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隐身战斗姬》 第1章 开门,送快递! “好饿啊!” 傍晚,江禅机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腿,打开门锁,进入家里。 所谓的家,不过是一间面积几平米的廉价出租屋,只能摆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不大的桌子,还有一个连转身都很困难的厕所,没有热水器、花洒等淋浴设备,洗澡要去外面的大众澡堂。 咕噜噜。 他的腹中传出饥火中烧的悲鸣。 “好饿啊!真的快饿死了……” 江禅机无力地瘫软在硬梆梆的床上,眼神由于饥饿而呆滞。 床是最简单的木板床,铺了一层薄薄的床垫,身上没有多少肉的他每次翻身都觉得硌得慌。 囊中羞涩的他只能住得起这种程度的出租屋了,而且就连这间屋子的租金都拖欠了很久,以至于房东大婶的脚步声成了他最可怕的梦魇。 肚子里咕噜噜叫个不停,仿佛在催促他尽快往胃里填充弹药,否则身体就要罢工了。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想吃饭啊!” 他低头试着安慰瘪瘪的肚子,但似乎没什么用,反而得到更大的抗议声。 早饭没有吃,午饭只吃了昨天剩下的面包皮,晚饭……屋子连任何能吃的东西都没有。 江禅机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想要寻找一份打工的机会,但是运气不佳,一份工作也没有找到——并非他挑三拣四或者工作单位的要求太过苛刻,而是他太过年轻又没有学历,最关键的是他支支吾吾的拿不出身份证,稍微正经一点儿的工作单位都会有所顾虑吧? 总之,现在连一份工作都找不到,没有工作就没有钱,没钱就吃不上饭,江禅机的人生大概就要这样结束了——若干天之后,素未谋面的邻居们会闻到异样的气味,但是由于太麻烦而懒得报警,直到下次收房租的日子房东才会发现他腐烂已久的尸体,并皱着眉说真会给我找麻烦,要死就死在外面去啊,明明还欠着房租呢…… 真是短暂的人生啊! 睡吧,睡着了应该就不饿了吧…… 江禅机的眼前渐渐变得黑暗,即将就此睡过去,可能再也不会醒来…… 咚咚! “有人在吗?快递!” 江禅机的眼皮短暂地睁开了一下,随后又慢慢闭上,他不记得自己网购过东西——他根本就没有钱好吗!免费试用的机会也从来没有落到过他头上! 所以大概是送错了,爬起来开门也没有意义,就让我舒舒服服地睡过去吧……他如此想,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浓重。 咚咚!咚咚! “快递!开门!” 真是个模范快递员啊! 即使没人回应仍然锲而不舍地敲着门,声音还很响。 江禅机眼前的黑暗又暂时褪去,无力地叹了口气,想安静地死都不成吗? 他眼神呆滞地盯着被上任租客抽烟熏黄的天花板,无视快递员一下接一下的敲门声。 反正我不去开门,再过一会儿就会走了吧? 咚咚!咚咚! 然而,这位快递员的敬业精神令人钦佩,执着地敲门,像是跟屋里的江禅机暗暗较劲。 “江禅机,江禅机在吗?开下门,有你的快递!” 江禅机一激灵坐起来,没送错? 按理说,收到未知的快递,很多人会感到惊喜、意外和好奇,急于知道是谁给自己寄的快递,以及快递盒里的内容物是什么,江禅机却胆战心惊地缩紧了身体。 地址……暴露了? 他以前上过类似的当,债主们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他的住址,然后伪装成送快递的、查水表的或者社区送温暖的诱骗他开门…… 只要他中计一开门,等待他的就是漫长且无休无止的质问,逼着他说出父母的下落,毕竟他父母欠了人家一笔天文数字的债务,然后……跑路了。 跑路了,你敢信? 别人家都是儿女坑父母,就他家是父母坑儿子! 丢下尚未成年的独生儿子,两个人连夜落荒而逃,等儿子——也就是江禅机,第二天早上被巨大的敲门声吵醒,懵懂地打开门,瞬间涌进一屋子的债主,差点把屋子挤爆。 面对债主们七嘴八舌的逼问,晕头转向的他好半天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父母不仅欠下了一屁股债,竟然还丢下儿子双双跑路了! 好歹带着我一起跑啊! 把我自己丢下来算什么? 父母还在茶几上留下一张纸条,声明他们不是跑路,而是去筹钱了,他们一定会东山再起,把欠的钱都还上,只要给他们一些时间就行。为了证明他们的诚意,因此把儿子留了下来。 看完纸条的内容,江禅机明白了,自己被父母给卖了,成了抵押品。 放在古代,就是质子。 “人质”的质,不是某种带正电的微观粒子。 好一招金蝉脱壳瞒天过海之计! 如果他不是那个“壳”就更好了…… 父母大概认为,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债主们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他,把他留下来,虽然生活苦了些,但起码能够完成高中学业。 这种想法……真是很傻很天真,怪不得他们欠了一屁股债。 债主们会就此罢休吗?当然不会。 他们理所当然地认定他和父母是一伙的,串通起来企图无限期拖延并赖掉债务,于是二话不说开始抄家,把他家里能卖钱的东西全搬走了,然后把他扫地出门,因为连家里这唯一的房子也早被父母抵押了出去。 至于上学,无家可归的他没有放弃希望,想要通过申请学校宿舍来延续学业,学费可以通过打工来筹集,至少要把高中上完,但债主们每天去学校门口堵门,严重影响了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 很快,教务主任委婉而坚决地向他下达了退学的指示,虽然转学也是一条路,不过哪个学校肯接收他呢? 高中辍学的他颠沛流离,吃尽了各种各样的苦,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像老鼠躲猫一样战战兢兢地躲避债主们的追踪,偶尔找到一份勉强糊口的工作能安稳几天,一旦行踪和身份暴露,债主们就会蜂拥而至。 难道,门外锲而不舍敲门的快递员,就是债主们伪装的? * * 新书启航,题材虽变,风格不变,欢迎入坑 第2章 惊弓之鸟 没有经历过上门要债的人,无法想象被满屋子的债主七嘴八舌逼债的可怕,各种尖酸刻薄的言语,推推搡搡动手动脚,在门上和墙上泼油漆,贴满讨债告示,甚至还有在门口泼汽油这种赤果果的恐吓。 还好他是男生,如果换成年轻妹子,恐怕《借金xx》系列18x小本子里的剧情就会成为现实…… 每次地址暴露被债主们堵门,江禅机只能灰溜溜地借尿遁或者屎遁从厕所逃跑,反正他没什么行李。 他对被他牵连的房东很抱歉,由于他的原因而导致房间被搞得一塌糊涂,想再租出去都要大费周章,但他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他的错吗? 久而久之,青涩的他积累了一套不应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拥有的侦察与反侦察经验,越来越娴熟地隐匿行踪,重中之重就是不能使用身份证。 现代社会,很多东西都是联网的,债主们之中有一些神通广大的家伙,无论他用身份证租房、应聘打工还是买车票,最迟第二天就会债主们被找上门来。 在一次逃跑中,他的身份证丢失了,因为上面的原因一直没有再补办。 没有身份证,在衣食住行的各方面肯定会遇到诸多不便,但他想活下去,终归要有所取舍,相比于暴露行踪被债主们围追堵截,他宁愿当一个黑户。 说起来,虽然房东大婶催房租的时候总像一头狂怒的霸王龙,但既然肯收留没有身份证又一直拖欠房租的他,其实她应该算是一个好人吧? 一路逃亡,江禅机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被他牵连的各位房东,如果门口的快递员真是债主伪装的,那他就要在其他债主闻讯而至之前先行离开,至少不要令这里也被泼油漆、泼汽油。 退一步说,无论快递员到底是不是真的快递员,任其在门口不断喊他的名字也不是什么好事,被楼内其他住户听见了,说不定就会辗转落到债主们的耳中,毕竟住在这栋破旧公寓楼里的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很可能也背着债务。 于是,江禅机一咬牙,对门外说道:“别敲了,也别喊了,马上开门。” 门外的喊声和敲门声终于止歇。 江禅机走到门口,把心一横,猛地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青年,手里抱着一个纸箱,穿着快递员的制服,一脸不耐烦地瞪着江禅机,“这不是屋里有人吗?为什么不开门?我嗓子都快喊哑了!” 江禅机也上下打量着他,心里嘀咕:如果这是伪装的债主,伪装得还挺像…… “对不起,太困了,刚才睡着了,没听见……”江禅机低声致歉,目光在纸箱上瞟了一眼,陪笑道:“让您久等了。” 快递员憋了一肚子气,其他的快件都送完了,就剩下这一件,他想送完赶紧下班,省得明天还要特意来这偏僻的鬼地方再送一次。 不过江禅机道歉的态度很诚恳,就算快递小哥很生气,也不好发作,只能自叹倒霉,懒得跟江禅机争吵,盼着赶紧签收下班,回家洗澡解乏。 “你是江禅机?”他例行公事般确认道。 “是。”江禅机陪笑点头。 “签一下。”快递员板着脸指着签收单的空白位置,并且递过笔。 江禅机依言签上自己的名字。 “笔。”快递员瞪眼。 “喔,对不起!” 江禅机太久没有收过快递了,忘了把笔还给人家,险些顺手装兜里。 快递员接过笔和签收单,把纸箱胡乱塞进江禅机的怀里,转身就走,江禅机还能听到他一边走一边小声抱怨,无非是抱怨江禅机耳朵有毛病之类的。 江禅机没有生气,毕竟是他故意磨蹭在先,耽误了人家的下班时间,再说他早已习惯了债主们比这恶毒百倍的咒骂,他反而感觉一丝欣喜,这似乎是个真的快递员。 他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楼层内其他住户的房门紧闭,没人出来看热闹。 廉价公寓楼里不是每个房间都住着人,而且租户们一向是自扫门前雪,很少有人管闲事。 他暗暗祈祷这个时间的租户们都在外面上班,还没人回到公寓,也没人听到刚才的喊声和对话。 江禅机抱着纸箱回到屋里,反锁上门,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确认没有人在楼道里走动,这才把目光落到纸箱上。 纸箱上贴着的快递单信息,在“发件人”一栏里写着“杜绅”和“杜圣”这两个名字,对江禅机来说是很陌生的名字。 “收件人”一栏里确实写着他的名字。 “杜绅……杜圣……”他默念了几遍。 尼玛……这不是“赌神”和“赌圣”的谐音吗? 他一下子明白了发件人的身份,不是别人,正是他那……脑子里进了水的父母。 从他们选择的这两个化名,就能明白他们欠了一屁股债的原因了吧? 以及他们宣称要“东山再起”却无法取信于债主们的原因——谁会相信两个弃家逃跑的赌徒呢? 江禅机沦落到今天的悲惨地步,距离饿死只有一步之遥,完全要归咎于这两个不靠谱的双亲。 他气得举起纸箱,恨不得扔到地上然后狠狠跺烂! 事到如今,他们居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愤怒和委屈充斥了他的胸膛,甚至连肚子都暂时不咕咕叫了,他把纸箱举起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没有狠心把它摔烂。 “姑且看看他们寄来的是什么……”他嘀咕道,“万一是吃的呢?” 其实他更希望寄的是钱,满满一纸箱的钱,但心知不太现实,快递公司不可能答应邮寄大笔现钞。 嗤啦嗤啦。 一想到纸箱里可能是食物,他饿狗扑食般撕开封条,打开纸箱。 然后收获了满满的失望。 不是他期盼的蛋糕、点心、火腿、罐头等充饥果腹的食物,仅仅是一瓶白色的饮料——大概是饮料吧,反正是用透明玻璃瓶装着的,周围用泡沫塑料以及废旧报纸固定并作为缓冲,以防运输途中震碎。 一封信笺压在瓶下,上面写着他老爹的字迹:超级珍贵的隐身药水。 什么鬼?就算是寄一瓶特伦苏也好啊! 第3章 可疑的药水 信笺背面还有字,字还挺多,江禅机强忍着撕烂信笺砸碎瓶子的冲动,毕竟这是时隔多日再次与父母联系上,虽然他们害得他落到这般境地,他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他们的现状,更想知道他们是否已迷途知返。 如果他们能改过自新,回来跟他团聚,即使是三个人后半辈子全要打工还债,至少一家人可以团团圆圆。 只要三人拧成一股绳,一家人互相支持,相信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他也愿意原谅他们,一起去向债主们恳请延长还债期限,就算要下跪磕头也没关系。 天色渐渐暗淡,江禅机不敢开灯,因为开灯就会暴露他在屋里的事实,然后就会引来房东大婶揪着他的耳朵催缴房租。 他凑到窗边,逐字逐句阅读信笺内容。 “机机……” 机机——没错,这是父母给他起的小名。 他才几岁大的时候,还没察觉到这个小名有哪里不对。 同龄的孩子们往往都用名字最后一个字叠加作为小名,这很正常,像孙雅惠的小名可能就是惠惠,李楠的小名可能就是楠楠,既简单又好记,也容易被接受,稍微长大一些可以无缝过渡到大名。 但总有例外,有些人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不适合叠加,比如江禅机。 有些家长,养孩子跟玩游戏似的,为了证明自己与众不同的品味,给孩子起了各种各样特立独行甚至令人羞耻的名字,比如姓王就给孩子起名“王者荣耀”,难道他们不考虑这可能会令孩子上学以后受尽嘲笑吗? 他父母给他认真起了“江禅机”这个大名之后,仿佛耗尽了所有脑细胞,小名就随便敷衍了。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父母偷懒用“机机”当他的小名,就应该隐约可以察觉到他们脑子有坑的事实——他们也不想想,这个小名会给儿时的江禅机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上幼儿园的时候,一起玩的男孩子们总是哈哈大笑着叫他“机机”,而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们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从来没跟他一起玩过,幼儿园的女老师们,叫别的孩子都是叫小名,唯独叫他是叫大名…… 上小学以后,他为了这个小名而跟父母发过好几次脾气,在家里这么叫他也就罢了,大庭广众之下还这么叫,他不要面子的吗? 然而无论他怎么发脾气闹别扭,父母总是屡教不改,甚至在他上了高中后,甚至在时隔多日的这封信笺的开头,依然故我地使用这个令他心酸又无奈的小名。 “机机,祝你生日快乐!” “爸妈最近才辗转知道,原来这些日子你受了很多苦,爸妈对不起你……” 看到这第一句,江禅机心里一阵酸楚,使劲眨了眨眼睛,鼻腔也有些堵住了。 没错,今天是他的17岁生日,他自己都忘了,但是父母还记得,这就是血浓于水吧? 即使他们再怎么不好,终究是他的父母,而且除了误入歧途之外,他们以前对他也挺好的,他心里的怒火不知不觉又消融了几分。 “不过你放心,有赌未为输,爸妈一定会翻本的,一定会赢很多很多钱,给你买房娶媳妇……” 我…… 江禅机差点儿爆了粗口! 果然即使是相信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能相信赌徒会痛改前非! “机机,爸妈最近的运气很好,刚刚赌赢了一个好宝贝,就是这瓶隐身药水,虽然我们也很想喝下去隐身逃债,但现在的你更需要!喝掉它,跟我们一起跑路吧!” 江禅机:“……” “说到这瓶隐身药水,如果我们不解释一下的话,你肯定不会喝,毕竟很可疑嘛,哈哈!” 你们也知道很可疑啊? “是这样的,最近我们在东南亚玩石头,两人不约而同挑中了一块石头,我们都认为里面肯定藏着绝世品质的翡翠,用激光切割开之后,里面却只有薄薄的一层翡翠,翡翠里面裹着这个瓶子,瓶子里充满液体,还写着古怪的文字。你知道,为了鉴宝捡漏,我们学习了世界所有已知的古文字,但这些文字不属于这个世界任何一种文字,于是我们试着翻译了一下。” 完蛋了!这两个蠢货完全被那些鉴宝小说给荼毒了! 江禅机以手掩面,难以承受父母既是赌徒又是蠢货这样残酷的现实。 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他接着往下看,无论如何总要把这封信看完,也许能知道父母目前的下落,他想试着去找他们,用尽一切办法让他们迷途知返。 “这似乎是类似于产品说明一样的东西,我们不知道瓶子是怎么进入一块完整石头内部的,总之我们把翻译后的文字按原有格式写下来,包括后面的注释,如下——” 不稳定的隐身药水。 (警告:由于是试验型新产品,虽然经过了我们的最大努力,但本药水的化学性质并不稳定,会随时间而衰变,有一定机率失效或者部分失效,或者有一定机率产生不可预知的副作用,非常危险,因此我们决定中止研究,永久封存。) 我擦! 这特么的叫古文字? 古文字里还会有化学性质、衰变和副作用这样的科学术语? 他满脸黑线地盯着信笺上的文字,悲哀地预感到父母的脑子大概已坏掉了,要么是他们驴唇不对马嘴地胡乱翻译了一通,要么就是他们被别人设局给耍了,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本来就是嘛,一块完整的石头内部怎么可能会冒出一个瓶子? 瓶身上那些晦涩的古文字又怎么可能被两个屡战屡败倾家荡产的赌徒给破译出来? 破译出来的文字竟然跟现代产品说明书差不多? 连八岁小孩可能都不会相信这离奇的天方夜谭,也就是说他们的智商如今还不如八岁的孩子…… 信笺到这里就结束了,他翻遍纸箱,也没找到其他有用的信息。 至于那个瓶子…… 屋里光线很暗,他刚才拿出瓶子的时候还真没注意到瓶子里有字,此时他对着窗户把瓶子举到眼前,瞪大眼睛仔细辨认,居然真的看到了一些鬼画符般的扭曲痕迹,确实有几分像是某种象形文字。 接着,他心中一动,因为他注意到一处细节,这些文字并不是刻在瓶子外壁上的,而是刻在瓶子内壁上的。 瓶口不大,伸进手指都比较困难,瓶身似乎一体成型,没有拼接的缝隙。 那么这些“字”是怎么刻进去的? 第4章 孤注一掷 对江禅机来说,父母的信誉度已经降低到了冰点,若不是这个瓶子确有几分可疑,他恐怕连信里内容的1%都不会相信。 就算瓶子内侧的字迹启人疑窦,并不代表他就相信父母的鬼话,因为他还是个半大孩子,谈不上见多识广,也许大千世界里真的有在瓶子内侧刻字的技术,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然而,他那两个烂赌鬼父母似乎没有被人大费周章整蛊的价值,而且以他对父母的了解,他们虽然嗜赌成性,却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谎,当然日常生活中的小玩笑不算在内,这可能也是他们屡赌屡败的原因之一,毕竟在赌场上尔虞我诈才能赢钱。 如果父母对石头、翡翠和瓶子的描述是他们亲眼所见,没有掺杂水分…… 江禅机凝视着瓶子里的不明液体。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他失去了同学,失去了朋友,失去了身份,失去了希望,失去了正常生活,连父母都基本相当于不存在了…… 刚才,他都已经做好坦然面对死亡的心理准备了,如果这液体是毒药,他希望是最猛烈的毒药,可以令他瞬间死亡的那种,至少比活活饿死要强得多。 整天像老鼠一样藏在阴沟里躲避债主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即使这液体有1%的希望能令他隐身,他也愿意赌一把,从此可以昂首挺胸地走在大街上,踏上寻找父母的旅程。 想到“赌”字,他不禁自嘲地笑了,把一切押在渺茫的机率上,这可能是遗传吧。 瓶塞是与瓶身是同样的透明材质,他认为是玻璃,但如果父母说的是真的,这里面的液体是某种不稳定的化学试剂,那可能并非普通的玻璃那么简单,不过无所谓了。 瓶塞的开启方式很复杂,他研究了好半天,先拧再拔再拧,终于取出来了,三段式的结构似乎是为了确保密封性。 他凑近瓶口闻了闻,没有任何异味,也可能是他的嗅觉不够灵敏。 正好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他有些渴了,于是没有进一步观察,也可能是怕犹豫之后反而失去了勇气,他很干脆地一仰脖,咕嘟咕嘟将瓶内的液体一饮而尽。 他咂了咂嘴,液体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不过液体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类似珍珠奶茶里的粉圆,可能是液体凝结成的固形物,也可能是杂质或者别的东西,但他喝得太快了,等察觉到时已经咽进去了。 算了,反正无所谓了。 他把瓶子放回桌子上,静静地躺到了床上,等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砰砰砰。 他紧紧闭着眼睛,攥紧了拳头,心跳得很快,在寂静的出租屋里格外响亮。 尽管他认为自己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但他毕竟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要说完全不害怕死亡,那是自欺欺人。 他脑子里充满了胡思乱想的念头,一会儿想起过去的普通人生,一会儿浮现出父母的脸,一会儿又想到房东大婶发现自己凉透甚至腐烂的尸体会是什么表情……总之各种思绪纷至沓来,再加上一整天没吃过东西所造成的低血糖,令他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思维变得格外迟钝,倒是胃里似乎隐约涌起某种热流。 毒药发作了吗? 也许应该死在外面,至少不要给房东大婶找麻烦…… 他想挣扎着站起来,但眼皮变得格外沉重,无法阻挡的困意像山一样压住了他的身体,黑暗瞬间涌进了他的视野。 江禅机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 这是……哪里? 梦里的江禅机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他像是某种超然的视角漂浮在一片荒芜的山谷上空,身体固定不能移动,如同安置在天空的一台摄像机。 几座荒山包夹着一块盆地,无论荒山还是盆地都是死气沉沉,没有任何生机,连一棵草都没有,更没有动物,一切都像是静止了。 万籁俱寂。 他在梦中没有时间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盆地之中隐隐传来低沉的轰鸣,打破了绝对的宁静。 咚! 盆地最低洼之处突然鼓起一个土包,紧接着一股强劲的水柱破土而出,裹挟着泥沙与碎石喷起几十米高,形成一道巨型喷泉。 