《聊斋县令》 第1章 妖魔易降,人心难测! 景安十四年腊月,天降大雪,十日不歇! 连续数日的大雪,让本就凋敝的民生,更加雪上加霜。 寒冷的气温,使原本热闹的帝都一片萧瑟,只有皇宫大殿那金色的重檐歇山顶,在一片雪白和萧瑟之中露出一抹光彩。 仿佛是皇朝最后的颜色! 京都城西,安平巷。 这里也是京都最有名的贫民巷。 狭窄的街道,低矮的屋舍,破旧的门窗栅栏,一切都与繁荣的京都格格不入。 萧瑟破败的街道上,一顶青色软轿子由远而近。 轿子由四个精壮的大汉抬着,大汉们身形魁梧,即便在严寒之中也穿着干练的劲装,而且看不出丝毫寒意。 龙行虎步之间,即便只是抬着一顶轿子,也有一股肃杀之气。 软轿落在一处破败的院落前,一只雪白纤细的玉手伸出轿帘。 而后轿帘被轻轻撩起,接着一个年方二八,身穿皮袄,披着紫色大氅的少女走出轿厢。 “你们在此等我,不许跟来!” 少女方一出来便沉声说道,虽然语气冰冷,声音却难掩动听婉转。 四个轿夫默默低头,显然这是一个大户人家,有着森严的家规。 少女眉目如画,肌肤胜雪,好似画中走出的人儿。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破旧的小院,迈出轻盈的步子,所过之处只在积雪上留下浅浅的脚印。 行至破旧的木门前,少女也不叩门,而是直接伸手推开。 入了院内,少女捋了捋两鬓的雪花,脸上露出了一抹浅笑。 少女眼中是一间同样破败的屋舍,窗户上的窗纸早已不见踪迹,只有密密麻麻的空洞,就连房屋中间的两扇门,也有一扇不知所踪。 透过那消失不见的一扇门,可以看到屋内坐着一人,那人身穿青袍头戴儒巾,年约二十出头。 那青袍与儒巾皆是质地上乘,稍有见识的人一眼便能认出,这青袍与儒巾是进士身份的象征,只有每科的进士才会被皇帝赏赐一套。 从这穿着来看,这青年儒生与这小院也是格格不入。 “包袱都已收拾妥当,二哥却未动身,想来是在等小妹了?”少女目光落在青年儒生身前,看到案几上有一个灰布包袱,旁边还有一柄油纸伞。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青年儒生走去,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 不过那青年儒生却依旧阴沉着脸,直到少女走到她身前,他也没有回应半句。 “二哥可知道?当我们那位远在西北的父亲,听说你被朝廷授予七品县令时,可是气的摔了三坛酒!”青年儒生不说话,少女也不恼怒,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虽然说着自己的父亲,却好像在看别人家的笑话。 听到少女口中父亲二字,青年儒生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少女,终于开口说道:“三小姐请慎言,我周昂已被逐出周家多年,下官可不敢高攀烽烟将军。” 青年儒生自称周昂,而他口中的烽烟将军,正是如今镇守西北,手握数万大军的烽烟将军周元让。 至于眼前的周三小姐,正是烽烟将军周元让的掌上明珠,也是周昂同父异母的妹妹,闺名秀儿。 “二哥十年寒窗,如今终于高中进士,更是出任七品县令,或许要不了几年便能升任五品府尹,到时候母凭子贵,朝廷就会追封二娘为诰命夫人。那时即便父亲不愿,也要将二娘的牌位供奉宗祠,而二哥也会在周氏族谱中立传。”周秀儿微微前倾着身子,一脸憧憬的对周昂说道。 周昂目光与周秀儿对视,忽然怅然一笑的说道:“三年来郭北县令任上没人能活过十天,你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吧?虽然我与周家再无瓜葛,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这些年来的照顾之恩。” 听到周昂的话,周秀儿忽然神色一肃,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而后郑重的说道:“看来二哥果然开窍了,如今朝廷虽然羸弱,终究还是这神州正统,你是朝廷授予的七品县令,自然会得到一丝气运加持,这也是为什么明知阉党要你做郭北县令是送死,小妹也没有阻止的原因。” 周秀儿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不少,她简单的一句话中却透露了太多的信息,如果是以前周昂根本不知道什么气运,什么阉党的,但现在他已不是原本那个执拗而迂腐的周昂了。 正如周秀儿所言,王朝气运加持使得周昂变得思维敏捷,只是周昂的变化还不仅于此,在他的脑海中还多出了一些奇怪的记忆。 这些记忆似乎凭空出现,却又好像是本属于周昂的,就像是他觉醒了前世的记忆,而这些记忆的内容,多是一些修行的方法和道理。 甚至周昂感觉,随着自己修为的提升,这些记忆还会不断的觉醒。 “以前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好,如今我已开窍,只想问一句,秀儿如此待我,所求为何?”周昂没有与周秀儿继续讨论气运与阉党这些,而是一脸严肃的问了周秀儿一句。 周昂因为其母的缘故,发誓要读书考取功名出人头地,为自己母亲取得诰命夫人的封号,可周家是武将世家,大宁朝文武泾渭分明,因此周昂便彻底与周府决裂。 加上他生性木衲,并不是读书的料,甚至连生存都很困难,这些年一直是周秀儿暗中相助。 以前未开窍的周昂,只以为周秀儿是顾念兄妹之情,可如今他却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这个妹妹真的只是单纯的帮助自己了。 周秀儿闻言却是俏皮的一笑,还有些故作撒娇的说道:“在二哥眼中小妹只是个惟利是图的小女子吗?你这样想,可真是令小妹寒心了!” 周秀儿故作痛心的看着周昂,双目之中竟真有泪花闪动。 不过周昂却不以为意,反倒轻轻一笑说道:“郭北县令号称送命县令,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有什么要给我的,再不说再不给,可就没机会了!” 周秀儿闻言瞪了周昂一眼,而后作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说道:“郭北县常年盗贼横行,更有妖魔鬼怪盘踞,二哥虽然有一丝气运加持,也只能让一般的魑魅魍魉退避,可是却挡不住那些牛鬼蛇神。我这有一张碎纸,是不久前偶然所得,二哥贴身带着,只要不去主动招惹那些妖魔鬼怪,想来他们对这东西多少有些顾忌。不过人心险恶远比妖魔鬼怪更可怕,这就只有靠二哥自己解决了!” 纸条四周参差不齐,一看就是碎片,周昂刚一拿到碎纸,就感觉入手异常沉重,仿佛那不是一张碎纸,而是一个沉甸甸的石块。 周昂认真的打量着碎纸,在这个两指宽的纸片上,周昂只看到一个完整的字。 那是一个用毛笔书写的“人”字。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字,落在周昂眼中,竟让他生出一种错觉,仿佛眼中看到的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影。 此刻周昂心中更震惊的是,他竟然在这个简单的人字上,感受到了传说中的浩然正气。 要知道如今朝堂混乱,世道昏暗,天地间妖魔鬼怪横行,读书人也都只追求权势与财富,连真正意义的读书人都几乎没有了,浩然正气也早就荡然无存。 从纸张的颜色来看,显然有些岁月了,也不知是曾经哪位大儒圣贤的墨宝? 虽然周昂刚才那么说,确实是想从周秀儿那里得到一点好处,可他也没料到周秀儿拿出的会是这种级别的宝物。 “这种好东西秀儿都舍得?看来郭北县比龙潭虎穴还可怕啊!”周昂惊异于蕴含浩然正气的墨宝时,更对郭北县的情况更加重视。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二哥保重!”这一次周秀儿没有回答周昂,而是开口告辞。 说完之后也不等周昂开口,周秀儿便转身向外走去。 周昂看着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也是欲言又止。 不过当周秀儿走到院门时,周昂的声音还是从破屋之中传出:“我能高中进士,甚至授予郭北县令一职,是不是都是因为你?” 听到周昂的声音,周秀儿身形一顿,下一刻周昂耳畔也响起了周秀儿的声音:“小妹只是略施手段罢了,最后再送二哥一句话‘妖魔易降,人心难测’!” 第2章 春雷乍起 周昂的脑海中还回荡着“妖魔易降,人心难测!”的话,等他回过神来时,早已没了周秀儿的身影。 将人字墨宝贴身收藏,那句话在周昂脑海中还挥之不去。 周昂感觉似乎周秀儿来见自己最后一面,告诉自己这句话才是真正的目的。 对于妖魔易降周昂难以理解,毕竟他还没有见过妖魔,更不谈降服了。 而人心难测周昂倒是有了很深的理解。与其说理解不如说切身体会! 周昂无法知道,已经与自己断绝父子关系的那位烽烟将军,是不是真的喜欢过自己的母亲?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因为出身卑微,加上生下了自己这个男丁,而受到大夫人的迫害,最后母亲在悲愤与绝望中去世,而自己那位父亲却一直无动于衷。 后来周昂才知道,只因为大夫人的娘家是军中领袖武强侯府。 一直以来周昂就是周府的一个笑话。 他出生卑微,加上生性木讷,读书不行,练武也没有丝毫成就,更是得了一个“周木头”的绰号。 周昂也知道,现在自己依然是京都的一个笑话。 历来将门子嗣都不屑参加科举,而烽烟将军之子却成了进士,这便是天大的讽刺。 而阉党担心自己真的投靠了文官系,就给了自己一个县令的官职。 在外人看来,便是一甲前三的状元、榜眼、探花都不一定能得到七品县令的实职,而自己一个最后一名却捡漏到了七品县令,成为一县之尊。 可这个郭北县令,其实就是阉党要自己的性命! 周昂能感觉到,在自己身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甚至在那高墙大院之中,“周木头”能活多久?已经成为了达官显贵取乐的赔率。 周昂走的很轻松,一个灰布包袱,里面只有一套换洗的衣物和朝廷的任命文书,是他的全部身家,一柄有些旧的油纸伞,是母亲留给自己的唯一遗物。 郭北县位于金华府,出了京都向南还有两千余里。 周昂没有马,也雇不起马车,他这徒步而行,少说也要走一个半月。 而出了京都所在的京兆尹后,周昂才深切的感受到这个世道是何等的黑暗与混乱。 周昂所见,皆是各府县横征暴敛,豪强地主巧取豪夺,军队私设关卡,山头盗贼林立,百姓流离失所。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话,背后却是无数黎民的幸酸与血泪,更有荒冢野坟中无数的尸骨。 “圣贤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不管我因何做了郭北县令,既然为官一方,便要造福一方,我便先从管好郭北县开始吧!”周昂一路的目睹,加上时常观摩那个蕴含浩然正气的人字,心中不断的坚定了做个好官的想法。 这一月以来,周昂一边走也一边开始修炼记忆中的一些功法。 在周昂已觉醒的记忆中,有许多修道入门的观想之法,如《白骨观》《宝塔观》《金刚观》都是简单易入门的观想之法。 可是这些本应该最简单的入门之法,周昂却是始终不得入门。 神魂修炼难入其门,不过武技修炼周昂倒是有不小的收获。 在周昂的记忆中,有一套名为《剑势》的武技功法,这套功法有别于一般的武技,它不重招式,而更重气势。 这套武技也不需要日积月累的苦练,它只有拔剑与出剑两招,最重要的便在一个势字上。 这种武技对悟性心性要求自然是极高,虽然神魂修炼没有进展,但周昂对势的运用却已初窥门径。 手中没有刀剑,周昂便随意取了一节树枝。 右手紧握树枝,按照《剑势》中的要领,迅速从腰间抽出树枝。 树枝抽出如同宝剑出鞘,竟响起了剑鸣之声,树枝顺势而出,下一刻竟在身前巨石上留下了一道手指深浅的剑痕。 只不过周昂手中的树枝也同时碎裂,断成了无数碎屑。 “我这些记忆果然非凡,不过半月时间,已经从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拥有了杀人的本领。一招拔剑便让我有了自保之力,也不知神魂修炼之后是何等神妙?”看着巨石上的剑痕,周昂心中思绪万千,有了一些力量后,心中倒也多了几分底气。 越往南走春意越浓,一月之后已是初春,而周昂距离金华府也只有不足百里了,约莫着再有四五日便能到郭北县上任。 “翻过这将军岭,便是一马平川了,眼看天色已暗,不如今夜便在将军岭过夜。”山岭之中周昂看到不远处有一处破败的残垣,再看已渐昏暗的天色,他便停下了脚步。 周昂一路走来都是风餐露宿,对于夜宿山头这种事情他早已习以为常。 在来之前周昂已经打听过,这座山头名为将军岭,也不知是什么朝代有位将军在这里阵亡了,后来山上修了一座将军庙,这山头便有了将军岭的名字。 眼前这片残垣断壁,正是昔日的将军庙。 然而除了还有些房屋的轮廓,已经看不出来这里曾是一座庙宇了。 院中只有一座墙体破损严重,屋顶摇摇欲坠的房屋,看样式倒有些庙宇的痕迹。 只是破屋之中周昂没有看到任何塑像,连牌位香炉之类的东西都没有。 有的只是密密麻麻的蛛网,和墙角一堆枯枝干草。 “这里应该时常有人落脚,倒省了不少麻烦,可以将就睡上一夜了。”看到那堆铺的还算整齐的枯枝杂草,周昂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很快周昂升起一堆火,端坐在枯草堆上,习惯性的拿出来人字墨宝。 这人字墨宝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周昂发现每一次观摩,人字的形态和气势都有不同。 “也不知这位大儒究竟是谁?竟然将人的正直不屈、勇敢果毅、甚至胸怀苍生的意念全部融入了这一个字。与这位大儒比起来,读书一道我也尚未入门。”周昂越看感触越多,他甚至心中有种错觉,这个人字中的气势似乎可以融入到《剑势》之中。 只是周昂自觉实力还不足以将人字气势融入剑势之中,这也只是一个想法罢了! “轰隆隆.......”就在周昂出神之际,忽然天际一道惊雷乍起,将周昂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一片漆黑,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大片乌云,原本稀疏的月光也被遮挡殆尽。 “春雷起,春雨至.......看这天象是要下雨了!”周昂低声自语的说道,脸上多出了些许无奈。 春雨虽然不至于下的太大,但在这荒郊野外遇到下雨也是很不幸的。 周昂无奈的起身,顺手拿起了那柄旧油纸伞。 就在周昂起身的同时,一道闪电划过,让整个破庙瞬间明亮了刹那。 “按照记忆中的说法,若能将神魂遁入春雷之中接受雷霆洗礼,便可令神魂由阴转阳,那样即便失去了肉身还能神魂转世保持记忆不灭,莫非我前世便是一位鬼仙?”周昂忽然对春雷好奇起来,下意识的拿着油纸伞走出了破庙。 破庙外一片漆黑,不过偶尔划过的闪电还是让周昂看到了满地的杂草丛生。 一滴细雨正好落在周昂的脸颊上,下一刻稀疏的雨滴开始不断落下,春雷之后春雨如期而至。 闪电与雷霆交织,不断照亮夜空,又发出滚滚轰鸣之声,周昂第一次感觉自己距离雷霆如此之近。 又一道闪电划过,这一次闪电就是奔着将军庙而来。 只是在闪电照亮的刹那,周昂看到在一处残垣下,一抹雪白的颜色格外惹眼。 第3章 昙花一现 周昂下意识的迈步走去,近处一看竟是一朵即将开放的花。 花朵纯白还未开放,中间一点嫩黄花心隐约可见。 周昂只是看了一眼,就发现那纯白的花瓣又舒展开了一些,这朵花竟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盛开。 “昙花?”周昂下意识的叫出这花的名字,而后细细的端详起来。 “往日只在书本中知道世间有此奇花,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能一睹真容!”看到花瓣缓缓盛开,周昂越看越是喜欢,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昙花雪白的花瓣还在打开,不过天空落下的雨滴也越发稠密,原本稀疏的春雨竟有一种大雨将至的感觉。 而且周昂明显感觉到,随着昙花开放,天空之中雷电更加密集剧烈,将军庙中也不知为何刮起了一阵大风。 大风吹动周昂衣衫,更让正在盛开的昙花不断摇摆,密集的雨滴敲打着花瓣,让原本生机勃勃的昙花都有些焉了。 “你我在此相逢便是缘分,我又怎忍心让你被这风雨摧残?”看到昙花无法盛开,周昂心中顿生怜悯,顺势撑开了手中的油纸伞,将昙花护在了伞下。 油纸伞挡住了落下的雨水,周昂又用身躯挡住了大风,伞下的昙花继续缓缓绽放。 “霹雳.......” 一道粗壮的闪电落下,就落在将军庙外不远处,周昂甚至清楚的看到一颗百年老树被雷电劈成了两截。 下一刻天空之中雷声滚滚而来,这一次雷声震耳欲聋,比先前的都要猛烈。 巨大的闪电和雷声甚至给周昂一种错觉,似乎是天地在咆哮,在愤怒! “一道惊雷我为何要心生惧意?若连一朵花草都护不得?我又如何为官,守护一方安宁?”忽然周昂身姿挺立,微微扬起头颅凝视着天际的滚滚黑云。 惊雷闪电不仅没有让周昂心生退意,反倒让他心中更加坚定,周昂这种看似执拗的性格,倒是几十年来未曾变过。 似乎感受到了周昂的倔强,又一道粗大的闪电划过天际,径直朝着周昂所在的地方落下,最后闪电劈在距离周昂三丈远的地方,顿时尘土飞扬,地面更是出现一个脸盆大的焦黑大坑。 “轰隆隆........” 巨大的惊雷接踵而至,声响之大震的周昂脑袋嗡嗡作响。 甚至将军庙那破旧的屋顶,都在惊雷的震动之下坍塌了下来。 周昂看了一眼衣摆下的昙花,黄色的花蕊已经露出了小半,花瓣也撑开成了喇叭状。 黑暗之中娇艳的昙花有种别样的美丽,看到这短暂的美丽,周昂心中不禁产生了巨大的触动。 “即便如此短暂,昙花也要绽放出属于自己的美丽,我生于天地为人,即便生命有限,也该活成一个真正的人!”忽然周昂有些明白那个写下人字的大儒。 这一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境第一次和人字完美的契合,下一刻周昂站立的身姿仿佛与那个人字重合。 “霹雳........” 比先前更大的闪电接连落下,这一次目标直指周昂。 又一声惊雷仿佛是苍穹在咆哮。 如水桶粗壮的闪电眼看就要轰击在油纸伞上,可是当闪电距离油纸伞还要八九丈距离的时候,仿佛遇到了无形的阻力,顺势一滑又落在了距离周昂几丈远的地方。 又一个焦黑的深坑出现,若是劈在周昂身上,恐怕直接就成了一块焦炭。 昙花绽放的速度极快,就这刹那时间,昙花已经盛开了大半,眼看再有几个呼吸就能完全盛开了。 然而下一刻,黑云之中雷电倾斜而下,不是一道而是足足七道粗壮的闪电。 七道闪电照亮夜空,仿佛七条由雷电组成的真龙,从天际咆哮而来。 周昂眉头不禁微皱,这雷电的阵势明显有些不正常了,任谁也看得出来这不是自然该出现的现象。 七道雷电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全部朝着周昂而来。 如此声势浩大的雷电,周昂长这么大也从未见过,不过此时他气势已成,倒不至于心生畏惧。 下一刻雷电就要落在周昂头顶,却又在几丈外忽然变了方向,七道雷霆竟没有一道击中周昂。 看着自己四周出现的九座大坑,周昂也有些错愕,不知是该说自己运气不好,还是庆幸自己运气好。 看了一眼四周,周昂又低头看向了昙花。 只是这片刻功夫,这朵昙花已经完全绽放了,这一刻周昂能感受到,何为芳华正盛? 不知为何此时闪电雷霆也消失不见,疾风骤雨也忽然停歇,只有微风吹过,更显昙花出尘的洁白与清丽。 看着如此美丽的花朵,周昂脸上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然而下一刻,在周昂的注视下,昙花那洁白的花瓣忽然开始脱落,一片接着一片的落下,当这些花瓣落在泥土上时,顷刻间便破败腐烂,只不过转眼之间,洁白清丽的昙花就消失不见, “果然与书中说的一样,昙花一现,刹那芳华!”周昂有些失落的看着已经枯萎的花蕊,昙花的美丽已经深深的印在在脑海中,让周昂心中也是无限惋惜。 一夜过后,将军庙更显残破,昨夜的雷霆不仅将院子里轰出了九个大坑,更让摇摇欲坠的房屋彻底坍塌。 “若有一日我能衣锦还乡,定要重建这将军庙。”周昂回头看了一眼将军庙的废墟,他觉得如果不是昨夜自己住在这里,或许这个破庙还不至于变成眼前的样子。 周昂继续上路,很快便离开了将军庙。 就在周昂离开将军庙不久,空无一人的废墟上,忽然传出一声轻笑。 接着废墟之上凭空出现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年方十八的美貌女子,她一袭雪白的衣裳,腰间一根嫩黄丝带,勾勒出婀娜的身姿。 白衣女子身上更有一股出尘清丽的气质,正满目柔情的看着周昂离去的方向,嘴角还挂着一丝甜蜜。 离开将军岭后,又行了五日路程,周昂终于踏上了郭北县的地界。 不过周昂没有见到有官差衙役或者富户百姓迎接自己,入眼的只有荒芜的田地,和路边散落的白骨。 郭北县的郊外,周昂看到大量田地荒芜,村庄破败。 即便偶尔看到几户人家,这些人也在见到周昂这个生人后,连忙门窗紧闭,生怕被发现了一般。 没有去打扰这些百姓,周昂直接来到了县城,这里同样残破不堪,就连城门处周昂都没有看到守城的捕快,倒是城门口时常有人出入。 只是这些出入城门的人,无不面相凶恶,而且个个佩刀带剑,却是少有寻常百姓! 走入城中,所见更是令周昂有些愕然。 这城中却并不像周昂预想的那样萧瑟,反而异常热闹。 酒肆店铺应有尽有,甚至街道上人流涌动,看起来热闹非凡。 只是这种热闹表现的却是混乱,那些酒楼店铺之中虽然也在做着交易,可随时都发生着冲突,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四面八方传来的多是叫骂声,还有打斗声和惨叫声,以及兵器撞击的声音。 “郭北县竟然糜烂至此?最多的竟然是打造兵刃的铁匠铺,这些人大多是江洋大盗,此处俨然成了法外之地!”周昂入眼看到最多的就是铁匠铺,这些铁匠打造的也不是农具,而是朝廷严禁的兵刃。 周昂夹在在人群之中,很快便来到了县城中央的县衙所在。 在周昂眼中,县衙大门紧闭,门口依然没有衙役值守,大门上挂着的那块‘郭北县衙’的牌匾上,还有一道明显的血迹。 而大门一侧的登闻鼓,上面一个窟窿尤为显眼,鼓槌也早已不知何处? 第4章 一杯老酒 在县衙门口站了许久,周昂这才踏上县衙的台阶。 靠近大门,伸手叩动了门上铜狮口中的铜环,片刻后县衙大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门缝内一双警惕的眼睛首先窥探出来,目光有些紧张和惶恐,这双眼睛看到周昂之后警惕的询问道:“你是何人?” 声音有些苍老,而且明显刻意压低了声音。 周昂同样透过门缝看到了双眼的主人,那是一个身材瘦小,年约五十上下,有些驼背的老头。 “新任郭北县令”周昂语气如常的说道,声音不大也不小,不过不远处的一些人还是听到了周昂的声音。 下一刻好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周昂,眼神之中满是戏虐与幸灾乐祸。 “啊.......快进来!”门后的老人听到周昂的话明显一惊,而后满脸忧色的拉着周昂衣袖就往里拽。 周昂措不及防之下被拉到了门后,只见驼背老人连忙将县衙大门再次关闭。 “我乃堂堂郭北县令,为何进这郭北县的衙门,还要如此偷偷摸摸?”周昂面露温怒,语气不善的对驼背老头呵斥道。 “县尊请息怒,各中缘由小老儿自当慢慢道来,县尊还先请入内。”驼背老头一脸恭敬的对周昂说道,此刻倒是没有先前那般警惕惶恐。 很快周昂便被驼背老头安排到了后宅,一路走过周昂看到这县衙之中除了驼背老人再无旁人,倒是县衙大堂和一应屋舍打扫的还算干净。 “小老儿陈老三,恭迎县尊!”后宅之中,驼背老人陈老三恭敬的跪拜在周昂身前。 周昂坐在椅子上,坦然的接受了陈老三的跪拜。 “县衙之中为何只有你一人?这郭北县的县丞还要捕快衙役呢?”周昂脸色阴沉,声音严肃的问道。 “唉......此事还要从三年前说起......”似乎早已料到周昂有此一问,陈老三微微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周昂,而后就跪在地上将三年来郭北县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陈老三的讲述其实言语并不多,但是内容却又非常详细,似乎这段话他已经说了无数次。 周昂听完陈老三的讲述,脸色却黑的有些难看。 “这么说三年前县令大印就不见了?现在整个县衙除了你,再没有一个人了?”周昂已经明白了郭北县的前因后果,如此情形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回县尊的话,那些衙役也要过日子,没有俸禄自然没人愿意干了,小老儿也是无家可归,才不得不住在县衙的。”陈老三也是一脸无奈的解释道。 “倒是难为你了,起来吧!”周昂没有为难陈老三,直接让他站了起来。 “不知县尊还有何吩咐?”陈老三恭敬的立在周昂身前,依旧表现的非常尊敬。 “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我先看看县衙这几年的卷宗。”周昂摆了摆手,眼下千头万绪,让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陈老三躬身离开,周昂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片刻后也起身前往了县衙的文房。 正常情况下,一个县除了县令之外,理应还有一个八品县丞,不过从陈老三口中周昂得知,郭北县的县丞冯良,从三年前开始就抱病在家,三年来县衙荒废,这个县丞也一直不理事。 走入县衙文房之中,周昂就闻到一股纸张发霉的气味,这里应该是县衙书吏办公的地方,自然也荒废了起来。 不过存放在此的文书倒是都还在,周昂认真的翻阅文书,发现三年前整个县衙的往来文书,还有案件卷宗都很正常。 但是从三年前开始,往来文书便开始减少,到近半年郭北县几乎没有了与金华府往来的文书,而三年中郭北县也没有处理过一个案件。 周昂发现,文房之中存放的最近文书,就是半年前金华府下放的海捕文书。 那是近二十份海捕公文,有罪犯的画影,还有所犯罪行的告示。 周昂认真的翻看了这近二十张缉拿布告,他发现这上面每一个都是恶贯满盈穷凶极恶的暴徒,不过当看到其中一张时,周昂神情瞬间一滞。 “张豹,太原府阳曲县人,景安十年七月,杀永康县李氏二十四口满门,现赏银五十两捉拿归案。”这是一张金华府下发的海捕公文,疑犯名叫张豹,而令周昂惊讶的是,这个公文上张豹的画影,与他今日在城中见过的一人极其吻合。 周昂如今思维敏捷,已经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他敢肯定那人就是通缉犯张豹。 “恐怕这城中一半以上都是朝廷的通缉犯,如今我治下的郭北县倒是成了贼窝,不过这些人的赏金倒是不少。眼下我有两件事需要做,一是让郭北县秩序恢复正常,二是找到丢失的县令大印。不过在这之前嘛........”周昂将海捕公文放入怀中,心中开始思量起来,不过很快一阵脚步声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县尊一路劳顿,小老儿备了一些酒菜,还请县尊移步。”很快陈老三就出现在文房外,他没有进入房内,而是在屋外恭敬的说道。 “有劳陈伯了,本县这就来。”周昂平静的回应,对陈老三的称呼也改成了陈伯。 县衙有正堂前院和后宅,正堂便是县令升堂的地方,前院就是县衙属吏办公的地方,而后宅则是供县令一家居住的地方。 在后宅的花厅之中,周昂看到陈老三已经将一座饭菜准备妥当,三道菜还有一道汤,虽然算不算丰盛,却也不是寻常人家能享用的。 “县尊一路辛苦了,这酒比不上京都的佳酿,却也有些年岁了,县尊趁热喝上两杯。”周昂随意的坐下,陈老三立刻殷勤的拿起酒壶斟酒。 壶中酒水流淌,周昂看到还冒起丝丝热气,看来这酒陈老三已经温过了。 陈老三双手端起酒杯,恭敬的递到周昂身前,不过周昂却并没有接过酒杯,而是拿起筷子,夹起了盘中肉片。 “这肉切的均匀至极,而且每一片都是顺着肉丝落刀,如此刀法已经可以用炉火纯青来形容了。”周昂夹起肉片,先是端详了一眼,而后开口称赞了起来。 “让县尊见笑了,小老儿干不得别的事,只能扫扫地做做菜。”陈老三一脸谦虚的说着,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厨艺倒是也有信心。 周昂闻言轻轻一笑,而后将肉片放入口中。 嚼了几口之后,周昂咽下肉片再次开口:“不错,肥而不腻,咸淡适中,火候掌握的也是极好。” “好菜配好酒,县尊请!”陈老三一脸笑容,再次将酒杯往前一递。 这一次周昂接过酒杯,先是将酒放在鼻下嗅了嗅,却没有直接饮下。 “酒确实是普通的酒,不过至少也是十年以上的老酒,陈伯倒是舍得啊!”闻了闻酒气,周昂便判断出酒龄,又一次开口称赞。 “县尊不如尝尝这老酒可还能入得尊口?”陈老三继续赔笑道,再次劝周昂喝酒。 “好!”这一次周昂只答了一个好字,便顺势将酒杯放在了唇边。 不过就在周昂即将张口之时,他却突然又将酒杯移开。 “不行,本县觉得这酒还不能喝。”周昂摇了摇头,却是将酒杯又放在了桌上。 “这是为何?”陈老三不解的问道,原本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周昂转过头来,看着陈老三,忽然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说道: “来郭北县之前,本县曾定下一个小目标,至少要在这县令任上活过十天,如今连一天都不到,自然不能喝这杯酒了。” 第5章 卖身葬父 周昂的一句话,陈老三脸上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不过刹那后他又强装笑脸的问道:“县尊真会开玩笑,小老儿却是不懂了!” “你看本县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周昂脸上的笑容消失,却是一脸严肃的看着陈老三说道。 见周昂目光逼人,陈老三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慌乱,而后有些颓然的说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周昂对陈老三的变化不以为意,只是站起身来,俯视着陈老三说道:“你说这县衙穷的连耗子都不安家了,又如何备得这一桌酒菜?而且整个县衙的人都走光了,偏偏你一人留下,你以为本县真会想信你那无家可归的鬼话?三年来郭北县令任上死了多少人?这些县令都死了,却唯独你还活着?” 陈老三听着周昂的话,脸上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不过他却并没有过于慌乱,反倒瘫坐在地上长舒了一口气。 “小老儿自知罪孽深重,不过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请县尊听我一言,赶快离开郭北县吧,连夜离开或许还能保住性命!”陈老三没有解释什么,反倒劝起周昂来了。 “你这老头倒是有意思,死到临头了反倒劝本县离开,我且问你,县令大印究竟在何处?”周昂不屑的一笑,他自然不会因为陈老三几句话就离开郭北县。 陈老三看着周昂只是摇了摇头,却是什么也没说。 周昂见状也不恼怒,反倒理所当然的说道:“也对,你不过一探路小卒,不知道也正常。” 看到周昂如此反常的表现,陈老三脸上终于露出动容之色,有些意外的看着周昂说道:“县尊与以前那些人果然不同。” “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叫你一声陈伯,已经还了你这一饭之恩,现在本县就要宣判了。”周昂知道在陈老三身上问不出什么,索性也就不再废话。 听到周昂说要宣判,陈老三倒是一脸错愕,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不过下一刻周昂的声音就继续响起了。 这一次周昂声音洪亮,语气之中仅有从未有过的威严。 “郭北县人陈老三,意欲谋杀朝廷命官,如今人赃俱获,铁证如山。本官郭北县令,今判罪犯陈老三斩立决!”周昂的声音回荡在花厅之中,下一刻他右手拿起一根筷子,直接投向了陈老三。 筷子如利剑一般激射而出,瞬间插入一脸错愕的陈老三眉间。 竹筷直插脑门,将陈老三整个头颅刺了个对穿,倒是让他没有什么痛苦便死去了。 陈老三的尸体倒在地上,周昂也不急着处理尸体,反倒悠闲的坐下,继续吃起桌上的饭菜来。 很快一桌饭菜就被周昂一扫而光,只是那壶老酒周昂一滴未动。 这一夜郭北县出奇的平静,翌日一大早,明里暗里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县衙。 忽然郭北县衙的大门缓缓打开,这次不是一道缝隙,而是完全的打开。 下一刻周昂身着进士袍,手中提着一个人头站在了大门之下。 倒不是周昂不想穿县令官服,而是他现如今真的连一身官服都没有。 感受到无数的目光看向自己,周昂轻轻一笑,而后迈着步子走下了县衙台阶。 片刻后他站在了县衙前的旗杆下,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将陈老三的人头挂在了旗杆上。 做完这些之后,周昂环顾四周,却是一句话也没说,甚至没有多余的举动,便又径直返回了县衙。 只不过,从这次周昂堂堂正正的走出县衙后,县衙那扇大门大白天就没有再关上了。 随后的几日里,一切倒也平静,县衙之中只有周昂一人,而县城之中还是往日那般既混乱也热闹。 一时间周昂这个县令与城中那些狠人倒也相安无事,似乎大家都有意忽视对方的存在。 只是这几日中,周昂时常出现在县衙门口,不时的拿出一些东西,在门口一阵倒腾。 也不知周昂从何处找来一张猪皮,将登闻鼓的鼓面给修好了,他又找了一根木棍,自己用红绸做了一个鼓槌。 修好登闻鼓,县衙到有了一些该有的样子,只是牌匾上那刺眼的血迹,周昂并没有打理,就任由血迹继续玷污着郭北县衙的牌匾。 这几日来,周昂大多数时间就是在县衙大堂上看书。 周昂发现,这县衙大堂似乎有些奇妙的地方,在这里他无论读书还是修炼,都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 在这几日里,周昂也终于完成了神魂修炼的入门。 神魂入门的标准,就是在夜间可以将神魂遁出体外。 这一境界被修道之人称之为夜游。 夜游之后便是继续壮大神魂,若能做到白日神魂出窍,便是日游境界。 而后便是分神化念,神魂的感知可以延伸到很远的范围。 再进一步则是神念可以附着到其它事物上,称之为附体。 到了附体境界,已经算是神魂修炼小有成就了,一些妙用也开始显现。 附体之后则是神魂修炼的一个重要分水岭。 这一境界便是神识御物,只靠神念便可搬运物体,最被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御使飞剑法宝,世人口中的剑仙,通常也就是这一境界。 至于更高深的神魂渡过雷劫,周昂现在考虑也还为时过早,毕竟神魂渡过雷劫,便会由阴转阳,纯阳的神魂便是元神。 若精怪成就元神,则是妖仙,鬼魂成就元神,则是鬼仙,而人成就元神,便称真人! 元神境界是真正的超凡脱俗了。 这样每日只是修炼读书的平静日子,一直持续了五日,第五日的午后,周昂正在大堂看书,忽然一阵脚步声从堂外传来。 周昂听闻脚步声立刻合上书册,同时微微的抬起头来看向了堂下。 只见堂下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低着头,正一步步的走上大堂。 “你是何人?可知这里是县衙大堂?”周昂沉声问道,言语之中颇有县尊威严。 披麻戴孝的女子走到大堂中央,而后朝着周昂跪拜下去,跪下之后女子才缓缓抬头。 此时周昂也看到女子的容貌,此女虽然一脸憔悴,却难掩精致的五官,一身白色孝服倒是更显清丽出尘。 “民女走投无路,特来县衙卖身葬父!”女子声音低沉哀怨,目光却一直盯着周昂。 听到女子说来这里是卖身葬父,周昂也是一愣,而后一脸无奈的说道:“你这姑娘倒是有趣,哪有卖身葬父跑到县衙大堂卖的?” 周昂只见这少女约莫年方十八,两鬓发丝垂下,还作未出阁的打扮,所以便称呼她姑娘。 见周昂有取笑之意,少女也不慌乱恼怒,而是认真的说道:“如今这郭北县中,若连县衙都不是小女子的容身之地,那我也只有将这清白之身委身贼人了。” 周昂听到少女的话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不得不说少女这一句话戳中了周昂的内心,让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陈老三刚死,又来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如今我反正毫无头绪,不如将计就计,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周昂心中沉思道,他自然心知这少女来县衙别有目的。 于是周昂便顺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姜小昙,昙花的昙。”堂下少女对着周昂又是一拜,她说出自己的名字,重点提到自己名字中的昙是昙花的昙。 第6章 红袖添香 听到姜小昙的名字,周昂下意识的一愣,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将军庙中那株昙花。 恍惚间周昂感觉,眼前这人与那日所见昙花还真有几分神似。 “这是五两银子,去葬了你父亲,以后便在后宅之中洗衣做饭吧!”周昂出神片刻,便从怀中取出几枚碎银子。 姜小昙感激涕零的对着周昂又是一拜,很快便拿着银子退了出去。 被姜小昙这一耽搁,周昂也没有继续看书的心思,片刻后他也走出大堂,又在县衙之中闲逛了起来。 姜小昙离开不过半日,便又返回了县衙。 “你父亲刚死,为何这般急着换下丧服?”再见姜小昙时,周昂发现她已经不是一身披麻戴孝了,而是换上了一袭素色长裙。 至于姜小昙是如何葬父,她的父亲又是谁,因何而亡?这些周昂都没问,他也并不关心。 “奴婢卖身于老爷,日后便是老爷的人了,老爷是一县之尊,这里又是县衙,我若还穿丧服便不吉利。”姜小昙低着头轻声说道,看起来似乎心情还有些低落。 周昂认真的打量着姜小昙,见此女一袭素色长裙,竟也别有风情,加上她低眉轻叹,不觉让人心生怜悯。 不过周昂心志坚定,倒也没有被这表象所迷惑,只是顺着姜小昙的话说道:“你想的倒是周道,去做事吧!” 姜小昙闻言只是屈身一拜,便自顾自的去忙活起来,也没有刻意的接近周昂。 很快姜小昙就将饭菜备好,桌上两个小菜,还有瓦缸之中盛满的稀粥。 菜不多也很简单,却是周昂来郭北县后吃的第二顿像样的饭菜。 “你怎么不坐?”周昂坐下之后拿起竹筷,刚夹了一片青菜,便发现姜小昙还站在一侧。 “奴婢只是下人,岂能与老爷同坐?待老爷用完之后,奴婢在厨房吃些便可。”姜小昙连忙低头,看起来有些惶恐的样子。 周昂看着姜小昙,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同时他放下手中碗筷,拿起了另一个空碗,从瓦缸中盛出稀粥。 与此同时周昂接着说道:“这可不像方才大堂之中的你,我这人虽然也读了一些书,却并不看重那些俗礼。再说我这县令也不知还能如此安生的吃几顿饭,如今县衙之中只有你我,就当是陪我吧,来坐下一起吃!” 周昂将盛满稀粥的小碗放到姜小昙身前,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姜小昙有些意外的看向周昂,不过倒是很坦然的坐在了周昂对面,随后两个人便默不作声的吃了起来。 “对了,以后你叫我公子吧,叫老爷我听着不太习惯,倒是显得我有多老似的!”片刻之后,周昂忽然开口说道。 “是,公子!”姜小昙倒是话不多,只是应了一句。 随后两人又是无话,整个吃饭的过程也就这样一次对话。 姜小昙也不知是饭量本就不大,还是有些拘谨,吃的并不多。倒是周昂一人将所有饭菜都扫了个精光。 随后的几日一切依旧平静,周昂还是宅在县衙中,而姜小昙也做着洗衣做饭的琐事,没有表现出一点异常。 现在姜小昙也习惯了每日与周昂对坐而食,只是两人吃饭时依旧少有交流。 算算日子,今日已是周昂来郭北县的第九日了,眼看十日之期便要到来,县衙内外却一点异常都没有。 “本官今日要写些东西,待会你来替我研墨吧。”中午吃饭之时,周昂难得的开口说了一句。 “嗯。”姜小昙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很快吃完便去收拾碗筷了。 等到姜小昙收拾妥当,来到书房之时,周昂已经坐在书桌前等着自己了。 姜小昙走进书房,看到周昂手中把玩之物时,却是微微一愣。 因为周昂坐在椅子上,上手却拿着一柄剑,此刻正用一块布擦拭着长剑。 “我昨日在衙役班房之中,偶然发现这把锈剑,也不知是何人落下的?”周昂认真的擦拭着手中长剑,倒是很自然的解释道。 姜小昙看到,周昂手中的长剑已是锈迹斑斑,剑刃上更有许多缺口,这样的剑几乎已经接近报废,就算周昂如何擦拭也是徒劳。 “公子会用剑吗?”姜小昙习惯性的站在周昂身侧,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 似乎感觉擦拭毫无效果,周昂便随手将布一扔,同时将锈剑掉了个头,把剑柄方向递到了姜小昙眼前。 此刻剑尖直指周昂的胸口,而剑柄就在姜小昙近在咫尺的地方。 “我以前比较愚笨木讷,一直以来只知死读书,却是不会用剑,把它挂在墙上吧。”周昂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说道,一副对姜小昙毫无防备的样子,他如此做只是要姜小昙将锈剑挂在墙上。 姜小昙闻言却是露出一丝疑惑,不过也是很自然的接过剑柄。 当姜小昙握住剑柄的时候,周昂的另一只手却藏在衣袖之中紧紧的握着。 下一刻姜小昙拿着锈剑很自然的转身,径直朝着墙边走去。 “公子真会说笑,我听老人们说,能够做官的都是天上星君下凡,公子又怎么可能是愚笨木讷之人呢?”姜小昙背对着周昂,将锈剑挂在墙上,期间还与周昂说着话。 “天上星君?那只能说这些老人在骗你了,天上星君又岂会看上这人间富贵,再说这人世当官的如此之多,天上也没有那么多星君啊!”周昂袖中拳头缓缓松开,也与姜小昙闲聊了起来。 很快姜小昙就将锈剑挂在了墙上,而后又站在了周昂身侧。 “对了,你会研墨吗?”周昂忽然开口,他倒是才想起这个问题。 姜小昙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自己实在没用,便低着头显得有些拘谨。 “没事,这倒也不难,我给你示范一次,你慢慢学。”周昂一边说着,就向砚台之中倒了些许清水,而后拿着墨锭,在砚台上轻轻的滑动。 片刻之后砚台之中便有墨汁化开,而后周昂松开手,指着墨锭对姜小昙说道:“你试试,很简单的。” 姜小昙抿了抿嘴,显得有些紧张,如此表情落在周昂眼中倒是有些意外,看样子姜小昙不是做作,是真的连墨都没有磨过。 很快姜小昙学着周昂的样子滑动墨锭,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墨汁化开的也不均匀,不过只是片刻之后,姜小昙的动作就变得娴熟起来,而且她动作柔美,竟有些赏心悦目。 “公子,这墨应该可以用了吧?”姜小昙柔声问道,这才让周昂回过神来。 周昂也没想到,自己刚才竟然看得有些出神了。 “呵呵,可以了,你做的很好嘛!”周昂脸上露出了笑容,不吝言辞的赞美起来。 摇了摇头,周昂自嘲的一笑,而后将笔尖在墨汁中轻轻一蘸。 原本周昂的字写得并不好,不过当他落笔之后发现,许久未曾动笔的他,写出的字迹竟然较往日有了明显的进步,而且已经隐隐有着自己的风格。 “古人有言,字如其人,看来我时常观摩大儒墨宝,对我的帮助很大。往日我只是浑浑噩噩,虽然读了一些书,却只重表像,如今方活出真我,这才让我的字也有了新气象。”周昂一边写着,心中也在不断的盘算着,许多道理他现在一想便明白。 “公子写的什么?这些字可真漂亮!”姜小昙也是认真的看着周昂笔下的字,由衷的称赞道。 “你不识字?”周昂下意识的问道。 “嗯!”姜小昙小声的嗯了一声,感觉也有些许自卑。 “这是告示。等以后有空了,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周昂头也没抬的继续说道,今日他与姜小昙的话,倒是比往日加起来都多。 “真的?”姜小昙闻言立刻惊喜的问道,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自然是真的!”周昂再次无奈的摇了摇头,明确的给了姜小昙答复。 随后周昂继续书写,姜小昙也在一旁默默的研墨,这时间一晃就到了傍晚时分。 周昂将手中毛笔放在笔架上,又看向一旁正在收拾墨锭砚台的姜小昙,心中不由的想到:“以前只知有红袖添香一说,今日此情此景不正是红袖添香?过了今夜便是第十日了,至少今日我念头通达,便是今夜身死,也少了一桩憾事!” 周昂的心境一天天的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他看着眼前忙碌的姜小昙,心中竟有一丝甜蜜的感觉。 “天黑之后你便回房间,今夜无论有何动静,你都不要出来。”周昂忽然开口对姜小昙说道,这一次他一脸认真,再没了先前那般随意。 第7章 君子爱财 姜小昙微微一愣,她能感受到周昂的变化,先前还和颜悦色的,突然就严肃起来。 不过姜小昙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多问什么,一切收拾妥当后,便自己回到了屋中,将房门紧闭。 很快月上中天,整个郭北县城灯火都渐渐熄灭,县衙之中除了周昂书房之内还有烛光,其它地方也是一片漆黑。 此刻周昂还坐在书桌前,虽然没有写着东西,却还在不断的翻动着纸张,看起来还颇为忙碌。 今夜的郭北县似乎格外安静,连往日喧嚣整夜的狗吠声,今夜也难以听到了。 忽然,周昂正襟危坐,手中拿起一张纸放在了书桌的一端,当这张纸放下时,周昂的口中还朗声说道:“刘昌怀,扬州府郭县人,景安十一年三月,奸杀郭县李王氏,后流窜各府作案,至今奸淫良家妇女七人,身负命案三宗,现赏银三十五两捉拿归案。” 周昂所念的,正是一份海捕公文。 等第一张公文念完后,周昂又拿起一张,并且放在了第一张公文旁。 接着他的声音继续响起:“张豹,太原府阳曲县人,景安十年七月,杀永康县李氏二十四口满门,现赏银五十两捉拿归案。” 周昂每拿一张公文便念一次,每一个公文上都记载着一个恶贯满盈的通缉犯。 而就在周昂每念完一张公文后,县衙的院墙之上,黑暗之中就有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一连摆放了十六张海捕公文,周昂也念出了十六个恶贯满盈的罪犯名字。 做完这一切之后,周昂微微抬起头来,而后缓缓的站起了身。 “本官念到名字的,可都到齐了?”起身之后,周昂颇具威严的声音响起,回荡在整个县衙之中。 “嗖.......嗖.......嗖嗖.......”就在周昂话音落下的同时,十几道身影纷纷从县衙的院墙上翻落而下。 下一刻十几个面相凶恶,手提钢刀利剑的壮汉,出现在书房之外。 周昂目光扫过这些人,数了数人数正好十六。 姜小昙的房间与周昂书房相隔不远,此刻房中依旧没有灯光。 只是在黑暗的房间之中,姜小昙并没睡下,而是挺身立在窗前,透过紧闭的窗户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姜小昙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此刻她的手中握着一柄长剑。 那长剑剑身散发着妖异的绿色光芒,一看便知宝剑不是凡物。 周昂看着十六个恶贯满盈的罪犯,脚下迈着步子,一步步的向外走去,他每走一步身上的气息就拔高一截,渐渐的大儒人字的气息也与身形融合。 为了这一刻周昂等了足足九日,此刻他的心境和身体状态都达到了从未有过的巅峰。 等周昂走出书房,站在台阶上看着院中十六个恶人时,他右手轻轻抬起,而后对着身后一招,那挂在墙上的锈剑竟凭空激射而出,稳稳的落在了周昂手中。 看到这一幕,十六个恶人皆是神色一凝,周昂这一手可是有些超出他们的预计了。 不过这些恶贯满盈的狠人,也都有些手段,虽然有些惊讶却不以为意,至少他们认为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县令,就凭这点手段还奈何不了他们。 “为了这八百七十两银子,本官可是足足等了你们九天了!”锈剑在手,周昂并没立刻出手,而是说出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哈哈,死到临头还想着银子,看来咱们这位县太爷也是个财迷啊!”一个通缉犯有些好笑的看着周昂,倒是开口嘲讽了起来。 周昂瞥了一眼这个通缉犯,而后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本官自然也爱财,不过圣贤教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们的人头加起来正好八百七十两赏银,如此钱财应该算是取之有道了吧?” 听到周昂的话,这些通缉犯才明白周昂口中的八百七十两银子是怎么回事,下一刻这些惯犯皆是怒不可遏,对周昂的叫骂之声也是不绝于耳。 “现在你们又多了一条罪名,辱骂朝廷命官。”周昂平静的说道,至始至终他都显得从容不迫。 县衙之中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整个县城,无数目光都在暗处盯着这里。 从外看来,此刻县衙之中乱哄哄的一片。 当辱骂之声响起后,很快从县衙中就传出一阵喊杀声。 不过令人惊愕的是,这喊杀声刚一响起就戛然而止,接着传出几声兵器碰撞的声音后,县衙之中顿时一片寂静。 只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所有观察县衙的人都感觉到,仿佛有一道浩大堂皇的气息在县衙之中一闪而过,但是这气息只出现刹那,许多人都以为是错觉。 而县衙之中,周昂依旧手持锈剑站在院中,在他的四周,一个个恶贯满盈的通缉犯尽皆倒在血泊中。 这些人的要害部位全部中了一剑,十六个人无一逃脱,此刻大多数人都已经断了生机,只有周昂脚下还有一个身穿黑衣,留着山羊胡子的通缉犯还有着一口气。 “别......别杀我......只要饶我一命,我愿意为县尊做任何事!”山羊胡子面露恐惧,在死亡面前他表现得也和普通人一样。 “看来你们到死都还不明白,杀你们的并不是我!”面对山羊胡的求饶,周昂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 山羊胡闻言也是一脸不解,明明就是周昂要杀他们,现在偏偏说不是他杀的。 下一刻周昂就解开了山羊胡心中的疑惑,只听周昂继续说道:“杀你们的是天理昭昭,是大宁律法!” 说完这句话后,周昂没有给山羊胡任何机会,他手中锈剑一挥,直接将山羊胡的头颅斩了下来。 至此十六个海捕公文上的通缉犯,在县衙之中全部伏诛。 姜小昙在房间之中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当十六个通缉犯全部毙命后,她手中的妖异宝剑也消失不见,并且隔着房门满目柔情的看着周昂。 此刻周昂也似有所感的转身看向了姜小昙的房屋,不过当他目光落在姜小昙所在的方向时,周昂忽然再次使出《剑势》中的拔剑,毫无征兆的一剑挥向了屋顶。 “哪里来的阴魂?胆敢窥探县衙重地!”周昂一剑挥出,同时语气森然的说道。 下一刻只见姜小昙所住的房屋上空,一道漆黑的影子被一剑斩成两半,接着两半黑影化作一团黑烟消散。 屋内姜小昙也是惊魂未定,刚才她也以为周昂那一剑是斩向自己的,甚至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头顶还有阴魂窥探。 周昂也同样意外的看着黑影被斩裂的地方,如果不是他刚才斩杀通缉犯时融入了人字蕴含的浩然正气,他也发现不了自己头顶还有阴魂在窥探。 就在周昂心中思量的时候,姜小昙的房门却猛的打开,下一刻姜小昙怒气冲冲的瞪着周昂。 “公子,你为什么骗我!”姜小昙一脸幽怨的瞪着周昂,弄得周昂都有些不知所措。 “此话怎讲?”周昂有些茫然的问道,但是他能感到,姜小昙对自己并无歹意,甚至他在姜小昙身上只感受到了对自己的关心。 这一点让周昂很是触动,因为这种感觉除了以前偶尔在周秀儿身上能感觉到外,就只有姜小昙了! 姜小昙看着满地的尸体,而后竟有些委屈的说道:“你还说不会用剑?” “呃.......”周昂一时无言以对,他也没想到姜小昙说的竟然是这个。 郭北县城西有一座庄园,庄园的主人就是郭北县丞冯良。 这一夜冯良也尚未入睡,此刻不仅他坐在主位上,在他的下手,左右还分别坐着一人。 左手是一个身材魁梧,太阳穴高高隆起的中年壮汉,熟悉郭北县的人都知道,此人就是郭北县曾经的捕头杨武。 而右手则是坐着一个麻脸道人,道人约莫四十余岁,此刻正盘膝闭目,整个人的气息也显得极为微弱。 无论是冯良还是杨武,此刻都盯着麻脸道人,似乎在等这道人醒来。 忽然,麻脸道人身躯一颤,接着猛地张口喷出一口血来。 下一刻麻脸道人有些惊恐的睁开双眼,脸上露出一副后怕的样子。 “怎么回事?”见到麻脸道人异状,冯良和杨武都是紧张的站起身来,一脸关切的问道。 麻脸道人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之后说道:“失败了,那十六个通缉犯全部被新县令斩杀了,就连我的一道分魂也被他发现,如今神魂受损,贫道半年之内都无法分神化念了。” 听了麻脸道人的话,冯良和杨武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片刻之后冯良才叹了口气说道:“到底是将门之后,要对付咱们这位周县令,恐怕以往的手段都不行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姓周的竟然连道长的神魂都能伤到,咱们这里可没人是他对手啊!”杨武更是一脸担忧的说道,他向来就羡慕麻脸道人的神通,如今道人神魂被伤,让杨武对周昂顿时心生敬畏。 “哼,谁说杀人就非得动刀了?三年了.......咱们这次恐怕要亲自去见一见这位县尊了!”冯良很快便恢复了镇定,虽然今夜的结局出乎他的预料,但他依旧表现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第8章 望气之术 第二日一早,周昂直接将十六颗人头挂在了县衙旗杆上,同时他还将一份事先写好的告示,贴在了县衙外。 告示的大意内容便是,这十六个罪大恶极的通缉犯,已经被郭北县衙缉拿,并且已经全部伏法了。 今日郭北县中明显冷清了不少,原本热闹混乱的街市也少有行人,就连那些开门营业的店铺,也少了往日的喧嚣,无论是店家还是客人,都不再像往日那么脾气暴躁了。 现在走在街上的人,看起来倒是正常了许多。 虽然人少了不少,街市也冷清了不少,但是周昂却满意的点了点头,至少这样才像是一个正常的世道。 就在周昂准备转身返回县衙时,他看到一行人正从远处向县衙走来,这些人前面是几个身穿红衣,腰间挂着皮鼓,手中拿着唢呐的人,一路吹吹打打朝县衙而来。 郭北县中出现这样的情景,自然引来无数路人驻足观看,就连县衙中的姜小昙都被吸引了,她走出县衙站在周昂身后,也一脸好奇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队伍。 “公子,中间那老头是个当官的!”姜小昙小声的在周昂耳畔说道。 周昂自然也看到了,队伍居中一个老者,两鬓斑白看起来已经六十有余了,身上穿着一袭绿色官服,胸前补子上绣着黄鹂。 “这位应该就是郭北县丞冯良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周昂看到那官服的颜色和补子,便知道是一位八品文官。 而这郭北县的八品文官,只有一个县丞冯良。 姜小昙虽然不明所以,不过听到周昂谈及冯良时语气不善,她也跟着目光不善的看着冯良。 很快冯良一行人就来到了周昂跟前,刚一靠近,冯良就一脸堆笑的对着周昂施礼。 “下官郭北县丞冯良,携郭北县士绅恭迎县尊。”冯良领着众人一拜,倒是摆出了一副迎接周昂的样子。 看着对面一群一脸堆笑的郭北县士绅,周昂的脸上竟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听说冯县丞一病就是三年,如今大病初愈,看起来气色很不错嘛!”周昂大有深意的看着冯良,言语倒颇为客气。 周昂即便身为县令,也无权直接任免冯良这个县丞,所以此刻冯良出现,面子上周昂也不能乱来。 而官场之中,面子却是一门大学问! “多谢县尊挂念,下官知道县尊初来乍到,特地备了些日常所需之物,这郭北县比不得京都,还望县尊莫要嫌弃。”冯良一直低着身子在周昂面前,表现得恭恭敬敬,确实找不出一点毛病。 冯良说话之时,便有几个奴仆将几样东西摆到周昂身前,其中一个托盘之上,正是一套青色官服,还有一顶乌纱帽。 看到这套官服,周昂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冯良,便开口说道:“今日时候不早了,明日到县衙议事。” “下官领命!”冯良闻言立刻恭敬的答道,至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满是笑意。 看着冯良等人离开,周昂这才带着姜小昙返回县衙。 “公子,这个冯良一看就不是好人,公子来了十日他都不现身,如今这些通缉犯都被公子杀了他就跑出来,我看这些通缉犯八成就是他安排的。”县衙内宅之中,姜小昙一脸不愤的说道。 “嗯,相比于那些通缉犯,冯良更难对付。他是朝廷命官,我也不能一剑斩了他,不过是狐狸终究会露出尾巴的。”周昂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同时他依旧信心十足,并没有太过担心冯良。 在周昂斩杀了那些通缉犯后,他就发现郭北县令带给他的一丝王朝气运好像明显浓烈一些。 在这种气运加持之下,周昂不仅修炼起来更快,甚至他的灵魂之中又觉醒了些许新的记忆。 这些不断出现的全新记忆,其实才是周昂真正的依仗。 当天夜里周昂端坐在床榻之上,如今他已经可以随心所欲的将神魂遁出体外了。 甚至周昂能够感觉到,自己念头纯粹,即便是青天白日,神魂也能安然遁出体外。 “有杂记随笔中提到,古代圣贤穷经皓首,一生都不曾修炼神魂道法,却能在死后神魂不灭,甚至神魂纯阳直接位列仙班,说到底读书明理也是一种修行。”周昂知道自己神魂境界如此突飞猛进,与那一丝浩然正气也有关系。 周昂神魂遁出体外,脚下轻轻一点,就飘到了屋顶。 神魂出现在后宅屋顶之上,轻柔的月光洒下,周昂神魂也感觉舒爽无比。 “按我如今的修行进度,恐怕不出半月便能分神化念,眼下倒是正好来修炼《望气之术》。”神魂所见的世界与周昂肉体所见一般无二,甚至目前周昂的神魂除了可以穿墙浮空之外,并无更多的妙用。 而《望气之术》,便是周昂新觉醒的记忆中,一种可以在眼下修炼的本领。 这望气之术算不得神通,甚至连严格意义的术法都不算。 望气之术练成之后,唯一的作用就是,以神魂之力可以观望万物气运。 “秀儿说我得了一丝王朝气运,想来秀儿也是一位修炼神魂的修士,不知她从何处得的机缘?又不知如今是何境界?”提及气运周昂便想到了周秀儿,在这个世界唯一值得周昂挂念的,也只有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妹。 周昂脑海之中闪过无数念头,却也只是瞬间,下一刻他看了一眼高悬苍穹的明月,便将脑海中的杂念纷纷摒弃,开始专心的修炼起望气之术。 望气之术并非高深精妙的术法,不过半刻时间,周昂便已初窥门径。 将精神集中于神魂的双目之上,下一刻周昂便发现,眼中的世界瞬间失了颜色,也没有了昼夜之分。 在望气之术下,天地只余灰白二色,实物为灰,虚空为白。 “其实望气之术下的世界更为真实,正应了那句‘天地只在虚实之间’!”看着不一样的世界,周昂心中也有自己的理解。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周昂从没有如此观察过世界。 此刻的郭北县,在周昂的眼中就好像一副水墨画卷。 而望气之术下,周昂所见的范围也有一定的限度。 这个范围大约就在县城之内,与肉眼所见的距离倒是不相上下,而超过这个范围,望气之术下所见便是一片混沌。 “那是什么?郭北县中莫非有什么大气运者?”如果说郭北县是一副水墨画,那么此刻周昂便在水墨之中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眼色。 黑白之中夹杂着其它眼色,自然尤为显眼。 那是位于城西一角的地方,一道缥缈如青烟的气运接天连地,在整个灰白世界中,分外明显! “虽然不是浩然正气,却也是难得的文气,一般读书人都凝聚不出文气来,这郭北县中竟然有如此人物?”望气之术可以自然分辨气运的种类,而这种青烟般的气运,正是读书有了一定成就才能产生的文气。 周昂记下了文气所在的地方,打算找个机会去拜访一下,而后他观遍整个县城再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气运。 “也不知我如今的学识有没有产生文气?还有那七品县令的气运究竟是什么样子?”周昂心中不禁对自己的气运也产生了好奇,可惜天地规则所限,任何人都看不到自己的气运。 无法观察自己的气运,周昂忽然将目光下移,看向了姜小昙的房间。 只是当看向姜小昙所在的位置时,周昂也是微微一愣。 因为在望气之术下,周昂竟然也没有看到姜小昙的气运。 与其说没有看到,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姜小昙上方的气运呈现一片混沌,那不是看不见,而是被屏蔽了。 “看来我还是小看她了!”周昂不禁对姜小昙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 能够屏蔽望气之术,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被观察者道行高过观察着太多,而且还要被观察者刻意隐藏。 另一种情况就是,被观察者有着异宝护身。 这两种情况,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姜小昙身份并不简单! 第9章 妖孽作祟 当夜周昂并没有惊动姜小昙,神魂遁出后不久,周昂便又神魂归窍。 因为在没有渡过雷劫,神魂没有转化纯阳之前,遁出体外的神魂也是会虚弱的,而只有神魂归窍之后,才能通过肉身的阳气滋养神魂。 第二日天一亮,周昂便早早的起床,如今他不仅夜间要修炼神魂,每日清晨还习惯读书半个时辰。 不过片刻之后,姜小昙就直接推门而入,手中还捧着周昂的官服。 这几日相处下来,两人表面上的关系却是极为融洽,似乎因为卖身于周昂的关系,姜小昙在周昂面前也并没有表现出少女的羞涩。 昨夜周昂没有看到姜小昙的气运,心中好奇之下,便一直盯着她。 感受到周昂的目光,姜小昙有些不解的问道:“公子为何一直盯着奴婢?” “呵呵,因为我发现,你好像越发漂亮了。”周昂有心试探姜小昙,便出言调戏起来。 “我看公子也是越发轻浮了。”姜小昙瞪了周昂一眼,只是有些无奈的回了一句,对此她倒是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 很快周昂便放下书卷,任由姜小昙为他更衣。 这穿着官服,也是一件极为体面的事,每一个细节都非常重要,姜小昙也是一丝不苟的为周昂整理了褶皱细角。 “公子穿上官服,更有一县之尊的威仪了!”姜小昙最后为周昂提了提两侧的肩角,一脸满意的看着周昂,同时赞不绝口的称赞道。 “这也是我第一次穿官服,不曾想还如此麻烦,倒是谢谢你了!”周昂心中也是十分满意,他也发现如果自己来穿这官服,恐怕没有如此完美,便由衷的说了句谢谢。 姜小昙却是微微一愣,不过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甜蜜,而后有些揶揄的说道:“公子以后不知有多少娇妻美妾,有的是人为公子更衣,那时候公子恐怕还会嫌我笨手笨脚。” “我这人念旧,说不定等我高居一品,身着紫袍的时候,还是你在为我更衣呢?”周昂发现姜小昙与一般女子还真不一样,便继续调笑道。 官服颜色有品级之分,如今周昂的是青色官服,正是五品至七品官员的颜色。 而紫色唯有一品大员有资格使用。 “公子说话可当真?”姜小昙闻言,却是一脸认真的问道。 周昂有些意外的看着姜小昙,他发现姜小昙的性格,正是他心中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虽然周昂是读书人,却并不喜欢那些书中才子佳人的故事,他喜欢的反倒是那种敢爱敢恨,有着江湖气息的女子,而姜小昙正是这样的一类。 “我何曾骗过你?”周昂一脸正色的说道,却又像是再反问姜小昙。 说完这句话后,周昂便迈步离开了房间,向着前院正堂而去。 周昂刚到大堂不久,冯良与杨武便也来到了县衙。 “见过县尊!”两人也是很恭敬的对着周昂施礼。 “本县初来郭北,对县中情况知之甚少,不知冯县丞可有什么说的?”周昂高座正堂,也是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不知县尊想知道什么?”冯良好像有备而来,语气平静不紧不慢的答道。 “人口,钱粮,还有县令大印何在?”周昂今日身着官服,又是在这县衙大堂之中,一言一行便直截了当,没有与冯良虚与委蛇。 堂下冯良眉头微微一皱,周昂的强势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他依旧面不改色的说道:“三年来郭北县衙荒废,钱粮是一点不剩,人口也是三年前统计的,与如今的情况相差甚远,至于县令大印嘛,下官也不知下落。” “那因何丢失的,你可知道?”周昂继续问道。 “或许与三年前的天灾有关!”这一次冯良没有说不知,而是提到了一场三年前的天灾。 周昂看着冯良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片刻后冯良便将三年前发生在郭北县的一件事娓娓道来:“那一日乌云蔽日,县中城隍庙忽然倒塌,天地间飞沙走石,更有鬼哭狼嚎之声。也是同日,时任县令暴毙于县衙之中,官印便是那日丢失的。” “竟有此事?”周昂闻言一脸凝重,对冯良说的这些话他到不怀疑,从冯良所言来看,那所谓的天灾,更像是妖孽作祟。 “县令暴毙,大印丢失,如此大事金华府为何没有做出反应?”片刻之后周昂问出了心中疑惑。 郭北县荒废了三年,除了期间委任了一个又一个的新县令,似乎金华府并没有直接干预。 “金华府不是不管,而是无能为力啊!”出乎周昂预料,冯良却是给出了一个周昂始料未及的答案。 接着冯良继续说道:“那日事发后不久,金华府便派了一队衙役来郭北县,不过不知何时,城东二十里外的扁担坡,竟然聚集了一伙盗贼,这些盗贼也是胆大妄为,竟然袭杀了金华府的衙役,后来也曾数次围剿,却都是铩羽而归,反倒这伙盗贼越发坐大,不过数月山寨之中便聚集了不下上千悍匪,那里是郭北县通往金华府的必经之路,自那以后便被盗匪扼守,只有零散的行人能够通过,渐渐的便断了与金华府的联系。” “上千悍匪?”听到这个数目,周昂也是心中一惊,如此庞大的山寨悍匪,已经不是一府衙役能够对抗的了,除非朝廷派大军镇压,否则根本无法剿灭。 可是当今世道要调动大军何等困难? 只因如今朝廷对地方和军队掌控减弱,就算有朝廷下旨调动军队,这些军中将领也早已将军队当作了私产,没有足够的好处,他们根本不可能拿手中的军队去硬拼这些悍匪。 至于周昂剑术了得,也最多做到百人斩,百人之后也会力竭,便是他全力出手,也不可能剿灭这伙悍匪。 看到周昂一脸为难的样子,冯良和杨武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难掩得意之色。 周昂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郭北县会成如今这样了,有那山贼挡道,郭北县要么成为犯罪天堂法外之地,要么也会人口不断减少,最后成为荒芜之地。 而且周昂隐约感觉,三年前妖孽作祟,毁了县里的城隍庙又杀了县令,便在此时扁担坡的盗匪也出现了,二者之间绝非毫无关联。 将一县之地隔绝,如此大手笔,绝对还有更大的目的! 第10章 为何读书? 今日算是周昂第一次正式与冯良交锋,可以说周昂败的很彻底。 除了从冯良口中知道了一些前因后果,除此之外周昂并无半点收获。 虽然最后冯良和杨武还是恭恭敬敬的告退离开,但周昂却怀着极差的心情返回了后宅。 姜小昙看到周昂黑着脸回来,刚张了张嘴,又将准备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周昂径直走向书房,姜小昙也跟在身后,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替我研墨吧!”站在书桌之前,周昂提笔说道。 姜小昙默默的拿出墨锭,往砚台中倒了些清水,而后轻柔的滑动墨锭。 很快墨汁散开,周昂长长的舒了口气,将心中郁闷强压下去。 落笔纸上,将一段先贤的文章写下,周昂自己都发现,自己心中不静,写下的文字也只是徒有其形。 “公子心中郁结,写下的字也不如往日灵动了,既然无法凝神静心,何不出去走走?”姜小昙不知道周昂写的什么,却也能感受到其中变化。 “你不识字尚且都能感觉到,看来我的心境确实很糟糕,如此挫折我便心性大乱,却是不应该了!”听到姜小昙的话,周昂忽然放下手中的笔,而后喟然长叹的说道。 看到周昂如此样子,姜小昙眼中也难掩心疼之色,不过随即她还是面露微笑的说道:“或许是公子考虑的太多了吧?不是有句话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吗?郭北县的情况已经糟糕成这个样子了,也不可能变得更糟,所以公子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姜小昙的话倒是让周昂微微一愣,随即周昂脸上也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说道:“我倒是还不如你看得明白,咱们来郭北县也有十余日了,今日正好去城中逛逛。” 看到周昂恢复往日神采,姜小昙由衷的高兴起来,加上周昂说的是与她一起去逛逛县城,这让姜小昙内心兴奋不已。 很快两人便走出县衙,周昂换了一身常服,正是他从京都来郭北县一路上所穿的那一身。 而姜小昙还是一副丫鬟打扮,却也难掩她出众的姿容。 两人并肩而行,走了两条街道也没见几个人,而且所见的多时老弱病残,可见如今的郭北县已是何等落败。 “这些人都是无法离开,或者没有去处可去的,恐怕在他们的心中,留下来也是等死吧?”一路走来周昂的心情并没有变好,反倒因为所见变得更加沉重。 周昂知道,因为自己杀了那十几个通缉犯,所以郭北县一夜之间少了许多人,而这些留下的老弱病残,在他们的烟瘴看不到一点对生活的向往。 “至少公子可以给她们希望啊!如果公子不来,那郭北县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奴婢相信公子能让郭北县变得越来越好的。”姜小昙的表现却与周昂截然相反,她的眼中反倒满是希望,至始至终她看向周昂的眼神都满是崇拜。 周昂看到姜小昙充满希望的目光,又看到那些生无可恋的郭北县百姓,他的心中也是极为触动。 “谢谢你!”片刻后周昂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似乎他的心中也打开了一道结。 “那我们现在去哪?”站在岔路口,姜小昙微微仰着头向周昂问道。 “先去县学看看吧。”周昂左右环顾了一下,最后目光落在城东方向。 大宁朝的城池修建,都有着很大的讲究,上至京都下到县城,都有着几大固定建筑。 首先便是城池中心的皇城或府衙,而后通常是在城池东面的官学。 京都的官学是国子监,府城的官学便是贡院,而每一座县城也有一座官学,称之为县学。 除了府衙和官学之外,还有两个极为重要的地方,一个就是城隍庙,另一个则是监狱。 在每一座城隍庙中都有一位人道册封的阴神城隍。 而城隍的职责其实与县令类似,只是一个主阳间事,另一个主阴间事。 至于监狱,自然是镇压罪犯的地方。 京都的监狱便是大理寺狱,各府各县的则是府狱与县狱。 县衙,县学,城隍庙,县狱,便是组成一个县城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建筑。 其实周昂心中还明白,这四个地方也是汇聚人道气运的一个阵法雏形,有了这四个主要的建筑,人道气运才会越发凝聚,自然会令诸邪退避。 而如今郭北县这般情形,很大原因也是因为这几个地方不完整了。 三年前的那场妖邪作祟,表面上毁的是城隍庙,实际上是破坏了郭北县的人道阵法。 很快周昂和姜小昙便来到了县学所在的地方。 这里如今也是空无一人,早已没了应有的书声琅琅,县学的庭院之中枯枝败叶铺满了厚厚一层。 房舍之上蛛网密布,原本应该是存放书籍礼器的地方,如今也是空空如也。 “没了读书人,文章道理便无法传遍,人性便无法得到高尚情操的洗涤,长此以往正气不彰,邪念作祟,人道气运自然也就衰弱。”看着荒废的县学旧址,周昂忍不住喟然长叹。 这些道理周昂以前并不明白,不过如今他受浩然正气的熏陶,许多道理便自然明悟于心。 “原来人世变化还有如此因果道理在其中,若不是公子告诉我,奴婢还以为读书只是为了考取功名,或者朝廷用以选拔人才的手段。”一旁的姜小昙也是似有所悟的说道,周昂的一番话,让她也明白了许多道理。 “你所说的何尝不是如今世人普遍的认知,殊不知?如此认识实则有违读书教化的本意。所以现在的读书人,也只以读书为手段,用以追求权势名利。天下混乱,百姓维艰,说到底也是世人自己造成的!”周昂也是心有所感,便将一些感悟告诉了姜小昙。 两人站在荒废的县学之中,看似随意的闲聊,却不知是多少人一生都难以明悟的道理? 片刻之后,姜小昙忽然一脸兴奋的看着周昂说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周昂有些好奇的看着姜小昙,倒是此女的活泼与洒脱,让周昂也是会心一笑。 姜小昙仰着头,一脸得意的说道:“所以才有乱世出圣人的说法,想来公子便是这当世的圣人!” “胡闹,以后切莫说这样的话了,让人听了岂不惹人笑话,圣人二字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我所求的,做好这个县令便够了!”周昂闻言连忙训斥了姜小昙。 同时周昂心中也觉得好笑,再看姜小昙时顿觉这个少女有些可爱,她可真是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 “可是奴婢觉得,公子本来就不是一般人啊!”姜小昙没有因为周昂的训斥而生气,反而一脸认真的样子说道。 看到姜小昙的模样,周昂心中更觉好笑,此刻他的心情也变得极好,于是便出言调笑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本公子打算去县狱看一看,听说那里无比恐怖,不知道有些小姑娘敢不敢去?” 周昂一脸笑意的说着,一边说着就一边转身,故意迈开脚步向城西方向走去。 “一个关犯人的地方,有什么好怕的?”姜小昙依旧是一脸的无所谓,还加快脚步走在了周昂前面。 周昂跟在姜小昙的身后,脸上也是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不知不觉间,周昂才猛地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与姜小昙在一起! 第11章 活人告鬼 其实周昂也不只是单纯的闲逛,或者只是看看县学县狱这些地方。 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找寻县城中那个身怀文气的人。 虽然昨天夜里周昂是在城西看见的那道文气,但他以为只是那人恰巧出现在城西。 一开始周昂心中猜测,那道文气或许是郭北县学中某个先生的,所以他首先在县学寻找。 如今县学一无所获,周昂自然将目标放在了城西的县狱。 县狱原本是关押罪犯的地方,这里本就偏僻,附近也没什么人家。 远远的周昂就看到一排阴森的墙体,上面用写着大大的狱字。 如今县狱大门洞开,门口也没了值守的狱卒,看样子也荒废许久。 走过县狱的照壁,是一个不大的天井,这里也是通往后面牢房的必经之路。 天井之中,一座石像依旧耸立,正是寓意明辨曲直,镇压奸邪的神兽獬豸。 这獬豸雕像几乎是大宁朝每座监狱的标配,只是郭北县这座看起来已经有些残破了,就连獬豸头顶独有的那一根独角,在这座雕像上也已经断掉。 站在獬豸雕像前看了片刻,周昂继续朝县狱深处而去,越过一道厚实的木门,里面立刻变得阴暗幽深,这里就是原本关押犯人的地方了。 刚一进入其中,周昂便闻到一股刺鼻的霉味,即便这里已经荒废许久,这种气味依旧没有消散。 “这里似乎也什么都没有啊!”黑暗之中姜小昙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有些害怕了。 这一次周昂却没取笑她,而是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挡在了姜小昙身前。 下一刻,周昂发动了望气之术。 阴森昏暗的牢房立刻变成了灰与白的世界,而在牢房的深处,一道青烟极为明显。 “奇怪,这里明明没人,文气又是从何而来?”周昂心中疑惑不已,随即他继续上前,想要看看这股文气究竟来自什么地方? 走过一间间的牢房,所有的房门都已打开,里面一个人影也没有。 直到来到牢房的尽头,在一间牢房的墙角,周昂看到一堆枯草,而感应之中那道文气就是从枯草之中散发出来的。 周昂靠近草堆,俯身将手探入其中,果然很快便摸到一个东西。 入手之后周昂发现,草堆之中竟然有块玉佩,而那道文气正是从玉佩上散发出来的。 “将文气留于玉佩之上,还能经久不散,这玉佩的主人即便不是一位大儒,也是一位了不起的饱学之士。”周昂握着玉佩,就感觉那文气能与怀中人字的浩然正气呼应,知道这枚玉佩的主人绝非等闲之辈。 “公子发现了什么?”姜小昙见周昂蹲在草堆边久久没有起身,便上前询问道。 “一枚玉佩,上面还有几个字!”周昂将玉佩翻转着查看,在其中一面上看到了几个文字。 “什么字?”姜小昙好奇的问道。 “诸葛卧龙......”周昂说出四个字,听起来像是一个名字。 “是名字吗?公子听说过这个人没有?”姜小昙闻言也感觉是个名字,便继续问道。 周昂心中默念着诸葛卧龙这个名字,脑海中不断的思索,他隐约觉得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但却又想不起来。 “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一时想不起来了。”周昂如实的说道,便将玉佩收入怀中。 而后两人离开县狱,这城中也没什么可看,便又返回了县衙。 后宅书房之中,周昂还在认真的端详着玉佩,他看着诸葛卧龙四个字,越来越觉得在哪里见过了。 就在周昂和姜小昙返回县衙不久,他们去过县学和县狱的事,也被冯良知道了。 不过无论是冯良还是杨武,对周昂的举动都很是不解。 “看来咱们这位县令很清闲嘛,那么就给他找些事情做吧。”片刻之后冯良脸上露出一丝奸笑,大有深意的说道。 县衙后宅,周昂忽然将玉佩收起,而后起身离开。 他直接来到了县衙前院的文房之中,在一排卷宗前翻看了起来。 周昂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他终于想起来了,诸葛卧龙这么名字,他似乎在县衙的卷宗里偶然看到过。 果然很快周昂就找到了诸葛卧龙的卷宗,将卷宗铺在桌上,周昂认真的查看了起来。 只是当周昂看完卷宗之后,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得极为精彩。 因为在周昂看来,卷宗里记载的这位诸葛卧龙,是个十足的倒霉蛋,但也算个奇才。 “这诸葛卧龙倒是个人才,虽未参与科举取得功名,却也算博学之士,可惜生不逢时!写游记无意泄露了朝廷机密,写历史被御使弹劾借古讽今,注解兵法被人告发说煽动谋反,最后改写名人传记,却遇到这名人失势,最后被定为乱党。这人一生大多数时间都在牢狱之中,也是世间少有了!”周昂将卷宗合上,对诸葛卧龙的一生也是觉得啼笑皆非。 “从卷宗上来看,以诸葛卧龙的年纪,应该尚在人世,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县衙大狱,不知现在身在何处?”周昂心中也生了爱才之心,诸葛卧龙虽然命运曲折离奇,但在周昂眼中一个能将文气留在玉佩之中的人,绝对是个人才。 “咚......咚.......咚.......”就在周昂想着诸葛卧龙身在何处时,忽然一阵急促的击鼓之声响彻县衙。 听到鼓声周昂神色一肃,立刻转身向外走去。 刚走出文房,迎面就看到姜小昙小跑而来。 “公子,有人敲响了登闻鼓,不过我看那个冯良和杨武都在,他们还带了一群百姓,恐怕来者不善啊!”姜小昙跑进周昂,便气喘吁吁的说道。 “替我更衣!”周昂脚下不停,一边走一边说。 很快周昂便换好了官服,等他来到大堂之时,便已看到堂下站了数人,而堂外还有数十名围观的百姓翘首望着里面。 周昂面色严肃的坐在县令位置上,他看到冯良和杨武都分别站在大堂两侧,两人或双手拢袖,或环抱胸前,俨然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而堂下此刻正跪着一个中年妇女,妇女跪伏在地,正掩面而泣。 “何人击鼓?所谓何事?”周昂声音沉稳,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大堂之中。 听到周昂的声音,堂下妇人停止了哭泣,而后对着周昂叩首,之后悲伤的说道:“民妇张王氏,还请县尊老爷为民妇伸冤做主。” “你有何冤情?”周昂继续沉声问道。 按照大宁律法,登闻鼓响,无论缘由,坐堂主官必须过问,鼓响便代表诉讼成立。 不过为了防止有人恶意击鼓,坐堂主官还可查明缘由,若是无故击鼓者,也能撤销诉讼,并且对击鼓者仗责三十。 所以一般非有大冤情,无人愿意去击登闻鼓。 因为定夺之权在坐堂主官手中,如果他不愿意立案,随便找个由头就过去了,而击鼓者还有承受三十仗责之刑。 “民妇相公张三,于三日前路过城北义庄,被义庄之中尸鬼所害,民妇要告那害人性命的尸鬼,请县尊老爷做主!”张王氏再拜,不过口中说出的话却是令人哗然。 张王氏话音刚落,堂外围观人群便窃窃私语起来,而周昂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周昂的目光看向冯良,不用猜都知道,这个张王氏肯定是冯良安排的。 果然下一刻冯良上前一步,忽然一脸愤怒的指着张王氏呵斥道:“大胆刁妇,向来只听说鬼害的,那里有人告鬼的?你莫不是想要消遣县尊?” 冯良表现得极为维护周昂,言外之意似乎也是要周昂拒绝立案。 可是冯良越是表现的如此热心,周昂越知道这是冯良欲情故纵的把戏。 这可是周昂接到的第一个案子,而且还是敲响登闻鼓的案子,如果周昂找个理由拒绝立案,无疑有损他县令的威信。 “民妇家中尚有双目失明的婆婆,下有不满八岁的小儿,如今丈夫被尸鬼所害,以后一家人再难过活,若县尊老爷不能为亡夫昭雪,我一家孤儿寡母也只有不活了!”张王氏继续哭泣着,还做出一副意欲轻生的样子。 “冯县丞,这义庄尸鬼是怎么回事?”周昂暂时没有理会张王氏,而是看向冯良问道。 冯良闻言微微侧身,对着周昂躬身答道:“城北义庄本是供过往商客歇息暂住的地方,不过自三年前也荒废了,后来不知何时义庄之中出现了一只尸鬼,那尸鬼有些道行,手上已经沾了不少人命!” 义庄尸鬼在郭北县并不是什么秘密,而张三也不是第一个死在尸鬼手上的人。 看到众人的表情,周昂知道张王氏没有说谎,她之所以来县衙告状,应该是被冯良给利用了。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周昂,好奇这位新县令会不会接这个史无前例的案子。 “县尊大可以鬼怪之事不可查为由推脱掉的,那尸鬼道行不浅,寻常人根本无法制服,请县尊三思!”此刻冯良靠近周昂,小说的对周昂说道,似乎真是在为周昂着想。 周昂看了一眼冯良,忽然抬起手中的惊堂木,重重的拍在了案上。 一声惊堂木响,只听周昂声音洪亮的说道:“这个案子本官接了,张王氏你先回去,待本官擒了尸鬼,再做定夺!” “民妇谢县尊老爷!”张王氏感激的再次叩首,她原本也只是绝望悲愤之中被人窜说着来的县衙,并没有报多大希望。 冯良眼神之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周昂既然当堂接了这案子,按规矩便要建立卷宗,这个案子如果一直不破,便是周昂仕途的一个污点。 而且这还是周昂接的第一个案子,如果这都破不了,甚至会影响周昂的官位气运。 第12章 县令斩鬼 今日公堂之事,已成为郭北县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周昂当天晚上便沐浴更衣,当夜幕降临之后,他就手提锈剑走出了县衙。 周昂从北门而出,踏着月色向义庄而去。 尸鬼究竟是何物?周昂也不是很明白,只知道大多数尸鬼都是尸变而形成的特殊存在。 它们的力量也各有不同,一些尸鬼或力大无穷刀枪不入,有一些又能摄人魂魄,一口气便能吹散人的神魂。 虽然名字中带着一个鬼字,不过周昂觉得,这尸鬼更应该归入精怪一类。 “本官杀过恶人,却还未杀过精怪恶鬼,不管是人是妖是鬼,但凡在我郭北县作乱,我这县令就不得不管!”一路走来,周昂心中并无半点惧意。 很快周昂便看到密林之中一座破败的建筑耸立,月色之下义庄显得有些阴森恐怖,好像一只怪兽蛰伏。 越是靠近义庄,地上的枯枝败叶便越厚,原本通往义庄的道路上也是铺着厚厚的落叶,月色下周昂每一步踩下,都发出一阵踩踏落叶的声音。 寂静的夜色中,这脚步声显得尤为刺耳。 踏上几台石阶,周昂便站在了义庄的大门前,这大门还算完好,只是上面明显布满了厚厚的灰尘,一看便是许久没有开过了。 “既然郭北县的百姓都知道义庄中有尸鬼,那张三肯定也不会进入其中,从这大门来看这里也许久未曾推开过了,难道那尸鬼是自己跑出来杀的张三?”看着紧闭的义庄大门,周昂心中不断的思量着。 从地面的枯枝败叶和大门墙壁的灰尘来看,周昂可以断定最近并没人进入义庄,而就算尸鬼要走出义庄,也应该留下痕迹,可眼下丝毫痕迹都没有,不禁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片刻之后,周昂伸手推开了厚重的木门,在一片寂静之中,木门发出巨大的滋呀声,久久的回荡在义庄之中。 进入大门之后,周昂便看到两侧各是一排吊脚木楼,正对着大门十丈开外,是一座三层阁楼,在阁楼后面好像还有一排低矮的房舍。 “这义庄规模倒是不小,看样子曾经的郭北县也是极其繁荣,可惜如今却落败如此!”看到义庄的布局和规模,周昂心中也不由的感慨道。 义庄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到目前为止周昂还没发现尸鬼的踪迹,也不知道它隐藏在什么地方。 “呼......”忽然周昂感觉一阵微风吹过,空气中满是枯枝败叶和木头腐朽的气味。 不过闻到这股气味,周昂确实眉头微皱,因为他还从这股气味中嗅到了一丝血腥气息。 “尸鬼乃是尸变而成,初期的尸鬼并无灵智,只是本能的嗜血,这血腥之气未散,看来它果然在这里。”周昂握紧手中锈剑,有些警惕的继续迈开脚步。 周昂直接穿过中庭,向着三层阁楼而去,因为他感觉刚才的风是正面吹拂的,血腥气息自然就是从正面的阁楼中吹拂而来的。 阁楼门前,周昂一脚踢开房门,人没有进去,先是站在门外看向了里面。 当阁楼木门被踢开,周昂果然明显感觉到空气中的血腥之气更浓。 阁楼之中看起来非常杂乱,一些废弃的家具东倒西歪,通往楼上的木质楼梯也是摇摇欲坠。 周昂警惕的走入其中,他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尸鬼的踪迹,不过周昂在墙壁等处看到了一些极深的划痕,似乎是某种利爪抓过的。 此刻的周昂异常谨慎,他能感觉到危险正在一点点靠近,尸鬼应该就在附近。 周昂每迈出一步都小心翼翼,他不仅目光仔细的打量着四周,同时耳朵也聆听者微弱的声音变化。 忽然,周昂右耳微微一动,他听到一道细微的声音在身旁传来,那是一滴水滴从高空落下的声音。 “滴答......”下一刻脚畔出来一声滴水声,周昂顿时浑身紧绷,脚下重重一踏,整个人如同利箭一般倒退开来。 几乎在身形腾挪的瞬间,周昂将锈剑横在身前,抬头看向了头顶。 这一看之下,周昂就看到一个巨大的怪物正挂在阁楼之时,一颗狰狞的头颅垂下,那落下的水滴正是怪物口中流淌的黏液。 一对猩红的双眼如铜铃般大小,在黑暗的阁楼之散发出妖异的血红,看起来极为瘆人。 尸鬼见自己被发现,当下也是一声咆哮,接着巨大的身体笔直落下,震得整个阁楼都是尘土飞扬。 尸鬼落在地上,缓缓的站直了身躯。 周昂看到这尸鬼虽然外部还有些人形,但升高仅有一丈有余,那面目狰狞的已经看不出人样,两只手掌大如蒲扇,指甲锋利的似有寒光,也有数寸长短。 想来只要被这尸鬼一拍一抓,普通人哪里承受的住? “你便是那尸鬼?在此地行凶作恶?”周昂横剑在身前,沉声说道。 尸鬼灵智不全,血红的双目之中隐隐有些疑惑,它杀过不少人了,以往那些人见到他就六神无主慌乱无比,可今日这人好像一点都不怕,这让尸鬼也有些不解。 “本官乃郭北县令,你为祸人间,擅杀人命,今日本官便判你死刑!”周昂声音之中透露着威严,在尸鬼面前他首先以县令的身份宣判。 尸鬼虽然灵智不全,但也明显感觉到了周昂的挑衅,加上周昂身上有一缕浩然正气,这让尸鬼感觉很不舒服。 当下尸鬼愤怒无比,巨大的利爪对着周昂就是一扫,利爪挥舞竟有呼啸之声,掀起的气流更将附近的木质家具轰的四分五裂。 周昂也是神色凝重,他没有施展剑势而是先挥剑进行格挡。 这一挡之下,周昂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险些承受不住尸鬼的力量。 阁楼之中空间狭小,周昂几次惊险的闪躲,找了个空隙跃出阁楼。 出了阁楼之后,周昂立在中庭之中,却并没有继续躲闪逃避。 下一刻尸鬼也咆哮着冲了出来,巨大的身体直接将门框都给撞飞了。 月色之下周昂挺身而立,锈剑已被他置于腰间,一只手按在剑柄之上,做出了拔剑的动作。 尸鬼目光之中有些疑惑,本能的也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当下毫不犹豫的冲向周昂。 眼看尸鬼越来越近,周昂身上的气势也是节节攀升,无形之中身形再次与人字重合,下一刻他将锈剑拔出。 刹那间,义庄之中似有一股浩然正气冲天而起,无形的气浪以义庄为中心扩散开来,气浪所过之处,枯枝败叶纷纷吹散。 下一刻整个义庄范围十丈之内,地面好像被打扫过一般。 “吼.....”于此同时,一声痛苦的咆哮从义庄之中传出。 周昂的对面,尸鬼半个身子被削落在地,紧接着那仅余下的半个身子猛地扎进脚下泥土中。 地面微微隆起,顷刻间尸鬼竟遁入土中,向着义庄外逃窜。 “土遁?哪里走!”周昂先是微微一愣,不过随即身形跳跃,追着尸鬼冲出了义庄。 片刻之后,郭北县的城北密林之中不断响起一声声如同惊雷般的巨响,同时无数的树木倒塌断裂,地面还有一道道的巨大剑痕出现。 周昂也不知追了尸鬼多久,直到东方天地间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那一剑下去之后,尸鬼才没有继续在土中遁行。 第13章 剑城隍 费了老大的劲,周昂才将尸鬼从泥土中拖了出来,而后他又找了根树藤,一头捆着尸鬼,另一头系在腰间,将尸鬼拖回了郭北县城。 这尸鬼会土遁,倒也解开了周昂初到义庄时的疑惑。 周昂刚一进城,便在城中掀起了轩然大波,顷刻间消息传遍郭北县城,城中仅有的数百人全部出现在街头,远远的观望着周昂和他身后拖行的尸鬼身躯。 一路拖行,周昂却没有将尸鬼拖回县衙,而是直接拖到了城隍庙的旧址上。 因为三年前妖邪作祟,城隍庙早已变成一片废墟,周昂直接将尸鬼摆在了一块巨石上。 此刻城中百姓都已经来到了城隍庙前,很快周昂看到冯良和杨武也急匆匆的跑来,两人面色看起来都不好。 姜小昙挤开人群来到周昂身前,她看了一眼尸鬼,又看了一眼周昂,目光之中全是崇拜。 “张王氏可在?”周昂站在一根石条上,环顾人群后问道。 “民妇在。”很快张王氏便越众而出,跪在了周昂身前。 虽然郭北县衙荒废了三年,但在这些普通百姓眼中,县令依然是高高在上,令人敬畏的大人物。 当然目前郭北县百姓眼中,对周昂和县衙仅有的也只是潜意识中的敬畏。 “你看这可是害你相公性命的尸鬼?”周昂用手中锈剑指着尸鬼说道。 张王氏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尸鬼,她也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的一看便浑身颤抖。 尸鬼之名虽然在郭北县如雷贯耳,但是还真没有人见过尸鬼还活下来的,所以百姓们并不知道这是不是尸鬼。 “多谢县尊为民妇做主,张三你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张王氏虽然没见过尸鬼,此刻却也认可了这就是杀害自己丈夫的元凶,她对着周昂不停的叩首,口中悲伤的唤着亡夫张三的名字。 “扶她起来。”周昂对身旁的姜小昙小声说道,而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人群中的冯良身上。 下一刻周昂再次朗声说道:“尸鬼已被本官斩杀,只要是在郭北县境内,不管是人是鬼,还是妖魔鬼怪,都需遵守大宁律法。冯县丞......” “下官在!”听到周昂叫自己名字,冯良上前一步,恭敬的对着周昂一拜。 “尸鬼伏诛,张王氏状告城北尸鬼一案,可能结案了?”周昂沉声问道,此刻他脚踏尸鬼手握锈剑,无形之中竟有令人生畏的气势。 冯良脸色有僵硬,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自然应该结案!” “好,从今往后,尔等百姓但凡有什么冤情,尽可来县衙伸冤。”周昂此刻也是念头通达,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豪情。 虽然只是斩杀了一个尸鬼,但是当尸鬼出现在郭北县百姓面前时,周昂明显感觉到郭北县的人道气被重新点燃了。 百姓们心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便让郭北县的人道气运重新点燃,而在这气运加持之下,他这个郭北县令的官位气运也略有稳固。 “县尊英明!”听到周昂的承诺,百姓们纷纷喜形于色,自发的称赞起周昂来。 看到百姓们双眼之中重新升起一丝希望,周昂心中却不断的思量起来。 “既然人道气运因为妖邪作祟而被打散,我为何不能重聚郭北县的人道气运?” 想到此处,周昂忽然摆了摆手,示意百姓们安静下来。 等到百姓们心情平静之后,周昂再次开口说道:“本官打算重建城隍庙,不知诸位乡亲可愿出力?” 听到周昂说要重建城隍庙,百姓们先是一愣,不过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 城隍庙虽然只是一座庙宇,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但却也是一县百姓的精神寄托。 或许生活中有无数艰辛,或许往后的日子昏暗而没有希望,但是拜一拜城隍,许下一个心愿,不管心愿能否达成,至少能有一个盼头。 “且慢!如今郭北县民生凋敝,哪里还有钱财修建城隍庙?”就在众人热情高涨的时候,冯良忽然出言,顿时如一盆凉水浇在了百姓头上。 原本高涨的热情瞬间降了下来,现在百姓们饭都吃不饱,县衙也是无粮无钱,确实没有能力修建城隍庙了。 周昂双目之中寒光一闪,这一次难掩杀意的看向了冯良。 冯良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躲开周昂的目光,他也是第一次对周昂产生了畏惧。 周昂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而后提高了声音继续说道:“本官问你们,我们的祖先是如何一砖一瓦的修建出这郭北城的?那时候他们可有钱粮?那时候他们过的可安稳?” “人族诞生之始,并无城郭家园,那时候我们的先祖风餐露宿衣不蔽体,四周更有妖兽环伺。他们没有工具,也没有铁器,可是他们靠着自己的双手,一个石块,一捧泥土,一根木头的堆积搭建,硬是用自己的双手建造出了家园,用他们的身躯筑起了城郭,难道我们现在还不如曾经的先祖吗?”周昂继续说道,他没有给这些百姓讲什么圣人诸子的大道理,而是讲了一个简单的故事。 “县尊之言,令老朽汗颜!老朽拼着这把老骨头,也要助县尊重建城隍庙。”周昂话音落下片刻,一个须发皆白,拄着一根拐杖的老人忽然在人群中说道。 老人身形颤颤巍巍,浑浊的双目之中隐隐有泪花闪动。 这老人似乎辈分极高,他开口之时,四周的人群纷纷露出动容之色。 “我等愿助县尊重建城隍庙!”下一刻百姓们齐齐出声,刚才周昂那番话确实触动了大多数人。 看着众人一心,周昂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说道:“咱们重建城隍庙,也不用修建的多么好,如今城中有不少废弃的房屋,我们拆了这些房屋,简单的盖一间庙宇便可。” 郭北县百废待兴,周昂可不希望劳民伤财,重建城隍庙只是为了重聚人道气运,有一个象征意义的先用着就足够了。 有了周昂这个县令牵头,很快百姓们便行动了起来,全城男女老少齐上阵,大家清理着废墟,又从远处拆卸院墙房梁等物,整个郭北县也瞬间恢复了一丝生气。 这几日里周昂也亲自参与其中,与百姓们一起修建城隍庙,姜小昙自然也跟着忙前忙后,虽然众人都很辛苦,整个城中却是许久未有的其乐融融。 不过与县城中热火朝天的气氛不同,城外冯良的庄园之中气氛却严肃到了极点。 “我们怎么办?尸鬼都没能杀得了他,现在他又收买了民心,还要重建城隍庙。难道我们就这样将郭北县让给他?”杨武一脸焦急的说道。 冯良的脸色也是难看至极,他们本来是想借尸鬼之手除去周昂的,却没想到弄巧成拙,不仅没能除去周昂,还让他获得了郭北县的民心。 “主公的大业绝不能出任何差错,我这就修书一封,你立刻送往扁担坡,现在只有让他们出手了。”片刻之后,冯良咬牙说道,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定。 三日之后,郭北县城隍庙旧址上,一座简单到堪称简陋的庙宇出现,这就是周昂带领全县百姓三天的成果。 此刻全县百姓齐聚庙前,那简陋的大殿前也摆上了简单的酒水贡品,一座泥塑的雕像端坐在大殿之中。 “吉时已到,陈老为徐公披挂吧!”周昂看了一眼天色,而后对身旁的老人说道。 这老人便是三日前率先响应周昂的那位,后来周昂才知道,这老人已经快九十高龄了,在郭北县德高望重,名叫陈安怀。 至于周昂口中的为徐公披挂,则是祭祀城隍的重要一步。 庙宇之中的那个城隍雕塑便是徐公,此刻它身上只有一身彩绘的衣裳,而陈安怀则捧着一件大红披风走向雕像。 为雕像披上大红披风,城隍庙便算正式成了,从此以后徐公便会继续保佑郭北县。 城隍之位,其实是人道所封的阴神,而每一个城池的城隍都各有其人。 郭北县这位徐公,全名徐业昌,正是郭北县的第一任县令。 据说当年徐公生时兢兢业业,很受郭北县百姓爱戴,死后百姓们便自发为他修建祠堂祭祀。 后来那祠堂之中屡有神迹出现,郭北县的百姓只要向徐公许愿,一些合情合理的愿望也大多能够实现,最后这些神奇的事情传到了当时的天子耳中,后来便一道圣旨将徐公册封为郭北县城隍了。 陈安怀捧着大红披风,在两个年轻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到徐公塑像前,他站上了一旁早已搭好的凳子上,将手中披风挂在了徐公身上。 挂上大红披风的徐公,正是百姓们记忆中那个城隍的样子,这个雕像对大多数人来说都不陌生。 下一刻,众人躬身对着徐公雕像行礼,可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众人还未拜下,就看到刚刚塑好的徐公雕像,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裂,接着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泥塑的雕像竟然轰然炸开了。 泥块散落一地,大红的披风也飘落在地,只留下满脸错愕和绝望的百姓。 “徐公.......真的不在了?”陈安怀喃喃自语的说道,语气之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此刻周昂也是面沉如水,他如今也算一个修士了,自然知道城隍阴神这类神明。 徐公雕像炸开,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徐公的神魂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了。 三年前妖邪作祟,毁掉的不仅是城隍庙和徐公雕像,更是真的让徐公魂飞魄散了! “既然徐公不在了,那本官便在立一位城隍,从今往后,你便是这郭北县的城隍!”忽然周昂威严的声音在城隍庙中响起。 下一刻众人惊讶的看到,周昂走向了原本摆放徐公雕像的地方,他站在基台之前,将手中锈剑直接插在了基台上。 在众人的注视下,原本锈迹斑斑,仿佛随时都要折断的锈剑,竟然轻松的插入了石台之中,而就在剑尖插入石台的刹那,锈剑之上一股威严凌厉的气息扩散而出,仿佛这柄锈剑也有了意识与生命。 “你就是剑城隍!”周昂的手从剑柄上缓缓松开,语气不容置疑的说道。 接着他五指一张,将落在地上的大红披风凌空抓起。 下一刻他将披风系在了剑柄上,好像为锈剑挂上了披风。 忽然一阵风吹过,那披风迎风鼓起,竟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这披风就是为剑城隍准备的,二者极为般配,也没有一丝的不协调! 第14章 飞剑余鸾 从此以后,郭北县便有了一位剑城隍。 当剑城隍出现的时候,周昂明显感觉到郭北县的人道气运更浓烈了几分,不过同时他也察觉到,自身的气运好像流失了一部分,而流失的这一部分则分给了剑城隍。 “我只是一个七品县令,位格还不足以册封一位阴神神祗,要不是这锈剑沾染了一丝浩然正气,又斩杀了不少穷凶极恶的歹徒和尸鬼,它本身已经开始产生一些变化了,恐怕就算我分润气运,也无法立下这剑城隍!”周昂心中自然明悟其中因果,对自己气运流失并不在意。 当天夜里,周昂便再次神魂出窍,这一次出窍之后,再次使用望气之术,周昂便发现郭北县有了一些变化。 天地依旧是构成虚实的灰白二色,不过在城隍庙的位置,如今有一道青色气运升起。 这道气运只有手指粗细,气运升起之后,在千丈高空向四周扩散,仿佛要形成一顶华盖将郭北县笼罩。 只是这气运还十分微弱,所形成的华盖还只有数丈方圆,而且看起来异常稀薄。 “好,这剑城隍会随着我的气运增加而变强,有朝一日本官定要扫荡这污浊的天地,还郭北县一个朗朗乾坤!”周昂立在屋顶,心中也是激情澎湃。 这一刻周昂念头通达,心中也是豪情万丈,他便直接盘坐在屋顶,开始修炼起神魂来。 周昂自有一套神魂运转的法门,自从他神魂能够出窍之后,便开始修炼《本经阴符七术》。 《本经阴符七术》是一套道门的养神蓄锐法门,放眼天下释道儒三家,这也是极为上乘的功法。 七术分为: 盛神法五龙 养志法灵龟 实意法螣蛇 分威法伏熊 散势法鸷鸟 转圆法猛兽 损兑法灵蓍 周昂心中其实也有一些疑惑,随着他道行精进,他发现自己记忆中多是一些高深的道门功法。 但是神魂出窍之前的观想之法,却尽皆是佛门的观想法。 “或许佛门讲究顿悟,入门反倒最快。而道门讲究循序渐进,一切顺应自然,道门功法虽然后劲无穷,却难在入门困难,如此倒也适合我当时的情况。只是这冥冥之中,或许欠下了佛门一点因果!”周昂神魂不断壮大,念头运转也越发顺畅,隐约间明白了其中一些关窍。 此刻在他的神魂之后,隐隐有五条真龙凝聚。 五条真龙纠缠盘踞,吞吐天地之间,让周昂的神魂越发凝练壮大。 七术之中的盛神法五龙,正如它的字面意思,就是用来壮大神魂的。 夜游,日游,分神,附体,御物,周昂的神魂境界是一日千里,这才短短几日世界,便已到了附体境界。 到了附体境界,神魂已经异常强大,周昂如今甚至能够以念头控制昆虫飞蛾,让这些小生物成为自己的眼睛。 按照周昂的修炼进度,恐怕不出几日,念头便能控制飞禽走兽,到时候记忆中的一些入门术法也可以开始修炼了。 虽然周昂斩杀了尸鬼,初步获得了郭北县的民心,但是他一点都没有松懈,相反内心更加紧迫。 因为周昂知道,冯良一计不成定会再出第二计,而这一次冯良的阴谋诡计肯定比尸鬼更加恐怖。 接下来的几日,郭北县倒是难得的平静了几天,虽然百姓们依旧艰难的维持着生计,好在并没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白日里周昂也就在后宅之中读书写字,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周昂最近正在看《容斋随笔》,这是一部前朝大儒洪景卢所著的鸿篇巨制。 虽然名为随笔,其内容却包罗万象,不仅涵盖风物,人文,诗词,典章,更有天文,历法,星象等内容。 加之此书乃是这位大儒晚年所著,其思想观点极为成熟,这些日子周昂翻阅此书,也是获益匪浅。 “公子,你快来看!”就在周昂心神沉浸在书海之中时,忽然听到姜小昙有有些急切的呼喊。 周昂放下书册,立刻起身向姜小昙声音传来的地方而去,丝毫没有因为被姜小昙打断而不悦。 快步走到自己的卧室外,周昂反倒一脸关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此刻姜小昙手中正拿着周昂的那柄油纸伞,看到周昂之后立刻将油纸伞递给周昂,并一脸疑惑的说道:“奴婢本想擦一下上面的灰尘,可是拿起伞的时候,伞柄忽然裂开了,公子你看这伞柄中好像还有东西。” 听到姜小昙的话,周昂连忙看向了伞柄,果然原本用竹子做的伞柄上,多出了一道细小的裂痕,透过裂痕隐约可见里面有一抹红色。 这把伞陪了周昂已有数年,加上是母亲的唯一遗物,对周昂有着特殊的意义,只是周昂也从未想过,这伞柄之中还隐藏有其它东西。 当下周昂掉转纸伞,将伞柄朝上,接着他运力于指尖,直接以指力刺穿了竹节。 下一刻周昂将纸伞立起,紧接着一柄形似宝剑,通体火红,只有一尺余长,剑身薄如蝉翼,仅有一指宽度的东西落了出来。 “啊......”看到伞柄中落出的物体,姜小昙下意识的一声惊呼,好像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竟退开了几步。 周昂顺手握住这柄又短又细的宝剑,入手竟感觉轻若无物。 只是入手的瞬间,周昂却有种与宝剑血肉相连的感觉。 周昂仔细的观察着手中宝剑,发现这剑身上竟有一根根如血管般的纹路,而自己的神念竟然可以进入到这些纹路之中,让宝剑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飞剑.......”周昂也是下意识的惊呼,他没想到这藏在伞柄之中的竟然是一柄传说中的飞剑。 姜小昙在短暂的失态之后也恢复了正常,她小心的靠近周昂,目光也落在了飞剑之上细细打量。 “公子,这剑身上好像还有字。”或许是因为女性独有的细腻,姜小昙看到在剑身与剑柄连接的地方,还有两个非常细小的字。 周昂闻言将飞剑一横,也看到了剑身上两个蝇头小字。 这两个字不仅极为细小,而且还是非常古老的篆体,这种字体除了古籍中有记载,正常情况下已经很少看到了。 虽然古篆认识的人不多,但周昂正好认识一些。 “余鸾........”周昂低声自语的说出两个字,神色却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姜小昙只觉得余鸾这个名字好听,便一脸好奇的问道:“余鸾是什么意思?是这把宝剑的名字吧?可真好听呢!” 然而周昂却并没有回答姜小昙,而是伸手轻柔的抚摸过剑身,姜小昙发现此刻的周昂神情有些古怪,他抚摸剑身的时候,竟然满脸的柔情。 “余鸾......是我母亲的名字!”下一刻周昂声音有怅然的说道,目光之中尽皆回忆。 “啊......”姜小昙惊讶的捂着嘴,看起来这柄飞剑给她的震撼非常大。 “不对啊!这柄飞剑看起来极为古老,上面这两个字也不像新刻的,那老夫人的名字......”忽然姜小昙好像想起了什么,看起来更为不解。 “或许母亲从未告诉过我真名!”周昂自言自语的说道,又像是在为姜小昙解释。 与此同时,周昂脑海中也不断地回忆起自己的母亲。 以前周昂还小,加上生性木讷浑浑噩噩,所以他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同寻常,可如今再回想起来,自己的母亲好像真有些不一样。 周昂记得,自己的母亲从未对自己提及过往,甚至在周昂的记忆中,自己的母亲连娘家都没有。 现在回想,就好像母亲是一个突然凭空出现的人,没有过去,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 而且周昂现在也意识到,自己虽然看着母亲撒手人寰,但后来却并没有见到自己母亲的遗体,甚至周家也没有为母亲修建坟墓。 一个拥有飞剑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周昂不禁怀疑,自己的母亲或许根本没有死。 只是她为什么要假死离去,却又偏偏将飞剑余鸾留给了自己,自己的母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这一刻,周昂心中百转千回! 第15章 神剑示警 有了飞剑余鸾之后,周昂便将更多的时间花在了修炼神魂上,他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能够御使飞剑。 飞剑的炼制之法非常特殊,而且至少是渡过雷劫之上的鬼仙才能炼制,而且每一柄飞剑不仅具有无坚不摧的性质,更能对妖魔鬼怪造成伤害。 斩杀尸鬼之后,周昂自然也能推测出,三年前摧毁城隍庙杀害县令的并不是尸鬼,而是另有道行更加高深的大妖或老鬼。 要对付这样的存在,只有完全炼化飞剑,或许才有一战之力。 不过虽然周昂短时间内无法炼化飞剑余鸾,但凭借余鸾神剑的本质,即便用它来施展《剑势》,威力也比普通兵刃强大数倍。 所以周昂如今战力,却是比先前大有涨进。 后宅书房之中,周昂身前铺着一张白纸,姜小昙站在一旁认真的看着。 下一刻周昂落笔,在纸上落下一点,同时他开口说道:“这练字当从永字入手,一个永字包含了笔法之中最基本的八种笔画,此乃前人总结之法,你且看好!” 周昂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缓慢的写下一个永字,正是在教导姜小昙如何写字。 教姜小昙识字写字,这是周昂早就答应她的事,周昂也从没忘记,这几日便开始找时间教导起来了。 姜小昙悟性极高,大多数的字周昂只用讲一遍,她便能记住,这才几日便已经开始学着写字了。 “好了,你照着这一笔一划先进行临摹,以你的悟性想必很快便能举一反三,只要勤加练习,或许要不了多久便能写就一副好字。”周昂写下永字后,便将毛笔递给了姜小昙。 对于姜小昙的悟性周昂一点都不怀疑,甚至周昂坚信,如果女子也能参加科举,姜小昙即便不能高中状元,也一定能进入一甲前三。 姜小昙欢喜的接过毛笔,她学着周昂的样子,也在纸上书写一点。 不过好像有些紧张的原因,这一点写的并不好,接着她又拉出一横,这一横也并不平直。 “写字需要平心静气,而且一笔一划之中皆有运笔的力道,来我先教你如何运笔。”看到姜小昙的字歪歪扭扭,周昂伸出手来握住了姜小昙的手,一边说着一边手把手的教姜小昙如何写永字。 姜小昙被周昂握着小手,顿时霞飞双颊,运笔的手反而更加僵硬了。 “不要胡思乱想,好好感受运笔的力道。”周昂也能感受到姜小昙的变化,不过他对此倒是毫不为意。 姜小昙背对着周昂,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而后长舒了一口气,开始认真的感受周昂手中的力道。 当周昂再次握着姜小昙的手写下一个永字后,便将手放开了。 “现在你再试试。”周昂向后退了一步,刚才两人身体紧贴着,确实有些太近了。 这一次姜小昙缓慢的运笔,每一笔都按照刚才周昂教授的力道,很快一个工整的永字便跃然纸上。 “不错,你已经掌握了基本的要领,接下来就是多练习,然后融入自己的感悟,便算是入门了!”周昂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鼓励着姜小昙。 “那公子再看我写一次。”姜小昙面露微笑,眼神之中好像在思考什么。 她说了一句之后,便再次落笔,而这一次周昂明显感觉到,姜小昙运笔更加流畅了,而且落笔收笔的轻重也是随心所欲。 下一刻又一个永字完成,只是这个字一句完全看不到周昂的风格了,而是一个娟秀柔美,笔法细腻的永字。 “你的悟性当真令人惊叹,这么快就有了自己的风格。所谓字如其人,你若胸怀宽广,写出的字便气势磅礴,若心思细腻,写出的字便娟秀柔美。我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周昂再次惊叹于姜小昙的悟性。 “还不是公子教的好,名师才能出高徒嘛!”姜小昙依旧俏皮的说道,目光之中依旧难掩对周昂的崇拜。 周昂闻言只是微微一笑,而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也不可骄傲,所谓学无止境,就算你悟性奇高,写的字再好看也只是徒有其表。在形之上其实还有一层更难达到的神。有武将写字,一笔一划之中杀气透纸而出。还有大儒墨宝正气冲霄,可令诸邪退避。” “知道啦!老师........”姜小昙故作调皮的说道,手上却并没停下,依旧认真的练着字。 周昂无奈的一笑,便也不多说什么,站在一旁悠闲的看着姜小昙练字。 不久之后,周昂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竟已是傍晚时分了,周昂发现每次和姜小昙在一起,时间总是不知不觉过的很快。 周昂从小便习惯了孤独的生活,姜小昙也是突然闯入他的生活,一开始周昂并不习惯,后来慢慢的接受并习惯了与姜小昙生活。 现在周昂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喜欢上了这种简单的生活。 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不过下一刻周昂忽然神色一凝,目光凝重的看向了窗外。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房休息吧,今夜没什么事就不要出来了!”忽然周昂一脸严肃的对姜小昙说道,与先前的悠闲已是判若两人。 姜小昙先是疑惑的看着周昂,不过下一刻便乖巧的点了点头,而后迅速的收拾了书桌,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周昂站在书房之中,衣袖之下却紧紧的握着飞剑余鸾。 就在前一刻,余鸾毫无征兆的震颤起来,原本藏于袖中的飞剑,好像要破空杀敌一般。 “神剑示警.......”周昂安抚着余鸾,同时念头四散而出,以县衙为中心,扫过整个县城。 “神念之下并无异常,看来危险还没真正靠近。如此倒说明,这余鸾绝非寻常飞剑!”只是神念之下周昂并未发现异常,却更让他见识到了飞剑余鸾的神奇。 天地间有少数神兵利器诞生了自己的意识,它们能够在危险还未降临的时候便示警主人,但通常也是有恶意临近主人才能被神剑察觉,而能够提前多少和示警的范围,便是神物之间的差距。 有了神剑示警之后,周昂便没有修炼神魂,而是坐在书桌前,一副挑灯夜读的样子。 他的左手握着书卷,右手藏在衣袖之中,依旧握着飞剑余鸾。 此刻若能透过衣袖,就会发现余鸾的剑身之上,正有红色的光晕不断流转,仿佛这柄飞剑也有了生命一般。 第16章 百鬼幡 已是夜深人静,整个县衙又只有周昂的书房还发出光亮。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这脚步声走的并不急促,反倒每一步落下都极为均匀,仿佛有人在深夜之中闲庭信步一般。 听到这脚步声越来越近,周昂也放下手中书本,一脸平静的看着屋外。 很快黑暗之中一道人影走出,远远看去那是一个身穿魁梧,手中提着一柄环首大刀的壮汉。 壮汉身穿灰布长袍,行走之间有一股龙行虎步的气势,身上煞气逼人,比起那些恶贯满盈的通缉犯更加让人生畏。 “看来本官不死,你们的主子真不肯善罢甘休了。临死之前能告诉我,杀我的人究竟是谁吗?”看着越来越近的壮汉,周昂依旧语气平静的问道。 “死人没必要知道太多,怪只怪你不该来这个地方。”那威猛壮汉没有回答周昂的问题,看起来他也极为谨慎,此时也不愿意说出自己身后的势力。 看到壮汉的态度,周昂心中也不免有些失落,他之所以这么说,也确实想从这壮汉口中得到一些线索。 不过显然对方太过谨慎,无奈周昂摇了摇头,而后继续说道:“不愿意说吗?那不妨让本官来猜一猜!” “你虽然外罩长衫,里面却穿着鱼鳞叶明甲,此甲乃军中将领所用,而且至少也需正六品昭信校尉才有资格使用,加上你身上浓烈的军武气息,不知阁下官居何职?”周昂继续说道,几句话却是让对面的大汉神色大变。 “不愧是烽烟将军之子,对军中之事知道的如此详细。”大汉虽然有些意外,却也很快便恢复了正常,还随口称赞了周昂一句。 周昂继续大有深意的看着这个大汉,片刻后又继续说道:“文官一系杀人从来不用刀,所以你不是他们派来的,而武将一系也不屑于做这种暗杀的事,倒是阉党喜欢这么干,但是如果阉党要杀我,他们会在半路上就杀了我,不会让我安心的赴任。” “所以你不属于他们任何一系,而要在浙江布政司的地界上,出动一位六品武官来做这暗杀的勾当,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随着周昂的话继续,大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很明显周昂的猜测完全正确。 大宁朝在前朝十三部洲的基础上,将之改为十三布政司,每一个布政司衙门下辖数府。 而金华府便隶属于浙江布政司,其布政司衙门所在地为杭州府。 “周县令当真厉害,越是如此你就越要死了。你以为凭你袖中所藏的那柄剑,能够救你性命吗?”周昂还没说出那一种可能是什么,大汉便开口打断了周昂的话,似乎他并不想让周昂讲出来。 下一刻,大汉话音刚落,他便脚下猛地一踏,接着人就提着大刀,凌空朝着周昂斩下。 此刻两人还相距数丈之远,见大汉出手,周昂也是豁然起身,就在环首刀落下的同时,他也将余鸾以拔剑式抽出了衣袖。 周昂的拔剑式,配合飞剑余鸾,所发挥的威力比往日足足大了三倍。 可是下一刻,在两人之间的虚空中,爆发出一道无比猛烈的气劲,那气劲如惊雷炸响,气浪散开仿佛整个县衙都在摇晃。 “刀气?” “剑气?” 就在气浪炸开之后,周昂与大汉几乎同时开口,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无比郑重的神色。 不过下一刻,两人几乎又是同一时间再次出手,这一次直接是短兵相接,周昂与大汉开始近身搏斗,余鸾也与环首刀不断的碰撞。 两人不断交手,周昂是身法灵动,出剑快而准。而大汉则是招式大开大合,却又是招招致命,完全是军中武技的风格。 “若不是余鸾能够自动护主,每次都能第一时间挡住对方的刀,单论武技而言,我根本不是此人的对手。”交手之中周昂心中也在不断思量,他更是庆幸不久前发现了母亲留给自己的飞剑。 与周昂交手的大汉此刻心中也是大惊,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出来,不是周昂与自己势均力敌,而是对方手中的短剑太过神奇。 似乎感觉拖得太久,忽然大汉横刀荡开周昂,而后身形急速后退,与周昂拉开了三丈距离。 周昂持剑而立,也没有继续出招。 说起来周昂真正会的剑招只有一招,便是拔剑式,而拔剑式周昂已经使过,对这大汉根本无法造成威胁。 “看来不拿出真本事,还真杀不了你了!”片刻之后大汉将环首刀在手中一挽,语气深沉的说道。 周昂一脸凝重,知道此人要用杀招了,而周昂此刻也是凝神静气,念头之中不断闪过《剑势》的第二招,也是剑势真正的杀招,出剑式。 出剑一式,周昂从未用过,甚至他都没有练习过。 因为这一招威力实在太大,而且一招之后真的不是敌死就是我亡,这一招是将出招者的所有力量和精神全部集中于剑招之中,一剑之后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会力竭。 对面大汉也不废话,手中环首大刀飞舞,身上的气势更胜先前。 下一刻,周昂看到在大汉的身后,一个巨大的狼头浮现,这大汉所使的刀法也已经凝聚了气势。 虚空之中狼首环顾,忽然张口对着周昂一声咆哮,与此同时那大汉手中大刀朝着周昂斩下。 瞬间周昂感觉,仿佛天地都被咆哮的巨狼吞噬,眼前一片漆黑,只感觉无边的血腥之气。 然而下一刻,周昂将余鸾向前一指,这一指并无什么特别,甚至看起来有些随意。而后他脚下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柳叶一般随风而起。 周昂这一剑刺出,看起来缥缈轻柔,甚至毫无半点杀气。 刹那之后,天地万籁俱寂,周昂与大汉还立在庭中。 此刻周昂长剑向前,剑尖正好与大汉的环首刀顶在一起。 忽然,大汉双目之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接着他难以置信的看到,自己手中的环首大刀竟寸寸碎裂,当环首刀碎裂跌落,大汉身上外罩的长衫也仿佛受到巨力的撕扯,竟然轰然碎裂向着四周纷飞飘落。 长衫碎裂,露出壮汉身穿的黑铁铠甲,周昂手腕一动,将余鸾再次收入袖中,静静的看着壮汉。 “噗......”一个呼吸之后,壮汉忽然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接着整个人气势瞬间萎靡,脚下虚浮的后退了几步。 “我再问你一次,临死之前能告诉我,杀我的人究竟是谁吗?”周昂调整着气息,语气平静的问道。 到此刻那壮汉才明白,原来周昂一开始说的那句,临时之前告诉他,杀他的人究竟是谁,是在劝自己死之前将秘密讲出来。 壮汉脸上露出凄惨的一笑,不过只是瞬间之后,他反而露出疯狂之色。 接着壮恶狠狠的对周昂说道:“你以为这就赢了?” 看到壮汉的举止,周昂心中顿感不妙,不过此刻他用了出剑式,却也暂时无法阻止壮汉。 只见壮汉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漆黑的小幡,那小幡只有巴掌大小,上面黑气萦绕,隐约可见无数张人脸在上面若隐若现。 当黑色小幡出现的刹那,整个县衙忽然阴风阵阵,虚空之中无数凄惨哀怨的声音响起。 “这百鬼幡还差最后一个主魂便祭炼完成,便让我来做这幡中主魂,而你将是第一个死在百鬼幡下的,我要将你的神魂囚禁其中,让你时时刻刻饱受折磨!”壮汉一脸惨笑的说道,神色变得越发疯狂。 等壮汉说完之后,他的身躯便瘫软跌到,接着一团黑影从他身体飞出,径直投入到百鬼幡中。 “哈哈哈哈......我要这郭北县都化为鬼域!”随着壮汉神魂投入百鬼幡,一阵放肆的笑声响起,接着那百鬼幡无风自动,那黑气翻滚间不断的扩散开来。 很快黑气幻化成壮汉的脸庞,只是这脸庞出现在空中,至少有房屋大小,而且在他的脸上还有无数正常大小的面孔浮现,这些面孔尽皆露出痛苦凄惨的神情。 “纵然你武技了得,又如何能挡法器之威?”头顶的鬼脸得意的说道,他迟迟没有动手,似乎想要让周昂恐惧绝望。 这百鬼幡确实属于法器一类,而且还是非常歹毒的鬼道法器。 要炼制这种法器,首先要将人折磨致死,让死者灵魂都充满怨恨,而后将这些满是怨恨的神魂拘禁在百鬼幡中,待凑足一百个神魂,便成了一面百鬼幡。 而且这种法器还是可成长的,随着拘禁的神魂越多,其威力也越大,到了千鬼幡时,几乎可以与雷劫鬼仙抗衡,而一旦练成万鬼幡,便是真仙也要退避三舍。 不过这种法器容易蒙蔽心志,少有修士炼制使用,加上其本身有伤天和,炼制的过程本就劫数不断,历来还没有真正炼成万鬼幡的。 鬼脸看着周昂,期待他脸上露出恐惧之色,不过周昂却迟迟没有表现出恐惧,反而在片刻之后长叹一声。 “你身为朝廷命官,竟然炼制如此歹毒的法器,今日便是本官饶过你,这天理昭昭也饶不过你!”忽然周昂厉色说道,同时他缓缓的竖起手指,不知何时他的双指之间已夹着一张碎纸。 当那碎纸出现的刹那,一股浩然正气冲天而起,在那正气之中,一个高冠博带,身形巍峨如山岳的古代圣贤身影出现。 那圣贤虚影顶天立地,只是五官极其模糊,让人看不清他的样貌,不过他的双目璀璨,正目光如炬的俯视着百鬼幡所化的鬼脸。 “魑魅魍魉,还不消散?”下一刻周昂一声呵斥,只见那圣贤双目之中光华暴涨,两道浩然正气激射而出,只是一眼那鬼脸便化作青烟消散。 “不......我不甘心.......”虚空之中还留下壮汉不甘的声音,而所有的鬼影早已不见了踪迹,那面百鬼幡也变得破破烂烂的落在了壮汉的尸体旁。 看着壮汉的尸体和破碎的百鬼幡,周昂将大儒墨宝收入怀中。 此刻他也无比庆幸,幸亏这家伙用的是百鬼幡,若是换作其它手段,大儒墨宝无法完美克制,而自己又毫无还手之力,最终的结果可就不好说了! 第17章 先下手为强 恢复片刻之后,周昂伸手在壮汉的尸体上一阵摸索,很快便从尸体上摸出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枚金属的令牌,令牌一面雕刻着一个狼头,另一面写着“贪狼军”三个字。 周昂看着令牌面露疑惑,因为在周昂的认识中,大宁朝并无贪狼军这样一支军队。 而另一样则是一封书信,打开书信周昂看了几眼顿时面色难看,因为这书信正是冯良写给此人的,内容就是要他来杀自己。 书信之中,冯良对这位表现的很是恭敬,不过称呼却是七将军,似乎这也只是此人的一个代号。 而整封信中根本找不到与他们背后势力相关的信息,看起来这些人非常谨慎。 “这些人如此急着要我死,一定是不想我发现什么?这三年来郭北县令都活不久,肯定也是这个原因,也就是说这个秘密就在郭北县,难道是那个地方?”虽然没有直接得到有用的信息,但周昂不断分析,却也找到了一些头绪。 很快所有的疑惑都集中在了距离郭北县不远的扁担坡。 这个地方也是三年前开始出现盗贼的,时间与郭北县的巨变很吻合。 而最让周昂怀疑的,就是冯良曾说,扁担坡的山寨已经聚集了上千匪徒,可是要长期养活如此多的匪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加上郭北县荒废,这些匪徒也没有可以劫掠的目标,上千人是如何生存的? “与其说他们据守扁担坡,切断了金华府与郭北县的联系,现在看来倒有可能是他们在那里守卫着什么?”周昂越分析越觉得接近真相,心中更是生出了要去山寨一探究竟的想法。 很快周昂便将七将军的尸体,还有残破的百鬼幡焚烧掉了。 这个七将军身份非比寻常,既然对方也不是明目张胆来的,周昂现在也不想将事情闹大。 周昂心中大概猜到了冯良和七将军背后的势力是谁,现在周昂确实还不是时机与对方撕破脸皮。 “不过有了这封信,我倒是可以对冯良出手了,勾结盗匪暗杀朝廷命官,就算我直接杀了冯良,朝廷那里也说得过去了。”等到七将军的尸体化为灰烬,周昂拿着那封书信,眼中再次杀意涌现。 周昂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他一直在找机会除去冯良,而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所谓先下手为强,恢复片刻之后,周昂便直接出了县衙,他跃上房顶,几次跳跃之后便出了郭北县城。 “哈哈,没想到我一个朝廷命官,却喜欢做这快意恩仇的事情,莫非是母亲的遗传?”夜色之中周昂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内心之中他倒喜欢这种仗剑而行,高来高去的感觉。 很快周昂便出现在冯良的庄园外,通过神念周昂便能感觉到,这小小的庄园之中戒备森严,庄园的正中,冯良和杨武,还有一个麻脸的道人正聚在一起。 三人在房中偶尔交谈着,似乎在等待什么消息。 “看来他们还不知道七将军已经被我斩杀,既然他们请求七将军出手,看来这里也没有能够威胁到我的人,那么我便没什么顾忌了!”周昂心中略一思量,便知道杨武和麻脸道人也不过一般货色,否则他们也不至于还要请求七将军出手。 心中有了计较,周昂也不再隐藏,直接一跃而起,人就如风中的柳叶一般,轻飘飘的落在了院顶之上。 “什么人?”周昂没有隐藏气息,麻脸道人立刻便感应到了,当下一脸警惕的看向屋外。 看到麻脸道人反应,冯良和杨武也是望向屋外,不过他们以为是七将军归来,脸上还有期待的表情。 “取你们性命的人!”周昂落在屋外,一脸戏谑的看着屋内三人。 见到来人是周昂,冯良和杨武皆是脸色大变,此刻周昂出现在这里,不用想也知道七将军的结局了。 “呵呵,县尊可真会开玩笑,不知县尊深夜造访,有何吩咐?”冯良到底是官场老油条,短暂的惊愕之后,立刻一脸恭敬的对周昂施礼。 周昂上下打量着冯良,此刻的冯良还能故作不知,倒是让周昂都有些佩服, “实不相瞒,本官就是想来问冯县丞一个问题。” “不知县尊有何问题?下官定然知无不言!” “冯县丞为官数十载,对大宁律一定非常熟悉吧?本官就想问问,谋杀朝廷命官,这样的罪名该怎么判?” 周昂与冯良一问一答,两人此刻看起来还是客客气气,如果不是场合有些不对,甚至真会以为两人是在讨论公务。 听到周昂的问题,冯良脸色变得有些僵硬,他此刻如何不明白周昂话里话外的意识,这正是让他不敢回答的。 见冯良迟疑不答,周昂便直接开口说道:“既然冯县丞不说,那本官就告诉你吧。按大宁律,谋杀朝廷命官形同谋逆,其罪当夷三族!” “下官不知县尊是何意?”冯良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同时不断的向杨武和麻脸道人使眼色。 周昂对他们的小动作并不在意,这些人胆大包天,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不过以周昂如今的修为,要杀这些人并不费劲。 “不知何意?冯县丞可真会演戏啊!你看这是什么?”周昂不禁有些失笑,他将从七将军那里得来的书信扬了扬,这冯良当真是他见过脸皮最厚的人了。 “你杀了七将军?你可知道他的身份?”这一次冯良还未开口,倒是杨武有些惊讶的说道。 周昂好奇的看向了杨武,倒是显得有些意外。 不过就在周昂看向杨武时,冯良连忙拉了杨武衣袖,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看来你们是不会说了,既然如此那么本官便不客气了,郭北县丞冯良,三年来谋害多位郭北县令,其罪当诛。县衙捕头杨武,助纣为虐,为冯良共犯,安律当诛!”周昂知道这些人死也不会说,便不再与他们周旋,直接朗声宣布道。 “动手。”听到周昂的声音,冯良知道事情已无转圜余地,当下也是心一横。 随着冯良一声令下,不仅杨武和麻脸道人身形一动,直接朝着周昂出手,同一时间暗处十余个弓箭手突然瞄准周昂,下一刻四面八方响起破空之声,十几支箭矢朝着周昂射来。 “哼!”周昂一声冷哼,下一刻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迅速将余鸾剑拔出几次。 几乎刹那之间,不断地有惨叫之声响起,院落四周一个接一个的尸体滚落而下,而庭院之中杨武和麻脸道人也直接身首异处。 周昂瞬间杀了十几人,却唯独留下了冯良,他收起飞剑余鸾,一步步的走近冯良。 或许是杨武和麻脸道人的无头尸体给冯良的震撼太大了,他终于无法保持固有的从容,在死亡面前终于吓得六神无主瘫软在地。 “现在还不愿意说吗?”周昂走近冯良,最后又问了一次。 冯良一脸恐惧,却依旧绝望的摇了摇头,始终什么也不愿意说。 “那告诉我官印何在?我给你个痛快!”周昂微微有些失望,又换了一个问题。 “哈哈,你越想要我就偏不告诉你,就算你手段通天,也别想拿回官印了!”这一次冯良没有选择沉默,不过说到官印他忽然有些得意起来,似乎在他看来周昂永远别想拿回官印。 看到冯良的态度,周昂便也不再废话,忽然毫无征兆的一剑挥出,下一刻冯良便也身首异处了。 自此明面上郭北县与周昂对抗的势力全部被拔出! 第18章 贪狼北望 除去了冯良,周昂也算基本掌控了郭北县。 而且在夷灭冯良之后,周昂发现冯良的这个庄园,储存着大量的粮食和钱财,这些自然被周昂毫不客气的充公了。 有了冯良庄园中的财物,郭北县的府库顿时充盈了起来。 就在第二日,周昂便召集县城中的百姓,直接开仓放粮。 并且周昂还无偿的为百姓发放种子和家畜,算是让城中百姓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始。 做完这些之后,周昂还当众宣布,县衙将要招募衙役,并且会尽快重建县学和县狱。 这些举动自然引来百姓一阵欢呼,看着高兴又充满希望的百姓,周昂觉得自己这个县令做的也是值了。 目前周昂还无法顾及城外的百姓,不过县城之中的百姓有了这些粮食和家畜,已经初步走上了正轨,这些变化也令郭北县的人道气运大涨。 就连周昂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的县令气运也随之壮大了。 “这便是民心所向的力量吗?”周昂心中不禁感慨,几乎就在自己气运暴涨之时,他便感觉自己神魂力量也猛然壮大,几乎瞬间就达到了御物的境界。 达到御物境界,周昂便可以真正使用飞剑余鸾了,也直到此时,余鸾才真正发挥出她的威力。 周昂兴奋的御使着飞剑,当他神魂遁入飞剑之后,周昂便感觉飞剑就是自己的身体,随着他念头一动,飞剑余鸾便冲天而起。 “我的神魂终究不算强大,能够御使飞剑的范围还只有十里方圆,传说中那些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剑仙,恐怕至少也是渡过雷劫的层次。”周昂尝试着飞剑的范围极限,发现自己如今能控制的范围最多只有十里。 超过十里范围,神魂的负担便会令周昂难以承受,而且御使飞剑的时间也不能太久,目前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超过这个时间神魂便必须返回肉身滋养,否则神魂便会不断虚弱,最后甚至消散。 但即便如此,如今周昂也算是一位剑仙了,那一个仙字也让飞剑多了诸般妙用。 飞剑余鸾绕着郭北县飞了一圈,周昂便神魂归窍,他抬头看向郭北县的东面,在那个方向二十里外,便是盗匪盘踞的扁担坡。 “七将军已被我斩杀,如今那扁担坡应该群龙无首,现在我又能御使飞剑,不如趁对方还未察觉,便将这些盗匪剿灭如何?”周昂心中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扁担坡的盗匪只是普通人,那么有了飞剑余鸾的周昂,已经不会太过顾忌人数了,这便是一个仙字带来的最大变化。 到了御物境界,又有飞剑在手的剑仙,力量便已经达到了超凡脱俗的境界,此时世俗的力量已经很难对他们造成威胁了。 有了这个想法,周昂便立刻付诸了行动,在夜色的掩护下,他脚踏飞剑,直接落在了距离扁担坡还有三里的一处山坳中。 扁担坡是一处地势陡峭的山路,翻过这处山坡便是通往金华府的官道,而坡顶部便是挡在郭北县东面的一座山峰。 那盗匪的山寨,便修建在山峰之上。 周昂站在山坳之中,抬头看向了山寨所在的地方,此时他也下意识的发动了望气之术。 就在望气之术下,周昂看到山峰之上一团巨大的黑云笼罩,那黑云翻滚之中竟然形成了一头巨狼的模样。 此刻那巨狼盘踞在山峰之上,狼首却并不是对着郭北县,而是望向了正北方,仿佛随时要伺机而动的样子。 “气运化形,贪狼北望!这哪里是普通的盗匪啊,这明明就是谋逆的叛军!”看到那完全由煞气组成的贪狼气运,周昂心中震惊无比。 北方便是京都所在,而贪狼便是代表奸险诡诈,这已经是很明显的谋逆了。 现在周昂总算明白,这些人究竟要掩盖什么了,他们恐怕担心的,也就是周昂发现山寨的秘密。 “我倒要看看,这山寨之中究竟有什么?”下一刻周昂盘膝而坐,神魂再次遁入飞剑余鸾之中。 夜色中飞剑余鸾悄无声息的向山寨飞去,接着夜色的掩护,很快飞剑便无声无息的绕过重重守卫,来到了山寨内部。 “好家伙,果然不是普通盗匪,除了表面上一些人盗匪气息明显,大多数的都是令行禁止,纪律严明的军卒。几乎每个高点都有弓箭手埋伏,这个地方就算派大军进攻,没有上万大军也难以攻破。”看着一路所见,周昂心中无比震惊。 这个山寨易守难攻,关键是这上千盗匪,除了最外围那一两百人是曾经出现在郭北县城的罪犯之外,剩下的皆是不弱于朝廷正规军的精锐。 “不对!这山寨的守卫越到里面也是严谨,这些人好像守卫的不是山寨,而是里面的什么东西?”周昂越往山寨里面越发现不对劲。 随即周昂越发小心的御使飞剑向山寨内部渗透,直到他在一处山崖处看到大量大大小小的洞窟,才明白原来整个山寨其实都是假象,这些人修建山寨的目的,就是在守卫并掩盖这个山洞! “这里竟然是一座矿山?这些人竟然直接在这里建起了冶炼锅炉,他们是在打造兵器?”眼前震撼的一幕完全超乎了周昂的想象。 周昂看到整个山峰有一半都被开凿了,许多小一些的洞窟延伸到山体之中,那里还有矿石被不断的推出,里面竟然是一座矿山。 而在山体之上有一个巨大的洞窟,里面架起了数座高炉,这些高炉下正燃烧着熊熊烈火,一个个上身赤裸的铁匠,正在一组组的捶打着铁锭。 “如此大的矿山,不知下面有多少矿工,怪不得郭北县只余老弱妇孺,恐怕这三年来郭北县失踪的人,大多数都被掳到了这里!”周昂还看到,不断的有尸体从矿洞中抬出,这些尸体身上遍布伤痕,一个个瘦骨嶙峋。 “什么人?”就在周昂注视着洞窟内的情形时,忽然从山寨的中央传出一声惊呼。 下一刻周昂就感觉,一道念头扫过整个山寨,对方正是发现了飞剑余鸾。 “飞剑?”声音传来的地方再次一声惊呼,接着周昂就感觉整个山寨的叛军都向着自己围了过来。 见到一股股铁血煞气向自己涌来,周昂心中并不慌乱,反而飞剑高高悬起,余鸾剑身之上更是血色光华流转,仿佛有一层火焰附着在上面。 飞剑高悬于山寨上空,自然吸引了所有叛军的注意。 不过下一刻,飞剑之上传出周昂威严而冰冷的声音:“私设军队,私开矿山,私造军械,每一条都是杀头的重罪,今日本官便按大宁律,判尔等死刑!” 第19章 上金华 接下来的半刻钟时间,便是一场杀戮的盛宴。 山寨之中竟无一人是周昂一合之敌,即便人数再多,在飞剑面前也只是徒劳。 无数的人头滚滚落下,飞剑划过便有一片片的尸体倒下,即便这些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这超凡的力量面前也毫无抵抗。 周昂第一次体会到超凡力量带来的快感,甚至随着杀死的叛军越来越多,这种快感越发的明显,那种随意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更让人有种渐渐成瘾的感觉。 “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只要坚守本心,心存正气,又怎么可能入魔?”周昂杀戮之时隐隐感觉有些杂乱的念头产生,不过这种念头刚一产生,就被他纯净的念头镇压。 周昂知道这就是修行之中的魔障,许多修士在获得超凡力量之后,就会迷失本心,从而坠入魔道。 当最后一个叛军倒下,飞剑余鸾如一道流光一般飞回周昂身边,等到神魂归窍之后,虽然隔着三里远,也能闻到浓郁的血腥气。 很快周昂便真身出现在山寨之中,他没有忙着去清点山寨的收获,而是首先下到矿井之中,将里面的百姓解救了出来。 当看到自己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周昂也有些震惊。 因为这矿山之中,竟然还有两千多人,而这大部分人都是郭北县的百姓。 “本官便是郭北县令,刚才有位剑仙路过此地,如今这些山贼已尽数伏诛,你们都各自回家吧!”周昂看着这些百姓,并没有告诉他们山寨之中的是叛军,而是依然告诉百姓这里是山贼。 随后百姓们千恩万谢的跪拜周昂口中的剑仙,相互搀扶着返回了郭北县。 接下来周昂才开始在山寨中寻找起来,果然他在山寨中央的大帐之中,找到了几本账册,还有几封往来的书信。 当翻看了书信的内容后,也算完全印证了周昂心中的猜测,因为书信中对这座山寨发号施令的,全部都来自吴王府。 这也与周昂猜测七将军的身份时一模一样,在整个浙江,最高长官自然是从二品的浙江布政使。 但是在这浙江地界,却有一人是布政使也管不了的,那就是宗室亲王,分封于浙江的吴王。 周昂不认识吴王,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位王爷,只是知道这位王爷风评还不错。 在传闻和大多数人的认识中,吴王素有贤名,以博学仁慈而闻名,是一位不错的贤王。 现在周昂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吴王装出来的,而且如果周昂没猜错的话,那所谓的贪狼军,就是吴王私设的一支军队。 随后周昂将山寨之中清点了一番,这里粮草倒还剩了不少,以三千人的用量,也还有足足两月的用量。 而已经锻造完成的兵器,山寨之中还有一千余件。 周昂将这些兵器全部存放到了一条矿洞之中,而后他又用飞剑轰击矿洞,让矿洞坍塌,将上千件兵器全部埋在了洞里。 至于那些粮草和有用的东西,周昂则用神识御物将它们全部搬到了空地上,而后他直接一把火,将这山寨付之一炬了。 第二天周昂便组织郭北县的百姓,将山上的粮草物质全部运回了县城。 如此多的粮草周昂没有将之纳入府库,而是全部分发给了郭北县百姓,这一次还包括城外几个村庄的百姓。 因为山寨中被囚禁的百姓返回,郭北县如今也有了几千人,原本人烟稀少的村庄也恢复了一些生机。 重建郭北县是一个漫长而重大的工程,好在现在人慢慢的有了,加上冯良家中和山寨中的钱财物质,许多事情周昂也开始做着了。 比如县衙已经招募了几个衙役,还有一个管理文书账目的账房先生。 随后的几天,周昂又让百姓修缮了县学和县狱,当这一切都做完之后,郭北县的人道气运终于正常运转起来。 看着头顶如华盖般笼罩整个县城的气运,周昂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姜小昙站在周昂身后,看到周昂面露微笑,也是跟着笑了起来。 “公子,这些日子累坏了吧?”姜小昙满脸关切的问道。 她眼中露出心疼的神情,这几天周昂忙前忙后,却是让姜小昙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身为县令,这些不正是我该做的吗?郭北县终于有了一些该有的样子,我自然高兴了!”周昂也是心情愉悦,同时他也感觉到无形之中属于自己的县令气运也更加壮大了。 “那公子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我听说别的县尊整日里就是养养花溜溜鸟,倒是你这个县尊,不仅要打打杀杀的,还要操心百姓有没有吃的有没有住的。”姜小昙一脸无奈的说道,也有些为周昂打抱不平。 “恐怕没有时间给我休息了!贪狼军被灭的消息想必吴王已经知道了!”周昂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郭北县的情况略有起色,但周昂心中其实一点都没放松。 关于山寨和吴王谋逆的事,周昂并没有隐瞒姜小昙,不过整个郭北县周昂也只对姜小昙一人说过。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姜小昙很是担忧的问道。 “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同时想办法让朝廷相信吴王要谋反。”周昂小声的说道,他其实也一直在心中思考这个问题。 现在唯一令周昂庆幸的,就是吴王并不了解自己,甚至周昂可以肯定,冯良和七将军对付自己的事吴王也不知道,就算吴王怀疑自己,也只当自己是个普通县令。 更关键是吴王并不知道自己修炼神魂,并且拥有飞剑,结合山寨被灭,吴王并不会第一时间来怀疑自己这个普通的县令。 “现在吴王还没完全准备好,谅他也不会仓促起事,所以表面上他也会竭力掩盖山寨发生的事。”周昂继续分析道,倒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那公子为什么还不写奏折说明此时,你有贪狼军的账本和与吴王府的往来书信,朝廷没理由不相信啊!”听到周昂如此说,姜小昙反倒越发疑惑了。 这几日也不见周昂有写奏折之类的。 “我一个县令的奏折,需要层层转交最后才能到达皇帝面前,恐怕还在半路上就被吴王知道了。现在必须想个安全可靠的办法!”周昂早就想过了这些问题,结果最后发现,以目前的情况,他根本无法安全的将吴王谋反的证据呈给皇帝。 说起来周昂的身份确实有些尴尬,因为他并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同样也就无法借助武将、文官、阉党的渠道来传递奏折。 “那公子的办法是什么?”姜小昙倒是从不怀疑周昂,她觉得不管什么困难周昂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目前还没有办法,不过我们眼下需要去金华府一趟。”周昂摇头摇头说道,突然提到要去金华府。 第20章 罗大业 “啊?我们?公子是要带我一起吗?”听到周昂说要去金华府,姜小昙表现的极为惊讶,不过她关注的重点却不是为什么去金华府。 “难道你不想去吗?”周昂故作认真的问道,还做出一副将要反悔的样子。 “想.....当然想了!公子你等着,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很快的!”姜小昙生怕周昂改变主意,立刻丢下一句话拔腿就跑。 看到姜小昙欢快的背影,周昂也是微微一笑。 如今郭北县初步走上正轨,周昂这个县令要离开一段时间,倒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很快姜小昙就收拾好了一个包袱,一脸欢快的出现在周昂面前。 “好啦公子,咱们走吧!”姜小昙显得很幸福,仿佛那种从来没出过远门的人。 周昂也已收拾妥当,他除了打好了一个包袱之外,还将那柄纸伞也带上了。 很快周昂和姜小昙就从郭北县东门离开,踏上了前往金华府的路程。 走了不过半个时辰,两人就来到了扁担坡,远远的姜小昙就看到了已经是一片废墟的山寨。 “翻过这里,再走四十里就到兰溪县了,到了那里我们就可以乘船前往金华,不过今晚我们只能夜宿山头了。”到了扁担坡周昂也有些可以回避这个地方,于是便随便找了些话题和姜小昙说了起来。 浙江地处江南,这里有江南水乡的美称,所以除了起伏的丘陵,这里最多的反而是纵横交错的河流水网。 水路历来也是最便捷快速的交通方式,只可惜郭北县被丘陵环抱,是整个江南地区少有的不通水路的县。 “坐船好玩吗?我还从未坐过呢!”听到周昂说要坐船,姜小昙顿时来了兴趣。 “还好吧,不用走路自然没有那么辛苦,不过有那么少数人,却是会晕船的,那滋味可不好受!”周昂船坐的次数也不多,不过也曾遇到过那种晕船的旅客,便与姜小昙闲聊了起来。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去讨论山寨的事情,姜小昙则是好奇的不断询问,还一副生怕自己也晕船的可怜模样。 “好了好了......别装了,如果你真晕船,我陪你继续走旱路就是了!”周昂早已了解姜小昙的性格,陪她演了一会后,周昂都快演不下去了,只能无奈的说道。 “公子真好!”听到周昂的话,姜小昙顿时喜笑颜开,还下意识的挽住周昂的胳膊。 就这样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很快便翻过了扁担坡,等他们翻过山岭,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 好在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座废弃的驿站,这里原本就是为前往郭北县的行人准备的,因为路程的原因,大多数情况都需要在这里歇息一晚,所以这个驿站一直存在着。 也是因为三年前盗匪堵住了山路,这处驿站才荒废了。 很快周昂和姜小昙就简单的收拾出了一间房,因为荒郊野外的,所以两人并未分房睡。 周昂心中坦荡,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而姜小昙更是毫不避讳,甚至因为要和周昂同睡一屋,反而显得很高兴。 “你笑什么?”周昂和衣枕着包袱,靠在一个木板铺成的土炕上,本已打算睡去,却看到相隔不远的姜小昙,还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反正时间还早,不如公子给我讲讲故事吧!”姜小昙没有回答自己为什么笑,而是一脸期待的向周昂说道。 “讲故事?这我可不会!”周昂笑着摇了摇头。 “不讲故事,那就讲讲公子小时候的事情吧!”姜小昙继续说道,更是显得一脸期待。 周昂沉默了片刻,而后才语气怅然的说道:“你真想听?” “嗯!”这一次姜小昙只是认真的嗯了一声,也没了先前的嬉皮笑脸。 片刻之后,周昂便开始语气平缓的说道:“我出生在一个武将世家,我的生父名叫周元让,如今是手握八万大军,镇守西北的烽烟军统帅。如今整个大宁朝,只有九位封号将军,而他便是其中之一。不过我从出生到离开周家,也只见过他几面而已........” 周昂说的很平静,虽然讲的是他自己,却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姜小昙一直默默的听着周昂讲述,虽然心中也越发的愤恨,却不曾打断周昂。 “母亲死后我便立志要考取功名,让周元让颜面扫地。也是因此他将我踢出了周氏族谱,对外宣称没有我这个儿子,从那以后我便搬出了周府。说起来我能活到今日,还要感谢我那位三妹,她叫周秀儿。后来我才知道,我离开周府后住的那个废弃小院,其实也是她安排的,甚至我能得中进士,也是她在背后用计促成的。”周昂讲了近一个时辰,才讲到自己如何中进士,又如何被任命为郭北县令。 “秀儿小姐可真是个好人啊!这周府的人也太坏了,除了秀儿小姐,竟然无一人顾念公子的血脉亲情!”姜小昙不忿的说道,听完周昂的过往,姜小昙也将整个周府恨之入骨,唯独对周秀儿另眼相看。 “傻丫头,这个世界哪有单纯的好人啊,秀儿对我有恩不假,却并非纯粹的顾念兄妹之情,如果我猜的没错,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我欠下与她的因果!”周昂忽然一笑,有些宠溺的称乎姜小昙为傻丫头。 “因果?何为因果?”姜小昙听到因果二字却是一愣,倒是露出了少有的郑重。 “种善因得善果,我欠了她,将来自然要还了,这便是因果!”周昂随着修为越深,加上读书明理知道的越多,已经开始慢慢明白一些天机命理,他知道欠周秀儿的迟早有一天要还。 “那因果要怎么还?”姜小昙似乎对此事极为好奇,又继续问道。 周昂也没多想,便直接开口答道:“或还一物,或是为她办一件事,亦或者还上我的性命!” 这一次周昂说完,却没有听到姜小昙再问什么,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你怎么了?”过来许久之后,周昂也没有听到姜小昙在说话,便小声的问道。 “没什么.......我是在想,我欠了公子那么多,这辈子恐怕是还不完了!”姜小昙的声音没了先前那般活泼,反而少有的严肃。 周昂闻言也是微微一愣,他还很少看到姜小昙这样,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随后周昂玩笑般的说道:“胡思乱想什么呢?因果只是佛门的说法,也不一定对呢!再说了秀儿于我有恩,或许是她前世欠我的呢?而我虽然有恩于你,也可能是我前世欠你的。” “真的吗?那我这辈子就不能对公子报恩了,只要我一直欠你的,这样就能生生世世缠着公子了!”听到周昂的开导,姜小昙一下又变回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 听到姜小昙这番话,周昂也是心中好笑,不过眼看时间不早了,周昂便开口说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就此歇息了吧!” 而后两人一夜无话,因为身处荒郊野外,周昂虽然闭目养神,却并没有真的睡下。 不过好在他修炼神魂,哪怕几天不睡觉,第二天也能保持充足的精气神。 第二日两人继续踏上了前往金华的路程,而半日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兰溪县的一处码头。 这处码头便是距离郭北县最近的,从这里上船便能前往江南地区的大多数地方。 码头上人并不多,这里并不是那种交通要道,只有那些途径此处的客船会顺道捎上一些旅客,一般情况船只都很少在这里停泊。 码头之上姜小昙与周昂并肩而立,姜小昙好奇的打望着江水,一路走来她表现的对什么都很好奇。 此刻河风轻拂,吹动着两人的衣衫,远远看去却是一幅极有诗意的画面。 一个是青衫儒巾的翩翩公子,一个是素衣长裙的款款佳人,两人倒是应了那句郎才女貌! “公子你看,好大的一艘船!”忽然姜小昙指着河道上游兴奋的说道。 周昂顺着姜小昙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河道中一艘双层大船缓缓顺流而下。 那船顶还有一面旗帜,上面绣着一个罗字,昭示着船的主人姓罗。 “这船上可载了不少东西啊,你看船舷吃水很深,不过能用上这种大船的,也是非富即贵之人。”周昂看了一眼大船,闲聊一般的与姜小昙说道。 这种大船注定与周昂他们毫无交集,两人只是如同欣赏风景一般的看着大船缓缓使过。 不过随着大船越来越近,周昂和姜小昙都能看到,似乎船上也有人站在围栏边,也如同看风景一般的看着船外。 那大船在周昂和姜小昙眼中是与江河一体的风景,而在船中之人眼中,周昂和姜小昙也是与码头一体的风景。 “是他?”等到大船距离周昂所在的码头只有十余丈时,周昂也看清楚了船上凭栏而望的人。 “公子认识那人?”姜小昙很是好奇的问道,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周昂会认识那船上的人。 “国子祭酒,罗大业。”周昂口中说出一个官职和名字,他目光有些疑惑的看着大船上的人,那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第21章 浩气长河 “停船。”就在周昂道出船上之人身份时,罗大业也看到了周昂,同时下令停船。 罗大业并不认识周昂,不过他认得周昂身上穿的衣服。 此刻周昂穿的还是那身进士袍,而在这个地方看到一个身穿进士袍的人,罗大业下意识的便想要与周昂见上一见。 “公子,什么是国子祭酒啊?”姜小昙小声的问道。 “国子监的主官,权职不大品级却不低,乃是从三品的大员。而且历任国子祭酒,大多数都是当世文坛领袖,算是天底下最有学问的人吧!”周昂同样小声的在姜小昙耳边讲到,他与罗大业其实并不认识,不过不久前周昂高中进士,却在翰林宴上见过罗大业一面。 大宁朝的官员品级有两个重要的门槛,一个是五品,另一个就是三品。 只有品级达到五品,才算进入了大宁朝的中层,而三品以上才能算高层,到了三品便有资格直接绕过六部和通政司直接上书皇帝,算是勉强进入了核心权利层。 很快大船稳稳的停在了码头前,罗大业站在船上远远的对着周昂拱手说道:“不知阁下可否上船一见?” “恭敬不如从命!”周昂也是远远的回了一礼,而后带着姜小昙踏上了大船。 很快周昂便带着姜小昙来到船上,一见到罗大业,周昂便率先恭敬的施礼道:“下官金华府郭北县令,拜见祭酒!” “你就是周昂?”听到周昂自报官职,罗大业微微一愣,竟然叫出了周昂的名字。 倒不是周昂名声有多响亮,而是因为去年的殿试中,周昂名列进士最后一名,却被授予了七品县令,这件事还是引起了不小轰动,加上他是烽烟将军的次子,罗大业自然也记住了这个名字。 “正是下官。”周昂恭敬的回应,他倒不意外罗大业知道自己的名字,毕竟自己那点事他心中还是有数的。 罗大业神情有些古怪的看着周昂,似乎有些意外周昂还活着,不过片刻后他神色忽然一肃,再看向周昂的目光已经变得无比郑重。 “你身为郭北县令,不在郭北县待着,为何出现在这兰溪县地界?”罗大业先是看了一眼姜小昙,又看着周昂问道。 “下官是有公务前往府城的,此事说来话长,不知祭酒大人怎么来金华府了?”周昂随口答道,他对罗大业出现在这里也很好奇。 “老夫已经告老还乡了,以后便不是什么祭酒了。我老家就在绍兴府!”罗大业一脸微笑着说道。 “哦?怪不得常言道自古江南多名士,原来罗公是绍兴府人士!”周昂将罗大业的称乎改为罗公,不着痕迹的恭维了一句。 “哪里哪里,周县令既然要去金华,不如就坐老夫的船吧,反正也是顺路。”罗大业谦虚的摇了摇头,以他的身份却是配的上名士之称。 周昂闻言也是面色一喜,也不推辞的就说道:“那就打扰了!” 罗大业以三品京官至仕,也攒下了丰厚的身家,这一艘大船也相当于在给他搬家,船上一应物件都非常齐全。 当下罗大业便安排了酒水,就在船上招待起了周昂。 “周县令在郭北县可还习惯?老夫听闻那个地方有些乱啊!”酒过三巡罗大业便不着痕迹的开始询问起来,郭北县的传闻官场之中可是人尽皆知。 周昂端起酒水,故意做出一副惆怅的样子,他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而后语气也极其惆怅的说道:“唉.......说来话长啊!那郭北县民风彪悍,更有妖魔鬼怪盘踞,就在来金华府的路上,就有一个上千盗匪盘踞的山寨。若不是数日前,一位云游天下的剑修忽然出现,将那山寨盗匪尽数诛灭,下官也还被困在郭北县,恐怕性命也早已不保了!” “竟有此事?”罗大业闻言也是略显震惊,眼神之中难掩愤怒。 罗大业久居京都,即便对天下疾苦有些耳闻,却也感受不到天下究竟糜烂到了何种程度。听到周昂的诉说,他自然无比震撼。 “原本下官也是心生退意,可是一想到郭北县百姓,却又不忍离去,此番前往金华府,便是想找府尹寻求一些帮助。”周昂继续说道,并且讲明了前往金华的目的。 “嗯,不错。不过你既然是进士出身,即便做了官也不可荒废了学问。”提到公事罗大业却是忽然话锋一转。 周昂对此到并不意外,毕竟罗大业已经告老还乡,有些事情他不宜参和。 “最近时常翻阅《容斋随笔》,倒是有些疑惑,还望罗公解惑!”周昂顺着罗大业的话题继续下去,两人很自然的从政事,转到了学问上来。 听到周昂说《容斋随笔》,罗大业便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语重心长的说道:“此书备受太祖推崇,你能静心潜学倒是不错,老夫也不敢说读懂此书,倒是你有什么疑问,我们可以探讨印证一番。” 《容斋随笔》在读书人中名气很大,但真正能专研进去的人很少,这部书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名头,不仅因为本身出色,还因为本朝太祖对此书极其推崇。 传闻太祖在世时,无论身在何处,《容斋随笔》必然携带在侧。 甚至在太祖驾崩的前几日,那时候他已手不能抬,眼不能识,依然让人为他诵读书中文章。 随后周昂便与罗大业谈起了《容斋随笔》中的一些疑惑,那罗大业不愧为当世文坛领袖,不管周昂提出什么疑惑,他自有一番见解。 好在周昂如今也是念头顺畅,对学问道理也有独到的感悟,与罗大业交谈起来也是流畅自如。 周昂在罗大业言谈之中也学到了不少东西,而罗大业也在与周昂的交谈之中受到了不少启发。 两人不知不觉便说了两个时辰,都有一种获益良多的感受。 而水路顺畅,两个时辰便距离金华城也不远了。 眼看金华在望,周昂便起身准备告辞。 “承蒙罗公款待,下官感激不尽,他日定然登门拜访。”周昂客气的说道,当然这也只是一般的客气话,两人本无交集,加上身份悬殊,他也不可能真的登门拜访。 对于周昂的客气罗大业也只是含笑点头,却没有做什么表示。 很快船就停靠在了金华城外的码头上,周昂再次感谢,便带着姜小昙准备下船了。 “周县令请稍等。”就在周昂即将下船的时候,罗大业却突然在身后叫住了周昂。 “罗公还有何吩咐?”周昂有些意外的回身问道。 罗大业顿了片刻,好像在心中做着决定,片刻之后才从袖中取出一个红色的小册说道:“你我虽是初识,却也一见如故,几日后便是老夫的七十大寿,家中并无子侄,恐略显冷清,如果周县令有空,不妨来府上坐坐。” 周昂有些意外的看着罗大业,不过还是很恭敬的接过了请柬,对着罗大业躬身一拜道:“下官定然准时赴宴。” 罗大业满意的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说什么,目送着周昂与姜小昙下了码头消失在人群中。 “开船吧!”待到周昂的背影已经完全消失,罗大业才开口吩咐继续开船。 此时他身后的老仆才有些不解的问道:“这周木头的事迹,老奴也有所耳闻,老爷为何将请柬给他?” 这个老仆一直跟在罗大业身旁,却从未说过半句话,直到周昂离开他才不解的问道。 而周昂周木头这个绰号,连罗大业府上的仆人都知道。 “一个身怀文气,更有浩然正气护身的人,可不是什么木头!”罗大业脸色露出了微微的笑意,目光依然大有深意的看着周昂消失的方向。 “什么?浩然正气......可老爷不是说,浩气长河早已消失不见了吗?”罗大业身后老仆身躯一震,脸上露出极度震撼的表情,而从他的言语来看,他和罗大业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22章 会演戏的县令 周昂自然不知道身后罗大业与仆人的对话,不过罗大业在观察他的时候,周昂其实也用望气之术观察了罗大业。 令周昂惊讶的是,他在罗大业身上也看到了文气凝聚,而且罗大业的文气还凝聚成了一本书册的模样,已经达到了气运化形。 也正是因此,周昂才表现出对罗大业的尊敬。 “公子真要去赴那老头的寿宴?”姜小昙有些好奇的问道。 “其实咱们这次真的来对了,你不是一直担心我们无法将消息传递到皇帝耳中吗?”周昂一边走着,一边高兴的说道。 “公子想到办法了?” “罗大业虽然告老还乡了,可他终究是一个三品大员,而且我知道,他在做国子祭酒前,可是詹事府的少詹事。”周昂大有深意的说道,他与罗大业交谈了一下午,也从只言片语中对罗大业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有什么关系吗?”姜小昙依旧一脸不解。 “自然有关系了,詹事府是为东宫服务的,如果我们不能直接上书给皇帝,将一些消息告诉太子,或许效果还会更好!”周昂在见到罗大业的气运那一刻,心中便已萌生了一个计划。 不过在船上周昂并没立刻将吴王谋反的事情说出了,这种事情太过重大了,即便罗大业文气化形,也只能说明他学问做到了一定程度,还不足以说明他的人品和立场。 周昂需要再与罗大业接触几次,观察罗大业是否值得信任。 而罗大业主动拿出请柬,正好让周昂有了继续与他交往的契机。 码头距离金华城不远,很快周昂便带着姜小昙来到了城门下,不过看着高大的城楼,姜小昙却显得有些犹豫和害怕。 周昂感受到姜小昙越来越缓慢的步伐,同时他也用望气之术看向了金华城。 只见在望气之术下,金华城上空有一道浓烈的人道气运,那气运以城隍庙为中心,笼罩着整个金华城,甚至还向周边扩散。 金华城的人道气运比郭北县浓烈了上百倍都不止,甚至在那气运之中,隐约还有一枚官印,一卷书册,一只獬豸,和一个府城隍的虚影。 那府城隍身穿五品官服,虚影之中散发出一阵阵令妖魔畏惧的气息,此刻正目光如炬的盯着周昂和姜小昙。 “把手给我。”忽然周昂小声的对姜小昙说道。 下一刻姜小昙下意识的伸出柔夷,周昂直接将其握住,同时一缕浩然正气通过手掌传递到了姜小昙身上。 就在周昂握住姜小昙手的那一刻,府城隍的双目也缓缓闭上,依旧如同塑像一般悬浮在金华城上空。 姜小昙神色复杂的看了周昂一眼,眼中有些担忧,还有些感动和不知所措。 “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明日再去府衙。”周昂依旧神色如常的说道,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到了客栈之中,周昂这次开了两间房,不过进城之后,姜小昙的心情似乎并不好,她进了房间便没有再出来。 这一夜无话,两人便各自睡去,第二日一早,姜小昙还是早早的来到周昂房间,像往常一样伺候周昂洗漱,并为他穿上了官服。 “待会我去府衙,你便在客栈之中等我。”官服穿好,周昂很随意的说了一句。 “嗯。”姜小昙也是乖巧的应了一句,也不像以前那般跳脱,甚至没有想要去逛逛这府城的繁华。 很快周昂就来到了府衙,他道明来意后,一个衙役便领着周昂进入到府衙之中。 不过周昂却没有立刻见到府尹,而是被安排在了一个偏房之中,说是府尹还有要事处理,让周昂等上一会。 周昂倒也不急,便端着茶杯有事没事的喝上一口,只是这一等一个时辰就快过去了。 眼看日上三竿,府衙的人都开始准备吃午饭,周昂还没等到府尹的召见。 此时周昂如何还不知,这分明就是府尹有意为难自己。 金华府尹名叫李世英,是属于阉党一系的官员,对李世英如此举动,周昂倒也没有过于意外,毕竟这行事风格,倒是与阉党相符。 明白李世英是有意为难自己,周昂便不再继续等下去,他起身就离开了偏房,而后径直朝着府衙内院走去。 府衙与县衙的布局基本相同,只是建筑面积更大,屋舍更多,装饰更加精美。 此刻金华府尹李世英,正与府衙中的几个属吏用着午餐,桌上摆满了美食,看起来颇为丰盛。 因为是中午用餐时间,府衙之中的人大多都在用餐,所以周昂一路走来,根本就没有遇到什么人,更没人阻拦他了。 “真没想到,那周木头竟然没有死在郭北县令任上,他运气怎么就那么好?进士最后一名,能被授予七品县令,我朝有史以来这样的人也不多吧?还有三年时间了,都不见有什么剑仙路过郭北县,偏偏就在他上任不久,就有剑仙出手铲除了盘踞三年的山寨盗匪.......”花厅之中,一个身穿七品官服的中年男子,正颇为玩味的说道。 说话之人人叫高明图,乃是金华府掌理邢名的正七品推官。 “没办法,谁让他运气好啊!前几天他不是派人送来了十几颗人头吗?竟然都是这几年朝廷通缉的要犯,加起来赏银都有八百多两。”李世英喝了一口酒,有些无奈的说道。 李世英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头,原本仕途不畅的他,也是一年前投靠了阉党,又花了不少银子,才被安排到了金华府尹的位置上。 所以李世英是一个标准的贪官,至于郭北县是什么样的,他其实并不关心。 而且李世英知道,周昂这次来府衙,就是来找他要钱的,这也是他将周昂凉在一边的真正原因。 周昂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屋内的交谈,他也不恼怒,反而脸上露出了笑容。 从李世英和高明图的对话来看,至少周昂对外所说的有剑仙路过郭北县,而后灭了山寨盗匪一事不仅人尽皆知,而且大家都信了。 “下官郭北县令周昂,求见府尹大人!”周昂走近花厅,脸上笑容忽然收敛,而后换作一脸阴沉的说道。 周昂说话时还在门外,等到声音落下,人已经跨过门槛,站在了李世英等人面前。 看到周昂突然出现,屋内众人皆是一脸尴尬。 “周县令?来的真巧,要不一起吃个便饭?”李世英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初见倒是给人很好的映象,像是一个很好说话的长官。 “吃饭?郭北县的百姓都快饿死了,下官哪还有心思吃饭后啊!下官恳请府尹救救郭北县的百姓!”周昂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依旧一脸严肃。 周昂说话之时声情并茂,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看得厅中几个官员更是一脸错愕。 谁也没想到,这周昂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在这个饭点直接跑来,还一副大谈公事的样子。 “那个周县令啊,就算有公事,也等诸位大人吃过饭再谈吧,你这样贸然闯进来,有些冒失了吧?”又一位身形微胖,须发皆白的官吏不悦的说道。 周昂看了这人一眼,此人青色官服上的补子,绣的还是鹭鸶,显然是一名六品文官。 府尹是正五品文官,一府也只有这么一位五品官,而六品官也只有一位,便是正六品的通判。 周昂也没想到,这金华府的主要官员竟然都在这里,看起来这些人关系都不错,倒是让周昂心中更觉警惕起来。 “等不了啊!那几千人等着要吃饭,要是再没有银子粮食,郭北县就真的没了!”周昂一副不要到钱粮不罢休的样子,就这样站在众人面前。 看到周昂一副无赖的样子,李世英等人也是觉得头大,周昂好歹是个七品县令,却像个愣头青一样,反倒让这些官场老油条有些无所适从。 片刻之后,李世英才一脸为难的说道:“周县令爱民如子倒是难得,可是府衙也有难处啊!去年金华府下辖数县,都不同程度的遭了水灾,连原本该收的赋税都没有收齐,府衙也是没有多余的钱粮了。” “这么说是不给了?”周昂闻言面露愤恨的说道,似乎他根本不懂隐藏自己的情绪。 “不是不给,实在是无能为力啊!”李世英再次叹息着说道,也是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听到李世英的话,周昂脸色更加难看,而后语气更加不忿的说道:“好,就算府衙不能给郭北县一些支援,那本该属于郭北县的赏银总不能少吧?” “赏银?什么赏银?”李世英端起茶杯,一脸疑惑的问道。 “下官已于数日前命人送来十六个通缉犯的头颅,并且也将卷宗移交府衙,这十六个朝廷通缉犯,赏银共计八百七十两。”周昂一本正经的说道。 “哦!周县令说的此事啊!确实有这么回事,不过这些通缉犯中很多是刑部的要犯,本府也要走一些流程,赏银刑部还没有拨下来,周县令再耐心等等吧!”李世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倒没有否认此事,不过他还是一个托字。 “大人.......”听到李世英的话,周昂忽然声音提高,脸上更是露出了明显的怒意。 “按大宁律,但凡抓获海捕公文的通缉犯,所出赏银可由府衙先行垫付。今日下官必须要领到赏银,这也是给数千郭北县百姓一个交代!”周昂继续说道,摆出一副不拿到赏银誓不罢休的架势。 “嘭......”李世英将茶杯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周昂的话让他也有些愤怒了。 “大胆周昂,你身为朝廷命官,怎可如泼皮无赖一般?”见到李世英发怒,一旁的高明图连忙呵斥周昂。 “下官只是要拿回郭北县应得的,如果诸位大人执意不给的话,那下官也只有将此事上奏朝廷了。”周昂毫不退让,倒是将执拗孤僻的性格表现的淋漓尽致。 “胡闹!”李世英气的伸手指着周昂,明显能看到他的手都被气的发抖了。 在座的都是为官几十年的,却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周昂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若真如周昂说的,将这小事弄得满朝皆知,李世英他们也丢不起那个脸。 “来人,带他下去领银子。”终于李世英不耐烦的说道,虽然有意刁难周昂,但这几百两赏银又不是他私人出。 此刻李世英也是想着尽快让周昂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多谢大人!”周昂高兴的一拜,好像先前的不愉快一扫而空。 看着周昂离开的背影,众人皆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被周昂这一搅,也没了吃饭的心情。 背对众人离开,周昂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 “想来被我这么一闹,我周木头的名号更加深入人心了。”周昂心中如此想到,他之所以表现的像个愣头青,确实也是故意为之的。 要到赏银是其次,主要的还是周昂在演戏,让金华府甚至是吴王,误以为他还是那个没开窍的周木头。 不过周昂敢这么做,也幸亏他是郭北县令,因为这个位置没人愿意做。 而要撸掉一个七品县令的官位,说容易其实也不容易,不管是李世英还是其他人,都不会为了几百两银子,而大费周章的来让自己丢官。 第23章 燕姓书生 周昂领了赏银,高兴的返回客栈,待换了衣服之后,直接说要带姜小昙去逛逛金华城,还要带她吃些好吃的。 原本姜小昙的兴致并不高,不过听到周昂如此安排,也一下高兴了不少。 随后两人便高兴的离开了客栈,不过那八百多两银子,周昂却无法随身携带,而是留在了客栈之中。 毕竟八百多两银子,也有好几十斤重,随身携带并不方便。 等到周昂他们走出客栈,金华城中已是华灯初上,这里分外繁华,远不是郭北县可以比的。 只见街市上人流涌动,街边商铺一家挨着一家,还有贩夫走卒跳着扁担货篮随街叫卖,自是热闹非凡。 姜小昙好奇的四处打量,不时的在一些摊贩前停了驻足,先前低落的情绪早已烟消云散。 “哇,这个糖人好好玩。”看到街边贩卖的糖人,姜小昙就像一个孩子般兴奋。 “买!”周昂二话不说,直接掏钱就买。 姜小昙欢喜的选了一个玉兔造型的糖人,拿在手上左右观望,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这糖人可不仅是好看,这是拿来吃的。”周昂看到姜小昙欢喜的样子,也不由的露出了笑容,不过他感觉姜小昙好像并不知道糖人可以吃,于是开口提醒道。 “吃的?这么漂亮居然是用来吃的?”姜小昙有些意外的问道,显得很是惊讶。 “可好吃了,很甜的!”周昂示意姜小昙尝一下。 姜小昙小心翼翼的舔了一下糖人,而后兴奋的说道:“哇,果然很甜呢,公子也尝尝!” 看到姜小昙将糖人递到自己面前,周昂摇了摇头:“我就不要了,以前小时候母亲也给我买过。” “这有什么关系吗?”姜小昙有些不解的问道,她不明白周昂现在不吃糖人了,和小时候吃过有什么关系。 周昂对着姜小昙微微一笑,而后随意的说道:“美好的事物就让它继续留在记忆里吧,或许我再吃,便已没了儿时的味道!” 姜小昙不再说什么,她明白周昂的意思,周昂关于自己母亲的记忆本就不多,仅有的一些记忆他自然不想破坏。 两人继续前行,一路上总有新奇的事物令姜小昙流连忘返。 “这发簪可真漂亮!”首饰摊前,姜小昙又挪不动脚了。 “买!”周昂还是二话不说,直接掏钱。 “公子,那胭脂我也好喜欢。” “买买买!” 很快姜小昙的手中就拿了许多的东西,有吃的,有玩的,还有用的。 或许也是逛的有些累了,也或者有些不好意思了,后面姜小昙便没有再说喜欢什么了。 “这金华府最出名的,便是金华火腿,前面不远处,便是金华最著名的酒楼祝风亭,咱们也去尝尝这金华火腿吧!”周昂指着不远处一座灯火辉煌的酒楼说道。 听到说有好吃的,姜小昙又来了精神,还未到祝风亭酒楼,她便问了许多关于金华火腿的问题。 祝风亭的楼上雅间已经满客,无奈周昂和姜小昙只能选了一个大堂靠窗的位置,点了几个招牌菜,两人便欣赏着窗外的景色,一边等着上菜。 “客官久等了,这是您要的火腿炖母鸡,这是火腿爆三丁,二位慢用!”很快小儿就先端了两样菜式上来,都是与金华火腿有关的菜肴。 金华火腿并非主料,一直以来都是当作佐料使用,其衍生出了无数的菜肴,却没有一样是直接吃的。 “不错,闻着挺香的!”周昂拿起竹筷,没有开吃闻着香味就先称赞了一句。 姜小昙也是迫不及待的开始品尝起来,说起来她们这些日子在郭北县过的并不好,每日都是粗茶淡饭,像如此丰盛的佳肴可是从未有过。 两人吃的自然开心,不时还说上几句话,旁人看来两人倒像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 不过正在高兴之时,周昂忽然有些警惕的看向窗外,他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一座小桥上。 就在刚才,周昂感觉有一道不善的目光正看向自己。 桥上依旧熙熙攘攘,不过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站在桥上望向祝风亭。 年轻人身穿长衫,却是质地很普通的那种,身后背着书箱,像是那种赶考的书生。 周昂看了一眼书生,也没有太过在意,便继续与姜小昙有说有笑的聊天,不过他的余光却一直注意着桥上的书生。 “公子,那个书生好像一直在看我们!”片刻后姜小昙也察觉到了桥上举止怪异的书生,小声的对周昂说道。 “不用理他,我们吃我们的,下月就是府试了,许多书生都会来金华府,或许他只是觉得那里风景不错。”周昂无所谓的说道,让姜小昙不用理会。 如今正是三月草长莺飞的时节,而每年的四月,正是府试的时候,只有通过了府试的读书人,才能称之为秀才,算是有了一点身份。 所以每年府试那段时间,也是府城最热闹的时候。 “公子我吃饱了!”似乎因为那书生一直盯着,姜小昙吃了一会便没了胃口。 “那回客栈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还要返回郭北县。”周昂也是觉得扫兴,目光不善的瞪了桥上书生一眼,便结账走人了。 虽然府城比县城热闹,夜市也不会持续太久,等到周昂和姜小昙往回走的时候,许多商铺摊贩都开始打烊了,路上的行人也只剩三三两两。 等走到客栈所在的小巷时,路上已经没了行人,加上灯光渐渐熄灭,已经显得有些冷清了。 眼看前面不远就是客栈,周昂忽然停下了脚步,而后随意的对姜小昙说道:“你先回客栈,我去刚才路口那家糕点铺买些糕点,我们明日路上好吃。” “哦。”姜小昙应了一声,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周昂看着姜小昙走进客栈,他却依旧站在漆黑的小巷中迟迟没有动身。 有过了片刻,周昂缓缓转身,不过他却没有去前面的路口,而是站在原地对着黑暗中说道:“阁下跟了我们一晚上了,不打算出来打个招呼吗?” 周昂话音刚落,黑暗之中果然走出一个人影,走近一看正是桥上的那个书生。 “我观公子也非寻常之人,为何有妖孽缠身却不自知?”书生现身之后,却是语气诚恳的说道,言语之中颇有关心之意。 周昂听到书生说自己妖孽缠身,不禁眉头一皱,却有些不悦的说道:“本官乃进士出身,天子门生,又是朝廷命官,哪有妖孽敢来害我?书生你莫要妖言惑众!” “你是朝廷命官?”书生闻言一惊,再一看周昂的穿着,终于认出了周昂身上的进士袍。 “本官郭北县令,你又是什么人?”周昂感觉这书生古怪,但他对自己有没有家还的意思,反倒处处透露出古道热肠,所以周昂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小生姓燕,秦地人!”书生拱手一拜,对周昂这个进士加县令显得颇为恭敬。 周昂听这燕书生口音确实带着浓厚的陕西腔,知道他并没有说谎,便微微拱手,算是还了一礼。 “我看你像是来参加府试的,眼看考期将至,还是不要到处乱跑,多读些书才是正理,本官的事你不要再管了!”周昂语气比先前和善了一些,不过还是不容置疑的口气。 燕书生闻言面露难色的说道:“可是人妖殊途,妖怪只会害人,我辈义士自当斩妖除魔!” “我说让你不要管!”周昂听到燕书生说人妖殊途,立刻心中微怒,他五指一张,就将巷子墙角的一根树枝握在了手中,几乎在他说话的同时,拔剑式轰然而出,直接朝着燕书生身前挥去。 燕书生也是反应迅速,几乎在周昂出招的同时,他脚下猛地一蹬,人就如离弦的箭向后激射了一丈有余。 等到燕书生落地,脸上已经露出了震惊和后怕的神情,再看他刚才站立的地方,青石板的地面上一道极深的剑痕尤为显眼。 燕书生也没想到周昂又如此身手,不过那剑痕明显不在他站的位置上,说明周昂只是警告他。 “这次是警告,如果再让我看到你,这一剑就会落在你的身上。这世间人有良善歹毒之分,你又怎知妖鬼之中没有良善之辈?你若真是读书人,就不要只以身份判定善恶,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周昂一剑挥出之后,将手中枯枝一丢,便转过身去向客栈走去,只是他的声音还在燕书生的耳畔响起。 燕书生看着周昂离去的背影,他的手紧紧的按在身后书箱上,直到周昂已经消失不见后,才见他长舒一口气说道:“好强!” 在周昂面前碰了壁,加上周昂最后的那番话,让燕书生心情有些低落,他看了一眼四周,见四下无人,便对着身后书箱一拍,接着一柄形如韭菜叶,颜色如同赤色晚霞一般的飞剑从书箱中射出。 飞剑射出之后,燕书生手掐剑诀,下一刻飞剑迎风便涨,竟然变成一丈来长,一尺来宽的巨剑。 而后燕书生踏上飞剑,在一眨眼飞剑便载着他消失不见。 燕书生御剑而行,很快便出现在金华县北十余里的地方,在这里有一座废弃的寺院,正是他落脚的地方。 还未到寺院,燕书生便落下飞剑,又如同一个赴考的书生,踏着月色一步一步的走入了寺院。 如今府试将至,金华城中房价猛涨,燕书生囊中羞涩,所以便找了这样一座临近金华的废弃寺院落脚。 寺院的匾额早已消失不见,虽然大殿宝塔依旧壮丽,但地上早已长满了比人还高的蓬蒿。 只是在寺院山门外,蓬蒿之下有一块倾倒的石碑,上写着“兰若寺”三个字。 第24章 大妖祸世 走入兰若寺中,燕书生径直来到西面的一间房屋前,此刻这阴森的废弃寺院中,这一间房竟然还亮着烛光。 燕书生推开房门,此刻屋内还有一人,这人也是穿着寒酸的长袍,正在摇曳的烛光下挑灯夜读。 “宁兄怎么还没睡?”燕书生对屋内之人口称宁兄,两人也是昨日才认识的,书生名叫宁采臣,也是因为住不起金华城的客栈,才来这破庙落脚的。 昨日初见,两人便促膝长谈,互相都有了一些了解,如今两人也算是邻居。 “我见燕兄迟迟未归,一时也睡不着,便看会书。”宁采臣看似随意的说道,不过燕书生却看到他身躯微微有些颤抖,恐怕是一个人有些害怕。 “路上遇到点事,便回来晚了些,宁兄还未吃饭吧?我在金华城买了几个馒头,余温尚在,宁兄不要客气。”燕书生说话之时,直接将两个还有些热气的馒头放在了宁采臣身前。 宁采臣见到两个馒头,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而后面露尴尬的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相逢即是缘分,客气啥啊。你也早些休息,我回房睡觉了!”燕书生随口说道,人便已经退了出去,直接回到自己南面的厢房之中。 见燕书生离开,宁采臣顿时狼吞虎咽的大口啃起馒头来,一看就是饿得慌了! 吃了馒头之后,宁采臣倒是沉沉的睡下,而南面厢房的燕书生,枕着书箱,却是迟迟没有睡下。 燕书生的脑海中一直回响着周昂最后的那番话,若是旁人说出这些话,燕书生自然不会太在意。 但是周昂是堂堂进士,更是一县之尊,这些身份在燕书生看来都高不可攀,潜意识中他认为周昂这样身份的人说的话都有道理。 “难道妖怪和鬼怪之中真有善良的?”燕书生第一次开始对自己的价值观产生了怀疑。 他不否认人中有善恶,但是他遇到的鬼怪并不多,也从没想过妖鬼之中会有善良的。 燕书生心中思绪万千,却没有注意到,兰若寺中正渐渐的热闹起来。 尤其是宁采臣的房间中,他竟然遇到了一个美貌的少女主动进入房间。 不过这荒郊野外,宁采臣心中害怕,加上他心存正念,也不耻于干这种与陌生女子媾和之事,便严词拒绝了美貌少女。 当夜倒也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宁采臣是一夜都没睡好,燕书生也是一夜思索,第二天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 而正好第二日,一个兰溪县的书生也来到了兰若寺,并且决定就在这里住下,而他便选了东厢房的一间房屋。 第二日周昂便带着姜小昙离开了金华,往回走水路也是逆流而上了,船行的很慢,等到他们返回郭北县,却已是三天之后了。 有了那八百多两银子,周昂又规划了许多事情,整个郭北县似乎也在朝着不断变好的方向发展。 不过这几日周昂感觉,好像姜小昙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了,总感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周昂忍不住开口询问起来,看到姜小昙整日闷闷不乐,周昂觉得自己的心情都不顺畅了。 “我最近有些担心,担心会突然离开公子!”姜小昙犹豫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说道。 姜小昙相信自己不会无缘无故的心绪不宁,一定是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胡说,你都卖身于我了,谁能让你离开?除非你自己想要走!”周昂闻言认真的说道,他也感觉姜小昙不像是开玩笑。 “我怎么舍得离开公子,恨不得生生世世陪在公子左右。只怕天意造化弄人!”姜小昙一急,也顾不得少女的矜持,便开口说道,语气之中还略带哭腔。 “什么天意造化?这郭北县我说了算,就算天意也不行!你尽管放宽心,一切有我。”周昂忽然伸手握住了姜小昙的手,而后极其郑重的说道。 那一句‘一切有我’仿佛誓言一般脱口而出。 其实周昂如此郑重,还真不是随口宽慰姜小昙。 随着周昂修为越深,《本经阴符七术》妙用越发显现,不仅神魂越发壮大,就连窥探天机命理的能力也越发明显。 几日前在金华城外,周昂的修为就已经能够看到姜小昙的气运了,而那个时候,周昂其实就已经发现,在姜小昙的命理中,最近将有一场生死大劫! “别胡思乱想了,来为我研墨吧!”周昂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似乎想要感染姜小昙,让她的心情也愉悦起来。 “嗯!”姜小昙小声的应了一声,听到周昂刚出那句一切有我,内心也是甜蜜无比,心情确实略微好了一些。 很快周昂便铺好了宣纸,不过姜小昙发现,这一次周昂用了一支比往常都大的毛笔,而且也不是随意的书写。 “公子是要写什么啊?”姜小昙有些好奇的问道。 周昂将笔悬在空中,也迟迟没有落下,似乎还在调整精气神。 “眼看就要到罗公的大寿了,我们也没什么好送的,我想不如就写一幅字,当作寿礼送给他吧!”周昂解释起来,原来是为罗大业准备寿礼。 既是寿礼,周昂自然不能写的随便,不过就在他精气神都要凝聚到巅峰时,忽然异变陡生。 忽然,天空之中一道剑光落下,剑光之中还有一个人影,直接从空中砸下,落在了书房前的庭院之中。 在剑光落下的刹那,周昂便已感觉到了,他将手中毛笔一丢,人就挡在了姜小昙身前,同时手中已经握住了飞剑余鸾。 不过当看清庭院中的景象时,周昂也是一头雾水。 只见庭院之中躺着一人,在他的身旁还落着一柄韭菜叶般的赤霞飞剑。 这人身上衣衫破烂,身躯四肢上还有许多伤痕,明显是身受重伤的样子。 “燕书生?怎么是你?”周昂看清楚了来人的相貌,正是金华城中那个多管闲事的燕书生。 燕书生此刻气息虚弱,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不过他还是鼓起最后一丝力气,虚弱的向周昂说道:“有大妖祸世,还请县令出手!” 说完之后燕书生便耗尽体力,眼睛一闭昏死了过去。 第25章 兰若有妖 周昂当日虽然讨厌燕书生多管闲事,却也知道这是一个正直热心的书生,当下便快步走到燕书生身前,双指搭在了燕书生的手腕上。 周昂感觉到燕书生还有微弱的脉搏,只是伤势很重,加上精气神亏空,到也还有得救,于是开口对身后的姜小昙说道:“你退后一些。” 等到姜小昙退出几步,周昂双目之中忽然爆发出一团璀璨的光华,接着他身后五条真龙虚影浮现,刹那间虚空之中阵阵龙吟之声不绝于耳。 而在五龙盘旋纠缠之下,天地元气疯狂的向着周昂汇聚,而后这些元气又通过周昂搭在燕书生手腕上的手指,全部涌入到燕书生体内。 随着海量的元气不断冲刷着燕书生的身体,他的伤势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很快燕书生悠悠的醒转过来,他先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周昂,等到看清周昂身后五条张牙舞爪的真龙,又感受到体内不断涌入的元气,脸上顿时露出了狂喜之色。 “收摄心神,我再助你一臂之力,将你的伤势彻底修复。”周昂的声音在燕书生耳畔响起,那元气依旧在不断的涌入。 燕书生心中一凛,而后闭上双眼,自己也开始引导起那些元气修复自己伤势。 半刻钟后,周昂松开了手,同时身后五龙虚影消散。 周昂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脸上也是显露出疲惫之色。 下一刻燕书生也睁开了双眼,此刻他双眼之中神采奕奕,除了身上衣衫依旧破烂之外,看起来却是精神头十足。 “县尊救命之恩,晚生没齿难忘!”燕书生起身,恭敬的对着周昂一拜。 这一拜却有些讲究,燕书不仅生以学生参拜老师之礼参拜,更是口称晚生。 “长话短说,以你的修为,又有飞剑护身,怎么会弄得如此狼狈?你口中的大妖究竟是什么?”周昂伸手扶起了燕书生,却是一脸郑重的问道。 燕书生也知事态紧急,便也不多说什么,随即开口说道:“我本住在金华城北兰若寺,与我同住的还有一个叫宁采臣的书生,原本一直相安无事,就在我见过县尊大人的第二日,又有一个兰溪县的考生住进了寺庙,可是就在当夜,那兰溪县考生便离奇死亡。我发现他的脚板心有个小孔,像是被锥子刺的,还有一缕缕血丝流出来。” 周昂听着燕书生的讲述,只是眉头紧皱,从那个兰溪县的考生死法来看,周昂断定那是鬼怪杀人的手法。 不过周昂也没有打断燕书生的话,而是继续听着他讲述。 “第二天夜里,宁采臣便心生惧意,要与我同住,我自然应允了。就在当天夜里,果然有鬼怪前来,好在我的飞剑示警,并且自动出鞘斩伤了那害人的鬼怪。” 说到此处燕书生顿了口气,似乎他的飞剑很是厉害,按理说飞剑自动出鞘都能将鬼怪斩伤,那兰若寺中应该没有能够威胁到他的鬼怪,可如今他却身受重伤逃到了郭北县来了。 顿了片刻后,燕书生继续说道:“那宁采臣见我有飞剑护身,又会一些道术神通,这才对我讲明实话。原来他几日前便在兰若寺遇到一个女鬼,那女鬼不仅没有害他性命,还让他与我同住,并且申言只是被大妖胁迫才做些害人勾当,却从未真正想要害人,听那宁采臣之言,那女鬼是个好鬼,他也有心助那女鬼脱离苦海。” “那女鬼叫什么?大妖又是谁?按理说以你的性子不应该去帮一个女鬼啊?”周昂已经大概知道了燕书生的经历,他是真的好奇,以燕书生这种人妖殊途的想法,是不可能去帮女鬼的。 燕书生闻言有些尴尬的一笑,而后答道:“那女鬼叫聂小倩,大妖是盘踞在兰若寺北面密林的槐树精,女鬼们都称槐树精为姥姥,树妖姥姥已有近千年道行。自那日与县尊分别,县尊临别之言便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便尝试着相信聂小倩是个好鬼......” “事实证明那聂小倩真的心地善良?”见燕书生有些不好意思,周昂便直接问道。 燕书生可能觉得有些尴尬,没有直接开口回答,不过却重重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来我这里?”周昂继续问了一句。 燕书生想也没想的就说道:“我认识的人里,就数县令最厉害了。” “这么说你有今日遭遇,却是因我而起,看来本官不得不去会会那树妖姥姥了!”周昂心中也是感慨燕书生竟有如此遭遇,同时也好奇那宁采臣和小倩,竟然真如书中写的一般,有了人鬼之情。 “公子不可!”就在周昂表示要去兰若寺除妖时,一旁的姜小昙却急忙开口阻拦。 姜小昙也不等周昂说话,便急切的说道:“千年大妖非同小可,而且那是树妖,既然已经在兰若寺盘踞千年,说明她已与地脉融合,在兰若寺范围内,她的力量将是源源不断的,而且寻常手段很难将她杀死。” 周昂和燕书生都一脸古怪的看着姜小昙,两人都没想到姜小昙会如此了解。 “我......我......”姜小昙也感觉到不妥,连忙开口解释,不过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不必说了,我倒要看看,这朗朗乾坤之下,一个树妖能翻起多大浪。你在家中等我!”周昂忽然摆手打断了姜小昙,同时他将手放在姜小昙柔弱的肩头,略微用力的握了一下。 说完这句话后,周昂将飞剑余鸾一握,整个人就化作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这一次周昂用的竟然不是普通的御剑飞行,而是更为高深的御剑神通,人剑合一。 “等等我!”燕书生看着周昂化身剑光一下就遁出了百丈,立刻朝周昂喊道,同时手掐剑诀,再次跳上飞剑朝着周昂的剑光追去。 “你还能战?”周昂听到燕书生喊自己,便放慢了遁光,同时将声音传到燕书生耳中。 “县尊替我疗伤,不仅伤势痊愈,精气神更是从未有过的好,自然能战!”燕书生此刻毫无惧意,一想到能与周昂并肩作战,与千年大妖大战,心中竟升起一股豪情来。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高速遁光之下,声音根本难以传播,周昂继续用念头直接传递在燕书生的耳中。 燕书生微微一愣,他也才想起,自己只告诉过周昂自己姓燕,却从没有说过名字,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自幼便是孤儿,也没有个像样的名字,后来机缘巧合,得到了手中飞剑和一卷练气之术,这飞剑名为‘赤霞’,我便叫燕赤霞。” “赤霞?倒是好名字。”周昂瞥了一眼飞剑赤霞,也不知是在赞叹飞剑还是赞赏燕赤霞? “呵呵,比起县尊的飞剑,我这赤霞可差远了。”燕赤霞能明显感觉到周昂手中的飞剑比赤霞厉害许多。 如果做个比喻,飞剑赤霞的灵性好比五六岁的稚子,那么飞剑余鸾则是一个阅历丰富的成年人。 “她叫余鸾!”周昂道出余鸾的名字,他之所以说出余鸾的名字,倒是希望燕赤霞能够知道来历,或许能知道自己母亲的身份。 不过显然周昂的期望落空了,燕赤霞只是由衷的赞叹了一句:“好名字。” 而后他便继续兴奋的说道:“县尊真是了不起,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就为我疗伤,还二话不说的来助我铲除大妖。以后县尊但有差遣,我燕赤霞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燕赤霞是真的对周昂心悦诚服了,就在周昂化身剑光冲天而起的那一刻,其实在燕赤霞心中已经萌生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我可不是助你除妖,而是为天下苍生除妖。至于什么赴汤蹈火的话,等杀了树妖再说吧!”周昂丢下一句话,而后遁光的速度突然猛地一提。 天空之中一前一后两道剑光,前面一道如燃烧的流星划过,后面一道如赤色晚霞,在天空之中却是分外美丽。 而当两道剑光从天空消失片刻后,另一道绿色的剑光也划过天空,它们的方向都是朝着兰若寺而去。 第26章 绿衣黄裳 两道剑光一前一后的落下,周昂和燕赤霞的身形出现在兰若寺大雄宝殿的屋顶。 刚一落下,周昂便看向着兰若寺北面的密林。 在望气之术下,北面天空之中妖气翻滚,那翻滚的妖气不断变化,正是一颗巨大的树木轮廓。 “果然是妖气冲天!不过她并未渡过雷劫,倒也并非不可力敌!”周昂面色有些凝重,语气肃然的说道。 周昂看到那树妖虽然散发出滔天妖气,却依旧是阴气森森。 神魂不能转化纯阳,即便道行再深,也依旧只是妖怪。 只有渡过雷劫,受到天地认可,神魂纯阳的妖类,才能称之为妖仙。 “县令不可大意,这树妖手段十分诡异,不仅自身道行惊人,手下更是控制着上百阴魂妖怪,这些阴魂妖怪虽然实力不强,却擅长迷惑人心。实不相瞒,晚生被弄得如此狼狈,一半的原因都是这些阴魂妖怪。”燕赤霞此刻也是神色无比郑重,他先前还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已经到了兰若寺,却不得不说出实情。 周昂神色古怪的看了燕赤霞一眼,没想的此人如此好面子,不过他却不以为意的说道:“只要坚守本心,又岂会被诸般表象所迷惑,心存正气便可破一切幻术!” “幻术可以说是最难对付的,但其实也是最容易对付的,要破幻术甚至不需要任何神通。古代大儒读书明理,心如明镜,任何幻术都无法加身。你也是读书人,须知一切幻术虽因妖魔而起,实则是存在于你心!”周昂继续对燕赤霞说道,却是在教他如何破除幻术。 说完之后,周昂身形一动,整个人就如风中柳叶一般,飘向了密林之中。 “多谢县尊教诲!”燕赤霞听了周昂的话,顿时心中明悟,他甚至感觉周昂一席话,对他的作用胜过半载苦修,当下便恭敬一拜。 周昂踏入密林之中,顿时感觉树叶遮天蔽日,林外还是艳阳高照,而林中却是如同黑夜一般阴暗。 而且自踏入林中,周昂就闻到明显的腐朽之气,还有阵阵阴风侵袭。 才走出数十丈,走昂就看到密林之中散落着无数的尸骨,这些尸骨有些还未完全腐烂,有些却连白骨都开始腐朽了,入眼之处便有数具。 燕赤霞跟在周昂身后,忽然一脚落下发出一声脆响。 燕赤霞低头一看,自己竟然不小心踩碎了一节尸骨,而后便有些尴尬的说道:“也不知这树妖害了多少人,怎么就没有天降雷罚,将它给劈了呢?” “你可注意到这些尸骨有什么特点?”周昂似乎有意回答燕赤霞的疑惑,便开口问了一句。 “这些尸骨有特别的地方?”燕赤霞显得非常疑惑,他又打量了一番附近的尸骨,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 周昂继续向前走着,不过飞剑余鸾已经出现在了手中。 接着周昂继续说道:“这些尸骨有个共同的特点,都是男性,而且是年轻男性。树妖便是用这些年轻男子的阳气来修炼,以此法修炼的妖魔,神魂也会慢慢转化纯阳,可以避开雷劫。” 当周昂第一眼看到树妖散发的妖气时,便已知道了树妖是如何修炼的。 燕赤霞闻言心中已是震撼的无以复加,片刻后才再次说道:“唉……这苍天可真是不开眼,若让树妖这样的妖魔得道成仙,真是毫无天理了!” “既然走了魔道,便是修为通天,也当不起一个仙字。虽说如此修炼可以躲避雷劫,却不被正道所容,反倒劫数不断,只可惜如今正气不彰,才有了这些妖魔发展壮大之机,不过他们的劫数终究还是来了!”周昂自踏入密林起便一直神色肃然,此刻语气也多有无奈。 周昂心中清楚,若非如今人心不古,天地正气不存,根本没有这些妖魔发展壮大的机会。 其实这也是为什么盛世太平,而乱世多妖孽的原因! 天地之间修行之法无数,也并非各修其道,有妖类鬼怪心存善念,也可修人道,仙道,佛道。而若心存恶念,不仅是妖类鬼怪,就连人也会堕入魔道。 “县尊小心,他们来了!”燕赤霞感觉手中赤霞飞剑震动,四周阴风更盛,立刻一脸警惕的看着四周。 周昂道行远胜燕赤霞,自然也早就发现了有阴魂鬼怪靠近。 而且周昂还发现,这些阴魂鬼怪一个个念头污浊,浑身魔气萦绕,却又有一缕阳气护身,使得雷劫无法降下。 “看来你们害了不少人命,既然天不降雷罚,那本官便来做你们的劫数。”说话之时周昂继续向前走着,不过话音刚落,飞剑余鸾已经脱手而出。 余鸾快若闪电,在林间几次跳跃,所过之处不断响起一声声惨叫。 等到余鸾飞回到周昂身侧时,十余丈开外的几个方向上,一道道阴魂鬼影纷纷溃散,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不见。 除了这些鬼影之外,还有一个个动物的尸体忽然出现,有野鸡有獐子,还有老鼠豺狼。 树妖姥姥盘踞此地千年,不仅控制了上百阴魂为她驱策,手下更有一些开了灵智的妖怪。 周昂飞剑一出,便杀了不下十个恶鬼妖怪,不过燕赤霞就没有这般轻松了,他与几个恶鬼妖怪缠斗,虽然飞剑赤霞也令妖魔鬼怪忌惮,却无法做到一剑斩杀。 “人的畏惧源于懦弱,人的欲念源于心思不纯,只要心中正气不灭,一往无前,斩妖除魔也是修行!”就在燕赤霞与妖魔鬼怪缠斗之时,周昂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他的耳中。 燕赤霞闻言心中一震,等他再看身前那些面相凶恶的妖魔,发现这只是妖魔的外表,他们其实也只是虚张声势。 还有眼前那些外表美艳,不断搔首弄姿,想要扰乱燕赤霞心神的女鬼,此刻竟变得面目丑陋,扭动身躯的样子也只余下滑稽和可笑。 而先前燕赤霞就是栽在了这些妖魔的迷惑手段之中,才被树妖姥姥偷袭重伤的。 “枉我读书破百卷,所明白的道理却不如县尊一句话醍醐灌顶,无论是妖魔鬼怪,还是恶人歹徒,你越是怕它,它便表现的越强,而你若不惧,它们反倒害怕。我行侠仗义,何惧这些妖魔鬼怪?该怕的应该是它们才对!”燕赤霞忽然心中顿悟,那赤霞飞剑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心境变化,顷刻间威能更盛。 看到燕赤霞的变化,周昂满意的点了点头。 燕赤霞的改变,其实正是当下世人的心态,在长久的奸臣贪官横行,妖魔鬼怪当道的世道里,正直善良被逐渐压制,反倒让世人少了应有的血性。 可正常的世道,就应该是正义压倒一切邪恶,该恐惧和害怕的不应该是善良与正义,而应该是邪恶。 “好!痛快!真是太痛快了!今日方知何为修行!”燕赤霞此刻气势大变,更是忍不住的大叫起来,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活得明明白白,人生似乎顿时通透了不少。 “我能感到密林东北之地还有生人气息,想必是你那好友宁采臣,你速去救他,我去对付千年树妖。”周昂感觉这些鬼怪已经无法伤害到燕赤霞,便开口提醒他,而周昂则继续向着密林中央走去。 燕赤霞闻言立刻丢下身前的妖魔鬼怪,直接御剑朝着东北方向而去。 而原本与燕赤霞缠斗的妖魔鬼怪,下一刻便被飞剑余鸾尽数斩杀。 周昂身上气势冲天,整个人的身形早已与大儒墨宝中的人字气势融合,此刻若再用望气之术察看,就会发现兰若寺上空那妖气古树之中,一道浩然正气笔直,仿佛一把利剑贯穿妖气。 前行片刻,周昂遇到的普通妖魔越来越少,很快他就看到一颗巨大的槐树。 周昂知道这就是千年树妖的本体,不过见到槐树时,周昂却并没有立刻出手毁去这树妖本体,而是继续朝着老槐树走去。 这槐树巨大,确实有上千年的树龄,树冠展开遮天蔽日,仿佛一座巨大的宫殿。 而在槐树周围四五十丈范围内,更是寸草不生,甚至连蛇虫鼠蚁都不见踪迹。 周昂走近树干,就看到巨大的树干下,有一个一人高下的树洞,那洞口幽暗,隐约可见一阶阶石梯延伸到地底。 飞剑余鸾环绕在周昂身侧,此刻也没有任何示警,周昂抬头看了一眼巨大的树冠,而后顺着石阶,便从树干之中走向了地下。 石阶笔直向下,约么只有六七丈,石阶的尽头,有一点光亮,似乎连接着另一个地方。 周昂毫不犹豫的踏入那光亮之中,他只觉天地旋转,下一刻自己便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此刻周昂正站在一个庭院门内,门外便是漆黑的石阶通道,而门内的庭院看起来不大,也有些破旧,不过打扫的却是极为感觉。 庭院空旷,院墙之上长满了藤蔓,周昂目光落在了庭院中唯一的一排房屋上,那里也只有三间低矮的屋舍。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场景,周昂眼中竟露出了回忆之色。 下一刻他迈开脚步,直接朝着那几间屋舍而去。 走过第一间房,周昂伸手摸了一下窗棂,上面纤尘不染,似乎房屋的主人时常擦拭。 再向前走了几步,便来到了中间的房前。 这是一个唯一开着窗户的房间,周昂站在窗外,可以将屋内一览无余。 周昂看到,屋内有一个纤细柔美的身影。 那是一个绿衣黄裳,发髻高高挽起,作妇人打扮的女子。 妇人坐在桌前,背朝着窗户,正低着头,手中似乎拿着针线,在认真的缝制着什么。 从她腰间滑落的衣角来看,妇人似乎是在缝制衣衫。 第27章 天不收你,本官来收! “与我儿分别,已有十二年,也不知如今我儿是胖是瘦?又有多高了?这衣衫每年缝一次,每年又拆一次,也不知合不合他身?”忽然屋内妇人低声自语。 声音哀怨低沉,却又轻柔温婉,加上满含一个母亲盼儿归来的心情,让人一听便为之动容。 看着妇人的背影,听到妇人的声音,眼前的一切令周昂大为触动。 眼前这一幕周昂实在太熟悉了,无论是这简陋的小院,还是屋内的妇人。 这小院周昂住了八年,直到自己母亲去世,他才搬出这小院,而那个绿衣黄裳的妇人,正是周昂记忆中的母亲。 “与母亲分别十二载,儿子又何尝不是日夜思念母亲?”忽然屋外的周昂满含深情的开口说道。 周昂的声音自然惊动了屋内的妇人,只见她身躯一颤,而后手中针线跌落,惊愕的转身看着周昂。 眉目清秀,温婉端庄,妇人的容貌正是周昂记忆中母亲的样子。 而且这还是周昂记忆中母亲最完美的样子,容颜鼎盛,正值芳华! “昂儿?真的是我的昂儿?”妇人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而后满目深情的看着周昂,口中唤着周昂的小名。 周昂对着妇人点了点头,而后跨过房门走了进去。 进到屋内,妇人已经站起身来,她上前两步,站在与周昂近在咫尺的地方,微微仰着头看着周昂的脸庞,双目之中热泪盈眶。 “我的孩子......娘亲终于又见到你了!”妇人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夺眶而出,似乎情绪也到了顶点无法自已,一下张开双臂将周昂抱住,不住的抽泣起来。 周昂感觉到一具温暖的身体将自己拥抱,甚至透过衣衫能感受到妇人炙热的泪水。 这种感觉周昂太熟悉了,那确实是母亲的拥抱,一切都与自己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母亲为何离我而去?为何又要让我今日见到你?”周昂任由妇人抱着自己,口中却问出来心中的疑惑。 周昂的语气没有丝毫不敬,似乎对于自己母亲是妖类并不奇怪,也不排斥。 妇人闻言松开了周昂,退后半步用衣袖擦拭了脸上的泪痕,而后悲伤的说道:“娘亲是妖类,自有不得已的苦衷,试问天下又哪有母亲能舍得自己的孩儿?” 周昂看着妇人,无论是她每一个细小的动作,还是说话之时的神态语气,完全就是周昂记忆中的样子。 “不过现在好了,我们母子终于团聚了,而且我儿修道有成,还成了朝廷命官!”妇人继续说道,看向周昂的目光也满是宠溺与骄傲。 “对了,这是母亲为你缝制的衣衫,因为不知道你的身形,母亲只能凭着心中想象的样子缝制,快穿上看合不合身!”妇人似乎想起了自己缝制的衣衫,拿着周昂来到桌前,将那件淡绿色的衣衫拿起就打算穿在周昂身上。 周昂看了一眼衣衫,没有拒绝妇人,任由妇人为她穿上。 等到周昂套上了那淡绿衣衫,发现竟无比的合身。 周昂伸手摸了摸衣衫,入手感觉清凉丝滑。 随即周昂又开口问道:“如今我们母子团聚,母亲有什么打算?” 妇人见周昂发问,脸上也露出了郑重之色,而后说道:“如今天地失序,人间王朝气运衰败,正是群雄并起,改天换地的大好时机。为娘要不了多久就能神魂纯阳,成就元神法相,那时候便是真正的妖仙了,只要我们母子联手,便是让我儿登上九五之位也并非难事!” 听到妇人的话,周昂明显一愣,随即大有深意的看了妇人一眼,而后失笑着说道:“呵呵,你的心倒是真大!原本以为你能知道一些关于我母亲的事,看来你也只能凭我的记忆来模拟她,不过你这能力倒是有些稀奇!” 周昂注意到,妇人口中所说的是改天换地,而不是一般情况下说的改朝换代。 妇人看到周昂的反应,也是微微一愣,不过随即又恢复如常的说道:“我儿这是怎么了?你为官修行,不就是为了权势地位,如今大好机会摆在我们眼前,你还犹豫什么?” 这一次妇人的声音明显有些变化,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只是其中多了许多蛊惑的感觉。 “你不是一直想着娘亲吗?跟我一起吧!娘亲以后日日陪着你,你可以坐拥天下,掌握亿万生灵的命运!”妇人的语气越发具有蛊惑性,她的声音如魔音一般在周昂耳边响起。 “你可真喜欢演戏啊?到现在还不死心?”周昂忽然面带笑容的说道,一幅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 就在周昂说话之时,飞剑余鸾已经凌空朝着妇人斩去。 妇人面对飞剑斩来也不慌乱,只见她微微侧身,身形便如鬼魅一般移开,同时她一脸心痛的看着周昂说道:“你口口声声叫我母亲,却如此狠心想要杀我!娘亲可是真的很伤心呢......” 不过这一次妇人的声音却渐渐的不同,已不再是周昂记忆中自己母亲的声音。 随着妇人声音的改变,她的相貌身形也终于开始变化,很快便不再是周昂母亲的样子,而是变成了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 “你这小子也是忒坏,明明没有被迷惑,却还要装作被迷惑的样子,论演戏你才是真高手!”老妪目光不善的盯着周昂,有些好气的埋怨道。 “若不陪你演下去,又如何能轻易找到你的本体?”周昂将余鸾召回,飞剑在周身盘旋,身上的气势也开始凝聚。 当第一眼看到那巨大的老槐树时,周昂其实已经断定,那大如宫殿的老槐树都还不是树妖的本体。 树妖千年道行,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本体暴露在外,那么大一颗老槐树,目标实在太大太明显了。 “哼,你以为找到我的本体,就有本事打败我吗?”老妪对周昂的话嗤之以鼻,手中一根木杖朝着地面重重落下。 下一刻整个空间都开始摇晃起来,原本的庭院寸寸瓦解,顷刻之中周昂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座古墓之中。 古墓之中阴气更盛,无数的树根如同血管一般密布在石壁之上。 下一刻周昂还发现,他身上出现无数的藤蔓,那些藤蔓不断蠕动收缩,自己体外仿佛包裹了一个大茧子。 “我的好孩儿,娘亲织的衣衫可还合身?”树妖姥姥得意的笑着,她看向周昂仿佛是在看一头待宰的羔羊。 然而出乎树妖姥姥的预料,周昂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慌张,反而目光依旧平静的看着树妖姥姥。 “邪魔歪道终究只会耍这些小伎俩!”周昂不以为意的说道,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大儒墨宝中那一丝浩然正气冲天而起。 下一刻周昂身后那个古代圣贤的虚影再次出现,当圣贤虚影出现的刹那,束缚着周昂的藤蔓纷纷瓦解,就连阴冷的地宫之中,也激荡起浩浩荡荡的正气。 “大儒墨宝......浩然正气.......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感受到浩然正气出现,树妖姥姥第一次出现惊慌的神情,可见这浩然正气对妖邪的压制是何等明显。 “你以活人元气修行,残害无辜为祸人间,天不收你,本官来收!”周昂声如雷霆,声音之中蕴含正气,浩浩荡荡令人生畏。 声音直接穿透地宫,响彻整个密林。 第28章 三世契阔同生共死咒 燕赤霞自与周昂分开后,便赶到了密林东北,当他到来的时候,就看到宁采臣被藤蔓吊在空中,那些藤蔓刺入宁采臣的肌肤之中,还在源源不断的吸着宁采臣的血液与精气。 等到燕赤霞斩断藤蔓,救下宁采臣时,这个年轻的书生已经气息虚弱,身躯更是皮包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糟糕,宁兄这次怕是活不成了!”燕赤霞心中无比担忧,但他却是毫无办法。 燕赤霞下意识的看向了密林中央,在他心中也只有周昂或许能够救宁采臣。 不过就在燕赤霞看向密林中央时,周昂那如雷霆的声音也传到他耳中。 下一刻,燕赤霞看到密林中央一道巍峨的身影出现,那身影高冠博带,看起来比巨大的老槐树还要高大,虽然只是一道虚影,却流露出山岳般的气势。 “轰隆隆......”大地震颤,尘土飞扬。 只见密林中央的老槐树轰然炸裂,接着地宫塌陷,紧接着两道人影从地下飞起,正是周昂和树妖姥姥在不断交手。 两人凌空飞舞,周昂身形如随风柳叶,手中飞剑不断刺出游走,身后圣贤虚影耸立,死死的压制着树妖姥姥的妖气。 而树妖也是身如鬼魅,手中木杖更是化为一条毒蛇,不断在虚空跳跃,与余鸾不断缠斗。 燕赤霞将宁采臣放下,手中掐动剑诀,飞剑赤霞立刻载着他冲天而起。 还在空中飞行,燕赤霞便变幻剑诀,只见脚下赤霞飞剑分出无数剑光,顷刻间便有数十道剑影。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燕赤霞口中念出一段咒语,就见那数十道剑光锁定树妖姥姥,而后狂风暴雨般的轰向树妖。 燕赤霞所得的修行法门名为《太乙拨罪斩妖护身咒》,这套法门共分四层境界,分别为操天道、化两仪、生阴阳、转乾坤。 而燕赤霞目前只修炼到第一层境界小成的样子。 “臭书生又是你?”见到如雨的剑光落下,树妖姥姥瞪了燕赤霞一眼,认出了他就是先前被自己打伤的人。 树妖姥姥双手交织,同样一道法诀打出,虚空之中无数的树叶出现。 这些树叶出现,立刻在空中飞舞盘旋,顷刻间形成一面墙挡在了树妖姥姥身前,燕赤霞的剑光射在树叶组成的墙体上,二者几乎同时消散。 “你小心些,这树妖道行不浅,而且我感觉她还没有尽全力,逼出她的杀招,我才有把握一击斩杀他!”周昂提醒着燕赤霞,他迟迟没有使用出剑式,就是没有十足把握。 周昂的出剑式只有一招,而且只能用一次,如果不能做到一击必杀,周昂也不敢随意使用。 树妖姥姥被周昂和燕赤霞联手夹击,却并未露出不支的迹象,似乎有一股力量正源源不断的补充进她的体内。 “如此下去可不是办法,这树妖果然和地脉融合,力量源源不断!”燕赤霞想起姜小昙说的话,顿时明白树妖为何力量一点不见衰减。 周昂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当燕赤霞开口之时,周昂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不好小心!”周昂下意识的看向身后,同时口中提醒着燕赤霞。 就在周昂看向身后的刹那,虚空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道巨大的树木虚影。 这虚影与先前周昂毁掉的那颗老槐树极其相识,不过眼前这虚影竟然散发出纯阳的气息,其中更是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元神法相......这树妖已经凝聚了元神成了妖仙!”周昂顿时神色大惊,看到这巨大的虚影时,周昂才知道树妖已经将神魂转化纯阳,成就了元神法相。 渡过雷劫之后,转化纯阳的神魂便是元神,其妙用无穷,几乎可以碾压一切元神之下的力量。 树妖姥姥极其狡猾,竟然一直隐藏自己的元神法相,就在与周昂燕赤霞激战正酣时,再用元神法相偷袭。 元神法相依旧是树妖本体的样子,不过从元神上一根粗大的树枝猛然砸向周昂,所过之处仿佛空间都寸寸裂开。 兰若寺外,姜小昙御剑而来,此刻正好看到树妖元神法相偷袭周昂。 她甚至来不及多想,猛然大喝一声,身形激射一下挡在了树妖元神法相和周昂之间。 “公子快走!”姜小昙背对着周昂,口中惊呼一声。 下一刻在周昂和树妖的元神之间,出现一株巨大的鲜花虚影,那鲜花茎干翠绿,上面盛开着洁白的花瓣,竟是一株昙花。 昙花花瓣层层绽放,在虚空之中激荡起一层层涟漪,仿佛令时间都变得缓慢起来。 周昂看到眼前的一幕微微一愣,下一刻脸上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这是何苦?原来这就是你命理之中的大劫!”忽然周昂声音有些怅然的说道,眼前已经发生的一幕,甚至将要发生的一幕,似乎在他心中早有预见。 果然周昂话音刚落,树妖的元神法相就与昙花虚影撞击在了一起。 下一刻,昙花虚影轰然碎裂,姜小昙的身形也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从空中跌落而下。 周昂连忙在空中接住姜小昙的身躯,此刻姜小昙不仅气息虚弱,甚至神魂也在开始溃散。 几乎就在同时,周昂从怀中取出那张写有人字的大儒墨宝,他直接将墨宝抛向空中。 不过这一次大儒墨宝自己在空中粉碎,一道由浩然正气组成的护罩笼罩着周昂和燕赤霞几人。 浩然正气形成的护罩将树妖元神法相一震,竟然挡住了树妖,让树妖一时间只能看着。 周昂抱着姜小昙,飘然落在地面。 “对不起公子,以后我不能陪你了,请原谅我一直骗你!”姜小昙躺在周昂怀中,声音虚弱的说道。 “我不是让你在家等我吗?你跑来干什么?”此刻周昂并未理会树妖,而是有些心疼的看着姜小昙。 此刻周昂心中也是感触颇多,几日前他就窥探到姜小昙命理之中有大劫将至,没想到就在今日就应验了。 “对不起公子,其实我一直都在骗你,你可知我为何姓姜?”姜小昙依旧说着对不起,她的声音越发虚弱,就连身体也开始慢慢虚化,仿佛随时都要消散一般。 “将军岭,将军庙,这便是你姜姓的由来,我又岂会不知?”周昂声音轻柔的说道,看向姜小昙的目光越发温柔。 听到周昂的回答,姜小昙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而后仿佛将要解脱一般的说道:“原来公子早就知道了!” “傻丫头,你的演技那么差,我又怎会猜不到?你虽然也算渡过了雷劫,可神魂并未接受雷霆洗礼,又怎么能挡住树妖的元神法相。”周昂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虽然语气有些埋怨的味道,落在姜小昙耳中却感觉无比甜蜜。 “这便是公子所说的因果吧?公子为我挡了雷劫,我以命相还。可是我好希望没有还清公子的因果,这样我下辈子还能继续缠着公子。可惜神魂消散便没了下一世!”姜小昙脸上露出凄婉的笑容,她的身体已经变得非常透明,眼看就要彻底消散了。 看着姜小昙就要消散的神魂,周昂脸上并无痛苦之色,眼神之中反倒多了许多明悟,似乎想明白了许多困惑。 而后只见周昂注视着姜小昙,将一根手指轻轻的点在了姜小昙的额头。 于此同时周昂开口说道:“我能护你一次,便能护你一生一世,有我在谁也杀不了你!” 周昂语气坚定,声音中透露出无比的自信。 果然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姜小昙原本溃散的神魂竟然开始出现聚拢的迹象,已经透明的身躯又开始变得真实起来。 “公子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姜小昙感觉到自己神魂竟然开始重聚,而且隐约间神魂好像还与周昂多了某种特殊的联系。 看到姜小昙消散的神魂重聚,燕赤霞和护盾外的树妖姥姥都万分惊讶。 要知道神魂才是生灵的根本,神魂消散便是神仙也救不了,能够将一个消散的神魂重聚,这完全违背了常理。 “对你下了一个诅咒,从此以后你我二人,若有一人死去,另一人便会同时死去!”周昂无比宠溺的看着姜小昙,生死大事在他口中仿佛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三世契阔同生共死咒。”下一刻周昂道出了这个诅咒的名字。 当姜小昙现身为周昂挡住树妖姥姥元神法相时,周昂心中便已认定了姜小昙。 周昂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只要自己心中认定,哪怕明知姜小昙是妖,周昂也毫不在意。 第29章 县衙班底 “三世契阔同生共死咒,好美的名字!”听到这个诅咒的能力和名字,姜小昙却是无比幸福的说道。 虽然这是一个诅咒,但确实是一个美丽的诅咒。 周昂将姜小昙的身姿扶正,此刻姜小昙已经基本恢复。 “今日了却了你的生死大劫,也打开了我的一桩心结,可谓双喜临门。再斩了这树妖,便是三喜临门了!”周昂缓缓站起身来,身上竟流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气质。 “公子小心。”一想树妖姥姥,姜小昙几乎下意识的说道。 “你还叫我公子?”周昂回头看了一眼姜小昙,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姜小昙看着周昂的神情,心中已是明了,而后低着头有些害羞的说道:“周......周郎!” “哈哈,好,看我如何斩妖除魔!”周昂仰天一笑,猛地一步踏出。 就在周昂踏出的刹那,他的身后再次浮现出圣贤虚影,紧接着在那圣贤虚影四周,又出现五条真龙翻腾。 周昂第一次将《本经阴符七术》与浩然正气融合。 而这也仅仅只是开始,下一刻那圣贤虚影不断凝实,接着虚影凌空,脚下又出现一头硕大的灵龟。 灵龟驳着圣贤虚影,仿佛让圣贤站在了最坚硬平稳的地方,任凭沧海桑田时空变迁,都无法动摇分毫。 这正是《本经阴符七术》的第二层境界,养志法灵龟,效法灵龟培养出最坚定的意志! 即便如此也还没有完,只见那大儒墨宝所化的护盾,又化为一丝丝浩然正气,也开始融入到虚影之中。 随着多种力量融入圣贤虚影,原本的一道虚影竟散发出纯阳的气息,似乎这道虚影正成为周昂的元神法相。 圣贤虚影越发凝实,就连五官也开始浮现,仔细一看果然与周昂十分相似。 “千年树妖,为祸人间,正道不容,天诛地灭!”忽然圣贤虚影竟然开口说话,同时他一直手掌伸出,直接朝着树妖的元神法相拍去。 圣贤元神法相一动,天地间风起云涌,一股浩然正气激荡开来,冲破云霄直上九天,刹那间百里之内天朗气清,原本笼罩在兰若寺的妖气被一扫而尽。 树妖元神见势不妙,就打算遁走,到了元神层次,已经初步触摸到了一些空间奥秘,只见树妖元神周围荡起层层波纹。 不过随着圣贤元神的大掌落下,他手掌所过之处,空间又好像被他抚平。 “不......我苦修不易,求你放过我,我愿意与你签下主仆契约!”眼看元神无法遁走,树妖惊恐的向周昂求饶。 “我若饶你,天理何在?”依旧是那圣贤虚影开口说话,毫不犹豫的一掌压在了树妖元神法相之上。 顷刻间树妖元神法相如同冰块融化一般,在圣贤元神掌中逐渐的稀薄,直至消散。 燕赤霞已经有些看呆了,原本不可一世的树妖,竟然毫无还手之力的就被杀了,他现在都还有些没用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就在圣贤元神毁去树妖元神法相时,这具主要由大儒墨宝中浩然正气支撑的元神也开始出现溃散的迹象。 眼看圣贤元神将要溃散,周昂心念一动,那圣贤元神又伸出手掌,直接抓向了树妖姥姥的本体。 下一刻圣贤元神掌中,便多了一株巴掌大小,却散发着勃勃生机的碧绿树苗。 “这树妖千年道行,却留下了这最精纯的力量结晶,此番收获倒也不小。”圣贤虚影很快消失,碧绿的小树苗落入周昂掌中,他看着小树苗满意的说道。 “糟糕,差点忘了,宁兄恐怕活不成了!”燕赤霞看到周昂掌中树妖的本命精华,忽然想起宁采臣还奄奄一息。 此刻周昂也想起,他们之所以来斩杀树妖,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为了救宁采臣,这才说道:“带我去看看。” 很快燕赤霞便带着周昂和姜小昙来到了宁采臣身前,此刻宁采臣似乎已经气绝,看上去整个身体都如同一具干尸。 “死了?宁兄也是个可怜的人啊!”燕赤霞一脸悲伤的看着宁采臣尸体,心情顿时失落不少。 周昂认真的看着宁采臣,不过在周昂的眼中,他却还能看到宁采臣头顶有一道气运并未消散,而且那气运呈现绯色。 “这宁采臣倒是一个福源深厚之人,福兮祸所依,看来这次倒是便宜他了!”忽然周昂开口说道,说的话却是让人一头雾水。 不过下一刻,周昂忽然张开手掌,露出了那株树妖本命精华。 接着只见周昂伸出手指对着本命精华轻轻一弹,这一弹之下,本命精华所化的小树顿时折断,有三分之一的精华直接飞向了宁采臣。 下一刻精华融入到宁采臣的尸体中,接着尸体上闪烁着碧绿的光华,在光华流转之下,宁采臣的尸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起来。 只是刹那,原本一具干尸的宁采臣,又恢复如常,甚至看起来栩栩如生。 “我.....我竟然没死?”很快宁采臣便悠悠醒来,他的眼中一片清明,看起来似乎比生前更加灵动。 “你小子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本来已经死了,是县尊大人用树妖的本命精华让你死而复生!”燕赤霞开心的对宁采臣说道,他知道这不仅会令宁采臣复活,甚至因为那本命精华的关系,宁采臣无论是身体还是神魂,都会有前所未有的提升。 “县尊?可是燕兄口中那位郭北县令?晚上宁采臣,拜见县尊,多谢救命之恩!”宁采臣虽然刚经历了生死,却显得异常冷静,他甚至很快便明白了前因后果,这便是那树妖本命精华带来的变化。 周昂坦然的受了宁采臣一礼,这一礼他确实受得。 不过下一刻周昂一脸古怪的看着宁采臣,大有深意的说道:“那树上有个骨灰坛,里面藏着一个年轻的女鬼,她就是聂小倩吧?宁书生有何打算?” 宁采臣闻言也是看向了身后榕树,在那树干之上确实放着一个骨灰坛。 “小倩一生命运多舛,便是做了鬼也不安生,我打算将她的骨灰送还故乡,助她转世投胎。”宁采臣心中早有想法,便直接开口答道。 “你能如此想最好,人鬼终究殊途,虽然你福缘深厚,但若强行要与一个鬼魂结合,就会有无数磨难接踵而来,让她早日投胎,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出乎意料周昂很是赞同宁采臣的做法。 不过当周昂说到人鬼殊途的时候,燕赤霞和姜小昙都有些意外的看向了周昂。 这一刻两人才知道,原来周昂心中非常清楚,自己要与姜小昙在一起,同样会面临无数的磨难。 “可惜府试在即,宁兄今年怕是无缘府试了!”似乎感觉气氛有些微妙,燕赤霞主动开口,叹息起宁采臣来。 “不考了,如今世道昏暗,贪官权臣把持朝政,我等寒门学子,没有背景靠山,就算考也难出人头地。待我将小倩的骨灰安葬之后,便返回郭北县,学生宁采臣,愿为县尊效犬马之劳!”忽然宁采臣极其郑重的躬身在周昂身前。 宁采臣得了树妖精华,已然开窍。方才醒来之时,他其实已经想明白了许多,而他自己也知道,与周昂相遇,其实就是自己最大的机遇。 “你可知本官的志向?我可不止想要安于一任县令,本官立志要扫荡天地污浊,还这世道一个朗朗乾坤,这条路注定荆棘满布,甚至会与天下百官为敌,前路凶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周昂听到宁采臣有意投靠,却没有表现的多么高兴,反而一脸严肃的说道。 “心意已决,纵万死而无悔!”宁采臣再拜,语气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好,本官麾下正缺一个心腹文吏,我在郭北县等你!”这一次周昂面露喜色,心中也是高兴不已。 宁采臣有绯色气运,那至少是四品以上的官运,有这样一个人为自己效力,周昂如何不高兴? “燕兄,你呢?”忽然宁采臣一脸笑意的看着燕赤霞,语气颇为玩味。 燕赤霞先是微微一愣,不过随即大笑道:“哈哈,我自然也不考什么科举了。与县尊半日,便胜过我十年苦读,还考什么科举啊!往后我燕赤霞原为县尊鞍前马后!” “看来今日本官是四喜临门了?先有三喜,而今再得左膀右臂,人生如此夫复何求!”这一刻周昂是真的高兴了。 以后文有宁采臣这个官运不低的人辅佐,武有燕赤霞这样的剑仙相助,别说他一个七品县令,便是那些从二品的布政使,也不一定有如此强大的班底。 “周郎,还有我呢?以后你我一体,纵有万千劫数,我也与你共进退。”姜小昙满脸柔情的拉着周昂的手,语气坚定的说道。 因为《三世契阔同生共死咒》,两人等于挑明了关系,姜小昙也是敢爱敢恨的性格,便也不再有一丝的害羞,哪怕有外人在场,她也不觉得与周昂表现亲密有何不妥! “对啊,本官家中可是还有一位真正的妖仙呢!”周昂也顺势拉着姜小昙的手,不过下一刻他忽然将手中剩下树妖精华注入到了姜小昙的体内。 有了树妖的精华,姜小昙元神之中力量顷刻暴涨,她本就渡过了雷劫,所欠缺的仅仅是单纯的力量,而今周昂为她补上了力量的缺陷,自然成为了一位真正的妖仙。 第30章 鬼王对弈 宁采臣辞别而去,带着聂小倩的骨灰前往了她的故乡,而周昂和姜小昙还有燕赤霞都返回了郭北县。 千年树妖并非盘踞在郭北县的妖孽,不过周昂将其斩杀后,念头也越发通达,他感觉最多一年半载就可以尝试渡劫。 不过这一次斩杀树妖,收获最大的并非周昂,而是获得了树妖精华的姜小昙。 相比于收获,这一次周昂其实损失极大,因为大儒墨宝被消耗,周昂身上再无浩然正气,再也无法像斩杀树妖时那样,可以短暂的凝聚出纯阳元神。 返回郭北县后,周昂直接任命燕赤霞为郭北县捕头,当燕赤霞成为郭北县的捕头之后,周昂发现县狱上空竟然出现一道獬豸虚影,这虚影与剑城隍气运遥相呼应,使得郭北县人道气运大涨。 “一个剑仙捕头,确实有些大材小用了,不过我最近谋划的那件事如果成功,燕赤霞便有大用!不过眼下还有一件要事,恐怕要麻烦小昙。”后院书房之中,周昂提笔为罗大业写下贺寿的笔墨,一边写还与姜小昙一边闲聊着。 “周郎如今还是如此客气,你我之间何来麻烦?”姜小昙有些埋冤的看着周昂,不过脸上还是带着微笑。 “古之圣贤,夫妻之间相敬如宾,我敬你并非客气,而是发自内心。”周昂放下手中毛笔,却是一脸认真的说道。 姜小昙听到周昂说出夫妻二字,心中自是甜蜜无比,而后笑得越发灿烂的说道:“周郎要我做什么?” “我有一门密术,可以通过自身气运推算出官印在何处,不过我道行还不足以施展。而今你我一体,我想借助你元神法相的力量。”周昂细细道来,却是打算着手寻找郭北县令的大印。 气运一道玄之又玄,周昂身上有郭北县令的气运,而无论郭北县令的大印在何处,理论上它也蕴含着相同的气运,凭借二者同源,便有可能感应到大印的位置。 入夜之后,郭北县夜深人静,周昂和姜小昙站在后院之中,此刻一株昙花虚影充斥在庭院之中,虽然是夜晚,却给人无比浓郁的纯阳气息。 “待我引导气运,你便助我一臂之力!”周昂站在姜小昙身前,说话之时已缓缓的闭上了双眼,而后神魂出窍,在周昂的身后再次出现了那个圣贤的虚影。 周昂也觉得奇怪,大儒墨宝破碎,浩然正气消散,周昂以为自己的神魂会变成自己本来的样子,可神魂依旧保持着圣贤的样子,只是再无一丝纯阳之气。 看到周昂神魂出窍,姜小昙的元神法相开始激荡起层层涟漪,那巨大的白色花瓣也层层叠叠的绽放,顷刻间整个后院仿佛另一片空间。 昙花的元神法相力量不断的灌注到周昂神魂之中,借助两人神魂中诅咒的联系,属于姜小昙的纯阳之力毫无排斥的融入周昂神魂之中。 随着周昂神魂再次掌握纯阳之力,那模糊的五官再次浮现,同时双目之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随即在周昂神魂感知之中,郭北县上空那道人道气运冲天而起,气运如柱在虚空之中笔直耸立。 不过下一刻,周昂的神魂忽然伸出手掌,一掌插入到气运之中,同时神魂双目光华暴涨,顷刻间那道笔直的气运竟然变得倾斜起来。 气运倾斜朝着西南方向,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与此同时,在郭北县西南的崇山峻岭之间,一道淡淡的青烟升起,那青烟肉眼难辨,只有望气之术可以查看。 不过若仔细寻找这气运的源头,便会发现气运并非从山间出现,而是来自另一处空间。 在西北崇山峻岭之下,那里自成一界,只不过在这个世界之中没有日月风云,有的只是无尽的死寂与腐朽。 阴森的鬼气充满着整个世界,无数的阴魂厉鬼飘荡在这片世界之中。 在世界的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城池,城池漆黑,同样鬼气森森。 只不过在城墙之上,有披甲执锐的鬼兵鬼将,城中更有无数鬼魂生活,一切与阳世时一般无二。 鬼城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宫殿,宫殿外围戒备森严,只是宫殿之中异常冷清,只有两人正在对弈。 这对弈之人,其中一个是身着金丝黑袍,头戴冕冠,作帝王打扮的中年男子。 而另一人则是身穿灰袍,而且衣衫破烂,须发皆白,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 这老人明显还是活人之躯,只不过充斥着整个世界的鬼气,在距离这个老人三尺的地方再难寸进。 老人手中拿着一枚白子,举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对面的帝王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棋盘,两人的样子仿佛画面被定格一般。 “三年了......老夫与黑山鬼王这盘棋快要接近尾声了!”忽然老人缓缓开口,将对方称作黑山鬼王,接着他手中白子落在棋盘一角。 看着白子落下,黑山鬼王眉头微挑,不过即便这枚白子落下,棋局之上有些变化,却依旧难改黑子大局已定,白子苦苦支撑的格局。 “三年了......先生还在等那一线生机?”黑山鬼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语气平和的问道。 单从言行举止来看,两人仿佛至交好友一般。 而且这黑山鬼王虽然名字听起来凶神恶煞,但无论气质还是长相,都给人一种大气沉稳的感觉,甚至黑山鬼王一身气息纯阳,那具身躯不仅是真正的肉身,而且还无漏无垢,肌肤仿佛琉璃一般。 阴极返阳神魂成就元神,这便是仙的开始,无论是妖仙、鬼仙、人仙、成就元神便脱离了凡俗的生命层次。 而血肉衍生,无漏无垢,便是仙的更高层次。 到了这个层次,已经无所谓人、妖、鬼之分,皆为真仙! “一线生机不是已经出现了吗?”行将就木的老人咧嘴一笑,看向黑山鬼王的目光多了一丝玩味。 就在老人话音落下的同时,整个鬼域忽然一晃,仿佛一场地震来临。 不过这种摇晃刚一出现,黑山鬼王手掌轻轻一按,整个鬼域又恢复如常。 只是下一刻,大殿王座之上一枚黄铜印章忽然凌空悬浮,那印章之上还有一道青色气运冲破无穷鬼气,刹那之间穿透鬼域,升起在阳世之中。 黑山鬼王看到铜印凌空,先是微微一愣,不过很快面露了然之色,而后随手对着铜印一招,只见那铜印便乖乖的落入他的掌中。 铜印落入黑山鬼王掌中,立刻气运消失,变成一枚普普通通的铜印。 只见黑山鬼王翻过印面,可以看到上面的印文,正是“大宁郭北县令印”几个字。 “人道气运牵引,看来郭北县又出现城隍了!难道先生觉得?一个县城隍就能成为那一线生机?”黑山鬼王无所谓的对着老人说道,语气依旧如闲谈一般。 下一刻黑山鬼王将铜印随手一丢,那县令印又乖乖的落回到王座之侧。 “鬼王既也知有一线生机,何不悬崖勒马,与老夫把酒言欢,至少也胜过打打杀杀,生灵涂炭!如此岂不妙哉?”白发老人嘿嘿一笑,看起来也是个妙人。 “如今天地失序,天人五衰,本王为一代鬼雄,自当顺势而起,若不激流勇进,岂不辜负了这大好时光?”黑山鬼王也是爽快一笑,想也没想的就答道,似乎两人这样的对话时常发生。 黑山鬼王说完,手中一枚黑子也跟着落下,这一子落下,棋盘上黑棋气势更胜,白棋更加岌岌可危。 谈笑之间,棋盘之上又是一番险象环生,就连白发老者眉头也微不可察的一皱。 下一刻只听黑山鬼王威严厚重的声音传出殿外:“怙照听令,本王命你前往郭北县,斩杀新任城隍!” “末将领命!”下一刻宫殿外一道漆黑的人影轰然跪拜,接着一阵铠甲摩擦的声音响起。 鬼将怙照,黑山鬼王麾下六大鬼将之一,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鬼仙。 此刻周昂也看到了西南群山中官印发出的一丝微弱气运,不过这种联系也只出现了刹那,接着属于官印的气运就被掐断。 下一刻周昂就看到,在西南群山上方,一张巨大的鬼脸出现,那鬼脸占据天际,仿佛一口便能吞天噬地。 “糟糕!竟然有鬼王私设鬼域割据一方,这天地已经混乱至此?”看到那占据天地的鬼王气运,周昂虽然看不到黑山鬼王的本体,却能感受到其中的强大。 天地有序,生灵死后魂归幽冥,这是天地诞生时便产生的秩序。 可如今周昂发现,就在郭北县不远的地方,就有鬼王私设鬼域,将本该死后进入幽冥的鬼魂强行接纳,让这些鬼魂不入轮回。 如此行径就好比人间割据一方,分割了幽冥地府的气运。 如今人间正道不显,奸佞邪祟横行,就连阴间也出现了如此重大的变故,周昂立刻便想起了树妖姥姥说的‘天地失序’。 周昂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苍穹,不知道那高高在上的天,那些受亿万生灵信仰香火供奉的神佛,是否还有能力维护天地秩序? 第31章 指物化形 “怎么办?官印竟然落入了一方鬼域之中,可是这鬼王要官印干什么?”姜小昙自然也感受到了黑山鬼域的存在,即便她已是真正的妖仙,在黑山鬼王这个真仙面前也感觉渺小。 “不知道,但肯定所图非小,你准备一下,明日我们便去绍兴。”周昂同样一脸凝重的说道,黑山鬼域散发的气息,让他深知不可力敌。 “现在还去给罗大业祝寿?万一我们离开了郭北县,黑山鬼域对郭北县不利怎么办?”姜小昙一脸不解的问道。 周昂神魂已经归窍,他的双目之中神色复杂,似有万千思绪闪过。 过了片刻,周昂才缓缓说道:“越是此时越要借势,那鬼域紧临郭北县,三年来却并未对郭北县造成最终的毁灭,可见应该有一股力量也在阻止着鬼域壮大,想来短短几日时间还不会出太大的变故。” 听到周昂的分析,姜小昙心中微微松了口气,随后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第二日一早,周昂对燕赤霞交代了一番,便带着姜小昙离开了郭北县,前往绍兴府。 这一次两人没有走陆路也没有走水路坐船,而是直接御剑飞行到了绍兴城郊外。 “周郎,这绍兴城为何比金华城大了如此之多?”看着远处雄伟壮观的绍兴城,姜小昙显得有些好奇。 此刻周昂看起来气定神闲,好像忘记了郭北县一侧的黑山鬼域,耐心的为姜小昙解释道:“绍兴虽然与金华一样都是府城,可是在前朝最后的那一段时间里,绍兴是作为都城存在过一段时间的,加上这里世家大族盘踞,气象自然非比寻常。” “绍兴府人文荟萃,可是出过不少文坛巨匠,更有许多位列朝堂高位,这里文风鼎盛,江南文气绍兴独占七成!”周昂继续讲到,就在他说话之时,望气之术看向绍兴城,只见城池上空无数气运交汇,许多气运甚至超过了府衙和府城隍。 “若是郭北县有如此气运,又何惧一方鬼域!”姜小昙感慨了一句,她身为妖仙自然也感觉到了绍兴上空那交织如网的人道气运。 “会有那一天的!”出乎意料周昂却是认真的答了一句。 很快两人便连袂走入绍兴城,稍一打听便找到了罗大业的府邸。 罗大业虽然已经至仕,但毕竟是从三品大员,府邸的规格也是极高的,便是放在藏龙卧虎的绍兴,也是名列前茅的深宅大院。 周昂递上拜帖和请柬,很快罗大业的府门便大开。 不过以罗大业的身份自然不会亲自迎接,而是派了自己的老仆人来迎接周昂。 周昂与姜小昙走入罗府,发现府上并没有张灯结彩,更看不出大摆寿宴的样子。 “自从十七年前子浮公子失踪,罗府便算彻底断绝了子嗣,这些年来老爷从不摆寿宴,就是怕府上冷清!”一边向府中走去,老管家一边向周昂诉说着,按理说这些话他这个仆人也不该说。 “此番寿宴罗公也没有宴请宾客?”周昂对罗家子嗣的事也有所耳闻。 “老爷只请了县令大人,不过明日怕是有些客人不请自来!”老管家看似随意的答到,不过周昂却是听的一愣。 片刻后两人就被领到了中堂之外,远远的周昂就看到罗大业立在堂前。 “咦?”两人远远一望,却是几乎同时咦了一声。 “晚辈拜见罗公!”两人一愣之后,周昂首先拱手施礼,这一次他没有自称下官,而是改称了晚辈。 “周县令里面请。”罗大业也是微微还礼,将周昂请进了中堂。 随后几人分宾主坐下,就有仆人端上茗茶,茶香沁人心脾,周昂也忍不住端起了茶杯。 “老夫观周县令面罩紫气,这是要升官的迹象,倒是要提前恭贺县令了!”罗大业忽然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周昂大为意外。 “罗公还会看面相?”周昂故作惊讶的问道。 其实学问到了一定层次,自然也会触及到天机命理,而易经八卦也是大多数读书人都会涉猎的。罗大业会看面相周昂其实也不意外,他意外的是这种事情罗大业会亲口说出来。 “闲暇无事时,也会看一些相书,对此道也算有些心得。”罗大业喝了一口茶随意的说道,好像两人很自然的便开始探讨起学问来。 周昂闻言点了点头,而后也随意的说道:“晚辈对望气之术也有涉猎,我观罗公并非子嗣凋零之相,相反却是子嗣昌隆之相,不知子浮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才中堂之外,两人各自表现出惊异,正是一个看到了面相变化,一个看到了气运。 “唉……子浮是我大哥之子,也是罗家唯一的男丁,他父母早亡,自幼便由我抚养,我与他虽为叔侄,却情同父子,只是十七年前他忽然不知所踪,后来我虽然派人多方寻找,却没有丝毫线索.......”罗大业有些艰难的说道,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痛,罗家就此绝后也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如此说来,子浮公子定然安然无恙,恐怕不久之后便会归来,而且还会为罗家再添男丁。”周昂面带笑意的说道,他对自己的望气之术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罗大业闻言,目光之中也难掩激动,他并不意外周昂会望气之术,对周昂所说也信了七八分。 “若子浮安然无恙,老夫此生也就死而无憾了!”罗大业长舒了一口气说道,罗子浮的生死一直是他心中最重要的牵挂。 “嗯?”就在周昂与罗大业交谈之时,姜小昙忽然看向了厅堂外。 “怎么了?”周昂察觉到姜小昙的异常,小声的问道。 姜小昙正欲开口,此时老管家却一脸激动的跑了进来。 “老爷......大喜啊.......子浮公子回来了!”老管家向来沉稳,可如今也是激动的不能自已。 听到老管家的话,罗大业豁然起身,便是以他的修养和心性,此刻也难以镇定,周昂甚至看到,罗大业的身躯也微微的在颤抖。 下一刻,紧随老管家身后,三个人影绕过厅堂,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之中。 为首一个年约三十五六的中年男子,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这一男一女只有十七八岁,看起来像是一对新婚不久的夫妻。 三人皆是身穿绫罗,尤其那年轻的男女,不仅长相俊美,身上更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 “叔父......孩儿不孝,让您久等了!”为首那中年男子一见罗大业,立刻声泪俱下的跪拜在罗大业身前。 “孙儿拜见爷爷。” “孙媳拜见爷爷。” 那一对年轻男女也跟着跪下,果然是一对夫妻。 此刻罗大业也是老泪纵横,早已与罗子浮哭作一团,而那对年轻男女虽未哭啼,却也低着头。 周昂站在一旁,已经用望气之术观望了三人,而这一望之下,周昂也是神色大变,似乎三人气运都极为特殊。 “周郎也发现了?那两人身上有妖仙的气息!”姜小昙对周昂附耳说道,刚才她表现惊讶,正是感受到了两道妖仙气息出现。 周昂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所看到和推算出的,可比姜小昙感受到的多了许多。 “恭喜罗公一家团聚,子浮兄久出未归,想来有许多话要对罗公诉说,晚辈便告辞了!”周昂笑着拱手道。 “这位是?”罗子浮这才注意到周昂,他记得自己叔父寿辰就是这几日,下意识的以为周昂是罗家远房亲戚。 罗大业也察觉到自己失态,连忙起身说道:“这位是郭北县令周昂,与叔父乃是旧识。” 见罗大业介绍自己,周昂对着罗子浮微笑点头,不过就在此时,罗子浮与那年轻男女身上忽然产生变化,原本精致的衣袍竟然瞬间变成了几片芭蕉叶,三人瞬间变得狼狈不堪。 几乎就在同时,一个罗府小厮慌乱的跑来进来,还未到厅中便慌张的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少爷骑回来的三头毛驴变成了一堆枯树枝!” 此刻无论是罗子浮还是那一对年轻男女都显得有些慌乱和茫然,而罗大业则是脸色有些难看,好像他明白了什么。 倒是周昂饶有兴趣的看向那一对年轻男女,颇为玩味的说道:“好一个指物化形,不愧是妖仙手段!” 第32章 圣人遗篇 “带他们下去换身衣服。”看了一眼狼狈的罗子浮一家人,罗大业对老管家吩咐了一句。 随后管家便带着三人离开,而罗大业则一脸凝重的看向了周昂。 “我观子浮一家面相,命中劫数重重,但却有一线生机尚存,而那一线生机便是他们命中的贵人,周县令便是那贵人!”罗大业看着周昂,说出的话让周昂也始料未及。 罗大业的这番话令周昂非常意外,原本他也不想趟罗家这滩浑水,毕竟对方牵扯了两位道行极其高深的妖仙。 指物化形是一种极为深奥的神通,属于真正的仙家手段,要施展这类神通,至少也要元神修为到了极高的层次,就算不是真仙,也相差不远了。 至少姜小昙这位真正的妖仙,目前也无法施展这种神通。 如今罗大业这么一说,让周昂也无法坦然置身事外了。 罗大业会看面相,而周昂也会观望气运,他自然也看到了罗子浮一家气运凶险,但他却看不到自己与罗子浮一家的因果。 “那晚辈便听一听子浮兄的经历,若能相助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周昂略一思量便答道,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一味躲避能解决的,罗子浮失踪十七年,偏偏今日自己来到罗府他就回来了,其中蹊跷已是不言而喻! 很快老管家便带着罗子浮一家三口回到中堂,这一次没等罗子浮开口,罗大业就先说道:“从你当日失踪起一一道来,周县令不是外人,不要有任何顾忌和避讳。” 罗大业微微一愣的看着自己叔父,虽然十几年未见,但罗大业在罗子浮心中依然是积威不浅,当下便也小心翼翼的说道:“十七年前......小侄鬼迷心窍,被一青楼女子迷惑,不幸沾染了花柳之病.......我无脸见叔父,便一直往西而去,后来晕倒在一处溪水旁,醒来之后便遇到了翩翩.....她还有一至交闺蜜,名为花城,便是儿媳江城的母亲!” 罗子浮娓娓道来,将一段少年风流,而后颠沛流离,又偶遇真爱,后来浪子回头,与佳妻隐居山林的故事详细道来。 “我与翩翩生下保儿,半年前保儿与江城成亲,小侄这些年来日夜思念叔父,多年来未能尽孝心中羞愧,便与翩翩商议,带着保儿和江城回来侍奉叔父!”罗子浮继续说道,言语之中对那个名叫翩翩的女子颇为敬重。 “哼......好一个妖孽!胆敢如此算计我儿!”忽然罗大业猛地一拍座椅,此刻一代大儒也难掩怒意。 “算计?翩翩或许是妖,可她确是真心待我,她又怎么可能是算计我?”罗子浮早就猜到翩翩不是人类,不过他早已接受了翩翩是自己妻子,此刻也自然的出言维护。 周昂看到罗子浮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罗大业脸色更是难看,便连忙开口圆场:“唉!子浮兄有所不知,你遇到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青楼女子,甚至你根本没有染上花柳,这一切都是那妖仙翩翩的算计,她是在谋夺你的气运啊!” “这......这怎么可能?”听到周昂的解释,罗子浮一脸的难以置信,就连他的儿子罗保儿和儿媳江城也是一脸惊恐。 “你虽不是王侯之相,却也是富贵至极,可如今你的面相已经大变,此生注定碌碌无为!”罗大业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也正是看到这些,才断定妖仙翩翩是在谋夺罗子浮的气运。 罗子浮一时不知所措,片刻之后才不甘的说道:“可是......可是我与他结合,还有了保儿,甚至保儿也成了家。当日离开之时,她还说保儿是富贵之人,有大好前程!” “贤侄与侄媳皆是妖仙之后,两位妖仙是你们的母亲不假,不过也正是因此,你们二人却承担了她们的大部分劫数,此番算计便是两位妖仙借此躲避大劫!”周昂有些不忍的看着罗子浮一家三人,若不是他与罗大业洞悉其中因果,一般人又如何知道,这看似人与妖的绝美爱情,实则是机关算尽! “母亲和岳母诞下我与江城,只是为了让我们分担她们的劫数?”罗保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此刻这个俊朗少年脸色无比难看,双眼之中也全是不解与悲愤,他还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只是自己母亲用来渡劫的工具。 “不过......事已至此你们也不必伤怀,不如坦然面对,虽说你们的劫数因自己母亲而起,但那毕竟是你们的母亲,承担一些又有何妨?”忽然周昂起身说道,出乎意料的他说出的话竟然是在为两位妖仙开脱。 姜小昙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周昂,周昂这番话在她看来并不意外,在姜小昙眼中,或许这个世界也只有周昂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我们......我们竟然是妖类的后代!”江城娘子脸上也是露出戚戚的神色,一时间也难以接受这些。 看到罗保儿和江城娘子的样子,周昂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随即他声音厚重,如惊雷一般在两人耳畔响起:“你们切不可妄自菲薄,妖仙元神纯阳,早已脱离了妖类本质,而且你们二人神魂之中也带有先天纯阳之气,反倒比起普通人来根骨更佳,你们的出身并不比他人卑微!” 罗保儿和江城娘子闻言都是身躯一颤,他们目光之中顿时清明不少,两人都一脸感激的看着周昂,心知周昂说这些话是在帮他们稳固性心。 因为罗大业的寿辰是明日,当晚周昂也在罗大业的挽留之下住在了罗府,至于罗大业祖孙三代团聚又说了些什么,周昂便不知道了。 等到夜幕降临,周昂没有睡去,而是在老管家的引领下,来到了罗大业的书房。 书房之中只有罗大业一人,此刻他手握书卷,看到周昂到来,才将书卷放下。 而后房门关闭,下一刻便听罗大业开门见山的问道:“上次见你还有浩然正气护体,为何这次便不见了浩然正气?” “金华府有一千年大妖,此妖以男子阳气修炼,已经成就了元神法相,为诛杀此妖,我不得已消耗了大儒墨宝之中的浩然正气。”周昂似乎早已知道罗大业有此一问,便简明扼要的将千年树妖的事讲了出来。 “你能运用浩然正气?”听到周昂的解释,罗大业明显有些意外,不过他关注的并非千年大妖,而是周昂能够运用浩然正气。 “我将浩然正气融入神魂之中,短暂获得了元神境的力量,也是因此才能斩杀树妖的。”周昂并不觉得这些有什么不妥,便再次解释起来。 罗大业越发好奇的看着周昂,不过他也没有继续深究,而是话锋一转说道:“你愿意庇护我那孙儿孙媳,老夫便欠了你的人情,不知道眼下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周昂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他与罗大业说了这么多,此刻才算真正的步入正题。 下一刻周昂就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将书信递到罗大业跟前,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 “晚辈希望罗公能将这封书信转呈太子殿下。”周昂压低声音,虽然在罗大业的书房之中,依旧表现得无比谨慎。 “想要老夫将你引荐给太子?”罗大业接过书信,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周昂倒是不以为意,依旧随意的说道:“书信内容罗公大可观看,至于要怎么做,罗公看过之后自然心中有数。” 听到周昂的话,罗大业对书信内容也是好奇,便直接当着周昂的面,打开书信查看了起来。 罗大业看着书信,脸色不断变化,眼神之中竟也露出了少有的紧张之色。 “老夫知道该怎么做了,时候不早,周县令也早些歇息吧!”罗大业将书信小心的装回信封,只是说了简单的一句,便结束了与周昂的会面。 待到周昂离开之后,罗大业将书信放在书桌上,手指轻轻的在书信上叩击着,显得心中并不平静。 许久之后,罗大业起身走向书架,在众多书籍之中,抽出了一册看起来有些破旧的书册。 那书册不厚,罗大业直接从中间翻开,然而就在书册翻开之时,整个书房之中顿时霞光充盈,并且伴着浓郁的书香之气。 在霞光的映照下,整个书房充满着神圣的气息,书香沁人心脾,仿佛能洗涤人的心灵。 然而无论是霞光还是书香,源头都不是罗大业手中的那册书籍,而是书籍中夹藏的一页书纸。 这页纸张看起来更为古旧,边缘甚至磨损的有些发毛了,纸张之上只有十来个字。 如果周昂此刻看到这一切,一定能感受到这十余字上散发的正是浩然正气,甚至这些字上蕴含的浩然正气,比起那个人字更加精纯。 “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罗大业低声的诵读着书页上的文字,虽然字数不多,却是一段完整的话。 就在罗大业诵读之时,书房之中霞光变化,竟然演化出四时交替,万物生灭的景象。 第33章 云深处 第二日罗大业的寿宴如期而至,虽然依旧简单,却因为多了罗子浮和罗保儿夫妇,倒也没有显得过于冷清。 或许是了却了自己长久以来的心结,今日罗大业也显得非常高兴。 宴席还不过半,罗大业便高兴的当众宣布道:“孙儿如今已经成家,那保儿之名乃是乳名,日后再用颇为不妥,老夫昨夜思量,便为其取名宗保。” 罗保儿闻言立刻起身,恭敬的跪拜在罗大业身前:“孙儿谢爷爷赐名。” “好孩子,快快起来。你与江城成婚之时,爷爷也不在,今日便为你们补上一份薄礼。”罗大业扶起罗宗保,与此同时老管家已经示意两个仆人端着托盘上来。 所谓长者赐不敢辞,罗宗保和江城娘子都恭敬的站在罗大业身前,两人也有些好奇和期待,不知道那托盘之中究竟是什么东西? 罗大业伸手扯掉第一个托盘上的红绸,上面是一柄古朴的文人佩剑。 “这把剑是老夫用了一生的佩剑,虽然这剑从未杀人,也可做宗保防身之用。”罗大业拿起佩剑,双手递到罗宗保跟前。 周昂看着这柄文人佩剑,能明显在上面感受到一股浓郁的文气,这文气虽然比不上浩然正气,却也有了堂皇浩荡之势,对一般的妖魔鬼怪也有震慑作用。 “这块古玉是老夫年轻时偶然所得,与孙媳江城倒是颇为般配。”接下来罗大业打开另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块有着血红浸色的古玉。 这块古玉一看就有些年代了,不过周昂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隐约感觉并非寻常之物。 罗宗保和江城娘子自然是欢喜的接过佩剑和古玉,尤其是江城娘子对古玉更是爱不释手。 “昨夜我已与周县令商议,从今往后宗保夫妇便去郭北县聆听周县令教诲,随后你们便一同返回郭北县吧!”罗大业转身看着周昂,似乎有些急于要罗宗保夫妇跟随周昂离开。 周昂见状也是心中了然,当下便端起酒杯,对着罗大业说道:“罗公大寿,晚辈这杯酒祝罗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完之后周昂一饮而尽,又看着罗宗保夫妇继续说道:“县中诸事繁忙,随后我们便出发。” “去了郭北县,一切听周兄安排,你们要像对为父一般对待周兄。”罗子浮也在一旁说道,看样子罗大业也对他透露了许多。 接下来寿宴的气氛就冷清了不少,甚至在还没有尽兴的时候,周昂和姜小昙就带着罗宗保夫妇走出了罗府。 而就在周昂等人刚出门片刻,一队衣甲鲜亮的兵丁便出现在罗府之外,而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入了罗府。 周昂等人一直向城外走去,也没有雇佣马车之类的,到了城外四下无人之地,周昂忽然停下脚步。 “你们可好记得自己母亲洞府所在?”周昂忽然转身看向罗宗保和江城。 “还记得,不过那里并非江南,而是在江西地界,距此路途遥远,当日我们骑着毛驴也行了十余日。”罗宗保点头答到,也知道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在何处。 “你们想不想回去看看?”忽然周昂一脸笑容的问道。 罗宗保和江城顿时面露喜色,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对着周昂点头。 这两人心中自然是想再回去问问自己的母亲。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说话之时周昂衣袖一甩,飞剑余鸾飞出之后迎风便涨,顷刻间就变成可以载人的巨大飞剑。 看着眼前的一幕罗宗保和江城都是又惊又喜,他们原本以为周昂只是学识渊博前途无量,罗大业因此才安排他们跟着周昂的。 现在看来周昂不仅是进士出身县令官身,更是一位修道有成的神仙人物。 而后下一刻姜小昙也祭出了一柄绿色飞剑,让两人惊讶的有些难以置信。 随后周昂载着罗宗保,姜小昙载着江城,两柄飞剑很快飞入云霄,向着江西地界而去。 等到飞剑再次落下之时,已是千里之外,而眼前的一幕,让罗宗保夫妇也是大感意外。 因为眼前的景象与他们离开时已经大不相同了。 只见几人眼前黄叶满地,山中连一条像样的小径都没有,似乎这里从无人烟。 远远望去,山中更是烟云缭绕,进入其中便让人难辨西东,更加没有什么洞府别院的踪迹。 “怎么会这样?明明就在这附近的!”罗宗保一脸疑惑的说道,记忆中这里就是他母亲翩翩的洞府所在。 “沿着这条溪水尽头,那里有一片桃林,我家便在桃林深处。”江城娘子辨认了一下方向,指着溪水的尽头说道。 周昂和姜小昙顺着花城娘子手指的方向看去,片刻后两人相视摇了摇头,似乎都没有发现江城口中的洞府。 “奇怪,就算透过这云遮雾绕的迷踪之阵,也没有发现任何洞府,她们是如何隐藏洞府的?”姜小昙很是疑惑的说道,眼前的云雾只是简单的阵法,倒还难不住她,不过即便透过这层阵法,依然找不到妖仙翩翩和花城的洞府。 “看来是缘分未到,她们不愿与我们相见,既然如此我们便回郭北县吧,待到时机成熟,她们自然会出现的。”周昂目光深邃的看着云深处,对于眼下的结果表现得很坦然。 几人只在云烟外转了几圈,便架着飞剑离开了,罗宗保和江城有些失落,而周昂和姜小昙则在御剑的同时继续交流。 “小昙能不能感觉到贤侄的母亲是什么妖仙?”周昂直接以神念与姜小昙沟通。 “一个是蝴蝶昆虫类精怪成仙,另一个应该与我一样,是花草类的妖仙。”姜小昙道行虽然比不上翩翩和花城,但是同为妖仙,从虚空之中残留的气息中依然能分辨一二。 “果然如此,是不是你们都喜欢这样给自己取名字?”听到姜小昙的话,周昂忽然笑着问道,好像这些妖仙的名字与她们的本体都有密切的联系。 “没有啊,我们一般不会告诉别人真名的,因为如果被敌人知道了自己本体是什么,就会被轻易找到克制之法,所以除非特别信任的亲近之人,我们一般是不会告诉真名的。”出乎意料姜小昙却是很认真的回答道。 周昂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姜小昙时,她强调了自己名字中昙花的昙,原来那就是姜小昙表现出对自己的信任。 御剑的速度极快,又是半日之后,一行人终于返回了郭北县。 县中有燕赤霞这个捕头,周昂离开的这段时间,不仅没有发生什么事,甚至附近一些道行浅薄的妖魔鬼怪,都被燕赤霞清理了一遍,几日不见周昂发现郭北县的人道气运竟然又增长了些许。 第34章 《灵棋经》 “知之非艰,行之惟艰!此语出自尚书,你们可知其中之意?”郭北县的县学之中,周昂如一位教书先生一般,独坐在高席之上。 周昂从绍兴带回了罗宗保和江城娘子后,便有了重启县学的打算,如今县中没有讲席,便由周昂这个县令充任。 听说是县令亲自授课,这一天来县学旁听的便有数十人之多,就连姜小昙和江城娘子也早早的占据了一个席位。 周昂讲课随心所欲,也没有按照什么循序渐进的步骤,他想到哪里就讲哪里,开口便是《尚书》中的名句。 席下之人大多疑惑的摇着头,只有燕赤霞面露思付,在心中揣摩着这句话。 “应该是说,明白道理不难,难的是去践行道理吧?”燕赤霞不是很确定的说道。 周昂看向燕赤霞,脸色露出了一丝笑容,而后说道:“如此解释倒也没错,不过我觉得仅是如此的话,还是差了些。” 周昂话音落下,席下之人都面露思考之色,都在心中揣摩这样解释究竟还差了什么? “不知县尊有何高见?”片刻后一个中年文士相貌的男子开口问道,这人就是周昂找的那个书吏,叫做陈明。 陈明读过几年书,却连秀才都还没有考上,周昂从他身上也没有看到丝毫能做官的气运,不过郭北县没什么人才,能找到陈明已经很不错了。 “高见谈不上,只是我觉得,若能将知与行融为一体,做到知行合一,便可为真人!”周昂看似随意的说道,不过就在他说出知行合一这句话时,连他自己都明显一愣。 下一刻周昂感觉县学之中文气暴涨,竟然有一种天降甘霖滋养万物的感觉,文气充盈之下就连县学之中听讲的这些人,也顿时感觉心思活络思维敏捷起来。 “好一个知行合一!县尊字字珠玑,晚生获益匪浅。”燕赤霞忽然面露喜色的说道。 一句知行合一,让燕赤霞顿时生出一种大彻大悟的感觉,而且周昂提到了真人,让燕赤霞隐隐有种预感,只要自己完全明悟了知行合一,就真的能够凝聚元神,成为真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周昂一句知行合一,令所有人都获益匪浅,而获益最多的正是周昂自己。 佳句妙语,或许偶然天成,然而本质上还是学识积累到一定程度后的表现。 周昂无意间说出一句至理名言,说到底也是他这段时间的积累,随着此话一出,周昂自己也感觉神魂念头更加纯粹,甚至隐隐有种遁入雷霆渡劫的冲动。 “今日便讲到这里吧,十日之后本官再来县学开讲。”周昂忽然起身说道,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处理一样。 周昂讲学也不是每天,他选在每月逢七开讲,便是一月中的初七、十七、二十七这三天。 见周昂起身,所有人纷纷起身恭送周昂,而燕赤霞和姜小昙罗宗保几人则跟着周昂返回了县衙。 “周郎,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匆匆离开?”在返回县衙的路上,姜小昙便一脸关切的问道。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异样,但是与周昂朝夕相处的姜小昙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一时心血来潮,恐有大劫将至,不得不准备一番!”周昂一边走一边说,对身边几人没有丝毫隐瞒。 不过周昂虽然说得轻松,身旁几人却是心中一惊。 周昂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心绪不宁,一路上也都沉默不语,很快几人返回县衙,也都等着周昂开口。 “天机命理最难推算,而且算人易算己难,不过........”县衙后宅的庭院之中,周昂开口对几人说道,说话的同时他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按在了一株桂树上。 这是一株有着二三十年树龄的桂花树,也不知是哪一任郭北县令种下的。 就在周昂手掌按在树干上时,顺着他的手掌,一缕缕剑气缠绕在树干上,接着树干就被有规律的分割。 只不过眨眼之间,原本的桂树木屑纷飞散落一地,而在周昂的掌下,十二枚形如棋子的小木块上下沉浮。 “便是天道也非尽善尽美,所以有先贤创造出了一门占卜之术,名为《灵棋经》”周昂继续说着,而他掌下的棋子也开始发生着变化,十二枚灵棋上被剑气刻上了一个个文字。 十二枚灵棋上只有上、中、下三个字,正好每个字刻四枚。 燕赤霞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周昂,生怕错过他手上的每一个动作,错过他说的每一句话。 周昂挥手间塑造十二枚灵棋,就在众人的注视下,十二枚灵棋悬浮虚空,灵棋上下沉浮翻转,仅仅只有十二枚灵棋,却仿佛如星辰运转,其中蕴含着天地至理。 片刻之后,周昂忽然移开手掌,十二枚灵棋也仿佛失去了支撑的力量,瞬间从空中跌落而下。 十二枚灵棋毫无规律的散落一地,一些背面朝上,也有几枚文字朝上。 看着几个文字朝上的灵棋,周昂脸色微微一变,而后他衣袖一挥,将地上的灵棋全部收入袖中。 不同的文字组合,便是灵棋经的卦象。 “这卦象代表什么?”燕赤霞对占卜之术略有耳闻,知道刚才那散落的灵棋其实卦象已成,便好奇的询问道。 “是我命中大劫将至,此乃生死之劫,渡不过便是飞灰湮灭,渡过之后便是天高海阔,甚至连官位都会提升!”周昂依旧平静的说着,他已经从卦象中看到了自己的命理。 “那此劫应该如何应付?”姜小昙心中一紧,下意识的就握着周昂的手问道。 对于生死之劫姜小昙可是深有体会,上次她的生死大劫,如果不是周昂使用《三世契阔同生共死咒》,两人早已生死两隔了。 “自然是坦然面对!”出乎意料的,周昂忽然轻轻一笑的说着,面对生死大劫他竟然显得无比从容。 下一刻周昂的声音继续响起,似乎借此机会在告诉身旁几人一些修行之中的道理:“修行之路劫数不断,我辈修行之人,应当破劫而立,而不是想办法躲避劫数。” 其实这修行的道理与人生一样,人生道路上同样困难重重,成功的人是不断的解决困难,失败者则是想着如何去逃避困难,人生便是修行! 第35章 四剑战鬼仙 郭北县城隍庙,这里虽然算不上香火鼎盛,却也是终日香火不断,如今一些偏远村庄的村民也会慕名而来,要拜一拜这独一无二的剑城隍。 血色锈剑依旧插在石基之上,那大红披风上面已经沾染了灰尘,加上香火日夜熏灼,看起来已不再鲜艳,却又多了一些厚重古朴。 县衙后宅之中,周昂提笔写字,写下的正是‘知行合一’四个字,而姜小昙依旧在一旁研墨。 这四个字虽是周昂随口而说,可越是揣摩越发觉得博大精深,就连周昂自己都还在不断的参悟。 “天地间的道理无处不在,许多道理更是生而自知,可是古往今来真正做到知行合一的,又有几人?”周昂的思绪完全沉浸在知行合一四个字里,即便他已经写完了,却依旧提着毛笔,口中喃喃自语的说道。 姜小昙也是认真的看着周昂写下的知行合一四个字,眼神之中也露出思考的神色,不过猛然间姜小昙抬头看向天空,双目不由的一凝。 作为一位真正的妖仙,郭北县中姜小昙的感知是最为敏锐的。 果然下一刻天空之中乌云大作,那乌云自西南方向朝着郭北县汹涌而来,乌云之下的地面也是飞沙走石。 一时间乌云蔽日,狂风大作,等百姓们看到此情此景时,一个个尽皆吓得面无人色。 因为这一幕对于郭北县的百姓来说并不陌生,三年前也是同样的景象,而后城隍庙被毁,时任郭北县令暴毙。 乌云狂风顷刻而至,眨眼便已笼罩了整个郭北县,顷刻间仿佛天地被封锁,郭北县变成了人间炼狱。 “何方妖孽?青天白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竟敢如此兴风作浪?”郭北县的城头之上,忽然一道赤色霞光冲天而起,接着燕赤霞豪放的声音在整个郭北县上空炸响。 燕赤霞虽然是一副书生模样,可如今郭北县的百姓都知道燕捕头的大名,更深知这位捕头是个能驾驭飞剑的剑仙人物。 听到燕赤霞的声音,城中百姓心中略微安慰,不过依旧门户紧闭,一些胆大的也只敢透过门缝看向外面。 “是个鬼仙,燕捕头不是他的对手,要不要我去帮忙?”后宅之中姜小昙目光凝视着天空的乌云,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郑重。 “先静观其变,看看对方究竟为何而来?”周昂将毛笔轻轻放下,目光深邃的看向乌云深处。 那乌云在普通人看来只是一片乌云,而在周昂等人眼中则是鬼气森森。 甚至周昂能够看到,在乌云深处,是一个身着黑甲,手中握着巨型长戟的鬼将。 鬼将目光扫过郭北县城,即便他看到周昂和姜小昙目光也并未停留,最后他直接锁定了城隍庙。 漆黑的天空之中,赤霞飞剑如同一道耀眼的霞光,显得分外惹眼。 然而赤霞飞剑进入乌云之中,燕赤霞立刻感觉到飞剑之上传来巨大的阻力,仿佛陷入泥潭之中。 鬼将怙照向来以小心谨慎著称,他明白此行的目的是斩杀郭北县新任城隍,对于燕赤霞的缠斗他根本无心应付,只是分出一些力量困住赤霞飞剑,而后直接将手中巨型长戟刺向城隍庙。 长戟破空落下,在天地间形成一道巨大的龙卷风,龙卷风正对城隍庙,只要落下便会将城隍庙化为灰烬。 似乎感受到长戟的威胁,剑城隍的剑身开始不断震动,挂在剑柄上的大红披风也猎猎作响。 下一刻一阵剑鸣之声响起,血色的剑城隍飞离石基,裹挟着郭北县的人道气运,形成另一道龙卷风直接冲着鬼将怙照而去。 “嗯?这新任城隍怎么会是一把剑?”看到城隍庙中自动反击的一幕,鬼将怙照也是微微一愣,不过下一刻脸上出现一丝狠厉。 不管郭北县的城隍是什么,他得到的命令就是摧毁郭北县城隍,就算是一把剑怙照也会将其折断。 “他的目标是剑城隍,这剑城隍与我气运相连,若让他毁了剑城隍,我的气运会就此衰败,原来这就是我的劫数。”周昂看到鬼将怙照的意图,瞬间便明白了灵棋卦象显现的真正意义。 周昂虽然立了剑城隍,加速了郭北县气运的修复,却也有了与剑城隍气运相连的弊端。 一旦剑城隍被毁,周昂的气运也会折损,轻则气运受损诸事不顺,重则劫数不断危及性命。 “不对啊?黑山鬼域之中有真仙鬼王,从城隍庙废墟的气息来看,三年前是鬼王亲自出手,为何三年后他只是派麾下鬼将?”姜小昙面露疑惑,她也是感受过黑山鬼王气息的。 “不管黑山鬼域中那位真仙鬼王出了什么问题,至少他已经注意到郭北县了,我们今后的日子怕是越发艰难了!”周昂目光凝重,当鬼将怙照出现的那一刻,周昂就知道郭北县再无宁日了。 一个鬼将或许集合众人之力还有胜算,可是仅以郭北县一县之力要对抗一个有真仙坐镇的鬼域,无异于以卵击石。 就在周昂和姜小昙说话之时,天空中鬼将怙照与燕赤霞和剑城隍已经斗得如火如荼。 燕赤霞所修炼的剑诀似乎对鬼怪有特殊的克制作用,一开始对鬼将怙照还并无威胁,但是当他使用《太乙拨罪斩妖护身咒》时,飞剑赤霞顿时威力倍增,顷刻间就在后方对鬼将怙照施加了不小的压力。 而剑城隍裹挟着郭北县的人道气运,倒是显得更为堂皇浩荡,人道气运之中,红尘气息浓烈,满是生机勃勃的感觉,与乌云之中鬼气森森完全是鲜明的对比。 “怎么回事?短短数月时间,郭北县如何凝聚起如此浓烈的人道气运?我要速战速决,将此事回禀王上。”鬼将怙照内心也是惊疑不定,身为鬼仙他自然也有心血来潮的天赋,隐隐的不安让他打定了主意赶快离开这里。 一旦成功凝聚元神,这样的存在就已经很难杀死了,就算不敌元神遁走也能转世重修。至于周昂上次斩杀千年树妖,则多半是因为祭献了大儒墨宝中的浩然正气,加上树妖以生魂修炼,命中劫数叠加,才让周昂可以将其彻底斩杀。 鬼将怙照心有定计,便不再留手,刹那间乌云之中鬼气翻滚,竟然演化出一副千军万马的模样,不仅有战马嘶鸣旌旗猎猎,更有军鼓雷动,一排排阴兵鬼将显现,仿佛一处巨大的战场笼罩在郭北县上空。 而鬼将怙照元神显化,战场之中一位儒将身影显现,这鬼将生前竟然真是一位带兵打仗的将领。 “动手!”见鬼将怙照显化元神,周昂衣袖一抖余鸾应声而出。 于此同时姜小昙迅速拔下头上发簪,接着将发簪一抛,一柄翠绿的飞剑紧贴着余鸾冲天而起。 余鸾本就是顶级飞剑,而姜小昙的本命飞剑就是本体茎干所化,如今她成了真正妖仙,本命飞剑威能也随之提升。 两柄飞剑相伴而起,比起赤霞和剑城隍更加声势浩大。 此刻四柄飞剑出现在天际,鬼将怙照元神双目之中也显出一丝慌乱。 不过这种慌乱也只出现刹那,接着他的元神拔出腰间佩剑,如一位战场统帅一把,将长剑向前一引。 接着天空中无数的阴兵鬼将迅速的切换阵法,看似军阵的变幻,实则是一道道鬼气分列在四周,形成一道道屏障阻挡着四柄飞剑。 无数的鬼气轻松的挡下飞剑,鬼将怙照手中长剑再次一挥,那军阵再次变幻,似乎有一种大军出击的气势。 电光火石之间攻守便转换,看到鬼将怙照如此从容,连周昂都不禁眉头微皱。 至少眼前这鬼将比起千年树妖来更加难缠。 不过就在周昂思量如何退敌之时,鬼将怙照的元神忽然扭头向北望去,他也只是看了一眼,立刻将长剑归窍。 下一刻笼罩在郭北县上空的乌云急速收缩,最后化作一个黑点,那黑点又转瞬即逝,直接朝着黑山方向激射而去。 刹那间天地清明,就连周昂等人都还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为何?那鬼将怙照竟然忽然离开了,而且那离开的速度明显是逃离! 第36章 游击将军 “他为什么突然退走了?”姜小昙也是一脸疑惑,至少鬼将怙照还没有显露败相。 天地间风轻云淡,剑城隍再次落回到城隍庙的石基之上,燕赤霞也手扶着城墙,望向了北方。 这个方向是鬼将怙照最后看的地方,似乎就是那个方向有什么令他忌惮的存在出现。 郭北县的北面就是通往京都的官道,那里可以说一马平川,目光所及十余里左右至少什么异常都没有。 周昂没有回答姜小昙,也是看向了北方,虽然隔着高高的院墙,甚至外面还有郭北县的城郭阻挡,但在周昂眼中,北方天地间似乎有什么极其醒目的东西。 “精气狼烟......如此强大的气血之力,便是朝廷那几位封号将军也不过如此吧!”忽然周昂有些感慨的说道,似乎想起了什么过往。 就在周昂话音落下的刹那,姜小昙也感知到,在北方天地间,一道如同狼烟一般的气血之力横贯天地。 这精气狼烟不是神通也不是气运,就是单纯的气血之力,是身体打磨到极致,武道修为到了极高境界的标志。 精气狼烟快速的朝着郭北县移动,周昂甚至可以肯定,惊走那鬼将的正是这位精气狼烟的存在。 “你便是郭北县令周昂?”很快那精气狼烟便出现在县衙之中,那是一个头戴斗笠,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人。 斗笠人直接出现在周昂身前,见面就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不知阁下是何人?”周昂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敌意,但却不喜欢对方那高高在上的样子,因此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斗笠人整张脸都隐藏在斗笠之下,也看不到他的神色变化,下一刻他又开口说道:“这里有太子殿下给你的密信和一枚令牌,以后有事可以找萧氏商行。” 说话之时,斗笠人黑袍一动,一个三尺长的木匣就从黑袍之中飞出,稳稳的落在周昂手中。 周昂双手托着木匣,以为斗笠人还有话说,可是下一刻斗笠人直接说道:“东西已经送到,告辞!” 这斗笠人从出现到离开,也不过片刻时间,甚至从头到尾就只说了三句话。 “这人好强,一般的鬼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姜小昙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说道,刚才斗笠人给她的压力实在太大。 “毕竟是太子心腹,至少这说明太子殿下也不是什么庸碌之辈!如此看来我的选择倒也不错!”周昂倒是显得泰然,甚至脸上还露出了笑容。 等到斗笠人的气息完全消失,周昂和姜小昙都看向了木匣,下一刻周昂毫不避讳,直接当着姜小昙的面将木匣打开。 打开木匣,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斗笠人口中的密信和令牌,而是一卷明黄色的锦缎。 “云锦龙纹.......这是圣旨!”当看到那一抹明黄时,周昂下意识的低声惊呼。 周昂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木匣之中还有一卷圣旨,可是那斗笠人对圣旨只字未提。 面对圣旨周昂也不得不谨慎对待,随即转身返回书房,并且将门窗紧闭,这才展开了匣中圣旨。 至于太子的密信和那枚银质的令牌,周昂反倒先放在了一旁。 周昂将圣旨放在书桌上,而后缓缓展开,姜小昙在一旁认真的盯着圣旨,显得非常好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姜小昙看着圣旨缓缓打开,开口轻声读起了圣旨内容。 “浙江布政司金华府郭北县,盗匪横行,民生维艰,朕,上感天心,下顺民意,特设金华府游击将军,金华游击治所郭北县,命郭北县令周昂,兼任金华游击将军一职。景安十五年三月。”圣旨的内容并不长,只有几句话,说的就是皇帝任命周昂为金华府游击将军。 在圣旨的末端,一方大印印在上面,正是象征大宁皇帝的玉玺大印。 “游击将军是什么?很厉害的官职吗?”姜小昙很是好奇的问道,不过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容,至少她觉得皇帝的圣旨是给周昂升官了。 周昂还在看着圣旨,露出一脸思索的神情,片刻后才答道:“一般重要的关隘和边镇府地会设置游击将军,这是一个正五品武官官职,游击将军可领三千兵马。” “只是一般游击将军的任命会是兵部下发,如今我虽然得了圣旨,却是密旨一份,不管是浙江布政司还是金华府都不知道有我这个游击将军,也就是说这层身份还不能公开。”周昂继续说道,打开圣旨的那一刻,他已经猜到了前因后果。 “皇帝倒是打的好算盘,给你一个空头官职,就想让你做平叛吴王的先锋。”姜小昙一想也明白了皇帝的用意,她是妖仙自然对皇权没有敬畏之心,评论起皇帝来也是毫不客气。 周昂闻言轻轻一笑,而后拿起了木匣中的那枚银质令牌说道:“倒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虽然五品武官比不上文官,却终究让我官位提升,就在刚才我已经感觉到官位气运浓烈了数倍!再说我也没有体现出应有的价值,一个五品游击将军已经不错了!” “这枚令牌上写的一个萧字,就是刚才那人口中提到的萧家?”姜小昙也注意到了周昂手中的令牌,整个令牌并无什么特别的地方,只在显眼的位置刻着一个萧字。 “萧家便是当今皇后的娘家,也就是太子的母家,算是太子最大的支持者吧。不过这萧家并非勋贵,也非武将文官世家,而是大宁朝最大的商人。”周昂解释起来,对于这个名满天下的萧家,他自然是早有耳闻。 当今太子没有得到武将或者文官一系的支持,可以说萧家就是他最大的助力,甚至就连当今皇帝在钱财方面都有仰仗萧家的时候。 “只靠一个商人家族支持,这太子的位置恐怕并不稳固吧?”姜小昙若有所思,却是一句话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表面上看确实如此,太子如今最大的两个竞争对手,一个是四皇子,一个是七皇子,这两位皇子分别获得了文官和武将的支持。但实际上太子的位置十分稳固,这也正是太子的高明之处。”周昂继续解释起来,对于朝中势力分布,这是一个为官之人必须掌握的,而周昂一开始选择太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周昂的话让姜小昙显得更加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没有得到朝臣支持,又有两位强势皇子威胁的太子,地位还会稳固。 似乎知道姜小昙有此疑惑,下一刻周昂便开口解释起来:“这便是帝王权术,制衡之道!” “太子如果与朝臣过分亲近,最不放心的是谁?而一个不结党不营私的太子,他最大的支持者又是谁?”周昂说话之时将银质令牌放下,终于拿起了那封太子的密信。 “都是皇帝?只要皇帝不废太子,一切对太子的威胁都不成立。而真正对太子有威胁的,并非什么四皇子和七皇子,更不是他们背后的文官武将集团,正是江南的吴王!”姜小昙也是心思玲珑,周昂一点拨她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也明白了周昂为什么选择太子的原因。 “小昙果然天资聪慧,吴王的出现,其实反倒让陛下和太子有了共同的敌人,而如今朝中三党鼎力,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对这些人都不再放心,此时他们急需壮大一直隐藏的第四股势力,而我们此时正好借助皇党的力量。”周昂赞赏的看着姜小昙,并且说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第四股势力-----皇党。 如今大宁朝世人皆知,朝中有阉党弄权把持朝政,武将掌控军队割据一方,文官把持地方政务,使得坊间有了‘圣旨难出大宁宫’的传言。 大宁宫便是皇城的名称。 然而在这三党之外,其实还有一股势力时常被人忽略,那就是真正忠于皇室的皇党。 “可如此一来,周郎与那些依附在党派之下的官吏又有什么区别?如此岂不是有违初心?”姜小昙面露忧色的说道,她担心周昂会改变,变成一个只知钻营,而忘了为官初心的官吏。 周昂看着姜小昙,拉着对方的手,一脸郑重的说道:“如今我势单力薄,不得不借助皇党的力量,此为借势。这借势就好比我们手中的剑,剑本无善恶,用之为善则为善,用之为恶则为恶。” 周昂并不是什么腐儒,说这些话时,他言语诚恳,神态坦然。 第37章 建设伊始 黑山鬼域之中,鬼将怙照单膝跪在了鬼王大殿之外,将郭北县一行前后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出来。 “来人精气狼烟冲霄,末将自知不是敌手,此番任务失败,请王上责罚!”怙照最后讲到斗笠人,头颅重重的低下,已经做好了接受责罚的准备。 此刻殿中黑山鬼王依旧与邋遢老头下着棋,这大半日过去了,棋局之上变化也并不大,似乎每一次落子都需要极长的时间。 如今正该黑山鬼王落下黑子,他的右手伸在棋盅内,目光落在棋盘上,眼中似有无数的变化。 “如此看来也是天数使然,本王倒是一时不察,让那郭北县令逆转了运势,此事也不怪你。不出半年,本王便能亲自出手,那时候黑山鬼域便可降临人世,郭北县也不过是本王治下一隅。”黑山鬼王真仙修为,只是刹那便推算出了前因后果,而他说话之时,又将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听到黑山鬼王之言,邋遢老头面色大变,再看到黑子落下的位置,神色之中已满是惊恐。 下一刻邋遢老头就感觉到,黑山鬼王的宫殿下方,一座阵法雏形已经完成,那阵法诡异无比,竟然是以老者自身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反困之局。 “这盘棋也该结束了,先生阻我三年,却是忘了这里是本王的地盘。”黑山鬼王面带笑意的看着邋遢老者,目光之中露出得意之色。 三年来邋遢老人不惜消耗自身力量将黑山鬼王困在鬼域之中,两人表面是在下棋,实则无时无刻不在交锋,而如今黑山鬼王就要脱困而出,那时候整个江南地界恐怕都没有能够阻止他的存在。 “不到最后一刻,殿下又怎知结果呢?”邋遢老头面露苦涩的说道,片刻后艰难的拿起一枚白子,依旧在苦苦的支撑着棋局。 周昂无法知道郭北县一侧的黑山鬼域之中的凶险,如今他正在谋划如何组建一支军队,一支属于金华游击将军的军队。 因为是密旨,这重身份还见不得光,自然也无法明目张胆的招募军队,加上郭北县人口凋敝,许多问题都制约着周昂无法募兵。 县衙大堂之中,周昂高居主位,下面是燕赤霞、罗宗保、陈明、以及回到郭北县的宁采臣。 这四人是周昂如今的下属兼幕僚,也是知道周昂被任命为金华游击和吴王即将叛乱的人。 “眼下的问题就是人口和钱粮,有了人口和钱粮,自然就有了兵马。”宁采臣开口说道,他得了千年树妖部分本命精华,也是变得思维敏捷,与往日那唯唯诺诺的书生已是判若两人。 “本官倒是有些想法,要增加人口,咱们首先就是重新丈量土地,同时将郭北县所有土地收归县衙。而后以县衙名义发布告示,以土地吸纳流民,并且承诺三年免租!”周昂心中早有对策,便将心中想法讲了出来。 不过他此话一出,堂下几人都是一惊,首先陈明就心有余悸的说道:“如此改革会不会太过激进?而且理论上县衙也无权做如此重大的改革!” “如此非常时期,自当用非常手段,而且眼下正是最好的实际,郭北县原本的士绅大户都搬走了,就连府衙对郭北县也是不管不问。”周昂不以为意的说道,反而说出了一番理由来。 其实按照大宁朝的律法,土地是属于私有的,朝廷只是按照人头征收赋税。 不过也是因此,随着时间推移,土地兼并的问题日益严重,因为特权阶级有免除赋税的特权,而百姓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卖身于豪强官绅,于是大量土地被豪强官绅占有,渐渐形成了如今的世道局面。 而郭北县如今大量的土地都成了无主之地,原有的豪强官绅要么搬走了,要么就像冯良那样的被周昂铲除了,加上这里穷乡僻壤,连金华府都不过问,倒是给了周昂大力改革的契机。 “县尊此法我看可行,我这一路所见,各州府出现大量流民,这些百姓大多走投无路,只要郭北县依法而行,相信短时间内就能聚集大量的百姓。”首先赞同周昂的是宁采臣,他送聂小倩的骨灰去故乡,一路上所见所闻对他触动很大。 “聚集流民是第一步,这第二步便是以组建乡勇保境安民为借口开始招募青壮成军。如今时间紧迫,吴王不会给我们留下太多时间,所以丈量土地必须在五日内完成,半月之内我们要让郭北县的人口增加一倍。”忽然周昂站起身来,他绕过身前堂案,一边走一边说着。 “丈量土地的事,就由燕捕头负责,带上所有衙役,必要的时候用上飞剑也无妨。”周昂走到燕赤霞身前,将丈量土地的任务交给了燕赤霞。 “属下定不辱使命!”燕赤霞也感受到了周昂言语中的急切,当即躬身应下。 周昂对着燕赤霞点了点头,又向前几步来到了书吏陈明身前。 “陈书吏统计府库,对于那些愿意迁入郭北县的百姓,为他们登记造册,并且发放必要的粮食。”周昂继续布置着,似乎这些计划在他脑海中早已推算了无数遍。 陈明闻言也是躬身应道:“属下领命。” 不过下一刻陈明又继续说道:“只是府库钱粮有限,县尊此计一旦实施,恐怕府库中钱粮难以支撑啊!” “这你不用担心,宁采臣你拿这枚令牌前往金华府,找到萧氏商行主事之人,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周昂直接摆了摆手,又走到宁采臣身前,从怀中取出了那枚银质的令牌。 “好,我随后就动身前往金华府。”宁采臣恭敬的接过令牌,萧氏的生意遍布天下,分行直接开到了每一个府城,金华府自然也有萧家的商行。 “那本官就拜托诸位了!”周昂目光扫过几人,双手合拢对着三人一拜。 “县尊之令,义不容辞!”三人立刻回礼,虽然周昂只是简单的一拜,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得三人心潮澎湃,仿佛郭北县就要在他们手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38章 风水大道 “周叔,不知小侄能做什么?”目送着三人离开,罗宗保站在周昂身后小声的问道,语气之中多少有些失落。 “你常年与世隔绝,现在要做的就是多看多学,以后我会给你安排事情做的,现在我先让你看看郭北县究竟是什么样子!”周昂转身看着罗宗保,语气没有了先前的紧张,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如今罗宗保跟着周昂,江城则跟着姜小昙,在周昂的计划中,不仅要教这两个妖仙后代做人的道理,还要引他们入修行之道,至于两人的成就能有多高,就取决于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罗宗保有些不解的看着周昂,不明白周昂口中那句‘郭北县究竟是什么样子’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周昂迈步向后宅走去,罗宗保也跟在身后,很快两人就来到了书房之中。 “将房门关上。”进屋之后周昂直接开口。 罗宗保转身将房门关上,就在他关上房门的刹那,罗宗保就感觉到书房之中光芒大放,不仅没有因为关门而光线暗淡,反而明亮了不少。 满是惊讶的转身后,罗宗保就看到在书房之中一个微缩的山川虚影出现。 “这就是郭北县的地形,四面丘陵环绕,形成了一个狭小的盆地,而在丘陵之外,便是河网密布,一片平坦的江南平原。”周昂的声音在书房中响起,这巨大的地形虚影正是他念头凝聚出的郭北县地形。 罗宗保惊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甚至在山川的中央看到了一座规模不大的城池,当他仔细去打量这座城池时,竟然感觉越发清晰,最后甚至能看到城楼上写着郭北县三个字,隐隐约约间,似乎那城中还有百姓走动。 “我们眼下所做的也只能解一时之急,要彻底改变郭北县,就要改变整个郭北县的格局,如今郭北县的人道格局已经重建,剩下的就是风水格局。”周昂的声音继续响起,他说话之时书房内那微缩的山川不断变化,郭北县东北方向与兰溪县紧邻的地方被周昂不断放大。 罗宗保此刻已是震撼的无以复加,风水格局他倒是听说过,可通常也就是改变房屋或者墓地的风水格局,从未听说过可以改变一县之地的风水格局。 周昂将东北地形放大,不仅显现了郭北县的地貌,还有一部分兰溪县的地貌。 “常言道一江春水向东流,可这天地间总有一些意外,而这流经兰溪县,与郭北县擦身而过的婺江,正是唯一一条自东向西而流的江河。”周昂控制着地貌变幻,而后一条江河虚影出现在书房之中,那江水滔滔虽然算不上雄壮澎湃,却也有了江河奔腾的气势。 罗宗保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变化,他还无法猜到周昂的意图,只有等着周昂继续解释。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东北丘陵修建引水渠,引婺江之水入境郭北县,那时候郭北县不仅风水格局大变,有了婺江之水灌溉,又要多出不知多少良田。”周昂终于说明了意图。 而下一刻山川虚影大变,只见郭北县的东北方向一股水流注入,顷刻之间郭北县境内格局大变,无数的良田出现在大地之上。 就连原本死气沉沉的郭北县,也仿佛在水源的注入下焕发了新的活力。 “真的可以改变一县之地的风水格局.......”罗宗保的认知被颠覆了,周昂以念头演化,如此直观的表现又让他不得不相信。 “岂止是一县之地,只要是道行足够,心中有山川沟壑,便是一府一州,甚至是一国风水也是可以改变的,你可知战国末年秦国修建的郑国渠?”周昂撤了山川虚影,站在罗宗保身前,似乎打算借此教导一番罗宗保。 “小侄才疏学浅,未曾听过!”罗宗保恭敬的低着头,他所学也不过是罗子浮偶尔的教导,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战国末年,秦国成为了一时霸主,然而仅靠巴蜀之地出产的粮食,还不足以支撑秦国大军东进,因此秦国急需发展关中之地的水利。而此时韩国深感秦国威胁,也获知了秦国欲在关中之地兴修水利的意图,便派了著名的水利大师郑国,以行疲秦之策。”周昂娓娓道来,将一段战国末年的趣闻轶事讲了出来。 周昂虽然说得简单,罗宗保也能从中感觉到两个国家之间博弈的波云诡异。 “那郑国也确实忠实的执行了疲秦的策略,他花了十多年时间,几乎耗尽了秦国积累多年的底蕴,修建了一条长达三百余里,连接泾水与洛水的宏伟水渠,便是现今依旧在使用的郑国渠。”周昂继续说道,不过郑国渠虽然依旧在使用,但名气已经不大,所以知道这段过往的人也并不多。 “难道就是这郑国渠改变了秦国风水?可是修建郑国渠不是消耗了秦国十余年的积累吗?”罗宗保已经大概猜到了结果,他也知道秦国最后灭了韩国,还统一了天下,但他还无法相信秦国的大一统与郑国渠有如此紧密的关系。 “秦国自然也是有高人的,修建郑国渠确实使得秦国国力疲惫,可是这泾洛二水相连,便是双龙升天之局,一条郑国渠,竟是让关中之地凝聚了上千年的龙气,从那以后千年之间,关中之地便成了龙兴之地,所谓得关中者得天下,也是由此开始!”说道此处周昂也不得不由衷的感慨起来。 表面上郑国渠灌溉了关中数十万顷的良田,使得秦国国力大增,实际上气运的无形改变,更胜过这些表象。 以前周昂也如普通读书人一般,以为秦国一统天下靠的是几代君王的锐意进取,而如今修炼道法窥探天机命理后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大能们以世俗为棋子的博弈。 “郑国渠建成三年后,韩国便被秦国所灭,自此秦国大势已成,这便是风水大道!”说完最后一句话,周昂也沉默了起来。 他引婺江之水入郭北,自然比不上郑国渠连通泾洛,但是风水大道毕竟太过深奥玄妙,周昂自己也无法推测,郭北县的风水格局改变究竟能达到怎样的效果? 第39章 清明诗会 在周昂的规划下,郭北县正一天天的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还不到五日时间,燕赤霞就带着衙役将现有的土地丈量完毕。 而从第三日起,便已经开始有其它府县的流民来到郭北县。 因为早有准备,这些流民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并且快速的投入到了建设郭北县的大潮中。 县中诸事有燕赤霞宁采臣等人打理,虽然有些忙碌,一切依旧井井有条,到目前为止周昂这位县令并没有操太多的心。 后宅书房之中,周昂正在仔细的描绘着一幅画卷,这画卷有别于传统山水画,而更像是一幅地图。 地图正是郭北县东北的地形图,周昂正在上面不同的位置标注着一行行小字,并且地图上一条水渠的轮廓跃然纸上。 “周郎真的决定改变郭北县的风水大局了?”看着周昂认真的绘制婺江水渠,姜小昙却满是担忧的问道。 “我知道你心中担忧,我既然做了这郭北县令,自然要造福一方,而且眼见吴王谋反,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生灵涂炭吧?”周昂没有抬头,手中继续绘制,却也开口与姜小昙说了起来。 “我虽然读书不多,却也知道,历来变革者无论成败,最终都难有好的下场,周郎不仅在郭北县进行了人道改革,又要改变一县之地的风水大局,无论是哪一件事,稍有不慎都是万劫不复啊!”姜小昙继续说道,她所担忧的正是周昂在郭北县推行土地改革和引婺江之水入郭北。 周昂闻言终于放下手中的笔,他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深邃的看向窗外,片刻之后才说道:“以你我如今修为,自然可以选个风景秀丽的世外之地,过着那神仙眷侣的生活。但那样的生活是我们真正想要的吗?” “我这一生,前二十年浑浑噩噩,已经虚渡了许多大好时光。人生在世匆匆而过,这世间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我愿用余生,换这世间一个真正的太平!”周昂继续说道,已是目光坚定。 随着道行眼界的提高,周昂的格局也在慢慢的发生着变化。 姜小昙看着周昂的身影,脸上慢慢的也浮现出笑容,而后如释重负的说道:“神仙眷侣故我所愿,不过我更爱眼前的你!” 周昂闻言无奈的一笑,姜小昙总是一点也不含蓄,连如此露骨的情话也是随口而出,不过这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有妻如此,此生大幸!”周昂终究无法做到像姜小昙那么洒脱,只能拱手一拜,私下里周昂已不止一次对姜小昙以夫妻相称。 听到周昂对自己的称呼,姜小昙心中甜蜜,却是欲言又止,因为到目前为止,周昂还没有提过两人婚礼的事。 姜小昙虽然洒脱,这种事情却也无法主动开口。 郭北县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而这里的动静也很快传到了杭州府。 杭州府下有杭州城与钱塘县,两城紧邻几乎连在一起。 杭州城便是浙江布政司衙门所在,而钱塘县则是吴王的王宫所在。 吴王宫中有一座巨大的木质阁楼,阁楼共分三层,站在楼顶便可俯瞰整个钱塘县,甚至天气晴朗的时候,还能看到杭州城景象。 这座阁楼有个响亮的名字,叫做万卷楼,为藏书万卷的意思。 而事实上万卷楼的藏书早已突破了十万册。 这里也是吴王最爱待的地方,无论是独自一人登楼眺望,还是邀请江南名士讲经论道,都是在这万卷楼。 吴王博学多才,礼贤下士的名声,有大半也与这万卷楼有着联系。 这一日吴王又登上了万卷楼的最高处,他又习惯性的站在了北面围栏处,静静的眺望着北方。 不远处就是整个江南政治文化和经济的中心杭州城,只是吴王虽然看向北方,目光似乎越过了杭州城,看向了更远处的群山白云。 透过群山白云的遮挡,更远的千里之外,就是大宁朝的京都。 “浮云遮不住,千里望长安。” 忽然吴王喃喃自语,低声的吟诵出了一句诗。 这句诗并非名家所作,也从未有人作过,正是吴王有感而发。 虽然只是随口一吟,却也不失水准,可见吴王博学多才并非浪得虚名。 只是这诗意有些令人费解,因为大宁朝并无长安,倒是前朝国都名为长安,只不过前朝的都城长安也不在吴王眺望的方向,而是应该在西北方向。 “蹬蹬.......蹬蹬......”一阵登楼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一个身着宫服的老太监出现在吴王身后。 听到脚步声停下,吴王这才缓缓转过身来,那修长挺拔的身影正好将光线挡住,老太监正好站在吴王的影子中。 吴王只有三十出头,他是景安帝最小的兄弟,也是如今封地最好的藩王。 按制吴王可以身着四团龙的赤色常服,不过吴王有个习惯,除了极正式的场合,他多是着青色长衫,打扮的就像一个普通文士。 “殿下,探子来报,郭北县令周昂,正在郭北县推行土地改革,并且招募流民,短短数日已有数千百姓前往郭北县。”老太监低声说道,带来的正是郭北县的消息。 吴王听到老太监带来的消息并未立刻说话,而是沉默片刻后才说道:“烽烟将军次子,那个世人口中的周木头?” “正是此人。”老太监躬着身子答道,不久前贪狼军全军覆没,吴王就将周昂的底细打探了清楚,对于周昂吴王并不陌生。 “眼下大事为重,离举事之日已经不远,此时就不要节外生枝了,想来一个郭北县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便由他去折腾吧。”吴王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在他心中周昂就是一个运气好,对他并没有威胁的小小县令。 “老奴明白了!”老太监应了一句,此人话不多,似乎只知道应和吴王。 老太监再次躬身,就打算转身离开,他服侍吴王多年,深知吴王的脾气。 “对了,过几日不是清明诗会吗?往年我们只邀请那些文人名士,今年改一改,江南所有七品以上官员全部邀请。”就在老太监转身离开时,吴王忽然再次开口。 “老奴遵旨!”老太监似乎没有别的话,总是那几句相似的话不断重复。 第40章 逛街吃饭撒狗粮 郭北县衙大堂之中,堂案上已经摆放着吴王的请柬。 “往年的清明诗会,吴王只邀请那些名士,今年却是将江南所有七品以上官员都邀请了一遍,恐怕这诗会的目的不简单啊!”宁采臣久居金华府,对吴王也有一些了解,吴王的清明诗会也算是小有名气。 “自然是宴无好宴,这次应该是吴王对江南官场的摸底,也是给江南官员做最后选择的机会。”周昂神色平静,已经猜到了吴王清明诗会的意图。 “那这诗会县尊还是不要去的好,万一吴王借机发难,岂不是羊入虎口?”燕赤霞眉头一皱的说道。 正常人都能想到,吴王肯定会借这次诗会铲除那些没有投靠他的江南官员。 “去自然要去的,不去的话更让吴王怀疑,其实本官也想会会这位吴王殿下。”出乎意料,周昂微微一笑的说道,已经打定主意要去清明诗会了。 “此去也不过三五日,你们一切依计划行事。”周昂起身说道,对于众人的好意他只能心领,有些事情他又必须去面对。 眼看还有两日便是清明诗会,周昂与姜小昙直接御剑前往钱塘,不过两人没有直接在钱塘落下,而是越过钱塘落在了杭州城外。 “明日才是吴王清明诗会,今夜我们便在杭州住下,小昙可知?有句话叫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杭州可是天下一等一的繁荣大城,城中西子湖更是闻名天下,历代无数文人墨客到江南必游西子湖。”周昂指着繁荣雄伟的杭州城,向姜小昙讲述着杭州的繁华。 “周郎倒是有心了,如此时期还带我来杭州城游玩,其实只要能与周郎在一起,所到之处皆是美景。”姜小昙幸福的挽着周昂,将头微微的靠在周昂手臂上,嘴里说着露骨的情话。 “小昙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所谓劳逸结合嘛,那么咱们照例赏美景品美食了?”周昂似乎渐渐习惯了姜小昙那露骨的情话,倒是有些习以为常,一时间也是兴致高涨。 而后两人愉快的走进了杭州城,而赏美景品美食,似乎也成了两人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必须做的事情。 “周郎没来过杭州,难道也知道杭州最出名的酒楼?”两人走在杭州的街市上,姜小昙感觉周昂是有目的的前行,便好奇的问道。 “所谓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我可是堂堂进士啊!这杭州最出名的酒楼自然是‘楼外楼’了,正是截取那句山外青山楼外楼为名,就坐落在西子湖畔孤山下,那里也是西子湖美景最多的地方。”周昂一边走一边说着,虽然是第一次来杭州,但周昂表现得对杭州也是非常了解。 “哈哈,那我也知道了,杭州最著名的美食,应该就是西湖醋鱼和龙井虾仁了吧?”姜小昙抿嘴一笑,也有些得意的说道。 周昂宠溺的看了姜小昙一眼,又瞟了一眼街市两侧的店铺,几乎每家酒楼之中,都挂着这两道菜名,已然明白了姜小昙如何知道这两道杭州名菜了。 “活学活用,小昙有进士之才!”周昂也开起了玩笑,不过虽然是玩笑,却也是真心赞赏姜小昙。 两人一路闲聊,很快便来到了孤山下的楼外楼。 这楼外楼依山而建,在楼中用餐便可尽览湖光美景。 周昂和姜小昙自然也选了一个临窗的位置,至于菜品,西湖醋鱼和龙井虾仁自然是必点,另外还点了一个常熟名菜叫花鸡。 之所以点这道菜,完全是因为姜小昙觉得名字有趣。 “小昙可知龙井虾仁这道菜因何而来?”两人坐于窗前闲来无事,周昂便开口问道。 “小女子才疏学浅,还请进士老爷赐教!”姜小昙依旧是古灵精怪,不过这个她也确实不知。 周昂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一脸笑意的说道:“前朝苏子曾在杭州为官,作有《望江南》一篇,其中便有一句‘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后来有杭州名厨,便受此启发,将清明前后的龙井新茶入菜,便有了这龙井虾仁。” 讲起这些趣闻轶事来,周昂可谓声情并茂,不仅姜小昙听得聚精会神,就连邻座的一个书生也在侧耳倾听。 “好一个‘诗酒趁年华’,没想到公子对杭州如此了解,在下杭州贺康,公子请!”周昂讲完之后,邻座那书生连声叫好。 似乎那句‘诗酒趁年华’正和他的心境,便端起酒杯,遥遥的对着周昂敬酒。 因为周昂并非江南之人,他说的是官话,也就是如今京都一代的口音,贺康听周昂口音,自然知道是外地人。 周昂也看向了这个自称贺康的杭州书生,这书生虽然也与周昂说的是官话,却依旧带有吴侬软语的口音。 “郭北县周昂,有女眷相随,我便以茶代酒了!”那贺康也算有礼,周昂便不好薄了对方面子,便端起茶杯回敬了一下。 “请。”贺康见周昂并无深交的意思,也知趣的饮下杯中酒水,而后便不再说话。 似乎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等到菜肴上齐,贺康也没与周昂再交谈一句。 而周昂与姜小昙则是有说有笑的品尝着美食,那贺康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酒,偶尔看向周昂和姜小昙,难掩羡慕的目光,不过神情坦荡,只是单纯的羡慕。 不久之后,贺康猛地灌了几口酒,便匆匆结账离去。 “这书生有些意思,菜没吃几口,倒像是来喝酒的。”等到贺康离开,姜小昙有些打趣的说道。 “书生有心事,是来买醉的。”周昂轻声说道,他看人想来很准,一语道破了贺康来楼外楼的目的。 不过两人也只是这杭州城的过客,别人有什么故事他们并不关心,此后两人便没有再谈到贺康。 等到姜小昙与周昂吃饱,此时也到了傍晚时分,而华灯初上的杭州城,西子湖畔比起白天更加热闹。 “这乱世之中,依然有着如此盛景,只可惜眼前这繁荣恐怕也难长久了。”周昂与姜小昙漫步在西子湖畔,看着湖畔灯红酒绿,湖中楼船画舫,在交织如梭的人流中,周昂不由的感慨起来。 “周郎不是正在阻止这一切吗?”姜小昙明白周昂话中所指,一旦吴王举兵叛乱,整个江南必将生灵涂炭,那时候繁荣的杭州城自然不复存在。 “咦,那是什么地方,烟悦楼......好美的名字,我们进去看看吧!”忽然姜小昙指着远处一栋灯火辉煌的楼宇说道。 那个地方人声鼎沸,楼上还有许多花枝招展的美貌女子挥舞着长袖,楼下男男女女进进出出,显得热闹非凡。 “不好吧.......那里我们就别去了!”周昂看着烟悦楼,一脸为难的说道。 “为什么不去?”姜小昙越发好奇的问道。 “因为......因为那里是青楼!”周昂有些无奈的说道,要给姜小昙解释这些东西,连周昂都感觉费力。 “青楼吗?我倒是还真没去过,既然来了,周郎就带我进去见识见识吧!”出乎意料的,在经过一番短暂思索后,姜小昙竟然说出令周昂都目瞪口呆的话来。 “啥?你让我带你逛青楼?”周昂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啊,我陪你去逛青楼,总好过你背着我独自一人去吧?再说了只是进去看看,你怕什么?”姜小昙理直气壮的说道,这番话竟然让周昂无言以对。 “可你是女子啊......”遇到这一幕周昂是真的始料未及。 虽然周昂也听闻有一些高雅的青楼,其中有才色双绝的女子以卖艺为生,可是那毕竟是风月之所,现在还要带姜小昙去,确实让周昂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不就可以了。”姜小昙眼珠一转,在周昂身前一个转身,下一刻一袭素色长裙的姜小昙,就变成了一个白衣翩翩公子。 看到姜小昙的样子,周昂知道她是铁了心要去青楼见识一番,也就只能无奈的带着她朝烟悦楼走去。 虽然距离烟悦楼不远,但这一路走来周昂的心情无比复杂。 “带着自己的未婚妻逛青楼,古往今来我恐怕还是第一人吧?”周昂心中如是想到,也不知道是如何走进烟悦楼的。 第41章 名妓瑞云 烟悦楼中比外面更加热闹,此刻大厅之中已经站满了人,二楼那些圆桌周围也坐满了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一楼大厅的一个圆台之上。 那圆台不大,只有一丈方圆,像是一个精致的舞台,四周布满鲜花,从楼顶垂下无数彩色丝带,将舞台妆点得美轮美奂。 虽然众人目光汇聚,但舞台之上却是空无一人,也不知道这些人在等什么。 “咦,周公子?”周昂拉着姜小昙站在人群之后,忽然听到一侧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扭头看去,正是不久前在楼外楼有过一面之缘的书生贺康。 “贺公子?呵呵,正是好巧啊!”周昂看到贺康,有些尴尬的拱手。 似乎贺康也觉得有些尴尬,连忙向周昂还礼,看他拘谨的样子,恐怕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不过下一刻贺康看到周昂身旁的姜小昙,眼神却是变得古怪起来,而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对周昂说道:“周公子真会玩!” 听到贺康这句话,周昂险些喷出一口老血,姜小昙虽然变了妆容,但贺康是见过她女装的样子,一眼就认出了姜小昙。 在贺康眼中,周昂或许就是那种富家公子,他也曾听闻,一些达官显贵于房事有着特殊癖好,他自然也将周昂当成了这类人。 周昂尴尬的一笑,这句话他是根本没法接的,只能故作自然的移开目光,继续看向了厅中舞台。 贺康也觉得刚才那句话有些过了,便不再开口,只是他下意识的向周昂靠近了一些。 “有人出来了。”姜小昙小声的说道,此刻一个身姿丰韵的老鸨扭着身段走上了舞台。 “不至于吧,这些人在这等着就看她?”周昂有些意外的说道。 听到两人的对话,贺康连忙在一旁解释道:“周公子有所不知,这烟悦楼最有名的便是瑞云姑娘,这些人来这里都是为瑞云姑娘而来,而眼下就是竞价的环节。” “竞价?”周昂看向贺康,下意识的问道。 “对,就是竞价,每晚瑞云姑娘只接待一位客人,出价最高者就能成为瑞云姑娘入幕之宾,不过瑞云姑娘也只是陪客人聊聊天,如果言语投机,还会赠送客人一首诗或一幅画。”贺康继续解释道,听起来他对这个瑞云异常仰慕,所知也非常详细。 “还有这种只卖艺不卖身的?她的诗作的很好?画也很好吗?”或许同样身为女子,姜小昙对贺康口中的瑞云也表现的非常好奇。 “或许真有才情吧,这也不过是烟悦楼利益最大化的手段罢了,如此手段倒是能让那瑞云身价倍增,将来倒是能卖个好价钱!”周昂是不以为意的说道,他倒是一眼就看出了这烟悦楼的手段,说到底瑞云这种模式只是一种营销手段。 “周公子果然慧眼如炬,据传闻瑞云姑娘的出阁之资,已经被炒到了三十两黄金!”贺康伸出大拇指最周昂奉承一句,神情却表现的有些失落。 周昂看到贺康的神情,便玩笑的说道:“看样子贺公子对瑞云姑娘也是一往情深啊!” “唉,小生家资平庸,怎敢如此奢望,若能一睹瑞云姑娘芳容,便已是此生无憾了。”贺康一脸感慨的说道,言语倒是颇为恳切。 周昂见这贺康还是个情种,只是轻轻一笑,便也没有继续与他说什么。 “我倒是很想见见这个瑞云姑娘了,带我去见她好不好?”姜小昙拿着周昂的手,一脸央求的说道。 周昂对这个瑞云其实并无多大兴趣,天下间奇女子不在少数,这瑞云或有才情,但还不至于入周昂之眼。 不过既然是姜小昙的要求,周昂也点了点头。 果然很快那老鸨便开始了竞价环节,首先是一番对瑞云的夸赞,而后又说道瑞云即将出阁,在出阁之前能与瑞云独处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倒也是一些寻常的宣传手段。 这青楼女子也有出阁一说,出阁之前还是处子之身,自然价格更高,至于出阁之后身价自然会大降。 因为瑞云艳名远播,这竞价也是无底价的,不过很快就被叫到了十两白银的价格。 十两白银在这个世道,足以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用度,只是与一个青楼女子聊天便要如此价格,确实也说明这瑞云有些不同寻常。 到了十两银子价格依然在攀升,只是竞价幅度也渐渐缓慢。 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后,竞价就要接近二十两白银了,到了此时场中也只有两三人还在继续,毕竟来这里的大多数还是普通人。 “我出二十两。”见竞价人数减少,周昂终于开口叫出了价格。 周昂话音一落,许多目光都投向了他,见周昂相貌陌生,许多人都是一脸好奇。 “三十两。”然而话音刚落,又一个声音响起。 周昂也是循声望去,却是二楼的一位中年男子。 能坐在二楼的,本身就说明有一定的身份,周昂见对方穿着也是不俗,加之身上隐隐有一股官威流露,便是不用望气之术周昂也知道,对方也是一位朝廷命官。 “四十两!”周昂收回目光,语气平淡的再次报出一个数字。 既然答应了姜小昙,周昂便不会中途退出,至于银两的问题现在却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有了太子给的令牌,周昂可以调动整个江南地区萧家的资金。 “五十两。”楼上之人也跟着叫价,语气之中已隐隐有些怒意。 而当五十两这个价格一出,整个烟悦楼都沸腾了,因为从瑞云接客至今,从未有达到过如此高价。 然而下一刻,一个令人群更加沸腾的声音出现了:“一百两” 当周昂报出一百两的价格时,二楼那位直接拂袖离去,竟然片刻不愿再待。 “恭喜这位公子,请到三楼与瑞云姑娘一见。”老鸨欢天喜地的跑到周昂身前,她伸出一只手似在指引周昂,又似在讨要银两。 周昂见状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 一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也没人会随身带一百两现银,银票也就因此应运而生。 老鸨激动的接过银票,仔细的将银票打量一番,确认无误后,转身引领周昂。 “等一下。”老鸨刚一转身,周昂忽然开口叫住。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老鸨一脸献媚的问道,在她眼中周昂可是一条大鱼。 “这与瑞云姑娘相见,可有人数限制,我可不是一人独来的。”周昂站在原地并未前行。 此时老鸨也看到周昂身旁的姜小昙,便连忙堆笑着说道:“倒也没有规定只能一人,不过人多了总也不行,若只是两三人倒也无妨。” “如此便好,贺兄不是一直想一睹瑞云芳容吗?不如一起如何?”忽然周昂看向贺康,竟然邀请贺康一起上去。 “这......这如何使得?”贺康心中一喜,却又觉得不妥。 “这风月之所你敢来,却不敢见人家姑娘一面?”周昂有些揶揄的说道,却是调侃起贺康来。 这烟悦楼中多是寻花问柳的男子,听到周昂之言,顿时引起一阵哄堂大笑,倒是让贺康羞愧的低下了头。 贺康在原地站了片刻,似乎内心经历了好一番煎熬,等到周昂走出几步后,终于下定决心快步跟了上去。 第42章 一点墨汁 这烟悦楼的三楼就要显得格外清净,上面的装饰也更为华丽。 老鸨在前面引路,推开一道木门,里面走出一个身着彩衣的少女。 “小姐已等候多时了,请三位公子入内。”这彩衣少女并非瑞云,而是她的侍女。 有彩衣侍女引领,老鸨便自行退下,恐怕也是担心扫了客人雅兴。 进到屋内,周昂只觉淡淡的香气扑鼻,气味不浓却令人闻之舒坦,可见是用的上等香料。 屋内布置也是极为雅致,墙上挂着字画,尽皆是那种笔法细腻,意境清新淡雅的字画。 看着这些字画,周昂微微的点了点头,至少从这些字画来看,这瑞云确实有些才学。 这屋分内外两间,中间用纱幔隔开,此刻从纱幔后传出一个轻柔的声音:“小女子观三位公子也是读书之人,不知小女子这些字画可还能入眼?” 下一刻纱幔从中间分开,一个身姿卓越的身影款款走出。 周昂看向瑞云,只见此女确实生的花容月貌,加上有一股书卷之气,确实别有风韵。 “有些水准,想来姑娘为此也下了一番功夫,挺不错的。”周昂只是看了一眼瑞云便随口说道,以他的眼界瑞云的书画技艺自然也不会有太高的评价。 “我观瑞云姑娘笔法灵动,字体如弱柳扶风,画意也是绝佳,便是比起那些杭州名士来也不逞多让,我看好得很!”贺康倒是一脸花痴,对瑞云更是赞不绝口。 周昂和姜小昙都是无奈的看了一眼贺康,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贺康的表现倒也是人之常情。 “那这位公子以为如何?”瑞云见周昂和贺康都做了点评,唯有姜小昙没有说话,便询问起姜小昙了。 “我?姑娘书画比我强,不敢妄加点评,不过姑娘生的倒是真好看!。”姜小昙说话就更加直接了,反正作为女子,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瑞云蒲柳之姿,怎敢得公子如此夸赞!”瑞云对着姜小昙微微躬身,唯独对她的话做出了回应。 “三位公子快请坐,彩儿上茶。”瑞云很快如主人一般招呼三人坐下,又吩咐侍女上茶。 待上了茶,周昂和姜小昙也不开口,贺康则是拘谨的盯着瑞云,一时间气氛反倒有些尴尬。 “不如瑞云为三位公子抚琴一曲吧!”瑞云开口打破尴尬,起身坐到了琴架前。 周昂本就兴致缺缺,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很快瑞云便抚起琴来,房间之中响起悠扬的琴声。 琴声悠扬婉转,贺康听得是如痴如醉,到了曲子的高潮处,他更是不由得击打着节拍。 等到琴声停下,周昂便缓缓起身说道:“曲终人散,那么我们便告辞了!” 瑞云闻言微微一愣,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周昂这样的客人,而且她也知道眼前这位可是花了一百两银子的,偏偏周昂对她表现的又毫无兴趣。 “是小女子招呼不周吗?还是小女子技艺浅薄,未能让公子尽兴?”瑞云有些失落的问道,往日那些男人对她都是趋之若鹜,哪像今日这般受到冷落。 “可惜可惜!”周昂只是摇了摇头,口中连说了两次可惜。 就在周昂说话之时,他顺手在身旁砚台上一点,而后将沾着墨汁的手指轻轻的点在了瑞云额头。 瑞云吓得连忙后退,贺康也是不明所以,下意识的挡在了两人之间。 “周公子这是何意?”贺康不解的问道,却见周昂与姜小昙已经推门而出。 两人出了烟悦楼,走到四下无人之处,周昂这才开口向姜小昙问道:“为什么要我帮她?” “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怜罢了,明明生的天姿国色,却不能拥有自己的幸福。你那一滴墨汁真的能帮她?”姜小昙有些怅然的说道,又有些好奇周昂最后将一点墨汁点在瑞云额头。 “你可知她的命运便是因她的容貌而起,我毁了她的容貌自然就改了她的命格,只是容貌一毁,却是免不了要受些苦头了。”周昂开口解释道,刚才瑞云抚琴之时,正是姜小昙传音希望周昂帮帮瑞云,也才有了临走之时那个点墨的小插曲。 不提周昂与姜小昙,只是两人走后,贺康一脸关切的看着瑞云,却没有跟着离开。 “呵呵,一滴墨汁罢了,或许是那位公子开玩笑呢,贺公子不必担心。”瑞云见贺康一脸关切,便笑脸盈盈的说道。 “姑娘怎么知道我姓贺?”贺康欣喜若狂的问道,只是瑞云知道他的姓氏,便让他如此高兴。 “我听刚才那位公子叫你贺公子,便知你姓贺了!”瑞云轻轻一笑的说道。 “对了,小生仰慕姑娘已久,特意准备了一份薄礼送与姑娘。”贺康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当着瑞云的面将木盒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支金簪。 这金簪确实是贺康为瑞云准备的,而且是他变卖了大半家产换来的,为的也是能在今日一睹瑞云芳容。 瑞云郑重的收下贺康的金簪,对于这样的礼物瑞云其实已经收了不少,不过唯独对贺康表现得十分重视。 而后两人似乎惺惺相惜,竟然在房中彻夜长谈,从诗词文章到琴棋书画,足足聊了两个时辰。 等到贺康临走之时,瑞云又作诗一首相赠: “何事求浆者,蓝桥叩晓关?有心寻玉杵,端只在人间。” 贺康得了这首诗,自然是喜不自胜,踌躇再三贺康又向瑞云问道。 “刚才周公子离去,姑娘也不曾挽留,为何却又留我长谈?” “那周公子乃非常之人,身旁又有绝代佳人相伴,怎么可能看上我这风尘女子?小女子与他本就不是一路人,而贺公子却是真心赏识于我,你才是我真正的知己!”瑞云一脸认真的说道,目光清澈并无半分虚假。 而瑞云也早就知道姜小昙是女扮男装了。 贺康听到瑞云如此说,更是激动不已,连忙说道:“能得姑娘引为知己,贺康三生有幸。” 几番辞别之后,贺康才不舍的离开了烟悦楼,不过他的心情在起初的激动之后,却是更大的失落与无奈。 贺康知道,就算自己变卖家产,也不可能为瑞云赎身,此生自己与瑞云注定有缘无分。 只是贺康还不知道,他走之后瑞云洗漱,却怎么也洗不掉额头上那一点墨汁。 而且随着时间越久,那墨汁还在不断扩散,不过两三日时间,墨汁便已扩散到瑞云整张脸上。 昔日的绝色佳人,竟然变成了皮肤黝黑,面貌丑陋的样子。 第43章 八佾之舞 对于杭州城来说,周昂和姜小昙只是过客,当天夜里他们在西子湖畔住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来到了钱塘县。 因为钱塘县与杭州实在太近,几乎所有的商业政治都集中在杭州城,而钱塘县则完全成了吴王宫所在。 整个县城可以说就是围绕吴王宫的几条街市,甚至城中一半以上的人,都是吴王宫的人。 “吴王宫戒备森严,其中肯定不乏修道有成的高人,你便在城外等我,待诗会一结束我便与你汇合。”钱塘城外,周昂看着吴王宫上空无数交织的气运说道,单从气运来看王宫已是龙潭虎穴,以姜小昙的身份自然无法前往。 周昂看到,在吴王宫的上空,不仅有一条巨大的黑龙盘踞,而且在黑龙的四周,还有无数气运化成各种形态。 气运形态有虎豹,有豺狼,还有各种兵器以及文房用具,可见在吴王身旁已经汇聚了大量的文臣武将。 “周郎千万要小心,若有风吹草动就立刻离开。”姜小昙不放心的叮嘱道,眼中难掩担忧神色。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周昂轻轻一笑的说道,给了姜小昙一个安心的眼神。 很快周昂便来到了吴王宫前,刚一进钱塘县周昂就感觉到,这里戒备极其森严,无数的官轿也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像他这样走路来的倒是不多。 而且吴王邀请的这些官员,大多都身着官服,像周昂这样身穿便服的也极少。 在吴王宫前周昂道明身份,虽然他只是一个七品官,却也有一个吴王宫的内侍单独引领周昂,看来吴王对此次诗会安排的倒是相当细致。 因为今年清明诗会来的人特别多,宫殿之中肯定是无法容纳,于是吴王便将诗会的场地放在了万卷楼外的广场上。 这里早已被布置的妥妥当当,远远望去那广场之上无数的案几坐席错落有致的排列,此刻已有大半的位置上坐着江南各地的官员。 “周县令,这里便是您的坐席,如有什么吩咐,叫四周的宫女便可!”内侍将周昂引领到一个角落的坐席前,说了几句便忙着离开了。 吴王邀请整个江南七品以上官员,其中更是不乏二三品的大员,就算四五品的高官也有不少,像周昂这样的七品县令,自然只能陪坐末席了。 周昂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目光扫过四周,在远处还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正是金华府尹李世英等人。 因为人数太多,加上距离较远,李世英等人倒也没发现周昂,而周昂也无心与这几人攀谈,便将目光移开装作没看见。 很快参加诗会的官员便陆陆续续的到来,一些熟悉的官员也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交谈,虽然诗会还没开始,吴王也还没有出现,不过已经显得热闹非凡。 周昂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只是偶尔吃上一些案几上的糕点,倒是显得有些无聊。 这里每张案几上都摆着相同的糕点小吃和美酒香茶,除此之外还都有笔墨纸砚。 这吴王的清明诗会,有个不成文的习惯,那就是每位参会者都要写上一篇诗词,每年吴王还会将清明诗会上的作品印刷成册,其中佳作自然也会让作者名声大振。 不过也是因此,一些所谓的名士也会提前准备,而后装作即兴赋诗,以期在诗会上大放异彩。 周昂一直在注意观察着参加诗会的官员,他能明显感觉到,虽然这些人表面上看起来也是有说有笑的,但依旧难以掩饰目光深处的焦虑。 “这些人每一个都精于算计,恐怕要么是早就投靠了吴王,要么就是也察觉到了吴王的反意。”周昂心中不由的想到,而随着时间推移,这种不同寻常的气氛越发明显。 “殿下驾到!”忽然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一个太监尖细高昂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整个会场就变得无比安静,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周昂也跟着人群站了起来,目光自然也看向了吴王出场的地方。 只见人群很自然的分开,在会场之中让出了一条通道,下一刻周昂就看到一个身着大红袍,袍子上绣着团龙图案,腰间缠着玉带,头带翼善冠的中年男子。 不用说这自然就是吴王。 吴王面带微笑,一路走过对两侧的官员频频点头示意,遇到那些有身份名望的重臣,吴王更是亲切的打着招呼。 此刻的吴王,确实完美的诠释了一个毫无架子好,礼贤下士的贤王形象。 等到吴王走到自己的席位,众人也都各自归位,而后齐齐对着吴王躬身行礼,口中称着:“拜见吴王殿下。” “诸公有礼了,今日孤略备薄酒,还望诸公尽兴!”吴王对着众人还了一礼,口中也是客气的说道。 因为整个广场四周都立起了帷幔,所以虽然不是室内,吴王的声音却也被束缚在帷幔之中,便是坐在末席的周昂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吴王缓缓落座,而后众官员才跟着坐下,此刻吴王已经出场,场中自然没了先前的喧嚣,都在安静的等着吴王开口。 清明诗会虽名为诗会,却也有歌舞助兴,按照往年的惯例,诗会前半程都是吴王宫中的乐师舞师进行歌舞表演。 “明日便是清明佳节,今日能与诸公共聚一堂,孤是真的高兴啊!尤其是今年孤又看到了许多的新面孔,有如此多的新朋友,孤更是喜不自胜。今日孤也为诸位准备了一份惊喜,请诸公一观!”吴王目光扫过众人,虽然只是一眼而过,却让每个人都感觉吴王好像在看自己,甚至就连周昂都感觉到,刚才吴王特意与自己对视了一眼。 随着吴王声音落下,一队队衣着特殊的舞者,有序的出现在广场中央的空地上,那里似乎也是专门为这些舞者留下的。 刚才吴王提到惊喜,自然引起了众人的好奇,此刻都认真的看着这些舞者。 下一刻众人就发现,这些舞者其中一半竟然身着铠甲,手中还拿着盾牌刀斧,只是无论是铠甲还是兵器,都是装饰精美,确是用作观赏而非实战的。 而另一半舞者身着广袖长裙,手中拿着不同的乐器,只是这些乐器也都极其古朴,像是战国以前的那些古乐器。 周昂目光从那些舞者身上扫过,粗略一数,正好是男女各三十二人,而且这些男女八人一列,横竖正好也是八列,加起来一共六十四人。 看到此处,周昂眉头下意识的一皱,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而几乎是同时,少数官员的脸上也露出了难看的神情。 下一刻沉重舒缓的音乐响起,正是那三十二位女性舞者或吹或弹或击打,奏响了手中的乐器。 于此同时无论是女性舞者还是男性舞者,身躯都开始缓慢的动了起来,他们的动作幅度不大,却庄严整齐,一开始就给人无比厚重的感觉。 “哈......”音乐古朴,偶尔那些男性舞者还恰合时机的低声大喝,并且整齐的用兵器击打着盾牌。 那兵器与盾牌碰撞的声音更加震撼人心,虽然整个舞蹈看起来缺少了柔美与娱乐性,但每一个动作都直击着人的灵魂。 而随着舞蹈的进行,周昂感觉整个吴王宫上空的气运开始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原本交织的气运越发的厚重凝结,更有无形的压力笼罩天地。 “吼.......”忽然周昂惊恐的看向天空,在他的双眼之中,原本盘踞在吴王宫上空的黑龙身躯一动,那巨大的双眼缓缓睁开,一声低吼从黑龙的嘴缝中传出。 “黑龙张目.......”周昂心中大惊,此刻黑龙的气运变化,正是表明吴王反意显露,开始毫无遮掩了。 而随着黑龙张目,原本拱卫在黑龙四周的那些气运,也开始变得沸腾起来,甚至周昂能隐约感觉到,整个江南地区的气运都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呵.....”舞者的兵器再次撞击盾牌,口中又是一声低喝。 下一刻盘踞的黑龙四爪舒张,身躯也缓缓的直立起来,而随着黑龙舒展,从气运黑龙庞大的身躯上辐射出无数黑色的锁链,那些锁链在虚空中延伸,瞬间便锁在了江南各府县的气运上。 就连杭州城上空,那代表朝廷的浙江布政司气运都被黑色锁链牢牢锁住,同时原本如火的气运开始顺着黑色锁链被黑龙吞噬。 无形的天地间,有一道道龙吟之声响起,只有那些修道有成的人才能听见。 那是一南一北两条巨龙的声响,南方黑龙嘶吼咆哮,极尽猖狂,而北方金龙却是痛苦的哀鸣,满含悲戚。 然而这天地巨变发生在无形之中,普通人根本没有丝毫察觉,就连远在帝都的景安帝,也只是感觉身体有些不适,批阅奏折之时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诸位以为?孤这舞乐如何?”诗会上有些古怪的舞蹈终于结束,吴王意气风发的站在高台。 这一刻万卷楼前异常安静,倒不是无人识得这舞乐,只是此刻无一人敢说出来。 周昂也知道,刚才那舞蹈就是失传已近千年的八佾之舞。 八佾之舞,古代最高规格的祭祀舞乐,唯天子可用! 第44章 诗文演化 吴王修长的身影立于高台之上,俯视着下面的江南群臣,看着这些人一个个低着头,吴王的脸上依旧只是淡淡的笑容。 “敢问殿下?这可是传说中的八佾之舞?”久久的沉默之后,一个有些迟暮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声音的源头,那是一个身着青色官服,须发皆白的老人。 “哦?看来张巡按识得此舞了?”吴王的目光看向老人,口称对方为张巡按。 听到老人的官职,周昂心中已经知道此人是谁了。 整个浙江能称巡按的,只有一个七品文官,隶属于都察院的巡按御史张松墨。 巡按御史虽然只有七品,却是一个位低而权重的职位,虽然他只是七品,但在整个浙江却不受任何人节制。 巡按御史直接听命于都察院,作用就是监察浙江官员,甚至能够监察弹劾吴王。 “老夫偶有听闻,至少这形制上与传闻一样。”张松墨面沉如水,一张脸已经黑得很是难看,虽然是在回答,语气却明显是在质问吴王。 都察院的官员又称言官,向来以敢于直谏闻名,虽然如今言路也被文官把持,但其中还有那么一些风骨尚存的官吏,这也是为什么大宁朝百弊丛生,却还吊着最后一口国运。 吴王的目光毫不闪避,直接与张松墨对视,而后无所谓的说道:“数月前孤偶然得到一本古籍,其中便有八佾之舞的演练之法。” 听到吴王如此轻松,而且毫不避讳的回答,大多数人都是脸色难看,不过其中也有少数人显得异常得意,仿佛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大胆吴王,你可知八佾之舞乃是天子舞乐,你如此逾越,莫不是有不臣之心?”到了此时张松墨如何不知吴王的心思,他当即指着吴王大声厉呵,倒是给大宁朝争取了最后一丝尊严。 张松墨此言一出,四周的吴王侍卫纷纷刀剑出鞘,齐齐指向了张松墨,只待吴王一声令下,便要将他乱刀砍死。 不过吴王却迟迟没有下令,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张松墨,嘴角微微上扬的说道:“孤得古籍或许只是天意,一套舞乐罢了,天子之位又岂是一套舞乐来定论的?” 吴王此言一出,周昂也是神色一变,吴王的表现已经让周昂刮目相看了,至少气度上吴王确实有了一些帝王之像。 “擅用天子舞乐,已是形同谋反,老夫定要参你一本。”张松墨气的胡须乱颤,吴王那气定神闲的样子,让张松墨更是怒意难平。 “若天意如此?何人可阻?”吴王竖起一根手指,指着天空说道,像是在对张松墨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然而就在吴王话音落下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之中忽然一道闪电划过,那闪电毫无征兆的出现,直接朝着张松墨劈去。 电光火石之间,周昂还没来得将飞剑脱手,那闪电已经劈在了张松墨身上,已是一具焦炭般的尸体倒在地上。 周昂双手紧紧的握在衣袖之中,努力的控制着自己情绪,此刻他内心深处十分渴望仗剑而起,可是仅存的理智又告诉他,此时如果不冷静,自己只能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唉,看来张巡按果真是不敬苍天,这就被降下雷罚死了!”吴王一脸叹息的说道。 “殿下英明!”不知是谁带头,所有的官员都齐齐躬身,此刻再没有人敢站出来了。 吴王满意的看着众人,而后挥了挥手示意将尸体处理掉。 “将兵器都收起来,今日是诗会,不宜见兵戈,莫扫了诸公的雅兴。”吴王又瞪了一眼四周的侍卫,这话虽然是对侍卫说的,可旁人又如何听不出来其中的威胁之意。 一时间场中气氛无比压抑,接下来的一些常规歌舞,也只是走一个过场,已经没人有心思欣赏了。 周昂也觉得心中无比郁结,他自顾自的斟着酒,一杯又一杯的饮下,想要来个一醉放休。 可是一想到刚才张松墨惨死,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都不敢出手,这酒反而越喝越让他觉得难受。 “实力啊.......这一切终究是自己实力卑微!”周昂的内心不断的呐喊着,他第一次如此渴望力量。 甚至他开始在那些零散的记忆里搜寻,想要找到有没有那种可以瞬间让自己变得强大的捷径。 就在周昂内心剧烈变化时,衣袖之中飞剑余鸾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境,竟然在微微的震动。 不过余鸾这一动,倒是让周昂瞬间清醒不少,一想到刚才自己的心境变化,也是一阵后怕。 “这次又要谢谢你了,刚才竟然出现入魔之兆。”周昂透过神念安抚余鸾,也明白自己刚才有些魔障。 这一闹周昂也顿觉酒醒了几分,而此时歌舞已毕,正式开始了诗会。 周昂看到大多数人此刻都是提笔在手,也有一些人已经作出了诗词。 这些已经作出的诗词,大部分都被呈给了吴王,吴王一一看过也都多有赞赏。 周昂倾耳听了片刻,发现这些诗文大多一般,而且多是一些阿谀奉承吴王的。 过了片刻周昂也是提笔在手,他知道今日不写点东西也是不行的,至于写什么倒是还没想好。 “不知哪位是郭北县令啊?”忽然吴王的声音再次响起,竟然直接问的就是周昂。 整个诗会从一开始到现在,周昂一直都坐在角落里,他应该算是整场最没存在感的人。 周昂心中咯噔一下,心道吴王此时单独叫自己,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下官便是郭北县令周昂,不知殿下有何吩咐?”周昂不得不上前几步,还得作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吴王看着周昂,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才继续说道:“听闻周县令不仅是烽烟将军之子,更是上一科的进士,我大宁朝立国近三百年来,将门之后得中进士的,周县令可还是第一人啊!” 吴王大有深意的说道,虽然表面上是在夸赞周昂,可在场的都知道这并不是周昂什么光彩的事。 “殿下有所不知,下官八岁那年便被逐出了太原周氏,我与烽烟将军再无半分关系。”周昂知道吴王有意让自己难堪,不过他对此到不在意,反到借这个机会表明自己与周元让已经断绝了关系。 周昂也是不按常理出牌,此话一出让吴王也是微微一愣。 “今日乃是清明诗会,周县令既然是新科进士,想来诗词造诣也是非凡,我等今日可是有幸了,能一睹周县令的大作。”下一刻便有人出来为吴王解围,而这不是别人,正是周昂名义上的直接上司金华府尹李世英。 李世英此话一出,许多目光都看向周昂,大多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如此那孤便静候佳作了!”吴王只是轻轻一笑的说道。 周昂也只是拱了拱手便退了下去,被吴王当众点名,他知道自己不管好坏是必须写出一首诗词来。 写的不好自然是引来无数嘲讽讥笑,至于写的好的话,只要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这些人都有由头来奚落自己。 可是要临场作出脱颖而出的诗词,又谈何容易? 周昂返回席位,却迟迟没有动笔,而是端起酒杯又狂饮了几杯酒。 至少吴王宫中的酒确是一等一的美酒。 周昂虽然在心中不断酝酿,却始终没有满意的。 就在周昂冥思苦想之际,他忽然闻到一阵香气袭来,与此同时一阵阵惊呼也从远处传来。 周昂抬头望去,就见远处靠近吴王的席位上空,一朵朵鲜花虚影簇拥,在那花团锦簇之中,一个个文字悬浮其上。 “这......文章花团锦簇,笔墨留香,这至少是一篇传世之作!”周昂也是内心震撼,眼前的景象与传说中那些传世名篇问世时出现的异像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崔长史竟然作出了花团锦簇笔墨留香的诗文,看来今日的清明诗会必将千古流芳。”吴王也从席位上站了起来,看着那在空中绽放的鲜花虚影显得无比高兴。 而作出这产生异象诗文的,正是王府长史崔文山。 崔文山不是什么进士出身,据说入王府前只是一个穷秀才,而短短数年时间,已经成为了吴王的左膀右臂。 文字之中要留下人的意念不难,只要修为高深都可以做到,但是要形成花团锦簇笔墨留香的异象,却还需要文章确实意境深远,可不仅仅靠修为便可的。 崔文山的诗文一出,整个会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那里,一篇传世诗文的问世,足以让人趋之若鹜。 周昂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的看着,原本他心中郁结,加上此刻人声鼎沸,他竟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下一刻周昂终于落笔在纸上,四周无人也没人注意到周昂在写什么,只是下一刻忽然异变生起。 刹那之间,所有人猛然发现,自己竟然置身在一处山间庭院之中,而屋外则是高耸入云的山峦,头顶则是一轮明月高悬。 异象出现众人大惊,吴王身旁更是忽然多出许多人影,这些人一开始并不在诗会,却是突然出现。 而此刻唯有吴王依旧镇定自若,只是他的目光与众人不同,此刻正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角落里的周昂。 “诗文自动演化成景,不曾想今年的清明诗会孤竟有幸见此等惊世之作,看来不久之后我大宁朝又会添一位大儒了!”吴王目光深邃,言语之中满是赞赏。 伴随着吴王的声音,所有人都看到,在周昂的身前数十个文字悬浮虚空,每一个字都散发着璀璨的光芒,而眼前的山峦屋舍,明月天空,都是从这些文字上投射出的投影。 第45章 惊鸿笔 诗文自动演化成景,这可是比文章花团锦簇笔墨留香更加难得了,而且到了这一层次,已经不是单纯的文字优美了,而是文字表达的思想内容引起了天地共鸣,这才有了演化成景的现象。 “山近月远觉月小”很快便有人诵读起周昂的诗句来,那浮在虚空的第一行文字正是写的山月之景。 “便道此山大于月” “若有人眼大如天” “当见山高月更阔” 片刻功夫一首完整的诗文被人诵读出来。 所有人都在细细的品味着这首诗,因为已经出现了诗文演化景物的异象,没人敢小瞧这首诗。 一番品味之后,所有人都有种感觉,单以文字和格律而言,这首诗也只算中规中矩。 但是此诗的立意和眼界,却不由的让人有种海阔天空,俯仰天地的感觉。 “好!好一个若有人眼大如天,当见山高月更阔。不知周县令此诗句作何题目?”吴王起身连连叫好,他看着头顶诗文幻化的圆月,再看向周昂的目光已满是赏识。 “蔽月......山房!”周昂缓缓的道出诗名,却是有些故意将蔽月与山房分开。 原本这个题目与诗文内容也是极为贴切,可是当周昂刻意分开来说后,所有人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一时间气氛显得无比诡异。 “哈哈哈哈........好一个蔽月山房,这个题目好,孤王甚是喜欢。”与众人表现不同,吴王却是显得异常高兴。 然而此刻会场中依旧针落可闻,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山房二字,正是吴王常用的一个化名。 吴王好诗文,也常有作品问世,他不喜欢用真名,落款最常用的便是山房这个雅号。 周昂也是有些意外吴王的表现,如此明显的暗喻,吴王却丝毫不恼怒,反倒只表现出单纯的欣赏。 “殿下喜欢就好,既然殿下喜欢,那下官就将这首诗献与殿下了!”周昂双手捧起承载着诗文的宣纸,将之举在身前,此刻那些璀璨的文字已经消失,所有的异象也都不见。 “好,来而不往非礼也!来人,将孤的‘惊鸿笔’取来。”吴王接过诗文,立刻表现的爱不释手,并且当即命人去取自己的毛笔来,很明显是要回赠给周昂。 听到吴王要将‘惊鸿笔’赠与周昂,场中诸人都是交头接耳起来,大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吴王有一支心爱的毛笔,名为‘惊鸿笔’,可谓家喻户晓。 而这‘惊鸿笔’的来历也是极为传奇。 传闻数百年前的书圣,有两支神笔,一曰惊鸿,一曰游龙。 游龙笔随书圣不知所踪,世间便只留下这支惊鸿笔,辗转数百年又被吴王所得。 惊鸿笔是一支用于书写的毛笔,也是一件难得的宝物! 古往今来被世人认可的真正圣人只有两位,一位是定立礼法,开创易经八卦带领人族崛起的周文王,另一位就是提出有教无类,使得人人都有机会成为圣人的孔圣。 而除了这两位外,也有一些人被尊称为圣,不过他们都只是在某一领域问鼎巅峰,所以还算不上真正意义的圣人,书圣便是这一类圣人。 很快‘惊鸿笔’便被拿了出来,吴王直接当众打开玉匣,只见玉匣之中躺着一支笔杆如琉璃,上面还有流光涌动的毛笔。 只是远远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此物太过贵重,下官才疏而位卑,恐无法拥有这等宝物,吴王的好意下官心领了!”然而东西虽好,周昂却有些不敢要,只因这东西太过贵重,若自己收下了,世人自然会将自己看作吴王的人。 周昂当众拒绝,吴王倒也并未恼怒,而是有些失落的说道:“如此倒是本王有些高看你了,孤听闻书圣年幼之时也并无异于常人之处,只是无论春秋寒暑,他都坚持练字,一池清水都被染成了墨,这才有书圣之名。而今孤赏识你的才学,认为你有经世之才,才将这惊鸿笔赠你,孤敢赠,你却不敢收。或许你与孤确实立场不同,孤也知你是怕天下悠悠众口,可若你心中坦荡,又何惧流言蜚语?” 吴王一口气说了许多,没有给周昂一点解释的机会,不过吴王这一番话,竟让周昂有种震耳发聩之感,周昂甚至心中有些动摇,若是吴王取得天下,是否他真有能力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周昂有些出神的看着吴王,此刻他终于明白,吴王身旁为何能聚集那么多的武将文臣,恐怕绝不仅是因为他有吴王的名号和利益的许诺。 片刻后,周昂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神色也变得无比坦然,而后对着吴王拱手说道:“原本先前下官心中郁结,一首诗后心中略有通达,不过方才殿下一席话,才是真正醍醐灌顶,令我念头通达,下官拜谢殿下!” 周昂说的轻松,拜的却极为郑重,无论他与吴王立场如何不同,这一拜却是真心实意! “哦?那这惊鸿笔你要还是不要?”吴王同样大为意外的看着周昂,他也没想到周昂顷刻间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如此宝物又有谁人不想要呢?下官也是俗人,自然喜欢!”周昂此刻变得从容无比,言语毫无遮掩。 “好,孤就喜欢周县令这样的妙人!”吴王爽朗一笑,而后示意宫人将惊鸿笔送给周昂。 周昂这次坦然的接过玉匣,玉匣并不大,刚好装一支笔,拿到玉匣周昂再次一拜,而后将玉匣插入腰带之中。 “今日高兴,当不醉不休。”吴王左手拿着《蔽月山房》的诗文,右手端起身前酒杯,他直接一饮而尽,嘴角衣襟上还洒着酒水。 吴王此刻的样子看起来洒脱豪放,再无半点皇室亲王的样子,那高兴的样子没有丝毫做作。 “下官敬殿下。”周昂也被吴王的豪情所感染,随手抓起身旁的酒杯,对着吴王摇摇一敬,而后也是一饮而尽。 下一刻吴王直接抓起身前的酒壶,连酒杯也没用,直接以酒壶灌口,不时还发出爽朗的笑声。 到了此刻连周昂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样子,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吴王这次清明诗会极其成功,而自己也没有想着中那样与吴王剑拔弩张。 最后周昂也是带着三分醉意的离开了吴王宫,钱塘城外周昂看到一脸焦急的姜小昙,这时候醉意才渐渐消散。 “发生了什么?我在城外都感到吴王宫中元气巨变,先是晴天惊雷,又是忽然出现山峦圆月虚影。”姜小昙一脸关切的问道,如果不是她与周昂灵魂有特殊联系,并没有感觉到周昂危险,恐怕早就冲进了吴王宫。 “此事说来话长,吴王可不简单,此番倒是在吴王身上学到了许多!”周昂没有立刻讲述吴王宫发生的事情,而是有些感慨的提到了吴王。 “那我们立刻返回郭北县吧!”姜小昙祭出飞剑,以为吴王的人尾随在后,要对他们斩尽杀绝。 “且慢,御剑而行太过招摇,这次回去我们只有走水路了!”周昂叫住了姜小昙,而是拉着她向钱塘码头去了。 如今黑龙张目,稍有异动便会落入吴王眼中,或许吴王真的赏识周昂才学,明知周昂与自己不是一条心也没有杀周昂,可是一旦让吴王知道周昂修道有成,恐怕吴王的想法也会改变了。 钱塘码头上,周昂和姜小昙上了一艘前往兰溪县的小船,船上共有十余人,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周昂便开始为姜小昙讲述诗会的过程。 因为船上还有其他人,周昂直接用神念传音,旁人眼中这一男一女倒是显得十分安静。 小船缓缓离开钱塘,几乎同时便有消息传进了吴王宫。 “殿下,参加诗会的官员大多都已离开。”吴王的贴身老太监躬着身,小声的说道。 此刻吴王站在书房之中,目光落在案几上周昂写的那首《蔽月山房》。 “郭北县令如何离开的?”吴王移开目光,从怀着取出一页纸来,开口询问的便是周昂。 “在码头坐船离开的,不过与他随行的还有一个女眷,另外我们得到消息,昨日他是先到的杭州城,而且还去了烟悦楼。”老太监站在阴影之中,将周昂的动向查的一清二楚,甚至连昨日杭州的事情都查到了。 “当真是个妙人!”吴王轻轻一笑,他自然也是知道燕悦楼的。 而后吴王将怀中取出的纸张铺在了《蔽月山房》旁边。 仔细看去,那纸张上写着一个个人名,数量有不下二十个,而这些人名皆是浙江的官员,周昂的名字正好就在最后一个。 吴王认真的审视着这些名字,看了几遍之后,他又瞟了一眼《蔽月山房》,而后拿起案几上的一支毛笔,将周昂的名字轻轻划掉。 “按名单行事,开始行动吧!”吴王将名单拿起,递给了老太监。 周昂不知道自己本来上了吴王的必杀名单,却因为一首诗而暂时躲过一劫,此刻他正为姜小昙讲完吴王送自己‘惊鸿笔’的事情。 “这吴王胸襟倒是非凡,这种宝物说送就送,不过周郎作出了诗文化景的传世之作,岂不是说你已是当世大儒了?”姜小昙无比崇拜的看着周昂,她更在意的是周昂做到了只有大儒才能做到的诗文化景。 “这诗文化景只是其一,虽然是评定大儒的一个标准,却不代表做到这一点就是大儒。真正的大儒是思想与天地合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诗文化景只能说诗文造诣不浅,却还当不上真正的大儒!”周昂摇了摇头认真的解释道,虽然当今世道也有一些人被称作大儒,但真正的读书人都知道,这些人也还不是真正的大儒。 周昂心中也知道,自己距离真正的大儒还有很远,一篇诗文或许是神来之笔,自己如果不将所学融为一体,并且初步形成自己独有的思想,那永远称不上大儒! 第46章 龙宫宴 舟船逆流而行,走了半日才行至金华府地界,而后就要进入婺江,再有半日周昂便能返回郭北县了。 不过就在船只即将驶出钱塘江时,周昂和姜小昙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能看到一丝紧张。 几乎就在同时,江面之上水流忽然变化,一道巨大的漩涡出现在江心,而周昂所在的船只正好在漩涡的中心。 几乎在漩涡出现的同时,江心之上不知何处飘来一朵乌云,那乌云不大正好笼罩小船,竟然让原本明亮的天空变得阴沉黑暗。 “不好.......这是河神发怒了!”驾船的是一位有些年纪的艄公,眼前这一幕让这位走了半生水路的老人也是神色大惊。 很快艄公便无法控制舟船,小船就跟着漩涡在江心打转,乌云之中也落下倾盆大雨,打在船上众人脸上只觉头晕目眩。 “河神老爷饶命啊!小老儿日后定当备足贡品,还请老爷给我等一条生路。”老艄公已经丢了船桨,匍匐在船舷不停的朝江中磕头。 见到艄公如此,船上其他乘客也学着向河神祈祷,至于河神是谁他们根本不知道。 一时间船上显得无比混乱,祈祷之声哭喊之声不绝于耳。 “什么河神?明明是妖孽作祟!”周昂立在船尾,却是朝着江中一声大喝,他如何看不出来这是妖孽在兴风作浪。 随着周昂一声呵斥,那漩涡不仅没有分毫收敛,反而更加猛烈,只是瞬间船上之人除了周昂和姜小昙尽皆昏迷了过去。 “哼,藏头露尾,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东西?”见船上之人都已昏迷,周昂也再无顾及,直接祭出飞剑,就要控制飞剑朝着水中斩去。 不过就在飞剑即将入水之时,一个惊恐的声音在周昂耳畔响起:“大人请手下留情,小的是东海龙宫蟹先锋,奉了龙王之命,特来请大人到东海赴宴的。” 伴随着声音,一个长得有些古怪的赤身大汉浮出水面,不过仔细一看还真有几分蟹类的形态。 “东海龙宫?”周昂面露古怪之色,东海龙宫他自然有所耳闻,但是也仅存在于传说之中,却不想今日竟有东海龙宫的蟹先锋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且这来意还是东海龙王邀自己赴宴。 “正是东海龙宫!”蟹先锋挤着难看的笑容点头哈腰的应道。 原本这蟹先锋也是有心让周昂难看的,不过当周昂祭出飞剑时,蟹先锋也是吓了一跳,此刻才换上这幅卑躬屈膝的模样。 这天底下有些道理当真放在四海皆准,有些人自认高高在上,可是当他遇到比自己更强大的存在时,又会表现的卑躬屈膝,眼前的蟹先锋正是这一类。 周昂与姜小昙目光对视,两人眼中多有疑惑,而后周昂继续问道:“你家龙王为何邀我赴宴,本官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 “呵呵,大人有所不知,大人写出了诗文化景的传世大作,已经是名动四海,我家龙王最喜好人族诗词,每年清明还会在龙宫举办诗会,像大人这样的自然是龙宫的座上宾。”蟹先锋连忙解释起来,几句话倒是讲明了前因后果。 “龙王也办诗会?”周昂更觉意外,第一次听说龙王也办诗会,而且也是在清明。 “我家龙王不仅喜好诗词,而且还与历代圣贤多有往来,至今东海龙宫之中还有圣人墨宝呢!”蟹先锋一脸得意的说道,底气一下也多了不少。 “龙族乃天地间一等一的大势力,东海龙宫更是四海之首,若无必要还是不要得罪的好。”姜小昙有些担忧的传音给周昂,身为妖族她对龙族却是有些了解。 “既然是东海龙王相邀,本官便恭敬不如从命。”周昂心中略一思量,也答应了下来。 周昂虽然急着赶回郭北县,但对东海龙宫也非常好奇,加上他有引婺江水入郭北的计划,如果能与龙族搞好关系,这事也就不难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一个诗会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随后周昂和姜小昙便跟着蟹先锋遁入水中,而江上漩涡和乌云顿时消散。 片刻后船上昏迷的人陆续醒来,大多一脸后怕又无比庆幸。 “唉,那船尾的一对男女却是不见了......恐怕凶多吉少啊!”艄公一清点人数,就发现周昂和姜小昙不见了。 不过这世道混乱,所有人都刻意的对此闭口不谈,就连船靠了岸,也无人去报官。 若是换了寻常人,恐怕这没了也就没了! 周昂与姜小昙跟着蟹先锋一路水遁,很快便到了钱塘江的入海口,出了钱塘江便是东海水域。 “对了,不知钱塘江等江河可有河神?”周昂只是跟在蟹先锋身后,似乎蟹先锋有什么特殊的御水神通,一路上周昂和姜小昙并未费什么力气。 “自然是有的,钱塘水君正是我家龙王的一个侄子,其它江河湖泊也都有水府,大多也是龙宫的分支。”蟹先锋也是有问必答。 “哦?那如此说了岂不是天下水域皆为龙族掌控了?”也不知周昂在心中想些什么,听到蟹先锋的话后又是眉头微皱的问道。 蟹先锋没有注意到周昂的表情,便随意的答道:“倒也不完全是,听闻上古时期确实由龙族掌管天下水域,但后来人族崛起,一些内陆江河渐渐被人族掌控,后来王朝气运大增,一些江河湖泊之神便由人道气运册封。” “原来如此!”周昂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似乎微微松了口气,而后便不再多问了。 在蟹先锋的引领下,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已经来到了东海深处,在穿过了无数的明流暗流之后,终于来到了东海龙宫所在。 远远的周昂就看到,在深海之中连绵的宫殿耸立,那宫殿群金碧辉煌,比起大宁帝都皇城也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越是靠近东海龙宫,也有越来越多的水族出现,有成群结队的虾兵蟹将巡逻,也有来自四面八方进出龙宫的水族,其中多是各种海中鱼类,但偶尔周昂也能看到几条蛟龙。 “这些龙族好像也没有想象中强大啊?”看到那些偶尔出现的蛟龙,周昂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不过这种问题他也不好直接问蟹先锋,于是便传音给姜小昙。 “周郎有所不知,龙族虽然自视甚高,从不把自己当作妖类,但是龙族之中真龙也并不多,如今除了四海龙王是真龙外,剩下的也不过是一些成就元神的蛟龙,甚至大多数也只是带有真龙血脉的普通水族。不过传说中龙族始祖祖龙倒是有大罗境界,被尊称为龙圣。”姜小昙认真的解释道,这些也是她成为妖仙后觉醒的本能意识。 “原来如此,有四大真仙坐镇,怪不得龙族依旧高高在上!”周昂对仙神之事也有一些了解,知道真龙对应的就是真仙境界,而所谓的大罗则是真仙之上的另一层境界,也是已知的最高境界。 其实不管是人族的圣人,还是龙族的祖龙,或者妖族大圣,鬼族大帝,他们都是达到了大罗境界的。 这便是所谓的,一入大罗便成圣! 第47章 三生仙果 龙宫的入口是一座巨大的水晶牌坊,上面用极为古老的篆字写着‘东海龙宫’四个字。 四个字金光闪闪,更是散发着一股股神圣的气息,仅仅那四个金色大字,就给人一种摄人心魄,莫敢造次的感觉。 在水晶牌坊之下,是两个元神境的水族大将把手,这里反倒没了那些虾兵蟹将。 而此刻牌坊下已经聚集了十余人,这些人站在牌坊下,好像是在验明身份等待进入龙宫。 在这十余人中,周昂终于看到了几个人类。 不过这几人都已是耄耋老翁,从穿着气度来看,这些人似乎正是当世的文学大家。 只是可惜,这些人周昂一个也不认识,而这些人看了周昂一眼,也没人认识周昂。 “大人请稍等,东海龙宫守卫森严,任何进入龙宫的人,都要龟丞相亲自检查,还请谅解!”蟹先锋倒是一脸抱歉的对周昂说道。 周昂没有什么表示,他知道这又是龙族自视甚高的表现,让所有进入龙宫的人都要排队检查,以此来衬托龙族的高贵。 “这龙族存在不知多少岁月,因得天地所钟,加上统御四海水族,便慢慢养成了这自傲的性格,周郎也无需与他们一般见识!”姜小昙与周昂传音说道,似乎看出了周昂心中所想。 “小昙所言有理,我们如今位卑言轻,自然只能遵守别人立下的规矩。不过这龙族久居万族之巅,却不知变革进步,到如今还固步自封,恐怕灾祸也不会远了!”周昂也传音给姜小昙,对此他倒是看得很开,但对龙族的将来却并不看好。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队伍不断前行,很快就到了周昂与姜小昙。 “这位书生是谁?面生的很啊!”龟丞相眯着那特有的小眼睛,盯着周昂有些无精打采的问道。 “回丞相,这位是郭北县的周县令,因为是龙王临时邀请的,所以命小的前去迎接,倒是没有请柬。”蟹先锋连忙躬身出现在龟丞相身前,表现得更加卑躬屈膝。 龙宫也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地方,这里血统与实力便是地位的体现,龟丞相服侍东海龙王数万年,在东海龙宫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既是龙王邀请,便进去吧。”龟丞相挥了挥手说道,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他来说到没什么区别。 周昂对着龟丞相微微点头,虽然老乌龟眼高于顶,但周昂还不至于与他一般见识,自己该有的礼数却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少。 “慢着,龙王只请了你人,这个女妖不能进去。”不过就在周昂拉着姜小昙准备越过牌坊时,龟丞相又伸手挡在了姜小昙身前。 周昂闻言停下了脚步,而后转身看向了龟丞相,却是露出了不屑的一笑。 “小昙我们走。”周昂看了一眼龟丞相,却是什么也没解释,直接拉着姜小昙就向外走,竟然打算直接离开龙宫。 龟丞相看着周昂转身离开,却是微微一愣,就连那些牌坊附近的人也看到周昂转身离开,许多人看向周昂的目光都有些钦佩。 “周郎不必为我与龙族交恶,我在外面等你就行了。”姜小昙拉了拉周昂的衣角,传音安抚起周昂来。 “此事我自有主张,我是他们请来的客人,咱们又不欠他龙族的,没必要仰人鼻息。”周昂传音回应道。 “丞相息怒啊.......这位可是昨日才做出诗文化景的传世名篇,而且他还是陛下指明要的人,若他就这样走了,小的难以复命啊!”见周昂欲走,蟹先锋却是有些急了,连忙在龟丞相身旁解释起来。 因为有些紧张,蟹先锋的声音并不小,这翻话许多人都听到了,而后这些人看向周昂的目光更加好奇。 “公子且慢,不知她是你什么人?”龟丞相一听心中也知利弊,加上诗文化景让他不得不重视,便脚下一晃挡在了周昂身前。 龟丞相虽然势利,却也知道权衡利弊,尤其是龟丞相还记得,当年龙宫也曾看轻过一个书生,而那书生后来竟然成了大儒,而且还是那种于江河水脉有极深研究的大儒,那一次可是让龙族吃尽苦头。 甚至后来龙族渐渐失去了对内陆江河胡泊的掌控,也多是因为这位大儒。 “她是我未婚妻,怎么龟丞相有意见?”周昂停下脚步,语气不善的回答。 