随着水力的冲蚀,泉眼越来越大,更多的水涌进盆地,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个小湖,湖中央水势剧烈翻腾,大量泥沙漂浮在水中,非常混浊,看不清湖底。 水位高度逐渐上升,湖的面积也越来越大。 盆地不复存在,小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个可观的大湖。 又不知过了多久,湖底的泉眼中似乎没有更多水涌进来了,湖面渐渐趋于平静。 江禅机以这种超然的视角继续旁观,他什么也没想,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跟他无关,只是一场无聊的电影。 没有风。 绝大部分的湖面波平如镜,倒映着周围的秃山。 唯独湖中央的一小块湖面,不时有汩汩的气泡冒出来然后迸裂,像是湖水之下藏着什么活物在呼吸,当然也可能只不过是泉眼里混进的气体而已。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泉眼应该连通着某个地下湖,在压力的作用下冲破地层最薄弱的部分涌出地面——江禅机的高中地理课本里是这什么讲的。 就算确实有大鱼之类的东西被水冲进了湖里,那估计也是死路一条,因为这样的穷山恶水,显然是养不活什么大鱼的。 没有外力扰动,湖水里的泥沙慢慢沉淀,湖水变得相当清澈,但是因为湖水很深,湖面之下十来米就已经是一片昏暗了。 起码湖面附近没有鱼虾活动的迹象。 死山,死谷,死湖。 唯一会动的东西,只有湖中央偶尔冒出的气泡。 一个,两个,三个…… 江禅机的意识很淡薄,呆呆地盯着气泡,以及涌出气泡的那一小块湖面,若非如此,他甚至无法确定时间是否在流逝。 好香! 他突然闻到一股香味,是食物的味道,然后在腹中馋虫的勾引下惊醒了。 第5章 隐身 咕噜噜…… 咕噜噜噜噜噜! 比起普通人,江禅机体内不仅有生物钟,甚至还自带闹铃。 每当该吃早饭的时候,他的肚子总会早早地把他唤醒,而如果有额外的刺激,更是叫得格外响亮。 “可恶!房东大婶又在吃猪油蛋炒饭!” 江禅机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像狗那样吸着鼻子。 浓郁的香味从一楼的管理员房间飘出来,而江禅机租住的鸽子笼则位于三楼,在管理员房间的正上方。 没什么风的时候,房东大婶做饭的香味就会毫无保留地飘上来,偏偏江禅机又是个吃不起饭的倒霉蛋,这简直是一种残忍至极的处刑! 房东大婶最喜欢用猪油蛋炒饭当早餐,每当前一天晚上飘来电饭煲蒸饭的香味时,第二天她的早饭就有超过一半的机率是猪油蛋炒饭。 江禅机有一次溜过管理员房间时偷偷从窗口瞥了一眼,那是何等的神仙炒饭啊! 满满一大盘子! 大米用的是前一天晚上蒸出来的隔夜米,而且选用的是上等的长粒米,虽然比起价格相当的短粒大米来口感并不一定更佳,但视觉效果更胜一筹。 房东大婶通常分放三个鸡蛋,从菜市场买来的农家土鸡蛋,甚至可能是农妇们清晨刚从鸡窝里掏出来的,尚带余温的最新鲜的鸡蛋。 盘子里的炒饭堆得冒尖,每一粒大米都裹着金黄的蛋液,颗粒分明,长长的米粒互相支撑着制造出比短粒米更多的空隙,这令蛋液分布得更加均匀,雨露均沾,绝不会有哪一粒米保留着本来的颜色。 米粒之间点缀着莹润如翡翠的青豆、橙红如朝霞的胡萝卜、黄中透白的玉米粒,还有那恰到好处的葱花,以及少许不易察觉的姜丝…… 最重要、最最重要的是,这是一盘用猪油炒出来的蛋炒饭! 用植物油炒出来的蛋炒饭都是异端! 用植物油炒出来的蛋炒饭没有灵魂! 猪油炒出来的蛋炒饭,比植物油炒出来的香十倍!好吃十倍! 滚特么的健康!要的就是卡路里爆炸的口感! 正是为了除腥和解腻,所以额外添加了普通蛋炒饭通常不会放的老姜切丝。 看到那盘猪油蛋炒饭的瞬间,江禅机就被馋哭了,已经分不清脚下的洇湿是泪水还是口水。 与他一起流口水的,还有小巷里闻风而至的几条流浪狗。 他想,皇帝过的日子,大概就是每天早上能吃一盘猪油蛋炒饭吧,吃一盘不够还能随便再添饭的那种。 至于说厚着脸皮请房东大婶让自己尝尝炒饭的味道……想啥呢?那可是魔神般恐怖的房东大婶啊! 从入住第一天起就拖欠着房租的他,在房东大婶面前就像是过街老鼠! 从此以后,每当楼下飘来猪油蛋炒饭的香味时,他肚子就会叫得像雷鸣。 咕噜噜噜噜! “好饿啊!快死了……”他捂着瘪瘪的肚子绝望地趴在床上,无力地捶床。 几乎每天早上醒来,他都会被绝望吞噬,以后的生活、父母欠的巨款、看不到希望的未来…… 嗯? 等一下,我还没死? 他愣了愣,由于一两天没吃过饭了,过低的血糖令他的脑子昏昏沉沉的,这时候才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但是不确定那是不是在做梦。 直到他看见桌子上的瓶子,他才知道那不是梦。 没死。 只是更饿了。 那么……我隐身了吗? 他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身体和手脚,瘦弱的身体还跟之前没什么区别,根本没有隐身什么的。 会对那两个脑子进水的烂赌鬼双亲抱有期待,我真是傻到家了! 没死也没隐身,今天只能继续找工作,找不到就饿死在外面吧,省得饿死在公寓里给房东大婶找麻烦,死了之后还要被她骂。 一两天没进食了,更早的时候也仅仅吃了少量东西果腹,便意之类的根本不存在。 白天的时候,他为了安慰肚子而大量饮用自来水充饥,平时夜里总会憋醒一两次,昨天晚上回来之后又额外喝了一瓶不明液体,按理说昨天夜里肯定应该跑厕所放水的,然而竟然一觉到天亮,直到现在才有一些尿意。 他稍微有些疑惑,昨天晚上又不热,没怎么出汗,喝的水都跑哪去了?总不可能是尿床了吧? 真要是尿床的话,他绝对会被房东大婶给宰了! 他往床上看了一眼,还好床单是干的。 算了,没尿床就好。 他打着呵欠走进狭窄的厕,开始**。 一般来说,没人会低头观察整个**的过程吧? 江禅机也是如此,他走到马桶前,眼神呆滞地平视前方,心里琢磨着今天应该去哪里找工作,手里本能地解开腰带,拉下裤子,凭感觉释放战斗机,开始放水。 放完水,身体也轻松了一些,他低下头,正要拉上裤子系腰带,却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儿…… 我勒个去! 我的战斗机呢? 虽说他已经做好了死亡的觉悟,但就算是死也要以一个完整男人的姿态去死啊! 他惊得满身是汗,不过旋即他又发现另一处不对劲儿的地方——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还有着熟悉的手感? 戳……按……掐…… “好疼!” 他疼得像大虾一样缩起身子,不过心理上却多少镇静了一些。 战斗机和油箱都还在原位,只是看不见了……或者说,它们隐身了。 居然真的隐身了! 可为什么…… 他想起父母翻译的古文字注释,提醒这种隐身药水的成分并不稳定,可能部分或者全部失效。 这就是部分失效? 应该是部分生效吧! 至于为什么隐身之后没有露出血管和肌肉这种细节问题他懒得深究,总不可能比隐身更难解释! 正常人在这种时候本应惊慌失措,但江禅机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他倒是突然想到找工作时接到的一则传单:红叶女子学院即将开学,对外招收少量优秀适龄女生,学费和食宿等一切费用全免。 提供免费食宿的女子学院…… 他望向空空如也的机场,也许可以去试试? * * 敲黑板,划重点: 不是变身文 是隐身文! 第6章 红叶学院 解决温饱问题的灵感来了。 如果他是漫画里的人物,此时想必脑袋上会冒出一个明亮的灯泡,并且配以“计划通”的字样。 假设是一个正常人,突然遇到自己的战斗机隐身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大概会惊慌失措,然后急于找到原因和恢复原状的办法。 但江禅机不是一个正常人,或者说,他的正常生活早在父母弃家跑路的那一刻就已一去不复返了。 债主们找不到他父母,只能找他,他被逼得走投无路,没钱没家没身份,什么都没有,眼看就要饿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人在极度饥饿之下能做出任何事,没有体会过那种痛苦的人是无法想象的。 别说他的战斗机只是隐身了,就算现在有个当太监进宫伺候皇上的机会,说不定他一咬牙也会同意。 连命都保不住了,还要机儿有毛用! 反正要出去找工作,不如先去那个女子学院试试,万一能蒙混过关呢? 即使被人当场戳穿又如何?事到如今,他还要顾及面子吗? 唯一令他后悔莫及的是,如果那瓶药水没被他喝掉的话,上交国家应该也能换来不少钱吧? 可惜了,错亿的感觉! 咕噜噜噜! 肚子又在提醒他,该吃东西了。 “好饿啊!” 食物是没有的,不可能有的。 于是他只能又灌了一肚子自来水,但肚子咕唧咕唧地哼哼着,仿佛在说这种愚弄人的把戏该到此为止了。 “传单呢?传单在哪?” 他在巴掌大的房间里找了一圈,终于在厕所里找到了那张印刷精美的铜版纸,他前几天在大街上收到这份广告,也不知道那位小姐姐为什么把女子学院的招生广告递给他这个男生,他就随手接下了,准备当厕纸用,虽说硬了点儿吧……但至少比手强。 还好他这几天都没吃东西,没便意,这则广告传单才安然保留到现在。 江禅机是男生,但红叶学院的大名如雷贯耳,他早就知道。 红叶学院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私立女子学院,实行的是从幼儿园到高中的一贯制英才教育,学生绝大部分都是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每年对外招生的数量很少,且从来不招男生,“适龄女性”是入学的基本前提。 虽然学业仅仅是到高中为止,但实际上外界默认红叶学院的高中毕业等同于正常的大学毕业,因为一贯制教育体系,红叶学院的女生们不用为升学考试这种事浪费时间,外界从小学到大学的全部课程,在红叶学院里可以压缩至幼儿园至高中阶段。 时间缩短了,学习的内容并没有缩水,只是把应试教育的部分砍掉了,再加上红叶学院挥舞大把钞票聘请了世界顶级的师资力量,这种教育方式能得到外界的默认也并不意外。 想想看,普通人从初中开始,本应学习知识的时间,很大程度被题海和备考占据了,尤其是初三、高三和没什么卵用的大四,把这些浪费掉的时间用来单纯的学习知识,普通人也完全可以在高中阶段完成大学学业。 红叶学院的千金小姐们不用为升学竞争发愁,不用为毕业后的工作发愁,甚至不用工作,从幼儿园开始的人生就被安排得妥妥当当,18岁成年之前就已完成大学学业,大把灿烂的人生等着她们去享受。 她们站在比同龄女性高得多的起跑线上,青春就是她们最大的财富。 之后,无论她们是接掌家庭企业、创业经商、走向政坛、还是进一步深造,或者与门当户对的男性花前月下,就是每个人的自由选择了。 如此高大上的红叶学院,原本与江禅机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当然现在也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不过相比之前,他突然有了那么一丁点儿混水摸鱼的希望。 他找出那张广告传单,仔细阅读里面的内容。 “招生报名及入学考试的截止日期……就是今天啊。”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前几天他从小姐姐手里接过传单时根本没仔细看,幸好还能赶上,否则如果错过还要等一年,而他绝对再坚持不了一年。 红叶学院的全名是私立红叶国际女子学院,顾名思义,招生范围并不止局限于本地,而是面向全国甚至全世界的财阀巨富,实行现场报名现场考试的自主招生制度,所以要留出足够长的时间让有意向者前来报名,但今天也已经是最后一天。 招生简章那些废话就不用看了,他直接跳到了报名和考试要求。 红叶学院的巨大名望和极具优势的学制,令其成为女生们梦寐以求的理想学府,然而红叶学院一般只对政商巨头们的千金小姐敞开大门,连暴发户都会被拒之门外,与绝大部分普通人更是无缘。 不过,为了提高学生的整体质量,光靠那些千金小姐们肯定是不行的,因为她们毕业后选择进一步深造的比例太低,不利于提升学校的学术声望。因此每年开学季的时候,红叶学院都会对外少量招生,通过考试就能入学。 几乎每位适龄女生都渴望鲤鱼跃龙门,就算她们本人没兴趣,她们的家长也不会坐视,因为这并不仅仅关系到孩子本身的前途,一旦侥幸入学,随便结识几个政商巨头的千金,全家都跟着沾光。 每到红叶学院的招生季,成千上万名女生争取一个入学名额,已不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能形容的了。 为了优中选优,红叶学院的入学考试难度可想而知。 江禅机在辍学前,学习成绩还算不错,但到不了顶尖的程度。 以他的水平如果是去正常报名考试的话,结局必然是光荣地组成分母。 所幸,还有另一种方式可以入学。 红叶学院除了招收普通人之外,也对“能力者”敞开大门。 从大约十几年前开始,世界范围内陆续出现了拥有超凡能力的人,被称为超凡者。 迄今为止,有一条铁律从未被打破——觉醒了能力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是女性。 更准确地说,是进入青春期后的少女。 第7章 三重试炼 江禅机作为一名十几岁的少年,对十几年之前的往事只有很模糊的概念。 第一位超凡者觉醒的准确时间,事到如今已无法考证。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与所有的秘辛差不多,超凡者的相关事件,经历了萌芽、悄然发展、个体引发的危机事件、国家层面惊觉、消息压制、绝密、机密、心照不宣的秘密、泄密、半公开、公开……这样一系列阶段。 每个阶段的持续时间有长有短,江禅机只知道从正式公开到现在,大约是十几年时间,但实际时间可能长达二三十年。 那段暗流涌动的岁月中,肯定埋藏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包括国家、社会与个人之间的利益冲突,在全世界范围都是如此。 经过一系列的斗争、阴谋、流血和谈判,国家和社会最终接纳了超凡者,超凡者与普通人之间可以和平相处。 能得到这样的结果,不外乎几重因素: 第一是以社会总人口而言,超凡者的数量相对很少,觉醒初期组织松散; 第二是国家机器一旦认真起来,超凡者很难抗衡; 第三嘛……超凡者都是青春少女,其中喜欢好强斗狠的毕竟不像男人那么多——反过来如果超凡者都是杀伐果断的男人,每个人都想称王称霸开后宫,恐怕世界已经大乱。 也许,第三点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少女和男性的心理差别还是很大的。 此外还有其他一些次要原因,不过世界各国和超凡者总算是互相承认了。 总之,种种不和谐的往事已成为历史,世界翻开了新的篇章。 就连科学研究的重点也从传统方向转为对超能力的研究。 也是从十几年前开始,与世界其他几座著名女子学院差不多同一时间,红叶女子学院正式开始招收觉醒了能力的青春少女——实际可能更早,更早时是秘密招生。 通过这条途径入学的方式比较简单,只要你证明自己拥有能力就行。 因为从出现第一位超凡者到现在,至少二三十年的时间里,超凡者无一例外都是进入青春期后的少女,大家默认超凡者==女性,所以这条途径对性别、年龄、背景的检查不像正常入学考试那么严格。 江禅机是男生,纯爷们,不过他从小时候开始就拥有一身怪力。 这身怪力为他惹来了不少麻烦,比如幼儿园跟小朋友们玩耍的时候不小心弄伤别人,在餐馆刷盘子时情绪一激动不小心把盘子掰断,在花店打工时捏碎花瓶,在办公室当打字员时戳烂键盘等等……结局无一例外都是被辞退。 现在他的战斗机已经隐身了,再加上这一身怪力,他寻思能不能利用这两点来钻个空子? 据他所知,超凡者的能力五花八门,其中包括强化自己身体这个类型的觉醒者,拥有极高的力量、敏捷、速度和抗打击能力,他打算从这方面试试。 这条途径稍微宽松,但依然要经过体检,先体检再测试能力。 体检必不可少,并不只是检查性别,还要检查身体有没有缺陷之类的。 江禅机没有把握混过体检,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人落魄到这种地步,早已经饿得连节操都吃下肚了。 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怂! 不过在那之前……需要先观察一下这个隐身药水的效力,万一隐身效果只持续很短一段时间岂不糟了? 那么要如何观察呢? 他刷地一下脱下裤子,盘膝坐在地上,对着机场陷入深深的思索。 总不能一直等药水失效吧?这要等到猴年马月?也许直到他饿死也不会失效。 灵机一动,他打个响指。 可以想办法加速一下,比如置身于严苛的环境里,就像电子产品在正式生产之前必须经过的快速老化测试一样。 几分钟之后。 江禅机从厕所接来一杯清水倒上去。水流短暂地勾勒出模糊的战斗机轮廓,很快就消失了,只余下不显眼的水渍。 “嗯,看来水不会让它失效。” 如果一沾水就显出原型那就没有继续测试的必要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望向接下来的进阶挑战。 一瓶泡着蒜的腊八醋。 一杯粘稠的辣椒酱。 半盒凝固的陈年清凉油。 前两个是他被餐馆开除时老板当成工资发给他的,后者是前任房客遗留下来的,对夏天的蚊子有奇效。 别问他为什么选择这三样,因为他的房间内能起到测试作用的只有这三样。 “只要通过这三重试炼,在任何情况下应该都不会露馅了!” 饶是他已经做好了死亡的觉悟,在面对这三重艰巨的试炼时也不禁压力山大! 他用颤抖的手拿起腊八醋——颤抖的原因一半是饿的一半是吓的,把眼一闭,对着胯下浇了下去。 喔喔喔喔! 他本来已经打算如上面那样喊出来了,却发现其实不怎么疼,只是有些凉,外加一些烧灼感,简单来说就是冰火两重天——他甚至觉得这种感觉其实挺不错。 睁开眼睛,醋酸没有对战斗机的隐身效果产生破坏作用,只不过凉意渐渐褪去,只剩下烧灼感,这样就没意思了。 他用清水把残余的腊八醋冲洗掉。 “原来也没什么嘛!小意思!”他擦了一把满头的冷汗说道。 江禅机又拿起辣椒酱,隔着瓶子凝视着内容物——红的深沉似血,黄的鲜艳如玉。 “……” “还是稀释一下吧,直接抹上去肯定会出事。” 他怂了,用清水与辣椒酱按照9比1的比例重新调配了一下。 深呼吸几口。 他勇敢地倒了上去! “啊!” 汹涌澎湃的剧烈热量涌来,又迅速传遍整个身体,像是着火了一样。 痛感很小,或者说剧烈的烧灼感完全压制住了痛楚…… 同样的,辣椒素也没有破坏掉隐身效果。 烧灼感稍稍褪去,灼痛感令他的身体和五官都扭曲了,他挣扎着用清水浇上去,把残留的红色辣椒水冲洗干净。 他躺在地上喘粗气,好半天才缓过来。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辣鸡吗? 咕噜噜噜! 肚子又在催促他进食。 好饿啊! 他咕嘟一声吞了口唾液,勉强爬起来。 “……” 腹中的馋虫在喧嚣,他吸了吸鼻子,浇过腊八醋和辣椒酱之后似乎别有风味,如果再洒点儿孜然就更好了…… 他猛然惊醒,甩掉那个过于可怕的念头。 三重试炼已经靠着作弊通过了前两关,只剩下终极试练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最后一关比前两关加起来还要可怕——他亲眼见过一只大花蚊子在凝固的陈年清凉油上落了一下之就再也没有飞起来,从此折戟沉沙。 这半盒琥珀色的凝固清凉油仿佛在睥睨着他:尽管放马过来,就算是隐身战斗机,我也打给你看! 第8章 剪刀的用法 江禅机胆战心惊地盯着手里的半盒清凉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警告他,这东西抹在错误的部位是会出人命的! “再怎么说这个也太过分了……正常人一辈子也不会让那里抹上清凉油吧?在红叶学院里遭遇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大概为零!”他小声自言自语为自己辩解。 腊八醋和辣椒酱的测试是有必要的,他已经设想出相关的情景,比如在红叶学院的食堂里吃饭时,路过的一位女生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胳膊肘,而他的胳膊肘又将摆在桌面的辣椒酱和醋瓶碰翻了,正好落到他的双腿之间——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然而清凉油……他想不出什么状况能和清凉油亲密接触。 “江孱鸡!你又在鬼嚎什么!” 楼下传来房东大婶的咆哮,大概是他刚才那一声惨叫惊动了这位魔神。 “没……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他心虚气短地回道。 楼下传来锅碗瓢盆的响动,房东大婶吃完早饭正在刷碗,暂时没空搭理他。 “算了,就这样吧。”他果断放弃了最后一关试炼。 因为清凉油抹上去,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清水冲掉的…… 不论如何,经过前两道试炼的严苛考验,战斗机的隐身效果丝毫无损,这药水大概不会轻易失效,没准儿还是永久性的。 如果能混进红叶学院的高中部,就相当于拥有了三年的免费饭票,如果再能顺利毕业,还能拥有极为耀眼的学历,哪怕是红叶学院的普通毕业生都是各大公司的抢手货,不过这就意味着一辈子都要以女性的身份伪装下去了…… 但至少,还能活着……活着才是硬道理。 先忽略体检的问题,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的外表能否被别人当成女性?如果别人一眼看出他是男的,等不到体检他就会被踢出报名队伍了。 他跑进厕所照镜子。 好多天没照过镜子,镜面蒙着一层灰,他先用清水和抹布把镜面擦干净。 说起来应该感谢父母的基因,他这张脸还是蛮清秀的,特别在饿了好几天之后,就更显得清秀了…… 一个很显而易见的常识——脸瘦就显得眼睛大,眼睛大就显得萌。 由于没钱也没心情理发,他的头发比寻常男子要来得更长一些……不,应该是长很多,走在路上往往被人误会是搞艺术的。 所以,如果稍微捯饬一下的话…… 他找来一把剪刀。 当然不是要咔嚓一下自宫,只是咔嚓了几下头发。 在他多次打工失败的经历中,也曾经有过在理发店当tony老师的学徒,虽说还没领到工资就被炒了鱿鱼,但好歹是学了一点点初级的理发技术,不至于剪得像狗啃一样。 他回忆着大街上年轻女性的流行发型,黑色的头发一撮撮地飘落在了地上。 “这样可以了么?” 他疑惑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不太确定镜子里的人是不是自己了。 “似乎剪得有些短了吧?” 他挠挠头,望着地上的头发。手艺太差的结果就是这样,但是没办法,剪下来的总不能再粘上去。 现在的他,后面头发的长度刚刚盖过脖子,前面的刘海垂落到眉毛的位置。 就常识而言,肯定是头发越长越容易被认为是女生。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却突然发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他没有女性的衣服! 