姜小昙听到周昂当众说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心中不知有多高兴,原本还阴云密布的心情顿时晴朗起来。 “那倒是老龟我唐突了,既然是如此,县令自然能入龙宫,请!”龟丞相忽然变得语气和善起来,他刚才一想到那位人族大儒,再看到周昂时竟觉得无比相似,一下子气焰就矮了三分,对周昂也客气了起来。 见龟丞相已经放低了身段,周昂也没有得理不饶人,便又拉着姜小昙向龙宫内走去。 因为刚才那点不愉快,周昂也没了心思欣赏龙宫美景,一路跟着龙宫侍女就来到了东海龙宫的大殿之中。 这水晶宫的正殿,与大宁宫的金銮殿布局几乎一样,只是龙宫正殿更加辉煌,无论是巨大的盘龙柱,还是零星的点缀,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此刻大殿之上已经坐了不少人,其中人类只占少数,大多还是一些身着龙袍,头颅上却保留着一些水族特征的水族。 世俗之中衣物绣龙有极其严格的讲究,除了皇帝太子,就只有宗室亲王或世子能够使用,而且样式还有严格规定。 但是在龙族,这一点就没有那么严格了,这些身着龙袍的水族,都是一些江河胡泊的水君,他们也都身具真龙血脉。 这些江河水君此刻谈笑风生,倒是人族那些文人显得颇为拘谨,而周昂又被安排在了大殿的末端,这里倒也显得清净,周昂和姜小昙无聊,便细细的打量起这精致而辉煌的龙宫大殿来。 “四海龙王驾到!”片刻之后,龟丞相的声音在大殿中又一次响起。 下一刻周昂目光望向大殿上方,只见大殿的御阶之上,忽然多出四方王座,那王座凭空出现,一字排开在御阶之上,只是四方王座眼色略有差异。 摆在中间的是紫色与黄色,两端的是青色与银色。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王座之上,果然在众人的注视下,王座四周空间一阵晃动,接着四道巍峨的身影出现在王座之上。 四道身影都是人形,却又都是一个真龙的头颅,分别穿着紫袍、金袍、青袍与银袍。 “今日诗会四海同聚,更有诸位人族大贤,本王敖广在这里先谢过诸位赏脸驾临东海。”四道身影中那身着紫袍的龙王缓缓起身说道,言语却显得非常客气,并没有其它水族那般明显的傲气。 周昂看着东海龙王敖广,便知道他身旁三位就是另外三海的龙王,不过四海龙王齐聚,倒是让今日参加诗会的人都有些意外。 “四海龙王齐聚,这倒是有些少见的,看来今日诗会也是非比寻常。”姜小昙小声的在周昂身边说道。 “如今天地失序,龙族肯定也有自己的打算和谋划,我们只做壁上观便可。”周昂也是小声的回应着,如今天地巨变,不管出现什么其实都在情理之中。 四海龙王出现,便有龙宫侍女送上美酒鲜果,这些虽然不是什么奇珍,却也都不是凡物,普通人能吃上也算福气。 周昂因为没有参加过龙宫诗会,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流程,便也心安理得的吃喝起来。 “按例每年诗会都有彩头,不过今年的彩头有些特别。”片刻之后东海龙王继续说道,他说话之时一个龙女已经端着托盘走了出来。 听到诗会彩头,周昂也好奇的看向托盘,不知道龙王会拿出什么好东西。 龙王也没有卖关子的心思,直接当众掀开了托盘上的锦帕。 下一刻一枚三色的奇异果实出现在托盘之上,那果实黄白黑三色均匀分明,更有一股股奇异的波动从果实上发出。 当周昂看到这枚奇异的果实时,手中的酒杯竟不由的一晃,连杯中美酒都洒了一些出来。 “三生仙果......竟然是三生仙果......这东西我无论如何也要得到!”周昂喃喃自语的说道,竟然脱口而出的叫出了果实的名字,并且眼神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炙热。 周昂的零散记忆中有三生仙果的详细介绍,甚至这也是周昂一直心心念的东西,虽然这三生仙果不能提升人的修为,甚至延年益寿都做不到,但是它却有一个特殊的作用,那就是能够让食用者觉醒最近三世的记忆。 这正是周昂如今最迫切想要得到的,一枚三生仙果足以解开他的记忆之谜! 第48章 无面佳人 “这枚就是传说中的三生仙果,是当年我与阎罗大帝打赌赢来的,此仙果的妙用便是可令服食者觉醒最近三世的记忆。”敖广开口解释着三生仙果的妙用,所说的功效与周昂知道的一模一样。 而敖广口中的‘阎罗大帝’,便是幽冥地府的主宰,一位立于亿万生灵巅峰的大罗存在,也是地府唯一的圣人! 东海龙王亲自讲解功效,自然没人怀疑三生仙果的妙用,此刻许多人的目光都变得炙热起来,尤其是人族的几位文人更是目光热切。 三生道果对于真正的大能没有用处,因为真正的大能早就洞悉自己前世今生。 但这东西对元神境以下的人尤为有用,因为三世的记忆中万一某一世有非凡成就,那么一切记忆都能与现在完美融合,此等实力的提升根本难以估量。 一枚三生仙果,顷刻就调动了整个大殿的情绪,也从侧面反映了龙族确实财大气粗。 至少一般的势力根本舍不得拿出此等宝物! “这诗会的彩头有了,下面便是本次诗会的题目。”敖广一直面带笑容,而后伸手轻轻一招,继续说道。 敖广一招手,便有另一位侍女出现,众人看到这位侍女手中捧着一幅画卷。 侍女站在四海龙王的王座之下,而后将手中画卷缓缓展开,展示在众人眼前。 只见那画卷之中是一位年约二八的妙龄女子,画卷之上少女身形婀娜,穿着一袭淡黄衣裙,披着一根粉色的薄纱披帛。 远远看去,画中少女气质出尘,又带有天生的高贵,只是当众人看向那女子容貌时,才发现画卷之上竟然没有描绘五官,有的只是一片留白。 “怎么会是一幅未完成的画卷?莫非东海龙王要考得的是画技,要将这幅画卷完成?”姜小昙也是无比好奇的盯着画卷,她直接向周昂问起了心中的疑惑。 如此古怪的画卷,又岂是姜小昙一人的疑惑,几乎除了四海龙王之外,整个大殿之中都满是疑惑,连那些江河胡泊的水君也同样不解。 “今日诗会的内容,便是咏这画中佳人,诗词文体不限。”敖广继续说道,这题目倒也宽泛,只是敖广却没有道明如何评定优劣。 敖广话音一落,大多数人都聚精会神的欣赏起这幅古怪的画卷来,脑海之中更是绞尽脑汁,将所有形容美人的诗词佳句都想了一遍,想要写出一篇与众不同的诗文来。 周昂目光也落在画卷之上,可以说这诗会的题目已经很明确了,可以发挥的范围也不大,无论是写诗词还是文章都只能围绕着这画中的无面佳人来。 而真正决定诗文好坏的,恐怕最终又都是取决于如何对这无面佳人的容貌来描写。 世上最难的恐怕也正是凭空塑造。 周昂迟迟没有提笔,目光一直落在那古怪的画卷上,他开始在脑海中想象那画中女子的容貌。 一开始周昂将姜小昙的五官放在画中女子脸色,可是姜小昙虽然也是容貌绝世,气质却与画中女子大相径庭,这两者一结合反倒非常违和。 而后周昂又想到了周秀儿,而且周秀儿似乎年纪与画中女子也是相仿,只是如此拼凑出来,依旧显得违和。 周昂又将记忆中一些美貌女子的容貌放在画中佳人脸上,却没有一个令周昂觉得合适的。 最后周昂甚至将记忆中自己母亲的容貌放在了画中,同样这一次依旧不是周昂满意的样子。 也不知为何,明明自己不知道画中佳人长什么样子,周昂却又坚信画中佳人应该有自己的容貌。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许多人已经提笔书写,甚至有些已经作出了一首不错的诗文,这些诗文做成,四海龙王却都没有细看,似乎还在等着其他人完成。 那些已经作好诗文的,也不知道自己作的究竟令四海龙王满不满意,虽然已经作完,却依旧心中忐忑如坐针毡。 周昂迟迟没有下笔,越看那画卷反倒越是出神,渐渐的他感觉脑海中全是那画中佳人的身影。 “每个人生来都应该有她的容貌,我没有看见却不代表她没有,也就是说她的样子一直都在那里,那么她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周昂心中不断思量,却是莫名其妙的进入了一种新的高度,虽然这是一幅古怪的画卷,却让他一时间进入到了哲学的思考范畴。 “换句话说,无论画中佳人长什么样子,只要她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我脑海中所幻象的样子也都只是我心中佳人的样子,其实与这画中佳人无关!”周昂心思越发活络,念头也越发顺畅,竟然站在了另一个角度来欣赏这幅画卷。 到了此时,大殿中大多数人都作出了诗文,这些诗文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极尽辞藻华丽,都是在赞美画卷中的佳人,仿佛画中佳人就是举世无双的第一美人。 王座之上四海龙王却是渐渐的面露古怪之色,四位龙王眼神相互交流,在旁人难以察觉的地方,却微微显露出一些失望。 敖广见所有人都写下了诗文,便准备开口结束诗会,他虽也看到周昂,却只见周昂有些出神,以为只是徒有虚名实在写不出诗文。 不过就在敖广起身,准备开口之时,周昂终于提起案几上的毛笔,开始在纸上作诗了。 “东海有佳人,南国擅容辉。”周昂快速的写下第一句,这一句写的毫不停留,似乎早已在心中完成。 “擒辞徒妙好,连类顿乖违。”一气呵成的,周昂继续写下了第二句。 就在周昂落笔时,奇异的一幕也同时发生了,只见写在周昂身前纸上的诗文,竟然凭空出现在了那幅古怪的画卷上。 已经写成的四句诗文,有序的竖排在画卷左下角,然而几句诗文出现在画卷上,竟无丝毫违和,仿佛这几句诗本就是与这画卷一体的。 当看到周昂写下的诗句出现在画卷上时,四海龙王都是豁然起身,脸上也明显露出了激动的神情。 周昂写了四句诗,然而却没有一句是直接描写画中女子容貌的,不过这四句明显并不完整,应该只写了一半,而此时周昂也确实没有停笔。 下一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周昂再次落笔。 第49章 钱塘水君 “妙笔勾仙姿,圣手难画魂。若寻佳人貌,应在红尘笑。”周昂再次一气呵成,最后四句全部围绕佳人身姿容貌在写,然而依旧没有一句真正描绘出佳人容貌。 最后八句诗完整的排列在画卷之上: 东海有佳人,南国擅容辉。 擒辞徒妙好,连类顿乖违。 妙笔勾仙姿,圣手难画魂。 若寻佳人貌,应在红尘笑。 周昂诗作已经完成,没有形成诗文化景的异象,连花团锦簇笔墨留香都没有出现,只是唯有他的诗出现在了画卷之上,此刻连四海龙王神色都有些古怪,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周昂的诗。 整个大殿之中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最后还是东海龙王敖广伸手对着画卷一抓,而后画卷凌空卷起,落在了敖广手中。 “既然周县令的诗印在了画卷之上,这便是天意使然,这枚三生仙果便是你的了!”敖广抓住画卷,而后对着三生仙果一挥,仙果便凌空落在周昂案几上。 敖广说的随意,似乎对画卷上周昂的诗并不真正满意,但碍于诗文印在了画卷上,不得不承认周昂拔得头筹。 “多谢龙王。”周昂拱手还礼,他其实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既然得到了三生仙果,便也算了却了心愿。 周昂其实也想写出一篇惊世之作,只是他确实写不出画中佳人的容貌,不是词汇量不够,而是周昂觉得无论自己如何描绘,那都不是画中佳人该有的样子,于是才有了这样一首诗。 将三生仙果收起,周昂却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立刻吞服,他也不知道服食三生仙果觉醒记忆后会发生什么,可不敢贸然就吞服。 四海龙王对视一眼,而后东海龙王再次开口:“既然诗会已经结束,那么诸位来年再会,后会有期!” 敖广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话音一落四海龙王与那四方王座便都消失不见,似乎这四位龙王还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处理一般。 周昂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高台,又扫了一眼殿中其它人,这些人大多也已起身,只有少数人还在吃着案几上的仙果喝着龙宫佳酿。 “我们也走。”周昂立刻拉着姜小昙,因为两人本就坐在大殿门口,反倒是最先走出大殿的。 出了大殿周昂脚下不停,与姜小昙快速的朝龙宫外走去,行走的速度比来时明显快了许多。 这离开龙宫的路上,周昂倒没遇到什么意外,很快他便与姜小昙出了东海,当踏上陆地的那一刻,周昂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东海,看起来异常小心。 “周郎担心有人来抢夺三生仙果?”姜小昙自然感觉到周昂走的有些匆忙,也明白他心中的担忧。 “三生仙果非比寻常,一定有人觊觎的!”周昂神情依旧没有放松,不过任他神念不断在虚空辐射,也没有察觉到有人尾随。 姜小昙闻言也是警惕的看着四周,论修为她比周昂还有深厚,同样的姜小昙的神念中也没有察觉到异常。 忽然周昂伸手拿出了三生仙果,下一刻就将三生仙果放在了嘴边,一副作势就要吞下的样子。 “县令且慢!”就在周昂将三生仙果放在嘴边时,东海之中忽然传出一个急切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周昂嘴角微微上扬,而后将三生仙果收起,静静地看着东海。 很快眼前的东海之水掀起巨大的波浪,不远处海水分开,一个巨大如山岳的身影出现在东海之中。 周昂看到,那如山岳的身影竟然是一只巨大的老鳖,也不知这老鳖活了多少年岁? “好大的老鳖精.......这怕是有上万年了吧?”姜小昙看到巨大的老鳖遮天蔽日,也不由得小声说道。 “阁下一路尾随,想要干什么?”周昂语气不善的问道,虽然明知对方是为三生仙果而来,却还是故作不知。 “呵呵,老夫是钱塘水君,与县令也算是邻居,今日却是有件事想请县令帮忙。”万年老鳖自称钱塘水君,正是钱塘江的河神。 钱塘江是江南排名靠前的水系,钱塘水君下辖大小数十座水府,也算是一方诸侯,而且这老鳖与东海龟丞相还是表亲,与东海龙宫关系匪浅。 “这老鳖不仅是元神境大妖,身上龟壳更是水火不侵,寻常手段根本伤不了它,而且在东海水域它实力更会强上三分,恐怕不好对付。”姜小昙瞬间便看清了钱塘水君的实力,脸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钱塘水君有东海龙宫符诏在身,只要是东海管辖的水域,它的实力就会强上三分,这也是姜小昙最为顾忌的。 “你想要三生仙果?”周昂语气有些阴沉的说道,他没有与钱塘水君虚与委蛇,而是直接将话挑开了。 钱塘水君微微一愣,而后爽朗的大笑道:“哈哈哈哈,县令大人果然是爽快之人,那本君也就直说了,那三生仙果对我有大用,还请县令将其让于本君,这个人情本君会铭记于心!” 说话之时钱塘水君收了真身,变成了一个身材魁梧,脑袋却有些小的中年男子。 因为脑袋与身子比例极不协调,虽然钱塘水君看起来身形魁梧,却又有些滑稽。 “那实在不好意思了,三生仙果我也有大用,怕是不能如水君所愿了!”周昂毫不犹豫的拒绝,三生仙果说什么他也不会让的。 对于周昂的拒绝,钱塘水君似乎早在意料之中,而后不以为意的说道:“本君活了上万年了,看了不知多少王朝兴衰,便是前朝苏子在杭州为官,也要对本君客客气气,县令可要想想得罪本君的后果!” 钱塘水君有行云布雨之能,若它让一个地方连续下雨,或者许久都不下雨,那么必然是一场天灾,因此几乎每个地方都会在特定的时间举行祭祀。 钱塘水君口中的苏子,就是前朝词宗苏东坡,而当年苏东坡确实在杭州做过官,或许也真的主持祭祀过钱塘水君。 不过听到钱塘水君提到苏子,还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周昂却是哑然失笑,而后轻蔑的说道:“苏子大名本官自然知道,然而本官更知道,苏子在杭州为官时,于钱塘江筑苏堤,截断钱塘江水而成西子湖,此乃功在千秋!” 周昂大有深意的说道,自称也变成了本官,对钱塘水君也是再无半点客气。 “噗呲.......”一旁的姜小昙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都说千年王八万年鳖,钱塘水君活了万年,看来都活在了脸皮上,当真比他那壳还厚!”姜小昙一副故作感慨的说道,她见周昂撕破脸皮,便与周昂一唱一和,把钱塘水君埋汰的怒火中烧。 “小畜生……你们敢取笑本君?”钱塘水君暴跳如雷,他何曾受过此等羞辱? 苏子筑苏堤截断钱塘之水,在杭州形成了内湖,从此再也不需钱塘水君行云布雨,这件事也确实是它一生的污点。 周昂听到钱塘水君骂自己小畜生,飞剑余鸾已经出现在了手中,而且余鸾不断震动,似乎还是周昂强行压制着,否则早已斩向了钱塘水君。 “原本无心与你计较,你却骂我小畜生,如此便是连我母亲也一起骂了,那么就留你不得了!”周昂脸色无比阴沉,心中也是杀意显露,说出的话也是语气森然。 “别说骂你母亲,本君连你祖宗十八代都骂,你母亲叫什么?本君不仅要骂她,还要将她囚禁在钱塘水府,让她受尽折磨而死。”钱塘水君自认高高在上,更是看不起周昂这样一个小小县令,哪怕姜小昙是个妖仙,他也并不看重。 “我母亲叫余鸾。”出乎意料的,周昂还真说出了自己母亲的名字。 钱塘水君听到余鸾这个名字微微一愣,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骂周昂对方还真说了出来,不过翻遍脑海中万年的记忆,钱塘水君也没有找到一个叫余鸾的,于是他又开口骂了几句,这一次自然带上了余鸾的名字。 钱塘水君言语恶毒,说话之时也是满含怒意,而此时天空之中忽然狂风大作,大片的乌云笼罩天地,乌云之中更是有阵阵惊雷,仿佛天地在发怒一般。 因为钱塘水君有行云布雨之能,他以为这变化也是因他而起,因此反倒显得越发得意,骂的言语也更加难听。 “我若饶你就枉为人子!”周昂面色阴沉,原本还只有教训钱塘水君的心思,如今却是不死不休了。 原本他以为钱塘水君活了那么久,或许知道一些与余鸾这个名字相关的,现在看来也是徒劳。 不过就在周昂准备出手之时,只见那乌云之中忽然出现一道紫色的雷电,那紫色雷电足有水桶粗细,刚一出现便令天地失色。 紫色雷电毫无征兆的出现,下一刻直接劈在了钱塘水君的身上。 刹那之间,巨大的雷声震动四海,整个天地都仿佛在颤动。 然而只是瞬间,天地间一片寂静,周昂和姜小昙不可思议的看着身前的东海。 就在刚才,他们亲眼看到,拥有东海符诏,又是元神境的钱塘水君,在那紫色雷电之下瞬间化为乌有,不仅那万年肉身连渣都不剩,神魂也是彻底泯灭。 片刻后东海之上万里无云,海中也是碧波万里,什么乌云雷电,什么狂风巨浪都消失不见,仿佛钱塘水君从未出现过! 第50章 记忆由来 东海龙宫深处,这里有一处禁地,除了四海龙王之外,便是那些龙子龙孙也不能入内。 这禁地环境看起来极其恶劣,似乎是一处海底熔岩洞穴。 洞穴极其宽广,四根钟乳石柱支撑着洞穴,而且正好分布在四个方向上。 此刻四根巨大的石柱上,各自盘踞着一条真龙。 这一紫、一金、一青、一银、四条真龙正是四海龙王显出了真身。 四海龙王身躯盘踞在石柱上,四颗巨大的龙首望着洞穴中央,那里有一颗一人高下的龙蛋。 龙蛋是淡黄色,上面有一丝丝粉色的纹路。 而此刻在龙蛋一侧,那幅无面佳人的画卷正悬浮在空中,一股股意念从龙蛋之中涌出,好像在观察着画卷。 “这幅画卷乃是始祖留下,批言中说道,九九的容貌将会由此画生成,可是这郭北县令周昂竟然写出这样一首诗,待九九脱壳而出,她该如何示人?”石柱上的银色真龙口吐人言,这位就是四海龙王中的北海龙王。 而北海龙王口中提到,这幅无面佳人的画卷,竟然是龙族的祖龙留下的,至于龙蛋之中孕育的似乎就是什么九九。 如果有熟悉龙族的人仔细一想就会发现,如今四海龙王的嫡系子孙加起来已有九十八位,如果再出现一位便是第九十九位龙族嫡系。 “哼,原来题这首诗的人叫周昂,待我敖九九出生之后,定要找他当面问清楚,为什么写的如此不清不楚?”忽然那龙蛋之中传出一个少女的声音,少女似乎有些微怒,自称敖九九。 祖龙消失前曾有一道批言留下,只有四海龙王知道。 那便是当天地失序,天人五衰之时,龙族将诞生第九十九位嫡系子孙,而这第九十九位嫡系子孙,将会带领龙族渡过大劫,甚至有可能成为新的龙圣。 “九九无需恼怒,既然始祖留下批言和画卷,自然已经算到了一切,你现在只需安心修炼,就算暂时无法生成容貌,爷爷也会为你找来天底下最美的面具。”敖广化身紫色真龙,他的声音虽然如雷声滚滚,但语气也难掩对敖九九的溺爱。 然而就在敖广话音刚落时,这海底溶洞一阵摇晃,一道巨大的惊雷透过万丈深的海水,直接传到溶洞之中。 “你们守在此处,我出去看看。”敖广龙首惊疑的向上望去,口中对其它三位龙王说道,庞大的身躯已经离开了石柱。 原本钱塘水君和周昂等人出现的地方,一条巨大的紫色真龙从东海中冲出。 真龙在天空盘旋几圈,而后一阵光华闪动,敖广已立在了东海之上的虚空。 “东海敖广御下不严,竟有水族惊扰圣驾,还请圣人责罚!”敖广恭敬的对着苍穹一拜,显得无比恭敬和惶恐。 然而天地间依旧风轻云淡,没有对敖广的举动做出丝毫回应。 又过了片刻,敖广身下的东海再次涌起巨浪,接着一条蛟龙腾出水面,而后蛟龙落在敖广身前,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身穿银色软甲的英武青年。 “父王大事不好了!”青年一出现便一脸惊慌的向敖广说道。 敖广见自己的八儿子敖春出现,便站直了身子。 因为有些惊慌的缘故,八太子敖春也没注意到自己的父亲刚才好像在向人行礼。 “刚才不知何故,钱塘水府忽然塌了,而且钱塘水君留在东海龙宫的魂牌也碎裂了,就连水君符诏也好像被人毁去了!”敖春急着说道,看起来紧张无比。 倒是敖广眉头一直皱着,似乎早就知道敖春要说什么,他目光深邃的看了一眼陆地方向,而后怅然的说道:“立刻传旨,命龙宫所属江南各府水君即刻返回龙宫,不得有误。” 敖春听到自己父亲竟然下了这样一道旨意,一愣之后不解的问道:“可是我们与吴王已经商议好了,东海龙宫正好借此次机会,重新夺回内陆江河湖泊的统治权。如今关闭水府,岂不是错过了这大好机会?” 龙族自然知道吴王黑龙张目欲争夺天下,他们也早就有自己的打算,甚至已经与吴王商议好了,只是钱塘水君被紫色天雷劈的神形俱灭,让敖广就此改变了主意。 “难道你还要我再说一遍?”敖广沉声说道,一句话却让敖春吓得身躯一颤。 “儿子不敢,我这就去办!”敖春连忙躬身应下,敖广身为东海龙王数万年,长久积攒的威势就算是他的儿子也不敢违逆。 很快整个江南地区的江河胡泊之中,一座座水府相继关闭,那些统治着江南大小水域的水君也全部向东海进发,一时间江南水域竟成了无主之地。 钱塘吴王宫中,在吴王的一处秘密书房内,书房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沙盘,沙盘上正是整个江南地区的微缩地形,在沙盘上还有大量的小旗插在不同的地方。 而此刻不仅吴王在书房之中,沙盘周围还围了七八个人,这几人自然就是吴王的心腹。 “殿下,刚才得到东海龙宫消息,龙宫关闭了江南所有水府,那些水君也都返回了东海。”就在吴王与一众心腹商议要事之时,吴王的那个贴身老太监忽然靠近吴王,小声的在他耳边说道。 吴王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由得微微一愣,而后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凝重,不过只是刹那又恢复了正常,便不以为意的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龙族本就不可靠,只是如今我们的部署又要重新调整一番了。” 东海龙王的突然决定,打乱了吴王原本的部署,倒是让他起事的时间又不得不延后了一些。 而周昂和姜小昙绕了一大圈再次返回郭北县后,周昂就立刻走进了书房,准备吞服三生仙果。 周昂要吞服三生仙果,不仅姜小昙紧张的守在门外,就连燕赤霞宁采臣等人也都守在书房外,这些人都是因周昂而聚在一起的,如果周昂有个什么万一,这个刚刚形成的小团体,恐怕顷刻间也会分崩离析。 服食三生仙果的过程并不长,甚至也没有产生丝毫的异象,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后,书房的房门就被从里面打开,周昂一切如常的站在了诸人面前。 “你......”姜小昙看到周昂出现,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下意识的就要上前。 不过姜小昙刚走了两步,又愣在了原地,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周昂。 她的眼中难掩担忧,还有些害怕,她害怕周昂觉醒了三世记忆,就变成了另外的人,几世记忆的融合,周昂就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周昂了。 看到姜小昙的样子,周昂习惯性的摇了摇头,而后无奈的一笑。 “我,自然还是那个我!”周昂语气如常的说道,而后跨出房门,缓缓的向姜小昙走去。 看到周昂语气神态没有丝毫变化,姜小昙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果然还是她心中那个周昂的样子。 “说不上是喜还是忧,三生仙果并没有觉醒我的三世记忆,或者说我根本没有其它世的记忆,我就是我,仅此一生!”周昂向前走着,将服食三生仙果后的变化如实的告诉了几人。 听到周昂的解释,最高兴的莫过于姜小昙了,她也不在乎眼前还有旁人,立刻激动的抱住周昂,口中还不停的说着:“太好了......太好了.......” “若县尊没有前世记忆,那县尊口中那些零散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与姜小昙的表现不同,燕赤霞反倒越发疑惑。 关于自己那些修炼功法的记忆,周昂并没有对身边亲信隐瞒,因为这个世界觉醒前世记忆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甚至一些普通人都可能遇到。 而周昂也不喜欢用谎言去掩盖一些难以解释的事情,所以他对自己脑海中有许多功法的事情毫无隐瞒。 “我多出来的那些记忆,可以比喻为一个盒子,一个被人提前放在我灵魂中的盒子。而随着我修为提升,那盒子会按照一定的顺序层层打开,今日这个记忆盒子却是已经完全打开了!”周昂立刻解释起来,当吞服下三生仙果后,周昂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确实让他明白了那些记忆的来源,并且埋藏在自己灵魂深处的那个记忆盒子,也终于全部打开了。 “是什么人将这些放在你的灵魂之中,目的又是什么?”姜小昙一脸关切的问道,她虽然隐约猜到了一些端倪,却仍有许多不解。 周昂闻言再次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一脸轻松的说道:“这些重要吗?我只要知道自己是谁,该干什么,而后初心不改便足够了。纵有千般算计,只要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便不虚此生了!” 听到周昂如此洒脱透彻的话,不仅是姜小昙,就连燕赤霞宁采臣等人也是一脸钦佩,周昂最后那句话,也让这几人对人生有了新的认识,颇有一种微言大义的感觉。 第51章 九州水脉运行 周昂解开了记忆之谜,而他依旧是那个初心不改的郭北县令,很快郭北县的建设大潮在周昂的主持下,便掀起了更大的热潮。 随着迁往郭北县的流民越来越多,周昂也停止了最初那种无偿的粮食救济,而是改为了以工代赈,至于这工便是修建郭北县东北方向的婺江水渠。 因为江南水府全部关闭,婺江水君也回了东海,这让周昂修建婺江渠倒是少了许多麻烦。 就在周昂建设郭北县的同时,一条条不好的消息也不断的传来郭北县。 “到今日不过半月时间,整个江南地区已有二十三位朝廷命官死于非命了,而且吴王以倭寇猖獗为由,将整个江南地区的军队都调往了杭州。”县衙大堂之上,宁采臣将最近汇总的消息一一道出,每一条都是令人惊心动魄。 “如此说来留给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燕捕头那里准备的如何了?”周昂也是神色凝重,他问燕赤霞的事,自然就是招募流民成军的进展。 燕赤霞站在堂下,微微躬身答道:“如今已经招募了两千三百人,这些人分批训练,其中一千余人还算不错,已经初步有了一些气象,剩下的人恐怕还需十余日。只是如今虽然有了人,却没有相应的兵器铠甲,这倒是件麻烦事。” “此事你不必担心,吴王早就为我们准备妥当了,待你将这些人全部训练完成,本官便会带你们取来兵器铠甲。”周昂一边说着,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他可记得那扁担坡的洞穴之下,还埋藏着贪狼军铸造的兵器和铠甲。 “吴王会为我们准备好?”燕赤霞大为不解的问道,不过周昂故意卖了个关子,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明说。 而后周昂又安排了一些事情,手下几人便分头行事,眼下周昂最要紧的反倒不是建设郭北县,而是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 吴王叛乱所行的是兵事,说到底最后还是比谁的拳头大,而郭北县除了吴王这个威胁,还有临近的黑山鬼域,最终还是取决于周昂自身的实力。 这些日子连姜小昙都少有露面,自然也是在拼命的提升修为。 周昂一人独自在书房之中,神魂修炼非一日之功,短时间内他也无法遁入雷霆直接渡过雷劫成就元神,如今的修炼反倒多是以读书写字为主。 至于那个已经完全打开的记忆盒子,里面已经没有了更加高深或者捷径的修炼之法了,似乎一套《本经阴符七术》就足以周昂成就真仙。 其实无论如何高深的功法,最多也就只能修炼到真仙,因为更高层次的大罗境界就是圣人境界,那一层境界甚至没有相同的道路可以走,每一位圣人都是参悟了天道运转,将自己化为了天道的一部分,即便圣人传下自己的成圣法门,依照同样的方法修炼,也最多只能接近圣人,而不可能以相同的道再次成圣。 要想成圣,唯有开创自己独一无二的道,而且这一道还需被天地认可,如此方能意念与天地融合,成为真正的圣人。 不过大罗虽说与天地同在,永恒逍遥自在,但万事万物没有尽善尽美,即便是大罗也会经历天人五衰这一过程。 这也是为什么,天人五衰之时首当其冲的便是圣人遭劫,因为他们就是天道,就是天人! 江南大地一片风声鹤唳,甚至连普通百姓都察觉到了一丝别样的气息,昔日繁荣喧嚣的杭州城,最近也冷清了不少。 不过杭州城的烟悦楼,最近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曾经艳名远播,有着杭州第一美人之称的瑞云,不知为何突然容貌尽毁。 昔日门庭如市的烟悦楼,如今也是门可罗雀,而最惨的便是瑞云自己了。 因为没了价值,烟悦楼的老鸨便收了瑞云的首饰,脱下了一身华丽的衣裙,让她穿上仆人的衣物,如今已经被发配到后厨做着烧火洗碗的粗活。 瑞云虽然只是一个妓女,又何曾做过这些事情,自然少不了吃一番苦。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最惨的是稍有不如意,老鸨便将一身火气宣泄到瑞云身上,不时的就要承受一番毒打。 后厨之中,瑞云已是遍体鳞伤,昔日娇柔的美人,如今更是蓬头垢面,看起来行将就木。 “姐姐再忍耐些时日,我已将你的境况告诉了贺公子,他说这就变卖家产来为姐姐赎身。”瑞云往日的侍女彩儿找了机会来到后厨,小声的对瑞云说道。 两日前彩儿终于在杭州城找到了贺康,并将瑞云的遭遇告诉了贺康。 “我如今这般模样,又怎会有人愿意为我赎身?那不过是贺公子敷衍之词,彩儿以后莫要被男人骗了!”瑞云无精打采的说道,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似乎她早已认命。 “可是姐姐.....”彩儿还想继续说什么,瑞云却早已转过身去,机械的重复着洗碗的动作。 就在两人谈话之时,后厨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下一刻老鸨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不过在老鸨身旁还有一个男子的身影。 “这个赔钱货,原本还以为可以赚上一笔,如今却是让我血亏。赶快把她领走吧!”老鸨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言语中难掩对瑞云的怨恨。 “贺......贺公子......姐姐快看,贺公子来了!”彩儿看到老鸨身旁的正是贺康,连忙激动的拉着瑞云。 “贺公子已经花二十两将你买下,以后你就是贺公子的人了,这是卖身契,公子收好。”老鸨从怀中掏出一张契约,递到了贺康手中。 此刻瑞云终于转身看向了贺康,她的眼神也总算有了一丝变化。 贺康接过瑞云的卖身契,看向瑞云的眼神满是疼惜,而后他当着瑞云的面,直接将卖身契撕毁。 “小生来迟,让小姐受苦了!”贺康对着瑞云郑重一拜,竟表现的无比自责。 看到此情此景,瑞云早已泪眼婆娑,心中也不知是悲伤还是高兴,最后只五味杂陈的喊出:“贺郎” 两个字,却是让瑞云积蓄已久的情绪爆发到了顶点,下一刻已是泣不成声。 半日之后,杭州城外站了两人,一男一女皆是穿着普通,男子一袭长衫虽然干净却也有些破旧,女的同样粗布衣裙,头上也只有木簪束发,作着妇人打扮。 这是这妇人看起来非常年轻,似乎只有十六七岁,而且她面貌黝黑,看起来甚至有些丑陋。 “都是妾身拖累了郎君,若不是我,你也不至于连祖产都没了!”面貌黝黑的少妇一脸惭愧的说道,这二人正是瑞云和贺康。 如今贺康变卖家产,在杭州城自然是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 “家产没了可以在挣,此生能有娘子如此佳妻,我已是死而无憾。”贺康却是洒脱的说道,看向瑞云更是满目柔情。 也不知为何?贺康变卖家产为瑞云赎身后,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性情洒脱,说话做事也与往日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我们身无分文,天下虽大何处又是我们的容身之地?”瑞云心中虽然欢喜,却也很快扮演起一个妻子的角色,考虑起眼下最为紧要的生存问题。 贺康拉着瑞云的手,却是早有打算一般的说道:“我们能在一起,说到底还要感谢周县令,我听闻郭北县如今正在招募流民,而且我观那周县令也非寻常之人,郭北县便是我们的最好去处。” “周县令?便是那日与你同来的周公子?”瑞云一听便知贺康口中的周县令就是周昂,只是她原本以为贺康和周昂很熟悉,现在看来两人也只是泛泛之交。 “去哪都一样,有郎君的地方便是家!”瑞云继续说道,对未来也是充满着希望。 “此去郭北县不仅是为了安家,更是为了报恩,我如今虽孑然一身,却留下了一件祖传之物,此物也只有周县令这样真正一心为民的好官才有资格拥有!”贺康带着瑞云一边走一边说着,如今他目光从容,确实真的变了一个人。 不久之后,郭北县衙后宅客厅,周昂看着已经结为夫妻的贺康和瑞云,脸上也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而最高兴的莫过于一旁的姜小昙。 而今再见贺康,周昂自然也发现了,贺康不仅开了窍,而且自身气运也已显化,竟然有着大红的气运如柱,这等气运比起宁采臣来还要高上一个层次。 “晚生能与瑞云结为夫妻,县尊便是我的恩人,今日晚生便将祖传之物献于县尊!”贺康对着周昂郑重一拜,已将一册古旧的书籍举在头顶。 看到贺康献出的是一册古籍,瑞云和姜小昙都是好奇的看向那古籍。 周昂也是有些意外的看向贺康手中的古籍,他也没想到贺康还有这一出,只是当周昂目光落在古籍上时,立刻神色大变。 几乎同时客厅之中异象陡生,原本平淡无奇的书册,忽然散发出一股股神圣厚重的气息,接着书香满室,下一刻璀璨的光华从古籍上投射而出。 一道道光华在客厅中交汇,顷刻间仿佛无数的河流胡泊虚影交织,那一条条江河蜿蜒,每一条河流胡泊都能在现实中找到相对应的存在。 “这是什么?”贺康也是大惊,这册古籍在他家已经传了好几代,他拿到古籍也有好几年了,眼前的景象他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九州水脉运行图......”下一刻周昂的声音在几人耳畔响起。 声音平淡却又无比的郑重,配合那厚重的九州水脉虚影,更显得神圣浩大。 只是姜小昙和瑞云目光落在古籍的封皮上,看大到的却只有三个字。 第52章 今非昔比 “水经注......大儒郦道元失传的水经注竟然就在夫君家中?”瑞云看到古籍上的三个字,便下意识的说道,她有些才学,自然也听说过《水经注》这卷奇书。 原本天下水域皆为龙族掌控,就连行云布雨人族也需仰仗龙族,可以说人族的命脉一开始掌握在龙族手中。 只是后来人族中也出了大才,开始以风水之术配合人族自身的力量,令江河易道,并且筑坝蓄水,这才逐渐不再仰人鼻息。 而这也仅仅使人族有了一些生存的底气,江河湖泊依旧被龙族册封的水君掌控,真正的改变就是从郦道元开始的。 传闻当年郦道元还只是一个普通读书人的时候,曾被龙族羞辱,而后郦道元走遍九州,以毕生心血绘制九州水脉运行图,又呕心沥血以古书《水经》为蓝本,著成了将九州水脉与人道气运相连的《水经注》。 此书一成,加上郦道元的大儒之位,便首先以人道之力剥夺了江河两大水君的神位。 江河便是九州一南一北两大河流,长江与黄河的合称,自郦道元《水经注》完成后,这两条最大河流的水君便换成了人族英灵。 如果说龙族最怕也是最恨的人类,那肯定是郦道元首当其冲,甚至后来郦道元身死,《水经注》不知所踪,大多数人也认为是龙族在背后搞鬼。 “好,东西我收下了,本官定不会让它蒙尘!”周昂伸手对着《水经注》一抓,而后书册就出现在周昂手中,同时厅中九州水脉运行图也自动消散。 周昂将《水经注》收入怀中,而后大有深意的看着贺康和瑞云,片刻后笑着说道:“不知二位以后有什么打算?” “来时我们夫妇二人已经决定,以后就留在郭北县了。”贺康直接开口说道,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如此也好,如今我军中正缺一主簿,不知贺兄可愿为我分忧?”周昂笑意更加明显,虽然是在询问贺康,却显得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军中?”贺康听到周昂之言,大为不解的问道。 “正是军中,本官不仅是郭北县令,更是当今皇帝亲命的金华游击将军。”周昂对贺康如实说道,将这个尚未公开的身份说了出来。 听到周昂说自己是游击将军,而且还是当今皇帝景安帝亲自任命的,贺康也是微微一愣,不过很快他面露一丝激动之色,恭敬的对着周昂一拜说道:“属下拜见将军!” “这重身份如今还不可示人,往后还是称我县尊便可。”周昂上前两步扶起贺康,也是一脸高兴的说道。 看到两人如此模样,瑞云也是显得高兴,因为周昂许诺给贺康的乃是主簿之位,按制游击将军府的主簿至少也是九品,虽然最为微末却也有了品级。 “小昙,去取一盆清水来。”下一刻周昂的目光又落在了瑞云身上。 感受到周昂的目光,又想到他要清水,瑞云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倒是贺康若有所思,而后有些激动的问道:“莫非县尊还能让瑞云恢复容貌?” 周昂点了点头,而后略带歉意的说道:“那墨汁是我点下的,我自然也能将之洗去,倒是这一点墨汁恐怕让瑞云娘子受了不少苦难,恐怕娘子心中对我多有怨恨吧?” “县尊说笑了,若不是这一点墨汁,我又怎会与夫君在一起,瑞云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怨恨县尊呢?”瑞云屈身行礼,哪怕是她被发配到后厨做奴婢,也不曾怨恨过周昂,这些话却也没有半分虚言。 很快姜小昙便端来了一盆清水,周昂直接将手放入水盆,只是轻轻一蘸,而后又是屈指一弹,一点清水落在了瑞云额间,很快那水滴滑动,所过之处瑞云原本黝黑的皮肤重新变得白皙。 “现在瑞云娘子再洗脸试试。”周昂指着清水说道。 瑞云上前捧起清水,而后轻轻的用水洗面,下一刻盆中清水变黑,仿佛混入了墨汁一般。 只是当瑞云再次抬起头来时,那面孔上再无半分黝黑,顷刻间又变成了那个容貌绝色的绝代佳人。 “娘子......你......你又变回来了!”此刻最激动的莫过于贺康了,虽说他是真心喜欢瑞云,也不是非常在意瑞云的容貌,但是自己的妻子恢复美丽的容貌,做丈夫的又怎么可能不高兴? “瑞云妹妹可真好看,当真是我见犹怜啊!”看到瑞云和贺康两人恩爱,姜小昙有些调侃的说道,她对瑞云的感官一直不错,其实瑞云能有今日的际遇,一切也是因姜小昙而起。 “小妹这蒲柳之姿,在夫人面前便自渐形秽了,若说人间绝色,何人能与夫人相比?”瑞云混迹风尘,论起恭维的水准来,也是极有造诣,几句话自然也是说的姜小昙喜笑颜开。 虽然明知瑞云话中多有恭维之意,但姜小昙听到那夫人的称呼,却是让她喜不自胜。 “咳咳......”倒是一旁周昂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 看到周昂的神情,贺康很懂事的找了个借口,便拉着瑞云离开了。 随后的几日里,整个江南倒是一切如常,而郭北县有了贺康加入,事情进展的也是越发顺利,原本燕赤霞招募军队还有些不顺,但在贺康的运作下,几日时间便将三千人的名额给招满了。 倒不是周昂非要遵守制度只统领三千人,他倒是也想多多益善,可是以郭北县的实力,要养活这三千人已是极限了,而且扁担坡洞穴中兵器的数量也正好只能装备三千人左右。 在这三千人的军队满编后,另一件对郭北县来说也极其重要的事情也完成了。 那就是在罗宗保的全力以赴下,婺江水渠终于竣工,婺江之水通过水渠流进了郭北县,就在婺江之水流入郭北县的刹那,周昂就看到郭北县上空的人道气运暴涨,顷刻间竟然增长了一倍有余。 时至今日,郭北县人口已逾三万,就连城墙也被加固翻新,四周村庄星罗棋布,无数的气运向着县城汇聚,那笼罩在郭北县上空的气运华盖,大如万亩祥云,几乎将整个郭北县都笼罩在其中。 周昂立在城头,看着头顶厚重的人道气运,想到自己初到郭北县时那一番破败景象,如今已然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如今的郭北县还称不上人杰地灵,但至少也今非昔比! 第53章 吴王起兵 周昂的目光无比平静,似乎正在一个人享受这份宁静,然而像这样的时光也注定不多,片刻后一个急促的脚步声自周昂身后响起。 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一路小跑,渐渐的还能听到喘息之声。 感觉脚步声已经非常靠近,周昂也收回了目光,而后缓缓转身,看到来人正是宁采臣。 “可是吴王已经举兵了?”宁采臣还没开口,周昂便自己开口问道。 宁采臣手中拿着一张纸,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见周昂开口,便直接将手中的纸递给了周昂。 而后他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檄文,如今浙江全都换上了吴王的心腹,他们对外号称十万大军,已于昨日发兵金陵了!” 周昂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认真的看着手中檄文。 吴王起兵叛乱,自然也不会直接说自己是逆臣,而是发了一封檄文,内容自然也与历代乱臣檄文大同小异,无外乎就是让天下人知道,自己起兵乃是名正言顺,更是为了天下苍生。 檄文之中吴王起兵的理由主要就是两点。 第一点吴王将矛头指向了景安帝的后宫,檄文中景安帝就是一个沉迷美色,被后宫妖妃蛊惑的昏君。 而檄文的第二点,吴王将矛头直指阉党,将天下混乱,朝政腐败的另一半原因归结为阉党祸国。 总结起来,吴王起兵就是诛除阉党,讨伐妖妃。 虽然檄文将景安帝塑造的非常昏聩不堪,但却没有直接将矛头指向景安帝。 “金陵啊......吴王的眼光倒是不错,起兵便直扑金陵!”周昂将檄文放下,目光看向北方,口中低声的说着金陵。 金陵其实距离杭州不远,地处九州南北分界处,历来都是天下最为富庶繁荣的大都市,更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占据金陵吴王大势便成了大半,此地进可席卷北方,退可划江而治,占据江南富庶之地。西出更可沿长江而上占据天堑,东边就是入海口直通东海,我们是否立即起兵,乘吴王立足未稳杀他个措手不及?”宁采臣也明白金陵的重要性,在拿到檄文的那一刻,他心中也想到了无数可能。 “立刻传令城外百姓,所有人立刻退入县城之中。”周昂收回目光,却说出了一条毫无相关的命令。 “让百姓入城?”宁采臣有些错愕,不明白周昂为什么要做的是这个。 此刻周昂微微侧身,目光却是落在郭北县的西南方向,那里便是崇山峻岭的黑山山脉。 “此时若我们能出奇兵直捣杭州,确实可以令吴王后院起火,只可惜......我们现在无法离开郭北县了!”周昂目光深邃的看着黑山,此刻他的眼中西南天空那张巨大的鬼脸再次出现。 而且不同于以往鬼脸目光空洞,这一次那巨大的眼窟窿里,两团鬼火不断跳动,好像有一道目光也看向郭北县。 宁采臣顺着周昂的目光也看向了黑山方向,他虽然没有望气之术,可此刻也看到黑山方向天空异常压抑,那乌云如墨,其中更是隐隐有一座鬼城若隐若现。 “我这就去通知城外村民。”宁采臣心中大惊,当下也不再多问立刻就转身跑开。 宁采臣一路小跑向县衙,通知城外上万村民可不是他一人就能完成的,片刻后无数的衙役的跑出郭北县城,向着四面八方的村庄而去。 就在郭北县如临大敌,气氛极其紧张的时候。 金陵城下更是千军万马列阵,无论是陆地上的几座城门,还是金陵特有的水路城门,都被大军围的水泄不通。 吴王一袭青色长衫,站在金陵城外一处高地,他目光平静的看着不远处的金陵城,倒是显得与这杀意冲霄的情景格格不入,更像是一个登高远眺的文人。 不过与吴王不同的,他的身旁簇拥着十余位文臣武将,这些人一脸肃杀,则是一副大战一触即发的样子。 “殿下,金陵城池坚固粮草充足,要强攻而下恐怕需要些时日,为何不用陈军师之计,直接水淹金陵?”吴王身后,一个身穿重甲的武将瓮声瓮气的问道。 此人就是吴王麾下猛将申屠愚,而他口中的陈军师,则是吴王的第一谋士陈浩。 “此战乃孤问鼎天下的第一战,若不能堂堂正正取得金陵,日后如何席卷天下?”吴王直接开口再次回绝,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否决水淹金陵的计策。 “殿下,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身为殿下谋士,属下有义务提醒殿下选择最合理的计策,臣请殿下三思!”吴王身后一个中年文士走出,他朝着吴王躬身一拜,而后无比郑重的说道。 此人就是陈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读书人,甚至连秀才功名都没有的人,却是吴王最为倚重的谋士。 说来也是奇怪,往日只要是陈浩的建议,吴王无不采纳,可偏偏水淹金陵之计,吴王说什么都不同意。 “孤心意已决,你们与其花心思想要劝说本王,不如想想如何尽快攻破金陵城!”吴王语气不容置疑的说道,也隐隐的流露出一丝不满。 “属下不敢!”不仅是陈浩,就连申屠愚等人也是连忙躬身。 这些人愿意跟随吴王谋反,可不仅是因为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他们大多数还是被吴王人格魅力所折服,吴王稍微表现出怒意,这些人便不再强求。 “报......殿下金华府急报!”忽然吴王身后一个传令兵快速跑来,最后屈膝跪在吴王身后两丈开外,口中说着金华府急报。 “何事?”吴王头也没回的问道,即便是所谓的急报,也没有让吴王失去分毫从容。 “金华府尹急报,郭北县令周昂起兵三千,并且打出了金华府游击将军的旗号,此人是朝廷埋在江南的一枚棋子。”传令兵快速的说出,语气之中也有一丝急促。 “郭北县能有三千兵马?莫非朝廷早已知道殿下意图?臣建议立刻发兵郭北县,若让这三千人马在我军后方,恐生变故!”陈浩眉头微微一皱,立刻在吴王身旁建议道。 “不必了,区区三千人是走不出郭北县的,而且这郭北县本就不该存在于世间!”出乎意料吴王摆了摆手,听起来对周昂的出现毫不在意,而且他竟然说出了郭北县本不该在世间的话。 吴王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是一脸不解,不过吴王似乎不愿过多解释,只是望向金陵城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别样的神情。 而此刻的郭北县,已经完全被阴森的鬼气笼罩,整个郭北县的人道气运收缩在县城之上,死死的守护着县城,而全县三万余人全部撤入到了县城之中。 第54章 郭北县,归我管! 黑山鬼域的大殿之中,鬼王将手中一枚白子轻轻按在了棋盘上。 当棋子落在棋盘上后,黑子连成一气,立刻显现出大势已成的局势,而白子则是已无退路。 “黑龙张目,大争之世已启,本王便不能再与先生对弈了,这棋局到此为止吧!”说话之时黑山鬼王缓缓起身,这也是他三年来第一次起身。 而此刻棋盘的另一端,邋遢老者手中还捏着一颗白子,只是无论他将白子落在何处,似乎都注定了败局,于是只见邋遢老者艰难的举着一枚白子,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邋遢老者一动不动,不仅是因为落子则败,更是因为此刻整个大殿都成了一处结界,而这处结界的作用就是来困住邋遢老者。 随着黑山鬼王身躯缓缓站起,以他为中心,一股属于真仙境界的恐怖威压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而原本隐藏在黑山之中的鬼域,也在鬼王起身的那一刻,真实的具现在了阳世之中。 “恭迎王上!”黑山鬼域之中上百万的阴魂厉鬼感受到黑山鬼王的气息,纷纷朝着大殿方向匍匐跪拜。 “六鬼将何在?”忽然黑山鬼王威严的声音响彻鬼域。 下一刻六道纯阳的气息落在鬼王大殿外,每一道气息都是一个身穿铠甲,成就了元神的鬼仙将领。 “末将在!”六大鬼将一字排开,恭敬的单膝跪在殿门外。 “发兵郭北县。”下一刻黑山鬼王的声音从殿中传出。 周昂身着官袍,与一众幕僚站在城楼上,所有人都一脸紧张的看着西南方向。 此刻天地间一片昏暗,一座巨大的城池横贯在天地之间,那城池缓缓移动,正在朝着郭北而来。 而且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也是如同黑夜一般。 郭北县四门紧闭,城门之后则是一排排列队整齐的军士,这些人都是配甲带刀,手中还举着火把。 伴随着黑山鬼域缓缓移动,天地间似乎有奇怪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就如同低沉的哀乐,声音直击普通人的内心,不由的产生恐惧与绝望的心理。 “天地阴阳两隔,理应各行其道,阁下苦修不易,既已成一方鬼王,应当知道天意民心不可违的道理,为何还要行这倒行逆施之举?”周昂立在城头衣袂飘飘,他的声音洪亮,那声音堂堂正正,竟让原本恐惧绝望的百姓安心不少。 周昂说话之时,黑山鬼王也早已走出了大殿,他只是站在殿前的石阶之上,目光便已透过虚空,看到了郭北县中的一切,自然也有城头的周昂等人。 下一刻,郭北县外鬼气翻滚,一张巨大的鬼脸具现而出,只是这一次鬼脸变成了黑山鬼王的面孔。 “你便是郭北县令?”鬼脸之中传出黑山鬼王威严厚重的声音。 听到黑山鬼王出声,周昂隔空遥遥见礼,面对鬼王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紧张,依旧神情平静,目光坦荡。 “本官大宁朝郭北县令,兼任金华府游击将军.......这郭北县.......归我管!”周昂仰头看着天空鬼脸,头一句还是很寻常的话,可最后一句忽然气势大变。 周昂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让每一个郭北县的民众都清楚的听到。 此话一出,笼罩在郭北县上空的人道气运也是一阵翻腾,这些气运瞬间与周昂融为一体,将他的身影也衬托的无比高大。 “哈哈哈哈......好一个郭北县归你管!你这一句话,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见周昂与自己争锋相对,黑山鬼王却是忽然大笑起来。 “十七年前,本王也是这样兵临郭北县,那一日城头上也站着一人,只不过那少年比你还稚嫩,不过他的口气可比你还大。”还不等周昂开口,黑山鬼王就自己说了起来。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惆怅,此时此刻却好像陷入了回忆一般,竟然就这样讲起了过去。 “十七年前?不是三年前?”周昂听到黑山鬼王说的十七年前,却是大感意外。 因为据周昂所知,黑山鬼王应该是三年前亲自出手毁了郭北县城隍庙,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当时有什么实力绝伦的大能挡住了黑山鬼王,才没有让郭北县沦为鬼域。 可事实好像与周昂猜测的相差甚远。 “三年前那只是一个意外,若不是十七年前那个少年,郭北县应该早就消失在世间了。”黑山鬼王随口说道,对于一直牵制了自己三年的邋遢老者,黑山鬼王却只当做一个意外。 “既然鬼王十七年前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今日为何又要兵临郭北县?”周昂看不透这黑山鬼王,但他能感觉到黑山鬼王也是一个有故事的鬼,或许能谈一谈。 说实话周昂不认为自己可以对抗真仙境界的黑山鬼王,如果不必鱼死网破,周昂自然也不愿意。 “你以为本王是被那少年劝退的?错了,本王只是和那少年打了一个赌。”黑山鬼王似乎猜到了周昂心中的想法。 “那个赌约鬼王输了?”周昂心中不断思量,他一心想要保存郭北县,此刻自然以为赌约会是破局关键。 黑山鬼王隔着虚空摇了摇头,而后轻笑着说道:“自然是本王赢了,所以这一次,再没人能保住这郭北县了!” 黑山鬼王说出这样的话,态度已经表达的非常明显了,意思是没有丝毫的转圜余地了。 果然下一刻黑山鬼王话音刚落,天地间鬼哭狼嚎的声音更大,而且阴风阵阵仿佛要刮他个天翻地覆。 于此同时,郭北县城外的大地上,无数的泥土翻涌,而后无数的白骨从泥土之下汹涌而出。 这些白骨有人类的,也有豺狼虎豹的,有很久以前的,也有距离现在不久的。 当这些白骨翻出泥土,竟然开始自动的组合起来,很快无数的白骨大军出现在郭北县的城外,那无数的白骨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 周昂不知道十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和黑山鬼王打赌的又是什么人,至于赌约内容更是无从知晓。 此刻周昂也无心去猜测了,应付眼前的局面才是当务之急。 下一刻飞剑余鸾出现在周昂身旁,于此同时剑城隍也从城隍庙中激射而起,稳稳的落在了周昂的身侧。 两柄飞剑一把火红,一把血红,正好一左一右的悬浮在周昂身侧。 此刻不仅是周昂,就连燕赤霞和姜小昙也祭出了飞剑,四柄飞剑都指向黑山鬼王,城下的三千军士也是横刀在手,便是面对城外那白骨组成的大军也不惜一战。 “怎么?连你也要对我拔剑相向吗?我的好女儿!”然而下一刻,黑山鬼王忽然说出一句令人始料未及的话来。 他的语气略微有些失落,同时隔着虚空,目光落在周昂身后的姜小昙身上! 第55章 你母亲是被你气死的? “你胡说,我乃昙花成精,而你是鬼魂修炼而成,我们根本没有一点关系。”姜小昙怒不可竭的说道,不过她的神色却明显有些慌乱。 “没有一点关系?你应该知道,天地间草木成精最为困难,那将军庙存在了上千年,怎么偏偏就你这一株昙花诞生了灵智,而且你修炼不过数栽,轻而易举便引来了天劫化形,你真以为这些是巧合?”黑山鬼王继续说道,每一句话都显得他对姜小昙无比了解。 而从黑山鬼王的话里可以看出,似乎他就是将军庙中供奉的那位将军。 “我信你个鬼,别以为几句鬼话就能骗我。”姜小昙到底也是妖仙,还不至于因为黑山鬼王几句话就动摇,只要她自己不愿承认,很难从言语上说通。 不过下一刻,另一个声音又让姜小昙不得不动摇起来。 “他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不久前我曾返回将军庙再次查探,你能孕育出灵智,并且短时间内引动化形天劫,确实是拜鬼王的尸骨所赐。”这个声音竟然出自周昂之口。 如果是旁人说这些话,姜小昙自然嗤之以鼻,可是偏偏是周昂说出来,让姜小昙也不得不承认。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这县令在此事上还能实话实说,看来本王还是有些小瞧你了。”黑山鬼王爽朗的大笑起来,他也没想到周昂对此竟然能实事求是,同时也开始正视起周昂来,因为如此隐秘的事,眼前这个小小的县令却也提前探查到了。 此刻姜小昙身躯微颤,神色也变得彷徨起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对她心境冲击实在太大了。 周昂看向黑山鬼王幻化出的鬼脸,却是无奈的一笑,而后轻声的说道:“你的出身虽然拜他所赐,然而这又如何呢?我们每个人的出身都不是自己能选择的,生命的伊始早已注定,但生命的过程却有万千可能,只要我们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那样才是真正的自己。想要一个怎样的自己,不在出身,不在所处的环境,更不在我们从何而来!想要成为怎样的你?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你才是你自己!” 周昂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落在每一个人的耳中,姜小昙听到这话后目光也渐渐变得清明起来,身后虚空之中昙花的元神法相也显现出来。 那昙花法相不断舒展,一片片的昙花层层绽放,似乎周昂的一番话让姜小昙明白了许多道理,道行竟然在短时间内有了明显的提升。 随着姜小昙元神法相显现,那层层花瓣绽放,也向四周辐射出一层层无形的涟漪。 这些涟漪不断在空间中延伸,所过之处,那些白骨大军的行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缓下来,而且它们越靠近郭北县城,动作则变得越加缓慢。 听到周昂的话,又看到姜小昙以行动表明了立场,黑山鬼王脸上竟露出了些许赞赏。 而后他的声音中也难掩赞许的说道:“不愧是本王的女儿,竟然拥有与时间相关的天赋神通。” 黑山鬼王看到姜小昙以天赋神通阻挡着他的白骨大军,不仅没有丝毫怒意,反倒显得非常高兴。 不过姜小昙却依旧一点不客气的说道:“你这老鬼,不好好在你的鬼窝待着,还妄图染指人间,你这样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被自己女儿说没有好下场,黑山鬼王依旧神色不改,只是他将目光看向周昂,倒是显得颇为玩味。 “本王真想看看,你看上的这小子究竟有什么本事?看他有没有资格做本王的女婿!”黑山鬼王声音渐渐变得严厉起来。 周昂听到这一妖一鬼的对话,心中也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原本很严肃的生死大战,竟有种女婿见老丈人的荒唐感觉。 不过下一刻黑山鬼王真身已经出了鬼域,踏着虚空矗立在郭北县城外,那恐怖到令人窒息的气息,让周昂见识到现实依旧很严峻。 黑山鬼王行事作风也好像毫无章法,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前一刻还是大军攻城的样子,下一刻就打算亲自出手。 “他是真仙不可力敌,你们守护城池,待本官去会会他。”周昂一步踏出城楼,两柄飞剑环绕在身侧,脚下出现一头巨大的灵龟,载着他出现在虚空之上。 看到周昂竟然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黑山鬼王也显得有些意外。 “你连元神都不到,就敢站在本王面前,倒也算胆识过人,而且你修炼的功法好像也颇有来历。”黑山鬼王的目光在周昂两柄飞剑和脚下灵龟上掠过,以他真仙境界一眼就看穿了周昂。 “我这人从小木纳愚笨,别人家的孩子一学就会的东西,我花十倍时间都不一定会。母亲从五岁起教导我,直到她去世,一共教了我三年,可是三年间我一首诗都背不完整,母亲教我识字,三年里我能认识的字不超过三十个,所有人都叫我周木头,不过母亲从未因此打骂过我,三年时间我唯一只记住了母亲一句话。”周昂也没有立刻动手,反倒讲起来自己的小时候。 黑山鬼王微微一楞,而后目光古怪的看着周昂,片刻后悠悠的开口说道:“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愚蠢之人,你母亲该不会是被你气死的吧?” 被黑山鬼王这么突然一问,周昂险些一个跟斗跌落云端,他说了半天,这黑山鬼王却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周昂心中不禁想到,姜小昙那古灵精怪的性格,是不是真遗传了这黑山鬼王。 片刻后周昂无奈一笑,又继续说道:“母亲告诉我,做人可以糊涂,但不能不辩善恶,只要无愧于心,便不用畏惧任何人鬼仙佛。我自认问心无愧,又怎么会怕你区区一方鬼王呢?” 周昂见黑山鬼王提到自己母亲,却并没有什么异样,于是又继续说道,至于这句话是不是他母亲教他的,就只有周昂自己知道了。 “你母亲不是在害你吧?所以你现在如此莽撞?真以为你是本王的对手?”黑山眉头微皱的看着周昂,他隐约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不过一时间也说不上什么地方不对。 天空依旧鬼气森森,整个天地间只有黑山鬼王强大的气息和巍峨的身影,周昂渴望出现的异常依旧没有出现的征兆。 “若我母亲知道你如此说她,想来她一定会很生气吧?另外这把飞剑也是母亲留给我的,它叫余鸾,正是母亲的名字!”周昂伸手向前,余鸾自动落入他掌中,此刻周昂执剑指着黑山鬼王,终于说出了自己母亲的名字。 “余鸾?”黑山鬼王看到周昂用剑指着自己,又听到周昂说出自己母亲的名字,脑海中下意识的搜寻起余鸾这个名字。 黑山鬼王能够自立一方鬼域,说明他已经窃取了部分幽冥地府的气运,加上以他真仙的境界,要想推算一个人,自然是轻而易举。 只不过当黑山鬼王脑海中闪过余鸾这个名字时,他的表情忽然一僵,而后双眼之中怒意显现。 “臭小子,你敢阴本王?”天地间没有出现任何针对黑山鬼王的异象,但黑山鬼王却毫无征兆的朝周昂挥出一拳。 这一拳满含一个真仙的怒火,一拳落下周昂感觉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 第56章 宁采臣斩鬼神 “母亲的名字果然有问题.......看来黑山鬼王一定知道什么?”面对黑山满含怒意的一拳,周昂身形急退,同时脑海之中还在不断思量。 自从上一次东海之滨天雷将钱塘水君轰杀,周昂就猜测这和自己的母亲余鸾有关。 为此周昂甚至以书信形式间接询问过罗大业,打听余鸾这个名字,只是罗大业的回信中也无奈的表示不知道这个名字有什么深意。 周昂后退之时,身后五龙虚影幻化,虚空之中响起阵阵龙吟之声。 另一边郭北县如今全靠人道气运护持,周昂即便压力重重,也不敢抽取人道气运来提升自己。 在人道气运的保护下,加上燕赤霞和姜小昙,才勉强挡住黑山鬼王召唤的白骨大军。 然而周昂知道,这些白骨大军并非黑山鬼王的真正精锐。 黑山鬼域真正的精锐,就是那六大鬼将统领的六万阴兵。 此时此刻黑山鬼王麾下鬼将阴兵未出,郭北县已经岌岌可危,而周昂也是险象环生。 须臾之间,周昂脑海之中想了许多,不过下一刻黑山鬼王如琉璃一般的巨大拳头已经轰在了周昂的胸膛上。 一拳下去,先是两柄飞剑倒飞出去,接着五龙虚影被直接轰碎,最后落在周昂胸膛,他整个人也如流星般坠落,胸口也有明显的塌陷。 看着周昂从天空坠落,姜小昙立刻一跃而起,将周昂稳稳接住。 当看到周昂胸膛变形,嘴角溢满鲜血的样子,姜小昙心中无比担忧,同时双目满是怒火的看向黑山鬼王。 “放心,他还死不了。这小子命真硬,明明连元神都没有,硬接了本王一拳居然还没死!”黑山鬼王感受到姜小昙的目光,语气冰冷居高临下的说道。 黑山鬼王的声音不仅落在姜小昙的耳中,更是整个郭北县的百姓都能听到。 一听到县令都险些被一拳轰死,所有人都是心中一紧,一种绝望悲伤的情绪顷刻间蔓延开来。 宁采臣站在城楼之上,他看到周昂的身影从高空跌落,又看到燕赤霞操控飞剑与无数的白骨大军交战,然而这些白骨大军源源不断,燕赤霞也是表现得渐渐不支。 “县尊于我有再造之恩,燕兄与我也是生死之交,我又怎能看你们孤军奋战?匹夫一怒尚且血溅五步,我宁采臣虽为一介书生,心中之怒亦可斩鬼神!”宁采臣同样一脸悲愤,他语气如泣如诉,也不知从何处寻了一把环首大刀,就这样双手握着大刀站上了城墙。 那大刀上还有斑斑血迹,似乎就是以前郭北县用来给犯人行刑的砍头刀。 宁采臣身形单薄,提着大刀看起来极不协调,不过他得了树妖姥姥部分生命精华,一把刀对他来说倒是举重若轻。 燕赤霞听到宁采臣的声音,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 不过这一见之下,燕赤霞也是大吃一惊。 只见宁采臣立在城墙之上气息大变,虽然他依旧是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书生,却有一种顶天立地的气势,他高高的举起手中大刀,猛地朝着城下砍去。 接着那大刀之下竟然凭空延伸出一道四十米长的刀气,刀气所过之处鬼气退散,连虚空都好像被斩裂,四十米长的刀气在城下斩出一道长长的沟壑,刀气之下那些白骨大军瞬间化为粉末,连重组的机会都没有了。 “宁兄竟是天生的武道奇才?这是自悟出了神通啊!斩鬼神......好霸气的名字!”燕赤霞知道宁采臣得了树妖精华,对宁采臣一刀斩出四十米的刀气也不是不能接受,不过他更欣赏宁采臣那句‘心中之怒可斩鬼神’。 宁采臣一刀斩出,虽然心中愤恨未消,却也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原本他只是一个落魄书生,机缘巧合遇到了燕赤霞,又遇到了女鬼小倩,因为这些离奇的经历,宁采臣又与周昂产生了交集。 十几年来宁采臣一直活得唯唯诺诺,甚至用他自己的话说,那是活得卑微。 直到数月前他来到了郭北县,在这里他才终于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才算真正的活了个明明白白。 宁采臣一直觉得,他自己并没有多优秀,更谈不上有经天纬地之才,但是郭北县给了他一展所学的机会,虽然他只有那一点微末的学识,却也让郭北县有了一点点的变化。 而且在这里,还有赏识他的县令,有与他相交莫逆的捕头燕赤霞,还有时常找他喝酒聊天的书吏陈明,有没事就找他探讨兵法的主薄贺康。 可以说宁采臣早已将郭北县当作了他的故乡,他的家。 刚才那一刻,宁采臣是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家破人亡的感觉,所以心中生出一种欲斩鬼神的冲动。 宁采臣一刀刀的斩下,每一次都有四十米长的刀气划破虚空,而随着他不断挥刀,头顶那青色的气运竟然开始猛烈的翻腾起来。 青色的气运翻腾,伴随着宁采臣一次次的施展‘斩鬼神’,那气运仿佛熊熊烈火一般燃烧了起来,气运燃烧之中,虽然看起来在一点点的消耗,但是那火焰一般的气运,竟然真的开始如同火焰一般呈现出红色来。 黑山鬼王原本盯着周昂和姜小昙,也是一下被城墙上的宁采臣给吸引了。 “你手下都是些什么人?这小子明明在燃烧气运,竟还能让气运等级提升......”黑山鬼王倒不怎么在意宁采臣的‘斩鬼神’,但是宁采臣的气运不仅没有衰败,反而更进一层,这让他也颇为不解。 要知道一个人遭遇困境,气运也会随之变得稀薄甚至跌落等级才对,万万没有不降反升的道理。 宁采臣明显抱着与郭北县共存亡的心思,而他此刻气运不减反增,让黑山鬼王心中也不由的警惕起来。 黑山鬼王目光变幻,转瞬间好像在眼中闪过无数景象,而后他目光凝重,一脸郑重的看向周昂。 “看来你还有后手?”这一次黑山鬼王语气同样凝重,好像第一次正视起周昂来。 躺在姜小昙的怀中,周昂长舒了一口气,身上似乎有一层水汽流转,而后他塌陷的胸膛鼓起,原本苍白的面庞也恢复正常。 周昂轻轻的推开姜小昙,并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而后缓缓的站起身来,他的脚下灵龟再次出现,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随后周昂大有深意的看着黑山鬼王说道:“我的郭北县,可不止一个宁采臣!” 第57章 还有本官 随着周昂话音一落,郭北县的城门缓缓打开,那厚重的城门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在原本只有鬼哭狼嚎的黑暗中尤为刺耳。 下一刻一个身穿棉甲的武官手持一面大旗走出了城门,那大旗上只绣着郭北二字,而棉甲武官身形修长,不仅身材并不魁梧,而且还很年轻,正是周昂任命的军中主薄贺康。 游击将军只能统领三千兵马,这样的规模还不足以被冠以某某军,只能称之为营。 而周昂挂的虽然是金华游击官职,但他对郭北县却有特殊的感情,因此这支军队便被他命名为‘郭北营’。 “乱世维艰,我等本是走投无路之人,幸得县尊不弃,护我等周全。天下虽大已无处安身,唯有这郭北县是我们最后的家园。在我们的身后就是我们的家人,可如今恶鬼屠城,要毁我们家园,杀我们亲人,你们答不答应?”贺康将军旗重重的插在地上,他的身后三千郭北营士兵列阵。 “不答应!”三千人异口同声的狂吼着,那声音如一股无形的气浪,一吼之下竟然将四周鬼气推开数十丈。 “既不答应,当如何?”贺康继续大喝一声,他虽然只是一人,声音却也直冲天际。 郭北营的军旗在贺康手中猎猎飘扬,随着他激昂大喝声,贺康头顶火红的气运也具现而出,竟然如一道火红的晚霞笼罩在郭北营士兵的上空。 “杀!”三千人口中同时回应,脚下更是整齐的踏出一步。 这一声喊杀,鬼气再退百丈,这一步踏出,仿佛地动山摇。 贺康此刻心中激荡,下一刻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中军旗向前一指,在军旗的前方,便是那如潮水般的白骨大军。 三千士兵踏着重重的脚步向白骨大军而去,你每一步落下都令大地颤动,在阴暗的天地间,三千人一往无前,显得无比的悲壮与震撼。 片刻后郭北营的士兵与白骨大军短兵相接,随着每一个士兵的大刀挥舞,便有一具白骨散架。 白骨动作机械,而且没有活人的灵活,虽然它们能不断重组,但是依然让郭北营暂时阻挡在了距离城墙百丈远的地方。 不过活人却不同于白骨,虽然这些士兵用血肉之躯暂时阻挡了白骨大军,但是他们也在一个个倒下,而他们倒下之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看着一个个士兵倒下再也没有起来,贺康低声的吟诵起一首古老的诗歌。 作为一个读书人,这首诗贺康很早就知道了,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但直到今日,贺康才真正理解这首诗,这种理解叫做感同身受! 贺康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手指已经刺破了掌心,一滴滴的鲜血从掌间滴落。 滚烫的鲜血落在干涸的大地上,每一滴鲜血落下,竟在地面激荡起一层层血色的涟漪,虽然这涟漪微弱暗淡,却足以辐射到郭北营士兵所在的范围。 很快郭北营士兵就惊愕的发现,手中的大刀好像更加得心应手了,而且那刀刃上似乎还笼罩了一层血色。 更加神奇的是,这刀刃上有了血色笼罩,那些被打散的白骨,没有像先前那般重新聚合了。 “唳.....”忽然一声高亢的鹤鸣之声响起,只见贺康头顶如晚霞一般的气运疯狂的翻腾起来,下一刻竟然变成了一只仙鹤。 仙鹤昂首嘶鸣,似乎非常痛苦,又仿佛万分不甘,那声音响彻天地,竟然将鬼哭狼嚎的声音全部压下。 “气运化形,你手下人才还真不少!不过.....你以为就凭这些凡夫俗子能阻本王?”黑山鬼王神色越发严肃,无论是宁采臣还是贺康都让他感到了意外。 黑山鬼王话音一落,便将衣袖重重一甩。 下一刻黑山鬼域那巨大的城池轰然坠落,鬼城直接落在郭北县两三里外。 等到鬼城落下的同时,幽深漆黑的城门缓缓打开,接着六个身披重甲,骑着满身鳞甲战马的武将缓缓走出鬼城,而后如潮水般的阴兵也跟着出现在鬼城外。 黑山鬼王终于出动了他的精锐大军,六大鬼将显出元神法相,六道巨大的身影耸立在天地间,加上身后六万阴兵连成一片,连天地都显得那么拥挤。 此刻即便是燕赤霞、宁采臣、贺康等人,在六大鬼将和六万阴兵面前也显得无比渺小,就连郭北县城也仿佛只是水中浮萍,只要大军一动,便会被淹没在大浪之中。 “爹爹我害怕.....”城中一间民房之内,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蜷缩在他父亲怀中瑟瑟发抖。 “他爹,我们一家人辗转千里,却终究难逃一死.....只是可惜二丫还这么小!”男人旁边还有一个同样面色苍白的妇女,她的眼中也满是绝望。 这是一家逃难上千里,好不容易来到郭北县的流民,原本他家还有一个儿子,只是饿死在了逃难的路上。 “难道真是老天不给我们活路?好不容易来到郭北县,在这里有了家,有了田地,又有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原本以为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现在连鬼都不让我们活了?”男人抱着年幼的女儿,目光之中除了绝望更多的则是悲愤。 “生活怎么如此不易?我们只想要活下去就那么难吗?”忽然男子将目光看向屋外,眼中露出一丝狠厉之色,他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那阴暗腐朽的天地。 男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他一生甚至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想安安分分的种地,再将儿女抚养长大,如此一生便也算圆满了。 他的一生可以说就是大多数人类的一生,卑微而渺小。 “我不甘心......反正没了活路,鬼又有何惧?就算是鬼,我也要咬它一口。”男人忽然推开自己的女儿,猛地从身旁墙角提起一把砍柴的刀。 男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而后毅然的转身一脚将门踹开。 男人冲出了房门,毫不留恋的就向着城外冲去。 年幼的小女孩被父亲抛弃在地,原本不断哭泣的她却忽然挽起袖子将泪水擦干,她紧紧的咬着嘴唇,努力的让自己不再哭泣。 “老子跟你们拼了!”随着男人冲出房门,县城之中无数的喊声此起彼伏,无数的人冲向城外,有男人,有女人,甚至还有老人和小孩。 黑山鬼王神色肃穆的看着眼下发生的一切,他的眼中升起一丝别样的目光。 “这便是民心所向,鬼王现在知道自己是倒行逆施了吧?”周昂一脸欣慰的看着郭北县的变化,就在那些百姓出现的时候,每一个人头顶都有一丝气运升起,虽然这些气运都很微弱,但是数万人的汇聚到一起,陡然间就让郭北县的人道气运暴涨数倍。 而且这气运无比凝实,剑城隍在气运之中上下沉浮,原本锈迹斑斑的剑身好像变得光可照人,闪闪发光的剑身上,仿佛有无数的面孔汇聚,那些面孔有喜怒哀乐,尽汇人世百态。 “你确实有些让我刮目相看了,不过就凭这些还不够!”黑山鬼王看着周昂,目光之中有些许赞赏。 周昂对黑山鬼王的话不以为意,他正了正自己的衣冠,虽然此刻站在天空,却又好像坐在他的县衙大堂之上一般。 片刻后周昂才继续说道:“这些或许不够,但还有本官!” 周昂摆出一县之尊的架势,他声音威严,隐隐有雷霆之势。 随着他威严的声音响起,引婺江之水入郭北后形成的几条河流,竟然毫无征兆的翻腾起来。 河水瞬间暴涨,水汽开始弥漫升腾,整个郭北县地界一条条水网交织,似乎组成了一个玄妙的大阵。 第58章 水君屈原 “天有天威,地有地势,水有水德。本官郭北县令周昂,今日为保一方安宁,为数万百姓求一线生机,恭请天下水系,各府水君助我一臂之力!”周昂声音如滚滚雷霆,身后更是浮现出九州水脉运行图。 他的声音透过婺江之水,传遍了九州以南的所有江河湖海,只要是水能流到的地方,所有的江河水君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不过这声音对普通人的世界并无影响,除了江河水君以外,就只有那些道行达到元神境极高层次的存在才能听到了。 周昂以整个郭北县的人道气运激发了《水经注》,其实有这部奇书,周昂完全可以强行抽调千里范围内的水系力量,只是周昂觉得凡事礼数不可费,所以他才会通过九州水脉运行图,用恭请二字来向各水府水君打招呼。 如今江南地区水府都已关闭,这些无主水系的力量顷刻间便汇聚到了郭北县,一个地区的水德之力汇聚,那力量已经相当可观,一道无形的力量笼罩郭北县,天地间顷刻便出现了一黑一白两道奇观。 黑色一侧自然是黑山鬼域,白色一侧就是水德之力笼罩的郭北县。 两座城池在天地间泾渭分明,大有一种分庭抗礼的架势。 周昂的声音跨过无数水系,向东直接出了钱塘江,竟然还落在了东海之中。 东海禁地之中,四海龙王依旧在守护着龙蛋,当周昂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四海龙王目光之中都是流露出了震撼和愤怒。 “该死.......《水经注》重现世间了,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县令手中?”相比于周昂欲借水系之力而言,四海龙王更在意的则是《水经注》,这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又是这个周昂?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龙蛋之中敖九九的声音传了出来,她尚未出身,却已经几次听到了周昂的名字,而且每一次都与她自己甚至整个龙族有莫大关系,这让她对周昂产生了本能的好奇。 四海龙王没有回答敖九九的问题,他们对周昂的了解也不多,而此刻四海龙王早已在意识中传音商议起来,《水经注》重现世间对龙族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周昂的声音除了传到东海,也顺着江水进入到了南方最大的水系长江之中。 在长江中游有一座巨大的水府,这水府即便比起东海水晶宫也只是略微小了一些,这里自然就是九州南方最大的水府,长江水府所在。 此刻水府大殿之中,长江水君高居上座,在大殿两侧还落座着近十位的男男女女。 “大夫,那郭北县令不知如何得了《水经注》,如今他向天下水脉借取力量,不知我等是否应允?”大殿下方一位身着云袍,长相俊朗的中年男子恭敬的向长江水君询问道,不过他口中对长江水君的称呼却是‘大夫’。 长江水君非龙族册封,而是由人道气运直接册封的人族英灵,这位就是先秦时期有着‘九州诗祖’,‘辞赋之祖’之称的屈原。 因为生前为楚国三闾大夫,即便成为长江水君后,他依然习惯人们称他大夫。 长江水君下辖无数支流胡泊水系,麾下统领着近百的长江水系水府,更有云中君、风神、雷神等一应行云布雨的辅助神灵,刚才那云袍中年男子便是云中君。 除了这些支流水君和几位神灵之外,长江水君麾下还有云梦大泽之神,巫山神女,湘夫人,少司命,大司命,东君,山鬼等一应神灵,正是这些神灵构成了庞大的长江水府,也使得长江水府掌控着九州南方的所有水系山川,加上长江水系辽阔,孕育无数生灵,那水德之力异常庞大,其势力之大,几乎不弱于单独的一海龙宫。 长江水君屈原,不仅是一位人道气运册封的神灵,更是一位人文始祖,他生前也是心怀天下苍生,算得上是一位真正的读书人。 “得《水经注》者,自然是人道气运所钟之人,此书本就可以强行抽调天下水脉之力,如今这位周县令更是礼数有加,我又有什么理由阻拦?”屈原目光透过虚空,看到了郭北县所在的地方,当看到郭北县上空那浓烈的人道气运,还有县中百姓那万众一心的气势,也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而后屈原右手朝着身前虚空缓缓延伸,于此同时他的掌中出现一枚晶莹剔透的大印。 握着手中大印,屈原将大印朝着虚空重重压下,口中朗声说道:“敕令,将一成长江水系之力输送至郭北县。” 随着屈原大印落下,整个长江水系顷刻间翻滚不止,庞大的长江水系力量,转瞬间跨过重重虚空,直接落在了郭北县的江河大阵之中。 只是瞬间,笼罩郭北县的水德之力暴涨无数倍,在肉眼难辨的另一重空间中,以郭北县城为中心,璀璨的光华照耀天地间,那巨大的光华之下,黑山鬼域散发的鬼气顷刻间烟消云散,只余那黑山鬼城孤零零的立在一片白光之中。 黑山鬼王矗立虚空,水德之力在他四周席卷而过,不过这些力量即便有席卷天地之势,却也难靠近黑山鬼王周身三丈之内。 “屈原,上千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爱管闲事!连本王的家事你也管?”黑山鬼王微微转头,目光看向长江中游。 黑山鬼王语气不善,直呼屈原的名字,听语气似乎两人还是认识。 屈原的目光隔着虚空与黑山鬼王对视,只是微微一笑,却是没有半句回应。 周昂得了一成长江水系的力量,脸上也是露出狂喜之色。 原本在他的计划中,只要抽调江南水系的力量,就足以与黑山鬼域分庭抗礼了,而今再得长江水系的力量,就算那黑山鬼王真仙修为,恐怕也难以撼动了。 见屈原并不搭理自己,黑山鬼王收回目光,瞪了周昂一眼,而后又看向了一旁的姜小昙。 “有空回来坐坐。”黑山鬼王莫名其妙的说出一句话来,此话一出他身上气势瞬间消散,再配合刚才那句话,就好像一个寻常的老父亲。 黑山鬼王话音一落,也不等姜小昙说什么,接着就是大袖一挥,那黑山鬼城一下落入到他的衣袖之中,而后鬼王一脚跨出,直接消失在周昂等人视线中。 “呸,谁去那鬼窝?”姜小昙有些鄙夷的说道,表现的对黑山鬼王非常不屑。 黑山鬼王来势汹汹,却忽然莫名其妙的就走了,周昂隐约感觉,黑山鬼王离开应该不仅仅是郭北县有了水德之力保护。 “多谢长江水君相助,本官记下这份恩情了!”周昂对着长江方向一拜,口中小声的说道,这声音只有他和姜小昙能听到。 不过屈原也没有回应周昂,似乎他已经不再关注这里了。 最后看了一眼长江水府的方向,周昂收回目光,再看向郭北县时,他发现原本汹涌而来的长江水系力量已经退去,不过这些力量虽然撤去,可在郭北县的河流中转了一圈,却也让郭北县的河流水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只是一些小溪小河,其中鱼虾乏善可陈,而今所有的水系都变得更加宽阔清澈,其中孕育的鱼虾也比往日多了许多。 仅仅从郭北县的水网来看,其气象格局已经产生了巨变,恐怕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成为一处鱼米之乡。 第59章 兵出郭北 就在黑山鬼王从郭北县退走时,远在金陵城下的吴军大营中,吴王原本在榻上小憩,却忽然于睡梦中一惊,竟然从榻上滚落了下来。 营帐之中自然不止吴王一人,顷刻间便有数人围了上来,首先就是那个寸步不离的老太监将吴王扶起。 “殿下没事吧!”老太监一脸关切的问道,他服侍了吴王三十几年,这样的事也还是头一次遇到。 “无事。”吴王摆了摆手说道,似乎也不愿多提此事。 此刻帐中见到吴王跌落床榻的一众部将幕僚都是长舒一口气,唯独军师陈浩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而后他手指不断掐动,好像在推算什么。 片刻后陈浩神色大变,再看向吴王的眼神已变成了深深的忧虑。 “殿下,学生方才推演发现,不知什么原因,黑龙气运竟然出现衰败迹象,气运变化定有原因,恐对殿下大业不利,还请殿下早做决断。”陈浩等到四下无人时,悄悄的在吴王耳畔说道。 “方才本王梦到天降大雨,大雨之下我军难以攻破金陵,而后竟有滔天洪水将我军冲的溃不成军,因此梦中一惊,难道是这梦中之事将要发生?”吴王也是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作为一军主帅,这样的梦很不吉利。 而且眼下天气日渐转暖,正是江河汛期到来之际,此时如果下上几天大雨,不仅没有丝毫的奇怪,反倒非常正常。 “这......如今龙族不知何因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若此时真的天降大雨,我军便失了天时。”陈浩的脸色越发难看,他也略懂一些天机术数,隐约已经看到了黑龙气运衰败的原因。 然而这个世间就是越怕发生的事就越会发生,就在吴王和陈浩说话之际,申屠愚大步走入帐中,从他的铠甲上还有水滴滑落。 申屠愚还未开口,吴王和陈浩下意识的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目光中看到了忧虑。 “殿下,忽然下雨了,这雨势恐怕一时半会都不会停,这城也没法攻了!”申屠愚一脸沮丧的说道。 这两日他都一直在前线督战,就是想要一鼓作气攻下金陵,在申屠愚的指挥下,金陵城的防守也越发艰难,眼看破城就在今日,在他看来最多再有两个时辰就能攻破金陵城了,却在此时忽然天降大雨。 “传令大军回营修整,待雨停之后再行攻城。”吴王依旧一副镇定的样子,无论心中如何担忧,在部将属下面前,他始终保持着从容镇定。 “唉,也只有如此了!”申屠愚抱拳领命,虽然觉得可惜,却也无可奈何。 周昂还不知道金陵城下吴王的困境,此刻他也只是刚刚松了口气,黑山鬼王虽然退走了,郭北县也绝境逢生,就连县衙中几个属下也命格晋升,但是一场大战下来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普通百姓,此刻都异常疲惫。 三天之后,周昂换上了一身铁甲,此刻他站在郭北县校场之中,身前是仅余的两千六百名郭北营士兵。 “本官得到消息,吴王大雨受阻,如今正被困于金陵城下,本官已经决定,乘吴王后方空虚,一鼓作气拿下杭州,尔等建功立业便在此时。”周昂激昂的声音在校场中响起。 “愿随将军建功立业!”郭北营的士兵整齐的单膝跪拜,周昂金华游击将军的身份已经不需要在隐瞒。 与黑山鬼域的战争是为了单纯的生存,而与吴王的叛军作战,则是真正的建功立业了,虽然没了先前那般生死决绝的气概,郭北营的士兵依然士气高涨。 一支与白骨阴兵作战过的军队,恐怕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令他们畏惧的了! 周昂带着郭北营出了郭北县,他的身后是燕赤霞、宁采臣、贺康、陈明等人。 再后面则是郭北营中的几个军官,这些人也是三千人中层层选拔而出的,虽然原本只是普通人,如今却也渐渐有些不普通的样子了。 说来也够寒酸,整个郭北县竟然找不出一匹马来,便是周昂这位皇帝亲封的游击将军,却也只能徒步而行。 不过这并不影响周昂的意气风发,出将入相几乎是每个男儿的梦想,虽然他文只是一县县令,武也只是一府游击,却也已经做到了少有的文武兼备。 而且有一众心腹追随,有自己亲自组建的一营兵马簇拥,周昂也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气概。 “如今可有府县响应我们?”行了数十里后,周昂让士兵就地修整,同时与一众心腹聚集在一起准备下一步的行动。 “已经派人传檄各府县了,不过目前尚未有任何府县回应。”贺康越发有了一军统帅的样子,而且还是那种儒将的类型,如今郭北营的事务基本上都是他一手操持。 周昂在出兵之前也发了一封檄文,并且派士兵传檄个府县,檄文的内容自然是讨伐吴王。 “无妨,这些人无非是想做墙头草,明日我们就到金华府了,本官就让这些墙头草清醒清醒!”周昂面露轻蔑的一笑,目光落在了地图上金华城的位置。 周昂的目标是杭州,金华城也是他的必经之路,而这里还有他的上司,那个曾经故意刁难过他的金华府尹李世英。 就在周昂兵临金华城下时,金陵城下吴王也看到了周昂的檄文。 “言辞犀利,当真一手好文章!”出乎意料当吴王看到檄文内容时,竟然没有丝毫怒意,反而对檄文赞誉有加。 “殿下,那郭北县令距离杭州已不足两日路程了,若让他攻下杭州,而我军又未攻下金陵,便成了无根之萍,如此地利也失,后方一失去,没了地利军士也会人心浮动,到那时就天时地利人和一个不剩,那大势就去了!”相比于吴王的镇定,军师陈浩已经心急如焚了,当下便分析着形式的严峻。 金陵城这场大雨足足下了四天,直到昨日傍晚才渐渐停下,虽然雨停了,可金陵城外已经成了一片泥潭,同样不利于大军攻城。 “明日全军攻城,务必一举拿下金陵,只要拿下金陵便大局已定。若明日攻不下金陵.....那本王便亲率卫队回援杭州,只要杭州不失,你们还可继续攻城。”吴王放下檄文,短暂的思索之后当即部署。 “眼下也只有如此了!”陈浩有些叹息的说道,他感觉如今是越发的被动,这种情况对吴军来说非常不利。 吴王的部署也没有丝毫问题,攻取金陵是战略目标,而回援杭州是不得不做,如果金陵久攻不下,而自己的老巢杭州又没有吴王坐镇,那真的是大势已去,只是这样一来吴王与大军分离,对军心同样也是巨大的冲击。 可以说明日能否攻取金陵,便是关键所在了! 第60章 剑指杭州 吴王大军正在艰难的攻取金陵城,而周昂也已兵临金华城下,似乎两边都在争分夺秒的争取时间。 “大胆周昂,你一个小小县令,竟敢私自起兵,你是想造反吗?”城头上李世英身着官服,脑袋从城墙缝隙间伸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呵斥着周昂。 “大胆李世英,本官乃皇帝亲封的金华府游击将军,论品级你只是与我同级。而今吴王叛乱,你身为一府之首,竟然与叛军同流合污,本官给你十息时间,若不开城投降,便下令攻城了。”周昂同样出声呵斥,在他眼中李世英只是一个小人,之所以没有立刻攻城,不过是不想徒增伤亡。 李世英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吴王叛乱,但确实收了吴王的好处,心中也有观望之意,若吴王成了,他便是从龙之功,若吴王败了他还能撇清关系,继续做他的金华府尹。 只是李世英没想到,突然杀出个周昂,偏偏周昂哪里不去,一来就将自己定为吴王同党。 金华府并无驻军,有的只是百余衙役,这些衙役平时得了李世英不少好处,到也还算忠心,此刻城头上也只有这百余衙役守城,慌乱之中李世英连招募民夫的时间都没有。 “时间到了,准备攻城。”周昂等了片刻,也不知到没到十息,便直接开口。 贺康微微躬身,就准备安排攻城,区区百余衙役守卫的城池,要想攻下真的不要太轻松,对此无论是周昂还是贺康都没有怎么上心。 不过就在贺康准备下令的时候,宁采臣却突然站了出来。 “这攻城难免会有伤亡,不如县尊将此事交给属下,一盏茶之后,属下定让大军入城。”宁采臣越众而出,竟然自告奋勇的要拿下金华城。 “宁兄是怕大军攻城伤了无辜吧?也对,这金华毕竟是你的家乡。”燕赤霞最为了解宁采臣,立刻明白宁采臣心中真正的想法。 周昂看了一眼宁采臣,而后点头说道:“那好,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属下领命!”宁采臣躬身一拜,他一脸严肃,这兵戈之事也本就不是儿戏。 下一刻只见宁采臣朝着城门走去,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麻布包裹,那包裹棱角分明,隐隐显露出一柄大刀的形状。 宁采臣走到距离城门十丈左右的位置停下,而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解开了身后包裹。 下一刻一柄沾满血迹的大刀出现在宁采臣手中。 “他好像在刀上刻了字?”周昂目光敏锐,一眼就看到宁采臣的大刀上多了一行小字。 听到周昂发问,燕赤霞有些尴尬的一笑,而后强装镇定的说道:“嗯,宁兄给这把刀取了一个名字。” 此刻燕赤霞其实真的很想笑,只是他觉得大军攻城是件很严肃的事情,他绝对不能笑。 周昂听到燕赤霞的回答,眉头不由的一皱,而后很不确定的问道:“他是认真的?” “嗯,宁兄说这个名字很贴切!”燕赤霞实在有些憋不住了,但是又不得不回答周昂。 周昂也是变得神色古怪,因为他看到,宁采臣手中大刀上那一行小字,竟然是“四十米长的刀”。 在周昂和燕赤霞一问一答中,宁采臣已经右手提刀,缓缓的举到自己头顶,接着他左手也重重的握住刀柄。 下一刻只见宁采臣将手中大刀重重落下,接着一道四十米长的刀气隔空斩落。 与此同时,只听轰的一声,那重达数千斤的城门,就在刀气下轰然倒塌。 城门开了...... 城门轰然倒下,李世英一屁股跌坐在城楼之上,而那些衙役也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纷纷丢下兵器四散而逃。 他们一时都不敢相信,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书生,就那么一刀将城门给劈开了。 “属下幸不辱命,大军可以进城了!”宁采臣旁若无人的将‘四十米长的刀’重新用麻布包起,而后负在背上,一脸郑重的向周昂复命。 “嗯,很干脆的方式。”周昂认真的对着宁采臣点了点头,心中正在琢磨找个时间将《剑势》的法门传给宁采臣。 周昂发现宁采臣这招‘斩鬼神’,好像可以与剑势融合,恐怕威力还能提升数倍。 片刻后周昂大军入城,而他也坐在了金华府的大堂之上,堂下捆缚着几人,都低着头跪在周昂面前。 这几人自然就是府尹李世英,还有推官高明图等人。 此刻几人都惶恐不安,脸上连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周大人饶命,老夫为官数载,府中有不少金银,只要大人放过我,这些都给你。”李世英深知大势已去,再不复往日高高在上的样子,卑微的向周昂祈求着, “我也有,我也有,请大人让我一命,我什么都答应。”下一刻另外几人也争先恐后的说道。 如今吴王叛乱,江南之地已是一片兵戈四起,以前官场上那一套已经没用了。 现在周昂带兵进城,先不论官职大小,只要一个乱党的罪名,周昂就可以于情于理的将这些金华府官员就地正法。 “陈书吏,谋逆之罪该怎么判啊?”周昂看也没看李世英等人一眼,只是翻着手中公文,同时平静的问道。 陈明站在大堂一侧,听到周昂叫自己,立刻面向周昂一拜,而后恭敬的说道:“按律,当抄家灭门,夷三族!” “推下去斩了,再次传檄各府县,这就是乱党的下场。”周昂将手中文书一合,而后语气森然的说道。 片刻后几颗头颅摆在了金华府的大堂之上,而又一封檄文很快传遍江南大地。 周昂在金华只停留了半日,半日后他出了金华城,直接朝着杭州而去。 而这一次他的军队中终于出现了几匹骏马,至少军中的主要官员都不用再徒步了。 等周昂离开金华后一日,金陵的吴王也收到了周昂的檄文,而昨日一战,吴王虽然倾尽全力,却依然没有攻下金陵城。 同时金陵守将也终于知道,有周昂在吴王后方起兵,正威胁吴王的老巢杭州。 这让金陵守将和全城军民,又有了坚守下去的希望。 “殿下,那周昂杀了金华府尹李世英等人,如今正带兵向杭州进发。他裹挟沿途府县衙役青壮,已经聚集了近万人。”斥候将周昂最新的动向带给了吴王,这对吴王来说是个很不好的消息。 “如今杭州防卫空虚,孤只有先行回援杭州了,你们继续攻取金陵。”吴王将檄文轻轻放下,语气第一次显出了无奈。 陈浩看着吴王,心中竟升起一丝落寞的感觉,作为军师,陈浩其实已经感觉到,吴王的气运正在急速流失,到了今日也算大势已去了! (万字已奉上,屁股是真的有点疼。不过你们真的给力,一天推荐票破千了,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成绩!拜谢!明日继续。。。。) 第61章 十七年前那个少年 吴王起兵第二十一天,周昂终于兵临杭州城下,而昨日夜里吴王带着他的藩王卫队也返回了杭州。 周昂骑在一匹并不算骏马的棕马上,身后是郭北营的士兵,还有那沿途府县聚集的数千衙役民兵。 这近万人虽然算不上旌旗猎猎,却也有了一点大军的气象。 杭州城头立着吴王的旗号,而守卫杭州的,正是吴王的王府王队,一支只有三千人的精锐。 吴王卫队统领,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武将,这是一个吴王还是皇子时就跟着吴王身边的老人,对吴王忠心自是不用说。 杭州城头只有卫队统领现身,却并未见吴王身影。 “吴王麾下也有不少能人异士,必要之时你与宁采臣及时出手。”周昂看着高大坚固的杭州城,对身旁的燕赤霞和宁采臣说道。 吴王麾下一个贪狼军的七将军便有修为神通,其他人自然更不用说,不过好在周昂麾下也并非凡夫俗子。 周昂只是看了一眼杭州城,却是直接将目光看向了钱塘县的吴王宫上空。 在周昂眼中,只见那王宫上的黑龙气息比上次萎靡不少,而且原本拱卫在黑龙周围的其它气运,如今也有些疏远的感觉,而且这些气运明显比上次少了许多。 “开始吧!”周昂收回目光,知道吴王大势已去。 很快周昂的军队就在贺康的指挥下,开始朝杭州城发起进攻,果然吴王卫队之中有不少能人,身怀术法的便有几人,剩下的武道修为也都不差。 不过这些人终究不是燕赤霞和宁采臣的对手,在赤霞飞剑之下,一般的术法根本难以施展,而宁采臣握着他那把‘四十米长的刀’,一刀下去就倒下一大片,这还是宁采臣没有用全力,担心破坏了杭州这千年古城。 杭州城一片萧瑟,城中百姓门户紧闭,大街上一个人都看不到,整个战场都集中在城门一带,倒也没有波及城中百姓。 郭北营与吴王卫队交战的过程并不长,这其中可不仅仅是因为有燕赤霞和宁采臣这样拥有超凡力量的存在,真正起决定因素的其实还是吴王气运的衰败。 世俗王朝更替,最重要的还是气运,原本吴王气运浓烈,麾下武将谋臣如云,更有龙族和黑山鬼王与他达成联盟。 如果吴王一路势如破竹攻取金陵,就算周昂比现在还强,其实也不可能抗衡吴王。 “吴王不在杭州,他没有和王府卫队在一起。”周昂坐在浙江布政司衙门的大堂上,贺康一路小跑的前来汇报,他搜遍了杭州城,都没有看到吴王的踪迹。 吴王起兵之前,便将浙江布政使杀了,因为杭州才是江南的中心,这里囤积了大量钱粮,加上城池坚固,周昂才以为吴王也在杭州城中。 “知道了,即刻上书朝廷,就说我们已经收复了杭州城,另外安抚城中百姓,修整一日我们明日发兵金陵。对了,朝廷还没有派出军队吗?”周昂处理着手中公文,同时对贺康说道。 早在几日前周昂就已经上书给朝廷,同时也通过萧家将消息传递给了太子,可是吴王围困金陵,起兵造反都二十来天了,却迟迟不见朝廷大军平叛。 “恐怕等不到朝廷大军了,吴王起兵的消息早就传到了朝堂之上,可是仅仅是争论如何平叛就花了四五日。后来几方终于达成妥协,最后以兵部的名义下令,让驻守津门的伏波军从水路驰援金陵。可是伏波将军王玄礼以粮草银响不足,士兵恐生哗变为由,至今都没有出兵......” 贺康语气颇为无奈的答道,而周昂听到这些,脸色也是异常难看。 藩王起兵叛乱,朝廷却连一支军队都派不出来,那朝堂已经糜烂到什么程度,周昂都不敢细细去想了。 至于贺康口中提到的那位伏波将军王玄礼,正是大宁朝的九位封号将军之一,更是大宁朝两大水师之一,伏波军的统帅。 伏波军驻守津门,这里距离京都不远,也算是京都的一道门户。 王家属于勋贵世家,先祖王元祐是本朝太祖的从龙之功,家族世袭忠毅伯,而且每代皇帝多与忠毅伯府联姻,所以像王家这样的勋贵世家,原本利益与皇帝紧密相连,虽不能说忠心耿耿,却也是利益共同体。 但是如今,连王家这样的勋贵世家皇室姻亲,都将军队看作了自己的私产,一副听调不听宣的样子。 “知道了。吴王那里我自会处理!”周昂放下手中公文,缓缓起身后说道。 片刻后周昂孤身一人来到了吴王宫前,此刻宫门大开,无数的宫人搭着包袱,怀中抱着宫中器物,惊慌的逃出王宫。 周昂没有理会这些宫人,他也知道这些人不可能将东西带着,因为钱塘县外周昂的兵马早已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一路走过来,周昂能感觉到什么叫大势已去,就连吴王宫上空那黑龙都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仿佛随时都要消散。 周昂径直来到吴王宫的正中央,这里就是王宫的大殿所在。 一步一阶的踏上白玉石阶,周昂看到大殿殿门打开,四周空无一人,只是大殿的王座之上,隐约有一个身影。 大殿之中一片寂静,只有周昂一步步落下的脚步声,当他踏入大殿,目光就一直落在吴王身上。 这座大殿的布置,与大宁宫金銮殿极其相似,只是今日吴王依旧穿着他那一身普通的青袍,与这富丽堂皇的大殿显得格格不入。 整个大殿之中除了吴王,就只有那个与他形影不离的老太监。 “你终于来了!”吴王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似乎他早已料到了这一幕。 周昂停下脚步,立在距离吴王三丈之外的地方,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而后双手合拢,对着吴王郑重的一拜。 “下官心中有许多不解,不知吴王能否解惑?”周昂一拜之后缓缓抬起头来。 “本王在此等你,不正是为此吗?”吴王动了动身子,比先前坐的直了一些,而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的说道。 吴王语气平静,没有丝毫穷途末路的样子。 “十七年前,殿下能保全郭北县数万百姓,为何今日又要行这谋逆之事?兵戈一起生灵涂炭,这恐怕也非殿下所愿吧?”周昂并没有大义凛然的呵斥吴王,反倒语出惊人,似乎他已经知道吴王谋反其中还有隐情。 自从当日与黑山鬼王无意间的一番对话后,周昂就翻阅了郭北县的县志。 其实十七年前郭北县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只不过那一年正好是吴王就藩江南,而当年吴王就藩后巡视江南,第一站到的就是郭北县。 “你有如此一问,看来是已经见过姜无畏了?”吴王身躯微微前倾,饶有兴趣的看着周昂,似乎周昂这一问让他很感兴趣。 周昂微微叹了口气,吴王的回答等于是承认了,他就是黑山鬼王口中,那个十七年前的少年。 而吴王提到姜无畏这个名字,恐怕就是黑山鬼王的真名了。 只是黑山鬼王竟然真的姓姜,这是让周昂始料未及的。 第62章 尘世是口缸 周昂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吴王。 果然片刻后吴王一脸回忆的说道:“十七年前,孤被封为吴王,你知道孤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殿下素有贤明,定然是想做一位贤王吧?”周昂同样语气平静的答道,两人就好像在闲聊一般。 十七年前吴王才十五岁,那正是少年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时候,周昂不相信那个年纪的吴王就会心生反意。 “孤生在皇城之中,所学的也只是太祖如何建立丰功伟业,所见的也只是皇城的富丽堂皇,我以为大宁朝真是物华天宝地灵人杰,九州大地百姓都是安居乐业。”吴王摇了摇头,语气中有些自嘲的味道。 这一次周昂没有接话了,他现在就只需要做一个倾听者。 吴王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便继续说道:“孤从未有过争夺皇位的心思,当得知自己被封为吴王时,孤内心其实是自豪的,因为当年太祖定下诸王就藩的祖制,是要诸王拱卫九州,保我大宁朝千秋万代的基业。” “江南,这个名字孤早就神往已久,孤只知道江南地灵人杰,这里文风鼎盛,这里有才子佳人,这里有数不尽的人间美景。”吴王语气舒缓,仿佛在描绘一幅无比令人神往的画卷。 不过下一刻吴王声音忽然一变,那美丽的画卷仿佛被人狠狠的撕碎。 “可是孤错了......在这里,孤只看到糜烂到骨子里的官场,只看到将军队视为私产的武将,只看到为富不仁的奸商,只看到一片民不聊生......这不是孤想要的江南!”吴王的声音已经带着深深的失望,不过下一刻他忽然抬起头来,目光之中一片炙热。 “不过.......孤虽然失望,却更加高兴了。因为这不正是孤来江南的使命吗?孤可不想只做一个遛狗养鸟的王爷!”此刻吴王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糜烂的江南官场,割据的武将,纸醉金迷的权贵,这些不仅没有让吴王心灰意冷,反而激起了他心中的斗志,他觉得重整江南吏治就是他的使命。 吴王越说越激动,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他初到江南的时候。 那时候天高海阔,那个皇室少年也是意气风发,心比天高! 吴王已经说了许久,周昂依旧只是静静的听着。 其实吴王的这些话,已经引起了周昂的共鸣,至少吴王曾经经历的心路变化,与周昂赴任郭北县令时如出一辙。 这个世间大多数人其实都是初心为善,但是落入红尘之中,最终还能够初心不改的太少太少了! “所以孤开始巡视江南,我要走遍每一个县,我要将这里了如指掌。我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郭北县.......”吴王的语气没了先前的激动,似乎接下来发生的事变得异常沉重起来,连他的语气都有些沉重了。 听到吴王说到郭北县,周昂目光一凝,终于要讲到十七年前面对黑山鬼王了,对此周昂其实也非常好奇。 “其实大体的过程你应该都猜到了,一方鬼王竟然想要将一县之地化为鬼域,孤又怎么会答应呢?那时候我也是年少无畏,竟然就凭着一腔热血,还想要挡住姜无畏的鬼将阴兵。”吴王说道此处有些自嘲,他现在看来,当年的自己也真是年少无知。 “可殿下确实让黑山鬼王退走了!”周昂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这一句是对吴王的认可,至少曾经的吴王是一位真正的贤王,如果没有十七年前的他,郭北县就真的不在了。 “那时候姜无畏还未成真仙,加上郭北县的人道气运还很浓烈,而本王乃天子血脉,受到整个王朝气运的加持,他也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拿下郭北县。不过本王也不可能一直守在郭北县啊!所以我与姜无畏便订立了一个赌约。”吴王继续说道,终于说到了那个赌约。 “什么赌约?”周昂对此非常好奇,便主动询问起来。 吴王身子往后靠了靠,似乎是说的有些累了,又过几息之后,他才接着说道:“姜无畏说,这尘世就是一口大染缸,要想将这缸中之水变成清水,就只有将原本的水倒掉,而人若跳入这染缸,不管是三教九流还是将相王侯,最终都会被染成缸中的颜色。” “所以.......那个赌约就是赌孤会不会变!”吴王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当他说完这句话后,重重的靠在了王座之上,大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周昂也重重的跟着叹了口气,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评判吴王,不过下一刻吴王又继续说了起来。 “孤欣然接受了这个赌约,孤不相信自己会变,孤坚信凭我的手段肯定可以还这江南一个朗朗乾坤,永远不会有和姜无畏这个鬼王联手的可能。”吴王又是自嘲的说着,仿佛觉得曾经的自己无比可笑。 “从那以后孤用尽手段,数年间搬倒了江南大批的贪官污吏。与此同时孤省吃俭用兴办学堂,甚至用修建王府的钱疏通河道。然而江南的官员换了一批又一批,却只是从一个贪官换成了另一个贪官......” 吴王忽然站起身来,他的眼中流露出狠厉之色,而后挥舞着手臂说道:“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现实与理想背道而驰,终于将孤给狠狠的打醒了.......” “直到三年前孤才知道,问题根本不是出在江南,而是出在这腐朽的朝堂,出在这些尸位素餐的勋贵朝臣身上。所以只有将这缸打破,将这水统统放掉,只有改天换地,才能重塑一个朗朗乾坤!”吴王的声音很大,久久的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 “所以从三年前开始,孤先是用手段让朝廷允许我重新设立王府卫队,而后暗中招兵买马,训练军队。接下来的事你都看到了,现在你觉得孤可是做错了?”吴王目光渐渐的又变得平静起来,他随意的坐在王座之上,静静的盯着周昂。 此刻周昂心中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他仿佛在吴王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不......殿下没有变,殿下从未变过......若殿下变了,金陵城下殿下早就用了水淹金陵之计,又何至落入今日这般境地?”周昂还没开口,那个老太监便跪在了吴王身侧,此刻老太监一脸悲戚,说出的话更是让周昂心神巨震。 周昂不是腐儒,甚至他也深知,这世道已经糜烂到不得不刮骨疗伤的地步了,等他再看吴王之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了? 第63章 孤为你铺一条通天大道 “你走吧,我会上书朝廷,就说你在乱军之中逃走了。”没有经过太久的思考,周昂便直接开口说道。 凭心而论周昂觉得吴王并没有错,但是他也并不认同吴王的做法,而周昂能做的,也只有放走吴王。 至于后面的什么朝廷通缉,这天底下那么多通缉犯都没有抓住,以吴王的能力根本不用担心。 “哈哈哈哈........周昂,你觉得本王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吗?”吴王听到周昂的决定,忽然爽朗的大笑了起来。 其实能做出这个决定,对周昂来说已经是巨大的考验,此刻他也无心回答吴王了,只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那么本王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能否回答本王?”周昂看得出来吴王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也隐约知道了吴王想要问什么。 周昂点了点头,既然与吴王都已经说开了,这个问题回答了也无妨。 吴王见周昂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而后问道:“若你初到郭北县时,孤便找到你说出今日这般推心置腹之言,你会不会助孤完成大业?” “不会!”周昂几乎毫不犹豫的说道。 吴王听到周昂明确的答复,先是愣了一下,不过周昂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我与殿下注定不是一路人,我有我自己的方式,尘世这口缸虽然浑浊不堪,但以殿下的方式重建的不也只是另一口浑浊的缸吗?” 吴王或许可以让周昂叹息,也能够得到周昂的理解,但永远得不到周昂的认同。周昂的心志早已无比坚定,可以说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了。 就像吴王自己也认为,最初他搬倒了一批批江南的贪官,可这样的结果也只是换了另一批贪官。 吴王的出发点没错,但是那只是他个人的想法,当他有了起兵造反的那个念头时,无数的投机者,无数的野心家就开始汇聚在吴王身边。 这其中郭北县丞冯良,贪狼军的七将军,这些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如果吴王成功了,那朝堂之上也只是换了一群尸位素餐的权贵,地方上也只换了一群手握重兵割据一方的武将。 “好!孤果然没有看错你。”忽然吴王再次站起身来,这一刻他竟又恢复先前的气势,挥斥方遒气吞山河。 周昂神色一动,正欲开口说话,吴王却突然摆了摆手,抢在周昂前面说道:“金陵城下虽有十万大军,却已是军心涣散,原本军中还有些能人异士,见到孤大势已去时就已离开了,这些人以为窥得了一丝天机,妄图争夺天地变革的气运,却不知他们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这天下妖魔不可信,人心更难测,你以后入了朝堂定要万分当心。” 吴王的语气有些急促,好像有什么在催促他一般,听到吴王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周昂也是眉头紧皱,看向吴王的目光也有些骇然。 “在起兵之初,孤已经把江南的官员杀了一遍,以你平叛之功,和此后的声望,要想安排一批心腹在江南不过举手之劳,此后这里就将成为你立足朝堂的资本。”吴王几乎一口气说道,似乎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而周昂此刻才意识到,吴王把江南几乎杀了一遍,竟然还有如此深意? 还不等周昂反应,吴王又接着说道:“我那皇兄沉迷炼丹,恐怕已是时日无多,如今太子正是用人之际,再加上我这颗头颅,你便有了进入中枢的机会。孤已为你铺就了一条通天大道,希望你能做到孤做不到的。” 吴王的几句让,让周昂的目光几度变化,一开始他重新认识了吴王,而后以为自己看透了吴王,可现在他发现自己或许并没有真正看懂吴王。 “现在就用你手中的剑,亲手取下孤的头颅吧!”吴王说出最后一句话,目光坦然的看着周昂,眼神之中无比平静。 “殿下,老奴先行一步!”周昂还没动手,跪在吴王身侧的老太监就将一支匕首插入了自己的心窝。 吴王轻轻偏过头去看了一眼老太监,眼神之中露出了一丝不舍,不过下一刻他就移开目光,双眼之中看不出任何神采。 “动手.......”大殿里回响起吴王最后一句话。 片刻后周昂走出了大殿,他面无表情,只是目光尤为坚毅。 这一次从殿中出来,就好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原本还有些少年意气风发的周昂,变得无比沉稳,仿佛瞬间成熟了许多。 周昂的手中也已经提着吴王的头颅,只是吴王双目紧闭,面容安详,看起来死前并不痛苦。 很快周昂便将吴王伏诛的消息传檄天下,等他带兵来到金陵城下时,所谓的十万大军竟然连抵抗都没有,直接就缴械投降了。 不过这十万大军确实有些水分,等到清点之后,也只有三万出头,虽说进攻金陵的时候伤亡了一些,这几日见机不妙也跑了一些,却也与宣称的相差离谱。 而吴王麾下的那些武将谋士,果然如吴王说的那样,等周昂到来的时候,大部分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随后周昂押着那三万叛军,浩浩荡荡的返回了杭州。 听到吴王伏诛,金陵城外叛军投降的消息,整个江南还活着的官员,都纷纷跑到了杭州来拜见周昂。 无论是那些官职比周昂低的,还是那些品级比周昂高的,都表现的唯唯诺诺,言语之中更是有意无意的表露忠心,一副唯周昂马首是瞻的样子。 “大人,太子的密信到了。”杭州城的浙江布政司衙门,贺康将一封火漆密信递到了周昂身前。 如今整个浙江官员凋敝,许多地方甚至没有官员,虽然没有朝廷的旨意,但周昂依旧自行代理起了浙江布政使的权利。 周昂展开密信,里面足有数张信笺,每一张信笺上都洋洋洒洒的写满了字,可见这一次太子对周昂说了许多。 过了许久之后,周昂将信笺放下,而后将一众心腹全部召集在一起。 “太子来了消息,恐怕随后皇帝的圣旨就会到了。江南空缺的官吏,太子许诺给我三成名额。不过你们需要立刻安排一下,我们可能随后就要进京了,听太子的口气,皇帝似乎有意让本官回京任职。”太子在密信中提到了许多,周昂简明扼要的告诉了手下的人。 “若大人回京,至少也应该是三品以上官职吧?按说这等平叛之功,就算封侯拜相也不为过啊!”燕赤霞一脸好奇的问道,他性格大大咧咧,这种问题也只有他会直接问出来。 “至于封赏,太子倒是卖了个关子,看样子应该还不错吧!”周昂不置可否的答了一句。 太子在密信中确实有提到对周昂的封赏,不过太子也只说恭喜,并没有具体说是什么样的封赏。 正如吴王说的那样,他为周昂准备了两份大礼,一个是空虚的江南官场,一个就是他自己的项上人头,这两样可以直接成就周昂的通天大道! 第64章 兴建伯 景安十五年六月初五,江南大地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这一日,杭州城人声鼎沸,城头彩旗飘扬,这座素有人家天堂之称的千年古城,今日也显得分外热闹。 在浙江布政司衙门外的广场上,一座木质的高台临时搭建了起来,高台之上还有香案祭品等物。 广场的外围,是围成一圈的郭北营士兵,如今这些士兵都换上了金属的铠甲,手中持着锋利的长戟,看起来威严而庄重。 在这些士兵之外,则是如潮水一般的民众,这些民众有杭州本地居民,也有闻讯从其它府县赶来的。 每一个人都垫着脚尖,一副翘首以盼的样子,望着广场上的高台。 而在高台之下,是一个身着杏黄蟒袍,手中捧着一卷云锦龙纹圣旨的太监,此人正是从帝都赶来,为周昂宣旨的司礼监随堂太监冯安。 司礼监是阉党的主要势力范围,其首领为掌印、秉笔两大太监,其下就是并无定员的随堂太监,少时或四五人,多时也不过八人。 而冯安身为司礼监随堂太监,自然也是阉党的核心人物,更是眼下景安帝跟前的红人。 在冯安身后,是一个身着绯色圆领大红袍,补子上绣着锦鸡的二品文官。 这人名叫李邦国,原本是詹事府的正三品詹事,是属于太子最信任的人,而今也是官升一级,成为了新任的浙江布政使。 在李邦国的身后,还有四五十人,这些人也都是身着官服,从三品到七品都有,全部都整齐的站着,目光看向布政司衙门,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这些人中有些是以前江南官场的,有些则是新补充进来的,这些人其中有三成以上都是周昂提拔的。 此刻的布政司衙门后院,天井之中同样站着数人,这其中就有燕赤霞、宁采臣、贺康、陈明等人,只是今日他们也都身着官服,或是六品或是七品。 几人同样也在等待着,在他们的不远处,就是周昂近日居住的地方。 那紧闭的房门之中,周昂正抬起双臂,姜小昙则在仔细的为他穿戴着衣饰。 此刻周昂脚踏漆黑鹿皮靴,身上已经穿上了一件紫色的袍服,只是那衣领和袖口竟然有小龙花边为饰,胸前和后背还有一只五爪蟒龙盘踞的图案。 姜小昙双手绕过周昂的腰间,将一根同样装饰有龙纹的玉带缠在腰间,而后又取来一根明黄丝带,丝带上系着一枚小巧精致的玉印,那印文有好几个字,隐约可见起首是‘兴建’二字。 做完这一切后,周昂将双臂放下,姜小昙又将旁边早已准备好的一顶貂蝉冠举起,稳稳的为周昂带上。 那貂蝉冠上有还有粱,共有七道。 无论是周昂今日所穿的衣冠还是配饰,每一样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或者有资格穿的,那紫色蟒龙袍有五爪,乃是皇帝专用,最多也只赏赐给太子或亲王,偶有特例也会赏赐给权臣,但这种情况也是百年难遇。 “周郎一朝名动天下,以后见了你是不是得叫周伯爷了?”姜小昙满意的看着周昂,她微微后退两步,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周昂,嘴里还说这打趣的话。 “若旁人叫我伯爷,你自然就是伯爵夫人,待我们去了京都,一切安顿好之后,我便上奏皇帝,正式迎娶你过门,你觉得如何啊?我的伯爵夫人!”旁若无人之时,周昂也会与姜小昙说一些闺房之话,此刻自然也是心情愉悦的开起了玩笑。 今日正是皇帝颁布周昂封赏旨意的时候,而他也成为了大宁朝近二十年来唯一的一位新晋世袭封爵。 大宁朝对爵位把控非常严格,只有公、侯、伯、三等。 公爵又称国公,除了开国时封过几人外,数百年来也只出过两位。 而国公家族,无一不是大宁朝的中流砥柱,每一个国公家族,都掌控着大宁朝一部分命脉。 侯爵在开国之初也只封过十位左右,这些人多为武将,也就渐渐形成了后来的武将集团,而武强侯府便是这个集团的代表。 另外侯爵和伯爵也封赏给外戚,比如皇后的父亲和兄弟,但是外戚封侯封伯不能世袭,死后便剥夺了封爵。 周昂因平叛吴王之功,被景安帝封为了兴建伯,他这是军功封爵,便与那些开国勋贵一般,成为了世袭罔替的勋贵。 伯爵已是超品,从此以后只要不是那些同样有爵位在身的朝臣,哪怕是一品宰辅见了周昂,按礼仪都应该给周昂行礼。 “呸,谁要做你的伯爵夫人了?外面那么热,你让那些人等那么久,估计他们都在心里骂你了吧?”姜小昙瞪了周昂一眼,虽然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高兴极了,终于她听到周昂亲口说起了两人的婚事。 若是以往周昂要与姜小昙举行婚礼随时都可以,但现在他是世袭罔替的兴建伯,已经不能像普通人或一般官员那样了,按例他娶妻也算大事,是需要上书皇帝,到时候皇帝还会赐下厚厚的封赏。 “好的,一切听夫人的,我们现在出去吧!”周昂一脸笑意的说道,依旧与姜小昙开着玩笑。 下一刻房门打开,周昂迈步踏出了房门,而天井之中宁采臣等人立刻躬身行礼。 “属下恭迎伯爷!”几人都是周昂的心腹,这次也会随周昂一同入京,今日是周昂接旨的日子,在他们看来就是天大的喜事。 “让诸位久等了,随我出去见见江南的官员和百姓吧。”周昂继续迈步朝外面走去,他步履从容沉稳,一身超品的特赐蟒龙袍,让周昂行走之间更显雍容大气。 片刻后,浙江布政司衙门的大门缓缓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朱红的大门。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个修长挺拔,身着紫色蟒龙袍的身影出现,他的身后还有数道身影,如众星拱月般的出现在人前。 “恭迎兴建伯!”人群之中发出整齐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阵铠甲摩擦的声音响起,接着连成一片的郭北营士兵整齐的单膝跪地,那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同样整齐划一,震慑人心。 在一片长戟夹道之中,周昂带着他的心腹向着高台走去。 高台之下,无论是司礼监随堂太监冯安,还是从二品的浙江布政使李邦国,都是低着头躬身向周昂行礼。 越过那一片江南官员,周昂独自一人登上了高台,宁采臣等人也站在了那些江南官员之中,而后冯安才快步走上高台。 在周昂身前,冯安再次躬身施礼,这才越过周昂,站在了香案前。 “金华游击将军,郭北县令周昂接旨!”冯安挺身而立,将云锦龙纹圣旨双手托在身前,口中朗声说道。 随着冯安声音响起,无论是百姓还是江南官员,都低头朝着圣旨所在方向躬身行礼。 下一刻周昂也是双手合拢,躬身朝着圣旨方向一拜,而后口中说道:“臣接旨!” 冯安顿了顿,而后便开始宣读起圣旨的内容来。 其实大体内容所有人都猜到了,因为这是明诏,就连赏赐周昂的莽龙袍,兴建伯的玉印都准备好了,内容也无外乎就是赞扬周昂功绩,而后具体有什么封赏罢了。 不过等到圣旨宣读完后,其中一句话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而后一个令天下轰动的消息传遍了九州。 圣旨中提到封周昂为兴建伯,所称的周昂祖籍乃是金华府郭北县,这等于是周昂彻底与烽烟将军周元让撇清了关系。 从此以后兴建伯周昂,便是真正的自立门户,他所在的周家,就是金华周氏! 第65章 带兵进京 大太监冯安宣读了景安帝的圣旨,便先行返回了京都,而周昂也腾出了浙江布政司衙门,让给了新的布政使李邦国。 圣旨之中让周昂随即进京,不过同时还给了周昂一个押解吴王乱党的任务,也是因为这个任务,周昂可以率本部郭北营的士兵入京。 “让军士们这几日与家人道别,此去京都恐怕一年半载也回不来了。”此时周昂也已经返回了郭北县,正在做着离开江南前的最后部署。 他到没有正按圣旨上说的那样即刻启程,反正去京都少说也是十天半月的,也不差这几日。 以周昂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没人会拿这种事情来说事。 “陈明。”周昂继续说道,直接叫出了陈明的名字。 “属下在。”陈明越众而出,这个原本郭北县的小秀才,如今也穿上了正七品的文官官服。 而且在周昂的举荐下,陈明直接从县衙书吏,一跃成了堂堂正正的郭北县令。 “以后郭北县便交给你了,剑城隍会一直留在郭北县,不要让本官失望!”周昂看着陈明语重心长的说道。 如今郭北县气运昌隆,甚至因为风水地势,加上周昂自身气运的变化,使得郭北县开始汇聚整个江南的气运,那剑城隍与周昂气运相连,如今气运比之杭州城隍都还要浓烈。 “属下定不负伯爷重托,不过属下有一不情之请,还请伯爷应允。”陈明恭敬的答道,又对着周昂一拜。 陈明即便做了郭北县令,在周昂面前依旧自称属下而不是下官,这也正是陈明的一种态度。 “何事?”周昂神色平静,越发有了兴建伯的气度。 “郭北县乃是伯爷故地,因此下官想为伯爷修建故居,这也是郭北县全体百姓的心意。”陈明恭敬的说道,因为周昂自立门户,虽然对外宣称祖籍郭北,但这里却并没有多少他存在的痕迹。 “一切从简吧,切记不可劳民伤财。”周昂略一思索便答应了下来,陈明的为人他还是很清楚的,知道这件事上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加上周昂也确实需要这样一个形式上的故居,便同意了陈明的请求。 修建周氏祖宅,自然也不可能短时间就完成,这几日周昂依旧住在县衙后宅,等到外面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他又习惯的返回了后宅书房。 书房中姜小昙正在指挥着两个年轻的丫鬟收拾东西,将那些书籍打包装箱,如今周昂贵为兴建伯,家里自然也有了丫鬟仆人,而姜小昙也渐渐有了一家主母的样子,不至于再事事亲为了。 说起来这些书籍还是原本郭北县衙的,因为周昂是孤身前来赴任,压根什么也没带来。 “奴婢见过伯爷。”两个丫鬟见周昂进来,连忙屈身行礼。 两人也是心思灵活之人,行礼之后便很自然的退出了书房,将这里留给了周昂和姜小昙。 “在这里生活了大半年,眼看要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啊!”周昂扫了一眼书房,如今书架案几上都已空空如野。 “谁说不是?以后家大业大了,恐怕再要像以前那样与周郎独处,也是越发的难了!”姜小昙也是一脸感慨,这几日她明显感觉能与周昂单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也少了。 周昂闻言微微一愣,只能看着姜小昙无奈的一笑:“你啊......总是如此古灵精怪,这角度有些刁钻了啊!” “现在恐怕无数眼睛都盯着你,也不知皇帝让你入京会让你担任什么官职,还有你是带兵入京,我听宁采臣他们说,这里面可是大有文章!”姜小昙白了周昂一眼,而后又一脸正色的说道。 她虽然性情洒脱,偶尔也表现的古灵精怪,可是她也在努力的扮演起兴建伯夫人的角色,除了原本的后宅之事,她也关心起了一些其他的事。 周昂有了兴建伯这层身份,其实已经绕开了基本的官场规则,他也不需要再按品级一级一级的往上升了,只要皇帝一纸诏书,便是让周昂成为六部尚书,甚至直接官拜太傅总领朝政,都是顺理成章。 “朝中党派林立,上面的位子空缺的也不多,就算皇帝也有许多掣肘,不是想给我什么官职就给什么的,恐怕职位不会太高,但应该足以参与大政了。”周昂用手轻轻拂过空置的书架,而后不紧不慢的解释起来。 “至于带兵进京,这应该是太子争取来的,虽然理由是押解吴王乱党,但明眼人如何看不出其中意图?不过既然皇帝都同意了,看来他也对自己身体深感忧虑。”这一句话周昂的声音明显小了不少。 听到周昂如此直白的解释,姜小昙脸上都露出了些许忧虑。 别看周昂的郭北营只有不到三千人马,但这要是放在京都,那就是一支举重轻重的力量。 当今天子景安帝沉迷炼丹,身体已是一日不如一日,这是天下人尽共知的事情。 而周昂身上明显有着太子的烙印,此时这位新晋的勋贵兴建伯带兵入京,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能看出来,恐怕皇位更替就要不远了。 “没想到这朝堂之上如此复杂,岂不是比江南官场还凶险了?”姜小昙又一次感慨道,虽然还未进京,却已经感觉到无形的压力。 “还好吧.....这天下其实到哪都差不多,倒是你以后恐怕也免不了一些应酬,不说皇后时常宴请勋贵重臣家眷,就是京都那些贵妇们也有自己的圈子,我们与太原周氏彻底撕破了脸皮,恐怕她们也不会让你清闲。”周昂倒是看得开,他不担心自己,反而担心起姜小昙来。 对于京都周昂并不陌生,他也深知那些高门大户的后宅同样波云诡异,那些个贵妇女眷之间的争斗,丝毫不比朝堂逊色。 “太原周氏.......哼,她们不找我,我还打算教训她们呢,周郎难道忘了?我可是堂堂妖仙!”姜小昙听到周昂提到太原周氏,目光变得冰冷起来。 太原周氏,自然就是烽烟将军周元让的家族,一个屹立了数百年的门阀世家。 姜小昙知道周昂小时候的经历,她的心中早就将太原周氏视作了仇人,尤其是烽烟将军府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夫人,当代武强侯的嫡长女何氏,更是令姜小昙恨之入骨。 “你自己拿捏分寸,不过也别做的太过了。”周昂随口一说,对此倒也不怎么上心。 姜小昙点了点头,目光看着周昂,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夫人还想说什么?”周昂立刻感觉到姜小昙的异样,这种情况在姜小昙身上可不多见。 “我.....我.....唉.......他让我们临走之前去一趟,我们可以不用理他的!”姜小昙吞吞吐吐,最后一咬牙,语速飞快的说了出来。 周昂闻言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那个便宜岳丈,看来黑山鬼王又找过了姜小昙,同时还表达了希望自己带姜小昙去一趟黑山鬼域的想法。 “去啊,为什么不去?”出乎意料周昂却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其实就算黑山不主动邀请,哪怕没有姜小昙这层关系,周昂也打算亲自去一趟黑山鬼域。 第66章 枉死城 “我们这样两手空空的去真的好吗?”郭北县前往黑山的天空之中,周昂与姜小昙御剑而行,周昂一脸为难的问道。 “去就很给他面子了,还送礼物?要送也该是他送我们啊!”姜小昙一脸生气的说道,好像要去黑山鬼域她很不情愿。 “呵呵,都依你,只是我总感觉这样有些不太好!”周昂尴尬的挠了挠头,不打算再纠缠这个问题了。 黑山鬼域虽然地处黑山,但却并非在阳世之中,普通人进入黑山,也只感觉异常阴森,要进入真正的鬼域,却还需要道行机缘。 不过这对周昂和姜小昙来说并不算什么,以姜小昙妖仙道行,一招便可劈开阴阳两界。 两人踏入黑山鬼域,这里还是那熟悉的鬼气森森,天地都昏暗阴沉,而姜小昙和周昂出现在鬼域中,那明显的气息立刻引来无数阴兵鬼将。 “什么人?胆敢擅闯黑山鬼域?”一个阴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是一个鬼将带着阴兵正朝周昂和姜小昙赶来。 顷刻间鬼将便到了两人不远处,不过当一看姜小昙时,那鬼将立刻翻身下马,竟然就那么远远的朝着姜小昙跪拜了下去。 “原来是公主回来了,末将参见公主,快去通知王上,就说公主和姑爷回来了!”那鬼将竟然显得有些激动,还忙着吩咐身后的阴兵。 “谁是你们的公主,都给我滚.......”听到那鬼将的话,姜小昙一张脸显得无比愤怒,她更是直接挥动手中飞剑朝着鬼将方向斩去。 “啊......末将这就滚!”那鬼将也是元神境界,倒不会就让姜小昙随便一剑斩中,他故作惶恐的连忙起身,而后带着阴兵一哄而散。 周昂站在姜小昙身后,再次尴尬的抠了抠脑袋,当被那鬼将称呼姑爷时,他也觉得尴尬无比。 没了那些鬼将阴兵,姜小昙和周昂一路急行,朝着黑山鬼城而去。 两人还没到鬼城,便看到城门大开,那些阴兵鬼将,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普通鬼魂的东西,做出一副夹道欢迎的样子。 “走吧,来都来了,总不至于现在又回去吧?”周昂站在姜小昙身后说道,他看出了姜小昙的犹豫,也知道姜小昙要跨出这一步需要勇气。 说完这句话后,周昂上前一步,拉起了姜小昙的手,与她一起朝城门走去。 走近一看,这些阴兵鬼魂果然是在欢迎他们二人,只是阴间这满城的白幡,那些鬼魂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不仅没有一点热闹的感觉,反倒更像是出殡一般。 到了城下,周昂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当看到城门上那几个字,却是微微一愣。 “怎么了?”姜小昙也感觉到了周昂的变化,询问之时也顺着目光看向了城头。 “枉死城......这里竟然是枉死城!”周昂喃喃自语的说道,他原本以为这里就是黑山鬼王自己建立的鬼域,却不想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枉死城。 传闻人死后会进入幽冥地府,然而死时又分寿终正寝和枉死两种,只有寿终正寝的才能按正常程序进入轮回,而枉死之人的灵魂,则是先来到枉死城。 因为枉死之人怨念极深,大多数灵魂已经扭曲,这样是无法直接投胎的,但是他们满含怨念,又不能不管不问,便有了这枉死城让他们暂居,等到那些杀害他们的人死后再到幽冥地府受审,这些枉死之魂就会怨念消散,而后重归轮回。 枉死城是个不祥之地,也是个最容易出恶鬼的地方,更是一群真正的可怜鬼聚集的地方。 两人穿过城门,进入城内看到也是街市店铺林立,除了阴森一些外,好像和阳世没有多大分别。 沿着枉死城的街道向城中走去,很远就能看到那雄伟的鬼王宫殿。 黑山鬼王早已立在宫殿的台阶上,他一脸笑意的看着姜小昙和周昂,身后的大殿中似乎已经摆上了酒席。 姜小昙一直阴沉着脸,周昂看到黑山鬼王,倒是勉强笑了笑。 看着周昂拉着姜小昙登上台阶,黑山鬼王淡淡的说了一句:“来了?” “鬼王相邀,不敢不来!”周昂也不知道怎样回答最好,便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 “里面说话。”黑山鬼王看了周昂一眼,丢下一句话便转身向殿中走去。 鬼王坐在主位,姜小昙和周昂在下首坐在一起,桌上的酒菜还升腾着热气,都是阳世的东西。 “不知鬼王相邀,所谓何事?”周昂坐下之后便开口问到,至于吃的喝的自然不是他关心的。 “没事就不能来坐坐?”黑山鬼王没好气的说道,不过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姜小昙。 而姜小昙则是低着头,刻意的避开黑山鬼王的目光。 “呵呵,不过在下倒是有些事情想请教鬼王。”周昂知道气氛有些尴尬,不过他是带着目的来的,所以还是直接问了起来。 “什么问题?”黑山鬼王端着酒杯灌了一口酒,看起来兴致不高。 “你应该是知道我母亲一些事情,她究竟是谁?现在又在哪?”周昂也是直接,一句话就问出了此行的目的。 黑山鬼王微微一愣,而后放下酒杯认真的说道:“不是我不告诉你,是真的不知道啊!你应该也会一些天机数术,想来也推算过了吧?本王虽为真仙,却依旧只推算出一片空白。” 黑山鬼王语气诚恳,倒是看不出有任何作伪,只是周昂还记得,当日自己说出母亲名字的时候,黑山鬼王好像确实推算过,然后还神色大变,最后更是满含怒意。 “看来鬼王果然有难言之隐啊!这也是你无法取走将军庙尸骨的原因吗?”忽然周昂话锋一转,端起身前酒杯,不慌不忙的说道。 “嗯?看来本王还是小瞧你了!”黑山鬼王闻言再不复先前的坦然,竟然少有的表现出神色慌张。 “什么意思?那尸骨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的?并非他的本意?”姜小昙听到周昂的话,也是心神巨震。 只是瞬间姜小昙就明白了周昂话里的意思,以黑山鬼王的道行,将军庙又近在咫尺,没理由他的尸骨埋在那里上千年都不取走。 要知道一副尸骨对于一个修道有成的鬼王来说,那其实非常的重要,一旦有人掌握了尸骨,就等于拿住了他的命门。 姜小昙是半年前才化形的,而黑山鬼王可是三年前就成就了真仙之位,这一切完全说不通。 第67章 姜无畏 “我叫姜无畏,生前本是始皇陛下麾下将领,当年战死在将军岭,尸骨也一直埋在那里。后来始皇陛下一统九州,便为我修建庙宇供奉,因受香火之气,渐渐的我又恢复了灵智,也就成了一个毛神。”黑山鬼王忽然开口,他语气有些惆怅,好像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周昂知道黑山鬼王应该是要告诉他一些什么东西了,此刻也就没再说什么。 而姜小昙虽然心中疑惑更胜,但是也静静的听着,其实不管这背后有什么玄机,她是姜无畏尸骨孕育成精的,这一事实确实无法改变。 “做一个毛神其实很无聊,将军岭地处偏僻,除了临近的一个村庄偶尔有些百姓来祈愿上香以外,便也是少有人至。”黑山鬼王继续讲着,他说的是秦朝时期的事情,那时候距今已经一千多年了。 “因为得了一些香火,我这个毛神也有了一些力量,那些村民许愿之事也多是一些小事,比如张家丢了鸡,李家的什么东西又不见了。反正也是无聊,我便用那微弱的一丝神力,将那些走丢的家畜送回,或梦中托梦给那些村民寻回失物。渐渐的将军庙在附近村子也就有了些名气,而越来越多的香火之力,也让我的力量越来越强。”黑山鬼王说的异常平静,就好像在讲一个旁人的故事。 周昂静静的听着,知道故事应该在这里要出现转折了,因为姜无畏的神力越来越强,如果他一直只做一个山神,那么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黑山鬼王了。 黑山鬼王抿了一口酒,停了片刻后继续说道:“这人心啊.......是最无法满足的!因为我的名气越来越大,一些达官显贵也来向我许愿,可是他们许多都是什么步步高升,官运亨通大富大贵之类的,甚至还有许愿让我除掉对头的。我虽有神力,又怎么可能做到这些?” 说到此处黑山鬼王无奈的摇了摇头,周昂听到这里也是眉头微皱,隐约间也猜到了一些东西。 “这些荒唐的愿望我自然无法做到,将军庙便慢慢的人烟稀少,加上时过境迁,人间的皇朝都换了几次,始皇对我的册封也早已失效,没了人道气运,没了香火供奉,后来连将军庙的门窗瓦砾都被人拆走了,最后我成了一个孤魂野鬼.......”黑山鬼王说到此处显得无比落寞。 “哼,这些人真是贪得无厌!”忽然姜小昙猛地一拍案几,显得愤怒异常。 姜小昙是真的想不明白,姜无畏好好的一个毛神,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最后反而落得个孤魂野鬼的下场。 若说姜无畏有错,那也是错在他一开始就不该帮那些村民。 周昂看了一眼姜小昙,微微的点了点头,虽然姜小昙对姜无畏没有好脸色,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她始终是那个敢爱敢恨的妖仙。 其实这也正是周昂喜欢姜小昙的真正原因,心性始终保持着纯良,敢爱敢恨胜过尘世的尔虞我诈。 黑山鬼王看到姜小昙为自己鸣不平,脸色顿时显得激动无比,这个统领枉死城,有着真仙道行的一代鬼王,竟然眼中热泪盈眶。 黑山鬼王原本压抑的情绪瞬间消失,只见他豪爽的端起酒杯,直接一口饮下杯中之酒,看起来极为兴奋。 下一刻黑山鬼王用他那黑色的冕服直接抹了一下嘴,而后继续说道:“我死的时候也不是寿终正寝,所以飘飘荡荡的就到了枉死城,因为我有始皇册封,又曾经得过神位,生死簿上已经没了我的名字,而我便注定只能在枉死城待一辈子。” “那个时候枉死城还不是你们看到的这样,而我那时已经极度虚弱.......”说道此处,黑山鬼王忽然衣袖一甩,顿时大殿之中光影重重,竟然显现出一座阴森恐怖的城池。 周昂和姜小昙看着黑山鬼王幻化出的曾经的枉死城,只见那城中无比混乱,既没有如今的大殿,更没有街市,有的只是一座高大的城郭,将无数的枉死冤魂困在其中。 “天地失序,天人五衰,幽冥地府阎罗大帝不知所踪,地府之中瞬间分崩离析,那些判官各自为政,虽然地府一些地放还在运转,却也如人间那般混乱不堪。而枉死城中自然也没了秩序,在那里只有恶鬼厉鬼,他们相互厮杀,相互吞噬,许多的枉死冤魂根本等不到正义降临的那一天......都说天道好轮回,以为死后的世界就是公平的,其实这天地间本就没有公平!”黑山鬼王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他以力量幻化的枉死城不断的演化,其中无数的厉鬼冤魂厮杀,那里才是真正的修罗战场! 周昂和姜小昙下意识的对视一眼,他们虽然好几次听到天地失序,可也没想到连幽冥地府都分崩离析了,而枉死城竟然变成了一个混乱之地。 “我四处躲藏,可是枉死城中哪有安身之地?我姜无畏生前也杀人无数的将军,真将我逼到绝路时,我也只有奋起反抗。这世间有太多的恶人恶鬼,要想生存,要想建立自己想要秩序,你就只有比他们更恶!”黑山鬼王忽然站起身来,他厉声说道,目光狠厉的逼视着周昂。 周昂闻言心中一动,忽然他觉得黑山鬼王其实真的算的上一个好鬼了,至少他做鬼也不忘建立秩序,怪不得他可以成为真仙。 “后面的事你们应该都猜到了,我渐渐的掌控了枉死城,又在这里重建了秩序。不过.....原本枉死城与幽冥地府相连,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天地诞生时便有的枉死城,竟然脱离了幽冥地府,落在了这黑山之中。”黑山鬼王语气缓和了不少,不过说道最后一句话时,连这位真仙鬼王眼中都露出了惊骇。 “那你的尸骨是怎么回事?”姜小昙连忙问道,枉死城出现在什么地方她并不关心,她最关心的还是姜无畏的尸骨。 “枉死城落在黑山,我也有了元神道行,自然第一时间想到找回自己尸骨。可是当我来到将军庙时,那里早已一片残垣断壁,不过我的尸骨还在地下。”黑山鬼王立刻回答起姜小昙来,不过他的目光却看向了周昂。 “你小子猜的没错,虽然我的尸骨还在,但是我却无法取回,因为在我的尸骨之上,竟然多出了一层封印,那封印以我元神道行无法撼动分毫,我想尽了一切办法最终都失败了。”黑山鬼王看着周昂,证实了周昂的猜测。 “三年前我终于达到了真仙境界,自然又回去想要破除封印,可是身为真仙的我,再看到那封印时,才知道自己是何等渺小,那封印是一种我根本无法想象的存在布置的。此时我如何还不知晓?恐怕自己只是某位存在手中的一枚棋子。”黑山鬼王继续说道,当再次说道那封印时,脸上只剩下自嘲的笑容。 周昂同样眉头紧皱,在他看来黑山鬼王已经是令人仰望的存在了,可是他的尸骨也不过是他人的工具,甚至黑山鬼王都可能只是一枚棋子。 “我知道你还有疑惑,为什么你提到余鸾时我会愤怒,并非我推算到了余鸾这个名字,而只是在推算这个名字时,那道封印的气息忽然出现在我的感知里。或许这也是唯一的线索吧!”黑山鬼王明白周昂的心思,当下也不再隐瞒。 周昂闻言身躯一颤,虽然黑山鬼王说什么都没有推算到,但其实真的已经有了线索,而这个线索竟然又与姜小昙重合在了一起。 “那封印还在吗?为什么我从未感觉到?”姜小昙一脸不解的问道。 “在你诞生灵智的那一刻,我就感觉那道封印凭空消失了,好像从未有过一般,这些我也一直疑惑,却无法解释。”黑山鬼王立刻回答了姜小昙,这些既是周昂和姜小昙的疑惑,同样也是黑山鬼王的疑惑。 “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个还给你。”黑山鬼王神色恢复如常,说话之时衣袖一甩,一枚铜印直接落在周昂身前。 第68章 东海画中人 周昂和姜小昙好像只是在枉死城听姜无畏讲了一个故事,而后便带着更多的疑惑离开了,唯一带走的就只有那个郭北县的县令大印。 不过就在周昂和姜小昙离开枉死城后,姜无畏衣袖对着大殿又是一挥。 下一刻大殿之中案几酒席撤去,那个坐在棋盘前的邋遢老人再次出现在大殿中。 邋遢老人手中还拿着那枚白子,不过他表现得神色如常,整个人也轻松不少,似乎那盘棋已经无关紧要。 “老鬼,你一家也团聚了,应该放老夫走了吧?”邋遢老者一脸笑意的说道,他感觉自己就要重获自由了。 “这枉死城无聊的很,一局棋怎么够?不如先生留下来,再陪我下几年如何?”黑山鬼王衣袖一甩,直接坐在了邋遢老者对面,而后棋盘上原有的棋局消失不见。 “啥?还来?我都没几年好活的了,你就不能让我去外面看看吗?我诸葛卧龙一生怎的如此倒霉?难道注定一生在牢狱之中度过?”邋遢老者闻言一脸沮丧,他神情绝望显得痛不欲生。 原来这邋遢老者就是那个奇葩的诸葛卧龙,他一生大半时间都在牢狱之中度过,最后一次坐牢就是在郭北县,而那一次遇到了三年前的黑山鬼王,未免生灵涂炭,诸葛卧龙挺身而出,又等于在枉死城中坐了三年牢。 原本诸葛卧龙以为皆大欢喜了,自己终于自由了,可这黑山鬼王依旧不愿放他走,这所谓的下棋,与坐牢也没什么分别了。 离开枉死城后,周昂和姜小昙并没有因为那个封印而有什么变化,正如周昂所说的那样,每个人的出身早已注定无法选择,但是要活出一个怎样的自己,却是取决于自己的心。 只要初心不改,所谓的烦恼疑惑,那不过都是过往! 终于到了周昂要离开郭北县,离开江南的日子了。 这一次他带着近三千郭北营士兵,还有两三百的吴王乱党,这些乱党有吴王军中将领,更多的则是吴王的家眷。 因为人数众多,加上路途遥远,周昂这次选择了走水路,从金陵出海,而后进入东海北上,差不多再过十日左右,便能进入北海,再走三五日就能到津门,到了津门上岸离京都也就不足三日路程了。 按这个路线走,周昂也只需要半月有余便能进京。 金陵城的码头外,金陵守将还有大量的金陵百姓前来欢送周昂,因为周昂平了吴王叛乱,也等于解了金陵之围,不管这金陵守将曾经是什么派系的人,现在周昂都是他的救命恩人。 这三千多人进京,浙江布政司足足准备了十艘海船,十艘海船停在码头上也是蔚为壮观。 眼看一切准备妥当,周昂辞别金陵守将,只要等他上船,这支船队就正式起航了。 “兴建伯请稍等.......”就在周昂即将登船时,忽然从码头上跑来一人,那人一边跑一边喊着。 周昂循声望去,来人竟然是他熟人,而当听到来人声音时,已经上船的罗宗保和江城夫妇也跟着下了船。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罗宗保的父亲,罗大业的侄子罗子浮。 “子浮兄?不知子浮兄有何事?”等罗子浮跑到周昂身前,周昂一脸疑惑的问道。 “见过父亲。”罗宗保和江城对罗子浮大礼参拜,他们跟着周昂也是许久没回家了,原本他们以为周昂入京不会带上他们,可最后周昂竟然主动修书给罗大业,说要带上这两人。 “嗯,你们跟着兴建伯切不可败坏了伯爵府的名声。”罗子浮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点了点头后叮嘱了一句。 不过罗子浮也只是说了一句,而后便看向周昂,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扁扁的木匣。 “父亲让我将此物交给兴建伯,他说伯爷日后一定会用上的。”罗子浮郑重的将木匣递给周昂,竟是罗大业送给周昂的东西。 周昂看着木盒神色微动,而后双手接过木盒,又对着罗子浮一拜还礼,同样郑重的说道:“此物我收下了,替我谢谢罗公,并转告罗公,周昂定不负匣中之物!” 收下木盒周昂再次登船,没人知道罗大业木盒中装的什么,而周昂也没有当众打开。 船队浩浩荡荡的驶入东海,近海之中倒也风平浪静,大有一种天高海阔的感觉。 船队之中许多人都没有出过海,一开始无论是周昂姜小昙,还是燕赤霞宁采臣等人,都站在围栏边眺望大海,大家也是有说有笑,还不时的逗弄着天空的海鸥,或者投食一些干粮,引来海中鱼群。 不过大海茫茫,四面望去都是一样,这最初的乐趣之后,便是漫长乏味的枯燥。 周昂和姜小昙有单独的船舱,虽然也是枯寂无聊,却还有些私人的空间,比起普通士兵来好了不少。 这几日周昂倒是难得的静心读了几日书,偶尔风平浪静时,他也在船舱中铺开纸张,写上一些读书时的感悟。 船队一路风平浪静,已经在海上行了九日,算算路程再有四五日便能到津门了。 这几日船队在海上航行,与外界可以说一片隔绝,周昂还不知道,就在这几日朝堂之上可是吵得不可开交。 而争论的焦点正是周昂,因为周昂眼看就要进京了,可是给他什么官职还没有定论。 景安帝和太子倒是有几个中意的职位,可是那些文官武将有各自的考虑,总是从中作梗,就连阉党在一些职位上也是尽力阻止周昂。 不过这些暂时还不需要周昂考虑,一切都留给景安帝和太子去头疼了,他依旧读书写字,过着红袖添香的日子。 周昂落笔在纸上,如今他的字也是越发大气厚重,甚至周昂自己都能感觉到,受封兴建伯后自己气运浓烈无比,连念头都更加纯净。 忽然海船猛的一晃,周昂的笔落在纸上也是拉出长长一道墨迹,就连案几上的砚台都滑落一旁,眼看就要跌落在地板上。 姜小昙也是眼疾手快,她素手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砚台稳稳托住,却是连一滴墨汁都没有洒落。 “兴许又是遇到风浪了吧?”姜小昙随口一说,将砚台放回案几。 周昂眉头微皱,而后将毛笔放下说道:“不对劲,这不像寻常风浪,我们出去看看。” 这海上航行自然不会风平浪静,几日间船队也遇到过几次大风浪,但周昂感知敏锐,他觉得今日与往日有些不同。 两人联袂走出船舱,此刻甲板上已经站了许多人,而巨大的海船还在左右摇晃,十几个船工正在紧张的收起风帆。 “情况有些不对劲!”周昂看了一眼天空和海面,而后一脸凝重的说道。 此刻天空依旧晴朗,甚至并没有大风吹拂,但是海面上却是巨浪滔天,一浪高过一浪。 所谓无风不起浪,这凭空掀起大浪,任谁都知道绝非寻常。 这些海浪从四面涌来,山呼海啸的像要将船队淹没一般,而且那层层叠叠的巨浪越来越高,最后面甚至有十余丈高的巨浪。 “何方妖孽在此兴风作浪?”姜小昙一步踏上虚空,她右手持着翠绿飞剑,左手成掌向前一推。 随着姜小昙出手,自她身上一层层无形的涟漪激荡,涟漪所过之处仿佛时空冻结,就连那些滔天巨浪也被定格在天空。 周昂看着巨浪凝固,也跟着立在姜小昙身边,他目光凝望前方,看向了巨浪的最高点。 在周昂眼中,那里有一个人影,那人影背朝周昂,看起来并不高大,婀娜的身姿应该是个少女。 少女一袭淡黄衣裙,披着一根粉色的薄纱披帛,虽然巨浪都被定住,但他的衣裙依旧飘动,那薄纱飞舞,仿佛画中走出的仙子,看起来高贵出尘。 “是她?”姜小昙看到那少女背影,低声的说道,这个身影她并不陌生。 周昂目光深邃的看着那道背影,而后略带疑惑的问道:“你就是那个东海画中人?” 第69章 祖龙鳞甲 周昂为了得到三生仙果,在东海龙宫作了一首诗,同时看到了与眼前这人影一模一样的画中之人。 眼下这画中之人竟然走出了画卷,无论是周昂还是姜小昙都是一脸疑惑。 随着周昂声音落下,巨浪之上的人影缓缓转过身来。 周昂和姜小昙都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在那人的脸上,因为他们在画中看到的是一个无面的佳人。 “好你个周昂,亏你还记得本公主?今日我倒要问问,你为何写那不清不楚的诗,让我落得今日这般模样?”黄衣少女转身,同时少女带着质问和愤怒的语气,说出了一句令周昂一头雾水的话。 下一刻少女终于转过身来,周昂和姜小昙看到,少女眉目如画,双唇琼鼻精致,那是一张世间少有的绝色容颜,只是细看之下,那五官虽然精致如画,却少了灵动与协调,竟然只是一张精致的却毫无生气的面具。 “你是龙族公主?本人却是不知,你的容貌与我所写诗文有何关系?”周昂听到此人自称公主,便猜到对方可能是龙族的公主,只是他依然不解少女口中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为我重新写首诗,我要你描绘出天下最美的容貌!”敖九九居高临下,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周昂闻言无奈一笑,只觉这姑娘有些刁蛮,便一脸打趣的反问道:“不知道这天下最美的容貌该是什么样的?” 敖九九被周昂这一问也是一愣,她想了一下,而后指着姜小昙说道:“至少要比她更漂亮!” 姜小昙闻言噗嗤一笑,觉得这龙族的小公主虽然有些刁蛮,却也天真的可爱。 “小姑娘,这容貌乃是天生,你的容貌与我何干?此事恐怕我也无能为力!”周昂也是语气无奈的说道,倒没有将敖九九的话放在心上。 “哼!小姑娘?本公主三百年前便诞生了,我只是在龙蛋里多修炼了三百年,论辈分我比你娘还大,你叫谁小姑娘呢?”敖九九确实三百年前就诞生了,只是为了修炼龙族的一门无上秘术,才在龙蛋里多待了三百年。 这三百年中她也只是修炼,却不谙世事,在她看来周昂的语气和神情都很轻视她,觉得周昂是在欺负她年幼,内心便生出了愤怒,说出了刚才那番话。 敖九九话中怒意显现,顷刻间被定住的海浪再次涌动,天地间也是乌云骤起,那云层之中隐隐有雷电聚集。 看到眼前熟悉的一幕,周昂和姜小昙对望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明显的震撼。 敖九九看到周昂和姜小昙神色变化,以为是被自己吓到了,心中也是有些得意。 不过就在下一刻,敖九九脑海中响起了四海龙王惊慌的声音。 “九九不得无礼,还不速回龙宫?”这第一道声音就是北海龙王敖顺,他也是此刻距离敖九九最近的。 几乎在敖顺声音响起的同时,四条真龙腾空而起,在四海之上组成一个大阵,同时东海龙王敖广声音略带惊恐的对苍天说道:“九九年幼无知,口无遮拦,还请圣人息怒,小王日后定严加管教!” 敖广声音惊恐又显得无比恭敬,说完之后他好像还不放心,又张开龙口吐出一枚晶莹的鳞片。 那鳞片晶莹剔透,只有巴掌大小,看起来又像是一面小巧的镜子。 鳞片瞬间出现在敖九九的头顶,下一刻鳞片之上射出一道光芒,光芒一闪敖九九也消失不见,接着滔天巨浪消失,天空乌云雷霆也瞬间化为乌有。 下一刻敖九九一脸茫然的出现在东海禁地之中,她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很快四海龙王也出现在了禁地之中,四条真龙此刻都是一脸后怕,倒是敖广率先镇定下来,而后一脸语重心长的对敖九九说道:“那周昂已经是新晋的兴建伯了,虽然大宁朝气运衰败,但终究还是九州正统。那个周昂恐怕也是应运而生之人,整个王朝的气运都会向他倾斜,你以后便不要去找他麻烦了。” “是啊九九,你少在世间走动,还不知道人道气运对我们龙族的克制,虽然人族只有数千年历史,但这数千年中,人族诸子圣人层出不穷,汇聚的人道力量非同小可。”南海龙王敖钦也是一脸关切的说道,他们以前只教导敖九九修行,对于其它的确实缺乏教导。 “人族这么厉害?不找他麻烦就不找嘛,那我去人类世界游历一下总可以吧?”敖九九只是不谙世事,说到底也是本性单纯,四海龙王让她不要找周昂麻烦,她毫不犹豫的就应下了,不过四海龙王这么一说,她对人类倒是非常好奇起来。 四海龙王对视一眼,而后敖广再次开口说道:“也好,去人类世界见识一下也行,不过你把这面宝镜带上,记住千万不可将它取下,此物可护你周全。” 说话之时敖广又拿出了那枚晶莹剔透的龙鳞,龙鳞化成一枚小巧宝镜,而后敖广将其挂在了敖九九的脖子上。 “这是祖龙鳞甲......爷爷们对我真是太好了!”敖九九身怀祖龙血脉,一眼就认出了这枚龙鳞的来历,当下心中也是无比感动。 周昂的船队继续在海上航行,经过敖九九那么一闹,接下来的航程上反倒一帆风顺了,无论是洋流还是风向,都好像在有意助船队航行,最后竟然提前一日抵达了津门。 津门码头旌旗猎猎,周昂入的是军港,也正是伏波军在津门的水师大营。 在水师大营中,伏波将军王玄礼亲自为周昂接风洗尘。 两人从无交集,但是周昂是新晋的兴建伯,出于礼节王玄礼也不得不招待周昂。 当然周昂也只是礼节性的出席了一下,而后便借口离开了,两人席间也只是一些客套话,倒也显得其乐融融。 “忠毅伯不送,咱们改日再会!”大营外周昂立在一辆巨大儿华丽的马车外,他一脸笑意的向王玄礼拱手。 “兴建伯一路走好,改日我再登门拜访!”王玄礼立刻回礼,虽然两人都是伯爵,但是王玄礼是世袭而来的,而周昂却是因功受封的初代伯爵,其中差别还是有些大,所以王玄礼表现的尤为客气。 周昂登上马车,车厢之中姜小昙已经在等候了。 这马车是太子亲自派人送来的,车厢宽敞其中还有案几等物,就像一间精致的移动屋舍。 同来的还有一队东宫的护卫和几个太监,这些人都是来给周昂引路的。 随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就向京都而去,一路上旌旗飘摇,烟尘滚滚,在队伍的最前端,便是一面大旗,上面绣着‘兴建伯’三个大字。 队伍一路西行,沿途所过之处,官员纷纷出城相应,百姓们也是驻足观看,一时间轰动无比。 第70章 避雨偶遇 “启禀伯爷,再有两个时辰就到京都了,陛下早已为伯爷安排好了府邸,伯爷的郭北营则被安排驻扎在密云。”距离京都越来越近,东宫的锦衣太监打马在周昂的车驾旁,将一些后续的安排告诉周昂。 京都皇城所在,就算皇帝和太子再看好周昂,也不可能让他带兵入城,而密云距离皇城只有八十里,那里曾经也驻扎过一支军队,不过后来渐渐空置,现在已经废弃了。 “嗯,一切听陛下和太子的安排。”周昂随意的点头回应道,他现在身份地位已经不同于往日,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盯着,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般随性了。 “贺康。”周昂应了锦衣太监一句话,而后看了一眼天色,叫到了贺康。 “属下在。”贺康一直骑马跟在车驾附近,听到周昂叫自己立刻打马上前。 “传令队伍加速,看这天色怕是要下雨了,另外将燕赤霞叫来。”周昂开口吩咐道。 很快贺康就去传令,同时去队伍后面唤来了燕赤霞。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燕赤霞跟在马车旁,低着头在车窗外问道。 “待到了京城,会有人与你交接囚徒,而后你便带兵进驻密云大营,郭北营就交给你了,切记约束军士不可扰民。”周昂小声的在燕赤霞耳畔说道,郭北营对周昂来说至关重要,如果没在自己身边,就只有燕赤霞坐镇他才能放心。 “属下明白,定不会让人拿郭北营做文章的。”燕赤霞郑重的应道。 其实不用周昂说燕赤霞等人都能想到,如今无数眼睛盯着周昂,任何与周昂相关的都可能成为攻击他的理由,尤其是军队之事更出不得一点差错。 安排好一切后,周昂放下车帘,此刻姜小昙正看着案几上的京城地图。 “周郎,你说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吗?”姜小昙指着地图上一个红点说道,那是一个位于皇城外围,与普通民众居住区和集市相隔较远的街巷。 “嗯,这里是永昌里,乃是京都达官显贵云集之地,我们的对面就是太常寺卿王吉的府邸。”周昂对京都非常熟悉,甚至连对面住的是谁都知道。 京都繁华,而越是靠近皇城的地方越好,历来都只有朝中显贵能够居住,而越是往外辐射,自然身份地位就越低,这一个住处也是地位的最直观体现。 太常寺是主持祭祀和管理朝廷重大活动典礼的机构,其主官便是正三品的太常寺卿。 皇帝将周昂的家安排在太常寺卿王吉家对面,周昂其实已经大概知道了皇帝为自己安排了什么职位。 “烽烟将军府在什么地方?”姜小昙看着地图,下意识的便问道。 周昂手指落在了地图上皇城的另一侧,那里正好与他的兴建伯府分属皇城东西两侧。 “在这里,不过应该叫定西侯府!”周昂的声音响起,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还是个侯爵啊?”姜小昙也表现的有些意外。 “烽烟将军只是官职,这支军队原本也不在太原周氏的掌控之中,唯有定西侯的封号,是世袭罔替的。”周昂解释起来,大宁朝数百年来,烽烟将军已历数十人,周家也不是代代都能坐上那个位置。 两人在车厢之中说着,外面的雨却是越下越大,渐渐的周昂都能听到雨水击打车棚的声音。 周昂掀开车帘,看到车外倾盆大雨,士兵浑身上下都被打湿了。 “前面找个地方避雨,不要再前行了。”周昂看了一眼天空,乌云并不厚,这夏季的雨本来就不会下太久,他便决定先找个地方避雨。 很快一行人在官道旁看到了一座寺庙,那寺庙有山门殿宇,看起来规模颇大,只是雨幕之中隐隐能看到有些破败。 “伯爷,这里是志公寺,乃是一个不祥之地,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郭北营的士兵已经开始进入寺庙避雨,但是东宫那个锦衣太监却有些为难的对周昂说道。 “不祥?怎么个不祥?”周昂下意识的想到了金华府的兰若寺,只是他在京城也生活了十几年,从来没听说城外有什么不祥的寺庙。 “此事被刑部封锁了消息,所以百姓并不知晓,原本几年前志公寺也是香火昌盛,只是忽有一日雷雨交加,一夜之间全是僧人都不见了踪迹,后来刑部几次派人来探查,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后来有一次又逢雷雨交加,而那一次刑部派来的衙役也全部失踪了。”锦衣太监小说的说着,这些也是他服侍太子时,偶然听太子和旁人提起的。 “轰隆隆......”就在锦衣太监话音落下时,天空之中忽然响起阵阵雷声,仿佛是在印证太监那句雷雨交加。 “此地距离京师近在咫尺,我倒要看看有什么不祥的东西?”周昂望着不远处的大殿,目光饶有兴致的看着,不仅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显得很有兴趣。 “一座破寺庙,总不至于也有个千年树妖吧?不过有了更好,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听到周昂有意入寺,宁采臣也是来了兴趣,他背着那把‘四十米长的刀’先一步朝志公寺的大殿走去。 宁采臣大步而去,一小队士兵也跟着前去,而后周昂才和姜小昙朝大殿走去,罗宗保和江城则为两人撑着伞。 走入殿内,周昂看到在大殿的一角,自己的士兵正将几个人隔开,其中一个中年和尚,还有两男两女四个年轻人。 “原来寺中还有人避雨,你们先来我们后到,倒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周昂目光扫过那几人,而后微微躬身一脸笑意的说道。 周昂说话时挥了挥手,士兵们会意便将身子让开,让几人与周昂靠近了一些。 这几人已经从士兵们口中得知了周昂的身份,当下也有些拘谨的上前几步,而后那两个年轻男子首先对着周昂躬身一拜:“学生江西孟龙潭(朱玉文)见过兴建伯!” “相逢既是缘分,你们也不必拘谨,看样子你们好像也有功名在身?”周昂见这两人有些拘谨,便主动问了一句,似乎有意和两人说话。 这两人之中孟龙潭看起来要圆滑的多,他见周昂毫无架子,一时间也放松不少,而后又开口答道:“伯爷真是慧眼如炬,学生是个举人,而朱兄也是江西布政使举荐的孝廉,我们去年也参加了会试,可惜名落孙山,这便客居京城,想要等明年再考。” “哦,原来如此,或许我们去年还曾在同一考场也说不定呢!”周昂闻言笑意更盛,还开着玩笑与两人拉近了一些距离。 周昂知道一些家世较好,距离京城又较远的举人,通常会在一次会试不中后,便举家客居京城,以备三年后再考。毕竟有些府县往返京城一次便是数月,这孟龙潭和朱孝廉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呵呵,我们哪敢跟伯爷比,伯爷如今名动天下,可是我们所有士子的楷模,若能有伯爷万一,此生便也无悔了!”孟龙潭连忙说道,他说的倒是异常诚恳,虽是恭维之话确实发自内心。 周昂去年只是三甲最后一名,而今已经成了世袭罔替的兴建伯,他早已成了天下读书人心中的榜样。 其实周昂如今名望极高,尤其是在底层读书人中,更是超过了许多所谓的当世大儒。 因为年轻人其实更为实际,什么华章美句,什么至理名言,其实都比上周昂这般出将入相,名动天下来得实在。 “哦,对了,这是贱内素娘,我们一家与朱兄相约东山游玩,返回时突遇大雨,才到这寺院避雨,没想到能遇到伯爷大驾,真是三生有幸啊!”孟龙潭将自己妻子往前一拉,又将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讲了出来。 “民妇素娘,拜见兴建伯!”这个叫素娘的少妇气质端庄,也是少有的美人,她对着周昂屈身一拜,言语举止颇为得体。 周昂朝着素娘微微点头,便将目光移开,看向了不远处的那个和尚。 “不知大师如何称呼?可是这寺中僧人?我曾听人说,这志公寺的僧人可是在一年前全部神秘失踪了!”周昂目光紧盯着那中年和尚,语气也没了先前与孟龙潭交谈时那般轻松。 听到周昂说这寺庙和尚都在一年前神秘失踪了,孟龙潭和朱孝廉,还有素娘和那个丫鬟都是神色一变,显得有些后怕。 “贫僧清水,乃是一位云游僧,我也是前两日才到这志公寺的,这几日都住在殿中,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和尚双手合十对着周昂一拜,他语气平静,说完之后还伸手指了一下大殿一角。 周昂和孟龙潭等人都是下意识的顺着清水和尚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大殿角落有一堆枯草,像是清水栖身所用。 “嗯......看样子,这寺中壁画倒是有些年岁了。”周昂点了点头,并没有与清水和尚多说什么,而是目光看向了大殿的墙壁。 孟龙潭等人也是刚来不久,先前也没有去观察,此刻听到周昂说壁画,这才看向了大殿的墙壁。 只见这大殿四周墙壁尽皆描绘着画卷,其中有佛陀讲经,有天女散花,还有亭台楼阁,还有山峦流水,四壁的绘画看起来像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与寻常佛寺之中只有佛陀的壁画还有些不同。 周昂沿着墙壁缓缓走过,目光从壁画上扫过,同时神念也早已笼罩在壁画之上,只是无论是自己眼见的,还是神念观察的,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好画,果然是好画啊,这些天女栩栩如生,仿若真人一般,也不知此画是何人描绘?”孟龙潭和朱孝廉也跟在周昂身后看了一圈,他们对壁画更是赞不绝口。 “伯爷,雨停了!”此时锦衣太监走入殿内,一脸恭敬的向周昂说道。 “哦,既然雨停了那咱们继续启程吧。诸位告辞,咱们后会有期!”周昂对着孟龙潭等人拱了拱手,而后便转身离开了大殿。 走出志公寺,来到车驾前,周昂对身旁几人小声问道:“你们可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没有。”姜小昙率先回答。 而后宁采臣燕赤霞等人也是摇了摇头。 其实当周昂踏入志公寺大殿的时候,就感觉有些不对,他也相信不管是志公寺的和尚还是那些衙役凭空消失,肯定与这寺庙脱不了关系,但眼下他还有更多要紧的事要做,便只能将此事放一放。 周昂的队伍继续浩浩荡荡的向京城进发,孟龙潭和朱孝廉一脸崇拜的看着周昂离开,不过下一刻他们又被那壁画所吸引。 先前他们还只觉得壁画栩栩如生,画工精妙。可此时再看,竟觉得心神恍惚,好像那画中仙女活了过来,自己脑海之中全是那仙女的身影。 “相公,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素娘扯了扯孟龙潭的袖子,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而后这四人也离开了志公寺,只是那壁画上的仙子形象,在孟龙潭和朱孝廉的心中挥之不去,让二人变得魂不守舍! 第71章 大理寺卿 入城之前周昂收起了旗号,加上郭北营驻扎密云并未进城,吴王乱党也被刑部和宗人府分别接管,最后便只有一辆马车和十余骑随从入城。 兴建伯的车驾径直驶入永昌里,大多数人甚至都不知道,周昂这位兴建伯已经住进了皇帝赏赐给他的伯爵府中。 兴建伯府是皇帝赏赐,一应的器具都已齐全,甚至皇帝和太子还分别赏赐了一些奴仆,所以周昂一回府,便有近三十位奴仆跪迎。 “恭迎伯爷回府。”这些人恭恭敬敬,显然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 “都起来吧,你们谁是管事的?”周昂目光从这些人身上扫过,而后淡淡的开口问道。 “回伯爷的话,小人周慎暂时管理府中日常。”下一刻一个身穿蓝色长衫,年纪大约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起身上前两步答道。 周昂上下打量了这个叫周慎的人一番,而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很好,以后你就是兴建伯府的管家了,该怎么做想必你自有分寸吧?” “老奴定为家主打理好府邸,若有差池任凭家主责罚!”周慎连忙跪拜,而后一脸郑重的保证着。 看着周慎的表现,尤其是言语中对自己的称呼变化,周昂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指着姜小昙说道:“她就是你们的主母,以后这府中之事她说了算。” “拜见主母!”听到周昂介绍姜小昙,所有下人又恭敬的参拜行礼。 “家主与诸位大人舟车劳顿,老奴已经备好了酒菜!”周慎很有一个管家的样子,在周昂入城之前,他就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好,开席吧。另外安排一下,几位大人今夜就暂时住在府上。”周昂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又吩咐了一句。 宴席时间不长,所有人都默契的匆匆吃过,而后便聚集在周昂的书房之中。 “明日你们在城中租几栋宅子,一定要靠的近一些,这样也好有个照应。如果不出意外,明日朝会上就会定下我的职位,这几日你们先好好休息,我会尽快将你们安排到身边。”周昂坐在主位之上,又开始了新的部署。 “府中都是皇帝和太子的耳目,要不要换上我们的人?”姜小昙面露忧虑的问道,她对皇帝和太子安排的那些奴仆并不放心。 “此乃阳谋,不仅不能换,还要重用他们。只有这样皇帝和太子才会真的安心,再说我们行得端坐的正,又有什么好怕的?”周昂摆了摆手,直接否决了姜小昙的提议。 他如何不知道府中下人都是皇帝和太子的耳目,但也正如周昂说的,这就是阳谋,如果周昂立刻换掉府中下人,就等于彻底与皇帝和太子决裂。 那么今日是周昂最为风光的时候,也会成为周昂万劫不复的开始。 “伯爷说的对,我们现在初到京师,凡是多看少做,这段时间我们这些人也最好少露面。”贺康一脸严肃的说道,在周昂这个小圈子里,贺康的见识和谋略,可能是仅次于周昂的人,也隐隐扮演起军师的角色。 “嗯,今夜便好好休息,接下来我们只需静静等待便可了!”周昂最后起身说了一句。 这一夜京师格外安静,而当第二日晨曦洒落的时候,皇城宫门大开,那些早已等候在宫门外的朝臣,按照早已派好的队伍,鱼贯走入了象征大宁朝权利核心的金銮殿。 金銮殿其实只是俗称,因用金砖墁地,地面平整如镜,映照着金碧辉煌的穹顶而得名。 它真正的名字,则是‘皇极殿’。 周昂无法知道皇极殿中今日发生了什么,不过就在朝会结束的时候,那个迎接周昂进京的东宫锦衣太监再次来到了兴建伯府。 而这太监只带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今日朝会之上,周昂被正式任命为大理寺卿。 大理寺与刑部、都察院合称三法司,乃是执掌天下刑狱复核的最终机构,是平反冤案错案,纠察天下刑法的权力机构,可以说大理寺就是维护律法公正的最后一道屏障。 而大理寺卿便是大理寺的最高长官,为正三品文官。 送走了锦衣太监,周昂立刻让姜小昙为自己更衣,换上了那身皇帝特赐的蟒龙紫袍。 一开始姜小昙还疑惑,周昂为何突然要穿的如此隆重,不过就在周昂穿戴妥当的时候,管家周慎便急冲冲的跑来。 “家主,宫里传来陛下口谕,招家主即刻入宫!”周慎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因为只是皇帝口谕,伯府倒也不用大开门户恭迎圣旨。 “知道了,准备车驾,立刻出发。”周昂已经穿戴妥当,下一刻房门打开,人已经出现在了周慎面前。 很快兴建伯的车驾就停在了皇城脚下,因为是皇帝召见,宫门下早已有宫内太监等候,周昂下了马车,在內宫太监的引领下,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一个名叫‘千尚阁’的地方。 千尚阁是本朝景安帝登基后才修建的,远远看去外形就像一座巨大的丹炉。 周昂看着远处尤为显眼的‘千尚阁’,心中对这个沉迷炼丹的皇帝也多了几分好奇。 传闻景安帝痴迷炼丹,如今每月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这千尚阁,几乎将起居都搬到了这里。 靠近千尚阁附近,就能明显的闻到无数药材混合的气味,周昂只觉这些气味非常混乱,并没有传闻中那种灵丹妙药清香扑鼻的感觉。 千尚阁外,入眼最多的就是一排排药架,还有就是往来匆匆的小太监,即便此刻已近黄昏,这些小太监还进进出出,搬运着药材木炭等物。 周昂被径直引进了千尚阁,而进入阁楼之中,里面倒是显得清净了不少。 只见巨大的阁楼三层连通,一座鎏金的丹炉放置在阁楼之中,看上去这丹炉也有两丈之高,顶部还有铁链连接,如此巨大的丹炉,开炉都需要借助铰链绞盘才能完成。 “臣周昂,拜见陛下!”周昂走入千尚阁,引路的太监便自然的退了出去,而后周昂便对着丹炉方向躬身一拜。 “到寡人跟前来。”接着一个有些低沉,却透露着无尽威严的声音从丹炉的一侧传来。 听到声音周昂低着头,缓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这虽然不是他第一次见景安帝了,但如此近距离的还是第一次。 一年前周昂曾在金銮殿上远远的看到过景安帝一眼,不过那时候距离太远,加上景安帝带着冕冠,所以周昂根本看不清景安帝的脸, 绕过丹炉,周昂看到身前有一道薄薄的纱幔帷帐,在帷帐之后,一个身影盘坐,自然就是当今九州的人主,大宁朝的景安帝。 “走近些,让寡人瞧瞧。”周昂立在帷幔外,景安帝却再次开口。 下一刻周昂伸手撩起帷幔,人还没有越过帷幔,便已经看到帷幔之后景安帝身着一袭纯白衣袍,长发披散,一张清瘦的脸庞,整个人看起来飘逸出尘。 周昂恍惚感觉,在景安帝的身上看不出一丝帝王之相,倒更像是一个守着丹炉的道人。 当看到景安帝的那一刻,周昂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下意识的运起了望气之术。 不过下一刻周昂只见眼中金光弥漫,接着一条巨大的气运金龙出现在视野中,那金龙双目大睁,无边的威压如潮水般向周昂涌来。 周昂心中一紧,知道自己有些冒失了,便立刻散了望气之术。 气运金龙应该也只是本能护主,倒也没有继续攻击周昂,不过景安帝似乎有所察觉,开口便说出了一句让周昂神色大变的话。 第72章 都不简单 “爱卿可是心中疑惑?寡人有气运金龙护体,为何不内修神魂,成就元神大道,反而还沉迷在这外丹小道上?”景安帝面露微笑,大有深意的看着周昂。 周昂在来之前心中想过许多种与景安帝见面的场景,甚至景安帝可能和自己说什么,这些周昂都有无数种猜测。 但是周昂唯独没有猜到眼前这种情况。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数息之后周昂又一次躬身答道:“臣不知!” 景安帝一直盯着周昂,好像要将周昂的每一点变化收入眼底。 见周昂干脆直接的回答不知,景安帝顿了片刻后继续说道:“天地没有尽善尽美,若为人主便失去了长生久视的机会,若寡人走元神大道,顷刻间便会受到气运反噬,不仅是寡人,就连太子和我那些兄弟子侄也会受此限制。” 周昂万万没想到,景安帝与自己第一次单独见面,开口就是如此隐秘的皇族秘闻,不过景安帝的话确实解开了周昂长久以来的一个疑惑。 皇帝富有天下,若一心求道不可能找不到修炼法门,可是历朝历代却没有一个皇帝修炼有成,甚至皇族之中都没有能够得道成仙的,甚至连强大如秦朝的始皇帝,一生求道都未能入门。 “半年前有人暗中动手脚,将你放在了三甲最后一名,寡人本没有在意此事。不过仅仅半年时间,你便顺势而起,连我那兄弟,向来自命不凡的吴王,也栽在了你的手中,可见你本就不是寻常之人。如今寡人时日无多,这朝野内外更没有一个可信之人,寡人今日叫你过来,就是想问你一句,寡人能否信你?大理寺卿周昂!”景安帝继续开口说道,他语速平缓,这些话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一般。 周昂闻言连忙跪拜而下,而后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说道:“陛下命臣为大理寺卿,臣便竭尽所能整顿大理寺,有臣在一日,律法威严便不容亵渎!” 看到周昂诚惶诚恐的样子,景安帝却是轻轻一笑,而后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有这心气是好事,年少有为,意气风发嘛!不过你可知?寡人为何有那华丽舒适的殿堂不住,有善解人意风情万种的后妃不去宠信,却终日沉迷在这丹阁之中?” 周昂从第一眼见到景安帝,就看出了景安帝身体虚弱,可见这所谓的炼丹并没有真的为景安帝续命,而从景安帝的话中也可以看出,这位皇帝自己也并没有真正想要炼丹续命。 换句话说,景安帝十余年间沉迷炼丹,只是给外人制造的一种假象。 “陛下天心难测,臣不敢妄加揣测!”周昂依旧跪拜在地,景安帝从一开始就给了周昂莫大压力,还真让周昂对景安帝琢磨不透了。 周昂注意到,从一开始景安帝都一直自称寡人,要知道这个称呼实际上是谦称,意为德行有愧,虽然皇帝可以如此自称,但不会常用。 而且刚才景安帝还亲口说出了,时日无多这样的话,这可不该是一个皇帝自己该说的。 “寡人只想告诉你一句,要想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就要让他们琢磨不透你。你不一定要做那最强的人,也不一定要集天下权柄于一身,但你要让所有人都忌惮你。”景安帝一直都是那幅神游物外的样子,即便说着这样的话,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臣谨记陛下教诲。”周昂这次是真的惶恐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景安帝为何会与他这个做臣子的说这些话? “时候不早了,退下吧!”下一刻景安帝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却是毫不犹豫的结束了这次短暂的召见。 “臣告退。”周昂此刻心中也是乱糟糟的,当下说了一句,便躬身退出了千尚阁。 退出千尚阁后,先前那太监便上前引着周昂往宫外走去。 这一路上周昂脑海中都回荡着景安帝那几句话,可越是不断揣摩这些话,周昂越觉得景安帝琢磨不透。 不过有一点周昂倒是真的佩服景安帝,十五年前景安帝登基,当时的大宁朝其实已经病入膏肓,这些年来景安帝看似毫无建树,然而却又让这摇摇欲坠的大宁朝,艰难的继续前行了十五年之久。 阉党弄权,武将割据,文官阳奉阴违,即便在这三大势力之下,景安帝依旧维护着皇朝最后的体面。 很快周昂被送出皇城,周昂登上马车打算回府,一路上他的脑海中依旧无法平静,不过很快马车停下,似乎被什么人拦住了去路。 “怎么回事?”周昂在车厢之中沉声问道。 “家主,是东宫的房公公。”车夫的声音立刻响起。 周昂拉开车帘看向外面,入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车夫口中的房公公,正是与周昂打过几次交道的东宫锦衣太监,此人全名房朝卿,是太子的心腹。 “伯爷安好,奴婢奉太子之命在此恭候多时,太子请伯爷到东宫一叙。”房朝卿一脸堆笑,他与周昂也不陌生,加上深知太子极为看重周昂,一直表现的很是客气。 “劳烦前面引路。”周昂点了点头说道。 很快马车调转方向,再次向皇城驶去,很快便来到了太子居住的东宫。 因为太子寝宫位于皇城东面,是一片与皇宫相连,又有些独立的宫殿群,便被习惯称为东宫。 周昂与太子书信往来已久,但时至今日还从未见过面,而周昂进京后,太子也没有第一时间传唤周昂。 不过也正是因此,周昂对太子的评价也高了几分。 在皇帝没有召见自己前,太子一直没有召见自己,直到自己见过了景安帝,太子才派人传唤,可见太子将分寸拿捏的极好。 走入东宫,周昂明显感觉这里比皇帝的千尚阁冷清了不少,甚至宫殿也显得破旧了不少,不过倒也符合太子这些年塑造的勤俭自律的形象。 在东宫的一处偏殿中,周昂终于见到了身着明黄莽龙袍,头戴翼善冠的太子。 太子只有二十出头,比周昂也大不了几岁,不过看起来却老成持重,身上早已看不到少年的气息。 “臣大理寺卿周昂,拜见太子殿下!”周昂是第一次见太子,这一次他很郑重,连自己刚得的大理寺卿官职都报上了。 太子是君也是臣,在皇帝面前太子是臣,但是在臣子面前他就是君,所以周昂也是自称为臣。 “兴建伯快快请起。”等到周昂行礼之后,太子连忙伸手扶起周昂。 “来来来,不必拘谨,孤今夜略备薄酒,是为兴建伯接风洗尘的。今夜这是家宴,没有外人的。你看孤把谁请来了?”太子拉着周昂的手,将他拉到了席桌旁,而后指着偏殿中的一面屏风说道。 原本偏殿之中只有几个服侍的年轻宫女,可是随着太子话音落下,那屏风后似乎有人影晃动,下一刻周昂竟然看得姜小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小昙......你......”周昂看到是姜小昙正欲开口,不过话还没到嘴边,他又看到姜小昙身侧还有一人。 只见此人也是女子,身着红色凤袍作着妇人打扮,看到那一身惹眼的凤袍,周昂立刻朝着此人一拜:“臣周昂,拜见太子妃殿下。” “殿下都说了这是家宴,兴建伯怎的还如此客气,快快请起,莫要在拜来拜去了。”凤袍女子声如银铃,她面带浅笑显得端庄大气,正是太子妃刘氏。 “来妹妹,我们坐这里。”太子妃只对周昂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而后拉着姜小昙,两人坐在了一起。 有了太子妃和姜小昙出现,气氛顿时欢快了不少,两女更是有说有笑,仿佛已经非常熟络了一般。 而整个宴席太子只与周昂谈论一些九州风俗,偶尔聊聊诗词歌赋,却一句与朝政相关的都没有。 东宫这场夜宴时间不长,最后也是宾主尽欢,临别时太子妃更是叮嘱姜小昙要时常来东宫看她,而太子更是亲自将周昂二人送到了宫门处。 “今日一见,这太子不简单,太子妃也不简单啊!”车驾缓缓驶离东宫,周昂在车厢中不由的感慨道。 “对了,你见了皇帝,他跟你说了什么?”姜小昙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而后一想到周昂刚见了景安帝,便好奇的问道。 “皇帝......更不简单!”周昂目光深邃的说道,他原本想形容一下景安帝,可是话到嘴边却发现没有一个合适的词,便只说了句‘更不简单!’。 第73章 左千户 京都又迎来了新的一天,而今日一早,位于城西的大理寺衙门,早早的就大开府门,大门前的广场上,足足三十余位身着官服的官员翘首以盼。 很快一顶官轿稳稳的落在大理寺门前,官轿刚一落地,衙门前的官员便齐齐朝着官轿躬身,口中整齐的喊着:“下官拜见伯爷!” 下一刻官轿布帘被人从外拉起,而后周昂缓步从轿中走出。 周昂上前几步,行走间目光已经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而后随意的说道:“诸位同僚免礼。” 今日正是周昂这位大理寺卿第一天来大理寺衙门的日子,不过今日他虽然坐着大理寺配的官轿,却没有穿大理寺卿的正三品官服,而是依旧穿着他那身超品的伯爵莽龙袍。 很快周昂便坐在了大理寺的大堂之上,看着堂下三十余人,周昂从他们的官服和年龄大概判断出了这些人是谁。 大理寺除了他这个正三品的寺卿,还有正四品的左右少卿两人,名义上也是他的左右助手。 不过周昂知道,如今大理寺的左右少卿,左少卿叫秦颐岩,是阉党的人。而右少卿杨宁,则是吏部尚书李长善的女婿,是标准的文官淮西党。 其实文官集团之中也是派系林立,他们不像武将或阉党是纯粹的利益集团,也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团结。 文官之中多以同乡、同年为利益小团体,这些小团体偶有联合,也时有相互倾轧。 吏部尚书李长善,便是淮西党的领袖,也是文官势力中实力较大的一支派系。 “想必二位便是左右少卿,秦大人和杨大人吧?”周昂目光和善的看着秦颐岩和杨宁,还未等两人自己介绍,便先叫出了两人。 听到周昂叫自己,秦颐岩和杨宁都是面露惶恐之色,而后几乎同时躬身说道:“正是下官,不知伯爷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不过.......以后在这大理寺中,可没有什么兴建伯,只有一个大理寺卿。剩下的诸位自己介绍一下吧!”周昂一只手臂压在宽大的官案上,身子微微前倾的说道。 “属下谨遵大人吩咐!”秦颐岩和杨宁连忙躬身,两人身后的官员也是连忙躬身。 周昂早已不是那个七品小县令,如今他身份尊崇,位高而权重,一言一行皆带着威严,尤其是此刻坐在大理寺的正堂上,配合头顶那明镜高悬的巨大匾额,不由得便让人心生敬畏之心。 很快余下的那些大理寺官员便依次介绍起自己来,每一个人都是简明扼要,倒是让周昂很容易就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和职位。 大理寺的机构设置并不复杂,在左右少卿之下,便是从五品的大理寺正,这个位置同样分置左右二人,作为左右少卿的补充。 而大理寺正,实际上才是大理寺日常工作的主持者,因为他们二人就掌握着刑狱裁决复审的权利。 在大理寺正之下,就是定员为六人的从六品大理寺丞,一般的刑狱判处到大理寺丞这里就终止了。 与大理寺丞同级的还有定员为六人的大理寺司直,这六人常为派出人员,主掌各布政司和府县的疑案。 因大理寺司直常经办天下各地疑案悬案,所以理论上这六人都是办案高手,而且因为工作性质原因,这六人皆是身怀武技的高手,手下各自统领着数十人的黑衣捕快,也算是隶属于大理寺的武装力量。 黑衣捕快便是世人对大理寺捕快的称呼,因其身着黑色劲装,黑衣黑靴,又头戴黑巾而闻名。 在六大司直之下,还有两位从七品的主薄,负责大理寺日常公文,又有从九品的大理寺狱丞两名,掌管大理寺监狱,管理囚徒。 整个大理寺机构不复杂,人员也不繁多。 但是此刻周昂看到,这本不多的人,却泾渭分明,一半的人站在秦颐岩身后,另一半人站在杨宁身后。 周昂虽然初到大理寺,可这一眼也能看出,这大理寺的权利已经被这两人给瓜分了,或者说自己这个大理寺卿,目前也只是被架空的状态。 “所有人都到齐了?可有没来的?”周昂沉吟片刻,而后目光在每一个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那五个大理寺丞身上。 刚才这些人在自我介绍时,周昂就已经发现,今天只来了五个大理寺丞,还有一人并未出现。 大堂之中短暂的安静,无论是那五个寺丞,还是秦颐岩和杨宁都没有立刻作答。 片刻之后,站在人群最末端,一个身穿黑色皮甲,长得清瘦冷峻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 “回禀大人,还有一人未到,寺丞吴侍御家中出了些事,因故而没有到。”这人站在堂中对着周昂微微躬身,即便在行礼看起来也是身板笔直,不过倒是给人一种孤傲的感觉。 “你是那个司直......叫什么千户来着?”周昂看着这个答话之人,故作想不起来对方名字的样子。 不过实际上周昂对此人印象极深,而且这人的名字也很好记,因为此人名字有些古怪,叫作左千户。 而周昂之所以对此人印象极深,是因为他能感觉到,这个左千户在六个司直中,是武技最高的一位,与其说他是大理寺的从六品文官,倒不如说他更像一个军中武将。 “下官姓左,父亲为我取名千户。”左千户再次答道。 “嗯,很有意思的名字,反正也没什么事了,其他人都下去忙吧,左千户留下,本官想问问那吴寺丞的事情。”周昂点了点头,而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便直接打发众人离开。 很快其他人都离开了大堂,只余下左千户还立在堂上。 周昂背靠在椅子上,过了好一会才悠悠的开始说道:“从你的名字来看,你的父亲应该是希望你能加入锦衣卫,为何又来了大理寺?” 锦衣卫是大宁朝立国之初,太祖皇帝建立的一支纠察百官的势力,因其只对皇帝负责,所以权势极大。 锦衣卫建立之初,也确实起到了维护社稷,纠察震慑贪官污吏的作用,不过随着时代变迁,锦衣卫便渐渐落入宦官掌控之中,到了如今已经成为阉党排除异己的利刃。 左千户闻言也是微微一愣,不过还是立刻答道:“下官看不惯锦衣卫甘为鹰犬,更不愿看到天下冤假错案频出,便来了大理寺,希望能在这里维护律法最后的尊严。” “你如此心直口快,恐怕得罪了不少人吧?怪不得你在大理寺中与他们格格不入,不过或许这也是你还能坐在大理寺司直位置上的原因!”周昂听到左千户的回答,心中虽然有些肃然起敬,可表面上却显得很是无奈。 周昂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大理寺如今分成两派,唯独这左千户好像哪一派都不待见。 不过大理寺终究需要人去做事,而左千户不会做人,更没有与秦颐岩杨宁等人同流合污,可他却是一个能做事的人,所以无论是哪一派人,虽然不待见左千户,却都留下了他。 毕竟偌大的大理寺,总还要有人去做事吧? 听到周昂有些轻视的话语,左千户却毫不恼怒,或许他已经见惯了这样的态度,依旧神色如常的答道:“下官自知身份卑微,却愿用这七尺之身,让冤案得以平反,让律法得以伸张。” 周昂闻言豁然起身,到了此刻他也不想再带着面具与左千户说话了,而后便一脸郑重的指着左千户说道:“初心不改,难能可贵!只要本官在大理寺一日,便有你一席之地。” 说出这句话后,周昂第一次发现,原来认识一个人和信任一个人可以如此简单。 而在左千户身上,周昂看到这人世,这大宁朝并非无可救药。 左千户虽然只与周昂说了几句话,周昂也不至于天真到仅凭几句话就完全信任一个人。 但是在这个污浊的世界,当所有肮脏的人都在排挤一个人的时候,那么只能说明这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左千户在听到周昂的话后,也是一愣,他对周昂的事迹也多有耳闻,心中自然也希望这位如日中天的兴建伯能让大理寺成为真正的正义守护者。 随即,左千户单膝跪地,竟然以军中之礼对周昂拜下,而后一脸郑重的说道:“属下恳请大人帮帮吴寺丞,若这大理寺连吴寺丞也没了,那就真的只剩一个空壳了!” “怎么回事?细细说来!”周昂注意到,左千户将自称从下官改成了属下,不过第一句话不是表忠心,也不是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而是在请求周昂,帮助那个没有来的大理寺丞吴侍御。 下一刻,左千户清瘦黝黑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忧虑,而后忧心忡忡的说道:“昨天夜里,吴寺丞家中发生了命案........” 第74章 法兽怒吼 片刻之后,周昂的官轿忽然离开了大理寺衙门,而与官轿同行的,还有骑在马上,身后跟着十余位黑衣捕快的左千户。 周昂带着左千户和十余黑衣捕快穿过了大半个皇城,来到了一个叫东林巷的街道。 在东林巷的尽头,官轿停在了一个挂着吴府匾额的府邸前。 此刻吴府大门紧闭,府中隐隐有哭声传出。 “咚咚咚.......”周昂刚出官轿,左千户便亲自上前叩门。 很快府门一侧打开一个小门洞,一双眼睛看到了左千户。 “啊,是左大人.......”门洞之中传出一个老者的声音,看样子还是认识左千户的。 “速速开门,快去禀报你家老爷,就说大理寺卿周大人来了。”左千户黑着脸说道,催促着老人开门。 门房老人一听大理寺卿,连忙一个激灵,一想到大理寺卿就是自家老爷的顶头上司,立马就将府门打开,并且转身就跑去报信了。 这里自然就是大理寺丞吴侍御的府邸,而周昂在听了左千户的讲述后,便决定立刻来吴府一探究竟。 原本周昂对吴侍御这个人一无所知,不过从左千户的口中,周昂也初步知道了,这个吴侍御也是大理寺中仅有的几个还在真正做事的人了。 可以说如今的大理寺,就是因为内有吴侍御,外有左千户,才勉强维持着它的基本职能。 然而周昂今日赴任大理寺,吴侍御家中就出了命案,这些又未免太过巧合了! 走入吴家后院,周昂就看到吴府上下一片缟素,那些丫鬟仆人尽皆身着素衣,腰间缠着白布。 庭院之中,屋檐之下,也是挂满白幡。 站在庭院中,周昂看到不远处被布置成灵堂模样,他便停下脚步,抬起手来示意身后的黑衣捕快不要再跟来。 而此时那灵堂之中也走出几人,为首之人四十出头,须发皆有些花白,行走间脚步虚浮,看起来魂不守舍。 “下官大理寺丞吴侍御,拜见兴建伯。”那须发皆白的自然是吴侍御,而他身旁的妇人就是他的妇人,除此之外就只有几个丫鬟仆人。 “快快起来,本官今日是来为玉娇小姐上柱香的。”周昂上前扶起吴侍御和吴夫人,吴侍御还能勉强说话,但那吴夫人却是一幅行尸走肉的样子。 周昂口中的玉娇小姐,就是吴侍御唯一的女儿,也是昨夜吴府命案中的一个死者。 其实当左千户提到吴玉娇的时候,周昂就隐约记起了以前自己还住在京城时听到的一些传闻。 吴玉娇因为姿色出众,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这也是吴侍御一直引以为傲的地方。 几年前吴玉娇就定下了一个不错的婚事,好像对方还是一位三品大员的公子,原本这本该是一段佳话,只是后来快要出嫁时,那与吴玉娇有婚事的公子突然暴毙。 此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遇到这种不吉利的事,吴玉娇自然也受到不少流言蜚语。 不过万幸,一年后又一位五品京官的长公子与吴玉娇定下婚事,这婚事也算门当户对,两家人也是立刻就开始准备婚礼。 然而这吴玉娇似乎真有克夫之命,就在婚礼的头一天晚上,那位五品京官的长公子,竟然也暴毙在了睡梦之中。 自那以后,吴玉娇克夫之名可谓京城人尽皆知,不仅官宦子弟对吴家敬而远之,就连一些富商大户也不敢与吴家联姻了。 那一年吴玉娇已经十七岁,而今年吴玉娇已经快二十了,直到昨日命案发生前,她依旧是个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 周昂走入灵堂之中,那堂中已经停放着一口上好的棺材,棺材已经合上,只是还没有封铆钉。 对着棺材和灵位,周昂双手持香,恭敬的三鞠躬。 周昂行礼之时,无论是吴侍御夫妇,还是吴府丫鬟仆人,都向着周昂跪拜回礼。 毕竟周昂身份尊崇,他来亲自上香,便是吴家莫大的殊荣,这等大礼吴家人可不敢坦然接受。 将香烛插在炉鼎之中,周昂微微叹了口气,而后看着吴侍御问道:“顺天府可派人来过了?他们怎么说的?” 周昂口中的顺天府,便是京都的地方衙门。 因为京师地位特殊,所以这里不设县,这里最基层的行政机构,就是顺天府。 而且顺天府尹比起一般的州府府尹还要官高一品,乃是正四品的文官。 “回禀大人,昨日半夜案发时,顺天府的推官便带着衙役来了。那恶人潜入家中,先是杀了玉娇外屋的丫鬟春梅,而后欲对玉娇不轨,在玉娇挣扎之中,那恶贼唯恐行迹败露,便一刀割断玉娇脖颈,从刀口的痕迹来看,凶手是一个惯犯,而且还身怀不俗的武技,玉娇是因失血过多而亡......可怜我这苦命的女儿啊!”吴侍御艰难的起身,而后一脸悲痛的答道。 吴侍御常年在大理寺为官,对于案件推理并不陌生,当他看到吴玉娇房中情景,还有吴玉娇的死状时,就已经推测出了案发过程。 “吴大人请放心,你是我大理寺的官,这案子本官管定了,玉娇小姐的冤情,本官一定替她讨回公道。”周昂斩钉截铁的说道,看样子是打算亲自插手这个案子。 其实当周昂听到左千户讲述案情时,心中已经无比愤怒了。 他初到大理寺,自己下属家里便发生了如此惨案,不管是不是巧合,如果周昂连这个案子都破不了,那他这个大理寺卿也就毫无威信可言了。 “左千户。”下一刻周昂又叫到左千户的名字。 “属下在。” “替本官给顺天府传句话,让他们将此案的卷宗移交大理寺,这个案子本官亲自接手了。”周昂不容置疑的说道,当即便开始布置起来。 “遵命!”左千户躬身领命,便立刻去了顺天府。 “大人恩情,属下铭感五内,此生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吴侍御见周昂态度坚决,为自己女儿的命案如此上心,当即便大礼叩拜。 吴侍御心中也很清楚,这种敢在天子脚下入府杀人的案件,一般的官差根本办不了,就算他是大理寺丞,若没有朝中大佬在背后支持,这个案子恐怕最终也只会不了了之。 周昂的态度,便是对吴侍御最好的收买,而吴侍御为了给女儿报仇,也必须死心塌地的追随周昂。 “快快起来,这都是本官应该做的,不过眼下本官倒是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吴大人见谅。”周昂再次扶起吴侍御,而后有些为难的开口。 吴侍御看着周昂,似乎也猜到了周昂想要干什么,而后一咬牙问道:“大人但说无妨。” “本官想要亲自开棺验尸。”周昂低声的说道。 按理说吴玉娇的尸体已经被顺天府检查过,如今棺盖也已经合上,再开棺就不吉利了,但是周昂深知尸体上会有许多线索,而这些线索只有自己亲眼所见才最为清晰,所以才提出了这个看似不近人情的要求。 “好,为报玉娇血海深仇,就再开一次棺。”几乎只是片刻,吴侍御便做出了决定,他咬着牙艰难的同意了。 “女儿啊......你怎生得如此命苦啊!”吴夫人越发悲痛,一声悲呼后竟然晕死过去。 “快扶夫人下去。”吴侍御连忙吩咐丫鬟。 周昂看着吴夫人被搀扶下去,而后走到棺材首部,他看了一眼吴侍御,而后将右手放在了棺盖一角。 吴侍御感受到周昂的目光,先是重重的点了点头,而后一脸不忍的转过头去。 下一刻吴侍御就听到,棺盖发出推动的声音,一想到棺材中女儿那惨死的样子,吴侍御也是老泪纵横。 然而下一刻,吴侍御却听到,周昂无比愤怒的声音在灵堂之中响起。 “好大的胆子.......”周昂的声音无比阴沉,那每一个字都仿佛一道道利刃在令堂之中激射,竟让人不由得一颤。 吴侍御甚至能听到周昂紧握双拳,关节劈啪作响的声音。 他有些不解的看向周昂,然而吴侍御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的愤怒可以达到这种程度。 只见此刻周昂双目之中杀意显露,那一身紫色莽龙袍无风自动,整个灵堂之中气温都仿佛陡然降低。 然而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京都上方的虚空之中,代表着王朝气运的气运金龙一副萎靡的样子盘踞不动,在气运金龙的周围,还有一只只传说中的神兽盘踞,而这些神兽同样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气息也同样萎靡不振。 不过忽然间,代表着王朝法兽的獬豸,猛然四蹄立起,那四蹄之下升起四团祥云,原本紧闭的双眼也陡然睁开。 下一刻,这只浑身漆黑,额间长着一支独角的麒麟法兽,张开那血盆大口,朝着四方发出一阵阵惊心动魄的嘶吼。 吴侍御惊疑的看向棺材之中,他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周昂忽然如此愤怒? 然而当吴侍御也看向棺材中时,他也是瞬间怒火攻心,眼前一黑直接晕死过去。 吴侍御最后只看到,棺材之中,自己女儿的头颅竟不翼而飞,那无头尸身看起来无比凄惨! 第75章 秀儿登门 等吴侍御醒来之时,吴玉娇的棺材已经被合上,而周昂则背对着吴侍御站在棺材旁。 “这半年来,玉娇与什么人有过接触?她去过什么地方?可有什么可疑之处?你好好想想,给本官一一道来。”感觉到吴侍御已经醒来,周昂声音平静的问道。 此刻的周昂已经没了先前的愤怒,但整个人看起来却越发不近人情,仿佛只是一个冰冷的雕像。 “这半年来玉娇少有出门,因为那些事情,玉娇更没什么朋友,她也就终日在屋里写写字作作画,只是上个月清明外出一次,那一次也有丫鬟仆人同行,只在城西踏青便回府了,也不见有什么异常的。”吴侍御心中依旧悲愤不已,不过他终究是一家之主,此刻也只能强忍着悲愤回忆起女儿半年来的点点滴滴。 “玉娇小姐遭此厄运,吴大人也要节哀顺变,这件事本官会一查到底。这具尸体你们暂时不要下葬,我已在尸身上下了一道禁法,可保尸身数月不腐。我就先告辞了!”周昂闻言也未作表示,只是丢下几句话,而后就告辞了。 “属下送送大人。”吴侍御强忍着悲痛在前面引路。 很快周昂便离开了吴府,此刻左千户也从顺天府返回,手中还拿着一沓卷宗。 坐在官轿之中,周昂没有去翻看顺天府的卷宗,而是在脑海中不断盘算着。 当周昂看到吴玉娇的无头尸体时,竟然从那尸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丝残留的阴魂气息,而且周昂可以确定,那阴魂气息不是刚死的,而是那种有着极深道行的阴魂。 也就是说,不管吴玉娇是不是被人杀死的,但她的死肯定与阴魂有关,而她的头颅不翼而飞,很可能就是阴魂作案。 周昂愤怒的不是吴玉娇的惨状,也不是一个命案还牵扯出阴魂作案,他真正愤怒的是,堂堂天子脚下,这天天理昭昭之下,竟然有阴魂来干扰阳世。 “阴阳各行其道,若有不开眼的东西,真要将手伸到阳世中来,到时候本官便连这些东西一起审了!若不怕死?本官就让你们再死一次......”官轿之中周昂紧紧的拽着卷宗,今日吴玉娇的案件,可以说彻底激怒了他。 大理寺衙门之中,周昂身为寺卿,自然有最好的也是最宽敞的办公之所,除了重要的大事需要在正堂处理,一般的公务也就在这。 此刻房间之中只有周昂和左千户两人,至于其他大理寺官员,周昂知道这些人靠不住,也就暂时听之任之了。 “吴玉娇被杀一案应该是人为的,而且很可能就是冲着本官来的,凶手应该还在京城附近,找到凶手的线索,但是不要打草惊蛇。”周昂声音低沉的吩咐道,如今他在大理寺能用的也只有一个左千户。 “属下领命,不管凶手在天涯海角,属下也能找到他。”左千户抱拳领命,作为大理寺第一办案高手,这一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左千户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立刻就离开了大理寺,用他自己的手段和办法去追查杀害吴玉娇的凶手了。 而周昂又在大理寺待了片刻,最后一幅无聊的样子回家了。 今日周昂也在大理寺待了小半日,但是除了一开始在大堂见过那些大理寺官员,其它时候这些人都默契的没有出现在周昂面前。 甚至这些人也没有什么请示,也没有什么需要周昂这个寺卿批示的公文送来。 似乎周昂这个大理寺卿,在大理寺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周昂知道这一切都是这些人故意为之,表面上对自己恭恭敬敬,实际上完全当自己是空气。 对此周昂也是不动声色,这些人在大理寺经营了许多年,关系也是盘根错节,如果此时周昂稍有冲动,也就正好落在了这些人的圈套中。 周昂的官轿落在府门之前,他缓步迈上石阶,而府门处管家周慎早已恭候。 周慎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不过周昂走出几步,忽然停下了脚步,而后转头看向了对面王太常的府邸。 周昂看着王太常的府邸,隐约能听到府中传出年轻男女追逐打闹的声音,听到这声音,周昂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而后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准备一份厚礼,明日我与夫人去对面拜访一下王太常。”周昂只停留了片刻,而后继续转身向府中走去,不过一边走一边向周慎吩咐道。 “老奴明白了!”周慎只是跟在周昂身后躬身应下,别的也不再多问。 很快周昂就来到了后院,此刻姜小昙正无聊的望着天空,见到周昂回来,立刻兴高采烈的跑向周昂。 “这么早就回来了?还以为衙门里事多,又是半夜都不回来呢?”姜小昙故作埋怨的说道,对周昂能这么早回来倒是很高兴。 “我这大理寺卿可清闲得很,压根就找不到事做,我想与其浪费时间在衙门枯坐,还不如回来陪陪我的小昙儿。”周昂一脸笑意的看着姜小昙,旁若无人的与姜小昙开起了玩笑。 听到周昂的话,姜小昙瞪了一眼,而后故作生气的说道:“都是一家之主了,还没个正经?可是衙门有事让你不顺心了?” 姜小昙与周昂灵魂相连,有些话即便周昂不说姜小昙也能感受到,虽然周昂表面看起来轻松,但姜小昙知道周昂今天遇到了不顺心的事。 “不谈这些,我们来京城也有两日了,却还没有带你逛逛这京城,今日时候还早,我们便出去逛逛,另外这京城可是也有不少的美食哦!”周昂摇了摇头说道,不愿与姜小昙谈及那些烦心的事,而是主动提出了带姜小昙出去逛逛。 周昂与姜小昙每到一处,观美景品美食几乎成了必做的事,即便以后要长居京城,周昂也没有忘记这个优良的传统。 “那好啊......京城都有什么好吃的?”姜小昙激动地一下拽住周昂胳膊,迫不及待的问道。 “要说京城最好的吃,莫过于烤鸭、富贵鸡、黄焖鱼翅、豆糕面这几样了。”忽然一个声音从院外传来,却不是周昂开口说的。 听到这声音周昂神色一变,姜小昙也是好奇的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精致的彩色衣裙,长发飘飘正款款走来。 “家主.....这位小姐说是你的.......老奴拦不住......”少女身后管家周慎一脸惶恐的解释着,好像这少女是不请自来,硬闯进来的。 “没什么事了,你们下去吧!”周昂对管家挥了挥手。 周昂的目光一直落在迎面走来的少女身上,等到少女走近,距离周昂只有不足一尺的时候,周昂才缓缓的开口说道:“周三小姐总是喜欢给人意外啊!” “啊......你就是秀儿妹妹?”听到周昂称呼对方为周三小姐,姜小昙一脸激动的上前一步,直接拉着少女的手问道。 这个突然闯入的少女,自然就是周昂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周秀儿,只是周昂也没想到,周秀儿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嫂嫂长得可真美,真是便宜了我这不解风情的二哥。”周秀儿依旧是那副古灵精怪的模样,一开口就埋汰起周昂来,不过这话落在姜小昙耳中,却是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子越发喜欢。 “别理他,你二哥这人就是死要面子,别看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在郭北县的时候,他可没少跟我提起你。”姜小昙很自然的拉着周秀儿的手,却在此时结结实实的拆了周昂的台。 周昂看到这姑嫂二人一唱一和,才一见面就把自己夹在中间调侃,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第76章 京城二傻 周昂的兴建伯府规格极高,在后院中还有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之中种着莲花,每到夏日便有一种身处江南园林的感觉。 此刻周昂三人正坐在凉亭之中,乘着晚风赏着满池荷花。 “二哥真是了不起,才半年时间,就做到了大理寺卿,还是世袭罔替的兴建伯,如今更是自立门户,而今再叫你二哥,我倒是有些高攀了。”周秀儿端着茶杯,目光落在那些摇曳的荷花上,语气没了先前那般古灵精怪,而是显得有些惆怅。 “这些日子,你过得可还好?”周昂言语轻柔,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对周秀儿说话。 以前的周昂,总是在自己这个妹妹面前表现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那时候周昂的内心实际是自卑的,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这个妹妹给的,可他心中的高傲又不愿让自己低头,所以一直没有给周秀儿好脸色。 可如今周昂身份地位已经完全不同了,更关键是他的心境和以往完全不同了,此刻他才真正的像一个兄长一样关心自己的妹妹。 “不好!”看到周昂的样子和说话的语气,周秀儿忽然有些眼眶微润,而后好像赌气一般的吐出两个字。 看到周秀儿的样子,姜小昙连忙上前拿起她的手,安抚着说道:“妹妹可是受什么委屈了?告诉嫂嫂,我和你二哥去为你讨回公道!” 周昂没有说什么,不过却盯着周秀儿,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 看到周昂如此郑重的样子,周秀儿终于破涕为笑,而后同样有些郑重的说道:“不说这些了,今日小妹特为二哥而来。” “为我?”周昂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周秀儿的意思了。 周秀儿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说道:“对,二哥初掌大理寺,应该已经感觉到处处受制了吧?然而大理寺还只是小事,相信凭二哥的手段要不了多久就能尽在掌控,但是朝堂之上才是真正的凶险,小妹今日来就是提醒二哥,有人要在朝堂上向二哥发难了!” 听到周秀儿的话,周昂还神色如常,倒是姜小昙一脸怒意,她可没有周昂那么深的城府,作为一个妖仙,在她的眼中只有朋友和敌人两种分别。 是朋友就以诚相待,是敌人就该斩尽杀绝! “如此机密的事,秀儿都能提前知道,看来你身后的那位果然不简单。上次分别我就心中好奇,那位究竟是谁?”对于周秀儿的提醒,周昂其实心中已有准备,但是这让周昂更加好奇周秀儿身后之人的身份。 要知道上次赴任郭北县时,周秀儿送给自己的那种人字墨宝至关重要,可以说没有那墨宝周昂根本走不到今天。 而那种东西,应该不是出自太原周氏这种武人世家,而以周秀儿的身份,就算太原周氏真有,她也不可能从拿得到,也就说明周秀儿背后另有其人。 “兰台令......”周秀儿这次没有隐瞒,而是一字一顿的说道,目光也是大有深意的看着周昂。 而当周昂听到兰台令这三个字时,心中顿时豁然开朗,至少周秀儿身上的疑惑便都说得通了。 兰台令其实是一个官职,不过这个官职并非大宁朝首置,而是自人类建立文明,形成政权开始,便有了兰台令这个官职。 因为一个文明的传承,最重要的就是承载知识的书籍,而兰台这个地方就是最早管理书籍的地方,而执掌兰台的便是兰台令。 传闻兰台令不仅执掌典籍,而且拥有与人道气运沟通的能力,甚至掌握着一些寻常人难以理解的手段。 兰台令似乎是一个没有品级的官职,同样也很少有人知道兰台令究竟是谁在担任? 这是一个不随王朝更替而改变的无比神秘的机构,仿佛镜中花水中月,却又实实在在存在的。 周昂得到的那张人字墨宝蕴含浩然正气,而兰台就是最合理的出处。 “你能得兰台令赏识,也是你的造化,若你在定西侯府住的不开心了,就来我这住住吧,你嫂嫂一人在家有个伴也好!”周昂也为秀儿能与兰台令扯上关系而高兴,但是作为一个兄长,他也希望从今以后自己可以为秀儿做些什么。 “二哥又错了,我的造化可不是机缘巧合认识了兰台令,我的造化在你,而且这可不是我说的!”周秀儿又变回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她摇着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说道,一副故作高深的模样。 “随便你了,反正只要你愿意,兴建伯府就是你的家。”周昂瞪了秀儿一眼,而后随口说出一句。 不过这句话虽然说的随意,却是周昂给出的承诺。 “好了,秀儿妹妹难得来一次,今晚就别走了,陪嫂嫂说说话。”见气氛有些微妙,姜小昙这个嫂嫂连忙出来圆场。 周秀儿也是莞尔一笑,而后说道:“今夜就不了,小妹还有事要回去,过几日我再来陪嫂嫂,到时候小妹还可以带嫂嫂去逛京城呢。” “好啊,那可一言为定了!”姜小昙高兴的说道。 周秀儿在伯爵府吃过了晚饭便离开了,而后姜小昙才一脸忧心的问道:“秀儿妹妹说的事可大意不得,要不要将贺康他们找来商议?” “不必了,朝堂之事贺康他们暂时帮不上忙,这几日就先让他们好好休息。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你夫君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周昂目光深邃,似乎心中也有无数思量,倒是对即将要面对的朝堂斗争显得信心十足。 见到周昂如此自信,姜小昙也算是放心了,虽然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姜小昙不懂,但她坚信周昂只要心中有数,那就一定没问题。 “对了,听管家说明日我们要去王太常府上拜访,这是准备的礼单,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要改的地方,以前我也没做过这些。”姜小昙拿出一张红色礼单递到周昂跟前,上面就是明日准备送给王太常的礼物。 姜小昙其实也很好奇,为何京城那么多官员,周昂第一家拜访的就是王太常? 两家人虽然是门对门,但是这几日也是大门紧闭互不往来,按说就身份地位而言,也应该是王太常先来拜访周昂这个兴建伯才对。 周昂只是瞟了一眼礼单,便开口说道:“这种事情你拿主意便可,我就不用过目了,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先去拜访王太常家?” 姜小昙点了点头,而后将礼单收起。 “因为我想去见一个人啊!”周昂有些古怪的笑了起来,那笑容之中还有些自嘲。 “见谁?”姜小昙顿时又好奇了起来,她与周昂朝夕相处也快大半年了,只听周昂提起过秀儿,却从没见周昂提起过其他人。 周昂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而后有些故作神秘的说道:“你可知京城二傻之说?” 姜小昙一头雾水,茫然的摇了摇头。 “这京城有二傻,一傻是木头,二傻是呆瓜。”周昂摇头慌脑的说着,讲的好像是一句俗语。 姜小昙一听木头,便想起周昂曾说,他好像就是被人称作周木头。 而后姜小昙手指着王太常家的方向,似有所悟的问道:“难道王家的?” “对,这一傻就是我周昂,人称周木头,二傻正是王太常之子王元丰,人称王呆瓜。”周昂依旧一脸自嘲的说道。 “噗......哈哈哈哈......可要笑死我啦.......”周昂话音刚落,姜小昙就笑的前俯后仰,那笑声更是在书房久久回荡,许久都未停歇。 第77章 狐狸小翠 翌日,王太常的府门前早早的就有仆人洒扫,自然是昨日王太常收到了周昂要来登门拜访的消息。 虽然两家门对门的居住,但是要拜访也会提前知会,毕竟大家都是体面人,万一对方不迎接,那站在门口进去不多尴尬? 眼看到了约定的时间,周昂与姜小昙都是盛装走出了伯爵府,他们的身后还有管家周慎和几个仆人,仆人手上都提着礼盒,看起来还是颇为郑重的。 几乎在周昂出府的同时,对面王太常也带着夫人出现在了府门下。 王太常已经年近五十,他的夫人年纪也不小了,两人今日同样身着盛装,对周昂这位如日中天的兴建伯来访也是重视有加。 “兴建伯光临弊府,真是蓬荜生辉啊!”王太常上前几步,远远的就对周昂行礼。 “太常大人客气了,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既是邻居就该时常走动,前两日诸事缠身,今日方有时间来拜会太常。”周昂客气的回礼,言语谦逊也算给足了王太常面子。 “哈哈.....伯爷说的对,府中已备好酒宴,二位里面请。”王太常也是混迹官场的老人,三言两语就与周昂熟络起来,这门口刚见面,就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走入王家府邸,周昂发现这里比他的伯爵府小了不少,不过装饰的也算精致,而且似乎刚进行了一次大扫除,看起来整洁干净。 王太常虽然也是三品大员,可毕竟比不上周昂这个伯爵,府邸的规制也有严格的规定,再加上太常寺本就是一个清水衙门,王太常也算是位高而权低,从这府中布置倒也能看出一二。 太常寺主管宗庙祭祀和礼仪庆典,说到底只是一个服务机构,所以并无什么实权。 而周昂之所以来拜访王太常,除了想见王元丰一面外,与王太常拉近关系也是目的之一。 正应为太常寺是清水衙门,而这个位置上又需要一位办事谨慎细致,并且熟悉礼仪典章的人物,所以王太常是少有的身居高位,却又不属于任何派系的官员。 王太常在前,周昂紧随其后,后面便是王夫人和姜小昙,一路上几人也是有说有笑,气氛倒是很融洽。 宴会的地点在王府的后院花厅,穿过了一道回廊,便来到了后院较为开阔的地方。 这里种植了一些树木,还有石桌石凳,看样子是王太常一家平时闲坐的地方。 “咻......”就在几人行走间,周昂忽然感觉一侧有什么东西呼啸而来,不过他也是眼疾手快,几乎下意识的伸手就在空中接住一物。 周昂朝手中一看,却是一个竹编的圆球,上面还缠着彩带,与蹴鞠所用的筑球有几分相似。 王太常和王夫人自然也看到了周昂手中的筑球,两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王太常更是低声的说了一句:“逆子!” 下一刻周昂看到,从院子的另一个门洞中跑出两人,这两人一边跑一边笑,似乎正是来寻找筑球的人。 看着这对突然出现的男女,王太常和王夫人脸色更加难看。 “哈哈,小翠你追不上我,谁先找到球今晚就睡床上,找不到的就睡地板。”那一男一女远远的跑来,前面的年轻男子一边跑一边向后面的女子喊道。 听到这两人的对话,王太常一张脸都拧在了一起,今日周昂来拜访,眼前这一幕可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这一男一女自然就是王太常之子王元丰和儿媳小翠,不过这两人都不是让人省心的主,王元丰本就痴痴呆呆,加上一个生性跳脱的小翠,这两人随时都将王府弄得鸡飞狗跳。 周昂和姜小昙也看到了王元丰和小翠,当看到王元丰时还好,但看到小翠时,周昂和姜小昙都是眉头一皱,姜小昙更是下意识的走到周昂身旁,一脸警惕的看向小翠。 “咦,家里来客人了,是他捡到球的,今晚我们一起睡地板吧!”王元丰最先跑到周昂跟前,当看到周昂拿着球时,顿时一脸的沮丧。 “嘻嘻,谁和你这傻子一起睡地板啊,我可以睡房梁。”王元丰身后的小翠也是旁若无人的说道,两人对话仿佛三岁的稚子,让了听了忍俊不禁。 “唉......家门不幸啊......倒是让兴建伯见笑了,还不快带少爷和少夫人下去?”王太常一脸的无奈,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对周昂说道,而后又吩咐下人将王元丰和小翠带下去。 此刻小翠也走到了周昂身前,她下意识的看向周昂手中的筑球,脸上还挂着天真灿烂的笑容。 不过下一刻小翠目光瞟到了一旁的姜小昙,顷刻间小翠仿佛被雷击中一般,整个人呆若木鸡,眼神之中竟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啊.....对不起,我和元丰不知道家里有贵客,唐突了贵客实在失礼,元丰我们走.......”小翠神色惶恐,连忙对着周昂和姜小昙一拜,竟然不复先前的天真洒脱,倒是变得礼数周全起来。 看到小翠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王夫人和王太常都是松了口气,至少此刻眼前这傻儿媳还算知道礼数,至少也算有些补救。 小翠拉着一脸茫然的王元丰就准备离开,只字不提还被周昂托在手中的筑球。 “慢着。”就在小翠拉着王元丰转身之时,周昂却忽然开口了。 听到周昂的话,小翠身子一顿,倒也老老实实的立在原地。 “想必这位就是元丰吧?我与你可是神交已久,也不知你何时成亲的?”周昂依旧托着筑球,一脸笑意的说道。 听到周昂的话,王元丰立刻转过身来,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周昂,而后满脸天真的问道:“我们认识?可我们也没有一起玩过啊?” “呵呵,让兴建伯费心了,小儿两月前刚刚成亲,这是儿媳小翠,这婚礼就在府中草草举行了一下,倒是没有对外宴请宾客。”王太常连忙上前解释道。 王元丰痴呆,小翠憨直,这两人若放外面只是徒增笑柄,王太常虽然让两人成婚,却也只是在府中草草拜了堂,这也是王太常最不愿意提及的事。 “我叫周昂。”周昂没有理会王太常,而是一脸笑容的看着王元丰,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哈,我知道了.....你就是木头哥?”听到周昂道出名字,王元丰顿时面色一喜,却是说出一句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话。 “噗.....”姜小昙实在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王太常和王夫人则羞愧的转过头去,只能唉声叹息。 周昂与王元丰合称二傻,这是京城人尽皆知的,可是如今周昂已经是如日中天的兴建伯,而王元丰还是那个王呆瓜,这让身为父母的王太常和王夫人无地自容。 “其实元丰有贵人之相,只是还未开窍罢了,太常大人就等着元丰一鸣惊人吧!”周昂对着王元丰点了点头,也不知是有意给王太常台阶下,还是真的看透了王元丰。 “你叫小翠?”紧接着周昂又看向了小翠,不过在周昂开口问小翠时,他将手中的筑球轻轻抛起,一共抛了三下,而后往前一递,打算还给小翠。 小翠低着头接过筑球,连忙说道:“小翠惊扰了贵客,实在抱歉!” 说话这话后,小翠就拉着还一脸傻笑的王元丰飞快的离开了,一路上王元丰还嚷着问小翠为什么不再玩会,而小翠却不再作声。 “让伯爷见笑了,里面请。”王太常长舒了一口气,而后继续引领周昂前往花厅。 随后周昂和姜小昙在王家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席间也是宾主尽欢,甚至周昂隐晦的提及了一些朝堂之事,王太常都给出了积极的回应。 周昂知道,王太常愿意回应自己,说明王太常并不排斥自己,虽然还不至于让王太常与自己在朝堂上结成同盟,但应该也会给予一些帮助。 辞别了王太常,周昂和姜小昙返回府邸,随后两人哪里也没去,就在书房之中读书写字,也算难得的清闲了一天。 而王太常和王夫人,则是习惯性的躲在墙院后,看着另一端王元丰和小翠嬉戏打闹。 只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这两个平时让人不省心的小夫妻,今日却是安静了不少,尤其是小翠更是许久都不说一句话。 “那兴建伯今日到府,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老爷真的决定要投靠兴建伯?这位虽然如日中天,但朝中势力毕竟单薄。”王夫人小说的说道,虽然是个妇人,但王夫人也有些见识,今日也看出了周昂的来意。 王太常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许久之后他才有些叹息的说道:“倒也谈不上投靠,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常卿这个位子虽不显贵,却也有不少人盯着,此刻我若再不表明立场,朝廷之上就再无我立足之地了。我如履薄冰的为官数十年,若要选择自然也要轰轰烈烈的做一番事业,太子已有仁君之相,兴建伯也是年少有为,或许大宁朝的气象真能在他们手中改变!” 景安帝在位十五年,他最大的本事就是维持现状,所以在在景安帝一朝,王太常可以稳坐这个位置,但是一旦皇位更替,不管是谁上位,像王太常这样的人肯定都是第一个出局的。 周昂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来找王太常,并且有信心拉拢王太常。 兴建伯府的书房一直亮着烛光,直到打更的响起了三更的声音,周昂和姜小昙依旧在书房之中。 不过随着三更到来,一只雪白的小狐狸忽然出现在王太常府邸的房顶上。 那小狐狸几个跳跃,从屋顶跳到院墙上,而后在空中不断跳跃,又落在了周昂府邸的房顶。 顺着房顶和屋檐,小狐狸最后落在了周昂的书房之外。 房门被小狐狸推开一个缝隙,那小巧的身影从门缝中挤入。 小狐狸迈着步子,一步步的向周昂和姜小昙走去,行走间慢慢的直立起身子,下一刻竟变成了小翠的模样。 第78章 上朝 “你这小狐狸倒是守时。”姜小昙看着小翠,一脸玩味的说道。 “翠云山小翠,拜见妖仙前辈,拜见兴建伯!”小翠屈身一拜,先是拜的姜小昙,而后才是周昂。 当小翠第一眼看到姜小昙时,就感受到了姜小昙妖仙的气息,在妖族的世界里,实力就是身份和地位,小翠眼中周昂这个兴建伯也远远比不上姜小昙这个元神大妖。 “翠云山?那是什么地方?”周昂听到小翠说来自翠云山,便好奇的问道。 “那是我们狐族聚居之地,不过伯爷请放心,我们都是遵守秩序的狐狸,从不主动害人的。”小翠低着头解释道,可能是心中担心,便又补充了一句。 “你也放心,本官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迂腐之人,不会打扰你与王元丰的生活。只是见你虽有妖气却并无戾气,想提醒你一句,王元丰是大贵人,你与他结成夫妻,实际上会欠下他的大因果,只怕将来你还不起啊!”周昂一脸笑意的看着小翠,他将筑球抬了三下,就是要小翠三更来见他。 “啊!那呆瓜还是大贵人?可是我本来就是到王家报恩的啊,怎又欠了他的?”小翠闻言面露惊容,一脸不解的问道。 她敢来见周昂,其实也并不害怕,因为他看到这位兴建伯的妻子居然是一位妖仙,至少自己是妖怪的身份不会被他们看轻。 “报恩?他与你有什么恩?”周昂有些好奇的问道,他原本以为,这狐狸小翠是看中了王元丰的大气运,却没想到已经是王家有恩在先。 小翠见周昂和姜小昙并无恶意,神色也轻松了不少,而后随口说道:“我奶奶二十年前遇到化形天劫,本来那一次是渡不过的,不过正巧遇到了现在的公公在翠云山读书,奶奶悄悄的躲在了公公的书桌下,那天劫就被公公的气运给抵消了。奶奶说这是欠王家的,后来元丰生性痴呆找不到老婆,奶奶就让我嫁给元丰做妻子,不过奶奶说了,我与元丰只需做五年夫妻就可,到时候我还能回到翠云山继续修行。” 周昂听了小翠的讲述,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起来,而后一脸不悦的说道:“自己欠的因果却要后辈来还,殊不知这样只会引来更大的劫数,你这奶奶恐怕会害了你们整个翠云山狐族了。” “啊?伯爷可别吓我,真的会这么严重?”小翠闻言一脸担忧,显得有些害怕。 “是啊,她们也并未作恶,不至于劫数波及整个狐族吧?”就连一旁的姜小昙都有些不解,她倒是觉得小翠和王元丰成亲,也算是报恩了。 周昂摇了摇头,而后认真的说道:“当年王吉以气运为你奶奶化解了天劫,即便如此他后来依旧能位居三品大员,可见他原本的气运该是何等庞大?如此代价可不是你与王元丰做五年夫妻就能还的。而且我刚才已经说了,王元丰是大贵人,你与他做五年夫妻,可不是你报恩,而是你又欠了他!” “我天天陪个傻子玩,还会欠他的?这不可能!”小翠连忙摇头,她与王元丰朝夕相处,可没发现王元丰有什么特别的,所以她无法相信周昂的话。 “信不信由你,我也言尽于此,倒是希望你们以后能夫妻和睦。”周昂不以为意的说道,也没有与小翠继续解释了。 “没什么事,小翠就告辞了!”见周昂有意让自己离开,小翠也是躬身一拜告辞。 等到小翠离开,姜小昙才一脸不解的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们看不出来王元丰有什么特别,不过我倒是看出来了,那王元丰竟然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只是如今心眼被蒙蔽,待到有朝一日他七窍通畅,他的成就恐怕难以想象。你说小翠一个狐女,何德何能与王元丰结为夫妻?”周昂小声的说道,神色之中也多有无奈。 “这......世间竟然真有七窍玲珑心的人?”姜小昙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她虽然对周昂深信不疑,可也深知七窍玲珑心乃是千年难遇的。 传闻中,生有七窍玲珑心的人,那便是天生的圣人,这七窍感应天地,不仅可以破除一切幻象,更是万法难以加身。 如果要杀七窍玲珑心的人,也只有寻常人,用寻常刀剑才能做到。 小翠与王元丰之事,周昂也只是点到即止,毕竟那是人家家事,不管发生什么样的结果,周昂都不至于直接插手。 第二日周昂干脆连大理寺都没有去了,就在家中宅了一日,而左千户依旧在追查吴玉娇一案,现在也不知身在何处。 这平静的一日很快便过去了,不过接下来的日子便注定不会平静了。 天还没亮,周昂的卧室里就亮起了烛光,姜小昙正在为周昂穿戴着衣冠,比平日里更郑重了不少。 “可还记得我在郭北县时对你的许诺?有朝一日便是我高居一品,也还要你为我更衣,这一日终究没有等太久。”周昂很是享受的让姜小昙为自己更衣,不禁又想起了初到郭北县时的情景。 “今日朝堂之上必是明枪暗箭无数,亏你还有心思说这些!”姜小昙伸手在周昂额间轻轻一点,有些娇嗔的说道。 大宁朝五天一次小朝会,每月一次大朝会。 小朝会三品以上京官都要参加,大朝会则是五品以上全部到场,而今日就是五日一次的小朝会,也是周昂这个大理寺卿第一次上朝。 “一场朝会而已,安心在家等我,我的伯爵夫人!”周昂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还轻轻的在姜小昙额间一吻。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姜小昙也是一愣,不过还没等姜小昙回过神来,周昂已经迈步走了出去。 “起轿!”很快府门外传来管家周慎的声音,姜小昙愣愣的望着皇宫方向。 虽然周昂让她安心,可作为一个妻子,她的心中依旧难免担忧。 周昂的官轿稳稳的落在太极门外,这里就是进入皇宫的第一道门户,因门外广场是按阴阳太极的图案修建而成,因此便有了太极门的名称。 传闻这大宁皇宫修建之时,也是得了风水高人指点,这太极广场便是取生生不息之意,而整座皇宫也是一个巨大的风水大阵。 周昂下了官轿,他放眼望去,前面的太极广场上已是人头攒动,即便今日只是小朝会,可这三品以上的京官也有五六十人之多。 这些人身着朝服,远远看去一片大红,倒是有些气象。 三品以上都是大红朝服,唯独补子上或飞禽或走兽,区分着文武。 周昂缓步上前,心中默道:“好一群衣冠禽兽!” 第79章 弹劾 “哟,这不是兴建伯吗?兴建伯这是第一次上朝吧?下官这厢有礼了!”周昂没走出多远,迎面便有一个补子上绣着孔雀的三品文官大声的吆喝着。 此人声音极大,好像生怕旁人没听见一样,显然他的效果也是很明显的,下一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周昂。 “见过诸位大人!”周昂感受到无数目光汇聚到自己身上,便停下脚步对着人群施礼。 人群之中最低也是从三品的官员,就官职而言与周昂相差也不大。 这些人有的拱手还礼,有的只是微微点头,更有甚者撇过头去,装作没看见一般。 “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周昂起身,又看向先前主动上前那人,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问道。 “下官户部侍郎,李尚来”这人对着周昂正式一拜,口中报出自己的官职和姓名。 “原来是李大人,久仰久仰!”周昂也是正式的回了一礼,脸上堆着灿烂的笑容。 对这个名字很有特色,官职也不低的户部侍郎,周昂可是早有耳闻,甚至可以说还颇为忌惮。 因为这位户部侍郎,可不仅是朝廷的三品大员,他更是吏部尚书李长善的长子,文官淮西党的二号人物,在淮西党中扮演着军师智囊的角色。 而且李尚来为人圆滑,手段也是高明,在户部只做了一年侍郎,如今已经基本架空了现任户部尚书,几乎成为实际上的户部掌控者。 “咚.....咚......”几道鼓声忽然想起,声音是从皇宫之中传来的。 听到这鼓声,太极广场上的官员们都不再交头接耳,而后竟默契的排好队列。 下一刻太极门宫门缓缓打开,这些身居高位的官员们缓缓的步入其中,次序井然也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兴建伯请!”李尚来微微躬身一引,示意周昂先行。 周昂也不客气,便走在了李尚来的前面。 这入金銮殿的顺序倒没有严格规定,也没说按品级要谁先谁后,真正体现身份地位的,还是金銮殿中站立的班次位置。 自然越是靠近龙椅,离皇帝越近的位置地位越显赫,而官职靠后的也就站的靠后些。 周昂跟着人群很快便来到了金銮殿,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上一次科举得了最后一名,也来过一次。 不过那一次周昂只能站在殿外,却是连进殿的资格都没有。 “兴建伯这边请,陛下说伯爷第一次上朝,特命老奴来为伯爷引路。”周昂刚走上皇极殿的石阶,便有一个老太监来到周昂身边。 “有劳公公了。”周昂小声的说了一句,这皇极殿禁止喧哗,就连大声说话也是不敬。 很快老太监便领着周昂走入皇极殿,直接将周昂带到了人群的最前方,而后指着一个空地说道:“伯爷以后就站这里吧。” 周昂对老太监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他指的地方,可这一看之下,周昂不由的微微皱眉。 因为这个位置,竟然还在六部尚书前列,虽说他有兴建伯的身份,可这也无异于将周昂夹在火上烤啊! “看样子皇帝是要我一来就与百官为敌,倒是真看得起我啊!”周昂心中感慨,却也很自然的站在了一众官员前列。 好在这个地方也不是只有周昂一人,在他的左侧,还有两个身着紫袍,补子上分别绣着仙鹤和狮子的一品大员。 这两人身穿紫袍,加上补子上的图案,周昂看一眼便知道,这二人应该就是当朝的太傅和太尉。 似乎感受到周昂的目光,两人也是看向周昂,并且微微的点了点头。 太傅和太尉名义上是文官与武官之首,应该一个总领朝政,一个统领军队,但自大宁朝立国以来,这两个位置都只是荣耀,无论是太傅还是太尉,手中一点实权都没有,更像是朝堂上的两个吉祥物。 周昂也回应的点了点头,他还知道这两位吉祥物平时可不怎上朝的,也不知今日怎么的都出现了? “太子驾到。”就在朝臣们安班站好时,从皇极殿的一侧传来一个声音,接着周昂就看到太子从侧门走了进来。 自从上次吴王叛乱开始,景安帝就让太子参与朝会,似乎有意开始培养太子接班了。 太子不能与朝臣们站在一起,他径直走到了御阶之下,面向着殿中朝臣。 周昂目光看向太子,而太子也正好目光与周昂对视,两人都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陛下驾到!”下一刻,又一个太监的声音从皇极殿后方响起,接着周昂就看到景安帝一身冕服的走上了御阶。 “参见陛下!”太子转过身去,连同百官都躬身行礼。 “众卿免礼,有事上奏,无事就退朝吧。”景安帝无精打采的说道,这句话也是他这十几年来每次朝会的开场白。 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景安帝沉迷炼丹,他每日其实比朝臣们都起的早,睡得也比旁人都晚,但他不是拿这些时间来处理政务的,而是用来炼丹。 在外人看来,景安帝恨不得每天朝会上都无事可奏,这样他就可以继续回到千尚阁炼丹了。 景安帝话音一落,皇极殿中顿时异常安静,一时间也没有人出列启奏,周昂也是低着头,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几息就应该有太监出来喊出‘退朝’二字了。 片刻后,皇帝身旁一个中年太监上前一步,眼看就要喊退朝了。 不过就在此时,朝臣之中终于有人说话了。 “陛下,臣有事启奏!”声音是从后方传来的,从位置来看大概是个三品官员。 很快这人就越众而出,周昂也看向了此人,只见此人官服样式与其他朝臣有些不同,那样式和自己身上穿的莽龙袍倒是有些像,只是这人衣袍上绣的不是蟒龙,而是飞鱼纹。 “飞鱼服.....这人就是锦衣卫指挥使卢忠?”看到出列之人的官服,周昂便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锦衣卫指挥使也是正三品武职,不过锦衣卫自太祖成立以来,便特赐飞鱼服,所以他们的官服与一般官员有些区别。 飞鱼纹也是一种四爪蟒的图案,看上去有些像龙,但和皇帝太子,还有周昂身上这种蟒龙有本质的不同。 一见是卢忠出列,大多数官员都面露古怪之色,更有一些露出一脸看戏的表情,连太子看到卢忠也是眉头微微一皱。 锦衣卫原本直属于皇帝,可随着阉党势力不断增强,如今的锦衣卫已经沦为了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吉安的鹰犬,往往卢忠的所作所为,就代表着隐居幕后的曹吉安。 司礼监是内廷机构,但是由于景安帝常年炼丹,所以但凡大臣奏议之事,最后都由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批复,但秉笔太监也只是写下意见,最终还是要掌印太监用印才算审核通过,如果掌印太监认为不可,还有权打回重批。 就是这个原因,使得司礼监掌印太监权倾朝野,有了内相的别称。 不过即便曹吉安权倾朝野,却终究只是内廷宦官,这大小朝会上却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卢爱卿有何事?”景安帝的声音依旧有气无力。 卢忠已经站到了殿中,他对着景安帝躬身一拜,而后抬起头来缓缓说道:“臣要弹劾一人,这人就是大理寺卿,兴建伯周昂。” 卢忠话音一落,大殿之中百官窃窃私语,虽然一些人早有预感,但锦衣卫指挥使一上朝就如此正经的弹劾周昂,多少还是有些让人出乎意料。 “肃静!”御阶之上中年太监拂尘一挥,用声音将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压下。 周昂双手拢在袖子里,低垂着眼帘,站在那里好像快要睡着一般,即便听到卢忠指明弹劾自己,依旧没有半分动容。 第80章 朝堂交锋 “你要弹劾他什么?”数息之后,景安帝的声音再次从御阶之上传来,这一次倒不再是那么有气无力,好像这件事令景安帝都有了几分兴趣。 此刻所有朝臣都是凝神屏气,也是想要听一听卢忠会弹劾周昂什么? “臣要弹劾兴建伯不尊礼数,府中藏有来历不明的女子,而且此女与兴建伯并未成婚,两人却早已同居,外出更是以正妻之礼相待。周昂身为伯爵,其正妻理应受朝廷册封,而今周昂目无朝廷,应该治他大不敬之罪!”卢忠的声音很大,说到后面还隐隐带着愤怒,倒像极了一个维护朝廷威严的忠臣。 不过听到卢忠弹劾周昂的理由,一些人却是暗自摇头,连周昂也是有些轻蔑的瞟了卢忠一眼。 “这阉党竟然只是弹劾我如此小事?不过也不可大意,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手......”周昂心中一番思量,原本开始还有些轻视,不过仔细一想又重视起来。 周昂也是一个很谨慎的人,虽然卢忠弹劾自己的理由有些牵强,但也不敢大意。 卢忠说完之后,景安帝没有立刻表态,而其他朝臣也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一时间没人反对,也没人附和。 片刻后周昂上前一步,仔细的打量着卢忠,而后很平静的问道:“不知这位大人是谁?” 周昂没有开口反驳和解释,反而一脸茫然的询问卢忠身份。 “本官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卢忠一脸正气的答道,那大义凛然的样子,好像势要与周昂这个大奸臣对抗到底。 周昂见状一笑,而后继续不紧不慢的开口:“原来是锦衣卫啊,怪不得连我后宅的事都了解的如此清楚。不过你们的胆子倒是真大,本官堂堂伯爵,你们都能将后宅之事了解的如此清楚,那满朝文武大臣岂不是也被你们监视的密不透风了?” 卢忠先是一愣,他也没想到周昂不解释,反而质问起锦衣卫来了。 而周昂这几句话,不仅问的卢忠一愣,满朝文武更是都变得面色难看起来。 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可是当众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锦衣卫监视百官,让百官连一点隐私都没有,这是所有人都不喜的事情,周昂的一句话,却是让满朝文武一时间都有些同仇敌忾的看着卢忠。 “哼,兴建伯可真会强词夺理啊,锦衣卫监视百官,乃是职责所在,这可是太祖立下的规矩。”卢忠感觉到许多不善的目光看向自己,当即衣袖一甩,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强词夺理?我看卢指挥使才是真的会强词夺理啊!太祖当年设立锦衣卫,为的是查处那些贪官污吏,监视的是那些贪赃枉法之徒,维护的是社稷稳定。太祖可不是让锦衣卫去监视朝中诸公的房中之事啊!你如今口口声声说这些是太祖立下的规矩,我看你这分明是对太祖不敬!”周昂目光逼视着卢忠,却是忽然声音变得严厉起来,而后话锋一转,竟然将一顶大大的帽子扣在了卢忠头上。 大宁太祖创立锦衣卫,目的自然是维护社稷稳定,本意虽然也是监察百官,但是即便太祖也不敢公开说监视百官的私房生活。 这朝中大臣每日与家中娇妻美妾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悄悄话,就算皇帝知道也会拿来公开,有些事情一旦公开,那就是令大家都尴尬的,便是皇帝也不可能做的太过分。 “你.....你这是诬陷!”卢忠这下真的慌了,有些事一旦放在明面,那他就真成了众矢之的,此刻他自然极力否认。 “说到诬陷,我看卢指挥使才是玩的炉火纯青。你口口声声说我那未婚妻姜氏来历不明,可她是金华府郭北县人士,而且我与她早有婚约,那三媒六证尽皆完备,就是那聘书也在我府中,此事早在江南时便人尽皆知。原本我与她早该成亲,只是恰遇吴王叛乱,本官先是平息吴王之乱,而后又奉旨入京,所缺的只是与我那未婚妻举行婚礼,此事我早已上书陛下。而且几日前本官拜见太子,她也是以兴建伯夫人身份前往东宫,世人皆知她就是我周昂之妻,此事陛下和太子都没说什么,你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倒是说三道四,不知道诋毁一个伯爵夫人该是什么罪?”周昂一口气说了下去,脸上也明显露出了怒意。 周昂平定吴王之乱,那一段时间整个江南都是他说了算,不管是姜小昙的身份,还是自己手下那些人的身份,周昂早就完完整整的做足了全套,这些事情上已是毫无破绽。 卢忠被周昂这一套连击问的哑口无言,加上刚才周昂将他放在了满朝文武的对立面,让卢忠也慌了神,此刻只能支支吾吾的,却是无法做出半分回应。 “兴建伯有功于社稷,你说要准备成亲的那个折子寡人也看过了,不知日子定在什么时候?到时候寡人也要送上一份大礼。”终于景安帝开口了,而他这一开口,就等于完全证实了周昂的说法,至少关于姜小昙与周昂未婚同居这件事上,已经没人可以再说什么了。 “臣谢陛下隆恩,日子定在下月十五。”周昂连忙朝着景安帝躬身一拜,口中说出了下月十五这个日子。 “下月十五?”景安帝微微一愣,就连满朝文武也是一愣,因为所有人都没想到周昂会选这样一个日子。 要知道下月十五可不是什么吉利日子,因为下月就是七月,而七月十五就是中元节,也就是所谓的鬼节。 然而这是周昂亲口说出的,虽然世人公认中元节不吉利,但也没有什么规定说那天不能婚丧嫁娶,即便所有人都心中不解,却也不能直接说出来。 随着景安帝开口,此事也算告一段落,一些朝臣对周昂的看法也是有了全新的认识。 至少周昂这个新晋的兴建伯,在应对卢忠的发难时,表现的也是极为老道,可一点都不像个官场新人。 “锦衣卫有锦衣卫的职责,不过此事卢爱卿做的确实有些唐突了,朕就罚你停俸半年,你可有话说?”片刻后景安帝再次开口,虽然景安帝也是定下来卢忠有错的基调,不过这处罚确实有点无关痛痒了。 “陛下教训的是,臣甘愿领罚。”卢忠自然是认罚,谁都知道这种处罚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好了,那无事便退朝吧。”景安帝微微一动,准备着起身离开。 “陛下,臣还有事启奏。”就在景安帝都准备离开时,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突然出现。 而当看到说话之人时,所有人都是神色微变。 因为这说话之人,正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秦瑞,这才是一个真正掌监察弹劾的官职。 看到是左都御史出列,连景安帝眉头都微微一皱,而后又缓缓的坐回龙椅。 这一次不等景安帝开口,秦瑞便继续说道:“臣也要弹劾兴建伯周昂。” 第81章 臣还有事奏 秦瑞话音落下,皇极殿中一片寂静。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左都御史,可不是卢忠那种莽夫,加上都察院本来就是专职弹劾的衙门,这位出手向来也是快准狠,往日里若要弹劾谁,那必然也是有理有据。 周昂的目光变得有些凝重,连御阶之下的太子神色都有些不自然起来,满朝文武更是低着头,连喘息的声音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都察院属于文官中的言官系,向来也是自成一党,他们时而弹劾阉党,时而弹劾淮西党,有时候连武将和勋贵都不放过。今日先是阉党出来打了个先锋,现在都察院言官又向我发难,莫非这些人已经达成一致,要一起对付我?”周昂心中不断思量,对于都察院的官员他也是早有耳闻。 这个都察院说起来实权不大,但是却把控言路,反正没事就逮着一个人疯狂弹劾,他们可以一年时间什么都不做,每日就是写材料弹劾你,若被都察院的人盯上,那真是不堪其扰! “不知道左都御史要弹劾本官什么?”片刻之后,周昂主动转身看向秦瑞,他目光平静,神色自然的开口问道。 秦瑞低着头,瞥了周昂一眼,他却没有直接回答周昂,而是慢悠悠的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而后举在头顶说道:“景安十五年初,时任郭北县令周昂,擅自招募流民,私改户籍,在郭北县令任上,周昂更是强行将士绅土地收归县衙,而后私自划分土地,并且以县衙名义设立地契,分给普通民众。臣这里有郭北县十余位士绅联名的举报信,还有兴建伯在郭北县令任上所有胆大妄为之事的详细经过,请陛下过目。” 毫无疑问这秦瑞才是真的有备而来,他所弹劾周昂的罪状若真追究起来,那就是天大的罪名,甚至这秦瑞连士绅的联名信这种东西都准备好了。 郭北县曾经民不聊生,原有的士绅早在三年前就搬离了郭北县,那些土地也早已荒废,但是地契什么的肯定还在,而现在秦瑞就是拿此事来做文章了。 土地历来是国之根本,而历朝历代为了维护统治,土地的定义其实一直是私有,这其中皇族勋贵占了一大部分,而另一部分则大多被官吏士绅占有,百姓真正获得的其实少之又少,而随着朝政腐败,土地兼并也日益严重,最后皇族勋贵的土地都可能在不断减少,百姓更是无地可耕,倒是官绅权贵成为最大的获利者。 原本吴王叛乱,江南一片混乱了,周昂将郭北县一县之地的土地都收归朝廷重新划分,其实也没人去注意的。但是如今江南平稳,郭北县更是风水格局大变,那土地肥沃人丁兴旺,原本拥有郭北县土地的士绅,如今自然坐不住了。 至于土地的性质问题,那可是关乎国体的,而周昂擅自改变土地性质,已经有妄动国本的嫌疑,这罪名可就太大了! “竟然这等事?此乃关乎国体,兴建伯还只是县令时就如此胆大?”一时间朝堂之上窃窃私语之声再次响起,一些官员更是故意将声音提高些许,已经先行讨伐起周昂来。 朝会到了此时,也算是真的图穷匕现了,而秦瑞的这弹劾,才是真正的杀招。 “还在县令之时便如此胆大妄为,这以后还了得?”似乎有些人早就商量好了一般,顿时间群情激昂,对周昂的所作所为愤怒不已。 “陛下,臣请彻查此事!”终于在一片窃窃私语中,又一个身着三品文官服的官员越众而出。 “臣附议!” “臣附议!” 很快好几个官员都出列附议,这些大多是都察院的官员,其中也有些六部官员。 “陛下,臣也有事启奏!”忽然周昂上前一步,就在左都御史秦瑞弹劾自己时,他却突然说有事启奏。 这一下不仅景安帝有些意外,连秦瑞和那些出列附和想要调查周昂的官员都是有些措手不及。 “兴建伯所奏何事?”景安帝也有意糊弄过去,便开口直接询问起周昂来。 这御史弹劾,关键其实还在皇帝,有些弹劾的奏折皇帝可以留下不批复,那样流程始终就只在御使上书弹劾这个过程,尤其像周昂这种身份地位极高的人物,皇帝不下令启动调查程序,那也就是御使们天天耍嘴皮子的事。 不过下一刻周昂的话却是令整个朝堂都炸了锅。 只见周昂对着景安帝微微躬身,而后站直了身子,却是看向了满朝文武。 “左都御史秦大人的弹劾不用调查了,他弹劾的那些内容,本官都认了!”周昂目视众人,一句话便语出惊人。 历来御使弹劾,还从未有主动招认的,而周昂不仅不解释,反倒干脆的当着满朝文武,就在这朝会之上就承认了。 顷刻间皇极殿中乱哄哄一片,便是这些混迹官场几十年,一个个城府极深的当朝大员,此刻也难以平静。 御阶之上,景安帝手扶着龙椅,一时间连他都感觉琢磨不透周昂了。 “咳咳......”景安帝到底是当朝天子,只是刹那便神色如常,而后感觉很寻常的咳了两声。 听到景安帝的咳嗽声,龙椅旁的太监终于回过神来,他上前一步,拂尘一挥大声喊道:“肃静!” 下一刻皇极殿中总算安静下来,不过此时没人注意到,就在大殿中乱哄哄的时候,一个角落里的小太监悄悄的溜出了皇极殿。 小太监出了皇极殿,立刻一路小跑的到了皇极殿一侧。 此刻在那白玉栏杆前,一个身着蟒袍,年约五十出头,面白无须的阴柔男子,正手扶着栏杆眺望远处。 “公公.....开始了,不过那兴建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认了,此刻朝堂之上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小太监一路疾跑,有些气喘吁吁的对那蟒袍太监说道。 而这身着蟒袍之人,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吉安。 今日这朝会注定万众瞩目,皇极殿中不仅朝中大员悉数到场,就连太傅和太尉两个久不上朝的吉祥物也来了。 而皇极殿的外门,曹吉安这位有着‘内相’之称的大太监,竟也时刻关注着殿中动向。 “知道了,有什么动向立刻来报,你们几个也进去听着,咱家要第一时间知道里面的情况。”曹吉安双目微微一凝,而后对着身后几人吩咐道。 他神情没什么变化,不过目光明显比先前凝重了一些,原本轻拂在白玉栏杆上的手,变成了握住栏杆。 皇极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周昂,包括景安帝和太子,这些人都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周昂当众认了弹劾,自然也是有后文的,只见他也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而后举过头顶说道:“今日左都御史即便不提此事,原本臣也是想说的。在臣看来,郭北县的情况可绝非个例,而是如今大宁朝普遍存在的情况。眼下无数的村庄消失,小的县城人口大量流失,那些士绅大户也从数年前开始就转移财产,县城的去了州府,州府的去了道城,最为富有的则搬到了京都。而今天下看似繁荣,实则百姓举步维艰!” “小县城的百姓没了生路便纷纷涌向大城,然而那些地方早被士绅大户把持,百姓们只能艰难度日。可另一边,原本的村庄县城土地荒芜,千里之地荒无人烟,长此以往社稷危矣!所以,臣在郭北县做了一个实验,那便是进行土地改革,而效果如今已是有目共睹。臣特意写了这个折子,希望陛下恩准,将那些超过三年没有耕种的土地收归朝廷,而后重新丈量分配,以安置流民!”周昂一口气说了许多,而更多的则被他写在了折子里。 周昂几乎每说一段,便有一个小太监跑出皇极殿,这些话全部原原本本的落在了曹吉安耳中。 当周昂把这些话抛出,一时间满朝文武竟然忘记了秦瑞弹劾周昂的事。 此刻所有人心中都在思量,周昂的这个改革举措,对自己究竟是有利还是有弊? 历来改革必然会触动一批人的利益,但是也会造就一批新的既得利益者,不是所有人都排斥改革,而是所有人都会权衡利弊。 “陛下,臣以为兴建伯的提议可以讨论,郭北县成效斐然,便是最好的例证。”忽然周昂身后有一人上前一步,竟然直接开口支持起周昂来。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连周昂都觉得意外,因为在他的预想中,不应该有人今日就公开支持自己的,而且对方还是六部尚书之一。 这突然站出来支持周昂的,正是户部尚书潘仁贵,而他又是人所共知的阉党中人。 别说周昂意外,满朝文武和景安帝都意外,今日朝会是阉党率先向周昂发难的,可如今最先支持他的也是阉党的人。 “臣附议。”很快又一个阉党官员出列。 “陛下,此事兹事体大,臣以为不宜草率决定,不如先交由内阁商议,权衡其中利弊,再行定夺不迟。”见越来越多阉党官员出来,潘仁贵身旁一个年级与他相仿的官员也出列说道,他虽然没有明确反对,却拉出了内阁。 这反对之人正是吏部尚书李长善,而他口中的内阁是由六部尚书组成,基本上就被文官把持了。 “臣觉得李尚书说的有理,应当先由内阁讨论。”李长善话音刚落,便有都察院的言官附和。 显然在这个问题上,文官中的几大派系已经达成了一致,眼下就形成了文官与阉党之间的争斗。 眼下就是文官说要内阁先议,阉党则说支持廷议,一时间吵得不可开交。 不过这倒才像是大宁朝的朝堂,因为往日也多是这般情况。 “时候不早了,改日再议吧!”就在众人吵得不可开交时,龙椅上的景安帝忽然开口了,看景安帝的神情,似乎已经很不耐烦了。 景安帝发话,朝臣们也都暂时安静了下来,似乎今日朝会也就到此为止了,到了此时不管是阉党还是文官,对周昂的发难也算是都失败了。 不过就在此时,周昂的声音却再次响起:“陛下,臣还有事启奏!” 第82章 素娘求救 景安帝刚刚抬起的屁股再次落下,他有些恍惚的看了一眼大殿一侧的滴漏,景安帝猛然发现,自己继位十几年来,好像从未有过今日这般久的朝会。 寂静,皇极殿中再次一片寂静。 一众朝臣的目光又看向周昂,一些人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了,毕竟大家年纪都大了,周昂这样没完没了的,很多人还是站的累了。 尤其是距离周昂最近的两位吉祥物,此刻只有一脸苦笑,这两位论年纪是殿中最大的,心中苦楚也是感受最深的。 “臣要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吴王谋反一案,一应人犯都押解进京了,臣以为是否让大理寺将这些乱党一一审问,好把这案给结了?”周昂躬身一拜,这一次明显也说的快了些,似乎他也感受到了满朝文武包括景安帝不善的目光。 听到周昂说的是这件事,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开始被周昂这么一闹,大多数朝臣还真有些怕周昂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了。 景安帝也是微微松了口气,而后站起身来说道:“那就着三司会审,另外宗人府也旁听吧。” 说完这句话,景安帝转身就走,真是怕又被叫回来了。 “恭送陛下!”看到景安帝转身,满朝文武齐齐躬身。 皇帝都走了,朝臣们自然散了,这散朝的规矩便没了上朝那么多,大臣们三三两两,还边走边闲聊着。 因为退朝,站在大殿前方的则最后出去,周昂便站在原地,等着其他朝臣先走。 这些朝臣们一个个向外走,离周昂最近的是六部尚书,这些人也对周昂没什么好脸色,衣袖一甩就往外走。 “两位老大人,要不要下官扶扶二位?”周昂看向太傅和太尉,他还真有些担心这两位站的太久行动不便了。 “不必了,老夫还走的动。”这两位对周昂也没什么好脸色,回了一句便大步的离开了。 这两位吉祥物心中也是郁闷,原本今日只是来看戏的,没想到遇到了周昂这个戏精,想要看的好戏没看成,反倒陪着站了一上午。 “呵呵!”周昂无奈一笑,最后一个走出了皇极殿。 离开皇宫,周昂直接回了家,当他回到府邸的时候,宁采臣贺康等人早已在府中等候了。 随后周昂便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同时又当众宣布下月十五正式迎娶姜小昙。 这一下最高兴的莫过于姜小昙了,虽然她是个妖,但是在人类世界生活久了,也开始看重名分这种东西,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自然也十分渴望名正言顺。 “伯爷抛出土地改革之事,让阉党和文官去争斗,这一招倒是精妙,只是下官有一事不明,伯爷急于了结吴王谋反案,可是有什么玄机?”相比于其他人,贺康眼光要独到的多,他一眼就看出了周昂做事的脉络。 “果然瞒不过子修,这其中确实有我的考虑,接下来有些事却是需要你们去做了!”周昂看着贺康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口中的子修便是贺康的字。 接下来的几日京都格外安静,无论是阉党还是文官,似乎都在酝酿周昂提出的土地改革之事,这改革虽然会触动一些人利益,可也是一次巨大的利益再分配过程。 怎么改?由谁去改?从什么地方开始改?这里面的学问可就大了。 不过这几日周昂这位大理寺卿倒是比往日忙碌了不少,吴王谋反案被交由三司会审,另外因为吴王是宗亲,宗人府的宗人令也会旁听。 这位宗人令,可不仅是一品文官了,那可是一位还有着郡王爵在身的宗室宿老。 三司会审,有左都御史秦瑞,刑部尚书廖文辉,加上周昂这个大理寺卿。 按理说周昂品阶最低,只是正三品,另外两人都是正二品,主审应该是另外两位。 不过周昂是伯爵,加上又是平定吴王的主要功臣,这主审反倒落到了他头上。 每日过堂,讨论卷宗就要几人忙一整天,而到了傍晚,周昂还要留下来查看一会卷宗,这几日他都是忙到快半夜了才离开大理寺。 “周叔,恐怕要下雨了,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就先回去吧?”周昂还在批注着卷宗,罗宗保却站在不远处低声的说道。 因为想要培养罗宗保,周昂但凡公干都会将他带在身边,平日里也让他在大理寺熟悉一些公务,这孩子倒也尽心尽力的充当起了周昂秘书的角色。 “哦,那好吧!不是说了让你早些回去吗?你这天天跟着我早出晚归的,那小江城怕是都有怨言了吧?”周昂合上卷宗,伸了伸懒腰,还与罗宗保开起了玩笑。 周昂也是一直将罗宗保和江城当作子侄一般,这长久相处也渐渐像是一家人。 “呵呵,周叔可别取笑小侄了,我若早回去的话,怕是要被娘子把耳朵都给揪掉了。”罗宗保尴尬一笑,周昂没回去他就先回去,那江城肯定以为他偷懒,而这位也是个惧内的。 “哈哈哈哈,看不出来小江城还有如此泼辣的一面?”周昂边走边与罗宗保说着,在他印象中江城也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却还不知道有罗宗保说的如此泼辣一面。 看到周昂从衙门内走出,轿夫已经先一步将官轿停在了门口。 周昂与罗宗保有说有笑的走近官轿,早有轿夫撩开轿帘,恭迎周昂上轿。 不过就在周昂弯腰,即将跨入官轿时,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同时一脸意外的望向了远处漆黑的夜幕。 “可是兴建伯的大驾?”就在周昂转头看向夜幕时,只听那夜幕中一个女子温婉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有些惊慌,又有些胆怯,也有着几分希冀,好像溺水之人渴望抓到一根稻草一般。 “什么人?”周昂还未开口,那四个轿夫便迅速挡在了周昂身前。 这四人表面上只是轿夫,可实际上也是郭北营中精心挑选的精锐,他们不仅是周昂的轿夫,更充当着护卫的角色。 “退下。”周昂转身上前几步,朝着夜幕中走去,同时挥手示意轿夫退下。 “你是素娘?”周昂没走出几步,就看到夜幕中一个年轻的妇人神色慌张的看着自己。 这个妇人生的极美,更有一股端庄贤淑的气质,正是周昂在志公寺避雨时,有过一面之缘的素娘。 也就是那个客居京城备考,来自江西的举人孟龙潭之妻。 素娘也没想到周昂竟然还记得自己,当下她有些激动的上前几步,而后跪在周昂身前说道:“我家相公和朱家兄弟恐招鬼怪迷了心窍,小妇人走投无路,只能请伯爷出手相救!” 这几日里素娘都是提心吊胆,早已是六神无主,加上客居京城可谓举目无亲,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她思前想后,在这京城她勉强算认识的又有能力的人,就只有一个周昂了,百般挣扎之下,今夜她才终于下定决心来向周昂求救! 第83章 画壁上多出的人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来!”周昂闻言眉头微皱,他上前一步,右手微微一抬,却没有去触碰素娘,而是隔空以一股柔和的力量将素娘扶起。 素娘有些慌神,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是被隔空托起的,她起身之后便连忙说道:“此事还要从那次与伯爷志公寺偶遇说起......” 很快素娘便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原来当日她们与周昂分别后,也是各自回家,一开始素娘也并未察觉异常。 可是第二天夜里,素娘偶然醒来,发现与自己同床的孟龙潭不见了,开始她以为自己相公只是起来方便,可是这一等小半个时辰都不见孟龙潭。 随即素娘便在家中四处寻找,可是依旧不见踪迹,那时已是三更时分,素娘又惊又怕,便在屋中坐等天亮。 然而还没等到天亮,孟龙潭却自己出现了,而且穿戴还非常整齐,只是看起来精神有些不太好。 素娘连番追问下,孟龙潭才说是去朱孝廉家秉烛夜谈了,而后便倒头就睡。 因为孟家与朱家是世交,孟龙潭与朱孝廉自小也是情同手足,素娘一时也没往心里去,便信了孟龙潭的话。 可是接下来几日素娘越发觉得不对劲,因为每天夜里,一到半夜孟龙潭便悄悄溜出去,而后天还没亮就又回来了,第二日自然又是睡一整天。 眼见孟龙潭行为反常,而且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三天前的晚上,素娘终于悄悄的跟在孟龙潭身后,想要看看他究竟是去干了什么? 而这一跟踪之下,素娘顿时变得又惊又怕了! “什么?人跑到画壁里去了?”听了素娘简单的叙述,周昂也表现的大为惊讶。 在素娘的讲述中,孟龙潭每天半夜起身,竟然是贿赂了城门官兵,悄悄的出城去了,而去的地方竟然就是志公寺。 素娘悄悄跟着孟龙潭到志公寺,却是亲眼见到孟龙潭走进了那画壁之中。 “若只是如此倒还好,只是相公身体一日比一日差,而他自己却还不知,原本我先是去找了朱家兄弟的,可是从邻居那里才得知,那朱家兄弟也已经失踪四五日了!”素娘继续说道,她神色紧张,也不知这几日是如何熬过来的? “宗保,你们先回去,告诉你婶婶就说我出城办一件事,让她不用等我了。”周昂对着罗宗保吩咐道,已经决定去志公寺探一探那古怪的画壁。 罗宗保知道周昂不是普通人,虽然心中也有好奇,但还是带着轿夫回府了。 等到罗宗保等人离开,周昂看着素娘却有些为难起来,毕竟这大半夜的要带着这妇人出城,若被人撞见也是麻烦。 “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惊慌,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我现在就带你去志公寺。”周昂想了一下,直接对素娘说出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素娘闻言还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下一刻她就感觉自己好像身体不受控制,竟然缓缓的腾空而起,于此同时周昂也在她身侧,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相连。 此情此景自然让素娘心中惊讶,不过她转念一想,便也明白了眼前这位伯爵大人恐怕不是普通人,更加庆幸自己来找了这个救命稻草。 下一刻两人越升越高,接着耳畔风声呼啸,素娘就感觉自己好像在空中急速飞行。 虽然夜幕之中看不清究竟飞了多高,可素娘心中也是紧张无比,便闭上双眼不去看。 闭眼之后,只有风声呼啸,还有脚下空荡荡的。也不知飞了多久,素娘只觉身子下坠,而后双脚好像落在地面,变得踏实了。 “我们到了,可以睁开眼睛了。”周昂的声音在素娘耳畔响起,等她睁开眼睛时,便看到了志公寺的山门就在眼前。 夜幕中那山门仿佛一只巨兽张开的幽暗大口,一座寺庙竟显得恐怖无比。 周昂看着素娘,心中对这个女子却有些另眼相看了,不说先前在空中飞行,素娘全程努力保持着镇定,竟然一句话也没开口。 再看这志公寺夜间如此恐怖,这样一个妇人竟然还半夜悄悄跟着自己丈夫来过,甚至在看到自己丈夫走入古怪的壁画之中,还能强装镇定的返回,而后思虑应对之策。 这种种表现,可不仅是胆大就够的。 “对了,这三更半夜的,你是如何知道我还在大理寺衙门的?”周昂没有立刻进入志公寺,而是先开口问了素娘一句。 周昂虽然没在素娘身上看出什么异样,却也不至于让他就盲目相信了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 “昨日我便打听伯爷府邸所在,而后知道伯爷最近都很晚才离开大理寺,今夜决定寻求伯爷帮助,在经过大理寺时看到了伯爷的官轿,便知伯爷还在衙门办事,就一直在外等候。”素娘几乎是脱口而出,倒也合情合理。 “处变不乱,心思细密,谋定而后动,可惜你不是男子啊!”周昂心中对素娘已是大加赞赏,便脱口而出的感叹了一句。 素娘听到周昂夸赞,只是微微屈身回礼,她心中挂念孟龙潭,便直接说道:“那画壁古怪的很,白日里看不出什么异样,可一到晚上便像活了过来一样,而且我发现这几日都是半夜有雷雨降临,似乎其中也有某种联系。” “我们进去看看。”周昂点了点头,却没有做出什么判断。 “对了,我记得寺中还有个挂单的清水和尚,你可见到他?”周昂带着素娘走了不远,突然想起那个清水和尚,便开口问道。 “这几日都没有见到他,不过墙角那枯草好像还有人使用,不知道是不是他?”素娘立刻答道,可见她这几日也是留意了那清水和尚。 很快两人便登上石阶来到了大殿之中,大殿依旧空空荡荡,周昂神念感知之下画壁也没什么异常。 周昂站在壁画前,伸手轻轻的抚在墙面,即便如此仍然没有丝毫异常出现。 “你相公是如何进去的?”周昂看不出壁画异常,便开口询问起素娘。 “那个地方,我见相公就是将手按在那有两个仙女的地方,而后便直接走了进去。”素娘指着另一面墙壁说道,说着人也走了过去。 “啊......伯爷快看,这壁画上好像多了些东西........这画中人好像是相公!”素娘靠近壁画,这一看却是大惊失色。 周昂也站到了素娘身侧,果然在素娘手指的地方,那里有两个绝美的女仙,而在女仙一侧,还有一个衣着神态与孟龙潭相似的男子形象。 “可不止你相公啊,那个卧在床塌之上的,不正是朱孝廉吗?”周昂看着壁画,在两个女仙的不远处有一间屋舍,透过屋舍的窗户,隐约能看到屋内床上有一人,仔细辨认与朱孝廉也是十分相似。 “这......上次壁画上肯定没有他们的,莫非进了画壁的人都会显现在上面?”素娘可还清楚记得,上次观赏壁画时其中并无这两个男子形象 “上次只是走马观花一看,你便做到过目不忘了?”周昂闻言更是惊奇的看着素娘。 “让伯爷见笑了,小女子别无长处,只是自幼记性比常人略好一些。”素娘谦虚的答道。 “嗯,你说你相公是将手按在这里?”周昂点了点头,便将手按在了那两个女仙的位置上。 素娘跟着点了点头,不过她却没看到壁画有任何变化。 “轰隆隆......”忽然天空雷声响起,接着淅沥沥的雨声紧随而至。 不过即便雷雨已现,然而周昂手中感觉到的壁画还是坚硬冰冷,并没有素娘口中的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周昂也有些茫然了,他相信素娘没有骗自己,而且直觉也告诉他这画壁确实有问题。 但是偏偏自己站在画壁前,就什么异常都没有了! “要不.......让我试试?”素娘鼓起勇气试探性的说道。 “也好。”周昂闻言点头,而后身躯微微一侧,让素娘靠近了画壁。 下一刻素娘缓缓的将手按在了壁画上,下一刻又是一道惊雷响起,接着闪电划过夜空,刹那间大殿之中恍如白昼。 周昂看到,就在素娘纤细的玉手落在画壁上时,那画壁上荡起一阵波纹,竟真的如同活了一般。 画壁之中云蒸霞蔚,仙鹤当空,流水潺潺,隐约间还有仙乐飘荡。 而素娘也惊恐的发现,自己落在壁画上的手掌已经不见,似乎伸进了另一处时空! 第84章 画壁世界 “这里面一切未知,要不你就留在外面,我进去找找你相公?”周昂看到画壁变化,也不知里面究竟是否凶险,为了安全考虑,有意让素娘在外等候。 “伯爷身份如此显赫,还愿意为素娘一家涉险,我虽是女子,又怎能见恩公独自涉险?我与你一同进去吧!”素娘一脸决然,此刻反倒没了先前那般惊慌,竟然打算与周昂一起进到画壁中。 周昂见素娘一脸决然,也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息道:“唉,你既心意已决,那就随你了,孟龙潭有你这样的贤妻却还不自知,也该他命中有此一劫。” 素娘无法回答周昂的话,便只有一脸苦笑,而下一刻周昂便直接伸手拉住了素娘的衣袖,率先走入了画壁之中。 周昂只觉天旋地转,只是转瞬间一切都变了光景。 只间眼前飞瀑流泉,鲜花烂漫鸟语花香,再远一些的地方山峦叠嶂,天空时有仙鹤飞翔,入眼就是一片仙境。 “这......好像一切都是真实的?”素娘伸出纤细的玉手在空中感受着微风,又用脚尖轻轻的踩了踩脚畔的花朵。 周昂同样好奇而警惕的打量着四周,他的神念辐射开来,所见所知比素娘肉眼看到的更多。 “很古怪的地方,这里的天地元气似乎十分古老,而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确实是画壁中的一景,你相公他们应该在那个方向!”周昂伸手指着远处的山峦,如果按照画壁景物的布局,越过那片山峦,就是两个女仙还有那屋舍所在的地方。 素娘顺着周昂手指方向看去,她也是心思玲珑之人,很快也在脑海中勾勒出了此方世界的大概,这里虽然变成了实景,但仔细辨认还能看出是画壁中景物的样貌。 “壁画一景便如此巨大,这画中世界该如何庞大?岂不是说这里也是一个世界?”素娘心中感慨,今日所见确实颠覆了她的人知。 素娘可记得,在那画壁之中,还有佛陀讲经,还有殿堂楼阁,山峦河川延绵,孕育着无数生灵。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与一个世界又有何异? 就在周昂和素娘踏入画壁世界时,在此方世界的最高处,那里有一座雄伟而精致的宫殿。 宫殿耸立云端,随处可见身着银甲的力士神将,而在宫殿的最中央,一个身着黑袍,发丝如瀑布一般的青年男子侧卧在云床之上。 这黑袍男子面容冷峻,此刻即便一副小憩的模样,也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 忽然一个银甲神将快步走入殿内,而后远远的就单膝跪下道:“禀天孙,有凡人闯入。” 云床之上的黑袍男子缓缓睁开双眼,有些不耐烦的看了银甲神将一眼,而后冷漠的说道:“区区凡人也要来打扰本神吗?让那些花仙将他们迷惑便是。” 黑袍男子目光睥睨,说起话来不紧不慢,仿佛整个世界都由他掌控。 银甲神将称呼这黑袍男子为天孙,而黑袍男子则自称本神,似乎这里也是一个等级森严的世界。 “只是那人有修为在身,看样子还不弱!”银甲神将继续说道,说的正是周昂。 “那不正好?去将他抓了,一身修为正好融入山河图中。一个不够就去两个,两个不够就去十个,十个还不够就一起去。”黑袍男子依旧语气不变的说道。 “诺!”银甲神将领命而去,很快宫殿之中数十位银甲神将腾空而起,他们脚下都踏着白云,就像是传说中的腾云驾雾。 另一边周昂带着素娘在山间行进着,直到此刻两人也还没见到其他人,而谨慎起见的周昂也没有御空而行。 “不对,我总感觉这里怪怪的!”行走在山间小道,周昂忽然停下脚步,一脸警惕的看着四周。 素娘闻言也是小心翼翼的看向四周,下意识的与周昂靠近了一些。 飞剑余鸾已经出现在周昂手中,下一刻飞剑脱手而出,余鸾剑光一闪直接刺入了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中。 顷刻间余鸾再次飞回,不过周昂和素娘都惊恐的发现,那树干上一个拇指大的窟窿,里面正流出涓涓血水。 “哼,这地方果然有古怪!”见树木流血,周昂变得神色冷峻。 就在他说话之时,周昂一脚猛的踏在地面,接着大地震动,地面草皮翻滚,山石树木滚落。 以周昂为中心,方圆十丈之内仿佛大地反转,然而翻转的大地显露出的东西却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啊.......”看到大地翻转后露出的景象,素娘惊恐的躲在周昂身后。 素娘所见,大地之下不是泥土山石,而是一具具的白骨尸身,无数的尸体层层叠叠,仿佛整个大地都是尸骨堆叠而成。 而这些无尽的尸骨中,大部分已经成为枯骨,可还有一些肉身尚存,甚至其中少部分看起来还很新鲜,似乎死去的时间还并不久。 “以尸身构筑大地,以人的精气神为世界运转的力量,原来这才是画壁世界的本来面目!”周昂看着脚下无尽的尸骨,冰冷的语气已满含杀意。 素娘已经吓得面无血色,此刻她身躯微颤,更是担心孟龙潭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大胆凡人,竟敢擅闯天界,还不束手就擒!”很快那数十位银甲神将出现在周昂头顶,神将脚踏白云居高临下,那威风凛凛的银甲,将之衬托的高大威严。 这银甲神将说话之时,声音如雷霆滚滚,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素娘只听声音便有些心神恍惚,在看到银甲神将那威严的样子,竟然生出了敬畏之心。 “不要听这些东西胡言乱语,若这也算天界?那他们就是天魔!”周昂一只手落在素娘肩头,说话的同时一股力量涌入素娘体内,让她瞬间清明。 周昂收回手掌,而后用力在左手衣袖上撕下一根布条,那布条正好就是袖口,紫色的锦缎上绣着一条条首尾相接的龙纹。 “蒙上眼睛,这些东西能蛊惑人心。”周昂将袖口布条递给素娘,飞剑余鸾已在他周身环绕,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素娘接过袖口布条,将布条系在脑后蒙住双眼,而后静静的立在原地。 很快素娘就听到,天空之中响起连续不断的金铁交鸣之声,偶尔还有重物坠落,砸在地面的声响。 坠落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很快便响起了三四十下,似乎这就是那些银甲神将被斩落云头的声音,默默数着声响,素娘感觉银甲神将应该快被周昂杀光了。 终于声音戛然而止,素娘以为周昂战斗已经结束。 她伸手拉开布条的一角,目光透过缝隙,却只见天空密密麻麻的布满银甲神将。 天空之中云头涌动,银甲如林,旌旗猎猎,还有鼓声阵阵。 此情此景,就像那戏文中描写的一般,天兵天将下凡降妖! 第85章 四海八荒至高神 周昂杀了第一批银甲神将,而此刻天空却出现更多的银甲神将。 其实通过刚才的交手,周昂已经知道,这些银甲神将非人非妖,也非鬼非怪,言行虽有智慧,却更多出于本能,倒像是某种高级的傀儡。 “这画壁的主人究竟是谁?这些银甲神将虽然不算太强,可是要塑造如此之多也是不简单,从这世界的构成来看,不知多少人成了这画中冤魂,此人所求到底是什么?”周昂独自面对铺天盖地的银甲神将,心中却在思量着这画壁背后主人的目的。 画壁之中尸骨成山铺满大地,这画壁世界的主人肯定不是什么善类。 而这画壁主人有如此实力,却没有大张旗鼓的干扰现世,而依旧是偷偷摸摸行事,要么就是画壁有某些限制,要么就是此人还有更大的图谋。 “既然你要藏头露尾,那本官就将这些傀儡统统杀掉,我看你还如何躲藏?”面对成千上万的银甲神将,周昂毫无惧色。 随着身处画壁世界越久,周昂也渐渐的摸清了一些这个世界的运转方式,甚至他有信心可以破除眼前所有的幻象,让这个世界呈现它的本来面目。 但是周昂却不敢这样做,因为这个世界除了这些银甲神将傀儡外,那些千姿百态的人,其中有一部分竟然都是活生生的真人,自然也包括孟龙潭和朱孝廉。 他不知道打破画壁世界的幻象,会不会对这些人造成无法逆转的影响,所以周昂也不敢冒险。 周昂一人一剑,所过之处那些银甲神剑纷纷跌落云头,成千上万的银甲神剑也无一合之敌。 天宫之中,那自称为神的黑衣男子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眼见自己的银甲神将就要被悉数斩落了,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动容。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动容,好像有些意外,又好像只是有些感兴趣。 下一刻只见黑衣男子嘴角上扬微微一笑,而后宽大的衣袖下伸出一只温润如玉的手掌,与此同时他那身黑袍无风自动,接着一幅画卷从衣袖之中飞出。 那画卷飞出便自动展开,正好落在手掌之下,下一刻白皙的手掌稳稳的印在了画卷之上。 同一时间,整个画壁世界时空凝固,微风不在,江河凝滞。 就连周昂和素娘都感觉自己被禁锢,除了自己的思维好像一切都定格了一般。 下一刻,在周昂和素娘的眼中,天空大地开始寸寸碎裂,那些银甲神将也化作点点微光,一个个的消散,就连那些山川河岳,甚至是那些尸骨也慢慢的变成光点。 顷刻间壁画世界消失,上下四方一片漆黑,这里似乎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概念,似刹那又似永恒。 在这种状态之下,连周昂自己都变得恍惚起来,甚至有着失去自我存在的感觉。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石洞之内周昂猛然睁开眼睛。 “我叫周昂,这里是四海八荒的最高处昆仑虚,我诞生于天地之初,一直在守护着这个世界.....”下一刻周昂的脑海中自动回答出这三个问题,甚至无数的记忆让一切都变得顺其自然。 “师兄,你终于醒了?你这一坐便是十万年,我可无聊死了!”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洞外传入,下一刻一道靓丽的身影出现在周昂面前。 这是一个身着粉白衣裳的女子,远远的就给人一种温婉贤淑的气质,她的右手腕上带着一个紫色的龙纹手镯,看起来手镯有些特别。 “素素,十万年不见,你的修为依旧毫无长进,我们虽然拥有无尽的寿命,但修行是永无止境的!”看着这个女子,周昂脑海中便蹦出了这个女子的所有,而他也习以为常的开口说道。 颜素素,一个与自己一同诞生于天地之初的生灵,也是这昆仑虚中除了自己以外唯一的生灵。 只是在周昂的记忆中,自己这个师妹明明是天资卓越之辈,却偏偏不喜修行,即便无数的岁月过去了,她依旧是最初的样子。 不过好在自己与颜素素是这个世界的至高神,自己的一个念头就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一切,而这个世界的任何生灵都无法对自己二人造成伤害。 “修行有什么用?我们已经是至高神了!”素素一脸无趣的说道,无尽的寿命其实也代表着无休止的枯燥。 “这十万年你可找到了你想要找的那个人?”看到颜素素一脸无趣的样子,周昂想起自己这个师妹好像一直有件心事,便开口问道。 颜素素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答道:“这十万年来,我曾化身青丘狐族,也曾托身翼族,还在兽族和龙族转了一圈,四海八荒又走了个遍。甚至在凡俗世界,做过普通人家的女儿,做过了乞丐,做过了皇后,成过文采盖压男子的一代才女,也曾君临天下成为千古唯一的女皇帝。可依旧一无所获!” 在周昂的记忆中,自己这个师妹好像一直在找一个什么人,但是问她,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找的是谁? “没事,找不到就慢慢找,终有一日能找到的。”周昂又一次开口安慰道。 这句话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只知道在无尽的岁月中,总是这样安慰颜素素。 “还好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有师兄陪伴,师兄你能不能不要再闭关了?”颜素素一脸希冀的望着周昂,作为一位至高神,她如今最怕的竟然是孤独。 “好,以后师兄不再闭关了!”出乎颜素素的意料,这一次自己的师兄竟然爽快的答应了。 “师兄......这可不像你啊!”颜素素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周昂。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的师兄虽然对自己很好,但是那句‘修行永无止境’却老是挂在嘴边,而他最常做的事就是闭关修炼。 “不像吗?我不还是我吗?”周昂玩笑般的说道,只是颜素素觉得,自己这位师兄好像笑得有些古怪。 颜素素正想说什么,却见下一刻周昂对着身前一指,一副笼罩在朦胧光华中的画卷出现在洞中。 那画卷之上一片朦胧,但是澎湃的力量从画卷上汹涌而出,仿佛整个世界的源头都在画卷之中。 “这十万年四海八荒应该又有不小的变化了吧?也该平衡一下了!”周昂指着画卷说道,随着他手指向画卷,那画卷上的光芒退散,上面显露出海洋与大陆。 这些海洋大陆似乎可以无限延伸,虽然只是一幅画卷,却与一个真实的世界毫无二致。 这幅画卷叫《四海八荒图》,在记忆中是与周昂一同诞生的,一件可以操控这个世界的宝物。 “咦,翼族已经没落了,如今天族一家独大啊,这可不好,咱们再创造一个暗夜族吧!”看着四海八荒图,周昂见原本在南荒的翼族已经没落,而一直与翼族为敌的天族如今再无对手,他便伸手一指,在南荒大地上又创造了一个名为暗夜族的全新种族。 “你不在的这十万年间,龙族与天族联合,也快要一统四海了。”见周昂随手创造种族,改变着世界的格局,颜素素并不意外,反而在一旁提醒了起来。 “好,那北海便再来个鲛人族。”周昂微微一笑,而后在《四海八荒图》上又是随手一指。 作为这个世界的至高神,每次闭关醒来后,调整这个世界,维护世界的繁荣稳定,都是在这《四海八荒图》上完成,而这也是至高神的日常。 “十万年的变迁,又被你随手打乱,也不知下一个十万年,这四海八荒又会变成什么样子?”颜素素看着四海八荒图上的巨大变化,不由的感慨起来。 “其实十万年也好,还是弹指之间也罢,说到底都只是一场梦。对这四海八荒的生灵来说,或许他们只是生活在我们的梦里!”周昂随手一挥,将《四海八荒图》收起,而后大有深意的说道。 颜素素闻言也是意外的看向周昂,她越发感觉到,这一次醒来后的师兄,好像和以往变得有些不同了。 而事实上周昂确实变得有些不同了,当他看到颜素素手腕上那个紫色龙纹手镯时,脑海中便莫名其妙的多出了许多记忆。 这些记忆对于周昂来说很是古怪,因为记忆中多是一些修行功法,而且这些修行功法完全不用于四海八荒的修炼体系。 最让周昂感觉不可思议的是,在那潜藏的记忆中,还有一门名为《三世契阔同生共死咒》的诅咒。 但这门特殊的,具有唯一性的诅咒,竟然已经被自己使用过了,而且使用的对象竟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第86章 斩神剑 昆仑墟位于四海八荒之巅,在它的下方是高达九万丈的天柱山。 在四海八荒的世界里,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只要有人能登上天柱山的顶峰,便能看到传说中的昆仑墟。 然而凡人之力无法攀登九万丈的天柱山,而四海八荒那些强大的种族也无法穿透昆仑墟的禁制。 所以这里终究只是一个传说。 昆仑墟中,《四海八荒图》沉浮不定,这个世界的两大至高神正看着图中不断变幻。 “师兄好像在推演什么?你创造暗夜族制衡天族,又用鲛人族对抗龙族,这四族大战已经历了快七万年,而今四族皆已没落,仅存的一些也隐遁起来,倒是人族逐渐占据八荒,师兄是要让人族成为天地主角?”颜素素看着身着的《四海八荒图》,这几万年来自己的师兄倒是没有闭关了,但却喜欢上了世界养成。 颜素素虽然不喜欢修炼,但是她的眼光还是很敏锐的,虽然周昂一直微弱的干扰着《四海八荒图》运转,却也没有瞒过她的眼睛。 “七万年也不过弹指之间,这还真是恍然如梦啊......”周昂看着《四海八荒图》,却说出一句毫不相关的话来。 “很快吗?我们不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吗?”颜素素有些意外的看着周昂,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活了多少万年了,只知道有记忆起就这样一直和师兄生活在昆仑墟。 “对了,我有一门新创的功法,可与往日那些大有不同,如果觉得看人世变迁无聊,倒是可以修炼打发一下时间。”忽然周昂一脸微笑的看着颜素素,却是话锋一转提到了修炼功法。 颜素素对修炼从来不上心,便也表现的兴致缺缺,她正准备开口拒绝,却见周昂直接伸出手指落在了自己眉间。 刹那之后周昂收回手指,而颜素素脑海中已经多了一篇名为《本经阴符七术》的修行功法。 “好像确实有些不一样!”颜素素眉头一皱,她只觉得自己师兄最近越来越反常了,至于这功法,她也只是看了个名字,便丢在记忆中不去过问了。 看到颜素素对自己传授的功法并不上心,周昂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而后又看向了《四海八荒图》。 时光荏苒,昆仑墟上似乎感觉不到时间的变化,但是四海八荒中,又是上万年过去了。 万年之后,人族成为了天地主角,甚至在人族之中诞生了参悟天地玄机的圣人,然而这圣人也只是参悟到四海八荒的规则,却依旧跳不出四海八荒,看不到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四海八荒图》在操控,更看不到昆仑墟,看不到更大的世界。 “不行......”忽然周昂一掌伸进了《四海八荒图》,在这至高神一掌之下,整个四海八荒天翻地覆,江河陆沉。 只是瞬间,四海八荒所有生灵都灰飞烟灭。而后周昂手掌一拂,《四海八荒图》上重新出现江河陆地,而整个格局也不再是四海八荒了。 灭世创世,只在挥手之间,这便是至高神的恐怖。 颜素素有些意外的看向《四海八荒图》,在她的记忆中这还是师兄第一次灭世,以往他总是尽力的维护着四海八荒的平衡,任由那亿万生灵自行繁衍。 不过虽然意外,颜素素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在至高神眼中,那四海八荒也不过是一个更有趣的蚂蚁窝而已。 新的世界诞生,生灵出现,文明出现,一切仿佛又是一个轮回。 人世千姿百态,喜怒哀乐,有些人平庸一生,有些人波澜壮阔,然而这一切在两位至高神眼中,都只是红尘中的一朵水花。 “不行......”周昂又一次将手伸入图中。 “还是不行......”周昂不知道第几次将手伸入图中。 颜素素仿佛不认识周昂一般的看着他,那一次次的灭世创世,似乎越来越让自己的师兄不满意,但她也不知道师兄究竟想要怎样的一个世界? 忽然,周昂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而后一脸歉意的看着颜素素说道:“素娘,黄粱一梦终究醒来,让你在这个幻境陪了我许久深感歉意,我这便带你去找你相公!” 颜素素一脸不解的看着周昂,她不明白自己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下一刻周昂手掌一翻,于此同时他的身后出现五条真龙虚影,脚下一头灵龟浮现,四周虚空之中更有无数的螣蛇飞舞。 周昂手掌重重往下一压,接着悬浮在世界之巅的昆仑墟开始坠落,那九万丈的天柱山也从中折断。 整个世界第一次连同昆仑墟开始毁灭,而就在天柱山折断的同时,一道火红的剑光横贯整个世界,下一刻化作一柄飞剑落在了周昂手中。 “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握着飞剑余鸾,周昂伸手轻轻拂过剑身,而那飞剑余鸾也似乎越发灵性的微微震动,好像在回应着周昂。 颜素素身躯一颤,脑海中无数的记忆蜂拥而至,她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根本不是什么至高神,只是一个江西举人孟龙潭的妻子! 下一刻素娘眼中再无四海八荒,也没了什么昆仑墟,有的只是一个满目疮痍,脚下皆是尸山血海的世界。 周昂站在她的身前,而更远的地方,一个身穿黑袍,黑发披肩,看起来面目冷峻的男子正盯着周昂。 而在黑袍男子的身前,一幅画卷展开,那画卷光芒笼罩,与幻境中那幅《四海八荒图》有着七分相似。 “做至高神不好吗?掌控世界,随心所欲的感觉不好吗?”黑袍男子目光逼视着周昂,开口便是一连串的质问。 “好自然是好的,我也没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至宝!”周昂点着头一脸诚恳的说道,他目光落在黑袍男子身前的画卷上,明显是在赞美这幅画卷。 “既然好你为什么要从山河图中醒来?”黑袍男子有些疑惑的看着周昂。 “原来它叫山河图?这幅图可以映照人心的欲望,怪不得你能让那么多人心甘情愿的将生命留在画卷中,可惜它给不了我想要的!”周昂从黑袍男子口中知道了画卷的真名,他也早就知道了画卷独特的地方就是可以幻化出人心所憧憬的事物。 进入画壁中的人,都会看到心中最想看到的景物,和尚进来以为到了极乐世界,终日听着佛陀讲经,却不知自己的精气神真被画卷一点点吸收。 书生进来看到最完美的仙女,几度温存便忘了所有,也浑然不知自己的生命正在被窃取。 爱财之人进来可以挥金如土,贪权之人进来权倾天下,一切想要的都可以得到,而代价则是自己的生命。 “你想要什么?权势?美人?还是无尽的寿命?在这里你都可以得到!”黑袍男子再次向周昂问道,声音充满着蛊惑。 周昂看着黑袍男子,对这个人也是好奇。 若说是人,此人手段残忍不说,对人心的认识还仅仅只有欲望。 若说是妖魔,可周昂在他身上又感觉不到妖魔的气息。 “我要的是善有善终恶有恶报,你做了恶就该有报应,天不报,我来报!”周昂神色渐渐变得严肃,他看着黑袍男子手中飞剑余鸾吞吐着剑芒。 听到周昂的话,黑袍男子先是一愣,而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周昂说道:“哈哈哈哈.....天底下还有你这样的人?连天都管不了,你还想管?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大理寺卿,就凭我手中的剑!”周昂语气铿锵,他说话之时头顶气运冲霄。 原本自成一界的画壁世界,竟然困不住周昂的气运,那气运冲破画壁世界,牵引着京城上空的法兽獬豸。 “吼......”虚空之中法兽一声怒吼,一股庞大的力量涌入周昂体内。 周昂并非鲁莽之人,他敢进入画壁世界,也正是因为在京城范围,他这个大理寺卿能够得到法兽气运庇护。 “原来还是个人间王朝的大官,可惜你还是太弱了!”黑袍男子看着周昂气息大变,只是有些好奇,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将周昂与自己放在同等的位置。 获得法兽气运加持,周昂右手持剑,左手从怀中取出一个扁扁的木匣,那里面还有他最后的底牌。 这个黑袍男子是周昂目前遇到最强大的对手,直觉告诉周昂,这个神秘的黑袍男子,可能比起黑山鬼王还要强上几分。 按理说这样的人他不该惹,但是看到这尸山血海的画壁世界,他心中意难平! 此意难平,唯有仗剑而起! 下一刻飞剑余鸾脱手而出,左手的木匣也已被周昂打开一道缝隙,那缝隙之中有神圣的气息溢散而出,让那黑袍男子都下意识的望向了周昂手中木匣。 黑袍男子看着木匣,伸出手掌对着飞剑余鸾一抓,看起来十分随意,似乎他根本不将飞剑余鸾放在眼里。 不过就在黑衣男子五指并拢,想要将飞剑抓在掌心时,飞剑余鸾化作一道火红的光芒一闪而过,堪堪从他掌心溜走。 “嗯?”黑袍男子显得有些意外,下一刻他看向自己的掌心,却是神色大变。 周昂也看向黑袍男子的手掌,只见他如玉的手掌被划出一道裂缝,而他肌肤下不是血肉,是如同琉璃一般泛着光辉的仙体。 “琉璃玉身,真仙之体!”周昂心中默念,果然对方是一位无漏无垢的真仙。 “斩.....斩神剑.....这怎么可能?”黑袍男子神色大变,脸上竟露出极大的恐惧,而恐惧的源头就是飞剑余鸾。 只是黑袍男子口中说的名字是‘斩神剑’。 第87章 救人易,救心难! 说出‘斩神剑’这个名字,黑袍男子怨毒的瞪了周昂一眼,而下一刻他竟黑袍一裹,化作一道黑烟就要消散。 当他化成黑烟时,还想卷起山河图,不过周昂也是眼疾手快,又一次将飞剑余鸾朝着山河图斩下。 那黑袍男子似乎十分忌惮,竟然舍弃了山河图,也不愿意承受飞剑余鸾一下,而后便消散不见,不知远遁到了何处? 只是黑袍男子消失后,周昂的耳畔再次响起黑袍男子怨毒的声音:“臭小子,本神迟早会回来取你狗命。” 对此威胁周昂不以为意,只是对着山河图一抓,画卷入手周昂便瞬间掌控了这画壁世界。 下一刻他将山河图一抖,自己和素娘就出现在了志公寺的大殿中。 此刻大殿四壁已经空空如野,再看不到往日的壁画,而周昂手中倒是还握着一副画卷。 周昂将画卷展开,却只见上面画的还是尸山血海,与曾经画壁上的仙境不可同日而语。 “师兄.....不,伯爷,我家相公?”看到再次出现在大殿中,素娘神色有些恍惚,先前经历说起来只有片刻,可那亿万年的经历依旧历历在目,甚至一开口她还习惯的称呼周昂为师兄。 周昂看着素娘微微叹了口气,而后手中山河图一抖,下一刻地面上便出现三个人。 自然是孟龙潭、朱孝廉、还有清水和尚。 只是此刻三人都是一副皮包骨的样子,看起来人事不省,尤其是那朱孝廉更是一动不动。 “相公.....”素娘看到孟龙潭出气多进气少,连忙扑倒在身旁,想要唤醒自己的相公。 “你相公精气大亏,神魂更是丢了大半,这条命虽然捡回来了,但恐怕以后.......”周昂话说了一半,后面的话他知道自己不说素娘也能明白。 在山河图中虽然只有片刻,但那些记忆却完整的保留了下来,其实在周昂看来,或许这才是山河图真正的用法。 而素娘虽然没有在图中修炼,但她的经历也是无人能及,尤其是见识更是世间少有。 孟龙潭的神魂受损,是被山河图窃取了,而这一过程是无法逆转的,这些不用周昂说素娘也知道。 周昂又伸手探了探朱孝廉的脉搏,入手已经有些冰冷僵硬了,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 其实孟龙潭还好,可能心中还有素娘,让他没有彻底迷失在画壁中,每日还能出来半日,而朱孝廉在画壁中停留几日,如今便是周昂也回天乏术了,毕竟神魂被山河图吸收,想要强行拘回魂魄还阳都不行。 “你为什么要打扰我一家团聚?”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周昂的手臂,不知那清水和尚何时醒了过来。 清水和尚身体虚弱精神萎靡,但他看向周昂的目光却满是仇恨和怨毒,仿佛是周昂夺走了他的一切。 清水和尚突然的举动让周昂微微一愣,而一旁的素娘也是被吓了一跳,她不解的看着清水和尚连忙解释道:“大师怎的如此不辩是非?若不是师.....周伯爷不顾危险将你们救出,你早已死在了画壁之中。” “救我?哈哈哈哈.......我寻遍半生,好不容易找到了这画壁所在,你们毁了画壁,让我一生夙愿落空,这叫救我?”清水和尚状若癫狂,那样子看起来颇为吓人。 听到清水和尚的话,周昂和素娘都是沉默不语,他们其实在画壁中就知道了,这画壁中一部分人是被蛊惑而进入画壁的,但是也有一部分是自愿进入画壁的。 这一类人就像清水和尚这样,在阳世已经生无可恋,又知道画壁可以令心中执念成真,便主动进入画壁。 画壁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像清水和尚这样的还并非少数。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画壁中那并不是你真正的妻儿,那一切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周昂其实大概能猜到清水和尚的故事了,他知道清水和尚这样的就叫哀莫大于心死。 “呵呵呵呵......一厢情愿.......好一个一厢情愿。”清水和尚目光呆滞,喃喃自语的说道,周昂的一句话让他所有幻想都破灭。 下一刻,清水和尚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他目光呆滞神情木纳,如行尸走肉的向着寺外走去。 清水和尚能在画壁中住那么久还神志清醒,自然也是有些修为在身的,所以周昂没有去阻拦,也就任由着清水和尚离开。 “轰隆隆......”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接着雷声滚滚。 清水和尚走出殿外,背影看起来有些凄凉,忽然他手掌缓缓抬起,毫无征兆的一掌落在了天灵盖上。 这一掌下去天灵盖碎裂,眼耳口鼻之中鲜血溢出,顷刻便断了生机。 “唉......”素娘口中响起一声叹息。 “救人容易救心难......这天底下不知还有多少清水......”周昂也是有些怅然的说道。 画壁世界其实给了周昂许多感悟,画卷中就有人生百态,甚至他用亿万年时光推演人道发展,这些都让他获益匪浅。 素娘看着周昂欲言又止,好像要出言宽慰,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反正都已习惯,继续叫我师兄又何妨?”周昂看到素娘的样子,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他与素娘在幻境中相处了亿万年,那些记忆都是实实在在的,两人心中所想都瞒不过对方了。 “素娘不敢,多谢伯爷救命之恩。”素娘神色一肃,而后低着头很是恭敬的说道。 在幻境中她可以毫无顾忌,很自然的称呼周昂师兄,可是那毕竟只是幻境,如今现实之中两人身份地位相差悬殊,而且自己也是有夫之妇,这一切注定两人不能走的太近。 对此周昂也只能不置可否,他将目光移开,看着殿外的雨幕说道:“待会会有马车前来送你们回家,朱孝廉的尸体我要先运回大理寺,后面的事情自会有官府来处理。” 周昂说话之时,飞剑余鸾从袖口滑落而出,而后便化作一道剑光向伯爵府飞去。 飞剑飞出,只是转瞬间便又飞了回来,落回到周昂的衣袖中。 接下来周昂便立在大殿门口,而素娘则一直守在孟龙潭身边。 足足小半个时辰,两人一句话也没有。 终于,志公寺外响起一阵阵马蹄声,接着无数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很快上百的黑衣神捕出现在大殿外,这些黑衣神捕身披蓑衣头戴斗笠,领队的自然是左千户。 如此大的动静,素娘自然也看向了殿外,只不过她的目光是落在左千户身后。 那里有一柄巨大的牛皮伞缓缓移动,伞下是一个素衣白裙的清丽少女,虽然大雨漫地,但少女脚上鞋子依旧滴水不沾。 “小昙,你送素娘回家。其他人封锁志公寺。”周昂的声音在大殿前响起,很快便有黑衣神捕抬着孟龙潭离开。 “孟夫人,我们走吧!”姜小昙的声音在素娘耳边响起,一句孟夫人让素娘神色微变。 她没有注意到,姜小昙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手腕处,那里有一根紫色的龙纹布条缠绕。 “立案,验尸......”素娘刚走出几步,又听到周昂的声音响起,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只见大殿之中尸体无数,密密麻麻。 第88章 有志气,了不起! “听说没有?新任大理寺卿兴建伯昨夜破了个大案子,据说那尸体都足足拉了好几十车。”京城的茶馆中,几个家资颇丰的中年人闲聊着近日京城趣闻,而其中一人正神秘兮兮的向其他几人讲着。 “好几十车?那不得数百人?能有这样的大案还不闹得沸沸扬扬?”另一人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提出了心中质疑。 “还别不信,此事可是我那刑部当差的小舅子亲口告诉我的,昨天夜里大理寺连夜提走了一套卷宗,你们知道是什么吗?就是一年前志公寺僧人集体神秘失踪的卷宗。”先前之人略带得意的说道。 虽然志公寺的案件被刑部封锁了消息,不过在京城能混的不错的,家里多少有些关系背景,知道一些秘密也不为过。 “这么说倒还真有可能了,我表弟在都察院当差,来之前正巧街上碰到他,还听他说三司会审吴王谋反一案因事延后审理了,或许真发生了什么大事!”另一人若有所思的说道,倒也从侧面印证了先前那人说的大理寺正在办一个大案子。 原本大理寺只负责核审案件,偶尔才会督办一些大案要案,但是如今朝政混乱,衙门间也是各自为政,为了利益你争我夺。 这办案要钱要人,没有利益谁会不要命的去查案? 所以这个时候大理寺就算要接手天底下所有的案子,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衙门阻挠,因为无利可图。 刑部一听大理寺要接手志公寺疑案,连夜就将卷宗找了出来,还一副生怕大理寺反悔的样子。 很快志公寺疑案就被公布了出来,而案件的定性就是妖人为祸,甚至周昂直接将那黑袍人的相貌画了出来,悬挂在了他大理寺的书房之中。 原本大理寺接手志公寺疑案开始,所有人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思在看这件事,可是当周昂将案件定性之后,一些人也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哈哈哈哈,妖人为祸......咱们这位伯爷做事可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恐怕再进一步,他还敢直接说是鬼神为祸了,他公布案件不是结案而是立案,看来他是有心将那背后的存在缉拿,以凡人之力审判鬼神,有志气,了不起!”皇宫大内之中,大太监曹吉安捻着兰花指,一脸玩味的说着,最后兰花指一转,竟然竖起了大拇指。 正如曹吉安所言,周昂公布案件,却只是立案。 而立案后就是破案,这壁画案的经过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可以说人证物证齐全,就连凶手是谁都知道,所差的只是将那神秘的黑袍人缉拿。 不过要缉拿一个真仙级别的凶手,好像这事就变得有些荒诞了! 能看出周昂心思的,自然不止曹吉安一人,不过更多的则是对此嗤之以鼻。 周昂一夜未归,今日他比往日回府都要早一些,不过刚一回府,就看到姜小昙一脸不善的瞪着自己。 “把衣服脱了。”姜小昙第一句话就让周昂一愣。 “这.....大白天的,不太好吧?”周昂一脸无辜的说道,心中还真有些慌了。 “瞎想什么呢?看看你衣袍都破成什么样了?你堂堂伯爵,嫌不嫌丢人?你这个样子,也是丢我的脸。”姜小昙白了周昂一眼,一脸好气的说着,同时已经取来了一套新的莽龙袍。 周昂看向了自己撕碎的衣袖,露出尴尬的一笑,而后连忙一脸讨好的说道:“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我脱,我这就脱。” “哼!”姜小昙一脸嫌弃的哼了一声,却又主动为周昂更衣。 皇帝特赐的莽龙袍,说到底赐的只是这个样式和使用的权利,当然皇宫织造局也为周昂打造了一套,但并不影响周昂多打造几套同样款式的。 “对了,刚才我才从孟家回来,送了一些人参之类的补品过去。”过了好一会,姜小昙才再次开口,好像只是想起了随口一说。 “孟龙潭醒了吗?”周昂也随口一问。 “请了个大夫瞧了瞧,应该过几日就能醒了,不过醒来后恐怕也会变得痴傻。”姜小昙依旧平静的说道。 她今日大半时间都在孟家,又是为孟龙潭请大夫,又是送补品的,对孟龙潭的情况倒是很了解。 孟龙潭这个结果周昂早就知道,便也没话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不过下一刻姜小昙又一脸认真的看着周昂,语气略显低落的问道:“我能感觉到你很了解她,而她也很了解你,你们以前认识?” 周昂转过身来看着姜小昙,他自然知道姜小昙问的是什么,不过周昂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直接拿出了山河图。 “此物名为山河图,应该是一件极其古老的宝物,那志公寺的画壁便是由它所化,昨日夜里大理寺衙门外,素娘向我求助.......”周昂直接从一开始讲起,在姜小昙面前他没有打算做丝毫的隐瞒。 “山河图不仅可以幻化出人心底最深的执念,甚至能够强行篡改人的记忆,一开始我与素娘也落入了幻境之中,我们的记忆都被篡改。不过山河图虽强,却无法篡改甚至蒙蔽我灵魂深处的那些记忆,而这也成为我醒来的关键.....”周昂将在山河图中的经历详细的说来,也包括他与素娘一同生活在昆仑墟的经历。 “这么说,你们明明是很了解的两个人,却要装作不认识?”听了周昂的讲述,姜小昙倒是释然了不少,反倒有些同情起来。 “我倒是无所谓,可她毕竟是有夫之妇,而且她相公现在又这样了,只能说造化弄人吧。”周昂也有些无奈的说道,这种事情也没有先例可循,那些记忆又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存在,想抹也抹不掉。 “这其实倒也没什么,伯爵府家大业大,以后多帮衬帮衬你那师妹就好了,对了,她叫什么名字?”姜小昙性情爽直,知道了周昂与素娘只是因为一段奇妙的经历而有了同门之谊后,倒是主动帮周昂分担了起来,同时她对素娘也越发好奇起来。 “颜素素。”周昂脱口而出。 虽然周昂也没问过素娘的名字,但他可以肯定这就是素娘的名字。 “真名?”姜小昙又问。 “肯定是真名。咦,你不会吃醋了吧?还是说你真名不叫姜小昙?”周昂一脸肯定的答道,不过下一刻又神色古怪的看着姜小昙。 第89章 上古石碑 “呸,谁吃醋了?我这个做嫂嫂的,总不能连别人名字都不知道吧?”姜小昙故作生气的说道,这回答倒也显得自己颇有风度。 不过此刻她心中的真实想法却是:“以后可不能让周昂晚上一个人出去了,这才一晚上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师妹,还好只是师妹,要是再多些个其它什么的,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然而一想到那个神秘的黑袍男,姜小昙也觉得如芒在背。 而后她又一脸担忧的说道:“其实我更担心那个黑袍人,这样的人隐藏在暗处,还对你恨之入骨,以后我们更要万分小心了。” “那黑袍人来历非常神秘,所以我打算去一趟枉死城,看能不能从姜无畏口中打听一些消息,你去不去?”周昂同样一脸凝重的说道,黑袍人就像一柄高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下来了。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姜小昙几乎想也没想的就答道,到目前她对姜无畏还是很排斥的,但是她也不阻止周昂与姜无畏接触。 甚至在姜小昙心中,周昂将这件事告诉姜无畏她也是赞成了,毕竟那黑袍人实力恐怖,如果姜无畏知道了这件事,想来他也不至于到时候见死不救。 夜幕降临,周昂提着一坛酒,在夜幕的掩护下,直接御剑而起,朝着郭北县而去。 在进入黑山之前,周昂远远的看了一眼郭北县。 只见郭北县的人道气运比他走时又浓烈了几分,尤其是那剑城隍在人道气运之中日夜淬炼,如今已经有了几分堂皇浩大之气,竟然渐渐的在往那种传说中的人道圣剑上演变。 周昂只是看了一眼郭北县,而后便一剑劈开了阴阳两界,这一次他直接落在了枉死城的城门下。 “啊.....姑爷又回来了!”周昂刚一出现,耳边就响起一声炸雷般的声响。 周昂循声望去,就在他身旁不远处,那个曾与他交过手的鬼将怙照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只是这家伙笑起来也显得有些渗人。 被鬼将怙照叫姑爷,周昂只能尴尬一笑,算是回应了对方,而后脚下一踏快速朝着枉死城中央的宫殿而去。 这一次周昂就比上一次随意的多了,他见宫殿大门打开,便自己走了进去。 刚一走进大殿,周昂就看到黑山鬼王正坐在一张棋桌前,不过当周昂看到与黑山鬼王对坐的老者时,先是一愣,而后脱口而出叫出了老者的名字。 “诸葛卧龙?”周昂从老者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正是郭北县中那枚玉佩上残留的文气。 诸葛卧龙也看向了周昂,见周昂叫了自己名字,便放下手中棋子,而后起身对着周昂微微点头道:“兴建伯又来了,老夫有礼了。” 见诸葛卧龙对自己点头,周昂连忙躬身一拜,虽然这是第一次见面,但周昂对此人还是颇有好感的。 “没想到诸葛先生竟然真在这里,晚辈还有你遗留在郭北县的玉佩,今日正好物归原主。”周昂说着从怀中掏出了玉佩,上前几步递到了诸葛卧龙跟前。 “哈哈,这枚玉佩本就是我三年前留在郭北县的线索,希望有能人能够看到,一来可以对抗鬼王殿下,阻他将鬼域降临人世。二来也能帮老夫脱困,可连老夫也没算到,原来你们是一家人。倒是这老鬼厚颜无耻,他一个人无聊就算了,非要强留老夫下来陪他下棋,当真无赖至极!”诸葛卧龙一开始还一副有道高人的模样,不过说到后面却形象全无,看得出来他对黑山鬼王的怨念也是极深。 “这......”周昂也是一脸懵圈的看着两人,他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多的曲折故事,同时对诸葛卧龙深表同情。 “你小子怎么想到来这里了?手上拿的什么?”姜无畏看着周昂手中的酒坛,一脸质问的问道。 “呵呵,皇帝赐的美酒,今日特来与鬼王和诸葛先生共饮。”周昂扬了扬手中酒坛,他依旧称呼姜无畏为鬼王。 对此姜无畏倒也看得开,一听周昂是来请他喝酒的,当下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而后冕服大袖对着身前一挥,那棋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矮几,上面还有几样小菜和餐具。 三人很快围坐在一起,这有酒有菜,加上三人都是性情中人,也是很快便不分年纪辈分,就你来我往的推杯换盏,很快打成一片。 “说吧,无事献殷勤,想从我这得到什么?”酒过三巡之后,姜无畏醉眼朦胧的对周昂说道,也不知他是真有醉意还是假醉。 周昂闻言轻轻放下酒杯,顺手拿起酒坛,又为姜无畏和诸葛卧龙斟满,一边斟酒一边说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鬼王见多识广,就是想向您打听个事。” “什么事?”姜无畏目光一凝,酒意瞬间醒了三分。 而一旁诸葛卧龙刚端起酒杯,也停在了半空,好奇的看着周昂,想要听听究竟是什么事。 “可否听闻斩神剑之名?一把剑的名字。”周昂很随意的问道,所问的正是黑袍人口中提到的斩神剑。 黑山鬼王闻言略作思付,瞬息之后便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不过就在黑山鬼王摇头之时,诸葛卧龙手一抖,竟然将手中的酒杯都落下了,而后他抖着手,结结巴巴的说道:“你说什么?斩.....斩神剑?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诸葛先生知道?”周昂激动的看着诸葛卧龙,此刻诸葛卧龙的神情,显然说明他知道些什么。 而周昂虽然问的是斩神剑,但这其实和自己的母亲余鸾有关,至少诸葛卧龙是目前唯一知道一些线索的人。 诸葛卧龙人间奇葩,其经历堪称绝无仅有,即便面对生死他也可以风轻云淡,但是当周昂说出‘斩神剑’这个名字时,诸葛卧龙心神无法平静了。 “那是一块上古石碑上记载的故事.......”下一刻诸葛卧龙神情激动的说道。 一想到那块上古石碑记载的故事,他就无法抑制的心神激荡,心潮澎湃。 第90章 一人敢叫天地换新颜 “传说在天地初开之时,人族只是万族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种族,在最初的时代里,有一个无比强悍的种族统治着天地........”诸葛卧龙努力的平复着心情,而后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娓娓道来。 “那个种族被称作天族,他们生来便有无尽的寿命,甚至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天族人的力量还会不断增强。如此得天独厚的生灵,自然很快成为了天地主宰。后来天族人建立天宫,将万族都纳入统治之中,甚至连那些天地初开诞生的自然神灵和天上的星君都要对他们俯首称臣,因此天族开始以神上之神自居,被万族尊为上神。”诸葛卧龙说书的天赋也是极高,短短几句话,就给周昂和姜无畏描绘了一幅波澜壮阔的史诗画卷。 周昂和姜无畏只是认真的听着,这故事来自一块上古石碑,而上古都只存在于传说中,更不要说上古石碑记载的东西了。 至于诸葛卧龙为什么能认识上古碑文,周昂虽然心中好奇,此时却也没多问。 顿了顿,诸葛卧龙便继续说道:“天族强大,成为天地共主也无可厚非,加上天族一开始也努力维护着万族和平,万族在天族统治下,也是相安无事,数十万年间倒是出现了难得的和谐盛世。” 听到此处周昂下意识的眉头微皱,既然这是一个被掩埋在时空长河中的古老故事,那么天族的统治最后肯定也瓦解了,而一个得天独厚,塑造了数十万年盛世的文明都会毁灭,说明天族这种统治方式也是失败的。 “先生说天族力量会随着年龄不断增长,而且他们寿命无限,这可不是好事啊,问题肯定出在了天族自身。”姜无畏真仙境界,可不仅仅只是力量强大,还有远超常人的眼界。 “老鬼说的没错,天族安逸太久,自然就滋生了享乐自大的毛病。他们以龙肝凤髓为食,天地异兽也只是他们圈养的坐骑宠物,而万族也逐渐成为他们的奴隶,当时的人族也被他们像鸡鸭一般豢养,天地的一切都任由天族予取予求。长此以往万族如何甘心?压迫之下反抗自然此起彼伏。”诸葛卧龙继续讲述着,他称呼姜无畏为老鬼,两人说起来也相交数年,如今没了原则性的立场冲突,倒像是老友一般随意。 “可是有大能出世,推翻了天族统治?”周昂不确定的问道,心中也开始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诸葛卧龙直接摇了摇头说道:“万族之中虽然也出了些了不起的人物,可在天族的强势镇压下,便是万族联合也挡不住天族上神,那些活了十万年以上的上神,一个个摘星拿月,挥手之间就是江河陆沉,那是最黑暗也最惨烈的时代,即便万族拼尽全力也只有勉强的苟延残喘.......所有人都绝望了!” 说道此处诸葛卧龙也是神情肃穆,不过周昂发现,就在诸葛卧龙讲到最绝望时,他的目光之中反而又开始炙热起来。 这一次周昂和姜无畏都没有接话,两人知道故事的关键转折要出现了。 果然下一刻诸葛卧龙难掩激动的说道:“好在这天理昭彰,终究有人对天族的所作所为看不下去了……那一日有一人突然出现在天宫之外,只有一人,手持一剑。而后那一人一剑从南天门一直杀到昆仑虚,这一路杀下来就是三天三夜,天宫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最后除了少数散落在天宫之外的天族侥幸逃脱,整个天族几乎被灭族,而那些侥幸活命的天族人,也再不敢以上神自居,只能躲在暗处苟延残喘.......” 听到此处,连姜无畏和周昂也是心潮澎湃,先不说立场问题,单单那一人一剑杀了个天翻地覆的豪情,便让人肃然起敬。 所谓,一人敢叫天地换新颜,便是对这位神秘存在最好的诠释! 不过下一刻周昂一愣,他忽然察觉到,刚才诸葛卧龙口中提到了一个地名,于是便脱口问道:“你说昆仑虚?” 昆仑虚这个名字周昂不是第一次听说,在山河图的幻境中,他与素娘化身四海八荒的至高神,生活的地方也叫昆仑虚。 “南天门是天宫的门户,而昆仑虚便是天族的发源地。”诸葛卧龙很自然的解释道,不过他也注意到周昂的神情变化。 而后诸葛卧龙不解的问道:“你好像也知道些什么?” 周昂直接翻手拿出了山河图,而后一脸凝重的说道:“我可能遇到了一个天族余孽。” 当诸葛卧龙提到昆仑墟时,周昂就闪过一个念头,那个神秘的黑袍人,极有可能就是一个天族余孽。 “竟有天族余孽现世?不过说来也对,如今天地失序,天人五衰,此时正是天族复出的最好机会。”诸葛卧龙神色也有些凝重,天族余孽重现,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此事我稍后再细说,那后来怎么样了?一人屠尽天族的究竟是谁?斩神剑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周昂有些急切的问道。 “天族倾覆,自然有了接下来的万族争锋,人族渐渐崭露头角,说起来那位存在亲手终结了一个时代,也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不过那上古石碑也只记载了这件事,至于那位存在究竟是谁,却无半点记载,也或许记载此事的人也不知道吧?而那柄屠尽天族,斩灭上神的宝剑,正是被镌刻石碑的人称之为‘斩神剑’。”诸葛卧龙摊手说道,那石碑上信息有限,主要就是记载天族覆灭的过程,对那位一人一剑改天换地的存在虽然敬畏有加,却没有一点正面描述。 “或许‘斩神剑’还不是真名,这名字倒像是后来者附会上去的。”姜无畏一脸若有所思的说道,其实诸葛卧龙讲的这个故事,对他这位真仙鬼王冲击也很大。 “那石碑在什么地方,现在还能找到?”周昂的关注重点与姜无畏有些不同,他很想亲眼见一见那石碑。 下一刻诸葛卧龙的话又直接破灭了周昂的想法:“看不到了,那石碑能保存下来也是机缘巧合,当我打开那洞窟时,石碑便开始风化,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碑文就斑驳脱落了,好在老夫也有一目十行的本事,勉强在碑文消失前记了下来。” “老家伙还认识上古文字?”姜无畏见不得诸葛卧龙嘚瑟,便有些故意抬杠的一问。 诸葛卧龙闻言轻蔑一笑,而后越发得意的说道:“呵,说出来你们可能还不信,那上古碑文其实是一种与符篆文有联系的文字,后来我花了数月才一个个破解出来,你们以为这样的远古秘闻会来的很容易?” “符篆文?”周昂与姜无畏都是下意识的问道。 “正是道门符篆文,不巧,老夫也略懂!”诸葛卧龙捻着胡须,越发的得意的说道。 他将略懂二字咬的特别重,倒是少有的露出了他老顽童的一面。 第91章 兰台殿 诸葛卧龙说略懂,周昂和姜无畏自然不会真相信他只是略懂。 因为本朝太祖以人道气运立国,虽然没有灭佛灭道,却也对这两家大力打压,如今佛道虽然依然行走在世间,但影响力早已大不如前,而世间那些佛道中人,许多也只是虚有其表。 至于那些真正的佛道高人,如今大多也隐居不出。 诸葛卧龙口中的道门符篆文,便是道门的核心之一,传说这符篆文可以沟通天地,每一个文字都具有鬼神莫测之力。 “对了,快说说你怎么遇到天族余孽的?”诸葛卧龙装逼成功,立刻询问起周昂关于黑袍人的事。 随后周昂就将画壁的事情一一道来,又将山河图给两人看了。 对于这件天族宝物,两人不仅好奇,看过之后更是赞不绝口。 不过这东西好是好,但是要真正催动起来,做到像在天族黑袍人手中那般,所需的能量也是极其庞大的。 这倒也解释了,为什么天族黑袍人会引诱那么多人进入图中世界,因为这些人就是催动山河图的力量之源。 所以如今山河图在周昂手中,除了能作为储物宝物之外,其它的功效并不能发挥。 “时候不早了,晚辈便告辞了!”该问的该说的都差不多了,周昂便起身告辞。 姜无畏神色如常,挥了挥手也没多说什么,倒是一旁的诸葛卧龙欲言又止,不过也终究没有说什么。 周昂起身,走了两步后突然又停下,而后转身再次说道:“对了,下月十五,我与小昙拜堂成亲,有空的话来喝杯喜酒。” “那本王自然要来!”听到周昂的话,姜无畏爽快的答应下来。 等到周昂走后,诸葛卧龙一脸笑容的看着姜无畏,略带调侃的说道:“老鬼,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老家伙你也自由了。”姜无畏对诸葛卧龙拱了拱手,脸上也是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就在姜无畏说话之时,诸葛卧龙也感觉到那座困住自己的阵法忽然消散了。 诸葛卧龙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姜无畏。 “怎么?还不愿意走了?你在我这白吃白喝了三年,真当我这是善堂啊?”姜无畏故作微怒的说道,似乎他与诸葛卧龙也是杠上了,总想在言语上调侃对方。 而诸葛卧龙闻言也是不甘示弱的回应道:“你还别说,我在郭北县大牢待得好好的,你把我弄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困就是三年,我这老骨头还能有几个三年?吃你几顿饭怎么了?不行,你得赔钱。” “赔钱,你个老家伙真是敢开口,我这里用的是冥钱,给你你敢收吗?”姜无畏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两人大有一副市井吵架的感觉。 “老夫人称通天博学,你以为能骗得过我,你堂堂鬼王要弄些银两还不容易?”诸葛卧龙一副要不到钱誓不罢休的样子。 “我呸,你个老家伙要鬼给你弄银子,你还要不要脸?自己不想担因果,连鬼都要算计,想从我这弄银子,门都没有。”姜无畏寸步不让。 大殿之中全是两人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声音甚至传出大殿,弄得殿外阴兵鬼将一脸懵逼。 周昂不知道自己走后枉死城中还有如此有趣的一幕,等他御剑返回京城时,这一夜早已过去了大半。 好在周昂神魂日益强大,倒也不需要过多的睡眠休息。 昨日周昂暂停了审理吴王谋反一案,而公布了志公寺的案子,许多人都以为今日他有什么大动作,所以无数人的目光都盯着他。 然而今日周昂竟然连大理寺衙门都没去,而是直接出现在了宫门外。 周昂在宫门下等了片刻,便被一个太监领进了皇宫,最后走入了千尚阁。 “臣拜见陛下!”千尚阁中,周昂隔着纱幔远远的对景安帝行礼。 “爱卿有什么事需要亲自进宫?”隔着纱幔,景安帝声音也略显好奇。 这两日周昂可谓风头出尽,他以妖人作祟立案,这件事连景安帝都知道,旁人看来周昂就是典型的愣头青一个。 原本周昂携平叛之功入京,加上年少成名平步青云,早已成为各大目光的焦点,而他如今风头更甚,似乎有意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来,景安帝识人无数,虽然不知道周昂这么做意义何在,但也隐约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 “臣想进兰台殿查阅典籍。”周昂头还没抬便继续说道。 兰台虽然是保存典籍的地方,但这个地方位于皇宫之中,虽然不是靠近嫔妃们居住的地方,却也不是一个外臣能随便去的。 听到周昂说要去兰台殿,景安帝竟一时沉默,不过隔着纱幔周昂也看不到景安帝此刻的神情。 过了好一会,景安帝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兰台殿中有些东西能看,有些东西不能看,你应该知道分寸吧?” “臣明白。”周昂似乎早有准备,当即便答道。 “那去吧。”听到周昂答复,景安帝终于点头应允。 有了皇帝口谕,周昂很顺利的来到了兰台殿,不过这里与周昂想象的有些差别。 兰台殿看起来颇为破败,甚至有种荒凉的感觉,这里当值的也不是周昂想象中那种皓首穷经的老儒,而是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太监。 “老奴见过兴建伯。”兰台殿的首领太监是个六十来岁,头发都快掉光的老宦官,那一脸褶皱笑起来像极了一朵枯萎的菊花。 如果不是周昂知道这里是兰台殿,还以为自己来了冷宫。 “你是兰台令?”周昂问这句话时连自己都不相信。 “老奴只是兰台殿的首领太监,虽然确有兰台令一职,不过老奴在这待了大半辈子,也从未见过真正的兰台令。”老太监似乎明白周昂心中的疑惑,只不过他的回答让周昂疑惑更多。 周昂眉头一皱,看向那破旧的大殿,有种自己找错地方的感觉。 “伯爷虽然有陛下口谕,不过这里毕竟是内宫,太阳落山之前伯爷必须离开,伯爷要找什么的话还是早些进去吧。”老太监在一旁提醒着,他说话之时也有两个小太监将兰台殿的大门推开。 “多谢。”周昂随口一说,而后迈步踏入殿中。 刚一入殿中,周昂就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腐朽气味,入眼则是一排排书架。 书架似乎布满大殿,书架之间只留下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周昂上前几步,下意识的看向身侧书架,只见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景安二字。 在这纸条的下方,还有一册用黄缎包裹的书册。 周昂又往前一看,书架上还有许多纸条,那些上面的字都是无比熟悉的。 比如弘康,建乐,天统这样的字眼,而这排书架的最前方,则是正朔这两个字。 周昂自然知道,这些都是本朝已经使用过的年号,那正朔年号就是太祖立国使用的第一个年号。 在这些纸条下都或多或少的摆放着黄缎包裹的书册,此刻大殿之中只有周昂一人,不过他却没有去拿这些黄缎中的书册,而是很快将目光移开。 如果说兰台殿中有什么是周昂绝对不能看的,那肯定就是这些显眼的用黄缎包裹的书册了。 不仅周昂不能看,原则上这些黄缎中记载的东西,连皇帝自己都不能看自己年号下的。 周昂继续向兰台殿深处走去,走出几丈之后,书架上的纸质书籍逐渐减少,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竹简和锦缎式的卷轴。 这些东西周昂也只是随意的瞟了一眼,而后继续前行,最后脚步停在了一个没有书架的地方。 这个地方没有书架,但是在周昂的身前,密密麻麻的青铜大鼎杂乱的堆放着,地面还散落着无数的铜鼎碎片和龟甲。 无论是那些完好的青铜鼎,还是铜鼎碎片或者龟甲,都能依稀看到上面刻着古老的铭文。 第92章 夫子 周昂进入兰台殿,直到傍晚时分才再次出来,不过这次出来后,明显能感觉到他情绪有些失落。 回到伯爵府后,周昂匆匆吃过饭,便又回到了书房,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去了一趟枉死城,怎么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上次见你这样,还是在你初到郭北县时。”姜小昙走入书房,一脸心疼的看着周昂。 “替我研磨吧。”周昂站在书桌前,铺开一张宣纸说道。 姜小昙很自然的站在周昂身旁,如往常一样向砚台倒入清水,而后轻轻的滑动墨锭。 周昂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将笔尖放入砚台中一滚,而后落笔纸上,几乎一气呵成的写下了一句话。 “敢叫天地换新颜。”姜小昙小声的读了出来。 下一刻她又继续说道:“你说字由心生,你虽然写的是这豪迈磅礴的一句话,但你明显没有底气,你犹豫了,彷徨了!” 姜小昙毫不客气的说道,上一次见到周昂这个样子,还是周昂在与郭北县丞冯良的第一次交锋完败后。 那一次周昂也是想要写字静心,同样被姜小昙看出了他心中郁结,写出的字也没有了往日灵动。 那个时候,姜小昙与周昂也还没有三世契阔同生共死诅咒的羁绊。 “对,我彷徨了……枉死城中我听诸葛卧龙讲了一个故事,而后我又去了兰台殿,我看了历朝历代那些不为人知的变革方针,然而最后我发现自己也错了……”周昂神情有些落寞的说道,他语气低沉,表现出少有的消沉。 姜小昙越发担忧起来,他从未见过周昂如此消沉。 “什么对?什么错?你不是说初心不改,不管结局如何也不负年华吗?”姜小昙想要开导周昂,同时更担心周昂。 周昂看着姜小昙,似乎姜小昙的话让他心中略微好受些,不过依旧一脸无奈的说道;“吴王用七年时间,以为自己找到了出路,他苦心谋划,不惜起兵谋反,我笑他只是将一口浑浊的缸打破,换上的只是另一口同样装满颜色的缸。” “不久前我意气风发的来到京城,心怀凌云之志,一心想着外推改革内诛奸臣,消除党争澄清吏治,那样就可以还这朝堂一片清白,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周昂继续说着,可这番原本应该很是激情的话,在他的口中却显得无比苦涩。 “难道不对吗?你做的也很好啊!”姜小昙越发觉得周昂不对劲。 周昂摇了摇头,而后一脸苦笑的说道:“我确实也错了,到此时我才算真正明白当年秀儿对我说的那句话。” “什么话?”姜小昙很是好奇和意外,她没想到周昂这个时候想到的竟然是周秀儿的一句话。 “妖魔易降,人心难测!”周昂悠悠开口,说出的正是离别京城时秀儿对自己说的最后一话。 兜兜转转,周昂风光的返回京城,但是好像一切又回到了这句话上。 姜小昙第一次听到周昂说这句话,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下一刻周昂就继续说道:“我在兰台殿中看了,历来推行改革的数不胜数,有些成功有些失败,然而即便成功,多则百年,短则数年,最终这世道又会走上原本的路子。今日我才真的明白,原来我也错了......问题的根本也不是出在这朝堂之上,而正是出在天下民心,这朝堂原本并不腐败,这世间原本也没有邪魔鬼怪,皆是因为世人逐利,这朝堂才渐渐变成这个样子,皆是因为人心不纯,才有了那妖魔遍地!” 周昂第一次否定了自己,他似乎也找到了问题的根源,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就算有朝一日我强如那位,也只是将一个旧时代终结,开启另一个时代的轮回罢了,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周昂最后重重一叹,这才是他心中郁结的根本。 当周昂听完诸葛卧龙讲的那个故事后,一开始他也是心潮澎湃,可是渐渐的他有了不同的认识,甚至周昂感觉到,那人屠戮天族三天三夜,更像是在宣泄情绪,他甚至能体会到那人心中的不甘和无奈。 “既然想不通,那就慢慢想了,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吧?”姜小昙又岂能解开周昂心中的困扰,她作为一个妻子,只能以这种最简单的方式来安慰自己的丈夫。 “这么晚了,嫂嫂和二哥是要去哪里啊?”忽然书房外响起周秀儿的声音,下一刻房门被推开,秀儿直接走了进来。 “听说二哥今天去了兰台殿,想必扑了个空吧?”秀儿径直走入书房,亦如半年前送周昂离开京城时那般令人琢磨不透。 她走到书案前,看向了周昂写下的那行字。 “敢叫天地换新颜......”秀儿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出来,读完之后大有深意的看着周昂。 “都说大丈夫当有凌云之志,小妹看哥哥之志更胜凌云,只是光有志向可不行啊!”秀儿继续自顾自的说道,目光一直与周昂对视。 姜小昙觉得今日秀儿好像也有些古怪,不过看样子似乎是打算开导周昂,便打着圆场说道:“你哥哥这几日为朝中之事烦忧,心中难免有些郁结,妹妹来了就......” “不,嫂嫂你虽然深爱着他,但你其实还并不真正了解我这个哥哥。”姜小昙话还没说完,秀儿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而且语气十分不客气。 秀儿的举动太过出乎意料了,这让姜小昙也是一愣。 “妹妹你?”姜小昙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她这几日与秀儿也时常相聚,两人言谈甚欢,而且平日里秀儿对她这个嫂嫂也是敬重有嘉,今日确实有些反常了。 “让她说下去。”周昂对姜小昙摆了摆手,目光之中若有所思。 秀儿先是对着姜小昙歉意的一笑,而后继续盯着周昂,语气带着几分狠厉的说道:“一个八岁之时就敢与野狗争食,敢去乱葬岗扒掉死人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一些朝堂之事就郁郁寡欢?” “啊......”姜小昙闻言一惊,她自然听得出来,秀儿口中说的就是周昂小时候。 周昂跟姜小昙说过自己很多的过往,但这些事情姜小昙都是第一次听说。 “别人一日能背下的文章,你要用三日,别人一点就通的道理,你要反复揣摩才能明白。那时别人都取笑你是木头,甚至我也觉得这个哥哥就是个蠢蛋。”秀儿继续说道,脸上笑意更加明显,却不是嘲笑。 接着她神情一肃,神色竟变得有些崇拜起来:“可是没人知道,别人为了考试要背诵十卷书册,他就会背三十卷。别人只是将领悟的道理铭记于心,而他却要反复的问为什么?后来一个师兄才告诉我,这样的人可不是什么蠢蛋,而是内慧。” 周昂原本静静的听着,直到秀儿口中提到师兄时,他神色一动,盯着秀儿认真的问道:“谁让你来的?” “你去兰台殿是想找兰台令吧?其实真正的兰台并不在皇宫大内。”秀儿一脸神秘的说道,神情之中还有一点小小的得意。 宫中兰台殿并非真正的兰台,这一点周昂在进入兰台殿的时候就猜到了。 而秀儿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周昂神色大变:“夫子,让我给你带句话。” 第93章 卖糖葫芦的小姑娘 周昂惊讶的,正是因为秀儿口中的‘夫子’。 夫子这个称呼,最早是用来称呼孔圣的,是读书人对这位圣人的尊称,因此这个称呼后世少有使用,因为连真正的读书人都少了,又有何人敢称夫子呢? “夫子说,像你这样年少就功成名就的,古往今来其实不在少数,但是大多都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中。没有人是随随便便可以成功的,更没有不经历失败和挫折就成功的人,圣人走出了自己的道路,但是如果你以为圣人就走到了终点?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前人的路如果走不通,那就去走出一条自己的大道,路都是人走出来的!”秀儿神情庄严的说着,仿佛比宣读圣旨更加庄重。 这短话仿佛随口一说,没有什么震耳发聩的金科玉律,但是就是这几句朴实无华的话,每一句却都说到了周昂的心坎里。 “那句妖魔易降,人心难测!也是夫子让你转告我的?”周昂目光渐渐清明,似乎一重魔障又被化解,他心思玲珑很快就想到了半年前秀儿送自己离京的场景。 秀儿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周昂看着秀儿,而后双手合拢,郑重的对着秀儿一拜。 “这一礼,我替夫子受了。”秀儿脸上露出笑容,坦然的接受了周昂一拜。 不过周昂下一刻却开口说道:“终有一日我会亲自拜见夫子的,这一拜是谢谢你。” “啊,谢我?不不不......这我可担不起。”秀儿连忙摆手,已经不复先前那般从容,瞬间又变回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 “你当得起,可以跟我说说夫子和你那些师兄吗?”周昂神色如常,对秀儿口中的师兄和夫子显得格外好奇。 从秀儿口中只言片语猜测,周昂感觉真正的兰台好像更像一个拥有极为古老传承的宗门,而夫子就是这个传承的首领,剩下的应该就是秀儿口中的那些师兄。 秀儿连忙摇了摇头说道:“夫子说时机到了你们自会相见,关于夫子的一切我可不能告诉你。不过说说师兄们应该没什么问题。” “哦,那些师兄都是什么人?”周昂越发好奇的追问。 “那是一群真正的读书人,他们读书不为做官,更不为荣华富贵,他们只为传承信仰,为往圣继绝学,欲为万世开太平。”秀儿无比崇敬的说道,她的话却是第一次让周昂认识到,这个世界竟然还一直都有一群真正的读书人。 “继往圣绝学,开万世太平。好气魄啊!”周昂不由的感慨一句,这又何尝不是他所追求的。 “嫂嫂刚才不是说要出去吗?咱们现在去吧,今晚城西可热闹了。”忽然秀儿一脸兴奋的说道,这性情转变让周昂和姜小昙都有些措手不及。 “啊......真出去啊?”姜小昙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询问的看着周昂。 周昂轻轻点头,而后笑着说道:“既然妹妹如此兴致,那就一起出去走走吧,我也许久没有陪你们了。” 看到周昂恢复往日神采,姜小昙也是心中高兴,不过她没有注意到,周秀儿今日从一开都不是称呼周昂二哥,而是直接称呼的哥哥。 很快周昂便换了一身常服,带着姜小昙和秀儿出了伯爵府,因为只在城中逛逛,便也没带随从。 周昂一身青色长衫,腰间挂着小巧的玉印,一副世家公子的打扮,加上身旁带着两个绝色女子,一路上倒是引来无数目光。 京都城西,这里主要是普通人居住的地方,另外西市也是小商品交易的区域,因为卖的多是一些日用百货,渐渐的便形成了夜市。 西市临水成街,远远的周昂就看到西市街道之中人流涌动,右侧商铺酒家也是一片喧嚣,左侧清水河的围栏边,无数的贩夫走卒吆喝着叫卖,那清水河中还有无数的河灯漂浮。 “京都夜市我也曾来过,往日也无这般景象,为何今日如此热闹?”周昂看着眼中满是红尘气息的夜市,回忆起小时候曾经来过的情景,在他记忆中西市的夜市虽然有不少人,但也远没有这么热闹。 “今天是二十九啊,正是前面十王庙举办庙会的日子,这自然就热闹了,那些河灯也是从十王庙飘过来的,嫂嫂我们等下也去放两盏吧,听说这河灯许愿还挺灵的。”秀儿一脸兴奋的说着,看起来完全就像一个备受宠溺的大家小姐。 “好呀,河灯我还真没放过,应该很有意思吧?”姜小昙也被勾起了兴趣,不过她到不关心什么许愿,因为她就是妖仙,知道愿望只是一种自我安慰和寄托,一切还要自己去争取。 “十王庙?可是供奉地府十位阎君的地方?”在周昂的记忆中,城西靠近城门的地方确实有一座十王庙,庙中十王殿就是供奉的地府十位阎君,两侧还有偏殿,里面供奉着判官、无常、牛头马面等地府鬼神。 而且因为京都乃天子所在,所以京都并没有城隍,而城隍的职司就落在这十王殿。 “这幽冥地府不是阎罗大帝最大吗?为何不供奉阎罗大帝,而要供奉十位阎君?”姜小昙知道一些地府的情况,不过她所知的却是阎罗大帝最大。 “上次听黑山鬼王说过,地府十位阎君其实都是阎罗大帝的化身,后来阎罗大帝消失,十位阎君也不见了踪迹。原本地府掌控的十处鬼域九处都荒废了,如今只剩下转轮殿勉强运转。”周昂小声的解释起来,他们这些修行者了解的,与百姓们所知的神话传说其实有着很大的出入。 三人边走边说,很快便来到了热闹的街市,这一下街市上琳琅满目而又新奇的东西瞬间吸引了姜小昙和秀儿。 “嫂嫂,我请你吃糖葫芦。”秀儿踮着脚四处张望了一下,而后便拉着姜小昙挤进了人流中。 周昂跟着两女挤进人群,远远的就看到糖葫芦外围着一圈人,生意看起来很好的样子,不过当看到那个卖糖葫芦的商贩时,周昂也是一愣。 在周昂的记忆中,卖糖葫芦的应该都是中老年人,可眼前这位却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少女身穿粗布衣裙,不停的取下糖葫芦又收过钱,似乎因为生意非常好,看起来也是很开心的样子。 “来来来,快来买糖葫芦咯,酸酸甜甜可好吃咯,今天不要十文钱,也不要八文钱,我只要五文钱,五文钱一串的糖葫芦,只此一家机会不多。”少女煞有其事的吆喝着,声音干脆爽利,看起来平日里也是个泼辣的人。 “小妹妹卖的真便宜,平日里都要十文钱一个的。”秀儿拿出一串铜钱,在手中拨弄了十枚递给小姑娘。 周昂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那个卖糖葫芦的小姑娘,这小姑娘看起来普普通通,更称不上美,穿着也是极其普通,但周昂就是感觉她有些不同寻常。 很快秀儿和姜小昙便一人拿着一串糖葫芦来到周昂身前,看到周昂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家小姑娘看,两人也是顺着目光看了回去。 此时围着糖葫芦的人群已经渐渐散开,小姑娘的糖葫芦也已基本卖完,此刻正在开心的数着铜钱。 “奇怪,这糖葫芦也是小本经营,她为何比正常情况便宜一半?而且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她?”周昂小声的说着,目光之中也满是疑惑。 “切,我看哥哥是做大理寺卿太投入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秀儿不屑的瞥了周昂一眼,满不在乎的说道。 说完之后,秀儿直接拿着姜小昙,两人笑嘻嘻的又挤进了人群。 周昂看着两人欢快的背影,又瞟了一眼那个卖糖葫芦的小棍,而后摇了摇头,也只当自己想多了,就不再关注那小姑娘,很快跟上了姜小昙与秀儿。 三人又一次被淹没在人群之中,此时那卖糖葫芦的小姑娘才大有深意的看向了周昂三人消失的方向,而后她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很快消失在了西市。 距离西市不远的一个狭窄昏暗的小巷,小姑娘拿着串糖葫芦的竹竿走了进去。 这里人迹罕至,四周一片漆黑,安静的连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走到小巷尽头,那里堆着一堆枯树叶,似乎是打扫街道后暂时堆积的。 只见小姑娘对着枯叶堆随手一挥,而后那堆枯叶吹散,里面竟然出现一个身穿短褐,年龄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双眼紧闭,呼吸尚存,似乎昏睡了过去。 小姑娘将手中竹竿靠在中年人身旁,而后拿出铜钱,从其中分出一半,直接放在了中年人怀中。 “糖葫芦是你的,可东西是我卖掉的,现在钱分你一半,我也不欠你的了。嘻嘻,我真是太聪明了!这不就有钱了?”小姑娘对着昏迷的中年男子小声说着,说到后面又好像在喃喃自语,看起来还颇为得意的样子。 说罢,小姑娘对着中年人轻轻吹了口气,而后只见她五官变化,竟然又变成了另一个样子,同时身上的粗布衣裙也光华一闪,竟然变成了上好的锦缎。 “现在可以去吃烤鸭了。”小姑娘像是完全变了个人,她将手中铜钱一抛,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而后欢快的消失在了小巷中。 小巷尽头中年男人悠悠醒来,他甩了甩脑袋,一脸茫然的说着:“怎么回事?怎么就睡着了?我要干啥来着?” “这天杀的......谁动了我的糖葫芦........”下一刻寂静的小巷中传出中年人歇斯底里的咆哮。 不过很快,他声音逐渐变小,又心有余悸的说道:“还好还好......这些钱不知是哪来的?至少本钱还在,万幸呀万幸!” 第94章 秀才朱尔旦 十王庙外,这里有一片开阔的空地,白天这里多是一些售卖香烛的小贩,但是因为夜晚少有人进十王庙,这些香烛摊已很难看到。 此刻最多的,是售卖糕点或者小玩意的手艺人,若说最热闹的,自然数靠近清水河的河灯摊位。 买河灯的都是一些小孩或女子,秀儿和姜小昙也是挤着上前,就好像那河灯不要钱似的。 周昂对放河灯没什么兴趣,他站在稍远的地方,目光看向了十王庙。 夜色与灯火的映照下,十王庙显得有些诡异,此刻庙门大开,不过进出的人却很少。 毕竟这里供奉的都是地府鬼神,白日里还好些,一到晚上自然人少。 周昂看了一眼秀儿和姜小昙,见两人放河灯还有一会,便迈开脚步向十王庙走去。 刚一跨进庙门,周昂就感觉一股香火气夹杂着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若是换了普通人恐怕直接心生畏惧。 周昂抬头看向那殿阁上方,目光所及,望气之术下大殿中并无气运显化,倒是两侧偏殿中有几道气运,应该是那些判官无常的。 十殿阎君不在,便是百姓如何供奉,这些雕像也不可能显化气运,而转轮殿依旧运转,那些判官也还各司其职,受了供奉这些雕像自然显露出一些气运。 周昂缓步走进十王殿中,这里异常安静,脚步声也显得格外明显,配合这幽暗的大殿,还有几分恐怖阴森的气氛。 大殿之中十座雕像一字排开,雕像塑造的也是极其高大,每一个都足有一丈左右,这些雕像都是头戴冕冠,身着冕服,像极了帝王打扮,只是那衣袍上描绘的不是龙纹,而是日月星辰和一些奇怪的图案。 周昂抬头,目光从每一个雕像脸上扫过,这十大阎君看起来都差不多,相貌虽有不同,但大体上又差别不大。 此刻周昂看着十殿阎君的雕像,又好像十殿阎君也在盯着周昂。 忽然,周昂听到身后响起细微的脚步声,接着他转身看向殿外,只见一盏灯笼由远而近,不知何人这个时候也来十王庙了。 周昂静静的站在殿中,此刻殿中漆黑幽暗,殿外之人似乎并没有看到周昂。 很快那提着灯笼之人靠近十王殿,不过就在大殿前灯笼忽然右转,那人没有进入十王殿,而是去了右偏殿。 周昂在黑暗中上前了两步,悄无声息的看向了偏殿方向,此刻周昂神色阴沉,目光之中更满是疑惑。 “一个活人身上怎么会有如此重的阴气,而且那气息竟然与吴玉娇尸身上残留的一模一样?”周昂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再次见到与吴玉娇尸身上一样的气息。 很快周昂就听到,右偏殿之中发出一阵声响,那声音中还夹杂着碗筷碰撞的声音,接着又好像有酒水倒入杯中的声音。 “老陆啊,今日是十王庙会,想必你一定很忙,我带来酒菜,咱们就在这偏殿之中一醉方休。”周昂向偏殿走去,才走出几步就听到偏殿中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 周昂不动声色的来到偏殿外,只见里面一个身着蓝衫的男子已经将酒菜摆在了一个判官雕像前,此刻正端着酒杯席地而坐,好像在敬那身着红袍的黑面判官。 “兄台好雅兴啊,竟然敢在夜深人静时与这地府鬼神对饮。”周昂走到偏殿外,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说道。 殿中男子听到身后有人说话,也不见慌张,只是连忙放下酒杯,而后从容的起身看向周昂。 男子见周昂穿着气度不俗,也是一脸含笑的主动施礼道:“在下朱尔旦,与陆判神交已久,若有惊扰到兄台,还望见谅。” 男子自称朱尔旦,竟然说与那地府鬼神陆判神交已久,似乎他这样与陆判对饮,也不是一两次了。 “在下余三,一时兴起走进了这十王庙,见到兄台如此雅兴,便上前来了。”周昂微微回礼,却没有用真名,而是报了一个假名字。 朱尔旦神色从容,他见周昂穿着不俗,便知那余三之名是假的,不过他也故作不知,反而非常礼貌的说道:“相逢既是缘分,若兄台不嫌弃这地方简陋,不嫌弃这薄酒冷菜,不妨三人对饮。” “哦?兄台看得起我,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周昂顺水推舟,他也想弄明白朱尔旦身上那阴魂气息是怎么回事,便不客气的坐在了朱尔旦身旁。 “这活人都怕鬼神,尤其这陆判更是威名赫赫,朱兄竟然一点不怕,当真世间奇人。”周昂席地而坐,开口便恭维起朱尔旦来。 朱尔旦见周昂恭维自己,依旧面带微笑,而后不以为意的说道:“诶,这鬼也是人变的,神也是人成的,我以赤诚待鬼神,鬼神自然会以诚待我。再说这陆判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可他也有豪爽的性情,我视他为友,又岂会在意他的身份?” “好一个我以诚待鬼神,鬼神自然以诚待我。朱兄真是看得通透,你这才学见识,他日必将金榜题名。”周昂再次恭维,不过这恭维之中也有着几分真心实意,至少朱尔旦刚才那番话,也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 “哪里哪里,余兄谬赞了,年初四月我才刚过府试,如今还只是个小小秀才,金榜题名为时尚早。”朱尔旦连忙谦虚的说道。 不过周昂注意到,他只说金榜题名为时尚早,却没说自己考不上,看样子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要知道金榜题名便是进士,就算那些各省排名靠前的举人,也没人敢说自己肯定能金榜题名,而朱尔旦一个秀才却有如此信心。 周昂端着酒杯敬了朱尔旦一下,到目前为止他在朱尔旦身上除了感受到那浓郁的阴魂气息,却没有其它的异常,而朱尔旦本身看起来也不像大奸大恶之徒。 “朱兄这样,如何与陆判畅谈?”周昂见气氛合适,便玩笑般的问道。 朱尔旦一直在喝着酒,好像要把自己喝醉的样子,此刻看起来也有些晕乎乎的,便随口答道:“这醉了,梦中自然就见到了。” 周昂看到朱尔旦的样子,估计他也是真快要醉了,便起身说道:“今日本是陪内子外出,恐她在外等候太久,在下就先告辞了,多谢朱兄盛情相邀。” 说完周昂起身便走了,此时朱尔旦已经醉的有些迷糊,便也只含糊的回了几句。 站在偏殿的屋檐下,周昂看着朱尔旦,此时已经能听到朱尔旦的鼾声,应该是真的醉过去了,不过偏殿中没有丝毫异常,那陆判塑像也一切正常。 周昂最后看了一眼陆判塑像,便直接转身离开了,他估计就算朱尔旦真和陆判相识,自己在这陆判估计也不会出来。 离开十王庙,刚到庙门口周昂就看到姜小昙和秀儿,似乎两人已经等了一会。 “呵呵,里面遇到一个有趣的秀才,与他多说了几句,你们玩的可还尽兴?”周昂一脸笑意的问道,他知道以姜小昙的修为,肯定已经看到了十王庙中发生的一切。 姜小昙也好奇的看了一眼十王殿,不过她很快神色如常的说道:“我与妹妹商议明日一起逛街,我想今晚就让她住在府上。” “这好啊,府中本来就为秀儿留了一处院子,妹妹住在家里,我这做哥哥的自然也是高兴。”周昂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种笑容确实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夜市渐渐散去,周昂三人也返回了伯爵府,不过还未到府门,周昂就看到管家周慎站在大门口不停的往外张望。 见到周昂回府,周慎快步上前,一路小跑的来到周昂身前。 “家主,左大人已在府中等候多时了。”周慎小声的在周昂身边说道。 “知道了,带他来书房见我。”周昂听到周慎的话,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听到周慎的话,姜小昙便很善解人意的对周昂说道:“你去忙吧,我替妹妹安排一下。” 周昂点了点,而后便径直朝着书房而去,周慎口中的左大人,自然就是大理寺司直左千户。 第95章 大理寺办案 周昂几乎一路带风的走入书房,等到他跨入书房,管家周慎便在屋外小心翼翼的将房门关上。 见周昂入内,左千户连忙起身,而后躬身抱拳说道:“大人,属下已经查到杀害吴玉娇的凶手了。” “是谁?”周昂站在左千户身前,此刻也是一脸肃杀。 左千户依旧保持着躬身抱拳的姿势,口中随即答道:“玉泉山庄,庄主杨大年。” “玉泉山庄?你如此谨慎,恐怕这杨大年不仅是一个山庄庄主吧?”周昂并没听说过杨大年这个名字,不过如果只是普通人,左千户没必要一直等着自己。 “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卢忠的妻弟,而且......而且杨大年也是江湖成名的高手,武道修为极深。”左千户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脸上神色并不好看。 “比你如何?”周昂差不多已经猜到了左千户的难处。 左千户神情变得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立刻答道:“若论单打独斗,属下应该能与他五五开,但是玉泉山庄还养着一批武道高手,我手下的那些捕快对付这些人已经难堪大用。” “证据可否充足?拿了他能不能办成铁案?”周昂声音越发有些低沉,他不是为这个杨大年而忧心,而是为大理寺的黑衣捕快。 堂堂大理寺,知道了凶手是谁,却不敢捉拿,竟然是因为官差打不过盗匪。 “几乎铁证如山,只是还有一事不得不防,就算侥幸拿下了杨大年,万一锦衣卫强行插手,说要接手这个案子,到时候司礼监再出面,我们恐怕前功尽弃。”左千户说的有些委婉,不过意思已经非常直白了。 一个玉泉山庄杨大年或许不算什么,可他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一个锦衣卫就不好对付了,再牵扯到司礼监,就算周昂有太子做靠山,也不得不掂量掂量了。 “既然铁证如山,那便去拿人,明日我与你们同去。另外你去调查一个人,记住要暗中调查。”周昂略一思量便下了决心,同时对左千户吩咐道。 “大人要调查谁?”左千户心中一喜,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对杨大年这种作恶多端的人,他是一刻也不愿忍。 “此人名叫朱尔旦,是个秀才,应该就在京城。”周昂说出了朱尔旦的名字,不过却没说调查什么,他相信左千户一定明白怎么做。 “属下明白了,不知明日何时动手?我好召集手下。”左千户再次躬身领命。 “明日,午时三刻。”周昂声音不大,每一个字却又感觉铿锵有力。 左千户闻言身躯一震,心中却在默道:“这午时三刻是行刑之时,大人这恐怕不是要去拿人,而是杀人啊!” 六月三十,天晴,炎热。 这是景安十五年上半年的最后一日,距离周昂大婚正好还有半月。 周昂如常的前往了大理寺衙门,那些大理寺官员依旧各行其事,还是一副欲将周昂这个大理寺卿晾在一旁的样子。 对此周昂装作浑然不知,眼看就要到午时了,空气越发的炙热,临近午时街上行人都少了许多,衙门里那些官老爷一个个更是躲在屋内不愿出来。 不过烈日之下,上百的大理寺黑衣捕快集结在衙门外,而且今日这些捕快今日还立起了旗号,旗帜上有的绣着大理寺的字,有的则绣着一头黑色獬豸。 此刻左千户骑在一匹战马上,他的一旁还有一匹空着的战马。 很快周昂独自一人走出了衙门,他径直走到左千户旁的战马前,握着马鞍翻身上马。 “出发。”周昂口中只说了两个字,而后便一裹马腹,带着左千户和近百黑衣捕快向城外而去。 皇宫内院司礼监,曹吉安正斜躺在木榻上,旁边一个小太监为他扇着扇子,身前的案几上摆着冰镇的葡萄汁。 曹吉安手中把玩着一个白玉狮子的手玩,这是下面人不久前孝敬给他的,这些日子曹吉安对这白玉狮子爱不释手。 “公公,刚刚得到的消息,兴建伯带着上百黑衣捕快出城了。”一个小太监一路小跑的出现在房门之外,他没有进去,直接在门外说道。 “知道了,让人盯着,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报。”曹吉安声音拖得长长的,语气显得有些慵懒,看起来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而此时也不过是周昂刚出城门,曹吉安眼线遍布京城,这效率也确实够高。 小太监连忙起身,不过就在他刚起身的时候,又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跑了进来。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位置,第二个小太监跪在门外说道:“公公,探子传来消息,兴建伯的那两个心腹,宁采臣和贺康跟丢了,暂时找不到他们的人。” “嗯?一群废物,还不加派人手给我盯紧了?”曹吉安微微抬起眼帘,不悦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是。”小太监汗如雨下,曹公公表现出不悦了,那可是大事。 第二个小太监连忙起身,走的比先前那个更加匆忙。 不过第二个小太监还没走远,又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了。 “公公不好了,监视密云大营的探子飞鸽传书,半个时辰前,郭北营全营出动,离开密云大营了。”这一个小太监的声音更加急促。 屋内曹吉安双眼猛睁,拿着白玉狮子的手紧紧一握,而后语气森然的问道:“三千人的兵马说走就走,去了哪里?” “回公公,正在查。”小太监声音惶恐的说道。 “哼,废物。”