这是当然的吧,哪个单身男子会给自己准备女人的衣服?简直是变态啊! 江禅机是生理和心理都很正常的少年,绝对不是变态。 没钱买也无处可借,他颓然坐在了床上。 为什么早没想到呢?计划从一开始就不可行啊! 就这样放弃吗? 痛痛快快地接受饿死的命运? 江禅机的眼光瞟过桌子上的腊八醋、辣椒酱和清凉油。 如果就这样放弃,那我受的苦又算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就算是当众出丑,他也要尝试一次! 最后,他还是穿上了平时穿的那件白衬衣加破洞牛仔裤的组合——牛仔裤的破洞是真的磨破的洞。 他从小就瘦削,这段时间更是一直在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里度过,男士衣服从来只能穿s号或者xs号的。 “就这样吧。” 不能再磨蹭了,他洗了把脸,离开出租屋,锁门下楼。 这栋公寓楼地处偏僻的市郊,上下三层,一楼因为人来人往有些乱,三楼冬天冷夏天热,二楼算是黄金楼层,房租是三层里最贵的,可见即使是在这里租房的穷鬼们也有阶级之分。 管理员房间位于一楼的公寓入口,其中有一扇窗户开在楼道里,房东大婶那极具威慑力的身影总是出现在这扇窗户后面,锐利的眼睛盯着进出公寓的每一个人,身兼房东、管理员和警卫三职。 凡是拖欠房租的人从窗前经过时,被房东大婶一瞪、一吼、一拍桌子这三板斧攻击,定力不足的甚至可能当场吓尿。 出租公寓人员流动性大,龙蛇混杂,再加上位置偏僻,却竟然从来没有发生过治安事件,全都仰赖房东大婶的坐镇,据说她的咆哮甚至能止小儿夜啼…… 江禅机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一般是等房东大婶上厕所的时候悄悄溜过去,但今天他要赶时间,只能冒险猫着腰从窗户下方快速钻过去。 正好楼道里没有其他人,他伏低腰背,放轻声音,四肢并用,自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瞒天过海…… 就在他跑过一半的时候。 “江孱鸡!别以为我看不见!给我站住!”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从他脑袋顶上响起。 他吓得一个趔趄,冥冥之中预感到危机,本能地顺势向前一扑,堪堪躲过了头顶上那只沾着猪油的巨灵神掌! 他侧头一看,不禁大惊!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知什么时候,房东大婶竟然在窗户对面的楼道另一面墙上安装了反光镜,就是那种通常安置在路口的凸面镜,通过反光镜可以清楚地看到窗户下方的动静。 可恶!这个招数竟然有别人使过吗? 第9章 自我意识过剩 江禅机懊恼不已,好在暂时不用担心被房东大婶拦住。 管理员房间在楼道里有窗户但是没有门,以房东大婶的体积,想从窗户里跳出来恐怕不太可能。 房东大婶的年纪其实并不大,也就三十多岁吧,最多四十岁,膀大腰圆,眼如铜铃,满脸横肉,听说她年轻时也是附近一支花,后来可能是猪油蛋炒饭吃多了,严重发福,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她没有结婚,似乎要一直这么单身下去。 这栋公寓楼是她去世的父亲留给她的,虽然地处市郊不算太值钱,但是在穷鬼租客们面前已经是巨富了。 她扯掉腰间的围裙,粗圆的手指隔着窗户指着他吼道:“江孱鸡!你鬼鬼祟祟要去哪?我问你,你拖欠的房租、滞纳金还有水电费,什么时候能交上?” 人穷志短,江禅机对房东大婶的咆哮声已经产生了条件反射,在她面前总是唯唯诺诺抬不起头来,不过今天他却把胸膛一挺,朗声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哎呦!” 逼才装了一半,一只拖鞋就从窗户里飞了出来,差点儿糊在他脸上! “少特么在老娘面前瞎哔哔!”房东大婶的音量又提高了三成,“我问你,你这是要去哪?” 她上下打量着江禅机,楼道里光线较暗,她能看出江禅机的样子与以前不修边幅的他有不小的差别,整个人即使不说焕然一新,至少也算是令人眼前一亮,这不禁令她怀疑这小子到底想要干什么,是不是穷疯了终于自暴自弃了? “我……我是去打工面试。” 江禅机心知侥幸混进红叶学院的机率非常渺茫,而且那毕竟是个女子学院,不宜大肆宣扬,只能含糊其辞。 他以前确实是不修边幅,也不怎么梳头发,因为这样可以减小走在大街上被债主们认出来的机率,刚才他捯饬了一下之后,给别人的观感肯定大不相同。 “很重要的事?”房东大婶一脸的不相信,横眉怒目道:“我警告你,你小子要是敢去那些牛郎酒吧之类的地方鬼混,老娘我非拧断你的鸡腿不可!” 在这栋偏僻的公寓楼里,她见过太多太多的租客,因为穷困潦倒而走上了歪路,成年人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选择什么样的路是他们的自由,但江禅机这个半大孩子,是她当初心一软让没钱也没有任何证件的他住了进来,所以她觉得自己多少要对他负一些责任。 然而,以江禅机现在的身体,就算去牛郎酒吧也不可能了,估计会被当成怪物围观…… 他胡乱搪塞了几句,然后匆匆冲出公寓大门,气得房东大婶七窍生烟。 “该死的家伙!等你回来,要是敢不一五一十交待清楚,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房东大婶气呼呼地说道。 “咦……”她探头到窗外吸了吸鼻子,疑惑地自语道:“怎么有股宫保鸡丁的味道……” 江禅机没钱坐车,向房东大婶借钱的话,就算她肯借,也要详细询问他要去哪里,所以他只能步行去红叶学院。 红叶学院离此地要步行不短的一段距离,他必须抓紧时间,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报名和考试都要在今天完成。 他清楚顺利入学的希望极为渺茫——他现在的身体能否通过体检,他的怪力又是否能够通过测试,他没有一点儿把握。 他的怪力从小就有,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父母,都没把这怪力当成和女性超凡者相同的能力,一是因为超凡者只能是女性这个观念深入人心,二是因为从古至今,拥有一身怪力的普通人并不算特别罕见,像力拔山兮的项羽、装逼致死的秦武王等等,总不能说项羽和秦武王都是女扮男装吧? 怪力从未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反而惹来不少麻烦,但现在他只能默默祈祷自己的怪力能再大一些。 一路上,偶尔会有行人侧头看他。 “暴露了吗?” “人们都觉得我很奇怪吗?” 江禅机把头低下,想走得快一些,可是由于饥饿,他根本走不了多快。 其实这纯粹是他的自我意识过剩,人们看他只是好奇,因为他衣着打扮很中性,乍一眼看到他时,很难分清楚头发稍长脸颊清秀的他是男是女。 一部分行人猜测他是男的,因为他个子高而且胸太平,另一部分行人猜测他是女的,因为他前进的方向正是红叶女子学院。 谁都知道现在是红叶学院的招生季,本地人当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事实上,前往红叶学院报名考试的年轻女生为数不少,今天已经过了报名和考试的高峰期,再往前几天那才叫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像他这样步行前往红叶学院的考生,绝对是非常罕见,其他女生家里只要没穷到揭不开锅的程度,至少在今天会让孩子坐出租车前往学校,一方面是让孩子可以养精蓄锐,另一方面就是面子问题了,青春少女的自尊心可是很敏感的。 罕见,但并非绝无仅有。 走着走着,他突然没来由地……肚子里轻轻悸动了一下。 起初他以为是饿了,肚子又在抗议,但仔细一琢磨好像又不是,因为并不是胃部在蠕动,而是……更往下的位置,反正不是胃。 他正在纳闷,随即注意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位个头不高、身材柔弱的女生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 哎?刚才这女生就在那里吗?怎么感觉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算了,可能是之前他饿得头昏眼花走神了吧。 她穿着附近一所初中的校服,梳着齐耳的妹妹头,头发漆黑有光泽,脖子很细。 奇怪的是,大部分人走路时都是目视前方吧,就算是为了顾及地面上的障碍物和坑坑洼洼,视线至少也是45度角看着前方的地面,而这个女生……她几乎是把脑袋垂成90度,像是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脚在往前走。 江禅机个子高腿长,不久就从后面赶上她了。 从她侧面经过的时候,他注意到她的脸挺小,皮肤像是那种不怎么见阳光的白皙,刘海很长,垂在额前几乎快遮到眼睛。 她的眼神空洞,面无表情,给人的感觉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只是在执行前往红叶学院的固定程序。 “喂!你这样慢慢走,会迟到哦!” 超过她的时候,江禅机好意提醒道。 虽然去报考红叶学院的人很多,但终归能少一个算一个,说不定其中哪个就可能挤掉你的名额,所以其他人不会管闲事,说不定还期望她走得再慢一些,误了报名最好。 江禅机却早就知道自己的希望极其渺茫,所以他的心态很平和,对于其他考生没抱着竞争意识。 第10章 同行 女生那死水般的瞳孔里出现了一丝涟漪。 缓慢的,很缓慢的,她抬起了头,望向江禅机。 “你也是去报考红叶学院吧?不走快些的话,可能会迟到。”江禅机再次提醒,以为她刚才走神没听清楚。 她就这么呆呆地盯着他,直到几秒后,涟漪才从瞳孔中扩散至眼眸,再从眼眸扩散至脸上,形成了表情,惊讶与无措的混合。 “你……你……你能看到我?” 在她开口之前,江禅机以为她的嗓音会像她的体型一样柔弱,软绵绵的,像个小女生,然而实际上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而她嘴唇的开合方式又带着明显的笨拙,给人的感觉很怪异,像是……她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不过,她这个问题更怪异。 江禅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我说,你是去报考红叶学院的吧?再不走快些就可能耽误报名。”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消失,恢复木雕泥塑的状态。 江禅机琢磨,这可能是表达几个意思,一是肯定他的猜测,二是表示她明白了,三是表达一下谢意吧。 萍水相逢,他没再说什么,从她身边超过,继续赶路。 走了一会儿之后,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看到她远远地跟在后面——其实也不能说是“跟”,因为大家都是去红叶学院,顺路而已。 看来她听取了他的建议,走得稍微快了一些,否则早被急匆匆前行的他甩没影儿了。 他回头的瞬间,她额前的刘海晃动了几下,像是她之前也在看向他的背影,当他回头的时候就赶紧重新低下头,避免与他对上视线。 也许是误会吧,说不定她只是抬头看路而已。 这个女生有点儿怪——不过这话轮不到他来说,毕竟他也算是个怪人。 就这样,江禅机走一段路就回头看一眼,像是怕她跟丢一样。 很快,他察觉到她身上有一些更古怪的细节。 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好像都对她视而不见一样,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大人还是小孩子,迎面就大踏步向她走过去,一点儿也没有减速或者转弯的意思。 如果只有一两个人是这样,江禅机可能会认为是遇到了没礼貌的人,但每个人都这样,甚至有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妈妈也是这样,按理说即使不考虑对方的安全,至少要考虑小婴儿的安全吧? 这就令他想不明白了。 她虽然一直低头看脚下,但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形,她不会等别人来让路,总是提前变动自己的行进路线。 左移两步,避开一个拎着公文包的上班族。 右移三步,绕过一个迎面走来的醉醺醺的宿醉男子。 驻足,等邻街开店的中年妇女将一盆脏水泼到她前方的人行道上之后,再踮起脚尖踩在干燥的砖石上小跳过污水横流的地带。 无论是走是停,她的选择都很……经济。 没错,用“经济”这个词来形容再合适不过,躲避障碍和行人的时候,能平移两步就绝不走三步,能斜插四步就绝不走五步。 这是怎么回事? 咣! “疼!” 江禅机回头看得入神,糖分缺失的大脑努力分析着女生的行走方式,没注意到自己的前面出现了一根电线杆子,毫无防备就撞了上去…… 还好他瘦,身体轻,如果是一个肥宅撞上去,肯定撞得不轻。 他吸着凉气,揉着红红的脑门,疼得呲牙咧嘴,不过这一撞好像也触动了他的灵感。 如果那瓶隐身药水没有部分失效,而是真的令他全身都隐身了,是不是就会遭遇类似的情况? 所有人都对你视而不见,不会理你,走在路上也不会避让你,这……虽然确实可以躲避债主,但未必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接着,他的思维又发散到了更广阔的范围。 行人还好说,如果是开得很快的汽车呢? 如果司机也没有注意到她…… 车祸猛于虎,每年都有上百万人死于交通事故,算上因交通事故而受伤的,那就数不胜数了。 躲避行人很容易,反应正常的人都能躲开,但高速行驶的车辆就很危险了。 江禅机揉着脑门,正好走到两条街道的中间,即将过马路,而且是一条较为繁忙的马路,尽管司机们在路口时都会放慢速度,但路口依然是交通事故的高发区域。 想了想,他停下脚步,半转身站着,小憩的同时顺便等她。 她又走了几步,见他在前方停住了,于是也放缓脚步,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走,心里大概在猜测他为什么停下来。 “我也要去红叶学院报名,一起走吧。”江禅机说道,提心吊胆地等待她的反应。 如果她流露出“什么?你明明是个男人为什么要去报考女子学院?你是变态吗?离我远一点儿!”之类的表情,那他也不用去红叶学院浪费时间、浪费体力了,趁着没饿死之前赶紧去找找有没有打工的机会,实在没有就找个桥洞底下躺着等死吧,向满天神佛祈祷下辈子投个好胎。 可能是长期饿肚子的原因,江禅机说话时有气无力,听起来比较轻柔,甚至有些中性。 她注视着他,脸上浮现出极为轻微的表情,像是几根睫毛动了动之类的。 她在想什么? 在揣摩他的意图,还是在纠结要不要跟他这个陌生人同行? “察言观色”这个词对她不太好使,江禅机猜不透她的心思,只能等待她的回复。 她的视线稍微偏了偏,扫视一眼车水马龙的路口,又重新落回他的脸上,半响之后才幅度轻微地点了点头。 江禅机也松了口气,看来还没有露馅,可以去红叶学院试试。 他们两个并排而行,过马路的时候,司机也许注意不到她的存在,但至少可以注意到江禅机的存在,主动减速或者避让,平安无事地通过路口——这是其他人习以为常的事,甚至连小孩子都能自己顺利过马路,但对她来说,并非那么简单。 第11章 有钱人的世界 一前一后走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并排前行,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就未免有些僵硬。 指望这个沉默的女生主动找话题不太现实。 “你这身校服,是附近那个初中的吧?我好像见过,你是那个学校毕业的吗?”江禅机没话找话。 沉默。 她依然低头前行,已经不需要她避让行人了,江禅机选择能提前绕开障碍物的路线,她就像系在大船上的一艘小船,亦步亦趋地紧随他的脚步。 江禅机更是尴尬,继续没话找话:“好多人啊……都是跟咱们一个方向……看来最后一天的竞争还是会很激烈……老实说,我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啊,估计会成为分母……哈哈……” 一路上,完全是江禅机像这样玩单口相声,女生从来没有接过话,起初他很尴尬,不过他这个人有一个优点就是适应能力强,否则也活不到今天,简直是拥有小强般的生命力。 过了一会儿,他就习惯了这种自言自语的尬聊。 自从父母离家跑路而自己被学校劝退之后,江禅机整天东躲xc,惶惶不可终日,跟以前的朋友、同学和老师全都断绝了联系,一是他们不想跟他扯上关系,怕惹祸上身,更直白地说就是怕他借钱,二是他也不想给他们找麻烦。 不是有那句话吗?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上一次像这样畅所欲言,距今已经有多久了啊…… 每次找到一份工作,短则几天,长则半个月,就在他刚刚跟一起打工的同事们熟络起来时,债主们就会找上门来,而他只能仓皇逃窜,像打游击战一样换地方,这导致他很久没有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了,心里的苦闷无处发泄。 一打开话匣子,他就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当然,他不是傻瓜,对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女生,他不可能把什么事都说出来,但即使只是随便吐槽一些打工的事、房东大婶的事之类的,也足以稍稍减轻他心里的苦闷。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说,在外人看来,可能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好朋友,绝不会想到他们只是初识,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江禅机没有问她的名字,因为有很大的机率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是不同的两条人生轨迹之间唯一一处交叉点,相逢不必相识。 离红叶学院越近,交通也越堵塞,车道里驶过形形色色的豪车,全都驶往相同的目的地,或者从相同的地方驶出。 几家欢乐几家愁。 通过考试成功入学的家庭,打开车窗和天窗欢声笑语,恨不得让周围每个人都得知他们的喜悦,而考试失败的家庭,往往是车窗紧闭,一家人在车里激烈地争吵,互相埋怨,或者像坟墓一样沉寂无言。 江禅机暗暗叹息,只不过是一次考试而已,就算考砸了,至少日子过得比他幸福多了。 豪车里的这些家庭,与普通家庭相比已算是大富之家,然而他们的家世、财富、权势的综合水平连红叶学院入学标准及格线都没达到,否则他们的女儿在幼儿园或者小学阶段就可以直接申请入学了,不用等到现在才千军万马来挤独木桥。 “咱们好像快到了吧……” 江禅机看到路边立着醒目的标示牌,上面写着“欢迎来到私立红叶国际女子学院”,但是他没看到校园、校舍、教学楼之类的建筑,倒是看到了……大片大片的停机坪,甚至还有一座小型的航空管制塔台,不时有直升机起降。 这里只是红叶学院的外围,有停车场、停机坪,还有一些类似于地下通道出入口的建筑。 开车来的家庭把车开进停车场,在校园外围警卫的指挥下停好车,然后敬畏地注视着那些地下通道的出入口,跟孩子或者相识的其他家庭窃窃私语。 “喂喂!知道吗?拥有自家的私人飞机和私人直升机,只是红叶学院的中等水平哦!” “啊?这才是中等水平?那上等水平是怎样?” “就是那样啊。”说话者指向一排地下通道的出入口,“红叶学院里真正的有钱人,都是像这样修建一条自家门口直达学校门口的私人地铁!” “私……私人地铁!”闻者无不吃惊。 修建地铁可是一项大工程,就算是只连接两处地点的小型地铁系统,修建起来也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涉及地下管网的改道和地面建筑的改造,仅仅为了方便自家女儿在红叶学院内度过十几年的求学生涯,居然就修建一条私人地铁? 有钱人的世界,真是令人无法理解…… 另外数一数地下通道出入口的数量,就知道这么干的不止一个家庭,出入口的拱门上方,醒目地雕刻着地铁拥有者的家族姓氏或者家徽。 “没错!私人地铁这种东西,相较于直升机来说,既安全又快捷,行驶起来安静且平稳,而且从来不会有堵车之虞,不是与千金小姐们的优雅形象很搭吗?” “说的也是……像咱们这种平民,将来有朝一日能拥有私人直升机已经是奢望了……私人地铁之类的,想都不敢想啊!” “唉,没办法,为了孩子将来的幸福,一起努力吧!就算咱们的女儿考不上,至少盼着能让咱们孙女那辈能够免试从幼儿园就进入红叶学院!”说话者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说得好!一起努力!” 两个家庭互相打气的场面本应令人感动,但江禅机却听得半响无语——开百万豪车的算是平民,那像他这样走着来的算啥?是不是已经被开除人籍了? 身边的女生倒是对这些人的喧嚣没什么反应,江禅机走她就走,江禅机停她就停,仿佛外界的一切对她都无所谓,就连能否进入红叶学院也不重要。 江禅机还是头一次来到红叶学院,他不认识路,只要跟着大部队走就行了。 又走了一阵,前面传来扩音喇叭的声音: “报考红叶学院的学生们,最后一天的报名工作已经开始,请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按先后顺序前往指定地点报名,家长们请止步,有扰乱秩序者将被永久取消报名资格并被逐出学院!” 第12章 志同道合 在场的大部分考生和家长们,一听到决定人生命运的考试即将开始,纷纷流露出不同程度的紧张之色。 明明在家里已经反复叮咛过注意事项了,家长们还是忍不住再次向宝贝女儿耳提面命一番,生怕有什么疏漏之处。 江禅机的身高大约1米76,在男生里的高度不算出众,毕竟他还是上高中的年纪,将来还可能进一步长高,前提是能补充足够的营养,不过这个身高在女生中属于高挑身材,比大部分女生都高。 他踮起脚尖张望,视线越过其他女生的头顶,看到前方有一栋白色的建筑物,顶部有红十字标识,是红叶学院的附属医院,也是附近人员最密集的区域。 把报名处设在医院旁边,显然意味着报名之后马上就是体检。 随着他的眺望,视线划过人群,肚子里又轻轻悸动几下。 “走吧,咱们也去报名。” 人生除死无大事,他没在意,对身边的女生说道。 女生没什么表示,只是默默地跟在他旁边。 好饿……快饿死了…… 从出租屋一路走来,消耗了不少体力的江禅机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 周围莺莺燕燕,全都是青春少女,大部分都略施粉黛,空气中弥漫着味道各异的脂粉气息。 