曹吉安一声冷哼,接着一道白光闪过,只听咚的一声,屋外那小太监就应声倒地,那脑袋竟然如同西瓜一般炸裂开来,而他尸体的不远处,原本握在曹吉安手中的白玉狮子,满是血迹的落在地上。 玉泉山庄,因山庄中有一口泉水自白玉中涌出而得名,这里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尤其是京城的黑道中更是名声在外。 玉泉山庄杨大年,人称杨大爷,喜好结交江湖豪客,本身也是练武的好手,寻常壮汉二三十人都难以近身。 加上背景不凡,在黑白两道那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午时三刻,玉泉山庄正准备开午席。 山庄之中光门客就有四五百人,加上奴仆足有上千人,每日吃饭也称开席,那一顿饭就是上百桌,好不热闹。 玉泉山庄门口,此刻当值的是四个彪形大汉,虽然天气炎热,他们依旧站得笔直,看起来也是气势不俗。 四人盯着庄前大道,其中一人揉了揉眼睛,只觉眼前忽然烟尘滚滚,好像还有旌旗飘扬。 “什么声音?你们听到没有?好像很多人过来了?”另一个大汉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远处,他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快看,真的好多人?这些人来干嘛的?”很快四人都看到一群身着黑衣的人朝山庄奔跑而来,而人群的前方是两个骑马的男子。 “律.....”周昂勒住缰绳停在了玉泉山庄门前,他抬头看了一眼山庄的匾额。 只见那匾额足有一丈高两丈长,比起大理寺衙门的匾额还气派。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可是玉泉山庄。”一个大汉上前一步,即便面对周昂这上百人,此人也浑然不惧,还得意的指了一下山庄的牌匾。 “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散开。”左千户在马背上呵斥道。 “哈哈哈,大理寺?你可知道我家庄主是什么人?还办案?什么案子敢办到玉泉山庄来了?”大汉哈哈大笑,一脸的不屑与得意。 “你.....”左千户指着大汉,正欲出言呵斥,却见周昂忽然摆了摆手。 大汉也看出了周昂就是领头之人,他以为自己刚才的话唬住了周昂,神色自是越发得意起来。 “眼看就要到时间了,这宁采臣怎么还不来?难道要我亲自动手?”周昂没有理会那大汉,而是抬头看了一眼日头,口中喃喃自语的说道,还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就在周昂话音刚落,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来了来了......”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一路疾跑而来,一边跑还一边挥着手。 他脚下飞快,只是一眨眼便跨越了数十丈,直接出现来了周昂旁边。 “都怪老贺那孙子,临走了他非要换上官服,还说办正事得穿的隆重一点,这不耽搁了片刻,让大人久等了。”宁采臣刚一站定,立刻手舞足蹈的说着,他口中的老贺自然就是贺康。 而后宁采臣恭恭敬敬的对周昂一拜,又假装抹了一下额头,明明他都没有出汗,动作却是做的很像。 “无妨,时间刚刚好。”周昂语气平静的说道。 只是看到眼前的宁采臣,周昂总感觉,才几日不见,宁采臣好像和以往又不同了。 无论是左千户还是大理寺的黑衣捕快,都一脸好奇的看着宁采臣,总感觉这个突然出现的书生很不靠谱,但是好像自家大人又很重视他。 “宁采臣,本官看那匾额碍眼,给我劈了它。”忽然周昂抬起手来,对着玉泉山庄那气派的匾额一指。 第96章 江湖中人 “好嘞。”宁采臣闻言,顿时一脸兴奋。 而后,只见他不慌不忙的解下背后包裹,顺手将绳头一拉,便从里面抽出了那把沾满血迹的环首大刀。 玉泉山庄四个大汉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也不知道宁采臣要干什么,他们只看到宁采臣有些煞有其事,又有些滑稽的举起大刀,而后就那么朝着山庄大门随意的落下。 不过,当宁采臣手中大刀落下的时候,一道强横无匹的刀气凭空出现。 下一刻,四人只觉地动山摇,那巨大的匾额轰的一声碎裂坠落,而后刀气余波扩散,直接将四人震飞。 四个彪形大汉直接被震倒在墙壁上,一身骨骼断了七七八八,五脏六腑也受到极大震荡,只余下一脸惊恐的看着宁采臣。 “午时三刻已到,随我进庄拿人,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周昂已经翻身下马,他大步踏上玉泉山庄的大门,声音威严如白日惊雷。 宁采臣和左千户率先冲入山庄大门,周昂紧随其后,后面则是上百黑衣捕快。 这玉泉山庄极大,庄门进去还有一段台阶才到山庄的主体建筑‘义薄云天堂’,每日吃饭的时候,庄中大部分人也都在义薄云天堂外的广场上。 登上石阶便是一面照壁,远远的周昂就能听到里面人声鼎沸,仿佛一场盛大的酒席正在进行。 周昂和左千户宁采臣三人首先绕过照壁,入眼便看到巨大的广场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上百圆桌,一眼望去,那人群密密麻麻,觥筹交错间好不热闹。 下一刻上百黑衣捕快也绕过照壁,出现在广场一端。 周昂带人突然闯入,整个广场上忽然安静下来,无数的目光都盯着周昂这群人。 玉泉山庄的门客一个个陆续起身,一些人手上更是提着刀剑,这些人大多是亡命之徒,此刻都一脸不善的看着周昂等人。 “保护大人。”左千户见状心中一紧,立刻提着他的长柄战刀挡在了周昂身前,下一刻黑衣捕快也快速的围了上来,摆出一副保护周昂的样子。 宁采臣有些尴尬的回头看了一眼,不是说好的是来办案拿人的吗?怎么感觉自己这一方气势反倒弱了。 周昂此刻表情也有些尴尬,这是他第一次带人来办大案,可不想输在了气势上。 一开始他让宁采臣斩断玉泉山庄牌匾,就是想把气势提起来,可是这大理寺怂了太久,要改变这些捕快的心态,看样子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 周昂摆了摆手,从黑衣捕快的保护中走了出来,而后给宁采臣使了个眼色。 宁采臣立刻会意,而后将‘四十米长的刀’抗在肩头,大摇大摆的向前走了几步。 那样子是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大理寺办案,现在全部给我蹲下,双手抱头。”向前走出了几步,宁采臣又将长刀向前一指,无比嚣张的对着对面玉泉山庄的人说道。 大理寺的黑衣捕快此刻心中无比紧张,这些虽然心中还存着良知正气,才愿意跟着左千户干,但也不想随随便便就丢了性命。 看到宁采臣嚣张的样子,那距离宁采臣最近的一桌门客纷纷操起兵器,一脸不善的朝着宁采臣走去。 “小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带这么几个歪瓜裂枣就想来砸场子?看你细皮冷肉的,让爷给你好好松松筋骨。”一个油头满面,穿着开衫短襟,露出浓密胸毛的糙大汉一脸坏笑的走向宁采臣。 糙汉走在最前面,他出言意有所指,顿时引得身后一片哄堂大笑。 周昂一直盯着玉泉山庄的人,到现在也不见正主杨大年出现,此人倒是沉得住气。 只是当周昂看到那大堂上挂着‘义薄云天’四个字时,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一群江湖混混,恶贯满盈的杀人犯,竟然也好意思用这几个字? 糙汉一步步向宁采臣逼近,他行走之间双拳紧握,关节发出啪啪的响声,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残忍。 “唉,为什么不派个厉害一点的呢?”看到糙汉的模样,宁采臣露出一副毫无兴趣的表情,语气显得非常失望。 而后只见他一步踏上前去,手中大刀也顺势插在了地面。 那大刀看起来锈迹斑斑,不过落下之时,以刀尖为中心,青石板铺就的广场地面,竟然出现无数的龟裂,那石板喀嚓作响的碎裂声,将所有的笑声都淹没了。 “滚。”宁采臣对着不远处的糙汉一吼,只是一声怒吼,那足有两百斤的大胖子竟然如同皮球一般倒飞回去,连同他身后的几人也是砸的东倒西歪。 下一刻万籁俱寂,只有不远处的树林中,几只乌鸦发出‘呱呱’的叫声。 宁采臣托着大刀继续向前走去,刀尖在石板上摩擦出‘呲呲’的声响,那些站在最前面的山庄门口,都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 “阁下好功夫,如此身手在江湖上应该也不是寂寂无名之辈,不知阁下如何称呼?”终于山庄人群分开,一个身着锦衣,看起来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缓缓走出。 此人行走间龙行虎步,身上也自有一股威严的气势,头顶更是精气狼烟升腾,虽然还没有达到横贯天地的程度,却也有一种冲霄之势,足见此人武道修为已经极深。 “大人,此人就是杨大年。”左千户看到那中年男子,小声的在周昂身旁说道。 宁采臣自然能感觉到杨大年不是等闲之辈,不过他也怡然不惧,反而有些不屑的开口问道:“你是想跟我单打独斗,还是你们所有人一起上?” 杨大年原本还云淡风轻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了,宁采臣实在太嚣张了,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哼,江湖上谁不敬我杨大爷三分,臭小子以为自己有几分能耐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杨大年语气不善的对宁采臣说道,他本是江湖中人,说话也带着明显的江湖匪气。 在杨大年看来,宁采臣应该是大理寺请来的高手,在他的意识中,大理寺也和其它那些衙门一样早已腐朽不堪。 “你到底打不打?废话怎么那么多,我又不是江湖中人,管你杨大爷杨小爷的。”宁采臣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好,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厉害。”杨大年也是面露凶相,他说话之时身后已有奴仆送上了一柄漆黑的宝刀。 杨大年提着宝刀越过众人,目光一直与宁采臣对视着,很快两人站在了广场中的空地上,这高手之间气机交感,竟真有一道道无形的气场在两人之间碰撞。 周昂静静的看着,他既不出言也不出手,这一切其实对他来说也很陌生,这些所谓的江湖中人,以前周昂对他们也不了解,更不知道这江湖究竟是什么样的。 “此刀名为雄霸,乃是天外陨铁锻造而成,重四十九斤九两九钱。”杨大年敬宁采臣是个武道高手,便自报手中宝刀来历,看起来到还有几分高手的样子。 “我这刀.......算了,还是动手吧。”宁采臣先是将大刀一握,原本也想学着杨大年那样说上几句,不过他感觉现在气氛比较严肃,自己还是不要介绍的好。 “臭小子,你耍我?”宁采臣的举动让杨大年怒不可解,在江湖中人的眼里,宁采臣这样就是看不起一个高手。 下一刻他怒火中烧,手中宝刀‘雄霸’一舞,率先朝着宁采臣杀来。 第97章 挑衅锦衣卫 江湖中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从宁采臣出现开始,就一直表现得极度轻蔑,这是赤裸裸的在挑衅玉泉山庄,挑衅杨大年的江湖声望。 受到挑衅,只有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耻辱,这就是江湖规矩。 杨大年手中雄霸宝刀舞的密不透风,周身竟也有一道道刀气纵横,一出手就是自己的杀招,也是成名绝学。 “天罗地网势。” 杨大年大喝一声,那无数交织的刀气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从天而降,将宁采臣笼罩在其中。 周昂时刻关注着杨大年,当对方使出‘天罗地网势’时,周昂也在心中揣摩着杨大年的武技。 “这武技之中虽然也有一个势字,可更重的却是招式的精妙,那刀气也是通过快速的挥舞兵刃,再以气血之力形成,虽也有气势,但与《剑势》还是有本质的差别,看来《剑势》这等武道功法,也是极其高深的一类。”周昂心中不断的思量着。 此刻他双目之中也仿佛有无数个人影在舞动,这些人影或快或慢,正是将杨大年出招的动作一一分解。 气血之力形成的天罗地网笼罩宁采臣,也终于让宁采臣正视起了杨大年。 “论招式我肯定远不如对方精妙,实战能力也远比不上这种混迹江湖的高手,不过正好借此机会让此人给我喂招。”宁采臣目光狡黠,竟然还在心中算计着杨大年。 下一刻天罗地网势落下,宁采臣拿着长刀当空一横,竟然只用了三分力气,一道并不算声势浩大的刀气从‘四十米长的刀’上斩出,堪堪与天罗地网势势均力敌。 而后宁采臣就地一滚,看起来有些狼狈的逃离了天罗地网势的范围。 “再吃我一刀。”杨大年见宁采臣躲过自己一招,抬手又是一招。 这一次杨大年脚下一踏,人就凌空飞起,而后双手握刀,以一种泰山压顶的气势向着宁采臣斩下。 “玄天九重斩.......”杨大年大喝一声。 周昂和宁采臣都是一愣,一来是感受到杨大年这一招,明显比前面那个天罗地网势强了不止一筹,另外则是有些不明白,杨大年为什么出招时要喊出招式的名字? “难道这也是江湖规矩?”周昂心中疑惑,自己找了个很牵强的解释。 “这些江湖中人还真是奇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练的什么武技?不过这名字还取的真有气势。”宁采臣也是在心中自言自语。 此刻宁采臣的神情也比先前更加凝重,因为杨大年这招‘玄天九重斩’也确实是有些东西的。 在周昂的眼中,杨大年的动作再次被一一分解,分解之后周昂便瞬间看出来了,刚才杨大年虽然只是凌空一斩,但在肉眼难以分辨的时候,杨大年其实一连斩出了九刀。 一刀接着一刀,九重刀气层层叠叠,如同浪潮一般一浪高过一浪,与那‘玄天九重斩’的名字倒也有几分贴合之意。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场中两人的对决,尤其是两人都是用刀,杨大年更是江湖成名高手,就连左千户也抱着谦虚的态度。 毕竟观看高手过招,也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 然而玉泉山庄中的人都还不知道,当杨大年和宁采臣高手过招时,距离玉泉山庄不足三里的地方,这里两方人马正在对峙,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比玉泉山庄之中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道之上旌旗猎猎,一方是身着铁甲,队列严谨的军阵。 另一方则是高头大马,身着飞鱼服,腰挂绣春刀的锦衣卫。 就在一刻钟前,锦衣卫指挥使卢忠亲率一千锦衣卫,朝着玉泉山庄赶来。 也就在这个距离玉泉山庄不足三里的地方,一支气势凌厉的军队竟然将他们给堵住了。 “本官乃是锦衣卫指挥使,你们是什么人?锦衣卫办事还不给我让开。”卢忠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脸怒容的呵斥着对面一个身着六品文官服的年轻人。 “原来是锦衣卫指挥使卢大人,下官郭北营随军主薄贺康。”那身穿六品文官服的正是贺康,他笑容满面,答起话来不紧不慢,让卢忠恨得牙痒痒。 “郭北营?好大的胆子,你可知私调大军形同谋逆,信不信本官将你绑了?”卢忠得到消息周昂要对自己的小舅子下手,此刻恨不得立刻杀到玉泉山庄。 贺康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他的身侧站着燕赤霞,不过燕赤霞打架还行,耍起嘴皮子来就不如贺康了,所以他只是看着贺康与卢忠交涉。 “私调军队?哈哈,指挥使大人这顶帽子扣的好大啊。下官这可不是私调军队,我等是奉了兴建伯之命在此执行军务的,那玉泉山庄中有无数亡命之徒非法集会,搞不好还是商议谋反的乱党,伯爷得了消息,正在里面抓人,下官率军守住外围,没有伯爷的命令,下官可是不敢随便将什么阿猫阿狗放进去。”贺康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说起话来也是争锋相对,对卢忠一点都不客气。 “放肆,你个小小的六品官,敢挡本官的路?锦衣卫也是得了消息,这个案子我们锦衣卫接了,还不快滚开?”卢忠也是怒火中烧,平日里他们锦衣卫到哪里不是耀武扬威,更没有人敢挡他们的道,可眼前这郭北营偏偏油盐不进。 “恕难从命,除非有伯爷的命令,或者卢指挥使现在回去请来圣旨,否则谁也别想过去。”贺康不容置疑的说道,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卢忠手掌紧紧的握着刀柄,他是真想一刀砍了贺康,但是仅有的一点理智又告诉他,就算自己拔刀也无济于事。 而后卢忠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心中怒火说道:“你们阻挡锦衣卫办事,就是形同谋反,你一个小小六品官担得起这后果?” 卢忠只有再次言语威胁,此时就算去找司礼监写一份圣旨,估计再回来一切都晚了。 “少吓唬人,别人怕你们锦衣卫,我们郭北营可不怕。郭北营乃是皇帝下圣旨组建的军队,你们若敢再上前一步,便是妨碍军务,那才是真正的谋反。本官正好也想见识见识,飞鱼服绣春刀究竟有几斤几两?”贺康对卢忠的威胁一脸不屑,又摆出一副我有军队不怕你的样子,甚至言语中明显还有挑衅的意思,。 卢忠面色铁青,此刻仅有的一点理智都快没了,终于他握着刀柄,大喝一声:“给我杀过去。” 随着卢忠一声令下,锦衣卫抽出腰间绣春刀,然而此时贺康也是一声大喝:“我看谁敢?” 伴随着一声大喝,贺康抽出腰间佩剑向前一指,接着郭北营士兵大盾重重的往地面一放,接着长戟向前刺出,三千人的军队同时重重的向前踏出一步。 郭北营可是与阴兵鬼将交战过的军队,论气势整个大宁朝都难以找出第二支。 这一步踏出,大地震颤,三千人气势浑然一体,一股无形的气浪以贺康为中心扩散开来,原本烈日当空,可随着郭北营三千军卒一步踏出,竟然刮起一阵大风,吹的旌旗猎猎作响,同时一股寒意直透锦衣卫的每一个人。 虚空之中,更有一只巨大的白虎虚影若隐若现,显然如今的郭北营军势已成。 见到郭北营如此气势,那些普通的锦衣卫已经心中胆寒,握刀的手都不由的抖动,脚下更是下意识的向后退。 锦衣卫搞搞暗杀偷袭很在行,抄家灭门更是一把好手,但是摆开阵势两军交战他们还真不行。 加上郭北营是三千人,而卢忠只有一千人,这不论哪一方面都是绝对的劣势。 卢忠也是心中一紧,如今要他真与郭北营交战他不敢,可就这样不救小舅子又心有不甘,一时间骑虎难下。 第98章 带锦衣卫遛弯 锦衣卫与郭北营僵持在山庄外,而庄内宁采臣和杨大年的交手也快到了关键时刻。 到目前为止,杨大年已经用了三次“玄天九重斩”,不过每一次都让宁采臣惊险的躲了过去。 杨大年也觉得有些邪门了,每一次自己施展玄天九重斩时,那宁采臣都感觉快要撑不住了,可是最后偏偏又差那么一点。 到了此时杨大年心中也是苦啊,‘玄天九重斩’虽然强,但对精气消耗也是极大,这连续施展他也有些后继乏力了。 不过万幸的是,杨大年感觉宁采臣也快不行了,反正到时候自己还有数百门客,就算耗也能耗死宁采臣,至于大理寺那些捕快和那个当官的,杨大年根本没往心里去。 杨大年胸膛起伏,气息明显有些紊乱,这是体力不支的表现,他心中一横,就要准备开口让门客一起上。 不过杨大年还没开口,却忽然听到周昂说了一句:“学会了没有?差不多就行了。” 周昂的一句话似乎没头没脑,不仅杨大年一头雾水,其他人也是觉得莫名其妙。 然而下一刻,只见宁采臣一脚踏起,整个人凌空飞起,而后手握大刀,朝着杨大年斩去,他的口中竟然也喊了一句。 “玄天九重斩.......” 刹那间,九道刀气层层叠叠,一浪高过一浪朝着杨大年落下,此刻最惊恐的也莫过于杨大年了。 玄天九重斩,可是杨大年练了十几年才能够施展的,可宁采臣只是和自己交手一会,竟然对着自己施展出来了。 “咦,我叫出来干什么?这习惯还能传染吗?”宁采臣施展‘玄天九重斩’,心中却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疑惑,刚才自己为什么也像杨大年一样叫出了招式的名字? 刀气横空,层层叠叠,宁采臣施展之下,竟然比杨大年更为声势浩大。 下一刻在杨大年惊恐的目光中,九道刀气纷踏而至,他下意识的就用宝刀雄霸抵挡。 然而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只见杨大年手中的雄霸宝刀寸寸碎裂,宝刀碎裂之后,杨大年一身精气瞬间被刀气打散,随后连杨大年身上的衣衫也四分五裂,接着一身赤裸的杨大年,被刀气直接震飞了五六丈,最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还好出手之时收了几分力道,要不然这家伙也不用审了。”宁采臣手腕一抖,‘四十米长的刀’挽了一个漂亮的刀花,而后负手将大刀放在身后,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说道,还颇有几分绝世高手的味道。 “庄主.....”杨大年被宁采臣一招打败,数十门客纷纷拿着武器冲上前来,一副要和宁采臣拼命的样子。 不过更多的门客这是一脸畏惧,吓得畏畏缩缩,不仅没有上前反而想要躲起来。 此时,这些江湖中人乌合之众的面貌便表现得淋漓尽致。 “动手,反抗者一个不留,其他人统统绑起来押回大理寺的大狱。”周昂竖手向前一挥,接着左千户就带着上百的黑衣捕快冲了上去。 匪首已经不省人事,剩下这些斗志已经弱了七分,即便大多是亡命之徒,但在左千户这种高手手下,这些人也没掀起多大的风浪。 很快数十个敢于反抗的门客尽皆被诛杀,整个义薄云天堂前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而剩下的门客已经老老实实的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至于那些山庄奴仆下人,早已惊恐的躲在角落抱成一团。 “大人,左大人在山庄后院发现一座地下囚室,里面有数十位民女,都是被山庄掳来的良家女子。左大人请示该如何处置?”周昂坐在义薄云天堂的梨花太师椅上,一个黑衣捕快神情严肃的跑来,带来的却是一个令周昂又愤怒不已的消息。 原本邹昂手中还端着一个茶杯,听到黑衣捕快的汇报,顿时将手中茶杯重重一摔,在地下囚禁女子,不用想就知道这些女子是用来干嘛的。 周昂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怒火说道:“找几个没有犯事的老妈子,让这些女子先在庄中住下,另外将他们的遭遇录成口供,告诉她们这些恶人都会受到该有的报应。” “遵命。”黑衣捕快抱拳领命。 此刻山庄之中一片忙碌,连宁采臣也带着一些捕快在查抄山庄,还在一些不显眼的地方发现了几处密室,里面也有一些意外的收获。 一刻钟以后,宁采臣一脸兴奋的来到周昂跟前,将一本书册模样的东西递上前来。 “大人,发现了好东西,这杨大年也是奇葩,这些年贿赂了不少官员,他竟然全部记录在册,写的还颇为详细。”宁采臣一脸坏笑的将账册递上。 “很好,这杨大年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嘛,如此倒省了本官不少麻烦。”周昂拿着账册,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另外我们在后山发现一个马场,里面圈养着五六十匹上好的马匹,又在密室中找到了大批金银珠宝,抛开那些珠宝古玩字画,光黄金就有上千两,白银恐怕不下十万两。”宁采臣俯首在周昂耳畔继续说道,这一次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马匹牵出来,分给此行的捕快,以后就归大理寺了。将那些金银珠宝登记造册,明日朝会我有大用。”周昂目光之中无数念头闪过,很快便将这些东西安排的明明白白。 半个时辰后,玉泉山庄一切妥当,周昂带着大理寺捕快浩浩荡荡的离开。 那数百人被绳索连在一起,两侧则是黑衣捕快押解,队伍的后面还跟着十余辆马车,上面装着金银古玩字画等昂贵的东西。 此刻那些会骑马的黑衣捕快都分了一匹骏马,一个个骑着骏马,显得精气神十足。 就连那些没有骑马的捕快,如今心中也满是自豪。 大理寺怂了太久,这些年像样的案子也没办几个,更别说这种大案要案了,而且这种一网打尽,顺带抄家的感觉,让所有捕快心中都是无比舒坦。 左千户骑着马在队伍之中来回巡视,心中也是意气风发,他在大理寺当差快十年了,要数今日最高兴。 周昂自然也能感受到这些捕快的明显变化,这一来一回,同样一群人气势就已经是天壤之别。 “要改变天下人心,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往后我便从身边之人开始,终有一日这天下人心就至纯至善了。”周昂的心情也很不错,看着大理寺捕快的变化,让他觉得自己的道路也可以一点点的摸索前行。 三里路程不过片刻就到了,很快周昂便看到前方旌旗猎猎,正是自己的郭北营。 让贺康和燕赤霞在这里把守,自然是周昂提前安排好的,玉泉山庄势力不小,肯定有靠山想要插手,好在自己手握军队,把郭北营往那一放,一般的人还真拿自己没办法。 至于什么弹劾?周昂在行动之前自然早就想到了应对之策。 郭北营士兵见周昂到来,主动的分开一条通道,两侧士兵很自然的躬身行礼,就这样周昂骑着马缓步的越过人群。 人群渐渐分开,卢忠自然也看到了周昂从大军后面走了出来,他踩着马镫直了直身子,努力的向后眺望,还真就看到了被押在囚车上的杨大年。 杨大年还是浑身赤裸,只穿了一个裤衩,耷拉着脑袋,嘴角还沾着血丝,看起来依旧不省人事,再不复那江湖中一方大佬的模样。 至于那囚车,正是玉泉上庄上找到了。 恐怕杨大年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关进自家的囚车中。 “哟,这位不是锦衣卫的卢指挥使吗?瞧这烈日炎炎的,指挥使还带着锦衣卫出来遛弯啊?”周昂骑在马上远远的朝卢忠拱了拱手。 他语气满是戏谑,将‘遛弯’二字说的极重,让卢忠一张脸瞬间铁青。 第99章 秉笔太监 “你......”周昂一句话,让卢忠瞬间脸色铁青,他指着周昂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周昂看似客气,还主动和卢忠打招呼,不过那句遛弯明显是将锦衣卫比作了狗。 “呵,卢指挥使真是越来越不懂礼数了,论品级你我虽然同级,可本官乃是堂堂伯爵,怎么卢指挥使向我这伯爵见礼,就是这样用手指着,口中喊着你你你吗?”周昂微微扬着头,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看着卢忠,又开始用身份来压着卢忠。 几日前的朝会上,卢忠率先弹劾周昂,朝野内外都知道两人势同水火,如今见面周昂自然也不用客气。 卢忠虽然心中大怒,但还是只能咬着牙,阴沉着脸对周昂拱手:“见过兴建伯。”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本官还有公务在身,就先一步了。”周昂随便拱了拱手,而后大笑着说道,并没有与卢忠多说的意思。 “慢着,杨大年是锦衣卫要的人,兴建伯就在这里将他交给我们吧。”卢忠忽然催马挡在周昂前方,一副不要到杨大年誓不罢休的样子。 看到卢忠挡道,郭北营士兵不等下令,那枪头齐刷刷的指着卢忠,气氛再次凝固到极点。 “锦衣卫也想要杨大年?”周昂勒住缰绳,一脸疑惑的看着卢忠,语气到很是平常。 “对,玉泉山庄的案子一直是锦衣卫在调查,应该归锦衣卫管。”卢忠挺了挺胸膛,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道。 周昂目光不屑的瞪了卢忠一眼,而后轻蔑的问道:“想要从我大理寺要人,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锦衣卫是皇帝亲军,负有稽查天下的重任,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卢忠拿出了锦衣卫的光辉历史,摆出一副自豪的样子。 周昂看着卢忠的样子,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而后不以为意的说道:“好一个皇帝亲军,先斩后奏,那本官今日就把话搁在这里,杨大年我大理寺抓了,看你怎么个先斩后奏?” 周昂的声音越来越大,说道后面语气更是变得狠厉起来,然而说完这几句还没完。 还不等卢忠说话,周昂又继续说道:“你们锦衣卫安逸的太久了,这该办的案子你们不办,该抓的人你们不抓。不过以后好了,这些事情我们大理寺来做,从今往后,锦衣卫办不了的案子大理寺来办,锦衣卫不敢抓的人大理寺来抓,指挥使以为如何?” “放肆,你太过分了。”卢忠愤怒的拔出腰间佩刀,周昂的话无异于骑在锦衣卫头上拉屎。 “我们走。”周昂目光从卢忠脸上移开,此时竟然直接不理卢忠,率先打马向前走去。 下一刻整个队伍一动,就在锦衣卫众目睽睽之下,押着杨大年和一众玉泉山庄恶徒向京城而去。 卢忠还握着佩刀,可是当一个个郭北营士兵和大理寺黑衣捕快从他身前经过,他却只能气的发抖,又不敢下令。 最后卢忠甚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大年从自己身旁经过,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周昂你等着瞧,别得意的太早。”卢忠看着周昂的队伍远去,恶狠狠的说道。 其实一个杨大年的死活,卢忠也不会太过在乎,但是杨大年的玉泉山庄,也相当于阉党的一条财路,如今这条财路被周昂断了,阉党如何能甘心。 郭北营将周昂护送了一段路程后,便由燕赤霞带着返回了密云大营,而当大理寺押着浩浩荡荡的人犯进城,立刻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不过片刻时间,大理寺剿灭了玉泉山庄的消息就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大理寺大狱紧邻衙门,周昂直接将这些人押入大牢,就在大牢的审讯室中开始提审杨大年。 此刻杨大年依旧不省人事,宁采臣一刀不仅让他重伤,更是封闭了他的窍穴,如今就算醒过来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把他弄醒。”周昂端坐在主审位上,在他的一侧还有一张稍小的案几,那里坐着大理寺丞吴侍御。 此刻吴侍御也已经备好笔墨,似乎周昂打算今日抓人审问一条龙就把这给办了。 周昂话音刚落,左千户就对身旁的捕快使了个眼色,而后只见那捕快拿出一套银针,很熟练的分别在杨大年的脚底、手腕、上唇位置分别扎了三针。 果然银针刺入,杨大年很快就醒了过来,等他看到眼前的情景之时,已经猜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 “这里是大理寺的大狱,现在老老实实的将你杀害吴家小姐吴玉娇一案的过程详细道来,老实告诉你,在抓你之前我们大理寺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人证物证。”左千户站在杨大年身前,手中拿着皮鞭,摆出一副大刑伺候的样子。 杨大年看了左千户一眼,而后目光又落在周昂身上,不过杨大年此刻依旧神色平静,好像有恃无恐的样子。 “证据?呵呵,有证据又如何?你们以为就凭一个区区大理寺就想定我的罪?曹公公会来救我的。”此刻杨大年竟然还无比得意的说着,说完之后一扭头,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杨大年的话让左千户和吴侍御都是面色一沉,尤其是吴侍御脸色更是难看,毕竟杨大年杀的是他女儿,而这杨大年背后又有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吉安做靠山,想想就让吴侍御头疼。 “大人不好了,锦衣卫的人包围了大狱,司礼监的两位公公都来了。”就在杨大年话音刚落时,好巧不巧的一个狱卒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哈哈哈哈,姓周的,识相的话就赶快将老子放了。”杨大年听到狱卒的话,更是越发得意。 周昂没有理会杨大年,而是缓缓站起身来,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 “来得倒是挺快。”周昂随口一说,好像对此早有预料。 而后他衣袖一甩,直接大步向着大狱外走去。 吴侍御和左千户快步跟上,他们可不像周昂那般轻松,毕竟司礼监两大太监同时出现,这种情况历来都不会有好事发生。 周昂刚一跨出大狱的门户,就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笼罩,再看眼前已是幡旗密布,一圈圈的锦衣卫将大狱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人群的最前方,两个锦衣太监并肩而立,一个头发雪白面白无须,另一个面如冠玉,除了同样没有胡须之外,看起来仪态威严,仿佛一位内阁重臣。 周昂从没有见过司礼监的掌印和秉笔两大太监,却对这二人早有耳闻,心中知道那头发雪白的就是掌印太监曹吉安,而那个看起来仪表堂堂的,自然就是秉笔太监魏思贤。 此刻曹吉安面色阴沉的看着周昂,而魏思贤则面色平和,隐隐还带着一丝笑意。 “想必这位就是兴建伯吧?”咱家司礼监魏思贤,见过伯爷。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魏思贤竟然先上前一步,主动的对周昂见礼。 这一下所有人都无比的意外,就连周昂都不禁眉头微皱。 上架感言 一号凌晨上架,也就是今晚十二点。 上架感言,业界俗称‘卖惨故事会’。 说实话,写了这么多年网文,这是我第一次写上架感言,因为以前实在太扑了,扑到我觉得写了也没人看。 但是这次我要写了,估计,或许,大概应该有人看了吧? 这本《聊斋县令》可谓一路命运多舛,本书从构思到取名,都是冲着仙侠的神话征文去的,但是一直在未签约状态下发到了八万多字,收藏接近一千的时候也没有签约。 而后我便一气之下,删了仙侠的书,书名简介一切原封不动的发到了灵异,也就有了现在大家看到的,所以这里我真的要感谢现在的编辑朱砂。 一个作品,开头是由作者决定的,但是能走多远,能写成个什么样子,其实有一半是由读者来决定的。 这句话在这本书上又是一个很好的印证,因为这书在十七万字左右,编辑其实已经安排了上架,但就是你们用收藏推荐和追读让编辑看到还能再抢救一下。 那一次我说上三江是气运之争,在大家的帮助下,我挣到了那一丝气运,达成了我网文生涯的第一次三江推荐。 现在要上架了,这一次就不是什么争气运了,对我和对这本书来说,都是生死大劫! 订阅达到预期,那么后面将是一片天高海阔,达不到心态肯定会受到很大影响,写出来的东西自然没有应有的味道。 这本书我构思了一个庞大的世界观,给主角设计了数次大起大落,按照设定中,这个主角不是一开始就能完成人物性格的树立,他会经历挫折,会经历失败,而后才能一步步的成长,就像现实中的我们一样。 当然有人肯定会说,你个垃圾文笔不足,笔力不够,还想写出一个成长型,性格丰满人物?(这样的人不是没有,还很多) 这个我就不反驳了,至少我自己觉得可以一试,只要保持高度的创作激情,故事只会越讲越好,人物也会越写越鲜活。 而网文作者如何保持高度创作激情?靠的就是诸位衣食父母,你们的订阅,你们的打赏,那就是我激情的来源。 所以,恳请诸位,有能力的看看正版,看得爽了小赏怡情。那些有养书习惯的朋友,也请你们第一天支持一下首订。 今晚十二点开始上传,明天一号打底一万五千字。 明天的数据至关重要,再次拜托大家了! 第100章 鹬与蚌 “魏公公,久仰大名!那这位想必就是曹公公了?”周昂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很快拱手回礼,最后目光落在曹吉安身上。 曹吉安目光与周昂对视,他看起来可没魏思贤那么好说话,不过到底是权倾朝野的大太监,还是对周昂微微拱了拱手,说了一句:“兴建伯当真年轻有为啊。” 周昂哑然一笑,曹吉安明显话里有话,而后也随口说了一句:“曹公公谬赞了。” “不知二位公公如此大的阵势,来我这大理寺的大狱所为何事啊?”随即周昂继续开口,一句话开门见山。 问完这句话后,周昂负手立在大狱的门口,他目光看向曹吉安和魏思贤,不过神念四散开来,观察着方圆百丈以内的一举一动。 在周昂的神念笼罩之下,他发现远处还有无数的目光盯着这里,这里面有大理寺那些看热闹的官员,也有其他朝中大员派来的眼线,甚至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周昂还感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黑袍头戴斗笠的人,虽然一身气息隐藏到了极致,但周昂还是一下就认出来了,这位就是曾经到郭北县,给自己送来太子密信的那个武道高手。 “是这样的,曹公公是陛下钦点的提督锦衣卫事,方才锦衣卫来报,说大理寺抓了一个名叫杨大年的疑犯,恰巧此人与另一宗要案有关,因为此案牵扯大内,所以那个杨大年还是让锦衣卫来审比较好。”魏思贤继续一脸笑意的说道,他语气柔和,如同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哦?这杨大年竟然如此胆大,居然还牵扯到大内了?不过可惜啊,本官刚才已经提审了他,如今证据确凿,连卷宗都写好了,现在恐怕无法将人交给你们了。”周昂故作惊讶的说道,不过还是一句话直接就给回绝了。 “不知伯爷审出了些什么?”魏思贤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略微表现的有了些好奇。 周昂看着魏思贤,忽然神秘的一笑。 而后有些为难的说道:“呵呵,这恐怕不合规矩吧?其实魏公公也不必好奇,就算公公不问,本官也是打算明日大朝会上,亲自将这件事启奏陛下的。” 明日便是七月初一,每月初一这一日必是大朝会,所有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都会去皇极殿上朝。 “如果咱家非要带走杨大年呢?”一直没有开口曹吉安终于说话了,一开口就是语气不善。 就在曹吉安开口的同时,他也迈开脚步,就直接朝着周昂走去,看那样子是要直接进入大狱。 曹吉安每走出一步,身上的气势就拔高一截,只是走出几步,就给人一直无比巍峨的感觉。 少有人知道,这位有着内相之称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其实也是一位武道高手。 在周昂的眼中,曹吉安头顶精气横贯天地,一道特殊的元气在他体外形成。 “曹公公请留步。”就在曹吉安靠近周昂的时候,一条手臂直接横在了曹吉安身前。 周昂神色严肃,此刻也是衣袍鼓荡,一个要往里走,另一个出手阻拦,眼看两人就要直接动手了。 此刻所有人都紧张不已,左千户和吴侍御也为周昂捏了把汗。 “咱家耐心有限,最后再问一句,兴建伯是铁了心要与司礼监为敌吗?”曹吉安面沉如水,他与周昂的气势在虚空碰撞,动手之前却还是又问了周昂一句。 “曹公公觉得,本官为何要捉拿杨大年?”周昂缓缓放下手臂,忽然问出一句奇怪的话来。 曹吉安闻言也是一愣,而一旁的魏思贤也清楚感觉到,当周昂放下手臂的时候,气氛明显有些缓和。 “为何?”曹吉安的气势也略微收敛。 “因为我是大理寺卿,而大理寺丞吴侍御的女儿就死在杨大年手上。本官想请教曹公公,若是公公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做?”周昂目光之中杀意显露。 不过随着周昂说出这些话,无论是他还是曹吉安,两人身上的气势都越发的收敛,原本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竟然开始缓和。 “仅此而已?”曹吉安雪白的眉毛一皱,有些意外却又无比认真的向周昂问道。 周昂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重重的说道:“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如此说来,那杨大年确实该死。不知周伯爷打算以什么罪名处死他?”魏思贤上前一步,走到了周昂和曹吉安的身前,忽然打起了圆场。 周昂看了魏思贤一眼,心中对这个仪表堂堂的阉党二号人物已是刮目相看。 “自然是那些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罪名,杨大年手上命案无数,足以判他杀头无数次了。”周昂很干脆的答道。 听到周昂的回答,魏思贤和曹吉安都是下意识的目光对视,好像在交流什么。 下一刻魏思贤低着头在曹吉安一侧说道:“反正杨大年已经是非死不可了,周伯爷又是为了给属下家眷报仇,不如就让大理寺直接给他定罪,速审速杀,也省了咱们不少事,大公公以为如何?” 魏思贤口中的大公公是他对曹吉安特有的尊称,而他这番话,竟然立场大变,开始劝起了曹吉安来。 曹吉安神色微动,心中也是万千念头闪过,片刻后脸上竟也露出了笑容,而后对着周昂说道:“不曾想其中竟有如此缘由,倒是咱家唐突了,既然杨大年如此该杀,那便交由兴建伯处置了。” 曹吉安态度逆转,谁也没想到原本就要不死不休的局面,最后竟然握手言和。 很快在明里暗里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来势汹汹的司礼监两大巨头就有些莫名其妙的走了,于此同时这个消息又传到无数达官显贵的耳中。 见到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一些人更满是遗憾。 司礼监大堂之中,这里虽然称之为大堂,却只是皇宫中一处书房,不过凡有重大的事情,曹吉安和魏思贤或者一些心腹都会在这里商议。 “哼,杨大年这个蠢货,这次肯定是被人利用了。”曹吉安面带怒容,一掌拍在上好的黄花梨案几上,下一刻案几应声碎裂,散落一地。 一开始无论是曹吉安还是魏思贤,都以为周昂捉拿杨大年是要向阉党发难,毕竟杨大年是阉党的一条财路,虽然曹吉安和魏思贤都不会直接和杨大年这种小人物扯上联系,但是毕竟那些数量庞大的银钱往来,最终都会指向阉党的高层。 为了避免落下把柄,阉党肯定会不遗余力的阻止大理寺审问杨大年,而这就自然让周昂和阉党变成无法调和的对立。 在这次的杨大年事件中,周昂和阉党,俨然就是别人眼中的鹬与蚌。 “大公公息怒,咱们以前也一直小看了这位兴建伯,这一次明显是有人希望我们和兴建伯拼个你死我活,好在咱们双方都及时察觉。”魏思贤微微躬着身子,这位阉党的二号人物,从始至终对曹吉安都表现的无比恭敬。 在外人眼中,曹吉安和魏思贤就是阉党的两大定海神针,一文一武相辅相成。 但在曹吉安面前,魏思贤从不将自己放在平级的位置上,至始至终都将自己摆在下属的位置。 “思贤,你向来足智多谋,你说这次是谁在背后捣鬼?竟然算计到咱家头上来了,是秦瑞还是李长善?”曹吉安压下怒火,一脸思索的问道。 魏思贤目光一动,而后低声说道:“我看都不像,或许是另有其人。” 曹吉安看着魏思贤,两人目光相视,曹吉安一脸似有所悟。 大理寺的大狱之中,左千户看向周昂时越发崇拜。 司礼监两位公公亲自出马,竟然就被自家大人三言两语化解了,而且曹吉安和魏思贤走的时候还明显客客气气,这可是从来都没有的事。 而吴侍御则是感激涕零的跪在了周昂身前,左千户或许看不出来,但是吴侍御却看得出来,刚才周昂和曹吉安的交锋中,周昂为了能够在大理寺给杨大年定罪,明显是有所妥协的。 在吴侍御眼中,这就是周昂对自己天大的恩情。 “大人为玉娇报了血海深仇,此生属下便是粉身碎骨也无以报答大人之恩。”吴侍御再次表明立场,这一次是心悦诚服。 “起来吧,本官不要你粉身碎骨,只要你继续做好大理寺丞。继续审杨大年吧。”周昂扶起吴侍御,对这个大理寺中难得的还是干净的官员,周昂觉得这一切都做的值。 这一次周昂确实向阉党妥协了,不过自从上次夫子让秀儿给他带了几句话后,周昂也明白了许多,其中最重要的感悟就是循序渐进。 正如夫子说的那样,这世上没有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的,更没有不经历失败和挫折就成功的,哪怕圣人也是在无数次失败和挫折后,才悟出了成圣的道理。 当杨大年看到周昂几人返回后,整个人的气势顿时萎靡,没有看到想象中锦衣卫的人出现,他如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放弃了。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杨大年心如死灰,还没等周昂发问,他就主动的服软了。 “说吧,你是怎么杀死吴玉娇的。”周昂重新坐下,脸色依旧阴沉如水。 “上月二十九日夜,我与北城巡防司统领吴奎吃酒,后来借着酒兴又去了十王庙的庙会夜市,正巧看到了吴家小姐.......”杨大年很快便开口讲述起来。 按杨大年的讲述,案件的动机过程其实都很简单,就是他偶遇吴玉娇惊为天人,过了几日又与那个北城巡防司统领吴奎喝酒时,再次提起了吴玉娇,这杨大年本就是亡命之徒,加上酒后被人挑唆,便在数日前夜晚潜入吴家,也就有了后来的惨案。 “果然是十王庙.......”周昂心中默念着十王庙的名字,又想起了那日遇到的朱尔旦。 “大人,此案已经详细记录,不知是否可以结案了?”很快吴侍御便将卷宗拿到周昂身前请示。 “还不能结案。”出乎意料,周昂竟直接开口否决。 吴侍御和左千户都一脸不解的看着周昂,杨大年更是一脸死灰,以为周昂觉得自己有所隐瞒。 于是杨大年连忙说道:“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啊!我还知道许多秘密,其中与不少朝中大臣有关,这些我都可以说,求饶我一命。” “把他嘴给我堵上。”然而回应杨大年的却是周昂不耐烦的声音,杨大年万万没想到,周昂竟然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 “大人,这案子人证物证俱全,连疑犯都认罪了,为何还不能结案?”左千户一脸不解的向周昂问道。 “这活人作案虽然结了,可阴魂作案还没有了结,这案子还不算完。”周昂并没有大功告成后的如释重负,反而神色显得更加严肃。 第101章 乡君(二更) “啊?阴魂作案?”左千户闻言一惊,他目前还不知道吴玉娇尸首丢失的事情。 “我让你调查朱尔旦之事可有眉目了?”周昂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询问起昨日安排的事情。 “已经派人去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要不要我去将那个朱尔旦抓来?”左千户没料到周昂对朱尔旦如此关心,随即便自告奋勇的要去捉拿朱尔旦。 “不必了,有结果立刻通知我就行了。”周昂摆了摆手,关于阴魂作案这件事,他还不想声张。 离开了大狱,周昂返回到大理寺衙门的公房,开始在房间内写了起来,看样子似乎写的是奏折一类的东西,同时还吩咐吴侍御誊抄了许多材料。 直到临近傍晚时分,周昂才上了官轿准备回府,官轿一路前行,走了几条街市之后,周岸突然叫着罗宗保:“宗保,先不回府了,去一趟十王庙。” 很快周昂的官轿停在了十王庙外,今日这里没有庙会,清水河一岸的夜市人也不多,而对岸十王庙前更是冷冷清清。 “你们在外等候,我去去就来。”周昂吩咐了一句,便独自走入了十王庙。 进入庙中,周昂径直来到十王殿。 这里与昨夜并没有什么分别,而且偏殿之中也没有朱尔旦,周昂神念散开,整个十王庙中此刻就只有他一人。 站在十大阎君的雕像前,周昂忽然喟然长叹,在寂静的大殿中,这一声叹息尤为明显。 而后只听周昂喃喃自语的声音在殿中响起:“阎罗大帝创出森罗万化这等奇术,化身十大阎君,每一个都秉公执法,将偌大的幽冥地府管理的井井有条,然而天人五衰,十大阎君同时消失,这偌大的地府便顷刻间分崩离析,大帝的这条圣人之路终究还是有所欠缺啊!” 周昂的声音不大,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对着十大阎君在说。 如果此刻有幽冥地府的大人物听到周昂这些话,一定会惊讶无比。 因为周昂所说的正是阎罗大帝的圣道,那‘森罗万化’也是阎罗大帝的成圣法门,如今知道这些的存在,在地府之中都不会超过五个。 “如今地府混乱,大帝旧部也恐有怠惰之心,若它日本官与地府有甚冲突,今日先行赔罪。”幽暗的大殿中,周昂躬身对着十大阎君像一拜。 大殿幽深寂静,周昂的声音久久回荡,却没有半点回应。 周昂一拜后起身,也不再说什么,便转身就离开了。 从他进入十王殿到离开,所停留也就是几句话的时间。 不久之后,周昂返回了府邸,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吃着晚饭。 家里人不多,同坐一桌的也就周昂与姜小昙,还有罗宗保江城夫妇。 “还有半月就是周叔和婶婶的大婚之日了,今日接到爷爷的书信,说是江南的官员准备了许多礼物,恐怕还有几日就会送到了。”席间罗宗保将今日收到家书的事说了出来。 “倒是让罗公费心了,可惜路途遥远,不能敬你爷爷一杯酒,甚是遗憾啊!”周昂点了点头说道,也显得很是遗憾。 金华周氏与绍兴罗氏,如今在外人眼中就是世交,而罗大业也早已打上了周昂的标签,如今江南官场也多靠罗大业替周昂盯着。 “对了家主,眼看大婚将至,这请柬什么时候发,要请哪些人?这些都需要您尽快定下。”一说到大婚,站在不远处的周慎连忙说道,这件事也是他心头的大事。 周昂略微沉吟,思索了一下后说道:“京城五品以上的都请,来不来是他们的事,如果人手不够,让贺康和宁采臣来帮忙。” “老奴记下了。”周慎连忙应下。 姜小昙听到周昂说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请,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而后有些忧虑的问道:“那定西侯府和武强侯府?” “请,自然要请了。兴建伯大婚,两位侯爷就算不来,总不至于连礼也不送吧?”然而周昂对此似乎不以为意,反倒爽快的说道。 按理说周昂大婚周元让这个做父亲的应该隆重出席,可惜周昂早已被逐出了太原周氏族谱,而如今周昂自立门户成了金华周氏,甚至皇帝那里都知道,兴建伯与定西侯再无父子关系。 此番周昂大婚,越是风光无限,恰恰越是打了定西侯府的脸。 “我与夫君大婚之日,皇帝便会册封母亲为诰命夫人吧?终于夫君的夙愿就要达成了。”姜小昙看到周昂高兴的样子,想到周昂曾经与她说的夙愿,心中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周昂听到姜小昙说到母亲册封之事,也是越发的喜笑颜开,他高兴的说道:“前几日我已经上书陛下了,不过母亲可不是诰命夫人了。” “不是诰命夫人?”姜小昙有些诧异,脸上也露出了担忧之色,她还以为这件事出了什么意外。 “哈哈,夫人莫急,听我给你解释。我如今是伯爵,在一些特殊情况下,母亲的封号可以超越一品诰命。不仅是母亲,或许连你也会有单独的封号。”周昂拉着姜小昙的手,此刻也是无比高兴。 诰命夫人最高也只是一品,然而周昂已经是超品伯爵,他的母亲和正妻如果只是一品诰命夫人,便显得有些低配了。 “封号?”姜小昙一脸不解,她只听到周昂说封号,却不知究竟是什么封号。 “对,封号,一个独一无二的乡君封号。”周昂说道乡君封号,也是显得越发高兴。 乡君这个封号,其实原本只册封宗室女子的,所以也不是每一位伯爵的母亲和夫人都能受此封号,只有初代或者特别受皇帝器重的才能获此殊荣。 而无论从哪一点来看,周昂这个初代兴建伯的母亲和妻子,都应该被封为乡君。 “那大夫人可有封号?”听到自己有可能被皇帝册封为乡君,姜小昙也是一脸兴奋,不过她最先想到的却是定西侯府的大夫人何氏。 周昂自然明白姜小昙问的大夫人是谁? 只见周昂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说道:“她没有得到封号,还只是一品诰命夫人。” “这么说如果我被皇帝封为乡君,以后那个何氏见了我还得主动向我行礼了?”姜小昙目光狡黠,似乎脑子里冒出了无数的鬼主意。 “呵呵,按礼制应该是这样。”周昂如何不知道姜小昙的小心思,不过他也真没听说过这种先例。 毕竟一个正常的家族中,后辈的爵位要超过还在世的父辈,这种情况历朝历代都极其少见。 此刻周昂与姜小昙正聊得高兴,不过一个府中下人匆匆来到饭厅,而后在管家周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下一刻周慎走到周昂跟前,低声的说道:“家住,左大人来了。” “带他去书房等我,我随后就到。”周昂眉头一皱,这个时候左千户来找自己,一准又没什么好事。 周慎先一步离开,而后周昂漱了口擦了嘴,还不等她开口,姜小昙便一脸善解人意的说道:“去吧。” 很快周昂就在书房见到了左千户,此刻左千户看起来还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大人,关于那个朱尔旦调查清楚了,此人果然有问题。”左千户抱拳说道,原来正是为朱尔旦之事来的。 “啊,这么快?”周昂也有些惊讶,再看一眼左千户,也明白了这位真是一个工作狂,下午自己只是随口一问,看样子他就亲自去调查了朱尔旦。 “大人吩咐的事,属下不敢怠慢。这不查不知道,一查这朱尔旦全家都透着古怪。”左千户小声的说道,那语气还带着明显的惊疑。 周昂闻言也是越发好奇,他坐下之后示意左千户也坐下,而后才说道:“不急,你慢慢说来。” “朱尔旦,字小明,京城昌平巷人,家中父母早亡,留下几分微薄家产,有一个媳妇胡氏......”左千户语速不急不缓,寥寥几句话就已经将朱尔旦底细说了个大概,确实显示出非常专业的办案能力。 周昂静静的听着,这些基本资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周昂听到昌平巷时,想起了自己曾经居住几年的安平巷,这两个街巷实际相距不远。 不过周昂当年少与人来往,自然从不知道朱尔旦这么一个人,两人甚至可能都没有见过。 紧接着左千户继续说道:“朱尔旦自幼身体不好,性情也比较愚笨,那启蒙的私塾都读了七八年,直到十八岁连童生都没考上,不过怪事从半年前开始就不断出现在朱尔旦身上。” “什么怪事?”周昂一下也来了兴趣,因为他见到的朱尔旦,可完全不像左千户口中说的是那种愚笨之人。 “从半年前开始,朱尔旦便如同换了个人一般,不仅言谈举止变得大方得体,读起书来更是有如神助,仅仅数月时间,他连过县试、府试,如今虽然还只是秀才,却是八月秋闱呼声最高的一人,许多与他交好的学子,都说朱尔旦定能中解元。”左千户语气惊讶,他自己说着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周昂同样听得不可思议,这朱尔旦的变化简直比自己半年前觉醒记忆还夸张。 秋闱指的就是乡试,乡试第一则才能成解元。能成解元者,无疑都是各省最出类拔萃的学子,甚至可以说就是各省的第一。 就是让周昂现在去参加乡试,他都不敢说肯定能中解元,而朱尔旦半年前还是个连童生都不是的人,几个月就出现如此巨大的变化,任谁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这还不是最怪的事。”然而左千户紧接着一句话,更是让人遐想连篇。 第102章 夜会陆之道(三更) “还有什么怪事?”看到左千户神秘兮兮的样子,周昂对朱尔旦越发好奇了。 左千户连忙喝了口茶水,而后继续说道:“原本朱尔旦之妻胡氏,是个皮肤黝黑姿色中下的妇人,可是就在数日前,那胡氏竟变成了一个美貌绝色的女子,据街坊邻居说,胡氏相貌大变,但性情言行并未改变,认识她的人也都说那就是胡氏。” “什么?突然就变漂亮了?”周昂站起身来,隐隐想到了什么。 “嗯,属下没有见到胡氏,不过从那些街坊邻居口中,对胡氏的美貌赞不绝口。”左千户还有些恍惚的样子,他办案近十年,要数最近遇到的怪事最多,这些情况他也是从未遇到过。 “知不知道朱尔旦家在何处?”周昂忽然问道。 “知道。”左千户很干脆的答道。 周昂顿了一下,而后说道:“现在带我过去。” 很快周昂换了一身常服,便与左千户离开了伯爵府,不过走之前周昂还让管家准备了一些酒菜,左千户在前面引路,后面还跟着两个下人提着食盒和酒坛。 此刻天色已暗,街上的行人不多,而昌平巷也只是寻常百姓居住的地方,这里一到晚上便门户紧闭,并不宽敞的巷道中看不到几个人。 “就是那里。”巷口处左千户指着顺数的第五户人家。 周昂看到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院,院墙斑驳木门也显得有些破旧,只是一眼就能看出,这只是一个一进的小院子。 “你就不要跟来了,在这里等我。”周昂看了一眼左千户,见左千户那一身装扮太过显眼,便吩咐他不要跟来。 左千户点了点头,而后向巷子一侧走出几步,就很自然的隐入黑暗之中。 周昂站在原地整理了一下衣衫,随后便带着两个随从向朱尔旦家走去。 朱家门外,一个随从叩响了朱家的门户。 很快,从朱家院内就传出一个声音,声音是一个女子发出的,嗓门略微有些大,就如寻常人家的妇人。 “什么人啊?”妇人在门后问道。 “可是朱尔旦朱秀才家?我叫余三,昨日承蒙朱兄相邀享用了酒菜,今日特登门拜访。”周昂一脸笑容的在外答道,依旧用的余三这个假名。 “小明,有个叫余三的找你,说你认识。”下一刻周昂就听到院内又传出那个妇人的声音,她隔着老远喊着。 周昂已经从左千户那里知道,小明就是朱尔旦的字。 不过听着妇人直呼朱尔旦的字,周昂总感觉怪怪的,这种妻子直呼丈夫字的他倒是第一次遇到。 很快周昂听到院内又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院门打开,便看到一脸笑容的朱尔旦。 “没想到余兄竟然能找到寒舍,正好今日我与陆大哥秉烛夜饮,余兄快快有请。”朱尔旦依旧是那副自信从容的样子,他看着周昂显得非常高兴和好客。 周昂明显闻到朱尔旦身上有一股酒气,而且他注意到,朱尔旦口中提到了一个陆大哥。 “哈哈,朱兄还是如此豪爽,我也准备了一些酒菜,今夜不醉不归。”周昂也是笑着说道,同时从两个随从手中拿过食盒和酒坛。 “你们两个先回去,不用等我了。”周昂拿过食盒酒坛就对两个随从吩咐。 朱尔旦看了一眼周昂手中的食盒,而后笑容更盛的将周昂迎了进去,至于先前那个妇人,周昂估计就是朱尔旦之妻胡氏,不过开门后胡氏就返回了正堂,到现在周昂还没看到她的正脸。 周昂跟在朱尔旦身后,看到不远处的正堂之中烛光明亮,桌上确实摆着酒菜,而窗户后还明显有个人影坐着,应该就是朱尔旦口中的陆大哥。 陆大哥,陆判?周昂心中已经不禁将这两个人联系起来。 “陆大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余三余公子,昨日在十王庙认识的。”朱尔旦先一步跨入正堂,一进屋便对着那个坐在酒桌前的人介绍起周昂来。 下一刻周昂也跟着走了进来,目光所见便看到了朱尔旦口中的陆大哥。 这是一个面色微黑,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他穿着不俗,面相气质也非常威严。 “余公子?”陆姓中年也看到了周昂,不过当两人目光对视时,陆姓大汉眼神之中明显有些惊讶。 “在下余三,见过陆先生。”周昂将食盒酒坛放在桌上,微微躬身对陆姓大汉一拜。 见周昂主动行礼,陆姓大汉连忙起身,而后回礼说道:“在下陆之道,见过余公子。” “陆之道?先生可与幽冥地府陆判同名啊!”周昂一愣,没想到这个陆姓大汉直接说出名字,而名字正好与陆判一模一样。 “哈哈,同名而已,余公子这名字恐怕也有无数同名吧?”陆之道爽朗的一笑,而后大有深意的看着周昂说道。 “二位快快请坐,三娘,还不拿碗筷来。”朱尔旦见两人开口就处处机锋,连忙拉开板凳,请周昂坐下。 朱尔旦一喊,那胡氏就拿着碗筷和酒具来了,此刻周昂也终于看到了胡氏的面貌。 果然这胡氏就如左千户说的那样,是个少有的绝色佳人,尤其是那一张脸,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不过看到这张脸,周昂又想到刚才胡氏说的那几句话,无论是声音还是语气或者说话的方式,好像都与这张绝美的脸不符。 “余公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瞧瞧这食盒都如此精致。”胡氏为周昂摆上碗筷,又很自然的打开周昂带来的食盒,取出其中菜肴。 此刻周昂近距离的观察着胡氏的一举一动,确实感觉她只是一个寻常的妇人,既没见过世面,也不像是那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三娘你先下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朱尔旦也在看着周昂,他对于周昂一直盯着胡三娘到也不以为意,因为从胡三娘变漂亮以后,见过胡三娘的男子大多如此,他倒也习以为常。 “那妾身先回房了,你们也别喝得太晚。”胡氏看着朱尔旦叮嘱一句,倒是很听话的便离开了。 等到胡氏离开,三人都是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倒是朱尔旦率先举起酒杯说道:“来来来,朱某先敬二位一杯,人生苦短,能与二位相识,便是我朱尔旦的福分。” 周昂和陆之道跟着端起酒杯,都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这朱尔旦言谈举止风流豪迈,是那种很自然就能调动情绪的人,三言两语倒是让三人其乐融融。 三人天南地北的聊着,周昂发现朱尔旦思维敏锐,不管是什么诗词文章,还是历史典故都信手拈来,而那陆之道更是学贯古今,无论说什么都能对答如流。 虽然只是粗浅的交流,却也让周昂感觉道,以朱尔旦的学识和才智,八月秋闱的解元还真有可能就是他的。 “听陆先生之言,似乎对那阴司之事颇为了解,不过我听说,如今天地失序,连地府都有些混乱了,更有地府阴神干扰阳世之事,不知陆先生对此怎么看?”酒过三巡,周昂忽然开口说道,这一句说出,陆之道和朱尔旦都是微微一愣。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愣,而后陆之道便很自然的说道:“阴阳各行其道,地府阴神怎么可能干扰阳世,即便偶尔显化,也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事罢了。阳世糜烂,都是世人堕落腐化,这世道还不是人自己一手造成的?” 陆之道说的随意,看向周昂的目光也大有深意。 “说的好,只是有些事情或许在那阴神眼中是小事,可在阳世就是大事了。”周昂饮了一口酒,通过与陆之道的交谈,他也大概了解了陆之道的为人。 “哈哈哈哈,二位谈得太过遥远了,咱们生而一世,先要自己活得好,再去考虑其它,这天下不公之事多不胜数,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朱尔旦带着三分醉意说道,这话说的倒也看似洒脱不羁。 周昂看了两人一眼,而后依旧面露笑容的说道:“时候不早了,余某就先告辞,二位尽兴。” “余兄这就走了?”朱尔旦闻言有些意外,他感觉先还聊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 “我明日有事还需早起,今夜可不敢宿醉,扫了二位雅兴还请见谅。”说话之时周昂已经起身,不过还是对两人表示了歉意。 随后朱尔旦和陆之道将周昂送到门口,两人见周昂走后,便又返回屋内继续畅饮,倒没有因为周昂的突然离去而扫兴。 只是又过了一会,陆之道神色有些严肃的说道:“这个余三是大贵人,不过性子有些迂腐,与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你以后少与他往来。” “小弟听陆大哥的,来我们继续。”朱尔旦很随意的答道,对此事并不在意。 周昂走出昌平巷,左千户很快便跟了上来。 “大人有什么发现?”左千户在外等了大半个时辰,闻到周昂身上有一股酒气,便好奇的闻道。 “明日夜晚这个时候,你带人将朱尔旦和胡氏押到大理寺正堂来。”周昂边走边说,没有提及在朱家发生了什么,而是直接吩咐左千户明晚抓人。 “啊?这两个人真的犯事了?为何要等到明晚?”左千户更加好奇,他不明白为什么不现在抓,而要等到明天晚上。 周昂继续走着,脚下明显快了许多,好像有什么急事赶着回府一般。 不过他还是回答了左千户:“他们两人倒没犯什么大事,只是本官明晚要夜审阴神。” 第103章 朝会出击(四更) 回了府邸周昂没有睡觉,而是在书房之中铺开了一张画纸,姜小昙自然还等着周昂,正好又为他研墨。 只是今日除了砚台之中的墨汁,在砚台旁还摆上了朱砂,青雘等作画用的颜料。 “夫君是要作画?往日可从未见你作过画,这你也会?”姜小昙有些好奇的看着周昂,连她都是第一次见周昂作画。 随着婚期临近,姜小昙也慢慢的习惯称呼周昂为夫君,而周昂也早已习惯称呼姜小昙夫人。 周昂笑了笑,从笔架上取下一直毛笔来,而后说道:“从未作过,不过心中所想付诸于笔端,以心控笔,想来也不会太难。” 一边说着,周昂一边用毛笔开始勾勒轮廓,随着墨汁散开,隐约可见是个人的轮廓。 因为作画远比写字麻烦,期间需要换很多次笔,整个过程也繁琐精细,更没有写字那种一气呵成的感觉。 周昂是作的细致,而姜小昙也是看的认真,很快姜小昙就发现,周昂所画的竟然是个女子的形象。 画中一个少女侧立,身着漂亮的水蓝衣裙,虽然还没有画出面部,却已经能看出来,这幅画应该描绘的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回眸一笑的样子。 姜小昙仔细的看着,努力的寻找画中女子的特征,想要看看周昂画的究竟是谁,不过她对比了身边所有的女子,发现周昂画的明显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既不是秀儿也不是素娘,更不是我,这是谁啊?”姜小昙语气略微有些失落,她觉得周昂画的第一幅话,应该是画她才对。 “哈哈,夫人吃醋了,我看大可不必,她是一个真正可怜的人。”周昂看了姜小昙一眼,而后无奈的摇着头说了一句。 下一刻周昂再次换笔,不过这一次他一只手便夹了三支笔,每一支笔蘸上了不同的颜色,随着周昂手中画笔移动,很快画中人的眼耳口鼻一一呈现。 只见画中女子五官精致,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正是回眸一笑的样子,只是那双眼之中有关不住的忧愁与哀怨。 姜小昙看着画作完成,当看到画中女子双眼时,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丝同情,而后有些不忍的问道:“这究竟是谁?” 周昂没有答话,而是从身后书架上取来一个玉盒。 那玉盒非常精致,还未打开便知里面装的一定不是凡物,下一刻周昂郑重的打开玉盒,从里面取出一支笔杆如琉璃的毛笔来。 这正是吴王送给周昂的那支‘惊鸿笔’。 姜小昙不再继续问了,因为她知道,惊鸿笔不是画笔,这个时候周昂拿出了,自然是要在画上题字,而题字的内容,应该就能解答她心中的疑惑。 周昂握着惊鸿笔,神情也变得肃然起敬。 蘸墨,落笔。 握着惊鸿笔的周昂仿佛不是在写字,而是在举行一场仪式。 兴建伯周昂,赠此画于吴氏女玉娇 景安十五年,六月三十夜 这几个字一气呵成,当姜小昙看到吴玉娇三个字时,便已知道了一切。 姜小昙也是自嘲的一笑,原来自己刚才还和一个死人吃醋了。 吴玉娇的事姜小昙也知道,知道这是一个可怜的女子,连死后都没有留下一个全尸。 “不对啊......夫君难道见过玉娇了?”姜小昙看着画中无比传神的吴玉娇形象,忽然察觉到不对,按理说周昂也不知道吴玉娇究竟长什么样才对。 周昂点了点头,而后将惊鸿笔收起,又用自己随身的那方兴建伯玉印盖在了题字下方。 “今日见到了她的头颅,明日夜里我就要为她讨回公道,到时候还需夫人助我一臂之力。”周昂将玉印重重的按下,语气也变得有些严肃。 姜小昙这次没有说什么,只是同样重重的点了点头。 景安十五年七月初一。 这一日晨曦还未至,京城之中便显得有些忙碌了。 昏暗的夜色下,京城之中许多高墙大院的府邸大门打开,一顶顶官轿走出府邸,都向着太极广场而去。 这便是每月初一大朝会的盛况,仅仅是这些五品以上京官上朝,便是一道难得一见的风景。 五品以上的京官有多少?这个还从未正式统计过,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大概有接近三百人。 大宁朝三品以上京官才三四十人,而五品以上便足足多了十倍,也足可见这官位是越往上爬越难。 当周昂来到太极广场时,也被眼前黑压压的一片给惊住了。 不过仔细一想也对,毕竟光大理寺一个衙门,加上周昂的话,五品以上的便有五人,而六部衙门更多。 算下来三百多人也是正常,还好那些没有官职的勋贵皇亲不用上朝,不然的话恐怕得有上千人。 这三百人上朝可比不得三十人,光靠自觉也很难将队伍保持整齐了,这一次还在太极门外,便有內宫太监出来让这些朝臣按序站位。 周昂自然还是站在了前列,他发现今日那两位吉祥物没有到,不知道是确实身体不行起不来了,还是嫌大朝会的时间太长? 很快钟声响起,便是卯时已到,此刻一抹晨曦也从天边洒落,接着太极门缓缓打开,上朝的队伍有序的穿过太极门。 三百人的队伍也没有发出多少声音,只有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周昂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皇极殿,此刻晨曦照在皇极殿的金色瓦当上,看起来神圣威严。 今日皇极殿被站的满满的,甚至还感觉有些拥挤,周昂与六部尚书挤在一起,身后是一群正二品的文官员。 “皇帝驾到。”很快在太监的吆喝声中,景安帝坐上了龙椅。 “参见陛下。”满朝文武齐齐躬身。 “众卿免礼。”景安帝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一切都按照固有的程序开始,而这一套流程也已经延续了三百年。 周昂就那么站着,双手拢在袖子里,低垂着脑袋,目光停留在自己脚尖。 这大朝会更像是一种仪式,每月一次的大朝会,最先的流程就是皇帝颁布一些旨意,而这些旨意也都是上月小朝会上商议过,或者后来内阁和司礼监票拟的章程。 所以这大朝会又是一场政策布置大会,真正重大的事情一般不会在大朝会上提出了,毕竟让三百来号人商议一个事情,那七嘴八舌的恐怕能从卯时吵到子时。 从朝会开始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宣读各种旨意,这个过程就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接下来又是各部汇报总结的时间,不过大多也是一些例行公事,没有什么营养的话。 当太常寺卿王吉汇报完以后,周昂终于神色一肃,同时上前了一步。 因为接下来就该他的大理寺发言了。 “陛下,诸位大人,臣初掌大理寺不过几日,上任以来只做了一件事,而且这件事还是昨日做的。”周昂的声音响起,他一开口就有别于其他人。 仅仅周昂开口这一句话,立刻引起了景安帝和满朝文武的注意。 下一刻周昂就继续说道:“臣只抓了一人,抄了一家。” 当周昂说道抓人抄家时,整个皇极殿中一片寂静。 这个时候没人出来接话,即便周昂在大朝会上说这种事有些不合规矩,但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还记得,上一次朝会上,这位兴建伯像个搅屎棍一样,把一场朝会弄得乌烟瘴气,最后不欢而散的事。 一些存在感不高的官员,此刻已经一副看戏的样子盯着周昂,期待起他接下来的表演了。 而下一刻周昂对着景安帝恭敬的一拜,口中说道:“臣此番上朝还带了一些东西,如今恐怕已经到了皇极殿外。” 周昂话音一落,连龙椅上的景安帝都一脸意外,而一些大臣更是眉头紧锁,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大臣上朝要带什么东西入内可不容易,除非皇帝提前允许,要么就是得到司礼监两大太监其中一位的暗中相助。 此刻神色最难看的无疑是李长善和秦瑞这些文官,他们一直担心周昂会和阉党勾结,而现在的苗头已经有些不对了。 “呈上来。”景安帝沉声说道,此刻他也摸不准周昂到底要干什么,不过周昂已经调动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此事也只有看下去了。 景安帝发话,很快便有几个太监从殿门口走了进来,下一刻所有人都看到,这些太监竟然抬着一个木板,上面像小山一样堆着一卷一卷的案卷。 几个太监直接将案卷放在了周昂身前,而周昂则指着这些案卷,脸上露出愤恨的神情说道:“臣抓了一个叫杨大年的江湖中人,这些卷宗就是此人十余年来犯下的累累罪行,杀人放火,奸淫掳掠,随便一条罪行都令人发指。古语有言罄竹难书,而这杨大年之罪何止罄竹难书啊!” 周昂情绪激昂,接着又继续说道:“区区一个江湖人士,就在京师重地天子脚下,杀害朝廷命官的家眷。一个江湖人士,就在京城外大建山庄,门客数百奴仆过千。那密室之中更是珠宝无数,仅是现银便有十万两,还有黄金五千两.......” 玉泉山庄的缴获周昂一点没有隐瞒,原本他也没打算隐瞒这些,当他将这些全部说出来时,一些人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知道了周昂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下一刻,周昂重重的叹息一声,而后如同拷问般的向着满殿的文武百官问道:“那么本官要问了,一个杨大年如何在京师重地逍遥如此之久?他杀害吴玉娇那夜,为何能在半夜打开城门,而后若无其事的返回玉泉山庄?” “这该如何解释?五军都督府,何大都督?”忽然周昂伸手一指,指向了大殿左侧,武官之中为首一人。 此人身穿红色蟒袍,貂蝉冠上的梁比周昂还多一道,共有八道。 周昂口中的这位何大都督,正是军中领袖,如今官拜五军都督府大都督,手握京师九门防卫大权的武强侯何显。 第104章 图穷匕见(五更) 谁也没想到,就连景安帝也没想到,周昂说了那么多,最后竟然会将矛头指向从未与他有过交集的武强侯。 “哼,兴建伯说什么?本侯怎么听不明白?你说的那个什么杨大年,本侯更是不认识,而且本侯可以保证,此人不仅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与我府上也不会有任何关系。”武强侯没有因为周昂将矛头指向自己而愤怒,他语气有些不屑,好像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武强侯能成为军中领袖,更手握京师的防卫大权,可不仅是一个武勋那么简单,十几年来屹立朝堂,这位军伍出身的侯爷,论起阴谋诡计可一点不比文官差。 “大都督不必急着解释,下官也没说你与杨大年有关。下官要说的是,五军都督府下属城防司,另外还有顺天府。”周昂情绪渐渐平息,他围着身前那堆卷宗绕了一圈,而后随手拿起其中一卷。 周昂当众将卷宗展开,而后旁若无人的念了起来:“景安十四年腊月,玉泉山庄门客张豹,于下河村强掳民女张九儿,同日张九儿之父张老实,其母贾氏,前往顺天府报案,顺天府不仅未曾立案,更以张老实夫妇未缴纳诉讼费为由,将夫妇二人轰出府衙。” 读完卷宗,周昂扬了扬手中的卷宗,而后声音低沉的继续说道:“张家夫妇告状无门,还被衙役一顿毒打,第二日那张老实便死在了家中,贾氏悲愤也上吊自杀。而本官在查抄玉泉山庄时,就在地下囚室中找到了张九儿,她已经在那里遭受凌辱长达半年之久。” “我手中的这张就是张豹签字画押的口供,一纸卷宗,两条人命,还有一个女子一生的清白。此案诸公怎么看?我大宁朝又是何时规定,百姓鸣冤还需诉讼费的?”周昂将手中卷宗一松,任由它轻飘飘的落下。 卷宗虽轻,然而正如周昂说的那样,一纸卷宗却记载着沉甸甸的惨剧。 周昂目光扫过满殿群臣,此刻少数人低着头,而更多的人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冷漠而无动于衷。 今日顺天府尹也在殿中,不过此刻他没有出来解释,只是低着头擦了擦额头的汗。 此刻依旧没有人出来说什么,而周昂又随意的拿起一份卷宗,再次展开读了起来:“景安十五年三月二十七日夜,玉泉山庄门客李大春,朱友来,刘仁豪三人,于三更十分以三十贯钱贿赂北城门当值统领打开城门,入城后三人潜入城北李富贵家,三人轮奸其女李翠萍。事后三人又于五更从北门出城,这就是三人的口供,而昨日本官调查,李翠萍已于案发当夜,自缢于房中。” 周昂再次将手中卷宗轻轻松开,一张卷宗再次飘然落下。 “堂堂京师重地,三更半夜竟然可以用三十贯钱就轻易打开城门?那城防司归不归五军都督府管?这事又关不关你武强侯的事?”周昂再次开口质问着何显,这一次他不再称何显官职大都督,而是以武强侯相称。 京师夜间贿赂城防司打开城门,这在京城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早在上一次遇到画壁之事时,周昂其实已经知道,不过这一次他直接用这件事来向武强侯发难。 “城防司现有守城军士一万三千人,其中或良莠不齐,臣以后定当严加防范,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何显上前一步,对着景安帝一拜,并未辩解什么,而是主动承认了过失。 不过何显这个说法太过大事化小了,显然是想将这个事轻飘飘的揭过去。 “武强侯说的太轻松了吧?如今天下各地盗贼四起,四方蛮夷更是对九州虎视眈眈,如果晚上打开城门放进来的是反贼,或者敌国奸细刺客呢?那个时候武强侯也只是一句严加防范吗?”周昂立刻争锋相对,根本不给何显这个机会。 “哼,那兴建伯你想怎么样?”何显一脸怒意的看着周昂,语气恶狠狠的问道。 周昂听到何显如此一问,立刻转身对着景安帝一拜,而后大声的说道:“臣以为,城防司糜烂至深,如今已无法担当守卫京城九门的职责,臣建议裁撤城防司,另建新军取代城防司之职。” 龙椅之上景安帝闻言也是身躯一震,此刻周昂才是真的图穷匕见,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竟然是要从五军都督府手中抢夺京师的防卫大权。 景安帝看了一眼距离自己最近的太子,此刻太子双手拢在衣袖中,看起来倒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不行,此事万万不可,历来京师九门都是由城防司把手,如此大事怎可说改就改,本侯绝不答应。”何显立刻出言阻止,此时他甚至有些不顾体面,直接在皇帝面前说出了绝不答应这种话。 大宁朝九大封号将军割据一方,虽然表面上同气连枝,但其实也并非铁板一块,他们同样也是相互制衡着,就像文官之中也分了言官和淮西党一样。 而武强侯之所以能成为军中领袖,就是因为他是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更掌握着京师的城防。 皇极殿中剑拔弩张,周昂彻底和武强侯争锋相对,而此时皇极殿外曹安吉和魏思贤也时刻关注着殿中的一举一动。 当听到周昂提出要另立新军取代城防司时,两位阉党巨头也是下意识的对视一眼。 “哼,看来这位武强侯就是那个想做渔翁之人了。”曹吉安目光之中显出狠厉之色,此时他已经想到,让他们和周昂做鹬蚌相争的正是何显。 而曹吉安是一个有仇必报,而且报仇不过夜的人。 倒是一旁的魏思贤目光不断变化,好像还在思考着什么,片刻之后他才低声说道:“大公公,这也是咱们的一次好机会啊,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兴建伯之所以向城防司下手,是在提前为太子殿下扫清障碍了。” “嗯?所以这次陛下很可能也会同意?”魏思贤的一句话让曹吉安眉头一皱,如果只是争权夺利他其实都还不是特别上心,毕竟他一个太监做到如今这样,已经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空间了。 未来太子登基最大的障碍不是他们阉党也不是文官,因为就算太子再不待见这些人,可偌大的朝廷还是需要这些人的,而真正对太子有威胁的就是武勋支持的七皇子。 就算太子有周昂支持,城外也有几千人的军队,但是京城九门都是武强侯的人,而一旦这些人铁了心要七皇子上位,到时候城门一关,那就连阉党和文官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所以太子要顺利继位,那么在这之前,必须要将京师的防卫大权掌握到自己手里。这也才是周昂借机向武强侯发难,极力主张替换城防营的真正原因。 “要另建新军取代城防司,此事确实关系重大啊,不知诸位爱卿你们怎么看?”沉默许久的大殿之中,景安帝的声音终于响起。 他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定,而是询问起殿中所有人的意见。 可是看到景安帝的这个态度,何显的脸色明显难看了许多,景安帝这个没有态度的态度,其实已经表明了态度。 第105章 宁采臣的面具 一朝天子一朝臣,十五年前景安帝登基,何显就是从龙功臣。 而今十五年过去了,何显也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勋贵了,他代表的也不再是自己一人,更不是武强侯府一家的利益。 十五年可以让人改变很多,更能让人的欲望无限膨胀。 景安帝在位,太子注定不会与何显走到一起,所以他选择了七皇子,一个母妃出身于武勋贵族家的皇子。 七皇子今年不过十岁,何显想要的自然不是继续做从龙功臣,而是一个可以在背后擒龙的无冕之王。 何显想要的,景安帝如何不知道? 或许景安帝无力扭转乾坤,让大宁朝出现中兴之势,但他可以留下一点希望,让后来的继任者有着中兴的可能。 这种完全不同的出发点,注定让景安帝和何显这对守望相助十几年君臣最终站在对立面,而这也是大多数时候皇位更替出现的必然结果。 景安帝向群臣问了一句,可群臣无一人回答。 皇极殿中异常安静,清晨的阳光从殿门洒落进来,那光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仿佛时间被无限的拉长。 “嘎嘎......喳喳......”皇极殿外响起几声鸟叫声,从殿外打破了安静。 然而就在这鸟叫声响起的刹那,周昂看到隔着自己几个位置,一位身着大红袍的二品大员上前一步。 “陛下,臣以为兴建伯说的有道理,城防司糜烂已久,已到了难堪重任的地步,京师城防重任当另建新军接管。”此人五十出头,须发浓密乌黑,一开口竟然站在了周昂一方。 周昂看了此人一眼,心中顿时了然,更是明白了,刚才那几声看似不经意的鸟叫声,恐怕不是偶然。 此人名叫卫纪年,正是六部尚书之一的兵部尚书,另外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阉党的人。 “启奏陛下,臣也赞同卫尚书之言。”下一刻又一个官员开口说道。 不过此人出现倒是让周昂有些意外,因为这位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邻居太常卿王吉。 “陛下,臣反对。如今国库空虚,哪里还有钱粮来另建新军?巡防司腐败大可换一批统领,相信上行下效,只要换上一些正直清廉的,短期内就可改变城防司的风气。”眼看越来越多朝臣赞成裁撤巡防司,终于有一个三品武官出来反对了。 而随着这位代表武勋集团出现,整个朝堂顿时乱哄哄的一片,顷刻间各抒己见,一些人更是面红耳赤的吵了起来。 “肃静,肃静!”景安帝身旁的太监一连喊了两声肃静,这才将殿中的声音压下。 “现在你们一半的人要裁撤城防司,一半的人要保留城防司,那不如朕来给你们说个主意。”忽然景安帝语气有些愠怒的说道,显然也觉得这件事令人头疼。 “恭请陛下圣裁。”下一刻满朝文武齐齐躬身,不管景安帝说的什么办法,大家满不满意,现在都要先听他说了。 景安帝目光扫过大殿,看着殿中尽皆低头躬身的百官,脸上流露出难以琢磨的神情。 片刻后,大殿里响起景安帝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你们一些人想变,一些人不想变,那就将城防司拆分为五城城防司,以后东西南北中五城互不统属,至于这五位城防司统领由谁来当?你们自己上折子举荐吧,退朝。” 景安帝话音一落,便有些气愤的一甩衣袖走了。 “陛下圣明。”这一次所有人都表现得心悦诚服,而景安帝这个安排,其实正是顺了大多数人的意愿。 至于上书推举五位巡防司统领,其实就是将城防司这块蛋糕重新分给几大派系。 满朝文武也都知道,有资格上书举荐的就那么几位,那些存在感不高的官员,也不会真傻到自不量力的去举荐五城巡防司统领。 代表武勋的何显肯定会推举几个人,阉党自然会有人上书争夺其中的位子,而后文官集团也会借这次机会,至少安排一个自己的人,最后还剩下一两个位置,自然是留给周昂的人。 看着慢慢散去的满朝文武,周昂心中也是感悟颇多。 特别是景安帝那看似无奈,实则游刃有余的手段,让周昂也是佩服不已,这权利的制衡之道确实被景安帝玩的炉火纯青。 出了皇宫已是正午,周昂也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大理寺衙门。 随着周昂办了杨大年的案子,加上今日朝堂之上出其不意的瓜分了城防司权利,一些人已经认识到,这位兴建伯不仅在朝堂站稳了脚跟,更是慢慢的形成了一股自己的势力。 而今一些不得志的官员,也开始打起了投靠周昂的心思,就连大理寺中,原本泾渭分明的两派,也有一些人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大理寺正堂之上,此刻周昂坐堂,堂下站着大大小小数十位官员。 这大朝会之后,各部衙门通常也会再开个小会。 安排安排布置布置,这该有的过程还是得有。 周昂目光在秦颐岩和杨宁脸上来回移动,片刻之后竟然一脸笑意的站起身来。 他绕过宽大的堂案,来到了这左右少卿身前。 两人见周昂靠近,都是将身子躬得更低,不久前两人或许还会轻视周昂,可现在连几大派系的领袖都对周昂敬畏三分,更别说他们两个小卒子了。 “呵呵,本官在这里先恭喜杨大人了。”忽然周昂一脸笑意的朝着杨宁拱手,一句话弄得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这何喜之有啊?下官不明白大人的意思?”杨宁一脸错愕的看着周昂,他也是刚才亲历朝会的,现在看到周昂他心中还真有些胆怯了。 周昂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大有深意的看了杨宁和他身后的人一眼,这才再次说道:“浙江提刑按察司的按察使一直空缺,昨日本官已经上书皇帝,举荐杨大人为浙江按察使了。估计今天晚些时候圣旨就该到杨大人府上了。” “什么?浙江按察使?”杨宁闻言神色大变。 提刑按察司乃一省最高司法部门,其按察使更是从三品文官,虽然各省按察使名义上受大理寺节制,但论品级也与大理寺卿相差不大了。 “杨大人一跃成为三品大员,可喜可贺啊!”周昂再次说道,更是拱手对着杨宁施礼。 周昂话音刚落,堂中其他官员也是纷纷上前向杨宁道贺,一些人更是玩笑的说着要杨宁请客。 此刻杨宁心中却是气的直骂娘,谁都知道浙江是周昂的地盘,那里更是山高皇帝远,自从吴王叛乱后,淮西党的势力在浙江早就一点不剩,如今周昂将自己安排到浙江,这可比明升暗降更加可怕。 明明心中骂娘,可杨宁脸上还得装作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谢大人栽培,大人的提拔之恩,下官一定铭记于心。” “嗯,现在去交接吧,吴寺丞你先接手杨大人的公务,过几日新的右少卿就到了。”周昂对杨宁摆了摆手,直接安排起了交接的事,倒是一刻都不给杨宁多待的时间。 “时间紧迫,杨大人请吧。”吴侍御上前催促,所有人都知道,从今以后周昂算是彻底掌控了大理寺了。 至于还有一个左少卿秦颐岩,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算他以后还留在大理寺,也只会成为一个摆设。 很快大堂之中人群散去,周昂又坐回到堂案后,直接在大堂上就开始写起了奏折。 没过多久,宁采臣和贺康便联袂来到了大堂之上。 “来了?”周昂继续写着,头也没抬的说道。 “见过大人。”两人躬身行礼。 “折子我已经写好了,宁采臣你去做巡防司统领,虽然这只是一个五品武官官职,但位置特殊,对我们至关重要,你需要尽快掌握手下的军卒。”周昂放下毛笔,对着奏折吹了口气,而后直接开口说道。 “属下明白,我有的是办法收拾那些**。”宁采臣郑重的说道,这么久了倒是难得的看到宁采臣严肃了一次。 “贺康,你以后就是大理寺右少卿了,这衙门里的事,我可就都交给你了。”周昂又看向贺康,一脸笑意的说道。 “啊?右少卿?这可是正四品的官职,我这也升的太快了吧?”贺康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贺康原本也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秀才,甚至因为瑞云连祖产都卖了个精光,可自从跟了周昂,才短短半年时间,他竟然已经成了大理寺右少卿,堂堂正正的正四品京官,这一切对贺康来说真的就像做梦一样。 “这么说老贺比我还官高一品了?那这个月的酒钱得你出了,四品的俸禄肯定比我这五品的高吧?”然而原本还其乐融融的气氛,又被宁采臣的一句话彻底打破。 贺康瞪了宁采臣一眼,而后一脸嫌弃的说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好歹也是一个五品官了,一个月酒钱能有多少?” “呵呵,咱说的不是那种酒嘛?你懂得。”宁采臣挤眉弄眼的说道。 “我懂你个鬼。”贺康越发一脸嫌弃的样子,他知道宁采臣说的什么,但是贺康有了瑞云,哪有心思在外面花天酒地,只有宁采臣孤身一人到处浪。 周昂看着两人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他看向宁采臣的眼神却有些特别,似乎在心中挣扎了片刻,周昂才一脸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还忘不了聂小倩,其实你们的缘分并未尽,只是时候还未到而已。” “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的?”宁采臣神色大变,这一刻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反倒变回了那个曾经的样子。 周昂看到宁采臣的样子也是心中叹息,他如何不知道宁采臣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其实都是因为聂小倩。 宁采臣看起来随时都开开心心,甚至时常搞怪,引得周围的人哄堂大笑。但周昂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或者说是宁采臣为自己带上的面具,为的只是隐藏心中对小倩的思念。 别人都以为宁采臣慢慢忘记了小倩,只有周昂知道,宁采臣不仅没有忘,反倒越发的对小倩一往情深。 “我的修为有限,能推算到也只有这么多,但是我可以保证,这是真的。”周昂无比郑重的说道,宁采臣是他的下属,也是他的朋友。 “多谢大人,我明白了。”宁采臣也是无比郑重的点了点头,他看着周昂露出了一丝笑容。 “好了,今晚你们暂时先别走,陪我一起审个案子。”周昂不知道宁采臣是真的解开心结还是假的,但他也不可能一直纠缠在这件事上,便开口说起了另一件事。 听到周昂说晚上要审案子,两人都是一脸好奇,还是宁采臣忍不住问道:“什么案子要晚上来审?” “审地府阴神,自然要晚上了。”周昂微微一笑的说道。 就在周昂说出这番话时,一顶精致的软轿从大理寺的侧门进入,很快姜小昙从轿中走出,来到了大堂后的隔间之中。 与此同时,昌平巷的周围,一个个乔装的大理寺捕快在这里守了一天,左千户更是一整日都盯着朱家,只等天一黑就去拿了朱尔旦和胡三娘。 第106章 夜审阴神 天色已暗,然而大理寺的大堂依旧灯火通明,周昂身着官服坐在堂上,堂下两侧还有宁采臣和贺康左右侍立。 左侧稍靠后的地方,还有一方矮几,并且坐着另一个大理寺文官,矮几上准备着许多空白的纸张,似乎准备记录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很快一阵脚步声从堂外传来,紧接着十余道人影向大堂走来。 来的正是左千户和手下的黑衣捕快,而他们押着两人,自然是朱尔旦和胡三娘。 朱尔旦此刻还算比较镇定,但胡三娘却一路吵吵嚷嚷的,不断的询问为什么抓自己,又说自己从未作过坏事,抛开她那张绝美的脸庞,就是一个寻常妇人六神无主慌乱的样子。 很快两人就被押到了正堂之上,胡三娘从未上过堂,更何况是普通百姓心目中恐怖的大理寺正堂,她站在堂中低着头瑟瑟发抖,更是不敢去看周昂。 倒是朱尔旦目光不断闪烁,当看到周昂时先是一愣,而后有些不解的向周昂问道:“余公子?” “大胆,见了大人还不下跪?”左千户在两人身后呵斥道。 “不必了,站着说话吧。”周昂摆了摆手,倒是没有按正常升堂的流程来。 “真的是余公子啊,咱们可是熟人,原来你是个大官呢!”胡三娘听到了周昂的声音,终于好奇的看向了周昂,当看到周昂的样子后,心中也松了口气。 “住口。”朱尔旦连忙呵斥着妻子。 周昂看着胡三娘笑了笑,而后又瞟了朱尔旦一眼,笑着对胡三娘说道:“本官就是大理寺卿,朱夫人说的对,我们是熟人,今日本官请二位过来只是想问一些话,所以你们也不必紧张。” “兴建伯?”听到周昂说自己是大理寺卿,朱尔旦显得有些惊讶。 周昂之名整个九州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朱尔旦虽然看出来余三身份不凡,但也没想到竟然就是周昂。 周昂对朱尔旦点了点头,同时一只手放到了堂案上的一个卷轴上。 “原来只是问话啊,你有啥就问呗,可把我给吓死了。”胡三娘一脸后怕的说道,她看到周昂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又显得有些大大咧咧起来。 “好。”周昂微微一笑,只说了一个好字。 接着只见周昂伸手对着卷轴轻轻一弹,下一刻卷轴便凌空飞起,悬浮在了堂案前。 所有人都看着那凌空悬浮的卷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卷轴‘啪’的一下打开,竟然是一幅仕女画。 然而当朱尔旦和胡三娘看到那画中人时,都是瞬间神色大变,眼神之中露出无比恐惧的神情。 “本官就想问你们,可认识这画中之人?”周昂的声音很平和,不像是审讯疑犯,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此刻大堂之上其他人也看到了这画中人的样子,而后所有人都一脸见鬼的看着胡三娘。 因为周昂打开的这幅画,正是昨夜他亲手画的那幅吴玉娇的画像。 “她.....她......我们真不认识啊......”胡三娘看着吴玉娇的画像,结结巴巴的说着,她明显很害怕,但又能感觉到她确实没有说谎。 “朱秀才你呢?”周昂看着朱尔旦,大有深意的问道。 朱尔旦此刻也是神色慌张,再不复往日的从容与自信,他的双手紧紧的握着,明显能看到他身躯也在微微颤抖。 “学生......学生也确实不认识。”朱尔旦有些紧张的答道,同样没有说谎。 “很好,既然都不认识,那解释一下为什么胡氏突然就变了相貌,而且还和画中人一模一样吧。”周昂身躯微微前倾,目光逼视着朱尔旦,而那幅吴玉娇的画像依旧悬浮着。 朱尔旦心中有些害怕,他又看向了那幅画卷,当他看到画卷一侧那行字时,一颗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兴建伯周昂,赠此画于吴氏女玉娇。景安十五年,六月三十夜。 看到这些朱尔旦也是此时才知道吴玉娇的名字,而朱尔旦真正害怕的,是那句兴建伯赠画吴氏女玉娇。 在朱尔旦看了,这句话无疑说明周昂认识吴玉娇,而且亲自作画送给一个女子,更说明两人关系不一般。 至于为什么时间是昨日,此时的朱尔旦竟然慌乱的都没有注意到。 “大人恕罪,学生一时鬼迷心窍,才做下这荒唐事,但吴玉娇绝对不是学生杀的,在看到这画之前,学生也不知道她就是吴玉娇啊。”朱尔旦一下跪在了地上,开始承认起自己的错误,不过他极力解释自己没有杀人。 看到朱尔旦有些慌神,周昂对着画卷一抓,而后画卷合上,又被周昂放在了堂案上。 “杀没杀人,有没有罪,本官自会判断,现在将该说的都说出来吧。”周昂的语气渐渐的有些严肃起来。 “说,我说,我都说。”朱尔旦连忙答道。 周昂身躯微微往后靠,摆出一副静静聆听的样子,下一刻朱尔旦就开口讲了起来:“此事还要从半年前说起,那一夜我与几个同学一起喝酒,那些友人嘲笑我胆小,而我借着酒兴夸下海口,说敢把十王庙中的陆判雕像背回家放一晚......” 朱尔旦讲述了一个有些荒唐的故事开头,听到此处周昂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大概。 果然朱尔旦继续说道:“我将陆判雕像放在家中,后来渐渐酒醒,心知恐怕冲撞了阴神,便在雕像前摆下了酒菜,说是为了请陆判喝酒才将他请到家中来的。这一夜倒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第二日一早我便将雕像背回来十王庙。然而当天夜里,陆大哥竟然自己出现在了我家中,他说昨夜我请他喝酒因为有事不能来,今晚便要将昨夜的补上。” 周昂静静的听着朱尔旦讲述,自然也知道这个陆大哥就是地府判官陆之道。 “一开始我也是很害怕的,但是陆大哥为人豪爽,渐渐的我也就习惯了,这样陆大哥每日夜晚都会来我家,直到第三日夜里,他说要送我一场大机缘,一开始我还不以为意,后来喝的多了就昏睡了过去,这一睡就直到第二天早上。”朱尔旦继续说着,说道此处他故意一顿,似乎这里就是他人生的转折。 “继续说。”周昂沉声说道,此刻连他都有些好奇起来,不知道这朱尔旦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这一觉醒来我就觉得神清气爽,尤其是思绪无比顺畅,脑海之中更是各种诗词文章信手拈来,原本不懂的经意也是瞬间明悟。当时我就猜测,这些变化恐怕与陆大哥有关系。到了当天夜里,陆大哥如期而至,我自然向他问明缘由。陆大哥告诉我,昨天夜里他为我换了一颗心,那颗心原是一位死去大文豪的。”朱尔旦说道最后目光有些闪躲的看着周昂,想要看周昂听到这些神情会有什么变化。 听到朱尔旦说陆判为他换心,周昂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眉头微微皱了皱。 其他人听到朱尔旦的故事,心中都是纷纷称奇,这朱尔旦确实有了天大的奇遇。 “胡氏又是怎么回事?”周昂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一句。 朱尔旦听到周昂直接询问,神色更加变得躲闪起来,而后低着头一脸悔恨的说道:“后来我中了秀才,便是举人甚至进士我也是志在必得,渐渐的身边就多了许多恭维的人,更有一些抱着利益目的接近我的人,或许众星捧月之下我渐渐迷失了心志,我觉得三娘配不上我了,所以我央求了陆大哥,我想既然心都可以还,那么头应该也可以换吧?” “哼,果然空有实力而无匹配的心性,便入了魔道,陆判终究是害了你啊!”周昂语气不善的说道,他再看向胡三娘时,却觉得这个普通的妇人也是无比可了。 “呜呜呜呜......”此刻胡三娘也是低声的哭泣起来。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曾经朱尔旦资质平庸的时候,她省吃俭用努力的维持着一家人生计,过着平凡而普通的日子。后来朱尔旦换了心,她以为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可是朱尔旦根本不征求她的同意,就为她换了一颗头颅,胡三娘无法反抗,她甚至不敢质问朱尔旦,因为她在朱尔旦的眼中看到,朱尔旦喜欢的只是自己身体上的这颗头颅,她甚至怀疑朱尔旦都已经忘了胡三娘究竟长什么样? 此刻堂中其他人也有些鄙夷的看着朱尔旦,如果说陆判为他换心,还可以说是朱尔旦自己的机缘,可他发迹后强行为自己妻子换头颅,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来人,去将十王庙中陆判雕像给本官绑来。”忽然周昂猛地一拍惊堂木,直接下令将陆判雕像绑来。 “遵命!”左千户立刻领命,便带着几个捕快出了大堂。 此刻大堂后的隔间中,姜小昙也神色冰冷的看着堂中,当她听到是陆判取走吴玉娇头颅,又强行装在胡三娘身上时,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怒火。 左千户走后,周昂看向大堂左侧矮几后的文官。 周昂没有通知吴侍御,他担心吴侍御看到胡三娘时会控制不住,所以找了另外一人。 “都记下了吗?”周昂开口问道。 “回大人,都记录清楚了。”大理寺文官恭敬的回答。 “盗取尸身,按律该怎么判?”周昂再次开口,竟然询问起盗尸罪的量刑。 那位文官想了一下,而后答道:“按律当仗责三十。” 在大宁律法中,盗窃侮辱尸体是有刑责的,甚至这本身就属于刑事案件了,而且有着明确的量刑。 “不过,这是针对活人作案的,可此案是阴神作案,以阳世律法判阴神恐怕不行。”大理寺文官又想了一下,有些为难的说道。 他明白周昂问他的意思,既然周昂今夜堂堂正正的升堂审案了,而且还记录了审讯过程,这卷宗也建立起来了,那么理论上就是应该要宣判结案的。 然而下一刻,周昂就直接回答了他的疑惑:“以前是不行,不过从此以后就行了。” 第107章 气运金龙镇阴神 左千户带捕快前往十王庙,这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半刻钟,这段时间最难熬的莫过于朱尔旦了,这短短半刻钟,他的内心仿佛经受了漫长了煎熬。 终于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响起,那步子落地的声音,就让感觉到是抬了重物。 很快几个黑衣捕快就抬着陆判的雕像,出现在了大堂外。 陆判的雕像上缠着绳索,绳索的结套中穿过两根手臂粗的木棒,陆判的雕像就这样平躺着,被四个黑衣捕快抬进了大理寺正堂。 “回禀大人,十王庙陆判雕像押到。”左千户抱拳复命,虽然只是抬了一个雕像来,样子却做得煞有其事。 周昂点了点头,而后目光落在了陆判雕像上。 昨晚周昂已经见过了陆之道,再看这雕像时,发现二者之间确实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此刻所有人都看着周昂,不明白他将陆判雕像搬来干什么? “啪”只见周昂将惊堂木重重的一拍。 接着他神色肃然的看着陆判雕像,而后大声说道:“幽冥地府阴司判官陆之道,干扰阳世盗取尸首,如今人证物证俱全,本官大理寺卿,特开阴阳两界,捉拿案犯陆之道。” 周昂的声音威严浩大,话中直接将陆判定为案犯,而随着他声音响起,大堂之中一股奇异的力量出现,接着虚空仿佛被强行撕裂,形成一道漆黑的门户。 那门户之后透露出阴冷腐朽的气息,更隐隐传出令人心悸的声音,声音低沉悠长,仿佛无数冤魂厉鬼在哭诉。 “什么人?竟敢私自打开阴阳两界?”忽然一个愤怒的声音从漆黑的门户后传出,接着一个牛头人身的壮汉出现在门户后。 那牛头人身的壮汉在门后向外探了探,当看它到外面是一个公堂,堂上还放着陆判雕像时,又将身子缩了回去。 “乖乖,这人间官府何时有了这般气象?那大堂之上人道气运交织,当真是难近啊。”牛头人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一溜烟的就消失不见。 原本他听到有人对陆判出言不逊,还想出来吓吓对方,可一见大理寺大堂之中的人道气运,就吓得不敢露面。 周昂看到牛头阴神先是嚣张的探出头来,却一眨眼的功夫又不见了,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他也没去理会这牛头阴神,而是对着陆判雕像大喝一声:“陆之道,还不速速现身。” 此刻陆之道正在幽冥地府的察查司后堂之中,他翘着二郎腿,手中提着酒壶,身后还有一个小鬼在为他捏着肩膀。 忽然陆之道身形一僵,接着重重的将酒壶放在身旁的小桌上,而后目光透过幽冥地府的重重空间,满含怒意的看向了大理寺正堂。 身为地府阴神,又受到人间香火供奉,十王殿中的雕像与他有着特殊的联系,无论是世人许愿还是对他不敬,他都能够通过雕像第一时间察觉。 而刚才周昂对着雕像直呼他姓名,陆之道又如何感应不到。 “哼,大胆凡人,胆敢直呼本判官名讳?”陆之道的声音如滚滚雷霆,直接在大理寺的大堂上响起。 下一刻远在地府察查司的陆之道身形一动,已经出现在了大堂之上。 陆之道此刻一身阴司判官官服,身上元神境巅峰的气息鼓荡,双目之中隐含怒火,一股恐怖的威压席卷整个大堂。 “陆大哥。”朱尔旦看到陆判出现,连忙上前一步叫道,这一刻他眼神之中再次爆发出神采,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朱老弟?咦,本官的雕像怎么在这里?”陆判看到朱尔旦后气势微微收敛,而后又看到自己雕像,显得有些疑惑。 朱尔旦露出一脸无奈的样子,他摇了摇头,而后似有所指的看向了周昂。 陆判顺着朱尔旦目光看向周昂,对周昂他不陌生,身为地府判官,当他第一眼看到周昂时,就看到了周昂身上有浓郁的王朝气运保护,便知道周昂肯定是一位身居高位手握大权的人间权贵。 “是你?你将我朱老弟夫妇弄到大堂上来,难道他们犯了什么事?”陆判还不知道前因后果,他以为是朱尔旦惹上了官司。 周昂一脸威严的看着陆之道,他本就是打算唤来陆之道,判他盗取尸首的罪,此刻便是对方是地府阴神,他也会秉公办事。 “犯事的不是朱尔旦,而是你陆之道。”周昂声音威严,这大理寺的大堂之上,他就是律法的化身,有整个王朝的律法大义加持。 “荒唐,本官犯什么事?就算有又岂容你一个凡人指手画脚。”陆判原本就一肚子火气,见到周昂对自己像审犯人一样,那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本官问你,那吴玉娇的尸首是不是你盗取的?又是不是你将之换在了朱尔旦之妻胡三娘身上?”周昂指着胡氏直接问道,俨然一副审讯犯人的样子。 陆判何曾被人如此问过,尤其是周昂像对待犯人一样对待自己,这让陆判心中怒火更胜。 只见陆判大步踏出,一身元神巅峰的气势向着周昂碾压而去,同时争锋相对的大喊道:“本官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就是取了一具死尸上的脑袋,本官就是做了,那又如何?你又能奈我何?” 陆判一身阴神官服鼓荡,一脸络腮胡子炸起,那如渊如狱的气势席卷整个大堂,那些普通的捕快已是瑟瑟发抖。 就连左千户,宁采臣等人此刻也只是苦苦支撑,无形的压力压得他们连喘息都困难。 “这么说你是招认了?陆之道的口供都记下了吗?”然而面对陆判咄咄逼人的气势,周昂却是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他看向左侧那个大理寺文官,竟然就将陆判刚才的话当作口供了。 “记.....都记下了.....”那文官握笔的手不断抖动,艰难的在卷宗上写下一段话,说话已是结结巴巴。 “好,既然人证物证齐全,疑犯又当堂招供,那么本官就宣判了。”周昂左手再次拿起惊堂木,惊堂木没有落下,他先是盯着陆判认真的说着。 “啪。”下一刻惊堂木落下,周昂神色庄严。 此刻陆判反倒没了先前的暴怒,而是有些不屑和好笑的看着周昂,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等着周昂宣判。 “地府判官陆之道,依仗神通扰乱人间,私自盗取尸首,如今人赃俱获,其罪成立,本官大理寺卿,按律判处陆之道杖责三十,即刻行刑。”拍下惊堂木,周昂豁然起身,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说的庄严郑重。 “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本官就站在这里,我看你如何行刑?”陆判已是怒极而笑了,他一脸不屑的看着周昂,双手一背,就那么趾高气昂的站着。 周昂神色冷峻的看着陆判,倒是没了刚才宣判时那般庄严神圣,声音也明显比先前小了一些的说道:“天地阴阳各行其道,管你是上神还是阴神,扰乱了人间秩序便要受到责罚,今日这板子你是逃不掉的。” 话音一落,虚空之中猛然响起一声巨大的吼叫声,这声音直透灵魂,然而只有修道入门,神魂能够出窍的修士才能听到。 下一刻京城上方的虚空中,象征着王朝律法的獬豸一跃而起,直接落在了大理寺的大堂之上。 这头形似麒麟的法兽脚下踏着祥云,一身鳞甲抖动,仿佛一册册古老的法典在翻动,那金色的双瞳死死的盯着陆判,口中发出低沉的嘶吼。 “王朝法兽.....想不到你竟然能调动王朝法兽,倒是有些小瞧你了。”被法兽獬豸虎视眈眈的盯着,陆之道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郑重的神情,不过他毫不慌乱,只是有些意外的看了周昂一眼。 下一刻陆之道双拳紧握,身上的气机锁定了法兽獬豸,而后一脸不屑的对周昂说道:“然而就凭一头没有灵智的畜生,就能奈何我吗?” 陆之道对法兽獬豸毫无敬畏,甚至他刚说完这句话,便大步踏上前去,巨大的拳头直接朝着法兽獬豸砸去。 下一刻所有人都看到,这一人一兽就在大堂之上斗了起来,陆判每一拳都砸在法兽身上,砸的那些鳞甲一阵颤抖,虽然法兽极力还击,却明显要弱于陆判。 周昂看着法兽渐渐落入下风,脸上却并无慌乱之色,似乎他对此也早有预料。 只见周昂对着左侧一抓,那卷记载着陆判盗取尸首案的卷宗便落在身前的堂案上。 下一刻周昂掀开右手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而后伸手一抓,从木盒中抓出一方拳头大的金印。 接着金印被重重的按在了卷宗之上。 金印自然就是代表大理寺最高权力的印信,卷宗盖上印信,这案子也就算完结了。 就在金印落在卷宗上的刹那,虚空之中又响起一声龙吟,听到这龙吟之声,陆判脸上也顿时露出了惊恐之色。 下一刻只见一只巨大的金色龙爪从虚空中落下,龙爪五指张开,仿佛龙爪之中就是天地。 龙爪一张,顷刻间就将陆判给抓住了。 接着龙爪轻轻一提一甩,陆判强大的元神直接被丢进了那座雕像之中。 “不.....不......我乃地府阴神,你如此羞辱我,是会遭到报应的。”下一刻陆判不甘的声音从雕像中传出。 金色龙爪只出现了刹那,然而等到它又缓缓收回消失不见,陆判的元神依旧被禁锢在雕像之中。 此刻陆判也真的慌了,原本他也是受人间供奉的阴神,加上又没做什么大奸大恶的事,那王朝法兽对他并无克制。可是陆判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是揍了一顿法兽,竟然惹到了气运金龙。 这气运金龙代表着整个王朝气运,是亿万人族人道气运凝聚而成,就连圣人也不会去招惹这气运金龙。 在气运金龙之下,他这个地府阴神也只有任由拿捏。 “府君救我。”慌乱之中陆判喊出一句,似乎在向什么人求救。 第108章 崔府君(5000大章) (有人说断章太难受,我就让你一次看个爽) “推倒雕像,行刑。”周昂对陆判的话充耳不闻,直接拿起堂案上的一枚令牌,将令牌朝前一丢。 令牌落地,下一刻几个捕快上前,将陆判的雕像推到,而后把雕像摆成趴在地上的样子。 紧接着周昂对宁采臣和贺康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会意,各自拿起一根水火棍走到陆判雕像两侧。 陆判元神被气运金龙镇压在雕像之中,但是如果普通的捕快行刑,那打的也只是雕像,可贺康和宁采臣也有王朝气运加持,如果他们行刑,那棍子就会直接落在陆判元神之上。 两人也不客气,水火棍高高举起,眼看就要落在这位威名赫赫的地府判官身上。 然而就在此时仿佛时间被定格了一般,贺康和宁采臣都无法将水火棍落下,甚至大堂中的其他人也被定格在这一秒。 刹那间时空都被凝固,而后一个身穿蓝色儒衫,头戴蓝色儒巾,左手拿着一册古朴书卷,右手握着一支破旧毛笔的中年人,却凭空出现在大堂之上。 中年人凭空出现,一脸笑意的看着周昂,此刻连周昂都好像停留在了刚才那一刻,除了眼神之中还有神色变化,整个身体纹丝不动。 刹那如同永恒。 忽然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从周昂身后响起,凝固的时空中,姜小昙从隔间中缓步走出,行走间她的身上有一圈圈涟漪激荡,仿佛一层层花瓣在绽放。 她所过之处,凝固的时空再次恢复,等她走到周昂身旁时,周昂的手指才微微一动。 “阴律司崔珏,见过二位贵人。”那手拿古籍和毛笔的中年男子率先对着周昂和姜小昙拱手,虽然出现的有些突兀,却表现得很是客气。 此刻周昂也能动了,他连忙绕过堂案,恭敬的对着中年人一拜还礼:“大宁朝大理寺卿周昂,见过地府崔府君。” 周昂自然知道对方是谁,他也同样表现的很客气,甚至可以说有些尊敬。 崔珏的名字或许大多数人都知道,也知道他就是地府转轮殿的四大判官之首。 可是周昂还知道,这位百姓口中的崔判官,不仅执掌着与地府气运相连的圣物‘生死簿’与‘勾魂笔’,其本身实力也是十殿阎君之下的第一人,号称最接近大罗的地府真仙。 虽然同为四大判官,但是不管是其他三位判官,还是那些地府中的阴神鬼将,都要尊他一声崔府君。 强者自然会受到尊敬,然而周昂对这位崔府君的尊敬却不是来自实力,而是源于责任与担当。 当天人五衰开始,十殿阎君消失,幽冥地府分崩离析,其中九处地府都彻底荒废,致使九州之外的生灵死后都无**回,天地间游荡着无数孤魂野鬼。 这个时候唯有这位崔府君,以一己之力苦苦的支撑着转轮殿的运转,让九州人族还有轮回之所。 即便当所有判官阴神都心生怠惰的时候,也唯有这位崔府君还秉承着初心,恪心守己秉公执法。 而另一位与崔府君有些相似的,就是以一己之力约束着枉死城的黑山鬼王姜无畏。 “不知我这同僚陆判,因何被周大人禁锢在雕像之中,还要对他大刑加身?”崔府君依旧笑脸盈盈,语气也是询问而非质问。 此刻大堂中的时空依旧被冻结,除了崔府君和周昂姜小昙三人能动能说,其他人都只能看着,不过三人的话却能被听到。 周昂在计划夜审陆判时,其实已经有所准备。毕竟地府也是这天地间一等一的势力,拿了人家判官,难保人家老大不会出面。 而有生死簿和勾魂笔在手的崔府君,就算气运金龙也镇压不住,再说周昂也无法真正的调动气运金龙,他也仅仅是借助律法文书,让气运金龙在感受到极大的挑衅后才会勉强动一动。 周昂顺手摸了摸胸口那个扁扁的木盒,这才是让他敢直面崔府君的底气。 “此女名叫胡三娘,原本不是这副容貌,如今她身上的头颅,是一个惨死在歹徒手下的可怜女子的。”周昂指着胡三娘,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 崔府君闻言神色一动,目光闪烁似乎在推算什么,下一刻他也是目光一凝的说道:“竟有这种事?” “以崔府君之神通,想必已经明白前因后果了吧?陆之道虽为阴神,却也无权利随意盗取尸首,更没有权利擅自替人换头吧?”周昂看着崔府君认真的说道。 崔府君自然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他回头看了陆判一眼,眼神之中竟露出一丝担忧,而后有些叹息的说道:“糊涂啊,这换心易首对于你来说虽是小事,可冥冥之中却惹上了天大的因果,好在周大人发现及时,此事倒还并非无法挽救。” 周昂听到崔府君的话,却是眉头微微一皱,按理说这种事情在崔府君眼中应该只是小事,甚至周昂也没将它看成多大的事,但此刻崔府君的神情和语气,好像在这件事中推算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听到崔府君的话,连陆判也是一愣,这换个心换个头,怎么就惹了天大因果? 下一刻崔府君又换上笑脸,有些歉意的对着周昂说道:“大帝尚在之时,便早有规矩立下,阴司鬼神不得干扰阳世,此事确是陆判有过,便是本君知道了也会严惩不贷,不过陆判终究是地府判官,不知周大人能否将他交给我,由本君以地府律法来惩戒他?” 崔府君没有偏袒陆判,不过却希望周昂将陆判交给自己,用地府的阴律来惩罚陆判。 “不知周大人能否给本君这个面子?”忽然崔府君又对着周昂一拜。 当崔府君直接说出让周昂给自己一个面子时,不仅是周昂,连陆判和姜小昙都惊讶不已,堂堂崔府君如此姿态,已经等同于放下身段求情了。 周昂连忙回身一拜,不过还是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反问道:“不知崔府君想如何结案?” 崔府君笑了笑,而后有些无奈的说道:“这陆判生性豪爽,也是滚刀肉一个,其实若真打他几板子他只会越发怀恨在心,本君打算将他禁足于阴律司大殿半月,这半个月里不准他外出,更不准他喝酒,让他处理那些积压已久的公文,这样的惩罚对他来说其实更有效。” 在崔府君说话之时,周昂注意到陆判的脸色果然越发难看,那哭丧的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而后周昂一想,便直接点头说道:“好,一切都依崔府君之言。若下官先前言语有何不敬之处,还请府君见谅。” 周昂同意了崔府君的提议,同时还带着歉意的对崔府君一拜。 其实周昂心理也清楚,如此结果才是皆大欢喜,如果真打了陆判的板子,那就等于是打了地府的面子。 而按崔府君这样做,既惩罚了陆判,又保住了地府的面子,而且外人看来陆判也只是勤勤恳恳的工作了半个月,陆判和周昂结下的因果也就自然的化解了。 “多谢周大人,陆判之错已罚,下面本君就看看他铸成的恶果还能不能挽救一二。”崔府君如释重负的说道,说话之时手中生死簿翻动,很快上面就浮现出一个名字。 那名字浮现在生死簿上,周昂也能看到就是吴玉娇的名字。 “咦?怎么会这样?”看到吴玉娇的名字,崔府君脸上也露出诧异的神色,口中更是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 周昂和姜小昙同样一脸不解的看着崔府君,只见下一刻崔府君手中勾魂笔对着身前一划,顷刻间幽冥地府门户大开,接着勾魂笔一点,一道金色虹桥落入幽冥地府之中,紧接着虹桥又收缩而回,等到幽冥地府门户关闭之时,大堂之中已多了一个鬼魂。 “吴玉娇.....”看到那鬼魂的样子,周昂和姜小昙下意识的惊呼而出。 眼前的吴玉娇是阴魂状态,而且魂体稀薄,眼看就要彻底消散的那种。 只时在她稀薄的魂体上,有一道淡淡的紫气流转,让随时可能溃散的魂体反而有一种无法磨灭的感觉。 “奇怪,此女明明阳寿已尽,为何入不了轮回?反而还有气运护体,如同那些受到人道册封的阴神。”崔府君此刻也是一脸不解,她原本寻找吴玉娇,只是想看看此女转世何处,而后添上一些寿元以做补偿。 可是这不查不知道,一查连崔府君都懵逼了。 “不对,这紫气好像是.....”忽然崔府君用生死簿对着吴玉娇的阴魂一照,接着吴玉娇身上的紫气飘荡,竟然朝着那堂案而去,片刻后紫气落到卷轴之上,二者相连好像吴玉娇身上的紫气就是从那画卷中来的。 崔府君好奇的对着画卷一抓,而后画卷再次打开,悬浮在几人身前。 等看到画卷中的内容,尤其是那一行字后,崔府君终于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而后有些古怪的看向周昂。 “原来如此.....周大人以画相赠,却是让她沾染了你的气运,从此以后她就入不了轮回了。也不知周大人这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啊?”崔府君大有深意的对周昂说道,而后勾魂笔对着吴玉娇额头一点。 下一刻吴玉娇虚弱的魂体睁开双眼,一开始那双眼还一片朦胧,片刻之后便神色清明,好像活人一般。 “前因后果你已知晓,那道气运让你入不了轮回,不过本君可以册封你为地府阴神,不知道你有何决断?”崔府君看着吴玉娇认真的说道。 先前周昂听到因为自己吴玉娇无**回,现在还有些内疚,不过又听到崔府君说可以册封吴玉娇为阴神,心中才好受一些。 吴玉娇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她反而感激的看了周昂一眼,而后目光又落在了那幅画着自己的画卷上,虽然是第一次见周昂,但因为这幅画,她好像对周昂有着特殊的感情。 很快吴玉娇对着崔府君和周昂各自一拜,而后轻声的说道:“小女子不愿做地府阴神,只愿侍奉二老余生,待二老归去,小女子便为伯爷奴婢,以报伯爷大恩。” 吴玉娇的声音温婉动听,那声音配上她世间罕有的绝色容颜,与胡三娘简直天壤之别。 不过当听到吴玉娇的话后,崔府君和周昂还没说什么,姜小昙反而先一步说道:“啊....不用了,不用了。” “这也行?”周昂也是有些为难的样子,他为吴玉娇作画,只是觉得此女可怜,加上也是为了审案所用,从来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倒不是不行,这画卷倒是一件很好的寄托之物,以后她也有了容身之所。哈哈,既然皆大欢喜,那本君就告辞了。”崔府君一脸笑意的指着画卷,而后伸手一抓,就将陆判从雕像中抓出,下一刻两人身前空间一阵波动,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吴玉娇受了崔府君点拨,也不说什么,身子轻轻一动,便飘入了那画卷之中。 当吴玉娇的阴魂入了画卷,那画中佳人回眸,越发的生动传神。 下一刻画卷自动卷起,轻飘飘的落在周昂手中。 “夫君。”忽然姜小昙的声音在周昂耳畔响起。 “啊?什么事?”周昂还没怎么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答道。 “以后不许再作画了。”姜小昙声音不大,说完之后便转身向堂后隔间走去。 “噗呲呲.....咯咯.....”周昂听到大堂之中响起几声轻笑,这声音不大,像是被刻意憋着。 他握着画卷,面色不善的从众人脸色扫过。 “你们笑什么?”周昂的声音有些低沉。 此刻无人敢与周昂对视,宁采臣也是低着头,一副憋得难受得样子,那种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极其滑稽。 “没有,他们都是专业的捕快,大堂之上怎么可能笑?”下一刻左千户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过他说完之后,也用手努力的捂住自己的嘴。 地府阴律司。 这里就是崔府君的府衙,也是如今转轮地狱最核心的地方。 崔府君带着陆判来到阴律司正堂,将生死簿和判官笔郑重的放在了一个供桌上,而后转身来到大堂的堂案前坐下,此刻堂案上早已堆积着大量的公文。 “之道,你可怨恨那周昂?是不是也怨恨本君?”崔府君随手展开一册公文,一边看一边对陆判说道。 “不敢不敢,属下怎敢怨恨府君!”陆之道连忙躬身答道,这个他倒是真没有。 崔府君看也没看陆之道一眼,仿佛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处理公务。 而后他继续说道:“没有最好,那周昂轻易便可调动气运金龙,一幅画就能人道封神,将来就算不是圣人也不会差的太远,你切不可再去招惹他。其实本君是算到你近日将有大劫,才将你禁足于此,这也是为了让你避过此劫。只要过了本月十五,那劫数自然就消散,如今地府正是用人之际,希望你能明白本君的苦心。” 陆判听到崔府君的话也是神色大惊,他自然不怀疑崔府君的推算,心下对禁足十五日便也再无怨言。 “属下谢过府君之恩,这半月定不出这阴律司大殿半步。”陆判心悦诚服的说道。 崔府君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说道:“你能如此想自然很好,这半月里本君打算再去巡视一圈其它九处地府,若能再找到一些散落的阴神,至少也能壮大一些地府的力量,我走后你遇事多与魏征商议,天地越是失序,我等其实更应积攒阴德,如此才能真正渡过大劫。” “府君又要出去?可是在寻找大帝的森罗万化之道?若是府君能炼成森罗万化,以府君的实力定可重塑地府的威严。”陆判小心翼翼的问道,也小小的拍了个马屁。 崔府君闻言却是一笑,而后摇了摇头说道:“有些事情你还不懂,既是圣道便是独一无二,我即便炼了森罗万化,那也只是多几具化身而已。” 森罗万化,阎罗大帝的圣道法门,可是听崔府君之言,好像他并不是不知道如何修炼,而只是不想去炼罢了。 听到崔府君之言,陆判才知道自己等人和崔府君的差距是何等的大,心中那崇敬之情自然更胜。 很快崔府君便离了阴律司,而陆判则坐到了崔府君的位置上,开始勤勤恳恳的处理地府公务。 直到半日之后,陆判伸了个懒腰,他那洒脱的性格让他又有些坐不住了。 陆判目光四处游走,很快就看到供桌上的生死簿和勾魂笔。 却没想这次崔府君外出竟然没有带这两件圣物。 陆判走近供桌,好奇的拿起生死簿和勾魂笔,两件圣物入手,陆判立刻感受到,整个地府的气运都好像掌控在自己手中。 忽然他双目之中闪过一丝阴霾,又想起在大理寺被禁锢在雕像中的情景,如有此刻的力量,那时怎会那般无助? 下一刻陆判翻开生死簿,他口中恶狠狠的说道:“呵呵,过了本月十五我的劫数就过了,听说那位兴建伯正好是十五大婚,那就让你喜事变丧失,只要来了这幽冥地府,我看那人道气运还如何护你?” 陆判一脸得意的说着,下一刻他拿着勾魂笔就在生死簿上写了起来。 周昂,七月十五,三更,亡! 姜小昙,七月十五,三更,亡! 第109章 千面妖姬 朱尔旦和胡三娘离了大理寺,两人一路无话的回到家中,当天夜里两人也分房而睡,一夜什么也没发生,只是朱尔旦辗转反侧,其实一夜都没睡。 第二日一早,朱尔旦就听到隔壁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等他出门看时,正好看到胡三娘背着包袱准备远行的样子。 此刻胡三娘面容大变,一夜之间又回到了曾经那个普通的样子。 相貌变回原样,无论是朱尔旦还是胡三娘都不意外,陆判能为胡三娘换上头,崔府君恐怕一个念头又能给换回来。 “三娘你要去哪里?”朱尔旦有些茫然的问答。 “回娘家,以后咱们各过各的吧。”胡三娘平静的看了朱尔旦一眼,说完之后便背着包袱离开了。 这个时代女子无法主动和夫君离婚,但是胡三娘的心彻底死了,她只有离开朱尔旦,用这种无声的抗议来结束两人并不幸福的生活。 看着胡三娘远去的背影,朱尔旦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自从陆判给他换心后,他一路顺风顺水,但从昨日开始一切都变了,不知不觉间朱尔旦将这一切都怪到了周昂身上,他觉得就是周昂的出现改了他原本应该春风得意的人生。 一夜巨变,朱尔旦还有那个满腹经纶的心,但是他彻底变了,心中更多了一种叫仇恨的东西。 胡三娘走了,朱尔旦连饭都不会做,他魂不守舍的走出院门,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城外。 “你恨吗?你想报仇吗?本神可以给你力量,可以让你成为人上之人。”忽然朱尔旦脑海之中响起一个声音,他四下张望,才发现自己此刻已经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山坡,此处人迹罕至,一个人影都没有。 “什么人藏头露尾?”朱尔旦谨慎的盯着四周,他注意到这神秘人自称本神,不过有了这几日的经历,对于什么神鬼之类的朱尔旦并不惊讶。 下一刻朱尔旦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因为他看到,就在自己身前凭空出现一人。 这人身穿精致的黑色长袍,虽然只有一种颜色,却给人一种无比高贵的感觉。 黑袍人身材修长,脸庞冷峻高傲,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朱尔旦注意到,此人露在衣袖下的手掌肌肤如玉,隐隐能够看到皮肤下的骨肉如琉璃一般。 -------------- 大理寺正堂今日又是异常忙碌,中断了数日的三司会审今日再次继续,吴王府长史崔文山等人前几次已经审了,现在其实只剩下最后一人,也是最难审的一人。 “江都郡主,吴王叛乱你可知情?”周昂开口询问着堂下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女。 少女正是吴王唯一的女儿,如今一直关在宗人府的江都郡主。 江都郡主只有十一二岁,但是她稚嫩的脸上满含怒意,双目之中全是仇恨的目光,恶狠狠的盯着周昂。 在这个小姑娘心中,周昂就是她的杀父仇人,是让她从云端跌落深渊的罪魁祸首。 “江都,兴建伯问你话呢?”见小姑娘一直盯着周昂,坐在一侧的昌平郡王小声的说道。 江都郡主是吴王的女儿,虽然是罪臣之后,但她毕竟是宗室女,论辈分也是昌平郡王的晚辈。 要说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参与谋反,这堂上的人其实也都不相信。 “不知。”江都郡主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她想起了昨夜昌平郡王对她说的话,要想保住性命,问什么都只能答不知道。 周昂看了一眼江都郡主,而后对身旁的秦瑞和廖文辉说道:“一个小姑娘想来也不会知道什么,审来审去大家也累了,不如就算了吧。依本官看她是宗室女,不如就交由宗人府看管,吴王谋反一案就到此结束,二位以为如何?王爷觉得如何?” 秦瑞和廖文辉早就不想来了,听到周昂这么一说连忙点头附和:“不错,早些结案也好对陛下有个交代。” “本王没什么意见,只要三位大人签字,这事就结束了。”昌平郡王也是随意的说道。 “好,那本官先签。”下一刻周昂拿起笔就在一份奏折上写了起来。 等他写完之后,就将奏折递给了另外两人。 秦瑞和廖文辉几乎看都没看的就签了字,这审吴王谋反一案一点油水都没有,两人可是早盼着结束了。 随着三大主审签字,吴王谋反一案算是彻底了结,很快折子就被送进了皇宫,而周昂反倒有些无所事事起来。 不过似乎有人不愿意让他闲下来,折子刚送出没多久,一个內宫太监便来到了大理寺。 “传陛下口谕。”太监站在周昂身前,扯着嗓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周昂整了整衣衫,而后微微躬身说了句:“臣接旨。” “陛下说,明日是御前内阁会议,请兴建伯列席会议。”这一次太监到没有故意吊着嗓子说话,说的还算正常。 “谢公公传旨。”周昂随意的应付了一句,一道口谕而已还真没什么讲究。 刚才太监传旨,贺康吴侍御等人也在外面听见了,等太监一走,两人就围了上来。 今日贺康已经正式履新大理寺右少卿了,而昨夜周昂就将吴玉娇的画卷送到了吴府,一家人也算团员了。 当然这画卷他也不敢不送,估计要是他敢私藏画卷的话,姜小昙能一口将她吞了。 只是吴玉娇毕竟不是活人,这件事吴家没有声张,只是私下里一家人其乐融融。 不过吴侍御再看周昂时眼神总有些怪怪的,毕竟吴玉娇的心思当时大理寺许多人都看到,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也就知道了。 “竟然是御前内阁会议,看来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商议。”贺康神色有些凝重的说道。 大宁朝的中上层官员都知道,比内阁会议更高一级的,就是御前内阁会议,通常解决的就是那种不断扯皮,时间拖得太久的重要议程。 这个会议的目的,就是要内阁给出章程,司礼监当堂批示用印,商议的自然也都是大事要事。 “还能是什么,既然让我出席,自然是上次提到的土改之事,可能五城城防司的事也要定下。”周昂倒是早有预料,当那太监来传旨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此刻已经到了快要散衙的时候,几人边说就边往外走,也是打算各自回府了。 还没走到大门口,周昂就看到左千户从外面回来了。 “见过几位大人。”左千户看到周昂三人,连忙上前行礼。 “嗯,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些话与他说。”周岸对吴侍御和贺康说道,便停下了脚步。 两人闻言便躬身告辞,而后左千户站在周昂身侧说道:“大人,胡三娘今日一早恢复了原有容貌,而后独自回了娘家。朱尔旦魂不守舍的出了城,半日后又回了家,看样子有些消沉,也可能是害怕大人了。” 周昂闻言点了点头,朱尔旦的表现倒是很合情理。 如今朱尔旦在周昂的眼中,就是一个善于专营,嫌弃糟糠之妻的人。 而朱尔旦的目标是科举出人头地,可是他等于在周昂这位朝中重臣眼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只怕以后科举之路不会顺畅。 “对了,我让你们注意的那个黑袍人可有线索?”周昂忽然开口问道,他口中的黑袍人,自然人是那个山河图中自称上神的天族余孽。 那黑袍人的画像至今都挂在大理寺的公房之中,左千户也是见过的,这其实也算是目前大理寺要办的最大一桩案子。 左千户可还记得,志公寺的案件还没结,而问题的关键就是那个神秘的黑袍人。 “没有丝毫线索,仿佛世界上就不存在这么个人,不过最近京城倒是出现了另一个神秘人。”左千户严肃的说道,一直查不出黑袍人对他来说是有些失职了。 “什么神秘人?”周昂一下也来了兴趣。 “最近出了许多怪事,最初就是丢失一些东西,一开始这些失主都是小商小贩,东西丢的也是五花八门莫名其妙,但是几乎每一个失主都会在身上找到一些钱,这些钱差不多与丢失之物的本钱不相上下。”左千户也是一脸疑惑的说着,而他说的这些简直连案子都算不上。 别说他一个大理寺司直了,就连顺天府都不会接这些案子,这种事最多里正那里记录一下就完事了。 周昂没有接话,他知道左千户从这里说起,肯定是这些事与后面还有联系。 左千户接着说道:“原本这些并未引起注意,直到后来一些大户开始丢失东西,而部分东西又会恰合时机的出现在一些贫苦人家。这些东西对于大户人家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那些贫苦人家正好就是救命的东西,比如一些难产的孕妇,家里突然多了人参,还有一些久病成痨的人家,突然有人在门后放上鹿茸之类的补药。” “如此说来应该是个侠盗了?这些也归我们大理寺管吗?”周昂有些不解的问道,凭心而论他对左千户口中这人还有些钦佩。 这种高来高去,劫富济贫的行为,不正是每个少年年轻时的梦想吗? 左千户挠了挠头,而后傻笑了一声说道:“呵呵,自然不归我们管,这些事但凡有点良知的捕快,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后来接连出了几宗命案。” “说来也怪,这些命案的死者都是死状凄惨,但是等调查之后发现,这些人无一不是死有余辜之人,有些甚至就是前一刻才做了案的。我们的人一路追查之下,才将这些命案和前面那些小事联系到了一起。”左千户继续说道,不过还是让周昂一头雾水。 “这怎么个联系法?”周昂堂堂大理寺卿,这一刻也懵圈了。 “因为偶尔会有目击者出现,在这些案件中都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案发现场曾经出现过一个举止有些怪异的女人,我们将她称为千面妖姬。”左千户神色凝重的讲出了千面妖姬这个名字。 “千面妖姬?是个女的?为什么叫千面?”周昂听到这个名字也是越发好奇了,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左千户点了点头,而后不确定的说道:“其实也不敢确定,因为虽然所有案发现场都会出现一个举止行为怪异的女人,但那女的有时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有时候又是个三四十岁的妇人,甚至也可能是个五六岁的女童,还有可能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妪。没人知道她究竟多大,更不知道身材相貌,只是都是女子形象,所以就叫千面妖姬了。” “嗯,有点意思,如果抓到此人记得通知我,要是被顺天府或者其它衙门先抓了,就去把人抢过来。”周昂对这个千面妖姬越发好奇,甚至因为对方的所作所为,他还生出了一丝爱才之心。 在周昂看来,这种心存正义的热血青年,只要好好忽悠一番,不对是好好开导一番,就是一个前途光明的可塑之才,又能为煌煌人道添砖加瓦。 第110章 御前内阁会议 出了大理寺返回伯爵府,一进门周昂就看到秀儿和姜小昙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的,不过当看到周昂时,姜小昙的目光明显有些不善。 “呵呵,妹妹来了?”周昂避开姜小昙的目光,一脸笑意的跟秀儿打着招呼。 “见过哥哥,哥哥这几日可是春风得意啊,可喜可贺!”秀儿意有所指的说道,脸上还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 好像在问周昂“哥,你好像很怕嫂子啊?” “什么春风得意?皇帝还让我明日列席御前内阁会议,这都是焦头烂额的事情,开饭开饭。”周昂脸色一沉,嚷着就要开饭。 一顿饭倒是波澜不惊,让周昂暗自松了口气。 吃过饭他就借口看书,一个人躲在了书房之中,不过也不算真躲,他确实是在看书。 周昂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的飞快,这一两个时辰之后,姜小昙端着一杯提神的参茶走进了书房。 “夜深了,喝杯茶提提神吧。”姜小昙依旧是那么温柔贴心。 “多谢夫人。”周昂放下书卷,一脸柔情的接过茶杯。 姜小昙看周昂喝着自己泡的差,心中也对这种简单的幸福很满意,不过等了一下她还是开口说道:“今日东宫来了消息,太子妃邀我明晚去东宫一趟。” 周昂闻言放下茶杯,想了一下后说道:“恐怕一来是为你封号的事,你我大婚之后,皇后一定会召见你,这其中礼仪繁琐,想来太子妃是为了提前让你知道。这二来太子妃自然也是想和你这位伯爵夫人搞好关系,毕竟她也是未来的皇后。” “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一下。”姜小昙声音不大,不过神情却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什么事?”周昂又拿起书册,没有注意到姜小昙的神色变化。 “妹妹今天搬过来住了。”姜小昙继续说道。 “刚才不是见到了吗?又不是第一次来住。”周昂看着书上的内容,随口说着。 “我是说搬过来住,是长住。很可能不走了那种。”姜小昙语气有些凝重的说道。 周昂终于将书册再次放下,脸上也露出了凝重的神情,而后他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这里本就是她的家,长住就长住吧,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你都不问一下为什么?”姜小昙忽然问道。 周昂微微一笑:“不管是为什么,我都会替她挡下,知不知道结果都一样。” “定西侯府将妹妹许配给了剑南将军的长公子,妹妹不想嫁。”姜小昙终于开口讲出了原因。 “告诉妹妹,让她安心住下,只要是她不愿意的事,没人可以强迫她。”周昂一脸郑重的说道,他知道欠秀儿的因果就要还了。 剑南将军周昂自然知道,正是九大封号将军中割据西南的剑南军统帅。 这周元让将秀儿许配给剑南军的少将军,其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剑南军与烽烟军一个在西南一个在西北,两家一旦联合,就等于占据了整个大宁朝的西部。 景安十五年,七月初三。 这一日没有朝会,但是在內宫的紫宸殿,却有场高规格的御前内阁会议。 御前内阁会议,除组成内阁的六部尚书之外,还有司礼监秉笔与掌印两位太监参加,而之所以称之为御前,就是因为皇帝也会隔着帷幔旁听。 周昂一到太极门就有太监来接他,而今日也不是上朝,时间比往日晚了不少,据说有时候御前内阁会议开的太久,皇帝还会留下大臣吃饭。 很快周昂就被领到了紫宸殿,这里他还是第一次来,还是由太监将他领了进去。 进入大殿,周昂就看到前方十几张案几拼在一起围成一圈,上面搭着明黄的绸缎,而在案几上,则整齐的堆放着一摞摞的奏折。 案几被围城一个圆形,此刻外围已经站了好几个人,这些人皆是一身大红袍,正是几位尚书,还有司礼监的曹吉安和魏思贤。 不过周昂在六部尚书中没有看到户部尚书潘仁贵,来参加御前内阁会议的,反而是户部侍郎李尚来。 对于这一点周昂早有耳闻,这其实正是户部尚书被完全架空的最好体现。 李尚来代表户部参加内阁会议,而他的父亲李长善是吏部尚书,便出现了父子同为阁臣的千古奇观。 周昂低着头走入大殿,当看到这些人时,他主动的拱手施礼:“见过诸位大人,见过二位公公。” 这一次周昂显得很客气,其实他今日的心态也完全变了。 不久前周昂确实意气风发,有着挥斥方遒的气概,看着眼前这些人更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但今日他却是抱着谦逊的心态来的,他知道能站在这里,掌控着王朝大政走向的人,每一个都不是等闲之辈,或许他们该死该杀,但这些人身上也有许多的优点是自己应该学习的。 “兴建伯有礼了!”周昂行礼,其他人也是很认真的回礼,包括司礼监的两大太监。 此刻紫宸殿中看起来一片祥和,完全没有朝堂上那种剑拔弩张,每一个人看起来都谦逊有礼,一时间让周昂都产生了一些错觉。 “兴建伯来了?赐座。”忽然帷幔后传出景安帝的声音,那声音比往日似乎精神了不少,隔的远远的周岸都能听到。 周昂也没想到,平日里看似懒散的景安帝,竟然这么早就来了,而且看样子已经在帷幔后等了许久。 “臣拜见陛下。”周昂对着帷幔方向躬身一拜。 很快一个小太监就搬来一个马札,放在了景安帝与内阁圆桌之间的地方,随后周昂就谨慎的坐在了马札上。 此刻隔着帷幔,周昂看不到景安帝在干什么,倒是紫宸殿中只有他一人坐着,而其他大臣都还站在圆桌前。 桌前没有座椅,看样子这御前内阁会议就是这样一直站着开。 很快帷幔后又响起了一点声响,仔细一听是茶杯放在案几上的声音,似乎就是景安帝放下了茶杯。 听到这微弱的响声,曹吉安率先开口:“人都到齐了,那么开始今天的议程吧。” (今天陪孩子,先把两章发了,明天见) 第111章 一口锅里恰饭 “今日议题主要有两个,一是各部下半年的银两亏空该如何填补。二就是关于推行土地改革的事,具体怎么改,今日要拿出个章程来。”曹吉安继续说道,似乎他就是会议的主持者。 周昂坐在马扎上,低头玩着手指,他只是列席会议,没人问他话,他就不能主动开口,这时候他也将自己置身事外。 紫宸殿中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后作为六部之首的吏部第一个开口。 “吏部今年的情况比去年差些,按照年初的预算,今年最后一月的俸禄尚且不足,缺口白银约三十万两。”李长善的声音不大,但正好让所有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吏部的主要预算开支就是官员的俸禄,按理说既然有了预算,一般不会出现缺口,至于为何出现缺口李长善没说,周昂自然也不知道。 朝廷的国库收入和每年的支出,这不是什么秘密,但也仅限于真正的朝中重臣知晓。 周昂也只是最近才隐约知道,以去年为例,大宁朝国库只有约两千万两白银入账,而预算支出约在两千三百万两左右,一年的财政亏空就高达三百万两白银。 “工部今年情况更糟,原本按去年的计划,工部有二百五十万两白银,用以疏通长江黄河主航道,然而上月暴雨不断,几处河堤决口,这些钱都用来修筑河堤了。现在原本计划的河道疏通也无法进行,关键眼下更有一件事不得不办,上月初七,太庙的几处大殿被雷击起火,要重建修复几座大殿,也还需白银七十万两。”接着说话的是工部尚书严拱。 他说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其实也是一句话,屋漏偏逢连夜雨,工部也急需银子。 接下来就是兵部,刑部,礼部的尚书开口,他们所说的虽然内容不同,但总结起来也就是两个字,要钱。 六部之中户部管着国库,现在其它五部都在要钱,这钱按理说都要从户部账上走。 此时代表户部的侍郎李尚来终于开口了:“吏部缺口三十万两,工部短缺七十万两,兵部要买战马需要一百万两,礼部要派使臣出访四夷,要钱五十万两。刑部要扩建大牢补充狱卒,需要八十万两。诸位大人都伸着手要钱,这一下一年多出的支出就需要三百三十万两白银。” 李尚来脸色明显有些难看,他用手指着身前的一摞奏折,而后继续说道:“原本今年预算就超支了三百五十万两,还是年初陛下用内库之银三百万两填补的,而今还要再多出三百三十万两,哪里有这么多钱?” “诸位大人应该都知道,这几年不是天灾就是匪祸,各地收成一年比一年少,一些地方甚至将赋税预征到了景安二十年,这才勉强支撑着国库运转,如今又多出三百三十万两?难道又要提前预征赋税?现在就算预征也征不上来了啊!”李尚来语气沉重,显然他这管着国家钱袋子的户部也是日子艰难。 周昂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真正的核心朝政,这不知道还罢了,知道后才明白朝廷是何等的艰难。 尤其是预征赋税这一举措,历来都是王朝末期才会出现的情况,这种方式无异于杀鸡取卵。 “我们自然知道户部困难,可是这些钱又是不得不用的,四夷虎视眈眈,边疆更是摩擦不断,随时都可能战火四起,礼部不派使臣安抚四夷,兵部不加紧备战,等到蛮夷兵临城下的时候,难道对蛮夷说朝廷没钱,他们就会退兵吗?”沉默良久之后,兵部尚书卫纪年开口再次打破了沉默。 卫纪年说的也没错,刚才这些人说的都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官员的俸禄不得不发,太庙大殿不得不修,刑部兵部礼部这些事也都不得不做。 “两位公公,若要填补眼下的亏空,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在局势陷入僵持的时候,李尚来再次开口了。 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李尚来,连周昂都抬头看了过去。 不过在周昂抬头的时候,他的目光从帷幔上扫过,隐约看到帷幔后一个身影站起,而后那人影在帷幔后来回踱步。 “既是御前内阁会议,有什么办法先说出来啊。”曹吉安略带疑惑的说道,脸上神色也似忧国忧民。 李尚来顿了一下,而后脸上露出一丝决然之色,一咬牙说道:“两个月前,兴建伯平定吴王叛乱,从吴王宫中收缴大量财物,光现银就有一百七十万两,吴王名下庄园田产无数,如今吴王已被除国,这些钱财可以拿来应急。” 听到李尚来的话,周昂心中一震,他下意识的看向帷幔,原本来回踱步的人影已是一动不动。 此刻周昂总算明白了,六部绕了这么大个圈,竟然都是来向景安帝要钱的。 “荒唐,这些钱已经送入内库了。你们以为内库的银钱取之不尽吗?这皇宫大内几万张嘴每日吃喝拉撒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逢年过节陛下还要赏赐王公大臣,这内库之中也早已是捉襟见肘,你们竟然还将主意打到了陛下手上?”曹吉安一脸愤恨的看着李尚来说道,俨然一副站在景安帝一方的样子。 内库就是皇帝或者说皇室的府库,每年皇室田产庄园会有不菲的收入,这些银钱归入内库,而后维持着皇宫大内的远转,包括皇帝的日常开销和赏赐王公大臣。 像遇到藩王叛乱这种事,藩王原本的财产自然会收归皇室,所以周昂从杭州押解进京的那些银钱,也是送进了内库之中。 “你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朝廷没钱了让陛下来掏腰包?老夫可是听说李侍郎三日前才娶了第十七房小妾,李侍郎家大业大,怎么不捐些钱出来解朝廷的燃眉之急?”忽然兵部尚书卫纪年指着李尚来呵斥道,说出的话却是让人始料未及。 李尚来是李长善的儿子,可也是年近四十了,卫纪年突然提到他娶第十九房小妾,李尚来也是脸色大变,怒不可遏的回击道:“不要东拉西扯。” 接着猛地一拍身前案几,李尚来咬牙切齿的说道:“口口声声说要买战马,只怕拿了钱也连一根马毛都看不到。去年说要造战船,几百万两银子划给兵部,结果一条船都没见到。” 李尚来直接开始揭老底,这些话一说出来就是要置人死地了! 周昂坐在马札上,此刻也是有些错愕,他也没想到,一开始看着和和气气的一群人,怎么三言两语的就不死不休了? “咳,李侍郎也不要动怒,兵部去年的战船确实造了出来。原本是打算拨给金陵水师抵御东夷倭寇的,只是去年宫中千尚阁扩建,需要从崖山府运送木材,这十艘战船还未交付便先借给了工部,此事工部有借条,在司礼监也是有备案的。”此时曹吉安终于开口了,兵部尚书是他的人,兵部究竟有没有造出十艘战船他心中最是清楚。 周昂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一切,此刻的内阁会议明显又开始了扯皮,如果这样下去,估计这御前内阁会议也商议不出个什么结果。 就在周昂以为陷入僵局的时候,终于从那帷幔后传出了声音,是景安帝吟诗的声音:“闻说神仙晋葛洪.....” 声音响起,一层层帷幔飘动,景安帝大袖飘飘的现身了。 周昂位置最近,他看到景安帝今日没有穿着龙袍,而是穿着白色的道袍,那是景安帝炼丹时穿的衣服。 而刚才景安帝口中念的诗,正是前朝诗仙李太白的《炼丹井》。 周昂站起身来,朝着景安帝躬身,其他人也停止了争吵,恭敬的朝景安帝低下头。 所有人都躬身而立,没有立刻出言见礼,都在等着景安帝将后面几句诗吟完。 景安帝向着紫宸殿中间的御座走去,接着吟道:“炼丹曾此占云峰。庭前废井今犹在,不见长松见短松。” 念完,景安帝已经走上了御座,他转身坐下,一只手扶在御座的扶手上,默然的看着殿中诸人。 此刻所有人都知道他念完了,便齐声喊道:“恭祝陛下圣安!” “来来来,把刚才没吵完的接着吵。”足足等了片刻,景安帝才再次出声。 而这一次他的话直接将所有人都打懵了。 景安帝发话,反倒没人真会再吵了,一个个都噤若寒蝉一般,大气都不敢出。 周昂一开始就是置身事外的态度,此刻他微微抬头,观察着景安帝的神色。 “这天下,就好比一口锅,朕与诸公都是在这口锅里吃饭,现在诸公觉得朕碗里的肉多了,这本也无可厚非。”景安帝的声音很平静,可他这比喻一出,所有人都是一脸惊骇。 接着景安帝继续说道:“大宁朝这口锅本就这么大,加上天灾人祸,锅里的米也就不多了,现在大家觉得有人吃多了,有人吃少了,这一次朕可以将吴王的银子拿出来,可明年怎么办?下次的亏空又用什么补?如果这口锅都没了,诸公争什么?大家一口锅里吃饭,就先把这锅守好咯!” 景安帝的话让所有人都神色动容,而周昂却在此时想到了吴王。 周昂忽然觉得,吴王和景安帝不愧是亲兄弟,两人都喜欢作比喻。 吴王是将尘世比作一口缸,而景安帝则将天下比作一口吃饭的锅。 第112章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臣等惶恐.....”圆桌前的几人齐声说道。 周昂依旧躬身站在一侧,他仔细的听着这些人说的每一句话,注意着他们的每一丝神态。 如果不是今日亲眼所见,周昂真的无法想象,一个王朝的核心就是这个样子,而这个已经运行了三百年的王朝,很可能就是这样走过了三百年。 “既然朕出了这个钱,那么此事就此揭过,下面议正事吧!”景安帝目光依旧有些默然的看着几人,语气还是那么平静。 很快几人再次站回原位,前面那么多的亏空皇帝一句话用内库的银子填了,这件事自然没人再提。 而景安帝口中的正事,自然就是今日的重头戏,关于土地改革的章程。 自从上次周昂在小朝会上提了出来,虽然当时有人反对,但近半个月时间里,反倒连一个反对的声音都没有了。 “李尚书子嗣绵长,比起朕来可强多了。”忽然景安帝再次开口,这一句话明显是对着李长善说的,一时间众人又是一头雾水。 李长善连忙躬身,口中说道:“让陛下见笑了,臣教子不严,回去后一定好好教训他。”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明白了景安帝说的什么意思,而李长善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也难怪此人屹立朝堂数十年不倒。 “臣回去就将那十七房小妾送回娘家。”李尚来也连忙跪下说道,他听到自己父亲的话,便也一下就明白了过来。 见到这父子二人的表现,景安帝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笑容,而后很是和蔼的说道:“送回去干什么?那以后还让你那小妾如何见人,既然娶了就好好留着,能娶十七房说明你李尚来身体好嘛。” 景安帝一句话带着几分玩笑,说出来之后顿时引得一片笑声,倒是让紫宸殿中气氛一下轻松了许多。 听到景安帝的话,连周昂都微微的笑了笑,而李尚来更是一脸尴尬的笑着。 “呵呵,让陛下见笑了,让诸位同僚见笑了。”李尚来也是不住的致歉,先前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情景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景安帝见气氛不错,便微笑着挥了挥手。 而下一刻众人也都收敛了笑容,曹吉安率先开口说道:“土地改革之事,兴建伯已经提出了有些日子,想必诸位大人心中也都有计较,不如诸位先各抒己见,这办法自然是集思广益。” “臣这几日也思虑良多,昨日已经写好了一个折子,所有的内容都在里面,请陛下和诸位大人过目。”李长善说话时从衣袖取出一份奏折。 而李长善话音刚落,工部尚书严拱也跟着说道:“臣也写好了奏折,请陛下过目。” 紧随其后,剩下的几位尚书几乎如出一辙的拿出了奏折,这场景俨然一副商议好的样子。 看到此情此景周昂不禁眉头紧皱,当这些人不约而同的做出相同举动时,他就隐隐猜到这些人或许早已达成了一致,至少在这件事情的利益上找到了平衡点。 而一场御前内阁会议,原本以为最难的却变成了最简单的。 很快曹吉安就命小太监分别读了六份不同的奏折,读完以后果然如周昂猜测的那样,这六份奏折的内容竟是大同小异。 土地改革的议案这些人全部赞成,不过所有人都以谨慎为由,选取了一个州府作为二次试点,而且这些人竟然在提议中推举的州府有着高度的重合,最终综合起来,便是将第一批改革的范围放在了三个偏僻且混乱的州府。 “土地改革是兴建伯提出和主张的,今日兴建伯也在,不如请伯爷也说说看法?”曹吉安忽然叫到周昂,此时竟让周昂说说看法。 周昂闻言面露思忖,心中也在不断思索,他一时也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找这样三个地处边陲,朝廷几乎没有什么掌控力的州府。 不过很快周昂还是说道:“诸公都是老成谋国之人,既然能够想到一块,这办法自然可行,我没什么意见。” 周昂说的干脆,那恭谦顺从的样子,与往日朝堂上的锐意进取作风天壤之别。 “看来诸位都没意见了,那便现在三府进行试点。”曹吉安作为主持者,开口结束了这个话题。 在曹吉安说话的时候,早有人拟好了一份新的文书,等他说完那文书已经摆在了众人面前,魏思贤当着众人就用朱笔写下了‘同意’二字。 而后文书又传到曹吉安面前,他则拿着一方拳头大小的玉印,加盖在了文书之上。 代表着朝廷和皇帝权利的印信其实有好几枚,一枚是帝国宝玺,就是人们口中所谓的传国玉玺,不过这一枚一般存放在‘尚宝监’,有专人看管,通常新皇即位,册立皇后或太子,亦或者加盖国书,祭天祭文之类的才会使用。 另外皇帝随身也会有一枚印信,同样可以代表皇帝的权利,不过一般不怎么用。 司礼监这枚是最常见的,一般的朝廷文书圣旨,所用的正是这一枚。 “好啊,大家吵一吵,这事情不就解决了?”待曹吉安用印后,景安帝从御座上站了起来,他走下御座,一边走一边开心的说着。 景安帝大袖翩翩的向殿外走去,其他人自然恭敬的跟在身后,此刻周昂也站到了景安帝身后,跟着向殿外走了几步。 “今日内阁的事商议完了,朕也有件事要跟大伙说说。”景安帝边走边说,此刻众人也没接话,一边跟着景安帝,一边等他接下来的话。 “你们举荐五城城防司的折子我都看过了,举荐的这些人都不错。所以朕打算让原本城防司的宗子安、柴宏文继续做东西二城的城防司统领,让吕鸿德做中城城防司统领,严鹏义为南城城防司统领,宁采臣为北城城防司统领。诸位爱卿可有异议?”景安帝的这些话一边走一边说,等说说完之后,人已经来到了殿门口。 此刻殿外已是乌云密布,眼看一场暴雨就要来了。 暴雨之前狂风大作,透过殿门吹到众人身上,景安帝独自在前,宽大飘逸的道袍飞舞,他的身后大宁朝最有权势的一班重臣,一身衣袍也是随风飘荡。 但任凭狂风吹拂,所有人的身形又巍然不动。 “陛下圣明。”众人齐齐躬身说道,对于景安帝的安排,没人提出任何异议。 周昂听着这些名字,已经知道了五城城防司是如何划分了,那东西二城的还是原城防司的人,也就是五军都督府的人,代表着武强侯的军中势力。 而中城巡防司是阉党的人,南城是文官的人,最后宁采臣代表周昂拿到了北城巡防司的位置。 五城之中武勋依旧占据两席,其它势力各占一席,势力划分可谓非常均衡。 唯一可能觉得吃亏的,应该就只有武强侯了,不过他不会去怨恨阉党和文官,只会更加敌视周昂。 御前内阁会议在一场暴雨来临之前皆大欢喜的散了,周昂走在最后向宫外走去,不过就在将要出宫门时,身后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来。 “伯爷,陛下命您千尚阁面圣。”小太监声音有些刻意的压低,好像怕远处其他大臣听到。 周昂看了一眼已经走出宫门的李长善等人,这些人各自上了官轿,也没去注意周昂,而后他便与小太监折返,很快出现在了千尚阁外。 此刻周昂心中也是不解,不明白景安帝为何这个时候突然召见自己? 而经历了今日的御前内阁会议,周昂对景安帝心中也有了许多全新的认识,至少现在周昂也意识到,景安帝这位做了十五年的皇帝,恐怕也从未顺心过。 不过今日御前内阁会议的结果,在周昂看来,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千尚阁周昂来过几次了,再次踏入时已经没了前两次的好奇,只是当他踏入阁中时,意外的看到在巨大的丹炉旁还站着一人。 丹炉后景安帝依旧盘膝而坐,只是今日丹炉好像没有生火,而那个多出来的人,竟然就是太子。 “今日御前会议你都看到了,现在说说你的想法?”周昂脚步未停,还在向前走着,他连礼都还没行,景安帝就突然开口了。 第113章 万化入红尘 周昂脚下一顿,景安帝问的突然,更是直接。 又上前了两步,周昂才停了下来,而后对着太子微微点头,又对着景安帝恭敬一拜:“臣原以为治理天下很难,现在明白了,更难!” “知道寡人为什么将你和太子都叫来吗?”对周昂的回答景安帝未作置评,而是继续开口问道。 “请陛下明示。”周昂总感觉景安帝今日怪怪的,不过皇帝的心思不好猜,周昂也不想猜。 景安帝看着周昂,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笑容,直到看得周昂都有些心里发毛,景安帝才再次开口说道:“寡人登基已有十五年,这十五年里算不上兢兢业业,更无力扭转日渐颓废的朝政,不过寡人却一直在做一件事情。” 周昂听着景安帝缓缓道来,他注意到每次在千尚阁中,景安帝都是以寡人谦称,而今日语气尤为明显。 景安帝说的话周昂根本没法接,虽然景安帝说的或许是事实,可作为臣子这些话怎么接都不对,他只能躬身静静的听着。 还好景安帝很快就继续说道:“太子有明君之姿,也是寡人苦心培养十五年的杰作,很快寡人就要将这江山交到你们手中,有你辅佐太子,大宁朝或许能有中兴的机会。” 周昂一愣,错愕的看向景安帝,而此时太子也很惊愕的看向了自己的父皇。 身为一个帝王,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或者说有些话不到最后不能说,但现在景安帝明显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轰隆隆.....”就在周昂和太子惊愕的盯着景安帝时,千尚阁外猛然响起了阵阵雷鸣,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那酝酿已久的暴风雨终于落下了。 “寡人一生毫无建树,但是在这暴风雨之中,寡人还能为你们挡最后一程,寡人的时间已经不多,现在你们放手去做吧。历代新皇登基,无不伴随着血雨腥风,而今这风雨中一丝血腥味都没有,太过寡淡......”景安帝双手微微抬起,好像嗅了嗅窗户刮进的气流,一道闪电划过,周昂发现景安帝的脸色比往日苍白了不少。 一场暴雨席卷京城,街市之中行人全无,然而在暴雨之中,有一顶官轿从皇宫出发,快速的穿行在京城的街市之中。 四个身着蓑衣头戴斗笠的轿夫,抬着巨大的官轿也举重若轻,虽然地面积着厚厚的积水,四人脚步落下却并未溅起多少水花,仿佛轻轻的踏在水面。 官轿之中周昂正襟危坐,对轿外的风雨声充耳不闻,他的手指有节奏的叩击着膝盖,目光凝重,似乎在思虑着什么重要的事。 很快官轿回到兴建伯府,周慎早已撑着一把巨大的羊皮伞等在了屋檐下,官轿落地伞也撑到了轿门前。 “夫人去了东宫还没回府,老奴已经派人去宫外候着了。”行走间周慎在一旁说着,今日周昂入宫,而姜小昙也被太子妃叫去了东宫。 周昂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姜小昙与太子妃刘娴走的近,这自然是太子授意的。 回府之后周昂直接回到书房,不过今日他既没有看书也没有写字,而是盘膝坐在了书房一侧的木榻之上。 暴雨依旧没有停歇的势头,书房之中周昂衣袍鼓荡,他的双眼之中一个个人影闪现,仔细看去那些人影竟然与十王殿中的十大阎君十分相似。 “阎罗大帝的圣道虽然失败,但森罗万化却是一门无上秘法,是修炼身外化身的不二法门,我的记忆盒子中所有的功法秘术都已修炼,唯有这门圣道秘法还未修炼,如今却是时机已到。”周昂在心中自言自语,而他的神魂已经开始修炼森罗万化这门圣道秘法。 身外化身的修炼之法多不胜数,但是再精妙的身外化身之法也只是一道意识控制一具分身,但森罗万化则不同,森罗万化的分身,根本不需要意识本体去控制。 这些化身可以修炼可以成长,甚至可以悟道,当意识本体不去操控他的时候,分身会根据意识本体的性格做出判断,而当意识本体操控的时候,分身又能再次与意识本体融合,而那时分身的所有修为和感悟,还能完美的融入意识本体之中。 一炷香之后,周昂双眼之中一片清明,接着他的身体之中一道道神魂走出,那些神魂的模样都不是周昂原本的样子,只是有着七分相似,每一个都不相同。 一个接一个的神魂从周昂身体中分裂出来,粗略一数足有十来个。 下一刻,这些神魂之上元气涌动,紧接着血肉开始在神魂之上衍生,不过眨眼便成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这些人小的只有十五六岁,年龄大的竟有三十多岁,气质穿着各不相同。 看起来有书生,有农夫,有贩夫走卒,有说书艺人,还有身着劲装,作江湖侠士打扮的剑客,也有身着道袍的云游道人。 “去吧,自此红尘有我,以后你们的名字便从余一到余十三。”周昂缓缓起身,对着身前十三个分身说道。 这些分身也不说话,只是对着周昂点了点头,而后便在暴雨的掩饰下,十三个分身出了兴建伯府。 这些分身一些留在京城,而其中几个却离开了京城。 没有人注意到,从此以后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多了一个叫余一的货郎,在茶楼酒肆中多了一个叫余四先生的说书人,顺天府多了一个叫余七的小捕快,城郊还有一个叫余二的农夫,有一个江湖郎中叫余六,他医术精湛,渐渐小有名气。 而京城之外,还有一个叫余三的江湖剑客渐渐崭露头角。有一个叫余十三的道人,他踏遍名山古刹,寻遍深山道观,以辩经论道之名,在方外世界声名鹊起。 周昂不会刻意去控制这些分身,只有等到这些分身死亡,或者有了不凡成就之后,那些经历和感悟才会回归主意识。 姜小昙直到傍晚才回府,一回来就对周昂抱怨宫中礼仪繁琐,不过仅仅半日不见,周昂发现姜小昙变得端庄大气了许多,不知不觉间也流露出明显贵妇的气质。 这场暴雨一直下到第二日清晨,而一场暴雨的冲刷后,京城仿佛焕然一新。 随后的几日里朝堂之上波澜不惊,就连几次小朝会,也是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开场又结束。 倒是兴建伯府这几日越发忙碌起来,距离周昂大婚只有十日,兴建伯府已经开始了布置,而最近几日许多礼物也从江南运到了京城,每日都有大量马车驶入兴建伯府。 而随着大婚临近,周昂也有了一个较长的假期,从七月初十开始,他就不用上朝,也不用去大理寺处理公务,而兴建伯府也开始张灯结彩,一派的喜庆。 第114章 成为一个高品质大侠 京城四方共有九座城门,东西南北每一面城墙都有两座城门,加上东城墙还有一座水门,便组成了京城的九门。 宁采臣已经成为北城城防司的统领,北面的玄武门和永定门两座城门,加上整个北面的城墙都由他麾下的城防司军队防卫。 城防司一分为五后,每一城防司下辖四千官兵,这些官兵大多来自原本的城防司军队。 不过宁采臣到任几日后,便手段频出,或打压或拉拢,几天时间就完全掌控了北城这支军队,其中一些中层军官也逐渐换成了郭北营的人。 北城城防司衙门就在宣武门的瓮城之中,这里就是一个小型军营,平日里守卫城门,城墙站岗的只需要数百人,而剩下的三千余人就住在瓮城中,防备着意外的发生。 自从宁采臣上任后,北面的瓮城可是一日都没闲过,每日宁采臣都要让这些士兵在瓮城的空地上操练,几日时间就把这些懒散的**调教的服服帖帖。 当然光高压肯定不行,对于那些训练刻苦,表现良好的士兵,宁采臣也会进行奖赏,而这些钱自然来自兴建伯府。 宁采臣此刻站在玄武门的城楼上,看着城楼下进进出出的人群,他身穿武官官服,外面还套着皮甲,这是带兵武官常见的装束。 “大理寺的人出去多久了?”忽然宁采臣开口问道,他的目光还看着北城郊外。 “回统领,快两个时辰了。”宁采臣身旁一把总模样的军官连忙答道。 把总属于中层军官,一般统帅四五百人,在把总之下是百总,统帅百人队伍,而把总之上就是千总,统帅千人。 至于千总之上,就属于将官序列了,比如正五品的游击将军,或者宁采臣这样的一营统领。 宁采臣之所以站在城楼上,还询问大理寺的情况,就是因为最近城外一点都不太平。 “太久了,带上你的人出城接应。”宁采臣眉头紧皱的想了一下,而后直接吩咐道。 “属下领命。”那把总领命而去,很快就看到一队四百余人的士兵从玄武门出去。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宁采臣看到派出的军队返回,后面还跟着十余骑大理寺黑衣捕快,队伍中还有一辆辆马车,那马车上用白布盖着,上面侵染着血迹,白布下似乎是一具具的尸体。 宁采臣大步走下城楼,很快来到这些马车前,大理寺的捕快见到他也连忙下马,恭敬的行礼喊道:“拜见宁将军。” 这些黑衣捕快都是左千户的手下,他们也知道这位宁将军是兴建伯的人。 宁采臣摆了摆手,自己走到马车前,他顺手掀开一架马车上的白布,果然下面是三具尸体并排躺着。 三具尸体皆是成年男性,致命伤都是脖子上的剑伤,明显是被高手一剑封喉的。 宁采臣看了三具尸体的伤口,又伸手抬起其中一具尸体的手臂,他的目光落在尸体的右手,只见尸体右手上布满老茧,尤其虎口处的老茧尤为明显。 而后宁采臣又用手捏了捏死者手臂的肌肉,而后一脸凝重的说道:“死的都是高手,这是最近第几个了?” “回将军,加上这一批已经五十六人了,这些人有些在大理寺有备案,都是江湖成名的高手,将军刚才看的这个名叫大刀王五,一手五虎断门刀在江湖上颇有威名。”大理寺黑衣捕快连忙回答,这些死者中其实不少都是通缉犯。 宁采臣看着这些马车上的尸体,脸色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而后低声自语的说道:“中元鬼市,竟然出现在京城附近,今年的七月十五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普通士兵一脸疑惑的看着宁采臣,他们不知道什么中元鬼市,不过那些黑衣捕快却多少知道一些,听到这个名字神色就变得不自然起来。 传说在每年的七月十五中元节这一天,阴阳两界连通,一个可以供人与鬼怪交易的集市也会出现在九州,只是这个鬼市的地点并非一尘不变,而今年据说会出现在京城郊外。 中元鬼市中,交易的东西稀奇古怪,不仅修炼功法,天材地宝能够交易,甚至还可以买到寿元,只要你想要的,这里都能找到。 所以每年的中元鬼市,会有大量的江湖异士,修炼者,甚至妖魔鬼怪齐聚。 只是今年中元鬼市出现在了京城附近,加上七月十五又是周昂大婚的日子,这让宁采臣等人格外关注。 京城北郊三十里外,这里有一座废弃的破庙,此刻破庙中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着上身,他的肩部一道长长的伤口拉到胸前,看起来尤为狰狞。 那伤口皮肉外翻,血虽然被勉强止住,却隐隐有恶化的趋势。如果没有上好的金疮药,这伤口不仅难以复原,甚至可能影响一生。 少年扯下内衣衣袖的白布,认真的擦拭着伤口的边缘,按理说那伤口应该很疼,但少年一脸淡然,仿佛是在擦拭别人的伤口。 “快剑余三,听说见过你出剑的人都死了,你能不能刺我一剑看看?”忽然破庙房梁上传出一个声音,那声音听起来非常年轻,而且明显是女子的声音。 少年剑客便是余三,这几日杀了不少人,有了一点名气,江湖上有了个快剑的绰号。 余三豁然起身,他右掌张开对着身旁长剑一转,那插在地上的长剑就落入手中。 下一刻余三一脸警惕的看向头顶房梁,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坐在房梁上荡着脚,手里还拿着一个糖葫芦。 小姑娘目光与余三对视,而后身子轻轻一动,人就飘然落下。 不过在半空中少女身体突然炸成一团烟雾,接着烟雾中又变成一个身着黑袍,面目苍老的老妪。 “千面妖姬?”看到空中小姑娘变成老妪,余三一脸凝重的叫出了对面绰号。 老妪落在地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焦黑残缺的牙齿,承认了自己就是千面妖姬,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丢给余三。 “上好的疗伤药,白骨生肌散一瓶,价值黄金五十两。”老妪将玉瓶一抛,接着身上又是一团烟雾炸开。 下一刻老妪不见,换成了一个二十五六,看起来颇为精明干练的少妇。 少妇手中拿着一个算盘,那算盘一动,接着就啪啪的打了起来,活脱脱一个酒楼掌柜的。 “你先前杀的五虎断门刀,还有那个什么奔雷手,和另外几个家伙,本来都是我要杀的人,现在他们被你杀了,让我白白损失了两百多两银子,加上这瓶白骨生肌散,你一共欠我八百三四两银子了。”少妇一边说着一边拨动算珠,几句话下来余三就欠了她八百多两银子。 “我杀人怎么欠你银子?”余三此刻完全懵逼,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少妇身上又是一阵烟雾炸开,接着擅长算账的少妇不见了,又变成了一个身穿白色劲装,外罩黄色紧身纱衣,面带黄纱面巾的女侠。 “小子你第一天混江湖吗?你杀那几个人里面有些是官府通缉犯,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黄衣女侠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那眼神看向余三就像一个高手在看菜鸟。 “赏银?”余三闻言终于明白千面妖姬的意思了。 他还真忘了这一茬,初入江湖的余三只沉浸在快意恩仇之中了,倒是忘了有些通缉犯还能换赏银。 千面妖姬化身的黄衣女侠更是鄙夷的看着余三,而后语重心长的说道:“看来你果然是才来混江湖的,这有钱不挣你傻啊?告诉你这江湖可不好混,没银子你也只有打打野味吃吃野菜,想学人做大侠,这里面学问可大着呢。不过现在好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千面妖姬的跟班了,直到你还完欠我的钱。” 余三一脸见鬼的看着千面妖姬,这千面妖姬也不是自己心中那种高来高去的江湖中人啊,倒像是一个教自己怎么过日子的大姐姐。 千面妖姬看到余三那懵逼的表情,心中倒是颇为得意。 “我真是太机智了,这么快就收了一个小跟班,以后脏活累活就有人干了,这江湖倒是比京城的市井好玩多了,听说那什么中元鬼市就要开了,到时候带着小跟班去溜达溜达.....嗯,应该很好玩!”千面妖姬在心中已经美美的规划了起来。 余三挠了挠头,总感觉自己好像吃了很大的亏,不过看着手中的‘白骨生肌散’又默认了,这东西确实是他眼下急需的。 ‘白骨生肌散’是疗伤圣药,用药之后余三就感觉伤口在开始愈合。 等处理完伤口,余三对着千面妖姬一拜,毕竟承了对方的情,这礼数还是要的。 千面妖姬化身的黄衣女侠对着余三满意的点了点头,似乎对余三的表现很满意,不过下一刻又是一团烟雾,接着黄衣女侠不见了,多了一个衣着华丽,看起来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 “现在我来给你上第一课,如何做一个高品质的大侠。”千面妖姬变成的大家闺秀一脸得意的说道。 “啥?高品质大侠?”余三彻底懵了,他感觉自己完全无法跟上这个千面妖姬的节奏。 看到余三的表情,千面妖姬更显得意,而后故作姿态的说道:“作为一个大侠,咱们风餐露宿在所难免,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在有限的条件里,追求高品质的生活.....” “打个比方,假如今晚你一人夜宿这破庙,你是愿意吃冰冷的馒头,还是美味可口的大餐?”千面妖姬画风一转,而后又是一团烟雾。 这一次她又变成了一个厨娘,而且她的身前还出现许多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着五花八门的调料。 “所以,你有口福了,还不快去找些野鸡野兔活鱼什么的,告诉你我这厨艺可是跟皇宫御厨学的。”千面妖姬得意的说着,似乎她真的什么都会,确实不愧那千面妖姬的名号。 第115章 羊倌 半个时辰后,余三看着眼前一只金黄的烤兔和烤鱼直流口水。 明明都是用火烤,可余三发现这千面妖姬厨娘烤出来的香味完全不一样,虽不能说十里飘香,但估计三四里能闻到香味是肯定的。 “怎么样?等不及了吧?这野外生存第一课学会了没?做大侠可不能只追求填饱肚子那么低级啊。”千面妖姬化身厨娘,双手不停的翻转着手中美食,还不忘语重心长的教导余三这个江湖菜鸟。 “话说感觉你年纪也不大啊,咋就懂这么多呢?”余三有些好奇的盯着厨娘,虽然千面妖姬各种形象都刻画的入木三分,可余三总感觉她年纪应该不大。 厨娘白了余三一眼,而后有些不服气的说道:“你凭什么说我不大?” 说话之时厨娘好像为了表示不满,还不服气的挺了挺胸膛。 “确实感觉不大啊!”余三下意识答道,不过眼睛正巧看到厨娘有些平坦的胸部。 厨娘似乎没有察觉到余三的目光,在最后一个罐子里拈出一小撮佐料,均匀的撒在烤兔和烤鱼上。 随着这香料的撒下,烤兔和烤鱼上冒起点点火星,接着一股更为浓烈且特殊的香味飘散开来。 “好了,完美!”厨娘得意的将烤兔和烤鱼插在地上,她随手一挥那些瓶瓶罐罐的就消失不见,而后他扯下一个兔腿,直接递到了余三眼前。 余三吞了吞口水,接过兔腿就迫不及待的咬了下去。 这一口下去余三顿觉唇齿留香,那味蕾仿佛彻底绽放,总之在他感觉这就是人间最美味的食物了。 看到余三那沉醉其中的表情,厨娘眼中也满是得意之色,不过这还不是她最拿手的,所以她没有继续炫耀。 有时候低调就是最好的炫耀,这也是她最近总结出来的。 余三狼吞虎咽,吃了烤兔又厚着脸皮要了半截烤鱼,这一顿下来吃的是心满意足。 “嗝......”片刻后地面一片狼藉,余三舒服的打了一个饱嗝。 斜躺在破庙的枯草堆上,余三第一次感受到,原来风餐露宿也能有如此美妙的滋味。 “对了,原本我欠你八百三十两银子,刚才抓了野兔和鱼,这也算出力了吧,能不能抵一点账?”片刻后余三翻身而起,他突然想到自己和千面妖姬是因为这莫名其妙的欠账联系在一起的,于是试探性的问道。 “嘭”又是一团烟雾炸开,厨娘不见了,换作那个精明的老板娘出现在余三眼前。 老板娘用手指在算盘上一划拉,接着目光狡黠的说道:“好啊,我们来算算啊.....” “你抓了一只两斤重的野兔,还有一条三斤重的草鱼,我们就按市价的十倍计算,算你一两银子吧,现在从八百三十两上减去一两,你还欠我八百二十九两。”老板娘熟练的拨弄着算盘,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三两下就算的明明白白。 两个野味就算一两银子,余三感觉老板娘真是厚道,完全配得上诚信经商童叟无欺了。 不过下一刻老板娘又继续说道:“你出的肉咱们算了钱,可我出了工和料也应该算钱吧?工钱我就不要了,就当招待你请客了,这些盐、酱、油也不多,再说我也吃了,也当是请你吧。但是最后这安息茴香可是从比西域更远的地方弄过来的,目前市价与黄金等同,不过咱们用的少,差不多要十两的样子,一人一半就算你五两银子吧。这样的话,你一共还欠我八百三十四两。” 余三再次懵逼了,老板娘这账算的是清清楚楚且有理有据,这最后自己的欠债又多出了四两,关键是自己找不出这其中的任何问题。 “有意见吗?”老板娘算盘一抖,一脸认真的看着余三。 “没有没有.....很明白很清楚......只是合着我这半天打工不仅一分钱没挣,倒是越欠越多了!”余三挠着脑袋,突然有些想不明白了,而且他感觉这样的江湖好像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原本知道对方是千面妖姬时,余三还想着如何忽悠对方,像计划中的那样把千面妖姬改造成一个热血青年,为煌煌人道添砖加瓦。 可现在明显是自己被忽悠了,别说什么添砖加瓦了,能重获自由就不错了。 见余三心有疑惑,老板娘又炸成了一团烟雾,而后那个黄衣女侠又出现了。 不过这次黄衣女侠没有带面纱了,余三看到黄衣女侠面目清秀,也算是个美人,不过这脸很大众,没有什么让人印象特别深的地方。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你虽然又欠了几两银子,可是你吃到了人间美味对不对?你知不知道京城有多少达官显贵,想花银子也吃不到这样的美味。这样一想你是不是赚大了?”黄衣女侠坐在石墩上翘着二郎腿,一副开导小弟的模样对余三说道。 “嗯,有道理!”余三一脸认真的说道,他现在已经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快连自己来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了。 “额,对了,你这变来变去的,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你啊?”好在余三还不是太蠢,终于问出了一个比较有价值的问题。 “你猜啊!”黄衣女侠眉头一挑的说道。 “这咋猜?反正不是那个老婆婆吧!”余三白了黄衣女侠一眼,小声的嘀咕道。 下一刻黄衣女侠又炸了...... 那个一脸皮肤褶皱,满口牙齿焦黑还参差不齐的老妪出现了。 “小伙子,可不要看不起老婆婆哦,现在就教你江湖生存第二课,让别人永远琢磨不透你。”老婆婆一张脸笑成了菊花,只是那一口焦黑的烂牙看起来很倒胃口。 “算了,你还是变个其它的样子吧,我真怕你这一把年纪的突然就咽气了。”余三算是彻底被打败了,他觉得千面妖姬那么多形象都能接受,就是这个老婆婆实在让他受不了。 “孙子,有客人来了,还不收拾收拾.....”然而老婆婆却是一本正经的回应着余三,同时她的目光还看向了破庙外。 此刻天色已暗,外面一片漆黑,不过很快余三就听到从远处传来咩咩的羊叫声。 “这么晚了还有人放羊?”余三有些不解的看着庙外,隐约间似乎有一个人赶着一群羊朝破庙走来。 千面妖姬变成的老婆婆也注视着庙外,她小声的对余三说道:“不是想做大侠吗?机会自己送上来了。” “难道是个坏人?”余三好奇的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他如今修为不高,除了一身武技也还没有修炼神魂,所以论起见识和感知,远不如千面妖姬。 很快破庙前就出现一个身穿黑色短衣的羊倌,羊倌四五十岁,手里拿着一根放羊的鞭子,一共驱赶着十来只羊。 羊都是体格匀称,已经长大的山羊。 “咦,有人了啊?在下是丰台县的放羊人,这些羊是京城里一个贵人买下的,天色已暗进不了城,便来此地落脚,打扰到二位还请见谅。”羊倌看到余三和千面妖姬先也是一愣,不过很快一脸随和的说道,一看也是一个经常在外行走的人。 “老身和孙子前往京城投靠亲戚,也只是在破庙歇脚,不妨事不妨事。”千面妖姬用苍老的声音说道,将一个平凡老妪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余三看着千面妖姬那惟妙惟肖的表演,心中却是诽谤不已:“你说话就说话,别老占我便宜啊?” “孙子,扶我过去坐下。”老婆婆手中木杖用力的打在余三小腿上,好像她能听到余三心里想的一样,将孙子二字咬的格外重。 很快余三就假装扶着老婆婆坐到了破庙的角落里,而那羊倌也赶着羊群进了破庙。 只见那羊倌将羊群赶在了另一边的角落,而后从腰间布袋中拿出了几块彩色的石子,他将这些石子围成一圈,正好将羊群困在里面。 明明只是一些石子,可就这样围成一圈,那些山羊竟然都老实的呆在了圈子里,没有一只跨出圈子半步。 余三看的也是啧啧称奇,他略带询问的看向千面妖姬,不过千面妖姬变化的老婆婆好像故意装作没看见,低着头像是睡着了。 破庙之中慢慢的安静起来,羊倌没有主动和余三他们说话,就连羊群都很少发出声音,也不知道这羊倌是如何调教的。 余三睁着眼睛看了一会,也觉得有些无聊,而那羊倌也早已闭着眼睛,似乎已经休息。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眼看就要到三更十分了,此时千面妖姬却忽然开口了。 “孙子,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眼前可是有十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要不你选一个,婆婆我做主让你们今夜就洞房了。”千面妖姬依旧是那苍老的声音,不过她的话却让人听了一头雾水。 余三看了一眼老婆婆,又看了一眼对面的羊群,那羊不也正好是十只吗? “老婆子,这大半夜的可别乱说话,荒郊野外的可别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对面的羊倌也睁开了双眼,他目光不善的盯着老婆婆和余三,语气同样不善的对老婆婆说道。 然而就在羊倌话音落下的时候,老婆婆又炸了..... 下一刻黄衣女侠出现,她指着羊倌,一脸怒容的对余三说道:“孙子,你看他就是个不干净的东西。” “千面妖姬?”看到老婆婆炸成一团烟雾,又变成一个黄衣少女,羊倌一跃而起,一脸警惕的叫出了名号。 此刻余三无奈的看着黄衣女侠,他算是彻底被打败了,都这个时候了,她还不忘占自己便宜。 第116章 兴建伯是个好官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羊倌将手中长鞭一挥,下一刻长鞭变成了一柄拂尘,而羊倌也变成了一个道人。 不过这道人气质与先前的羊倌并无多大变化,只是换了装束,比起千面妖姬的变化之术,明显相差甚远。 黄衣女侠颇有兴趣的看着道人,而后有些得意的说道:“只怪你这些羊太听话了,它们竟然没对这些东西好奇,就算是吃草的动物,也不可能对我的手艺无动于衷的。应该是你封闭了她们的六识吧?嘻嘻,我是不是很机智?” 听到黄衣女侠的回答,道人黑着脸看向二人。他做这买卖不是一两天了,还是第一次被人看出破绽,此时他也是心中郁闷,因为对方给出的理由实让他猝不及防。 “你们想怎么样?”道人不善的看着黄衣女侠和余三,此刻余三已经将剑握在手中。 “按我往日的性格,自然是杀了你。不过杀你好像没有赏银,要怎么处置你就让他来决定吧。”黄衣女侠随意的说道,最后目光落在了余三身上。 余三此时已经握着剑向道人走去,从千面妖姬的话中余三知道,眼前这个道人应该是一个以贩卖人口为生的人,他或许没有直接杀人,但却有许多人是因他而死。 “哼,你们若杀了我,这世上便没人能将她们变回人身了,大家都是行走江湖讨口饭吃,我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何必苦苦相逼?”道人开口还有些硬气,不过很快又表现的有些可怜兮兮,那样子好像混的也挺惨。 余三略带询问的看向黄衣女侠,他还真担心道人说的是真的。 黄衣女侠知道余三担心什么,也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她虽然能看出羊群的端倪,也偶然听闻有一个道士可以将人变成山羊,做着贩卖少女的勾当,可当她看到羊群后,发现自己也解不开这道人的术法。 “先将你拿下再说,我就不信,这天下之大还无人能破你的邪术?”余三握着剑柄,作出一副拔剑的姿势,目前他会的也只有《剑势》。 下一刻拔剑式快若闪电,一道无形的剑气朝着道人斩去。 这道人拿手的似乎真的只有那将人变成山羊的术法,面对余三的进攻他只会本能的闪躲。 然后接下来破庙里就尴尬了…… 拔剑,闪。 拔剑,闪。 余三和道人一个拔剑出招,一个左躲右闪,来来回回足有二三十次,两人在并不宽敞的破庙里好不热闹。 “玩够了没有?”黄衣女侠终于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说道。 余三盯着道人,不断的拔剑封住他逃跑的路线,同时无比尴尬的说道:“我真没想这样啊……我......我只会这一招。” 道人似乎听到了余三的话,眼中目光一动,身形极速一闪,朝着庙门而去。 黄衣女侠瞪了余三一眼,大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而此时道人已经借机逃出了破庙。 余三正欲上前追赶,而黄衣女侠已经伸手拦住了他。 “他跑不掉的,不过本来该你干的事,现在要我干,就算你一百两吧。”黄衣女侠的声音响起,于此同时余三看到破庙外忽然刮起一股飓风。 那飓风平地生起,只是瞬间就变得摧枯拉朽,飓风形成一个漩涡,一下将道人吸入其中。 而后只见道人像个陀螺一般在空中旋转,没几下就晕了过去。 飓风仿佛有意识一般,将道人一抛重重的砸在破庙门口,余三清楚的听到几声骨骼碎裂的声音。 再看道人已是衣衫破烂,加上筋骨碎裂,显得凄惨无比。 “你.....你这么厉害?”余三无比惊讶的看着黄衣女侠,原本他也只以为千面妖姬是个江湖中人,但现在看来对方明显是身怀大神通的修行者。 “普通的控风之术罢了,倒是你明明身怀顶尖的武技,怎么在你手上看起来就不伦不类了?而且你好像只会那一招?”黄衣女侠依旧鄙夷的看着余三,一脸嫌弃的说道。 她一眼就看出《剑势》不是普通武技,可就是这种本来应该有很高逼格的武技,在余三手中就如同江湖杂耍一般。 “其实.....还有一招的,不过我还用不出来。”余三习惯性的挠了挠头,他都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剑势》的出剑式了。 一个拔剑就弄得如此尴尬,那一招定生死的出剑,还不知道能闹出多大的笑话。 “你......果然还是不适合混江湖。”又过了许久,黄衣女侠才一脸认真的说道,看样子对余三也是非常失望。 余三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毕竟他这个人格就是周昂仗剑不平的人格,于是指着道人和羊群问道:“那他们现在怎么办?” 黄衣女侠想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这个问题好像把她也给难住了,又过了片刻她才说道:“要不把他埋了?然后这些山羊烤了吃?” 余三闻言吓了一跳,埋了道人还好说,这家伙也是死有余辜,可烤了这些山羊是认真的? “你不是说这些山羊都是人吗?”余三发现这个千面妖姬确实不能以常理揣度。 “那怎么办?送它们去官府,那恐怕最终也只会上了餐桌吧?”黄衣女侠一脸坏笑的看着余三,这个法术不解,这些变成山羊的人就真成了山羊。 “其实真可以把他们送到官府,其它官府或许不行,但有一个地方肯定可以。”余三忽然开口说道,看起来信心十足。 “什么地方?” “大理寺。” “为什么?” “因为兴建伯就是大理寺卿啊,那可是敢对鬼神立案的人。”余三下意识的答道。 “兴建伯,就是那个周昂?”黄衣女侠有些不善的问道,似乎对周昂颇有成见。 余三也觉得有些意外,而后试探性问道:‘啊,怎么你们认识?’ “不认识。”很干脆的回答,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但是余三能明显感觉到,千面妖姬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怒气。 “那个.....其实他真的是个好官。”余三还想在抢救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丝毫没有换来黄衣女侠的回应。 距离周昂大婚只有不足三日了,这几日周昂也在府中哪里都没去,不过今日一早左千户又急匆匆的来到伯爵府求见周昂。 “发生什么事了?”周昂知道这个时候左千户没有要紧的事不会来见自己。 左千户无比歉意的躬身行礼,而后说道:“今日有人将一个残废的道人和一群羊丢进了大理寺,同时还有一封书信,信中说那道人是一个方外人士,能将活人变成山羊,送到大理寺那些山羊都是活人变的,是道人想要贩卖的人口。” “贺少卿也没有办法,不得不打扰大人了。”左千户继续说道,他口中的贺少卿自然就是贺康,如今周昂不在大理寺都是由贺康主事。 很快周昂的官轿便出现在大理寺衙门外,等到周昂到来时,贺康已经带着几个大理寺官员在大门口迎接。 大理寺的街对面,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一直看着周昂走入衙门,而他的身旁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小姑娘一只手拽着年轻人的衣襟,一只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吃的津津有味。 这如同兄妹的两人,在大理寺对面一站就是半晌,直到从大理寺大门口走出来好些个衣衫破旧的年轻女子,仔细一数这些女子正好十人。 “怎么样,我就说兴建伯是个好官吧?”年轻人看到十个少女走出,便一脸得意的说道,他自然就是余三,而那些从大理寺出来的女子,应该就是被邪道人变成山羊的少女。 “他还真是舍得,就为这破事还调动王朝法兽,又不是他的本事。”余三身旁的小姑娘抿着糖葫芦,一脸不屑的说道,就在前一刻她明显感应到,盘踞在京城上空的王朝法兽落到了大理寺之中。 “呵呵,反正这件事算是完了,接下来我们去哪?”余三没有与小姑娘争辩,看到那些女子被大理寺捕快护送离开,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去中元鬼市......”小姑娘嘴里还咬着糖葫芦,有些含糊的说道。 第117章 山雨欲来 景安十五年七月十三,黑云压城,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这一日,距离兴建伯大婚也只有两日了。 京城北面玄武门,数十个壮汉推着独轮车从远处缓缓而来,那车上载着蔬菜瓜果,正是兴建伯府从城外庄户处购买的宴席食材。 从昨日开始,不仅是玄武门,其它各门也有类似的队伍入城,大量的酒席所需之物被运送进城,看样子是要准备一场空前盛大的婚礼。 这些推着独轮车,或者担着扁担的汉子,大多低着头,不过仔细看去就能发现,这些农夫一个个都是神色冷峻,行走之间步伐也有些一致。 这几日京城谈论最多的,自然也是兴建伯大婚之事,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兴建伯府,大家也都无所事事的等着七月十五这一日的到来。 京城东郊太平镇,这里是京郊的一座小镇,住的多是平民百姓,大多还是那种祖祖辈辈生活在京城附近,却又没有能力搬入京城的人,彼此之间都是知根知底。 小镇之中有一个普通的人家,住着一个被称作柳生的读书人,柳生父母早亡,如今已经二十出头,却连个秀才都没中,且孤单一人至今也未娶妻。 柳生家无田地也无产业,他也不像一般读书人那样替人代写书信,或者做富贵人家的先生账房来谋生,他所做的却是为人看相算卦。 不过这柳生看相极准,所卜之卦也极为灵验,所以找他看相算命之人也是络绎不绝,所得财物也足够他度日。 但柳生有个习惯,每月只有逢九才替人看相算卦,所以平时柳家都是门户紧闭,而其它时候很少能看到柳生。 厚重的乌云不仅笼罩京城,也笼罩着相距不远的太平镇,乌云之中闷雷作响,却始终不见一滴雨水落下。 此刻未时已至,闷热的天气更是让人昏昏欲睡,除了有要紧的事,通常少有人此时外出。 不过偏偏柳生家的院门此时打开,而后柳生一袭麻衣便出门而去,他那一袭麻衣不像儒衫,更似道袍。 未时三刻,周昂没有午睡的习惯,当大多数达官显贵,富商豪绅都在午休之时,他依然独自在书房看书。 周昂左手持卷,右手两指轻轻的夹着书页翻动,双目之中念头涌动,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咚....咚.....咚....”忽然房门上响起三声叩击声。 接着周慎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家主,有个自称柳诚的书生求见。” “他可有说为何事而来?”周昂继续看着书,只是出声询问起来。 “他说为金龙易位而来。”周慎的声音明显小了不少,更能感觉谨慎许多。 书房之中周昂正将书页翻到一半,闻言翻书的动作一滞,而后声音从书房中传出:“带他来花厅见我。” 柳诚便是柳生的姓名,片刻之后这个有些另类的书生来到了伯爵府花厅,刚一进门柳生就看到周昂坐在主位上,正在悠闲的品着茶。 “家主,柳生带到。”周慎将柳诚领了进来。 周昂抬头看了柳诚一眼,而后摆了摆手,周慎便带着屋内两个丫鬟退了出去。 等到下人都退下,周昂将茶盖轻轻盖在茶碗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柳诚。 “学生柳诚拜见伯爷。”柳诚躬身一拜,自信从容显得不卑不亢。 “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如果不能说服我,便请离开吧。”周昂右手又拿起茶盖,用茶盖轻轻的推了推碗中茶叶。 柳诚见状微微一笑,而后抬起头来,大有深意的对周昂说了一句:“恭喜伯爷,大喜之日,便是万劫加身之时。” 周昂闻言并不意外,更没有丝毫怒意,只是微微一笑,而后抿了一口杯中茶水。 “既是万劫加身,又何喜之有?”周昂看着柳诚问道,眼神之中兴趣更浓。 “欲成大事者,自然万劫加身,寻常百姓倒是少有劫数,可终究庸碌一生。学生不喜经史子集,唯爱天机命理之术,偶得一门奇书,于相术一道颇有心得,学生自认能窥得半分天机,此时正是我一展所学之时。”柳诚娓娓道来,说话之时再次对周昂躬身,算是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剩下的话也是开门见山表明投靠之意。 听到柳诚的自我介绍,周昂目光也渐渐的正色起来,对于易术一道周昂至今只知道罗大业会看一些面相,而自己有灵棋经也能推演一些东西,但远谈不上窥探天机。 可这柳诚却敢自言能够窥得半分天机,仅仅这句话就不是一般术士敢说出口的。 “这么说你倒像个方外术士,而非读书人。上一次吴王叛乱黑龙张目,便有方外术士现身,意图窃取人道气运,你就不怕步了这些人的后尘?”周昂大有深意的对柳诚说道,到目前为止两人都没有提及那个金龙易位之说。 柳诚闻言笑容更胜,而后双手负在身后,一脸自信的说道:“这人上一百便形形色色,自然良莠不齐,他们本事不如我,没有找对明主。” “哈哈哈哈,那你说说本官万劫加身,这劫数来自何处?”周昂闻言大笑了起来,这柳诚确实自信,自信到很容易让人觉得他那是自负,不过周昂虽然笑了,却没有什么嘲笑的意思。 柳诚见周昂大笑也不以为意,反而神色严肃了不少,而后认真的说道:“劫数来自三个地方,其一.....” 此时柳诚竖起一根手指,才继续说道:“伯爷正在办一件大事,这件事与金龙易位有关,所产生的的反弹自然就是一场大劫。” 周昂看着柳诚,认真的听着他说自己的劫数来源,而后柳诚又竖起第二根手指说道:“不知伯爷可知中元鬼市?” 这一次柳诚竟然提到了最近在方外世界传的沸沸扬扬的中元鬼市,柳诚一问周昂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见周昂点头,柳诚才继续说道:“其二便是来自这中元鬼市,它之所以会出现在京城附近,正是冲着伯爷而来。其实它虽名为鬼市,却不代表这操控鬼市的背后之人就是鬼类。鬼怪妖魔阴险狡诈,但其实还有比鬼怪妖魔更狡诈的!” 柳诚大有深意的说着,似乎意有所指。 这一次周昂的神色也开始有了些变化,变得严肃凝重了起来。 见周昂表现出重视,柳诚竖起了第三根手指说道:“这第三嘛.....从伯爷的面相来看,您的阳寿将尽。” 柳诚说完大有深意的看着周昂,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周昂作出什么决定。 而听到柳诚说的第三点后,周昂终于将手中茶杯放下,而后缓缓站起身来。 周昂向前走出几步,站在了距离柳诚只有三步远的地方,同样认真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另类书生。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两人对视了片刻之后,周昂终于再次问道。 而这一次柳诚收起了先前的自信与高傲,异常恭敬的对着周昂一拜,而后说道:“若我说大人已经初具圣人之相,你信吗?” 这一次周昂微微一愣,而后微微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道:“那你想怎么帮我?” “伯爷想要我做什么?”柳诚抬头,与周昂相视一笑。 一个时辰后,大理寺的地下大牢,这里深处大狱的地下,关押的无一不是重犯要犯。 一层层的铁门被打开,大理寺右少卿贺康带着几个人下到了最底层的囚室,最后出现在一个铁质的囚笼前。 很快有狱卒同时使用三把锁打开了囚笼,那囚笼之中一个身形消瘦的囚犯四肢被铁链锁住,他穿着囚衣蓬头垢面,根本看不出原本是干什么的。 “七月十五快到了吧?是要送老夫上黄泉路了吗?”听到囚笼被打开,那囚笼中人缓缓抬起头来,满头花白的头发下,是一张略显苍老的脸庞。 此人虽为囚徒,身上却有一股从容稳重气度,仿佛一位饱读诗书的大儒。 “吴王长史崔文山,你可认得此物?”忽然贺康从怀中拿出一枚雕刻着盘龙的玉佩,喊出了囚犯的名字。 这个被锁住四肢,关在地牢最深处的,正是吴王府的长史,那个曾在清明诗会,写出花团锦簇笔墨留香异象的江南名士崔文山。 崔文山看到眼前晃动的玉佩,顿时神色大变,而后不敢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这东西怎么可能在你们手上?” “既然认识此物,那就知道怎么做了吧?”贺康面无表情的说道,而后又将玉佩贴身收好。 “要我做什么?”顷刻间崔文山便神色如常,而且已不再像个囚犯,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吴王府的长史。 贺康抬手一挥,而后便有狱卒上前解除了崔文山身上的锁链,并且还有狱卒拿来了一套崭新的衣衫放在了崔文山身前。 “你只需听从柳先生安排,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贺康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而当贺康转身离开时,一个身穿白色斗篷的人站到了崔文山身前,此人浑身都笼罩在斗篷之下,他低着头连脸都看不见。 不过当他站到崔文山跟前时,就缓缓的抬起了头,斗篷下露出的正是柳诚的脸。 崔文山只见柳诚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燥热沉闷的京城,看似一片平静,然而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早已是一片山雨欲来之势。 武强侯府密室,这里是数代前的武强侯秘密修建的,此刻密室之中围坐着数人,每一个都面色凝重。 “宫里传来消息,皇帝的时日恐怕不多了,我们已到了不得不打算的时候,如今城防司被分离,我们在京城的兵马不足,我已用五军都督府的名义发文,以换防的名义调燕云军赶往京城。”何显声音之中也透露着几分紧迫。 他口中的燕云军,正是九大藩镇中镇守北方的军队。 而如今的燕云军统帅,也是何显的嫡长子,燕云将军何晏。 “除了调动兵马以防不测,还要保护好七皇子,若没了七皇子,我们便师出无名。”又一位军中巨头说道,这些武人考虑问题其实并不复杂,他们最大的依仗就是军队,只要军队在手,做事便有了底气,剩下的就只是一个所谓的名目了。 与武强侯府相似的一幕也发生在李长善的府邸,他倒是没什么密室,就在书房之中与一众淮西党秘密的谋划着。 何显能知道景安帝身体不行了,李长善自然也知道了,现在他们其实遇到的问题与武强侯等人都差不多。 “父亲,我已经让邻近顺天府附近各府集结军队了,虽然各府只有两三千兵马,可加起来也有三万左右,如果到时候真要拼个鱼死网破,还指不定谁是那条鱼呢?”李尚来脸色有些阴沉的说道,淮西党虽然是文官,可这些文人也知道军队的好处,他们虽然无法掌控九大藩镇,但自己势力范围内的府兵还是能轻易调动。 至于什么调兵的理由?在这个风雨飘摇的王朝中,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大公公,兴建伯、武强侯、还有那些文官可是都在调动手下兵马了,咱们这次怎么站?”司礼监的厢房之中,魏思贤恭敬的站在曹吉安身后。 不过连曹吉安都没有注意到,魏思贤虽然依旧如往常一样对他毕恭毕敬,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有别样的目光闪过。 曹吉安擦拭着一个古董花瓶,作为一个太监他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这些古董。 “传令锦衣卫守好皇宫,让他们去争,到时候不管谁赢了,这皇宫大内还是咱们的,管他新皇是谁,咱们都是从龙之功。”曹吉安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说道。 以前朝中势力是三足鼎立,现在多了一个周昂,曹吉安居然打起了坐收渔翁之利的打算。 “大公公英明!”魏思贤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恭维着,只是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京城之中山雨欲来,表面上却是一派祥和,尤其是永昌里中车水马龙,伯爵府的酒席眼看就要准备的差不多了。 而京城之外,普通人看不见的世界里,却是一片血雨腥风。 越是临近中元鬼市,越来越多的江湖奇人异事,潜修的妖魔鬼怪开始汇聚在城外,这些人一多自然摩擦不断,而且这个世界本就是实力为尊,无时无刻不充斥着杀戮。 城西三十里外有一片密林,这里常年迷雾升腾,林中更是伴有鬼哭狼嚎之声,京城附近的人都远远的避开此处。 然而就在几日前,密林的入口处,突然多出了一座茶棚。 也不知为何?这几日茶棚的生意还异常火爆,总是莫名其妙的会有一些言谈举止古怪的人从这里经过。 而茶棚之中,只有一个精明的老板娘,和一个年轻又勤快的伙计。 (四千多字大章,今日就一更了,最近很忙,过了十号准备爆发。) 第118章 泥书生 “老板娘,上午宰的那只狼妖有三百年道行,怎么得也能抵个上百两银子吧?”茶棚中年轻的伙计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用略带抱怨的口气对茶棚后厨的老板娘说着。 此刻老板娘站在一个木架前,那木架上用铁环挂着一头巨大的灰狼,灰狼心窝子处有一道细口,口子直通后背,显然是被一剑刺穿了心脏。 “可以算你一百两,不过这狼妖的肉吃了能让人道行增长,你要不要吃?”老板娘挽着袖子系着围裙,正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剥着狼皮。 这茶棚的老板娘和伙计,自然就是千面妖姬和余三,也不知这千面妖姬是如何知道鬼市将要出现在这的,提前两天就来门口弄了个茶摊,已经在这里宰了不少的客人。 当然这些客人都是奇人异士或者妖魔鬼怪,所谓的宰客也是从这些人身上搜刮好处,偶尔遇到不开眼的,就如挂着的狼妖这样的,那就是真的被宰了。 在余三眼中,这千面妖姬就是个财迷,就算蚊子飞过,都要被她刮下二两肉。 而余三自己都没意识到,其实他现在也变成了一个财迷。 渐渐的在方外世界,千面妖姬和余三也多了个新的名号,叫做雌雄双煞,如今已是令妖魔鬼怪都谈之色变。 听到老板娘说狼妖肉能增长修为,余三立刻丢下抹布,一脸献媚的跑到后厨,可怜兮兮的看着老板娘。 “呵呵,我就说嘛,你在后面捣鼓这半天,应该是有什么好处的。”余三两眼放光的看着狼妖尸体,在他眼中那已经不是尸体了,而是一堆闪闪发光的修为。 老板娘白了余三一眼,手中的刀却没有停下,一边剥皮一边说道:“不过凡人直接食用妖类肉身,会被妖气蒙蔽心志,轻者神魂错乱,重者身体妖化丧失本性,你想不想手掌变成爪子?然后屁股后面再拖着一条尾巴?” “啥?那不吃了.....”余三闻言顿时失望无比,原本还兴高采烈一下就焉了。 “不过.....我可以烹饪一下,不仅能让这狼妖肉美味可口,还可以祛除其中妖气。”老板娘似乎有意逗一逗余三,在他失望之时又突然峰回路转。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以后能不能一次说完。”余三又换上一脸献媚的笑容,还故意拍了拍胸口,装出一副后怕的样子。 老板娘看着余三尴尬的表演,也忍不住扑哧一笑,随即她手一晃,那把算盘又出现在了手中。 看到这把熟悉的算盘,余三一张脸瞬间又垮了下来,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越垒越高的债台。 “要将狼妖肉妖气祛除,要消耗我一年的道行,至于烹饪所需的佐料和工钱,咱们这么熟了就给你免了吧。一年的道行就需要一年的苦修,你也知道这是来之不易的,我就按平均每天我能赚十两银子计算,一年是三百六十五两,这笔买卖你做不做?”老板娘扒拉着算盘,几句话下来又给余三算出了一笔三百六十五两的债务。 “八百三十四两加三百六十五两,一共就是一千一百九十九两,反正已经欠了那么多,也不差这几百两了,这买卖做!”余三低着头小声嘀咕着,竟然自己算了起来,最后他一咬牙还真就答应了下来。 见余三答应下来,老板娘得意的一笑,而后用力一扯,就将整张狼皮拨了下来。 随后她又一刀划开妖狼的腹部,接着指尖一团火苗升腾,那火苗被她弹入妖狼腹腔中,顷刻间腹腔之中满是火焰,再一看妖狼的腹腔已经被烧的干干净净。 “什么火这么厉害?”余三虽然见惯了千面妖姬层出不穷的手段,但每一次对这些新的手段又称奇不已。 “有客人来了,出去招呼着。”老板娘没有回答余三,而是向外看了一眼,示意余三出去。 余三闻言立刻走到茶棚之中,他看到果然有一个人朝着迷雾森林走来。 很快那人接近茶棚,是一个面目清秀,作书生打扮模样的人。 余三这几日也是修为大进,虽然看不出书生本体,但一眼就看出来他不是一个正常人,因为书生身上的阴气,比正常人重了许多。 书生也看到了茶棚和余三,或许他也没想到这里会有一座茶棚,明显的楞了一下。 而书生也是个谨慎之辈,他一愣之后就将目光移开,假装没看到茶棚,继续低着头向迷雾森林里走去。 “慢着。”忽然余三身形一晃,整个人化作一道白光,一闪就出现在书生旁边,同时一柄长剑已经横在了书生前方。 余三的身法来自一本《白衣行化笈》,是两日前余三和千面妖姬杀掉一个邪派练气士得到的一卷竹简。 这可不是什么修炼秘籍,而是一件宝物,只要贴身带着这《白衣行化笈》竹简,就能施展这种形如鬼魅的身法。 千面妖姬看不上,就将这竹简给了余三,至于为什么这次没算钱,那是因为还有更好的东西被千面妖姬搜刮去了。 书生明显被余三吓了一跳,眼神之中也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这位兄台.....有何贵干?”书生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厉害的妖魔鬼怪。 “不去茶棚坐坐?喝杯茶吃点东西什么的?”余三目光不善的说道,语气毫不掩饰的威胁。 原本一个仗剑不平的大侠,现在看着却活脱脱一个打家劫舍的土匪。 “小生.....小生真没钱啊......”书生脸色惨白,好像真被余三给吓住了。 “没钱你还来鬼市?你想骗鬼啊?”余三一下不高兴了,这鬼市之中虽说是以物易物,但谁还不带点金银宝物来的? “咦,那是什么?”忽然书生一脸惊讶的看向后方,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 余三下意识的也回头看去,可当他转头之时立刻意识到不对,立刻大喝一声:“鬼东西,敢骗我?” 就在余三转头时,那书生身子一晃,就向着迷雾森林跑去,眨眼就跑出了十来丈远,显然也不是普通人。 被轻易戏耍,余三不仅面子上挂不住,心中也有些怒意,加上那书生身上阴气厚重,一看就是干了不少缺德事的,于是余三也不迟疑,拔剑式轰然而出,一道剑气划破迷雾,从后方直接斩向书生。 剑气瞬发而至,那书生虽然感觉到了,也及时躲闪,不过还是被剑气斩在了手臂上,顷刻间一截手臂和一段衣袖就被斩落。 手臂被削断,那书生更是不敢停留,又逃出数十丈终于消失在迷雾之中。 余三也没有非要杀死对方,见斩断了对方一截手臂也就算了,不过当他看到那落在地上的手臂和衣袖时,也是微微有些意外。 只见手臂和衣袖落在地上,瞬间变了颜色,再看已是一滩软泥。 似乎那手臂和衣袖都是泥塑的。 余三上前踢了几脚地上的烂泥,这几日他跟着千面妖姬倒是见识了不少妖魔鬼怪,这泥书生倒还是第一次遇到。 片刻后余三回到后厨,看到老板娘已经将狼妖尸体处理的差不多了,那些盘盘碗碗中盛满了块状或者片状的肉,还有一些码上了调料,似乎准备腌制。 “一个穷鬼,什么都没有,一剑砍下去掉了一堆泥,你说该不会是什么地方跑出来的小毛神吧?”余三将泥书生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论见识这个只有主人格部分意识的分身,远远比不上来历神秘的千面妖姬。 老板娘随手一挥,将一个泥炉子点燃火,而后将一个装着肉块的砂锅放到炉子上,看样子应该是一道砂锅炖狼肉。 “应该不是毛神,连一丝香火气都没闻到,可能是什么特殊的鬼怪暂借泥胎附体,那一身阴气应该是吸了不少魂魄才让他维持神魂不灭,来这里多半是想买具躯体或者重塑肉身的神通。”老板娘对泥书生不感兴趣,手中还在不断地弄着菜肴,不过还是简单的给余三讲了起来。 余三虽然对自己欠债越来越多这事耿耿于怀,但是对千面妖姬的见识还是很佩服。 而且他从千面妖姬的言语中隐隐知道,千面妖姬之所以懂得多会得多,竟然都是她不断的在红尘中经历,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这就让余三更加佩服了。 “炖狼肉,烧狼肉,炒狼肉,蒸狼肉,凉拌狼肉,这全狼宴可还满意?”老板娘目光在身前一扫,而后手中掐动法诀,接着她双掌向前一推,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掌中发出,而后这些力量笼罩着盘盘碗碗中的狼肉。 余三看到老板娘身上有力量倾泻而出,虽然很微弱,却也明显损失了一些力量,他估计这就是所谓的用道行祛除狼肉中的妖气。 看到老板娘认真的做着全狼宴,再想想自己只是花了三百多两,好像自己也挺划算的,关键是那些银子也只是欠着。 想到这些,余三心中还有些小小的感动。 余三一直认真的看着老板娘烹调全狼宴,过了许久余三终于想起,自己好像一直有个疑惑想问又没问。 于是借着这个空隙,他终于开口:“咱们这样守在鬼市门口,那鬼市背后的存在,怎么不来找我们麻烦呢?” 第119章 木美人 “你这几日倒是有些进步,能想到这一点,说明还不是傻得无药可救!”老板娘略带赞赏的看了余三一眼,似乎她认为余三能想到这些已经很难得了。 “我.....”余三正欲辩解,然而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他感觉自己可能会越描越黑,索性也就闭嘴了。 见余三放弃顶嘴,老板娘也没再挖苦他。 只见老板娘将一盘狼肉倒入滚烫的油锅之中,而后一边用锅铲翻动肉片,一边说着:“这说明我们的利益与他们并不冲突,也就是说这次操控鬼市的人,所求的并非是财。” “不是求财?那求什么?”余三是真的不解了,这鬼市明摆着就是做交易的,交易不为财难道还能是为了理想? 老板娘手中颠勺,那狼肉在铁锅中翻腾,浓郁的香味开始扩散。 “很快就知道了,我也挺好奇的。吃了这顿饭我们也进去吧,明日就是十五,那鬼市也该出现了。”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将锅一甩,锅里的狼肉便落入一个圆盘之中,这说话之间一道爆炒狼肉就好了。 这个茶棚支起已经快两日了,过了今夜便是十五,这中元鬼市也并非十五夜间才会出现,而是一整天都会出现,所以今夜子时一过,真正的鬼市就会出现在迷雾森林中。 不多时茶棚的桌上就摆满了锅碗,一桌全狼宴就端上了桌,余三备好碗筷,一副准备大快朵颐的样子。 “老板娘您先请。”余三恭敬的将一副碗筷放在老板娘身前。 毕竟这是老板娘费时费力还费了道行弄出来的,就算不举行个什么仪式,也还是稍微显得正式一点的好。 老板娘看着余三轻轻一笑,而后拿起筷子先从砂锅中夹出一块像是姜块的东西。 不过她却没有放进自己碗中,而是放到了余三碗中。 “这是一块千年黄精,可助你更好的吸收狼妖肉中的力量,吃肉之前先把它吃掉开胃。”老板娘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过这话让余三却是心中一暖。 余三有些感动的看着老板娘,虽然现在都不知道对方究竟长什么样,而且平日里尽让自己干些脏活累活,但余三其实也意识到,这个古怪的千面妖姬对自己其实真的很不错。 “这个不要钱。”老板娘补充一句,她见余三迟迟没有动筷子,还以为对方在担心又会欠债。 “哦。”周昂应了一声,而后便低头啃起了黄精。 这黄精入口便有一股温和的力量游走全身,仿佛在洗涤着肌肉骨骼,甚至连精气神都越发充盈。 余三知道这就是千年黄精的药力,仅仅这全狼宴中的一道辅料,便胜过自己一年半载的苦修。 “再试试这凉拌狼肉丝,我加了化形人参精的叶子,补气明目能提高你出剑的准头。”余三黄精还没啃完,老板娘又夹了一筷子狼肉丝,上面还有几根青色叶丝。 余三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老板娘,这千面妖姬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余三简直不敢相信。 “那个,老板娘啊,我想问个问题!”余三有些试探性的说道。 “问。” “那天破庙里你为什么要帮我?或者说你为什么选我?”余三很认真的问道。 老板娘看到余三突然正色,她也将手中筷子一放,接着炸成了一团烟雾,下一刻变成了那个黄衣女侠。 “因为一个人在这红尘之中其实很无聊,谢谢你这些日子陪我。”黄衣女侠也一脸正色的说道。 她话音刚落,便伸手对着酒坛一招,接着酒坛自动飞起,将桌上两个土碗中倒满了酒。 下一刻黄衣女侠端着自己身前的酒碗站了起来,接着她端着碗对余三一敬,很是干脆的说道:“感谢红尘有你!” “别别别,你这样弄得我都快不好意思了,是我该谢谢你。”余三连忙放下筷子,老实说这一下太正式了,他非常不习惯,于是端起酒碗回敬了过去。 余三心中确实是很感激千面妖姬的,除开那越来越多的欠债,其实余三现在不仅道行日益精进,浑身上下更是宝物无数,就连手中佩剑都换了好几次,那是一次比一次好。 当两人将碗中酒水干掉后,黄衣女侠忽然一脸怪笑的继续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余三连忙问道。 “因为你够蠢啊,你如果太聪明的话,如何体现出我的机智?哈哈哈哈.....”黄衣女侠一脸得意的笑着,画风突变让人猝不及防。 严肃的气氛一下被打破,余三将手中土碗一摔,气的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你.....我.....我......” “咦,好香的美味啊,这里居然还有茶棚,不行了,这味道我受不了了。”就在余三一脸怒容的看着黄衣女侠时,一个人影快速朝着茶棚跑来,似乎是被全狼宴的香味吸引过来的。 这人影跑的极快,很快便出现在茶棚门口,等他停下脚步,正好看到余三和黄衣女侠在对视。 “哼。”余三不满的哼了一声,而后放下手看向了突然出现的人。 只见此人四十出头,穿着普通的短褐,背后背着一个竹箱,像极了那种走南闯北的货郎。 黄衣女侠和余三几乎同时看向了货郎,此时黄衣女侠又炸成一团烟雾,变成了老板娘的模样,余三则是使用《白衣行化笈》,化作一道白影出现在货郎身旁,同时手中的长剑已经架在了货郎的脖子上。 “千面妖姬.....你们......你们是雌雄双煞.....”货郎明显也是一个方外之人,当看到黄衣女侠变成老板娘的模样,还有余三那快若闪电的身法和出剑,已经猜到了二人是谁,吓得说话都哆嗦了起来。 “身上没有煞气,应该没杀过人。”余三看着货郎说了一句,他道行日进,已经能够从对方身上气息判断出是不是邪魔歪道。 “这茶棚有个规矩,既然来了就得拿出自己的拿手本事让我们瞧一瞧,不管是神通还是宝物,展示一次就放你走。”老板娘对余三挥了挥手,而后一本正经的对货郎宣布道。 确实是宣布的样子,这就是她们这个茶铺的规矩。 所有要进入鬼市的奇人异士或者妖魔鬼怪,都会先在这里被搜刮一次,凡是被千面妖姬看上的东西,最终都落入了她的手中。 态度好的还能等价交换,那些态度不好又作恶多端的,要么被一顿毒打抢走宝物神通,要么直接被宰了,彻底的身死道消,这也是他们如今名声在外的原因。 “好说好说,小的行走天下,就是卖卖杂耍把戏,二位想看我这便表演。”货郎身子微微后倾,生怕余三的剑伤了自己。 见这货郎还算识趣,也不是什么坏人,余三便收了剑。 很快货郎将背后竹箱放下,小心翼翼的打开竹箱,从里面取出一个木制的人偶。 那人偶约有一尺高下,是个美人的模样,而且眼耳口鼻五官精致,更有一头青丝盘成精致的发髻,身上还穿着精美华丽的衣物,乍一看便觉栩栩如生。 货郎将美人木偶放在地上,而后手中掐着法诀,对着美人木偶一指,口中说道:“还不快见过二位贵人。” 随着货郎话音落下,那美人木偶双目之上竟然神情流转,一下灵动了起来,同时她小巧的身躯一动,那四肢甚至手指都动了起来,竟与真人无异。 “妾身拜见二位贵人。”美人木偶屈膝施礼,声音更是温婉动听。 “来个貂蝉拜月。”货郎再次开口。 下一刻木美人身躯一动,果真做出了貂蝉拜月的样子,那衣袂飘动活灵活现,一张小巧而精致的脸也显露出虔诚的神情。 “再来个昭君回望。”货郎又说了一句。 木美人将双手放下,一只手臂负在身后,做出侧身回望的样子,那张脸上露出百转千回的哀怨,满目的愁绪别离。 余三看得也是啧啧称奇,这一个木美人竟然如此栩栩如生。 “你走吧。”老板娘忽然开口,便没有让货郎继续表演,而是让他离开。 “多谢多谢,小人告辞。”货郎闻言如蒙大赦,连忙抓起木美人装进竹箱,头也不回的朝着迷雾深林去了。 “那木偶是怎么回事?”等到货郎离开,余三有些不解的问道。 “一种拘魂之术,那木美人中藏着一个灵魂。”老板娘无所谓的说道,又坐了下去准备继续用餐。 “啊?那你还让他走?”余三更加不解,他觉得那木美人中的灵魂,可能是被货郎强行拘禁在木偶中的。 老板娘夹起一片爆炒狼肉,细嚼慢咽的吞下之后,这才说道:“地府都乱成一锅粥了,谁会去管这些鬼魂,再说那人得了这拘魂之术,便是他的机缘,木美人中的灵魂应该是他的亲人,他来这里只是想要复活自己的亲人,既没作恶我们又何必为他徒增劫数?” “原来也是个可怜之人啊......”听到老板娘的解释,余三恍然大悟,对那货郎也生出了几分同情。 老板娘见余三有些感慨,又多说了一句:“我们在这里已有两日,看到的多是邪魔歪道,但其中也有心存良善之辈。这世间有善恶美丑,有悲欢离合,这不正是红尘吗?现在我有些明白那人为什么会写那样一首诗了,这红尘当真是万千变化!” 余三一脸古怪的看着老板娘,他感觉今日的老板娘与往日很是不同,这些感慨的话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不过余三也注意到,在老板娘的口中,提到了那个人和一首诗。 “开饭开放,赶紧吃了去见识见识中元鬼市,我也好奇这鬼市出现在京城究竟是针对谁的?”老板娘一通感慨后,身体又一次炸成烟雾,换成了那个性格爽利干脆的黄衣女侠。 第120章 九宫神火柱 七月十四日夜,子时将近。 迷雾森林外,余三和黄衣女侠站在茶棚之外,只见黄衣女侠屈指对着茶棚一弹,那偌大的茶棚连同里面的器具都轰然炸裂。 炸裂之后,天空飘下无数的枯叶,仿佛就是这些枯叶组成了刚才的茶棚和器物。 余三一脸羡慕的看着,虽然自己道行也以不可思议的进度精进着,但比起千面妖姬来依然天壤之别。 “不要好高骛远,这是指物化形之术,非元神境极高境界是无法实施的。”黄衣女侠看向余三,却是善意的提醒。 “你修炼了多久成就元神的?”余三一脸好奇的问道,他对修炼境界也有了一些了解,元神境自然是所有修行者向往的境界。 “我生来就是元神。”黄衣女侠一脸认真的说道,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这么厉害?那你父母不得至少是真仙了?不对啊,你对我说过,真仙身如琉璃,达到了真正的无漏无垢,到了这个层次也受到天地规则限制,是无法孕育后代的。”余三先是一脸恭维的说道,不过一想起千面妖姬偶然和自己谈论真仙时提到的一些真仙秘密,反而变得一脸疑惑起来。 无漏真仙,说的可不仅是生命不会流逝,更是指身体的所有都不会外泄,自然无法阴阳交合孕育后代。 黄衣女侠白了余三一眼,似乎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她不理余三,转身就向迷雾走去。 余三尴尬一笑,立刻跟了上去。 不过两人没走出几步,黄衣女侠又继续说道:“所以天道是公平的,我生来成就元神,便需在这红尘历练,否则一生再难寸进。你也要记住,这世间没有什么捷径可走,道都是要一步步走出来的。” “嗯,有道理.....” 两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迷雾中,只有声音还慢慢的回荡。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迷雾森林的中央,这里早已聚集了天南地北的奇人异士和妖魔鬼怪。 因为鬼市还没出现,这些人也都各自找了地方或站或坐,又都相互警惕的看着附近。 来这里绝大部分都不是善类,按照往年的惯例,鬼市出现之前,这里通常也会有一场厮杀,或为仇杀,或为相互之间抢夺宝物。 但是今年所有人都变得小心翼翼了,因为他们在迷雾之外都已经被打劫了一次,这个时候没人再起幺蛾子了。 寂静的迷雾森林阴气越来越重,越是临近七月十五,阴阳两界的壁垒便会越稀薄,直到壁垒彻底消失,在接下来的十二个时辰中,阴阳两界将再无隔阂。 森林的中央,若有若无的街市虚影开始出现,这些很快就会真的具现出来,也就是鬼市的所在。 不过鬼市还未真的出现,一串脚步声却打破了这里的宁静,下一刻足有数千双眼睛望向了声音的源头。 只见一男一女从迷雾中走出,男的一身江湖剑客打扮,手中还拿着一把寒光熠熠的宝剑,一些眼尖的就能认出来,这把剑原本是一个左道剑客的成名佩剑,名为秋水。 不过那左道剑客几日前被人杀了,这秋水剑自然也换了主人。 女的则是一袭黄衣,外罩紧身白纱,看起来人畜无害。 然而就是这一男一女出现,原本安静的地方一下骚动了起来,数千的妖魔鬼怪方外之士纷纷起身后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雌雄双煞,这两个煞星不会还想去抢鬼市吧?”人群之中有人小声的嘀咕起来。 眼前这些无论妖魔还是方外之世,其实都属于阳世,而中元鬼市是阴阳两界共聚,待会自然还有阴魂和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出现。 余三和千面妖姬目光冰冷的扫过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些熟悉的面孔,比如躲在树后大气都不敢出的泥书生,还有蹲在地上抱着竹箱瑟瑟发抖的货郎,以及挂在树上像蝙蝠一样倒立的妖僧。 树林之中仿佛泾渭分明,一边站着数千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一边着一男一女,倒是谁也没动。 很快原本还有些模糊的街市渐渐真实起来,一些人发现自己靠的树木已经变成了一堵墙,而脚下也变成了漆黑的石板。 忽然街市上一盏盏白色的灯笼亮起,一条足有四五里长的街道瞬间被照亮,几乎同时街市两侧的店铺大开门户,无数的身影走上街市,一时间热闹非凡。 “这些好像不是普通的鬼?”余三看着街市上突然多出的人,这些人身上的气息与正常的阴间鬼魂也不完全一样。 黄衣女侠目光跳过街市,看向了街道的尽头,那里似乎有一座城楼,也不知道她看到了城楼上的什么? “有人有鬼,非人非鬼,一群见不得人的东西罢了,我们直接去那里。”黄衣女侠根本没有兴趣看两旁的街市和交易,直接指着远处的城楼说道。 两人前往城楼就必须走过长长的街市,而当两人所过之处,那些正做着买卖的无不小心翼翼,一些人更是将东西抱在怀里,好像生怕被抢了一般。 黄衣女侠对街市两边的情况漠不关心,倒是余三一路走过,不断的打量着两边的交易。 而这些交易的东西果然五花八门,许多东西都是余三从未见过也未听过的。 两人距离城楼越来越近,然而还有百丈距离的时候,城楼上突然想起了钟声,钟声扩散开来,整个街市上所有人都看向了城楼。 “怎么回事?今年鬼市才开就直接上重头戏了?快去看看今年有什么好宝贝。”余三看到两侧正在交易的大多都放下了交易,争先恐后的朝着城楼涌去。 此刻街市之上除了那些自认非常紧要的交易以为,几乎九成九的都跑到了城楼下,一脸期待的望着城楼。 而余三和黄衣女侠还站在原地,此刻前面的街道已经挤满了人,两人倒是又落在了后面。 不过在他们数丈范围内,都是一片真空,依旧没人敢靠近。 “搞什么鬼?”余三小声的嘀咕着,也一脸好奇的望着城楼。 只见那城楼上有一道道黑色帷幔垂下,那些帷幔随风摆动,城楼上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不过也没有等太久,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从帷幔后走出。 这书生身着蓝衫,头戴蓝色儒巾,脸上露出自信从容的微笑,就那么一个人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楼下无数奇人异士妖魔鬼怪。 “怎么是个普通人?”人群中发出一些惊叹,因为城楼上出现的确实是个普通人。 此刻如果周昂在这里的话,一定也会惊讶,这个城楼上的书生不是别人,正是朱尔旦。 “诸位远道而来,本神使今日特为大家带来了许多好东西。”朱尔旦表现的非常自信,他以神使自居,俨然把自己当作了鬼市的主人。 朱尔旦轻轻的张开双臂,而后将双臂缓缓的升起,身躯跟着微微后仰,神情露出一副沉浸其中的样子。 而随着朱尔旦做出这些动作,他身前的虚空中,忽然出现许多的东西,这些东西每一件都散发着浓郁的宝光。 东西五花八门,足有数百件之多,有丹药、符篆、法器、灵草、甚至还有一些玉简古籍,一看都不是普通的东西。 而这些展示的东西上,都贴着一张纸条,纸条上似乎写着字。 “这些东西大家可以任意选取,不过上面都记载着一个任务,算是拿走这些宝物的条件。这些任务并不难,只是要你们去京城杀一个人。今日阴阳两界互通,气运金龙会暂时陷入沉睡,你们大可放手去做。还在等什么?机会只有这一次。”朱尔旦的声音极具诱惑,面对城楼下的妖魔鬼怪,似乎他更像一个蛊惑人心的魔鬼。 “纯阳仙丹,我要了!”忽然一个人影一跃而起,取下一枚丹药上的纸条。 “什么是纯阳仙丹?”余三好奇的问道。 “一种传闻中的仙丹,可将神魂转化纯阳,而不需要接受雷霆洗礼,一枚丹药可成就一个妖仙或鬼仙真人。”黄衣女侠直接开口告诉了余三,连她看到这枚丹药时也有些意外。 这个世界元神大妖或者鬼仙真人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无一不是一方巨擘,而一枚丹药就能成就一个元神,其价值不言而喻。 接下来一个接一个人影跃起,去取下心仪宝物上的纸条,那上面就是相应宝物所要完成的任务,也就是取得宝物的条件。 “我们要不要也选一个看看?”余三对这些宝物兴趣不大,不过对那纸条上的任务却很好奇。 “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接下来有好戏看了。”然而下一刻,黄衣女侠却是拽着余三的衣袖转身就走。 余三一脸懵逼的被拉了出去,刚出鬼市两人脚下就升起一团白云,载着两人离开了迷雾森林。 白云飞出一段距离后,却还停留在迷雾森林上空,余三一脸不解的看着黄衣女侠,等着她解释。 “那些纸条上记载的都是同一个任务。”黄衣女侠突然说出一句让余三更加不解的话。 “什么任务?”余三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了。 “刺杀兴建伯周昂。”黄衣女侠一脸笑意的说道,目光又看向了脚下迷雾森林。 余三闻言一惊,下意识的说道:“不行,我们得去通知他。” “你为何如此紧张?你们认识吗?”黄衣女侠收回目光,有些意外的看着余三。 “我....不认识啊,但是兴建伯是个好官,这年头好官不多了,让这些妖魔鬼怪杀了多可惜啊!”余三一脸义正严辞的答道,找了一个他自认合情合理的解释。 黄衣女侠闻言却是一笑,而后伸手指着云头下方,大有深意的说道:“谁杀谁还不一定呢,你看那个人在干什么?” 余三顺着黄衣女侠手指的地方看去,结果正好看到一个身穿白色斗篷,全身上下连同脸都隐藏在斗篷下的人,不知何处出现在了迷雾森林外。 这人缓步朝着迷雾森林走来,他停在了原本茶棚所在的地方,而后缓缓抬起头来,目光透过迷雾,看向了热闹的鬼市。 斗篷下露出了柳诚的脸庞,脸色挂着特有的神秘微笑。 下一刻柳诚手指掐动,就像那些算命先生一般,只不过随着他手指掐动,他的袖口之中飞出一枚枚铜钱。 铜钱不大,无声无息的射入迷雾森林,落在了鬼市的四面八方。 “他在干什么?”余三感觉剧情变化的有些快,好像这个突然出现的江湖术士,才是真正的厉害人物,而鬼市中那些妖魔鬼怪,包括逼格满满的朱尔旦,感觉都是柳诚的猎物。 “应该是在布置阵法,这个人不简单。”黄衣女侠也无法给出确切答案,不过她看向柳诚时也露出了少有的凝重。 听到阵法二字,余三看得更加仔细,他可是知道的,当今这个世道,懂得阵法的人可不多。 这是一门古老的技艺,更可以说是一门夺天地造化的神通。 余三注意到,一共有九枚铜钱从柳诚袖口飞出,那九枚铜钱落下的位置,隐隐组成一个玄妙的图案。 “难道是......”黄衣女侠也看到了九枚铜钱的位置,似乎想到了什么。 然而还没等黄衣女侠说出口,天空之中星辰光芒大盛,那九枚铜钱所在的位置也是地气翻涌。 下一刻柳诚一步踏出,向着鬼市走去。 而随着柳诚每前行一步,那原本笼罩鬼市的迷雾便如冰雪消融一般消失一分。 当柳诚走到街市入口时,他停下了脚步,此时九天之上星光仿佛受到什么牵引,瞬间倾泻而下。 而那九枚铜钱所在的位置上,九道火苗突然窜起,火苗与星辰之力一接触,顿时如火上浇油,顷刻间九道巨大的火柱冲天而起。 最后九道火柱在万丈高空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罩,将鬼市笼罩其中。 火罩形成的刹那惊动了鬼市中所有人,城楼山朱尔旦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变得面色阴沉。 “九宫神火柱.......阁下是什么人?”朱尔旦目光与柳诚相视,语气凝重的开口说道,他竟然知道这阵法的名称。 下一刻柳诚掀开笼罩身上的斗篷,露出那一身麻衣道袍,道袍在滚滚热浪中飞扬,漫天的火光将他身后阴影拉的长长的。 “大理寺玄鉴司首座,以后不管你们是方外之士,还是妖魔鬼怪,只要出现在阳世,都归我管!”柳诚负手而立,声音不大却清晰的响起在整个鬼市之中。 他说话之时,九宫神火柱似乎受他念头控制,神火倾斜而下在他身后汇聚,渐渐形成一头麒麟模样的巨兽。 那火焰组成的麒麟巨兽,额间还有一根独角,体型神态与象征王朝法兽的獬豸一模一样。 第121章 法网初成 “玄鉴司?”听到柳诚的介绍,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因为从未听过世间有这样的机构。 虽是第一次听说,但从柳诚的话语中,所有人又都隐约感觉到,这大理寺野心不小,不仅要司法人间之事,如今设立这玄鉴司,更是想将方外世界也纳入管理。 “就凭你?”朱尔旦语气不善的问道,神色之中难掩轻视。 朱尔旦投靠了那个天族天孙,正是欲借助这中元鬼市,让这些妖魔鬼怪去刺杀周昂,原本一切进展都很顺利,眼看计划就要开始了,却突然杀出个什么玄鉴司。 不过朱尔旦也不慌,他如今手段层出不穷,背后更有一位真仙境界的天族靠山。 柳诚看着朱尔旦没有说话,而是手指掐动,接着衣袖之中无数的铜钱飞出,那些铜钱绕着柳诚飞舞,他的身体也跟着悬浮起来。 等到身体停在十丈高空后,柳诚与朱尔旦正好处在同一高度上,这时他才缓缓开口:“凭什么?就凭我帮手比你多!” 柳诚话音刚落,北方天际便有一道赤霞剑光如流星般坠落。 那赤霞剑光并未受到九宫神火柱的阻挡,剑光直接砸在街市的一处屋顶,而后剑光敛去,显露出一个青衫儒巾的书生,书生手持赤霞飞剑,不是燕赤霞又是何人? 京城玄武门上,宁采臣大刀金马的坐在一张椅子上,几乎在燕赤霞出现的同时,他缓缓站起身来,而后顺手提起身旁的一柄大刀。 宁采臣向前走了两步,手中大刀就朝着鬼市方向一斩,接着一道刀气破空而出,下一刻宁采臣身形一动,人就站在了刀气之上。 刀气破空却距离有限,不过每到百丈之后,宁采臣再次挥刀,人又踏上了下一道刀气。 几十里的距离瞬息而至,躲在九宫神火柱外的余三和黄衣女侠也看到了宁采臣,这种御空方式连黄衣女侠都是一次见到,两人脸上也无比震撼。 “此人真是会玩,脚踏刀气,他是怎么做到的?”余三有些羡慕的说道,便是他这些日子见识了无数奇门异术神通妙法,也从未想过刀气还有这种用法。 巨大的刀气落入九宫神火柱中,那势头未歇,直接斩在一栋房屋上。 下一刻整个鬼市地动山摇,被刀气斩中的房屋瞬间倒塌,扬起大片的尘土。 “咳咳咳.....啊呸.....”宁采臣满身尘土的从烟尘中走出,看起来无比狼狈。 宁采臣身穿官服外套皮甲,此刻灰头土脸,比起对面屋顶青衫儒巾的燕赤霞,形象上简直判若云泥。 “呵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还不熟练,没收住力道!”宁采臣尴尬的说着,一边说着还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让原本紧张肃杀的气氛一下荡然无存。 好在此时一阵马蹄声响起,接着一匹高头大马快速冲入鬼市。 那战马披着铁甲,马背上是一个身穿银色软鳞甲的武将,武将手中提着一把长柄战刀,最引人注目的是此人背后还背着四把刀,那背后四把刀呈扇形展开,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武将驻马在柳诚身旁,而后翻身下马,抱拳恭敬的说道:“柳先生,刚才在林中迷路了.....下官来迟,还请恕罪。” 那武将话音一出,差点引得哄堂大笑,他竟然说刚才迷路了? 这句话让悬浮空中的柳诚神色都是一僵。 听武将的声音正是左千户,而熟悉周昂的人都能认出,今日左千户身上穿的银色软鳞甲,正是周昂平吴王乱时所用的那套。 “不迟,来的刚刚好。”虽然心中对左千户的耿直也颇有微词,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柳诚还是很有风度的说了一句。 “这个周昂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啊?就那个燕赤霞看起来正常一点。”九宫神火柱外,黄衣女侠也是被逗笑了。 宁采臣是让人忍俊不禁,而左千户则是不分场合的耿直,还好有九宫神火柱镇场面,不然就凭这两人出场,估计那些妖魔鬼怪不用打自己都笑死了。 “额.....还好吧,那个什么玄鉴司首座看起来也挺正常的啊!”余三只能随口答了一句。 而两人都忽略了,作为正主的周昂至今都没有现身。 鬼市之中大战一触即发,另一边的京城大理寺衙门,此刻大堂之中也是灯火通明,无数黑衣捕快或书吏进进出出,看起来忙碌异常。 这大半夜的不仅大理寺大堂一片忙碌,就连明日将要成为新郎官的周昂,也穿着官服出现在了大理寺大堂之中。 周昂站在堂案之后,此刻堂案上一字排开三幅卷轴,卷轴完全打开,上面却还是一片空白。 大堂下贺康也是一身官服侍立,他看到城外天空一片火红,便躬身对着周昂说道:“大人,已经开始了!” 周昂闻言没有回话,而是手指一伸,下一刻惊鸿笔便落入手中。 “今夜是玄鉴司第一战,而明日就看你的了。”周昂低头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一直盯着堂案上三幅卷轴,似乎准备在卷轴上写些什么。 “属下也已准备就绪,只等天亮便开始行动,定不会影响大人婚礼。”贺康躬身答道,说着只有他与周昂明白的话,似乎除了今夜城外鬼市的玄鉴司行动,他们还有其它的行动准备发起。 周昂没做任何表示,下一刻手中惊鸿笔便已落在了第一幅卷轴上。 “天” 惊鸿笔落在卷轴顶端,在中间的位置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天字。 而当这个天字落在卷轴上,虚空之中王朝法兽一声怒吼,它四蹄紧绷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巨大的眼眸中无数锁链纠缠晃动,鼻孔之中喷出一道道气流,在虚空中也形成一根根锁链。 此刻京城上空王朝法兽气势暴涨,但巨大的金龙却陷入了沉睡,它蜷缩不动,仿佛天塌地陷都难以惊动。 法兽在虚空咆哮,一道庞大的气运落下,径直落在写有‘天’字的卷轴上。 而后周昂落笔不停,又在第二幅上写下了一个‘地’字,接着第三幅上写的是‘人’字。 天地人三幅卷轴,每一个字完成,虚空中法兽就会降下一道气运。 “今日本官立下这天地人三榜,从今往后,管他是神仙佛魔,还是山精鬼怪,亦或者方外之士,但凡干扰人间秩序,行凶作恶者,皆会榜上有名。凡入此榜者,终难逃法网恢恢。”周昂声音不大,好像在喃喃自语,说的正是眼前三幅卷轴的用处。 就在他说话之时,又在三幅卷轴的两侧,竖着各自写下两行字来。 人间正道 律法为先 这两行字仿佛为卷轴封边一般,当天地人三榜上有了这几个字后,虚空之中法网交织,那些法网以大理寺为中心,不断地向着天地四方扩散。 法网初成,然而天地污浊日久,无论是对普通人还是妖魔鬼怪并无实质性的作用,但这终究是一个开端。 鬼市之中,柳诚再次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掐算几下。 忽然他神色变得郑重起来,口中朗声说道:“恭请三榜降临!” 就在柳诚开口的同时,大理寺中周昂对着身前三榜一挥,下一刻三幅卷轴悬浮而起,紧接着三道虚影从卷轴上分离,如同修士神魂出窍一般。 几乎同一时间,鬼市中柳诚话音落下,身后就凭空出现三幅卷轴光影。 此刻柳诚悬浮虚空,周身铜钱法器环绕,脚下火焰法兽虎视眈眈,身后天地人三榜展开,如同三道巨大的光影屏风拱卫,更有无数的法网交织,将他衬托的威严神圣。 “好厉害....他竟然凝聚出了法网,若再进一步便是言出法随,那岂不是说.....”九宫神火柱外,黄衣女侠神色动容,不过她只看了一眼柳诚和身后的法榜虚影,最后将目光看向了京城方向。 黄衣女侠知道,周昂到如今连雷劫都没渡过,最后一句话她便怎么也没有说出口。 相比于黄衣女侠的动容,朱尔旦此刻神情终于变得难看起来。 他对周昂恨之入骨,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周昂,甚至他谋划许久,想借这些妖魔鬼怪之手刺杀周昂,都是因为心中的恨。 可现在朱尔旦才意识到,自己煞费苦心的计划,连周昂的面都没见到,仅仅是周昂的几个手下,就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朱尔旦目光之中满是愤怒,他看向柳诚的眼神也是恨之入骨,他不仅恨周昂,也恨这个突然出现的玄鉴司首座。 如果不是柳诚这个神秘人投靠周昂,他的所有计划都能顺利实施,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被动。 “为什么你有一身本事却要帮那个周昂?为什么不能为我所用?”朱尔旦念头渐渐入魔,在他的眼中一切不遂自己意愿的都是错的。 然而下一刻柳诚的一句话,顿时让朱尔旦大惊失色。 “天族余孽,天孙夜玄,搅乱天地,残害生灵,其罪当诛,当入天榜!”柳诚双眼微眯,右手举在半空,轻轻的掐动指尖,说出了一句只有朱尔旦能听懂的话。 他的声音煌煌浩荡,仿佛在宣读判决。 而随着柳诚说出这段话,他身后的天榜光影上,浮现出一个面容阴沉的黑袍男子,正是那个山河图中的天族人。 在黑袍男子的画像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天孙夜玄,真仙境界,画壁杀人十三万六千九百二十四。” 一行小字似乎是注解,却是将此人的来历、姓名、罪行都写的明明白白。 (周一开始,每日万字更新,争取多坚持几天,看能不冲一下均订!) 第122章 荡魂钟 “难道你们真想杀死这里所有人?那样只会鱼死网破。”朱尔旦神色凝重的说道,一句话将鬼市中的所有人放在了玄鉴司的对立面。 柳诚鄙夷的看了朱尔旦一眼,从第一眼看到朱尔旦起,柳诚就意识到朱尔旦是一个爱耍小聪明的人。 这种人有实力,也够阴险且善谋划,会给你不断制造麻烦,但终究难有大作为。 柳诚脸上又露出了那神秘的微笑,而后目光如炬的说道:“善恶自有公道,若罪行累累,自然会被玄鉴司制裁,但我们对那些善良守序的也会优待,无关人妖鬼怪之分。” 这句话一出,让鬼市中少部分人松了口气,来这里的也不是全部都大奸大恶,比如那个有木美人的货郎,还有那个为了打败鬼妻夺回丈夫的平凡女子,她们并非玄鉴司打击的对象。 有人松了口气,自然有人心中一紧,这里大多数还是作恶多端,甚至依仗神通术法为祸人间的。 “大家一起上,杀出一条路来,这天大地大,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这狠人还是有的,说话的正是刚才想要纯阳仙丹的人。 此人明显走的也是神魂修炼的路子,炼有一套龙雀环,乃是子母两套,一共四件环形法器。 这龙雀环攻防兼备,威力不比一般的飞剑差,而且变幻多端比起飞剑更难缠,此人还因此得了个名号,便是龙雀散人。 此刻四枚龙雀环飞舞,将龙雀散人保护的密不透风,他将目光看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燕赤霞,似乎打算选择这个方向突破。 有龙雀散人带头,整个人群都骚动了起来,许多人祭出宝物,其中也不乏有飞剑,更多的还是稀奇古怪的法器,和一些白骨森森的傀儡阴魔。 朱尔旦一直冷眼看着城楼下的人群,在他的身前那些珍奇异宝依旧悬浮在虚空。 “动手!”人群之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句,而后城楼之下无数光影重重,各种烟雾升腾,更有鬼哭狼嚎之声不绝。 下一刻数十道人影一跃而起,不过这些人不是冲着燕赤霞宁采臣等人而去,反而是朝着城楼跃起,目标正是那些悬浮虚空的宝物。 龙雀散人一手抓住‘纯阳仙丹’,下一刻就毫不犹豫的吞服下去,脸上更是露出得意的笑容。 就在龙雀散人旁,一个身披绿袍身形瘦小的老头也抓向了一个玉盒,那玉盒之中是一堆如同星辰一般的沙粒。 “哈哈哈哈,有了这星辰沙我的十二白骨神魔便能更进一步。”绿袍老者拿到玉盒中的星辰沙后无比兴奋,接着他毫不犹豫的将星辰沙对着身下一挥,这些沙粒就如点点星辰一般,落在了十二具绿发红眼白骨森森的骷髅身上。 顷刻间星辰沙融入骷髅骨架之中,原本还很普通的白骨,竟然瞬间生出变化,白骨变得晶莹剔透,仿佛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这绿袍老者的十二具骷髅,便是大名鼎鼎的十二元辰白骨神魔,要炼制这样十二具傀儡极为不易,首先要找到十二个特殊年份月份时辰出生的人,再以特殊的手法杀死他们,然后花费大力气祭炼这十二具尸骨,才能练成这十二元辰白骨神魔。 相似的一幕几乎同时发生,还有人获得灵药修为瞬间提升,也有人将一些特殊的材料融入法器之中,瞬间威力提升数倍。 总之顷刻间这些旁门左道妖魔鬼怪实力提升了不止一倍,而这些变化的来源,都是因为朱尔旦拿出的那些东西。 然而朱尔旦依旧冷眼看着,仿佛那些东西不值一文,只是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抢走那些宝物,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忽然一道沉闷的钟声响起,那钟声不算大,却将整个鬼市的声音都压下。 钟声响起的刹那,十二元辰白骨神魔血红的双眼中腾起一团火焰,而后十二白骨神魔扭头看向绿袍老者。 下一刻绿袍老者笑声戛然而止,十二白骨神魔齐齐出手,竟然瞬间就将自己的主人撕裂。 “啊.....这纯阳仙丹有问题.....”龙雀散人原本正在感受神魂一点点转变纯阳,忽然他神色大变,不过也只是说出这样一句话后,双眼之中神色便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两团燃烧的火焰。 龙雀散人整个人虽然气息暴涨,却变得呆滞起来。 “铛.....”钟声似乎有规律的响起。 伴随着一声声钟响,那些夺了宝物增强自身实力的,要么意识涣散形如傀儡,要么就是被兵器或者宝物反噬,城楼之下瞬间变成一片修罗场。 “原本还想让你们多活一日,可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啊。”朱尔旦轻蔑的声音在城楼上响起,不知何时他的手上托着一个古朴的青铜小钟。 “荡魂钟?这个人才是真的阴险啊!所有来鬼市的人,都被他算计了!”九宫神火柱外,黄衣女侠目光冰冷的看着朱尔旦,认出了朱尔旦手中的铜钟。 这个时候鬼市的真正目的已经不言而喻,这确实不是为财,而是为了这些来鬼市的方外高手和妖魔鬼怪。 此刻那些抢夺了朱尔旦宝物的人,要么被反噬而死,要么就彻底沦为了朱尔旦的傀儡。 整个鬼市之中高手都被朱尔旦控制,剩下的多是一些实力不强的阴魂鬼怪,此刻只能尽量躲得远远的。 倒是有一些机灵的想要离开这里,可是一靠近九宫神火柱,又被那火焰给逼了回来。 “杀了他们!”朱尔旦手中荡魂钟一摇,又一道钟声响起,下一刻龙雀散人,十二元辰白骨神魔,还有一众沦为傀儡的高手,分头向着宁采臣等人冲去。 一时间鬼市之中刀光剑影,神通法术漫天飞舞。 这些被朱尔旦控制的傀儡中,有三个最为厉害,一个就是无限接近元神境的龙雀散人,另一个就是十二元辰白骨神魔,还有一个则是妖族的金刚巨猿。 金刚巨猿肉身强悍体型巨大,被朱尔旦控制之后更加狂暴,那一身毛发仿佛一根根钢针,手中握着一根两三丈的巨大铁棍,一棍下去便是房屋倾倒地动山摇。 “好大的家伙,看来只有我的四十米大刀能对付你了。”宁采臣提着刀站到金刚巨猿胯下,仰着头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郑重。 另一边左千户跃上房顶,手提长柄战刀便向十二元辰白骨神魔杀去,这十二具骷髅没有金刚巨猿的力量,但胜在配合无间,十二元辰白骨神魔,更像是一个小型的合击阵法。 燕赤霞人狠话不多,他手中剑诀一掐,赤霞飞剑便射向龙雀散人,接着他自己也凌空而起。 一时间赤霞飞剑与龙雀环不断碰撞,剑气光影纵横,论精彩程度这两人交手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相比于燕赤霞三人的旗鼓相当,柳诚这个玄鉴司首座就要显得从容许多了。 只见柳诚身躯微微前倾,整个身体就悬浮着向城楼而去,脚下火焰法兽也跟着上前,每一步踏出脚下都留下一个火焰足迹。 荡魂钟不断响起,无数的妖魔鬼怪向着柳诚冲去,不过他手指再次掐动,下一刻周身那无数的铜钱激射而出,这些铜钱不是射向妖魔鬼怪,而是落在了他身前十丈外的地方。 铜钱落地升起一道道金色的光华,下一刻光华一闪,一套套金色盔甲整齐的出现在街市之中。 这些金甲只是空壳,一枚铜钱便是一套金甲,粗略一看便有上百之数。 “这是传说中的撒豆成兵?”余三看到铜钱变成金甲,一脸好奇的向黄衣女侠问到。 “不是,这可比撒豆成兵高级多了,这也是指物化形。”黄衣女侠也认真的看着柳诚,这个神秘的玄鉴司首座,令黄衣女侠都有些看不透。 “啥?可他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啊?”余三更加不解和意外了,在他的感知中,柳诚虽然神秘但本身只是个普通人。 “这就是阵法的力量。”黄衣女侠再次说道。 这一次随着黄衣女侠的声音,那九宫神火柱上又一次落下一道道神火,这些神火直接落入金色铠甲之中。 下一刻一个个火焰人形出现在金色铠甲中,让原本空荡荡的铠甲,变成了一个个灵动的金甲武士,接着一柄柄火焰长枪出现,金甲齐动发出整齐的铠甲撞击声。 “泥书生王凯,附身泥塑淫乱妇人,吸取生魂至三人死亡,其罪当诛!”柳诚依旧悬浮前行,同时手指掐算,目光正好看向躲在屋后的泥书生。 随着柳诚话音响起,他身后的人榜之上自动浮现出泥书生的样子,正是那个被余三斩断过手臂的书生,而后书生画像下出现柳诚口中的那段话,一段注解将这个叫王凯的书生罪行写的明明白白。 于此同时,大理寺正堂之上,天地人三榜悬浮,那人榜之上也显现出泥书生王凯的罪行,而后周昂拿起一支朱笔,在王凯的名字上打了一个红叉。 鬼市之中,一个金甲武士一跃而起,稳稳的落在泥书生跟前,那书生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正欲转身逃走,一柄火焰长枪已经从他胸口透体而过。 “啊.....不.....”书生发出痛苦的咆哮,那火焰直接烧灼着他的神魂,顷刻间便已神魂俱灭。 金甲武士抽出火焰长枪,泥书生的泥塑身体瞬间垮掉,落在地上只余下一堆焦土。 随着泥书生被诛杀,人榜光影上泥书生王凯的画像注解自动消散,连同大理寺正堂上人榜中的内容也隐去不见。 “血蝠道人,杀人炼血提升道行,犯命案七十三宗,共计亡魂三百四十一,其罪当诛!”柳诚身躯悬浮继续前行,这一次看向一个身着血色道袍的道人。 道人听到柳诚的声音,立刻一脸恐惧,而后道袍展开如同蝙蝠双翼一般,化作一道血光就要遁走。 不过随着血蝠道人的形象和罪行出现在人榜光影上,一道红叉再次出现,下一刻火焰法兽腾空而起,一口便将还在遁光中的血蝠道人吞下,顷刻间神形俱灭。 柳诚继续悬浮着朝城楼而去,他身前金甲开道,身侧火焰法兽护卫,身后三榜相随,所过之处一个个邪道妖魔伏诛。 一时间整个九宫神火柱中,就只有他冰冷威严的声音。 第123章 第二重化阴阳 一个个的名字和罪行浮现在人榜之上,似乎因为这些妖魔鬼怪都不到元神境,目前还没有一个出现在地榜上的。 现在似乎可以看出,天榜对应真仙,地榜对应元神,人榜便是元神以下的普通妖魔。 “朱尔旦,你投靠天族余孽,助纣为虐搅乱人间,当.....永镇玄鉴司!”柳诚已经靠近城楼,朱尔旦的名字也出现在人榜上,这倒还是第一个普通人出现在榜上,而且不是其罪当诛。 “哈哈哈哈,你以为这就赢了吗?”此刻朱尔旦与柳诚相距不过十丈,然而他毫不惊慌,似乎还有什么底牌。 柳诚周身的铜钱全部汇聚到身前,组成一面盾牌的样子,看起来他也颇为谨慎。 此刻除了燕赤霞等人还在战斗,其它大部分反抗的邪魔歪道都被击杀,只剩下那些作恶不深的,躲得远远的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去。”柳诚也不废话,手指轻轻掐动,身前组成盾牌的铜钱再次变化,又组成了一把金钱剑。 下一刻金钱剑朝着朱尔旦射去,只是瞬间便在朱尔旦身上透体而过。 不过朱尔旦神情依旧自若,甚至脸上还挂着笑容,下一刻他看着自己身体上金钱剑刺穿的地方,那里空空如野,里面也没有血肉内脏这些东西。 “告诉周昂,我还会回来找他的。”朱尔旦的声音响起,而他的身体则开始燃烧,很快身体消失不见,只有一张符篆还在燃烧,最后成为一缕灰烬落下。 “替身符?还真是谨慎啊!”柳诚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灰烬,已经明白出现在鬼市的朱尔旦并非真身。 随后金钱剑散开,再次形成一面盾牌护在柳诚身前,他落在城楼上,一步步的朝着那垂下的帷幔走去。 撩开帷幔,柳诚看到里面空空如也。 当看到朱尔旦使用的是替身符时,柳诚已经猜到那个天孙夜玄肯定也不在这里,因此倒也并不意外。 随后柳诚从帷幔中走出,站在了原本朱尔旦站立的地方,看着鬼市中还在激战的几人。 此刻他那些铜钱法器已经被收了起来,连火焰法兽也散回到九宫神火柱中,似乎一切已成定局。 三处战场呈现三种完全不同的战斗方式,宁采臣和金刚巨猿就是那种大开大合的力量比拼,金刚巨猿皮糙肉厚力大无穷,铁棒也是势大力沉直来直去。 宁采臣同样是挥刀猛砍,铁棒与刀气不断的碰撞,气浪让方圆数十丈内都一片混乱。 “玄天九重斩.....”宁采臣不断的施展这一招,层层叠叠的刀气不要钱的砸向金刚巨猿,每一道刀气都被巨猿手中的铁棍挡住,仔细看那根铁棍似乎都被斩的有些弯曲了。 金刚巨猿不断咆哮,狂暴的本能让他只知道硬抗,很快它手中的铁棍终于承受不住无尽的刀气,铁棒从中间断裂开来,而后一浪一浪的刀气直接斩在巨猿的胸膛上。 “轰.....”巨猿庞大的身躯倒飞出去,一连撞毁了七八栋房屋才停下。 巨猿躺在废墟之中,胸口一道巨大的刀伤,连肋骨都能看到。 它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却已没了力气再站起来。 “这个东西杀还是不杀?”宁采臣提着刀落在金刚巨猿身前,而后将大刀放在金刚巨猿的脖子上,到现在三榜上还并没有金刚巨猿的名字和罪行,宁采臣只能向柳诚询问。 “一个空有蛮力的妖怪罢了,他只是想来买化形丹的,打一顿就好。”柳诚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金刚巨猿,出言阻止了宁采臣。 宁采臣收了刀,此刻左千户那里的战斗也快接近尾声了。 只见左千户不知何时取下了背后四把刀,他将两把短刀从手柄处连接,形成了一柄两端都是刀刃的特殊战刀。 而后左千户将这特殊战刀快速挥舞,刀刃急速转动而后脱手而出,双刀在空中旋转形成两道巨大的刀轮,所过之处一具具元辰白骨神魔支离破碎。 刀轮飞出之后又自己飞回,在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请脑补德莱文大招) 此刻金刚巨猿被制服,十二元辰白骨神魔支离破碎,唯独只剩下龙雀散人操控着龙雀环与燕赤霞斗得难分难解。 那龙雀环原本只有四个,可此刻漫天都是飞环虚影,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楚。 燕赤霞也用出了《太乙拨罪斩妖护身咒》的第一重操天道,分出了无数的剑雨与这些飞环缠斗。 这些日子燕赤霞也是道行精进,加上他远在密云大营,少有外部事物干扰,修炼的时间也多,距离渡过雷劫成就元神也不远了。 而龙雀散人吃了那颗伪纯阳仙丹,虽然没有真成就元神,但也是无限接近元神。 所以两人之间的战斗几乎就是剑仙在元神以下的最强战斗了。 燕赤霞一身青衫在空中飞舞,看起来飘逸凌厉,颇有一股绝世剑仙的风采。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忽然燕赤霞手掐剑诀,口中吟诵出一段从未使用过的咒语。 《太乙拨罪斩妖护身咒》是剑诀更是咒语,第一重操天道的咒语是“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意为借乾坤之力斩妖除魔,所以称为操天道。 而刚才燕赤霞念出的咒语,正是第二重化两仪的咒语。 咒语出口,以燕赤霞为中心,方圆千丈之内风雷齐至,原本分化而成的剑光竟然变成一道道雷霆,顷刻间整个九宫神火柱范围之内,仿佛成了一座沸腾的雷池。 “哇,这才是真正的剑仙啊........”九宫神火柱外,余三羡慕无比的看着衣袂飘飘雷霆环绕的燕赤霞,作为一个剑客,燕赤霞此刻的样子几乎就是所有剑客的目标。 “剑气化雷霆,操控风雷,此人已经能够成就元神了。”黄衣女侠眼界比余三高了太多,余三是看热闹,但黄衣女侠却从燕赤霞的招式中看出了他已经具备了成就元神的实力。 黄衣女侠话音刚落,那漫天的雷霆再生变化。 只见无数雷霆交织纠缠,竟然生出阴阳变化,虚空之中雷霆组成的太极鱼开始旋转。这阴阳太极鱼完全由雷霆组成,缓缓转动间朝着龙雀散人碾压而下。 那些龙雀环刚一接触阴阳太极鱼变化做一缕青烟,仿佛金属被雷池融化一般。 下一刻阴阳太极鱼笼罩龙雀散人,刚一接触龙雀散人,太极鱼仿佛受到外力阴阳失衡,接着剧烈的爆炸产生,那阴阳太极鱼仿佛将虚空都炸裂,形成一处处的虚空乱流。 龙雀散人没有被化阴阳的力量炸的粉碎,反倒被那些虚空乱流绞的支离破碎,他的身体在空中仿佛瓷器破碎一般,而后身体碎片落入虚空乱流之中,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随着龙雀散人的陨落,整个鬼市一片寂静,剩下的人都战战兢兢的看着柳诚和燕赤霞。 “我们走吧,没什么看的了。”黄衣女侠随意的说道,脚下白云已经开始缓缓移动。 “现在去哪?”余三的声音在天空飘荡。 “那个周昂不是今日大婚吗?你不想看看?”黄衣女侠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鬼市城楼之上,柳诚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而后若无其事的看着鬼市中那些瑟瑟发抖的人群说道:“现在本座可以好好和你们谈谈了,有没有想加入玄鉴司的?” 如今整个鬼市已经变成一片废墟,柳诚说话之时九宫神火柱也开始熄灭,而后九枚铜钱倒飞回来,无声无息的落入他衣袖之中。 “首座大人,小人愿意为玄鉴司效力,只求能够让小女复活!”忽然那个身背竹箱的货郎噗通一下跪向了柳诚。 柳诚右手指尖轻轻掐动了几下,而后一脸平静的说道:“你女儿死于非命,而你又机缘巧合得到拘魂之术,这便是你们的机缘,只要你尽兴为玄鉴司办事,待功绩足够,本座可以亲自出手为你女儿重塑肉身。” “谢首座大人!”货郎感激涕零的磕头说道,柳诚的强大他是亲眼所见,这些承诺他毫不怀疑,而且柳诚几句话确实说出了他最大的秘密。 “小妖也愿为首座大人效力!”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瘦弱男子也跪在了城楼下,他的身上有明显的妖气,不过柳诚却没有将他放在榜上。 柳诚看了一眼贼眉鼠眼的男子,这一次他都没有掐算,而是直接就开口说道:“鼠丑,你机缘巧合吞食了一株化灵草开启灵智,虽为妖类却并未作恶,只要你尽兴办事,本座可以赐你修炼之法,甚至将来能助你渡过雷劫。” 几句话柳诚又将这个叫鼠丑的妖族来历说的明明白白,顿时更让鼠丑心悦诚服,尤其那一句助它渡劫,更是让所有人心生向往。 “大人,民妇也愿为玄鉴司效力。”忽然一个普通的妇女跪了下来。 这是一个身材普通,相貌普通,声音普通,一切都普普通通的妇人。 “你丈夫的第一任妻子已经死去十年,她却滞留家中不走,你想要赶走她救回你丈夫。此事本就不难,只是入了玄鉴司,以后就不是普通人了,你可想好了?”柳诚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他仿佛洞悉一切,能够随口说出这些人妖鬼怪的过去。 民妇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一个普通人敢独自来鬼市,其实某些方面来说她并不普通,而后她毫不犹豫的说道:“民妇愿意!” “首座,我也愿意为玄鉴司,为首座效力。”很快一个个妖魔鬼怪争先恐后的说着。 “好,既然你们都愿意,那本座就先收下你们,不过入了玄鉴司就得按规矩来,若有人违背了玄鉴司的规矩,那本座天涯海角也会让他神形俱灭。”柳诚直接应下,而后衣袖一甩,无数的铜钱从他衣袖中飞出。 一枚枚铜钱落入这些人身上,只是一闪便消失不见,而后只听柳诚继续说道:“以后你们就是我玄鉴司的人了。” “参见首座!”所有人齐声说道。 “不过你们要记住,你们不是为我效力,而是为兴建伯效力!”柳诚的声音再次响起,久久的回荡在鬼市之中。 第124章 杀机四起 七月十五日,清晨,细雨。 今日的京都显得异常冷清,毕竟是中元鬼节,人们没什么重要的事一般很少出门,街市上行人自然也少了许多。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火气息,自然是来自那些房前屋后点燃的香蜡钱纸。 与整个京城的清冷想比,永昌里就显得热闹异常了,无数的马车官轿直接从巷口排到了巷尾,甚至已经延伸到了外面的朱雀大街。 一架两匹马拉着的漆黑马车从南面朱雀门缓缓驶入,这架马车除了一个驾车的车夫之外,马车前后还有数十护卫随行,这些人都是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一个个看起来面色惨白,远远的就给人一种冰冷阴森的感觉。 朱雀门的守卫原本打算上前盘问,可刚走出一步,那驾车的车夫便用目光瞪了守卫一眼,朱雀门下上百的士兵竟然愣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等到马车驶上朱雀大街,行了数百丈后,这些守城的士兵才回过神来,不过所有人竟然都忘了刚才有一辆马车和一队黑衣人进城。 马车宽敞,车厢里坐了两人,一个身穿深色袍服,面容威严身躯雄壮,仿佛一位征战沙场的大将军,而另一人身着儒袍,仿佛一位皓首穷经的老儒。 按理说这样的排场这样的人物,就算不是名动天下,也不会是等闲之辈,不过偏偏这天底下无人认识他们。 “老鬼,你这女婿可真为你着想啊,七月十五阴阳不分,气运金龙都会陷入沉睡,一年之中也只有今日你这老鬼才能如此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身穿儒袍的老者对着那深色袍服的男子说道。 这语气和称呼,自然就是诸葛卧龙和黑山鬼王姜无畏。 “老家伙你整天吃我的住我的,今天还死皮赖脸的跟着来蹭喜酒,你准备礼物了吗?”姜无畏与诸葛卧龙几乎已经成了无杠不抬,就没好好说过话。 “又不是吃你喜酒,你激动个啥?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也就只能远远的看一下,我就不信你还敢站在高堂之上,让那小子真对着你二拜高堂?”诸葛卧龙一脸得意的说着,明显抓住了姜无畏的软肋。 果然姜无畏闻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大袖一甩冷哼一声:“哼,要不是今日大喜之日,本王现在就和你打上一场,看看你的拳头是不是也像嘴一样硬。” “哟,谁怕谁啊?来来来,有本事现在就来。”诸葛卧龙得势不饶人,两人就这样一路吵着到了永昌里。 今日在伯爵府外迎宾的是罗宗保,管家周慎则在府中安排,两日前周昂已经告诉过罗宗保会有一个叫姜无畏的到来,也吩咐了他该如何安排。 等到姜无畏和诸葛卧龙到来后,直接被罗宗保安排到了一处单独的花厅。 此刻时间尚早,而周昂已经换好了一身大红吉服,正独自一人在书房之中。 书房的不远处,那里是姜小昙的房间,此刻房内才是真的热闹非凡。 姜小昙端坐在妆台前,身旁是江城和周秀儿,两人正在认真的为姜小昙打扮着,身后还站着一排侍女,手中捧着凤冠霞帔和无数精美的饰品。 周昂和姜小昙的婚礼其实有些特殊,因为就在一府之中,也没有什么接亲迎亲的程序,就是摆上酒席,两个新人出席走一套仪式就完了,说起来比寻常人家婚礼还要简单。 “嫂嫂今日定是京城最美的人,待会我那哥哥看到你一定会惊呆的。”秀儿亲自为姜小昙梳着头发,脸上也是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谁说不是呢?婶婶可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了。”江城手中拿着一只细毛笔,蘸着黛粉正仔细的为姜小昙描眉。 虽是恭维之话,却也是由衷之言。 “你们两个小妮子,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油嘴滑舌了?这京城最美我可不敢当,有些人画中的才是京城第一美人呢!”姜小昙虽然脸上也带着笑意,但语气也有几分不忿,对于吴玉娇那幅画她现在还耿耿于怀。 “阿嚏.....”相隔不远的书房中,周昂打了一个喷嚏,让他正在写字的手都是一抖。 周昂此刻还在书房中写字,不过却是在一本书册上,用小楷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一句句话跃然纸上,不是诗词更像是文章经意。 而且这些语句不是前人典籍之中的,似乎完全是周昂自己总结的,然而若仔细研读,也会发现字字珠玑,有着精辟的论点与道理。 打了喷嚏之后,周昂便没有继续书写了,而是放下毛笔向窗户走去。 周昂刚起身走出两步,却又忽然愣在原地,此刻一道意念破空而来,一枚晶莹剔透的念头直接没入他眉心。 “余二竟然死了?”念头入体周昂低声自语说了一句。 余二便是那个森罗万化的农夫,当念头回归的那一刻,余二半月的经历全部融入到周昂意识之中。 在这半月里余二独自在城外荒野生活,他搭了简易窝棚,开垦了荒地,设置了陷阱捕猎。 然而这个世道的艰难还是超乎了周昂的想象,只坚持了半个月,余二还是死在了狼群之下。 不过余二虽死,但他这半月的经历却完美的融入到周昂意识中,等于周昂多出来这些经历。 余二代表着这个时代最卑微的一群人,他们每日都在为如何活下去而努力,会因为挖到一个野地瓜而高兴,会为逮到一只野兔而兴奋,每日都憧憬着明天会有更多的收获。 然而或许明日会过的越发艰难,但他们总是继续憧憬着明日,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卑微的活着就是最大的奢,直到横死的那一日! 这些经历是哪怕在最艰难的日子里周昂都不曾体会的,平凡生命的无奈与挣扎。 周昂继续向窗前走去,每一走出他的气质就产生细微的变化。 今日天空一直下着牛毛细雨,雨下的不大,别有一番景致。 周昂透过窗户看着天空,目光仿佛透过重重屋檐,看向了皇宫大内。 此刻东宫的大殿之下,太子也站在屋檐下看着飘飘洒洒的牛毛细雨,太子妃刘娴站在身后,眼神之中隐藏着一丝紧张的神色。 忽然太子上前一步,身子正好走出屋檐,任凭那牛毛细雨落在自己脸上。 “殿下注意身体。”刘娴上前一步拉住太子的胳膊,一脸关切的说道。 “无妨,疾风骤雨都要来了,又何惧这区区细雨?”太子目光深邃,看着被烟雨笼罩的京都,说着只有他与刘娴才懂的话。 就在京都被一片烟雨笼罩的时候,皇宫大内突然走出几个小太监,这些小太监分赴内阁几位大臣府上,带去了景安帝的口谕。 很快几位朝中重臣匆匆赶往皇宫,竟然是景安帝这个时候要召开御前内阁会议。 景安帝依旧隐藏在帷幔之后,司礼监的两大太监也都在场,不过李长善来到紫宸殿时就发现了,今日整个宫中的气氛都有些不同寻常,或者说他从府邸出来,一路上京城的气氛都不同寻常。 当几位内阁重臣走入紫宸殿后,厚重的殿门被缓缓关上,此刻李长善才猛然发现,自己儿子户部侍郎李尚来竟然没有出现在此次会议中。 看着殿中的圆桌上堆放着如小山一般的奏折,李长善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今日皇宫守卫似乎也异常森严,不仅锦衣卫倾巢而出,就连阉党控制的中城城防司,也将通往皇宫的几条大街严密封锁着。 宁采臣站在玄武门上,他向内城眺望,刀柄已经握在手中,一身气机隐而不发,又仿佛随时都要一刀斩出。 玄武门瓮城之中,四千兵马严阵以待,肃杀之气直冲云霄,只需一声令下便会汹涌而出。 “家主,吉时已到,该来的宾客差不多都到了。”周昂的书房外管家躬身说道。 此刻的兴建伯府已经人声鼎沸,那锣鼓唢呐的声音响彻半个京都,一切声音仿佛都被这喜庆所掩盖! “开始了吗?”周昂还站在窗前,他低声说了一句,而后便打开房门,步履从容的走了出来,脸上洋溢着大喜之日喜庆的笑容。 就在周昂走出书房准备开始婚礼时,大理寺衙门的大门也缓缓打开。 贺康的身影出现在大门之后,而在他的身后,连同左千户在内六大司直并排而立,再后面是上千的黑衣捕快。 “名单已经在你们手上了,现在开始分头行事,若遇反抗格杀勿论!”贺康的声音满含杀意,说完之后率先踏出了大理寺衙门。 下一刻一队队黑衣捕快向着京城四散而去,与此同时一些客栈民房小巷之中,走出一个个体格健壮面容冷峻的壮汉。 这些壮汉穿着打扮像是普通的农夫,然而他们身型魁梧步履一致,手臂上都系着一根大红绸带,不断的汇入到大理寺的队伍中。 这些臂系红绸之人,手中都擒着制式大刀。 刀是军中战刀,专为杀人所用! 第125章 血染帝都 幽冥地府,转轮殿阴律司。 陆判这半月来可谓尽心尽力的处理公务,他也确实谨遵崔府君的惩罚,没有离开阴律司半步。 只是从今日开始,陆判就有意无意的将目光看向不远处供桌上的生死簿,他不断的掐算着时辰,无比期待的等着午夜子时的到来。 巳时三刻,便是婚礼开始的吉时,此刻伯爵府中宾客都已入席。 不过朝中显贵大多不会亲自出席,多是派来代表,有些甚至只是送上一份贺礼。 比如武强侯府和定西侯府,仅仅只是派人送来了一些锦缎和珠宝这类寻常贺礼。 所以虽然府中宾客满堂,但多是一些陌生面孔。 伯爵府的正堂,这里便是婚礼的主厅,早已被布置的喜庆热闹,正堂屋檐下就是唢呐班子,外面便是主要的宴席酒桌,此刻数十张圆桌都已坐满了人。 这些席位自然越是靠近正厅越尊贵,但姜无畏和诸葛卧龙却坐在了最末席。 姜无畏身份特殊,根本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暴露出来,今日他注定只能当一个旁观者。 他们这最后一桌似乎也是预备的,到目前也只有他与诸葛卧龙两人。 不过就在新人即将出现的前一刻,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出现在宴席之中。 少年环顾一周,最后拉着小姑娘坐到了姜无畏一桌,两人看起来似乎是兄妹。 姜无畏和诸葛卧龙略带笑意的对着少年点了点头,虽然大家都不认识,但都是宾客自然要显得客气。 “吉时已到,有请新郎新娘。”正厅前太常寺卿王吉一脸喜庆的喊着,这位负责王朝祭祀礼仪的太常卿,今日也是兴建伯婚礼的司仪。 随着王太常声音落下,周昂和姜小昙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此刻两位新人一身盛装,顷刻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两人在周秀儿江城等人的簇拥下,缓步向正堂走来。 周昂自然是面带笑容,不住的对着两侧的人点头致谢,而姜小昙则只是面露微笑,端庄贤淑的跟在周昂身侧。 当两人走到姜无畏身前时,周昂微微顿了一下脚步,对着姜无畏和诸葛卧龙轻轻点头。 姜小昙只是目光瞟了一眼姜无畏,神色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倒是姜无畏脸上笑容灿烂,看起来无比高兴,眼神之中更是流露出欣慰之色。 周昂余光落在同桌的少年和小姑娘身上,目光之中竟有些意外,不过他只是余光一瞟,便继续迈开脚步向前走。 “恭喜恭喜!” “恭贺兴建伯喜结连理” “祝兴建伯早生贵子” 周昂一路走过,两侧参加宴席的宾客都是说着恭喜祝福的话,场面倒是一片喜庆热闹。 “呵呵,恭喜兴建伯,恭喜乐平乡君。”当两人走到厅前,王太常远远的就迎了上来。 他对周昂的称号还是兴建伯,但对姜小昙却是以乐平乡君相称。 其实有些眼力的人也都发现了,今日姜小昙头戴的不是寻常头冠,而是宗室女才有资格用的珠翠三翟冠, 她身上穿的,更是丹矾红大衫,外套深青纻丝金绣孔雀褙子、肩披金绣练鹊文霞帔。 这是一套标准的宗室女朝服。 今日一早,皇帝册封姜小昙和周昂母亲的圣旨便已经送到了兴建伯府,与圣旨一道的还有这套乡君朝服。 姜小昙的正式封号就是‘乐平乡君’,而周昂母亲余氏的封号,则是‘高安乡君’。 这乐平乡和高安乡,正好又都是郭北县治下的乡镇。 “有劳太常了,怎么不见元丰和小翠?”周昂对着王太常还礼。 “一早就嚷着来了,那不是嘛。”王太常看向宴席中间,用目光给周昂示意,果然在一个角落看到了王元丰和小翠。 王元丰看到周昂在找自己,也是一脸兴奋的站起来挥手,还一脸天真的喊着:‘木头哥!’ “元丰快坐下,忘了出门跟你说的了吗?只准吃不准说话。”小翠连忙将王元丰拉下,还用手捂着他的嘴,又在王元丰耳畔小声的提醒道。 周昂自然听到了王元丰的声音,只是一脸微笑的对着王元丰点了点头,一旁的姜小昙听到王元丰叫着木头哥,也是一脸笑意的看着周昂。 王太常有些尴尬的笑着,不过他今日倒也不怎么生气,以前他可是都不敢带王元丰出来,尤其后来府中又有了小翠。 但是自从周昂住在了自家对面,也不知为何那日周昂登门拜访后,小翠便像换了个性子一般,不仅不会跟着王元丰胡闹,反而时常约束管教王元丰,这倒是让二老无比欣慰。 “太常,开始吧!”周昂看了一眼天色,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 周昂说开始自然是要正式举行仪式了,不过在这之前,王太常还要讲上一些话,其中包括对新人的祝福,还有宣读皇帝的册封旨意,毕竟封君也算大事,对于今日的婚礼来说更是喜上加喜。 就在伯爵府即将开始仪式的时候,紫宸殿中却是一片寂静,殿门关闭后,往日扮演着主持者的曹吉安也迟迟没有开口。 紫宸殿越是安静,殿中几位重臣的心情便越发压抑。 因为往日御前内阁会议都会提前通知会议内容,可今日一切都太过突然了。 直到气氛压抑到顶点的时候,景安帝的声音终于在帷幔后响起:“你们可知?这些奏折里写的都是什么?” 景安帝的声音响起,那声音越来越近,当声音结束时,大袖白袍的景安帝已经走出帷幔,飘逸清瘦的身影出现在紫宸殿中。 “恭迎陛下,恭祝陛下圣安!”众人齐齐躬身,便是心中再好奇,也要等见礼之后再说。 景安帝未作任何表示,径直走到了众人身前,而后站到了堆满奏折的圆桌前。 几位重臣还保持着躬身的姿态,所有人都用余光看着景安帝,只见景安帝随手抓起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份奏折。 奏折被景安帝缓缓打开,而后就听到他用少有的肃杀之音读到:“大理寺奏报,兵部员外郎陈功启,私通南蛮,将兵部最高机密,九州兵力分布图卖给了南蛮暹罗部。” 景安帝一句话让众人神色大惊,就连兵部尚书卫纪年都没想到,这奏折竟然是弹劾兵部之人的。 下一刻只见景安帝又从桌上拿起一封书信,他没有打开书信,而是直接递给了卫纪年。 “这里还有他给暹罗首领的亲笔书信,你身为兵部尚书,应该对陈功启的字不陌生吧?”景安帝的声音完全变得冰冷,通敌叛国历来都是不可赦免的大罪。 卫纪年战战兢兢的接过书信,若兵部有人通敌叛国,他这个尚书也是难辞其咎。 书信才一打开,卫纪年便瞬间脸色惨白,这书信笔迹自然确认无误就是兵部员外郎陈功启的字,而书信中的内容更是毫不掩饰的通敌叛国之言。 有了这封书信,几乎审都不用审就能判陈功启一个满门抄斩了。 “陛下恕罪,臣确实不知兵部有人通敌叛国啊!”卫纪年已是满头大汗,此刻只有惶恐的跪下。 景安帝没有理会卫纪年,而是将手中奏折朝着卫纪年重重一摔,下一刻奏折凌乱的落在卫纪年身前。 紫宸殿中又是一片寂静,不仅卫纪年,连同其他几人也是大气不敢出。 就在奏折落地的同时,兴建伯府婚礼也进行到了高潮。 “一拜天地!”王太常大声的喊道,府中宾客更是欢喜的鼓起了掌。 同时唢呐器乐之声越发喜庆,将婚礼的气氛开始推向高潮。 周昂和姜小昙联袂朝着堂外跪下,面朝天地,双手放于额前,郑重的拜了下去。 同一时间,兵部员外郎陈功启的府邸大门被黑衣捕快强行撞开。 “大胆,你们大理寺越发放肆了,可知本官是谁?”陈功启怒目而视的盯着左千户。 左千户展开手中卷轴,将眼前陈功启与卷轴中的画像对比。 他也不理会陈功启,只是点了点头便直接说道:“兵部员外郎陈功启通敌叛国,依律诛杀满门!” “你敢......本官要见卫尚书,要见陛下,我乃.......”陈功启脸色大变,有些歇斯底里的吼道。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下一刻一柄战刀便从空中划过,陈功启头颅直接飞起,而他的身体还立在原地,只是断开的脖颈处喷出一道高高的血柱。 “啊......”顷刻间陈府之中此起彼伏的响起惨叫与哀嚎,然而这些声音只是短暂的出现,很快便死一般的寂静。 从左千户出现在陈府到离开,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可当他带着人离开时,陈府之中已是尸横遍地,那厅堂台阶之上,已经完全被鲜血侵染,整个陈府都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刑部郎中李久良,收受贿赂私改卷宗,在任两年时间,私放死囚共计二十七人。”紫宸殿中景安帝顺手又抓起一份奏折,等他念完之后,直接将奏折砸在了刑部尚书廖文辉身前。 此刻与陈功启府邸相似的一幕,正在京都其它地方发生着。 随着景安帝读出一份份奏折的内容,一座座府邸被臂缠红绸的武士血洗。 好在今日满城的香火气,才将那血腥气味掩盖,又有兴建伯府响彻京都的唢呐锣鼓声,将那些惨叫哀嚎声完全压住。 寻常百姓尚且不知,在这看似平静之下,京城早已血流成河! 第126章 天翻地覆 “夫妻对拜!”王太常直接越过了二拜高堂的程序,喊出了夫妻对拜,这自然也是周昂与王太常提前商议的。 下一刻,周昂和姜小昙转身相对而立,两人都无比郑重的看着对方。 这一日姜小昙等了许久,然而真到这一刻时,她发现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似乎一切都已水到渠成一般。 周昂更是无比平静的看着姜小昙,两人眼中都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又化为各自柔情。 接着在万众瞩目之下,两人向着对方一拜,简单到波澜不惊。 “礼成!”王太常的声音再次响起。 下一刻伯府之中掌声雷动,欢呼之声一浪接着一浪,唢呐器乐之声也是达到顶点。 “哈哈哈哈,老家伙,我敬你一杯!”宴席末端,姜无畏大笑着举起酒杯,直接对着诸葛卧龙面前的酒杯一碰,也不管诸葛卧龙便一口豪饮而下。 诸葛卧龙脸上也带着笑意,这一次他终于没有和姜无畏抬杠了,而是端起酒杯爽快的喝了下去。 “原来这就是成亲吗?也没什么好看的,三哥我们回去吧!”忽然圆桌另一端的小姑娘有些失望的开口说道,说完之后便跳下座位,作出一副离开的样子。 她身旁的少年有些尴尬的一笑,而后略带歉意的看着姜无畏和诸葛卧龙,语气无比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舍妹还小口无遮拦,她可能是想回去了,晚辈告辞,二位尽兴!” 少年说完之后便拉着小姑娘离开了宴席,姜无畏和诸葛卧龙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目光深处都有些别样,随后两人对视一眼,却又什么也没说。 伯爵府外的一个小巷,小姑娘的身体炸成一团烟雾,变成了一个黄衣女侠,而后他对着少年一指,少年也变成了余三的样子。 “怎么好端端的说走就走了啊?我都还没吃饱呢!”余三有些不解的问道,摸着独自还有些怨念。 余三觉得这女人的心思真是难以琢磨,嚷着要来看周昂结婚的是她,看到一半就走的也是她。 “一场戏有什么好看的?他用婚礼来吸引目光,暗地里却在血洗京师,你没有闻到越来越重的血腥味吗?”黄衣女侠有些不屑的说道。 “啥?”余三一愣,努力的用鼻子嗅了嗅,不过他只闻到了重重的香火气。 “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了。”黄衣女侠看了一眼一片喧嚣的兴建伯府,而后转身就向城外走去。 余三跟在身后小声的嘀咕着:“这就走了?我们好像白吃了一顿,都没给人随礼。” 黄衣女侠闻言脚下一顿,想了一下说道:“也对,咱不能白欠他的,就送他一场大雨,给他洗洗地吧!” 说话未落,天空已是电闪雷鸣,顷刻间原本的牛毛细雨竟变成了倾盆大雨。 “轰隆隆......”巨大的雷声响彻京城,让兴建伯的唢呐器乐之声都被淹没。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紫宸殿中瞬间被照的亮堂堂的。 此刻殿中景安帝依旧站立在圆桌前,而其他人全部匍匐在地,身前散落着无数奏折。 这一刻所有人内心都有些慌了,便是曹吉安和李长善都再难镇定。 眼前这个和了十五年稀泥的景安帝,在今日终于露出了他凌厉的一面。 这种反差太大了,大到所有人都难以招架。 景安帝摔了数十份奏折,这些里面弹劾的都是一些中层官员,有文官集团的,有武勋集团的,也有阉党的,甚至还有一些就是皇党。 这些人算不上身居高位,但是每一个都在极为重要的位置上,不能算各派系的首脑,却都是各派系的爪牙。 压抑而诡异的气氛,让紫宸殿中的这些大佬们明白,这些奏折中的人恐怕都已经凶多吉少了。 偏偏此时京城之中还有一种微妙的平衡,这一次踩在这个平衡点上的,正是眼前这个沉迷炼丹十五年的皇帝。 阉党不知道皇帝的心思,虽然这一次也断了几个阉党的爪牙,但又算不上伤筋动骨,此刻他们也怕文官武勋来个鱼死网破,只能站在皇帝一边。 而武勋一派根本没有代表进入紫宸殿,他们在京都的势力本就不大,此刻城中已经乱成一片,在事态还不明朗之前,便是武强侯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次损失最大的自然是文官集团,一大批六部中层官员被满门抄斩,但此时文官集团两大派系的领袖都在紫宸殿,而号称淮西党智囊的李尚来,也已是穷途末路! 在一片风声鹤唳之中,景安帝又抓起了圆桌上的一封奏折。 “户部侍郎李尚来......”这一次景安帝刚一开口,所有人都身子一紧,而李长善更是双手一软,整个人都瘫倒在地。 “贩卖人口,囚禁少女供其淫乐,私造龙袍暗藏兵甲,有负险不臣之心。”下一刻奏折重重的砸在李长善跟前。 奏折落地,又响起景安帝愤怒的声音:“这谋逆造反,该当何罪啊?” 李长善浑身颤抖,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贺康亲自出现在了李尚来的府中,在这里也是抵抗最激烈的地方,李尚来府中不仅暗藏机关,更豢养了大批死士,这些死士中还不乏武道高手。 直到暴雨来临之时,李尚来府邸的战斗才基本结束,那些臂系红绸的郭北营士兵组成小型的合击阵法,才将那些武道高手逐个击杀。 李府的大厅之中,黑压压的跪了一片,就连身为户部侍郎,进入内阁的李尚来也被强行押在地上。 “你们好大的胆子,连皇帝都不敢杀我,你们胆敢对我动手?我有三万府兵不足两日便能抵达京师,你们敢杀我,我爹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李尚来有些狼狈的被强行压着,此刻他依旧有恃无恐,他不相信皇帝和周昂真敢来个鱼死网破。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黄泉路上一路走好。”贺康面色阴沉,只说了一句便对身前的士兵使了眼色。 下一刻大厅之中人头滚滚,这位权倾朝野的淮西智囊,也顷刻间身首异处。 兴建伯府酒席已经接近尾声,许多宾客也都离开,而周昂在敬了一圈酒后,也回到了新房之中。 房间被布置的喜庆温馨,可周昂此刻却脱下了一身吉服,换上了那一身紫色莽龙袍。 “这个时候进宫,那些人还不把你给生吞了?”姜小昙在为周昂换着袍服,语气有些幽怨的说道。 周昂无奈一笑:“没办法啊,杀了那么多人,我不出面收场的话,这京城就真乱了。倒是大喜之日不能陪你,是我欠了你!” “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我等你回来!”姜小昙轻轻的抱着周昂,两人已经正式成亲,这些亲密的举动也已顺理成章。 两人只是相拥了数息,而后姜小昙主动的退开,侧身让开了出门的路。 很快周昂的官轿便离开了兴建伯府,此刻京城之中大雨倾盆,却没人注意到,那些沟渠之中隐隐泛着一丝鲜红。 宫门下无数的禁军锦衣卫严阵以待,周昂撑着一把牛皮伞快步向宫门而去。 “皇宫禁地,来人止步!”宫门下长枪如林,齐齐指向周昂。 周昂将伞抬高一些,露出了身形和面孔,语气满含杀意的说道:“本官奉旨入宫,都给我滚开。” 那些禁军自然认出了周昂,只是他们并未接到通知,此刻便显得有些为难起来。 周昂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等他走到宫门之下,这些禁军只能做出戒备的姿势,却又不敢真正上前阻拦。 “兴建伯请留步,孤与你一起去紫宸殿。”就在禁军也不知如何是好时,城门一侧传来另一个声音。 下一刻太子的銮驾出现,便看到太子同样一脸肃杀的走上前来。 禁军们纷纷行礼,也不再阻拦周昂,毕竟太子要带个人进宫,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紫宸殿中噤若寒蝉,忽然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顷刻间殿外的疾风骤雨吹入殿内。 顿时殿中帷幔纷飞,那些散落一地的奏折也随风翻飞,景安帝连同几位重臣的衣袍更是风中乱摆。 “儿臣拜见父皇。” “臣大理寺卿周昂,拜见陛下。”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出现在殿门口,太子与周昂微微对着殿内躬身,两人站在殿门口,正好将殿外的风雨挡住,景安帝原本被狂风吹拂的衣袖落下,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来了?”景安帝声音平静,没了先前读奏折时的愤怒与肃杀之气。 下一刻殿门再次关上,凌乱的紫宸殿再次平静,那散落一地的奏折,正如此刻京城中一具具身首异处的尸体。 “都起来吧。”景安帝衣袖一甩,缓步朝着御座而去。 当太子和周昂出现的那一刻,似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李长善等人艰难的起身,他们大多是相伴景安帝十五年的老臣,然而这十五年来,都没有今日这般巨大的压力。 “说说看外面的情况。”景安帝已经落座在御座之上,一只手扶着龙椅,身子微微前倾。 周昂上前几步,站在了距离圆桌的不远的地方,而后躬身说道:“罪犯谋逆者,共计三十四人,其中三品以上七人,所有人已尽皆伏诛!” 周昂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落在每一个人耳中,听到周昂的话,所有人都身躯一颤。 李长善双拳紧握,艰难的撑在身前的桌沿上。 当周昂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李尚来的结局,此刻这位叱咤官场数十年的第一个阁臣,身形竟然佝偻下去,看上去无比凄凉。 不过下一刻紫宸殿中又响起了周昂的声音:“燕云军共计五万大军距离京城已不足两百里,另有府兵三万集结,两日之内也可抵达京城,江南大营三万兵马,距离京城也不足两日。” 当周昂说出这句话时,紫宸殿中气氛陡然一变,原本神色各异,还有些战战兢兢的几位重臣,反倒神色如常,一个个腰杆笔直。 李长善重重的叹了口气,而后双手离开桌沿,苍老的身躯再次挺拔,而后怒目而视的看着周昂。 “兴建伯,你真要搅个天翻地覆才高兴吗?”此刻李长善脸上看不出丧子之痛,倒像是要与周昂讨价还价一般。 “哈哈哈哈.......好啊,好啊!现在大家来说说看,接下来各位打算如何收场?”忽然景安帝抚掌大笑,他的笑声不仅没有让气氛缓和,反倒让紫宸殿中更加紧张压抑。 这一刻紫宸殿中所有人,似乎都撕下了伪装。当周昂和太子出现在紫宸殿时,并不是尘埃落定,而是足以天翻地覆的乱局才刚刚开始! (今天还有一章,说好的万字,就一个字不会少!) 第127章 你舞剑我跳舞 “既然大家都不说,不如孤来开个头如何?”紫宸殿中气氛无比诡异,最后还是太子走到众人前打破了僵局。 所有的目光都落到太子身上,此刻紫宸殿中其实渐渐没了君臣之分,有的只是几方势力间的博弈。 没人知道历史上那些泯灭的王朝是否也经历过这样一幕,至少今日紫宸殿中的情况,是普通百姓永远无法想象的。 此刻不管是李长善还是曹吉安亦或是周昂,或者其他几个大佬都没有开口,就等着太子接下来的话。 “诸公都很了不起啊,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军队有军队。那我想问诸公,我大宁皇家还剩下什么?”太子站到了景安帝身前,他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但没有人与他的目光相交,大家都听着,却目光游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子见无人开口,便继续说道:“诸公都是明白人,孤也就明人不说暗话。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和底线,皇家也有该有的体面,这底线和体面是什么?孤只问你们,通敌叛国勾结异族的该不该杀?意图谋反颠覆现有朝廷的该不该杀?诸公应该知道,只有维持现状才是最符合利益的,这利益不仅是我皇家的利益,更是在座诸位的共同利益。” 说到此处太子微微一顿,似乎在留给众人考虑的时间,不过这个时间不算长,只是片刻之后太子又继续说道:“现在诸位的军队齐聚京师,大家都可以撕破脸皮,到时候只是将这京师化为修罗地狱,诸公扪心自问,那真是你们想要的?” “李尚书,你想为你儿子报仇,你可以与兴建伯开战,但那真的符合你的利益吗?你手下的人会服气吗?站在这里的你,可不仅是一个父亲啊!”太子最后意味深长的看着李长善说道。 而后太子立在原地,似乎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就是这些人各自决断了。 紫宸殿中的要说忠臣或许一个都没有,但每一个绝对是枭雄,所有人也都知道,维持现状才是最符合利益的。 厚重的木门将紫宸殿与外界隔绝,除了当事的这些人,没人知道后面他们谈论了什么,但是等到殿门再次打开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此时京城的狂风暴雨早已停歇,那些空荡荡的府邸也已被清理干净,地上的血迹也被大雨冲刷的了无痕迹。 普通的百姓甚至不知道今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直到几日后,朝中许多部门重要的位置上都换上了新的官吏,一些人才意识到,朝廷又经历了一次权利洗牌。 这一次朝中有三十四位要员被抄家灭门,但对外却没有一点消息,甚至户部侍郎李尚来,也只是对外宣称暴毙,似乎这也是太子口中的体面。 只是两日后,三支大军出现在京城附近,十余万大军对京城虎视眈眈,一时间又是风声鹤唳。 好在似乎有某种平衡一直存在,这些军队也只是驻扎城外,大宁朝似乎还是那个大宁朝,只是有心人会感觉到,这个风雨飘摇的王朝,又朝着深渊迈近了一步。 周昂回到府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宾客们早已离开,而贺康等心腹还在处理着要事,这些人也是连一杯喜酒都没喝上。 饭桌上还是只有几个人,只是这几日开始多了一个周秀儿,周昂没有提今日紫宸殿中发生的事,其他人自然也没问。 吃到一半的时候,周昂突然放下碗筷对罗宗保说道:“你们明日回一趟浙江,我书房之中有一册《知行论》,带回去交给罗公,先在江南的书院推行吧。这一次回去你们多住些日子,好好侍奉一下你爷爷。” “难道是小侄做的不好?周叔要赶我走?”罗宗保有些惶恐的站起身来,他没料到周昂会在这个时候让自己离开。 “坐下,罗公年纪大了,你们是该回去尽尽孝了,再说我也是让你去办事,事情办完之后再回来。”周昂像一个严厉的父辈,他让罗宗保和江城离开,自然也是为他们好。 姜小昙见状连忙说道:“就听你叔叔的话,你们也有些日子没回去了。” “《知行论》?可是哥哥著的书?”秀儿却有不同的反应,她更关心周昂口中的《知行论》。 周昂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见周昂点头,秀儿目光中露出一丝兴奋神色,而后有些崇拜的说道:“哥哥著书立说了,从江南书院开始推广,这是要博取名望啊!小妹也想看一看这《知行论》。” 江南是周昂的势力范围,那里本就文风鼎盛,如今许多书院更是周昂出资建设的,他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是你想看还是夫子想看?”不料周昂却是大有深意的看向了秀儿。 “嘻嘻,小妹想看,夫子也想看!”秀儿不以为意的答道。 “宗保,随后你再抄录一份。”周昂吩咐下去,答应了秀儿的要求。 晚饭之后周昂和姜小昙回到房间,今夜算起来还是二人的洞房花烛之夜,只是因为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一场洞房花烛之夜少了应有的热闹与喧嚣。 没人闹洞房,甚至新人都已经换下了大红吉服,除了那大红烛和大红的帷幔床套,周昂和姜小昙甚至都会错觉,似乎两人成亲已经有些日子了。 “今日婚礼有些草率了,都是为夫的不是。”周昂站在圆桌前郑重的对着姜小昙一拜,一如既往的相敬如宾。 “夫君严重了,一场形式而已,再说我还要陪你生生世世,这一日又有何妨?”姜小昙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也是对着周昂屈身回礼。 周昂闻言洒脱一笑,而后提起桌上酒壶,向两只白玉杯中斟满酒水,而后将一杯端起递到姜小昙面前:“我爱的便是夫人这洒脱,来我们喝了这交杯酒!” 姜小昙接过酒杯,手臂与周昂相交,两人相视一笑,而后各自饮下杯中美酒。 “府中下人都安排好了吗?”喝了交杯酒后,周昂忽然一脸严肃的问道。 “都安排好了,我们住的地方,方圆三十丈内都不会有人出现,另外我也布置了一层禁法,就算有些动静也不会影响到普通人的。”姜小昙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仿佛等待她们的不是芙蓉帐暖度春宵,而是一场殊死搏斗。 “柳先生能窥探天机,难道连他也没办法吗?”姜小昙在开口问道。 她自然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也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周昂摇了摇头说道:“柳诚说有人想用地府的气运镇压我,要化解这种劫数只有顺势而为,毕竟整个地府的气运便是圣人也难正面抗衡。” “对了,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周昂好像也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 “天黑前出城的。” “你该不会把今晚的事告诉他了吧?” “没有,不过我估计他应该能看出来吧,毕竟他怎么说也是个真仙,而且还是枉死城之主。” 周昂和姜小昙说的自然是姜无畏,而姜无畏和诸葛卧龙正是天黑前离开的。 此刻姜无畏和诸葛卧龙确实已经在城外了,不过他们两人并未返回黑山枉死城,而是在距离京城几十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两个老头似乎难得出来一次,竟然在京城酒楼买了好酒好菜,两人对坐山巅,就在这夜幕之下吃喝了起来。 “老鬼,这一顿我不会白吃你的,我诸葛卧龙好歹也是个读书人,从不白占人便宜,今晚你要是打不过的话,我一定帮你.......呐喊助威......”诸葛卧龙一脸醉醺醺的说着。 前面几句说的颇有豪情,甚至姜无畏听到都险些心生感动,但是诸葛卧龙最后一句话实在大煞风景。 “你个老家伙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你这臭德行还敢自称读书人,真是丢了读书人的脸,本王都替你害臊。”姜无畏一脸鄙夷的看着诸葛卧龙,两人确实除了抬杠好像就不能好好说话了。 姜无畏没有返回枉死城,作为一个真仙鬼王,又是枉死城之主,他自然一眼就看出来周昂阳寿已尽,而且还是受到了地府气运的压制。 周昂死不死姜无畏其实无所谓,但关键是那个《三世契阔同生共死咒》,一旦周昂神魂被地府气运强行镇压,姜小昙的神魂也会一同被镇压,这让鬼王如何能忍? 在京城以北百里之外,这里也有一座山头,山顶光秃秃的一片,像一个平坦的高台。 此刻高台之上香气四溢,一个年轻的厨娘正在用篝火烹制着美味的烧烤,在篝火旁边还有许多的美酒糕点。 “别说吃了这么多好吃的,就你做的东西最好吃,那兴建伯家的酒席都不如你随便弄得万一。”余三吞着口水,蹲在篝火边迫不及待的等着。 “今晚吃的可以免费,但是买那么多烟花什么意思?这些钱可要记账的啊!”厨娘白了余三一眼,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堆烟花爆竹上,又提到了那个越来越多的欠账。 “不是.....这不是你.......”余三正欲狡辩,却看到厨娘一脸不善的盯着自己,刚开口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记着就记着呗,反正也不多.......”余三小声的嘀咕着,这些烟花爆竹确实不贵,只花了三两银子。 说起来买这些烟花爆竹还与那一场大雨有关,下午两人离开兴建伯府,弄了一场大雨为周昂洗地,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一个烟花爆竹摊,因为突然下起暴雨,这些烟花爆竹大多都被淋了些雨水,那老板是欲哭无泪。 正巧这一幕被余三和千面妖姬看到,两人就将一摊的烟花爆竹给全买了。 很快厨娘就烤好了肉串,那香气弥漫,余三是早已等不急了。 今夜有酒有肉还有菜,两人也是吃的不亦乐乎。 临近子时,两人酒足饭饱,还有些微醉,余三晃晃悠悠的起身,将那些烟花摆放好,很快山顶上便燃起了绚丽的焰火。 说起来无论是千面妖姬还是余三,都没有燃放过烟花,在这寂静的夜空下,绚丽的焰火冲天而起,将山顶映照的一片灿烂,此情此景当真美轮美奂。 或许是有些微醉的原因,余三性之所至,忽然抓起秋水剑,而后一跃而起,落在了焰火之中,接着大有兴致的舞起了剑。 这是单纯的剑舞,没有剑气横空,更没有精妙的身法,只有余三情之所至的畅快。 厨娘满含笑意的站在一旁看着,一套剑舞下来,余三的醉意已醒了七分,然而此情此景还是让他感觉恍若梦中。 焰火绚烂,佳人相伴! “余三,我为你跳一支舞吧!”忽然厨娘缓缓向余三走来,几步便走入五光十色的焰火之中。 还不等余三反应,厨娘便炸成一团烟雾,下一刻一个身形婀娜,穿着彩衣赤着双足的妙龄女子,悬浮在了余三跟前,仿若画中走出的仙女。 “你还会这个?”余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舞娘的形象,他万万没想到千面妖姬连这个都会。 这一次舞娘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余三莞尔一笑,而后便身姿曼妙的翩翩起舞。 在焰火的映照下,舞娘舞姿绝伦,那旋转的彩衣飘带,看得余三如痴如醉。 然而不知不觉间便过了三更,在漆黑的天际之中,一根根幽黑的锁链刺透夜幕,落向了京城的四面八方。 其中两根最为粗大的锁链落向了兴建伯府,那锁链之上还有幽暗玄妙的符文流转,还有一根正好朝着余三落下。 锁链无声无息,就连这些当事人都没有丝毫察觉。 舞娘自己也沉浸在焰火和舞蹈之中,然而下一刻,就在她不远处的余三,忽然双眼之中神色消散,整个人如同木桩一般倒下。 “余三?你怎么了?”看到余三倒地,舞娘立刻落在了余三身旁,她赤着双脚就那么直接踩在泥土上,脸上露出了无比关切的神情。 然而下一刻舞娘脸上神色一滞,有些错愕的说道:“神魂没了?” “嘭......”舞娘的身体炸成烟雾,这一次一个身着一袭淡黄衣裙,披着一根粉色薄纱披帛的少女出现。 少女脸上带着一张精美绝伦的面具,那面具只有美貌并无半分神情,但是她的双眼之中一片冰冷满含杀意。 “幽冥地府,本公主与你们誓不罢休!”精美绝伦的面具下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下一刻天地之间响起一阵阵高亢的龙吟之声。 (不出意外,明天还是万字,大家给个推荐票呗?) 第128章 鬼域战争 转轮殿察查司,这里就是陆之道的府衙,也是他在转轮地府的道场。 此刻察查司的审讯殿中,一排漆黑的铁柱上捆着两个神魂,这两个神魂一男一女,身上都有一根流转着幽暗符文的铁索缠绕。 这一男一女自然就是周昂和姜小昙,他们两人神魂被拘禁至此,那缠绕的锁链便是地府气运所化。 如今便是姜小昙有着元神修为,在气运镇压之下也动弹不得,同样周昂的神魂也被禁锢。 “哈哈哈哈,臭小子你也有今天?”审讯殿外忽然响起一阵爽朗的大笑,接着陆判便虎虎生风的走了进来。 他的手中还拿着生死簿与勾魂笔,看起来神清气爽,念头无比通达。 周昂和姜小昙去过枉死城,但这幽冥地府还是第一次来,一开始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是阳寿已尽有此劫数,当看到陆判之时,便知道这一切都是陆判在搞鬼了。 “是你篡改了生死簿?将我们神魂拘禁而来?”周昂目光不善的看着陆判,神魂不断的挣扎,想要挣脱地府气运的镇压。 “别挣扎了,便是真仙来了也休想挣脱,今天本官就要你们尝遍我地府十八般酷刑,以消我心头之恨。”陆判心中舒畅,显得越发的得意。 在这地府之中,他又拿到了生死簿勾魂笔,确实就算真仙也要被镇压,只不过镇压一个真仙所需的地府气运也异常庞大,真敢不敢那么做,也不好说。 陆判一脸得意的看着周昂和姜小昙,似乎在脑海中思考先用什么刑法。 不过就在此时,转轮殿中的铜钟突然被敲响,钟声急促一声接着一声,响彻整个地府。 “嗯?这个时候聚魂钟怎么响了?”陆判神色一变,聚魂钟响便是地府有大事发生,所有判官无常都要放下手中的事一起应对。 “既然如此,那就先让你们尝尝铜柱之刑,待会再回来收拾你们。”陆判想了一下觉得还是正事要紧,不过临走之前还是勾魂笔一挥,将周昂和姜小昙身后的铁柱变成了烧红的铜柱。 “啊.....”铜柱直接烫在周昂和姜小昙神魂之上,加上神魂力量被地府气运镇压,那种煎熬和痛苦直指灵魂。 “夫人,都是我害了你。”周昂此刻也是痛苦不已,但依旧一脸心疼的看着姜小昙。 姜小昙身上一圈圈涟漪激荡,似乎正在冲击着那些气运锁链,但任凭她如何努力锁链也纹丝不动,她的脸色也逐渐苍白,铜柱烙烫神魂的痛苦让一个妖仙也难以承受。 “与夫君在一起,便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夫君再忍一忍,姜无畏不会坐视不理的。”姜小昙同样安慰着周昂,她也知道自己那个名义上的父亲肯定很快就要来了。 周昂咬着牙苦苦支撑,神魂也有些虚弱起来,不过他还是回应着姜小昙:“我也将圣人遗篇交给了柳诚,他肯定也在打通阴阳两界,只要等他将圣人遗篇送来,要挣脱这气运锁链也不难。” 既然知道会有地府一劫,周昂又怎么可能事先没有安排,同样周昂此刻也在等待。 等到陆判走出察查司时,则完全被外面的景象给震惊了。 只见一座巨大的鬼城降临在转轮地府之中,姜无畏衣袍猎猎的矗立虚空,在那鬼城外足足六万阴兵列阵,大地上还有无数的白骨大军不断成形。 而转轮地狱一方,尚在地府的另外两大判官魏征和钟馗也已经点齐兵马严阵以待,枉死城和转轮地府的战争一触即发。 “姜无畏,崔府君原本还念你治理枉死城有功,已经默认了你成为枉死城之主,而今你大兵压境,是想要挑起鬼域之战吗?本官劝你速速撤兵,若府君归来,到时候便悔之晚矣!”转轮地府说话的是一个元神境巅峰的鬼仙,正是执掌赏善司的魏征,也是崔府君最器重的一个判官。 魏征一直提到崔府君,就是想用这位地府第一判官来让姜无畏知难而退,毕竟崔府君那大罗之下第一人的名头还是很有用的。 天人五衰伊始,转轮地府与黑山鬼域也有过冲突,那时候只要崔府君出面,姜无畏便知难而退,只是今日魏征这些话注定不管用了。 “魏征,少给本王来这套,你们敢拘禁我女儿的神魂,还怕挑起鬼域战争?今天若不放了我女儿,就算崔珏来了本王也要玉石俱焚。”姜无畏怒火冲天,没有丝毫退让。 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姜无畏和姜小昙有些关系,但父女这层关系多少有些牵强。 但不知为何?或许是数千年的时光孤单了太久,姜无畏从内心深处确实将姜小昙看作了女儿,所以为了姜小昙他就是拼尽所有也在所不惜。 “亏你还是堂堂真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你都死了几千年了那里来的女儿?要战便战,就让我钟馗来会会你!”魏征身旁另一个相貌丑陋满脸络腮胡子的判官提剑而起,就向着姜无畏杀去。 这位就是地府的另一位判官,执掌罚恶司的钟馗,手中一把斩鬼剑也是蕴含地府气运的圣器,一身修为也是初入真仙,是除开崔府君外的唯一的一位地府真仙。 “给我杀!”姜无畏双拳紧握,一声令下枉死城中六大鬼将带着六万阴兵便倾巢而出。 另一方魏征也令旗一挥,几个无常带领地府阴兵冲杀出去。 天空之中姜无畏与钟馗已经战成一团,这两位都是天人五衰后新晋的真仙,实力相差不大,一时间斗得难分难解。 “魏判,这.....这是怎么回事?”陆之道走到魏征身侧,他虽然听到刚才姜无畏的话,却也有些一头雾水。 姜无畏这种真仙鬼王,他们早已是知根知底,甚至崔府君还在生死簿上查过姜无畏,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亲人,所以刚才姜无畏的话,连魏征都觉得是借口。 “你怎么把生死簿和勾魂笔拿出来了?”魏征看向陆之道,看到他手中拿着生死簿和勾魂笔微微有些意外。 这种地府圣器与整个地府气运相连,除了崔府君能够完美掌控,他们这些判官都只能勉强使用,这种东西一般不会随便拿出来。 “那个......我看姜无畏来势汹汹,想着以防万一,如今府君未归,万一转轮地府出现差池,我等都担待不起啊!”陆之道一脸担忧的说道,此刻他甚至已经忘了察查司还镇压着周昂和姜小昙,更不会把姜小昙和姜无畏联系在一起。 一个千年老鬼,一个昙花妖仙,任谁也不会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第129章 地府之劫 “也好,切不可妄动生死簿勾魂笔,府君临行前再三交代,地府已经不起折腾了,我已经传讯府君,应该很快就能赶回来了。”魏征也是一脸担忧的说着。 黑山鬼域来袭,此事仅靠他们几个根本无法善了,最好的结果估计也是两败俱伤,到时候恐怕仅存的两处有秩序的鬼域都要崩塌,这种后果谁都担不起。 “你在此掠阵,我去帮钟馗。”魏征想了一下,也提着剑准备上场,这个时候他也想速战速决。 不过魏征还未动,他便感觉一道气机锁定自己,接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缓步向魏征走来。 然而当魏征看到此人时神色大变,因为这竟然是个活人。 “唉,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还会帮鬼打鬼,而且还是帮一个鬼王去打正统的地府阴神.......命运之道当真神奇啊!”诸葛卧龙一边走一边说,他的气机笼罩魏征和陆判,让这两人都不敢贸然动手。 诸葛卧龙可以将一个真仙一困就是三年,要说他不厉害那这个世界恐怕真没几个厉害的了。 他的出现,让两方鬼域的力量又达到了微妙的平衡,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在北方幽冥之中,有座地府名为卞城,这里原本是十大阎君中卞城阎君统帅的地府。 如今卞城地府早已荒芜,原本的卞城大殿也早已倒塌,整个地府长久的混乱无序,厉鬼不断厮杀,一些强大的厉鬼逃出地府为祸人间,剩下的也多是些苟延残喘的残魂孤鬼。 不过几日前崔府君巡视至此,将部分孤魂野鬼收拢,正在清理着已成一片废墟的卞城大殿。 崔府君自然不是要重建大殿,只是想要从废墟中找些有用的东西,毕竟转轮地府也只是勉强运行,多一点资源拿回去自然又多一分实力。 就在崔府君翻看着卞城地府的一些公文时,忽然一枚火红令箭破空而来,那令箭直接落在崔府君掌中,而后消失不见。 这枚令箭是崔府君临走时留给魏征的,就是让魏征遇到紧急情况联系自己的,如今令箭出现,崔府君已知转轮地府出了大事。 “你们继续清理,本君有要事离去片刻。”崔府君对着身后两个阴兵说道,这些阴兵也是他此次巡视过程收拢的,原本他还觉得此番收获颇丰,可现在好心情一下就没了。 下一刻崔府君化作一道流光不见。 转轮地府大战依旧打的火热,天空之中两大真仙也是打出了真火,战斗的余波震得转轮地府都在晃动,而地面上两方大军加起来超过了十万,密密麻麻的厮杀在一起,也是难分难解。 魏征神情越发紧张起来,然而就在此时异变又生。 只见转轮殿上空的阴阳两界被强行打开,接着一个巨大的龙首出现在两界缝隙之中,下一刻龙吟响彻转轮地府。 接着所有阴魂鬼将都看到,一条巨大的黄龙,足有千丈长的身躯盘旋在转轮殿上空,那黄龙飘荡着两根粉色的龙须,看起来与众不同。 又一道巨大的龙吟声响起,似乎那黄龙异常愤怒,接着黄龙巨大的龙爪落下,直接朝着一个殿阁拍去。 下一刻殿阁轰然倒塌,废墟之中无数的阴魂哀嚎惨叫。 “把余三的魂魄给我交出来.......”黄龙的口中吐出人言,是一个满含怒意的女子声音。 “完了......这是怎么回事?”魏征一张脸都快拧到一起了,一个姜无畏和神秘老人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现在又突然杀出一个看起来很厉害而且已经暴怒的黄龙。 见无人理会自己,那黄龙再次口吐人言:“崔珏,给本公主滚出来!再不出来,我拆了你的转轮殿!” 话音刚落她就不管不顾,直接张开巨大的龙首,一道炙热的龙息喷涌而出,火焰所过之处如犁庭扫穴,无数的阴魂瞬间魂飞魄散。 此刻连原本打出真火的姜无畏和钟馗都是一愣,钟馗更是一剑荡开姜无畏,准备仗剑去挡住黄龙。 在钟馗看来,这条突然出现的暴怒黄龙,比姜无畏威胁大多了。 “都给我住手!”就在场面极度失控的时候,一声怒喝出现在转轮地府之中,随着这道声音出现,整个转轮地府都摇晃不止。 接着一股恐怖的威压笼罩整个地府空间,甚至连姜无畏、诸葛卧龙和那条黄龙都浑身紧绷,如临大敌的盯着虚空。 听到这声怒喝,魏征的脸终于舒展开来,钟馗更是长舒了一口气。 下一刻崔府君那儒雅的身形出现在虚空之上,他的位置正好在黄龙和姜无畏之间。 此刻崔府君神情也是异常难看,他远远的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还说要把转轮殿给拆掉。 等他真正看到转轮地府的情景时,一颗心更是在滴血。 那条黄龙毁了几处殿阁不说,一口龙息下去上千阴魂跟着彻底灰飞烟灭。 还有那与枉死城大军交战的战场上,已有数千阴兵战死,这是都是地府的精英啊,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耗尽心血才建立起来的。 崔府君一身真仙巅峰的气息如潮水般汹涌,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此刻的愤怒,这位大罗之下第一人的怒火终究还是镇住了眼前的局面。 无论是黄龙还是姜无畏,所有人都停下了争斗,整个转轮地府之中渐渐的平息下来。 片刻之后,崔府君长舒了一口气,他也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崔府君不是那种易怒易冲动的人,就算他要杀人要愤怒,那也要明明白白。 不过就在他刚要开口之时,虚空之中的阴阳两界又被人强行打开。 这一次两界缝隙出现九道火焰升腾,下一刻变成九道巨大的火柱落下,当看到这九道火柱之时,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升腾在虚空的黄龙。 “九宫神火柱......你们地府还真会惹事啊!”黄龙的声音不大,不过崔府君等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九宫神火柱在虚空形成一座阵法,巨大的火焰将原本阴暗的地府照的一片通红。 那些修为低下的阴魂哪里承受的住如此神火,纷纷寻找阴司建筑躲了起来。 就连姜无畏都对麾下阴兵一挥,让这些士兵暂时退回了枉死城。 此刻转轮地府之中只剩下一些修为高深的强者,这些人也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九宫神火柱形成的阵法上。 很快柳诚一袭麻衣道袍悬浮在虚空,他的身后九宫神火柱形成的阵法如同一轮大日映照,他周身依旧有无数铜钱法器飞舞,明明身上的气息只是普通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小觑他。 柳诚出现之后也不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扁扁的木匣,下一刻他郑重的打开木匣,顷刻间霞光满天,一股浓郁的书香之气飘荡。 接着一张书页缓缓落下,径直朝着察查司落去,那书页之上一股堂皇浩荡之气弥漫,虚空之中更有四时景物变幻。 书页直接落到周昂的元神上,下一刻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一道浩然正气冲霄而起,那堂皇浩大之气席卷整个地府空间。 于此同时一个高冠博带大袖翩翩的圣贤虚影出现。 这虚影顶天立地,便是不远处的千丈黄龙在他身旁,也仿佛一条游荡的小鱼。 圣贤虚影衣袍之上条条经纬交错,仿佛是那大袖古服上的纹理,那张脸渐渐变化成周昂的模样,气息直接超越元神,达到接近真仙的程度。 “陆之道,这次谁也别想救你。”巨大圣贤虚影完全由浩然正气组成,说话之时仿佛雷霆轰鸣,那双眼之中无数的景物泯灭生成,竟然隐隐有着一种言出法随的味道。 第130章 临死前的醒悟 “周大人?你为何在地府之中?诸位今日又是为何来找地府的麻烦?”崔府君认识周昂,当看到周昂之后也很是意外,不过他更不解的是,为什么这么多强者都要同时对地府出手? “我为何出现在此,府君应该问问陆之道。”周昂巨大的元神衣袖一甩,浩然之气激荡,让地府之中阴魂鬼怪苦不堪言。 “交出余三的魂魄。” “交出我女儿的神魂。” 在周昂开口的同时,那愤怒的黄龙和姜无畏也几乎同时说道,两人同样怒意未消。 倒是虚空之中,伫立在九宫神火柱中的柳诚没有开口,他是一脸看戏的样子。 此时钟馗魏征等人也站到了崔府君身后,今日地府可谓遭遇了阎罗大帝失踪后的最大劫难,如果不是崔府君还在,恐怕此刻转轮地府也分崩离析了。 陆之道也站在不远的地方,不过他心中已经有些害怕了,看起来那龙女和姜无畏应该不是自己惹得麻烦,但周昂确是自己借用地府气运拘禁来的。 周昂完全挣脱了地府气运的镇压,浩气元神直追真仙,还有那个身后燃烧着熊熊神火,周身铜钱飞舞,像是书生又像是道人的年轻人,明显也是周昂一伙的。 崔府君闻言微微一愣,而后目光落在了陆判身上,只见崔府君随手一招,陆判手中的生死簿和勾魂笔就自己落到了崔府君手中。 “几位稍安勿躁,待本君查明前因后果,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崔府君说话之时已经翻动生死簿,这一翻之下顿时怒不可遏。 下一刻,崔府君握着勾魂笔对着陆判猛然一挥,口中无比愤怒的吼道:“陆之道,你好大的胆子!” 崔府君真仙巅峰的含恨一击,加上勾魂笔携带的地府气运,陆之道顿时便倒飞出去,巨大的力量轰在他的魂体上,在地上砸出一道巨大的沟壑,沟壑延伸数百丈,最后撞在一处石壁上,这才停了下来。 这一击之下,陆之道已是衣袍破烂,头顶的官帽也跌落不见,披头散发的狼狈无比。 相比于样子上的狼狈,他的神魂同样受到重创,一身实力顿时去了七八成。 “府君息怒,属下一时走火入魔,还请府君放我一条生路。”陆判心知崔府君肯定已经知道自己篡改生死簿了,只有认下错误。 此时他还觉得,周昂只是受了点小刑,也没有多大损失,以自己这些年在地府的功绩,崔府君应该还不至于痛下杀手。 “哼,看来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你以为错的只是篡改生死簿?却不知正因为你的一己私欲,造成今日地府之中上万阴魂飞灰湮灭,如此因果你担得起吗?便是杀了你也难消本君心头之恨!”崔府君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此刻连他都有想杀了陆判的冲动。 听到崔府君之言,陆判神色大变,他已经是阴神了,如果再死就成了聻,那便彻底失去意识,无声无形,连转世都做不到了。 “既然崔府君都说你该死,那本官就亲手来了结这段因果。”听到崔府君之言,周昂巨大元神抬起手来,那完全由浩然正气组成的手掌朝着陆判落下。 周昂是阳世之人,神魂被拘禁到地府便相当于死了一次,等于他与陆判已经结下了生死大仇,现在他就算亲手击杀陆判,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看到不断落下的手掌,陆判一脸死灰,此刻他真的感到了恐惧和绝望,心中也升起了无尽的悔意,悔不该当初随心所欲,以为一点小错无伤大雅! 临死这一刻,陆判终于想明白了,造成如今这局面,都是从他为朱尔旦换心开始,一切其实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天人五衰,天地失序,地府没有阎罗大帝镇压,崔府君又东奔西走忙于聚拢地府残余势力,那时候陆判其实已经有些心态失衡了,他开始变得随心所欲起来,认为乱世之中不拘小节,天道都自顾不暇又怎会去管他? 然而事实证明,当他心生怠惰的时候,今日的恶果便已经悄然形成,这一切都是罪有应得。 陆判在最后一刻也算大彻大悟,此刻他心中的怨气尽消,反倒一脸平静的等待着彻底的泯灭。 “慢着!”就在周昂的手掌落在陆判头顶只有十丈远的时候,崔府君却又再次开口,同时她手中生死簿翻动,将陆判头顶的时空禁锢,挡住了周昂。 崔府君最后时刻再次出手,所有人都以为他还是舍不得陆判去死。 此刻周昂目光如炬的盯着崔府君,姜无畏也时刻准备出手,就连原本作壁上观的柳诚,身后九宫神火柱都猛烈翻腾,仿佛滔天火焰随时可能倾泻而下。 崔府君面对几大强者虎视眈眈,神色依旧从容,他拿着生死簿握着判官笔,脚踏虚空缓缓走向陆判。 “陆之道是地府判官,却因一己私欲篡改生死簿酿成大错,但就算他要死,也应先受地府阴律之刑。”崔府君一步步的从虚空走下,最后落在了距离陆判三丈外的地方。 听到崔府君之言,周昂等人便不再干涉,大罗之下第一人的崔府君,此刻要执行家法,恐怕没人敢不给这个面子。 陆判艰难的挪动身体,此刻他眼中没了仇恨,心中只有自责和悔意,他也不辩解也不求饶,只是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崔府君面前。 崔府君此刻也是神色平静,那滔天的怒火早已消散,目光之中连先前的失望之情都没有了。 地府之中十大阎君是大帝化身,那是斩断了七情六欲的圣人,无论是判官无常,还是牛头马面阴兵鬼将,对十大阎君都只有敬畏。 但崔府君在地府之中却是另一种存在,他是十大阎君之下的第一阴神,是所有地府阴神鬼将的同僚。 但他有七情六欲,他可以像朋友一样,和其他三大判官促膝畅饮,他可以像兄长一样,与阴神鬼将聊着天南地北,他也会像长辈一样,对那些孤魂野鬼嘘寒问暖。 如果只有十大阎君的地府,那只是一个冰冷的轮回之所。 但是有崔府君的地府,那就是一个鲜活的世界,是所有阴魂孤鬼的归宿。 “陆之道让府君失望了!可惜没了来世,若有来世......陆之道还愿追随府君!”陆之道将头叩在焦黑的大地上,没了仇恨和怒火,他的心境反倒成长了不少。 崔府君看着陆判,轻轻的叹了口气,好像将心中的郁结吐了出来。 “在这一刻你才真正明悟,虽然有些晚了,但至少证明我崔珏没有完全看错你。”崔府君有些惋惜的说道,他的话也感染了不少人,尤其是地府中的阴神。 毕竟陆判与他们共事千年,那感情肯定是有的。 第131章 龙门客栈 下一刻崔府君神色郑重,手中勾魂笔对着陆判一指,口中朗声说道:“转轮殿察查司判官陆之道,欲念蒙心,为一己私欲篡改生死簿,造成阴阳混乱,劫数波及地府,致上万阴魂泯灭,当受九幽神雷之刑。” 崔府君话音一落,地府的天空之中忽然生出一道道幽暗的雷霆,那些雷霆都是漆黑,一连九道从天空落下,一道接一道的劈在陆判身上。 这九幽神雷乃地府特有的雷霆之力,便是真仙都不敢硬抗,每一道神雷落下,陆之道身上就出现一道巨大的伤痕,伤痕深可见骨,等到九道神雷全部落下,陆之道的神魂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看到陆之道那奄奄一息的样子,周昂甚至都有种错觉,恐怕不用自己动手,这陆判也活不了多久了。 然而下一刻崔府君又再次开口了:“你铸下大错,本君现在便剥夺你地府判官之位,从此以后地府之中便再无陆判!” 崔府君将生死簿一合,大有一种言出法随的味道,他话音一落,陆之道身上残破的判官官服就消失不见,原本与地府相连的气运也被切断,已经与一个孤魂野鬼没什么区别。 陆之道已经无力支撑,瘫软的趴在地上,用仅有的意识看着崔府君,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 “现在周大人可以动手了。”崔府君衣袖一甩,转身不去看陆之道,同时那禁锢的时空也被解除。 周昂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陆之道,又将目光看向了崔府君。 忽然周昂巨大的浩气元神消散,下一刻他与姜小昙并肩飞出察查司,两人神魂出现在柳诚身旁。 “恭喜崔府君,贺喜崔府君,府君已经踏出了自己的圣道。今日学生也获益良多,这陆之道如今已受惩罚,加之他幡然悔悟,不杀也罢,不杀也罢!”出乎意料周昂先是对崔府君一番恭贺,而后竟然大笑着饶恕了陆之道。 “什么?”此刻最为诧异的便是陆之道,他没想到自己那样对周昂,竟然最后还会放过自己。 “周大人胸怀令人佩服,我崔珏今日承了大人之情,他日定当厚报。”崔府君对着周昂拱手,口中许下承诺。 “陆之道多谢周大人不杀之恩!”下一刻陆之道也艰难的说道,这一次他是真的心悦诚服了。 柳诚看着崔府君和陆之道,突然一脸坏笑的看向周昂,而后小声的说道:“恭喜大人化劫为运,这一个半圣的人情,可是赚大了!” 当周昂说出崔府君已经踏出自己的圣道时,在场的强者也都已经发现,崔府君身上的气息与真仙气息已经有些不同了,那是一种更加包罗万象,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却又无比亲切的感觉。 而这正是真仙之后踏足圣道的表现,严格来说崔府君已经不算是真仙了,但他也不算圣人,所以这种存在通常被称作半圣。 “余三的魂魄呢?”下一刻那黄龙再次口吐人言,她可不管什么半圣不半圣的,依旧不善的瞪着崔府君。 “这位姑娘是龙族的公主吧?待我查查这里可有叫余三之人。”崔府君闻言立刻翻动生死簿。 他与龙女并无仇怨,他觉得只要是误会便都能说得清。 不过这一次生死簿翻动,崔府君的神色又是大变,他忽然看向周昂一脸难以置信的说着:“森罗万化......大帝.....你?” 周昂见状大感不妙,立刻对着崔府君摇了摇头,而后直接拱手说道:“在下还有要事,告辞!” 周昂说完也不等崔府君反应,对着柳诚点了点头,而后九宫神火柱开始收缩,下一刻三人便已消失不见。 “喂,查没查出来?抓错了就赶紧给我放了,要是他有个什么好歹,我要你们所有鬼陪葬。”龙女巨大身躯在虚空盘旋,她也感觉到崔府君已经开始踏足圣道,但她也有她的底牌,面对一位半圣说起话来依旧硬气。 崔府君短暂错愕之后很快恢复如常,他脸上露出儒雅的微笑,对着龙女遥遥一拜,没有丝毫半圣的架子。 “确实是地府疏忽抓错了,本君已经让余三还魂了,小公主不妨回去看看。”崔府君就是那种三言两语就能让人火气尽消的人,当然他本身实力也强,这也是让人信服的原因。 既然崔府君都如此说了,龙女也不再说什么,她龙爪朝着虚空一伸,顷刻间打通阴阳两界,也消失不见了。 看着龙女离开,崔府君又转身看向姜无畏和诸葛卧龙,这些被陆判惹来的强者,最后还要崔府君来一个个送走。 “姜兄别来无恙啊!”崔府君笑意更盛,仿佛与姜无畏是多年老友一般。 姜无畏从虚空落下,站在诸葛卧龙身旁,同样对着崔府君拱了拱手,而后心平气和的说道:“不打扰府君了,本王告辞。” 看着一个个强者离去,崔府君这才真正松了口气,而后他看向那些损毁倒塌的大殿,又将手中勾魂笔一划,随即时间仿佛倒流一般,那些损毁的大殿开始重聚,顷刻间恢复如初。 “你便从一个最普通的阴兵做起吧,等你积攒够十万阴德,方可重回判官之位。”最后崔府君看了陆之道一眼,丢下一句话后便带着其他两位判官和无常返回转轮殿。 魏征临走前也看了陆之道一眼,同样叹息的摇了摇头,不过魏征隐约觉得,这陆之道虽然历经此等大劫,加上还要积攒十万阴德,但如果他真的积攒够了十万阴德,再重回判官之位时,恐怕便会更上一层楼。 兴建伯府的婚房之中,大红烛光依旧亮着。 “夫君怎么就饶了陆之道?”姜小昙和周昂已经神魂归窍,两人坐在床榻之上睡意全无,姜小昙便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在姜小昙看来,这次他们算是亏大了,两人遭了罪不说,那页珍贵的圣人遗篇也被用掉了,没了圣人遗篇,周昂日后便没了敢与真仙叫板的底牌。 周昂自然明白姜小昙的心思,他拉着姜小昙的手,耐心的解释道:“死在你夫君手上的人鬼妖魔还少吗?我之所以两次都放过陆之道,皆是因为崔府君,每次在崔府君身上,其实我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周昂缓缓的说道,一提到崔府君,他的语气也有些惆怅起来。 到目前为止,周昂在两个人身上看到过自己的影子,或者说自己会走上与这两人相似的道路。 一个是已经死了的吴王,另一个就是已经踏出了自己圣道的崔府君。 “陆之道死不死不重要,但是卖了崔府君这个面子,一位半圣的人情,一定比一页圣人遗篇更有价值。这天地失序,我们日后和地府打交道的地方肯定还有很多,一个陆判换来这么多好处,夫人说咱们是赚还是亏?”周昂继续说道,最后大有深意的看着姜小昙。 姜小昙恍然大悟,不过又有些担心的看着周昂:“你这岂不是算计一位半圣了?不过那崔府君看起来人倒是不错,应该不会和你这小小凡人计较吧!” “这怎么能叫算计呢?崔府君是个明白人,我为他留下陆之道,他只会心生感激。你以为他最后用九幽神雷给陆之道行刑,真是为了维护地府的阴律?他这其实就是在保陆之道,如果我这个时候还真的杀了陆之道,崔府君也不会阻拦,但从此以后才真是被一位半圣给算计上了!”周昂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些让姜小昙一头雾水的话。 “这怎么说?”姜小昙毕竟经历有限,尤其没有周昂在朝堂之上经历的那些波云诡异与势力博弈,其中一些深层次的东西看不出来也想不到。 周昂一脸认真的看着姜小昙,好像是想教会自己妻子一些什么,只见他认真的说道:“如果我第一次出手崔府君不阻拦,那么杀了陆之道便顺理成章,从此我们与地府两不相欠。但是那一次崔府君出手了,而后他以九幽神雷重伤陆之道,又剥夺了他判官之位,此时的陆之道只是一个孤魂野鬼了。就算此时我再杀他,杀的页只是一个孤魂野鬼,地府的面子保住了,但我以圣人遗篇凝聚出的浩气元神杀一个孤魂野鬼,冥冥之中我的气运是会受损的,这就是阳谋,也是崔府君的圣人算计。” 说道此处姜小昙听得都有些一头雾水,不过她倒是想起了周昂最爱说的一句话‘妖魔易降,人心难测。’。 “所以想要皆大欢喜,我就必须停止击杀陆之道,说到底其实大家都有难处!”周昂最后说了一句,神色也显得颇为无奈。 “你到底怎么看出来的?我怎么想不到?”姜小昙好奇的打量着周昂。 周昂闻言又是无奈的一笑:“这可不是什么修行功法中学来的,也不是那些经史子集中有的,是那个朝堂教我的!” 最后一句话,周昂伸手指了指身后,那里就是皇宫大内,皇极殿所在的方向。 京城北方百里之外的山顶上,余三迷迷糊糊的醒来,他恍惚记得自己昨夜好像喝了些酒,然后舞了套剑,接着看千面妖姬跳了段舞,再后来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感觉到自己好像躺在一块石头上,天色已经微亮,就在自己的身旁还坐着一个身穿黄衣,披着粉色薄纱披帛的少女。 只是余三看到这少女脸上带着一张精致的面具,此刻正双手抱膝,脑袋也放在膝盖上,好像在看着日出。 “你是?”余三小声的问道,因为以前千面妖姬虽然形象多变,但也没有带着面具。 “你什么你?不能喝酒就别学人喝酒?那么一点就醉了,就这样子怎么跟我混江湖?”然而下一刻,余三眼中却是那个黄衣女侠一脸鄙夷的对自己大喊大叫。 听黄衣女侠的口气,好像昨晚自己真的醉了? “不是......刚才那人?就那面具?”余三被黄衣女侠一吼也有些懵逼,以为自己刚才产生了幻觉,但还是不确定的问答。 “什么刚才面具的,你肯定是酒还没醒眼花了?什么人都没有!”黄衣女侠斩钉截铁的答道。 余三甩了甩脑袋站起身来,他迎着朝阳深吸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也就没去纠结刚才那是不是幻觉了,反正他也不知道千面妖姬究竟长啥样。 片刻后,余三身旁传来黄衣女侠有些兴奋的声音:“京城没什么好玩的了,我们换个地方吧?” 不久之后,两个背影向着西北方向逐渐远去。 “我们去西北干什么?”余三将一把剑扛在肩膀上,看起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听说西北有沙漠,而且那里还在打仗。”黄衣女侠随口答道。 “就去看沙漠和打仗?”余三顿时举得有些无语,他感觉自己一直没有跟上这个女人的节奏。 “我没有见过沙漠,我们可以去沙漠里开个客栈啊,听说那里有很多往来的商旅,还有很多九州之外的人。我继续做老板娘,你还是做伙计。”黄衣女侠似乎早就想好了一切,余三也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开客栈啊?那咱们得好好想个名字了。”余三顿时也来了兴趣,虽然对继续做伙计心中也有些不爽,不过好像除了伙计他也没别的可做了。 “不用想了,名字我都想好了。” “什么名字?” “就叫龙门客栈........” 第132章 江都郡主 周昂大婚的第二日,他便返回了大理寺衙门正常办公,不是他不想与姜小昙享受闺房之乐,而是实在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昨日京城之中血流成河,死的还都是朝中重要岗位上的朝臣,作为昨日事件的主导者,即便几大势力在紫宸殿中已经达成了妥协,可依然有许多事情需要他这个大理寺卿去善后。 今日办公不在正堂,而是在周昂自己的公房中,离他最近的小院,便是贺康办公的地方。 不过贺康此刻也在周昂的房中,两人谈论的也不是昨日之事。 “江南大营已经抵达廊桥,已经按大人的吩咐让他们驻扎廊桥了,刚才得到消息,燕云军也在张家口一带驻扎,而李长善调集的三万府兵,驻扎在了承德关。这三个地方距离京城的路程都差不多。”贺康将刚刚得到的消息向周昂汇报,这三支大军便是如今保持京城微妙平衡的关键。 廊桥距离京城只有不到五十里,那里也算是京城的南大门,而张家口和承德关,同样距离京城也只有五十里左右,一个是北大门,一个是西大门。 “传令傅天仇,让他严加警戒,还有约束士兵不得随意出营扰民,一应粮草自有萧家为他们供应。”周昂低着头说道。 他的身前展开了一张地图,已经用朱笔在上面圈上了三个圆圈。 周昂口中的傅天仇,便是浙江都司的都指挥使,这是一个从二品的武官,也是周昂亲自安插在浙江的官吏。 当年吴王之乱平息,那三万兵马改编后归入了浙江都司衙门,而傅天仇便是罗大业举荐给周昂的,是一位能文能武的老将,虽然周昂也只见过一面,但也算是知根知底。 “对了,傅将军的家其实就在京城,他问能不能准许他回家一趟?”贺康想了一下,还是将傅天仇夹杂在密信中的一张纸条内容说了出来。 周昂抬头微微一愣,他这才想起原本傅天仇就是因为没有靠山背景,一直赋闲在家七八年,上次周昂启用他,这家伙也是马不停蹄孤身一人到杭州赴任的。 “这两日暂时不行,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让宁采臣为他安排,将我的原话告诉他吧。”周昂略一思量便开口说道。 论品级傅天仇这个都指挥使比周昂还高,但周昂才是江南大营实际上的掌控者,傅天仇也只是他的下属而已。 随后两人又说了几句,贺康便匆匆离开去处理周昂交代的事情了,如今周昂势力已成,但真正能替他在朝堂分忧,也只有贺康一人。 现在唯一让周昂省心的是,有了柳诚的玄鉴司,整个京城地界已经很难看到妖魔作乱,那些方外之士也销声匿迹,而玄鉴司在柳诚的建设下,也开始向着九州各地延伸,一些重要的城市正在开始建立分部。 同时玄鉴司更充当起了情报机构的职能,正逐渐成为周昂的耳目。 周昂低着头批示着一份份公文,这许多都是近几日积压下来的,作为一个依旧初心不改,心中还装着天下百姓的官员,这里的每一份公文他都会仔细的查看而后做出批示。 许久之后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起,周昂虽然在看着公文,但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一开始周昂还没在意,以为只是路过的,但那轻盈的脚步声竟然走进了他的房间,从脚步声判断,还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孩。 周昂终于抬起头来,便看到一个身着粗布衣裙,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用托盘端着一杯茶,正低着头向自己走来。 “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周昂神色威严的说道,在他的记忆中大理寺应该是没有女仆的。 那小女孩似乎对周昂的话充耳不闻,继续向前走着,直到快要靠近公案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小女孩缓缓的抬起头来,当看到这小女孩的面孔后,周昂大为意外的叫出了她的名字:“江都郡主?” “大人错了,奴婢是罪臣之女,不是什么郡主,大人可以叫我江都。”小女孩又将头低下,语气极其平静的说道。 小女孩正是吴王的女儿江都郡主,不过吴王除国,她的郡主封号自然也被剥夺,如今只剩下江都这个名字。 “谁让你来的?”周昂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虽然今日江都郡主没有表现出对自己明显的仇恨,但周昂还是能从她的双眼中看到,在她的心中依然隐藏着对自己的仇恨。 江都郡主将目光移开,没有与周昂对视,她一脸平静的继续朝着周昂走去,很快便来到了公案一侧。 而后她小心翼翼的将茶杯放到周昂一侧,又屈身对着周昂说道:“大人已经连续批改了一个时辰公文,奴婢为您泡了一杯提神的茶,请大人歇息片刻!” 江都郡主没有回答周昂的问题,而是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如今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一个藩王嫡女的尊贵,无论言谈举止都像极了一个普通的丫鬟。 “本官问你是谁让你来的?”周昂没有去端那杯茶水,而是盯着江都郡主,继续问出了先前的问题。 江都郡主的出现太过突然了,而且出现的方式更是让周昂都有些猝不及防。 “是奴婢自己。”江都郡主一直低着头,看不到她的神情变化,只能感觉到她的语气一直很平静,平静的不像一个十一二岁小孩子。 听到江都郡主的回答,周昂露出了思索的神色,而后他端起江都郡主送来的茶杯,打开茶盖喝了一小口。 “宗人府还能让你自由出入?”周昂这次有些不解的问道。 “叔公告诉我,大理寺在招收端茶倒水的下人,我便自己来了!”江都郡主有问必答,甚至周昂还没问的她也说了。 周昂知道江都郡主口中的叔公,就是宗人令昌平郡王,而这位宗室宿老似乎对江都郡主这个罪臣之女很好。 “为什么?”周昂继续问道。 他已经感觉到,这个经历有些特殊的小女孩,有着与她年纪不相符的成熟。 这一次江都郡主缓缓的抬起头来,目光直视着周昂,虽然语气依旧平静,但他的眼神之中并不平静:“我想看看,能杀我爹爹的人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我想向他学习!” 在江都郡主的心中,他的父亲吴王是这个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然而她心中那个无所不能,无法战胜的父亲,却死在了周昂手中,她对周昂除了仇恨之外,同样有着好奇。 “你想报仇?”几乎在江都郡主话音刚落的时候,周昂便直接说道。 这一次江都郡主没有回答,不过她对着周昂点了点头。 “他们每日给你多少工钱?”周昂继续问道。 “十文。” “以后我个人再额外给你三十文,但你必须每日将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端茶倒水不可有半分怠慢。”周昂一脸严肃的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奴婢谢过大人。”江都郡主屈身一拜,她竟然没有拒绝,更没有丝毫的疑惑或不解。 “下去吧。”周昂挥了挥手,便打发江都郡主出去,而后又认真的批复起公文来。 江都郡主年纪虽小,但俨然是一个合格的下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没有刻意的出现在周昂面前,更没有对周昂的工作造成丝毫的影响。 但是每隔一个时辰,她又会准时的端上一杯重新冲泡的香茶,每隔一个半时辰,会为周昂送上一些糕点。 每次她不会多看,也不多说,只做着自己份内的事。 临近傍晚,周昂伸着懒腰走出了公房,就在她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江都郡主便从一侧的屋檐下走出。 她双手交叉放在腹前,低着头迈着碎步紧跟在周昂身后。 周昂没有理会江都郡主,就任由她跟着自己,两人一路走出大理寺衙门,直到走下衙门口的石阶,江都郡主才站在官轿前,恭敬的对着周昂屈身一拜:“恭送大人。” “把手伸出来。”周昂站在官轿前忽然转身对江都郡主说道。 下一刻江都郡主也是顺从的伸出一只手掌,接着周昂抬手,一串铜钱便落在了江都郡主手中,仔细一看不多不少正好三十枚。 “记住,要想报仇的话,先要让自己好好的活下去!”话音未落周昂已经转身上了官轿,只留下声音回响在江都郡主耳畔。 江都郡主握着手中的铜钱,看着官轿消失在街道中,这才返回大理寺衙门。 回府之后,周昂将今天遇到江都郡主的事对姜小昙说了出来,听到周昂的讲述,连姜小昙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怎么不告诉她真相?”姜小昙不解的看着周昂,她是知道周昂和吴王最后的那些谈话的。 周昂无奈的一笑,而后有些惆怅的说道:“她好不容易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告诉她真相的话,只会让她重新像个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这样其实挺好的。” “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啊!”姜小昙有些不忍的说道。 “她是吴王的女儿,生来便注定她要比普通人承受的更多。”周昂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似乎在他的心中江都郡主就不是普通人。 姜小昙叹了口气,便也不再说什么。 不过下一刻她又想起了一件事,便有些郑重的对周昂说道:“对了,今天我听到一个消息,剑南军的那个少将军林绍良来京城了。” “哦?是为妹妹而来的吗?”听到姜小昙的话,周昂眉头一挑,已经猜到了此人的来意。 第133章 西北急报 景安十五年七月十八,终于迎来了‘中元事变’后的又一次朝会。 ‘中元事变’便是对十五那日事件的简称,也成为景安帝在位期间最重要的一次政治事件。 此次事变也代表着景安一朝走到了末期,维持了十五年的朝堂格局被打破,一个以兴建伯周昂为领袖的新兴势力登上政治舞台。 当第一抹晨曦洒落的时候,三品以上的官员依序走进了皇极殿中。 等到景安帝坐上龙椅后,朝会便在那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中开始。 周昂有两日没见过景安帝了,今日虽然站的远远的,但也能看出景安帝精神越发萎靡。 朝会开始吏部尚书李长善首先出列,他在殿上读了一个长长的名单,正是几方势力最后拟定的官员晋升和调整的名单。 今日周昂站在殿上,与往日感觉有了明显的不同。 以前上朝他还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但现在他有了足够的话语权,今日多少有了一些能够左右朝政的感觉。 足足过了小半炷香的时间,李长善才将这些拟任的衙门官职姓名念了一遍,其中三品职位有七个,四五品的职位有二十七个,加起来正好是三十四个职位。 这三十四个职位涵盖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鸿胪寺等中枢机构,名单自然也是早在紫宸殿中就拟好的。 “既然各部衙门都已经定了,诸位也没什么异议,就照这么办吧!”李长善退回队列后,景安帝有些疲惫的说道。 似乎这一会的时间,已经让这位皇帝有些力不从心了。 接下来又有一些衙门奏报了一些事情,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所有人都默契没有提及与‘中元事变’相关的话题。 景安帝有些恍惚的坐在龙椅上,感觉都快睡着了,然而周昂知道,今日这个朝会注定不会太早结束。 果然就在一番不痛不痒的奏报结束后,兵部尚书卫纪年越众而出,声音有些沉重的说道:“陛下,烽烟将军八百里加急,北狄剌靼部已与西域三十六国正式结成同盟,开始大举进犯我西北边陲,两日前河西走廊已经彻底丢失,如今烽烟军退守庆阳与临洮,烽烟将军周元让催促朝廷尽快派遣援军和运送粮草。” 卫纪年的话音刚落,皇极殿中大多数人的目光竟然都看向了周昂。 “朝廷还有兵吗?能调粮吗?”景安帝的声音响起,暂时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景安帝这句话简直是灵魂拷问,一下子皇极殿就无比安静。 要说兵马,现在京城附近就有十几万大军,要说粮草这些大军每日不愁吃的也并不缺,但是这些军队兵部管不了,景安帝也命令不了。 “陛下,烽烟军有自行募兵之权,而且朝廷早就将河西和关中之地每年七成的赋税划给了他们,整个西北几乎都成了藩镇,臣以为烽烟军应该能够抵御外敌。”户部尚书出列说道,他所说的正是大宁朝九大藩镇形成的历史。 平日里九大藩镇割据一方,朝廷不管他们,他们也不向朝廷要钱,藩镇募兵收税,甚至开矿通商,这些朝廷都不管也管不到。 一般边陲一些小的战事这些藩镇也就自己应付了,最多传个捷报向朝廷邀功,但现在西北战事已经不是边陲摩擦小打小闹了,周元让这个烽烟将军自然也不会傻到以自己的家底和这些外族人硬拼。 “如果朝廷不派兵,周元让再次退守,那外族联军便会占据关中之地,关中一失整个大宁便暴露在外族的铁骑之下,所以此事最后还得朝廷拿出个对策来。”卫纪年继续说道,从战略角度来说,大宁朝原本控制的河西走廊已经失去了,如今关中之地已经成为最后的战略要地。 所有人脸上都笼罩着一丝阴霾,平日里大家斗得你死我活,那都是为了利益,现在异族也想要来瓜分九州的利益,这一点上恐怕没人愿意看到。 不过好在周元让几万大军,局势也不会顷刻就失控,倒还留给了朝廷一些时间。 “如今的陕西布政使是谁?关中之地沃野千里,便是只有三成的税收也很可观了,再说陕西布政司下辖也有几个州府并非藩镇,这些年也不见他们押付税银给朝廷,难道偌大的陕西布政司就凑不出一点粮草吗?”忽然周昂的声音在皇极殿中响起。 对于地处西北的陕西布政司周昂了解不多,但到了他这个位置一些基本情况还是了解,在他看来情况应该不会像急报中说的那么糟糕才对。 “兴建伯有所不知,陕西布政司所得赋税不是三成,算下来差不多只有两成。”就在周昂发问之后,一个官员出列答道,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常卿王吉,周昂的好邻居。 王太常倒不是故意和周昂抬杠,他现在也算周昂一党,只是为了及时告诉周昂西北的情况才站出来。 “两成?”周昂眉头一皱,自然是不解。 王太常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解释道:“兴建伯恐怕忘了,西安和凤翔两府乃是肃王的封地。” 周昂听到肃王二字恍然大悟,他知道关中最富庶的西安府和凤翔府,可是宗室亲王肃王的封地。 这位肃王与吴王有些不同,乃是开国亲王,到了这一代肃王存在感已经不高,只有传闻说当代肃王喜好古玩,除此之外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 “至于陕西布政使,臣正有一事启奏。”李长善再次上前一步说道。 有了周昂开头,似乎关于西北的事一下都出来了, 李长善眼角余光看向周昂,而后缓缓说道:“此事也是上殿之前臣接到的急报,陕西布政使崔化成,以重病缠身为由,已经挂印而去,如今恐怕正在返回巴蜀老家的路上。” “什么?真是岂有此理!” “堂堂从二品布政使说走就走?” “此人真是不要脸皮!” 李长善话音刚落,皇极殿中顿时群情激奋,那崔化成不早不晚的,偏偏此时挂印离去,谁都知道他这是临阵逃跑了。 “这样的人怎么做到陕西布政使的?”周昂也是一愣,语气之中已经隐含怒意。 这贪官污吏他见过太多,但像崔化成这样不要脸的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陛下,臣刚才也接到了陕西锦衣卫的急报!”就在殿中还一片乱哄哄的时候,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又站了出来,他要说的竟然也与陕西有关。 景安帝的脸色也变得很是难看,本来京城的事情就让他焦头烂额了,如今西北的事又一件接着一件。 “陕西都指挥使刘述于前夜遇刺身亡!”卢忠说出的消息再次让皇极殿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堂堂的都指挥使说被杀就被杀了?”周昂除了震惊之外更是愤怒,虽说这世道人命如草芥,但一个堂堂的朝廷二品官,竟然被人给杀了。 “此事恐怕最后还要劳烦兴建伯的大理寺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下官只知道刘指挥使是在卧室被杀的,房中并无打斗痕迹,死因是被人摘了心脏,而那一夜整个都司府也没人察觉到异常。”卢忠微微转身对着周昂说道,他好像有意无意的将这个悬案抛给了周昂。 周昂听到卢忠的讲述,顿时眉头微微皱起,这几句话中周昂最先想到的便是妖孽作祟。 此刻皇极殿中所以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周昂身上,原本西北的战事与他关系并不大,不过好像事情的发展最终都落到了他身上。 周昂站在群臣之前,也感受到了这些人有意让他来处理西北之事,毕竟这是烫手的山芋,没人愿意去接。 “如今陕西布政司和都司衙门是谁在主政?”周昂继续问道,他也没有急着表态,但似乎也有意插手西北之事。 “好像是布政司参政王晋生。”李长善主动回答了周昂。 布政司参政,相当于布政使的副手,乃是从三品的大员,原本的陕西布政使崔化成挂印逃跑,身为参政的王晋生顶上也是顺理成章。 “那都司衙门呢?”周昂再次问道。 “也是这个王晋生。”这一次是卢忠在回答。 周昂一愣,他是第一次听到王晋生这个名字,不仅是周昂,大多数朝臣也是一愣,如今西北乱成一锅粥,这个王晋生暂代布政使一职还说得过去,但他还接过了都司衙门,这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既然这个王晋生如此能耐,不如朝廷直接下旨,让他暂代布政使并兼任都指挥使,至于新的人选还是等弄明白陕西的情况再说吧。”周昂略一思索便对着景安帝躬身说道,出乎意料的他竟然直接力挺这个王晋生独掌陕西军政大权。 “就依兴建伯之言,至于援军和粮草的事,随后内阁再议吧。”景安帝点头应下,他似乎快要坐不住了,说完之后便让小太监搀扶着离开了。 看着被太监搀扶离开的景安帝,周昂心中微微一紧,往日里景安帝可是能自己走的。 等到周昂走出皇宫时已经临近中午,他径直走上官轿,而后开口说道:“回大理寺,另外派人去鸿胪寺取来北狄和西域诸国的地图。” 很快周昂便回到了大理寺,不过他不知道,自己正在大理寺忙碌的时候,一队骑兵来势汹汹,已经将他的伯爵府大门给堵了。 第134章 走一步就是死 周昂刚踏出官轿,就看到江都郡主站在大理寺的大门下。 等到周昂踏上台阶,江都郡主便低头跟在身后,看起来极懂规矩。 周昂走在前面,江都郡主跟在后,一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说,不过周昂发现,江都郡主每一步迈出的距离几乎都一模一样,连走路看起来都极为严谨。 穿过回廊来到公房前,江都郡主又快步走在周昂前面,赶在周昂抵达房门前先一步打开房门。 而后她束手立在一侧,恭敬的低着头,等着周昂进去。 周昂看了江都郡主一眼,没有说什么,迈开步子跨过了门槛。 “进来。”周岸踏入屋内之后,声音才传了出来。 江都郡主微微一愣,她除了按时给周昂端茶和送来糕点,绝不会进去打扰周昂,不过这一次周昂竟然主动让她进去。 等江都公主进去后才看,周昂已经搬了一把椅子,站在了一面墙的前面,那墙上挂的是大宁朝的疆域地形图。 “将朱笔给我。”周昂仰头看着地图,用手指了一下公案。 江都郡主很快拿过朱笔,双手举起恭敬的递给了周昂。 周昂拿过朱笔,便在地图的西北角,一个狭长的地带上描绘了一个红色的轮廓,红色区域内,正是著名的河西走廊。 而后周昂继续用朱笔描绘着,在北方画了一个箭头,箭头指向陕西布政司的地界,又在陕西布政司的北面庆阳府和西面临洮府,各画了一个红色三角形。 “大人,您要的北狄和西域诸国地图取来了。”就在周昂标准地图的时候,门外一个大理寺吏员恭敬的捧着两卷地图。 周昂从椅子上下来,而后四下打量了一番公房,最后将目光落在悬挂九州地图那面墙壁的左右横梁上。 “将那两幅地图挂在这里。”周昂指着横梁吩咐道。 很快便有大理寺的人将一幅北狄的地图和一幅西域诸国的地图挂了起来。 三幅地图正好处在公房的右侧,三面环绕瞬间像一个小房间。 因为周昂没有让江都郡主回避,她便站在一旁一直看着,不过虽然心中有许多好奇,却一句话未说。 “很好奇吗?”周昂看出了江都郡主眼中的好奇,他背对着江都郡主问了一句。 江都郡主抬头看着周昂的背影,有些拿不准周昂在想什么,还是很快答道:“九州地图曾在爹爹书房见过,北狄和西域的地图第一次见。” “西域三十六国联合北狄剌靼部进犯九州了,河西走廊已经丢失。”周昂依旧背对着江都郡主说道,同时抬起手来指向了河西走廊的位置。 “啊.....异族起兵,那不是西北战事又起了?”江都郡主闻言下意识的一惊,虽然她年纪不大,也知道异族与九州每次爆发战争都是尸山血海生灵涂炭。 周昂没有回答江都郡主,不过此刻屋外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大人,属下可以进来吗?” “你的动作还真快啊,快进来。”周昂闻言立刻转过身来,脸色还露出了明显的笑容。 下一刻一个身穿麻衣道袍,看起来像个道人又像个书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这位是柳先生。”周昂对江都郡主介绍了一句。 江都郡主闻言立刻对着柳诚屈身行礼。 柳诚也跟着看向江都郡主,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去为柳先生泡杯茶。”周昂又吩咐了一句,而后江都郡主便躬身退了出去。 柳诚回头看了一眼离开的江都郡主,而后大有深意的对周昂说道:“从面相来看,这孩子可是命运多舛,将来的命运更可以用凄惨来形容,大人这又是打算与天命抗衡吗?” “曾经答应过这孩子的父亲,有些担当责无旁贷!”周昂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并不以为意的说道。 柳诚点了点头便不再讨论此事,而后他一脸正色的对周昂说道:“玄鉴司的势力还没有触及到西北,现在只能找到一些王晋生的信息,不过陕西都指挥之死,肯定是妖孽作祟无疑。” “说说看。”周昂走了几步,而后指着身旁的椅子说道,示意柳诚坐下。 柳诚等周昂坐下,也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周昂身边,而后继续说道:“王晋生是山西大同人,可谓年少有为,今年刚满三十,便做到了山西布政司参政,他的出身很普通,不过他的夫人有些来历,乃是大同陈氏的嫡女。” 原来柳诚是为周昂带来了山西布政司参政王晋生的消息,一个三十岁的三品大员,就算放在京城也是不一般。 周昂对大同陈氏也有些耳闻,这是一个地方门阀大族,在山西有两大家族,一个是太原周氏,另一个就是这大同陈氏。 “西北的局势有些古怪,要不要我亲自去一趟?”柳诚见周昂一直沉思不语,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不可,值此金龙易位之际,你最好还是留在京城。”这一次周昂几乎想都没想就否定了柳诚的提议。 柳诚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他正准备说话,却见江都郡主又端着茶杯返回了,于是欲言又止。 江都郡主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快速的放下两杯茶,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不过她刚走到门口,便隐约听到身后好像传来一句话:“金龙易位便在这几日了。” 江都郡主站在屋檐下,虽然她很想听听周昂和那个神秘的柳先生谈的什么,但还是强压下心中的好奇,静静的候在门外。 兴建伯府后院,姜小昙正在周昂的书房中写着字,或许是受周昂的感染,这位妖仙不爱女红,也喜欢没事就看书写字,如今一手字也写的极为漂亮。 “夫人不好了,府外来了大队骑兵,他们扬言若不交出秀儿小姐,就要冲进府来抢人了。”