她们穿的衣服也是经过自己与父母精心挑选出来的,大方、得体,同时又能衬托出自己的身材,简直像是一群五颜六色的美丽蝴蝶。 这对宅男来说本应是天堂般幸福的场景,但江禅机对她们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如果她们能当场变成免费的肉包子就好了…… 毕竟饱暖思那啥,连最起码的“饱”都没解决,还想个屁吃啊! 在警卫和工作人员的指挥下,考生们纷纷按顺序排队报名,江禅机和那个女生也排进了队伍,他让女生站在他前面。 “你!说的就是你!站住!不许动!” 一道洪亮的暴吼声响起。 在报名处那里,一位面相凶恶肌肉发达的光头大叔巡视着前来报名的女生们。 他穿的警卫制服样式与其他警卫略有不同,其他警卫们对他唯唯诺诺,应该是红叶学院外围的警卫队长。 他手里拿着一根粗又硬的皮鞭,指着一位在江禅机看起来很正常的女生骂道:“你!你这个臭男人混进来干什么!赶紧给我滚!” 那个“女生”顿时花容失色,哇地一声哭着跑掉了,一边哭一边喊道:“被发现啦!没脸活下去啦!” “哼!”光头大叔冷哼一声,“每年都有这样不开眼的杂毛想混进来!” 他啪地甩了一下鞭子,在青石地板上留下一道恐怖的白痕,恶狠狠地盯着长长的队伍。 “我知道你们之中肯定还有这样的货色。我劝你们别给老子找麻烦,现在赶紧找个借口主动离开队伍滚回家,否则被老子揪出来的话……嘿嘿!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 队伍里有几个“女生”顿时体若筛糠,声音打颤地说道:“是他!就是他!红叶学院警卫队长——丁熊!” 丁熊身高接近两米,在一群女生的对比下如同鹤立鸡群。 他戴着墨镜,光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发达的肌肉快把警卫服撑爆了,。 他的耳朵动了动,锐利如枪的目光射向刚才发声的那几个“女生”,嘴角泛起狞笑,反握皮鞭迈开大步向“她们”走过去。 “被发现了!快跑啊!”那几个“女生”离开队伍,哭喊着撒腿就跑,其中一位跑的时候裙子翩然飞舞,露出腿上浓密的腿毛。 拜托!装女生也要敬业一些啊!至少把腿毛刮刮! 可能是长期营养不良的原因,江禅机的腿毛比较稀疏,而且也不长,再说他穿着牛仔裤来的,不会在这方面露馅。 丁熊没追那几个假扮女生的男生,目光一动,盯向江禅机。 江禅机顿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手心里沁出冷汗,头脑中一阵阵的眩晕。 体力虚弱到极点的他,如果被盯上是绝对跑不掉的…… 跟其他女生相比,他衣着打扮也相当中性,他一直忐忑会被别人发现他是男生的事实。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丁熊大踏步地向他走来。 咚咚咚!超过两百斤的体重踏在地板上就如同怪兽。 完蛋了! 江禅机认命般地闭上眼睛,早知道乖乖饿死就好了。 一只巨灵神掌如泰山压顶般向他伸了过来。 “抓到你了!” 就在江禅机认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这只巨掌却从肩头越过他的身体,揪住了站在他背后的一个“女生”。 那个“女生”鬼鬼祟祟地企图利用江禅机的身高躲在他后面,但还是被慧眼如炬的丁熊给发现了。 “你以为躲在别人后面老子就发现不了你?”丁熊单手便拎起了那个“女生”,相当轻松写意。 那个“女生”在江禅机看来是实打实的女生,无论是容妆还是衣物,都能算是小美女,如果在大街上遇到绝对不会误认为是男生。 此时“她”吓得涕泪直流,双手双脚不停地舞动挣扎,却如蚍蜉撼树一般徒劳。 “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饶了我!” “她”哭喊着。 一哭,声音就露馅了,又粗又哑。 “嘿嘿!饶了你?想得倒美!我就让大家看看真正的你!” 丁熊一手提着“她”…… “不要啊!好恶心!”排队的真·女生们尖叫着纷纷别过头去捂住眼睛。 也有几个女生嘴上说着不要,还是红着脸将手指松开一条缝偷偷观看。 丁熊拎着“她”上下摇晃。 啪!一块奇怪的固定用布条落到了地上。 再摇晃。 靠!不要伪装得这么惟妙惟肖啊! 近在咫尺的江禅机看得目瞪口呆,兄弟你也太拼了吧! 第13章 面授机宜 丁熊望着地上的杂物,冷笑道:“是打算体检的时候靠这些蒙混过去吧?你以为负责体检的校医没见过这种拙劣伎俩?就算你过了我这关,也过不了她们那关!” “滚吧!你这种小杂毛不值得玷污我的皮鞭!” 丁熊像足球守门员大脚开球一样飞起一脚踢在“女生”的屁股上。 “女生”如坐了飞机一般横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哭着一瘸一拐地跑掉了。 丁熊冷冷地扫视着四周,即使是真·女生遇到他的目光也会低下头去。 江禅机就站在丁熊身前一米左右,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强大热能,不过丁熊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就移开了。 “我知道你们之中肯定还有伪装得更巧妙的,不过我保证你们通不过校医那一关,劝你们最好不要自取其辱,那时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等他甩着鞭子离开之后,江禅机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什么鬼? 竟然有这么多男生想混进女校? 难道他们也是和他一样,都是想去女校里混口饭吃? 但是像刚才那个男生,衣服和化妆品都很上档次,不像是缺钱的样子,难道红叶学院如此多娇,引无数男生竞折腰? 江禅机想不明白,他以为只有自己一个男生想混进去,没想到志同道合者竟然这么多…… 丁熊作为红叶学院外围的保安队长,每年都负责维持报名秩序,每年都能亲手揪出好几个男扮女装者。 红叶学院是国内首屈一指且血统纯正的女子学院,除了极少量受邀来访进行演讲的政商巨头之外,几乎没有男人能够进入学校内部,就连他这个保安队长也不例外。 他只负责学校外围的保安工作,真正进入学校内部之后,有那些超凡者的存在,也没有他这个普通人插手的余地。 神秘会滋生好奇。 红叶学院对男性的极度排斥,令外界的男性对学院内部充满了遐想,所以总是有男人不惜一切代价也想混进去,哪怕只是混进去瞅一眼,拍几张照片,也足够回去吹牛的了。 不仅如此,还有个别男生异想天开,企图以女性的身份入学,为此进行了周密的准备,想要搞个大新闻,比如通过非法渠道伪造身份证件,再通过整容和化妆弄得雌雄莫辨,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 做梦! 红叶学院的体检非常严格,除非他们把自己改造货真价实的女生,否则就是白日做梦! 至于以超凡者的身份入学……这就更不可能了,超凡者的体检相对宽松,那是因为谁都知道几十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男性觉醒过能力,这是生理构造决定的,就算男生狠心给自己改变性别也不可能。 丁熊转头眺望学院内部的方向,隐约能看到几栋巨大建筑的模糊影子。 红叶学院给了他极为丰厚的薪水,丰厚到与警卫这个职业不相匹配的程度,所以他和手下们全都兢兢业业为学院效劳,唯恐失去这份工作。 如今他的愿望只剩下一个,就是为学院工作到退休,然后作为荣誉员工在学院里徜徉一圈,此生足矣。 “头儿,您是怎么一眼就认出刚才那人是男生伪装的?” 有几个警卫一脸羡慕地凑过来,陪笑着央求道:“给我们说说呗。” 彼此都是同袍,丁熊倒是不吝于传授经验,大方地说道:“其实很简单。” 附近的江禅机竖起耳朵,因为他也很好奇,刚才那个男生的伪装在他看来已经惟妙惟肖了,这个光头警卫队长是如何察觉的? 丁熊冷笑巡视考生们,说道:“凡是忸怩作态、比女人还有女人味的,基本上都是男人伪装的。” 其他警卫们初时不解其意,略加思索后便恍然大悟,果然还是男人更了解男人的喜好啊! 正常的女生们来这里是为了考试入学,衣着打扮大方、得体、舒适即可,又不是来选美的,更不是来搔首弄姿的——在一大群同性面前搔首弄姿有个毛用? 只有伪装成女生的男生,生怕自己的伪装被拆穿,往往用力过猛,各种浓妆艳抹,还穿着一些很夸张的衣服,这像是来考试的? 比如刚才那位,为毛穿泡泡裙来?以为这是漫展吗? “另外就是贼眉鼠眼东张西望、视线不停地在其他漂亮女生身上——尤其是胸和屁股上打转的色胚。”丁熊补充道。 警卫们干咳一声,纷纷扭转视线,毕竟他们也是男人,看到有漂亮的女生难免会多留意几眼。 本来嘛,女生们是来考试的,理应平心静气、排除杂念,专注于自身,总是盯着其他漂亮女生看个不停,算是怎么回事? 这两种特征加在一起,基本上就十拿九稳了。 得到丁熊面授机宜,警卫们依样画葫芦,果然又被他们揪出几个男扮女装的家伙。 他们屡次从江禅机面前经过,可能是由于他不符合任何一种特征,所以他们根本没理他。 队伍里的个别漏网之鱼,察觉形势不妙,一旦被揪出来,丢人现眼是小事,菊部出血可是大事! 于是他们趁着自己还没被揪出来,借口去上厕所,然后一去不回,溜回家了。 最后一天,排队的考生依然很多,不过由于队伍井然有序,再加上有些家伙中途溜走,很快就轮到了江禅机,比想象中的等待时间要短很多。 进入报名处,一位负责登记的女老师抬眼看了看他,“姓名?” 女老师的视线落到他身上的刹那,他肚子里又轻轻悸动一下,这次比以往悸动的几次都要重一些。 江禅机不在乎,只要胃不叫唤就无所谓,肚子什么的就随它去吧。 不过这老师是怎么回事?为啥不按顺序来? “等一下……她排在我前面吧?是不是应该先给她报名?” 他指着身前的女生说道。 明明轮到那个女生了,女老师却对她视而不见,直接跟她身后的江禅机搭话。 “咦?” 女老师先是一怔,视线的焦点凝聚到江禅机身前两步,像是刚刚才看到那个女生似的,不禁面露惊愕,脸色微变。 * * 感谢罗酱的盟主和大家的打赏。 既然签约了,说下更新时间吧 很多作者在新书期都是过了夜里0点更新,这样能得到新鲜出炉的推荐票 我就不这么做了,大家早睡早起防猝死,比防猝死更重要的是防秃头。 所以更新尽量放在上午,至不济也是白天,大家如果还有剩下的推荐票就投一下吧。 第14章 报名 在江禅机出声提醒之前,负责报名的这位女老师确实没看到他前面还有另一个女生排队。 “抱歉,工作时间久了,我有些走神。” 女老师的反应很快,眨眼间神态就恢复了正常。 这并不完全是她的掩饰,实际上她在这里负责报名工作好几天了,每天接待几百上千名考生,积累了很多疲劳,而今天又是报名的最后一天,她的精神难免有所松懈。 尽管如此,眼前这名女生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她眼前而她丝毫无觉,这不是仅仅用疲劳和懈怠就能一言蔽之的。 她不清楚这名女生的具体能力是什么,有待负责测试的老师进一步验证,但毫无疑问这是某种匿踪能力——压制自身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 超凡者的耳目,就算考虑到她的疲劳和懈怠,…… 她目视这个女生微笑道:“同学,你的名字是什么?” 江禅机心说,这下你总不能继续保持沉默了吧? 然而,女生依然没说话,只是默默掏出她以前初中的学生证递过去。 女老师接过证件,将相关信息飞快地在键盘上录入报名系统,然后把学生证递还给她,“那么,陈依依同学,你要报考的是普通学生组,还是超凡者组?” 原来她叫陈依依啊……虽然是没什么卵用的信息,江禅机还是姑且记下了,也许告别的时候用得着,他依然觉得这是他们唯一一次见面。 陈依依抬手指着屏幕上表格里的一处位置。 “超凡者组吗?好的。” 其实,在她指之前,女老师已经把光标移动到了那里,但还是要例行公事地问一句。 “看着摄像头,我给你拍张照片……好了。” 打印机一声轻响,吐出一张打印好的准考证,上面印着陈依依的个人信息和彩色照片。 女老师作势将准考证递向陈依依,后者伸手去接,前者却没有立刻松手。 “陈依依同学,希望你能度过一段愉快的校园生涯。”女老师微笑,然后才松手。 江禅机其实很替陈依依的表现捉急,这家伙面对老师一句话都不说,万一这位老师生气了,认为她很没礼貌,然后取消她的报名资格,或者给她小鞋穿,那岂不可惜了? 然而,听女老师这句话,言外之意这算是……内定了? 或者说,女老师认为陈依依百分百会通过考试,成为红叶学院的一员。 陈依依的表情还是古井无波,连一声谢谢或者一个微笑都没有,女老师好像也不在意。 江禅机有些羡慕,他羡慕不是陈依依可能拥有能力,而是羡慕她得到了一张至少持续三年的长期饭票…… “同学,轮到你了。”女老师将视线重新转向他,同时伸出手掌,意思是查看他的证件。 陈依依拿到了准考证,按理说可以去参加体检了,但她没有动,看样子是要等着江禅机一起去。 江禅机心里一紧,知道第一道考验要来了。 “那个……对不起,我的证件放在钱包里,结果被人偷走了,正在补办中……”他吞吞吐吐地说道,“今天是报名最后一天吧,我等到今天也没有补办好,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他的身份证确实丢了,即使没丢也不能给她看,毕竟性别一栏里写的是:男…… 重要的考试里,身份的查验按理说是必不可少的一道流程,如果女老师因此而拒绝他报名,他也没的可抱怨。 他忐忑地等待答复。 女老师轻哦了一声,略加思忖,又问道:“那么,你是要报名普通学生组,还是超凡者组?” “超……超凡者组吧。”江禅机咽了口唾沫。 看女老师的神态,这是一个二选一的答案,二者之中如果选对了,似乎有通融的可能。 女老师点头,指着红叶学院的校徽说道: “你看,本校的这片红叶标志,可不是加拿大国旗那样的枫叶,而是一片红色的梧桐叶,寓意‘栽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来’。” “本校的招考原则是兼容并收,不拘一格降人才,即使以前犯过一些不太严重的错误,入学之后只要遵守校规校纪,努力进取为本校增光,本校不吝于给予学生洗心革面的机会。” 江禅机听得懵懵懂懂,女老师好像是会错了意,认为他以前犯过一些小错,比如因为偷东西而进过派出所,因此不敢拿出身份证来。 他唯唯诺诺地应付了两句,算是默认她的误会。 女老师不再深究,将双手放在键盘上,问道:“你的名字?” “江禅机。”他答道。 由于没有证件,女老师凭感觉打出他的名字,然后指着屏幕问道:“是这三个字吗?” 江禅机伸过脖子一看,她打出来的三个字是: 姜婵姬 江禅机:“……” 犹豫了一两秒,他点头确认,“是,没错。” 他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刚刚女老师一问,他脱口而出时就心生后悔,反正没有证件,不应该拿真名出来,万一被神通广大的债主们得知怎么办? 结果这位女老师随手打出了和他的名字音同意异的三个字,很女性化的名字,连姓都改了,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所以他干脆将错就错,反正名字而已,就算写错了也不会少块肉,发音起码是正确的。 “年龄?” 女老师在性别一栏里写上“女”,然后又问。 “17。” “报考高中部?” “嗯。” 其实他上了一年高中了,然后才被迫辍学,但红叶学院不会提供插班的机会,他也不想把以前的学校、班级等信息说出来,所以只能重新上高一。 另外红叶学院的学制特殊,高一课程基本相当于外界普通高中的高三甚至大一课程了,所以他也不亏,需要担心的反而是他能不能跟得上红叶学院的课程进度。 “好了。” 女老师把他的准考证也打印了出来,递给他,“去体检吧。” 他松了一口气,总算侥幸闯过第一关了。 第15章 天赋异禀 等江禅机和陈依依离开后,这位女老师突然想起来一个细节,的等级尚未能在第一时间察觉陈依依的存在,那江禅机是怎么察觉的? 不过,陈依依的能力性质和机理还未明确,也许这两个孩子是朋友,而陈依依的能力只对陌生人起作用也说不定。 于是她不再多想,看了看报名队伍的长度,心里默默估计了一下还要多少时间,然后扬声说道:“下一位,姓名?” 报名处后面就是红叶学院的附属医院,医院的体检科这几天专门为考生服务,江禅机和陈依依抵达时,现场已经有十几个女生坐在等候区排队等待体检了。 红叶学院的内部系统是联网的,报名成功者的信息会直接传递到体检医生那里,所以不用排队取号什么的,直接等叫名字就行。 一个女生被叫到名字后,走进了诊疗室。 过了一会儿,她一边系着上衣的扣子一边出来了,准考证上多了一个红戳,高高兴兴地离开了,看来她顺利通过了体检。 “李如花!” “在!” 又一个女生被叫到,走进了诊疗室,不过这个女生的神情看上去相当忐忑不安,而且声音也有些粗…… 片刻之后。 诊疗室里传来女人的怒吼: “你以为用胶布粘在两腿中间就能蒙混过去?警卫!” 在场的真·女生们捂住了脸。 一个警卫将刚才进去的那个“女生”光着身体拖了出来,扔到了大堂外面,此后的事情就由警卫队长丁熊全权处置了。 “啊啊!” 凄厉至极的惨叫声从外面传来。 这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在场的所有人浑身剧震,不论真女生还是假女生都是菊花一紧。 “呵呵,我的皮鞭,终于开荤了!”恐怖的狂笑声。 诊疗室里的医生继续叫下一个名字:“赵美妞!” “有……” 排在陈依依之前的女生被叫到,底气不足地应了一声,颤抖着走进了诊疗室。 片刻之后。 诊疗室里再次传来女人的怒吼: “你以为缠在腰上就能蒙混过去?警卫!” 警卫再次拖出一个光着身子的“女生”,不同的是这次在场的真·女生们都舍不得捂住眼睛,毕竟大家都很好奇究竟什么程度才能缠在腰上……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再次传来。 “啊啊啊啊!” 紧接着再次响起! “我不服!为什么别人只被捅一次,而我要被捅两次?”有人哭喊着问道。 沉默片刻。 “因为你天赋异禀!大家都是腰间盘,为何你如此突出!”丁熊的恐怖叫声令人绝望。 江禅机看得不寒而栗,不过他也承认那家伙确实是天赋异禀,令人羡慕…… 诊疗室里的女声再次喊道:“陈依依!” 陈依依看着江禅机。 “叫到你了,你快去吧。”江禅机叮嘱道,“进屋之后跺跺脚什么的,别让医生忽略你。” 陈依依听完后,走进了诊疗室。 在关门之前,江禅机听到她小声跺了一下脚,声音很低,但确实是跺了。 过了稍长的时间。 陈依依开门出来,准考证上被盖了一个红戳,她通过了体检。 她没走,坐下来等他。 “姜婵姬!” 江禅机终于被叫到了,由于发音相同,他条件反射地弱弱说了一声:“在。” 已知:正常人被捅一次; 又知:天赋异禀的要被捅两次。 求:像他这样隐身的要被捅几次? 怕不是要被捅烂了吧…… “在……” 他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慢慢走进诊疗室里,就如同奔赴死刑场。 进入诊疗室,他没有看到校医,一面布制帘幕挡在前面,左手边有个衣架。 “把门关上,把衣服脱了。衣服挂在衣架上。全脱,除了袜子,一件不许留。” 简洁的指令,行风流水般传入他的耳朵。 江禅机悉悉索索地开始脱衣服。 帘幕的对面传来不耐烦的哒哒哒按动圆珠笔的声音。 “还没脱完?”帘幕对面的女人催促道,“别磨磨蹭蹭的,后面还有很多人排队。” “脱……脱完了。”江禅机按照要求脱得很干净。 哗啦! 帘幕被拉开了! 失去遮挡的光线一股脑地照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双臂本能地抬起来,略微挡住身体。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性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目光审视地打量着他。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位女性的白大褂敞着怀,里面竟然是真空状态? 各种不和谐的描述统统省略,简而言之,就是令人想把键盘上的f按烂的那种身材! 令硬盘里的大姐姐黯然失色。 江禅机瞬间就明白了,为何腰间盘进入诊疗室之后很快就露馅了,因为……生理反应。 无法遏制的生理反应。 再也盘不住了。 这个校医竟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怪不得警卫队长丁熊做出断言,即使男生假扮女生通过他那关,也绝对通不过校医这关! 可怕!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因为就连江禅机这种连饱暖都尚未解决的人,都有些把持不住! 还好,他是隐身战斗机。 隐身战斗机的特性,就是能在很大程度上躲避敌机雷达的搜索! 但是如果敌机过于接近,还是会露馅,毕竟他只是隐身了,不是变成了女人。 校医移动目光,扫了一眼电脑上显示的江禅机准考证,看到他报考的是超凡者组。 从第一个超凡者觉醒到现在的二三十年时间里,超凡者一定是进入青春期后的年轻少女,这条铁律从未被打破,而且科学家们经过长时间研究,将这条铁律从假说变成了确凿的科学理论。 之所以是进入青春期后的年轻少女,是因为……觉醒的关键,在于女性独有的、用于孕育新生命的神圣器官。 这条理论被验证之后,超凡者组的体检就可有可无了,因为即使有哪个男生混过了体检,在测试中也不可能表现能力,还是入不了学。 她的视线从电脑屏幕移至江禅机的身上,眼前这位瘦弱少女,胸平得令人心疼。 她起身走近几步,正要进一步仔细检查,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连串杀猪般的嚎叫。 “啊啊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被捅三次!” 丁熊的咆哮声响起:“因为你也天赋异禀!老子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看到有人能肩上扛!” 惨叫声连绵不绝。 丁熊的声音遥遥传来:“路医生!路惟静医生!有时间过来处理一下,我下手好像有些重了,这家伙菊部出血止不住了!” “唉!又给我找麻烦,就不能下手轻一点儿么……” 江禅机面前这位名叫路惟静的校医叹了口气,随意将白大褂胸前的扣子系上。 从丁熊的喊声里,她猜出那个菊部出血的男生情况可能比较严重,得赶快过去处理一下,别真的折腾出事来。 她匆匆又看了一眼江禅机,拿起印章给他的准考证盖了个红戳,“行了,穿上衣服出去吧,我也要出去一趟。” 江禅机不等她说第二遍,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提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 他暗叫一声侥幸,若不是那位肩上扛大哥仗义献菊,恐怕他现在也已经被拖到广场上菊花朵朵开了…… 路惟静医生可能不理解丁熊出手重的原因,但江禅机心有戚戚焉,每个男人都会理解,那是出于男人之间赤果果的嫉妒,毕竟是肩上扛啊! 古语有云:十年修得腰间盘,百年修得肩上扛! 这些天赋异禀者,处心积虑要混进女校的狼子野心,不用问肯定是要大开后宫,是所有男人的公敌! 公敌,公的敌人,所有雄性的敌人。 路惟静医生带着江禅机一起离开诊疗室,她让其他考生等一会儿,她先去处理一下那位的菊部出血。 尽管她把白大褂的扣子系上了,但魅力值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这种若隐若现的姿态是最有诱惑力的,连在场的那些青涩女生们都看得目炫神迷,如果到了大庭广众的外面,估计会有大批男性流鼻血致死。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校医的身上,江禅机向陈依依招了招手,二人按照路径的标识和工作人员的引导,来到附属医院的后方。 那里已经等着不少完成了体检的考生了。 他们面前是一道典雅而气度恢弘的大门,极具美感,大门的左右门柱是一对展开的洁白羽翼,正中央有一座石碑,用铁划银钩般的字体刻着“私立红叶国际女子学院”的中英文校名。 大门的左右两侧都是看不到尽头的高墙,将墙里墙外划分为两个世界。 这里,才是红叶学院的内院,政商巨头的千金、成绩顶尖的平民女性、还有神秘的超凡者,就在这堵高墙的背后生活和学习。 墙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悬挂着一面“男性止步”的警示牌。 墙内没有男性老师和员工,连男性校园警卫都不得入内,古代皇帝的后宫起码还有男性侍卫呢。 第16章 能力的类型 ** 常在起点飘,怎能不挨刀。 第15章不知道触发了啥关键字,正在小黑屋里修改,改好就会放出来。 总之江禅机通过了体检。 后面就没什么擦边的危险了。 如果说上本书的主线是捕获拥有各种能力的精灵,那么这本书就是与各种有趣的妹子邂逅时所发生的欢乐逗比的故事。 为啥要把背景放在女校?因为不想写男生之间为了漂亮女生争风吃醋互相打脸的情节。 ** 也许红叶学院里的生活与其他普通学校没什么两样,但这种对男性的极度排斥,反而激起了男人们的征服欲,千方百计地想混进内院里一探究竟。 就像登山,谁都知道山顶上除了坚冰和积雪之外什么都没有,想看看山顶是什么样子,有无数的航拍影像可以让你在家里看个够,但就是架不住有无数登山者冒着生命危险和截肢的风险,前赴后继地攀登绝顶,享受的就是把高山踩在脚下的征服欲。 我看见,我来到,我征服。 已经被无数人登顶过的高山尚且如此,相比之下,征服红叶学院内院的男性禁区,只要冒菊部出血的风险就行了,所以每年都会有男生以身犯险,百折而不挠…… 江禅机想混进去的原因,不是什么征服欲,他没那么心存高远,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在债主们的环伺下找个容身之处。 再奢望一点儿,如果能混个红叶学院的高中毕业证就更好了。 “后面没人了?” 等在大门处的不止一位老师,她们望向江禅机的身后。 由于校医路惟静去处理男生的菊部出血问题,其他尚未通过体检的考生只能等她回来,江禅机后面暂时没别人了。 老师们商谈了两句,决定由其中一位老师先将这批考生领去考试地点,其他老师继续在这里等剩下的学生。 在场的考生大概有三四百人,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全都以憧憬的眼神眺望着红叶学院的内院,尤其是墙内隐约露出的几座庞大的建筑物。 那几座建筑物离院墙很远,只是因为太过高大,所以从墙头露出一鳞半爪。 “那个是一号食堂,专门卖各种肉类熟食,大块的酱肉、又粗又长的火腿肠、整只的烤乳猪……” “那个是二号食堂,专门卖各种面食,炸酱面、打卤面、海鲜意面、大只肉包子、油汪汪的煎饺……” “那个是三号食堂,专门卖各种水果,哈密瓜、水蜜桃、香蕉……” “好饿啊……” 别人都在想象进入红叶学院后的美好生活,只有江禅机一边擦口水一边擅自认定那几座建筑物的用途,毕竟红叶学院这么多师生,不多安排几座食堂哪够吃? “大家注意!报名普通学生组的考生,请走这边,一直走到头,就能看到你们参加考试的学思馆,那里有老师负责接待;报名超凡者组的考生,请跟我来。” 在领队老师的指挥下,大家分成了两队,数量占四分之三的是普通学生组,剩下的包括江禅机和陈依依在内的大约几十人是超凡者组。 两支队伍分道扬镳。 江禅机的肚子里又轻轻悸动几下,刚才见到路惟静医生的时候似乎也悸动了,但那种情况下谁也不会在意肚子吧? “同学们,你们可能了解,也可能不了解,我在这里统一讲一下,咱们边走边说。”老师在前面带路,江禅机等人随行在后。 “正如你们所知,世界公认,超凡者可以大致划分为几个类型。” “首先是元素掌握能力,操纵火焰、流水、温度、光线、声音、电力、磁场等自然界物理现象的能力。元素超凡者是被研究得最透彻的,甚至可以被称为一个学派,以知识和理论见长的天才层出不穷,为元素能力的发展做出诸多巨大的贡献。” 老师指向一座高大的塔状建筑物,并非中式的宝塔形状,而是一座螺旋形上升的塔,类似于传说中的巴比伦塔。 这座塔楼是学院里最高的建筑物,站在塔顶肯定是一览众山小。 塔楼的窗口内闪动着灼灼火光,厚重的云雾缭绕塔身,时而有凌厉的电光从云雾中迸现,雷声交鸣,似是象征着神的威严与权力。 “如果你的能力是元素掌握类型,请前往元素学系参加考试。”老师说道。 一些学生离队,走向元素学系。 “其次是自然亲和能力,操纵植物、号令动物、感知微生物、与大自然亲和如一的能力。自然系超凡者往往不像元素超凡者那么充满理性,而是更敏感、更感性,对自然和世界有独到的认知和理解,是名副其实的森系女孩。” 老师指向另一座与元素通天塔相对而立的建筑——准确来说那不是一座建筑,而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参天古树。 这棵树的粗壮远远超越人类的常识,不亚于元素系的高塔,但是与元素塔的秩序井然不同,这棵树的生长很随意,也很自然,从树干上延伸出诸多长短粗细不等的枝杈。 树杈上分布着一座座的树屋。 树屋的搭建也很随意,有的是像鸟窝一样建在树杈的上面,有的是像蜂窝一样悬挂在树杈的下面,就连树屋本身的形制也很随意,没有统一的样式。 “如果你的能力是自然亲和类型,请前往自然学系参加考试。”老师说道。 又有一些学生离队,走向古树的树荫下。 “再次是躯体强化能力,力大无穷、快如闪电、柔若无骨、感官过人,专注于提升人体自身潜力……” 说到这里,老师话锋一转,“但是,单纯的拥有力量而不知如何使用就毫无意义,如同身怀宝藏而不知如何发掘,所以躯体强化系超凡者,最需要学习的是发挥自身潜力的技巧——这种古老而神秘的技巧,几乎与人类诞生的历史一般古老,那就是武学。” 老师又指向一座与元素塔、古树呈等边三角形鼎足而立的城堡式建筑——样式融合了东西方城堡的特点,相对来说是最矮的,但也是最坚固的,看似稳如泰山。 城堡用巨大的青石建成,外墙上布满了藤蔓和青苔,一条护城河如玉带般环绕城堡一周,城堡与外界仅通过一座吊桥连接,若是有一位强者站在吊桥上,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座城堡看上去饱经风霜,青石大多斑驳变色,仿佛与武学这门古老的艺术诞生于人类世界的时间一般久远。 石头是世界上最坚固的自然物体,比水泥和钢铁更坚固,可能无数年后人类灭亡了,这座城堡的遗迹依然屹立在这里,笑傲风霜。 “如果你的能力是躯体强化类型,请前往武学学系参加考试。”老师说道。 江禅机心里一阵激动和紧张,这座古堡就将是决定他命运的场所了,因为他的一身怪力显然只能在那里有发挥的余地。 第17章 不一样的女生们 出乎江禅机意料的是,只有寥寥数人走向武学学系的古堡方向。 这么少? 老师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继续说道:“如果你的能力不属于上面任何一种,没关系,不要着急,因为能力的分类是人们为了方便而设定的,有时候会出现前所未有的新能力,暂时无法分类或者很难明确归类,这部分同学可以去中间的万象学系参加考试。” 她指向元素塔、古树和古堡三者中间的一座诡异建筑物。 那栋建筑物的规模比其他三座都大,样子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是由扭曲变形的金属搭建而成,像是某种抽象解构的超现实风格,如同来自另一个空间的物体,令人联想起梵高名作《星月夜》里的那棵树。 呼啦一下,剩下的几乎所有人都走向万象学系,几乎占了这批学生总人数的一半。 江禅机吓了一跳,这么多? 想来也是,能力种类纷繁复杂,而且每天都在涌现前所未见的能力,其中只有部分能力可以明确归类,剩下的只能一股脑地划分为“未分类能力”。 分类本身没有意义,只是为了方便管理,令老师可以因材施教,令学生可以专注于自己的领域不断深耕。 其他人都快走完了,老师注意到只有江禅机还留在原地,和蔼地问道:“这位同学,你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吗?哪里不懂,尽可以向我询问。” 她用的是“你”,不是“你们”,意味着她没看见陈依依。 “啊,没事,我们只是有几句话要说。”江禅机赶忙向老师解释,并不着痕迹地示意陈依依所站的位置。 老师先是一怔,继而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那个位置,但是不同于负责报名的那位老师,这个老师的视线没有焦点,意味着她经过江禅机提示之后依然没看到陈依依。 江禅机指着万象学系,对陈依依说道:“你应该去那里参加考试吧?快去吧,不要错过好机会。” 陈依依沉默着没有动,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江禅机,旋即又垂下,不过江禅机在这个瞬间看到了她眼中的某种情感。 也许对她来说,能看到她、不会无视她而且会照顾她的感受的江禅机令她产生了某种留恋,就像是从来没有朋友的孤独者突然遇到了一个可以当朋友的人,然而这个朋友刚认识就要分别,换成别人也会觉得不舍吧? 从路上邂逅到共同报名考试,江禅机也觉的和她相处得很舒服,她也许不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对象,却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以她的沉默寡言,也许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守口如瓶,这对于目前压力山大无处倾诉的江禅机是非常重要的,哪怕只是东拉西扯,无形中也会为他减压。 想了想,他挤出笑容,“考完试之后,咱们在校门口碰面吧,不见不散。” 不论他能不能通过考试,总要离开学校,至于之后何去何从,他还没想好。 她以微不可见的幅度轻轻点了点头,终于转身走向万象学系。 “抱歉,让您久等了。”江禅机向一直等在附近的老师道歉,“我马上去参加考试。” “那孩子走了吗?”老师笑眯眯地询问道。 “走了,去万象学系了。”他如实答道。 “是吗?刚才我都没听到她说话,只听到你在唱独角戏,那孩子连声音都能隐藏吗?”老师饶有兴致的问道。 “这个我不清楚,但是她刚才没说话,所以老师您没听到。”他纠正道。 老师意外地一怔,“没有说话啊,我以为她说话了但是我没听到…如果只是光线折射能力的话,也许去元素塔比较合适吧?” “呃…”江禅机一时语塞,好像确实是这样,他就没想到。 老师见他迈步想追,劝阻道:“不用担心,那边的老师会安排她去合适的地方,这里每个老师都很负责的。” 江禅机哦了一声,他对这里遇到的每个老师印象都不错,应该可以放心。 “你觉得很奇怪么?因为我只是个普通人,所以看不见她。”老师笑着解释了他的疑惑,“红叶学院有很多我这样的普通老师,毕竟学生们大部分都是没有觉醒能力的普通孩子。” “虽然我有时候也很羡慕,如果我有能力该多好,可以踏入一个全然不同的新世界……”老师的眼睛里流露出怅然之色,随即释然一笑,“但是人生总有遗憾,不是吗?在学校里作为老师看着你们这些孩子茁壮成长,我已经很满足了。” 人生的阅历不同,江禅机不是很能理解这位老师的感受,在他看来,能够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已经很好了。 “好啦,不用听我这个老太婆唠叨了,快去参加考试吧。”老师催促道,“别让那边的老师等太久。” “那我走了,老师再见。” 江禅机挥别老师,向先行一步走向武学学系的那群女生追过去,总算在她们抵达古堡前追上她们了。 她们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到江禅机,眼神里顿时泛起讥讽的意味。 “你也要参加武学学系的考试?怕不是浪费时间吧?” “噗嗤!好搞笑哦!” 之前周围人多,江禅机没留意,此时打量她们几眼,不禁大感惊愕。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和她们相比,他反而更像个普通的女生。 尽管他瘦,尽管他高、尽管他胸平,但又瘦又高胸又平的女生也不算罕见,而这几个女生,一个个肌肉发达膀大腰圆,比他高、比他壮,胳膊比他的大腿都粗,脸上的肉也很结实,穿着男式的服装,大概是因为女式服装的常规尺寸她们已经穿不下了…… 如果忽略她们的女式发型,从背后看过去完全可能把她们误认为男人。 她们简直像是刚从奥运会的领奖台走下来的女子举重运动员,而且是大重量级的…… 另外也有几个女生的体型没那么夸张,但肌肉的紧实程度更胜一筹,尤其是大腿上的肌肉,发达得如同人体解剖标本,这样的大腿在女子足球或者女子短跑运动中很常见。 相比之下,江禅机孱弱得如同一只刚从母鸡的屁股下孵化出来的鸡仔。 她们通过了校园警卫队长丁熊和路惟静校医的检查,证明她们是如假包换的女生,只不过是壮了点儿……太壮了点儿……一巴掌能把江禅机呼死的那种程度。 江禅机本来对自己的一身怪力抱有稍许的信心,但此时被她们的气势所慑,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大概没什么希望了,她们才更像是被能力加持的超凡者。 第18章 综合测试仪 江禅机之前还挺纳闷的,自己穿了一身白衬衣加牛仔裤这种中性稍微偏男性的服装组合,为什么没被校园警卫们察觉异常? 现在他才明白,来考试的女生里,并不都是人们印象中那些娇柔的女生,像面前这几位无论身材、气质、谈吐、相貌和服装都比他更像男人的女生也是存在的。 校园警卫们都不是第一年负责维持考场秩序,早就见多了。 最初的几次,校警可能会误会,把真女生当成假女生抓了典型,人家女生不要面子的吗?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一来二去之后,校警们就不敢以貌取人了,至少不会因为某个女生长得像男人而认为人家就是男人。 每年招生季,老警卫都会向新警卫提醒,不要犯相同的错误。 “你们这些来考试的还不赶紧进来,要在外面晃悠多久?” 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从古堡里幽幽传出。 强壮的女生们对视一眼,收敛了讥讽的笑容,不再理会江禅机,大踏步向城堡内走去。 江禅机弱弱地跟在最后,不敢离她们太近。 一进入古堡,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积广阔的演武场,一面是出入口,相对的一面排布着很多箭靶,两侧的兵器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冷兵器,常见的不常见的叫不出名字的,全都有。 演武场的中央,站着一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性。 她上半身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背心,腿上穿着一条宽松的军装迷彩裤,裤角扎进土黄色的野战靴里。 一条不长的黑辫子,辫梢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双脚分开与肩平齐,双臂抱胸,手上戴着黑色露指战术手套,身材挺拔,站在那里稳得就像是一枚钉进石头里的铁钉,又像是劈开激流的一块礁岩。 她的身高并不算特别高,差不多有1米7,露出的肩膀和手臂上肌肉线条分明,但并不发达得夸张,大概也就是比健身房里偶尔能见到的撸铁美女稍强一些的程度,或者类似于女性攀岩运动员那种精干的肌肉。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神,锐利而坚定,双唇紧抿,不耐烦地盯着城门里走进的这些考生。 被她的视线扫到的刹那,江禅机肚子深处又悸动了一下,比以往的悸动都重得多。 其他女生们进入古堡之后,探询的视线四下乱扫,潜意识中不相信演武场里这位看上去并不如何强壮的女性就是负责考试的武学学系老师。 “你们在东张西望个什么?”女性板着脸说道,“在我面前站成一排。” 看来她真的是负责考试的老师,女生们心中稍有失望,不过还是按命令站成一排。 江禅机最后一个走进来,站在最右手边。 “啧~后面没人了?昨天还挺多的,今天只有这么几个人报名?”她咂了咂嘴,脸色变得更难看。 江禅机弱弱地举手发言道:“那个……体检那边出了点儿事,路惟静老师正在处理,后面还有一批人在等待体检……” 她看了一眼江禅机,他瘦弱的体型在这群强壮女生中显得格外不和谐。 “好吧,那咱们先考试吧,反正也不担心你们出去之后泄题。”她叹了口气,自我介绍道:“我叫李慕勤,是武学学系的老师,也是负责你们考试的考官,我更希望你们称呼我李教官,而不是李老师。” 李慕勤同样感到失望,心想生源质量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今年来的这都是什么歪瓜裂枣?那几个女生一副过量服用类固醇的样子,发达到令人恶心的肌肉,嘴唇上方竟然隐约出现了小胡子,为了进入红叶学院,竟然不惜做到这种程度吗? 她们确实是适龄女生,符合报名的条件,但通过服用伤害身体的禁药,令身体男性化,她们以为如此获得的力量就能通过考试么? 可笑! 这也算是外界对超凡者常见的肤浅误解之一,如果能力是那么容易获得,超凡者就不会如此稀少了。 通过禁药,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力量的提升,但这只是量变,就算服用了致死量的禁药,也依然属于普通人的范畴。 “这是一台综合测试仪,名字听着很普通,但这可是高科技的结晶,不要把它当作游乐场里那种玩具拳力测试机。” 李慕勤将大家带到一台怪模怪样的机器前,大家在刚才就注意到这台机器,只是猜不到它是干什么的。 综合测试仪几乎是一台大铁坨子,正面有一个能容纳单人进出的缺口,缺口里有一块厚实的橡胶软垫,其他位置布满了摄像头和激光雷达。 “橡胶软垫的后面是密封的气压传感器,在你出拳之后会根据气体内能的增量以计算出你一拳的力道——并非是单纯的拳力,而是冲击力。” “既然是冲击力,当然与你的体重有关,体重越大的人越有优势,所以要综合考虑。” “不过你们用不着管那么多,只管出拳就是了……你们之中有以力量自豪的,就用尽全力一拳打在软垫上,综合测试仪亮起绿灯的话,就表明你通过了考试。” 李慕勤介绍了综合测试仪的使用方法。 大家听得很疑惑,考试能不能通过居然是由这么一台冰冷的机器来判断? “或者你们有以速度见长的,更简单,从这里到箭靶的距离是100米,用你最快的速度跑一次就行了。”她补充道。 “如果你们柔若无骨,或者目力如隼,耳力似狐,嗅觉胜狼,都可以说出来,自然有相应的测试方法。” “好了,情况大致就是这样,有没有自告奋勇想上来试试的?“ 她的目光从一个个考生的脸上划过,审视着她们的眼神。 短暂的沉默。 ”觉得自己通不过测试的,现在回头离开也没关系,不用觉得丢人。”她语带挑衅地说道。 “李老师……不对,李教官,我先来!” 一个女生挺胸昂首迈前一步,离开队伍。 这个女生是在场者里最高的,也是最强壮的,身高将近1米85,体重很难估计,两条大腿就像两条树干,肚子像是扣了一口锅。 也许是由于体内激素过于混乱,她脸部浮肿,脸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痘痘,有红的有紫的,还有破了流脓的,比一般人的青春痘严重得多。 她的嗓音又粗又哑,与男人无异,人中位置一抹青色的细胡茬。 可是从生理上讲,她确实是如假包换的女人。 第19章 考试 江禅机有些搞不懂现在的情况了。 为什么在他看来衣着长相比女人还有女人味的男生们在校外广场上流血牺牲,而衣着长相比爷们儿更爷们儿的女生们却能堂而皇之地来到了考场? 他不知道,因为太穷,他无意间利用了警卫们一个思维漏洞。 在警卫们想来,如果男生想混进来,怎么也要弄顶假发、化化妆、找几件女人的衣服穿吧?所以他们专门盯着那些比女人还有女人味的人,而他们一旦看到衣着长相很中性甚至偏男性的人,心里反而打鼓,因为按照正常思维来说,敢这么来的人一定有恃无恐,八成真是女人,剩下的就让校医来判断吧。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长得像男人的女人很少吗?只是你见得少而已。 红叶学院面向全世界招生,每天来报名的人成百上千,校警们什么样的女生没见过? “名字?”李慕勤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赵春花,世界青少年组举重世界冠军。”赵春花骄傲地昂着头,补充道:“挺举、抓举和总成绩都破了赛事纪录!” “你是要……测试力量?” “是!我来给大家试试这台综合测试仪。”赵春花握紧右拳,炫耀地回头扫视其他考生,“给大家来个开门红,讨个好彩头!” 赵春花咔咔地紧了紧腰带,抡着胳膊活动筋骨,又嘎巴嘎巴捏了捏拳头,大踏步地走向综合测试仪。 “李教官,这东西结实不?万一把它打坏了,我用不用赔?”她站在综合测试仪的软垫前,戏谑地笑着。 赵春花不太看得起李慕勤,觉得她太瘦了,力气说不定还不如自己的举重教练……如此想来,大名鼎鼎的红叶学院可能名不符实。 李慕勤不动声色,“如果你能把它打坏,堪称本校建立以来首屈一指的天才,我也没资格来教你了。” 赵春花呵呵笑了两声,没听出李慕勤是在讥讽她,站在综合测试仪前,马步站桩,深吸一口气。 “嗬啊!” 她一声爆吼,沙锅大的拳头重重砸在橡胶软垫上。 综合测试仪的外侧有一台显示器,随着赵春花一拳击出,机器上几百枚摄像头和激光测速雷达同时开始工作,将收集到数据汇总、计算、分析之后,显示器跳出几行字: 打击力测试完成。 测试者体重86公斤,打击力305公斤。 倍重量。 打击过程中共有208个冗余和错误动作。 综合判定:不及格。 综合测试仪亮起红灯。 “什么!” 赵春花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显示器,“不可能!这机器一定坏了!我305公斤的拳力还不合格?” 她气愤地直跳脚,“我要再测一次!” “抱歉,一次就已经够了,请下一位同学上前测试。”李慕勤断然拒绝。 几个膀大腰圆的女生唯赵春花马首是瞻,连她都通不过,她们就算上来测试也是自取其辱。 赵春花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从小她就是被父母、教练和广告赞助商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在她夺取世界青少年举重冠军后更是如此,她说一不二,没人敢违逆她。 