忽然书房外传来一个侍女慌张的声音。 姜小昙闻言神色一沉,而后放下手中毛笔,下一刻她衣袖一甩,书房的门便自动打开,而后身形一闪人就站在了门口。 “跟我去看看。”姜小昙神色阴沉,说话时便迈出了书房向府门走去。 远远的姜小昙就看到,自己家门外密密麻麻的全是人,而且这些人都是骑着高头大马,手持刀兵的武士,从气息来看还是那种久经沙场的军伍精锐。 此刻管家周慎带着数十个家丁手持棍棒的护在府门下,明显能感觉到这些家丁也是紧张无比,论气势这些普通人自然比不上对面那些凶神恶煞的高手。 “老东西,让周昂给小爷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踏平这伯爵府。”统领那上百骑兵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长得倒也不错,不过一脸的桀骜不驯,一身傲气更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大胆,哪里来的狗东西,敢直呼兴建伯的名讳。”姜小昙一身贵妇装束走到府门下,她远远的就听到那桀骜的年轻人口出狂言。 也是姜小昙最近改了性子,她强压着心中怒火,提醒自己是伯爵夫人,是有封号的乐平乡君,言行要有风度,不然以她以前的性子,早就祭出飞剑将这些人斩了。 姜小昙的话彻底激怒了那桀骜青年,他将手中佩剑对着姜小昙一指说道:“小爷我是剑南军的少将军,你敢骂我狗东西?你又是什么东西?” “原来你就是那个林绍良?果然不是什么好货色,难怪妹妹看不上你,就你这德行本君也不会答应这婚事。”听到对方自报姓名,姜小昙不怒反笑,她衣袖一甩,口中自称本君,倒是将气度摆的十足。 “哼,周秀儿是他爹许配给小爷的,凭什么要你们答应?我再问一句你交不交人,小爷耐心有限,别怪我不客气了!”林绍良在巴蜀之地横行无忌,从来都是旁人巴结他,今天他没有直接冲进周昂府中,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我看谁敢?谁敢越过这台阶一步,上来就是死!”姜小昙上前一步,伸手对着脚下石阶一指。 她这一步踏出,没有动用元神之力,但仅仅是身上的气势,便惊得那些马匹慌乱的后退。 “给我冲进去!”林绍良拔出佩剑,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位纨绔公子是真的动了真火。 随着林绍良一声令下,十余骑武士催马上前,就朝着府门冲去。 这些都是剑南军的精锐,也是林家的死士,别说一个朝廷命官的府邸,就算林绍良让他们冲击皇宫,这些人也会毫不犹豫。 姜小昙冷眼看着这些死士冲来,只等这些人上了石阶,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斩杀这些人。 不过就在姜小昙准备出手时,一道恢弘的刀气忽然破空而来,那刀气落下直接斩在石阶的边缘,此刻有几匹战马正好头颅越过了边界,刀气落下那些战马头颅被整齐切下。 刹那间人仰马翻,马匹的鲜血洒落在石阶上,剩下的战马惊慌乱窜,伯府前乱糟糟一片。 “属下来迟,让这些杂碎惊扰了夫人,请夫人降罪。”宁采臣从空中落下,他手持刀柄将长刀竖在身前,单膝跪在伯爵府石阶下。 宁采臣出现的同时,无数厚重的脚步声整齐的出现在昌平巷口,接着如潮水般的士兵涌入。 “立刻封锁街道,列阵......别让这些人跑了!”士兵之中有军官严肃的喊着,自然是宁采臣的城防司军队赶到了。 第135章 不服就开战 林绍良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大军,瞬间也清醒了不少,不过他还是有恃无恐的对宁采臣呵斥道:“你是什么人?我爹是剑南将军,难道你想开战吗?” “剑南将军?好大的威风,把他们给我绑了。”宁采臣一脸不屑的看着林绍良,而后对着士兵大手一挥。 下一刻盾兵在前,长枪兵在后,一步步的向着林绍良等人逼近。 这些城防司士兵在宁采臣的训练下早已脱胎换骨,阵法严谨气势如虹,加上人数众多,让林绍良等人不断的退缩。 “动手。”军阵后方有军官出声。 下一刻一道道锁链从军阵中飞出,这些锁链直接捆在那些马背上的剑南军身上。 顷刻间一个个剑南军被拉下马背,而后无数长枪上前,抵在这些剑南军的命门上。 虽然期间有反抗,也只是徒劳挣扎,最后连林绍良都被铁索捆住,被押到了伯爵府的石阶之下。 “这些人要如何处置?请夫人示下。”宁采臣至始至终都没有再亲自出手,等到林绍良这些人都被制服后,他才躬身在姜小昙身前请示。 “先丢进大理寺大牢,是杀是刮让你们伯爷来定。”姜小昙说了一句,而后衣袖一甩,就转身准备回府。 “且慢。”就在姜小昙转身之时,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下一刻巷口的城防司士兵也是一阵骚动,竟然有人强行冲开了他们的封锁。 姜小昙缓缓转过身来,看到一个中年妇人身后跟着两个侍女,在几个护卫的保护下直接朝着伯爵府走来。 这妇人身旁只有七八人,但是每一个都是精气狼烟的高手,这些人一身气血之力凝为实质,直接将想要靠近的城防司士兵震开。 宁采臣也是眉头一皱的挡在了姜小昙身前,他的目光看向这几人,最后目光落在妇人身旁的一个高手身上。 在这个高手身上,宁采臣感觉到了澎湃的气血之力,这是他目前见过武道修为最强的。 这些人明显是有备而来。 “好大的排场,你又是什么人?”姜小昙目光不善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妇人,她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最前方。 她堂堂兴建伯夫人,皇帝亲封的乐平乡君,一代妖仙又何须别人保护? 妇人缓缓来到府门下,她穿的也是极为华丽,大约三十七八岁,但保养的极好,看起来依然很年轻,只是身上流露出久居上位的气势,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我是武强侯嫡女,定西侯的大夫人,我姓何。”妇人一脸高傲的看着姜小昙,那是一种长辈看晚辈的高傲神态。 姜小昙闻言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就是大夫人何氏。 不过下一刻姜小昙脸上忽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同时她昂首挺胸,居高临下的看着大夫人,用极其严厉的语气呵斥道:“你就是烽烟将军周元让之妻?你也是朝廷的一品诰命夫人,怎就如此不懂规矩?见了本君为何还不行礼?” 姜小昙的声音很大,而且故意用上了严厉的语气,明显就是在教训大夫人。 大夫人原本还一脸从容,可是听到姜小昙提到诰命夫人,又以本君自称,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姜小昙可谓瞬间握住了大夫人的命门,她是皇帝亲封的乡君,论品级比大夫人要高,主动行礼那是天经地义的,如果大夫人不按规矩来,那么便是失礼。 失礼之罪可大可小,虽然仅凭这个对大夫人也不会有实质的损失,但是如果姜小昙有意将此事弄得人尽皆知,那么丢面子的自然是大夫人和她身后的两大侯府。 到了她们这种层次,除了在朝堂上你死我活的利益之争,最看重的便是这面子二字了。 大夫人铁青着脸深吸一口气,而后双手放在腰间,屈身对着姜小昙一拜,语气有些不善的说道:“定西侯府何氏,拜见乐平乡君!” “免礼吧,周夫人要不要进府坐坐?”姜小昙微微点头,算是还礼,而后同样语气冰冷的问大夫人要不要进府坐坐,不过她把周夫人三个字咬的特别重。 姜小昙知道大夫人是不可能进府的,不过同样也是面子,大夫人既然对自己行礼了,又是在自己家门口,这不管是虚情还是假意,都要做做样子请一下。 “谢乡君好意,小妇人今日是来领我女儿回去的,另外林公子是定西侯府的客人,还请乡君把他们给放了。”大夫人压下心中怒意,一脸平静的说道。 看到这女人如此快就镇定下来,姜小昙也是有些佩服,心道不愧是侯府大妇,这城府是没的说。 大夫人说自己是来领女儿的,她这么说也没错,虽然秀儿不是她所出,但正妻更胜生母,她确实有资格决定秀儿的事。 这一下反倒把姜小昙给难住了。 “你女儿?你女儿怎么会在我府上?”姜小昙故作不解,却是明知故问的说道。 “周秀儿在贵府,乃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情,而她的婚事也是两位侯爷早就定下的,如今婚期临近,她自然该回家了!”大夫人却是不再拐弯抹角,直接一句话摆明了车马。 秀儿是定西侯府的女儿,这一点是事实,她不像周昂是被剔出族谱的,加上她是女子,婚姻之事由父母做主也是天经地义。 姜小昙神色变得凛然起来,虽然她也知道这件事很棘手,但周昂曾明确表示过要帮秀儿,这件婚事她们自然是不能答应的。 而后姜小昙一脸傲然的说道:“周秀儿本君自然认识,但她不仅是定西侯府的女儿,更是我兴建伯府的小姐,她的婚事可由不得你们来安排,得由他兄长说了算!” 姜小昙的话可谓有些霸道了,也毫无遮掩的表明了态度,不过这也恰恰体现了如今兴建伯的威严和权势。 “这些话也是兴建伯的意思吗?你们可想好了?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做值还是不值?”大夫人目光不善的盯着姜小昙,最后这一问威胁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周秀儿的婚事说到底就是一场政治联姻,在大夫人甚至周元让的眼中,秀儿其实也只是一个工具。 “这就是我的意思。”姜小昙还没开口,忽然巷口又传来一个声音,不知何时周昂已经返回了。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巷口,只见周昂走出官轿,步履从容的向着府门走去。 “参见伯爷!”巷子中的城防司士兵齐齐行礼。 “都免礼。”周昂边走边说了一句,很快便走到了大夫人身前。 周昂在大夫人身前脚步放缓,微微停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被押在石阶下的林绍良一眼,而后小声的在大夫人身旁说了一句:“这么多年了,大夫人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只会耍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啊!” 周昂自然一眼就看出来,林绍良这个蠢货肯定是受了大夫人挑唆才来的,此事不管成不成,自己和剑南军的仇便结下了,如此一来兴建伯府就等于将九大藩镇三分之一都给得罪了。 大夫人盯着周昂,眼神之中同样不屑。 老实说大夫人已经有些认不出周昂了,毕竟也有十多年没见过了,在大夫人记忆中,周昂还是十几年前那个木讷且毫无作为的傻子。 “哼,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一朝得势便不知天高地厚了!”大夫人扭过头去,故意作出一副瞧不起周昂的样子。 大夫人小声的嘀咕着,周昂的神色却一下沉了下去。 周昂到不是愤怒,而是从大夫人这句话中明白,自己和周元让应该是真的没有关系,而这个大夫人很可能也知道些什么。 最后看了大夫人一眼,周昂便继续向府门而去,他没理由和一个妇人一般见识,因为大夫人还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要让他平等对待的,至少也要周元让亲自出现在他面前。 周昂站到姜小昙身边,同样居高临下的看着林绍良和大夫人,而后对周慎吩咐了一句:“去把小姐请出来。” 很快秀儿也出现在门口,等她看到眼前的情景才知道,因为自己的原因大夫人竟然亲自来伯爵府了。 周昂看着秀儿,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而后指着林绍良,一脸认真的问道:“告诉我,这个人你想不想嫁?” 周昂问的直接,秀儿想也没想的就摇了摇头,而后果断的说道:“不想。” “好,你们都听到了吧?舍妹都说不愿意了,我这做兄长的自然不会同意。你回去告诉周元让,若不服气便让他亲自来找我。”周昂一句话说出,伸手直接指着大夫人,言语毫不客气,神态更是极度倨傲。 “你......”大夫人气的牙痒痒,但是她却又无可奈何。 论地位周昂不比周元让低,而且周昂如今身居要职,掌控江南富庶之地,麾下更有兵马数万,能跟他叫板的人已经不多了。 周昂看都没看大夫人一眼,又是一摆手说道:“把他们放了。” “你也是个做不了主的人,滚回巴蜀告诉你爹,如果不服便开战,本官在京城等着他!”周昂微微俯身,对着石阶下狼狈的林绍良说道。 周昂此话一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他口中用的是‘开战’二字。 第136章 炼丹一生专治肾亏 最后无论是大夫人还是林绍良都灰溜溜的走了,她们背后的人不出面,周昂根本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谢谢哥哥!”饭桌上秀儿诚挚的对周昂说道。 她从定西侯府跑出来,一直住在周昂府上,其实等的就是这一天。 而周昂果然没有让她失望,从此以后她的命运便掌握在了自己手中,当然代价是周昂将原本属于她的麻烦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周昂自然也早已看明白了这一切,他更知道秀儿应该要离开了! “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日子了。”秀儿放下碗筷,一脸郑重的对周昂说道。 她先是看了一眼周昂,而后又看了一眼姜小昙,眼中多有不舍。 “住的好好的,妹妹怎么要走?想去哪里?”姜小昙一脸关切的问道。 “哥哥和嫂嫂可曾听说过浩气长河?”秀儿小声说了一句,这一句话说的极为谨慎。 周昂和姜小昙对视一眼,而后周昂说道:“传闻上古之时万族争锋,人类强敌环伺,幸得此时有释道儒三家出现,那时候读书人念头纯净,心生浩然正气,那无数念头汇聚,便在虚空之中形成了浩气长河,但凡真正的读书人都会不断壮大浩气长河,而他们也可以借用浩气长河的力量。” “而道门也有‘两仪长河’,佛门也有‘极乐长河’,正是这浩气、两仪、极乐横贯虚空,贯穿过去未来,才使得人族在万族之中脱颖而出,从此定鼎九州威震万族。”周昂知道的秘闻不少,他不仅知道有‘浩气长河’,还知道另外两条长河的存在。 秀儿点了点头,而后又说了一句:“兰台的使命,便是寻找消失的‘浩气长河’,这也是我的使命!” 看到秀儿无比郑重庄严的样子,周昂也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姜小昙倒是欲言又止,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卧室之中周昂和姜小昙没有就寝,似乎就寝前说说话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 “你那么威胁姓林的,他爹不会真的率剑南军杀到京城来吧?”姜小昙多少有些担忧今日周昂那强势的态度。 要知道周昂即便发动‘中元事变’,可在紫宸殿中也没有今日那般强势。 周昂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而后大有深意的说道:“夫人多虑了,如今京城是真的龙潭虎穴,各方势力都是蓄势待发,此时若有外藩率兵进京,那京城这十几万大军不会先打起来,反而会合力灭掉外藩,就算是武强侯,他也不想其他人再来分一杯羹啊?” “你呀......真是越来越坏了!”姜小昙一脸好笑的说道,周昂这一解释,她如何不知道这是周昂给剑南军林家父子挖的一个坑。 周昂也是坏坏一笑,不过随即又一脸郑重的说道:“其实我现在倒更担心另一件事。” “什么事?” “秀儿她们开始寻找浩气长河了,那么是不是说明道门和佛门弟子也会出现?这些人隐匿千年,如今再度出世,恐怕又是一场风云聚合啊!”周昂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其实当柳诚出现的时候,周昂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这些。 “莫非柳先生就是?”周昂只是一句感慨,但姜小昙却从中猜到了许多。 周昂点了点头,而后接着说道:“柳诚对我说过,他得的是一个叫麻衣道人的传承,但是道门分支繁多,还有许多隐世的宗门,同样佛门也是如此。” “对了,我想有件事应该告诉你,只是不知道对你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忽然姜小昙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周昂,一下子就把话题给引开了。 周昂有些不解的看着姜小昙,姜小昙一向说话都是比较直的,像这样遮遮掩掩的倒是不多见。 “什么事?”周昂大为不解的问道。 下一刻姜小昙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坏笑,而后话里有话的说道:“孟龙潭恐怕命不久矣,你那个师妹就要守寡了!” “哦,到时候送些钱过去吧。”周昂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姜小昙的意思,便随口说了一句。 自从上次从画壁中出来后,周昂便再也没见过素娘,一来是他事情确实太多,二来也觉得见面会很尴尬。 “不是.......我觉得吧......你堂堂兴建伯有几个妾室也正常,再说我们同房也有一段时间了,你看我这肚子也没动静,要不你就把她......”姜小昙声音不大,她边说边盯着周昂,好像在观察周昂的神色变化。 周昂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瞪着姜小昙,一脸不悦的说道:“你是不是一天跟那些贵妇们混在一起太久了?怎么会这么想?没动静说明咱们还需努力,睡觉睡觉!” 说话之时周昂随手对着烛台一挥,瞬间屋内就变得漆黑一片,而后周昂一把抱起姜小昙,就向着床榻走去。 “啊.......你又要欺负我?”房间里传来姜小昙故作惊恐的声音。 “哼,妖精哪里跑?吃本官一棒.......”房间之中响起周昂的声音。 接着便是一阵嬉笑之声,而后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脱衣服声音。 然而就在这春光无限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接着一声轻咳:“咳......家主,宫中来人,说陛下有要事,急诏您入宫。” 声音正是管家周慎的,而且明显能感觉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知道了,备轿吧。”下一刻周昂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接着房中烛火再次点亮,而后又响起穿衣服的声音。 周昂纵有一万个不愿意,也知道这个时候景安帝召见自己肯定有大事,是不得不去的。 很快官轿就落在了宫门外,这一次早就有內宫太监在宫门处候着,拿的还是景安帝的贴身令牌。 夜间的皇宫戒备森严,周昂一路上都被查了十几次,不过还是很快来到了千尚阁。 一开始周昂还以为景安帝会在寝宫召见自己,他也没料到,这大半夜的景安帝还在千尚阁。 周昂走进千尚阁,见阁中丹炉已经熄火,内中的宦官丹童也一个没有,倒是那轻纱帷幔后,还能看到景安帝盘膝而坐的身影。 “臣拜见陛下!”周昂上前站在帷幔外,对着景安帝躬身一拜。 “来来,坐到朕跟前来。”景安帝枯瘦的手臂从帷幔后伸出,指了指地面,而后一个蒲团也被景安帝推了出来。 “谢陛下。”周昂上前跪坐在蒲团上,此刻他与景安帝只隔着薄纱帷幔,甚至能听到景安帝的呼吸声。 这应该是周昂距离景安帝最近的一次。 下一刻景安帝将薄纱帷幔一掀,而后身子前倾越过帷幔,两人更是近在咫尺。 如此近的距离,周昂看到景安帝面色虚弱,眼眶凹陷也很明显,气息更是有些紊乱异常。 “朕恐怕要不行了,咱们就捡重要的说。”景安帝声音不大,明显还有些虚弱。 听到景安帝的话,周昂心中一紧,而后说道:“陛下洪福齐天,定能万寿无疆......” “好了,咱们都是明白人,就别说这些虚的了。这个时候朕找你来,是有件重要的私事要拜托你。”景安帝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周昂的客套话。 “陛下请吩咐。”周昂微微低头说道。 “知道朕这十五年来都在炼什么丹吗?”忽然景安帝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道,他还刻意把声音压得极低。 周昂闻言一惊,世人只知景安帝沉迷炼丹,确实不知道他练的什么,而周昂也一直觉得景安帝这只是个爱好。 不过此刻景安帝突然这么一问,周昂想起第一次景安帝在千尚阁中召见自己时说的话,景安帝说皇族子孙受天地规则限制,得气运金龙认可,便失去了修道长生的机会。 “难道陛下真的炼出了长生丹药?”周昂此刻无比震惊。 受气运金龙限制无法内修元神,但不代表无法外服丹药啊?周昂甚至已经有些相信自己的猜测了。 不过下一刻景安帝的话,却险些让周昂一个跟斗栽下蒲团:“瞎说什么?真有那种丹药寡人早就服下了,还会是现在这样子?你们年轻人不要好高骛远,长生那种虚无缥缈的事不可信!” “不是,陛下您刚才.......”周昂感觉自己的智商简直受到了侮辱,明明是景安帝自己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现在反而教育起自己来了。 “看看这是什么?”景安帝对周昂的反应并不在意,而是越发神秘,并且有些得意的将一个玉盒展示在了周昂身前。 周昂有些疑惑的接过玉盒,而后景安帝眉头一挑,示意周昂打开看看。 小心翼翼的打开玉盒,周昂看到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丹药。 这丹药有指头大小,圆溜溜的一枚,呈铁锈色,看起来与普通的药丸也没什么两样。 “这便是寡人十五年来一直在炼制的丹药,如今终于成了!”景安帝声音中多有兴奋,好像这枚丹药很了不起。 周昂闻言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而后恭敬的问道:“不知这丹药有何奇效?” “此丹能滋养脾肾,大补元阳,专治肾亏。”景安帝缓缓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 “啥?”然而周昂却是彻底懵逼了,感情这景安帝炼丹一生,就弄了这么一颗壮阳药? 景安帝看到周昂一脸错愕的表情,似乎担心周昂没有完全理解,便俯首在周昂耳畔又补充了一句:“这丹专治不孕不育啊!” 第137章 天罡元气 周昂感觉景安帝拿出这丹药是不是有些太巧合了? 今晚姜小昙才说肚子没有反应,现在景安帝就半夜把自己叫进宫,然后神秘兮兮的拿出一枚专治不孕不育的丹药。 “那个陛下......臣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急的好,再说都还年轻,不妨顺其自然,这丹药还是免了吧!”周昂很是委婉的说道。 然而听到周昂的话,景安帝却是重重的叹了口气,而后忧心忡忡的说道:“不年轻了,也不能再等了,成亲至今已经七八年了,往日还无所谓,可一旦登基,没有子嗣便是国本不稳啊!” “啥?成亲七八年.......陛下是说太子?”周昂猛地一愣,终于明白景安帝说的是太子了。 “嗯?难道爱卿说的不是太子?”景安帝也是一愣,看向周昂的目光也有些古怪。 “没有没有,陛下真是思虑周全,更是用心良苦!”周昂连忙低头说道,心中长长的舒了口气。 仔细一想周昂也明白了,太子和太子妃刘娴已经成亲七八年了,至今确实连一男半女的都没有,而太子一直以来都以简朴贤明的形象示人,更是连侧妃都没有纳。 以前这些确实没什么,但是如果太子一旦登基成了皇帝,那没有子嗣这一条,便是最大的隐患。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景安帝深谋远虑,这些周昂可都是从来没考虑过的。 “陛下想要臣将丹药转交太子?”周昂差不多明白了景安帝找自己来的意图,便试探性的问道。 这种东西皇帝也不好亲自给太子,让个老臣之类的也不妥,而周昂与太子走的近,年纪相差也不大,便是最好的人选了。 景安帝点了点头,又小声的说道:“不过不是现在给,等他继位之后再给他,这虎狼之药容易分散精力,现在还不是用的时候。” “臣明白,臣一定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周昂将玉盒盖上,而后郑重的承诺到。 “你办事寡人自然放心,回去吧.....寡人突然感觉有些累了.......这一生太累了......”忽然景安帝双眼微闭,一脸倦容的说道,那样子看起来确实异常疲惫。 “臣告退!”周昂看着景安帝疲惫的脸庞,心中大感不妙,不过还是恭恭敬敬的退出了千尚阁。 周昂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皇宫,等再回到府中已是睡意全无,今日近距离看到了景安帝,便是他一个不通医术的人,也知道景安帝真的大限将至了。 历来皇位更替都是伴随着腥风血雨,更不要说如今的京城早已风声鹤唳,所有人都如同紧绷的弓弦。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倒是难得的平静了一下,不过几日后又到了小朝会的日子,这日一早京城三品以上官员又在太极广场等着。 眼看就要到太极门开门的时辰了,却在这时一个內宫太监从太极门中走出,而后对着广场上的官员喊道:“陛下龙体抱恙,今日暂不早朝!” 说完这句话小太监便匆匆返回,只留下面面相觑的朝臣。 皇帝身体不管大病小病都称抱恙,但如今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景安帝无法上朝,那身体可就不仅是抱恙那么简单了。 随后太极广场上的群臣散去,不过很快整个京城都变得气氛紧张起来。 先是皇宫戒备森严,禁军和锦衣卫全部出动,这阵仗比起‘中元事变’那一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后京城九门戒严,往来盘查明显严格了许多,街市之上更有一队队骑兵捕快游荡,连寻常百姓都感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至于气氛最为紧张的,便是驻扎在廊桥,张家口,承德关三处的军队。 此刻三处大营之中,数万大军全部严阵以待,所有人都在等着各自的统帅一声令下。 如今京城十余万大军汇聚,密云大营的三千郭北营反倒不怎么惹人注目了,这里也没有其它三处大营那样风声鹤唳。 就连郭北营的统帅,那个青衫儒巾的燕赤霞,此刻还盘膝坐在大帐之中修炼。 只见他周身元气萦绕,这些元气不断的涌入窍穴之中,又从一些窍穴中喷射而出,似乎他的身体就是一个巨大的循环。 同时赤霞飞剑薄如蝉翼,化为韭菜叶大小,在燕赤霞身前沉浮,仿佛在与自己的主人一同修炼。 东宫的角楼上,太子妃刘娴身着素雅的衣裙,迎风眺望着内宫深处。 因为太子勤俭,连她这位太子妃也极少置办华丽的衣袍和首饰,在德行作风方面,这两人身上真的很难挑出毛病。 刘娴也有两日没见到太子了,因为这两日太子一直衣不解带的在照顾景安帝。 自从几日前景安帝在千尚阁见过周昂后,身体便每况愈下,两日前已是不省人事。 忽然一个东宫侍女登上角楼,站在远远的地方对刘娴说道:“殿下,有消息了,刚才陛下的几个近侍都出了宫,说是要在紫宸殿召开内阁会议。” “这么说开始了吗?”刘娴闻言伸手紧紧的抓住栏杆,语气之中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 当景安帝要召开内阁会议的消息传出时,兴建伯府中周昂已经先一步换好了衣服,并且先于几位尚书进了皇宫。 皇宫司礼监,曹吉安也接到了御前内阁会议的通知,他正纳闷景安帝卧床不起,怎么又突然下旨了,难道是回光返照? 曹吉安正准备起身,此时正好魏思贤也来了。 “思贤来的正好,随我一起去紫宸殿。”曹吉安大步向外走去,可他走了几步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魏思贤一如既往的在他面前躬身,脸上也是一如既往的笑容,只是自己都快走到了门口了,魏思贤还站在那里,竟然没有让开的意思。 “小的觉得,这紫宸殿大公公还是不用去了。”曹吉安正心中疑惑,魏思贤突然抬起头来一脸笑意的对曹吉安说道。 就在魏思贤抬头的时候,一个身着禁军铠甲的武将出现在魏思贤身后,当看到此人时,曹吉安的神色也是一变。 “这位就是东宫的那个龙卫吧?这么多年来咱家待你不薄吧?你为何要背叛我?”曹吉安只看了那禁军武将一眼,而后一脸失望的看着魏思贤。 在宫中有个不算秘密的秘密,那就是在皇帝和太子身边一直有一个如同影子一样的武道高手保护,这两人便被称作双龙卫,乃是代代传承,是皇帝和太子最为信任的人。 看到东宫的这个龙卫出现,曹吉安已然明白,自己最为倚重的魏思贤竟然早就投靠了太子。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大公公最得先皇倚重,还是去继续服侍先皇吧!”魏思贤依旧谦卑的立在曹吉安身前,直到此刻依然没有丝毫的志得意满。 曹吉安闻言终于神色一变,因为他听到魏思贤口中说的是先皇。 “双龙卫,号称武道修为通天,本座自从练成天罡元气便未逢敌手,今日正好见识一下这所谓的天下武道至强者!”曹吉安一身气机锁定太子的龙卫,此刻才让人想起,这位可是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的大公公。 曹吉安一生经历无数大风大浪,在这危机四伏的皇宫从一个小太监一步步走到司礼监掌印太监,他就从来没有真正的相信过谁,自然也包括魏思贤。 第138章 曹公公一退 高深的武道修为同样可以移山倒岳,只是能练到这层境界的极少,但曹吉安和太子龙卫正是这样的存在。 眼见曹吉安和太子龙卫就要动手,魏思贤从容的移步离开,他一直退到了百丈之外,而此刻也可以看出,往日无数人进进出出的司礼监,今日竟然只有他们三人。 就在魏思贤离开后不久,司礼监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那一声巨响,强横的气浪汹涌而出。 在魏思贤的眼中,偌大的司礼监区域瞬间化为废墟,虚空之中两道精气狼烟不断的碰撞,如同有天外流星落在皇宫之中。 废墟之上曹吉安一声衣袍鼓荡,他的体外天罡元气形成护罩,天地间无尽的元气都朝着他汇聚。 在曹吉安的对面,太子龙卫浑身笼罩在一层金色的幢光之中,他身上铠甲已被震碎,不过那金色幢光又形成一层更为坚固的铠甲。 司礼监的巨大声响,仿佛一声信号一般,当这巨响出现的那一刻,无论是皇宫还是京城之中,无数人纷纷动了起来。 紫宸殿中,几位阁臣刚迈入大殿,下一刻殿门也从外面死死的关上。 李长善等人下意识的回头一望,此刻司礼监那里的巨响也传到了紫宸殿,几位阁臣瞬间神色大变。 等到几人再看向大殿时,只见往日堆满奏折的圆桌上今日空空如也,而一个身着紫色莽龙袍的身影已经站在了殿中。 这不是周昂又是何人。 周昂静静的立在殿中,此刻殿门关上,殿中又没有点起烛台,光线便显得有些昏暗,只见他立在阴影之中,看不到脸上的神情。 原本周昂面向着殿门,不过他看到几个阁臣入殿,一句话也没说便转身朝向了御座方向。 下一刻在几个阁臣错愕的目光下,周昂对着那空荡荡的御座躬身一拜,而后无比郑重的说道:“恭迎陛下!” 李长善等人听到周昂的话,也下意识的躬身朝着御座方向一拜。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御座,很快一个人影身着龙袍,步履矫健的就从帷幔后走出,几步便走上了御座,而后转身龙袍一荡,便安安稳稳的坐在了龙椅上。 “诸位爱卿平身。”很快龙椅上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李长善等人都是身躯一颤,因为这根本不是景安帝的声音,而是一个更为年轻的声音,那是太子的声音。 “大胆.......你们好大的胆子,这是公然谋反啊!”李长善站起身来,指着龙椅上身着龙袍的太子,声嘶力竭的呵斥道。 听到李长善的呵斥,周昂缓缓转过身来,他上前几步走出阴影,整个人出现在一束光亮之下,目光从几位阁臣身上一一扫过。 “这么说,诸位是不想承认太子继承大统了?”周昂语气很平静,连丝毫威胁的意思都没有。 “周昂,你真以为可以只手遮天了?这大宁朝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就算的。”礼部尚书同样一脸愤怒的看着周昂。 太子把龙袍都穿上了,现在已经到了最后摊牌的时候了,来到紫宸殿这几人,自然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那么诸位说说,要如何才承认太子继承大统?”就在最后关头,又一个声音从帷幔后传出。 接着又一个身着龙袍的身影走出,只是这个人步履有些蹒跚,身形也不如太子穿上龙袍挺拔,而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个浑身笼罩在白袍中的神秘人。 “陛下!”几位阁臣一脸惊呼。 这第二个身着龙袍之人出现,大大出乎了几人的意料。 当看到太子穿上龙袍的那一刻,李长善等人以为景安帝已经驾崩了,可这第二个穿龙袍的,又正是景安帝。 司礼监的巨响,和惊天动地的气血狼烟,犹如一个炸药桶,将京城彻底炸的沸腾起来。 这一声巨响,不仅让司礼监两位巨头拔剑相向,还让紫宸殿中波云诡异,同时京城之中也是瞬间一片混乱。 京城九门没有得到任何命令,但在同一时间全部紧闭城门,瓮城之中数千士兵全部登上城墙备战。 武强侯府,大都督何显在听到宫中那一声巨响后,快速的换上了一身戎装,接着在上百精骑的护卫下,离开了武强侯府。 他们直奔西城而去,那里守卫西门的正是他的心腹。 从来到西门再到出城,何显都走的无比顺利,等他出了城后回望了一眼京城高大巍峨的城墙,下意识的长舒了口气。 如今京城情况不明,何显担心自己也成了瓮中之鳖,要知道‘中元事变’前车之鉴还在,眼下最安全的便是返回张家口的燕云军大营。 何显一裹马腹又疾驰而去,此刻他也有些纳闷,明明自己在宫里安插了不少耳目,可为什么自己提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到现在他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何显心中不断思量的时候,忽然一道赤色剑光从天而降,接着一柄宝剑直接插在他们前行的道路中。 接着一个青衫儒巾的人影飘然落下,立在了那赤色宝剑剑柄上。 “保护侯爷。”何显的亲兵迅速列成阵型,将何显护在中间。 这些人都是何显万里挑一的高手,别看只有百人,就算万军从中这些人也能来去自如。 “你是周昂手下的那个燕赤霞?莫非你家伯爷以为,就凭你一人就能阻拦本侯?”何显看着青衫儒巾的燕赤霞,一脸杀气的说道。 对于周昂的几个主要手下,京城几大势力早就详细的调查了一番,所以即便没有见过燕赤霞,何显也知道眼前这个就是燕赤霞。 “我家大人让我给武强侯带句话。”燕赤霞立在剑上青衫飘扬,将剑仙的飘逸风采展现的淋漓尽致。 周昂手下实力最强的应该就是柳诚和燕赤霞,但这两人却是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柳诚每次出现都是神火漫天,无数铜钱环绕,那声光效果绝对是最华丽的一个。 而燕赤霞每次出现就只是一道赤霞剑光,而后青衫飘逸儒巾飞扬,一人一剑有说不出的洒脱。 但就是人狠话不多,看起来朴实无华的燕赤霞,也让人不敢小觑。 “什么话?”武强侯同样不会小觑燕赤霞。 “侯爷这一走,便彻底出局了!”燕赤霞依然是惜字如金。 “什么意思?”何显眉头一皱,下意识的问答。 “紫宸殿中,朝中诸公正在商议拥立新君。”燕赤霞再次开口,不过说完这句话,他就裹着剑光冲天而起,眨眼便消失不见。 何显一脸阴沉的愣在原地,他的双眼中神情不断闪烁。 他自然明白燕赤霞那两句话里是什么意思。 自己这一走,不管京城如何变化,等到新皇登基,自己便彻底被排挤出朝堂了。 最好的结果就是带着燕云军返回燕云十六州,从此偏安一隅。 坏的结果就是自己还没离开,周昂这些人就已经达成一致,联合将自己剿灭。 “回城。”片刻之后何显咬牙说道,话音未落便调转马头向京城疾驰而去。 何显还是想明白了,自己数万大军在城外,就算太子登基后,最差自己也能维持原状,获得原有的利益,可自己一旦离开了京城,那便彻底出局了。 城外的几只大军就是各大势力的谈判资本,但是如果你不参与谈判,那么其它几大势力自然很乐意联合将你吞并。 司礼监的废墟上,曹吉安天罡元气罩几乎凝为实质,他与太子龙卫都是凌空虚渡,不过曹吉安每一次出掌,都打得太子龙卫身上金光一颤,明显曹吉安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然而就在曹吉安气势达到巅峰的时候,魏思贤又一步步的向着司礼监废墟走去,他每一步都走的很缓慢,仿佛闲庭信步一般。 “小魏子,你是知道自己败局已定,前来送死的吗?”曹吉安在虚空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魏思贤,已是胜券在握的说道。 小魏子,便是魏思贤初入宫时的称号。 魏思贤双手拢在衣袖中,看起来一副旁观者的模样,他脸上露出了微笑,对着曹吉安说道:“曹公公,天罡元气达到巅峰的感觉可好?” 这一次魏思贤没有称呼曹吉安大公公,而是第一次以曹公公相称。 “什么意思?”曹吉安目光一凝的看着魏思贤,此刻确实是他将天罡元气发挥到巅峰的时候。 “十几年来,公公的天罡元气与日俱增,修行起来更是顺风顺水,难道公公就没有一丝疑惑吗?”魏思贤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此时他也已经站在了距离曹吉安不远的地方。 曹吉安闻言心中一沉,虽然他暂时没感到异常,但魏思贤说的也是实情,这在武道修行上确实是不正常的现象。 “你对我下毒?”曹吉安有些不妙的问道。 “不不不......曹公公如此谨慎,小魏子又怎敢下毒呢?我不仅没有下毒,还为公公寻来了世所罕见的灵药,九花玉露散。”魏思贤摇着头,一脸得意的说道。 “好个投狼崽子,看我不宰了你!”曹吉安听到九花玉露散这个名字顿时神色大变,而后直接一掌朝着魏思贤拍去。 九花玉露散,确实是一种灵药,服下这种灵药可以让人无视修行的瓶颈,一路直达巅峰。 但是凡事有利必有弊,如此逆天的灵药,也有一个副作用,那便是到达巅峰时,也是修为开始衰退之时,而且这种衰退还是不可逆转的。 眼看曹公公的一掌就要落下,魏思贤依旧神色从容,甚至不闪不避。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挡在了魏思贤身前,接着金色的手掌与曹公公的天罡元气撞在一起。 下一刻金光晃动,但魏思贤看到,曹公公也向后退了一步。 曹吉安神色大变,刚才他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天罡元气已经开始衰退了。 魏思贤最后看了一眼曹吉安,而后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了。 他知道,曹公公这一退,便是彻底的败了! 第139章 元象元年 又一声巨响在司礼监的废墟上响起,下一刻两道精气狼烟彻底消散,一切似乎又回归了平静。 不过就在最后那一声巨响出现时,紫宸殿的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下一刻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门口,只见一身甲胄的武强侯已经立在了殿外。 随后铠甲之声响动,武强侯大步走入殿中。 等到武强侯入殿,殿门再次关上,他也是独自一人来的。 “武强侯来的真是时候啊,我与诸位大人正在草拟传位诏书,不知侯爷可有指教?”武强侯还在向前走着,周昂便已经开口说道。 此刻周昂双手拢在袖子里,正站在圆桌的一旁,而他的不远处,几位阁臣正站在一起,看着圆桌上的一方云锦卷轴。 几人中间,李长善手握毛笔,似乎正在云锦卷轴上写着什么。 周昂的话,加上此情此景,武强侯自然毫不怀疑,这些人已经达成了一致,看来太子继位已成定局。 武强侯的目光最后落在龙椅上,那里是身穿龙袍的太子。 他没有说话,还在继续朝前走着,此时周昂也没阻止,就任由他向太子靠近。 龙椅上太子也是一手扶着把手,身子微微前倾,目光与武强侯对视着。 武强侯走到距离太子一丈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而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右脚迈出,身上甲胄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后单膝跪在了太子身前。 “臣何显,拜见新皇陛下!”武强侯低着头,以标准的军礼朝太子一拜,而他的口中已经用上了新皇这种称呼。 太子缓缓靠向龙椅的靠背,那只扶着龙椅的手也放下,他的身上流露出真龙天子的威仪,连语气也变得沉稳厚重起来:“大都督请起,这朝廷和寡人,日后还要仰仗大都督,当然诸公也必不可少!” “臣等参见新皇陛下!”太子话音一落,连同周昂在内的所有人,都对着太子齐齐躬身。 太子坦然的受了众人一拜,而后他缓缓的站起身来,以一种俯视天下的姿态说道:“诸公随我去皇极殿,朕要召见群臣。” 话音一落太子率先向着殿外走去,而后众人对视一眼,紧跟在太子身后。 等到太子带着这些人出了紫宸殿时,无数的锦衣卫已经出现在京城三品官员的府邸,很快京城中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朝着皇宫赶来。 紫宸殿的殿门再次关闭,景安帝已经疲惫的坐在了蒲团上,他的身前那个笼罩在白袍下的神秘人依然还在。 “多谢柳先生,如今尘埃落定,朕也能安心的走了。”景安帝一脸看破生死的说道,此刻他看起来比前几日精神反而好了许多。 那神秘人微微一动,袍子下传出的正是柳诚的声音:“原本以陛下的情况还可拖上两日,可这向天借命,那就得有借有还,陛下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朕已无憾!”景安帝抬头说了一句,脸上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 “那臣便得罪了!”柳诚伸出手指对着景安帝一指,下一刻景安帝身上数枚铜钱飞出。 随着这些铜钱飞出,景安帝身上生机迅速流失,同时虚空之中气运金龙猛然一颤,那双目也变得一片浑浊。 不过气运金龙的变化过程只持续了刹那,随着皇极殿中太子坐上了龙椅,气运金龙双眼再次变得炯炯有神,甚至这条萎靡了许多年的金龙,气息也在这一刻提升了不少。 很快该出现在皇极殿中的人都出现了,就连许久未曾露面的两个吉祥物,太傅和太尉都出现了。 朝会的开场,是在一封传位诏书中开始。 这诏书虽然还墨迹未干,但已经无人提出质疑了,今日还不是太子正式的登基大典,这场朝会的目的,仅仅只是确立太子的正统,还有就是让群臣能够安心。 新皇登基,最重要的同样是稳定,这一场朝会也需要太子表明态度,需要他给朝臣一个承诺。 这个承诺自然是承认现有的势力和利益划分,至少短期内维持现状,至于以后自然还是各凭手段。 除了这件最重要的事外,这场持续了半天的朝会,就只定下了另一件事。 那便是确定了一个新的年号,这个年号叫做元象。 取的是‘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之意。 这个元象的年号,将在太子举行了登基大典后正式启用。 当然这个日子不会太久,只待太常寺和礼部选定吉日后便开始,快则五六日,慢也不会超过十日。 那么按照惯例,今年既是景安十五年,也是元象元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极殿中传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恭祝声。 紫宸殿中,柳诚早已离开,此刻只有景安帝独自一人。 他静静的躺在床榻上,双眼无比浑浊,瞳孔也在不断放大。 景安帝听到从皇极殿传来的山呼声,终于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当这位炼了一辈子丹药,在百姓心中留下无能昏聩形象的景安帝彻底闭上眼睛时,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等到朝会散去之时已是傍晚,周昂返回府邸便直接对管家吩咐道:“赶紧吃饭,另外准备丧服吧。” 周慎闻言先是一愣,不过还是谨遵周昂吩咐去准备了。 果然周昂的晚饭还没吃到一半,皇宫中报丧的人便来到了府上。 历来皇帝驾崩,一开始都是秘不发丧的,而是首先戒严京师,同时朝中重臣进宫与新皇商议之后才正式发丧。 不过原本今日一早京城就戒严了,该商议的紫宸殿中都已经商议好了,所以周昂这一次进宫需要商议的事情就真的不多了。 景安帝的灵柩停放在‘万寿宫’,一个名字有些讽刺的宫殿。 当周昂来到万寿宫的时候,太子和太子妃还有魏思贤都已经换上了一身丧服。 “见过陛下!”周昂对着太子,应该说元象帝恭敬一拜。 “周卿免礼,你来的又是最快。”元象帝脸上有明显的悲伤,但他对周昂依然很是客气,两人说话也有别于一般的君臣,这自然是属于周昂的殊荣。 周昂抬起头来,又对着太子妃刘娴轻轻点头。 因为元象帝还没正式下旨册封刘娴为皇后,所以此刻刘娴的身份在法理上有些尴尬。 称她太子妃已经不妥,但又不可能直接称呼皇后。 刘娴也对周昂点了点头,脸上同样愁容满面。 大宁朝确实风雨飘摇,甚至许多地方都体现出一种大厦将倾的味道,但景安帝在位时,皇帝与太子这个历朝历代最难处理的关系,在这一家子中却是堪称历代王朝之典范。 “见过兴建伯。”随后魏思贤主动的朝着周昂行礼,他的神色看起来无比恭谦,对周昂表现的异常恭敬。 周昂连忙回了一礼,对这个取代了曹吉安的阉党首领,他可是一点不敢掉以轻心。 在今日魏思贤撕掉了隐藏十几年的伪装,他告诉了世人,他这个未来阉党领袖是太子最忠实的拥趸。 但周昂知道,待元象帝登基之后,他与魏思贤依然不会是一路人。 第140章 夜入皇宫 很快另外几位朝中重臣也相继来到万寿宫,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穿上了丧服,不管这些人心中是如何想的,脸上都是一脸的悲痛。 来的人不多,只有四人,吏部尚书李长善,左都御史秦瑞,大都督何显,以及昌平郡王。 这一次主要是商议景安帝的后事,这几人加上周昂和魏思贤,已经足以代表如今朝堂上的势力,之所以只叫了这么几人,也是太子有意从速从快的解决此事。 “陛下......你怎么就走在臣的前面了啊!”昌平郡王刚一踏入长寿宫,便一脸悲痛的跪在景安帝的棺椁前,他抱着棺椁就旁若无人的痛哭起来。 昌平郡王是景安帝最小的叔叔,年纪比起景安帝也大不了几岁,当年在诸多皇子中是最不起眼的一个,直到景安帝登基前,这位皇叔连个郡王封号都没混上。 后来还是景安帝给了他一个昌平郡王的封号,而后任命他为宗人令,成为唯一一个在京的宗室王爷。 见昌平郡王只顾着悲伤,元象帝上前几步,亲自去将他扶起:“皇叔公也请保重身体。” 元象帝语重心长的说道,心中却也是纳闷,明明是自己死了爹,怎么反倒自己去安慰起旁人了? “好了,既然陛下将我们叫来,诸位便说说看接下来怎么做吧。”周昂瞥了昌平郡王一眼,而后目光落在李长善何显等人脸上。 接下来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景安帝的驾崩,彻底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 第二日一早,景安帝驾崩的消息便正式宣告天下。 顷刻间整个京都一片缟素,京城外十余万大军继续严阵以待,这是这次三处大营都默契的不再对准京城,而是调转方向,摆出了一副守卫京城的架势。 皇帝大行,先是文武百官和京城百姓哭丧。 一夜的准备时间,今日太极广场到万寿宫前都跪满了文武百官,京城的大街小巷也跪满了一身缟素的百姓。 一时间哭声笼罩京城,莫名的便有一种天地同悲的气氛。 哭丧开始后,便是京城所有宫观鸣钟三万次,这个过程相对较长,同时皇宫之中也会举行一些仪式,为大行皇帝出殡做着最后准备。 景安帝在位已经十五年,早在五年前他的陵寝就已经修好了,所以通常最重要的陵寝问题已经不用考虑了。 在朝中几大巨头的默认下,景安帝的整个葬礼还是有些从简,甚至显得有些匆忙。 虽然一应程序都按照礼制进行,但整个葬礼所花的时间,足足比正常情况快了三分之一。 等到景安帝陵寝地宫封闭的第三天,也就是八月初一这一日,元象帝的登基大典又在万众瞩目开始了。 三天前京城之中还一片缟素,天地同悲。 而三天后同一座京城却又张灯结彩,普天同庆。 皇宫还是那座皇宫,不久前还一脸愁容的文武百官,今日又换上了喜笑颜开。 元象帝高居御座,满朝文武三拜九叩的对着他行大礼,那礼乐之声响彻云霄,就连城外隔着数十里的三座大营都能隐约听到。 新皇登基,为了犒劳将士,元象帝还下旨犒赏三大营士兵酒肉。 往日里一片肃杀的三大营,今日也都默契的放松了不少,开始享受那些御赐的酒肉。 元象帝登基之日,便首先颁布了两道圣旨,一道是册封先皇后萧氏,也就是元象帝的生母为太后。 而第二道圣旨便是册封太子妃刘娴为皇后,就在同一日,刘娴身着凤袍在皇极殿中一同接受了百官朝贺。 这一日元象帝意气风发,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定要一扫大宁朝积沉多年的颓势。 登基伊始,元象帝不修宫室,不纳美人,除了五日召开一次的朝会,他还每日准时召开御前会议。 元象帝的御前会议,已经不叫御前内阁会议了。 因为参会的人已经大有不同,六部尚书除了李长善继续出席,其余五位尚书全部被排斥在外。 而除了李长善之外,便只有大理寺卿周昂,五军都督府大都督何显,司礼监掌印太监魏思贤。 因为一共只有四人,私下里这四人便被称作四大辅臣。 四大辅臣的出现,说明大宁朝的势力划分更加明确,权利也更加集中。 而古往今来,出现这种几大巨头相互制衡的情况,也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到来。 元象帝确实是个好皇帝,他每日按时起床,做完那些一个皇帝必须做的事情后,他就会认真的翻阅奏折,一直批阅到半夜三更。 历朝历代所有皇帝都有批阅不完的奏折,所以渐渐有了内阁和司礼监这类为皇帝分担政务的机构。 但是景安帝登基这几日,他竟然能将每日的奏折全部批阅完成。 今夜景安帝依旧在养心殿批阅奏折,养心殿就是皇帝的书房,不过只是其中之一。 因为以前景安帝沉迷炼丹,所以养心殿一直荒废,而今元象帝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这养心殿了。 殿中灯火通明,元象帝认真的读着奏折上的内容,虽然如今大宁朝自己控制的地方越来越少,但这九州之事依然繁多。 比如他此刻所看的奏折,正是山西布政司上的折子,说黄河今年发大水,几处河堤都被冲毁,有多少民房被毁,有多少农田被淹,最后又是向朝廷要钱要粮。 元象帝眉头深锁的看着奏折上的文字,他知道这些内容并无虚言,他也很想大笔一挥,写上调拨多少粮食,调拨多少银两赈灾的话。 可是元象帝知道,无论是粮食还是银子,他都没有! “陛下,夜深了,该休息了!”皇后刘娴不知何时来到了养心殿中,她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小碗,碗里盛着小米粥。 刘娴已经贵为皇后,可如今穿的依旧算不上华丽,可见即便成了皇后,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节俭。 “皇后来了?待朕将剩下的这几个折子看完再休息,倒是皇后你也该早些歇息了。”元象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的看着刘娴,他语气温柔,这一帝一后看起来也是相敬如宾。 刘娴看着元象帝,目光之中有些心疼,而后她走到元象帝身旁,将小米粥放下:“这是臣妾亲自为陛下熬的,听太医说小米养胃,陛下先吃一点吧。” “好好,朕吃,皇后亲自熬的,朕说什么也要吃完。”元象帝一脸欣慰的说道,虽然贵为帝王,可他与刘娴依然有着这种小小的幸福。 刘娴一脸满足的看着元象帝,看着元象帝将自己送来的东西吃下,这也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陛下,臣妾能求您一件事吗?”眼看元象帝就要吃完,刘娴恭敬的朝着元象帝一拜。 元象帝见状连忙起身扶起刘娴,而后说道:“皇后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又何必如此呢?” 不知道这大宁皇室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王朝已历三百年,皇帝都出了十几个了,虽然这些皇帝将这大宁朝是治理的越来越差,但历来帝后之间相处和睦,却是历朝所罕见的。 “臣请陛下早日纳妃!”刘娴依旧躬着身子,任凭元象帝扶她也不起来,同时无比诚恳的说道。 “你呀......怎么和那昌平郡王一样?”元象帝一脸好气的说道。 这几日昌平郡王可是每日都会上一个折子,偏偏那折子内容都是一模一样,就是要元象帝早日纳妃。 元象帝尚无子嗣的问题,可不仅景安帝一人挂念,身为宗室宿老的昌平郡王,在元象帝一登基就立刻发现了,而现在他就像催着晚辈早生孩子的老人。 “陛下若无子嗣,便是臣妾失职,请陛下体谅臣妾的苦衷。”刘娴无比郑重的说道,身为皇后她同样考虑的也不仅仅是男欢女爱和恩宠了,她同样也要考虑帝王子嗣的延续。 元象帝看着刘娴如此郑重的样子,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而后无奈的说道:“既然如此,那皇后看着安排便是。” “让臣妾安排?”刘娴大为意外的看着元象帝,这让皇后给皇帝选妃,好像还是第一次。 “怎么不愿意?”元象帝面带微笑的看着刘娴,眼神之中大有深意。 刘娴一愣随即便也明白,而后点头应下:“臣妾定为陛下好好选几个妃子。” 元象帝的意思其实非常清楚了,他让刘娴这个皇后来给自己选妃,无非就是告诉刘娴,也告诉整个后宫,不管他纳多少妃子,皇后永远是皇后,永远是这后宫之主。 “陛下,皇后,兴建伯来了!”就在元象帝与皇后刘娴你侬我侬之时,殿外突然响起一个内侍的声音。 刘娴听到周昂来了,便对着元象帝施礼说道:“这么晚了兴建伯还进宫,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臣妾就先告退了。” 此刻已是深夜,按理说任何外臣都无法进入皇宫,但是元象帝登基后,什么都没给周昂封赏,唯独给了他一个任意出入禁宫的特权。 这道旨意让周昂在任何时候,都能见到元象帝。 周昂靠近养心殿的时候,刚好遇到皇后刘娴出来,两人正好一个照面。 “臣参见皇后娘娘。”周昂立刻立在原地,朝着刘娴躬身一拜。 “兴建伯有礼了,快进去吧!”刘娴知道这个手握重兵的大理寺卿对她和皇帝意为着什么,无论于公于私她对周昂都很客气。 周昂点了点头,便与刘娴擦肩而过,很快便在养心殿中见到了元象帝。 “周卿这么晚了入宫,可是有什么急事?”元象帝神色有些凝重的看着周昂。 说实话他还是有些怕周昂这个时候进宫的,担心又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发生了。 第141章 选妃 “拜见陛下。”周昂先是对着元象帝一拜,并没有表现出紧张的神色。 元象帝注意到,就在周昂躬身行礼的时候,他的手中多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玉盒。 那玉盒的样式和质地他好像见过,应该是自己的父皇,景安帝曾经用来装丹药的盒子。 “臣是来给陛下送样东西的。”周昂将玉盒往前一递,目光看向了元象帝。 元象帝有些不解的看着周昂,如果只是送个东西,周昂大可不必这么晚亲自来,莫非这东西很重要? 带着疑惑,元象帝接过了玉盒,而后在周昂的注视下,元象帝打开了玉盒。 接着一枚指头大小,呈铁锈色的丹药,呈现在元象帝眼前。 “这是?”看着这平平无奇的丹药,元象帝越发疑惑起来。 “这是先帝十五年来,炼成的唯一一枚丹。”周昂低着头,语气颇为郑重的说道。 周昂的一句话,让元象帝更加好奇又期待,此刻的元象帝像极了那夜周昂初见丹药时的样子。 不过下一刻周昂再次开口,将景安帝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一字不漏的重复给了元象帝:“此丹能滋养脾肾,大补元阳,专治肾亏。” “啥?”元象帝此刻的表情和那晚周昂是一模一样的。 周昂心中顿时也觉得好笑,不过脸上还是装作一副认真的样子说道:“先皇可真是深谋远虑,用心良苦啊!” 说话之时周昂对着元象帝挤眉弄眼,一副是男人都懂的表情。 “真是先皇让你给朕的?”元象帝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他看着周昂依旧不确定的问道。 在元象帝心中,自己的父皇做事历来还是很靠谱的,一时间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父皇炼了十五年的丹药,最后竟然是炼的这种。 周昂看到元象帝一脸懵逼的神情,又上前一步,附首在元象帝耳畔小声说道:“陛下,这帝王子嗣乃是国本,先皇深谋远虑,有此丹药陛下自然能大展雄风,不过陛下登基已有数日,也是时候扩充后宫了。” 有了这虎狼之药,周昂不担心元象帝播种的能力,不过这孕育后代是两个人的事,而且本着多播种多结果的目的,周昂也觉得元象帝是该扩充后宫了。 在这一点上周昂与刘娴倒是不谋而合,至于这枚丹药的效果,周昂更是从不怀疑。 毕竟在周昂的认识中,景安帝确实也是很靠谱的。他不可能拿一枚未加验证的丹药来给自己钦定的接班人,而且还关乎子嗣延续这样开不得玩笑的大事。 “周卿倒是与皇后想到一起了,此事朕已经让皇后去安排了。”元象帝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不过还是告诉了周昂实情。 听到元象帝已有安排,周昂也略微安心,于是便躬身对着元象帝一拜:“既然如此,那臣便告退了!” 周昂是秘密入宫,他故意挑这大半夜才来,就是想做的隐秘一些,这里终究是皇宫大内,他一个外臣不宜久留。 不过即便周昂做的再隐蔽,他人还没走出皇宫,今晚的一举一动已经落在了魏思贤的眼中。 司礼监缘由的殿阁全部被毁,如今司礼监已经换了地方,此刻魏思贤手中捧着一卷书籍,在听着养心殿外的太监汇报时,依旧手不释卷。 “也就是说皇后会在这几日为陛下选妃,那么兴建伯深夜入宫,送的又是什么药?”过了片刻之后,魏思贤将书翻了一页,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隔得太远,小的没有听清楚,只是隐约听到什么元阳,肾亏这些话。”小太监一脸思索的答道,元象帝与周昂见面时,他们都退出了养心殿。 不过这个小太监之所以被魏思贤派到皇帝身边,就是因为他双耳听觉异于常人,他能听到这几个字,便已经很不容易了。 “知道了,下去吧!只要干的好,本督主不介意将你收作干儿子。”魏思贤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手上的书卷,直到出言让小太监离开时,才抬头看了一眼。 魏思贤和曹吉安做事风格截然相反。 曹吉安是让人畏惧,而魏思贤则是靠感情笼络,他越是器重一个人,就越不会赏赐金银等物,而是会将其收为干儿子。 如今魏思贤已经收了十三个干儿子,这十三个干儿子中,有一半是皇宫里的各司首领太监,还有一半则是朝中大臣。 虽然没有任何明显的赏赐,但魏思贤干儿子这层身份,也会为这些人带来许多利益,十三个干儿子,私下里被人称为十三太保。 将丹药交给元象帝后,周昂便没有去关注这位皇帝的私生活了,因为他每日也是被大量公务缠身。 不过似乎因为新皇登基,最近几日周昂发现,这个积弱已久的王朝,好像真的因为元象帝的出现,开始迸发出一点点生机。 首先是西北战事没有进一步恶化,周元让的烽烟军好像在西北挡住了北狄剌靼部和西域三十六国的联军,而陕西官场也没有再出现什么挂印而走,或者被暗杀的事情。 就连前几日还泛滥成灾的黄河大水,昨日也开始退却,灾情已经得到了控制。 虽然赈灾,重建家园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但从其它地方传来的好消息,让黄河山西段的灾情也有了转机。 从昨日开始,周昂陆续接到消息,南方几个省份今年风调雨顺,预计今年整个南方粮食都将会大丰收,尤其是江南地区今年的稻谷收成,预计将会比往年高上三成。 要知道一个地区出现三成的粮食增收,这完全可以用天降祥瑞来形容了,说百年一遇都毫不为过。 很快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便传遍天下,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民间百姓,都是一片沸腾。 在这个内外交困,风雨飘摇的王朝,短短十日不到的时间里,似乎就出现了中兴的征兆。 京城各部衙门各司其职,虽然还算不上海晏河清,却也没了往日那般腐朽不堪。 整个京城就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大脑,将九州各地的消息汇总,而后又做出正确的应对,在第一时间发往各地。 在这段时间里,就连李长善、何显、秦瑞等人都没有再生事端,甚至他们还将自己势力范围内的事情管理的井井有条。 民间百姓甚至有种错觉,好像如今的朝堂一团和气,几大势力摒弃前嫌,正在精诚合作的将大宁朝推向伟大的复兴。 八月十日,这一日风和日丽,炎热的天气不仅没有让京城变得沉闷,反倒一片热火朝天。 在皇宫大内的坤宁宫中,有数十位身姿婀娜的妙龄少女立在殿中,这些少女不仅身姿曼妙,而且每一个都是姿色绝佳,就连身上的气质也是春兰秋菊各有不同。 坤宁宫从名字便能看出这里是皇后的寝宫,此刻刘娴一袭明黄凤袍,一脸端庄而又不失威严的看着殿中这数十位佳人。 “这些都是朝中大臣和各地文武官员家中适龄的未婚女子,乐平君觉得如何?”皇后刘娴的目光不断在殿中佳人身上来回游走,同时低声与身旁一个皇族贵妇打扮的女子说着。 坐在刘娴身旁的自然就是姜小昙,而此刻殿中这些美妙的佳人,便是皇后为元象帝初选的后妃人选。 朝堂之上皇帝依仗周昂,而这后宫之中,皇后刘娴也颇为倚重姜小昙这个伯爵夫人,加上皇后身份特殊,元象帝又没有什么皇姐皇妹,刘娴便与姜小昙发展出了一些私人的闺蜜之谊。 就连为皇帝选妃这样的大事,刘娴也把姜小昙招进了宫中,作为自己的参谋。 第142章 四大美人 “皇后娘娘挑选的,自然都是万里挑一,瞧这些哪一个不是风姿卓越?依臣看不如全都留在宫里算了!”姜小昙一脸微笑的说着,他性子洒脱,即便在皇后面前也没有过多遮掩。 皇后闻言无奈的一笑,而后故作好气的瞪了姜小昙一眼说道:“你呀,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如今陛下刚登基不久,若大肆扩充后宫,那些言官的奏折恐怕能一日填满养心殿。本宫想来就先选三到四人吧,乐平君替本宫拿拿主意。” 因为两人私下里堪称闺蜜,所以皇后跟姜小昙说话时也很随和,两人甚至能够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姜小昙闻言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而后说道:“若是旁的事,臣自然乐意为娘娘分忧,不过此事我可不敢帮娘娘拿主意。” “好了好了,陪我下去看看总可以吧?”皇后知道就算姜小昙有中意的也不会说,便不再为难姜小昙。 姜小昙闻言先一步起身,她走到皇后身旁,主动的伸手让皇后扶着自己。 刘娴在元象帝面前贤良淑德,可他毕竟是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在外人面前自有皇后的威仪。 在侍女和姜小昙的簇拥下,刘娴走向殿中那数十位绝色佳人,行走之间自有股强大的气势,让那些出自官宦世家的佳人,纷纷惶恐的低下了头。 “抬起头来。”刘娴走到第一个少女身前,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而后神色威严的说道。 少女怯生生的抬起头来,她目光刚看向刘娴,立刻被皇后的气势所震慑,连忙将目光移开。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叫潘灵儿,来自户部尚书府。”少女似乎被人特意教导过,说话之时屈身行礼,倒是大方得体。 “原来是潘尚书府上的千金,不知道和潘尚书什么关系?”这一次姜小昙主动开口,倒不是她真的好奇,实则是在帮皇后问。 做了这么久的贵妇,见识了深宅大院的尔虞我诈,姜小昙这个妖仙也早已变得心思玲珑。 她知道刘娴要保持皇后的威仪,就要让旁人产生一种高高在上敬而远之的感觉,而要做到这一点,少说话就是最基础的,所以她在此时主动的开口帮刘娴询问。 对此刘娴自然是乐见其成,有些规矩不需要大家挑明,明白人自然也就明白。 对此刘娴这个皇后更不会生气,自然也不会计较姜小昙这个乐平乡君喧宾夺主了。 “回君上的话,臣女是潘尚书的孙女。”那个叫潘灵儿的少女又对着姜小昙屈身一拜,她好像还认识姜小昙一般。 “咦,灵儿小姐认识本君?”听到潘灵儿的回答,姜小昙微微有些意外,就连一旁的刘娴都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户部尚书的孙女。 潘灵儿轻轻一笑,而后继续答道:“臣女不认识君上,不过自幼爷爷便教我大宁朝的礼仪和冠服制服,君上穿的是乡君礼服,一般情况下这是宗室之女才能穿戴的衣冠。所以臣女应该称呼您君上。” 到底是尚书家的小姐,即便在皇后和姜小昙的目光之下还能保持镇定,虽然有些紧张却毫不慌乱,她说的也是有理有据,一时间倒是引得满殿目光关注。 这些少女大多十六七岁,许多目光看向潘灵儿都是羡慕,毕竟潘灵儿表现的确不俗,不过也有一些目光中隐含不善,看来是将潘灵儿当作了有力的竞争对手。 “倒是个机灵的丫头,那你可能猜出我是谁?”姜小昙好像来了兴趣,又一脸笑意的问了一句。 “若臣女没猜错,您就是乐平乡君。”下一刻潘灵儿就直接脱口而出,看样子一开始她就知道了姜小昙的身份。 “果然机灵,你是怎么认出来的?”这次皇后刘娴也忍不住开口了。 见皇后亲自发问,潘灵儿对着皇后再次屈身答道:“京城之中宗室之女本就不多,而像君上这般年纪又如此美貌的就更少,加上能与皇后娘娘如此亲密的,便只有兴建伯的夫人,乐平乡君您了!” 潘灵儿依旧说的有理有据,而且几句话中还不着痕迹的对姜小昙一番恭维。 这翻解释下来更是引得殿中侧目,连刘娴和姜小昙都对视一眼。 不过随后两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姜小昙对着潘灵儿点了点头,算是确认了潘灵儿的解释。 而后皇后刘娴又带着姜小昙继续走向下一个少女。 接下来刘娴毫无规律的挑选了几个少女问话,所问的也都是一些基本的信息。 虽然这些信息早已登记在册,但这样一问,对方的对答便能看出其人一二。 大殿之中有数十人,但刘娴亲自开口询问的不过十来人,似乎这些就是先前刘娴再次筛选留下的。 也就是说刘娴想要选的三四人,多半就在这十来人中产生了。 姜小昙一直跟在刘娴身边,已经看出来这十几人多是朝中重臣或者军中显贵府上的女子,似乎在确定这些后妃人选时,皇后刘娴也考虑了朝中势力的平衡。 皇后刘娴心中已经有了大概,便转身打算返回座椅,不过就在她转身之时,姜小昙突然又向着大殿角落走了过去。 刘娴看到姜小昙有些反常的举动,便也跟了上去。 最后姜小昙站在了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女身前,这个少女虽然也是五官秀丽,但明显比其她人要略矮一些,脸上的稚气更是尤为明显。 “看你都还是个孩子,怎么也来了?”姜小昙有些疑惑的问道,在她看来这女孩也不过十四五岁。 刘娴也好奇的看着女孩,仔细一看这孩子确实还小,虽然这个时代十四五岁都能婚嫁了,但那是相对家境一般的人家,大户人家尤其官宦世家,女儿的婚嫁年纪一般要稍大些。 所以刘娴在为元象帝选后妃时,挑选的都是十六周岁以上的未婚少女。 “我......我不小了,昨天我过了十六岁生日,我已经是大人了。”少女有些紧张,又鼓起勇气的说道,倒是显得有些倔强。 姜小昙和皇后再次对视一眼,而后姜小昙继续问道:“昨天过的生日?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女儿?” “回君上的话,臣女是忠毅伯的女儿,我叫王清歌。”少女根本不知道姜小昙是谁,她只是学着潘灵儿的样子回答,自然没有潘灵儿那般从容和睿智。 “原来是忠毅伯家的女儿,本宫问你,你入宫可是自愿的?”出乎意料皇后刘娴忽然开口问了一句,而这一句从未在其她人那里问过。 王清歌愣了一下,而后唯唯诺诺的说道:“臣女是自愿的,皇后娘娘,臣女真的是大人了!” “好了,带她们下去休息。”皇后刘娴没有再询问王清歌,而是对着身后的內宫女官吩咐。 待到这些女子被领出大殿,刘娴带着姜小昙来到了一张案几前,在案几上放着许多的小木牌,每一个木牌上都写着一个名字。 粗略一看这些木牌足有三四十个,上面的名字全是刚才殿中女子的名字。 “户部尚书潘仁贵的孙女可以留下,左都御史秦瑞的侄女可以留下,山东布政使雷义的小女儿也不错。”皇后刘娴将其中三块木牌拿出,这三个似乎就是她选定的人选。 说起来这次为元象帝选后妃,朝野内外许多文臣武将都将适龄的女儿送来了,唯独周昂这一派系一个代表都没有。 看到皇后已经定下人选,姜小昙用略带试探的语气说道:“皇后娘娘不考虑一下王清歌?” “本宫看她还是个孩子,有些于心不忍啊!”此刻殿中已经没有外人,皇后对姜小昙也说出了交心之言。 “当她被忠毅伯王玄礼送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是孩子了!”随即姜小昙神色严肃的说道。 其实无论是姜小昙还是皇后刘娴,她们都猜到了,那个王清歌很可能连十六岁都没有。 刘娴听到姜小昙的话,神色之中有着明显的挣扎,她的手伸向那一堆木牌,眼看就要抓到王清歌的牌子,可又迟迟没有下手。 “唉,本宫又何尝不知道?忠毅伯掌控津门,麾下伏波军乃是大宁朝的水师精锐,历来皇室都会和忠毅伯府联姻,到了陛下这一代,也必须与忠毅伯府成为姻亲。”刘娴有些怅然的说道,心中的挣扎渐渐被决绝取代。 刘娴出身普通,但她能获得还是太子时的元象帝青睐,甚至得到景安帝的认可,自然不仅是她贤良淑德,更是因为她还具备一个皇后该有的一切品质。 这些品质之中,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眼光和胸怀,以及超乎常人的决断。 “你已是大宁的皇后了!”姜小昙上前一步,小声的在刘娴耳畔说了一句,这个时候任何的劝言,其实都不如这句话有效。 果然听到姜小昙的这句话,刘娴果断的抓起了王清歌的牌子,而后将另外三枚也拿在了手中。 “传本宫懿旨,赐潘灵儿、秦云汐、雷穆瑶、王清歌美人封号,留在宫中侍奉陛下。”很快坤宁宫传出皇后刘娴的声音,随着懿旨颁布,皇宫之中便多了四位美人。 美人,是內宫封号中较低品级的一种。 而除了妃嫔封号需要皇帝正式册封以外,这些中低品级的封号,皇后便有权直接任免。 第143章 天机乱 皇宫中多了四位美人的消息不胫而走,许多人开始刻意的揣摩消息的深意,而周昂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是笑了笑。 八月十二日,今日是元象帝登基的第十二天。 夜幕才刚刚降临,皇后刘娴便带着一群宦官侍女出现在了养心殿外。 不过今夜皇后似乎不是来给皇帝送吃的,她身后的贴身女官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盖着一方红绸。 养心殿中元象帝依旧俯首案前,就连皇后走进殿中他都没有立刻察觉。 “臣妾参加陛下。”刘娴走到御案前恭敬的一拜,今日明显比往日郑重了不少。 元象帝抬头看向了刘娴,他自然也发现了刘娴与往日有些不同。 而且元象帝还发现,往日通常只是皇后一人进来,今日她却连自己的贴身女官也带了进来,还有那女官手中端的是什么? “皇后有事?”元象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的问道,他能看出来今日皇后连神情也有些异样。 刘娴没有立刻回答元象帝,而是对着身后女官一招手,随即那女官上前三步,走到了刘娴的一侧。 下一刻刘娴伸手掀开托盘上的红绸,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四面木牌,每一面木牌上都有一个名字。 “陛下今夜要在何处就寝,臣妾好提前安排。”刘娴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道,好像她就是为公事才来见元象帝的。 元象帝看到托盘中的牌子,而后一脸苦笑的看向皇后,他如何不知道刘娴话里的意思。 作为皇帝,除了处理政务之外,延续子嗣也是最重要的事情,这不仅是他的私事,更是关乎天下社稷的公事,元象帝也明白这个道理。 下一刻,元象帝满目柔情的对皇后说道:“朕今晚要住坤宁宫。” 元象帝的话让刘娴一愣,她们还在东宫之时几乎日日同房,倒是做了皇帝皇后之后还没有同过房,刘娴估计应该是自己出了问题,所以才如此费心的为元象帝张罗后宫女子。 “陛下,别胡闹了!”刘娴双颊噌的一下便红了起来,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元象帝今夜去坤宁宫。 “皇后,朕可不是开玩笑,朕也知道这些日子有些冷落你了。”元象帝靠近刘娴,拉起她的手轻声的说道。 刘娴已经将头低下,两人虽然也算老夫老妻,可毕竟身份不同,像这样说着露骨的情话还是很少的。 但刘娴毕竟也才二十出头,即便身为皇后,却终究只是女人,又如何受得了元象帝这样的攻势。 “陛下真的要住坤宁宫?”刘娴的声音越来越小。 “君无戏言!”元象帝靠的更近,几乎贴着皇后刘娴的耳朵说道。 很快养心殿的灯火便熄灭下去,而后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皇帝和皇后去了坤宁宫歇息。 皇后的寝殿外,一群太监宫女都背对着寝殿站的远远的,不过一个个都竖着耳朵,显得无比好奇。 寝殿之中,皇后刘娴沐浴完毕,因为本就是夏日,她穿的也是异常清凉,一袭薄纱若隐若现,将身姿勾勒的妖娆动人。 元象帝躺在床榻上看着皇后款款走来,目光在皇后身上肆无忌惮的游走。 “陛下,臣妾伺候你就寝了。”刘娴声若蚊蝇,在这个寝殿之中,皇后也展现了她小女人的姿态。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元象帝,样子看起来很是郑重,仿佛要举行某种仪式一般。 “皇后给朕倒杯水吧,朕先将这丹药服下。”皇后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元象帝却忽然说出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来。 皇后刘娴有些错愕的抬头看向元象帝,只见他手中正捏着一枚铁锈色的药丸。 “这是?”皇后一脸不解的问道。 “先帝让兴建伯转交转给朕的丹药,希望服下它,皇后便能为朕生下一个太子。”元象帝细细的打量着手中药丸,虽然感觉有些荒唐,但他相信自己的父皇不会坑自己。 皇后刘娴的神情更加错愕,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这......真的行?” “呵呵,试试不就知道了?”元象帝一脸坏笑的看着刘娴,一句话让刘娴脸色更加羞红。 可能觉得太过难为情,刘娴连忙转身去倒来清水,服侍元象帝将药丸服下。 很快殿中灯火逐一熄灭,最后寂静漆黑的寝殿中春光无限。 第二日清晨的阳光洒落,坤宁内无论是太监还是侍女,一个个都一脸喜庆。 寝殿之中,元象帝悠悠醒来,他感受到刺眼的亮光,神色顿时大变。 往日里他都是天未亮便起来开始处理公务,像今日这般睡到自然醒还是第一次。 元象帝心中有些自责正欲起身,不过他刚一动,便感受到一具温暖细滑的酮体缠绕着自己。 侧过过头,元象帝看到一脸迷醉,尚在熟睡中的皇后刘娴。 看到刘娴的脸,元象帝心中一动,顿时感觉浑身精力充沛,竟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一股股力量在体内涌动,急切的想要发泄。 “啊.....陛下你干什么?”刘娴惊慌的看着元象帝,此刻元象帝又已经翻身而上,将皇后压在了身下。 “朕忽然感觉精力充沛,不想负了这大好时光,更不想负了朕的娴儿。”元象帝一脸柔情的说道,口中叫着皇后的小名,一句话便让皇后彻底沦陷。 很快寝殿之中春色又起。 两人一番行乐,已是日上三竿,最后元象帝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坤宁宫。 很快皇帝夜宿坤宁宫,并且日上三竿才离开的消息又出现在了司礼监。 魏思贤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脸的笑意,还不住的赞叹:“陛下真是春秋鼎盛,雄姿勃发啊!” 当天夜里周昂回到府中,两人在入睡之前,姜小昙也一脸神秘的说起了今日被皇后召进宫里,说到皇帝最近需求旺盛。皇后还让姜小昙帮忙出主意,如何让皇帝雨露均沾,也去那四位美人的地方就寝。 “这么厉害?”周昂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有些惊讶,不过他知道元象帝应该是服下了那枚丹药。 只是这效果有些出乎意料了,其实不仅是周昂觉得意外,就连元象帝自己都觉得这药效有些太猛了。 今日元象帝虽然依旧在养心殿处理公务,但是总是心中莫名骚动,总感觉精力太过旺盛需要发泄。 到了傍晚,皇后再次来到了养心殿,她的身后还是跟着女官,那些牌子自然也带来了。 “陛下,今晚换个地方吧!”皇后刘娴实在有些累了,她觉得趁皇帝精力旺盛,应该早些广撒网多播种,所以她开口便让元象帝换一个地方。 元象帝不是那种沉迷女色之人,但这一身精力又不得不发泄,便直接翻了潘灵儿的牌子。 第二日元象帝起的更晚,似乎有发泄不完的精力。 当听到元象帝在潘美人宫中足足待了大半日,最高兴的莫过于户部尚书潘仁贵了。不过当周昂听到这个消息时,眉头却微微皱了下。 虽说当务之急是让元象帝播种,但是这过犹不及,周昂隐隐有些担心起来,担心这虎狼之药下去,元象帝身体受不受得了? 接下来的几日,元象帝在几个美人宫中轮流就寝,而且一天比一天起来的晚,甚至中途有一次朝会他都没有出席。 仅仅几天时间,原本那个勤勉自律的皇帝,仿佛一夜之间堕落,成了一个沉迷女色的昏君。 八月二十日,原本应该举行的小朝会再次取消。 周昂终于开始心绪不宁起来,而他还一如既往的在大理寺处理公务,其中部分内容便是这几日元象帝积压下来的。 原本周昂是想亲自进宫劝一劝元象帝的,希望能让他节制一点,但是这几日元象帝多在几个美人宫中,这让他有特权也不敢擅用。 “不行,情况有些不对,以我的心境不可能这样莫名的心绪不宁,必须立刻进宫见到皇帝。”周昂放下手中公文,他神色异常难看,心中终于下了决定,要进宫见一见元象帝。 原本周昂会灵棋经也能占卜,但是元象帝的气运与王朝气运金龙融合,便是圣人都难以推算他,所以周昂也看不出元象帝的未来。 很快周昂的官轿离开大理寺,朝着最近的宫门而去。 在大理寺的地下,同样有着一处府邸,这座府邸的样式与地面的大理寺非常相似。 整座府邸幽暗阴森,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用伟力在地下修建出了这样的建筑。 那府邸的大门悬挂着一块漆黑的门匾,门匾上有三个血红的大字‘玄鉴司’。 此刻玄鉴司的大堂上,天地人三榜悬挂在虚空中,一只火焰组成的麒麟法兽匍匐在大殿一侧,似乎正在打盹。 而作为玄鉴司的首座,柳诚盘膝坐在天地人三榜的下方,他的周身依旧有无数铜钱环绕。 那些铜钱不断的旋转变幻,似乎正组成一个个玄妙的阵型。 忽然,柳诚身躯一颤,接着飞舞的铜钱也变得有些紊乱,而后他猛然睁开双眼,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怎么会这样?”柳诚小声嘀咕一句,而后手指掐动,那飞舞的铜钱再次高速的旋转起来。 就在柳诚推算之时,京城上方虚空盘踞的金龙也忽然变得萎靡起来,那一片片金色鳞甲收缩,庞大的身躯都仿佛小了一截,而后金龙巨大的双眼也缓缓闭上,似乎变得异常疲惫。 “噗......”玄鉴司大堂中,柳诚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原本飞舞的铜钱尽数落在地上。 “完了完了......金龙易位竟然并未真正完成。现在天机彻底混乱,连我也遭到反噬,难道这一切努力,终究是镜花水月?”柳诚的神色无比难看,原本自信从容的脸上,只余下一脸后怕和担忧。 第144章 红丸 天机彻底混乱,便是没了丝毫脉络可循,等于任何易术都将失效。 刚才柳诚便是想要进一步的再窥天机,却遭到了巨大的反噬。 周昂刚到宫门口还未进宫,便正巧遇到了姜小昙出来。 “大事不好了,听说陛下病倒了!”姜小昙刚一走近周昂,便附耳对他说道。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病倒了?太医怎么说?”周昂神色大变,他一连向姜小昙问了几句。 不过姜小昙知道的也不多,他是大臣家眷,是不可能在宫中见到皇帝的,何况如今皇帝卧病在床,她只是在坤宁宫,听皇后身边的人隐晦的提了几句。 甚至因为皇后在元象帝身边,姜小昙连皇后刘娴都没有见到。 “你先回去,我这便进宫看看。”周昂对姜小昙说了一句,便大步向內宫走去。 周昂身上有元象帝赐的印信,一路上即便有人盘查,待他亮出印信便很快放行。 “你站住。”周昂走了一段路程,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元象帝在什么地方,便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太监喊道。 那小太监认识周昂,立刻跑上前来行礼,口中恭敬的问候道:“见过伯爷,不知伯爷有何吩咐?” “陛下在什么地方?”周昂直接问道。 “在王美人的宫中。”小太监也是毫不犹豫的回答。 周昂听到王美人,便知道是忠毅伯王玄礼的女儿。 他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王美人寝宫在何处,便又对小太监说道:“立刻带我过去。” “是,伯爷这边请。”小太监表现得很恭敬,闻言便立刻转身,亲自引领周昂向王美人的寝殿而去。 还未走近王美人的寝殿,周昂就看到有无数的太监宫女进进出出,此刻他站在殿外,等先前的小太监入内通报。 这里是后妃的寝殿,没有得到允许便是周昂也不能直接进入。 此刻殿中元象帝躺在床榻上,在床榻四周围满了太医,距离床榻稍远的地方,皇后刘娴和另外四个女子站在一起,正是入宫不久的四位美人。 除了这些人外,魏思贤也站在殿中,他的脸上同样有着明显的担忧。 “皇后娘娘,兴建伯在外求见。”很快那引路的小太监便来到皇后身旁。 “请他进来。”皇后刘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元象帝,而后说了一句。 很快周昂便走入了殿中,入殿之后他首先就看向了床榻方向。 “见过皇后。”周昂先是向皇后行了一礼,而后上前走了几步,靠近了元象帝躺的床榻。 “周卿来了?”周昂刚一靠近,元象帝便缓缓睁开眼睛,竟然主动开口了。 听到元象帝说话,周昂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至少这说明皇帝的身体不算太糟糕。 “陛下这是怎么了?”周昂看到如今的元象帝面色蜡黄,双眼深陷,一副大病许久的样子。 周昂话音刚落,便有太医答道:“陛下主要是近日太过操劳,致使元阳大失,引发脾肾虚弱,精气不足。” 周昂闻言一愣,这好像是说皇帝房事太过的意思,心中不禁想到,难道是景安帝留的那枚丹药引起的? “可有良药?”周昂又问了一句。 太医继续答道:“陛下这病需要静心调养些日子,太医院已经开了方子。” 听到太医的回答,无论是周昂还是皇后等人都是松了口气。 说到底皇帝只是这几日有些纵欲过度了,只要节制一下,再调养一番就没什么大问题。 在內宫待了片刻,周昂便离开了,不过临行前他还是隐晦的劝诫元象帝适当节制。 离开皇宫后,周昂那种心绪不宁的状态并未有所改善,果然他刚一回大理寺,柳诚便一脸凝重的出现了。 随后柳诚将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周昂,当听到金龙易位并未真正完成时,周昂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很快周昂便将手下心腹全部叫到了大理寺衙门,除了贺康宁采臣外,连城外的燕赤霞,傅天仇都出现了。 周昂这里是一片紧张,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去。 当元象帝病倒的消息传出后,各方势力同样紧张无比,一时间京城又是风起云涌。 傍晚后周昂回了伯爵府,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现在柳诚发现了金龙易位尚未完成,那无疑是说元象帝命不久矣,如果此时元象帝驾崩,这朝堂该何处何处?下一个皇帝又由谁来做? “这几日你尽量待在皇后身边,如果出现什么变故,一定要保住皇后的安全。”周昂对姜小昙叮嘱道,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 一旦元象帝出现不测,皇后刘娴便至关重要。 接下来的几日,周昂时刻关注宫中情况,元象帝在太医们的调理下,似乎也在开始恢复,并没有朝着恶化的趋势发展。 到了八月二十五日,这一日宫中还传出了圣旨,是元象帝册封四位美人的圣旨。 那潘灵儿被封为了德妃,秦云汐被封为贤妃,雷穆瑶被封为惠妃,王清歌被封为淑妃。 皇帝同时册封四位妃子,也算是一件喜事,群臣纷纷献上贺礼,而元象帝似乎因为身体有所恢复,便在当夜分别与四位新妃同房。 因为皇帝近日无法理政,有关西北的折子全部送到了周昂的大理寺,如今他虽然只是一个大理寺卿,但所做的又不仅是大理寺的事情。 相比于几日前,今日周昂看到陕西布政使的奏折,里面提到的情况又严峻了不少。 奏折中提到,北狄剌靼部一个名叫盖伊图的统帅出现在战场上,他统帅着一支只有三千人的骑兵部队,却打的周元让麾下烽烟军节节败退,如今庆阳府已经快要全部沦陷了。 除了如狼似虎的剌靼部,西域三十六国共同信仰的‘精绝神庙’,也派出了两位白袍祭司。 这两人手持权杖,一个能控制巨兽毒蛇,另一个能够聚沙成兵,手段诡异莫测。 ‘精绝神庙’这个名字周昂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暂代陕西布政使的王晋生在奏折中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这个‘精绝神庙’类似于一个宗教组织,是西域三十六国共同信仰的,神庙精神领袖大祭司,传说中是一位修为通天,能够看到未来的神秘存在。 大祭司在西域三十六国中地位超然,无论声望还是地位,都远在各国的国主之上,是整个西域诸国实际上的最高领袖。 在大祭司之下,还有四位白袍祭司,平日里精绝神庙的事务,便由四位白袍祭司共同打理。 而在四位白袍祭司下,还有十二位暗黑圣骑士,他们便如同精绝神庙的长矛与利剑。 “看来异族之中也有高手,更有超凡的力量体系,如今天机彻底混乱,这些异族人便开始大举来犯,这天地失序,也是九州之劫啊!”周昂心情有些沉重的放下奏折,虽然看不透天机变化了,但这些端倪已现,就算不用易术推算,也能看出个一二了。 就在周昂思考应对之策时,贺康匆匆从屋外走了进来。 “大人,刚才宫里传来消息,陛下情况有些恶化,再次卧床了!”贺康刻意压低了声音,语速说的也有些急促。 周昂闻言豁然站起身来,一边朝外走着,一边说道:“我这便进宫。” 很快周昂便进了皇宫,这一次元象帝住在了自己的寝宫乾清宫中,皇后和四位妃子依旧守在一旁,只是这一次四位妃子都在不住的哭泣。 太医们一片忙碌,一个个脸上神色都无比凝重,看样子元象帝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见过皇后,见过几位娘娘。”周昂依礼还是先向皇后和四个妃子行礼。 “陛下已经昏迷,兴建伯快拿个主意吧!”皇后刘娴虽然表面上还保持着镇定,但实际上心中也已慌乱,她见到周昂便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 魏思贤站在一旁,听到皇后的话后,冷眼瞟了周昂一眼,随即又露出一脸担忧的样子。 “太医,陛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周昂上前几步站到龙床一侧,带着质问的语气问向几个太医。 太医们此刻也是满头大汗,而后太医院的首领有些战战兢兢的答道:“陛下这两日未加节制,原本就亏空的真元再度亏损,真元不足引发气血衰败,如今寻常药石恐难以奏效。” 周昂闻言下意识的看向了元象帝的四位妃子,他也没想到原本一件好事怎么就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按理说元象帝是个极其自律的人,即便隐忍了几十年,这偶尔放纵还有可能,但忽然就如此纵欲就太过反常了。 “难道先帝那枚丹的药效太猛了?”周昂心中隐约觉得问题出在了先帝留的那枚丹药上。 “皇后娘娘,鸿胪寺卿李可灼在宫外求见,说要为陛下进献仙丹,可令陛下好转。”片刻后一个内侍跑到皇后身前,带来的却是有人要进献仙丹。 “先让他把药送进了,让太医们看看。”皇后还算没有彻底慌乱,虽然她不相信真有什么仙丹,但还是想要一点希望。 丹药她不敢让元象帝贸然服下,所以先让太医们检验一下。 很快鸿胪寺卿李可灼就带着一枚药丸出现,周昂看到那是一枚红色的药丸,看起来比指头还要小一点。 第145章 第二枚红丸 “诸位太医,验药吧。”皇后刘娴看着那枚小巧的红丸,立刻吩咐太医验药。 而后李可灼将红丸丹药递给了太医,只见其中一个太医拿出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轻轻的从红丸上刮下小片,并将这片放入一个白瓷盘中。 随后这枚红丸在几位太医手中传递,几乎他们都会对着红丸嗅上一嗅。 周昂和皇后等人静静的等着太医验药,周昂却一直盯着李可灼。 这是一个五十出头的老臣,举止飘逸看起来仙风道骨,据说此人精通药理也喜好炼丹,能做到鸿胪寺卿,一大半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炼丹。 当年景安帝沉迷炼丹,光闭门造车肯定是不行的,这东西也得交流啊,正好当时还只是五品小官的李可灼入了景安帝的眼。 后来这君臣时常交流炼丹心得,李可灼的官也就越做越大,最后成了鸿胪寺的正三品寺卿。 “李大人,你这红色药丸从何而来?”周昂忽然开口询问起李可灼来,他现在对这些丹药是有些敏感了,更不相信这真是什么仙丹。 李可灼对周昂拱手一拜,而后恭敬的说道:“此丹乃是我年轻时,在峨眉山采药时得遇一位仙长所赠,所用药材也均来自神府仙境,此丹可治百病。” 周昂闻言没有说话,这李可灼说的神奇,但周昂并不相信,若这世间真有仙丹,哪还需要这些人妖鬼怪历经千辛万难的修炼,还要渡过无数的劫数? 都去炼丹好了。 “几位太医你们怎么看?”周昂又看向几个太医,此刻这些人正在交头接耳,似乎在讨论这枚红丸丹药。 见周昂发问,太医院的首席站了出来,他先是对着皇后和几位后妃行礼,而后又面向周昂答道:“这枚红丸所用的倒都是一些大补之药,其中更有许多世间罕有的药材,我等已经取下药屑,化于水中,按剂量使白鼠服下,不如观察一日再做定夺。” 听到太医的话,周昂才知道原来刚才他们刮下药丸,就是为了找动物试药。 随后周昂和皇后刘娴对视一眼,都微微的点了点头,便让太医院继续分析红丸的药效。 到了第二日,元象帝还是没有醒来,今日在乾清宫中就不止周昂一人了,李长善、何显、魏思贤、秦瑞、昌平郡王这些人都在。 这些人没有挤在皇帝的寝殿,而是在乾清宫的一处偏殿,焦急的等着消息。 皇帝一日不醒,他们这些人也一日不得安生,甚至那堆积如山的公文,都远不如昏迷不醒的元象帝重要。 “那李可灼献了一枚仙丹,太医院可有定论了?”何显坐在位置上,手中的茶杯端起又放下,已经重复了好几次,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太医院用白鼠试了药,目前那白鼠还一切正常,不过太医们不建议给皇帝服用,因为那红丸之中都是猛药。”周昂开口说道,他从昨夜便一直守在乾清宫,知道的比其他人要多一些。 “陛下才三十不到,一直都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病成这样了?”昌平郡王一脸担忧的说道,也说出了大多数人的疑惑。 这个问题自然没人能够回答,不过此时魏思贤下意识的看了周昂一眼,也不知道他在心中想些什么? 一时间偏殿之中又安静了起来,大家各怀心事,没有人再说什么。 又过了许久,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来,神色有些激动的喊道:“诸位大人,陛下醒了,宣诸位大人觐见。” 小太监话音刚落,偏殿中几人都连忙起身,而后快步向乾清宫走去。 等到周昂等外臣来到乾清宫时,元象帝已经斜靠在龙床上,皇后刘娴扶着他的身子,德妃正在用小勺给皇帝喂着水。 “拜见陛下!”几人齐齐躬身,声音都显得有些沉重。 周昂看到元象帝此刻面色苍白,整个人已是极度虚弱,比起昨日更为不堪。 “诸位爱卿,朕这几日头晕目眩,身体疲弱,不能临朝,一切大事就拜托诸位商议操劳了。”元象帝抬了抬手,而后虚弱的说了几句。 几人赶紧上前几步,连忙安慰说道:“陛下春秋正富,只是偶然小疾,万望静心调养,自会早日康复。” “朕的身子朕自己心里清楚,听闻鸿胪寺卿献了一枚仙药,为何还不送来?”元象帝继续有气无力的说道,似乎他也将李可灼的那枚红丸当成了最后的希望。 听到元象帝的话,周昂等人都是面面相觑,最后李长善上前一步说道:“回陛下,鸿胪寺卿李可灼进献丹药,称可治陛下病症,但臣等认为不可轻信,太医院也不敢保证红丸功效,所以臣等恳请陛下三思。” 先前在偏殿之中,几人已经达成共识,这些人对红丸都持怀疑态度,不希望元象帝贸然服用。 “太医无用,仙丹又不可信,难道你们要朕束手待毙?”元象帝虚弱的声音隐喊怒意,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他的内心已经非常害怕了。 “臣等不敢。”听到元象帝这样说,所有人都躬身低头,一旁的几个太医更是惶恐的跪伏下去。 元象帝手轻轻抬起挥了挥,而后说道:“传朕旨意,朕要试试这个红丸仙丹。” 周昂等人再次对视一眼,最后又看向皇后刘娴,刘娴也无奈的点了点头,众人知道此事已成定局。 很快李可灼又被宣到了乾清宫,元象帝则在周昂等人的注视下,服下了那枚红色药丸。 药丸服下之后,元象帝静静的躺下,他微闭着双眼,呼吸还很有规律。 此时也没人上前询问,就这样静静的等着。 乾清宫中落针可闻,此刻最紧张的莫过于李可灼和几个太医了。 尤其是李可灼,他的呼吸明显急促,四肢更是有明显的颤抖。 小半个时辰后,在众人无比煎熬的等待中,元象帝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而后竟然自己撑着坐了起来。 元象帝好像一下子康健了许多,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开口第一句便是夸奖李可灼:“朕服仙丹果然奏效,李可灼是个忠臣,你明日再进献一丸来,大概就可以痊愈了。” 李可灼闻言连忙答道:“陛下圣明,臣家中确实还有一枚丹药,但是当年仙长曾指点,这两枚仙丹不可同时服下,第二枚需在三日后方可服下,臣当于三日后再为陛下献药。” 元象帝闻言大喜,更确信了李可灼手中的是仙药,便大笑着说道:“好,朕病好之后,一定为你加官进爵。” 此刻元象帝的声音已不见虚弱,似乎真的好了起来。 然而周昂此刻心中却十分诧异,那一枚红丸真有如此效果?三日后元象帝服下第二枚红丸,究竟会怎样? 第146章 专业造反白莲教 一枚红丸,元象帝已是精神大振,当着几个重臣和后妃的面,他喝下一碗小米粥,而后自己下了床榻,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到了这个时候,周昂这些外臣自然纷纷告退,不过在离开之时,周昂故意走的慢了些,最后差不多和太医院的几个医官走到了一起。 “那枚红丸怎会有如此奇效?为何你们太医院束手无策的病症,一枚红丸就让陛下生龙活虎了?”周昂刻意与太医院首席医官走到了一起,他小声的说着,向这位老太医问出了心中疑惑。 这位首席医官已经年逾七十,走路都有些蹒跚,他低着头向宫外走去,听到周昂的问话身子微微一顿,而后也跟着放慢脚步。 “伯爷可知回光返照?”首席医官与周昂并排而行,他的声音同样很小声,小到刚好只能周昂听到。 周昂闻言脚下下意识的一顿,回光返照他如何不知道,一个月前就是柳诚用秘术替景安帝借命,在最后那一刻回光返照,才有了紫宸殿中那一出好戏上演。 “那第二枚红丸?”周昂神色变得难看起来,但还是问了出来。 两人继续向宫外走去,几步之后首席医官说道:“服不服用第二枚,结果都是一样的。” “其实......若陛下没有服下红丸,老夫用针灸药石还是能让陛下慢慢恢复精元的,但现在一切都晚了。”首席医官咬了咬牙,还是将这句话讲了出来。 此话一出周昂再次停下脚步,原本他还以为元象帝遭此一劫,都是因为景安帝留下的虎狼之药,甚至自己这个送药之人心中还多有自责。 但现在听了老太医的话,他发现原本此事是大有转机的,而元象帝真正的劫数其实是在那枚红丸上。 “李可灼知不知道那红丸的药效?”周昂最后沉声问了一句,到了此刻他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一枚小小的红丸,背后可能是一场天大的阴谋,而那李可灼很可能都被蒙在鼓里,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首席医官神色一动,目光之中也露出许多疑惑,而后对周昂说道:“这个不好说,不过从那红丸的药效来说,虽然有些太过刚猛,但其本身确实极有价值,便是放在医药大家眼中,也是不可多得的丹药。” 对于那枚红丸,这位老太医同样有许多疑惑,按理说能炼出那种丹药的人,肯定有不俗的医道造诣,不可能不知道给一个元气亏空的人服下是什么后果。 “真的无法补救了吗?”周昂有些不甘的问道。 “恕下官才疏学浅,确实回天乏术啊!”老太医叹息着说了一句,而后迈着步子向宫外走去。 周昂怀着压抑的心情走出了皇宫,等他回到大理寺后,立刻前往了地下的玄鉴司。 “立刻调动所有力量,调查鸿胪寺卿李可灼,尤其是他年轻的时候曾在峨眉山的经历,越详细越好。”周昂一见到柳诚,立刻吩咐了一句。 玄鉴司网罗了不少奇人异士,还有一些心性不坏的精怪阴魂,这些也是周昂手下一支重要的力量。 柳诚闻言点了点头,天机混乱之后,这位玄鉴司首座实力凭空折损了大半,也等于让周昂做事失去了先机。 离开了玄鉴司,周昂又叫来了左千户,同样吩咐左千户盯紧李可灼。 目前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周昂的掌控,天机混乱之后,这天下就好像被搅乱的一缸浑水,谁是敌谁是友?暗处又隐藏了多少势力,这些周昂都不知道。 八月二十七,距离元象帝服下第二枚红丸还有两天了。 今天周昂得到了一个消息,元象帝竟然重新站起来,而且还让司礼监送去了奏折,虽然只批阅了小半个时辰,但确实开始重新理政了。 而也是在今日,元象帝明旨给李可灼,对他进献红丸做出了嘉奖。 当李可灼收到皇帝嘉奖圣旨时,太医院所有太医的联名奏折也送到了元象帝跟前。 这份奏折内容是太医院集体引咎辞职,而元象帝竟然也大笔一挥,准了这些太医。 皇后刘娴一脸愁容的坐在寝宫之中,那些女官侍女都退到了宫外,唯独姜小昙在殿内陪着她。 刘娴其实刚从元象帝那里回来,刚才她看到元象帝,确实见元象帝精神不错,批阅奏折也劲头十足,但是刘娴总感觉服下红丸后的元象帝与往日有些不同了。 “皇后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忧,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姜小昙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导皇后,只能说着一些安慰的话。 “幸得乐平君在本宫身边,若只有本宫一人,还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些事情。”皇后刘娴对姜小昙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虽然皇帝重新站起来,看起来也开始康复了,但她反倒心绪不宁起来。 姜小昙轻轻的一笑,而后对着皇后点头说道:“皇后娘娘不嫌弃,臣便一直陪着您,伯爵府将永远站在皇后一边的。” 听到姜小昙的话,皇后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当元象帝昏迷的那一刻起,刘娴心中便不得不做起了最坏的打算,她虽然贵为皇后,但终究只是个女人,而且也没有母家做靠山。 虽然不愿意看到最坏的情况发生,但却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这个时候身为皇后的刘娴,就必须得到朝中实权派的支持。 而兴建伯府,便是刘娴最好的选择。 京城之中表面一片安宁,似乎都在等着两天后元象帝服下第二枚红丸。 若第二枚红丸服下,元象帝恢复如初,自然一切照旧。 但若第二枚红丸服下出现什么意外,那恐怕将引发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这几日李可灼的府外眼线密布,不仅有大理寺的眼线,其他势力也派了大量眼线,谁都想要料敌先机,而李可灼就是目前的关键点。 不过此人自从昨日进献了红丸之后,回到府中便再也没有出来过,甚至他独自在密室之中,连府中下人都见不到他。 李可灼家中的密室,隐藏的极为隐蔽,密室中只有一盏烛台,隐约可见一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对联。 这对联写的很奇怪,既非喜庆吉祥之意,也非言志明理之言。 左边一联写着:淤泥源自混沌启 右边一联写着:白莲一现盛世举 说是对联,倒更像是江湖接头的暗号。 在这两幅对联之间,还有一张案几供桌,不过供桌上不是供奉神像之类的东西,而是一枚银质的令牌。 令牌正面铭刻着一朵白莲,背面还是那副对联上的两句话。 此刻李可灼坐在一个蒲团上,他对着那枚令牌双手合十,而后恭敬的一拜。 这动作看起来不伦不类,非佛非道的,也不知是一种什么礼仪。 而后只听李可灼对着那莲花令牌口中念念有词,他语速极快,只听有什么‘无生、真空、圣女’之类的话。 等到李可灼念完,那莲花令牌上忽然投射出一道光华,光华照在李可灼身前,接着光影之中显露出一个人影的轮廓。 见到这人影出现,李可灼连忙起身,而后恭敬的对着光影一拜:“属下李可灼,拜见圣女。” 李可灼堂堂朝廷三品大员,竟然对着那光影口称属下,而他将对方称着圣女。 那光影乃是通过令牌投射而来,也不知跨越了多远的距离,但仅是如此也能看出,这所谓的圣女修为不凡。 “你做的很好,元象帝已经服下了第一枚红丸,只待两日后让他服下第二枚红丸,不仅能让狗皇帝丧命,甚至可以削弱气运金龙。此事一成,必将天下大乱,我圣教便可趁机举事,而你自然是圣教的大功臣。”光影之中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这声音有些冰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祗,倒也符合这所谓的圣女身份。 李可灼闻言面露激动之色,而后有些狂热的说道:“为圣教大业,属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你放心,你是圣教的功臣,事成之后即便会有些麻烦,圣教也不会让你丢了性命的。”那光影之中的圣女似乎洞悉一切,连李可灼的后路都安排好了。 无人知晓李可灼密室之中发生的这些,就连周昂也不知道,偌大的朝廷之中竟然还有其它势力潜藏。 两日后元象帝一连下了三道旨意,催促李可灼尽快献上红丸,直到傍晚时分,这位鸿胪寺卿才带着第二枚红丸前往了皇宫。 当李可灼进宫之时,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而周昂更是利用自己的特权,紧随李可灼之后前往了皇宫。 宫门外周昂正准备进去,柳诚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宫墙一角。 柳诚浑身笼罩在白袍之下,除了周昂看到他之外,那些守卫皇宫的禁军竟然下意识的忽略了他。 周昂快步走向柳诚,他知道柳诚此时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告诉自己。 “李可灼这几日未离开府邸半步,我们多方探查,才找到一些他任职四川布政司经历司都事一职时的线索。”柳诚的声音从白袍下传出,显然是已经发现了李可灼身上的端倪。 布政司下属的经历司是一个很小的机构,类似于档案室一般的存在,而经历司都事也只是一个从七品的芝麻官,就是一个保管档案的闲职。 这正是二十年前李可灼在四川布政司的官职。 周昂没有答话,在等着柳诚继续说下去,他知道柳诚之所以提到李可灼二十年前在四川的官职,应该此事与四川还有关系。 下一刻柳诚接着说道,一句话便道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今四川还存在着大量的白莲教教徒,而许多线索都表明,李可灼与白莲教牵扯紧密。” “白莲教?就是那个专业造反上千年的邪教?”周昂闻言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件事还与一个邪教扯上了关系。 对于白莲教周昂多少知道一些,这是一个前朝的前朝就已经存在的组织,而他们上千年来就专干一件事。 那就是无论谁取得天下,他们就造谁的反。 所以历朝历代白莲教都被定性为邪教,是受到正统朝廷剿灭的对象,本朝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这白莲教生存能力极强,历朝历代虽然多次镇压剿灭,但却从未真正将其剿灭过,它就像那野草一般,一场春风便又生长了出来。 “正是那个白莲教,而且我们发现四川有大量的白莲教徒,剑南军很可能都被白莲教渗透了,另外现在对白莲教发号施令的,是一个被称作圣女的神秘女子。”柳诚继续说道,将目前已经掌握的情况告诉了周昂。 周昂闻言点了点头,相比于剑南军被白莲教渗透,周昂其实更担心的是朝堂被渗透到了什么程度? 李可灼这个鸿胪寺卿肯定是白莲教的人,但他绝对不是唯一的一人。 “果然这天机一乱,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想到此处周昂握紧双拳,语气阴沉的说了一句,他双眼之中又一次显露出浓浓的杀意。 第147章 风起西北 柳诚说了几句便离开了,周昂看着高大的宫门院墙,他停在宫外迟迟没有进入,足足过了许久之后,周昂竟直接转身离开,没有按原定计划进入皇宫。 而后周昂再次返回大理寺,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在他的公房之中处理公务。 周昂刚坐下不久,江都郡主便为他送来了茶点。 她一如既往的谨小慎微,无论是行走,还是放下茶点的动作都异常轻柔。 江都郡主将茶点放下后,只是下意识的瞟了周昂一眼,而后便向屋外走去。 “等一下。”忽然周昂叫住了江都郡主。 江都郡主闻言停下脚步,而后转身恭敬的对着周昂躬身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周昂将手中公文合起,而后很认真的看着江都郡主,问出了一句让江都郡主始料未及的话:“你是宗室之人,如果陛下没有子嗣,那么什么人最适合继承皇位?” 江都郡主闻言神色大变,不是因为身为臣子不该说出这样的话,而是因为周昂说出这样的话,那说明他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元象帝登基还不足一月,只是最近传闻身体抱恙,周昂为什么要考虑这个问题?隐含的意思已不言而喻。 江都郡主谨慎的望了一眼屋外,这个问题她其实从来没考虑过,不过作为吴王的女儿,对于皇位继承的顺序自然也非常了解。 她略微想了一下说道:“自然是汉王和越王。” 这个汉王和越王,便是元象帝的兄弟,曾经的四皇子和七皇子。 不过在元象帝登基时,这两个孩子已经被封为藩王,当日就催促着出了京城前往封地就藩了。 这两人携带大量的赏赐和宫人奴仆,算算日子很可能都还没有抵达封地。 “我想问的是,除了他们呢?”然而周昂接下来的一句话,更让江都郡主错愕不已。 “这......”江都郡主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皇位继承先传嫡子这是历朝历代的惯例,偶尔有情况皇帝在位并无子嗣,便是选择兄终弟及的方式,可如果排除兄终弟及的方式,那这种情况就太少了。 周昂看着江都郡主,而后随着对着房门一挥,下一刻房门应声关上。 “不用担心,今日你我所说的话,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周昂平静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江都郡主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几度变化,而后说了一句:“那按血亲远近,就应该在晋王一系中寻找了,不过晋王年事已高,只能在他的儿孙之中选择。” 周昂闻言略微沉吟,而后点了点头。 晋王是景安帝的兄长,比起景安帝还要大上几岁,他倒有几个儿子年纪和元象帝相差不大。 “若真要按这样来考虑,你的父王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惜他已经不在了。”周昂突然说了一句,又提到了江都郡主的父亲吴王。 吴王是景安帝最小的弟弟,只比元象帝大几岁,如果不谋反的话,现在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以他的手段和名望,很可能在这次金龙易位中脱颖而出。 不过造化弄人,吴王不可能看到这么远的未来,他更不可能将谋划多年的计划推迟到现在。 “大人是在取笑我吗?”江都郡主低着头问道,此刻看看不到她的神色,也不知道她是可惜自己的父王,还是在怨恨周昂这个杀父仇人。 周昂看着江都郡主,眼神忽然变得古怪起来,而后话锋一转突然说道:“我已经上书陛下,恢复你的宗室身份,这样至少日后你能衣食无忧。” 听到周昂忽然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来,江都郡主抬起头来,一脸不解的看着周昂。 在江都郡主的眼中,周昂是她的杀父仇人,是让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但这些日子的观察,她又不得不承认,周昂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官。 周昂没有继续对江都郡主解释什么,而是自顾自的起身,又走到了那三幅地图前。 “把朱笔拿过来。”看了片刻地图,周昂又对江都郡主吩咐了一句。 江都郡主立刻回过神来,恭敬的将朱笔递给周昂。 而后只见周昂用朱笔在四川的位置上画了一个箭头,箭尖直指陕西。 四川自古有天府之国的美称,四面群山环抱易守难攻,历来乱世这里可以偏安一方,盛世则是不亚于江南的重要粮仓。 而出川之路只有两条,一条是顺长江而下,另一条就是北出秦岭抵达关中。 周昂画的那个箭头,便是在秦岭的位置上。 江都郡主在周昂身后看着那幅被周昂标了许多记号的九州地图,她知道那种箭头是代表敌军进攻的意思。 在今日之前,地图的西北角河西走廊那里,还有北面与北狄剌靼部接壤的地方已经有两个箭头指向了陕西,那两个箭头正是代表着西域三十六国联军和剌靼部铁骑的。 而今周昂又在四川添了一个箭头指向陕西,使得陕西真的成了三面受敌。 此刻江都郡主心中有万千疑惑,但她还是静静的站在周昂身后,纵有疑惑不该问的也不问。 然而周昂似乎每次都能猜到江都郡主心中在想什么,他背对着江都郡主,像是在喃喃自语的说着,那声音刚好够江都郡主听见:“天下乱局将起,无人可以独善其身,看来这风便是起于西北了。” 说完这句话后,周昂缓缓转过身来,他看着江都郡主,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神色。 “把手伸出来。”周昂又说出了那句每次和江都郡主分别时的话。 下一刻江都郡主习惯性的伸出手掌,而后一串铜钱从周昂手中滑落,落在了江都郡主掌中。 铜钱似乎被周昂拽了许久,上面余温尚存。 若按往日的情况,此刻周昂便应该离去了,而江都郡主也差不多完成了自己一天的工作。 可是当铜钱落入江都郡主手中的时候,周昂又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明日你便不用来大理寺了,往后照顾好自己。” 周昂的声音没了往日那般不近人情,多了一种离别的味道。 而江都郡主听到这句话,再看到周昂此刻的动作神态,身躯猛的一颤,她眼中周昂的身影竟然开始模糊,而后渐渐的与脑海中自己父亲吴王的身影重合。 此情此景,不禁让江都郡主回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父亲,他也是这样站在自己面前,伸手将一个东西放在了自己手中。 区别只是两件东西不同而已,甚至最后那一句话,都是一模一样的,连语气都一样。 江都郡主努力的摇了摇头,心中升起一种罪恶感,她甚至有些恨自己,怎么可以在仇人身上出现这种感觉。 她的心中已经一片乱麻,最后看了周昂一眼,紧紧的拽着手中铜钱转身离开了。 江都郡主几乎一路小跑的出了大理寺,她跑出了一段距离,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时间竟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了。 不久之后周昂也离开了大理寺衙门,他直接回了伯爵府,独自一人在书房闭目静坐。 如今秀儿已经离开数日,而这两日姜小昙也留在皇后身边,加上罗宗保和江城也回了浙江,偌大的伯爵府显得异常冷清。 府中下人无人去打扰周昂,就连晚饭也在提前吩咐下免了,甚至周昂书房附近都没有人出没。 直到夜幕降临之后,柳诚一袭白袍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书房外,他直接对着书房躬身说道:“皇帝已经服下第二枚红丸,傍晚进食的份量也恢复到正常,此刻正在养心殿批阅奏折。另外刚才皇帝已经下旨,恢复了江都郡主的身份,并且赐了一座京郊的庄园给她,如今昌平郡王已经送郡主去城外庄园了。” “知道了,我们准备的怎样了?”周昂的声音从书房中传出,而他依旧闭目养神,好像在静静的等着什么来临。 “一切安排妥当。”柳诚答了一句。 “好!”书房之中只传出一个好字。 而后整个院落便又一片寂静,连柳诚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当夜幕完全笼罩的时候,京城往南五十里外的廊桥,大营之中三万将士整齐的站在校场之上,所有人都衣甲整齐,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支火把。 点将台上,胡须已经有些花白的浙江都指挥使傅天仇,身着漆黑铠甲,披着大红披风。他的身后十余位将校一字排开,都是身着明晃晃的盔甲,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着点点光芒。 “传兴建伯军令,即刻发兵京城,若有抗命不遵者,临阵脱逃者,阵前斩立决!”傅天仇抽出腰间佩剑,将剑尖斜指着天空大声说道,语气之中满满的都是杀意。 “诺!”三万人的大军齐齐躬身领命,一股肃杀之气瞬间席卷军营。 “出发!”傅天仇再次大吼一声。 下一刻大军滚滚而动,马蹄声,脚步声,响彻数里,寂静的黑夜被彻底打破。 就在廊桥的江南大营开拔的时候,承德关和张家口的两处大军也几乎同时开拔,他们的目标同样是已经陷入睡梦的京城。 就在三处大军开拔后不久,距离京城更近的密云大营也辕门大开,燕赤霞一马当先,而后数十骑紧随其后,再后面是近三千人的步兵。 这些步兵动作整齐划一,每一步落地几乎都是一模一样,不过他们不像那三大营士兵那般踏出惊天动地的脚步声。 郭北营士兵每一步落在地上,都会形成一层涟漪,这些涟漪扩散融合,最后仿佛一层透明的能量悬浮在他们脚下。 三千人无声无息,如同踏浪而行,虽然只是步兵,但行进的速度比起骑兵也一点不差。 而且这些郭北营士兵身上,都有淡淡的元气波动,三千人更是浑然一体。 第148章 大军入城 三更时分,周昂依旧坐在书房,他也换上了紫色莽龙袍,一应穿戴都整整齐齐。 忽然,周昂猛地睁开眼睛,而后他的眼中明显神色暗淡了些许。 就在周昂睁眼的同时,京城上方虚空之中,巨大的气运金龙龙鳞狂颤,接着气息急速虚弱,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眼变得一片浑浊,片刻后巨大的眼帘垂下,竟然闭上了眼睛。 气运金龙蜷缩不动,仿佛陷入昏迷一般,而它的四周,那些化为其它形态的祥瑞猛兽也一个个越发萎靡暗淡,其中几只甚至出现崩溃的迹象。 原本最为雄壮威武的麒麟法兽,也在这一刻缓缓蹲下,身上如一册册法典的鳞甲收缩,巨大头颅耷拉在前爪上,看起来极为困乏。 周昂缓缓站起身来,书房里传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此刻十余万大军已经全部抵达京城,黑夜中几处本该戒备森严,紧闭的城门却是大开。 不过这十几万大军都没有进城,似乎还在等着最后的命令。 五更响起,皇后刘娴还坐在自己的寝殿之中,她一夜未睡,而姜小昙也跟着她坐了一夜。 不过此刻姜小昙已经换上了女官的官服,若不是熟悉她的人,很难认出这位就是兴建伯夫人。 更声让刘娴一惊,身子猛地从软塌上坐起,而后神色有些慌张的看向了元象帝所在的养心殿。 子时的时候刘娴去了一趟养心殿,元象帝说今夜精神很好,要再多批阅些奏折,还说困了就在养心殿住下。 但是刘娴能明显感觉到,元象帝的那种状态并不正常,甚至他那股精气神都有着明显的病态。 “不好啦......不好啦......皇后娘娘大事不好啦!”就在刘娴一脸担忧时,一个太监急急忙忙的跑到了寝殿外。 他见殿中灯火未熄,也顾不得礼数便跪在殿门口,无比慌张的说道:“娘娘,陛下薨了!” 听到殿外太监的话,刘娴一个踉跄,身形一晃站立不稳,还好姜小昙眼疾手快,一个闪身上前将其扶住。 “皇后此时切不可乱了方寸,陛下殡天,还有许多事情需要皇后去做。”姜小昙扶着皇后的手,稍微用力握了握,同时在她耳畔语重心长的说道。 听到姜小昙的话,刘娴强提起精神,而后自己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深吸了一口气对殿外吩咐道:“立刻传兴建伯、昌平郡王、大都督、吏部尚书入宫,另外把魏思贤叫来。” 很快坤宁宫中一片忙碌,太监们四散而去,而皇后则带着姜小昙等人朝着养心殿而去。 京城之中几处重要的府邸很快大开府门,接着各有一顶官轿出来,这官轿很快走上大街,朝着皇宫而去。 不过当官轿上街之后一个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这些人大多数身着官服,而且多是三品以上的,他们跟在这些官轿后面,如同事先商议好的一般,一起朝着皇宫走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三支大军同时入城,那一队队马蹄踏在京城的石板路上,瞬间惊醒了京城中熟睡的百姓。 无数双眼睛透过门缝窗户看向街道,而后无比震撼肃杀的一幕深深的印在这些百姓眼中。 只见城中街市被手持火把,一脸杀气的士兵站的满满的。 这些士兵队伍整齐,如潮水一般顺着京城的大街,向着皇宫方向涌去,整个街道上只有不断游走的骑兵和前进的士兵。 周昂的官轿落在了太极广场上,他从轿中缓缓走出,此刻在他的身后已经站满了人,这些人一直从太极广场,排到了玄武门外。 在周昂的身后是王太常、傅天仇、贺康、宁采臣、燕赤霞、左千户等人,还有一些六部郎官,以及其它衙门的中层官员,这些几乎就是京城投靠周昂的官员。 再后面则是一些军中将校,有江南大营的将官,有北城城防司的千总把总,还有郭北营的一些校尉。 最后源源不断的大军,还在有序的朝着太极广场进发,那沉重的脚步声,战马的喘息声,让这座还在夜幕下的古老都城,仿佛要窒息一般。 周昂站在太极广场的东侧,这是因为他府邸的位置决定的,而此刻广场的南面和西面,也有着与周昂身后极其相似的一幕。 广场南面,李长善向着太极门走了几步,他的身后文官系的主要要员都出现了,再后面便是那三万大军,还有他们控制的城防司军队,和一些府衙的衙役。 广场西面,大都督何显一身戎装,身后跟着同样战甲鲜亮的武勋贵族,身后是不断汇聚的四万精锐燕云军。 三人目光在广场之上交汇,而后默契的看向了太极门的城楼上。 此刻皇宫四周也是戒备森严,中城城防司、禁军、锦衣卫、加起来也有足足三万人,将皇宫保护的固若金汤。 宫墙之上,无数弓箭手张弓搭箭,那些箭矢对准太极广场,只等一声令下便是一场箭雨。 太极门的城楼上,魏思贤一袭蟒袍,静静的看着广场,目光正好与另外三人交汇。 在魏思贤的身后,锦衣卫指挥使卢忠,中城城防司统领吕鸿德,新任司礼监秉笔太监汪禾,以及那所谓的十三太保,将城楼站的满满当当。 “几位都是好大的排场啊!军队都开到皇宫门口了,莫非几位都想起兵谋反不成?”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太极门上的魏思贤。 他这一句话极度露骨,几乎在他那谋反二字出口时,所有人都不由得浑身一紧,十几万大军更是气势一凝,仿佛下一刻就要天地倾覆。 周昂也是目光一凝,不过此刻他的望气之术下,太极广场上无数的气运交织,更有蟒龙,麒麟,仙鹤,巨熊,狮虎等气运化形的猛兽在咆哮嘶鸣,这些气运蓄势待发,比起肉眼可见的太极广场更加气势如虹。 “魏公公这是想要一夫当关吗?都说独当一面便是人才,看来魏公公这是打算独挡三面了?”李长善又向前走了一步,他一句话算是回应了魏思贤,对谋反二字只字不提,却又一句话将魏思贤摆在了三方势力的对立面。 大宁朝立国三百年,期间也经历了无数的大风大浪,可从未像今日这般将军队底牌都摆出来,而且摆出底牌的地方就在皇宫门口。 “够了,你们想在这里就分个输赢吗?既然是皇后下的懿旨,诸位何不一起进宫见了皇后再说?”就在太极广场剑拔弩张之时,昌平郡王也终于现身了。 他们既然都是得了皇后旨意的,也是知道元象帝已经驾崩的,相比于这几个手握重兵的权臣,昌平郡王就要显得势单力薄些了,不过他的存在又正好可以调和这些人。 “要进宫可以,不过只有几位大人能进,你们的部属就在宫外等候吧。”魏思贤顺着昌平郡王的话说了下去。 周昂与李长善何显对视一眼,三人都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们三人加上魏思贤,都是手握重兵,目前看起来四方势力各自为政,也没有形成联盟,但也还没到你死我活的时候。 见三人都无异议,魏思贤对卢忠吩咐了几句,而后自己先走下了太极门的城楼,片刻后宫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 昌平郡王走在前面,而后周昂和李长善何显跟在后面,在十余万双眼睛的注视下,四人走入了太极门。 等到四人走入太极门中,宫门再次关闭,而广场上剩下的人都静静的等着宫内的消息,那紧张肃杀的气氛却一点没有消散。 养心殿中,元象帝的尸体依旧躺在床榻上,床榻前四位妃子已经哭成了泪人,倒是皇后刘娴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强忍着泪水看着床上尚未闭眼的元象帝。 “皇后娘娘,几位大人到了.......另外几位大人的军队都在太极广场了。”坤宁宫的太监急急忙忙的跑入后殿,将周昂等人到来的消息告诉了刘娴。 “够了,都别哭了,给本宫打起精神来,你们是皇帝的女人,莫让别人看不起了!”刘娴衣袖一甩,语气森然的对四个妃子说道,她的脸上那些悲痛与哀伤瞬间被坚毅所取代。 姜小昙紧紧的跟在刘娴身后,她发现这一会时间,刘娴好像变了许多,皇后依然是那个皇后,只是她的身上不仅有原先皇后的端庄贤淑,更多了一些皇帝才具备的坚毅与薄情。 养心殿分前殿和后殿,前殿是办公的地方,后殿是休息的地方。 等到周昂等人到来时,已经听不到明显的哭泣了。 皇后刘娴的威严还是镇住了四位后妃,虽然心中哀痛惶恐,但是刘娴一句话,也让她们成长了不少。 前殿的殿门已经打开,连同周昂在内,一共五位目前朝中最有权势的人走入了养心殿。 此刻皇后刘娴正襟危坐的坐在御案之后,她的身下是那个只有皇帝才有资格坐的龙椅。 看到刘娴的坐姿和神情,入殿的几人都是微微一愣,不过元象帝已死,就法理上而言,皇后的地位便是最尊崇的,她要坐养心殿皇帝的位置也不是不行,至少这也不是皇极殿上那把真正的龙椅。 只是皇后如此冷静凌厉的样子,让几位手握重兵的权臣有些始料未及。 第149章 垂帘听政 周昂踏入养心殿,目光从皇后刘娴身上掠过,最后与女官打扮的姜小昙目光对视,两人都轻轻的点了下头。 “臣等拜见皇后。”无论是周昂还是何显等人,都对着御案后的皇后躬身一拜。 “赐座。”刘娴神色有些哀伤,艰难的说了两个字。 此刻虽然京城剑拔弩张,但这几人还是从容的坐在了大殿两侧的椅子上,倒是魏思贤很自然的站在了御案前侧,一如既往的恭谦。 此刻他几乎掌控整座皇宫,但依然没有以权臣自居。 “皇帝突然驾崩,本宫一介女流已经乱了分寸,诸位都是朝廷的肱股之臣,现在该怎么做,诸位不妨说说!”刘娴语气越发哀伤,显得有些无助和凄凉。 “先帝并无子嗣,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务之急自然是另选新君,方可安天下人心。”昌平郡王率先说道,此刻连这位宗室宿老考虑的也不是元象帝的后事,而是尽快选出一位新皇帝。 昌平郡王也是开门见山,他话音一落,其他几人都是低头思量了起来。 周昂一直没有说话,他还在等,等着有人先开口。 果然下一刻武强侯何显就沉不住气了:“本侯觉得新君非越王莫属,越王是景安皇帝嫡子,以兄终弟及而论,越王继位顺理成章。” “哼,就算兄终弟及,怎么也还轮不到越王吧?”何显话音才落,李长善就一拍椅子扶手,直接与何显争锋相对起来。 何显支持越王,李长善支持汉王,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李长善此刻说这样的话,自然是要推出汉王。 果然李长善又继续说道:“越王还是皇子时,便不得景安皇帝所喜,反倒是汉王素有贤名,就算论年纪,汉王也比越王大,怎么也轮不到越王吧?” “胡扯,汉王也只比越王大两岁而已,而且自幼体弱多病,这样的人如何继承大统?本侯绝不答应。”何显自然是铁了心要扶持越王,一副心意已决,毫无转圜的样子说道。 “哼,看来大都督是铁了心,本官在来之前也下了决心,非汉王不可!”李长善同样毫不退让,更是豁然起身,大有一言不合就兵戎相见的意思。 见李长善态度强势,何显也是一下站起身来,他一身甲胄,那气势比之李长善更盛,同样语气决绝的说道:“本侯戎马一生,还从未怕过谁,既然李尚书想战,本侯便奉陪到底。” 说话之时何显有意向外走去,看样子两人也是动了真火,而李长善也是衣袖一甩,大有立刻开战的意思。 周昂看着两人向殿外走去,既没说话也没阻拦。 不过两人刚走出两步,养心殿的殿门便被关上,根本不给两人离开的机会。 看到殿门突然关闭,李长善和何显都一脸不善的看向皇后刘娴。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质问道:“皇后这是何意?” 刘娴看着两人却并未回答,倒是魏思贤上前一步说道:“娘娘已经下旨封锁宫门,二位大人还是留下来吧,没有皇后的命令,谁也别想离开皇宫。” “魏公公,看来你也有中意的人选了?不妨开门见山都说出来。”李长善有些意外的看向魏思贤,这个时候这位阉党领袖站出来,倒是让李长善和何显都有些意外。 魏思贤依旧神色如常,他躬着身子站在刘娴一侧,依旧显得恭敬如常,而后平静的说道:“如今陛下驾崩,这皇宫之中便是皇后做主,未来不管谁做皇上,皇后都将是太后,在新皇没有出来之前,咱家只听皇后娘娘的命令。” 听到魏思贤的话,何显和李长善都看向皇后刘娴,他们的眼神之中都有些意外,终于意识到一直小看了皇后这个女人。 “不知皇后心中可有人选?”何显转身朝着刘娴躬身一拜,终于正视起了这个从太子妃到皇后才一个月的女人。 刘娴提起衣袖拭了拭眼角的泪痕,看起来一副悲伤的样子,而后她缓缓站起身来,走了几步绕过了御案。 “景安皇帝曾将这大宁朝比作一口吃饭的锅,而无论是景安皇帝还是大行皇帝,甚至是本宫都只是帮大家守好这口锅。到了今时今日,谁来做皇帝真的很重要吗?在本宫看来,这根本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诸位以后还想不想在这口锅里吃饭?”刘娴站在御案前,脸上的悲戚神色已经不见,她目光变得有些凌厉起来,隐隐之中身上流露出一丝帝王气概。 刘娴的话说的很明白了,如果今日京城兵戎相见,那么这个朝廷也就彻底废了,到时候很可能是各自拥立新君,而后天下重新回到诸侯征战的时代。 “不知皇后有什么想法?”李长善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原本的怒气也被渐渐压下。 周昂从走入殿内便一言未发,他的势力丝毫不比李长善和何显差,但现在反而一副旁观者的姿态,让李长善和何显也有些看不明白。 “李尚书想要拥立汉王,而大都督想要拥立越王,但本宫看来,无论是汉王还是越王继位,恐怕都无法服众,因为这可不是你们两家的事。”刘娴大有深意的说道,此话一出让李长善和何显都下意识的看向了周昂和魏思贤。 确实如刘娴说的一样,无论是汉王或越王继位,得利的只是他们各自一派,到时候便等于将自己推到了其它三方势力的对立面。 如果汉王继位,李长善就要同时面对何显的武勋集团,还有周昂和魏思贤两党的势力。 同样越王继位的话,何显也会遇到相同的困境。 “其实我倒有个主意,而且也是有例可循的。”就在情况有些僵持不下的时候,周昂终于开口了。 “兴建伯有何高见?”昌平郡王第一个问道。 周昂站起身来,也对着皇后刘娴一拜后说道:“可从宗室之中选一人,让其过继给大行皇帝,这样一来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另寻宗室之子?哪有那么合适的?”何显眉头一皱,他总感觉周昂这个提议有些不妥。 不过听到周昂的这个提议,昌平郡王倒是神色一动,而后说道:“兴建伯的提议本王看可行,这种事情确实有许多先例可循,而且我们可以选一个年纪较小的,到时候由太后垂帘听政,几位大人继续辅政,这样既不伤和气,又不至于朝局动荡。” 这个时候昌平郡王更像一个和事佬,而当他说完这句话后,殿中所有人都沉思了起来,尤其是皇后刘娴更是明显有些心动。 幼主登基,太后垂帘,这在历朝历代都是有的,而且这不同于外戚干政,或者宦官专权,历史上也是有太后垂帘最终还政幼主,甚至出现中兴盛世的情况。 这是特殊时期的特殊手段,既不会造成轩然大波,也很容易被天下士绅百姓接受,倒不失为解决眼下局势的一个好办法。 “老奴以为此法可行,恭请太后垂帘听政。”片刻之后魏思贤朝着刘娴一拜。 他口中已经对刘娴称起了太后,而此刻连新皇人选都还没定。 这个方案是周昂提出来的,昌平郡王也极力赞成,现在魏思贤已经表态赞同,就只等李长善和何显表明态度了。 “不知王爷可有人选?”李长善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又向昌平郡王问了一句。 李长善如此一问,何显也看着昌平郡王。 此刻两人心中也已明白,无论是汉王和越王都没了问鼎九五的机会。 被李长善一问,昌平郡王面露思付之色,不过当提及此事时他已经在脑海中筛选人选,此刻也只是略一迟疑,便直接开口说道:“若按血统而论,自然要在晋王一脉中寻找,眼下倒确实有个合适的人选。” “是谁?”皇后刘娴有些迫不及待的问答,或许很快便该称她为太后了。 “平阳郡王第二子,今年才七岁。而且好就好在,他的父亲上代平阳郡王半年前暴毙,将此子过继给大行皇帝,既合乎礼法,又能防止晋王干涉朝政。”昌平郡王立刻答道,将一个刚死了父亲,才七岁的孩子推了出来。 “臣没有意见。”昌平郡王才刚说完,李长善就立刻表明了态度。 “臣也没意见。”下一刻何显跟着说道。 正如昌平郡王说的那样,这个已故平阳郡王的次子,如今就是个没爹的孤儿,晋王虽然是他爷爷,但估计爷孙俩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次子本就不受重视,对晋王更是没什么归属感,确实是个很好的人选。 说的明白一点,在养心殿这些人的眼中,这样的孩子来了京城,坐上皇位之后,还不是任人摆布?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便以先皇遗诏的形式颁旨吧,册封已故平阳郡王次子为太子,即日入京继承大统。”刘娴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宣布道。 “臣等遵旨!”众人齐齐躬身,似乎一场危机又轻松的化解。 所有人都明白,皇后之所以用的元象帝遗诏,而且先册立那个孩子为太子,就是要从法理上确定自己皇太后的地位。 至于根本没有元象帝遗诏这回事,只要殿中之人都认可,那没有的遗诏也会变成铁一般的事实。 “既然大事已经定下,还望几位日后继续精诚合作,哀家便在这里先谢过几位大人了。”见尘埃落定,刘娴也改口自称哀家,同时对着周昂等人一拜。 周昂李长善等人连忙躬身回礼,口中齐齐说着:“臣等惶恐,幼主临朝,恭请太后垂帘听政。” 太后要垂帘是一回事,群臣三请这是面子上必须有的流程,今日这养心殿中几位权臣拜请,已经算是第一请了,也表明几位权臣对此事没有意见。 “此事容哀家在考虑考虑,不过为了京城和天下的稳定,几位大人是不是先将城中的兵马退了?”刘娴已经完全转变了自己的身份,自称起哀家来没有半分的不习惯。 “臣等谨遵太后懿旨。”几人恭敬一拜,而后起身准备退出养心殿。 不过就在此时,魏思贤又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诸位且慢,这新皇的事情解决了,可大行皇帝突然暴毙,总还要给朝堂,给天下人一个交待吧?” 第150章 主动出局 魏思贤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不仅让昌平郡王等人大感意外,连刘娴都有些始料未及。 不过沉默片刻之后,刘娴有些冰冷的声音响起:“大行皇帝暴毙,李可灼进献红丸应是罪魁祸首,便用他的人头来给朝堂和天下一个交代吧!” 这位一个月前还是太子妃的女人,短短一月时间从太子妃成了皇后,而后现在又成了太后。 仅仅这一月的经历,便让刘娴不同于常人,而她的成长也如这一个月朝堂的变化,这般迅速和不可思议。 曾经那个依偎在元象帝身后的女人,仅仅是身份变成了太后,已是一言定人生死,杀人也是云淡风轻。 “太后圣明!”几乎就在刘娴说完之后,何显、李长善等人都是深以为然的说道。 杀一个李可灼在这些人眼中确实不算什么,甚至这几人心中已经开始不断盘算,这李可灼进献红丸,如果运作得当,还是一个铲除异己的好机会。 周昂低着头,余光在殿中几人脸上不断扫过,似乎他在认真的观察着这些人的神情变化。 因为在周昂的眼中,李可灼乃是造反专业户白莲教的人,而且白莲教在这朝堂之上绝对不止一个李可灼。 “李可灼确实该杀,不过老奴还有一句话要说。”原本众人以为此事已经结束,可魏思贤又开口说了一句。 所有人都看向魏思贤,也不知这位城府极深的魏公公还要说什么。 “八月五日夜,兴建伯夜入皇宫,于养心殿面见大行皇帝,将一枚丹药献于皇帝。八月十二日夜,大行皇帝服下兴建伯所献丹药,五日后大行皇帝精气亏损,自此卧床不起。”魏思贤看着周昂,语速缓慢的说道,说的正是周昂转交丹药,而后元象帝卧床的经过。 “那枚丹药.......是兴建伯你给陛下的?”听到魏思贤说的事,最为惊讶的莫过于太后刘娴了,因为只有她亲眼看到元象帝服下那枚丹药。 下一刻不仅是刘娴,昌平郡王、何显、李长善都是一脸见鬼的样子看着周昂。 元象帝的死亡过程,不用分析这些人都知道,肯定是因为前期精血大亏,而后那红丸让元象帝回光返照,最后一命呜呼的。 可是谁也没想到,这罪魁祸首竟然成了元象帝最倚重,也一直以来都是世人眼中元象帝最大支持者的周昂。 周昂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微笑,而后看着几人点了点头,竟然大有深意的问了一句:“那枚虎狼之药,确实是我献给陛下的,既然李可灼该杀,那么本官是不是也该杀呢?” “万万不可。”周昂话音刚落,太后便上前一步,大惊失色的说道。 在太后眼中,不管是不是周昂那枚丹药让元象帝驾崩的,但现在周昂绝对不能死,因为周昂也是她最强有力的支持者。 周昂在朝,以她和姜小昙的关系,加上原本利益为纽带,她太后的位置才能稳固,一旦周昂失势,她这个太后也不过是又一吉祥物罢了。 “呵呵,兴建伯说笑了,那虎狼之药有损精气再正常不过,陛下驾崩罪魁祸首是李可灼进献的红丸,你与李可灼怎可一概而论呢?”昌平郡王立刻也跟着说道。 老实说当听到元象帝纳了四个年轻的妃子,而后连续几日沉迷后宫,一开始昌平郡王也是很高兴的。 而现在元象帝已经死了,这个时候若追究周昂这位手握重兵的权臣责任,那好不容易平息的事态又会失控,这是他与太后都不愿意看到的。 “王爷说的对,这两件事怎能相提并论,本官也相信兴建伯是一片好意。”出乎意料的,在这件事情上,连与周昂有杀子之仇的李长善都在为周昂说话。 “魏公公怕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此等小事以后便不要再提了。”甚至连武强侯也有意揭过此事,这个时候竟然没有一人想借此向周昂发难。 周昂一直观察着这些人的神情变化,最后所有人都在极力掩盖此事,这个结果让周昂自己也有些意外,同时心中对白莲教更加警惕。 “事情既已发生,本官也不会推卸责任,臣请太后降罪!”然而当所有人都不想声张此事的时候,周昂却主动的请求降罪。 他这反常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刘娴更是一头雾水,愣了片刻才问道:“兴建伯.......想要怎样的惩处?” 周昂时刻注意着这些人的神情,此刻他依然不放过每一个细节,直到太后询问自己,他才低头说道:“李可灼进献红丸或许是至陛下驾崩的主要原因,但两日前陛下还下旨嘉奖了李可灼,臣看不如就将他流放儋州吧。至于臣......如今西北战事吃紧,臣愿亲临西北前线,为太后和诸公分忧!” 寂静,当周昂说出这些话时,养心殿中一片寂静。 谁也没料到,在这尘埃落定的时候,周昂这位手握重兵,权倾朝野的兴建伯,会选择主动出局离开朝堂。 要知道离开朝堂就等于离开了权利核心,即便你掌控一省,麾下兵强马壮,那也终究只是如九大藩镇一般的地方割据势力。 朝堂才是九州正统,历来只听说外藩想要入主朝堂的,从未听说朝中权臣想要离开的,而且周昂要去的,还是最为凶险,如今兵戈四起的西北。 一时间连对周昂恨之入骨,巴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何显和李长善都愣在了原地。 直到许久之后,李长善才有些恍然如梦的问道:“兴建伯要带走江南大营?” “不可,哀家不允!”周昂还没回答,太后刘娴便先一步说道。 江南大营是维持京城几方势力平衡的关键,如果周昂带走江南大营去西北作战,那京城的平衡便会打破,到时候刘娴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 周昂再次注意到殿中几人变化,而后缓缓说道:“江南大营自然要留在京师拱卫京城,臣只需带郭北营便可。另外臣请任命大理寺少卿贺康接任我的位置,另外浙江都指挥使傅天仇可为兵部尚书。” 当周昂说出这番话时,几人的神色便少了些许震惊,原来周昂主动出局,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至少周昂虽然走了,但江南大营三万大军还在,而且其统帅傅天仇还会成为兵部尚书进入中枢,另外大理寺也会继续在周昂的掌控之下。 只是周昂这样做究竟为了什么?他又有什么更深的谋划?却是让殿中几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太后神情无比的纠结,周昂一走她便失了主心骨,在她心中自然不愿意周昂离开京城,但是看周昂的样子又是心意已决,而且这个决定明显不是临时起意。 养心殿中今夜可谓一波三折,不过好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城中大军尽数退出了京城,而后又默契的返回了五十里外的驻地。 只是当天亮以后,一道道圣旨从皇宫中发出,每一条都足以震惊天下。 在位刚好三十天的元象帝于今晨驾崩了,而他的遗诏册立了已故平阳郡王的次子为太子,只等这位只有七岁的太子来到京城后便择日登基。 元象帝一死,原本的皇后自然成了太后,而如今是幼主临朝,自然又是太后垂帘,许多人也已从中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原本这两条消息已经够震撼世人了,然而接下来的几条消息更是将全天下的人都弄得一头雾水。 先是公布了元象帝的死因,说是疑似鸿胪寺卿李可灼进献的红丸引起,因此将李可灼发配儋州。 如果说这一条消息还只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者好事之人不断的杜撰猜测元象帝死因的素材,那么接下来的消息便让世人看到,大宁的朝堂彻底变天了。 如日中天的兴建伯周昂,被明升暗降任命为陕西布政使,即日起便要到咸阳赴任了。 之所以是明升暗降,因为大理寺卿是正三品,而布政使是从二品,从品阶上来说周昂确实升官了。 但谁都知道,离开中枢的周昂,等于被踢出了权利核心,在大多数人眼中,这就是暗降。 又因为周昂的这一番调动,便让人们很自然的忽略了,傅天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一跃成为兵部尚书,还有仅仅只是秀才出身,如今不过二十出头的贺康,成为了继周昂之后的又一位大理寺卿。 在周昂临行的前一日,兴建伯府来了许多人,这些人有傅天仇、贺康、王太常、以及一些各部衙门的中层官员。 他们一来是为周昂送行,二来便是等待周昂的下一步部署。 “我知道诸位心中多有疑惑,只是西北的情况远比诸位知道的更为严重,待我离开京城之后,你们一切听贺大人的。”厅堂之中周昂坐在太师椅上,他无法将自己的全盘打算都说出来,却也告诉了这些心腹一些。 “谨遵伯爷之令。”所有人都微微躬身说道。 其实即便周昂不在,他留在朝堂的势力依旧不容小觑,因为六部九卿之中他们就占了三人,加上还有三万多大军在京城,而且他们这股势力与太后唇亡齿寒,要想撼动也绝非易事。 两天之后,就到了周昂离开京城的日子,而距离那个小皇帝抵达京城,尚有三五日时间。 在这两天里,周昂除了在府中见了一次傅天仇贺康等人,就只去宫中辞别了太后刘娴,和去对面的王太常府中,与王元丰小翠告了个别。 兴建伯府依旧屹立在京城永昌里,管家周慎和一应丫鬟仆人依旧会为周昂打理这里。 那辆周昂许久没用的华丽马车再次驶出了兴建伯府,车厢中只有周昂和姜小昙两人,马车后面跟着十余骑武士,这些都是周昂的贴身侍卫。 另外还有一个面生的文士,看起来已经五十多岁。 马车从北面玄武门出城,这里虽然不再是宁采臣做城防司统领,但北城城防司依旧是周昂的势力范围。 此刻北城城防司四千官兵早已列阵在城门两侧,当周昂马车经过城门之时,四千将士齐齐朝着马车单膝跪拜,口中不断重复着:“恭送伯爷,祝伯爷早日凯旋。” 在世人眼中,周昂就是去西北作战的,因为那里战事日渐焦灼,已经成为天下关注的焦点。 玄武门外,另有三千士兵列阵等候,这支军队看起来气势更为强盛,不仅有数百的骑兵,就连那些步卒也一个个武装到了牙齿。 军阵的前方是一身皮甲的宁采臣,以及青衫儒巾的燕赤霞,二人的身后,一面大旗飘扬,旗面绣着郭北二字。 这支军队自然就是周昂最得意的郭北营,也是此处追随他前往西北的亲军。 周昂撩开车帘,看到气势如虹的郭北营,双眼之中也露出满意的神色。 “出发。”没有过多的言语,周昂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 而后三千人的队伍便拱卫着车驾,缓缓向着西北方向而去。 京城一处普通的民宅之中,一个身着白色孝服,看起来温婉端庄的少妇站在屋檐下,目光眺望着西北方向,她的身后还是一处灵堂的模样,那牌位之上写着“亡夫孟龙潭之灵位”。 七日之前,当皇宫之中还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候,拖了数月之久的孟龙潭终究还是咽气了。 孟龙潭死的那日,姜小昙还亲自来了一趟孟家。 而两日前,素娘也知道了周昂出任陕西布政使的消息,只是她无法去送别,能做的只是站在自家屋檐下眺望西北。 不过渐渐的素娘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那轻轻一笑,配合着一袭纯白的孝服,竟有说不出的风情。 “跳出局中,搅乱棋局,而后再来收拾残局。师兄这招反其道而行,当真是神来之笔啊!”素娘目光之中满是崇拜,若周昂听到她这些话,也不知会露出什么表情? 就在素娘说话之时,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篇功法,这功法一直被她刻意的隐藏在记忆深处,那种感觉似乎有亿万年之久。 不过此刻功法清晰的浮现而出,一个个玄妙的文字从她眼中闪过。 仅仅片刻之后,素娘双拳轻轻一握,一袭纯白的孝服无风自动,屋檐下元气涌动,虚空之中竟隐隐出现龙吟之声。 下一刻,一条条模糊的真龙虚影出现在素娘身后,仔细一数不多不少正好五条。 那五条真龙虚影盘踞咆哮,天地元气疯狂的向着素娘汇聚。 顷刻间她已不是一个普通人! 京城以北有座皇家庄园,如今庄园的主人便是江都郡主。 此刻江都郡主端坐在案几前,她的手中捧着一册书籍,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书中内容。 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细细揣摩,每到心中有感之时,还会用笔在空白的纸张上记录下来。 在江都郡主的身旁,已经有高高的一摞手稿,累计字数恐怕已不下十万字。 而她如此废寝忘食所看的书籍,名字就叫做《知行论》。 第151章 第一次交锋 周昂的队伍出了顺天府,两日后便进了山西地界。 这一路上周昂既不入城,也不惊扰沿途的官吏,白日急行,夜里就安营扎寨。 原本困扰军队行军最大的问题就是辎重粮草,但是在周昂这里完全看不到这些问题。 如果有人一直跟着这支军队,就会惊讶的发现,白日里三千多人都是轻装简行,但是一到夜里又能撑起营帐,更能埋锅造饭,偏偏又看不到辎重随行。 这一切其实都归功于周昂手中的山河图,这件宝物得自天族,虽然现在无法演化世界,甚至连活人都无法留存,但是用来储物几乎无穷无尽,周昂的随军粮草和辎重,便全部储存在山河图中。 临时营地的大帐之中,周昂和姜小昙正在吃着简单的晚饭,忽然一道流光破空而来。 那流光径直落入大帐之中,虽然极为醒目,却并未引起营中士兵的骚乱,因为这种流光一路上已经多次出现了,许多人都知道,这是一种类似飞剑传书的传讯手段。 流光落在帐中,最后变成一枚铜钱被周昂抓住。 而后周昂将手掌摊开,铜钱躺在他的掌心,接着手中一股力量涌入铜钱之中,这种力量不断变幻,散发出特殊的波动。 “发生什么了?”姜小昙一脸关切的向周昂问道。 这种铜钱是周昂和柳诚传讯的手段,虽然周昂人离开了京城,但他依然能时刻了解京城乃至天下各地发生的大事。 “两日前四川的白莲教起兵造反了,另外汉王和越王都死在了就藩的路上,小皇帝今夜傍晚到了京城,太后定了一个新的年号,名为垂拱。”周昂手中力量撤去,同时将柳诚传来的消息一一告诉了姜小昙。 “汉王和越王也死了?难道是太后?”听到汉王和越王死在了路上,姜小昙首先想到的竟然是与自己私交甚好的太后刘娴。 周昂摇了摇头解释道:“局势发展到如今,汉王和越王活着会对许多人产生威胁,想要他们死的人太多了,倒不一定是太后。” “其实太后也不容易,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我们再回京城?”一谈到太后刘娴,姜小昙不免的有些担忧。 虽然两人的私交一开始是因为刻意为之,但长久的交往中,性情爽直的姜小昙与刘娴确实有了些真情谊。 “这乱世之中谁又容易呢?她的身份注定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这天下只会越来越乱,眼下我们也只有按计划行事,现在就等着第一次与白莲教交手的结果吧。”周昂神色越发凝重,说话之时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南面,同时掌中铜钱轻轻抛弃,而后屈指一弹又将铜钱弹射出去。 当周昂离开京城时,还有一队刑部公差押送着一架囚车向南而行。 囚车中不是别人,正是进献红丸的原鸿胪寺卿李可灼。 李可灼也算是要犯了,押送他的官差足有上百人,而且都是刑部的高手。 儋州又有天涯海角之称,乃是九州最南端的一座巨大岛屿,那里朝廷设有儋州府,但是生活在儋州的绝大部分都是历代流放的犯人,或者犯人之间结合生下的后代。 历朝历代凡是踏上儋州的罪犯,几乎没有能再返回九州的,在许多人的眼中,流放儋州就是生不如死。 不过即便被发配儋州,李可灼脸上也看不到一丝悲戚,他被困在囚车之中,神情依旧淡定从容,甚至还有几分悠闲自得的味道。 此时天色已暗,加上九州大部分驿站都已荒废,这些刑部官差也只能在一座废弃的驿站中渡过一夜。 李可灼靠在囚车之中,他手脚都上着铁链,鼻腔之中发出鼾声,正呼呼大睡。 “兄弟,你说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心大?一路上吃了睡,睡了吃,押了这么多年犯人,如此悠闲的还真是第一次遇上。”李可灼的囚车四周有十几个官差把守,这些人反倒不如李可灼这个犯人悠闲。 “谁知道呢,莫不是吓傻了?”另一个官差小声的嘀咕着。 这些刑部官差见了太多的囚犯,其中不乏死囚和流放到苦寒之地的,而这些人中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变得疯傻也不在少数,所以当此人说李可灼可能傻了时,其他几个官差都表现得深以为然。 “你说老夫傻了?呵呵,死期将至却不知自知,你们恐怕才是真的傻吧?”忽然囚车之中李可灼睁开眼睛,目光轻蔑的扫过的囚车外的官差。 李可灼的语气完全不像阶下之囚,他这一句话让这些看守的官差都是一愣。 然而还不等这些官差说什么,废弃的驿站外就响起一声惨叫。 下一刻十几个官差挺身而起,纷纷抽出佩刀,将囚车围成一圈,警惕的看着屋外。 与此同时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更有兵器碰撞,尸体倒地的声音,很明显是有人来劫囚车了。 不过几个呼吸之后,屋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而后几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这是几个身着灰色劲装,系着白色披风的人,他们手提钢刀,刀刃上还在滴着鲜血。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圣教一定会派人来救我的。”看到这几个突然出现的杀手,李可灼一脸兴奋的说道。 当李可灼知道自己竟然只是被判流放儋州时,便深信一定是白莲教在朝中的势力出了力,而这前往儋州路途遥远,正是劫囚车救出自己的好机会。 眼下的一切,正好印证了李可灼心中的猜测,同时他对白莲教也更加狂热。 “动手。”几个杀手之后还有一人,这人没有佩戴任何兵刃,就两手空空的站在几个杀手身后,不过很明显此人才是这次行动的首领。 随着一声令下,白莲教杀手身如鬼魅,几个杀手迅速出招,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最后十几个刑部官差就被全部杀死。 而后杀手砍开囚车,又为李可灼斩断手镣脚镣。 “你们是哪一支的兄弟?”李可灼看着这些白莲教杀手感觉无比亲切,而白莲教有个传统,便是凡教中兄弟姐妹,除了级别特别高的有特殊的尊称外,其他人都以兄弟姐妹相称。 “在下山东老掌柜座下弟子韩山通,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那个杀手的首领对着李可灼抱拳说道。 在白莲教中,除了总教的高层外,各地还有分支机构,而统领一方布政司的,便被称作老掌柜。 李可灼点了点头,而后这些人便消失在黑夜中,只留下废弃驿站中的尸横遍地。 夜色之中,李可灼被带到了一个村落之中,这些人走入村中轻车熟路,很快便走进了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而这么大一群人也没刻意隐藏,竟然没有惊动村里的人。 小院的主人已经入睡,这些白莲教的人进入小院,仿佛回到自己家中一般。 很快李可灼被带进一间房中,只是房中很快传出一阵机括转动的声响,随后李可灼和那些白莲教杀手都消失不见了。 在村落的地下,一个个洞穴相连,此刻洞穴之中还有大量的人流往来,这些人都穿着白莲教的衣服,胸口或后背绣着一朵白莲花。 很显然这整个村庄都是白莲教对外的掩护,而村庄的地下,应该就是白莲教在山东的巢穴。 在地穴之中有一个大厅一样的地方,那里坐着几人,看样子就是山东的白莲教高层。 为首一人气息浑厚,约莫四十出头,正是白莲教的山东老掌柜。 当李可灼走入大厅的时候,老掌柜一脸笑容的起身相迎:“欢迎李兄弟平安归来,你现在可是圣教的大功臣。” 白莲教虽然也是等级森严,但李可灼是直属于圣女的人,虽然在教中没有具体职务,但也是受人敬仰的,何况他现在立下大功,早已被白莲教视为英雄。 “老掌柜客气了,为圣教出力乃份内之事,不知我何时能返回总坛?”李可灼客气的对老掌柜说道。 白莲教总坛一直非常神秘,就算各省老掌柜也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而能够前往总坛更是被视作无上荣耀。 “此事兄弟我便做不了主了,不过圣使即将降临,想来便是带李兄弟去总坛的。”老掌柜有些羡慕的说道,口中提到了所谓的圣使。 “哦?圣使什么时候到?”李可灼闻言大喜。 白莲教圣使属于真正的高层,他们的言行都代表着圣女,而且传闻中每一个圣使都是修为通天之辈。 “应该快到了吧。”老掌柜答了一句,别看他是整个山东白莲教的首领,但是对于圣使的行踪他也不知道。 就在李可灼进入村庄后不久,那些村庄外围的暗哨一个个无声无息的倒下,与此同时大队的人马朝着村庄靠拢,很快便形成一个包围圈。 “老掌柜不好了,大理寺的兵马已经将我们团团围困,我们中计了!”当大理寺的兵马将村庄围住的时候,韩山通再次进入地下巢穴,此时就算他们反应再慢,也知道劫走李可灼不过是被人将计就计了。 “抄家伙,杀出去。”老掌柜看了一眼李可灼,倒没有怨恨李可灼的意思,只是一脸狠厉的说了一句,而后率先拿起兵刃向外走去。 村庄外火把的光亮将夜空都照的一片明亮,五百黑衣捕快早已将整个村落包围,这一次大理寺的六大司直就足足来了四位,而领头的正是左千户。 左千户身穿周昂赐给他的银色软鳞甲,手中握着长柄战刀,就连胯下的铁甲战马都跃跃欲试。 “白莲教图谋造反,罪不容恕。奉大理寺卿手谕,将所有逆贼尽数诛杀!”左千户认真的展开一份公文,对着村庄大声的宣读起来,只是语气冰冷满含杀机。 第152章 白莲圣使 当左千户宣读完毕之后,大理寺的黑衣捕快齐齐亮出佩刀,同时村庄之内亮起无数火光,接着挨家挨户房门打开,许多人提着兵器冲了出来。 这里表面上是一座村庄,实际上就是白莲教在山东的巢穴,村子中大多是青壮男女,极少有老人小孩,每一个其实都是狂热的教徒。 很快村庄之中喊杀声冲天,狂热的白莲教徒悍不畏死,甚至斩断了手臂都还会继续战斗,其战斗意志比起正轨军队还强。 如果不是这些多是普通人,恐怕仅凭大理寺这些黑衣捕快还真无法镇压得住。 战圈的外围,左千户和另外几个司直都没有亲自出手,他们目光如炬的盯着场中,每个人都是身体紧绷,一副随时可能出手的样子。 忽然,左千户身旁的一位司直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此人用的竟然是军中武将常用的长枪。 只见此人身形凌空,手中长枪朝着李可灼等人消失的那间房屋刺出。 长枪如龙,仿佛一道白色匹练横空,而那房屋之中也是一道刀气射出,与银色长枪在虚空撞击,巨大的气浪向着四周扩散。 那气浪余波将火把都吹的噗噗作响。 紧随刀气之后,足有数十位气息强大的身影出现,其中更有几道精气狼烟,显然是极强的武道高手。 这些自然是白莲教藏在地下巢穴的高手,也是整个山东的骨干。 当日周昂在养心殿,就想引出白莲教的其它人。 不过那些潜伏在朝中的白莲教徒似乎异常谨慎,连周昂也不知道除了李可灼之外还有什么人。 于是他便只有将计就计,留下李可灼的性命,才有了眼下这一幕。 “动手。”左千户看到老掌柜等人出现,立刻沉声说道。 下一刻左千户连同剩下的两位司直也一跃而起,一时间刀光剑影纵横,这些人都是武道高手,交手间气浪碰撞,一片片的房屋倒塌,整个村庄顷刻间便被毁了大半。 左千户气机锁定老掌柜,偏偏那老掌柜也是一位用刀的高手,两人又是近身搏斗,大开大合之间也是险象环生。 高手过招并不会持续太久,加上左千户前段日子得了周昂一些指点,如今武道修为一日千里,几招之后便渐渐占了上风。 而那些普通的白莲教信徒和大理寺黑衣捕快的战斗,如今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毕竟这些信徒虽然狂热,但高手毕竟有限,加上又各自为战,远比不上黑衣捕快进退有度。 加上大理寺捕快攻防相互配合,战斗才开始没多久,便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 此刻在距离村庄三里之外的地方,一个小土坡上,有个浑身都笼罩在白色斗篷下的身影,正静静的看着村庄的战斗。 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少年。 少年穿着简单的短衣,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满是金色毛发,连他的脸都不同与一般的人。 这是一个毛脸雷公嘴,看起来像只猴子一般的少年。 只是少年双眼灵动,身上没有丝毫兽性,看起来只是一个长得有些特别的人。 白色斗篷之下的自然就是柳诚,这是第一次与白莲教交锋,虽然左千户等人看似占了上风,但柳诚还是亲自来了。 就在村中战斗即将接近尾声时,左千户等人忽然感觉有些不对,等他们看向天空之时,发现天空之中竟然开始落下一片片白色花瓣。 这些花瓣有半个巴掌大小,正是一片片的白莲花瓣。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今天一个都别想活。”老掌柜看到那漫天的白莲花瓣,立刻一脸狂喜的大叫起来。 随着老掌柜的笑声响起,剩下的白莲教信徒也看到了天空的异常,一个个同样显得激动无比,眼中的狂热之情更胜。 李可灼小心翼翼的走出塌了一半的房屋,他躲在半截土墙后面,同样神情激动的看着满天花瓣。 “圣使,是圣使来了”许多白莲教信徒都一脸激动,随着一些人喊出圣使,那天空之中果然出现一道人影。 这人影不知从何处而来,只是突然出现在层层的白莲花瓣后,同样一身白衣,只是他的胸口莲花是银色丝线绣制而成。 “哼,终于出来了。”左千户看着突然出现的白莲圣使,立刻持刀向着空中斩去,但目光之中也多了许多凝重。 那白莲圣使脚下踏着花瓣,正缓缓落下,看到左千户持刀斩来,脸上连一点神情变化都没有,甚至他都没有正眼看左千户,只是随意的伸出手掌朝着左千户拍去。 天空之中没有绚烂的神通术法,只是一只普通的手掌落下,接着左千户就感觉仿佛一座山岳从天空落下。 这是单纯的气血之力,却如山岳轰向左千户,顷刻间他冲向天空的身形一滞,下一刻就猛地坠落而下。 轻轻一掌,左千户这样的高手就被砸在地上,他身形在地面倒退了数丈,长刀在地上拉出长长的火花,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才止住身形。 看到白莲圣使如此强大,白莲教的信徒一个个越发振奋,而大理寺的人则心中一沉。 数里外的小山坡上,柳诚同样看到了那个伫立虚空的白莲圣使。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而后平静的对身旁少年说道:“小袁,该你出场了。带上这个,别让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跑了。” 柳诚说话之时,从衣袖滑落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瓶,这琉璃瓶只有拇指大小,里面有一滴鲜红的血液。 那个被柳诚唤作小袁的少年,恭敬的接过琉璃瓶,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显得对琉璃瓶中的鲜血十分渴望。 “先生请放心,小袁不会让您失望的。”小袁将手中琉璃瓶一抛,直接含在了口中,而后金色的毛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村庄上空白莲圣使如神祗俯瞰脚下,从出现到现在他一句话未说。 下一刻,只见他再次将手掌轻轻压下。 顷刻间左千户和所有大理寺捕快都感觉到,有一股宛若实质的恐怖力量开始降临,那是浑厚到能压倒山岳的气血之力,一旦落下大理寺的所有人都将化为齑粉。 不过就在气血之力形成的巨大手掌将要落下时,一道烈焰从天而降,仔细一看那烈焰之中是一根铁棒,只是因为速度太快,摩擦产生的力量使得铁棒都燃烧起来。 燃烧着火焰的铁棒直接砸在气血之力的巨掌上,顷刻便将气血之力震散,而后铁棍砸在地上,形成一道辐射百丈的龟裂。 下一刻小袁也落在了铁棒旁,他伸出毛茸茸的手掌,一手将铁棒拔起,而后朝着白莲圣使呲牙咧嘴,像是在挑衅空中的白莲圣使。 “妖族?”白莲圣使看到小袁,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凝重,同时第一次开口说话。 第153章 小袁逞威 “小爷我叫袁齐天,今天是来杀你的。”小袁仰着头,将铁棍朝着天空的白莲圣使一指,无比嚣张的说道。 左千户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他总感觉这猴子模样的少年似曾相识,不过他又确实没有见过小袁。 玄鉴司虽然名义上是大理寺的下属机构,但二则又泾渭分明,自从周昂卸任了大理寺卿,现在就算贺康都无法直接命令玄鉴司,这也使得玄鉴司越发独立和神秘。 “一个妖怪也取人类的名字,沐猴而冠终究只是畜生罢了。”白莲圣使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着,在他眼中小袁也只是稍微强大一点的妖怪而已。 一般的妖怪取名,大多都很简单,而且绝大多数都不会出现人类的姓氏,因为妖族本就没有姓氏这种说法。 像姜小昙这样的,那是真的万里挑一才会机缘巧合出现,更多的则如小翠、翩翩、花城这样的最多。 袁齐天这个名字是柳诚取的,如果抛开小袁的外貌,这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名字。 小袁闻言再次咧嘴,不过那样子像是在笑,而后他也争锋相对的说道:“先生说过,有些人虽然衣冠楚楚,可心肠却连禽兽都不如。” “找死。”白莲圣使听到小袁挑衅的话,顿时怒不可遏,手掌第一次化为拳头,重重的朝着小袁落下。 武道至深的强者,一身气血之力足以翻江倒海推山断岳,白莲圣使含恨一击,足以将整个村庄连同里面的人都从这个世界抹去。 小袁紧握铁棍,将棍子舞动,那铁棍飞舞间,竟然转的密不透风,那棍影与棍已经分不清谁是真实谁是影子,最后形成一面巨大的盾牌,被小袁撑在头顶。 白莲圣使一拳落下,正好砸在小袁的铁棍之上。 下一刻小袁脚下出现一个大坑,而天空的白莲圣使也第一次身形晃了一下。 很明显两人都受到了力量的反震,两人脸上也同时露出一丝郑重。 “吃我一棍。”受了白莲圣使一拳,小袁心中的兽性也被激发,立刻屈膝一弹,人就如离弦的箭朝着天空射去。 小袁手中铁棒看起来普普通通,更是连一点花纹都没有,但在他的挥舞之间,似乎还能随着主人的心意变大变小,或者变长变短。 距离白莲圣使还有十余丈,小袁便举起铁棒朝着白莲圣使砸去。 那铁棒忽然延长,铁棒落下的时候又燃烧起熊熊烈焰,看起来好不威风。 白莲圣使再次挥起拳头格挡,他铁拳砸出,那庞大的气血之力也仿佛在燃烧。 只听一声巨响,而后两人各自退了几丈,又一次旗鼓相当的较量。 接下来,天空之中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小袁与白莲圣使斗得难分难解。 也好在两人是在空中打斗,若是下了地面,估计左千户和白莲教老掌柜等人,也会无差别的死在两人的战斗余波之中。 天空是斗得如火如荼,村庄之中左千户等人只是愣了片刻,两方人马又开始斗在了一起。 原本左千户等人就占上风,这再次交手之后白莲教的信徒不断的倒下,似乎这里的战斗还要先一步结束。 白莲圣使虽然与小袁斗得大动真火,但他也时刻关注着村庄中的情况,毕竟他此行的目的是接应李可灼。 到了白莲圣使这个层次,他其实已经知道,李可灼的价值早就没有了,此时死不死对白莲教都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白莲教这个宗教就是靠蛊惑人心发展壮大,如今全力营救李可灼,甚至他这位圣使亲自到来,都是为了给其它教众和信徒塑造一种姿态,好让这些信徒对白莲教更加卖命。 所以白莲圣使的底线就是李可灼不能死,要把他安全的带回总坛。 眼看左千户等人就要打败老掌柜,李可灼的性命受到威胁,白莲圣使一拳逼开小袁,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篆。 当白莲圣使拿出符篆时,显得一脸恭敬,同时眼神又有些期待。 “死猴子能逼我用出《金刚不败神符》,你也算死的值得了。”白莲圣使双指夹着神符,说话的时候神符已经自动燃烧起来,同时从燃烧的神符上流出一道奇异的力量。 这力量顺着手指流入白莲圣使的身体,此刻他的身体上有金光流动,仿佛有一层金光将其笼罩,看起来有些像佛门的佛陀。 得了神符的力量,白莲圣使更强了不知多少。 只见他伸出一根手指,那手指也如纯金一般,直接朝着小袁指去。 白莲圣使这轻轻一指,那手指竟不断变大,最后真是大如山岳,一根手指仿佛按着一支蚂蚁,将小袁朝着地面压去。 小袁铁棒挥舞,不断的变化抵挡,却丝毫没有改变,顷刻间便被压在地上,大地微微颤抖,地面出现一个巨大的坑洞。 大坑之中小袁一身短衣破碎,毛发也变得脏乱不堪,看起来似乎奄奄一息。 不过即便如此,还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的柳诚依旧没有现身,似乎白莲圣使也还不足以让他亲自动手。 “啊呸.....”片刻后坑洞之中小袁狼狈的站起身来,口中吐出一口淤血,嘴角还挂着丝丝血迹。 他再次对着白莲圣使呲牙咧嘴,不过好像伤口有些疼,呲牙咧嘴时好像扯动了伤口,神情显得颇为尴尬。 “倒是个皮糙肉厚的妖怪,竟然还没死,本使就再赐你一拳,让你彻底烟消云散。”白莲圣使对小袁顽强的生命力还是有些意外,不过得了神符之力,在他眼中小袁已经构不成威胁。 “嘿嘿......小爷我也不是没有底牌的。”小袁一张毛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接着他张口一吐,那个琉璃小瓶飞出。 当琉璃小瓶一出现,小袁立刻捏碎琉璃,接着那滴鲜红的血液落下,正好落在小袁的口中。 下一刻小袁双目之中迅速充满血光,接着他身上的金色毛发根根竖起,仿佛一根根金色的细针。 “吼......”紧随其后,小袁口中发出一声巨大的嘶吼,随着这声嘶吼响起,小袁的身躯急速变化,原本瘦小的身躯开始拔高,顷刻间一只山岳般大小的巨猿出现在天地间。 那巨猿仰天嘶吼,血盆大口之中,四颗巨大的獠牙,看起来狰狞恐怖。 巨猿两只巨大的铁拳锤击着自己的胸口,仿佛撞击着洪钟大吕。 “他就是那只金刚巨猿?”看到小袁显出真身,左千户终于认出了眼前巨猿,就是两个月前中元鬼市中,被宁采臣砍得重伤的金刚巨猿。 不过那一次金刚巨猿虽然也很强大,但远没有今日这般威势。 至少光块头上,眼前的金刚巨猿,也比两个月前大上了十五倍。 金刚巨猿双目血红,似乎已经完全暴露,眼中看不到丝毫的理智。 只见巨猿一跃而起,他那巨大的身形出现在天空,直接将夜空中的月亮都完全遮挡,顷刻间天地都一片黑暗。 而后金刚巨猿与浑身金光笼罩的白莲圣使又在空中交手数次,不过这一次白莲圣使身上的金光明显在不断暗淡,而金刚巨猿则是越打越兴奋。 这一番交手更加声势浩大,仿佛远古的神魔在战斗,左千户等人又不得不停了下来,都看向了天空中的战斗。 很快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金刚巨猿一个猴子偷桃,巨大的手掌直接将白莲圣使握住。 而后他也不管白莲圣使的挣扎,竟然张开血盆大口,将白莲圣使丢进了嘴里。 “嘎嘣嘎嘣.......”天地间回荡着咀嚼的声响,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是白莲圣使被生嚼这样的结局。 将白莲圣使吃掉,金刚巨猿眼中血光更盛,他看着脚下只有蚂蚁大小的人群,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看到金刚巨猿的眼神,连左千户心中都有些慌了。 不过下一刻天地间响起一个平静而随意的声音,那狂暴的金刚巨猿竟然双目清明,下一刻又变成了那个叫小袁的少年。 “好了小袁,剩下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柳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却没有出现在左千户等人面前,等他说完这句话后,便已经转身离开了。 小袁听到柳诚的声音,伸手对着远处的铁棍一抓,而后一个筋斗跳到了柳诚身边,安静的跟在身后消失在夜色中。 “原来是柳先生。”左千户长舒一口气,他自然听出来了柳诚的声音。 等到柳诚和小袁离开,左千户看了一眼老掌柜和李可灼等人,下一刻这些停了好几次的战斗终于又继续了。 然而白莲圣使一死,剩下这些人不过是垂死挣扎,这山东白莲教覆灭已成定局。 当山东白莲教被大理寺剿灭的消息还未昭告天下的时候,一枚铜钱法器再次落入到周昂手中。 得到柳诚的消息,周昂脸上却露出了些许失望,而后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啊,这李可灼还不足以引出白莲教的真正领袖,一个什么圣使?听名字便知道只是个跑腿的。” 第154章 障眼法 第二日周昂的队伍继续向陕西而去,这一日他们已经行进到了太行山中。 太行山也是九州重要的一条山脉,不过因为往来商旅众多,太行山中有一条官道连通着山西和京城。 然而如今兵荒马乱,各地白莲教和其它隐藏的势力最近纷纷揭竿而起,这条曾经无数晋商往来的官道如今也无比冷清。 周昂大队前行,就算路上偶尔遇到行人或商队,这些人也躲得远远的。 当周昂的队伍还在太行山中穿行时,一则震惊天下的消息也传向各州府。 垂拱小皇帝定于三日后登基,太后刘娴在朝臣的多次恭请下,勉为其难的答应垂帘听政,在皇帝亲政之前,大宁传国玉玺由太后保管,并且以太后懿旨暂代圣旨,御前会议也改在了太后的慈宁宫举行。 这个消息周昂是早就知道的,其实也是他一力促成的,刘娴虽是一介女流,但她却是目前大宁朝最合适的最高统治者,不是说她有力挽狂澜的能力,而是因为她可以继续维持这风雨飘摇的朝堂。 刘娴主政伊始,白莲教虽然到处起义,但除开西南几省白莲教声势浩大,九州其它地方还算勉强安稳。 尤其是距离京师最近的山东,整个山东白莲教一夜之间还被大理寺尽数剿灭,接着浙江、湖广、江西、山西也传来捷报,这些地方的白莲教都受到剿灭,即便没有被一网打尽,势力也受到重创。 其实明眼人不难看出,这些地方正是如今朝中几位权臣,和已经出任陕西布政使的周昂等人的势力范围。 大宁朝走了三百年,到了垂拱元年的时候,这个政权本质上已经是几大利益集团暂时联合的一个政体了。 “停。”忽然队伍最前方的燕赤霞竖起手掌大喊一声。 随着燕赤霞一声令下,整整三千多人的队伍行进动作戛然而止,长长的队伍竟没有出现一丝混乱。 队伍停下,燕赤霞打马来到周昂的车驾旁,如今燕赤霞和宁采臣都穿上了绯色的官服,胸口补子都是云雀的图案。 周昂出任陕西布政使,他们二人也成了朝廷任命的陕西布政司左右参议,这是一个从四品的官职,而且是分掌具体事务的实权要害职位。 “怎么回事?”周昂的声音从车厢中传出。 “回使君,前面有人打斗,属下特来请示。”燕赤霞在马上朝着车驾躬身答道。 使君自然是对周昂的尊称,也是对布政使这种封疆大吏特有的尊称。 “随本君去看看。”周昂的声音传出车厢。 随着声音响起,那车厢帘布一动,接着一个人影嗖的一下射出,下一刻周昂已经落在了队伍前端的一匹战马上。 周昂一裹马腹,率先离队而去,随后燕赤霞和十余骑铁骑紧随而上,大队人马则继续按原有的速度前行。 此处山高林密,正是太行山上最为险要的一段路程,周昂骑马只前行了两三里,便在不远处的官道上,看到了燕赤霞说的打斗。 那是一队明显官差打扮的人,和一个身高三丈的巨人。 巨人足有一颗大树高,他眼睛如茶碗,嘴大如盆,牙齿足有一尺多长,身上的皮肤坚硬,仿佛披了一层厚厚的铠甲。 巨人咧着牙,发出一声声摄人心魄的低吼,在他的嘶吼下,整个树林中都是狂风大作。 对面那一群官差已经吓得不敢动弹,一个个畏畏缩缩,紧紧的守护在三架囚车旁,又因为职责所在不敢离开。 周昂神念向着巨人笼罩而去,可是在神念之下,周昂看到哪里有什么巨人,不过是一个巨大的布袋。 “原来是障眼法,要不要属下一剑斩了?”燕赤霞也一眼就看出了那巨人不过是障眼法,便请示周昂要不要出手。 周昂神念辐射四周,却只见那布袋化作的巨人在不断咆哮,倒没有发现有其他人,于是便对燕赤霞说道:“不必了,我们暂时不要现身,且看看贼人究竟想干什么。” 用障眼法化作巨人挡在官差前方,不用想周昂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人,而且那巨人只是不住咆哮,看起来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但实际上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周昂冷眼旁观,只听那囚车之中有个中年男子对四周官差吼道:“我家夫人有降妖的手段,快让她赶走妖怪,慢了的话我们都要成为妖怪腹中之物。” 那些官差面面相觑,此刻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匆忙之间竟真的打开了那妇人的囚车,而后只见妇人跳下囚车,手中提着一杆长枪就向巨人冲去。 周昂发现,这妇人明显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她表现得异常英勇,好像并不怕这咆哮的巨人。 妇人跑到巨人脚下,手中长枪向巨人刺去,那动作明显毫无章法,完全就是个没有用过长枪,更没有武技在身的普通人。 下一刻巨人宽大的手掌伸出,一掌就将妇人握在掌中,而后大口一张,又将妇人丢入口中。 看到妇人被吃,那些官差吓得更是魂不附体,但那囚车上的中年人又吼道:“连我夫人都不是他的对手,看来必须我儿子去了。” 中年人声音急促,一副迫在眉睫的样子,此时竟然没有丝毫悲痛,反倒说要自己儿子上去降妖。 这些官差已经彻底乱了分寸,只听那中年人一说,便慌乱的又打开了少年的囚车。 少年应该是那中年的儿子,他也如自己母亲一般,提着长枪就冲向了巨人,不过结果与他母亲一样,最后被巨人一口吞掉。 “啊......气煞我也,杀了我夫人,又杀了我儿子,老夫与你这妖孽不共戴天,快放了我,我要与他同归于尽。”囚车中的男子一脸狂怒的吼道,做出一副与巨人同归于尽的样子。 下一刻官差果然将囚车打开,还将一柄大刀递给了中年人,而后中年人也口中大喊着朝着巨人冲去。 周昂看着这一家三口的表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当中年男子跑到巨人身前时,也轻易的被巨人抓起一口吞下。 “有意思,此人虽然只会障眼法,却能把握人心,利用人的恐惧和慌乱,若让他逃了,倒是一大隐患。”周昂看到巨人将囚车上一家三口吞下,又朝着官差大声咆哮,吓得一众官差丢下手中兵刃便掉头就跑。 而那巨人似乎只是吓吓官差,将这些官差转身,它也转过身子,打算向密林深处走去。 “都给本君回来。”忽然周昂一声大喝,那声音如一道惊雷出现在官差耳畔。 于此同时一道赤色剑光落在巨人前方,接着剑光一分为二,而后二变四、四变八,最后变成无数的剑光组成一座囚笼,将巨人笼罩在其中。 官差们听到周昂大喝,下意识的回头看来。 接着他们看到周昂身着紫色莽龙袍,身旁还有身着四品官服的燕赤霞,以及后面十余骑官军打扮的骑兵。 见到这些人,官差们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而后连忙朝着周昂跪拜而下。 “这位就是新任的陕西布政使,大宁兴建伯。”燕赤霞对着官差大声喊道,向这些人表明了周昂的身份。 官差们一听周昂的来头,立刻面露狂喜之色,他们此时也看到那巨人被剑光困住,气焰都矮了三分。 而后一个官差头领模样的男子跑到周昂跟前来,又是恭恭敬敬的一拜:“见过使君,我们是山西按察司的捕快,负责押送要犯进京的,如今要犯被妖怪吃掉,还请使君为我等作证。” “原来你们是山西按察司的人,刚才那三人是什么人?为何要押解进京?”周岸神情平静,只是对那几个犯人身份有些好奇。 “回使君的话,那人名叫赵夕谋,是山西白莲匪首徐鸿儒的亲传弟子,山西白莲教被按察司重创,那徐鸿儒逃走,但他这个弟子却被逮到了,本是要押解进京问斩的。”官差一五一十的说道,原来那囚车上的人也是白莲教高层。 周昂闻言点了点头,而后不以为意的说道:“原来如此,你们遇到妖怪不敌,这倒也情有可原。” “多谢使君!”官差们听到周昂不追究他们责任,一个个感恩戴德。 这些人可是知道的,周昂乃是上任大理寺卿,甚至如今大理寺也是周昂说了算,他们所在的按察司衙门,名义上也是归属大理寺的。 只要周昂一句话,他们就再不用担心丢了要犯的罪过。 “起来吧,既然这妖怪被本君的人抓住了,本君自然不会让他再危害世间,听说这类山魅精怪最怕火烧,你们去拾些柴火架在妖怪四周,本君就赐它一个火刑吧。”周昂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着,最后目光大有深意的落在那巨人身上。 “卑职这就去办。”官差头领立刻领命,此刻怪物被困,又有周昂这些人在,他们也不像先前那般畏惧,这些拾取柴火的事,对他们来说简直不要太轻松。 很快怪物四周就堆起了高高的柴堆,而此时姜小昙和宁采臣也带着郭北营赶来,整个官道之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士兵,仅仅那浑厚的气血阳刚之气,就让妖魔鬼怪望而却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似乎被郭北营的气血之力压制,那巨人如同泄气的皮球快速干瘪下去,而后一个布袋一阵蠕动,从里面爬出三个人来。 正是那囚车中的白莲教赵夕谋一家。 “点火。”周昂看到三人出现,却完全不为所动,偏偏在这个时候下令点火。 接着一个个火把扔上柴堆,顷刻便燃起了熊熊大火,大火之中三人痛苦的挣扎,却丝毫没有得到周昂等人一丝怜悯。 “障眼法能够蒙蔽百姓的眼睛,却逃不过天理昭彰,将他们尸体运往京城,让天下人都看看,这就是白莲邪教的下场。”周昂沉声对山西按察司的官差说道。 对于白莲教这种邪教,周昂没有一丝的同情,这些白莲教高层,每一个其实都是无恶不作的败类,哪怕用上任何极刑都不为过。 第155章 无首释尊 第二日周昂的队伍终于走出了太行山脉,也来到了山西的重镇太原,这一路上倒是没有再遇到什么事,队伍疾驰而行,连太原城都没有进直接就离开了。 倒是在太原城外的时候,姜小昙好奇的撩开窗帘,看了几眼太原城。 “太原周氏的宗祠便在这里吧?夫君去过没有?”看到太原城,姜小昙又想起了周昂的小时候。 周昂倒是没有去看太原城,甚至他对太原周氏已经没了往日那般不死不休的恨意,反而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我自幼便在京城生活,从未来过太原,周元让将我踢出族谱,也不需要我亲自来太原的。” “此番夫君将直面周元让,恐怕天下人也等着你们二人相见吧,其实就连我都有些好奇,如果你们两人见面,会发生什么呢?”姜小昙放下车帘,一脸好奇的看向周昂。 周昂闻言脸上笑意更盛,而后竟也有些期待的说道:“我又何尝不是呢?这次我主动离开京城,除了想要看清楚这天下究竟还有多少妖魔鬼怪想要惑乱人间,也确有想要见周元让的私心。” 周昂不仅毫不避讳周元让,甚至主动承认他出任陕西布政使,其中还有想见周元让的因素。 而后周昂继续说道:“母亲身份神秘,现在看来她的身份还很不简单,倒是希望能从周元让身上知道一二。” 时至今日周昂已经不觉得自己母亲是假死隐遁的了,因为周昂曾经请柳诚帮忙,想要推算出余鸾究竟是谁? 可最终的结果是,柳诚刚一产生这个念头,他的铜钱法器便开始碎裂。 要知道柳诚的铜钱法器乃是传承宝物,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大能的加持,那是连神火都能承载的法器,却毫无征兆的碎裂,其实不用推算已经能猜到许多了。 现在唯一可能知道线索的,周昂觉得就只有周元让了。 “夫君真的确定,周元让不是你的父亲,那谁是你的父亲?”姜小昙也一直好奇余鸾的身份,甚至她与周昂也都隐约猜测,可能姜小昙的存在,也与余鸾有着关系。 周昂再次认真的点了点头,忽然大有深意的说道:“或许我本就没有父亲呢,我与夫人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姜小昙瞪了周昂一眼,正欲开口再说话,却突然见周昂神色一肃,而后一枚晶莹剔透的念头射入车厢,那念头直接没入周昂眉心,若是寻常人根本看不到那快若闪电的一幕。 “刚才那是?”姜小昙好奇的问道。 当念头融入眉心的时候,周昂闭上了眼睛,片刻后才又缓缓睁开。 周昂双眼之中似有无数景物变化,顷刻间身上的气质又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没什么,一枚我留在京城的念头,如今完成了它的使命,念头回归罢了。”周昂很随意的说道,周昂唯一没有告诉姜小昙的,就是关于自己修炼万化森罗的事情。 这枚念头便是捕快余七的,而念头回归也代表着余七死亡。 余七是个捕快,不过他是投身在顺天府衙,往日里做的也是最简单的工作,日常的巡巡逻,处理些邻里纠纷,或者偷鸡摸狗的小案,几乎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过从余七的记忆中显示,就在几日前,余七调查一个案子时,顺藤摸瓜的查到了一个朝中官员,虽然余七还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就在刚才便被人杀了。 余七的念头回归,带给了周昂不少市井的体验,不过更让他感触深刻的是,一个公职人员,竟然因为发现了一些朝着官员不法的线索,就悄无声息的人间消失了。 正好这是被余七遇到了,周昂相信就算没有余七,也会有其他人遇到,甚至这种事情还并非个例。 姜小昙见周昂有些出神,她也没有追问,只是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念头还能这样用?” 队伍继续前行,很快便离开了太原地界,眼看再有一日便能进入陕西地界了。 此刻队伍行进在山道上,天空忽然响起阵阵雷声,如今是九月时节,这雨也多是阵雨,阵雨有个特点,那就是通常下的比较大。 听到雷声想起,周昂的声音从车厢之中传出:“如果下雨的话,就找个地方避雨吧。” 这声音是对燕赤霞和宁采臣说的,周昂虽然急着赶往陕西,但还没到需要士兵冒雨前行的程度。 “属下遵命。”燕赤霞应了一声,他看向远处,又看了一眼头顶天空,似乎在估算还有多久会下雨。 “加快脚步,继续前行。”燕赤霞打马向队伍前端而去,他感觉还能再走一会,不过此刻也需要做好避雨的准备了。 天空闷雷一直不断,等到队伍又行了数里,那雨是迟迟没有落下,倒是大风而至,吹的旌旗猎猎作响。 “加速前进,前面两里有处石窟,正好大军避雨。”燕赤霞的声音在队伍中响起,天空乌云越发厚重,眼看大雨也确实要来了。 周昂听到燕赤霞的声音也有些好奇起来,所谓石窟周昂自然知道,而且山西多石窟也算是这里的特色。 石窟多是佛门开凿修建,本朝佛道势微,几乎少有石窟开凿,而现存的大多数石窟,都是数百年前的前朝开凿。 往往石窟附近都会有一座大型的寺庙,也不知这里的寺庙还在不在? 很快队伍便来到一处山崖之下,周昂和姜小昙也走出了车驾,而此时那大雨仿佛早有计划一般,也如期而至。 周昂抬头看去,只见头顶是一片石山,那石壁之上果然开凿出了大量的石窟,石窟有大有小,外面还有一条一人宽的小路将这些石窟相连。 “这雨怕是还有一会,不如我们上去看看吧?”姜小昙也仰头看着那些石窟,好奇石窟之中究竟是些什么? “也好,不如大家一起上去看看,崔先生对佛门造像可有了解?”周昂点了点头,而后对身旁的几个手下说道,不过他最后询问的,却是那个五十余岁,以前从未出现在周昂身边的文士。 “回主公的话,属下对佛门经卷偶有涉猎,一般的造像应该都能认出一二。”那须发花白的文士朝着周昂恭敬一拜,而他竟然对周昂口称主公。 燕赤霞等人对此倒是习以为常,虽然他们都不认识此人,却知道这个突然出现在周昂身边的崔先生,其全名叫崔文山,与那个吴王长史崔文山同名同姓,只是两人长相完全不同。 很快周昂一行七八人沿着小路上到了石窟,那石窟之中留下了岁月的痕迹,石壁大多都已风化,甚至石窟中的佛门造像也大多残缺不全。 这些造像有人为破坏的,更多则是长久无人问津而自然风化的。 崔文山走在周昂身旁,每看到一个造像他都会为周昂解释几句,从佛陀的名字,到这些诸佛菩萨的简单来历。 即便是那些残破大半的佛像,崔文山都能凭借仅剩的特征判断出造像原本的形象,而且说得有理有据,让一行人对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崔先生也是刮目相看。 这石窟群倚靠整座石山开凿,上上下下大大小小足有七八十个洞窟,这一路走下来也花了小半个时辰。 此刻大雨也越发的小了起来,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就能停歇了。 而周昂一行也来到了最后一个石窟。 但这石窟外的小道却并未到尽头,小路还在继续延伸,似乎直接通向这石山顶端。 周昂看到最后一座洞窟也是最大的一处,只是那洞窟之中的佛像也残破不堪,甚至连佛像的佛首都不见了。 虽然周昂的记忆中有几部佛门的入门功法,但他对佛门了解并不多,便也看不出来这最大的一座佛像是谁。 “崔先生能否看出,这位佛陀又是谁?”周昂有些好奇的看向崔文山,看得出来周昂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幕僚还是很尊敬的。 崔文山对周昂表现的更恭敬,他低着头指着佛像的最下方说道:“这佛像坐下是十二品金莲,这位应该就是传闻中的佛门领袖释尊。” 周岸和其他人顺着崔文山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看到无首释尊的坐下是一座莲台,莲台正好十二瓣莲花,上面隐约还有斑驳的金漆痕迹。 “都说这释尊知过去未来,乃是一等一的圣人,可他却连自己的一尊雕像都守护不了,倒是让人唏嘘不已啊!”就在众人打量释尊雕像时,宁采臣一句话顿时打破了原有的肃穆气氛。 周昂闻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其他人也是忍俊不禁。 “雨好像停了。”有人看向石窟外,正好看到天气放晴,便随口说了一句。 其他人闻言也看向石窟外,果然天空已经看不到雨滴落下,而后周昂也说道:“既然雨停了,那便继续赶路吧。” 说完之后周昂走在前面,其他人跟在后面,又沿着一人宽的小路往回走去。 不过刚走出几步,从众人头顶忽然传出一阵琴声。 那琴声悠扬婉转,更是古意盎然,每一声都扣人心弦,不觉让人沉醉其间。 第156章 古琴云扫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很明显那琴声是从石山顶部传来,只是众人先前不知,这石窟上方竟然已经先有人上去了。 燕赤霞和宁采臣神情一紧,一个飞剑祭出在身前悬浮,一个手握大刀一脸戒备,连其它随行的将校也警戒在周昂和姜小昙身旁。 周昂如今身份地位越发尊贵,他一人的安危早已能够影响九州局势,所以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身旁的属下高度警惕。 “不用惊慌,随我上去看看。”周昂却是不以为意,他的修为虽然一直停滞,没有继续突破到元神,但是那种冥冥中的感知,那种心血来潮的能力却是越发明显。 此刻周昂没有感受到丝毫威胁,心境更是平静如水,所以当他听到山顶琴声时,只是单纯的有些好奇。 周昂这种不需修炼却仿佛能够预知洞悉一切的能力,其实也是另一种修炼精进的表现,只是他修炼的不是既成的功法神通,而是对天地人性道理的感悟。 以前的周昂是读书明理,将前人总结归纳和理解的道理变成自己的东西,而当他写出《知行论》之后,他便已经开始了站在前人的基础上进一步总结感悟,甚至开始创造提出一些从未有过的理论和道理。 《知行论》已经在江南推行了数月,其实也算不上推行,当罗宗保和江城把《知行论》带到江南后,罗大业这位当世文坛大家便举办了几场文会,而后在文会上与江南文人品评了这本新作,《知行论》便水到渠成的成为了江南文人必备的书籍。 加上周昂如今如日中天的名望,还有他那出将入相少年成名的传奇经历,越来越多的读书人购买抄录《知行论》,使得《知行论》的名声迅速传遍天下。 据说在江南的一些书院中,更有一些学子对《知行论》推崇备至,私下里他们竟然开始尊称周昂为周子了! 石窟的小路蜿蜒而上,不过片刻周昂一行便来到了山顶。 小路的尽头,山顶平坦,一座古老的寺院屹立在山顶,看起来已经历经了上千年的风雨侵蚀。 “果然石窟附近必有古寺.......”周昂忽然大有深意的说道,目光停留在残破的古寺上。 琴声依旧悠悠传来,那琴声所过之处,更仿佛有和风徐徐,而且山中无数鸟雀飞来,徘徊在古寺上空,形成了难得一见的异象。 周昂一行人中无人擅长音律,但是这琴声绝妙,便是每一个人都觉得这是世间难有的佳音妙曲,更好奇什么样的人物能弹出这神仙般的曲目。 琴音一曲,足足弹了小半炷香的时间,最后那琴声悠然收尾,周昂等人都还感觉意犹未尽。 等到琴声停下,周昂才带着人继续上前,不过到了古寺门口他竖起手来,示意燕赤霞等人不要跟上,最后只和姜小昙两人走进了古寺。 古寺院墙多已倒塌,里面的殿阁也多是残破不堪,大多都倒塌,只有大殿还勉强立着。 周昂和姜小昙走进古寺,看到大殿之中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盘膝而坐,他的双膝之上放着一张古琴,此刻正擦拭着古琴。 这古寺之中只有这一人一琴,眼前的书生自然就是刚才的弹琴之人。 书生感觉到有人到来,也抬起头来看向周昂和姜小昙,而古寺院墙残破,根本挡不住不远处燕赤霞等人的身影。 周昂一身紫色莽龙袍尤为显眼,姜小昙穿的也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精致衣裙,加上燕赤霞等人不是绯色官服就是军中铠甲的,那书生已知周昂身份不简单。 只见书生目光一动,而后立刻将古琴放在一侧,起身对着周昂和姜小昙一拜。 “学生陕西举人温如春,拜见使君。”书生自报姓名,口中竟然称呼周昂为使君。 温如春是陕西人,说话的口音与燕赤霞非常相近,虽然带着浓重的口音,却并不妨碍周昂能够听懂。 “温如春?真是个好名字,你认识我?”周昂也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自称温如春的书生,很明显对方知道了自己身份。 温如春人如其名,看起来温文尔雅,脸上笑容也如春风和煦,与他所弹琴声有异曲同工之妙。 “紫色莽龙袍,普天之下只有兴建伯一人能用,而兴建伯出任陕西布政使,正是这两日上任,此地乃是前往西安的必经之路,所以学生断定您就是兴建伯。”温如春躬身对着周昂解释,仅从周昂的衣饰便猜出了身份。 周昂点了点头,对这个温如春也高看了几分,加上此人形象气质出众,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本君来此避雨,恰巧听到温举人的琴声,便被吸引而来,你的琴技当属世所罕见,不知师从何方高人?”周昂目光又看向温如春身旁的古琴,他在古琴之上还看到了晦涩的宝光。 温如春也注意到周昂的目光,明白周昂虽然问的是自己琴艺师承,但实际是在问古琴的来历。 而后温如春俯身抱起古琴,一边向周昂走去,一边解释道:“晚生自幼喜好音律,尤其对古琴更是爱不释手,去年此时也是去京城为舅父祝寿,在这古寺之中偶遇一位道人。那道人也是一位琴道高手,原本晚生以为自己琴艺已是世间顶尖,却不想在那道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后来在我百般恳求之下,道人将刚才的曲目传授于我,而这‘云扫’古琴也是那道人所赠。” 温如春话音落下,已经走到了周昂身前,并且很大方的将古琴递给了周昂。 “云扫?”周昂更加好奇的看向古琴,他万万没想到这古琴的名字会是‘云扫’。 因为云扫也是道门所用法器,拂尘的别称。 佛门古寺,道人赠琴,这些完全毫不相干,甚至连起来都有些不伦不类的,竟然都被温如春遇到了。 周昂心中越发好奇,也接过了那张名为‘云扫’的古琴,当周昂拿到古琴,他明显感觉琴上的宝光又是一闪。 下一刻周昂如潮水般的念头涌向‘云扫’古琴,不过古琴之上并无丝毫异样出现,而后他又将力量注入古琴,同样如泥牛入海,古琴并未发生丝毫变化。 “这古琴不是凡物,那道人赠你古琴,便如剑仙以飞剑相赠,这赠的乃是传承。只是如今宝物自晦,看来属于你的机缘还没有到。”周昂将古琴还给温如春,直接毫不避讳的对温如春说出了这番话来。 “传承?宝物?这......”温如春却是一脸震惊,其实对于他来说‘云扫’古琴就是宝物,不过他也知道,周昂口中所谓的宝物,与自己理解的宝物又完全不同。 周昂点了点头,对温如春手中的‘云扫’古琴没有半分贪婪。 “本君还要上任,便不能久留,若你我有缘,我们西安再见!”周昂已无心停留,便对着温如春微微拱手说道。 温如春闻言,抱着古琴对周昂恭敬一拜,口中说着:“晚生恭送使君。” 很快温如春站在山顶,看着周昂登上马车,而后大军缓缓开动,继续朝西安方向进发。 片刻后温如春也收拾起行囊,跟在周昂的队伍后,不过他赶路的速度明显慢上不少,等到傍晚时分,早已看不到一丝周昂队伍的踪影。 然而此刻天空又是雷声大作,眼看一场大雨又要来了。 温如春有些慌乱的四处张望,忽然发现官道的不远处有个村庄,此刻一些火光亮起,似乎村子还有不少人家。 周昂的队伍已经行到了十里之外,而当他们路过此地时,根本就没有什么村庄,只不过此时夜幕降临,周昂的队伍也安营扎寨,对身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温如春急急忙忙的跑进村子,天空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他也顾不得选择,便找了最近的一户人家。 见那柴门并未关闭,温如春直接冲了进去,跑到屋檐下躲避突如其来的大雨。 此刻温如春正好站在房门口,这户人家屋内还有烛光,甚至能闻到生火做饭的烟火气。 温如春正欲开口询问,却见屋内走出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长得如天仙一般美丽。 女子手中提着陶罐,正好也看到有些狼狈的温如春。 “啊......”如天仙般的女子大惊失色,手中陶罐落在地上打碎,而后吓得急忙退回到了里屋。 少女刚一退回里屋,便有一个老太婆走了出来,她站的远远的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来我家做甚?” 温如春也觉自己太过冒失,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块碎银子,而后自报姓名,并且希望借宿此地。 老太婆拿了银子,对温如春客气了许多,但也说自己家中没有床铺,只能让温如春在柴房将就一夜。 此时已是别无选择,温如春便只能在柴房将就一夜,不过温如春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不是浮现出刚才惊鸿一瞥的天仙女子,就是浮现出周昂登上马车,在大军簇拥下渐行渐远的背影。 “大丈夫生如兴建伯,可惜我文无法治世,武更难安邦,只是空有这一身琴技,如今连个老婆都没有!”温如春虽不是那种怨天尤人之辈,但这人就怕对比,以对比伤害就出来了,他便觉自己有些一无是处起来。 想到此处温如春更是睡意全无,此刻大雨停歇,屋外月朗星稀,他索性起身拨弄起‘云扫’来。 因为已是半夜,温如春怕惊扰了旁人,所以拨弄琴弦也格外小心,琴声被他控制在很小的范围内。 而这种刻意的压低,反倒让琴声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倒是温如春从未体会过的。 琴声一起,温如春便沉浸在琴声之中,原本浮躁的心境也快速平和。 不过就在此时,柴房的木门忽然被人推开,下一刻温如春看到,月色之下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抱着被褥,站在柴房外,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啊.....定是小生弹琴惊扰了小姐,原本借宿小姐家中已是叨扰,如今更扰了小姐清梦,真是万分罪过啊!”温如春连忙起身,他有些惶恐的向女子赔罪,现在想起半夜弹琴也有些后悔。 然而那女子的回答却让温如春始料未及:“公子不必自责,小女子也喜好琴艺,听了公子的琴声感慨万千,深夜至此却是来向公子请教的。另外......这里也不是我的家。” 天仙般的女子声音轻柔,不过在这月夜之下,那声音多了几分冷意。 第157章 宦娘 温如春将女子请入柴房,那女子为他铺好被褥,而后便有些怯生生的立在一旁,眼睛却没有看向温如春,而是一直盯着古琴云扫。 见那女子心思全在古琴上,温如春心中略微有些失望,不过他也算正人君子,立刻收起心中的畸念,对着天仙般的女子一拜说道:“听小姐说这里竟不是你家。那不知小姐仙乡何处?”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温如春虽然没什么歹意,但心思还在这女子身上,他开口询问也是想多了解对方,日后万一还有机会亲近。 “这里是我叔母的家,小女子的家在长安。”天仙般的女子低声说道。 温如春一听这女子家也在西安,心中便是一喜,他也没在意这女子用上了西安的古称,不过长安这个名字大多数人也都知道就是西安。 “小生温如春,家就在西安北巷,还未请教小姐芳名。”温如春连忙自我介绍,又询问起这女子的名字。 “我叫宦娘,不知公子能否再为小女子弹一次刚才的曲子?”天仙般的女子告诉了温如春自己的名字,接着她又请求温如春弹琴,显然她无意与温如春攀谈,只是为刚才的琴曲而来。 温如春见宦娘其实并无意与自己多说,心中难免更加失望,不过还是摆好古琴,准备为宦娘弹上一曲。 片刻后柴房之中再次响起温如春的琴声,不过这次他没有刻意压低琴音,声音悠扬婉转传遍整个村子,但村中好像无人听到这曲子,除了柴房之中宦娘立在一侧认真的聆听,整个村子竟没有丝毫反应。 温如春弹琴之时一直在观察宦娘,他见宦娘一直盯着‘云扫’,神情也是沉浸在曲目之中,心中已知这宦娘是真的只喜曲谱。 一开始温如春还有些失落,不过随着曲子不断深入,温如春也渐渐沉浸在曲目之中,一想到宦娘如此喜欢,也觉得这便是知音,原本心中有的一些想法也荡然无存,只余下有知音聆听时的喜悦。 一曲奏罢,温如春神色坦然的对着宦娘一笑,而宦娘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虽然依旧感觉冰冷却也难得。 “多谢公子,时候不早了,便不打扰公子休息了。”宦娘对着温如春屈身一拜,听完琴曲似乎心满意足,便直接离开了。 目送宦娘离开,温如春更加睡意全无,再看屋外月朗星稀,他脑袋一热便收拾起古琴,背在身后不等天亮便离开了。 不过走了数里,温如春便越走越害怕,还好官道宽阔,能让他找到方向继续前行。 大约半个时辰后,温如春终于看到前方有大量火光出现,他加快脚步朝着火光跑去,很快便看到竟然是一座军营。 “什么人?站住。”大营外百丈就有十人的队伍禁戒,这些士兵一看到温如春立刻大声禁戒,同时营门口又有大量士兵出现。 “可是兴建伯的行辕?学生温如春,兴建伯认识我的。”温如春见到披甲持枪的士兵,又是在官道旁安营扎寨,便猜到了多半是周昂的队伍。 下一刻士兵们将温如春团团围住,又层层上报最后到了宁采臣那里。 宁采臣今日也远远的见过温如春一面,知道眼前这人就是那个弹琴很厉害的书生。 虽然宁采臣对音律不怎么感兴趣,但他也看到周昂似乎对这个书生赞赏有加,见到温如春后也没为难他,还将其带进了临时营地中。 很快周昂也知道了温如春出现,他原本就只是和衣小憩,便起身来到了宁采臣的营帐。 “温举人?怎么弄的如此狼狈?”周昂见面就看到温如春有些狼狈,便开口问道。 温如春也有些尴尬,这一夜未睡,反倒走了十来里路,他不仅狼狈还有些疲惫。 “本是跟着使君仪仗后的,可是傍晚时突遇大雨,便在官道旁的一个村子借宿,这一夜睡意全无,见月朗星稀,外面如白昼一般,也不知怎的就起身赶路了,可这一路走来越走越害怕,幸得遇到了使君行辕。”温如春有些自嘲的将这半夜经历讲出,现在想来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下雨?还有村庄?这路上有村庄吗?”周昂听了温如春的讲述,却是一脸意外的样子,还不确定的看向宁采臣。 “没有啊。你小子不会撞鬼了吧?”宁采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而后上下打量着温如春,像是玩笑一般的问了一句。 宁采臣自从做了官,倒是没有以前那么不靠谱了,不过他每次说话还是很逗,这一句明明像是玩笑一般的话,说出来也让温如春遍体生寒。 “鬼?不会吧......难道宦娘真的是鬼?”温如春心中一紧,下意识的不愿相信那村庄和宦娘是鬼,不过这种自我催眠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 周昂看着温如春,想了一下说道:“可还记得那村子方位,带我去看看。” “记得,往回走十里左右就到,一个岔路口往左不远的地方。”温如春连忙答道,虽然心中已经有些认可宁采臣的话了,倒也不是特别害怕。 毕竟此刻身处军营,眼前的又是堂堂兴建伯,一般鬼怪估计见到都会退避三舍。 “会不会骑马?”周昂又问了一句。 温如春重重的点头答道:“会。” 片刻后便有三十余骑离开了营地,自然是温如春带着周昂前往那村子。 此行只有周昂和宁采臣,另外三十骑兵都是周昂的贴身亲卫,乃是军中万里挑一的精锐。 骑马急行,十里地不过片刻功夫便至,只是当来到温如春所说的岔路口时,他看向左侧再没有看到什么村庄了。 这里倒是有个岔路口,只是岔路口过去只有一片密林,根本看不到村庄的影子,甚至小路也只延伸了不到百丈,再往里走连路都没有了。 “进去看看。”周昂翻身下马,而后径直朝着密林走去。 宁采臣走在周昂前面开道,那些亲卫紧紧的跟在周昂身后,虽然明知这密林中可能有鬼怪,这些人却丝毫看不出畏惧。 行了不到一里,宁采臣忽然停下脚步,而后转过头来看着温如春,脸上露出了颇为玩味的笑容,同时抬起手中大刀向前一指问道:“你看看,这是不是就是你进的那个村子?” 温如春和周昂站在一起,一直处在亲卫的保护之中,他听到宁采臣的话,便上前几步站到了宁采臣身后。 然而温如春顺着宁采臣的大刀看去,眼前根本没有什么村庄,只有一片密密麻麻的坟山。 这坟山之上足有上百座坟堆,看起来都是那种有些年岁的老坟,四周杂草丛生连路都没有,明显这里早已无人祭拜。 “这......”温如春看着眼前瘆人的坟山,一想起在村中还曾对宦娘生出念想,顿时一阵后怕。 “你说那个请你弹琴的女鬼叫宦娘?”忽然周昂走到温如春身侧,又向温如春问起了宦娘来。 温如春一个激灵,而后有些后怕的说道:“是叫宦娘,不过她说并非是这里的人......这里只是她叔母的家,她的家也在西安。” 说道人的时候,温如春一顿,似乎感觉用词有些不当,不过此时也没有改口。 周昂闻言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坟堆,过了片刻才说道:“看来那宦娘对你并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你的云扫古琴,既然鬼无伤人意,也就不为难它们了,我们回去吧。” 既然周昂都发话了,一行人自然又原路返回,等到周昂离开后不久,那坟山上才出现密密麻麻的人影,这些人影看起来浑浑噩噩,只是朝着周昂离开的方向不断作揖。 只是这密密麻麻的人影中,却并没有宦娘的身影。 回了营地周昂不再提及此事,宁采臣也是神经大条,根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到了第二日队伍再次开拔,温如春见到那无数的营帐栅栏,竟然全部被周昂收进了一副画卷中,直接惊讶的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相比于昨夜的经历,他感觉这才是真正的震撼,最后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跟着周昂的仪仗一起往西安走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了。 只是回过神来的温如春才发现,自己跟着队伍已经来到了华山脚下,也就是说这半日时间,周昂的队伍行进了足足三百里左右,这可让温如春对周昂和身旁的郭北营士兵更加好奇和敬畏。 按照周昂的计划,今天傍晚他们便能抵达西安城了。 正午的时候,周昂还是下令在华山脚下短暂的歇息和进食,因为只是短暂休息便不用安营扎寨,大家吃的也是简单的干粮。 看着不远处耸立的华山,周昂也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座九州名山。 如果不是急着赶去赴任,其实周昂也想登山一观,毕竟华山有着许多传说,为其笼罩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而且历来文人墨客也多有登华山的习惯。 休息了片刻之后,大队再次整队出发,不过就在准备启程的时候,忽然一队人马出现在山脚下。 这队伍只有十来骑,衣着并非公差或官军,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家丁,而队伍为首的是个锦衣俊朗的年轻人。 只见这些人的马上驳着大量的礼盒,礼盒上还用红纸糊着,纸上都写着一个囍字,看样子这些人应该是去送聘礼的。 第158章 疑案频发 这些人看到周昂庞大的队伍,明显也是一愣,不过那锦衣青年反应倒是够快,连忙下马朝着周昂一拜说道:“学生安幼舆,拜见兴建伯。” 因为周昂队伍已经集结,那些旌旗立起,任谁都能知道他的身份,所以这个安幼舆能够一眼知道周昂身份。 锦衣青年自称安幼舆,说的是一口还算标准的官话,不过也带着一些秦腔,看样子是个有些背景的本地人。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周昂一路走来,附近几里都没有看到人家,对这个安幼舆突然出现也有些好奇。 “回伯爷的话,学生是来提亲的。只是......只是找不到进村的路了!”安幼舆神情尴尬的说道。 按理说这提亲是不应该自己来的,原本安幼舆也请了一个至交好友来帮自己提亲,可好友带着聘礼前来,连村子都没找到,最后无奈安幼舆才亲自带着仆人前来。 “这附近好像并无村庄啊?安兄不会和我一样遇到鬼了吧?”安幼舆才一说完,温如春就神色不自然的说道。 安幼舆听到温如春的话也是一愣,不过随即不以为意的说道:“这位兄台说笑了,那章家小姐可不是什么鬼,我见她时特意观察了她的影子,若是鬼怎会有影子呢?” 这安幼舆本是心思缜密之人,加上对花姑子是一往情深,只当温如春是玩笑话。 周昂听到安幼舆的话,也微微的点了点头,鬼确实是没有影子的,仅此一点也可以看出这安幼舆很不一般。 “那便祝公子早日抱得美人归,我等先告辞了,不过这荒郊野外的也别逗留太久。”周昂随口说了一句,便登上了马车,最后又不忘提醒了一句。 “恭送伯爷!”安幼舆和身后的仆人恭敬的朝着周昂车驾一拜,等周昂的队伍远去,他们又继续寻找起来。 车厢之中,姜小昙有些好奇的看着周昂问道:“那个安幼舆恐怕是遇到妖类了,你怎么不告诉他?” 周昂闻言笑了笑说道:“他既然见过了那妖精,身上却一点妖气都没有,想来那妖精也不是要害他性命。再说那安幼舆明显是用情至深了,此时就算劝他也听不进去,前面就是西安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事等着我们!” 说到最后周昂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目光更是透过车厢看向西安方向。 华山脚下安幼舆带着仆人继续寻找,又找了足足一个时辰有余,依然没有丝毫线索,期间他们也遇到一些砍柴或采药的人,一打听也都说附近没有村庄,更没有人知道华山附近有姓章的人家。 最后安幼舆也只能无奈的返回,不过他脑海之中对花姑子挥之不去,神情显得无比落寞。 傍晚时分,周昂的队伍终于抵达西安郊外。 西安古称长安,也曾是数朝古都,更是除开北方的京都,江南的金陵,整个九州的第三大城池。 还未到西安,周昂便看到那巨大的城池上空人道气运盘踞,不过在那些人道气运四周,无数的黑气萦绕,正在不断的蚕食着人道气运。 要知道其它地方的人道气运就算稀薄飘摇,那也只是自身的变化,而西安这座西北重镇的人道气运,直接被邪气所蚕食,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没想到这西北局势已如此危急,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看着那岌岌可危的人道气运,周昂目光如炬,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周昂今夜抵达西安的消息早已提前传到了城中,此刻城门下早已堆起了篝火,更有上百的官吏站在城下等待。 因为西安是布政司、都司、按察司三司衙门驻地,所以这里官员众多,加上是周昂赴任,西安城中有品阶的官员都出城迎接了。 不过西北的肃王不在西安,他的王宫在距离西安城只有二十余里的咸阳县,加上肃王身份尊贵,自然没有亲自前来。 另一个没来的便是烽烟将军周元让。 原本周元让的势力范围是河西走廊,烽烟军的驻地也在嘉峪关,只是如今河西走廊丢失,大军一路后撤,如今周元让的将军行辕设在了平凉府城。 周昂的郭北营停在了城门口,大军令行禁止气势如虹,停下的那一刹那就让迎接的官员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 “恭迎使君!”城门下近百官吏齐齐对着周昂的车驾躬身。 下一刻周昂走出车厢,早有亲卫搬来车凳,他走下车驾几步便来到了一众官员前。 周昂一边走一边看,只见这百余人站的有些杂乱无章,但是却唯有一人站在所有人的前方。 这人身穿银甲,看起来三十出头,明明像个文人,却做着武将的打扮。 “诸位免礼,这位想必就是王指挥使吧?”周昂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还是回到了眼前这个银甲武将身上。 这人自然就是原本的陕西布政司参政王晋生,在周昂没来之前就是此人暂代陕西军政大权。 不过当周昂被任命为陕西布政使后,王晋生便不再暂行布政使之权,而被周昂举荐成为了正式的陕西都指挥。 “下官王晋生,拜见使君。”银甲武将再次躬身,声音浑厚清朗,仅凭声音就能感觉这是个雷厉风行之人。 周昂一眼扫去,见王晋生后面最多只有几个四品官,整个陕西三品以上的竟然只有眼前这个王晋生。 于是他沉声说道:“免礼,怎么只有一人,陕西按察使何在?” 王晋生闻言微微抬起头来,一脸自责的看着周昂,而后单膝跪了下去:“都是下官失职,昨日按察使大人也死于卧室之中,死法与上任都指挥使刘述一模一样。” “竟有此事?”周昂闻言也是眉头一皱,他人还没进城,这陕西就又发生了大案,死的还是正三品的按察使。 “下官未能破案,更没能阻止贼人行凶,请使君降罪。”王晋生还半跪在地上,他对此事毫不推诿,甚至主动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周昂对此也有些意外,按理说此事过错并不在王晋生,他如此主动揽下责任反而有些反常。 不过周昂却伸手扶起王晋生,还一脸和颜悦色的说道:“此事倒不能怪你,既然本君来了,自然会为两位大人讨回一个公道。如今按察司是何人主事?” “回使君的话,如今是按察司佥事安宏博在主事。”王晋生连忙答道,他说话之时,身后一个五品文官也跟着上前一步。 “下官按察司佥事安宏博,拜见使君。”周昂见个安宏博四十出头,到这年纪还是五品官,大概也没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不过周昂看到此人,发现他与今日在华山脚下见到的安幼舆有几分相似。 “安幼舆是你什么人?”周昂见两人长相酷似,而且也是同姓,便好奇的问了一句。 听到周昂忽然说出了安幼舆的名字,安宏博也是一愣,不过还是立刻答道:“那正是犬子。” 周昂闻言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而后话锋一转又问道:“按察使的案发现场可还在?尸体你们如何处理的?” “因为知道使君今夜便到,所以下官命令按察司衙役封锁了案发现场,如今按察使大人的尸体还在房中,整个现场丝毫未动。”安宏博再次答道,看起来倒像是一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人。 “做的不错,其他人都退下吧,王指挥使安排一下郭北营的驻地,安大人带本君去案发现场看看。”周昂点了点头说道,对安宏博保护案发现场的举动还是很满意的,而他入城第一件事就打算先去案发现场。 “下官已将城中大营收拾妥当。使君麾下将士可随时入驻。”王晋生抱拳答道,似乎一切都安排妥当。 很快周昂的队伍便浩浩荡荡的入了西安城,不过很快大军分开,郭北营去了城西的军营,那是前朝禁军的营地,至今还能勉强使用,而且距离布政司衙门也不远。 而周昂的车驾在三十骑亲卫的保护下,由安宏博领着,向陕西按察司衙门而去。 “这个王晋生很可疑啊!不过他对夫君好像很敬重,明明你们品阶一样,他却处处以下官自居,该不会是扮猪吃虎吧?”马车之中姜小昙小声的问道,她虽然没有下车,但刚才城门口发生的事情都被她看在眼里。 周昂闻言微微一笑,而后有些玩笑的说道:“哟,夫人都知道扮猪吃虎了?这个王晋生确实可疑,不过是不是扮猪吃虎还不好说,现在看来只能说他是个明白人。” “明白人?”姜小昙好气的瞪了周昂一眼,却没有与周昂斗嘴,因为她更关心周昂是如何看王晋生的。 “对,明白人。因为他至少知道,你夫君我能一句话让他做上真正的陕西都指挥使,也能一句话令他一无所有。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慢慢我们就会看到的,倒是这个不断杀害陕西要员的妖怪,我们要尽快找出来。”周昂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双目之中反而浮现出杀意。 “待会我陪你一起进去吧,柳先生来看过刘述的尸体,他说那是狐族妖类杀人的手段,若还是妖类作案,我应该能感觉到残留的妖气。”姜小昙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还主动提出一起前往案发现场的要求。 就连姜小昙都能感觉到,一省要员被连续暗杀,这对人道秩序来说,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第159章 雪妖 按察司衙门占地极大,安宏博封锁的自然只是后宅的凶案现场,刚一到后宅周昂就看到一群披麻戴孝的人跪在灵堂前,不用说这些人肯定是死了的那个按察使的家眷。 这些人一见周昂便围了上来,跪在周昂身前请求周昂查出凶手,而周昂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好不容易安抚了这些家眷,周昂才来到了真正的案发现场,昨夜按察使死亡的房间。 房门已经上锁,门口还有两个衙役守着。 “打开房门。”周昂目光先在房门和窗户上扫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而后命令将房门打开。 等到房门打开,里面一片漆黑,周昂也没要烛台之类的,反而对着安宏博等人说道:“你们在外候着。” 随后周昂迈入房中,只有姜小昙跟在身后,对此安宏博等人倒是没有过多意外,因为兴建伯夫人女中豪杰的名声也是由来已久。 毕竟数月前姜小昙在伯爵府门前羞辱剑南军少将军林绍良,还有大夫人何氏的故事早就传遍了天下,加上她与当今太后私交甚密,这位乐平乡君的名头可一点都不小。 两人走入房中后,还将房门关上,里面虽然漆黑一片,不过却并不影响二人所见。 周昂站在门口没有继续上前,而是细细的打量着房中的每一处细节,最后才看向了靠墙的床榻。 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人,那胸口位置一片血迹,远远的就能看到有个窟窿。 “夫人可有发现?”周昂目光依旧在四处游走,同时询问起姜小昙来。 其实刚一近门是姜小昙就眉头微皱,目光最先落在窗户上,听到周昂问自己,她便开口答道:“有微弱的妖气残留,不过这种妖气......我从未见过,是一种闻所未闻的妖类。” “这妖类无外乎飞禽走兽,花鸟鱼虫,再特别一些的就是山石、器物等机缘成精,连你都不知道的妖类,会是什么呢?”周昂一脸思索的说道,既然姜小昙感觉到了妖气残留,那说明是妖类作案无疑,只是连姜小昙都不知道的妖类,更加让周昂好奇了。 “这天地造物神奇,有些我们不知道的妖怪也不稀奇,既然它已经连续做了两起案,作案的动机就绝非偶然,我想它一定还会继续作案,或许下次就是我们抓它的时际。”姜小昙也在不断的打量着房中细节,也从两起案件中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周昂闻言点了点头,而后迈开脚步向床榻走去,等他站在床榻前时,目光一直盯着尸体的胸口。 “夫人说的有理,你来看这胸口,心脏被掏出的地方不像是利器所为,窟窿边缘的骨肉都是粉碎的,而且以伤口为中心,还有无数的裂痕延伸,正常情况下可不会出现这样的状态啊?”周昂发现尸体胸口那个窟窿边沿骨肉都是呈现粉碎状的,而且整个胸膛都布满裂痕,按理说就算直接掏出心中,胸口的肉也应该呈龟裂状。 姜小昙也看向了尸体的胸口,而后又看到了尸体的头部,只见死者面容安详,那神情好像还在睡梦中一样。 “确实是在睡梦中被杀死的,不过即便动作再快,取出心脏的时候也应该醒来啊?咦,这胸口的伤痕是这样的,我倒是想到了一种可能。”姜小昙忽然目光一动,从死者的神情和那个胸口的窟窿上发现了端倪。 周昂看向姜小昙,好奇的问道:“什么可能?” 下一刻姜小昙将手指放在死者的胸口,而后指尖亮起一点光华,于此同时低声说道:“如果将人瞬间冰封,那么就算死去他也会保持生前最后一刻的神态,而冰封的尸体一定会变得如冰块一般坚硬,此时直接打碎胸腔取走心脏,不就是眼前这样吗?” “夫人言之有理,也就是说此妖擅长冰系神通了,不如就暂时称它为雪妖吧!”周昂深以为然的点头说道,姜小昙的分析基本接近事实了,只是那妖类的身份还有待确认。 等到周昂的肯定,姜小昙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而后颇为满足的说道:“这么说我也不是一无是处了?总是能为夫君分忧的吧?” “哈哈,谁敢说夫人一无是处啊?夫人乃是女中豪杰,日后可是还有许多仰仗夫人的地方。”周昂闻言笑了起来,看到姜小昙有些邀功的样子,也不吝言辞的夸奖起来。 “那这个案子交给我如何?这西北事务繁多,你也无暇分身,与妖族打交道,或许我比你更合适。”姜小昙立刻说道,原来说了这么多她也是有目的地。 周昂一愣,总算反应过来自己入了套,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而后有些好笑的说道:“都依你,不过还是小心些,或许是个什么厉害的大妖也说不定。” 查看了案发现场后,周昂与姜小昙便回到了布政司衙门。 陕西布政司衙门本是前朝一座王府改建的,后宅甚至有许多院落,周昂和姜小昙自然住了最好的一处,而这一次燕赤霞、宁采臣、甚至崔文山也都住在了布政司衙门的后院。 这种安排本就是到陕西前周昂就定好的,主要还是为了安全考虑。 毕竟陕西是如今九州最乱的地方,加上那个专杀陕西要员的雪妖,周昂都有些不放心自己的属下和幕僚安全。 回府之后,周昂又将三人叫到了一起,当夜便开始部署起接下来的工作。 在周昂的安排下,宁采臣接手布政司衙门的主要工作,因为按察司现在也是群龙无首,周昂就让燕赤霞暂代陕西按察使一职。 至于崔文山,他并无官职在身,依旧做着周昂的高级幕僚,负责所有的往来文书和机要。 因为他们是初到陕西,所以眼下并未制定什么具体的计划,毕竟人生地不熟的,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摸清陕西的情况。 几人简单的商议完毕后,周昂又将对雪妖的推测告诉了几人,说到这个雪妖时就连燕赤霞和宁采臣都是眉头紧皱。 “除了雪妖,还有一件事你们要多加留心。据玄鉴司的消息,那个朱尔旦很可能也来陕西了。”忽然周昂面色凝重的开口,语气比提及雪妖时更加严肃。 “会不会雪妖就是那个天族余孽搞出来的?”燕赤霞很少开口,此时却面色凝重的说了一句。 中元鬼市之战,燕赤霞和宁采臣都是见过朱尔旦的,他们对此人也是非常重视,知道朱尔旦是个难缠的对手,行事狠辣诡异不说,为人还异常谨慎。 “这个还真不好说。以我对那朱尔旦的了解,就算雪妖不是他们搞出来的,他既然来了陕西很可能也会主动联络雪妖,此人不会放过任何对付我的机会,希望这次能在西北将此人绳之以法。”周昂目光深邃的说道,在他心中朱尔旦和那个天族余孽夜玄,一直是他的心腹大患。 一说到朱尔旦几人都沉默了起来,毕竟朱尔旦身后可是一位真仙,还是一个对周昂恨之入骨的真仙。 片刻的沉默之后,周昂忽然对崔文山说道:“崔先生明日用我的笔记给太后上个折子,就说新皇帝登基,请求来年开一场恩科。” 听到周昂的话,宁采臣等人都是一愣,这开恩科就是临时增加一场会试,他们想不明白周昂怎么会突然想到开恩科? “这恩科通常是皇帝为了亲自选拔人才培养势力的,如今小皇帝刚登基便开恩科,不知主公此为何用意?”崔文山虽然是新加入周昂麾下的,但他早已扮演起了一个幕僚的角色,一些燕赤霞和宁采臣都不好问的话,他却可以毫无顾忌的问出来。 燕赤霞和宁采臣名义上还是朝廷命官,他们的官职都是朝廷授予的,有些话自然不好说。 但是崔文山不同,毕竟他可是称呼周昂为主公的人。 “经过中元事变和红丸案,朝中其实已有许多职位空缺,如今太后垂帘,这恩科取士后,太后便可安排一些职位,这些人如果不是太蠢,便应该知道该心向何处。我们如今朝中势力单薄,增加太后的势力,对我们也有好处。”周昂娓娓道来,对这几个心腹他没有丝毫隐瞒。 原本朝中职位是不可能出现空缺的,但是这两次事件波及实在太广,而李长善、魏思贤等人虽然党羽密布,但他们也都是心如明镜的人物,一些重要的职位上,这些人也不可能真用一些庸碌无能之辈。 这些人之所以能够成为权臣,他们至少还知道,即便是用贪官污吏,也要用有些真本事的贪官污吏。 听了周昂的解释,崔文山了然的点了点头,而后补充说道:“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随后属下便联络傅尚书和王太常、贺寺卿等人,一定让主公此番上书声势浩大,让这一届的恩科士子都知道,他们是承了主公的情。” “哦,崔先生这番考虑倒是更为周道了,你看着办就行。”周昂闻言也是一喜,自从有了这崔文山后,这些朝中琐事周昂确实轻松了不少。 随后几人又商议了一些这两日接到的公文,主要内容就是如今九州声势浩大的白莲教起义,虽然朝廷和各布政司极力镇压,但是一些地方的起义还是渐渐形成了气候。 其中最让周昂等人忧心的,便是四川白莲教起义,根据今天下午刚收到的信息,剑南军林家父子竟然被白莲教刺杀,整个剑南军六万精锐全部归降了白莲教。 如今巴蜀之地白莲教号称有十万大军,而他们这次也有别于历史上那些邪教起义,不再是一路烧杀抢掠,反而安抚百姓,并且接手巴蜀之地的衙门,似乎打算建立一个政权。 “使君,肃王爷宫中来人了。”就在周昂等人商议时,屋外有下人来报,说是肃王派人来了。 “有请。”周昂对屋外说了一句,而后站起身来看向了屋外。 很快一个五品文官便出现在周昂面前,这是一个四十余岁的官员。 他一见周昂便躬身一拜,手中还呈上了一个拜帖:“下官肃王府长史司风雷,奉肃王之命,恭请使君和诸位大人明日前往肃王府赴宴,王爷备了酒宴歌舞,为使君和诸位大人接风洗尘。” 第160章 王晋生背后有人 “请司长史转告肃王殿下,本君明日定会准时赴约。”周昂微微拱了拱手说道,原本他以为肃王会过几日来请自己,没想到连夜就来了。 司风雷将拜帖递给周昂,而后再次躬身口称告辞便走了。 “这肃王久居西北,对整个西北的情况了如指掌,如此急着邀请主公赴宴,恐怕不是接风洗尘那么简单。”崔文山躬身在一侧说道。 按理说肃王这种身份,不可能主动邀请一个刚赴任的地方高官赴宴,无论是保持该有的矜持,还是为了避嫌,都应该等上一段时间,由这个地方高官主动去拜访才对。 “反正不吃白不吃,又不是鸿门宴,明日大家一起去。”周昂对此到不以为意,反而露出了明显的笑容。 而后一夜无话,第二日周昂又在布政司的大堂召见了西安城的主要官员,他也从这些官员口中对陕西的情况有了一个大概了解。 不过这第一日正式召见下属官员,周昂只是听着这些陕西官员汇报,却从未有半句指示,直到所有人都说完之后,周昂也只是说一切照旧各司其职,便不再多说什么。 “王指挥使稍等片刻。”等到众多官员准备退下时,周昂忽然开口将王晋生叫住。 王晋生闻言恭敬的立在堂下,等到其他人都离开后,他才朝着周昂一拜说道:“不知使君有何吩咐。” “有一公一私两件事情。”周昂缓缓起身,说话之时绕过了堂案,向王晋生走去。 王晋生闻言显得有些意外,他是没料到周昂说话一点官腔都不带,几乎就是开门见山。 “无论于公于私,使君吩咐便可。”王晋生连忙答道。 王晋生出身普通,他连进士都没有中过,以举人的身份能够在三十岁做到陕西布政司参政,除了他本身能力出众外,更多的则是靠了其妻陈氏。 不过王晋生也清楚,大同陈氏虽然是百年望族门阀世家,但是其能量也最多将他送到三品地方官的位置上,要想再进一步几乎是没有可能了。 但周昂却不同,别看周昂也只是二品官职,可如今的兴建伯是真正的手腕通天,一句话便能左右朝政。于公于私王晋生都希望能抱上周昂的大腿,甚至在得知周昂会出入陕西布政使时,他就将能成为周昂心腹当作了接下来的目标。 “先谈公事,白莲教已经占据了四川,对此你怎么看?”周昂走到王晋生跟前,很认真的问了一句。 王晋生闻言神色也露出郑重,他想了一下才答道:“白莲邪教狼子野心,他们一旦彻底掌控四川,定会出兵北上,那兵锋便会直指汉中。” 听到王晋生的回答,周昂点了点头,这一点两人倒是不谋而合。 “你是陕西都指挥使,整个陕西的府兵都归你节制,如果白莲教北出秦岭,你打算怎么做?”周昂又问了一句。 “使君如何部署,下官便如何做。”王晋生想也没想的答道,他如此回答已经是毫不掩饰的在表忠心了。 周昂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而后语气略微缓和的问道:“如今陕西还有多少府兵可用?” 大宁朝除了九大藩镇加起来有几十万常备军队外,剩下的就是各府数百到上千不等的府兵,不过这些府兵大多战斗力低下,属于后备军队。 “已不足一万。”王晋生低着头,语气也显得有些无奈。 “那本君将郭北营调往汉中驻防如何?”周昂忽然说了一句。 下一刻王晋生却连忙说道;“万万不可。” “为何?”周昂也没料到王晋生会是这样的反应。 王晋生似乎也感觉自己表现有些过了,连忙后退了一步,而后惶恐的说道:“下官得知最近西安城外忽然多了许多妖魔鬼怪,使君安危不容有失,郭北营还是留下保护使君最好。” “哦?妖魔鬼怪,你是怎么知道的?”周昂大有深意的看着王晋生。 “这......下官也是听人说的,或许道听途说,但下官恳请使君不要涉险。”王晋生目光忽然变得闪躲起来,一时间竟然有些难以解释。 周昂看到王晋生解释的很勉强,不过对自己的安危倒是真的很重视,于是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笑意,而后颇为玩味的继续问道:“你的道听途说倒是没错,那你对白莲教又知道多少?” “属下听说白莲邪教乃是传承上千年的组织,主要是蛊惑普通民众,他们内部虽然宣称人人平等,但实际上等级森严,如今统领白莲教的领袖,是一个神秘的女子,白莲教高层称其为‘圣女’。”王晋生微微松了口气,继续解释起白莲教来。 此刻他还暗自庆幸,周昂没有继续追问自己是如何知道妖魔鬼怪齐聚西安的事情。 然而听到王晋生口中介绍的白莲教,周昂看向他的目光更加好奇,而后更是意有所指的说道:“看来你道听途说的本事很不一般啊,竟然连圣女都知道。” “啊......下官......下官确实是道听途说,还望使君恕罪。”王晋生心中一紧,他知道自己肯定又说漏嘴了。 周昂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倒没有真的为难王晋生,而后换上了轻松的表情说道:“还是说说私事吧。” “今夜肃王邀请本君赴宴,想必你也收到了邀请,同时肃王妃还邀请了我夫人,我怕她一人孤单,想请王指挥使也带上夫人,她们同去也好有个照应。”周昂继续说道,原来所谓的私事只是要王晋生去肃王府是也将夫人带上。 王晋生一听只是这样的事,便连忙答道:“属下遵命。” “好了,没什么事了,你也去忙吧。”周昂说了一句,又回到堂案后坐下。 下一刻王晋生躬身退下,看着王晋生离去的背影,周昂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起来。 这几句话下来,周昂确实从王晋生身上发现了几大疑点,他能知道西安妖魔环伺还勉强能够解释的通,但是白莲教圣女的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知道的。 就连周昂知道白莲教如今是圣女主事,还是因为柳诚发现了李可灼家的密室,最后通过那枚令牌,他们又与那位神秘的圣女进行了一次短暂的隔空交手,这才对白莲教圣女有了些了解。 但是这些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就连各地白莲教分舵,也只有老掌柜一级才能接触到圣女,其他人大多只知道白莲圣使和白莲令。 而王晋生能够随口说出圣女,说明他身后至少有一个了解白莲教高层的存在,而这样的存在可是每一个都不简单的。 但周昂却是看不到,当王晋生转身离开后,他背对着周昂,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似乎他那看似漏洞百出的表现,也是故意做给周昂看的。 第161章 妖瞳 到了下午时候,两辆马车在数十骑护卫下缓缓驶出西安城,其中一辆马车是周昂夫妇所乘,另一辆马车中只有一个二十五六的妇人。 那妇人长相一般,甚至连美貌都谈不上,不过看起来气质不俗,是那种从小就接受良好教育,并且有见识的女人。 这正是王晋生的妻子,出自大同何氏的何婉儿。 此刻王晋生换下了戎装,穿着普通的常服,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他却没有像周昂一样坐在马车中。 在周昂的车驾四周,是宁采臣、燕赤霞、崔文山等人,他们都脱下了官服,换成了常服。 “这位肃王号称大宁最富有的王爷,府中珍宝无数,听说他那位三郡主更是美若天仙,今晚倒是能一饱眼福了。”马车中周昂与姜小昙闲聊着,虽然西安到咸阳不过二十余里,这一路上还是有些无聊。 “这人都还没到,就打听到别人女儿漂亮了?夫君看来下了一番功夫啊,是不是很期待?”姜小昙白了周昂一眼,有些揶揄的说道。 周昂闻言却是大笑,而后摇着头说道:“哈哈,夫人又想取笑我了,肃王的这位三郡主可是早就嫁人了。” 亲王之女便是郡主,不过周昂一直只叫肃王的三女儿为三郡主,那是因为郡主封号需要皇帝册封,历来除了亲王的长女会被按例册封外,其她的女儿不一定能获得专属封号,所以不是所有亲王之女都能像江都郡主这样有独一无二的封号。 这些没有封号的平时也可称郡主,但实际地位和待遇,比起那些有封号的相差甚远。 不仅是在郡主这一层,就连姜小昙的乐平乡君封号也是极高的殊荣,这大宁宗室女无数,乡君就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能有独立封号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这样的女子一定嫁了一个了不起的丈夫吧?”姜小昙听到三郡主已经出嫁,便开始好奇这样身份尊贵,又美貌无双的女子会嫁给怎样一个人。 “嫁给了一个商人,据说是位珠宝商人,此人拥有一双能辨天下宝物的眼睛,就连肃王府的大半珍宝都是此人献上的。”周昂接着解释道,对于肃王府三郡主和这个商人的故事,周昂还在京城时便早有耳闻。 姜小昙闻言却有些意外,毕竟这与她猜想的还是有些差距。 “夫人恐怕还不知道,这位三郡主还算不上是正妻,因为这位冯姓商人原本已有妻子,但是如今堂堂肃王之女与人共侍一夫,所以我也很好奇这姓冯的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另外这位三郡主究竟又图他什么?”周昂继续说道,神情却变得玩味起来,其实在周昂看了,肃王还不如他的女儿和女婿神秘。 “竟有这种事?夫君说的我也好奇了。”姜小昙神色一动,也是显得越发好奇。 等到夜幕还未降临时,周昂便来到了咸阳城中,这里和钱塘县有些类似,几乎整个县城都是肃王的宫殿,也可以说这咸阳城就是肃王宫。 宫门外那个肃王府长史司风雷早就恭候多时,此刻王府大门敞开,府门下挂着灯笼,地上还铺上了红毯,显然对周昂的到来极为重视。 周昂和姜小昙联袂走出车驾,等他们踏上红毯时,王晋生才将何婉儿搀扶下来,两人看起来倒是相敬如宾。 只是何婉儿相貌普通,而王晋生又俊朗挺拔,两人看起来并不是那么般配。 “下官恭迎兴建伯乐平君,恭迎诸位大人。”司风雷连忙朝着周昂行礼,虽然也对王晋生等人点头,但明显周昂夫妇才是今晚的主角。 “有劳长史了。”周昂微微点头说道。 “伯爷里面请,我家王爷已等候多时了。”司风雷再次躬身,站在一旁指引着周昂入内。 而此时也有王宫的宫女前来引领姜小昙和何婉儿,两人倒是先一步走进了王宫。 何婉儿到底是门阀世家出来的,虽然是第一次与姜小昙见面,但言行举止拿捏的恰到好处,既有别于身份,又显得颇为亲近,确实让姜小昙显得不是那么孤单。 姜小昙和何婉儿自然有肃王妃和王府女眷作陪,而周昂等人也很快来到了肃王宫的一处大殿。 只见宫殿之中灯火辉煌,远远的就能看到有往来侍女端着菜肴美酒,还有动听的钟磬之声传出。 周昂与众人一起登上宫殿的台阶,才走到一半,就见一个身着杏黄莽龙袍的老者,在一群锦衣华服之人的簇拥下出现在殿门口。 “哈哈哈哈,可算等到了兴建伯了,本王可是足足盼了数日之久了。”那身着杏黄莽龙袍的老者发出爽朗的笑声,主动的朝着周昂走来,自然就是那个喜好奇珍异宝的肃王。 “下官参见殿下,承蒙殿下相邀,感激不尽!”周昂登上台阶,距离肃王也只有十步之遥,连忙躬身施礼。 “拜见王爷。”周昂身后几人也接着行礼,不过这些人就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而已。 “快快里面请。”肃王脸上一直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仿佛真的为周昂到来而高兴。 很快一群人便其乐融融的步入殿内,而后自然是按身份品级入座。 肃王坐在正中的王位之上,而周昂只比他位置略矮一点,两人的案几已经靠的非常近了,其他人则坐到了大殿的两侧,至于大殿中央,似乎留了一个舞台,想来这王宫夜宴还是有歌舞助兴的。 很快肃王对着长史司风雷示意了一下,接着就有十余位衣着暴露蒙着面纱的女子走入殿中,这些女子腰肢裸露在外,尽皆赤足而行,无论是穿着还是姿态都不像九州的女子。 “这些西女舞姬是本王花大价钱买回来的,这西域之舞可是与九州大有不同,兴建伯不妨品评一二。”肃王身子微微向周昂倾斜,开始主动介绍起这些西域舞姬来。 周昂虽然没去过西域,却也听闻过西域舞姬,对此也有些好奇,便微笑着对肃王点了点头。 下一刻音乐响起,接着那些西域舞姬开始扭动身姿,伴随着特别的音乐跳起了极具特色的西域舞姿。 周昂听到那西域乐曲激昂悠扬,与九州乐曲常见的婉转空灵形成极大的反差,而那些舞姬的舞姿也是大胆奔放,甚至可以说有些狂野,与九州的宫廷乐舞也是两个极端。 不过无论是这西域乐曲,还是西域舞蹈,都能让人情绪高亢,仅仅听到了这音乐,看到这舞姿,便仿佛让人看到了辽阔的西域戈壁,仿佛置身于慢慢黄沙之中,眼中出现蜿蜒的驼队。 “兴建伯以为如何?”就在周昂沉醉其间的时候,肃王开口问道。 周昂回过神来,顺便端起酒杯,朝着肃王一敬,两人都是相视一笑,而后一饮而尽。 “这西域女子热情似火,确实别有一番风情。”周昂随即称赞了一句,倒也是说的心里话。 “哈哈哈哈,好一个别有风情。本王来敬诸位一杯。”肃王似乎很高兴,端起酒杯又向殿中众人敬了一杯。 等到饮下杯中之酒后,肃王又看向周昂问道:“既然兴建伯喜欢,不如将这几个舞姬带回去如何?” 周昂闻言有些意外,心道这肃王果然是富有,十几个舞姬说送就送,这不管放在什么地方也是大手笔了。 不过周昂摇了摇头,直接出言谢绝了肃王好意:“相比与这热情似火,其实我更喜欢江南女子的温婉如水,王爷好意心领了,还是让她们留在王府吧。” “好一个江南女子温婉如水,难怪兴建伯独爱乐平乡君,至今连一房妾室都没纳,兴建伯夫妇伉俪情深,早已是天下间的一段佳话了。”听到周昂的谢绝之言,肃王还没开口,倒是不远处一个二十七八的男子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说完这些话后,那男子对着周昂一拜,而后将杯中之酒尽数饮下。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周昂没有立刻回敬,而是先询问起对方的身份。 以周昂如今的身份,确实不用随便什么人都回敬了,即便他一口不沾,别人也不会说他傲慢无礼之类的。 “这是我那三女儿的夫婿,没什么本事,就会看看古董宝物。”肃王故作嫌弃的对周昂介绍道,原来此人就是那个能够分别宝物的肃王府三姑爷。 “在下冯莫,见过兴建伯。”三姑爷自报姓名,对着周昂再次一拜,这次显得正式的多了。 这一次周昂终于端起酒杯,对着冯莫回敬,而后只饮下了一小口。 看到周昂饮了一口杯中之酒,冯莫脸上也是一喜,毕竟周昂愿意喝一口,已经给了他很大的面子。 “王爷倒是过分谦虚了,能有一双慧眼识宝,这可是天大的本事了。”周昂扭头对肃王说道,不过当他说道慧眼时,目光又直直的盯着冯莫的双眼。 其实当周昂第一眼见到冯莫时,就发现了此人身上的异常。 在周昂看来,冯莫的那双眼睛根本不是人眼,而是一双妖瞳,其手法与陆判给朱尔旦换心如出一辙。 只是现在还不知道,给冯莫换上妖瞳的又是什么人? 第162章 半路截杀 “既然兴建伯喜欢温婉如水,那便换上温婉如水。风雷,立刻换上兴建伯喜欢的。”肃王看起来兴致极高,直接对着西域舞姬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而后对着长史司风雷吩咐道。 司风雷连忙起身,很快又一队舞者来到殿中,这一次都是大袖长裙,一看就是九州的妙龄女子。 “王爷为我一人换舞,倒是让我有些惶恐了,这杯酒敬肃王殿下。”周昂端着酒杯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了些许歉意。 肃王见周昂起身,自己也不托大,跟着站了起来。 他也举起酒杯,虽然脸上还是挂着笑容,不过看起来也比先前正式多了。 “兴建伯客气了,如今你又是陕西布政使,也算是本王的父母官了,往后肃王府在兴建伯治下,免不了多有仰仗兴建伯的地方。”肃王这几句话连语气也正式了不少,而今晚从始至终,肃王都称呼周昂的爵位兴建伯,从不以官职相称。 周昂闻言点了点头,他与肃王都是明白人,如何不知道此刻两人说的话才是今晚宴会真正的目的。 这杯酒两人都迟迟没有饮下,而后周昂继续说道:“王爷严重了,这西北如今烽烟四起,内有民生困乏,外有强敌环伺,单靠谁一人都难以支撑,要想保住陕西守住西北,下官也还需王爷鼎力支持。” “哈哈哈哈,如此说来本王与兴建伯这是同舟共济了?”肃王再次爽朗的大笑起来,看起来颇为高兴。 “那就为同舟共济共饮。”周昂说了一句,终于举杯一饮而尽。 “为同舟共济共饮。”肃王也跟着饮下。 就连殿中其他人也感觉到气氛微妙,一起举杯干了下去。 周昂与肃王交谈不多,不过好像几句话就达成了共识,随后大殿之中气氛也更加融洽。 接着觥筹交错,王晋生等人也开始相互敬酒。 不过这些人都没有主动上前向肃王和周昂敬酒,因为这两位还一直低头,在窃窃私语着。 另一边距离大殿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座宫殿,宫殿之中虽然没有肃王那里热闹,却也是灯火辉煌。 伴着丝竹管弦之乐,一群身着华丽的贵妇,围坐在一张巨大的圆桌前。 圆桌上摆着精致的美食和糕点,单论卖相比起肃王那边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位美若天仙的,定然就是三郡主吧?”姜小昙看着对面一个二十出头,长得如出水芙蓉般清丽的绝色女子问道。 “呵呵,让乐平君见笑了,正是三丫头。”与姜小昙紧挨着的一个四十余岁的贵妇连忙说道,她穿的是王妃礼服,自然就是肃王的正妃。 “若论美貌,乐平君才算是美若天仙,今日一见君上,我可是自渐形秽啊!”对面的三郡主也是谦虚的说道,她虽然看起来清冷,但说话却给人很好相处的感觉。 这位三郡主虽然贵为郡主,但在姜小昙面前还是表现得很是恭谦,甚至她还尊称姜小昙为君上,身上看不到一点亲王之女的高傲。 一个人的言谈举止与生活的环境有很大的关系,按理说三郡主自幼在王府长大,这是个等级森严,一切以礼数为先的地方,但姜小昙在她身上竟然感受到了一些江湖气息,这与她的身份可是极不相符。 “其实无论是君上还是三郡主,都是美若天仙,你们二人在此谦让,可是让我们这些凡尘女子无地自容啊!”何婉儿契合时机的出言说道,既同时恭维了姜小昙和三郡主,又让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一时间这些贵妇女眷间气氛也热闹了不少。 很快这处宫殿之中也传出了一阵阵欢笑声。 酒过三巡之后,周昂起身告辞,而后肃王又再三挽留,两人一个挽留一个推辞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最后等到女眷那里差不多也散了,周昂一行人才出现在肃王府门口。 肃王也是早有准备,为周昂和随行的官员准备了大量的礼物,其中三分之二又都是为周昂准备的。 很快周昂的队伍在夜色下开始踏上了回城的路,只不过这一次队伍中多了一辆马车,那是三郡主的车驾。 因为冯莫的府邸也在西安,他们也就顺道与周昂一起返回了。 此时夜深人静,从咸阳前往西安的官道上早已没了行人,三辆马车在四十余骑护卫下走的并不快,其中多出来的那近十骑,自然是三郡主的家仆。 那冯莫虽是一介商人,但三郡主身份尊贵,带几个护卫随行也是常理。 马蹄和车轮声在黑夜中格外分明,整个队伍行进中也无人说话,无论是燕赤霞等人,还是那些周昂亲卫,一个个都神情警惕,似乎黑暗让他们变得更加谨慎。 很快队伍行了数里,也看不到背后咸阳城的灯火,车厢之中周昂忽然小声的开口说道:“肃王应该没什么问题,他的封地就在西北,若西北一失,他这个亲王便会被除国,于公于私他都没理由让西北糜烂,他应该可以成为我们的助力。” “如今西北有三大势力,一是夫君你,二是肃王,三就是周元让,现在便只剩周元让了,夫君打算什么时候对他动手?”姜小昙有些好奇的问道,她对周昂与周元让的会面可是期待已久的。 “暂时应该......嗯?”周昂话刚出口,忽然神色一凝,整个人身上的气势也是一变,仿佛一柄随时出鞘的利剑。 就在周昂察觉异常时,四面八方无数箭矢朝着队伍射来,顷刻间那些箭矢就如雨滴般落下,将周昂的车驾完全笼罩。 这队伍之中共有三辆马车,但是唯独周昂的车受到了饱和攻击,显然这些人的目标只有周昂。 “保护使君。”眼看箭雨将至,燕赤霞等人也立刻反应过来,不过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王晋生。 王晋生第一时间抽出挂在马鞍上的佩刀,他手中佩刀在身前挥舞,挡下了大量的箭矢。 下一刻周昂亲卫将马车保护的密不透风,接着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响起,那些箭雨被全部挡了下来。 “杀。”然而箭雨未歇,紧随其后的便是一片喊杀声,接着数百身着夜行衣的黑衣人,从道路两旁蜂拥而出,这些人看起来训练有素,绝不是一般的山贼路匪。 看到这些刺客蜂拥而来,王晋生一马当先,率先朝着刺客冲去。 只见他手起刀落,所过之处一个个刺客身首异处,于此同时周昂的三十骑亲卫也加入了战斗,这些人围成一圈,即便刺客人数有十倍左右的优势,也无法冲破这道防线。 刺客宁采臣和燕赤霞一左一右护住周昂的车驾,两人神情都一片凝重,目光并没有看向那厮杀的战场,而是看向了更远处的黑暗。 “藏头露尾,吃我一刀。”忽然宁采臣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他口中一声轻呵,接着人在空中朝着黑暗中一刀斩出。 下一刻层层叠叠的刀气如同一道巨浪朝着黑暗席卷而去,刀气一浪高过一浪,一出手宁采臣就用出了‘玄天九重斩’。 然而玄天九重斩声势浩大,落入黑暗之中却无声无息,仿佛泥牛入海一般,好像有一头巨兽在黑暗之中吞噬了宁采臣的刀气。 “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下一刻黑暗之中响起一声低吟,不知是何人诵了一句诗。 随着这诗句声响起,那数百刺客身上也绽放出一朵朵白莲花,接着这些人眼神狂热,竟变得力大无穷,身体更是刀枪不入。 “白莲教反贼。”崔文山还驻马立在周昂的车架旁,他神情凝重的低声说了一句。 燕赤霞也是蓄势待发,赤霞飞剑早已盘旋在头顶,不过他看向的依旧是另一个方向。 此刻周昂还未现身,车厢之中也异常安静,仿佛他与姜小昙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车外的情况。 第163章 崆峒剑仙 白莲教的刺客气势大涨,即便周昂亲卫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也开始不断后退,三十余人虽然配合无间,却也渐渐显露不支的迹象。 这些刺客似乎认准了周昂,对何婉儿和三郡主的车驾不管不顾,甚至没有一个刺客对这两驾马车出手,此情此景看起来极为诡异。 不过最诡异的还不是这些人只认准周昂,而是那些已经倒下的杀手,身上竟然还在绽放着一朵朵白莲花,然后这些已经死掉的杀手,又一次站起来继续冲向周昂的马车。 王晋生一刀斩下一颗杀手头颅,不过下一刻他看到那无头尸体又站起来继续挥舞兵器。 “我斩你手脚,看你还如何动?”王晋生脸色大变,而后手中战刀挥舞,几刀下去又将无头尸体的手脚斩断。 然而即便如此,那只余躯干的尸体,倒在地上后腰部还在不断蠕动。 “好歹毒的邪教,连人死后都要受你们控制。”王晋生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对白莲教也是有了新的认识。 宁采臣看到这些杀不死的杀手,心中也是大怒,他虽然一直盯着隐藏在黑暗中那个吟诗的人,但眼看亲卫士兵难以招架,终于亲自出手对付这些杀手了。 “玄天九重斩。”宁采臣一声大喝,接着一刀斩向身前的杀手。 下一刻一道巨大的刀气轰出,那刀气所过之处七八个杀手身体瞬间炸裂,这一下连块完整的骨肉都找不到了,倒是彻底没了再站起来的机会。 宁采臣一加入战圈,那些亲卫压力骤减,不过他这一动,燕赤霞却是压力陡增。 果然就在宁采臣出手的同时,万丈天际一根巨大的金色手指从黑暗中伸出,那手指仿若天柱倾倒一般,在黑夜之中与虚空摩擦,竟然燃烧起熊熊烈焰,那一指落下似有毁天灭地之能。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燕赤霞手掐剑诀,口中吟诵出了《太乙拨罪斩妖护身咒》第二重化两仪的咒语。 下一刻天地间风雷骤起,赤霞飞剑剑光分化,形成道道雷霆,而后虚空之中雷池形成,一座两仪雷池缓缓升起,在三千丈的高空挡住了金色手指的落下。 那金色手指与两仪雷池一撞,虚空之中产生巨大的爆炸,瞬间天空闪过一道耀眼的白色光球,将黑夜都照的恍若白昼。 而此刻众人终于看清楚,在万丈高空之上,一个金色的佛陀端坐,那些莲花都是从他身上飘落,此刻他正缓缓的收回那根巨大的金色手指。 仔细看去这佛陀只是一道光影,不过在佛陀光影的中央,一座只有拳头大小的金色佛像沉浮,上面散发着耀眼的金光。 毫无疑问这佛陀虚影的一切都来源于那座小巧的佛像,这是一枚极其厉害的法器。 然而那个吟诵白莲教诗句,操控佛像法器的幕后之人还是没有出现。 周昂的马车之中,姜小昙手中飞剑闪现,她身形向前就准备冲出车厢。 不过她刚一动,周昂就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到软垫上,而后周昂看着姜小昙微微的摇了摇头。 姜小昙不明白为何此时周昂还不让自己出手,不过长久的默契和信任还是让她安静的坐了回去。 下一刻燕赤霞身化剑光冲天而起,接着万丈高空之上,两仪雷池和那金色佛陀虚影不断碰撞,耀眼的白光此起彼伏,仿佛天际出现了巨大的异象。 燕赤霞的战斗已经超出了凡俗的力量体系,无论是西安城还是咸阳城,大部分人都看到天际不断爆发出耀眼的白光。 普通人还只以为是天降异象,但西安附近的修道之人和妖魔鬼怪,大多数的都惊恐的望着天际,一些胆小的更是极力收敛气息。 就在燕赤霞与那佛像法器斗得难分难解,宁采臣也被大量的杀手死士缠住的时候,一道令人猝不及防的乌光无声无息的射向周昂的马车。 直到那诡异的乌光即将射入马车时,一个周昂有些熟悉的声音才响起:“狗官,拿命来!” 车厢之中周昂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他被人喊成狗官,这也还是第一次。 那乌光之后,一个身着蓝衫头戴儒巾的儒生从黑暗中走出,他行走之间身上一道道乌光激射而出,仿佛一条条毒蛇从身上窜出,全部向着周昂的马车射去。 “朱尔旦,没想到你真和白莲教的反贼勾结,原本还想留你一命,现在看来你是死不足惜了!”车厢中终于传出周昂的声音,而那蓝衫书生正是投靠天族的朱尔旦。 随着周昂声音响起,一张空白的画卷出现在马车一侧,那画卷自动展开,正好挡住了急射而来的乌光。 第一道乌光射入画卷之上,竟如同水滴落入水中,空白的画卷表面荡起一层涟漪,而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接着无数的乌光落入,只是荡起一圈圈涟漪,所有的攻击竟然全部被空白画卷吸收。 “你竟然能炼化山河图?”看到那突然出现的画卷,朱尔旦也显得有些意外。 山河图是天族至宝,上次周昂从天孙夜玄手中夺走此物,一直把它来做储物法器使用。但是这件至宝妙用无穷,可不仅仅是储物那么简单。 周昂没有回答朱尔旦,那车厢外除了多出一幅画卷便再无变化,周昂和姜小昙也还是没有现身。 朱尔旦眼中闪过狠厉之色,接着伸手对着虚空一抓,下一刻手中竟多了一柄一人高的画杆方天戟。 那画杆方天戟上铭刻着古老的铭文,看起来古朴厚重,虽然没有什么熠熠生辉的宝光,却让人一见便知是惊天动地的宝物。 朱尔旦手持画杆方天戟,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不过他持戟朝着周昂车驾刺出,顿时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从戟尖射出,那力量仿佛能够洞穿天地。 “哼,大胆逆贼,敢在我肃王府的地盘造次。”就在朱尔旦出手的刹那,忽然一声娇喝响起,接着三郡主出现在马车外。 只见她手交叉在胸前,接着并指成剑,而后双手对着朱尔旦一指。 下一刻一紫一青两道剑光从她手中激射而出,那两道剑光紫色的散发出阳刚威猛气息,青色的散发出灵动柔美的气息,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一雌一雄,一阴一阳。 两道剑光后发先至,紫青二色在空间纠缠,那剑光之中隐约有一男一女携手持剑。 顷刻间紫青二色的剑光与朱尔旦手中画杆方天戟撞击在一起,两股力量一直在僵持不下。 “堂堂崆峒剑仙竟然委身世俗王府,你们崆峒已落魄至此?”似乎认出了三郡主这两柄飞剑的来历,朱尔旦有些面露不屑的说道。 三郡主闻言却是不怒反笑,反而一脸讥讽的说道:“本郡主做人行事堂堂正正,倒是天族余孽人人得而诛之,何况你这条天族的狗?” 下一刻朱尔旦和三郡主长戟与飞剑不断碰撞,一个是大开大合,一个是刁钻灵动,但两人身体几乎都没怎么动,似乎两人本身修为并不高,全靠那画杆方天戟和雌雄剑本身。 车厢之中周昂手指有规律的叩击着小案几的边沿,飞剑余鸾静静的横在他的双膝上,剑身有规律的吞吐着剑芒,像是在呼吸一般。 此刻外面打的是惊天动地,车厢内依旧安静无比,似乎周昂还在等着什么? “三郡主是剑仙莫非你也早就知道?”姜小昙倒是没有周昂那么沉得住气,一脸疑惑的问道。 原本姜小昙是打算自己去对付朱尔旦的,但三郡主的突然出手,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周昂摇了摇头,显然三郡主的身份和此时出手也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不过此刻周昂到没有和姜小昙继续讨论三郡主的身份,至少三郡主肯在这个时候出手,说明是友非敌。 战斗又持续了片刻,燕赤霞和佛像法器的战斗一时难分胜负,三郡主和朱尔旦也陷入了胶着之中。 宁采臣虽然一刀下去能轰杀好几个杀手,但这些杀手数量太多,一时间也难以结束战斗。 “既然圣女和天孙都不愿现身,那今晚便到此结束吧!”忽然周昂的声音从车厢中传出,那声音平静,好像只是随口一说。 然而就是周昂这随口一说,朱尔旦顿时如临大敌,他身形急退,同时手中画杆方天戟朝着身后一划,接着一道时空裂缝出现,朱尔旦一个闪身落入其中,顷刻间消失不见。 三郡主有些错愕的招回紫青两柄飞剑,飞剑落入她衣袖之中,而后这位崆峒剑仙有些不解的看向周昂的马车。 下一刻周昂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声音煌煌浩荡,响彻天地。 人人自有定盘针, 万化根源总在心。 却笑从前颠倒见, 枝枝叶叶外边寻。(注:王阳明咏良知四首其一。) 周昂也吟诵了一首诗,如同那个操控佛像法器的白莲教神秘人。 当周昂口中的诗句声响起时,以周昂的马车为中心,一道浩浩荡荡的文气席卷天地,那文气中竟然夹杂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浩然正气。 在这股气息的席卷下,天空中的白莲虚影,如同冰雪消融一般纷纷消散。 没了这些白莲虚影,那数百杀手死士瞬间气息大跌,一刀下去也再没有能够站起来的。 就连万丈高空之上,那巨大的佛陀虚影都瞬间暗淡不少,座下莲台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碎。 第164章 转世鬼仙与道心 天地间万籁俱寂,就连那佛像法器都失去了所有光华,最后落向遥远的地方。 “周子大才,小女子佩服。近日常读《知行论》,从中获益匪浅,今日唐突便不再打扰,改日定当面请教。”佛像法器消失的地方,一个空灵清冷的女子声音响起。 然而这女子说的却不是什么狠话,反倒显得对周昂推崇备至,更是少有的称呼周昂为周子。 “是白莲教圣女?”听到这女子的声音,许多人都已猜测到了对方的身份,都是无比好奇的看向遥远的地方。 然而距离太过遥远,如果不是那声音出现,谁也不知道有人在那个方向上,无论是眼中还是神念感应,都看不到任何人。 白莲教圣女无比神秘,从来都只有其名,今日好像还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出现,虽然只是出来了一个声音。 周昂还坐在车厢之中,当听到圣女说也在读自己的《知行论》时,他只是更加好奇的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隔着木质的车厢,周昂的目光似乎能够穿透重重虚空,最后落在遥远的地方,而后他的眼中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 人影极其模糊,仿佛站在浓雾之中。 那是一个白衣飘飘,脸上蒙着白色面纱,只露出一双空灵眼眸的女子。 “继续回城吧。”周昂收回目光,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句周昂却不是与白莲教圣女说的,而是直接对着车外众人。 很快车队继续前行,那满地的尸体自有王晋生事后处理,大约一刻钟之后,队伍安全的返回了西安城。 入城之后,三郡主与周昂道别,这次周昂总算出了马车,不过对三郡主剑仙身份并未多问,只是看到冯莫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而后王晋生也带着何婉儿返回自家府邸,等周昂回到布政司衙门后,一行人又出现在了书房之中。 今日还只是周昂到达西安的第二日,便遭到了半路截杀,虽然对此众人早有准备,但其中发生的一些变故和插曲还是让众人不得不连夜商议。 其中最令人始料未及的,自然就是三郡主的剑仙身份。 “你们对崆峒了解多少?”一到书房周昂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关于三郡主崆峒剑仙的身份,还是朱尔旦说出来的,在这之前周昂只知道崆峒是道门的一个分支,其它的便一概不知了。 “回主公的话,崆峒山就在平凉府,其传承可谓渊源流传,据传乃是上古一个叫云中子道人的道场,更有古书记载当年黄帝曾亲临崆峒问道,不过历经数千年,崆峒传承早已没落,到了本朝甚至已经听不到崆峒门人的消息。”最先回答周昂的不是同为剑仙的燕赤霞,也不是身为妖仙的姜小昙,而是一介普通人的崔文山。 崔文山口中的平凉府,正是如今周元让的将军行辕驻地,也就是说崆峒山也在陕西布政司治下。 “崔先生应该早已调查过肃王府的人吧?不知那三郡主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周昂对这个崔文山也非常倚重,因为这个人就是吴王临死前推荐给周昂的。 崔文山闻言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说道:“与其说三郡主有许多可疑的地方,其实不如说是冯莫的原配正妻周氏更加可疑。” “周氏?难道冯莫的妻子是太原周氏之人?”姜小昙一听冯莫的妻子也姓周,首先想到的就是太原周氏。 “这倒不是,这个周芸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而且原本三郡主准备下嫁给冯莫时,肃王妃是将周芸招进王宫,想要将其毒死的。”崔文山继续说道,竟然连其中一些堪称隐秘的事情都调查到了。 听到崔文山的话,连周昂都露出好奇的神色。 按理说肃王府要杀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简直易如反掌,可偏偏最后这个周芸没死,还让美若天仙三郡主下嫁冯家甘愿做小,这可是处处都透露着诡异的。 “对了,那三郡主为何要嫁给冯莫?”周昂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据说冯莫有一面宝镜,只要对着人一照,便能将人的形象留在镜面上,而且栩栩如生仿若真人。后来冯莫不知受何人挑唆,知道那三郡主时常去崆峒山游玩,竟然躲在暗处用宝镜照了三郡主。后来消息走漏,肃王得知此事勃然大怒,便将冯莫抓了准备杀死,但是三郡主不知怎么回事,硬要嫁给冯莫。后来肃王妃就想毒杀周芸,可偏偏见了周芸后王妃和三郡主都异常喜欢这个周芸,最后竟然不惜颜面受损的甘愿做小嫁给了冯莫,据说一家人其乐融融,三郡主对周芸更是敬重有加。”崔文山娓娓道来,将一个曲折离奇,又满是浪漫的故事讲出。 听了这个故事,所有人都一脸见鬼的样子,倒是周昂似有所悟的一笑,而后大有深意的说道:“宝镜、崆峒山、剑仙、神秘的周芸,到是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啊!” “夫君发现了什么?”姜小昙看着周昂,很明显周昂是知道了什么。 周昂点了点头,他也不卖关子,直接开口说道:“若我所料不差,崆峒传承并非一人,这三郡主是有崆峒的传承,但是真正的传承应该在那周芸手中,三郡主与周芸很可能都是鬼仙转世。” 鬼仙转世,可以觉醒前世记忆,这是周昂从觉醒记忆那一刻就知道的。 但在今日之前,周昂却没有遇到一个真正的鬼仙转世,目前这个周芸很可能是他遇到的第一个鬼仙转世之人。 就在周昂等人谈论三郡主和周芸时,冯莫和三郡主也回到了自家府邸。 回府之后三郡主与冯莫走入后院,两人倒像是寻常夫妻一般,不过当跨入居住的院子时,冯莫很自然的慢了一步,看起来显得异常谨慎和谦卑。 此刻院中还站有一人,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看起来端庄贤惠的妇人,她一只手负在身后,正满脸笑容的看着三郡主。 “夫君先去休息吧。”妇人看了一眼冯莫,很自然的说了一句,很显然这个妇人就是周芸。 冯莫听到周芸的话,却完全不像一个丈夫,他反而朝着周芸一拜,恭敬的转身走向了一侧的偏房,并没有进入那间属于他们夫妇二人的卧室。 见冯莫关上房门,周芸和三郡主才进入正房,而后房门紧闭,似乎这两个女人才是住在一起的。 “师姐可是察觉到今夜的动静了?”房间之中三郡主坐在周芸身侧,看起来颇为乖巧,而她对周芸的称呼竟然是师姐。 周芸看着三郡主笑了笑,而后有些宠溺的说道:“那么大的动静,别说是我了,整个西北恐怕稍微有些道行的人,不想看到都难。你刚觉醒记忆不久,道行还没有完全恢复,虽然有雌雄剑护身,以后还是不要太出风头了。” 周芸的话正好印证了周昂的猜测,这三郡主果然是转世的鬼仙。 “知道了师姐,不过那兴建伯倒是真的厉害,还没有真正出手就惊退了天孙和圣女,你说他会不会已是真仙了?”三郡主撒娇般的挽着周芸胳膊,同样对周昂也很好奇。 “那倒没有,兴建伯连雷劫都没有渡过,不过真正的道行却又不单纯是以境界划分的,至少他在追寻大道的路上,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真仙境界的存在,连那白莲教圣女都在拜读他的《知行论》,有空你也该多看看。”周芸语重心长的说道,当她说到《知行论》的时候,目光看向了房间一侧的书桌,那书桌上也摆着一本《知行论》。 然而周芸说的认真,三郡主却不以为意,反而有些不屑的说道:“一本书有什么好看的,只要我们寻回番天印和落魄钟,这世上还有什么难事能难倒我们?” 只是下一刻周芸的一句话,让三郡主猛地一惊。“冯莫阳寿将尽,恐怕他已经无法帮我们寻回这两件至宝了。” 三郡主难以置信的看着周芸,虽然冯莫与她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这个人对她们却是至关重要。 “那妖瞳会吸收精血,冯莫虽然天赋异禀,但也经不住长久使用妖瞳,他已经为我们寻回了雌雄剑和扫霞衣,我打算明日便为他取下妖瞳。”周芸继续说道,原来冯莫的妖瞳也是来自她。 “一个凡人而已,师姐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三郡主有些意外的看向周芸,在她心中其实从未将冯莫看作自己的丈夫。 周芸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有些愧疚的说道:“师姐我一心向道,又怎么可能寄情于他?只是我虽赐他富贵,却没有真的委身于他,就凭这些还不足以让他为我们倾尽性命,若做的太过便有违天和,所以不能再让他使用妖瞳了。” “有违天和?这世间真有天道循环吗?那为什么那么多坏人得不到报应,那个什么白莲教还能存在千年?师姐都说天人五衰,天地失序了,我们又何必在意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三郡主还是有些不屑一顾,对冯莫的性命她是真的不在乎。 周芸忽然认真的看着三郡主,似乎对三郡主的言论有些担忧,而后一脸严肃的说道:“师妹这样说就错了,若道心不正又如何能修成正果?” “道心?师姐找到自己的道心了?”三郡主忽然神情激动,就因为周芸口中的道心二字。 周芸会心一笑,而后点了点头说道:“以前一直没有找到,不过现在兴建伯告诉我了。” “什么?”三郡主一脸错愕,有些不明白周芸说的什么。 下一刻周芸伸手指向了书桌上的《知行论》,而后口中缓缓说道:“人心之得其正者即道心。” 这一句正是周昂在《知行论》中提出的。 第165章 绿菊文会 第二日陕西布政使周昂在半路被白莲教逆贼伏击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西安城都风声鹤唳,甚至消息渐渐传到京城,白莲教的声势一下被推到顶点。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周昂,却仿佛忘了被白莲教刺杀的事情,第二日依旧按时在衙门处理公务。 陕西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两件事,一是已经打到门口的异族大军,二是陕西境内的民生保障。 对付异族大军,眼下全靠周元让的烽烟军,不过就连周昂都收到了周元让幕府的书信,内容自然是要粮的,而书信虽然是用的周元让名义,肯定是幕僚代笔。 而陕西境内的民生保障,自然是稳定物价和保障粮食供应为基础,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陕西境内的粮价还算平稳,毕竟关中平原沃野千里,这秋收刚过,短期内不会有明显的粮食短缺。 但是除开粮食的其它物价就有些失控的迹象了,其中尤以食盐价格上涨最为迅猛。 原本陕西的食盐主要出产于北部边疆的定边府,那里出产的食盐勉强够陕西所用,偶尔有些缺口会从巴蜀的自贡运来。 但是现在定边已经是前线,那里大部分都被剌靼部占领,盐场也停产一月有余。至于巴蜀则完全被白莲教占据,商道也彻底阻断。 食盐已经成为陕西境内最紧缺的物质,就算从山西有食盐运来,价格也一日高过一日,加上有商人囤积哄抬物价,普通百姓已经快要吃不起盐了。 “若以普通百姓而论,这种价格上涨他们最多还能坚持多久?”周昂看着手中的文书,忽然开口询问起不远处的崔文山。 其实原本食盐是官营的,不应该会出现商人囤积扰乱市场的情况,可是自从朝廷对地方的掌控降低,连盐场都落入了权贵手中,渐渐的食盐也不再是官方独家经营。 周昂办公崔文山自然也在一旁,作为周昂的首席幕僚,崔文山虽然没有官职,但却经手着最机要的文书,几乎所有文书都要先经过崔文山的筛选和批注,最后才到周昂手中。 崔文山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公文,想了一下后答道:“不出半月,恐生变故。” “半月的话,那倒还好,我这就修书一封,你立刻派人加急送往绍兴。”周昂也想了一下,而后直接铺开信纸写了起来。 等到周昂写完之后,直接将书信装封,又在信封上写了‘贤侄宗保亲启’几个字,竟是一封给罗宗保的信。 不过这封信周昂只是将封口随手一折,并没有用火漆封印,更没有加盖自己的印章,似乎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信件。 “启禀使君,原礼部侍郎葛遂良求见。”就在周昂打算将书信交给崔文山时,一个府中书吏来到门外通报。 周昂看了一眼崔文山,而后对着屋外说道:“有请。” 下一刻崔文山已经明白周昂的意思,便立刻说道:“葛遂良是弘康三年的进士,一直到景安七年才从礼部侍郎任上致仕,他确实是西安人,此人不属于文官任何一党,倒是一个坚定的皇党。此人做官不行倒是醉心学问,但成就也不高,世人常取笑其附庸风雅。不过这个遂良老来得女,直到四十八岁才有了一个女儿,被其视作掌上明珠,如今还未出阁,也是这西安城中颇有名气的美人。” 崔文山简直就是一个百科全书,似乎除了那些妖魔鬼怪和方外世界的事情,其它的他都能知道。 “他女儿叫什么名字?”周昂鬼使神差的又问了一句。 “葛良工,传闻此女还养有一株异种菊花,初开时淡绿,随着菊花盛开其色渐深,等到完全开放,则花成墨绿,乃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奇观,算算日子,近日正是绿菊开放的日子,恐怕这葛遂良是来请主公赴宴的。”崔文山继续说道,却大有深意的看了周昂一眼,那笑容还颇为玩味。 “一株菊花还能专门设宴?”周昂感觉崔文山表情有些怪,却也没细想,只是又随口一问。 “自然是以绿菊为由,行的是选婿之事,这绿菊文会邀请的都是陕西青年才俊。”崔文山立刻答道,如果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这老头是个西安本地人。 周昂闻言一愣,心中还有些后悔让那葛遂良进来了。 不过现在周昂后悔也来不及了,因为葛遂良已经到了门口。 “老朽葛遂良,拜见兴建伯。”葛遂良在门外朝着周昂一拜,声音倒是洪亮的很。 周昂连忙起身,而后向外走了几步相迎,口中客气的说道:“葛公里面请,本该我去拜访葛公的,却叫你亲自来衙门,倒是晚辈不是了。” 葛遂良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不过可能平时保养的好,看起来并无老态,反倒精神奕奕,只是头发已经全白了。 “哪里哪里,兴建伯日理万机,这么说可是折煞老朽了。”葛遂良连忙说道,虽然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这西安城也是一号人物,但在周昂面前确实不算什么。 周昂没有搪塞公务繁忙让他吃闭门羹,还如此客气的迎接,已经很给葛遂良面子了,这老头也是显得很激动。 “葛公请坐,来人上茶。”周昂将葛遂良引到座椅前,又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而后周昂走到公案前,将那封写给罗宗保的书信递给崔文山说道:“崔先生去忙吧。” “属下告退。”崔文山拿着属下就躬身退出,临走前对葛遂良微微点头示意。 看到崔文山离去的背影,葛遂良总感觉有些熟悉,而后问道:“这位是?” “本官的幕僚。”周昂随口答了一句。 此时已有下人端来茶水,将茶杯放到葛遂良旁边。 “兴建伯的幕僚,定然不是等闲之辈了。看那位先生的气质,不知是哪位当世大儒。”葛遂良显得有些好奇,不过这倒与他那附庸风雅的传闻有几分贴合。 周昂也没想到这个葛遂良一直问着崔文山,不过他还是大有深意的答了一句:“他叫崔文山,不知葛公今日有何指教?” 一听崔文山的名字,葛遂良一个激灵,下一刻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太过好奇了,而且他猛然想起,当年吴王府的长史也叫崔文山。 而后葛遂良有些惶恐的说道:“额......老朽近日读了兴建伯的大作,那《知行论》中言辞精辟,可谓字字珠玑,那些道理震耳发聩,让老夫大有如梦初醒之感,时至今日方才知道何为明明白白做人......” 葛遂良开口就将周昂夸了个天花乱坠,而所夸的也是周昂的《知行论》。 如今《知行论》已在天下传开,几乎已经成为近百年来最轰动的著作。 甚至就在昨日,太后还亲自下懿旨,说开年的恩科试卷中,会将《知行论》纳入考试的范围。 短短数月时间,《知行论》在各方有意的推动下,俨然成了与圣人诸子典籍并列的著作,让周昂在百姓中的名望更加高涨。 现在不仅是江南书院的一些读书人私下称呼周昂为周子了,就连一些百姓也开始以周子相称。 “拙作怎敢当葛公如此评价?不知葛公来此所为何事?”周昂谦虚的说了一句,又开门见山的问起葛遂良的来意。 葛遂良闻言连忙说道:“老朽是来请兴建伯赴宴的,三日后敝府绿菊盛开,正是一年一度的绿菊文会。因为伯爷的《知行论》名动天下,更是开年恩科的必考内容之一,因此许多士子都希望能一睹伯爷风采,若能借绿菊文会聆听伯爷教诲,那便是他们天大的造化,因此老朽厚着老脸来请伯爷了!” 停了葛遂良的话,周昂忽然面露思付之色,似乎脑海中在盘算着什么,又等了数吸之后才说道:“如此盛情难却,那本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最后周昂还是答应了下来,听到周昂接受邀请,葛遂良连忙起身一拜,异常激动和兴奋的说道:“好,太好了,有伯爷亲临,今年的绿菊文会必将盛开空前,老朽便恭候伯爷大驾!” 很快葛遂良告辞离开,周昂还是客气的将他送到屋外,一直目送着离开很远。 等到葛遂良完全消失,这个时候崔文山再次出现在周昂身前。 “主公英明,正好借这次绿菊文会,将西北士子笼络麾下,这些人单独一个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全部加在一起却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崔文山已经知道周昂答应参加绿菊文会,而他所看到的却是那些同样参加文会的士子身上的价值。 这个时代读书人永远都不会是真正的社会底层,虽然有寒门士子,但更多的却是高门大户的子弟,这些人所代表的就社会主流阶层。 以前周昂只能影响身边的人,但随着《知行论》的推广和普及,他能够影响的人越来越多。 就在周昂和崔文山交谈之时,姜小昙突然出现在回廊下,正向周昂走来。 “夫人来了,属下先行告退。”崔文山见到姜小昙出现立刻躬身离开。 崔文山向外走去,姜小昙向内走来,两人相遇时崔文山躬身一拜,口称:“见过夫人” “崔先生有礼了。”姜小昙也是屈身还礼,她知道这个普通的老人现在可是周昂的左膀右臂。 周昂静静的站在回廊尽头等着,他知道姜小昙一般没事不会出现在前院的府衙中,而且这个时候来找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事。 很快姜小昙就来到周昂身旁,果然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周昂神色微变。 “我可能发现了雪妖的踪迹。”姜小昙的声音不大,带来的确实是一个重磅消息。 第166章 脸上有疤才像大侠 “进屋细说。”周昂说了一句就率先走入屋内,而后两人走入房中,将房门关上。 屋内周昂和姜小昙各自落座,周昂认真的问道:“说说看你是怎么发现的?” “一开始我就将目标放在了王晋生那里,不过自然不会去直接调查他,我是从他的夫人陈婉儿那里入手的。”姜小昙有些得意的说道,看样子她倒是真花了不少心思。 周昂看着姜小昙,赞赏的点了点头,不过没有立刻说什么,还在等着姜小昙继续说下去。 接着姜小昙便继续说道:“今日我又去王家拜访了陈婉儿,果然让我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原来那王晋生不是每晚都住在府上的,他几乎隔一晚就会去城外的书斋居住。” “书斋?”听到姜小昙的这些话,周昂也明显露出了好奇。 在城外修建书斋,倒是这个时代上层文人很流行的事情,按理说王晋生在城外有书斋也不算什么,不过他每隔一夜便去住上一晚就有些频繁了。 一说到书斋,周昂其实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王太常。 据狐狸小翠说,当年王太常就是在书斋居住,才让她奶奶有机会躲在王太常书桌下避过天劫,似乎这书斋也是一个多狐仙女鬼故事的地方。 “那书斋我还没去过,不过至少可以肯定王晋生在书斋之中金屋藏娇,因为最近他时常在城中水粉铺购买女子用的胭脂水粉,而这些并不是给陈婉儿买的。”姜小昙继续说着,看来这半天时间她已经调查到了很多。 不过姜小昙说的这些,在周昂看来也不算什么,毕竟王晋生在西安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的一举一动要调查并不难。 “这最多证明王晋生在书斋金屋藏娇,又如何能与雪妖联系到一起?”周昂听了许久,虽然对姜小昙短时间能发现这么多也很赞赏,但是还是不明白如何与雪妖联系到一起的。 “因为陈婉儿偶然说了一句话,她问我有没有什么方子能补体寒多梦,据她说王晋生最近总是手脚冰凉,而且半夜多梦。我想这会不会就是王晋生与雪妖相处太久的原因?”姜小昙有些神秘的说道。 “真是陈婉儿这样说的?”周昂闻言却是皱了皱眉头,他总感觉这件事透露着古怪。 姜小昙被周昂一问也是愣了一下,好像也察觉到一些不对劲,而后又回忆了一下与陈婉儿交谈的经过。 “她是这么随口一说,难道夫君怀疑她?”姜小昙也有些不确定起来了,深宫后宅的尔虞我诈,让这位乐平乡君也早已不是那个单纯的小妖精了。 “既然指向了王晋生的书斋,那我们晚上去看一看就知道了,到时候一切自见分晓。”周昂倒是没有过多去纠结其中疑点,反正有了线索追查下去就是了。 姜小昙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一个雪妖她与周昂联手到不怎么担心。 片刻后周昂和姜小昙的卧室之中,两人都重新换上了衣服,姜小昙换了一身浅色劲装,作江湖侠女的打扮。 而周昂则换上了一身灰色长袍,身后还背了一把宝剑,此刻姜小昙还在为周昂黏着胡须。 粘上胡须之后,姜小昙还用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周昂脸上一阵捣鼓,最后周昂在镜子中竟然看不出自己原本的样子了。 此刻的周昂看起来就像一个三十出头的剑侠,他双鬓有两缕长发垂下,颔下胡须三寸,面容略微有些黝黑,看起来饱经风霜,看不出半点周昂的样子。 “为什么你换个发型换身衣服就行了,却要把我弄成这个样子?”周昂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看着姜小昙,他也没想到姜小昙最后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别动,这里再画个刀疤就更像了。因为你演技差嘛,就要靠易容来掩盖你拙劣的演技,而我自然不需要了!”姜小昙把周昂脑袋一搬,又在他颧骨位置画了起来。 “啥?还要画刀疤?有这必要吗?”周昂彻底凌乱了,他甚至都没注意到姜小昙说自己演技差的话,好像打扮自己让姜小昙发现了什么很好玩的事,而自己的脸完全成了姜小昙任意发挥的地方。 姜小昙却是毫不在意周昂的抗议,还一脸认真的在周昂脸上描绘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这样才真实嘛,现在你是一个江湖大侠,斩妖除魔的那种,但是大侠一开始都是小虾米对吧?初入江湖受点伤不是很正常吗?这刀疤就是你年轻时候受的伤。” “我.......”周昂这次完全无话可说了,他没想到姜小昙居然连人设背景都给他安排好了,于是他干脆不说了。 好在也没过太久,姜小昙就为周昂易容成功,而后两人直接从布政司衙门的侧门出去,很快便融入到人群之中。 易容之后两人果然就像是江湖中人,丝毫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王晋生的书斋位于西安城北十里外,那里有一座山名为翠屏山,向来景色宜人,在西安城也算小有名气。 不过到了翠屏山姜小昙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她根本不知道王晋生的书斋究竟在什么地方? 翠屏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只是在山中盲目寻找,那还真需要一些运气。 神念虽然是个好东西,但是神念之下如果遇到了道行高深的妖魔,当你发现别人时别人也就发现你了,万一雪妖真在王晋生书斋中,到时候它一走了之,周昂和姜小昙就等于前功尽弃。 “现在怎么办?”姜小昙有些尴尬的看向周昂,此刻她们都收敛了气息,如果不是距离够近肉眼见到,她们也不容易被发现。 “怎么姜女侠也束手无策了?”周昂一脸好笑的看着姜小昙,好像终于报了自己被姜小昙折腾的面目全非之仇。 两人自从去了京城,倒是很少能像现在这般轻松,可以放下身份,肆无忌惮的斗嘴玩笑。 一时间竟让姜小昙想起了两人在郭北县的时光,那段最初的时光,其实也是姜小昙最开心的日子。 回想起那段算是热恋的时光,姜小昙竟然忘了和周昂斗嘴。 “把手给我。”忽然周昂又说了一句,而后自己先伸出了手。 姜小昙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幕,下意识的将手递给了周昂,她以为周昂真要给她来个什么浪漫的举动。 不过当姜小昙的手被周昂握住时,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只见两人双手握住时,周昂身上一阵气息涌动,接着两人的气息神魂完全连在一起,下一刻姜小昙脑海中浮现出前几日在按察司案发现场感受到的雪妖气息。 当这丝气息一出现,周昂的神魂之中便自动运转起一门秘术,而后通过这一丝气息感应,发现在山腹之中有一道一模一样,只是更为浓烈的气息显现。 这不是周昂第一次用这种秘术,当年在郭北县时,他就是用这种秘术,顺着自己的县令气运,找到了郭北县令大印就在黑山鬼域之中。 “这不就找到了。”周昂松开姜小昙的手,有些得意的说道。 轻松找到了雪妖的踪迹,不过姜小昙并没有显得很兴奋,反倒有些失望的瞪了周昂一眼,而后还颇有怨气的抱怨了一句:“真是个木头!” 姜小昙说完便直接朝着雪妖气息传来的地方走去,倒是留下周昂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还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 第167章 雪妖画皮 顺着那雪妖气息的方位,周昂和姜小昙很顺利的找到山坳中有一座竹楼,那竹楼修的颇为雅致,一看确实符合文人书斋的样式。 这个位置相对隐蔽,如果不是有气息指引,一般人还真不回轻易找到这里。 此刻已经临近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昂和姜小昙小心翼翼的靠近书斋。 远远的就能看到,书斋之中已经点起了烛火,光影摇曳看不清书斋中的情形,但可以确定里面肯定有人。 两人的气息都是收敛到了极致,也没有使用神通之类的,只是脚踏实地的一步步向书斋走去。 直到靠近书斋十丈左右,周昂终于看到书斋之中有个人影,那人影背对着窗户,手中拿着笔,似乎正在描摹着画卷。 只是在周昂的眼中,这人影有些特别,虽然是一个人形轮廓,但看起来竟然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块,它身躯微动的时候,身上还有无数的冰凌变化,那烛光甚至能穿透过它的身体。 “果然是雪妖。”周岸直接传音给姜小昙,那书斋中人影的形象,与姜小昙分析的雪妖如出一辙。 “要不要现在动手?”姜小昙跃跃欲试,只等周昂一点头她就打算出手。 “不急,我们先静观其变。”周昂出言阻止了姜小昙,而后伸手抓着姜小昙的手腕,两人轻轻一跃,无声无息的落在了书斋一侧的一颗大树上。 那大树的枝叶间还有鸟窝,但是两人气息收敛到极致,竟然连树上的鸟儿都没有惊动。 黑夜之中无声无息,只有两双眼睛盯着书斋之内。 此刻站在高处,周昂和姜小昙终于看清楚,那雪妖身前竟然摆着一张人皮,而它正是拿着笔在人皮的脸上描绘着眉眼和嘴唇。 雪妖一笔笔勾勒,精致的五官便出现在人皮上,看起来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 “王晋生究竟知不知道雪妖的身份?”姜小昙忽然好奇的一问。 “很快就知道了,他已经来了。”周昂传音与姜小昙说着,同时目光看向山间小道,果然在那山道上一人一骑正向着书斋而来。 马蹄声在山中响起,夜色下却并不明显,而且即便是夜晚,那马也轻车熟路的快速行进在山间,看样子是经常行走在这里的。 很快一人一马来到书斋前的空地,正是王晋生从马上跳下来。 王晋生将马缰栓在一颗树上,而后快步向书斋走去,连他也没有发现不远处大树上的周昂和姜小昙。 周昂注意到,就在王晋生下马的时候,书斋内雪妖似乎也察觉到了王晋生归来。 只见它双手将人皮提起披在身上,它那冰雪一般的身体就如同人穿衣服一般钻入人皮中,顷刻间就变成了一个美貌无双的年轻女郎。 接着披上美人皮的雪妖对着旁边衣架随手一招,一件大红长袍便落在了身上。 那红袍略显宽大,还隐约露出胸前一抹雪白,腰间用一根蓝色腰带束着,看起来慵懒而妩媚。 等到王晋生走到书斋门口时,雪妖已经拉开竹门,满脸欣喜的看着王晋生,此情此景完全就是一个新婚少妇迎接夫君归来的场景。 下一刻雪妖直接在门口伸手揽着王晋生的脖子,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距离王晋生近在咫尺。。 看到此情此景,周昂和姜小昙神色都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倒不是说那雪妖和王晋生动作太过亲密,让他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而是因为两人都见过雪妖的本来面目,一想到那是一个仿佛冰雕一般的人与王晋生卿卿我我,两人都觉得有些辣眼睛。 周昂看到,那王晋生也是伸手将雪妖拦腰抱起,而后两人几乎身体纠缠在一起,雪妖直接被王晋生抱进了书斋。 “他们该不会现在就那个吧?”姜小昙这次是真的有些尴尬了,因为王晋生竟然没有关门。 周昂没有回答,因为这个确实不好说。 接下来王晋生和那雪妖在床榻上好一番耳鬓厮磨,好在一直没有更进一步。 又过了片刻之后,两人终于分开,随后雪妖离开了王晋生,似乎为王晋生端上了一些饭菜。 虽然隔了一定距离,但周昂也看到那饭菜看起来极为可口,应该还是下了一番功夫准备的。 很快王晋生就坐下用餐,而雪妖与王晋生相对而坐,不断的为王晋生夹着菜,看起来就是一个贤惠的妻子。 “王郎昨夜遇到伏击,没有受伤吧?”终于书斋之中雪妖开口说话了,她声音虽然不大,却足够周昂和姜小昙听到。 这雪妖的声音也很是动听,一开口就是对王晋生的关心,而说的内容也是昨夜白莲教和朱尔旦联手截杀周昂的事。 王晋生吃了口菜,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起来兴致并不高。 过了片刻他才说道:“我没事,不过以后你不能再出去了,兴建伯肯定开始怀疑我了。” 王晋生的声音周昂和姜小昙也听到了,这一句话似乎已经印证,他是知道雪妖真实身份的。 “怀疑又如何?郎君又没做错什么,再说以你的能力,他还能将你革职查办不成?”雪妖满不在乎的说道,说话时更是挪动身子,移到了王晋生一侧。 雪妖伸手挽着王晋生的胳膊,看起来一副小鸟依人的感觉,显然她非常享受与王晋生在一起的时光。 “我再警告你一次,以后不要杀人了!”王晋生放下酒杯,语气有些严肃的说道。 王晋生的话让树上的周昂和姜小昙下意识的对视一眼,看样子王晋生是知道上任陕西都指挥使和按察使是雪妖杀害的。 不过下一刻雪妖的话却让周昂和姜小昙又是一愣。 “为什么你还是不相信我?我说了那不是我杀的......不过也对,在你们看来妖怪杀人是天经地义,谁叫我是个妖怪呢?”雪妖一脸自嘲的说道,她松开王晋生的胳膊,脸上露出凄婉的笑容。 “住口。”当雪妖说自己是个妖怪时,王晋生却忽然大怒,竟然一巴掌打在了雪妖的脸上。 这突入起来的一幕让周昂和姜小昙都是始料未及。 很明显王晋生知道雪妖身份,并且连他都认为那些高官是雪妖杀的,但是雪妖却又不承认是自己杀的。 “嘶.....”忽然雪妖仰天咆哮,不过口中发出的却是冰雪摩擦的声音,那声音咯吱作响,让人听到不由得浑身酥麻。 接着雪妖身上的人皮轰然炸裂,下一刻浑身冰凌的雪妖站在王晋生身旁,它双手举起,十指拉长如同十根锋利的冰锥对准王晋生,似乎下一刻就要将王晋生杀死。 “怎么,想连我也一起杀了?”雪妖暴怒,王晋生却并不慌张,他依旧坐着声音平静的说道。 锋利的冰锥几乎挨着王晋生的脑门,周昂和姜小昙看得也是心中一紧,两人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出手。 不过下一刻雪妖手中冰锥慢慢收缩,同时身上的冰凌也不再涌动,似乎情绪又瞬间平稳。 只见雪妖对着书桌方向一招,接着又一张完整的人皮出现在它身前,那人皮悬浮仿佛一个人站立着,而后雪妖又拿起画笔在人皮脸上描绘起来。 “当年你救我一命,更让我机缘之下得了修行之法,三年前我来找你是为报恩,这三年来我对你言听计从,你不让我杀人我便不杀人,就连这些人皮也是从死人身上取下的。三年来我传你功法,教你修行,夜夜与你承欢,如今欠你的恩情已经还完.....”雪妖一边描绘着人皮,一边声音低沉的说着。 说完这段话后,雪妖也将人皮描绘好了,它再次将人皮套在身上,顷刻间又成了一个美人。 不过这次她穿上的是一身银白的裙装,加上一头银发,看起来与她雪妖的身份倒是更加吻合。 只是一想到雪妖刚才说,她的这些人皮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即便那样子再美貌,也给人无比邪恶的感觉。 “从今以后你我缘分便尽了,你也无权再干涉我,现在我就杀人给你看,让你知道我究竟是怎样杀人的!”忽然雪妖再次开口,她神色也变得狠厉起来。 而就在雪妖话音落下的时候,她伸手朝着书斋外的大树一指,一枚晶莹的冰锥瞬间射向周昂和姜小昙藏身的大树上。 两人身形一闪,在冰锥射来的同时从树上落下。 下一刻身后大树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是那种被冰雪覆盖的声音。 周昂和姜小昙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棵大树已经完全成了冰雕,而后缓缓倾倒,等到大树落在地面,巨大的树木竟然因为被冰冻,瞬间粉碎成一块块细小的冰渣,那些冰渣之中还包裹着树木的枝干树叶,只是碎裂成渣,连一点树木的本来面目都没有了。 周昂和姜小昙落在书斋前,两人易容之后王晋生倒是没有认出来,只是此刻这位陕西都指挥使神色也有些难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大胆妖孽为祸人间,今日我们就要替天行道。”周昂身后宝剑已经握在手中,右手按住剑柄,做出了拔剑的动作。 此刻他们也还没有显露身份,似乎也有意看看王晋生如何抉择? 第168章 斗转星移 “小唯不可。”王晋生一下挡在了雪妖身前,似乎想要阻止雪妖杀害周昂和姜小昙。 而他的一句话,也终于让周昂和姜小昙知道,这个雪妖叫做小唯。 “滚开。”小唯眼神冰冷的瞪了王晋生一眼,再不复先前的小鸟依人。 雪妖小唯只是看了一眼,王晋生脚下就出现无数冰晶,接着冰晶仿佛有生命一般瞬间覆盖他的身躯,只留下一张脸露在外面。 只是一眼王晋生便被小唯困住,他只能看到,却不能动弹,也口不能言。 而后小唯身体轻轻跃起,一袭银袍在空中飞舞,接着十指一张,无数的冰锥铺天盖地的朝着周昂和姜小昙射去。 眼看冰锥密密麻麻的落下,周昂上前一步,手中长剑出鞘,用出了许久未用的‘拔剑式’。 拔剑式一出,一道恢弘的剑气斩出,周昂身前无数的冰锥碎化为粉末。 ‘剑势’侧重的就是施展的势,虽然是套武技,但其实是一种威力无上限的神通。 比如一个普通人的势或许连猛兽都杀不死,但是一个将军一个王侯,如果掌握了‘剑势’的运转法门,很可能做到一剑裂山石。 而如果是圣人施展,其势足以毁天灭地。 周昂虽然远达不到圣人的层次,但九州人道气运的眷顾者,当世唯一被尊称为子的人,他的势也不是一般妖魔鬼怪能承受的。 那道剑气粉碎出一片真空地带,而后还余势未歇的斩向雪妖小唯。 似乎小唯也感受到了周昂剑气的凌厉,她神情一变,而后身前虚空无数冰晶出现,瞬间形成了一面晶莹剔透的盾牌。 下一刻剑气与冰盾撞击,竟然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而后冰盾寸寸裂开,剑气也一点点耗尽。 “你们是什么人?”小唯神色郑重的问道,总算正视起周昂来。 “斩妖除魔的人。”这一次周昂没有说话,而是姜小昙说了一句。 说话之时姜小昙手中已经握着翠绿飞剑,她也凌空飞起,朝着小唯而去。 姜小昙也没有使用元神力量,看起来她和周昂都是武道修为高深的江湖中人,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想的,好像并没有打算快速制敌。 “哼,斩妖除魔还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小唯一声冷哼,而后整个翠屏山都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周昂发现四周瞬间多出无数的冰晶,脚下的大地似乎都变成了冻土。 姜小昙人在空中,也感觉行动变得迟缓起来,那些冰晶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断的分裂融合,接着一道道冰墙出现,大地之上更是猛然冒出树木大小的冰柱,连苍穹都被冰雪覆盖。 一瞬间整个翠屏山都被冰封,似乎一切都被定格在冰雪的世界中。 然而小唯在冰雪的世界中却不受任何限制,她行走在厚厚的冰墙和密林一般的冰柱中,倒更像是前方的冰雪重新凝聚成她的身体。 她一步步前行,又有无数的冰锥从四面八方刺向周昂和姜小昙,此刻两人似乎被冰雪限制,连动弹都不得,眼看那些冰锥就要刺穿两人身体。 “玄天九重斩。”就在最后一刻,周昂口中一声轻呵,在刹那之间连续拔剑九次。 这九次拔剑一气呵成,那九道剑气竟然一层层叠加,与原本玄天九重斩一层层递进的方式完全不同。 九道剑气最后合成一道,其威能足有原本‘拔剑式’的九倍之高。 要知道任何招式威能提升一星半点都是难上加能,要提升一倍几乎都难以想象,而周昂的‘出剑式’本就不凡,如今威能再提升九倍,那股气势迸发而出,瞬间令天地都失色。 顷刻间厚重的冰墙倒塌,巨大的冰柱倾倒,冰封的世界瞬间瓦解,而后那道令天地失色的剑气直接斩在雪妖小唯的身上。 “嘶.......”小唯一袭银装瞬间灰飞烟灭,而后那张人皮也化为粉末,那看起来无比坚硬的冰雪本体被剑气轰的倒飞出去,在空中发出痛苦的嘶吼。 冰雪世界被周昂一剑斩碎,小唯也砸在了书斋之中,直接将书斋都砸的摇摇欲坠。 此刻连原本困住王晋生的冰雪也被一同粉碎,他重获自由之后不是逃跑,而是一下冲进了书斋,口中还急切的喊着小唯的名字。 “小唯.....” 看到王晋生的反应,周昂和姜小昙下意识的对视一眼,看得出来这个王晋生对雪妖小唯还是有真爱的。 “滚。”然而下一刻书斋之中再次发出小唯愤怒的咆哮。 小唯喊出滚字,王晋生的身体也从书斋之中飞出,重重的砸在了数十丈外的草地上。 下一刻书斋轰然炸裂,接着那无数杂乱的竹棍之中,一个身高足有十丈,浑身晶莹剔透,如同万年寒冰的巨大妖物缓缓立起。 这妖物足有一座小山般大小,它身体四周仿佛虚空都被冰冻,而且这妖物足有六条腿和六条手臂,那巨大的头颅也不是人的样子,而是一个面目狰狞的独眼怪物。 “这才是雪妖的真身,看样子早已超越了元神境.......”姜小昙在周昂身旁面色凝重的说道。 周昂将长剑插回剑鞘,这其实只是一柄普通的剑,要对付这雪妖真身显然不够,此刻他正准备祭出余鸾。 不过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王晋生跌落的地方,无论是周昂和姜小昙,还是那雪妖真身都下意识的扭头看了过去。 “妖怪终究是妖怪,现在你看到了它的真身,还会爱她吗?”不知何时王晋生的身旁出现了一个相貌普通的年轻妇人,这不是别人,正是王晋生的结发妻子陈婉儿。 陈婉儿低头看着王晋生,这一句话自然也是在问自己的夫君。 “又是你?”雪妖一双巨大的眼眸看到陈婉儿,双目之中竟然出现仇恨的火焰。 陈婉儿的出现,让周昂和姜小昙都始料未及,而且显然陈婉儿和雪妖也是认识的,至少陈婉儿一直都知道雪妖的存在和来历。 雪妖看到陈婉儿出现,竟然没有再攻击周昂和姜小昙,而是其中一只手臂朝着陈婉儿一挥,接着一道冰雪风暴就向着陈婉儿落下。 巨大的冰雪风暴足以摧毁房屋,然而陈婉儿却一脸淡然,直到那冰雪风暴即将落在她站立的地方时,这才随意的将衣袖对着头顶的冰雪风暴一挥。 下一刻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原本雪妖的冰雪风暴旁,另一道如出一辙的冰雪风暴凭空出现,两道风暴在空中撞击,最后竟然消弭于无形。 看到陈婉儿如此轻描淡写的化解了雪妖本体的一击,连周昂和姜小昙都是一脸震撼。 不过下一刻,周昂也做出了令人费解的举动。 周昂手中长剑毫无征兆的再次拔出,又一道令天地失色的恢弘剑气直接斩出,而目标却是变成了陈婉儿。 这一次周昂出手就是融合玄天九重斩的拔剑式,仿佛要对陈婉儿下杀一般。 而且就在周昂使出拔剑式的同时,姜小昙身上也激荡出一层层时空涟漪,那些涟漪朝着陈婉儿碾压而去,将她四周的时空都变得凝固起来。 受到周昂和姜小昙联手进攻,陈婉儿目光从雪妖身上移开,她看向周昂和姜小昙,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 下一刻陈婉儿并指成剑,同样朝着周昂一指。 就在这一指之下,陈婉儿手中也发出一道令天地失色的剑气,看起来竟然与周昂斩出的剑气一模一样。 而且不仅是这一道蕴含玄天九重斩和剑势的剑气,她的脚下也激荡起一层层蕴含时空气息的涟漪,这些涟漪不断扩散,最后与姜小昙的时空之力撞击。 剑气与剑气撞击,时空之力与时空之力撞击,最后一切又消弭于无形,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二位想必是兴建伯的手下吧?伯爷麾下当真人才辈出,不知二位觉得小女子这神通‘斗转星移’如何?”陈婉儿风轻云淡的挡下了周昂和姜小昙的攻击,而后依旧一脸笑意的对二人说道。 陈婉儿的神通实在太过诡异,诡异到不管是谁,都仿佛自己在和自己打一样。 就在刚才,周昂明显感觉到,陈婉儿发出的剑气明显就是自己的,两道剑气碰撞,完全就像自己撞在了自己身上。 “你是大同陈氏的嫡女,绝不可能有如此神通,不知阁下是哪位鬼仙转世?”姜小昙上前一步问道,已经猜测出陈婉儿也是某位鬼仙转世了。 姜小昙也是顺着陈婉儿的话说了下去,索性让对方误解自己和周昂的身份,她的声音也是完全不同,就连陈婉儿也没认出来。 在两人看来这种误会也是好事,这样更会显得周昂手下人才济济,而周昂越是神秘,那些齐聚西北的妖魔鬼怪越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现在的西北很明显有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正在酝酿,不仅是外族入侵,更有白莲教和天族在暗中虎视眈眈,加上这些修为通天的妖魔鬼怪,还有不断出现的鬼仙转世之人。 所有的这一切一起出现,谁也不知道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第169章 伯爷对你很感兴趣 “既已转世,又何必在意我的前世呢?此生我就是陈婉儿,是王晋生的妻子。”陈婉儿语气依旧平静的说道,当说道自己是王晋生妻子时,更是挑衅的看了一眼雪妖。 若论美貌陈婉儿十分普通,自然比不上披着画皮的雪妖小唯,但是如果没了画皮,那雪妖连人都称不上。 而除开相貌之外,雪妖小唯更完全不是陈婉儿的对手,二者之间一比,陈婉儿完胜雪妖小唯。 “你的神通很了不起,不过也并非毫无破绽。来之前伯爷已经吩咐过了,他不关心你们的家事,他只要杀害陕西要员的凶手。”周昂也将长剑再次插入鞘中,他继续扮演起了周昂麾下高手的角色,说起话来还真像一个不苟言笑的剑道高手。 听到周昂的话,陈婉儿和雪妖同时看向了对方。 而此时王晋生的目光也看向了雪妖,只是他的目光看起来有些别样,而且目光深处还有许多回忆涌现。 看到眼前雪妖的样子,王晋生竟然回想起了二十多年前,自己年少时的一场雪。 那年西北大雪,王晋生还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两条手臂不够威武,应该在多加几条手臂......”雪地之中,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正在用雪堆着雪人。 只是他堆出的雪人很是难看,而且他竟然在雪人身上插了好几根树枝,为这个雪人弄了六条手臂。 等到弄好雪人的六条手臂,小孩似乎又觉得光有手臂没有腿不好看,又给雪人画上了六条腿。 “应该再加个眼睛。”小孩自言自语的说着,直接用一块橘皮按在雪人的脸上,却是给雪人弄了一个独眼的造型。 雪人被小孩堆好,就静静的立在雪地中,直到几天后积雪融化,那雪人也慢慢的融化。 最后当大地上的积雪全部融化,五尺高下的雪人也变得只有一尺余高,虽然小了很多,但那丑陋的轮廓依然保留着。 几天后小孩再次路过雪人旁边,他似乎想起了这个雪人是自己堆的,又或许一时玩心大起,竟然找来一块木板,将雪人搬到了后山的一个洞穴中。 那洞穴虽然不大,连一个小孩都无法进入,却深不见底,其中更是常年阴风阵阵。 小孩将雪人放在洞内,他只是单纯的想要看看这雪人还能维持多久? 接下来小孩几乎每天都来洞穴处看一看,而这个洞穴似乎真的能很好保存雪人,一连十几天过去雪人都没有再融化的迹象。 “怎么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把那雪人弄得漂亮一点?”陈婉儿的声音忽然想起,直接将王晋生的回忆给打断。 不过陈婉儿这一句话,却也让周昂和姜小昙差不多明白了王晋生和雪妖小唯的故事。 “现在随我们回玄鉴司吧,你杀害朝廷命官,理应受到应有的惩罚。”周昂不再理会陈婉儿和王晋生,而是气机锁定雪妖,他还没忘记自己今晚来的目的。 听到周昂提到玄鉴司,陈婉儿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而后目光还有意无意的四处看去。 只是还没等周昂和雪妖再次交手,陈婉儿又一次开口说道:“她其实没有说谎,前任都指挥使和按察使不是她杀的。” 陈婉儿此话一出,不仅是周昂和姜小昙一愣,就连雪妖和王晋生都是一脸难以置信。 而雪妖那独眼看向陈婉儿时,更是流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真的不是小唯?”王晋生此刻有些狼狈,不过当听到陈婉儿说凶手不是雪妖小唯时,王晋生竟然显得有些内疚和后悔,或许是后悔自己一直没有相信小唯。 陈婉儿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被自己的夫君询问,她直接点了点头,而后从容的说道:“原布政使崔化成逃走,都指挥使和按察使相继被杀,这西北最得益的是谁?自然是夫君你了,而为夫君做这些事的,自然是一心为你好的人,那个人除了为妻还能有谁?” “什么?你......”陈婉儿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就连王晋生都下意识的后退两步,仿佛从来不认识陈婉儿一样。 而雪妖和周昂等人也惊愕不已,陈婉儿这剧情转折实在有些太惊人了。 “是你假扮成我去杀的人?”最先质问陈婉儿的是雪妖,而此刻她也收了本体,变成一个与正常人高下差不多的人形。 此刻的雪妖形态就是周昂他们最初见到的那种,这种好歹看起来还像个人,而且身形纤细,也是个女人的形象。 “假扮?何须假扮?只是模拟个冰系神通而已,需要那么复杂吗?”陈婉儿不以为意的答道,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到了此时,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周昂还有些好奇。 明明陈婉儿就是凶手,她又为何要处心积虑的引自己来书斋? 难道仅仅为了让雪妖小唯显出原形,如果只是为了这个,陈婉儿完全可以不出现的,而且她也没必要亲口道出这些实情的。 这看似真相大白,实则更加扑朔迷离。 “夫人糊涂啊......你就算为我好,可这杀害朝廷命官,必然会受到气运反噬,你也是修道之人,何苦如此?”王晋生看着陈婉儿无比担心的说道,此刻他到没有责怪陈婉儿。 “我糊涂?我处心积虑安排今日这出戏,还将兴建伯牵扯其中,不过是想助你彻底斩断与这妖精的因果,省的以后你们纠缠不清。”陈婉儿不屑的一笑,而后又看着周昂说道,似乎他猜到了周昂心中在想什么,这些话里也多少解开了周昂的一些疑惑。 陈婉儿这些话说的也没错,开始雪妖小唯就说已报完王晋生的恩情,如果没有周昂和姜小昙突然出现,或许这一人一妖只是一番缠绵后,小唯便默默离开,就不会有后面小唯显露真身,又一连两次对王晋生出手的举动。 “既然你是凶手,那就由你跟我们回去吧!”周昂彻底不再管雪妖小唯了,而是再次握住剑柄,一脸郑重的盯着陈婉儿。 相比于雪妖小唯,陈婉儿明显更难对付的多。 陈婉儿神情如旧,显然对这一切也早有意料,只见她不慌不忙的说道:“二位稍安勿躁,小女子还为伯爷准备了一份大礼,此物足以将功抵过。而且只要伯爷稍加追查就会发现,那两人都是该死之人。” 说话之时陈婉儿甩出一物,那东西有西瓜大小,稳稳的落在周昂脚下,仔细一看竟是个人头。 那人头闭着双眼,周昂并不认识,不过王晋生看到人头时,下意识喊出一个名字:“崔化成” “你把崔化成也杀了?”周昂也很意外的看着陈婉儿,没想她连已经逃回巴蜀的崔化成都给杀了。 “这老家伙很谨慎,察觉到不对劲就跑了,他有白莲教暗中保护,倒是废了一番手脚。不过能杀他也多亏伯爷昨晚引开了白莲教圣女,所以功劳也不全是小女子的。”陈婉儿不以为意的说道,她的每一句话都透露出非常多的信息。 陈婉儿一句话让周昂明白了许多,他与姜小昙对视一眼,两人都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而后周昂五指一张,朝着崔化成的人头一抓,只见那人头不断缩小,最后变到只有鸡蛋大小落入袖中。 “东西我们带回去,至于如何处置你,伯爷自有定论。”周昂最后看了陈婉儿一眼,又用余光瞟了王晋生一眼,而后与姜小昙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周昂和姜小昙离开,此刻只余下王晋生和陈婉儿与雪妖小唯,一时间气氛倒是有些尴尬。 小唯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王晋生一眼,而后王晋生和陈婉儿也看向这个特别的妖怪,最后小唯眼神之中再无留恋,她身体在原地一阵旋转,顷刻间化作一道暴风雪向着北方而去。 “此事我可以当作从未发生,不过现在你该好好考虑考虑了,明日如何向兴建伯解释。”看到小唯毫无眷恋的离开,陈婉儿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而后大有深意的看着王晋生说道。 听到陈婉儿的话,王晋生神情一滞,片刻后郑重的对着陈婉儿一拜,这一拜心悦诚服。 “多谢夫人!”王晋生是个聪明人,而且他是一个利益至上者,更是一个对官位非常痴迷的人,他此刻终于明白陈婉儿做这些的原因了。 陈婉儿不仅要让王晋生与小唯彻底了断,更是要让周昂牵扯其中,只有这样王晋生才算对周昂毫无秘密可言,那时候才能真正被接受。 雪妖小唯一路向北而去,因为在极其遥远的北方是一片雪域,那里是最适合雪妖生存和修炼的地方。 巨大的冰雪风暴在万丈高空移动,忽然天际一根巨大的铁棒燃烧着熊熊烈焰落下,那铁棒直奔冰雪风暴。 下一刻万丈高空一声巨响,接着冰雪风暴消散,从天空落下一阵冰雪,而雪妖小唯也显露出冰雪真身。 “什么人挡我去路?”小唯身上无数的冰凌涌动,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小唯声音刚刚落下,以她为中心忽然出现九颗火苗,火苗出现的刹那立刻变成九道冲天而起的火柱,下一刻九宫神火柱封锁虚空,如同一座巨大的囚笼将小唯笼罩。 就在九宫神火柱形成之后,一袭麻衣道袍的柳诚出现在小唯的对面,在柳诚身旁还有那个毛脸雷公嘴,将铁棒抗在肩头的小袁。 柳诚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小唯,而后一脸笑意的说道:“伯爷对你很感兴趣,跟我们回玄鉴司吧!” (关于更新问题这里说几句,最近疫情反而没状态写故事了,剧情虽然还是按照自己设定在写,但是自己也感觉缺了些味道,我会尽快调整出来,预计在八九号左右能恢复状态,并且到时候会持续几天万字更新。) 第170章 主公在上 翌日,周昂一切如常的出现在布政司衙门内办公,崔文山正在对他说着什么。 “已经查到了,上任都指挥使和按察使都与白莲教有染,十有八九确实是白莲教的人。现在看来也幸亏他们提前被杀了,不然很可能陕西会和四川一样都被白莲教占据。”崔文山心有余悸的说道,随着调查的深入,陕西暴露出的问题也越来越多。 周昂神色同样有些凝重,现在想来如果不是陈婉儿先一步对陕西官场高层斩首,让白莲教不敢轻举妄动,恐怕四川白莲教起义的时候,陕西也会出现与四川一样的局面。 现在看来肃王会如此急切的联络自己,肯定也是感受到了陕西局势危急。 “陕西官场被白莲教渗透的很严重,现在开始暗中调查所有陕西官吏,不过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周昂吩咐了一句,他之所以一直没有什么施政举措,其实也是深知陕西官场的问题。 “属下已经开始着手了,另外今日西安城的盐价比昨日又上涨了一成。”崔文山躬身说道,又提起了盐价的问题。 这一次周昂脸上倒没有了忧色,只是很随意的说了一句:“再有两日宗保应该就收到我的书信了。” 听到周昂提起罗宗保,催文山便不再多问,他估计周昂那封信就是让浙江盐场往陕西运盐的。 对于浙江的了解,崔文山其实比周昂还清楚,浙江盐场每年的产盐量他更是心知肚明。 按浙江盐场的产盐量,或许可以解陕西用盐的燃眉之急,但是路途遥远,加上数量有限,却不可能长期靠浙江运盐来填补陕西市场。 而且最重要的是,运输的成本造成浙江盐场食盐的价格,在陕西根本没有竞争力。 除非周昂大量的贴钱低价售卖食盐,但这种方法绝对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就在周昂和崔文山提到盐价的时候,西安城中几位大商人也正聚集在一起,而他们讨论的也是盐价问题。 “大家看看,这就是兴建伯的信,一字一句都没有遗漏。信中他要求调浙江食盐10000石到陕西,诸位应该知道,这一万石的食盐,可是足够整个陕西一年的用度了。”说话之人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富商,也是如今的陕西首富石万钧。 陕西商人喜欢抱团行商,因此也被世人称作陕西商帮,而石万钧作为陕西首富,自然也是陕西商帮的领袖。 “我们几家囤积的食盐也差不多达到了一万石,这可是压了我们不少资金啊,如果兴建伯将这些食盐以市价投放市场,那我们这些高阶食盐定然无人问津,到时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又一个陕西富商一脸担忧的说道。 这些商人都是惟利是图之人,原本是想着借战争的机会发一笔横财,可如果周昂真运来一万石食盐,那这些商人手上的食盐可就真砸在自己手上了。 “我倒是有个疑问,这一万石食盐可不是小数目,他真能说调就调?”这些商人之中还是有对周昂提出质疑的,怀疑的就是周昂并没有那么多食盐可用。 石万钧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而后说道:“确实有些不正常,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此事我们必须早做打算,依我看不如直接半路上给他......” 后面的话石万钧没有说出来,不过却对众人做了一个割喉的姿势。 一见石万钧的动作,众人如何不知道他的意识,顿时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 “这是不是太冒险了?那兴建伯位高权重,更是手握重兵,如果真把他惹怒了,我们恐怕承受不起啊!”石万钧的提议很快便遭到了质疑。 虽然这些大商人的手也不算干净,但他们也不是真就无法无天了,尤其是直接截杀周昂的盐队,后果肯定是很严重的。 石万钧扫了一眼其他几人的脸色,似乎也感觉到自己太过冒进了,于是语气缓和的说道:“倒也不用真那么做,不过是派人去探探虚实,如果是假的我们就当作不知,到时候让兴建伯无盐可卖。如果是真的,我们也能提前知道,到时候将手中食盐提前抛售,那样我们也不会有太多损失,反而能对兴建伯造成巨额亏损。” 听到石万钧的解释,所有人都神色大喜,石万钧这一招简直是一石二鸟,无论成败吃亏的好像都是周昂。 周昂没盐卖就会激起民变,就算真有万石食盐,但路途遥远怎么也要十天半月才能运来,到时候陕西商人提前抛售,等周昂运来食盐也只会造成巨额亏损。 “石老板这计妙啊!”很快便有人开口恭维起来。 随后这些陕西商帮的商人又商议了如何截杀罗宗保护送的盐队,地点他们首先放弃了陕西,而是选择了必经之路的河南,具体的伏击地点定在了河南的南阳府一带。 周昂自然不知道陕西商帮正在商议如何对付自己,甚至他对石万钧等人都还没有了解,对于这些商人周昂也不是特别在意,他在意的还是那些不断出现在陕西的妖族和一个个转世鬼仙。 “启禀使君,都指挥使求见。”忽然屋外有吏员前来通报,王晋生终于还是来见周昂了。 “请他进来。”周昂对屋外说了一声,而后看着崔文山点了点头。 崔文山会意,立刻起身收拾好案几上的公文,躬身退出了房间。 等到崔文山刚退出去,王晋生便身着盔甲走进了房内,下一刻崔文山很自然的从外面将房门关上。 “属下拜见使君。”王晋生入内立刻单膝跪拜,他跪下之后低着头,没有立刻起身。 周昂看着王晋生,没有立刻开口,而后身体后仰靠在了座椅上,又过了片刻才对着王晋生一挥手,而后一颗人头滚落在王晋生跟前。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此大礼,尊夫人想要从本君这里得到什么?”周昂将崔化成的人头丢了出去,直接开门见山的一问。 这一问不是问的王晋生,而是问陈婉儿。 王晋生闻言缓缓抬起头来,似乎也是有备而来,他神情肃然,毫不犹豫的开口说道:“夫人说在这大争之世,唯有与势同行,而使君便是她选择的势,这也是大同陈氏的选择,我等愿追随主公共建大业!” 与其说这些话是王晋生的回答,不如说是陈婉儿代表大同陈氏的表态,而最后一句话中,王晋生对周昂的称呼也变成了主公。 “好一个大争之世,你们可想好了?有些决定一旦做出便无法更改,再改便是万劫不复......”周昂目光如炬的盯着王晋生,大有深意的说道。 王晋生也看向周昂,两人目光相交,而后王晋生神色坦然的答道:“属下绝无二心。” “你们的心思我已明白,虽然本君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但我也不会什么人都用,能不能与我同舟共济,就要看我们的缘分了!”周昂有些模棱两可的说道,既没有欣然的笼络王晋生,却也没有直接拒绝。 不过王晋生听到周昂如此回答,倒是面露喜色,而后再次郑重一拜,口中说道:“主公在上,请受属下一拜!” 周昂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坦然的受了一拜,而后挥了挥手示意王晋生退下。 王晋生立刻会意,拾起地上的人头,就恭敬的退了出去。 就在王晋生离开后不久,西安城城楼上悬挂起了三颗人头,同时一份加盖了陕西布政使大印的告示贴满了西安城。 告示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原陕西布政使,都指挥使,按察使都是白莲教逆贼,已全部伏诛。 而告示最后特别提了一句,原陕西布政使崔化成,虽然逃往四川白莲教大本营,依然斩首伏诛,以此警告天下白莲教逆贼,在这大宁朝没有法外之地。 同时又号召白莲教普通教众,若现在向官府投案自首,还可从轻发落,一意孤行者迟早会被绳之以法。 别说周昂用这三颗人头加一张告示,还真起到了不错的效果,一时间白莲教人心浮动,许多地方的白莲教甚至出现了小规模的内讧,原本由燎原之势的白莲教起义,短时间内竟然有所遏制。 就在西安城悬挂起三颗白莲教逆贼的人头的第二日,布政司衙门又发布了第二份告示。 这一次告示的内容就变成了与民生息息相关的,告示一出百姓们奔走相告,纷纷称赞布政使周大人是个好官。 因为这份告示的内容,就是告诉百姓,兴建伯已经急调浙江一万石食盐入关中,十日后食盐就会全部运抵,而且这些食盐都会以市价销售,绝不多卖一文钱。 这份告示一出,原本无限上涨的食盐价格瞬间戛然而止,而一些正准备抢购食盐的普通百姓,更是强忍着不买,等着周昂的浙盐运来。 一时间那些囤积食盐的陕西富商再难卖出一两食盐,而一纸告示就让百姓们不再恐慌购买,也印证了周昂这位布政使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至少在这个时候,百姓们首先相信的还是布政司衙门,相信的还是周昂这位兴建伯能够运来一万石食盐。 第171章 葛园三宝 当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的时候,周昂的房间中便亮起了烛光,这早起的习惯倒是一直未变。 很快便有侍女端来热水,等到周昂洗漱之后,姜小昙一如既往的亲自为他穿上了衣服。 今日周昂又穿上了那身紫色莽龙袍,连貂蝉冠也带上了,腰间甚至挂上了那枚兴建伯玉印,看起来颇为隆重。 “听说那葛遂良家有个美若天仙的女儿,夫君一定很期待今日的文会吧?”姜小昙为周昂系上玉带,口中却有些调侃的说道。 周昂似乎已经习惯了姜小昙对其她妙龄女子的敌意,立刻一脸正直的说道:“哪有那么多美若天仙?动不动就美若天仙,那这天仙岂不也成了凡俗之人?我就是去看看这些西北才俊,毕竟咱们正是用人之际嘛。再说那么多青年才俊,人家葛家小姐恐怕都挑花眼了。” “就你理由多,早去早回吧。另外宗保他们今日便启程了,应该十日后就能到西安了。”姜小昙白了周昂一眼,倒也没有一直纠缠绿菊文会的事情。 听到姜小昙提起罗宗保和江城,周昂也笑着说道:“许久没见这两个孩子,倒是真的很想念了。” “此番他们回来,该传他们修道入门之法了吧?这普通人寿元终究有限,我可不希望看着这些孩子一天天老去,这生离死别最让人难受,反正我是不愿看到。”姜小昙上下打量着周昂,同时语气有些坚决的说道。 一直以来周昂都禁止姜小昙传授江城修行之法,而他自己也从不教授罗宗保修行之法,虽然两个孩子没说什么,但姜小昙却是一直颇有微词。 “这个你就别操心了,自然有人教他们的。”周昂故作神秘的说了一句。 “嗯?你是说哪两个妖仙?她们要出现了?”姜小昙一听便明白了,不过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周昂点了点头,而后大有深意的说道:“再不出来,她们这辈子都别想还掉因果了,你夫君我的因果岂是那么好欠的?” 姜小昙看着周昂,神情忽然变得古怪,而后点了点头,故作认真的说道:“确实不好欠,有些人就撑了下伞,就骗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娘子,这天底下欠谁的都好,可千万别欠兴建伯你的!” “哈哈,夫人又调皮了。”周昂闻言哈哈大笑,两人除了相敬如宾之外,也并不缺少这些嬉笑打趣。 用过早餐之后,周昂便坐着官轿出了西安城。 葛遂良的府邸并不在西安城内,因为他是在城外修建的庄园,而且据说这位附庸风雅的葛侍郎,还是按江南园林的风格修建的庄园。 在西北之地修建江南式园林,葛家的府邸也是远近闻名。 出城不到五里,周昂就看到一片白墙灰瓦的墙院,那院墙上还有植被覆盖,远远的就能感受到草木繁盛。 此刻通往葛府的路上已是车水马龙,许多身着长衫的文人或骑马或坐轿,似乎都是来葛府参加文会的。 原本绿菊文会也没这么大的名气和规模,不过因为今年有周昂参加,而且他的《知行论》又成了来年恩科的必考内容,自然更多的士子闻风而动,都想来聆听周昂的教导。 周昂的官轿并不招摇,他没有出来倒也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不过等他官轿落在葛府门外时,他那一身紫色莽龙袍就尤为显眼了。 今日来的最差也是秀才,这些人自然一眼就猜到了周昂的身份,一见周昂便吩咐上前见礼,也不忙着先进去了。 “学生李寿拜见兴建伯。” “学生卫东来拜见使君。” 一声声问候此起彼伏,有人称呼周昂爵位,也有人称呼他使君,他的到来反倒让葛府门前先热闹了起来。 “诸位快快免礼,今日可没什么兴建伯,也没什么使君,大家都是读书人,我也只是这绿菊文会的客人。”周昂对着众人回了一礼,言辞谦虚让人如沐春风,瞬间便在这些士子心中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周昂虽然是对着众人一起说的,不过每一个士子脸上都是欣喜无比,毕竟周昂与他们平等相待,今日这经历以后拿出去也是能吹上一吹的。 “学生温如春,拜见使君,几日不见使君风采更盛。”忽然人群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周昂循声望去正是那个人如其名的温如春。 周昂对温如春印象极深,不仅因为此人弹得一手好琴,更因为那古琴本就不是凡物,加上他后来半路遇鬼,周昂又与他有些交往,两人也算旧识。 “温举人别来无恙,看来今日又能听到那绕梁三日的仙曲了!”周昂也对温如春微微拱手,他看到温如春依旧背着古琴云扫,便开口称赞起温如春的琴技。 旁边那些士子一见周昂竟然与温如春认识,也纷纷与温如春见礼。 温如春在陕西本就名声不小,他人间琴圣的雅号更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于是便有人也跟着恭维起来:“温兄琴技已入化境,就连文采也是西北翘楚,今日我等可是有福了。” “哎呀,诸位兄台折煞温某了,李兄的辞赋也是当世一绝,温某这点墨水在李兄面前可是贻笑大方了。”温如春也是无比谦虚的说道,又对恭维自己的那个书生赞不绝口。 花花轿子众人抬,文人见面一开始都免不了相互吹捧,虽然还未进入葛府,这一波商业互吹也是非常成功的,至少气氛是相当融洽。 “兴建伯大驾光临,老朽有失远迎,真是罪过罪过啊!”终于葛遂良这个主人及时的出现,总算让一帮士子结束了你来我往的商业互吹。 “葛公客气了。”周昂拱手回礼,他其实在门口站的也有些尴尬,不过主人没出来,那一帮士子又兴致正高,他也不好就直接往里走。 葛遂良今日精神头十足,毕竟能请来这么多有名有姓的文人,又有如日中天的周子亲临,他自然觉得脸上有光。 “诸位,地方已经备好,快快里面请,来兴建伯这边请。”葛遂良先对着所有人说了一句,而后又亲自站在周昂身前伸手向府中一引。 今日的主角自然是周昂,此刻所有人也都等着周昂先行,等到周昂和葛遂良动身了,其他人才一路有说有笑的跟着入府。 一入葛府,周昂便看到花木繁盛,而且这些花木修剪雅致,一些奇石散落,第一眼还杂乱无章,但细看之后别有一番景致。 “兴建伯久居江南,不知老朽这葛园可能入法眼?”一路走来葛遂良注意观察着周昂神色,等到绕过前庭来到回廊时,葛遂良开口问了一句。 周昂点了点头,由衷的赞叹道:“葛园已得江南园林之精髓,花木繁多布局有法,建筑淡雅朴素,叠石理水交相辉映,就算放在江南也是一等一的园子,葛公运来这些太湖石怕是代价不小吧?” 葛园自然就是葛府的别称,而这园中建筑花木都还好说,要请江南的工匠来修建也不是太难,但园中那些假山山石都是出产自太湖的奇石,这些大的足有房屋大小,要运送上千里的距离,这其实比起修建一座园林更难。 “哈哈哈哈,能得兴建伯谬赞老朽也算知足了。这葛园花了二十年方才建成,乃老朽的三宝之一。”葛遂良也是爽朗的笑了起来,这葛园得到过无数人的称赞,但他从没有像今日这般高兴过。 周昂听到葛遂良说三宝,顿时也来了兴趣,一边走一边问道:“哦?不知葛公这三宝其余两宝是什么?” 这一次葛遂良却故意没有回答周昂,不过也只等了片刻,两人身后便有一个士子开口说道:“这葛园三宝其一便是这园子,另外两宝便是葛公的掌上明珠良工小姐,还有那天下独一无二的绿菊。” 周昂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原来这三宝之中有一宝是葛良功,怪不得葛遂良不好亲自开口告诉周昂,毕竟直接夸自己女儿还是有些不妥的。 这些话让旁人来说却是再好不过。 葛遂良陪笑着点了点头,看起来还是颇为得意。 周昂看向了身后说话之人,这一看原来也是个熟人,正是在华山下有过一面之缘的安幼舆,那个按察司佥事安宏博的公子。 “原来是安公子,今日倒是见到不少熟人,这又要感谢葛公了。”周昂对着安幼舆微微点头,而后又一脸笑意的对葛遂良说道。 “学生见过使君。”安幼舆立刻恭敬施礼。 今日无论是温如春还是安幼舆,或者其他士子,在周昂面前都是自称学生。 而周昂也注意到,今日安幼舆看起来明显有些憔悴,而且明显有些郁郁寡欢,与今日整体的气氛格格不入。 很快一行人穿过回廊,回廊的尽头是一扇拱门,过了拱门之后更是别有洞天。 周昂也没想到,这门后竟然是一方巨大的池塘,池塘之中荷叶田田,水中还有鱼儿嬉戏。 整个池塘用青石栏杆围起,在池塘的四周已经摆满了案几,看起来这里就是举行文会的地方。 而一条石桥从池塘边缘延伸到池中,那里还有一座雅致的凉亭。 凉亭四周垂着轻纱帷幔,隐约可见有一人端坐期间。 第172章 兴建伯的野心 “兴建伯这里请。”葛遂良亲自引领周昂入席,周昂的位置被他安排在了距离湖心亭最近的地方。 其他人也很快入席,这些人的位置安排也是很有讲究,越是靠近周昂的身份地位越高,越到外围的身份就越低,名声也就越不显。 葛遂良为今日的文会准备了许久,那些案几上不仅有糕点茶水,还有笔墨纸砚,而几乎每三四张案几附近就有一个下人侍立在旁。 等到所有人都落座,葛遂良正式开始了今日的文会,一开始他自然是先介绍了周昂,而后又祝福这些士子在来年恩科金榜题名。 这文会分上下两场,上半场几乎就是周昂的个人表演,因为葛遂良安排上午的文会就是周昂讲道的时间。 周昂讲道,讲的自然是《知行论》,这也是参会士子们最关心的。 对此周昂也是欣然接受,毕竟自己这一讲,往后与这些士子便有了半师的名分,如果其中有士子将来金榜题名,更会将周昂视作恩师。 很快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目光也都看向了周昂。 “诸位都是当世才子,所学所知早已超越常人,不知诸位对知行二字如何理解?”周昂一开口没有立刻讲什么大道理,而是提出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当他的《知行论》一风靡,关于知行的讨论其实已经成为文人圈子的热点,这个问题其实每一个文人心中都有一个答案。 很快便有一个西北士子起身,他对着周昂一拜,开口就讲起了自己对知行的理解。 这位士子几句话倒也讲的头头是道,周昂听完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没有直接出言评判,却也让此人满心欢喜。 很快便又有其他人起来讲述自己对知行的理解,虽然每个人切入点和论点都不同,不过听起来似乎都有道理。 “学生以为,知行是一个功夫的两面。知中有行,行中有知。二者不能分离,也没有先后。与行相分离的知,不是真知,而是妄想;与知相分离的行,不是笃行,而是冥行。”温如春坐的离周昂不远,看到众人各抒己见,他也起身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很好!”这一次周昂破天荒的说了两个字,很明显对温如春的评价极高。 说完这两个字后,周昂没有再给其他人阐述的机会,而是继续开口说道:“诸位对知行的理解都很独到,这诸般理解其实也没有优劣之分,因为诸位说的都对。不过我还有一问,这知行合一的目的是什么?” 周昂这一问倒是让众人一阵沉默,这个问题其实也不难回答。 许多人心中也有了答案,比如什么建功立业,什么名垂青史,什么封侯拜相之类的。 只是无论怎么回答,似乎都不够完美,因此也没人立刻作答。 “学生愚钝,兴建伯既然著《知行论》,定是想告诉世人什么?与其我等枉自解读,不如请兴建伯告知其中缘由。”终于有人直接了当的开口询问了周昂,而这人还不是别人,就是那个看起来兴致不高的安幼舆。 其实安幼舆说的很对,无论是谁著书立说都是有目地的,通常作者要表达的思想都能从文中清晰的看到,但无论何等明显的道理,每一个人的解读肯定又有所不同。 周昂有些意外的看了安幼舆一眼,至少今日文会确实让他发现了一些不错的人才。 而后周昂满意的点了点头,直接开口说了一句:“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所有人都像圣人一样立于天地之间。” “轰隆隆.....”周昂那圣人二字一出口,晴朗的天空竟然响起滚滚雷声,接着有霞光万道汇聚在西北上空,一时间让葛园中人目瞪口呆。 天空异象一闪而过,虽然只有少数人察觉到,不过却又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葛园中众人都无比震撼的看着周昂,所有人都明白周昂那句话绝对不是随便说说,毕竟以周昂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可能信口开河。 周昂第一次当着许多人的面说出了自己心中理想,也可以说他第一次当众展露出了野心。 这个野心不同于改朝换代,更不是什么横扫六合,但却又比古往今来所有的野心家的愿望更难实现。 “兴建伯志存高远,令小女子佩服!只是圣人千年都不一定能出一个,又怎么可能让天下人都能像圣人一样呢?”就在一片沉默之中,湖心亭中却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打破了原本的寂静。 这声音很是动听,明显是个年轻的女子,她虽然对周昂显得很崇敬,但也对周昂的理想满是质疑。 “咳咳咳.....小女年幼无知,还请兴建伯恕罪。”葛遂良连忙咳了几声,似乎在提醒轻纱帷幔后的女子,而后一脸歉意的对周昂说道。 周昂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只是看了一眼湖心亭方向,而后继续说道:“良工小姐问的好,不过.....圣人亦是学知,众人亦是生知。普通人又如何不能成为像圣人一样的人呢?” 其实周昂说话还算比较谦虚,毕竟他从始至终只说让普通人成为像圣人一样的人,还没有说出什么人人成圣的惊世骇俗之言。 周昂这句话说完,所有人再次沉默。 “圣人亦是学知,众人亦是生知。”每个人都在心中揣摩着这句话,虽然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但细细揣摩之后,无不令人深以为然。 片刻后,不远处的安幼舆忽然起身,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撩起衣摆,竟然双膝跪在地上,直接对着周昂大礼参拜,同时口中恭敬的说道:“周子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安幼舆这一拜,是标准的学生拜老师。 而后陆陆续续有人起身参拜,这些人双目清明,似乎一下就明白了许多道理。他们也无不对周昂大礼参拜,从内心中认可了周昂这个老师。 周昂起身坦然的受了众人一礼,他正欲开口让众人起身,却听葛良功的声音又从亭中传来。 “一言可为终身师,良工虽为女子,今日也受周子醍醐灌顶之恩,请受良工一拜!”轻纱帷幔之后的身影缓缓起身,而后对着周昂也是大礼跪拜。 周昂转身看了一眼轻纱帷幔遮挡的凉亭,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葛良功也多了几分好感。 “诸位请起,良工小姐也请起。孔圣曾言‘有教无类’,不过在我看来,这无类可不仅是贫富贵贱之分,更不应该有性别之分.....”周昂负手而立,一副俯仰无愧于天地的样子,他一句话重新定义了有教无类,不过似乎他最后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完。 若是寻常人说出周昂这番话,恐怕立刻会遭到大部分文人的攻击,虽然这个社会没有限制女子读书,但那也仅限于闺中自娱自乐,在绝大多数人眼中,读书就不该是女子做的事。 而今周昂一句话无疑是提倡女子读书,这几乎就是离经叛道之言,可以预见不久之后,周昂这句话必然会在天下读书人中引起轩然大波。 不过眼下却没人对周昂的话提出质疑,因为这些人大多数都在刚才成了周昂的拥趸,他们只会觉得周昂的话有道理。 此刻凉亭之中的葛良功更是心神激荡,甚至身躯都在微微颤抖,周昂那句有教无类的定义,让她想到了许多,也让她觉得这个兴建伯就是当世的圣人。 “兴建伯今日之言,必将铭记史册,我等有幸亲历,当真三生有幸!老朽已准备了宴席,诸位先用过了酒宴,接下来诸位才子再各展所长,不知今日又有多少佳作问世?”片刻之后葛遂良满脸堆笑的这道。 就在葛遂良说话的同时,许多葛园下人端着酒菜走了上来,将那些精致的菜肴放在了一张张案几之上。 周昂惊奇的发现,这葛园的宴席也是大不相同,竟然不是许多人围坐在一起,依旧是各自独坐,而每个人身前都会有一个特殊的圆盘,圆盘上盛满了数道精致的菜肴。 这圆盘比一般的菜盘大上不少,而且其中还均匀的分出了几个小格,格子里就是几道不同的菜肴。 这些菜肴分量不多,差不多正好足够一人食用,如此用餐方式周昂倒是第一次见到,心中也是啧啧称奇。 “如此用餐倒是有意思,葛公竟能想到如此别致的办法,当真令人耳目一新啊!”周昂自然最先得到了一份,菜式和分量与旁人也都无异,看来倒是一视同仁。 葛遂良闻言颇为自豪,不过开口的话又让周昂有些意外:“呵呵,这种分餐而食的方法也是小女想出来的,这孩子平日里就是稀奇古怪的想法太多,把老夫可折腾的不轻,如今就盼着她早日嫁人。” 周昂闻言一愣,明显也很意外。不过听到葛遂良最后一句话,他却没有跟着接话。 “父亲这是嫌弃女儿了吗?这样说女儿也不怕兴建伯笑话!”葛遂良话音刚落,葛良功的声音便从亭中传来,不过这一次声音由远而近,显然葛良功已经走出了凉亭。 下一刻周昂转头看向凉亭方向,果然看到一个白衣长裙的少女款款走来,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 第173章 半师半徒 葛良功的美貌远近闻名,往年绿菊文会大半青年才俊也是冲着她来的,只是葛良功一直躲在帷幔后,至今也无人见过她的真容。 今日葛良功终于走出了帷幔,还是在许多人的注视下。 然而葛良功从出现的那一刻就只看向周昂,对其他人完全视若无睹。 “不会又是鬼仙转世吧?但她身上感觉不到高深的修为,连气运也很普通,莫非还未觉醒?”周昂心中默默的想着。 他细细的打量着葛良功,虽然对着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如此看有些失礼,但这个葛良功确实引起了周昂的好奇。 周昂对葛良功的容貌并不在意,在他看来葛良功虽然漂亮,也不及姜小昙的万一。 而且葛良功太小,不是周昂喜欢的类型,他更关心的是葛良功会不会也是鬼仙转世? 葛良功自然也注意到周昂不断打量自己,不过她依旧对着周昂浅笑。 而葛遂良看在眼里,更是心花怒放。 “听葛公说这种分餐而食的方式是良工小姐独创的,我很好奇良工小姐是如何想到的?”等到葛良功走近,周昂好奇的问道。 葛良功坐在了葛遂良的身旁,正好与周昂相对而坐,听到周昂发问,她便很认真的说道:“因为传统的方式会造成很大的浪费,以前家中的饭菜许多上桌之后并未吃完,但是这些吃过的饭菜便只有倒掉,虽然每日看似不多,但经年累月下来却十分可观,加上不久前异族兵锋直指陕西,我便预料物资会开始紧张,便想着如何减少浪费,更合理的安排府中这数十人的日常用度,这种分餐而食的办法便应运而生。” 这番话让周昂看向葛良功的眼神更不寻常,在周昂看来,这葛良工明显就是一个后勤管理的奇才,更难得的是她一个深闺女子,竟然能在异族入侵开始就妥善应对。 而且听葛良功之言,似乎葛园除了在吃饭的方式有所改变,在其它地方也有很大改变。 “让兴建伯见笑了,这葛园平日里确实都由小女打理,自从小女接手葛园后,这所需开销足足减少了三成,而且比以前更加井井有条了。”葛遂良也在一旁陪笑着说道,一说起自己的掌上明珠,这位老父亲也是无比自豪。 葛遂良的一句话让周昂更是心中一动,要知道葛府这样的府邸每日开销肯定是极大的,而能做葛府的管家肯定也不是什么平庸之辈,但是葛良功可以凭空让家大业大的葛府减少三成开支,并且在不影响原有的生活水平下,甚至还能更上一层楼。 这能力若放在一县一府,甚至是一省一国那该是何等巨大的变化? 此刻那些青年才俊看向葛良功的神色也有些别样,毕竟葛良功这种既有美貌,又是一个管理后勤的好手,正是所有男子梦寐以求的贤内助。 忽然周昂问出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来:“不知良工小姐师承何人?” 葛家父女都是一愣,没料到周昂会突然这样一问,不过葛良功眼神变幻,而后大有深意的一笑,依旧笑盈盈的对周昂说道:“是家父给良工启蒙的,此后便未曾拜师,只是平日里喜好看书。若真要说师承的话,兴建伯也算是良工的半师了!” “半师?这从何说起?”周昂好奇的一问,同时所有人都无比好奇的看着葛良功。 “数月前初见《知行论》便爱不释手,读完之后更是获益匪浅,始知如何方为自我!从此以后,方才算活得明明白白。所以良工虽未亲聆伯爷教诲,伯爷却对良工恩同再造。这至少也算半个恩师吧?”葛良功很认真的说道,说话之时再次起身,话音落下再次对着周昂大礼参拜,这一次更为正式。 周昂连忙起身,这次没有坦然受礼,口中还说着:“不敢当,不敢当。” “伯爷不必谦虚,良工知道自己一介女流入不得伯爷法眼,今日能让伯爷知晓,良工心中将伯爷视作恩师便已知足了。”葛良功继续说道,似乎这才是她今日出现的真正目的。 葛良功一口一个恩师,周昂却神色变得古怪起来,葛良功的这些举动和这番话,周昂如何看不出来此女不简单? 片刻后周昂忽然再次说道:“我至今尚未收半个弟子,今日才说有教无类,更不该限于男女之别,既然你认我这个半师,那我便收下你这个半个弟子又何妨?” 谁也没想到周昂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些文人士子多是羡慕的看着葛良功,周昂这番话一说,葛良功便算真的有了周昂弟子的身份。 只是可惜葛良功是个女子,若是换个男子有了周子弟子的身份,不用科举也足够平步青云了。 但此刻的葛遂良却微微的叹了口气,显然有些失落。 “老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葛良功却是欣喜若狂。 “快快起来,今日乃是绿菊文会,再这样便是我喧宾夺主了。”周昂伸手微抬,一股柔和的力量涌向葛良功,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得出来周昂对这半个弟子很是满意。 感受到涌向自己的奇异力量,葛良功一脸惊喜的看向周昂,她站起身来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对着周昂一笑,而后从新走向池中凉亭。 “恭喜周子今日喜得佳徒。”人群之中有人开口朝周昂恭贺。 紧接着剩下的人也是一脸喜庆的恭贺起来,还好这只是半个徒弟,若是周昂正式收弟子,那肯定是要有非常隆重的仪式。 葛良功离开片刻便又返回,这次她怀中抱着一盆奇特的绿菊。 随后她将绿菊放在场中,一时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连周昂也好奇的打量着绿菊,果然那菊花已经绽放了七八成,绿色的花朵鲜翠欲滴,看起来隐隐泛着绿色的光芒。 “好一株绿菊,当真是人间独一无二,此情此景若再配上温举人的琴声,便是绝妙!”周昂看着绿菊由衷感慨,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古寺听到温如春弹的琴曲。 温如春闻言一笑,而后拱手说道:“伯爷有令,学生莫敢不从。” 说着温如春就取出古琴云扫,将其放在了案几上。 他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手指拨动,琴声便悠扬响起。 温如春的琴声确实是一绝,只听琴声响起,便让人感觉和风徐徐,许多人听到这琴声再看到绿菊,更是文思泉涌,一时间诗兴大发。 很快便有人坐在案前,开始提笔书写,整个文会因为绿菊的出现和温如春的琴声,终于达到了高潮。 琴声悠扬,时而婉转时而激昂。 周昂还注意到,伴随着温如春的琴声,那绿菊似乎加快了绽放的速度,那绿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真如传闻之中一般,颜色渐渐变成了墨绿。 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师,城北的礼部衙门外也是热闹非凡,一个长长的队伍直接从礼部门口排到了朱雀大街上。 而且这些排队之人,无一不是身着锦衣长衫,明显是有着举人身份的读书人。 今日是恩科报名的第一天,整个顺天府有资格参加恩科的首先亲自到礼部来登记了。 这其中一半是顺天府京师之地的举人,还有一半则是客居京师,原本打算两年后再参加会试的外地举人。 恩科取仕自然也是十分慎重的,这每一个都需要验明正身,除了要查验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护帖’,每一个人都还要经过礼部官员的问询,防止有人替考或者舞弊。 不过一般替考的还是很少,毕竟有能力在会试脱颖而出的,早就自己考了会试,去了殿试很容易便混个同进士出身,基本没有可能还来帮别人考的。 礼部衙门的大门下有一左一右两张案几,两边是同时开始登记问询的。 “什么名字?”左侧的礼部官吏看着手中的户帖,一边在册子上登记,一边头也不抬的例行问了一句。 他这完全多此一举的一问,便是那有些敷衍的例行问询。 “江西举人孟龙潭。”案几前的锦衣男子小声的答道。 不过听到这个自称是孟龙潭的声音,那礼部官员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因为这声音很是轻柔,似乎少了一些男子应有的阳刚之气。 “哟,长得可真白啊,你这相貌比女子还俊。”礼部官员口无遮拦的说道,虽然说的很是无礼,不过却也是实话。 只见眼前这个孟龙潭身形瘦弱,一张脸更是雪白细腻,看起来比女子肤色还好。 “呵呵,让大人见笑了,学生只知埋头苦读,所以在房中甚少外出,这数月不见阳光,可能是白了些。”自称孟龙潭的男子随意的说道,这理由倒是也勉强说得过去。 只是他说话之时下意识的抬了抬手,去捋了捋耳畔的发丝,这个动作正好被那个礼部官吏无意看到。 这一看之下,那礼部官吏瞳孔一缩,心中却是猛地一惊。 因为他正好看到,这个孟龙潭的手腕上露出一截紫色的龙纹衣袖,这位官员虽然品级不高,但身在礼部见识却不少,他知道那一抹紫色龙纹布料,可是真正的云锦龙纹。 云锦龙纹乃皇室专用,而紫色的更是极少。 “这紫色龙纹的好像只有兴建伯在用,莫非这个孟龙潭是兴建伯什么人?瞧这人长得比女人还好看,他身上又有兴建伯的衣物,莫非兴建伯好这一口?”一抹布条顿时让这礼部官吏浮想联翩了许多。 不过很快他连忙低下头,浑身一个激灵的摇了摇头,心中一阵后怕的想到:“不可乱想,不可乱说,此事会招来杀身之祸。没看见.....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此人将心中的念头强行压下,而后飞快的对孟龙潭登记,然后有些恭敬的双手将户帖还给孟龙潭,那前后态度判若两人。 “登记好了,预祝孟举人金榜题名。”礼部官员脸上堆满了笑容,最后还不忘说上一句祝福的话。 孟龙潭身后排队的几个人一脸见鬼的看向那官吏,只觉得此人前后反差太大了,许多人也有意无意的看向孟龙潭,猜测此人可能大有来头。 “多谢。”孟龙潭随口说了一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而后转身便离开了礼部衙门,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174章 牝鸡司晨 绿菊文会圆满结束,经过这次文会,周昂在西北文人中的声望也瞬间暴涨,而他与葛良功半师半徒的故事也很快流传开来。 原本周昂在江南文坛的影响力就极大,现在西北文坛也将他视作领袖,而那个半师半徒的典故,更是让许寒门学子将周昂称作半师。 绿菊文会后的第三日清晨,周昂率领西安城一众文武官员,出现在了东面的‘春明门’。 ‘春明门’是西安城东面最大的城门,也是前往京师的出城方向。 在周昂的眼前,七八十位西北举人躬身而立,正在向周昂拜别。 “本君在此预祝诸位金榜题名,待诸位归来之时,本君还在这春明门下恭候诸位。”周昂也拱手说道。 为举子送行出动全城官员,这在大宁朝还是第一次,而几乎西北所有举人一同前往京师,这也是数百年来第一次。 “学生定不负使君厚望。”几十位举人齐齐躬身说道,一个个看起来也是情绪高涨。 周昂目光扫过众人,其中大半都是几日前在绿菊文会上见过的,而温如春也在其中,只是周昂并没有看到安幼舆。 “今日盛世,不如使君题诗一首为诸位举人壮行,此事必将成为又一段佳话。”周昂身后一个四十余岁的文官忽然说道。 临别作送行诗,在文人之中确实常见,而且也容易出现经典,这个提议倒是让大多数人都不住点头。 周昂笑了笑,而后想了一下说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今日一早偶然想到一句话,本君就将这句话赠予诸位吧。” 听到周昂的话,一种士子都喜形于色,即便不是诗只是一句话,但意义也非同一般了。 如果将来这句话能够广为流传,这些受赠士子的文名也会有所提升,毕竟受赠对象也有自己一份。 很快便有吏员在周昂身前铺好笔墨,不过周昂拿起毛笔又愣了一下,而后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直接拿出了‘惊鸿笔’。 蘸墨落笔一气呵成,周昂全神贯注的将气息凝聚笔尖,显然他对要写的这句话也极为重视。 很快一行字迹便出现在纸上,只见那字体大气磅礴,让人一见便感觉温润如玉,又有种刚直不阿的气势透纸而出,明明只是几个常见的字,却有万千气象,仿佛那些字也有生命一般。 “君子如玉亦如铁.....”王晋生距离周昂最近,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了出来,早已被文字中的那股气势所吸引。 此刻最惊讶的却是燕赤霞和宁采臣,因为他们有不俗的道行,除了肉眼能够看到周昂这几个字大气磅礴之外,气机感应之中那文字之上竟有一股冲霄而起的气势。 在两人眼中,仿佛有一个衣袂飘飘,手持长剑的君子出现在天地间,君子身上正气浩荡,铁骨铮铮顶天立地。 “传闻真正的大儒能一言镇压妖魔,写出的字也重若千钧,能够避水火令妖邪退散,大人终究也达到此等境界了!”燕赤霞在心中想着,身躯激动的都有些微颤。 他平日里少言少语,但却是比谁都心如明镜,瞬间便明白周昂已经达到了古往今来只有少数读书人能够达到的境界。 周昂没有再刻意修炼神通道法,但是论道行恐怕已经远超一般的元神境存在。 写完这七个字后,周昂却并未停笔,而是在下方又写下了一行小字。 “元象元年九月,春明门赠西北诸生,金华周昂。”周昂最后落款,写下的却是金华周昂这样的款识。 今年这一年太过特殊,实际出现了三个皇帝,所以垂拱的年号需要下一年才开始使用,而元象帝只在位一个月,便将这个景安十五年与元象元年合在一起,通常大家也都知道,元象元年就是代表景安十五年的下半年。 就在最后这行字写完后,那纸张之上忽然刮起一阵狂风,狂风吹动向着那几十位西北举人而去。 众人先是一脸错愕,不过那狂风瞬间消散,最后众人只觉身上暖洋洋的无比舒服,一股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的念头在心中升起。 西北诸生辞别周昂,一路朝着京师而去,而此刻皇极殿中的朝会也是如火如荼。 垂拱帝只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他坐在宽大的龙椅上看起来更加弱小了,而自从垂拱小皇帝坐上龙椅的那天起,皇极殿的龙椅后就多了一道珠帘。 珠帘后是一身明黄凤袍的太后刘娴。 “启奏太后,臣要弹劾陕西布政使,兴建伯周昂。”今日的朝会已经进行了大半,忽然一位御史出列说道,一开口就是要弹劾周昂。 垂拱小皇帝的屁股在龙椅上扭了扭,他实在有些坐不住了,这朝会之上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知道这些老头们每次都在说什么。 不过当他听到周昂的名字时,也明显有些好奇。 “你要弹劾他什么?”太后刘娴的声音从珠帘后传出。 刘娴的声音很是威严,同时又让人琢磨不透,虽然才垂帘半月有余,但这位太后早已有了君王的威仪。 “几日前兴建伯在一场文会上说出了一番惊世骇俗之言,他说有教无类不应排斥女子,有明显鼓吹女子读书的意思。并且就在文会上,兴建伯更是当着数十位西北文人的面,收了一个尚且待字闺中的女子为徒。此乃颠倒阴阳,离经叛道之举,臣请朝廷降罪以儆效尤。”老御史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仿佛周昂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恶行。 老御史话音刚落,皇极殿中便窃窃私语起来,周昂虽然人不在朝廷,但关于他的一切都足以让人重视。 尤其是李长善、何显等人,此刻更是一脸沉思,他们都与周昂交过几次手,并且也共事过一段时间,可是知道周昂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小举动,往往都可能是有意为之。 如今周昂公开支持女子读书,这些人可不会认为只是他一时心血来潮。 李长善等人都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御座后的珠帘,朝堂上这位年轻的太后,他们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有时候李长善甚至有种错觉,那个珠帘后的人,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曾经的景安帝。 “是谁让你弹劾兴建伯的?”太后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依旧听不出多少变化,平静而庄严。 老御史明显一愣,不过随即答道:“没人让臣来弹劾,是臣自己听到此事后心中气愤。” “哦?那诸位爱卿可还有附议的?”刘娴又问了一句。 此刻殿中异常安静,过了片刻也没人出来。 御座旁魏思贤垂手而立,他站在小皇帝的龙椅旁,有些怜悯的看了老御史一眼。 见殿中无人说话,珠帘后刘娴的身影竟然缓缓站了起来。 似乎殿中文武都感受到了刘娴起身,一个个连忙将头低下。 “好你个刘思危,你明着弹劾兴建伯,分明就是指桑骂槐,你真正想要弹劾的是哀家吧?你想说哀家颠倒阴阳,牝鸡司晨对不对?”忽然刘娴的声音满含怒意的说道,她虽然没有走出珠帘,却能让人明显感受到她此刻的怒意。 “臣.....臣不敢!”老御史刘思危连忙跪下,虽然他心中确实有这个想法,但牝鸡司晨这话他可不敢真说出口。 “哼,不敢?如今西北危如累卵,此时你还要朝廷降罪兴建伯,那到时候是你去主持西北大局还是怎样?吃着朝廷的俸禄,却不思报国,只知道这弹劾那弹劾,把有能力的官员都搬到了,你们言官去上阵杀敌,去安抚百姓吗?”刘娴连珠炮似的说道,在这一点上她与景安帝却是完全不同。 景安帝行事说话是旁敲侧击话里有话,而刘娴则是直来直去,有些男子不能说的,她却可以当着满朝文武直接说出来。 刘娴当着满朝文武这一番质问,顿时让刘思危哑口无言。 其实这也是言官们当下的尴尬,若太平盛世言官纠察天下,那是弹谁谁倒霉,但现在天下大乱,各地起义不断,边疆也是战火不断。 这时候弹劾封疆大吏或者手握重兵的统帅,确实需要异常慎重。 “如今朝廷正直多事之秋,刘大人做事还请三思,念在刘大人年事已高,哀家就不追究此事了,退朝吧!”刘娴最后语气又大有缓和,不过那句‘刘大人年事已高’她说的明显要重些。 “退朝。”见刘娴转身离去,魏思贤大声的喊了一嗓子,也带着小皇帝离开了皇极殿。 这里朝会刚一结束,周昂才返回布政司衙门片刻,崔文山就一脸好笑的拿着一张纸条出现在周昂跟前。 “主公,今日朝会上,御史刘思危弹劾你了。”崔文山展开纸条对周昂说道。 “哦?然后呢?”周昂饶有兴趣的看着崔文山。 崔文山脸上笑容更盛,接着说道:“皇极殿上太后当众呵斥了刘思危,并且朝会结束后太后下了一道懿旨,让江都郡主入宫陪小皇帝读书。属下估计,那刘御史应该很快会主动递交辞呈了。” “让江都入宫了?”周昂对自己被弹劾其实并不在意,不过当听到江都郡主被太后招进宫陪小皇帝读书时,明显表现的很在意。 “或许太后是想以此表明对主公的支持吧,毕竟主公的那番言论和收女子为弟子,对太后临朝还是很有支持的。”崔文山想了一下说道,将自己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周昂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他又另外问了一句:“咱们的食盐什么是能运到?” 几日前罗宗保的运盐队已经启程,启程之后往来传递信息便一切按正常流程,崔文山是知道盐队最近动向的。 “今日应该到河南布政司南阳府地界了。”崔文山立刻答道。 就在周昂与崔文山说道运盐队时,忽然有文吏出现在周昂屋外通报:“大人,良工小姐在外求见。” 第175章 截杀盐队 听到葛良功这个时候来衙门,周昂也有些意外,他与葛良功虽然有半师半徒的名份,不过自从上次绿菊文会后便没有再见过。 “带她进来。”周昂没有思索直接说道。 崔文山见状正打算离开,不过周昂此时又开口了:“先生留下,我这半个弟子是位后勤好手,说不定往后她能帮你分担不少事情,现在认识一下正好。” 很快葛良功便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她一见周昂便恭恭敬敬的一拜:“学生拜见恩师。” “良工来衙门找为师所为何事?”周昂点了点头,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葛良功听到周昂自称为师,目光明显一亮,而后莞尔一笑的说道:“难道没事徒儿就不能来见见恩师吗?” 周昂无视葛良功的撒娇,只是轻轻一笑,而后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位是崔先生,你若有兴趣可以跟着崔先生多学学,以后这布政司衙门你可以随时来。” “良工见过崔先生。”葛良功闻言神色一正,再不复先前的嬉皮笑脸,对着崔文山认真的施礼。 崔文山连忙还礼,口中说道:“不敢不敢,良工小姐是主公高徒,老朽怎敢当先生之称,叫我老崔便可。” 葛良功听到崔文山对周昂称呼竟然是主公,顿时心中一惊,不过很快双目之中眼神却变的有些期待。 “好了,你今日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周昂看到葛良功那期待的眼神,再一次问道。 “自然是为老师排忧解难,如今老师正是用人之际,学生自然要为老师分忧。”葛良功一脸自信的说道,此刻完全不像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孩子。 周昂大有深意的看着葛良功,而后似笑非笑的问道:“那你说说看,为师的忧在何处?难又在何处?” “老师之忧自然是边境的异族大军,还有随时可能北上对陕西形成三面合围的白莲教。而老师之难,无外乎兵马粮草。”葛良功显然有备而来,没有丝毫犹豫就说道。 “你觉得为师该如何破局?”周昂身子微微前倾,似乎有心考校这半个弟子。 “自然是先稳后方,凝聚民心,而眼下老师最迫切需要解决的,就是食盐的供应问题。”葛良功继续答道。 周昂听到葛良功提到食盐,忽然与崔文山对视一眼,而后哈哈大笑的说道:“崔先生,不妨将我们的计划告诉良工。” “属下遵命。”崔文山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他躬身领命,而后便对葛良功娓娓道来。 河南布政司南阳府,在高山密林之间有一支像是商队一般的队伍向西北而行。 这支队伍领头的是一对年轻夫妇,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两人虽然都是身着紧身劲装,但皮肤看起来都白皙细腻,并不是那种常年在外奔波的人。 队伍中共有三十余辆马车,马车行进的并不快,车辙声有些沉闷,似乎马车上拉了很重的货物。 在队伍的前后四周还有上百护卫,这些护卫衣着统一,虽然不是军伍中人,显然也是受过训练的精锐。 “宗保,我们已经走了四五日,这路上是不是太平静了?”队伍最前方的女子警惕的望着四周,他们自然就是江城与罗宗保。 罗宗保收到周昂的信后就立刻动身,这车队之中的货物,便是对外宣称的那一万石食盐。 这是罗宗保第一次独立完成一件事情,他与江城都是格外重视,两人虽然未修神通术法,但平日里也跟着一些武师学了些功夫,看起来倒也有几分行走江湖的样子。 “放心,过了南阳府再走四日左右便能进入陕西地界,叔父肯定已经派人接应,到了叔父的地盘就安全了。”罗宗保出言宽慰着江城,不过当他看到前方那越发茂密的森林,眼中也不免闪过一丝忧色。 以前罗宗保和江城一直称呼周昂姜小昙为叔叔婶婶,但是这次短暂的分别后,不仅没有冲淡他们的感情,反倒让这二人对周昂姜小昙更加思念,如今也已改口成了叔父和婶娘。 江城闻言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警惕的盯着四周,毕竟如今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他们这么大一队人押着货物,目标实在是有些大。 然而这世事就是你越怕什么它就越来什么,就在两人心中警惕的时候,四周密林中果然响起一阵喊杀声,接着许多身穿白衣胸口绣着莲花的人冲杀出来。 “保护盐车。”罗宗抽出栓在马鞍上的长枪,将长枪高高举起大喝一声。 下一刻无数长刀出鞘的声音响起,这些护卫纷纷亮出兵器,有序的守护在车队四周,就连江城都从马鞍旁抽出一柄宝剑。 很快两方人马便短兵相接,那些白莲教伏兵也只有数十人,这些人不断的冲向盐车,似乎就是为那盐车而来。 罗宗保一枪挑翻一个白莲教信徒,但是这些白莲教徒似乎也不为杀人,依旧悍不畏死的冲向盐车。 交战之中罗宗保和江城对视一眼,两人相互点了点头,而后故意让出一个缺口,终于有一个白莲教徒冲到了盐车前。 只见这白莲教徒也不管旁边,直接一刀砍在了车厢上,而后用力一刀插入车厢,等他将刀拔出后,那道缝隙之中不断的流出细白的盐粒。 一见那盐粒流出,白莲教众竟然纷纷跳出战斗,呼啦一下就全跑了,倒是让一众护卫还愣了一下。 随后有些护卫打算追赶白莲教徒,不过罗宗保却突然出言制止:“不用追了,我们继续赶路。” 罗宗保和江城跳下马,走到那辆被白莲教徒破坏的盐车前,车厢缝隙还在往外流着食盐,已经在地上堆了不小的一堆。 看着不断流出的食盐,罗宗保却没有去堵上缝隙,而是伸手将一些食盐接在了手心。 不过当这些食盐落在罗宗保的手心时,原本洁白的食盐竟然变成了一捧黄沙,就是那种海边最常见的,取之不尽的沙粒。 “找块木板钉上,继续出发。”罗宗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而后吩咐将车厢缝隙堵上。 很快盐队继续上路,这后半程便没有再遇上什么意外了,几日后顺利的进入陕西地界。 而就在盐队遇袭后不到半日,西安城石万钧的府邸中便落入一只信鸽。 石万钧抽出绑在信鸽腿上的信笺,看到上面的内容顿时神色大变。 很快陕西商帮的几个大商人便齐聚石万钧府上,每个人脸色都非常难看。 “确认了,那车队之中确实是食盐,应该有一万石不假。”石万钧第一句就让所有人面如死灰。 “看来现在只有尽快甩卖食盐了。”一个商人连忙说道,好在他们也提前有了预案,如今只是原本的暴利变得没有多少利润而已。 “现在甩卖食盐还来得及,不过我倒是担心截杀盐队会不会留下什么马脚给兴建伯?”倒是有人一脸担忧的问道,他担心的不是自己手中的库存食盐。 石万钧一直脸色阴沉,要说损失这次他的损失自然是最大,因为他囤积的食盐最多。 不过对于是否留下把柄他到不怎么担心,于是小声的说道:“此事大可放心,我让他们伪装成白莲教的人,反正如今到处都是白莲教逆党,谁也怀疑不到我们头上的。” “老爷.....不好了!”就在石万钧等人商议的时候,石府管家急急忙忙的跑到门外,有些慌张的喊道。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石万钧语气不善的问道。 管家的声音立刻在屋外响起:“刚才布政司衙门出了公告,说几日后浙盐运来,将会以低于市价的价格优先供给百姓。” “什么?”听到管家的话,不仅石万钧脸色难看,其他几个商人也是一下站了起来。 “岂有此理,这兴建伯明摆着是要让我们的盐砸在手里。”一个商人猛地一拍茶几,神色变得愤怒起来。 石万钧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说道:“百姓爱贪小便宜,现在只有以更低的价格抛售食盐了。” 很快从西安到整个西北的城市,一家家商行都大幅度的下调了食盐价格,而且调整的幅度竟然达到了正常价格的八成。 不过即便远低于市场价格,却没有出现百姓哄抢的局面。 因为所有人都有种买涨不买跌的心态,觉得上涨的物品会越来越贵,而下跌的商品则会越来越便宜。 加上布政司衙门一连几道公告,说还有一万石食盐在运来的路上,更坚定了百姓们觉得盐价还会下跌的想法。 原本在西北紧俏的食盐,竟然一时间出现了滞销的想象,这让陕西商帮的几位大商人可是焦头烂额。 不过这种情况还好没有出现太久,就在调价的第二天,几乎整个西北的城市中同一时间出现了一批神秘人,这些人瞬间购买了大量的食盐,那些商铺掌柜顿时喜出望外。 等到第二日大量的消息汇聚到石万钧手中,此时他才发现,两日之间西北的食盐竟被人一扫而空。 一种不妙的感觉顿时笼罩石万钧心头。 第176章 安幼舆案 布政司衙门内,周昂坐在公案后,他的房中如今除了崔文山,更多了一个葛良功。 此刻葛良功正拿着一本账册,一脸笑意的对周昂说着:“这次有肃王爷帮忙,西北的食盐基本都被我们收购了,共计食盐八千三百六十五石,预计足够未来陕西八个月的用量。” “另外此番收购的盐价远低于市价,即便往后以九成市价出售,也可得利白银七万余两,肃王爷说这些钱愿与恩师平分。”葛良功继续说道。 这才两三日时间,她已经接手了部分崔文山的事务,还颇有几分账房先生的样子。 周昂闻言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了愉悦的笑容,而后说道:“第一个月按公告说的低价销售,后面还是恢复市价,这物价稳定也并非越低越好。” “恩师说的有理,学生也正想说此事。如果恢复市价的话,此番食盐的利润,我们差不多能得到白银十二万两。”葛良功也笑容灿烂的说着,此番她全程参与了食盐收购计划,这些食盐入库都经她之手,对此她也颇有成就感。 “以后这些钱便由你打理。无论你想做什么,为师都全力支持。”周昂直接开口,直接给了葛良功极大的权利。 布政司衙门自然有一套钱粮账目,这些有专门的吏员负责,而且这些钱粮并不属于周昂个人,周昂不可能让葛良功接手这些,但是另外独立建立一套府库账目却是没问题的。 葛良功闻言喜形于色,立刻对着周昂一拜,有些激动的说道:“学生定不负老师厚望。” 虽然葛良功天资聪慧,更是管理后勤的奇才,但说到底她也还是个半大孩子,自然渴望得到认同,如今周昂的举动自然是对她最大的认同和鼓励,她又如何不高兴。 “主公,今日有件事情颇为蹊跷。”崔文山见盐业的事情说的差不多了,便开口说起了其它话题。 “什么事?”周昂好奇的一问,在崔文山那里可不是随便什么小事都会汇报的。 “三郡主的那位夫君,珠宝商冯莫昨夜突患眼疾,今日眼睛直接瞎了。”崔文山也是有些愕然的说道,这个消息任谁听了都觉得有些蹊跷。 “奇怪?怎么早不瞎万不瞎,偏偏这个时候瞎了?”周昂喃喃自语的说道,也是陷入了沉思。 周昂的话让崔文山和葛良功更加意外,似乎在周昂眼中冯莫眼瞎的时候也不对。 “恩师莫非知道什么?”葛良功若有所思的问道。 “本来打算这两日去拜访冯莫的,想让他替我看一样东西,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周昂对此并未隐瞒,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 而且周昂说话的同时,衣袖一抖还将飞剑祭出。 飞剑余鸾吞吐着剑光在周昂身前沉浮,看得崔文山和葛良功目瞪口呆。 “这是传说中的飞剑?”葛良功更是上前两步,好奇的打量起飞剑来。 周昂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说道:“听说那冯莫的眼睛能辨别宝物,这柄飞剑的来历与我有莫大关系,所以.....” 说着说着周昂无奈的摇了摇头,自然是原本的计划也泡汤了。 “连恩师自己都不知道来历,恐怕这飞剑很不简单啊。”葛良功对飞剑越发好奇,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要触碰飞剑。 不过飞剑余鸾灵性十足,似乎除了周昂之外,它对任何人都不屑一顾,葛良功的手还未触碰到,飞剑余鸾就一个闪烁跑到了周昂手边。 “她很有灵性的,就连夫人都触碰不得。”周昂有些宠爱的看着飞剑余鸾,而后手指轻轻一招,飞剑余鸾便乖巧的落在了他掌中。 葛良功看着飞剑安静的躺在周昂掌心,那剑芒吞吐好像一个孩子在呼吸,更觉飞剑神异,不过一想到连姜小昙都摸不到这飞剑,便又瞬间失了兴趣。 周昂也只是谈到这里随便一说,而后手掌一缩将飞剑余鸾放回衣袖之中。 就在此时忽然一道剑光落入房中,那剑光如一抹晚霞,径直落在周昂身前,而后剑光之中竟然传出了燕赤霞的声音。 “大人,城外发生蹊跷命案。” 燕赤霞的声音传出,不仅周昂听到,崔文山和葛良功也都听到了。 一听是蹊跷命案,周昂豁然起身,接着伸手一抓,将晚霞般的剑光捏在掌中。 “恩师,学生也想去看看。”周昂已经走到门口,葛良功也跟着走了几步,急切的开口说了一句。 周昂脚下一顿,而后问了一句:“可会骑马?” “会的,会的。”葛良功连忙答道。 很快布政司衙门中便有数十骑鱼贯而出,除了周昂和葛良功,还有他那三十亲卫。 周昂捏着赤霞剑光,自然能感应到燕赤霞的方位,很快便出了城,来到了城北的一处山崖下。 这里距离西安已有二十余里,平日里人迹罕至。 远远的周昂便看到一群按察司衙门的官差出现在山崖下,他这数十骑狂奔还是有些显眼,那些官差也早就发现了周昂到来。 “大人,死者你也认识,正是按察司佥事安宏博的公子安幼舆。”燕赤霞迎上了周昂,带着周昂向案发现场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听到死者的身份,周昂脚下一顿,安幼舆他可是印象深刻的。 顿了一下周昂继续前行,很快便来到了山崖下,那里一具尸体用一块白布遮盖着,在尸体旁安宏博已经瘫坐在地。 周昂还没有掀开覆盖尸体的白布,他先是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四周并无打斗痕迹,而白布下一双赤足露出,连小腿也露出一截,似乎安幼舆是赤裸着身子。 “怎么发现的?”周昂问了一句,却不是问的燕赤霞,而是问的安宏博。 听到周昂发问,安宏博强忍着心中悲痛起身,对着周昂一拜后说道:“回使君的话,犬子最近总是茶饭不思,整日都是神情恍惚,昨天夜里趁夜跑出,今日一早府上人才发现,后来几经寻找,才在这里发现尸体。” “良工你先转过身去。”周昂神色凝重的看向尸体,而后对葛良功摆了摆手说道。 葛良功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自己转过身去,不过还是听周昂的话转了过去。 下一刻周昂伸手揭开了白布,果然见到地上躺着一具未着寸缕的尸体,容貌正是安幼舆。 只是周昂发现,已经绝了生机的安幼舆,双眼深陷,看起来瘦骨嶙峋,似乎一身精血都被吸干了。 “立案吧。死者,男性,全身赤裸,弃于荒野,四周无明显身份识别物,无打斗痕迹.....”周昂蹲在安幼舆的尸体旁,一边打量着尸体,一边开口说道。 周昂说话的同时,一个按察司的书吏已经拿笔开始记录。 而葛良功听到死者全身赤裸时,脸颊一下就红了,身体都轻轻的颤抖了一下,心中还暗暗庆幸周昂让她先转过了身子。 “死者神情安详,体表无明显创伤.....”周昂继续说着,与此同时双手带上了一副白色的手套。 周昂带上手套,伸手翻开安幼舆的眼睑看了一眼,而后又微微提了一下鼻孔,接着搬开嘴唇看到了口腔。 “口鼻无异物.....”周昂继续说道。 不过当说完这句话后,周昂忽然神情一变,他眉头微皱,凑近之后刻意的打量了一番安幼舆的口腔,接着继续说道:“死者口腔咽喉部位,有两处针孔创伤,疑似精血流失而亡,此为妖邪作案。” 第177章 圣心草紫姑神 周昂一句话就定下了案件性质,在他这里可是从不避讳妖邪鬼神的,便是那些自诩上神的也会被立案。 “这附近可有什么妖怪传闻?”周昂将安幼舆的尸体再次盖上,而后开口向旁边的人询问起来。 此刻尸体旁边除了燕赤霞和安宏博,还有几个附近的村民,似乎就是他们发现的尸体。 听到周昂问话,几个村民都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安公子最近可有什么异常?”见村民那里没有什么线索,周昂又开口向安宏博道。 安宏博一脸悲痛,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而后说道:“要说异常还确实有,半月前他莫名其妙的瞒着老夫去了华山一趟,后来说是找什么章家提亲,回来之后便茶饭不思,整个人也消沉不少,另外听下人说,小儿最近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念道着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周昂立刻问道。 “花姑子。”安宏博似乎也想了许久才想起这个名字。 周昂面露思付之色,花姑子他自然不知道是谁,但估计就是那个章家的女儿。 而周昂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安幼舆,正好就是在华山脚下,那一次他们只是打了个照面,现在看来那天安幼舆并没有找到章家。 “此事本官会亲自过问,安佥事将公子的尸体带回去吧,早日入土为安。”周昂与安宏博不熟,不过涉及妖邪作案他还是很重视的,当即便表示会亲自过问。 “下官谢使君,若能为犬子报仇,下官愿为使君做牛做马。”安宏博经历丧子之痛,此刻心中除了悲痛,便只有找出真凶报仇的心思。 周昂没有再说什么,看着安宏博带人运走安幼舆的尸体,又对着燕赤霞说道:“你去华山附近再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妖怪巢穴。” “属下这就去办。”燕赤霞领命而去,很快便只留下周昂一行人。 等到所有人都离去后,周昂依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四下张望起来,好像还想在这个地方发现什么。 “奇怪,为什么尸体会赤身裸体的出现在这种地方?如果这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为什么要把尸体丢到这来?”葛良功也好奇的打量着四周,明显也发现了疑点。 “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忽然周昂开口说道,像是在回答葛良功,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而周昂说话的同时,他双手摊开,接着双掌一翻,重重的朝着下方一压。 下一刻一股巨大的气浪以周昂为中心四散开来,气浪吹过脚下草地,接着一根根折断的青草悬浮起来。 这些青草已经有些干枯,看起来像是被镰刀割下一般,应该是割下有一段时间了。 葛良功震撼的看着眼前一幕,只见那些青草在空中不断的交织汇聚,似乎要组成一个什么东西。 很快青草汇聚便出现了一个雏形,很明显是一栋房子的轮廓。 那些青草一根根的汇聚拼接,最后果然就是一栋普通的民宅,只是由青草汇聚,看起来徒有其表。 “安幼舆应该确实是自己走来的,或许他还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指物化形......看来凶手还是一位道行高深的妖仙。”看到空中由草叶组成的民宅,周昂似乎已经明白了。 下一刻周昂双手放下,那些草叶瞬间失去了力量四散落下,最后散落在地上,与先前又一般无二,在普通人看来还真难以察觉。 安幼舆离奇死亡,安府很快布置起灵堂,因为九月末十月初这段日子尸体很容易腐烂,安宏博打算尸体停上一两日便下葬。 不过就在灵堂搭起的第一天傍晚,一个年轻的女郎忽然闯进了灵堂,她不由分说的扑在棺木上嚎啕大哭,嘴里还说这‘糊涂啊......孽缘啊......’之类的话。 “姑娘是什么人?看你打扮还是未出阁的样子,与小儿是什么关系?”安宏博见女子哭的伤心,但行为太过异常,便开口质问起来。 那女郎哭的眼睛红肿,听到安宏博问话,这才止住哭声,而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欲言又止的说道:“我是.....我叫花姑子,其它的你们便不要问了,我只告诉你们,安郎的尸体千万别急着下葬,至少要等够七天,如果七天后我没有回来,那时候你们便将他葬了吧。” 女郎自称花姑子,竟然就是安幼舆口中时常出现的人,她说完这些话后,又看了一眼棺材中的安幼舆,而后从怀中拿出一个青草心编的紫姑神。 那用青草心编的紫姑神有眉有眼,连衣裙都十分鲜明,手工十分精致。 花姑子将紫姑神放在了安幼舆的尸体上,而后身形急窜就跑出了安府。 安宏博带着人往外追去,可一眨眼就见不到花姑子的人影了。 “快,立刻将此事告知使君。”安宏博对花姑子的出现心中有疑,知道此女是重要线索,便立刻派人去汇报周昂。 此刻布政司衙门的后院内,周昂正在用着晚饭,不过饭桌上不止他和姜小昙,还多了一个葛良功。 自从周昂与葛良功有了半师半徒的名份后,葛良功借着拜见师娘的机会,很快便讨得了姜小昙的欢心,而后葛良功不仅能随意出入布政司衙门,连后宅也是畅通无阻。 她一口一个师娘,叫的姜小昙也是心花怒放,留下葛良功吃饭,已经成为习以为常的事情。 “使君,按察司佥事安宏博府上来人通报,说是刚才有一个叫花姑子的女子出现,丢下一个草人就跑了。”很快花姑子出现的消息就出现在周昂跟前。 “哦?那你们先吃,我去看看。”周昂放下筷子,立刻起身准备离开。 看到周昂就要离开,葛良功与姜小昙对视一眼,而后葛良功对姜小昙说道:“师娘,弟子也去看看吧。” “好,你可把他盯紧点,你瞧他一听什么花姑子草姑子的,连饭都顾不上吃了。”姜小昙小声的对葛良功说道,看起来对周昂有些不放心。 其实这也不能怪姜小昙,主要是周昂每次遇到鬼神妖邪作案,总会莫名其奥秘的搞出些事情来。 画壁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多出了寡妇师妹来。 陆判换头换心那次,莫名其妙的画了一幅画,现在京城之中都还有个画中女鬼对周昂念念不忘。 这次又是道行高深的妖仙作案,姜小昙真怕周昂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放心吧师娘,有我呢!”葛良功拍着胸脯保证,俨然成了姜小昙的贴心小棉袄。 布政司衙门离安府不远,所以周昂直接步行而去,加上在西安城中,亲卫也没有寸步不离的跟上。 不过看到葛良功一路小跑的跟了上了,周昂有些不解的问道:“你又跟来做什么?” “师娘说她不放心。”葛良功大有深意的说道,脸色还露出古怪的笑容。 原本周昂还想再问一句,这近在咫尺的有什么不放心的,但一看到葛良功的表情,瞬间便不再说话了。 姜小昙虽是妖仙,但在普通人眼中只是身份尊贵的伯爵夫人,是与太后交好的乐平乡君,以她的身份确实不宜随便抛头露面,所以除非必要,一般姜小昙也不会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灵堂之中,周昂和葛良功还是先给安幼舆上了一炷香,而后周昂俯身看到了那个放在安宏博尸体上的紫姑神。 “那花姑子是个什么样的?”周昂没有去拿起青草心编的紫姑神,而是向安宏博问起了花姑子。 葛良功也朝着紫姑神看了许久,不过她没有看出个所以然,但是她却注意到周昂问的这句话有些意思。 周昂只问花姑子是个什么样的,唯独没有说那个人字,难道花姑子不是人? 安宏博倒是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开口答道:“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还做未出阁的打扮,她特意交代七日之内不要安葬犬子,听她的意思,应该是第七日还会回来。” “按她说的办吧,多等七日又何妨?或许七日之后,令公子真有可能死而复生也说不定。”周昂闻言点了点头,竟然认同了花姑子的交代。 “这人死了还能活过来?”葛良工首先就有些不相信。 周昂轻轻的点了点头,这灵堂之上他也不好面露笑容,便语气平静的说道:“确实有这种可能,只是那代价太大太大了。” 听到周昂的话,安家人眼中都露出希望,安宏博更是激动的身躯微颤。 “对了,这草编的紫姑神千万看好了,切记不可离开尸体。”忽然周昂又郑重的吩咐了一句。 紫姑神是民间百姓供奉的一种神灵,说起来还上不得什么台面,因为这位是司厕之神,管的事情说起来有些不雅。 不过这样一位民间神灵,却是一个形象端庄,备受百姓爱戴的女神。 花姑子用来编紫姑神的是一种青草心,但具体是什么草没人认识,看起来像是山上普通的青草,但又好像有些不同。 “难道这草神有什么特别?”葛良功心中好奇,她倒是毫无顾忌的就开口问道。 “圣心草,一种很罕见的灵草,别的功效不清楚,但却可以保尸身不腐。”周昂随即答道,他的记忆中正好知道这种灵草。 第178章 照妖镜 随后周昂和葛良功离开了安府,一出府门葛良功就好奇的问道:“那个花姑子是什么人?让死人复活这都能做到?” “是什么很快就知道了,七日后我们也来,到时候一切自见分晓。”周昂无所谓的说道。 安幼舆的尸体一直摆在灵堂之中,安宏博每日派人轮流守护灵堂,就怕那圣心草编的紫姑神出现什么差错。 这几日周昂倒是没什么事,整个西北也没发生什么大事,不过布政司衙门倒是比往日热闹了不少,因为罗宗保和江城终于到了。 “不错,这次做的很好,你们的母亲为何没有同来?”周昂看着两人满意的点头说道,询问起了翩翩和花城的踪迹。 “母亲说此时不宜与叔叔相见,她们出现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等到时机一到,她们自会现身。”罗宗保立刻答道,这些话自然是她的母亲妖仙翩翩让他转告周昂的。 正如周昂所料的一样,那妖仙翩翩和花城终究还是再出现了,而且这次指物化形将黄沙变成食盐,正是翩翩的妖仙手段。 “她们考虑的倒也周全,你们把那些黄沙怎么处理的?”周昂点了点头,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好奇起那些黄沙来了。 听到周昂问那三十余车的沙子,罗宗保和江城也是相视一笑,而后罗宗保答道:“进城之前全部倒在了城外,估计那位石老板已经知道了。” 罗宗保的话一出口,顿时引得堂中众人都大笑不已,大家已经能够想到,当石万钧明白周昂运了几十车沙,又低价收购了他们食盐的事后,那欲哭无泪的样子肯定很好笑。 很快时间就到了安幼舆死后的第七天,当天傍晚周昂和葛良功就来到了安府,等到傍晚的时候,两人又躲在了灵堂一侧的房间中。 “真是没想到,徒儿竟然还有如此宝物,往日怎么没听你说过?”周昂看着葛良功手中一面巴掌大的铜镜,很是意外的说道。 今日葛良功缠着要跟周昂来,当然这首先是姜小昙首肯的,而她同时还带上了一面看起来很是古朴的铜镜。 “师娘说那个什么花姑子可能是妖类,徒儿得到这照妖镜已有十余年,可是从未遇到过妖类,也不知它是真是假,正好今日一试了。”葛良功很自然的说道,看样子她自己对手中铜镜也不是很自信。 周昂能够感受到葛良功手中铜镜不是凡物,有些像温如春手中的古琴云扫,似乎还处在神物自秽的状态。 “你怎么得到这宝镜的?如何知道它是照妖镜?”周昂很好奇这宝镜的来历,于是开口问道。 “是和那株绿菊一起发现的,镜子镶嵌在一块山石上,那个位置阳光不易照到,每日大概只有半炷香的时间阳光会照在镜子上,而后镜子反射阳光,照到的地方就是绿菊生长之处。”葛良功详细的将自己得到绿菊的经过讲出。 “倒是你的一场机缘,只是不知那绿菊有何用处,你还没说照妖镜名字的由来呢?”周昂知道这应该就是葛良功的机缘,只是如今还未完全显现。 葛良功忽然噗嗤一笑,而后将手中宝镜往前一递,放到了周昂眼前:“这背面不是写着吗?诺,照妖镜这么大三个字,徒儿我又不瞎。” “额......”周昂一时语塞,此刻也看到了宝镜背面,确实有‘照妖镜’三个古篆。 周昂伸手接过照妖镜,下意识的用镜子照自己,那镜面之中瞬间倒映出自己的相貌,看起来与普通镜子没有什么两样。 “你师娘试过照妖镜没有?”周昂忽然好奇的一问,在他看来以葛良功的性格,姜小昙应该是已经见过照妖镜的。 葛良功闻言神秘的一笑,而后同样神秘的说道:“试过啊,镜子里的师娘可比肉眼所见更美。” 周昂顿觉一头雾水,又感觉自己这第一个弟子好像被姜小昙带的有些偏了,这才短短几日时间,好好的一个娴雅安静的女孩子,就忽然有些调皮捣蛋起来。 “嘘,有人来了。”葛良功正准备开口再说什么,周昂忽然竖起手指示意她不要说话。 今日为了等花姑子到来,灵堂之中下人都退走了,整个灵堂空无一人。 很快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动作敏捷的出现在灵堂之中,她行走之间动作与常人有些不同,更像是跳跃着前行。 “让徒儿试试照妖镜吧。”看到那女子出现在安幼舆的尸体旁,葛良功征询的看向周昂,小声的说了一句。 周昂一直猜测花姑子不是人类,但是当她出现时,周昂并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妖气,于是对着葛良功点了点头。 下一刻葛良功将照妖镜对着花姑子,而后也不见有什么异象出现,只是照妖镜的镜面上闪了一下。 见照妖镜有反应,葛良功连忙将照妖镜摊在手上,看向了镜面。 周昂自然也好奇的看向了镜面,而后两人看到那镜面果然发生了变化,不知何时镜面上竟然映照出了一头獐子的影像。 “奇怪,为什么感受不到她的妖气。看样子她也不是很厉害的妖怪?”看到照妖镜中花姑子的本体,周昂心中疑惑更盛。 他想了一下,脑海中好像忽然记起了什么,而后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花姑子的小腹位置。 就在周昂看向花姑子小腹的时候,花姑子也拿起了放在安幼舆身上的圣心草紫姑神。 而就在此时,周昂又感觉到灵堂上空出现明显的空间波动,下一刻地府的气息竟然出现在灵堂上,接着一道灵魂从中落出,如一页纸张一般缓缓飘落,最后落在安幼舆的尸体中。 “真有这么大能耐?能够让进了地府的魂魄还阳?”周昂看到安幼舆魂魄归体,便好奇起花姑子这个小妖是如何做到的。 要知道上次周昂和姜小昙魂魄被地府拘禁,那可是险些酿成地府大劫才还阳的。 而安幼舆明显是正常的阳寿耗尽,如今他还能还阳,那他往后的寿命又是从何处来的? 安幼舆魂归,但是却迟迟不见醒来,花姑子也是脸色越来越难看,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 “唉,空有魂魄,这肉身已经无法支撑,看来欠的因果终究要还,也罢....也罢.....那便一次还个干净吧!”忽然花姑子有些悲戚的说道,口中提到因果,似乎是她欠了安幼舆什么。 说完之后花姑子盘膝坐在安幼舆的棺材前,接着她身上气息涌动,而后朱唇微张,一团拳头大小,散发着璀璨光华的精纯能量从口中飞出。 看到这团光华,周昂一点都不陌生,这就是妖类的本命精华。 这本命精华可是真正的好东西,当年树妖姥姥的一团本命精华,就直接让姜小昙补全了元神缺陷,还将宁采臣塑造成了一个武道奇才。 花姑子道行虽然不如树妖姥姥,但是那本命精华也足以让安幼舆恢复如初,甚至从此脱离凡俗。 本命精华悬浮在花姑子身前,她咬了咬牙,伸手握住精华,就准备送入安幼舆的口中。 不过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出现在花姑子耳畔。 “你可想好了?用本命精华救了他,不仅是你生死道消,就连你腹中的胎儿也会跟着死去。”声音响起,周昂所在的房门打开,他也踏出房门,向灵堂走去。 第179章 蛇娘子 花姑子听到周昂的声音,立刻一口将本命精华吞下,而后戒备的看着不断走近的周昂。 葛良功站在周昂身后较远的地方,她虽然好奇,但终究还是有些害怕,毕竟花姑子确实是个妖类。 “你是什么人?”花姑子浑身紧绷,身上气息也凝聚到顶点,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陕西布政使周昂,你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周昂脚步停在了距离花姑子一丈远的地方,而后指着棺材中的安幼舆问道。 听到周昂身份,花姑子明显放松了一些警惕,对于周昂的名声,即便是妖类的花姑子似乎也有所耳闻。 花姑子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周昂,不过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本官对妖类并无偏见,如果信得过本官,不妨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许我能帮你也说不定。”周昂继续说了一句,同时又向前走了两步。 花姑子对周昂已经逐渐放松了警惕,也没有在意周昂靠近,片刻后开口说道:“我本是獐子成精,几年家父虚弱时被猎户所擒,是安郎路过买下将家父后放生,因此我们一家欠下了安郎的恩情。近日家父的元神大劫将近,若不报此恩恐天劫难渡,不久前正巧安郎路过华山,我们便化形与他相见,开始了报恩.....” 听着花姑子的讲述,周昂没有开口,而后花姑子继续说道:“后来安郎又来华山找我们,不过那一次正巧遇到大人也在,我们不敢现身,所以那次安郎没有找到我们。” 花姑子此话一出,周昂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事还和自己扯上关系了,似乎自己当日如果不是碰巧出现在华山,安幼舆和花姑子的故事进展应该很顺利,也就不会出现后面这些变故了。 “那后来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就死了?”周昂又问了一句。 “后来安郎被禁足家中,眼看家父雷劫将至,我便偷偷潜入城中,夜里与安郎私会,并谎称就住在城外姨母家,谁知这一句话便埋下了祸根。”花姑子继续说着,果然又是一出以身相许来报恩的故事。 见周昂没说什么,花姑子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华山有只大妖,本体是一条巨蟒,她知道了父亲将渡雷劫,便也来到了西安城外,想吞了父亲以增功力。我们自然打不过她,便弃了那处地方逃走。可谁曾想安郎竟在七天前的那个晚上又寻了来,而后安郎便被那蛇精引诱,被吸了精血而亡。” “原来是条大蟒蛇,那你是如何让他魂魄还阳的?”周昂终于知道了前因后果,现在就只剩安幼舆魂魄还阳这一点疑惑了。 “是我父亲前往幽冥地府,在崔府君面前苦苦哀求了七日,愿意以一身道行和阳寿换安郎还阳。今日崔府君终于恩准了,可怜我父亲就此生死道消!”花姑子无比悲痛的说道,这一套报恩操作也是弄得一家人家破人亡。 周昂听到竟然是老獐子用自己的道行换了安幼舆还阳,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而后说道:“这恩情果然是不好还的,你父亲多活了几年,最终却还是将命还给了安幼舆,甚至还搭上了你这个女儿,不过你们一家为了报恩到真是不遗余力。” “唉,我们虽是妖类,却也知道救命之恩涌泉相报,如今安郎肉身精血耗尽,空有神魂也会很快消散,我不用本命精华又如何能救他?”花姑子一脸无奈,却对舍弃自己性命毫不后悔。 周昂赞赏的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这獐子精一家是真的做到了有恩必报,算人是妖类,但是却比大多数人做的更好。 于是周昂又上前几步说道:“要救你相公,无非就是补足他的精血,也不是非要你的本命精华不可。” “大人什么意思?除了我的本命精华,短时间内哪还有办法恢复安郎肉身?”花姑子急忙问道,虽然不明白周昂的意思,但她隐约感到周昂似乎有什么办法。 “眼下不正好就有吗?你可知道那蟒蛇妖的踪迹?”周昂忽然大有深意的说道,问的却是蟒蛇妖的踪迹。 花姑子闻言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周昂,而后担忧的说道:“听说她在华山有处洞府,但是此妖道行极深,据说都快要成就真仙了。” “快要成真仙?也就是说还不是真仙了?”周昂顿时更来了兴趣,他真仙都不怕,又岂会怕一个只是要成真仙的妖类。 “这.....大人不会是想?”花姑子越发的震撼,她已经可以肯定,眼前这个人类大官竟然想去杀死那快要接近真仙的大妖。 周昂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而后不以为意的说道:“在本官治下,不管是谁胡乱作恶,都不会有好下场,这蛇精的劫数也该来了。” 夜色下西安城门打开,接着一支三千余人的军队从城中涌出,朝着华山方向而去。 这一次周昂要捉拿一个元神境的大妖,不像上次对付雪妖那样乔装行动,而是大张旗鼓的出动大军,似乎要以凡俗力量来对抗妖类。 当周昂带着燕赤霞宁采臣和三千郭北营士兵出城的时候,许多眼睛也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师姐,你说那兴建伯用凡人军队去围剿一个元神大妖,他到底怎么想的?”冯府中三郡主一脸好奇的向周芸问到,如此大的事情自然逃不过她们的眼睛。 周芸看着三郡主笑了笑,而后开口说道:“应该是想做出一副姿态吧,告诉那些隐藏在西北的妖族,让它们安分一点,毕竟真正的大战即将到来,他也不希望这些妖族到处作乱。” “那我们要不要也去帮帮忙?”三郡主随口一问,看起来这位也不是个安分的主。 周芸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点了一下三郡主的额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别去添乱了,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好?” 另一边周昂带着郭北营很快便来到了华山脚下,只是看着奇峰险峻的华山,花姑子一时也为难了起来。 她只是听闻那蟒蛇精洞府在华山,可并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 “这华山之中可有什么巨大的洞穴存在?”周昂看出了花姑子的为难,便开口问道。 在周昂看来蛇类是喜好居住洞穴的,那蛇精的洞府多半也在洞穴之中。 花姑子闻言想了一下,而后忽然说道:“大人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在阴山那一面有个山谷,那里确实有一处隐秘的洞穴。” “快过去看看。”周昂闻言立刻说道。 很快周昂果然看到在一个隐秘的山谷中,有一个看起来挺大的洞穴,这地地方很隐蔽,也不知道花姑子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周昂心中好奇便直接开口问道。 “因为以前有很多族类误入这个地方,而后便再也没有出来,后来就成了我们回避的地方,说起来这里确实有可能是蛇娘子的洞府。”花姑子想了一下说道,她第一次提到了蛇精的名字。 花姑子是獐子精,他们这种动物确实是大型蛇类捕食的对象,如此说来这里十有八九就是那蛇精的洞府了。 那蛇娘子已是大妖,倒不至于亲自捕食其它动物,不过蛇类也有群居的,很可能在蛇娘子麾下还有不少蛇类。 “去堆些干柴在洞窟。”周昂忽然开口对身旁的燕赤霞吩咐了一句。 很快便有上百郭北营士兵去附近收集干柴,而后在洞口堆成一座小山。 “点火。”周昂一声令下,便有无数火把扔向柴堆,顷刻间燃起熊熊大火,很快便火光冲天。 就在大火燃烧起来的时候,郭北营士兵的阵型也开始变化,三百人的弓箭手从队列中间向前走去,很快便出现在队伍的最强。 不等什么命令,当站好之后这些弓箭手整齐的弯弓搭箭,目光死死的盯着那火堆后的洞穴。 因为气流向着洞穴流动,巨大的火焰和热气也飘向洞穴深处,浓烟也开始向着洞穴之中灌入。 周昂同样认真的盯着洞穴,很快他就听到洞穴之中传出密集的“沙沙”声响,而且声音越来越越近,越来越明显。 听到那沙沙声逼近洞口,所有人目光都齐聚洞口。 下一刻在火光的映照下,密密麻麻的蛇类出现在洞口,这些蛇有大有小,大的足有手臂粗两三丈长,小的只有手指粗细筷子长短。 “放箭。”燕赤霞一声令下。 接着就是一阵箭雨倾斜而下,每一支箭都射在那些蛇的七寸位置,而后前面的蛇都被箭矢死死的钉在地上,还在拼命的扭动着身躯挣扎。 不过箭矢只能暂时定住不大的蛇类,那些蟒蛇根本不惧箭矢,还在朝着继续前行着,它们张开大口吐出信子,明显是在咆哮的样子。 第一轮弓箭手射出了箭矢,他们便有序的退下,接着手持长枪的数百士兵上前。 这些人也不等蟒蛇靠近,便主动出击,一杆杆长枪直接将蟒蛇刺个对穿,顷刻间山谷之中都响起不断咆哮的嘶嘶声。 “还不出来?难道没在这里?”周昂看到这大大小小足有上千条蛇都被杀死,但洞穴之中还是安安静静,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不过就在周昂产生怀疑之时,忽然整个山谷都摇晃起来,连周昂等人坐下的马匹都惊慌失措的乱动。 周昂双目一凝,目光看向那幽深的洞穴,他终于看到,在那幽深黑暗的洞穴中,一对竖瞳发出妖异的光芒,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终于肯出来了吗?本官等你多时了。”周昂勒住马缰,朝着洞穴沉声说道。 随着周昂声音响起,摇晃的山谷止于平静,接着一个身穿黑衣披着黑纱,身材曼妙的年轻妇人出现在洞穴口, 这妇人脸上画着浓妆,头上的发簪也是蛇形,行走间腰肢扭动,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水蛇腰。 看到这妇人出现,周昂却不像以往那样挡在最前方,他反而轻轻的拍了拍马头,那战马缓缓的后退了几步。 此刻燕赤霞和宁采臣一左一右的站在阵型的前侧,两人也没有祭出飞剑和长刀,似乎也不打算出手的样子。 “你就是那个周昂?”蛇娘子一脸怨毒的看着周昂,她的声音有些冰冷,说话之中整个山谷之中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既然知道,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别说你一个元神妖仙,就算成了真仙,本官也要将你绳之以法。”周昂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道。 蛇娘子听到周昂的话,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而后一脸讥笑的说道:“绳之以法?你说的是什么法?你的法又能将我怎样?” “我的法就是天公地道,就是日月昭昭。看你身上怨气冲天,血腥之气弥漫不散,也不知害了多少性命,血债自然要血偿。”周昂一脸正气的说道,他第一眼看到蛇娘子的时候眼中就满是杀意,这蛇娘子身上的怨气可是比当年的树妖姥姥还浓烈百倍。 “哈哈哈哈......真是可笑。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杀一人为贼,杀亿万人为圣,只要我力量足够,拥有那毁天灭地重塑乾坤之能,我便也是圣。”蛇娘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声音响彻整个山谷。 周昂听到蛇娘子的话微微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个蛇娘子是真的无药可救了。 其实像蛇娘子这样想法和心境的还非常多,甚至很多邪魔还将之奉若至理,更有甚者还衍生出许多歪理邪说。 这些人永远不会明白,越强的实力越需要相应的心境和胸怀匹配,这样才能真正的踏入圣道。 蛇娘子看到周昂摇头,眼中怒意更胜,她也不再与周昂废话,口中一根长舌吐出,瞬间化为一根蛇信,而后她体表一层层鳞甲覆盖,接着身躯不断拔高变化,最后一条足有二三十丈长,头颅如房屋般大小的巨蟒出现。 巨蟒不断的挺直身子,那一身鳞甲竟然反射着月光,仿佛一声金属盔甲。 很快她的身躯便超过了山谷的高度,那一张血盆大口张开咆哮,仿佛一口能将九天之上的月亮都吞下。 下一刻巨蟒头颅低下,朝着山谷中一声咆哮,一股巨大的气浪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席卷而过,吹的树木哗哗作响,顿时飞沙走石。 在这巨蟒面前,山谷中的人看起来连蚂蚁都不如。花姑子看着蛇娘子巨大的本体,也是本能的瑟瑟发抖。 眼看蛇娘子就要一口将所有人吞掉,阵型最前方的燕赤霞忽然一爆呵:“黄金战意!” “战” “战” “战” 几乎同一时间,三千郭北营士兵齐齐三声连吼,接着每一个人身体上都弥漫出一道金光。 这些金光凝实厚重,顷刻间便在阵型上空汇聚。 接着一个身穿黄金战甲,手握金色长枪的战神出现在虚空。 战神身高三十三丈,与巨蟒不相上下。 他身躯宛若实质,气息与三千郭北营士兵紧紧相连。 第180章 此子需入我门下 金甲战神双目爆发出璀璨的金光,接着手中长枪向前一刺,直接朝着巨蟒而去。 巨蟒口中又是一声咆哮,接着喷出一道墨绿的光柱,仿佛是无尽的毒液汇聚。 下一刻金色与墨绿在天空撞击,长枪与毒液一时间竟然僵持不下。 周昂平静的看着这一切,这是‘黄金战意’第一次实战,也是周昂对这种特殊神通的一次检验。 ‘黄金战意’是周昂自己参悟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集合普通人的意志与气血,形成类似神通的本领。 不过这种全新的神通也不是谁都可以修炼的,首先要将大量普通人的气血意志融合无间,这本身就是一种近乎不可能的事。 郭北营士兵同吃同住已有一年多,这些人经历过生死患难,早已情同手足,加上又一起修炼同样的功法,也做到了心意相通配合无间,这才能施展出‘黄金战意’。 花姑子早已震撼的无以复加,她虽然也看出这些士兵比普通人强上不少,但依然没有脱离凡俗的层次,但此刻三千人的气血意志竟然能与接近真仙的蛇娘子旗鼓相当。 “这.....普通人怎么可以做到这样?”花姑子下意识的说道,此刻如果不是她站在周昂身旁,那黄金战意的气势恐怕连她也镇压了。 周昂神念辐射整个山谷,观察着每一个士兵的变化,此时他也在寻找瑕疵,看看黄金战意还有没有能够改进的地方。 不过听到花姑子的疑问,周昂也随口说道:“他们都是内心至纯至善之人,他们的品质如精金一般纯粹,这是不朽的品质,便是天地污浊,时空泯灭,也污染磨灭不了这不朽的品质,所以他们可以做到!” 花姑子闻言若有所思的愣住了,她虽然是个妖类,但本质也是善良的,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也对周昂的话深以为然。 愣了片刻之后,花姑子似有所悟,而后竟然低头看着自己小腹,又伸手轻轻的在小腹上抚摸,口中柔声说道:“孩子,你将来一定也要做一个如精金般纯粹的人。” 周昂意外的看了一眼花姑子,他在花姑子身上倒是看到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期望。 就在周昂和花姑子说话的片刻,黄金战神与蛇娘子已经你来我往的交手数次。 蛇娘子身上的鳞甲极其坚固,金色长枪撞击在上面也只是迸射出火花,根本难以穿透。 双方僵持不下,似乎这种结果也出乎了蛇娘子的预料,它巨大的身躯在空中飞舞,咆哮之声更加剧烈,身上那鳞甲也开始抖动,似乎正在发生着什么巨大的变化。 “不好,它在强行冲击真仙。”周昂眉头一皱,隐约看到蛇娘子鳞甲下呈现出琉璃的状态。 到了真仙境界成就琉璃玉身,一般神通和宝物很难造成实质伤害,加上血肉衍生,一滴血都能重生,那时候便很难杀死。 周昂话音刚落,那巨蟒腹部几处鳞片忽然抖动的更加厉害,接着四根长着四趾的爪子从巨蟒腹部伸出,那爪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同时巨蟒的上颚也长出两根长须,只是瞬间蛇娘子的本体竟然就朝着蛟龙方向进化。 有鳞有爪有龙须,现在除了尾鳍和额上的龙角,蛇娘子本体已经非常接近真龙了,至少完全可以称得上蛟。 巨大的蛟躯在天空盘旋,比原本的体型更加巨大,而它口中的咆哮声也变成了阵阵龙吟。 “也好,这样无限接近真仙,才好检验黄金战意的真实水平。”看到蛇娘子完成蛇身化蛟,周昂也没有过分紧张。 此时黄金战神也没有借机攻击蛇娘子,反倒在等着蛇娘子完成进化。 “现在试试第二重黄金战意吧。”忽然周昂的声音再次响起,传入郭北营每个士兵的耳中。 下一刻所有士兵双拳紧握,重重的一脚踏在地上,接着这些人身上的气血之力开始燃烧,那金色的洪流不断涌入黄金战神上,金色的火焰瞬间包裹战神,气势也开始不断的拔高。 巨大的黄金战神仿佛燃烧的火人,那火焰不是凡火,而是精气燃烧的火焰,仿佛将虚空都要焚毁。 黄金战神长枪收缩,竟然赤手空拳的冲向蛇娘子,他一拳砸下带着熊熊烈焰,如天外流星坠落。 蛇娘子蛟躯翻滚,伸出腹下黑色巨爪,直接朝着黄金战神的铁拳抓去。 很快天空之中一声巨响,接着气浪翻滚地动山摇,只见巨大的蛟躯倒飞而下,最后重重的砸在了华山之上。 蛇娘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没想到黄金战意的第二重竟然压制住了即将迈入真仙境的蛇娘子。 接着黄金战神一拳拳的猛砸下去,根本不给蛇娘子半分喘息的机会,那巨大的身影燃烧着金色火焰,仿佛一位愤怒的神祗,正在降妖伏魔。 “吼.....”蛇娘子的咆哮声越来越小,渐渐的竟变得有些虚弱起来。 此刻谁都能感觉到,蛇娘子完全处在了下风,失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又是重重的一拳,这一拳直接砸在蛇娘子的头颅上,那巨大的头颅重重跌落,最后砸在一座山峰上,她的身躯挣扎了几下,最后巨大的蛟躯便瘫软起来,这一拳似乎直接将蛇娘子给砸晕了。 眼看蛇娘子晕死,周昂忽然凌空飞起,接着身后飞出五条真龙虚影,那五龙盘旋纠缠,直接飞向蛇娘子巨大的身躯。 五条真龙虚影分别缠绕在蛇娘子的蛟躯上,随着五龙虚影的缠绕,蛇娘子身上升起一团五彩的璀璨光华。 这光华一出现,五龙虚影离开蛇娘子蛟躯,接着首尾衔接,组成一个圆圈笼罩光华,而后朝着周昂飞了回去。 五色光华落入周昂掌中,接着五龙虚影消散,周昂又落回到马背上。 “将这妖孽的尸体焚烧,准备回城。”周昂吩咐了一句,便不再多看蛇娘子的尸体一眼。 很快周昂便带着郭北营返回西安,而后他又来到了安府,出现在灵堂中。 安幼舆还魂已有好几个时辰,如果没有肉身滋养灵魂,再过几个时辰,他的灵魂也会消散。 看着安幼舆的尸体,周昂拿出那团五色光华,正是蛇娘子的本命精华,一个接近真仙的大妖精华。 如果此刻有人吞下这团生命精华,瞬间便能获得蛇娘子七八成的力量,可以说这是所有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不过要提取这样的本命精华其实非常不易,如果不是周昂修炼《阴符七术》,他也不可能一次次获得如此精纯的本命精华。 按说以周昂的心性和胸怀,吞服这样一团本命精华也不会出现走火入魔的情况,不过他对这些好像并不在乎。 只见周昂左手托着本命精华,而后右手伸出手指轻轻一弹,一粒只有绿豆大小的精华从中分离出来,缓缓的落向安幼舆的尸体。 花姑子紧张的看着尸体,只见那绿豆大小的精华落入尸体,原本有些枯瘦的尸体竟然开始变得饱满起来,那些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开始变得红润。 下一刻,安幼舆的胸膛开始微微起伏,接着他的眼皮动了动,手指也下意识的弹动了几下。 “安郎,安郎你醒了?”花姑子看到安幼舆的动静,立刻扑在棺材前呼喊着。 安幼舆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花姑子,不过他看到花姑子后神色大变,眼神竟然变得畏惧起来,有些虚弱又害怕的说道:“杀我的是你,救我的也是你,你这是为什么?” “安郎我怎么可能杀你,都是那蛇娘子幻化成我的模样,你见到的根本不是我。”花姑子知道安幼舆的误会在哪里,于是连忙开口说道。 “她说的对,她不仅没有害你,你的命也是她与她父亲救的。”周昂站在花姑子身后,出言为花姑子说了一句公道话。 安幼舆认识周昂,看到周昂亲自出现也很意外,不过他倒是相信周昂的话,顿时抱着花姑子就是一阵痛哭,看起来两人确实爱的死去活来。 听到安幼舆的哭声,安家人急忙跑了过来,一大群人对着安幼舆嘘寒问暖,花姑子一时反倒不知所措。 此刻周昂退出了灵堂,站在庭院中看着里面喜极而泣的一幕。 很快花姑子也走出灵堂,她走到周昂身前屈身一拜,而后无比郑重的说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小妖此生没齿难忘。” “不必谢我,是你的善心善举感动了我,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周昂伸手轻轻一抬,一股柔和的力量将花姑子托起,而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对方。 “我与安郎缘分已尽,此后便会归隐山林,待我生下腹中孩儿,便将他送还安家,从此了却尘缘一心修道。”花姑子一副大彻大悟的神情,似乎这一番变故让她看透了许多。 周昂看了一眼花姑子的小腹,而后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你未成元神,这孩子乃半人半妖,将来人妖两族恐怕都难以容他。” 听到周昂的话,花姑子神色大变,瞬间慌了神。 这人妖结合诞生后代本就不易,如果是元神境的妖类与人类结合还好些。但是像花姑子这样神魂都没有转化纯阳,本质上还是畜生,她就算生下了小孩,那孩子也会保留许多畜生的特征。 看到花姑子一脸无助的样子,周昂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也罢也罢,我便送这孩子一场造化。只是他一身力量若不引导,将来只会有害无益,所以此子将来需入我门下,你千万切记。” 话音一落,周昂手中便再次出现那团五色本命精华,接着直接将整团精华都送了花姑子的腹中。 第181章 鬼学堂 安幼舆死而复生了,花姑子则悄无声息的走了,周昂自然也在安宏博一家千恩万谢中离开了。 等回到后宅周昂将今夜发生的事告诉了姜小昙后,她竟然无比期待起花姑子的那个孩子降生。 “这孩子将来的成就的确值得期待,但是必须要良好的引导,否则他那一身力量将是祸害。”周昂也跟着说道,那个孩子最大的隐患就是从小的教育。 姜小昙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而后说道:“万一那花姑子生下孩子不送还回来,那岂不是惹下大麻烦了?” “应该不会,花姑子虽然是妖类,但却也明事理辨曲直,她越是爱自己的孩子,就越应该将孩子送来。”周昂信心十足的说道,看起来很是相信花姑子。 第二日布政司衙门向陕西个府县发了一封公文,公文的内容立刻在陕西引起了轩然大波。 从即日起,布政使周昂要巡视陕西各府县,而后布政司衙门还公布了巡视路线,然后所有人都注意到,周昂最后一站到的就是平凉府。 或许对于周昂的这趟巡视许多人都不在意,但是等周昂到达平凉府的时候,肯定会吸引无数的目光,不仅是西北甚至是整个九州的。 因为周元让的将军行辕也在平凉,于情于理周昂到了平凉两人都会见上一面,而两人的会面足以引起所有人的好奇。 “老师,师娘不是说也要去平凉的吗?为何没有与我们同行?”一辆马车在数十骑的护卫下出了西安城,车厢中葛良功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次周昂出行用的是马车,也只带了亲卫随行,无论是燕赤霞和宁采臣,还是崔文山都留在了西安。 “这一路上她不便露面,待我们抵达平凉时她自会与我们汇合。倒是你不留在西安,跟着我瞎跑什么?”周昂有些无语的看着葛良功,这个小尾巴感觉有些甩不掉了。 “还不是为了时时聆听恩师教诲,另外师娘也不放心你一人在外嘛。老师不用担心我的,就算跟着老师该做的事我也不会落下的。”葛良功装着一脸委屈的样子,不过却是话里有话。 周昂白了葛良功一眼,已经不想再和她说下去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子,现在完全就是姜小昙的耳目。 葛良功看到周昂的表情俏皮的笑了笑,她倒是不以为意,而后翻开一个册子,直接打开了第一页。 “我们要到的第一站是凤翔府,除开府治所在凤翔县外,下辖七县,在籍共三万四千九百七十四户,是除开西安府外陕西布政司人口最多的一府,如今的府尹名叫康海,是景安三年进士的第二名,他在凤翔府尹任上已经干了快五年了。”葛良功直接说了起来,内容则是他们即将要到的凤翔府信息。 周昂闻言略微沉思了起来,他这次巡视陕西各府县,主要目的就是摸一摸这些地方的具体情况,还有这些官员能否继续胜任。 “这是崔先生对康海的调查结果,有些瑕疵但还算中规中矩。”随后葛良功又从身旁的小书架上抽出了一张纸条,上面记载着崔文山对凤翔府尹康海暗中调查的评价。 周昂闻言点了点头,而后认真的说道:“此番我们暂时不对陕西地方官场做大的调整,毕竟现在我们也无人可用,那些勉强能用的就先留下,能拉拢的先拉拢,该敲打的也敲打一番。” 这几句话算是周昂对此行定了一个基调,也是他此行的主要目地。 “嗯,按照老师的计划,等到恩科结束后我们就有大量的人手可用。粮草后勤方面弟子也开始收购囤积,王指挥使也按您的吩咐前往汉中修筑要塞加固城防了。”葛良功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周昂看似毫无作为,其实早在暗中开始布局准备了。 一日后周昂便到了凤翔府,因为没有旗帜招摇,一路人也没人知道这就是周昂的车驾。 直到马车停在了凤翔府衙外时,一个亲卫才上去通报说布政使大人来了。 周昂坐在马车上没有立刻下去,这一路上他也看到了凤翔府的一些民生情况,这凤翔府紧邻西安,本就是关中的富庶之地,所见倒还勉强过的去。 虽然还没见到凤翔府尹康海,但从凤翔府的情况来看,此人应该确实与调查的相差不大,是个勉强能够胜任目前职位的人。 “下官凤翔府尹康海,恭迎使君驾临。”很快马车外便响起了一个恭敬的声音。 听到声音,葛良功起身撩起车帘,先一步走出车厢,而后侍立在马车下,等着周昂出来。 很快周昂也出了马车,出现在众人面前,不过今日周昂没有穿官服或者特赐的紫色莽龙袍,而是一袭青色长衫,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读书人。 看到周昂如此装束,康海等人都是微微一愣,如果不知道周昂的身份,恐怕大多数人都会以为他只是个年轻的秀才或者举人。 “诸位免礼,有什么话府衙内说吧。”周昂迈步向府衙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谈吐气质又确实有着与年纪不符的威严和沉稳。 府衙之中,周昂端坐在正堂之上,葛良功侍立在侧,堂下是康海和凤翔府的官吏。 “康府尹,你在凤翔府尹任上也有五年了吧?说说看如今凤翔的情况。”周昂很随意的开口。 “回使君,凤翔府如今在籍三万四千九百七十四户,在册耕地三十四万亩,每年税收.....”康海连忙低头答道,他洋洋洒洒说了许多,倒是将凤翔府的情况说了个大概,所说的数据也基本不差。 听了康海的回答,周昂轻轻的点了点头,而后又问了一句:“如今凤翔府可有什么困难?” “这若说难处......便是最近从其它边镇府县涌入大量流民,如今凤翔城中已有数千,这些人要吃要喝,还容易滋生事端,下官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康海唯唯诺诺的说道,因为西域联军和剌靼部挑起战事,边镇许多百姓确实开始向着凤翔西安方向逃难来了。 就是如今西安城也出现了一些边镇的百姓。 “此事本君已经知晓,随后布政司衙门会有公文下达,你们照公文行事便可。”周昂想也没想就说道,看样子在路上他已经想好了如何处理这些流民。 随后周昂又与康海说了几句,言辞之中多有敲打勉励之意,他在凤翔府衙前后停留还不足一个时辰,最后竟然拒绝了康海的挽留,直接出了凤翔城。 “眼看天色渐暗,老师为什么不在凤翔住下,如今距离我们最近的是岐山县,可天黑恐怕都到不了岐山县。”葛良功登上马车就一脸不解的问道。 “看来你是有些累了吧?累的话就休息一会。我们不去县城,直接去岐山。”周昂看着葛良功有些关心的问道,虽然他也不希望葛良功跟着自己到处跑,但来都来了,周昂对这个弟子还是很关心的。 “没有没有......这点路程算什么,学生没有那么娇气的。不过岐山有住的地方吗?”葛良功连忙摇头说道,听到周昂不去县城而是去岐山更加好奇。 这次周昂倒是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有吧,徒儿可相信心血来潮之说?” “老师是说想去岐山,单纯的只是心血来潮?”葛良功有些意外的看着周昂,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 “其实岐山乃易学发源之地,历来也多有文人名士到此游历,还有许多达官显贵在此修建别院,要找个住的地方应该不难。”周昂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好吧......”葛良功也显得有些无奈。 周昂的马车沿着官道前行,天色也越走越黑,在傍晚的时候果然看到天边出现一座大山横在地平线上,看样子就是岐山了。 这里的官道不是主要干道,路也越来越窄,最后差不多刚好只有马车那么宽,不过道路倒还通畅,显然还是时常有人走的。 “大人,前方好像有火光,看样子像是有一座宅院。”又过了许久之后,车驾已经来到了岐山脚下,在官道的不远处还有一条溪流静静流淌,前方的亲卫看到远处火光,立刻向周昂汇报。 周昂闻言探出头去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不远的溪水畔有一座宅院。 “过去看看,向主人家借宿一晚。”周昂直接吩咐道。 很快车驾就来得到了宅院前,周昂还未下马车,就听到宅院中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这声音不是一人,而是好几个人的声音,并且有男有女。 下了马车周昂看向宅院,只见宅院修建的极为讲究,只是院墙上藤蔓杂草显得有些凌乱,加上夜色笼罩,看起来似乎有些阴森。 “奇怪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人读书?这宅子莫非是个学堂?”葛良功站在周昂身后,看着有些阴森的宅院好奇的说道。 周昂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宅院的上空,而后嘴角不由的露出了一丝笑意,大有深意的说道:“这院前都杂草丛生,可见这宅院平日里并无人居住,偏偏夜晚热闹,就算是学堂也是鬼学堂。” 第182章 秋容小谢 “什么......鬼......鬼学堂?”葛良工一听到有鬼,吓得紧紧的抱着周昂的胳膊。 “你连妖怪都不怕,怎么怕鬼?”周昂有些意外的扭头看着葛良工,他原以为葛良工不会害怕的。 葛良工蜷缩着身子,紧紧的靠着周昂,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妖是活的,可鬼是死的,这能一样吗?” “额.....好像是有些不同。”周昂一时间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那你是跟我进去,还是跟他们一起在这里等我?”周昂又问了一句,很明显是打算独自进入宅院的。 葛良工闻言将周昂胳膊抓的更紧,连忙说道:“我跟老师一起。” “那走吧。”周昂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伸出左手推开了院门,他的右臂还被葛良工拽着。 周昂推门之时,却没有感觉到门上有明显的灰迹,看样子这个门还是时常有人推动的,也就说这宅院里应该还住有活人。 大门推开,发出滋呀的摩擦声,接着一股阴暗腐朽的气息便从门后传来,果然是那种明显荒废很久的宅院。 这宅院有照壁回廊,看起来应该是好几进的大宅子。 那明显的灯火是从宅院最深处传来的,读书声也是从那里传来,周昂便带着葛良工继续朝着宅院深处而去。 回廊上也长出了藤蔓,不过黑夜并不影响周昂的目视,他还能从那些藤蔓枝叶间看到,回廊上有精美的雕刻纹饰,很明显这宅院的主人在修建时花了不少钱财和功夫。 “可惜啊,这么好的宅子就荒废了。”周昂小声的感慨一句,很快便带着葛良工穿过回廊,来到一个巨大的天井下。 在天井的另一端,有许多人端坐期间,正在摇头晃脑的读着书。 葛良工看到对面足有十余人,有男有女,年纪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小的只有七八岁,他们衣着鲜亮,看起来倒是与活人无异。 周昂脚步走的很轻,早已被读书声掩盖,他无声无息的出现,一时间也没有引起注意。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仙事,凡事,妖魔事,事事关心。”周昂看着厅堂前柱子上的一副对联,忽然大声的读了起来。 随着周昂开口,那厅堂中的读书声也戛然而止,而后所有人齐齐看向周昂,一些人更是起身慌乱的躲了起来,看起来十分害怕。 “倒是一副有意思的对联,在下深夜造访,想寻个借宿的地方。打扰诸位还望海涵。”周昂朝着对面厅堂拱手,显得非常客气。 周昂一眼望去,对面十几个人,就只有一个年近二十的男子是人,其它的竟然全是阴魂。 “在下陶望三,这里是本是无主宅院,我等也是寄居此地,兄台寄宿一晚自然没什么问题。”那个唯一的活人上前几步,站在了一众阴魂的前面对周昂说道。 周昂目光从对面一众阴魂身上扫过,发现这些阴魂道行都很肤浅,道行最高的一个也不过近百年而已,而且还是那种没有功法修炼,全靠吸纳阴煞之气自然成长的。 那是一个长得秀丽脱俗,眼角有一颗泪痣的女鬼。 此刻这个女鬼也站在了陶望三的身旁,正一脸戒备的盯着周昂。 而在陶望三的另一侧,同样也是一个女鬼,只是这个女鬼看起来要年轻一些,气质也是活泼灵动,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周昂和葛良工。 周昂伸手拍了拍葛良工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拽的太紧,也是告诉让她安心。 而后周昂带着葛良工绕过天井,出现在了陶望三面前。 “在下周昂,看那对联似乎出自女子之手,不知是何人所写?”周昂自报姓名,而后饶有兴趣的看着陶望三身旁的两个女子。 “哦,那是秋容写的。”那两个女鬼没有答话,倒是陶望三先一步答道,说话时扭头看向左侧的那个眼角长有泪痣的女鬼,显然她就是秋容。 很明显这个陶望三已经许久没与外界接触了,竟然不知道周昂的身份。 秋容见周昂盯着自己,心中有些莫名的忐忑,不过她没有在周昂身上感受到什么威胁,又仗着自己有近百年的道行,便上前一步,微微屈身施礼说道:“正是小女子所写,拙劣笔墨让公子见笑了。” “秋容姑娘过谦了,虽然这笔法确是稍显稚嫩,不过也足见下了一番功夫,已有章法所欠缺的只是火候了。加上这下联颇为有趣,倒也是一副妙联。”周昂一脸笑意的说道,对这个叫秋容的女鬼倒是大加赞赏。 听到周昂的话,秋容低着头浅浅的笑了一下,不过陶望三另一侧的那个女鬼却有些不忿的说道:“听你的口气好像很了不起似的,要不你写几个字让我们见识见识?一来就指三道四的,真以为自己是书圣转世啊?” 这女鬼一开口,陶望三和秋容都是一脸尴尬,不过周昂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而后对着女鬼一拜说道:“这位姑娘说的有理,倒是在下唐突了,姑娘真性情令人佩服,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叫我小谢就可以了,看你年纪也不大,顶多跟望三哥哥一样是个秀才吧?这大半夜私奔出来的?”小谢见周昂态度还不错,倒也没有继续为难,不过她大有深意的看着葛良工,脸上笑容有些别样。 周昂到不会因为小谢几句话而生气,其实周昂还觉得小谢说的有理,虽然以他如今的文名,天底下不知道多少人希望得到他的点评。但眼前这些人鬼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而自己直接点评秋容的对联,在不知情人的眼中,确实有些自视甚高的味道。 “你怎么说话呢?谁私奔了?”周昂还没开口,葛良工倒是一下跳了起来,此刻反倒不像先前那么害怕了。 “小谢姑娘误会了,良工是我的弟子,我们确实只是路过此地。”周昂伸手示意葛良工不要说话,而后一脸笑意的解释了一句。 “弟子?哪有收女弟子的?再说你这么年轻.....”小谢似乎和周昂杠上了,每一句话都在跟周昂抬杠。 听到小谢与周昂争锋相对,秋容连忙说道:“小谢,不得无礼。” “呵呵,陶公子不也收了你们这一堆的女弟子吗?”周昂依旧面带微笑,目光又在陶望三身后的那些阴魂身上扫过,那些阴魂中女鬼居多,男性阴魂倒是要少一些。 周昂一句话让小谢一时间没有反驳,不过陶望三闻言倒是连忙摆手说道:“周公子误会了,误会了,陶某只是在此读书,与秋容小谢他们也是偶然认识,大家一起读书谈不上弟子先生的。” “不,周公子说的对,望三哥哥教我们读书写字,我们确实是你的弟子了。”秋容忽然一脸认真的说道,无论是她还是小谢,都称呼陶望三为望三哥哥,看起来颇为亲密。 陶望三一脸尴尬的笑着,连忙对着周昂说道:“让兄台见笑了。” “好了,你们要住下可以,前面的几进院子都空着,房间还算干净,只是没有被褥什么的。”小谢似乎不想周昂和葛良工多待,连忙开口说道。 周昂看着小谢点了点头,不过却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虽是无主之宅,但你们确实先来,今夜叨扰有些过意不去,奉上金银又未免俗气,不如周某写几个字赠予诸位吧。” 说话之时周昂已经向厅中案几走去,他看到哪里正好有笔墨纸砚。 葛良工也是非常懂事,抢先一步上去为周昂研墨,这一次周昂倒没有拿出惊鸿笔,而是直接用陶望三的普通毛笔沾上了墨汁。 看到周昂落笔,秋容和陶望三等人都围了过去,也有些好奇周昂会写些什么? “一念开明,反身而诚。” 周昂笔走龙蛇,只写下了简单的八个字。 这八个字写成,并没有出现什么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是陶望三和秋容看到这几个字明显神色动容。 倒是小谢对此不屑一顾,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周昂的字颇有气象,除了神情不屑之外,倒没有当即说什么抬杠的话。 写下这几个字,周昂便没有继续留下,而后出去将那些亲卫叫了进来,开始收拾前院的几间空房。 “这位周公子不简单,今夜都不许去前院玩耍,阿七你去前院守着,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报。”等到周昂离开,秋容看着周昂留下的那幅字认真的说道。 秋容在这群阴魂中威望极高,平日里也是靠她约束这些阴魂,那个叫阿七的小鬼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听到秋容吩咐立刻就悄悄的跟了上去。 陶望三也仔细的打量着周昂留下的字,这八个字意思很简单,但陶望三总感觉这幅之中隐含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气息,让他不由得心生膜拜之情,就仿佛看到了古代圣贤的真迹。 有此想法陶望三连忙摇了摇头,他又觉得这个想法太过荒谬了。 “秋容姐姐,这个周公子好像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原来他们不是两个人来的,刚才在院外还有三十来个随从,这些随从气血之力极其旺盛,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我连靠近都不敢。”阿七刚走片刻,忽然又一脸惊惧的折返回来,几句话让一屋子的阴魂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厉害?我去看看。”小谢一听立刻打算到前院一看。 不过她刚一动身,就被秋容一声喝住:“回来,不要任性,他们住一夜就走了,不要惹是生非。” 秋容的话在这些阴魂中还是很好使的,虽然小谢心中无比好奇,但听到秋容的话还是停了下来,不过心中的好奇确是越发的重了。 “今夜都不要出来了,回去吧。”下一刻秋容又不容置疑的说了一句,就在她说话的时候,那些小鬼们身形渐渐隐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望三哥哥也去睡吧,我们明晚再见。”看到小鬼们消失,秋容又对陶望三说了一句。 陶望三闻言点了点头,便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 小谢看着秋容做了个鬼脸,而后嬉皮笑脸的一转身,接着身形也渐渐隐去消失不见。 看着瞬间空空如也的厅堂,秋容无奈的摇头笑了笑,而后她转身看向周昂的那幅字,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片刻后秋容也拿起了毛笔,重新铺开一张白纸,竟然一脸虔诚的临摹起来。 前院的房间很快便收拾好了,葛良工有些不情愿的进了房间,看起来还有些害怕。 “别怕,外面一直有人的,为师也住在你旁边。”周昂看出了葛良工的害怕,笑着宽慰道。 “要不......要不我在老师房中坐一晚吧,学生是真的怕啊!”葛良工哭丧着脸,像极了一个怕鬼的孩子。 “胡闹,你都是大姑娘了,就算我们是师徒也不行,听话没什么好怕的。”周昂脸上笑容消失,语气也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葛良工将周昂如此决绝,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委屈巴巴的说道:“好吧,那再问最后一句,老师为什么非要住这里?” 周昂闻言神秘的一笑,而后小声的说道:“因为这个宅院不寻常啊,那些阴魂不懂修炼,长久滞留此地道行却能与日俱增,问题肯定出在这宅院中,留下来看看又何妨?” “好吧,那明天一定要离开这里。”葛良工十分不情愿的往屋里走去,最后还一脸可怜巴巴的央求着。 周昂感觉有些好笑,不过还是对葛良工点了点头。 “你们的气息太过明显了,今夜都收敛气息吧。”周昂亲手为葛良工关上房门,转身之后又对屋檐下几个还在警戒的亲卫说道。 亲卫们微微躬身,而后身上的气息不断收敛,最后那一身气血隐藏起来,看起来仿佛不存在了一般。 周昂推开了旁边的房门,那房中只有一架木床,已经被亲卫们收拾的干干净净,上面铺上了干草。 看了看空荡荡的房屋,周昂走向木床,而后直接坐了上去。 周昂坐在床上双目微闭,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不觉便到了三更。 此刻整个宅院一片寂静,连一丝虫鸣之声都没有,唯有后院还亮着烛火,秋容还在伏案临摹着,好像已经深深的沉浸期间。 木床上周昂气息平稳,似乎已经睡着。 忽然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周昂身后,那是一个身穿破烂衣衫,脸色煞白,双目空洞无神,眼角还流着两行血泪的恐怖女鬼。 女鬼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周昂身后,身躯几乎贴在周昂的后背,一张吓人的鬼脸一点点的前移,似乎要咬向周昂的脖子。 第183章 上古祭坛 女鬼的动作很慢,似乎并没有真的要急着一口咬下去。 忽然周昂缓缓的睁开眼睛,去没有扭头去看那女鬼,而是略带笑意的说了一句:“小谢姑娘,你可真是顽皮啊!”。 女鬼闻言身体如一团破布般飞到周昂身前,那张恐怖的脸依旧紧贴着周昂,口中还发出低吼。 同时她十指上的指甲也瞬间变长,仿佛十根利刃对着周昂脑袋抓去。 此情此景活脱脱的一个索命女鬼出现在周昂面前,不过他依旧不为所动,反而脸色还带着笑意。 女鬼看起来凶残恐怖,但偏偏迟迟没有下手,终于她实在忍不住身体向后一飘,而后身体扭曲,变得更加恐怖吓人。 “玩够了没有?你的幻术对我不会有丝毫用处的。”周昂看着那极尽扭曲的女鬼,忽然起身走下了木床。 “哼,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怕?”女鬼终于开口,声音确实是小谢的。 下一刻她也散了幻术,又恢复本来面目出现在周昂面前。 “我为什么要怕?”周昂饶有兴趣的看着小谢,问出了一句让小谢都为之一愣的话。 小谢想了一下,而后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可是鬼呃!” “那你杀过人吗?”周昂一笑,又问了一句。 小谢摇了摇头,显得有些茫然,不知道周昂为什么会问这些。 “你连人都没杀过,我又为什么要怕你?”周昂又说了一句。 听到周昂这句话,小谢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不过周昂接下来的一句,却是让小谢这个女鬼瞬间大惊失色。 “不过我杀过人,另外死在我手下的鬼也有不少。”说这句话时,周昂又迈开脚步,向小谢走了过去。 “你.....你想干什么?别......别过来......”小谢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原本她是打算来吓吓周昂的,可现在明显自己被吓到了。 周昂停下脚步,随手对着身前一挥,接着一道无形的壁垒笼罩房间,小谢刚准备遁走,就感受到壁垒阻挡,顿时花容失色,看向周昂的目光变得畏惧起来。 “你不是普通人?”此时小谢如何不知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你可知道鬼也是会死的?”周昂没有回答小谢,反而问了一句。 小谢此刻大有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周昂没有继续靠近小谢,而是如同先生给学生讲课一般的说道:“鬼死后就会成为聻,那时候你会仅余下意识,那里已经算不上一个世界了,因为那里没有时空的概念,无形无声,那是一种永恒的孤寂,更没有再转世的可能。” “我.....我不想死.....做鬼其实也挺好的,求求你别杀我!”小谢身前也只是个单纯的少女,死后也一直生活在这处宅院中,说到底她只是个贪玩又单纯的小姑娘。 “那么喜欢做鬼?就不想做人吗?”周昂忽然大有深意的问了一句。 小谢已经被周昂吓破了胆,想也没想的就答道:“做鬼无忧无虑,还可以不吃不喝,又没有生老病死,比做人逍遥多了。” 然而小谢的这番话,却是让周昂的眉头一皱, 因为他知道,如果阴魂不入地府,魂体是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消散的,要么修炼适合阴魂的功法,要么吸取活人的魂魄壮大神魂,但像小谢她们这样既不修炼,又不吸人魂魄的,理应是不应该存在的。 “阴魂是不可能常驻阳世的,告诉我你们壮大阴魂的办法吧。”周昂脸上笑容消失,终于很认真的对小谢说了一句。 小谢都快哭出来了,她真的只想吓一吓周昂,可现在周昂问她这些她都答不上来。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们白天都在古井下睡觉,晚上就出来玩,其它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或许秋容姐姐知道。”小谢慌乱的说道,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等等,你说什么古井?”周昂神色一动,注意到了小谢口中的古井二字。 “就是天井中的那口古井,我们白天就是住在下面的。”小谢立刻答道。 周昂再次挥动衣袖,那壁垒瞬间消失,而后他对着小谢说道:“带我过去看看。” “现在?”小谢哭丧着脸问道。 周昂只是点了点头,自己就拉开门房走了出去。 “你们守好这里,不用跟来。”周昂走出房门立刻对亲卫吩咐道,自己一个人走向了后院。 很快周昂和小谢再次回到后院天井,这里烛光依旧亮着,而秋容还在忘我的临摹着周昂那几个字。 秋容沉浸期间,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周昂到来,不过很快小谢大喊一声,终于惊动了秋容:“秋容姐姐快跑,这个姓周的不是好人。” 小谢一声大喊,同时身形一窜跑到秋容身边,周昂站在原地,没有阻止小谢,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两个女鬼。 “周公子?这么晚你还来这里做什么?”秋容放下手中毛笔,一脸不解的看向周昂。 此刻秋容对周昂并无多少警惕之心,更没有表现出丝毫恶意,这半夜临摹,秋容心中对周昂只有敬佩。 周昂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秋容身侧案几上的纸张,他看到那里已经有厚厚一摞秋容临摹的字迹,心中暗暗的点头。 “在下想下古井一看。”周昂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道明来意。 秋容闻言微微一愣,古井下算是她们这些孤魂野鬼的家,虽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忽然有一个活人说想去看看,她也总感觉怪怪的。 “实不相瞒,其实我们都不是人而是鬼,那古井乃是我们的栖息之地,不知公子想看什么?”秋容也没有再隐瞒什么,对周昂也是如实相告。 周昂点了点头,对秋容如此坦诚倒是有些意外,而后也直接说道:“还没见到你们时,便已知晓此地乃是鬼宅,不过你们并未作恶,我也不会为难你们,只是有些好奇那古井下究竟有什么东西能壮大你们的阴魂。” “古井下有东西?”秋容闻言也是一惊,她在古井下生活了近百年,可从未发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周昂再次点了点头,秋容也神色郑重的看着周昂,而后忽然说道:“我带公子下去。” “秋容姐姐......”小谢连忙开口喊道,似乎有些担心秋容会引狼入室。 “周公子不是坏人,坏人绝对写不出如此坦荡的字,更说不出如此金玉良言,我相信他。”秋容看了一眼案几上的那幅字,而后认真的对小谢说道。 秋容说完后还不忘将周昂那幅字卷起,而后小心翼翼的收入衣袖中,看起来颇为珍视。 “那就有劳秋容姑娘了,姑娘也有颗赤诚之心,将来定会心想事成的。”周昂微微拱手说道,最后一句话却是大有深意。 秋容带着小谢向周昂走来,听到周昂的话也微微一愣,而后浅浅一笑的问道:“公子知道我心中所想?” “哈哈,自然知道,你与小谢姑娘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都映照在了眼睛里,陶兄倒是好福气。”周昂一脸笑意的说道,他这一说却是让秋容和小谢下意识的对望一眼,两人眼中却都有些闪躲。 秋容尴尬的一笑,人已经走到了了枯井旁,而后指着枯井说道:“这井约莫有七八丈深,公子可能自行下来?” 周昂看到那是一个用石条镶了沿口的老井,石条历经风霜都已经风化了。 “没问题。”周昂点头说到,他话音刚落,秋容和小谢便纵身跳下了古井。 而后周昂走到井边,低头看向了井中,只见里面漆黑一片。 但周昂能明显感觉到,从井口溢出的气流并不潮湿,相反还有些干燥,说明这古井之中并没有水。 下一刻周昂也一脚跨入井口,而后人就如一片树叶,轻飘飘的朝古井下方落去。 片刻之后周昂脚踏实地,已经落在了井底。 “这里没有烛台等物,倒是要让公子摸黑了。”周昂刚落下,便听到秋容略带歉意的声音响起。 周昂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衣袖一抖,飞剑余鸾瞬间出现在他的头顶。 飞剑一出立刻爆发出明亮的剑光,那剑光火红,仿佛一团熊熊火焰燃烧,瞬间便将整个井下空间照亮。 周昂只让飞剑余鸾照亮四周,同时刻意压制了飞剑的威压,倒是没有让这井下的一群鬼感到害怕,不过看到周昂头顶的飞剑,包括秋容在内所有阴魂都一脸动容。 这古井之下果然很宽阔,周昂看到这里直径至少有十几丈,此刻那些小鬼都挤在一起,站在秋容和小谢的身后。 井底还有石桌石凳,也有用石头堆成的像床榻一样的东西,看来这些阴魂果然是长时间生活在这里的。 周昂目光扫过井底,其实这里并无什么异常,看起来只是一个废弃了许多年的古井。 “公子可发现了什么?”秋容见周昂下来以后只随意的看了一眼四周,而后便一直低头沉思,便好奇的问了一句。 秋容这一问,周昂点了点头,而后对秋容等鬼魂说道:“你们退后一些。” 众鬼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下意识的退后,最后几乎贴在了古井的边缘。 下一刻,只见周昂站到了井底中央位置,而后双拳紧握,忽然猛地抬起右脚,接着一脚重重的踏下。 在周昂这一脚之下,整个古井底部一阵摇晃,接着秋容就惊愕的看到,原本的古井底部竟然再次塌陷,同时一股古老的气息从脚下传出,原本的底部竟然分崩离析,那些石块泥土开始坠落,很明显在古井底部还有一个深不见底的空间。 古井底部的地面很快消失不见,周昂悬浮在虚空之中,在他的脚下是一处更大更古老的空间,也是一片漆黑幽暗。 只是那里有一座古老的祭坛耸立,那组成祭坛的巨石上铭刻着古老而神秘的符文。 古老祭坛的中央,还有一座四方的大坑,坑中堆满了无数的龟甲。 第184章 道人余十三 周昂的身形再次向下落去,最后稳稳的落在了祭坛上。 秋容小谢等阴魂也惊讶无比的看着脚下,她们从未想过这古井下还有这样一座祭坛,甚至她们从未感觉到任何异常。 踏在古老的祭坛上,周昂看向四周,他发现除了这座孤零零的祭坛,便再也没有其它东西了。 四周是厚重坚硬的岩石和大地,似乎这祭坛只是山川变化中,机缘巧合保留下来的一般。 周昂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祭坛中央的方坑前,认真打量起方坑中的龟甲来。 这是一座祭坛,又有大量龟甲,很明显这是一个占卜祭祀用的地方。 而以龟甲占卜祭祀,这正是上古的一大特色,甚至在文王出现以前,这就是人族最重要的一项活动。 周昂俯身看着方坑,没有用手去触碰。 他看到最上层那些龟甲都有被火烧的痕迹,而且龟甲上多有一些文字铭刻。 这些文字与钟鼎上的铭文有些相似,不过更为古老,正是上古的龟甲文,一种最初专门用作祭祀的文字。 说是文字,其实更接近图案,因为这些字基本都是图案简化后形成的。 站在方坑前打量了片刻,周昂都迟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直到过了许久,他双掌伸出,重重的朝着方坑一推。 接着周昂手中力量涌出,只见那坑中无数的龟甲悬浮起来。 这些龟甲每一块都相互保持着微弱的距离,一块块的悬浮移动,渐渐的全部环绕着周昂缓缓的转动了起来。 龟甲在周昂周身转动,他的目光从每一片龟甲上扫过,认真的看着一个个文字。 秋容等阴魂也注视着那些龟甲,不过她们是一个字都不认识,只是单纯的好奇。 忽然那些旋转在周昂四周的龟甲停了下来,接着所有龟甲再次落入方坑之中,不过随着龟甲落下,竟然全部化为了尘埃,最后方坑中只留下一堆灰烬。 所有龟甲落回方坑,但唯独还有一面龟甲静静的悬浮在周昂身前。 这枚龟甲不仅让周昂神游物外的愣在了原地,秋容等阴魂也无比好奇的看着龟甲,只见上面有几个像符号的文字,其中大半都已经模糊,但是有两个却还能明显辨认。 那第一个字符是一个形如撑开伞的图案,而第二个字符则是一只昂首振翅的飞鸟形状。 秋容自然不认识这两个龟甲文代表什么,但是周昂却明白这两个龟甲文的意思。 因为这两个龟甲文如果再简化的话,就与飞剑余鸾剑身上那两个古篆非常接近了,这两个字代表的正是余鸾。 这可还是周昂第二次见到余鸾两个字,或者说除开飞剑之外,还有另一件东西能承载这个名字。 只可惜除开这两个字,龟甲上的其它的字都已经模糊的难以辨认,也不知道余鸾这两个字出现在龟甲上是为了什么? 是占卜之人向余鸾祈求什么?还是本身就是要占卜这个名字? 这一切都已不得而知。 许久之后,周昂终于抬起手来,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去触碰那块刻有余鸾二字的龟甲。 然而就在周昂手指接触到龟甲的一瞬间,那龟甲便瞬间化为灰烬,最后也变成粉末飘散到方坑中。 就在这最后一块龟甲也化为灰烬的时候,古井下的空间再次剧烈的摇晃起来,这一次古老的祭坛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最后开始坍塌断裂。 “先离开这里。”周昂抬头看了一眼,对着秋容等阴魂喊了一句。 下一刻周昂飞身而起,向着古井外飞去。 等到周昂重新回到天井中时,秋容等阴魂也出现在了井口附近,此时周昂再看井中,里面已经完全坍塌,再看不到一丝上古祭坛的踪迹。 “毁了你们住处,在下心中有愧,要不我再给你们找个地方吧?”周昂无比歉意的说道,其实他知道自己毁的不仅是秋容等人的栖身之地,还是她们赖以生存的根本。 没有了古井下的那座上古祭坛和龟甲,秋容她们便无法再获得阴煞之气滋养,道行只会一天天的退化,最后直至消散。 “不必了,这里我们已经住的习惯了,除了古井我们其实也可与住在这些屋子里的,只要白日里不出来就行了。”秋容不以为意的说道,或许她也根本没意识到,那古井对她们的重要性。 周昂见秋容拒绝,他也没有再坚持,而是拱手说道:“打扰诸位了,明日一早我便离开,后会有期。” 说话这句话后,周昂也不再停留,直接回到前院,又在木床上盘膝而坐起来。 第二日天刚一亮,周昂连招呼也没打,就带着葛良工和一众亲卫离开了别院。 在别院一侧的小山坡上,秋容和小谢一起撑着一把花纸伞,看着渐渐远去的队伍。 他们两个道行略高,白日里到也能出来,只要不直面阳光也并无大碍。 “那古井下的祭坛究竟是什么?那些龟甲上写的又是什么啊?”小谢还忘不了昨夜见到的那一切,既好奇又不解的说着。 “那不是我们能知道的,或许我们看了不该看的,大祸就要来了!”秋容却没有小谢那么好奇,反倒一脸担忧的说道。 周昂和葛良工坐在马车里,两人都没有再去提及身后的鬼宅。 此刻距离岐山还有数百里之遥的洛阳,一个身着道袍,看起来三十余岁,生的得仙风道骨的道人,从洛阳最大的白马寺中走出。 洛阳白马寺天下闻名,乃是千年前的佛寺,也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佛门大寺院。 那道人从寺中走出还不是一人,而是在白马寺主持和十余位长老的欢送下离开的。 这个道人名叫余十三,如今也是天下间颇有名望的道人,他以辩经论道之名,挑战了无数的寺院道观,白马寺正是他昨日刚刚挑战的。 “智空大师请留步,昨夜与大师促膝长谈,大师佛法精湛,贫道获益匪浅。盛情款待,感激不尽!”余十三打着稽首,对着白马寺为首的和尚一脸笑容的说道。 这个智空大师正是白马寺的主持,也是如今佛门中名望极高的和尚。 “道长客气了,佛道虽有不同,却也有相通之处,昨夜道长言辞精妙,所言更是鞭辟入里,贫僧自愧不如。能得道长大驾光临,鄙寺也是蓬荜生辉,白马寺随时欢迎道长再次光临。”智空和尚一脸谦虚的说道。 他这倒不是假意谦虚,而是因为在昨晚的讲经论道之中,他确实被余十三说的哑口无言,那败的是非常彻底。 不过余十三虽然挑战天下佛道高人,但有一点确实做得好,那就是他从不让人觉得反感。 因为他虽然每次都胜了,但是都会给对方一个很有面子的台阶下,而且对外余十三也从不说那些败给他的人坏话,甚至还偶尔吹捧几句。 这一路下来,余十三的名气是越来越大,他所到之处无论名寺还是古观,都是大开中门迎接,将余十三的到来当作一场盛会。 毕竟这也是自己的一个宣称机会,能被余十三挑战,愿意与之讲经论道的,自然就成了高人的代名词。 这商业互吹之道,余十三已堪称大宗师! 离开了白马寺,余十三向西北而行,他的下一站目标,就是昆仑山。 不过余十三才行了半日,忽然停下脚步,神情变得有些错愕起来。 “奇怪,本尊从不与我等联系,为何这次会破例?岐山.....竟然让我去超度一群道行低微的阴魂?”余十三第一次接收到了周昂的意志,正是与秋容等阴魂有关。 虽然心中奇怪,不过既然是周昂的意志,余十三自然无条件的尊从,他也不再徒步而行,而是法诀一掐,脚下就升起了一团白云,下一刻直接驾云向着岐山而去。 余十三俨然已是得到高人,道法神通更是信手拈来,甚至不久前他已经度过了雷劫,成了货真价实的元神真人。 周昂的十三具万化分身其实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如今道行修为最高的是余十三,名声最响亮的也是余十三。 余十三来到岐山别院时也是选择的晚上,他一身道袍两手空空,直接推开别院大门,而闲庭信步的就走到了后院。 后院之中陶望三和阴魂们还在读书写字,见到余十三到来那些阴魂又是吓了一跳。 毕竟在这些阴魂眼中,道士就是专门捉鬼的。 “你这书生胆子不小啊,这一屋子的鬼你都不怕?”余十三一出现就看着陶望三问道,他却是一语就道破了秋容等人的真面目。 陶望三闻言大惊,他自然是知道秋容等人是阴魂的事实,连忙起身挡在了前面,还张开双臂,一脸焦急的对余十三说道:“道长请听小生一言,她们虽然是鬼,但从不害人,她们都是心地善良的好鬼,甚至生前都是一群可怜之人。” “书生可知人鬼殊途?这天底下若都只讲情理,那岂不乱了套,若为一点情理阴魂便滞留阳世,这阴阳不也乱了套?”余十三没有立刻动手,却是对陶望三说了几句话。 到底是一个擅长讲经论道的有道真人,几句话就说的陶望三哑口无言,甚至也不得不承认余十三说的有道理。 这情理法理孰轻孰重?每个人心中都有杆秤,但是不管怎么说只有维护了法理才能再谈情理,否则仅有情理的世界终究只会更加混乱。 “九天神雷,煌煌天威,荡妖除魔,为我所用.....”余十三也不废话,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同时双手舞动变换着玄妙的法诀。 下一刻他的两只手掌之间,一道道雷电开始出现,这些雷电越来越多,并且开始纠缠,竟然组成了一柄神剑的模样。 顷刻间一柄由雷霆组成的神剑出现在余十三手中。 余十三手持雷霆神剑,身上道袍鼓荡,那九天之上也隐隐有滚滚雷霆汇聚,吓得一屋子阴魂瑟瑟发抖。 第185章 成全别人成就自己 余十三手中的雷霆神剑,名为九霄御雷神剑,这既是一柄变化无穷的飞剑,更是一门高深莫测的神通。 这神通的名字也叫《九霄御雷神剑》。 神剑并无本体,所有的一切全在神通之中,那神剑凝聚而出,便有九霄神雷相随,尽显天地之威。 煌煌雷霆笼罩在岐山附近,余十三都还未出手,秋容等人已无力反抗。 “你这道人好不讲理,二话不说就要斩妖除魔,你可知世间妖魔也有善恶?行凶作恶的你不去除,却要来欺负良善,我虽为一介书生,今天也要和你拼了。”陶望三一脸怒气的瞪着余十三,随手抄起地上一根板凳提在手中,就不要命的冲向余十三。 看到陶望三如同地痞流氓般的向自己从来,余十三也是一愣,不过心中对着陶望三也是另眼相看,没想到这个普通的书生,还真会为了一群阴魂挺身而出。 “勇气可嘉!”余十三沉声吐出四个字。 只见余十三空置的左手对着陶望三一指,他连手中九霄御雷神剑都没用,直接一指就将陶望三指飞,重重的砸在了石柱上,瞬间便昏死了过去。 “望三哥哥。”几乎同时秋容和小谢都出现在陶望三身旁,两个女鬼都是一脸关切的呼唤着陶望三。 “倒是两个多情的女鬼,这小子也算艳福不浅。”余十三有些揶揄的说了一句,而后九霄御雷神剑对着天井一侧斩去。 这一剑不是朝着秋容小谢,也不是朝着厅堂中的其它阴魂,而是对着一片什么也没有的空地。 不过在余十三这一剑之下,阴阳两界瞬间打开一条通道。 两界通道一出现,余十三左手又是对着阿七等阴魂一抓,接着十余个阴魂仿佛提线木偶一般飞起,他们在余十三手中连一点反抗都没有。 “贫道余十三,今日送几个阴魂到幽冥地府转世,还请地府阴神接手。”余十三将十几个阴魂直接丢进阴阳通道之中,而后大声的对着通道另一侧喊了一句。 幽冥地府之中,此刻正有一个无常鬼将在余十三打开的阴阳通道附近,他一听到余十三的声音,也看到了那些跌落进地府的阴魂。 无常鬼将从那通道中感受到外面有九霄神雷的气息,知道是个了不起的元神真人在行事,于是也客客气气的对着通道喊了一声:“多谢真人送阴魂重归地府,在下崔府君座下无常鬼将谢必安,定当妥善安置他们。” “多谢。”余十三再次道谢,而后九霄御雷神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那两界通道顷刻便被关闭。 余十三将神剑竖在身后,一步步的走向秋容和小谢,神情看起来有些奇怪。 此刻秋容和小谢也很奇怪,这个道人看起来来势汹汹,但是并没有杀害阿七他们,反而消耗道行打开阴阳两界,送这些孤魂野鬼去转世投胎,这简直就是恩同再造了。 但是这道人却偏偏没有将秋容和小谢送往幽冥地府,也不知他究竟还想干什么? “道长究竟想干什么?”秋容到底要有些见识,感觉到余十三可能只是吓吓她们,当下镇定了不少,起身挡在小谢和陶望三身前。 余十三停下脚步,有些为难的在秋容和小谢身上来回看了一下,而后说道:“有人欠了你们一点因果,我便来送你们一场造化,算是为他还了这段因果。” 秋容和小谢一脸茫然的看着余十三,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因果,而且她们在这岐山别院生活了这些多年,除了最近半年与陶望三相识,便没有再见过旁人了。 不过秋容心中却隐约有了些猜测,脑海中浮现出了周昂的身影,因为周昂是唯一一个与她们有些交集的人。 一想到自己衣袖中的那幅字,再看到眼前的余十三,秋容发现自己虽然尽量高估那人的来历,但是恐怕还是低估了。 眼前这道人便是放眼天下也是令人高山仰止的存在,却因为那人的一点小事亲自来这里,那岂不是说那个叫周昂的人身份极不简单? 余十三看到小谢有些茫然,而秋容一脸若有所思,也不等两人反应过来,便自己开口又说了一句:“这机缘便是让你们有机会借尸还魂,只要服下这两枚符篆,你们便可在一个时辰之内借尸还魂,这借尸还魂不必经历轮回,还能保留你们现有的记忆,便是要与这书生双宿双栖也是可以的。” “什么?世间竟还有这种办法?”秋容和小谢都是一脸震撼,这种明显是夺天地造化的事情,她们原本是根本不敢想象的。 余十三收了九霄御雷神剑,九天之上的雷霆也顷刻消失不见,他的手掌已经多了两枚金黄的符篆。 “多谢道长,只是我们无法离开别院太久,这岐山附近哪有合适的尸体让我们借尸还魂?”秋容心中大喜,不过却也面露难色的说道。 余十三手中两枚符篆自动燃烧起来,而后直奔秋容和小谢而去,最后化作点点光华融入到两个女鬼的阴魂中。 “距此地七里外的那个村子,村头里正家正好有个女儿刚才去世,你们二人可以前往借尸还魂,不过尸体只有一具,你们谁能得到这次机会,就看你们各自的机缘了!”余十三手指轻轻一掐,而后大有深意的看着秋容和小谢说道。 一听只有一具尸体,秋容和小谢下意识的对望一眼,两人眼中明显都无比纠结。 下一刻余十三又说了一句,听到这句话,秋容和小谢都瞬间起身,朝着七里外的村子狂奔而去。 “借尸还魂后便可与这书生双宿双栖,从此再无阴阳之分,你们还在等什么?” 秋容和小谢都钟情于陶望三,这在三人间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往日人鬼殊途,秋容和小谢又不愿面对这个问题,两人也都刻意回避。 但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或许是为了自己的幸福,两个女鬼都不约而同的想要放手一搏。 看到两个女鬼你追我赶的向邻村而去,余十三脸色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而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见天边已经晨曦微露,眼看天也要亮了。 秋容和小谢也感觉到天光放亮,两人更是加快了速度,不过秋容道行明显比小谢要高上不少,因此秋容一直在小谢的前面。 两个女鬼道行悬殊,似乎结局已定,那借尸还魂的必然是秋容。 小谢心中虽然有些焦急,可也无可奈何,只能看着秋容的背影越来越远。 过了一会,小谢终于看到不远处有个村庄,还能隐约听到有唢呐的哀鸣和哭泣的声音,只是早已看不到秋容的身影了。 小谢心中有些失落,却也不恨秋容,只恨自己道行浅薄,遗憾自己与陶望三有缘无分。 感受到自己的魂体正在一点点消散,小谢还是循着声音向那个死了女儿的里正家走去,她想着反正自己都要消散了,还是与秋容道个别,也祝福秋容能与陶望三百年好合。 静静的飘入灵堂之中,小谢看到那灵堂的棺木里果然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她不知道秋容是否已经进入到尸体中,只是对着尸体笑了笑。 “秋容姐姐,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往后你与望三哥哥一定要幸福!”小谢一脸解脱的说道。 忽然,小谢感觉有人从后面重重的推了自己一下,接着魂体就不受控制的朝着棺木跌到,她还没有来得及看身后发生了什么,只听到秋容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去吧,姐姐看得出来,陶兄更喜欢的是你。”秋容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小谢身后,竟然将小谢推进了棺材,明明是她先到这里,却将这个借尸还魂的机会让给了小谢。 看到小谢阴魂进入尸体,秋容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而后她身形一晃朝着屋外冲去。 此刻天色已亮,秋容的魂体被阳光照射,如冰雪被暴晒一般快速的融化着。 她向着一处小山而去,最后躲进了一个阴暗的山洞中,虽然魂体消散的速度不如先前那般快,却依然在不断的消散,恐怕再有片刻便魂飞魄散了。 灵堂中小谢还魂的尸体缓缓醒来,刹那的茫然之后小谢完全掌控了身体,这一下也是吓得众人以为诈尸。 “女儿.....你可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你说......你说,爹爹一点帮你完成,会让你瞑目的。”里正吓得脸色煞白,不过这终究是自己女儿,他还是壮着胆子向小谢问道。 小谢闻言微微一愣,一下也明白了过来,而后目光一动的说道:“女儿刚才听判官老爷说,我与岐山别院的陶望三有一世姻缘,如今姻缘未成,我还不能死,判官老爷已经让女儿还阳了!” 听到小谢的话,里正一家人更是吓得不轻,以为这是鬼魂在与他们开玩笑。 “爹爹你们看,女儿有影子的,我真的活了。”小谢走出棺材,当着众人转了个圈,而后指着自己身后的影子说道。 “真的活了,我的宝贝女儿真的活了。”里正也看到了小谢的影子,顿时喜出望外。 不过等他们在看向小谢时,原本的面貌竟开始一点点变化,最后变成了小谢的容貌。 虽然这些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但是连死而复生都出现了,还阳后改变容貌也就并不算多么惊世骇俗了。 很快里正一家便接受了小谢,并且灵堂便喜堂,跟着敲锣打鼓的前往别院寻陶望三去了。 山洞中秋容的魂体已经极度稀薄,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最后时刻她拿出了一卷纸张,而后虔诚的将纸张铺开,口中低声诵读了起来:“一念开明,反身而诚......” 读罢之后,秋容又自言自语的说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而今我闻道在先,更是看到小七他们转世投胎,小谢与陶兄也已终成眷属,我又何憾之有?便是魂飞魄散又如何?” 当决定将借尸还魂的机会让给小谢开始,秋容便只称呼陶望三为陶兄。 此刻秋容已无一丝遗憾,不仅没有丝毫惧怕,反倒心灵空冥,尤其是周昂那句话让她心灵变得纯粹无比。 最后秋容感觉到自己的魂体已经完全消失,意识果然再也感受不到时空的存在,甚至没有了任何形体与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那永恒的孤寂状态下,秋容忽然感觉一股柔和温暖的气息出现,瞬间打破了这个世界,而后在她意识周围,八个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大字环绕着。 一念开明,反身而诚。 这八个字竟然出现在秋容意识周围,下一刻秋容发现这八个字竟然开始融入自己的意识中,接着自己的感知再次出现,她看到自己又出现在了消失时的那个山洞。 只是此刻山洞中还站着一个道人,正是那个给自己和小谢还魂符的道人。 “恭喜姑娘悟道,你成全了别人也成就自己。”余十三打着稽首,一脸欣慰的看着正在不断重聚魂体的秋容。 秋容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还在凝聚的魂体,她甚至感觉自己已经脱离了阴魂状态,那神魂之中竟然蕴含着纯阳的气息,虽然还不算完整的元神,却再也不惧阳光了。 “多谢道长,再造之恩永世难忘,秋容愿追随道长,为奴为婢以报道长大恩。”秋容跪伏在了余十三身前,一脸诚恳的说道。 余十三却连忙闪身让开,而后急着说道:“这你可谢错人了,难道你还不明白是谁为你重塑神魂的吗?” 秋容闻言神色一变,心中已是瞬间明悟。 而后她又是朝着余十三一拜,恳求着问道:“请道长告诉秋容,那位周公子究竟是谁?” 余十三看着秋容却一时有些为难,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秋容周昂的身份。 “这很重要吗?看来你还不明白,是你自己为自己重塑的神魂。”余十三摇了摇头,忽然故作失望的说了一句。 此话一出秋容又是一愣,一时间根本不明白余十三话里的意思。 余十三最后看了秋容一眼,脸上露出神秘的一笑,而后竟然转过身去,脚下一步跨出就出了山洞。 秋容看到余十三每一步跨出,便有上百丈的距离,几步之后人便消失不见,这似乎就是传说中的‘缩地成寸’神通。 直到余十三完全消失,山洞中才再次响起他的声音,只是听到余十三最后一句话,秋容身躯一震。 “天不助人,唯人自助!” 第186章 知秋一叶 秋容在山洞之中愣了许久,等她走出山洞时,近百年来第一次感受到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身上,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想到小谢和陶望三,秋容便下意识的想要去别院看一看,不过她刚一动身就又愣在了原地。 片刻后秋容坦然一笑,口中低声说道:“天地悠悠,江湖辽阔,便不去打扰她们了,相忘于江湖也好!” 说完这句话后,秋容望了一眼别院方向,便一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小谢找到了陶望三,很快两人也喜结连理,同时小谢也告诉了陶望三,自己是如何借尸还魂的。 两人还不知道秋容已经重聚了神魂,并且从此道行将会一日千里,她们还只当秋容彻底魂飞魄散,并在家中为秋容立了一个牌位。 余十三完成了周昂的指示,再次驾云向着昆仑山而去。 昆仑山地处雪域与西域之间,加上西北战事纷乱,早已阻断了道路,也只有驾云而去。 传闻昆仑山还有一群练气士,他们属于道门中极古老的分支,所修的神通全部来自上古时代。 余十三已经博采众家所长,自然对练气士一脉也非常好奇。 不过昆仑向来神秘,甚至没有一个统一的门派道统,对于这个纵横上千里的巨大山脉,余十三也是一抹两眼黑。 好不容易来到了昆仑山,看着不是冰天雪地,就是怪石嶙峋了无生机的群山,余十三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昆仑山气候恶劣,这里少有人类活动的足迹,几天下来余十三甚至连一户人家都没看到。 不过就在余十三以为找不到昆仑练气士踪迹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了一些异常。 余十三站在云头飞行,他察觉到脚下竟有山石移动,而且这种移动不是山川自然变化,而是人为的以道法神通在作用。 “叭呢嘛咪吽,风火雷电霝……”余十三听到,那山石之间,还有一段吟诵咒语的声音。 这咒语声反复吟诵,是个男子的声音,余十三向下落去,很快就看到一个浑身灰头土脸,看起来有些狼狈的年轻人,正双手紧握掐着法诀。 似乎这个年轻人道行还很浅薄,那些山石移动有些杂乱,他自己也憋得脸红脖子粗的,看起来非常吃力。 “此人独自一人在此,应该就是昆仑练气士了,不过这道行......估计也是个刚入门的弟子,不如陪他玩玩。”余十三一脸沉思,很快脸上露出怪笑,这几日他一人在昆仑山转悠,也是把他给憋坏了。 心中打定主意,余十三摇身一变,下一刻他就变成一个身穿黑袍,脸上带着修罗面具,周身魔气滚滚的邪道中人。 “哈哈哈哈,没想到这荒郊野外还有个小修士,正好抓了练成血奴。”余十三化身魔头,那嚣张跋扈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下一刻漫天血气翻滚,余十三一身黑袍猎猎,一道鲜血洪流就朝着脚下的年轻人奔去。 年轻人也感觉到危险靠近,一抬头就看到一道鲜血如毒蛇一般朝自己落下,而后神色大变,口中更快的念着咒语,那些飞舞的山石全部汇聚到头顶,从来抵达余十三的攻击。 “轰隆隆.....”鲜血洪流与山石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哎呀我去.....俺就出来练个功,咋的就遇到嫩个大魔头呢?”年轻人挡下余十三的攻击,一下跑出十几丈,一脸后怕的看着天空余十三。 只是这人一开口,余十三顿时就愣住了,因为这个年轻人竟然说着一口浓重的山东方言。 “山东人?这不是昆仑山吗?”余十三一脸错愕的问道,竟然忘了原本是想要与这昆仑练气士过上两招的。 年轻人一脸警惕的看着余十三,手中随时准备着出手,不过还是回答了一句:“俺就是山东人,自幼在昆仑山学道,嫩想咋滴?” “本座血海魔君,今日正欲讨教昆仑绝学,来来来,让本座见识见识。”余十三随便给自己想了个假名号,接着手一挥,又是几道鲜血洪流落下。 “邪魔歪道,看俺不呼死你。”年轻人心高气傲,更有一颗斩妖除魔的心,当下也不胆怯,手中法诀一掐,打算正面与余十三一战。 只见年轻人掐动法诀,口中又念道:“天地法灵,逐鬼驱魔令。” 一声咒语念出,年轻男子一掌击向余十三,接着一团巨大的火球出现,正好与鲜血洪流碰撞,天空产生巨大的爆炸。 “倒是有些特别,此人的神通似乎对邪魔有特殊的克制作用,难道昆仑的术法都是为驱魔而创?”一次交手余十三已经从年轻人身上看到了许多,心中也开始分析起对方的神通来。 “神兵火,急急如律令!”年轻人口中又是一段咒语,这一次他不仅口诵咒语,还在自己手掌之上画了一个图案。 余十三惊讶的发现,年轻人掌中所画的正是符篆文。 符篆文,乃是道门真正的核心秘术,传闻每一个符篆文都能沟通天地,有着意想不到的作用。 下一刻年轻人用掌中的符篆文对着余十三一推,余十三立刻便感觉到自己身躯被禁锢,竟然毫无征兆的就中了定身咒。 看到余十三被定在空中,年轻人脸上露出些许得意,而后口中再次念起了那段一开始的咒语:“叭呢嘛咪吽,风火雷电霝……” 顷刻间无数的山石冲天而起,如洪流一般朝着余十三倒卷而来。 “九天神雷,煌煌天威,荡妖除魔,为我所用.....”忽然余十三的声音也在天地间响起,同时九霄神雷凝聚,方圆百里之内都被雷霆笼罩。 九天之上无数神雷落下,顷刻间那些冲在天空的山石被轰成粉末,漫天的粉末落下,只看到一个道人手持一柄紫色的神剑立在虚空之上。 那紫色神剑之上电光萦绕,仔细一看整柄剑都是由雷电组成的。 “咋还换衣裳了呢?嫩也是个道士啊?”年轻人吞了下口水,看到余十三掌控雷霆的样子眼中无比羡慕。 他自幼来昆仑修道,曾经幻想的也是余十三这个样子,只是修道艰辛只有经历了才知道,灰头土脸是常态,哪能真像眼前道人这般。 “贫道余十三,特来拜会昆仑高人,还请小兄弟引荐。”余十三一手将九霄御雷神剑竖在身后,一手打着稽首向下说道。 “余十三?没听说过?嫩这么厉害,一定很有名气吧?”年轻人愣了一下,忽然换上一脸讨好的向余十三问道。 余十三有些尴尬的一笑,这名气都是大家互相捧的,这让自己怎么说?说寂寂无名好呢?还是说自己名声响亮? “没啥名气,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余十三谦虚的说道,而后很正式的询问起了年轻人的名字。 “俺叫知秋一叶,这名字帅气吧?”年轻人昂首挺胸的说道,一提到自己的名字颇为神气。 “帅气,帅气。”余十三有些不知所措的答道,这个知秋一叶还真是妙人。 此刻余十三还没有收回神通,那九霄神雷依旧笼罩天地,似乎他有意弄得如此声势浩大。 “余道友神通令人惊叹,请到玉虚宫一叙。”忽然知秋一叶身后虚空中传出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 伴随着这声音响起,两座雪山之间的虚空荡起涟漪,接着在涟漪之中一座巨大的仙宫若隐若现。 那仙宫看起来云雾缭绕,还有仙鹤在天空盘旋,一个白袍白须的老道出现在仙宫外,正细细的打量着余十三。 见到终于有人出来,余十三将九霄御雷神剑往天上一抛,接着神剑融入万千雷霆之中,下一刻九天之上的雷霆也都瞬间消散。 “多谢道友。”余十三对着玉虚宫上的白发老道回礼,而后轻飘飘的落在了知秋一叶身旁。 “知秋,陪余道友来金阙殿。”白发老道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是对知秋一叶说的。 很快知秋一叶便带着余十三往玉虚宫走去,原本的山路也多出了一条白玉石阶,石阶蜿蜒直通玉虚宫。 走了没多久,知秋一叶忽然靠近余十三,而后一脸讨好的说道:“道长,给俺讲讲山下的事捏。俺上山十五年了,这十五年来可是一次都没下过山啊!” 知秋一叶说着说着就哭丧着脸,看起来好像十分委屈。 “小兄弟几岁来的昆仑?”余十三估计知秋一叶是个生性跳脱的人,肯定是有些受不了昆仑这清苦生活了。 “四岁就来了,唉......一言难尽啊!”知秋一叶叹息一声,仿佛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余十三点了点头,而后边走边说:“那我劝小兄弟还是待在昆仑山好,如今天下可不太平,不仅妖魔鬼怪横行,九州各地还有邪教蛊惑百姓,西域诸国和北狄剌靼部也挑起战事.....” “啥?妖魔横行啊?太好了......俺终于能下山了!”然而知秋一叶听到余十三说九州妖魔横行,却是高兴的一下跳了起来。 余十三再次一脸茫然,这个知秋一叶总是让他觉得有些神神叨叨的。 似乎注意到了余十三的表情,知秋一叶又尴尬的一笑,而后解释道:“当年师尊带俺上山,说等到天下大乱妖魔横行时,就是俺下山降妖除魔的时候,呵呵俺等这一天可等了老久捏。” “对了对了,道长快跟俺说说,现在都有些什么厉害的妖魔鬼怪?”知秋一叶一下来了兴趣,继续一脸好奇的问道。 余十三无奈一笑,而后只能边走边说:“有点多......有个天族什么天孙夜玄很厉害,还有个白莲教圣女,另外妖族也有几个大妖出世了,幽冥地府只余转轮殿,一些地方也出现了恶鬼....” 一边走一边说,余十三本就口才了得,知秋一叶也是听得沉浸其中。 很快余十三就发现,两人已经来到了玉虚宫下,不远处的大殿看起来金碧辉煌,牌匾上写着‘金阙殿’三个鎏金大字。 第187章 拜访周元让 这昆仑玉虚宫的门人似乎不多,金阙殿中只有刚才现身的那个白发老道。 此刻老道坐在殿中的一块蒲团上,这大殿之中也没供奉什么神像或者画像,只是在大殿后方写着天地两个字,在天地两字的中间有个巨大的太极图案。 “在下余十三,不知道友如何称呼?”余十三走入殿中,首先对着白发老道稽首见礼。 “贫道天运子,见过道友。”白发老道也稽首还礼。 听到天运子的名号,余十三心中不由的想到:“这老道的道号确实颇有上古遗风,看来这昆仑玉虚宫确实是有些传承。” “道友请坐,不知来昆仑所谓何事?”天运子伸手指向了一下不远处的蒲团,示意余十三入座,同时询问起余十三的来意。 余十三闻言点了点头,坐在了大殿一侧的蒲团上,而后开口说道:“是这样的,贫道云游天下,自认对佛道两家还有些粗浅的了解,正是为印证道法而来......” 当余十三在昆仑山与天运子谈论道法的时候,周昂的车驾也来到了平凉府地界。 来到平凉府地界,周昂明显感觉到这里战争的气氛更加浓烈,百姓明显比其它地方少了许多,倒是往来的兵丁,还有运送粮草器械的队伍明显增多。 “布政司的公文已经下发到各县,那些流民也开始向汉中和西安去了,崔先生说最多五天后就可以开工了。”车厢中葛良工一边翻看着一些纸条,一边低头向周昂问道。 为了应对西北不断增加的流民,周昂以布政司衙门的名义发了一封公文,公文的内容就是要在西安和汉中两地修建要塞和加固城防,这两地会提供大量的工作机会,至少能解决流民吃饭的问题。 “对了,我们是先去平凉府衙,还是去周元让的将军行辕?”放下手中纸条,葛良工又好奇的问了一句。 “先停车。”周昂忽然说了一句,也不是回答葛良工,而是对着车外说道。 行进的马车瞬间戛然而止,葛良工一头雾水的看着周昂,不过周昂下一句话就解开了葛良工的疑惑:“你师娘来了。” “什么师娘来了?”葛良工立刻一脸欣喜的问道,说话之后就连忙出了车厢,向四周看了起来。 葛良工只是看向四周,却是什么也没看到,不过就在头顶,一道翠绿的遁光呼啸而来。 那遁光转瞬即至,最后落在马车前,遁光之中不是姜小昙又是何人? “师娘。”葛良工连忙上前,很乖巧的就挽着姜小昙的胳膊。 “拜见夫人!”周昂的亲卫也纷纷下马拜见。 “都起来吧。”姜小昙笑着说了一句,而后直接走上马车进了车厢。 等到姜小昙和葛良工回到车厢内,队伍继续前行,这些亲卫似乎对姜小昙遁光而来并不意外。 “良工刚才还在问我,是先去平凉府衙还是周元让的将军行辕?”看到姜小昙到来,周昂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不过没有什么你侬我侬的话,而是继续着先前与葛良工的话。 姜小昙坐在周昂的对面,她先是上下打量了周昂一番,而后才说道:“这一路上又遇到了多少狐妖女鬼?” “噗嗤.....”一旁的葛良工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过她看到周昂尴尬的样子,还是连忙说道:“师傅其实挺老实的,一路上就只遇到两个女鬼,不过那两个女鬼好像有意中人了。” “咳咳.....”周昂干咳两声,同时瞪了葛良工一眼。 葛良工却不以为意,还向周昂吐了吐舌头。 “夫君既然特意说出来了,想来是已经打算先去见周元让了?”姜小昙笑着说道,已经猜到了周昂的打算。 周昂点了点头,他确实也是这样打算的。 毕竟如今平凉府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倒是距离周元让的将军行辕近在咫尺,这一天他可是等了许久。 “周元让的大部分兵马都在安定和庆阳,平凉城外的将军行辕只有数千亲卫营士兵。”周昂的车驾朝着平凉城而去,葛良工正在说着最近收到的关于周元让的消息。 “管他有多少兵马,我们只是去拜访拜访,又不是找他麻烦的。”周昂不以为意的说道,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敌意。 “既是拜访,要不要想递个拜帖?”葛良工想了一下问道。 周昂闻言也是思量了一下,而后点头说道:“对,先送拜帖,也好让他有个准备。” 很快便有两个亲卫拿着周昂的拜帖先行一步,毕竟周元让的行辕不归周昂管,不先通个气,万一到时候周元让真撕破脸皮不要周昂进,那可就尴尬了。 半日后周昂的队伍终于来到了平凉城外,在城外一条河流旁,一片开阔地带上,远远的就能看到一座军营。 周昂透过车窗看向军营,只见那大营上空无数气血交织,仿佛整个天空都在燃烧, 除了这些气血之力外,还有无形的肃杀之气,看起来确实气象非凡。 “这气象倒是不凡,看来周元让练兵是有真本事的。我也有十多年没有见过他了,不知道变了没有?”周昂一脸回忆的说道,脑海中出现了周元让已经模糊的模样。 姜小昙也看了一眼窗外,而后好奇的看着周昂说道:“如今他可是有求于你,应该会很客气吧?” “倒也说不上谁求谁,不过你们恐怕不能进去,只能在车上等我。”周昂有些遗憾的说了一句。 姜小昙和葛良工闻言也露出遗憾的表情,不过她们也知道,按规矩女子是不能进入军营的。 两人虽然都很想去看一看,但也知道不能因为这个给周元让留下把柄,便打消了进入军营的想法。 马车行到辕门处,却没有看到有什么人迎接,倒是辕门下戒备森严,站满了兵丁。 “军营重地,不得停留。”马车刚一停在辕门前,便有一个小队长模样的兵丁上前大声喊着。 “住嘴,此乃陕西布政使的车驾,早有拜帖送于你家将军,岂容你大呼小叫,还不快让你家将军出来迎接。”周昂的一个亲卫打马上前几步,同样声音洪亮的喊道,既是在斥责那个守门士兵,也故意将声音传到营内。 “哼,这个周元让好大的架子,这明摆着是在给老师下马威。”车厢中葛良工不忿的说道。 他们已经提前送了拜帖,却还故意来这一出,谁都看得出来是周元让故意为之。 “无妨,他就算再不想见我,今日也不得不见了。此事若传出去,只会败坏他的名声,我们又何必生气呢?”周昂对此到看得很开,反而还开导起葛良工来了。 姜小昙闻言也是微微一笑,而后有些不屑的说道:“确实,此等行径倒是有失风度,看来我们以前有些高看他了。” 就在几人说话之时,一个将校模样的武将匆匆跑了出来,他走到周昂的车驾前,还算恭敬的抱拳说道:“我家将军正在校场,不能亲自迎接使君,还请使君见谅。” “你又是何人?”周昂没有现身,只是声音从车厢中传出。 “末将是定西侯麾下校尉姚广义,特来恭迎使君入营的。”校尉自报官职姓名,依旧客客气气。 不过此人客气归客气,但终究只是一个六品校尉,让他来迎接周昂这位封疆大吏,实在是有些太过轻视了。 下一刻周昂走出车驾,脸上看不出丝毫不悦,反倒对着姚广义笑了笑,而后还微微拱手的说了句:“有劳了。” 很快周昂跟着姚广义孤身进了大营,身边连一个亲卫都没有带。 周昂被姚广义一路领着,最后来到了营中校场。 远远的周昂就看到,足有七八千人整齐的站在校场之中,在校场的一端是点将台,那台上立着十来个身着铠甲的武将。 为首是一个身着金色铠甲的武将,他气质出众,头顶精气狼烟更是直冲霄汉,只是那么站在点将台上,就给人一种鼎定乾坤的气势。 “小时候只觉他威严而不近人情,现在方知他武道修为已入化境,不愧是九大封号将军之一,便是比起京都那两位龙卫也毫不逊色了。”周昂缓步前行,从气势上就知道那金甲武将就是周元让。 对于这个自己曾经叫过父亲,也曾极度畏惧的男人,周昂内心的情绪还是有些复杂的。 “侯爷,兴建伯到了。”姚广义将周昂带到点将台下,便对着台上的周元让说道。 周元让缓缓的扭头看了周昂一眼,此刻周昂也仰头看着台上的周元让。 在周昂眼中,周元让还是没怎么变,只是今日穿上铠甲,气势威严更胜从前。 “兴建伯稍等,本将军正在检阅士兵,有什么话稍后再说。”周元让大声说道,声音洪亮如洪钟大吕。 周昂闻言眉头微皱,都到了这个时候,周元让还有意打压自己,这让周昂心中顿时大为不爽。 “素闻定西侯治军有方,今日本君正好见识一番。”周昂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而后也不多管,直接迈开脚步向点将台走去。 周元让看到周昂不请自来,口中冷哼一声,而后对着校场中大喝一声:“列阵。” “铿.....”随着周元让一声令下,校场中的士兵齐声一动。 顷刻整个校场气势大变,周昂脚下一顿,只觉一声巨大的咆哮直冲脑门。 “吼.....”那声音响彻天地,如同百兽之王的吼叫。 周昂刚迈出一步,就见虚空之中一只白虎圣兽的虚影挡在自己身前,那白虎朝着自己不断咆哮,恐怖的气势与威压如潮水般向自己席卷而来。 第188章 神秘母亲 周昂脚下一顿,如何看不出来这又是周元让在给自己难看。 若是换了普通人,在这气势之下恐怕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就算落荒而逃也是正常。 不过周昂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唯唯诺诺的少年了,只见他目光一凝,直视着身前的白虎圣兽,毫不犹豫的又迈出了第二步。 这第二步迈出,周昂衣袍鼓荡,整个校场平地生风,不仅吹得周昂紫色莽龙袍翻飞,就连那些士兵衣袍也是猎猎作响,点将台上的那些将官身上的金属铠甲,更是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 “听闻定西侯治家如治军,瞧这军容严谨,想来家风也是如此吧?”周昂一步步登上点将台,说了与周元让见面的第二句话。 这一句话周昂直接从军容扯到了家风,明显也是故意说给周元让听的。 听到周昂这句话,周元让身后的一众部将脸色纷纷大变,他们可是都知道周昂和周元让曾经关系的。 “铿.....”周元让闻言直接拔出腰间佩剑,长剑出鞘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过,那金光瞬间融入到白虎圣兽之中,气势比先前又强了三分。 白虎圣兽张牙舞爪,不断的咆哮,不过每次靠近周昂的时候,却又好像有一道无形的气墙挡住。 周昂继续前进,丝毫不为所动,若单以气势相压,周昂确实不惧。 因为若论对气势的了解和运用,周昂修炼《剑势》,对势的领悟比起周元让更胜。 “兴建伯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不过这上阵杀敌可不比做文章,你文章做得再花团锦簇,也是杀不了敌的。”看到周昂已经走上点将台,周元让忽然长剑入鞘,似乎气氛瞬间缓和不少。 见到白虎圣兽消失,周昂微微一笑,继续朝周元让走去:“文章能不能杀敌试了才知道,不过有一点却是肯定的,不读书明理,就算再强也只是莽夫。” 周昂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落在每一个人的耳中,顿时所有人都变得脸色难看。 谁都知道,莽夫历来都是文人对武人的轻视和侮辱之词。 “想必兴建伯来这里也不是逞口舌之争的吧?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周元让手按剑柄,已经转动身子正对着周昂了。 周昂停下脚步,距离周元让已不足两丈,他看到周元让和十几年前并无多大变化。 “有些话可以直说,有些话定西侯真希望本君就在这里说吗?”周昂忽然大有深意的说了一句,而后静静的看着周元让。 周元让闻言神色微变,一只手也是猛然一握,不过下一刻他忽然大手一挥,对着不远处的将官说道:“陈副将,帅帐之中准备酒席,本侯要设宴款待兴建伯。” “哈哈哈哈,那便多谢侯爷了!”周昂也是哈哈大笑,看起来颇为高兴。 当周元让说出这句话时,周昂心中确实很高兴,因为这一次周元让终于正视起自己来了,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平起平坐。 很快周昂和周元让走入了帅帐之中,这里虽然是临时营地,但帅帐修建的也很是讲究。 “兴建伯请。”周元让伸手一指,示意周昂入座。 周昂看到帅帐中间两方案几已经摆好,上面还有酒菜,不过帐中只有这两张案几,看来周元让是不打算要人作陪。 “定西侯请。”周昂微微拱手,便走向了左侧的案几。 周昂从一开始都称周元让的爵位而非官职,而周元让也是一口一个兴建伯,也没有称呼周昂的布政使官职。 “兴建伯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吧?”周元让入座后直接说道。 周昂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见周元让如此开门见山,他也就直接说道:“此番为两件事而来,一件公事,一件私事。” “在本侯这里只有公事没有私事。”周昂话音刚落,周元让便想也没想的就说了一句。 见周元让如此干脆,周昂也不恼怒,依旧一脸笑意的说道:“谈不谈私事我们可以稍后再说,不妨本君先告诉侯爷这公事的内容,你再做定夺。” “洗耳恭听。”周元让一直没有好脸色,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周昂点了点头,而后端起案几上的酒杯,自顾自的饮下一口,而后才缓缓说道:“如今边关战事吃紧,本君也知道侯爷多有难处。本君身为陕西布政使,按理说也应该为侯爷分担一二。所以本君打算为烽烟军提供粮草二十万石,箭矢十万支,不知道侯爷对本君的诚意可还满意?” 听到周昂最后两句话,周元让神色大变,他也不得不承认,周昂给出的条件很诱人,这些也正是烽烟军如今最缺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周元让一脸严肃的问道,他知道周昂不可能平白无故拿出这么多东西来。 “这些东西,只换侯爷与我好好谈谈私事。”周昂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他拿出这么多东西,竟然只为让周元让心甘情愿的告诉自己关于余鸾的事情。 面对周岸的回答,周元让竟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好像他也在努力的回忆着。 过了片刻之后,周元让才抬起头来,对着周昂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买卖本侯无法拒绝,不过我可无法保证我所知的就是你想要的答案。” “无妨,本君相信侯爷这点诚信还是有的。”周昂不以为意的说道,看起来两人就像是讨价还价的生意人。 “那你问吧。”周元让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昂定了定神,他要问的自然是与自己母亲有关,此刻即便以周昂的心性也不免有些激动,这一天他等了太久太久。 而为了能平起平坐的在周元让面前问出这些话,他也付出了太多太多。 努力平复了心情,周昂终于开口问出了期待已久的一句:“我母亲究竟是谁?她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 周元让听到周昂的问题倒不意外,看来也是预料到了周昂会问这个。 不过他却没有直接回答周昂的问题,而是同样一脸疑惑的说道:“其实本侯也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不过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 周元让的回答让周昂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满怀期待的说道:“侯爷请讲。” “二十二年前,京都定西侯府的小侯爷刚刚大婚不久,他娶的是武强侯嫡女,两人新婚燕尔非常恩爱,新婚之后两人便搬到了城外的别院居住,他们都以为生活就会如此平淡而甜蜜,直到一个神秘的女人突然出现......”周元让直接讲述了起来,不过他讲的这个故事与周昂想象的出入有些大。 毫无疑问周元让讲的这个故事中那个小侯爷就是他自己,而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人,应该就是周昂的母亲无疑了。 周昂没有打岔,便是心中疑惑不断也没有开口,而是静静的等着周元让继续讲下去。 很快周元让就继续说道:“那个女人突然出现在别院,而几乎同一时间,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定西侯府刚成亲的小侯爷又纳了位二夫人,而二夫人已经住进了别院。为此定西侯和武强侯都是勃然大怒,而无论是那位小侯爷还是大夫人,他们竟然都莫名其妙的认可了二夫人的出现,他们明明根本不认识这位二夫人,可不知为何又无法否认这件事.....” 周昂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如果是以前他或许只会觉得这件事太过奇异,但现在周昂差不多已经能够理解,那位二夫人就是自己的母亲,而无论是周元让还是大夫人,甚至整个京城的人,他们只是被强行插入了一段本不存在的记忆。 “我与夫人心中惊骇,便用尽各种手段想要杀死这个神秘的女人,但是无论是明枪暗箭,还是火烧投毒,都会莫名其妙的没有用处,此事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一拖就是数月,而数月后那个神秘的女人更是莫名其妙的有了身孕。我们对她的刺杀一直没有结束,直到她顺利的在府中诞下了一个男婴.....”周元让继续说着,看得出来他对此事至今也是一头雾水。 周昂的心中更是莫名的有些惊悚,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是如此来到这个世界的,而自己那位母亲根本不是自己小时候记忆中的那个样子。 “后来全天下人都知道定西侯府多了个小公子,当时老侯爷也只能无奈的给那孩子取了个名字并且将他写进了族谱之中,从此那位二夫人也算有了一些名份,不过她终究来历不明,在府中自然不受待见。说起来也是奇怪,这个女人杀也杀不死,打也打不得,但除此之外倒是一切与常人无异。后来小侯爷一路官运亨通,几年时间就从一个军中小将,做到了统帅六万大军的烽烟军统帅,而那位二夫人,也终于在百般刁难下离世了,至于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自然被剔出族谱逐出了定西侯府。”周元让娓娓道来,终于将这个故事讲完了。 这一切与周昂所知并无出入,只是从周元让口中说出的,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故事。 周昂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周元让的话让他意识到,可能在周元让这里依旧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位二夫人的尸体呢?她可曾说过自己的来历?”许久之后周昂又问了一句。 “没有尸体,那人凭空消失了一般,她从未谈及过自己的来历。后来我也曾找过那些与她有过接触的下人,这些下人都说从未听闻二夫人谈起来历,对所有人来说,她就是一个迷。”周元让毫不犹豫的答道,看来他对那个神秘的二夫人同样好奇与不解。 “她叫什么名字?”周昂深吸了一口气,又问了一个看起来本不该问的问题。 周元让微微一愣,而后摇了摇头,一脸自嘲的说道:“说来好笑,整个定西侯府只知道二夫人姓余,别的一概不知。” 周昂闻言心中咯噔一下,看来自己母亲的神秘还超乎了自己的想象,原来除了自己之外,这个世界竟然连一个知道她名字的人都没有。 “多谢侯爷如实相告,本君有一句话想要奉劝侯爷。”周昂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也不再询问与自己母亲有关的事,他知道再问也是徒劳。 “兴建伯但说无妨。”周元让看向周昂的神情也变得平静起来,当讲完这个故事后,其实他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周元让心中一直清楚,自己和周昂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原本打压看不起周昂,不过是因为外人的眼光和看法罢了。 现在周昂成就早已超越了周元让,加上今日与周昂见面,一番谈话也算解开了自己的心结,反正打压不了,还不如坦然面对。 “你不该怨恨她,反而应该感谢她,以你的资质,此生武道修为本不可能达到如今的高度,更不可能成为镇守一方的统帅,信不信随你,多谢侯爷款待。”周昂起身说道,说完之后对着周元让一拱手,直接就向帅帐外走去。 周元让愣在原地片刻,脸上微微有些怒意,不过看到周昂离开的背影,又露出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周昂走出辕门,就看到姜小昙和葛良工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等到自己走近车驾,姜小昙已经忍不住的问道:“如何?问出了母亲来历了?” “上车再说。”周昂摆了摆手,直接上了马车,而后车驾动了起来,向着西安方向而去,似乎准备打道回府了。 “这一次倒是可惜了良工筹集的那些粮草和军械,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不如我知道的多。”车厢中周昂无奈的摇着头说道,那二十万石粮食是十万只箭矢,可是葛良工苦心谋划才得来的。 “怎么可能?再怎么说,他名义上也是你.....”姜小昙一脸的难以置信,她觉得就算收获甚微,也不应该什么收获都没有。 “倒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我知道了一点。”周昂忽然又说了一句。 “什么?”姜小昙连忙问道。 “母亲可以轻易篡改所有人的记忆,她的道行......或在诸圣之上。”周昂神情肃然,有些慎重的说道。 “这.....”姜小昙震惊的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诸圣,那是无论人妖仙魔眼中最终极的境界,那是开创大道与天地同在的伟大存在,诸圣的境界已经让人高山仰止,从未有人想过,诸圣之上还有更强大的存在。 “轰轰轰......”忽然大地震动,周昂的车驾也开始明显的晃动起来。 下一刻周昂看向车外,只见天地间烟尘滚滚,整个大地都颤动不已。 “主公,是烽烟军出动了,好像有什么急事,全营出动向西北方向去了。”下一刻一个亲卫来到车驾旁。 这大地震动,烟尘漫天,竟然是周元让的亲卫大营出动了。 “怎么回事?我们才离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这就倾巢而出是要干什么?”葛良工一脸不解的说道,周元让的举动确实有些反常。 就在葛良工话音落下的同时,一声急促的鹰啸声从天际传来,听到这啸声葛良工也是瞬间变色。 “不好,有大事发生了。”下一刻葛良工一脸紧张的说道,同时将一只手臂伸出了车外,并且她将袖口微微拉起,露出了手腕处一个银色的手镯。 下一刻,一只并不算大的老鹰落在了葛良工的手镯之上,那老鹰体型不大,但看起来却英气逼人,头顶的毛色呈金黄色,仿佛带着一定金色的王冠。 在老鹰的腿上还绑着一个竹筒,葛良工快速取下竹筒,将老鹰轻轻一抛,而后迅速取出竹筒中的纸条。 “刚刚发生的事情,西域联军中的一位白袍祭祀出手了,看来周元让是要亲临安定前线。”葛良工连忙将手中的急报告诉了周昂。 听到葛良工口中的消息,周昂也是神色一凝,而后立刻说道:“我们立刻去庆阳,既然西域联军的高手出动了,那北狄此时肯定也会出手,靠那些普通士兵是守不住庆阳的。” 西北战事已有数月,一直以来都还停留在凡俗层次的攻城拉锯战中,但是现在西域联军中的超凡力量终于出手了,说明这些异族人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而庆阳是与剌靼铁骑交战的最前线,也是西安的北大门,周元让去了安定抵挡西域精绝神庙的高手,那么庆阳就没有高手坐镇,很可能挡不住剌靼兵锋。 如今周昂的部署还没有完成,此时如果庆阳失守,将对周昂的大局造成极为不利的影响。 第189章 计先生与教宗 从平凉到庆阳只需一日路程,周昂一路急行当天夜里就到了庆阳。 而庆阳所见,与其它地方果然大不相同。 首先这里已经基本看不到百姓了,庆阳城也早已成了一座孤城。 此刻已是夜晚,庆阳城外依旧火光冲天,无数的鞑靼士兵将庆阳围了个水泄不通,战斗依旧在进行着。 鞑靼人是草原游牧民族,他们的穿的也是极具草原特色,衣物多毛皮,帽子也是动物皮毛缝制,而且这些人特格健壮,明显比九州之人要高大一些。 “如今庆阳被围,我们如何进去?”葛良工看着如潮水般涌向庆阳的剌靼军队,也是眉头紧皱了起来。 庆阳城中有三万烽烟军,这些人据城扼守,才让剌靼铁骑止步不前,如果庆阳失守,剌靼铁骑就会畅通无阻的南下。 所以现在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守住庆阳,而要守住庆阳,就必须要与城内军队汇合。 “要想进城就只有先让他停止攻城了。”周昂目光也看向车外,不过他看到的不是战况焦灼的庆阳城,而是剌靼大军的后方。 那里有一片连绵的营帐,营帐最中央有一处巨大的篝火,在篝火之中还耸立着一根石柱。 石柱上雕刻着各种花纹图腾,在篝火外,一个身穿彩色布条,上面点缀着无数金属片的萨满,正敲击着手中的手鼓,口中还发出一段简朴粗犷而又充满野性的声音。 萨满是北狄各部中的神职人员,他们可以沟通北狄崇拜的神灵,也能够使用一些变化莫测的神力,大到可以操控天气雨雪,小到可以治病救人,推算祸福。 “替我准备纸墨。”忽然周昂收回目光,而后静静的闭上眼睛说道。 姜小昙和葛良工微微一愣,不过还是快速的在案几上铺上了纸张,而后拿出墨锭磨出了墨汁。 周昂闭目片刻,似乎在凝聚精气神,等到一切准备妥当,他缓缓睁开双眼,而后从怀中拿出惊鸿笔,气定神闲的在砚台中蘸上了墨汁。 下一刻周昂落笔而下,直接在纸上写下了一首诗。 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 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 四句诗一气呵成,而后周昂对着纸张轻轻吹了口气,紧接着这张纸飘出车厢外,似乎有一股微风托着它,慢悠悠的飘到了庆阳城上空。 那写着四句诗的纸张悬浮在庆阳上空,忽然纸张上光芒大炙,诗中的文字悬浮在空中,每一个字都散发出璀璨的光华。 诗文悬浮夜空大方光明,顿时吸引了交战双方所有人的目光,就连十里之外的剌靼萨满动作也戛然而止,有些惊讶的望着庆阳上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天地间忽然出现滚滚的海浪声,接着那一轮明月也越发明亮,很快九天之上更有一根权杖落下,伴随着呼啸的风声,朝着剌靼军队砸去。 充斥在天地的海浪声越发明显,明明只是声音,但对于剌靼部的士兵来了,好像真的有巨浪袭来,同时飓风吹拂,让他们攻城的行动大大受阻。 看到突然出现在天地的异象,剌靼萨满神色大变,而后继续围绕着石柱跳动,手中也开始有节奏的击打着手鼓,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吟唱出一段旁人听不明白的语言。 那声音时而低声诉说,又时而高亢吟诵,伴随着萨满的吟唱,他身前的石柱上一个图腾仿佛活了过来。 那是一只展翅的黑鹰,黑鹰张开利爪,抓住的竟然是月亮。 下一刻黑鹰从石柱上飞出,它振翅而起,直接冲向九天之上落下的权杖,双翼振动掀起巨大的气流,也向着那无形的海浪打去。 “这就是北狄萨满的手段?确实有些意思。”周昂看到完全由气运凝聚成的黑鹰出现,脸上也多了几分兴趣。 “听说北狄各部信仰的神灵都不同,剌靼部自己就有好几种神灵信仰,这黑鹰只是一个下位神灵,看来这位萨满还不是剌靼部的真正高手。”葛良工也在一旁说道,似乎她对北狄也做了很深的研究。 周昂闻言也赞赏的看了葛良工一眼,对自己这半个弟子是越来越满意。 “萨满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就像我们称呼道人和尚一般,他们之中确实也分了等级,眼前这位应该只是一个主教。”周昂也开口说道,看起来他对北狄的了解也不少。 “此人道行不在一般元神境之下,一个主教便如此厉害,那他上面岂不是有真仙存在?”姜小昙也是第一次见到异族人,对此也显得非常好奇。 周昂点了点头,便继续说道:“各部之中还有大主教,就实力而论恐怕非常接近真仙,而北狄还有位教宗,我估计此人已有真仙实力,与精绝神庙的大祭司应该不分伯仲。不过北狄这些萨满力量的来源与我们九州修士有些不同,他们本身并没有多少实力,一身实力都来源于通神和请神,就如眼前这萨满请来的黑鹰神。” “北狄的这些神灵,都是北狄子民世世代代信奉而产生的,实际上是由无数人的念头汇聚而成,它们诞生于虚无,力量的来源皆是这些北狄子民的信念。这其实与九州的人道气运殊途同归。”周昂又解释了一句,他一眼就看出了黑鹰神的本质。 其实像北狄萨满的这种请神,周昂曾经也是用过的,他所请的神,便是京都上空的那只王朝法兽。 只不过在九州要请动这些气运凝聚的神灵,条件更为苛刻,首先就需要名正言顺,其次还要对应神灵的认可。 这也是为什么周昂卸任了大理寺卿,那王朝法兽便不再相随的原因。 “那岂不是说北狄的这些神灵是杀不死的了?”忽然葛良工神色一动,她想到了一个看似简单,却又时常被忽视的问题。 如果说这些神灵都是人的念头汇聚,那么只要北狄民众心中有神,那这些神灵确实永远都杀不死了。 周昂闻言却面色古怪的一笑,而后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确实杀不死,却又是最容易杀死的。” 姜小昙和葛良工都好奇的看向周昂,只见周昂缓缓起身,直接走出了马车。 两女紧跟在周昂身后也出了马车,此刻周昂立在车辕处,身上的衣袍被吹的随风摇摆,而不远处便是数以万计的剌靼悍卒。 “异族毛神也来我九州放肆,本官陕西布政使在此,今日便要你万箭穿心。”周昂忽然大声说道,他的声音如雷霆般响彻天地,连庆阳城中的士兵和百姓都听到了。 庆阳已是孤城,此刻听到周昂这位布政使亲自来了,顿时士气大涨,百姓之中更是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 不过剌靼人大多数却不知道周昂说的什么,因为北狄与九州语言不通,不过下一刻天空发生的事情,还是让这些剌靼悍卒明白了许多。 只见周昂话音刚落,天地间一道巨大的法网出现,那法网升起在九州大地,直接朝着黑鹰神落去。 鹰乃是天空霸主,但是这法网一下,黑鹰神便瞬间无法展翅翔空,巨大的身躯也被法网束缚,在天空像个巨大的粽子。 与此同时周昂身后虚空出现无数的光点,这些光点迅速凝聚,最后竟然形成密密麻麻的箭矢,箭矢闪烁着光芒,全部对准了法网中的黑鹰神。 法网是周昂早在京都时就已经凝聚成的,那时候法网初成,笼罩的范围还出不了京都,不过随着大理寺和玄鉴司的不断壮大,法网已经延伸到了朝廷能够掌控的大部分区域。 而身为法网的缔造者,周昂所在之处自有法网随行,虽然他不再是大理寺卿,但凭借整个王朝气运的钟爱,他依然能够轻易调动法网。 至于周昂身后的那万千箭矢,自然是西北民心汇聚,这些民心无法用来对付剌靼大军,但是对黑鹰神这种也是念头凝聚的神灵却是大有用处。 万千箭矢全部射在黑鹰神身上,虚空之中响起一声悲鸣,看起来黑鹰神也是痛苦万分。 不过下一刻剌靼大营之中又响起一声狼啸,接着一头巨大的雪狼虚影出现在天地间。 雪狼仰天长啸,那法网竟然开始寸寸破裂,黑鹰神挣脱发生,扑哧着落回到剌靼大营之中,看起来也是虚弱异常。 “剌靼大将盖伊图?”看到那巨大的雪狼虚影,周昂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 下一刻周昂伸手对着庆阳上空的诗文一指,接着那诗文再次变化,所有的异象消失,但随即一座璀璨的穹顶笼罩在庆阳城上空。 就在诗文化作穹顶守护庆阳时,剌靼大营之中响起了急促的鼓声,接着数以万计的剌靼大军开始如潮水般退回了大营,虽然是北狄游牧部落,但这些人也是令行禁止纪律森严。 “进城。”周昂也反身进了车厢,而后亲卫护送着车驾缓缓驶入庆阳城中。 剌靼大营之中,一个身高九尺,腰间挂着一柄华丽弯刀的大将缓缓走出营帐。 看到此人出现,石柱旁的萨满主教也对着他微微躬身,看来此人就是这支军队的统帅,在北狄有着雪狼大将之称的剌靼统帅盖伊图。 盖伊图在剌靼的地位仅次于剌靼首领和大主教,属于剌靼部落的第三号人物,也是此次进攻大宁的先锋统帅。 “计先生,为何不让本将出手?我很想与那位布政使大人一战。”盖伊图站在大帐前,目光远眺庆阳城,眼神之中满是蠢蠢欲动的战意。 谁也没想到,这位北狄雪狼大将,一开口竟然是流利的九州话。 盖伊图话音落下,他身后大帐的阴影中露出一个影子,而后一个声音从阴影中传出:“我们的目的不是打败这位布政使大人,而是要将他困在庆阳,只要将他困在此地,这盘棋我们就赢了一半。” 声音响起却始终不见其人,只能看到一道影子,从那影子和声音猜测,似乎这是一个身形清瘦的中年文士。 “教宗吩咐,让我一切都听计先生的,希望先生不要让我失望。”盖伊图压下蠢蠢欲动的战意,对阴影中的神秘人也是言听计从。 不过听他话里的意识,这一切都是北狄教宗吩咐的。 第190章 西北要塞 周昂进了庆阳城,自然不知道城外剌靼大军中还有一个计先生在算计着自己,此刻他看到的只是庆阳城中一片狼藉。 剌靼大军进攻庆阳已有数日,城中无论士兵还是百姓都已经极度困乏,如果不是周昂今晚突然赶到,说不定庆阳破城也就是今夜了。 “下官庆阳府尹刘贺,拜见使君。”周昂入城便有一个五品文官前来迎接,正是庆阳府尹。 庆阳是府城,这里除了县衙还有府衙,另外还有庆阳游击将军府,也算是一座西北重镇。 “末将定西侯麾下左将军李雄,见过兴建伯。”又有一位身材铠甲的武将出现在周昂身前,是烽烟军的一位高层将领,也是庆阳烽烟军的统帅。 虽然周昂与烽烟军有些嫌隙,不过如今大敌当前,这个李雄倒是知道利害关系的人,没有在这个时候与周昂阳奉阴违。 “虚礼就免了,说说眼下的情况。”周昂对着两人摆了摆手,直接问起了庆阳城的情况。 刘贺闻言上前一步,一脸担忧的说道:“如今城中可战之兵只有两万左右,城中七万百姓也在协助守城,不过几日下来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都已经疲惫不堪,一些民宅也拆了用于守城,眼下粮食倒还能坚持半月,但是昨日敌军切断了水源,如今城中储存的饮水只够两日所用了。” 周昂闻言也不禁眉头微皱,这几万人的水源问题确实是个大问题。 “今夜敌军应该不会再进攻了,留下必要的守城士兵,让其他人好好休息吧,至于水源问题本君来想办法。”周昂想了一下后吩咐道。 很快周昂便被安排到了府衙后院,他虽然只带了几十人来庆阳,但城中百姓和士兵知道周昂来了后士气明显提高了不少,这个时候周昂到来,至少让庆阳百姓知道布政使并没有放弃他们。 这人最怕的就是绝望,而最重要的就是希望,有了希望这些庆阳百姓顿时判若两人。 第二日周昂到庆阳的消息便很快传遍天下,而周昂入城前的一番举动,也成了有一个典故。 周昂一篇诗文护住了庆阳城,几句话又令剌靼大军退去,很快百姓口中就有了‘一言喝退百万师’这样的说法。 而周昂的周子之名更是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 因为在传闻之中,只有那些可称子的先贤,才能做到一篇诗文呼风唤雨,也只有这些先贤可以一言令山河移道。 周昂‘一言喝退百万师’,俨然已经达到了先贤诸子的高度。 第二日周昂登上城楼,放眼眺望十里外的剌靼大营。 此番剌靼部共出兵五万,兵力上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优势,不过这五万只是普通剌靼勇士,除此之外还有数千的雪狼军团,这些是盖伊图的王牌,至今都没有被派出,加上还有一位萨满主教,其实对庆阳的威胁远不止五万大军那么大。 剌靼大营之中此刻炊烟袅袅,看样子正在准备吃的,而周昂在城楼上还看到,这剌靼大营之中除了几万大军居住外,在后方还有大量的牛羊被圈养,而他们的辎重也多是牧草。 就在周昂看着剌靼大营的时候,庆阳上空又传出了一声鹰啸,还是那只头顶金毛如王冠的雄鹰。 葛良工取下鹰腿上的信笺,看到上面的内容后脸色瞬间阴沉起来。 她走到周昂身边,低声在周昂耳边说道:“白莲教昨日出兵汉中了,幸亏老师提前让王指挥使前往汉中布防,现在双方已经进行了第一次试探性交手,白莲教倒是还没有高手出来。” 葛良工说出的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也是周昂一直最担心的事情。 “王晋生向来谨慎,汉中又城池坚固粮草充足,加上陈婉儿的神通擅长防守,至少半个月内汉中应该没问题。我现在担心的是周元让在安定能不能挡住西域联军。”周昂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如今西北三面强敌环伺,正是他预料中最艰难的时候。 “要不要派出郭北营支援?”姜小昙闻言提出了一个想法,目前周昂手中也只有郭北营可用了。 说起来西域联军应该是三处敌军中最弱的,因为西域三十六国大小不一,这数万联军中最多的也不过万余人,有些小国甚至只有数百人的军队,这么多军队在一起,问题也是层出不穷。 不过精绝神庙的高端战力却丝毫不比白莲教和北狄萨满教弱,周元让是纯粹的武人,他又没有陈婉儿这样的鬼仙转世高手辅佐,如果精绝神庙大祭司亲自出手,周元让的武道修为是肯定挡不住的。 “郭北营暂时不能调动,西安这处根基不容有失。”周昂直接否决调动郭北营的提议,似乎在大后方的西安,周昂还有什么重大的动作。 “按计划汉中、安定、庆阳只需再坚守半月,周元让毕竟是大宁的九大将军之一,他手下那几千亲卫营也是精锐中的精锐,应该没有太大问题的,倒是庆阳的水源问题不得不解决了。”葛良工知道周昂大部分的计划,眼前这一切原本也在她们的预料之中,不过在庆**体遇到的这些问题却是没有预料的。 周昂闻言点了点,如今也只能寄希望周元让能挡住西域联军半个月,如果周元让连半月都挡不住,那他也只有提前暴露一些底牌了。 “刘府尹,在城中筑一座法坛,而今之计只有借水了。”周昂目光从剌靼大营收回,又看向刘贺吩咐了一句。 “借水?夫君想请长江水君相助?”姜小昙闻言若有所思,她记得当年屈原帮了周昂一次,双方关系确实还不错。 周昂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而后笑着说道:“这里远离长江水系,就算长江水君也爱莫能助,在这里只有找黄河水君了。不过这位水君向来与人族不睦,不知道他肯不肯卖我这个面子了。” 一边说着周昂就一边向城楼下走去,姜小昙和刘贺等人跟在身后,听到周昂说黄河水君向来与人族不睦,众人神色也都不免担忧。 还是姜小昙又问了一句:“那若黄河水君不愿借水,那怎么办?” “不借,那就学上古名士西门豹,本君也来个他个剑斩河神。”周昂几乎想也没想的就答道,只留下身后一众人面面相觑。 黄河水君乃是上古妖族,名叫冯夷,在上古时期对黄河流域人族是予取予求,时常兴风作浪。 不过后来有个叫西门豹的人在黄河流域为官,实在看不下去冯夷的所作所为,直接提剑削去了黄河水君上千年的道行。 并且西门豹利用风水大阵,在黄河开凿了十二道水渠,不仅灌溉了百万亩良田,也形成了十二道封印,将这位水君死死地镇压在水府之中。 冯夷的水君之位尚在,不过受制于封印,这千年来他没有再出来兴风作浪,而今距离西门豹削去他道行正好又是一千年时间了。 今日盖伊图没有再下令进攻庆阳,他也在营帐外看着庆阳城,刚才也看到了一身紫袍的周昂登上城楼。 “大将军不妨静观其变,他们的水源已近枯竭,没了水源城中士兵百姓也会哗变。这便是,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的策略。”大帐阴影之中又传出那个计先生的声音,显然此人扮演的就是剌靼谋士的角色。 如今整个天下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西北,不仅有九州各地的权贵百姓,更有四夷的掌权者。 大宁京都之中同样风声鹤唳,百姓们,朝堂上,谈论最多的也是西北战事。 今日的朝会上,在太后刘娴的一力促成下,朝廷终于象征性的为陕西布政司拨去了白银七十万两,粮食三十万石。 这些对于对于西北战事来说杯水车薪,但终究聊胜于无,至少说明这个朝廷还是重视西北的,毕竟这可是朝廷近十年来第一次给地方拨钱粮。 此刻的西北大地,除了庆阳、安定、汉中三座重镇外,整个西北都是一片热火朝天。 在三大重镇的后方,所有百姓被强制迁往了西安和咸阳,而西安和咸阳则出现了一处史无前例的巨大工程。 在两座本就只相距二十余里的城池间,一段段坚固的城墙拔地而起,将两座城池连成一个整体,而两座城池中间,一座座一模一样的屋舍也快速的修建着,这些房屋足有上百万栋,足够数百万人居住。 很明显周昂是在以西安和咸阳为基础,修建一座更加巨大的城池。 而这座城池将容纳西北半数的百姓,也会成为整个西北乃至九州最坚固的防线。 正常情况下即便集合一省之力,在一个月时间内也不可能完成这样的伟大工程,但是这一次不仅有数十万的百姓参与其中,更有数位妖仙,好几位转世鬼仙暗中出力。 周芸站在咸阳的肃王宫中,她的手中还拿着那本《知行论》,作为一个有着前世记忆的崆峒门人,她也被眼前的一切给惊住了,如此巨大而井然有序的城池,也是她从未想象过的。 “不愧是周子,好一座西北要塞.....要不了多久,这里便会汇聚天下精英,数十万大军齐聚。萨满教宗、神庙大祭司、白莲圣女、天孙夜玄,哪一个不是威震古今的大人物,真是期待这场旷世大战的到来啊!”周芸看着不断成形的西北要塞,口中喃喃自语的说道,她的目光无比的期待与兴奋。 第191章 黄河水君 当天下午庆阳城中就筑起了一座高台,台上插着旌幡,还有供桌贡品等物。 除了那些必要的守城士兵,庆阳城中七八万的人都围在了法坛四周,连附近的屋舍房顶都是站满了人。 在城北人工挖出了一个大坑,大坑原本就是个巨大的池塘,似乎打算用来蓄水的。 以这大坑的容量,如果装满水的话,加上城中已经截断的几条河流,还有一些水池,足够城中百姓使用一月有余。 在数万人翘首以盼下,周昂一袭紫袍缓缓的走出了府衙,他的身后姜小昙和葛良工保持着一段距离。 看到周昂出现,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都静静的看着周昂一步步登上法坛。 这祭拜神灵求风调雨顺,历来也是常有的事,不过大多只是一种心理安慰。 百姓们更多的只是看着热闹,倒是内心深处有些期待,但不是特别强烈。 周昂缓缓登上法坛,也不见他手中拿祭文什么的,等他走到供桌前时,自己从怀中掏出一支毛笔来。 接着周昂左手对着身前案几轻轻一指,那案几上一沓黄纸便飞起一张,直接悬浮在周昂身前。 下一刻周昂直接伸出毛笔,在黄纸上凌空书写了起来。 因为隔得较远,大多数人都看不到周昂在纸上写的究竟是什么,不过他只写了片刻,看起来字数并不多。 写完字迹后,周昂对着黄纸轻轻一弹,接着那张黄纸就缓缓的升上高空,最后越飘越高。 虽然大多数人都看不到上面写的什么字,但是姜小昙却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当她看到上面的字后,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黄河水君见字如晤。”这是姜小昙看到的第一行字,整句话倒是很正常。 不过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姜小昙大大的始料未及。 “我,周昂,下雨。”第二句话只有五个字,也是最后一句话。 姜小昙不敢相信,周昂会写这样一句话给黄河水君。 从这句话就几乎可以断定,黄河水君看到后肯定不会为庆阳降雨的。 黄纸越飘越高,最后已经离开了视野,而周昂还站在法坛上,负手而立望着头顶天空。 然而在看不见的地方,黄纸上的文字飞出纸中,而后揉成一团璀璨的光华,又从天空落向了黄河之中。 光团落入湍急的河水之中,黄河万里流域都仿佛沸腾了起来,最后光团顺着水流到了一座巨大的水府之中。 那水府宫殿绵延,看起来非常气派,不过虚空之中十二道水柱从四面八方延伸到水府之中,似乎这些水柱又将水府给封锁了。 透过这十二道水柱看向水府之中,只见偌大的水府空无一人,连应有的虾兵蟹将也没有,只是在水府中央的大殿上,一个鱼尾人身,满头银发的妖异男子,被十二道水柱困在一个巨大的光幕中。 这男子上身赤裸,下半身覆盖着鳞片,不过这些鳞片如同琉璃一般,与真仙的琉璃玉身非常相似。 这位被困在水府中的自然就是黄河水君冯夷,他被这十二道封印已经困了千年时间,这千年来他不断炼化封印,加上人世变迁,这些封印的力量也在衰减,如今已经到了他挣脱封印而出的时候。 就在冯夷即将破印而出的时候,周昂的那几句话也出现在了冯夷的水府之中。 这些字无视十二道封印的阻拦,直接落入了光幕之中,最后这些字再次依次排开,又形成了一段简短的讯息出现在冯夷面前。 看到开始那句,‘黄河水君见信如晤’时,冯夷还微微一愣,以为是自己以前的老朋友知道自己要出来了。 不过再看到后面几个字时,冯夷顿时怒火中烧,一只拳头重重的打向周昂的那几个字,顿时如惊涛骇浪一般将这些字冲散。 “本神千年不出,这天下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对我指手画脚了?周昂是谁?本神马上就来见见你。”冯夷一拳砸散那些字,而后双手朝着两侧重重撑开。 随着冯夷撑开光幕,那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十二道水柱,也在一点点的变得衰弱起来,好像有些后继乏力,难以支撑的感觉。 顷刻间整个黄河水系的河水更加沸腾,一些干流上掀起了巨浪,最后一道巨浪涌起,直接在天际形成了一道水流组成的桥梁。 那桥梁跨越天际,向着庆阳方向而去,顷刻间便延伸了数百里。 巨浪前端黄河水君冯夷立在浪头,他依旧是上身赤裸,一头银发肆意张扬,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柄三叉戟。 “谁是周昂,胆敢挑衅本神?”冯夷出现在庆阳上空,俯视着满城百姓,最后目光落在法坛之上,大声的询问起来。 冯夷的出现不仅让庆阳百姓大惊,就连城外的剌靼大军也看到了这位踏浪而来的水神。 百姓们是没想到周昂真的请来了神灵,不过盖伊图听到冯夷语气明显不善,目光是幸灾乐祸起来。 “本官陕西布政使,就是你口中的周昂。”周昂站在法坛上,目光直视冯夷,没有半分畏惧。 “大言不惭,本神今日就让你们全部去死。”冯夷立刻怒气冲天,手中三叉戟朝着庆阳重重落下。 一开始冯夷还觉得奇怪,他看到庆阳城中筑有法坛,按理说这些人类应该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可法坛上的周昂对自己毫无敬意,加上那祭文中言语嚣张,冯夷压抑了千年的怒火便全部倾泻到了庆阳城中。 随着冯夷三叉神戟落下,巨大的浪头从天际落下,眼看下一刻就要将整个庆阳淹没。 不过就在此时,周昂忽然一撩衣摆,对着法坛上的供桌跪拜下去。 就在周昂跪拜的同时,他的怀中飞出一卷古籍,同时古籍上散发出一股股神圣厚重的气息,接着书香充盈天地,下一刻璀璨的光华从古籍上投射而出。 接着一道道光华在虚空中交汇,顷刻间仿佛无数的河流胡泊虚影交织,那一条条江河蜿蜒,形成一座大阵笼罩在庆阳上空,就连黄河水君冯夷掀起的滔天巨浪,也被这大阵轻易的吸收。 “这是什么?”冯夷大惊失色,同时感受到九州水脉运行图对自己的克制。 只是《水经注》是在冯夷被西门豹镇压后完成的,所以他并不认识这卷奇书,更不知道人族有了‘九州水脉运行图’这种可以克制他的东西。 冯夷的力量如泥牛入海般融入到九州水脉运行图中,而此刻周昂已经恭敬的对着天地一拜,同时口中念念有词的说道。 “本官陕西布政使周昂,今筑法坛祷告天地,黄河水君冯夷,德不配位,窃居黄河水君之位,而不思造福黎明,恭请天地剥夺其黄河水君之位!”周昂的声音响彻天地,却是听得冯夷和百姓都不知所措。 片刻后这些人才意识到,周昂筑法坛根本不是祭拜黄河水君,而是要祷告天地,为的竟然是剥夺冯夷的黄河水君之位。 “哈哈哈哈,真是好笑。西门豹也只能将本神困住千年,你算什么东西?竟大言不惭的要天地剥夺本神的神位?”冯夷怒极反笑,反而被周昂的举动给逗乐了。 周昂对冯夷的嘲笑毫不介意,视若无睹的再次叩首。 这第二拜之后,飞剑余鸾从周昂衣袖中飞出,化作一道剑光射向天际。 没人知道周昂此时将飞剑祭出是要干什么,冯夷看到飞剑虽然微微一愣,但他乃是真仙境界,对一柄飞剑也不是很在意,而且飞剑余鸾出现明显不是朝着他而去的。 飞剑升上高空,吞吐着剑芒,看上去似乎变成了一支毛笔,而后飞剑在天空飞舞,又将周昂先前说的那段话写成了一个个文字。 火红的文字浮现在天际,还是那些请求剥夺冯夷黄河水君的话,只是这些话悬挂在天际,比起周昂口中说出,让人更加觉得震撼。 冯夷眉头微皱,心中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 下一刻周昂再次一拜,恭敬的完成了三叩首。 只不过直到此时除了天际多了一段火红的文字,也没再多出什么异象,倒是天地间许多大能都被飞剑余鸾写下的这段话给吸引了,而这些人无一不是达到或者接近真仙境界的存在。 周昂完成了三叩首,终于缓缓的抬起头来,他的目光也看向天际,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容,而后很是随意的说道:“我从未求过你什么,这是第一次求你,也将是唯一一次,不会让我失望吧?” 周昂似乎在与谁说话,不过没人知道他在和谁说? 只是当周昂说完这句话后,飞剑余鸾倒飞而回,天空那些字一下飞入苍穹消失不见,整个天地一片平静。 足足过了数息,天地间还是没有什么出现,所有人都以为周昂只是故弄玄虚,连冯夷也一脸鄙夷的看着周昂。 不过就在冯夷准备开口时,他的头顶忽然出现一道紫色的雷电,那紫色雷电足有水桶粗细,刚一出现便令天地失色。 紫色雷电毫无征兆的出现,下一刻直接劈在了冯夷的身上。 刹那之间,巨大的雷声震动天地,整个天地都仿佛在颤动,那些相隔万里正看着这里的大能,一个个被吓的噤若寒蝉。 只是瞬间,天地间一片寂静,庆阳上空早已看不到冯夷的身影,那滔天巨浪也仿佛被掐断,只有一朵巨大的浪花落下,正好填满了城中的池塘水渠。 (昨天头疼一天,欠的章节后面补上。) 第192章 名字很长的剑招 在河西走廊的最西端,这里有一座名为敦煌的城池,在敦煌以西几十里,就是玉门与阳关两座关隘。 这两关就是九州与西域的分界线,两关之外就是西域诸国,不过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了军队驻守,有的只是西域诸国源源不断的运送物质的队伍。 河西走廊丢失,这里的百姓大部分跟着烽烟军退往了陕西,留下的少部分艰难度日,或者东躲西藏。 如今的敦煌城早已难见到九州百姓的身影,城中原有的衙门店铺都已空置,不过城外的沙丘上,有一座客栈还能看到有炊烟升起。 客栈外挂着一面木牌,上面写着龙门客栈四个字。 木牌在风沙中摇摆,看起来好像随时都可能被吹掉。 在客栈的最高处,老板娘望向陕西方向,脸上明显露出了惊容,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而在客栈的大堂中,一个精干的伙计正在用抹布擦拭着桌凳。 这里风沙不断,这些桌凳每隔一会就回铺满沙粒,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 “赶快收拾好了,有客人来了。”忽然老板娘收回目光,踩着木质的楼梯蹬蹬的往下走,口中还大声的吆喝着。 此刻距离客栈还有好几里的地方,一支驼队从两关方向正缓缓向客栈而来,队伍人数不多,只有七八只骆驼和十来个人,不过里面有两个番僧尤为显眼。 这两个番僧皮肤黝黑,相貌长得很古怪,耳朵上戴着双环,披着黄布,长着卷曲的头发和胡须,其中一人双臂上还带着铜环,另一人手中托着一座精致小巧的宝塔。 驼铃声由远及近,很快客栈中也能听到,伙计将抹布朝肩头一撘,朝着客栈大门而去。 “最近稀奇古怪的人越来越多了,也不知今天来的是什么?”伙计一边走一边说着,很快就拉开客栈大门,望着远处的沙丘。 这客栈中的老板娘和伙计,自然就是千面妖姬和余三,两人在这里已有月余,遇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西域奇人,当然也搜刮了不少好宝贝。 老板娘也走下了楼梯,站到了柜台后,她也顺手拿起一方抹布,擦拭起柜台上的酒坛,同时口中随意的说道:“这些都是西域诸国派往西北前线的,最近他们出动如此频繁,想来是要开始决战了,那个兴建伯很快就有大麻烦了。” 听到老板娘的话余三神色微变,而后故作轻松的说道:“就这些歪瓜裂枣的?连咱们客栈都过不了,还去西北前线?他们是兴建伯的对手?” 老板娘继续擦拭酒坛,头也没抬的说道:“你好像很担心他?” “没有没有,我们又不认识,只是咱们毕竟也是九州百姓吧,这些异族人犯境,难免心中同仇敌忾嘛!”余三连忙解释道。 “放心吧,刚才那个兴建伯玩了个大手笔,他有《水经注》在身,又在此时削去了黄河水君的神位,想来是打算调动黄河水脉之力御敌,一般人还真拿他没办法了。”老板娘大有深意的说道,最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余三。 被老板娘这样一看,余三不由显得有些尴尬,而后故作惊讶的问道:“黄河水君应该是真仙境界吧?怎么能说削去神位就削去?” “黄河早就被人道气运侵蚀,这位水君又被人镇压了千年,早已是外强中干。那个周昂有《水经注》,又得整个人道气运所钟,估计是连老天都要卖他个面子吧?”老板娘想了一下说道,只是最后一句话她也不是特别肯定。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两个番僧的驼队也来到了客栈前。 很快骆驼被栓在石柱上,两个番僧带着几个随从走入了客栈。 “勒玛斯德。”两个番僧双手合十,对着余三低声说了一句。 余三见状也连忙合十双手,口中也蹩脚的说着:“勒玛斯德” 因为经常接触这些西域诸国的人,余三也学会了几句简单的西域话,这句正是相互问好的话,类似于九州的‘您好’。 “什么不学学这些鸟语?我们这里有酒有肉,唯独没有素食,两个外国和尚吃还是不吃?”老板娘瞪了余三一眼,很不客气的对两个番僧说道,她也不管两个和尚听不听得懂。 两个番僧对望一眼,那个手臂套着铜环的番僧双手合十,脸上带着笑容对老板娘说道:“我们要十斤肉五斤酒,谢谢老板娘。” 这番僧一开口,不仅要肉要酒,还是一口流利的九州话。 “哎呀!瞧大师这话说的多顺溜,这早说不就得了。”余三闻言也是一愣,而后笑着将番僧一行领进了客栈。 两个番僧坐了一张桌子,另外几个随从分别坐了两张桌子,余三注意到这些随从都是缠着头巾,腰间挂着弯刀,身上煞气浓郁之人。 很快余三从后厨端出几盘肉来,路过柜台的时候小声对老板娘说道:“老板娘,这些人看样子来者不善啊!” “做好你的事,那个小塔好像挺好玩的。”老板娘小声的回应了一句,目光一直盯着番僧手中的宝塔,看起来颇有兴趣。 很快余三将一盘盘肉食端上了客桌,口中还喊着:“肉来了,诸位客官慢用。” 等将肉食放好,余三又端来酒壶,将一个个酒碗摆好,动作麻利娴熟,看起来也是颇为专业。 “二位大师这是要去九州?听闻九州西北的陕西布政司正在打仗,二位这是要干什么去?”做好这一切,余三很自然的站在两个番僧旁边,一脸笑意的问道。 余三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他现在做起客栈伙计来也是驾轻就熟,俨然已是本色出演。 “我们是收债的。”忽然那个手托宝塔的番僧开口说道,他的发音明显不太地道,不过还是能勉强听得懂。 听到这番僧的话,余三下意识的一愣,连老板娘的目光都微微一变。 “大师真会说笑,这世间有谁敢欠你们的啊?”余三一脸恭维的说道。 托塔番僧大有深意的看了余三一眼,而后继续用那蹩脚的九州话说道:“这路上有坏人,将我们运送物资的人和物资给截了,那些都是前线急需的东西,这笔债你们说该不该讨要?” 余三闻言尴尬的一笑,这说了半天他总算听明白了,这两个番僧就是冲着他们龙门客栈来的。 “二位大师好胆识,明知是黑店还敢进?我家老板娘看上你手中的小塔了,大师可愿赠予有缘人啊?”余三竖起大拇指,一脸笑意的对着番僧说道。 不过话音未落,他的手中已经握住了秋水剑,剑尖直指番僧手中的宝塔。 此刻老板娘也绕过了柜台,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两个番僧。 两个番僧缓缓起身,与此同时那几个腰佩弯刀的西域武士齐齐亮出弯刀,分别朝着老板年和余三杀去。 这些人口中咿咿呀呀的喊着,尽是一些余三听不懂的话,不过瞧那狰狞的面容,估计也不是什么中听的话。 余三撇了撇嘴,《白衣行化笈》发动,只见客栈之中留下一串人影,接着响起几声叮叮当当的声音,那些西域武士手中的弯刀纷纷掉在地上。 下一刻西域武士惊愕的看着自己手,而后神情变得无比恐惧起来。 此刻余三的身形才再次显现,站到了老板娘的身旁,而后几个西域武士脖颈处出现一道血痕,紧接着一团团血雾从西域武士的脖颈处喷射而出。 因为剑痕实在太细了,那鲜血只能喷射成雾状。 余三一剑斩杀数人,但那两个西域番僧却不为所动,似乎这些人在他们眼中也微不足道。 接着那个手臂上带着铜环的番僧上前一步,他双手合十,口中说出一句余三和老板娘都听不懂的话,而后他手臂上的铜环嗖的一下布满整条手臂,看上去如同两只钢铁手臂。 余三目光落在番僧手臂上,很显然那一对铜环也是什么宝物。 不过下一刻,铜臂番僧一只手臂毫无征兆的变长,突然一拳击向余三。 “哟,这和尚有点意思!”余三身形一晃,堪堪躲开番僧一击。 等他身形出现在另一侧的时候,那番僧另一只手臂也跟着变长,以古怪的角度又朝着余三攻击而来。 顷刻间客栈之中两条铜臂飞舞,而余三则不断的使用《白衣行化笈》,只是番僧可以变化的铜臂似乎威力也不容小觑,将客栈破坏的一片狼藉。 “玩够了没有?家都快被人给拆了!”老板娘身旁一个酒坛被砸碎,她终于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的对余三吼道。 听到老板娘不耐烦了,余三显现身形,出现在客栈的楼梯上,而后一脸讨好的说道:“收到,收到,这就动手。” 余三先是一脸讨好的说罢,而后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架起一个剑招,而后口中低声说道:“周天星斗夺命连环三百六十五剑.....” 随着余三的声音响起,《白衣行化笈》再次发动,不过这一次无数的人影停留在铜臂番僧的四面八方,这些身影都摆出一个不同的剑招。 顷刻间竟然同时出现了三百六十五个余三,而后三百六十五个余三如同漫天星斗一般转动,三百六十五道剑招,全方位无死角的朝着铜臂番僧杀去。 第193章 掌中佛国 看到余三那神出鬼没,又全方位无死角的一招,老板娘却是一脸嫌弃。 倒不是余三这招不够强,而是因为原本这套剑法的名字叫做《周天星辰剑法》,一个很正常也很诗意的名字。 但是余三学会之后,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硬是将名字改成了超长的《周天星斗夺命连环三百六十五剑》。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千面妖姬根本没有控制住自己,狠狠的给了余三脑袋一巴掌。 “不是......我这一剑出去,那就是三百六十五个祝福啊!”当时余三还想解释一番,不过迎接他的是千面妖姬三百六十五个巴掌。 三百六十五道剑影一闪而过,而那铜臂番僧的身形也是诡异的扭曲起来,他的手脚包括躯干竟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整个人看起来仿若无骨。 “这是什么?”看到铜臂番僧已经扭曲的不成人形的身躯,连老板娘都有些惊讶。 下一刻余三身形再次显现,已经持剑出现在了老板娘身旁,不过他的脸色明显有些难看。 “唉.....三百六十五个祝福没有完全送到,这家伙身体太过诡异,只收到了五十六个祝福。”余三一脸遗憾的说道,目光在铜臂番僧身上不断游走。 铜臂番僧也恢复了身形,不过随着余三话音落下,他的身上射出一道道细小的血柱,仔细一数竟然不多不少正好五十六道。 “师弟!”托塔番僧看到已经成了喷泉的铜臂番僧,口中一声惊呼,只是此刻那铜臂番僧已经没了气息。 托塔番僧心中大怒,而后将手中宝塔一抛,接着他双手合十,就在双手贴合的刹那,一道金光在客栈之中闪过。 下一刻客栈之中空无一人,只余一座宝塔悬浮在虚空,塔身上散发着璀璨的金光。 一晃眼,余三发现自己和老板娘已经不在客栈之中了,而是出现在一个满是金光梵音,脚下也是金色大地的世界。 入眼处一片金色,天空中还有莲花飘落,在这个世界的中央,一座通天金塔耸立,所有的光明都是来自这座佛塔。 “这什么情况?”余三有些不解的看向老板娘,以他的见识现在明显有些不够了。 老板娘也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四周,而后目光看向了佛塔的最高处,很随意的话道:“应该是那个什么掌中佛国的神通吧,那座佛塔就是阵眼所在。那和尚应该还用不出这类神通,估计都是他手中那座佛塔的能力。” “那我们怎么出去?”余三第一次听说掌中佛国这种神通,简直就像一个乡下小子,既好奇又无助。 老板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余三一眼,而后佯装怒意的吼道:“让你平时不上心,就知道搞那些稀奇古怪的招式,这种神通我可是跟你讲过的,你仔细想想,有一个很类似的什么乾坤来着?” 不得不说千面妖姬对余三真的很好,几乎无保留的传授了余三许多顶尖神通,只是余三也不让人省心,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太多。 “您这一说我好像记起来了,袖里乾坤是吧?芥子纳须弥的手段,这类神通只有以力破之。”经老板娘一提醒,余三倒是想了起来,类似的神通千面妖姬确实给他讲过。 “现在感觉你又能抢救一下了。”老板娘点了点头,看向余三的目光稍微缓和了一些。 余三挠了挠头,尴尬的一笑,而后握住秋水剑,一脸跃跃欲试的说道:“我去砍了那佛塔。” 话音一落,余三已经飞身而起,整个人都和秋水剑化为一道剑光,如同彗星一般撞向了中央佛塔。 不过就在余三起身的同时,佛国上空一只金色的手掌轰然落下,那手掌铺天盖地,仿佛一巴掌就要将余三拍扁。 受到金色佛掌阻挡,余三剑光一折,无奈的退回到老板娘身旁。 金色佛掌继续落下,显然是想将余三和老板娘一起镇压,不过就在距离老板娘头顶还有几丈的地方,一道龙吟声从老板娘身上传出,接着一枚如琉璃般的鳞甲飞到老板娘的头顶,那金色佛掌在接触鳞甲的瞬间竟然寸寸瓦解。 下一刻琉璃般的鳞甲上投射出一道虚影,那是一条浑身都覆盖着琉璃龙鳞的巨大神龙。 神龙身躯充斥着整个掌中佛国,它的身上流露出一股古老而威严的气息,似乎这条龙存在的岁月比这个世界还古老。 “这.....这是啥?”余三目瞪口呆的看着头顶巨龙,仅仅是巨龙的气息已经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了。 “祖传的一件宝物,要撑爆掌中佛国足够了。”老板娘无所谓的说道,在她口中好像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余三吞了吞口水,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您家可真富有!” 琉璃神龙在掌中佛国一阵翻腾,而后直接飞到中央佛塔前,下一刻它直接缠绕在佛塔上,巨大的身躯不断的盘旋。 一声声古老的龙吟声将所有梵音彻底压制,并且随着神龙不断缠绕佛塔,充斥在佛国的金光也开始变得暗淡。 很快余三听到佛塔上传出一阵阵碎裂的声音,还有无数的金砖滚落,那佛塔已经被神龙缠绕挤压的开始碎裂。 “这就完事了?”余三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掌中佛国世界开始破碎,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就这样结束了。 老板娘向前走了几步,最后琉璃神龙彻底绞碎佛塔,她与余三再次出现在客栈之中,只是那个托塔番僧已不知所踪。 琉璃般的鳞甲缓缓落下,最后隐没在老板娘的胸口。 余三的目光顺着鳞甲,最后落在老板娘的胸前,他是完全被震撼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一直愣愣的盯着老板娘胸部。 “老家伙已经注意到我们了,不拿出点真本事,估计麻烦会源源不断,现在好了,应该能清净一段时间.....余三.....你在看什么?”老板娘开始还声音如常的解释到,不过当她看到余三目光的时候,声音忽然变得不善起来。 “啊.....没看什么没看什么......看宝贝而已.....”余三一个激灵,下意识的用双手抱着脑袋,连忙解释了起来。 看到余三的样子,老板娘气的咬牙切齿,依旧语气不善的问道:“什么宝贝?” “祖传宝贝.....祖传宝贝......”余三目光透过双臂,唯唯诺诺的答道,还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老板娘胸部。 老板娘恶狠狠的瞪了余三一眼,而后冷哼一声转过身去,接着语气不善的说道:“限你日落之前,将客栈修好,否则.....今晚就别想吃饭了。” 话音未落,老板娘已经上楼。 余三下意识看向四周,只见那四面漏风,完全不成样子的客栈,一脸欲哭无泪。 敦煌以西数千里之外,这里有个很小的国家,不过这个国家虽小,但却是整个西域三十六国的中心,这个国家名为精绝。 在精绝国的中央,那里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古老神庙,整座庙宇都刷着金漆,连大地都是金砖铺就。 这座神庙便是赫赫有名的精绝神庙。 在精绝神庙的神殿之中,无数的神仆恭敬的跪伏在地,口中吟唱着赞神的诗文。 神殿的中央,一座三丈高的巨大纯金神像耸立,那是一个三头六臂,手中拿着宝剑、书籍、宝珠、权杖、长矛、锤的神祗。 这神像的其中一面,正是一个佛陀的样子。 佛门诞生于更加遥远的地方,传到西域三十六国的时候,佛门似乎也被精绝神庙融入到了他们的本土神祗中,这也是为什么在精绝神庙的势力范围内,还有佛门弟子。 神庙之中所有人都在神殿中修行,唯有殿外的广场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正拿着扫帚缓慢的扫着广场。 老头没有身穿长袍,看起来只是神庙最低等的杂役,不过他年纪极大,便是最早来到神庙的神职人员,记忆中也有这个老头在扫地。 老头日复一日的扫着广场,广场上每日都有树叶飘落,他每日不停的打扫,从未将这座铺满金砖的广场打扫干净,但他似乎永远不知疲倦,就这样不停的扫着。 伴随着神殿中的吟诵声,他的动作缓慢,那些树叶也在他的扫帚下不停的翻飞,最后被他堆在一颗颗树干下。 忽然老头停下扫帚,微微抬起头来看向了东方。 在老人浑浊的双眼中,一条琉璃神龙在翻腾,只是那神龙出现了刹那,老人的双眼又变得浑浊起来。 下一刻他继续挥动扫帚,重复着一尘不变的动作。 片刻之后,神殿之中一张金箔从神像头顶飘落,最后落在了神像前的供桌上。 “神谕.....有新的神谕降下了。”人群的最前方,一个白袍祭司激动的喊道,他是神庙中地位仅次于大祭司的四大白袍祭司之一。 神从不会出现在污浊的世界,但是神会偶尔降下神谕,这些神谕就是神传达的旨意。 白袍祭司恭敬的匍匐到供桌前,双手虔诚的捧起金箔,而后神圣的宣读起神谕来。 很快一则神谕便传遍西域三十六国。 所有前往九州的西域诸国子民,即日起全部绕开敦煌。 第194章 高手斗法 周昂再次登上了庆阳城头,今日剌靼大军再次攻城,而且攻城的军队明显比前几日多了不少,远远的看去,北方大地上还有潮水般的人群向庆阳涌来。 “夫君快看,那援军中又有一个石柱图腾。”姜小昙指着北方,神色有些凝重的对周昂说道。 周昂自然也看到了地平线上缓缓移动的石柱,这就是北狄各部的图腾。 而且周昂发现在石柱周围,这些援军虽然和先前的剌靼大军看起来差不多,但身上的装束还是有细微的差别。 “剌靼部虽然号称北狄最强的两大部落之一,不过他们也不超过十万控弦之士,这次的援军可能是北狄其它部落。”周昂神色也变得阴沉起来,最后目光看向了安定方向。 庆阳的北狄援军已至,那安定防线上西域三十六国肯定也有援军,而现在距离建城西北要塞还有十日左右,他们这三道防线上可出不得差错。 “老师放心,弟子已经派人在安定方向监视,如果有什么情况一定能第一时间知晓,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安定防线反而是压力最小的,西域三十六国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不仅没有大量增加援军,甚至粮草似乎还出了问题。”葛良工看出了周昂的担忧,立刻在身后出言说道。 周昂闻言也是大为不解,他还不知道,敦煌的一座龙门客栈,已经让西域联军状况频出,千面妖姬和余三的无心之举,无意中也缓解了周元让的压力。 “汉中的白莲教叛军情况如何?”周昂的目光从远处的北狄图腾上收回,又问了葛良工一句。 葛良工闻言立刻答道:“汉中问题不大,白莲教圣女至今没有现身,倒是出现了一位白莲圣使,不过没有在陈婉儿手上讨到好处,王晋生一直坚守不出,汉中城固若金汤。” 周昂点了点头,汉中也是他最放心的地方,那王晋生和陈婉儿夫妇在防守上简直就是无懈可击,尤其是陈婉儿的‘斗转星移’神通,如果没有白莲教圣女这种真仙级别的高手,基本上这种神通就是无解。 至于真仙境界的高手,现在都默契的没有出手,这些存在很强,却异常谨慎。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北狄大营之中响起一阵号角声,接着大地震动,那些援军出现的方向,忽然出现一群身形巨大,皮肤呈绿色的巨人。 这些巨人拿着树木大小的狼牙大棒,或者门板大小的石斧,口中獠牙外翻,看起来狰狞恐怖。 而且这些巨人双目血红,看起来狂暴无比,似乎智力并不高,他们的行动,全部来自于后方的一个北狄萨满操控。 这位北狄萨满拿着手鼓,敲击着古怪的声响,他的脸上还带着一张恶鬼面具,面具与这些巨大的半兽人有些相似。 庆阳城有周昂的诗文防护,对一般的神通都能抵达,甚至可以有效的挡住北狄那些图腾神灵的攻击,但是这种无形的护盾,却无法挡住有形的进攻。 很显然,这些巨型半兽人,就是北狄用来攻破庆阳的主力。 “这是什么怪物?北狄从哪里弄来这些的?”姜小昙也是第一次见到巨型半兽人,单个来说这种怪物也并不可怕,但胜在数量众多,粗略一看这次便来了不下四五百之多。 “这怪物一上来,庆阳城根本挡不住啊!”葛良工也是一脸担忧,谁都看得出来,靠庆阳这样的城墙,根本挡不住巨型半兽人的进攻。 周昂眉头也微微的皱了起来,这些巨型半兽人简直就像是为攻城而生,施展雷霆手段要杀死他们或许不难,但是自己一旦出手,必然会遭到北狄强者的阻击,而自己一方根本没有能与巨型半兽人对等兵种或者力量。 半日前,昆仑山玉虚宫中,余十三与天运子谈论着玄妙的道法,两人头顶各种异象频发,整个金阙殿中似有阴阳太极旋转,明明只是一个大殿,却有一种包罗万象,万物在其中演化生灭的感觉。 知秋一叶坐在殿门口,一开始还很有兴趣的看着殿中变化,也很认真的听着余十三和天运子的对答,不过渐渐的他就觉得枯燥了,而且那两人谈论的越来越玄,到后来知秋一叶根本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 无聊,非常的无聊,知秋一叶憋着嘴,手指在地上无聊的画着圈。 “知秋,时机已到,现在你便下山去吧!”忽然,天运子毫无征兆的说了一句,这一句话不再是对着余十三说,而是对知秋一叶说的。 知秋一叶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发现自己师尊和那个道人都看向自己,金阙殿中所有异象也都消散不见,这才恍惚察觉到,刚才师尊好像对自己说了句话。 “师尊刚才说啥?如果俺不是产生幻觉的话,可是说俺可以下山了?”知秋一叶激动的跳了起来,几步就跑到殿中,一脸期待的看着天运子。 天运子点了点头,这老家伙平日里很少说话,今日和余十三说的话,估计比他一辈子加起来还多。 “哈哈哈哈,太好了,俺终于可下山了,俺这就去收拾收拾。”知秋一叶激动的双掌一击,恨不得马上就离开昆仑山。 看到知秋一叶得意忘形的样子,天运子微微摇了摇头,不过也没再说什么。 知秋一叶走了两步,似乎自己也意识到刚才表现的有些过了,而后尴尬的一笑,又对着天运子一拜问道:“俺要下山了,师尊可有什么交代的?或者有木有什么宝贝给弟子傍身滴?” 天运子再次摇了摇头。 知秋一叶见状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很快脸上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仿佛在他身上从来不知忧愁为何物? “那俺就走了,师尊保重,待俺扫尽世间妖魔,再回来看您老人家。”知秋一叶对着天运子再次一拜,不过看他那样子好像也没打算再回来。 知秋一叶说完,又对着余十三咧嘴一笑,而后点了点头,大步的向殿外走去,他越走越快,显然是已经等不及了。 “知秋小友请留步。”忽然余十三的声音在知秋一叶身后响起。 “咋的?道长要说什么?”知秋一叶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不知小友打算去何处?”余十三一脸笑意,还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样子。 知秋一叶闻言一愣,这个问题他确实没考虑过,一下还真被问住了。 不过下一刻知秋一叶目光之中闪过一丝狡黠,一脸笑意的向余十三问道:“不知道长有什么好建议?如今什么地方妖魔鬼怪最多?” “去陕西庆阳吧,那里正在打仗,北狄大军进犯九州,那里应该有许多你从未见过的东西。而且兴建伯也在庆阳,几日前他刚削去了黄河水君神位,此人乃是如今人道气运所钟之人,在他身边你一定会遇到许多意想不到的事,”余十三缓缓说道,竟然是指点知秋一叶前往庆阳。 知秋一叶听到周昂削去了黄河水君神位,顿时眼中露出好奇,而后对余十三说道:“多谢道长建议,俺会认真考虑滴。” 玉虚宫门人神通多在咒语和符篆文上,知秋一叶也没什么法宝飞剑,最后念了一段咒语,直接御空而行,朝着九州方向而去。 等到知秋一叶动身的时候,余十三和天运子已经出了金阙殿,两人并肩站在云海前,看着渐行渐远的知秋一叶。 “道友真相信那位兴建伯是人的气运所钟之人?”忽然天运子开口问了一句,第一次主动谈论起周昂来。 余十三扭头看了一眼白发飘荡的天运子,而后似笑非笑的说道:“道友叫天运子,论洞悉未来恐怕世间无人能及,又何必问贫道呢?” 天运子闻言没有再说什么,而后忽然衣袖一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晶莹剔透的宝剑。 下一刻天运子身形倒退,整个人凌空悬浮在云海之上,周身无数剑气萦绕,瞬间化身为一位绝世剑仙。 “与道友印证了道,已是获益匪浅,不如再来印证一下法吧!”天运子目光璀璨,他声音响起的同时,一道元神已经走出肉身,巨大的元神耸立在云海之上,看起来比玉虚宫还要高达。 “如你所愿!”余十三爽快应道,而后身上衣袍瞬间静止垂下,同样一道元神走出肉身,出现在云海的另一端。 余十三的元神四周电弧萦绕,仿佛是由雷电汇聚而成。 “此剑名为九霄御雷神剑,乃雷霆所化,可毁灭天地万物,亦可孕育万物!”余十三双手拉开,紫色的九霄御雷神剑再次出现,毁灭与生机并存。 “此剑名为玉清,至纯至净。”天运子道出了手中宝剑的名字,依旧言简意赅。 下一刻两道元神对峙虚空,昆仑山上的虚空都仿佛凝滞,两大强者的气息开始在云海碰撞纠缠,却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动地,仿佛战斗发生在另一个时空。 两道元神静立虚空,在云海的四周,只有一丝丝晶莹的流光和紫色的流光在转动,看起来却是温和轻柔。 第195章 义士知秋一叶 庆阳城头,周昂和姜小昙手中同时握住飞剑,下一刻就准备亲自出手对付这些巨型半兽人。 不过就在两人准备出手时,一道巨大的阴影从天空飞过,庆阳城中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头顶。 周昂看到不知何时天空布满山石,那些山石如洪流一般从庆阳城头飞过,而在山石上方还有一段咒语不断被重复。 “叭呢嘛咪吽,风火雷电霝……” 这段声音不断重复,不过人被山石洪流挡住,看不到究竟是什么人在操控山石洪流。 山石洪流从庆阳城头飞过,明显不是朝着庆阳而来,周昂和姜小昙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收回飞剑,目光对着山石洪流移动。 很快这些山石从天空倾泻而下,还是如同洪流一般向着正在攻城北狄大军席卷而去。 无数山石倾泻,岂是人力可挡,顷刻间便有成千上万异族大军葬身在洪流之下,让原本来势汹汹的北狄大军瞬间溃散。 那些山石铺满大地,直接在庆阳城外形成一座缓坡,看到突然有人相助,周昂先还心中一喜,不过再看到这泥土缓坡时,神色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这什么人啊?是帮我们还是害我们?他这一弄北狄大军不是更好攻城了?”葛良工一张俏脸也黑了起来,抬头看着还立在天空的知秋一叶。 操控这山石洪流的,自然是从昆仑山而来的知秋一叶,他也果然听了余十三的建议,直接来了庆阳。 知秋一叶虽然自幼上昆仑修道,但并没有清心寡欲的性格,反而有忧国忧民的想法,见到北狄大军攻城,自然心中愤慨,便直接念动咒语御敌。 “良工不得无礼。”周昂伸手制止了葛良工,毕竟知秋一叶出发点是好的,他们也没有怪别人的道理。 “本官陕西布政使周昂,多谢阁下出手相助。”周昂对着知秋一叶一拜,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知秋一叶站在天空,他的位置还要超过庆阳城墙,此刻到像是他一人挡在庆阳城前,独自面对北狄大军。 “嫩就是兴建伯?哎呀......周子大名俺早就如雷贯耳。昆仑后学知秋一叶,见过周子。”知秋一叶一听是周昂,脸上顿时就笑开了花,看那样子好像见到了自己崇拜的人, 其实在昆仑的时候,知秋一叶已经被余十三给洗脑了,在余十三口中,周昂简直就是这个浑浊世道最后的曙光,加上他的口才,虽然说的不多,但也是忽悠的知秋一叶一愣一愣的。 如果不是现在想要在庆阳数万军民前耍帅,知秋一叶也恨不得落到周昂跟前,表达一下心中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 “山东淫?”周昂听到知秋一叶说自己是昆仑门人,又听到他那一口浓郁的山东话,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不愧是周子啊,一眼就看出俺是山东淫了,俺都十五六年没回山东了,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嫩是真的厉害哟!”知秋一叶一脸崇拜的看着周昂,越看越觉得顺眼,简直就要成为周昂的脑残粉了。 周昂尴尬的一笑,总算看出来这个知秋一叶是个活宝了,另外也猜到此人可能还是个话痨。 “俺就先不和你们说了,先帮你把这些怪兽打跑,俺们再好好唠叨唠叨。”知秋一叶看到巨型半兽人越来越近,又对周昂说了一句。 知秋一叶一个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周昂和姜小昙等人都是面面相觑,不过下一刻知秋一叶口中再次吟唱起了那段咒语。 “叭呢嘛咪吽,风火雷电霝……” 这一次咒语声响起,那些布满大地的山石开始滚动凝聚,一团团山石隆起,在庆阳城外出现一座座小山堆。 很快小山堆开始变化,竟然变得有手有脚,显现出一个个人形的轮廓。 只是这些山石构成的巨人高达三丈,每一步踏出就是地动山摇。 顷刻间庆阳城外便出现了上百个山石巨人,如一道巨大的人墙挡在了庆阳城外。 山石巨人块头极大,与那些巨型半兽人也不相上下,这些山石巨人在知秋一叶的咒语声中,悍不畏死的冲向了巨型半兽人部队。 很快天地间一声声咆哮嘶吼响起,两支巨人部队扭打在一起,半兽人无比狂暴,而山石巨人毫无知觉,即便被打散了还能不断重聚,一时间巨人的战场也胶着了起来。 “这家伙还挺厉害的。”葛良工看到知秋一叶凝聚出的山石巨人,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愣头青略有改观,下意识的赞赏了一句。 “夫君他好像对你挺了解的,你们认识?”姜小昙看到的却不一样,她有些疑惑的看着周昂。 周昂闻言连忙摇了摇头,而后说道:“昆仑啊,我从来没去过的。或许你夫君现在名气真的很大了吧?” 剌靼大营之中,盖伊图跨出营帐,一脸厉色的看着知秋一叶。 原本今日北狄大军是想逼迫周昂亲自出手的,可是知秋一叶突然出现,彻底打乱了北狄的计划。 下一刻一声鹰啸响起,剌靼图腾上的黑鹰神再次具现,黑鹰神在剌靼大营上空盘旋一周,而后朝着知秋一叶冲去。 “天地法灵,逐鬼驱魔令。”见到黑鹰神来袭,知秋一叶一脸凝重,而后在手中画了一个符篆文,念动咒语的时候一掌推向黑鹰神。 “轰.....”下一刻黑鹰神四周爆发出一团火焰,巨大的黑鹰神好像被火焰包裹,虽然是念头凝聚的神灵,羽毛也好像被点燃。 知秋一叶在余十三的九霄御雷神剑下撑不了一招,但那不是说知秋一叶的道术不够厉害,只是因为余十三已经站在了更高的层次,加上知秋一叶的道术也不是那种适合单打独斗的神通。 他的符篆文对鬼神邪魔似乎有特殊的克制作用,而那些咒语也是适合大规模使用的,在这战场之上,知秋一叶正好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黑鹰神无功而返,巨型半兽人也突破不了山石巨人的防线,这北狄两大部落七八万大军,竟然被知秋一叶一人挡在了庆阳城外。 “计先生,现在还要不要出手?”盖伊图手掌紧紧的握住腰间弯刀,似乎打算随时出手,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问了一句计先生。 沉默了片刻,营帐之中才响起计先生的声音:“算了,退兵吧。便是大将军此刻出手,也不一定能让兴建伯出手了,不出五日伊稚邪大主教就到了,到时候便有十足把握逼他出手。” 随着计先生的话音落下,盖伊图松开了握住弯刀的手掌,而后大手一挥,营中又响起了收兵的号角。 而他们不断的攻城,似乎只是在逼迫周昂亲自出手,好像只要周昂一出手,就会有什么令人期待的事情发生一样。 北狄大军有序退去,知秋一叶才意犹未尽的落下城头,一见面就对周昂大礼参拜,搞的周昂都有些不好意思。 “义士快快请起,义士今日仗义出手,使城中数万百姓免于兵戈,此乃天大的功德,本官代庆阳近十万军民,谢义士大恩。”周昂对着知秋一叶郑重一拜,几句话让知秋一叶顿时昂首挺胸,恨不得再冲出去,将北狄大军杀个片甲不留。 “唉,周子叫俺知秋就行了,现在咱们怎么做?要不要俺去杀了他们统帅,只要敌军统帅一死,这些异族人就会自乱阵脚。”知秋一叶已经有些膨胀了,不过他还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主动请缨要去斩杀盖伊图。 周昂闻言一惊,连忙出言劝道:“不可不可......这北狄如今有七八万大军,盖伊图身边定然护卫森严,而且此人至今都没出手,说不定也是个高手。咱们现在多守几日便是胜利,就不要冒险了。” “哦,周子说的有道理。”听到周昂的解释,知秋一叶顿时深以为然,看向周昂的目光更加崇拜。 看到知秋一叶的样子,周昂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人家那么尊重自己,周昂自然也对知秋一叶很是尊重,而后笑着说道:“义士今日辛苦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吧。来人,先带义士下去歇息。” 知秋一叶一路风尘仆仆,也确实想去洗个澡吃顿饭了,这次倒没推辞,对着周昂抱拳就跟着一个亲卫离开。 不过刚走了两步,知秋一叶又停了下来,一脸认真的看着周昂说道:“周子叫我知秋就可以了。” “好的,义士!”周昂再次郑重的点了点头。 知秋一叶也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身上似乎又多了一份责任。 看着知秋一叶离开的背影,葛良工忍不住扑哧一笑,而后打趣的对周昂说道:“老师,这人是不是被谁洗脑了啊?” “胡闹,义士心怀苍生社稷,正是我辈学习的楷模。”周昂瞪了葛良工一眼,而后一脸严肃的说道。 见周昂一脸严肃的样子,不仅葛良工低头连连称是,就连刘贺李雄等城中文官武将也连忙低下了头。 “刘府尹,从今日开始,安排城中百姓有序撤退吧,五日之后我们就可以撤离庆阳了。”忽然周昂对刘贺吩咐了一句,知秋一叶的出现,让他提前安排起了庆阳的撤离。 很显然在最后的撤离之前,周昂打算先将普通百姓撤回西安。 第196章 翩翩与花城 自从知秋一叶来了庆阳,城外的北狄大军就没有一刻消停。 这知秋一叶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他一觉得无聊就跑到城墙上,对着北狄大营念动咒语,轻则凝聚出一些山石巨人骚扰对方,过分的时候就改变地貌,弄出一些地裂沟壑,让北狄人苦不堪言。 最后北狄大军不得不再次后撤十里,这也有好几日没有再攻城了。 “不对啊,庆阳城的人好像越来越少了,他们该不会是撤走了吧?”盖伊图每日都在营帐外看着庆阳的变化,今日他没看到知秋一叶出来挑衅,原本还微微松了口气,不过等他看到越发安静的庆阳,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不过这个疑惑也只在盖伊图心中一闪而过,因为那个身着紫色蟒龙袍的身影依旧立在庆阳城头。 而且作为一个真正的高手,盖伊图能感觉到,身穿紫色莽龙袍的周昂并非他人假扮,那种来自灵魂的气息,是根本假扮不出来的。 “样子可以假,但来自灵魂的气息假不了,我们的任务就是拖住这位兴建伯,只要他还在这里,一切便还在教宗的计划之中。”计先生的声音也在盖伊图身后响起,这位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神秘存在,也在时刻关注着周昂的一举一动。 随后的几日周昂都会出现在庆阳城头几次,只是城中的百姓和驻军越来越少,到最后知秋一叶也没有再出去骚扰了。 到了最后一日,周昂再次出现在庆阳城头,不过当他站到城头时,对着身后摆了摆手,那些原本守卫在城头的士兵也陆续离开,最后庆阳城的北门竟然缓缓打开。 等到庆阳城北门打开,城头只余周昂一人时,北狄大营之中也响起了号角,盖伊图眉头紧锁的望着庆阳,死死的盯着周昂。 很快北狄大军倾巢而出,盖伊图也第一次离开了营帐,来到了庆阳城下。 看着已经无人防守的庆阳,盖伊图手握弯刀,心中蠢蠢欲动。 “阁下就是雪狼大将盖伊图?看样子你还不是这次北狄的统帅,你应该只是先锋吧?”忽然周昂看着盖伊图开口说道。 盖伊图看着周昂,胯下神驹向前走了两步,他昂首看着周昂,而后缓缓说道:“能让兴建伯记住我的名字,盖伊图荣幸之至,本将确实并非统帅,兴建伯很快就能见到大主教了。” 听到盖伊图的话,周昂微微一愣,不仅是盖伊图口中说的是流利的九州话,还因为他口中提到了大主教。 “不知是哪位大主教?”周昂顿了片刻继续问道,北狄诸部能称得上大主教的其实也没几个,这些人的名字并非无从查证,基本大宁朝鸿胪寺都有记载。 “伊稚邪大主教。”盖伊图很自然的说了一句,对此没有丝毫隐瞒。 周昂闻言眉头轻轻一皱,他抬头看向北方天地,隐约中已经感觉到北方大地上有一道恐怖的气息正朝着庆阳而来。 “哦,只是一个大主教吗?还以为是你们的教宗呢!”忽然周昂不以为意的说道,目光之中露出明显的轻蔑之色。 城下北狄大军中一些人也能听懂,纷纷露出怒容,教宗在北狄就是神一样的存在,谁侮辱教宗那就是整个北狄的敌人。 “对付你又何须教宗出手?”盖伊图也轻蔑的回了周昂一句。 周昂始终面带微笑,整个人看起来也轻松无比,他忽然看向盖伊图,又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本君今日心情不错,许久未曾动笔作画,观大将军意气风发,忽然想要作画一幅赠予大将军,不知大将军可愿等本君片刻?” 盖伊图闻言一愣,没有立刻回答周昂,他实在不明白这个时候周昂耍的什么花招。 不过盖伊图还没说话,却忽然有另一个声音响起:“听闻周子是九州千年来最有可能成为圣人的存在,今日既然如此雅兴,我等正好一观周子大作。” 这个声音由远及近,等到声音落下的时候,一个身穿萨满神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盖伊图身前。 当这个萨满出现的时候,数万北狄大军纷纷躬身,就连神驹上的盖伊图也将右手放在左胸,对着身前之人低头行礼。 “恭迎大主教!”整齐的声音响起,是粗狂的北狄语。 城楼上的周昂听不懂这些人说的什么,但看这些人的动作神情,也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萨满,肯定就是盖伊图口中的伊稚邪大主教。 周昂也注意到,这位大主教的神袍明显比先前那两个萨满的高级,而且在他身上不再是那种凌乱的感觉,这种奇装异服反倒承托出此人的高贵与神圣。 “阁下的九州语说的比大将军还流利,看来你们萨满教对九州窥视已久了吧?”周昂目光与伊稚邪对视,毫不避讳的问了一句。 伊稚邪也没想到周昂会直接这样问,不过只是短暂的错愕后,一脸微笑的说道:“教宗也曾游历九州,还与贵国许多大儒论道,甚至当年教宗还改名换姓参加了贵国的殿试,我等时常聆听教宗教诲,对九州文化也是仰慕已久。” 出乎意料伊稚邪并没有与周昂争锋相对,反而对周昂说出了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听到伊稚邪的话,周昂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堂堂北狄萨满教教宗,竟然在九州生活过一段时间,甚至去了金銮殿参加殿试,如果不是这位大主教亲口说出了,任谁也不敢相信。 周昂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起伏,而后对着伊稚邪说道:“如此说来,本君倒是越发想与教宗一会了。” “周子的愿望很快就会实现了。”伊稚邪大有深意的对周昂说了一句,脸上的笑意也颇为玩味。 “好,那本君就期待教宗到来,现在该为大将军作画了。”周昂朗声说道,而后手掌一翻,手掌便多了一支画笔。 在周昂的身前,早有一方画案摆着,上面纸张也已铺开,似乎早就准备好了。 城楼下伊稚邪等人静静的等着,既没有攻城也没有催促周昂,倒是显得颇为期待。 周昂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很快就低着头作起画来。 在庆阳以西,最后一支近万人的队伍正在向着西安急速前进,而类似的一幕也在安定和汉中发生着。 汉中早已人去楼空,王晋生和陈婉儿走在最后方,那些白莲教叛军冲入汉中城中,却只看到一座空城。 安定城中,周元让依旧立在城头,城中只有他的七千亲卫营。 七千人的军队,却依然有着冲霄的肃杀之气,这支亲卫营,人数不多却足以比得上数万大军。 几日前他也收到了周昂的传信,信中周昂详细的对周元让讲述了接下来的计划,而周元让并没有质疑周昂的计划,反而认真的执行了起来。 “侯爷,我们也可与走了。”周元让身后,陈副将抱拳说道。 很快周元让集结亲卫营,就在他们打算弃城而走时,周元让忽然神色大惊,同时一脸惊惧的看向头顶。 安定城上空,一道道空间涟漪激荡,而后一柄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扫帚,不知跨越了多少空间,忽然落在了安定上方。 那普通的扫帚一出现,立刻朝着周元让落下,竟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大祭司.....”周元让口中一声惊呼,接着大喝一声身上气血汹涌,而后与七千亲卫营士兵的气血连城一片。 “吼......”一声虎啸响彻虚空,接着一只巨大的白虎圣兽朝着落下的扫帚咆哮。 退回西安合并一处,在借助西北要塞的防御,在陕西腹地与北狄、西域、白莲教大支大军会战,这是周昂一开始就制定下的计划。 在这个有着神魔术法的世界,兵法之中也没有什么各个击破的说法,周昂一开始也没想过逐个击破。 其实无论是周昂还是旁人,甚至精绝神庙的大祭司等人都知道,决定这场旷世大战结局的,不是这些军队,而是周昂和这些真仙境界的幕后之人。 此刻西北要塞上空,有两位衣袂飘飘,长得倾国倾城的女子,她们两人作着妇人打扮,隐没在云层之后。 两人的下方,西北要塞已经基本建造完成,最后一支从前线撤下来的队伍正在入城。 而这座史无前例的巨大城池中,百姓们已经开始了井然有序的生活,在那周长达到上百里的巨大城墙上,如今也已布满了士兵,还有一架架巨型的弩车。 “差不多了,开始吧。”云层后其中一人开口说道,接着她的身后出现一只巨大的彩蝶虚影。 接着那彩蝶虚影双翅震动,天地间元气瞬间涌动起来。 与此同时,她身旁的另一个妇人,身后也出现了一道虚影,只是那虚影是无数盛开的花朵,密密麻麻布满虚空。 “翩翩,能不能晋升真仙,就看此番了。”身后浮现鲜花虚影的妇人开口说道,对另一个女子的称呼是翩翩。 这两人正是罗宗保和江城的母亲,元神境巅峰的妖仙翩翩与花城。 “我们消耗数百年道行诞下两个孩子,这才与周子搭上不浅的关系,只要我们诚心助他,此番便是最好的机缘。”翩翩开口说道,对于他们生下罗宗保和花城的目的毫不掩饰。 周昂视罗宗保和江城如侄子,而翩翩和花城是二人的亲生母亲,说起来她们与周昂确实有了不一般的关系。 只是如果不是她们亲口说出,谁也想不到,她们生下两个孩子的目的,竟然只是为了与周昂产生这不一般的关系。 “唉,越是天机混乱的大争之世,这气运就越难得到,这西北大战是九州大劫,却也因为一座西北要塞汇聚百万人族,加上那位周子的存在,这里将是人道气运最浓烈的地方,这些鬼仙高人恐怕也是早就算到了今日。”江城的目光从西北要塞扫过,她的眼中看到了周芸、三郡主等人,也看到了凝聚在西北要塞上空,那翻滚沸腾的人道气运。 两人说话之时,西北要塞的城墙上,无数人都看了惊奇的一幕。 只见西北要塞外的大地上,山川地貌开始发生着剧烈变化,一座座山峰从地上升起,一道道巨大的沟壑也开始出现。 原本一马平川的要塞城外,竟然顷刻间变成了另一番景象,不过这种变化倒是更有利于要塞的防御。 只是有心之人也会发现,这些巨大的变化好像并没有真正的完成,似乎还差了什么最关键的一步? 第197章 周元让重伤 庆阳城头的周昂已经埋头画了半炷香的时间,半炷香之后,他放下手中画笔,满意的点头笑了笑。 看到周昂的神情,伊稚邪等人也是一脸期待,虽然双方是敌对状态,但这并不妨碍战争以外的其它事情。 而且作为教宗身边的红人,伊稚邪也很想见识一下,这个被教宗推崇备至的周子,究竟会作出怎样惊艳的画作? 周昂伸手拿起画纸,轻轻的托在掌中,而后将手伸出城墙,接着轻轻一抖,画纸便轻飘飘的落下,正好朝着盖伊图飘去。 画纸在空中翻飞,还看不清上面具体画的什么。 等到画纸落在盖伊图手中时,这位雪狼大将却是瞬间脸色大变。 就连伊稚邪大主教也好奇的看向画纸,然而这画上的东西,让这位大主教也是眉头紧皱。 只见这画上画着一个大腹便便,看起来颇为滑稽的男子,那形象可以用憨态可掬来形容,只是从画中之人的服饰来看,确实画的是盖伊图。 而且在盖伊图的旁白,还画了一只看起来有些蠢萌的雪白小狼狗。 这幅画根本不像是出自大家手笔,倒像是一个孩童的戏作,这分明就是这调侃盖伊图这位雪狼大将。 “你欺人太甚!”盖伊图双目喷火,将手中画纸震碎。 “哈哈哈哈,难道大将军是觉得我画的雪狼不够可爱吗?”周昂站在城头哈哈大笑,只不过他的声音完全大变,口中传出的竟然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伊稚邪和盖伊图脸色阴沉,已经知道自己被骗了,真正的周昂恐怕早就离开了庆阳。 下一刻周昂摇身一变,却是姜小昙出现在城楼上。 “我家夫君请诸位转告教宗,他在西北要塞恭候教宗大驾。”姜小昙一副笑脸盈盈的样子,不过这话落在伊稚邪和盖伊图耳中,听到的却是赤裸裸的挑衅。 “在去西北要塞之前,本座先杀了你。”伊稚邪目光紧紧的盯着姜小昙,说话之时身躯缓缓升起,悬浮在了庆阳城前。 就在伊稚邪悬浮之时,黑暗瞬间笼罩天地,接着一轮明月出现在漆黑的天幕中,那明月之中一个身着异域服饰的曼妙女子从中款款走出。 “伟大的月亮女神,请将您的光辉,赐予这些异教徒。”伊稚邪躬身对着虚空中的异族女神一拜,口中吟诵着萨满教对神灵的赞美之词。 这个从明月中走出的异族女神,便是北狄崇拜的月亮女神。 看到这个月亮女神,姜小昙神情也明显变得严肃起来,至少她也自认不是这个北狄神灵的对手。 不过姜小昙本就没打算与这些人纠缠,此刻她的任务已经完成,早就没必要继续留下了。 “不陪你们玩了,我先走了。”姜小昙丢下一句话,而后身形一闪,便化作一道流光远遁而去。 虽然姜小昙化作遁光转瞬即逝,但虚空之中的月亮女神依旧目光锁定着她,同时手中不知何时凝聚出了一柄璀璨的长弓。 月亮女神伸手拉动弓弦,而后一根由明月光辉汇聚的箭矢出现在弓弦上。 “嗖.....”月亮女神松开手指,月华箭矢应声而出,快若闪电的射向姜小昙的遁光。 姜小昙感受到身后瞬息而至的箭矢,一圈圈时空涟漪在身上激荡开来,她所过之处仿佛时空都变得缓慢起来,但是她身化的遁光却比先前更快。 月华箭矢射入那一层层空间涟漪之中,明显速度也变慢不少,就好像射入了水中一般。 月亮女神见状目光之中本能的闪过一丝疑惑,而后再次弯弓搭箭,不过这一次长弓之上多出了三支箭矢。 下一刻三支箭矢瞬间而出,而后三支箭矢在空中纠缠融合,变成一支更大的箭矢,其速度比先前那一支也明显快了许多。 这支箭矢后发先至,反倒距离姜小昙越来越近。 “这么厉害?”姜小昙感受到身后的威胁越来越近,也是心中一惊。 随即姜小昙遁光大炙,速度也比先前快了三分,数息之后冲出了那笼罩天地的黑暗。 这一遁已是百里,摆脱了月亮女神的暗黑结界,那些箭矢也无法再锁定姜小昙,直接融入到黑暗之中。 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暗黑世界,姜小昙快速向着西安方向而去。 她的心中倒也无比庆幸,还好遇到的只是大主教伊稚邪,要是哪位神秘教宗出现,自己恐怕走得不会如此轻松了。 姜小昙一路遁光,很快便返回了西安,远远的她就看到无比震撼的景象,如今的西安城或者说西北要塞,与她离开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完全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 抛开西北要塞上空那浓烈的人道气运,单单是那巍峨的城墙,还有密密麻麻的士兵和军械,就让人感觉这是一座为战争而准备的要塞。 城中百姓虽然生活井然有序,但所做的一切其实也与战争息息相关,这数以百万计的黎民百姓,才是真正支撑这场战争的后盾。 所有的后勤保障,甚至是兵器铠甲的生产,都是来自这些普通的百姓,他们每一个人的作用对于西北要塞微乎其微,但就是这些不起眼的百姓,让这座史无前例的要塞耸立在西北。 姜小昙落入布政司衙门后院,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周昂,因为她看到周昂此刻正在衙门大堂之中。 今日堂中除了西安原本的那些文武官员外,还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这些多是从沿线撤下来的各府县官员还有边镇游击。 看样子周昂正在召集要塞中的文武官员,做着大战前的最后部署。 “从今日起,西北要塞所有粮草物资的调度,全部经良工之手,其他人只需全力御敌便可。”周昂一条条的部署起来,首先就将战时的后勤全部交给了葛良工。 堂中文武尽皆躬身,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倒,时至今日周昂在西北的威望已经达到了顶峰,或许在这里他这位布政使的命令,将会比圣旨更有效。 而如今西北要塞百姓超过百万,可战之兵也有十万,使得这座城池的人口一跃超越了京都,成为了九州人口最多的城池。 “使君,王指挥使回来了。”在周昂部署的间隙,有人前来通报,王晋元也顺利从汉中撤回了西安。 周昂抬头看向堂外,便看到王晋生一身铠甲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此刻他只是孤身一人,陈婉儿倒没有同来。 “属下不负使命,已将汉中沿线百姓全部撤入要塞,特来向主公复命。”王晋生走入大堂,向着周昂单膝跪拜,口中掷地有声的说道。 当着满堂文武的面,王晋生这位堂堂朝廷从二品大员,毫无顾忌的对周昂口称主公。 “辛苦了,起来说话吧。”周昂神色肃然,此时大战一触即发,说起话来也让人感觉一股肃杀之气。 “报.....探子来报,定西侯重伤,他的亲卫营死伤过半,如今距离要塞尚有百里,西域联军紧追不放。”忽然又有人前来报告,这次带来的却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周昂闻言豁然起身,而后沉声问道:“定西侯武道修为通天,什么人能够将他重伤?” 看到周昂一脸关切的神色,堂中许多人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世人都知道周昂与周元让素有嫌隙,上次周昂送给了烽烟军二十万石粮食,旁人也都以为是以此来换取周元让防守安定的代价。 按理说周元让重伤或者死去,周昂应该高兴才对,可此刻他的神情不像作伪,这就让旁人有些琢磨不透了。 “准备迎敌,本君亲自去接应他们。”周昂衣袖一甩,大步走出大堂。 很快西北要塞之中号角连绵,庞大的要塞瞬间如一只巨兽苏醒,一队队整齐的士兵登上城楼,那些巨型弩车开始调转方向,无数的绞盘转动,铁链声不绝于耳。 城中百姓同样出现在各自的位置上,有搬运石木的队伍,有运送箭矢的队伍,还有抬着担架准备收治伤员的队伍。 原本大堂之中的文武官员也各自散去,武将出现在城墙的不同位置上,文官也出现在城中各处,每一个人都能很快的找到自己的位置。 要塞西门缓缓打开,这里是原本西安城的西门安定门。 安定门中周昂一马当先,他的身后跟着三十亲卫,另外还有一支隶属于布政使的卫队,这支卫队只有五百余人,平日里就是做警卫仪仗之用,战斗力与一般的府兵差不多。 周昂之所以只带这么点人去接应周元让,是因为他知道,能够将周元让打成重伤的,至少都是接近真仙的高手,面对这种人普通的军队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按理说作为整个西北的最高统帅,周昂不该亲自出城,但因为对方是周元让,他又不得不亲自出城。 一来周元让是因公负伤,周昂如此做不仅能给世人留下一个公私分明的好名声,更能让烽烟军对他心悦诚服,毕竟如今西北的主力还是这四五万烽烟军。 再说确定了自己与周元让没有丝毫关系后,周昂反而没了一丝恨意,相反自己在定西侯府生活了几年,说起来也欠下了周元让一份恩情。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周昂都有理由救周元让。 周昂疾驰而行,一刻钟后就看到天地间有一支骑兵队伍朝着自己涌来,这些骑兵约有千人,旗帜上是特有的烽火狼烟图案。 看到仅余千人的烽烟军精锐,周昂的眉头也深锁起来。 要知道周元让这七千亲卫军,可是精锐中的精锐,即便面对十倍于己的敌军,也能从容而退,可如今七千人只剩一千余人,可见这一路上是何等惨烈。 周昂驻马而立,看到在烽烟军背后有漫天黄沙形成的龙卷风,还有许多长着翅膀的飞蛇呼啸而来。 从这黄沙和飞蛇来看,周昂知道这是精绝神庙两大白袍祭司的手段,同时他也感受到在天地的另一端,两道强大的气息正在朝自己靠近。 但是周昂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因为仅凭这两位白袍祭司,还不可能将周元让重伤的。 第198章 余鸾第二形态 很快烽烟军亲卫营便来到了周昂身前。 周昂看到周元让正趴在陈副将的背上,两人身体还用绳索固定在一起,看样子这一路上都是陈副将把他背回来的。 “你们先回要塞,这里交给本君。”周昂只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周元让,而后对陈副将挥了挥手,直接打马挡在了烽烟军的身后。 “二公子......”陈副将是周家的老人,他属于家将,曾经也在周家见过周昂,此刻看到周昂毅然决然的为他们断后,眼眶也不禁湿润起来。 二公子这个称呼在定西侯府是禁忌,原本是任何人都不能提的,但此刻陈副将还是说出了口。 不过听到这个已经非常陌生的称呼,周昂却面色一沉,而后神色肃然的看着陈副将说道:“陈副将恐怕认错人了吧?本君乃是金华周氏之主,大宁朝兴建伯。不知你口中的二公子是何人?” 陈副将听到周昂的话神情显得有些落寞,不过还是瞬间回过神来,对着周昂抱拳说道:“多谢伯爷相助,今日恩情我们烽烟军记下了!” 说完之后,陈副将带着剩下的亲卫继续向西安疾驰而去。 不过刚走不远,陈副将背后的周元让缓缓睁开眼睛,看他那样子似乎睁眼都花了很大的力气。 “陈拱,传我军令,在我伤势未愈前,烽烟军全部听从兴建伯指挥,若有违令者军法处置。”周元让虚弱的声音在陈副将身后响起,陈拱就是他的名字。 陈副将闻言身躯一僵,不过还是立刻答道:“末将领命。” 周昂坐在马背上,看着越来越近的黄沙和飞蛇,神情自若看不出丝毫紧张。 等到那黄沙飞蛇距离周昂还有百丈的时候,便停止了继续前行,在黄沙之中浮现出一个人影,同时飞蛇的蛇群分开,里面也出现一人。 这两人都是身穿白袍,看不清面容,也不知是男是女,只是两人手中都拿着一柄权杖,权杖纯金打造,顶端镶嵌着一枚红宝石。 “也不知你们能不能听懂我说话?出手打伤周元让的不是你们吧?大祭司既然已经出手,为何不现身?”周昂看着两个白袍祭司缓缓说道。 两位白袍祭司对视一眼,并没有回答周昂,而是同时挥动手中权杖,接着那黄沙从天空席卷而下,瞬间变成一条咆哮的土龙向周昂冲来。 而那些飞蛇也首尾相连纠缠在一起,组成一条体型巨大的毒蛇,向着周昂一口咬下。 “哼,到了我的地盘还如此嚣张?”面对来势汹汹的两位白袍祭司,周昂不以为意的一声冷哼,而后衣袖一抖,飞剑余鸾瞬间化作一道火红的剑光冲天而起。 往日周昂多是用飞剑余鸾施展《剑势》,但今日他将飞剑抛出,明显不是打算再用《剑势》。 只见飞剑凌空,下一刻一声清脆的啼鸣声响彻天地,飞剑之上剑光暴涨,下一刻整个天地都被火红的剑光映照,而后剑光之中一支神鸟展翅,那啼鸣之声正是从剑光之中传出。 那是一只浑身包裹着火焰的神鸟,它姿态高傲,仿佛俯瞰众生,巨大的身躯横贯在天地之间,双翼展开便能遮天蔽日。 当这神鸟出现的时候,一股凌驾于众生的气息出现,就连西北要塞的军民也都看到了这只雄踞天地的神鸟。 “这气息......难道这才是夫君飞剑的真正形态?”布政司衙门后院,姜小昙惊讶的看着飞剑余鸾所化的神鸟,心中也是震撼无比。 此刻不仅是姜小昙,就连隐没在云层中的妖仙翩翩和花城,同样心中震撼,因为同为妖族的她们,在感受到这只神鸟气息后,都本能的产生了敬畏之心。 下一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神鸟伸出一只巨爪,朝着那黄沙凝聚的土龙一抓,只是轻轻的一抓之下,那黄沙瞬间瓦解,开始散落一地。 几乎在抓碎土龙的同时,神鸟低头一啄,一啄之下无数的飞蛇被吞入腹中,还有一些则被火焰点燃,天空落下一根根焦黑的碳棍。 只是瞬间,原本来势汹汹的两位白袍祭司便被破了神通,两人也无法再保持悬浮,被神鸟的气势一压,落在了地上。 两人手中权杖光芒大炙,发出两道光幕包裹着身躯,如临大敌的盯着头顶的火焰神鸟。 此刻周昂也有些意外的打量着神鸟,这种飞剑余鸾的第二形态,是不久前周昂便感觉到的,只是连他这个主人自己都没想到,第二形态的飞剑会如此强大。 飞剑余鸾本就极有灵性,而且周昂早就发现,随着时间推移,飞剑的灵性越来越强,在不久前飞剑中的剑灵甚至能够主动沟通自己,而这种第二形态的变化,也是剑灵主动告诉周昂的。 当飞剑余鸾化作神鸟的时候,远在万里之外的精绝神庙,那个扫地老人忽然停下了手中的扫帚,他那褶皱的脸上第一次变化了神态。 原本古井不波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了动容之色。 下一刻神庙之中狂风大作,已经被他扫在树干下的枯叶,被狂风卷上天空,顷刻间枯叶遮天蔽日。 当狂风平地而起的时候,老人也扔掉了手中的扫帚,而后张开双臂,任由狂风吹打着自己苍老的身躯。 神殿之中依旧匍匐着无数的信徒神仆,殿中萦绕着赞美神的吟唱声,当狂风吹进神殿的时候,整个神殿也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 信徒们惊恐的抬头看向神像,此刻巨大的神像也开始摇晃,而且那纯金的神像上竟然出现了一道道细小的裂纹。 见到神像开裂,一种神仆信徒更加惶恐,纷纷匍匐继续吟唱着赞歌。 然而这些信徒越是惶恐,那神像开裂的更加明显,终于神像一只手臂上托住的宝珠掉落,那宝珠也是纯金打造,落在神殿中直接将一个信徒脑袋砸烂,上面沾满了红白之物,又顺势滚落到另一个信徒身前。 看着眼前的宝珠,信徒浑身颤抖,却依旧吟唱着赞诗,直到此刻也没有一个信徒跑出神殿。 很快神像开始倒塌碎裂,他的手臂和上面的宝物砸死一个又一个的信徒,而他的身躯碎裂成一片片金色的碎片散落,就如同一件铠甲被人打碎散落。 等到神像倒塌,神殿之中一片狼藉的时候,殿外广场上扫地的老人衣袍早已被吹的不知所踪,那狂风卷起的枯叶如同一片片利刃划过他的身躯,将他苍老的皮肤划破,也将他雪白的发须割断。 老人的身躯似乎要被割裂,等待他的将是与神像一样的命运。 忽然,神殿中的神像废墟中爆射出一团金光,接着那些金色碎片中飞起一片片规则的碎片,这些碎片看起来棱角像是被打磨过,不是那种自然无规则的开裂。 很快越来越多的碎片悬浮起来,与这些碎片一同悬浮的还有原本放在神像六臂上的六件宝物。 下一刻,在殿中信徒的注视下,这些碎片和宝物开始缓缓移动,竟然朝着殿外飞去。 这些人下意识的跟着走出大殿,正好看到老人支离破碎的身躯,依旧张开双臂迎接着狂风枯叶的切割。 只是此刻老人的身躯被完全割裂,露出的却不是森森白骨,而是一层如琉璃般的全新肌肤。 狂风之中老人的身躯开始变得挺拔,竟然如同破茧重生一般,变成了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人。 就在信徒们惊讶的目光中,那些飞出大殿的神像碎片,全部飞向老人,一片片的碎片紧贴在老人琉璃般的身躯上,如同一件金色的铠甲在自动重组。 很快一位金甲神祗出现在广场上,那六件宝物也融入到铠甲的不同部位,看起来整套铠甲浑然一体。 “大祭司......”人群之中终于有人叫出了一个名字,接着有信徒开始朝着广场上的金甲神人跪拜。 金甲神人,或者说真正的大祭司并未理会这些信徒,他金甲一动,一只手臂猛然抬起,同时身前出现一层空间波动。 下一刻大祭司覆盖着金甲的巨大拳头深入空间波动之中,接着跨越万里距离,一只金色的拳头出现在西北要塞之外,一拳砸向正准备对两个白袍祭司出手的神鸟。 大祭司一拳隔空砸出,神鸟一声高鸣,接着两支巨大的爪子挡在金色铁拳前。 下一刻一股恐怖的气劲席卷天地,除了周昂和两个白袍祭司,那些普通的士兵都被吹的东倒西歪。 神鸟振翅倒飞一段距离,而那金色铁拳也猛地后撤,看起来二者都没有占到便宜。 “大祭司兵锋直指九州,自己怎就藏头露尾了?”周昂对着头顶空间涟漪说道,开口却是调侃起万里之外的大祭司来。 金色的铁拳缓缓收回,而那时空涟漪已经存在,下一刻从涟漪中传出一个浑厚威严的声音:“周子相邀,本座又怎敢不来?不日本座便亲自前来讨教一二。” 神庙之中大祭司收回拳头,身前的空间涟漪也瞬间平复,接着他随手对着虚空一招,下一刻虚空之中一顶金色的斗篷飞出,瞬间落在了他的身上。 “恭迎大祭司!”看到广场上那耸立的金色斗篷,无数的人从神庙四面八方涌来,对着大祭司纷纷跪拜。 周昂看到头顶空间涟漪消失,他也对着余鸾所化的神鸟一招手。 下一刻神鸟从空中落下,巨大的身躯开始缩小,最后变到只有寻常鸟雀般大小。 神鸟的身上依旧燃烧着火焰,它顺势落在周昂肩头,那些火焰却没有烧灼周昂的衣服和头发。 神鸟用头顶了顶周昂的脖子,又轻轻的啄了啄周昂的耳垂,看起来十分亲密和依赖。 “好了好了,玩够了就回去吧!”周昂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神鸟,而后有些宠溺的说道。 听到周昂的话,神鸟又顺势用尖嘴点了周昂手心几下,而后身上火焰渐渐敛去,接着身上爆发出一团剑芒,下一刻剑芒一闪,又成了一柄小巧的飞剑,瞬间落入周昂的衣袖之中。 周昂拉住坐下战马的缰绳,战马四蹄转动,在原地转了一圈,周昂也借此环顾四周,见两个白袍祭司也已离去。 忽然周昂开口对着虚空大声说道:“本君已建成要塞,静候诸位到来。” 周昂对着天空说了一句,而后便不再理会,也不知道他对着天空说的那句话是对哪些人说的? 第199章 四大真仙(6500大章) 周昂顺利的返回西北要塞,周元让因昏迷不醒,烽烟军的指挥权也顺利的落到了周昂手中。 因为有周元让亲口说出的军令,上到军中将校,下到普通士兵,对此倒是没有异议。 随着最后一支队伍撤入西北要塞,要塞的所有城门都被堵死,而所有人也都变得异常紧张起来,因为这也预示着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旷世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很快大地震动,天地间升起一片烟尘,无数的声响从北面、西面、南面三个方向传来。 周昂此刻坐在城楼之上,他的身前还有一方案几,上面有笔墨令牌令旗等物。 天地间烟尘距离西北要塞越来越近,已经能够隐约看到烟尘之中旌旗林立,战马战车奔腾。 “北狄剌靼与瓦棘两部共计八万大军,西域三十六国共计七万,白莲教主要是原剑南军主力共计六万,三支大军共计二十一万。这些都是他们的主力部队,还有后勤辅兵和民夫不计其数。”周昂身侧崔文山躬身而立,已经将敌军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 听到崔文山的汇报,周昂轻轻的点了点头,对于这二十多万敌军他其实不怎么在意,真正对西北要塞构成威胁的也不是这些普通士兵。 很快三支大军距离西北要塞已不足三十里,而到了这个距离后,三支大军也都默契的停下,似乎没有继续前行的打算。 “主公,敌军好像准备安营扎寨,看来今日他们不会攻城。”王晋生站在城墙边缘看着远处敌军立起一座座营帐,回头对周昂说道。 周昂也站起身来,目光从三个方向上扫过,在周昂眼中这三支大军自然气势如虹,但真正让他正视的还是那些隐藏在大军中,气息横贯天地的高手。 只是这些高手最多也只是元神境巅峰,看起来也还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 而且周昂注意到,无论是北狄大营,还是西域联军的营地,或者白莲教的大营中,除了正常的营帐设施外,三处大营都在营帐的最前方修筑法坛。 “这些人真是好大的排场,还真把自己当成神了!”看到那三座法坛,周昂忽然轻笑着说道,而后起身走下了城楼。 这一夜西北要塞特别安静,即便要塞中有上百万军民,要塞外也有数十万敌军围城,但夜幕下却安静异常,甚至连人们说话的声音都刻意压低,好像怕打破了这诡异的安宁。 如今已是年末,西北气温已经开始骤降,虽然还没下雪,但夜晚的温度也是极低。 加上那萧瑟干燥的西北风,让整个西北要塞都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 布政司衙门的后院,庭院中有一颗银杏树,如今银杏叶黄,正是到了黄叶满地的时候。 周昂和姜小昙没有睡下,两人踏着厚厚的黄叶,似乎在庭院中漫步。 大战之前,两人倒是少有的携手漫步,看起来颇为惬意。 “此番至少要面对四位真仙境界的高手,夫君有几分把握?要不要请枉死城相助?”姜小昙走在周昂的身旁,终于还是问起了即将到来的大战。 此时此刻,姜小昙很自然的想到了姜无畏,在她看来现在能帮周昂的,也只有枉死城的姜鬼王。 “此乃九州人族气运之战,如果让鬼王相助,恐怕只会引来更多的敌人。事关气运之争,却是取不得巧的。”然而周昂闻言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否决了姜小昙的提议。 似乎担心姜小昙没有真的理解,他停下脚步又继续说道:“若只是担心四大真仙,夫君我大可拉下面子请崔府君出手,相信以崔府君如今的实力再配合生死簿,一般的真仙都会被他轻易镇压。夫人可还记得当年将军庙中我无意中为你挡了雷劫?” 姜小昙有些意外的看着周昂,不明白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件事,姜小昙自然满是回忆与甜蜜的说道:“怎能忘记?若不是夫君为我挡了九道天雷,那一夜我恐怕已经魂飞魄散,也不会有后来这许多事了。” “如果此番大劫借助太多外力,接下来迎接我的便是必死之劫,到时候可就再没有《三世契阔同生共死咒》了。”周昂忽然面露微笑,大有深意的说道。 说话之时周昂衣袖一抖,飞剑余鸾静静的落在他的掌中。 现在两人也都明白,当年周昂为姜小昙挡下雷劫,实际上应该是飞剑余鸾挡了雷劫。 姜小昙闻言若有所思,她看了看周昂又看了看飞剑余鸾,而后终于问出了一个一直深埋在心底的疑惑:“我与夫君相遇,甚至你对我用出那个诅咒,这一切都是被人提前安排好的?” 周昂将手中飞剑轻轻一抛,而后飞剑余鸾在周昂四周盘旋,几个盘旋之后,又化作了那奇异的神鸟。 只是这一次神鸟只有巴掌大小,它在周昂四周翻飞,看起来一副欢快愉悦的样子。 周昂对着神鸟伸出手掌,那神鸟便乖巧的落在周昂掌中,还用嘴点着手掌,看起来灵性十足。 “她也叫余鸾,或者说飞剑上的那个名字是她的。我问过她关于母亲的事情,这小家伙确实知道很多,不过一旦提及母亲,她就只会摇头。”周昂忽然开口说道,却是说到了那个神秘的母亲。 周昂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点了一下掌中的神鸟,明显是要她说出一些关于自己母亲的事。 果然下一刻余鸾明白周昂的意思,小巧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 “小家伙还挺可爱的。”姜小昙看到余鸾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听到姜小昙说自己是小家伙,余鸾扭过小巧的身躯瞪了姜小昙一眼,而后鼻孔之中还喷出两道气流,好像不忿的哼了一声,接着双翅一震,身上还燃起了熊熊烈焰。 “我们的相遇应该也是母亲安排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的脑海中会有那个诅咒。不过在我看来这一切并不重要,如果现在让我在选一次,我依旧会那么做。”周昂一脸认真的看着姜小昙,明明一句很正常的话,可落在姜小昙耳中却变成了情话。 姜小昙轻轻的靠近周昂,将头枕在了他的胳膊上,而后一脸柔情的说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就算让我再选一次,我还做你的妻子。” 要论说起情话来,姜小昙那是从来都毫无顾忌,虽然不知道周昂为什么这个时候说这些,但她还是觉得无比幸福。 “哈哈,夫人的心我又如何不明白?今日之所以与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就算我们曾经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但其实任何时候命运依然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就算明日我们要死去,那我们也是死的明明白白,走到今日不是谁安排的,而是我心甘情愿。”周昂目光变得无比清澈,大战之前他的念头反倒有着从未有过的通达。 西北要塞一夜无话,第二日天还没亮,遥远的帝都之中太极门缓缓打开,京都五品以上的官员有序的进入皇宫,朝着皇极殿而去。 小皇帝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坐在龙椅上,等到太后刘娴坐在珠帘后,这场每月一次的大朝会也就正式开始了。 朝臣对着皇帝和太后行礼之后,魏思贤照例喊了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不过今日还不等殿中朝臣启奏,太后就主动开口说了一句:“傅尚书,西北的战事如何了?” 太后口中的傅尚书自然就是兵部尚书傅天仇,世人眼中一个标准的周昂党羽。 “回太后的话,今日一早得到陕西急报,北狄、西域、白莲教大军共计二十一万,已于昨日兵临西安城西,另外兴建伯已经将西安与咸阳两城合为一城,将陕西上百万百姓都迁入了城中,如今西安以西已经坚壁清野,新城被命名为西北要塞。”傅天仇越众而出,作为兵部尚书这些也是他的分内之事。 听到傅天仇的话,朝堂之中瞬间窃窃私语起来,二十多万大军兵临城下,即便这些人远在京都,也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 “这么多?那西北要塞之中有多少兵马?”太后眉头紧皱的问了一句。 “接近十万。”傅天仇立刻答道。 “那粮草能支撑多久?”太后又问了一句。 就兵力而言,西北要塞虽然还不如敌军一半多,但如果借助城池防守,理论上也不是没有机会取胜的,除了兵力因素,最重要的就是粮草保障了。 这一次傅天仇没有再回话,而是户部尚书潘仁贵。 自从李尚来被处死后,潘仁贵重新执掌了户部,加上他的孙女潘灵儿现在是太妃,虽然没啥权利,但太后对先帝的四个妃子还算不错,他也算是皇亲国戚,日子过得比以前滋润了许多。 “回太后的话,除开朝廷半月前调拨的三十万石粮食,几日前浙江布政司又运送了五十万石粮食前往西安,加上原本的存粮,应该能支撑半月左右。”潘仁贵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毕竟一个浙江行省支援西北的粮食都比朝廷多,这面子上满朝文武都不好过。 “才半个月?”太后闻言眉头紧锁,半个月确实有些太少了。 说起来这些日子调往西北的物资确实不少,但架不住西北要塞上百万军民用度,这战争一起,要塞中的军民都进入了战时状态,最基本的农业生产其实已经停滞了。 “太后,其实真正威胁并非那二十余万敌军,而是北狄萨满教、西域精绝神庙和白莲教中的高人,听闻这些人中有呼风唤雨,还有能召唤邪神,这些才是真正的威胁。”忽然贺康出列说道,他如今是大理寺卿,在这朝堂上也是极有分量的存在。 对于朝中高层来说,那些超凡的力量并非什么秘密,所以贺康的话并没引起什么骚动,相反大多数人都沉默的低下了头。 “当年兴建伯不是创立了玄鉴司吗?听闻其中网罗了不少奇人异士,如今不是正好派上用场,看样子兴建伯对西北战事早有布置,我等静候佳音便可。”在贺康之后,李长善慢悠悠的说道,言外之意却是将西北之事全部甩给了周昂。 李长善的话又引来了无数的附和之声,这朝堂之上各怀鬼胎,各有各的打算,最后还是什么结果都没商议出来,而朝廷自然无法给周昂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西北要塞城楼上,周昂一袭紫袍,他的手中拿着一卷长长的文书,上面写着今日朝廷上发生的一切,详细到每个朝臣说的每一句话。 看完手中的内容,周昂无奈的笑了笑,这朝堂果然还是那个糜烂至深的朝堂。 可以想象如果自己在西北要塞败了,九州便再没有能够阻挡异族大军的力量,因为那些人到现在想的还不是整个九州的利益,考虑的还是自己的小利。 周昂将手中文书轻轻一抛,直接丢入了身旁支起的一个火盆中。 火盆之中瞬间窜起一朵火苗,忽然一阵风吹过,正好将火苗吹动,西北要塞上原本垂下的旗帜,也在这一刻全部迎风飘扬起来。 “终于来了!”周昂目光看向远方,口中低声说了一句。 说完这句话后,周昂转身坐在了城楼的案几后,静静的看着要塞外的天地。 几乎在周昂重新坐回去的时候,北狄大营之中首先响起了连绵的号角之声,那声音响彻云霄,其中还夹杂着萨满敲击手鼓,吟唱着古怪歌谣的声音。 在北狄大营中响起号角的同时,西域联军的大营之中,也有吟唱之声响起。 这声音与精绝神庙中那些信徒的吟唱差不多,都是赞美和歌颂神祗的赞诗。 “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就在两处异族大军的军营中响起吟唱声时,白莲教的大营中也响起了整齐的声音,他们的倒是简单了很多,只是不断的重复那一句诗文。 见到三处大营的异动,周昂依旧安静的坐在案几后,只是他身前的无数文官武将开始出现紧张神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三座大营,最后落在了那三座巨大的祭坛上。 此刻无论是北狄、西域还是白莲教,所有人都围着祭坛跪拜下去,口中还是吟诵着那些赞歌或者诗文。 忽然一道金光从天际落下,那金光透过云层,好像将天地分开,瞬间笼罩了西域联军所在的区域,而金光的中心便是那座高高的祭坛。 几乎在金光出现的同时,另一道璀璨的光华也从天际落下,那光华外无数古老的文字和图腾流转,将北狄大营所在的区域笼罩。 而差不多同一时间,白莲教所在的南方天际,无数的白莲花从天空飘落,一道洁白神圣的光芒落下,同样笼罩着祭坛。 周昂依旧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他甚至双手笼在衣袖中,轻轻的靠着椅子上,好像坐在城头看着一出好戏。 在周昂的注视下,两道人影分别从其中两处光芒中落下,如同来自九天之外,像是仙神要降临人间。 西域联军的祭坛之上,是一个身穿金甲,看起来神圣而充满威严的神祗。 看到大祭司那一身金甲,周昂并不意外,毕竟他与这位大祭司是隔空交过手的,大祭司身上的气息周昂并不陌生。 大祭司缓缓落在祭坛之上,透过金色的面罩,他的目光也落在了周昂的身上。 周昂的目光又看向白莲教的祭坛,对于这个圣女他一直很好奇,至少在已知的对手中,唯有这位圣女是女流之辈。 当然周昂不会因为圣女是女人就轻视她,并且当周昂看到圣女的身形时,目光之中更露出了明显的郑重。 在那漫天白莲花中,一个白衣飘飘,脸上蒙着白色面纱,只露出一双空灵眼眸的女子缓缓落下。 “周子,我们又见面了!”白莲圣女落在祭坛之上,她扬了扬手中的一卷书册,竟然主动的与周昂打起了招呼。 白莲圣女声音空灵,而手中拿的正是周昂的《知行论》。 周昂看着主动与自己打招呼的白莲圣女,脸色却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只是点了点头,并未与白莲圣女说话。 下一刻周昂的目光又从白莲圣女身上移开,看向了北狄的那座祭坛。 萨满教宗,这是一位真正开宗立派的传奇人物,是他创立了萨满教,沟通了北狄信仰的神灵。 而在不久前,当周昂知道这位教宗还曾游历九州,并且参加了殿试后,对这位本就传奇的人物更加好奇。 与神庙大祭司和白莲教圣女不同,这位教宗是周昂从未接触过的,今天算是真正的第一次见面。 不同于大祭司和圣女从天空缓缓落下,北狄的祭坛上凭空出现了一个身影,当看到这个身影时,不仅是周昂,就连所有人都明显表现出了意外,其中也包括大祭司和圣女。 在北狄的祭坛上,出现的是一个高冠博带,身穿大袖古服的男子。 若不是此刻他出现在北狄祭坛上,任谁都会以为他是一位生活在上古的大儒,是那种文章可通天地,念头能凝聚出浩然正气的真正读书人。 然而他的出现,北狄之人毫不意外,就连伊稚邪大主教和雪狼大将盖伊图都只是显得更加虔诚与狂热,那种虔诚与狂热甚至超过了对神灵的崇拜。 教宗在一片惊讶的目光中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他宽大的衣袖一摆,那笼罩着北方天地的异象瞬间消散。 而后他竟然抬起双手,两手紧贴,与胸同高,掌面向前,掌心向着自己,对着周昂远远一拜。 “见过周子,神交已久,今日一见果然风采卓绝。”教宗主动拱手对着周昂施礼,而且口中言语客气,仿佛一位要与周昂谈经论道的大儒。 教宗这一拜,周昂却是再也无法安然坐着了。 他连忙起身,绕过案几来到了城墙前,以同样的礼仪对着教宗回拜。 “周子之名乃世人戏称,不敢当教宗如此称呼,若不是大战当前,晚生也恨不得向教宗请教一二。”周昂的言辞更加客气,而且今日以晚生自称。 这倒不是周昂真的客气,而是因为他在这位北狄教宗身上看到了滔天文气,那文气横贯天地,如同一根辉煌的图腾耸立,这种气象是周昂在九州文人身上从未见过的。 北狄教宗缓缓放下双手,而后负手立在祭坛之上,他神情坦然的说道:“讨教不敢当,今次天地气运之争,虽是以战争相搏,又何尝不是对我等修行的检验?” 听到教宗的一番话,周昂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看向这位教宗的目光也更加郑重,仅仅这简单的几句话,其实已经说明,这位教宗已经开始踏上了自己的圣道。 “教宗说的好,人生处处皆是修行,今日能与诸位一较高下,也是本君的修行,更是对本君修行理念的考验。本君先拜谢诸位,谢诸位愿做试金之石!”周昂朗声说道,一时间身上气势大变。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整个西北要塞上空的人道气运都开始翻滚,仿佛在为周昂的话欢呼喝彩。 周昂对着三人一拜,这一拜不是什么客套,而是由衷的一拜。 此刻除了北狄教宗含笑的点了点头外,大祭司和圣女都遮挡着脸庞,看不到他们的神情变化,但是从他们露出的双眼中能够看到,他们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起来。 至少周昂此刻表现出的气度,已经不在他们这些真仙之下。 周昂一拜之后挺直了身形,他对这三人还是很客气的,至少周昂也很欣赏这样的对手。 不过下一刻周昂双眼之中突然露出轻蔑的神情,并且一脸不屑的望着头顶天空,而后以同样轻蔑的语气说道:“可惜这个世界还是有那么一些人喜欢藏头露尾,即便活了数万年依旧没有丝毫长进。” 周昂的声音响彻天地,满是不屑与轻蔑,似乎在他的头顶有一个让他非常看不起的人隐藏其中。 听到周昂如此说话,教宗和圣女等人都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三人倒是没有说什么。 周昂话音刚落,西北要塞上空忽然出现万道霞光,接着一座雄伟的宫殿出现在天际。 那宫殿被祥云托住,看起来极为古老和辉煌,在宫殿的最前方有一座金碧辉煌的牌坊,上面写着三个极为古老的文字,那文字古老到连周昂都不认识。 “南天门?这是什么门?”还是城墙上知秋一叶一脸疑惑的说了一句,竟然只有他一人认识这种古老的文字。 “原来是天族的天宫,可惜天族早已成为历史,有些人却还不自知?”周昂从南天门三个字中知道了头顶天宫的来历。 正好关于这些他曾听诸葛卧龙说起过,而南天门三个字应该就是诸葛卧龙口中的道门符篆文。 南天门下,天孙夜玄一袭黑袍的站在那里,怒目而视的盯着周昂,在他的身旁是看起来恭恭敬敬的朱尔旦。 不过虽然同为真仙,但这位天孙明显气度不如教宗等人,他一脸阴沉的看着周昂,目光之中只有仇恨和不甘。 “不知死活的凡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夜玄一脸愤恨的对周昂说道,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似乎还沉浸在天族统治四海八荒的时代里。 “哈哈哈哈,四大真仙欲取吾命。今日本君便在此立下誓言,无论今日结局如何,生死都不怨他人。但无论生死,本君定要将这天族余孽斩于剑下。”周昂忽然哈哈大笑,接着飞剑余鸾出现在手中,他擒着飞剑直指夜玄,当着无数人的面立下了一个誓言。 第200章 各出手段(7000大章) “哼,别以为你有斩神剑就大言不惭,便是神剑也要看在谁人手中?”夜玄怒极反笑的看着周昂,最后目光又落在飞剑余鸾上。 此刻这位天孙到没有第一次见到余鸾时的那般惊恐,估计这些日子他也想明白了,斩神剑之所以令天族本能畏惧,还是因为当年手持神剑的人太过强大,神剑虽然厉害但周昂却是个连元神都没凝聚的普通人。 也或许这位天孙已经找到了克制余鸾的办法? 说完这句话后,夜玄衣袖一甩竟然直接向天宫深处走去,只留下朱尔旦站在南天门下。 朱尔旦一脸微笑的看着周岸,他的手中多了一把折扇,看起来是玉质的扇骨,扇面打开上面有山河风雷,显然是一件厉害的宝物。 打开折扇的同时,朱尔旦直接朝着西北要塞一挥,而后要塞上空顷刻间电闪雷鸣,与此同时南天门外出现一个个银甲神将,这些神将与当年画壁之中出现的那些傀儡一模一样。 朱尔旦出手之时,其它三个方向也默契的同时出兵,无数的号角声此起彼伏。 三个方向的大营之中,无数的军队涌出,一排排攻城车在缓慢的移动。 周昂已经坐回到案几后方,此刻大地震动,就连案几上的东西都在颤动。 不过周昂不为所动,在此时从怀中掏出一册古籍,他将古籍郑重的放在身前案几上。 很快从古籍上散发出一股股神圣厚重的气息,接着书香充满西北要塞,下一刻璀璨的光华从古籍上投射而出。 一道道光华在要塞上空交汇,顷刻间仿佛无数的河流胡泊虚影交织,那一条条江河蜿蜒,连在一起好像一座奇妙的大阵笼罩要塞。 原本从天空落下风雷被江河虚影挡住,这九州水脉运行图一出现,天地间无数的水灵之气开始向着西北要塞汇聚,阵法的力量还在不断的加强。 攻城的大军继续向着要塞进发,这些先头部队已经越来越近,此刻周昂手中忽然出现‘惊鸿笔’,而后他将笔尖在墨汁中一滚,又在案几上写下了一行字。 “黄河之水天上来。”周昂只写了七个字,这几个字一完成,立刻从纸上浮空而出,变成一个个璀璨的文字,而后顷刻间融入到了九州水脉运行图中。 只见那图中原本的黄河水脉忽然变得更加明亮,而后一道璀璨的光华从黄河水脉上飞起,这道璀璨的光华延伸,最后落在了西北要塞的位置。 这一切只在九州水脉运行图上变化,但是下一刻巨大的涛声从天外滚滚而来,声音吸引了无数的目光,而后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北边天际如同天河倾倒,巨大的水浪从天际落下。 这水浪直接落在西北要塞外的沟壑中,这里原本是妖仙翩翩和花城用神通改变的地貌,随着黄河之水的灌入,顷刻间成为了一条宽阔的河流。 这河流最宽处足有百丈,窄的地方也有四五十丈,江河蜿蜒直接将西北要塞环绕,形成了一条天然的护城河。 当这条护城河形成的瞬间,周昂又伸出右手插入到九州水脉运行图中,只见他手指轻轻的拨弄了几下,原本在西北要塞附近的几条小河流,都与这条护城河连在了一起。 顷刻间护城河也融入到了九州水系之中,那水灵之气升腾,与天空的大阵呼应,力量更是源源不断的融入到大阵之中。 护城河一出现,立刻阻断了大军攻城的步伐,那些大军只能隔河相望,一时间难以寸进。 看到周昂随手改变地貌,引动黄河之水形成护城河,要塞中的百姓和士兵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这种喜悦的气氛也只维持了刹那,很快北狄大军方向一道横贯天地的精气狼烟出现,而后那精气狼烟急速向着要塞而来,正是雪狼大将盖伊图。 而在盖伊图的身后,足有三千骑兵紧紧跟随,这些骑兵坐骑不是战马,而是一头头通体雪白的巨狼。 到了今日,盖伊图终于出动了他的雪狼军团,而这支军团真正强大的就是那些雪狼坐骑。 雪狼军团冲到护城边,竟然直接一跃跳入河中,而这些巨大的雪狼踏在水面,却没有沉入水中,反倒踏着水面继续狂奔,直接无视护城河的阻挡,继续朝着要塞而去。 “宁采臣。”忽然周昂开口喊到了宁采臣的名字。 而后宁采臣转身对着周昂一拜,躬身抱拳道:“属下在。” “出城迎敌。”周昂神色如常的说道。 “末将领命。”宁采臣再次领命,而后咧嘴一笑,转身就向着城墙走去。 宁采臣走出几步,就有亲兵为他递上佩刀,自然还是那柄看起来有些残破的砍头大刀。 今日宁采臣穿的是四品绯色官服,他本是文人出身,如果不是那柄大刀,看上去还是非常儒雅的,只是当他拿上大刀的时候,整个人气质就变得有些古怪。 宁采臣一跃而起,在空中直接一刀斩出,而后一道巨大的刀气朝着盖伊图的雪狼军团而去,与此同时宁采臣踏上刀气,直接出现在了城外。 “本将刀下不斩无名之辈,你是何人?”盖伊图带着雪狼军团已经出现在临近要塞的一侧,他拔出弯刀,一脸郑重的看向宁采臣。 虽然宁采臣只有一人,但此刻头顶精气狼烟直冲霄汉,那精气更是不断变幻,仿佛有一只猛兽要从中一跃而出。 宁采臣原本只是普通命格,甚至连做官的气运都没有,但是他遇到周昂又得了树妖本命精华后,气运命格就得到了提升。 后来在郭北县与枉死城大军交战时,他悟出了武道神通‘斩鬼神’,气运命格又再次突破。 而今他的气运融合进了精气狼烟之中,更是到了化形的边缘,一旦气运化形,宁采臣的气运将彻底升华,那命格也将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 气运并非独一无二,因为天下显贵之人不在少数,那些一品大员都是气运浓烈之辈,但是普天之下能够气运化形的却少之又少。 在周昂的众多的部属之中,目前也只有一个贺康气运化成了仙鹤。 而贺康的气运化成仙鹤之后,便出现在了气运金龙旁,成了就九州人道气运的一部分。 “本官宁采臣,陕西布政司右参议。”宁采臣持刀指向盖伊图,倒是难得的正经了一次。 盖伊图一跃而起,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手持弯刀朝着宁采臣斩去,他凌空之时,虚空之中一只巨大的雪狼虚影浮现,响起一阵阵狼啸声。 “一头畜生安敢放肆,天罗地网斩鬼神!”宁采臣立在原地,手中大刀挥舞,无数的刀气在身前交织,先是凝聚出了偷学的天罗地网势,而后双手持刀,将一身精气全部融入刀中,用出了自悟神通斩鬼神。 只是出招之时叫出招式名称这个毛病,宁采臣是越陷越深,估计这辈子都改不掉了。 宁采臣与盖伊图交战,顿时方圆数里之内都是狂暴的刀气纵横,两人你来我往也是精彩纷呈,不过看起来二人势均力敌,倒是一时难分胜负。 就在宁采臣和盖伊图掀起一阵阵飞沙走石时,西域联军的祭坛上,大祭司金色的手臂向前一挥,接着十二位身穿黑色战甲的骑士越众而出,这十二位骑士坐下的战马也套着漆黑的铁甲,只露出一双幽暗的眼睛。 这十二位骑士手中都拿着大剑,剑柄顶端都镶嵌着一枚红宝石,看起来与四位白袍大祭司权杖上的宝石极其相似,这十二人自然就是神庙的暗黑圣骑士。 十二位暗黑圣骑士对着大祭司一拜,而后他们坐下的战马忽然伸出一对黑色羽翼,那羽翼展开足有七八米长,下一刻羽翼震动,飞马冲天而起,目标自然是西北要塞。 十二位暗黑圣骑士,每一个都有媲美元神境的力量,而这十二人配合无间,加在一起早已超越了寻常元神境层次。 “三郡主,有劳了!”看到十二位暗黑圣骑士来势汹汹,周昂又叫出了三郡主。 三郡主和周芸其实远在咸阳城中,她们正站在肃王宫的最高处,这里如今也成为要塞的一部分,很快周昂的声音跨越几十里,传到了三郡主的耳中。 听到周昂的声音,三郡主望着周昂所在的方向轻轻的点了点头,而后看了一眼身旁的周芸。 周芸也对三郡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让人安心的笑容。 而后三郡主双手交织,她的身侧出现一紫一青两柄宝剑。 下一刻肃王宫中紫青二色剑光冲天而起,两色剑光融为一体,很快挡在了十二暗黑圣骑士前方。 三郡主显出身形,她的手中还掐着剑诀,不过左右两侧却已不是紫青二色的剑光,而是身着紫衣与青衣的一男一女。 这一男一女全身都由剑光凝聚,似乎就是那雌雄剑的剑灵。 很明显这雌雄剑也拥有第二形态,远非寻常飞剑可比。 很快三郡主便与十二暗黑圣骑士在空中激战,她们这里比起宁采臣与盖伊图看起来更加激烈。 精绝神庙的神通多与天地自然气象有关,十二暗黑圣骑士出手也是风霜雷电等力量,看起来那是声势浩大,而三郡主的雌雄剑剑灵似乎也是走的剑客路数,他们并没有华丽的神通术法,倒是刁钻纯粹的剑术。 “莲儿你也去吧,看看接下来周子会派出谁来?”白莲圣女忽然开口说道,她说话的时候指尖绽放出一朵莲花虚影,那莲花虚影从法坛上落下,最后落在一个白莲圣使头顶。 莲花虚影直接没入圣使体内,而后那圣使缓缓起身,对着圣女一拜,脚下一动便凌空虚渡的走出了大营。 这位白莲圣使看起来身形娇小,脸上同样也蒙着面纱,很明显是位女子。 白莲圣使的数量有多少没人知道,周昂也不止一次与这些圣使交手,甚至柳诚还曾经击杀了一位圣使,不过当这位圣使出现的时候,周昂明显感觉她与以前遇到的有些不同。 周昂看着一步步从虚空走来的圣使,竟没有第一时间安排对策。 “不如让妾身去吧,这位好像有些不一般,如果所料不差,她与一般的白莲圣使可能不同,极有可能是圣女的亲近之人。”就在周昂思量之时,陈婉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主动开口请战。 原本在周昂的计划中,陈婉儿是极为重要的一环,因为她的‘斗转星移’神通可以破解绝大部分神通术法,如果这么早就派出陈婉儿,对自己一方其实是很不利的。 周昂看着陈婉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客气的说了一句:“如此便有劳了。” 无论是陈婉儿还是周芸等人,与周昂都没有隶属关系,对于这些人肯出手相助,不管其目的是什么,周昂都是心生感激的。 陈婉儿点了点头,而后身形轻轻一动,脚下出现一团白云,就这样直接飘出了城头,迎面向着那个叫莲儿的白莲圣使而去。 两人很快在城外相遇,陈婉儿一直显得很是从容,她也没有主动出手,而是先开口问道:“那夜的伏击,就是你操控的那枚佛像法器吧?” 陈婉儿忽然开口,这一问却是大出对方所料,那一夜陈婉儿虽然没有出手,但在马车之中也感受到了外面的一切。 “我是圣女的侍女,有圣女在的地方自然有我。”莲儿虽然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开口答了一句,也算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说话之时莲儿从怀中掏出一枚金色的佛像,那佛像上面金光熠熠,一出现便闪耀着万丈光芒,瞬间将大半天空都映照成金色。 而后那佛像迎风便涨,最后巨大的金色佛陀端坐虚空。 佛陀缓缓的睁开眼睛,眼中同样金光爆射,而后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直接拍向陈婉儿。 陈婉儿立在白云之上,看起来依旧像个普通人,不过随着佛陀巨掌落下,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一片星空,那星空与现实融为一体,看起来只是一片光影。 然而当佛陀巨掌要落在陈婉儿身前时,那巨大的金色手掌却忽然变得缓慢起来,那一掌仿佛距离陈婉儿相距无数时空,金色的巨掌在星空中前行,却怎么也无法靠近陈婉儿。 陈婉儿的神通一展示,无数的目光都显出动容,就连白莲圣女等人都表现出了一丝兴趣,至少在她们看来,即便自己亲自出手,也无法轻易破解这种神通。 “周子当真气运浓烈,短短数月时间,麾下便汇聚了如此多的能人,若此番我等技不如人,恐怕要不了多久,便要称您一声周圣了!”白莲圣女目光从陈婉儿身上移开,隔着数十里的距离对周昂说道。 她的声音空灵,却不会给人冷冰冰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非常舒服,而且她从始至终对周昂的评价都是极高。 听到白莲圣女的话,周昂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他知道别看这个女人说话客气,但真当自己露出破绽的时候,恐怕她会毫不犹豫的取自己性命。 此刻北狄西域白莲教三方都已进行了第一轮出手,唯独天宫之上的天族还没有出招,而此时无论是教宗还是大祭司或者圣女,他们也都没有继续出手的打算,似乎都在等着天族。 “往日称你为周大人,今日便也称你一声周子,学生不才也想向周子讨教一二。”朱尔旦将手中折扇一合,而后一步跨出天宫,将折扇握在手中对周昂说道。 听到朱尔旦与自己说话,周昂头也没抬的说了一句:“一条天族余孽的走狗,也配向我讨教?” 周昂没有丝毫身份的回应了朱尔旦一句,一改他平和的语气,与先前完全判若两人。 对朱尔旦周昂确实没有一丝好感,当初得知朱尔旦开窍后就嫌弃自己发妻胡氏,央求陆判为胡氏换头时,周昂就对此人万分鄙夷。 看到周昂如此态度,心高气傲的朱尔旦如何受得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神色,而后手中折扇再次打开,什么也不说就对着下方一挥。 那折扇之中山河具现,仿佛有一方世界落下,那些山川顷刻间落在九州水脉大阵上,都开始挤压大阵,似乎连这种汇聚九州水脉的阵法都难以抵挡朱尔旦手中这件天族宝物。 “阁下的天族宝物倒是有些意思,便由我这崆峒门人来见识见识吧。”就在朱尔旦手中折扇向下一压的时候,肃王宫中又一道人影缓缓升起,同时一个温婉端庄的声音在要塞上空响起。 周芸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九州水脉大阵外,她的身上一道道霞光闪过,整个要塞上空都布满霞光,那些山岳河川被这霞光一扫,竟然纷纷消失不见。 朱尔旦看着周芸神色微变,他将折扇翻转,再次对着周芸一扇。 下一刻无数的天风雷霆从折扇中涌出,直接奔着周芸而去。 而周芸的身形依旧一点点上升,仿佛一步步的走向天宫。 只是此刻她原本的衣裳已消失不见,身上变成了一件古朴而华丽的衣裳。 那无数的霞光就是从她的衣裙上散发而出,就算那些天风雷霆一接触到周芸身上的宝衣,也瞬间消弭于无形,似乎任何法术神通都无法加身。 “杀了她。”朱尔旦见手中折扇无用,便将折扇一收,而后对着四周的银甲天将一声令下,同时手中又出现了那柄画杆方天戟。 银甲天将只是高级傀儡,听到朱尔旦的命令瞬间前赴后继的朝着周芸冲去。 周芸看着这些银甲天将不以为意,她只是随意的伸出一根手指,接着手指对着这些银甲天将指出。 下一刻从她的指间射出一道金色的光芒,那光芒一闪而过,沿途的银甲神将纷纷炸裂,最后金光落在天宫之上,将天宫的墙壁都直接洞穿,而后力量依旧没有停歇,还在向着更远的地方延伸。 这些银甲神将对周芸根本无法造成丝毫威胁,她所过之处无数的银甲神将支离破碎,而任何攻击落到她身上,都被那件古朴华丽的衣裳给挡住。 “她的衣服是什么了不起的宝物?”城头上葛良工侍立在周昂一侧,她的手中拿着照妖镜,身旁还摆着那株绿菊。 “崆峒至宝扫霞衣。”周昂的目光慢慢从周芸身上收回,道出了她身上宝物的名字。 此刻周昂的神情越发的严肃起来,虽然对手的每一次进攻都被轻易的挡下,但是这也越发预示着,距离几位真仙出手也越来越近了。 果然看到周芸一人在天宫外大杀四方时,教宗忽然开口对着伊稚邪大主教说道:“伊稚邪,你们都去吧。” 教宗一句话整个北狄大营瞬间动了起来,一阵阵吟唱之声和萨满手鼓的声音不断响起。 很快整个北方天际都变得昏暗起来,渐渐的所有光明都消散,除了那些燃烧的篝火,北方天地一片漆黑。 首先漆黑的北方天际上一轮明月出现,接着一个曼妙的身影从明月中缓缓走出,正是那位与姜小昙有过短暂交手的月亮女神。 几乎在明月出现的同时,漆黑的北方天地忽然开始飘起了纷飞的大雪,那雪花充斥天地,无数的雪花更在虚空凝聚成一个女子的身形。 纷飞的大雪之中,一个披着冰雪长袍,连头发都是雪白的少女从虚空中走出,她裸露着双足,轻轻的踏在纷飞的雪花上。 她就是北狄信仰中另一位女性神灵,掌控冰雪之力的冰雪女神。 一声鹰啼响彻北方天地,黑鹰神也出现在北狄大营上空,接着还有狼啸,狮吼等声音出现,一个个北狄信仰的神灵开始纷纷登场。 这些神灵之中,尤以月亮女神和冰雪女神气息最为强大,尤其冰雪女神一出现,整个天地都瞬间变得寒冷起来,就连前一刻还奔腾的护城河,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封起来。 除了这些北狄神灵登场,整个北方大地也是地动山摇,那些巨型半兽人大军,还有一些巨兽军团也纷纷出现在视野中。 “我想会会那个月亮女神。”忽然姜小昙手中握着飞剑,目光不善的盯着笼罩在圣洁光辉中的月亮女神。 周昂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没人能够置身事外,姜小昙也应该去迎接属于她的战斗。 看着姜小昙冲天而起的遁光,周昂终于缓缓的站起身来,他一步步向前走去,目光落在了冰雪女神身上。 等到周昂出现在墙垛处时,他的衣袍迎风摆动,任由那漫天的雪花落在自己身上。 周昂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冷峻起来,因为不仅是北狄大营高手齐出,就连西域和白莲教的大营中也开始蠢蠢欲动。 下一刻周昂毫无征兆的开口说了一句:“小唯,这个冰雪女神就拜托你了。” 听到周昂叫出小唯的名字,王晋生微微一惊,而其他人则是一头雾水。 不过就在周昂话音落下的时候,周昂案几的屏风后,忽然走出一个披着银色斗篷的身影。 这个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只是当她出现的时候,原本寒冷的空气变得更加冰寒。 银色斗篷一步步向着周昂走去,她所过之处地面响起微弱的声响,那是冰层凝固的声音。 当她走到周昂身后时,那银白的斗篷随风飘起,直接被风雪吹走,而后一个身躯完全由寒冰组成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小唯目光死死的盯着冰雪女神,她也不多话,只是身形一转,接着化为一道冰雪风暴就卷向冰雪女神。 就在小唯飞向冰雪女神时,知秋一叶主动的站了出来,他对周昂一拜后说道:“那些巨兽军团交给俺吧。” 周昂点了点头,知秋一叶也不再像个话痨一样多说什么,口中念起咒语,紧跟在小唯后面飞向了北狄大军。 “燕赤霞。”知秋一叶刚一动身,周昂又开口了。 “属下在。”燕赤霞越众而出,赤霞飞剑早已握在了手中。 “郭北营准备迎敌。”周昂一声令下,不过他对燕赤霞的命令却不是孤身迎敌,而是统帅郭北营迎敌。 “属下领命。”燕赤霞毫不犹豫的说道,而后身化剑光直接落在了城中郭北营所在的地方。 此刻城楼之上一片肃杀,一个个身影飞离城楼,而城外天地一处接一处的战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不知不觉间真正的大战已经开始了。 “王晋生。”周昂几乎毫无停顿的喊着一个个名字。 “属下在。”王晋生躬身应道。 “这里暂时就交给你指挥了。”周昂头也没回的说道,却是忽然将要塞的指挥权交给了王晋生。 “属下领命。”王晋生也不多问,立刻领命。 而后他转过身去,看着眼前一排军中将校,口中大声的喊道:“各归其位,誓与要塞共存亡!” 剩下的这些多是普通人,他们所能做的只是传统的守城,不过此刻气氛感染,即便四面八方都是惊天动地的神通法术,这些人也渐渐的麻木起来,甚至也开始热血沸腾起来。 王晋生站在周昂的身侧,他看到此刻的周昂一动不动,一枚念头从眉间飞出,而后周昂的双目中神色迅速暗淡下去,好像只留下一句躯壳。 此刻与周昂相似的一幕还发生在三处大营和天宫之中,同样的教宗、大祭司、圣女、天孙等人也有一枚念头遁入虚空,而他们的本体更像是一具躯壳。 下一刻等到周昂等人再次出现,却已不是一个世人常见的时空。 在这里似乎没有了时空的概念,整个世界都由一根根纵横交错的线条组成,虚空之中五枚念头齐聚,而后无数线条围绕着五枚念头交织,由这些线条又组成了五个人形的轮廓,隐约能够分辨出正是周昂等人。 这也是一个没有色彩的世界,即便在他们五人的念头中,也只有灰白二色。 实物为灰,虚空为白。灰色是线,白色是空。 似乎这才是他们眼中的真实世界。 (因为这几章分开感觉不连贯,可能会有几天大章节,过了这段剧情就恢复正常。) 第201章 虚空论道 真实世界之中五人各踞一方,不过明显其他四人要靠的要近些,更像是周昂与其他四人相对。 在这片真实世界之下,无数的线条在虚空跳动碰撞,大多数看起来都不明显,不过其中也有一些是大量线条交织而成的轮廓,或是人形或是其它形状,似乎也正好与西北要塞外那些高手向对应。 周昂等人的念头遁入虚空,大多数人都无法察觉,不过这几方之中也不乏高手,甚至是那种接近真仙的存在,这些人自然无比羡慕的看着头顶虚空,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隐约能感到这些真仙高手的存在。 “没想到他连元神都没凝聚,却已经能与这些震古烁今的人物虚空论道了。”在要塞上空翩翩和花城显露出身形,花城有些难以置信的说了一句。 这两位元神境巅峰的妖仙,是周昂一方真正的高手,她们两人一出现立刻气息锁定了精绝神庙的四大白袍祭司。 “他的修为虽然不高,但学识早已达到了诸子先贤的境界,任何神通法宝在他眼中,其实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所追寻的也不再是神通宝物的力量,而是独一无二的圣道。”翩翩的道行明显比花城要高上一些,这种道行包含修为,却更多的是对道的理解。 当翩翩与花城这两位妖仙动手的时候,真实世界之中两团明显已经凝聚成人形的线条开始移动,很快与四团略小一些的线条纠缠在一起。 西北要塞上空神通碰撞出剧烈的波动,在翩翩等人周围连空间都开始变得混乱。 但是这一切落在周昂等人眼中,只是无数的线条交织,相互纠缠切割,根本没有任何绚烂的色彩与玄妙的变化。 就在翩翩和花城迎战神庙四大白袍祭司时,要塞南面白莲教大军也开始动了起来,白莲教中还有数位圣使,威胁一点都不比其它几方低。 然而在要塞南面,只有燕赤霞和三千郭北营独自迎战,在风雪之中燕赤霞手持飞剑,身后三千郭北营一动不动。 眼看白莲教大军越来越近,燕赤霞忽然飞身而起,而后身化剑光一人独自朝着白莲教冲去。 就在燕赤霞起身之时,他的气势攀升到顶点,接着那恐怖的气势直冲云霄,下一刻九天之上雷霆滚滚,仿佛是苍穹咆哮,那雷霆愤怒大有倾斜而下的味道。 燕赤霞的修为早已能够渡过雷劫,不过他一直没有主动遁入雷霆凝聚元神,偏偏在此刻以自身远超元神境的气势,主动引动雷劫。 一道道雷霆被燕赤霞引下,他身剑合一快速的在白莲教大军中穿插,那些雷霆轰然落下,虽然目标是燕赤霞,但雷霆威势过大,还是对旁边的人无差别攻击,一时间整个白莲教大军乱作一团。 “有意思,周子手下真是什么人才都有,此时引动雷劫,亏他想得出来。”真实世界之中,白莲圣女饶有兴趣的看了燕赤霞一眼,而后念头又注视着周昂说道。 不过即便圣女看到这一切,却也只是随口一说,她根本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依旧任由着燕赤霞带着漫天雷霆将白莲教大军搅个天翻地覆。 似乎在圣女眼中,这些白莲教大军的死活,与她完全毫不相干。 其实这种状态不仅出现在圣女身上,就连大祭司和教宗,也对自己麾下的大军死伤不为所动。 “他叫燕赤霞,是很早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这一路上他一直不离不弃的追随我。也是在他身上,我看到了最珍贵的东西,在我的眼中,他就是一位圣人。”周昂开口介绍起了燕赤霞,似乎是在回答白莲圣女。 当圣女等人听到周昂的话后,组成她们身躯的线条明显波动了起来,显然周昂的一句话让他们都动容了起来。 “朋友?圣人?周子不是开玩笑吧?”这一次开口的是大祭司。 不过他们这些人也不是用声音在交流,因为这个真实世界中,根本没有声音的存在,完全是他们的念头波动,而后透过这些规则线条,传递到每一个人的念头中。 “在这虚空道场中,真话假话还不好分辨吗?”周昂又说了一句,从始至终组成他身躯轮廓的那些线条都没有丝毫波动。 周昂这句话倒是没人反驳,这些人在这个真实世界中也没有大打出手的意识,似乎周昂提到的那个‘虚空道场’,才是他们出现的真正意义。 到了这些人的层次,一味地打打杀杀其实已经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因为到了真仙几乎就已经杀不死了。 而要想真正打败一个真仙,只有通过论道的形式,让对方道心失守,从根本让真仙产生自我否定,从而击败一位真仙存在。 这里是一个没有神通术法,更没有宝物硝烟的战场,不过在这里一旦出现胜负之分,下场将更加惨烈。 “到了我等层次,又怎会有真正的朋友?真仙之下皆为蝼蚁,焉有人与蝼蚁为伍的道理?”夜玄首先略带讥讽的说道,在这些人中他是唯一一个力量层次达到真仙,但道行上还算不上真正的真仙。 这一点上夜玄与周昂倒形成了两个极端,而其他几人对他们两人的争锋相对也是作壁上观,似乎这些人也想看一下,究竟是周昂这个精神层次极高,却没有高深修为的人厉害,还是得天独厚修为通天,但是精神层次却不高的夜玄更胜一筹。 夜玄一打岔,倒是让教宗欲言又止,本来教宗还想与周昂讨论他口中的圣人,现在反倒让夜玄岔开了话题。 “蝼蚁?或许在你们天族人眼中,世间生灵都是蝼蚁吧?我观诸位如今也是将自己放在了神坛之上,你们所做更像是一个观察者,想用这亿万生灵,来印证自己心中的道吧?”周昂对蝼蚁一词颇为不屑,不过这话从夜玄口中说出倒也不算奇怪。 周昂一句话也是道出了教宗等人的圣道,他们各自传播信仰与教义,将北狄西域白莲教形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他们各自的意志就是最高意志,这一点上其实与周昂当年在山河图中经历亿万年推演本质上是一样的。 “周子的意思我们也能理解,我等又何曾没有想过红尘历练,不说本座曾经游历天下,据我所知大祭司也有不少红尘经历,甚至那神庙落叶一扫就是百年。至于圣女似乎也有许多身份吧?”这一次没等夜玄与周昂争锋相对,教宗就先一步说道,而他一句话中也透露出了许多信息。 教宗的话一出,大祭司和圣女也都微微的点了点头,两人也不否认教宗的说法,看来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确实都察觉到了红尘历练的重要。 只是现在看来,红尘历练的结果,令这几人并不满意。 “然而红尘万丈,世人的眼界心性终究浅薄,或许有一些闪光的地方,但终究与我等层次相差太大,这条路注定难有建树,对我等圣道并无多大裨益。”圣女也紧接着开口说道,道出了她们游历红尘的结果。 “红尘炼心确实不错,但也仅仅只能炼心罢了。从来没有听说能够红尘证道的!”大祭司也紧随其后说了一句,他们存在的岁月都极为古老,所经历的远非周昂可比,对于自己眼下走的道路,心中都是无比坚定。 历来成圣者,确实都是站着众生的巅峰,他们无一不是完成了非凡的成就,引领了一个时代才成为圣人的。 周昂听到三人的话,瞬间便明白自己与他们的不同了,不过他没有继续答话,而是将注意力暂时放在了燕赤霞身上。 此刻燕赤霞也已渡过了雷劫,成为一名真正的元神真人。 下一刻燕赤霞的元神显现,还是他以前那个青衫儒巾的书生模样。 就在燕赤霞显现出元神法相的同时,他口中大喝一声:“黄金战意。” 顷刻间他身后郭北营一动,三千战士的气血与精神在虚空汇聚,那个黄金战神再次出现。 不过这一次黄金战神出现,燕赤霞也将元神遁入战神之中,瞬间黄金战神的实力再次暴涨。 就在黄金战意出现的刹那,真实世界中一根代表郭北营的线条猛然晃动,那规则线条左右摇摆,将四周无数的线条吸引过去,而后形成了一个人形的轮廓,隐约有几分黄金战神的样子。 原本这些变化也算正常,力量的足够强大自然会在真实世界显现出来。 只是当圣女等人无意间看了一眼黄金战神时,组成她们的那些规则线条竟然猛烈的晃动起来,显然此刻这几位真仙境界的存在内心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这不可能.......”最为惊恐的还是夜玄,因为他看到代表黄金战神的那根最初的线条,竟然在此刻变成了一根金色的线条。 突然出现一丝金色,在这个真实世界非常的突兀和显眼。 真实世界之中,即便真仙也无法干扰,但此刻又确实出现了一根金色的线条。 “这就是周子眼中的圣人?”也不知多久之后,教宗似有所悟的说了一句。 教宗此言一出,圣女等人也都想起来,周昂一开始在介绍燕赤霞时,说了一句“在我的眼中,他就是一位圣人。” “不知道在诸位的眼中,圣人应该是怎样的?但在我眼中,燕赤霞就是圣人,郭北营的三千零二十四人,每一个都是圣人。若圣人是万钧精金,那么他们或许只是半两精金。但无论是万钧还是半两,他们本质上并无差别。此正所谓‘人皆可为圣’。”周昂的意念传递到教宗等人念头之中,他第一次解释了自己心中对圣人的理解。 听到周昂的话,除了夜玄之外其他三人都若有所思,一时间都没有说话,看起来周昂的这番话对他们的冲击非常巨大。 周昂的话乍一听惊世骇俗,但仔细一想又难以辩驳。 从来没有人将圣人和普通人相提并论,而在这虚空道场之中,周昂第一次阐述了一个全新的理论。 几乎可以想象,不久之后周昂的这些关于圣人的理论,必将在天下引起又一场轩然大波。 “周子之言当真让人醍醐灌顶,若早认识周子十年,小女子说不定也会拜在周子门下。”忽然白莲圣女的身形缓缓站起,而后竟然对着周昂屈身一拜。 对于白莲圣女的恭维,周昂不以为意,只是善意的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周昂知道仅仅几句话还不足以动摇圣女等人的道心,最多这些话对她们有些帮助,这场虚空论道也不会因为自己这几句话就分出胜负。 “周子这条圣道果然另辟蹊径,你见世人皆为圣人时,便是你成圣之际,若能以此成圣,当为诸圣之首。”教宗的意念也在真实世界中出现,他很快便看出了周昂的圣道,不过周昂这条圣道在教宗眼中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什么狗屁歪理,若蝼蚁都能成圣,我等何至于受困于此?”夜玄不屑一顾的说道,毫不掩饰的嘲讽起周昂来。 周昂闻言不以为意,不过教宗和圣女等人却是明显对夜玄有些不满了,原本大家每次说的好好的,也从中获益良多,可这个夜玄总是在关键时候破坏气氛。 “此中世人自然也不是指所有人的,毕竟世间亿万生灵,不可能皆做到至纯至善。就像有些人总是那么碍眼,这些人恐怕就算圣人见了也会心生怒火,我记得许多纪元之前,便有一个什么以上神自诩的天族,不也是被灭族了吗?”周昂完全没有理会夜玄,这些话好像还是在回答教宗,不过又明显是在挤兑夜玄。 教宗闻言明显有些意外,而夜玄更是愤怒到了极点,如果不是此刻虚空道场之中还有几位高手,他恐怕已经出手对付周昂了。 不过下一刻教宗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让整个虚空道场之中气氛变得无比诡异:“那对于这些碍眼之人,周子当如何?” “自然是一剑杀之!”周昂几乎毫不犹豫的说道。 当周昂这句话说出来,教宗和圣女还有大祭司都表现出沉默,像是默认了周昂的话。 而夜玄此刻终于再难控制自己,那些组成身体轮廓的线条开始疯狂涌动,并且直接朝着周昂碾压而来。 “大言不惭,本神今日就将你的念头磨灭在这真实世界之中。”夜玄的念头疯狂咆哮起来。 周昂见夜玄想直接在虚空道场动手,他的念头瞬间爆发出一阵璀璨的光芒,而后念头之中又响起一段话来:“你以为真实世界就是真实吗?看来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实。我未见真实时,真实与我同归于寂,我来此界时真实与我心同在,所谓真实存乎于心也!” 就在周昂这番话说出时,他念头上的光芒席卷整个真实世界,原本灰白的世界似乎又多了另一种颜色。 下一刻教宗等人都惊讶的发现,真实世界的线条竟然在周昂的念头席卷下崩溃坍塌,无数的色彩光线开始充斥这个灰白的世界,不过瞬间几人全部跌出真实世界。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有苍穹有大地,还有西北要塞附近如火如荼的大战。 “此番虚空论道,我等输了!”此刻几人还是念头状态,教宗的念头有些怅然的说道。 周昂强行打破真实世界,至少在这上面便让教宗等人自叹不如。 “此时谈论输赢还为时尚早,不过若三位觉得在下略胜一筹,我便大言不惭,想请三位卖我一个面子。”周昂的声音响起,一番话再次出乎意料。 “不知周子此话何意?”教宗随即问道。 “虚空论道不过纸上谈兵,我与诸位真正的论道其实并未开始。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杀了这个天族余孽,想请三位置身事外,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面子?”周昂的声音响彻天地,这一句话不仅教宗等人听到,就连整个要塞附近的高手都听到了。 天地间忽然出现了刹那安静,连那些神通术法似乎都短暂的停歇了刹那。 在这转瞬即逝的安静中,教宗第一个开口说道:“这是自然。” “理应如此”大祭司几乎紧随教宗之后也表明了态度。 “既是周子相求,小女子焉能拒绝?”圣女的声音依旧空灵,却莫名其妙的给人感觉多了几分妩媚。 一瞬间三位真仙竟然都同意了周昂,而后三枚念头落下,全部回归到本体之中。 三座祭坛之上,教宗等人负手而立,果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只是静静的抬头看着天空。 几乎在教宗等人念头回归的同时,要塞城墙上周昂的肉身冲天而起,直接出现在念头旁。 而后念头一闪没入周昂眉心,下一刻他缓缓睁开双眼。 此刻夜玄也终于从天宫之中走出,只是他如今不是一身黑袍,而是在体外穿了一件如同琉璃般的铠甲,将他的身躯完全包裹。 当周昂和夜玄气息在天空碰撞的时候,整个西北战场的战斗程度明显降低了许多,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也都聚集到了周昂和夜玄身上。 第202章 万丈红尘斩天孙 “你东躲西藏蛰伏了无数岁月,没想到最后还是只能躲在这铠甲中。如此心境便是拥有无尽的岁月又如何?”周昂手中握着飞剑余鸾,一脸不屑的看着夜玄。 毫无疑问夜玄身上的琉璃铠甲就是他专门找来克制余鸾的。 “你屡屡坏我好事,今日便来做个了断。”夜玄心中虽然对教宗等人置身事外颇有不忿,但是他也知道今日是个难得的机会,因为周昂的所有帮手此刻都被牵制住了,而周昂的大多数底牌也都已经用出。 夜玄说话之时,手中也握住了一把古朴长剑,长剑之上也有雷霆萦绕,看起来很不简单。 周昂也不再废话,将手中飞剑一抛,而后余鸾瞬间展现第二形态,巨大的神鸟出现在天空展翅翱翔。 看到余鸾显现第二形态,夜玄目光微变,当年天族覆灭一战他并不在场,只知道斩神剑之名,却也不知道这神剑还能变成一只鸾鸟。 余鸾化为神鸟,立刻朝着夜玄冲去,她一出现便本能的对夜玄产生了敌视,似乎杀死夜玄也是她的使命。 “哼,神剑化形,我也有!”见余鸾巨大的铁爪向自己抓来,夜玄将手中宝剑一抛。 下一刻宝剑化作一条巨大黑龙出现,这竟然也是一柄能够化形的神剑。 巨大的黑龙毫不示弱,张牙舞爪的在空中翻腾,瞬间便与余鸾战成一团。 两柄神剑在空中交战,最后又剩下周昂与夜玄目光相遇。 “看你还有什么手段?”夜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狠厉,说话之时毫不犹豫的一拳猛然击出。 周昂身形一闪,堪堪避过夜玄这一拳,以修为而论周昂确实与夜玄相差甚远。 不过面对余鸾被牵制,夜玄恐怖的真仙气息笼罩自己,周昂依旧没有丝毫慌张。 躲开了夜玄一击,周昂脸色忽然露出一丝笑容,而后很随意的说道:“你以为我只有这一柄剑吗?” 周昂忽然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夜玄一头雾水,对于周昂他可谓调查的一清二楚,周昂有什么宝物,修炼的什么神通,这些他都烂熟于胸。 只见周昂说话之时,右手朝着南方虚空一抓,而后口中大喝一声:“剑城隍”。 就在周昂喊出剑城隍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郭北县,城隍庙中忽然一道剑气冲天而起。 这道剑气升起的同时,整个江南地区人道气运疯狂的朝着郭北县汇聚,那庞大的气运瞬间令天地变色。 城隍庙中,系在剑城隍剑柄上的披风无风自动,随着那庞大的人道气运灌入,残破的锈剑在石基上疯狂的颤动。 随着剑身剧烈的震动,原本锈迹斑斑的剑身开始落下斑驳的铁锈,顷刻间一柄明亮耀眼的宝剑出现。 那剑身明亮如镜,上面有无数光影流转,光影之中有市井的车水马龙,有村落的炊烟袅袅,剑身之上就仿佛有亿万生灵,有万丈红尘与众生百态。 郭北县早已人杰地灵,加上剑城隍是周昂所立,这里自然香火鼎盛。 此刻也有不少的郭北县百姓在城隍庙上香,这一幕都清清楚楚的落在了百姓眼中。 当剑城隍冲天而起,向着西北方向飞走时,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剑城隍显灵了......”很快剑城隍显灵的消息传遍郭北县。 不提剑城隍飞走,在郭北县甚至江南引起的轩然大波,只见那剑城隍数千里距离瞬间而至,瞬息之间便出现在了周昂手中。 当剑城隍出现在周昂手中时,那滚滚的人道气息铺天盖地,整个天地之间仿佛都响起市井的嘈杂声,满满的都是人间烟火气。 “万丈红尘,人间烟火,何人可承其重?”忽然周昂口中念念有词,似低声自语,又好似在叩问天孙,而后手中剑城隍朝着夜玄当头斩下。 周昂这一剑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更没有什么绚丽耀眼的光芒,只是无尽的红尘烟火之气如一道洪流向着夜玄席卷而去。 这气运洪流无形物质,本质上不会对人造成任何实质伤害,而剑城隍这一剑斩向夜玄,他也确实没有出现什么损伤。 只是夜玄此刻被人道气运笼罩,他的四周无数的市井百态浮现,而他唯一显露在琉璃铠甲外的双眼,此刻也是不断变化,双眼之中好像也有万丈红尘在不断闪烁。 在旁人眼中,周昂一剑斩出,夜玄只是呆立虚空,好像什么变化都没有,不过这种情况只出现了刹那,刹那之后夜玄的琉璃铠甲上有丝丝血迹溢出,他的眼角也出现了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巨大的疑惑出现在所有人心中,就连教宗等人也眉头微皱,显然眼前一幕也让他们大为意外。 “当年我在山河图中落入你的幻境,却也让我凭空得了一场造化。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今日便让你也落入这尘世幻境,你若能从这万丈红尘脱身,便是你的造化。”下一刻周昂就自己开口解释了起来,竟然还牵扯到了画壁中的幻境。 然而眼前的变化虽然只是发生在一瞬间,但在夜玄的意识中,这刹那之间却仿佛经历了极长的时间。 在他的意识中,自己原本是高高在上的上神,是俯瞰亿万众生的天族太子,然而周昂那一剑之下,他发现自己被打落神坛,一身神力竟然完全消失,自己则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凡人。 夜玄自己一直以上神自居,即便天族覆灭,在他眼中这些凡人依旧是蝼蚁般的存在,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与这些蝼蚁为伍。 所以天族覆灭之后,他愿意活在山河图的幻境世界中,也不愿意出现在红尘中与凡人为伍。 在红尘之中,夜玄也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但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将自己看作是高高在上的上神,对尘世的一切都不屑一顾。 他不会与人交际,甚至对待自己身边的人也没有好脸色,渐渐的身边的人都疏于他,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依旧孤傲的活着。 但是很快夜玄发现,一个普通人要在这个世界生存其实非常的艰难,可是他又不屑去做那些最简单或者最卑微的工作,他依旧沉浸在自己上神的荣光之中。 作为一个普通人,夜玄很快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饥寒交迫,可此刻他依然无法放下身段去做一些事情,此刻他依旧只是怨恨天道不公,怨恨那个将天族覆灭的人。 “可惜啊可惜!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它’也早就给过你机会了,你不仅错失了数万年的时光,如今连最后的机会也失去了!”看着夜玄在幻境中饥寒交迫濒临死亡,周昂忽然无比叹息的说了一句。 他此话一出,无论是教宗还是圣女等人都是恍然大悟,而后看向周昂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钦佩之情。 到了教宗等人的高度,自然对夜玄的来历多少有些了解,甚至也隐约知道天族覆灭的一些蛛丝马迹。 周昂的一句话让这些人明白了,夜玄之所以能在天族覆灭下继续存在数万年,其实也是被网开一面了。 因为以那位覆灭天族存在的手段,要多杀一个夜玄不过翻手之间的事情,但是整个天族覆灭,那位存在却没有斩杀夜玄,其实就是给了这位天族太子一个机会。 如果他放下过往上神的身段,融入随后的文明世界之中,以他无尽的寿元,必然可以做到真正的学贯古今,甚至在文王、在孔圣、在阎罗大帝、在妖族兽神这些圣人之前悟出属于自己的圣道。 可惜数万年时光过去了,夜玄只是沉浸在自己天族上神的高傲之中,他失去了无数次成就圣位的机会,直到这一次成为了周昂的试金石。 然而即便周昂其实也没有完全剥夺夜玄的机会,因为剑城隍那一剑万丈红尘,正是周昂给夜玄的最后一次机会。 或许正是周昂体会到了,那个‘它’当年在亲手毁了天族后的遗憾。 周昂也不想看到天族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种族就此覆灭,希望夜玄在万丈红尘之中最后醒悟,哪怕他只是迈出一小步,以他拥有无尽寿元这样的先天优势,迟早也是能够踏足属于自己的圣道。 然而无论是‘它’还是周昂,最终都还是只收获了失望。 数万年的文明变迁,还有一幅妙用无穷的至宝‘山河图’,加上周昂积攒数年的一剑‘万丈红尘’,这些都没有让夜玄产生一丝的改变,到此时连周昂也只剩深深的失望。 下一刻只听周昂有些怅然的说道:“朽木尚且争春,以求再发生机。你本为璞玉,任凭雕琢却依旧甘做顽石,不知此时你能否明白?毁你天族的不是‘它’,要杀你的也不是我!” 随着周昂这句话出口,夜玄身上的琉璃铠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碎裂,与此同时余鸾一声高鸣,下一刻她巨大的身躯再次变大。 顷刻间大半个天际都被余鸾的身影占据,此刻那条黑龙落在余鸾脚下仿佛一条滑稽的小蛇。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余鸾低头一啄,一口便将黑龙叼在嘴中。 很快天地间响起金属碎裂的声音,在余鸾口中黑龙被咬成几段,而后又变成那柄古朴的宝剑,只是宝剑也碎成了碎片,被余鸾嘎吱嘎吱的吞入腹中。 琉璃铠甲从夜玄身上碎裂坠落,很快又现处他一袭黑袍的样子,不过此刻他的气息无比混乱,显然还没有从‘万丈红尘’中走出。 显然如今周昂已经不会再给夜玄任何机会了,下一刻余鸾俯冲而下,在天际化作一道火红的流光。 那巨大的流光直接冲向夜玄,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要燃烧虚空,最后毫无阻碍的从夜玄身上透体而过。 余鸾身上的火焰似乎极其霸道,夜玄的琉璃玉身也被这火焰点燃,很快那无漏无垢的琉璃玉身都被烧成灰烬,一阵风雪过后,连一点痕迹都不复存在。 夜玄这位最后的天族彻底消失在天地间,一时间所有人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位真仙陨落,天地竟然没有出现异象,而周昂斩杀一位真仙的手段更是让人又敬又畏。 余鸾再次化为飞剑出现在周昂的身侧,而他的另一侧是剑身如明镜的剑城隍。 两柄宝剑一左一右,为周昂衬托出了一种内圣外王的独特气质。 夜玄一死,朱尔旦立刻大惊失色,他用手中画杆方天戟挡开周芸,身形一闪遁入天宫之中,而后天宫化作微尘,瞬间远遁而去。 看着遁走的天宫,周芸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连周昂也只是眼角余光瞟了一眼,根本没有出手阻拦朱尔旦的意思。 或许是周昂和周芸都觉得,天孙夜玄都死了,朱尔旦一条走狗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了,也或者周昂心中还有什么其它的打算? “我见人人如圣,原以为只是周子随口一说,此时看来倒是我等见识浅薄了,今日论道老朽输的心服口服。”北狄祭坛上,教宗再次对着周昂拱手一拜,最后周昂杀死夜玄的那番话,让这位传奇的教宗感触很深。 此时的周昂气质绝伦,更是让所有人都心生敬意。 如果周昂是以雷霆手段,或者强大的术法神通斩杀夜玄,那最多让人产生一丝畏惧。 但他这种让人自取灭亡的杀人方式,俨然做到了真正的以道杀人。 “三位也不必担心,这剑城隍的万丈红尘杀不了你们,甚至这一招连一个普通人都杀不死。先前我已经说了,今日论道并未真正分出胜负,这道也无高低贵贱之分,在下其实也很想与诸位真正论道。”周昂伸手握住剑城隍,竟然直接了当的告诉教宗等人剑城隍并不是杀人之剑。 说来也奇怪,自从夜玄被杀后,周昂整个人的气质大变,这种感觉与崔府君身上的气质极其相似。 “不知周子还想如何论道?”大祭司非常好奇的向周昂问道。 他们都知道,周昂口中的论道肯定不是虚空道场中大家各抒己见那么简单,一个踏足了圣道的人,根本不可能停留在夸夸其谈上,他们只会以实际行动去印证和践行自己的圣道。 “我与三位做个约定,一年为期,一年之内我等四人不再出手,若一年之中你们攻破了这西北要塞,我自然就输了。”周昂一边说着,一边从天空缓缓落下,最后又落在了城头之上。 只不过当周昂这个提议一出口,整个天地间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周昂提出了一年之内他们四人不再出手,可偏偏没说如果要塞能守住一年会怎样?而教宗等人竟然也都无人问出这个问题。 第203章 四座封神台 “周子想以天下为棋?以证圣道?”圣女目光思量,一副似有所悟的样子向周昂问道。 周昂已经落在了城楼上,他目光从教宗、大祭司、圣女脸上扫过,与这些人一一对视,而后神色如常的开口说道:“谈不上什么以天下为棋,只是也想以实践检验圣道,就如你们立教传道一般,只有通过实践才能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不对。若三位不愿意,今日也可以一起出手,在下不才自认也还有几分手段。” 虽说周昂神色如常,不过最后一句话却柔中带刚。 无论是教宗、大祭司、还是圣女,他们其实都开始触摸到了自己的圣道,而他们践行圣道的手段,自然就是各自创立的教派。 萨满教沟通神灵,让原本不存在的神灵具现,这是教宗的手段,他的圣道或许就是立于众神之上,成为众神之神。 精绝神庙同样是大祭司的圣道体现,他以信仰凌驾于世俗权利之上,似乎最终目的就是化为神灵。 而体现白莲圣女的圣道就简单的多了,她同样以教义信仰来蛊惑民众,最终目的就是取得天下,让气运金龙归于己身,从而达到圣人的境界。 不过这三人其实也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在他们的教义中都塑造出了神灵,但神灵也只是他们统治世人,用以证道的工具。 很显然时至今日周昂也有了自己的圣道,只不过他还没有机会来实践,正如他所提出的知行合一,如今还只是知而没有行。 说完那句话之后,周昂静静的等着,他没有十分把握教宗等人会同意自己的提议,但是也有七八分把握,毕竟到了教宗等人的层次,世间的一切其实都是浮云,天大地大唯有圣道最大。 他们的对周昂圣道的了解,还停留在言谈层次,自然也想真正见识一下周昂如何践行圣道,而这个过程也会对他们自身大有裨益。 “好,本宗原本也并未打算亲自出手,如今正好以西北为棋,与周子手谈一局。”依旧是教宗第一个接受了周昂的提议,而他也将西北战场当作了一盘棋。 “似乎这样才更加有趣,小女子也很期待。”下一刻圣女的声音也跟着响起,自然也是赞同了。 自此四人之中三人同意,就只剩下大祭司一人。 很快这位向来言语不多的大祭司也简单的说了一句:“可以。” 其实在教宗、大祭司、圣女三人中也没有什么很坚固的同盟,只是因为九州乃这方世界的中心,加上历来成圣者都是在九州证道,他们才会将兵锋指向九州。 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周昂可以斩杀天孙夜玄,就难保不能斩杀他们中的其他人,到了他们的层次,没有十足把握又怎么会轻易与周昂交手。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无论是圣女还是大祭司,即便与周昂有过试探交锋,也是相隔极其遥远的距离,根本就没有全力出手的打算。 周昂见三人尽皆同意,脸上一笑,对着三人点了点头,而后他忽然握住惊鸿笔,对着城外大笔一挥,接着就在护城河的一畔,一座高台瞬间拔地而起,顷刻间就形成了一座祭坛。 祭坛一出现,周昂立刻凌空写下几个字,同时口中朗声说道:“今天道不彰,神祗陨落,本君欲以人道封神。凡此番战死之英灵,将入封神台,待功成之日,论功行赏,可受香火供奉,气运成神!” 周昂如同口含天宪,说话之时整个西北人道气运剧烈翻滚,显然是得到了人道气运认可,而他凌空下的封神台三个字,也化作璀璨的光华落在护城河畔的祭坛上。 下一刻祭坛上浮现出封神台三个璀璨大字,顷刻间祭坛也与整个西北人道气运相连。 此时要塞附近的战斗大多已经停下,无数目光都注视着周昂和教宗等人,当封神台出现的时候,整个西北军民都是神情振奋。 因为天人五衰,加上大宁朝风雨飘摇,王朝气运早已衰败到极点,大多数城池的城隍神祗之位都已空缺,而如今周昂立下封神台,让这些普通人看到了死后封神的希望。 人都怕死,那是因为死后一切成空,所有的一切都将失去。 可是如果人道封神再次出现,那死亡将变得不再可怕,这也是一种类似信仰的力量。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好一座封神台,此番论道必将成为万古盛世。今日本座也在北面立下一座封神台,凡我北狄勇士,英灵亦可成神。”忽然教宗仰天大笑起来,他站在北方祭坛上,身上的大袖古服迎风飘荡,说话之时手指对着虚空写下几个古怪的符文,而后符文同样化作璀璨光华,最后落在他脚下的祭坛上。 随着教宗立下北方封神台,北狄大军之中也响起一阵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教宗金口玉言,在北狄的地位甚至还在那些神灵之上,自然没人怀疑教宗的话。 “吾立西方封神台,凡西域勇者,英灵入了封神台,亦可受诸国供奉,入神庙重塑金身,坐享神位。”下一刻大祭司金黄的神甲一动,上面流淌出金色的流光,而后几个神文铭刻在他脚下的祭坛上,成为了西域的封神台。 “如此盛况,又怎么能少的了我?白莲教众亦可入封神台,功成之日不仅可回归真空家乡,还能受无生老母点化,得享神位万劫不灭。”圣女紧随其后,说话之时身上涌出无数莲花,将脚下的祭坛重新凝聚一新,上面也多了封神台三个字,只是在这三个字下,还多了‘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八个字。 白莲教的教义特殊,他们信徒的最高理想可不是什么成为人道神祗,而是与佛门有些类似,是要能回归真空家乡,一个类似与佛门极乐世界的地方,所以圣女在确立南面这座封神台时,与其它三方略有不同。 自此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上,出现了四座祭坛,而四座祭坛的名字都叫封神台。 随着四座封神台的出现,原本已经混乱的天机变得更加无序,甚至许多远离西北的强者,也在第一时间感应到了这场变化。 不过在少数人眼中,他们所看到四座封神台的出现,可不是什么机遇,而是一场旷古未有的杀劫。 “北狄大军后撤百里,改日再战。”教宗抬头看了一眼虚空,眼神之中变幻莫测,忽然对着封神台下的盖伊图等人说道。 没人知道教宗为什么下令后撤百里,他下了这个命令后便身影化虚,直接离开了封神台。 几乎在教宗下令的片刻后,大祭司和圣女竟然也下了同样的命令,都是后撤百里。 很快三支大军纷纷后撤,甚至连同那三座封神台都拔地而起,向着后方倒飞了百里。 “鸣金收兵。”周昂看着三座封神台飞离,也对身后下了收兵的命令。 很快一道道人影飞回西北要塞,一个个身影出现在周昂四周,不仅有燕赤霞宁采臣等人,还有周芸陈婉儿这些转世鬼仙,以及从未现身的翩翩花城等人。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周昂身上,其实在这些人心中,也有许多的疑惑和不解。 尤其是四座封神台的出现,已经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按周昂和教宗等人的对话来看,这一次场西北大战,会演变成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在这场战争中,各方会不断的使出手段,似乎要在这场战争之中印证所谓的圣道。 “我知诸位心中多有疑惑,我之所以立起这封神台,主要还是因为我们的底蕴不足,实在没有把握击败三教大军,我与诸位包括整个西北军民,都需要时间来发展。如今西北出现四座封神台,定然会掀起一场无边杀劫,此时若诸位想要离开,周某绝不相拦。诸位此番相助,周某感恩于心,若是诸位此时离去,我自当奉上此生修行的感悟,绝不藏私!”周昂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坦然的看着身前的众人。 谁也没想到周昂此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这些话一出口,倒是引得众人面面相觑。 现在谁都知道,周昂的修行感悟,那可能是包含有圣道感悟的无上妙法。 不得不说周昂的话让一些人还是心动了,特别是像周芸和翩翩这类转世鬼仙和妖仙,她们原本的目的就只是接近周昂想要达到某些目的或分润气运,现在忽然有了一个看似不劳而获的机会,任谁都难免心中动摇。 不过很快就有人用实际行动表明了立场,姜小昙无视这众目睽睽,直接伸手握住了周昂的一只手,俨然一副夫妻一体共同进退的样子。 什么圣道不圣道,在姜小昙眼中自然不及周昂万一,或者说在姜小昙心中,周昂就是她的一切,就是她的圣道。 而后便是距离周昂最近的燕赤霞和宁采臣二人,这二人也没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面朝周昂郑重的躬身一拜。 这一拜下去两人迟迟没有起身,显然是以无声的行动表明愿意誓死追随周昂。 很快王晋生陈婉儿夫妇,崔文山葛良工等人都纷纷表示要与周昂共进退,这些大多是普通人,他们有各种理由,也有些是职责所在,不得不留在要塞御敌,这样的结果倒是没有丝毫意外。 “如今天下恐怕没有比这里更热闹的地方了,俺就不走了。”忽然知秋一叶大大咧咧的说道,只是他留下的这个理由让人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崆峒历代祖训,便是守护九州,我与师妹可不是为了周子的圣道,而是职责所在。”周芸笑着对周昂说道,也是显得非常随意,只是她这话有几分可信就无人知晓了。 直到此时便只剩翩翩与花城尚未表态了,罗宗保和江城有些紧张,又有些期望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说来惭愧,我与花城原本确实带着目的接近周子的,不过今日方知知行合一,就算得了周子圣道之路,也只是镜花水月,不如与周子共进退,于杀劫之中悟知而践行。”翩翩也没让众人久等,很是坦诚的说了一句,似乎见识了周昂的手段之后,她也明白了许多道理。 没有一人主动离开,这样的结果连周昂都微微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他就一脸笑意的对众人说道:“如此便多谢诸位了。” 周昂这句话说的很郑重,而他说话之时,眉心飞出一枚念头,而后这念头不断分化,顷刻间变成了成百上千的小念头。 这些念头向着四周飞去,毫无阻碍的没入城头上每一个人的眉心中。 “这里有我对《知行论》的注解,另外更多的则是我对自己圣道的阐述,如今我也只是有一些模糊的想法,这圣道之路不一定对,更不算完善,或许对你们的修行并无益处,不过或可相互印证。”念头没入众人脑海,周昂的声音又在众人耳畔响起。 他竟然毫无保留的将自己对圣道的理解传授给了众人,这种举动可是前所未有的。 正所谓‘道不轻传,法不轻授’,可周昂偏偏反其道而行,对自己圣道没有丝毫保留的传授给他人。 “主公,如今三教大军虽然后撤百里,依旧可能随时对要塞发起进攻,不知接下来该如何部署?”许多人都还沉浸在周昂的圣道之中,但崔文山却直接提出了眼下最紧要的问题。 “此事无须担心,当年吴王之乱,便有那么多奇人异士闻风而动。如今西北出现了四座封神台,九州十之八九的奇人异士恐怕都会望风而来,西北之战只会愈演愈烈。”周昂神色肃然的说道,他目光深邃,似乎已经看到了许久之后的景象。 周昂话音未落,还不等众人反应,便又继续说道:“要塞有百万居民,这些普通百姓要尽快复工复产,如今我们还占据着陕西的半壁河山,这些地方都要利用起来,另外陕西与山西河南的道路一定要畅通,并且尽快回复商贸往来,仅靠陕西半省之力是肯定支撑不了太久的。另外正好可借此机会对陕西官场做出重大调整,让能者上位,让庸者淘汰,接下来需要我们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今日周昂与教宗等人有了约定,这一年之内他们都不能亲自出手。 也就是说这一年之中,周昂只能隐居幕后,通过自己身边这些人,通过对要塞的建设,来参与这次旷古杀劫。 他与教宗、大祭司、圣女,都成为了一张棋盘上的执棋者。 (这几天在吃药,天天昏昏沉沉,更新和剧情都不给力,争取尽快恢复!) 第204章 后院起火 三教大军后撤百里,在西北要塞的北、西、南三面,分别是泾阳、兴平、鄠县三城安营扎寨。 这三座城池分布在要塞的三个方向上,城中早已空无一人,但屋舍等设施还算完好,正好作为三教大军长久驻扎之地。 等到三教大军进入这三城之后,他们也没有做出再次进攻西北要塞的姿态,似乎也都在各自准备着什么。 此刻如果有大能从九天之上俯瞰大地,就会发现在西北大地上,要塞之中大量百姓有序走出要塞,分散到要塞后方的府县之中,而要塞以东的陕西地界,各府县明显比以前更加热闹,除了大量的百姓填充,这些府县更加出现了开垦荒地,建设村庄城池的热潮。 而这种变化和热潮,更加延续到与陕西接壤的山西和河南部分地区。 另一边无论是北狄、西域、还是巴蜀,也都有大队的人马向着泾阳、兴平、鄠县三城移动,同时以三座城池为中心,又有大量的人员辐射而出,似乎三教高层也打算将这些占领区域纳入统治。 西北出现四座封神台已有三日,而京都皇极殿又一次召开了朝会,这一次不是大朝会,只是三品以上官员参加的小朝会。 因为如今皇帝年幼,原本的御前会议基本不再召开,这小朝会便成了决定大政方针的重要决策时机。 最近整个朝堂的目光都聚集在西北战事上,朝会一开始便有各部主官汇报了西北如今的大致情况。 如今看来西北要塞也算暂时挡住了三教大军,至于周昂与教宗等人的什么一年之约,还有什么四座封神台,这些在普通人眼中都太过玄乎,远没有战事停歇来的实际。 “这两日兴建伯在陕西做了重大的调整,许多官吏被裁撤,他更是废除了许多朝廷政令,又将目前在西北的军队重新组建,而今可谓一人独揽大权。如今朝野内外,许多人都在私下议论,说兴建伯有另立朝廷之心。”朝会的高潮再一次由李长善开启,他的一番话看似站在客观的角度阐述,但有意无意中却明显将周昂放在了朝廷的对立面。 李长善一句另立朝廷,可谓真正的杀人诛心之言,顷刻间整个皇极殿气氛就变得极为压抑。 原本西北危若累卵,那个时候朝中权臣大多作壁上观,也没人说周昂权利过大之类的,不过这战事才短暂停歇,甚至连小胜都算不上,便有了许多对周昂不利的消息。 “李尚书这话有些过了吧?像兴建伯这样的边陲封疆大吏,没有证据便胡乱扣帽子,是嫌如今朝廷内忧外患还不够吗?”太常寺卿王吉很快便站出来指责起李长善来,周昂虽然人在西北,但朝中势力一点不差。 王太常的话也没有说尽,不过意思表达的很清楚,如今周昂掌控江南西北两地,又将烽烟军纳入掌控,加上京城还有三万军队,如果真逼急了,来个另立朝廷也不是不可能。 听到王太常这句话,大殿之中又安静不少。 现在确实朝廷也很难,一方面西北需要周昂,另一方面周昂坐大也是不争的事实。 “本官何曾扣帽子了?这些话可不是空穴来风,本官食君之禄当为社稷分忧,今日提出来也是想要防范于未然。”李长善不以为意的答道,他这话说的倒也合情合理。 李长善此言一出,不少的朝臣也是纷纷点头,毕竟这三品以上官员中周昂的心腹也就那么几个,其他的对周昂还是很忌惮。 “如何防范未然?莫不是撤了兴建伯,而后李尚书亲自去西北督战?”很快贺康也站了出啦,语气有些揶揄的说道,明显与李长善争锋相对。 “贺寺卿这话就说的差了,正所谓各司其职,李尚书也只是提出意见,这朝中之事也不能谁提意见就让谁去办吧?那长此以往这朝堂上谁还敢说话?”贺康话音刚落,就有淮西党官员出来反唇相讥。 这种你来我往,各党之间相互抬杠,倒也是朝堂的常态。 此刻御阶之上的小皇帝和太后都没有说话,小皇帝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而刘娴隐于珠帘之后,倒是看不见她此刻的神情,也无人知道这位太后心中怎么想的。 “刘侍郎说的对,各司其职才是好事。自兴建伯出任陕西布政使,虽有北狄西域白莲教大军进攻,然而在兴建伯的坚壁清野,构筑西北要塞的策略下,西北军民死伤至今微乎其微。更难得的是,如今西北要塞三面被围,整个陕西却少有流民涌入其它行省,百姓生活井然有序,军队也是士气高涨,试问古往今来有几人能做到兴建伯这般?试问朝中何人又能取代兴建伯?”下一刻傅天仇越众而出,这位兵部尚书,也是周昂一党在朝中官职最高的一人终于开口了。 傅天仇这话一出,皇极殿中又是鸦雀无声。 确实周昂的功绩摆在那里,不然天下百姓也不会那么好忽悠,没点真本事,又怎么可能让天下人心甘情愿的称他一声周子? 到了此时珠帘后的身影终于微微一动,而后太后刘娴的声音从帘后传出:“既然李尚书说要防范于未然,想来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不如直接说出吧。” 听到太后的声音,傅天仇贺康等人都是神色微变。 如果按往日的惯例,此刻太后应该出来终止这个话题,可今日她主动询问李长善,直接将这个话题继续了下去,并且还将主动权交到了李长善手中。 李长善面不改色,而后微微上前一步,口中缓缓的说道:“要换下兴建伯自然不现实,不过这朝廷也该有朝廷的法度,即便天下各行省有心支援西北,那些物资钱粮也应该由朝廷统一调度,而不该各省私自运往西北。” “对啊对啊,凡是都该由朝廷统一指挥调度。” “李尚书之言有理啊!” “早该如此,早该如此。” 随着李长善一句话,皇极殿中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几乎八成以上的官员都赞同了李长善之言,而傅天仇贺康等人只能脸色阴沉,此刻他们也无法直接说李长善的说法不对,只能期望的看着珠帘,希望太后能否决这个提议。 然而下一刻太后的声音响起,却彻底破灭了贺康等人的期望。 “李尚书言之有理,此事便着六部会同司礼监筹划吧。”刘娴的声音毫无波澜,然而她这一句话,却从法理上切断了江南和其它地方向西北运送物资的通道。 京都朝会才结束片刻,朝会上发生的事情便传到了西北要塞。 布政司衙门的正堂上,周昂坐在堂案后,案几上堆着高高的几摞文书,堂下还有十几张案几,分别坐着崔文山和葛良工,以及七八个布政司衙门的书吏。 这些人身前的案几上,无不堆放着满满的公文,整个大堂之中看起来忙碌异常。 周昂与教宗等人有约定,但他身为陕西布政使,政务方面却从未松懈,甚至这些日子以来,周昂在政务上花的心思更多了,大有废寝忘食之态。 忽然天际之中一道金光落入大堂,而后一枚铜钱落在周昂身前,很快那铜钱之上浮现出一段段文字,看起来像是一封很长的书信。 见到这枚铜钱出现,崔文山和葛良工都一脸凝重的看向周昂。 因为这两人都知道,在周昂这里传讯分三个等级,最常见的自然是正常渠道的快马文书,这些文书基本都由崔文山在打理。 而更高一级的就是用鹰雀这种飞鸟传书,这些大多是一些隐秘和重要的消息,这些消息则是葛良工在负责。 至于最高级别的,便是直接传递到周昂手中的消息,是来自玄鉴司用法器传递的消息。 每当有铜钱法器传递消息时,无不代表着发生了大事。 “一则对我们来说很不利的消息,你们看看吧!”片刻后周昂将铜钱法器屈指一弹,那铜钱便再次化作金光飞走,同时他眉头分出两枚神念,直接没入崔文山和葛良工的眉心。 那念头没入两人眉心,二人先是闭上双眼,而后缓缓睁开,脸色却同时变得无比难看。 “哼,这些尸位素餐的朝中大员,此时还想着从咱们身上搜刮好处,连其它各省愿意支援西北的物资都想截留,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狠毒啊!”葛良工看到今日发生在朝堂上的事,立刻明白了这背后的龌龊。 “这确实是一招毒计,不过让属下更忧心的,却是太后竟然同意了这条建议。如果太后开始忌惮主公,那我们在朝中的势力将会受到空前打压,这才是真正的隐患。”崔文山一脸忧虑的站起身来说道,他考虑的比葛良工更多,这条消息也让这位老谋士看到了非常巨大的隐患。 周昂缓缓站起身来,他没有立刻对两人说什么,而是绕过堂案向大堂外走去。 很快周昂站到了屋檐下,他抬头望去,正好看到的是京都方向。 “朝中大部分人都蝇营狗苟,此时想出这样的毒计也并不意外,而我与太后虽为同盟,可她毕竟是太后,她会同意此计也无可厚非!”周昂看着京都方向的天空,语气平静的说了几句话。 此刻周昂神情也很平静,甚至连一点怒意或者意外都没有,仿佛这后院起火之事,他也早有预料一般。 只是此刻周昂的眼神有些许忧色,同时他的眼眸深处,一条巨大的气运金龙无比萎靡,那耀眼的金光也在一点点的暗淡。 崔文山和葛良工下意识的也向堂外走来,她们不知道周昂在看什么,只是跟着望向天空。 不过就在两人刚走出几步时,忽然大地震动,整个要塞都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那震动的源头似乎就是从泾阳、兴平、鄠县三个方向上传来。 很快这种震动越来越剧烈,而且越传越远,不过片刻之间,整个九州都感受到了大地晃动。 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没有对九州造成多少破坏,也称不上灾害,只是在钦天监的记载中,多了这样简单的一段话: 元象元年岁末,西北地震,九州有感。 第205章 夜鸣冤鼓 “你们可知?为何此事会如此巧合?朝中刚有人对我们釜底抽薪,这西北便出现地震?”周昂的目光缓缓收回,他转动身子,又看向了堂外宽阔的天井。 “还请老师解惑!”葛良工已经走出大堂,出现在周昂的身侧。 周昂脚下一动,很随意的向着天井中走去,如同闲庭信步一般。 葛良工和崔文山很自然的跟在他身后些许,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很快周昂便继续问道:“你们觉得,萨满教、精绝神庙、白莲教之中,究竟谁的实力最强,对我们的威胁最大?” 周昂这一问葛良工和崔文山都是一脸思索,两人没有立刻作答,还在心中盘算着。 其实这个问题所有人都思考过,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三家之中北狄萨满教的实力最强威胁最大,其次则是西域精绝神庙,最后才是起兵占据巴蜀的白莲教。 因为北狄乃是游牧民族,族中男子几乎全都是战士,加上地域辽阔人口众多,上千年来都是九州的劲敌。 并且教宗实力高绝,对九州文化又极其了解,使得北狄萨满教成为公认的最强一方。 而精绝神庙统治西域上千年,大祭司也是传奇般的存在,整体实力比起北狄来也不会相差太大。 至于白莲教几乎是公认实力最弱的,因为他们不像萨满教和精绝神庙有一国一族为根基,就连周昂也有西北和江南为后盾,而白莲教只有一个刚到手的巴蜀,加上白莲教多是社会底层教众,整个大军也就几万原剑南军可以充充门面,看起来不仅是三教之中最弱的,甚至比起周昂也有所不如。 “萨满教与精绝神庙威胁差不多,而白莲教应该最小吧?至少这白莲教造反千年,却没有一次真正成功,那个圣女虽然很神秘也很强,但似乎也不如教宗和大祭司吧?”过了片刻之后,葛良工又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她倒是又想到了另一个理由,那就是白莲教造反千年,却从未成功过这个事实。 周昂扭头看了葛良工一眼,而后对着自己这位弟子微微一笑,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你们都小瞧了白莲教,他们在九州造反千年虽然没有成功,却也从未被剿灭过,你们真以为此番朝中突然如此针对我们,只是那些朝中尸位素餐的大臣,还有心生忌惮的太后吗?这三教之中,也只有白莲教能够让我们腹背受敌。” 关于白莲教渗透到朝中高层这个猜测,周昂也一直没有确切的证据,更加不知道朝中究竟有哪些是白莲教的人?所以这个猜测他很少对手下人提及,崔文山和葛良工也是第一次听到周昂说出这些。 这两人都是心思玲珑之辈,自然从周昂话中明白了许多,两人也是无比震惊,再联想到白莲教在九州遍地开花,也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大敌。 “白莲教竟有如此底蕴?如果说这条毒计是白莲教暗中推动,那他们在朝中的力量也太大了吧?”葛良工神色凝重的说道。 “这倒不一定,只是选择的时机非常好,而这条计策又正好符合李长善和太后等人的利益,整个过程甚至根本不需要白莲教的人出手,这些人确实很会隐藏。”崔文山眉头紧皱,很快也分析出了许多的线索。 就在周昂和葛良功崔文山讨论朝中变化的时候,燕赤霞和知秋一叶忽然从天空落下。 燕赤霞还是化身剑光,知秋一叶是一道御空遁光,两人几乎同时落在周昂跟前,神色也是一片凝重。 这两人如今的任务就是监视泾阳、兴平、鄠县三处敌军的动向,刚才地震源头便是这三个地方,显然他们二人发现了什么。 “可是三教有何异动?”周昂看着两人,没有露出丝毫紧张的神色,依旧平常的问道。 自从周昂斩杀天孙夜玄,又与三教立下封神台,他的气质与往日有了很大改变,虽然对身边的这些朋友下属他依旧是平易近人,但无形之中那种包罗万象,与天地同在的感觉越发明显。 周昂沉稳的气质让燕赤霞和知秋一叶也顿时安心,两人长舒了一口气,而后燕赤霞开口说道:“就在半炷香前,泾阳、兴平、鄠县三城外,突然出现了三座大阵,刚才地震的源头,便是这三座大阵引起的。” “我观那三座大阵非比寻常,远远一看便是煞气冲霄,其中似有风雷,黄沙,刀兵箭雨,而且三座大阵呈三才之势,隐隐与地脉苍穹相连,除了是三座杀阵之外,更是可以不断蚕食气运的风水大阵。”知秋一叶心有余悸的说道。 如果只是三座杀阵,知秋一叶和燕赤霞自然不会如此紧张,毕竟阵法是死的,只要你不入阵便没有危险。 但是如今三教布下的阵法,还能蚕食九州气运,这就等于让周昂一方不得不派人去破阵,而这杀劫便自然出现了。 “三教自然不会让我们安稳发展一年,出现这三座杀阵倒也不意外,既然他们布阵,那我们破阵便是。”周昂依旧风轻云淡的说道,地震发生的那一刻,他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三座杀阵成型。 “不如属下率郭北营前去破阵?”燕赤霞对着周昂抱拳躬身,虽然明知杀阵凶险,却依旧毫不畏惧。 周昂手掌轻轻一翻,便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燕赤霞,而后一脸笑意的说道:“这杀阵凶险,而且其中变幻莫测,定是三教高人布下,我又怎会让你们轻易涉险?” “若我等不去,普通人更不可能破阵,难道就这样等下去,到时候杀阵消磨气运,我军说不定还会不战而败!”知秋一叶有些不解的看着周昂。 他和燕赤霞都是那种很纯粹的人,虽然没触摸到什么圣道,但他们都知道,遇到问题解决问题,迎难而上的去做,至于生死荣辱什么的都不在他们考虑之中。 “我虽立志视人人如圣,但圣人亦是人,若斩情欲便是成圣也早已不是真我,故圣人亦有亲疏远近。这杀阵自然有人来破,你们静观其变便可。”周昂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即便已经踏上了自己的圣道,但他依然是那个有血有肉的人。 周昂这句话是对燕赤霞和知秋一叶说的,不过声音却传到了很多人的耳中,这些人也注意到了三座杀阵的出现,甚至也有了出手破阵的想法,但现在都被周昂一句话给安抚了下去。 既然周昂让他们等,这些人自然就静静的等着。 周昂依旧做着他陕西布政使的本质工作,不过很快一道出自周昂之手的符诏迅速传遍天下。 这符诏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说如今外族邪教入侵九州,广邀天下能人异士出山相助,另外周昂还特别提到,将在西北要塞开设书院,对所有人讲授自己的修行感悟。 当周昂的符诏在九州流传的时候,果然许多隐居山野或市井的能人异士纷纷出山,这些人的存在,许多连玄鉴司都不知道,很快一个个身怀神通异术之人纷纷朝着西北而去。 这些人中少数确实是抱着为九州出力的心思,但大多数人却是抱着大劫之下有大机缘,兼之又能免费听到周子讲道才去的。 夕阳落山,天空繁星渐渐多了起来,而周昂还独自一人坐在大堂之上,此刻也没有处理公文,而是手中握着书卷,正在认真的看书。 此刻整个布政司衙门的人都已走了,只有一个门房大爷还在大门下坐着。 因为周昂有个规定,但凡自己在衙门中,那大门就不许关闭,意思是只要自己在,只要是公事都能来找自己。 这个规矩为周昂也赢得了不少好名声,甚至一些府县官员也纷纷效仿,不过大家也都不是愣头青,至今也没谁在正常时间外跑来找周昂的。 门房大爷有些无聊的数着天上星星,衙门外的大街上还是人来人外,忽然一阵急促的击鼓声在门房大爷耳畔响起,那声音非常的近,吓得他险些从石敦上一屁股摔倒。 “喂喂喂.......你干啥?咋还真有愣头青啊?”门房大爷一下窜起,快速冲到鸣冤鼓前,从一个男子手中夺过鼓槌。 这鼓声自然是男子击响了鸣冤鼓,门房大爷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守了半辈子大门,还真遇到眼前这种愣头青了。 鼓声只响起片刻就被大爷打断,不过周昂还是听到了这突然出现的鼓声,他神念一动自然已经知道了外面的情况。 “张伯,让他进来说话吧。”周昂的声音在张大爷耳畔响起。 张伯瞪了男子一眼,而后让开身子说道:“使君让你进去说话。” 男子闻言一喜,立刻一路小跑向着大堂而去。 说起来他也有些意外,自己在布政司衙门击了鼓,竟然没有衙役出来,就一个门房就让自己进来了。 大堂距离大门不远,绕过巨大的照壁,男子就看到宽阔威严的布政司大堂,自然也看到高座堂案后的周昂。 此刻周昂依旧握着书卷,等到男子走入大堂,他才轻轻放下书卷,而后目光看向男子。 只见这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穿的还算讲究,看起来也不是穷苦人家。而且整个人的气质颇为文雅,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墨香,周昂猜测此人极有可能是某个大户人家的账房先生。 只不过周昂在此身上,又感觉到了浓郁的阴魂气息。 这气息不是男子自身的,而是长久与阴魂鬼类共处在一起而沾染的。 “此时还来击鼓,阁下莫不是有大冤情?”周昂大有深意的看着男子,看起来也有几分好奇的问道。 男子刚到大堂中间,便立刻跪拜在地,而后声音急促,无比紧张和担忧的说道:“学生王沂,恳请使君救救‘给孤园’和娘子。” 周昂闻言神色微变,先不说给孤园这个名字让他一头雾水,就是娘子这个称谓,也是府中下人对女主人的称呼。 第206章 锦瑟娘子 “你家娘子是何人?给孤园又是什么地方?”周昂心中略有疑惑,便直接开口询问。 听到周昂开口询问,王沂连忙定了定神,而后依旧急促的解释道:“我家娘子姓薛,名讳锦瑟,给孤园也是娘子所建,乃是专为孤魂野鬼收尸之所。” 听到王沂解释给孤园,周昂便明白了王沂身上阴魂气息的来源,同时对王沂口中的那个锦瑟更加好奇。 这鬼死后为聻,周昂是知道的。 而在阴间鬼死后也是存在尸体的,这个锦瑟能够建立一座为死鬼收尸的地方,应该也有不凡之处,也不知是个什么存在? “如此说来,你一个活人,却在满是阴魂的地方生活,而今来这布政司衙门鸣的也是鬼冤?”周昂端坐在大堂上,声音不再是先前那般随意,而是如同升堂问案一般威严。 王沂跪伏堂下,也被周昂气势震慑,只知如实答道:“给孤园中虽然只有我一个活人,但上至娘子下至仆人丫鬟,皆是心地良善之辈,今有恶鬼垂涎给孤园,学生实在走投无路,才来请大人主持公道。” “本官乃阳世之官,如何主持阴间公道?究竟是谁让你来的?”忽然周昂目光如炬的盯着王沂,语气越发威严厚重起来。 “大人明鉴,确实是学生自己来的,只是曾偶然听娘子提起过,说如今人道之中出了位了不起的大人,不仅能断阳世纷争,还能判阴司之案,甚至能镇阴魂斩鬼神。那时候大人还是大理寺卿,如今正巧来了西北,学生万般无奈,只能来向大人伸冤。”王沂连忙解释起来,看样子也不像是说谎。 周昂目光变得深邃起来,这王沂一直看起来很惶恐不安,但说话依旧条理清晰,而从王沂的口中周昂也确定了一点,就是那个叫薛锦瑟的女子绝对不是普通人。 因为周昂镇阴魂斩鬼神这些事,虽然民间偶有传闻,但终究只是捕风捉影,多是百姓闲谈之资,普通百姓可没有那么当真。 “你可有功名在身?以活人之身又是如何入了给孤园与薛娘子认识的?”周昂没有立刻表明态度是帮还是不帮,而是继续问起了王沂的来历。 “学生只是秀才之身,原本心灰意冷一心寻死,这才机缘巧合之下入了给孤园.......”王沂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很快周昂便知道了前因后果。 听了王沂的话,周昂缓缓站起身来,而后走到了王沂身前,他俯身向王沂问道:“如何进入给孤园?” 听到周昂这一问,王沂面露喜色,而后激动的答道:“就在城外便有一处入口,若此时返回,那些恶鬼应该还没到。” 周昂的话很明显是要前往给孤园了,因为他从王沂的话中推测到,这给孤园像是一处小型的地府,似乎也有着一些地府的职能。 不过这个王沂明显也只知皮毛,在周昂看来他并不了解真正的给孤园。 “这便带本官去吧。”周昂又对王沂说了一句。 下一刻王沂就看到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说完这句话后,周昂又转身向着堂案走去,但这一走却变成了两个周昂。 一个是活生生的周昂,而另一个由无数念头组成的周昂还立在王沂跟前。 周昂的肉身走回堂案坐下,很快王沂身前那无数念头凝聚的周昂身上光华也敛去,看起来与正常人一模一样。 “走吧。”站在王沂身旁的周昂又说了一句,而后便自己迈开脚步向外走去。 王沂先是一愣,而后快速的跟上周昂,只是心中无比震撼,更确信眼前这位兴建伯,就是锦瑟口中那个可以镇阴魂斩鬼神的大能。 等周昂和王沂出现在大门口时,张老头连忙起身,看到周昂走来,他便远远的迎了上去,口中还说道:“使君这么晚了还出去?要不要带上亲卫?” “不必了,张伯关门早些歇息吧!”周昂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说道,此时人已经走到了张老头身旁。 张老头躬身站在一侧,他低着头恭送周昂,不过当周昂走过他身旁时,张老头猛然发现,眼前的周昂竟然没有影子。 这一下可把张老头下了一跳,不过他不敢出言,只是目送着周昂远去。 等到看不见周昂的身影时,他才将布政司衙门的大门关上,而后又向大堂走去。 在大堂外,张老头又看到了坐在堂上的周昂,此刻周昂依旧手握书卷,看起来并无异常。 张老头在周昂脚下打量,总算看到了一道影子,他长舒一口气,摇了摇脑袋,心想刚才可能是自己有些迷糊了。 想到此处张老头又转身向衙门口走去,既然周昂还在衙内,那他还得去打开大门。 “张伯不必开门了,下去歇息吧,今夜之事不可声张。”就在张老头转身之时,大堂之上周昂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张老头闻言身躯一颤,连忙对着周昂一拜,有些结巴的说道:“小人记住了,记住了。” 另一边周昂跟着王沂来到了城外,两人向东走了十余里,最后来到一处土崖下。 周昂看到那土崖平平无奇,上面也没有什么洞穴断面,不过王沂停在土崖下,很显然是已经到了地方。 下一刻周昂看到王沂用手在土崖上画了一个特殊的符号,接着那土崖便自动分开,里面显露出一大片的府邸。 那土崖之中露出一段石阶,而后有云气升腾,府邸在云气之后,看起来隐隐约约并不真切。 “大人就是这里,只是要回去还需游过一条热河,那河水沸腾,开始会非常难受,不过咬咬牙还是能坚持的。”王沂回头看了一眼周昂,开口解释的时候已经迈上了台阶。 周昂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眼云气,而后跟在王沂身后也登上了台阶。 等到两人踏上台阶,身后的土崖缓缓闭合,而后天地间一片黑暗,虽然附近有热气蒸腾,还是让周昂感觉到,这里与幽冥地府气息如出一辙。 上了台阶便到了河岸,只见这河水不算宽阔,约莫只有十来丈。 河上没有桥梁,河水沸腾汹涌,像是温泉一样。 王沂一直走在周昂前面,此刻他已经慢慢的探入河中,而后双臂快速滑动,努力的向着对岸游去。 周昂没有跟在王沂后面跳入河中,他只是注视着王沂的一举一动,看到河水温度确实不低,仅仅片刻王沂皮肤便被烫的通红。 不过王沂似乎也经常游这条河流,很快就挣扎着上了岸,而后对着周昂喊道:“大人,没事的。” 周昂看着王沂笑了笑,而后莫名其妙的说道:“这条河倒是有意思,但凡有些毅力的活人都能过去,不过若是寻常阴魂没有机缘和莫大的毅力,便会溺亡在这河中。按理说这里就该有许多鬼尸的,为何今日没有看见?” 王沂站在河对岸闻言一愣,下一刻他也下意识的看向了热河的上游。 确实在王沂的记忆中,无论是自己第一次来这里还是往日,自己脚下都是无数鬼尸伏岸,可今日除了河水奔流,却连一具鬼尸都没看到。 “往日里却有鬼尸不计其数,我等所做也是搬运埋葬这些鬼尸,今日不见鬼尸出现,也不见府中有人出来,莫不是那群恶鬼已经来了?”王沂越想越害怕,回头看着远处的府邸,眼中满是忧色。 周昂看到王沂的表情,知道此人果然对这里知之甚少,而后便不再与王沂说什么,脚下一步迈出,直接踏向了沸腾的河水。 只是周昂这一脚迈出,人却没有落入河中,只见他一步步的迈出,竟然就这样凌空虚渡,一步步向着对岸走去。 “这.......大人真乃神人也!”王沂心中无比震撼,只见此刻周昂脚下无数璀璨的文字浮现,组成一座光桥横跨两岸,周昂就那样悠闲的走了过来。 周昂双脚踏上河岸,身后的虹桥便很快消散,他看了一眼王沂,很轻松的笑了笑,而后目光又看向远处的府邸说道:“这里竟然有人道香火气息,你家薛娘子来历不简单啊!” “大宁朝兴建伯,陕西布政使周昂特来拜会薛娘子,不知是否冒昧?”周昂前一句话刚落,接着就对着府邸朗声说道,他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直接询问起府中主人。 周昂是王沂请来主持公道的,不过看眼前的形势,王沂口中的那群恶鬼还没有出现。 在这里王沂只是一个下人,就算周昂有心帮忙,那也要看人家主人的意思,如果主人都不欢迎周昂,他也不会厚着脸皮留在这里。 就在周昂话音落下的时候,远处府邸之中亮起了无数火把,接着府门大开,一群手持木棍柴刀的奴仆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口,同时院墙之上也出现一些人影,这些人手中或拿着竹竿,或拿着简易的弓箭。 看着眼前戒备森严,但实际不伦不类的府邸,周昂有些无奈的一笑。 周昂看到眼前这些人多是普通阴魂,这阵势吓吓普通人或者孤魂野鬼或许还行,但遇到一群血气方刚的人恐怕就会自乱阵脚,更不要说面对一群恶鬼了。 “周子亲临,实在让小女子惶恐,只是给孤园大难临头,恐怕无法招呼周子,此地凶险万分,周子万金之躯还是请回吧。若小女子能渡过此番大劫,自当扫榻相迎,恭候周子大驾。”很快府邸中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轻柔却有些急促。 周昂听到这女子声音像是微微一愣,既然对方能一口道出自己身份,应该就是王沂口中的薛锦瑟无疑了。 只是这薛锦瑟一开口对自己非常尊敬,但却一再劝自己离开,好像是怕自己惹上什么大麻烦。 周昂闻言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府邸,而后也不再说什么,直接转过身去,做出一副就要离开的样子。 王沂站在一旁看着周昂打算离去,顿时显得有些慌乱,而后上前几步对着府邸之中大喊道:“娘子且慢,您曾说周使君可镇阴魂斩鬼神,如今使君愿意相助,为何又让使君离开?” “王先生,你也离开吧。你本是活人,这里也不是你长久驻留之地,此乃阴魂鬼域之争,你们参与其中只会因果缠身,何况那恶鬼之中还有一位道行千年接近鬼王的存在.......”锦瑟的声音再次传出,这一次竟然还连王沂都一起劝走。 周昂已经走出几步,不过听到锦瑟口中的鬼域之争,他又停下了脚步。 “薛娘子,可知我这幅身躯是人是鬼?”周昂停下脚步,忽然说了一句。 周昂这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王沂也一脸不解的看向周昂。 只是当王沂看到周昂时,只见周昂的身躯分散成无数的光点,那些光点看起来极其微小,每一粒光点中都有一枚极其细小的念头。 下一刻这些光点冲天而起,瞬间变化成一条璀璨的光带,光带在空中飘动,只是瞬间便落入府邸之中。 光带落在庭院之中,很快又汇聚成一个人形的轮廓,接着光芒一闪,再次显现出周昂的样子。 周昂面带笑意,目光看向一处厅堂,只见厅堂中一个身织锦绣花罗衫,还做着未出阁打扮的美貌女郎,正坐在屏背椅上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在她身旁还站着一个身材姣好面容清秀的侍*******魂之体......念头纯阳,却又不是渡过雷劫的鬼仙?你莫非......”椅子上的女郎无比震惊的说道,说话之时已经下意识的站起身来。 周昂同样看着这女郎,她可以肯定此人应该就是此地的主人薛锦瑟,而且周昂还从锦瑟身上感受到了明显的香火气息,如果所料不差的话,眼前这个锦瑟娘子,很有可能是一个受过香火供奉的神祗。 只是锦瑟身上气息并不强大,有些许微弱的神灵,但实力非常有限,距离元神境更是遥不可及,有些像姜无畏当年在将军庙当毛神的那种情况。 “观你身上还有残留的香火之力,却几乎快要流失殆尽了,你应该是位前朝的人道神祗吧?你在此地收容孤魂野鬼,还建给孤园收敛鬼尸也算一场功德,冥冥之中也得了地府的气运加持,倒是你的一场天大造化。”周昂上下打量着锦瑟,目光从她身上扫过,直接道出了她的来历。 被周昂一眼看穿,锦瑟面露羞色,顿时脸颊微红,下意识双臂捂住胸口,似乎感觉自己在周昂面前没有一点秘密可言。 看到锦瑟忽然莫名其妙的神情变化,周昂微微一愣,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 好在此时王沂已经跑了进来,此人一出现就站到了锦瑟与周昂之间,倒是缓解了锦瑟不少的尴尬。 “小女子薛锦瑟,拜见周子。”尴尬之后,锦瑟回过神来,认真的对着周昂屈身一拜,这一拜更是心悦诚服,那周子二字也明显是由衷而出。 原本锦瑟也只是客气的称呼周昂一声周子,不过当看到周昂这具完全由念头组成的身躯时,终于意识到周昂这周子之称已是名副其实了。 传闻在古时候,诸子圣贤不修元神与神通,但他们念头纯粹,神魂甚至比渡过雷劫的元神还要强大。 这些诸子圣贤平日里与常人无异,但是一旦心生念头,便可言出法随,一言令江河易道,一字可推山倒岳。 更为传奇的是,在许多圣贤身上也都发生过,这些人可在睡梦之中斩杀大妖鬼神。 周昂神色平静的看着锦瑟,而后突然说出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来:“我认识一位,他的情况与你相似,如今也是执掌一方鬼域,早已达到了真仙之境。你有如此机缘而不自知,我见你有功于阴司,所以不忍袖手旁观,如此不请自来会不会让你心生厌恶?” 无论是王沂还是锦瑟的那个侍女,听到周昂这番话都是一头雾水,不过锦瑟闻言却神情巨变,片刻后她上前一步,对着周昂恭敬的双膝跪拜。 “小女子本是前朝薛侯之女,因出嫁之日在海上遇大风船只倾覆葬身大海,后来父亲为我私建庙祠,因为得了香火供奉,渐渐的神魂重聚,也有了一丝神力.......前朝覆灭,我等野祀自然再无立锥之地,后来神魂四处漂泊,又遇天人五衰幽冥地府混乱,机缘巧合来了此地,见无数孤魂野鬼惨死,不忍他们尸横遍野,便在此地建了一座给孤园,将那是鬼尸收敛,数日之前一群恶鬼流窜至此,打起了这座府邸的主意,我等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后打退了那群恶鬼,不过他们放下话来,这几日还会卷土重来,那些恶鬼人数众多,其中还有近千年修为的厉鬼,此番恐怕劫数难逃!”锦瑟跪伏在地,主动的向周昂讲述了自己来历,果然她的这些经历与姜无畏有几分相似,都是从一个毛神开始的,而且都是遇到了幽冥分崩离析,阴司秩序混乱。 “带我去给孤园看看吧,我与崔府君乃是旧识,待助你们击退恶鬼之后,自会将你引荐给崔府君,有了府君庇佑,或许你还能得个地府神职,从此以后你这方鬼域也算名正言顺了。”周昂手掌微微一抬,一股力量隔空将锦瑟扶起。 感受到周昂隔空传递的力量,锦瑟发现周昂仅仅只是一道神魂,那力量作用在自己身上也是轻柔,但却明显浩大堂皇,比起单纯的纯阳之力更为高级。 “周子请跟我来。”起身之后锦瑟侧身一引,指向了府邸的后院。 周昂刚到这鬼域之时便发现了,这里除了那条奇特的河流之外就只有这片府邸,自然明白真正的给孤园还另有它处。 而在周昂原本的计划中,近日他也是要与崔府君见上一面,商议一些重要的事情,正好今日遇到了锦瑟之事,又为他见崔府君提供了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第207章 碧真宫 府邸之中锦瑟和侍女在前引路,周昂跟在身后,王沂则走在最后。 几人穿过一道道回廊,一边走锦瑟还一边为周昂解释着:“那条河流每日都会带来无数鬼尸,不过也有一些阴魂并未死去,那些能救活的我们就尽量救活,留在这里安家做工,死去的或者受伤过重的,就只能送入给孤园了。” “你可知那条河的名字?”周昂跟在锦瑟身后,随口问了一句。 “这确实不知道,我们习惯称它冥河。”锦瑟脚下微微放缓,答了一句。 “为何今日不见鬼尸?”周昂接着问了一句,这是他刚到此地时的疑惑。 “府中有处机关,可以暂时封闭此地,不过却阻不了那些恶鬼。”锦瑟如实答道,看来也是因为恶鬼来袭,不想分心而暂时关闭了此地。 周昂闻言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很快他就看到眼前出现一堵高墙,墙上有一个门户,门户上面就写着‘给孤园’三个字。 “周子请跟在我们身后,里面有些污秽,莫沾染了周子衣衫。”锦瑟命侍女春燕打开给孤园的门,她又站在周昂身前,很是细心的说道。 周昂闻言点了点头,心中却不以为意,毕竟他只是念头来到此地,污秽之物又怎么可能沾染念头,不过这也是锦瑟一番好意,他倒没有过多解释。 很快给孤园的门户打开,周昂跟在锦瑟身后进入其中,一进去周昂就感觉到眼前一片凌乱,而且果然污秽不堪,更是臭气熏天,脚下竟然全都是残肢断臂,还有一些碎骨肉泥。 晃眼一看,这个世界阴沉低矮,入眼都是延绵不绝的丘陵,但仔细一看,这些丘陵竟然都是一具具尸体组成。 在这些尸山之上,还有许多缺胳膊少腿,甚至没有脑袋的阴魂在游荡,它们看起来也暗淡萎靡,距离魂飞魄散也不远了。 此情此景若是换作常人,恐怕早已吓得晕死过去,不过落在周昂眼中,却只让他神色凝重。 “每日有多少残魂鬼尸来到这里?”周昂看着眼前的情景也难免心中压抑,于是有些怅然的问了一句。 “一开始每日约有百余,这几年与日俱增,最近每日已逾上千之数。”锦瑟立刻答道,对这些变化她是了然于胸,但是也不明白其中变化的缘由。 锦瑟不知道,但周昂却是知道。 这人死后该入幽冥,或受刑地府或转世投胎,只有少数的阴魂才会死去,而后来被送到‘给孤园’这处特殊的地方。 阴魂的轮回是阳世人口的保障,能够轮回的阴魂越少,那么阳世之人肯定也会越来越少。 而阴魂大量死亡,自然能够轮回的也越来越少。 给孤园这些年出现鬼尸大量增加,造成的最终结果就是,地府阴魂越来越少,而后阳世新生儿也会越来越少。 如果这个循环得不到改善,那么迟早有一天会轮回终止,世间再无一个活人,最后这个人族文明也就消失了。 “这些鬼尸只余污秽怨念,若长久积压在此,终有一日也是祸患,阴阳虽各行其道,却也相辅相生,既然天意让我今日到此,或许便是我的职责所在!”忽然周昂的目光从尸山上收回,他的双眼之中光晕流转,说话之时将右臂缓缓抬起,而后五指张开,好像准备接住什么东西。 就在周昂说话之时,布政司衙门中的周昂目光一凝,接着他的身上飞出一幅画卷,画卷飞出后直接破空而去,瞬间便突破层层空间,最后直接落在了给孤园中周昂的手中。 看这个破空而来的画卷,锦瑟等人都好奇的盯着周昂的手,有些期待周昂接下来的举动。 在几人的注视下,周昂将手中画卷缓缓打开,几人下意识的看向画卷。 只见画卷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是漆黑一片,好像是原本的画面被冲散,有些墨迹流动,看起来像一个漆黑的漩涡在画卷上旋转。 这幅画卷正是周昂从夜玄手中得来的山河图。 下一刻周昂将手中画卷翻转,接着将画卷轻轻的向天空抛去,而后山河图上光芒大炙,接着整幅画卷迎风便涨,顷刻间就笼罩了整个给孤园。 随即周昂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些话明显是对锦瑟说的:“此处鬼域不全,便由这山河图来补全,我非幽冥之主,无法授你神位,只能将此图赠你,有这山河图与一方完整的鬼域为根基,或许有朝一日你也能踏足圣道。” 说话之时周昂伸出一根手指,直接一指点在了锦瑟的眉心,而后从锦瑟眉心飞出一枚念头落入到山河图中。 等到锦瑟念头靠近山河图时,原本掌控山河图的周昂念头全部散去,瞬间变成一件无主之物,轻易的被锦瑟所掌控。 当念头融入山河图中,锦瑟便瞬间感觉对这件天族宝物了若指掌,而后她念头一动,巨大的山河图如鲸吸百川,开始将给孤园中无尽的鬼尸和污秽之气吸入其中。 然而当这些鬼尸被收入山河图时,锦瑟的神情再次大变,因为她竟然感觉到,随着这些鬼尸融入山河图中,自己的修为竟然也跟着提高,好像那些尸鬼是在给山河图补充力量。 巨大连绵的尸山快速消失,山河图也在逐渐缩小,最后只余下一个漆黑的漩涡悬浮在高处,原本污秽恶臭的给孤园,已经变得干干净净。 锦瑟此刻愣在原地,倒不是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而是还在认真的感受自己的变化。 此刻她的气息不断壮大,似乎随时可能引动雷劫,就连她自己也感觉到,只要在这处鬼域之中,便是元神境强者也可一战。 “那群恶鬼应该已经到了,现在你可彻底掌控此地了?”周昂转身看了一眼给孤园外,在他的眼中那热河畔已经出现了一群恶鬼,数量足有数百之众。 锦瑟听到周昂说话,瞬间回过神来,她对着周昂又一次屈身一拜,而后嫣然一笑的说道:“虽还不能完全掌控,但得周子相助,已然能掌控七八分了。” 周昂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静静的看着锦瑟,好像接下来就看锦瑟自己的了。 果然下一刻锦瑟轻轻一挥衣袖,首先几人身后的给孤园墙院消失,接着她双手交织,手中变幻出一连串的法诀。 随着锦瑟手中法诀飞舞,整个鬼域瞬间天地翻涌,原本不大的鬼域竟然开始向着四周延伸,瞬间扩大了千百倍不止,同时围绕着此处鬼域的热河也更加沸腾,那热气升起一层烟气出现在鬼域四周。 而最为明显的变化还是这座位于鬼域中央的府邸,只见原本府邸之下大地剧烈涌动,而后整座府邸缓缓升高,接着大地之中露出无数的飞檐屋梁,似乎一座巨大的宫殿埋葬在大地之中。 府邸越升越高,而大地之下一座巨大的宫殿也逐渐显露,原来这府邸只是宫殿群的一角,如果二者相比,仿若柴房牛棚与皇宫之别。 巨大的宫殿群很快出现在鬼域之中,看上去连绵十余里,宫室殿阁没有上千也有几百,而宫殿群的最中央,一座雄伟的大殿耸立,尽显庄严与厚重。 这处宫殿群并不是阳世那种金碧辉煌的感觉,而是整体以黑灰二色为基调,阴森之中又让人望而生畏。 鬼域的巨大变化不止锦瑟和周昂等人看到,那些闯入鬼域,想要霸占此地的恶鬼自然也看到了。 此刻这些恶鬼眼中满是贪婪与兴奋,原本那府邸在他们看来已经不错了,而现在这宫殿群简直比世俗皇宫还要雄伟,自然让这些恶鬼心中欲念更重。 “原本抢了府邸,也不过是一场富贵,而今这鬼域大了岂止千百倍?加上这宫殿便是一方真正的世界,占了此地我等便是王侯将相,便是做鬼也甘心了!”恶鬼之中一个浑身煞气冲天,看起来最为强大的恶汉心中澎湃无比,而他也已然将这鬼域和宫殿当作了自己囊中之物。 无论是恶鬼还是周昂等人,此刻目光都望向了那座最大的宫殿,所有人都看到,在宫殿的飞檐下,一方巨大的匾额,上面写着三个古朴的篆文“碧真宫”。 “恭喜薛娘子,以后你便是这碧真宫的主人了。”周昂的念头从宫殿群中一扫而过,而后轻轻拱手,对着锦瑟说道。 见周昂拱手,锦瑟连忙摆了摆手,一脸惶恐的说道:“碧真宫重现,都是周子的功劳,小女子怎敢窃居,按理说您才是这里的主人。” 锦瑟掌控了山河图,而后以山河图的力量重现碧真宫,她自然明白这碧真宫不仅是一处宫殿群,也是这方鬼域的枢纽,那每一座宫殿下都有一座阵法,总计九百九十九座小阵,而后这九百九十九座小阵合在一起,又组成了一座大阵,大阵的阵眼就是那座最大的宫殿。 “薛娘子过谦了,这一切都是你功德所至,此乃天赐,你便不要推辞了。再说我一个阳世朝廷命官,如何做这鬼域之主?”周昂也是摆了摆手,他连山河图都可以送出去,只为让其发挥应有的价值,又怎么可能垂涎一座阴司府邸。 锦瑟见周昂心意已决,便也不再推辞,不过她又脸色微红的低头说道:“周子恩同再造,再称我薛娘子却是见外了,若不嫌弃唤我一声锦瑟便可。” 周昂闻言却是眉头微皱,他来这里多是因为被王沂的忠心和仗义打动,送出山河图也是因为锦瑟一介前朝毛神,却还知道以微薄的力量行善积德。 这些并不代表两人有多熟悉,更不能说明两人关系有多亲密,远不足以让周昂如此亲密的称呼锦瑟。 周昂心思剔透,又如何看不出锦瑟的心思,此刻也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不是周昂不解风情,而是他用情专一,早已心系姜小昙。 他这一路上遇到的女妖女鬼不计其数,她们也是春兰秋菊各有风情,但这些都不能让周昂移情。 锦瑟虽美,在周昂眼中也仅仅是赏心悦目而已! 万幸在这尴尬的时候,那些恶鬼已经杀将而来,喊杀声不绝于耳,无边煞气冲天,倒是转移了不少注意力,不至于让周昂太过尴尬。 第208章 地府娘娘 “恶鬼将至,是本官再出手一次,还是锦瑟娘子自己出手?”周昂神色如常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恶鬼,这次倒是没有再称呼薛娘子,不过也没真直接叫锦瑟,而是以锦瑟娘子相称。 没有继续称呼锦瑟为薛娘子,至少周昂还是给了她面子,而这样的称呼也委婉的表明了自己心意,倒也不至于让气氛太过尴尬。 “怎敢再劳烦周子,待小女子打发了这些恶鬼,再请周子碧真宫一叙。”锦瑟依旧笑脸盈盈的说道,这一次倒是正式了不少,看来也是明白了周昂的意思。 周昂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 下一刻锦瑟身形一动,整个人飞在天空,衣袂飘飘恍若云中仙子,很快便出现在了那群恶鬼前。 “哈哈,几日不见,小娘子越发美艳动人了,这有广厦宫殿,还有仙子美人,我等真是福源深厚啊!”恶鬼王见锦瑟挡在前方,看到锦瑟明艳动人的样子,心中欲念横生,直接出言调戏起来。 锦瑟闻言双目之中寒光一闪,而后面露讥讽的说了一句:“福缘深厚?呵呵,或许真的是福缘深厚吧!” 说话之时锦瑟手指掐动法诀,只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也没有与这些恶鬼多言。 只见锦瑟掐动法诀时,脚下宫殿顿时升起一道道光芒,这些光芒都是从每一座殿阁之中升起,最后都汇聚到锦瑟身后。 光芒汇聚,将锦瑟衬托的威严神圣,此刻她神情冰冷,如一位执掌天地的神祗。 下一刻锦瑟伸出一根手指,直接对着恶鬼轻轻一指。 就是这一指之下,那些恶鬼四周也出现许多绿色的光线,这些光线交织,仿佛一掌巨大的网,从四面八方朝着恶鬼聚拢。 光网很快连在一起,瞬间形成一座巨大的囚笼,将这些恶鬼全部困在其中,而且还在不断的收缩。 见到自己顷刻被困,那数百恶鬼顿时哇哇大叫,为首的恶鬼王更是鼓动浑身煞气,那煞气凝聚成一柄战刀,狠狠的向着一面光网斩下。 煞气冲天,看起来威势惊人,不过巨大的战刀砍在光网之上,不仅没有丝毫撼动光网,反而战斗如同冰雪触碰到火焰一般,瞬间便消融殆尽,只在网上留下丝丝煞气残留的青烟。 恶鬼王见状大惊失色,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已深知锦瑟与几日前大有不同,再看向锦瑟时的目光已有了些畏惧。 “这婆娘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大家一起冲出去。”恶鬼王大喝一声,此刻还知道调动其它恶鬼的情绪。 听到恶鬼王大喊,那些恶鬼果然不要命的向四面八方的光网冲去,不过越是冲的快,这些恶鬼一接触到光网,立刻也化为一缕缕煞气青烟。 前面一个个恶鬼惨死,后面的恶鬼顿时吓了一跳,此刻反而没人继续向四周冲去,反而本能的后退,生怕触碰到光网。 不过光网一直在不断收缩,即便这些恶鬼不断后退,但留给他们的空间和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比死亡更恐惧的是什么? 自然是眼睁睁的看着死亡降临。 而眼下这一幕正好完美的诠释了这一点,原本凶神恶煞的恶鬼,此刻一个个如同受惊的羔羊,眼中的煞气也变成了无边的恐惧。 周昂有些意外的看着锦瑟,他倒是没想到锦瑟会用这种方式杀死这些恶鬼。 掌控了一方鬼域的锦瑟,手段自然有许多,甚至挥手之间便可灭杀这些恶鬼,可偏偏她选择了这种方式。 周昂又看了看王沂和春燕等人,包括原本锦瑟手下的下人奴仆,这些人此刻都是又敬又畏,他便已经明白了锦瑟的想法。 这鬼域扩大了千百倍,日后肯定会越发壮大,显然锦瑟也明白一个道理,人少的时候可以动之以情,但真正家大业大的时候,要掌控这一切还需要让手下的人对自己产生敬畏。 “果然,权力会让人改变,身处的位置不同也会让人想法不同。太后如此锦瑟如此,我亦是如此!”周昂虽然一直袖手旁边,却于这些小事之中,又有他的感悟,似乎每时每刻他都在进步。 很快那光网囚笼已经收缩到只有房屋大小,半数以上的恶鬼已经烟消云散,此刻那恶鬼王竟然开始吞噬起身旁的恶鬼,只为让自己获得更多的力量挣脱囚笼。 然而任凭恶鬼王如何挣扎,都无法撼动这囚笼半分,很快囚笼只有水缸大小,恶鬼王的四肢开始被融化,他无比的恐惧,甚至开始出言求饶了。 不过锦瑟一直冷眼旁观,对恶鬼王的求饶无动于衷,依旧静静的看着恶鬼王被不断消融。 终于囚笼缩小到一点,恶鬼王彻底消散,只是即便在这囚笼之下,虚空之中还残留着污秽煞气。 锦瑟看到这些污秽煞气,衣袖对着前方一挥,而后虚空之中一个漆黑的漩涡出现,直接将这些污秽煞气吸走。 原本让锦瑟寝食难安的恶鬼,如今却轻松的消弭于无形,她的脸上也不见激动与欣喜。 随后锦瑟回头望了周昂一眼,而后身形飘然落下,却是落在了碧真宫大殿之中。 下一刻大殿之上霞光万道,接着虚空之中有钟磬之声响起,那殿外更是彩旗浮现,顷刻间整个碧真宫好似活了过来。 “碧真宫锦瑟,恭迎周子大驾!”很快锦瑟的身影出现在碧真宫的匾额下,她对着周昂遥遥一拜,非常正式的邀请周昂入殿。 而且此刻锦瑟已经换下了原本的织锦绣花罗衫,换上了一袭深色调的贵妇朝服,只不过其制式与本朝的差别很大,看起来这种样式非常古老。 周昂还发现,这朝服上绣的不是凤凰飞鸟或者龙纹麒麟之类的,而是那种非常古怪,与十大阎君衣袍上的纹饰有些相似的图案。 “锦瑟娘子客气了。”周昂拱手还礼,而后念头再次化为流光,很快也落在了碧真宫大殿前。 他的念头重新凝聚,又显出身形,周昂几次在这种念头与真实之间转换,看起来也颇有高人风范。 “殿中略备薄酒,以谢周子大恩,不知可愿赏光?”锦瑟对着周昂莞尔一笑,此刻没了恶鬼隐患,锦瑟又掌控碧真宫,倒是很有此地主人的样子。 “锦瑟娘子相邀,可是周某脸上有光,不过今日却有个不情之请。”周昂相视一笑,言语也是客气,不过却没有立刻入殿。 锦瑟闻言有些意外,不过还很认真的说道:“锦瑟与碧真宫愿凭周子差遣。” 这一句话很简单,锦瑟却已经将要说的话全部说完了。 周昂此刻很想掐指一算,算一算看自己是不是命犯桃花?只可惜如今天机混乱,就算让柳诚来算也算不出来。 “我可当你是朋友,你若还这般客气,那我只有转身离开了。”看到锦瑟这个样子,周昂也有些头疼了,他想了一下,便神色严肃的说道。 见到周昂如此说话,锦瑟心中有些紧张,似乎真怕周昂转身就走了,眼中神色明显挣扎了一番,而后欲言又止,最终低着头问了一句:“周子想说什么?” “我欲借花献佛,正好借你这殿中宴席再邀一个朋友前来,不知你意下如何?”这次周昂立刻开口。 “这有何不可?” 锦瑟下意识的说道,而后又补充了一句:“既是周子朋友,便是锦瑟朋友,自然欢迎。” 周昂听到锦瑟说出朋友二字,脸上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而后欣喜的说道:“如此甚好!” 下一刻只见周昂转身对着身前一指点出,而后一道空间涟漪产生,接着他身上又一枚念头飞出,瞬间消失在空间涟漪之中。 锦瑟不知道周昂邀请的是谁,只在一旁静静等着。 不过数息之后,那涟漪激荡更盛,先是从里面传出一个爽朗而不失儒雅的声音:“今日是什么好日子?竟然得周子相邀,本君甚是欣喜。” 随着这声音响起,那涟漪之中出现一个身影,是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正是有着大罗之下第一人之称的崔府君。 崔府君走出空间涟漪,原本还一脸笑意,不过感受到周围的气息,再见到眼前的大殿时,瞬间神色大变,脸上竟露出狂喜之色。 “哈哈哈哈........碧真宫.......本君苦苦搜寻了数年之久,没想到却被周子先一步找到了。”忽然崔府君仰天大笑,他看着碧真宫的匾额,看起来非常高兴。 “府君不妨再看看,这碧真宫可是有主人了,今日周某也只是客人。”周昂见崔府君笑得轻松愉悦,也跟着笑了起来,同时目光看向锦瑟,一副似有所指的样子。 当今天下,真正让周昂佩服的只有两人,一个是素未蒙面的夫子,还有一个就是眼前的崔府君,见崔府君高兴,周昂自然也高兴。 崔府君闻言收敛笑容,而后认真的看向了锦瑟,一开始崔府君虽然就看到了锦瑟,但是也察觉到锦瑟修为不高,他还以为又是周昂的什么红颜知己。 可被周昂一提醒,崔府君便瞬间察觉到了异常,再看锦瑟的眼神已变得无比郑重。 “小女子锦瑟,拜见崔府君。”锦瑟主动的朝崔府君盈盈一拜。 “原来你才是碧真宫的主人,有趣有趣.......这天数当真奇妙,没想到幽冥十府,竟然还会出一位地府娘娘。”崔府君神情肃然的说道,此刻看向锦瑟的目光已经变成平等相视。 周昂和锦瑟都还有些一头雾水,不是很明白崔府君话里的意识,不过下一刻崔府君就继续说道:“转轮地府判官崔珏,拜见碧真宫锦瑟娘娘。” 崔府君躬身一拜,神态语气都极为郑重,这一次她对锦瑟的称呼用上了娘娘。 第209章 重定阴阳秩序 “莫非这碧真宫大有来历?”周昂见崔府君对锦瑟态度大变,隐约猜到这碧真宫来历不同寻常。 崔府君闻言看了看周昂,又看了看锦瑟,而后笑着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周子不是相邀喝酒的吗?