就算是举重比赛也有三次试举机会,这里怎么能一拳定胜负? 在来红叶学院考试之前,她就对外自吹自擂,宣称自己觉醒了能力,已经是个超凡者了。 她不服。 李慕勤不给她第二次机会,她偏要。 就这么灰溜溜地铩羽而归,她的脸往哪放?她之前放出的豪言壮语怎么收场? 她不理李慕勤,气呼呼地走回综合测试仪前,用尽吃奶的力气再次一拳击出。 嗯? 手感似乎不对,而且没有发出拳头打击在橡胶软垫上的呯声。 赵春花定睛一看,只见凝聚了自己全身力量的一拳被李慕勤轻描淡写地挡住了,只用了一根手指。 甚至,在场者谁都没看到李慕勤是怎么出现在赵春花和橡胶软垫之间的。 “我说过了,一次就够了。” 李慕勤面如寒霜。 “这……这就是超凡者的力量?” 赵春花一直以来的世界崩塌了,她头一次真切地体验到,超凡者与普通人之间那如同天堑鸿沟般的巨大差距。 她跌坐在地,眼睛里失去了神采。 李慕勤缓缓说道: “你们最好不要搞错了,武学学系的录取标准可不是普通标准的‘强’或者‘快’,不是通过锻炼或者药物能达到的“强”和“快”,而是超越常识的‘强’和‘快’!” 超越常识…… 在场者咀嚼着她的这句话,不由地从心底产生敬畏。 “李教官,我速度还不错,想试试跑步。” 另一位身高约一米七,体型精壮,大腿肌肉尤其发达的女生站出来。 有赵春花的前车之鉴,这个女生的态度客气了不少。 “姓名?” “张雨芬,曾经……” 张雨芬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那些她曾经在赛场跑道上获得的诸多荣誉,在这里恐怕不值一提。 她明知道自己通过测试的机会不大,但若不试一试,终归留下遗憾。 “我准备好了。” 她摆出了一个普通的起跑姿势,可惜这里没有起跑器,不能使用蹲姿起跑。 “开始吧。” 李慕勤点头。 哒哒哒—— 张雨芬迈开大步,向箭靶疾奔。 好快! 江禅机看得暗暗咋舌。 张雨芬的速度非常快,双臂和大腿高速摆动,像一阵风似的冲到了箭靶处。 显示器又列出了相关数据: 百米测试完成,耗时11秒14。 运动中共有37个冗余或错误动作。 综合判定:不合格。 红灯亮起。 张雨芬站在箭靶处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并不完全是累的。 她刚才几乎刷新了自己的最好成绩,透支了体力,但依然被残酷地评判为不合格。 一个梦想中的世界正在离她飞速远去。 “还没有人想参加测试?” 李慕勤扫视着剩下的人,“刚才的两人,虽然没能通过,但已经算是普通人里的佼佼者了,相信运动场更适合她们发挥,如果你们没信心胜过她们,也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又有一个女生举手,“我想试试。” 这个女生的体型勉强还算正常范畴,但显然比普通女生壮得多,脸部皮肤也留下风吹日晒的痕迹。 “好,你想试什么?”李慕勤问。 “我是全国武术锦标赛青少年组冠军,我想用刀试试……”她看向兵器架。 “请便。” 她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合手的刀,开始表演刀术。 演武场内刀光闪闪,映得人眼花缭乱。 舞刀结束,李慕勤鼓掌。 大家都以为她通过了考试,没想到李慕勤又摇头道:“刀耍得不错,你还是更适合武术锦标赛。” 那个女生放下刀,垂头丧气地回到队伍。 李慕勤看向剩下的人,“还有谁?没有的话……” “我……我想试试……” 江禅机鼓足勇气举起手。 他知道自己从小有一身怪力,但不清楚怪力的具体数值,也不清楚相比于赵春花如何,但他知道自己好不容易站在了这里,绝不能就这么打道回府。 别说是赵春花和其他女生,就连李慕勤也抱持着怀疑态度,因为江禅机太瘦弱了,简直像是风一吹就会倒。 这样体型的女生在大街上并不罕见,毕竟是个追求以瘦为美的时代,但是在武学学系里却一个都没有。 尽管能力与体型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但基本上超凡者都是正常的体型,不会如此瘦弱,即使是持元素掌握能力或者自然亲和能力的人,也要维持足够的基础体力,否则一旦遭遇战斗,打不赢连跑都跑不了…… “姓名?” “江……姜婵姬。” 江禅机努力让自己适应这个在学校里使用的新名字,发音相同是好事,但万一遇到需要写名字的时候,写错了可就糟糕了。 第20章 啥时候开饭? 李慕勤上下审视着江禅机,这孩子也太瘦了,在女生里也算是偏瘦的。 她下意识地用女生的标准来衡量江禅机,而女生的体脂率天生就比男生高5%左右。 “好吧,想试就试试吧,不过击打之前要活动一下手腕肩关节,防止受伤。”她叮嘱道。 她倒并不是对江禅机另眼相看,而是不想让这孩子一拳打在橡胶软垫上,结果把自己细如鸡骨的手腕震骨折了…… 其他女生们本来已经打算离开了,以免下一波考生目睹她们的窘态,不过江禅机这一拳也用不了几秒钟,她们就等着看他打完再走。 人总是这样的心理,自己考试只考了50分没及格,但如果同桌只考了30分,心里就会舒服不少,不再那么沮丧。 她们留下来看江禅机测试力量,也是同样出于“比惨”的心理,她们期待并且认为江禅机一定会打出一个低得可笑的数字,如果不小心在打拳时滑倒,或者将手腕挫伤,那就会极大程度冲淡她们的沮丧,甚至回去之后面对亲人朋友的询问也有话题可以转移。 江禅机很想尽全力打出自己最佳状态的一拳,然而经过一上午的折腾,本来就两三天没怎么好好吃饭的他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 他站在综合测试仪前,尽量握紧拳头。 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这一拳了! 他抬手,毫无章法地一拳挥出。 光是看他的姿势,李慕勤就不抱什么希望地摇头。 拳至半途,一股热流突然从他肚子里灌注进他的右臂,仿佛给他的拳头一记助推。 紧接着,拳头打在橡胶软垫上。 “噗!” “哈哈!这是什么姿势?也太难看了吧!” 女生们心情大好,因为江禅机果然不负重望,这一拳的姿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江禅机这一拳尽了全力,他真的想打好,但饿了几天肚子的滋味实在痛苦,头重脚轻,连身体都控制不住,打完之后更是差点饿得虚脱。 完了,这下肯定不及格。 他沮丧地低着头,默默地转身向外走,心里无比空虚。 走了几步,女生们的笑声却嘎然而止。 他没有在意,继续走。 “站住,你要去哪?”李慕勤叫住了他。 “不知道……”他茫然答道。 他没忘记,校门口还有一个人在等他,但之后要去哪呢? “你连自己的成绩都不看吗?”李慕勤指着显示器。 反正看不看都一样吧…… 江禅机转回头,望向显示器的字样。 打击力测试完成。 测试者体重55公斤,打击力572公斤。 倍重量。 挥击过程中共有378个冗余和错误动作。 综合判定: 综合测试仪亮起醒目的绿灯。 江禅机揉揉眼睛,寻思自己是不是饿得头昏眼花了? 是什么意思? 他不关心那些数据,只想知道自己到底合格没合格? 女生们全都呆若木鸡,她们难以想象,江禅机如此瘦弱的身体,竟然打出了接近600公斤的冲击力? 通过常识就能知道,体重越大,挥拳打出的力量就越有优势,因为你打出一拳,并不是你的拳头离腕而出,而是整个身体的力量通过胳膊与手腕传递至拳上,所以无论举重还是搏击运动都是要划分重量级的,否则不公平。 赵春花以86公斤的体重优势打出305公斤,这力量足以把一个成年男子打得倒飞出两三步,说不定还会导致对方软组织挫伤和肋骨骨裂,而江禅机竟然仅以赵春花2/3的体重打出了赵春花的双倍冲击力? 这就是……超越常识的力量? 女生们再次望向江禅机的眼神,已经与之前不同了,羡慕、嫉妒、敬畏还有后怕——如果在古堡前她们冷嘲热讽的时候,“她”愤然动手,恐怕她们现在已经全趴在地上了…… “准考证拿过来。” 李慕勤对江禅机说道。 江禅机糊里糊涂地把准考证递给她。 李慕勤给准考证盖上了一个鲜亮的“合格”印章,递还给他,“好了,回到你报名的那里,用这个换取正式的学生证。” “哦。”江禅机接过,“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李慕勤成竹在胸,一般学生问的问题,不外乎是那些数字的意义,以及计算方法,还有拐弯抹角询问自己成绩是不是很好、潜力是不是很大,以期得到老师的赞许。 “那个……什么时候开饭?” 江禅机按压着胃部,令胃缩小一些,这样它就不会觉得饿了吧? 李慕勤愣住了,“什么?” “不是说,学校包食宿吗?今天的午饭什么时候开始?现在食堂里还有剩的早饭不?”江禅机舔着嘴唇。 在场的女生们也都愣住了,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这是某种冷笑话么? 红叶学院的大部分学生是从幼儿园起就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千金小姐,来参加考试的学生们,比如赵春花和张雨芬她们,至少也是小康家庭,否则哪练得起体育、吃得起禁药? 练体育是很花钱的,装备、补剂、请教练、到处打比赛的费用,一般家庭根本承受不起。 她们每天都吃得饱饱的,根本不理解什么是饥饿。 “你在说什么鬼话?从后天办完了入学手续开始,你才算是红叶学院的学生,享受学生应有的一切待遇,现在赶紧回去,后天准时来报道!” 李慕勤板着脸,像是在看一个捣蛋的熊孩子似的,叉着腰,黑色的剑眉倒竖。 看来还得再饿两天啊…… 江禅机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再忍一忍就到明天了。 他原路返回。 不论进来的时候还是出去的时候,他和其他考生们都没有遇到任何一个红叶学院的正式学生,人家可能还在放假。 绝大部分考生们都是颓唐地离开考试地点,从元素学系、自然学系、武学学系、万象学系走出来,走得很慢,不想离开,不知道回去之后要如何面对朋友和亲人的期许。 从学思馆里走出的大批普通学生同样如此,一路唉声叹气,看来试题难度非常高。 有些在报名和考试过程中结识的女生们相约明年招生季一起再战,誓要考进来。 江禅机也走得很慢,他只是为了节省体能而已,毕竟还要活着撑到后天,今天就饿死太不划算了。 第21章 潜意识 校门口,那对洁白的石雕羽翼旁边,站着一个孤独的身影,在来来往往的考生们之间显得格外不起眼,必须紧贴着羽翼而站,否则就会有人视而不见地向她撞过来。 她垂头盯着自己的双脚,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嗨!” 江禅机向她打招呼。 陈依依抬起头,看到了他,死气沉沉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光亮。 “抱歉,我来晚了,久等了吧?” 妹妹头短发轻轻甩了甩,可能是在说不晚,也可能是在说没久等,还可能是在说没关系,来了就好。 “考得怎么样?通过了没?你的话,肯定没问题吧?”江禅机问道。 她微微颌首,又能探询的视线盯着他的脸。 “我侥幸也通过啦!咱们去报名处换学生证吧,然后回家,别在这里站着了。” 人来人往的学生们,看见他站在那里自言自语,对他产生了几分同情,以为他考试失败受的刺激太大而精神失常了…… 大量车流从反向车道离开红叶学院,江禅机和陈依依步行的身影走在人行道上,他们两个都从报名处老师那里用盖了章的准考证换取了正式学生证,还有一份入学须知。 陈依依能通过测试在报名处老师看来是情理之中,倒是江禅机通过了武学学系的测试令她颇感惊讶,毕竟他是那么瘦弱,跟力量敏捷之类的概念根本不沾边。 路上,江禅机继续东拉西扯,把武学学系的测试过程当成故事讲给她听。 陈依依还是默不作声,江禅机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听,还是在走神,但是没关系,他只是想说说话而已。 不久,他们走到了早上相遇的那条路。 江禅机记得,他看到她是从另一条路上拐过来的,但此时她像是走神了似的,没有拐弯,而是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等一下,你应该拐弯了吧?”江禅机指着另一条路,提醒道。 陈依依抬头看了一眼那条路,又盯着他。 他挠挠头,这家伙虽然不说话,但眼神还挺好懂的。 “后天早上,跟今天差不多的时间,咱们还是在这里碰面?”他试问道。 沉默。 “呃……不见不散?” 她好像这才满意,微微颌首,然后拐向另一条路。 “拜拜!” 虽然整个上午她只说了一句话,其他都用眼神和动作表示,但江禅机并不觉得跟她相处很麻烦,要说为什么,因为话越多,夹杂的谎言就越多。 她惜字如金,反而很好懂,很单纯,是就是是,非就是非,不用猜她某种话是什么意思,会不会误会了什么。 不说话,也就不会吵架。 总之,她算是在红叶学院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吧。 …… 傍晚。 红叶学院本年度最后一天的招生工作结束了,下一次公开招生将是明年此时。 各个学系负责考试的老师按惯例需要写出本次招生的总结报告,写明通过测试的每个学生的特长、发展潜力和发展方向。 所以,招生工作的结束并不意味着老师们可以休息了,再加上后天正式开学要备课,老师们都有很多事情要忙。 哒,哒,哒。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出现在武学学系的古堡门口,高跟鞋有节奏地踏在青石上,走路的姿态分外妖娆。 “喂!暴力女,我来找你喝酒啦!” 路惟静离着老远看到演武场里的李慕勤,兴致勃勃地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袋子里装着几罐啤酒,还有各种下酒小菜与零食。 李慕勤专注地盯着显示器,闻言不耐烦地瞟了一眼这位多年的损友。 “你又来干什么?你倒是清闲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报告要写——另外,别叫我暴力女!” “别这样嘛,人家知道你辛苦,特意来慰劳你!” 路惟静根本不理会老朋友的态度,自顾自把塑料袋放下,伸了个懒腰。 夕阳透过她的白大褂,准确地勾勒出她身体的曲线。 还好她是女校里的校医,如果放到外面去,绝对是祸水级别的。 “真是厚脸皮。”李慕勤叹气。 这个厚脸皮老朋友的软磨硬泡总是令她无奈。 嗤! 路惟静拉开了啤酒罐的拉环,强行塞进了李慕勤手里,然后自己又开了一罐。 “你在看什么?” “重看白天考生测试时的录像,要写报告的。” “哈哈!别以为我不知道,每年报考这里的学生只有小猫两三只,报告之类的几下就写完啦!” 路惟静仰头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啤酒,“好爽!” 李慕勤没有否认,每年报考武学学系的学生都很少,能入学的更是寥寥无几。 “让我猜猜,今年招了几个学生?一个?两个?”路惟静戏谑地问道,“还是颗粒无收?” “一个。” “安心啦,有一个就不错了,毕竟所谓的能力类型,就是心底愿望的反映,青春期的少女,有几个从心底希望自己拥有一身怪力或者快如闪电呢?啊,像你这个暴力女当然例外,哈哈!” 正如路惟静所言,能否觉醒能力取决于体质或者基因,但觉醒何种类型的能力,与潜意识里的愿望存在正相关联系,这是已经被科学确证的事。 青春期的少女,憧憬的是公主梦,喜欢的是天鹅般的优雅,这样的愿望会反映在她们觉醒的能力上,诞生出相应的能力。 有几个青春期的少女,希望自己拥有一身怪力呢? 如果反过来,只有男人才能觉醒能力,那躯体强化类型的超凡者一定是数量最多的,没有之一。 少年们都有中二梦,幻想自己成为超人、绿巨人、赛亚人等等。 少女们也有中二梦,但她们更希望自己拥有美少女战士那样的能力,以华丽优雅的身姿战斗,很少有少女希望自己成为奥特曼吧? 觉醒的那一刻,她们心底怀有什么样的愿望,憧憬成为什么样的人,就决定了她们觉醒的能力类型,虽然可能并不是完全一致,但大体趋势是一致的。 所以,躯体强化能力,一向是超凡者里数量相对最少的能力。 第22章 错误百出 少年与少女,在心理上有很大的差别,憧憬的事物,想得到的东西,无异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由于觉醒躯体强化能力的女生实在太少,每年武学学系的合格生源都少得可怜,一两个已经是平均值,遇到丰年有三四个,偶尔遇到荒年甚至被剃了光头。 偏偏路惟静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提醒李慕勤武学学系人丁稀少的事实。 “你这家伙,想吵架是吗?” 李慕勤瞪起眼睛。 路惟静嬉皮笑脸,一点儿也不害怕,她们两个几乎每天都这样吵吵闹闹,彼此早都习以为常。 “好啦,今年的那个合格者是怎么样的孩子?”路惟静问道。 李慕勤从显示器调出了江禅机的电子版准考证。 “咦?这个孩子,我有印象哦,很瘦对吧?这样的孩子,居然能通过考试?”路惟静认出了江禅机。 “他擅长的是什么?敏捷吗?还是超强的五感?”她试着猜测。 超强的五感能力也是女生中少见的能力,换成男孩子,可能一半以上都觉醒的是透视眼吧…… “都不是,是力量。”李慕静绷着脸说道。 “开玩笑的吧?这样的女生觉醒了力量?跟她的形象很不搭啊……”路惟静惊讶不已,“力量应该是你这样暴力女的专利吧?” “你每句话都要拉上我是吧?”李慕勤恨恨地咬着嘴唇,“人不可貌相,懂吗?” “虽然你现在一副很生气很不耐烦的样子,但其实心里高兴得恨不得想欢呼,对不对?”路惟静对老朋友的性格太了解了,窥视着她的脸色,嬉笑着说道:“终于让你碰到了一个跟你类型相似的孩子。” 李慕勤从上午一直绷到现在的脸,终于绷不住了,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这位损友。 她无奈地笑了笑,“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说什么?” “但是,我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路惟静喝完了一罐啤酒,捏瘪了扔回塑料袋里,又打开了新的一罐。 “如果跟你的类型完全一样,你不会像这样反复观看她的录像,对吧?”她对老朋友太了解了。 “她有什么问题吗?以什么成绩通过测试的?lv几?总不会是lv5吧?那样的天才可是百年一遇啊……” “不,。”李慕勤摇头。 一般来说,初入学院的超凡者,的成绩入学的,只有少数天才会以高等级lv横空出世,更有甚者出道即巅峰,震惊学院。 “那不是很普通吗?有什么问题?”路惟静不解,学生,相关报告很快就写完了。 “你来看一遍录像就知道了。” 李慕勤播放了上午江禅机挥拳的录像和成绩。 “这成绩……低空划过啊,所以有什么问题?”路惟静毕竟只是校医,而且是一个刚喝了两罐啤酒的校医,酒意微醺的她没有察觉到问题所在。 李慕勤指向一个数字。 “378处错误?” “是的。” “很好吗?” “不,差得离谱,我从没见过这么差的数字。” 李慕勤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夕阳倒映在她的瞳孔里,令她的眼睛仿佛在灼灼燃烧。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打拳的姿势会难看到那种程度,简直就像是饿着肚子跑完马拉松之后所打出的,有气无力的一拳……但是,这样错误百出的一拳竟然通过了测试,我很想知道,如果修正了这些冗余和错误动作,她能打出多强的一拳。” 话音未落,空易拉罐从她手里掉落,拳出。 路惟静根本没看清她的出拳动作,她的拳头已经静止在橡胶软垫之前,距离橡胶软垫仅有一毫米。 易拉罐落地的声音响起。 显示器上显示的数字变了。 打击力测试完成。 测试者体重65公斤,未检测到打击力。 挥击过程中共有1个冗余和错误动作。 综合判定:数据缺失。 “哦哦,很厉害嘛,又有进步了——我是说体重。”路惟静鼓掌。 “想死吗你?”李慕勤瞪了她一眼。 65公斤的体重放在女性身上听起来很吓人,但同重量的肌肉占的体积只有脂肪的1/3,李慕勤的体脂率相当低,65公斤的体重比大部分从不运动的女性更健美。 李慕勤若有所思,“像这样静态出拳还好,但是战斗的时候,没人会给你像这样好整以暇出拳的机会。” 真正的战斗不是挥拳表演,敌人不会给你站稳马步专注出拳的机会,静态出拳的错误降到零,或者接近于零,只是个开始。 在任何不利情况下、以任何姿势都能打出完美无瑕毫无破绽的一拳,才可以迈向巅峰。 路惟静酒意上涌,双颊酡红,神态愈发醉人,口齿渐渐不清,说话也更加没有遮拦。 “喂!暴力女,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这台综合测试仪关于打击力测试的部分,是按照‘那个人’出拳动作为模板而设定的,尽管她被认为是红叶学院历届最强首席毕业生,她的拳术一直被武学学系奉为圭臬,但有没有可能……其实她的拳术也并不完美?只不过我们在思想里把她神化了……” 李慕勤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想劝自己不要为了那个数字1而继续拼命苦练,无时无刻不想将这个数字变成0,但已经好几年没有进展了。 但如果这个1本来就是……错误的动作呢? 硬要将1纠正为0,只会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这么想过的人不止路惟静一个,连李慕勤也想过,但迄今为止,没有人能够在拳术上超越那个人,一个都没有。 想要证明她并不完美,至少要拿出超越她的实力再说话。 才华的差距,总是令人无可奈何。 班里的第二名,头悬梁锥刺股也只能考到第二,而班里的第一名,随便学学就能轻松考第一。 李慕勤清楚地知道自己才华的上限,终其一生恐怕也无法追上甚至超越“那个人”,所以她选择留校任教,也许可以教出能够超越“那个人”的学生。 第23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 江禅机回到他租住的郊区公寓楼,刚走到楼下,就看到房东大婶叉着腰站在楼门口,活像怒目金刚一样瞪着他。 “江孱鸡!你给我滚过来!” 江禅机吓得腿肚子一软,“房东大婶,你这是要干嘛?” “干嘛?我问你,你拖欠的房租和水电费,什么时候能还上?”房东大婶祭出撒手锏。 江禅机无奈,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他一直拖欠着房租和水电费,而且他也不是欠钱就赖账不还的人,否则悄悄溜掉不就得了?反正他又没抵押着什么东西。 但是,房东大婶在他快要露宿桥洞的时候收留了他,给了他一席容身之地,他要是拍屁股一走了之,那还算是男人吗? “大婶,您再宽限几天吧,等我找到工作……” “工作?那你倒是去找啊,你白天不是去找工作了吗?找到了没?还是去哪儿鬼混了一天?”房东大婶质问道。 “呃……那个……” 他越是吞吞吐吐,房东大婶越觉得他可疑。 她歪头瞅了一眼屋里鸡毛掸子,这小子早上梳洗得人模狗样,还修剪了头发,她当时就感觉不对劲儿,如果这小子敢走歪路,她就把他的鸡腿打断。 “其实我白天是去学校报名考试了。” 江禅机决定如实以告。 “报名考试?考哪里?” 房东大婶半信半疑,江禅机这个年纪确实还是上学的年纪,她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不上学了,为什么落魄到这种地步,她没有打听过他的过去,因为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 “红叶学院。”他说道。 房东大婶的脑子瞬间死机了一下。 “哪个红叶学院?” 江禅机一愣,心说还有第二个红叶学院吗? “就是……私立红叶国际女子学院。” “放屁!” 房东大婶缓过劲来,顿时暴跳如雷,探胳膊进屋抄起鸡毛掸子,“你小子耍我是不是?” 江禅机吓得连连后退,“不不不,真的!我真的是报考红叶学院去了,您看,我被录取了,这是学生证和入学须知!” 他举起学生证和入学须知挡在身前。 房东大婶的鸡毛掸子高高举起正待落下,接着她看到了那份学生证和入学须知。 学生证上的照片,确实是江禅机,刚照的照片。 而这学生证……没人敢伪造红叶学院的学生证,而且江禅机也没钱伪造这么惟妙惟肖的学生证。 她看到了学生证上的名字。 “姜婵姬……你,你是女的?” 她放下鸡毛掸子,惊愕地目瞪口呆,就算江禅机掏出一个亿的现金,她也不会如此惊讶。 事到如今,江禅机还能怎么解释? 只能认了呗。 “咳!我……其实我是女生……”他硬着头皮说道,反正房东大婶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裤子扒下来确认吧? 房东大婶的脑子里一团混乱,一个她认为是男生的家伙突然自认是女生,这也太超现实了…… 但是,谁都知道红叶学院是纯正的女子学院,绝不可能招收男生。 等一下! 她突然想到某种可能。 她收留江禅机的时候,他掏不出身份证,只是自称叫江禅机,而且她不知道具体是哪三个字,只是因为他说话和做事很男孩子气,所以她默认他是男生。 但是,还有一种可能——如果一个年轻女孩子孤身流落在外,为了安全起见,完全可以自称是男生,说话故意粗声粗气,这是女孩子自保的方法,无可厚非。 难道江禅机也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她就能理解了,不仅理解,还要默默点赞。 有一则感人的泰国广告叫《出租车》,前半段都是表现一位看似普通的男性出租车司机的日常,他遭遇的各种无良乘客,甚至开夜车时还被抢劫犯揍得鼻青脸肿…… 但这位“男司机”实际上是一位女性,她没有别的谋生手段,为了供养儿子上学,只能去开出租车。 她知道女性当出租车司机会面临很大的人身危险,于是剪短头发,不再化妆,学男人粗声粗气说话,硬是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谁也认不出来的男性司机,只有在儿子面前,才会展现身为母亲的那一面。 如果江禅机也是这样,明明是个女生,流浪在外时为了人身安全而伪装成男生,谁又能说什么? 房东大婶的视线反复在学生证上的照片、名字与江禅机的脸之间巡梭。 “你……真是女孩子?” 每次被这么问,江禅机都非常羞耻,但没办法,为了混到长期饭票,他只能硬着头皮承认:“是的,之前一直瞒着您,非常抱歉!” 房东大婶还是不敢尽信,接过学生证和入学须知仔细观察。 作为世界上最不差钱的学院之一,红叶学院的学生证可不是普通学校那种简陋的塑料片,学生证采用了大量防伪技术,并且内置了独立芯片,即使伪造出外形,联网一查就会露馅。 由于在校学生和毕业生大多是政商巨头的千金女儿,红叶学院在国内外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即使是来自普通家庭的学生,刚毕业就能轻松进入政企中高层——因为这些考进来的学生都天性聪颖且勤奋好学,再加上在校内结识的人脉,这就是政企看重她们、一上来就对她们委以重任的原因。 更何况,红叶学院除了普通学生之外,还有数量少而精的超凡者。超凡者很少公开抛头露面,但据说在社会貌似平静的表面之下,经常涌动着超凡者搅起的暗流,也许超凡者在不为人知之处悄悄改变着历史进程也说不定。 因此,红叶学院的学生证,甚至拥有几乎等同于身份证的效力。 这张学生证上,清楚地印着“姜婵姬”和“性别:女”等字样。 事实摆在眼前,房东大婶仓促之间还是难以接受,而且她早已习惯了与江禅机的相处方式,短时间内也转变不过来。 她粗鲁地将学生证和入学须知塞回给江禅机,板着脸说道:“就算你考进了红叶学院,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别以为能吓到我!也别指望我对你客客气气!” 江禅机也没觉得考进红叶学院有什么了不起,他没什么雄心壮志,也没打算在红叶学院里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只想夹着尾巴做人,夹着飞机装女人,越低调越好,能混饱肚子就行。 第24章 热水澡 房东大婶刚才扫了一眼入学须知,知道红叶学院为每个学生提供高标准的住宿条件,那就意味着,江禅机已经不需要住在她这栋偏僻又老旧的破公寓里了。 “你什么时候收拾东西滚蛋?别以为这样就能赖掉我的房租和水电费!”她说道。 “呃……我正想说这事,我暂时不打算搬进红叶学院住,所以还要继续叨扰一段时间……”江禅机吞吞吐吐地说。 他在路上也看过入学须知了,知道红叶学院提供宿舍。 谁都想住更舒服的地方,但问题是红叶学院提供的宿舍是双人间,也就是说,如果搬进宿舍,他就要跟一个陌生的真妹子共处一室。 这……就比较麻烦了。 红叶学院有充裕的条件提供单人宿舍,但宿舍的意义并不止是一个住宿的地方,还是学生们之间交流的场所,所以双人间的目的就是增进学生之间的交流,而且两个人住一间屋子,也可以起到互相监督互相促进的作用,毕竟自己住容易滋生怠惰。 江禅机这个假妹子如果跟一个真妹子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估计最多一个月就被拆穿了……诸多生活细节很容易露馅。 还好,学院考虑到这些从小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千金小姐们生活自理能力很差,更有甚者离开管家可能寸步难行,目前并没有强制要求住校,住在本地的学生可以走读。 所以江禅机还是打算继续住在这栋公寓,上学放学会多花时间,但省了整天担惊受怕。 他的决定令房东大婶深感意外,一般考进红叶学院的平民女生都巴不得住校,与同住一屋的千金小姐搞好关系,一生受用不尽。 但是房东大婶的内心深处也轻松了一些,她每天都在催江禅机交房租,但如果他真的结清了房租和水电费走人,他们之间以后也就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了。 出租公寓人员复杂,流动性大,容易滋生犯罪,社区民警时常来找她核实租客的身份,由于江禅机没有身份证,她一向是声称他是自己亲戚家的孩子,暂时寄住在这里。 久而久之,她似乎真的把他看成是亲戚家的孩子了,总觉得不能任其自生自灭。 除了江禅机考进红叶学院之外,其他东西好像没什么变化。 她哼了一声,闪身让开一条路,“回你的房间去吧。” 红叶学院的考试难度极高,她亲身体验过,所以她知道江禅机现在一定很累,这小子……不对,是这丫头现在看起来都快站不稳了。 江禅机如蒙大赦,赶紧从她旁边钻过去。 “等一下!” 房东大婶又叫住了他,皱眉吸了吸鼻子,“你多少天没洗澡了?身上这股味没把学院老师熏个跟头?” 江禅机的房间里没热水器,想洗澡只能接盆凉水擦擦身体,而且自从他断粮以来,他实在没心情也没力气洗澡了,因为凉水会带走他身体的热量,令他更饿得厉害。 “三……三四天?四五天?”江禅机也记不清了。 “正式开学是后天对吧?”房东大婶想了想,“你趁明天赶紧洗个澡,男孩子也就罢了,一个女孩子这么邋遢像什么话!” “洗澡……” 江禅机心说我也想洗澡啊,但去哪里洗澡?整栋公寓里只有房东大婶的管理员房间有热水器,难道要去她的房间里洗澡?那无异于龙潭虎穴啊! “你在想什么很找打的事情吧?”房东大婶冷着脸,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 “不不,我没有……”江禅机赶忙澄清,不敢乱想了。 “你知道街口那里有一间大众澡堂吧?”房东大婶指着外面,“开大众澡堂的那家,他们女儿今年好像也考进了红叶学院,所以为了庆祝,明天一天洗澡半价。” “咦?这样吗?” 江禅机意外地一怔,想不到邻居里出现了一个同学。 “但是你也懂的吧?一旦听说半价,附近肯定有很多人明天去洗澡,去晚了就只能洗淋浴,很难泡澡了,整个浴池里都成了泥汤。” 此话不错,住在附近的家庭都没什么钱,即使家里能洗热水澡的,听说明天澡堂半价,肯定选择去澡堂洗,省下家里的水和电,因为可以泡澡。 难得的洗热水澡机会,难道就要这样错过吗? 他都已经忘了上次洗热水澡是什么时候了。 “明天是工作日,所以如果不想人挤人,最好早上澡堂刚一开门就去,早上应该没几个人洗澡,千万不要等晚上下班时间再去。”房东大婶忠告道。 江禅机懂了,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那个……我没钱。” 房东大婶知道他穷,但没想到他这么穷。 “连五块钱都没有?” 江禅机讪笑,他要是有五块钱,肯定选择买食物而不是洗澡。 她排出五枚大钱,“算进房费里,还要收利息。” “呃……” 夜晚。 江禅机在睡梦中,又来到了山峦之间那个大湖的上空。 山依然是秃山,水依然是死水。 一天的时间太短,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湖中央还是有气泡在汩汩冒出。 但是,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其实有一些东西在悄然改变。 湖水的水位下降了一点点,不足半厘米,这部分湖水以水蒸气的形式蒸发到了空气中,所以空气不像之间那么干燥了,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此微小的改变所造成的后果不是一天两天能显露出来的。 第二天早上。 嗤啦—— 热油用干辣椒爆香的声音伴随着油烟升腾而起。 “好饿啊!” 江禅机从睡梦中一骨碌爬起来。 接着又是韭菜和豆芽入锅腾起的香味。 “谁会在大清早做爆炒河粉啊!” 而且还是额外添加香肠和午餐肉的加料豪华版爆炒河粉! 足量的淀粉与超高的蛋白质,也不缺少蔬菜纤维,足以支撑一上午的辛苦工作,只要吃掉这份爆炒河炒,整个人都会焕然一新! 江禅机再次被馋哭了,流下痛不欲生的眼泪。 人不吃饭可以活几天来着? “江……姜婵姬!澡堂快开门了!你还在楼上磨叽什么!” 房东大婶的吼声响起。 江禅机这才想起来,他今天还要洗澡,去公共澡堂洗澡。 第25章 你以为人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讲道理,洗澡不是江禅机目前的第一要务。 他很担心洗澡时会饿晕在热气腾腾的澡堂里,但今天不洗澡的话估计会被房东大婶骂个狗血淋头,而且明天开学时如果身上有异味也会给老师和同学留下不好的印象,还是趁着今天便宜去洗洗吧。 既然要洗澡,也就不用洗漱了,他起床后直接下楼。 房东大婶在管理员房间吸溜吸溜地吃着爆炒河粉,见他下来,挥手轰走垂涎欲滴的他,“看什么看?别磨蹭了,赶紧去洗澡!” 江禅机吞着口水,走出公寓楼,向街口的大众澡堂走去。 无论是破公寓还是街口的大众澡堂,都很符合城乡结合部的定位。 大众澡堂至少在这里经营了几十年,一代传一代,父传子,婆传媳。起初这间澡堂的生意还是挺兴旺的,不过在这个大部分家庭都有热水器的时代只能是惨淡经营了。 即使营业额每况愈下,无论澡堂的经营者如何更替,谁都没有把澡堂变卖或者转让的打算,同样也没有把澡堂重新装修的打算——大家都在企盼拆迁,然后一夜暴富。 目前,这间大众澡堂的主要客人就是出租公寓楼里的破落户们,毕竟公寓房间里没法洗澡,有传言说房东大婶跟澡堂经营者串通好了,故意不给楼里安装热水器,逼大家去澡堂洗澡,然后三七分成,无本万利……仔细一想还真有可能! 破落户们一个比一个穷,一周来洗一次澡的算是有钱人,一个月洗一次澡的算是平均水准,还有些奇葩一年来洗一次澡,洗完之后需要马上用钢纤疏通下水管——洗自己的澡,让别人无澡可洗。 江禅机虽然也没钱,但平时好歹还会在厕所里接了水擦身体,不然臭着身体更找不到工作了,所以身上不算太脏。 他以节能模式慢腾腾地挪到街口。 大众澡堂就叫大众澡堂,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据说这样可以避税,虽然江禅机从未见过税务局来这个地区查税——估计收缴的税费估计还不够特意来一趟的路费。 撩起蓝色的布帘,他来到柜台前。 柜台后面坐着个小女孩,大约十来岁,握着鼠标用收银电脑玩扫雷。 江禅机看了一眼屏幕,头皮发麻,密集恐惧症都犯了——这是什么等级的扫雷?满屏幕都是雷! 她用眼角瞟了江禅机一眼,马上又移回雷区,“5块一位。” “等下!我上次来还是5块,今天不是半价吗?怎么还是5块?你家大人呢?把你家大人叫过来!” 江禅机表示你看我好欺负坐地涨价? 他虽然没进来洗过澡,但几乎每天都会路过,价格牌上的数字早都熟稔于心。 “价格一直没变过,男人5块,半价2块5,女人10块,半价5块。”小女孩不耐烦地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毫不拖泥带水地祭出了六字真言:“爱洗洗,不洗滚!” 呃…… 江禅机有个预感,这间大众澡堂也许能在这小女孩手上发扬光大、重振雄风。 “为什么男人便宜女人贵?”他还是有些不解,男人不值钱还是怎么着? “因为女人洗澡时间长、用水多、烧气多。”她冷冷地回答。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那也不至于贵这么多吧!都翻倍了!” “女人洗完澡后还附赠一瓶冰镇饮料任选,就算不要也不会给你便宜的。” 江禅机犯愁了。 房东大婶昨天借给他5块钱。 如果作为女人洗,只能洗一次。 如果作为男人洗,可以洗两次,或者洗一次然后去买上半屉包子,这可比饮料实惠多了。 任何人都会选择后者吧? “不洗”是不在选项之内的,否则回去就要挨上大婶的臭骂。 他想进男澡堂洗澡,这样可以省下2块5买包子吃,但不知为何这个小女孩把他当成女的了……这很难说是一件坏事,但现在这种情况就有些尴尬了。 那怎么证明自己是男的然后进男澡堂呢? 当众脱裤子? 江禅机不是变态,这么羞耻的事是绝对不能做的。 再说脱下裤子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因为他的战斗机是隐身的,再说对一个小女孩做这种事会被送进监狱的,监狱的免费饭票他可不想领。 “那好吧,给你5块。”他无奈地排出五文大钱放在柜台上,这五块钱在他手里还没捂热乎就易主了。 小女孩瞄了一眼,哗啦一下把硬币扫进收银台的抽屉里,然后把一小包简易洗浴套装扔到柜台上。套装里有一小袋洗发水和一小袋沐浴露,还有一块小毛巾,是大街上经常免费发放的洗浴试用装。 江禅机拿起套装往里走…… “那边是男的。”小女孩头也不回,仅仅凭着屏幕上的些许反光就判断出他的走位,“你不认字还是近视眼?你是不是想搞个大新闻害得我家澡堂被查封?” 江禅机:“……” 习惯性地走错了啊! 以目前这个身体,还真不能走进男浴室,否则男浴客们恐怕会马上报警的……另外如果他们不报警就更麻烦了…… 难……难道要进另一边洗澡? 这可太羞耻了啊! 万一被发现了肿么办? “你到底洗不洗?我告诉你,钱交了就不能退,随便你洗不洗。”小女孩见他还戳在澡堂门口犹豫不决,翻了个白眼。 “那个……里面有人吗?”江禅机心虚地指了指女澡堂。 “大清早的没人吧,难道你长这么大了还害羞?”小女孩鄙夷地说道。 江禅机一听里面没人,立刻就放松了,没人的话,男澡堂和另一边就没什么区别。 事急从权。 事急从权。 江禅机把心一横,伸手撩起浴室的帘子,踏进了浴室。 这是他个人的一小步,但是总感觉,这也是不归路上的一大步…… 尽管只踏进了一步,但这是他凭借自己的意志踏入了一个他从未触及的领域。 重点是——自己的意志。 从现在起,无论他怎么解释,人民警察也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了…… 第26章 险象环生 这间大众澡堂还保持着老式的风格,自从建成过就未重新装修过,进门之后经过一个短短的走廊,里面就是更衣室。 更衣室里弥漫着几十年沉积下来的汗馊味,可想而知,男更衣室那边的陈年老汗味道肯定更加醉人。 正如门口那小丫头说的,更衣室没人。 浴室里也没有哗哗的水声。 说到底,会来这间大众澡堂洗澡的,都是住在附近的人,而附近住的都是穷人——男性穷人,毕竟怎么说呢……能混得这么惨的女性比较少。 大街上的流浪汉99%以上都是男性,原因比较复杂,比如说女性在逆境下更加坚韧、更能吃苦耐劳,只要肯吃苦,想找工作还是能找到的,而男性一旦受到打击,更容易自暴自弃成为废人,然后被越来越重的惰性吞噬。 另外,女性较为注重个人隐私,不太愿意去公众浴室,即使平时来洗澡的人,男性也远多于女性,更何况这还是早晨。 “什么嘛,果然没人,害我白紧张了……” 江禅机暂时把心放回肚子里,选了最角落的一个更衣柜,开始脱衣服。 “总之,速战速决,洗洗就得了。” “你不进去洗澡,在这里鬼鬼祟祟地自言自语什么呢?” 身后突然响起的稚嫩童音差点让他的心脏骤停! “哇!” 他飞快地扭头一看,瞬间脸色惨白,双手举起做投降状。 “我什么也没干!真的!” 后面的正是门口玩扫雷的小女孩,她穿着拖鞋,拎着一个塑料小提篮,提篮里放着儿童拖鞋、叠好的换洗衣物、毛巾、瓶装洗发水和瓶装沐浴露,一脸怀疑地瞪着他。 “等等!”江禅机结结巴巴指着她的小提篮,“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废话!当然是洗澡!不然还能干什么?难道你来澡堂是为了吃饭?”她奇怪地反问。 “不,我要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你为什么要现在洗澡?” “早上的洗澡水干净,还没人用过。”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同时也要脱衣服…… “等一下!” 她说的很有道理,细想一下也确实如此。 如果打算在大众澡堂里洗澡,早上刚开门时是最好的,水质清澈无污染,也不会混入奇怪的东西,房东大婶把他这么早就打发来洗澡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但是!但是! 就算再有道理他也不能接受啊! 现在是什么状况? 如果让别人看到了会引起不得了的误会,被人当街打死都无处喊冤! “你现在来洗澡,就没人看柜台了吧!” 江禅机急中生智,终于想出一个合适的借口。 “你家澡堂的经营状况不是很好,如果再被人趁机不交钱混进来就更糟了……你家长让你照看柜台,你不能辜负家长的信任,如果不从小好好树立责任心,长大以后就成了废物,你家里人怎么可能放心把澡堂交给你继承?”他语重心长地告诫道。 她吃惊地盯着他,“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刚才只是在我妈去厕所的时候临时帮忙照看一下,现在她已经回来,当然用不着我了……再说我妈还很年轻,我也不打算继承澡堂。” 江禅机一时语塞。 她怀疑地盯着他,“为什么总觉得你的样子很可疑?你到底是不是来洗澡的?难道你真打算去男浴室那边搞个大新闻?” 这时,外面有人喊道:“梓萱,你开始洗了没?” “还没。”小女孩向外回应道。 “帮我把更衣室里的拖把拿出来。” “好。” 等这个叫梓萱的小孩子将拖把拎出去再回来时,看到更衣室已经没人了。 “啧,不就是个平胸嘛,有什么好害羞的……自我意识过剩!”她嘟囔自语道,“每天在澡堂里见到的平胸女客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她偶尔吐露出来的话其实有些超越了她的年纪,不过基本也是事实,大众澡堂如同照妖镜,亚洲四大邪术和魔术胸垫挤出来胸全都会在坦诚相见的时候被打回原形…… 她一眼就看出江禅机是第一次来大众澡堂,对他的奇怪表现并不是太在意。 很多习惯了在自家洗澡的人第一次进来时,总是局促得像是迷路的小狗,某些自我意识过剩的女人更是感觉自己像是被其他人死盯着看似的,其实大家都是来洗澡的,身体构造都一样,卸了妆之后的素颜和身材又不是倾国倾城,谁有兴趣看你? 浴室的面积不小,一半是碧波荡漾的浴池,另一半是淋浴区。 为了放置更多花洒,淋浴区又隔断成了三排。 浴池有一大一小两个,前者深而大,水温高,后者浅而小,水温不那么高,可能是给少年儿童准备的。 江禅机趁她出去递拖把时,火速冲进浴室,不假思索地跳进了大浴池。 “好烫!” 喜欢来澡堂洗澡的大多是干体力活的人,忙碌一天之后,泡个热水澡解乏,所以浴池里的水很烫,浴室里雾气腾腾,隔得稍远就成雾里看花了。 尽管水温高得像是给猪褪毛,但江禅机还是强忍着泡在水里,令水面一直没过脖子,甚至没到下巴。 几秒后,他的脸就热得通红。 啪嗒啪嗒。 梓萱换好了拖鞋,抱着脸盆走进来,隔着雾气看到淋浴区没人,浴池里露出一个脑袋,后脑勺对着门口。 “真是……有没有一点儿公德心啊,洗干净再进去泡啊……”她抱怨道,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来大众澡堂洗澡的都是穷人,身上也不干净,满是油污和灰尘,尤其是男性浴室那边。 虽然穷,但他们的要求一点儿都不低,如果人人都这样不先把头发和身体洗干净就泡澡,池水用不了多久就脏了,然后他们就会嚷嚷着要求换水。 烧这么一大池子水很贵的啊! 江禅机硬着头皮只当没听见。 梓萱先去淋浴区认真地洗头发和洗身体。 她洗得满头和满身泡沫,突然说道:“安心吧,比你胸更平的我也见过不少。” 浴室里没别人,她当然是在对江禅机说话。 江禅机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如果他是女生的话说不定会心生感激,但作为一个男生被这么安慰,心里只能是五味杂陈。 把泡沫冲干净之后,她坐到儿童小浴池边,把腿伸进池水里适应温度,再慢慢将身体浸入水中。 “呼,好舒服!”她惬意地眯起眼睛。 他肚子饿,被热水泡得头昏脑涨,但咬牙不敢离开水池。 梓萱年纪小,对热水的耐受力比大人差,泡了三四分钟就受不了了,离开浴池抱着脸盆回到更衣室穿衣服。 江禅机听到她离开,终于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离开浴池溜到淋浴区洗头洗身体,毕竟难得来一次澡堂。 不一会儿,梓萱擦干身体,穿好衣服走出更衣室,只听她的声音在外面说道:“妈妈,我洗完了,要不我来看柜台,你进去洗?” 江禅机:“!!!” 他的心情就像是过山车,一会儿冲上高峰,一会儿又坠回谷底,现在已经脱轨撞山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冲干净头发与身上的泡沫,眼睛死死盯着浴室入口的方向,生怕有成年人的身影从雾气中显现。 然后,他小跑着回到更衣室,这里没有缓冲区,理论上更加危险。 他胡乱把衣服套在身上,连扣子都系偏了,直到上衣和裤子全都穿好,他才虚脱地松了一口气,感觉心脏都差点从嗓子里跳出来。 