不如我们边喝边说?” 听到崔府君的话,锦瑟也立刻反应过来,她连忙侧开身子,对着二人说道:“崔府君说的有理,倒是小女子招呼不周,两位快请殿中入座。” 周昂和崔府君相视一笑,而后并肩走入殿中,锦瑟作为主人也先一步入内。 入了殿中,周昂才发现这里极为宽阔,不过整体装潢呈粗狂简约之风,殿中已有三张案几摆放,上面也有酒菜等物。 似乎锦瑟原本就没打算让下人来伺候,此刻殿中除了三人再无旁人。 很快三人分宾主落座,锦瑟虽然请周昂上座,不过还是被周昂推辞,主动坐在了下手。 “今日承蒙周子出手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这第一杯敬周子。”落座之后锦瑟端起酒杯,再次对周昂表示感谢。 这一次周昂倒不再推辞,也端起酒杯说道:“举手之劳,锦瑟娘娘不必客气。” 说完之后周昂先一饮而尽,对锦瑟的称呼却是又变了。 见周昂一饮而尽,锦瑟也以袖遮面,将杯中酒水饮下。 而后两人案几上的酒壶自动飞起,又稳稳的向杯中注入酒水。 下一刻锦瑟又端起酒杯,这一次面向崔府君说道:“崔府君大驾光临,小女子也敬府君一杯。” 作为一个阴魂,锦瑟自然早就知道崔府君大名,这杯酒她也是敬的心悦诚服。 崔府君连忙端起酒杯,而后一脸笑意的说道:“娘娘已是碧真宫之主,按理说应该崔珏敬您的,这杯酒崔珏便也先干为敬。” 话音落下,崔府君也先主动饮下杯中酒水。 “崔府君严重了,我能成为这碧真宫之主,全赖周子相助,若不是周子赠我至宝,小女子依旧只是一个孤魂野鬼。”锦瑟饮下杯中酒水,脸上带着微笑,语气诚恳的说道。 崔府君闻言微微掐动手指,虽然天机混乱,但已经发生的事情,以他的道行还是能轻易推算出来,下一刻他目光了然的看着周昂,端起酒杯对周昂说道:“如此说来,那崔某也应该敬周子一杯,这杯酒便借花献佛了。” “与府君共饮。”周昂爽快的说了一句,而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杯酒饮下后,周昂便直接向崔府君问道:“不知这碧真宫有何来历?还请府君解惑。” 周昂这一问,连锦瑟也一脸认真的看着崔府君,这不仅是周昂的疑惑,也是她这个主人的疑惑。 虽然借助山河图的力量,锦瑟将碧真宫掌控了七七八八,却并未完全掌控此地,现在也知道一些这处鬼域的作用,但前因后果还知之甚少。 “碧真宫原是幽冥十府之一,乃是平等阎君的道场,职司便是收容鬼尸,属于幽冥之中比较特殊的一处存在。若将整个幽冥地府比作阳世运转的根基,那么这碧真宫便是幽冥地府运转的根基。”很快崔府君便直接解释了起来,简单的几句话已经将碧真宫的来历和作用讲了个明明白白。 听到崔府君的解释,周昂看了一眼锦瑟,也算明白了崔府君为何会称呼锦瑟为娘娘。 原本幽冥十府由十大阎君坐镇,这十大阎君都是圣人阎罗大帝的化身,每一个都是准圣级的存在。 而今锦瑟成为碧真宫的新主人,等于接替了原本的平等阎君的位置,如此地位确实当得起娘娘这个称呼。 “碧真宫乃十府之一,如今碧真宫重新运转,整个地府的气运也有所恢复,说起来本君倒是又承了周子的情。”崔府君又继续说了一句,同时他手掌一翻,生死簿也出现在手中。 周昂和锦瑟都下意识的看向生死簿,周昂见过这件地府圣器,今日再见确实明显感觉气息更加浩大。 而锦瑟如今也是一方鬼域之主,对生死簿这件圣器有独特的感知,甚至他发现这碧真宫与生死簿也有一丝微妙的联系。 “既然碧真宫为幽冥十府之一,锦瑟窃居此位,自当为府君分忧,我这便再次开启碧真宫,为幽冥运转尽一份力。”锦瑟很快明白前因后果,当下朝着崔府君微微点头说道。 而后只见锦瑟手中法诀飞舞,碧真宫九十九处殿阁阵法被激活,瞬间组成第一百道大阵,同时碧真宫的上空,山河图所化的漆黑漩涡再次出现。 阵法激活,那冥河奔流更加汹涌,很快就有一具具鬼尸,和那些重伤濒死的孤魂野鬼被冲来。 那些彻底魂飞魄散的鬼尸直接被漩涡吸走,融入到山河图中,而后山河图力量反哺,竟然又融入到碧真宫的阵法之中。 而那些重伤还未彻底魂飞魄散的鬼魂,则被锦瑟的那些奴仆下人抬入分门别类的殿阁之中。 那些缺脚缺手的阴魂进了一座殿阁,皮肤溃烂的又进了另一座殿阁,似乎每一座殿阁收容的受伤阴魂都不同。 这些殿阁俨然就是分门别类的在救治受伤阴魂。 很快周昂就看到,其中一座殿阁走出第一个阴魂,出来时已经手脚齐全,魂体也不再是进去时的那般如风中残烛。 周昂记得这个阴魂先前一条腿和半边肩膀都不在了,若不救治最多再有数个时辰就会魂飞魄散,可这才不过片刻,这阴魂就完全恢复,已然具备了重新轮回转世的条件。 “原来这就是碧真宫的真正用途,幽冥十府各司其职,这才让天地运转如常,府君与娘娘功德无量!”周昂已经完全明白了碧真宫的运转之理,也明白了崔府君为什么会说碧真宫是整个幽冥的根基。 崔府君此刻也是容光焕发,他记得自己上一次如此开心,还是在见到姜无畏时。 那时候天人五衰才刚刚开始,幽冥首先遭劫,顷刻间幽冥十府不复存在,仅有转轮殿在他苦苦支撑下维系着运转。 后来崔府君便时常外出,寻找其它几处地府,期望能够重建幽冥十府。 然而幽冥之劫的惨烈远超了崔府君的想象,他虽然找到了几处地府,但基本都彻底荒废,除了聚拢了少数游魂,基本上没有任何收获,甚至好几处地府连踪迹都再难寻到。 不过万幸的是,在不久之后崔府君感应到了枉死城的气息,等他找到枉死城的时候,发现姜无畏已经掌控了枉死城,并且重新在枉死城建立了秩序。 当看到秩序井然的枉死城,崔府君那一刻也是异常激动,从此他便对姜无畏以姜兄相称,更从不过问枉死城的事,而他则继续寻找和重建其它地府。 “如今幽冥十府,除了本君治下的转轮殿,还有姜兄治下的枉死城,以及锦瑟娘娘治下的碧真宫,都已正常运转。不久前本君又寻到了卞城,最近正在重建卞城地府,很快幽冥十府便有近半数重建,或许幽冥恢复正常之日也不会太远。”崔府君有些憧憬的说道,而幽冥恢复之日,基本上也是他成圣之时了。 只是这条路看似简单,实际上还困难重重,先不说重建一处地府有多难,单单要找到那几处消失的地府就不简单。 转轮地府能够维持,全靠崔府君本身实力高绝,加上掌握幽冥圣器生死簿。 枉死城能重建秩序,完全是因为姜无畏成功进阶真仙。 而碧真宫能重新运转,不仅是因为周昂献出了天族至宝山河图,还因为这里有锦瑟这样一位心性纯良的神祗。 崔府君寻到卞城已有数月,这数月间重建的进程也进展甚微,便知道这条道路是何等困难。 “府君高义,若有用得上周某的地方,府君吩咐便可。”周昂看着崔府君认真的说道,这幽冥是阳世的根基,帮助崔府君重建幽冥,在周昂看来也是为阳世尽力。 “周兄已经献出至宝助碧真宫恢复运转,已是无量功德,崔珏哪还敢再劳烦周兄!对了,周兄此番唤我前来所为何事?”崔府君笑着说道,对周昂的称号也从周子变成了周兄。 关于碧真宫与幽冥之事,崔府君已经讲得很细致了,此刻他也终于问出了周昂叫自己来的意图。 听到崔府君询问,锦瑟也看向周昂。 她其实也好奇,若是有什么私事,周昂大可亲自去转轮殿找崔府君,或者在其它地方相见也行,可偏偏周昂将崔府君请到了碧真宫,看样子这事与碧真宫也有关系。 “府君与娘娘应该都知道,周某在西北立下封神台,欲行人道封神之事吧?”周昂对着两人笑了笑,而后直接开口说道。 崔府君和锦瑟也都点了点头,如此大事已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两人自然也是知道。 下一刻周昂便继续说道:“我非人皇,但万幸得西北民心气运,勉强可以册封西北诸城的城隍之位。今日正是想与二位商议,不妨借此机会,重定阴阳秩序!” “重定阴阳秩序?”听到周昂最后一句话,无论是锦瑟还是崔府君都一脸惊讶。 因为周昂这句话,实在有些太......太过狂妄了! 正如周昂自己所言,他虽然获得了西北的民心,加上他是陕西布政使,得到了一方人道气运的加持,却也不是什么神都能封的,他最多也只能代西北百姓册封城隍。 这种册封就如当年他册封郭北县剑城隍一样,那是因为郭北县民心汇聚,他身为县令代百姓册封。 换个地方,就算他强行册封,那也只是一尊空壳泥塑。 可就算西北重新建立城隍体系,那也还远远谈不上重定阴阳秩序,两人都在等着周昂继续解释。 第210章 你能把她当兄弟? “我的意思是,城隍体系与幽冥相连,作为幽冥地府与阳世官府之间的机构,但凡城隍管辖之内,有人生死都记录在案,生者可知其来历,亡者也不至于游荡在天地间,这些亡魂可由城隍统一送往幽冥地府,如此阴阳皆可有序。”很快周昂就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原本城隍的职司只是守护城池家园,是百姓心灵的寄托。 多为战死英灵,或受百姓爱戴的当地官员死后充任。 但按周昂所言,明显是要改变城隍的职司,几乎成为一个介于幽冥和阳世,在二者之间作为纽带的存在。 “原来周子封神,要封的不仅是几个神位,而是建立一个神朝。若此举能够成功,周子以此也足以成圣。”崔府君瞬间便明白了周昂的想法。 原本城隍只是作为一个香火神祗,并没有完整的体系,甚至每一位城隍也只独立的存在。 而如果按照周昂的说法,以后城隍体系就如同一个阴司神朝,甚至每一位城隍就代表一方衙门,其下还会有为数不少的阴差。 “我之圣道非建立神朝,城隍虽有监察阴阳之职,却无审判定夺之权,阳世之人自有阳世律法约束,幽冥阴魂也自有地府判其善恶。然而这一切也只是我的设想,今日说与二位,也是想要一起探讨一番。”周昂摇了摇头继续解释,而他竟然未考虑过以建立神朝来成圣。 听完周昂解释,崔府君和锦瑟都没有立刻答话,很明显这两人都低头沉思了起来,周昂简单的几段话,其实包含的东西非常多。 “古往今来确实有许多孤魂野鬼滞留人间,其中更是诞生了许多厉鬼恶鬼,这样一来不仅造成人间慌乱,对幽冥也造成极大影响,若有城隍从各县开始监察,确实可以令阴阳更加有序,不知周子具体是如何打算的?”锦瑟想了片刻,以自己的见识和认知来看也赞同了周昂的说法。 原本阴阳两界各司其职,但即便是天人五衰之前,幽冥地府也只管幽冥,而阳世官府也只管活人。 这其中就出现了一个真空地带,那就是人刚死后的那七日,这七日里阴魂其实并没有进入地府,而是还徘徊在阳世,待到第七后才会受到天地规则排挤,自动出现在幽冥之中。 等到这个时候幽冥十府才各自接纳这些阴魂。 但这天地玄奇,七日之间足以发生许多的变数,比如有些地方阴煞之气过重,便能滋养阴魂,让他们在进入幽冥之前获得强大的力量,若心性纯良的还好,但万一遇到哪些心思不纯的阴魂,便会成为为祸阳世的厉鬼恶鬼。 如果有了城隍体系来监管这些尚未进入幽冥的阴魂,确实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限制这种事情的发生。 “具体的话,我打算参照如今阳世的官府制度,依旧设立县、府、都三级城隍。在县城隍下设三司,分别为阴阳司、速报司、纠察司。 府城隍设七司:阴阳司、速报司、纠察司、奖善司、罚恶司、增禄司、注寿司。 都城隍设二十四司:阴阳司、任免司、感应司、差捕司、讯问司、府库司、科甲司、农啬司、匠工司、商贾司、钱银司、幽冥司、纠察司、婚娶司、子孙司、医药司、寿命司、功过司、曲直司、监狱司、兵戎司、运途司、文书司、土地司、江海司。” 随即周昂便详细的解释了全新的城隍体系,果然在他的构想中,这一级级的城隍,完全就是一个阴司朝廷。 “哈哈,若按周兄这么弄,仅仅陕西布政司一省之地,这些大小神位,加上各城隍所属吏员,至少也需数万之众。如此看来这旷古杀劫,果然也是天数使然!”崔府君参悟圣道,通过周昂一番话,他便看到了许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此事若要功成,还需二位相助,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周昂微微一笑,他想要建立完善的城隍体系,就是要在阳世和幽冥之外做个补充。阳世之中有他一力促成,至少封神之事上不会太难,而城隍还需得到幽冥阴司的认可,这就需要崔府君和锦瑟娘娘的帮助了。 “不管成与不成,锦瑟都将全力支持。”几乎想也没想,锦瑟就表明了态度,自然是无条件的支持周昂。 “西北大战,四座封神台,旷古杀劫之下,本君也很是期待,不如先看看谁来做封神台上的第一道英灵吧?”崔府君却没有立刻应下,不过他言外之意是要非常关注此事,可能是觉得太过兹事体大,他还想再看一看。 周昂对崔府君的回答并不意外,毕竟这牵扯到一件重定天地秩序的大事,若是稍有不慎,便是圣人在其中都可能沾染无边因果,从而万劫不复,崔府君如此谨慎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快了快了.......那应劫之人已经出现。”忽然周昂开口说道,同时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此刻周昂微微偏头看向殿外,他的目光似乎跨越虚空,看向了极远的地方。 在周昂的目光中,西北要塞之中这几日来了许多奇人异士,这些人都被安排在了一座书院之中,书院是临时修建的,这些人如今还没有得到周昂的召见,一部分人就是在书院中打坐修行,还有一部分则是相互切磋论道,整座书院也是好不热闹。 如今书院之中已有四五十人,其中还有几个并非人类,而是精怪化形。 而这些人妖精怪,更是身份杂多,有儒有道有和尚,还有一些江湖术士剑仙侠客,也有擅长阵法机关,精研傀儡之术的旁门左道之士。 忽然天空之中一枚念头出现,那念头落在书院之中,而后发出璀璨的光华,光华之中显现出一个个的文字,瞬间便吸引了书院中的所有人。 明日辰巳相交之时,本君将亲临书院,与诸位论道。 光华之中的文字组成了三句话,也只说了一件事,那就是明日周昂终于要见这些人了。 看到这行文字出现,书院中人也开始议论起来。 周昂只留下一句话便收回目光,在他看来这些最先出现的奇人异士实力都很一般,那些真正有些本事的,恐怕都还自持身份,在暗处观望着。 “那本君便静候封神台上的第一道英灵出现,今日承蒙周兄相邀,更谢娘娘款待,便不再打扰了,告辞。”很快崔府君起身告辞,他如今也是诸事缠身,能应邀而来还坐了这么久,已经是很给周昂面子了。 崔府君告辞,周昂和锦瑟自然也跟着起身相送。 三人又客套了几句,崔府君便直接消失不见,最后殿中只留下周昂和锦瑟二人。 没了崔府君在场,周昂顿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多谢锦瑟娘娘款待,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这杯酒在下敬您。”周昂端起酒杯,说了一句也打算告辞离开,说话之时已经主动将杯中酒水饮下。 锦瑟闻言,自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昂见锦瑟喝下,便将酒杯缓缓放下,而后对着锦瑟再次拱手,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向殿外走去,行走之间他身上的念头又开始慢慢化为流光。 “请稍等。”忽然锦瑟在身后叫住了周昂。 原本已经化作流光的周昂不得不再次凝聚出身形,不过此刻眉头微皱,显然有些为难。 “不知锦瑟娘娘还有何事?”周昂背对着锦瑟,直接问了一句。 “方才你对崔府君说,锦瑟是你的朋友,此话可是当真?”很快锦瑟的声音再次在周昂身后响起。 听到锦瑟问的是这样一句话,周昂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而后转过身来,一脸笑意的看着锦瑟,认真的点头说道:“自然当真!” “那我可就当真了,从此也称你一声周兄,这样周兄总能叫我锦瑟了吧?”锦瑟同样认真的看着周昂,此刻倒是没了小女儿姿态,倒是颇为爽利。 “我建封神台,重定城隍职司,此等大事自有无边因果,你刚才想也没想的就愿助我,可曾想过?此事稍有不慎,便是圣人也会万劫不复,你大可拒绝或者静观其变的。”周昂没有回答锦瑟的话,反而又问了锦瑟一句。 锦瑟也没想到周昂会直接这样开门见山的说话,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又神色如常,而后大有深意的说道:“我若拒绝,是否往后便与周兄形同陌路了?锦瑟不才,也不知什么圣道宏图,更走不出自己的道,心想倒不如跟着周兄,往后余生!” 面对锦瑟这样的回答,周昂一时再难开口,片刻之后他才对着锦瑟拱手说了一句:“锦瑟,告辞!” 这句话中周昂终于遂了锦瑟之愿,直接称呼了她的名字。 而说出这句话后,周昂念头瞬间化作流光,一刻也不停留的出了碧真宫。 等到周昂念头回归本体,他缓缓放下手中书册,重重的出了一口气,终于返回了后院。 这一夜经历许多,其实也不过几个时辰,此时距离天亮尚有片刻,周昂索性对姜小昙讲起了今晚碧真宫之行。 “夫君最近桃花运似乎又旺了啊?这个锦瑟娘娘要身份有身份,想来样貌也不差吧?难道夫君就真不动心?她叫你一声周兄,你还真能把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当兄弟?”然而出乎意料的,姜小昙在听完这一切后,却是一脸怪笑的看着周昂,而这几句话更是让周昂哑口无言。 “如此取笑自己夫君的,这天地间恐怕也就你一人,知道为什么我不会移情旁人吗?就是因为有你足矣!”周昂先是白了姜小昙一眼,不过很快满目柔情,口中说出了一句很溜的情话来。 或许是与姜小昙待得久了,说起这些情话来,周昂也是越发炉火纯青。 两人在房中情话不断,很快天也就亮了,因为今日周昂还要去书院见那些奇人异士,便早早的就出了衙门。 今日他换下了那招牌式的紫色莽龙袍,反而穿上了一袭儒衫,不过他踏足圣道,早已气质绝伦,即便一身普通儒衫,也穿出了与众不同的感觉。 当周昂来到书院之时,姜小昙也带着江城,另外还有十余个周昂的亲卫出了城。 这一次姜小昙竟然摆开仪仗,以伯爵夫人,乐平乡君的身份大摇大摆的出城,也不知她出城外是要干什么? 第211章 周氏主母 碧真宫中,一座有别于其他殿阁的阁楼,这座阁楼位于宫殿群落的后方,不仅视野开阔,楼外更有花草树木交相辉映,而阁楼之中也不是那种厚重粗狂的装饰,而是被布置的温馨舒适。 此刻锦瑟正在阁楼上对镜梳妆,春燕站在她身后不住的赞美,说着自家娘娘天上地下美貌无双之类的话。 这里自然就是锦瑟的起居之所。 如今碧真宫重现,运转也不过半日,却已经吸纳了数千的鬼尸,整个碧真宫的力量也在一点点恢复,就连锦瑟这位地府娘娘的修为也在跟着一点点增长。 而半日时间,碧真宫也收拢了数十位阴魂,这些阴魂原本都要魂飞魄散,但来到碧真宫后被重新凝聚魂体,如今也成了碧真宫的阴差。 加上原本锦瑟府中的近百下人奴仆,如今碧真宫也有了百余人阴差和奴仆,各处重要的大殿和要道,也都有了阴差把守维护,这一方鬼域也慢慢恢复了一些往日气象。 “罢了罢了,打扮的再好也不能给心上之人看到,或许在他眼中我与路人并无什么不同吧?”忽然锦瑟放下手中脂粉,有些哀怨的看着镜中自己,语气也多是无奈。 春燕看到自家主人如此神态,脸上露出了不忿的神色,而后明显带着怨气的说道:“娘娘姿容绝世,如今更是一方鬼域之主,定是那人有眼无珠,娘娘大可不必暗自伤神。” 然而听到春燕如此贴心的话,锦瑟却狠狠的瞪了春燕一眼,而后面色阴沉的说道:“大胆,他也是你能胡乱议论的?往后若再敢乱嚼舌根,我便将你送入拔舌殿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多嘴?”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春燕惊恐的跪拜下去,她也没想自己主人先前还好好,竟然说发火就发火了。 锦瑟原本也不是那种喜怒无常的人,对下人更是宽厚仁慈,但是在这件事她却不得半分容忍。 锦瑟心中自己可以有些怨气,但她绝不允许旁人来对周昂说三道四。 锦瑟看着春燕,本想再说几句,让这丫鬟长些记性,同时也通过春燕,让这碧真宫中的其它阴魂懂得规矩。 不过就在锦瑟正欲开口的时候,她忽然目光看向殿外,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人?胆敢擅闯碧真宫?”下一刻锦瑟豁然起身,语气不善的对着殿外喊道,同时身上也有一股威严的气势散发而出,隐隐与这碧真宫融为于一体。 随着锦瑟声音响起,碧真宫中阵法再次运转,就连山河图形成的漩涡也出现在上空,而宫中阴差也飞奔向大殿方向,很快在大殿外列阵以待。 下一刻鬼域的边缘阴阳两界被强行打开,接着一队人影从两界通道之中走出。 这队人数并不算多,只有十余人,为首是一个年轻贵妇,身侧跟着一个比她年纪略小的少妇,后面则是十几个身穿统一盔甲,手中提着礼盒的精锐士兵。 “大宁朝兴建伯夫人,乐平乡君,特来拜会碧真宫锦瑟娘娘。”很快那个年纪略小一些的少妇开口,大声的对着碧真宫方向喊道。 此人明显有些修为在身,不过道行却不高,正是刚入门修行不久的江城。 而那为首贵妇,自然就是姜小昙。 锦瑟闻言神情几度变化,她万万没有想到,突然出现的竟然是周昂的夫人姜小昙,而且姜小昙明显带着礼物前来,这让锦瑟一时还有些不知所措。 “随我去殿外迎接。”锦瑟轻声的对春燕说了一句,而后迈开脚步也向外走去。 等到锦瑟走出阁楼,便大声的说道:“夫人登门碧真宫蓬荜生辉,锦瑟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我已命人洒扫宫殿,还请夫人前来一叙。” 锦瑟说的倒也客气,不过并没有出现在姜小昙身前,而是走向了碧真宫大殿,显然是打算在殿外等候。 姜小昙闻言也不以为意,只是伸手朝着身前一指,接着一道由鲜花虚影组成的虹桥从她脚下延伸,很快便延伸到了碧真宫大殿前。 “我们过去,见一见这位地府娘娘。”姜小昙沉声说道,便带着一行人踏上了虹桥。 很快虹桥自动收缩,只是瞬间姜小昙一行人便出现在碧真宫大殿外。 此刻姜小昙与锦瑟相距只有十来丈,两人都认真的打量着对方,两道目光在虚空碰撞,一时间大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昨夜听夫君提起,与娘娘相谈甚欢。夫君更是嘱咐妾身,要与娘娘时常走动,今日略备薄礼不请自来,不知娘娘欢迎否?”忽然姜小昙一脸笑意的说道,言语之间毫不避讳周昂与锦瑟相识之事,简单的一番话,也显露出大气的风范。 锦瑟对姜小昙知之甚少,这第一次见面便感觉姜小昙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而且她能明显感觉到,姜小昙的修为也比自己强。 不过好在锦瑟原本也是官宦之女,如今又得碧真宫之主的气运加持,在姜小昙面前也不至于显得弱了气势。 只见锦瑟也是盈盈一笑,而后微微屈身说道:“昙姐姐能来,那是看得起妹妹。原本应该是妹妹主动登门拜访的,而今姐姐还带礼物,却是折煞小妹了。” 锦瑟一开口就将姿态放的很低,而后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也是展现出极高的情商,几句话就显得与姜小昙好似很熟络的样子。 “婶娘,这个女人不简单啊!”江城在一旁附耳说道,作为一个妇人,江城自然也感觉到锦瑟是话中有话。 “只要妹妹不嫌弃就好,这些东西平日里我也用不上,听说妹妹初掌碧真宫,便带了些来。”姜小昙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又对锦瑟说道,这一次她也是笑脸盈盈,只是同样话里有话。 话音落下,姜小昙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亲卫将礼盒递给碧真宫仆人。 不过此刻碧真宫那些仆人阴差竟然无一人敢上前,因为这些亲卫都是修炼出气血狼烟的武道高手,即便没有刻意散发气血之力,就那么站在那里也如一团团熊熊烈焰,这些普通的阴魂根本不敢靠近。 “王先生,将礼物收下,昙姐姐请入内吧!”此情此景让锦瑟也有些为难,也深深的认识到自己如今实力浅薄,还好手下有个王沂,勉强让她化解了尴尬。 很快锦瑟便恭迎着姜小昙走入碧真宫大殿之中,大殿之中除了锦瑟与姜小昙,便只有春燕和江城,而殿外那十几个精气狼烟的亲卫站成一排,那些阴魂远远的站开,倒像是姜小昙才是这碧真宫的主人。 今日大殿之中没有案几摆放,只在高处有一张王座,王座宽敞便是两三人坐下也不嫌拥挤,锦瑟便直接请姜小昙上去,两人并排坐在了王座之上。 “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那我便托大称你一声妹妹,今日前来也不为什么,只是闲来无事,又对妹妹有些好奇,有几句话想对妹妹说说,所以便不请自来了。”落座之后姜小昙便直接开口,她确实只是临时起意来的,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锦瑟闻言轻轻一笑,很自然的说道:“姐姐若不嫌弃,往后随时可来啊,平日里妹妹也是无所事事,有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我这人性子直爽,不喜欢虚与委蛇,咱们也不用绕来绕去了,有些话我便直说了。”忽然姜小昙一脸严肃的看着锦瑟,语气也认真了起来。 锦瑟微微一愣,在姜小昙面前她确实还是显得有些稚嫩了,只能一脸笑意的说道:“昙姐姐女中豪杰,妹妹确实自愧不如。” “你也不必如此过谦,他能将天族至宝给你,可见你自有过人之处,你可知我如今最忧虑的是什么?”姜小昙已经很认真的说着,竟然主动提到了周昂。 锦瑟闻言摇了摇头,这次没有答话而是等着姜小昙继续说下去。 “金华周氏也算当世大族,作为世家大族,自然重视香火传承,可如今金华周氏子嗣凋零,我身为主母自然为此忧心,所盼的自然也是子嗣昌隆。我也不是那种尖酸刻薄小肚鸡肠之人,更没有想过夫君终生只我一人.......”姜小昙继续说道。 不过她这次说的却是让锦瑟大为意外,甚至越听越是害羞,已经不觉的低着头脸颊绯红。 姜小昙现在最大的心病其实就是周家子嗣的问题,她和周昂其实已经很努力了,但是也不知是周昂的问题还是自己肚子不争气,到现在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以前姜小昙或许还能等等,但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她也不得不打起了其它主意。 自己不能为周昂诞下子嗣,这事也不能一直拖下去,所以身为金华周氏主母,姜小昙竟然亲自为周昂物色起了妾室来。 锦瑟原以为姜小昙是来兴师问罪的,但现在已经隐约猜到了姜小昙话里的意思,早已羞得埋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姜小昙见锦瑟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便继续开口说道:“不过夫君如今身份不同往日,也不是什么人都配得上他,而有些狐媚胚子我也是看不上的,妹妹倒是不错,只可惜你如今尚是阴魂之体,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锦瑟缓缓的抬起头来,认真的点了点头,依然显得有些害羞,不过还是目光坚定的答了一句:“妹妹明白。” “明白就好,那我就等着那一日。”姜小昙又说了一句,不过说话之时已经起身,话音一落便向殿外走去。 “恭送姐姐。”锦瑟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此时姜小昙已经快要走到殿外,她便恭敬的躬身一拜。 看着姜小昙离开的背影,锦瑟还有些恍若梦中,她怎么也没想到,姜小昙会如此直接的找上门来,更没想到会说出这样开诚布公的话来。 第212章 柏小囡 “叫王沂进来。”等到姜小昙一行人离开,锦瑟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而后对身后的春燕吩咐了一句。 春燕自然立刻领命而去,等她带着王沂来到大殿时,锦瑟正端坐在王座上看着下方。 “属下拜见娘娘。”王沂躬身行礼,如今碧真宫家大业大,他也是越发的注重礼数。 “王先生起来回话,先生来这里已经有两年了吧?”锦瑟语气随和的说了一句,而后闲谈般的又问了一句。 王沂起身后微微低头,立刻答道:“回娘娘的话,已经两年又三个月了。” “我听春燕说,先生本是有家室的人,如今可有回家的打算?”锦瑟继续询问,她平日与王沂虽然也有交谈,但多是与府中之事有关,对王沂的私事了解不多。 不过锦瑟从春燕那里也听到过一些关于王沂的私事,而且锦瑟知道,自己的这个侍女春燕,对王沂可是钟情已久了。 王沂不知锦瑟为何会突然如此一问,于是连忙答道:“学生与那悍妇早已恩断义绝,也是受不了那气才离家出走的,原本一心寻死,幸得春燕姑娘搭救,后来又蒙娘娘不弃,此生已将这里视作归属,从无离开的念想。” 听到王沂的回答,锦瑟微微点了点头,神色也颇为满意。 “平日里你也算尽心尽力,虽说你是活人不该长留在此,不过如今碧真宫运转,这些倒也不难解决。我有心让你做这碧真宫的总管,并且将春燕许配于你,不知你可愿意?”忽然锦瑟站起身来,一脸严肃的说道。 她这一番话让王沂和春燕都是神情大变,王沂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突然被锦瑟这样一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而春燕也是羞得无地自容,不过眼神却颇为期待。 “怎么你不愿意?若不愿本宫也不强求,你便自行离开便是了。”见王沂迟迟不回答,锦瑟声音略带威严的说道。 “不不不......属下愿意,属下不愿离开。”终于王沂恭敬的跪拜下去,连连点头应下。 锦瑟见王沂应下,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又一脸笑意的看向春燕说道:“小妮子,莫非你不愿意?” “奴婢谢娘娘赐婚。”春燕也回过神来,恭敬的跪拜下去,锦瑟此举可是正和她意,心中自是一万个愿意。 见到二人都已应下,锦瑟再次坐回王座之上,而后淡淡的开口说道:“好了,都起来吧。从今日起本宫便要闭关,我不在的时候,这碧真宫中大小事务便有王总管处置。” “不知娘娘闭关多久?”王沂和春燕站起身来,王沂恭敬的问了一句。 “不成元神,便不出关。”锦瑟语气坚决的说了一句,而她说话之时衣袖一挥,下一刻王沂和春燕已经出现在了大殿之外。 下一刻殿门缓缓闭上,王座之上锦瑟也缓缓的闭上双目,而后碧真宫中阵法全开,天空那巨大的漩涡似乎也转动的更加剧烈。 西北要塞东北一隅,因为要塞太过巨大,许多地方也有农田山林之景,而在一处松柏密布的树林中,一座新建的书院坐落其间。 周昂带着葛良工和几个随从缓步走在布满松针枯叶的地面,远远的已经听到书院之中传出许多交谈的声音。 “这书院可有名字了?”行走间周昂随口问道。 “还没有,等着老师取呢。不过据知秋一叶说,如今书院之中多是些夸夸其谈之辈,并没有什么真本事。”葛良工走在周昂身侧,立刻答了一句。 周昂听到葛良工提到知秋一叶,不用问都能猜到,估计那家伙又耐不住寂寞,来这书院之中找这些人切磋过了。 不过周昂对此却不以为意,而是无所谓的说道:“一开始这些自然不能报太大希望,不过只要其中有一个可堪大用的便足够了。” 葛良工有些不太明白周昂的意思,不过她也没细问,此时一行人已经到了书院入口。似乎有人发现了周昂等人到来,一大群人已经出现在书院门口,都翘首以盼的看着周昂。 “恭迎周子。”书院中的人群很快齐齐躬身,这些人虽然没见过周昂,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诸位免礼,诸位不远万里而来,周某在这里先行谢过,咱们进去再谈。”周昂立刻还了一礼,对这些人还是非常客气的。 不管怎么说这些人是因为自己符诏而来相助的,即便他们各怀心思和目的,总归是卖了自己面子,因此周昂在面子上也不会表现的太差。 很快一群人就回到书院,在书院的中央正好有一座竹制的书斋,书斋四面通风,里面也是非常宽阔,容纳百余人是绰绰有余。 周昂自然坐在了主位上,这里本是留给老师的地方,而以周昂的身份倒也坐得。 除了葛良工坐在周昂的不远处,那些远道而来的奇人异士都坐在下方,如同学生一般。 至于周昂的那些亲卫,则安安静静的守在了书斋外。 “既然大家来了这里,想必心中也都清楚,那么本君便不说那些客套话,此番请诸位前来,便是为了破那三座杀阵,不知道诸位可有信心?”坐定之后周昂首先开口,他也没说什么客套话,而是直接开门见山。 听到周昂如此直接的话,那些奇人异士下意识的互相看了看,很快一个江湖打扮的男子站起身来,他对着周昂躬身一拜说道:“在下孟元庆,炼有一道腹中剑气,愿为周子破了邪教之阵。” 只见此人说完之后,便是张口一吐,而后但见口中喷出一道白虹,那白虹看起来凌厉异常,却并非飞剑一类,仅仅只是一道剑气。 剑气从孟元庆口中吐出,而后顺着书斋绕了一周,最后又被他张口一吸,白虹又落入腹中。 只是下一刻书斋外无数松柏枝叶落下,竟被齐齐斩断,显然就是孟元庆刚才的那一道剑气所为。 “好,孟义士是有真本事的,不知想去破哪座杀阵?”周昂点了点头,面露赞赏的问道。 “在下愿往南,破白莲阵。”孟元庆抱拳说道,似乎对三座杀阵早有了解,而他直接选择了向南去破白莲教的杀阵。 等孟元庆表演完之后,又有一个个的奇人异士起来演示一番,确实手段各异,也都有几分奇妙之处。 而这些人似乎也对三座杀阵都了解过一番了,已经有了各自选择的方向。 “如此便有劳诸位了,待破阵之后,本君自会论功行赏。不过今日大家齐聚一堂,本官也有些心得感悟,不如先与诸位分享。”周昂起身对着众人一拜,也打算先给这些人一点好处。 听到周昂说要分享感悟,这些人也是喜上眉梢,这自然是周昂打算讲道的意思。 周昂曾与四位真仙虚空论道,而后一剑斩杀天孙,这些传奇的事情在修行界并不是什么秘密,而能听周昂讲道,自然会是受益匪浅,这本身也是这些人来此的目的之一。 很快周昂便开始娓娓道来,他讲的倒不是什么深奥玄妙的大道理,也不是那些令人难以理解的东西。 大多数都是生活中可见,大千世界万丈红尘之中都能体会到的,但有些事情经周昂这么一讲,又确实另有一番味道,也能给人不少的启迪。 随着周昂讲道,书斋之中也开始出现一些异象,有文字自动浮现,环绕在周昂四周,又有阵阵书香飘荡,充盈着书斋。 而那些江湖奇人异士,也是纷纷沉浸其中,此番都是获益匪浅。 更有甚者,就在周昂讲道之时,于这书斋之中显现顿悟,道行瞬间猛涨。 半个时辰之后,周昂声音戛然而止,书斋中的异象纷纷消失,只是许多人还继续沉浸其中而不自知。 又过了一刻钟,这些人才慢慢回过神来,所有人看向周昂的目光越发心悦诚服。 周昂看着众人,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这些人对着周昂一拜,口中纷纷说着感谢的话。最后直接各展手段,朝着三教布下的三座杀阵而去。 看着这些人一个个离去,周昂最后收回目光,又看向了书斋的一个角落,因为此刻还有最后一人并未动身,甚至这个人一开始也没有自己请愿,更没有介绍过自己。 而且此人长相也颇为古怪,在周昂看来此人的相貌和身形完全可以用两个词来形容。 那就是眉清目秀与虎背熊腰,只是这样的相貌与身形,融合在一个人身上,总让人感觉无比的古怪。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周昂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对方,主动的开口询问。 “在下钱塘县柏小囡。”长得眉清目秀虎背熊腰之人抱拳说道,而他一开口声音略显尖细,竟然与孩童声音一般无二。 听到此人名字,周昂也是一愣,因为这个名字通常都是小孩子的乳名,少有大人还用这样的名字。 不过这人无论长相身形还是声音,都是极不协调,再有这样一个不协调的名字倒也显得平常了。 “阁下不打算去破阵?”周昂又是好奇的一问,也不想问此人擅长什么了。 “这些人的本事稀松平常,他们破不了阵。与其跟他们同去,让这些人拖我后退,不如等他们都葬身杀阵,我再去不迟。”柏小囡满不在乎的说道。 听到柏小囡的话,周昂对此人更加感兴趣,不过他此刻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对着身前一点,三面水镜便同时出现,水镜中分别显现着三个方位的情景。 水镜的画面跟随着那些奇人异士移动,很快这些人便各自出现在了三座杀阵前。 此刻三教高层也在看着各自杀阵,自三教的三座杀阵立起,时隔数日之后,终于迎来了第一批破阵之人。 第213章 裁决圣剑 三座杀阵被煞气笼罩,直冲天际,里面只是隐约可见有风雷,黄沙,刀兵箭雨,但具体阵中是什么情况,外面很难看到。 孟元庆出现在白莲教的大阵外,与他同来的还有十来位奇人异士,而另外两座大阵前也都出现了相似的一幕。 这些破阵之人各怀手段,很快便各自使用神通或者宝物,一个个走入阵中。 白莲阵外,孟元庆落在最后,等他走到大阵入口时,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只见孟元庆张口一吐,腹中白虹喷射而出,先是在他周身游走,而后猛然射入阵中。 此时孟元庆依旧没有入阵,看样子只是打算用剑气破阵,不过他有这剑仙般的手段,倒是让自身安全了不少。 与此同时精绝阵和萨满阵外的奇人异士也相继进入其中,倒是萨满阵外,也有一个与孟元庆类似的人,这人停留在阵外,并没有亲自入阵。 不过此人倒不是剑仙这类的,而是一个操控机关傀儡的术士。 先前也不见此人携带什么机关傀儡,直到准备入阵之时,他才从身上掏出许多东西,有项链、头冠、戒指、腰饰等物。 只见此人将这些不起眼的东西一顿拼凑组合,很快便成了一具小型的傀儡,而后又听此人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念着什么咒语,那原本只有拳头大小的机关傀儡,竟然顷刻间再度变化,很快变成一个一人高下的傀儡武士。 傀儡武士有眼耳口鼻,四肢齐全与常人无异,很快便在术士的操控下走入了萨满阵中。 周昂身前三面水镜,里面很快也出现了三座杀阵的内部情景,只是这水镜是通过入阵之人的视角来观察,并不能立刻看出杀阵内部全貌,所见也只是杀阵的一部分。 不过从水镜中可以看到,白莲阵中恍若仙境,虚空之中莲花虚影满布,隐约能看到在虚空深处似乎有一个巨大的身影端坐。 这些人还在继续靠近虚空深处,暂时也不知道这白莲阵中央究竟是什么,自然也不知道这杀阵如何运作,索性周昂又将目光看向了精绝阵中。 这座精绝神庙的杀阵,倒不像白莲阵那么云遮雾绕的,这阵中只有一座由六处宫殿组成的巨大神庙,神庙只有一条路,看样子只要打穿这神庙六座宫殿,这精绝阵便能破了。 进入精绝阵的有十一人,这些人中倒是没有让周昂印象特别深刻的,不过这些人倒是最先窥探到杀阵运转的一批。 神庙有六座宫殿,这些宫殿也是明显的西域风格,高大的圆形石柱,四四方方的宫殿外形,看起来倒也雄伟。 周昂通过水镜看到,第一座神庙上方有一柄金色的宝剑虚影悬浮,似乎这宝剑就代表着第一座宫殿的特色。 如果此刻能够纵观精绝阵的全貌,就会发现后面五座宫殿上方悬浮的分别是书籍、宝珠、权杖、长矛、锤。 而这六件宝物,正好是精绝神庙那个神像手中所持之物,也是组成大祭司神甲的一部分。 很快进入精绝阵的人就踏上了第一座神剑宫殿,当他们走入宫殿的时候,只见偌大的宫殿空空如也,只有宫殿深处,站着一个全身都覆盖在黄金铠甲中,手中拿着一柄黄金宝剑的人。 这人看起来身材极其魁梧,再配合那黄金铠甲,足有接近一丈高下,整个人除了一双眼睛外露,身上再无裸露的地方。 那黄金铠甲之上散发出如山岳般的气息,明明只是一个人,可给人的感觉仿佛有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岳在眼前。 “大祭司座下黄金圣斗士瓦隆功,等候诸位多时了。”看到十余人走入神殿,那黄金战士忽然主动开口。 此人一开口声音便如雷霆般响彻整个神殿,那一身气势也随之达到顶点。 周昂通过水镜不仅看到了这位黄金圣斗士瓦隆功,也听到了他的自我介绍,此刻目光正落在他手中的那柄黄金宝剑上。 “此剑我在大祭司身上见过,看来这精绝阵中六大神殿,便是以他那套铠甲上的六件圣器为阵眼,那么这黄金宝剑之后,应该就是书籍、宝珠、权杖、长矛与锤了。”周昂喃喃自语的说道,仅仅从第一座神殿便看透了整座精绝阵。 “看样子,这精绝阵中的六位黄金圣斗士,比起那个什么十二暗黑圣骑士还要厉害,恐怕他们才是大祭司手中的真正王牌吧?”葛良工眉头微皱,也在一旁分析了起来。 周昂闻言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说道:“大祭司的半数道行都在那一套圣衣之上,这六件圣器是组成圣衣的主要部件,他们自然是大祭司最亲近的人。” 不久前周昂才与大祭司虚空论道,对大祭司的圣衣也有些了解。 这套圣衣其实就是精绝神庙无数岁月中供奉的那个三头六臂的神灵,无数岁月中不知吸收了多少信徒的愿力,其本身已与真神无异了。 而大祭司的圣道,便是以神为衣,即便最为强大的神灵在他眼中也只是外物。 就在周昂和葛良工说话之时,那个手持黄金圣剑的瓦隆功也大步向前踏出,他只踏出了一步,却有犹如山岳倾倒一般气势压下。 这一瞬间那些奇人异士纷纷祭出神通手段,一瞬间各种光华浮现,只不过下一刻从瓦隆功身前一道金黄的剑气轰然斩出,剑气神圣浩大,顷刻间将所有的奇人异士笼罩其中。 下一刻无数惨叫之声响起,一道剑气之下,进入精绝阵的十余位奇人异士就几乎全军覆没。 而刚才瓦隆功其实并没有挥动手中圣剑,那一道金黄剑气只是自动发出,说起来他都还没有真正出手。 一道剑气之后,进入第一圣殿的十余人只有一人还站着,而此人如今也是衣衫破碎,看起来狼狈不堪。 “这剑叫什么名字?”那个尚且站着的秃头大汉一脸凝重的看着瓦隆功,目光之中无比谨慎。 瓦隆功左脚跟着迈出,双脚再次平行,那金色面具之下再次传出声音来:“弱者不配知道圣剑的名字,若你能逼我挥动圣剑,我再告诉你。” 见这秃头大汉在黄金剑气下还能安然无恙,瓦隆功也多说了一句,不过他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下一刻瓦隆功双拳紧握,而后左手也握住了黄金圣剑的剑柄,同时将手中圣剑重重的插在了身前地板上。 坚硬的石板被黄金圣剑轻轻插入,而后以黄金圣剑为中心,延伸出密密麻麻的龟裂,裂纹辐射开来,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秃头大汉而来。 秃头大汉瞳孔紧缩,他在那些裂纹之中感受到无尽的剑气四溢,那满地的剑气汹涌,比起刚才那一道剑气更加恐怖。 终于秃头大汉一咬牙,而后双拳紧握,口中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声。 下一刻秃头大汉皮肤爆裂,下面露出一层坚硬的铠甲,与此同时他的身形也发生着巨大的变化,顷刻间就再不复人类的样子,而是一只巨大的老龟。 这只老龟的龟壳已经乌黑发亮,上面还流转着一层光华,看起来坚固无比,它的体型足有房屋大小,便是瓦隆功魁梧的身形在它面前也显得弱小,也不知这老龟活了多少岁月? 第一圣殿的大地迸射出无尽的黄金剑气,这些剑气如同风暴一般涌向老龟,不过任凭这些剑气如何肆虐,却连一丝痕迹都没有在龟壳上留下。 “这老龟好像很厉害啊,这些剑气根本伤不了他,或许他能够破了第一圣殿。”葛良工看到老龟轻松的挡下黄金剑气,神情略微缓和的说道。 不过周昂此刻却并没有表现出半分轻松,而是依旧语气凝重的说道:“这老龟天赋如此,可惜他并无高深法门修炼,恐怕还是挡不住那黄金圣剑的,毕竟这位黄金圣斗士还没有真正出剑。” 另一边第一圣殿之中,老龟踏着厚重的脚步朝着瓦隆功冲去,那无尽的剑气都没有伤他分毫,也让他信心大增,大有碾碎圣殿的气势。 面对老龟极具冲击力的体型,瓦隆功不为所动,那金色面具上双目一凝,而后双手将手中黄金圣剑高高举起。 就在瓦隆功举起黄金圣剑的时候,他的身后虚空也出现一柄巨大的黄金圣剑虚影,同时瓦隆功的声音再次响彻第一圣殿:“所有的异教徒,终将受到主神的裁决,接受神之裁决吧,来自东方的异教徒!” 瓦隆功的声音响起,巨大的黄金圣剑虚影落下,此刻整个精绝阵都在晃动,即便隔着水镜,周昂也能感受到黄金圣剑磅礴的力量。 “轰隆隆......”巨大的黄金圣剑落下,而后精绝阵中归于平静。 第一圣殿之中,老龟早已不复存在,他的血肉完全被黄金圣剑的力量蒸发,只有几片残破的龟甲散落在殿中,显示着他曾经出现在这里。 “此剑名为裁决,而这里便是裁决圣殿。”似乎为了完成先前的承诺,瓦隆功对着空荡荡的圣殿再次说道,终于说出了黄金圣剑的名字。 瓦隆功的声音也在周昂身前响起,不过没了破阵之人,第二面水镜正在缓缓消失,瓦隆功最后那一句话,看起来倒像是在挑衅。 第214章 全军覆没 三座杀阵,精绝阵中却是最先有结果的,只不过破阵的去了十几人,竟然连第一关裁决圣殿都没有闯过。 等到那精绝阵中裁决圣剑气息消失,整座杀阵又恢复如初。 此刻要塞外的封神台忽然射出一道霞光,那霞光直接落入大阵,也不与黄金圣斗士瓦隆功缠斗,只是对着裁决圣殿一绕,而后似乎卷起了什么东西,便又径直退了回来。 这霞光一闪即逝,无论是精绝杀阵还是瓦隆功都没有阻挡,片刻后东方封神台上忽然出现十来个人影,这些人影正是死在裁决圣殿中的奇人异士。 他们一开始还有些浑浑噩噩,不过那霞光笼罩,好像落下甘霖洒在这些阴魂身上,让他们眼中恢复清明,也明白了自己已经生死。 “你们先暂居封神台中,日后自有定夺。”很看周昂的声音在这些阴魂耳畔响起,接着这些阴魂对着周昂所在的方向躬身行礼,很快就随着霞光融入封神台中。 周昂只对这些战死英灵说了一句,便继续看着剩下两面水镜中的变化。 此刻北面的十余人也进到了萨满阵中,这大阵之中同样也是另有一番天地,不过到不是什么神庙宫殿,而是一方完整的世界。 当这些人踏入阵中,脚下便出现了大地山川,甚至还有树木花草,紧接着远处还出现了走兽飞鸟,天空之上日月星辰陈列,时而艳阳微风,时而电闪雷鸣,时而又变成雨雪交加..... 下一刻大地之上树木生长,眼前日升月落,草木枯荣,春去秋来,似乎眨眼之间便经过了数个年头。 这些破阵之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其中一个老者却忽然神色大变,而后急促的喊道:“不好......我感觉生机正在急速流失,这春去秋来都是真的......” 随着这老者说话,萨满阵中又是几度春秋,这些人此刻也惊恐的发现,他们所有人的相貌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一身精气神也在加速衰败。 到现在他们连一个对手都没看到,但仅仅这时光流转,已经让他们不战而败,在这时间加速流逝之下,再过片刻这些人恐怕都将寿元耗尽。 “好古怪的阵法,可惜这些人都没有成就元神,此阵如此神奇,岂不是元神境之下进去只是送死?”水镜前葛良工看着萨满阵中诡异的一幕一脸惊惧的说道,在她看来这种阵法也只有元神真人以元神之力进入其中,或许能够勉强支撑。 周昂也很意外的看着水镜,他发现就在刚才葛良工说话这么几息之间,进入萨满阵的已经有几人死去,正在渐渐化作黄土,而剩下几人虽然苦苦支撑,但即便有些秘法暂时延长寿元,可终究挡不住时光流逝日月变迁。 很快进入萨满阵的十余人都已不复存在,而且连尸骨都找不到,不过在那不断变化的杀阵中,倒是还有一人一直纹丝不动,正是那具由术士操控的机关傀儡。 这傀儡看起来材质特殊,即便时光流逝在他身上也看不出什么明显变化,而傀儡更没有寿元一说,这古怪的杀阵自然对他无效。 那傀儡术士此刻也一脸凝重,他的机关傀儡正好克制了这座杀阵,不过要破阵还为时尚早,至少他还没有发现萨满阵的阵眼所在。 似乎这萨满阵也察觉到无法用时间流逝来毁灭机关傀儡,原本急速运转的世界忽然戛然而止。 天空流转的日月星辰静静悬浮,大地上树木花草随风摇摆,看起来安静祥和。 术士口中念出一段咒语,下一刻杀阵中的傀儡脚下变化,原本两条人形的腿竟然变成了两个轮子,而后轮子转动,机关傀儡以极快的速度在阵法世界中前行。 机关傀儡一边快速前行,他的头颅还在呈三百六十度的不停旋转,显然是在寻找这个阵法世界的阵眼所在。 “这机关傀儡倒是有趣,往日里也从未接触过这类,往后倒是可以涉猎一二。”看到那机关傀儡在阵法世界中不断搜寻,周昂心中默默想到。 到了他如今的境界,任何事情其实都可以触类旁通,这类机关术他从未涉猎,一时间也让他有了几分兴趣。 阵法世界此刻就是一个无比安静祥和的世界,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这处世界终于又开始产生了变化,或者说萨满杀阵又开始了运转。 周昂在水镜中看到,阵法世界的空间忽然开始破碎,原本还显现出日月星辰,山川河岳的世界开始分崩离析,仿佛一场灭世大劫正在席卷这个世界。 天空出现了巨大的裂缝,随即星辰陨落,大地沉陷,天风地火肆虐,而这些天地间的巨变,产生的巨大破坏力,连隔着水镜的周昂都有种切身的感受。 周昂毫不怀疑,只要这阵法世界破灭,里面的一切也会随着这个世界破碎消失。 以一个世界生灭的力量作为攻击手段,这种力量层次的运用,已经超越了周昂原本的认识,这让他对教宗再次刮目相看。 “若论对力量的认知理解,我不如教宗甚远!”看着水镜中开始破灭的世界,周昂低声一叹。 就在周昂话音落下的时候,水镜之中的阵法世界也彻底泯灭,而那机关傀儡也早随着世界一同毁灭,随后第三面水镜紧跟着消散。 萨满杀阵外,傀儡术士目光之中露出巨大的恐惧,而后只感觉灵魂被凭空消磨一半,下一刻一口精血喷出,整个人气息萎靡了大半。 “宁采臣,将他带回来。”水镜消散,周昂抬头对着城中说了一句。 周昂说话的同时,东方封神台上又一道霞光飞出,落入萨满阵中一卷,带着那些英灵回到了封神台。 下一刻要塞城头一道恢弘的刀气激射而出,那刀气之上站着一人手持一刀,不是宁采臣又是何人。 西北要塞距离泾阳足有百里,不过宁采臣转瞬即至,他落到萨满杀阵前,也无人前来阻他,此刻萨满杀阵又恢复如初,静静的等着有人进去。 宁采臣只看了一眼萨满杀阵,而后一只手提起那傀儡术士,再次踏上刀气返回要塞。 自此三座杀阵已有两座令周昂铩羽而归,而今只剩下一座南面的白莲阵尚未出现结果。 最后一面水镜中,孟元庆的白虹剑气环绕在进入杀阵的一行人四周,此刻这些人已经能够看到,在自己的身前,是一方无限广阔的天地。 天地间一个巨大的身影端坐,在这道身影的四周,还有无数正常大小的人影层层叠叠,看那样子似乎都在向着中央人影朝拜。 这天地中央,是一个身披蓝袍,坐在巨大莲花台上,双手置于腹部,拿着一面八卦宝镜的女性神祗。 “无生老母?”通过水镜看到白莲杀阵中的情景,周昂下意识的叫出了一个名字。 白莲教的最高神祗,便是无生老母,传说中一个孕育了天地的无上神祗。 不过周昂知道这肯定是假的,如果真是无生老母孕育了这个世界,那白莲教也不至于还只是个邪教,早应该一统人妖鬼怪,成为天地主宰了。 “这杀阵演化真空家乡,也不知究竟会有什么手段?”葛良工此刻也无比好奇,她也知道这杀阵演化的就是白莲教的真空家乡。 这里看起来是一方净土,即不像精绝阵中有圣器和圣斗士把守的黄金六宫,也不像萨满阵中时空破灭的无解杀招,就不知道白莲阵中会有什么样的力量出现? 从水镜之中可以看到,那些进入白莲阵的人已经施展出了神通和宝物,正在快速的向着无生老母法相靠近,似乎这些人觉得这座法相就是阵眼所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摧毁法相。 只是这种情况在水镜中只是一闪而过,下一刻这些人竟然纷纷收了神通,一个个匍匐在地,而后三拜九叩的朝着无生老母法相跪拜而去,看起来完全成了虔诚的信徒。 “这是怎么回事?”葛良工看到水镜中的情况一脸不解。 而与葛良工相似的还有正在白莲阵外的孟元庆,他操控白虹剑气,倒是一切如常,可白莲阵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变化,甚至连声音都没有,但那些进阵之人却全部迷失了自我,这诡异的一幕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这应该就是白莲阵的可怕之处吧,邪教擅长蛊惑人心,我们没有看到什么变化,说明这阵法已经达到了无声无息影响人心志的程度。”周昂倒是一眼看出了白莲阵的关键,这阵法的攻击手段与白莲教的风格倒也吻合。 就在周昂与葛良工说话时,水镜之中又起了变化。 这一次那些匍匐向前跪拜的破阵之人,身上莫名其妙的燃起火焰,火焰燃烧之下,这些人还浑然不知,依旧一脸虔诚的继续朝着无生老母法相而去。 如此一幕自然更加诡异,而后不过片刻,入阵之人已经全部烟消云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孟元庆见状大惊,不过他至此也还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便一咬牙控制着白虹剑气朝无生老母法相斩去。 那白虹剑气快若闪电,眼看就要在法相上一穿而过,不过当剑气出现在无生老母法相寸许的地方,剑气仿佛受到了什么阻挡,再难寸进分毫。 孟元庆加大力度,依旧毫无作用,此刻他忽然看到,原本微微闭目的无生老母法相好像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正好透过大阵看向自己。 无生老母的目光虚无,然而孟元庆却顿时感觉不妙,他心中一紧就打算离开。 可是即便谨慎如孟元庆,依旧还是迟了。 只见无生老母手中八卦宝镜上升起光芒,接着一道光柱从宝镜上射出,竟然直接射出大阵,最后将孟元庆整个身躯都给洞穿,顷刻间人间蒸发。 周昂身前水镜也跟着消散,即便他有能力出手也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只是东方封神台上霞光再次出现,而后在白莲阵中卷起英灵。 这前后还不过一刻钟,三队人马破阵已是全军覆没。 第215章 金刚不坏神功(5000字章) 三面水镜消散,周昂和葛良工都下意识的看向柏小囡,他们可还记得,此人刚才说的那番话。 柏小囡似乎明白周昂和葛良工心中所想,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的说了一句:“那个白莲阵和萨满阵我看不懂,不过精绝阵中的裁决圣殿我应该能对付,这便去破了此阵。” 说罢之后柏小囡也不停留,直接转身向着书院外走去。 不过此人一没有驾御飞剑,二没有撑起遁光,三也不是驾云而行,竟然真的是一步步的走出西北要塞。 兴平与要塞相距百里,等柏小囡出现在精绝阵外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老师,这人我怎么总感觉不靠谱啊?”布政司衙门内,又一面水镜前葛良工有些无语的说道。 “呵呵,奇人异士嘛,自然有些与众不同了。”周昂笑着答了一句,他其实也好奇这个柏小囡究竟有什么本事? 很快柏小囡便走入精绝阵中,当他进入裁决圣殿的时候,那个黄金圣斗士瓦隆功早已持剑站在了殿中,似乎这家伙就没有离开过裁决圣殿。 瓦隆功看到虎背熊腰眉清目秀的柏小囡走入神殿,黄金面具上露出的双眼也是微微一愣,这天底下古怪之人多了去了,但像柏小囡这样长相违和的,瓦隆功也是第一次见。 “直接出剑吧,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柏小囡环抱双手,一开口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根本不把瓦隆功放在眼里。 瓦隆功目光一凝,而后响亮的声音响起:“以前也有人像你这样嚣张,不过都没能活着走出这里。” 话音一落,瓦隆功身前便有一道金黄剑气射出,虽然柏小囡表现的很嚣张,不过还是没有让瓦隆功直接挥动裁决圣剑。 见金黄剑气袭来,柏小囡神色不变,甚至身体都没有动一下。 只是他冷哼一声,而后一运气,头顶毛发竖立,一身肌肉也瞬间一块块隆起,原本虎背熊腰的身躯看起来更加壮实。 黄金剑气轰然而至,然而这无坚不摧的剑气,落在柏小囡的肉身上却什么也没留下,甚至连他的毛发都没有斩落一根。 “这人还有些本事啊!”水镜前葛良工有些意外的说道。 昨日瓦隆功一道剑气就斩杀了十余位奇人异士,而如今柏小囡看起来很轻松的就挡下了剑气,比起昨日那老龟还要轻松。 “原来是位武道高手,他这样子我倒是想起了一人。”周昂也若有所思的说道。 柏小囡除了提到自己的名字,便什么也没说,更没有显露自己的特点,直到此时周昂才通过水镜看出他的一些跟脚。 “什么人?”葛良工随即问道。 “以前宫中的大太监曹吉安,这柏小囡的手段与曹公公的《天罡元气》有几分相似,应该是类似的武道功法。不过这天下神通功法无数,两人应该也没什么联系的。”周昂随口解释道,虽然他与曹吉安没有正面交过手,但也曾感受过《天罡元气》。 “那这么说他有可能闯过这个裁决圣殿了?”葛良工有些期待的问道。 她也曾听闻过一些当年曹吉安的事情,那可是一位真正的武道至强者,天罡元气大成之后,足以媲美真仙的琉璃玉身。 如果不是魏思贤花费十余年时间给曹吉安慢慢下毒,最后还出动一位龙卫,恐怕根本难以击败他。 “看下去就知道了,不过这裁决圣殿也只是第一关而已啊!”周昂可没有葛良工那么乐观,毕竟这裁决圣殿还只是开始。 就在周昂说话之时,瓦隆功见黄金剑气无效,目光终于变得郑重了起来,下一刻他双手握剑,将裁决圣剑高高的举在了头顶。 “所有的异教徒,终将受到主神的裁决,接受神之裁决吧,来自东方的异教徒!”瓦隆功口中一段熟悉的话语响起,连每一个字都一模一样。 可能是见到瓦隆功出剑了,柏小囡神色也变得稍微郑重了些许,同时他也放下双臂,双手紧握成拳头。 下一刻裁决圣剑重重落下,虚空之中一道巨大的金色剑影落下,仿佛要斩断天地破灭一切。 巨大的黄金剑影落在柏小囡头顶,他原本一根根立起的毛发,也在剑影磅礴的力量下摇摆,同时柏小囡身上也出现一层金色光晕,正好挡住裁决圣剑。 裁决圣剑没有立刻落下,不过两股力量的撞击让裁决圣殿晃动不止,甚至整座精绝阵都有些微微摇晃。 “噗呲.......”忽然柏小囡身上衣衫碎裂,显然是承受不住裁决圣剑的力量。 不过衣衫碎裂滑落之后,那裁决圣剑依旧没有落下,而此刻柏小囡浑身皮肤连同毛发都变成了金黄色。 远远看去就好像一个刷满金漆的人,只是柏小囡那虎背熊腰眉清目秀的外形,让他看上去更加古怪。 满身金光的柏小囡双拳紧握,而后身躯微微前倾,他脚下一动,竟然向前迈出一步。 这一步迈出,柏小囡体外的金光也扩散一圈,竟然将裁决圣剑的剑影都给扛了起来。 而后他走的越来越快,巨大的剑影更是被他生生的扛起。 瓦隆功神色大变,急忙收回手中裁决圣剑,而后手持圣剑,也踏着厚重的步伐朝柏小囡冲去,两人似乎都打算真刀真枪的近身肉搏。 很快裁决圣殿之中两道巨大的金色身影撞击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 瓦隆功手持裁决圣剑,每一招都是大开大合,直接招呼在柏小囡身上。 而柏小囡赤手空拳,也是不闪不避,任凭裁决圣剑砍在自己身躯上,同时双手成拳,疯狂的朝着瓦隆功砸去。 一个人是赤身裸替,被圣剑砍出无数的火花。 一个是身着金甲,被两只金色铁拳砸的哐当作响。 “这家伙这么厉害?肉身就能硬抗裁决圣剑.......看起来还不落下风的样子。”葛良工再次惊讶,此刻不仅是她,就连许多暗中观察精绝阵的人都惊讶于柏小囡的强悍。 周昂也看着水镜,不过他也不知道柏小囡这武道神通的来历,于是他抬起头来,忽然说了一句:“诸位可有识得这武道功法来历的?” 明明周昂身旁只有葛良工,但他明显是在对着旁人询问,听那语气好像此刻他身边还有许多人。 片刻之后虚空中还真传出一个声音来:“曾在门中典籍中看到,许久以前有位天池老人,其成名绝学名为《金刚不坏神功》,其描述与此人所用神通十分吻合。” 这还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而且周昂对此人并不陌生,正是崆峒转世门人周芸。 西北要塞之中许多高手都没有出现,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关注这些。 比如此刻周昂通过水镜观看裁决圣殿战斗,他的身旁其实也有无数念头徘徊,在与他一起观看。 “原来如此,看来这柏小囡闯过裁决圣殿是没问题了。”周昂点头说道,他通过水镜已经注意到,柏小囡虽然赤手空拳,但每一次砸在瓦隆功的黄金铠甲上都会留下一个浅浅的印痕。 瓦隆功身上的黄金铠甲明显不如裁决圣剑,只要柏小囡能够抗住裁决圣剑,获胜也只是时间问题。 随着柏小囡作用在黄金铠甲上的力量越来越明显,瓦隆功眼神之中已经出现了一丝慌乱。 作为一个高手,他自然知道这样下去的结果,自己是必败无疑。 但是无论裁决圣剑,还是瓦隆功本身的特长,也就是这种大开大合的近身作战,如果在这种战斗下自己都输了,那确实只能说技不如人。 随着战斗的持续,瓦隆功的气势越来越弱,而柏小囡却越来越强。 终于柏小囡一拳打在瓦隆功的黄金胸甲上,那胸甲顿时塌陷,上面竟然被轰出现一个凹槽,同时瓦隆功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力道,庞大的身躯轰然倒飞,最后重重的砸在了裁决圣殿的墙壁上。 瓦隆功连同黄金战甲一同镶嵌在墙壁上,此时他手中的裁决圣剑也跌落在身旁。 不过裁决圣剑一离开瓦隆功的手,立刻化作一道金光飞起,瞬间便消失不见。 下一刻,瓦隆功身侧的墙壁剧烈颤动,接着墙壁从中间向两侧散开,一个巨大的门户忽然出现,那墙壁后一条石阶显现,明显是同往第二座圣殿的道路。 几乎就在通往第二圣殿的路出现时,西方封神台上一道霞光卷起瓦隆功的身躯也直接消失不见,看样子是入了西方封神台。 裁决圣殿瓦隆功不再,连裁决圣剑都飞走了,自然说明这第一殿已经被破,算是周昂一方的一场小胜。 看着蜿蜒的通道,还有通道尽头的另一种与裁决圣殿相似的神殿,柏小囡犹豫了一下,顶着身上的金光迈步向第二圣殿走去。 还未踏上第二圣殿的阶梯,柏小囡就看到,在第二圣殿的上方,一册散发着金色光芒的书册虚影悬浮,代表着第二圣殿。 柏小囡眼中看到的一切,也原原本本的通过水镜传递了出去,许多目光也都注视着这第二圣殿,所有人心中也都好奇和期待,这第二圣殿中的守护者是什么样的,那书册圣器又有什么妙用? 第二圣殿内,同样空空如野,也同样在空荡荡的圣殿中间站着一道金色的人影。 只是这第二圣殿中的人影,身上所穿与第一圣殿瓦隆功身上的金甲大为不同。 眼前这人没有覆盖全身的盔甲,甚至连头盔也没有,脖子上反而露出一个光秃秃的脑袋,所有的金色也全部来自披在身上的那件金色袈裟。 这第二圣殿的守护者,竟然是一个和尚的模样。 身披金色袈裟的和尚,左手托着一册金色书籍,看起来慈眉善目宝相庄严。 “大祭司座下黄金圣斗士摩诃迦叶,恭迎施主来到智慧圣殿。”和尚单掌竖在胸前,主动对柏小囡施礼,不仅主动说出了自己名字,脸上还带着善意的微笑。 看到和尚如此和善,柏小囡却目光一凝,这和尚看起来人畜无害,可越是这样的人越让人琢磨不透。 周昂等人也静静的看着水镜,此刻谁都没有说话,都在等着柏小囡与这个摩诃迦叶交手,至于他能不能闯过这座智慧圣殿也没人知道。 柏小囡也不废话,身上金光再次暴涨,那巨大的金色铁拳便如雨点般向着摩诃迦叶落去,他人还没有靠近摩诃迦叶,却已经一连打出了成千上万拳。 那密密麻麻的拳影,铺天盖地好像无数金色的流星落下,智慧圣殿中好像都被柏小囡的拳影填满。 “阿....啰....跛....者....娜...”面对铺天盖地的拳影,摩诃迦叶却不以为意,只是口中轻轻的吐出五个字。 随着摩诃迦叶口中吐出五字,一朵朵青色莲花从他口中飞出,这些莲花瞬间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只是瞬间青色莲花便密布在他身前。 铺天盖地的金色拳影全部轰击在青莲之上,并没有惊天动地的响动,反而只是在虚空产生微弱的涟漪,那些莲花如同在水中飘动,而金色的拳影则很快消失不见。 “佛门神通.....”周昂立刻认出了摩诃迦叶的神通,虽然不明白他口中那五个字是什么含义,但这明显是佛门的神通。 “精绝神庙融合了许多教派精义神通,佛门也是他们重要的组成部分,看来这智慧圣殿代表的就是佛门智慧了。”葛良工跟着说道,她虽然尚未修行,但是论起见识要超过许多修行之人。 周昂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话了,不过他的神色明显有些担忧,看来是已经不看好柏小囡了。 果然下一刻智慧圣殿中便出现了大逆转,只见摩诃迦叶再次开口,只是这一次口中吟诵了一句诗:“常住寂光应众感,万川一月影咸彰......” 随着他吟诵出诗句,原本托在他左手的书籍忽然翻动,那金色的书籍翻开,只是翻动了一页。 像是被微风吹起的,又像是被人漫不经心的翻开一页。 金色书籍翻动,从上面浮现出一个个佛门文字,这些文字大放光明,顿时梵音阵阵,金光耀眼。 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佛门文字,柏小囡却是神情惊恐,因为他仔细一看,那虚空中每一个文字,都好像是一个金色的小人在跳跃。 这些金色小人在空中比划,虽然做着不同的动作,但这些动作竟然都是柏小囡自己的出拳动作。 很快无数的金色文字朝着柏小囡席卷而去,他慌乱中再次连连出拳,可是他的拳招全部被金色小人挡下,同时这些金色小人又用出他自己的招式向他攻击。 此刻柏小囡感觉好像同时面对无数的自己,每一拳都好像自己在与自己过招,只是瞬间他便已精疲力竭。 柏小囡的身形连连后退,身上的金光也在不断暗淡,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智慧殿中所面对的根本不是摩诃迦叶如何强大的神通,而是要面对无数个自己。 远远看去,就好像无数的金色文字包裹着柏小囡,而当这些金色文字散去之时,智慧圣殿已经不见柏小囡的踪影,很快文字也慢慢消散。 摩诃迦叶手中书籍合上,似乎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真正出手。 当那智慧之书合上的时候,东方封神台上又一道霞光落入精绝阵中,将柏小囡的英灵带回封神台。 至此第一轮破阵完全结束,而身怀《金刚不坏神功》的柏小囡也只是闯过了精绝阵的第一关裁决圣殿。 三教杀阵依旧耸立在三个方向上,这一次周昂可谓大败而归,唯一的收获可能只是初步了解了三座杀阵的运转之机。 关于三座杀阵的情况,不仅是周昂知道了,很快与三座杀阵有关的信息也传遍天下,落入了那些尚未出山的奇人异士耳中。 虽然对三教杀阵有了一些了解,但周昂也没有立刻派出手下那些真正的妖仙鬼仙高手,似乎他又在继续等待什么,而这一等就是半月。 半月后西北也已经开始下起了雪,整个西北要塞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被白雪覆盖的西北要塞,不仅没有想象中的苦寒萧瑟,反而还多了一些热闹的气氛。 要塞之中百姓门前挂起了大红的灯笼,门框上也贴起了喜庆的春联,还有几日便是九州百姓最重视的新年春节了。 春节到来,自然代表着旧的一年结束,更代表着新的一年开始,迎春之后万象更新,一切又是新的开始。 而今陕西布政司衙门外的广场上,这几日也搭起了一座高台,高台被装点的极为喜庆,似乎周昂这位陕西布政使,也要在新年之际祭拜天地,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其实往年里上至皇帝,下到个府县长官,许多都有新年带领百姓祭天地的传统,但往年大家都知道只是一种象征意义的仪式,但今年整个西北百姓却都对周昂迎新祭天翘首以盼。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周昂曾在庆阳城中祭天,一纸祭文就剥夺了黄河水君冯夷的神位,并且一番祭拜就将一位真仙神祗彻底轰杀。 明眼人都再开始猜测,这场迎新祭天,布政使大人恐怕又有什么大动作了! 第216章 潜溪书院 垂拱元年正月初一,西北上空依旧飘着小雪,巨大的要塞之中不时的响起爆竹之声,虽然是战争的最前线,但这里依旧充满着新年的气氛。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也下起了一场小雪,这场雪还让百姓们想起了去年那场连下十日的大雪,去年那是一场百年难遇的灾难,而今年这场雪便成了孩童们嬉戏的乐园。 大内慈宁宫的屋檐下,太后刘娴身披紫色的绒毛披风,正抬起头看着天空飘然落下的雪花,她的身后司礼监掌印太监魏思贤,带着一群宫娥太监躬身而立。 “听说今日兴建伯要在西北要塞祭天?可曾开始了?”沉默许久之后太后忽然开口问了一句,好似漫不经心。 魏思贤闻言连忙上前一步,而后小声的答道:“时辰定在午时,尚有一个时辰。昨日倒是有许多大臣递上折子,请陛下率京城百官和民众在京都祭天。” 太后闻言目光之中露出些许思索之色,想了一下才说道:“祭天就算了,让皇帝明日去太庙祭祖吧。对了,皇帝最近功课如何?” 刘娴没有同意部分朝臣祭天的请求,在她看来此时祭天并不是时候,因为她无法知道周昂祭天会有什么结果。 如果西北祭天动静太大,而京都皇帝祭天却只是走个形式,那到时候丢的就是朝廷的脸面。 不过这大过年的,加上风雨飘摇的大宁朝怎么说也又走过了一年,让皇帝去太庙祭祖,告慰列祖列宗倒是比较合适的。 “有江都郡主陪读,皇帝每日倒还按时完成功课,不过毕竟年幼,贪玩的心还是重了些,几位老师对江都郡主倒是赞不绝口........”魏思贤继续回答,可明明是在说垂拱小皇帝,但更多的其实是在说江都郡主。 “江都年长不少,经历又非常人可比,自然会让人省心不少,而且她还在兴建伯手下耳濡目染过一段时间。不过皇帝的那些老师,还是换勤些好。”太后点了点头很随意的说了一句,而魏思贤闻言也了然的点了点头。 此刻皇宫御花园中,江都郡主也是笑颜如花,而小皇帝更是一脸童真的笑容,两人正在堆着雪人,看起来无比开心。 说到底这两个确实都还只是孩子,此刻倒是难得的显露出了天性的一面。 很快太后懿旨便出现在垂拱小皇帝的跟前,而这懿旨出现,立刻让两人变得拘谨起来,虽然太后没有训斥她们贪玩,但等到传旨的宫娥离开后,小皇帝和江都郡主还是停止了继续堆雪人。 “皇姐,你陪我去太庙祭祖好不好?那祭祖程序繁琐,还规矩超多,我怕万一忘了什么,有皇姐在也能提醒我,省的回来又被太后一顿训斥。”返回宫殿之后,小皇帝一脸央求的对江都郡主说道。 这半年的相处,小皇帝很明显对江都郡主产生了依赖,而他对太后刘娴则是又敬又怕。 虽然名义上小皇帝是过继给元象帝的,按理说他应该称呼刘娴为母后,但两人毫无感情,加上刘娴颇为严厉,小皇帝从未称呼过刘娴为母后,而是一直以太后相称。 江都郡主目光略带怜悯的看了小皇帝一眼,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微笑说道:“皇姐身为女子,又怎么能进太庙呢?皇帝只要打起精神来,照着流程走一遍就可以了,有什么不懂的就问王太常。” “可是.......我真的害怕,皇姐就陪我好不好?”小皇帝依旧不死心的央求道,看起来根本没有一点皇帝的样子,只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江都郡主有些无奈的看着小皇帝,而后心中一软,像哄小孩一样说道:“那皇姐在太庙外等你吧,里面我真的不能进去的,你不想害死皇姐对吧?” “好吧,那一定要等我。”小皇帝带着哭腔说道。 “放心吧,皇姐什么时候骗过你?”江都郡主半蹲着身子,一边拍着小皇帝的肩膀,一边认真的说道。 得到江都郡主的保证,小皇帝终于不再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而后便在江都郡主的指导下,开始为明日的太庙祭告做着准备。 西北要塞,陕西布政司衙门外的广场上,越来越多的百姓汇聚到这里,因为距离午时已经越来越近,所有人都自发的来到祭坛处,等候着周昂开始祭天。 虽然西北要塞原本近百万的百姓迁出了一部分,分散到附近府县,但要塞之中依旧有四五十万百姓和十余万军队,此刻不仅布政司衙门外的广场人满为患,就连附近的街道和房顶上都挤满了人。 在无数目光翘首以盼下,布政司衙门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而后一袭紫袍的身影首先出现在大门口,而在这道身影的后面,还有许多绯色、青色、绿色的身影。 这自然就是周昂带着要塞中各级官员出现了。 朝野内外已经有种声音,说兴建伯在西北有另立朝廷的心思,这种事情目前倒是没人摆在明面上说,但是看如今西北官场的气象,又确实有着几分这样的味道。 周昂带着数十位官员走出衙门,一步步的朝着祭坛走去,等到这些官员走下布政司衙门的台阶,便有序的停在原地,只剩周昂一人继续向祭坛走去。 此刻一些眼尖的人已经发现,周昂手中还握着一个金色的卷轴。 那卷轴样式有些像卷起的圣旨,只是颜色有别于明黄的圣旨,而且上面也没有龙纹。 “难道那金色卷轴就是这次祭天的祭文?”许多人心中都下意识的想到,毕竟祭天要有祭文这是共识。 很快周昂就开始踏上祭坛台阶,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跟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上移,此刻整个西北要塞一片安静,祭坛附近的人们更是屏住呼吸。 其实此刻还不仅是要塞中数十万军民屏气凝神,就连虚空之中也有无数目光盯着这里,其中不乏三教中的高手。 周昂踏上祭坛,最后站在了祭坛中央,那里有一方香案,前面还摆着三牲祭品。 不过周昂这祭坛好像有别于以前所有的官员,因为大家发现,那香案上的香炉中已经插上了香烛,而祭坛上也没有其他人,更没人为周昂准备祭拜用的香烛。 只见周昂站在香案前,微微抬头看向了前方,那里是要塞的西门,城门外就是他亲手立下的东方封神台。 很快周昂收回目光,同时缓缓抬起手来,将手中的金色卷轴放在眼前,而后在万众瞩目之中缓缓的展开卷轴。 那卷轴展开,所有人都有种恍惚的感觉,仿佛有一层金光笼罩在卷轴上,散发出堂皇浩大的气息。 下一刻众人就看到周昂微微张口,接着他威严的声音响彻天地,即便距离很远的百姓,也能清晰的听到周昂说的每一个字。 “垂拱元年,正月初一,臣陕西布政使周昂,携西北百姓,在此上祭苍天,下告幽冥。今有外族入侵,侵我山河,戮我百姓,幸有仁人志士,披肝沥胆不畏强敌,以命护山河。今本官欲代西北百姓封神,备三牲设祭坛,以告天地!”周昂的声音抑扬顿挫,自有一股磅礴威严的气势。 他照着金色卷轴上提前写好的祭文朗读,虽说是在祭拜天地,但却又给人一种只是在告知天地的感觉。 那感觉就好比是在说:我打算封神了,给你们打个招呼,不管你们同不同意,反正我就要开始封了。 “今有义士,嘉兴人士柏小囡,心怀苍生舍身成仁,入杀阵破强敌,不幸殒命。吾上感天心,下顺民意,今册封柏小囡为咸阳县城隍。命尔城隍之位,监察阴阳,享百姓香火。”周昂继续说道,直接将柏小囡封为了咸阳县城隍。 就在周昂念出柏小囡名字的时候,他手中金色卷轴上射出一道金光,那金光一动,竟然牵引着虚空之中庞大的人道气运向着东方封神台而去。 而此刻柏小囡的英灵也已出现在封神台上,很快那金光没入柏小囡英灵之中,让他沐浴在神圣的光辉之中,而后庞大的人道气运也跟着注入到柏小囡阴魂之中,顷刻间已经死去的柏小囡再一次凝聚出一副躯体,甚至身上的气势比之死前还要强大。 “咸阳县城隍庙荒废已久,今城隍归位,当重建城隍庙。”周昂依旧双手握着金卷,口中又继续说道。 这一次他话音刚落,原本已经破旧的咸阳县城隍庙,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起来,甚至那原本并不大的庙堂也扩大了不少,还新出现了许多偏殿,就连城隍庙四周的土里,也冒出一颗颗树苗,树苗迎风便涨,很快便绿树成荫,城隍庙瞬间大变样。 百姓们早已目瞪口呆,封神之事他们还只当看热闹,可这城隍庙瞬间变样,在百姓眼中堪称神迹。 只是百姓们自然不知道,这城隍庙能够瞬间大变样,全赖周昂指使那几位得到妖仙暗中出力。 “咸阳县城隍,还不速速归位?”忽然周昂大喝一声,声音如滚滚惊雷,直接在柏小囡耳畔炸响。 柏小囡先是一愣,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先是对着周昂躬身一拜,随即化作一道流光,直接落在了咸阳县的城隍庙中。 原本咸阳县城隍庙中雕像都已经残缺,而当柏小囡落入庙中的时候,那座残破的城隍雕像也开始自动修复起来,很快便成了一个虎背熊腰,浑身刷着金漆的城隍模样,这神像一修复,身上立刻出现一套青色官服,样式与大宁朝七品县令的官服十分相似。 周昂见柏小囡归位,依旧没有收起金卷,而是继续念了起来:“今有义士孟元庆,舍身成仁,封为咸阳县城隍下辖阴阳司判官,有义士劳龟........义士程衍.......封为咸阳县城隍下辖速报司,纠察司判官。望尔等尽兴辅佐县城隍,助人道兴盛,阴司有序。封神台中其余英灵,可为咸阳县城隍属吏,共享人道香火!” 这一次周昂念了许久,竟然一口气将半月前阵亡的破阵英灵全部封了神位,当然除了柏小囡之外,其它那些也算不上真正的神,只是融入了城隍体系。 他们就像县衙中的各房吏员,能够享受俸禄,却还算不上真正的官员。 很快一道道英灵落入咸阳县城隍庙中,有了这些英灵驻守,原本还空荡荡的县城隍庙中,一座座雕像出现,分列在县城隍雕像的两侧,俨然有了一些衙门的雏形和威严。 而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咸阳县城隍庙下,一处由香火之力组成的空间生成,形成了一处可供灵魂栖息生活的城隍法域。 这城隍法域上得人道气运认可,下又与幽冥相连,几乎就在它形成的刹那,虚空之中三道幽冥鬼域的气息与这处法域相连。 只是瞬间,身为咸阳县城隍的柏小囡就知道,这三道气息来自转轮殿、碧真宫和枉死城。 从此以后自己这城隍法域就能与三座地府保持联系,也等于得到了幽冥阴司的承认。 周昂看到城隍法域出现在咸阳城中,这才缓缓收起金卷,至此他这祭天也差不多结束了。 此刻所有人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布政使大人根本不是什么祭天祈求风调雨顺,而是在行人道册封神祗的事情。 很快周昂册封城隍,咸阳县形成城隍法域的事情传遍天下,而咸阳县附近百姓也自发的开始前往城隍庙祭拜,毕竟周昂封神和咸阳县城隍庙的神异,可是无数百姓亲眼目睹的。 有了百姓的香火供奉,咸阳县城隍法域的力量不断壮大,就连法域中的县城隍柏小囡,还有三司判官,以及一众属吏道行都跟着突飞猛进。 新的一年一天天开始,这春节也慢慢的远去,有了周昂封神这件事,陆陆续续又有一些奇人异士出现在西北要塞。 而这一次这些人,明显要比第一批战死的英灵强大不少,甚至其中已经出现了元神境的强者。 垂拱元年正月十五,新年的气氛已经渐渐消失,这一日周昂再次出现在了要塞东北一隅的书院之中。 而这一次,周昂终于在进入书院前,在书院门口的石碑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潜溪书院” 这便是要塞中这座书院的名字,一座专门用来接待九州各地奇人异士的书院。 不过这名字倒也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只是因为在书院的一畔有条溪水名为潜溪。 千里之外的京都之中也恢复如此,也没人将新年皇帝祭拜太庙和西北兴建伯封神之事做比较,只是偶尔还有人谈论一下兴建伯封神之事。 因为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被另一件事吸引了,那就是即将开始的恩科。 第217章 玉娇入府 恩科取士,这是目前朝廷的头等大事,不仅是满朝文武都盯着,就连太后也一直盯着,甚至小皇帝也会经常询问江都郡主关于恩科的事情。 在小皇帝看来,这恩科是因他登基才有的,不久后那些脱颖而出的进士,都是承了他的情,如果这些人在官场上形成一定的势力,会不会心向自己呢? 江都郡主如何看不出小皇帝的心思,不过她并不认同小皇帝的想法,反而语重心长的小声说道:“皇帝可千万不要在太后面前表露这类想法,你现在最紧要的是平安长大,你想培养自己势力的想法本身没有问题,但是这很不实际,无论是太后还是朝中大臣,都不希望你表现的太过优秀。” 小皇帝听着江都郡主的话,目光之中满是思索。 这类话江都郡主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他说了,以前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表现的太过优秀,不过现在好像慢慢有些懂了。 其实江都郡主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这恩科是周昂上书提议的,而后太后拍板赞成的。 就算那些士子功成名就,最先感恩的也会是周昂和太后,尤其是这次士子之中,江南和西北士子就几乎占了半数。 “那兴建伯是忠臣吗?他会不会帮朕?如果得到兴建伯支持,我可不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片刻后小皇帝又一脸认真的问道。 小皇帝问周昂是不是忠臣,这个问题把江都郡主也给难住了。 从江都郡主的角度来看,周昂放弃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朝堂权利,主动出任陕西布政使,这确实是心怀天下的表现。 但是这无法判断他是不是忠臣,至少他是不是忠于小皇帝,没人能给出答案。 “兴建伯或许是忠臣,但这不代表他就会帮你,你是皇帝,便注定无法相信任何人了。”江都郡主语气有些惆怅的说道,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她也还是这孩子。 “为什么皇帝就不能相信别人呢?难道朕连皇姐也不能相信吗?”小皇帝一脸天真的看着江都郡主,他确实对江都郡主无比信任,信任到没有丝毫防备。 江都郡主沉默的看着小皇帝,这个问题她无法回答,也不能回答! 西北要塞的潜溪书院,因为周昂最近时常来这里,如今书院也比一月前扩大了不少,其中屋舍也再次修缮了一番,这里已经成为要塞的一处地标,每日都有许多人在书院。 这些人中除了那些修行界的奇人异士,也有许多普通读书人徘徊在附近,他们都在等着周昂到书院讲道。 因为周昂不仅在书院中讲解修行之中的感悟,还会偶尔谈论学问,阐述一些他的读书感悟,其中道理让许多读书人也获益匪浅。 潜溪书院俨然已经成了周昂传道授业的地方。 当周昂走入书院时,便看到今日书院之中人明显多了许多, 而今日跟随周昂到书院的人也很多,不仅连崔文山和燕赤霞这些人也都来了,就连平时间很难见到,不怎么露面的周芸和陈婉儿等人也出现在书院在,甚至还有翩翩和花城这两位妖仙。 而且这两位妖仙因为是罗宗保和江城的母亲,如今还住在了布政司衙门,并且她们的身份也不再是秘密,许多人都知道她们与周昂沾亲带故。 周昂讲道已经成为一场西北盛事,他还没有入席,书院之中的人已经差不多都坐好了。 如今人多了,就不像以前那样所有人都如同学生般坐在书斋里,而是于书院各处皆有人。 这些人或坐或站,还有侧卧在树枝上,斜靠在假山上,更有一些女子坐着小船在潜溪上。 “主公,刚才收到大理寺的文书,其中提到一件事,原大理寺丞吴侍御,几日前亡故了,吴夫人也因伤心过度跟着一起走了。”周昂走向一座木质的高台,忽然崔文山快步走近,在周昂耳边说了一段话。 这座是专门为周昂讲道讲学修建的,平日里他就坐在上面。 “什么时候的事了?”周昂脚下微微一顿,眼神之中也流露出一丝悲伤。 吴侍御虽然只是一个六品文官,但也算是周昂早期的心腹,曾经在大理寺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七天前的事了。”崔文山立刻答了一句。 周昂长舒了一口气,也没有过于哀伤,毕竟吴侍御年纪确实大了,这个年纪随时都可能寿终正寝,所以这也不算什么意外。 只是吴夫人紧随其后也走了,这倒是让人唏嘘不已。 很快周昂走上高台,凝神静气的端坐在蒲团上。他 目光先是扫过四周,将今日来书院的人都看了一遍。 在这些人中又有了几个陌生面孔,而且明显都是实力不俗,就算与宁采臣知秋一叶比起来也不相伯仲。 周昂也没想到,这么快时间潜溪书院就吸引到了这种层次的高手。 最后周昂收回目光,就准备开口,正式开始今日的讲道了。 不过周昂刚一张嘴,第一个字都还没说出来的时候,他又闭上了嘴,而后抬头看向远方,似乎他感觉到了什么东西正在朝自己飞来。 此刻周昂的神情有些古怪,许多人也发现了他的变化,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很快就有人发现,从东边天际有一道流光飞来,那流光之中包裹着一物,仔细辨认竟然是一幅画轴。 画轴并未打开,所以无人知道上面画的什么,也不知为何一幅画轴会自己在天空飞行,而且明显这画轴的目标就是周昂。 很快画轴径直出现在周昂身前,而后缓缓从空中落下,直接落在了周昂的手中。 此刻周昂的神情明显有些尴尬和纠结,仿佛这幅画轴是个烫手的山芋。 就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周昂手中的画轴上忽然飘起一道青烟,那青烟在周昂身前飘荡,很快形成一个人的轮廓。 下一刻青烟散去,竟然出现一个身姿卓越,长相绝美的年轻女子。 “玉娇拜见恩公!”那绝色女子一出现,立刻朝着周昂屈身一拜,声音悦耳轻灵,许多人也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眼前这个绝色女子自然就是吴玉娇,画轴也是周昂亲手为吴玉娇所作的那幅画。 当年吴玉娇就说过,等到二老故去,她便侍奉周昂一生,现在果然遵守承诺自己来了。 只是周昂现在真的为难起来了,是留下吴玉娇还是让她离开?好像不管是如何选择,周昂都感觉说不出口。 吴玉娇生前乃是京都第一美人,这样一个美人留在自己身边,该让她以何种身份出现?姜小昙又会怎样想? 可如果让吴玉娇离开,周昂同样有些不忍心。 生前此女便很可怜了,如今亲人皆亡,只有这幅画卷可以栖身,如果画卷落入歹人手中,她的命门便等于落入旁人手中,到时候下场恐怕也不会好。 “你来的正好,今日我在此讲道,你乃故人之后,便一起听听吧。”很快周昂神色坦然的说道,将手中画轴轻轻放在了身侧。 许多人都听到了周昂的话,只是他那句故人之后让人有些不解,这明显是说吴玉娇是他后辈,可吴玉娇看起来年纪不小了,与周昂年纪也相差不大。 吴玉娇见周昂没有赶自己走,立刻面露喜色,而后退到高台下,静静的站在后面,目光崇敬的看着台上周昂的背影。 其他人的目光很快又回到周昂身上,不过葛良工却一直若有所思的盯着吴玉娇,连同为女子的葛良工都不得不承认,吴玉娇的美貌世间罕有。 很快周昂便开始讲道,如今他每次讲道必然伴有一些异象出现,这一次同样也不例外,而每个人听到的虽然一样,但感悟却各不相同。 又因不同的人悟性不同,根基层次也不尽相同,最后收获也有高低。 “今日所讲,乃道之证也,其四者,精藏则太和流,神守则天光发,累释则怡愉而静,机忘则心纯而一。”许久之后,周昂总结性的说了一句,这句话说完之后,也代表着今日的讲道已经结束。 书院之中所有人都起身对着周昂一拜,不管收获是多是少,但凡有一点收获,就是承了周昂的情,这些人也该行礼。 周昂也是坦然的受了众人一拜,今时的他也早已不同往日,周昂无论学识道行,都有过人之处,不是他不再平易近人,而是他心中有了自己的道,所言所行已经近乎于道,到了真正不拘小节。 很快周昂便带着一众随从出了潜溪书院,他的手中还拿着吴玉娇的画轴,而吴玉娇也回到了画轴里,似乎她已经习惯了待在画轴里。 “奇怪,这些人里明明有些挺厉害的,怎么这次没人主动去破阵呢?”走在要塞的街市上,葛良工有些不解的问了一句。 “一来三座杀阵的厉害所有人都知道,二来正如你说有些人挺厉害的,既然是高手自然更为谨慎,不过他们既然来了,今日也没有离开,迟早会去破阵的。”周昂倒是心态平常,对破阵之事表现的也并不急。 很快周昂便返回了衙门后院,他回到书房,将手中画轴挂在了书架旁。 不过就在周昂刚刚把画轴挂上的时候,姜小昙正好也走进了书房,身后还跟着葛良工。 葛良工跟在姜小昙身后,微微探出脑袋,还略带歉意的对着周昂笑了笑,然后挤眉弄眼的样子,好像在解释说:不是我带师娘来的。 “有些日子没见到这幅画了,这应该是夫君画的唯一一幅画吧?”姜小昙径直走到吴玉娇的画卷下,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画卷,目光之中也露出了回忆之色。 画卷上依旧是吴玉娇侧身回眸的样子,只是此刻她的双眼好像也盯着姜小昙。 “是啊,有些日子没见了。说起来玉娇小姐也是因我而不能转世的,如今她孤苦无依,既然来了便让她在此住下吧,至少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周昂上前几步,与姜小昙并肩而立,同样看着画像说道。 “这么说夫君已经有了决定,那你是打算让她以何种身份留在府中?总要给个名份吧?”姜小昙目光从画像上移开,而后大有深意的看着周昂。 被姜小昙如此一问,周昂也变得面色古怪起来,他只是想将这幅画留在府中,这样吴玉娇便算有了稳定的栖身之所,至于姜小昙提到什么名份,在周昂看来好像根本就是不相干的事。 此刻葛良工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站在一旁看着,从始至终都没插嘴,反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她是吴寺丞的女儿,如今故人已逝,我将这画卷留在府中,只是给她一个栖身之所,若她出来便是家中客人,这名份一说从何说起?”周昂目光坦荡的说道,他也确实是如此想的。 姜小昙听到周昂的解释,反而瞪了他一眼,而后看着画像说道:“玉娇小姐你也是这样想的?” 吴玉娇一直在画中,此刻听到姜小昙直接叫自己,也走出了画卷,同时朝着姜小昙躬身行礼。 “恩公将我画像挂在书房,玉娇便为恩公研墨添茶。若将画像置于柴房,我便为恩公挑水劈柴。若是置于马圈,便为恩公捣料喂马。”吴玉娇低着头,毫不犹豫的说出一番话来,似乎这些话是她早就想好的。 “这可使不得,你是客人,怎可做这些事情,安心住下就好。”听到吴玉娇说的离谱,周昂也有些尴尬的说的,这件事确实让他很头疼。 “想要为奴为婢,那往后可得听我这个主母的话了,玉娇小姐也是大户出身,可受得了这些气,又如何受得了这些粗活累活?”忽然姜小昙语气不善的对吴玉娇说道,明显有些针对吴玉娇的味道。 周昂见状顿觉不妙,正欲开口说话,可吴玉娇却先一步开口了:“入了伯爵府,自然要听主母之言。” “好,有你这句话便够了,兴建伯如今正缺一个贴身婢女,你也算是知书达理,日后便留在他身边吧。”然而姜小昙接下来一句话却又是峰回路转,不仅让周昂意外,更是让吴玉娇喜出望外。 吴玉娇闻言目光之中满是感激,而后心悦诚服的对着姜小昙一拜:“奴婢谨遵主母吩咐。” “起来吧,往后这里也是你家,不必过分拘谨。”姜小昙上前一步,伸手扶起了吴玉娇,脸上也没了先前的严肃,而是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周昂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姜小昙,神情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结果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 感受到周昂的目光,姜小昙转身瞪了他一眼,而后对着葛良工说道:“良工我们走。” 姜小昙招呼了一声,便直接转身离开了,看起来还有些生气的样子。 等到姜小昙和葛良工离开,周昂和吴玉娇下意识的对视一眼,两人都不免有些尴尬。 “那我先回画里了,恩公有事唤我便可。”因为有些尴尬,吴玉娇说了一句便直接回到画中。 周昂自嘲的摇了摇头,他自然不会真将吴玉娇当侍女,见她回到画中心中也长舒一口气,而后坐在书桌前看起了书来。 “师娘啊,我怎么感觉老师沾花惹草的本事很厉害呢?这位玉娇小姐是怎么回事啊?快给我说说呗。”回廊下葛良工陪着姜小昙朝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好奇的问道。 “还不是他以前莫名其妙招惹的,以后你可要替师娘看好了,你师傅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总爱撞上女鬼。”姜小昙有些无奈的说道。 其实从内心来讲姜小昙并不排斥吴玉娇,甚至对吴玉娇的身世遭遇很是同情。 葛良工闻言立马一脸正色的保证道:“放心吧师娘,有我在保管叫她一个女鬼女妖也别想靠近,我那照妖镜可不是摆设呢!” “还照妖镜?那个锦瑟娘娘是怎么回事?”看到葛良工一脸献宝的样子,姜小昙轻轻的敲了一下葛良工脑袋,不过也是很明显的故作生气。 “那个.......那天晚上师傅念头出窍,这我也没办法啊!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总不能大半夜也守着他吧?”葛良工换上一脸委屈的样子说道,锦瑟那件事确实是她们都始料未及的。 “唉算了,那锦瑟娘娘我倒还看着顺眼,这次就饶过你吧,往后白天你跟着他,现在晚上也有人了,应该不会再.......”姜小昙轻飘飘的揭过此事,不过目光之中还露出思索的神情。 葛良工何等心思玲珑之人,听到姜小昙的话,立刻一脸恍然大悟,而后无比崇拜的看着姜小昙说道:“哇......师娘好厉害啊!原来你让玉娇姐姐留下是........高.......实在是高!” 说着说着,葛良工就竖起了大拇指,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师娘真是御夫有术,对后宅的管理更是恰到好处。 “你那师傅现在一心扑在圣道上,心中却也只有了那圣道,有时候反倒变成了一个榆木疙瘩,有些事便只有师娘我多操些心咯!”姜小昙一脸无奈的说道,到并不是真对周昂心有怨气。 第218章 祥麟威凤 吴玉娇出现,倒是没有引起什么闲言碎语,而她也几乎很少出现在外面,除了周昂在书房读书写字时,她会出来侍奉以外,其它的时间都在画轴之中。 这几日倒是又有几个奇人异士主动前去破阵,不过可惜的是,这些人无不身死阵中,不说白莲阵和萨满阵他们没有什么新的进展,就连精绝阵的智慧圣殿,也是一个照面便被摩诃迦叶杀死。 好在封神台及时将这些英灵收回,让他们保持神魂不灭。 不过周昂这次没有急着再进行封神,而世人也隐约意识到了,周昂封神还是以破阵功绩而论的。 比如柏小囡破掉了裁决圣殿,做了咸阳县城隍,孟元义和那个老龟也试探出了杀阵的一些端倪,获得了三司判官之位,剩下的就只能是普通吏员和阴差。 看起来就算是死在阵中,那也需要有些贡献才能获得较高的城隍神位。 发现这个规律之后,许多奇人异士心中其实也产生了一些想法,尤其是那些寿元即将耗尽,想要谋夺城隍神位的人。 这个世界除了成就元神的存在,可以保持记忆转世重修,其它的运气好最多也就投个好胎,但终究只是平凡一生,甚至运气不好连转世轮回都做不到。 但元神强者在这个世界也是凤毛麟角,不是谁都有机会和机缘成就元神的,这些元神无望的修士,自然将目光放在了城隍神位之上。 西北要塞不时有修士前去三座杀阵破阵,一时间西北也是热闹非凡,不过这几日周昂的注意力也没有全部放在破阵之事上,而是关注着京都的变化。 因为昨日开始,垂拱年间的首次恩科正式开始了,再过几日就会从这批士子中选出殿试之人,这些自然就是今年的进士和同进士,而在殿试之上,将会由皇帝钦定一甲,也就是这届恩科的前三名。 只是现在所有人都还不知道,这届恩科的一甲三名,究竟是由尚且年幼的小皇帝钦定,还是由垂帘听政的太后来指定? 京都贡院之中,一间间的小房子里,一个个士子埋头奋笔疾书,虽说这个时代阶级权利固化,寒门士子想要通过科举出人头地几乎不可能,但哪怕只是一个寒门士子,只要能够得到一个进士身份,终究也会有别于常人。 这些人已经在里面待了整整一日,不过科举有科举的规矩,那便是考试不结束,所有人都不能够离开贡院。 这两日的时间,吃喝拉撒睡都在那狭小的空间中完成。 所以有人常说,科举考试不仅是比拼学识,更是对体力和耐力的考验。 昨日的考试内容是经义,考察的就是士子们的基本功,经义试卷会摘取历代圣贤文章中的语句,或让士子补充前后句,或让其阐明其义理。 经义基本上有着固定的答案,在这一关上其实很难拉开士子们的差距,毕竟都是苦读数年甚至数十年的人,该背下的也早就背下了。 不过在今年的经义考试中,试卷里加上了《知行论》的一些内容,这让许多临时抱佛脚的士子就有些慌神了。 此刻考房之内,大多数士子都在闭目养神,桌案上已是空空如也,因为他们都在等待,等着考官下发最后一场的策论试题。 策论,几乎是历朝历代科举中最重要的一场,通常由主考官甚至皇帝钦定试题,就是让士子在问策的范围内,针对当前民生,政治,军事,甚至改革来向朝廷献策。 而策论这一关,才是展示真才实学的时候,也是士子们拉开距离的地方。 大宁宫文华殿,这里是小皇帝和江都郡主读书的地方,也是每日几位老师来讲学的地方。 不过今日没有一个老师前来,只有小皇帝和江都郡主站在文华殿的屋檐下,不停的向外张望着。 “皇姐,策论应该已经开始了吧?怎么还没来啊?”小皇帝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望着宫外,好像有什么非常值得自己期待的事情。 “别急嘛,黄师傅既然答应了,一定不会食言的,不过这种事终究不合规矩,肯定要等策论开始一会才能送来的。”江都郡主也期待的望着宫外,不过语气却比小皇帝沉稳许多。 江都郡主口中的黄师傅,名叫黄浩成,是如今的国子监祭酒,也是小皇帝和江都郡主目前最主要的老师。 另外黄浩成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这次恩科的副考官,同时也是主要的出题人。 至于这届恩科的主考官则是昌平郡王,其实从这主考官的任命,也可以看出太后的心思。 就在两人翘首以盼下,一个小太监终于出现在两人视野中,小太监一路急跑朝着文华殿而来。 小太监满头大汗的跑到文华殿前,气喘吁吁的对着小皇帝和江都郡主一拜:“小的拜见陛下,拜见郡主。” “行了行了,东西带来没有。”小皇帝连忙说道。 “带来了,带来了,陛下请收好。”小太监也跟着说道,不过说话之时还下意识的四处张望了一眼,而后谨慎的从衣带夹层内取出一张纸条。 小皇帝一把抓过纸条,直接转身朝文华殿中走去。 “你在外候着,任何人也不许进来。”江都郡主对着小太监吩咐了一句,而后也跟着转身走入殿内。 等到江都郡主走入殿中,文华殿的殿门也跟着关闭。 文华殿内,小皇帝和江都郡主坐在了平日里读书的书桌前,小皇帝迅速的将纸条打开,他和江都郡主的目光都盯着纸条。 只见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而那字迹正是黄浩成的。 论安民与平蛮。 看到这简单的几个字,江都郡主和小皇帝都是眉头紧皱,而这几个字明显就是今日恩科考场的策论题目。 原来这姐弟二人,一直在等黄浩成泄露策论题目。 不过严格说来这也不算泄露,因为黄浩成是在等策论考试开始,所有考生都拿到策论题目后才派人送来的。 “皇姐,这是不是太难了......我可写不出来。”小皇帝有些沮丧的说的,似乎他们两人等着策论题目,就是也要按题目写出一篇策论来。 “能写多少写多少,这样不是正好检验我们学的如何吗?”江都郡主目光慢慢从纸条上收回,说话之时已经提起笔放入了砚台之中。 很快江都郡主便不再理会小皇帝,全身心的投入到策论的创作之中。 另一边贡院之中也早已开始了策论环节,当这些士子看到策论题目时,大多数也是眉头紧皱,因为这种明显实用性的策论最难,而且还是需要有战略全局思维的策论。 策论考试的时间通常在两个时辰,因为一篇策论往往都是数千甚至上万字,甚至历史上还出现过洋洋洒洒数万字的策论,所以科举给策论留的时间通常也比较充裕。 贡院之中一片安静,只有往来巡视的监考官,和毛笔在纸上游走的声音。 很快策论的时间便过去了一半,此时一些士子其实已经写完,不过这类通常是实在编不下去了,可以说已经耗尽了胸中所学,这类士子往往最终也会名落孙山。 从最后一个时辰开始,越来越多的人停笔等着考试结束,不过即便是那些已经作完策论的人,却很少有人先行交卷的,毕竟谁也拉不下这个面子。 提前交卷若是放榜成绩不错还好,可要是榜上无名,那就是丢人的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还有最后一刻钟策论就结束了,而策论结束也代表着这次恩科完美落幕。 至于殿试环节,其实已经算不上考试了,因为只是确定最优的几名,而这往往全凭皇帝个人喜好。 甚至历史上还出现了很多次,皇帝对那些长相俊美的士子青睐有加,便直接点为一甲,而往往忽略他们经义策论的成绩并不突出。 据说现在地府转轮殿的判官钟馗,便是前朝的前朝一位高中进士的士子,并且他那一次的经义策论都是非常出类拔萃的,一开始所有考官都以为钟馗能进入一甲,甚至是第一名状元也是八九不离十。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钟馗不仅皮肤黝黑,还长得面目凶恶,这让当时的皇帝一见便心生厌恶,直接让钟馗无缘一甲。 也是因此钟馗心中愤恨,当时就直接撞死在金銮殿上,成为了一段传颂千年的传说。 此刻大部分考生都已经开始收拾笔墨,有些动作快的甚至已经收拾好了,而大量的考官也出现在考场内,准备最后收卷和清场了。 很快一群人走入考场,为首之人身穿杏黄四爪蟒龙袍,正是此次恩科的主考官昌平郡王,他的身旁还有礼部尚书和国子祭酒这两位副考官。 然而昌平郡王刚走入考场,他忽然发现考场上空出现一道霞光,接着越来越多的霞光汇聚,很快就笼罩在贡院上空。 如此巨大的动静,自然不仅昌平郡王一人看到,考场中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望着头顶天空,就连贡院之外,整个京都的人都看到了天空汇聚的霞光。 “这是天地异象,莫非此番策论有士子做出了惊世文章?”国子祭酒黄浩成若有所思的看着头顶霞光。 就在黄浩成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到,那霞光涌动,似乎正在不断变化,其中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要一跃而出。 “诗文演化.......难道这恩科考场之中,还隐藏着当世大儒?”昌平郡王也是一脸震撼的说道,这次恩科倒也确实有几位年纪颇大的考生,而且他们原本就有些名望了。 天空之中霞光快速演化,很快一声清脆的鸣叫声响彻虚空,这声音若有若无,不是特别真切,但每个人又都能感觉到。 就在鸟鸣之声出现的时候,那翻涌的霞光之中一只金黄的凤凰振翅而出,仿佛冲破云霄降临世间。 凤凰展翅翱翔,在京城上空不断盘膝,而它盘膝的中心正是贡院。 “王爷快看,那考房之中有霞光冲天,正是天空异象的源头。”黄浩成惊喜的之着远处一间考房,那里距离此地尚隔着几个院子。 “那是什么地方?”昌平郡王立刻问道。 “好像是丙字七号考房?”礼部尚书有些不确定的说道,那是丙字区无疑,只是具体是不是七号考房,他有些拿不准。 “随我去看看,还有那丙字七号考生是何人?”昌平郡王已经迈步向丙字区走去。 就在一行人向着丙字区走去时,已有官员拿出名册翻动了起来,很快就对着昌平郡王说道:“回禀王爷,丙字七号的考生,是江西举人孟龙潭。” “孟龙潭?”昌平郡王下意识的重复道,不过很明显他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不仅是昌平郡王,就连其他几位官员,包括哪些低级吏员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很明显孟龙潭只是万千举人中很不起眼的一个。 很快昌平郡王等人就来到了丙字区域,远远的他们就看到,一缕缕霞光从一间考房中升起,不断的汇入到天空,而且这些霞光还在继续产生,似乎天空的异象还有变化。 果然就在下一刻,贡院上空的霞光再次剧烈翻腾,而后一头五光十色的麒麟一跃而出。 那麒麟四蹄生云,就在贡院上空奔跑着,它与凤凰一前一后,绕着圈似在相互追逐。 “祥麟威凤.......天佑大宁啊!”看着头顶不断奔跑翱翔的麒麟和凤凰,昌平郡王无比激动的喊道,他浑身激动的颤抖起来,就差跪下对着麒麟凤凰磕头了。 昌平郡王表现的还算矜持,可贡院外的京都百姓大部分已经跪拜下去,对着天空的麒麟和凤凰跪拜了下去。 麒麟和凤凰,历来都是祥瑞的象征,如今贡院之中有人写出了诗文化形的异象,而且还演化出了麒麟和凤凰这等祥瑞之兽,如何不让世人激动。 昌平郡王继续朝着丙字七号房走去,不过等能够看到七号考房内中情景时,昌平郡王率先停下了脚步,还示意其他人也不要惊扰,显然是怕打扰到考房中的考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七号考房中的考生身上,昌平郡王发现,这孟龙潭是个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的吹弹可破,简直比女子皮肤还白嫩的书生。 不过昌平郡王也不会以貌取人,再说能写出祥麟威凤这等异象之人,就算长得清秀,世人也只会觉得那是与众不同。 很快昌平郡王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孟龙潭身前的案几上,虽然隔得有些远,但这位王爷还是希望能看到文章的内容。 只是当昌平郡王目光落在孟龙潭手腕上的时候,这位老王爷下意识的目光一凝。 因为他看到,这个孟龙潭的右手手腕处,缠着一根紫色龙纹的云锦布条。 紫色龙纹云锦布,只是这一眼,昌平郡王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周昂的身影,而后这位老王爷心中一阵恶寒,脑海中很自然的蹦出一个词来“断袖之癖?” “此事不可声张,尔等都管住自己的嘴,一切等殿试之后再做定夺!”忽然昌平郡王沉声说道,直接下达了封口令,不得对外公布祥麟威凤异象的源头就是孟龙潭。 很快孟龙潭手中毛笔离开试卷,看样子他已经完成了策论,此刻天空之中的祥麟威凤异象还在持续。 只见麒麟与凤凰越发的咆哮与鸣叫,不过这两只瑞兽不断奔跑,那奔跑的圆圈越来越小,似乎等它们撞在一起的时候,也就是异象结束之时。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天空,等着异象结束的时候,然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忽然京都上空再次升起一团霞光,那霞光同样是文气汇聚而成,霞光翻腾显然还有异象出现。 “那里好像是.......大内的文华殿方向?”黄浩成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第二道霞光,虽然这霞光还未化形,但看那架势也是要弄出什么惊天异象的。 第219章 恩科意外结局 今日对京都百姓来说冲击实在太大了,这祥麟威凤的异象还未结束,天地间又接连出现另一异象,这难道真是大宁要中兴了? 慈宁宫外,太后刘娴微眯着双眼,目光从贡院上空移到了文华殿上空。 先前那祥麟威凤的异象让她也是喜不自胜,毕竟如今是她这个太后当政,不管恩科之中是何人写出这等异象的文章,那都是让她脸上有光的事情。 但是这第二道异象出现的位置,让太后根本高兴不起来。 如今这大宁宫中,自然是她这太后说了算,若这宫中还有人能弄出天降祥瑞,岂不是对她太后威严的挑衅? 大宁宫决不允许出现第二种声音。 文华殿内,小皇帝震惊的放下手中毛笔,一脸惊恐的看向一旁的江都郡主。 他发现此刻江都郡主正在奋笔疾书,只是从江都郡主的笔下一道道霞光升起,直接透过文华殿的房顶,正在天空不断的汇聚。 一开始宫里的人目光都被贡院方向吸引,也并没注意到文华殿上空的异象,直到文华殿上空传出一阵阵金戈铁马的声音,这才将许多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在太后的眼中,文华殿上空霞光汹涌,很快在霞光之中出现千军万马的情景,而且那千军万马明显还在变换着阵型,仿佛有一位统帅隐于幕后在指挥着这些兵马。 此刻京城的天空之中,祥麟威凤的异象占据了半边天际,而金戈铁马的异象又占据了另一半天际。 原本已经被祥麟威凤异象弄得目瞪口呆的京城百姓,此刻再见那金戈铁马的异象已经有些麻木了。 而比起祥麟威凤这样的祥瑞异象,金戈铁马的异象给人带来的冲击更大,甚至会给人一种无比压抑和紧迫的感觉。 金戈铁马所向披靡,大有一种横扫六合之势,看的所有人心中紧张不已。 慈宁宫外太后刘娴面色阴沉,衣袖一甩满脸怒气的迈开脚步,直接朝着异象升起的文华殿而去。 贡院上空的祥麟威凤异象渐渐消失,丙字七号考房中的孟龙潭也收拾好笔墨,而策论的时间也早已结束,但此刻竟然无人前去收卷,就连几个考官也忘了时辰,都还痴痴的望着大宁宫方向的金戈铁马异象。 那异象之中大军不断变化,异象也是愈演愈烈,让所有从未上过战场的人,也仿佛有着置身战场的感觉。 “皇姐......你这是写的什么?怎么感觉有千军万马在你头顶啊?”小皇帝有些茫然的看着江都郡主,下意识的出言说道。 原本江都郡主完全沉浸在自己笔下的策论中,不过因为小皇帝距离很近,一句话还是将她从金戈铁马的战场上拉了回来。 江都郡主先是一愣,而后也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头顶,此刻还能看到从她身前那篇策论上升起霞光,虽然隔着文华殿的屋顶,依然能感受到头顶金戈铁马的气息。 “糟糕......”已感受到笔下异象,江都郡主不仅没有丝毫激动和高兴,反而神色大变,变得异常紧张起来。 下一刻她抓起桌上的策论,直接走到一个烛台前,毫不犹豫的将辛苦写下的策论点燃。 随着承载策论的纸张被点燃,文化殿上空金戈铁马的异象戛然而止,只是瞬间所有霞光消失,一切好似一场幻觉。 小皇帝有些不解的看着江都郡主,目光落在那已经燃烧的策论上,只看到策论开篇的一个题目“平蛮策”。 很快纸张便被烧为灰烬,江都郡主似乎还不放心,又从怀中掏出一根丝巾,快速的将地上灰烬包裹起来。 太后刘娴距离文华殿已经很近了,可是当她快要靠近文华殿的时候,大殿上空那金戈铁马的异象瞬间消失。 天地间一片风轻云淡,恍惚间太后也感觉似乎产生了幻觉。 脚下微微一顿,太后还是继续朝着文华殿而去。 等太后踏上文华殿的台阶,看到殿门紧闭,门口只有一个面孔陌生的小太监守候。 “奴才恭迎太后娘娘。”小太监老远就看到了太后到来,连忙跪拜而下,口中大声的喊道,似乎在提醒殿内的皇帝和江都郡主。 “皇帝可在里面?”太后声音有些低沉的问道。 “回太后,陛下和郡主在殿内读书。”小太监诚惶诚恐的答道。 “打开殿门,哀家要进去。”太后随口说了一句,人已经朝着大殿而去。 小太监连忙起身,先一步将殿门推开,这大宁宫中太后的话自然无人敢违抗,即便小皇帝的圣旨,也抵不过太后的一句口谕。 下一刻殿门打开,太后一步跨入殿中,首先听到一阵嬉笑声,而后目光向殿内看去,只见皇帝和江都郡主确实坐在书桌前,可是两人手中拿着毛笔,正在相互挥动,两人脸上也全是墨迹。 “胡闹!”看到两人不成体统的样子,太后一声轻呵,声音明显有些怒意。 江都郡主和小皇帝瞬间一愣,而后慌张的丢下毛笔,惶恐的站起来低着头,口中连忙说道:“见过太后。” 两人声音有些颤抖,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不过因为低着头,加上满脸墨迹,倒是看不出脸上的神情变化。 太后刘娴一脸阴沉的向小皇帝和江都郡主走去,她一边走目光一边在书桌和殿内巡视,不过看了一圈下来却并未发现什么特别的。 “哀家让你进宫陪皇帝读书,你身为皇姐,就是这样做榜样的?如此行径成何体统?”太后站到江都郡主身前,直接开口训斥起来。 即便身为太后,刘娴也很少直接训斥小皇帝,此刻也是先拿江都郡主开刀。 “臣女有罪,以后再也不敢了!”江都郡主连忙跪下,主动的承认了错误。 “以后?没有以后了,你本是罪臣之女,先帝开恩让你重归皇籍,你却不能为皇帝做好表率,从今往后你继续回玉泉山庄居住吧,没有哀家旨意,不得踏出山庄半步。”太后似乎真的动怒了,竟然不再让江都郡主入宫伴读,而且还将她禁足玉泉山庄。 小皇帝一听太后如此惩罚江都郡主,立刻哭喊着跪拜下去:“求太后开恩,不要让皇姐离开,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一定不再惹太后生气了。” “哀家心意已决,皇帝不用多说。”太后看了小皇帝一眼,不仅没有丝毫心软,反而在看到小皇帝的表现后,更加坚定了这个决定。 太后一番训斥,宣布了决定之后便离开了,倒是没有立刻让江都郡主出宫,似乎还留给了这姐弟二人道别的时间。 “皇姐.......我不想你离开啊!”小皇帝抱着江都郡主,已经哭的泣不成声。 江都郡主微笑着摸了摸小皇帝的脑袋,柔声的说道:“皇姐不会离开的,玉泉山庄就在城外,以后逢年过节皇姐还能进宫看你的。皇姐也不是小孩子了,太后对我已经起了戒心,往后皇姐不在你身边,你就不用那么刻苦学习了,记得贪玩一点,最好表现得玩物丧志,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景安皇帝的事吗?” 小皇帝还在抽泣着,但听到江都郡主最后几句话,还是一脸不解的看着这个自己无比依赖的同宗姐姐。 “记得,皇姐说景安皇帝一生沉迷炼丹,世人都以为他不理朝政,但他其实对朝政了若指掌。”小皇帝只能很机械的回答,这些都是江都郡主告诉他的,但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又该怎样去学。 “记得就好,慢慢学慢慢想,皇姐在宫外一直看着你。”江都郡主伸手缓缓推开小皇帝,一脸笑意的对小皇帝说道,又用手为他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西北要塞布政司衙门后院,周昂望着京都方向,最后一脸疑惑的收回目光。 虽然相隔数千里,但是京都上空那文气演化的天地异象,还是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祥麟威凤的异象让他看到,这届恩科之中是真的有大才,而且在周昂的感觉中,那文气竟然与自己无比亲和,说明写出祥麟威凤文章的人,文中理念深受自己影响,很明显那文气之中蕴含着《知行论》的精髓。 天下之人读《知行论》者不计其数,但是能做到这样的,说明对《知行论》的理解已经与自己这个作者相差不远,此人绝对可称知己! 不过周昂虽然对写出祥麟威凤文章的人无比好奇,但更好奇那个文章演化成金戈铁马,蕴含横扫六合气势的人来,而且那异象突然戛然而止,这让周昂都大为不解。 能写出这样的异象,那纸上文字早已蕴含着磅礴的意志,完全可以做到水火不侵,除非作者本人亲手毁去,否则很难轻易毁坏。 可如此惊世骇俗足以流芳千古的文章,在为完全作成前,谁又会亲手毁去呢? “西北士子我都见过,其中没有如此才学者,也不知究竟是哪两位大才?”周昂心中默默的想着,恨不能立刻返回京都,找出这两个写出异象文章的才子来。 几日后科举之中出现祥麟威凤异象的消息传遍九州,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到此时竟然都没人知道那祥麟威凤的文章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 当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连周昂都微微一愣,他也没想到太后竟然将消息封锁的如此严密。 养心殿中,太后坐在往日元象帝批阅奏折的御案后,身侧魏思贤躬身而立,在御案前站着三人,而在养心殿的两侧,李长善,何显,秦瑞等人也赫然在列。 “太后,这里就是恩科所有士子的试卷,经义策论的都在这里,另外按照太后的吩咐,臣与吏部尚书和国子祭酒两位大人,已经选出了二百八十七名士子名单。”昌平郡王微微躬身说道,他的手中拿着一份长长的名单。 这个名单上面共有二百八十七个名字,也是今次恩科的前二百八十七名。 而这二百八十七的数字,正好是如今大宁朝立国的年数。 “将名单呈上来。”太后声音颇具威仪的说道,而后魏思贤亲自上前接过那份名单递给了太后。 太后将名单铺在御案上,很认真的看了起来,只是殿中其他人都发现,太后的神情越发凝重,明显有些不悦。 许久之后,太后一只手按在名单上,看似随意的说道:“你们身为此次考官,自然悉数查阅过试卷了,那一甲前三可有合适人选?” “回太后的话,一甲三人江西举人孟龙潭当为状元,会稽举人罗万化和大同举人陈不让可为榜眼探花。”昌平郡王立刻答道,而这个名词也是非常客观的排名。 “可知这三人来历?”太后又问了一句,不过看起来不完全是在问,又好像是在提醒李长善等人。 这次昌平郡王没有开口,而是礼部尚书开口回答:“孟龙潭是参加过景安十四年会试的,而后一直客居京城,而且似乎孟家与兴建伯府有些关系,据坊间传闻,伯府对孟家非常照顾,甚至乐平乡君数次亲自到过孟家。罗万化是江南名士,景安十四年因为其父守孝而未进京,另外他还是会稽知行书院的院长。” 礼部尚书才介绍了两个人,养心殿中大部分人都已经眉头紧锁了,这孟龙潭就不说了,很明显是周昂的人。 而知行书院是如今江南最多的书院,几乎遍布各府,完全是由兴建伯周昂私人出资建设的。罗万化身为会稽知行书院院长,这毫无疑问直接成了周昂门生。 “陈不让是大同陈氏的嫡子,也是山西有名的才子,传闻还是个神童。曾有传言说此人不屑科考,只是在九岁时考取了秀才功名,而后便不再考试。只是去年山西布政使举荐陈不让为孝廉,也不知他为何来参加了今年恩科?”等介绍道陈不让时,李长善等人面色缓和,也终于出现了一个非周昂一系的人。 不过下一刻魏思贤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让所有人脸色更加难看“太后,诸位大人,大同陈氏的嫡长女陈婉儿,正是如今陕西都指挥使王晋生的夫人。” “算了,诸位臣公再看看这份名单吧。”太后忽然有些无奈的开口,倒也没有纠结这三人的关系。 其实现在看来,说了半天理论上的一甲前三名,说到底都是周昂一系的人。 很快那张长长的名单就在李长善等人手上传递,而看了这份名单之后,原本就脸色难看的众人,现在是更难看了。 养心殿中一时沉默无比,又过了许久之后,李长善才开口说道:“粗略一看,这二百八十七人中,竟有七成都是江南士子和西北士子。老夫可记得,景安四十年的科举,这两地进士加起来还不足三成。这短短一年时间,是不是变化有些太大了?若照这名单公布,恐怕难免让天下人想入非非,以老夫看这名单得改改。” “怎么改?总不至于把西北和江南士子都来个名落孙山吧?”何显此刻倒是显得大大咧咧,颇有一个武人的样子。 “全剔出名单肯定不妥,要不还是按照往年惯例?给这两省士子留下三成名额?”左都御史秦瑞试探性的说道。 听到秦瑞的提议,许多人都微微点头,但国子祭酒黄浩成却一脸苦色,最后咬了咬牙还是说道:“这样恐怕不妥吧,不以真才实学而论,只以地域划分名额,那要这科举有何用?朝廷科举是选拔人才,如此岂不与初衷背道而驰?” “昌平郡王,你是本次的主考官,你觉得如何呢?”太后看了黄浩成一眼,而后又向昌平郡王问道。 “这......诸位大人说的似乎都有礼,如果两地贸然多出如此多的名额,恐怕其它考生也心中不平,如今朝廷正值多是之秋,若再引起士林动荡也是麻烦。但祭酒说的也有道理。”昌平郡王真不愧是和稀泥的能手,几句话下来等于什么也没说。 “嗯,老王爷说的有理,那就西北江南各占两成吧。只是那一甲人选哀家还要好好考虑!”然而即便昌平郡王什么也没说,太后一句话却好像是昌平郡王出了这个主意,最后将等于将两省的名额直接削去了三成。 昌平郡王神色一僵,他也没想到太后如今对权利的玩弄已经如此炉火纯青了。 只是还没等昌平郡王反应过来,李长善何显等人立刻躬身对着太后一拜,口中还一起说着:“太后英明。” 很快昌平郡王等人又重新拟定了一份名单,这次西北和江南士子明显少了许多,而原本许多上榜的士子却名落孙山。 就在放榜的第二天,皇极殿中的殿试环节也如期开始了,这一次二百八十七名士子身着崭新的进士袍步入皇极殿中,在一番简单的面试之后,太后便直接定下了一甲前三名。 果然这一次太后当众宣布的一甲三人中,原本该在一甲之列的孟龙潭、陈不让、罗万化通通不在列,而是出现了三个非常陌生的名字。 随后在魏思贤的宣读下,二甲和三甲的名单也公布出来,甚至就在这皇极殿中,许多事先准备好的任命旨意也一并宣读。 其中自然有一甲三人的任命,尽皆是朝中颇具实权的位置。 而后便是二甲进士的任命,不过这一次倒不是二甲所有人都有官职任命,基本只有前几日获得了一些职位,然而让众人出乎意料的是,二甲最后一名是一个叫孟龙潭的人,他也是唯一一个被外放的人。 “二甲进士孟龙潭,命其为陕西蓝田县令。”当魏思贤宣读这份任命时,连孟龙潭自己都有些意外。 众所周知,兴建伯出任陕西布政使后,与朝廷有着一个默契,那就是朝廷不直接插手陕西军政。 但现在朝廷借恩科之机,直接任命一个县令到陕西,这其中透露的信息就太多太多了。 “蓝田县令孟龙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与恩科名单一同到周昂手中的,就有朝廷对孟龙潭的任命。 而看到这个任命,连周昂都一头雾水,他可是知道孟龙潭是早已死去的。 不过他也没有过分纠结此事,毕竟要不了多久,那个假的孟龙潭来了西北,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倒是那份恩科进士名单让周昂更加意外,因为他在恩科进士的名单中,并没有看到多少陕西和江南的士子,甚至那个他一直看好,而且还不是陕西籍的陈不让,竟然成了三甲最后一名。 也就是说陈不让就如两年前的自己。 只是那时候自己是笨的出门,得了三甲最后一名,成了一个笑柄。 而陈不让是名动天下的神童,加上一直都文名极佳,却也只得了三甲最后一名,显然也成了今次恩科的笑柄。 “这朝廷啊.......两个大大的人才都不敢用,更让我想不到的是,竟然连是谁写出异象都不敢公布?如此人才也不知被安排到了何处?”周昂无比失望的摇了摇头,他原以为太后当朝会借恩科真正选取一些干吏,现在看来自己的一番苦完全白费了。 “太后是怎么搞得,夫君都舍得把陈不让和罗万化这样的人才送出了,她竟然只让二人陪坐末尾。既然朝廷不要,正好让他们来要塞为夫君效力。”看到那明显破绽百出的名单,就连姜小昙都有些愤恨的说道,甚至明显感觉有与太后赌气的味道。 “唉,原本我是举贤不避亲,但现在看来倒是我害了他们二位。陈不让和罗万化都是有真才实学的,而且本就文名显著,但是太后和朝中几派担心他们是我心腹,若名落孙山又显得有些不正常了,所以他们就只能列入三甲,赐个同进士出身。”周昂倒是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心中对陈不让和罗万化也是多有歉意。 陈不让和罗万化是周昂早就知道的人才,也是陈婉儿和罗大业极力推荐给周昂的,但是他都没有舍得放在西北,现在看来周昂的好意太后根本不领情。 第220章 京都疑云 一场恩科,让周昂对朝廷又失望了几分,至于太后那里,周昂总感觉出了什么问题,以他对刘娴的了解,就算太后有些防备自己,但也不至于做的如此明显。 “莫非她在提醒我什么?”冷静下来的周昂终于认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了。 然而无论是从贺康还是柳诚那里得到的消息,周昂都没有看出来太后和何显李长善等人达成同盟,同时朝中也没有其它势力介入,可是太后最近的几个举动,确实都没有按照周昂的计划来,看起来有些像太后在故意打乱周昂的计划。 三座杀阵迟迟没有破掉,周昂也慢慢感觉到,代表九州人道的气运金龙越发萎靡。 虽然这些日子又有一些修行界的奇人异士前去破阵,不过结果都是大败而归,那封神台中又多了不少英灵。 很快时间便来到了垂拱元年三月,这是草长莺飞的季节,整个西北大地也出现了春日的光景,大地上出现了许多生机勃勃的绿色。 三月初三,周昂身着常服,在三十名亲卫的护卫下,出现在了要塞的东面春明门外。 几个与前,周昂就是在这里送走了数十位西北士子,而今日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迎接这些归来的西北士子。 周昂曾对士子们说了一句:“本君在此预祝诸位金榜题名,待诸位归来之时,本君还在这春明门下恭候诸位。” 因为这一句话,周昂从未忘记,今日守约而来。 很快那些西北士子就出现在周昂的视野中,因为如今天下并不太平,这些人依旧是结伴而行,一起回的要塞。 只是这才半年时间,这些士子离开时的西安城,如今已经变成了西北要塞。 “拜见使君。”西北士子站的整整齐齐,异口同声的对周昂施礼,只是很明显这些人情绪都显得有些低落,甚至大部分人都显得有些拘谨。 半年前,这数十位西北士子可是意气风发的前往京都,更是得到了周昂文气加持。 那一句赠西北诸生的‘君子如玉亦如铁’,早已成为文坛佳话。 然而此番恩科中,周昂亲自送行的数十位西北士子中,仅有七人榜上有名,而且还都只是三甲排名靠后的同进士。 “本君知诸位心有介怀,然而科举并不能决定你们的未来,本君当年不也是三甲最后一名吗?如今陕西布政司的左右参议,宁采臣和燕赤霞,也仅仅是秀才出身,只要有真才实学,这天下之大终有用武之地。”周昂看到这些西北士子都情绪低落,直接出言劝慰起来。 这些人中其实大部分都还是有能力的,这一点周昂在绿菊文会时已经看出来了。 “学生谨记恩师教诲!”西北士子齐齐躬身,心中也是无比感动。 这个时候以周昂的身份不仅亲自迎接,还如此安慰众人,已经与恩师无异了,这些士子也是打心底尊敬周昂。 “来,诸位饮下这杯接风酒,你们的学识本官心中清楚,已经命布政司草拟任命文书,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会安排到各府县历练。”周昂端起酒杯,一脸笑意的对着众人说道。 此刻早已有亲卫为士子们递上酒杯,而听到周昂的话,这些西北士子原本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周昂这番话自然是要直接安排这些人做官,按制布政使有权任命五品及以下官员,而周昂说让这些士子到各府县历练,说明极有可能根据这些士子的能力,任命他们为六七品官员。 如此安排,即便一甲前三也不一定有此待遇,一时间这些士子恨不得为周昂舍身赴死! 见这些西北士子满腔豪情的饮下酒水,脸上阴霾一扫而光,周昂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他目光从这些人脸上扫过,忽然发现好像少了一人,于是直接问道:“怎么不见温如春?” “回使君,温兄在路上遇到了一点事,他说晚些回来。”士子中有一人立刻回答,此人神色如常,看起来温如春也只是遇到一些很寻常的事。 见没有什么异常,周昂也不过分深究,便没有再询问温如春的事。 不过想到此人,周昂倒是有些怀念他的琴声,还有那古琴云扫究竟何时能恢复神异? 西北士子归来,一下为周昂补充了四五十位基层官员,而且这些都是年富力强,并且还没沾染官场习气的热血青年。 当这些基层官员被安排到周昂治下的府县,很快西北大地就出现了一派新的气象,也是在这些年轻官员掌控地方后不久,布政司衙门接二连三的政令出现在西北,整个西北大地开始焕发出无穷生机。 从农桑水利,学堂教育,到商业赋税,甚至是募兵制度,周昂都做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因为他已经完全掌控西北,加上这些满腔热血的年轻官员,以及自己在百姓中无与伦比的名望,这些原本很难推进的重大改革,在山西布政司治下却并没遇到多大阻力。 代表九州人道的气运金龙还在继续暗淡,但是西北上空的人道气运却在不断壮大,这种违背常理的变化,终于引起了几位真正世外高人的注意。 不过虽然三座杀阵未破,西北大地又在进行一场如火如荼的改革和建设,但周昂已经有几日没有露面了。 这几日里他一直在后院,每日都盘膝坐在庭院里,在他的身前是一丛翠竹。 如今正是竹子破笋而出的时候,周昂已经这样端坐着,目不转睛的看了足足三日了。 没人知道周昂在干什么,三日之中倒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一开始姜小昙还来叫他吃饭,不过每次都被周昂摆手拒绝,后来索性连姜小昙都不管他了。 只是随着一只头顶长着金黄羽毛的雄鹰落入布政司衙门,葛良工还是出现在了周昂的身后。 看着身前气机全无的周昂,葛良工还是在他身后小声的开口说道:“老师,看看贺大人传来的密信吧,京都好像有些不对劲?” 随着葛良工话音落下,庭院之中忽然平地生风,那微风拂过,竹枝上一片片嫩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展开来,好像瞬间就完成了几天的生长。 而微风也吹过周昂的衣衫和头发,随着发丝衣袂摆动,他也眼皮微动,而后原本空洞的双眼瞬间变得清明起来。 周昂回过神来,直接起身接过葛良工手中的密信,而后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很快周昂就看完密信内容,眼中也露出些许疑惑之色。 其实密信之中只提了两件事,而最主要的就是第一件事。 在密信中贺康提到,他无意中发现,此番恩科榜上有名的那近三百位进士,除了西北和江南的离开了京都,剩下的进士竟然九成九的都因各种理由留在了京都。 至于第二件事,贺康只是随口提了一句,那就是江都郡主被软禁在玉泉上庄的事。 这两件事没有丝毫联系,甚至每一件事都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但是周昂知道贺康是个稳重谨慎的人,他既然将这两个消息如此慎重的告诉了自己,那说明贺康肯定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 “看来京都果然有问题,既然大理寺都查不出什么,看来只有让玄鉴司插手了。”周昂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说话之时,已经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 这枚铜钱是柳诚留在周昂身边的,为的就是周昂可以随时与柳诚联系。 玄鉴司一直只负责监视和管理方外世界,但很明显这一次周昂要动用玄鉴司的力量来调查世俗,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做。 只见周昂将铜钱托在掌心,而后小声的对铜钱说道:“柳先生,京都恐有变故,你调动玄鉴司一切力量,暗中调查大内之事,另外严密监视李长善和何显等人。” 周昂对着铜钱说了几句话,而后便屈指一弹,就将铜钱弹了出去,下一刻铜钱化作流光射入苍穹。 铜钱射入苍穹,周昂的目光还望着天空,仅仅过了片刻之后,那铜钱又从苍穹落下,最后稳稳的落在了周昂手中。 “属下明白,其实属下最近也发现了一些线索,如今正在追查,一有结果立刻汇报。”铜钱之中传来柳诚的声音,明显他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 随后周昂将铜钱收起,他能从柳诚简单的一句话中感觉到,恐怕京都的事情很不简单。 “主公,刚才西安府尹来报,蓝田县令孟龙潭到任了。”就在周昂沉思京都局势的时候,崔文山也来到了后院,带来的却是孟龙潭到任的消息。 蓝田县隶属西安府,距离要塞也不过一百余里,孟龙潭是半日前到的蓝田,此刻周昂便已得到了消息。 “良工,你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去一趟蓝田。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谁?”周昂立刻对葛良工说道,对这个假冒孟龙潭之人他非常好奇。 同时周昂更加想要弄明白,为什么太后会将这个假孟龙潭安排到自己眼皮子底下? 第二日周昂的车驾驶出要塞,快速的向着蓝田县而去,而这次他也是摆开了仪仗,更有亲卫提前去了蓝田县衙,通知新任县令孟龙潭,说布政使要亲临蓝田视察。 当日午后,周昂便来到了蓝田县衙,而衙门外已经有数十人等候许久,为首一人是个身穿青色七品文官服,头戴乌纱的文官。 此人正低着头,还看不清相貌,不过看起来身形有些瘦弱,甚至那七品官服穿在他身上都感觉有些大。 “下官蓝田县令孟龙潭,率合衙众属,恭迎使君。”这个孟龙潭远远的就对着周昂一拜,口中恭敬的说道。 听到孟龙潭的声音,周昂脚下一顿,因为他感觉这个声音非常熟悉,虽然此人有些刻意压低着嗓子说话,但潜意识中周昂觉得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他无比熟悉的人。 “抬起头来。”周昂快步走向县衙,快要靠近孟龙潭的时候,语气有些严肃的说道。 葛良工和周昂的亲卫跟在身后,这些人都微微有些意外,因为往日里周昂对属下一般不会如此严肃。 所以葛良工也好奇的看向孟龙潭,而此时那个自称孟龙潭的蓝田县令,正在缓缓的抬起头来。 很快葛良工就看到,那是一个皮肤雪白,看起来有些阴柔气息的年轻男子,甚至这孟龙潭的皮肤,好到让葛良工这个女子都有些羡慕。 然而当周昂看到孟龙潭的相貌时,竟然发出一声冷哼,也不知为何突然就生气了。 下一刻周昂快步朝县衙大门走去,当他与孟龙潭擦身而过时,明显语气不善的说道:“你们所有人都在外等候,孟县令你随我进来。” 连葛良工都没想到,周昂会叫所有人都在外候着。 很快周昂步入县衙,孟龙潭也跟着走了进去,因为有周昂的命令,剩下的蓝田县官员,包括葛良工和一众亲卫,都只能在衙门口等着。 周昂径直朝县衙内走去,最后直接推开一间公房,这里好像是县衙文书办公的地方,周昂走入其中便转过身来,一脸阴沉的看着正紧随其后走进来的孟龙潭。 等到孟龙潭跨入房中,周昂衣袖轻轻一甩,房门便自动关上,而后一道无形的结界笼罩整个房间。 “简直胡闹,你知不知道这是杀头的大罪?”忽然周昂面色阴沉的盯着孟龙潭,只不过他明明是语气严厉,但却有给人一种很是关切的感觉。 孟龙潭站在周昂身前,被周昂一顿训斥,脸上不仅没有露出丝毫不满,嘴角反而还挂起了一抹微笑。 接着孟龙潭伸手摘下头顶乌纱帽,他不紧不慢的将乌纱帽放在身旁的公案上,而后又伸出白皙的手,将头顶发簪轻轻拔掉。 下一刻孟龙潭轻轻的甩了甩头,那满头黑发如瀑布般滑落,而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 “嘻嘻,只要师兄不说,又有谁知道呢?师妹我可是去了皇极殿都没被发现的。”当孟龙潭的头发披在脑后时,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此刻变成了一个温婉动听的女子声音。 而在周昂的眼中,自己对面的那个人,除了一身七品官服外,完全就是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 看到素娘一脸笑容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周昂原本一肚子火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莫名其妙的无法发作出来。 他只能无奈的重重吐了口气,而后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你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素娘看着周昂的变化,脸上竟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又朝周昂走了两步,此刻两人的距离已经不足五步。 走了两步之后,素娘又停下脚步,忽然一脸严肃的看向周昂,又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师兄可还记得?那夜我在大理寺衙门外向你求助,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第221章 法丈国师 周昂闻言一愣,说实话他真想不起来那夜说了些什么,因为刚开始他只是职责所在,见素娘求助,有鬼神作案便出手调查,至于一开始他和素娘说的话,应该都只是很平常的,早就记不得了。 现在素娘站在自己面前,周昂脑海中全是山河图幻境中那亿万年的记忆,只有那个明明天资绝伦,却不爱修炼的小师妹。 片刻后周昂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素娘见周昂摇头,也并没有显得失望或者生气,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 她也不卖关子,在周昂摇头后,素娘就直接说道:“师兄说可惜我不是男子,不过现在好了,你就当我是男子,我也有能力帮你了。师兄应该知道,不久前恩科策论,有人写出了祥麟威凤这种异象的文章吧?” “你这又是何苦?冒用你夫君的身份,这样一辈子只能生活在阴影中。你既然能够打开心结称我一声师兄,就应该明白,师兄所求并非你能帮我多少,而是你活得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周昂一脸认真的说道,倒是想起了自己当时是说过那么一句话,而他对素娘提到策论引出祥麟威凤异象的文章却只字未提。 当周昂听到素娘很自然的叫自己师兄时,便知道素娘已经打开了心结,但周昂在幻境中亿万年都不曾强迫素娘修炼,自然不会需要她帮自己什么。 “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那篇策论就是我用你《知行论》中的观点,写的一篇安民策。论对你的了解,这天底下谁能比的过我?”素娘脸上的笑容敛去,此刻也变得一脸认真起来。 “竟然是你写出来的?不过你有亿万年的记忆,加上本就天资绝伦,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然而周昂表现的却一点都不惊讶。 看到周昂一脸平静的样子,素娘又朝着周昂迈出一步,而她这一步迈出,房间之中顿时响起一阵龙吟之声,同时素娘的身后五条真龙虚影盘踞。 周昂看到素娘身后那五条熟悉的真龙虚影,顿时便明白自己这个师妹终于开始修炼留在脑海中的《本经阴符七术》。 素娘身后那五条真龙虚影几乎凝为实质,很明显她的第一重‘盛神法五龙’已经练到了极高的境界。 然而那五条真龙虚影出现却并没有结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素娘的脚下又出现了一头灵龟。 看到这头灵龟,周昂也没想到,素娘短短几月时间,连第二重‘养志法灵龟’也已修炼成功,但从五条真龙和灵龟的气息来看,素娘修炼的《本经阴符七术》比起周昂还要精深。 不过一想到素娘那绝世的天资,周昂依然觉得还在情理之中。 似乎看到周昂没有表现出惊讶和意外,素娘眉头微微一挑,有些得意的看了周昂一眼,而后她身上气势再次陡然暴涨。 下一刻素娘脑海中涌出无数的念头,这些念头布满虚空,瞬间化为一条条螣蛇在虚空飞舞。 于此同时,素娘忽然一掌击向周昂,那轻轻一掌蕴含无边威势,便是周昂也下意识的往后一退,而后那无边威势化为一头巨大的熊罴。 那熊罴后退之力而起,两只巨大的前掌高高举起,仿佛要将大地都拍碎。 分威法伏熊,阴符七术的第四重境界,而这一境界连周昂都还没有达到。 周昂的神色终于有些动容了,同时对素娘的天资更加刮目相看。 然而这一切依旧没有结束,似乎看到周昂动容的表情后,素娘越发的得意。 接着几乎在同一刹那,素娘的头顶出现无数的猛禽虚影,身后无数的猛兽咆哮,虚空之中无尽的神草出现,如果不是周昂提前布下结界,也不自知她弄出的这些会惊动多少人? 素娘此刻如一位掌控天地万物的神祗,忽然她对着周昂一笑,瞬间散去了神通。 此刻两人已经近在咫尺,正是四目相对,不过这一幕似乎发生过无数次,两人却不觉有丝毫尴尬。 “我知师兄圣道艰难,今日出现在这里,便是要师兄知道,师妹已经能够帮你了!”素娘神情郑重的说道,而以她刚才展示出的实力,她确实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周昂看着素娘无比郑重的样子,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而后有些怅然的说道:“自天族覆灭之后,天地间便多了一条规则,那便是人皇无法修炼神魂,否则会被人道气运排斥。而这人皇不仅是我们狭义理解中的人间帝王,而是指所有引领人族的领袖。我建立法网,册封城隍,哪一件事都无法离开人道气运。你可曾想过?若当日在画壁幻境之中,我便已经打算放弃所有修行功法,而将《本经阴符七术》传授于你,只是为了让你来代我承受一段因果?若是如此,你还真能当我是你师兄?” 素娘目光紧紧的盯着周昂,她也没想到周昂竟然会如此坦诚的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下一刻素娘轻轻的摇了摇头,却满是笑意的说道:“当我将七术全部修炼完成之后,又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玄妙?不过当我和你一起进入山河图的时候,你我之间的因果还少了吗?而且我知道,师兄绝对没有算计我,因为我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出了幻境之后,以我的命格根本无法承受这一段天大的因果,师兄传我道门无上神通,才是真正的在救我!” 素娘早已明白前因后果,当日周昂与她一起进入画壁,若不是周昂以自身气运护持她,素娘的下场会和孟龙潭一样葬身画壁之中。 而且如果周昂不传授素娘《本经阴符七术》的话,她一个普通妇人又如何能真正成为堂堂周子的师妹? 也是明白了这些之后,素娘才能真正打开心结的。 “既然你心意已决,为兄也不再多说什么。第一次见你时,便知你心思机敏,处变不乱,凡是谋定而后动,如今正有一些事情想找人商议,不如说与你听,你来为我分析分析,正好此事与你也有些关系!”周昂也是心胸豁达之人,连素娘一个女子都能敞开心扉,他自然也不会扭扭捏捏。 两人那亿万年朝夕相处的经历,一旦没了伪装,便是最亲密的人。 “喔?还与我有关,什么事?”素娘一下也来了兴趣。 “你可知道,此番恩科除了西北和江南士子返回原籍,其他士子都因各种原因滞留京城,而且看起来非常合理。另外我一直好奇,太后为什么会将你安排到蓝田来,而且明显太后和朝中大臣都知道你就是写出祥麟威凤异象策论之人,这完全说不通。另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江都郡主一直在宫内陪读皇帝,却突然被太后软禁在玉泉山庄了。”周昂对素娘说出的正是眼下最大的疑惑,原本他不知道那异象就是素娘弄出来的,现在知道了更觉得蹊跷。 素娘闻言也眉头紧皱,这些事情其实单独拿出来说,很难发现有什么疑点,但是细细一想,又真的处处透露着古怪,就连素娘这个当事人也是如此觉得。 “当日策论时,有许多人都在考房外看我,可以肯定太后和朝中几位大人都是知道的,原本我以为太后之所以让我任蓝田县令是因为这个,但现在听师兄这么一说,这里面肯定还有其它原因。”素娘说话之时扬起右手,将衣袖往下一拉,露出了白皙的手腕,还有上面那根取至周昂衣袖的紫色布条。 原本一直神色如常的周昂,在看到素娘如此保存自己衣袖上的布条时,脸色终于微微变了。 “呵呵,这可是师兄送我的唯一一件东西,小妹自然要贴身保管了。”素娘见周昂目光落在自己手腕时神情变化,反而显得有些高兴。 “咳咳......这么说来,太后是知道你与我关系不浅的,如此倒是有些意思了!”周昂假装干咳两声,而后若有所思的说道。 素娘此刻也是一脸沉思,片刻之后她目光一动,看着周昂认真的说道:“照师兄的说法,朝中可能有什么变故,而师兄与太后其实应该是相互扶持的,如果太后立场没有变的话,那么这几个反常的举动,其实是有合理解释的。” “什么解释?”周昂神色一动,立刻开口问道。 周昂此刻也非常意外,毕竟这个困扰了他许久的疑惑,在素娘这里很可能就能找到答案了。 “太后有不得已的苦衷,而无论是她独独放回西北和江南士子,还是将我安排到蓝田县,甚至是软禁江都郡主,都是她的保护之举。京都和皇宫可能有大危险,她真正的目的是要这些人离开。”素娘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当她自己说出这番话时,都感觉京都之中可能有大恐怖! 周昂闻言愣愣的没有出神,他猜测了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此刻就连周昂心中都被一层恐怖的阴云说笼罩,是什么让太后都如此小心谨慎,竟然连只言片语都不敢传递出来。 而这种大恐怖,竟然将贺康、傅天仇、王太常等朝中大员都蒙在鼓里,甚至连柳诚都仅仅只发现了一些端倪? “难道是白莲教?”周昂下意识的想到。 如果说朝中还有一股隐藏的可怕势力,那必定非白莲教莫属了。 但是很快周昂又否定了这个结论,因为就算白莲教再强,也不至于让太后连只言片语都不敢说,更不可能蒙蔽自己在朝中的势力。 “其实要想弄清楚其中玄机,最好的办法就是师兄还朝,只要师兄返回京都,一切便水落石出了。”素娘对此同样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倒是很快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然而周昂却几乎想也没想的就否决了:“话虽如此,但此刻我却是万万不能离开西北。虽然我与三教之主有一年之约,但若我此时离开,西北尚无与三教一战之力,甚至因为我的离开,三座三阵也破不了,到时候要塞丢失,九州沦陷,便是京都无恙,也难有翻盘的机会。” “那就只有在京城出现重大变故之前,我们尽快击败三教大军了。”素娘最后说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只是谁也不知道,如果周昂没有先一步结束西北战事,而京都已经出现重大变故,到时候会是怎样的局面? 周昂在蓝田县只待了半日,眼看天都要黑了,周昂还是打算连夜返回要塞。 “师傅,那个孟龙潭是什么人啊?看样子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而且我看他看你的眼神怪怪的。”路上葛良工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终于开口询问了起来。 “一个故人,说起来你还应该叫她一声师叔,他也不是什么孟龙潭,不过她的真正身份暂时还不能说。”周昂倒没有对葛良工隐瞒什么,不过他有些担心葛良工太过八卦,所以没有给她继续问下的理由。 周昂可是十分了解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弟子,如果自己说出与素娘在山河图幻境的精力,他估计葛良工可以围绕这个问题问个三天三夜。 当天夜里周昂返回西北要塞,关于素娘就是孟龙潭的事,他倒是没有丝毫隐瞒,而且关于京都和太后的猜测,也一并告诉了姜小昙。 就在周昂等人初步意识到京都变故的时候,魏思贤提着一个食盒,独自一人来到了坤宁宫中。 “太后,这是您最爱吃的雪花膏,老奴亲自守在御膳房做的。”魏思贤一脸笑意的出现在太后身前,将食盒轻轻打开,露出里面雪白的雪花膏。 看到食盒中的雪花膏,太后笑了笑,而后对着身旁的一个侍女说道:“哀家突然想吃银耳羹,你去御膳房一趟。” “奴婢遵命。”侍女躬身领命,立刻走出了慈宁宫。 等到侍女走后,太后的寝殿空无一人,此刻太后和魏思贤对望一眼,两人眼中竟然都流露出异常谨慎的神色。 而后魏思贤依旧故作如此的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太后也很自然的坐下,整个过程看起来就像魏思贤从食盒中取出雪花膏。 只不过当雪花膏放在桌上,太后伸手去取时,她又从头上取下发簪,并且卷起左手秀子,用发簪在自己的手臂上轻轻一刺,而后一滴鲜红的血液粘在了发簪尖。 随后太后将沾着血迹的发簪轻轻的放在了一枚雪花膏上。 而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血液粘在雪白的糕点上,不仅没有染红糕点,反而鲜血被吸收,连一点血迹都看不到了。 等到做完这一切后,太后又将发簪插回头顶。 而此时魏思贤已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薄如蝉翼,只有一指宽的匕首。 他也卷起衣袖,用匕首从手臂上划出血迹,同样将血迹滴在了雪花膏上。 看到魏思贤的血液也被雪花膏吸收,太后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而后无比担忧的说了一句:“现在什么情况?” “太后,老奴可以肯定,两大龙卫之中肯定有一位也被换掉了,如今宫中很难找到可以信任的人了。”魏思贤极力压低着声音,那声音之中也是无比担忧。 “哀家的慈宁宫已经没有一个是正常的了,这宫里说不定就只有你我二人还能相互信任了,我让你联络贺康进展的怎样了?”太后的神情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紧张,从她和魏思贤的话里可以看出,这大宁宫似乎已经被某个神秘的力量掌控了。 而堂堂的大宁太后,还有呼风唤雨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如今竟然都需要用这种秘法来互证身份。 “恐怕很难了,而且老奴也无法确定,朝中大臣还有几个是正常的了。不过老奴估计,我们半月前的那几件事可能已经引起兴建伯的猜疑了,只希望伯爷能够察觉到其中端倪。”魏思贤异常的小心谨慎,现在连他也不敢相信京城任何一人了。 就在慈宁宫中异常小心的时候,一个宫内的小太监来到了玉泉山庄。 如今如泉山在把手极严,而且还都是宫中派来的侍卫。 不过这小太监有皇帝的手谕,倒是很容易的进到了山庄,并将一封书信交给了江都郡主。 看着手中熟悉的书信,江都郡主习以为常的将其打开,这种书信几乎隔一两日她就能收到,这书信自然是小皇帝写给江都郡主的。 两人最近无法见面,小皇帝便想到了书信与江都郡主交流。 “皇姐,你再等等,朕很快就能光明正大的接你回宫了。法丈说他已经为我拉拢了朝中半数以上的官员,就连李长善和秦瑞都明确说要支持朕了,不久之后朕就会册封法丈为国师,到时候又有朝臣支持,朕就能提前亲政.......” 江都郡主看着书信,眉头却是深深的皱了起来,这个法丈她也不是第一次听小皇帝提起了。 只是这才短短月余,这法丈究竟有何等能耐,为小皇帝拉拢了朝中半数以上官员,甚至连李长善和秦瑞这种文官领袖都能拉拢? 这两人究竟为什么要听一个突然出现的法丈的话?他们又凭什么帮小皇帝? 在江都郡主看来,这所有的一切都透露着诡异。 第222章 胎藏界曼陀罗法域 江都郡主看完小皇帝的信,心中不仅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更加沉重起来。 她在书房之中来回踱步许久,最后终于走出书房。 见江都郡主出来,门外的两个侍女便紧紧的跟随,这两个侍女倒是她的心腹,虽然太后将她软禁在玉泉山庄,但只是在庄外派重兵把守,庄内原本的奴仆还一切如常。 江都郡主直接朝着山庄大门走去,因为当年玉泉山庄的大匾额被宁采臣一刀劈成了碎片,后来元象帝将这里赐给了江都郡主,便重新挂上了一个小上许多的匾额。 匾额上的名字还是玉泉山庄,只是现在这字,据说还是时任大理寺卿周昂题的。 玉泉山庄的门口有大队侍卫守着,这些都是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能让锦衣卫守护,可见太后对江都郡主是极其重视的。 “参见郡主。”负责守护玉泉山庄的是一个锦衣卫千户,此人姓魏,据传还是魏思贤的远房亲戚。 “不用紧张,本郡主知道你们职责所在,我不会为难你们的。”江都郡主站在大门下,没有跨出山庄大门。 魏千户见江都郡主没有跨出大门,又不是来让他们为难的,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多谢郡主体谅,若郡主要办什么事,可以吩咐下来,下官一定为郡主办妥。”魏千户得到的命令是保护玉泉山庄,另外就是不让江都郡主外出。 但是魏思贤同样告诉他,不能对郡主用强,所以魏千户对江都郡主也一直以礼相待。 江都郡主认真的打量着魏千户,她也时常观察这个锦衣卫千户,知道此人虽然隶属于锦衣卫,但御下极严,与其它锦衣卫懒散的风格大不相同,可能这也是最后一支称职的锦衣卫了。 “魏千户,不知道能不能替我带句话给魏公公?”江都郡主目光如炬的盯着魏千户,她说这话时一直观察着魏千户的眼神变化。 魏千户闻言有些意外,不过想了一下还是说道:“听闻最近公公很少出宫,不过下官知道,按惯例每月二十四日,公公会到城东的宅子住上一晚,明日便是二十四,下官可以亲自去一趟。” “好,那便有劳了。你过来,我将要说的话告诉你。”江都郡主点了点头,等魏千户靠近自己时,她附耳对魏千户说了一句话,声音非常的小。 听到江都郡主的话,魏千户神色露出一丝古怪,但此刻江都郡主却忽然又大声的说了一句:“那就有劳千户了,请务必亲自转告魏公公,若是没有见到魏公公,便早些回来。” “下官明白,请郡主放心。”魏千户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很是郑重的回了一句。 第二日魏千户便换上便装进了京都,他叩响了城东一处私宅,这里正是是魏思贤在宫外的宅院,而且只有一些魏思贤真正的心腹才知道。 开门的是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老仆,这老仆在见到魏千户时脸上堆满了笑容,不过只是不住的点头,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魏千户见到老仆,也是默默的对老仆点头,同时手中打出几个特殊的手势。 这老仆魏千户认识,说起来与他也是同乡,算起来与魏思贤也算沾亲带故。 只是此人又聋又哑,便被魏思贤安排在宫外守着这处宅子。 在老仆的引领下,魏千户来到了后宅,而这后宅却是另一番景象,只有几间茅舍,看起来就像乡下人住的地方。 魏千户走进了一间茅屋,果然看到魏思贤坐在茅屋之中,此刻手中正拿着一把刻刀,雕刻着一个木偶。 “属下拜见公公。”魏千户恭敬的朝着魏思贤一拜。 “把衣服脱了。”忽然魏思贤说出一句奇怪的话来,说话之时也没有看魏千户,依旧盯着手中木偶,还用刻刀在上面刻画着。 魏千户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下一刻魏思贤又说了一句:“二牛啊,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做了千户大人,就可以不听老叔的话了?” “二牛不敢。”魏千户一个激灵,二牛便是他在村中的小名,现在也只有魏思贤知道了。 很快魏千户就将上衣脱下,露出赤裸的上身和双臂。 此刻魏思贤终于抬起了头来,并且放下手中木偶,一手拿着那把小刻刀走到了魏千户身后。 忽然魏思贤毫无征兆的将刻刀抵在了魏千户的脊椎骨上,魏千户瞳孔一缩浑身紧绷,却没有做出丝毫反抗的动作。 下一刻魏千户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脖颈处一阵刺痛,明显是刻刀在自己脊柱上拉出了一道口子。 鲜血顺着口子流到了刻刀之上,见到鲜血,魏思贤轻轻的叹了口气,又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按在了魏千户的伤口上。 很快魏千户又听到一阵衣帛撕裂的声音,接着他发现魏思贤竟然又亲自为他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如今京城已是龙潭虎穴,老叔已经没有一个敢相信的人了,还好你不算起眼,应该还没有被盯上。我就知道你今日定会来找我,以后老叔也不会再来这里了。”魏思贤站在魏千户的身后,一边包扎着伤口,一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公公发生了何事?只要公公一声令下,属下就是刀山火海也会为公公冲在最前面。”魏千户心生巨震,他从魏思贤的话中感到了极大的恐怖。 “把衣服穿上,长话短说,这里的时间也不多了。”魏思贤拍了拍魏千户的肩膀,人已经出现在魏千户的身前了。 很快魏千户就穿好衣服,将自己受江都郡主委托之事说了出来:“郡主让属下带句话,她说‘小心法丈’。” 关于法丈这个称呼,魏千户最近也偶有耳闻。 据说京都之中来了一个大师,身上有种种神异,一开始只是在百姓中威望极高,如今朝中许多大臣都对他无比信奉,传言之中简直就是佛祖转世。 魏思贤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而后无比郑重的对魏千户说道:“二牛,现在老叔以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身份,再给你下最后一道命令。从今往后你带着你的人守好玉泉山庄,保护好郡主的安全,另外除了日常的采买外,你们的人都不要再进京都了。这道命令之后,即便有人持我手谕,甚至有一天我亲自站在你的面前,你都要记住,任何命令都不能违背今日这一条。” 魏千户从未见过魏思贤如此郑重,而说话之时魏思贤还将手中的刻刀放在了魏千户手中,似乎是要将这刻刀送给他。 不过魏千户对魏思贤的这个命令很是费解,便下意识的问道:“公公,属下有些不明白?” “你无需明白太多,记住我今日说的话就对了,因为我也不知道,下次站在你面的我,还是不是你老叔。”魏思贤转过身去背对着魏千户,说完这番话后摆了摆手,示意魏千户离开。 魏千户不是那种心思玲珑之人,但却是那种一根筋的,尤其对魏思贤言听计从的人。 他双膝跪在魏思贤身后,脑海中牢牢的记下了魏思贤今日说的每一个字,而后恭敬的磕了几个头,没有片刻停留的离开了京都返回玉泉山庄。 回到玉泉山庄后,魏千户将见到魏思贤后发生的一切,包括魏思贤说的每一句话都告诉了江都郡主。 听到这些之后,江都郡主的一颗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大理寺衙门之中,贺康坐在原本周昂的公房中,此刻已是夜幕降临,但这位大理寺卿还在批阅着公文,自从吴侍御死后,贺康的工作量明显比以前多了许多。 “大人,陈奇回来了。”忽然左千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贺康抬头说了一句,而后放下手在毛笔,又将身前公文也合起。 很快左千户便带着一个黑衣捕快走了进来,这个叫陈奇的黑衣捕快,也是左千户的心腹,不久前被派出去执行了一个秘密任务。 等左千户和陈奇走入房中,陈奇恭敬的单膝跪在贺康面前,而后郑重的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说道:“属下幸不辱命,已将大人密信送到伯爷手中,这是伯爷给大人的回信。” 陈奇将信举在身前,贺康已经走到他跟前,伸手接过了信件,而左千户依旧站在陈奇身后,目光也落在了那封书信上。 很快贺康直接打开书信,一目十行的看起了书信内容,等到贺康看完书信后,却是一脸无奈与失望,而后他看着对面的左千户,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就在贺康摇头之时,左千户衣袖之中毫无征兆的滑落出一柄短刀,电光火石之间一刀就将陈奇的脑袋斩落。 然而陈奇身首分离,那尸体上竟然一丝血迹都没有,他身躯滑落竟然仅剩一具空壳。 只是下一刻一条手臂大小的蜈蚣从陈奇尸体中爬出,快若闪电的朝着门爬去。 那蜈蚣百足齐动,所过之处竟然在地上留下一道爬痕,速度之快更是肉眼难辨。 不过似乎左千户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只见他罩在最外层的衣袍一动,内层的皮甲之上挂着足有百枚飞镖。 只见左千户伸手一抹,接着十枚飞镖出现在手中,下一刻那些飞镖以更快的速度飞出,十枚飞镖依次射在蜈蚣的身体上。 从蜈蚣的头部到尾部,十枚飞镖间距相同,直接将蜈蚣死死的钉在地板上,只是微微的挣扎了几下,巨大的蜈蚣便断了生机。 “没想到陈奇也失败了,此人行事向来谨慎,武艺也是不俗,这次我还特意让他去江西公干,而后转到河南再去陕西,没想到还是没有成功!”看着地上已经死去的巨大蜈蚣和陈奇仅剩躯壳的尸体,左千户神色无比阴沉的说道。 贺康同样面色难看,他将手中信纸重重的捏成一团,心中更是升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恐怕陈奇刚出京城就遭了毒手,这封信的字迹虽然是伯爷的,但我写给伯爷的信都有特殊的暗号,虽然表明上只是一些寻常信件,但伯爷知道选出这些暗号才是真正的书信内容,自半个月前开始,我们收到的信件,已经不再是来自西北的了。”贺康语气无比凝重的说道,他怎么也没想到,短短半个月时间自己等人与周昂的联系便被彻底切断。 “大人,卑职手下的捕快也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了,柳先生那里也有十来天联系不上了,可是我们现在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这可如何是好?”左千户同样一脸凝重,甚至他自投身公门以来,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事情。 “可惜我无法调动法网,加上伯爷走后法兽沉睡,不然也不至于如此。现在我们当务之急是要确定傅尚书和王太常还能否值得信任。”贺康明显有些自责,他现在甚至都无法确定,傅天仇和王吉这二人有没有被蜈蚣顶替。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那时候京都表明还一切如常,就连贺康和魏思贤等人也只是直觉上感觉有些不妥,但并没有真正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这时候身为玄鉴司首座的柳诚却率先发现了异常。 在柳诚眼中,气运金龙身上不知何时被一道黑气所缠绕,而黑气缠绕之下,气运金龙竟还浑然不知。 这种情况引起了柳诚的极大警惕,为此他甚至召集了玄鉴司大部分力量来京。 只是后来他全力调查此事,然而却依旧毫无头绪。 就在柳诚一筹莫展的时候,也就是半个月前,京城中的怪事越来越多,一些人也开始察觉到了异常,这时候柳诚终于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 也是在此时,他收到了周昂的传音,不过那时候柳诚正带着玄鉴司的高手出城追查,便只是简单回了一句,打算调查之后再详细告诉周昂。 柳诚发现在京都城外竟有一股惊天妖气,那妖气直冲云霄,像是一个庞大的妖穴。 按理说在京都附近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妖穴,于是他便带着玄鉴司几乎所有高手前往了妖穴。 这妖穴好像是一个蜈蚣精的巢穴,一开始柳诚带着玄鉴司的方外高手,不断的向着妖穴深处推进。 只是等一行人来到妖穴中心的时候,在这里却什么也没发现,巨大的妖穴是掏空山腹形成的,而在山腹之中只有一座古怪的祭坛。 看到那古怪的祭坛,柳诚心中便下意识的感觉不妙。 果然下一刻那祭坛之上升起一道道光芒,很快一座阵法笼罩妖穴,此刻柳诚终于确定,自己等人落入了圈套。 而后瞬间山腹消失,柳诚发现在他神念感知中,自己等人被困在一片独立的空间,神念连边界都无法感知,仿佛空间无限大,而目光所及也是无边无际。 这空间之中没有上下四方的空间概念,如果不是一次这么多人出现在里面,这些人还可以说话,甚至连时间的存在都感觉不到。 “大家莫慌,全部靠近我。”柳诚沉声说道,表现出少有的凝重。 很快这些玄鉴司的方外高手在柳诚四周围成一圈,而后柳诚身上无数铜钱激射而出,在这些人外围环绕不止。 过了许久见这阵法还没有出现攻击效果,柳诚衣袖之中再次飞出九枚铜钱。 这九枚铜钱落在九个方位上,上面瞬间有光柱升起,那光柱无限延伸,显然下一刻就要形成九宫神火柱。 然而九枚铜钱上的光柱不断延伸,却迟迟没有形成该有的九宫神火柱,直到片刻之后,铜钱上的光华暗淡,又变成九枚普通的铜钱。 柳诚脸色难看的对着铜钱一招,收回了九枚铜钱,这还是他第一次无法布置九宫神火柱。 见柳诚的九宫神火柱阵法都失效,一众玄鉴司的高手也是心中大惊,不过此时小袁的声音在柳诚身后响起:“先生,请让小袁试试。” “那你就试试吧!”柳诚依旧一脸沉思的样子,不过还是同意了小袁。 小袁闻言跳出铜钱法器的防护范围,而后他从耳中掏出一根银色绣花针,那绣花针立刻变大,瞬间变成一根雕花银铁棍。 将铁棍握着手中,小袁随手挥舞了几下,而后他口中发出一声低吼,下一刻只见小袁的身躯也跟着变大,一身金色的毛发竖立,仿佛密密麻麻的钢针。 “吼......”小袁发出巨大的咆哮,他直接变化出金刚巨猿的本体,显然也是打算用尽全力。 只见巨大的金刚巨猿挥舞着手中铁棍,那铁棍也是越来越大,挥舞间上面更是燃烧着熊熊烈焰,虽然是在一个无边无际的空间中,却也给人一种下一刻就要打碎空间的错觉。 巨大的铁棍朝着四面八方落下,那每一次落下都仿佛要延伸到空间的尽头,然而不管小袁手中铁棍如何变化,似乎都无法触及到这处空间的边缘。 “给我撑爆它......”变身金刚巨猿的小袁已经彻底暴走,他将铁棍一抛,任由着铁棍不断变大变长。 此刻玄鉴司高手的眼中,原本漆黑的空间都只剩下满眼的烈焰,至少在他们的视野中,已经完全被小袁的铁棍占据了。 “够了,你的如意棍是撑不破这结界的。”终于柳诚的声音再次响起,直接出言叫住了小袁。 狂暴的金刚巨猿在听到柳诚的声音后,猩红的双眼瞬间恢复清明,而后身形缩小又恢复成小袁的样子。 同时那充斥在空间中的如意棍,也变小飞回到小袁耳中。 “此阵名为《胎藏界曼陀罗法域》,该阵并非杀阵,而是一座无上困阵。对方的目的就是要将我们永远困在这里,现在你们为我护法,本座要参详此阵!”柳诚身上的麻衣道袍一抖,便已盘膝端坐在虚空,他双手放于膝上,说完这番话后,便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第223章 弹劾贺康 陕西布政司衙门,周昂负手走入大堂一侧的文房,这里是如今西北最重要的地方,因为每日崔文山和葛良工,还有一众布政司幕僚属官都在这里办公。 整个西北的公文每日都汇聚到这里,同时还有来自九州各地,以及京都的公文。 “京都可有什么消息?”一脚跨过门槛,周昂便直接开口问道。 自从半月前贺康传来几个京都的异常消息之后,这半月之中就再没收到任何与之相关的消息,甚至私下里两人的书信来往,周昂都没有看到那些该有的特殊暗号了。 “每日都有一些,但看起来都很正常。”崔文山也有些疑惑的说道,作为一个做了大半辈子幕僚的人,崔文山知道一直的正常其实就是不正常。 “弟子这里倒是有些发现。”忽然葛良工起身说道。 “什么发现?”周昂好奇的看向葛良工,同时向内走去,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从半个月开始我们得到的一些消息中出现一个被称作法丈的人,今日我梳理了此人近一个月的轨迹,发现此人大有问题。”葛良工神色严肃,所提到的正是突然在京都之中呼风唤雨的法丈。 周昂目光一凝,而后认真的说道:“你细细道来。” “此人似乎凭空出现,而最早出现也只是一个月前,那时候还只在京都百姓口中,据说是位慈悲为怀法力无边,救了不少穷苦百姓的有道高人。而后短短数日时间,便有朝中官员对其交口称赞,更在半个月前,礼部尚书李长善和左都御史秦瑞,先后亲自拜访了这位法丈,而后两人对其也是推崇备至。后来便有传言,说皇帝已经拜在法丈门下,最近更是说皇帝要册封法丈为护国大法师,此事已经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不过无论是百姓还是满朝文武,对此却无半点质疑之声,仿佛整个京城都无比期待他成为护国大法师。”葛良工一口气说了许多,将法丈从出现到如今就要成为护国大法师的过程讲的清清楚楚。 周昂闻言顿时眉头紧锁,目光更是陷入了沉思,仅仅听到李长海和秦瑞对这个法丈推崇备至时,周昂便知道此事非比寻常了。 李长善和秦瑞肯定算不上忠臣,但这二人绝对不是平庸之辈,他们更不会随便去推崇某人。 除非这样的举动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利益,而一个方外之人,就算成了护国大法师,又能给他们两人带来什么巨大的利益? “此事太过蹊跷,按理说太后绝对不可能同意出现一个什么护国大法师,更蹊跷的是这么大的事,贺康和柳先生竟然都没有提到,不对.....很不对.....”周昂低声说道,是越想越觉得不对。 下一刻周昂又掏出那枚柳诚的铜钱法器,他这次没有对铜钱说什么,直接对着铜钱就是屈指一弹。 而后铜钱化作流光飞走,只是这一次铜钱刚飞上天空,便又瞬间倒飞而回,落回到周昂掌中。 “怎么会这样?”见铜钱返回,周昂一脸震惊的豁然起身。 周昂和柳诚各自有一枚铜钱法器,里面都蕴含有他们二人的灵魂气息,无论身处天涯海角,只要催动法器,铜钱就会达到另一个人身边,而下一次催动铜钱又会出现在另一个人那里。 这是一种很简单的秘法,但正因为它过于简单,只能两点一线的运动,所以这种铜钱法器根本不会出错。 而今法器无法到达另一端,只能说明法器无法感应到另一端的灵魂气息。 什么存在可以隔绝灵魂气息,而且还是柳诚这种能够看透半分天机的存在? “莫非柳先生遭遇了不测?”葛良工看到铜钱飞回,一脸担忧的问道,她也知道柳诚对周昂来说有多重要。 “彻底失去了联系,现在看来至少也是被困于某地了,而且这么久他都没有主动联系我,恐怕他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周昂神情显得越发凝重,可以说柳诚失联,就等于断了他一只臂膀。 “糟糕,若柳先生真有不测,那贺大人他们肯定也会有危险。”忽然崔文山神色大惊的说的,他也是知道柳诚存在的,并且还曾与柳诚有过合作的,自然知道柳诚失联代表着什么。 可以说周昂在京城的势力,贺康、傅天仇、王太常等人只算一半,而另一半就是柳诚的玄鉴司。 如今既然有人对玄鉴司出手,那么下一步贺康等人肯定不会安然无恙。 很明显这是有人想要完全拔出周昂在京都的势力。 “现在看来,太后确实是在提醒我了,皇帝要册封护国大法师,这件事太后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可现在太后连一点表示都没有,说明这位国师已经彻底掌握了京都,说不定太后已经遭遇不测也有可能。”越来越多的问题暴露出来,周昂终于将这些事情连贯了起来,最后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那位国师法丈。 “要不要调动我们所有的力量调查这个法丈?”葛良工问了一句,此刻所有人都对这个法丈很感兴趣。 “不用了,我们在明他在暗,即便调查了也只能看到他想让我们看到的,现在我们只有尽快击败三教大军,而后堂堂正正的返回京都,一切阴谋诡计终究有图穷匕见的时候。”周昂很快便否决了葛良工的提议,他明白现在才察觉到法丈的可疑,其实已经有些太晚了,当柳诚失联的时候,其实已经代表法丈大势已成。 “如今正值春耕,农耕之事当放在首位,今年的秋收对我们至关重要,西北之战注定会旷日持久,没有粮食后勤,便是破了三教大阵,我们依旧只能困守要塞。”周昂直接放弃此时与法丈交锋,还是选择了先经营好西北之地。 周昂其实知道,此时如果自己返回京都,于情于理自己都逃不了一个擅离职守,甚至临阵脱逃的罪名。 而那样做的话,反而正中那位法丈的下怀,甚至还会在西北引起连锁反应,一个不好苦心经营的西北要塞都会毁于一旦,而那时候九州也将万劫不复。 西北大地一片忙碌,周昂还时常巡视各府县,随着西北兴修水利周昂还发现,西北水利的改变,映射到九州水脉运行图上,这阵图的力量也在随之增长。 除了巡视西北各地,他就像一个普通布政使一样处理着公务外,周昂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在潜溪书院讲道。 这一日周昂又来到了潜溪书院,他见书院之中人比往日更多,而且明显已经出现了拥挤的情况,许多人翘首以盼,目光之中满是期待。 可是看到此情此景,周昂却并没有高兴起来,反而心中颇不是滋味。 原本他向着那高台走去,众人的目光也随着移动,忽然周昂停下脚步,在众人的注视下摇了摇头,而后叹了一口气,便又转身向书院外走去。 周昂还未登上高台,却莫名其妙的又走了,许多人都是一头雾水,还有少数人却在揣摩周昂此举是否另有深意。 很快周昂坐着马车又返回了衙门后院,葛良工无比好奇的跟了进去,只见周昂又坐在庭院之中,一言不发的望着那一丛翠竹。 “这又是怎么了?不是要去书院讲道吗?怎么又回来了?”周昂坐下不久,姜小昙也来到了后院,她倒是没有诸多顾忌,一边走就一边问了起来。 葛良工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周昂还是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 “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看就要上台了,叹了口气转身就走了。我也不敢问,也不敢说啊!”葛良工小声的对姜小昙说道,在自己师娘面前,她倒是显得很随意,偶尔还能撒个娇什么的。 姜小昙走近周昂,有些关切的看着自己夫君,不过这一看之下,姜小昙却神色大变,并且连忙蹲在周昂身前,伸出手指搭在了周昂的手腕上。 “怎么回事?为何你的修为荡然无存了?”姜小昙神情紧张的问道,此刻她感觉周昂身上修为全无,完全成了一个普通人。 “不必惊慌,我是自行散功的。”周昂看着姜小昙微微的点了点头,给了姜小昙一个放心的眼神。 可姜小昙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就连葛良工都紧张的走到周昂身前,都不明白在这关键时刻,他为什么要自行散功。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现在的状况,就是随便来个江湖中人都能杀死你。”姜小昙很是紧张的说道。 在所有人看来,如果周昂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镇压不住西北乱局,更何况如今京都巨变,就算他手握十万大军,有西北和江南做根基,也不可能斗过朝中奸邪。 “你们可知,孔圣是如何成为圣人的?”然而下一刻,周昂却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 姜小昙和葛良工闻言都是一愣,而后两人对视一眼,即便一个是周昂的妻子,一个是他唯一的弟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先贤曾有言,说圣人之于民,亦类也。出于其类,拔乎其萃。因为他的品德才能远超同类,所以他是圣人吧?”虽然不知道周昂为什么这么问,不过葛良工还是老实的答了一句,这回答倒也是历代所认可的。 不过周昂却是摇了摇头,而后说道:“孔圣未曾高居庙堂,其做官不如其弟子子路,也未曾统帅三军,论兵法运用不如弟子冉求,更不善经商理财,这方面远不及子贡。就事而论,何以出其类拔其萃?” “这......”周昂一句话,问的葛良工也是哑口无言。 确实单论各方面成就,好像孔圣在很多地方都比不上他这些弟子。 好在对于这个问题周昂很快给出了答案,只见他接着说道:“所以孔圣为圣,乃是因为这些真正出其类拔其萃的人,在心中将他看作圣人,这便是孔圣的圣道。” 听到周昂的解释,葛良工和姜小昙都是似有所悟。 其实孔圣的这条圣道,也是后来许多真仙常用的一条圣道。 包括萨满教宗,大祭司、白莲圣女,他们其实走的也是类似的圣道。 当萨满教宗具现出北狄神灵,让北狄百姓信仰供奉这些神灵,就好比把这些神灵变成了孔圣的那些出类拔萃的弟子。 而当北狄能够一统九州的时候,神灵的力量必然空前强大,而具现出这些神灵的教宗,自然就成为更高级的存在,那时候他在北狄百姓甚至天下人心中便是圣。 大祭司所行的圣道也与此类似,他创造了一个神灵,让这个神灵来统治西域三十六国,当这个神灵成为世界至高的时候,便是他成圣之时。 白莲教也同样如此,当天下人都信仰无生老母的时候,作为无生老母在世间的代言人,圣女就是所有人心中的圣人。 人族的文王引领了人族崛起,人们觉得他是圣人。孔圣教化天下,让所有人都看了自己也有无限可能,人们觉得他是圣人。阎罗大帝化身十大阎君统治地府,让幽冥秩序井然,阴魂觉得他是圣人。祖龙引领龙族成为天地霸主,统御水族富有四海,被所有水族认可,被尊为龙圣。妖神让世间妖类开启灵智,给了所有异类无限可能,被亿万妖族共尊为神。 所以成为圣人的唯一办法,不是获得毁天灭地的力量,而是当所有人都认为你是圣人时,你自然便是圣人了。 而所谓圣道,说道底便是如何让世人来认为你是圣人的方法。 “我见人人如圣,这条路注定比所有的圣道都更加艰难,所以我真正应该做的,不是自己变得有多强,而是让你们变得有多强。”周昂无比认真的说道,此刻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姜小昙和葛良工的眼神中都透露着震撼,因为周昂将圣道与如何成圣讲的太清楚明白了。 清楚的就好像下雨要打伞,口渴要喝水一样简单。 就在周昂为姜小昙和葛良工讲解圣道时,京都之中正在发生着一件大事。 这一日又是照例举行的小朝会,京都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出现在皇极殿。 虽然最近京都暗流涌动,但表面上反而更加歌舞升平,甚至因为法丈即将被册封为护国大法师,整个京城看起来热闹而祥和。 贺康已经做了大半年的大理寺卿,也早就有了自己的府邸,瑞云这个曾经的杭州城第一名妓,如今也变成了一个深宅贵妇。 不过半个月前贺康以公务繁忙为由,竟然和瑞云搬到了大理寺居住,两人最近半月更是从不出大理寺半步,就连吃食也是瑞云亲自下厨做的。 “夫君,你明知今日朝会是龙潭虎穴,为何还要上朝?不如我们乔装出城,只要逃到西北,有伯爷在便什么问题都没有了。”瑞云正在后宅为贺康整理着朝服,神情显得紧张无比。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再说我乃堂堂大理寺卿,此时若离开京城,正好给人留下把柄,而且还会因此连累伯爷。伯爷对我有知遇之恩,这京城之变,我无论如何也要查出真相,便是万劫不复也没有半分退缩之理!”贺康神情决绝的说道,看样子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倒是苦了娘子你,这些年也没让你过上几天安稳日子,若我遭遇不测,你便乔装逃往西北吧。”接着贺康又一脸歉意的对瑞云说道,若说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这个娘子了。 瑞云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却是对着贺康摇了摇头说道:“若夫君都遭遇不测,为妻又怎会苟活于世?你去哪我就去哪,你上了黄泉路,我就在黄泉路上陪你。” “唉.....”贺康心中感动,但却只重重的叹了口气,而后转身便走出房间。 贺康知道瑞云也是个刚烈的女子,便是再劝也没用,而且就算瑞云独自一人,也不一定就能安全的逃离京城。 太极门缓缓打开,贺康跟随着队伍向皇极殿走去,这一路上他刻意的走在傅天仇和王太常身边,只是用目光不断的打量着二人,但却一句话也没说。 同样傅天仇和王太常也用不同寻常的目光打量着贺康,似乎三人之间也都保持着警惕,三人原本是朝中最亲密的战友,如今也因为京城种种变化而互生警惕。 很快皇极殿中就站满了朝臣,一切看起来也还如常,接着小皇帝和太后也出现在御阶之上。 趁着太后还未坐在珠帘之后,贺康抬头看向了太后,而这一看之下,贺康发现太后的目光也正好看向自己。 贺康注意到,太后看向自己时,眼皮微微的眨了几下,看似随意却好像是要告诉自己什么。 “拜见陛下,拜见太后!”满殿朝臣躬身对着御阶行礼,一切都与往日一般无二。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接下来又是例行的一句话响彻皇极殿。 而后又是一段习惯性的沉默,只是今日在这段沉默的时间里,贺康感觉心中有些莫名不安,好像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就在贺康心中不安的时候,京都上空肉眼看不见的虚空之中,一只仙鹤游走在气运金龙的身旁,那仙鹤在虚空巡游,并且正在用长长的鹤嘴,啄着气运金龙四周的一丝丝黑气。 仙鹤不知疲倦,如同一个医者不断的清理着气运金龙周身缠绕的邪气,然而即便它不断叼啄着邪气,那邪气却越来越多。 忽然,气运金龙四周的邪气剧烈翻滚,接着邪气汇聚,竟然瞬间组成了一条巨大的蜈蚣,那蜈蚣无数的步足死死的抱住气运金龙,好像完全吸附在气运金龙身上。 而当蜈蚣出现的刹那,它张开巨大的口器,口中一道墨绿的光华对着仙鹤一喷。 仙鹤被那墨绿光华笼罩,瞬间发出一声惨叫,而后仙鹤浑身冒着黑气,直接从虚空上跌落。 皇极殿中贺康心头莫名悸动,额头更是溢出丝丝汗珠,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陛下,臣有事启奏。”贺康听到左都御史秦瑞的声音响起。 “准奏。”小皇帝机械的说道,他在朝堂上的作用也仅仅如此而已。 “臣要弹劾大理寺卿贺康......”秦瑞的声音再次响起,刹那间整个皇极殿中一片寂静。 贺康的一颗心也跟着沉入谷底,他知道此番可能真的在劫难逃了,因为秦瑞这位左都御史直接开口,也没有先让其他人打打先锋,看来对方已经有十足的把握。 只是现在贺康也好奇,这些人想要搬倒自己,会用什么事来弹劾自己? 下一刻秦瑞的声音继续响起,理由也是贺康始料未及的:“大理寺卿贺康,其妻瑞云,本是杭州名妓。身为大理寺卿,娶一风尘女子为妻,实在有损朝廷威严。然而若仅此而已也就罢了,可是贺康为了掩人耳目,更是撕毁瑞云卖身契,并且利用职务之便,为瑞云私造身份,此事证据确凿,臣请陛下太后严惩贺康,以正国法!” 贺康怎么也没想到,秦瑞弹劾自己的竟然是瑞云这件事。 他当年确实一气之下撕了瑞云的卖身契,而后他与瑞云投靠周昂,在吴王之乱中周昂掌控江南,不仅为姜小昙,更为手下这些人和家眷重新建立了合法身份,在当时看来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贺康身为大理寺卿,如此行径简直亵渎律法威严,他知法犯法,臣请严惩贺康以儆效尤。”下一刻吏部尚书李长善也一脸愤慨的说道。 接着一个个朝中大臣出列,对贺康是口诛笔伐,顷刻间他仿佛就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傅天仇和王太常此刻脸色十分难看,他们虽然早就感觉不妙,但也没想到事情会来的如此突然,再看此刻的大殿中的情形,便是他们出来力保贺康,恐怕也会适得其反。 此刻两人心中也是生出深深的无力感,更是明白这朝堂已经被人暗中掌控,而今日的贺康,就是明日的他们了。 贺康也不辩驳,他能感觉到此事已成定局,只是不知道那幕后之人想要如何处置自己,于是他上前一步开口说道:“太后,臣知罪,愿接受国法严惩。” 见贺康主动认罪,皇极殿中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珠帘之上。 很快珠帘后传出一阵咳嗽声,这次倒不是假咳,而是太后真的在咳嗽,看起来似乎太后刘娴身体抱恙。 “咳咳.....哀家近日偶然风寒,身体抱恙也无过多精力处理朝政,廖尚书。”太后声音有些虚弱的说道,最后叫到了刑部尚书。 “臣在。”刑部尚书廖文辉出列。 “你执掌刑部,说说看贺康此罪该如何判?”太后又问了一句,虽然说自己无精力处理朝政,但还是问了该如何处理贺康。 廖文辉想了一下,而后说道:“按律当削职为民,流放儋州。” “此事皇帝定夺便可,哀家身体不适,退朝!”廖文辉刚一说完,太后便已经起身,咳嗽着说完最后一句话,在魏思贤的搀扶下就离开了皇极殿。 贺康和傅天仇等人看着太后匆匆离开的背影,更加感觉到事态的严峻,因为历来朝中大小事务都是太后决断。 而今如何处理贺康这位大理寺卿,如此重大的事情,太后竟然放手交给了小皇帝。 第224章 布道天下 大理寺正堂之中,贺康已经换上了一身普通的衣衫,他跪在大理寺的堂上,身后是妻子瑞云。 瑞云同样也穿着粗衣麻裳,在她们的身前是一个手拿圣旨的宫内太监,身后还跟着几个锦衣卫。 “大理寺卿贺康,私改户籍知法犯法,今削职为民,永世不得录用。命大理寺司直左千户,押送人犯贺康一家前往儋州。钦此!”太监手中展开圣旨,语气平淡的宣读着。 “草民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贺康还是恭敬的接下圣旨,脸上竟然看不出半分悲喜。 这一纸圣旨并未在京城引起什么风浪,因为上至朝中权贵,下至普通百姓,都在盼着法丈被册封为护国大法师,反倒没人注意到大理寺卿贺康被贬儋州之事。 因为贺康是犯人,所以他与瑞云是锁在囚车之中出的京城,好在此番押送贺康的是左千户,倒是让他们二人没有吃什么苦头。 很快左千户就押送着贺康和瑞云出了顺天府地界,刚出地界到了一个僻静之所,左千户就命人打开囚车,将贺康和瑞云放了出来。 “大人,既然出了京都,不如我们直接转道去西北吧?”左千户对贺康依然口称大人,当贺康被莫名其妙的罢黜时,左千户其实对朝廷也已经彻底失望了。 贺康走下囚车,回头看了一眼京都方向,而后目光又在随行的大理寺黑衣捕快身上扫过。 最后贺康摇了摇头,无比认真的说道:“我们现在哪里都不能去,只能老老实实的前往儋州。” “夫君说的对,若此时我们逃脱,便是彻底的死罪。如果去的是西北,更让伯爷彻底陷入被动,儋州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去的地方。”随后瑞云也跟着说道。 贺康和瑞云都知道,此刻不知有多少眼睛监视着他们,等的就是他们逃往西北,估计等他们到了西北之时,周昂包庇朝廷钦犯,意图谋反的罪名也就会坐实,到时候周昂就会陷入真正的四面楚歌。 “此乃阳谋,便是伯爷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能贸然派人前来,倒是这一路上要劳烦左兄了。”贺康早已看透了这一切,明面上是他遭遇劫数,但实际上所有的一切都是针对的周昂。 “大人这样说就是拿我当外人了,大人是伯爷的左膀右臂,如今伯爷不在,下官自当护你周全,如今朝中奸邪当道,离开京都倒也落个自在。只是下官有些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下官护送大人?”左千户一脸认真的说道,眼神之中却满是疑惑。 确实世人都知道左千户是周昂党羽,自然与贺康也是同气连枝,万万没有让左千户来押送贺康的道理。 贺康闻言却是难得的笑了笑,而后说道:“在那些人眼中,左兄只是一个六品司直,而这儋州距离京都万里之遥,一路上更是高山峻岭,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一年多时间,这也是一石二鸟之计啊。” 左千户虽然武道修为高强,但也只是一个六品官,连成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或许让他去押送贺康,只是顺手而为。 大理寺卿被贬,如此重大的消息根本无法隐瞒,很快也传到了西北。 当周昂看到这个消息时,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要不属下去把老贺接回来,说不定我一出现,那国师的人也会按赖不住,到时候打上一场,也能摸摸对方的门道。”宁采臣明显跃跃欲试的样子,主动请缨去接应贺康。 论私交这么多人里,贺康与宁采臣确实是最好的,而且贺康被贬,远赴儋州,宁采臣也是真的有些担心。 不过下一刻周昂直接否定了宁采臣的提议:“不必去了,就算我们接回贺康,无论成败输的都是我们。” “这个国师究竟是何方高人?短短月余就掌控京城,连李长善等人都甘愿俯首称臣?”燕赤霞对国师也是无比好奇,现在不仅是他,几乎天下所有人都对这个横空出世的国师好奇不已。 “终有一日我们会见到他的。”周昂的目光看向京都方向,神色很是平静,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好奇。 此刻京都大宁宫皇极殿外,一座高台搭在了殿外广场上,整个大宁宫都被布置的热闹喜庆。 就连京都大街小巷都一片喧嚣,因为今日就是垂拱帝册封护国大法师的吉日。 玉泉山庄的最高处,这里有一座凉亭,江都郡主站在庭外,面朝京都方向,眼眸之中倒映出一片金色,隐约可见就是大宁宫金色的重檐歇山顶。 “郡主,刚刚得到的消息,大理寺卿贺康被贬儋州,已经出了顺天府地界。”魏千户登上山顶,站在一丈开外的地方说道。 自从上次见过魏思贤后,魏千户已经不把江都郡主当作监视对象了,因为他明白郡主也是魏公公要保护的人。 而那次见过魏思贤后,魏千户也彻底失去了与魏公公的联系。 “最近皇帝也没有书信送来,宫里可有什么消息传出?”江都郡主没有回头,依旧看着大宁宫方向,语气明显透露出深深的担忧。 魏千户同样神情严峻,而后低声说道:“传言太后病重,魏公公一直守在慈宁宫,而今皇帝对国师言听计从,朝政已经被国师彻底掌控。” “唉......现在只有希望那个人能早些回京了!”江都郡主叹了口气,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周昂的身影。 京都永昌里,这里还有一座兴建伯府,不过府中如今只剩一个管家和十余奴仆,平日里一直大门紧闭。 在伯爵府的对面,就是太常卿王吉的府邸,从半个月起,王家也是大门紧闭,除了上朝之外王太常再不出府。 甚至最近几日他更是上书皇帝,说自己卧病不起,只能在家休养。 不过王家的后院之中,王太常却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一脸忧心的坐在书房中。 “公公,儿媳有事求见!”忽然书房被敲响,接着响起小翠的声音。 “进来。”王太常说了一句,目光看向房门。 下一刻小翠走入书房,她走到王太常身前,而后手臂轻轻一抬,衣袖中落出一道光华,接着光华敛去,显露出一只手臂大小的蜈蚣来。 “这已经是第七个了,府中已经不安全了,要不我护送你们出城吧?”小翠神情无比凝重的说道,她的神色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王太常看着眼前的儿媳,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也很感谢你照顾了元丰这么久,如果事不可为,你就带着元丰离开京都吧!” 其实自从一年前周昂第一次到府拜访后,王太常就察觉到了小翠的变化,他本是气运通天的人物,心中也是明镜一般,早就猜到了小翠不是寻常人。 “公公,如今留在京城也是无益,何不现在我们离开?一家人平平平安在一起不是更好吗?您便是留下又能改变什么?”小翠有些不解的说道,在她看来京都已是龙潭虎穴,不如趁着今日所有人都关注着国师册封大典,一家人逃出京都。 王太常站起身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逃去哪?去西北吗?那样正如了国师的意。” “我们可以回翠云山的,那里虽不是世外桃源,一家人安安稳稳过完一生是没问题的。”小翠还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不,我乃朝廷命官,虽然一生毫无建树,但却不能临阵脱逃,这朝廷终究要人去守护,如果我的性命能唤醒一些人,那便是死又如何?”王太常一脸决然的说道,看样子他也早有决断了。 小翠见无法劝动王太常,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很快京城之中开始喧嚣起来,即便隔着高墙大院,也能听到人声如潮,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皇极殿外的广场上,小皇帝带着文武百官恭迎在祭坛之下,傅天仇也站在前列,只是今日这位兵部尚书感觉分外的孤单。 贺康被贬儋州,王太常抱病在家,朝中只剩傅天仇一人还能说上话。 而傅天仇这几日也发现,原本依靠在周昂这一派系下的中层官员,最近好像都变了个人。 人虽然还是那些人,但明显与往日不同了,傅天仇更是一个都不敢相信。 恍惚间傅天仇听到阵阵梵音入耳,天空之中也是天花乱坠,而后不远处出现许多的人,为首一个身穿华丽法衣,浑身都笼罩在金光之中的人影慢慢移动。 “恭迎护国大法师!”这一次竟然是小皇帝率先开口,而且主动朝着那金光中的人影躬身一拜。 随着小皇帝行礼,满朝文武自然也对着金光中的人影行礼。 傅天仇看到那金光尽显威严与祥和,透过金光还能看到一个面容清奇,看起来慈祥威严的男子,这自然就是如今如日中天的法丈。 法丈浑身笼罩着金光,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一步步的登上祭坛。 等到法丈登上祭坛,小皇帝亲自展开圣旨,面朝祭坛恭敬的宣读到:“天佑大宁,朕为人皇,今祷告上苍,国有法丈功德无量,朕册封其为大宁护国大法师,并赐法号‘普渡慈航’,愿国师护我大宁,保天下苍生万世太平。” 册封的圣旨并不长,小皇帝的声音也还有些稚嫩,不过随着他亲口念出圣旨,京城上空便是霞光满天,虚空之中更是响起钟磬鼓乐之声。 法丈不仅得了国师封号,还有了普渡慈航的法号,虚空之中更有王朝气运落下,将普渡慈航承托的更加神圣。 忽然祭坛之上的普渡慈航双手合十,下一刻口中低声吟唱起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普渡慈航一直重复着这段咒语,明明语气很是怪异,但是落在世人耳中,却能让人产生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而后满朝文武连同小皇帝都恭敬的跪在了祭坛之下。 傅天仇甩了甩脑袋,他感觉这声音有些诡异,不过下一刻那声音越来越多,瞬间充斥着他的脑海,即便他如何反抗,也很快被这声音控制,跟着其他人一起跪拜下去。 国师的声音借着漫天金光传遍整个京都,大街小巷无数的百姓都朝着国师跪拜下去,京都之中国师为尊。 西北要塞潜溪书院,当周昂踏上讲坛的时候,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京都方向,他神色微变,眼神之中也流露出一丝担忧。 书院之中其他人虽然无法看到此刻京都的异常,但一些人也从周昂眼中看到了不同寻常。 不过这种变化只出现了刹那,而后周昂便神色如常的坐了下去。 “今日是我最后一次来书院讲道了。”坐下之后周昂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而这第一句话一出口,顿时让所有人大为不解。 无数双眼睛都好奇的盯着周昂,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下一刻周昂没有开口,而是手臂一抬衣袖一甩,随后一座一人多高的石碑出现在他身前。 这石碑如同琉璃,两面光滑,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只有一阵阵流光在石碑上流转。 接着周昂的声音才继续响起:“此碑无字却有文,为我布道天下所立。其中有我毕生所学,有道法神通,有武技秘法,有占卜易术,有农桑水利,还有为官之道,也有学问文章。从此以后,凡心中有求,亦无邪念者,触此石碑,便可获得最适合你的知识。” 周昂平静的解释起身前石碑的作用,这些日子他也在仔细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传授知识? 这个问题是从古至今都存在的,而周昂通过这大半年的讲道,也发现了这种一起讲道的弊端。 那些听讲之人良莠不齐不说,有些明明悟性很高,但却未入门,有些虽已入门但悟性欠缺。 同样的一段话,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和收获,时间没有达到真正的因材施教。 因此周昂才想出了这个办法,这块石碑凝聚了周昂的毕生所学和功力,他散去的修为也都全部用来凝练这块石碑了。 因为每一个人的不同,这块石碑会根据那人的特性和所长,为他传授最适合的知识。 比如一个已经成就元神的强者,若心无邪念,石碑就会根据他原本的特性,传授最适合他继续修行的功法,甚至包含圣道至理。 如果是普通人来触摸石碑,或许他会得到一套兵书,也可能得到关于农桑水利的科技知识,总之石碑之中包含无数的知识,却只会因人而异。 “不过要想获得石碑的力量,任何触碰石碑之人,你原本所学和经验,也会被石碑收录,而后被石碑编撰成体系,反哺给其它更需要的人。这才是布道天下的真正意义。”周昂继续说道,对布道天下却有了一些重新定义。 任何知识都需要相互印证才能进步,一味的只去吸纳而不奉献,那只是培养出一批自私自利的人。 周昂布道天下想要的自然不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他设置了许多限制。 首先当你触碰石碑的时候,就会检验心性,如果是那种大奸大恶之人,不仅得不到石碑中的知识,甚至还可能受到石碑力量的反噬。 而后当你获得石碑知识时,你原本所掌握的知识也会被石碑收录,这样石碑本身也就在不断进化完善。而后石碑可以反哺更多的人,培养出更加出类拔萃,甚至是引领时代的人,这才是布道天下的真正意义! 第225章 浑元剑经 周昂布道天下的举动很快人尽皆知,而随着最早一批在书院的人接触石碑,并且从中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好处后,此事不断传播,越来越多人来到西北。 这些人中不仅有方外人士,更有大量的读书人和平民,在他们看来,那‘闻道碑’就是可以改变一生的东西。 因为周昂立下的石碑太过神奇,不仅能因材施教给人传授知识,更能吸纳知识不断完善进化,所以世人给石碑取了一个名字,便是‘闻道碑’。 这闻道碑的出现,比起周昂的符诏可管用多了,那些真正不出世的高人也纷纷来到西北要塞。 因为闻道碑毫无保留的对外开放,所以每一个来到要塞的人第一件事就是触摸闻道碑。 不过一开始确实吸引了不少邪道修士,或者投机取巧心术不正之人。 只是当一个元神境的邪道修士,在触碰到闻道碑后,顷刻间就被其中的力量反噬神形俱灭后,那些心术不正之人越来越少,渐渐的便没有投机取巧之辈前来了。 最近周昂也在府中很少外出,因为闻道碑是他所立,那碑中所有的一切都与他紧紧相连,也就是说当他将知识传播给世人的时候,世人反哺到闻道碑中的各种知识周昂也能学习。 “老师,有个自称毕坤的剑客求见。”葛良工白天依旧跟在周昂身边,虽然她也可以通过闻道碑学习,但她觉得能够受到周昂耳濡目染会更好。 周昂很少见客,不过今日却破天荒的说了一句:“有请!” 也不知为何今日他要接见这个叫毕坤的人? 很快葛良工就将一个中年男子带到了周昂面前,只见这是一个身负宝剑,看起来精神奕奕的剑客。 “方外之人毕坤,见过周子。”毕坤主动向周昂见礼,他与大多数人一样,也称呼周昂为周子。 如今周昂声望渐增,尤其是在布道天下之后,更是被许多人敬若恩师。 不过如今天下也不是周昂一枝独秀,在京都还有一个国师普渡慈航,同样被许多人所推崇,因此也时常有人将周昂和普渡慈航相比较。 隐隐间,甚至有人议论,说当今世道,有望成圣者,非周子与国师莫属。 “毕先生今日来见本君,所为何事?”周昂一脸笑意的问道,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饱学之士,除此之外身上还有些朝廷封疆大吏的气度,完全让人感觉不到丝毫修为。 毕坤见周昂客气,便微微躬身说道:“毕某今日见了闻道碑获益良多,愿为周子破阵,在下所修功法名为《浑元剑经》,且炼有一口浑元飞剑,此剑可施展三十六式变化,可破世间诸般兵器。那精绝阵或可破之!” “好,本君当亲上城楼,为先生壮行!”这一次周昂也与往日不同,竟然主动提出了上城楼为毕坤壮行。 往日里那些奇人异士都是自己去破阵,失败了就被封神台收回英灵,也不见周昂特别重视。 看到周昂如此重视,葛良工也好奇的打量了毕坤几眼,只是表面上也看不出此人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要塞城楼之上,周昂目送毕坤化作遁光落在精绝阵前。 这精绝阵自从柏小囡破了裁决圣殿后,便一直止步智慧圣殿不前,期间虽然也有不少奇人异士破阵,却大多葬身其中,能够逃出来的都少之又少。 “老师如此重视,看来此人能够破阵了?”葛良工也很久没看到周昂对破阵之人如此重视,因此猜测毕坤极有可能真能破阵。 “此人已将《浑元剑经》悉数传入闻道碑中,为师虽只是粗略一观,却也感受到这《浑元剑经》的神妙。此书虽名为剑经,实际上内含多种法门,乃是一门真正的无上宝典。而此人愿意将之分享,其心胸自然也是出类拔萃,这样的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破阵也并非不可。”周昂很自然的解释起来,他之所以如此看好毕坤,完全是因为通过闻道碑见识了《浑元剑经》。 就在周昂和葛良工说话之时,毕坤化身遁光转瞬间已经飞出百里,眨眼之间就出现在精绝阵外。 他毫不犹豫直接跨入阵中,下一刻就看到庄严雄伟的圣殿。 因为裁决圣殿已经被破,这里空无一人,毕坤直接走过裁决圣殿,踏入了智慧圣殿之中。 摩诃迦叶早已出现在智慧圣殿中,依旧是披着金色的袈裟,手中托着智慧宝典。 周昂的身前又出现一面水镜,里面显现出毕坤与摩诃迦叶。 两人见面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似乎眼神都变得凝重起来,凭借高手的直觉,两人都感觉到对方很强。 而两位强者见面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见摩诃迦叶直接将智慧宝典置于身前,而后宝典轻轻翻开一页,圣殿之中顿时涌现出无数金色的文字。 摩诃迦叶一见面就是全力以赴,看来确实将毕坤当作了劲敌。 而毕坤也是手指法诀一掐,背后宝剑瞬间出鞘,那宝剑散发着耀眼的寒光,在空中自己挽了个剑花,而后稳稳的落在毕坤手中。 “他的剑看起来很一般啊?并不像正常的飞剑。”葛良工看着水镜中浑元飞剑出鞘,有些不解的问道。 葛良工也见过不少飞剑,有周昂的余鸾,燕赤霞的赤霞,还有姜小昙的翠依,这些都是可大可小,薄如蝉翼变化多端的飞剑,而像毕坤的浑元飞剑,葛良工感觉这只是寻常宝剑,还称不上飞剑之名。 “或许这便是浑元剑经的与众不同吧!有句话叫大巧不工,飞剑的好坏看的倒也不是外形与变化。”周昂的目光同样落在了浑元飞剑上,对这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剑器,他倒没有丝毫轻视。 周昂虽然散去修为,表面上看起来与一个普通人无异,但他的学识与见识,却是越来越渊博,看待问题的角度和深度,也越来越有一种与道合一的感觉。 就在周昂说完这番话时,水镜之中毕坤与摩诃迦叶也终于开始了第一次交手。 首先那智慧圣典上无数金色的文字涌现,而后那些金色的文字悬浮虚空,快速的演化成一个个小人。 只是这一次毕坤还未出招,那些小人也一个个静立不动,还没有开始演练出毕坤的剑招,看起来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毕坤虽是第一次入阵,不过对三座杀阵也早有了解,自然也知道这智慧圣殿的奥妙所在。 那智慧圣典所代表的似乎就是学习的能力,一种能够快速模拟并施展出闯阵者招式的能力。 毕坤看着眼前无数个与自己十分相似的金色小人,手腕轻轻一动,混元飞剑便跟着晃动,还拖起一串串的剑影。 就在毕坤手中剑影舞动时,那些金色小人也做出了与毕坤一样的动作,顷刻间智慧圣殿中剑影幢幢。 下一刻毕坤身形缓慢的动了起来,他手中浑元飞剑随着身体移动,好似缓慢的施展出一式式剑招。 毕坤动作缓慢,就像在为旁人演示一般,看到这一幕葛良工和许多观察阵中情形的人都大为不解。 面对着智慧圣殿,毕坤不仅没有以精妙的剑术神通出其不意的破阵,反倒慢吞吞的演练剑招,好像生怕智慧圣典不能学会一样? 毕坤的动作还在继续,已经缓慢的做出了许多招式,而那布满圣殿的金色小人,也开始不断的演化出毕坤展示的招式,并且这些小人动作越来越快,看起来比毕坤还要熟练。 “九宫三十六式,号称可破尽天下诸般兵器,看这剑招果然玄妙,这浑元剑经果然不同寻常。”看着水镜中毕坤不断演练招式,周昂也是大为赞赏的说道。 看着毕坤不断演练剑招,周昂的脸上也渐渐露出笑意,似乎他已经猜到了毕坤的想法。 葛良工见周昂一脸笑意,却更加不解,于是连忙开口问道:“难道老师已经看出来了?这毕坤要如何破阵?” “良工啊,招式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再精妙的招式,不同的人施展就会有不同的结果。而且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明天的你还是你,但只要你努力,就会比今天的你更优秀!”周昂现在真的称得上是一个好老师,他几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教导葛良工的机会。 “难道......老师的意思是,毕坤要自己破掉自己的招式?”葛良工目光之中满是震撼,周昂的解释她很容易便理解到了,但是对于这种自己打败自己的事情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就在葛良工无比震撼的时候,智慧圣殿中毕坤舞动飞剑的动作越发的快了起来,明显剑招也越发精妙。 不过那些金色小人依旧在第一时间便学会了毕坤的招式,而且依旧有模有样。 原本毕坤都站在原地舞动剑招,不过忽然他的脚步和身体也开始腾挪翻转,同时手中浑元飞剑跟着舞动,在毕坤的四周一个个身影开始不断浮现,每一次剑招变化,就多出一个毕坤舞剑的影子。 很快智慧圣殿之中出现无数的毕坤,这些人影与那些金色小人遥相呼应,似乎每一道身影做出的动作,都正好克制金色小人所用的剑招。 “紫霄形化二十八式法门......”看到毕坤不断变化的身形,周昂叫出了这套同样出自《浑元剑经》的身法。 正如周昂开始说的那样,《浑元剑经》虽然名为剑经,但不仅仅是一门剑道神通,而是一门以剑道为主,实则贯穿所有的一部系统性功法。 下一刻毕坤的一个个身影刺向那些金色小人,每一道身影都能轻松的击毁一个金色小人,那万千剑招之中,总有一个身影刚好克制金色小人。 这神奇的一幕转瞬即逝,只是眨眼之间智慧圣殿中一个个金色小人破碎,最后毕坤本体一剑刺出,正好刺在摩诃迦叶的手上。 一道血痕出现在摩诃迦叶手腕,同时原本托在掌中的智慧圣典跌落,金色的圣殿跌落在地,发出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 毕坤手中浑元飞剑一转,又是一剑刺向智慧圣典,不过就在飞剑即将刺穿圣典的时候,那金色的圣典化作一道流光远遁而去,速度比毕坤出剑的速度还快。 圣典飞走,摩诃迦叶一脸惊骇。 然而毕坤手中剑势又是一转,明明很突兀的剑招变化,但在毕坤手中却又是无比的行云流水。 下一刻浑元飞剑化作一道寒光从摩诃迦叶的脖颈处闪过,再见时浑元飞剑已然归鞘,毕坤两手空空,神色冷峻的看着摩诃迦叶。 摩诃迦叶的目光渐渐变化,一开始还是平静,转而震惊,接着就是无尽的恐惧。 待到摩诃迦叶目光恐惧时,他的脖颈处一丝丝鲜血溢出,很快就在脖颈上布满一圈,接着汹涌而出将他金色的袈裟都染成血红。 随着摩诃迦叶金色袈裟变成血红,毕坤也已迈开脚步,直接越过摩诃迦叶,向着第三座圣殿而去。 “这就破了?”葛良工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她这一问也是许多人的疑问。 毕坤从到智慧圣殿,没和摩诃迦叶说一句话。在许多人眼中,毕坤只是在摩诃迦叶跟前耍了一套剑招,而后一剑就将摩诃迦叶斩杀了,大多数人并没有看到周昂那么细致,所以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很快毕坤已经出现在了第三座圣殿中,这座圣殿上空是那颗金色的宝珠,而守卫在圣殿中的,则是一个身着贴身金甲,有着婀娜身姿的金发美女。 “大祭司座下黄金圣斗士瑞亚,欢迎阁下来到无尽圣殿。”那女性的黄金圣斗士主动开口,只是她口中说出无尽圣殿这个名字时,连周昂都有些不解。 从裁决圣殿和智慧圣殿来看,这六座圣殿的名字都与那六件圣器有关,想来这瑞亚头顶悬浮的那枚金色宝珠就是无尽宝珠,只是不知这宝珠为何有无尽之名,它又有什么奇异的力量? 无尽宝珠悬浮在瑞亚头顶,散发出阵阵金光,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毕坤也看不出来了这宝珠的奇异,便掐动法诀,手中握住了浑元飞剑。 下一刻毕坤一跃而起,就在腾空的瞬间,足有数百道剑招形成,而后每一道剑招都蕴含着庞大的剑影,形成一道道人影冲向瑞亚。 这一刻许多目光都紧盯着无尽圣殿,所有人都很好奇,这第三座圣殿的无尽之名究竟是何意? 只见瑞亚头顶无尽珠外升起一层光晕,那光晕扩散,如同气泡一般笼罩瑞亚,当毕坤那数百道剑招靠近光晕时,竟然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消失不见,在光晕上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激起。 “斗转星移?”周昂看到毕坤剑招的力量明显是被无尽珠吸收,顿时想起了陈婉儿的绝学神通斗转星移来。 不过斗转星移是将对手的神通和力量全数返回,可无尽珠在吸收了毕坤剑招力量后并未返击,而是将力量全部反馈给了瑞亚。 无论是毕坤还是周昂等人,都惊恐的发现,当毕坤对着瑞亚出招之后,只是站在那里的瑞亚不仅毫发无损,而且力量明显有了些许提升。 “这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了?对她出手只是壮大她的力量?那这无尽圣殿岂不是怎么都破不了?”所有人的心中都升起这样的疑惑,那无尽珠的诡异之处,让人对无尽圣殿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然而此刻最难的莫过于毕坤了,因为此刻他是继续出招不是,可不出招转身离开也不是。 片刻后毕坤目光一凝,似乎下了一个重大决定,只见他将浑元飞剑竖在身前,而后口中念念有词:“阴阳造化都归我,变动飞潜各有常。” 毕坤口中念出一句诗来,而当声音落下的时候,他的身体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接着那柄浑元飞剑也消失不见。 等到毕坤和浑元飞剑都已不见时,原本他们存在的地方,却有一团气在流转。 那气有些难以形容,说是无形吧?但又能让人感觉到它的存在,而且还是那种无处不在的存在。 若说是有形吧?却又不是人们认知中的任何物质,甚至看不见也摸不着。 看着水镜中似有似无的一幕,周昂脸上也露出了动容之色,而后恍然大悟的说道:“太虚寥廓,肇基化元,万物资始,五运终天,布气真灵,揔统坤元,这便是浑元的真义!” 周昂的声音不大,显然是在解释毕坤此刻的变化。 但凡听到周昂解释的人,心中也顿觉豁然开朗。 浑元便是指天地之气,而气是极精极微,不能直接察见其形状,弥漫于整个宇宙时空,却又是客观存在的物质。 浑元剑经的终极奥义便是剑化浑元、剑意化浑元、身化浑元。 气为天地万物本原,若将剑招、剑势、剑意、甚至用剑者都化为了本原攻击,那又有什么能够抵挡? 无形又有形的浑元之气弥漫整个无尽圣殿,现在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化作本原的浑元之气强?还是那可吸纳一切力量的无尽珠更强? 第226章 公主和亲 无尽珠与浑元之气的碰撞,完全超出了常规战斗的形式,没人能看到招式与神通,只见无尽珠外光晕流转,而后浑元之气包裹无尽珠的光晕,不断的向内收缩。 一开始无尽珠明显也在尝试吸纳浑元之气,只是这种本原之气等级似乎过高,无尽珠吸纳的过程也并不顺利。 足足过了片刻,那些浑元之气依旧充斥无尽圣殿,反而无尽珠的光晕不断收缩。 瑞亚的眼神之中也露出动容,这种情况还是她生平第一次遇到,她从未想过还有无尽珠无法吸收的力量。 遥远的精绝神庙中,大祭司不再像以前那样穿着破旧的衣袍打扫庭院,他端坐在一片金色的空间之中,整个空间之中充斥着无尽的信仰之力,那些信仰之力仿佛汪洋大海一般,在金色空间之中汹涌澎湃。 而在这片空间之外,是一具金色的铠甲,铠甲耸立在原本神庙六臂神像的位置上,取代了原本的神像。 这铠甲双目空洞,不过在铠甲的一只手臂和背部,明显有一柄金色的圣剑和宝典镶嵌其中。 忽然金色信仰空间之中,大祭司猛然睁开双眼,他的目光透过信仰空间,直接落在无尽圣殿之中。 当他看到浑元之气时,大祭司的眼中也明显露出一丝意外。 而后大祭司缓缓抬起手掌,直接隔着重重虚空,伸手抓向了无尽圣殿。 下一刻原本还在与浑元之气僵持的无尽珠,竟然瞬间收敛光晕,而后飞出浑元之气,直接从无尽圣殿之中飞走。 无尽珠瞬间飞跃数万里,直接落在精绝神庙之中,最后镶嵌在神庙金甲的胸口。 “大祭司害怕了?”许多人都看到了无尽珠飞走,而后同样的疑问出现在众人心中。 无尽圣殿中原本还未分出胜负,无尽珠突然飞走,在旁人看来就是大祭司害怕自己的一件圣器被浑元之气摧毁。 “这无尽珠只是大祭司的其中一件圣器,这六件圣器代表着六种力量,只有合在一起才能发挥出最大效果,若有其中一件被毁,对大祭司来说就无法发挥出巅峰力量,他自然不敢冒这个险。”周昂倒是一眼就看出了大祭司的顾忌。 葛良工听到周昂的解释,对毕坤也是另眼相看,而后有些兴奋的说道:“总算出了个真正的能人,此人这浑元之气如此厉害,看来破阵就在今日了。” 就在葛良工说话之时,无尽圣殿中瑞亚已是神色紧张,没了无尽珠她也只是一个稍微厉害的修士,又如何能抵挡浑元之气这种本原力量。 下一刻浑元之气失去了无尽珠这个目标,便瞬间锁定了瑞亚。 浑元之气只是朝着瑞亚一裹,顷刻间瑞亚的黄金圣衣便如瓷器般碎裂,而后连同她的身体也跟着破碎。 看到这一幕,整个西北要塞一方的人都是群情激动,因为毕坤一连破了两座圣殿,而且都是看起来非常轻松,现在所有人都觉得,这毕坤一人就能破掉整个精绝杀阵。 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胜利就在眼前的时候,周昂却重重的叹了口气,同时无比惋惜的说道:“唉,可惜啊.....可惜......” “精绝阵连破两座大殿,老师为何叹气?”葛良工见周昂叹气,十分不解的问道。 周昂先是从衣袖之中抽出一幅金色的卷轴,看到这个卷轴时葛良工微微一愣,她见过这卷轴,正是上次周昂用来册封柏小囡为咸阳县城隍时所用之物。 下一刻周昂缓缓展开卷轴,并且对葛良工解释道:“浑元之气乃禁忌之术,化身本原便不可逆转,毕坤施展此术,便也是他身死道消之时!” “啊.....同归于尽的招式?”葛良工闻言一惊,她也没想到这浑元之气的代价如此之大。 几乎就在葛良工震撼之时,东方封神台上一道霞光卷出,从无尽圣殿中带出了一道真灵。 不过毕坤的真灵看起来非常暗淡,即便回到封神台上也只有一道影子,看起来更是浑浑噩噩。 似乎他施展浑元之气后,对真灵的影响都是极大。 不过就在毕坤真灵返回东方封神台时,周昂将金色卷轴彻底展开,而后声音洪亮的说道:“今有义士毕坤,心怀苍生舍身成仁,入杀阵破强敌,不幸殒命。吾上感天心,下顺民意,今册封毕坤为西安府城隍。命尔城隍之位,监察阴阳,享百姓香火。” 周昂的声音响彻天地,又一次册封了一个城隍之位,而且这一次册封的乃是府城隍,更是西安府的城隍。 随着周昂声音落下,那金色卷轴上也出现了一行字。 “西安府城隍-----毕坤。” 下一刻西北要塞上空庞大的人道气运倾斜而下,直接涌向封神台上的毕坤,刹那间在人道气运的沐浴之下,毕坤的真灵渐渐凝实,原本浑浑噩噩的眼神也渐渐灵动起来。 “这可是第一位府城隍,快看,原本的城隍庙也变了!”要塞之中无数目光看着封神台上的毕坤,而后这些人也发现原本西安城中那座城隍庙,竟然也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 金光之中破败的城隍庙不断重塑,那大殿看起来威严堂皇,殿中一尊金色的雕像凭空出现,身着官服看起来无比威仪,相貌正是毕坤的样子。 随后毕坤真灵一跃而起,先是朝着周昂一拜,而后径直落入西安城隍庙中。 毕坤作为府城隍归位,几乎就在他落入城隍庙的刹那,城隍庙的地下一座法域也随之形成。 接着虚空之中三道幽冥鬼域的气息与这处法域相连。这三道气息来自转轮殿、碧真宫和枉死城,西安府城隍法域同时与三座地府保持联系。 此时周昂却并未收起金色卷轴,而是继续说出了一个个名字,接连又册封了足足三十位县城隍,这些名字正是这段时间命丧三座杀阵之人,而三十位县城隍,正是西安府下辖的三十一县中的三十个县城。 因为柏小囡的咸阳县城隍也隶属于西安府,自此整个西安府的城隍体系就算彻底建立完成了。 当西安府三十一位县城隍和一位府城隍悉数归位,大地之下无数的城隍法域几乎连为一体,庞大的法域空间正好与西安府上空的人道气运遥相呼应,隐隐间更有着相辅相成不断壮大的感觉。 城隍之位上得人道气运认可,下与幽冥相连,俨然就是介乎阴阳之间的香火神朝。 西安府城隍体系的完善,在天地间都形成了明显的异象,整个西北要塞上空霞光万丈,九州四夷无数强者都看到了这天降祥瑞的一幕。 如此祥瑞自然让西北百姓激动不已,而那些心向周昂的妖仙鬼仙,也是信心大振,至少西北的气运是越发浓烈,三座杀阵虽然还没破,但明显胜利的天平也是开始朝着周昂一副倾斜了。 然而这一幕落在三教高层眼中,确实截然相反的态度。 眼见西北人道气运不减反增,周昂虽然散功看似与普通人无异,但天地伟力反而更加朝着他倾斜。 “尔等不必惊慌,周子势大自然有人比我们更急,真正属于我们的机会其实并未到来,眼下反倒快要来了!”就在三教高层有些惊慌失措的时候,教宗、大祭司、圣女各自传下了一段法谕。 这三道法谕都传达了一个意思,似乎周昂气运不断攀升的同时,一个真正的大劫也在酝酿,而来三教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 毕坤连破两阵,让西北军心大振,而后毕坤成了西安府城隍,不仅重塑真身,更是得了神位道行大进,也让越来越多的方外高人向西北要塞汇聚。 这种明显的变化,甚至连周昂身旁的葛良工和崔文山等人都感觉,似乎破阵之日已经不远。 就在西安府城隍体系大成的时候,大宁宫文华殿的殿门从外面被推开。 如今侍立在文华殿外的不再是那些內宫的小太监,而是一个个身着华丽法袍,看起来非佛非道的修行之人。 这些人就是当今国师普渡慈航的门徒,自从国师名正言顺的接受皇帝册封,如今內宫已被国师的门徒所掌控。 而原本守卫內宫的司礼监太监和锦衣卫,反而只能守卫在大宁宫的外围,以及太后所居的慈宁宫。 文华殿内垂拱小皇帝正在伏案读书,现在小皇帝也没了老师,而对他的教导都落在了国师普渡慈航身上。 国师一脸笑意的走入文华殿中,小皇帝察觉到国师的到来,主动的放下手中毛笔,抬头看向了国师。 在小皇帝的眼中,国师脸上一直挂着让人安心的笑容,但小皇帝有时候又觉得,国师的笑容好像非常的假,甚至有一种让他浑身发毛的感觉。 “不知国师驾临有何事?”小皇帝身上渐渐也有了一些帝王之相,尤其是在太后抱病,不再垂帘听政开始,小皇帝有时候也会生出一种主宰江山的气概。 “今日有鸿胪寺急报,特来与陛下商议东夷之事!”国师时刻保持着庄严神圣的样子,对皇帝也只是微微点头,脸上的神情更是从未变过。 小皇帝一听有些不解,因为东夷与九州并未接壤,历来九州与东夷也没有什么大的摩擦,两地间数年间才偶有往来,也不知道怎么就会有来自东夷的急报? “东夷?何事与东夷有关了?”小皇帝这大半年倒也不是毫无长进,至少一些政务上的事他也多少知道一些了。 国师向前走了几步,等靠近小皇帝的御案时,他的手轻轻一甩,将一份奏折丢在了小皇帝的御案上。 此举明显是有违礼数,但是普渡慈航习以为常,而小皇帝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小皇帝下意识的拿起奏折翻看,于此同时普渡慈航的声音跟着响起:“这是东夷扶桑国的国书,扶桑国主请求陛下赐嫁一位皇室公主,从此两国互为兄弟之邦。而若陛下不下嫁公主,扶桑国水师二十万将跨海而来.......” 普渡慈航的声音依旧庄严神圣,但当他说出这些话时,总给人一种古怪的感觉。 小皇帝自然也看到了手中的国书,确实和普渡慈航说的一模一样,虽然扶桑国主最后那句话只说二十万水师跨海而来,其用意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这所谓国书倒不如说是战书,要么派公主和亲,要么两国开战。 扶桑国与北狄的剌靼部有些类似,东夷由许多岛国组成,而其中最为强大的便是扶桑国。 “这......如今西北三教大军压境,若东夷再出兵,该如何抵挡?还请国师速速想个万全之策。”小皇帝神情有些慌张的说道,看向普渡慈航的目光已满是哀求。 “兵戈一起自是生灵涂炭,我与朝中诸位大臣的意思是,不如先派公主和亲,暂时安抚扶桑国。”普渡慈航一脸慈悲的说道,那样子是真的不愿看到生灵涂炭。 小皇帝闻言微微一愣,而后有些不解的说道:“可大宁自太祖立国以来,从无公主和亲的先例。成祖皇帝也曾有言,大宁只有战死的将军,绝无和亲的公主。若在朕这里以公主和亲,岂不是愧对列祖列宗?而且朕尚未成亲,也没有诞下公主,这哪来的公主和亲?” 垂拱小皇帝虽然年纪不大,不过内心深处倒还是延续了大宁朝历代帝王的一贯作风,那就是再苦再穷也不向蛮夷低头,至于公主和亲那更是万万不可能。 其实正是这个传统的影响,即便在朝堂已经非常糜烂的景安末期,连河西走廊都已经丢失的情况下,周元让的烽烟军退守陕西,也还在真刀真枪的与北狄和西域作战。 “当然不一定真要陛下的女儿,若是陛下的姐妹,有着公主封号自然也是可以的。”然而普渡慈航似乎已经认定了和亲之策,说出了一句令垂拱小皇帝都始料未及的话。 “可朕也没有姐妹啊?”小皇帝下意识的答道。 “陛下怎么忘了?城外不是就有一位吗?玉泉山庄.......”普渡慈航依旧一脸慈祥的说道,一句话明显意有所指。 听到国师说出玉泉山庄,小皇帝一个激灵,而后连忙摆手说道:“不可不可.....皇姐绝不能和亲,朕还要接皇姐到宫中享福的。” “陛下!国事为重啊!”忽然普渡慈航目光一凝,脸上那慈祥的笑容也消失不见,整个人都变得阴沉可怕起来。 而随着普渡慈航气息变化,小皇帝身子一僵,只见小皇帝的后背脖颈处,一条手指粗细的金色蜈蚣趴在上面,那蜈蚣一半的身躯都镶嵌在小皇帝的血肉里。 就在普渡慈航说话时,那蜈蚣一口咬在小皇帝的脊柱上,接着他的目光就变得呆滞起来。 下一刻小皇帝口中机械的说道:“国师说的有理,朕这便拟诏。” 布政司衙门后院,周昂的书房中,今日不仅姜小昙和葛良工在里面,就连吴玉娇也从画卷中走了出来。 这几日西北诸事已经走上正轨,西北大地一派欣欣向荣,加上闻道碑的不断完善进化,越来越多的人才出现,更多的世外高人前来要塞准备破阵,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 周昂今日难得的在书房之中写起了字,也是出现了许久未有的悠闲时光。 “老师这几日心情不错,看这字中气象都与往日不同了。”葛良工认真的看着周昂写字,同时也由衷的感慨了一句。 周昂如今的字完全是自成一派,而且气象宏伟,文字之中蕴含着他的精气神,虽然还达不到圣人遗篇的程度,但与他最早得到的那个人字大儒墨宝也不差了。 “夫君曾说字如其人,我看这字中满是喜悦,莫非是有什么喜事发生了?让夫君如此高兴?”姜小昙跟周昂的时间最久,而且两人心意相通,她所感受到的更为明显。 周昂手中毛笔还在继续游走,脸上却也挂着明显的笑容说道:“确有喜事将至,而且这喜事应该就要登门了。” 听到周昂如此说,三个女人更是大为好奇。 几乎就在周昂话音落下的时候,一个府中下人匆匆来到书房外,恭敬的对着房内说道:“使君,府外来了一个年轻的妇人,那妇人还怀抱一个婴儿,说是来完成与使君的约定。” 听到年轻妇人,还怀抱婴儿,又是什么完成约定,葛良工和吴玉娇都是一脸鄙夷的看着周昂,而姜小昙目光之中更是满满怒意。 周昂感受到三道别样的目光,吓得手中毛笔都是一抖,原本行云流水的一幅字硬生生的泄了气韵。 “那个......你们胡思乱想什么呢?”周昂看着三人无奈的摇头说道。 “你可是藏得够深啊!连孩子都有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姜小昙的神情有些哀伤,不过她关注的好像还是那个婴儿是男孩还是女孩的问题。 “什么男孩女孩的?来的是花姑子.......”周昂此刻简直欲哭无泪,他早知道姜小昙等人会胡乱理解,还不如一开始直接说明的好。 “啊?可这才半年啊?”姜小昙一听也是一惊,而后神情也变得有些尴尬。 这时候葛良工也想起来了,去年她也是见过花姑子的,最后周昂将蛇娘子的本命精华打入花姑子腹中,就和花姑子有了一个约定。 就是花姑子诞下孩子后,那孩子必须拜在周昂门下,显然今日就是花姑子守约而来。 “獐子孕期正是半年啊?”周昂越发无奈的解释了一句。 花姑子本体是獐子,而且她并未成就元神,所以诞生后代还会遵循獐子的本性,这孩子自然不会像人类那样怀胎十月。 很快周昂便带着三女来到府外,只是等他们来到侧门时,就只看到门槛下放着一个襁褓,并没有看到花姑子的身影。 “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姜小昙连忙抱起地上的婴儿。 周昂也将目光看向襁褓,只见里面是一个正在熟睡的婴儿,长得确实非常可爱。 而周昂更是感觉到,这孩子虽然才刚刚出生,但身体里蕴含的力量却无比惊人,仅仅单纯的力量便足以媲美元神境。 聊斋县令 第227章 九州离心 “这孩子以后就留在府中?”葛良工看出来姜小昙对花姑子这孩子很是喜爱,便小声的试探着问了周昂一句。 周昂曾说这孩子要拜在他门下,自然是要收为弟子的,也算是葛良工唯一的师弟,所以她对这孩子也非常关心。 “这毕竟是安家的子嗣,他父亲健在,自然还是先送还给安家。再说孩子尚小应该在他自己家中成长,这对他将来也有莫大好处。”然而周昂却并没有留下这个孩子的意思,而是打算先将孩子送还安家。 姜小昙一听明显有些不舍,而后有些不情愿的说道:“难道咱们伯爵府还养不大一个孩子?” 周昂自然明白姜小昙的心思,往日里周昂也几乎都顺着姜小昙,不过这一次却并没有如了姜小昙的心愿。 “这不是能不能养大的问题,一个人的性格培养,很大程度上来自于至亲的影响。我与母亲在一起生活了八年,五岁之前母亲从未教我任何知识,然而那五年是对我性格塑造极为关键的时期。而后五岁开始启蒙,母亲只教导了我三年,三年中其实我学会的东西屈指可数,但是这三年中我却学会了该如何去学习,这些才是母亲真正教给我的。如今才真正明白,那八年时间母亲可谓用心良苦!”周昂忽然满是回忆的说道,竟然少有的谈起了自己儿时的事情。 听到周昂说出这些,姜小昙也想起来了,在京都的时候秀儿曾经与她讲过周昂小时候的事情。 周昂在母亲走后,那个时候他才八岁便被赶出了武强侯府,然而饥寒交迫之中只有八岁的周昂却表现出了极其顽强的生命力,他敢去与野狗争食,敢独自一人去乱葬岗扒下死人的衣服。 凭借这一腔狠劲,周昂艰难的活了下来,而且他没有像其他流浪孤儿一样走上歧途,他没有混迹于市井,而是立志要读书明理考取功名。 后来秀儿遇到了夫子,明白了一些事理后,开始怜悯自己这个哥哥,于是在暗中资助周昂。 那个时候的周昂尚未开窍,更没有解开灵魂深处的记忆盒子,但是他却表现出了超越常人十倍百倍的毅力,花费别人数倍的时间去学习。 一开始秀儿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些举动究竟是不是夫子有意为之,但后来她其实也明白了。 即便她的出现不是夫子刻意安排的,就算自己没有暗中帮助这个哥哥,凭借周昂的毅力和心性依然会有不凡的成就。 这些成就不仅是周昂后来平乱吴王,也不仅是他著书立说,更多的其实是来自他小时候所培养出的心性。 “相信我吧,他与自己的父亲一起长大,远比留在我们身边会更好。我对他寄予厚望,自然也不会任由安幼舆胡乱的教他,安府距离布政司衙门不远,我会时常去看看的。”周昂见姜小昙还有些不舍,便伸手从姜小昙怀中抱过安家小孩。 姜小昙知道周昂说的有理,便也没再强求,只是多看了孩子几眼。 “良工,将孩子送去安府。”随后周昂又将孩子递给葛良工,让她直接送去安幼舆家。 很快安府也是热闹非凡,突然多了一个子嗣自然是天大的喜事,而且这个子嗣在几年后还会拜入周昂门下,这让安府上下无不因此自豪,同时对这个孩子更加重视。 安幼舆看着自己的孩子,神情却是数度变化,原本安幼舆失去了花姑子,这半年里人已日渐消沉,但看到自己的孩子后,眼神之中终于出现了一些神采。 “伯爷将我儿送还,便是要我好好教导他,如今他虽年幼,却也马虎不得。我一生毫无建树,若能将我儿培养成材,便也不枉此生。”安幼舆心中也明白了周昂的意思,有了责任人也渐渐振作起来。 其实安幼舆原本也是气运浓烈之辈,只可惜与花姑子相遇便是命中大劫,他年轻气盛很快便沉迷床地欢愉,原本花姑子还知进退,所以隔三差五才见安幼舆一次。 如果一直如此,等花姑子顺利生下孩子,将孩子留在安家,便彻底了却了两家因果,也不会生出后面那许多事端。 但安幼舆被色欲迷神,竟然自己跑到城外想要找花姑子,正好着了蛇娘子的道,身死之后一身气运也自然消散。 不过这祸福所依也没人说得清楚,安幼舆死而复生,花姑子家破人亡,连蛇娘子千年道行都一朝灰飞烟灭,但却成就了一个生来便媲美元神境的婴儿。 将孩子送还安家后,周昂便没有打扰这家人的生活,不过也答应百日之后亲自出席孩子的百日宴,并且为安家这孩子取一个名字。 因为知道周昂要收这孩子为徒,无论是安幼舆这个父亲,还是安宏博这个爷爷,都没有为孩子取名,而是留给了周昂。 “老师,京都有消息传来了。”几日后葛良工拿着一册公文出现在周昂面前,自从国师掌控朝政以来,西北能收到京都的消息已是越来越少。 听到是来自京都的消息,周昂也明显表现出好奇,立刻问道:“是什么?” “皇帝下诏派公主和亲东夷扶桑国。”葛良工立刻将公文递给周昂,口中已将其中内容简要的说了出来。 周昂闻言眉头一皱,而后认真的看起了公文内容,周昂也知道眼下朝中并无什么未婚的公主。他之所以眉头一皱,更多的是因为大宁朝从无公主和亲的先例。 “此事已在天下传的沸沸扬扬,九州各地都在抨击朝廷,百姓都不愿意看到和亲,甚至已有几省的布政使因为公开反对和亲而突然暴毙,这一纸和亲诏书,已然令天下百姓与朝廷更加离心离德,但朝中至今也没有一点反对的声音。”葛良工得到的不仅是这份来自朝廷的公文,还有其它各省传来的消息。 周昂暂时还没有作答,不过当他看到公文中的具体内容时,神色也明显变得阴沉起来。 “册封江都郡主为江都公主,代表大宁赴扶桑国和亲。”当周昂看到公文中这段话时,直接将公文重重一合。 下一刻周昂神色严肃,语气森然的说道:“良工,立刻通知所有人到大堂,我有事宣布。” 葛良工闻言也是跟着神色一肃,她跟随周昂已有大半年了,今天可还是第一次看到周昂如此严肃,即便当日三教大军兵临城下,也没见周昂如此认真。 下一刻葛良工便行色匆匆的转身来开,而周昂则慢慢的走出书房。 站在书房的屋檐下,周昂抬头看向京都方向,在他的黑色眼眸中,一条巨大的金龙虚弱的喘息着,那金龙身上的气运正在疯狂的流逝,而原本拱卫在气运金龙周围的王朝瑞兽,如今一个也看不到了! 聊斋县令 第228章 七窍圣人王元丰 很快布政司衙门的正堂上便人头攒动,这一次不仅王晋生、燕赤霞等人,连同文官武将悉数到来,就连翩翩、周芸这些妖仙鬼仙也出现了。 周昂最后走入正堂,他走到堂案后,却没有坐下,而是双手轻轻扶在堂案上,身子微微前倾,目光从堂中众人脸上扫过。 今日能够出现在大堂之中的,都可以称得上周昂的心腹,那些文官武将自然不用说,几乎都是周昂一手提拔起来的。 就连那些妖仙鬼仙,也或多或少与周昂牵扯着因果,这些也都是可以信任的。 看着堂中一个个文官武将气运浑厚,妖仙鬼仙道行精深,周昂心中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底气。 到了今时今日,以周昂手中的力量,便是放在这天地间也是一等一的大势力,而堂中之人也都感觉到了,今日周昂如此郑重,人也如此的齐,恐怕是有大事将要发生。 “今日召集诸位,是有几件事要宣布。其一,国师普渡慈航把持朝政,让皇帝下旨派江都公主和亲东夷扶桑国,江都公主便是吴王之女江都郡主。”周昂依旧站在堂案后,一开口说的就是江都公主和亲之事。 一听到要派公主和亲,大堂之中许多人都面色难看,而崔文山听到和亲的是江都郡主时,更是身躯一颤。 眼看崔文山就要越众而出,明显是要对周昂说什么。 不过周昂已先一步对着崔文山摆了摆手,而后继续说道:“本君心中已有决断,将会亲自出手阻止和亲之举。” 一听周昂要阻止和亲,崔文山长舒一口气,而后又退了回去。 “江都公主的作用就是逼本君亲自出手,而我也确实会在和亲队伍出海后以念头降临,那时候必然会有十分强大的存在出手阻拦,或许是扶桑国的高人,也或许就是普渡慈航本人。”周昂又接着说道,而他显然也非常清楚,普渡慈航让江都郡主去扶桑和亲,就是为了逼自己出手。 听到周昂说的如此明白,众人都是面面相觑,而后燕赤霞越众而出抱拳说道:“既然明知是圈套,大人为何还要以身犯险?” “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了。待我念头降临北海之时,定然是万劫加身之日,那时候不仅是我的大部分精力要面对扶桑国和普渡慈航,三教大军也必然会趁我念头分散,不在西北之时再次大举进攻。虽然三教之主会碍于约定不至于亲自出手,但三教不乏高人,到时候西北便只有拜托诸位了!”周昂再次开口说道,这一次说完之后更是双手合拢,对着堂中众人一拜。 周昂这一拜非常郑重,众人也跟着回身一拜,不过许多人心中依旧还有那个疑惑。 那就是周昂明知江都和亲是个陷阱,他为什么还要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西北大地顿时变得风声鹤唳起来,西北要塞的防御明显加强了许多,各府县的粮草器械也开始源源不断的运往要塞,短短几日要塞便被战争的阴云所笼罩。 当江都郡主听到自己被册封为公主并且和亲的圣旨时,她并没有表现出愤怒和不甘,反倒只是深深的担忧。 她知道如今大宁宫的那个小皇帝,恐怕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孩子了。 江都郡主今年刚满十四岁,不过她不同常人的丰富经历,让她早已褪去了稚嫩,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成熟。 “公主,下官受魏公公之命,职责就是保护您,就算您要去扶桑,下官也会带着弟兄们护您周全的。”魏千户躬身出现在江都身后,这个一根筋的魏千户,此刻还不忘魏思贤给他的最后一道命令。 江都听到魏千户的话,一脸意外的转过身来看着魏千户,想了一下后说道:“你可想好了?此去扶桑便再也回不来了,客死异乡将是唯一的结局。” “若不能护公主周全,下官便是死也不得安心。”魏千户也没讲什么大道理,反正他就只知道魏思贤的命令。 “距离启程还有几日,你再好好想想吧!”江都既没同意也没否定,依旧将选择权留给了魏千户自己。 江都被封为公主和亲之事已成定局,不过这和亲也是大事,一套流程走下来也需要些时日,倒不是说走就能走的,而堂堂公主出嫁,带上一些护卫奴仆倒也说的过去,对于这些小事国师的人倒也并不在意。 就在江都凭栏眺望看着京都的时候,一支声势浩大的队伍来到了永昌里。 这队伍仪仗庄严,更是有别于皇家和大宁官员的仪仗,反而带着明显的宗教色彩,却又非佛非道。 而京城之中出现这样的仪仗,便只有当今国师普渡慈航了。 仪仗停在永昌里巷口,便有几个提着香炉身穿法衣的国师门徒走过小巷,在这几人身后,是提着花篮,一边走一边向空中撒着花瓣的门徒。 这些人一路走过,永昌里中顿时香气弥漫,地上更是铺满绚烂的花瓣,而后才是国师踏着鲜花满地的地面,一步步的朝里走去。 片刻后国师停在了巷子中间,在这里他的左边是太常卿王吉的府邸,右边是兴建伯周昂的府邸。 如今两座府邸都是大门紧闭,国师轻轻扭头看向了右侧兴建伯府,他的神色如常,只是看了一眼之后便将目光收回,而后直接转身面朝着王太常家。 看到国师面向王太常家,那些开道的门徒直接调转方向,一路走到了王家的大门下。 下一刻国师也迈步朝王太常家走去,等他踏上王家大门的时候,原本紧锁的大门竟然自行打开,而大门后那巨大的门栓直接碎成粉末。 看到国师带着人走入府中,王家的奴仆吓得惊慌失措,都慌乱的跑向后院向王太常汇报。 后院的一间房中,小翠在感受到国师气息的时候,顿时一跃而起,她浑身紧绷如临大敌的拿起王元丰就向外走。 “去哪啊?怎么好好的就拉我出来?”王元丰依旧是那副憨傻的模样,他一边抗拒着小翠,还一边不满的说着。 小翠此刻心中无比慌乱,她其实也没有把握能离开京都,不过因为与王元丰长久相处有了真感情,如今便是拼了性命也想将王元丰送出京都。 “爹爹同意咱们出去玩了,而且还让我们去西北找兴建伯,你不是一直嚷着要找木头哥玩吗?怎么现在不想去了?”小翠灵机一动,随口便编了个谎言,她对王元丰的性格到是完全摸透了。 果然听到说是要去找周昂,王元丰顿时大喜,连忙点头说道:“好啊好啊!那我们赶快走吧!” 小翠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拉着王元丰靠着墙角向府外溜去。 虽然知道王太常和王夫人现在一定有危险,但小翠是真的生不起一点对抗普渡慈航的心,她也记得自家公公曾郑重的找自己说过,如果发生意外,一定要带王元丰离开。 所以此刻小翠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带着王元丰逃到西北。 两人顺着墙角,一路上倒也顺利,眼看就要到府门处了。 然而就在此时,整个王府之中忽然响起一阵吟唱之声。 这声音庄严而鬼魅,反反复复都是那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随着这无比鬼魅的声音响起,小翠和王元丰都是变得神情恍惚起来,他们的目光渐渐变得呆滞起来,而后竟然转身朝着声音的源头跪拜下去。 小翠有修为在身,加上这声音并非针对她,因此短暂的失神后,小翠晃了晃脑袋,用力咬了一下自己舌头,连忙用手捂住自己耳朵。 她见王元丰还愣在原地,一咬牙就打算去拉王元丰,不过就在小翠伸手之时,她发现王元丰身上猛然爆发出一团七彩霞光,那霞光笼罩王元丰,让王元丰瞬间清醒过来。 就连靠近王元丰的小翠也感觉到,王元丰身上的七彩霞光对那迷惑之音有极大的克制作用,她只是靠的王元丰近了些,便不再被声音迷惑。 “元丰.....你......”小翠与王元丰朝夕相处,她一直以为王元丰真是个傻子,但此刻又如何不明白,自己一直以为的傻子夫君,恐怕是个什么大有来历的人。 看到王元丰身上的七彩霞光,小翠也隐约明白了许多:“那周子乃是当时一等一的大人物,他断然不会平白无故的对元丰那么好,看来周子早就看出了元丰的不同,那我更要将元丰平安送到西北才行了。” “元丰,我们快走。”小翠再次拉起王元丰的手,然而此刻王元丰的眼神还在不断变化,他却是看向府中后院,根本没有跟着小翠离开的意思。 就在小翠大惊失色的时候,后院方向突然传出一声大喝,那声音威严刚正,竟然稳稳压制住了鬼魅的吟唱之声。 “大胆妖魔,胆敢窃居高位,祸乱朝堂,本官便是死也要将你的罪行昭告天下。”这声音满含愤怒,正是王太常的声音。 “父亲?”听到王太常的声音,王元丰下意识的喊了一句,而后竟然迈开脚步朝着后院跑去。 “元丰不要.....”看到王元丰向后院跑去,小翠下意识的喊了一句,不过下一刻还是一咬牙跟着向后院而去。 当王元丰和小翠来到后院时,只见王太常仗剑站在普渡慈航身前,王太常头顶气运熊熊燃烧,整个人都好像被火焰包裹,怒目而视的盯着庄严慈祥的普渡慈航。 而普渡慈航身上也是金光笼罩,仿佛一位降临人间的真佛,他的口中依旧念着那段鬼魅的咒语,后院之中除了王太常还保持清醒,那些奴仆甚至王夫人都跪拜在地,并且拼命的用头撞击着地面,一个个头破血流,眼看就要自己把自己给撞死了。 “小翠,你们回来干什么?还不快走?去西北找兴建伯!”王太常的气运不断燃烧变得暗淡起来,他看到小翠和王元丰,一脸焦急的喊道。 王太常举着剑,做出一副要斩向普渡慈航的样子,不过即便他气运燃烧,手中的剑依然突破不了普渡慈航体外的金光。 下一刻普渡慈航伸手对着王太常一点,接着就见王太常眼耳口鼻之中冒出一道道金光,那些金光好像从他体内爆发,顷刻间金光透体,王太常的身体也跟着消失不见。 “父亲!” “公公!” 王元丰和小翠大惊失色的喊道,王元丰更是直接朝着普渡慈航冲去。 见王元丰朝自己而来,普渡慈航忽然神色大变,原本万年不变的表情竟然露出一脸狂喜之色,而后无比舒畅的说道:“哈哈哈哈,七窍玲珑心......真是天助我也!” 普渡慈航看向王元丰的眼神就像看到了绝世珍宝,而后他隔空对着王元丰也是一点,接着一圈圈金光从普渡慈航之间射出,顷刻间形成一个个圆环,从头到脚将王元丰捆住。 就在这些金环将王元丰捆住的时候,他身上的七彩霞光爆发的更为耀眼,似乎想要本能的挣脱金环。 不过此时普渡慈航张口对着王元丰一吐,从他口中飞出一只金色的蜈蚣。 那金色蜈蚣约摸一指大小,直接落在王元丰的后颈处,落下之后一口就咬在王元丰的脊柱上。 下一刻王元丰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妖异的光芒,接着他身上的七彩霞光开始暗淡,整个人又变得呆滞起来。 “元丰,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小翠见王元丰被控制,心下也知事不可为,便催动体内妖力,化作一道遁光向府外激射而去。 普渡慈航看着小翠遁走,却没有出手阻拦,竟然任由着这只小狐狸离开。 在陕西布政司衙门的后院,周昂与姜小昙正站在庭院之中看着满池荷花开放,忽然他又一次抬头看向了京都方向。 下一刻在周昂的眼中,京都上空的气运金龙,竟然睁开眼睛发出低沉的咆哮,而后无数七彩霞光笼罩气运金龙,竟然让气运金龙恢复了些许生机,只不过这种恢复更像是久病之后再行大补,看起来有些勉强。 原本气运金龙在三座杀阵的消磨下就一直浑浑噩噩,而后江都公主和亲,又是九州民心背离,气运金龙更加萎靡不振。但现在却突然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不仅醒了过来,好像力量还有所增强。 “奇怪,气运金龙好像得了什么滋补,可这种表现更有回光返照的味道,那普渡慈航究竟在搞什么鬼?”周昂一时也有些猜不透原委,目光之中露出些许疑惑。 “夫君说将要万劫加身,这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姜小昙在一侧有些担忧的说道,她可是一直担心周昂说的万劫加身。 看到姜小昙无比担心的样子,周昂拉起姜小昙的手,而后面带笑容的说道:“夫人可知我们大婚的前几日,柳先生第一次见我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姜小昙闻言明显一愣,她不明白周昂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个,于是一脸不解的问道:“是什么?” “柳先生对我说,恭喜我大喜之日,便是万劫加身之时。”周昂依旧面带微笑,将当年柳诚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再次说了出来。 确实当日柳诚见周昂时,告诉了周昂有三重大劫,而且这三重大劫都是在周昂大婚之日爆发,那一次也确实是周昂一生中的一次重大转折。 “既然是万劫加身,柳先生为什么要恭喜你?”姜小昙越发疑惑起来,不过周昂这时候忽然提到柳诚和万劫加身,在姜小昙的心中也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周昂依旧神色如常,而后眼神之中略带回忆的说道:“当时我也如你这般问了柳先生,万劫加身又何来恭喜?而柳先生却说,欲成大事者,自然万劫加身,寻常百姓倒是少有劫数,可终究庸碌一生。” “先生与我有一点向来一致,那便是修行之路劫数不断,我辈修行之人,应当破劫而立,而不是想办法躲避劫数。”周昂继续为姜小昙解释道,而他今日所说的这些,其实都是很早以前就说过的。 只不过,当周昂今日再说出来的时候,姜小昙的理解又有不同。 下一刻姜小昙几乎本能的说道:“莫非柳先生是故意.......” 周昂看到姜小昙的样子,却是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下去。 “老师,有京都急报传来。”忽然葛良工神色匆匆的来到后院,她的手中拿着一张纸条,跑的明显有些气喘吁吁的样子。 大理寺和玄鉴司相继被架空或摧毁,周昂在京都的主要消息渠道都被斩断,不过他也是家大业大,京都外围依然还有不少眼线,一些紧急的情报还是能第一时间送到西北。 “大事不好了,就在不久前京都发生了一件大事,朝廷对外说太常卿王吉意图谋反,已被诛杀。而检举王太常谋反的,正是他唯一的儿子王元丰。那普渡慈航以王元丰有功为由,直接封其为镇国将军,如今我们在京中只有傅尚书一人了!”葛良工没等周昂开口询问,就直接说出了消息的内容。 而这个消息无疑更印证了周昂那句万劫加身之言,世人都知道王太常是周昂的心腹,先是贺康被贬儋州,而今王太常谋反被诛,这些对周昂来说都是劫数。 “难道刚才的变化是因元丰而起?”听完这个消息之后,周昂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已经隐约猜到了刚才气运金龙变化的缘由。 第229章 天地尽头 “傅天仇如今什么情况?”周昂想了一下,又开口问了葛良工一句。 如今周昂留在朝中的势力几乎被瓦解,三品以上的官员只剩一个兵部尚书傅天仇,而且傅天仇还是江南大营的统帅,对周昂来说是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几天前傅尚书察觉不对,便带着家眷,以视察江南大营的名义,全家搬进了江南大营,如今一直待在廊桥。”葛良工立刻答道。 听到傅天仇身在江南大营,周昂点了点头,现在傅天仇这样的应对也算不错,至少暂时还算安全。 有三万大军的江南大营,一般情况下还是很安全的,不过傅天仇以兵部尚书的名义视察军队,唯一的隐患就是时间也不能太久。 很快时间便来到了江都公主启程的日子,这一日江都公主身着盛装,坐在华丽的马车之中,整个和亲的队伍前前后后足有近千人,而魏千户还是带着三百来人的锦衣卫,一同与江都公主踏上了前往东夷之路。 京都城外有鸿胪寺和宗人府的官员相送,不过这些官员之中没有一个是江都认识的。 江都回头看了一眼京都城楼,神情显得有些落寞,就在前一刻,她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昌平郡王几日前便昏迷不醒,恐怕也是时日无多了。 最后看了一眼高大雄伟的京都城,江都公主放下车帘向东而行。 要去东夷需要跨过茫茫北海,这支队伍是先到津门,而后登上扬帆军的海船,最后在海上航行半月左右,才能抵达扶桑国。 当京都公主的和亲队伍离开京都时,消息便很快传到了西北要塞。 此刻的周昂正坐在后院的凉亭之中,在他的对面是崔文山,而两人之间摆着一副棋盘,那棋盘之上已经落了许多棋子,看样子棋局已经开始许久。 “老师,江都公主的仪仗已经出京,应该快到津门了。”葛良工小声的在周昂身旁说了一句。 周昂的右手放在棋盅内,很快用手指夹出一枚棋子,他今日所执乃是黑棋。 这一子周昂并未落下,而是先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已经听到了葛良工的话。 下一刻周昂身上无数念头涌出,那些念头如同一道璀璨的光带飘荡,最后出现在凉亭外。 念头又汇聚成一个人形的轮廓,顷刻间璀璨的光华敛去,又出现了另一个周昂。 “余鸾,我们走吧!”念头汇聚的周昂一出现,便对着凉亭内说了一句。 随着他这句话出口,从周昂本体的衣袖之中射出一道红色剑光,那剑光落在亭外周昂的身前,从剑光之中发出一声高亢的鸟鸣声。 接着一团火焰出现在亭外,而后火焰之中一只巨大的鸾鸟振翅高飞,她双翅震动,盘旋在念头汇聚的周昂头顶。 周昂看着变化真身的余鸾,身躯再次变化成光带似的念头,而后念头出现在余鸾背上,很快又变成周昂的样子。 又是一声鸣叫响彻天地,余鸾扇动双翅,庞大的身躯缓缓飞升天空,而后化作一团燃烧的火焰,向着东方天际飞去。 就在余鸾化作坐骑载着周昂念头飞走的时候,燕赤霞、宁采臣等人纷纷出现在西北要塞的城头上,十余万西北大军也严阵以待,无数的弩车对准城下,整个要塞瞬间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 “崔先生该你了。”忽然凉亭之中周昂声音在起,而他手中的黑子已经落在了棋盘上。 崔文山和葛良工原本都看着余鸾飞走,再听到周昂的声音也是微微一惊。 不过看到眼前的周昂与前一刻别无二致,崔文山也夹起一枚白子,盯着棋盘思索了起来。 敦煌龙门客栈,余三趴在桌子上,手中拿着一根已经有些破旧的抹布朝着桌子一拍,一只苍蝇正好被抹布拍死。 而后余三有气无力的吹了口气,将苍蝇尸体吹落到地上。 龙门客栈最近的生意是越来越差,往来的客商几乎没有了,最后一次有客人到来,好像还是三天前的事情。 老板娘坐在柜台后面,这几日她总是拿着针线,看起来好像在缝制什么东西,倒是显得兴致极高。 “好无聊啊......”余三像条死狗一样趴在桌子上,他的梦想可是仗剑江湖,往日里有事做还好,可最近让他这么天天干瞪着客栈外的黄沙,他已经感觉人生毫无意义了。 老板娘依旧注意着自己手中的东西,目光之中似乎还在沉思,又好像在回忆什么,根本没在意余三。 忽然,客栈上空一道道恐怖的气息一闪而过,这些气息从西方而来,朝着要塞方向而去。 余三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而后目光之中闪过一丝神采,一脸期待的向着老板娘问道:“好像决战要开始了,要不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老板娘自然也感受到了刚才掠过的气息,她也知道平静了许久的西北又要再次热闹起来了。 下一刻老板娘伸手一抹,置于膝盖上的那些锦帛针线瞬间消失不见。 她缓缓站起身来,绕过柜台向余三走去,一边走一边大有深意的说道:“怎么?你想去破阵?” “呵呵,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这么久没打架了,有些闲得慌了。”余三故作随意的说道。 “不准去。”然而老板娘一句话就否定了余三的想法。 “为什么?”余三一脸不解的问道。 老板娘走到余三对面,坐在了与他相对的板凳上,而后一脸严肃的说道:“那三座杀阵本意是用来消磨九州气运的,不过周子也确实厉害,竟然另辟蹊径,建了一座封神台,反倒借助三座杀阵来建立城隍体系。要破这三座杀阵,是要用命去填的,你如果想死的话就去吧!” “啊?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讲究?”余三一脸震惊的说道,他只是想帮周昂破阵,却不知道周昂也是在利用这三座杀阵。 “若说讲究,这里面的讲究可就多了......”老板娘神情古怪,又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千面妖姬的话彻底勾起了余三的好奇心,于是连忙问道:“那给我说说呗!” “不久前那位周子自行散功,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不过他也凝聚出了一座闻道碑,很明显这闻道碑就是他的证道圣器。而就在刚才,他的飞剑载着大部分念头离开了西北要塞,从这一刻起,他的劫数将接踵而来.....”老板娘对余三向来是有问必答,而她似乎早已看透了周昂的布局,不过后面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便是她也看不透说不清。 “这么恐怖?不对啊......你说他都成了普通人了,那飞剑载着念头离开能干什么?”余三先还继续震撼着,不过很快他也发现了问题。 “因为他已经到了诸子的境界,那周子之名是真的名副其实了!”老板娘轻轻一笑,这句话也说的很是郑重,没有丝毫的轻视。 余三此时才发现,往日里老板娘都是直呼周昂名字,而今日确实一直以周子相称。 真正的读书人达到大儒层次,就可以将精气神凝聚在文字中,或者出口微言大义,写下的每一个字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有莫大的威能,斩妖除魔镇压邪祟都不在话下。 而能够被称作子的存在,那是属于真正的圣贤了,无疑不是百年不遇,引领一个时代的人物。他们的念头早已无比纯净,念头所至可斩鬼神,可镇压星河,那念头比起真仙的琉璃玉身也不逞多让。 “这么厉害?那是不是他渡过这诸多劫数,就能成为真正的圣人了?”余三一脸期待的问道。 “那倒不至于,圣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成了的,不过若他这次赢了,那至少也是个半圣,从此天地间再无敌手,也算真正的大势已成。”老板娘一直显得很有耐心,而她好像比所有人都更了解周昂。 余三听了老板娘的话,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片刻后他目光古怪的看着老板娘,一脸坏笑的问道:“嘿嘿,老板娘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老板娘听到余三这样一问,却不像以前那般对余三翻脸,这一次反而轻轻一笑,很是随意的答道:“因为我也开始踏足圣道了啊!” “啥?圣道.......”余三闻言差点惊掉了下巴。 老板娘说的太随意了,圣道二字在她口中好像随便出门遛个弯一样简单,可偏偏她说的是圣道啊! 看到余三那夸张的表情,老板娘莞尔一笑,而后站起身继续解释道:“我不是曾经告诉过你吗?我生来就是元神境,我的修炼方式有些不一样,一旦勘破迷障,道行便水到渠成,再说圣道之路千万条,走出自己的圣道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若是有心,其实人人都可踏上自己的圣道。” 听到老板娘的解释,余三也想起来了,那次在鬼市的时候,老板娘化身黄衣女侠,确实对自己说过这些,而且那次她还好好教育了自己一番,说修行没有捷径可走,道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 现在回想起来,余三发现或许在鬼市的时候,千面妖姬已经开始触摸到圣道了。 老板娘的这番话,如果让周昂听到,也不知会作何感想?因为周昂的圣道是‘我见人人如圣’,而到目前为止,天下无一人认可他的圣道,但老板娘最后那句话,明显与周昂的圣道不谋而合。 “这人比人可真是气死人啊!以后别跟我提什么圣道了,怎么在你口中感觉踏上圣道真像走路一样简单啊?”余三一脸好好气的说道,他感觉老板娘就是在自己面前显摆的。 这种互相抬杠,才是余三和老板娘的常规日常。 不过今日老板娘好像有些奇怪,即便余三抬杠她也不生气,更没有争锋相对,反而一脸感激的看着余三。 脸上依旧满是笑意,并且很认真的说道:“这一切都要谢谢你。” 老板娘突然变得正常起来,余三反倒一时还有些不适应了,于是他后退一步连忙说道:“别别别.....您老这谢谢太贵了,我要不起!” “噗嗤......”老板娘终究还是被余三逗笑了,她知道余三说的应该是欠自己钱的事。 看到老板娘笑出了声来,余三长舒了一口气,他感觉这样才算正常,反倒有些害怕千面妖姬一脸严肃的样子。 老板娘似乎也看出了余三心中所想,下一刻目光狡黠的看着余三。 感受到老板娘的眼神,余三表现得有些害怕,不过在余三看来这才是老板娘正常的样子。 “现在有个买卖,只要你陪我去个地方,你欠我的钱就可以一笔勾销了,怎么样这稳赚不赔的生意做不做?”老板娘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而这一句话听得余三又是一愣。 余三还没有回答,不过已经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他感觉这种事肯定是自己吃亏的,不过他又很好奇老板娘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稳赚不赔?机智如您不会又在骗我吧?”余三做出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不过嘴上虽然说着不要,但心里其实还是很想去的。 看到余三故意装出这幅样子,老板娘眼中竟然少有的露出一丝柔情,而后走出两步站到余三跟前,一只手搭在余三的肩膀上,一脸郑重的说道:“我以我的圣道担保,这一次真的一笔勾销!” 老板娘突然又郑重起来,着实又把余三吓了一跳,这一次他毫不犹豫的说道:“你都扯出圣道了,那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陪你去啊。” “哈哈......我就知道你太好骗了!”忽然老板娘另一只手也朝着余三肩膀重重一拍,而后笑得前俯后仰,原本严肃的气氛一下又荡然无存。 很快一男一女走出龙门客栈,女的身着黄衣,两手空空看起来英姿飒爽,男的作江湖剑客打扮,一柄宝剑抗在肩头,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样子。 当两人走出客栈,身后的龙门客栈竟然在风沙之中化为一缕缕黄沙,只是片刻沙丘之上便再无客栈。 茫茫沙漠之中两道背影越走越远,留下几行脚印也渐渐被黄沙掩埋,似乎龙门客栈和客栈中的老板娘与伙计,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在漫漫黄沙之中,两个身影在风沙中前行,虽然漫天黄沙,但这两道身影却显得并不孤单。 呼啸的风沙之中,隐约还能听到两人交谈的声音。 “我们去哪啊?” “去天地尽头看看。” “啥?天地尽头?这天地真有尽头?” “为什么没有?人力有穷时,草木有枯荣,这一方世界自然也有尽头......” 第230章 我是红尘说书人 江都公主站在海船的甲板上,她披着一件大红披风,正眺望着远处一座渐渐显露在海天边缘的巨大岛屿。 那大红披风被海风吹起,让江都公主的身影尤为显眼。 远处那渐渐露出轮廓的海岛,便是扶桑国距离九州最近的长崎岛。 “公主,现在改变方向还来得及,一旦靠近长崎,我们便真的任人鱼肉了。”魏千户站在江都公主身后,提醒她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其实江都公主一行多是心腹,如果驾着海船去往别的地方,确实可以改变命运,这茫茫大海有许多无人岛屿,条件虽然艰苦,但是她们人也不少,物资也还算充足,要生存下去并不难。 “不用了,继续前行吧。我乃大宁公主,何惧这些东夷人?”江都郡主神情无喜无悲,只是一脸决绝。 然而就在江都公主话音刚落时,天空之中忽然响起一声巨大的鸟鸣声,那声音仿佛从九天之上落下,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火球出现在天际,好像流星坠落一般。 很快那巨大的火球悬浮在海船上空,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火球,此刻也能看到那火球其实是一只巨大的神鸟。 神鸟悬停在空中,而后一根璀璨的光带从神鸟背上飘然落下,那光带由无数纯净的念头汇聚而成,顷刻间便落在了海船的甲板上。 念头落在甲板迅速形成一个人形轮廓,那轮廓一边形成还一边朝江都公主走去。 就在那人形轮廓行走间,从里面传出一个江都公主无比熟悉的声音:“大宁的男人还没死绝,自然轮不到要女人和亲的地步。” 随着声音传出,那人形轮廓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最后竟然变成了周昂的样子。 等他出现在江都公主只有一丈远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那个身着紫色莽龙袍,头戴貂蝉冠,腰系玉带,面相儒雅威严的周昂了。 看着这个无比熟悉,自己曾经又无比憎恨的男人,江都公主心中竟举得无比亲切。 此刻的她就好像那种受了委屈,突然看到家长,想要好好哭诉一番的小孩。 周昂显出身形,早已让海船上的人目瞪口呆,而后他对着头顶一招,余鸾巨大的身躯迅速变小,而后化为一抹剑光落入周昂衣袖。 “你想阻止和亲?”江都郡主认真的看着周昂,她其实真正意外的是,每次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偏偏是这个杀父仇人站出来帮助自己。 周昂闻言点了点,而后继续向前走了几步,一边走又一边继续说道:“大宁只有战死的将军,绝无和亲的公主,此事没人敢管,便由我来管。” “如今朝廷奸邪当道,他们正愁找不到你的把柄,你若强行阻止和亲,便是破坏两国邦交,到时候他们便能名正言顺的打压你了。”江都郡主今时不同往日,当看到周昂出现时,便已经猜到了结果。 “我有不得不来的理由!”周昂停下脚步,忽然说了一句。 “什么理由?”江都公主很是好奇,在她看来周昂这个时候最不应该做的就是离开西北。 这一次周昂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右手,接着一枚雕刻着盘龙的玉佩出现在他手中。 当江都郡主看到这枚玉佩的时候,身躯猛地一颤,同时目光之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有这枚玉佩?”江都公主一脸的难以置信,而她说话之时也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那玉佩与周昂手中的盘龙玉佩极其相似,只是两只盘龙的大小和方向不同。 下一刻江都郡主拿着自己手中那枚玉佩向周昂走去,等她走到周昂身前时,将两枚玉佩对准,而后两枚玉佩竟然天衣无缝的完美组合在一起,看样子这两枚玉佩原本就是一体。 “我曾答应过你的父亲,要代他照顾你。”周昂松开手掌,将那枚合在一起的玉佩交给了江都公主,而后说出了一个他一直隐藏在心中的秘密。 “告诉我,我父王究竟是怎么死的?”江都公主神色艰难的看着周昂,此刻她已经明白,自己的父王很可能不是周昂杀死的,因为这枚玉佩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看到那枚玉佩的时候,江都公主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吴王与自己在一起时的情景。 江都公主记得那一次吴王正在地图前谋划着如何起兵,而江都也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父王,虽然江都年纪不大,但对这些行军作战的事却很有兴趣,每次吴王排兵布阵,江都都会在一旁学习,有时候还会提出一些自己的看法。 “父王,此时起事依旧有些仓促,而且你这计划有些太过依赖龙族和黑山鬼王了,若他们关键时候掉链子,我军在金陵城下就会非常被动。而且如今九大藩镇表面上都还支持朝廷,此时并非最好的时机。”江都郡主看着江南和九州的地图,竟然劝阻自己的父王此时起兵。 吴王对自己女儿的劝阻毫不生气,反而感觉越发满意,他无比溺爱的看着江都,像一个寻常父亲一般说道:“我的江都果然天资聪慧,父王自然也明白现在不是最佳时机,不过每个人生来都有他的使命,父亲也有自己的使命,有些事情总归是要有人去做的。” 江都觉得自己父王今日说的话有些玄乎,让她有些难以理解。 下一刻吴王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那玉佩上雕着两条盘龙,盘龙一大一小,看起来极为亲密。 忽然吴王将玉佩轻轻一扳,接着玉佩就变成了两枚独立的玉佩。 “这个小的就是你,大的就是父亲。若有一日父亲不在了,会有一个拿着大龙玉佩的人出现在你面前,你就把他当成我吧,他也会像父亲一样照顾你一生的。”吴王将小盘龙递给江都,口中说出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来。 从那以后江都便再也没有见过那枚大盘龙玉佩了,可今日却出现在了她一直以为的杀父仇人手中。 “你的父亲是一个伟大的父亲,他在用自己的生命,去赌一个根本看不到的未来!”周昂没有直接回答江都的问题,不过他对吴王的评价非常高。 “要怎么做,我都听你的!”忽然江都公主什么都不问,只是郑重的说了一句。 当那枚盘龙玉佩出现的时候,其实江都的心中是高兴的,早在大理寺的时候,她就在周昂身上感受到了如吴王一般的父爱。 她希望周昂不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而这枚玉佩解开了江都所有心结,即便吴王之死还有什么隐情,但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周昂看着江都公主微微一笑,而后直接越过江都,向着船舱走去,等他人到船舱外时,声音才慢慢传出:“继续去长崎,就算不和亲,我们也去见见东夷的神......” 巨大的海船继续朝着长崎岛驶去,只是周昂的气息彻底消失不见,似乎他根本没有出现过一般。 而就算是船上的人,也没有再见过周昂,一些人甚至不敢确定先前是不是周昂真的出现过。 一个时辰之后,江都公主的船终于停靠在了长崎码头,而码头之上已经有许多的扶桑国武士等候着。 在东夷武士乃是一种身份的象征,类似于九州的功名,这些武士都享有不小的特权,属于东夷的统治阶层。 而武士之上,便是各城的城主,他们被称之为大名,已经属于一方诸侯的级别。 每一个大名都至少掌控一城或者数城之地,麾下有大量的武士,还有属于自己的军队。 在长崎迎接江都公主的自然长崎大名,而长崎大名在扶桑国也属于那种大诸侯的存在,他不仅掌控着长崎,还有福冈、宫崎、熊本三城。 不过今日在长崎大名身侧,还有一个身穿白衣红裳,看起来十分貌美的少女。 这个少女看起来高贵典雅,身后还有无数的仆人簇拥,很明显她的地位比长崎大名还要高。 海船之上魏千户带着锦衣卫摆开了大宁公主的仪仗,而后一顶华丽的八抬大轿出现在海船的甲板上,这轿中自然就是江都公主。 “扶桑国斋内亲王,恭迎大宁江都公主。”见到江都公主的轿子走下海船,长崎大名在那个白衣红裳的女子身侧微微躬身说道,而后有一个翻译将这短话翻译成九州语又说了一次。 下一刻江都公主的轿帘轻轻挑起,她竟然直接走了出来,江都公主的目光直接落在那所谓的斋内亲王身上,而后开口说道:“听说斋内亲王乃是神使,我区区公主下嫁,不至于让你们的神如此重视吧?” 在东夷斋内亲王是个很特别的身份,要成为斋内亲王,不仅要是皇室未出嫁的女子,通常都是扶桑国主的姐妹或者女儿,而且还要得到东夷至高神的认可,而斋内亲王便是这位至高神在人间的使者。 然而面对江都公主的问题,斋内亲王却只看了江都公主一眼,而后目光依旧停留在轿子上。 “周子亲临,天钿女命怎敢不来相迎!”下一刻白衣红裳的斋内亲王终于开口,而她竟然说出了一口流利的九州话。 东夷的名字都很奇怪,而这位斋内亲王的名字便是天钿女命。 “原本还以为要到高天原才能见到你们的天照大神,既然你们都准备好了,天照大神为何不出来一见?”听到天钿女命的话,周昂的声音也从八抬大轿中传出,不过他在乎的似乎也不是这个斋内亲王天钿女命,而是口中的那个天照大神。 在东夷的传说之中,高天原是一座漂浮在东夷上空的岛屿,那里是至高神天照大神居住的地方,是所有东夷人心中的圣地。 而天照大神,就是东夷的至高神,也是扶桑皇室的始祖。 “大御神不会轻易离开高天原,而高天原也不是凡夫俗子能够去的,若周子想去,自然要先接受我的考验。”天钿女命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就在她说话之时,手中忽然多了一个古怪的东西。 那是一件木质长杆,一段挂着两条形状怪异的白色布条,看起来像是某种特殊的法器。 当天钿女命拿出这法器时,整个长崎岛上空万里乌云密布,岛屿四周海浪汹涌,甚至整座岛屿都开始晃动起来。 “出来吧,八岐大蛇.......”天钿女命挥舞着法器,口中用东夷语吟诵着。 下一刻长崎岛晃动的更为猛烈,而四周的深海中,滔天巨浪里冒出八个巨大而狰狞的大蛇头颅。 这八颗头颅分别在八个方位上,每一个头颅都有山岳般大小,便是巨大的海船在它面前,也不够塞牙缝的。 八颗头颅狰狞咆哮,在深海之中,偶尔还有一条条巨大的蛇尾冒出,而那数千里方圆长崎岛,竟然只是被这八岐大蛇托在身上的一块礁石。 八岐大蛇仰天咆哮,掀起一阵阵狂风暴雨,而天钿女命手持法器,已经缓缓的悬浮在空中,随着她手中法器挥舞,八岐大蛇的八颗头颅齐齐调转方向,全部盯着那八抬大轿。 “余鸾,陪这小蛇玩玩吧。”忽然周昂的声音又从轿中传出,声音云淡风轻,竟然随着他声音响起,天地间的狂风暴雨也瞬间安静了起来。 下一刻一道火红的剑光从轿子中飞出,接着一声高亢的鸣叫声响彻天地,剑光瞬间暴涨,一只巨大的神鸟浑身燃烧着熊熊火焰出现在天空。 余鸾又是一声鸣叫,而后目光轻蔑的看向那恐怖狰狞的八岐大蛇,好像在她的眼中,这八岐大蛇也只是一条稍大一些的虫子。 就在周昂念头抵达长崎,天钿女命召唤出八岐大蛇的时候,大宁京都之中,国师普渡慈航的法驾再次出现在京都街头。 国师法驾所到之处,沿途的百姓纷纷在街道两侧跪拜,而法驾经过的地方,依旧是香气漫天,鲜花铺地。 京都春风得意楼,这里原本只是一座普通的茶楼,不过随着一位说书先生常年在此说书,春风得意楼已经成为京都有名的一处景点。 但凡那位叫做余四先生的说书人出现在春风得意楼,这里必然是座无虚席,甚至茶楼外的街道都水泄不通。 今日正好又是余四先生说书的日子,连春风得意楼外都围满了人,然而虽然这里人挤着人,但所有人都默契的保持着安静,生怕发出一点声响,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余四先生讲故事。 不过随着国师法驾的到来,那些街市上客人很快察觉到异常,一个个纷纷低头走开。 很快国师的人也走进了春风得意楼,而随着他们的到来,里面的客人也陆续离开,即便余四先生还在讲着精彩的故事,这些百姓也只能忍气吞声的离开。 只是片刻春风得意楼中便再无一个客人,就连茶楼老板和伙计都瑟瑟发抖的躲在柜台后面。 然而余四先生只是看了一眼堂下,还依旧坐在二楼的书案后,旁若无人的讲着自己口中的故事。 “话说在天族的强势打压之下,四海八荒各族都只能苟延残喘,尤其是那妖族更是濒临灭绝。不过正所谓劫数便是机遇,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妖族终于出了一位了不起的存在,他就是天地间仅存的一头麒麟,也就是后来妖族尊奉的兽神。”余四先生依旧在讲着他的故事,如今正是讲到精彩的天族奴役四海八荒的情节。 国师普渡慈航坐在了堂下的一张椅子上,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个身着金甲,看起来很是年轻的将军。 这将军看起来神情有些木讷,不过那一身气息却让人远远的就感觉到恐怖,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最近才被册封为镇国将军的王元丰。 余四先生似乎并不在乎客人离开,也不在意国师和镇国将军到来,依旧神色如常的讲着故事:“兽神创立了一种功法,名为《启灵之术》,这功法可以通过血脉代代传承,大大的增加了飞禽走兽开启灵智的机会,也是因此妖族渡过了那灭族之劫,并且一步步越发壮大起来,而兽神等于给了亿万飞禽走兽无限可能,也以此成圣,成为了天地间的一位圣人。” 这一次余四正好讲到妖族的历史,而且是流传最少,被世人称为最为神秘的圣人之一的兽神。 “妖族出了兽神,龙族也有祖龙,幽冥的阎罗大帝也即将证道,因此天族的强势镇压无法再有往日那般效果,这此消彼长之下,天族的气运已然开始流逝,若想知晓天族结局如何?且听下回分说......”余四说到故事的高潮,正是悬念最深的时候,却在此时戛然而止。 他将手中惊堂木一拍,结束了今日的说书表演。 余四先生拍下惊堂木,便从容的起身准备离开。 不过就在余四先生准备转身的时候,国师普渡慈航也缓缓的站起身来,同时他身旁的王元丰大喊一声:“站住。” “这位将军还有何指教?”余四先生缓缓转过头来,看向了楼下的王元丰,依旧神色如常的问了一句。 “你是什么人?”王元丰金色铠甲下一条金色的蜈蚣咬住他的脖颈,一呼一吸间蜈蚣好像随着王元丰的心跳一起跳动。 余四先生看着王元丰,而后目光又落在普渡慈航身上,最后他的目光与普渡慈航对视在一起,接着便脱口而出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虽然是在回答王元丰,但更像是在对普渡慈航说:“我只是一个红尘说书人。” 第231章 高天原降临 “好一个说书人,本座很喜欢你讲的故事,不知先生愿不愿为本座讲讲你的故事?”普渡慈航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余四先生也对着普渡慈航一笑,而后很随意的说道:“一介草民有什么故事可讲?而且草民今日的故事已经讲完,若要听的话便只能等明日。” “大胆,国师要你讲你就赶快讲。”听到余四先生那风轻云淡的回答,普渡慈航和王元丰都没开口,倒是一旁一个国师门徒朝着余四先生一阵呵斥。 余四先生看也不看那门徒,而是继续对着普渡慈航说了一句:“草民不才,没别的什么本事,但就是讲规矩,这就是草民的规矩,破了规矩便是要了我的命。” 听到余四先生的话,普渡慈航更加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而旁边那些国师门徒却感觉大为意外。 因为这个余四先生说的每句话都带着明显挑衅的味道,给人感觉就好像他故意在激怒国师,似乎想要国师立刻杀了他一样。 然而普渡慈航对此倒不以为意,而后大有深意的对着余四先生又说了一句:“既然先生不愿意讲也就算了,那本座就亲自来读一读你的故事吧!” 普渡慈航说完最后一句话,忽然从脑后爆发出耀眼的金光,那竟瞬间充斥在茶楼里,从外面看去,整座茶楼都被染成了金色。 当金光出现的时候,所有看到金光的人都变得恍惚起来,躲在柜台后的掌柜和伙计更是一时失神,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国师已经带着一群人向外走去,而二楼上早已没有了余四先生的身影。 很快国师便回到府中,在国师府的后院,不知何时已经修筑好一座祭坛,祭坛中间是一个玉石墩子,在祭坛的四周插着幡旗,还有各种外形不同的法器。 这些法器之间流转着特殊的能量波动,似乎组成了一个阵法笼罩在祭坛上。 国师独自一人走上祭坛,当他走到那玉石墩子跟前时,右手从宽大的法袍衣袖中伸出,在他的掌中有一枚晶莹剔透的念头,那念头形如水晶,看起来无比的纯净。 念头微微震动,似乎想要破空而去,但普渡慈航手中有一道道血色锁链缠绕在念头之上,阻止着它破空飞走。 下一刻普渡慈航将那枚念头放在了玉石墩子上,而后祭坛上的法器形成一道道力量交织,如同一张大网将念头困住。 “只要这枚念头在手,便是你有通天的本领,也会因为念头无法圆满,永远别想迈出最后一步!”看着那枚晶莹的念头被镇压在祭坛上,普渡慈航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此刻他身上满是邪气,再无一丝庄严祥和之气。 北海之中,天钿女命召唤出的八岐大蛇与余鸾斗得天昏地暗,那八岐大蛇不仅体型巨大力量无穷,那八颗脑袋还能喷射出不同的力量形态。 有雷电、毒液、罡风、烈火、冰霜,不过余鸾周身火焰燃烧,也不惧这些攻击,就连雷电毒液靠近余鸾,也被她体外那烈焰燃烧殆尽。 八岐大蛇胜在八颗头颅和尾巴配合紧密,天上地下几乎没有留给余鸾一点空隙,不过余鸾身体灵巧,却又总在关键时刻躲开八岐大蛇。 随着八岐大蛇与余鸾的争斗,长崎岛早已是天翻地覆,江都公主等人倒还好些,他们站在那顶轿子附近,有一股力量将她们保护起来,并没有因为长崎岛的山崩地裂而身处险境。 不过长崎岛上的几座城池和数十万东夷百姓可就遭了殃,几座城池早已在山崩地裂中毁去,而那些百姓一部分死在地动山摇之中,但更多的则是被八岐大蛇吞了下去。 天钿女命拿着法器站在天空,对那些百姓甚至武士的死没有丝毫动容,很明显整个长崎岛就是八岐大蛇的食物,此刻它要与余鸾战斗,便需要大量进食。 也幸亏这茫茫大海之中,才有如此宽的空间留给余鸾和八岐大蛇,随着八岐大蛇将长崎岛上的人吃了个七七八八,它的力量也终于达到了巅峰。 看到八岐大蛇力量攀升到顶点,余鸾又一次发出一声鸣叫,或许是太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的战斗了,她似乎显得非常兴奋。 随着这一声鸣叫,余鸾的身躯也再次变大,她双翼展开遮天蔽日,那巨大的爪子张开,比八岐大蛇山岳般大小的头颅还要大。 看到余鸾再次变大,同时气势也随之攀升,天钿女命神色显得有些凝重。 下一刻天钿女命取下腰间的竹笛,直接将竹笛横在嘴前,随即一段极具东夷特色的笛声响起。 在笛声之中,八岐大蛇变得更加灵活,那一根根如同天柱的尾巴也伸出海面,朝着余鸾而去,竟然比先前又强了三分。 余鸾那一双如同红宝石的双眸,露出一丝拟人化的神色,似乎她拥有着极高的灵智。 而后只见余鸾猛烈的振动双翅,庞大的身躯先是朝着高空而去。 接着又是一声响彻天地的鸣叫,而后只见她从高空俯冲而下,巨大的身躯拖着长长的尾焰。 那巨大的火焰将四周的海水瞬间蒸发,等到余鸾快要靠近八岐大蛇的时候,水汽形成的浓雾出现,一时间竟将八岐大蛇和余鸾都笼罩其中。 很快一声声痛苦的咆哮声在浓雾中响起,接着那浓雾上出现一缕缕血色,慢慢的竟然变成一层厚厚的血雾。 片刻后浓郁的血雾散开,原本八岐大蛇挺立的八颗巨大头颅已经少了三颗,同时三条躯干也耷拉在海中,躯干上的头颅已经稀巴烂了。 八岐大蛇身上流淌着鲜血,很快便染红了万里海域,因为被余鸾抓爆了三颗头颅,剩下的五颗头颅明显已经变得畏惧,整个气势也弱了许多。 “真是没用的东西,亏得大御神养了你那么多年!”看到八岐大蛇气势萎靡,天钿女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八岐大蛇说道。 虽然八岐大蛇明显败了,她也并不慌张,说完这一句话后,那八岐大蛇剩下的几颗头颅沉入深海,而后仅有一条尾巴露出海面。 那尾巴出现在天钿女命跟前,只见此女一只手持着法器,另一只手朝着八岐大蛇尾部一抓,而后一柄墨玉般的宝剑被她抓在手中。 下一刻八岐大蛇沉入深海彻底消失不见,就连原本的长崎岛也不复存在。那猩红的茫茫大海上,只有天钿女命一手持剑一手持着法器。 此刻江都公主和魏千户等人立在虚空之上,她们的脚下空空荡荡,但却又感觉无比踏实,除了向下看的时候有些害怕,一切与踏在平地无异。 终于一条璀璨的光带从轿子中飘出,那光带落下组成人形轮廓,行走之间变成了周昂的样子。 同时天空的余鸾不断缩小,最后又化为一道剑光落下,稳稳的落在周昂手中,变成了飞剑余鸾最初的样子。 “你这把剑倒是像些样子了,江都你过来。”周昂立在虚空之中,看了一眼天钿女命手中的宝剑,最后又招呼了江都公主一句。 江都公主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走到了周昂身侧。 “此剑名为天丛云剑,乃是高天原三神器之一,神剑所指莫不臣服。”天钿女命将手中宝剑指向周昂,神色傲然的说道,看样子她对这天丛云剑相当有信心。 “她是东夷的公主,你是大宁的公主,拿着这把剑,去打败她。”忽然周昂将余鸾递到江都公主眼前,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话。 江都公主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周昂手中的飞剑,下意识的说道:“我?” “怎么你不敢?”周昂似笑非笑的看着江都郡主,依然将飞剑举在手中。 江都郡主从未习武,更没有丝毫修为在身,此刻自然有些茫然,不过听到周昂再一次开口说话,她咬了咬牙,还是接过了周昂手中的飞剑。 因为是周昂授意,这次余鸾倒是没有抗拒,江都郡主将飞剑余鸾握在手中,感觉飞剑非常的轻,拿在手中非常的顺手。 天钿女命看到周昂将配剑交给江都公主,神色变得不然起来。 在她看来这就是周昂对自己的轻视,当自己拿着三神器之一的天丛云剑时,对方竟然让一个普通人来挑战自己。 “去吧孩子,用剑如用笔,形随意动,身随心动便可以了。”周昂对着江都公主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从未用过剑的江都公主拿着飞剑,依然还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周昂刚才说的几句话。 魏千户无比担忧的看着江都公主,周昂递给江都公主一把剑,然后随口说了几句话,就让江都公主去和天钿女命这样的高手对决,在旁人眼中这无异于让江都公主去送死。 不过江都公主好像对周昂无比信任,她想着周昂说的那几句话,竟然转身看向天钿女命,一手持剑,一手的轻轻从剑身上拂过,而后飞剑一指,对准天钿女命,摆出一副出剑的姿势。 “你们九州的人都是如此自大吗?”天钿女命怒极反笑的看着周昂,在她眼中江都公主根本不值一提,她至始至终也只把周昂当作对手。 周昂闻言也只是轻轻笑了笑,天钿女命不将江都公主当成一回事,同样周昂也不将她当回事,在周昂眼中天钿女命也不是自己对手,他的对手至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东夷的至高神天照。 见周昂根本不理会自己,天钿女命也不再说什么,她握着天丛云剑,身形一晃便向着江都公主飞。 江都公主眉头紧锁,明显还是有些慌张,毕竟她只能站在原地,不能像天钿女命那样飞行。 “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忽然周昂毫无征兆的开口说出几句话来。 就在他声音响起的时候,一个个璀璨的文字出现在虚空之中,这些文字也像是一枚枚念头一般,顷刻间没入到江都公主体内,很快江都公主就感觉自己身姿变得轻盈起来。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与周昂说的这段话非常吻合,那种感觉就像自己踏在水波之上,甚至顷刻间江都公主就明白了‘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的意境。 下一刻江都公主也是身形一晃,竟然以一种鬼神莫测的方式在虚空中闪烁,看起来毫无规律和轨迹可循,只是能判断出她移动的方向是朝着天钿女命去的。 “蛮夷之女,吃本宫一剑。”虚空之中响起一声江都公主的娇喝,在她不断闪烁的身形中,一道火红的剑光斩向天钿女命,最后竟然是江都公主率先出手。 江都公主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天钿女命也是大吃一惊,她连忙用手中天丛云剑格挡,下一刻虚空之中火红的光芒和墨绿的光芒爆发,两柄神剑第一次发生了碰撞。 随即虚空之中两道身形也开始不断碰撞,两柄神剑也在不停的撞击,而天钿女命惊恐的发现,随着出手的次数越来越多,江都公主的身法越发精妙,她手中的剑招也越发流畅。 周昂负手而立,看着江都公主与天钿女命之间的战斗,神色也是越发的满意。 江都公主也是越打气势越盛,甚至她十几年来,从没有过此刻这般酣畅淋漓过,一时间连江都公主的念头都无比通达。 然而与江都公主相反的是,天钿女命却是越打越心惊,自己的实力明明可以碾压江都,但是飞剑余鸾实在太过神奇,便是天丛云剑也占不到半分便宜。 隐约间天钿女命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她甚至觉得周昂是故意让江都公主拿着剑和自己打,只是想借自己之手来磨砺江都公主,自己竟然成了喂招之人。 想到此处天钿女命越发觉得不对劲,她用天丛云剑在身前一荡,想要荡开余鸾,暂时跳出战圈。 下一刻两柄神剑再次碰撞,天钿女命如愿的借着力道后退,不过同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自己手中的天丛云剑竟然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纹,刚才与余鸾的那一下碰撞,很明显让天丛云剑这件神器都产生了破损。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天钿女命一脸惊恐的看着手中神剑,她不敢相信这个世间有能够损坏天丛云剑的东西。 “江都,回来吧。”忽然周昂再次开口,竟然在此时叫回了江都公主。 江都公主虽然心中不解,不过还是很快落到周昂身旁,同时双手捧着飞剑余鸾,恭敬的将飞剑递还给周昂。 周昂对着江都公主点了点头,而后飞剑余鸾化作剑光又落回到周昂衣袖之中,而此时周昂也没有理会天钿女命,反而仰着头,神色略带凝重的看着天际。 其他人也下意识的顺着周昂的目光看向天际,下一刻只见天际空间荡起一层层涟漪,接着九天之上出现一座巨大的岛屿。 因为隔着大地实在太过遥远,虽说是悬浮的岛屿,其实更像是一座漂浮的大陆,那大陆纵横数万里,仿佛是飘在天上的东夷列岛。 “高天原......倒是很应景的一个名字!”看着九天之上的漂浮大陆,周昂低声的说了一句。 在东夷的神话之中,高天原是神灵居住的地方,凡人是永远不能上去的,甚至千万年来都没有凡人亲眼见过高天原。 而今日传说中的高天原终于出现在天地间,此刻不仅东夷诸国看到了头顶让他们激动无比的高天原,就连九州甚至西域北狄南蛮的一些强者也看到了悬浮在九天之上的高天原。 天钿女命对着高天原一拜,而后一道淡黄的光芒从高天原落下,光芒笼罩天钿女命,下一刻她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人已经回到了高天原之上。 周昂看着高天原微微一笑,而后眉心一枚念头飞出,那念头出现后立刻变大,就在念头变大的同时,里面出现了一座山峰,山峰上还有亭台楼阁,而后念头扩散直接将江都公主和魏千户等人全部收入其中。 若仔细去看,就会发现江都和魏千户人等人,已经出现在念头内部,正站在山峰的亭台之上看着外面。 “好一个一念生世界,周子手段叹为观止,天照佩服!”就在周昂念头收起江都公主等人时,从九天之上的高天原传出一个端庄的女子声音。 周昂听到高天原上的声音先是一愣,因为他原本也不知道天照大神竟然会是个女的,不过周昂还是一副随意的样子答了一句:“区区手段不足挂齿,只是我这凡人不知能不能上得高天原?” “哈哈,周子说笑了,天照早已恭候多时。”周昂话音刚落,天照大神的声音又从高天原传出,显然她早就在等着周昂了。 周昂闻言也不再多说,身躯再次化作璀璨的光带,像一根丝带一般飘飘荡荡的飞到了高天原之上。 念头出现在高天原之上,很快又凝聚出周昂的形体,现在他其实就是无数的念头,至于凝聚出形体相貌,也不过是一种习惯罢了。 周昂看到高天原之上果然是一方巨大的世界,这里有山川河岳,草木生灵飞禽走兽更是不少,甚至还有许多金碧辉煌的宫殿楼阁。 在高天原的最中央,有一座隆起的山脉,山脉的最高处,一座雄伟的神宫屹立其上,天照大神的气息也从那里传来。 周昂脚下随意的迈出一步,下一刻他身躯化虚,闪烁之间竟然凭空出现在神宫外。 而神宫的广场上,一个身着明黄神袍,腰系蓝色丝带,头顶带着一顶金色王冠的女性神祗,正一脸微笑的看着周昂。 周昂同样一脸笑意的看着天照大神,两位当世最顶尖的强者,见面时并没有爆发出想象中的剑拔弩张。 天照大神的神袍随风飘荡,看起来只是一位慈祥仁爱的神祗,而周昂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位神秘的东夷至高神浑身神力澎湃,力量一点也不比教宗等人弱。 而且她目光平和坚定,既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却又会自然的让人心生敬畏,说明天照大神也是一位踏上了自己圣道的半圣。 第232章 待我名扬天下 “天照大神虽然很强,但要将我镇压恐怕还不够,不如让另一位一起出来吧?”周昂的目光在天照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大有深意的说了一句。 周昂早就知道这次是他万劫加身之时,既然对方要对付自己,仅凭天照一人肯定是不行的,就算不是普渡慈航也应该还有一个真仙之上的存在。 天照大神依旧面色祥和,脸上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笑意,而后以很寻常的语气答道:“我一直居住在高天原,与世间强者其实少有往来,虽然也曾听闻萨满教宗、精绝大祭司、白莲圣女这诸多名号,但其实与他们并不相识,倒是与南洋神君偶有往来,但他若要对付你,其实也不必现身的。” 周昂听到天照大神这番话眉头也微微一皱,虽然天照说的随意,但话中也透露出了很多信息。 至于天照口中的南洋神君,周昂估计就是四夷之中南蛮的神祗,那是一个同样很神秘的存在。 而且周昂隐约从天照大神的口中知道,那位南洋神君的神通可能十分诡异,对方似乎也在有意无意的提醒自己。 “那么如此说来,我若不与天照大神交手,那位南洋神君也不会出手了?那么便开始吧!”周昂忽然上前一步,他说话之时无数念头涌动,身上衣袍也开始无风自动。 天照大神见状双手交于胸前,手指掐出一个古怪的法诀,同时她的脚下升起一道道光芒,组成一个玄妙的阵法。 下一刻天照大神认真的看着周昂,突然开口说道:“天照听闻周子有一柄神剑,一剑可斩出万丈红尘,不知道能否有幸见识一下?” “好,如你所愿!”周昂虽有些意外,依旧爽快说道。 接着周昂伸手朝着江南方向一招,下一刻剑城隍便跨空而来,携带着庞大的人道气运落在了周昂手中。 当剑城隍落入自己手中时,周昂忽然心中一阵悸动,那是一种心血来潮的感觉,隐约间感觉到有什么危险即将降临。 这种心血来潮的感觉不仅是周昂的大部分念头感受到,就连西北要塞之中的本体也清楚地感觉到。 而且相比于念头,本体的感觉更为明显,原本夹在手中将要落下的黑子,也被周昂停在半空,似乎脑海中还在盘算什么。 “呜呜呜.......”就在周昂心血来潮的时候,西北要塞的北、西、南三面几乎同时响起了号角声,接着地动山摇,百里之外的三个方向上烟尘滚滚。 “三教大军出营了,看来他们果然如老师所料,要趁老师大部分念头不在,借机攻城。”葛良工神色有些紧张的看着城外,语气也下意识的变得紧张起来。 伴随着三教大军再次出营,要塞上大军也是严阵以待,因为半年前有过一次交手,而且这半年来要塞又发展了不少,汇聚的奇人异士也更多,说起来要塞实力比以前更加强大。 三教依然是以前那些军队,只是这次三教大军出动的时候,三座杀阵之中也各自冲起一道磅礴的气运,而后这些气运融入三教大军之中,让这些军队气势也拔高了几分。 三座杀阵消磨九州气运,原来还不仅仅是消磨,似乎也窃取了九州的气运,如今正好用来强化三教大军。 对于城外的变化周昂并未在意,他目光之中一阵闪烁,而后手中黑子又稳稳的落在了棋盘上。 看到周昂再次落子,葛良工和崔文山都是长舒一口气,至少这个样子的周昂让他们更加安心。 不过就在周昂手指从棋盘上离开时,他的右手手腕忽然毫无征兆的一抖,仿佛被什么利器刺了一下。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开始,下一刻周昂身躯一颤,他感觉自己的手腕脚腕,还有头顶和前胸后背,一共七处地方,全部出现了毫无征兆的刺痛。 周昂瞬间神色大变,他虽然是普通人了,但是身体也不至于如此毫无征兆的刺痛,而从刺痛传出的地方来看,周昂断定自己一定是被算计了。 “好诡异的邪术......竟然无声无息的就施加到我身上。”周昂神色也变得凝重无比起来,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今他甚至都不知道那邪术来自何方。 葛良工看到周昂的神色也是心中一沉,尤其是听到周昂说中了邪术更是担心无比。 下一刻葛良工从怀中掏出照妖镜,第一次将照妖镜对准备了周昂。 照妖镜中周昂还是原本的样子,只是从镜子中可以看到,周昂的四肢头顶前胸后背分别多了一枚黝黑的铁钉。 那铁钉黝黑诡异,上面铭刻着古怪的符文,看起来极为古老,更隐隐透露出一股股邪恶的气息。 “这是怎么回事?师娘不好了,您快来看看......”葛良工看到照妖镜中周昂的样子无比担忧,下意识的就呼喊着姜小昙。 此刻周昂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虚弱起来,那七枚铁钉好像刺破了自己的神魂,竟然让神魂一点点溃散,如果不拔出这七枚铁钉,自己丧命也只是时间问题。 很快姜小昙就飞身而出,落在了周昂身侧,当她看到照妖镜中周昂的样子也是明显一惊,而后伸手一探,手上一圈圈时空涟漪激荡,直接朝着周昂抓去。 很明显姜小昙是想伸手去抓出周昂身上的铁钉,可是她的手掌从周昂身上穿过,却完全感觉不到那些铁钉的存在。 “没用的,这邪术很是诡异,不找到施术之人,根本破不了这邪术。要找到此人,只有有劳夫人了。”周昂对着姜小昙摇了摇头,而后神色平静的说道。 “快告诉我该怎么做。”姜小昙连忙问道。 “还记得我曾经修炼过一门秘术吗?那秘术可以根据气息追溯源头,不过对我施术之人异常小心,若被他察觉便打草惊蛇了,而夫人与我灵魂相连,或许可以追溯到此人方位,只是此人恐怕也不是等闲之辈,夫人万万小心。”周昂随即解释起来,说话之时眉心又一枚念头飞出融入姜小昙眉心。 念头融入,姜小昙脑海中便多出了周昂记忆中的那秘术,于是她立刻问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三天,三天之后我便会魂飞魄散,最后连念头也会慢慢消散。”周昂依旧神色平静的说着,似乎这生死大事与他无关一般。 姜小昙闻言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什么也没说,便化作一道流光远遁而去。 崔文山和葛良工听到周昂的话,都是神色大惊,若三日后周昂真的魂飞魄散,那这九州便真的倾覆了。 “你们也不必如此慌张,就算要死,不也还有三日吗?来先生,我们继续这棋局。”周昂对着崔文山和葛良工一笑,一副完全将刚才的事抛之脑后的样子。 “老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下棋,若你真有什么好歹,让我们怎么办?”周昂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葛良工却是急得直跺脚。 周昂即便自行散功,看起来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也没有对西北军心民心产生丝毫影响,因为周昂如今的存在更多也是一种象征,只要他在便能凝聚民心。 可如果周昂真的一死,那便等于失去了主心骨,这才是真正毁灭性的打击。 周昂看到葛良工都快急哭的样子微微一愣,而后自嘲的一笑说道:“果然我根本做不到视天下为棋啊,也罢也罢,非我本心,便是成圣也非我之圣.....” 周昂的这些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同样听得葛良工和崔文山也是一头雾水,不过下一刻他们就看到,周岸伸手对着潜溪书院方向一招,而后那座神奇的闻道碑就落到了庭院之中。 “若三日后我魂飞魄散,留在这里的神念会遁入闻道碑中,到时候闻道碑便会真正的大成,那时你们便知晓一切。”周昂继续说道,似乎已经想到了后路,只是最后是什么他又没有说出来。 姜小昙化作遁光离开西北,她一路遁光最后出现在郭北县附近,而后遁光一落,竟然直接落入黑山之中。 这还是姜小昙第一次主动回黑山鬼域,原本姜无畏还在和诸葛卧龙下棋,一感受到姜小昙气息,立刻起身跑出大殿。 “回.....回来了?”姜无畏看到姜小昙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向大殿走来,他有些手中无措的样子说了一句,而后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下意识的搓了搓手。 “我想请你帮忙!”姜小昙靠近姜无畏,她盯着姜无畏的双眼,一脸认真的说到。 看到姜小昙如此认真的样子,姜无畏忽然面露狂喜之色,几乎本能的说了一句:“要我做什么?” “帮我杀人。”姜小昙口中冷冷的蹦出几个字。 “人在哪?老子现在就去宰了他!”姜无畏几乎想也没想的说道,他看到姜小昙那择人而噬的眼神,身上气息也是大变,他根本什么都不问,更不管姜小昙要杀的是谁。 姜小昙看到姜无畏的变化,明显也是一愣,而后认真的看着姜无畏又说了一句:“那个人可能很强,强到我们可能都不是他的对手,让你去送死你还去吗?” “强又如何?就算是老天,我也要捅他个窟窿。”姜无畏一脸无畏的说道,将一代鬼王的霸气展现的淋漓尽致。 “好,我现在就找到他。”姜小昙目光深处流过一丝感动,不过她很快将之掩藏起来,只是说了一句便盘膝坐在了大殿前。 姜小昙的元神力量狂涌,借着与周昂灵魂特殊的联系,身上一丝属于周昂的气息出现,那气息非常隐晦,在虚空中摇摆,慢慢的指向南方。 “找到了,在南方很远的地方......”姜小昙目光之中爆射出一团光芒。 刚才她的眼中隐约看到一座古老的祭坛,在祭坛上还有一个草人,草人身上扎着七枚满是符文的铁钉。 “南方?应该是那位南洋神君了,这家伙可不好对付啊。”不知何时诸葛卧龙也走出了大殿,看样子刚才姜小昙和姜无畏的话他都听到了。 “老家伙,本王要去杀人了,这里就不能招呼你了,你走吧。”姜无畏大大咧咧的对诸葛卧龙说了一句。 “卧槽,有你这么送客的?走就走,谁稀罕你这鬼地方似的?”诸葛卧龙与姜无畏简直就是两个杠精,此刻还不忘抬抬杠。 姜小昙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两个老人,也不知道两人这样杠有什么意义? 不过下一刻,姜无畏和姜小昙都听到,诸葛卧龙突然又说了一句:“老夫也好久没活动了,正好去南洋玩玩。” 高天原之上,周昂手握剑城隍,也感觉到自己本体遭人暗算,如果不找到施术之人,三日后连这些念头也会烟消云散。 “周子已经中了南洋神君的‘冥王三叩首’,三日之后便会魂飞魄散,此术圣人之下几乎无解,不如周子现在去寻找破解之法吧?”看到周昂神情变化,天照大神一脸笑意的说道,看起来倒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周昂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而后同样无所谓的说道:“此番乃我万劫加身之际,区区劫数又有何妨?再说不是还要等三日吗?不如天照大神先接我一剑吧。” “万丈红尘,人间烟火,何人可承其重?”下一刻周昂口中念念有词,似低声自语,又好似在叩问天照大神。 紧接着剑城隍之上无尽的红尘烟火之气,如一道洪流向着天照大神席卷而去。 周昂这一招万丈红尘,不仅能让人沉沦其中,更能看到对方的过去,他之所以答应天照大神使用剑城隍,其实也有想要看透天照大神来历的心思。 很快周昂就看到,在万丈红尘之中,天照大神化身为一个少女,那模样还是天照的模样,只是身上多了红尘的气息,而且约莫只有十四五岁。 “师傅,这是徒儿给你做的剑穗,徒儿为你挂上吧,以后你看到它就能想起徒儿,就像我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少女低着头,为一个身着长袍的男子系着剑穗,似乎这一对男女是师徒关系。 “我一个武士,系什么剑穗啊?我的剑是用来杀人的,可不是为了好看的!”男子一脸嫌弃的说道,不过他嘴上虽然很抗拒,却又任由少女为他系上剑穗。 少女很快就为男子系上剑穗,而后仰着头有些不舍的说道:“这高天原不好吗?师傅已经是东荒数一数二的强者了,外面有什么好的?” “你不知道,如今天族覆灭,九重天也不复存在了,四海八荒破碎,乃万族争锋的最好时代,此时正是扬名天下的时候。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也会想去别的地方看看的。”男子伸手摸了摸自己徒弟的脑袋,很是轻松的说道。 周昂静静的看着万丈红尘中的一切,他也没想到天照大神在万丈红尘中会演化出这样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的时间和背景,好像正值天族覆灭的时候。 “不,我哪也不去,就在高天原等着师傅回来。”少女有些倔强的说道,明明很普通的一句话,在她口中却如同誓言一般。 男子将配剑挂在腰间,轻轻的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说了最后一句话便迈步离开:“天照,待我扬名天下,就回来看你......” 第233章 冥王三叩首 从此以后少女每日都望向高天原之外,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少女早已长大,甚至高天原下的东夷列岛都出现了人类并且建立国度。 只是那个说要名扬天下的师傅,却再也没有消息了,而他也没有再回到高天原。 然而少女依旧在等着,等着自己师傅名扬天下。 在这个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少女也不是一无所获,她修炼了师傅交给她的所有功法,甚至最后全部修炼到了极致。 偶尔她显露在人前,慢慢的被东夷诸国奉为神明,但她依旧守着高天原,等着自己师傅扬名天下后归来。 后来少女也听到一个个名字响彻天地,有龙族祖龙统御天下水族,有阎罗大帝建立幽冥秩序,有麒麟兽神为亿万妖族开启灵智,还有人族文王定立易经八卦,洞察天机谋算未来。 然而在这些名扬天下的名字里,却始终没有师傅的名字,他整个人好像彻底从世界消失了一样。 天族之后,万族争锋,这是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无数存在从这个时代中脱颖而出,但更多的人却被淹没在这个时代中。 少女已经成了东夷的至高神,高天原也不再是只有茅屋三两间,这里耸立着雄伟的神殿,还有虔诚无比的神仆侍奉。 周昂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万丈红尘中的天照,此刻他也终于明白,天照主动要求见识万丈红尘,很可能只是为了重温这段记忆。 原本周昂还以为,天照是一个只有神性而无人性的神祗,可现在看来她反而是个更像人的神。 万丈红尘之中,天照依旧没有等到师傅的归来,似乎这注定是一个令人唏嘘的故事。 周昂作为旁观者,看到这个故事后也有许多感触,一瞬间好像从万丈红尘之中明白了什么。 其实不管是人也好神也罢,在他们的故事里,每一个人都是主角,神有神背后的故事,平凡而卑微的人,也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 这种感觉一闪而过,周昂感觉自己好像要抓住什么关键的东西了,但最终那真正的关键又从自己指间溜走。 当天照在万丈红尘之中重温过去的时候,姜小昙和姜无畏还有诸葛卧龙已经来到了南蛮。 南蛮地处九州之南,同样隔着茫茫南海,因为与东夷一样有大海相隔,所以与九州的往来不如北狄和西域那么频繁,自然战争也相应的少了许多。 不过为了防止南蛮入侵,大宁朝在南海还是有一支军队,这支军队就是大宁朝两大水师的另外一支扬帆军。 顺着气息,姜小昙等人直接来到了南海的一座岛屿外,还隔着上百里的距离,姜无畏和诸葛卧龙便感觉到那岛上有一股强大的气息。 “这就是那个什么南洋神君?”姜无畏目光询问的看着诸葛卧龙。 “当年老夫游历天下,自然也来过这南蛮,这气息错不了。”诸葛卧龙给了一个很肯定的回答,不过言语中也透露出他来过南蛮,甚至有可能与南洋神君有过接触。 姜无畏有些意外的看着诸葛卧龙,此刻他又想起诸葛卧龙曾经给周昂讲那个天族覆灭的故事,似乎诸葛卧龙将这天下都走了个遍,所知道的秘闻更是不计其数。 “老家伙周游天下,好像有什么目的?”姜无畏与诸葛卧龙也算相交莫逆,其实早已隐约察觉到了一些诸葛卧龙的秘密。 “老鬼看来还不算糊涂,老夫周游天下,便是为了寻找消失的浩气长河。”诸葛卧龙也没把姜无畏当外人,这一次难得的没有抬杠,而是直接说了一句正经的话。 “浩气长河?莫非先生也是夫子的弟子?”听到浩气长河,姜小昙也是大为意外的看向诸葛卧龙。 姜小昙可是知道的,周秀儿离开伯爵府时,也是说的去找什么浩气长河的,还说那是她们的使命。 诸葛卧龙同样有些意外的看向姜小昙,似乎对姜小昙知道夫子和浩气长河有些不解,而后开口说道:“你能知道浩气长河,看来至少认识兰台中人,难道你不知道?夫子只是一个代代相传的称谓,不过要说我是夫子的弟子,其实也没错。” 姜无畏和姜小昙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诸葛卧龙肯定也与兰台有极大的联系,而他最后那句话,似乎说明他的辈分极高,极有可能是前几代某位夫子的弟子。 “我家小姑正是兰台中人,半年前离开,便是说寻找浩气长河去了,至今却是没有半点消息,夫君为此还时常忧心。”姜小昙接着说道,她没有隐瞒周秀儿的身份,将这件事告诉了诸葛卧龙。 听到姜小昙的话,诸葛卧龙只是点了点头,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很快三人又商议了一番,而后收敛气息,悄悄的向着南洋神君的神殿靠近。 从诸葛卧龙口中得知,这南洋神君也是位极其古老的存在,不仅神通诡异,也从来没有用真面目示人,至今也无人知道他究竟是谁。 以三人的道行要潜入神殿倒是不难,经过重重守卫之后,三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神殿的中心,这里就是姜小昙感应到的那座古老祭坛。 当三人看到祭坛时,就发现在祭坛上摆着一个真人高下的草人,草人上插着七枚铁钉,而在草人的身上还写着两个,正是周昂的名字。 而在草人的对面,三人看到一个浑身散发着滚滚魔气的神魔正在堆着草人缓缓参拜。 神魔的动作极其缓慢,几乎几刻钟才会有有些变化,好像他参拜的动作被无限放缓,但又确实是在对着草人参拜。 “这是冥王三叩首,每日一拜,三日后冥王叩首三次,被祭拜之人无论身在何处,都会魂飞魄散。”看到那什么的样子,诸葛卧龙直接叫出了这邪术的名字和作用。 “奇怪,怎么只有这个冥王,却没有南洋神君?难道那家伙不在这里?”姜无畏神念扫过神殿,却没有发现南洋神君的气息。 他们一开始还能感觉到南洋神君的存在,可真走到神殿中后,却再没有了南洋神君的气息。 “管他在哪?先破了这什么冥王叩首再说。”姜小昙虽然也是心中疑惑,但她更忧心周昂的情况,心中只想着尽快破了这邪术。 话音未落,姜小昙便提着剑向叩首冥王刺去,她这一剑快若闪电,加上突然从虚空中刺出,看起来非常的突然。 不过就在姜小昙出手的刹那,姜无畏却神色大变,而后大喊一声:“不好,中计了!” 就在姜无畏声音响起的时候,姜小昙的一剑已经刺在了冥王后背,不过这一剑在冥王身上没有丝毫阻拦,姜小昙感觉就好像刺在了空气上一般。 “幻境?”姜小昙一剑刺空,也瞬间明白过来,此刻她身前哪里还有什么冥王,就连祭坛上代表周昂的草人都不见了。 下一刻祭坛消失,甚至就连神殿空间都开始变化,姜小昙等人发现,在空间的四周出现了五种毒虫,分别是蛇、蜈蚣、蝎子、蜘蛛、蟾蜍。 这五头毒虫分别出现在不同的方位,每一头都无比的巨大,他们的口中喷射出一团团毒气,瞬间整个空间便充斥着毒气。 “诸位是在找这个吗?”随着毒气充斥空间,一个隐藏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姜小昙等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脸上还带着一张恶鬼面具的人出现。 此人好像站在空间之外,能让姜小昙三人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但却有无法触摸无法接近。 而在这黑袍男子身后,又出现了那个祭坛和代表周昂的草人,也有一个正在行叩拜之礼的冥王。 “侄女不要自乱阵脚,先破了这毒阵再说。”眼看姜小昙又要提剑杀向南洋神君,诸葛卧龙神色肃然的说了一句。 诸葛卧龙说话之时,身上一圈圈的文气激荡,很快就将三人笼罩。 不过诸葛卧龙文气虽强,但对付这些毒气好像还是捉襟见肘,下一刻他脸上露出少有的郑重,目光之中也是庄严神圣,而后口中吟诵出一句诗文来:“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就在诸葛卧龙念出这句诗文的时候,他的身上一股浩浩荡荡的气势迸射而出,这股气息融入到文气之中,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一股堂堂正正的浩然正气出现在诸葛卧龙身上,有了这浩然正气,那些毒气也如冰雪般消融。 “竟然是浩然正气,没想到这天地间还有人能使用浩然正气,莫非你是九州的夫子?”南洋神君看到诸葛卧龙身上出现浩然正气,明显也有些意外,而他竟然也知道夫子的存在。 “对付你这种藏头露尾之辈,何须夫子动手?”诸葛卧龙显然对夫子也很尊敬,他回了南洋神君一句,而后浩然正气化作无数刀枪斧钺,径直朝着那五毒兽而去。 当诸葛卧龙和姜小昙等人被南洋神君困在五毒阵中的时候,冥王已经完成了第一日的参拜。 而这第一此参拜完成后,西北要塞中周昂的身体明显虚弱了一大截,此刻他也没有再与崔文山下棋了,而是一只手撑着闻道碑。 葛良工不时的拿出照妖镜对着周昂照射一次,如今再看之时,镜中周昂身上那七枚铁钉明显又插入了几分。 “老师......你没事吧?”葛良工无比担忧的看着周昂,她都能感觉到周昂身体变得虚弱起来。 周昂手掌在闻道碑上轻轻抚摸,听到葛良工关切的声音,依旧一脸笑意的转身看向葛良工说道:“没事,只是三魂七魄丢了一魂一魄,可见这位暗算我的存在,确实有些了不起的地方。” 葛良工闻言神色大变,周昂虽然说的轻松,可三魂七魄丢了一魂一魄,这么大的事情又如何能让葛良工真的安心? “刚才我听城楼之上传来阵阵悠扬的琴声,听那声音应该是温如春的琴声,可是他回来了?”周昂似乎真没把生死当回事,一句话就将话题引开了。 确实在前一刻周昂听到从要塞城楼上传出古琴之声,而且明显是温如春的琴声。 葛良工虽然心中无比担忧,却还是顺着周昂的话答道:“温如春昨日返回了要塞,与他同回的还有一个叫宦娘的女鬼,不过那女鬼寄居在古琴云扫之中,如今云扫好像已经恢复,刚才是北狄的冰雪女神出手,而后温如春弹了一曲,方圆三百里内冰雪消融,甚至大地回春,枯木都焕发了生机。” “如此说来,宦娘可能就是云扫的器灵,这宝物终究还是重现天日了,如今西北要塞有你们,我也大可放心了。”周昂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表情。 从三教大军攻城到此刻已有近一日了,这一日中周昂都没有出现在要塞城头,但是凭借着十余万大军,加上燕赤霞和周芸等人,轻松的便挡住了三教大军的进攻。 而且这一次即便没有周昂指挥,每一段城墙,每一个将领,每一个奇人异士,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应对着三教大军个高手的出击,显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此刻要塞四面战火纷飞,三教之主虽然碍于约定没有亲自出手,但这两日都在观察着战局的变化。 虚空之中三教之主也在不断的交流着,显然对西北要塞短短数月之间发展到如此程度也很惊讶。 “如今周子都不用露面,他手下的人自己也能进退有度,而且这些人意志坚定配合紧密,若此人不死,恐怕终有封圣之日,到时候九州人族势必再次崛起。”大祭司的意念出现在教宗和圣女脑海中,看得出来大祭司对周昂很是忌惮。 这三人中西域占据了九州河西走廊,白莲教占据了巴蜀,一旦九州人族再次崛起,他们肯定首当其冲。 “他的大部分念头被天照大神缠住,而南洋神君的秘法已经开始,本宗已经能感觉到,周子的本体正在衰老,可惜啊.....一代人杰就要如此陨落了!”教宗的意念随即响起,语气之中却满是惋惜。 “是挺可惜的,不过他也足以自傲了,历代成圣者,恐怕没有一人同时受到如此多的半圣算计吧?”白莲圣女的声音透露着一丝古怪,虽然她语气之中透着一丝疑惑,却明显似有所指。 一时间虚空沉默,三教之主都没有继续说下。 周昂依旧站在闻道碑前,偶尔看一眼城头如火如荼的战斗,看到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他的目光之中总是不由得闪过一丝回忆。 燕赤霞青衫儒巾御剑九霄,他的《太乙拨罪斩妖护身咒》已经修炼到了第三重,在他的第三重‘生阴阳’之下,元神境之中已几乎少有敌手。 看到赤霞飞剑在天空盘旋,燕赤霞衣袂飘飘的样子,周昂脑海中便回想起在金华府初遇的情景。 “人妖殊途,妖怪只会害人,我辈义士自当斩妖除魔!” “县尊真是了不起,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就为我疗伤,还二话不说的来助我铲除大妖。以后县尊但有差遣,我燕赤霞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曾经的一幕幕出现在周昂的脑海中,想到这些周昂也是会心一笑,燕赤霞算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早一个愿意追随他的人。 很快周昂的目光又看向了另一段城墙上的宁采臣,这个曾经唯唯诺诺的书生,如今也是纵横睥睨,能够独挡一面。 关于宁采臣,回忆中最多的还是他明明看起来温文尔雅,可那些行为和言语却总让人忍俊不禁,而这位宁大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可是名副其实的搞笑担当。 “你们可知本官的志向?我可不止想要安于一任县令,本官立志要扫荡天地污浊,还这世道一个朗朗乾坤,这条路注定荆棘满布,甚至会与天下百官为敌,前路凶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这是周昂曾经对燕赤霞和宁采臣说的,而周昂得到的回答是:“心意已决,纵万死而无悔!” 葛良工有些出神的看着周昂,恍惚间葛良工感觉周昂好像瞬间苍老了许多。 原本周昂只有二十余岁,可现在葛良工感觉自己眼前的好像是个年近不惑的中年人。 而这种感觉出现后片刻,葛良工更是神色大变,随后一脸惊恐的指着周昂说道:“老师你......你的头发.....” 葛良工惊恐的发现,就在刚才的瞬间,周昂的鬓角竟然出现了许多白发。 “刚才我不是说过吗?我的三魂七魄已经丢了一魂一魄,这肉身没了灵魂滋养,自然也会失去灵性,待到我三魂七魄消失,到时候良工就会看到一个白发苍苍,形容枯槁的糟老头子。”周昂明显知道葛良工说的是什么,不过他依旧不以为意,而且明明说着一件生离死别的大事,却还是像开玩笑的样子。 “老师......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吗?徒儿不想离开你!”葛良工噗通一下跪在了周昂身前,她抱着周昂的双腿,双眼之中再也抑制不住泪水了。 周昂脸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他仿佛真的看透了生死,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葛良工的秀发,第一次做出了如此亲密的动作。 虽然周昂与葛良工是师徒名份,但往日里周昂时刻与葛良工保持着一段距离,毕竟两人男女有别,而且看起来年纪相差不大。 不过现在周昂看起来已是四十余岁的相貌,葛良工不过十五,两人此刻的举动并无不妥。 “这天地都头尽头,何况人乎?生老病死草木枯荣,都是再正常不过之事,若不能参透生死,又如何参透大道?这天地不会因我周昂一人而停止运转,若我死后,你们还能坚守西北要塞,那有我无我又有何区别?”周昂的声音无比平静,此刻他竟然真的如一个看破生死的老人。 西北的大战依旧在进行着,周昂的身躯一点点的苍老起来,到了第二日下午,闻道碑前的周昂,已经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只用了两日,我便体会到了从壮年到老年,原来这人的一生不过如此,此刻想来,果然一切都只是回忆。”周昂身形佝偻的扶着闻道碑,仿佛不扶着他都无法站立。 葛良工的心情却是越发沉重,她知道如果师娘无法在明日日落前找到施展邪术之人,自己的老师就真的会死去了。 五毒阵中,姜小昙等人虽然感受不到时间,但是她们能够看到,在阵外那冥王已经完成了两次叩首。 “必须打破这阵法,只有一日时间了,若让冥王完成三叩首,夫君就真的死了!”姜小昙无比焦急的喊道,此刻她已将元神的力量催动到了极致。 看到姜小昙如此着急,姜无畏目光之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而后他一咬牙,身上衣袍猎猎,而后姜无畏的身上爆发出强烈的琉璃光芒。 下一刻他的身躯开始不断的变高变大,整个人身上都充斥着狂暴的力量,好像那巨大的琉璃玉身要爆炸了一般。 “法天象地......老鬼你干什么?真要拼命了?”看到姜无畏的变化,诸葛卧龙大惊失色,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紧张的神色。 真仙最强的手段便是燃烧自己琉璃玉身的力量,这个过程之中可以短暂的与道融合,因此这种手段被称作法天象地,而燃烧琉璃玉身便等于燃烧生命,这也是真仙的禁忌之术。 高天原之上,周昂的念头也感受到自己神魂正在溃散,肉身也正在不断衰老,最多再有一日便彻底魂飞魄散了。 就在此时,天照大神也从万丈红尘之中走出,她重温了自己最珍贵的记忆,但她却没有迷失在这红尘之中,即便最后她的心中还在等待,等待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名扬天下的师傅归来。 “这道法果然还是要相互印证啊,这万丈红尘不仅让我重温回忆,更完善了我自己的道法,倒是要多谢周子了。”天照大神的身影慢慢从万丈红尘中走出,她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天照大神一脸笑意,不仅没有因为万丈红尘而道行大减,反而还在万丈红尘中得到了不小的收获。 “咦,周子的念头已经开始衰弱了,看来南洋神君的冥王三叩首就要完成了,那现在你也接我一招吧。”天照大神忽然又一脸正色的看着周昂,她一眼便看出了周昂的变化。 天照大神明显深得趁你病要你命的精髓,当她看到周昂的样子,立刻手指结印,接着一座金色的五芒星阵在周昂脚下出现。 下一刻周昂的念头凭空消失,好像被吸进了另一个世界,似乎天照大神的神通也是类似与万丈红尘这样的神通。 只是瞬间,周昂念头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却唯独留下那枚一念生世界保护着江都公主等人的念头。 也不知是天照大神真没注意到这枚念头,还是有意将之忽略掉了? 第234章 周子陨落,法网大成 周昂的念头落入天照大神的神通之中,而留在外面的那枚念头忽然破开虚空,朝着西北要塞方向飞去。 南洋神君的五毒阵中,姜无畏终于击杀五头毒兽,这五毒兽一死阵法便自然破除,只是这一次姜无畏也花了极大的代价,一身真仙实力折损了大半。 五毒阵外南洋神君一袭黑袍出现在三人前方,明显是要阻止三人,而他身后祭坛之上,冥王的第三次叩首眼看就要完成了。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打败我或许还有一丝希望。”南洋神君带着面具,他的声音仿佛金属摩擦产生,听起来非常刺耳。 “全力出手。”诸葛卧龙大喝一声,身上浩浩荡荡的浩然正气冲天而起,似乎隐隐与虚空中的某个地方相呼应。 一时间南海上空风云巨变,几位强者的交手,引得天地都产生了共鸣,各种异象纷呈。 南洋神君神通也是诡异,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姜无畏等人就是破不开他的防御,即便姜无畏燃烧琉璃玉身的力量,也被南洋神君轻松挡下。 高天原上,天照大神身前有一团光华涌动,在那光华之中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闪过,似乎那里也是一个庞大的世界。 不过此刻天照大神却没有看向光团里周昂的念头,而是将目光投向遥远的西北要塞,看向了闻道碑前已经行将就木的周昂。 下一刻一枚念头破空而来,直接停在了周昂的身躯。 那念头上一阵光华闪过,随后江都公主等人出现。 看到眼前形容枯槁的周昂,江都公主第一时间都没认出来,不过那身紫色莽龙袍,还是让她知道了眼前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就是周昂。 “兴建伯你?”江都郡主见状大惊,前一刻她才见过周昂在东夷长崎岛大展神威,现在明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郡主.....老臣终于又见到您了!”崔文山看到江都公主出现,立刻跪拜在江都跟前,一副老泪纵横的样子。 “崔叔叔?你怎么在这里?”江都公主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崔文山,她可是记得崔文山是被判了斩立决的。 崔文山下意识的看了周昂一眼,见周昂微微点了点头,他便对江都公主说道:“这一切都是您父王的安排,郡主千万不要怨恨伯爷。” “崔叔叔我知道了,其实我早就不恨兴建伯了。”江都公主对着崔文山说道,这一句话倒是她发自肺腑的。 “这位就是江都公主,在我走后,便由她来统帅西北大军,你们可有异议?”忽然周昂苍老的声音响起,这一句话来的非常突然,更是让所有人始料不及。 还不等周昂的一众心腹开口,江都公主便连忙说道:“此事万万不可,江都何德何能?怎敢担此重任?” “就凭你是吴王的女儿,就凭你能写出金戈铁马的策论,这些就够了。”周昂的双目已经变得有些浑浊起来,他的声音也没了往日的威严与锐气,尽显迟暮。 “属下谨遵主公之命。”庭院之中西北文武抱拳躬身,竟然没有一人反对,而如今所有人都直接对周昂以主公相称。 当周昂说出自己死后让江都公主统帅大军的时候,这些文官武将其实已经明白,西北彻底要独立在朝廷之外了,甚至因为江都公主的身份,以西北如今的班子来取代朝廷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江都女子的身份,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女帝的先例。 周昂看着众人点了点头,而后目光看向葛良工,他看到葛良工虽然没有哭泣,可脸上还明显挂着泪痕,便努力的抬了抬手,只是他的身体已经难以支撑抬手这个动作了。 葛良工见状连忙跪伏着上前,主动伸手握住了周昂的手掌,只是入手葛良工感觉周昂的手如同干柴一般,甚至已经有些冰凉了。 “良工,你师娘的行动已经失败了,以后这西北内政就交给你了,西北有你和江都一内一外,我也再无牵挂。若你担心师傅寂寞,便将绿菊放在我的尸身上吧。”周昂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他那苍老的身体上生机正在明显的流逝。 说完这句话后,周昂的头颅缓缓垂下,身上最后一点生机也消失不见。 “不.....不.....师傅,你怎么可能就这样走了?”葛良工依旧难以置信的握着周昂干枯的手掌,虽然她手中感觉不到一丝生命的气息,但她内心之中始终不相信周昂就这样死了。 就在周昂脑袋垂下的时候,他的身体上几枚念头飞出,这些念头飞出,直接融入到闻道碑中,而后原本如同琉璃的石碑变得晶莹剔透起来。 下一刻周昂的声音竟然又从闻道碑中传出:“我将念头融入这闻道碑中,只要人族不灭,我的意志便也不灭,我曾创立法网,以求人间正道律法为先,但再好的制度也要看是何人去执行,以至于在我之后,竟然无人能够调动法网。现在我就将法网与闻道碑融合,从此以后法网便能做到真正的自行运转,让这威严的律法,彻底摆脱人治的桎梏。” 随着周昂声音的响起,闻道碑上激射出一道道交织的法网,这法网以闻道碑为中心,瞬间笼罩整个西北大地,而且上与人道气运相连,下与城隍法域融合。 周昂曾经创立了许多好的制度,尤其是法网更是被许多人视作人族壮举,可是随着周昂卸任大理寺卿,便无人能够再调动法网,而王朝法兽的沉睡,更是让法网无法自行运转。 现在周昂身死,反倒彻底成就了闻道碑,让这个原本有着无限进化可能的人道圣器,如今更多了运转法网的能力。 就在闻道碑与法网融合的时候,闻道碑上爆发出璀璨的光芒,而后缓缓的升上空中,它越升越高,最后几乎飞到了万丈高空。 下一刻闻道碑上光影幢幢,一座座光影形态的闻道碑从本体上分离出来,那数量足有上百座之多。 紧接着,这些光影形态的闻道碑纷纷落向大地,每一座都朝着不同的方向落去,最后每一座闻道碑都落在西北每一座县城的城隍庙内。 顷刻间法网交织,整个西北大地正气彰显,那人道气运竟然凭空浓烈了三分,而原本还隐藏在各地的邪气,瞬间变得无所遁形。 一些妖魔立刻被城隍围剿,一些江洋大盗,恶贯满盈之徒,也被个府县衙门抓拿归案。 随着无数的闻道碑投影楼下,闻道碑的本体却隐没在虚空之中,它高悬九州之上,隐隐与京都上空的气运金龙遥相呼应。 “当真是了不起的手段啊,就算周子死了,他还能让西北的人道气运浓烈三分。”虚空之中教宗的意念与大祭司和圣女交流着,刚才周昂念头融入闻道碑的一幕,自然也落在了他们的眼中。 “可不仅是浓烈三分啊,难道你们没发现?西北的人道气运已经与九州气运分离了,这里的人道气运已经不归气运金龙掌控了。”白莲圣女的意念响起,她似乎话里有话。 “确实与气运金龙分离了,甚至江南的人道气运也归属了那剑城隍,这九州分崩离析,不正是我们想看到的吗?而且他终究还是死了!”大祭司的意念也跟着响起,当他们看到周昂的肉身生机全无的时候,也确定周昂真的死了。 “以一人而全天下,周子虽死却令人敬佩,传令北狄大军回营,休战三日以示哀悼。”忽然教宗的声音出现在北狄大军上空,每一个北狄士兵都听到了教宗威严的声音。 下一刻要塞北面十余万北狄大军如潮水般退去。 “西域大军停战三日,为周子哀悼。”几乎同一时间大祭司也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白莲教大军后撤,为周子哀悼。”白莲圣女也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一时间三教大军再次后撤,而这一次全部是因为周昂的死。 古往今来敌军不趁着对方主帅身亡而借机出兵,反倒还撤兵休战行悼念之事的几乎没有,而周昂却同时得到了三位敌人的尊敬,即便他的陨落,也成就了一段传奇。 在周昂身死的那一刻,许多人的心中都莫名的一阵悸动,京都上空凭空响起一声惊雷,接着一阵瓢泼大雨落下,而在京都上方肉眼看不见的虚空中,那头已经沉睡的王朝法兽身躯一颤,虽然它还闭着双眼,但眼角明显有一颗颗泪珠滚落..... 江南正值草长莺飞时节,如今这里最多的便是书院,而因为周昂喜竹,江南书院之中也是遍植竹林。 微风之中翠竹摇曳,忽然天空之中一声惊雷响起,而后那竹叶沙沙作响,竟然如同在哭泣一般。 会稽书院的书社之中,数十位学子正端坐在竹林间,他们首先听到那竹林如同哭泣的沙沙作响,而后尚且翠绿的竹叶竟然纷纷落下,让这些学子也莫名的悲从心来。 下一刻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白衣男子在纷纷落叶中走来,见到这白衣男子,学子们纷纷起身行礼。 只是当这些学子看到白衣男子那一身衣袍时,神色纷纷动容。 此人就是会稽书院的院长罗万化,而此刻他竟然穿着白麻的丧服,俨然一副服丧的模样。 “院长您.......”学子们纷纷跪拜而下,以为是罗万化家中死了至亲。 “周子陨落,天地同悲啊!”罗万化仰天长叹,他看着满天的竹叶飞舞,眼眶也已湿润。 “什么?这怎么可能?周子.......”听到罗万化口中的噩耗,书院学子纷纷落泪,一时间哭声不绝于耳。 很快江南大地也是人人缟素,更有许多身着白衣,腰系利剑的文人学子聚集,他们自发的向着西北而去。 “周子一生殚精竭虑,如今周子陨落,便由我等继续完成他未尽的事业。”这是流传在江南文人学子中的一句话,也正是因为这句话,造就了这蔚为壮观的‘白衣西行’。 山西大同,一支身着丧服,举着白幡的队伍也向着西北要塞而去,队伍的领头之人是个年仅十六七岁的少年,这位少年就是有着神童之称的陈不让。 “少爷,为何周子在世时你不愿前去要塞效力,反倒如今周子陨落了你要主动前往要塞?”陈不让身后一个健硕的仆人不解的问道。 所有人都知道陈不让虽然才学出众,但无心功名利禄,上一次要不是陈氏长女陈婉儿三番五次的劝说,他根本不会去参加恩科。 可如今他却主动的前往要塞,还自发的为周昂服丧。 “因为周子在时,有他一人便足以,而今他不在了,才需要我等齐心协力。”陈不让望着要塞方向,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而后一裹马腹,向着要塞方向狂奔而去。 贺康一行人经过月余的路程,如今已经走到了湖广布政司地界,他们一行人中有左千户和数十位黑衣捕快,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这一日贺康一直心绪不宁,甚至他感觉今日的天气都分外燥热压抑。 忽然一只信鸽落在贺康手臂上,他开始取下信笺,只是看了一眼便神色大变。 很快贺康与瑞云,还有左千户等人都在头上缠了一根白布,他们朝着西北方向跪拜,神色显得无比悲痛。 “这怎么可能?伯爷怎么可能死?”左千户一直喃喃自语的说着,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额头已经磕破流血了。 “如今伯爷身亡,要不要我们回江南或者去西北,以这两地的实力,遥相呼应或可在乱世之中立足,说不定还能联合以前那些同僚,重塑朗朗乾坤。”瑞云在贺康身边小声的说道,一开始她也是赞成前往儋州的,但现在周昂死了,情况又有些不同了。 贺康沉默了片刻,而后毅然决然的说道:“不,我们还是前往儋州,一切依计划行事。” “为什么?”瑞云有些不解的问道,别说瑞云就连左千户都有些不解。 “因为伯爷没有新的命令,我相信就算是他真的死了,一定也安排好了一切,所以我们应该去儋州,完成我们原本的计划。”贺康依旧表现的对周昂无比信任,即便周昂真的已经死了。 南洋神君一身黑袍已经有些破碎了,他虽然实力高绝,但是在姜无畏和诸葛卧龙联手之下,依然难以做到稳占上风。 令南洋神君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一个鬼王一个大儒,竟然莫名其妙的使出了一种合击招式,那招式之中蕴含着无边鬼气和浩然正气,明明是两种完全相克的力量,却在这两人手中完美融合,而这种融合后的力量,连踏上圣道的半圣都难以招架。 姜小昙虽然也是元神境的大妖,可这种半圣级别的战斗她根本无法插手。 她看着南洋神君身后,一直在寻找机会突破,去阻止那叩首的冥王,可是每次一动,就被南洋神君随手拦住。 眼看冥王就要完成第三次叩首,姜小昙心中一横,元神的力量疯狂运转,而后猛地冲向冥王。 她竟然想要自爆元神来阻止这一切。 “哈哈哈哈,晚了......”眼看姜小昙就要自爆,南洋神君的声音再次响起。 而就在他声音响起的刹那,身后祭坛上代表周昂的草人忽然燃烧了起来,只是瞬间就化为了灰烬。 下一刻还没等南洋神君出手,姜无畏和诸葛卧龙就先一步出手拉住了姜小昙,两人身上的力量强行镇压了姜小昙元神的力量。 “本神就不陪你们玩了。”南洋神君丢下一句话,身形一阵闪烁便消失不见。 此刻姜小昙看着空空如也的祭坛,两行泪水忍不住的就留了下来,她知道那草人燃烧,也代表着周昂身死了。 而且刚才那一刻,姜小昙也确实感觉到周昂的气息消失了。 “这就死了?不应该啊.....我见过那小子,他能拿到斩神剑,不至于这么容易就死了啊?”诸葛卧龙有些不甘的说道,他也不相信周昂就这么容易的死了。 听到诸葛卧龙的话,姜小昙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她将自己的手掌翻了翻,好像在细细打量,而后忽然面露激动之色的说道:“对,夫君没有死,如果夫君死了的话,我也应该不复存在了!” 第235章 穿越者周昂 陕西布政司衙门的大堂,如今也变成了周昂的灵堂,西北要塞也是一片缟素,百姓们也自发的出现在衙门外为周昂守灵。 甚至许多人家都贡起了周昂的牌位,上面写着‘圣贤周子之灵位’,显然百姓们是真的将周昂当作了圣贤。 周昂的尸身用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椁存放,如今停在大堂之中,也还没有盖棺。 在尸体的一侧,一副画卷摆在他的手边,这画卷不是葛良工等人放的,而是从周昂书房之中自己飞来的。 另外在他的脚下,放着那株葛良工一直悉心照料的绿菊。 灵堂之中葛良工和罗宗保江城夫妇以子侄的身份跪在棺椁前,这三日里他们都守在灵堂,而燕赤霞等人依然各司其职的守在城楼。 虽然三教大军后撤,说是休战三日,但大战当前却没有人真敢当真。 周昂的死让西北军民悲痛不已,不过保家卫国守护家园却是一点也不松懈。 不过这三日里倒是也出现了一些状况,那就是一部分西北民众逃往其它行省,一些奇人异士也悄悄的离开了要塞。 对此无论是葛良工还是江都公主等人都没有阻止,甚至连一点表示都没有。 直到第三日,一道翠绿的遁光落入灵堂,当遁光敛去之后,显露出姜小昙的身影。 姜小昙一身常服,看起来颇为憔悴,她没有穿着丧服,一出现在灵堂中便格外显眼。 “拜见夫人。”见到姜小昙出现,府中奴仆纷纷行礼,脸上难掩激动之色,毕竟周昂不在了,姜小昙就是众人仅剩的主心骨。 葛良工见状也连忙起身,她跑了几步扑在姜小昙的怀中,悲痛的哭了起来。 姜小昙轻拂葛良工的后背,想要告诉她周昂并没有真的死,不过话刚到嘴边,姜小昙却欲言又止,而后才说道:“你师傅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这西北要塞是他的心血,他不在了你就应该去做他未完成的事。” “徒儿知道,定不会让师傅师娘失望。”葛良工认真的点头说道,她神情坚定,少了往日的古灵精怪,仿佛一瞬间长大了不少。 “夫人,蓝田县令前来祭拜。”下一刻又奴仆前来禀报,姜小昙这前脚刚到,没想到素娘这后脚也跟着就来了。 只是姜小昙也有些好奇,以素娘对周昂的心思,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前来,反而是今日才来。 很快一个身着七品官服,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年轻文官走了进来,虽然作着男子打扮,姜小昙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蓝田县令就是素娘。 “师....师叔。”葛良工对着素娘微微躬身,小声的说了一句。 听到葛良工叫素娘师叔,姜小昙并不意外,倒是素娘有些意外的看了葛良工一眼。 “你既然叫我师叔,看来师兄是真的把你当做弟子了。”素娘一直以为他与周昂的关系只是见不得光的念想,但现在看来周昂从不避讳。 姜小昙认真的看着素娘,她看到素娘身着官服,只是在乌纱帽上缠着白布。 “妹妹此时才来,不是只为见夫君最后一面吧?”姜小昙忽然开口,她一语道破素娘的身份。 素娘看着姜小昙微微一笑,在这灵堂之中她这一笑有些不合时宜,接着她开口答道:“我只见过师兄的风华正茂,却从未想到他老后是这个样子,我来只是向他证明,我真的可以帮他了。” 听到素娘的话,姜小昙和葛良工面面相觑,两人便什么也没再说了。 就在灵堂之中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布政司衙门外忽然一道空间门户大开,接着一个个阴魂鬼将从中走出,在布政司衙门外摆开了隆重的仪仗,显然是有什么大人物到来了。 很快一个身着阴司判官官服的年轻男子从空间门户中走出,此人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四五,只是他与那些阴魂鬼将不同,竟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碧真宫锦瑟娘娘,特来拜祭周子。”那阴司判官对着布政司衙门躬身一拜,口中朗声说道。 此人正是如今阴司碧真宫的总管王沂,而就在王沂开口的时候,那空间门户之中,身着古老女帝长袍的锦瑟大步走了出来。 很快锦瑟出现在灵堂之中,姜小昙看到锦瑟早已今非昔比,不仅成就了元神,更是与碧真宫的力量完美融合,恐怕一般真仙都不是她的对手。 “夫君已死,锦瑟娘娘还来做什么?”姜小昙也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周昂都死了,锦瑟竟然还会出现。 锦瑟闻言也是如素娘一般微微一笑,而后一脸从容的说道:“周兄或许身死,但在妹妹的心中,他可是一直都活着的。若因周兄身死,便恩断义绝,那岂不是说姐姐看错了人?” “锦瑟妹妹想要做什么?”姜小昙更加意外的看向锦瑟。 “来向周兄证明,我真的可以帮他了。”锦瑟低声说了一句,只是说这句话时,锦瑟目光不善的看向了素娘。 葛良工看了看锦瑟又看了看素娘,她忽然感觉这灵堂之中满满的都是一股醋味。 此刻连姜小昙心中都多有无奈,自己的夫君都死了,这灵堂之中还发生这样一幕,她这个周昂的正妻,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高天原的神殿之中,天照大神一只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身前光团。 在光团之中,她看到一座雄伟的城池漫天大雪...... 景安十四年腊月,大宁京都连降十日大雪。 京都城西安平巷,这里是繁华京都中有名的贫民巷。 一顶青色软轿,被四个身形矫健的奴仆抬进了安平巷,落在了一座破败的庭院前。 很快软轿中走出一个美如画中人儿的少女,少女在雪地上踏着浅浅的痕迹,独自一人推开了木门,走进了那破败的庭院。 少女走入破败的庭院,一路轻车熟路,嘴角更是挂着浅浅的笑容,似乎她经常来这里。 很快少女目光看向一间只有半扇门的屋舍,那屋舍窗户破烂,屋中只有一个床榻和破旧的案几,屋内空无一人。 看到空无一人的屋舍,少女神色一变,身形一动,竟然拖着一串影子,瞬间出现在屋舍内。 少女四下打量着屋内,用手轻轻拂过身下的案几,感受到手掌上细微的灰尘,少女目光之中落出狐疑之色。 “走了?”少女低声自语一句,声音悦耳动听,显然眼前的情景让她很是意外。 她叫周秀儿,这里是她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住所,当然其实这里也是她为自己二哥安排的,而她今日到来,就是送二哥周昂赴任郭北县令,同时还带来了一件了不得的宝物。 周秀儿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屋舍,从怀中取出一张破损的纸条,那纸条只有两指大小,上面写着一个‘人’字。 “奇怪,夫子怎么可能算错呢?现在二哥已经走了,那这东西怎么给他?”周秀儿看着手中纸条,一脸疑惑的自言自语。 很快周秀儿走出破败的庭院,那软轿又快速的离开,很快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许久之后,那破败庭院对面的一个角落里,一堆杂物晃动,接着一个身穿补丁长衫,看起来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从里面钻了出来。 “秀儿啊,虽然你我不是亲兄妹,但还是谢谢你这些年来的照顾,未来种种我都已经看到,如今穿越而回,自然不能让那些令人遗憾的事情再发生了,待我有朝一日风光归来时,再来见你吧!”周昂看着秀儿离开的方向,心中默默的说着。 少年便是周昂,今科进士三甲的最后一名,烽烟将军定西侯周元让的次子,刚才那少女的二哥。 只是此刻的周昂已经与往日大不相同了,他的脑海中多了无数的记忆,这些记忆不仅有旷古烁今的绝学神通,更有他未来两三年的记忆。 在记忆中,原本的周昂辞别秀儿,得到秀儿赠予的人字墨宝,而后一路向郭北县而去,在那段记忆中,周昂可谓风生水起,虽然历经许多劫数,但无一不被他轻松化解。 在仅仅半年时间,他以一个七品县令的身份,在夹缝中生存,而后顺势崛起,平定吴王之乱,半年时间连升数级,成为执掌大理寺的正三品大理寺卿,手中更掌握着数万大军,还有整个江南地区。 而后他日审阳,夜审阴,数月时间便立足朝堂,更是辅佐太子登基,成为朝中举足轻重的一股力量。 短时间内,他的名望如日中天,更收获了一大批追随者,还有善解人意敢爱敢恨的妻子,也有身份各异美丽动人的红颜知己。 他成了世人尊敬的兴建伯,成了名垂青史的周子,只是周昂心中依然有很多遗憾,而今他穿越归来,来到了三年前他潜龙出渊的那一刻。 周昂踏着积雪走出京都,在城外他拿出了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看着手中已经破旧的油纸伞,周昂伸出手指对着伞柄底端重重的一按,接着伞柄竹节被戳破,从里面滑落出一柄通体火红,只有一尺余长,剑身薄如蝉翼的飞剑。 第236章 黑山公主 “余鸾,我们又见面了!”看着手中轻若无物的飞剑,周昂脸上露出了会心一笑。 那火红的飞剑似乎也感应到了周昂的心境,在他手中轻轻颤动,好像在欢快的跳跃。 周昂继续踏上了前往郭北县的路途,一路上他任然看到了民不聊生,依旧是府县贪官污吏横征暴敛,豪强地主巧取豪夺,军队私设关卡,山头盗贼林立。 不过这一次周昂不是小心翼翼的夜行昼伏,而是大摇大摆的向郭北县而去,只是他一路走过,那是真正的尸山血海。 只要是他心中意难平,便会仗剑而起。 当然周昂不会因为穿越就为所欲为,他所杀的依旧是恶贯满盈的该杀之人,他即便穿越也依旧初心不改。 一个半月后,周昂距离郭北县已经非常的近了,他走入了集市中的客栈,将一枚碎银子丢在了柜台上。 “掌柜的,前面那山是不是就是将军岭?”周昂有实力,这仗剑而起后收获还是很可观的,至少这一路上他不再风餐露宿。 “确实是将军岭,听客官口音可不像本地人啊,怎么也知道将军岭?”掌柜的有些意外的看着周昂。 周昂微微一笑,很是随意的说道:“掌柜的此言差矣,我乃金华周氏子弟,怎么就不算本地人了?给我准备一间上房,再备上晚餐。” 掌柜的微微一愣,他记忆中可没有什么金华周氏的,不过他也没有深究,而是对着不远处喊了一句:“好嘞,小二,带这位客官去天字三号房。” 很快夜色降临,周昂盘坐在客房之中,忽然他的身躯上走出另一个人影,接着这人影遁入飞剑余鸾之中,而后飞剑化作一道细小的剑光飞出客栈。 飞剑余鸾向南飞出十余里,落在一处山头之上,而后气息收敛到极致,周昂静静的看着不远处一座只剩残垣断壁的破庙。 这座破庙正是周昂与姜小昙相遇的将军庙,而将军庙就在眼前,他却没有像原本那样夜宿将军庙。 只是周昂依旧担心姜小昙的雷劫,虽然没有像原本那样现身,他却还是默默的守在了一旁。 很快春雷乍起,接着雨滴落下,一切与曾经发生的那一幕一模一样,只是今夜没有少年为昙花撑伞了。 周昂神魂遁在飞剑之中,即便天空春雷不断,对他却没有丝毫影响。 终于一道雷电划破夜空,那闪电直接奔着墙角昙花而去。 此刻周昂蓄势待发,只要他察觉到稍有不对,便会御使飞剑为昙花挡下雷霆。 雷电瞬息而至,周昂念头一动,就要飞到昙花上方。 不过就在飞剑即将飞出的刹那,一声爆喝忽然出现在将军庙上空:“贼老天,本王的女儿你也敢动?” 随着这一声爆喝响起,将军庙上空鬼哭神嚎,接着一个身着帝冕身形无比魁梧威严的男子出现。 黑山鬼王姜无畏,枉死城之主。 周昂一眼就认出了姜无畏,他也没想到,这一夜直接没有出现,姜无畏就主动现身了。 雷霆劈在姜无畏身上,只是泛起一点点琉璃般的光泽,浩浩荡荡的雷霆,对姜无畏一点作用都没有。 周昂心中长舒一口气,姜无畏真仙境界,这雷劫自然不可能对姜小昙造成什么伤害了,不过周昂此时还未离去,而是继续躲在暗处看着姜小昙渡劫化形。 很快九道雷劫完毕,自然无一不被姜无畏抗下。 下一刻在原本昙花盛开的地方,出现一个芳龄十八的美貌女子,她一袭雪白的衣裳,腰间一根嫩黄丝带,勾勒出婀娜的身姿。 少女一出现便四下张望,看到姜小昙的目光,周昂心中一紧,更是不由得一阵悸动。 即便穿越一次,可在周昂心中,这个女人依旧是自己的挚爱。 姜小昙化形成功,目光最后落在姜无畏身上,她能够感受到在姜无畏身上有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气息。 “我的好女儿,你终于化形了,快跟爹爹回家吧!”姜无畏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的目光同样无比溺爱。 “爹爹!”没有了前世那些狗血的故事,姜小昙很自然的对姜无畏叫出了爹爹。 看着这对父女离开,周昂心中有些失落,却又有些欣慰。 “小昙,或许这样的你会更加幸福,就在姜鬼王身边好好的生活吧,这样总好过与我担惊受怕。”周昂心中默默的说着,他对姜小昙的爱,只希望她过的更加幸福。 第二日周昂徒步走过将军庙,看着眼前的残垣断壁,心中却是唏嘘不已,他知道几日后不会再有一个卖身葬父的少女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怀中别样的心情,周昂再次走入了郭北县,他叩动县衙大门的门环,外面大街上依然有一大群凶神恶煞的人,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 很快县衙大门打开一道缝隙,从缝隙中露出一个神色紧张的老人。 “我是新任郭北县令。”周昂没等陈老三开口,便自己说了出来。 “啊,县尊快快请进。”陈老三连忙将周昂拉了进去,而后快速的关上大门。 这一次周昂没有呵斥陈老三,只是一脸笑意的看着对方,倒是让陈老三心中直发毛。 黑山鬼域之中,姜小昙万众瞩目,她就是鬼域的公主,在这里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在这里所有的阴魂鬼将都会听她的命令。 姜小昙在枉死城的大殿中乱窜,这里有数百座殿阁,其中许多荒废已久,甚至连姜无畏都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鬼域之中姜小昙也是玩的有些无聊,她随手推开一座殿门就走了进去。 “咦,老伯,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一个人下棋啊?”姜小昙看到漆黑的大殿中有一个邋遢的老人坐在一副棋盘前,而他的对面空无一人。 “卧槽,这鬼地方怎么还有女妖精?你跟那老鬼什么关系?”看到姜小昙出现,邋遢老人神色大惊的说道,不过明显也是非常好奇。 “老鬼?老伯是说姜无畏吗?他是我爹爹,老鬼这个名字挺适合他的。”然而姜小昙却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她只觉得这个邋遢老人和枉死城中其他人不一样,她很喜欢老头率真的样子。 “哈哈,原来老鬼是你爹啊,没想到那老鬼竟然还有你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来来来,老伯我给你说说姜老鬼的那些嗅事......对了,老夫叫诸葛卧龙。”诸葛卧龙前俯后仰的大笑着,仿佛发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事。 很快这偏僻的大殿中不时的传出欢声笑语,那是一老一少的声音。 “老匹夫,敢在背后说本王坏话,还在我女儿面前讲.....”终于姜无畏暴跳如雷的出现在偏殿中。 “你先别插嘴啊,让诸葛先生把故事给我讲完。”然而迎接姜无畏的,却是姜小昙的一脸不满。 下一刻枉死城中瞬间安静,以前这里是姜无畏说了算,可从几天前开始,这里就变成了这位小公主说了算。 “老家伙会讲什么故事?”姜无畏瞪了诸葛卧龙一眼,不过他还真拿自己这个女儿没办法。 “当然会讲了,小昙姑娘正在听我讲唐王嫁女的故事。”诸葛卧龙一脸得意的对姜无畏说道,他在这里憋屈了几年,今日总算让姜无畏吃瘪了。 姜无畏听到诸葛卧龙说《唐王嫁女》,下意识的打量了姜小昙一番,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宝贝女儿,好像也到了该招夫婿的时候了。 第237章 县令造反 诸葛卧龙依旧被姜无畏困在枉死城中,不过他不再像以前那么无聊了,因为姜小昙这位鬼域公主现在总爱来找他聊天。 “诸葛叔叔,听你说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我都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了。”姜小昙一脸憧憬的说道,她刚一化形就被带到了枉死城,原本对外面的世界还不了解,但是这几日听诸葛卧龙所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了。 “你要出去自然可以,不过叔叔奉劝你一句话,这世间妖魔并不可怕,最可怕的其实是人心。对了,你身上妖气未除,只要有些道行的人就能看出你的跟脚,既然你叫我一声叔叔,我便助你一臂之力。”诸葛卧龙也是真心喜欢姜小昙那天真无邪的性格,虽然他是被姜无畏软禁的,但以他的心性还不至于迁怒到姜小昙身上。 诸葛卧龙话音落下,便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姜小昙眉心一点,下一刻顺着他的手指,一股浩浩荡荡的浩然正气涌入到姜小昙的体内。 原本浩然正气专诛妖邪,但却未对姜小昙造成一丝伤害,反倒与她完美的融合,将她身上原本的妖气全部掩盖。 “谢谢诸葛叔叔,等我回来一定给你带好吃的。”姜小昙也感觉到身体的变化,那些浩然正气令她的念头更加纯净,同时也自然的明白了许多道理。 很快姜小昙便离开了枉死城,朝着她向往的人间世界而去。 郭北县,一个从三年前开始便与外界隔绝的地方,渐渐的这里变成了犯罪的天堂,成为了亡命之徒的乐土。 原本县城中有些能力的人大多已经离开,剩下的也多是一些老弱病残,好在这世道糜烂终究还有底线,这些老弱病残艰苦度日,终究也还有那么一线生机。 不过这种情况从几天前开始被彻底改变,一个自称郭北县令的年轻人突然出现,当天下午县衙外的广场上就挂起了一个个头颅,有县衙杂役陈老三的人头,有暗中掌控郭北县的县丞冯良的头颅,还有前捕头杨武等人的头颅。 这些头颅一出现,整个郭北县顿时风声鹤唳,那些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都开始人人自危。 一些人见势不妙更是打算逃离郭北县,不过不管是什么人,哪怕是那些江湖成名已久的高手,都在准备跨出郭北县地界的时候被人一剑封喉。 很快一则告示出现在郭北县衙外,那是县令周昂亲笔所书。 告示的内容很简单,大意就是说‘县令来了,盗匪就完了。’ 果然在告示贴出的当日,一道剑光从郭北县衙之中升起,那剑光在郭北县中不断游走,所过之处一个个江洋大盗毙命,而对那些普通百姓根本丝毫不犯。 仅仅片刻时间,纵横郭北县数年之久的匪患便彻底清除,周昂走出衙门,目光落在了十余里外的扁担坡。 “本官知道,郭北县之所以成了今日这般,便是那扁担坡盗匪为祸,今日本官不仅要清除城中匪患,这郭北县境内都要河清海晏。”随着周昂声音响彻郭北县,飞剑余鸾瞬间朝着扁担坡急射而去。 当飞剑出现在扁担坡贪狼军大营外时,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鸟鸣声响起,下一刻一只巨大无比的青鸾神鸟出现在天际。 青鸾从天空俯冲而下,那扁担坡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大火之中惨叫声不断,不过也只是片刻之后,飞剑余鸾再次化为剑光飞回县衙。 “去接你们的家人吧,他们大多都在扁担坡的矿山之中,带他们回来,回到家中好好过日子。”周昂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可没有忘记扁担坡的矿山之中还有数万郭北县青壮。 这一次周昂走上了完全不同的发展之路,他神通无敌,又有余鸾这样的神剑,加上先知先觉,他也不与冯良等人虚与委蛇,直接见面就是干。 这种效果倒是很明,几天时间他就掌控了郭北县,而且深得郭北县百姓的民心。 接下来他开始招募县衙属吏和捕快,原本的郭北县秀才陈明自然再次出现,成了郭北县的县丞,虽然只是一个代理的。 除了陈明之外,那些捕快吏员几乎也是周昂曾经见过的,只是在这些人中,多了一个身形偏瘦,皮肤白皙的少年。 “就你这身板?还想应聘捕头?”周昂第一眼看到此人还有些不相信,可偏偏这人就是来应聘捕头的。 “县尊怎么以貌取人?听说县尊还是今科进士,难道忘了圣人之言?我行不行试过不就知道了?”少年一脸不服气的对周昂说道,明显感觉周昂小瞧人了。 周昂微微一愣,对这少年倒是高看了几分,也觉得自己是有些以貌取人了,而后对着少年微微拱手以示歉意,并且说道:“你说的对,倒是本官言语欠妥,要不你就试试门口这石狮,若能挪动他,便暂代郭北县捕头一职。” 说话时周昂指向了衙门口的石狮子,那石狮子是一对,每一个都有七八百斤,一般人徒手是肯定挪不动。 “就这?”少年不屑的指着石狮,几步便走到了石狮前。 周昂点了点头,倒是没多说什么,此刻衙门外许多人都看着少年,这些人要么是已经应聘成功的县衙小吏,要么是等待面试的普通百姓。 下一刻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少年一只手轻轻的放在了石狮上,他先是用手拍了拍石狮,而后伸出一根手指对着石狮下巴轻轻一掂。 然而就在少年这一根手指之下,那数百斤中的石狮竟然轻飘飘的就飞上了天空。 石狮飞了十余丈高,而后重重的落下,许多人都已经下意识的后退,只是那少年一只手掌伸出,便稳稳的将石狮接在手上。 “厉害啊,天生神力......这是天生神力啊!”围观群众纷纷爆发出惊讶之声,这普通人何曾见过如此举重若轻之人? “要不我再抛高一点?”少年一脸得意的看着周昂,眼神之中似乎还略带挑衅之色。 随着他一句话脱口而出,他又将手中石狮抛起,只是这一次石狮向着天空倒飞而去,眨眼之间竟然看不见了。 所有人都沿着头,惊讶的张大着嘴巴。 “呵呵,不好意思啊!一时没控制住力道,扔的有些远了......”少年神色有些尴尬的说道,这一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石狮飞到哪里去了。 周昂目光沉思的看着少年,同时已经发动望气之术,在望气之术下,周昂看到少年身上竟然充斥着庞大的浩然正气。 “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莫非在郭北县还隐藏有未出世的能人?为何上一世从未听说此人?”周昂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对眼前这少年更是无比好奇。 “好了,以后你就是郭北县捕头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周昂压下心中疑惑,果断的任命了少年为郭北县捕头。 少年闻言喜形于色,下意识的就要开口自报姓名,不过他刚一开口时却微微一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了一下后才再次答道:“我叫诸葛大力!” “诸葛大力.....倒是人如其名啊.....”周昂看不出这个诸葛大力有什么异常,但是凭直觉他总感觉这人有些问题,只是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县衙的班子很快被建立起来,郭北县又走上了高速发展的道路,周昂虽然没有九州水脉运行图,但凭借记忆,依然在郭北县开凿水渠,打算引婺江之水入郭北。 因为这一次周昂毫不掩饰,加上郭北县的巨大变化,这里的变动很快引起了吴王的注意。 很快一份来自金华府的公文出现在郭北县,内容便是吴王殿下数日后要亲临郭北县。 站在县衙后院之中,周昂有些出神的看着那株熟悉的梨树,如今临近清明,梨树上正盛开着洁白的梨花。 花是记忆里的花,只是这后院之中少了记忆里的人。 “按时间来看,此时我应该和小昙前往金华府了。也是在这几日我遇到了罗公,还在金华遇到了燕兄,而今我不会再去金华,也不知道子浮兄一家还会不会如期归来,燕兄和采臣又会遇到怎样的故事?若那树妖姥姥杀了采臣,我到时救还是不救?”此刻周昂心中其实举棋不定,他虽然先知先觉,但依然有许多的困惑。 他不愿意与姜小昙相见,就是不想让姜小昙被树妖姥姥杀死,他不去金华,也是想宗保和江城能够在罗大业膝下侍奉,不见燕赤霞和宁采臣,也是希望他们过上普通人的身后,不要像前世那样终日与自己担惊受怕。 “县尊,您老一个人对着这些梨花发什么呆?莫不是这就是所谓的花痴?”忽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周昂身后响起,正是那个有些另类的郭北县捕头诸葛大力。 “哦,是大力来了啊!只是想到一些事,心中举棋不定,一时有些出神。”周昂脸上挂满笑意的说道,他对这个诸葛大力还是很满意的,至少此人在捕头这个位置上做的很好。 此人好像精力特别旺盛,整日里都在郭北县境内巡逻,自从他上任以来,郭北县竟然连一个案件都没发生,甚至连一头牛一只鸡都没丢过。 而且就在几日前,这家伙竟然跑到义庄,将那头本来被周昂拦腰斩断的尸鬼给杀了。 这次尸鬼死的就有些惨了,直接被诸葛大力砸烂了脑袋,四肢还被硬生生的扯了下来。 “什么事?什么事?快给属下说说,身为属下就该为县尊分忧。”听到周昂的话,诸葛大力好像又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连忙催促着周昂继续说。 看到诸葛大力这个样子,周昂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捕头什么都好,就是话多还爱八卦这一点,让周昂有些无语。 不过周昂还是很快说道:“本官暗中调查得知,吴王意图谋反,他私募军队,而那扁担坡山贼也是为他铸造军械的。过几日他就要来郭北县了,很显然他是来杀人灭口的。” “谋反?那县尊打算怎么做?”听到吴王来郭北县,诸葛大力不仅毫不担心,甚至还搓着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你这是干什么?怎么看你很兴奋的样子?”周昂看到诸葛大力有些反常的举动,顿时也是一头雾水。 诸葛大力不以为意的说道:“谋反啊.....我的县尊,不管是平叛,还是跟着谋反,那都是超级好玩的事情,难道你不觉得很惊喜?不觉得很期待?” “啥?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宁采臣的人?”周昂现在不仅一头雾水,简直就是一脸懵逼,诸葛大力的脑回路,让周昂下意识的想起了曾经很逗比的宁采臣。 “不认识?海捕公文上没这个名字啊?他在哪?我这就去宰了他!”诸葛大力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显然他以为宁采臣是个什么新出来的江洋大盗。 “别别别.....这不是什么江洋大盗,别杀错了。一个小书生,你就别去管他了。”周昂闻言却是连忙解释起来,他还真怕这个诸葛大力一时脑抽,去找到宁采臣把人给宰了。 周昂在郭北县平静的过了两日,终于等来了吴王驾临郭北县。 县衙外周昂一身官服,依旧一丝不苟的恭迎了吴王大驾。 不管吴王反没反,周昂对他都很尊敬,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依旧如此。 吴王身着衮龙袍,头戴金丝冠,步履从容的走入郭北县衙。 “其他人都下去吧,孤想与周县令单独谈谈。”吴王摆了摆手,让其它人都退了下去。 很快县衙大堂之中便只有吴王和周昂两人,两人目光对视,都有着别样的神采。 周昂看着这个曾经与自己推心置腹,更是以一生所有来成全自己的吴王,脸上忽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而后周昂率先开口,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下官知道殿下早有反意,甚至为此已经谋划了三年,今日前来只是想问下官一句,是愿意跟着殿下一起反,还是要做殿下的对头!” 吴王很是意外的看着周昂,周昂说的正是他此行的目的。 他自认也是当世枭雄,见过的奇人异士不计其数,但像周昂这么直接的还是第一次见过。 不过吴王还是点了点头,明显是承认了周昂的话。 见吴王点头,周昂再次开口,而这一次的话,更加让人始料未及:“与其殿下反,不如让下官来反。” 很快吴王离开了郭北县,外界看起来一切如常,而许多人以为会被吴王杀死的郭北县令周昂,依旧活得好好的。 只是半个月后,一则令天下震惊消息迅速传遍九州。 郭北县令周昂,筑坛祭天发布檄文,言朝中奸佞当道,致使天下民不聊生,郭北县令以清君侧之名,誓师北伐,做了实际上的谋反之举。 听到这个消息,首先是让人忍俊不禁,因为历朝历代从未有过七品县令公然起兵造反的先例,周昂此举虽然名动天下,却无疑是引来了天下人的一片嘲笑。 周昂的举动其实在郭北县也是一片哗然,普通百姓都是门户紧闭,县衙里那些衙役文吏都抱病不出,显然没人看好周昂这个七品县令谋反。 “有趣,真是有趣,没想到最后跟着我谋反的,只有你一人。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已经沦为天下笑柄了?一个县令和捕头就大摇大摆的谋反了?”周昂看着身后扛着一面大旗的诸葛大力,有些自嘲的说道。 诸葛大力扛着军旗,他本就身形瘦弱,如今看起来更显弱不禁风,两人就这样走出郭北县,确实有种儿戏的感觉。 “你去哪,我就去哪,造反其实挺好玩的。”诸葛大力很随意的说了一句。 随后无比滑稽的一幕出现在江南大地上,郭北县令周昂,带着他的捕头诸葛大力,两个人浩浩荡荡的直奔金华府而去,似乎他们要攻打的第一座城池,就是金华府城。 当周昂和诸葛大力大摇大摆的来到金华府城门外的时候,那道路两侧已经有许多百姓前来围观了,而城楼之上,金华府尹李世英,带着十余位金华官员,还有一众衙役看着周昂,只是那神情明显是一副看傻子的样子。 “快看快看,那个穿官服的就是周昂,听说还有个外号叫周木头,看来果然是个木头啊!”围观的人群早已对周昂和诸葛大力指指点点,甚至周昂的过往也被扒了出来。 “还有那个扛大旗的傻小子,听说叫什么诸葛大力,看起来力气倒是蛮大,可惜也是个傻子。” “是啊,你说这天底下怎么就有这么巧的事?两个千年不遇的傻子,竟然遇到了一起。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人群之中的议论声越来越过分,不过周昂和诸葛大力却不为所动。 “大力,我们开始吧!是你来?还是我来?”周昂回头看了一眼诸葛大力,小声的问了一句。 诸葛大力上前一步,走都与周昂并肩的地方,而后将手中大旗重重的往地上一放。 下一刻金华府大地晃动,诸葛大力手中的大旗稳稳的插在了地上,这一下倒是让人群瞬间安静了不少。 紧接着诸葛大力指着城墙上金华二字,大声的说道:“现在我宣布,金华府被我家大人占领了!” “噗嗤......”诸葛大力话音刚落,整个金华府城里城外顿时笑得前俯后仰。 然而就在这些人笑得正高兴时,周昂微微一笑,接着衣袖一抖,虚空之中一声鸣叫之声响起,下一刻一道火红的剑光直奔城楼而去。 那剑光在城楼上绕了一圈,而后城楼之上瞬间安静,接着一颗颗头颅滚滚而下,上至李世英,下至那些平日里为非作歹的捕快,无一不是身首异处。 看到城楼上那无比恐怖的一幕,那些围观群众瞬间吓得一脸惊恐,一些胆小之人更是晕死过去,大小便失禁的更是不计其数。 一时间空气瞬间安静,整个金华府只有浓浓的血腥味。 还有一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神鸟盘旋在上空。 第238章 无法修正的因果线 “报反贼周昂两日内已攻占三府二十三县,如今正向杭州府而来。”吴王宫的大殿之中,一个王府亲卫满头大汗的说着。 此刻大殿之中吴王高居王位,在他的身侧是王府长史崔文山,殿中两侧分别站着数十位文武官员。 吴王谋划三年之久,原本也是起兵在即,这殿中心腹也大多知道吴王举事就在近日,可偏偏这时候莫名其妙的杀出一个郭北县令周昂来。 “朝廷怎么说?”吴王沉声问道,现在他还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与周昂在郭北县衙内的谈话内容。 “回殿下,朝廷没有援军可派,原本兵部下令伏波军从水路来驰援浙江,可伏波将军王玄礼以粮草军饷不足,士兵恐生哗变为由按兵不动,朝廷的意思是让殿下全权处置平叛之事。”这一次崔文山躬身答道,他目光深邃,其实早已看出来这也是吴王的机会。 “既然是朝廷的意思,那就传本王的命令,命各府兵马驰援杭州,我们在杭州城与叛军一决胜负。”吴王随即下了一个命令,这次周昂谋反,他倒是名正言顺的成了江南地区的最高军政长官。 江南大军齐聚杭州,而周昂却没有向杭州进发,而是带着诸葛大力,就这样两个人绕了江南一大圈,把江南各府县七成以上的官员都杀了一遍。 不过一些有心人发现,那些侥幸逃得一命的,竟然都是平日里风评还不错的地方官员。 一时间九州震惊,而周昂也得了一个青鸾剑仙的名号。 半月之后,周昂带着诸葛大力,终于出现在了杭州城下。 杭州城四门紧闭,城中十万大军严阵以待,而城外则是两人组成的叛军。 今日杭州之战可谓万众瞩目,因为所有人都好奇,如果这个郭北县令真的单枪匹马攻破了杭州城,那他会不会就这样一路杀向京都,然后真就被他造反成功了? “大人,咱们这样是不是有些太儿戏了?其实招募些兵马应该没什么问题的”诸葛大力扛着旗帜站在周昂身后,一开始他还挺兴奋的,不过现在他发现这谋反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你说的有道理,既然咱们谋反的瘾也过了,不如换个玩法如何?”周昂看着一片肃杀的杭州城,忽然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诸葛大力闻言顿时大感兴趣,连忙问道“有什么好玩的?大人快说。” 周昂正欲开口,此时城楼上的吴王也开口了“周县令,孤念你也是个人才,今日便劝你一句,若能迷途知返,接受朝廷招安,本王保证朝廷绝不会亏待你的。” 听到吴王的话,杭州城中文武官员大多满心期待的看着周昂,他们其实也有些害怕了,若吴王真能招安周昂,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听闻吴王素有贤名,既然殿下如此有诚意,那下官还能说什么?只是不知我归降后,吴王还能让我继续做官?”几乎没有什么多的话,周昂一句话就表明了可以接受招安,这倒是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诸葛大力也有些不解的看着周昂,他还以为周昂又要放出那只鸾鸟飞剑了,结果打到杭州城他好像不想打了。 “只要你接受招安,本王现在就任命你为金华府尹。”吴王也是面色大喜,好像生怕周昂反悔,连忙开口说道。 “下官谢殿下。”周昂对着城上吴王躬身一拜。 很快周昂被招安的消息又传遍九州,初听这消息许多人一头雾水,甚至感觉还有些儿戏,不过一想到江南各府县那成千上万的人头,又觉得一个金华府尹换来一场安稳,倒也不算什么。 吴王宫中,吴王为周昂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毕竟战事平息了也算喜事,而且周昂是被吴王招安的,以后也算吴王的人了。 这场宴会规模不大,能参加的都是吴王的心腹,所以酒过三巡之后,周昂便起身直言不讳的说道“下官的承诺已经完成,剩下的就看殿下您的了,这江南官场我已为你肃清,若殿下还不能完美掌控,那便说明殿下只是空有鸿鹄之志了。” “本王明白,只是先生赴任金华府尹,要不要本王派些人手给你?”吴王对周昂非常的客气,因为这次周昂谋逆,而后搅动江南,最后又由吴王来招安周昂,这一切都是两人在郭北县衙中商量好的。 目的自然是让吴王获得前所未有的名望,同时周昂以雷霆手段肃清江南官场的毒瘤。 “不必了,下官有他便够了。”周昂直接回绝了吴王,同时一脸笑意的看向身旁的诸葛大力。 有了前世的记忆,周昂打算走一条完全不同的发展路线,他要避开曾经的大部分因果线,所以他并不需要多少人汇聚到自己身边。 吴王见周昂如此决绝,便也不再说什么,不过随即大有深意的看了崔文山一眼,两人还默契的点了点头。 下一刻崔文山就端起酒杯走到了周昂身前“周府尹,下官敬您一杯,另外老夫厚颜,想要做一回月下老人。” 原本周昂看到崔文山向自己敬酒,也是连忙起身,只不过当他听到崔文山的话后,立刻一头雾水“什么月下老人?” “呵呵,我家殿下知道周府尹尚无妻妾,而殿下也有一独女待字闺中,因此有心与府尹结秦晋之好,所以便由老夫来做这个媒。”很快崔文山就解释了起来,原来是吴王为了彻底栓住周昂,竟然用起了联姻这一招。 “等一下,你们说的该不会是江都郡主吧?”忽然周昂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起来,他知道吴王只有江都那么一个女儿,若要联姻便只有江都,可今年的江都应该才十二岁吧? “哦,原来周府尹知道江都郡主,确实郡主虽然还差一点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不过已经出落得美丽动人了,咱们可以先将这婚事定下,待过上一两年在行大礼也不迟。”崔文山连忙解释起来,对江都郡主更是赞不绝口。 周昂看了崔文山一眼,知道这老家伙理解有误,又看向了吴王,而后一脸认真的说道“若殿下是为了稳住我而让郡主下嫁,那此事便大可不必了,而且在下以为,郡主也应该有她追寻自己幸福的权利,不应该成为殿下手中的筹码和工具。” 听到周昂如此义正言辞的话,吴王有些意外,正打算开口解释什么,只是他话还没说出口,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这是本郡主自己的意思,莫非周府尹觉得本郡主配不上你?” 这声音还有些稚嫩,不过也非常悦耳,声音响起的同时,从吴王身后的帷幔中走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 当看到这个少女的模样时,周昂心中猛地一惊,这模样正是几年前的江都郡主,可是这事态的发展好像偏离的有些过于离谱了。 看到周昂明显愣在了原地,江都郡主缓缓走下玉阶,她一边走还一边说道“从你的言行可以看出,你是个直截了当的人,那咱们也就名人不说暗话,你就是我喜欢的那种人,而父王又需要你,所以我愿意嫁给你。如果你觉得我还小,可以等我三年,三年后我做你的妻子。” 看着一脸严肃的江都郡主,周昂发现江都郡主对吴王谋反的影响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大,甚至周昂觉得,吴王之所以谋反或许也是为了江都郡主。 “可惜啊可惜”忽然周昂微眯着双眼,一脸叹息的摇头说道。 “可惜什么?”见周昂莫名其妙的样子,江都郡主和其他人也是一脸不解的看着周昂,尤其是诸葛大力更是神色紧张,好像他特别关心周昂会不会娶江都郡主。 “你我确实有缘,可惜不是夫妻之缘,而是师徒之缘。”周昂没有过多的故弄玄虚,倒是直接了当的说道。 当听到周昂说与江都郡主有师徒之缘时,吴王和诸葛大力都是面露喜色,吴王自然是真心疼爱江都郡主,一个父亲自然也不希望女儿那么早就嫁出去,至于诸葛大力高兴就让人费解了。 很快吴王之女江都郡主拜师周昂的消息便在小范围传开,而后这位青鸾剑仙与吴王关系密切便也不再是什么秘密,加上如今吴王掌控江南,又因招安周昂而声望日隆,倒是让京都的景安帝和太子有些坐立不安了。 周昂带着诸葛大力走上了返回金华府的路,他成了名正言顺的金华府尹,而诸葛大力则成了正六品的金华通判。 “大人,你为什么要骗江都郡主,那小丫头虽然还小,但看得出来以后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啊,大人难道一点都不动心?还是说大人您要求太高?”路上诸葛大力依旧像个话痨一样说个不停,更是八卦起了周昂与江都郡主的事。 周昂瞪了诸葛大力一眼,而后一脸坏笑的说道“怎么?莫非大力喜欢那小郡主?要不本官去给你做个媒?” “啊?大人说笑了,那孩子太小了,再说属下也有意中人了。”诸葛大力也没想到周昂会说这样的话,而后他竟然少有的表现出害羞。 “有了?平日里怎么没听你说?是谁家的姑娘?快给本官说说。”周昂听到诸葛大力说有意中人,也是难得的八卦了一回。 诸葛大力越发显得有些害羞,不过很快他又看向周昂说道“不对啊大人,刚才明明是说你来着,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你还没说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 “有完没完啊,怎么升了官感觉你变了个人,被媒婆附体了吧?”周昂对诸葛大力实在有些无语了,而眼前的诸葛大力确实给他一种像是要为自己说媒的感觉。 别说,周昂这种感觉还真准,下一刻诸葛大力一脸献媚的笑着说道“呵呵,大人真乃神人也。属下确实想为大人说媒,其实属下家中还有个妹妹,虽不敢说是天下第一的美人,那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大人您看要不这亲事咱就这样定下了?” “啥?你还有个妹妹?”周昂越发无语起来,没想到他随口一说,还真被他给说中了。 周昂心中依然有着姜小昙的地位,即便他刻意避开姜小昙,但是依然无人可以代替这个位置,所以周昂压根就没想过再娶妻。 于是他伸手勾着诸葛大力的肩膀,做出一副与好兄弟交心的样子说道“大力啊,你妹妹那就是我妹妹,你说这让本官如何下得了手?此事就算了吧,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本官也会你小妹找个好归宿的。” 周昂倒是一副好大哥的模样,不过诸葛大力却不以为意,反而一脸兴奋的说道“下得了手,下得了手,这不亲上加亲嘛!” “滚,我拿你当兄弟,你竟然想当我舅子?”周昂实在受不了这个诸葛大力了,一掌将其推开,还佯装愤怒的样子。 诸葛大力依旧不以为意,他知道周昂只是做做样子,其实周昂也觉得莫名其妙,明明前世记忆中没有诸葛大力这个人,但跟此人在一起,他总感觉莫名的亲近,甚至心情都会愉悦不少。 金华府衙之中,周昂将几枚大银锭放在了一个木箱内,这些银子足有上百两,放在市面上也是一笔巨款。 “你拿着这些银子,去杭州城找一个叫贺康的书生,将银子交给他,但是千万不可泄露我的身份,如果他问起来,你就说是他一个远方亲戚死了,家中无儿无女,托你带给他的,其它你一概不知。”周昂将装满银锭的木匣交到一个捕快手中,认真的吩咐起来。 在周昂的记忆中,如今应该正是瑞云要出阁的日子,此时也是贺康一生中最不如意的时候,虽然没有打算再见这二人,但周昂依旧打算暗中帮一把他们。 捕快小心翼翼的抱着木匣,有些不解的问道“大人,这解释好像有些牵强啊,这人都死了,谁会大老远的给一个不相干的人送这大笔银子啊?” “唉,管他合理不合理,你把银子给到他手上就走。”周昂无奈的挥了挥手,这一世他手下除了一个诸葛大力好些,其他都是些难堪大用的人,这让周昂也很是惆怅。 捕快躬身领命,而后双手环抱着木匣往外走。 “对了,今日怎么不见诸葛大人?”忽然周昂又叫住了捕快,询问的是诸葛大力的去向。 “哦,诸葛大人今天休假,说是要回家一趟,怎么大人不知?”捕快很随意的打了一句。 周昂闻言点了点头,而后再次挥手说道“没事了,下去吧。” “回家去了?也好,他也有些日子没回家了,这有家的人就是好啊!”周昂独自一人在屋里说道,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周昂心中也莫名的有些惆怅。 两世经历截然相反,前一世他处处如履薄冰,但是不得不承认,即便在最艰苦的日子里,他也有姜小昙陪在身边,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也是欢声笑语不断。 这一世周昂掌控一切,甚至他的道行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他也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黑山鬼域枉死城,姜小昙忽然落在枉死大殿前,姜无畏一察觉到自己女儿归来,立刻迫不及待的跑了出来。 另外偏殿之中,诸葛卧龙似乎也因为许久没看到姜小昙,主动出现在了殿门口,不过他好像踏不出那大殿的门槛。 “乖女儿回来了?外面好不好玩?有没有人欺负你?”姜无畏一副慈父的样子,把姜小昙上下打量了个遍,生怕自己女儿少了一根汗毛。 “没事,这次回来是跟你商量个正经事的。”姜小昙见面就是一本正经的说道。 下一刻姜无畏和诸葛卧龙都一脸好奇的看着姜小昙。 “我要嫁人,你准备嫁妆吧。诸葛叔叔,这次恐怕要麻烦您去帮我提亲了!”姜小昙先是一脸严肃的对姜无畏说道,而后又看向诸葛卧龙,语气依旧很严肃。 姜无畏和诸葛卧龙下意识的对望一眼,两人眼神之中都还是一副懵圈的样子。 “嫁人?这么多妖啊鬼的,你选谁不好?怎么偏偏选了个人?” “这提亲吧应该是男方到女方家来提的,没有女方主动上门提亲的道理啊你这让老夫有些为难啊!” “你们就说行还是不行吧?”看到两个老头一副推三阻四的样子,姜小昙瞬间阴沉着脸。 不过姜小昙神情刚一变化,两个老头瞬间焉了气,只能心甘情愿的说道“都依你还不行吗?” 很快金华府城外一大队人马一路吹吹打打的进了城,队伍都是一片大红,红衣红轿红旗帜,一看就是那种迎亲的队伍。 队伍径直朝着金华城中行去,最后停在了府衙门口。 “大人不好了,府衙被迎亲的队伍包围了。”周昂正在书房看书,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大呼小叫的声音。 “被什么包围了?”周昂先是一愣,他还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迎亲的队伍,好几百人呐,浩浩荡荡的。”那衙役一脸震惊的补充道,显然还没有见过那么大的场面。 看到衙役那大惊小怪,又有些语无伦次的话语,周昂再次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啊 很快周昂也来到了衙门口,映入眼帘的果然是浩浩荡荡的一支迎亲队伍,只是一眼就能感觉到,确实够喜庆。 “你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是金华府衙唉!”见是迎亲的队伍,周昂倒也好言好语的说着。 然而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出现在周昂耳畔“金华府衙就对了,小伙子是不是叫周昂?” 说话间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走出人群,出现在周昂眼前,当周昂看到此人时,心中下意识的一惊,脱口而出的就喊出了对方名字“诸葛卧龙” “咦?你怎么认识我?”诸葛卧龙有些不解的挠了挠脑袋。 周昂无比错愕的看着诸葛卧龙,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出现在金华府,而且还是一副衣着光鲜的样子,他不是应该被困在枉死城吗? 就在周昂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而这个人的出现让他更加震撼“算了,还是本王自己来说吧。小子,我闺女看上你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枉死城的姑爷了!” “姜无畏”周昂低声叫出了姜无畏的名字。 “咦,这小子怎么连我的名字都知道?”见周昂叫出自己的名字,姜无畏也微微一愣,因为他的名字知道的人可不多。 “老鬼,这小子不对劲啊!”随后诸葛卧龙一脸凝重的看向周昂,一开始他还没在意,可越看周昂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姜无畏也一脸警惕的看着周昂,他也感觉到有些看不透对面那个年轻人。 “很强,强到我们联手都打不过他!”诸葛卧龙神情越发严肃,同时双手已经紧握成拳,身上浩然正气隐而不发。 府衙外瞬间剑拔弩张,只是周昂目光越过诸葛卧龙和姜无畏二人,看向了两人身后的一顶大红花轿。 “你们想干什么?忘了今天是来提亲的吗?”感受到外面剑拔弩张的气氛,姜小昙忍不住终于走出了花轿,她真担心姜无畏和诸葛卧龙一时忍不住和周昂打起来了。 姜小昙已经迫不及待的穿上了大红嫁衣,她一出现立刻引来了无数目光,其中自然有那道她最在意的目光。 顺着目光看过去,姜小昙见到周昂正出神的看着自己,心中也有些小小的得意。 不过下一刻,周昂随口叫出两个字,让姜小昙也是一脸的不解“小昙” “大人,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姜小昙努力的回想着自己化名诸葛大力在周昂身边的点点滴滴,她可以确定绝对没有提到过姜小昙这个名字。 周昂看着姜小昙,又看了一眼诸葛卧龙,而后自嘲的一笑说道“诸葛卧龙诸葛大力可笑我竟然以为可以躲开因果,看来一切都是徒劳啊!” “那个我真的不是有意骗你的,现在我都这样了,你就说娶不娶我吧?”姜小昙以为周昂是因为自己骗他而有些伤心,于是连忙解释道,不过她这个解释倒更像是下最后通牒。 周昂看着姜小昙那一袭嫁衣,姜小昙此刻的模样,正是他记忆里那个敢爱敢恨的样子,这不正是那个自己最爱的人吗? 忽然周昂柔情的对着姜小昙一笑,而后一脸释然的说道“小昙,你我夫妻的缘分,看来是生生世世都躲不掉了!” 当姜小昙以这种形式再次出现时,周昂其实已经隐约察觉到了,有些因果或许在念头萌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无论你如何去修正都无法改变。 因为无论自己如何去改变,心中永远有她的存在! 第239章 仗剑而起斩天地(7000章) “夫君,爹爹派人前来传话,说让我们明日回去一趟,他要宣布一件喜事。”金华府衙后院,姜小昙将一杯参茶递给周昂,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几日前姜小昙穿着嫁衣出现在自己面前,周昂又如何能再躲避,第二天两人就在府衙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记忆中那种相敬如宾的日子。 周昂放下手中毛笔,这一世他没有再发表《知行论》,也没有什么布道天下的壮举,只是他看书写字的习惯依旧延续着。 “哦?既然是岳父相邀,那便回去一趟吧,准备些礼物带回去,对了要双份。”周昂想了一下便点头应下,而后想到诸葛卧龙还在枉死城,便又补充了一句准备双份礼物。 姜小昙看着周昂莞尔一笑,不过随即又一脸正色的说道:“听说吴王已经联络了东海龙族,如今他大势已成,夫君真的只做一个从龙功臣?爹爹曾问过我,他说如果夫君有心,枉死城会全力助你登临九五之位。” “你呀,还没过够造反的瘾吗?夫君之志可不在九五之位,这天地很快就要大变了,我只想守护我在意的人!”周昂习惯性的拉着姜小昙的手,目光之中满是柔情的说道。 “管它变不变的,不管是姜小昙还是诸葛大力,能在夫君身边,我就觉得很开心了。”姜小昙随口就是一句情话,似乎这也是她的天赋,不管经历如何变化,这一点倒是永远都没有变。 很快夫妇二人就带着礼物回到了黑山鬼域之中,只是一到枉死城,周昂就发现今日枉死城分外喜庆。 “这是干什么?不会爹爹还要在枉死城给我们办一场婚礼吧?呸呸呸,这老头怎么想的,枉死城结婚那不是死人干的吗?”姜小昙也看到了枉死城的异常,因此还直接埋怨起姜无畏来。 周昂和姜小昙一路踏上枉死城的大殿,两侧鬼域阴兵鬼将纷纷跪迎,口中喊着:“恭迎公主姑爷。” 听到周昂和姜小昙回来,姜无畏主动出殿相迎,今日就连诸葛卧龙也出现在大殿中。 周昂看到今日姜无畏穿的颇为正式,一身黑色的冕服,如同一位临朝的帝王,就连诸葛卧龙也是一身精致的儒衫,现在这样自倒真是符合了他大儒的身份。 “这是干什么?”姜小昙瞪了姜无畏一眼,语气明显有些不善的问道。 她是真以为姜无畏还要给她和周昂再搞一次婚礼,在姜小昙看来那就太不吉利了。 “小昙啊,这老鬼可是人老心不老啊,人家这是张罗着给自己娶美娇娘呢!”姜无畏还未开口,诸葛卧龙倒是先略带嘲笑的说道。 听到诸葛卧龙的话,周昂和姜小昙都是一愣,就连姜无畏也是面露尴尬。 而后姜无畏连忙解释道:“女儿别误会,爹就是娶个妾,其实本来爹爹也是拒绝的,都是手下的小妖们张罗的,天天听她们念叨也是烦人。这不你也嫁人了,这枉死城难免冷清,我想多个人也热闹不是。不过宝贝你放心,甭管是谁,这枉死还得你说了算。” “你堂堂鬼王娶个妾怎么了?我又没说不让你娶,看把你急得。”姜小昙白了姜无畏一眼,对此她这个女儿倒是显得很开明。 见自己女儿毫无意见,姜无畏顿时喜笑颜开,至于娶不娶妾什么的,其实他也不是很上心,甚至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要娶的小妾长什么样。 接下来周昂和姜小昙坐在大殿的左侧上首,诸葛卧龙坐在右侧上首,他们后面是六大鬼将,而大殿角落里还有乐队竟然奏起了诡异的乐曲。 这乐曲乍一听像是阳世娶亲的欢快乐曲,可仔细一听又觉得有些阴森,不过整个乐曲的旋律倒是与这鬼域挺般配的。 很快大殿外也响起了送亲的锣鼓声,周昂端着酒杯怡然自得的饮着美酒,他对姜无畏纳妾倒是没什么兴趣,更不关心那出嫁的小妾是什么妖魔鬼怪。 “吉时已到”枉死城大殿中有司仪高喝一声,而后一袭火红嫁衣出现在大殿门口。 周昂此刻也下意识的看向殿门,只是一眼周昂便看出来,那嫁衣之中是个实力低微的女鬼。 女鬼身后还有两个侍女提着新娘子的裙摆,这鬼王纳妾可没人去迎接,而是新娘子自己走近大殿。 新娘子缓缓向殿中走来,许多人的目光都随着这女鬼移动,连姜无畏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别人出于礼貌没有用神念去看女鬼的容貌,但姜无畏却透过盖头看到了女鬼容貌,确实是个少有的绝色美人。 不过就在女鬼入殿片刻后,周昂目光落在了女鬼身后不远处,却看到一个头插一朵红花,拄着一根木杖的老妪,看起来老妪似乎是女鬼的娘家人。 “槐树精?”看到老妪的相貌,周昂微微一愣,将手中酒杯重重一放,下意识的道出了老妪的身份。 殿中之人都听到了周昂的声音,连那身着嫁衣的女鬼都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下一刻所有人都看向周昂,而槐树精则诚惶诚恐的朝着周昂一跪,然后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说道:“老身拜见姑爷!” 这方圆万里哪个妖魔鬼怪不知道枉死城有位实力强大的姑爷,不说黑山公主对这姑爷是言听计从,就是此人本身也是绝顶的剑仙,无论妖魔鬼怪可没一个敢去招惹他的。 “夫君认识这老妖婆?”姜小昙看周昂神色有些古怪,便小声的问道。 周昂点了点头,而后不以为意的答道:“兰溪县兰若寺的千年树精,专取年轻男子纯阳之气修炼,擅长魅惑人心。” “这老妖婆可是与姑爷有过节?若有得罪姑爷的地方,本王现在就宰了她。”见周昂一语道破槐树精的来历,姜无畏脸色阴沉的开口问道。 此刻槐树精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她原本是想要投靠黑山鬼王,以求往后有个靠山,可没想到莫名其妙的就被这位姑爷给盯上,眼看自己小命就要不保了。 “王上饶命啊,姑爷饶命啊小妖从未见过姑爷,心中对姑爷更是无比尊敬,从不敢有丝毫怠慢。”槐树精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她知道自己来硬的肯定不行,便极尽卑微的朝着周昂不断磕头。 “算了,今日是岳丈大喜之日,似乎她还是新娘子的娘家人,就不为难她了。”周昂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这一世他与槐树精没有丝毫交集,倒也没有急着杀她的必要。 见周昂如此轻易的揭过此事,大殿之中气氛顿时缓和,槐树精更是一脸献媚的朝着周昂点头哈腰。 “既然入了本王这门,以后就是自家人,这里没有外人,把你的盖头摘了。”忽然姜无畏对着女鬼说了一句,竟然直接让女鬼将盖头取下。 “嘿嘿,这老鬼确实不按常理出牌,该不会是想显摆吧?老夫倒要看看,你这小妾是个什么天姿国色?”诸葛卧龙对姜无畏依然是无话不杠,而且这杠的也是不分场合。 姜无畏对诸葛卧龙也是没辙,只是瞪了对方一眼,表示此时不想和他说话,又看向了殿中女鬼。 听到姜无畏吩咐,那女鬼乖乖的取下头顶盖头。 周昂也看了一眼女鬼,见这女鬼果然是天姿国色,不过他对此到没什么兴趣,便又端起酒杯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这一次是姜小昙开口问了起来,虽说女鬼是姜无畏的小妾,不过在这枉死城中,一个小妾永远算不上主人,真正的主人只有姜无畏和姜小昙。 女鬼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好,虽然姿色绝佳,但脸色并无半分笑容,而是一脸哀怨的说道:“妾身聂小倩。” “小倩?”听到聂小倩的名字,周昂下意识的又看向了女鬼。 前世的记忆中,周昂是知道聂小倩的,只是当时他救了宁采臣,却没有与聂小倩见面,他也没想到姜无畏的小妾就是聂小倩。 此刻周昂的眉头已经微微的皱了起来,既然聂小倩出现在了这里,那岂不是说宁采臣和燕赤霞可能遭遇了不测? 想到此处,周昂便面色阴沉的看向槐树精,不过就在他正欲开口时,殿中高手都下意识的望向了鬼域的边缘。 就在刚才那一刻,这些高手都明显感觉到,枉死城的阴阳两界被人强行打开,明显是有敌人打上门来了。 “怎么回事?怙照你去看看。”姜无畏神情不悦的吩咐道,目光之中明显有着杀意。 姜无畏在姜小昙面前一点脾气都没有,但不代表这位鬼王是个善类,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有人闯进来自然让他很是不爽。 周昂的神念早已涌出大殿,看到闯入鬼域的是两个书生打扮的人,其中一人青衫儒巾,周身一道如晚霞般的剑光环绕,不是燕赤霞又是何人? “不必去了,这两个书生是为她而来的。”就在怙照起身的会后,周昂也豁然起身,一句话叫住了怙照。 “都是属下的错,属下这就去收拾了这两人,请王上息怒。”槐树精无比惶恐的说道,她自然知道燕赤霞和宁采臣为什么来的。 姜无畏此刻脸色阴沉,也没有表示什么,不过周昂倒是绕过案几出现在了殿中,他看到聂小倩的脸上已经挂着两道泪痕。 “你也给我在这待着。”周昂从聂小倩身旁走过,一股念头汹涌而出,瞬间便将槐树精定在了原地。 所有人都一脸不解的看着周昂,下一刻只见他随意的伸出一只手掌,而后对着身前虚空轻轻一抓。 “给我过来。”周昂口中轻呵一声,与此同时一只完全由天地元气组成的巨大手掌在鬼域之中形成,那手掌随即向燕赤霞和宁采臣抓去。 燕赤霞的赤霞飞剑还在周身环绕,忽然他感觉一股无法抵挡的力量将他连同飞剑都给禁锢了,而后自己和宁采臣竟然不受控制的自己朝着枉死城大殿飞去。 “完了完了这一定是黑山鬼王亲自出手了,真仙强者竟恐怖如斯!”燕赤霞一脸死灰的默念道,心中连一点反抗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很快燕赤霞和宁采臣便出现在大殿中,他们瘫坐在殿门口,看着殿内一个个气息强大的强者,心知已是羊入虎口。 “好强,一个剑仙竟然被他随手就抓来了?”然而此刻姜无畏和诸葛卧龙都一脸震撼的看着周昂,这两人虽然也是天地间有数的强者,但自认还做不到周昂这样,轻松将一个剑仙隔空摄来。 “小倩”宁采臣看到殿中一身嫁衣的聂小倩,无比悲痛的喊道,他拼命的晃动身体,可是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聂小倩看着宁采臣,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汹涌,此刻周昂正站在她身前,她只能一脸悲痛的朝着宁采臣摇了摇头,也不敢贸然上前。 “他们又是谁?”终于姜无畏有些愤怒的声音响起,眼前这情形他自然也看出了许多。 这一次周昂没有开口,也是目光平静的看向槐树精。 下一刻槐树精越发惶恐的说道:“王上息怒,这书生叫宁采臣,一直想引诱小倩,另一个叫燕赤霞,是个爱管闲事的家伙。” 槐树精说话之时,气机已经锁定燕赤霞和宁采臣,她话音落下,便已经朝着燕赤霞和宁采臣伸出手掌,她掌上五指张开,就有五根藤蔓如毒蛇般的射向燕赤霞和宁采臣。 “老妖婆,这里何时轮到你动手的?”眼看槐树精的藤蔓就要靠近燕赤霞和宁采臣,周昂的声音再次响起,同时他只是轻轻的对着槐树精一甩衣袖,下一刻槐树精就直接倒飞出去,直接砸在了大殿的石柱上。 “姑爷饶命,姑爷饶命。”槐树精一下就感觉受了不轻的伤,她也不明白这个姑爷怎么突然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求生的欲望让她只知道不停的求饶。 燕赤霞和宁采臣都张着嘴惊讶的看着周昂,他们可是知道槐树精厉害的,不久前燕赤霞还差点被槐树精打死了,可如此厉害的千年大妖,竟然在周昂面前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然而下一刻让所有人更加不解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周昂一步步走向燕赤霞和宁采臣,而后手臂对着远处的槐树精一抬,那衣袖之中一道剑光射出,接着剑光从槐树精身上透体而过,顷刻间槐树精的身躯就燃气一团火焰,眨眼之间便化为灰烬,彻底的神形俱灭。 “岳丈,这妾你恐怕是纳不成了。”周昂背对着姜无畏,语气如常的说了一句。 此刻姜无畏也还有些震撼,那槐树精怎么说也是元神境大妖,却被周昂随后化为灰烬,这周昂到底有多强,连他这个真仙鬼王都看不透。 “这槐树精忒是胆大啊,连本王都敢骗,贤婿杀的好,既然小倩已有意中人,该怎么处置就由贤婿定夺了。”姜无畏很快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周昂一直盯着燕赤霞和宁采臣,看得两人心中直发毛。 不过周昂此刻心中却是有些难受,他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两个朋友,这一世还是出现在了自己身边,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们的出现正如姜小昙出现那般,即便自己刻意回避,依旧无法改变关键的命运。 片刻后周昂深吸了一口气,他朝着燕赤霞和宁采臣轻轻一甩衣袖,就在他甩动衣袖的刹那,燕赤霞和宁采臣都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不过两人没有等来死亡,而是又听到了周昂的声音:“这里是一篇鬼修之法,待小倩修炼之后能够重聚肉身。你们走吧,带着小倩去过你们向往的生活。” 两人惊讶的看着周昂,此刻他们发现自己身后再次出现阴阳通道,通道的另一头确实是阳世,而周昂身上还有一枚念头飞出,直接没入聂小倩的眉间。 “????”此刻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周昂这一套操作简直让人应接不暇。 只是还不等燕赤霞和宁采臣开口询问,周昂已经转过身去,接着他衣袖又是微微一荡,这两人一鬼直接被甩入阴阳通道,顷刻间就消失不见。 出现在阳世的燕赤霞等人是真的恍若隔世,他们原以为这趟枉死城之行会异常凶险,可结果却如此轻松,简直就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只是那个看起来无比厉害的男人,为什么这样做? “那人是谁?”许久之后宁采臣有些茫然的说了一句。 “他是黑山公主的夫君,阳世的金华府尹,也是那个传说中的青鸾剑仙。”最后还是聂小倩道出了周昂的身份。 她在被槐树精安排嫁给姜无畏做小妾前,自然被灌输了许多枉死城的信息,其中有几个万万不能得罪的人,里面就有一个是周昂。 枉死城中一场盛大的典礼草草结束,所有人都默契的不去谈论此事,而周昂自然带着姜小昙返回了金华府。 “夫君好像认识那个燕赤霞和宁采臣?你虽然对他们没有好脸色,但我能感觉到,你很在意这两个人!”府衙的后院之中,姜小昙有些好奇的对周昂问道。 周昂从身后搂着姜小昙,享受着两人在一起时才有的短暂宁静,虽然他很不愿谈及这些,不过姜小昙所问,他又没有不回答的理由,于是周昂开口答道:“两个很有趣的人,如果有机会,或许以后还能再见。” 虽然周昂让燕赤霞和宁采臣离开了,但他有种感觉,似乎这两人最终又会回到自己身边,就好像姜小昙这样。 姜小昙闻言也不再说什么,一脸幸福的肩头靠在周昂的肩膀上,她也很享受这种与周昂单独在一起的时光。 不过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似乎这也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大人,不好了!有紧急军情。”很快就有府中衙役急匆匆的跑了出来,打破了这美好的宁静。 周昂无奈的与姜小昙分开,而后神色从容的走出了房间。 “怎么回事?” “殿下传来急报,说西北出现大战,西域、北狄、还有巴蜀白莲教大军共计二十余万,已经攻破陕西大半府县,如今已兵临西安城下。另外南蛮诸部也蠢蠢欲动,东夷诸国水军也开始集结了,殿下让您赶快去杭州商议对策。”衙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而说出的话竟是让周昂都始料未及的。 “怎么提前了这么多?南蛮和东夷为何此时也发兵了?”周昂心中大惊,这四方诸夷还有白莲教起事,起码比他记忆中早了整整一年。 “怎么回事?”似乎听到了衙役的话,姜小昙也一脸忧色的走了出来。 看到姜小昙,周昂忽然心中一紧,接着大叫一声:“不好,夫人在家等我,我有急事去去就回。” 下一刻周昂直接放出飞剑,而后余鸾化为神鸟,周昂轻轻一跃落在余鸾背上,接着巨大的神鸟振翅高飞,瞬间没入天际消失不见。 只是姜小昙看到,余鸾飞行的方向不是杭州,而是朝着西北方向而去的。 还未到西安,周昂就看到巨大的西安城已经火光冲天,那北狄、西域、白莲教的大军已经攻破了这座千年古都,城中一片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整个西安地界,还有零星的战斗在继续,周昂神念扫过,看到一些熟悉的身影,其中有王晋元陈婉儿夫妇,还有周芸和肃王三郡主,而还在抵抗的军队,也仅剩零散的烽烟军。 巨大的神鸟出现在西安城上空,自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有些人听过周昂的传言,下意识的呼喊道:“是青鸾剑仙。” 余鸾在天空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而后一头扎在了西安成郊,那里是一座江南园林似的庄园。 在这西北大地,这样一座庄园自然极为醒目,同样也引来了许多异族大军。 此刻葛园之中已经被北狄军队占领,院中奴仆也大多被杀死。 当周昂落在葛园后院的一座阁楼前时,正楼中走出,他们怀中揣满了金银首饰,都是那种女子所用之物。 周昂目光变得无比冰冷,他的双手已经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余鸾化作一抹剑光徘徊在他身侧,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境,下一刻余鸾剑光一闪,瞬间穿透身前几个北狄士兵。 踏着这几人的尸体,周昂双手有些颤抖的走进了阁楼,他一步步的踏上木质的楼梯。 刚来到阁楼的二楼,周昂就看到,楼梯口滚落着一个花盆,一株已经半开的绿菊倒在地上,那翠绿的花瓣散落一地。 顺着花瓣看去,在地上还有一个白衣长裙的少女倒在血泊中,那些鲜血都是从少女的脖子上流出的,显然是被人一道斩断脖颈毙命的。 周昂踏着鲜血,慢慢的走到少女的尸体前,他缓缓蹲下身子,也不嫌弃那些血迹,竟然轻轻的将少女抱在怀中。 看着怀中已经闭上双眼的少女,周昂生平第二次落下了眼泪,第一次还是在上一世,周昂以为自己母亲去世时。 “良工,师傅来晚了!”周昂的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他的衣衫也全部被葛良工的鲜血所侵染。 忽然天地间响起一声悲痛的长啸,接着葛园的阁楼瞬间化为废墟。 在那废墟之中,一个身影缓缓站起,同时无尽的剑气从废墟上扩散开来,那些剑气如同潮水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涌去,所过之处三教大军全部身首异处。 下一刻周昂的身影耸立虚空,如同神魔一般俯瞰天地。 他的眼中无数光影闪过,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如走马灯一般的转动,仿佛整个世界的时间都被无限加速。 在周昂的眼中,他看到西北沦陷,东夷大军进攻江南,吴王战死,江都郡主沦为俘虏,连还是普通人的贺康也死在了乱军之中。 随后南蛮也开始进攻九州,京都之中普渡慈航出现,景安帝和太子相继殒命,还是太子妃的刘娴东躲西藏最终也难逃香消玉殒。王元丰一家被诛,傅天仇全家也没有幸免于难,燕赤霞和宁采臣也被卷入其中,受到了国师的追杀。 在周昂的眼中,虽然这些事件已经变得完全不同,但是结局都是他最不想看到的那种。 那些他在意的人,那些他想要守护的人,最后还是全部淹没在这天地浪潮之中,就如他此刻怀中抱着的葛良工一样。 余鸾再次化作神鸟盘旋在周昂四周,他身上的气息疯狂的攀升着,那恐怖的气息席卷天地,很快不仅是九州,就连整个天地都能感受到了。 此刻周昂身上恐怖的气息就是真仙也会为之颤栗,仿佛他随手之间便能毁灭整个世界。 无论相隔多远,所有人都能看到周昂的身影,甚至他的声音也能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九霄御雷神剑”忽然周昂语气肃然的说出几个字,同时他双手向着两侧拉开,就在他双手之间,一柄萦绕着紫色雷霆的神剑出现。 神剑出现的刹那,整个天空无数的紫色雷电涌动,雷电出现在每一个地方,笼罩整个世界。 “萨满教宗,精绝大祭司,白莲圣女,南洋神君,天照大神,普渡慈航,是你们让我心中意难平,今日我便只有仗剑而起,将你们全部斩杀了”周昂的声音再次响彻天地,余鸾盘旋在四周,他的手中拿着九霄御雷神剑,仿佛已经成为真正的天地主宰。 下一刻周昂手中九霄御雷神剑朝着北方天际落下,接着一道巨大的紫色雷霆如同灭世神雷一般落下,直接落在北狄大草原的深处。 神雷落下,大地颤抖,一声闷哼轻起,接着北方天地间响起一阵鬼哭神嚎的声音,同时天空落下殷红的大雨,仿佛是天地在哭泣。 圣人陨落,天地同悲。 所有人都知道了,就在周昂刚才那一剑落下,一位踏上圣道的半圣就此陨落了! 第240章 西北大捷,周子重生 下一刻周昂又朝不同的方向各斩出几剑,每一剑落下九天之上神雷如柱,也跟着落在天地各处。 一剑便是一位半圣陨落。 然而随着周昂斩杀一位位半圣,这个世界也开始出现意想不到的变化。 当那些半圣一个个陨落的时候,一枚枚晶莹的念头从半圣陨落的方位升起,这些念头最后全部朝着周昂汇聚而来。 金华府衙之中,姜小昙仰望着如同魔神一般的周昂,而此刻她的神情竟也变得木然起来,身躯也还是慢慢的虚化,最后变成了一枚晶莹的念头。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杭州的吴王和江都郡主,还有正在东躲西藏险象环生的燕赤霞和宁采臣,也变成了一枚枚念头。 而整个世界的生灵,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身体开始虚化,这些人倒没有变成一枚枚念头,不过最后也成了一缕缕的晶莹丝线,似乎也是一些零散的念头。 整个世界都开始崩溃,最后全部融入到周昂的身体中。 高天原的神殿之中,原本坐在神座上的天照大神缓缓起身,她看到周昂一剑斩灭天地,便起身朝着身前光团走去。 天照大神才刚走出两步,那光团便瞬间破碎,而后那个由周昂无数念头汇聚的身影从光团中走出。 “怎么样?在自己念头衍生的世界中,那感觉可还好?”天照大神没有与周昂继续交手,而是大有深意的看着周昂说了一句。 此刻周昂还没有彻底从刚才的世界中醒过来,甚至他的念头中还有葛良工死后的悲痛,只是听到天照大神的话,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声音低沉的说了一句“不好,很不好!” 下一刻周昂抬起头来,他的念头渐渐平息,已经知道那个世界中的一切经历都不是真实的,而后又向天照大神问了一句“我在里面待了多久?” “七天,正好七天时间。”天照神色如常的答道。 听到已经过去了七天世界,周昂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忧色,而后目光看向了西北方向。 “放心,等你回去的时候,或许就该看到西北大捷了,你的眼光确实不错。”天照大神似乎知道周昂心中所想,忽然大有深意的说了一句,而此时周昂也感觉到闻道碑和西北要塞依旧存在,而且那人道气运和城隍法域越发壮大。 “你的神通很了不起,在下冒昧的问一句,你可找到了自己的师傅?”周昂目光从西北要塞收回,而后认真的看着天照大神问道。 天照大神也曾在周昂的万丈红尘之中走过一遭,因此周昂对天照大神也算是了解,而此刻周昂也明白,天照大神的绝学,有别与山河图幻境,也有别于万丈红尘,似乎她创立这种神通的目的,就是为了以因果之力寻找自己的师傅。 “没有,我试了无数种选择,甚至连将他留在高天原都做不到。这个因果世界,虽然可以运转无数种可能,但一切存在都必须基于合理之上,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天照大神很自然的回答了周昂的问题。 只是周昂感觉天照大神最后那句‘不在这个世界’,这句话好像还有别的意思。 “你为什么要帮我?”沉默片刻之后,周昂终于问出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此时周昂如何还不明白,天照大神的因果世界,说到底根本不是一种杀人的神通,而当周昂中了南洋神君的冥王三叩首后,便注定他会死亡。 但是天照大神却将周昂大部分念头收进了因果世界,这可以理解为周昂被困在了天照大神的绝学之下,却也可以理解为,是天照大神的因果世界保存了周昂的大部分念头。 七日之后冥王三叩首对周昂的伤害早已结束,加上周昂念头如此纯净,即便肉身已经死去七日,要重生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周昂问出这个问题,天照大神忽然神秘的一笑,而后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她的身躯将化为一枚枚纯净的念头,那每一枚念头之中都好像有一个世界,而后这些念头纷纷破碎,接着天照大神的气息竟然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只不过此时周昂的耳畔还响起了天照大神的声音“在你的万丈红尘中,我补全了圣道,欠你的自然要还。圣人也只不过是找到了自己的道路,而成为圣人也仅仅是这条路的开始” 周昂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空荡荡的神殿,天照大神念头破碎,那种行为与自杀无异,可是她最后说的那些话,又好像她参悟了成为圣人的最后一步,可这种无声无息的消失,又不像成就圣位的表现。 一时间连周昂都不知道,这位神秘的天照大神,究竟是以自杀的方式去寻找她那个永远不会回来的师傅?还是已经成就了圣位,踏上了她口中的那条刚开始的路? 天照大神消失不见,周昂也没有第一时间返回西北,而是站在殿中远远的看向西北要塞。 他看到即便七日过去,西北城中依旧白幡满布,布政司衙门中灵堂尚在,甚至他看到了自己苍老冰冷的尸体。 西北要塞上空,三教高手与要塞中的高手依旧斗得难分难解,而城墙之上普通的士兵也是将战斗进行的如火如荼。 而且在城墙之上,周昂还看到数万身着白衣手持佩剑的书生,这些人没有西北军中士兵的勇武,但是他们身上文气浩荡,竟然能与三教大军的凶煞之气抗衡。 “这些是江南书院的学生,没想到我的死会让这么多人奔赴西北,这天下终究还有热血之士,热血尚存这九州便灭不了!”看到数万白衣气势如虹,周昂也是欣慰无比。 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数万白衣便说明,周昂兴建书院培养读书人并非无用。 只是周昂看到,如今指挥西北军的不是王晋生,而是换成了江都公主。 在江都公主的指挥下,虽然西北军加上数万白衣书生,在人数依然有着巨大的劣势,但是他们还是稳稳占据着上风,加上城池之利,竟然对三教大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而没有大祭司等人亲自出手,三教高手也并没占据上风。 尤其是周昂还看到,三教布下的那三座杀阵,此刻也是疯狂的运转着,里面明显是有人在破阵。 精绝阵中,仅剩下三座圣殿,周昂看到前去这里破阵的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不过这些人无一不是气息强大之辈,看来自己死后还有不少的世外高人出山了。 周昂只看了一眼精绝阵中的情况,最后目光落在了白莲阵和萨满阵中,因为他在这两座杀阵中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这两座杀阵之中不是一群人一拥而上,而是只有一人入阵,在白莲阵中,是一个身着七品官服,看起来身形有些瘦弱的身影。 而萨满阵中,则是一个身着古老女帝长袍的女子。 这两人正是素娘和锦瑟,不久前她们各自走入了一座杀阵,竟要以一己之力破掉这杀阵。 看到阵中是这两人,周昂也不免有些紧张,心中也开始盘算,如果她们遇到危险,自己要不要违反约定出手救出二人。 虽说周昂立了封神台,所有在西北战死的英灵都能得到人道气运庇佑真灵不灭,而后还能获得城隍神位,但是那城隍神位终究有许多限制,从此以后便也失去了许多自由。 不过很快周昂就发现,或许自己的担心是有些多余了。 只见素娘走入白莲阵中,那阵中景物变化,很快天地间出现一个巨大的身影端坐,在这道身影的四周,还有无数正常大小的人影层层叠叠。 白莲阵演化出真空家乡,还有手持宝镜的无生老母,那阵法之中扰乱心神的魔音出现,然而这一切对素娘好像没有丝毫影响。 素娘一步步的走向无生老母,似乎也感受到了素娘的威胁,无生老母手中宝镜开始聚集起光华,眼看就要从宝镜之上射出。 不过就在此时,素娘身后忽然想起阵阵龙吟之声,接着五条真龙虚影浮现,真龙相互纠缠盘旋,五颗龙首之中发出一声声咆哮。 原本运转自如的白莲阵竟然在咆哮声中显得有些阻滞,虚空之中的无生老母和那些层层叠叠的人影,竟然如同水中倒影一般晃动起来,显然是大阵的运转出现了问题。 然而这一切还未结束,下一刻素娘口中悠悠的说道,那声音如同古老的道歌,字字铿锵绵绵悠长 盛神法五龙 养志法灵龟 实意法螣蛇 分威法伏熊 散势法鸷鸟 转圆法猛兽 损兑法灵蓍 随着素娘口中不断吐出一个个字,她的四周异象纷呈。 五龙在她身后缠绕,一头巨大的灵龟出现在她的脚下,而后无数念头布满虚空,瞬间化为一条条螣蛇在虚空飞舞。 还有巨大的熊罴从虚空跳出,头顶无数的猛禽虚影徘徊,身后无数的猛兽咆哮,虚空之中无尽的神草出现,素娘此刻如一位掌控天地万物的神祗,就连那无生老母在她面前都显得有些渺小。 素娘将《本经阴符七术》修炼至大成周昂是知道的,不过那一次素娘也只是在周昂面前展示了一下,却并不知道这道门顶级功法大成后究竟有多厉害? 周昂看到,素娘伸出手掌朝着无生老母压去,随着她手掌一动,虚空中熊罴一跃而起,巨大的前掌朝着无生老母法相重重拍去,同时无数的猛兽咆哮,在虚空中奔腾,如同兽群洪流朝着无生老母法相席卷而去。 还有那些层层叠叠的人影,一株株灵草在虚空疯狂生长,那些人影瞬间被淹没,整个白莲阵开始摇晃不止,即便在阵外也能看到这座大阵摇摇欲坠。 “任尔千变万化,一力破之”素娘的声音在白莲阵中响起,那巨大的无生老母法相也在阴符七术的冲击下轰然倒塌,伴随着法相倒塌,白莲阵渐渐停止运转,方圆千里的大地都颤动不止。 下一刻大阵破碎,西南方向代表白莲教的气运瞬间被削弱,原本气势如虹的白莲教大军也顿时显出颓势。 就在白莲阵被破之时,北面的萨满阵中也出现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只见锦瑟娘娘站在演化出天地四时,而后整个世界又开始毁灭的萨满阵中,她身上衣袍猎猎,任凭那阵中时间疯狂流逝,任凭那世界毁灭产生的巨大力量冲击,依然巍然不动的站在其中。 等到阵中世界经历了数次的生灭轮回,锦瑟娘娘忽然伸手朝着头顶一指,接着一座漆黑巨大的漩涡出现在她的头顶。 那漩涡缓缓转动,仿佛要吸纳世间的一切力量,好像时间都逃脱不过。 这漩涡就是原本重塑碧真宫的山河图所化,只是如今它已然成为碧真宫的一部分,更是与整个幽冥的气运相连,形成了一件类似生死簿的幽冥圣器。 漩涡一出现,连萨满阵中世界生灭所产生的力量都被吸收了进去,而随着阵法的力量被不断吸收,原本运转自如的萨满阵也渐渐开始停滞,最后力量终于无法维继,连同那些布置大阵的宝物材料,统统被漩涡吸走。 北方萨满阵顷刻间消失不见,大草原上代表着北狄的气运也瞬间削弱了三分,就连那些虚空之中正在战斗的北狄神灵都感觉力量大跌。 三座杀阵已破其二,而那精绝阵中,最后三座圣殿也一座座被攻破,三教气运瞬间大跌,而西北要塞之中人道气运大涨,一时间士气高涨,城墙之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呐喊声。 “大胜!大胜!”西北军和白衣军气势暴涨,虽然这些都是普通人,但是人数的堆积,让他们的气势凝聚在一起,竟然产生了令天地为止变色的气势。 虚空之中教宗和大祭司还有白莲圣女面色阴沉,原本他们是打算一鼓作气攻破要塞的,可现要塞非但没有攻破,自己的阵法还被破去,此刻气运更是此消彼长,如果不出手干预,这西北大战三教恐怕将会成为输的那一方了。 “周子已亡,那约定已然失效,此时我们只有出手已稳军心,以固气运了!”大祭司的念头在另外两位脑海中出现。 “好”教宗与圣女几乎同时做出了回应,他们都知道气运的影响巨大,此刻只有亲自出手镇压气运,才能够扭转战局。 下一刻三道恐怖的气息从三个方向升起,那如渊如狱的威压纷纷朝着要塞用来,一时间天地一片肃杀,而要塞军民包括天空之上那些高手都感觉到巨大的危机降临。 原本三座杀阵被迫的喜悦瞬间戛然而止,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绝望感笼罩西北。 即便是尚在城外的素娘和锦瑟娘娘,在那三道席卷天地的恐怖气息面前,也如同风中浮萍,虽然心有不甘,却终究没有足够的力量匹敌。 葛良工一脸不甘的望着城外,心中对三教之主也是好一番鄙夷,不过半圣之力终究难以抗衡,最后她只能失落的回望金丝楠木棺椁中的周昂一眼。 “老师,徒儿无能,没能保住您苦心建立的基业。师傅放心,等到要塞城破之时,徒儿便在你灵前自刎。”葛良工一脸颓然的说道,手中已多了一柄短剑。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灵堂之中白幡舞动,绿菊的花瓣也在风中一片片吹落,那些墨绿的花瓣落在周昂的尸身上。 下一刻葛良工惊讶的发现,那些墨绿的花瓣落在周昂的尸体上竟然瞬间化作墨绿的光点,那些光点很快没入周昂的尸身中。 很快葛良工就难以置信的看到,随着那些光点的涌入,原本苍老干瘪的尸身,竟然在一点点的隆起,而周昂那苍老的皮肤也开始变得细腻红润起来,雪白的须发也跟着变得乌黑起来。 不过片刻之间,那具苍老冰冷的尸身,竟然仿佛活了过来一般,除了尸身依旧静静的躺在棺椁内,感觉不到一丝生机意外,表面上看起来就像只是周昂睡在里面一样。 “老师”葛良工连忙跑向棺椁,她迫不及待的伸手握住周昂的手掌,入手见葛良工竟然感觉到一丝温热。 这是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具鲜活的肉身。 就在西北要塞被无边威压笼罩的时候,所有军民心中绝望的时候,一声高亢的鸟鸣从远处天际传来。 下一刻一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鸾鸟出现在天际,而那神鸟背上,还有一个笼罩在璀璨光华中的身影。 “是主公” “师兄” “周兄” 无数的目光望向天际,当看到那巨大的神鸟时,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布政司衙门后院一间房门缓缓打开,姜小昙一步步从屋内走了出来,此刻她已经换下了丧服,而是穿上了端庄隆重的乐平乡君的朝服。 她一脸笑意的望着天际,看着余鸾背上那道璀璨的人影。 很快神鸟出现在要塞上空,而后一道念头组成的光带飘然落下。 “教宗,大祭司,圣女,枉你们皆已踏上圣道,莫非想要不顾约定出尔反尔吗?”忽然周昂威严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随着这声音出现,自三个方向朝着西北席卷而来的恐怖气息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布政司衙门的灵堂中,周昂的身躯从棺椁中缓缓站起。 他的衣袍在微风中摆动,在众人的目光下,他缓缓的走出棺椁。 随着周昂的出现,隐没在虚空的闻道碑也显现在要塞上空,以闻道碑为中心,纵横交错的法网显现,大地之下城隍法域的力量贯穿大地。 天上地下,整个西北固若金汤。 第241章 准备还朝 看到周昂从棺椁中走出,那苍老的身躯也恢复如初,葛良工再次喜极而泣,而听到周昂重生的消息,三教大军纷纷撤退,又全部退回到百里外的大营。 “周子圣道确实比我等更胜一筹,他用死亡来激发西北军民同仇敌忾,同时筛选良莠,没有他的要塞尚且难以攻破,而今他重生归来,我们便已彻底输了。”教宗的意念出现在大祭司和白莲圣女脑海中,他是第一个承认失败的人。 “无妨,此番虽败我等却也见证了周子的圣道,这也算相互印证,本座只觉获益良多,这点输赢本座倒还承受得起。”白莲圣女却是不以为意的语气说道。 对于白莲教来说,造反了千年这失败好像也确实是家常便饭了,这一次就算输了,但圣女对圣道的理解更深,虽然失败但收获却巨大,而世俗这些信徒的生死,在她眼中其实并不重要。 “这周子为何如此都未成圣?难道他还在等什么?”大祭司的意念却满是疑惑,他同样不在意西域能否问鼎九州,到了他们的层次,所在意的唯有圣道,其它都不重要。 而在大祭司看来,以周昂如今的成就,其实已经有了称圣的资格,但是他重生归来却没有丝毫冲击圣位的征兆。 三教大军撤退,西北要塞一片沸腾,燕赤霞等人也落下云头,出现在灵堂外,很快就连素娘和锦瑟也站在院子里看着灵堂中的周昂。 周昂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有了因果世界中的经历,周昂发现再见这些熟悉的面孔时,竟然更加珍视这一切。 “师傅......”葛良工此刻距离周昂最近,她也是喜极而泣,虽然一张脸都哭花了,但看起来非常高兴。 周昂脑海中还有因果世界中葛良工惨死的样子,此刻见到这个活蹦乱跳的弟子,脸上很自然的流露出笑容,对着葛良工说了一句:“良工,再见到你真好啊!” 葛良工没有注意到周昂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她也只觉得看到自己师傅活了过来,这种感觉是真好! “夫人,让您担心了!”周昂的目光又看向姜小昙,同时双臂张开,很自然的给了姜小昙一个拥抱的姿势。 下一刻姜小昙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周昂相拥,同时语气坚定的说道:“不担心,我知道夫君一定不会有事的,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回来的。” 两人相拥也只是片刻,毕竟都知道还有许多人看着,等到两人分开之后,周昂郑重的对着堂外躬身一拜。 “周昂谢诸位不离不弃!”这一次周昂是对着所有人说的。 这一拜他也是真心实意,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自己死后这些人依旧坚守要塞,这分情就足以铭记于心。 “恭迎主公归来。”下一刻所有西北文武官员朝着灵堂躬身一拜,城楼上的士兵和城中百姓也对着衙门方向跪拜,其中八成以上更是对他口称主公。 “诸位快快请起,周某有诸位相助,何愁这天下不平?”周昂一脸笑意的说道,他这一死一生,不仅没有丧失民心,反倒让西北民心更加凝聚。 当周昂重生归来的时候,京都国师府的祭坛上普渡慈航神色也变得异常阴沉,原本祭坛上镇压的那枚念头眼看就要破碎,可如今不仅恢复如常,明显还更加壮大了一些。 七日前周昂身死是天下皆知,加上西北要塞布置灵堂,整个要塞一片缟素,天下所有人也都以为周昂是真的死了。 很快周昂重生的消息也传到京都,普通百姓很多都长舒了一口气,可见周昂在百姓心中威望依旧很高。 廊桥江南大营,原本这里也是一片缟素,傅天仇和江南大营的士兵都为周昂披麻戴孝了,如今听到周昂重生,傅天仇也是高兴无比。 “准备一下,咱们该回京了。”傅天仇将身上麻衣一扯,对着身后一众心腹吩咐道。 “回京?可如今朝廷已被国师把持,他更是恨不得将爹爹除之而后快,现在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傅天仇身后一个身着劲装,皮肤白皙,声音悦耳的年轻人一脸不解的问道,而此人竟然称呼傅天仇为爹爹。 其实这大帐之中的人都知道,这年轻人根本不是男子,而是一个女扮男装的人,她正是傅天仇的次女傅月池。 傅月池从小就不喜女红,而是喜欢舞刀弄枪,那英姿飒爽的气质丝毫不输男子,也是傅天仇得力的助手。 “月池,你姐姐清风还独自一人留在京都府中,将她一人留在京都为父也不放心。另外西北大捷,伯爷更是死而复生,说明西北战事就要结束了,恐怕不久后伯爷就会还京,此时国师想必也会收敛一些。”傅天仇一脸期待的说道,他已经看出来了,恐怕周昂回京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陕西布政使衙门的正堂,这里早已撤掉了灵堂,一切都恢复如初,今日已是周昂重生后的第三日,堂中西北高层齐聚。 “兴建伯,如今三教大阵已破,三教军队士气低迷,而我军正是气势如虹,请兴建伯下令我军主动出击,夺回巴蜀与河西走廊。”大堂之中江都公主第一个越众而出,提出的竟然是主动出击,收复疆域的计划。 周昂看着江都公主点了点头,他深知江都公主有着战争指挥上的天赋,不过他手掌轻轻的压了压,示意此事暂时搁置,而后开口说道:“收复失地自然要做,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应该先做另外两件事。” “请兴建伯示下。”江都公主对着周昂微微躬身,虽然身份上江都公主应该比周昂更尊贵,但她明显将自己摆在了更低的位置上。 “封神与锄奸。”周昂很平静的开口,只说了简单的几个字。 “锄奸?”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疑惑起来,封神大家都能理解,毕竟封神台上还有那么多英灵,而西北还有许多城隍之位空缺,这些英灵肯定是要被封神的。 可锄奸就让人一头雾水了。 周昂似乎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因为他已经从衣袖之中取出了那卷金色的封神榜。 这一次周昂封神没有筑坛举行祭祀,而是站在布政司衙门就直接开始了。 当他口中念道一个个名字,那封神台中就有英灵出现,而后与人道气运融合,成为一个个新的城隍。 周昂足足念了一刻钟,将封神台中的英灵全部册封。 而这一次册封之后,西北之地八成以上的地方都有了新的城隍,那一座座城隍法域形成,虚空之中闻道碑变得更加玄妙。 就在周昂封神之时,另外三方也学着周昂的样子封神,不过因为三座大阵被破,三教的气运明显被削弱了不少,这封神之举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在我死的那几日,有些人心志不坚离开了西北,这本也无可厚非,毕竟人各有志。但有些人竟然利用在闻道碑获得的力量谋取私利,甚至还有投靠异族的墙头草。这天底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每个人都需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而今便是让这些人偿还因果的时候了。”封神之后,周昂缓步走出大堂,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望向天空。 在周昂走出大堂的时候,闻道碑再次出现在要塞上空,石碑上无数纵横交错的经纬辐射开来,每一根线条都连接着一个曾经接触过闻道碑的人。 通过这根线条,闻道碑将无数人的念头汇聚,这些人心中的正气与善念便是闻道碑运转的力量,而这些力量汇聚又能以闻道碑为中枢,惩戒压制那些法网和城隍法域范围内的邪恶力量。 周昂在兰台殿中看过历代的改革实录,他发现所有的改革成果不能长久维系的根本原因,并不是改革制度本身的问题,根本问题还是人心的变化。 在所有的改革之初,万众一心的时候正直善良永远是占据多数的,这个时候邪念恶意就会被压制,自然改革也都能成功。 但是一旦安稳的日子过久了,邪念恶意便会不断滋长,最后再次压制正直善良,从此天地失序礼乐崩颓,又开启新的轮回。 而闻道碑的作用,更深层次的就是汇聚那些真正善良的念头,从一开始就压制甚至抹除邪念恶意。 一旦有邪念恶意出现,闻道碑就会自动的将这些人抹杀,这样一来就可以一直保持正直良善占据主导优势,这便是一个良性循环的过程。 就在周昂话音落下的时候,法网不断延伸,在法网的另一端,一个个为了荣华富贵,心中奉行着利益至上的人,纷纷受到闻道碑的力量攻击。 这些人轻则修为丧尽,重则念头被击碎变得痴呆起来,更严重的则是直接魂飞魄散,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周昂第一次真正的意义的检验法网的作用,他的初衷便是塑造一个能够自行运转,而且不受人为操控,至少不受单独某个或者少数意志影响的执法者。 而这个执法者就是闻道碑。 在周昂想象的社会中,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能从闻道碑中得到最适合自己的知识,只要你愿意努力,只要为社会做出贡献,在法网之中就能获得与你贡献相匹配的报酬。 而一旦有了与法网冲突的举动和行为,就会第一时间受到法网的攻击,不会因为你的身份或者曾经的贡献而网开一面。 在这个世界中,强者也会受到法网的约束,而弱者也会受到法网的保护,但是你的努力与否,你的意志力与心性,又能决定你获得的地位。 所以这不是一个绝对公平的世界,但却是一个绝对公正的世界。 周昂重生后的第七日,西北要塞有三支军队分别从北、西、南三面而出。 从北面出城的,是一支只有七千人的骑兵军队,而这支军队都是一人双马,每一个骑兵都是气血浑厚,身经百战的战场精锐。 这支骑兵军队的统帅,却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少年。 少年身穿银甲,提着一杆银枪,虽然年纪不大,却给人异常稳重的感觉。少年不是比人,正是大同陈氏的陈不让。 在要塞的西面,一支大军浩浩荡荡的出了城,这支军队多是步兵,而且人数众多,足有六七万之众。 这支军队的统帅有些特别,是已经许久没有露面的烽烟将军周元让,而这支军队也是曾经的烽烟军主力。 至于南面出城的军队,则是那三万出头的佩剑儒生,而统领他们的则换成了陕西都指挥使王晋生。 这三支大军出城,周昂也没有露面,只是江都公主在城头看着三支大军奔向三个不同的方向,似乎她才是这三支大军的幕后指挥者。 陈不让带领七千精骑向北而行,他的目的就是收复北方失地,同时杀入北狄大草原,给予北狄各部一次深刻的教训。 周元让的烽烟军自然是收复河西走廊,同时兵出敦煌,直接进攻西域三十六国。 而王晋生自然是去平定巴蜀白莲教起义,彻底收复巴蜀之地。 当这三支大军走出要塞的时候,便代表着西北战局转守为攻,这攻防的转变,也代表着原本劣势一方的西北开始占据上风。 当然最重要的是,天下所有人都感觉到,兴建伯周昂恐怕就要还朝了。 因为西北大胜就在眼前了,甚至那三路大军在收复失地之后,还可能攻入异族腹地,取得前所未有的辉煌战果,而这所有功绩,都将归于兴建伯周昂一人。 当三支大军离开要塞后的第七日,布政司衙门的后院凉亭之中,只有周昂和素娘两人。 在这后院之中,素娘倒是没有女扮男装,也没有继续使用孟龙潭的身份,而是换回了一袭女装。 素娘本就气质出众,加上如今道法大成,一身气质更是出尘,只是随便那么一坐,便有万种风情。 此刻亭中石桌上摆放着酒菜,亭外池中莲花盛开,再有素娘这样的美人在侧,周昂都有种置身画中的感觉。 “师妹单独约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周昂目光坦然的看着素娘,没有因为两人独处而有丝毫的拘谨。 素娘闻言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提起酒壶,为周昂的杯中斟满了酒水,而后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等到将两杯酒都倒满,素娘才缓缓的开口说道:“今日听江都公主说,陈不让的骑兵已经打到了北狄大草原,甚至还灭了两个小部落。而周元让的烽烟军也收复了河西走廊,如今已经出了玉门关。王晋生也收复了汉中,如今已经兵临剑阁。三路大军都如此顺利,师兄已经成了大宁朝的中兴之臣,而你也该回京了。” 说话之时素娘端起酒杯,朝着周昂盈盈一笑,很明显是要敬周昂成为一代名臣,而连素娘都知道,周昂已经到了还朝的时候了。 “你的才能做蓝田县令太过委屈了,明日我便正式下达公文,升任你为西安府尹,若你想与我一同还朝,我也会为你在朝中安排职位。”周昂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这还是他与素娘第一次喝酒,这杯酒他没有半分推辞。 周昂刚放下酒杯,素娘便再次为周昂斟满,而后依旧笑着说道:“我才不要做什么府尹呢,师兄去哪我自然是去哪,以后这世间便再没了孟龙潭,只有一个颜素素。待你离开西北时,我便会辞去蓝田县令一职......” 素娘的脸上升起一丝红晕,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她起初说话时还有几分害羞的样子,不过越说越坦然,最后似乎带着几分醉意,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害羞的了。 接着她继续说道:“现在我已经不是你记忆中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小师妹了,我可以帮你,也可以与你并肩而战了。普渡慈航比教宗他们更难对付,京都的人心比西北的千军万马更凶险,我舍不得师兄,不想再看到师兄独自前行了!” 素娘说的话越发露骨,而周昂只是认真的看着素娘,他今日竟然没有顾左右而言它,更没有选择逃避这个问题。 忽然周昂端起酒杯,主动的对着素娘一敬,而后先行一饮而尽,等他放下酒杯后才说道:“你我缘分早已注定,只是往后你若留在我身边,恐怕免不了许多流言蜚语,而我也无法给你什么名份。” 听到周昂的话,素娘脸上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而后她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似乎她以前不曾饮酒,这两杯酒下去醉意便又重了三分,脸上的红晕也越发明显。 不过这醉意之下,原本温婉端庄的素娘,却变得豪爽了起来,她忽然主动的抓住了周昂的手,而后将自己的脸颊放在了周昂的掌中,一脸幸福的说道:“其实这也挺好,不管你有多少红颜知己,你的师妹却只有我一人,谁都可能成为你的女人,但我却是无人可以替代的。” 周昂任由着素娘将脸颊放在自己掌心,其实这看似亲密的举动,在周昂的记忆中根本不算什么。 反倒是此刻素娘的样子,才真正的与他记忆中师妹的样子重合,这其实也正是周昂想要看到的结果。 有些事情与其逃避,倒不如坦然面对,至少这样谁也不会受到伤害。 许久之后,素娘放下了周昂的手,她抬起头来一脸正色的看着周昂,而后端起酒杯说道:“谢谢师兄,这杯酒小妹敬你,毕竟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 素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而后一饮而尽,最后还一脸坏笑的看着周昂。 周昂顿时一头雾水,不知道素娘那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还是跟着饮下了杯中之酒。 第242章 活在别人的念头里 “今夜良辰美景,小妹就不耽搁师兄宝贵的时间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饮下三杯酒后,素娘的话越发让周昂觉得莫名其妙。 周昂一脸不解的看着素娘,然而这位师妹好像不愿意对周昂细说,她只是对着周昂一笑,而后缓缓起身,大有深意的看了周昂一眼,便笑着款款离开。 素娘离开之后,周昂一人独坐在凉亭之中,他一人自斟自饮,又过了半个时辰才起身离开。 回到后院住处,周昂便感觉院子里有些不同寻常,似乎今夜那些丫鬟比往日要忙碌不少,除了自己和姜小昙的主卧还亮着灯光,院子一侧的几间厢房也亮着灯光。 甚至周昂还看到,右侧那间原本空置的厢房,屋檐下竟然还挂起了大红的灯笼。 “搞什么鬼?”周昂摇了摇头,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而后径直走入到卧室之中。 此刻姜小昙还未入睡,而且看起来还颇为忙碌的样子。 “怎么这么快?和素娘谈的怎么样了?”姜小昙见周昂进了屋,便一脸好奇的向周昂问道,不过她神情自然,还带着笑意,并无半分醋意。 “什么怎么样?就是和师妹随便聊了几句,她说想随我一同回京,以后重新做回自己。”周昂很自然的说了一句,他估计自己这个夫人可能还是有些心存芥蒂的。 “所以你同意了?其实素娘也算难得,夫君就不打算补偿她一下?”姜小昙走近周昂,也是目光有些古怪的看着周昂。 周昂微微一愣,她感觉今晚这些女人都是有些怪怪的? 随即周昂一脸茫然的答道:“啊,我同意了。什么补偿不补偿的?夫人的心思还有师妹的心思,其实我都知晓,不过此生我只爱你一人,我与她只有兄妹之情。” 见周昂说的坦然,姜小昙心中也觉甜蜜无比,看向周昂的目光更是柔情。 “其实若不是她嫁过一次人,便是嫁入府中也没什么,只是如今你的身份便只有委屈素娘了。”姜小昙也叹了口气说道。 “好了好了,夫人咱们也早些休息吧。”周昂见姜小昙还在这话题上,便拉着姜小昙的手向床榻走去,也是有意赶快转移话题。 不过周昂刚走出一步,却发现姜小昙还站在原地,同时还笑着对自己摇了摇头。 “怎么了?”周昂下意识的问道。 “今晚你不能睡这。”姜小昙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不睡这睡哪?”周昂越发不解起来,完全不知道姜小昙在搞什么。 这一次姜小昙也没回答,而是直接拉着周昂就向外走去,很快就将周昂拉到了右侧挂着红灯笼的厢房前。 “今晚你住这里。”姜小昙看着周昂,又指着厢房说道,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这是为何?”周昂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问道。 而回应他的却是姜小昙将他重重的往前一推,同时那厢房的门也打开,下一刻周昂就跌跌撞撞的进到了厢房中。 周昂刚一进入房中,房门便又被关上,而此刻他也注意到,这厢房之中不知何时被布置的极为喜庆,处处都是大红的绸缎,俨然一副新婚洞房的装扮。 看到这新婚洞房,周昂下意识的眉头一皱,而在他的不远处,床沿处果然坐着一个身穿大红嫁衣,头罩红色盖头的新娘子。 “妾身恭迎夫君。”那新娘子坐在床沿,低着头说道,明显还有些害羞。 这个声音周昂并不陌生,他一脸错愕的看着新娘,神情也有些尴尬的问道:“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新娘子听到周昂有些紧张的声音,竟然自己伸手揭开头顶的盖头,露出的正是锦瑟娘娘的容貌。 “妾身已经凝聚元神,可以为周兄......生儿育女了......”锦瑟低着头,声音细弱的说了一句,显然她说出这句话也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听到锦瑟如此露骨的话,周昂顿时觉得头大如斗,自己刚摆平了一个素娘,这锦瑟又跟着出现了。 并且锦瑟这更是夸张,竟然直接洞房花烛都准备好了,而这一切显然都是姜小昙在背后张罗。 “简直胡闹,姜小昙你给我出来。”周昂面色阴沉的说了一句,而后转身对着门外喊道,他知道自己这位夫人一定还躲在门外看着。 果然周昂话音未落,姜小昙便一脸紧张的跑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嘘,今夜可是大喜的日子,你瞎嚷嚷什么?” “大喜的日子?有你们这样的吗?”周昂心中觉得好气,他竟然有种自己快成了工具人的感觉。 看到周昂心中抵触,锦瑟无比落寞的坐在床沿,她抿着嘴双手死死的拽着衣角,此刻心中自然极不平静。 不过姜小昙倒没有被周昂唬住,反而气势盖过周昂,一脸不忿的说道:“我们这样怎么呢?锦瑟妹妹对你不够好吗?她为了你付出的还少吗?今天这洞房都布置好了,锦瑟妹妹也穿上了嫁衣,你就说娶还是不娶吧?” 周昂被姜小昙一吼,也是明显愣了一下,这一出竟然跟因果世界中姜小昙自己穿着嫁衣找上门来如出一辙。 只是因果世界中是姜小昙自己,这里变成了锦瑟娘娘。 其实周昂也不得不承认,锦瑟对自己确实没得说,自己在死掉的那七日,锦瑟还愿意主动破阵,这份恩情自然不会有假。 而且锦瑟身为地府娘娘,她竟然打算就这样偷偷摸摸的嫁给周昂,不要什么明媒正娶风光大嫁,连做妾都不在乎。 这些对于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确实无法抗拒。 只是周昂确实没有这个意思,他压根就没想过会有姜小昙之外的女人。 至于姜小昙考虑的什么子嗣问题,周昂觉得这与男女之间的感情没有丝毫的关系,更不可能影响他与姜小昙的感情。 周昂一时间难以回答,他不会因为锦瑟爱自己,姜小昙也不反对就接受锦瑟。 但是此刻他也难以直接拒绝,毕竟锦瑟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如果自己拒绝对锦瑟的伤害肯定是无比巨大的。 洞房之中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不过短暂的沉默之中,锦瑟却站起了身来,而后她幽幽的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木然的说道:“算了姐姐,定是周兄看不起我这蒲柳之姿,锦瑟这便离开,多谢姐姐厚爱!” 锦瑟的声音有些低沉,更是感觉没有丝毫生气,让人听着就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她一边说着,就已经朝着门外走去,行走之间那一身嫁衣也开始滑落,显然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姜小昙一脸心痛的看着锦瑟,她想上前拉住锦瑟,可她清楚即便自己挽留锦瑟,也只会让她更加难过,因此姜小昙只能一脸怒气的看着周昂。 “慢着,你先别走。”忽然周昂终于开口了,而他这一句话出口,姜小昙顿时面露喜色,锦瑟也是身躯一颤停下了脚步。 随后锦瑟有些难以置信的转身看着周昂,目光之中满是期待。 姜小昙和锦瑟都一脸期待的看着周昂,以为他回心转意了,只是周昂接下来的话却并不是她们想的那样。 “明日我要与四圣会面,锦瑟你与我同去吧。至于今夜之事......待诸圣会面之后,我想你心中自有定夺。”周昂的话让锦瑟和姜小昙都是一愣。 两人都不知道明日周昂竟然要与几位半圣会面,更让两人不解的是,好像锦瑟明日跟周昂一起去了,她就会自己回心转意一样? “好,那锦瑟便陪周兄走一趟。”锦瑟点头应下,其实她也看出来了,周昂最后没有直接拒绝自己,而是说明日之后自己心中自有定夺,似乎这就是周昂给彼此找的台阶。 而后一夜无话,不过这一夜却是周昂独自一人回房睡觉的,因为姜小昙竟然留下来陪锦瑟了。 第二日周昂依旧一切如常的出现在布政司衙门的大堂上,不过姜小昙却知道,一个时辰前周昂的大部分念头和锦瑟已经离开了西北要塞。 周昂的念头一路飘飘荡荡,最后出现在了极北之地的雪域,这里已经越过了北狄,几乎快要抵达天地的尽头。 雪域之中常年积雪,气温更是无比寒冷,在这里不仅没有任何生灵,更是连草木都无法存活,一眼望去只有茫茫雪山冰原。 最后周岸的念头落在一座巨大的雪山上,等他念头重新凝聚成形时,锦瑟娘娘也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这里虽然天寒地冻,但对于周昂和锦瑟都没有丝毫影响,两人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风雪之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周兄说约了四位半圣,想来必定是有崔府君的吧?这世间半圣就那么几位,普渡慈航和南洋神君与周昂不是一路人,所以另外三位就是三教之主。”或许觉得有些无聊,也或许觉得有些尴尬,锦瑟主动的开口与周昂说起了话来。 虽然经历了昨夜之事,但周昂并没有什么不自然的表现,听到锦瑟说话,他便点了点头,还不吝言辞的赞赏着锦瑟:“锦瑟聪慧,自然瞒不过你。” “周兄又在取笑我了,不知今日周兄找四位半圣所谓何事?”锦瑟浅浅一笑,同时也无比好奇。 “今日我与四圣所谈之事,可能关系到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原本你太早知道也不是好事,不过你既然对我属意,我便不忍看到你浑浑噩噩,所以今日便带你同来。”周昂没有对锦瑟有丝毫隐瞒,而且他也是语出惊人,一开口就是什么世界的最大秘密。 锦瑟闻言心中震撼,不过听到周昂最后那句话,心中还是无比高兴。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身后的虚空一阵激荡,接着阴阳两界被人打开,而后一个儒雅的中年人出现在风雪之中。 “见过周子,咦,锦瑟娘娘也在?”来人自然是崔府君,他主动向周昂行礼,只是看到锦瑟时也有些意外。 “见过崔府君。”周昂和锦瑟同时对崔府君还礼。 几乎就在崔府君出现的同时,周昂附近的虚空接二连三的出现空间震荡,接着一个个身影出现在风雪之中。 有穿着上古大儒长袍的北狄教宗,有一身黄金圣甲的西域大祭司,还有一袭白衣飘飘,纱巾罩面的白莲圣女。 “见过诸位。”周昂对着三人一一拱手,今日见面如老友相见,再无西北要塞时的紧张气氛。 “见过周子,见过崔府君,见过锦瑟娘娘。”三教之主同时对着周昂崔府君和锦瑟还礼。 当这几人出现时,原本漫天的大雪自动向着四周散开,那雪花和风霜纷纷绕开几人站立的地方,那一片空间仿佛变成了真空。 锦瑟站在几人中明显还有些紧张,她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教宗和圣女等人,而这些人中又以她的道行最低。 周昂很自然的移动了一步,与锦瑟站的更近了些,锦瑟感觉到周昂的举动,顿时心中大安,更是心中一暖。 “哟,周子的圣道什么时候变了?这莫不是要走情圣之道?”白莲圣女看到周昂与锦瑟并肩而立,一脸笑意的揶揄道。 “好了,今日周子相邀,是来谈正事的,圣女就不要调戏周子了。”教宗一本正经的说道,只是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让现场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微妙。 周昂神色也跟着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他很是意外的看向教宗,周昂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看似正经的教宗,结果是最不正经的,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半圣,竟然说出了调戏这样的话。 崔府君和锦瑟也被教宗逗的一笑,两人看着周昂也觉得颇为好笑。 “咳咳,言归正传吧,想必几位应该能感觉到,天照大神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吧?”周昂连忙岔开话题,他也没想到几个半圣竟然也有不正经的时候。 听到周昂提到天照大神,几人都是下意识的对视一眼。 当日周昂重生,念头从高天原返回的时候,半圣境界的存在都感觉到天照大神气息彻底消失,当时他们都以为天照大神是被周昂灭杀了。 周昂自然明白这几位是理解错了,于是直接开口说道:“当日天照大神施展因果世界,将我的念头困在其中,也是因此我才能躲开南洋神君的冥王三叩首。” “因果世界?如此说来是天照大神相助周子?那她不是被你灭杀的?”教宗反应最快,一下就明白了周昂话里的意思。 周昂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说道:“我能感觉到,天照大神似乎参悟了圣道的最后一步,她是消失在我面前的,那种感觉好像是她离开了这个世界。” “什么?离开了这个世界,那定然是成就了真正的圣位,可惜我等无缘见证一位真正的圣人诞生啊!”崔府君有些遗憾的说道。 此刻所有人看向周昂的目光都有些期待,他们都隐约猜到,周昂很可能是要与他们分享从天照大神那里感悟到的圣道奥秘。 不过接下来周昂所说的,却与圣道没有丝毫关系,只见他缓缓开口道:“在我即将魂飞魄散的时候,天照大神将我的念头困入因果世界,而那个世界大约就是这个世界的三年前,一开始我以为自己是死后重生,回到了三年前......” 周昂讲的竟然是自己在因果世界的经历,不过旁边几人虽然一头雾水,但也耐心的听着周昂继续讲下去。 “最后我心中悲愤,将一身力量毫无保留的施展,第一剑我便将因果世界的教宗斩杀,而后是大祭司,再然后是圣女......”终于周昂讲到了因果世界破灭的最后时刻。 虽然周昂说将几人斩杀,但几人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怒意,他们都知道那因果世界是一个类似幻境的世界。 只是接下来周昂说的几句话,让教宗等人无不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之中。 “然而当我将因果世界中的你们一一斩杀后,我才发现那个世界的你们不过是我的一枚念头所化,甚至那整个世界的生灵,连同那一草一木,包括时空都只是我的念头所化.....换句话说,那个世界的所有生灵和存在,都是因我念头而生,他们也只存在于我的念头中。”这是周昂关于因果世界最后的描述,而当他说到这些的时候,连他自己的神情都变得肃然起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起来,这一刻甚至连极北之地的风雪都重新覆盖了几位半圣,他们站在风雪之中,如同亘古不变的雕像。 “唉.......周子想说什么?”许久之后,白莲圣女一声叹息,终于打破了寂静。 当白莲圣女再次开口时,几人所在的范围再次将风雪排斥,只是在这个极小的范围外,极北之地的风雪更加狂暴猛烈起来。 周昂也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而后有些怅然的说道:“我感觉天照大神是想告诉我什么?后来我便想到,既然因果世界是因我念头而生,那么......我们这个世界会不会也是别人的念头而生,我们或许也只是活在别人的念头里?” 寂静,世界再一次寂静! 此刻教宗和崔府君等人都是神色阴沉,而锦瑟则是无比震撼的看着周昂。 她终于明白周昂开始为什么要那么说了,今日他所说的一切,果然关系到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 第243章 风雪离人 周昂的这番话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即便眼前这些人已经成为半圣,有着自己圣道目标也不能例外。 当任何人知道自己可能只存在于别人的念头之中,这种感觉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释然。 “不对啊,如果真如周兄猜测的那样,那此刻周兄的举动应该逃不过那个存在的感知,那个存在应该出手干预这一切才对。”寂静的风雪之中,最先开口的竟然是锦瑟。 听到锦瑟之言,教宗等人也是微微颔首,表示赞同锦瑟的分析。 “锦瑟娘娘说的有道理,如果圣人是参悟了这个秘密的,那么他们又去了哪里?还有天照大神去了什么地方?”崔府君也跟着道出了一些疑惑,他们都不否认周昂的假设,但是周昂的这个假设中也存在很多令人费解的地方。 周昂对着众人点了点头,而后接着说道:“诸位所言我也思虑良久,恐怕这些都只有成圣之后才能解答了。” “那周子今日告诉我等这些,不会只是要扰乱我等道心吧?”白莲圣女一脸笑意的看着周昂,她这话也问出了其他几人的疑惑。 周昂将几人找来,自然不是想用这个来扰乱他们道心,于是他开口说道:“我一人之力终究有限,此事与诸位也是息息相关,因此我有个提议。” 说道此处周昂略微一顿,目光与几人一一对视,并没有急着讲出自己的提议。 几人感受到周昂的目光,也都相继点头,而后等着周昂继续讲下去。 见几人点头周昂便再次说道:“仅仅在此事上,我想与诸位达成同盟,若有发现我等可互通有无,或许这也关系到成圣的关键。” 周昂说罢便静静的看着教宗等人,等着几位半圣做出决定。 很快崔府君就率先开口道:“本君自然没问题。” “我也没问题。” “可以” “妾身也没问题。” 紧随崔府君之后,教宗、大祭司、圣女也跟着说道,都很爽快的应了下来。 周昂说的其实也很明白了,所谓同盟也仅仅是在这件事情上,也就是说明面上各方势力的战争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 “既然没什么事,那本宗便先行一步。”此事一定,教宗就直接开口,似乎他有什么要紧的事。 下一刻教宗身躯虚化,接着一阵空间激荡,人便已经消失不见。 “本座也告辞。” “妾身告辞。” 紧随教宗之后,大祭司和圣女也急急忙忙的告辞,好像他们都有什么急事。 周昂目送几人离开,这一幕他倒丝毫不意外,毕竟教宗等人都活了极长的岁月,估计知道的事情也不少,而且这些人手上很可能还有极为古老的典籍或者某种记载,此刻急匆匆的离开,多半也是回去查询相关的线索。 等到三教之主离开,崔府君也对着周昂和锦瑟一拜,而后目光有些别样的看向两人,脸上带着笑意说道:“那就不打扰二位了,本君也告辞了。” “呃.....府君走好!”周昂回身一拜,他也是被崔府君一句话呛得不知所措。 你告辞就告辞,非要扯上什么不打扰二位这种话,周昂感觉崔府君也有不正经的时候。 等到崔府君走后,雪山之上便只剩下周昂和锦瑟两人了。 崔府君最后一句话让周昂和锦瑟只是相视一笑,两人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些许无奈。 “锦瑟啊,如果我们只是存在于那位的念头之中,所有的一切其实一开始已经注定,若有缘便躲也躲不掉,若无缘那争也争不来。我们的一切并不属于自己,这么说你该明白了吧?”周昂一脸正色的对锦瑟说道,他虽然说的相当委婉,但意思也表达的非常明确。 锦瑟闻言神情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她一脸坦然的看着周昂,忽然说了一句:“锦瑟明白周兄的意思,我想给周兄讲个故事,不知周兄可愿一听?” “自然愿意,在下洗耳恭听。”周昂想也没想的就说道。 “在前朝咸淳年间,第七代东海侯薛崇华有一个独女,因为是侯府唯一的小姐,她从小就受到百般宠爱,自幼便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她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无忧无虑的过上一辈子......”锦瑟距离周昂很近,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的落在周昂耳中。 当周昂听到锦瑟这个故事是从前朝东海侯开始,他便知道锦瑟要讲的就是自己的故事。 前朝的咸淳时期,其实也是王朝末期了,那时候朝廷已经偏安江南一隅,而东海侯薛崇华便是咸淳年间的水军统帅,也是咸淳年间江南地区的实际掌控者。 而且周昂早就知道,东海侯薛崇华就是锦瑟的父亲,也就是百姓口中的薛侯。 周昂没有打断锦瑟的故事,只是站在风雪之中听着她继续诉说。 “那时候朝廷羸弱,薛侯苦苦支撑,然而大厦将倾,又岂是他一己之力可以力挽狂澜的?可笑薛侯竟然打起了借外族之兵平内乱的打算......”锦瑟继续讲道,神情也开始变得有些自嘲起来。 而锦瑟这几句话也是听得周昂微微一愣,因为锦瑟口中的事史书中竟然没有记载,薛侯也没有借外族之兵平乱的行为。 锦瑟明显也看出了周昂的疑惑,随后便解答了周昂心中的疑惑,只听她继续说道:“薛侯要借的正是东夷出云国之兵,而借兵的代价便是用他唯一的女儿和亲,让那个十六岁的女孩嫁给出云国主,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 听到此处周昂已经明白了许多,他记得锦瑟曾经说过,她就是出嫁的时候死在了东海的风浪中。 恐怕也是因为锦瑟的死,让薛侯没能和出云国联盟,也就没有外族之兵来九州的事。 而周昂隐约知道,差不多也是同一时期,那个出云国老国王死后不久,出云国发生了争夺王位的内乱。 原本与出云国还实力接近的扶桑国顺势而起,侵占了大量出云国领土,后来便发展成了如今扶桑国在东夷一家独大,出云国也沦为扶桑附庸的局面。 “那个女孩如行尸走肉的登上了前往出云国的海船,周兄能理解那个女孩的绝望和无助吗?”锦瑟继续讲着,此刻她一脸惨笑,那个女孩讲的自然就是锦瑟自己。 周昂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没有回答锦瑟,不过看向锦瑟的目光多了几分同情。 “那个女孩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她也不需要谁来怜悯,虽然她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更无法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但是她有一点却是自己能够掌控的!”锦瑟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兴奋起来。 周昂看着锦瑟明显不正常的样子,心中竟然有些难受,而后悠悠的开口问道:“所以,她不是死于海难,而是自己跳进海里的?” “对,她是自杀的,至少她还能决定自己的生死。”锦瑟对着周昂点了点头,似乎此刻的她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听到这个故事周昂心中百感交集,此刻他竟有种恍惚的感觉,他发现所有的故事背后,其实都还有另一番故事。 “谢谢你锦瑟。”忽然周昂看着锦瑟认真的说道,锦瑟的故事其实让周昂也明白了许多。 或许所有人都只存在于别人的念头中,但是正如锦瑟的选择一样,即便一切都不由自己掌控,但就算死也要活出一个真正的自己。 “你我之间何需说谢字?周兄知道吗?当日在给孤园中,锦瑟又一次绝望了,那一次我也以为必死无疑,而那次若死后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但是周兄在那时候走入了我的生命里,从那一刻起我又找到了生命的方向,从那以后我就觉得,活着是多么的好!”锦瑟神色坦然的看着周昂,此刻她也终于将隐藏在心中许久的话说了出来,这些话无异于就是表白。 周昂认真的看着锦瑟,直到今日他才是真正的认识锦瑟,原来这个看起来柔弱善良的女子,其实内心世界是无比强大的。 “好了,谢谢周兄听我讲完这个一点都不好听的故事,那么我也该走了,周兄放心以后我都不会再缠着你了。如果有用得上锦瑟的地方,周兄派人来碧真宫知会一声便可。”锦瑟脸上露出平静的笑容,她说话之时也慢慢的转过身去。 周昂看着风雪中锦瑟孤单的背影,心中竟然莫名的有些哀伤,虽然锦瑟最后看似坦然,似乎完全看开了,但周昂明白,以锦瑟那么要强的内心,恐怕这一切只是她强装出来的笑颜。 风雪之中锦瑟的身影渐渐的模糊,她没有向崔府君等人那样直接破开虚空离开,而是一步步的走在雪地上,与周昂渐行渐远...... “锦瑟.....”忽然,周昂下意识的叫到锦瑟的名字。 他的声音不大,在风雪之中更是显得缥缈凌乱,但是片刻后锦瑟身躯一颤,明显还是听到了周昂叫自己。 锦瑟背对着周昂,她先是微微扬起了头,顿了片刻之后才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是那淡淡的笑容。 “周兄还有什么事?”锦瑟的声音也很平静,只是这声音被风雪干扰,似乎又显得不是那么平静。 周昂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锦瑟郑重一拜,而后大声的说道:“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周昂。努力修行吧,若有朝一日我们能够摆脱这个世界,那时候我才是真正的我,你也才是真正的你,那时候的我们才有资格去爱自己所爱!” 听到周昂的话,锦瑟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美丽动人,似乎这才是她真正的笑,而她的双眼之中也明显湿润了起来。 周昂终究还是给锦瑟留下了一个念想。 “周兄,你一定能够成圣的。以前我不敢想什么圣道,但是从今往后,我也有了自己的圣道,我也一定要成圣,成为真正的我。”锦瑟有些激动的对周昂喊道,那风雪也掩盖不了她的声音,而且因为风雪的干扰,她喊出了从未有过的放肆。 锦瑟觉得自己念头从未有过的通达,她最后深深的看了周昂一眼,身躯开始逐渐虚化,最后空间激荡彻底消失在风雪之中。 下一刻锦瑟便直接回到了碧真宫中,一回到宫中,她便召见了春燕和王沂。 “娘娘又要闭关?”春燕听到锦瑟说又要闭关,还显得有些担忧,她以为自家主人是因为感情原因而想不开了。 “不知娘娘这次闭关要多久?”王沂作为碧真宫的总管,考虑的和春燕有些不同,他问的也更为关键。 “不成圣,不出关!”锦瑟掷地有声的答道,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布政司衙门后院,姜小昙看到周昂一人回来,微微的叹了口气,她对锦瑟颇有好感,而且锦瑟与周昂的婚事还是她一手安排,如今这样的结局让她也有些不好受。 只是事情已经这样了,说再多也无意,姜小昙和周昂都没有再提这件事,而周昂也没有告诉姜小昙自己与锦瑟最后的那个约定。 随着西北失地被收复,三路大军更是攻入三教腹地,周昂回京的事情也终于提上了议程。 布政司衙门之中,周昂已经开始将权利逐渐移交给江都公主。 “崔先生就留下辅佐江都吧,另外陈不让和罗万化可以接替布政司的左右参议,这西北我就交给你了。”周昂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江都公主俨然就要成为一方女诸侯了。 “老师,您回京的折子已经递上去数日了,朝廷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国师很不愿意你回去啊!”葛良工一直扮演着周昂秘书的角色,现在没了崔文山,她的工作量也大了不少。 周昂闻言轻轻一笑,不以为意的说道:“他再不愿也阻拦不了的,如今西北大胜,于情于理我也该回京述职。准备一下吧,恐怕要不了几日公文就下来了。” “其实主公不妨再等等,属下担心国师会借机在伯爷的任职上做文章。一旦伯爷回京肯定会卸掉陕西布政使职务,而今朝堂被国师掌控,他很有可能会以各种理由暂不授予主公官职,到时候主公在京都就被动了。”崔文山一脸忧色的说道,这位对官场是真的看得透彻,几乎已经想到了周昂将要面对的困境。 这一次周昂确实是携大胜之势回京,九州民望更是空前的高涨,但并不是说他前路就是一帆风顺,相反那京都之中才是真的处处危机四伏。 第244章 兴建侯 “主公此番打算带多少兵马回京?”大堂之中崔文山再次躬身询问,他这一问其实也是代江都在问。 所有人都知道,周昂此番回京不是去享福也不是享受风光的,而是真正的危机四伏,虽然京都还有三万江南大营的兵马,但相比于京都的情况,这三万兵马已经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按例郭北营随行吧,毕竟那是我的亲卫营,旁人也无话可说。”周昂随口就说道,似乎这个问题他也早就考虑到了。 “随行的人员老师可定下了?”下一刻葛良工又开口问道,她的眼神明显有些期待。 周昂看到葛良工的神情,微微一笑的说道:“良工自然与我一同回京,另外燕赤霞和宁采臣要统帅郭北营,自然也要回京,就你们三人吧。” 听到周昂第一个就要带上自己,葛良工面露喜色,不过他人却觉得周昂此举有些轻率。 “主公,京都危机四伏,要不要再多带些人手?”这次说话的是罗万化,这个原会稽书院的院长,如今已经接替了宁采臣的职位,成了布政司参议。 周昂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正因为危机四伏,你们才应该留在西北,如今西北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是怎么来的西北,就怎么样回去。” 见周昂心意已决,一众部下便不再说什么。 一年前周昂确实只带着宁采臣和燕赤霞还有三千郭北营来的西北,不过这短短一年时间,西北已是真的人才济济。这里不仅有十余万大军,更有王晋生、周元让、陈不让、罗万化、崔文山、温如春这些文臣武将,加上江都公主居中调度,西北确实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 就在周昂商议回京事宜的时候,文华殿的殿门再次被国师推开,小皇帝看到国师走入,连忙起身相迎。 “陛下,兴建伯就要回京了,这是对兴建伯的封赏,陛下盖印吧!”普渡慈航走到小皇帝跟前,直接从衣袖中抽出一卷圣旨。 这圣旨小皇帝事先根本不知道,而内容也是普渡慈航早就拟好的,小皇帝似乎只是一个盖印的工具。 小皇帝接过圣旨,认真的看了起来,只是当他看到圣旨的内容也是微微色变。 “这样不好吧?仅仅进爵为侯,又说另有任用,却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加官何和封赐,恐怕会让天下人心寒的,毕竟西北大胜,兴建伯已是名副其实的中兴之臣了。”小皇帝有些为难的说道,他看到圣旨上只说册封周昂为兴建侯,但却剥夺了他的陕西布政使官职,不仅没有其它任命,甚至连金银锦缎的象征性赏赐都没有。 普渡慈航脸上永远是那幅祥和的笑容,仿佛他的脸就是一张不会改变的面具,忽然他的双目之中一丝金光闪过,接着小皇帝后背上那条金色的蜈蚣一亮,下一刻小皇帝双目又变得呆滞起来。 “陛下可知,如今兴建伯如日中天,更是有人称他周圣了。陛下想想看,这天下以后究竟是皇帝说了算?还是圣人说了算?”普渡慈航的声音如同魔音般响起。 当小皇帝听到普渡慈航的话后,双目之中涌现出许多负面的情绪,有怨恨残忍等等不一而足。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陛下当有决断,这天下不该有圣人的!”普渡慈航继续说着,声音极尽蛊惑。 小皇帝神色越发狠厉,终于他转身拿起御案上的一枚印玺,重重的盖在了圣旨上。 这枚印玺只有拳头大小,是皇帝日常所用,按理说册封侯爵这么重要的圣旨,应该用那枚传国玉玺才对。 说到传国玉玺,这件大宁朝最重要的东西,自从元象帝驾崩后,便一直由太后刘娴保管,至今依旧保存在慈宁宫中。 而此刻太后手中正拿着这枚传国玉玺,脸上愁云密布。 “魏公公,哀家感到传国玉玺中大宁气运又弱了几分,我们虽然有传国玉玺守护,让那普渡慈航不敢近身,但是等到玉玺之中气运耗尽,恐怕就是我们的死期了。”太后声音低沉的说道,原来她不是真的抱病在慈宁宫中,而是一直在保护传国玉玺。 当然也因为传国玉玺的存在,才让普渡慈航有些顾忌,只能将慈宁宫隔绝开来。 “娘娘,兴建伯西北大胜,应该不日就要还朝了,只要兴建伯归来,咱们就算大功告成了!”魏思贤出言宽慰着太后,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倒是一直不离不弃的守护着太后。 “也只有盼他能早日归来了。”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她也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周昂身上。 很快京都的圣旨终于抵达西北要塞,听到周昂被封为兴建侯,整个要塞都是一片欢腾,不过西北高层都发现了,除了一个侯爵之外,朝廷对周昂果然再无其它封赏。 而圣旨一道,也就意味着周昂很快就要启程了。 不过在离开西北要塞之前,周昂带着姜小昙和葛良工,来到了安幼舆家。 知道周昂要来,安家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恭迎周昂,连尚在襁褓之中的安家小孩,也被一个丫鬟抱着。 周昂在安家只待了片刻,好像留下了什么东西,同时也给那孩子取了一个名字。 名字很普通,就单名一个平字,从此以后花姑子的孩子就叫安平。 等到周昂离开西北要塞这一日,整个要塞再次万人空巷,从城里到城外道路两侧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些人自然都是来为周昂送行的。 周昂与姜小昙坐在马车之中,车驾两侧分别是燕赤霞和宁采臣,后面跟着的就是三千郭北营士兵。 从马车驶出布政司衙门的那一刻起,周昂就撩起车帘,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人群。 很快队伍就出了要塞,而在要塞城下,更多的人早已恭候在这里。 除了大量的百姓之外,则是江都公主带着西北群臣,还有肃王府的人在这里送别周昂。 周昂走出车厢,就听到人群之中齐声响起:“恭送侯爷。” 站在车辕处的周昂,对着人群深深一躬,而后他声音洪亮的说道:“西北能有今日,非我周昂一人之功,全赖诸位众志成城,今日我虽离开,心却永远与诸君同在。” 这几日之中江都等人早已与周昂单独道别过了,所以今日更多是的一种形式,在城外倒也没多说什么,随后周昂便回到车中,队伍继续启程向京都方向而去。 只是周昂的队伍向东而行,在队伍的后面还有许多人跟着,这些人似乎还想继续送行,就这样默默的跟在后面。 又行了五十里地,周昂叫停队伍,终于再次走出车厢,对着身后人群又是一拜:“诸位还是回去吧,便是千里相送也终须一别,诸位的情义我心领了。” 周昂出门叫停了相送的人群,在确定这些人不继续跟上之后,队伍才再次启程。 队伍继续行走,已经走出了西安府地界,因为是马车赶路,加上郭北营也不是普通士兵,所以这行进的速度非常快。 “侯爷,前面似乎有人拦了去路。”眼看队伍就要出了陕西地界,宁采臣的声音忽然在车窗外响起,而队伍的行进速度也明显慢了许多。 周昂闻言弯腰走出了车厢,他看到不远处立着一人,那人撑着一柄伞,正背对着自己的方向。 看到前方的身影,周昂却忽然面露微笑,而后大声的朝着前方喊道:“让师妹久等了,车马已备好,就请一同上路吧。” 听到周昂的声音,远处那身影缓缓转过身来,正是素娘熟悉的样子。 周昂的车驾后还跟着两架马车,其中一个坐的是葛良工,开始许多人还好奇,周昂为什么多准备一辆马车,现在看来就是为素娘准备的。 素娘轻轻一笑,什么话也没说,身躯直接化为一道流光就落入那第三辆马车之中。 如今跟在周昂身边的都是绝对的心腹,对此没有任何表现出一丝好奇,很快队伍继续前行,只是这一次整个队伍行进的速度明显更快了,快的都有些不可思议。 原本陕西距离京都至少也有十来日路程,但是周昂只用了三日便出现在顺天府,距离京都已经不足一日路程。 到了顺天府周昂倒是放缓了行进速度,整个队伍开始按照正常的速度向京都进发。 “侯爷,京都有消息传来,国师封锁了侯爷回京的消息。而且朝廷并没有派百官出城迎接,皇帝至今没有接见侯爷的安排。”燕赤霞将刚刚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周昂,这种结果让燕赤霞等人也是心中有些愤怒。 毕竟周昂是功臣归来,百官出城迎接,皇帝设宴接风,这些都是最正常的惯例和流程。 但现在这些不仅都没有,甚至还刻意封锁周昂回京的消息,让百姓们根本不知道周昂这个中兴名臣回京了。 “不敢让百姓知晓,说明他怕了,不管他如何封锁消息,我还是回来了,继续向京都前进。”周昂抬头看着京都方向,却不以为意的说了一句。 此刻京都一片祥和,街市如常,一切都没有任何异常,同样绝大多数人也不知道兴建侯是今日回京。 只是永昌里的兴建伯府,如今已经换上了兴建侯府的匾额,那个关闭了近一年之久的府门今日终于大开了。 管家周慎从一早就站在台阶上张望着,府中下人更是忙碌不已。 周昂的队伍距离京都越来越近,还有十里的时候队伍再次停下。 “燕赤霞,你还是带郭北营前往密云大营,没有我的命令不可擅自出动。”周昂一脸肃然的说道,并没有让郭北营随自己入城。 “我们离开京都快一年了,王太常和贺康都遭遇意外,这京都恐怕处处都是危机,若无郭北营在侯爷身边,如何保证侯爷安全?”燕赤霞很不放心的说道,他们都知道如今的京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危险。 尤其是周昂自行散功以后,他的肉身已经与普通人无异,现在周昂怕的不是什么神通术法,而是来自普通人和武者的威胁。 如果没有高手保护,如今一个武道高手就能轻易的取了周昂性命。 “正因为京都处处危机,所以才要更加小心谨慎,带兵入城可是大忌,若郭北营真的入城,便正好中了国师的计。”周昂摆了摆手说道。 听到周昂解释,燕赤霞顿时心中一惊,也明白周昂说的有道理,当下便遵照周昂的吩咐,带着郭北营朝密云大营而去。 最后三驾马车,在宁采臣和三十个亲卫的护送下,低调的来到了京都的朱雀门外。 “侯爷,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啊,按理说这个时候朱雀门应该人流如织的,可眼下竟然空无一人。”距离朱雀门尚有数百丈,宁采臣便皱着眉头俯身在车窗外说道。 此刻朱雀门还是打开状态,城门处也站着几个兵丁,城楼上也插着旗帜,但是却看不到一个进出的百姓。 “不必在意,直接进城。”周昂端坐在车厢中,双眼微微的闭着,此刻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姜小昙坐在周昂身旁,她也能感觉到气氛明显变得有些肃杀起来,越是靠近京都,这感觉就越发微妙,似乎曾经一片繁华的京都,在不到一年时间里,变成了龙潭虎穴。 宁采臣一手下意识的落在了马鞍旁的刀柄上,接着他一裹马腹,一马当先的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缓缓的朝着洞开的城门走去。 身后马车和护卫紧紧随行,只是速度明显又放缓了不少,似乎他们每走出一步都异常小心谨慎。 周昂的队伍距离朱雀门越来越近,忽然那城门内响起一阵密集的马蹄声,那声音震耳欲聋,一听便有上千铁骑移动。 宁采臣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抬起手来让队伍停止前进,很快他便看到在朱雀门后的瓮城之中,上千骑兵如潮水般涌出朱雀门。 几个呼吸之后,朱雀门下千骑列阵,那阵势明显是挡在周昂前方。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可知这是兴建侯的车驾?还不快让开。”宁采臣直接抽出大砍刀,此刻他心中也是气愤不已。 他从郭北县开始便跟着周昂,何曾遇到有人敢挡在周昂车驾前,更不要说如今周昂身份尊贵,更是大宁朝的中兴的之臣,世人心中可与古代圣人媲美的圣贤。 “兴建侯吗?本将军等的就是兴建侯。”宁采臣话音刚落,那骑兵军阵之中便有一个声音响起,接着军阵从中间分开,而后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金色铠甲的武将缓缓走了出来。 “大胆。”宁采臣见来人嚣张,心中已是忍无可忍,手中砍刀一挥,就要一道朝着金甲武将斩下。 不过就在宁采臣即将出刀的刹那,周昂的声音忽然在他耳畔响起:“采臣,休得无礼。” 听到周昂的声音,宁采臣又将砍刀收回,此刻周昂也缓缓的走出了车厢,他站在车辕前,正略带笑意的看着那个金甲武将。 “镇国将军,本侯有礼了!”下一刻周昂主动朝着金甲武将拱手施礼,口称对方为镇国将军。 镇国将军自然就是王元丰,只是往日里周昂总是亲切的称呼他为元丰,而今日再见,两人似乎都变得陌生起来,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一般。 第245章 荒废的大理寺 当周昂叫出镇国将军时,宁采臣等人也知道眼前的金甲武将就是王元丰,甚至姜小昙也从车厢中探出头来,远远的看着王元丰。 谁也没想到,今日周昂回京无人相迎,偏偏王元丰会出现在朱雀门下,只是王元丰的阵势不像来迎接周昂的,倒好像是有意为难他的。 朱雀门外剑拔弩张,王元丰面色冷峻,他继续催马上前,向着周昂的车驾又靠近了一些。 “本将奉命负责京都安全,近日京都之中常有贼人出没,国师有令但凡进城的车辆都要搜查。”王元丰声音异常冰冷,而他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要搜查周昂的车辆。 王元丰话音一落,周昂那三十个亲卫几乎同时拔刀,而后在马车前列成一排。 “哦?连本侯的车驾也要搜查?”周昂依旧神色平静,只是语气也有些意外的问了一句。 “任何人都不能例外。”王元丰声音肃然,显然今日是铁了心要给周昂难看。 要知道周昂乃是世袭罔替的兴建侯,这可是大宁朝近两百年来唯一的一个,因为自成祖以后大宁朝便没有重大的战事,更没有人能做到开疆拓土。 如此身份如果被搜查车驾,那便等于是赤裸裸的打脸了,别说周昂自己,就是他的属下也绝对不能同意。 “放肆,就凭你们也想搜查一位侯爵的车驾,而且这车上还坐着一位先帝亲封的乡君,你们可有皇帝的圣旨?”忽然姜小昙有些微怒的声音从车厢中传出,此刻周昂尚未开口,倒是她这位兴建伯夫人,乐平乡君出言呵斥起王元丰来。 周昂依旧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王元丰,很明显王元丰是对普渡慈航言听计从,周昂也不明白这其中的变化,只是可以肯定一切多半是普渡慈航搞的鬼。 被姜小昙一阵呵斥,王元丰的气势倒是没了先前那么盛,毕竟这朝廷的规矩还摆在那里,按理说除了皇帝确实谁也没有权利直接搜查一位侯爵,而且这位侯爵的夫人还有独立的乡君封号。 “宁采臣,开道回府。”忽然周昂转身返回车厢,口中直接下令回府,似乎根本不将王元丰当成一回事。 宁采臣闻言一手捉刀,腿上一裹马腹,便朝着王元丰而去。 他这一动庞大的气血之力汹涌而出,头顶一道精气狼烟直冲云霄。 随着宁采臣一动,三十亲卫也迅速变化队形,将三架马车护在中间,而后整个队伍继续向着朱雀门的门洞而去。 队伍距离王元丰越来越近,朱雀门外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顶点,王元丰身后的那些骑兵,一些人已经下意识的握住了兵器。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宁采臣的刀蓄势待发,一些战马四蹄踏动,显得非常不安。 眼看宁采臣的马就要撞上王元丰的马了,终于在最后一刻王元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让到了一侧。 随着王元丰一动,那些骑兵也自觉的让开了道路,看着周昂的队伍驶入朱雀门。 三驾马车渐行渐远,很快便出现在了京都的街市中,不过周昂没有摆开仪仗,因此无人知道车中坐的就是兴建侯周昂。 “夫君可是在王元丰身上发现了什么?”马车还在城中继续前行,姜小昙在车中小声的问道。 “元丰的七窍玲珑心已然开窍,不过他的身上处处透露着古怪,当他站在我面前时,我却感觉那完全是一个陌生人。”周昂的神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他相信王元丰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皇帝和国师都对你避而不见,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我进宫去见见太后?”姜小昙也是一脸凝重,王元丰其实还只是这京都的一个缩影,从进入朱雀门那一刻起,她就感觉到如今的京都笼罩在一片诡异之中。 姜小昙感觉到的,周昂自然也感觉到了,而且他还能观察到气运金龙的变化,如今的气运金龙已经不是沉睡那么简单了,看上去与昏迷无异。 在周昂眼中,那气运金龙仿佛只是一具躯壳。 “他们对外宣称太后凤体抱恙,估计你也是见不到太后的。还记得江都公主的话吗?整个皇宫恐怕早就落入普渡慈航之手了。”周昂对姜小昙见太后之事并不抱多大希望。 很快周昂的车驾就来到了永昌里,当周昂走出车驾的时候,就看到自家门前数十奴仆恭敬的候着,抬头看向那门前匾额,原本的兴建伯府已经换成了兴建侯府。 “恭迎侯爷回府。”数十人齐声喊道,周昂回来也让原本沉寂的府邸再次热闹了起来。 “都起来吧,管家为良工和素娘准备住处,今晚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周昂走下马车踏上府前石阶,他语气很是随和,回到这里确实让他有种回家的感觉。 当天晚上周昂哪也没去,就在府中高高兴兴的吃了一顿饭,而这一夜也没有人来登门拜会,似乎他回京的消息依旧不为人知。 不过等到夜幕降临之后,兴建侯府的大门再次打开,而后几个人影走出侯府。 这几个人径直走到侯府的对面,站在了原本王太常的府门前,这些人提着灯笼,被簇拥在中间的,正是周昂和姜小昙。 周昂看着王太常门上贴着封条,他深吸了一口,而后对着身侧的宁采臣说道:“把门打开吧,我们进去。” 王太常是以谋反定罪的,他门上的封条是锦衣卫贴上的,至今都没人敢动,不过周昂的一句话,宁采臣便毫不犹豫的将一只手放在了大门上。 下一刻他掌中微微发力,只听门后一声脆响,宁采臣竟然隔空发力将大门后的门栓震断,而后直接将大门推开。 那两张封条也直接裂开,接着又飘落在地,周昂迈开脚步向府中走去,正好踏在了封条上。 王家灭门已有近半年,府中早已杂草丛生,周昂径直朝着后院而去,很快便来到了当日王太常夫妇惨死的庭院。 周昂似乎发现了什么,直接在庭院处停了下来,他的目光扫过四周,好像在搜寻什么。 “这里曾经有一个陌生的气息出现,而且很强大,应该就是普渡慈航,另外小翠还活着。”许久之后周昂淡淡的开口,他竟然从虚空中残留的气息中判断出了许多有用的东西。 “不对啊,如果普渡慈航亲自出手,以小翠的道行怎么可能逃脱?”听到周昂的话,姜小昙却瞬间疑惑了起来。 周昂也是微微思索了起来,这一点确实有些说不通,小翠的道行其实很浅薄,按理说不可能从普渡慈航手上逃走的。 又思量了片刻,周昂继续说道:“或许还是与元丰有关,王太常死的时间正好与气运金龙异变的时间吻合,而那一日应该就是元丰七窍打通的时候,一个天生圣人的气运,确实可以让气运金龙气息大涨。” 周昂将数月前气运金龙异变之事与王元丰联系起来,那一日他在西北远远的感觉到,原本已经异常萎靡的气运金龙竟然反常的气息大涨,而后便听到了王太常谋反被诛,王元丰被封为镇国将军的消息,现在看来正是那个时候王元丰七窍通畅,天生圣人现世,被封为镇国将军,二者气运融合,王元丰的气运壮大了气运金龙。 “王元丰天生圣人,如今七窍玲珑心通畅,便是万法不侵,他又修炼武道,岂不是说他已经天下无敌了?”姜小昙想的与周昂有些不同,她更好奇七窍通畅后的王元丰究竟有多厉害。 周昂闻言点了点头,语气却略带叹息的说道:“按理说确实无人能够杀他,不过这历史上也不是没有七窍玲珑心的天生圣人,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虽然旁人难以对他们造成伤害,但若他们自杀的话,便与常人无异。” 听到周昂说拥有七窍玲珑心的人多以自杀收场,姜小昙也沉默了起来。 这种沉默只持续了片刻,而后周昂便命奴仆打开带来的食盒,将盒中酒菜摆在了庭院中,显然他来这里还要顺便祭拜王太常的。 王太常是以谋反罪名诛杀的,他死后并无墓冢,更不能享受供奉,按律甚至连族谱都要去其名。 周昂将第一杯就洒在地上,口中低声的说着,那是一些怀念王太常的话语。 而后又连续洒了两杯酒,三杯之后这个简单的祭拜过程也就结束了。 “太常放心,本侯知道你是一位忠臣,终有一日本侯会还你一个清白,你的冤屈迟早会昭雪的。”最后周昂自己饮下一杯酒,神色肃然掷地有声的说道,也算是对王太常在天之灵的承诺。 周昂来时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时同样悄无声息,等周昂回府之后,葛良工和素娘还在厅堂之中没有睡下。 “老师有什么发现?”两人虽然没有跟随周昂同去,却也知道周昂不仅是去单纯祭拜的。 “也没什么发现,毕竟事情发生的太久了。”周昂随口答了一句,他今日刚会京都,能够发现的线索确实有限。 “师兄接下来打算做什么?要不要先将你回京的消息传开,逼国师现身?”素娘也感觉到了京师的异常,在她看来这一切的源头应该都在普渡慈航身上,只要见到了普渡慈航应该能有不小的发现。 周昂闻言也认真的思考了起来,逼普渡慈航现身周昂也是考虑过的。 不过下一刻周昂的话却否决了这个提议:“算了,既然他不想见我,那贸然相见也只会收获有限,明日我先去大理寺,再去傅天仇府上。” “明日我也进宫一趟吧,至少于情于理我回京后是该去拜见太后的。”姜小昙想了一下说道,她觉得自己见太后是理所当然的。 “也好,即便见不到,也能探探宫中的风声。”这一次周昂倒没有阻止姜小昙。 第二日周昂坐着轿子,在宁采臣和十个亲卫的保护下朝大理寺衙门而去,而姜小昙也在十个亲卫的保护下,朝着皇宫而去。 大理寺衙门是周昂最熟悉的地方,当他的轿子落在衙门前的石阶时,守护衙门的几个兵丁连忙躬身行礼。 “拜见侯爷。”这些兵丁都只是最底层的人群,但是他们曾经都在大理寺见过周昂。 “都起来吧,本侯想进大理寺看看,这应该不会坏了规矩吧?”周昂神色如常的看着几人,而后竟然先是征询这些人的意见。 “这.....”几人对视一眼,明显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看到几个守门的兵丁有些为难,宁采臣脸上已经露出了怒容,而后上前一步吼道:“侯爷亲临你们不去通报,让大理寺卿出来相迎,还在这里推三阻四,莫不是都不想活了?” 宁采臣的气息笼罩几人,顿时让几个普通人噗通一下跪了下去,而后其中一人慌乱的说道:“侯爷恕罪,不是小的们有心阻拦,实在是如今大理寺没有主事之人,自从贺大人被流放后,大理寺的官员或是调任它处,或是忽然暴毙,如今衙门中实在是没有能说上话的人了。” 兵丁的一番话让宁采臣和周昂都是神色大变,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谁也不敢相信,一个王朝维护律法的最高机构,竟然已经到了空无一人的地步。 “好啊好啊!直接让大理寺荒废,好大的手笔,好狠的手段。”忽然周昂怒极反笑,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在自己的感知中,代表着王朝法兽的獬豸竟然会陷入沉睡。 下一刻周昂衣袖一甩,直接大步踏上大理寺的台阶,一步步的朝着衙门内走去。 宁采臣和一众亲卫快步跟上,这里对他们来说都不陌生,甚至对这座衙门也有许多感情。 周昂所过之处,宁采臣都先一步推开门户,而每一次门户被推开,都能看到有灰尘蛛网落下,显然大理寺真的已经荒废许久。 此刻周昂的心中已经无比的愤怒了,堂堂大理寺都能荒废,可见这朝堂已经沦落到何等地步? 而这样的朝廷又如何治理天下?没有大理寺监察天下刑法,律法的公正又如何能保证? 很快周昂一行便也来到了大理寺正堂,这个地方也是周昂曾经主政的地方,而今看起来空空荡荡。 原本放在大堂两侧的旗牌等物已经不见,房梁上也是蛛网密布,就连堂上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也有些歪了,厚厚的灰尘盖着字迹,看起来早已没了昔日的威严。 周昂一步步走向牌匾下的堂案,上面除了一堆耗子屎,竟然再没有其它东西,连惊堂木都不知所踪。 站在堂案便,周昂思绪万千,许久之后他握着衣袖,轻轻的擦拭着堂案后的那张木椅。 等到周昂小心翼翼的将木椅擦拭干净,他严肃的正了正衣冠,最后缓缓的坐了上去。 随着周昂坐回到那张椅子上,虚空之中沉睡许久的王朝法兽身躯一颤,竟然出现了复苏的迹象。 下一刻周昂双目之中爆发出璀璨的光华,接着他的衣袍无风自动,在大堂之中竟然发出猎猎的声响。 随即大堂之中竟然凭空生起一阵阵风浪,将那些灰尘蛛网瞬间吹走,顷刻间荒废的大理寺正堂又有了几分昔日的样子。 “人间正道,律法为先。所谓律法并非来自一纸公文,更不是有了什么大理寺才有律法,真正的律法来自人心,来自人间正气。”周昂威严的声音在大理寺中响起,紧接着虚空之中隐隐响起一阵阵法兽怒吼。 第246章 无魂女傅清风 当周昂坐在大理寺的正堂之上,那明镜高悬的牌匾下三张法榜也再次出现,只是如今法榜暗淡,仅剩三道模糊的光影。 “罢了罢了,这法榜终究不够完善,而今大理寺荒废,它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然而当三道法榜出现的时候,周昂却叹息一声,而随着他声音响起,三道法榜光影消散,原本好不容易形成的法榜竟然被他主动散去。 这法榜其实只是周昂用以实验的东西,如果大理寺一直存在,而且有着像贺康这样的大理寺卿,加上整个衙门体系清正廉明,法榜的作用还是很明显的,但是这东西太过依赖人治,远没有如今闻道碑那么完美。 只是闻道碑连接的人道气运与九州气运分离,就算周昂来了京都,闻道碑控制的法网也无法延伸到京都来,因为这里还是大宁朝的气运金龙镇守。 散去法榜,周昂身上念头涌出,又在堂中形成了另一个自己。 而后在宁采臣等人的注视下,周昂的念头不断下沉,直接落入到大堂的地下,似乎在那地下还有一个空间。 宁采臣心中了然,他早就知道玄鉴司就存在于大理寺的地下,只是他也没有进入过玄鉴司,不知道里面具体的情形,显然周昂此刻就是进入了玄鉴司驻地。 周昂的念头来到地底深处,便看到那座与大理寺相似的府邸,府邸的大门上悬挂着一块漆黑的门匾,门匾上有三个血红的大字‘玄鉴司’。 这里周昂也是第一次来,整个玄鉴司中他都没有感受到一丝气息,显然这里早已没了人驻守。 周昂曾听柳诚说过,玄鉴司的成立也凝聚出了一头火焰法兽,只是如今似乎火焰法兽也消失不见了。 很快周昂就来到了玄鉴司大堂,这里同样与大理寺正堂相似,只是堂中连堂案都没有,只在最里面摆放着一个蒲团。 周昂径直走入堂中,一步步走近蒲团,这里应该就是以前柳诚坐的地方。 等到周昂站在蒲团前,他衣袖轻轻一抖,一枚铜钱从衣袖中落出,最后稳稳的落在蒲团之上。 下一刻蒲团之上异变陡生,一个人影出现在蒲团之上,不是柳诚又是何人。 看到这个淡淡的人影出现,周昂并不意外,因为这只是一道投影。 “当主公看到这道投影时,首先恭喜主公平定西北之乱,距离圣位更近一步。当主公回京之时,京都肯定早已物是人非,此乃朝野之祸,也是九州之祸。此等祸事足以改朝换代,不过这是祸事也是机遇,要怎么做主公自行决断。”柳诚的光影盯着周昂,从里面传出一段柳诚事先留下的话。 周昂看着柳诚留下的影像,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 原本他还有些担心柳诚,不过当听到柳诚留下的这些话后,那种担忧顿时消失。 “柳先生啊......你这是在逼我选择啊!恐怕到现在那普渡慈航都不知道,他也被你利用了吧?”周昂喃喃自语的说道,当他说话之时柳诚的影像也一点点消散。 玄鉴司中一切恢复如常,周昂拾起蒲团上的那枚铜钱,身形再次化作璀璨的流光,如丝带一般向上飘去。 周昂念头出窍也只是片刻,很快他念头回归,人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走吧,去傅尚书府上。”周昂大步向外走去,直接结束了大理寺之行。 周昂的车驾再次出现在京都街道上,这一次宁采臣提前派人前往傅天仇府上通报,说周昂要登门拜访。 等到周昂一行来到傅天仇家门外时,傅天仇带着傅月池已经恭迎在门外,今日傅月池依旧是一身男儿装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傅天仇的儿子。 “属下恭迎侯爷。”周昂刚走出马车,就听到傅天仇的声音。 下一刻周昂走出马车,一眼就看到一身常服须发花白的傅天仇,以及他身旁身形瘦弱的傅月池。 看到傅天仇的样子,周昂心中微微舒了口气,至少他能感觉到傅天仇还是往日那个人,在傅天仇身上并无异常。 “本侯冒昧来访,不会给傅尚书带来不便吧?”周昂大有深意的对傅天仇说道,今日他也是身着便服,如果不认识他的人,很难联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就是名震天下的兴建侯。 “侯爷里面请。”傅天仇没有说什么客套话,直接身躯一侧,将周昂引入府中。 周昂回京知道的人似乎都对他避之不及,傅天仇这明显是用实际行动表明态度。 周昂点了点头,跟着傅天仇走入府中。 这一次宁采臣等人也一同入内,很快傅家大门再次关闭,看上去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傅天仇在前面引路,身后跟着周昂,再后面是傅月池和宁采臣。 一路上傅天仇什么也没说,而周昂也是什么都没问,只是傅月池一直不断的打量着周昂,眼中满是好奇。 “这位姑娘是傅尚书的女儿?”走到一处庭院中,周昂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傅月池,而后一脸笑意的问道。 傅月池吓得连忙低下头来,傅天仇也是微微一惊,立刻一脸歉意的说道:“让伯爷见笑了,月池是下官的次女,自幼不爱女红偏喜舞刀弄枪,如今也老大不小的,偏偏弄成了这副模样。” “呵呵,很好,很好!巾帼不让须眉。”周昂却不以为意,反倒对傅月池赞赏了一句。 不过他的目光只在傅月池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目光移动,却是看向了庭院一侧的一间屋子。 当周昂等人步入庭院时,房屋之中一个目光呆滞的女子缓缓站起身来,她看起来失魂落魄,一举一动仿佛没有魂一样。 当这女子做出怪异的举止时,她一旁的丫鬟也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个从小就如同活死人般的大小姐今日是怎么了? 傅家一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大小姐傅清风从生下来就丢了魂魄,这十几年来虽然身体一直在生长,但却如同活死人一样。 往日里这位大小姐只能在下人的服侍下进食,就算出屋透气嗮太阳,也是在下人的帮助下,像今日这样自己站起来行走还是生来第一次。 傅清风长相秀美,五官更是精致无比,肌肤吹弹可破,只是双目空洞呆滞,整个人看上去犹如行尸走肉。 丫鬟一脸震惊的看着傅清风向窗户走去,似乎她正用空洞的双眼隔着窗户看向外面。 “什么人?”庭院中宁采臣忽然眉头一皱,他一声呵斥,手中持刀站到周昂身前,一脸戒备的看向傅清风的房间。 “大人不要。”见宁采臣气机锁定傅清风,傅月池也是连忙闪身,张开双臂挡在了宁采臣身前,她害怕宁采臣一刀斩出,让自己姐姐死的不明不白。 “侯爷息怒,那是小女清风的房间,她自幼呆滞,定是一时好奇才看向侯爷的,她对侯爷绝无恶意。”傅天仇也是连忙解释道,傅清风也是他心中长久以来的心病。 周昂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傅清风所在的房间,当他看到房中之人时,神色也是大为意外,而后忽然一笑,又看向了宁采臣。 “清风小姐可不是看的本侯,而是看的采臣啊!”周昂笑着说道,心中已经明白了许多前因后果。 听到周昂的话,宁采臣和傅天仇等人都意外的看向他,有些不明白周昂话里的意思。 “采臣不想看看,清风小姐究竟是谁吗?”周昂再次开口说道,一句话依旧让人一头雾水。 而当周昂说出这句话时,脚下已经迈开步子,一步步的朝着傅清风的房间走去。 傅月池连忙快步跑向房间,先周昂一步进到屋内,出现在自己姐姐身边,而傅天仇和宁采臣则跟在周昂身侧。 三人走到门外,周昂停下脚步,没有继续走进去。 毕竟这是女子闺房,周昂还是知道礼数的,很快房门打开,傅月池搀扶着一个美貌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 “小倩?”当傅清风出现的那一刻,宁采臣身躯一颤,下意识的叫出了小倩的名字。 此刻周岸也看到,这个傅清风的样子,与他在因果世界中见过的女鬼聂小倩一模一样。 只是眼前的傅清风失魂落魄,仿佛一具徒有其表的躯壳。 “侯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宁采臣心潮起伏,一脸期待的向周昂问道。 此刻宁采臣也记起来了,一年前周昂曾说过,自己与聂小倩的缘分并未断绝,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周昂没有立刻回答宁采臣,而是看向傅清风,拱手说道:“傅尚书,本侯冒昧的问一句,清风小姐的生辰是?” 傅天仇闻言一愣,他也没想到周昂问的竟然是傅清风生辰,按理说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生辰是不会随便对外人说的。 不过只是迟疑了片刻,傅天仇还是如实说道:“弘康九年二月十四,辰时。” “采臣,聂小倩是什么时候死的?”傅天仇刚一说出清风的生辰,周昂便又问向了宁采臣。 “这.....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宁采臣显然已经明白了什么,他难以置信的答了一句,再看向傅清风时目光已经明显不同了。 “这缘之一字当真妙不可言啊!今日本侯便为傅尚书和采臣找回清风小姐的魂。”周昂一脸笑意的说道,说话之时念头又一次透体而出,而后他的身前阴阳两界自行打开,念头化作一道光带飘入其中。 庭院之中傅天仇和宁采臣还有些不知所措,而周昂的念头已经出现在了转轮殿外。 “周昂不请自来,请崔府君一见。”周昂的身形刚一出现在转轮殿外,声音便先一步响起。 “哈哈,周子亲临,快快请进。”下一刻崔府君的声音从殿中传出,接着一道霞光从殿中延伸而出,霞光弥漫,一座虹桥出现在周昂脚下。 周昂一步踏上虹桥,顷刻间虹桥变化,下一刻周昂就出现在了转轮殿中,他的身前崔府君正拱手相迎。 “今日周某却是有事烦扰府君了,还望府君莫怪。”周昂连忙还礼,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周子但说无妨。”崔府君很是客气的回了一句。 “想请府君查一个女鬼的下落,女鬼名叫聂小倩。”周昂直接说道,来此就是请崔府君用生死簿查询聂小倩的下落。 崔府君闻言也不再问什么,手中生死簿出现,接着便自动翻阅了起来。 很快生死簿自行合上,崔府君微笑着说道:“这个聂小倩是死于非命的,死后应该是去了枉死城,虽然她死的年月有些久了,那时候枉死城还一片混乱,不过既然生死簿上她的名字还未消失,倒是说明神魂未灭。” “哦,知道去向便好,今日不便久留,来日再找府君一叙。”周昂知道了聂小倩可能的去向,便直接告辞离开。 很快周昂念头离开转轮地府,直接跨空出现在了枉死城。 回到枉死城周昂可比去转轮地府随意多了,他以出现那些阴兵鬼将也是纷纷跪迎,很快姜无畏和诸葛卧龙也出现在了他面前。 不过因为上次与南洋神君大战,姜无畏和诸葛卧龙都伤了元气,今日看起来也还没有完全恢复,似乎这两人最近也一直在恢复伤势。 只是今日周昂看到这一人一鬼时,发现气息截然相反的一人一鬼竟然有些相互融合的味道。 “二位的气息?”周昂也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就开口问出了心中疑惑。 诸葛卧龙和姜无畏对视一眼,而后诸葛卧龙笑着答道:“不久前与南洋神君交手,老夫与老鬼联手,意外发现浩然之气与他的轮回鬼气融合还能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量,后来我们尝试将两种力量融合,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周昂闻言也是大感意外,按理说浩然正气克制一切妖魔鬼怪,可诸葛卧龙的浩然正气竟然能与姜无畏的鬼气融合,如果不是诸葛卧龙亲口说出,连周昂都不会相信。 “这世间力量没有绝对,浩然正气是气,鬼气是气,戾气也是气,我与老匹夫这次尝试,其实也发现了一条可能存在的圣道,这条道便是融合天下诸般气,万气归一,返本归元,或可证道。”姜无畏对周昂没有丝毫隐瞒,甚至将他与诸葛卧龙的发现悉数告诉了周昂,他所说的或许就是一条全新的圣道。 “万气归一,返本归元?没想到二位竟然共同参悟出了如此圣道!”周昂有些感慨的说道,只是他更感慨的是两个性格阵营完全不同的存在,竟然最后能共同参悟圣道。 “唉,差点忘了正事,今日前来枉死城,是想找一个叫聂小倩的女鬼。”周昂忽然想起今日来枉死城的目的,于是道明来意。 “来人,去查查是不是有个叫聂小倩的女鬼,有的话立刻带来。”姜无畏闻言立刻吩咐一句,枉死城没有生死簿这种圣器,可做不到瞬间查出一个鬼魂的来历去处。 姜无畏的命令层层下达,好在枉死城也是次序井然之地,很快一个鬼将便带着一个女鬼出现。 当看到这女鬼样貌时,周昂知道这就是聂小倩了。 “咦,这女鬼相貌倒是不错,贤婿啊......你跑到我这里来要一个漂亮女鬼,这让本王很为难啊!”姜无畏看到聂小倩的样子,却有些为难的说了一句。 周昂闻言顿时一脸无奈,知道姜无畏肯定是误会了,于是开口解释道:“其实也不是我要找她,而是我手下的宁采臣与她有夫妻之缘,我这也是做个牵线搭桥之人。” “还好还好,如此最好!”姜无畏长舒一口气,他虽然也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可如果这女鬼真是周昂要的,他可没法对姜小昙交代,一听不是周昂自己要,顿时没了心理负担。 周昂去了一趟转轮地府,又去了一趟枉死城,不过在宁采臣和傅天仇眼中,却只过去了片刻。 片刻之后周昂身躯一动,那无数念头再次回归。 只见他脸上露出微微笑意,而后手臂一抬,对着不远处的傅清风轻轻一挥衣袖,下一刻一道淡淡的人影从周昂衣袖中飞出,顷刻间没入傅清风的身躯中。 傅清风身躯一颤,很快双目之中出现神采,整个人的气息也为之大变,再看时已完完全全是个活生生的人了。 “清风.......”傅天仇感觉到自己女儿的变化,神色激动的唤了一声女儿的名字。 傅月池也感觉到身旁姐姐的变化,无比激动的握着姐姐的手。 “爹爹,月池!”傅清风张口叫了一声,生平第一次开口说话。 “太好了,太好了,姐姐恢复正常了。”傅月池越发激动起来,她围着傅清风上下打量,激动的像个小孩。 宁采臣有些出神的看着傅清风,当他听到傅清风的声音时,身躯也是下意识的一颤,而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似乎察觉到宁采臣有话要说,傅清风目光看向宁采臣,对着他微微屈身行了一礼。 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宁采臣能够明显感觉到到,傅清风的眼中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柔情。 “咳咳,采臣啊!清风小姐魂归,这记忆融合会有个过程,凡是循序渐进,毕竟她也是傅尚书的千金。”周昂忽然出声说道,一句话看似平常,却明显是对宁采臣说的。 听到周昂的话,宁采臣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而后定了定神,强行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片刻之后傅天仇的书房中,只有他与周昂还有宁采臣三人,书房门窗紧闭,三人也都是神色肃然,显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商议。 第247章 名伶沐心 “这里没有外人,傅尚书说说这大半年京都的变化吧!”待到三人坐定,周昂直接开口进入正题。 傅天仇闻言却是站起身来,他躬身立在周昂不远处,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说道:“下官怀疑,朝中大臣已经不是原本那些人了......” “不是原本那些人?可据本侯所知,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并没有大的调整。”周昂很平常的说了一句,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意外。 “不是职位调整,而是那些朝中大臣,好像全部换了一个人,那种感觉下官也很难描述,总之这些人已经不是以前的人了。”傅天仇语气低沉的说着,他也正是察觉到这些,才躲到廊桥江南大营的。 周昂闻言陷入了沉思,他刚回京一日,除了见过王元丰之外就只见过傅天仇,王元丰确实给周昂一种陌生的感觉,如果说其他大臣也像王元丰这样,那傅天仇的说法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太后可还好?”忽然周昂又问了一句,这一次直接问起了太后刘娴。 傅天仇闻言摇了摇头,而后说道:“宫中消息封锁异常严密,自国师上位后太后便抱病退居慈宁宫,不过下官发现一个细节,自从太后退居慈宁宫,所有的圣旨都只加盖皇帝印章,传国玉玺便再未出现,以此推断太后应该暂时安全。” “看来这京都果然危机四伏,如果说满朝文武都出了意外,那傅尚书的安全便不得不慎重了,我看不如这样吧,从今往后就让采臣留在傅尚书身边,负责保护傅家上下安全。”周昂忽然站起身来说道,竟然要宁采臣留在傅天仇身边。 傅天仇和宁采臣闻言都是一愣,宁采臣更是下意识的说道:“这......那侯爷的安全?” “有夫人和师妹在,采臣就不用担心了。”周昂轻笑着说道,还大有深意的看了宁采臣一眼。 宁采臣一想也对,周昂身边不仅有姜小昙这位妖仙,更有素娘这种深不可测的高手。 西北大战素娘孤身一人破掉白莲阵的情景可是还历历在目,在那样的高手面前,宁采臣也自知如萤火比之皓月。 而且宁采臣隐约觉得,傅清风可能就是聂小倩转世之身,周昂让自己留在傅府,也是给自己创造机会。 “属下遵命。”宁采臣躬身应下,至于傅天仇也没有说什么,周昂的好意他也不好拒绝。 随后周昂在傅家待了片刻就告辞离开,这次离开宁采臣就没有同行了,只有十个亲卫护卫着马车返回侯府。 周昂刚回府不久,姜小昙也返回了侯府,一见面周昂就看到姜小昙神色有些不悦。 “没有见到太后?”周昂已经猜到了姜小昙此行的结果。 姜小昙直接摇了摇头,而后一脸凝重的说道:“宫中的人好像全换了,连慈宁宫都没去到,更别说见太后了。而且我感觉宫中那些人都很奇怪,感觉一个个暮气沉沉的,偏偏又察觉不到他们气息的异常。” “暮气沉沉?这个形容倒是贴切。”周昂闻言点了点头,对姜小昙说出暮气沉沉这个词也是深以为然。 周昂虽然没有去皇宫,不过他在城中也有种感觉,这种感觉正是姜小昙口中的暮气沉沉。 “师兄发现没有,国师好像在逼你出手,听说在你回京之前,皇帝已经下旨暂时休朝,如今京都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闭门不出,他这是想让师兄有劲都没处使啊。”素娘显然已经察觉到了普渡慈航的用意,那位神秘的国师似乎在有意激怒周昂。 “师妹说的不错,现在就看咱们谁有耐心了!”周昂大有深意的一笑,素娘能看出来的他自然也看出来了。 “老师可有计划了?”葛良工一脸好奇的问向周昂,在她眼中自己的老师从来不会被动,既然知道了普渡慈航的诡计,周昂应该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不过这一次周昂似乎没有什么明确的计划,而是很随意的说道:“良工还没来过京城吧?这京城好玩的东西不少,这些日子为师倒是可以带你好好游玩一番。” “啊?”葛良工闻言明显一愣,只是一听到周昂要带她在京都游玩,心中还是非常的高兴。 当周昂在府中和葛良工等人说话之时,国师府中普渡慈航也正在听着王元丰汇报今日周昂的行踪。 “兴建侯先是去了大理寺,而后又去了傅天仇府上,他从傅府离开后,身边的宁采臣便没有出现,可以肯定他将宁采臣留下来保护傅天仇了。”王元丰的声音有些机械,好像只是一个执行指令的傀儡。 此刻普渡慈航正站在府中祭坛上,手中把玩着那枚余四先生所化的念头。 “不愧是周子,果然沉得住气,大将军继续监视吧。”普渡慈航脸上的神情万年不变,只是在他的府邸之中,又没有旁人的时候,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怪异起来。 王元丰眼中血光不断闪烁,依旧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他只在听到普渡慈航的话后,微微躬身表示知道。 回到京城的第三日,周昂再次走出侯府,不过今日他身着常服,表面上看不出丝毫身份,身后也只跟着葛良工和两个亲卫,看起来就像个寻常的富贵之人。 “师傅我们去哪里?”葛良工有些兴奋的四处看着,这还是她第一次踏上京都的街市,放眼望去许多东西都让她觉得稀奇。 “随便走走,为师也有快一年没回来了。”周昂似乎也漫无目的,只是随意的在街上闲逛着。 跟着葛良工一路走过,周昂发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一路下来也是买买买,似乎跟女人逛街永远逃不掉这个结局。 一路走来,很快便不知不觉的到了京都最繁华的街道,周昂看到街市上人流如织,倒是难得的舒展笑颜,至少眼前的景象,让他又感觉到了尘世的繁华,那滚滚红尘的气息,才是该有的样子。 不过这种令人沉醉的感觉也只维持了刹那,等他目光看向一条小巷时,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 那条小巷距离最繁华的路段不远,但明显要冷清许多,甚至可以说门可罗雀。 “有些累了吧?要不我们找个茶楼坐坐。”周昂对葛良工说了一句,直接朝着小巷走去。 还未进小巷,周昂便看到其中一座楼前挂着牌匾,上面的名字很是特别。 “春风得意楼,要不就这里吧,这名字还蛮特别的。”葛良工也看到了茶楼的名字,正是曾经余四先生说书的春风得意楼。 “好,就这里吧。”周昂点了点头,先一步走进了春风得意楼。 今日春风得意楼内空无一人,除了一个伙计趴在桌上打瞌睡,柜台前连掌柜的都不见身影。 “小二,上一壶茶,再来几份点心。”周昂见小二无动于衷,便主动开口,而后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听到有客人说话,小二连忙一个激灵,而后一下跳了起来,满脸堆笑的对周昂说道:“好勒,客官请稍等。” 听到店里来了客人,春风得意楼的老板也从后堂走出,远远的就对着周昂露出笑容。 “从你这茶楼来看,往日的生意应该不差,因何又成了今日这景象?”周昂将老板出现,直接开口询问了起来。 然而在听到周昂询问之后,老板却神色大变,同时对周昂作出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哎呀,客官可千万别问了,这条巷子原本也是热闹非凡,就是因为月前发生了那件事才成了今日这般,这条巷子里的商铺几乎都已倒闭,我这茶楼也开不了几天了。”老板一脸委屈的说道,不过对于具体什么事却表现的讳莫如深。 周昂见老板颇有难言之隐,便也不再强求,在春风得意楼坐了一会便带着葛良工离开了。 “去查一下,这里发生过什么?”刚走出春风得意楼,周昂便低声对一个亲卫吩咐道。 亲卫闻言立刻低头离开,而后继续带着葛良工在京都街市闲逛。 因为如今正值盛夏,周昂与葛良工也没有在街上停留太久,等到临近正午,两人就回到了侯府。 回府后不久,被周昂派去打听消息的亲卫也回府了,月前普渡慈航去了春风得意楼的事情并不隐秘,甚至那件事还在京都闹得沸沸扬扬,毕竟余四先生在京都也是名声响亮的人。 “原来如此......如此说来就是因为普渡慈航去了一次,而后余四先生消失,百姓便对那里避之不及了?”周昂很快便明白前因后果,那余四先生就是他的念头分身,说起来这一切也是因他而起。 “是的侯爷,如今国师已经成为百姓之中的禁忌,根本没人敢公开谈论。”亲卫低头答道,他今日多方打听,深知百姓对普渡慈航的态度。 周昂缓缓起身,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在房中来回踱步,似乎在心中思量着什么。 “你去将管家叫来,我有事吩咐。”许久之后周昂似乎有了什么想法,开口让亲卫去叫来周慎。 很快周慎便来到周昂的书房,他在里面只待了片刻便离开,而后周慎匆匆出了侯府,也不知去做什么。 随后的几日里周昂倒是时常出去,只不过这几日多是他一人,既没有带姜小昙也没有带葛良工,每日出去两三个时常,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几日京都依旧是那种暮气沉沉的感觉,朝会没有恢复,达官显贵府门紧闭,不过周昂回京的消息终于渐渐被少部分人知道。 而且这几日京都百姓还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地方,那就是春风得意楼所在的那条巷子,竟然被围了起来,不时有匠人进进出出,似乎巷子里的那些房屋正被重新修缮。 如今巷中屋舍已经大变样,一些房屋被拆除,而后修建出了新的建筑,整个巷子布局完全大变样,巷子之中甚至多出了一个舞台,而后两侧的建筑也都围绕着这个舞台。 在春风得意楼中,周昂凭栏而立,正好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大变样的巷子,在他的身后还有数十人躬身而立,这些人衣着各异,正是原本巷中几家店铺的老板和伙计。 周昂那日从春风得意楼离开,便安排周慎将整个巷子全部买了下来,并且他让这些酒楼茶楼勾栏瓦舍的老板伙计全部留了下来。 只是这些人无论原来是老板还是伙计,如今都成了周昂雇佣的伙计。 “沐心,本侯给你的剧本,可都记熟了?”周昂忽然转过身来,对着那众人之中一个颇有姿色的女子说的。 听到周昂叫自己的名字,沐心向前走了一步,对着周昂屈身一拜,而后恭敬的说道:“都记在了心里,只是侯爷的要求是一颦一笑的演出来,恐怕还要些时日。” 这个叫沐心的女子,原是春风得意楼对面一家勾栏瓦舍的伶人,她声音出众擅长曲艺,本就小有名气。 沐心的姿色还只是勉强算上乘,但声音绝对是世间少有的,如果只听声音简直让人遐想连篇。 “无妨,反正等这里一切妥当也还有些日子,这些日子够你慢慢揣摩了。”周昂对这个沐心可是给予厚望的,这里所有人几乎都是以沐心为中心,他们的存在大多是为沐心服务。 “侯爷,奴婢心有一事,不吐不快!”沐心壮着胆子对周昂说了一句。 沐心实在是心中憋得难受,因为她对周昂给她的那个故事实在爱不释手,心中对写出这个故事的人无比好奇。 所以即便她是周昂花钱买下的,算起来她已经是侯府的下人了,明知此举不妥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你想说什么?”周昂神色不变的说道。 沐心抿着嘴,一脸期待的看着周昂,而后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侯爷给沐心的话本实在是千古少有,这个故事一定会轰动天下的,沐心想知道这故事是何人所写?” “正是本侯编写的,你喜欢就好,只有真正的喜欢,才能演的情真意切。本侯就是要用这个故事将你捧红,要让这京都为你万人空巷。”周昂说的很随意,不过语气却毋庸置疑。 周昂的话让所有人都错愕不已,他买下这巷子中的茶楼酒肆已经让人很是不解了,现在竟又亲口说出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捧红沐心,可所有人又都能感觉到,周昂对沐心并没有丝毫想法。 “竟是侯爷所作......沐心明白了,沐心定会为侯爷演好这出戏。”沐心表现却与旁人有些不同,她似乎就是那种为曲艺而生之人,在她的眼中只看到一个精彩绝伦的话本。 而且周昂还教授了沐心一种全新的表现方式,这才短短几日时间,沐心早已沉醉在了这种表演方式之中。 “不,这个剧本只是其一,以后本侯还有许多的戏要让你演。”周昂笑着摇了摇头,他的话让旁人一头雾水,似乎只有沐心能够听明白。 至于那剧本之说,周昂也只告诉过沐心。 沐心闻言果然更加喜出望外,她越发期待的看着周昂,最后又问了一句:“侯爷能否告诉沐心,这剧本可有名字?” “名字的话......就叫《倩女幽魂》吧!”周昂略微沉吟,直接说出了一个名字。 (沐心这个名字出自《落花辞》。一个很古老,但是拍的很好的游戏故事,十年前初见这个动画,简直惊为天人!) 第248章 轰动京都 七月京都,骄阳似火,大街上行人稀少。 不过一到傍晚,街市上就灯火辉煌,游人也渐渐走上街头,这时候的京都才真正展示出它的繁华。 春风得意楼外的巷口,半个月前起,这里就用木架和竹席遮挡着,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变化,不过今日傍晚这些木架被快速拆走,终于显现出里面焕然一新的建筑。 当街市上的行人看到焕然一新的春风得意楼,无不站在巷口驻足观看。 如今那巷子变得无比宽阔,巷口还有一座高大的牌楼,上面名字依旧是春风得意楼。 在牌楼后面,是原本春风得意楼为主体的几栋建筑,这些楼宇全部围绕着中间一座舞台修建。 许多人都好奇的看着春风得意楼,但是却无一人进去,似乎国师曾出现在这里的阴影还未在百姓心中散去。 只是越来越多的人远远的看着,所有人都好奇这个封闭了半月之久的地方究竟有什么新奇的东西。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下,两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搬着一面巨大的木牌出现在牌楼下。 那木牌有一人高下,表面刷着精美的彩漆,而木牌主要是黑底,上面还有金色粉末写着几行字,那些金色的文字显得尤为显眼。 “快看快看,那上面写的什么?”很自然人群的目光被突然出现的木牌吸引,不过许多人并不识字,只能好奇的看着,等着识字之人讲解。 很快就有人群前方,一个秀才打扮的年轻人照着木牌上的字读了起来:“今日剧目:倩女幽魂。主演:沐心。金华书生宁顽,夜宿兰若寺,遇一美貌少女深夜抚琴,书生不知已入鬼穴.......” 木牌上的字不多,短短几行似乎讲了一个话本的开头,不过那剧目,主演等词汇,倒是第一次出现,让围观之人无不好奇。 而那话本开头的一段话,简单的几句却也描绘了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更是让人想要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故事。 “剧目是何物?这春风得意楼自从没了余四先生,便再不复往日盛况,莫非这剧目就是故事的别称?这家掌柜又玩出了什么新花样?”人群之中已经有人交谈起来,仅仅一个木牌便引起了热议。 “沐心是谁?不过这故事倒是让人好奇,这书生宁顽究竟会在鬼穴发生什么?”更多的人还是关心那个只有开头的故事。 牌楼外虽不算人山人海,却也聚集了一大批人,此刻春风得意楼的第三层上,几个人正凭栏而望,看着牌楼外越聚越多的人群。 “夫君这个故事好像写的是宁采臣,不过内容又不大一样,夫君这所谓的话剧,与以往的戏剧又有何不同?”姜小昙好奇的看着楼下正在忙碌的人群,今日是春风得意楼第一次演出,周昂也将家中女眷都带了过来。 “老师这所谓的话剧,确实比以往的戏剧更加精致,舞台之上的布景几乎能还原故事场景,而且沐心她们的演出不重唱腔,更注重情景交融,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学生虽然只看过几次彩排,也能肯定这话剧定会风靡天下。”葛良工在一旁赞不绝口的说道,她跟着周昂倒是已经提前窥得了话剧的一二,对这种新的曲艺形式也是让她叹为观止。 “倩女幽魂,这名字倒是不错,不过小妹估计,师兄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可不相信师兄回京什么也不做,就沉迷在这话剧之中了!”相比于姜小昙和葛良工,素娘看得似乎更透彻一些。 “师妹聪慧倒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为兄先卖个关子,你们不妨耐心看下去。”周昂微笑着说道,却没有打算直接说出意图,而是卖了个关子。 就在几人说话之时,楼下许多小厮开始向中央的大舞台搬上东西,这些东西都不大,多是木质的构件,隐约可见有些门窗屋檐的样子。 这些木质构件似乎经过特别加工,很快就在舞台上拼装完成,竟然形成了一片屋舍的布景,而后还有一颗枯树,有用绸缎做成的河流,一个舞台竟然瞬间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场景。 在那屋舍背景之上,一个破旧的大殿下挂着一张摇摇欲坠的匾额,上面写着‘兰若寺’三个字。 “有意思,这宽不过数丈的舞台,竟然用这些巧夺天宫的构件,瞬间组成了一个无比真实的场景,这剧目想来也必定别出心裁了!”围观的人群中很快有赞赏的声音响起。 舞台之上瞬间不知处兰若寺的场景,确实让所有人眼前一亮,即便这里是京都,许多人也算有见识,可也没谁见过如此新奇的表演。 周昂关注着牌楼外人群的变化,也是满意的点头笑了笑。 终于从春风得意楼下传出一声清脆的铜锣声,当这铜锣声响起,春风得意楼中顿时安静,就连牌楼外围观的人群也跟着安静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看向了舞台,因为大家都知道,那个倩女幽魂的故事应该就要开始了。 无数目光落在舞台上,不过人们首先不是看的舞台上有什么变化,而是耳畔听到了一阵低沉婉转的琴声。 那琴声明明是从舞台上传出,不过舞台上依旧空无一人,也不知琴声从何处传出。 就在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时候,舞台上又响起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接着那木质布景的兰若寺屋舍竟然缓缓移动,而后屋舍变化,其中一扇窗户打开,露出一个临窗而坐,正在素手抚琴的白衣女子。 这白衣女子正是沐心扮演的女鬼小倩,也是这倩女幽魂中的女主角。 当看到这舞台上巧夺天工的变化,所有人都表现的无比惊讶,仅仅这看似简单的出场,已经胜过传统戏曲的平铺直述。 而且那琴声也不是寻常的随意弹奏,显然是有极深的功底,一曲琴声已经将人们的思绪拉进到了这兰若寺的场景之中。 所有人听着低沉婉转的琴声,都仿佛置身一处荒废的古寺。 “夫君这舞台好像另有玄机啊,这些布景竟然可以依托机关随意移动变化,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姜小昙也被沐心出场的方式给惊艳了,她能感觉到这并不是依靠什么神通或者障眼法完成的,而是完全依靠那舞台上事先布置的机关。 “你们还记得在西北时,第一个去破萨满阵的机关术士吗?这些机关之术正是从他那里学来的,不过这些只是最粗浅的运用。”周昂很快就解答了姜小昙的疑惑。 机关术有别于神通术法,对施展者本身没有太高的要求,甚至一个普通人都可能掌握高深的机关术,而周昂所用的只是最寻常的机关术。 就在周昂解释舞台机关的时候,从舞台的一侧缓缓走出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 这男子穿着像个书生,背后还背着一个书箱,行走之时神色慌张,像极了一个行走夜路时胆小懦弱的书生。 当这书生出现在舞台上时,舞台下方一个乐班恰合时宜的奏响了一段阴沉诡异的音乐,那音乐配合舞台上的场景,加上书生一脸的惊恐,将整个气氛烘托到了极致。 “这个就是剧本中的宁顽?与宁采臣还真有几分相似,夫君是哪里找的这些人?”看到那书生出场,姜小昙越发显得有兴趣起来。 虽然周昂笔下的《倩女幽魂》故事与宁采臣和聂小倩的故事有很大出入,但认识宁采臣的姜小昙还是能一眼看出,周昂的这个故事就是以宁采臣和聂小倩为原型写的。 “这偌大的京都,要找几个会演戏的还不容易?”周昂却是不以为意的说道,他倒是没有解释这出《倩女幽魂》与宁采臣和聂小倩的关系。 其实这出戏与宁采臣说有关系也有,说没有也没有。 因为在这个世界周昂杀了树妖姥姥,宁采臣和聂小倩并不会发生这个《倩女幽魂》的故事,但是周昂曾经在因果世界中体验了另一种剧情,他刻意避开燕赤霞和宁采臣,后来宁采臣与聂小倩依旧相遇,甚至因此还发生了许多故事,最后竟然还强闯枉死城,想要从黑山鬼王手中抢走聂小倩。 而周昂笔下的《倩女幽魂》故事,正是因果世界中宁采臣和聂小倩的故事。 “这荒郊野外,怎会有寺院一座?不过也好,我这收账不成也无钱住客栈,不如就在这寺院中暂避一晚......”舞台上宁顽的扮演者将一个落魄书生演绎的淋漓尽致,他开场的一句话,也简明扼要的介绍了自己。 牌楼下围观的人乍一听还有些意外,因为他们发现这个演书生的开口竟然不是戏腔,而是于寻常说话非常相似的,只是他的声音回荡,明显被放大了许多,即便围观的人站在牌楼下也勉强能够听得清楚了。 “不是戏腔,与寻常说话无异,这就是师兄所谓的话剧?不过这表演加上这布景,倒是比寻常戏曲更加真实了。”素娘看到舞台上演员开口,也跟着赞赏起来,这种表现形式确实是让人闻所未闻。 舞台上剧本还在继续,‘宁顽’已经走进了兰若寺,因为寺中阴暗,加上天空风雨交加,更是平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氛,而这个饰演宁顽的演员,也正好表现出了那种恐怖的感觉。 加上舞台下乐班总是奏响与场景相符的音乐,让观看者的心情也随着剧情的发展而变化。 此刻所有人都在认真的看着舞台上剧情发展,很快剧情就到了宁顽与女鬼小倩相遇,当然这种相遇在观众看来不过是小倩有意为之,因此观众开始心中好奇和期待,这剧中宁顽什么时候会发现小倩是鬼的真相,而发现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不过好的剧情往往一波三折,舞台上场景在机关的运转下不断变化,剧情的发展竟然先是女鬼戏弄宁顽,而宁顽则是一个迂腐书生,这期间自然发生了许多啼笑皆非的故事。 宁顽的演员表演还算中规中矩,但沐心饰演的女鬼小倩那是真的惟妙惟肖,很快就让观众喜欢上了这个古灵精怪又无比美丽动人的女鬼。 当所有观众心中都开始接受女鬼小倩,并且有些喜欢她的时候,音乐忽然一变,变得阴沉急促起来,音乐的变化让众人心中一紧,已经预感到剧情将有重大转折,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 此刻随着剧情的发展风雨也越发的打了,而此时舞台上的树枝竟然真的晃动起来,仿佛有大风吹过,天空中一个包裹顺着绳索划过,当布包正好来到舞台中间时,布包打开里面无数落叶撒下,在舞台上形成了落叶飘零的场景。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真实,许多人甚至不由的一个哆嗦,竟然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沐心身上,此刻在沐心的饰演下,女鬼小倩正假意要与书生宁顽缠绵。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小倩是女鬼,而且此刻的气氛显然是小倩要显出原形谋害宁顽了,因此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就在众人等着这一幕出现结果时,只见那舞台上女鬼小倩身上腾起一阵烟雾,很快烟雾散去,原本清纯如水美丽动人的小倩,竟然变得面色惨白,双目之中闪着妖异的光芒,一双手上指甲更是生出一尺来长,锋利的如同利刃。 小倩十指对准宁顽头颅,眼看就要杀死这个倒霉的书生,牌楼下所有围观之人都屏气凝神,早已完全沉浸在了这个故事之中。 然而忽然一声清脆的铜锣声响起,沐心的动作戛然而止,那双手靠近宁顽却始终没有落下。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不演了?”围观的人群前有人嚷嚷了起来。 “是啊,搞什么啊?快演啊,我实在迫不及待想要看后面的故事了。”越来越多的人吵嚷了起来,这故事正到关键的时候,忽然就没了,任谁也受不了啊! 春风得意楼上,姜小昙等人也是目光不善的瞪了周昂一眼,她们三人同样好奇接下来的故事,显然精彩处突然停止正是周昂授意的。 “师兄啊,你这样是会挨骂的!”素娘有些无语的对周昂说了一句,虽然她能理解周昂这样做肯定大有深意,但心中的好奇又让她不满周昂的做法。 周昂目光略带歉意的看了三人一眼,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倒是舞台下一个满脸笑意的中年男人走上了舞台。 此人许多人都认识,正是原本春风得意楼的掌柜,如今他也是掌柜,不过经营的内容变了。 “呵呵,诸位客官请息怒,这倩女幽魂的第一场今日已经结束,若诸位想看接下来的故事,就请两日后再次光临,我们春风得意楼恭候诸位大驾。不过以后要看话剧可就得买票了,而且咱们春风得意楼可不止《倩女幽魂》这一出戏。”掌柜的笑脸盈盈,不过说起话来不卑不亢,没有因为春风得意楼只是戏院而表现得卑微。 “什么?还要等两日,老子今天就等不及了。你说要多少钱?爷出双倍,让他们继续演。”忽然人群中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越过牌楼,身后带着一群人来到了舞台下。 看到这男子出现,其他的围观之人明显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显然这个男子平日里也不是什么善茬。 不过掌柜的却不为所动,只是面色微微一沉,而后同样语气不善的说道:“好大的胆子,阁下可知这春风得意楼的老板是谁?” “你不就是老板吗?以前余四先生在时,老子就经常来听故事,别以为老子不认识你。”大腹便便的男子一脸不屑的说道,对于一个茶楼老板他是真不看在眼中。 掌柜的闻言同样不屑的一笑,而后朝天拱手说道:“实话告诉你,这整条街都被兴建侯买下了,侯爷才是春风得意楼真正的老板。阁下想要撒野,最好还是掂量掂量!” 周昂看着楼下的一幕也有些哭笑不得,这一出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谁知道第一天就有人来找茬,不过看那大腹便便的男子听到自己的名号后,明显开始点头哈腰,他知道这事也就这样了。 人群之中听到周昂就是春风得意楼的幕后老板后,立刻纷纷议论了起来,一些人更是开始吹捧起来,说这剧本肯定是周昂所写,也只有周子才能写出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本子来云云。 很快沐心也上了楼,出现在周昂的身前,她无比感激的对着周昂一拜,今日的演出她非常的满意,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拜周昂所赐。 “很好,演的不错,不过真正的好戏还并未开始,接下来的戏你可准备好了?”周昂对沐心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她今天的表现很是赞赏。 沐心原本一直低着头,此刻听到周昂的话,缓缓的抬起头来,目光之中透露着坚定的神彩说道:“请侯爷放心,沐心已经准备好了,下一场沐心就让《倩女幽魂》轰动京都。” “好,本侯就等着你轰动京都。”周昂笑着说道,目光之中颇为玩味。 第249章 剧终 春风得意楼演出话剧的消息在京都不胫而走,并且在那些围观之人的口口相传下,短短一两日便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许多人都来到春风得意楼外,想要求购话剧《倩女幽魂》的门票。 而且随着《倩女幽魂》的火爆,周昂返回京都并且创作话剧的消息也渐渐被传开,百姓们也都知道兴建侯已经回京了。 两天之后倩女幽魂第二幕如期开演,春风得意楼外早早的就有人群等着排队进场。 今日在春风得意楼的三楼上,不仅有兴建伯周昂和几个家眷,还有宁采臣和傅家千金傅清风和傅月池。 这倩女幽魂的故事已经人尽皆知,连傅家姐妹知道后也想亲眼一睹风采,宁采臣知道后特地找周昂要了这几个位置。 或许因为周昂和家眷在场,傅清风显得有些拘谨,好在宁采臣总是寻找话题与傅清风交谈。 很快那一声铜锣再次响起,这声音一出现,顿时变得安静起来,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中央舞台,那里早已搭成了兰若寺的布景。 下一刻舞台竟自动旋转起来,同时舞台旁一个声音作着旁白出现:“上回演到,金华书生宁顽夜宿兰若寺,女鬼小倩深夜抚琴,两人情投意合,就在缠绵恩爱之时,女鬼小倩露出爪牙,欲谋害宁顽......” 伴随着这段旁白,那舞台旋转,布景之中也显露出沐心扮演的小倩和书生宁顽,此刻两人动作还定格在两天前第一幕结束时的样子。 这春风得意楼也算考虑周道,竟然还在演出前弄了个前景提要,让那些没有看过第一场的观众也能很快融入剧情。 宁采臣和傅清风听到那前景提要和看到舞台布景,都神色古怪的看向周昂,因为这倩女幽魂故事的开始,简直就是他们相遇时故事的翻版。 周昂也感受到了两人的目光,对这两位故事的原型来观看话剧,也感觉有些别样。 “这《倩女幽魂》确实取材于你们的故事,不过只是开头相似,后面便大不一样了。”周昂略带笑意的解释了一句。 因为聂小倩不是正常轮回的,所以傅清风的脑海中有聂小倩的全部记忆,周昂倒也没将她看作外人。 “侯爷见外了,能被侯爷写入话剧之中,我与采臣只会心中欢喜,如此好事不知天底下多少人求之不得呢!”傅清风闻言对着周昂躬身一拜,她对此并无半分排斥,甚至还以此为荣。 要知道周昂被尊作周子,已经是天下共识,甚至私底下已经有许多人视他为圣人,要不是周昂还活着,恐怕大部分人已经将他称作周圣了。 现在的周昂,就是他随手写一个字,随口说一句话,都会被广为流传,更别说他专门编写的剧本故事。 周昂没有继续说什么,此刻话剧的第二幕已经开始,而今日这第二幕果然是高潮,就在女鬼小倩即将夺取书生宁顽性命之时,她却忽然调转方向,五指一张朝着身后拍去。 只见那舞台之上一阵白烟升腾,而后一个身着红衣,明显是厉鬼的女子出现在小倩身后,女鬼小倩忽然出手,要对付的也正是这个突然出现的红衣女鬼。 “宁书生快走,这个女鬼要取你性命。”小倩与红衣女鬼已经斗在一起,同时声音急切的对宁顽喊道。 看到舞台上峰回路转的一幕,所有观众都觉得无比惊奇。 下一刻舞台机关转动,原本的布景开始变换,场景也从兰若寺换成了另一个场景。 这里是一条夜色下的山道,似乎就是兰若寺外的山道。 山道上书生宁顽慌乱的奔跑着,显然此刻的剧情已经来到了下一个场景,书生宁顽在女鬼小倩的帮助下逃离了兰若寺。 舞台上女鬼小倩和红衣女鬼已经不见,但这却让观众心中更加好奇,纷纷开始猜测起小倩和那红衣女鬼的结局。 看到此处宁采臣和傅清风下意识的对望一眼,从这里开始故事就完全不同了,连两人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接下来的这些故事自然都是周昂按照因果世界中记忆写下来的,书生宁顽在山道上遇到了剑仙燕小霞,一个同样古道热肠,一开始也认为人鬼殊途,妖魔都会害人的正直剑仙。 舞台之上演员精湛的演技,加上逼真的布景,还有那些烟雾和飞腾的效果,让观众无不有着身临其境的感觉。 今日这一幕足足演了近一个时辰,最后剧情又再次回到兰若寺,这过程中书生宁顽说服了燕小霞,答应一同前往兰若寺救出小倩,而兰若寺中也引出了一个厉害的反派,也就是千年槐树精所化的树妖姥姥。 眼看一场大战就要开始,似乎这倩女幽魂的高潮也要到来了,不过此刻舞台上仿佛再次时间定格,那一声铜锣响起,今日的演出到此结束。 演出结束舞台布景转动,演员也都下了舞台走入幕后,但是那些观众却久久不愿离开,显然都还意犹未尽。 “打败了树妖姥姥,宁顽和小倩就能在一起了?”三楼之上葛良工同样意犹未尽的问道。 “被猜到结局的故事,那一定不是一个好的故事,良工要不再猜猜看?”周昂笑着说道,言外之意也是否认了葛良工的猜测。 听到周昂的话葛良工一脸沮丧的看了周昂一眼,而后故作可怜的说道:“师傅就爱卖关子,一个故事还要分开几次讲。” “难道师兄要将普渡慈航写入剧本?通过话剧的形式让京都百姓知道他真面目?可以想象这倩女幽魂的话剧很快就能风靡京都,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忽然素娘开口说道,她似乎想到了周昂花费心思弄这话剧的原因。 不过周昂接下来的话,让素娘等人更加意外。 “直接用话剧来暗讽普渡慈航,那岂不是太过明显了?”很明显周昂再次否定了素娘的说法,似乎他弄出这话剧也不是直接针对普渡慈航的。 因为第二场倩女幽魂的演出非常成功,随着剧情的推进悬念也越来越多,京都之中茶余饭后已经多是谈论倩女幽魂的故事。 而春风得意楼再次名满京都,虽然每三日才会有一场话剧演出,但平日里春风得意楼也是人满为患,而话剧的门票也早已被炒到了天价。 就在第二场演出结束后的次日,周昂在书房中伏案写着剧本,这也几乎成了周昂回京后的日常工作。 不久之后葛良工轻轻推门而入,手上更是捧着十几册书籍。 葛良工见周昂写的认真,便小心翼翼的走到周昂身侧,好像生怕打扰了周昂的思绪。 不过她也是好奇周昂写的东西,便偏着头看向了周昂笔下的文字。 “咦,师傅写的竟然不是倩女幽魂的故事?”葛良工看到周昂写的东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一开始她还以为周昂还在写倩女幽魂的后续剧情,可当她看到书册上的内容后,葛良工才发现这些内容与倩女幽魂没有丝毫关系,倒更像是另一个故事。 周昂闻言放下手中的笔,一脸微笑的抬头看着葛良工,看到自己弟子到来,周昂似乎也没有继续写下去的打算。 “倩女幽魂这出戏,只是为了让京都百姓喜欢上话剧,真正的好戏自然在后面。看你神色不宁的样子,可是有什么事发生?”周昂缓缓站起身来,对葛良工倒是没有什么隐瞒,也一眼就看出了葛良工神色不自然。 葛良工闻言有些自惭的一笑,她跟着周昂的时日也不短了,不过葛良工终究年纪不大,还没能真正养成遇事不惊。 “老师《倩女幽魂》的故事已经风靡京都了,不过这才几日各种盗版就层出不穷了。你瞧瞧现在什么《倩女幽魂后传》、《倩女幽魂前传》、《我与小倩不得不说二三事》、《兰若风流》各种乱七八糟的都出来了。”葛良工将十几册纸张和印刷都显得非常劣质的书籍丢在了周昂的书案上,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说道。 周昂听到葛良工口中说出的书名,也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书案上的书籍,他随手拿起其中一本,看到封面上的名字也是无奈的一笑。 这本书的名字叫:《我的奶奶是小倩》 “呵呵,倒是有些意思!”周昂随手翻了几页,却并没有对这些有着稀奇古怪名字的书做出什么批判性的评价。 “师傅你还笑得出来?他们这可都是在败坏你的名声,而且最近几日还有不少抨击你的声音出现了,这些人可是什么难听的话都说的出来,还有不少是国子监的博士。”见周昂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葛良工依旧愤愤不平。 周昂见葛良工很不忿的样子,他这个当事人反倒安慰起葛良工来:“良工也不必太过在意这些,这些书籍如果能火,只会让《倩女幽魂》被更多人知道,而且等到春风得意楼将《倩女幽魂》全部演完,《倩女幽魂》的书籍也会正式上市。至于那些......那些喷子吧,这些人更不用去理会了,因为你越是在意他们,他们就会兴致越高,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他们的存在。” “师傅,你老的心可真大,不过喷子这称呼倒是真的贴切。”葛良工无奈的一笑,最后也被周昂给逗笑了。 仔细一想那些抨击周昂的人,总是断章取义,甚至无中生有,倒是与喷子二字的意思非常贴切。 春风得意楼的生意持续火爆,倩女幽魂的话剧也越发风靡。 经过几场演出,倩女幽魂的故事越发曲折离奇,原本所有人以为树妖姥姥就是最后的反派,可随着剧情的推进,观众才发现树妖姥姥不过是小喽啰,真正的幕后大反派是一个叫黑山老妖的恐怖存在。 随着黑山老妖的出场,人们对这个故事也更加期待,而所有人中最为期待的,竟然就是姜小昙。 当春风得意楼放出《倩女幽魂》还有最后一场就要结局的时候,最后的几日里整个京都的话题都只有这一个了,而且随着话剧影响的扩散,京都之外也有许多人开始谈论起来。 至于几日后春风得意楼的门票,已经被炒到了天价,能够亲临现场观看演出的,俨然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 而与倩女幽魂话剧一同爆火的,自然还有春风得意楼的台柱,饰演女鬼小倩的沐心。 正如沐心自己和周昂说的那样,她已经真正的做到了轰动京都,甚至是轰动天下。 这九州本来有许多的才女美人,但是若论名气,现在都不及沐心。 甚至那些来看话剧的人中,已经有不少人成了沐心的狂热粉丝。 《倩女幽魂》最后一场演出开始前,周昂又带着家眷和宁采臣等人到来了,而在演出之前周昂也在后台见了沐心一次。 此刻沐心已经换上了女鬼小倩的服装,不过不是那一袭白衣,而是一身大红的嫁衣。 “给你的新剧本可看了?”周昂见到沐心说的第一句话竟然与今晚演出无关,甚至与《倩女幽魂》这个故事都没有丝毫关系。 沐心身着嫁衣,朝着周昂屈身一拜,低着头恭敬的答道:“已烂熟于胸,沐心知道那故事中的人是谁,沐心愿意接受这个挑战。” 听到沐心的回答,周昂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本已打算转身离开,不过离开之时又停了一下,语重心长的对沐心说道:“本侯知道你入戏已深,不过过了今晚你就不是女鬼小倩了,这终究只是一场戏,你明白吗?” “沐心明白!”沐心认真的答道,只是她给人的感觉还是那个女鬼小倩。 周昂点了点头便没再说什么,眼看最后一场就要开始了,他也回到了春风得意楼上,看着沐心将最后一幕完美演绎出来。 很快铜锣声响起,喜庆也音乐随之响起,接着舞台转动,出现的布景已经不是兰若寺了,而是变成了一座阴森厚重的城池。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舞台时,一袭嫁衣的沐心出现在舞台上,这一幕就是接着上一场,女鬼小倩出嫁,准备嫁给黑山老妖的情景。 而看过前面剧情的观众都知道,书生宁顽和剑仙燕小霞已经决定闯妖山,从黑山老妖手中救走女鬼小倩。 剧情发展到这里也注定要出现结局了,而在所有人的意识和期待着,也都感觉将会是一个善良战胜邪恶,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 至于小倩是女鬼的问题,已经很自然的被观众忽略,这其中沐心精湛的演技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在沐心的演绎下,女鬼小倩万种风情,简直就是所有男人幻想中的恋爱对象。 不过似乎《倩女幽魂》注定就是个跌宕起伏的故事,最后大反派黑山老妖确实被打败了,只不过这故事的结局却是女鬼小倩牺牲自己,拯救了宁顽和燕小霞。 最后那一刻沐心将小倩的死演绎的轰轰烈烈又无比凄婉,那一袭大红嫁衣,给了观众无比震撼的效果,同时最后那一幕更是深深的印在了所有观众的脑海中。 这种不完美的结局,反而留给了观众无限的遐想与回忆。 观众们再次久久的不远离去,甚至许多人都觉得《倩女幽魂》的故事并未结束。 而就在这个时候,舞台上布景忽然一变,竟然变成了一座破败的小院,而后在小院破烂的窗户后,隐约露出一个身影,似乎正在寒窗苦读。 这半遮半掩欲说还休的场景,瞬间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正是此时春风得意楼的掌柜再次走上了舞台。 “诸位客官,《倩女幽魂》的故事暂时剧终,但下一个故事又将开启,这将是一个比《倩女幽魂》更加宏伟瑰丽的故事.....”掌柜的话同样半遮半掩,甚至连下一个剧目的名字都没有提及。 许多观众都开始揣摩起掌柜的那句话中的意思,一些细心的人很快发现,掌柜说的是《倩女幽魂》剧终,却并没有说倩女幽魂结束,这就让很多人还在心中幻想着春风得意楼会有《倩女幽魂2》。 有了念想心思也自然就不同了,很快大家都开始期待,接下来春风得意楼将要演的是什么故事? 周昂站在楼上看着人群的变化,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明显的笑意。 只是最后他的目光向城中远眺,看向了大宁宫皇极殿的方向。 第250章 提前看到的剧情 倩女幽魂的剧终,不仅没有让春风得意楼和沐心的热度降低,反而还越来越受到追捧。 如今百姓们讨论最多的,就是春风得意楼接下来将要演的是什么剧目,沐心又会诠释一个怎样的角色? 虽然许多人对《倩女幽魂》这个故事还意犹未尽,但普通百姓真的太过容易被转移注意了,而且人云亦云之下,所有人都只关心春风得意楼下一场话剧会是什么。 这一次新剧目外泄的消息非常少,就连姜小昙和素娘等人都不知道,葛良工也仅仅只看到过周昂剧本的一两页,到现在连知晓故事大概背景的人都没有。 很快时间就来到了新剧上演的日子,这一日春风得意楼被围的水泄不通,俨然成为了京都的一大盛况。 春风得意楼的第三层,这里是不对外开放的,却是观看演出视野最好的地方。 今日三楼上同样有不少人,姜小昙、素娘、葛良工、还有宁采臣和傅清风姐妹都出现在了这里,不过却唯独不见周昂的身影。 此刻的周昂,还在侯府书房之中,他坐在书案前,正在信笺上写着书信。 而在周昂的一侧,吴玉娇也从画中走出,正缓缓的为周昂研着墨。 “这封信待会送往西北。”周昂将信笺装入一个信封,对吴玉娇吩咐时,又在信封上写了几个字。 这几个字是‘定西侯亲启’,写完这几个字,周昂还取下挂在腰间的那枚玉印,在信封右下角盖了一下。 而周昂这枚玉印的印文,也从兴建伯改成了兴建侯。 吴玉娇认真的接过书信,只见周昂继续提笔书写起来,依然是写在信笺上,看来除了寄给周元让的信,周昂还打算给其它人寄信。 周昂落笔纸上,很快便写下几个字‘闻贺康.....’。 只是写出这三个字后,周昂忽然一顿,而后看向吴玉娇问了一句:“对了,贺康他们如今到什么地方了?” “算算时间,应该到了湘黔交界处,最多再有两月,就会到儋州了。”吴玉娇一直以侍女自居,但她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许多事情她都知道,也能在恰当的时候扮演好一个侍女的角色。 周昂闻言点了点,而后继续下笔写了起来。 就在周昂写信给贺康的时候,春风得意楼的演出也终于开始了。 巨大的舞台上显露出上次那破败庭院的布景,破损的窗户后,依旧露出那个寒窗苦读的身影。 别说这样的半遮半掩,还真勾起了观众的好奇心,几乎所有人都努力的看向那窗户后,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 很快天空之中有雪花落下,虽然这些雪花不是真的,但在舞台上依旧完美的营造了一副大雪纷飞的样子。 终于那破损的窗户被大风吹开,在无数双好奇的目光注视下,窗户后露出一个身穿破旧长衫,年约十八九岁的书生。 书生衣衫破旧,倒是符合居住的环境,只是当观众看到书生的长相时,无一不是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是沐心.....沐心姑娘竟然演一个书生,这可是反串啊!”人群之中顿时爆发出惊呼之声,谁也没想到沐心竟然饰演一个书生的角色。 “嫂嫂有没有发现?沐心的装扮和一个人很像?”忽然素娘大有深意的对姜小昙说了一句。 姜小昙开始也震撼于沐心反串,不过经素娘这么一提醒,她便很轻易的就看出来了,舞台上的此情此景,与周昂在京都生活时的情景非常接近。 而且作为周昂的妻子,她也从沐心身上感受到了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师叔说的不会是师傅吧?您这么一说,沐心身上还真有一些师傅的影子。”姜小昙还没说话,葛良工便一脸震惊的说道,连她也在沐心身上看到了周昂的感觉。 “怪不得夫君会对她另眼相看,一个人的神态动作或许可以模仿,但气质却是独一无二的,她竟能重现一个人的气质,甚至是性别反串都能做的!”姜小昙同样有些难以置信,她倒是也明白了周昂为何如此看好沐心。 沐心的反串也是相当惊艳,很快便将所有人的眼球给抓住,甚至随着剧情的推进,观众已经忽略了她是女子反串男角,纷纷沉浸在这个叫庄周的书生,跌宕起伏的故事中。 庄周,故事中平西将军府次子,但是因为母亲身份卑微,自幼不受待见,后来其母早亡,更是直接被逐出将军府,幸得神秘人暗中相助,立志考取功名扬名天下。 这个故事一开始就矛盾重重,加上沐心精湛的演技,让观众下意识的就带入到了庄周这个角色之中,恨不能一朝天高任鸟飞。 不过许多有心人也很快发现,这个故事中的书生庄周,身份背景和经历竟然与兴建侯周昂极其相似,只是这剧本明显经过加工,整个故事更显离奇曲折,不过片刻便让观众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直到这场演出结束,春风得意楼才公布了这部新话剧的名字《九州》。 春风得意楼的这场演出自然完美落幕,而这《九州》的第一场演出,带给京都百姓的可不仅仅是一场话剧那么简单。 兴建侯周昂的名字再次出现在每一个百姓口中,甚至因为这个刚刚开始的故事,百姓们将周昂的过往又梳理了一遍。 原本朝廷有意冷处理周昂,使得他回京都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甚至百姓都有种要淡忘的感觉。 当《九州》的第一场演出结束时,周昂也在书房之中写完了信,他将要寄给贺康的书信装好,同样交给了吴玉娇。 “这封信暂时不要发出去,等到下月十五再发。”周昂又吩咐了一句,却是让吴玉娇二十天之后再送出这封给贺康的信。 下月十五,正好就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 吴玉娇将信件收好,而后躬身应下,又有些好奇的问道:“家主今夜怎么没去春风得意楼?听说今夜京都再次万人空巷,许多不能进入春风得意楼的,就算站在外面也想略窥一二。” “你一直在书房之中,早已看过了《九州》的剧本,明知那故事写的就是我自己,又何必多此一问?”周昂大有深意的看了吴玉娇一眼。 周昂写的剧本对旁人来说或许是秘密,甚至姜小昙等人都不一定看过,但是吴玉娇的画就挂在周昂书房之中,这些剧本对她来说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吴玉娇闻言有些尴尬的一笑,而后低头说道:“什么都瞒不过家族的眼睛,奴婢只是心中好奇而已!” 周昂看了吴玉娇一眼,而后转身向屋外走去,他自己推开房门,缓步走了出去。 此刻屋外已是繁星满天,夏季的微风中还带着一丝燥热。 “我知道你们都很疑惑,不明白我花费心思弄那春风得意楼是为什么?”周昂一边走一边说,倒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 吴玉娇自然也跟着周昂走出了书房,这个时候府中除了一些下人便无旁人,她其实也很享受这种与周昂独处的时光。 “家主行事高深莫测,我等不敢妄加揣测,想来家主定是大有深意的。”吴玉娇恭敬的跟着周昂身后,虽然很是享受此刻光景,却始终与周昂保持着一点距离。 “就在刚才,《九州》第一场演出结束的时候,我感觉到京都的民心开始向我倾斜,而民心的改变使得气运金龙获得的气运更少了。”周昂忽然停下脚步说道,同时抬起头来看向了头顶满是繁星的夜空。 吴玉娇闻言神色一变,更是不解的看向周昂,她心中有无数疑惑,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家主要与王朝金龙争夺气运?真的要取而代之了?” “我并非真与金龙争夺气运,只是逼那些人见上一面罢了,玉娇你觉得这世间有什么诱惑是比皇权富贵更诱人的?”周昂轻轻的摆了摆手说道,最后又问了吴玉娇一句。 “比皇权富贵更诱人?天地主宰?长生久视?”吴玉娇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她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家小姐,自幼在深闺长大,还未出阁便香消玉殒,对外面的世界更是知之甚少,更不要说什么王权富贵了。 周昂转身看着吴玉娇,面带笑容的微微摇了摇头,而后说出一句让吴玉娇更加一头雾水的话来:“不管是主宰天地,还是长生久视,一旦时间久了就没了意思,真正的诱惑来源于自我,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那里去?” 吴玉娇闻言一愣,乍一听觉得周昂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细细一想又觉得好像有些道理,只是以她现在的境界,还无法真正体会周昂话里的意思。 “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周昂给了吴玉娇一个坚定的眼神。 周昂身边的人其实也隐约察觉到,自从周昂死而复生后,他有时候总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就在《九州》第一场演出的次日,周昂再次离开了侯府,这一次他不是轻车简随,而是大摆仪仗,风风光光招摇过市的出现在京都的街市上。 一看是兴建侯大驾,百姓们纷纷夹道相迎,一时间盛况空前。 最后周昂的车驾穿过几条热闹的街道,最后停在了一座高门大院外,那府邸的匾额上,赫然写着‘太尉府’三个字。 侯府的管家周慎从队伍中走出,先行走上太尉府的台阶,将兴建侯的拜帖递给了太尉府门房。 此刻太尉府前又无数围观的群众,大部分人都在讨论周昂写的话剧《九州》的剧情,只有少部分在疑惑,这位兴建侯低调回京,如今为何大张旗鼓的最先拜访号称大宁两大吉祥物之一的老太尉?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周昂万众瞩目,太尉府的大门很快大开,接着太尉府的管家亲自走到周昂的车驾前,为周昂掀起了车帘。 而后周昂在许多人的簇拥下,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下,走进了太尉府。 春风得意楼依旧是三日一场演出,而没有沐心显出的时候,春风得意楼也没有闲着,许多小有名气的说书先生出现在这里,讲着许多不同的故事,其中还有《倩女幽魂》的故事。 这里已经成为京都最热闹的地方,融茶楼酒肆、戏院书舍为一体。 现在既是京都最大的茶楼,也是最大的书店,更是最大的戏院。 就在周昂走近太尉府的时候,春风得意楼的后台,这里同样有着各种道具和布景,除了是演员们换戏服和化妆的地方,也是他们排练的地方。 此刻后台几个穿着简单戏服的演员正在排练着接下来的剧目,而作为春风得意楼真正的当家,场场都是主演的沐心,正有些出神的拿着剧本。 周昂的剧本不是一次写好交给沐心的,而是提前几日交到她手上,所以沐心也只知道未来两三场的剧情,至于再后面的她也不知道了。 如今她们已经排演到了第四场,也就是九天之后的剧情,而她手中拿到的,则是第五到七场的剧情。 在这三场剧情中,《九州》的主角庄周已经成为横扫六合,威震天下的统帅,更是被百姓视为古之圣贤般的存在。 第五场剧情中,庄周打败四荒强敌,携大胜之势还朝,这一场的剧情简直就是周昂西北之战的重现。 至于第六场,就是庄周回京后的故事,而这一场的故事,又与周昂现在的经历如出一辙。 让沐心此刻出神的,自然就是《九州》的第七场剧情,也就是庄周即将发生的故事,或者说现实之中周昂将要发生的故事。 “沐班主,这第六场安阳侯回京的戏几乎都是您一人的,这第七次戏是什么?要不要我们陪你走一遍?”在沐心出神的时候,一个身穿命妇朝服的女子出现在沐心身旁,对她口称沐班主。 这个饰演朝廷命妇的女子,便是这《九州》剧情中安阳侯庄周的妻子霍小云,算是与沐心对手戏最多的一人。 沐心闻言微微回神,只是她神情依旧有些恍惚,而后摇了摇手说道:“不用管我,你们继续排练,至于第七场......我还要再揣摩揣摩。” 沐心的声音都有些飘忽,此刻她的思绪还完全沉浸在周昂给她的剧本之中,因为她也知道这个剧本映射的就是周昂自己,甚至随着入戏越来越深,沐心自己也完全带入了周昂的角色。 第七场无疑是《九州》剧情的高潮,可沐心有些不敢相信这真的会是要发生的事情! 沐心此刻穿的是一件紫色莽龙袍戏服,样式与周昂的衣袍有七分相似,这套衣冠穿在沐心身上,更有着别样的英姿。 紧紧握了握手中的剧本,沐心忽然转身走出后台,此刻屋外骄阳似火,那火辣的阳光照射下,沐心下意识的闭了一下双眼。 片刻后她又缓缓的睁开眼睛,沐心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巨大舞台,而后缓步的朝着舞台走去。 很快沐心就站到了舞台上,此刻她依然有些恍惚的感觉,甚至当她踏上舞台的那一刻,更是感觉这一方小小的舞台就是一方世界,而她就是那个九州世界中的主角,那个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的安阳侯庄周。 “我欲使天下人人为圣,便是这天塌地陷,其心不改其志不渝......我乃安阳侯庄周......”忽然沐心脚下踏着步伐,抬着手在舞台上缓缓而行,念出了一句《九州》剧本中庄周的台词。 这一句台词就是《九州》第七场最后的几句台词,只是当沐心念完这句台词后,她竟然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血来。 那鲜血足足喷出了五步开外,而且这不是道具,是真正的沐心的血! 第251章 兰台书院与夫子 周昂被风风光光的迎进了太尉府,这位多朝元老在几代皇帝的多次特许下,家宅占地已经超过了所有人臣府邸应有的规格,甚至直追亲王。 穿过一道道回廊,周昂终于见到了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老太尉。 只不过周昂不是在太尉府的正堂看到老太尉,而是在他的卧室之中。 如今老太尉已经卧床,等到周昂走近的时候,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附耳对着床榻上的老太尉说了几句,他这才睁开浑浊的双眼,有些艰难的看向了周昂。 周昂知道那个趴在床边的老人就是老太尉的儿子,一个同样即将入土的老人。 “周昂见过老太尉。”周昂隔着床榻只有三步远,比平时说话声音略大一些对老太尉施礼。 老太尉艰难的抬了抬手,嘴唇蠕动了几下,不过最后还是将手放下,喉咙里艰难的发出一阵声响。 周昂即便耳聪目明,也没有听明白老太尉说的什么。 “家父说,侯爷应该出现在朝堂,不应该来看他这个将死之人。”下一刻老太尉的儿子就开口解释了起来。 周昂也没想到老太尉竟然会对自己说这样一句话,不过虽然老太尉出气多进气少,但在他身上周昂没有感觉到异常,说明老太尉还是曾经那个吉祥物一样的老人。 “请转告老太尉,周昂知道该怎么做,让他安心!”周昂对着老太尉郑重一拜,而后又对着太尉的儿子说了一句。 下一刻周昂就看到,太尉的儿子在他耳畔又嘀咕了几句,只见老太尉手指微微动了几下,而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老太尉好好休息吧,本侯先告辞了!”随后周昂直接告辞离开,他从见到老太尉到离开一共也只说了三句话。 很快周昂便走出了太尉府,他从进入太尉府到离开还不足一盏茶的功夫,所有人都好奇他去太尉府究竟是干什么? “家主接下来去哪?”周昂走入车驾,周慎恭敬的在窗外小声的问道。 “去太傅的府上。”周昂的声音从车驾中传出,他刚出了太尉府,便要直接去太傅府。 周昂今日拜会当朝两大吉祥物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京都,而在太傅府周昂同样只进去了片刻就出来了。 拜访了这两位吉祥物,周昂并没有继续拜访其他大臣的打算,而是直接打道回府。 一看兴建侯的仪仗向宣平里而去,围观的百姓也渐渐散去。 周昂坐在马车之中,回想着在两位吉祥物府上所见,眉头也不由的皱了起来。 在周昂的感知中,太尉和太傅倒是没什么变化,但是他们府上的那些人,却给周昂一种行尸走肉的感觉。 这些人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异常,身上也没有什么妖魔气息,但是他们正如姜小昙说的那样,一个个暮气沉沉仿佛只剩一具躯壳。 “侯爷,太尉和太傅府上双双传来消息,就在刚才两位老大人走了。”还未返回侯府,周昂就听到周慎小声的说道。 “知道了,回去后备两份厚礼送去。”周昂声音如常的说了一句,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似乎早已预料到了。 队伍继续前行,眼看就要返回侯府了,不过周昂却感觉到,不知为何马车竟然停了下了。 这一次周昂没有问,而是自己撩开车帘看向了前方。 周昂看到自己队伍的前方,一群身着儒衫的文士挡在自己队伍前,这些人共有六七人,而且都是腰悬长剑,为首的一人却用白巾遮面。 “家主,他们手上有您的令牌。”周慎小声的说了一句,刚才他们之所以停下来,都是因为对面那群文士为首之人出示了一面令牌。 “管家先回府,车夫留下即可。”周昂目光一直落在那群文士为首之人身上,同时对周慎吩咐了一句。 周慎什么也没问,只是恭敬的一拜,便带着周昂的仪仗和亲卫离开,只留下周昂的车驾和那个驾车的车夫。 “妹妹可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忽然周昂毫无征兆的对着那个白巾遮面的文士说道。 就在周昂开口之时,那领头的文士摘下面罩,露出的正是周秀儿的容颜。 周昂已有近一年没有见过周秀儿了,今日再见只觉这个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的妹妹,比往日更显沉稳也多了许多沧桑。 秀儿先是对着周昂露出迷人的笑容,而后轻轻的摇了摇头,显然是在回答周昂先前的话。 不过很快秀儿就变得神色严肃,语气肃然的说了一句:“夫子想要见你。” 周昂闻言却是长舒了一口气,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周昂一直以来就想见夫子一面,因为有许多疑惑其实都与这个神秘的夫子有关。 “求之不得,请诸位引路。”周昂站在车上,对着秀儿等人一拜。 下一刻这群文士调转马头,而秀儿则来到周昂的马车旁,俏皮的对着周昂说道:“哥哥就不想和小妹说说话?” “上来吧。”周昂报之一笑,对自己这个妹妹的感情还是很深的。 很快几个文士在前,周昂的马车跟在后面出了京都,一行人一路向西而行,东转西绕之下,周昂都不知道到了何处,只能隐约感觉离京约莫百里左右。 “他们就是妹妹口中的师兄?”车厢之中周昂主动与秀儿说起了话。 秀儿一开始坐在周昂旁边还保持着一掌的距离,不过当周昂主动与她交谈时,秀儿很自然的靠向了周昂,还伸手抱住了周昂的一支胳膊,脑袋更是亲密的靠在了周昂肩膀上。 “他们还不是书院的师兄,不过这些人也是书院培养的,只是他们在学问之道上再难精进,才选择主修武道。”秀儿声音轻柔的说道,这一次对周昂没有丝毫的隐瞒,开始将一些兰台的秘密直接告诉周昂。 听到秀儿的话,周昂面露思付之色,而后轻轻的点头说道:“如此也对,君子六艺,可不仅仅是读书那么简单,我观你与他们的衣衫虽然相同,但胸口纹饰却有不同,这便是你们的区分吧?如此看来你们应该也算一个严密的组织。” “哥哥真不愧周子之名,一眼就看出了这么多。胸口绣菊便是代表书院执事,这些人一般很少出现在书院,而是被派往九州各地执行各种任务。像我这样胸前纹竹的,就是书院真正的弟子,书院教授我们各种知识,偶尔也会外出执行一些任务。”秀儿详细的回答着周昂,言语中开始将她口中神秘的书院掀开一角。 见周昂没问什么,秀儿便继续说道:“哥哥想必已经知道了,书院正是以梅兰竹菊代表四类人,师兄们便是兰,而他们其实也扮演着老师的角色,小妹所学都是诸位师兄所教,在书院其实是没有师傅与学生之说,所有人都是同门。” 听到此处周昂对秀儿口中的书院也多少有了些了解,同时对这些师兄也有些好奇起来,在周昂看来这些所谓的师兄,应该就是兰台真正的核心了。 “那梅便是代表唯一的夫子吗?”周昂看着秀儿问了一句。 不过这一次秀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松开周昂的手臂,对着他摇了摇头说道:“夫子不是梅,夫子什么也不是,他是所有人心中的信仰。而梅的存在连师兄们都不知道,唯一知道梅存在的只有夫子。” “原来如此,不知道妹妹此番回京,往后有什么打算?”周昂没有过多的询问秀儿关于兰台书院的事,他知道有些事直接问夫子更好,而他更关心的还是秀儿。 秀儿闻言却是大有深意的看着周昂,忽然古灵精怪的说道:“若哥哥不赶我走,以后小妹就赖在哥哥身边了。” “跟着我?那去的可能是穷山恶水,所过之处可能是龙潭虎穴,你堂堂定西侯府的小姐,又何苦遭这些罪?”周昂闻言一笑,不过说的话却让秀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秀儿有些不解的看着周昂,还是莞尔一笑的说道:“哥哥可是小瞧小妹了,就算浪迹天涯我也不怕,再说哥哥不也是世袭罔替的兴建侯吗?难道哥哥不愿意让我成为兴建侯府的小姐?” “你一直都是兴建侯府的小姐。”周昂毫不犹豫的说道。 秀儿闻言便不再说什么,只是一脸幸福的再次靠向周昂,对此周昂也不抗拒。 马车又行了片刻,这个时候周昂已经彻底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而此时秀儿也松开了周昂的手臂。 “哥哥,我们到了。”秀儿起身对周昂说道,就在她说话之时马车也终于停了下来。 秀儿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出了车厢,周昂跟在她身后,也躬身出了马车。 周昂刚出马车,就感觉置身于一处山谷入口,这山谷也不知在何处,至少周昂的记忆中京都附近没有这样的地方,再看谷中绿树成荫,花木繁盛。 “这里就是真正的兰台?”周昂目光望向山谷深处,不过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看出什么。 “算是吧,不过也还不算,真正的兰台书院还在里面,不过马车进不去,要劳烦哥哥自己走进去了。”秀儿笑着解释起来。 周昂闻言点了点头,跳下马车与秀儿沿着一条小径向山谷中走去,而那些与秀儿同行的文士和车夫,则留在了山谷入口。 秀儿带着周昂,在小径上不断前行,周昂发现小径蜿蜒崎岖,不过一路走来这道路蜿蜒曲折的好像有着某种规律。 “这阵法倒是不错,如果不是妹妹引领,便是为兄到了这里,恐怕也进不去吧?”周昂已经明白这兰台书院还有阵法保护。 秀儿闻言一笑,却没有回答周昂,而是带周昂走到了道路的尽头,在她们的前面已经看不到路了,只有一丛低矮的树木和杂草。 然而下一刻秀儿直接一步迈出,身体直接越过了那些树木杂草消失不见。 周昂见状自然明白其中玄机,也跟着一步跨入其中。 下一刻周昂顿觉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片梅竹交相辉映,屋舍掩映其中,耳畔还有朗朗的读书声响起。 不过相比于这别有洞天的景致,周昂最大的感受却是充斥在天地间无比浓烈的浩然正气。 周昂发现这里是一处半独立的空间,整个书院都笼罩在一层结界之中,而那些浩然正气也被结界束缚,不会溢散出去,外面也感觉不到。 “哥哥请跟我来,夫子应该在草庐等你。”秀儿继续在前面引路,她伸手指着远处,不过周昂在这里没有动用念头,也看不到秀儿口中的草庐。 两人不断在梅林和竹林间穿行,周昂能看到有许多屋舍出现,有时候这些屋舍之中还有人。 有独居之人,或临窗诵读,或伏案书写。 有屋中端坐数人,或坐而论道,或讲经布道。 周昂发现这结界之中大多数都是像秀儿这样身着绣竹衣衫的读书人,只有少数几人衣衫胸口绣着兰草。 这些自然就是秀儿口中的师兄,周昂也从这些人身上感受到了浓郁的文气,其中甚至隐隐夹杂着浩然正气。 要知道普天之下还能自行孕育浩然正气的读书已经绝迹,便是周昂之前的文坛领袖罗大业身上也没有浩然正气。 这些师兄身上能够自行产生浩然正气,说明他们已经达到了真正的大儒境界,这些人如果出现在九州,那一个个都是巅峰级的元神真人。 兰台书院的这些师兄,自然也发现了周昂的到来,然而他们依旧各行其事,只是偶尔有那么一两日,会对周昂微微点头以做回应。 大约行了半刻钟,周昂终于看到不远处出现一座草庐。 草庐看起来极为简陋,不过四周打扫的干干净净,而周昂竟然没有在草庐中感受到任何气息。 很快周昂和秀儿走到草庐前,秀儿先是拱手对着草庐一拜,周昂顿了一下,也跟着秀儿朝草庐一拜。 “周子来了,请进吧.....” 就在周昂躬身的时候,草庐之中传出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 不过这声音虽然苍老,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老态龙钟的味道,有的只是无尽沧桑,和洞悉一切的感觉。 甚至这声音还有种如沐春风的气息,仿佛春雨润物。 周昂看了一眼秀儿,正好看着秀儿对自己一笑,而后伸手示意自己进去。 下一刻周昂迈着细小的步子,一步步的朝草庐走去,而秀儿则躬身立在外面。 草庐之中同样打扫的干干净净,虽然只是一些极为普通,甚至陈旧的物件,依然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 而草庐内,几幅蒲草编制的帷幔,将空间一分为二。 透过帷幔间的缝隙,可以看到帷幔后一个身影端坐,纹丝不动。 “坐。” 简单的一个字从帷幔后传出,周昂闻言整了整身上的衣冠,而后跪坐在了帷幔前的草席上。 下一刻,周昂身前的那幅帷幔自动卷起,周昂也跟着帷幔缓缓抬头看去。 只见帷幔后一个须发花白,身穿一件白色袍服的老者端坐。 老者的白色袍服交领右衽,有宽大的袖子衣襟,衣袂飘洒,极具古风。 这衣服的样式与现在完全不同,正是那种画像之中,上古圣贤所穿的服饰。 “学生周昂拜见夫子。”看到这位传说中的夫子出现在自己跟前,周昂双手放在身前,以弟子之礼恭敬的叩首拜倒。 “没想到......这一天比推演的早了许多!”周昂一拜而下,夫子也再次开口,只是他的一句话满是沧桑与惆怅。 第252章 中秋朝会 周昂看着眼前这个神采奕奕的老人,并没有因为夫子的那句惊世骇俗的话,而显出意外或震惊。 反而周昂神色如常的问了一句:“不知夫子推演出了什么?” 周昂在夫子身上感受到了洞悉古今时空的睿智,与这种强大而睿智的人说话,完全没必要遮遮掩掩,所以周昂也没有什么废话,一开始就直奔主题。 “古往今来,一切事物发展看似随机,实则时空变幻亦有迹可循,正如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四季往复王朝兴衰,文明的诞生与毁灭,一切其实都没有逃过那起起伏伏的命运意志。”夫子同样没说什么废话,周昂问的直接,他也回答的直接。 周昂明白夫子话里的意思,夫子的这个说法,其实与周昂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非常接近,只是换了一种不同的说法。 夫子说的是命运意志,而周昂将之视为一个至高无上的存在的念头。 两人端坐在草庐之中,又过了片刻周昂才再次说道:“夫子让秀儿自幼便暗中帮助与我,可是知晓我母亲的身份?还是请夫子告知。” 周昂没有继续问夫子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反而问起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其实到了周昂如今的层次,关于自己的身世确实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他已经踏出了自己的圣道,不管身世如何对他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似乎周昂这个问题让夫子也有些意外,只见他抚须轻笑,仿佛一位邻家老人一般摇了摇头说道:“这个问题老夫也无法回答,其实在兰台书院的推演之中,周子只是某个时间点上的一人,像你这样的人在每个时间点上都有,古往今来有千千万万,只不过你与他们不同,他们最终都失败了,唯有你成功的走到了今天。” 听到夫子的回答,周昂心中多少有些失望,这也说明兰台书院在背后帮助自己,并不是出于自己母亲的关系。 不过就在周昂有些失望的时候,夫子的一句话却让他为之一振。 “不过或许有个地方能解答周子的疑惑。”夫子神色郑重的说道,似乎他要说的这个地方,才是一个了不起的大秘密。 周昂静静的看着夫子,他没有问这是个什么地方,他知道夫子既然主动说了出来,就一定会告诉自己。 果然下一刻夫子继续说道:“据兰台秘卷记载,所有圣人在成圣后的第一时间,都会去做同一件事,那便是去拜谒苍梧山。” “苍梧山?”周昂下意识的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苍梧山,一个只有圣人才能感应到的地方,传说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发源之地,是圣人心中的圣地。”夫子继续解释起来,目光之中同样充满着向外。 周昂一脸沉思的坐在夫子对面,他久久的没有说话,夫子的话让他想到了一人,就是那个突然消失的天照大神,现在周昂有种猜测,或许天照大神就是去了苍梧山? 直到许久之后周昂站起身来,对着夫子郑重一拜,而后说了一句:“多谢夫子告知。” 夫子前面说了那么多周昂都没表示,但是仅仅说出苍梧山后,周昂便好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面对周昂一拜,夫子是坦然接受,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以周子如今的成就,老夫也不能教你什么,而且圣道一途没有捷径,该怎么走也只有自己知道。” 夫子称呼周昂为周子,一直展现出一种平等甚至尊敬的态度,没有因为曾有恩于周昂而傲慢,也没有因为自己年纪够大而显得无礼。 “不管怎么说,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是夫子出手相助,几次生死大劫也是因夫子而化险为夷,这份恩情不敢忘。”周昂也表现得谦逊有礼,而事实也正如他说的这样,不管今日自己达到了什么成就,这些都要建立在自己能活下来的基础上。 而小时候秀儿的暗中相助,这其实是夫子授意。现在看来自己能成为景安十四年的进士,也是夫子的手笔。还有那张‘人’字墨宝,让自己有了依仗能够慢慢的成长起来,那个人字极有可能也是夫子亲笔所写。 夫子看着周昂,忽然一笑,而后口中吟诵起一句诗来:“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能走到今日都是周子自己的本事。” 周昂原本神色如常,不过当听到夫子口中这句诗时,神色跟着微微一变,而后目光变得大有深意起来。 “夫子能将这些告诉周某,在下感激不尽,临别之时在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不知夫子能否告知?”周昂想了一下继续说道,似乎他已经打算离开,不过他说的不是告辞而是临别,好像以后两人很难再见。 夫子轻轻的点了点头,神色如常面带微笑。 “夫子见过吴王和景安皇帝吧?”周昂忽然大有深意的问了一句,竟然提到了已经死去许久的吴王和景安皇帝。 其实一直以来周昂就有一个疑惑,那就是吴王凭什么将一生努力的局面拱手送给自己,而自己当时还仅仅是个七品县令。 至于后来的景安皇帝,周昂同样也百思不得其解,虽然当年景安皇帝也考验过自己几次,而当时的时局下景安皇帝重用自己也合情合理,但后来仔细回想的话,景安皇帝对自己的信任有些太过了,甚至许多举动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太过儿戏了。 夫子再次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随着夫子点头,许多困扰周昂许久的疑惑也都迎刃而解,如果这一切都与夫子有关,那么就完全说的通了。 秀儿在草庐外站了许久,她不时的向里面张望,不过夫子和周昂的声音都很小,她什么也没有听到。 周昂进入草庐已有一刻钟,忽然秀儿看到周昂的身影从草庐中走出,他孤身一人并不见夫子的身影。 “哥哥和夫子说完了?”秀儿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 “说完了,回家吧!”周昂一脸轻松的看着秀儿,简单的答了一句,说的不是回府而是回家。 兰台书院没有因为周昂的到来而发生变化,更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有所不同。 周昂返回只有一驾马车,那几个跟秀儿一切出现的书院执事没有跟来,不过秀儿倒是真的与周昂返回了侯府。 马车之中周昂一直面露沉思,偶尔口中还喃喃自语的念着几个字。 “苍梧山......” “哥哥一直念叨苍梧山,那是什么地方?”秀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起来。 周昂的思绪也被秀儿的声音拉回,他将这一切暂时压在心底,对着秀儿没有丝毫掩饰的说道:“一个神秘的地方,据说只有成圣才能去的地方,应该也是母亲所在的地方。” “什么?二娘?”秀儿闻言大惊,她还不知道余氏的神秘,一直以为那个存在感极低的二娘真的已经死了。 “是啊,这个地方我迟早会去的,不过眼下还有许多事要我去做。”周昂没有继续细说,倒不是他想隐瞒什么,而是自己对那位神秘母亲的所知也多是猜测。 等到周昂再返回京都侯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而秀儿的到来又让侯府热闹了不少。 接下来的几日周昂足不出户,每日在府中也是怡然自得,而京都依旧是每日都热议着春风得意楼的话剧《九州》。 《九州》每三日一场,每一次春风得意楼都是座无虚席,就连周昂府上的女眷也会亲临观看。 随着《九州》剧情的推进,故事中庄周就是周昂的说法已经被所有人潜意识中接受,而这个故事也确实就是周昂一生的经历。 只是在《九州》这个故事中,时代背景不再是大宁朝,而是一个虚构的大明朝。 在这个故事里,庄周同样从七品县令做起,也如周昂一样平定了一场叛乱,而后渐渐位极人臣,拜爵安阳侯,甚至连边疆战事也如出一辙。 只是在《九州》的大明朝中,有一个太宰权倾朝野,此人在庄周前往边疆的时候蛊惑皇帝拉拢朝臣,等到安阳侯庄周边疆大胜归来时,太宰与庄周已经有了无法调和的利益冲突,两大势力的正面交锋一触即发。 《九州》的第六场戏就是安阳侯庄周回京的戏,在这场戏中沐心一人凭借精湛的演技,将庄周那种备受冷遇,太宰蒙蔽天下,只手遮天的感觉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场戏让所有人都开始同情周昂,同时国师普渡慈航就是太宰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原本随着周昂回京气运已经衰弱三成的金龙再次气运衰减。 大宁九州各地早已离心离德,如今随着春风得意楼的话剧演出,就连京都之中民心气运也与金龙产生隔阂。 而这场戏的演出时间正好是在八月十二,也就是说下一场戏将在中秋节这天上演。 中秋这一场戏自然更加备受关注,因为按《九州》的剧情发展,就在这一场戏中,安阳侯庄周将与太宰第一次正面交锋。 当春风得意楼的演出落幕时,周昂还在书房中悠闲的看着书,吴玉娇也侍立在侧,手中也捧着一卷书籍。 “家主,宫里刚才有人来宣旨,说八月十五将在皇极殿举行一场中秋朝会,请家主前往朝会。”几乎在话剧落幕时,一则垂拱小皇帝的口谕出现在兴建侯府,管家周慎转达了这份口谕。 周昂闻言放下手中书册,脸色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而后对着屋外说道:“知道了。” “看来国师终于沉不住气了,可是最后结局真会像家主写的那样?”吴玉娇也跟着放下手中书册,不过她的神情并不自然。 吴玉娇是看着周昂写完《九州》剧本的,只是吴玉娇看来那个安阳侯庄周的结局并不好,吴玉娇也担心那就是周昂的结局。 “有时候我们看的结局不是真的结局,或许那才又一段故事的开始。”周昂站起身来高深莫测的说道。 周昂的回答有些玄乎,不过这话落在吴玉娇耳中,她却有切身的感受,因为她就是死后才开始一段新的人生的。 当中秋朝会的消息开始在京都传开的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联想到了《九州》的故事,故事中安阳侯庄周要与太宰正面交锋了,而京都之中兴建侯周昂也要与国师正面交锋了。 随后的这两日京都更是异常平静,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等着八月十五的到来,而今年他们不是为了过中秋,而是在这一天看春风得意楼的《九州》话剧,同时看中秋朝会的结果。 这两日里周昂不曾露面,国师也没有露面,一切都风平浪静,只是春风得意楼好像出了点意外。 自从上一次演出结束后,沐心的身体就好像出了些问题,这几日她逐渐憔悴,一开始还强撑着排演剧目,到了八月十四的傍晚,她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到了无法下床的地步。 “沐心姑娘这是积劳成疾,您应该卧床静养,不能再表演了。”京都有名的许大夫正在为沐心把着脉,神色满是担忧的说道。 “班主,要不中秋的演出延期吧?”沐心的身边另一个人提议道。 “不行,这场戏我必须演下去,许大夫,沐心知道你有种药能激发人的潜力,我请你来就是要你明日为我用这种药。”沐心直接拒绝了延期演出的提议,同时神色决然的对许大夫说道。 许大夫闻言面露难色,他叹了口气说道:“药是有,但那本质上是一副毒药,激发潜能便是透支寿命,一个不好便是万劫不复......” “不用说了,准备药吧。”沐心语气决绝,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终于到了八月十五这一日,当京都还笼罩在一片夜色之中时,那些许久没有打开的高门大宅再次打开,一顶顶官轿纷纷从府中走出,都是向着大宁宫太极门而去。 兴建侯府的大门比别处开的要晚一些,周昂几乎也是最后来到太极广场的。 当他走出官轿之时,太极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人,因为今日是大朝会,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大多都会来,所以人显得特别多。 周昂一眼望去,在那密密麻麻的人影之中,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不过更多的则是陌生的面孔。 只是那些熟悉的面孔,也给周昂一种陌生的感觉,甚至同样是暮气沉沉。 仿佛那太极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影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兴建侯安好。” “侯爷好久不见。” 周昂一步步朝太极门走去,以他的身份自然是最先进宫的那群人,所过之处也有许多官员向他打着招呼,不过周昂感觉这些人声音机械,甚至连动作都有些僵硬。 很快周昂就来到了太极门下,在这里他看到了更多熟悉的面孔,有李长善,有秦瑞,还有何显,也有潘仁贵。 只是周昂在这些熟悉的人身上,依旧没有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他可以肯定眼前这些朝中大臣,已经不是原来那些人了。 周昂的神色越发阴沉的看着太极门,下一刻那宫门已缓缓打开,满朝文武朝着太极门鱼贯而入,而周昂则走在最前端。 踏着轻缓的步子,周昂与一众朝臣来到了皇极殿。 当站在这座无比熟悉的大殿上时,周昂更加感觉只有自己一人站在殿上,而其他人都只是一具具躯壳....... 第253章 皇宫夜宴 “国师驾到.....”皇极殿中百官站定,便有太监出声喊道。 周昂下意识的回头看向皇极殿的大门,果然看到一个身着华丽白袍的身影向着殿内缓缓走来。 “好大的排场!”周昂心中默念道。 大宁朝立国以来,除了皇帝上殿有太监传达,就连历朝太子都未有如此待遇。 国师一路走来,两侧朝臣纷纷低头行礼,等走到周昂身侧时,普渡慈航脚下微微一顿,微微的偏过头看了周昂一眼,脸色露出莫名的笑意。 周昂看向普度慈航目光如常,并没有给这位国师什么难看的脸色,也是脸上露出了笑容。 世人都知道周昂携大胜之势回朝,与掌控朝堂的国师在利益上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也是因此当周昂回京时国师耍了手段刻意冷落周昂,不过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 普渡慈航与周昂目光对视一眼,而后继续往前走,最后停在了御阶前,那个位置正是以前元象帝为太子时站的地方。 “陛下驾到。”当普渡慈航出现在皇极殿时,垂拱皇帝也紧随其后出现在了御阶之上。 周昂也将目光投向御阶,他看到垂拱小皇帝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向龙椅走去,那上面只有一张龙椅,没有了珠帘和太后的位置。 垂拱小皇帝不过六七岁,即便穿着龙袍依旧显得很是稚嫩,他坐在龙椅上目光显得有些呆滞。 看到小皇帝如此模样,周昂眉头微皱,因为小皇帝给周昂的感觉也如那些大臣一样。 周昂并未表示什么,一直静静的站在满朝文武的前端,很快朝会也按照往日那般开始了。 今日是大朝会,本来这种人多的朝会就不是来商议朝政的,多是用来宣读旨意的,今日同样也不例外。 周昂听着一道道以皇帝名义的旨意颁布,不过都是些不算重大的事情,加上如今朝廷对九州的掌控微乎其微,这些旨意其实意义也不大。 “今日乃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又逢兴建侯凯旋归来,臣请陛下于御花园设宴,为兴建侯接风洗尘。”忽然普渡慈航转身对着小皇帝启奏道,他竟然主动提出为周昂设宴。 周昂回京都一月有余了,这个时候普渡慈航才提出为他设宴接风,任谁都知道这宴无好宴,不过对此周昂好像一定也不意外。 甚至他站在原地,依旧一脸笑意的看着普渡慈航,没有任何的表示。 “一切都按国师的意思办。”普渡慈航话音刚落,小皇帝就跟着说道。 “臣谢陛下,不过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成全。”忽然周昂上前一步,对着小皇帝微微一拜,说了一句。 皇极殿中一时间寂静无比,这种寂静有些诡异,明明有上百人的大殿,却给人感觉空荡荡的,似乎只有周昂和御阶下的普渡慈航这么两人。 这种寂静足足持续了片刻,最后小皇帝有些空洞的声音才打破了皇极殿的寂静:“兴建侯有何事?” “乐平乡君久未回京,对太后也是思念日久,想借中秋之际入宫拜见太后,还请陛下恩准。”周昂声音如常的说道,却是代姜小昙提出了入宫见太后刘娴。 听到周昂的要求,小皇帝目光空洞的盯着周昂,没有立刻给出答复,似乎这个问题让小皇帝有些措手不及。 又是过了许久,不过这一次开口的换成了普渡慈航。 “既然乐平乡君也想进宫,不如请太后也出席今晚的晚宴吧,这样一来岂不更热闹?”普渡慈航的一句话终于让周昂有些动容了,至少普渡慈航会让太后出现,这是周昂一开始也没想到的。 “好,国师说的有道理。”当普渡慈航声音才落下的时候,小皇帝就再次开口说道,仿佛只要是普渡慈航的提议,小皇帝就会立刻同意。 “臣谢陛下,也多谢国师。”周昂再次躬身,这一次连普渡慈航也一起感谢了。 今日的朝会从始至终一片平静,最后毫无波澜的结束了,当周昂走出大宁宫的时候,皇帝今晚在御花园为周昂设宴的消息也开始传遍京都。 兴建侯府之中,周昂将今日朝会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当家中这些女眷听到普渡慈航主动答应太后出席晚宴时,都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神色,同时还有深深的担忧。 “如此看来普渡慈航已经一切准备妥当,所以他才敢让师兄进宫,甚至不怕你们见到太后,这么说来今晚的宴会恐怕会是一场鸿门宴。”素娘神色有些凝重的说道。 听到素娘的话,葛良工和秀儿也是一脸担忧,而后葛良工开口说道:“要不要调江南大营和郭北营到城外,就算今晚有什么意外,我们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不用了,今晚夫人与我入宫,你们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周昂直接摆手说道,确实任何对策都没有布置。 虽然素娘等人心中担忧,但对周昂又无比信任,见他如此说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随后的时间里周昂和姜小昙就在府中静静的等着入宫的时间到来,而随着傍晚的到来,整个京都也变得热闹非凡起来,无数的人群向着春风得意楼而去,这些人都想看到今晚这一场戏究竟会怎么演? “夫君,看来今晚京都的百姓都去了春风得意楼。”等到周昂和姜小昙坐在马车中向大宁宫驶去的时候,看着空旷的街市,姜小昙一脸笑意的说道。 周昂也神情自然的看着窗外后退的街景,他听到姜小昙说话,便同意一脸笑意的答道:“故事要曲折离奇才能引人入胜,或许《九州》中的安阳侯并不能战胜太宰,而我们今晚进宫恐怕也不会顺利,夫人怕不怕?” “和夫君一起,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旁人或许不了解你,但为妻又怎会不了解你,你虽然看似什么都没做,其实一直都在准备对吧?既然夫君早有准备,我便一切听你的便是。”姜小昙一脸温柔的看着周昂,即便两人成亲都已经两年了,但姜小昙看周昂的样子拥有都那么柔情蜜意,仿佛还在热恋中一样。 “哈哈,夫人是怎么看出来的?”周昂闻言爽朗的一笑,他爱姜小昙,爱她的洒脱和豪爽。 姜小昙看到周昂此刻兴致颇高,也是跟着高兴了起来,而后有些得意的对着周昂一笑,这才缓缓说道:“因为我在几日前感觉到,我与夫君的那个诅咒消失了,现在夫君应该也要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了吧?” “因为三世已经出现,这个诅咒自然失效了。”周昂随手放下车窗的帘布,看着姜小昙认真的说了一句。 姜小昙闻言终于神色大变,她一开始以为周昂是用了什么秘法解除了两人的诅咒。 “三世?这怎么可能?”姜小昙大为不解,他与周昂连一世都没走完,哪里来的三世之说。 《三生契阔同生共死咒》是能够将两个灵魂纠缠在一起三世,除了三世的轮回之力能够抹去这个诅咒之外,便是圣人都难以抹去。 “你我现在为一世,我在因果世界中与你也有一世,而安阳侯庄周和霍小云便是我们的第三世,自此三世已成,诅咒自然消失。”周昂神色如常的解释道,只是这个解释更让姜小昙摸不着头脑。 “戏中的也算?”姜小昙愣了许久,才有些恍惚的问了一句。 然而周昂接下来的回答,更加颠覆了姜小昙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自然要算的,在我们看来那或许只是一个故事,但这个世界实际上比我们看到的更复杂,但本质上又很简单。” 周昂越是解释,姜小昙就越是迷惑,甚至有些分不清究竟什么是现实了。 又过了许久,姜小昙认真的看着周昂,一脸凝重的问道:“你解开这个诅咒,是不是怕我成为你的弱点?不对......你永远不会这样想,你是怕自己连累到我?所以说今晚春风得意楼的那场戏,安阳侯庄周注定会是一个悲剧的结局?” “我们看到的结局不一定是真正的结局,三世太长......我只求与夫人过好这一世。”周昂没有正面回答姜小昙,不过当他说道这句话时,车驾已经到了大宁宫门外,说话之时周昂直接拉着姜小昙的手走出了车厢。 一个是堂堂兴建侯,一个乐平乡君,两人就这样拉着手联袂走进了皇宫,而就在两人进入大宁宫的那一刻,春风得意楼中《九州》的第六场演出也正式开始了。 此刻周昂入宫赴宴,《九州》的剧情也正好接着上一场,安阳侯庄周前往太宰府赴宴。 如此的巧合已经不需要任何说明,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戏就是演的周昂,就是演的当朝之事。 舞台已经搭好,乐班也开始奏起了看似喜庆,实际上危机四伏的乐曲。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沐心一袭紫袍的出现在了舞台之上。 今日的沐心面色红润,脚下步伐也是沉稳无比,一上台就将庄周的气质演绎的淋漓尽致,若有人此刻能同时看到大宁宫和春风得意楼,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好像有两个周昂存在。 只有数丈方圆的舞台,巧妙的布景却营造除了一座高墙大院,那院中人头攒动灯红酒绿,看上去好不热闹。 不过所有的观众都能感受到,在这一片繁华和热闹之下危机四伏,似乎隐藏着无数的刀光剑影。 《九州》的剧情在沐心的演绎下一步步推进,她是这个舞台上当之无愧的主角,即便这是一场人数众多的场景,其他的演员也都只是她的陪衬。 太宰府中觥筹交错,沐心饰演的庄周与太宰明里暗里的交锋,一场戏让观众无不紧张无比,许多人甚至感觉手心出汗心跳加速。 此刻周昂和姜小昙也来到了御花园,这里也早被布置成了宴席的地方。 周昂走进御花园,就发现这宴会之中有许多席位,而这些席位上已经基本坐上了人,解释朝中有头有脸的大臣,至少也是三品以上的。 因为御花园的中秋宴名义上也是为周昂接风的,所以他与姜小昙同样是今晚的主角,自然被安排在了距离主位最近的席位上。 在周昂和姜小昙的对面是一个同样空置的席位,看样子应该是留给普渡慈航的。 而在他们的上首,那里是御花园的凉亭,厅中席位有两张,应该是为小皇帝和太后准备的。 “不要用神念查看,这里会受气运金龙保护,莫要被气运反噬了。今夜宴会天下人尽皆知,埋伏刀斧手这种低级手段国师是不会用的。”周昂看姜小昙四处张望,小声的在她耳边说着。 原本姜小昙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经周昂一提醒,立刻打消了念头。 很快国师也出现在了御花园,他很谦和的坐在了自己的席位上,一直带着笑意看着周昂。 周昂同样也看着普渡慈航,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谁都感觉到,这御花园中同样气氛诡异,大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陛下驾到。”就在御花园中气氛诡异到极点的时候,一声太监的高喊声打破了一丝气氛。 下一刻席间众人纷纷起身,周昂和姜小昙连同对面的普渡慈航自然也起身相迎。 只是看着在一群内侍簇拥下走入凉亭的小皇帝,周昂感觉整个御花园中还是只有他夫妻二人和普渡慈航,其他的人连同小皇帝都只是一个个人形的背景。 众人还未落座,又一个声音从御花园的另一侧响起,而当这个声音响起,周昂神色终于微变,并且循声望去。 这个声音周昂不陌生,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魏思贤的声音。 下一刻周昂就看到,一个身穿凤袍的声音在魏思贤的搀扶下有些缓慢的走入御花园,看到这个凤袍身影时,连姜小昙的神情都开始变化起来。 太后刘娴看起来比往日憔悴了许多,不过刘娴的出现却让周昂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至少他能感觉到太后还是以前那个太后,甚至魏思贤这个大太监也有周昂熟悉的气息。 “臣周昂,拜见太后。”这一次周昂主动向太后行礼。 “兴建侯免礼,许久不见乐平君,哀家甚是想念,不如......”太后一边朝着席位上走去,一边说着。 她看了一眼周昂,而后便一直盯着姜小昙,依然如以往那样表现出与姜小昙深厚的私交。 甚至她顺着这句话,就要让姜小昙坐到自己身旁去,只是她话还没出口,魏思贤扶着太后的一支手臂忽然轻轻一抖。 太后的声音戛然而止,便如同没有后面的话一样,而周昂也注意到了太后和魏思贤的变化,当他目光看向魏思贤时,赫然看到这个內宫第一人眼珠对着自己左右摇晃了几下。 虽然只是眼珠摇晃,周昂却如同看到魏思贤在对自己微微摇头。 第254章 县令周昂 “我乃七尺男儿郎,自当为国守社稷。今有奸臣当道,太宰祸乱朝纲,明知是鸿门宴,我也不得不去.....”舞台上沐心饰演的庄周一步步的走到中央,那里是太宰府的场景。 看着沐心饰演的庄周,所有的观众都只觉心中一紧,同时下意识的想到此刻正在御花园的周昂。 庄周入了太宰府,那音乐更显急促紧张,危机四伏的气氛越发明显。 舞台之上布置成宴会的场景,在最显眼的地方同样是一座凉亭,只是凉亭上有帷幔轻纱遮挡,似乎太宰就在其中。 太宰私宴庄周,舞台之上人物不多,只有几个乐工模样的人坐在一旁,庄周步入其中,却迟迟不见太宰身影。 忽然微风吹过,将凉亭上垂下的轻纱吹拂,庄周看向凉亭,隐约看到其中有两个人影。 沐心饰演的庄周继续前行,朝着凉亭而去,只是还没走出几步,便听到亭中传出一阵女子轻浮的浪笑声。 那声音魅惑入骨,显然正在与人调情,而轻纱晃动间,也露出两双赤足,这四足还在磨蹭纠缠,虽然被轻纱遮挡也让人觉得春光无限。 庄周的目光有些凝重和好奇,而观众自然也无比好奇,太宰奸臣的形象虽然深入人心,但他也不至于在宴请周昂的时候做这种事。 “咯咯咯.....”女子的浪笑声越发明显。 “哼。”庄周朝着凉亭一声冷哼,随即一阵风刮过,将那轻纱掀起的更高。 只是当轻纱掀起一半的时候,庄周神色大变,接着口中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两字:“熹妃?” 轻纱半遮之间,正好露出的是熹妃的脸庞。 熹妃是当今天子宠妃,此刻却面色潮红的在帷幔后花枝乱颤,她一个后宫妃子,此刻却这般模样出现在太宰府,庄周已是怒不可遏。 下一刻,庄周抽出腰间佩剑,口中大喝一声,便一剑凌空刺向了帷幔:“大胆太宰,竟敢淫乱后宫,本侯今日便斩了你,以正国法。” 庄周的剑距离帷幔越来越近,观众的目光都随着剑尖移动,不知道这一剑刺下去又会发生什么? 当春风得意楼的剧情正到高潮时,御花园的宴会也正式开始,皇宫宴会自然有许多讲究,形式也更加隆重。 除了那桌上的珍馐美食,还有歌舞助兴,只是一开始无论是小皇帝还是太后,或者普渡慈航和周昂,这些人都没有说话。 等到歌舞停罢,小皇帝主动端起酒杯,朝着周昂遥遥一敬。 “兴建侯大胜归来,此乃社稷之幸,朝廷之幸,也是朕之幸,这杯酒朕代九州百姓敬兴建侯。”小皇帝的声音依旧有些机械,不过这话倒是说得冠冕堂皇。 小皇帝既然都说到了代九州百姓敬周昂,这杯酒他自然也是不得不喝,周昂端起酒杯后说了一句:“臣惶恐,这功不在臣,而在千千万万的西北军民,还有那无数战死的阴魂。这杯酒臣代他们喝了。” 说完之后周昂一饮而尽,一句话巧妙的接下了这杯酒。 只是当周昂饮下杯中酒水时,姜小昙神色有些紧张和担忧,她还真担心这酒中有毒,毕竟历朝历代毒杀功臣的事可不少。 好在周昂将这杯酒饮下后,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只是当周昂准备坐下的时候,看向小皇帝的神色忽然大变。 “大胆妖孽,敢在天子面前撒野?”周昂猛然大喝一声,随着他这一声大喝,一股无形的气势从他身上汹涌而出。 周昂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所有人都一脸惊慌,姜小昙也一脸不解看着周昂,下一刻只见周昂已经一只手伸出,朝着垂拱小皇帝抓去。 浩浩荡荡的气息如同潮水一般在御花园中席卷而过,而周昂的眼中倒映出小皇帝的身影,此刻眼中已经不是小皇帝了,而是一条金色的蜈蚣身披龙袍。 只是此刻只有周昂能看到这些,就算在姜小昙和太后等人眼中,垂拱小皇帝还是一切如常。 周昂一掌伸出,身形也是急速向前,他虽没了神魂和武道修为,但是一身气势却是天地间少有,隐约之间更有浩然正气随行,大有一种圣贤微言大义言出法随的感觉。 垂拱小皇帝一脸惊恐的看着周昂,慌乱中哇哇大叫,他下意识的想要闪身躲避,正好从椅子上滚落,额头在桌角一碰,一道血痕出现在额头。 眼看周昂就要出现在垂拱小皇帝身前,普渡慈航也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甚至整个御花园中都没人出手,唯有魏思贤神色凝重的护在太后身前。 忽然,一声高亢的龙吟声在虚空响起,当听到这声龙吟声时,周昂也是心中一沉。 下一刻他的手距离垂拱小皇帝只有不足三尺,而就在此时周昂看到眼中的金色蜈蚣消失,自己眼前只有一脸惊骇的小皇帝,就连感知中也没了那蜈蚣的气息。 “吼......”几乎在就金色蜈蚣消失的刹那,气运金龙出现在小皇帝头顶,对着周昂就是一声咆哮。 刚才周昂气息锁定金色蜈蚣,当金色蜈蚣消失的刹那他还来不及收回气势,气运金龙似乎感受到了皇帝受到威胁,毫不犹豫的护住了小皇帝,而气运金龙的力量正好反噬在了周昂身上。 当年周昂第一次见景安帝时,一时好奇只想用望气之术看一眼皇帝,便遭到了气运金龙的反噬,还好当时景安皇帝安抚了金龙。 而今日周昂气息汹涌,甚至杀机毕现,气运金龙自然以为周昂要对皇帝不利,足以令圣人都退避三舍的气运金龙,这股力量让周昂顿时气息混乱,脚下虚浮更是后退几步。 “噗.....”下一刻周昂口中鲜血喷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夫君。”姜小昙连忙起身,瞬间出现在周昂身侧,一把扶住了周昂。 “陛下......” “快保护陛下......” “大胆兴建侯,竟然想谋害陛下......” 从周昂出手,再到气运金龙出现,最后小皇帝跌落龙椅,还有周昂喷出一口血来,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而最终的结果,在所有人眼中,似乎只看到周昂欲对小皇帝无礼。 普渡慈航缓缓起身,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只是当他看到周昂吐血,身上气息变得无比紊乱的时候,眼神之中笑意更盛。 就在御花园中事态跌宕起伏时,春风得意楼的舞台上沐心那一剑也终于刺破了帷幔。 “大胆安阳侯,胆敢行刺陛下......”原本无人的宴会忽然人头攒动,太宰更是领着数位朝中大臣出现,四周早已被禁军围的水泄不通。 “啊.......快来人护驾。”帷幔后几乎同时传出一个惊恐的声音,接着一个惊慌的身影衣衫不整的出现,竟然是本应该在皇宫的皇帝。 舞台上庄周神色巨变,此刻任谁也看出来了,这场宴会就是太宰给庄周设的一个局,现在庄周意图谋害皇帝的罪名已经坐实。 谁也没想到最后的剧情会变成这样,所有的观众心中竟然升起一股压抑的感觉,一些脾气暴躁心中窝火之人,已经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骂的自然是太宰阴险狡诈,对安阳侯庄周更是无比同情。 舞台之上场景变化,很快就变成安阳侯庄周被软禁的场景。 在《九州》这个故事中,虽然太宰用计给庄周扣上了谋害皇帝的罪名,但是考虑到时局和庄周的影响力,对庄周用的罪名只是对皇帝不敬,而不是诛灭九族的谋反之罪。 “安阳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可曾后悔与老夫作对?”庄周的面前太宰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高傲的说着。 “后悔?便是天塌地陷,我也其心不改,其志不渝......我乃安阳侯庄周,岂会惧尔等宵小?”沐心再次说出庄周的台词,只是真到了此时,这句话与她独自排练时有些不同。 而随着这最后一句台词念出,这一场演出也正式落下帷幕。 似乎到了此时沐心体内的药效也消失了,这一场戏耗尽了她所有的潜力,当她念完这最后一句台词后,整个人气息便急速衰败。 当观众看到沐心被抬下舞台后,心中都是无比牵挂。 至于今晚这场戏,虽然结局是安阳侯庄周被软禁,但所有人都感觉这并不是真正的结局,而且落幕之后春风得意楼也没有说剧终,看样子至少应该还有后续情节。 当春风得意楼的演出落幕之时,御花园中已是一片混乱。 “太后快走,此地不宜久留。”混乱中魏思贤护着太后快速离开了御花园,很快便返回到了慈宁宫。 此刻就连太后和魏思贤都一脸不解,不明白周昂为什么今晚会那么做,当着朝中大臣那么多人的面对皇帝出手,甚至惊动了传说中的气运金龙。 太后一返回殿内,立刻从床榻的暗格中取出了一个木盒,打开木盒里面装的正是那枚传国玉玺。 “怎么回事?这才不到一个时辰,传国玉玺上的王朝气运便削弱了近一半?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当拿起传国玉玺的刹那,太后刘娴顿时大惊失色的说道。 她长久保管传国玉玺,又是受到朝廷和百姓认可的监国太后,所以冥冥之中她也能通过传国玉玺感受到王朝气运。 听到太后之言,魏思贤也是大惊,不过他还能强行镇定下来,开口劝慰着太后道:“太后先莫慌张,想来应该是与兴建侯有关,刚才御花园中太过反常,不像是兴建侯的一贯作风,或许他另有用意,我们不妨静观其变!” “还静观其变?今夜他那是谋逆之举,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普渡慈航会轻易放过这大好机会?”太后有些慌乱的说道,她隐忍了许久,但今日在见到周昂之后,已经没了往日的耐心。 以前太后心中还有周昂这最后一根稻草,可今日变故,让太后觉得周昂也要大势已去,这样的话天下便无人可制普渡慈航了。 魏思贤自然明白太后的担忧,他也只能不确定的说道:“这还真不好说,老奴总感觉事情没我们想得那么简单。” 就在太后和魏思贤在慈宁宫交谈之时,周昂已经带着姜小昙离开了御花园,此刻连姜小昙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国师就这样轻易的放他们走了。 “夫君你没事吧?”姜小昙虽然心中疑惑甚多,但她最关心的还是周昂的身体。 刚才御花园中,周昂那一口血可不是假的,就在那一口血喷出后,姜小昙明显感觉周昂的身体虚弱了许多。 “我的气运与气运金龙交锋,双方互有折损,这一局我输了,不过我也终于知道了普渡慈航的意图。”周昂的面色依旧苍白,他的声音也显得异常虚弱。 “什么意图?”姜小昙下意识的问道。 周昂也不隐瞒直接说道:“他的目的也是削弱气运金龙的力量,显然他又不想气运金龙立刻消散,所以他并没有拿今夜之事大做文章,不过我估计我们在京都待不了多久了。” “削弱金龙的力量,却又不让金龙消散,他究竟想干什么?”周昂的解释没有让姜小昙豁然开朗,反而疑惑越多。 当周昂返回侯府之后,今夜御花园中发生之事也很快传遍京都,百姓们发现这果然和《九州》的故事如出一辙,很快国师和太宰,在许多百姓心中俨然成了一个人,,甚至许多百姓已经将《九州》这个故事与现实混为一谈了。 兴建侯府之中气氛凝重,周昂硬抗了气运金龙一击,可不仅是气运折损,就连身体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如今比一个普通人还要虚弱。 就在周昂回府不久,大宁宫中一道圣旨也跟着传了出来,正是对周昂今夜冲撞皇帝之事定下的结论。 “兴建侯周昂冲撞陛下,理应重责,但念其劳苦功高,贬为修文县令,即日出京赴任。” 圣旨的内容不长,就是将周昂贬到了一个偏远的地方做七品县令。 这道圣旨一处顿时天下哗然,许多人开始为周昂鸣不平,同时更让九州与朝廷离心离德,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周昂竟然欣然的接受了这道圣旨。 如此一来,周昂一路兜兜转转,最后竟然又回到了县令的位置上。 而这个修文县地处滇黔交汇之地,那里民智未开,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比之曾经的郭北县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255章 一条新龙换旧龙 就在被贬为县令的圣旨下达当夜,周昂竟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再次出了侯府。 周昂这次出府坐的是软轿,似乎他的身体都到了经受不住马车颠簸的程度了。 软轿在夜色下穿过一条条空旷的街道,最后停在了春风得意楼外。 周昂没有要让人护卫随行,只是孤身一人走了进去。 他的步履很是沉重,走出几步后还会不由的咳上几声,整个人的气息明显虚弱,没有了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 当日周昂是将整个春风得意楼所在的街道都买了下来,他一路向着街巷里面走去,最后走过春风得意楼,来到了出院落前。 他轻叩了院落的门户,很快一个警惕的声音从门内询问道:“这么晚了是谁?” “是本侯。”周昂的声音平静,虚弱之中依旧不失淡淡的威严。 说来也奇怪,普渡慈航在圣旨中只是将周昂贬为修文县令,却没有剥夺他的兴建侯爵位,至今周昂的气运还与金龙有着一丝联系。 周昂话音刚落,小院的门户便已打开,露出一个寻常的老人,似乎只是这院子的下人。 “老奴恭迎侯爷,我这就去为侯爷通传。”老人打开院门,恭敬的跪拜在周昂身前。 “不必了,本侯自己进去。”周昂随口说了一声,而后径直朝着院内走去。 这院子不大,只有两进,显然只是寻常人家,最多有些富贵而已。 其实这里就是沐心住的地方,也是因为她颇受周昂赏识,又称为春风得意楼的招牌,才有了这样一个独立的院落栖身。 周昂一路向着里面走去,很快就来到了正房之外,此刻房中灯火还亮着,隐约还能听到有女子交谈的声音。 “小姐,侯爷被贬为修文县令了,许大夫说你的身体没有半年也不能恢复,您就好好休养,不要想着下床了。”周昂还在门外就听到屋内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这声音周昂并不熟悉,只是猜测可能是沐心的侍女。 “不行,圣旨说侯爷即日就要赴任,明日我无论如何也要去送侯爷一程。”紧接着周昂就听到了沐心的声音,这声音也是无比虚弱,只是虚弱中又透露着倔强。 周昂闻言无奈的摇头,而后叹了口气,轻轻的推开了房门,同时口中说道:“不用了,本侯今夜亲自来向你辞别。” 说话之时周昂已经推门走了进去,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而床榻之上沐心正虚弱的躺在上面。 “侯爷......”沐心强撑着身子想要起来行礼,目光悲切却又有些欣慰。 显然周昂的到来,让这个名动天下的名伶感动不已。 “你躺着别动,现在你可经不起折腾了。”周昂几步走到沐心的床边,声音之中满是关切的说了一句。 当周昂出现时,沐心也看向了周昂,她自然也看出了周昂气息衰弱面色苍白,眼神之中同样关切无比。 沐心对着侍女使了一个眼色,那侍女便很自然的退出了房间,接着沐心同样语气关切的说道:“侯爷您为何还亲自来这里,沐心无碍只求侯爷无恙。” “你呀......本侯也没想到你会入戏如此之深,不来看看你,我又如何安心离开京都?”周昂神色颇为郑重的说道,那眼神之中的关切没有丝毫作伪。 “侯爷既然来了,沐心只想问一句,这场戏不是结局对不对?请侯爷如实告知,那样即便是死,沐心也再无遗憾了!”看到周昂的样子沐心很是感动,但是她所关心的依旧只是《九州》那个故事的后续,是安阳侯庄周的结局。 正如周昂说的那样,沐心已经入戏太深,她可以说已经不是沐心了,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故事中的庄周。 若庄周死,沐心肯定也会死,而若庄周能活,沐心也能活下来。 周昂看着床榻上如风中残烛的沐心,心中也是无比的动容。 原本在周昂的心中,沐心只是一个在合适时间出现的合适之人,可以说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然而如今这枚棋子显然已经让周昂这个执棋之人为止动容。 这种动容让周昂有着独特的感觉,那就是沐心真的成了自己! “今夜我来将你,便是要将最后一场戏的剧本给你,这场戏只有你能演,本侯也只让你来演。好好休养,等着那一日的到来,我要你为这个故事画上最完美的句号。”忽然周昂神色肃然的说道,他说话之时手中多出了一张纸,那张纸与寻常的纸张大不相同,看上去晶莹剔透,好像是念头汇聚而成。 沐心听到周昂这句话,顿时神色激动无比,更是用尽全力的结果周昂递过来的那张纸。 只是当沐心看向纸上时,上面并没有记载什么剧情,而是只有一句话,这句话就好像只是最后一场戏的题目。 “一条新龙换旧龙” 简单的七个字,却没有一个字的剧情文字,仅仅只是一个标题。 沐心如获至宝的将这张纸贴身收藏,她没有再多问周昂一个字,只是脸色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 “明日我便离开了京都了,五品希望再见之时,看到一场空前绝后的完美演出。”周昂最后对着沐心说了一句。 说完这句话后,周昂认真的看了沐心一眼,两人目光对视,而后周昂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周昂远去的背影,沐心神色已是大有不同,她脸色带着满足的笑容,眼神之中只剩下满满的期待。 今夜的京都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当周昂离开春风得意楼后,兴建侯府依旧灯火通明。 等到周昂从沐心处返回,燕赤霞和宁采臣也来到了侯府。 “明日我便前往修文县了,有几件事需要交代你们。”周昂看着燕赤霞和宁采臣,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侯爷,只要您一声令下,属下等原为你赴汤蹈火,西北十余万大军,加上九州民心所向,便是侯爷取而代之又如何?”燕赤霞平时少言少语,不过此刻也是语出惊人,竟然毫无顾忌的说出了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来。 当然燕赤霞的想法也是如今大多数人的想法,周昂乃是天下公认的周子,更是在许多人心中宛若圣人般的存在。又有西北与江南为根基,更得九州之民心所向,如果现在周昂振臂一呼,要取代大宁朝而代之,几乎不会费太大的力气。 周昂闻言却只是笑了笑,而后大有深意的说道:“你们的心情我都明白,只是如此轻易的改朝换代,那也只是开启有一段短暂的历史.....再说,你们也应该有你们的人生,有属于你们自己的故事!” 听到周昂最后这句话,燕赤霞和宁采臣都是一头雾水,他们不明白周昂在明明有实力,有能力振臂一呼的时候为什么还要选择逆来顺受?更不明白这一切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长久以来的信任和崇敬,让燕赤霞和宁采臣还是恭敬的说道:“侯爷吩咐莫敢不从,请侯爷示下。” 周昂对燕赤霞和宁采的表现很是满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采臣就留在京都吧,待我离开之后,国师肯定会对傅尚书出手,到时候你还需护体一家周全。” “属下遵命。”宁采臣毫不犹豫的答道,周昂让他继续保护傅天仇,这倒是宁采臣愿意的事情,毕竟他与傅清风的感情也是越来越深。 周昂对宁采臣的安排也在意料之中,而燕赤霞觉得自己应该还是统帅郭北营,即便周昂再次成为一个七品县令,他也会带着郭北营一路随行。 只是接下来周岸的话让燕赤霞有些猝不及防。 “燕兄明日将郭北营带回郭北县,让他们都回家吧,郭北营的将士们跟着我已有两年多了,这两年来辗转万里,也是时候让他们回家休息了。至于燕兄......这天地之大,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燕赤霞闻言先是一愣,他从未想过周昂对郭北营的安排会是这样,更没有想过自己又一天会离开周昂。 “郭北营上下愿永远追随侯爷,属下也愿一生一世为侯爷效力。”燕赤霞立刻表明了态度,他相信郭北营三千将士与他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真的不用了,你们应该有你们的生活,他们也还有家人,与我漂泊一生,我又于心何忍?再说我如今又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如何养活这三千余人?”周昂摇了摇头再次说道,似乎他解散郭北营的想法也不是临时起意。 “这......侯爷身边连有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万一遇到不测怎么办?”燕赤霞还不放心的说道。 “此番赴任,有夫人,有小妹,有师妹,还有良工,可比我当年做郭北县令时好多了,燕兄就不用担心了。”周昂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那笑容让人莫名的安心,一时间燕赤霞和宁采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第二日京都城门开放的时候,几辆马车便缓缓的使出了京都,接着一条条轰动天下的消息迅速传开。 兴建侯周昂被贬为修文县令,已于今日依照出了京都赴任,同时他解散郭北营,更是连一只跟着身旁的左膀右臂,燕赤霞与宁采臣也没有随行。 这一条条消息无不让人为之震惊,而随着这个消息的传遍,话剧《九州》不仅没有因为暂停演出而淡出人们的视线,反倒因为周昂的遭遇,让这个话剧和故事更加被广为流传。 到了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将《九州》的故事与周昂的遭遇混为一谈,人们潜意识中将故事也当真了。 同时沐心重病无法继续演出的消息也传遍天下,所有人无不对此惋惜不已,也更加期待沐心康复之后将《九州》后面的故事演出来。 自然天下间的所有目光,也关注着周昂这个七品县令,想要看着他如何成为一个七品县令,又能不能从一个七品县令的位置上再次崛起? 当周昂的车驾出了京都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贺康,手中出现了两封书信。 看着手中一前一后的两封书信,他的神色也变得复杂起来。 这两封信,一封就是周昂被贬为修文县了的消息,另一封就是周昂半个月前已经写下的书信。 “我们是去修文县?还是继续去儋州?”瑞云和左千户都产生了相同的疑惑,两人对周昂的遭遇也是大为不解。 贺康拿着两封信,将第一封信重重的握在掌心,明显已经将信纸揉成了一团,不过第二封信却保存的非常好。 “继续去儋州,这是主公的意思,终有一日主公还会再回京都的。”贺康回望京都方向,将第一封信重重一扔,又郑重的展开了第二封信。 瑞云和左千户好奇的看向第二封信,两人只能依稀看到信纸的部分,似乎那是一首诗,而且正好是最后两句。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儋州西。” 仅仅从最后两句来看,这诗似乎就是中秋时所作。而最后一句,便是隐晦的说明,让贺康继续前往儋州。 周昂的车驾缓缓驶出京都,出了城门之后路上略显空旷,城外也无一人相送。 坐在马车之中,周昂撩起车帘,回头看了一眼高大雄伟的京都城楼,神色依旧平静。 在周昂的眼中,京都上空一条金龙盘踞,这金龙依旧变得暗淡稀薄,而且盘踞在京都上空,看上去昏昏沉沉。 “夫君,这是你第几次离开京都了?我们还会再回来吗?”马车中姜小昙轻声的问了一句。 周昂终于收回目光,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说道:“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心比天高,以为天高海阔从此随心多余。第二次是主动离开,以为自己掌控一切,现在是第三次,这一次是被人赶出去的,好像有些灰溜溜的感觉!” 周昂的语气也有些自嘲的味道,不过神色很是自然。 姜小昙见状神色也变得轻松起来,而后又问了一句:“那夫君觉得,我们还能再回来吗?” “夫人可知,我给沐心留下的最后一场剧本的名字是什么吗?”周昂没有正面回答姜小的问题,而是提到了沐心和《九州》剧本。 姜小昙摇了摇头,静静的看着周昂等他回答。 “一条新龙换旧龙” 周昂的声音在车厢中缓缓响起,几辆马车组成的队伍渐行渐远。 关于后面的更新安排。 最近脑子一直乱糟糟的,前几天还跟朋友说,可能今年就是我这一生中最艰难的一年了。 个人因素不多说,还是说这本书。 从半个月前开始写的就很勉强,一直想着坚持下去不断更,但说实话最近这十余万字我自己写的也很不满意。 这本书虽然一开始只是心血来潮写的,记得是去年八月份的样子,那一日闷热难耐,晚上独自一人吃了烧烤喝了酒,莫名其妙的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回家就一气呵成的码了第一章。然后顺着第一章的感觉就一直往下写,自然谈不上什么大纲设定的,当时只有隐约的想法,大概就是要讲一个人心比妖魔更可怕的故事,而时至今日其实这本书也没有大纲,但已经坚持到八十多万字了,说实话付出的绝对不少。 所以我不想自己敷衍自己了,接下来的剧情是收尾阶段,曾经恍惚中有过最后这段故事的零星画面,自认为应该是真正的高潮,因此我很想把它写好,写出自己想要的味道。 今天我从下午四点左右,一直到现在写了差不多五千余字了,但是最后都删了,因为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600全勤可不可惜?对我来说还真觉得可惜。(不然我也不会犹豫这么多天!) 但让我在滥竽充数和高质量之间选择,我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因此接下来不一定能每天更新,但写出的故事一定是先让我自己满意的,才会呈现给大家。 当然临近结尾也不会等太久,快的话五月底,慢的话也就六月这本书就能完结,终归会给诸位一个结局。 敲下这短话之前心中是真的忐忑,患得患失,怕已经不多的读者也会因此流失。 不过真敲完这些话后,心中反而如释重负。 因为我即便不能塑造经典,至少可以让自己心中不留遗憾! 第256章 给你一个江湖 河南布政司地界,有一座山三面环水,黄河绕山而过,远看似美人黛画之眉,故名黛眉山。 这里距离洛阳不远,既不是南北要道,也不是交通咽喉,但景色宜人,有山有水,有奇峰异景,有飞瀑流泉,群山伏地,云雾缭绕,是当之无愧的人间仙境。 所以这里从千年前开始,便是闻名天下的洞天福地,在前朝佛道昌盛之时,山中更建有无数宫观。 只是到了大宁朝,洛阳失去了九州中心的地位,达官显贵搬离洛阳齐聚京都,本朝又限制佛道发展,这黛眉山也渐渐衰败了下去。 此刻已是傍晚时分,夜色之中的山道上还有一辆精致的马车在前行。 这山道也是前朝所建,如今少有行人,加上年久失修,只能行至半山腰。 到了山腰马车停下,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前面中年男子一身长衫,看起来儒雅博学,只是面色略微苍白,行动之间也可见身子虚弱。 后面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美貌少女,少女穿着上好的锦缎衣裳,画着精致的妆容,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少女搀扶着中年男子,如父女般亲密。 这两人正是周昂和葛良工,只是他们原本一行数人前往修文县,不知其她人去了那里? “明知自个儿身子不行,大半夜的还非来这荒山野岭,难不成这山上还有琼楼玉宇?我看师娘和师叔她们就不该回江南,现在好了没人管得了你!”两人下了马车继续向山上行去,葛良工却是一脸埋怨的说着。 从葛良工的话中可以看出,姜小昙和素娘似乎回了江南,而大半夜的来黛眉山也是周昂的意思。 虽然葛良工语气有些埋怨,不过她小心的搀扶着周昂,目光之中又只有关切。 周昂闻言也不生气,自己这个徒弟是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了。 “荒山野岭自然没有琼楼玉宇,这月黑风高夜,只有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周昂似乎有意吓一吓葛良工,忽然压低着声音说了一句。 葛良工一听周昂的话,顿时觉得后背发凉,连忙拽紧了周昂的胳膊,吓得瑟瑟发抖。 “师傅.....你老可别吓我啊,徒弟胆小。”葛良工很是害怕的说道,另一只手仅仅的握着照妖镜。 周昂看了葛良工一眼,而后似笑非笑的说道:“还记得我们在岐山下遇到的鬼学堂吗?” “啊?”葛良工下意识吓了一大跳,而后有些愣神的看着周昂。 岐山下的鬼学堂,就是女鬼秋容和小谢住的地方,还有一个书生陶望三,葛良工至今好记得那也自己被吓的够呛,只是她不明白周昂为什么这个时候跟自己说这些。 难道刚才自己抱怨的话让自己老师怀恨在心了?故意想要吓自己? “师傅,您老不能这样小气啊?这一路上我也算尽心尽力照顾你,犯不着大半夜带我来这种地方吓我吧?”葛良工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说道,看起来可怜无比。 “那你是想跟在我身边?还是一个人待在山下?”周昂继续往山上走去,一句话呛得葛良工无言以对。 两人就这样边走边说,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山崖下,看着前方已经没了路,葛良工四下张望,并没有看出这里有什么特别的。 “这里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啊?”葛良工随口说了一句,虽然荒郊野外夜深人静的,但有周昂在她现在倒也不是太过害怕。 “其实那一夜在岐山别院,枯井之下还别有洞天,而这里也有这样一个地方。”周昂再次开口,这一句话终于让葛良工明白为什么刚才周昂突然提到岐山鬼学堂。 就在周昂说话之时,他已经走到了山崖处,同时伸出一只手掌,将手掌放在了石壁上。 原本周昂看起来非常虚弱,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只是当他将手放在石壁上时,身上衣袍鼓荡,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只见他手臂向前用力,下一刻那石壁轰然倒塌,正好露出一个一人高下的洞口。 洞口一出现,立刻从里面溢散出古老的气息,仿佛洞穴之中的时间定格在了许久以前。 周昂毫不犹豫的走入洞穴,原本里面漆黑一片,但当周昂走入其中,漆黑的洞穴中竟然生出了光亮,只是看不出这光亮来自何处。 葛良工自然紧紧的跟着周昂,只见洞穴之中也是一座古老的祭坛,上面同样有一个规则的大坑,里面堆满了凌乱的龟甲。 “师傅怎么知道这里的?”葛良工心中有许多疑惑,她很好奇周昂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的。 “当年诸葛卧龙曾说过,他游历天下时,遇到过许多上古遗迹,这些遗迹中记载着不为人知的故事,而这里就是这样一处遗迹。”周昂向存放龟甲的大坑走去,一边走一边还给葛良工解释。 “上古遗迹?那这些龟甲就是记载上古之事的?”葛良工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这一次周昂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走到了大坑前,只见他伸手朝着身前大坑轻轻一压,接着坑中无数的龟甲便自行悬浮起来,而后有规律的在周昂四周转动。 周昂的目光扫过这些龟甲,几乎与上一次在岐山一样,这些龟甲只存在了片刻,而后就化为灰烬落回到大坑中。 最后所有的龟甲都化为了灰烬,这时候周昂才继续说道:“再灿烂辉煌的过去,再宏伟的史诗,在时间面前都只是刹那,对后人来说或许就是几个文字的记载,甚至这些文字也无法长久的保持下去,就如眼前这些龟甲一般,所以古往今来无数人探寻的便是超脱之道。” 周昂的话说的很深奥,不过配合眼前这些风化的龟甲,葛良工好像也隐约能明白一些东西。 她虽然看不懂龟甲上的文字,不过大概知道,能刻在这些龟甲上,用这么隐蔽的空间保存的,这些龟甲上记载的内容一定很重要。 甚至那短短的几个字,很可能就是千年万年前的一段恢弘史诗,只是当这些记载过去的龟甲都不存在的时候,曾经的史诗都淹没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良工,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历史究竟是因为它存在过而成为历史,还是因为它被后人知晓才存在?”忽然周昂又问了一句。 只是这句话让葛良工明显为止一愣,乍一听周昂这问题有些令人费解,但仔细一想又让人觉得太过玄妙。 “这......老师想说什么?”葛良工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的心中根本没有答案,不过她能感觉到,周昂是有什么要告诉自己。 然而下一刻周昂却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有时候知道太多反而太累,其实你现在这样挺好!” 周昂一脸的笑意,他看向葛良工的样子也满心欢喜。 看到周昂的样子,葛良工觉得自己这个师傅好像又有些不同,似乎又悟到了什么。 当周昂带着葛良工来到黛眉山时,在这个世界的尽头有两道身影并肩而立。 这里之所以被称为世界尽头,是因为要到达这里需要穿过无数险地。 有无尽的罡风层,有连鹅毛都会下沉的弱水,有完全由雷火组成的空间。 这些地方不要说普通人无法到达,就算元神境的高手也无法通过,即便修成琉璃玉身的真仙,不付出极大的代价,也无法真正到达天地尽头。 不过出现在这里的,却不是天地间已知的几位半圣,而是一个黄衣女侠和一个吊儿郎当的江湖剑客。 看着眼前流光溢彩的世界,余三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世界尽头有别于已知的任何一个地方,这里没有天空大地之分,更没有什么山川河岳,甚至连风霜雨雪也没有。 有的只是不断流转的光华,那一道道光华似乎就是这个世界的本源,又有些像一股股念头在流淌。 余三畏手畏脚的不敢乱动,虽然他很想将手伸入那流光之中,感受一下那究竟是什么,还有那流光之后又是什么? 是这个世界以外的世界?还是什么无法想象的恐怖之地? 未知最是恐惧,但未知又最是让人好奇。 “这就是天地尽头?那外面是什么?”余三问出了最关键的两个问题。 自从离开龙门客栈后,千面妖姬便不再以老板娘的形象出现,而是用的黄衣女侠的形象,说起来余三至今还不知道她的真名,至于真面目自然也没见过了。 见余三一脸疑惑的样子,黄衣女侠却没立刻回答,而后伸手一番,手中多出了一根花枝,花枝上一朵鲜花盛开,看起来甚是美丽。 “这是与你初见时,我在山谷中采的一朵花。”黄衣女侠看着手中鲜花,说出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来。 余三一脸懵逼的看着黄衣女侠,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担忧,因为他实在看不懂这姑奶奶又打算玩什么新花样? 本着少说少错,少错少挨打的原则,余三选择了保持沉默。 下一刻,黄衣女侠将握着鲜花的手伸向了那层流光,似乎打算将手伸到世界之外。 余三睁大眼睛惊讶的盯着黄衣女侠的手,只见她的手在接触那层流光时,原本白皙的手掌变得如同琉璃一般,而且明显能感觉到那流光中有股力量在阻挡黄衣女侠将手伸出去。 只不过在接触到流光的刹那,余三看到黄衣女侠握住鲜花的那只手掌,竟然变成了一只龙爪,龙爪同样如琉璃一般,轻松的便穿过了流光层。 “这......这就出去了?你把那花丢到了世界之外?”余三表现得越发震撼,他能感觉到世界之力的恐怖,那层流光看似绚烂美丽,绝不是能够轻易穿过的。 “把手给我。”没有理会余三的震惊,黄衣女侠忽然再次说道,同时将另一只手伸向了余三。 “啊?这样不好吧?”余三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虽然他和千面妖姬很熟了,但也不至于突然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 “给我正经点,我在跟你说正事。”黄衣女侠白了余三一眼,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看到黄衣女侠有些要发火的征兆了,余三还是战战兢兢的伸出了手,然后两只手掌轻轻的握在了一起。 两人双手握在一起,余三就感觉一股奇妙的力量涌入身体,而后自己顺着黄衣女侠的手看去,目光竟然能够透过那流光层,看到世界之外的景象。 只是此刻在余三的眼中,世界之外一片虚无,但是在那虚无的空间中,一只琉璃般的龙爪握着一根花枝,只是花枝上除了几片树叶什么也没有。 “这.....这是怎么回事?”余三震惊的无以复加,眼前的一切实在太过颠覆他的认知了。 下一刻黄衣女侠缓缓收回手掌,当龙爪穿过流光层的时候,又变成了原本白皙灵巧的手掌,而那花枝也变成了没有花朵的样子。 “开始我告诉你这是一朵花,你的心中便有了它的样子,所以一开始你看到的是盛开的花朵,而实际上她根本不存在。”黄衣女侠的声音在余三耳畔响起,一句话彻底让余三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崩溃了。 “根本就没有?你是想告诉我圣人言出法随的真谛?”余三先是震撼,而后似有所悟的问了一句。 刚才黄衣女侠随口一说,自己就看到一朵真实的花朵,在余三看来还真有几分圣人言出法随的味道。 “你能想到这里倒也不错,不过终究还是没有抓住关键。算了,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也不一定就好,你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的!”黄衣女侠大有深意的看着余三,说出的话竟然与周昂对葛良工说的话十分相似。 余三神情古怪的看着黄衣女侠,他感觉千面妖姬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好像她变强了,也变得多愁善感了。 似乎看透了余三的心思,黄衣女侠忽然一笑,而后身上的气势瞬间大变,顷刻间又变成了那个余三熟悉的千面妖姬。 随即她一脸得意的看着余三,一副大姐大的样子对余三说道:“现在我的意志已经能够小范围的干扰这个世界了,说说看你有什么心愿?我来帮你完成。” “心愿?自然是仗剑江湖快意恩仇了?”余三略微想了一下答道。 其实他就是周昂部分人格和念头所化,也没有什么其它的追求,快意江湖确实就是他心中所想。 “好,那我就给你一个江湖。”黄衣女侠打了一个响指,毫不犹豫的就说了一句。 伴随着那一声响指,余三看到眼前流光溢彩的世界急速变化,在自己的脚下延伸出无尽的大地,头顶出现无边无际的苍穹。 紧接着不同的城镇村庄出现,世间百态精彩纷呈! 第257章 夫子入京都 周昂的车驾继续向南而行,距他离开京都已近月余,这一月时间天下变化可谓风起云涌。 没了周昂在京都制衡普渡慈航,朝政更加糜烂,九州妖魔横行,比之景安末年更胜无数。 “老师,按照你的意思,西北三路大军已经返回要塞,白莲教叛军已被基本击溃,巴蜀之地也纳入了掌控,公主已经让王晋生领了四川布政使一职,这个任命没有上报朝廷。另外在太原周氏和大同陈氏的运作下,山西布政使已经彻底投靠公主了。如今我们已经将河西走廊,陕西,山西,四川连成一片,这四地表面上都尊奉江都公主号令,如今可战之兵已近三十万。”车厢中葛良工将刚得到的西北消息转诉给了周昂。 “西北有闻道碑镇压,更有那么多仁人志士,倒是不用担心。自我被贬修文县令,大宁气运已衰败到了极点,朝中有普渡慈航为祸,从此天下自会妖魔横行,我让你师娘和师叔回江南,就是要守住那片来之不易的净土,毕竟吴王与我都曾为此付出不少。”忽然周昂继续说道,终于讲出了姜小昙和素娘回江南的缘由。 目前九州糜烂,唯有西北四地和江南地区政通人和。 葛良工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也一脸忧心的说道:“最近得到的消息确实不妙,九州各地妖魔忽然就多了起来,而朝廷也是越发昏聩无能,听说就连京都最近夜里都出现了妖魔。” “我知道天下许多人都在背后骂我,骂我为何不力挽狂澜,骂我见了普渡慈航便畏首畏尾。”忽然周昂大有深意的说了一句,这句话也只有他自己敢说出来。 葛良工内心何曾没有这种疑惑?要知道便是四圣联手也不曾让周昂畏惧,可面对普渡慈航他却显得处处畏首畏尾。 “原本弟子不该问,不过师傅既然自己说到了,那师傅可能告诉我为什么?”葛良工自然不会放个这个机会,立刻开口向周昂问道。 “因为天不助人,唯人自助!我可以除去普渡慈航,但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普渡慈航,会有无穷无尽的普渡慈航,此所谓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只有杀死人们心中的普渡慈航,那时才能还天地一个真正的朗朗乾坤,为师也才能真正做到见人人如圣。”周昂第一次说出了心中真正的想法,一句‘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让葛良工也是获益匪浅。 不知不觉中,周昂的马车行至一处峡谷中,而在十余里开外的一处山峰上,几个浑身妖气的异类正在暗处紧盯着周昂。 此刻天色已暗,这路上前后数十里都没有一个路人,寂静的山谷中只有周昂坐下马车行进的声音。 “停车。”忽然周昂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车夫闻言立刻拉住缰绳,马车就停在了路边。 远处几个异类见状心中一惊,其中一个小声的说道:“糟糕,不会是他发现我们了吧?” 说话的是一个双手为螯,屁股上还长着一根倒刺的怪物,虽然有着人身,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只蝎子成精。 这群异类有七八个,除了最前面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其它的都是没有完全摆脱妖类特征的普通妖族。 “不急,先看看。传言周子已经身受重伤,这么远应该发现不了我们。”黑袍人声音沙哑的说道,看样子像是这群异类的首领。 其它几个异类闻言顿时安静不少,只是它们看向周昂的目光满是渴望,似乎在它们眼中周昂就是一个美味的食物。 下一刻周昂走出车厢,不过他却不是看向这几个异类,而是转身回望,看向了京都方向。 “老师,发生什么了?”葛良工只看到天空一片黑暗,一脸不解的开口问道。 周昂目光有些凝重,过了片刻才说了一句:“夫子离开兰台书院了。” 此刻不仅周昂的目光看向了京都,天地间许多强者都将视线投降了京都,就连枉死城中,诸葛卧龙也神色复杂的看向了京都方向。 “老家伙好像很担心?本王原以为这天地间只有你身上有浩然正气,没想到就在京都还隐藏着这样一个大能,他身上的浩然正气可比你强十倍不止啊!”姜无畏从黑暗中缓步走出,他与诸葛卧龙虽然已是相交莫逆,但互相抬杠的习惯却越演越烈。 不过这一次诸葛卧龙没有立刻与姜无畏抬杠,反而神情落寞,语气幽然的说道:“我曾经叫他师兄......” “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姜无畏的语气已经变了,变得不再那么争锋相对,变得像一个老友一般。 诸葛卧龙看着京都,目光之中却满是回忆之色,听到姜无畏的话后,慢悠悠的说道:“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啊?那时候我亦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十四岁时便进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兰台书院,而他就是负责教导我的师兄.......” “只是后来他继承了夫子的称号,而我也有了自己的责任。书院有规矩,夫子不得离开书院,除非到了换代传承之时!”诸葛卧龙继续说道,而他说的显然涉及到许多兰台书院的高度机密。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子啊?看来老家伙也是背景不小嘛。”姜无畏也是好奇的看向了京都方向。 此刻京都百里之外的天地间,一道连接天地的浩然正气忽然出现,那气息浩浩荡荡,而原本笼罩着兰台书院的结界也在这道浩然正气出现的刹那停止了运转。 书院之中上百的弟子走出竹屋书斋,齐齐的朝着草庐躬身拜下。 江南金华府郭北县,当年周昂离开后县令陈明为周昂修建的周氏祖宅之中,周秀儿神色慌张的从屋子里跑出,一脸惊恐的看向京都方向。 “妹妹发生何事了?”姜小昙见秀儿举止异常,也跟着出来,一脸关切的问道。 “夫子离开了书院,也就是说夫子之位的传承开始了。”秀儿没有对姜小昙隐瞒,直接讲出了自己所知的。 姜小昙觉得有些奇怪,在她看来夫子之位传承应该是兰台书院的大事,而且这也应该是好事,但看秀儿的样子却满是悲伤。 于是她直接问道:“这应该是好事啊,妹妹为何这般模样?” “因为夫子只有一个,夫子之位的传承之日,就注定是老夫子的陨落之时!”秀儿一脸悲痛的说道,说话间已经朝着京都方向跪拜下去。 草庐的门缓缓打开,夫子巍峨飘逸的身影从草庐内走出。 当夫子走出草庐,站在草庐前的空地上时,他的大袖古服无风自动,微微抬头看向京都上空,双目之中有璀璨的光华流转。 下一刻无数的念头从夫子身上涌出,这些念头组成一条璀璨的光带,如同周昂念头出窍一般飘飘荡荡的飞上了天空。 夫子的念头一路向着京都飘去,而他留在草庐前的肉身已无半点气息,显然是用上了所有的念头。 夫子的念头飘动,天地间那宏伟的浩然正气也跟随着念头向京都方向压去,那些浩然正气跟随着夫子的念头,如一条汹涌的江河,至天际倾斜而下,仿佛要将这污浊的天地冲刷干净。 京都重地气运金龙守护,在全盛时期便是圣人也要退避三舍,当气运金龙感受到那浩浩荡荡的浩然正气时,依旧本能的张开双目,身上金光弥漫,将那些浩然正气挡在了京都城外。 夫子的念头从城门飘荡进去,进了城内那些念头又凝聚出他大袖古服,飘逸巍峨的身影。 接着夫子一步步的朝着城中走去,只是他所过之处仿佛时空凝聚,街市两侧的百姓动作顿时缓慢起来,然而夫子的步子却一步数丈,看起来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京都城中时间仿佛陷入泥潭,刹那时间都被拉的极长,而夫子依旧如常的身影自然有了一种快若闪电的感觉。 当夫子的念头来到国师府时,那些守卫国师府的门徒自然也看到了夫子,他们一个个如临大敌,持着手中兵刃就要阻挡夫子。 然而在时间被放缓的情况下,这些人同样只能做出缓慢的动作,夫子便完全无视这些人的存在,一步步的踏上了国师府的台阶。 国师府的大殿上,普渡慈航一身盛装盘膝而坐,他的身下是一座玉石打造的莲台,身后有经幡招摇,看起来庄重神圣。 “为何来送死?若浩气长河尚存,本座或许还会惧你三分,然而今日之儒门,不足为虑!”大殿的殿门缓缓打开,普渡慈航的声音从殿内出来,而此时夫子也已经踏上了大殿的石阶。 夫子每走出一步,便有一股浩然之气涌入殿中。 第一步,殿内经幡飞舞。 第二步,普渡慈航衣袍翻飞。 第三步,夫子已经站在了殿外,目光正好与普渡慈航对视。 京都之中时空凝固,然而国师府的大殿之中,无数气息交织,显得混乱而激烈。 “不能一展心中志,何不舍生取义呼?”夫子的声音悠长而深远,他今日明显是来找普渡慈航一决生死的,但言语之中却隐含落寞。 第258章 曾经少年仗剑四方 “你是来找死的?”听到夫子自己说出何不舍身取义的话,普渡慈航脸上第一次生出了变化。 普渡慈航的来历至今无人知晓,但他肯定是一个活了许多岁月,大有背景的存在,他显然也早就知道儒门夫子的存在。 “打过便知道了。”夫子神色威严,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便已一掌击向了普渡慈航。 普渡慈航见状微惊,他以为夫子会先跟自己说什么大道理,也没料到夫子见面一句话就直接开打。 此番言行,倒是与夫子的身份有些违和。 夫子一动仿佛天地凝固,但普渡慈航周围的空间并不受影响,面对夫子突如其来的一掌,普渡慈航同样一掌伸出,接着两只手掌就在空中相撞。 两掌相交,夫子完全由念头组成的身体一阵闪烁,而普渡慈航身上衣袍竟然开始寸寸瓦解,他身后的经幡也被撕裂,连坐下的玉石莲台也出现丝丝龟裂。 这第一下交手,似乎夫子占尽上风,而普渡慈航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普渡慈航法袍破碎,身上还笼罩在一层金光,并没有因为华丽的衣袍破损而显得狼狈不堪,反倒更加神圣庄严。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金光之中普渡慈航那索命梵音再次出现。 随着索命梵音响起,那团金光之中普渡慈航好像也消失不见,而是出现一个宝相庄严的佛陀。 “佛门法身,索命梵音?你这妖孽竟然修的是佛门神通?”夫子看到普渡慈航用的是佛门神通,却是显得更加愤怒。 普渡慈航的法身正是佛门释尊,当他显出释尊法身时,远在数千里外的周昂眉头一皱。 这还是周昂第二次见到佛门释尊的样子,而他第一次就是在遇到温如春时,在山西的石窟之中,见到过一座无首释尊的雕像。 当然一个释尊法相还不至于让周昂失态,真正让他皱眉的是,他神魂入门所用的正是佛门观想之法。 而周昂如今已经可称半圣,却还没有与佛门产生一丝交集,自然也还没有了却那一段因果。 释尊法相一现,那法相便双掌合十,接着更加耀眼的金光从合十的双掌中爆发而出,这些金光出现后,立刻在虚空演化成一柄柄降魔杵。 这些降魔杵齐齐对准夫子,大有一种万箭齐发的阵势。 “天地得正气,四时无易心。生来本孤节,高处独千寻。”见到释尊法相出招,夫子口中也吟诵出一首诗来。 伴随着这首诗响起,夫子身前一根根挺拔的翠竹拔地而起,那些翠竹布满虚空,任凭狂风暴雨,依旧挺拔笔直。 无数的降魔杵如同雨滴般落向翠竹,原本应该是紧张凶险的交手,此刻却如一副意境深远的画卷。 仿佛竹林之中雨滴落下,有雨打竹叶的沙沙声,有人撑着伞,悠闲地行走在布满竹叶的小径上。 诸葛卧龙隔着万里看到夫子身后的那些竹林虚影,目光之中满是回忆之色。 谁都有年少之时,诸葛卧龙也不例外,他还记得那年他刚满十四,却已是名动天下,诗文才情可与当世名宿比肩,也正是因此,那个传说中的兰台书院第一次出现在了诸葛卧龙的视野中。 诸葛卧龙永远记得,那一日风和日丽,他亦年少轻狂,当他被带进那个与世隔绝的书院时,在一片竹林之中,第一次见到了那个翩翩如玉,被他一生敬若父兄的引路人。 “我叫方虚圣,以后便由我来教导你,在这里没有师徒,你称我一声师兄便可......”那个翩翩如玉的男人,声音夹杂在穿过竹林的微风中,和煦的笑容让少年如沐春风。 “诸葛卧龙拜见师兄!”少年第一次躬身,对着那个叫方虚圣的男人恭敬一拜。 入了兰台书院,有了方虚圣的教导,诸葛卧龙才真正明白什么叫井底之蛙。 “师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师兄就不想出去看看?”年少的诸葛卧龙与自己的师兄很快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有一日他终于问出了困扰心中的疑惑。 兰台书院的生活很是枯燥,这里的人除了读书研究学问,便再无其它的事可以做,但诸葛卧龙觉得,自己的师兄已经没什么可学的了,甚至年纪轻轻的师兄,已经成为了书院中第二个可以感应到浩气长河的存在。 第一个就是那位从未露面的夫子。 “读书自然不是为读书而读,只是让我们活得更明白。师兄自然也向往外面的世界,遇不平事仗义执言,遇邪斩邪遇魔除魔,男儿仗剑游四方。”方虚圣的回答让年轻的诸葛卧龙也有些意外,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师兄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刻板。 “男儿仗剑游四方,真想和师兄一起去!”诸葛卧龙一脸憧憬,恨不得马上就离开书院。 “好,待你学成之日,师兄便带你去游历天下。”方虚圣给了年轻的诸葛卧龙一个承诺,而这个承诺却已经成为诸葛卧龙一生的奢望。 为了这一天早日到来,诸葛卧龙比往日更刻苦了,他很快便成为了兰台书院中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但是少有人知道,在这奇才称号的背后,是他远超常人的努力。 不过短短三年时间,诸葛卧龙便从一个个书院弟子中脱颖而出,他已经不再需要人教导,而他也成了大多数人的师兄。 只是即便诸葛卧龙再优秀,在书院之中他依然不是众弟子之首,因为在他上面还有一个方虚圣,一个比诸葛卧龙还努力的人。 “师兄,浩气长河消失了,人间妖魔横行,朝廷腐朽百姓蒙昧,该我们一展抱负的时候了!”书院的一间草庐中,诸葛卧龙已经成长为一个丰神俊朗的儒士,而他的对面方虚圣更显沉稳,一身气息高深莫测,即便已经通天博学的诸葛卧龙,依旧看不透这个师兄。 方虚圣淡淡一笑,而后歉意的对着诸葛说道:“对不起了师弟,我不能带你去仗剑四方,你可以离开书院了,师兄的夙愿便由你代我一并完成吧!” “这是怎么回事?以师兄的道行,别说一座书院,就算这天地也困不住你,便是夫子也不能让你做不想做的事。你留在这里究竟想干什么?终日读读读,学学学,却眼睁的看着这天地一次次腐朽?”诸葛卧龙神情激动的说道,言语之中明显有些大逆不道,甚至直接批判起兰台书院存在的意义。 诸葛卧龙的思想本就有些离经叛道,他会问很多为什么? 他会问方虚圣,人活得那么明白有什么意义? 他会问兰台书院为什么不干预世俗,非要等到世道污浊了,才去以惨痛的代价救世。 他还会问,夫子明明有通天修为,却从不人前显圣,每一代都只能躲在书院中,还要被那条条框框包裹的严严实实,眼睁睁的看着天下妖魔横行。 然而面对诸葛卧龙这些离经叛道的问题,方虚圣不像其他师兄那样去纠正诸葛卧龙的想法,反而任由其在离经叛道的路上越走越远。 这一次方虚圣又面对了诸葛卧龙类似的问题,他没有立刻回答眼前这个被自己称着师弟,实际上却如同弟子的少年。 方虚圣一步步朝着草庐外走去,只是当他每走出一步,他身上的衣服就出现一点变化。 诸葛卧龙追着方虚圣也是欲言又止,他看到自己师兄身上的衣服开始变得古朴而庄重,那衣服上一条条纹理如经纬交错,宽大的衣袖,古老的纹饰,将方虚圣衬托的更加巍峨。 “你......你为什么要继承夫子之位?你的心不在这里,这个位置只会将你束缚,它只会让你困死在这里!”当看到方虚圣的古服玉冠时,年轻的诸葛卧龙知道,自己敬仰的师兄已经成了新一代的夫子。 只是如今的诸葛卧龙也已知道,每一代夫子存在的意义只是寻找和培养下一代夫子,他们唯一的目的只是让传承不绝,而为了这个目的,他们将不能离开书院。 方虚圣缓缓的转过身来,他身形高大的仿佛顶天立地,脸上的笑容依旧是那么让人如沐春风。 “有些事总是需要有人去做的,你曾经问了我那么多的为什么,许多问题我能回答,却不可以回答,不久之后我就能给你答案了,这是夫子对你的承诺!”方虚圣大袖一挥,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只是当方虚圣挥动衣袖时,诸葛卧龙的儒衫也生出了变化。 原本诸葛卧龙胸口绣着一株兰花,此刻兰花消失一朵如血的梅花印在了他的衣衫胸前。 “去吧,你也有你要做的事。”方虚圣最后看了诸葛卧龙一眼,他便如历代夫子一样,将自己困在了兰台书院。 枉死城中,诸葛卧龙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当京都之中夫子还明显占据上风时,他却一脸悲痛的缓缓的朝着京都方向跪拜了下去。 “师兄啊……你就是活得太明白了,明白到为此葬送了一生,现在还要为你的明白送命……”诸葛卧龙低着头喃喃自语的说道,此刻竟是老泪纵横。 第259章 狐狸与傻子 姜无畏有些错愕的看着诸葛卧龙,他虽然不知道诸葛卧龙脑海中回忆的那些过往,但诸葛卧龙此刻的举动和言语,明显是认为夫子必死无疑。 连远在千里之外的诸葛卧龙都能看出来夫子必死无疑,也就是说夫子自己也知道,他是自己去寻死的? 姜无畏越发的想不通了,到了夫子这种层次,所求的唯有圣道才对,一心求死这算什么意思? 随着诸葛卧龙朝夫子跪拜,兰台书院中的弟子,还有郭北县的秀儿,也几乎都朝着夫子跪拜下去。 京都城中普渡慈航的索命梵音与夫子的诵读诗文的声音不断交错,那金色的佛光与夫子念头形成的璀璨光华也在不断碰撞。 只是片刻之后,原本还占尽上风的夫子,竟然渐渐的只能与普渡慈航打成平手。 很快梵音大作,金光大盛,而浩然正气和夫子的念头被不断压制。 夫子与普渡慈航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最后只见京都上空气运金龙翻腾,那一瞬间仿佛这条萎靡了数十年的金龙再次焕发了生机,在它翻滚之间,笼罩在京都上空的浩然正气也四分五裂。 同时国师府中,释尊法相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直接击打在夫子的念头身躯上,这一掌直接穿透念头,就好像原本纯净的池水中,融入了耀眼的金色。 下一刻国师府中仿佛时光倒转,组成夫子的那些纯净念头,在普渡慈航一掌之下化为一缕缕晶莹,如同京都上空的浩然正气一样开始四分五裂。 很快整个京都便只有金光梵音笼罩,而那些浩然正气和夫子破碎的念头,最后如同一颗颗流星四散的落向九州大地。 “夫子亡了?”许多人看到这一幕都还有些不相信,更不相信的是,那冲天而起的浩然正气最后也四散而去,散落在了九州各地。 “夫子亡,浩气尽......九州最黑暗的时刻来临了!”枉死城中诸葛卧龙神情悲伤的站了起来,在他的眼中京都上空浩气退散,整个京都都被金光笼罩。 但是明明天地间是耀眼的金光,却反而给人一种昏暗低沉的感觉! 就在夫子念头与浩然正气四散九州时,兰台书院中的弟子也一个个悲伤无比,不过下一刻更让他们难以接受的事情也接着出现了。 只见随着夫子和浩气消散,原本屋舍错落的兰台书院,山谷中所有的房舍树木都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开始折叠堆积。 整座书院都好像小孩子拼搭的积木开始收缩折叠,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偌大的山谷竟然变成了碎石嶙峋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 而书院最后折叠收缩,变成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微缩景观,好像是有人用极小的木棍搭建成的一个模型。 书院之中数百位弟子一脸惊愕的看着悬浮在山谷中的微缩书院,下一刻这微缩书院也冲天而起,直接朝着九天飞去,最后在天上形成一点微弱的星光。 看着夫子陨落,又看着书院消失,这些兰台书院的读书人反而没了先前的悲痛,他们一个个面色深沉,其中大多数人背上书箱,手中提着剑就迈步向着四面八方走去。 “站住,你们要去哪?”忽然一个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顿时让那些打算四散而走的书院弟子停下脚步。 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是如秀儿一样胸口绣着翠竹徽记的,也有少数几个是绣着兰花的师兄。 “龙溪师兄,夫子没了,书院也没了,我们自然要去斩妖除魔,或许我们无法还天地朗朗乾坤,除不尽天下不平事,至少可以不负夫子教诲。”其中一个中年师兄转身说道。 他口中的龙溪师兄,就是兰台书院私下里公认的大师兄,也是这些弟子心目中仅次于夫子的弟子,你人的名字叫王龙溪。 “谁说夫子没了?谁说书院没了?我知道你们不怕死,但死也得有意义才行。”王龙溪厉声呵斥着一众师弟,只是他的几句话却是让其他人一脸不解。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周昂也看到了京都的一幕,夫子的陨落他的内心也有些悲伤,可以说周昂能走到今天,每一步都有夫子的身影。 不过周昂看得出来,夫子死在普渡慈航手中,到不是完全一心求死。 似乎夫子是借普渡慈航之手,将他这些年积攒的浩然正气留在九州各处,为了在这最黑暗的时刻,给九州留下一点希望的火种。 周昂有能力与普渡慈航两败俱伤,甚至不惜一切代价灭杀普渡慈航,而周昂也相信夫子同样可以做到。 但是正如夫子说的‘妖魔易降,人心难测’,也如周昂自己说的‘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他与夫子的目的都不是除去一个普渡慈航,而是要灭除人们心中的普渡慈航。 “上车继续走吧。”周昂最后看了一眼京都方向,已然登车打算继续往修文县去。 很快马车缓缓而动,远处的几个妖类也是跃跃欲试。 它们可看不到京都方向刚才的变化,以为周昂只是下车透透气,既然没发现它们,这便更让它们有了些胆色。 “好机会,兄弟们咱们一拥而上,只要吃了周子便能长生,从此这天地之大便能真正逍遥自在。”黑袍人沙哑的声音极具蛊惑的响起。 听到黑袍人的话,那几个妖类更是目光火热,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妖魔的世界便开始流传着一个说法,那就是吃了周昂就能长生。 周昂的车驾在年久失修的官道上颠簸着前行,葛良工坐在车厢的一侧,手中一直握着那面照妖镜。 “师傅,为何从先前开始我就一直心绪不宁,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葛良工心中不安,索性直接讲了出来。 周昂背靠着车厢,还是显得有些虚弱,不过精神已经明显好了不少,看样子他受到气运金龙的反噬正在一点点恢复。 “良工别怕,为师虽然身受重伤,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随便撒野的。”周昂闻言却是给了葛良功一个放心的笑容,言语之中依旧自信满满。 就在周昂话音落下的时候,天地间忽然刮起一阵飓风,那风中更是黄沙漫天,在黄沙之中跟夹杂着剧毒无比的毒液,全部朝着周昂的车驾而去。 拉车的两匹马吓得惊慌失措,老车夫努力的拿着缰绳,但马匹依旧慌乱的在原地打转。 飓风笼罩车驾,而后几个妖人的身影也出现在天空,它们半人半妖的样子看起来狰狞恐怖,若是普通人看到怕是已经晕死过去。 “天地正气,浩然长存。魑魅魍魉,还不退散?”忽然周昂威严的声音从车厢中散发出来,那声音瞬间响彻天地,却不见周昂另有什么手段。 不过就在周昂声音落下的刹那,他的双眼之中爆射出一团璀璨的光华,那光华冲天而起,所过之处无论是飓风黄沙,还是那些毒液术法,纷纷如冰雪消融。 “啊......是浩然正气,快跑.....”几个妖类之中不知是谁惊恐的喊了一声,不过这声音也是戛然而止。 那浩然正气浩浩荡荡的冲天而起,几个妖类在浩然正气中也瞬间烟消云散。 只是刹那之间,天地一片清朗,一时间风轻云淡,拉车的两匹马似乎都没有回过神来,还有些茫然的立在官道上。 “继续上路。”一切来得快去得快,车夫也还有些茫然的时候,周昂的声音再次从车厢中传出。 刚才几个妖类对周昂出手,但远处那个黑袍人却没有出手,他看着直接带来的几个妖类被浩然正气化为灰烬,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而后盯着周昂的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官道上,也不见他动手。 就在周昂一声呵散几个妖类的时候,无论是枉死城的诸葛卧龙还是兰台书院旧址的那些书院弟子,亦或是郭北县的秀儿,都感觉到了天地间还有一股浩然正气存在。 诸葛卧龙神色微变,小声的说了一句:“师兄选的是他?” “诸位师弟应该都感觉到了吧?夫子的传承不会断绝,有夫子的地方就是书院所在。”王龙溪看着九州的南方说道,那里就是刚才周昂停留的地方。 京都的时空因为夫子的陨落正在一点点恢复,不过普渡慈航似乎也因为与夫子交手,此刻变得有些疲惫起来,他坐在国师府的大殿上,释尊法相早已消失,连脸上的笑容也变得不那么明显。 当整个京都还仿佛陷入一片泥潭的时候,一个身着白衣,用青丝带束发的年轻妇人快速的走近了京都。 “那普渡慈航才与夫子交手,定然是他最虚弱的时候,这就是我唯一的机会了,今日一定要救出元丰。”小妇人抬头看了一眼京都上空,她一脸忧色,目光之中却满是决绝,正是当日逃离的小翠。 小翠在几近静止的京都街头一路急行,看起来与整个京都都格格不入,不过此刻也没人发现她。 很快小翠就来到了宣平里,她站在兴建侯府和太常府之间,发现如今侯府的匾额已经摘下,显然随着周昂被贬,那里已经成了一座空宅。 而王家府邸同样换了匾额,上面已经改成了镇国将军府的名字,就连大门都有兵丁把守了。 王太常一家几乎灭门,但是王元丰却因此迅速崛起,甚至俨然成了国师之下的第一人,在大宁朝也算是一个新晋的权贵。 小翠没有理会大门口的几个兵丁,如入无人之境跑进了府中。 这座府邸小翠曾经住了数年之久,里面自然是轻车熟路,很快她就在府中正堂看到了一身戎装的王元丰。 也不知王元丰前一刻在干什么,现在他还是穿着金甲,腰间挂着一柄金色剑鞘的宝剑,整个人看上去都是金光熠熠,好不威严! 王元丰一手按剑,身形笔直的站在正堂中,四周并没有旁人。 “元丰?快跟我走,我们逃离京都。”小翠几步走到王元丰身前,一把就拉住了王元丰的手。 被小翠一拉,王元丰似乎也从时空凝固中恢复过来,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小翠,而后如提线木偶般的被小翠拉着往外跑。 王元丰神情木然,却也没有反抗小翠,两个人就这样毫无阻碍的出了京都。 “元丰,元丰,你还记得我吗?普渡慈航对你怎么了?”已经离开京都有十余里,小翠与王元丰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她一脸关切的摇晃着王元丰。 王元丰的样子确实有些像被下了蛊毒,不过他似乎还认得小翠,在被摇晃了几下后,他有些愣愣的说道:“你是小翠?你是元丰的妻子?” “对对对......我是小翠,我是元丰的妻子,我是你的妻子啊!”小翠也不知是喜还是悲,听到王元丰叫出自己的闺蜜,又说起两人夫妻之事,竟然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以前小翠嫁给王元丰只是为了给祖母报恩,可是当王家灭门她独自逃走后,这些日子确实越发思念王元丰,她知道自己已经真把自己当王家媳妇了,真把自己当成了王元丰的妻子。 狐狸小翠,爱上了那个傻子王元丰。 第260章 紫气横空三万里 “你是小翠.....”王元丰依旧有些愣愣的说道,不过他说话之时主动的伸出手掌,轻轻的为小翠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我是小翠,我是小翠,我们这就回翠云山,从此以后好好过日子,管它天翻地覆。”小翠努力的不再哭泣,她在来之前就想好了以后的打算,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带王元丰回翠云山,以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王元丰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似乎他还是以前那个京都有名的傻子,只是性格从原本的跳脱变得沉默了起来。 等到京都恢复如常,镇国将军失踪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不过国师对此好像漠不关心,竟然也没有人去追查王元丰失踪之事。 翠云山距离京都尚远,好在小翠也有些道行,她带着王元丰也不过用了一两日便回了翠云山。 这里是狐族历来栖息之地,外围也有阵法守护,一般的人根本进不去,就算是真仙不损耗道行也很难找到。 一回到翠云山,王元丰便受到了狐族的盛情款待,毕竟王家也算他们的恩人,而且狐族历来与人族走的颇近,对王元丰并无戒备之心。 王元丰一直有些木楞的见过了小翠的父母和祖母,而后小翠的几个弟弟妹妹又围着王元丰嬉笑打闹了一会,最后夫妻二人才回到了住处。 往日里小翠和王元丰虽然同住一屋,但几年下来都是小翠睡床,王元丰睡地板。 但是今日小翠今日主动的服侍王元丰更衣,更是破天荒的让王元丰睡在了床上。 收拾好一切,看着王元丰有些木楞的睡下,小翠脸上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而后脱掉外套钻进被子里,睡在了王元丰的身旁。 王元丰似乎已经睡着,没有发现小翠睡在自己身旁,而小翠咬着嘴唇,也明显有些紧张。 过了许久见王元丰没有动静,小翠轻轻的移动手指,一只手拉住了王元丰的手,而后轻轻的偏了下脑袋,靠在了王元丰的肩膀上。 小翠虽然心中紧张,不过又觉得有些幸福,或许是因为这数月提心吊胆,这几日又奔波劳累,很快她也沉沉的入睡。 睡梦中小翠做了一个幸福的美梦,她梦到从今往后就和王元丰快乐的生活在了翠云山,王元丰一如既往的对她言听计从,虽然还是有些傻傻的样子,但两人的生活依旧幸福美满。 甚至在睡梦中小翠还梦到自己为王元丰生儿育女,几年后膝下便多了一双儿女。 “娘亲抱抱......”梦中小翠甚至能清晰的看到自己孩子的面容,那粉雕玉琢的娃娃自然是可爱无比。 小翠抱着自己的儿女,心中幸福又甜蜜,她还能感觉到王元丰就在身后看着自己,这场梦简直就是她心中的所愿所求。 抱着自己的儿女,小翠满脸幸福的笑容回头去看王元丰,却在转头的刹那,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惨叫。 当小翠回过头去看到身后的景象时,只见原本景色秀丽如世外桃源的翠云山,此刻已然变成了尸山血海,那些惨叫声正是翠云山狐族发出的,此时一个金色的人影正在大开杀戒。 “元丰......”小翠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她的额头和后背已经满是汗水,醒来的刹那还下意识的伸手去抓身旁的王元丰。 只是小翠伸手就感觉到身旁空荡荡的,原本应该睡在自己身旁的王元丰已经不知所踪。 下一刻小翠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耳畔竟然真的有不断响起的惨叫声,其中一些声音她还非常熟悉,那些都是她的族人,这一幕与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小翠心中无比紧张,她猛地弹身而起,迅速的披上了外套冲出了房门。 此刻门外的景象果然与小翠梦中的场景如出一辙,只见一个身上穿着金甲,手中也拿着一柄金色宝剑的武将,正在翠云山中大开杀戒,这人所过之处一个个狐族殒命,一具具尸体滚落在山中各处,献血令层林尽染,整个翠云山仿佛炼狱。 “不........元丰不要........”小翠一声悲痛的喊叫,她认得那金色的铠甲正是王元丰的战甲。 只是王元丰那手中长剑还是第一次出窍。 小翠呼喊之时,王元丰正一剑刺穿一个十二三岁少女的胸膛,一剑之下那少女也瞬间变成一只被刺穿胸膛的白狐,这只狐狸也是小翠的一个妹妹,昨日里还不停的羡慕小翠找了一个如意郎君,对王元丰也是赞不绝口。 翠云山上还有无数绚烂的法术光华朝着王元丰而去,只是这些法术在靠近王元丰三尺之外时,竟然全部凭空消散。 所有的法术都无法加身,王元丰在翠云山中一面倒的屠杀,便是小翠的父亲已经有着元神境界,也无法伤害王元丰分毫。 “住手,元丰不要。”眼见王元丰又要一剑刺向自己的父亲,小翠急忙飞掠而去,口中大声的喊着,希望王元丰能够停下来。 然而王元丰似乎根本没听见小翠的哭喊,手中金色的宝剑劈开小翠父亲生前的一道道屏障,那些天地元气仿佛连一层纸都不如。 毫无意外的,王元丰手中的剑轻松的刺穿了小翠父亲的胸膛,当小翠落在王元丰身前的时候,只看到王元丰依旧木楞的脸庞,她竟然在王元丰眼中看不到一丝神情波动。 “元丰......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小翠多么希望这还是一场梦,他不相信这些真是王元丰做的。 只是面对一脸悲痛和绝望的小翠,王元丰神情还是没有丝毫变化,甚至他将剑从小翠父亲身上抽出,毫不犹豫的便刺向了小翠。 “不要,姐姐快走,他是坏人。”就在王元丰的剑就要刺进小翠胸膛时,一只小狐狸突然窜出,用弱小的身体挡在了小翠胸前,这一剑便刺进了小狐狸的身体。 这只小狐狸是小翠最小的弟弟,到现在都还无法幻化人形,用人类的年纪来衡量,也大约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小狐狸也只能阻挡片刻,王元丰用力一甩,便将小狐狸的尸体甩到很远的地方,下一刻又毫不犹豫的一剑刺向小翠。 小翠泪痕满面,心中更是连一丝求生的欲望都没有了,她闭上了眼睛,连挣扎都不想了,等着自己最爱的人将自己杀死。 然而小翠闭着眼睛等了许久,都没有感觉到长剑刺穿胸口,等她睁开眼睛时看到,王元丰依旧手握着金色宝剑,只是剑尖还停在自己胸前一寸处,却迟迟没有再进一步。 “元丰.......”小翠声音凄婉的念叨着王元丰的名字,直到此刻她竟然还对王元丰恨不起来。 王元丰看着小翠,他的手不住地颤抖,双目之中终于有了一些不同的神色。 “不.....我不能杀小翠,小翠你快走,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忽然王元丰双目大睁,一脸急切的对小翠喊道。 看到王元丰忽然像换了一个人,小翠竟然短暂的忘记了悲伤,她感觉这一刻的王元丰才是真的,先前那个冰冷的如恶魔的并不是真正的王元丰。 “快走,快走......我要控制不住了,我不想杀你,真的不想杀你......”看到小翠还站在自己身前无动于衷,王元丰显得更加焦急。 而此刻的王元丰,竟然与往日那痴傻的模样大不相同,到像个无比正常的人了。 小翠一脸不解又无比担忧的看着王元丰,她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控制王元丰,原本死都不怕的小翠,此刻反倒爆发出了无比强烈的求生欲,她不是为自己而是想要帮助王元丰。 王元丰神色变得越发艰难,他手中的剑还在一点点的刺向小翠,眼看那金色的宝剑距离小翠越来越近,王元丰的双目之中竟然也流出了泪水。 这是王元丰生来第一次流泪,以前他虽然痴傻,却也活得快快乐乐,就算是没心没肺的活着,却也不知道什么叫痛苦和忧愁。甚至在他的父亲王吉死的那一日他都没有哭过,但今日他感觉到了痛苦。 当他不再是以前那个王呆瓜时,他生来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痛彻心扉,他为小翠流下了眼泪。 “嘶.....”就在王元丰努力的控制着身体的时候,趴在他后背的那条金色蜈蚣仰起身子发出一声嘶叫,接着猛地一口咬在了王元丰的后颈。 下一刻王元丰双目之中神色退散,转而变得双目血红。 小翠看到王元丰的眼睛变化,心中顿觉不妙,不过下一刻王元丰手中的剑已经刺进了小翠的胸膛,小翠低头看去,还能看到那金色的剑身一点点的没入胸膛。 “元丰......我不怪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小翠脸上露出凄婉的笑容,无比心疼的看着王元丰,目光之中还满是不舍。 此刻在小翠脸上,仿佛王元丰那一剑不是刺在自己身体上,而是刺在王元丰身体上。 王元丰双目血红,对小翠的话充耳不闻,他手中用力往前推,很快金色剑身完全刺穿了小翠的身体,等到剑尖从小翠后背露出,王元丰这才将剑抽了出来。 不过当金色长剑抽出小翠身体时,她的胸前飙出一道血柱,那血柱正好喷在王元丰的脸颊上。 那滚烫的鲜血似乎让王元丰清醒了刹那,只见王元丰仰天长啸,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 他握着手中金剑,浑身青筋暴涨,仿佛血管都要爆裂。 “啊......”王元丰痛苦的声音响彻翠云山,随着他声音到达顶点,身上的金甲竟然被他震碎。 下一刻王元丰赤身裸体的站在血泊之中,他披头散发,脸上全是鲜血,加上翠云山尸横遍野,他就仿佛一个从地狱走出的恶魔,只是他背上那金色的蜈蚣还死死的咬着脖颈。 此刻王元丰胸膛剧烈起伏,顷刻间一团七色霞光在他胸口跳动,随着这霞光不断跳动,王元丰身上也笼罩在一层七色霞光中。 “给我滚!”片刻后王元丰一声怒吼,同时他双拳一握,身上霞光暴涨,下一刻背上的金色蜈蚣竟然轰然炸裂,被那七色霞光席卷瞬间化为乌有。 就在金色蜈蚣被粉碎的刹那,王元丰身上的七色霞光冲天而起,一道七色光柱连接天地。 光柱中王元丰缓缓的俯身而下,他伸手揽起小翠,将小翠抱在怀中,双目之中泪水滚滚而下,在满脸的血水上滑落出两道泪痕。 此刻连王元丰的眼泪都变成了七彩晶莹的泪珠。 就在王元丰俯身抱住小翠的那一刻,除了那道连接天地的七彩光柱,天空之中还有一道浩浩荡荡的紫气显现。 那紫气西起西北玉门关,东到东海之滨,浩浩荡荡足有三万里。 紫气横空三万里,只是一瞬间便吸引了天下所有人的目光,许多人更是对着那紫气纳头就拜。 因为在传闻之中,只有圣人出世才会有紫气横空三万里这种异象。 先不提天下间对这紫气横空三万里的震撼,只见王元丰慢慢扶正小翠的尸体,而后自己转过身去,让小翠躺在自己背后,接着身上一阵光华流转。 在这光华之下,王元丰身上先是出现一件白色的丧服,同时一根白色丝带自动将他披散的头发盘起,接着一条条白布缠绕,将小翠的尸体固定在了他的后背。 最后王元丰缓缓的站起身来,他伸出一只手朝着脚下一抓,那柄金色的宝剑瞬间便被他隔空抓在手中。 这次宝剑入手的刹那,剑身之上也闪过一道流光,流光过后虽然依旧是金色的剑身,但已不如先前那般耀眼,而是变得古朴厚重起来,同时剑身上还浮现出两个古老的篆字。 ------轩辕 “小翠,我这便带你去报仇!”王元丰握住轩辕剑的手一紧,低头小声的说了一句。 紧接着,他双目一凝,猛地抬头看向了京都方向。 下一刻,王元丰脚下一步踏出,就是这随意的一步,九州上空那条横跨三万里的紫气开始如江河般奔腾。 很快所有人都看到,那横跨三万里的紫气,浩浩荡荡的涌向京都。 而在紫气上方,王元丰一袭白衣缟素,身后背着小翠的尸体,手中提着一柄金色的长剑,随着紫气一道落入京都。 第261章 真正的儋州 无尽的紫气笼罩京都,王元丰白衣如雪的出现在国师府门前,他神色冰冷目光如炬的望向国师府,而后迈开步子一步步的登上石阶。 几日前夫子才来了一趟京都,到的也是国师府,只是那一日时空凝固,没人看到夫子是如何走进国师府的。 而今日王元丰也来了国师府,除了充斥在天地间的无尽紫气,倒是没有别的异象出现。 “站住,国师府重地不得擅闯。”国师府门前的守卫看到王元丰不善的走近,纷纷架起长戟对准王元丰,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王元丰看也没看这些人,依旧向府中走去,这些兵丁最终还是因为职责所在,冲向了王元丰。 不过就在他们靠近王元丰的时候,那长戟上竟然传来一股巨大的阻力,接着眼前一道七色的光华闪现,这些人手中的长戟竟然纷纷碎裂,就连他们自己也被一股凭空出现的力量震飞。 一时间国师府门前人仰马翻,看上去乱哄哄一片。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国师府中的其他人,随即大量的侍卫汹涌而出,远处甚至还有弓箭手瞄准了王元丰。 然而无论多少人冲向王元丰,他都只是一步步的往前走,那些人无论刀兵还是弓箭,都无法靠近王元丰身体三尺。 大刀砍下瞬间碎裂,箭矢呼啸而来也会折成粉碎,而那些对王元丰出手的兵丁,全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翻,短时间竟动弹不得,好像天地之有一股力量在压制一切对王元丰产生威胁的存在。 王元丰就这样一步步向前走去,一路上国师府护卫人仰马翻,他则如入无人之境的直接来到了国师府大殿。 “你们都退下,让镇国将军进来。”王元丰站在大殿前,那殿门缓缓打开,普渡慈航的声音也从殿中传出。 得了普渡慈航的命令,那些护卫和门徒纷纷退散,但是也没有离开太远,依旧一脸紧张的看着大殿。 王元丰依旧没什么神色变化,步子还是不紧不慢的走入大殿,只是当王元丰走入大殿的时候,那厚重的殿门又缓缓的闭上。 国师府的大殿一直都是禁地,整个国师府除了普渡慈航没人能进来,就连王元丰以前也没有来过。 当王元丰走入大殿时,他看到这里与寻常的大殿布置很是不同,原本应该开阔的大殿中央,是一座两丈高的祭坛,普渡慈航坐在祭坛上,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形如烛台的金色器物,在这件金色器物上一枚晶莹剔透的念头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这轩辕圣剑镇国将军用的可还满意?”等到王元丰来到祭坛下,普渡慈航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他的声音很是寻常,没有丝毫蛊惑人心的感觉。 王元丰眉头微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金色宝剑,这把剑确实是普渡慈航给他的,往日里他只当寻常佩剑使用,也是王元丰七窍玲珑心恢复后,这把轩辕圣剑才展示出它真正的样子。 “你这妖孽,残害朝中大臣,控制陛下囚禁太后,逼走兴建侯,今日我不仅要为小翠报仇,还要为这天地斩妖除魔!”王元丰手中轩辕圣剑朝着普渡慈航一指,义正言辞的说道。 随着七窍玲珑心的恢复,王元丰这个天生圣人便已洞悉一切,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普渡慈航在搞鬼。 “传闻在天地至暗之时,就会有天生圣人降世,而镇国将军便是那位天生圣人。只是本座想问一句,杀了我真的就能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了吗?”普渡慈航神色泰然的看着王元丰,这一问却是让王元丰都始料未及。 王元丰虽然心如明镜,念头更是变得纯净无暇,但还是被普渡慈航问的微微一愣。 顿了刹那之后,王元丰开口说道:“若天下人心纯善,朝堂海晏河清,确实无法给妖魔可乘之机,便是你有通天修为也无法做到今日这般,但你所犯之恶行依旧无法饶恕。” “哈哈哈哈,好一个天生圣人,现在你可以杀我,我也无法反抗,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是要做全天下人的圣人,还是做一个人的夫君?”看到王元丰丝毫不为所动,普渡慈航反而大笑起来,最后却问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王元丰原本已经提剑走上了祭坛,不过听到普渡慈航最后一句话,脚下一顿下意识问道:“什么意思?” “杀了我,你就是天下人的圣人了,但你将永远失去小翠,这天下只有我一人有办法救活你的小翠。要做圣人还是要你的妻子,自己选择吧!”普渡慈航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他缓缓的闭上双眼,做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王元丰握住轩辕圣剑的手不住的颤抖,即便他觉醒了七窍玲珑心,念头纯净通透,此刻依然无法做出选择,或者说无论选择什么,都不是他想要的。 许久之后笼罩京都上空的紫气消散,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国师府也一切如常,只是没人再见过王元丰,更不知道国师府的大殿中发生了什么,大部分人都觉得,王元丰一定已经死了。 周昂的车驾已经到了贵州布政司地界,当紫气横空三万里的时候,周昂自然也察觉到了这惊天异象,而后停下了马车看向了京都方向。 等到异象消散,葛良工好奇的问道:“老实说王元丰是天生圣人,如今七窍玲珑心觉醒,万法不侵斧钺不加其身,那普渡慈航是不是已经死了?” 周昂闻言却是微微一叹,而后摇头说道:“若是这般简单,那这天下何至如此?夫子曾说妖魔易降人心难测,若这妖魔还能掌控人心,那才是天下最可怕的事情。” 听到周昂的话,葛良工更是难以置信,她觉得如果真如周昂说的那样,王元丰天生圣人早已立于不败之地,没道理还被普渡慈航玩弄于股掌之中的。 “这天地间可不止诞生过一次天生圣人,但是无一例外的他们的下场都很凄惨,知道为什么吗?”似乎看透了葛良工心中的疑惑,周昂又开口说了一句。 葛良工闻言面露沉思,过了许久之后她才答道:“老师常说‘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莫非天生圣人心中也有贼?” 周昂最近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这句话其实与‘妖魔易降,人心难测’一脉相承,只是周昂在夫子的基础上,看得更透彻了一些。 “是啊,元丰虽然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但他只是一个寻常人,心中自然有牵挂,人有了牵挂便瞻前顾后,妖魔也就有了可乘之机。”周昂的目光渐渐从京都方向收回,他似乎看到了京都的结果,只是眼神之中并无因王元丰死去而出现的哀伤。 葛良工心中也觉得好气,又在感叹周昂说的这些话,最后也只能深感无奈。 不久后马车继续前行,再有几日周昂便能到修文县了,而今距离他离开京都已经有近两月时间了。 随着周昂离京,加上后来夫子和王元丰相继败在国师手中,真正的黑暗时刻也终于降临九州。 各州府妖魔越发肆意猖獗,律法和道德的约束也越来越弱,盗匪山贼越来越多,杀人越货奸淫掳掠的事情在九州越发频繁,大宁朝俨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老师,如果加快速度,今夜我们就能到修文县城了,要不要今晚入城?”距离修文县城不足三十里的地方,周昂的马车缓慢的前行着。 “停车吧,就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我们明日一早光明正大的进城。”周昂想也没想的就答道。 很快车夫就在距离修文县城二十余里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有些破败的庙宇,那庙宇只余残垣断壁,半塌的屋顶下,有一座只有半截身子的雕像,以此能判断出这里曾经应该是一座庙宇。 “兜兜转转,一切似乎真是一个轮回啊!”刚走进残破的庙宇,周昂便感叹的说了一句。 “老师,莫非这破庙有问题?”葛良工还是有些害怕,她下意识的靠近周昂,担心这破庙半夜闹鬼什么的。 “没什么,只是当年赴任郭北县令时,在到郭北县之前,也曾夜宿破庙,此情此景倒是让人不胜唏嘘。”周昂微微一笑的说道。 葛良工闻言长舒了一口气,而后恍然大悟的说道:“就是老师和师娘相遇的地方吧?” 周昂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当年将军庙中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大雨中周昂为还未化形的姜小昙撑伞,那是他第一次肆意的去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或许在许多人眼中,当日周昂那种硬要与天争一口气的行为很傻很蠢。 甚至如果没有伞中的余鸾飞剑,那一夜恐怕周昂真的死在了姜小昙的化形雷劫下,只是即便今日回想,周昂也毫不后悔当日的决定。 “对了,贺康他们到什么地方了?”破庙之中车夫为周昂铺好干草,周昂坐下之后忽然对葛良工问道。 贺康被贬儋州已经有近一年了,周昂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动向,其实不仅是贺康,就连燕赤霞宁采臣等人,周昂也在时刻关注。 “前两日得到的消息,贺大人已经上船,应该就是今日已经踏上了儋州府的土地。”葛良工连忙回答。 周昂虽然只带了一个葛良工和车夫赴任,但每日依然有大量的消息汇聚到葛良工手中。 “儋州府虽然凶险,想来以贺康的能力,加上还有左千户和一众大理寺捕快,掌控儋州应该不会要太久时间。”周昂低头自言自语的说了几句。 葛良工闻言微微一惊,她一直以为周昂只是单纯的关心贺康,可方才终于从周昂的口中知道,原来贺康去儋州也是带有目的性的。 葛良工想不明白掌控儋州这样一处流放之地的意义何在,她想不通便直接开口询问:“老师是将计就计?可是儋州乃荒芜之地,就算贺大人掌控了儋州,又有什么用?” “你太小看人的力量了,你所知的儋州是什么时候的?”周昂大有深意的对葛良工说了一句,显然他对儋州有不一样的了解。 “什么时候?一直都是啊,古往今来儋州就是流放之地,前朝如此,前朝的前朝也是如此!”葛良工下意识的说道,其实不仅是她,九州所有的人都知道儋州是个不毛之地,那里有的只是穷凶极恶的囚徒,以及囚徒的后代。 “所以你也只是听旁人说的,而旁人也是听旁人说的,至今已有千年没人见过真正的儋州了吧?”周昂似笑非笑的说道。 “老师是说真正的儋州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一句话让葛良工神色大变,而后恍然大悟。 “儋州虽然孤悬海外,但那巨大的岛屿上淡水充足,更有铜铁矿分布,而且那里还能直下南洋诸岛。虽然历朝历代都没有重视儋州,但这不代表它没有发展的潜力。贺康是统帅之才,我相信相比于大理寺卿,那里更适合他。”周昂解释了起来,看样子他对儋州也很下了一番功夫。 儋州是孤悬于九州之外的一座岛屿,这座岛究竟有多大没有确切的说法,许多年前发现这座岛屿的时候,便被用作流放囚徒。 历朝历代流放儋州的囚徒,都是让他们自己登船,顺着洋流飘到儋州岛去,至于会不会飘到儋州岛自然也没人关心,因为漂泊在茫茫大海上,依旧是死路一条。 贺康和左千户等人也登上了一艘简易的小船,在漂泊了一日之后,他们果然看到了一片陆地出现在茫茫大海上。 “夫君,这洋流很是古怪,似乎无论怎么飘,我们都会来到这个地方,看来前面就是儋州无疑了。”瑞云和贺康站在简易的舢板头,这一日来瑞云也在认真的观察洋流变化。 “大人,好像不对啊!”忽然左千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也看到了远处的大陆,不过他武道修为高绝,又受过周昂的亲自指点,无论是目力还是感知都远超常人。 贺康闻言也眉头微皱的看向远处,贺康虽然看不见岛上的具体情景,但他能隐约看到,那岛屿的边缘有着明显的人为建造痕迹。 “那里有修建完善的码头,显然这里经常有船只往来,而且看码头的规模,往来的还都是大船。这还不算什么,码头上还有身着黑甲的士兵,这些士兵纪律严明,每一个都气息强大,各个都堪称军中健卒。”左千户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他眼中看到的一切,都彻底打破了他对儋州的认识。 第262章 儋州经略使 舢板小船缓缓的靠向儋州港口,果然在小船距离港口还有很远的时候,那码头上便有许多黑甲士兵快速的集结,而后严阵以待的出现在码头上。 “看来我们并不受欢迎啊!”贺康看着远处足有近百人的黑甲士兵,语气有些不善的说道。 “大人,儋州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看来这里并不是一片贫瘠,至少要养活这些黑甲军就不容易,而且这还只是港口,不知道岛上还有多少这样的军队?”左千户也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原本他只以为儋州民风彪悍,或许有拦路打劫的凶人,却怎么也没想过儋州有纪律严明的军队。 “自然是越多越好,要杀掉这些人,需要多少时间?”贺康目光在码头上游离,而后小声的对左千户说了一句。 “只需十息便可。”左千户几乎下意识的答道。 贺康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此刻舢板小船也靠近了了码头。 看到舢板小船靠岸,码头上一个军官模样的黑甲军对着贺康等人喊道:“放下兵器,下船接受检查。” “动手,留下领头之人。”船体与码头接触,船身微微一晃,贺康的声音便立刻想起。 下一刻只见一道人影一闪,左千户已经出现在了码头上,接着无数刀光闪过,左千户身后四把短刀飞出,这四把刀在空中自行飞舞,所过之处一个个黑甲军人头落地。 不过数息之后,这些黑甲军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尽皆倒下,而左千户则手持长刀架在了那个军官的脖子上。 很快那四把短刀自行飞回,落在左千户铠甲的背部,如今左千户的四把短刀都藏在铠甲之中,那四把刀平时也看不见了。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黑甲军官显然也是被吓到了,结结巴巴的说道。 贺康缓步走向黑甲军官,等到出现在此人身前时,从怀中拿出一张对折了几次的纸,那纸张看起来颇为精致,而后贺康打开纸张,将上面的内容展示给了黑甲军官。 “本官儋州经略使,从今日起便接管儋州一切军政,这里以后归我管。”贺康声音颇为威严的说道,而他展开的那张正是任命文书,并且文书上盖的的印记还是传国玉玺。 当贺康展开这张文书时,连左千户和瑞云都有些意外,在此之前他们可是从不知道贺康手上有这样一份任命文书。 儋州经略使,这个官职确实可以成为边地的军政长官。 “笑话,儋州与九州已有上千年没有往来了,你这是哪朝的任命?在儋州只有大都督,你们袭杀黑甲军,只有死路一条。”那黑甲军官先是一愣,不过随即歇斯底里的吼道,并没有认可贺康手中的文书。 “死路一条?把他押上,咱们去会会那位大都督。”贺康摆了摆手,并没有立刻处死这个黑甲军官。 从黑甲军官的口中,贺康也了解了一些儋州如今的状况,毫无疑问黑甲军官口中的大都督就是儋州之主,而这位大都督已然建立了军队,正是这支黑甲军。 要建立一支军队,说明儋州的人口和物资并不少。 贺康一行十几人向着儋州内陆而去,一路上他们也从那黑甲军官口中了解了更多关于儋州的消息。 原来儋州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重新建立了秩序,在这里没有因为九州王朝的更替而产生动乱,反倒因为历朝历代流放大量的囚徒到儋州,让这里汇聚了各类人才。 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儋州已经有了数座城池,人口也达到了近五十万人,大都督府麾下黑甲军已近三万。 儋州岛的北岸,这里有一处方圆数百里的平原,平原之上就是儋州最大的城池,也是大都督府所在。 儋州城依照九州的城池布局修建,高大坚固的城墙比之九州个省的城池也不逞多让。 在儋州城的中央,一座巍峨富丽堂皇的宫殿耸立,那里便是统治了儋州数百年之久的大都督府。 儋州城中也是商铺林立,百姓过着与九州百姓一样的生活,从城中风貌根本看不出这里是流放之地。 只是儋州城头黑甲军密布,大都督府四周也是黑甲军守卫森严,整个城市好像都在黑甲军的监视下。 “禀大都督,有一伙人自称朝廷任命的儋州经略使,这些人杀了港口卫队,更是张榜招募兵马,还说要重建秩序。”大都督府中,一个黑甲军士兵终于带来了贺康等人登岛的消息。 大殿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袍,头戴玉冠的中年男子,他的黑袍上绣着一头墨色麒麟,此人便是如今的儋州大都督程浩。 “朝廷?儋州早已自立,哪里来的朝廷?传来崖城城主,让他带兵去剿灭这伙贼人。”程浩满不在乎的说的,并没有重视贺康的突然出现。 程浩的祖上是前朝武将,因罪被发配到儋州,也是通过政变夺取的大都督之位,传到他这一代,已经三百多年历史了。 儋州除了儋州城之外,还另有五座小型的城池,每城三五万人不等,而崖城便是距离港口最近的一座城池。 “大人,一支大约两千人的军队正在向我们逼近,这应该就是距离我们最近的崖城军队,从人数来看对方应该倾巢而出了。”在一个临时的营地中,一个原本的大理寺黑衣捕快向贺康汇报着刚刚打探到的消息。 如今贺康身旁已经聚集了数百人,除了原本带来的十几个大理寺捕快,剩下的都是儋州百姓。 儋州是流放之地,虽然有一个大都督府形势上维护着秩序,但这里毕竟又是一个世界,最底层的百姓过的并不比九州好。 当贺康表示出要推翻大都督府的统治后,很快便有走投无路的儋州百姓来投。 “左千户。”贺康打了个手势,示意左千户靠近些。 左千户与贺康也共事了许久,两人早已有了默契,闻言左千户便靠近贺康,而后贺康附耳在左千户耳畔小声的说了几句。 “明白了吗?”最后贺康问了一句。 “明白。”左千户站直乐身躯,大声的应了一句,也没人知道贺康对他说了什么。 左千户说完之后便独自离开,这里便只留下贺康和数百乌合之众。 “夫君刚才说的什么?这是我们到儋州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左千户不在的话,就靠这些人如何面对两千黑甲军?”瑞云低声的在贺康身旁问道,虽然她是女子,也选择了与贺康一起面对。 “正如夫人所言,这一战对我们至关重要,我们不仅要胜了这一战,还要胜的漂亮才行,只有让儋州百姓看到我们比那程浩更强,才会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归附,也跟有利于我们接下来经略儋州。”贺康小声的对瑞云说了几句,此刻他从容不迫破,似乎比起做大理寺卿时更加得心应手。 瑞云不再说什么,作为一个女子,最幸福的便是看着自己的如意郎君功成名就,虽然贺康被贬儋州瑞云没说什么,但毕竟在外人看来这也是从云端跌落谷底。 而今贺康拿出了儋州经略使的任命,瑞云知道这一切早就在贺康和周昂的计划中,有朝一日风风光光的重回京都也只是时间问题。 很快崖城两千黑甲军便已出现在视野中,因为儋州缺马,在儋州是没有骑兵的,两千人的黑甲军都是步兵,虽然行进的速度不快,不过两千人整齐划一的前行,还是令大地微微颤抖,天地间烟尘弥漫,旌旗猎猎中气势如虹。 “准备迎敌。”贺康沉声下令,而后那数百人慌乱的列成防御阵型,看起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而且这些仓促汇聚的人,更加没有兵器铠甲,大多数人手中还拿着木盾和木质的长枪,俨然一副农民起义的模样。 很快两千黑甲军就出现在了贺康等人前方,看到这些气势如虹的黑甲军,那些归附贺康的儋州百姓,一个个吓得浑身发抖,唯有那十几个大理寺捕快还严阵以待,倒是没有因为对面黑甲军人数过多而胆怯。 黑甲军在距离贺康百丈的地方停下,随着大军停下,那肃杀之气反而越发浓烈。 “本官是大宁朝儋州经略使贺康,你们谁是领头之人?”两军还未开战,贺康先一步越众而出。 此刻非常的安静,贺康的声音很大,也不用担心对面黑甲军中会有人听不到。 当听到贺康是儋州经略使时,黑甲军还是出现了明显的骚动,毕竟大宁朝立国也有两百来年了,这些年还是流放了不少囚徒到儋州,这里自然也都知道大宁朝的存在。 “安静。”忽然黑甲军中一声大喝,接着黑甲军从中间分开,一个同样身穿黑甲,只是身后套着披风的武将越众而出。 “就凭你这几个人,也想接手儋州?阁下恐怕还不知道吧?儋州已有大都督了,而且大都督正在准备登基立国。”黑甲武将对贺康一脸的不屑,不过他的话又透露出了一个大消息。 贺康闻言微微一笑,而后上前一步,大有深意的说道:“我的人虽然少,但是有句话叫做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你,他们便只是一盘散沙了。” “大言不惭,全军听令,给我杀光他们。”黑甲武将气的七窍生烟,恶狠狠的盯着贺康,他一声令下,两千黑甲军立刻汹涌而出。 看到两千黑甲军如潮水般涌来,贺康却毫不慌张,而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黑甲武将。 瑞云有些意外的看着贺康,她似乎隐约明白了自己夫君先前对左千户说了什么。 果然下一刻在那黑甲武将附近,大地之下一个人影窜出,接着天空无数刀光闪过。 “贼首已毙,尔等投降不杀。”左千户站在两千黑甲军后,他的手中已经提着那个黑甲武将的头颅。 第263章 妖穴魔窟 儋州发生的一切周昂并不知道,不过他相信贺康一定能够成功,而除了贺康之外,他也同样关心燕赤霞和宁采臣等人。 “老师肯定想不吧?燕赤霞将郭北营带回郭北县后,便离开了江南,而那个挺搞笑的知秋一叶也离开了西北,不久前他们两人相遇了,如今这两人可是名气不小呢!”破庙中葛良工继续对周昂说着一些消息,这一次她满脸笑意,显然燕赤霞和知秋一叶那里的是好消息。 提到知秋一叶,葛良工用了搞笑这个词来形容他,听到这样的形容,周昂也是忍俊不禁,对此倒是深以为然。 “以前在西北的时候,知秋一叶倒是喜欢找燕赤霞切磋,如今西北战事平息,以知秋一叶的性格确实不会一直呆在那里。”周昂对这两人出现在一起倒也不意外,燕赤霞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而知秋一叶也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他们两人确实不可能安生的留在一个地方。 “是啊,现在天下流传着一句话,叫‘斩妖除魔燕赤霞,劫富济贫叶知秋’,这两人可是令妖魔色变,让穷苦百姓交口称赞的。”葛良工继续说道,虽然没有亲眼见证燕赤霞和知秋一叶的行为,但从两人的名声也能看出一二。 如今天下妖魔越发多了起来,百姓日子自然也更加艰难,燕赤霞和知秋一叶倒是更适合这个黑暗的世界,他们斩妖除魔劫富济贫,所作所为快意恩仇,倒是让周昂也有些心生羡慕。 曾几何时周昂也希望自己能这样,只是随着实力的增长,责任也就更大,那种独行侠式的快意恩仇,早已不适合周昂了。 “夫子和王元丰相继失败,普渡慈航的气运已经到了最浓烈的时候,九州最黑暗的时刻即将降临,不过越是这种时候,也会有更多的仁人志士出现,我们便静待否极泰来之时吧!”周昂满意的点头说道,他虽然身处一隅却心中有天下。 葛良工一直相信周昂心中早有规划,此刻听到周昂明确说出,心中也松了口气,而后有些轻松的说道:“还是老师有远见,如今天下虽然黑暗,但是西北和江南却还是人间净土,无论是妖魔鬼怪,还是流寇盗匪,都不敢去这两个地方,反而流民大量涌入两地,老师的名望不仅没有因为被贬而降低,反而越发如日中天。” “恐怕不是不敢,只是那些厉害的妖魔还没有出现,不过西北有闻道碑镇压,江南有你师娘和师叔倒是不用太过担心。”周昂斜靠在墙角,脑海中不断的闪过九州的地貌风物。 “对了师傅,听说修文县民风彪悍,这里还多是山民部落,他们不知礼仪法度,没有国法只有宗族规矩,我们明日进城可能会遇到麻烦吧?”眼看时候尚早,葛良工又想到了明日可能遇到的状况,提前说出来提醒一下周昂。 “自信一点,把可能去掉,麻烦肯定会不少的。修文县虽然名为县,但历来都没有朝廷派驻的县令,而是以土司治理,我的到来自然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周昂轻笑着说道,他发现这修文县的情况,与当时郭北县的情况还真有些相似。 “如今我们一没钱粮,二没兵马,接下来如何面对这些宗族和部落对您的发难?”葛良工有些担忧的说道,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人要是使起坏心肠来,有时候比妖魔更可怕。 “明日我们光明正大的进城,堂堂正正的做我的县令。”周昂依旧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倒是他这幅模样让葛良工安心不少。 浙江布政司衢州府仙霞岭,这里是浙江的西南端,站在仙霞岭上,甚至能看到江西地界。 此刻仙霞岭上两道人影并肩而立,两人都是衣袂飘飘身形婀娜,远远望去便如画中的仙女一般。 只是其中一人手握着酒壶,不时的还灌上一口,而在她的身旁还有一柄翠绿的宝剑插在地上,看上去多了几分江湖豪迈,少了该有的仙气。 “这月黑风高甚是无趣,小姑要不喝两口?”那手提酒壶的女子将酒壶朝身旁一递,对那个年纪略小一些的称着小姑。 这仙霞岭上的二人,正是姜小昙和周秀儿。 秀儿摇了摇头谢过姜小昙的好意,没有去接酒壶,倒是颇为兴奋的说道:“若不是今日缠着嫂嫂跟来,还以为嫂嫂就是哥哥身旁那个小鸟依人的样子,却不想还是个女中豪杰。” “哪个女子不想在自己夫君身旁小鸟依人?只是当这黑暗降临的时候,无人可以独善其身。所谓的天下太平,只是有人愿意挺身而出负重前行,这江南是你哥哥的心血,这里也是我与他的故乡,便是九州倾覆,我也不会让江南沉沦。”姜小昙目光直视黑暗,说完之后猛地灌了一口酒,那酒水还顺着她白皙的玉颈滑落,最后打湿了衣襟。 此刻的姜小昙身上看不到一点朝廷命妇的样子,更是与那个名动天下,被天下女子视作典范的乐平君相去甚远,但这恰恰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这一口似乎已经饮尽了壶中酒水,姜小昙随手晃了晃,而后轻轻一抛将酒壶扔掉,下一刻酒壶落在一块岩石上,顿时发出一声碎响四分五裂。 就在姜小昙扔掉酒壶的时候,西北方向一团乌云向着仙霞岭而来,在那乌云之下还有一道飓风相随,看起来诡异异常。 “嫂嫂,来了!”秀儿神色严肃的看着乌云飓风,她在兰台书院修炼十来年,自然也是有些道行的,一眼便看出来那乌云之中妖气弥漫,飓风之中煞气冲天。 “秀儿等嫂嫂片刻,待我斩杀了它们,我们再去下一处。”姜小昙朝着西南方向跨出一步,她开口说了一句,而后伸手对着飞剑一抓,下一刻便握着飞剑冲天而起。 秀儿倒是听话,见姜小昙身化剑光而起,自己就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天空那一道翠绿的剑光。 “你也是妖族,为何挡我们的路?如今天地失序,这天下便可让我等恣意纵横,你又何苦为那些愚蠢的人类出头。”姜小昙刚化身剑光,那乌云之中便传出一道阴沉的声音,显然对方也看出了姜小昙的跟脚。 “我乃兴建侯之妻,大宁朝乐平君,你们不该打江南的主意。”姜小昙的剑光继续朝着乌云激射而去,她倒是少有的回应了对方一句,不过只是自报身份。 翠绿的剑光映照夜空,同时那剑光上一道道涟漪激荡,自然是姜小昙用处了自己的天赋神通,这样的战斗她最近不知经历了多少,没有太多的废话,所求的只是尽快斩杀这些妖魔,所以一出手便是最强的力量。 对面乌云和飓风中的妖魔明显也感觉到了姜小昙全力以赴,下一刻乌云和飓风中分别出现两道光影,那是一条数百丈的黑蛇和一支双翼展开能遮挡山岳的巨大蝙蝠。 “两头元神境大妖!”仙霞岭上秀儿心中一紧,不免有些担心姜小昙。 这些日子秀儿住在郭北县周氏祖宅中,虽然也知道姜小昙和素娘在与意图进入江南的妖魔作战,但她也没想到这些妖魔中竟然已经出现了元神境的大妖。 元神境大妖都开始进攻江南了,那九州其它地方如今是何等凄惨,自是不言而喻。 这黑蛇和蝙蝠似乎也是新晋的元神境大妖,显出元神法相却没有什么宝物,似乎它们还打算用元神硬抗姜小昙的飞剑。 只见天空之中姜小昙的翠绿飞剑凌空斩下,那剑光斩裂虚空,顿时乌云和飓风也烟消云散。 不过在乌云和飓风之中两道光华喷射而出,直接朝着翠绿剑光而去。 黑蛇和蝙蝠张开血盆大口,分别发出一道乌黑和血红的光华,这两道光华一接触到姜小昙的剑光,立刻表现出极强的腐蚀性,顷刻间翠绿剑光便如云气般蒸腾。 “哈哈哈哈,杀了你便能坏了周子道心,到时候国师一定会重赏我们。”两头大妖见如此轻易的便挡下了姜小昙的一剑,顿时信心大振,并且在知道姜小昙身份后,心中更是打起了如意算盘。 “再吃我一剑。”姜小昙根本懒得废话,冷哼一声,脱手而出又是一件斩出。 “同样的招式还想用第二次,看来她已经穷途末路了,杀了她。”黑蛇妖面露喜色,心中已觉胜券在握。 然而就在它们准备再次出手击杀姜小昙时,却见姜小昙违背常理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它们,而后竟然就那样朝着江南腹地一拜。 下一刻姜小昙的声音在虚空响起:“请剑城隍相助。” 姜小昙只说了一句话,而后整个江南上空虚空震荡,接着一道恢弘的人道气运从郭北县方向滚滚而来。 那人道气运如大江大河般奔涌,顷刻间便跨越虚空,直接融入到姜小昙那道翠绿剑光中。 “啊.....不.......”剑光斩下,只听黑色和蝙蝠大妖一声惨叫,在汹涌的人道气运席卷之下,两个大妖的元神法相瞬间如冰雪消融。 只不过瞬间之后,天空数百丈的黑色和山岳大小的蝙蝠了无生机的跌落,砸在大地上地动山摇。 就在姜小昙借助剑城隍之力斩杀了两大妖仙之时,嘉兴府靠近东海之滨的凤凰山上,另一场战斗也在进行。 只是这里的战斗看起来更加绚烂,漆黑的天空中无数的鬼影飘荡,无数的骷髅头组成一个巨大的骷髅头从天空俯瞰而下,仿佛恶魔要吞噬整个人间。 好在凤凰山上有五条真龙虚影盘旋而上,挡住了那恐怖的恶魔。 在凤凰山的山巅,素娘打扮的美艳动人,只是她的脚下踏着灵***顶又有真龙盘旋,倒是衬托的圣洁高贵。 “看来燕赤霞他们说的没错,这天下出现了无数的妖穴魔窟,里面孕育了许多妖魔,刚才嫂子借用了剑城隍的力量,想来是已经出现了厉害的元神境大妖,至暗时刻已经降临,那岂不是说光明也不远了?是不是很快又能见到师兄了呢?”素娘前一刻就感觉到了剑城隍的力量涌动,不过她想到的却不是如何面对眼前的恶魔,也不是几日前燕赤霞传回来的关于妖穴魔窟的消息,反而是想到很快可以见周昂了。 天空的恶魔神色有些错愕的看着素娘,它也是自魔窟中诞生的,孕育了千年近日终于出世,可怜它还没尝到什么甜头,便遇到了这个看起来柔弱,实则无比难缠的女人。 恶魔深知这个女人的厉害,一直也在苦苦支撑,它实在不明白,刚才还打得如火如荼的,怎么这个女人突然就一脸花痴的样子,好像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这恶魔也只愣了片刻,便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斩杀素娘的好机会,它力量涌动,那漫天的骷髅翻滚,组成了一柄巨大的战斧,而后战斧呼啸着向素娘落去。 “看来接下来有得忙了,那就没空和你玩了,去死吧!”忽然素娘缓缓抬起头来,她那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而后身上气息大变。 几乎在素娘抬头的刹那,虚空之中一头比山岳还大的熊罴跳出,那熊罴巨大的熊掌朝着战斧一拍,轻易的就将战斧拍碎,接着熊罴一声咆哮,竟然一口就将恶魔吞下,顿时天地寂静。 燕赤霞和知秋一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山东布政司的泗水县,他们并肩走向一座村庄,此刻虽是月上中天,但是整个村庄没有一丝声响,不仅没有鸡鸣狗吠,就连鸟虫的声响都没有。 “这里是第几处了?”燕赤霞手中握着赤霞飞剑,目光警惕的盯着不远处的村庄。 长久的风餐露宿,连日的与妖魔战斗,燕赤霞的衣袍已经破烂,甚至连他脸上的胡子都许久没刮了,如今早已看不到那个青衫儒巾的书生燕赤霞了,有的只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形象有些邋遢的剑客燕赤霞。 “这里是第七个了,光山东就这么多,不知道整个九州有多少?嫩说这些厉害妖魔咋就突然出现了捏?”知秋一叶并肩走在燕赤霞身旁,他的手中也捏着法诀,同样浑身紧绷一脸戒备,只要稍有风吹草动,手中法诀就会脱手而出。 “这些妖穴魔窟早已存在了千年,只是要孕育其中妖魔需要大量的邪气煞气,若天下太平自然没有他们滋养的力量,但若天下大乱礼乐崩颓,便有了妖魔滋养的力量,所以这些妖穴魔窟如今纷纷现世。”燕赤霞声音低沉的说道,只是说出这些话时,他的神情明显有些沉重。 “那这天下妖魔,我们可斩得尽?得杀到什么时候?不会那时候你我都七老八十了吧?俺可是还没娶媳妇呢!”知秋一叶一脸苦笑的说道,他神经大条,直到此刻还显得很是豁达,甚至还想着娶媳妇的事。 “杀不尽也要杀,杀到我们杀不动为止......”燕赤霞依旧是那副人狠话不多的样子,说完这句话便快速向着死寂的村庄而去。 第264章 108妖魔 燕赤霞来到村头忽然停下脚步,而后缓缓的蹲下身子,似乎在脚下有什么发现,很快知秋一叶也跟了上了,顺着燕赤霞的目光看向了地面。 在知秋一叶的眼中,地面上一排排的蚂蚁一动不动,这些蚂蚁还保持着行进的队列,但是明显已经没了生机。 顺着蚂蚁的尸体向四周看去,地面上还有无数的小虫子尸体一动不动,而且都保持着生前的样子,显然这些小虫子都是瞬间死亡的。 “与前几次好像有些不一样,这么小的东西都不放过,简直是所过之处不见活物啊!”知秋一叶眉头深皱的说道。 他们这些日子见过不少妖魔,其中不乏许多手段凶残令人发指的,但是还从没见过有妖魔所过之处连那些地下的蝼蚁都丧命的。 “小心些,我感觉这次的妖魔有些邪门。”燕赤霞也面色凝重起来,他站起身来看向死寂的村庄,眼中少有的蒙上了一层阴影。 接下来两人更加小心的向村中走去,越是走入村中,所见越是让两人心惊。 只见村口的一颗大树下散落在十几只麻雀的尸体,这些麻雀明显都是从树上跌落而下的,而且羽毛散乱,尸体四周还有血迹,显然是直接从树上摔下来的。 再往前走,还有一条黄狗倒在院子边,那黄狗身下并无刨动的痕迹,似乎还在睡梦中就死了。 “进去看看。”燕赤霞对着院子说道,这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明显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这里只是普通的村庄,自然没什么高墙大院,简单的篱笆围栏圈起的院子,围栏中有一扇简陋的木门。 这样的木门同样没有什么防盗的作用,燕赤霞轻轻一推便将院门打开,寂静的夜色下木门发出滋呀的声响,在死寂的村庄中显得尤为刺耳。 院门的声响传出很远,然而如此明显的声音也没有引起丝毫回应,整个村子依旧一片死寂。 走入小院,几步后燕赤霞就来到了这家人的屋门前,他毫不犹豫的伸掌向前一推,那房门也应声而开,只是屋内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啪。” 下一刻知秋一叶手指一动,一声轻响后指尖出现一团火苗,瞬间将房中照亮。 借着火光,燕赤霞和知秋一叶很快便看清了屋内的情景,只见屋内一家三口还都趴在桌子上,桌上还有简单的饭菜,只是人已经没了气息。 “死了有些时候了,这村子应该已经没有一个活物了。”知秋一叶走近,看了几具尸体一眼,神色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虽说这些日子他见到了太多死于非命的人,但是眼前这是原本其乐融融的一家子,或许他们生活也很艰难,但至少还有一个家,一家人还能团团圆圆的,如今却连一点选择的能力都没有,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魂飞魄散。 燕赤霞同样也面色难看,他们不久前感应到这里有魔窟出世,便一路赶了过来,显然还是慢了一步。 “应该还没走远,试试能不能找到它?”燕赤霞转身走出房间,而后目光如炬的四下张望起来。 知秋一叶跟着走出,听到燕赤霞的话后伸出一只手掌,而后另一只手在掌心比划了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的吟诵着一段咒语:“天地法灵,妖魔显形......” 随着知秋一叶吟诵咒语,一股奇异的力量以他为中心四散开来,这股力量无形物质,只是所过之处变得更加寂静,原本摇曳的树叶也瞬间静止,甚至有一片正在半空飘落的树叶就定格在半空。 村外有一条小溪,原本那溪水缓缓流淌,只是很快流水也静止不动,几朵激起的水花也凝结在空中。 “找到了,在那里。”忽然知秋一叶猛然转身,而后对着远处虚空一指。 燕赤霞闻言什么也没说,虽然他也什么都没看到,但立刻并指成剑朝着知秋一叶指的放向指去,与此同时赤霞飞剑如一道霞光激射而出。 “天地玄黄,阴阳妙法,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燕赤霞出剑便是《太乙拨罪斩妖护身咒》的第三重生阴阳,这一招便是真仙也要退避三舍。 不过燕赤霞那足以毁天灭地的一剑,却没有在虚空造成任何变化,仿佛那里什么都没有,他蓄势一击却是完全扑了个空。 “小心它来了。”知秋一叶身上一道道符文闪现,虽然四周一切如常,但他周身的符文闪动的却越发频繁。 燕赤霞闻言立刻与知秋一叶背靠背的戒备,同时赤霞飞剑倒飞而回,急速的在两人外围环绕,因为飞剑速度过快,仿佛一道赤色光环。 “神兵火,急急如律令!”知秋一叶也是大惊,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也本能的感觉到危险在靠近,口中再次念出咒语,掌心已经画好了定身咒。 燕赤霞与知秋一叶凝神静气的紧盯着四周,忽然那道环绕在他们四周的赤色剑光微微一颤,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知秋一叶手中符咒对着那颤动的源头就是一掌拍出。 “在这里。”虚空之中并无变化,不过知秋一叶还是感觉到自己的符咒起了些作用,那虚空之中应该是有什么东西。 “不好,它已经靠近。”几乎就在知秋一叶感受到那个妖魔存在的时候,燕赤霞一个闪身,同时左侧肩膀处升起一团黑烟,那肩膀已然变得焦黑一片。 “燕赤霞,你没事吧?”知秋一叶连忙扶住燕赤霞心中一沉,对这妖魔的手段也是又惊又惧。 他们两人虽然不是什么天下顶尖的强者,但是燕赤霞已经是元神境巅峰的存在,而知秋一叶也是术法精妙,两人联手以来还从未如此狼狈过。 “这东西是阴魂一类的鬼怪,先想办法让它现行。”燕赤霞看了一眼自己焦黑的肩头,刚才那一下虽然让他受了伤,去也让他近距离的接触到了那个鬼怪,通过鬼怪对自己的攻击,也多少对其有了一些了解。 “好,我便试试掌教传授的那几个符篆文。”知秋一叶也知如今到了生死攸关之时,他目光坚毅,而后咬破手指凌空写下几个符篆文。 昆仑曾是道门执牛耳的大派,而这符篆文才是道门真正的核心,时至今日符篆文已经差不多销声匿迹了,不过昆仑倒是还保留了一些,知秋一叶也正好能用几个。 只是这符篆文要用自身精血书写才有奇效,所以知秋一叶平时很少使用。 几个用鲜血写下的符篆文,在空中燃烧起来,而后天地元气竟然如有灵性的涌动,顷刻间整个天地虚空都好像变成了流水,而一旦虚空生出变化,微弱的异常便很容易被发现。 “找到了,天地无极,妖魔显形。”燕赤霞比知秋一叶道行高上不少,先一步已经察觉到了妖魔的位置,这一次他也是狠下心来,念动咒语的时候并指成剑划破手掌,接着手掌上一道鲜血喷射而出。 那鲜血落在虚空中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于是虚空中便有一道血痕悬挂,很显然那里就是妖魔所在。 妖魔察觉到被燕赤霞的精血显出身形,也想要甩脱这些血迹,不过似乎这也是燕赤霞的一种秘法,无论它使用什么方法,那些血迹都无法抹去。 “妖孽受死。”燕赤霞再次操控赤霞飞剑向血迹所在的位置而去。 这一次赤霞飞剑仿佛一道火焰,当掠过血迹所在的虚空时,虚空之中发出一声长啸,同时那空间也微微的激荡起来。 下一刻一个人形轮廓终于出现在虚空中,而燕赤霞的血迹正好出现在它的腰间。 只是好像这妖魔真的只是一个轮廓,那张脸上也没有五官,连是男是女也分辨不出来。 “无相魔?”看到远处那个人形轮廓,知秋一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燕赤霞用余光看了知秋一叶一眼,心中对这无相魔也有些好奇,不过知秋一叶却上前一步,神色比先前更加严肃的说道:“具体的稍后再说,无论如何先杀掉它,不能让它继续祸害世间。” 知秋一叶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严肃,还未等燕赤霞动身,他就先一步掐动法诀,不要命的冲向无相魔。 “天地法灵,逐鬼驱魔令。”一团团烈焰真火从知秋一叶掌中发出,如雨点一般朝着无相魔落去。 这些烈焰真火落在无相魔身上,它发出一声声长啸,同时那虚化的轮廓上出现无数的人脸,这些人脸都是一脸痛苦和绝望的表情,似乎这些都是死在它手下的村民。 无相魔被知秋一叶攻击,也是心中愤怒,虽然它被逼显出了形体,但一身实力还有大半,当下也是一条手臂朝着知秋一叶一挥,顿时虚空鬼哭神嚎,一张张恐惧而绝望的面孔朝着知秋一叶涌来。 这些面孔同样无形,好像只是无数的负面情绪,它们无视防御直接冲入知秋一叶脑海中,顿时让知秋一叶痛苦的抱着头。 “妖魔受死。乾坤无极,风雷受命,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燕赤霞紧随其后,赤霞飞剑分化出无数剑光,而后天地间风雷大作,那阴阳鱼再次出现。 只是这次阴阳鱼首尾衔接,在风雷之下竟然生出四蹄和鹿角,顷刻间竟然化为两条阴阳苍龙。 两条苍龙携带着雷霆之威,朝着无相魔咆哮而去,同时虚空中无数雷霆落下,每一道都落在无相魔身上。 在雷霆的力量下,无相魔也显得无比痛苦。 它的五官不断变化,每一次都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只是每一张脸出现都被雷霆劈散,最后它的气息也开始逐渐衰退。 “救救我.....救救我......”忽然雷霆之中无相魔消散,一个十一二岁,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楚楚可怜的看着燕赤霞。 小姑娘神色凄惨,那双眼睛无比清澈,让人一见便顿生怜悯之心。 燕赤霞目光与小姑娘对视,心中也顿时放松警惕,更是下意识的撤去了那些雷霆,甚至想要去救起小姑娘。 “不要过去,那是假的,她就是无相魔。”就在燕赤霞即将靠近小姑娘的时候,知秋一叶急切的声音响起。 听到知秋一叶的声音,燕赤霞一个激灵,而后手指一动对着小姑娘一指指出,下一刻赤霞飞剑直接从小姑娘身上穿过。 赤霞飞剑穿身而过,那小姑娘的身体瞬间焚烧起来,同时火焰中传出先前无相魔摄人心魄的声音。 “好险,还好这无相魔刚刚出世,要是让它杀更多的人,恐怕我们拼死也杀不死它了,无相魔最厉害的其实不是无形无相,而是可以变成所有它杀死的人,它杀的人越多实力就越强,越能揣摩人心.....”知秋一叶出现在燕赤霞身旁,一脸后怕的说道。 “这种妖魔为何往日从未听说过?知秋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燕赤霞看着了一眼无相魔消散的地方,对知秋一叶也有些好奇了。 “此事说来话长,先找个地方给你疗伤吧。”知秋一叶看了燕赤霞肩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很快两人回到了先前的村庄,因为村中的百姓都被无相魔杀死,两人便找了一处宅子,燕赤霞留在宅子中恢复伤势,知秋一叶则在村子里搜寻起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知秋一叶兴冲冲的回来,手中竟然还提着两个酒坛,他刚推开门就看到燕赤霞身上烟气蒸腾,原本焦黑的肩头明显好了许多。 “哈哈,你看俺找到了什么?这东西现在可是稀罕货啊!”知秋一叶扬了扬手中的酒坛,仿佛手中提的是什么琼浆玉液。 不过知秋一叶有句话倒是说的没错,如今天下妖魔横行,已经到了最黑暗的时刻,这些酒已经成了最稀罕和最畅销的东西。 “也好,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出现了无相魔这样厉害的妖魔,想来以后还会遇到更厉害的妖魔了,指不定哪天我们就死了,趁着还活着,便好好醉上一场。”燕赤霞收功起身,口中吐出一口浊气,而后颇为豪迈的说道。 知秋一叶闻言一笑,将一坛酒递给了燕赤霞,而后两人走出房间,直接纵身一跃跳上了房顶。 很快寂静的村庄中就传出燕赤霞和知秋一叶说话的声音,不时还发出几声大笑,还有酒坛撞击的声音。 “对了,你不是问我无相魔吗?这妖魔是天地至暗时孕育而生的108煞中的一个,至于为什么天地会诞生108个强大的妖魔我也不知道,只是听掌教师尊曾经说过,这108个妖魔只会出现在天地至暗之时。这恐怕就是你说的天下太平妖魔遁形,礼乐崩颓便有了妖魔滋生的力量吧!”知秋一叶看起来有些醉醺醺的样子,正自顾自的说着,说的倒是与无相魔有关的。 “108个?也就是说与无相魔差不多,甚至比它更厉害的还有107个?”燕赤霞也有些醉眼迷离,不过当听到108这个数字时,他目光之中还是满是忧色。 “唉,反正一个也是杀,100个也是杀,嗝.....大不了多杀几次咯......”知秋一叶打着酒嗝说道,他倒是能一直那么豁达。 听到知秋一叶的回答,燕赤霞无奈的一笑,而后猛地灌了一口酒,如今他也不再注重形象,不仅衣衫破烂满脸络腮胡子,喝起酒来也是乱洒一身。 咕咕的灌了几口酒之后,燕赤霞放下酒坛,而后有些落寞的说了一句:“只是可怜了天下百姓。” 一时间再次沉默,直到过了片刻,知秋一叶才忽然醉醺醺的说了一句话,而句话确实像是他酒后胡乱说的:“那个.....你老实说,是不是心中有些怨恨侯爷?” 燕赤霞原本有些醉眼迷离,听到这句话后顿时也清醒了几分,但是他没有立刻回答知秋一叶,反而又提起酒坛灌了几口,好像还嫌自己不够醉,要把自己灌醉一样。 “你不想说就算了,俺知道你心中多少有怨言的。不过俺倒觉得侯爷做的没错,你说这些妖魔降世是谁的错?还不是人心变了,变得贪了,变得狡诈了,才让世道黑暗,才有了滋养妖魔的力量。”知秋一叶满嘴酒气的说着,说着说着他又端起酒坛猛地喝了起来。 “对了,记得俺下山时,余道长对俺说过一句话,俺觉得很是在理。他说:救人易,救心难。天不助人,唯人自助。说不定是我们太肤浅了,侯爷所求的是要救心.....”知秋一叶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他很少提到余十三,不过看得出来他对余十三颇为推崇。 “好一个‘救人易,救心难。’这位余道长可是昆仑前辈?”听到知秋一叶那几句话,燕赤霞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对知秋一叶口中的余道长也心生敬仰。 知秋一叶摇了摇头,而后继续答道:“余道长你都不认识?余十三啊.....就是那个挑战佛道两宗的高手,上次就是遇到他挑战掌教师尊,我才有机会下山的,对了也是他让我去西北投靠侯爷的。” 第265章 县令住店 “挑战佛道两宗高手?那此人修为恐怕已经到了令人高山仰止的境界。”燕赤霞往日里都在朝廷的体制里,对方外世界倒是知之甚少。 “说起来他与掌教师尊的论道好像还没分出胜负,其实咱们也不必太过忧心,不管是掌教师尊还是余道长,只要他们一出手,别说108个妖魔,就是十万八万的妖魔,估计也只有化为灰灰,咱们啊做好自己,但求问心无愧就好了!”知秋一叶喝着酒没心没肺的说着,他倒是真看得开,俨然一副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的感觉。 燕赤霞此刻明显醉意少了三分,知秋一叶一番胡言乱语看似随口而说,不过落在燕赤霞耳中倒是让他想明白了许多。 “知秋,我想麻烦你件事。”忽然燕赤霞一脸郑重的对知秋一叶说道。 “啥事?俺们都这么熟了,有啥尽管说,除了不能做你女人,俺其它的都能办!”知秋一叶看样子是真的醉了,说起话来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燕赤霞终于也忍不住笑了笑,又仰头喝了一口酒,这才说道:“如果我死了,麻烦你将我的尸体带回郭北县安葬。” “呸呸呸......哪那么容易死啊?你那个什么斩妖护身咒不是还有第四重没有练成吗?早些练成杀几个妖魔还不是砍瓜切菜?俺可不想死,俺还等着有朝一日侯爷振臂一呼,咱们杀回京都还这世间一个真正的太平呢!”知秋一叶动作夸张的呸了几口,而后还满是憧憬的说道。 有时候这豁达的人看的反而也简单,知秋一叶就没有那么多想法,在他看来周昂现在不在,他就做好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斩妖除魔游历天下,等周昂再次登高一呼的时候,他在回去便是。 “哈哈哈哈,说的好,今夜倒是要多谢知秋了,枉我跟随侯爷那么久,看得反倒还没你透彻,那我也等着真正太平的那一天。”燕赤霞先前的抑郁一扫而空,他站起身来直接将酒坛聚过头顶,张开嘴让酒水如一道线一般直接灌入。 昆仑山玉虚宫上,天运子和余十三的论道还没有结束,云海之中以两人元神为中心,九霄神雷和玉清之气不断碰撞,这两股力量迥异但是随着两人论道日久,两股力量竟然开始出现融合的迹象。 两人的元神端坐其中,就如同那太极上的两点,而无论是九霄神雷还是玉清之气,都是围绕着两人旋转。 忽然天运子睁开双目,他的双眼之中有景物变化,隐约间正是知秋一叶和燕赤霞与无相魔战斗时的画面。 “知秋他们遇到了无相魔,看来那个盛衰周期规律果然还是躲不掉,一个时代就要终结了。”天运子声音悠悠的响起,他没有说什么天地至暗时刻,而是提到了一个盛衰周期。 “寻常之人,所思的不过是如何按部就班的提升境界,追求的不外乎长生与超脱,倒是少有人真正去思考我们这个世界的本质。”余十三依旧端着不动,但也隔空回应着天运子。 他们两人元神遁入虚空已有快一年时间,不过两人都是修为绝顶之人,加上玉虚宫本就是洞天福地,倒也不担心肉身损坏。这一年来两人的力量不断碰撞,偶尔倒也这样聊上几句。 “这天地四季,草木枯荣,乃至人的生老病死,都包含在这盛衰的规律之中,当年道祖因为一场梦而证道,便看透了这世界的本质,贫道参详一生也是近日与道友论道才想明白,天运子多谢道友!”天运子的声音继续响起,对余十三非常客气。 “道友客气了,如今你我二人力量融合,足以打破天地尽头的壁垒,道友就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余十三忽然站起身来,就在他说话之时,九霄神雷和玉清之气果然如水流般交融。 “道友当真想好了?这一步踏出不是天堂便是地狱。”天运子衣袍一动,也跟着站了起来,不过却是劝了余十三一句。 余十三沉默了一下,接着他手掌一翻,九霄御雷神剑再次出现在手中。这个时候余十三才继续说道:“其实天堂地狱又有什么区别呢?已经走到了这里,这一步终究是要踏出的。” “好,那贫道便虽道友走一遭。”听到余十三的答复,天运子手中也握住了玉清神剑。 下一刻余十三和天运子同时将手中神剑抛出,而后两柄神剑在虚空环绕,那一紫一青两道剑光盘旋纠缠,如两条巨龙升腾。 同时布满虚空的九霄神雷和玉清之气紧随两柄神剑之后,两道巨大的力量纠缠在一起,组成了一股从未出现过的恐怖力量,朝着无尽虚空深处猛烈的轰去。 然而刹那之后这恐怖的力量忽然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余十三和天运子的元神。 玉虚宫前依然站立着天运子与余十三的肉身,不过整个世界都找不到他们一丝的气息,甚至那两具肉身都给人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错乱感觉。 此刻余十三和天运子已经出现在一个神秘的地方,在这个地方没有天地的概念,上下四方似乎无极无限,整个世界以黑色与死寂为基础,只是在这些冰冷的黑色之中,有着无数微弱的光点。 就在两个人努力的要去看清那些光点时,两人脑海之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声音有些急切,不过并无什么恶意,反而多是关切:“这里太过危险,你们的念头还没有完全转化,还是先回去吧。” 天运子和余十三同时四下望去,想要找到说话之人的踪迹,但是任凭他们如何搜寻,都感觉不到任何存在的气息。 然而下一刻两人眼前竟然凭空出现一只蝴蝶,那蝴蝶看起来色彩斑斓异常美丽,双翅煽动间还有点点光华落下。 “这是......道祖的气息?”看到那凭空出现的蝴蝶,天运子神色大变,他发现那蝴蝶的翅膀上竟然有许多的符篆文。 余十三听到天运子说出道祖之名,也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蝴蝶,他不认识符篆文,倒是不知道这蝴蝶与道祖有什么联系。 九州圣人就那么几个,道祖自然是其中之一。而且余十三还知道,这位道祖可是与佛门释尊相提并论的存在,单论神通还在文王、孔圣、阎罗大帝等人之上。 原本九州世界天人五衰,所有人都以为诸圣受天人五衰拖累实力大损,正在暗处渡劫,可现在看来他们并没有收到天人五衰的影响,而是来到了世界之外。 那蝴蝶出现,也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余十三和天运子,不过除了开始那句话,两人脑海中便再没有什么声音出现,而下一刻那蝴蝶翅膀煽动的更快。 紧接着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笼罩余十三和天运子,在这股力量前,他们的力量变得毫不起眼,几乎没有什么挣扎的念头,两人就发现自己的元神竟然被强行送回到了九州世界,已经出现在了玉虚宫的肉身之中。 “呼.....”余十三和天运子几乎同时呼出一口气来,刚才的经历虽然短暂,但带给两人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两人元神归窍,相视一眼一时间却都没有说话,过了片刻之后,天运子才向余十三说了一句:“道友想问就问吧。” “道友可知道祖做的是一个什么梦?”余十三一脸认真的问道。 当元神归窍的那一刻,余十三就猛然想起来了,天运子曾经提到过,道祖是在梦中证道,一场梦就证道了,说明那个梦应该也不简单。 天运子显然知道余十三会问这个,几乎在余十三话音刚落时便开口答道:“梦到了一只蝴蝶。” 一辆精致华丽的马车缓缓的行进在一条蜿蜒的山道上,顺着山道蜿蜒而下,在几座大山之间,有一个狭长的小平原,一座并不大的城池修建在群山峻岭之间。 这里自然就是周昂赴任的修文县,也是一个有名的穷山恶水。 修文县的城墙并不高大,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只是一段段用夯土堆砌的简易城墙,至于城楼也是摇摇欲坠,和破庙都有得一拼。 “老师说这地方民风彪悍,为何却取了修文这样一个地名?”看着近在眼前的修文县城,葛良工有些好奇的问道。 此刻周昂也撩起车帘一角,看着破破烂烂的修文县,听到葛良工问的话后,他随口便答道:“原本这个地方历来被视作蛮夷之地,不过到了本朝建国之初,当地土司仰慕九州文化,上书太祖称愿意归附,后来太祖便在此地设了修文县,这取名不正是缺什么补什么吗?修文之名便因此而来了。” “原来如此啊!那咱们进城后怎么做?”葛良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过一想到进城后千头万绪,顿时也觉得头大。 周昂对此好像依旧不怎么关心,只是随口答了一句:“静观其变吧,这地方风景其实不错。” 修文县的城门连把守的兵丁都没有,周昂的车驾一路畅通无阻的驶进了城,不过进城之后马车行进的速度明显慢了不少。 这城中道路并不宽阔,加上城中多少有些行人,车马的行进自然受阻,而且这地方太过偏远,平日里少有外地人来,像周昂这样的华丽马车,也引起了当地百姓的围观。 “找个宽敞的地方停车。”周昂声音不大,正好只让车夫听到。 很快马车来到了县城中的一个十字路口,这里地势开阔,基本上也算是县城的中心了,只是这偏远县城不像那些内陆大城,便是城市中心也没有什么大的建筑,周昂也只看到一个还算像样的府邸,不过不是县衙倒像是私宅,而在私宅的斜对面,有个客栈酒楼样子的建筑,也算是县城的标志建筑了。 马车停在路口,周昂缓缓走出车厢,他站在车辕前环顾四周,而马车四周许多百姓也抬头看着周昂。 周昂发现这里的百姓只有少数穿着的风格与九州百姓相同,更多的则是风格迥异,这些应该就是此地的原住民,也就是那些山中部落山民。 “在下是朝廷任命的修文县令,诸位相亲可知修文县衙在何处?”周昂对着人群微微拱手,一开口就是自报身份,同时竟然询问起了县衙在何处。 周昂从进城后就在仔细观察县城,不过从他的观察看来,似乎这修文县根本没有县衙。 人群听到周昂的话,许多人纷纷色变,更有一些人连忙转身离开,好像生怕与周昂产生交集。 看着人群渐渐散去,周昂不仅不生气,脸色反而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倒是葛良工这时候从车厢中出来,一脸不忿的说道:“哼,这些人真是不知好歹,竟然像躲瘟神一样的躲着老师。” “在他们眼中,或许我比瘟神更可怕吧,一些寻常百姓而已,他们还不是别怎么说就怎么信,良工不必因此怄气。”周昂还是看的很开,反而出言安慰起葛良工来。 “要不我们四处转转吧,这县城就这么大,我就不信还找不到县衙了。”葛良工依旧有些不忿,说着还作势要下马车去找县衙。 周昂连忙伸手拉住葛良工,而后摇头说道:“不用找了,这修文县根本没有县衙。” “什么?没有县衙?”葛良工闻言一愣,一开始还有些不敢相信。 “看到对面那宅子了吗?那应该就是呼延家,也就是归附太祖的那个呼延蓝玉。”周昂指了指不远处的私宅,虽然他也是第一次到修文县,不过好像对这里很是了解。 呼延蓝玉这个名字在大宁朝不算如雷贯耳,但也不是完全寂寂无名,即便现在也还是有些人知道的。 呼延是姓蓝玉是名,不过呼延蓝玉原本名不叫蓝玉,这蓝玉的名字还是大宁太祖赐给他的。 据说当年呼延家归附太祖,同时还献上了一块精美的蓝玉,这蓝色美玉本就稀有,加上质地上乘,乃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太祖一高兴便以蓝玉之名赐给了呼延家的首领。 “老师是说,呼延家的私宅就是县衙?那我们怎办?”葛良工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不过更尴尬的问题也出现了,没有县衙她们连住的地方都成问题。 “还能怎么办?万幸这里还有客栈,自然是先在客栈住下了。”周昂也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目光看向了不远处那家客栈。 很快马车停在了客栈前,周昂和葛良工步入客栈,车夫则将马车驶到了后院。 周昂先前在路口的话很多人都听到了,现在这并不大的县城中所有人都知道了周昂就是朝廷任命的修文县令。 当他走进客栈时,并没有引来热情的接待,客栈中的伙计和掌柜反倒装作没看见周昂的样子,而此时客栈中也并没有什么客人。 看到眼前的情况,葛良工心中又是火冒,她发现从进城开始,就没有一点让她顺心的地方,不知不觉间她就讨厌起这个地方来了。 在葛良工眼中,自己的老师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不仅出将入相,更是比肩古之圣贤的周子,而且她相信要不了多久,自己的老师就会是让天下敬仰的周圣了。 堂堂周子到了这偏僻的修文县,不仅没有受到礼遇,还被这些百姓使了脸色,这实在让葛良工这个弟子忍无可忍。 不过似乎周昂感觉到了葛良工的心态变化,他低声的在葛良工耳畔说道:“有句话说的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要让人尊敬最重要的其实是给人带来好处。不管这好处是什么?” 周昂说话时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金锭,他轻轻的抛动着金锭,那金锭看起来足有十两中,放在任何一个地方也是一笔巨款了。 这金锭一出,无论是客栈的伙计还是掌柜,都下意识的看向了周昂,而后目光变得炙热起来。 而周昂还继续对葛良工说道:“为师平定江南兴修水利办学堂,让百姓们过上了好日子,这是给了他们实实在在的好处,所以他们才愿意追随我。西北大战我带领西北军民击败三教大军,保西北平安无事,更是攻入三教腹地,带给了西北大量的财富,又让许多人在大战中晋生成长,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世人称我周子,徒儿以为真是因为我写了几本书?” 葛良工眼中的怒气慢慢消散,她似有所悟的看着周昂,心中隐约明白,周昂为什么唯独带上了她来修文县,这明显就是周昂在教导自己。 虽然作为周昂的弟子,葛良工对周昂著作更是背的滚瓜乱熟,也知道周昂最重要的思想就是‘知行合一’,但直到这一刻葛良工才明白知行合一的真正含义。 “我们一行有三人,打算在贵店住下,不知道这金锭能在这里住多久?”忽然周昂将金锭一握,而后似笑非笑的对掌柜的说道。 掌柜的吞了吞口水,而后脸上立刻换上了恭谦的笑容,连忙跑出柜台,低头在周昂身前说道:“至少能住三年,而且小店一定给大人最好的服务。” 看到掌柜的前后巨大的变化,葛良工原本还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又豁然开朗,有时候道理很复杂,但其实又很简单。 正如周昂说的那样,普通百姓根本难以辨别是非,无外乎别人怎么说他们就怎么认为。 修文县一直是土司治理,如今要来一个周昂,自然有人将周昂说成是来奴隶修文县的,是要与这些百姓争利的县令,所以这些百姓才会视周昂为洪水猛兽,自然对他避之不及,甚至心生抵触和怨恨。 这些百姓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谁让他们获得更多的利益,过上更好的生活谁就是好官,就如这客栈掌柜一样,周昂让他赚了大钱,自然立刻对周昂前倨后恭。 第266章 圣道传人 很快修文县百姓都知道了,朝廷任命的周县令住在了呼延家对面的客栈,只是这位县令来了三天,这三天却什么也没做,只是每日在城中转转,而后又回到客栈吃饭睡觉。 在百姓眼中,这就不像是一个县令,而更像一个路过此地的旅客。 这一日周昂又在城中逛了一圈,回到客栈掌柜早已准备好了饭菜,虽然比不上京都的珍馐美食,不过在这穷乡僻壤也算不错,难得的是其中几道野菜也算别有风味。 “老师,咱们来了三天了,您究竟在等什么啊?”饭桌上葛良工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 前两天她还觉得新奇,跟着周昂在城中转悠,可连续三天她也觉得无趣了,也不知周昂用意何在。 “这三天你一点收获都没有?”周昂吃了一片烟熏的野猪肉,对这种肥而不腻的大肉,周昂倒是非常喜欢。 “没有啊?只是觉得这修文县的山茶和那些山珍挺不错的,如果运转一下,弄到京都,金陵,西北要塞这些地方,一定能赚很多银子。”葛良工吃着清炒野菌,有些茫然的回了一句,她本就是一个后勤高手,这几日在修文县看到的也只是这里能够转化成利益的山货。 “哦,难得你还没有忘记自己是个小财迷,确实出发点不同看到的东西自然也不同,为师看到的却是修文县如今的局势。”周昂继续说道,明显是要说些重要的东西。 至于周昂在饭桌上谈论一些重要的事情,在他这里也是常态,这一点倒是与那些腐儒背道而驰。 “师傅快说说,修文县什么个局势?”葛良工连忙咽下口中的菜,好奇的问道。 “我们看到的修文县,不是完整的修文县。”周昂忽然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什么?老师这是什么意思?”葛良工闻言万分不解,本能的将手中的筷子都放下了。 “不急不急,下午带你去个地方你便知晓,此事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的,先吃饭先吃饭。”周昂没有继续说缘由,而是催促着葛良工吃饭。 很快两人用完午膳,换了一身行装便又出了客栈。 这一次周昂穿的不是那标志性的紫色莽龙袍,也不是书生常服,而是一身粗布麻衣,而且还头戴斗笠,在他的建议下,葛良工也换了一身紧身男装,看起来干练许多。 “师傅穿成这样是要进山?”出了客栈葛良工就好奇的问道,这修文县四周都是崇山峻岭,在她看来自然是要进山。 “嗯,这山中多有毒虫毒刺,这样方便一些。”周昂走在前面回答了一句,这一次只有他与葛良工两人,也没叫那车夫同行。 如今已是岁末,按理说许多地方都下起了雪,但是修文县这个地方气候不同于京都,与江南也是大不相同,修文县这个地方的冬季也不会有丝毫寒意,更是从来不下雪。 正是这独特的气候,使得修文县山中多毒虫猛兽,周昂和葛良工走在山道上,就看到了许多的毒草毒虫,不过也不知为何,那些毒虫好像很害怕,只要周昂靠近一些,它们便迅速的四散逃开。 葛良工跟在周昂身后,她更是看到周昂身边还有更神奇的事情发生,那就是道路两方的树枝藤蔓也会自行让开。 “两百多年前,呼延蓝玉率众下山,才有今日看到的修文县,他们那一支便是现在县城中的百姓。然而实际上在这崇山峻岭中还有数以万计的山民,他们有各自的部落,这些年也多少受到九州文化的影响,应该也将他们视作九州子民,所以完整的修文县应该把这些人也算上。”周昂一边走一边说着,继续起了饭桌上的话题。 “所以如今的修文县只能算是呼延家的私人领地?老师是打算劝这些山民下山?可是山民靠山吃饭,他们凭什么听老师的乖乖下山?”葛良工差不多猜到了周昂的意图,不过他觉得就算周昂有修文县令的身份,再加上周子的名头,恐怕这些教化未开的山民也不一定会听他的。 “这次怕是真的只有靠为师的面子了。”周昂轻笑着说道,笑容也多少显得有些无奈。 “面子?”葛良工一头雾水。 山中小道越走越是陡峭崎岖,足足走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看到什么山寨或者人群聚居的地方,反倒把葛良工弄得气喘吁吁,眼看就要走不动了。 周昂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这十余里山路走下来他还心不慌气不喘的,显然几个月前受气运金龙反噬的伤势已经痊愈了。 忽然周昂停下脚步,看向了山道旁的一丛翠竹,这修文县的竹子也与其它地方不同,这里的竹子最多只有一丈高下,最粗的也只有小儿手臂大小,大多只有拇指粗细。 周昂伸手在几根翠竹上拂过,最后手掌握住了一根拇指大小翠竹。 只见他轻轻一握,那翠竹竟似有灵性般的摇晃起来,而后周昂手掌一提,一根四尺长的竹杖便出现在他的手掌。 那翠竹只被周昂一握,顿时两头平整,变成一根光滑的竹杖。 “这根翠竹杖送给你,以后它便能助你登山涉水,你不适合修习神通或者武道,这竹杖有诸般妙用,正好留与你防身。”周昂拿着竹杖端详了片刻,而后伸手递给了葛良工。 葛良工自然满心欢喜的接过竹杖,说实话她拜入周昂门下已经一年有余了,不过周昂从未教过她任何神通术法,甚至最简单的武道修炼之法都没有提过,更从来没有送过东西给葛良工,这竹杖还是周昂送给葛良工的第一件礼物。 “多谢老师赏赐。”虽是一个普通的竹杖,但葛良工还是礼数周到。 只不过当竹杖入手的刹那,葛良工才神色大变,而后她明白原来这竹杖并非普通之物。 “这......老师送给徒儿的是件宝物?”葛良工只是一接触竹杖,一身疲惫便立刻一扫而空,而后通过那竹杖传来无数的信息,尽皆是这竹杖的妙用。 “我一直将你带在身边,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也能如上古圣贤一般,厚积薄发一朝顿悟,但在这之前你终究是个普通人,有个宝物防身为师也才放心。”周昂有些溺爱的看着葛良工,对这个弟子他确实如同对自己孩子一样。 周昂原本有许多神通秘术,而且无一不是惊天动地,大多都是能够直指圣人境界的,而且他对这些秘法也从不藏私,曾经传授给素娘过,也传授给燕赤霞和宁采臣,甚至连左千户等人都受过他指点。 但是周昂的圣道却与这些无关,而他一直将葛良工带在身边,虽然什么都没传授,但其实却是传授了自己最核心的圣道。 葛良工心思玲珑,自然也明白周昂的深意,心中也只有感激与崇敬之情,不过刚才周昂给自己竹杖的那番话,又让葛良工心中有些沉重。 这个沉重来自于可能很快就会来临的离别,从周昂的话中可以听出,他似乎不会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了。 葛良工现在自然也知道九州世界并不是时空的全部,在这个世界之外一定还有更为广阔和精彩的世界,而圣人之上或许就是离开这个世界。 “试试看好不好用?”周昂不喜欢这种离愁别绪,于是一脸笑意的示意葛良工试试竹杖。 葛良工勉强的露出笑容,而后点了点头,她将竹杖一握,而后人就缓缓浮空,直接做到了御空飞行。 一开始葛良工还有些摇摇晃晃的,不过很快便平稳了起来,因为从未飞在空中,葛良工也一时兴趣盎然,冲淡了先前的愁绪。 随着对竹杖宝物的如臂使指,葛良工越发与竹杖心意相通。 这宝物也不知是如何炼制,不仅能让人御空飞行,甚至能让葛良工在短距离内空间位移,更有遁地,避水,辟火的能力,总之能想到的好像它都能做到。 在空中飞了片刻,葛良工也尽了兴,只见她将手中竹杖对着数十里外的一座大山轻轻指,接着那竹杖上一道翠绿虚影激射而出,看起来还是一根竹杖,只是那虚影落在远处大山上,顿时尘土飞扬,顷刻间地动山摇。 片刻后一座大山竟被拦腰斩断。 “师傅,我看到了,就在山的另一边,有一个像山寨一样的地方,那些人将房子修在巨大的树木上,看上去人还不少。”葛良工一脸兴奋的落在周昂身旁,对手中竹杖非常满意。 周昂看着葛良工满脸欢喜的样子也显得很开心,不过他依旧一步步的走在山道上。 葛良工原本还没有完全落在地面,她已经明白周昂依旧道行通天,就凭他随手造出这竹杖宝物的手段,要想到山那边去顷刻便能做到。 不过很快她反应过来,落在周昂身侧,挽起周昂的手臂,一脸讨好的说道:“弟子陪师傅慢慢走过去可好?” “好”周昂满意的答道。 很快两人的背影在山道上渐行渐远,葛良工有了竹杖在山道上也如履平地,原本苦不堪言的行程,让她所见四处皆是穷山恶水,而现在反倒觉得沿途皆是美景。 同样的地方,截然不同的感官,让葛良工一时有些若有所思。 “师傅是不是为我来的修文县?”崎岖的山道上,隐约传出葛良工很认真的声音。 第267章 言出法随 山道崎岖漫长,当周昂和葛良工来到山寨时,已是黄昏时分,天际已经能够隐约看到一轮圆月。 夜晚的大山并不平静,因此山寨也有自己的警戒和防御体系,当周昂和葛良工靠近山寨时,自然被值守的山民给发现了。 看着眼前高举火把,气势汹汹的山民,周昂倒是神色如常,而葛良工则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家师乃是兴建侯,也是修文县令,今日前来有事找你们首领商议,快让你们首领出来回话。” 听到周昂的身份,人群中一阵骚动,显然这些山民也是知道周昂的,很快又一群人出现,其中一个人被簇拥着而出,应该就是这山寨的首领。 “在下耶律鸿飞,听闻周子驾临,不知深夜到访有何指教?”人群中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越众而出,他同样对周昂以周子相称。 周昂饶有兴趣的打量了这个耶律鸿飞一眼,明白此人称自己周子而不是县令,便知这只是表面的客气。 葛良工正欲开口,周昂却走到葛良工身前,率先开口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你们耶律部下山。” 听到周昂的话,耶律部众人皆是一脸好像的样子,而后耶律鸿飞也大声说道:“笑话,这修文县方圆数百里都是崇山峻岭,我们祖祖辈辈都在山上讨生活,下了山我们吃什么?” 耶律鸿飞倒也没有说什么狠话,只是道出了一句耶律部一直生活在山上的根本。 修文县耕地极少,而且这里水源也稀缺,一个修文县的耕地养活呼延家便已是极限了,而且耶律部也习惯了打猎采药为生,从没有想过下山生活。 虽然这些山民也很羡慕江南鱼米之乡,可地理条件的限制,让他们也只能羡慕而已。 “修文县冬季极短,若在这里种植稻谷便可一年两熟,这是九州其它地方都没有的得天独厚,若我能给你们良田万顷,你们可愿下山?”周昂又说了一句,不过这一次他的话让葛良工都有些错愕。 “侯爷可真是会说笑啊,不说这修文县没有良田万顷,就算有我等也不会耕种,再说我等下山也无居处,我这数万族人总不能风餐露宿吧?”耶律鸿飞越发觉得周昂是玩笑话,言语神色也变得戏谑起来。 “若有万顷良田,更有城池居所,山君可愿率众下山?”面对耶律鸿飞的轻视,周昂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依旧郑重的问了一句。 见周昂依旧如此郑重,耶律鸿飞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们明日下山便知本侯所说皆非虚言,另外你这数万人下山也是麻烦,若这山道能在宽阔平坦些便好了。”周昂继续说着,他也不想多解释,一句话直接让耶律鸿飞明日看结果,只是最后一句话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这种莫名其妙只持续了片刻,很快耶律部的人就惊讶的发现,他们山寨前的山道忽然变得开阔平坦起来。 原本只能供两人并肩而行,而且崎岖陡峭的山道,竟然变得足有一丈宽阔,同时蜿蜒的蛇形变成了缓坡直道。 “良工,我们走。”山道变成了直道,周昂便不再说什么,直接叫着葛良工转身就走。 看着周昂远去的身影,耶律鸿飞和耶律部的山民都一脸错愕,先前他们还觉得周昂说了一通胡话,可现在亲眼看到山道变化,所有人心中都有些相信起来。 “老师,那些山民真的会下山来?你许诺的万顷良田和城池居所如何兑现?”走出一段距离后,葛良工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虽然脚下山道变化让葛良工也惊奇不已,但这离周昂所说的依旧相差甚远。 “该有的自然会有,移山。”周昂忽然停下脚步说道。 就在他说出移山二字时,葛良工就看到眼前的一座座大山拔地而起,偌大的山岳在黑暗中竟然悄无声息,这些山岳缓缓飞起,而后朝着南面飞去,也不知落到了何处? “言出法随......老师您成圣了?”看着不断飞走的山岳,而后大地变成平坦的平原,更有一条条河流出现,葛良工神色激动的看着周昂问道。 很快一处方圆数百里的平原出现,而原本的修文县城此刻在平原上也显得非常渺小,至于那城中之人竟然都没有察觉到城外的巨大变化。 看着平原的出现,周昂口中又轻轻的吐出两个字来:“筑城......” 随着周昂筑城二字脱口而出,那平原的中央顿时飞沙走石,巨大的石块泥土翻涌,虽有惊天动地的变化,却只出现了刹那。 而刹那之后一座崭新的,巨大的城池出现在平原中央,这巨大的城池虽比不上九州几座大城,却与一般府城相差无比,足以容纳十余万人。 就在周昂移山筑城之时,那些拔地而起的巨大山岳跨越数千里,最后落在了南海之中。 这些山岳落入南海,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接着海啸汹涌而起,朝着南洋诸岛而去。 山岳落入南海的时候,南海龙宫也微微晃动,原本还在小憩的南海龙王瞬间站起身来,一脸错愕的望向宫外。 “陛下不好了,不知从何处飞来许多大山,这些大山落入蓝海,掀起了海啸,已有不少岛屿被海啸冲击,如今巨大的海啸正朝着爪哇岛而去。”南海龙王刚被惊醒,便有一个蟹将军前来通报。 蟹将军口中的爪哇岛,便是南洋诸岛中最大的一座,人口足有百万之多,而且南洋神君的神殿也在爪哇岛上。 南海龙王闻言,立刻掐指一算,想要知道这突然落入海中的山岳来自何处? 他与南洋神君是邻居,虽然少有往来,却也知道这位神君睚眦必报,而且阴狠毒辣。南海龙王虽然不惧,却也不想无端背这个锅。 “咦?是人族那位周子?此人几年前也见过一次,那时候还只是个普通人而已,这才几年竟也到了惹不起的地步。听闻不久前这位周子遭到南洋神君暗算,看来此番也是他故意为之....”南海龙王目光转动,瞬间便想了很多。 片刻后他立刻对蟹将军吩咐道:“传我命令,即日起封锁龙宫,谁也不准出去。” 南海龙王当机立断,决定置身事外。 而南海龙宫任由海啸肆虐,巨大的海啸很快便冲击了爪哇岛,就连岛上的神庙都受到了不小的破坏。 很快黎明到来,周昂和葛良工站在新的城池上,在城门上写着修文二字,显然周昂就是打算将这里作为修文县城,而且在这座新城之中,县衙、书院、牢狱都是一应俱全。 “老师不是说天不助人,唯人自助吗?可这明明就是老天偏心,你说移山便移山,你说筑城一夜之间便有一座城池修好。就算圣人言出法随,也不曾有这样的啊?”城头上葛良工还有些难以置信,她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天不助人,唯人自助本也没错,不过有些时候天也是会帮你的,所以应该再加一句‘自助之人,天亦助之’。良工有没有发现一个规律?人越是意志消沉的时候越是倒霉,而意气风发的时候往往做事无往不利,更是做什么都顺。”周昂望着辽阔的平原,看着天边一抹晨曦撒下,说着有些玄乎的话。 周昂的话有些玄,不过仔细一想却又真是那么回事。 葛良工若有所思的看着周昂,而后忽然问道:“这么说师傅从此以后也会无往不利了?那么我们是不是要回京都了?” “京都?沐心最近可有消息传来?她的身体无碍了吧?”听到葛良工提到京都,周昂目光下意识的远眺,不过他问的却是沐心的状况。 “自从老师被贬后,春风得意楼便停业了,沐心没有直接与我们联络的渠道,不过我从其它地方了解到,她如今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葛良工很快便回答道,沐心只是一个戏子,与周昂没有太过紧密的联系,不过葛良工隐约感觉到周昂对其刮目相看,因此特别留意了一些。 “好,想办法给沐心递个消息,就说为师二月初二重返京都。”周昂直接开口说道,这句话也让葛良工心中一震。 要知道周昂从没表露过何时返京,而现在忽然明确返京时间,而且还第一个告诉沐心,这自然让人生出无数猜测。 当周昂和葛良工站在城头说着二月初二重返京都的时候,修文县的老县城和耶律部都彻底炸了锅。 这两个地方的人一觉醒来就发现,原本熟悉的世界已经完全变了样,那连绵的群山不见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开阔的平原,而且还有一座巨大的城池。 很快周昂和葛良工就看到,无数的人群从远处向新县城而来,这其中有老县城呼延家的人,更多的则是山上耶律部的人。 “如今的时节,京都应该已经下雪了吧?”看着如潮水般涌来的百姓,周昂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是啊,可惜这修文县从来不下雪。”葛良工随口答了一句。 “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这良田是新的,城池也是新的,再有一场雪就更完美了。”周昂也多页感慨的说道。 百姓们都好奇的向着新县城而去,这一夜之间沧海桑田,然所有人都恍若梦中。 不过当耶律部的山民看到那望不到头的良田,还有崭新巨大的城池,一想到昨天夜里周昂在山寨前说的那几句话,这些山民心中无不激动不已。 忽然又一个山民停下了脚步,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额头,而后一脸错愕的抬头看向天空。 随着这个山民抬头,越来越多的百姓抬头望向天空,所有人都感觉一丝丝凉意出现在脸颊上,而他们的眼中很快就看到一片片洁白的雪花飘然落下。 “这是.....是下雪吗?”修文县的百姓大多数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这里,自然他们一生都没有见过下雪。 很快天空雪花纷飞,大地也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白,修文县有了有史以来的第一场雪。 修文县城下一片白茫茫,数万百姓看着城头那个挺拔的身影,心中自然而然的产生了敬畏。 移山,筑城,招雪,每一件都让修文县的百姓对周昂敬若天人。 没有人领头,也没有人组织,当这些百姓来到城下的时候,齐齐朝着周昂跪拜而下,口中更是不约而同的喊道:“拜见周圣!” “师傅,你真的成圣了?”葛良工再次问出了这句话。 昨天夜里在见到周昂移山时,葛良工也问了同样一句,不过那是周昂没有回答。 这一次周昂摇了摇头,轻声的说了一句:“如今算是百姓心中的圣人,却还不是自己的圣人。” 第268章 天下人人打太宰 垂拱三年正月初一,京都被一层皑皑白雪所覆盖,好在今年的雪并不是特别大,远比不上景安十四年的那场大雪。 按理说这样的雪,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瑞雪了,只是百姓们却没有因为一场瑞雪而有丝毫的欣喜。 随着普渡慈航权势日重,朝廷出了越来越多的昏聩政策,九州各地民不聊生,就连大宁帝都也是笼罩在一片凄惨之中,百姓根本看不到以后的希望。 今日原本应该是爆竹声声辞旧岁的喜庆之日,但京都一片死寂只剩萧瑟。 百姓们没有张贴喜庆的春联,更看不到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孩童们也没有穿着新衣裳在屋外玩耍,家家门户紧闭,冷冷清清。 京都的街市上,除了一些贩卖生活必需品的商铺还在营业,大多数都已经歇业,而这些商铺中的粮食油盐,价格比起半年前飙升了快十倍。 城西赵四家,这只是京都最寻常的一家,夫妇二人养育了着一双儿女,日子过得算不上富裕,倒也自得其乐。 不过最近赵四日子过的也是越来越艰难,原本他们一家基本的温饱没问题,一年到头节省一点还有结余,但随着城外妖魔越来越多,大量的田地荒废,城中店铺也大量倒闭,活下去成了人们最重要的事。 赵四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即便今日是新的一年开始,桌上也看不到什么可口的饭菜,有的只是粗糠合着一些野菜熬的粥食。 一家人没有欢声笑语,都低头喝着粥,两个年幼的孩子或许还憧憬着外面的世界,但长久以来他们也习惯了大多数时候呆在家里,虽然渴望出去玩雪,却没有说出来。 很快一家人默默的喝完粥,等到女主人将桌上碗筷收拾好以后,赵四走到门口警惕的打量了一番屋外。 见屋外一片白茫茫的,赵四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又谨慎的在窗口看了看外面。 确定屋外没人,赵四用力移开水缸,从水缸下取出一个蓝布包裹。 赵四的动作行云流水,好像这样的事情他每天都要做上一次,而无论是赵四的妻子还是两个孩子,也都习以为常,只是静静的看着赵四做这些。 在自己妻子和儿女的注视下,赵四轻轻的打开蓝布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布偶,只是那布偶看起来脏兮兮的,明显有被破坏的痕迹,隐约可见那布偶套着戏剧里的官服,似乎是个当官的。 赵四的女儿只有四岁,她看着自己父亲手中的布偶,没有一丝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欣喜,按理说这样的小女孩应该非常喜欢布偶,但是在小姑娘的眼中,有的只是深深的厌恶。 小姑娘知道每天吃完饭后,一家人要做的就是‘打太宰’,至于太宰是什么,她并不清楚,她只知道太宰就是那个布偶的名字,那是天下所有人的仇人,只有打了太宰才有好日子过。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小姑娘同样不清楚。 太宰布偶被赵四放在一个竹筐里,首先就是他满含愤怒的用拳头砸了几下布偶,接着赵四的妻子也拿着绣衣服的针朝着太宰布偶扎了许多下,而后只有七岁的男孩拿着一把木剑,狠狠的砍在了布偶身上,显然布偶上那些破损的地方就是这一家人弄得。 往日里小姑娘只是看着父亲母亲还有哥哥打太宰,但是今日等到哥哥打完后,她也拿着一个木头削的匕首狠狠的扎向了布偶。 赵四家的这一幕,正发生在京都许多普通人家中,甚至京都之外的其它城市也发生着相同的一幕。 因为《九州》话剧风靡天下,太宰作为奸臣的代名词被所有人接受,而在所有百姓的心中,太宰其实就是国师普渡慈航。 ‘打太宰’如今已经成为一种精神寄托,更是卑微的百姓心中最后的倔强,他们不能仗剑而起斩妖除魔,甚至都不敢去国师府前血溅五步,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宣泄心中的不满。 春风得意楼如今同样是冷冷清清,这里楼阁紧闭,已有数月没有营业了。 沐心居住的小院同样被白雪覆盖,她站在窗前看着屋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衫。 “哎呀我的小姐,这大雪纷飞的,您怎么就这样站在窗前啊!”不久后沐心的侍女端着药走了过来,她看到沐心衣着单薄的站在窗前,神色紧张的边跑边说。 侍女进到屋内,立刻拿着披风为沐心披上,又打算去将窗户关上,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小姐,您身子才刚刚恢复一些,怎地如此不爱惜自己?” “没事的,我已经好了,而且我从未感觉有此刻这般好,不知道修文县下不下雪?”沐心开口叫住了侍女,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屋外,最后却是提到了修文县。 侍女微微一愣,她能感觉到沐心的身体确实忽然好了,而且看不出一点久病卧床的迹象,也的确比往日看起来更加精神。 至于修文县下不下雪,侍女自然也不知道,更没法回答了。 “沐心姑娘,有一封从南边来的信。”忽然春风得意楼的掌柜一路小跑过来,他的手中还拿着一个信封。 沐心接过信封,看到上面写的是‘沐心亲启’四个字,只不过这字迹并非周昂的,倒是显得娟秀灵动,应该是出自女子手笔。 下一刻沐心快速打开信封,目光扫过信笺,发现上面只有几句话。 不过当沐心看到这几句话后,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而后有些兴奋的对掌柜说道:“陈掌柜,可以对外宣布消息了,就说春风得意楼二月初二重新开张,《九州》的最后一场也会在二月初二完美谢幕。” “太好了,天下人都在等着沐心姑娘呢。今日这消息一出定然天下沸腾。”掌柜的闻言也是一脸兴奋,更是摩拳擦掌的就准备去张贴告示。 就在掌柜的准备转身离开时,沐心忽然又开口说了一句:“这一次我们义演。” 沐心的话让掌柜的和侍女都是一愣,虽说他们春风得意楼往日挣了不少钱,暂时也不缺钱,可眼看着一个赚钱的大好机会,就这样放弃着实可惜。 最后沐心的这个决定依旧执行了,因为周昂在离开京都是亲自看望了沐心,而且还明确了她就是春风得意楼的主人。 很快春风得意楼将在二月二上演《九州》第八场的消息传遍天下,因为第八场也是最后一场,也是整个故事的结果,所有人都无比期待,而听说这一次还要义演时,更让百姓们沸腾了。 一个月后的那一天,注定将是万人空巷的一日。 很快春风得意楼将在二月初二重新开业,并且演出《九州》的最后一场的消息轰传京都,这可能是新的一年里第一个能算得上是好消息的事情了。 “姐姐,春风得意楼有消息了,沐心姑娘会在二月初二演出《九州》的最后一场。”傅府之中,傅月池将这个刚刚得到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傅清风。 不过当傅月池进入房间,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吐了吐舌头,有些后悔的连忙说道:“啊,宁大人也在啊,你们先聊。” 傅月池看到许久没出现的宁采臣竟然也在傅清风的房中,对于自己姐姐和这位宁大人的关系,傅府之人都是心照不宣。 “先别走,采臣是陪着父亲回京的,现在父亲去了刑部,晚一点应该就回府了。”傅清风连叫住傅月池,她也不避讳与宁采臣的关系,如今对宁采臣的称号都变得极为亲密。 如果不是天下未定,周昂也没在京都,宁采臣恐怕已经与傅清风完婚了,而宁采臣也承诺过傅清风,要让周昂为他们证婚。 “父亲怎么回来了?如今京都人心惶惶,这时候回来不是羊入虎口?”傅月池闻言一惊,她可并不愿意傅天仇回京。 几个月前傅天仇好不容易以平叛的名义,带着江南大营离开了京都,总算躲过了普渡慈航的明枪暗箭,可现在他竟然自己回来了。 “近来有许多侠义之士刺杀国师,这些人有些被当场格杀,也有些被押入了刑部大牢,父亲不愿看到这些之士枉死,所以回京着手营救这些人。”傅清风解释道,说起此事她也是一脸的忧心忡忡,而她和宁采臣其实也是不赞成傅天仇此时回京的。 看到傅清风和傅月池都很是担心,宁采臣略显沉稳的说道:“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忧,傅大人再怎么说也是正二品的兵部尚书,而且他一生清廉,一般的手段对他也没用。就算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也一定想办法护送你们离开。” “对了,月池姑娘刚才说春风得意楼要开业了?我想或许沐心有了侯爷的消息,二月二龙抬头,她选择这一日完成《九州》的最后一场,想来一定是大有深意的。”宁采臣很快将话题岔开,他也同样很关注春风得意楼和沐心。 “现在也只有期待侯爷早日肃清国师一党了,如今天下百姓已是苦不堪言,‘打太宰’之风已席卷九州。好在不久前传闻,侯爷在修文县一言移山筑城,许多人都说侯爷已经成就了圣人位业,能够做到言出法随了,百姓们无不对侯爷翘首以盼。”傅清风也跟着说道,不久前周昂一言改变修文县格局之事已经在天下传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称他为周圣。 如今百姓们最期待的,也是最后的希望,就是等着周昂回京肃清国师这个毒瘤。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忽然府中管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声音急促而慌张。 傅清风姐妹和宁采臣都是神色一变,而后齐齐看向了屋外。 “老爷刚一到刑部,就被锦衣卫的人给控制住了,刚才宫中传出消息,说老爷意图谋反,二位小姐快速速离开,锦衣卫此刻肯定正朝府中而来。”管家是傅家的亲戚,如果真是谋反大罪连他也会受到牵连,不过此时他倒没有自己逃跑,而是先来告诉傅家姐妹。 “这定是国师的奸计,此等国贼不除,天下难安,我们快去救爹爹吧!”傅月池猛地一拍桌子,对普渡慈航恨得咬牙切齿。 傅家姐妹,傅月池常年跟着傅天仇,性子耿直多像男子。傅清风大部分记忆都是聂小倩,倒是多了几分书香之气,此刻一脸希冀的看着宁采臣。 聂小倩记忆中的宁采臣,那时候他还是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书生,但如今的宁采臣早已脱胎换骨,武道修为更是登峰造极,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宁采臣给了傅清风一个安心的神色,而后随手握住那把锈迹斑斑的砍刀,缓步向屋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锦衣卫的人已经来了。” 第269章 断绝气运 傅天仇直接被扣上谋反的罪名,自然傅清风和傅月池也难逃干系,当傅天仇被捕的同时,锦衣卫大批高手已经将傅府团团围中。 “采臣不可妄动。”看着宁采臣就要持刀而出,傅清风却是忽然叫住了他。 “姐姐,此时我们如何能坐以待毙?不如直接杀去大理寺,救出爹爹然后逃离京都。”傅月池也拿上了佩剑,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 “普渡慈航拿住父亲只是其一,他知道采臣与我们在一起,就是要逼你动手啊,一旦你对锦衣卫出手,便能将你定为同党,而后牵扯到侯爷身上,他这是想要一网打尽。”傅清风倒是看得明白,几句话就说到了重点。 听到傅清风的话,月池和宁采臣都是一愣,不过宁采臣只是顿了片刻,便毫不犹豫的说道:“侯爷当日让我留下,又怎么不会想到这些?他既然让我留下来保护你们一家安全,便是要我在此时果断出手。或许侯爷也是在等这个机会呢?” “侯爷等这个机会?”这次轮到傅清风一愣,转而一想却又觉得宁采臣说的有道理。 如果此时宁采臣出手,普渡慈航肯定会借机牵扯到周昂身上,而后甚至会公告天下说周昂谋反,那么所有的矛盾就将走到最后一步。 “所以先杀出去再说。”宁采臣点了点头,而后将手中砍刀朝着屋外就是一刀斩下。 顷刻间恢弘的刀气爆射而出,四十米长的刀气直接轰到府门外,顿时门外那些锦衣卫人仰马翻。 “你们跟在我身后,现在我们去刑部大牢。”宁采臣持刀走在前面,将傅家姐们护在身后,而后一路朝着刑部而去。 几人刚一出府门,便遇到大批锦衣卫的阻拦,不过这些锦衣卫一看是宁采臣,顿时吓得不敢上去。 “国师有令,傅天仇意图谋反,凡阻挠抓捕傅家疑犯者,视同同党格杀勿论。”很快就有快马在京都宣读国师的命令,这道命令很明显是针对宁采臣的。 这谋逆同党的帽子扣下来,那些原本不敢上前的锦衣卫也只能硬着头皮冲上来。 只是宁采臣也不是易于之辈,但凡阻他去路之人,远远的就是一刀斩下,这一路上根本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以宁采臣如今的武道修为,这京都之中即便能接住他这一刀的,恐怕也不过寥寥数人。 锦衣卫人数众多,却挡不住宁采臣三人,他们直接冲向刑部,而锦衣卫一边试图拦截宁采臣等人,一边请求支援。 刑部大狱前,宁采臣一刀直接将高达三丈的狱门轰开,一开始大狱之中还有抵抗,不过很快那些狱卒便不再阻挠,任由着宁采臣找到傅天仇。 “爹爹。”在大狱深处傅家姐妹终于看到了傅天仇。 此刻傅天仇被绑在刑架上,看样子是要准备行刑。 宁采臣轻舞长刀便斩断枷锁,而后神色肃然的说道:“傅大人请随我出京。” “不能走,若老夫这一走,岂不是坐实了谋反罪名?而且这一走更不知要牵连多少人?”傅天仇大义凛然的站在原地,却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那就得罪了。”忽然宁采臣说了一声抱歉,而且还不等傅天仇等人反应,直接用刀柄击打在傅天仇的后颈,瞬间傅天仇便昏迷过去。 傅家姐妹顿时不解的看向宁采臣,只听宁采臣解释道:“先出城再说,你们照顾好傅大人,跟在我身后。” 宁采臣深知时间紧迫,根本没有时间浪费在解释上,而且虽然现在看起来万军从中他也来去自如,可只有宁采臣自己知道,国师府中的那位早就盯着自己了,这种压力也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 大狱外锦衣卫和刑部的高手已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看着宁采臣,不过暂时没有一人敢上前。 “若不想死的,就给我让开。”宁采臣横刀而立,居高临下的对台阶下的人群说道。 这些人与宁采臣倒是没什么深仇大恨,大多数人其实也只是听令行事,若他们识趣宁采臣倒也不想大开杀戒。 听到宁采臣的话,那些跃跃欲试的高手又纷纷后退一步,生死面前这些人多少还是有顾忌的。 宁采臣提刀带着傅家姐妹向前走去,他们每走一步,四周的高手就后退一步,虽然退了一步却依旧将他们团团围住。 不久之后宁采臣等人就来到了城门口,这一路上倒也没有人上前动手,宁采臣也没有再出刀,就连京都的百姓也都门户紧闭,深怕受到牵连。 “不能让他们逃走,若走了他们,咱们也是死路一条。”人群之中有人狠声说道,此刻左右也是个死,自然还是有人想要放手一搏。 果然有人煽动,便有人按捺不住,一群人开始冲向宁采臣,想要将他擒拿。 “你们先走,我来断后,一路往南走,我自会赶来与你们汇合。”宁采臣见免不了一场大战,立刻对傅家姐妹说道。 傅清风与傅月池对视一眼,护着尚在昏迷中的傅天仇就向城外跑去,她们也知道跟在宁采臣身边只会让他分心,倒不如先走一步,这样宁采臣才能毫无顾忌的放手一搏。 看着傅家姐妹出城远去,宁采臣一身气势也凝聚到了顶点,面对四周密密麻麻的高手,他倒是没有分毫惧意。 宁采臣的头顶精气狼烟冲天而起,巨大的气血之力如一根擎天巨柱横贯天地,那气血之力上散发出令鬼神退避的恐怖威压,不过这些威压却并非针对那些围攻他的人,庞大的气血之力好像在防备着皇宫旁的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自然就是国师府所在,整个京都能对宁采臣造成威胁的也就只有普渡慈航了。 随着气血狼烟的出现,以宁采臣为中心,一圈圈气浪掀起,还不等他动手,四周的人群便已东倒西歪,别说出手擒拿宁采臣了,就是要站立都有些困难。 “普渡慈航,还不出来一战?”忽然宁采臣一声大喝,竟然主动叫出了普渡慈航的名字,谁也没想到宁采臣此刻竟然会有如此挑衅的举动。 宁采臣这一举动确实令人热血沸腾,但同时也让人对他无比担忧。 因为就在不久前也有两个挑战过普渡慈航的人,一个是神秘而强大的夫子,还有一个就是拥有七窍玲珑心的王元丰,可这两人一个身死道消,另一个至今生死不知。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就在宁采臣的声音响彻京都的时候,国师府中又响起了那令人恍惚的声音。 普渡慈航的声音一出现,整个京都气氛大变,不仅是瞬间安静不少,无论是那些百姓还是围攻宁采臣的高手,都一个个像是丢了魂一般,下意识的朝着国师府跪拜下去。 很快国师的仪仗便浩浩荡荡的从国师府出来,一路所过鲜花满地,香气充盈整个京都。 普渡慈航摆开仪仗,慢悠悠的朝着城门而来,而宁采臣却持刀立在原地,神情变得从未有过的严肃。 此刻虽然普渡慈航还未出手,但宁采臣已经感觉空前的压力,虽然他没有受到索命梵音过多的影响,却也已经让他不得不分出一些精力来对抗。 别看刚才宁采臣气势如虹,这还没真正交手,却已经落了下风。 国师的仪仗看似缓慢,然而又似乎没有等多久,普渡慈航就出现在了宁采臣身前。 “宁大人若能迷途知返,此时收手还来得及,本座念你是个人才,若能弃暗投明,定许你高位。”一见面普渡慈航就开口说道,声音依旧极具诱惑,竟然拉拢起宁采臣来。 “高位?什么高位?国师总不能让我封侯拜相吧?”宁采臣浑身紧绷的说道,虽然语气说的轻松,显然他此刻所受的压力并不轻松。 “以宁大人的才能,封侯拜相又有何不可?你可不比兴建侯差啊!”普渡慈航一脸慈祥和善的说道,给了宁采臣一个明确的答复,最后甚至将周昂拿出来作比较。 宁采臣看着普渡慈航,脸上竟然露出了些许意动,而后又慢悠悠的说了一句:“我如何信你?” “本座的话自然一言九鼎,倒是宁大人这般故意想要拖延时间,却是一点诚意都没有,你该不会以为她们能逃多远吧?”忽然宁采臣脑海中出现普渡慈航的声音,而他的对面普渡慈航依旧神态谦和。 宁采臣闻言神色大变,而后下意识的看向城外,他刚才与普渡慈航虚与委蛇,自然打的是拖延时间的主意,为的就是给傅清风姐妹争取时间。 现在看来普渡慈航早就知道了这些,而且显然他也派了另外的人去拦截傅家姐妹。 “如此看来只有向国师讨教一二了。”宁采臣目光如炬的盯着普渡慈航,手中更是紧握长刀,正缓缓的抬起。 普渡慈航大有深意的看着宁采臣,明知宁采臣就要动手,而他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只是下一刻宁采臣的脑海中又响起了普渡慈航的声音:“宁大人可想清楚了?你这一出手便彻底坐实了谋反的罪名,到时候兴建侯也难辞其咎!” 这一切果然如傅清风说的那样,普渡慈航等的就是宁采臣对自己出手,而且让他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动手,让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哼,阴谋诡计终究令人不齿,我家侯爷又岂会怕你这些魑魅魍魉?”忽然宁采臣也是态度一变,手中长刀直接朝着普渡慈航斩落,一道恢弘的刀气直奔普渡慈航面门。 这一刀斩出,宁采臣也是身心一闪,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打算逃出城区。 宁采臣的一刀快若闪电,城门处的那些人只看到国师苦口婆心的劝导宁采臣,甚至还愿意既往不咎许以高位,可是宁采臣却忽然翻脸一刀砍向国师。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宁采臣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城外,而那道刀气直接落在普渡慈航身侧,将那些仪仗经幡砍碎了不少。 “立刻传旨个州府,兴建侯派心腹宁采臣劫走朝廷谋逆重犯,实为谋逆主谋,朝廷剥去他的一切职位与爵位,待押解入京后择日问斩。”普渡慈航没有立刻去追宁采臣,而是当众宣读了一道旨意。 很快这道旨意就以圣旨的形式出现,而当这道圣旨上盖上了皇帝玉印的时候,原本还与京都上空气运金龙相连的人道气运,在这一刻彻底断绝了联系。 原本昏迷沉睡的气运金龙,在没有了丝毫人道气运补充的情况下,仿佛一条巨大的尸体僵硬的盘踞在京都上空。 似乎代表着大宁朝的气运金龙已死,但它依旧暂时还存在着。 第270章 一念花开 京都的雪早已停歇,天空有丝丝缕缕的阳光洒落,地面和屋顶还有薄薄的积雪,街市上也有了三三两两的行人。 春风得意楼后的小院,院中积雪未消,但沐心已经坐在庭院的石桌前,身上穿着寻常的单衣,自从不久前她身体痊愈,便好像不再是普通人一般,即便穿着单薄也丝毫不惧寒意。 此刻沐心正一手握着一块木头,一手拿着一柄刻刀,认真的用刻刀在木头上雕刻着。 她的脚下已经堆满了木屑,显然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 许久之后沐心所在的院门被打开,接着她的侍女一脸焦急的跑了进来,侍女一靠近沐心,便小声而急切的说道:“小姐大事不好,就在刚才宁采臣大人与国师交手了,国师已经宣布兵部尚书和宁大人谋反,而侯爷也成了幕后主使,如今被定为谋逆。” 不久前普渡慈航对宁采臣用出索命梵音,整个京都的人都被梵音蛊惑,没人知道城门处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随后关于周昂谋反的圣旨却很快传遍,直到此刻也传到了春风得意楼来。 听到周昂被定为谋反,沐心手中的刻刀依旧平稳的刻画着,等到这一刀刻完,她才抬头对着侍女缓缓说了一句:“你看我刻的像吗?” 沐心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说的却不是与周昂相关的事,而是将手中雕刻的木头抬起。 侍女闻言明显一愣,她可是知道自家小姐最关心的就是兴建侯,可如此大事小姐竟然丝毫不关心,这让她也很是茫然。 而再看沐心手中的那块木头,侍女发现那竟然是一颗人头,木头上雕刻有眼耳口鼻,甚至还有发丝和眉毛,每一处都活灵活现,即便这木头还未上色,却已然栩栩如生。 “这.....小姐雕刻的是太宰?”侍女短暂的失神之后,立刻认出来这人头就是话剧中太宰的形象。 沐心点了点头,将手中木雕和刻刀放在了石桌上,而后缓缓的站起身来。 只是她这看似随意的起身,落在侍女眼中却有种完全不同的感觉,明明只是沐心起身,可偏偏让这侍女有了万物复苏的错觉。 侍女目光有些惊骇的看着沐心,她早就觉得自从上次沐心痊愈后整个人都完全不同了,只是还没有人知道,沐心痊愈的那一日,正好也是周昂伤势恢复的那一日。 在侍女的注视下,沐心随意的走了几步,而侍女惊讶的发现,沐心走过的地方留下一排脚印,那脚印所在的位置已是冰雪消融。 最后沐心停在了一颗梨树旁,因为正值冬季,梨树只余枝干。 下一刻沐心将一只玉手轻轻的放在了树干上,就在她手掌落下的刹那,干枯凋零的树枝上一朵朵洁白的花朵瞬间盛开。 “梨花开了,春天便来了......”沐心看着满树梨花,喃喃自语的说道。 这梨树开花有别于一般的树木,它确实是先开花后发芽,只是眼前这株未免也开得太早了,而且也从未有过瞬间绽放的,这自然不是正常开花的。 “小姐您.......”侍女虽然只是个普通人,自然也明白这一切都是沐心造成的,而显然沐心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沐心回头看了一眼侍女,而后很自然的说道:“侯爷曾说我入戏太深,而那戏中的庄周便是他的影子,若真能做侯爷的影子,便是我最大的心愿。” “一个影子都能做的一念花开,那真身究竟是何等强大?如今看似普渡慈航占尽上风,实则他的死期不远了。往日我还有些不明白,而今总算明悟,侯爷要杀普渡慈航其实易如反掌,但他要杀的不是自己心中的普渡慈航,而是天下人心中的普渡慈航......”沐心继续说道,而随后的这些话更加莫名其妙,只是这些话又与周昂常说的‘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暗暗吻合。 修文新城之中,周昂躺在院子的竹椅上,刚经历了一场瑞雪的修文县天空放晴,一轮火红的太阳高悬。 阳光洒在周昂的身上,竹椅有节奏的前后摇晃着,一副悠然自得的画面。 片刻后院中画面又出现变化,似乎被太阳照射的有些倦了,竹椅旁的地面一株绿牙破土而出,而后那绿牙迎风便长,很快长成一棵九尺高下的梨树。 那梨树一长成,立刻绽放出一丛丛洁白的花朵,而后洁白的花瓣翩然落下,随即无数的绿叶出现在树枝上。 一棵树从破土而出,到花开叶绿,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梨树枝叶招展,正好如同一顶华盖罩在周昂上方,为他撑起了一片树荫。 很快葛良工的身影也出现在院子里,她缓步朝着周昂走来,自然也看到了那原本并没有的梨树,不过见识了周昂一言移山筑城之后,任何神奇的事发生在周昂身上也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葛良工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梨树,只不过当她看到从树叶缝隙中洒落的阳光在周昂身下形成一片片疏影时,还是难免露出了惊讶之色。 “老师,您的影子呢?”葛良工看到周昂的身下并无影子,不是因为光线而没有形成影子,而是原本应该存在的影子消失了。 听到葛良工的声音,周昂缓缓睁开眼睛,而后很自然的起身,他很随意的向前走了两步,走出了梨树形成的华盖,阳光照在他身上,身后确实没有影子。 “影子自然会回来的,良工觉得做这县令可还容易?”周昂脸上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开口问的就是关于葛良工处理修文县的事情。 一夜之间修文县沧海桑田,如此神迹自然让百姓归附,不过周昂却没有再去做什么修文县令了,而是将所有的县令事务都交给了葛良工。 从招募属吏,丈量土地,登记人口,分发屋舍田地,全部由葛良工一人完成,周昂没有插手半分,也是直到今日才询问起与之相关的事。 “虽说不难,却也不如想象的那般容易,许多小事看似容易,实则只有做了才知道其中关窍,学生倒是学到了不少东西,还要谢谢老师给我这个机会。”葛良工很正式的对着周昂一拜,语气也严肃了几分。 周昂看着葛良工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自己也是从郭北县令起家的,自然知道为官一方看似简单,但实际上许多事也不是那么容易,这一次确实给了葛良工一个基层锻炼的机会。 “万丈高楼平地起,你原本就天资聪慧,小小年纪便能将府上管理的井井有条,如今再有了这番经历,便是让你治理一国也能得心应手,读书再多也终究需要实践来佐证,如此方能真正的知行合一。”周昂对葛良工很是满意,对她的评价更是出奇的高,说到底他做这一切有大半都是为了葛良工。 “徒儿此时来,却是有个不好的消息告诉老师。”葛良工心中高兴,脸色却难免有些担忧的说道。 “你是想说为师如今已成反贼了是吧?”周昂闻言却是轻轻一笑,不以为意的说道。 葛良工明显也是一愣,而后很是意外的问道:“老师都知道了?” 周昂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葛良工,而后他脸上笑容敛去,手掌一翻便出现了两个信封。 “将这两封信送出去,一封是给江都公主的,另一封是给你师娘的。”周昂将两封信递到葛良工身前,道出了两封信的去向。 葛良工接过两封信,一脸意外的看向周昂,而后有些不敢确定的问道:“老师要起事了?” “既然成了反贼,那自然要做些反贼该做的事了!”周昂点了点头,依旧很随意的说道。 就在周昂将两封信给葛良工后不久,修文县城上一杆崭新的大旗立了起来,那旗杆上写的就是‘兴建侯’三个字。 几乎在旗杆立起的同时,定周昂为反贼,并被削去爵位官职的消息也在修文县传开,不再成为秘密。 不过当修文县百姓听到这个消息,又看到城头那突然立起的大旗时,都不约而同的去了县衙,而后数万百姓跪拜在县衙外,口中高呼着周圣之名,完全就是一副愿尊周圣为天下新主的狂热模样。 当修文县的百姓做出选择的时候,九州各地也上演着一幕幕的大戏。 其中最为震撼的,自然是西北四地发出檄文,例数了国师普渡慈航罪状,这封檄文以皇女江都公主的身份发出,明确的提出了尊奉周圣,拒绝承认京都朝廷合法性的口号。 伴随着这封檄文,还有西北三十万大军集结,这三十万大军已经到了山西大同一带,如果正常行军只要几日便可兵临京都城下。 几乎在西北三十万大军集结的时候,江南大地上也是大军云集,虽然没有西北三十万大军那么多,但也集结了足足八万军队。 这里以江南士绅为骨干,打着响应江都公主的旗号,八万大军兵锋向北直指京都。 一时间天下应者如云,更有许多侠义之士向修文县而去,而最先到达修文县的,正是兰台书院的那些弟子。 见到这群人,周昂并不意外,只见他伸手朝着头顶虚空一摘,好像随手摘下了一颗星辰。 而后他手中出现一点光亮,当兰台书院的弟子看到周昂手中的光亮时,纷纷露出惊喜的神色。 下一刻周昂将手中的那点光华朝着城外一抛,只见从那点光华上不断折射出房屋树木的影像,好像一张被折叠了无数次的纸张再次展开。 很快消失的兰台书院再次出现,一切与夫子在的时候一模一样。 “拜见夫子。”当兰台书院再次出现的时候,书院弟子们纷纷朝着周昂大礼参拜,同时改口称呼周昂为夫子。 第271章 我若为圣 宁采臣带着傅天仇和傅家姐妹逃出京都,一路上也遇到了许多围追堵截,如今他的衣衫也已破碎,不像往日那般整洁。 刚才又经历一场大战,斩杀了几个妖魔之后,宁采臣正在一个隐蔽的山洞调息恢复。 不久之后一个身形瘦弱的人影出现在洞外,感觉到有人到来,宁采臣立刻浑身紧绷,同时长刀已经握在手中。 “不用紧张,是我。”洞外之人小声的说道,却是傅月池的声音。 听到是月池归来,洞中几人都松了口气。 很快傅月池走入洞中,同时还带回来一些吃的东西。 “刚才我在镇子上听说,西北三十万大军,江南八万军队已经起兵攻向京都了。侯爷没有束手待毙,并且定下了日子,二月二重返京都。”傅月池神色同样有些激动的说道,她们也终于知道了这个消息。 宁采臣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脸激动,而后他一想到周昂也是定于二月二回京,更是下意识的说道:“二月二龙抬头,莫非这就是侯爷成圣之日?” 如今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所期待的自然是周昂肃清天下,还世道一个朗朗乾坤。但对于宁采臣等人来说,最期待的却是周昂成圣。 “侯爷真能成圣?我们也能见到一位圣人的诞生?”傅清风神情有些恍惚的说道,虽然周昂成圣已经被许多人潜意识的接受,但真要见到一位圣人诞生,许多人又觉得有些如梦似幻。 “若侯爷都不能成圣,这天底下又哪来的圣人,我先将你们送去郭北县,而后我会赶往修文县。”宁采臣站起身来,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恨不得马上出现在周昂身边。 修文县外河道纵横,原本崇山峻岭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另一个江南水乡。 兰台书院被周昂重新放置在了修文县,不过书院距离县城还有十余里,书院中不断响起的朗朗书声,让修文县更添了许多人文之美。 河道之中一叶轻舟飘荡,那小舟上没有船夫,小舟却自行向着兰台书院而去。 轻舟上周昂头上顶着一片荷叶,身子斜靠在一张茶几上,一旁葛良工正优雅的调制着茶水。 那轻舟所过,水中鱼儿争先恐后的跃出水面,在轻舟四周欢呼跳跃。 河中往来船只,岸上劳作的行人,看到周昂的轻舟无不驻足施礼,对那水中鱼儿形成的异象,倒是见惯不怪。 待到轻舟过后,百姓们继续着先前的事情,周昂轻轻的推了推头顶荷叶,目光看向河流两岸。 只见两岸良田之中多有百姓劳作的身影,田埂上有三三两两的孩童嬉戏,河岸上还有垂钓的老人。 看到此情此景,不觉间也让周昂心旷神怡。 “现在有些明白老师所谓的‘我见人人如圣’了,眼前这情景,不正是人人如圣吗?没有纷争,没有苦难,有的只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葛良工将一盏茶递到周昂身前,脸上也洋溢着平静安逸的笑容。 “今日去兰台书院讲道,为的是完成夫子未尽的心愿,或许还会见到一位故人。”周昂端着茶盏细细的品了一口,而后看向不远处的兰台书院说着。 轻舟缓缓靠向兰台书院,在岸边早有几个书院弟子等候。 周昂带着葛良工径直走入书院,很快书院上百弟子齐聚,他们早早的就知道,今日这位周圣也是他们的夫子,将会在书院中亲自为他们讲道一场。 书院之中没有高台什么的,周昂随便找了一处空地,他也不讲究直接席地而坐,而后开门见山的说了一句:“今日虽为讲道,但实际是我以夫子的身份宣布一件事情。” 周昂说话没有什么天花乱坠,也没有出现紫气横空,代表着他圣人身份的异象。 对于周昂究竟有没有成圣,如今也是众说纷纭。 大部分人人为,周昂已经言出法随,一言改天换地,已经算是圣人了。 还有一部分人则认为,自古有人登临圣位,必然伴随着天地异象,至少也要有紫气横空三万里出现,所以这部分人认为,周昂应该是非常接近圣人,但始终还差最后一点才算真正的圣人。 听到周昂有事宣布,兰台弟子都低头躬身,做出一副聆听的样子,而下一刻周昂便继续说道:“从今日起,你们便离开书院,去天下游历吧。你们有学识有担当,或为官或从商,哪怕从军也好,就算做个游侠也罢,将你们所学用在该用的地方,去体会什么叫知行合一。” 周昂的这番话一响起,书院弟子顿时大惊失色,因为他这个决定完全违背了兰台书院建立的初衷。 似乎明白众人心中的疑惑,只听周昂继续说道:“原本书院建立的初衷也是不错,可惜时过境迁,若一直不改变便是因循守旧。若你们还尊我为夫子,便里去吧!” 周昂挥了挥手,谁也没想到他重立兰台书院才几日,却又亲自让书院弟子入世。 书院弟子们面面相觑,许多人都还无法接受这个决定,因为书院存在已久数千年了,存在的意义就是独立于世俗,为传承为正气留下最后的火种,这种想法代代相传,早已深入到兰台弟子的灵魂骨髓中。 “弟子谨遵夫子教诲。”忽然人群之中一个声音响起,接着所有人都意外的看到,那个众人心中的大师兄王龙溪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了周昂的决定。 一旦有人带头,事情就好办的多了,尤其是这个带头之人还颇有威望,很快越来越多的弟子接受了这个决定。 事情一旦定下,这些人的执行力还是很强的,不过片刻之后上百书院弟子便纷纷离开了书院,有些三五结伴而行,有些一人独行,向着九州各地而去。 看着书院弟子一个个离开,原本热闹的书院顿时变得冷清下来,周昂却忽然抬手对着天边一招。 接着一道金色的流光从天际划过,最后金色流光落在周昂的身后。 在周昂的身后是一间简易的书斋,那金色流光落在书斋的墙壁上,一副画卷徐徐垂下,那画卷上画着一个回眸浅笑的窈窕女子。 当画卷完全展开后,那画中女子也款款走出,等到画中女子走到周昂身前时,恭敬的朝着周昂一拜:“玉娇拜见家主。” 画中之人正是吴玉娇,也只有她从始至终称呼周昂为家主。 周昂对吴玉娇点了点头,而后又转头看向了天际,下一刻两道恐怖的气息出现在书院上空,这两道气息截然不同,却又浑然一体,给人一种无比古怪的感觉。 两道气息出现了刹那,又瞬间收敛隐没,只是周昂的身前多了两道身影。 “见过鬼王。”这一次周昂主动对来人行礼打招呼,来的也正是姜无畏和诸葛卧龙。 只是周昂对姜无畏还是称作鬼王,虽然对方也算姜小昙名义上的父亲,但周昂从未称过岳父。 等见了姜无畏后,周昂才看向诸葛卧龙,而这一次周昂还未开口,诸葛卧龙却先朝着周昂行礼一拜,口中说了一句:“拜见夫子。” “从此以后便没有夫子,也没有梅先生了,方夫子未完成的事,我会替他完成,儒门改革便从今日开始。”周昂坦然的受了诸葛卧龙这一拜,口中说的话却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但是诸葛卧龙听到周昂的话后却一脸释然,而此时周昂也向着诸葛卧龙拱手一拜说道:“诸葛先生好久不见。” “我与鬼王今日前来,便任凭周圣差遣,能亲眼见到一位圣人诞生,也是我俩一生最大的福源。”诸葛卧龙再次开口,道出了此番的来意。 从诸葛卧龙的话中可以看出,周昂确实到了成圣在即的日子,至于他是要成圣后才与普渡慈航一战,还是成圣前就要回京,目前尚未可知。 “那二位前辈这几日也在此住下吧,想必诸葛先生对这里也不陌生。”周昂对成圣之事避而不谈,也没有说如何对付普渡慈航,倒是很随意的请姜无畏和诸葛卧龙在书院住下。 两人对视一眼又点了点头,也没有追问周昂什么,而接下来的几日,周昂和葛良工也住在了书院,每日过的依旧闲情逸致。 眼看距离二月二越来越近,而九州大地上也春意渐浓,许多地方积雪消散,一点点的绿色开始破土而出。 垂拱三年正月二十七,距离二月二只有最后四天了,而早在前几日西北和江南两路大军在距离京都三百里的地方止步不前,这近四十万大军没有立刻前往京都,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也是在正月二十七这一日,几道遁光再次落在修文县外的兰台书院中,这一次遁光敛去,却是几道靓丽的身影。 “夫人,你们终于来了。”看到这几个出现的身影,周昂也跟着起身相迎,这些人真是姜小昙和素娘还有周秀儿。 姜小昙也有数月未见周昂,原本心中有许多话说,不过看到旁边还有许多人,便故作揶揄的说道:“天下人都在盼着你出山,盼你还这天地一个朗朗乾坤,可周圣你倒好,却悠然自得的在这寄情山水。” 葛良工和素娘等人也没想到这夫妻二人一见面竟然是这样的情景,顿时让人忍俊不禁。 “郭北县时,夫人奋不顾身为我挡千年树妖一击。江南之乱时,夫人与我不离不弃面对数万阴兵鬼将。京都之中,夫人为我分忧持家有道。西北之时,庆阳城中你为我和数万军民断后,独自一人面对雪狼大将和北狄神灵。我被暗算身陨之时,你远赴海外,与南洋神君一战,险些送了性命。不久前九州动荡妖魔横行,你守护江南,一夜之间辗转千里,与妖魔大战数十场......”原本气氛轻松愉悦,可周昂却忽然郑重的开口说起了姜小昙这些年来所作之事。 “你说这些干什么?既是夫妻又何必如此见外?”姜小昙心中甜蜜无比,不过还是装作满不在乎的说道。 “我若成圣,便有一半是你的功劳,愿以圣位护你周全!”忽然周昂对着姜小昙躬身一拜,而他说话之时无数念头飞出体外,那些念头如同天上的星辰,瞬间将天地都照的一片璀璨,而后这些念头又飞回周昂体内,只是好像每一枚念头中都多了些什么。 素娘自然是一脸羡慕的看着姜小昙,而其他人神情则有些古怪,因为此刻周昂的表现反倒不像是一个圣人所为。 在所有人的意识中,圣人应该是包容天地的,可以有情有爱,但却应该是无私的大爱与博爱,不该表现出这种儿女情长来。 可周昂竟然以圣位为筹码,说出愿用圣位来护姜小昙周全的话,若不是此刻周围都是亲近之人,搞不好还会有人说周昂是神经病。 “师兄距离成圣还差多少?”有人觉得幸福,有人不解有人疑惑,而素娘却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凝重的向周昂问道。 周昂倒是神色坦然,没有回避素娘的问题,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开口说道:“只差咫尺,亦或天涯。” 这句话从周昂自己口中说出,无疑是确定了他确实还没有真正成圣,只不过咫尺天涯这样的说法,让所有关心他的人都是心中一紧。 二月二周昂将回京面对普渡慈航,这是天下共知的事,如果在这最后几天周昂还没有成圣,那么他与普渡慈航之间的对决就变成了未知之数,若这次再败,便再没有一丝机会了。 普度慈航可以轻松击败夫子,能够轻易制服王元丰,不管他用了什么计也好,使了什么手段也罢,至少说明他绝非真仙可以抗衡的,更不要说还可能藏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杀招。 如果周昂不成圣,他与普渡慈航之间的正面交锋,还真是凶多吉少。 “我的圣道虽然已成,但最后一步也是千难万难,我见人人如圣,这一步其实我已经做到了,但这人人之中却唯独少了一人......”面对众人的担心,周昂继续说道。 “是普渡慈航?”当周昂说出已经做到视人人如圣的时候,素娘下意识的就想到少的就是普渡慈航。 而这个解释似乎也很容易说通,因为周昂无法视普渡慈航也为圣,所以他就成不了圣。要么就是杀掉普渡慈航,没有了他便也算圆满,到时候周昂便自然成圣。 可这就成了一个悖论,普渡慈航不死,周昂的圣道残缺无法成圣,就没有十足把握打败普渡慈航。如果周昂能若视普渡慈航为圣,那他又以什么理由铲除普渡慈航? “不是他,缺的那个是我自己!”下一刻一句令所有人都不解和诧异的话,从周昂口中悠悠道出。 第272章 圣人报仇 儋州大都督府,三万黑甲军齐聚在府外,只是如今大都督府的主人已经不是程浩了,而是换成了贺康。 仅仅月余时间,贺康还真就打败了程浩,成了儋州新的主人。 而儋州黑甲军也顺理成章的效忠贺康这个儋州经略使了。 很快贺康带着左千户等人走出大都督府,只是现在这里应该叫儋州经略司。 来到黑甲军前,贺康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今有国师普渡慈航把持朝政,致使天下民不聊生,幸得天降圣人,兴建侯欲扶大厦于将倾,儋州百姓与九州一脉相承,愿追随兴建侯扫平天地污浊,还世道一个朗朗乾坤。” “本官已经决定,今日尽起儋州之兵,入京靖难。”最后贺康铿锵有力的说了一句,这句话落下他便抽出腰间佩剑,将剑尖指向了京都方向。 贺康话音刚落,府外三万黑甲军齐齐跪拜,这些人只知道听令行事,不过他们心中也有些疑惑,那就是三万黑甲军如何跨过茫茫大海前往京都? 不过众人心中的疑惑很快便有了答案,就在贺康准备部署下一步计划的时候,一个斥候急匆匆的出现,带来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消息。 “报,发现近百艘渡海楼船向我军驶来,楼船上打的是伏波旗号。”斥候明显也有些紧张,虽然努力的保持着镇定,但那上百艘楼船还是极具冲击力的。 “是忠毅伯的伏波军,这是来接咱们的,全军听令,准备登船。”贺康一听是王玄礼的水军,立刻下令说道。 不久前他收服黑甲军后,便将消息传给了周昂,王玄礼的伏波军自然也是周昂安排来的。 很快儋州三万黑甲军跨海而来的消息令天下哗然,没有人会想到流放之地的儋州竟然有如此实力,而更让人哗然的是,原本拱卫京都西面,扼守海上通道的伏波军竟然也打起了靖难的旗号。 一时间齐聚京都四周的靖难军队足足超过了四十万,可面对如此汹涌的势头,京都之中的普渡慈航却没有做出任何应对举措,甚至京都连戒备都没有加强,城门也没有进行管控和封锁,无论是百姓还是达官显贵依然可以随意进出。 兰台书院之中,周昂正在与诸葛卧龙和姜无畏下着棋,他的身前摆着两副棋盘,显然是一人同时与两人对弈。 姜无畏和诸葛卧龙也是个中高手,不过周昂每落一子都是信手拈来,似乎连思考都不用,反倒是他的布局让姜无畏和诸葛卧龙每每都要思虑良久。 在三人对弈的间隙,葛良工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她俯身在周昂的耳边小声说道:“忠毅伯的水师和贺康的黑甲军已于今日在津门登陆了,老师什么时候动身?” 今日是正月二十八,距离二月二只有三天了,葛良工也不是第一次问周昂何时动身了。 周昂手中刚拿起一枚棋子,正欲开口回答葛良工,此时忽然听到院外响起说话的声音。 而且这声音周昂一点都不陌生,最先开口的是姜小昙,而后又一个男子的声音作答,当周昂听到这个男子的声音时,竟然将手中棋子往棋盅里一丢,而后激动的站起身来直接朝着屋外走去。 此刻他全然忘了正在与姜无畏和诸葛卧龙下棋,这番举动倒是有些失礼。 不过看到周昂反常的举动,诸葛卧龙与姜无畏却是相视一笑,而后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们甚至看到周昂连鞋子都没顾得穿就走了出去。 “他是距离圣人最近的,可偏偏没有一点圣人的样子,也不知他真成了圣人会是什么样的?”看到周昂赤足跑到屋外,姜无畏有些打趣的说道,倒是没有因为周昂不告而别生气。 “你又没见过真的圣人,万一真正的圣人就是他这样呢?”已经许久没抬杠的诸葛卧龙此刻竟然又习惯性的与姜无畏杠了起来。 “本王没见过,难道老家伙你就见过了?这哪是圣人样子,明明就是个愣头青。”一听诸葛卧龙的话,姜无畏也像往常一样与诸葛卧龙杠了起来。 葛良工走在后面,正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强忍着不笑快步跑开,等离开了之后终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周昂跑到屋外,一眼望去正好看到几个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最外面的一男一女身上。 “主公,属下拜见主公。”来人也看到了周昂,立刻朝着周昂恭敬的一拜,不是宁采臣又是何人。 当宁采臣看到周昂没有穿鞋出来时,心中也是无比感动。 “好好好,采臣平安归来便是好事,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真是可喜可贺啊!”周昂看到傅清风也跟着宁采臣一起来了,也是由衷的替宁采臣高兴。 傅清风跟着宁采臣也向周昂行礼,不过听到周昂如此说,也害羞的低着头,不敢去看周昂。 “夫人,今晚备些好酒好菜,咱们好好喝一场。”周昂又对姜小昙说了一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高兴。 如今书院之中没了兰台弟子,住的也都是周昂亲近之人,看起来倒没有半点书院的样子,倒像是一个寻常的别院。 等到夜幕降临时,书院之中亮起了灯火,一间原本用来存放书籍的竹屋,成了今夜周昂等人聚会之所。 “师叔,若是寻常人这样,恐怕会被天下读书人骂的狗血淋头吧?”宴会还没开始,葛良工与素娘坐在一起,看着那些被堆放到墙角的古籍,葛良工有些打趣的说道。 “现在他是圣人,可没人敢说他了,不过你师傅确实是越来越随性了。”素娘也是满脸笑意的说道,今晚气氛不错,所有人都显得很高兴。 周昂与姜小昙坐在主位,他看了一圈在座的人,而后开口说道:“这是家宴,大家不必拘谨,还记得在郭北县时,我们几人曾数次大醉,那时候我们可是真的年轻啊。” “是啊,那时年少轻狂,亦是意气风发,属下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段时光,可惜今夜燕兄和老贺不在。”宁采臣也跟着回忆起了郭北县的那段时光,只是几年时间他们都已成家立业,早已不是几年前那群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郭北县的那段时间,他们一无所有,只有满腔热血和对未来的憧憬,在周昂的带领下,他们建设贫瘠的郭北县,与吴王斗与枉死城斗,现在回想起来,那确实是一段令人热血沸腾的经历。 “夫君,开席吧!”姜小昙见周昂有些陷入回忆,连忙开口岔开话题,虽说如今的周昂越来越接近圣人,可在身边人的眼中,他却越来越像个普通人。 甚至周昂比以往更容易显露感情,有时候还会多愁善感,也不会刻意的去隐藏自己的真情流露。 “不急不急,人还没到齐,咱们在等一等。”然而周昂却轻轻的摆了摆手说道,说话的同时还抬头看向北边天际。 其他人自然也跟着周昂看向北方天际,不过大多数人都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 直到片刻之后,姜无畏和诸葛卧龙才率先有所发现,在他们的感知中,确实有两道气息从北方而来。 很快两个光点出现在天际,如同流星一般朝着书院飞来。 等到光点越来越近,周昂率先站起身来,而宁采臣也是一脸激动的起身,看向那不断靠近的光点。 最后光点落在屋外,光华敛去露出两个人影,一个是衣衫破烂,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一个是同样衣衫破烂,看起来年轻不少的男子。 “燕兄,真的是你?怎么这幅模样?”宁采臣大步走向那络腮大汉,伸手揽着大汉的肩膀,一脸难以置信的问道。 看到模样大变的燕赤霞,所有人都有些错愕,在这些人的印象中,燕赤霞一直都是青衫儒巾的形象,与眼前的样子简直天壤之别。 “侯爷,燕赤霞前来听候差遣。”燕赤霞转身看向周昂,恭恭敬敬的朝着周昂一拜。 “俺说嫩就不能先吃饭再谈正事吗?俺们可是片刻不停的飞了七千里赶过来的。”看到燕赤霞一脸正经的样子,知秋一叶却是一句话瞬间破坏了气氛。 不过当众人听到知秋一叶说他们是连续飞行了七千里而来,一时间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好,燕赤霞听令。”然而周昂也是一脸肃然的说道。 下一刻燕赤霞单膝跪拜,抱拳说道:“属下在。” 两人一人一句,一场家宴倒是瞬间有了大战将至的感觉,这一刻又好像回到了曾经在郭北县,在西北时候的情景。 “我命令你,今夜与我大醉一场。”周昂再次开口,说话之时衣袖一挥,接着一整坛酒飞向燕赤霞。 燕赤霞还半跪在地上,他伸手接住酒坛,依旧神色肃然,如在军中领了军令一般说道:“属下遵命。” 说完这句之后,燕赤霞直接站起身来,将手中酒坛高高举起,而后一道酒水从坛中流出,大口大口的灌入他口中。 如此喝酒自然是喝一半洒一半,很快燕赤霞的胡子衣襟都被打湿,不过他的形象配合这样的饮酒动作,倒是尽显豪迈。 似乎燕赤霞的样子也感染了周昂和宁采臣,很快他们二人也端起酒坛,如同燕赤霞那般大口的喝了起来。 “哈哈哈哈,痛快。”周昂的衣衫已被打湿,此刻他也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没有一点圣人该有的样子,哪怕连一点读书人的样子都没有了。 家宴的气氛瞬间被推向了高潮,想比于几个男子,姜小昙等人就要克制的多了,不过身为女主人的姜小昙,还是主动的端起酒杯,与素娘和秀儿等人不断的对饮。 “要不咱们也换大家伙吧?”姜无畏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酒杯,有些羡慕的看着周昂和燕赤霞等人。 诸葛卧龙闻言也将酒杯一放,而后朝着酒坛一招,自己提起一坛说道:“或许我们确实老了,我现在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师兄会选他。” 姜无畏好奇的看着诸葛卧龙,手中也提起了一坛酒,这次他没有立刻与诸葛卧龙抬杠,因为诸葛卧龙此刻提到了方虚圣,至少对这位老夫子,姜无畏也怀有敬意。 “我与师兄也曾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可也未曾如此洒脱过,师兄被那夫子的名头所束缚,纵然惊才绝艳,现在看来终究也不过是称号之下的一具傀儡罢了。可是他却不同,连圣人的名号都无法将他束缚!”诸葛卧龙目光清明,一瞬间似乎想明白了许多道理。 “方夫子不能与你共饮,不过老夫还能与你共醉,老家伙可敢干了这坛酒?”姜无畏提起酒坛目光挑衅的说道。 “干就干,一坛哪够?”这一次诸葛卧龙也没有抬杠,反而率先举起酒坛喝了起来。 这一场家宴每一个人都放开了喝,而这些人无一不是修为通天之辈,可偏偏没有一人以神通解酒,都如普通人一般体会着酒水对神经和感知的刺激。 周昂也不知自己这一夜究竟喝了多少酒,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床上的。 直到迷迷糊糊中,周昂感觉到一丝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他才悠悠的醒来。 醒来时周昂发现果然已经日上三竿了,自己正躺在床榻之上,而床榻的一侧,姜小昙正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 “醒了?快将醒酒汤喝下,都不知道克制一下,若让天下百姓知道你昨晚的样子,你这圣人形象恐怕就尽毁了。”姜小昙故作责备的说道,不过眼神依旧柔情,同时扶起周昂,将醒酒汤放在了他的唇边。 周昂轻轻的摇了摇脑袋,也没有用自己的念头去压制酒气,而是张嘴将醒酒汤喝下,而且还露出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圣人亦是人,若没有这些喜怒哀乐,没有贤惠的妻子相伴,没有兄弟至交扶持,作那泥塑的圣人有何用?若是一个称号便将人的本性束缚,那也不过是一具傀儡罢了。”喝下醒酒汤后,周昂漫不经心的说了几句话,他这几句倒是与昨晚诸葛卧龙说的有些相似。 听到周昂这看似不正经的话,姜小昙反而心中越发欢喜,至少无论周昂成就了什么,他本质上还是那个初心不改的少年。 真正的爱一个人,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当姜小昙第一次遇到周昂时,在姜小昙的眼中,周昂其实是一个有些倔还有些傻的愣头青。 姜小昙爱的周昂,并不是什么兴建侯,也不是什么周子或周圣,而是那个会在雷雨天,傻乎乎的撑开伞,为风雨中一朵昙花遮风挡雨的少年。 “看来你终究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圣人,还有两日就是二月二了,有把握最后这两日成圣吗?”姜小昙其实不是很在乎周昂能不能成圣,但是因为普渡慈航的存在,她又不得不关心这个问题,这同样不仅是姜小昙的关心,也是所有人关心的。 “要做自己心中的圣人,比让别人成圣更难,或许我永远也无法成为自己心中的圣人,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会努力成就自己心中的圣人,所以在这之前我还要让自己的念头更加通达。”周昂拿着姜小昙的手,一如既往的恩爱。 “让自己念头更加通达?”姜小昙一脸不解的问道。 “在杀普渡慈航之前,我还应该先杀一人,南洋神君曾经暗算于我,这个仇也是时候该报了。”周昂的语气很自然,不过他说话之时无数的念头开始飞出体外。 很快那无数的念头出现在书院上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一条璀璨的光带朝着南方飘荡而去。 第273章 我不是你口中的圣人 周昂说动就动,没有丝毫准备,仿佛随性而起的就离开了书院,而他要做的,就是去斩杀一位神通诡异的半圣。 这一幕自然落入了许多人的眼中,当众人从姜小昙口中得知,周昂是去斩杀南洋神君时,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而且大家都还有些期待起来。 毕竟周昂很快就要与普渡慈航交锋,此时斩杀南洋神君,倒也可以验证周昂如今的实力。 南洋诸岛如今还是一片混乱,不久前周昂将数十座大山丢进了南海,那一场海啸让这些岛屿至今都还没恢复。 南洋神君的神庙,破碎的庙宇也没有完全修复,不过相比于那些毁坏的民房,这里依旧雄伟庄严。 当周昂的念头出现在神庙上空时,他没有任何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甚至将气势完全释放,那无数的念头在苍穹之上组成他的脸庞。 南洋百姓和神庙神仆都惊恐的看向头顶苍穹,当看到周昂那张明显带有愤怒的脸庞时,心中无不生出畏惧。 “南洋神君,当日你暗算我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周昂的声音从苍穹之上落下,直接落入神庙之中,而普通人也能听到他的声音。 百姓和神仆们更加惊恐,没想到竟然有人来找神君的麻烦,这些人纷纷朝着神庙跪下,似乎都在等待着神君降下神罚怒火。 南洋神君没有回应周昂,似乎他根本不在神庙之中,周昂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念头涌动,那无数的念头闪烁,仿佛天地在呼吸一般。 而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一幕就开始发生在南洋诸岛上,只见在南洋诸岛上的诸多生灵,无论是那些百姓还是牲畜动物,竟然都在瞬间定格了起来,而后从头到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石化起来。 只不过数个呼吸之间,南洋大大小小上百个岛屿,数百万人口加上无数的生灵,顷刻间都成了一座座雕像。 然而仅仅如此还不够,之间周昂那些念头继续闪烁,笼罩在苍穹的念头闪烁间就好像是这个世界在呼吸。 而后那还之中再次掀起巨大的海啸,南洋诸岛剧烈的摇晃起来,海啸瞬间淹没无数的小岛,那些大的岛屿也逐渐被海水吞噬,原本露出海面的岛屿纷纷下沉,曾经无数生灵生活的南洋诸岛,顷刻间就沉入了海底,那一座座城市和石化的雕像,好像一个被封印的世界静静的埋藏在深海之中。 南海龙宫也伴随着摇晃不止,南海龙王敖钦也是吓得浑身直哆嗦,他不仅是一位半圣,更是执掌南海的龙王,因此也更加能够真切的感受到这变化的不同寻常。 因为敖钦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造成这一切的不是什么大神通伟力,就砸刚才他察觉到这竟然是世界意志的干扰。 也就是说无论是这场海啸还是那些变成雕像的生灵,都是世界意志造成的,不是将它们变成这个样子,而是世界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南洋诸岛瞬间成为历史,茫茫南海之上只有那座神庙还露出海面,而此时周昂的念头也再度变化,飘飘荡荡的落在神庙前,汇聚成周昂的样子。 身后就是一片茫茫大海,周昂抬步走上了神庙,在神庙的深处,南洋神君坐在神座之上,脸上依旧带着恶鬼面具,正静静的看着周昂一步步走来。 周昂走近空旷幽暗的神殿,他一边走向南洋神君,口中一边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是哪个时代遗留下来的,不过到了今日便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听到周昂的话,南洋神君缓缓站起身来,他没有开口说什么,而是伸手从自己的脸上摘下了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同样邪恶阴沉的脸,而且正是那个曾经出现在祭坛上的冥王的样貌。 “一个个时代在终结,每一个时代都演变出完全不同的文明,这个世界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干扰着它的发展,你以为称雄于这个时代,就算真正掌握了自己的命运了吗?”南洋神君或者话说另一个时代的冥王有些讥讽的对周昂说道,他深知自己已经不是周昂的对手了,不过在他看来周昂和他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周昂目光显得有些兴趣了,他也微微有些意外冥王会说出这些话来,看来这位冥王已经洞悉到了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根本秘密。 不过周昂也仅仅是有些许意外,而后他又变得神色如常,同时右手轻轻一握,神剑余鸾便自动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把剑曾经终结了强大的天族,你应该对天族也有些了解,今日我也用这把剑来抹去你的存在。”周昂缓缓抬起余鸾,仿佛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看到神剑余鸾,冥王本能的心中一紧,不过下一刻余鸾已经脱手而出,一道剑光闪过,直接从冥王的胸前穿过。 冥王还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洞穿的胸膛,他想过许多种与周昂交手的可能,但从周昂出现的那一刻,无论是将南洋诸岛生灵化为雕像,还是沉没上百岛屿,这些都超出了他的预料,至于自己会如此轻易的被杀,他更是没有想到的。 被余鸾穿胸而过,冥王的身体开始慢慢虚化,最后好像变成一缕缕稀薄的念头,又融入到天地之间。 看着空旷寂静的神殿,周昂又向前走了几步,同时口中还莫名其妙的说道:“原本此事也不必如此麻烦的,不过你我曾经也有同桌共饮之情,加上你三番五次想置我于死地,所以还是亲自来见见你吧。” 周昂一边走一边说,好像在喃喃自语,又好像在对着旁人说,只是这神殿之中并无第三人。 “你已如此强大了,你也说我们曾有同桌共饮之情,不如你就放过我好了,我保证以后绝不踏出此地一步,求周圣饶我一命。”就在周昂话音落下的时候,神座后一个明显有些慌张和胆怯的声音响起。 接着一个人影从神座后跑出,远远的就朝着周昂跪下,那人不断地对周昂磕着头,竟然是已经许久没有露面的朱尔旦。 当年十王殿中,周昂喝了朱尔旦几杯酒,后来一天夜里周昂又亲自到朱家拜访,与朱尔旦和陆判有了同桌共饮之事。 只是后来的事情让朱尔旦对周昂怀恨在心,一步步走到了与周昂不死不休的对立面,当年天孙夜玄被周昂的万丈红尘斩杀后,朱尔旦便投靠了南洋神君。 “你也是聪明人,我今日都亲自来了,你觉得我有可能放过你吗?”周昂没有立刻动手,倒是对朱尔旦说了一句。 “你都已经是圣人了,为何如此咄咄相逼,圣人不是应该以德报怨吗?放过我吧,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朱尔旦闻言心中一沉,也是大感不妙,不过他还不想放弃,于是连忙哀求了起来。 “哈哈哈哈,好一个圣人就该以德报怨,那若今日高高在上的是你,可能做到以德报怨?你三番五次想要置我于死地,那时可曾有过一丝的犹豫?别以为我不知道,不久前我赴任修文县的路上,那些半路劫杀的魑魅魍魉都是你在背后搞鬼。就算我是圣人,这却不是放过你的理由!”周昂闻言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看向朱尔旦的神色也越发鄙夷。 其实原本周昂并不在意朱尔旦的,当年鬼市之战朱尔旦逃走之后,周昂其实也没有非要深究的意思,可是朱尔旦却越发变本加厉,只要周昂露出一点破绽,朱尔旦就会像苍蝇一般扑上来。 朱尔旦此刻的表现,完全代表了深藏在人们心底的自私自利,这就是一副活脱脱的‘我弱小我有理,我弱小就该被原谅’的丑陋嘴脸。 听到周昂如此回答,朱尔旦心知自己今日难逃一死了,而后他竟然心一横,猛然站起身来,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吼道:“这南洋数百万黎民,还有那无数的生灵,它们可曾对你不敬?而你竟然顷刻间剥夺他们的性命,你枉为圣人,你才是天地间最大的魔头。” 朱尔旦忽然画风突变,周昂倒是一眼就看出了他打的什么主意,无外乎就是想要死之前扰乱周昂道心。 “圣人这个称号,可不是让你们胡作非为的枷锁,若连自己心中所想都不能去做,那样的圣人还有什么意思?也不过是被供起来的一尊傀儡罢了。”出乎意料的,周昂此刻竟然与朱尔旦辩论了起来。 朱尔旦只是想扰乱周昂道心,可从未想过这些问题,一时间更找不到反驳周昂的话。 而下一刻周昂却继续说道:“当年在志公寺时,我看着清水和尚在我眼前自杀,那时我便对素娘说过一句话,‘救人易,救心难’。而这个世上有些人的心早已无可救药,所以律法的存在真是个好东西,它可以光明正大的诛杀那些无可救药的人,可以让圣人不被道德所绑架,而我现在心中想的就是杀了你。” “不.....不要......圣人应该是宽宏大量的,可以渡尽世间所有人的,你应该渡化我,你不能杀我。”朱尔旦神色一片死灰,而他本能的求生欲,还让他继续诡辩,妄图抓住不可能的机会。 周昂看着朱尔旦丑陋的样子,无奈的摇头笑了笑,这一幕是连周昂也没想到的,不过在周昂看来,这又是卑劣之人应有的表现。 “呵呵呵呵,可惜啊!我不是你口中那样的圣人......”周昂最后对着朱尔旦说了一句,说完之后他却没有用余鸾杀死朱尔旦,而是目光如炬的盯着朱尔旦。 下一刻朱尔旦的身体也开始迅速石化,顷刻间也变成了一尊雕像,脸上还保持着朱尔旦最后一刻的神态。 张狂,怨毒,不甘,却没有一丝悔恨。 第274章 江湖路远 南洋神君和朱尔旦,甚至是整个南洋诸岛,都在周昂的一念之间彻底烟消云散,在旁人看来他的念头也只离开了片刻,很快便又飘飘荡荡的落回到书院。 “原以为圣人念头遁出,梦中斩鬼神是何等惊天动地,却不想真要发生却又如此云淡风轻。”看到周昂缓缓睁开眼睛,姜小昙有些唏嘘的说道。 周昂念头回归,也跟着缓缓走下床榻,他一边走一边说道:“是啊,再精彩的故事,也只有亲历者才明白个中滋味。” 抹杀了南洋神君和朱尔旦后,周昂的气质又有了明显的变化,或许是他有了新的感悟,又或许是他遂了心中所想,念头变得更加纯净通透。 说话之时周昂已经走到窗前,他也顺手推开窗户,屋外的一阵微风吹入,正好吹起周昂的发丝和衣摆。 “夫人,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周昂的目光眺望远方,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姜小昙闻言也有些错愕,不过随即莞尔一笑的说道:“夫君以前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现在你不是也要告诉我了吗?” 周昂与姜小昙一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能做到这一点可不仅是他们有真爱,更因为两人于对方都有绝对的信任。 “母亲在我的记忆中还留存了一门圣道,乃是地府阎罗大帝的《万化森罗》,这门圣道可以化身万千,在你我大婚之前,我曾有十几具化身散落天地,这些年来大部分化身陆续陨落,那些念头也相继回归,至今仍有三枚念头未归。”周昂语气平静的说道,第一次毫无保留的讲出了至今修炼《万化森罗》的事情。 姜小昙闻言恍然大悟,一些以前的疑惑也迎刃而解,也知道周昂此时谈起此事是为什么,于是毫不介意的说道:“夫君是说那些念头这两日就会回归了?” 周昂背对着姜小昙点了点头,而就在他点头之时,昆仑玉虚宫中余十三也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余十三和天运子不久前联手打破了这个世界的壁垒,成为第一个未成圣位而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不过他们刚一跨出世界壁垒,就被一只蝴蝶煽动翅膀给打了回来。 这离奇的经历,让余十三和天运子对这个世界,还有世界之外都有了全新的认识。 而且他们都发现了最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圣人们并不是因为天人五衰而隐匿了起来,而是去了世界之外,因为他们不仅看到了那只蝴蝶,还感受到了阴阳长河和道祖的气息。 “今日一别,或许再无相见之日,道友保重。”余十三对着天运子稽首施礼,正式的与之告别。 “早知道友非寻常之人,能得道友相助,将这个世界看得明明白白,此生已无憾。天运子祝道友早登圣位。”天运子也跟着起身,郑重的对着余十三还了一礼。 “待我成圣之时,天下人人可为圣,期待再与道友坐而论道。”余十三脸色露出了轻轻的笑容。 坐而论道本是一个贬义词,但是在余十三和天运子身上却不能用作贬义,他们坐而论道互取所长,反而达到了更高层次的实践。 余十三最后看了一眼玉虚宫,对天运子点了点头,而后身形化作流光瞬间便离开了玉虚宫。 天运子看着瞬间跨越千里的遁光,在余十三离开之后终于还是又说了一句:“那普渡慈航来头非比寻常,道友若无十足把握,贫道愿凭驱策。” “道友静候佳音便好。”余十三早已消失不见,但下一刻他的声音再次在玉虚宫响起。 听到余十三的回应,天运子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好像这还是这位神秘存在第一次笑。 几乎在同一时间,原本晴空万里的修文县忽然风云巨变,顷刻间修文县上空出现万道雷霆,苍穹之上一方紫色的雷池凝聚,那雷池之中磅礴的力量仿佛能将整个世界倾覆。 这突入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无不惊愕,就连诸葛卧龙和姜无畏都大惊失色的跃出屋舍,便是两人联手已有半圣之力,也感觉在这雷池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这世间竟还有如此强者?为何从未听闻过?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姜无畏一脸凝重的说道,他双拳紧握,身上琉璃光晕流转,显然已经做好了奋力一搏的准备。 素娘也走出屋舍,当她看到头顶即将倾泻而下的雷池时,瞬间施展出《阴符七术》,那无数虚影充斥书院,五条真龙更是朝着头顶雷池疯狂咆哮。 一时间各种神通剑光闪现,燕赤霞宁采臣等人也是使出最强神通,然而即便如此也没人有把握能挡下头顶的雷池。 “请诸位收了神通。”就在众人打算出手之时,周昂的声音终于响起。 而后所有人都看到,周昂的身体缓缓飞起,竟然是肉身朝着头顶的雷池飞去。 见周昂飞向雷池,众人虽然不解,却还是依言散去神通。 等到周昂肉身靠近雷池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一道遁光同时出现在雷池下,那遁光敛去,显现出一个身穿道袍头戴道冠的道人。 余十三一出现立刻让众人再次如临大敌,因为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这道人身上的气息与雷池如出一辙,显然这足以毁天灭地的雷池,就是这道人的手笔。 然而下一刻令所有人都感觉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道人什么也没做,身躯就渐渐的虚化起来,等到他的身体完全消失,一枚硕大的念头悬浮在道人原本的位置。 这枚念头硕大无比,可以说从未有过如此大的念头,而且它精纯的没有一丝杂质,与传说中那种圣人的念头也不逞多让了,最奇异的是,在这枚念头的外围,还有紫色的雷电萦绕,看起来无比的绚烂。 在无数的目光注视下,这枚硕大的念头缓缓飞向周昂,而后念头悄无声息的没入到周昂的眉心之中。 等到念头融入周昂身躯,他矗立虚空的肉身睁开双眼,只见他的双眼之中也有无数雷电萦绕。 下一刻周昂肉身上的雷池忽然倾泻而下,那雷池之中雷电已经化为液态,顷刻间就将周昂肉身淹没,好像他的身躯都沐浴在雷池之中。 “这......以雷池淬炼肉身?”姜无畏看着眼前的一切惊讶的说道。 “刚才那道人是谁?”葛良工对雷池这些感觉还不明显,但是她感觉刚才那个道人有些熟悉的感觉。 “那道人是夫君的一枚念头。”姜小昙小声的在一旁开口解释道。 听到姜小昙的解释,众人更是惊讶不已,因为谁也没想过一枚念头就可以如此强大。 苍穹之中周昂沐浴在雷池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雷池不断的缩小,显然是周昂肉身正在吸收雷池的力量。 直到半炷香后,天空雷电消失,周昂双手放在胸前,朝着两侧缓缓拉开,而后一柄雷电萦绕的紫色飞剑出现。 当这飞剑出现的刹那,天空之中再次风云巨变,无数的雷霆也再次出现。 周昂手握‘九霄御雷神剑’,仿佛主宰雷霆的神祗,这一刻他也完全融合了那枚余十三的念头,并且完美融合了余十三的一身所学。 下一刻周昂将手中‘九霄御雷神剑’轻轻一抛,而后紫色的神剑就竖在周昂身旁,并且静静的环绕起来。 “余鸾。”随即周昂衣袖一抖,口中叫到余鸾的名字。 瞬间周昂的身旁又多了一柄血红的飞剑,余鸾也跟着环绕在周昂身侧。 “剑城隍。”周昂再次开口。 下一刻一道璀璨的剑光从郭北县拔地而起,而后这道璀璨的剑光裹挟着江南大地的滚滚人道气运跨空而来。 很快剑城隍那璀璨的身影也出现在周昂身侧,三柄颜色各异,气息也迥然不同,却无一不是强大无比的飞剑有序的环绕在周昂四周。 这三柄神剑任意一把都足以毁天灭地,此刻都静静的环绕在周昂身旁,而周昂就这样静静立在虚空,好像还在等着什么。 “师兄好像还在等什么?难道还有第四把剑?”素娘有些不解的看着周昂,她心中却是有种恍惚的感觉,好像此刻的周昂和三柄神剑还不算完整。 “他是在等自己吧!”姜小昙好似喃喃自语的说道。 别人或许感觉不到,但是姜小昙能够在周昂身上感觉到,虽然周昂最近越来越像个普通人,但是他的身上依旧少了一种气质,那种气质只在姜小昙和周昂相识的最初一段时间里比较明显,后来随着周昂身居高位,这种气质便逐渐消失。 或者说这种气质是周昂的另一种人格,是那个心中意难平,便仗剑而起,快意恩仇的周昂。 就在众人不解之时,虚空之中周昂忽然朝着遥远的地方开口说了一句:“你还不肯放手吗?” 这句话显然是周昂在对别人说的,至于是对谁便无人知晓了。 只是在寂静了片刻之后,从遥远的西方传来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之声,那声音有微微的怒意,也有些许的不甘,但却满含无边威势。 随着这龙吟声响起,东海龙宫之中敖广赫然起身,神色激动的说道:“这是九九的声音,她这是要成就龙圣之位了?” 那龙吟声虽然响彻天地,但明显是对着周昂咆哮的,龙吟声还未绝,又有一道声音夹在在其中:“再给我半日时间,我不会误你大事的。” 这声音明显是个女子的声音,而且年纪还不大。 当姜小昙听到这个声音时,身躯下意识的一颤,这个声音或许别人陌生,但是她却并不陌生。 姜小昙还记得,当年她与周昂地府历劫时,除了姜无畏和诸葛卧龙还有柳诚出手相助外,还有一条长着粉色龙须的黄龙降临地府,而刚才的声音就是那条黄龙的声音。 在一个叫永安的小镇,有一个从小就梦想仗剑江湖成为大侠的孤儿,他有一个一点都不像大侠的名字,叫作余三。 余三自幼孤儿,靠吃百家饭长大,不过他的运气还算不错,12岁那年就被镇上唯一的客栈雇为伙计,至少从此衣食无忧。余三这一干就是六年,如今他也长成了一个18岁的俊朗少年。 这家客栈叫龙门客栈,老板是个女的,如今应该已经三十出头了,不过老板娘似乎很会保养,这么多年来一点都没变,看起来依旧像个十八九岁的姑娘。 老板娘的名字无人知晓,只知道许多年前到永安镇来开客栈,为人长袖善舞,好像还会些武功,所以这客栈生意也是风生水起。 忙完一天之后,余三躺在自己的床上,此刻他的心中正在天人交战,他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要做,这个决定困扰了他许久许久,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去做。 余三从小就爱做梦,梦里他是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大侠,飞檐走壁御波而行,这才是余三想要的世界。 许久前他就萌生了要离开永安离开客栈,去闯荡江湖的念头,只是这里是他生活十几年的地方,他有些舍不得,更有些舍不得对自己照顾有加的老板娘。 老板娘虽然嘴比较毒,余三平时也没少挨骂,而且还老爱找些由头克扣工钱,可这些都无法掩盖老板娘对余三的好,在余三心中老板娘更像一个严厉的大姐。 若说这世间还有亲人的话,余三觉得老板娘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要离开唯一的亲人去追寻心中那个有些不切实际的梦,这也是他一直举棋不定的真正原因。 不过今天客栈中发生了一件事,又让余三坚定了要去闯荡江湖的念头。 今日有几个江湖豪客前来店中,原本一切如常,可后来突然出现一个白衣剑客,原来这几个江湖豪客都是恶贯满盈的通缉犯,而这位白衣剑客一人独自追逐了数百里,终于在永安镇找到了这几人。 余三可是亲眼看到,那白衣剑客长剑出鞘,只是一阵剑光闪过,那几个江湖豪客便人头落地。 此情此景不正是少年心中憧憬的吗?余三这还如何受得了,走出去见识真正的江湖,快意恩仇的念头在他心中越发壮大。 “咚咚咚。”忽然余三的房门被人叩响。 “谁?”余三下意识的身子一紧,警惕的喊道。 “没睡就快开门,这客栈除了老娘还有谁?”门外响起老板娘不耐烦的声音。 一听是老板娘的声音,余三连忙下地开门,又将桌上的油灯点亮。 余三点灯之时,还下意识的问道:“老板娘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拿去,有多远滚多远。”余三还未转身,就听老板娘有些怒气冲冲的说道,同时还有一个灰布包袱落在桌上。 “这是干啥?”余三一脸懵逼的问道。 “今天你看到那个白衣剑客,是百晓生兵器谱上排名第17的‘催命书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想法,闯荡江湖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不过不让你去闯一闯,不撞个头破血流你也不会甘心,明天你就走吧!”老板娘一脸嫌弃的看着余三说道,她早就知道余三有闯荡江湖的想法,只是一直都给余三泼冷水,反对余三去闯荡江湖,今日竟然突然转变了态度,不仅同意余三去闯荡江湖,还连包袱都准备好了。 余三大为意外的看着老板娘,愣了片刻之后下意识的打开包袱。 这一看余三心中不禁一暖,包袱中有一套灰色劲装,还有几锭挺大的银子,另外还有几个瓷瓶,显然就是珍贵的金疮药。 “这.....不好吧?这些年吃老板娘的住老板娘的,再拿银子就说不过去了。”余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他确实已经打算离开客栈了,衣服和金疮药还好说,但再拿银子就说不过去了。 “这些银子本来就是你的,早就知道你会离开,这些年来扣你的工钱都在这里。”老板娘神色依旧不怎么和善,不过这句话却是让余三心中更暖。 原来老板娘这些年虽然时常克扣自己工钱,但其实都是为自己存了下来,这一刻余三眼中竟然微微有些湿润。 “老板娘,你整的这么煽情,我突然不想走了!”余三一幅讨好的样子对老板娘说道。 “滚,少在我面前演戏,若是将来碰的个头破血流了,记得永安镇还有个地方能收留你。”老板娘毫不客气的踹了余三一脚,不过随后一句话又让余三心中一暖。 余三此刻也有些纳闷,自己被老板娘欺压了六年,今日却突然让他心中很不是滋味,难道离别之时都会如此多愁善感? “呵呵,我一定会回来的,不过那时候我一定名扬天下,待我衣锦还乡,一定为老板娘开一间天下最大的客栈,让你做天下第一的老板娘。”余三此刻心中豪情万丈,哪里会想到什么头破血流,有的只是对名扬天下的憧憬。 “哼!”老板娘有些不信的哼哼一笑。 下一刻余三背上包袱,对着老板娘郑重一拜,而后抬头挺胸的向屋外走去。 老板娘站在余三身后,神色复杂的看着余三,当余三跨出门槛的时候,老板娘知道余三是真的决定要走了,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句:“慢着。” “还有事?”余三回头看了老板娘一眼,其实他的心中也非常不舍,有些想要快些离开,害怕万一没忍住真的把眼泪给弄出来了。 老板娘认真的看了余三一眼,忽然将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而此刻她的手中竟然拿着一柄宝剑。 “这把剑名为秋水,虽然不是天下最顶尖的神兵,但也是难得一见的利器,乃是我一位故人所留,今日就给你吧。”老板娘向前走了几步,说话之时已将秋水剑递给了余三。 余三拿着秋水剑,心中感慨万千,本有许多话想对老板娘说,只是最后只说了一句:“谢谢!” 说完之后余三再次转身离去,老板娘看着他的背影,小声的说了一句:“江湖路远,好自珍重......” 似乎听到了老板娘的话,余三脚下微微一顿,而后大声的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位故人,该不会是你男人吧?” 余三一直好奇老板娘有没有男人,他觉得应该是有的,至少在老板娘开客栈前是有的。 “给老娘滚。”夜幕下传来老板娘咆哮般的怒吼,而后镇子里那些还在睡梦中的人就听到一阵鸡飞狗跳的追逐。 第二天镇子里就多了一个流言,说是余三调戏老板娘,被老板娘连夜打出了永安镇。 第275章 谁的江湖?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余三觉得应该是一身行头和一把趁手的兵器,好在这两样他现在都有了。 秋水剑被余三使得是得心应手,虽然他还没有学什么招式武功,但这把剑好像能与他心意相通,简单的挑,刺,削的基本动作,似乎也有不俗的威力。 离了永安镇一路向北,余三走的有些漫无目的。 他有很多想法和期待,想要遇到不平事,做一做那拔刀相助的大侠。 也想遇到秘洞古墓之类的,运气爆棚的捡到什么秘籍神兵。 就算遇到一些游戏人间的世外高人也好,学几招惊天动地的绝世武功,从此打遍天下无敌手。 一切都与一个出初江湖的少年一样,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着期待。 然而余三这些日子感受到的江湖,与说书人口中的江湖好像有些不同。 这些日子余三没看到什么快意恩仇的江湖厮杀,也没看到什么血祭活人练功的江湖魔头,更没有帮派厮杀,没有血流成河,有的只是终日为生计奔波的寻常人。 而余三也渐渐的快要被这生计所累了。 老板娘给他的银子,在最开始的大手脚后,眼看就要用完了,摆在余三面前最重要的已经变成了生计问题。 “这才出来半月,总不至于现在就回去吧?路是自己选的,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余三心中刚萌生了返回永安镇找老板娘的想法,就被心中的倔强立刻镇压。 又行了数日,余三总算遇到了事,他在一条山道上,看到一群劫匪正在大劫一辆马车,那马车之中坐着一家三口,马车旁还倒着几具尸体,看样子是这家人的护卫。 “哈哈,这次发财了,没想到还是个当官的。”那群劫匪为首的大汉正在翻看着一个木箱,看到箱子中的金银还有书信,立刻大笑起来。 这些人打家劫舍,可不管是不是当官的,有钱他们就敢杀人,而且如此多的金银就在眼前,他们又怎么可能舍弃。 “住手。”就在一家三口就要枉死劫匪手中时,余三终于仗剑而起杀了出来。 余三没什么高深武艺,而这些劫匪也只是仗着人多和身强力壮,当秋水剑和劫匪的大刀相撞时,对方的大刀瞬间被斩成两段,立刻让余三信心暴涨。 而那些劫匪看到如此一幕,都以为余三是什么内功修为高深的武林高手,一时间气势就弱了三分。 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之后,余三杀了三个劫匪,剩下的劫匪也落荒而逃,不过余三身上也中了两刀。 好在这两刀都不在要害位置,暂时没什么性命危险。 “多谢恩公相救,我这便带恩公回去疗伤。”将贼人退去,那中年男子连忙上来扶着余三。 在男子的搀扶下,余三上了他们家的马车,因为护卫和车夫都死了,这次倒是让这个做官的男子亲自驾车。 车厢中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一脸好奇的盯着余三,不时的在余三脸上和伤口上看。 过了许久似乎小姑娘也不怎么怕余三了,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很疼吧?” 余三的伤口还在渗着血,脸色也有些苍白,第一次行侠仗义的快感也已经过去,现在想来也有些后怕,不够还是装作无所谓说道:“还好,能忍住。” 虽然嘴上说的好听,不过余三声音已经有些虚弱,这可骗不了小姑娘和她母亲。 “吃颗糖葫芦吧,吃下去就不疼了。”忽然小姑娘拿出一串糖葫芦,一脸天真的递到余三面前。 余三有些意外的看着小姑娘,一时间也被小姑娘的天真逗乐了,最后还是拿着糖葫芦,在上面咬下了一颗。 也不知是因为小姑娘的天真让余三一时间忘了疼痛,还是这糖葫芦真的起了些作用,他确实感觉没有先前那般疼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余三就在这家人府上养伤,对于这个救命恩人这家人自然十分重视。 那个当官的男主人找来了附近州府最好的郎中,女主人又为余三专门腾出了一个院子,还派了几个丫鬟随时服侍。 至于那个小姑娘,更是每日有大半时间都在余三跟前,现在余三也知道这个小姑娘名叫小茹。 不知不觉余三在小茹家已经住了快一个月了,前半个月他还觉得没什么,毕竟那时候伤势还很重,可后面的日子余三又想到了他那个憧憬的江湖。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被这安逸的生活所迷惑,应该继续去追寻自己心中想要的生活。 有一天余三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小茹的父亲,毕竟在别人家白吃白住一个月了,告别一声还是必要的。 “恩公是觉得我们周家不好?若有不周之处还请恩公直言。”周大人闻言一脸愧疚,他还以为是余三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没有没有,只是余某心在江湖,这里终究不是我的归宿,反正早晚都要走的,叨扰了大人这许久日子,也是时候告辞了。”余三连忙摆手说道,周家对他完全找不到挑剔的地方。 “唉,可惜啊,原本夫人还与我商议,说等过上一两年,将茹儿许配给你,到时候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周大人知道余三心意已决,不免更加失望,而他与周夫人确实正在商议将周茹许配给余三。 余三闻言大惊失色,再次连忙摆手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我待茹儿如同妹妹一般,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缘分二字当真不可强求,既然是余大侠自己的选择,那本官也不再强留了。对了,本官与点苍派掌门乃是好友,我随后就修书一封,若余大侠有所需要,可去找点苍派。”周大人虽然有些失落,却也没强求余三。 很快余三就收拾起行礼,得到了周大人的书信,余三倒是觉得收获不小,正好自己正愁行走无门,这点苍派虽然是小派,但至少有些功法秘籍,这可是余三当下最需要的。 走出周家的大门,余三看着外面天高海阔,心中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这红尘之中诱惑还真躲,余三自己也不知道,如果自己继续在周家待下去,最后会不会真答应了周大人的招婿。 “等一下。”余三正欲迈步离开,身后忽然响起了周茹的声音。 余三离开周府,有些刻意避开周茹,眼见周茹自己追了出来,余三的神色不觉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原本他心中对周茹也没什么邪念的,但经周大人那么一说,余三也无法再做到坦然面对周茹。 “我很讨厌吗?连告别最后见一面都不愿意?”周茹只有十二三岁,但也已经懵懵懂懂的知道一些情爱之事,原本听到说自己父母要将自己许配给余三,心中还有些暗自欢喜。 “不是,不是,我真把你当妹妹的,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懂,这男女的感情要讲缘分的。”余三依旧有些尴尬的说道。 “呵呵,你们男人是不是对不喜欢的女孩子都说当妹妹看?其实你根本就是逃避,你怕被人说携恩求报,你担心我愿意嫁给你只是因为你是周家的恩人。”周茹出乎意料的说了一句,这句话让余三也是一愣。 别说周茹的这句话,其实还真是余三心底最深层次的想法。 当周茹说出这句话时,余三对这个最近老是黏着自己的少女也是刮目相看。 一时间余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接触的女子比较少,除了老板娘就数周茹对自己最好了,要说一点不动心也不可能。 “我追出来见你最后一面,是想送你一样东西,这本书是几年前偶然所得,看起来很古怪,却不知其中奥秘,便将它送给你留作念想吧。江湖路远,你好自珍重.....”周茹说出的话有着与她年纪不符的成熟,说话之时将一卷竹简递给了余三。 余三看了一眼竹简,上面的文字果然都不认识,不过那抬头的几个字,他却有种莫名的感觉,而且他能清楚的知道,那几个字是《白衣行化笈》,好像这几个字他与生俱来就认识,这卷竹简好像本就该是他的东西。 等余三抬起头来时,周茹已经返回了府中,这时候余三才猛然发现,周茹最后说的那句话,与老板娘临别说的最后一句话一模一样。 周茹的出现,只是余三江湖人生路上的一个插曲,也像是他初入江湖的一个考验,告别了周家余三辗转月余终于来到了点苍派。 有周大人的书信,余三很自然的拜入了点苍派门下,并且直接被点苍派掌门收为关门弟子。 在余三的上面只有两个师兄和一个师姐,点苍派百余来人,余三也是地位极高的存在。 点苍掌门对余三毫不藏私,将点苍派的绝学倾囊相授,连掌门绝学《周天星辰剑诀》都传授给了他。 点苍派上睦下孝,人数不多一团和气,余三在这里每日除了练武,就是与一众师兄师弟讨论江湖趣事。 夜半三更时,点苍派的练武场上,还有一个身影在舞动着宝剑,只见这身影上下翻飞,手中的宝剑更是舞出层层叠叠的剑影,宝剑每一次刺出,都在虚空留下一点璀璨的光华,仿佛是漫天的星斗。 余三只用了一年时间便武功大成,不久前更是登上了百晓生的年轻高手榜,位列在武林青年才俊的第七位,如此成就可谓前途无量,也是因此点苍派一时名声大振。 然而少有人知道,在一个年轻高手快速崛起的背后,是他远超常人的付出,是当别人还在睡梦中是,他却已经出现在了练武场。 余三的《周天星辰剑诀》已经炼至大成,不过他依旧孜孜不倦的练习着,因为他总感觉这套剑法并不完整,或者说还能再次突破成为更高阶的武技。 正当余三剑诀炼至高潮处,忽然又一道剑光破空而来,那剑光瞬息而至,直扑余三面门而来。 余三毫不慌张,顺势用手中秋水一荡,稳稳的卸开了剑招,而后他收剑在手,一脸笑意的看着远处说道:“师姐的夺命三仙剑越发精妙了,恐怕再有些时日,小弟也接不住你这招了。” 随着余三开口,黑暗中一个黄衣女子缓缓走出,这黄衣女子手中同样拿着宝剑,从头到脚的江湖装扮,一看便是江湖侠女。 这黄衣女子自然就是余三的师姐,因为女子身体与男子略有差异,黄衣师姐修炼的也是招式最少的《夺命三仙剑》(注:剑招名出自金庸先生作品。)。 “若是旁人说这话我还就当真了,可你说出来就假了,就算我将夺命三仙剑炼至化境,恐怕也追不上师弟的脚步。”黄衣师姐走近余三,一脸笑意的对余三说道,目光之中难掩柔情。 “今天师姐想炼什么?师弟给你喂招。”余三同样心中悸动的看着黄衣师姐说道。 两个月前黄衣师姐偶然发现了余三半夜一人炼剑,而后竟然每日都比余三晚到半个时辰来与余三一同联系,这两月来有余三喂招,黄衣师姐武功也是突飞猛进。 而两个月来的相处,两人也是互生情愫,只是谁都还没桶开最后一层窗户纸。 余三也是一个普通人,他自然有七情六欲,更是憧憬过在江湖中有红颜相伴一生,而黄衣师姐正是他心中最美好的样子。 练武台上很快出现两道上下翻飞的身影,不时还有欢声笑语传出,余三感觉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如果不久后师傅恩准自己下山,从此名扬天下,那就更加完美了。 这江湖注定不会长久的平静,而每一个人一生总会起起伏伏,余三也终于迎来了江湖生涯中的一场巨大风波。 突然有一日掌门将余三叫至住处,在这里掌门将一个噩耗告诉了余三。 “周大人因为仗义执言,被奸臣买凶杀人惨遭灭门了,为师与周家本是世交,你与周家也关系不浅,这个消息你应该知道。”老掌门行将就木,此刻也是老泪纵横。 “什么?那茹儿呢?”余三感觉如同经历晴天霹雳,虽然他拒绝了周家的婚事,但是对周家依旧有着感情,尤其是周茹在他心中一直挥之不去,即便那并非男女之情。 “茹儿也未能幸免。”老掌门低头叹息道。 “请师傅恩准徒儿下山,我要为周家报仇。”余三想也没想的就跪在老掌门跟前,江湖规矩杀人偿命,周家虽然被灭门了,他作为周家的朋友,有理由站出来以江湖规矩讨还公道。 “师傅,我陪师弟一起下山吧。”忽然黄衣师姐也跪在了老掌门身前,这一刻她不算太委婉的表明了心迹。 “去吧,江湖险恶,你们多加小心。”老掌门早就看出了两人的情意,当下挥了挥手同意了两人请求。 余三和黄衣师姐再次踏上了江湖,而这一次他已经不是那个出入江湖的小虾米,加上手中的神兵秋水剑,在追查凶手的过程中,余三的名声也越来越响亮。 很快余三终于查到了凶手的身份,竟然是江湖十大高手排行第十的‘血手阎罗’,这是一位真正靠杀人无数成名的邪道高手。 江湖新秀榜排名第七的快剑余三,要和十大高手排行第十的血手阎罗生死一战,立刻成为了江湖中最大的事情,这是江湖中近十年来,最轰动的一次新老交战,也是新秀榜中第一次有人挑战老牌十大高手。 一时间江湖风起云涌,连已是耄耋之年的百晓生都亲自出山,要见证并记录这场大战。 “师姐,这一次我没有把握能胜得了血手阎罗,此去或许凶多吉少,如果我没死的话,一定回点苍山找你。”行走在一条石桥上,余三忽然停下脚步对黄衣师姐说道。 “师弟说什么傻话?无论龙潭虎穴师姐都陪你一起,便是阴曹地府我也不让你一人寂寞。”黄衣师姐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低着头满脸羞涩的说道,这些话已经毫不掩饰了。 “我.....师姐等我。”余三心中百味杂陈,他没想到竟然是师姐主动向他表白。 然而下一刻余三竟然出手点了黄衣师姐的穴道,而后满脸歉意的说道:“师弟从上山的那一刻,就暗暗的喜欢上师姐了,因为喜欢所以我不愿意你同我一起冒险,这穴道两个时辰后自动解开,回点苍山等我,若我没死定会回来找你。” 余三说完这些话后转身就走,他不怕死,但他不愿意让自己喜欢的人跟着自己一起去死,这是余三第一次感受到江湖的无奈。 “慢着。”余三走出几步,黄衣师姐的声音在他身后急切的响起。 余三脚下一顿,却没有回头去看,下一刻他只听到了那句熟悉的话“江湖路远,你一定要好自珍重。” ‘江湖路远,好自珍重。’这句话出现在这里好像有些不合时宜,但落在余三耳中却不觉得突兀,反倒只有无限惆怅。 他的江湖之路起于这句话,似乎一切的故事都围绕着这句话...... 第276章 我的红尘就是你 万字章 百晓生将快剑余三与血手阎罗的对决完完整整的记录了下来,而这场比斗不仅精彩纷呈,过程更是曲折离奇。 快剑余三剑法出神入化,尤其是那一套《周天星辰剑诀》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不过血手阎罗也是江湖成名已久的高手,一双血手早已不弱于神兵利器,加上浑厚的内力,比余三又要更胜一筹。 两人比斗的地点是血手门,也是血手阎罗建立的宗门,几十年的发展下来,也是江湖邪道赫赫有名的门派。 在百晓生的记载着,两位高手足足斗了小半个时辰,最后一刻余三兵行险招,竟然险胜半招,将血手阎罗这位武林十大高手斩于剑下。 如果这就是结果的话,那么这个江湖和武林也不会如此平静了。 血手阎罗被余三所杀,而他自己也是精疲力竭,同样也被血手阎罗伤的不轻。 这时候血手门的弟子如何甘心,加上余三身受重伤,许多人心中也有了些想法,只要此时杀了余三,自然也是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所谓的江湖规矩和公平,一直都只建立在实力对等的情况下,现在余三难以自保,点苍派又是小派,完全无法与血手门相提并论。 与血手阎罗一战后,余三几乎没有歇息的时间,立刻就陷入了血手门的围攻。 在百晓生的记载中,连这位旁观者都以为余三必死无疑了,不过就在最后时刻,余三衣衫褴褛,百晓生看到在余三的衣衫下,好像有一卷竹简缠在身上。 就在那必死的一刻,那卷竹简上好像闪过一道白光,接着余三身上好像穿着一件有些虚幻的白衣,最后整个人都化作一道白影,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逃离了血手门。 余三逃离血手门,并不是故事的结束,而恰恰是另一段故事的开始。 “百晓生记:快剑余三重伤,大战血手门十大高手,生死一线之际化作白光消失,自此消失无踪,恐已凶多吉少。 事后,血手门纠集邪道七大派,一夜之间尽灭点苍派,点苍派上下一百三十二人无一幸免,江湖历1573年,点苍派除名。” 余三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等到他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他能感觉到自己好像躺在一处河滩上。 此刻余三一身经脉尽断内力全无,严重的伤势让他想移动身体都做不到。 虚弱的连双眼都有些模糊,夜色下余三隐约能看到那无尽的苍穹。 苍穹上一颗颗遥远的星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此刻他的脑海中满是师姐的身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再次昏迷了,还是一直看着星空,渐渐的那漫天星辰都变成了师姐的样子。 星辰移动闪烁间,仿佛是黄衣师姐在施展《夺命三仙剑》,而那满天的星辰又与自己修炼的《周天星辰剑诀》渐渐重合。 余三此刻命不久矣,然而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似乎隐约间找到了《周天星辰剑诀》进阶的门道,他的的意识自行的开始推演起来。 等到余三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躺在了一个简易的床榻上,显然自己是被人给救了。 身体依然极度虚弱,甚至性命保没保住也还是两说,余三努力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现这是一个很破旧的茅草屋,屋内陈设更加简单,只能说可以勉强住人。 过了许久之后,房门被推开,而后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走了进来,余三看到那是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皮肤褶皱,发丝灰白的老妪。 老妪拄着一根木杖,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不过似乎她的耳朵非常灵敏,只听到周昂转头的声音,就开口说道:“小伙子,你昏迷了四天了,可算醒了。” “是你救了我?”余三努力的开口问了一句。 此时老妪已经走到床前,余三下意识的看向老妪脸庞,却见这老妪双眼泛白,竟然是个瞎子。 “几日前在河边洗衣服,正巧发现了你,见你还有气息,便找人将你抬了回来。”老妪很随意的说着,然而余三心知,一个瞎眼老人连照顾自己都困难,却照顾了自己几日,想来定是不容易的。 “晚辈这命恐怕活不久了,这辈子无法报答老婆婆,只有来世做牛做马再报答了。”余三自知很难挺过去,又觉得亏欠这老妇人的,便开口说了一句。 谁知余三这话却让老妪闻言大怒,而后毫不客气的对余三呵斥道:“胡说,你还如此年轻怎就没有一点志气,这几天下来你都没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不该放弃。不为你自己,你就不会为你的家人努力一下吗?” 老妪没有什么微言大义,说的只是很寻常的话,落在余三耳中却让余三心中一震。 此刻他还不知道点苍派已被灭门,一想到点苍派和黄衣师姐,心中的求生欲望确实被无限放大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余三靠着老妪每日为他熬的稀粥,和偶尔的一碗鱼汤续命,然而就是这样,他的身体竟然一点点的恢复了起来。 虽然经脉没有恢复的迹象,一身武功也难以回来,但确实脱离了生命危险。 半年后,已经能下地的余三,开始帮着老妪做些简单的活计,生活单调而平淡。 “漂母,这半年来承蒙你照顾,我已无大碍了,这快大半年没回家了,恐怕家里人担心,明日便告辞了,待我回家之后,定会备上厚礼,再回来感谢漂母的。”余三与老妪坐在低矮的茅屋中,说起了告辞的话来。 老妪没有名字,据她自己说是自己都忘了名字,因为常年在河边漂洗衣物,便让余三叫她漂母。 漂母闻言点了点头,似乎早已猜到了余三要离开。 她颤颤巍巍的方下筷子,忽然小声的对余三说道:“你跟我来一下。” 余三心中疑惑,不过还是起身搀扶着漂母。 很快漂母带着余三来到了灶台前,漂母用手中的木杖朝着灶台前的地面敲了敲,而后说道:“就是这里了,当日发现你时,还有你的随身之物,我怕引来麻烦,就将他埋在了这里。” 听到漂母的话,余三已经猜到埋的是自己的秋水剑了,原本他以为秋水剑已经遗失,却没想到被漂母埋了起来。 很快余三就挖出了秋水剑,而他挖剑的时候,漂母也转身到柜之前翻腾了起来。 等到余三处理好地面时,漂母手中正捧着一个布包,她当着余三的面缓缓打开布包,里面露出一双崭新的布鞋。 “老妇人二十岁丧子,第二年丧夫,第三年双眼也瞎了,这么多年来都是一人独居,这半年来承蒙有你相伴,也没什么送你的,这双鞋是我亲手缝制,就送你吧。”漂母将布鞋递到余三跟前,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虽然她笑起来并不好看。 余三眼眶微润,有些颤抖的伸手接住了布鞋,正想对漂母说些感激的话,却不料漂母又一次开口。 而漂母的这句话,让余三神色大变,脑海之中仿佛有惊雷乍起,意识都有一种如雾如梦的感觉。 “江湖路远,你好自珍重......” 夜色下余三辞别了漂母,拿着他的秋水剑,却没有舍得穿漂母为自己缝制的布鞋,因为他觉得这双鞋来的太不容易了,不忍心穿上给磨坏了。 没有了内力修为,余三一路很小心的向点苍派而去,而这一走又是一月有余,如今距离他离开点苍派,已经快一年过去了。 当来到点苍派脚下的时候,余三就发现与往日大不相同了,原本整洁的山道布满落叶,两侧杂草都延伸到了山道上,一看就是荒废许久的样子。 余三心中大感不妙,加快脚步朝着山上奔跑而去,等他气喘吁吁的跑上山时,看到的只有一片残垣断壁。 曾经生机勃勃的点苍派,早已成了一片废墟,曾经那些熟悉的身影更是一个都没有了。 余三心中已经有了可怕的猜测,他又去了老掌门的住处,又去了师姐和他最爱去的练武台,所见的一切都告诉他,点苍派没了,自己在意的爱的人也都没了。 一口鲜血从余三的口中喷出,他再次倒了下去,这一次却不是被人打到。 昏迷在练武台上一天一夜后,余三强撑着身体下了山,这次他很容易的就打听到了点苍派被灭门的经过。 这一夜余三喝了个酩酊大醉,他不相信这就是他憧憬的江湖,大醉后他开始后悔,开始恨自己,恨自己不该踏足这个江湖,或许自己不来江湖,点苍派还卑微的存在着,黄衣师姐和那些同门也会平静的过完一生。 “这就是我想要的江湖吗?”余三迷迷糊糊的问自己,可他自己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只是恍惚间,他的眼中似乎看到永安镇的老板娘,看到了给自己递糖葫芦的周茹,看到了月色下与自己练剑的黄衣师姐。 余三恨自己,甚至他都忘了去恨血手门和那些灭了点苍派的人,一夜之间曾经意气风发,年少轻狂的少年似乎彻底死去了。 低着头,像拖着木棍一样的拖着秋水剑的余三,再次走回了漂母的家。 漂母什么也没问,亦如往常的靠洗衣为生,而余三将那把秋水剑随意的丢弃在墙根,与一堆枯柴为伍,他自己则拿起了农具,将漂母的房前屋后都种上了瓜果,每天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余三认识的人都横死了,现在只剩下漂母和老板娘,他是没脸回去见老板娘的,便安了心在这偏僻的村庄侍奉漂母老去。 江湖再也没了快剑余三的故事,甚至渐渐的江湖中人都忘了曾经有这么一号人物,因为更多的少年怀着憧憬踏入了这个江湖,他们的故事开始为人津津乐道。 如果不出意外,余三就会这样老去最后死去,从此与江湖再无交集。 然而意外终究还是来了。 有一天,几个江湖中人偶然途径小村庄,他们的目的地不是这里,只是在村子短暂的歇脚。 然而就是这不经意的停留,好巧不巧的,那为首的武者看到了那把混在柴堆的秋水剑。 “哈哈哈哈,秋水剑......我们这次走运了。”武者脸上露出狂喜和阴险的笑容,许多人已经不知道这把剑代表什么了,但是他还记得,邪道大派血手门曾经对全江湖发布过去一个任务,凡是能擒获快剑余三的人,可以直接成为血手门的长老,而且还能任意挑选一门血手门的顶级武功。 余三背着一捆柴回到了茅屋,当他一踏入院子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对劲。 果然当他刚一走进,直接就被几个武林中人围住,而后茅屋房门打开,一个武者将刀架在漂母的脖子上,正一步步的走出来。 “谁能想到啊?消失了快三年的快剑余三竟然躲在这里?”武者一脸警惕的看着余三,此刻余三才看到秋水剑已经不在柴堆上了。 “放了漂母,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们。”余三将背上干柴一丢,神色冰冷的盯着对面的武者。 “你先别动,乖乖的让我们将你手脚绑起来。”武者依旧一脸警惕,他也是个老江湖了,自然知道几年前余三的名头。 余三乖乖的束手就擒,他如今武功尽失,也确实没有反抗的资本了。 很快余三的手脚都被铁链绑了起来,更是被几个武林人士强压着跪了下去。 “哈哈哈哈,还以为快剑余三如何了得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嘛!”见余三已经彻底被制服,已经有人开始得意起来。 “我已经按你们说的做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漂母只是个可怜的老人,放了她。”余三再次喊道,他原本也是心灰意冷,对于死并不畏惧,但他很在意漂母的安危。 “放了她?如果我杀了她呢?”武者居高临下的看着余三,心中已经没了丝毫顾忌。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手中的刀已经划过来漂母的脖子,而后他松开手掌,漂母的身躯便瘫软的倒下。 余三被按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漂母倒下,很快鲜血侵染了地面,将余三的双眼都映照的一片血红。 被捆缚手脚的余三身躯不断颤抖,他看到漂母满是眼白的双目一直盯着自己,而她的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微笑,像是在说让余三好好活下去。 余三的心中涌出无尽的恨意,这恨意完全是对自己的,因为自己周茹没了,因为自己师姐没了,最后自己无路可走,想要侍奉漂母终老,可因为自己现在连漂母也没了。 “带上他,咱们去血手门领赏,从此以后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为首的武者意气风发,感觉自己的人生就要到达巅峰了。 几个小弟也是心潮澎湃,一手提着兵刃,一拥而上就要将余三提起来。 然而就在他们靠近余三的时候,所以人都猛然发现,自己手中的兵刃竟然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 那大刀上的铁环哗哗作响,长剑抖动也发出咻咻的声响,仿佛这些兵刃有了灵性,想要脱手飞走一般。 “怎么回事?是这家伙在搞鬼?”为首的武者大惊失色,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下意识的看向余三。 下一刻这些人就惊恐的看到,那些死死捆缚余三的铁索,竟然轰然碎裂,接着余三身躯诡异的悬浮起来。 “杀了他。”为首武者大喊一声,一时间几人都高高举起兵刃,朝着余三落下。 然而兵刃还在半空的时候,忽然这些兵刃诡异的调转方向,几个小弟还没反应过来,那些兵刃就直接斩断了他们的脖子,而后兵刃重重落下,插入泥土之中微微的抖动。 为首武者手中的大刀也插在了身前地面,倒是没有直接将他斩杀。 不过逃过一死的武者此刻心中更加恐惧,因为他看到余三正悬浮在自己对面,那双眸之中无数星辰和剑光流转。 余三死死的盯着武者,此刻他还悬浮在半空,忽然余三双手紧握,下一刻他的身上爆发出一股席卷天地的凌厉剑气。 当他双拳握下,那些插在地面不住颤抖的兵刃,竟然自行粉碎瓦解,仿佛一个个武者羞愧自刎。 余三双目盯着最后的武者,眼眸之中无尽的剑气汹涌而出,那武者一脸惊恐的张大着嘴,下一刻从他的眼耳口鼻七窍之中爆射出璀璨的光芒,那些光芒完全由璀璨的剑气组成,顷刻之间武者被剑光吞没,最后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 小村庄外多了一座孤坟,坟前连墓碑都没有,只是余三在这座孤坟前跪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的时候,余三脚上穿上了一双崭新的布鞋,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小村庄时,漂母居住了几十年的茅屋轰然倒塌,接着一柄剑身如水的宝剑冲天而起,自行飞走了。 点苍山的山道上,一双崭新的布鞋踏上了枯叶杂草满地的山路,而随着这双布鞋的主人一步步向山上走去,那些枯叶杂草纷纷消失,布鞋依旧是纤尘不染。 余三坐在练武台上,他的双手放在膝盖处,许久之后他缓缓站起身来,一步步的向着曾经的点苍派大殿走去。 当余三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点苍派废墟中响起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而后伴随着余三一步步走向大殿,一柄柄埋藏在废墟下的兵器冲天而起。 这些兵器多数已经锈迹斑斑,有些甚至还折断了,而其中还有一把剑柄缠着红色革线的锈剑,这把剑余三最为熟悉,正是当年黄衣师姐用过的佩剑。 足有上百把长剑破土而出,这些长剑在点苍派上空绕了几圈,最后有序的落向了曾经的大殿废墟。 一柄柄长剑插在废墟上,好像一个个人影站在那里。 余三一步步走向这些长剑,看到它们颤动的样子,眼中显现出一个个身影。 余三对着这些长剑缓缓跪拜下去,郑重的叩首三次,而后他伸手朝着废墟一抓,一张木匾从废墟中急速飞出。 那木匾正是曾经点苍派的匾额,只是如今四分五裂,飞出来的也只是一部分。 最后木板插在余三面前,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块墓碑。 又看了一圈废墟上的长剑,余三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的落在了木板上,而后他手指游走,最后木板上多出了两个字, “剑冢” 一日后,武林之中一场轩然大波席卷天下。 据目击者称,邪道大派血手门,一日之间满门被灭,而且灭门之人还只是一人。 说是一人一剑出现在血手门外,那人也没出手,只是一步步的走进了血手门,而后血手门的人竟然都被自己的兵刃杀死了。 很快,快剑余三重出江湖的消息天下皆知,而后那些曾经参与了围攻点苍派的门派,在短短数日之间,竟然全部被灭门。 哪怕这些门派散落在各地,相距上千里的也最多相隔一两日就被灭门了。 一个个昔日强大的门派消亡,一个个排行榜上的高手相继陨落,余三很快就成为了天下第一的高手。 而伴随着他的传奇战绩,一个新的名号也赋予给了他。 “百晓生记:剑神师出点苍派,年少成名,后遇人生变故失踪数年,再出江湖已是无人能敌。 剑神二十五岁问鼎武林,从此隐居在点苍山剑冢,不问江湖之事,然百年之中,再无人能出其右,终成一代武林神话。” 江湖历1644年,剑神的传说依旧激励着一代代的少年,这一日一个耄耋老翁在一众仆人的搀扶下,一步步的登上了点苍山。 剑冢,这个百年来一直被江湖视着圣地的地方,每日都会有无数江湖中人前来瞻仰。 曾经也有一些人想要盗取剑冢之中那些长剑,不过无一例外的,这些人一旦触碰剑冢之中的剑,身体中就会爆发出璀璨的剑光,而后整个人被剑光吞噬,死的连灰都不剩。 从此剑冢圣地,让人敬而生畏。 老人一出现在剑冢前,立刻引起了人群的骚动,无论是那些初入江湖的小虾米,还是成名已久的名宿,无不对这老人毕恭毕敬。 “天呐,已经十余年未出面的百晓生竟然亲自来剑冢了,不知道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人群因为百晓生的出现而骚动起来。 江湖中人是拿着脑袋玩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而百晓生就是负责记录那些值得记录的人和事,若能被百晓生记上一笔,那也不枉来这江湖一遭。 所以江湖中人无论正邪,都不会去招惹百晓生,因为这是江湖出现以来就有的规则,这些人需要这样一个公正客观的记录者。 百晓生艰难的走着,最后来到了剑冢旁一个毫不起眼的土堆前。 这个土堆好像一直都存在,没人注意过它,见到百晓生立在土堆前,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下一刻更让人一头雾水的事发生了,只见百晓生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张,颤颤巍巍的捧着纸张,又对土堆端详了片刻。 而后他伸手推开搀扶他的弟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土堆跪拜了下去。 “剑神在上,百晓生恭迎剑神大驾。”年迈的百晓生对着土堆恭敬的说道,一句话让围观人群骚动不已。 似乎在回应百晓生,下一刻剑冢之中那些长剑纷纷颤动起来,长剑颤动间似乎搅动了气流,剑冢前顿时劲风猎猎。 “快看,白日星现了!”忽然有人惊恐的指着头顶苍穹喊道。 下一刻所有人都看向头顶,果然苍穹之上无数星辰浮现,竟然在白日出现了星辰的光点。 “轰隆隆......”就在众人惊讶的时候,百晓生前方的土堆轰然裂开,那些泥土开始向两侧滑落。 很快一个衣衫破旧,但整个人气质卓绝的身影出现。 那人头发灰白,面容看起来却极其年轻,似乎只有二十出头,而在他破旧的衣衫下,隐约有一卷竹简缠在身上。 在这土堆下的人影旁,还有一柄剑身如水的宝剑插在地上,即便在泥土中掩埋了许久,宝剑依旧璀璨明亮。 “秋水剑,真的是剑神,剑神还没死?”人群中发出一声声惊呼。 一代武林神话重现江湖,而且看起来没有一点苍老的迹象,看到这里许多人都心头一热,因为这好像就是传说中的逆反先天,达到了天人化生的长生境界。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余三仿佛只是睡了一觉,他看了一眼身前,几乎都是陌生面孔,不过百晓生他是见过的,于是对着百晓生问了一句。 百晓生老脸激动无比,他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亲自和剑神说话,于是恭敬的答道:“如今已是江湖历1644年九月了。” “哦,已经过去了一个甲子了吗?你倒是一点没变啊!”余三语气平静的说了一句,最后看向百晓生还露出了一丝笑意。 百晓生闻言尴尬的一笑:“剑神见过的那个,是我爷爷......” “一甲子后,江湖还是那个江湖吗?”余三缓缓站起身来,他身躯轻轻一抖,身上顿时变得纤尘不染,而一些人还注意到,他的脚下竟然是一双新的布鞋。 “没了剑神的江湖,自然少了许多精彩。”百晓生也跟着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说道。 “呵呵,江湖再见了!”余三轻轻一笑,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而后就在众人注视下,余三的身躯悬浮起来,而后秋水剑环绕在他的身旁,最后身躯与剑融为一体,化作一道剑光冲天而起,最后消失不见。 “剑神飞升啦......”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而后这句话如同瘟疫一般在每个人口中响起,好像给了这些人一个触手可及的希望。 当剑冢前无数人对着苍穹叩首时,余三却出现在了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外,在他的身前还有一个长满杂草的土堆。 余三看着土堆,毫无征兆的一掌拍出,下一刻土堆裂开,露出了里面一个坑洞。 然而那坑洞空空荡荡,连一根白骨都没有,甚至连一丝有东西存在的痕迹都没了。 看着空空荡荡的坑洞,余三忽然自嘲的一笑。 晴朗的天空下,永安镇依旧是那么平静祥和,这里还是许多年前的那个样子,只是镇上的居民已经换了一代又一代。 余三一步步的走入镇中,此刻他与当年离开时并无多少变化,离开时带着秋水剑,回来时还是只有秋水剑。 甚至连余三的相貌都没怎么变,只是头发有些许灰白,不过这里已经没人认识他了。 径直来到镇中的客栈前,余三驻足在招牌下看了片刻,看着那熟悉的招牌,仿佛离开客栈就只是昨日的事。 片刻后余三走入客栈,大堂中没有一个客人,在余三的记忆中,龙门客栈好像一直生意都不是特别好,这里面更多的也是他与老板娘的画面。 望向那个熟悉的柜台,余三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听说你们店里招伙计?”余三看着柜台后那熟悉的身影说说一句。 听到余三的声音,老板娘缓缓的抬起头来,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余三一番,而后目光又落在那柄秋水剑上。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老板娘这才说道:“是要招,不过只招以前的那个,你是江湖中人,这里不适合你。” “以前的那个?是76年3个月19天前的那个吗?”余三一脸郑重的问道,他说出了一个时间,而这个时间正好是他离开龙门客栈的时间。 听到余三的回答,老板娘脸上露出了笑容,而后有些幽怨的说了一句:“记得那么清楚,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其实早就想回来了,但是入了这江湖,就身不由己,因为自己先后失去了茹儿、师姐、漂母,我怕连你也失去你!”余三神色坦然的说道,但这话明显不该他对老板娘说,这更像是情侣之间的对话。 老板娘倒没有像几十年前那样对余三,而是眼中也有了些许柔情的问道:“那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感谢这江湖一路有你,这么多年了,真想看看你真正的样子!”余三大有深意的对老板娘说道。 当他从剑冢中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想明白了许多,最后去看了漂母的坟墓,更是完全坚信了自己的想法。 而当他明白这一切的时候,也想起来了自己究竟是谁,知道了自己所在的这个江湖就是千面妖姬对自己的那个承诺。 “送你一个江湖” 而这个江湖中,无论是茹儿,还是师姐,就连漂母,其实都是老板娘,至于老板娘确实是余三认识的那个老板娘,但并不是千面妖姬真正的样子。 听到余三说想要看自己真正的样子,老板娘对着余三风情万种的一笑,而后从柜台下拿出一个锦缎包裹。 她当着余三的面将锦缎包裹打开,里面露出一套样式古朴的衣冠。 “这是我准备了很久的礼物,或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留作念想吧,也不知你穿着合不合身。”老板娘将衣冠往前一推,虽然脸上笑容不见,但语气明显有些落寞。 看着眼前的衣冠,余三终于想起来了,在另一个龙门客栈的时候,老板娘总是背着自己捣鼓针线,原来从哪个时候起她就在为自己缝制衣冠。 余三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老板娘,顺手接过衣冠,下一刻那古朴的衣冠就穿在了余三身上。 不过这衣冠的样式和余三的气质好像并不符合,因为这衣服交领大袖,上面纹理也是经纬交错,与那些上古圣贤的衣服很像,头冠也同样古朴。 “你怎么想到送我这样的衣冠?”余三有些好奇的问道,连他自己都觉得穿上之后有些古怪。 就在余三穿上古朴衣冠的时候,整个龙门客栈,连同客栈外的世界都开始扭曲起来,很快整个世界化为丝丝缕缕的念头,顷刻间都融入到老板娘的身躯中。 当这个完全由老板娘念头演化的世界消失后,余三看到自己与老板娘还在天地的尽头,在他们的身旁是那个流光溢彩的世界壁垒。 “因为我的记忆中,这样的衣冠是最好的,自然要送你最好的了。”老板娘少有的语气轻柔的说道。 余三穿的如同一位上古圣贤,他正欲开口对老板娘说什么,忽然浑身一个激灵,接着念头中出现了关于周昂的一切,同时还有来自那道本尊催促他回归的意念。 有了周昂的记忆,余三猛然响起许久之前偶然见到过千面妖姬带着面具的样子,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与自己相处了数年之久的千面妖姬究竟是谁了。 敖九九明显也看出了余三的变化,只见她的身躯顷刻间炸成一团烟雾,只不过这一次老板娘不是变成黄衣女侠,也不是变成吃糖葫芦的小姑娘,更是佝偻的老妪或者美艳的舞娘,亦或者厨艺超群的厨娘。 而是变成了那个带着精致面具,穿着一袭淡黄衣裙,披着一根粉色的薄纱披帛的龙女。 “不是想看我长什么样子吗?你是第一个看到我真正样子的人。”下一刻敖九九忽然开口说道。 同时她将手放在了自己的面具上,就在余三的注视下,龙女第一次摘下了那个与生俱来的面具。 余三紧张的看着敖九九摘下面具,随着面具一点点移开,一张轮廓分明五官正常的脸庞出现在余三眼前。 这是一张并不惊艳的脸庞,更谈不上什么姿容绝色,只是在余三的眼中,这张脸很是熟悉。 乍一看,有几分周茹的样子,又有黄衣师姐的影子,同样还与老板娘有几分相似,也夹杂着一些厨娘甚至漂母的感觉。 “真美。”余三由衷的赞美了一句,这就是他心中龙女的样子,也是他记忆中所有美好的样子。 “一场江湖梦,还是这么油嘴滑舌啊!”龙女莞尔一笑,白了余三一眼。 余三有些尴尬的一笑,此刻他还是余三的人格,但是也有了周昂的记忆,所以心中也有了许多疑惑。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与本尊的关系?”余三心有疑惑便直接开口问道,他知道自己与龙女在一起的时间非常有限了。 “很早的时候,就是你被生死簿强行拖入地府时。”龙女也不做作,当即就答道。 余三没想到敖九九那么早就知道自己只是一枚念头了,一想到那随后的许多经历,余三的心中竟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下一刻他竟脱口而出:“你能将我困在你的念头里,让我永远生活在那个江湖世界的,为什么不任性一回?” “不行的,为了多与你待这一日,已经让你的本尊有些不满了。”龙女摇了摇头,而后一脸无奈的说道。 余三现在的状态很奇怪,他是一枚念头,也接收到了本体的召唤,但是本体同时也放开了他的意识,没有用本体意识去干扰他。 于是余三没有丝毫隐瞒的说道:“本尊放开了我的意识,他没有丝毫干预,或许是想让我与你做个告别吧!这一别之后,红尘之中就再没有我了。” 余三的话中也有些许落寞,这个意识与龙女已经产生了感情,而且这是一个仗剑江湖敢爱敢恨的人格,感情方面没有丝毫做作。 龙女对余三自然也有极深的感情,这一路上所作所为已经能说明一切。 “还记得鬼市外我们的小摊吗?”龙女忽然一脸笑意的问道,一瞬间竟然就将先前的离别忧愁化解开来。 余三点了点头,这事他自然记得,鬼市外他们开黑店,那次可没少捞油水。 无论是秋水剑还是《白衣行化笈》,都是在鬼市外抢来的。 “那日本来与你共饮,却被人打断了,那场酒没有喝完,今日补上吧!”龙女手掌一翻多了一个酒坛,说话时就将酒坛递给了余三。 下一刻龙女手上也有了酒坛,只见她将酒坛对着余三一举,口中颇为豪迈的说道:“感谢红尘有你。” 余三微微一愣,他记得上一次龙女也是说了这样一句话,不过那一次龙女很快话锋一转,又狠狠的洗刷了自己一番。 余三还是跟着举起酒坛,同样说了一句:“感谢红尘有你。” 这一次两人一同大口的饮下许多,龙女也没有再说什么离谱的话,一口之后又冲着余三呵呵直笑,一口接一口的饮着坛中酒水。 两人就这样大口大口的喝着,似乎都有些微醉了,余三晃了晃酒坛,发现已经快见底了,借着酒意又想开口说什么。 这时龙女却又率先开口说道:“好了,你快走吧!” “那我真走了!”余三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他很清楚这一走就不可能再出现了。 龙女对着余三笑了笑,最后只是笑着挥了挥手,却什么也没再说。 余三也对着龙女笑了笑,而后转过身去,身躯渐渐虚化,最后变成一枚硕大的念头,终于还是向着天地另一头飞去。 看着余三的念头从眼前飞走,龙女手中的酒坛缓缓落下,酒坛破碎散落一地。 龙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许久之后天地尽头才响起龙女幽幽的一叹:“红尘有你?可是我的红尘就是你啊......” (可能后面几章都是这种长章了,终于要完结了) 第277章 天涯共此时 时间已经到了二月二这一日,兰台书院外周昂的车驾早已套上了骏马,甚至葛良工提前准备的仪仗已经在书院外守候了几日。 可是到现在周昂还没有动身返回京都的迹象,而到了今日要以寻常的方式一日之间返回京都也不可能了。 葛良工估计自己准备的这些恐怕都派不是用场了,既然周昂说了二月二返回京都,那他肯定不会食言,想来到时候应该又是用那言出法随,一言移山倒海的手段瞬间返回京都了。 燕赤霞等人也在等着周昂,这些人心中同样期待也有些焦急,不过没人去询问他为什么还不走。 而此时的周昂,正在小筑之中与姜小昙悠然自得的对饮。 周昂与姜小昙在一起已经有好几年了,可像今日这样却还是头一次。 “这些来你一直跟着我,却没有真正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就连你我大婚之日,合衾酒也喝的不甚自在,直到今日方才与夫人有这闲情雅致,坐下来畅饮一杯。”周昂与姜小昙相对而坐,一脸歉意的说道。 两人在一起几年,最初在郭北县时,起初两人各有心思,相见也只是演戏。 后来兰若寺互相表明心迹,只是接下来许多事情又接踵而至,确实没有一天的安稳日子过。 即便后来周昂封爵,进入中枢权倾朝野,可每日依旧如履薄冰,就算两人大婚之日也还有地府劫数。 “夫君今日还能如此悠闲,看来是有十足把握了,见你轻松我也就放心了。”姜小昙也是一脸笑容的看着周昂,端起酒杯与周昂轻轻一碰。 下一刻两人举杯将美酒饮下,相视会心一笑。 两人虽然没了那个《三世契阔同生共死咒》作为羁绊,但感情却只会越发的深厚。 姜小昙没有太多的奢求,她只想一直守在周昂身边,见他开心自己也开心,见他好自己便好! “还记得那个东海画中人吗?”周昂拿起酒壶为姜小昙斟满酒杯,斟酒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 “你终究什么都要说了,就是那个叫敖九九的龙女吧?前日里那个声音也是她的?”姜小昙不止一次见过龙女,她甚至还与周昂一同在龙宫见过那幅画,并且亲眼看到周昂的诗文飞到画上。 周昂点了点头,又将自己杯中斟满,而后开口说道:“我其中一枚念头,机缘巧合与龙女相遇,现在看来当年我写下那首诗,便已定下了这许多因果纠缠。” “看来龙女与你那枚念头定然有着不浅的感情,现在分身都回归了,你让龙女怎么办?”姜小昙不是责问周昂,只是单纯的好奇。 被姜小昙这样一问,周昂脸上也是无奈的一笑,而后更加无奈的说道:“不是我让她怎么办,而是看她自己能不能放下。”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书院上空的苍穹忽然浮现出无数的星辰,很快许多人都看到这白日星现的异象,不过人们倒是不怎么惊讶了,毕竟周昂这位圣人在此,任何异象也是情理之中,加上不久前漫天雷霆,已经让人有些习以为常了。 然而白日星现仅仅只是开始,很快那些星辰上无尽星光落下,而后这些星光化作无尽的剑气,将天地都映照的一片璀璨。 当白日星现出现的时候,周昂和姜小昙再次对饮了一杯,而后两人同时起身,他们都知道余三那枚念头回来了。 下一刻周昂的身形缓缓悬浮在空中,整个人都沐浴在璀璨的剑气之中。 这一次没有人觉得意外了,似乎一切都理所当然,而后一柄剑身如水的宝剑落在周昂身旁环绕起来,很快余鸾、剑城隍、九霄御雷神剑也相继出现。 四柄剑有序的环绕着周昂,而那充斥天地的剑气正疯狂的涌入周昂身躯,显然是他的肉身在吸收这些剑气。 等到天地间的剑气被周昂尽数吸收,头顶苍穹上的星辰也慢慢隐去,随即在周昂的身侧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这人影高冠古服,远远看去就像一位上古圣贤,只是若仔细看向那人,又觉得那是一个江湖侠客,身上只有江湖中人的红尘之气,而没有一点圣贤的气质。 没有人见过余三,大家也好奇为什么周昂的这道念头会穿成这个样子? 余三出现的瞬间,他的身躯就开始慢慢虚化,与余十三一样很快就化为一枚硕大的念头。 只不过当余三虚化的时候,他却不是看着本尊周昂,而是下意识的回头望向了天地尽头。 很快余三的那枚念头也融入了周昂的眉心,忽然周昂猛然睁开双眼,他的眼中再次爆发出璀璨的光芒,这一次他身上的气质再次大变,也变得更加完整。 下一刻,众人看到周昂双手缓缓抬起,那四柄色彩各异的宝剑分别落在周昂的掌心,而后他双手向着一处一动,当双掌合并在胸前的时候,四柄神剑也跟着融合在一起。 顷刻间天地再次风起云涌,无尽的雷霆充斥天地间,还有星光化为剑气,有鸾鸟在风雷中振翅翱翔,也有滚滚红尘中的无数光影,贩夫走卒市井烟火。 这巨大的天地异象可不仅出现在修文县,而是整个九州世界,包括北狄、西域、东夷都能看到。 这一刻无数的大能纷纷望向头顶苍穹,一些人更是知道这是周昂即将成圣的征兆,即便这异象结束他没有登临圣位,但绝对距离圣位又进了一步。 碧真宫大殿依旧紧闭,殿内无尽的生死轮回气息涌动,锦瑟的气息已经变得无比强大,如今她的气息已经不弱于崔府君。 即便隔着重重禁制,锦瑟依旧感觉到了天地间那宏伟的异象。 “周兄这是要迈出最后一步了?”锦瑟的双目之中倒映着碧真宫外的景象,还有矗立在天地间周昂的身影。 然而锦瑟也知道周昂要真正迈出最后哪一步有多难,只有到了这一层次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 曾经周昂与锦瑟还有崔府君等人说过,他们所有人,甚至整个世界都可能只是某位存在的念头,而要踏出最后一步成圣,其实就是找到真正的自我,摆脱成为别人念头的枷锁,等于完全跳出这个世界。 这是锦瑟最近才明白的,也只有明白了这一点,才能体会到周昂将要迈出的哪一步何等困难。 天地间的异象还在继续,但锦瑟却再一次闭上了眼睛,虽然她很想一直看着周昂,但她还有那个‘不成圣,不出关’的誓言。 周昂的手掌渐渐凝聚出一柄全新的剑,剑身纯净无暇如一抹春水,但在那纯净的剑身中,又时而浮现出万丈红尘的影像,剑柄上有鸾鸟图案环绕,在整柄剑的四周,还有紫色的雷霆和星光萦绕。 当周昂握住这柄神剑的时候,天地异象戛然而止,而后一切烟消云散。 只是当众人再看周昂时,发现他的身上竟然穿着余三的那套古朴衣冠。 而当周昂穿上这套衣冠的时候,仿佛这衣冠就是为他量身打造,似乎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尤其是那些曾经见过周昂元神法相的人,更是惊讶的发现这就是那个元神虚影的样子。 “诸位随我返回京都,还这天地一个朗朗乾坤,就在今日。”忽然周昂的声音如雷霆般响起,接着他的身影飘然落下。 此刻周昂俨然一位手持神剑的上古圣贤,他落在了早已准备好的车驾中,接着与周昂亲近的那些人都出现在车间前后。 “起行。”葛良工神色有些激动的喊道,她也不再考虑这半日时间能否抵达京都,只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下一刻周昂的车驾缓缓动了起来,而后无数旌旗立起,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出现在修文县的大道上。 这支队伍行动之间说过之处无数鲜花的虚影在虚空绽放,同时在队伍的上空一道如长河般的紫气横贯,紫气横空跨越万里之遥,虽然还没有达到凝为实质的地步,距离三万里也还有些许的差距,却真有了传说中圣人出行的气势。 没人问这数千里的距离如何在天黑之前走到京都,人们就在这样向着京都走去,知道半个时辰后,也才刚刚走出修文县的地界。 京都城中人们也在等着周昂的到来,同时许多人也关注另一件事,那就是春风得意楼马上就要上演的《九州》最后一场戏了。 沐心已经换好了戏服,在最后一场戏中,安阳侯庄周韬光养晦数年,终于振臂一呼起兵还朝,也要行那清君侧诛太宰的事。 眼看到了傍晚,沐心和那个饰演庄周夫人霍小云的怜人出现在舞台上,此时舞台的布景还不是朝堂,也不是太宰府邸,而是一个雅致的小院,似乎是戏中庄周夫妇居住的地方。 两人坐在了一个石桌前,坐着开戏前的最后准备,桌上还有酒水菜肴道具。 看着舞台四周人山人海,饰演霍小云的怜人忽然小声的说道:“今夜的京都万人空巷,九州百姓更是对这最后一场戏翘首以盼,可惜京都之外的人无缘第一时间看到这场好戏了。” “哦,你这一说我倒是险些忘了。今夜百姓们关心的可不仅是九州的结局啊!若不能第一时间知晓,确实太可惜了!”沐心面露沉思的说道,似乎她还在想什么办法能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能第一时间看到最后一场戏。 沐心思索之时四下张望,最后缓缓的抬头看向了头顶,因为日子的原因,此刻天空并无明月,只有零星的星辰。 “这天下之人都能看到同一片天空同一轮明月,若此时明月显现,便是再好不过了。”沐心看着天空莫名其妙的说道。 然而会在她说出这句话时,许多人都正巧看到,原本幽暗的夜空中,一轮明月渐渐浮现出来,明明今日是初二,那明月却如十六那般明亮那般圆满。 见到明月显现,沐心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她又继续说道:“如此便能天涯共此时了,九州百姓正好通过这轮明月看到这最后一场戏。” 沐心只是喃喃自语,然而随着她自说自话,夜空中那轮明月上竟然开始浮现出影像,高悬夜空的明月仿佛变成了一面镜子,而镜子中映照出的正是春风得意楼的舞台。 圆月之上影像清晰,能够清楚的看到沐心和舞台的布景,甚至她的一举一动,她抬手皱眉的动作都能清晰看到。 “那么开始吧!”沐心衣袖轻轻一拂,整个人的气质忽然一变,俨然变成了戏中的安阳侯庄周。 下一刻全天下的人都看着头顶的明月,那里面一场好戏已经开演。 舞台之上,庄周与夫人在院中对饮,院外旌旗猎猎,似乎有雄兵数十万整装待发。 “美酒已尽,夫人醉否?”舞台上沐心饮下最后一杯酒,她将酒杯倒悬,里面没有一滴酒水散落。 而后沐心手指轻轻松开,那酒杯便落在地上碎裂成渣,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沐心的对面,戏中的霍小云对她相视一笑,嫣然的说道:“虽未尽兴,杀人正好....” 明明满是杀意的一句话,却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这一幕竟与早些时候周昂与姜小昙身上发生的有些相似。 下一刻,沐心起身,庄周提着宝剑走出院子。 在院外旌旗猎猎,众将士气势如虹。 只见沐心抽出宝剑,剑指京城,那声音透过明月传遍九州:“众将士,随我诛杀太宰。” 就在沐心拔剑说出诛杀太宰这句话时,还在数千里之外的周昂也抬头看着明月中戏台上的演出。 然而下一刻,整个队伍都觉得眼前景物变得光怪陆离,明明众人只是迈出了一步,可再看之时眼前景物已完全不同。 在周昂的仪仗前方,一座雄伟而略显暮气的城池耸立,黑暗里城中灯火冲天,将漆黑的夜空都照的火红一片。 城池上空,一条巨大的金龙盘踞沉睡,它的身躯稀薄的仿佛随时都要消散。 国师府中,普渡慈航端坐在祭坛之上,他的目光看向城外,眼中映出周昂仪仗队伍的影像。 下一刻,那个高冠古服的身影缓缓走出车驾,只是向前迈出了一步,人已经出现在了国师府外。 第278章 圣人金身 舞台上场景转化,庄周已经带着大军,提着剑来到了太宰府外。 而京都城中,周昂孤身一人,大袖古服衣袂飘飘的也出现在了国师府外。 此刻九州各地的百姓,都抬头看着苍穹上那一轮圆月,圆月如镜上面有沐心一步步走入太宰府的画面。 百姓们看着戏,将心中的压抑与不忿都寄托在了沐心的戏中,长久以来诛杀太宰已经成为百姓们最期待的事情。 与百姓们相比,京都城外则是一片风声鹤唳。 周昂孤身一人入了城,他的仪仗还有随行的人都留在了城外。 而当周昂出现在国师府外时,从西北而来的江都公主等人,从津门上岸的贺康王玄礼等人,也都出现在了京都城外。 “拜见夫人!” “见过乐平君! 无论是世俗中的江都公主,还是王玄礼等人,亦或者妖仙翩翩,雪妖小唯等大妖,都主动对着姜小昙行礼。 “多谢诸位前来。”姜小昙对着众人还礼,这些人说到底都是因为周昂而来,如今周昂不在,自然由她来招呼众人。 这些人没有特别在意明月上沐心的演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国师府,他们所在意的只有周昂与普渡慈航的对决。 就在周昂踏上国师府的台阶时,他的身躯忽然一顿,而后神色有些古怪的转头,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顺着周昂的目光,那些关注着周昂的人发现,在距离国师府数百丈远的宫墙上,一道显眼的身影忽然出现。 那是一个身着淡黄衣裙,披着一根粉色薄纱披帛的少女,少女就那样迎风立在宫墙之上,远远的看着周昂。 她的目光有些古怪,似乎眼神有些怨恨,却又有几分担忧。 “龙族之人?龙族何时出了如此厉害的人物?她的气息比四海龙王还要强大。”姜无畏看到宫墙上的龙女,立刻一脸警惕的说道。 “是她?”姜小昙也看向了龙女,虽然龙女的相貌她是第一次见到,但那一身鲜明的装束和画中没有一丝变化。 “师娘,她是谁啊?”葛良工好奇的问了一句,这也是旁边所有人的疑惑。 “东海敖九九。”姜小昙小声的说了一句,而她所知道的也仅此而已。 周昂停下脚步看了龙女一眼,两人目光在虚空交汇了刹那,而后周昂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又转过头去,继续迈出脚步踏上了国师府的台阶。 就在周昂登上国师府台阶的时候,府门外的一排守卫将兵器横在身前,本能的就要上前阻止周昂。 只不过这些人刚一动,手中的兵刃便脱手而出,下一刻那些兵刃调转方向,死死的抵在这些守卫的命门上。 兵刃距离命门不足一寸,只要稍动一下这些人就会立刻死去。 门口的士兵都是普通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下意识的朝着周昂跪下。 周昂没有理会这些人,一步步的继续向府中走去,等到周昂迈入府门,那些悬停在空中的兵刃齐齐跌落,只是看着眼前的兵刃,这些守卫心中生不起一丝勇气去拾起。 这些守卫心中的变化,倒不是刚才兵刃噬主给他们留下的阴影,而是当他们看到周昂时,心中便自己生出了不容亵渎的念头。 周昂走入国师府中,立刻有许多身着法袍的国师门徒出现,这些多是身怀法术神通之辈,他们朝着周昂涌来,顷刻间国师府上空便有无数光影流转,远远看去竟有些美丽 然而这些妖魔变化的人也没有一个能靠近周昂,当这些妖魔出现在周昂身周三尺的时候,妖魔好像被瞬间禁锢,连同他们用出的法术神通都被凝固,就连那些隐匿身形,令人防不胜防的妖魔也如同被封印在琥珀中一样,而后他们所在的空间寸寸碎裂。 无论是这些妖魔,还是那些浮现在天空的神通光影,都好像冰晶碎裂,一块块的从空中跌落。 这些色彩斑斓的冰晶跌落,在地上碎成粉末,而后随风而逝,只是短暂的呼吸之间,好像这些妖魔和光影都从未出现过。 周昂每走出一步,国师府中就会有空间被凝固成冰晶,而后碎落消散。 这一幕没有什么惊天动地,但是落在人们的眼中,却让人感觉无比震撼。 那种感觉就好像整个空间包括里面的一切,都只是周昂的念头,只要他念头一动,便可抹去这一切存在。 一些道行高深的人已经意识到,如今周昂的神通道行已经超越了单纯力量的层次,周昂如今所展示的,不正是人们认为的圣人手段吗? 当周昂一步跨入国师府的大殿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隔绝在了那小小的一道殿门之外,此刻没人看到殿中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周昂面对普渡慈航会说些什么。 而周昂眼前看到的普渡慈航,依旧是那个外表祥和仁慈的国师,他端坐在大殿的祭坛之上,手中捏着一枚晶莹剔透的念头,正低头细细的端详着。 随着周昂的走入,普渡慈航手上那枚念头仿佛受到了召唤,上面闪烁着璀璨的光华,那光华闪烁间,仿佛想要破空飞走。 “天下人都称你为周圣,不知道缺了这枚念头,你还能不能成为真正的圣人?”普渡慈航首先开口,他的目光从念头上移开,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周昂。 周昂神色自然的站在普渡慈航对面,此刻也没有剑拔弩张的样子,甚至连那种暗中交锋的味道也没有。 “我已是天下人心中的圣人,但还不是自己心中的圣人,可这却并非因为这枚念头。”周昂一脸无所谓的说道,他的目光也看向自己那枚念头,只是显得并不是很在意。 听到周昂如此回答,普渡慈航的脸上少有的露出了一丝变化,他目光微微一凝,显然是在判断周昂话中的真假。 “哈哈哈哈,好一个自己心中的圣人,你们这些自诩圣人的家伙,果然每一个都是如此道貌岸然,说到底你们不也是以天下生灵为刍狗,而成就自己一人吗?”忽然普渡慈航笑了起来,看向周昂的目光竟有些鄙夷和不屑。 见到普渡慈航如此变化,周昂也略微有些意外,而且周昂注意到,普渡慈航说的是你们这些圣人,这至少说明普渡慈航还见过其他的圣人,而仅仅这一句话,表明普渡慈航与圣人之间还有解不开的仇怨。 “所谓圣人,不就是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其它生灵吗?我所做的也不过如此而已,凭什么你们就以圣人自居,而要视我为妖魔?”普渡慈航缓缓站起身来,他的声音也不再像往常那样,而是变得更加有感情,声音之中充满了怨恨。 周昂越发意外的看向普渡慈航,果然任何生灵都有自己的故事,自然普渡慈航也有它自己的故事。 “我若真是你口中的那种圣人,又何必等到今日才来见你,我要成圣又何须等到现在?你真以为你手中那枚念头能拿捏住我?”忽然周昂又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他也踏上了祭坛。 周昂走上祭坛后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而且他上了祭坛后,直接在普渡慈航对面坐下,竟然摆出一副坐而论道的样子。 “你的肉身经过雷霆和星辰之力的淬炼,已经足以媲美圣体,当年佛门释尊以亿万信徒的信仰念力淬炼出金身法相,也不过如此而已。加上你又将四柄神剑融合,锻造出了举世无双的宝物,确实有资格以圣人自居。”普渡慈航看到周昂坐下,也点了点头说道。 不久前周昂引动了天地异象,自然逃不过普渡慈航的眼睛,而普渡慈航也认可了周昂如今的实力,只是他好像还是有恃无恐。 “你与释尊好像很熟悉?看来你的故事应该是与释尊有关了?”周昂发现普渡慈航似乎对佛门释尊很是了解,而且普渡慈航这个名字也明显有着佛门的色彩。 普渡慈航慈航闻言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别样的神采,显然周昂这句话引动了他隐藏心底的某些记忆。 周昂见状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而后衣袖一挥,大殿上方出现一轮圆月的虚影,那圆月虚影中同样显现出春风得意楼舞台上的景象。 “此刻正有一出好戏上演,国师可有兴趣一观?”周昂看向头顶圆月,很是随意的问了一句。 普渡慈航也只是瞟了一眼头顶的圆月,他似乎对沐心的演出并不感兴趣,即便那演出中的故事,就是他与周昂之间恩怨的影子。 “在一万年前,天地间诞生了一条毫不起眼的小蜈蚣,它机缘巧合之下开启灵智,终于懵懵懂懂的立足于这片天地之间。或许它真的是非常幸运,就在开启灵智后不久,在一处遗迹中得到了一卷修炼功法......”普渡慈航低着头小声的说道,他竟然就这样讲起了一个故事。 周昂依旧看着沐心的演出,当他听到普渡慈航所说的话后,也知道那条小蜈蚣应该就是普渡慈航自己。 此刻沐心的演出也已经到了高潮,故事中安阳侯庄周击败了太宰的军队,那长剑上还滴着血,终于也站在了太宰的对面。 九州百姓此刻无不翘首以盼,看着故事中穷途末路的太宰,期待着沐心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一剑终结掉太宰,也结束这个让人们等待了许久的故事。 而国师府中,普渡慈航的声音停顿了片刻,而后又小声的响起在大殿中。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条小蜈蚣会在它的洞穴中枯燥却孜孜不倦的修炼下去,也或许因为它天资平庸,数百上千年后劫数之下化为灰烬,这就是它的一生,也是大多数妖族的一生。”普渡慈航声音很平静,好像说的是旁人的故事。 周昂静静的听着,他也没做任何表示,其实在周昂看来,普渡慈航口中的蜈蚣小妖的一生,不仅是大多数妖族的一生,也是人类的一生。 大多都是枯燥而平静,最终也都会走向生命的终点,即便这个过程中有些惊喜或者意外,有些波澜和起伏,最后回头看去,其实都差不多。 自然普渡慈航故事中的那条蜈蚣精不可能就这样平淡枯燥的走完一生,果然下一刻普渡慈航就接着说道:“小蜈蚣没有什么大的志向,更不敢奢望什么真仙或者圣道了,甚至这些它连听都没听说过。那时候它也是心性纯良,也不懂什么尔虞我诈,他就像许许多多的普通人一样,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眼中,无知的可以称得上善良!” 普渡慈航娓娓道来,说道此处脸上也露出了自嘲的笑容,直到这一刻他才有些人的样子,才能在他身上看到有喜怒哀乐。 “直到有一日,小蜈蚣看到洞府外的天空金光万丈,天地间无数花瓣虚影飘落,虚空之中充满了令人沉醉的梵音。那一刻他的心中也满是崇敬与憧憬,他知道一定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路过这里,或许当时在他心底还有一丝小小的奢望,奢望能够得这位大人物青睐一眼。”普渡慈航描绘着一个令人心驰神往,甚至心潮澎湃的画面。 不过下一刻普渡慈航忽然话锋一转,连语气都变得狠厉怨毒起来:“事实上那位大人物确实看了小蜈蚣一眼,不过迎接小蜈蚣的却不是什么机缘,而是一个足以让他灰飞烟灭的金钵,还有一句妖孽受死......” 说道此处普渡慈航停了下来,而周昂听到这里也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他也没想到故事中那位佛门至高存在,会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出手降妖。 “呵呵呵呵,小蜈蚣怎么也没想到,他只是多看了一眼,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妖孽,直到他被镇压在金钵之中许多年后,他才从金钵主人的弟子口中得知,镇压自己的竟然是佛门的创立者,也是当时最有希望问鼎圣位的释尊。而那位降妖伏魔,有成千上万弟子,无数信徒的释尊,并没有直接杀掉小蜈蚣,而是将他镇压在金钵中,让小蜈蚣终日提心吊胆,时时刻刻感受着生不如死的滋味。释尊会在讲道传法时偶尔放出蜈蚣,在它的身上用各种佛门神通,想来在伟大的释尊眼中,那条小蜈蚣不过是个可以用一用的工具罢了。” 普渡慈航越说神色变得越发狰狞,不过狰狞之后,普渡慈航神色又是一变,竟然变得有些得意起来,同时他继续说道:“小蜈蚣在金钵之中早已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直到有一天它亲眼看到,那位凝聚亿万生灵信仰,将自己的意志强行降临在信徒身上的释尊,终于迈出了最后一步,登上了所有生灵梦寐以求的圣位时,小蜈蚣的心中终于明悟,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圣道,这就是所谓的圣人。” “以亿万生灵成就自我,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普渡慈航的声音久久的回荡在大殿中,那声音满是疯魔,带着几分癫狂和桀骜。 忽然周昂轻声的叹了口气,虽然只是很轻的一声,却将普渡慈航的声音都给压下,而后周昂缓缓站起身来说道:“如此说来,释尊错了,你也错了!果然今日之果是早已种下的因,这场戏到了今日,也确实该结束了。” “什么意思?”普渡慈航听到周昂的话明显一愣,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周昂没有立刻回答普渡慈航,而是又见目光看向了头顶明月投影,只见投影中沐心已经挥出了手中长剑,眼看就要一剑斩下太宰的头颅。 此刻九州亿万百姓都注视着头顶,数万里疆域中无数的念头浮现汇聚,所有人心中都在默念着‘斩下去,杀掉他’。 下一刻沐心手中的剑划破长空,而后舞台上一颗栩栩如生的人头滚落,那人头落在地上,还保持着前一刻的神态。 人头自然是沐心亲手雕刻的那一个,而这一剑下去,《九州》这个故事就真的结束了,结局也是观众心中最完美的那种。 “死了?太宰死了.....” “太好了,太宰终于死了!” 顷刻间九州各地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长久的期待和压抑在心中的不快,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每一个人都尽情的呼喊着,许多人更是拿出了家中的太宰小人,兴奋的撕打着小人,要将其彻底毁灭。 然而在这群情激昂的欢呼中,不知从何时起,那句‘太宰死了’竟然变成了‘国师死了’,原本百姓们也将太宰当作国师,现在随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喊出来,在他们的心中,很快真就变成了国师死了。 当九州各地爆发出‘国师死了’的声音后,原本笼罩在国师府外的迷雾也渐渐散开,那些强者的目光突破迷雾,终于看到了国师府大殿中的情景。 只见此刻普渡慈航一脸惊愕的看着周昂,目光之中满是难以置信,而后他似乎在努力的抬起手来,可就在下一刻,在许多强者的注视下,大殿中普渡慈航的头颅竟然莫名其妙的飞起,顷刻间就变得身首异处。 “这就死了?”宁采臣难以置信的说道,他曾与普渡慈航交过手,而那一次他只是感觉到普渡慈航的气息便觉得无法抵抗,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强大的普渡慈航就这样死了。 几乎所有人都一脸惊愕,但又实实在在看到普渡慈航身首异处,同时也能感觉到普渡慈航的气息确实消失不见了。 但是此刻唯有一人与众不同,那就是站在宫墙之上远远观望的龙女。 只见龙女身上的衣袍随风摆动,那条粉色的披帛在风中飘荡的更加剧烈,同时龙女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凝重,目光警惕的盯着国师府大殿。 “怎么回事?难道普渡慈航还没死?”姜无畏同样感觉有些不对劲,他也是触摸到半圣境界的存在,隐约中也能感觉到有大恐怖即将降临。 京都的气氛变得越发的诡异起来,与九州各地喧嚣激动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连春风得意楼的舞台上,沐心也神色凝重的望向了国师府。 “我知道了.....普渡慈航还没有死,刚才死的只是百姓心中的普渡慈航,还有一个更厉害的,是师傅心中的普渡慈航!”忽然葛良工恍然大悟的喊道,此刻她终于明白周昂这些年来所作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了。 就在葛良工声音响起的同时,国师府的祭坛上,一道令天地变色,令半圣都为之惊恐的恐怖气息忽然出现。 就在这道气息出现的刹那,与周昂一同来京都的高手一个个如临大敌,皇宫之中的慈宁宫,太后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忽然神色大变的站起身来,目光凝重的看向了国师府方向。 在京都北郊的一片虚空中,那里什么都没有,但是层层空间之中,一个漆黑无界的世间依附其中。在这个世界中,黑暗吞噬一切,唯有一个由铜钱组成,看起来像个金属大茧的东西存在着。 金属大茧中,柳诚双目不断闪烁着光芒,他的身后小袁和玄鉴司一众高手都在静静的打坐,他们想要帮忙也帮不上,便只好静静等待。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柳诚忽然双眼一睁,而后一脸惊容的自言自语道:“奇怪,这胎藏界曼陀罗法域,竟然直指释尊,因果律显示就是释尊亲手布置的.....难道这位佛门圣人一直隐居幕后?不对.....糟糕.......” 柳诚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猛然站起身来,接着那组成大茧的铜钱急速向外扩展,似乎想要将这黑暗世界撑爆一般。 国师府的那道气息越来越强大,很快就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那是足以令所有半圣都黯然失色的力量。 几乎在同一时间,京都北郊的天空之中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火柱,那火柱接天连地,火柱之中似乎还有一个漆黑的结界在沉浮,火柱不断炼化着结界,眼看就有什么东西要从中脱困而出。 然而那结界还未破碎,就先有一个急切的声音从中传出:“主公小心,那蜈蚣恐怕早就吞掉了释尊的金身法相,你要面对的将会是一位真正的圣人。” “是柳先生的声音,那是九宫神火柱。”许多人都听出了那是柳诚的声音,一些人更是认出了九宫神火柱。 只是柳诚的那句话也让所有人心中一沉。 唯有周昂还面色不改的看着眼前,在他身前的虚空,一点金光慢慢变大,一个宝相庄严的金身佛陀出现在世间。 第279章 七窍心圣人身 真仙之躯无漏无垢,色如琉璃。 圣人之躯圆满至纯,色如精金。 但这圣人金身的金并非黄金之意,而是精纯到极致,达到了真正不朽的境界,与时空永存。 那金身佛陀巨大无比,身上的金光分外耀眼,当佛陀金身出现的那一刻,整个京都的普通百姓目光都变得呆滞起来,他们的目光中只有那巍峨的金身,心中只剩下顶礼膜拜的唯一想法。 巨大的金身仿佛最为极致的精金浇筑,不过周昂发现,在这金身法相之上,却有一个地方并非金色。 那是金身的眉心位置,有一枚璀璨如水晶的念头镶嵌其上,正是周昂最后那枚没有收回的念头。 “南无释尊在此,尔等妖孽还不现形!”金身法相双手合十,巨大的金色双唇开合,发出无比威严的声音。 京都之中百姓纷纷匍匐在地,而随着释尊金身开口,那金光和声音传了数百里,金光笼罩了整个京畿之地。 金光所至的地方,连一些武道高手和有修为在身的奇人异士也抵挡不住,本能的朝着京都上空的金身法相跪拜。 至于京都外围那四十多万大军,早已丢下兵器,如一个个虔诚的信徒匍匐在地。 四十多万大军,成千上万的高手,顷刻之间便毫无抵抗,此情此景也终于解释了,为什么九州讨伐国师的檄文满天飞,而他却毫无应对了,因为再多的军队,在释尊金身面前都变得毫无意义。 宫墙之上龙女的衣袍猎猎作响,那条粉色的披帛疯狂舞动,在她的头顶一只金色巨龙虚影不断咆哮。 那金龙有两根粉色的龙须,似乎原本黄色的龙身变成了金色,金龙与释尊金身的颜色极其接近,虽然两股金色非常相近,但却又泾渭分明。 京都外围,姜小昙等人纷纷祭出神通法器,苦苦的抵挡着弥漫在天地间的金光,然而即便她用处天赋神通,在无尽的金光中也如同海中浮萍。 燕赤霞飞剑出鞘,直接用出了《太乙拨罪斩妖护身咒》的第三重,阴阳二气纠缠环绕,如一个巨大的太极挡在身前。 然而这足以威胁真仙的神通,在金光之中也如冰雪般快速消融,便是拼尽全力也难以撼动分毫。 素娘将葛良工护在身后,她的四周五条真龙虚影盘旋,脚下灵龟浮现,身前巨熊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堵墙一般抵挡着金光,虚空之中无数灵草生长,在金光之中苦苦撑起了一片不一样的颜色。 很快城外各种神通宝物连成一片,在金光之下形成了一片小小的空间。 “竟然真是圣人金身,看来师兄他败的不冤啊.....”人群之中诸葛卧龙神情惆怅的说道,他一身浩然正气冲天而起,直接冲破金光,如一根烟柱在无尽的金色中飘荡,加上他念头纯粹,并没有收到释尊圣人之威的过多影响。 一直以来许多人都认为普渡慈航是使了阴谋诡计才让夫子陨落的,但现在释尊金身显现,倒是让夫子陨落变得顺理成章了。 夫子再强也终究不是圣人,败了也是情理之中。 “有生之年能与真圣交手,此生死而无憾了!”姜无畏身上鬼气也跟着冲天而起,金色的世界中很快又多了一道漆黑的烟柱。 下一刻两人对视一眼,接着各自伸出一只手掌,很快姜无畏与诸葛卧龙两掌合十,浩然正气与森森鬼气猛烈的碰撞在一起。 这两道性质完全不同,甚至本该相互排斥的气息并没有出现排斥,反而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融合,而后一种全新的力量猛烈地朝着京都上空的释尊金身而去。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释尊金身立刻察觉到一股力量向自己涌来,而后他的金身法相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转动方向,接着双手开合,一开一合后一道更加凝实的金光从双掌碰撞出迸射而出。 这道金光朝着诸葛卧龙和姜无畏的合击而去,顷刻间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 然而金光毫无悬念的继续激射,所过之处浩然正气和鬼气融合的力量寸寸瓦解,眼看这无可匹敌的金光就要落在诸葛卧龙和姜无畏的身上。 两人脸色也是面如死灰,他们合力之下绝对有半圣实力,可是在释尊金身面前连一点反抗都没有。 这一刻无数强者倒吸一口凉气,这其中还有号称圣人之下第一人的崔府君,也有学究天人的萨满教宗,还有圣道之路已经走了许久的精绝大祭司,以及不久前踏上圣道的锦瑟娘娘。 这些人都是货真价实的半圣,而且都有一些惊天动地的底牌,但是此刻看到释尊金身发出的一击,已经让他们深感无力了。 真圣以下尽皆蝼蚁,哪怕是再强大的半圣,只要没有踏出最后一步,与真圣之间就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眼看那道足以泯灭时空的金光就要吞没姜无畏和诸葛卧龙,还站在释尊金身对面的周昂终于动手了。 只见周昂衣袖一抖,而后那柄由四把神剑融合的神剑握在手中。 他手握神剑,隔空朝着诸葛卧龙和姜无畏所在的方向一剑挥出,这一剑后发先至,竟然敢在金光之前一剑斩落。 那足以泯灭时空的金光,在这一剑之下瞬间凝固,而后碎裂成片片金箔,在散落的过程中又消融在天地间。 “你的对手应该是我。”周昂大袖古服持剑,悬浮虚空站在释尊金身的对面。 释尊金身凝聚了圣人毕生道行,更是亿万香火念力的汇聚,虽然金身之中已经不再是昔日的佛门释尊,但它依旧是一尊实打实的圣人。 “你不是号称周圣吗?那就让本座看看,你是否真有圣人的实力。”释尊金身身躯转动看向周昂,也没有再去理会姜无畏等人,巨大的金色双唇开合,声音依旧威严无比。 释尊金身竖起一根手指,而后手掌顺势落下,那巨大的金色手指如同天柱倾倒,这一次不是什么金光神通,而是金身本体直接朝着周昂碾压而下。 金色的手指缓缓落下,虚空之中燃烧起金色的火焰,整个世界都掀起一股热浪,似乎那一根手指就能将九州穿个窟窿。 周昂将神剑一横,迎面就冲向那根落下的金色手指,很快许多人都看到,在如同金色天柱的下方,一个大袖古服的身影凌空而立,一柄神剑挡在了金色手指的前端,让那根金色手指迟迟没能落下。 “在这圣域之中我便是天地主宰,你不成圣,终究不是我的对手,只要杀了你,这天地间便再无能阻我者,到时候我以天地万物为大丹,只要吞服了整个世界,我便能超越圣位,成为一个世界的真正主宰。”释尊金身口中继续发出声音,这一次虽然没有明显的变化,不过周昂却能感觉到普渡慈航的语气。 而普渡慈航此刻也第一次表明了自己的计划,他竟然有意吞噬整个世界。 “没有成圣不代表不能拥有圣域。”忽然周昂身形一退,口中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旁人只看到,周昂持剑向后退了几丈,而后他将手中神剑一转,顷刻间充斥天地的金光消散,连原本国师府上空的释尊金身与周昂自己也跟着不见了。 只是在国师府的上空,一个璀璨的光团不断的变幻着,无数光芒从里面射出,但这些光芒又好像被束缚在极小的空间内,在空中不断的变幻着。 “那是什么?”许多人都好奇的看着那璀璨的光团,但任凭人们怎么努力的去看,都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形。 “圣人交手天塌地陷,师兄定然是不愿波及九州,才与普渡慈航在圣域中对决,那里面应该就是圣域,属于圣人的世界。”素娘目光有些疑惑的看着天空光团,口中小声的解释道。 此刻周昂和释尊金身都出现在一个无比诡异的空间,在这个空间中,上下四方有无数的星辰,好像是在一个无边广阔的星空中,但是在无边无际的星空中,还有无数的紫色雷电生灭,好像在不断的毁灭与孕育,又有车水马龙的光影,还有无数的叫卖声,又满是红尘气息市井烟火。 这一切充斥着整个时空,但有一尊佛陀金身在星空沉浮,他的身上金光扩散亿万里,无论是那些星辰还是雷霆,或者市井烟火之气,都无法侵蚀到金光之中。 在佛陀金身的不远处,一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神鸟振翅而飞,在神鸟的背上,还有一个大袖古服圣贤模样的年轻人。 “你那三把剑虽然厉害,却不足以撑起一片圣域,这一切都是因为这只神鸟,它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看来你身上还有许多秘密!”释尊金身再次开口,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神鸟余鸾。 “这个秘密我也很想知道,但是我隐隐感觉到,要想解开这些谜团,只有打败你才能更接近真相。同时我也好奇,就算你吞噬了释尊金身,可你终究不是释尊,金身也只是一俱躯壳而已,你是怎么做到这样的?”周昂站在余鸾背上,目光与释尊对视,或者说与普渡慈航对视,他也说出了心中的一点疑惑。 “说的有道理,所谓天人五衰,不过是这个世界在强行塑造圣人而已,其实每一次天人五衰后,就会有一位圣人出现,我也感觉到只有打败你,才能真正超脱这个世界。”普渡慈航出乎意料的说了一句,看来他与周昂都产生了某种冥冥中的感应。 周昂闻言目光闪烁,好像许多疑惑在慢慢解开,而后他又说了一句:“按时间算,释尊在登临圣位时,便是你吃掉它金身的时候,也就是说在他成圣的那一刻出了问题?” “看来你果然发现了,没错释尊就是在成圣的那一刻受到了一股伟力的干扰,似乎有一股伟力在阻止他同化这个世界,我也因此才有机可乘。”普渡慈航没有急着与周昂分出胜负,此刻也讲起了许多秘密,自然这些秘密也是普渡慈航心中的疑惑。 若是往日周昂或许不会想这么多,但是当他与余十三的念头融合后,他也知道了道祖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么很可能其它圣人也都离开了,可唯独释尊被普渡慈航吃掉了。 周昂的记忆中也有部分佛门功法,但是偏偏只有最初级的,而不像其它几门圣道那般有最高深的功法,这一点让周昂很早就产生了疑惑,在他看来似乎那个将记忆留在自己灵魂中的存在,只认可佛门的部分理念,而并不认可发展后的佛门理念。 同时周昂对释尊的圣道也有一些了解,他知道释尊的圣道是让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唯一信仰,在这个过程中还会抹去生灵的个性,扼杀掉所有生灵的七情六欲,最后将整个世界的意志都转换为释尊一人的唯一意志。 很早的时候周昂就对这条圣道之路产生了怀疑,他觉得这不该是一条正确的圣道,而今听到普渡慈航说,释尊在即将转换世界意志的时候被一股伟力干扰,这让周昂确定了,释尊的圣道果然是错误的。 冥冥之中的那股伟力,就是在阻止释尊,显然是有更高级的存在,不愿意看到扼杀个性和创造性的圣道出现。 “释尊都被伟力干扰,那你为何还走这条不归路?妄图吞噬整个世界?你吃掉了释尊金身,这也是冥冥中你的机缘,何不放下偏执走一条真正的圣道?”周昂忽然有些怜悯的看向普渡慈航,竟然出言劝起了对方来。 在听完普渡慈航的故事后,周昂发现他与一个人非常的相似,只是普渡慈航的运气更好,那个人就是已经被周昂斩杀的天孙夜玄。 说起来天孙夜玄一开始的命运也有些凄惨,原本高高在上的天孙,却遭遇了天族的覆灭,可是那个一剑屠灭天族的存在却有意放过了夜玄,同时还让他拥有了《山河图》这种可以证道的无上至宝。 许多得天独厚的优势,让夜玄有好几次可能在时间变迁中成就圣位,但是狭隘的心胸和逐渐扭曲的人格,让他错失了许多机会,最后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普渡慈航原本的轨迹也甚是凄惨,一个懵懂无知的蜈蚣精,莫名其妙就被释尊镇压千年,期间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机缘也在一瞬间降临到他的头上,让他又机会吃掉了释尊金身,瞬间拥有了圣人的实力。 只是这千年的屈辱,没有让普渡慈航大彻大悟,只是让他的性格更加扭曲,强大的力量竟让他产生了吞噬整个世界的念头,一步步的走到了今日。 “什么狗屁机缘,这个世界就是实力为尊,只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才能主宰一切。”普渡慈航鄙夷的看着周昂,他非常讨厌周昂那略带说教的口吻。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将你抹去了,天要助人,也需人自助!”见普渡慈航冥顽不灵,周昂也不再多说,他衣袖一甩,圣域之中星辰倒转,无尽的雷霆更加狂暴,红尘烟火翻滚的更加猛烈。 随着周昂一动,他的奇特圣域进一步压缩,显眼是要碾压释尊的金光圣域。 不过很快释尊双手再次合十,他那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座苦苦等了数千年,就是为了让这圣人金身发挥最大的力量,以你为就凭这取巧的圣域,就能打败一位真正的圣人?” 普度慈航以释尊之口说出,他的声音才一响起,金身上光芒更盛,同时气势也远超先前,明显又拔高了一截。 而此刻周昂也终于看到,在巨大的金身法相胸口位置,里面有两个人影浮现。 一个是已经生机断绝的小翠,还有一个是盘膝坐在小翠身旁,割断自己手腕,正将自己的鲜血一点点的滴在小翠胸膛上的王元丰。 随着王元丰的鲜血低落,释尊金身的胸口一颗金色的心脏不断跳动,好像那颗心脏变成了释尊金身的心脏。 “是元丰的七窍玲珑心,你当真是好算计啊,用天生圣人的七窍玲珑心来驱动圣人金身,如此确实可以达到圣人金身最大的力量。”周昂看到眼前的一幕,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第280章 终极裁决(1.7万字章) 有七窍玲珑心驱动释尊金身,发挥出的实力相比于真正的释尊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似乎这就是普渡慈航真正的底牌,也是他用来鼎定乾坤的最后手段。 伴随着七窍玲珑心跳动,圣域世界之中释尊金身上散发出的金光不断扩散,这一次轮到那些星辰雷霆和红尘市井之景如冰雪般消融。 “释尊金身的力量应该就是这个世界力量的极限,我正好见识一下圣人的真正力量。”周昂明显比先前认真了几分,说话之时他手中神剑轻轻一挥。 这一次神剑一动,首先是圣域之中的无尽雷霆朝着释尊金身汹涌而去,那些雷霆交织奔腾,最后如同汇聚成了席卷天地的滔天巨浪。 雷霆巨浪浩浩荡荡的向着释尊金身席卷而去,那澎湃的力量汹涌,仿佛能淹没世间的一切。 另一边释尊金身双目一睁,而后巨大的金色手掌重重合十,这一次手掌上倒是没有发出什么金光,只是整个金色看起来金光更盛,金身胸口位置的七窍玲珑心跳动的更加猛烈。 雷霆潮水瞬间淹没金身,不过那金身犹如巍峨的山岳,在巨浪中岿然不动,甚至雷霆巨浪在金身前自动分开,直接被一分为二。 眼看这雷霆巨浪也无法撼动金身分毫,周昂手中神剑再次一挥,下一刻星辰流转,无数的星辰开始在圣域中陨落,这些陨落的星辰如雨点一般落向释尊金身。 星辰无穷无尽,最后如同天幕陨落,此情此景才是真有一种天塌的感觉。 雷霆潮水在前,星辰天幕在上,二者的力量疯狂的涌向释尊金身,然而那金身依旧巍然不动,金身外的那一层金光,好像又一次隔绝了两个世界,任凭再强大的力量也没有丝毫用处。 “纵是圣人金身,也不可能做的这般,看来这都是因为元丰,天生圣人万法不侵,免疫一切神通法术,那便再试试这万丈红尘吧!”眼看雷霆与星辰的力量都毫无作用,周昂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普渡慈航算计了王元丰。 王元丰的七窍玲珑心免疫一切神通法术,加上释尊金身拥有最强大的力量,于攻于守似乎普渡慈航都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这个时候周昂第三次挥动神剑,这一次涌向释尊金身的就是那种车水马龙满是市井烟火的景象。 万丈红尘是一种作用于心灵的特殊神通,严格来说算不上法术,更不具备力量的性质,倒是更接近于幻术一类,也是周昂领悟的独有手段。 果然当那滚滚红尘的气息笼罩在释尊金身上的时候,红尘气息直接穿透金光,涌入到了金身之中,这一次终于没有被金光挡住。 无数的红尘之气萦绕在金身之上,原本宝相庄严的金身,顷刻间气息大变,仿佛那个屹立在天地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金身,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生灵。 只是这种感觉刚出现刹那,周昂却顿时面色大变,下一刻他的意识之中变得光怪陆离,竟然感觉是自己落入了那万丈红尘之中。 金身上红尘气息涌动,周昂看到释尊金身的眉心位置一点点光芒闪动,最后所有的红尘气息全部汇聚到了释尊金身的眉心,最后全部落入那念头之中。 结果到头来这一招万丈红尘,还是用在了自己身上。 周昂微微转动神剑,瞬间收了万丈红尘,此刻他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也终于明白普渡慈航谋划数千年,似乎将一切都算计尽了。 普渡慈航拥有了释尊金身,等于拥有了完整的圣人力量,又禁锢了王元丰,让王元丰心甘情愿的放出七窍玲珑心的血,这又使得任何神通法术都无法加身。 而他镇压了余四先生那枚念头,不仅让周昂无法短时间内突破圣位,更能化解剑城隍的万丈红尘。 如此普渡慈航似乎变得无懈可击了,在他的身上完全找不到一点破绽。 “南无极乐世界,西方释尊如来!”此时那金身法相中再次传出威严的声音,而周昂用了三剑,都没有对普渡慈航起丝毫作用。 随着释尊金身开口,他身上金光瞬间暴涨,而后金光所致之处一个极具佛门特色的世界出现。 在这个世界地面都是黄金浇筑,到处长满了菩提树,世界之中梵音不觉,虚空中更是有无数菩萨罗汉显现。 释尊金身伸出手掌,巨大的金色手掌跨越时空朝着周昂压来,那菩提世界菩萨罗汉也如影随形,显然普渡慈航开始反击周昂了。 巨大的金色手掌威势无边,加上周昂身形与之相比更显渺小,看起来释尊金身已成碾压之势。 金色巨掌距离周昂越来越近,他座下神鸟余鸾一声长鸣,而后巨大的神鸟消失不见,只是周昂手中的神剑上隐约有余鸾身上的火焰。 周昂持剑向上跃起,很快就将神剑横在身前,竟然以看似弱小的剑身去抵挡巨大的金色手掌。 很快手掌落在了周昂身前,忽然就在此时,原本势如破竹的手掌在虚空戛然而止,竟然就那样阻止了落下的势头。 周昂手中的神剑竟然真的挡住了释尊金身,而后两人似乎开始短暂的僵持,不过这种僵持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周昂身形闪动,继续向上跃起,同时手中神剑在释尊金身手掌上滑动,金属摩擦之间,虚空中响起刺耳的声音,而随着神剑在金身手中上划过,还冒出如同火焰一般的光芒。 释尊金身与周昂交手不过电光火石之间,这一过程看似漫长,实则只是刹那,刹那后周昂立于虚空,而金身也收回了手掌。 周昂低头看着手中神剑,释尊金身也翻过手掌看向了掌心,此刻那巨大的金色手掌上一道划痕尤为显眼。 “不可能,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东西能对我造成伤害,你这把剑不属于这个世界?”普渡慈航的声音明显有了巨大的变化,声音虽然已经威严,里面却难掩震惊和惊恐。 释尊金身加上七窍玲珑心,不可能在有任何损伤,刚才与周昂交手虽然只是一道划痕,也还算不算受伤,但这已经很不正常了。 “这把剑曾经屠灭天族,想来其中也不乏圣人,果然母亲留下的都是了不起的好东西。”周昂没有显得有多兴奋,虽然他有些高兴,但似乎只是因为印证了心中的一些猜测罢了。 至于如何打败普渡慈航,甚至能不能打败普渡慈航,好像周昂都表现得不是特别在意。 “现在你可明白?便是成为这个世界的圣人,也并非到达终点,而只是另一条路的开始,即便你吞噬了整个世界,还有更为广阔的世界,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周昂神色如常的看着释尊金身,竟然再次开口劝导起来。 “既然有更为广阔的世界,那自然更需要强大的力量,我的圣道便是不断吞噬变强,凭你三言两语又岂能动摇我的道心?”释尊金身立刻开口回应,并没有因为周昂的话有丝毫动摇。 “唉.....”周昂叹息一声,这一次他什么也没说,一声叹息后手中神剑再次一动,而他也跟着飞身而起。 这一次周昂看起来依旧渺小,不过气势好像与先前完全不同,人虽然还是那个人,但在巨大的释尊金身面前,他那渺小的身躯似乎非常显眼,身上也没有释尊金身那样的光芒万丈,但无形中却仿佛整个世界的中心。 “我已经杀了百姓心中的你,现在就亲手来斩除我心中的你。”周昂手中的神剑刺出,他的双目之中光芒闪过,整个世界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无论是那些雷霆星辰,还是金光梵音都变得缓慢起来,同时释尊眉心那枚念头也跟着光芒大炙,很快那枚念头璀璨的光芒就盖过了金身上的金光。 “你究竟做了什么?”普渡慈航的声音越发变得惊恐起来,此刻他也明显感觉到自己无法再镇压那枚念头了。 “释尊是释尊,而你是你,就算你吞噬了金身,也并不是真正的释尊,又怎么可能真正镇压我的念头,而且佛门神通我也会。”周昂的神剑距离释尊金身越来越近,同时余四先生那枚念头光芒越来越盛,甚至那璀璨的光芒扩散,金身的头颅都好像褪去了金色,变得与念头色泽一眼。 释尊金双手颤抖,努力朝着周昂拍去,金身之中响起普渡慈航不甘的咆哮,此刻他还要分出力量与周昂那枚念头争夺金色的控制权,原本威势无双的气势顿时折了大半。 京都上空圣域不断变化,虽然旁人无法看到其中景象,但那变化的频率还是侧面表现出其中战斗的激烈和凶险。 忽然,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圣域轰然炸裂,接着释尊金身和周昂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天际。 金身依旧巍峨壮观,而周昂大袖古服持剑凌空,一出现就是周昂手持神剑刺向金身手掌的时候。 神剑寒芒先至,还伴随着余鸾高亢的鸣叫,原本万法不加身的金身,竟然在被神剑刺中的时候出现一道道如蛛丝般的裂纹。 “你......好阴险!”金身之中响起普渡慈航愤恨的声音。 当神剑将金身破坏出裂纹时,普渡慈航才惊恐的察觉到,原本在释尊金身胸口跳动的七窍玲珑心忽然停止了跳动。 而原本的七窍玲珑心,此刻竟然变成了一个竹编的圆球,竹球上还缠着七色彩带,看起来普普通通,与那些寻常人家玩耍的竹球别无二致。 没有了七窍玲珑心驱动,释尊金身根本挡不住余鸾的攻击,那些蛛裂从金身的手掌开始蔓延,很快便延伸到手臂,接着是身躯,最后连释尊金身的脸上都布满了蛛裂。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巨大的金身开始脱落起细碎的金箔,好像巨大的雕像上有金箔脱落,一片片碎片脱落,在天空缓缓飘落,密密麻麻布满天空。 与此同时,北边天际那道神火柱燃烧的更加剧烈,火柱中的黑暗空间也一点点的变得明亮起来,已经能看到有光明至黑暗中诞生。 等到释尊金身上大块大块的碎片脱落,金身上也出现一片片黑暗时,火柱中的黑暗终于被神火炼化,下一刻许多身影从黑暗中走出,为首的正是一袭麻衣道袍的柳诚。 柳诚带着玄鉴司的一众高手在此出现,他们一出现就看到释尊金身斑驳脱落,大多数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 圣人金身碎裂,便是身陨之兆,很快天地间飞沙走石,乌云狂风大作,无论身处在何地,都能清晰的听到天地间响起一阵阵鬼哭神嚎之声,接着苍穹之上落下漆黑的雨滴,仿佛天地在悲痛的哭泣。 “圣人陨落,天地同悲。释尊金身被夫君打败了?”姜小昙看着正在碎裂倒塌的金身,长长的舒了口气说道。 无数人都看到释尊金身在不断碎裂跌落,心中升起一股大局已定的感觉。 而就在释尊金身陨落之时,京都许多的深宅大院之中,那些达官显贵忽然跌到在地,而后他们肉身破碎,从身体中跌落出一条金色的蜈蚣,而这些朝中重臣,帝国的显贵功勋,早已成了一具空壳。 在破碎的金身中,王元丰抱着小翠的尸体缓步走出,他的手腕还在向外滴着鲜血,他用七窍玲珑心为小翠续命到并未作假。 “元丰快住手吧,小翠是你亲手杀死的,便是你耗尽七窍玲珑心的血,也救不活她的。”周昂也有些不忍的看着王元丰,虽然他当年留了一手,将那个竹球留给小翠,关键时刻可以模拟七窍玲珑心掩人耳目,可小翠死在王元丰的剑下,这是周昂也没有预料到的。 “我知道,小翠是救不活了,我只是想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等我们死后,这孩子就拜托给你了。木头哥.....”王元丰目光清明的看着周昂,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常的出现在周昂面前。 “什么?”周昂闻言也是一惊,目光一凝的看向了王元丰怀中小翠的尸体。 这一看之下,周昂果然看到,在小翠的腹中一个微弱的生命气息正在一点点成长。 释尊金身不断陨落,很快就已经看不到金身原本的轮廓了,等到最后一点金身从苍穹坠落,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这一刻一切终于尘埃落定,连拥有释尊金身的普渡慈航都败了,这天下似乎没有什么更大的威胁了。 然而短暂的喜悦和放松之后,一些人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柳诚抬头看着黑暗低沉的苍穹,那黑色雨滴并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天地间那令人心悸的鬼哭神嚎之声越发明显。 “先生,难道普渡慈航还没死?”柳诚身后小袁疑惑的挠了挠头,满是不解的问道。 柳诚神色变得越发凝重,他周身的铜钱飞舞的越发迅速,他也没有回答小袁,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琉璃小瓶,小瓶中依旧有一滴妖异的鲜血。 直接将小瓶递给小袁,柳诚脚下轻轻一点,人就化作一道流光出现在周昂的身旁。 “主公这次可有把握?”柳诚很认真的看了周昂一眼,两人已经有数年未见,这句话也成了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 周昂摇了摇头,而后似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能不能人人如圣,就看今朝了!” 看到周昂与柳诚并肩而立,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不对劲,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抬头看着苍穹。 下一刻一条身形模糊,身上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巨龙出现在京都上空。 代表着大宁王朝的气运金龙,第一次真正的现象在世人面前。 而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气运金龙行将就木。 很快天空再次出现一点点金色的碎片,这些碎片越来越多,全部都是从气运金龙身上脱落而下。 只是气运金龙身体脱落,并没有出现漆黑的身躯,而是在脱落的位置显露出更加耀眼和明亮的金色身躯,只是那身躯与原本的龙身好像有些差别。 宫墙之上响起一声清脆的龙吟之声,接着龙女身形一晃,一条金色龙身粉色龙须的真龙盘踞在宫墙之上。 龙女第一次显露出龙圣级的真身,而且她昂首对着苍穹上的气运金龙咆哮,显然满是警惕。 “好家伙,气运金龙之中竟然是条蜈蚣,这家伙早就将气运金龙吃掉了,难道这才是真正的普渡慈航?”姜无畏吞了下口水说道,他已经看到气运金龙斑驳的龙身下,是一条浑身如纯金巨大无比的蜈蚣。 “原来普渡慈航的元神早就遁入到了气运金龙之中,怪不得那释尊金身空有强大的力量却始终感觉像是一具躯壳。”慈宁宫中,魏思贤站在太后刘娴的身后,他看着头顶真正的普渡慈航,心中许多疑惑也迎刃而解。 太后刘娴手中握着那枚传国玉玺,此刻玉玺上的气运正在疯狂的向苍穹涌去,普渡慈航的元神正在吞噬整个王朝的气运,而穿过玉玺中也蕴含部分气运,他自然不会放过。 “原本这次是我们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可是却遇到了一个布局万年的普渡慈航,还有数个纪元才出一个的周昂,这次我们该如何选择?”刘娴神色也无比凝重的看着普渡慈航真身,她说话之时手中重重用力,而后传国玉玺中流逝的气运竟然被她强行掐断。 “无论主上如何选择,属下永远追随主上。”魏思贤一撩衣摆,恭敬的跪伏在了刘娴身后。 这一次他不是称呼刘娴为太后,显然魏思贤和刘娴都还有一层不为人知的身份,而且她们也一定有极大的图谋。 气运金龙身躯已经完全脱落,苍穹之上再也没了什么气运金龙,有的只是一条比气运金龙更加巨大更加凝实的金色蜈蚣。 “这普渡慈航吃了朝中权贵,留下满朝文武只剩躯壳,吃了佛门释尊,占据金身为己用,连气运金龙都能吃掉,这或许是他的道,可这更像是人们心中的贪欲!”周昂看着头顶更加巨大的金色蜈蚣,心中却有着一些不同的想法,在他看来普渡慈航好像就代表着世间最常见的贪欲。 巨大的金色蜈蚣浮现在苍穹之上,它的身躯比气运金龙还大了数倍,而当金色蜈蚣出现的同时,从整个世界的不同地方,一道道狂暴血腥的邪恶气息翻涌,这些完全负面的气息最后全部朝着金色蜈蚣涌来。 “人道信仰可以为气运,这邪道欲念亦可为气运,而今我便是代表着世间一切负面情绪的气运,尽情的杀戮,尽情的放开心中的欲念吧!”金色蜈蚣张牙舞爪的在苍穹上翻腾,普渡慈航那极具蛊惑的声音瞬间响彻天地。 这一次普渡慈航的力量不仅影响了整个九州,就连东夷,北狄,西域等地都被他的力量影响。 顷刻间天地一片混乱,那些潜伏的妖魔纷纷汹涌而出,就连地府之中无数鬼气森森的恶鬼也在横冲直撞,吞噬着所见的一切,破坏着眼前的一切。 九州百姓也看到了金色的蜈蚣取代气运金龙,一些原本还正常的百姓,在听到普渡慈航的声音后,双眼瞬间变得血红。 春风得意楼中,这里都是一些来观看话剧的,后面普渡慈航现身与周昂的交战他们也都看到。 人群之中忽然一阵躁动,一个身形瘦弱的年轻人,忽然双目一红,竟然伸手抢下了身前一个锦衣男子腰间的钱袋。 下一刻锦衣男子大怒,也是跟着双眼血红,接着抽出腰间佩剑,毫不犹豫的一剑刺穿抢夺自己钱袋的年轻人。 有络腮胡大汉见锦衣男子杀人,一声大喝也是双目血红,而后提着佩刀就像锦衣男子杀去。 顷刻间人群一片混乱,有人因为踩到了身后之人的脚而大打出手,有人因为奔跑时撞在了旁人身上也是打的不死不休,而且这种不合常理的躁动和混乱还在呈扩散事态,很快整个京都都一片火光冲天,所有人的人似乎都疯了一般。 然而京都还只是开始,这种混乱很快蔓延到整个世界,就连那些山林海洋中的飞禽走兽和鱼虾蚌鳖也都不要命的厮杀着。 整个世界都处在一种极度混乱之中,而这种混乱产生了极其庞大的怨气,这无穷无尽的怨气又全部涌向普渡慈航的元神,让他的力量还在不断壮大着。 “他的力量已经超越了鼎盛时的气运金龙,而且随着他力量的提升,能干扰的生灵越来越多,迟早整个世界都会被他毁去。”柳诚神色难看的说道,目光之中更是深深的忧虑。 鼎盛时候的气运金龙,那是连真圣都要退避三舍的存在,而此时普渡慈航将整个世界化为怨气丛生的世界,其力量已经超越了最强的气运金龙。 “玄鉴司所属听令,立刻斩妖除魔,镇压作乱邪祟。”忽然柳诚双拳一握,接着他的声音在小袁等玄鉴司高手的耳畔响起。 下一刻玄鉴司上百高手四散而去,首先清理起京都附近的妖魔,而当这些玄鉴司高手开始镇压妖魔邪祟时,京都原本沸腾的怨气邪气明显有减弱的迹象,原本笼罩天地的黑暗气息中,开始出现一些不一样的气息。 “天地正气浩然长存!”几乎在玄鉴司高手与妖魔邪祟交手的时候,分散在九州各地的兰台书院弟子也将一身正气扩散。 “全军听令,进城平息骚乱,凡有反抗者格杀勿论。”江都公主也感觉到事态危机,她名义上统帅着围困京都的四十余万大军,这些军队暂时还没有受到普渡慈航的影响,他们无法与妖魔作战,正好用来镇压京都城中百姓的骚乱。 此刻天下生灵十之七八都受到了普渡慈航的影响,当然这些受到影响的,自然也是心志不坚,平日里也负面情绪大于正能量的。 “没用的,世上最容易的就是劝人作恶,邪恶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壮大,你们就是再纯净无暇,落在这浑浊的大缸中,也会变得同样浑浊。”普渡慈航巨大的元神盘踞在苍穹,他声音得意的与周昂说道。 而此刻也确实如普渡慈航说的那样,虽然世界各地有一些正直的人站出来想要拨乱反正,但是混乱的生灵数量庞大,似乎已经裹挟了天地的运势,那些还保持着正直,还愿意坚守秩序的存在力量被不断压制。 就好像一口浑浊的大缸中,有一缕缕清水,但是随着搅动,那些清水也慢慢变得浑浊起来,可以想象最终缸里只会变得一片浑浊。 “尘世是口缸吗?”周昂看着张牙舞爪的普渡慈航,喃喃自语的念叨了一句。 此刻普渡慈航的比喻与当年吴王一模一样,当年吴王也将尘世比作了口缸,而这口缸一旦浑浊起来,就怎么也无法让他变清。 当年吴王的理念是打破这口缸,换上一口新的缸,重新注入清水。 那时候周昂还很年轻,也是意气风发,而他并不认可吴王的理念,认为换来换去只是不断的轮回,那缸中的水也就是这个红尘,始终在不断的浑浊。 而这个过程,似乎也是无数文明纪元的更迭,从那个一人一剑屠灭天族的人开始,这个世界已经经历了许多次的轮回,都是当尘世变得浑浊不堪的时候,将尘世的一切重新归零再次来过。 现在周昂又遇到了这样的问题,这口缸是要见它打破,如同前几次文明纪元一样,让它重新来过?还是用别的办法,拜托这个不断轮回的宿命。 这一刻周昂的意识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空冥,在他的意识中,考虑的不再是善恶是非,也不是如何镇压邪祟弘扬正气,而是如何跳出那个兴衰周期的圈子。 冥冥之中周昂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那似乎是一种叫做‘世界晋生’的过程,在这一刹那,周昂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个地方,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苍梧山?母亲?”周昂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他这一叫让身旁的柳诚还有头顶的普渡慈航都是一愣。 世间一片混乱,不仅是九州各州府,就连北狄各部和西域诸国也有叛乱发生,哪怕教宗和大祭司统治了这两地数千年,信仰早已根深蒂固,可依旧无法做到铁板一块。 不仅世间混乱不堪,就连幽冥地府之中都越发动荡,转轮殿的几位判官亲自带兵到各处镇压恶鬼怨魂,崔府君一手持生死簿一手握判官笔,已经将这两件圣物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碧真宫中锦瑟依旧闭关不错,不过大总管王沂早就带着阴兵鬼将在各处镇压恶鬼,枉死城中六大鬼将同样在四处奔走。 此刻九州世界稍微好一点的地方就只有西北和江南了,这两个地方原本百姓安居乐业,正气彰显怨气不深,受到普渡慈航的影响非常小。 而且这两个地方官员体系非常健全,官场风气也是正直清廉为主,即便有骚乱发生,也很快被平息镇压。 至于那些妖魔邪祟,刚一出现就被两地的城隍体系察觉,很快也被镇压下去。 如今事实已经证明,周昂在这两个地方的施政和建设,都是成效显著,而且明显是非常正确的。 “我明白了,圣人是找到真正的自我,而后超脱于这个世界。而母亲想要的是整个世界的超脱,这一点倒是与我不谋而合,或者说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助她完成这一步!”任凭天地混乱不堪,周昂依旧愣在原地,此刻他的心思百转千回,越来越多的疑惑一点点的解开。 周昂相信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巧合,而他那条天下人人如圣的圣道,冥冥之中多少也受到了他那位神秘的母亲影响。 “既然如此,儿子便来助母亲一把......闻道碑,为我镇压天地邪祟!”忽然周昂抬起头来,他神色坚决,最后口中大声喊出了闻道碑。 就在周昂声音响彻天地的时候,虚空之中一座古朴厚重的石碑浮现,那石碑上散发着璀璨的光芒,一出现后就落在了普渡慈航的元神对面,同时一道道秩序锁链从石碑上延伸而出,瞬间布满整个天地。 秩序锁链交织,好像曾经出现的法网,而天地间的一切正能量,也在闻道碑出现的刹那开始自动向它汇聚。 很快苍穹之上就出现了泾渭分明的一幕。 一边是巨大的金色蜈蚣邪气萦绕,天地间的污秽邪气不断向它汇聚壮大,另一边是巨大厚重的石碑,上面秩序与正义的力量萦绕,吸收着天地间所有正能量。 闻道碑与金色蜈蚣各自占据一半的苍穹,明显就是一副正与邪的对峙,随着二者力量不断壮大,似乎天地间正邪之间的终极较量,就要在今日完成。 “一条新龙换旧龙.....原来侯爷说的新龙就是这闻道碑!”春风得意楼中一片混乱,而沐心却不为所动,她孤身站在舞台上,有些出神的看着苍穹上的不断变化。 而混乱的人群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原本万众瞩目的名怜,沐心从演完故事的最后一幕,仿佛整个人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原来你的依仗就是这个东西?可惜这世间早已污浊不堪,即便这石碑还能凝聚一些正气,也只会越来越少,彼消我涨最终赢的还是我。”普渡慈航翻腾着巨大的元神,已经缠绕在了闻道碑上。 而随着普渡慈航对闻道碑出手,也正如他说的那样,天地间的正气善念正越来越少,汇聚到闻道碑的力量也越来越少,而涌向普渡慈航元神的邪恶力量还在不断增加。 力量到了普渡慈航元神这种程度,反倒没了那么花哨绚烂的神通术法,他的元神就是最强的神通,也是最强的法宝,就是这样最原始的用身躯缠绕,便胜过了任何神通术法。 “现在说结果还为时尚早。”周昂开口回应了普渡慈航一句,这句话说完之后,他握着神剑飞身而起,再次一剑斩向普渡慈航的元神。 余鸾可以对释尊金身造成伤害,这一剑落在普渡慈航的蜈蚣金身上,同样是火花四溅,火光过后一道细小的划痕出现在蜈蚣金身上。 不过这一次普渡慈航似乎毫不在意,他只是死死的缠绕住闻道碑,巨大的金身任凭周昂用神剑划过。 周昂一连出了几剑,每一剑都在巨大的金身上留下一道细小的划痕,不过周昂很快发现,最先的那几道划痕正在一点点隐去,显然这种细小的破坏很快就会被金身自动修复。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地间混乱邪恶的力量越发壮大,少数的正直善良的人反而被杀害,普渡慈航的力量还在继续提升,整个世界都好像正在被混乱和邪恶一点点吞噬。 周昂此刻也是越发心惊,他发现先前神剑还能在普渡慈航的金身上留下痕迹,可现在神剑与金身撞击火花过后再也看不到一丝痕迹,甚至就连撞击的火花都不如先前明显了。 “主公,普渡慈航的力量来源于天地间的混乱与邪恶,要打败他必须先镇压这些混乱与邪恶,今日之局面已非主公一人能改变了!”忽然柳诚的声音在周昂身后响起,而且此刻柳诚声音不断扩散开来,既是在对周昂说,也是在对其他人说。 柳诚话音刚一落下,他便将双手交于胸前,双手飞舞打出了一串眼花缭乱的法诀,而后双手快速向前一推,接着布满周身的那些铜钱朝着天地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铜钱激射在天地间划过,仿佛一根根燃烧的火线,这些火线布满天地,朝着一个个妖魔而去。 很快铜钱所化的火线穿过一个个妖魔,直接将这些妖魔化为灰烬,也有那些实力强大的妖魔,只是暂时被这些火线缠绕束缚。 柳诚出手顿时压制了大量妖魔,也使得世间混乱减弱几分,普渡慈航力量提升的速度也明显有所减缓,不过如此大范围的施法,对柳诚的负担也极其严重,只见他身上也燃烧起熊熊火焰,似乎是那件麻衣道袍在燃烧。 “镇压妖魔制止混乱,这样才能削弱普渡慈航的力量,为师兄创造机会。”柳诚的举动也提醒了其他人,素娘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对着身旁众人说道,说话时也身形跃起,朝着远方妖邪之气弥漫的地方而去。 很快遥远的地方出现五条纠缠的真龙虚影,大地上还有灵龟巨熊显现,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世界中亮起了一盏微弱的灯火。 姜小昙燕赤霞等人也四散在天地各处,与那些强大的妖魔战斗,不过即便有这些人出手镇压混乱,可这个世界实在太大,于整个世界而言,他们也只是黑暗中的萤火虫。 “没用的,邪恶与混乱是会传染的,而人力终有尽时,你们迟早还是会败。”就在正道力量开始全力压制邪恶与混乱时,普渡慈航却再次开口。 就在普渡慈航声音响起的同时,最先与妖魔交手的玄鉴司高手开始出现伤亡,而妖魔和被欲念影响的生灵越来越多,刚刚有些起色的正道力量,果然只维持了片刻便又开始被混乱和邪恶压制蚕食。 周昂除了开始与蜈蚣金身有过短暂的交手外,其实还没有真正展示过实力,至少目前他的表现都与圣人的名头不符。 第一次他以天下民心,借沐心之手斩掉普渡慈航的假身,这是用时间潜移默化的将国师变成太宰,并不能体现他的真正实力。 而第二次斩灭释尊金身,也与提前埋下后手有关,也还不是他最厉害的手段。 现在普渡慈航真正的元神显露,而周昂只是将闻道碑召唤出来,也只差他还没有和普渡慈航真正交手了。 “知道我此刻心中的感受吗?”周昂衣袂飘动的站在金色蜈蚣对面,忽然对普渡慈航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普渡慈航感受到力量不断提升,甚至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混乱与邪恶中,他感觉要不了多久整个世界都会被自己掌控,也就完成了他所谓吞噬整个世界的最后一步。 实力能带给任何生灵自信,此刻的普渡慈航也无惧周昂,他巨大的身躯继续缠绕闻道碑,而且越勒越紧,使得闻道碑的力量也不断衰减。 “你能走到今日,也是气运浓烈之辈,倒是有些好奇你此刻心中作何感想?”普渡慈航蜈蚣金身头部巨大的口器蠕动,传出普渡慈航的声音。 周昂忽然古怪一笑,而后衣袖一甩,负手而立的看着普渡慈航,然后大有深意的说道:“你看到这些人了吗?明知道可能死路一条,在这最黑暗的时候却毅然挺身而出,他们都知道或许活不过下一刻,但是依然义无反顾,这一刻我至少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能与他们并肩作战,我只觉得不虚此生,这一生我也曾意气风发过,更有豪情万丈的时候,可从未有此刻这般想要酣畅淋漓一战的冲动。” “你要战,那我便成全你。”普渡慈航无数的节肢在虚空飞舞,他巨大的身躯在闻道碑上颤动,前端的部分身躯飞出,直接朝着周昂扑来。 普渡慈航的节肢挥舞,说过之处空间破碎,与此同时周昂身上无数念头再次涌出,很快那些念头汇聚成一个更为巨大的虚影,这一刻周昂终于用出了自己的元神。 这一次周昂的元神法相两手空空,只是念头一动,那些破碎的空间瞬间修复,他巨大的身影与蜈蚣金身碰撞在一起,抡起拳头就向蜈蚣金身砸去。 原本许多人都以为,两位圣人存在会以怎样壮丽的方式交战,可最终他们还是用了最原始的方式肉搏。 周昂如今的元神似乎有些特别,只见他双手困住普渡慈航一对节肢,而后用力的一扳,那巨大的节肢竟然直接断裂,连蜈蚣金身口中都发出一阵痛哭的咆哮。 不过下一刻那断肢的地方又瞬间长出一对节肢,看上去没有丝毫损伤。 “你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世间邪气不散,我就永远不会死,你是根本杀不死我的。”一开始好像周昂占据了上风,只是这种状态并没持续太久,随着普渡慈航不断恢复,他的力量不仅没有衰减,反而还在一点点提升。 而周昂的元神偶尔也会被普渡慈航击中,虽然即便那些节肢刺穿了元神,也会瞬间恢复过来,但每一次受伤之后,周昂的气息却要明显弱上一些。 周昂与普渡慈航打的是酣畅淋漓,可其它地方的战斗妖魔一方却是优势越来越大,正如普渡慈航说的那样,人力终有尽时,许多仁人志士在妖魔的围攻下相继陨落,就连柳诚素娘等人气息也明显跌落,许多人也都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柳诚身上的道袍已经快要完全燃烧,而他也早已不复往日那淡定从容的样子。 终于柳诚回首看了一眼周昂和普渡慈航,而后他目光落在了闻道碑上,下一刻他身上的神火燃烧的更加猛烈,顷刻间那麻衣道袍便会化为灰烬,接着他的身躯完全燃烧了起来。 巨大的神火如同一轮烈日出现在天际,给黑暗的世界带来了明亮与温暖,而如此巨大的力量波动,同样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无数目光都看向柳诚,而下一刻众人就发现,柳诚的生命气息正在急速消逝,显然他是在燃烧生命换取逆天的力量。 周昂自然也被柳诚的举动所吸引,说起来他与柳诚相识时间也不算短,但是周昂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并不是真正的了解这个人。 记得周昂认识柳诚是在他初到京都举步维艰的时候,那时候柳诚主动找上门来,一番话直接让周昂对他刮目相看,而后来周昂也暗中调查过这个书生,表面上他只是一个有些潦倒,以算命为生的书生。 后来周昂越发信任柳诚,而柳诚也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强大,这种强大不仅是力量还有智谋,所以周昂放权让柳诚组建了玄鉴司,还将围剿天族余孽和白莲教的任务交给了柳诚负责。 而中元鬼市之战,伏击白莲教之战中,柳诚都以绝对的实力碾压了对手,让周昂再次见识到了柳诚的实力。 可是周昂与柳诚,不像与宁采臣和燕赤霞那样,两人从未有过真正的交心,甚至连在一起喝酒都没有过。 周昂看着柳诚,而柳诚也看着周昂,看到柳诚眼中决绝的神色,周昂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而后忽然有些遗憾的感觉。 “主公,你我虽未深交,但我早已将你引为知己,至少你可以重用一个并不了解,甚至有些落魄的书生。既有生便有死,那便让我的死变得更有意义些吧!”柳诚一脸笑意的看着周昂,而他说话之时力量已经达到了极致,虚空之中隐隐有紫气凝聚,浩浩荡荡的似乎有两三万里。 很显然柳诚此刻的力量已经非常接近真圣了,而下一刻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柳诚身体急速的朝着蜈蚣金身撞去,在空中形成一道通天彻地的神火柱。 柳诚化身神火柱,直接朝着蜈蚣金身撞去,顷刻间天地响起巨大的撞击声,其中还夹杂着痛苦的咆哮。 耀眼的光芒照耀苍穹,那一刹那让人们的目光和感知都无法扑捉到撞击爆炸的中心,又等了片刻之后,所有人才看苍穹之上蜈蚣金身已经离开了闻道碑,而巨大的蜈蚣金身其中一节身躯被撞得粉碎,无数金色的碎片正从空中跌落。 同时还有许多扭曲变形,已经面目全非的铜钱碎片也一同跌落,而天地间再无柳诚的踪迹和气息。 柳诚以自身撞开蜈蚣金身,更是让蜈蚣金身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所有人都无比震撼的看着苍穹上的一幕,就连周昂都有些一愣,目光之中那种遗憾的神情更加明显。 然而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不是周昂,也不是那些心神激荡的半圣,而是在遥远大地上,一个体型瘦小浑身长着金色毛发的猴子:“不.....先生!” 小袁手中如意棍横扫一圈,将数十个妖魔打的粉碎,他看着柳诚消失的地方,看着那些黯淡无光扭曲变形的铜钱,目光竟然变得无比清明起来。 往日里小袁暴戾桀骜,只有时刻跟在柳诚身边才能保持神智清明,甚至在他受到巨大刺激的时候,还需要柳诚亲手镇压才能不让其暴走。 按理说此刻小袁应该疯狂暴走才对,可他偏偏没有丝毫暴走的迹象,甚至他拿出怀中的琉璃小瓶,轻轻的用手指捏碎小瓶,并没有将哪滴珍贵的妖血吞服,而是任由其从指尖流淌滴落。 周昂注意到,此刻的小袁双拳紧握,连手中的如意棍都丢在了地上,而他身上的毛发更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同时眼珠变为浅绿色,而头发和眉毛变得更加金黄,同时全部竖起,身后的尾巴也消失不见。 此刻的小袁完全脱离了猿猴的外貌,浑身肌肉隆起,肉身上还爆发出金色的火焰,身上的力量达到了从未有过的巅峰,双目之中只剩下无情的冷酷。 小袁缓缓抬起头来,这并不是金刚巨猿该有的样子,就连周昂都有些看不透小袁的来历。 而小袁的目光也只盯着蜈蚣金身,下一刻他双膝微微一曲,接着人就化作一道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光芒之中小袁伸出一只拳头,不顾一切的朝着蜈蚣金身而去。 “伤我金身,我要你们全部去死。”柳诚以生命为代价重伤普渡慈航,也彻底激怒了这位有史以来最强的存在。 他破损的金身开始迅速的修复,那巨大的金身在苍穹翻滚的更加剧烈,同时无数节肢如同发泄一般抓向小袁。 下一刻苍穹上再次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巨大的力量撞击形成气浪再次席卷天地,等到一切归于平静之后,蜈蚣金身依旧盘踞苍穹,而小袁也彻底消失不见。 只是可以明显看到,蜈蚣金身的几根节肢也被折断。 普渡慈航心中的愤怒已经达到顶点,他没想到自己如此实力还会一连两次受到如此剧烈的伤害。 “给我杀,我要这个世界彻底毁灭。”蜈蚣金身疯狂的在苍穹翻滚,他的声音响彻天地,混乱邪恶的力量笼罩天地,妖魔邪祟力量暴涨,整个世界变得更加黑暗混乱。 绝望的气息笼罩天地,许多人心中都升起一股无力感,不过很快苍穹之上传来一声叹息,那正是周昂的声音:“唉,原本我一直不愿踏出最后一步,就是怕失去我所在乎的人,可现在我明白了,若我不踏出这一步,同样会看着他们离我而去,既然如此那我去成为自己心中的圣人吧!” 周昂的声音不大,不过却清晰的落在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他说话之时目光从苍穹落下,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而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一直深深不舍的情绪。 下一刻周昂话音落下,他的念头不再组成庞大的身躯,而是如同一根光带一般飘荡到了闻道碑的上面,而后光芒闪过,那些念头彻底消失,全部融入到了闻道碑中。 “不,你不能这样做,把余三的念头留下。”忽然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接着天地间响起一声高亢的龙吟,而后一条巨大金龙朝着闻道碑飞去。 周昂的肉身从苍穹上跌落,似乎那些念头融入闻道碑,他的肉身便彻底死去,在跌落的过程中竟然燃烧起来,顷刻间便化为灰烬,似乎周昂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龙女巨大的龙身伸出龙爪,想要去抓取闻道碑,不过她还没靠近闻道碑,有了周昂念头加持的闻道碑忽然光芒暴涨,接着无数金色的锁链再次从石碑上延伸出来,而这一次那些金色锁链上还有玄妙的符文流转,力量比之原本大了数倍不止。 大量的金色锁链涌向蜈蚣金身,其中一些对着龙女一扫,竟然直接将龙女扫落下去,而后还有许多更加细小的锁链,如同天地经纬一般出现,这些锁链布满了整个世界,说过之处将那些作乱的妖魔还有心生邪念的生灵全部镇压。 一瞬间整个世界好像都静止了,只有一座石碑高悬苍穹,还有石碑不远处一条巨大的金色蜈蚣被无数锁链捆缚,还在艰难的挣扎着。 “你以为舍弃自身完善这石碑就能彻底改变这个世界?邪念贪欲是永远扫不尽的,我也是无法被彻底杀死的,即便你能镇压我一时,这天地总会有邪祟死灰复燃的时候,那时候我还能主宰天地,而你终将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蜈蚣金身被闻道碑困住,但他依旧有恃无恐,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 普渡慈航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除了表面上控制满朝文武,吞噬释尊金身,取代气运金龙这些手段外,更是做了一件真正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就是他将自己与世界的贪欲邪祟融合,只要这些不被彻底消除,他也就永远无法真正抹杀,说到底他已经将自己化身为贪欲,亦或者说普渡慈航只是无数岁月中积压的贪欲的具现。 “诸圣可否听我一言?”忽然周昂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天地间。 原本暴走的龙女在听到周昂声音后也暂时安静了下来,而当年与他在极北之地有过会面的几位半圣更是若有所思的望向闻道碑。 “这闻道碑还没真正大成,而此刻便是诸位成圣的最好时机,一切只在一念之间,诸位还请速做决断。”周昂只停顿了片刻,而后声音便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的话说的有些含糊,落在不同人的耳中,却有不同的感受和理解。 天地间再次陷入了沉默,不过这种情况也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从京都城外升起一道浩浩荡荡的剑光,接着一段咒语响彻天地:“天罗维网,慧剑出鞘,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 这咒语自然是燕赤霞念出的,而这段咒语还是他第一次念出,当他念出咒语的时候,他的元神也遁出体外,而后那元神上念头闪动,竟然整个元神都变成了一柄即将出窍的神剑。 下一刻神剑出窍,竟然让所有人都生出一种乾坤倒转的感觉,只见那元神所化的神剑切割天地时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斩在了蜈蚣金身上。 此刻燕赤霞使出的,正是《太乙拨罪斩妖护身咒》的第四重转乾坤,也是最终极的一招。 这一剑下去,燕赤霞也跟着彻底消散,不过这元神所化的一剑,也将蜈蚣金身从中间斩断。 普渡慈航被斩成两断,力量再次衰减,不过闻道碑依然只能将其困住,似乎根本不可能将他灭杀。 看着普渡慈航不断受到重创,而一个个惊才绝艳的人也相继陨落,慈宁宫中刘娴目光思索的看着闻道碑和蜈蚣金身。 “柳诚和燕赤霞是兴建侯最重要的左膀右臂,这两人也是最纯粹的人,偏偏最先陨落的就是他们二人,似乎这其中大有深意啊!”刘娴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此刻竟然没有了往日的慌张和担惊受怕。 说完这些话后,刘娴又低头沉思了片刻,一只手不断的摩挲着传国玉玺,很快她抬起头来看向闻道碑,却是换了另一个声音和语气说道:“也罢也罢,我便舍了这千年谋划,陪周兄豪赌这一把,变让这仅存的人道气运,来完善闻道碑吧。” 刘娴说话之时将手中传国玉玺一抛,而后她身上一阵流光闪过,变成了一个一袭白衣,脸上还蒙着一块白色面纱的曼妙女子。 “怎么可能?太后竟然就是白莲圣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也对,如此反而一切都能解释通了。”此刻最震惊的莫过于姜小昙,因为她是与太后刘娴关系最好的,甚至有一段时间两人形影不离。 当年周昂第一次查到白莲教的时候,就知道朝中混入了白莲教的人,而且还有着极高的地位,只是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竟然就是刘娴。 而最初白莲教起兵造反,周昂出任陕西布政使,与白莲圣女有过几次险象环生的交手,可每次见面那位神秘的圣女对周昂都极为客气,甚至还非常推崇周昂。 原本这些都是无法解释的疑惑,不过现在一切也都拨云见日了。 传国玉玺被圣女抛出,那些被她强行镇压在玉玺中的人道气运立刻融入到闻道碑中,下一刻闻道碑力量更进一步,那些秩序锁链变得更加粗大和坚固。 “既然周圣有此大愿,那本君也来助一臂之力,从此阳世幽冥一体,皆受闻道碑管辖。”当圣女做出选择后,幽冥地府之中崔府君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而这位地府主宰,曾经的圣人之下第一人,将手中的生死簿和判官笔抛向了闻道碑,很快这两件圣器也融入到闻道碑中,同时相容的还有整个地府的气运。 “经历此等天地大劫,这世间再有什么九州北狄之分,便是不合时宜了。”紧接着北狄大地上一座座图腾雕像升起,这自然是教宗将整个北狄的信仰也融入到了闻道碑中。 当那些北狄图腾融入到闻道碑的时候,西域方向一套古怪的金甲也跟着飞起,大祭司倒是什么也没说,不过他将自己的圣甲和圣器都拿了出来,自然也是将整个西域的气运交给了闻道碑。 自此曾与周昂敌对的四圣此刻都站在了周昂一方,在经历这天地大劫后,竟然也摒弃了前嫌,将所有的力量融合到一起来对付普渡慈航。 然而四圣用毕生力量来完善闻道碑还并不是结束,当四圣和崔府君的生死簿都融入到闻道碑后,无论是地府还是九州,亦或是北狄西域,所有的气运都连成一片。 不过这些还无法代表整个世界,在大地之上,还有无数的河岳,还有宽广的四海。 “若要成天地第一圣器,又怎可没有天下水系?”很快一个儒雅而苍老的声音响起,随着这个声音响起,长江水系顷刻沸腾,而后水汽升腾,在虚空凝聚成一个长剑水系的微缩虚影,下一刻虚影飞向闻道碑,也融入到其中。 龙女再次恢复人身,她看着苍穹上的闻道碑,又看了一眼四海方向,而后伸手撤下挂在脖子上的那枚祖龙鳞甲。 “四海水族愿为一份子。”龙女的声音没有多少感情,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话,而后就将祖龙鳞甲抛向了闻道碑。 只不过她这简单的一句话,却是为四海水族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闻道碑早在西北时已经显露出了用途,当龙女做出这个决定后,也就意味着,以后整个世界所有生灵,无论是陆地上的人类,还是阴间的鬼魂,包括四海的水族,都不再是各自为政,而是成为了一个全部受闻道碑管辖的全新群体,从此以后再无人妖鬼怪之分,更没有什么种族之说,所有的生灵从灵魂上都变得平等。 随着一件件圣器和一个个种族的气运融入闻道碑,这件由周昂缔造的无上圣器也变得越发强大,这种强大不仅来源于它的力量,还有他统御天地,协调世界中一切信仰念力的能力,闻道碑就好像变成了这个世界的心脏与大脑。 闻道碑高悬苍穹,那一条条金色锁链晃动起来,它好像一个绝对公正立志的执法者,顷刻间将那些妖魔和心生邪念的生灵做出了最合理的裁决。 只不过在那么一瞬间,罪大恶极的妖魔被秩序锁链一搅,瞬间便灰飞烟灭,那些罪不至死的妖魔,或被永久镇压,或被削去道行。 人类之中趁火打劫,罪有应得者被瞬间处死,还有一些被削去寿命,也有少部分被投入监狱。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瞬间,顷刻间闻道碑就显现出它的强大,将这个世界管理的井井有条。 不过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切结束的时候,碧真宫中锦瑟缓缓站起身来,那个一直紧闭的宫门也跟着缓缓打开。 王沂和春燕惊喜的看向大殿,他们可记得锦瑟那句‘不成圣,不出关’的誓言,此刻都以为锦瑟成就了圣位。 锦瑟没有看王沂和春燕,只是有些不舍的看向闻道碑,她也没有在天地间搜寻到周昂的踪迹,只有在闻道碑上还感觉到周昂的气息。 “周昂这是要让整个世界都晋生啊!可十方地府沉沦,没有完整的地方,这个世界又如何能完整?就让我在助你最后一臂之力吧!”锦瑟喃喃自语的说道,而她说话之时,已经重新凝聚出的肉身竟然开始缓缓融化。 随着锦瑟的肉身融化,那些融化的身体化作一股股庞大的力量在幽冥世界弥漫,那是一股股如同琉璃般的力量,而其中还夹杂着明显的金色光芒。 崔府君大惊失色的看向碧真宫,同为阴司神祗和半圣,他自然明白锦瑟是在干什么。 很快锦瑟身躯完全融化,她的气息也消失全无,不过她身体蕴含的庞大力量涌现了那些还未重建的地府,原本倒塌破碎的大殿如时光倒流一般重聚,一座座地府重新出现,很快十方地府再次完整的出现。 似乎闻道碑最后所差的也只是这点力量,当十方地府重聚的刹那,闻道碑上光芒彻底爆发。 那光芒席卷天地,瞬间将黑暗驱散,就连被闻道碑镇压的蜈蚣金身,也在那光芒之下急速的缩小,最后变得只有寻常蜈蚣大小,依旧是断成两半,正好落在闻道碑的下方。 只是直到此刻那代表着贪欲的蜈蚣已久未死,似乎他只是暂时失去了力量,在等着有朝一日重获力量。 被斩断的蜈蚣还在微微晃动着身躯,他的节肢飞舞,好像在看着闻道碑,似乎虚空之中隐约还有略带嘲讽的声音:“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可是这有什么用呢?不是一样不能杀掉我吗?” 普渡慈航的声音明显是在嘲讽周昂,而这个声音同时还在所有生灵脑海中响起,如同魔咒一般挥之不去。 似乎这一切并非结束,而只是另一段故事的开始,最终代表着贪欲的普渡慈航还是会重临世间,好像今日无数人所付出的这一切,还有那么多人生死道消,都只不过是一场徒劳。 普渡慈航的声音如同一个魔咒压在人们的心中,让人们没有胜利后的喜悦,甚至永远都无法高兴起来。 不过很快又一个声音在所有生灵的脑海中响起,包括九州陆地各族,还有四海水族,还有各水系的水族,也包括幽冥阴魂,甚至还包括哪些开启灵智的异类。 “开始执行终极裁决,请选择......” 这个声音很短,而且听起来毫无感情,但凡是听到这个声音的都知道,这就是闻道碑发出的,同时出现在他们脑海中的,还有两个可以选择的选项。 第281章 最终救赎 “终极裁决,集合全部有意识生灵做出最终选择,此选择不可逆转,请慎重决定。” “普渡慈航为祸苍生,现已被镇压,仅有一次机会可以选择将其彻底抹杀。请选择杀?或者不杀?” 在所有拥有灵智的生灵脑海中,都出现了‘杀’与‘不杀’这两个选择,而要做出选择只需要念头一动。 而且几乎下意识的所有生灵都明白了一些东西,那就是这个所谓的‘终究裁决’是闻道碑最终极的力量,只是触发的条件还是未知。 至于要让终极裁决生效,需要所有收到这个选择的生灵全部做出相同的选择才行,也就是说只要有一人选择不杀普渡慈航,那么就无法执行这个终极裁决。 说到底终极裁决就是这个世界所有生灵做出最后选择的机会,同样这也是可能触发毁灭这个世界的选择,如果所有人都选择毁灭,那么闻道碑同样也会将这个世界毁灭。 关于杀不杀普渡慈航,这个选择倒是很容易做出,几乎九成九的人都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杀,而那些略微犹豫的也相继选择了杀。 直到最后一个生灵做出选择,普渡慈航终于表现的极度惊恐,很显然所有生灵都选择了杀死普渡慈航,将它彻底从这个世界抹去。 “终极裁决确认开始执行......”很快所有生灵的脑海中又响起了那个公正而毫无感情的声音。 下一刻闻道碑上秩序锁链哗哗作响,捆缚着普渡慈航金身的锁链快速搅动,顷刻间那号称与世长存不朽不灭的金身也化为金身尘埃,尘埃洒落似乎又融入到整个世界之中。 至此普渡慈航彻底被灭杀,而有了闻道碑镇压天地,一旦有妖魔邪祟出现,也会在第一时间被镇压,似乎这个世界将不会再有邪恶的力量诞生。 天地间顿时风轻云淡,亿万生灵无不欢呼雀跃,从未有一刻让生灵感觉未来充满了希望与憧憬。 不过这种轻松喜悦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发现,那个鼎定乾坤塑造出这大好局面的圣人周昂还没有出现。 苍穹之上只有冰冷的闻道碑,即便世界已是气清景明,妖魔邪祟烟消云散,但周昂也同样不在了。 “夫君?”姜小昙有些茫然的看着闻道碑,此刻连她都无法在感觉到周昂的气息。 原本还欢天喜地普天同庆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很快悲伤的气氛笼罩天地,似乎连天色都变得暗淡起来,大有一种天地同悲的感觉。 与普渡慈航一战,整个世界在极度混乱中至少死了三分之一的生灵,这其中还包括柳诚和燕赤霞这种顶尖高手,甚至还有锦瑟这样的半圣。 不过这些牺牲都不如周昂殉道带给人们的震撼大,他以自身融入闻道碑中,彻底灭杀了普渡慈航,同时还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代表公平正义的闻道碑,加上留下的生灵都是善良正直的,可以预见这个世界在未来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发展。 现在这个世界的生灵确实有了一种人人如圣的味道,这与周昂的圣道非常吻合,但代价却是他做了自己心中的圣人,以身殉道不复存在。 闻道碑渐渐隐没在苍穹之上,慢慢的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不过那无穷无尽的秩序锁链却依旧布满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在山川平原之上,在河流胡泊之中,在四海在幽冥,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在秩序锁链的笼罩下变得井然有序。 距离最终一战已经过去三个月,天地间早已恢复了秩序,百姓们安居乐业,有了闻道碑这件圣器,所有生灵各展所长,短短三个月时间,世间的发展只能用突飞猛进来形容。 在这个全新的世界里,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就将社会发展到了极致,所有生灵不再为衣食而忧,都过上了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甚至是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想的生活。 这个世界似乎就是理想中的世界,有绝对的公平与正义,道德水平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似乎这就是只存在于圣贤文章中的君子国度,人人皆是君子,人人皆是圣人。 不过当这个世界发展到极致的时候,一群人再次聚集到了一起。 这些人聚在一起,无数的紫气横空交织,这些紫气从两万余里到接近三万里,足足有十来条之多。 在这些紫气汇聚的下方,正是曾经的皇极殿。 虽然这个世界有了闻道碑镇压一切,但大宁朝廷依旧存在着,九州官府机构依然在运行。只不过如今的朝廷也转变了身份,从曾经的统治者变成了服务者。 各级官员包括军队,不再是这个世界的特权者,他们是为了追求理想,为社会服务为实现自我价值,为追寻自己圣道的寻道者。 太后刘娴恢复了白莲圣女的身份,不再是大宁朝的太后,如今朝中名义上的领袖变成了江都公主,而她的身份也只是监国公主。 不过今日皇极殿中不是满朝文武齐聚,而是十余位半圣出现在殿中。 除了江都公主外,还有已经踏入半圣境界的素娘,幽冥地府的崔府君,枉死城的姜无畏和诸葛卧龙,还有曾经的萨满教宗,西域大祭司,恢复身份的白莲圣女,以及四海龙王和长江水君屈原。 今日皇极殿中出现的这些人,都是踏入了半圣之境的存在,虽然不是这个世界的全部半圣,但也已经来了十之八九。 “今日诸位都是心生感应而齐聚一堂,那咱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江都公主早已今非昔比,她作为监国公主,毫无意外的获得了闻道碑的气运加持,其实力并不比在座的其他半圣弱分毫。 众圣闻言都微微点了点头,当这个世界发展到极致的时候,这些处在世界最顶端的存在都不约而同的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当年周圣曾对我等几人提及过,我们这个世界或许只是某位大能的念头所化,即便圣人也不过是找到真正自我,有了摆脱这个世界的资格,而圣道之路永无止境,如今世界已到极致,就如我等需要踏出成圣的最后一步,可这一步该如何踏出?周圣却没有留下方法,我与教宗和大祭司也曾讨论过,闻道碑应该还不是最终形态,只有真正补全闻道碑,才能解决这个世界的根本问题。”白莲圣女的声音在皇极殿中响起,她与教宗等人曾与周昂有过关于这个世界的交流,所以她们也是最先察觉到问题的。 而这个严重的问题就是当下世界的瓶颈,虽然这个世界已经演化到了极致,但是人人如圣的世界已经无法再进一步,或者说没有了更高的追求。 当人们满足了一切合理的愿望与理想后,生命似乎也跟着失去了意义,理想国度的终极便成了无欲无求,而到了这一步,等待这个世界的结局也只剩下自我毁灭一条路了。 这是一个细思极恐的问题,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大殿中的半圣已经提前察觉到了,他们今日齐聚的目的也是想找出解决之道。 “可惜龙族的那位公主没有来,或许她是知道未来之路的,毕竟除了周圣之外,她是唯一的真圣。”教宗目光看向四海龙王,自从最终一战后,龙女也再没有出现过。 说起龙女来,这些半圣心中也很疑惑,最终之战时他们都感觉到龙女已经成为了龙圣,可是她从头到尾好像都一直旁观着周昂与普渡慈航交手,直到最后她也只是将祖龙鳞甲融入闻道碑,此外便什么也没做。 “按理说师兄将念头融入闻道碑,我等都能与沟通闻道碑,这么多半圣的想法他应该能察觉到才对?可闻道碑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还有什么时机未到?”这时候素娘忽然开口说道,一直以来她都相信周昂并没有真正消失,而应该还存在于闻道碑中。 素娘如此一说,在座的半圣都低头沉思起来,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与闻道碑沟通起来。 闻道碑可以回应每一个人,但它始终只是表现出冰冷的意识,在闻道碑上面感觉不到丝毫的人类情感。 冰冷,无情,公正,威严,这才是它给世人的感觉。 “诸圣可愿听小女子一言?”就在众圣沉思的时候,殿外忽然响起一个温婉悦耳的声音。 接着一阵轻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下一刻殿门从外被人缓缓推开。 众圣无不神色大变,因为他们这么多半圣,竟然都没有发现有人靠近大殿,如果不是来人主动开口,恐怕这人走入大殿他们才能发现。 殿门打开露出一道修长柔美的身影,当众圣看到这道身影时,都是下意识的叫出一个名字,而且脸上的神色更加震撼。 “沐心......” 来人正是名动天下的沐心,但这一刻当众圣见到沐心时才猛然发现,在这数月时间里,他们这些半圣竟然都下意识的忘记了沐心的存在,而当再看到她时,他们又能想起沐心与周昂同样关系匪浅。 原本沐心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怜人,但是当她遇到周昂后,就成了戏里的周昂,甚至周昂受伤时沐心也会受伤,周昂悟道一念生世界时,沐心也能一念生世界。 沐心对着众圣笑了笑,这几个月来她其实哪都没有去,依旧生活在春风得意楼后面的小院中,只不过她不再登台演出了,只有服侍她的侍女能感觉到,好像沐心一直在等待着一人归来。 “姑娘请讲。”崔府君也看不透眼前的沐心,不过他隐约感觉到沐心或许能成为解开一些疑惑的关键。 “圣人立闻道碑,最大的改变其实是以亿万生灵的意念取代天意,或者说取代原本的世界意志。诸位不妨多想想‘终极裁决’,或许闻道碑还能触发其它的什么?”沐心语气如常,她没有走入大殿,就站在殿门外说出了这番话。 沐心的这番话虽然不说什么震耳发聩,但确实让众圣若有所思。 “民心即天意?以民意取代原本的世界意志,或许我们真的可以将周圣召唤回来!”片刻之后白莲圣女似有所悟的说道,不过等她们再看向殿门时,沐心已不知所踪。 原本周昂以身殉道,百姓们就曾自发的祭祀过周昂,甚至大部分家里都供奉有周昂的神位。 不过很快这种祭祀周昂的浪潮就越发高涨,而且就在最近几日,太极广场的中央也立起了周昂的雕像。 天地间缅怀周圣,祈求周圣归来的念头越拉越多,这些念头汇聚,最后全部融入到了闻道碑中。 在天地的尽头,一条长着粉色龙须的金龙在不断沉浮,她巨大的龙爪在虚空伸展,好像要抓取什么东西。 同时金龙额头上一枚无比硕大的念头高速的旋转着,那念头旋转间,在她身前不远处,无数的璀璨丝线汇聚,慢慢凝聚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我就不信,以我龙圣之力,还无法凝聚出一个人来?”金龙昂首咆哮着,口中发出龙女的声音。 她的龙爪每一次伸出收回,好像都能抓回一缕微弱的念头,这些微弱的念头最后汇聚到人形的轮廓中,不断的凝实壮大着。 很快那个人形轮廓慢慢显露出一些细节,仔细辨认正是余三的样子。 看到显露出一些余三的特征,金龙巨大的龙眼中露出一丝柔情,而后龙身上金光更盛,同时巨大的龙爪伸缩的更加频繁。 眼看轮廓中余三的样子越发的清晰,甚至那个不断凝聚的余三也看向了金龙。 只不过就在这一人一龙对视的刹那,冥冥中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忽然降临,那力量一扫而过,就好像拂尘轻轻的扫过灰尘,刹那间那个好不容易凝聚出的人形轮廓就烟消云散。 “不.....你为何如此自私?他明明就存在过,我愿意用圣位来换他,这也不可以吗?”看到余三的轮廓又一次烟消云散,金龙不甘的咆哮起来。 龙女一次次的尝试重聚余三,可是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便是以她龙圣之位,也无法做到重聚余三。 就在龙女即将要再一次尝试的时候,苍穹之上闻道碑再次显现出来,同时闻道碑的声音也响起在龙女的意识中。 修文县的一条河流之中,一叶轻舟缓缓的顺水而行,轻舟上一个少女戴着草帽独立船头。 自最终之战结束后,葛良工便独自一人又回到了修文县,这里并不是她的家,不过却是她与周昂独处最久的地方。 葛良工喜欢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百姓们安居乐业,老人们悠闲自得,孩童们嬉戏追逐。 不过如今的葛良工气质与往日也大为不同,虽然还是那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却明显多了与年纪不符的沉稳。 “邪,谓之欲望,正,谓之理想。可若没了这欲望和理想,便也没了前进的动力和理由,最终也不过是自我毁灭。从三次斩杀普渡慈航开始,你就将选择权交给了天下生灵。师傅啊师傅......其实从始至终你都没有成圣对吧?你既然如此不舍,那么是不是也该回来了呢?”葛良工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最后对着水中倒影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忽然葛良工伸手推了推头顶的草帽,仰头目视苍穹,双目中闻道碑正缓缓的浮现而出,下一刻她的意识中也响起了闻道碑的声音。 京都的兴建侯府,这里从三个月前开始重新住进了人,住也还是原本那些人。 有兴建侯夫人乐平乡君姜小昙,有以前的管家和下人,还有罗宗保和江城夫妇,另外这里还多了两个孩子。 一个是安幼舆和花姑子的儿子,如今已经三岁的安平。 当年周昂说过要收安平为弟子,虽然周昂如今不在了,但姜小昙还是将安平接来了京都。 另一个则是还在襁褓中的女婴,这女婴还没有名字,不过她应该姓王,因为她就是王元丰和小翠的孩子。 这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还未出生父母就双双离去,如果不是王元丰用七窍玲珑心血强行为她续命,她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 王家早就被灭门,这孩子自然也被姜小昙收养了。 作为圣人的遗孀,姜小昙自然受到了世人的尊崇,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层身份,她反倒深居侯府之中,自周昂殉道后她便不再人前出现。 后院的卧室之中,姜小昙站在一处衣架前,那衣架上挂着一套紫色莽龙袍,在衣架后还有一个架子,上面什么也没放,只有一柄看起来有些破旧的油纸伞。 紫色莽龙袍是周昂以前最常穿的那件,每日里姜小昙都会将它打理一番,就如同往日里她亲手为周昂穿上一样。 “若你没有解除《三世契阔同生共死咒》,不知今日我又在何方?会不会还能陪在你身边?”姜小昙的手轻轻拂过紫色莽龙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脸沉醉的说道。 “霹雳.....”忽然天空响起一声惊雷,那声音响彻天空,让姜小昙身躯下意识的一颤。 而后她拿起木架上的油纸伞,向着屋外走去,屋外已经落起了密密麻麻的雨滴。 姜小昙走到门口,顺手撑开油纸伞,一手提着裙摆就走了出去。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天空雷电也越发频繁,不过如今五六月的时节,这样忽如其来的雷雨也是常态。 “初见你时,也是这个时节,那日的雨比今日还要大些吧?”姜小昙抬头望向天空,口中悠然叹息的说道。 似乎雷雨也在回应着姜小昙,等她说出这句话后,天空雷电大作,雨势也明显比先前大了许多。 京都安平巷,这里的百姓大多已经重新修建了屋舍,已经没有了曾经贫民巷的样子。 不过在安平巷的尽头,那里依旧有一处低矮破旧的屋舍。 这里原本是周昂曾经居住数年的地方,自他离开京都赴任郭北县令后,这里便荒废了。 小院已经破旧,可院子里却没有杂草丛生,地面也是打扫的干干净净,房屋门窗俱全,显然是经过了简单的修缮。 因为从三个月前开始,这里又住进了一个人,而且说起来这个人才是小院真正的主人。 这人自然就是周秀儿,这三个月来她都住在院子里,每日里读书写字,就好像在重复着周昂金榜题名前的生活。 秀儿端坐在案几前,正提笔而起将毛笔放在笔架上,而后满意的看着自己写下的一篇文章。 “以前我以为随心所欲游历天下,想去哪就去哪,走到喜欢的地方就停下,厌倦了就继续走下去,那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可现在竟然哪也不想去了。是这个世界变小了?还是外面的世界不精彩了?”秀儿看着案几上的字,自嘲的笑了笑,而后喃喃自语的说道。 忽然房间的窗户被风吹开,而后一阵狂风吹进屋内,将案几上的纸张和秀儿的发丝一群都吹拂起来。 “下雨了......”秀儿看到屋外已是倾盆大雨,她小声的说了一句,而后不慌不忙的拿起案几上的镇纸放在写好的纸张上。 下一刻秀儿捋了捋额前的发丝,缓缓的站起身来向着屋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那雨滴已经落在了她的脸上和身上,不过她就那样站在门口,任凭风雨敲打在脸庞上,目光透过重重雨幕望向苍穹。 此刻苍穹之上闻道碑已经显现出来,很快所有开启灵智的生灵脑海中都出现了闻道碑冰冷而威严的声音。 “最终救赎开始执行.....” 这个声音瞬间出现在所有生灵意识中,与最后抹杀普渡慈航时如出一辙。 果然下一刻关于最终救赎的解释也出现在亿万生灵的脑海中:“世界意志集合,触发最终救赎,集合一切生灵意志,可选择复活殉道者周昂,救赎行为唯一而不可逆转,请慎重决定!” 随着这段解释出现,所有生灵意识中再次多出两个选择,一个是复活周昂,而另一个就是放弃复活。 第282章 平凡的世界平凡的我 当‘最终救赎’被触发后,皇极殿中众圣喜出望外,这一点果然与他们的猜测一模一样,闻道碑的存在就是将世界意识集合,而世界的意志可以改变一切,决定整个世界的走向,只是要触发闻道碑最终极的力量,需要整个世界所有生灵做到真正的万众一心。 下一刻从皇极殿中升起十余道巨大的念头,这些念头自然是众圣做出的决定,同时天地间无数的念头飞向闻道碑,每一个念头都是复活周昂的期盼,最后全部融入到了闻道碑中。 当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望着闻道碑时,巨大的石碑上却迟迟没有变化,直到许久之后,人们心中已经开始担忧时,又从天地尽头飞来一枚无比硕大而纯净的念头,等到这枚巨大的念头也融入到闻道碑中时,所有生灵的脑海中才再次响起闻道碑的声音。 “最终救赎确认,开始执行......” 闻道碑的声音在每一个生灵意识中响起,不过无论众人如何期盼,闻道碑依旧高悬苍穹,天地间也没有出现什么异样,直到又过了片刻,那闻道碑竟然就缓缓的隐去。 没人怀疑闻道碑的力量,也相信周昂肯定已经复活了,可是没人知道周昂出现在什么地方。 兴建侯府中,姜小昙收起了油纸伞,就在前一刻那风雨雷电都戛然而止。 “江城。”姜小昙向外走了几步,而后开口叫了江城一声。 下一刻江城出现在视野中,她远远的对着姜小昙躬身问道:“婶娘有何吩咐?” “让管家布置一下侯府,打开府门,准备迎接侯爷回家。”姜小昙脸上带着微笑说道,看得出来此刻她的心情非常不错。 江城闻言也是喜出望外,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最终救赎,可是在没有看到周昂之前都是一头雾水,此刻将姜小昙如此安排,江城知道周昂真的要回来了。 安平巷的破旧小院中,秀儿看着屋外雷雨消散,也看到闻道碑渐渐隐去,脑海中都是周昂的身影,一想到这位哥哥就要归来了,脸上不由的露出了笑容。 “这字写得不错,少了些往日的跳脱随性,多了些稳重端庄,看来这短短几个月时间,妹妹进步不小啊。”忽然秀儿听到身后传来周昂熟悉的声音。 等她惊愕的转过头去,就看到原本自己坐的地方周昂坐在上面,正低头看着自己写的字。 秀儿面露狂喜之色,下意识的就向周昂跑去,不过刚迈出一步,她又停下脚步,而后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许多,虽然还是挂着笑容,不过已经显得冷静了许多。 “哥哥,谢谢你最先出现在我这里。”秀儿低头浅笑,并没有说什么动情感人的话,只是很寻常很普通的一句谢谢。 周昂移开镇纸,而后将秀儿写的那篇文章卷起,等他将纸张放入衣袖后,这才缓缓站起身来说道:“我在这个世界有许多不舍,这些不舍倒没有什么先后轻重之分,现在与我一起回家吧。” 周昂一边说着一边向屋外走去,当他走到秀儿身边时看向了秀儿,两人相视一笑,而后秀儿很自然的挽住了周昂的手臂,如妹妹挽着哥哥一般。 屋外风雨已停,空气中还散发着泥土的气味,让这一切显得格外真实。 很快周昂就这样挽着秀儿走出了小院,屋外是已经有些陌生的安平巷,与他当年离开时已经完全不同。 走过几条街市,周昂的出现并没有引起轰动,倒是因为真正见过他的人其实并不多,那些百姓就算看到他与秀儿,也没有将他与圣人联系到一起。 只不过当两人行走在街市上的时候,每走过一条街,总能在远处的房顶或者宫墙上看到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纤细婀娜,穿着淡黄的衣裙,披着一根粉色薄纱披帛,总是远远的观望着周昂,保持着固定的距离,既没有靠近也没有远去。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兴建侯府外,姜小昙和府中所有人都已经站在了门外,周昂远远的就看了姜小昙。 秀儿很自觉的松开周昂手臂,朝着姜小昙笑了笑,姜小昙也是回以一笑,倒不至于吃小姑子的醋。 当周昂走到府门前时,府中上下数十人,除了姜小昙之外尽皆躬身对着周昂行礼,口中说着:“恭迎侯爷回府。” “都起来吧,让夫人久等了!”周昂朝着众人轻轻摆手,又对着姜小昙颔首说道,语气中还带着些许歉意。 姜小昙也是一脸柔情的看向周昂,报之一笑的说道:“不久,那么多年都等到你了,区区三个月又算什么?” 听到姜小昙如此露骨的情话,秀儿和江城等人都是低头一笑,她们也没想到如今的周昂和姜小昙还能像那些热恋中的人一样说着露骨的情话。 周昂脸上笑容更盛,上前几步拉着姜小昙的手联袂向府中走去。 很快周圣回府的消息便传遍天下,整个世界一片欢腾,如同遇上了最为盛大的节日。 圣人重现,诸位半圣不约而同的神念降临,不过就在这些半圣念头即将降临在侯府时,周昂却忽然抬头说了一句:“诸位先回去吧,你们想问的很快就会有答案,都去享受一下这难得的平静吧。” 周昂的声音连他旁边的人都没有听到,只有那些降临念头的半圣听到了。 听到周昂这突如其来的一段话,诸圣都是念头一滞,而后纷纷退了回去。 周昂归来,却将诸圣拒之门外,不过当天夜里贺康夫妇和宁采臣与傅清风登门拜访,周昂却是大开府门隆重的迎接了这几位。 当夜侯府之中举行了一场热闹的家宴,席间周昂依旧如往常一样与众人有说有笑,甚至贺康和宁采臣敬酒他也来者不拒。 “唉,可惜无法再与燕兄畅饮了。”宁采臣还是那个心直口快的性格,喝了几杯酒下去便随口叹息的说道。 傅清风狠狠的掐了宁采臣胳膊一下,提醒他不要在此时坏了气氛。 听到宁采臣提及燕赤霞,贺康等人也都是面露缅怀之色,席间气氛顿时冷清不少。 当年还在郭北县时,宁采臣燕赤霞还有贺康三人关系最好,他们经常聚在一起喝酒,因此燕赤霞的牺牲始终是他们心中的憾事。 “燕兄是求仁得仁,我比你们更了解他,或许他现在正在做心中想做的事呢,也或许我们很快又能见到他了!”周昂饮尽了杯中美酒,终究还是提到了燕赤霞,而在周昂口中燕赤霞似乎并没有身死道消,更像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周昂的话让宁采臣和贺康都是大喜,两人原本还欲继续追问,却见周昂不愿多说,便强忍着好奇心,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对了,采臣与清风姑娘的婚事什么时候办啊?”周昂放下酒杯,看上去已经有些微醉了,又颇为玩我的看向宁采臣和傅清风问道。 被周昂这么一问,傅清风羞涩的低下了头,宁采臣也尴尬的挠了挠头,而后大咧咧的说道:“其实我与清风已经在天地见证下定了生死之盟,因为以为侯爷陨落,我俩便商议不大摆宴席,若侯爷不回来,我们便就此过完此生。” “胡闹,就在这几日选个日子吧,我亲自为你们证婚,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的。”周昂闻言却是狠狠的瞪了宁采臣一眼。 宁采臣与傅清风对视一眼,两人都是面色一喜,而后齐齐起身对着周昂一拜说道:“多谢侯爷!” 早在周昂被贬修文县令离开京都前就说过,要为宁采臣和傅清风证婚,两人也是因为这个,才不打算举行仪式来纪念周昂的,不过现在周昂归来,主动提起了为两人证婚,还要大摆宴席。 这一夜周昂喝了许多酒,最后还是在姜小昙的搀扶下才回到房间。 一回房中,周昂就四仰八叉的躺在床榻上,俨然一个酒醉的寻常人,没有丝毫圣人的样子。 姜小昙为周昂脱下靴子,看着床上迷迷糊糊的周昂,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又去脸盆中打湿面巾。 等姜小昙拿着面巾轻轻为周昂擦拭时,口中有些埋怨的说道:“终究是个圣人了吧,怎么就没有一点圣人的样子呢?” 周昂迷迷糊糊的咧嘴一笑,任由姜小昙为自己插着脸,不过嘴却含糊的说道:“圣人?谁说我是圣人了?我还是这平凡世界的平凡人。” 一句看似寻常的酒话,可姜小昙听到后,拿着面巾的手却微微一顿。 而后姜小昙认真的看着周昂,她忽然发现一个很容易被忽略的问题,那就是周昂至始至终都没有明确的成圣表现。 无论是他殉道闻道碑之前,还是最终救赎后归来时,都没有紫气横空三万里,殉道时也没有天地同悲。 至始至终都只是旁人认为他成圣了,可周昂自己从来没承认过,甚至最终救赎时,闻道碑提到周昂时也是用的‘殉道者’来称呼,而没有用圣人这个称呼。 “若真是平凡人那才好......”姜小昙的另一只手轻轻的拂在周昂的面颊上,她低声细语的说了一句,目光之中满是柔情。 在姜小昙眼中,周昂只是她的夫君,不管是圣人也好,还是凡夫俗子也罢,那些其实都不重要。 第二日周昂悠闲的坐在后院摇椅上,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正一脸笑意的逗弄着怀中婴儿。 “夫人快看,她笑了,她对我笑了。”看着怀中婴儿朝自己笑了起来,周昂激动的喊着姜小昙。 姜小昙看着周昂如此高兴,加上这温馨的一幕也是面露笑容,不过眼眸深处依旧难掩一丝苦涩。 “一直想要个孩子,现在倒是有了,可惜不是咱们自己的。”姜小昙也非常喜欢王元丰和小翠的孩子,不过心中对没有与周昂诞下子嗣始终心存遗憾。 周昂有意的向姜小昙靠了靠,而后开导的说道:“这孩子在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我们将她当作自己的孩子,将来她也会将我们当作父母的。她这么喜欢笑,以后就叫王笑笑吧,笑笑喜不喜欢这个名字?” “笑笑?这名会不会太普通了?”姜小昙倒是没有过多的纠结,不过对于笑笑这个名不是特别满意。 在姜小昙看来,周昂好歹是圣人,取个名字至少应该含义深刻意境高远吧,可王笑笑这个名字确实有些太过普通了。 “普通吗?普通挺好的。”周昂却不以为意,倒是表现得很喜欢这个名字。 此时怀中的婴儿也笑得越发灿烂,好像也在附和着周昂,说自己很喜欢这个名字。 “哥哥,监国公主的使者来了。”忽然秀儿来到后院,原来是江都公主派人来了侯府。 “使者为何事而来?”周昂直接开口问道,同时将王笑笑递给姜小昙。 “说是公主想拜见你,公主愿意去掉尊号,请哥哥临朝,以圣人治天下。”秀儿简单的告诉了周昂使者的来意。 周昂微微沉思,而后开口说道:“让使者回复江都,过几日我会亲自去宫中见她,让她不要来府上了。” “你去见她?这不合适吧?”秀儿一脸意外的问道,在她看来江都公主来拜见周昂是天经地义,可如果是周昂去拜见一位监国公主,那性质就大不一样了。 说到底这区别就是朝廷治天下还是圣人治天下的问题。 “就按你哥哥说的做吧。”将秀儿还有些迟疑,姜小昙也在一旁说了一句。 “好吧,那哥哥打算哪日入宫见公主?恐怕宫里也要提前准备一下吧。”秀儿又问了一句,就算是周昂去拜见江都公主,可毕竟周昂是天下人心中的圣人,该有的迎接礼仪一点都不能少。 “良工还有几日就回京了吧?到时候便由她陪我入宫。”周昂给了一个答复,提到了还在朝京都而来的葛良工。 接下来的几日,周昂还是待在府中,每日里除了为安平启蒙,就是逗一逗王笑笑,日子过得倒是无比惬意。 周昂等了几日还没等到葛良工这个得意弟子归来,倒是等来了宁采臣与傅清风的大婚。 这一次京都城中都是张灯结彩,虽然宁采臣的婚礼还不至于如此隆重,但是谁都知道这是一场圣人证婚的婚礼,自然一下就变成了万众瞩目。 周昂也是难得的又穿上了那身紫色莽龙袍,而他如今一举一动都会被世人揣度,当他穿上这身景安帝御赐的莽龙袍出现在世人眼前时,加上他几日后还要亲自入宫的消息,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位周圣恐怕并没有以圣人治天下的想法,甚至在有闻道碑的情况下,还极有可能继续保留大宁皇室。 宁采臣的婚礼上,周昂表现得平易近人,在旁人眼中,他依旧是一个普通人,在他身上人们看不到一点圣人与平凡人的区别。 婚宴上,周昂又一次酩酊大醉,他不在乎旁人惊愕的目光,他实实在在的为宁采臣和傅清风高兴,也由衷的祝福这对新人。 甚至他还不等旁人来敬酒,就主动以宁采臣至交的身份去主动敬起酒来。 宁采臣与傅清风的婚礼足以被人们津津乐道无数年,更成为所有人永远羡慕的一场婚礼。 毕竟这可是圣人证婚,甚至参加婚宴的宾客还都受了圣人主动敬酒,仅此一点便足以吹嘘一生了。 当天夜里,又是姜小昙将周昂扶回房中,看着床榻上那个满身酒气的圣人,姜小昙又一次无奈的一笑。 她发现似乎自己都已经习惯了周昂这个样子,别的圣人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不过自家这个圣人却与平凡人没有什么两样。 京都城热闹非凡,春风得意楼依旧人满为患,不过舞台上再没有出现过沐心的身影。 沐心居住的小院中,有一处存放戏服的房间,这些戏服都非常精致,而且每一件都造价不菲,都是沐心曾经穿过的。 今夜沐心再次出现在房中,她从衣架旁缓缓的走过,一只手一件件的拂过这些曾经穿过的戏服,好像在与这些戏服道别。 “这么好的衣裳,可惜要再此永久蒙尘了。”沐心的侍女跟在身后,一脸惋惜的看着一屋子的精致戏服。 沐心不再演出,这些侍女都是知道的,她也能理解自家小姐,毕竟她也觉得,这天下恐怕没有剧本能再配得上自家小姐了。 “我这里有一幅图纸,是我要的新戏服,你亲自去找京都最好的裁缝和绣娘制作。”忽然沐心的目光从那些戏服上移开,而后从衣袖中抽出一卷纸来。 侍女惊讶的接过沐心手中的图纸,她迫不及待的打开图纸,只间上面描绘着一套精美绝伦的衣衫。 “小姐.....又要演出了?可是有好的剧本了?”侍女兴奋而期待的问道。 在她看来这一定又是一场轰动天下的演出,那剧本必然也是精彩绝伦的。 沐心没有立刻回答她的侍女,而是悠然的转过身去,透过窗户看着外面京都的夜空。 过了许久,小院中才响起一个有些飘忽的声音:“这一次只为一人而演,剧本由我亲自来写.....” 第283章 征战诸天 整个世界都笼罩在祥和与美好之中,而周昂依旧惬意的生活在侯府内,终日都与家人在一起。 后院的树荫下,周昂怀抱着王笑笑轻轻摇晃,倒是颇有几分慈父的样子。 而在他的不远处,有一张案几摆放在树下,一个只有三岁大的孩童,有板有眼的坐在案几后,老老实实的拿着毛笔,一笔一划的在书写着。 这个孩子自然就是安平,周昂没有因为他小就宠溺他,反而对他要求极为严格,虽说三岁启蒙的神童不是没有,但像安平这样三岁就开始像七八岁小孩那样学习的还真不多。 “夫君,平儿毕竟还小,你让他每日如此努力,会不会让他少了该有的童年?”姜小昙在周昂身旁小声的问道。 周昂也看了安平一眼,而后同样低声的回答了姜小昙:“平儿体内有蛇娘子的毕生修为,我让他如此做就是要锻炼他远超常人的毅力,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那股力量,不然最终也只会被力量所控制,而且此举也不是长久的,正因为他现在小,所以最容易塑造。只要他养成了这些良好的习惯,并不妨碍他拥有寻常小孩一样的童年。再说有些人本就与众不同,有些差异其实也无妨的。” “好吧,反正你说的都有道理,谁叫你是圣人呢!”姜小昙无奈的笑了笑,说的也只是一句玩笑话。 就在两人讨论着小孩的教育问题时,秀儿又来带了后院,不过这次她身后还跟了一人。 “哥哥嫂嫂,你们看谁来了?”秀儿远远的就喊道。 周昂和姜小昙循声望去,见到来人也是喜形于色。 “徒儿拜见师傅师娘。”秀儿身后的少女远远的对着周昂和姜小昙一拜,自然就是葛良工回来了。 葛良工手中拿着一根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竹杖,也没有风尘仆仆的样子,倒像是在外游山玩水了一番。 “来了。”等葛良工走近,周昂又开口说了简单的两个字。 “师傅不会还嫌我回来早了吧?”葛良工看着周昂,一脸俏皮的说道,不过她这句话倒是让姜小昙和秀儿一头雾水。 其实真要说起来,葛良工应该是来的太慢了,因为她有周昂赐予的竹杖,这件宝物妙用无穷,葛良工早就掌握了飞行的能力,如果她有心早日回京的话,从修文县到京都恐怕怎么也不会超过半日。 可事实上,从周昂归来葛良工开始动身,到今日她回到京都,这时间足足过去了快半个月了。 “你倒是会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休息一晚明日陪我进宫吧。”周昂佯装微怒的瞪了葛良工一眼,不过语气却很是平和的说道。 “徒儿遵命!”葛良工吐了吐舌头,而后故作严肃的拱手一拜应了下来。 这一夜自是无话,不过第二日一早,无数目光都聚焦在了兴建侯府。 一大早侯府外便仪仗隆重,这是属于兴建侯的最高规格出行,那辆同样是景安帝御赐的,巨大而华丽的马车再次被套上了骏马,前方有旌旗甲士开道,后方有精锐骑兵护卫,整支仪仗队伍便有近百人。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侯府大门缓缓打开,很快一道身穿紫袍的身影就出现在府门中,在这道身影旁还有一个白衣长裙的少女跟随。 这两人自然就是周昂和葛良工,这不是周昂第一次入宫,但却是葛良工第一次入宫。 其实许多人也好奇,不明白为什么周昂入宫偏偏会带上这个得意弟子。 “老师请上车。”到了车驾前,葛良工躬身立在一侧,明显是严格按照礼仪行事。 周昂看到在自己的车驾后还有一定轿子,应该是给葛良工准备的。 “与我同乘马车吧,有些话正好路上对你说。”周昂停在车架下,忽然开口对葛良工说了一句。 “是,弟子遵命!”葛良工恭敬的应道。 葛良工原本低着头,等周昂先上了马车后才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挂着淡淡的笑容。 不过葛良工刚一抬头,脸上的笑容就戛然而止,她的目光正好看到不远处的一处院墙,院墙上正好有一个身影,那人也正在静静的看着周昂的车驾。 葛良工可是认得,这位远远打量着车驾的,正是龙族的新晋龙圣,名字好像叫敖九九。 龙女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哀乐,不过葛良工能感觉到,龙女的目光透过车厢,看的是车厢中的周昂。 葛良工心中好奇,但也没有声张,而是若无其事的跟着上了马车。 入了车厢,葛良工像往常一样坐在了车厢一侧,也没有开口询问龙女为何一直在附近。 在葛良工看来,毕竟龙女也是圣人,这是圣人之间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贸然询问的好。 马车很快缓缓启动,周昂的仪仗也朝着皇宫而去。 “你这一路回来,定然也看了不少,可有什么想法?”队伍刚走出片刻,周昂的声音便响起在葛良工耳畔。 葛良工闻言抬起头来,似乎早就料到周昂会问她,于是不假思索的就说道:“这个世界看似圆满,可是却也弊端尽显,似乎世界已经走到了它的尽头,如果找不到出路的话,最终难逃自我毁灭。” 作为周昂的圣道传人,葛良工自然也有远超常人的目光,她同样看到了诸位半圣看到的。 说完这些话后,葛良工下意识的撩起车帘,想要看一眼车外的世界。 不过当她看向外面的时候,目光又正好看到不远处的楼顶上龙女的身影。 葛良工发现,龙女每次出现的位置都很固定,那个位置又一定的距离,但又能清楚的看到这里。 “师傅,她一直都在啊?”葛良工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周昂闻言无奈一笑,他自然知道葛良工说的什么,而后开口说道:“每个人心中总有无法割舍的东西,便由她去吧。” “可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啊?”葛良工试探的问道。 很明显周昂早就知道龙女一直都在附近,可周昂这种默许的态度在葛良工看来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怎么会一直这样?她是龙圣自然有更广阔的世界在等着她,这一切很快都会结束了!”周昂微微抬头,目光好像穿透重重虚空,看到了所有人都不曾看到的地方,而他说的这番话,同样让葛良工心神震惊。 仪仗队伍继续前行,转过了许多街道,而仪仗所过之处,街道两旁的百姓自发的夹道跪拜。 很快周昂的仪仗就到了太极广场,他的车驾又正好停在了广场中央那尊巨大的雕像前。 周昂走下马车,抬头就看到了这个不久前才建成的雕像。 看着这个大袖古服高冠博带,五官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雕像,周昂随意的上前几步,而后伸手轻轻的摸了一下雕像。 “走吧,别让公主久等了。”周昂只在自己的雕像前驻留了片刻,而后继续朝着宫内走去。 周昂还没靠近太极门,那巨大的宫门便缓缓的打开,往日里戒备森严的皇宫今日在周昂面前毫无防备,甚至没有人出来询问检查,反倒是周昂所过之处,无论是禁军还是皇宫内侍太监宫女,都恭敬的跪伏在两侧恭迎这位活着的圣人。 很快周昂和葛良工就来到了皇极殿外,还未走上宽阔的殿外平台,周昂就看到江都公主一身盛装的等在殿外,显然是提前在迎接他。 而在大殿之中,周昂同样感觉到十余道熟悉的气息,正是那些触摸到圣道的半圣,而且他们今日都是本体降临。 “江都恭迎周圣。”周昂距离江都公主还有三丈,这位监国公主就已经躬身施礼。 说起来江都公主一生与周昂也是纠缠不清,最初江都还是郡主时对周昂是恨之入骨,对于这个杀父仇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后来周昂还做了吴王谋反案的主审,那一次江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最后竟然就是这个杀父仇人力保自己而留下一命。 再后来江都被昌平郡王安排到了大理寺做杂役,有了机会接触到周昂,而周昂也开始有意无意间指导江都,不仅让她活了下去,还教会了她许多本事。 而后的一切完全超出了江都对未来的想象,她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重新获得皇族身份。当九州大乱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客死东夷,却没想到那一次周昂竟然亲自出手营救,也是那时候起她知道,自己一直视着杀父仇人的周昂,却一直在暗中扮演着父亲的角色照顾着自己。 当年吴王以自杀的方式将整个江南交到了周昂手上,而许多年后周昂又将自己苦心经营的西北和数十万大军交到了江都手上。 “臣见过公主殿下。”忽然周昂脚下一顿,在距离江都公主一丈远的地方躬身一拜。 只不过周昂这一拜,落在旁人眼中却是无比震撼,因为他当众对着江都称臣,这毫无疑问已经摆明了一种态度。 圣人不仅将西北和数十万大军交给了江都公主,现在还有将整个天下交给她。 江都同样震撼无比,她早就有了解散朝廷和军队的打算,在她看来这个世界有闻道碑存在,原本的朝廷府衙都已经没有了存在的意义,而且人治也无法做到像闻道碑那样绝对的公正公平。 周昂以臣下之礼一拜,可江都却不敢受这一礼,她连忙后退一步,而后朝着周昂跪拜下去,额头更是紧紧的贴着地面,口中惶恐的说道:“学生惭愧,岂敢受圣人之礼。” “起来吧,咱们入殿再谈。”周昂轻笑着说了一句,而后径直越过江都公主跨入了皇极殿。 皇极殿周昂不是第一次来了,他也曾无数次在晨曦洒落时来到这座大殿,那时候朝堂腐朽世道黑暗,而今他已经完成了最初的理想,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这一次他的心情自然与往日有很大不同,而殿中的人也早已不是往日那些结党营私的朝臣。 “见过周圣。”殿中十余道身影齐齐起身对着周昂一拜。 “见过诸位,辛苦了!”周昂立刻还礼,这些半圣中有许多都是他的前辈,也曾给过他不少帮助,对这些人他是衷心钦佩的。 甚至在周昂看来,能有今日的局面并非他一人之功,正是所有人一起努力的结果,自然也包括以身殉道的柳诚、燕赤霞、锦瑟等人。 周昂径直朝着大殿的主位走去,这一次他倒没有谦让,当仁不让的坐在了御阶之上。 皇极殿的殿门缓缓关闭,殿中光线也变得有些昏暗起来,即便有圣人和诸多半圣在此,也没有出现人们想象中的霞光满室的异象。 “我知道诸位心中的疑惑,今日便一并讲与诸位。”短暂的沉默片刻后,周昂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中。 殿中诸圣都露出倾听的神情,这些半圣都隐约感觉到,或许今日周昂不仅会告诉他们这个世界的未来之路,甚至还有可能为他们指明圣道。 “闻道碑这种圣器虽然能够监察天下,但它更适合用作辅助,若一切都依赖闻道碑,岂不是等于将这个世界的生灵都豢养了起来,这与我的圣道便背道而驰了,更加不可能做到人人如圣。”周昂很快开口解释了起来,第一句话就否定了依靠闻道碑来维护世界运转的方案。 接着他目光扫过诸位半圣,而后开口问了一句:“诸位以为怎么样才能算圣人?” 周昂话音刚落,崔府君便说道:“圣人之所以为圣,便是找到自己的道,寻找到真正的自我。” 周昂闻言点了点头,对于圣人的定义,在座的半圣都一清二楚,而后他继续说道:“对,便是认识到真正的自我。” “其实圣人之所谓为圣人,便是他们想明白了三个问题: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忽然周昂一句看似寻常的话,却让皇极殿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这三个问题看似简单,但真正要想明白这三个问题,似乎又无人能做到。 世间绝大多数人连第一个问题,我是谁?都想不明白。 至于第二个问题,目前也只有在座的半圣通过周昂知道,这个世界包括所有生灵,或许都存在于某位大能的念头中,也就是他们都是来自那位大能的念头。 而第三个问题,也是眼下困扰诸圣,还有整个世界的问题。 要到哪里去?这个世界的出路在什么地方?他们如果无法想明白这个问题,也就始终无法迈出成圣的最后一步。 “所以我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让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生灵都明白这三个问题。我打算不久后拜谒苍梧山。”周昂再次开口,这一次他提到了那个只有圣人才能到的苍梧山。 “也就是说现在还不是人人如圣?等师兄拜谒了苍梧山,所有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素娘直接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周昂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素娘的说法。 “需要我们做什么?”江都公主接着问了一句。 周昂跟着看向江都公主,对于此刻江都会有如此一问,周昂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一脸肃然的说道:“踏上圣道只是另一条路的开始,而这个世界也即将踏上另一条路。混乱与纷争也是永恒不变的主题,迎接我们的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机缘,同样也是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需要诸位做的就是整军备战,一旦世界壁垒消失,就只有我们自己保护自己。” 殿中诸圣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周昂最后说的竟然是整军备战,似乎等他拜谒苍梧山后,迎来的不是整个世界的晋升圆满,而是一场更为恐怖的浩劫。 “谨遵圣人法旨!”下一刻殿中诸圣起身,齐齐对着周昂一拜。 周昂也跟着起身对诸圣还礼,而后目光又落在江都公主身上说道:“既然要整合整个世界的力量,便需名正言顺,不知公主可愿为此界女帝,来肩负更为巨大的责任?” 江都公主先是一愣,不过很快肃然的一拜,语气掷地有声的说道:“江都愿为圣人分忧,定不负圣人厚望。” 皇极殿的殿门足足关闭了两个时辰,而随着殿门再次打开,原本安静祥和的世界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很快无数的军队被大量调动,而且这一次不仅是九州军队调动,就连北狄、西域、东夷都有大规模军队调动,甚至连幽冥地府和四海水域都频繁调动军队,各种战略物资也是大量调动,物资的生产也紧随其后,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 在返回侯府的路上,葛良工显得有些兴奋,在周昂的安排下她也不是无所事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同样需要发挥她的特长,辅佐江都公主规划和调配整个世界的物资。 “徒儿总算明白了。”马车行了一段路程,葛良工忽然开口说道。 “你明白了什么?”周昂不以为意的问答。 “原本诸圣都在担心,没有了更高追求的世界会进入自我毁灭,现在看来防止自我毁灭的办法就是不断前行。师傅要集合整个世界的力量来应对,想来外面的世界一定非常凶险吧?”葛良工看着窗外的天空,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可她脑海中已经有了一副无限辽阔而凶险的画面。 周昂看到葛良工有些兴奋也有些憧憬的望着天空,沉默片刻后忽然意味深长的说道:“是啊,世间哪有真正的圆满和完美,更没有什么终极可言,我们该做的就是不断追寻,万幸在这永无止境的追寻之路上,有你们相伴......” 葛良工有些意外的看向周昂,她回头正好看到周昂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在葛良工眼中周昂不是什么圣人,而是一个有七情六欲,再寻常不过的人。 “师傅,无论你去哪,徒儿都会永远追随的,那么去苍梧山的时候能不能也带上我?”葛良工原本也说的挺深情,可一想到周昂要拜谒苍梧山,又下意识的想要去见识一下圣人才能找到的苍梧山。 不过这一次周昂却是摇了摇头,而后一脸溺爱的说道:“若能带你去,为师自然会依你,可是这苍梧山有些特别,这次只有我和你师娘能上去。” “为什么师娘可以?”葛良工也没多想,只是下意识的问道。 周昂忽然一顿,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不过迟疑了一下还是笑着说道:“有句话不是叫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吗?” 葛良工闻言顿时一头雾水,不过下一刻神情就变得无比震撼起来,她下意识的指了指头顶,试探性的问道:“难道......老夫人她?” 这次周昂没有回答葛良工,而马车也终于停在了侯府前。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世界都是一片如火如荼,连葛良工都忙于自己的事情,很少出现在周昂面前。 不过这几日周昂和姜小昙依然在府中过着平静的日子,他们倒也是难得如此惬意。 黄昏时分,周昂像往常一样站在后院看着天空,不过那天空只有一片晚霞,虽然美丽却并无什么出奇的地方。 不久后姜小昙朝着周昂款款走来,手上还托着一碟精致的点心,这些日子姜小昙爱上了摆弄各自点心,每日都会做出一些新花样来给周昂品尝。 姜小昙一脸甜蜜的向着周昂走来,树荫下周昂依旧没有影子,不过时间一久周围的人也就习惯了没有影子的周昂,也不再觉得有什么奇怪。 “夫君,尝尝今日新做的枣泥酥。”姜小昙走近周昂,将手中托盘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 “好啊,夫人又有新作品了,你这手艺可是比宫里的御厨都厉害了。”周昂一脸期待的看向枣泥酥,也不知是真的在称赞还是违心的恭维。 “假话都不会说,我第一次做又怎么可能比起宫里那些做了几十年的御厨?不好吃又没人强求你吃。”然而面对周昂的恭维,姜小昙却表现的有些不高兴。 周昂无奈的笑了笑,又一脸讨好的说道:“其实只要是夫人做的,都是最好吃的,为夫吃的哪里是这些糕点啊,吃的只是夫人满满的心意。” “看吧,终于说出心理话了,嫌我做的不好吃是吧?好像谁稀罕给你做一样?”姜小昙恶狠狠的盯着周昂说道,那怒意已经写满了脸上。 周昂显得越发无奈,他感觉女人还真是奇怪,无论是说假话还是真话,好像都是错的,她们总会莫名其妙的不高兴。 “夫人误会了,明日便与我一起去苍梧山吧。”周昂连忙解释一句,而后话锋一转提到了苍梧山,他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迅速转移注意力才是正确做法。 “夫君要带我一起去?”果然姜小昙有些激动的问道,她可是知道苍梧山非圣人无法登临,她原本也没想过周昂会带她一起去。 周昂笑着点了点头,对姜小昙的爱意也写在了脸上。 “圣主,春风得意楼的沐心小姐求见,说要为圣主单独演出。”忽然管家周慎小心的来到后院,如今他对周昂的称呼也从家主变成了圣主。 沐心不再演出的事天下人尽皆知,姜小昙也意外,为什么明日周昂要去苍梧山之前,沐心会突然到来,而且还是什么单独演出? “请她过来,夫人你们先下去吧。”周昂毫不犹豫的说道,同时还让姜小昙也离开,显然他是打算单独见沐心。 虽然心中好奇,但姜小昙还是乖乖的离开了,很快后院之中便只有周昂一人,又过了片刻,一阵轻柔的脚步声离周昂越来越近。 沐心此刻倒是一副寻常的装束,只是她双手捧着一个托盘,上面还用锦缎盖着,看不到里面装的什么。 而从沐心走入后院,周昂一直背对着她,直到沐心距离周昂只有一丈距离的时候,他才慢慢转过身来看向沐心。 “听说你想单独为我演出一场?打算演什么?”周昂脸上看不出多少神情,没有笑意但也没有对沐心突然出现的不满。 “能否卖个关子,你看了便知。”沐心轻轻一笑,说的很是随意,甚至对周昂的称呼也是很随意的用了一个你字。 “好啊,让天下第一名怜为我一人独演,还真是令人期待啊!”周昂一口应道,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就在周昂话音落下的刹那,他身后的凉亭忽然发出一阵微弱的光芒,接着那光芒一闪凉亭便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座并不算大的舞台。 舞台凭空出现,有帷幕遮挡,但是从显露出的帷幕和边角也能看出,这是一座精美绝伦的舞台。 “请入座。”沐心看了一眼周昂身后的舞台,又单手托着手中托盘,而后伸出另一只手对着身前一指,下一刻一桌一椅也凭空出现。 这桌椅就是那种戏院中最常见的,甚至在不大的桌子上还有茶水和甜点,茶水还冒着袅袅热气。 周昂向桌椅走去,而沐心则向着舞台走去,两人很快插肩而过,而后周昂神色自然的坐在了椅子上,而沐心的身影也消失在帷幕之后。 待到周昂坐定,戏台的帷幕后缓缓的响起锣鼓之声,正是那种戏即将开场的前奏。 下一刻帷幕缓缓拉开,露出了后面只有方寸的戏台。 随着帷幕拉开,戏乐变奏,但舞台上看不到一个乐工的影子,仿佛这些戏乐来自虚空是自行演奏的。 终于帷幕完全拉开,周昂认真的注视着戏台上的变化,而后看到在帷幕的边缘伸出一把折扇。 折扇缓缓伸出,最后露出一截白皙的手,很快白皙的手掌将手中折扇打开,伴随着‘啪’的一声轻响,一段优美的戏腔在帷幕后响起。 那自然是沐心的声音,伴随着折扇打开戏腔响起,一袭精美衣裙的沐心终于走出帷幕。 此刻她不仅穿的精致,连妆容也是美丽动人,头饰更是让人赏心悦目,仿佛集世界的一切美好于她一人身上。 不得不说沐心确实是世间少有的美人,那一颦一笑更是动人心魄,若是此刻是在外面,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为之疯狂。 只是周昂依旧平静的看着沐心在戏台上表演,他的神情很自然,似乎只是单纯的欣赏沐心演出的故事。 此刻周昂也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从沐心出场的那一刻开始,她都一直闭着双眼,至今也未曾睁开。 沐心演出的故事其实很简单,似乎她就是在演她自己,因为这个故事讲的也是一个少女成为怜人,在戏台上日复一日的演着剧本里的故事的故事。 戏里的怜人在台上唱着悲欢离合,看着戏台下一个个走过的离合悲欢,她时而是乱世浮萍,时而是盛世太平人,见过兴亡,笑过荒唐,渐渐的她已将喜怒哀乐融入到脸上的粉末中,似乎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 很快戏中的怜人化为清灰白骨,似乎一场戏也该落下帷幕了,不过就是此时戏乐骤起,听那声音好像预示着接下来才是这场戏的真正高潮。 忽然台上的沐心睁开眼睛,同时她身上的气质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沐心手中折扇一合,虽然还是那一身妆容,但明显已经不是戏中的怜人,她双眼半睁,原来刚才的那一场戏都只是现在这人的一场梦。 看到此处周昂似乎也变得有些兴趣起来,他的身子微微前倾,目光之中也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而接下来的表现更加让周昂意外,因为从沐心半睁开双眼起,整个戏台上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不仅是从虚空中传出的戏乐,还有沐心本身发出的声音,整个戏台上再没有一丝声音,这一场戏好像成了一场哑戏。 然而真正炉火纯青的表演,即便没有声音也能将故事展现的淋漓尽致,显然沐心就有这样的功力。 随后在她无声的表演下,又一个故事展现在周昂眼前。 在这个故事中,沐心饰演的只是一个爱幻想的普通人,她没有什么出众的能力,也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她却有着无比丰富甚至精彩的幻想世界。 在她幻想的世界中,有由巨龙统治的世界,有由各种规则具现成的神灵统治的世界,有将武技发展到极致的世界,有完全由阴魂构成的世界,甚至还有将锻造技术发展到极致的世界,在这种世界中,有横渡星空的钢铁巨舰,有毁灭星辰的火炮。 无数光怪陆离的世界存在于她的幻想中,许多想象甚至是连周昂都不曾想过的,当看到这里时,周昂的神色终于出现了变化,他好像从这一刻起重新审视起了沐心。 沐心这场戏的变化已经大大出乎了周昂的预料,然而下一刻故事再次出现重大转折。 只见戏台上的沐心将手中折扇丢弃,而她的双眼比先前睁的更大,整个人的气质又是一变。 似乎直到此刻沐心才演出了那个故事中真正的主角,此刻她静静的站在原地,双目之中竟然印现除了她先前的样子。 这是无比诡异的一幕,如果放在戏中,那就是此刻的沐心正冷眼旁观的看着她先前饰演的角色。 而那个爱幻想的人,脑海中有无数光怪陆离世界的人,也只是现在这个人眼中的一道风景而已...... 帷幕缓缓的拉上,表示沐心的演出已经全部结束,而周昂也豁然起身,神色有些不同寻常的看向那座戏台。 下一刻戏台上闪起微弱的光华,等光华闪过,戏台也凭空消失,原本的凉亭再次出现。 而此刻沐心还穿着那一身华丽精美的戏服,只是已经跪伏在凉亭之中,她的额头紧紧的贴着地面,似乎在等着周昂开口。 周昂身后的椅子和身前的桌子也跟着凭空消失,一切都回到原本的样子。 后院中陷入了一片寂静,直到片刻之后,周昂才迈开脚步,一步步的走向沐心。 而沐心依旧跪伏在凉亭中,只是从她微微起伏的身躯可以看出,此刻她的心绪并不平静,甚至还有些紧张。 终于周昂走到了沐心的身前,他静静的看着脚下的沐心,又等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既已明白一切,又找到了真实的自我,为什么还要来见我?” 听到周昂说话,沐心依旧保持着跪伏的姿势,只是她的声音很快响起:“一直以来,沐心都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人,直到你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轨迹。原本我也以为这一切只是偶然的改变,亦或者是天命的眷顾,但现在我知道了,我的存在与这个世界的存在是一样的。这个世界只是因为有人觉得它应该存在,于是一切便诞生于念头之中,而我则是因为你觉得应该有这样一个存在,于是我才出现在这个世界......” 沐心的话说的有些复杂,若是旁人听到或许会觉得一头雾水,也可能会觉得沐心是个疯子。 但是周昂却不这么认为,他反倒更加严肃的说道:“你已经明白了我是谁?从哪里来?大多数圣人也不过如此。你并非我念头所化,我也无法掌控你的想法,只要你愿意,足以在这个世界成为媲美闻道碑一样的存在,这些还不够吗?” 沐心也能做到一念生世界,在这个世界她确实就是主宰般的存在,也只有闻道碑或许能与她抗衡一二。 对于周昂的叩问,沐心几乎想也没想的就答道:“相比于成为这个世界神灵一般的存在,我更渴望见证辽阔壮丽的诸天世界。” 沐心口中提到了一个诸天世界,这是一个全新的名词,也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看着脚下一动不动的沐心,听到她那番决绝的表态,周昂脸上严肃的神情渐渐消失,而后连语气都有些缓和的说道:“可是这样一来,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就不存在了,你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真的舍得放弃?还有你口中的辽阔壮丽只是其中一面,更多的或许是危机四伏!” “愿做你的影,随你征战诸天!”沐心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回应周昂的依旧是一句语气决绝的话。 其实周昂为了斩去百姓心中的普渡慈航,当年真可谓煞费苦心,他需要一个能斩杀百姓心中普渡慈航的契机,同时为了与这个契机气运相连,他不惜舍弃了自己的影子。 只是周昂也没有预料到,那个契机竟然会出现在沐心身上。 虽然沐心是个女的,但周昂还是将自己的影子给了她,也是因此沐心可以轻易的做到一念生世界,可以看破这个世界的本质,甚至明白许多半圣甚至圣人都无法明白的东西。 现在沐心明悟了一切,并且还愿意成为周昂的影子,这也是周昂没有想到的。 因为沐心的存在与余三他们不同,这是周昂也无法用意识控制的,所以对于沐心做出这样的选择,连周昂也很意外。 “那么从此以后,我的影子岂不是也有了名字?对吧沐心?”似乎思量了许久之后,周昂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而这句话一出口,沐心终于抬头看了周昂一眼,脸上也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不过沐心也仅仅只看了周昂一眼,而后她跪伏在地的身躯开始慢慢变幻,最后变成了一团阴影,那个阴影所在的位置和形态,正好就是周昂的影子。 后院之中一切恢复如初,仿佛沐心从未来过,更好像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出现沐心这样一个人。 等到姜小昙再次走进后院时,看的周昂脚下重新出现影子,于是惊奇的问道:“你的影子回来了?” “她不是一直都在吗?”周昂神色古怪的答了一句。 原本姜小昙还很笃定以前周昂是没有影子的,可是经周昂这么一说,她又有些不确定起来,渐渐的她也分不清周昂的影子是不是曾经消失过。 当周昂的脚下再次出现影子的第二天,他的仪仗再次离开了侯府,甚至很快走出了京都,这一路走走停停,一走便是数月之久。 周昂一共出现在了九处地方,而他停留的每一个地方,都有最近才修建的一座巨大的石塔。 石塔分布在世界的各地,除了其中五座在九州之外,另外四座还分布在北狄、东夷、西域、和南洋岛屿上。 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九座石塔有什么用,只知道这九座石塔是集合了整个世界各族之力建造的,猜测一定有什么大用处。 只有少数人隐约察觉到,这九座巨大石塔的分布,与曾经柳诚布置的‘九宫神火柱’的方位极其相似。 而且这一路上,在周昂队伍的附近,总会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而且这个距离始终保持不变,即没有靠近队伍,又正好能够远远的观望着。 一开始人们还有些好奇,但是渐渐的人们也就习惯了,加上周昂也不曾说什么,慢慢的这个始终站在远处的身影,好像也成了队伍的一部分。 周昂最后来到的第九座石塔,是在西域沙漠之中,等见到了第九座石塔后,连周昂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去什么地方? “夫君,你不是说要去苍梧山吗?这几个月下来,我们快踏遍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了,也不曾看到什么苍梧山啊?”周昂的队伍又行走在返回京都的路上,车厢中姜小昙一脸不解的问道。 “停车吧。”周昂没有回答姜小昙,而是出声对车外说道。 随着周昂一声令下,行进中的队伍戛然而止,不过此刻车厢外的人们,都一脸震撼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幕。 “夫人,我们到了。苍梧山就在眼前!”下一刻周昂对姜小昙笑着说道,同时伸出手示意姜小昙与他同行。 很快姜小昙便有些茫然的下了车,当她走出车厢的那一刻,也看到就在不远处,一座巍峨的高山直耸如云,那山峰好像直通天际。 但是身为一个已经突破到真仙境界的妖仙,她除了肉眼能看到这座忽然出现的巨大山峰外,其它的一切感知中都没有这座山的存在。 “这......这就是苍梧山?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姜小昙觉得不可思议,这与她想象中的苍梧山可是一点都不同。 周昂也看向高耸入云的山峰,同时继续拉着姜小昙向前走,很快两人就踏上了上山的小路。 而他们身后的那些随行,也跟着踏上山路,可是这些人无论怎么迈出脚步,却始终无法踏上山路半步。 明明这巍峨的高山就在眼前,可除了周昂和姜小昙外,其他人终究难入半步。 又过了片刻之后,周昂的声音才有些缥缈的从山道上传来,好像是在回答刚才姜小昙的问题:“苍梧山就在我们的心里.......” (还有最后一章就完结了,不出意外就是明天!) 第284章 诸天道场(大结局上) 苍梧山出现的消息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那些半圣更是亲自出现在山下,不过即便是这些半圣也难以踏入半步,只能望着眼前神秘的山峰。 所有人都变得期待起来,在这些人看来,当周昂登上苍梧山的时候,就是一切谜底揭晓的时候。 而周昂此刻心中也同样期待,即便他已经知道了许多秘密,但心中也依然存在着一些疑惑,而他的这些疑惑,在苍梧山中同样可以找到答案。 周昂与姜小昙携手走在山道上,这山道也只是寻常的山道,石板铺路有些的方直接就是泥土,道路狭窄很多地方只能一人通过,而山道两侧的景物也很普通,就是寻常的树木杂草,还有山谷沟壑。 “夫君,这苍梧山好像也很普通啊?”姜小昙越走越觉得奇怪,一个只有达到圣人境界才能到的地方,却没有丝毫的奇异。 “那夫人觉得该是什么样的呢?”周昂反问一句,脸上也不由的笑了笑。 姜小昙想了一下说道:“怎么也该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吧?山中也该奇花异草绽放,珍奇异兽遍地才对啊?” “原来夫人心中的苍梧山是这样的。可事实上苍梧山就是眼前这样,这只是一个意识具现的地方,不是我们想要见到的样子,而是她心中该有的样子,或许这便是大道至简吧?”周昂若有所思的说道,而他口中提到,苍梧山之所以是眼前这样,是与某个人有关。 “她?她是谁?”姜小昙抓住了周昂话里的重点,意识到周昂所谓的拜谒苍梧山,应该是来见某个人。 可是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人,能够让周昂如此隆重的来拜见? “很快就知道了,你不也是一直想见她吗?”周昂依旧很随意的说道,但始终没有正面回答姜小昙。 姜小昙微微一愣,正欲开口继续说话,可此时她们已经到了山路的尽头,在尽头处一座古朴的大殿耸立在云端,好像整座大殿都修建在白云之上。 也是在大殿出现的同时,周昂右侧衣袖无风自动,接着一只燃烧着火焰的神鸟从衣袖之中飞出,正是那神鸟余鸾。 飞剑余鸾虽然被周昂融入到了那柄全新的神剑中,但这余鸾已经诞生灵智,加上她并非周昂祭炼的,所以也只是短暂的融入神剑之中,本质上依然是一个单独的个体。 似乎因为来到了这神殿前,余鸾有些兴奋的在低空盘旋,还不断发出一阵阵高昂的鸣叫声。 当她在大殿四周盘旋数圈后,身上的火焰忽然急速收敛,接着一身火红的羽毛也开始变化,最后神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 少女相貌绝美,但双目却显得有些妖异,目光也不似人类,她身着大红的衣裙,上面有着火焰的花纹。 “她就是余鸾?”姜小昙惊讶的看着少女,下意识的问道。 周昂没有回答姜小昙,而是盯着鸾鸟变化的少女,而那少女也只是看了姜小昙一眼,便认真的上下打量了周昂一番。 忽然少女对着周昂躬身一拜,而后第一次开口说道:“小主人请进殿,主人已经到了。” 少女的声音与鸾鸟的鸣叫有些神似,同样清脆悦耳,而她对周昂的称号是少有的小主人。 姜小昙的目光在少女和周昂身上来回转动,听到小主人这个称呼,她也隐约猜到了殿中主人的身份。 一想到殿中主人身份,姜小昙竟然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她的双手紧紧的抓着衣角,好像慌张的无处安放。 周昂看到了姜小昙的局促不安,微微一笑后再次拉起姜小昙的手,带着她向神殿走去。 当周昂走到红衣少女身旁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红衣少女。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周昂的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虽然少女是第一次出现,但他们之间一点也不陌生。 下一刻红衣少女抬起头来目光与周昂对视,脸上忽然露出俏皮的笑容,而后附耳在周昂耳畔低声的说道:“小主人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我的名字就是余鸾。” 周昂闻言点了点头,冲余鸾再次笑了笑,而后继续迈开脚步向殿门走去。 等到周昂和姜小昙靠近殿门两丈的时候,那巨大的殿门开始缓缓打开。 透过殿门的缝隙,一股无比古老的气息从中溢散而出,似乎这神殿已经有极漫长的岁月没有打开了。 殿门渐渐打开,可里面显露出的却是一个无比空旷的大殿,大殿之中什么也没有,只有几根巨大的石柱。 直到周昂与姜小昙完全走入殿中,才看到在大殿深处有一座高台,上面有一架云床,云床上一个绿衣黄裳,发髻高高挽起,作妇人打扮的女子侧躺着,似乎正在小憩。 这妇人眉目精致端庄,正是周昂记忆中自己母亲最美丽的样子。 “母亲?”周昂小意思的低呼一声。 而姜小昙听到周昂叫出母亲二字,表现得比先前更加紧张,但是她又无法控制自己,想要去看清云床上妇人的容貌。 当姜小昙看到云床上妇人面孔时,忽然那妇人也睁开了双眼,目光正好也看到了姜小昙。 “啊.....”姜小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一声惊呼。 云床上的妇人先是微微一愣,不过当目光看向周昂时,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而后从云床上一跃而起,提着裙摆便向周昂跑来。 她一边跑还一边呼喊着周昂的小名:“昂儿......母亲终于又见到你了。” 周昂认真的打量着向自己跑来的母亲,一切都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甚至连母亲身上那股气息都没有丝毫改变,而这种气息也确实是无法作假的。 然而就在周昂的母亲即将与他相拥的时候,周昂忽然抬起手臂向前一伸,接着一道屏障挡在了母子二人身前,让周昂的母亲动作戛然而止。 姜小昙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就连周昂的母亲也一脸惊讶的看着周昂。 不过下一刻周昂却忽然大有深意的说了一句:“母亲为何还不愿以真身相见?” 听到周昂的话,与他近在咫尺的妇人神情变化,原本的惊讶消失不见,脸上反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接着她不紧不慢的说道:“看来我儿真的长大了,不过你可是真的想好了?一旦我的真身降临这个世界,一切就如大梦初醒,便没有了回头路!” 妇人身上气息没有丝毫变化,不过她的声音与先前却有些与众不同,虽然这段话还是出自她口中,可声音好像从遥远的时空传来。 姜小昙越发惊讶的看着这母子二人,她原本想象了许多见面的场景,可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周昂收回伸出的手臂,同时那屏障跟着消失,他看着眼前这个也算是他母亲的人说道:“我既然将小昙也带来了,便已明白母亲的苦心,我已将一切安排妥当,母亲真身降临也无妨。” “好,其实这一天为娘也期待了许久。”忽然一个声音从天外传来,那声音与先前的别无二致。 只是随着这声音的出现,原本笼罩着整个世界的壁垒忽然化为泡影,接着在所有人的感知中,一道身影降临这个世界,而整个世界与这个身影相比起来都显得不再那么真实。 身影径直落在苍梧山上,整个世界都开始晃动起来,仿佛世界即将崩溃。 好在很快隐藏在虚空的闻道碑再次浮现而出,当闻道碑出现的那一刻,九座建造在世界各处的石塔开始射出一道道冲天而起的光柱,这九道光柱全部射向闻道碑。 而后以闻道碑为中心,连接这九道光柱,又形成一个全新的屏障笼罩世界,好像替代了原本的世界壁垒。 闻道碑和九座巨塔的变化似乎稳固了世界,而且所有人都有种奇妙的感觉,似乎刚才整个世界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就好像忽然从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但本质上已经完全不同了。 而且失去了原本斑斓的世界壁垒,让所有人抬头都能看到世界之外的景象。 此刻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在世界之外是无尽的虚空,而虚空之中分布着数之不尽的斑斓光球,这些光球就好像是一个个念头在变化,而斑斓的壁垒中,又是一个个光怪陆离而精彩纷呈的世界。 于此同时,在无尽的虚空中,一道道强大的气息扫过,很快无数强大的存在发现了九州世界,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为什么周昂会建造这九座巨塔。 同时所有人也不再迷茫,因为他们知道还有更广阔的世界需要他们去开拓,有更强大的敌人对这个世界虎视眈眈。 苍梧山的神殿之中,当那个同样是绿衣黄裳,只是看起来更加真实的身影降临时,原本的妇人低头朝着她躬身,下一刻原本的妇人身形变化,竟然变成了一道影子融入地面。 而在这幽暗的神殿中,只有这位神秘的母亲和周昂身下有着影子,姜小昙的影子反倒无法显现。 眼前的人还是周昂记忆中自己母亲的样子,不过似乎记忆只是虚幻,而眼前的才是真实。 “孩儿见过母亲。”面对这个刚出现的母亲,周昂恭敬的躬身一拜。 姜小昙有些慌乱的跟着参拜,只是此刻她脑海中一团浆糊。 “儿媳见过母亲。”姜小昙像一个寻常人家的儿媳,表现得规规矩矩。 周昂的母亲仔细的打量了姜小昙一番,就像一个婆婆在看自己的儿媳,片刻后她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伸出一只手,在她的手腕上一只青色的玉镯缓缓飞出。 “这支镯子是我贴身之物,便当作见面礼吧。”母亲说话之时,那只青色的镯子便已自动套在了姜小昙的手腕上,好像这镯子也有灵性一般。 果然下一刻姜小昙就感觉到,这镯子早已通灵,是一件完全不若于神剑余鸾的至宝。 “母亲可真是偏心啊,这一见面就有礼物给小昙,我这儿子反倒什么都没有!”周昂故作埋怨的说道,看向姜小昙手上的玉镯也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然而母亲却忽然伸手在周昂头顶敲打了一下,而后还有些打趣的说道:“呸,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和自己妻子争风吃醋起来了?” 周昂被母亲一打,顿时尴尬的笑了笑,此情此景倒是甚至比寻常人家更加其乐融融。 姜小昙也是被逗得噗嗤一笑,原本的紧张顿时消失不见,她更加没想到,这位神秘的母亲竟然如此平易近人,心中最后一点担忧也烟消云散。 周昂看到姜小昙喜笑颜开,与母亲对视一眼,而后对姜小昙说道:“夫人先去殿外稍等片刻,我与母亲有些话要说。” “鸾儿,带少夫人下去休息。”接着母亲也开口说道,下一刻余鸾走入殿中。 姜小昙点了点头,又向母亲微微行礼,而后便跟着余鸾走出了神殿。 等到神殿之中只剩下周昂和自己母亲二人,周昂忽然开口问道:“余鸾不是母亲的真名,那母亲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没有名字,或者时间太久自己也忘了吧。”周昂母亲给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复。 周昂微微一愣,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对,自己的母亲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岁月,也不知从何而来,忘记名字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似乎提到名字时,让这位神秘的母亲想到了什么,而后一脸严肃的对周昂说道:“说起名字,往后可不要随便告诉别人,无论是真名还是假名都不行。这无尽的时空中,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规则,或许便有某种规则能通过你的真名或假名对你造成伤害。” “儿子谨记母亲教诲。”周昂闻言也是举得新奇,倒是将这些话牢记在心里。 “我儿做的不错,一举助母亲将这个世界的念头剥离,这个世界如今已经成为真实的世界,而我也因此在这诸天道场之中快人一步。”周昂的母亲满意的看着他,言语之中颇为自豪,对周昂的夸赞也是不吝言辞。 周昂是第一次听到诸天道场这个说法,当他刚表现出一丝疑惑时,神秘的母亲便朝着身前虚空挥了挥衣袖。 下一刻无数光景出现在周昂的眼前,在这方寸之间,似乎神秘的母亲将整个宇宙的景象纳入了其中。 只不过在这庞大的画面中,有些画面是重点让周昂看到的。 周昂看到在无尽的宇宙中,有一条浑身琉璃的真龙正在战斗着,而与真龙战斗的,是一艘巨大的星空战舰,战舰每一次发出攻击,都能让无数星辰毁灭,让大范围的时空坍塌。 在无尽的宇宙之中,又一场经常绝伦的战斗在进行着,那里有一个个完全由意念与规则组成的身影耸立,这每一个身影都代表着一道规则,有光明、有黑暗、有混乱、有秩序。 而与这些规则凝聚的神祗战斗的,则是一个身着道袍,手中握着一柄晶莹剔透宝剑,周身有无数彩蝶飞舞环绕的道人。 这道人头顶还有一条阴阳长河流淌,为他源源不断的补充着力量,道人每一次挥剑斩出,都会将那些规则神祗削弱分,而后将散落的规则之力融入到阴阳长河之中。 在另一个地方,还有一头长着巨大双翼的巨龙,这巨龙口中可以喷射出火焰冰霜雷霆狂风等一切自然元素,而与巨龙战斗的,则是一个身着黑色冕服,时而变化出十道身影,时而又融合成一人男子。 “祖龙,道祖,阎罗大帝......原来他们一直在与其它世界交战,这就是母亲口中的诸天道场吗?”周昂很快便明白这些人是谁了,而他第一次从母亲口中听到‘诸天道场’这个说法,又再一次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识。 母亲点了点头,而后很是平常的说道:“正如它的名字一样,诸天道场为论道而生,所有人都在追寻更高层次的世界,这条路连我们也在摸索,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融合其它世界的精华,来找出一条自我的晋升之路。” 周昂闻言目光不断变化,很快眼神之中越发明悟,过了片刻他开口说道:“我明白了,怪不得我们这个世界有些东西好像凭空出现,甚至有些人会莫名的诞生一些想法,而这些想法会不断的推进世界的进程,这些都是母亲刻意为之吧?” 周昂想起这个世界经历了无数纪元,但每一次文明的发展都完全不同,而这些文明似乎都是偶然出现,甚至在进程中,一些脱颖而出的人,他们的一些想法,一些思想也都好像是偶然出现的。 就如周昂最熟悉的葛良工,在她还没遇到周昂前,她就表现出了过人的天赋,还有一些离奇的经历,以及许多令人惊艳的想法,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自己母亲将诸天道场中其它世界的东西融入到了九州世界。 而九州世界原本存在的意义,也是类似一个试炼场,虽然母亲会任由其中文明发展,但也会不断地融入一些获取的其它文明精华,而在这个过程中,一些找寻到真正自我的存在,便成了所谓的圣人,他们就可以脱离九州世界,真正的参与到诸天道场,为母亲谋取更多的利益。 自然由母亲念头构成的这个世界发展不会一帆风顺,一旦自己母亲发现原有的文明方式走入路死路,她就会真身降临或者用其它仿佛开启新的纪元,直到这场试炼到了周昂这一代,终于让虚幻的世界变成了真实,而也是因此让母亲从诸天道场中脱颖而出。 母亲对周昂点了点头,认同了他的所有猜测。 第285章 起源之地(大结局下) “那么在这诸天道场之中,有多少对母亲构成威胁的存在?其中威胁最大的又是哪些?”越来越多的疑惑解开,现在周昂迫切需要知道的,就是这个更为广阔的世界中自己的定位。 很快母亲的声音便在神殿中响起,她的声音娓娓道来,好像在讲一段波澜壮阔的史诗:“在诸天道场之中,实力的对比主要来源于自己所塑造的世界强弱,九州世界虽然算不上最顶尖的世界,但也算中等世界。而最直观的比较,又是比谁世界中诞生的圣人最多,那些没有诞生圣人的世界,便随时可能覆灭,而拥有圣人的存在,便被称作界主。” 周昂认真的听着,第一次对诸天道场中实力划分有了了解,而他母亲则继续说道:“麾下拥有三位及三位以下圣人的存在是初级界主,四位到十位为中级界主,而拥有十位以上圣人的存在,则是诸天道场中真正的巨头,据我所知这种高级界主还没超过一掌之数。” “也就是说,母亲原本就已经是中级界主了?在这诸天道场中也算中上层次了?”周昂倒是对自己母亲实力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周昂知道这个九州世界也诞生过好几位圣人,人族有三位,分别是文王,孔圣和道祖。妖族和龙族各有一位,加上一位阎罗大帝,正好是六位圣人,这种实力在中级界主中应该也不一般。 母亲点了点头,而后无比霸气的说道:“是啊,你母亲我原本在这诸天道场已经游刃有余了,现在除了几位极其古老的界主,恐怕已经无人是我的对手了。” “将这个意识世界由虚化实,对母亲的帮助如此之大?”周昂也没想到他让整个世界晋升,竟然对自己母亲有如此巨大的帮助。 不过下一刻母亲却摇了摇头,而后说道:“倒也不完全是来自将念头世界转换真实,其实做到这一点的母亲并不是第一个,许多古老的界主都已经将念头世界转换为真实,他们之所以强大,也正是来源于有一个真实世界为根基后盾。但即便是一个真实世界也是有限的,真正的改变还是取决于圣位力量的多少。” 周昂的母亲在说出这段话时,衣袖再次于身前轻轻一挥,接着那方寸之间的虚空再次变化,里面又出现几处全新的场景。 下一刻周昂惊喜的看到,在这几个地方有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在一个斑斓的世界外,一个身穿麻衣道袍的年轻人,正控制着布满虚空的神火,在不断炼化着一方世界。 而在这麻衣道人身旁,还有一个长着金黄头发,浑身肌肉隆起,手握一根铁棒的少年。 将一方世界炼化,如此手笔自然只有圣人能做到,而这个麻衣道人,正是周昂熟悉的柳诚,他身旁那个自然就是小袁。 在另一个地方,那里好像是一个神通法术非常发达的世界,这里的人一生目标就是不断的修炼,直到力量超出世界的极限,达到所谓的飞升,而这种飞升也是突破世界认识到真正的自我,放在九州便是圣人存在。 在这个神通术法的世界,周昂同样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青衫儒巾的剑客,他手中的飞剑爆发出可怕的力量,显然也将剑道之路走到了极致,而这个人周昂同样不陌生,正是在对付普渡慈航时,最后以元神用出转乾坤而以身殉道的燕赤霞。 周昂看到这些熟悉的人,神色也变得激动起来,等他再看向另外一个地方时,又看到了一个同样熟悉的身影,而且当他看到这道身影时,脸上的表情与先前也有些不同。 因为这一次是个女子的身影,那是一个以香火信仰之力为主的世界,不过不是走的佛门路线,而是香火神祗建立神朝的世界。 只不过现在这个世界来了一个强大的外来者,她竟然在大地之下建立轮回,以阴魂之力对抗香火神祗,而这个人自然就是锦瑟。 看着多出来的三位圣人,再加上周昂自己和龙女,这个世界确实已经诞生了超过十位圣人,已经达到了母亲口中高级界主的范畴。 而这个世界还有大量的随时可能突破圣位的半圣,周昂的母亲确实有了傲视诸天道场的实力。 “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镇压那几位古老的存在,到时候就能集合整个诸天道场的力量,突破极限打开起源之地,不知道那又是一段怎样的历程?”母亲目光之中也满是憧憬,她虽然已经站在了诸天道场的顶端,可是她同样还有追求,而这个追求就是她口中的起源之地。 “起源之地?这就是所有界主追寻的?原来要去哪这个问题是永无止境的......”周昂第一次听到起源之地这个说法,不过他表现的并不惊讶,到现在他也明白了,真正的追寻应该是永无止境的,就算母亲打开了起源之地,也一定还有更广阔的世界。 “所以你准备好了,与母亲一直走下吗?”忽然母亲认真的问了周昂一句。 周昂想也没想的就点了点头,不过又说了一句:“我想让小昙留在这里。” “留在苍梧山?看来我儿还并不真的懂你的妻子啊?”听到周昂的想法,母亲却是无奈的笑了笑,而后有些遗憾的看着周昂。 周昂一头雾水的看着母亲,他知道无论是诸天道场的征战,还是未知的起源之地,这一路都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出于对姜小昙的爱,她觉得苍梧山至少是安全的。 “你想让她做金丝鸟笼中雀,可我相信这并不是小昙想要的。”见周昂还有些疑惑,母亲再次开口,这一次语重心长,倒是像极了一位洞悉世事的老母亲。 周昂倒是一点就透,听了母亲的话后恍然大悟,而后他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母亲,试探性的问道:“原来母亲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臭小子,打趣到你老娘身上来了?你娘我能有什么故事?”母亲闻言佯装微怒,又伸手重重的敲了下周昂的脑袋。 好在此刻殿中只有她们母子二人,世人恐怕永远也不会想到,一个圣人还会被母亲敲着脑袋大骂,而这位母亲还是超越圣人的界主。 当周昂带着姜小昙登上苍梧山后,他们二人便再也没有出现在九州世界。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九州世界也很快融入到了征战诸天道场的进程中,这个世界在女帝江都的统帅下,疯狂的征服和掠夺着一个个世界,同时将这些世界优秀的地方不断的融入到九州世界。 很快九州世界就朝着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发展着,在这个世界读书可以成圣,练武也可以成圣,剑仙能走出圣道,阴魂鬼修也能走出圣道。 无尽的虚空之中,阎罗大帝还在与那条巨龙交战,这条巨龙同样也是力量达到圣人的级别。 这场圣人之间的对决已经持续了许多岁月,其实这个世界也正是因为如此,圣人之间交手动辄千万年,有时候甚至还会成为两个世界两个文明的拉锯战,这种战斗更像是在论道,所以才有了诸天道场这个说法。 阎罗大帝与巨龙势均力敌,二者交手中其实也是在不断完善着圣道,直到某一刻其中一方圣道更进一步,才会出现胜负之分。 眼下二者还很难分出胜负,不过就在毫无征兆的一刻,虚空之中一道巨大的光柱忽然轰击而出。 那光柱穿梭在虚空之中,最后重重的轰在了巨龙腹部,下一刻巨龙肠穿肚烂,竟然直接被光柱轰成重伤。 这突然的变化让阎罗大帝都浑身紧绷,将力量凝聚到体外防御,而后警惕的看向身后。 很快阎罗大帝就看,一个没有色彩斑斓的世界壁垒保护的世界,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而刚才那道致命的光柱,正是从这个世界上的一块石碑中发出的。 “大帝好久不见,崔珏率十方地狱恭迎大帝!”忽然从那世界之中升起一道人影,那人对着阎罗大帝躬身一拜,手中还拿着一本古朴的书册和毛笔。 “崔珏,生死簿和判官笔......哈哈哈哈,原来是九州世界,没想到整个世界都晋升了。”阎罗大帝很快便明白了一切,当他看到自己诞生的世界已经完全晋升为真实世界时,那张威严而黝黑的脸上露出了狂笑。 而后阎罗大帝一脸得意的看向与他争斗了无数岁月的巨龙,口中得意的说道:“死肥龙,老子现在身后有整个世界的支持,看你还如何与我斗?” 说话之间阎罗大帝挥舞铁拳,一拳拳的砸在巨龙身上,使得原本受了重创的巨龙皮开肉绽,一连几拳下去,一只圣位巨龙便已奄奄一息。 不过在那个香火神道的世界,锦瑟虽然一开始能与此方世界的神祗分庭抗礼,但渐渐的终因底蕴不足而落了下风,并且被逼的节节败退。 既然是论道,自然有输有赢,这一点锦瑟倒是早有预料。 只是这种世界级的论道,可不像寻常的斗法,输了便没有再来一次的可能,只有身死道消一种结局。 锦瑟的圣域被不断压缩,香火神力将她完全包裹,连一丝逃走的可能性都没有。 面对真正的死亡,锦瑟倒没有丝毫畏惧,只是目光之中有些不舍,同时眼眸中浮现出一个身影。 那身影在她眼眸中越发清晰,那是一个身着紫色莽龙袍,手提长剑的男子。 锦瑟朝着自己的幻想笑了笑,平静的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不过等了片刻后,她不仅没有等来死亡,反而感觉围困自己的香火神力正在不断衰弱,同时一个熟悉的气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锦瑟的双眸中再次出现那个紫色的身影,而这一次竟然无比的真实。 “这么说你还没有忘记我们的那个约定?”锦瑟神情激动看着眼前的身影问道。 “一直都不曾忘记。”一个声音回应着锦瑟。 香火神力的世界被人一剑劈开,接着无穷无尽的红尘之气充斥在整个世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祗,在这些红尘之气的冲刷下,纷纷从神坛上跌落。 锦瑟一袭精致的衣袍站在已成一片废墟的神国上,她痴痴的看着慢慢向她走来的人影,脸上的笑容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在诸天道场之中,有这样一个世界,那是一头洪荒巨兽统治的世界,这头洪荒巨兽已经将肉身进化到了极致,它的身体比世界壁垒还要坚固,它的力量足以轻松毁灭中级界主以下的世界,它甚至能一口吞掉一个世界。 不过在不久前,一条长着粉色龙须的金龙忽然降临这个世界,不由分说的便与洪荒巨兽打了起来。 金龙一上来就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那疯狂的样子甚至把洪荒巨兽都吓了一跳,似乎这条金龙自己也有心求死。 这条金龙虽然也是圣位,并且天赋异禀,但是比起洪荒巨兽终究还是差了许多。 便是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下,她也终于完败下来。 洪荒巨兽也是被打出了真火,它巨大的脚掌死死的踩着金龙,血盆大口朝着虚空咆哮,打算一口将金龙吞下。 金龙双目空洞失神,此刻也不挣扎,直接闭上了双眼,只是当她龙目闭合的时候,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滴落。 忽然洪荒巨兽咆哮的更加剧烈,可是它只是越发疯狂的咆哮,却迟迟没有落下血盆大口。 过了许久之后,金龙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洪荒巨兽移开了脚掌,而后她疑惑的睁开眼睛,只看到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璀璨的星空,天地四方都变成了星辰的世界。 而不可一世的洪荒巨兽,此刻正警惕的盯着一个手持长剑,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的男子。 “你是什么人?本座在诸天道场之中从未见过你。”洪荒巨兽的意识山呼海啸的席卷而过,别看它外表是个毫无智慧的巨兽,可到了它这样的境界,灵魂本质早已脱离了兽类范畴。 洪荒巨兽对面的男子用剑指着巨兽的面门,很是嚣张的说了一句:“我叫余三,有我在谁也拿不走她的命。” “找死!”洪荒巨兽的意识更加愤怒,它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嚣张的人。 下一刻洪荒巨兽与余三战在一起,而金龙身形扭曲也变成了龙女的样子。 看着与洪荒巨兽生死之战的余三,龙女眼中的泪水连成了线的往下掉,她一边哭泣着,一边朝着余三恶狠狠的骂道:“余三你个王八蛋......你这个混蛋.....” 龙女一边哭一边骂着余三,可是哭着哭着她又笑了! 苍梧山的神殿之中,周昂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袍,这是他在郭北县令任上最常穿的衣服,而他整个人的气质,也越发的接近当年那个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小小县令。 此刻周昂正拿着画笔在作画,而一旁姜小昙正在为他添着墨,此情此景也正是他们二人在郭北县时红袖添香的一幕。 曾经姜小昙禁止周昂再作画,不过今日周昂画的,正是姜小昙的样子。 看着即将完成的画卷,姜小昙显得无比幸福,原本她以为诸天道场之中自己与周昂会越来越疏远,但事实恰恰相反,她不仅与周昂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而且她能明显感觉到,如今的周昂正是她心中的最爱的那个样子。 “我儿倒是惬意啊!”忽然周昂母亲的声音出现在神殿之中,接着那个绿衣黄裳的身影也出现在周昂和姜小昙身前。 “见过母亲。”周昂和姜小昙都是恭敬的躬身一拜。 母亲瞟了一眼桌上的画卷,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而后目光从画卷上移开,又神色认真的看着二人问道:“准备好了开始新的旅程了吗?” 听到母亲的话,周昂和姜小昙都是神色一肃,而后周昂问道:“母亲准备开启起源之地了?” 母亲点了点头,目光依旧看着周昂。 在母亲的注视下,周昂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下一刻,整个诸天道场无数世界如泡影般幻灭,而后整个道场的力量疯狂向着苍梧山神殿汇聚。 当无穷无尽的,也无法计量的力量凝聚到一点的时候,一股奇异的力量出现在神殿之中,接着这股力量一闪而过,当力量消失后,殿中三人也消失不见。 等周昂和母亲还有姜小昙再次获得感知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此刻他们正站在一栋白色建筑楼下,而在一旁好像是一条宽阔的道路,这道路非常平整,而且上面还有一辆辆形状古怪的铁皮车往来驶过。 周昂能感觉到坐在这些铁皮车中的只是很普通的人,但是这铁皮车却蕴含了足以媲美武道强者的力量。 甚至周昂的感知还察觉到,在天空之中,还有飞翔在天际的铁鸟,那力量更是超越了元神境的强者,但是铁鸟之中的人依旧是一个个普通人。 这是一个处处充满着古怪的世界,而最让周昂震撼的,还是那密布世界每一个角落的雷电之力。 这些雷电之力被束缚在一根根铜线之中,力量延伸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让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大街上每一个行人手中都拿着一个古怪的器物,那小巧的器物中同样束缚着稳定的雷电之力,而那个小小的东西,让普通人也能做到千里传音,甚至通过这小东西,查看世界每一个地方发生的事情。 “起源之地就是这里?”周昂满脸疑惑的看向了母亲。 不过此刻他母亲的目光却看向了身旁的那栋白色建筑,而后说出了一句让周昂更加震撼的话来:“起源之地就在里面。” 母亲指着那栋白色建筑,还能看到那楼里有人进进出出。 周昂一行三人穿的服饰与这个世界也是格格不入,不过虽然不时有好奇的目光看向他们三人,但好像也是习以为常,更多的人也不是被他们的服饰所吸引,而是被姜小昙和母亲的美貌所吸引。 母亲与周昂对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而后一行三人向着白色建筑内走去。 在白色建筑的下方,有一扇透明的门户,而且那门户只要有人靠近,就会自动向两侧打开。 当周昂三人走到门前,那两扇透明的门也自动打开了。 三人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直到此刻周昂也没有感觉到能够威胁到他们的存在,虽然在这栋建筑中有不少人,但都是普通人而已。 不过就在他们刚走出几步,便被一个有些魁梧的身影给拦住了。 那是一个身着深蓝色制服,头上还带着一顶奇怪大檐帽的男子。 男子一只手伸在前方,示意周昂等人停止上前,而后目光警惕的看着三人,面无表情的询问道:“你们有什么事?” “你是谁?”被这神秘男子拦路,周昂下意识的问道。 神秘男子又一次上下打量了周昂一番,而后语气深沉的道出了一个名字:“王大龙......” ------全书完 (新书准备中,诸位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