这样下去,迟早要得心脏病! 第27章 童言无忌 总算是洗完澡了,客观来说确实是神清气爽,每个毛孔都在畅快地呼吸,而不像之前鼻塞的感觉,仿佛连身体都轻了几斤。 至于没用完的一次性洗浴用品,江禅机舍不得扔掉,放回包装袋里准备带回去。 他撩起浴帘回到柜台那里,看到梓萱坐在一个高脚凳上,两条腿悠闲地悠来荡去,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性站在她身后,用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她们的脸型有几分相似,这位女性大概就是梓萱的妈妈。 “从那边自己随便拿一瓶饮料。”梓萱冲着靠墙而立的饮料冷藏柜努努嘴。 劫后余生的江禅机很想早点离开,回到令他安心的出租屋里,不过听到有免费的饮料喝,他就走不动路了。 洗热水澡和泡澡消耗了大量体力,如果不是洗澡时他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说不定饥肠辘辘的他在泡澡的时候就晕过去了。 “你好。”梓萱的妈妈向他打招呼,并且打量着他。 “你好。” 他拘谨地回应,放下一次性洗浴袋,走到冷藏柜前,打量了一遍琳琅满目的饮料,打开柜门取出一瓶可乐。 这些饮料的规格都差不多,250至350ml左右的易拉罐,既然大小差不多,选择饮料的原则很简单——哪种饮料的含糖量高,就选哪种。 糖分,虽然是年轻女性减肥的大敌,但对江禅机来说,糖分相当于能量,相当于救命稻草。 可乐之所以被称为肥宅快乐水,就是因为含糖量高啊! 梓萱的妈妈却理所当然地误解了,轻笑道:“年轻人都喜欢喝冰可乐啊,我这个老阿姨可不敢。” 江禅机无意纠正她的误解,坐到空着的凳子上,噗的一声打开易拉罐,咕嘟咕嘟仰头灌了几口。 冰凉爽口的液体从食道一路凉至胃部,其中蕴含的糖分很容易被人体消化吸收,而咖啡因又有提神醒脑的作用,他很快就精神一振。 这时,梓萱也吹好了头发,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冷藏柜前。 可能是看他喝可乐喝得很爽,她拉开柜门,手也伸向可乐。 “咳!”她妈妈干咳一声,“不想长大以后波平如镜,或者脂肪长到不该长的地方,最好不要喝可乐哦。” 江禅机:“……” 波平如镜这个词语用在这里是什么鬼? 总感觉这句话是话外有话。 梓萱转头看了一眼江禅机,准确地说是看了一眼他胸前毫无起伏的衬衣,视线中似乎带着怜悯之意,然后改拿了一盒牛奶。 梓萱的妈妈可能是觉得刚才那句话对江禅机有些双标的意味,转移话题说道:“我觉得你好像有几分面熟,你叫什么名字?是住在附近吗?” 这话可能是客套话,也可能真的偶尔见过,毕竟都住在同一片街区。 江禅机别扭地回答:“我叫江……呃,姜婵姬,住在旁边那栋公寓楼。” “哦,叫我文华阿姨就好。”她点头,“你自己一个人住还是……” 按理说江禅机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和父母一起住的,但她知道那栋公寓楼大部分房间比较狭小,一般都是单身者居住,容纳一家三口会非常局促。 “嗯,我自己。”江禅机不想透露太多,继续喝可乐。 “年轻女孩子,一个人住外面可要注意安全啊……”文华担心地说道,“是家里发生了……什么问题吗?” 她这么问并非出于街坊邻居的八卦,而是真心替江禅机担心,毕竟城郊这里人员复杂,年轻女孩子独居太不安全。 江禅机正不知如何回答,就听梓萱插言道:“是为了上学方便吧。” “婵姬是在哪个学校上学?”文华又问道。 “和我是同学。”梓萱说道。 江禅机无语,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跟这个小学生是同学吧? “咦?” 文华掩口惊呼,“婵姬也是红叶学院的学生吗?” 江禅机:“???” 他突然想起来,房东大婶之前说过,今天澡堂之所以半价优惠,是为了庆祝经营者的女儿考进了红叶学院。 早上起来他由于血糖偏低而晕乎乎的,没有在意,而且他以为澡堂经营者的女儿可能是跟他差不多年纪,谁想到竟然是这个小学生? 梓萱说道:“昨天考完试在报名处兑换学生证的时候,我看见她了,然后在回家的路上又看见一次,再说她的特征很明显,所以刚才就认出来了。” 怪不得这小孩子一见面就认定他是女的,原来是昨天见过他。 “特征啊……”文华的视线在江禅机的胸前和头顶扫了几眼,嗯嗯地点头,“确实很明显呢,婵姬的个子很高,跟超级模特似的……婵姬你的身高是?” “175吧……” 文华一脸羡慕,“真高啊……梓萱你再多喝一瓶牛奶吧,如果能长得像婵姬这么高就好了。” 梓萱撇嘴,“长这么高会很难嫁出去。” “倒也是啊……” “不过我还是多喝一瓶牛奶吧,至少不要长得这么平。” “倒也是啊……” 完全相同的两句话,文华的语气由羡慕到惋惜再到怜悯,转换得平滑无缝。 说着,梓萱跑去又拿了一瓶冰牛奶。 江禅机坐在旁边一脸尴尬,这个小鬼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还好他不是女生,否则真的……无地自容。 文华看出了他的尴尬,招呼道:“婵姬坐到这里来,你的头发有些乱,而且不吹干容易感冒,我来帮你简单修剪一下——不是我吹牛,我的手艺挺不错,家里人的头发都是我剪的。” 不容他推辞,她就强行把他按在梓萱之前坐的高脚凳上,并且在他脖子上围了一块白布,用小剪刀咔嚓咔嚓地剪起来。 江禅机不太擅长应付这种热情而又自来熟的长辈,只能任她摆布。 之前他给自己剪了头发,自己给自己剪头发难度很高,他那手三脚猫的技术也就属于瞎剪一气,打出层次之类的事情根本做不到。 “话虽如此,婵姬能考进红叶学院,真的很厉害啊。”手里剪着头发,文华又回到之前的话题。 “不用这么惊讶吧?毕竟……梓萱也考上了。”江禅机说道。 她怜爱地看着女儿,“开学前就能认识新同学真的很不错,我一直担心梓萱年纪太小会被同学排挤,婵姬你要多照顾一下梓萱。” “我怎么照顾她?我是高中部的。”江禅机纳闷道。 文华掩嘴而笑,“梓萱也是高中部的啊。” “啊?” 江禅机惊讶地合不拢嘴,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小学生,考进了高中部? “梓萱从小就很聪明,学习也很努力,一连跳了好几级,这次她说要考红叶学院,我还不太敢相信,没想到真的考上了。”她的神情有掩饰不住的得意与欣慰,“别乱动哦,头发会剪坏的。” “是……是学思馆吗?”江禅机试问。 “是哟,就是学思馆,梓萱还没到青春期,不可能是超凡者啦!”她笑道。 平民能考进学思馆的,那都是怪物啊,以这么小的年龄跳级进高中部的,那更是怪物中的怪物! “题目有点儿难度,不过也还好。”梓萱臭屁地说道。 剪完头发,文华用吹风机给他吹干头发,然后解下白布,又问道:“婵姬不是考的学思馆吗?” “不是……我勉强算是超凡者吧。”江禅机心虚地说道。 梓萱和文华对视一眼,眼神里分明在说:怪不得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亚子…… “超凡者啊……厉害!我还真没见过超凡者……”文华饶有兴趣地重新打量着江禅机,“那么婵姬你的能力是什么?可以透露一下吗?” “没什么,也就是力气大一点儿而已。” “这样啊……”文华想了想,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又试探着问道:“婵姬你以后要住校吗?” “暂时不住吧。” “太好了!阿姨有个不情之请……”她眼睛一亮,“梓萱年纪太小,还离不开我,所以暂时也不会住校。从这里到红叶学院路程不近,让她一个人每天上学放学,我有些不放心,但我要照看澡堂,很难每天接送她,能不能请婵姬同学你每天带着她一起上下学?” 梓萱嘀咕道:“就说我自己没问题……” “不行,早上还好说,傍晚的时候这条路上有些地段还是不太安全的。”文华坚持道。 这是小事一桩,对江禅机没什么损失,反正他也要每天走路上下学,于是他点头道:“好的,反正顺路,那我明天早上来接她吧。” “哇!太谢谢你了,婵姬同学!帮了我一个大忙!”文华一下子扑上来,高兴地搂住江禅机的肩膀。 这样的动作在女生之间可能不算啥,不过江禅机毕竟是男生,脸上有些发烧。 “啊!对了,婵姬同学吃早饭没?留下来一起吃早饭吧!”文华打扫着地上的碎发,真诚地邀请道。 “那怎么好意思……” 江禅机虚假地推脱了一下,就被一道巨响的咕噜声打断了。 没办法,一听到吃饭这两个字,他的胃就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似的。 文华掩嘴而笑,“毕竟是年轻孩子,还处在长身体的阶段,一定要多吃点儿!” 她端来面包、牛奶、煮鸡蛋等早饭,“既然你是一个人住,以后早上就来这里吃饭吧。” 江禅机还想推辞,但肠胃不允许他这么做。 第28章 压箱底的旧衣服 江禅机去澡堂之后,房东大婶收拾完碗筷,坐下来休息。 她翻了翻日历,今天没有租约到期的房客,也没有需要催缴房租的房客,那几个实在穷得没钱的人,去催也是徒劳。 人一静下来,思维就像脱缰的野马般肆意飞扬。 红叶学院啊…… 江禅机考入红叶学院的事实,即使到了今天她也难以完全接受,那小子……不对,是那丫头,看起来一副不是很聪明的亚子,怎么可能考进红叶学院呢? 红叶学院的考试难度她很清楚,江禅机每天出去打工和找工作,不可能有时间学习,再聪明的人不学习也不可能考进红叶学院。 难道那丫头……是所谓的超凡者?进入青春期后觉醒了能力? 恐怕也只有这种途径了。 相比于一出生就拥有巨量财富和权势的那些千金小姐,能力相对来说比较公平,不分贵贱,既可能在富甲天下的女生身上觉醒,也可能在一文不名的女生身上觉醒。 那丫头觉醒了什么能力? 反正不可能是钞能力,否则早就把欠的房租还清了。 能力的种类五花八门,其中也包括没什么实际作用的能力。 她认为江禅机多半觉醒的是没什么卵用的鸡肋能力,红叶学院并不在意能力的种类和能力的强弱,只要是超凡者都可以接纳,反正不差钱,否则就可能被别人招揽。 没关系,无论是多么鸡肋的能力,只要能进入红叶学院,已经是很多女生的毕生梦想了。 片刻之后,她站起来,走回卧室,从书柜的底层翻出很久以前的相册。 相册的封面已经氧化发黄,翻页也有些粘连。 她默默盯着相册,翻开第一页的同时,多年前的回忆重新鲜活起来。 这是……我吗? 相片里的女生,是一个站在流行前沿的青春少女,身材苗条,服装得体大方,化着淡妆,虽然称不上倾国倾城,但她洋溢的青春气息隔着相片都能感受到。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当年报考红叶学院前一天,父亲给她拍的照片,当时她刚得到新衣服,试穿之后高兴得不想脱下来。 手指在相片上摩挲良久,她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一切都历历在目,那时她是那么幸福,家庭富足,父母宠爱,她还有很多朋友,连天空都似乎是粉红色的。 她自恃学习成绩很好,像每个同龄少女一样,她最大的愿意也是考进红叶学院。 老师很看好她,父母也尽全力支持她、相信她。 为了激励她,父母还花了大钱买给她买了一身新衣服,虽然她家还算富足,但这身衣服的价位还是远超她家平时的消费水平。 她和父母满怀憧憬地期待着,她穿着这身新衣服参加开学典礼的那天。 可惜,想象中的那天并没有成真。 回想起来,红叶学院入学考试的失败,其实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坐在考场上看到那些鬼画符般的题目,她才像是跳出井口的蟾蜍,头一次知道天地是那么广阔,广阔得令她瑟瑟发抖,而世界上又有那么多真正的天才,彻底摧毁了她盲目的自信。 她忘了是怎么离开考场,又是怎么回到家的。 那大概就是她人生的转折点,考试失败沉重地打击了她的信心,甚至令家里的气氛也不再和睦,父母先是互相埋怨,后来又发展到冷战,最后感情破裂离婚。 她受不了那种气氛,在父母离婚之前就逃离了家。 当时她可能还抱着某种幻想,认为自己进入广阔天地之后,可能也会变得像那些天才一样强大。 那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超凡者的存在刚刚被各国正式公开不久,社会里的普通人迷惑不安,对超凡者既羡慕又害怕,而野心家们又雄心勃勃,企图利用超凡者图谋不轨。 乱世出英雄,不少人认为利用社会转型的机会可以成就一番事业,她也这么想,甚至有一段时间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瞪眼盯着金属勺子,一盯就是半天,寄望于能凭自己的意念令勺子弯曲…… 后来勺子弯了——并非真的弯了,而是她盯得太久,眼部肌肉和精神双重疲劳,产生了幻觉。 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黑历史,但这么做的人不在少数,大家得知超凡者的存在之后,谁不想自己一夜之间就拥有神奇的能力呢? 其实,国家会公开承认超凡者的存在,是因为水面之下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各大利益团体已经达成了共识和协议,包括超凡者团体,肉都已经分完了,只剩下一些肉汤留给普通人争抢。 更多信息逐渐流传到普通人耳中,比如只有进入青春期后的年轻女性才有机会觉醒能力,秃头大叔就不用再幻想了…… 各大利益团体早在各国公开秘密之前就已经掌握了这些内幕,普通人只能后知后觉,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那时候着实出了一些乱子,她也一腔热血地参与其中,不过国家和各大利益团体早有应对措施。 社会动荡持续了两三年,大家发现超凡者数量较少,在日常生活中非常低调,既不想统治世界也不想毁灭世界,毕竟都是些青春少女,于是大家慢慢也就接受了超凡者的存在。 十几年之后,在外一事无成终于心灰意冷的她再次回到这里时,父亲已经在孤独中去世,留给她的东西就是这栋他一辈子辛劳换回来的公寓楼。 如果没有这栋公寓楼收租维持生活,没有一技之长的她会落魄到何种程度呢? 她擦了擦眼角,打开衣柜,把所有衣服都翻出来,直到翻到最底下压着的两件。 正是她在相片里穿的那身裙子和衬衣的套装,她只在拿到手的当天试穿过,此后就一直压箱底,被遗忘了——也许是有意遗忘,因为每次看到它,都会钩起她和父母心中的刺痛。 如今,她心里的伤疤已经愈合,看到这件衣服也不会再难受得想死。 她拎着衬衣和裙子走到穿衣镜前,试着在比划了一下,不禁哑然失笑。 如今她身体的宽度,相当于衬衣肩宽的两倍,至于臀围……裙子的拉链不拉恐怕都穿不进去。 她想象不出来,当时的她是怎么穿进这套衣服的。 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啊。 今天晚上,就做一份猪油渣炒饭压压惊吧。 她把翻出来的衣服收拾回衣柜里,除了这身套装之外。 她已经用不到这身套装,再也用不到了,但是它可以代替她参加红叶学院的开学典礼,只要穿在合适的人身上,这才对得起当初花的大价钱。 她把衬衣平摊在熨衣板上,小心地熨平细小的皱褶。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像是新买的一样,经典的款式,永远也不会过时。 做完这一切,她拎着衣物防尘袋,拿上一大串钥匙离开管理员房间。 楼里为数不多的租客大多是去打工或者找工作了,还有几个足不出户的死宅,一片寂静。 她走到三楼,江禅机租住的房间,用备用钥匙打开门——作为房东,她这么做理论上有些不妥,但江禅机从入住的第一天起就没有交过房租,就算她现在把他扫地出门将房间回收也理直气壮。 房间里空荡荡的,连一件数码产品都没有,甚至没有手机充电器——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没手机,足见这丫头的赤贫。 其实江禅机以前有手机,但总有债主通过定位基站找到他的位置,于是他把手机卡扔了,有一次实在饿得不行,又把手机卖了换钱买吃的,此后再也没有手机了。 她把两件衣服连同防尘袋平摊在他的单人床上,然后又留了张纸条:试试能不能穿,明天别穿着你那些破衣服去学校,省得连我的公寓都跟着你丢人。 然后她就锁上门离开了房间。 第29章 焕然一新 第二天早上,正式开学的日子。 江禅机依然被饿醒,依然被房东大婶的早饭味道馋醒。 今天房东大婶做的是煎饼,四个鸡蛋三根香肠的煎饼,洒满葱花和香菜,再夹进脆得掉渣的薄脆,一口咬下去超有满足感。 昨天在梓萱家吃了很多早饭,但饥饿感只消失了一小会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的时间太长的缘故,他的胃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 “好饿啊!” 不过,今天他更有起床的动力,因为答应了文华阿姨,带着梓萱一起上学,而且文华考虑到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往往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还邀请他过去吃早饭。 江禅机不理解那些不吃早饭的人,他不吃是因为没的可吃,现在有人邀请,他怎么可能推辞?甚至连表面功夫也没做,一口答应下来。 唯一的问题是,房东大婶放在他床上的这两件衣服是怎么回事? 纸条写得很清楚,她让他穿着这身衣服去红叶学院,免得丢人。 相比于穿破旧衣服,穿女式衣服他才觉得更丢人啊! 穿破旧衣服,可能还被人认为是叛逆、非主流,但穿女式衣服……只会被认为是变态吧? 以他对房东大婶的了解,如果他不换上这身衣服,估计今天连公寓大门都走不出去。 其实他也明白,进入红叶学院,想一次都不穿女式服装是不太现实的,只是他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毕竟相比于饥饿,外表什么的并不在同一优先级上。 只要能填饱肚子…… 这套衣服是长袖衬衣加长裙的套装,材质和样式都不错,可以想象穿在合适的身体上之后肯定气质不凡。 想了想,不穿肯定过不了房东大婶那一关,于是他决定折中一下,只穿上半身的衬衣,裙子就算了,还是穿牛仔裤吧。 牛仔裤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美国西部牛仔放牛骑马时穿的,耐磨耐脏,无论是贵的还是便宜的,样式都大同小异,至于男女款式的差异……大不了把裤子多往上提一提。 这件衬衣比较中性化,勉强还能接受。 他穿上试了试,竟然差不多正合适,除了胸口有些空荡,不过作为偏淑女的经典款式,本来就较为宽松,不像流行款式那么紧身而凸现身体曲线,问题不大。 人靠衣装马靠鞍,再加上昨天文华给他修了头发、吹了发型、还强行帮他把眉毛修了修,他站在镜子前一照,竟然差点没认出自己。 是因为昨天泡了澡的缘故吗?总觉得连皮肤都变得莹白了。 “就这样吧。” 江禅机懒得在梳妆打扮上浪费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带上学生证下了楼。 房东大婶正坐在管理员房间里看电视,电视内容没看进去,不时看一眼楼梯口,然后看到了穿着牛仔裤下楼的江禅机。 “站住!你那裤子是怎么回事?” “刚洗过的,很干净,也没有味道。”江禅机故意装傻。 房东大婶才不会被他糊弄过去,“我拿到你房间里的那条配套的裙子呢?为什么不穿?” “哈哈……我还是习惯穿裤子……”江禅机讪笑几声,“衬衣很合适,谢谢大婶,我先去上学了,还要去澡堂接梓萱。” 说完,他就飞也似的冲出公寓楼。 “你给我站住!” 房东大婶气得直跺脚。 这个小混蛋…… 衬衣明明超合适的,如果再穿上配套的裙子,再加上高挑的身材,一定很棒。 虽说她也觉得长裤可能更适合江禅机,不过她想让江禅机穿上一整身套装,是因为她自己已经穿不上了,如果有人穿着那身衣服出现在她眼前,说不定她能找回更多青春的回忆,她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记忆。 江禅机生怕房东大婶追过来,一路小跑来到大众澡堂,正赶上文华和梓萱吃早饭。 “早上好,婵姬吃早饭了没?快坐下一起吃。”文华招呼道。 昨天被江禅机的饭量惊到之后,她今天特意准备了更多的食物。 两盘素馅大包子摆在餐桌上,每人还有一杯热牛奶。 “早上好……” 江禅机神思不属地盯着包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闻言也不客气,坐下来拿起包子就往嘴里塞。 “话说,婵姬今天的打扮真的超帅气啊!”文华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江禅机。 梓萱看了他一眼,“马马虎虎吧,不男不女的……” 文华言之凿凿地说道:“梓萱你不懂,我敢打赌,婵姬这么男孩子气的女生在女校里一定超受欢迎!” “真的假的?”梓萱表示怀疑。 “真的哦!妈妈我以前也上过女校,当然不是红叶学院这种等级的,如果妈妈年轻十几岁,说不定就要抛弃你爸爸了……欸嘿嘿!”文华半真半假地捂住脸颊,发出痴笑。 你娇羞个什么劲啊! 江禅机的嘴塞得满满的,无力吐槽。 梓萱依然不太相信。 她们母女俩每人一个素包子细嚼慢咽,这么大个儿的素包子她们吃一个都很困难,而江禅机却狼吞虎咽,几口一个,然后就噎了个半死。 他赶紧喝了几口热牛奶,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感觉自己刚来就坐下大吃大喝不太礼貌,于是就没话找话地说道:“叔叔不在吗?怎么不一起吃早饭?” 他没看见梓萱的爸爸,柜台这里只有母女俩在吃饭。 “她爸每天要值晚班到夜里十点,而且还要清理男女两个浴室的卫生,折腾完了都快半夜一点了,自己再洗澡收拾完,大概要两点才能上床,所以他总是一觉睡到快中午再起床,不吃早饭,直接吃午饭。”文华苦笑,“还没老,腰就已经不行了,整天喊腰疼,总要贴膏药……” “很辛苦啊……” 江禅机深知钱难挣屎难吃的道理,中下层的人们想挣钱养家,只能出卖自己的劳动力,他深有体会。 “放心吧,等我毕业之后,肯定能挣大钱,到时候你们就不用工作啦!安心养老就好了!”梓萱认真地说道。 文华欣慰地微笑,摩挲着女儿的头顶,“梓萱真是个好孩子,妈妈很高兴哦!” 江禅机似乎明白了,梓萱不仅聪明而且非常努力的原因,要知道徒有才华却不把才华用在学习上的人是很多的。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的身体没有早熟,思想却已经早熟了。 她本应还在肆意享受快乐童年,她也有权享受,但为了改善家庭的生活环境,为了让父母不再那么辛劳,这是她连跳数级直接考取红叶学院高中部的动力。 谁都知道红叶学院的毕业生不用为找高薪工作而发愁,别的不说,光是在红叶学院里结识的各种人脉,都是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 只不过梓萱这么小的年纪,即使毕业了也未成年,找工作恐怕要多费一番周折,当然她也可以选择去其他高等学府继续深造然后再工作,或者留校任教也不失为一种选择,红叶学院给老师的薪水肯定高得令人咋舌。 包子个头很大,两个盘子里放六个包子就放不下,文华和梓萱每人吃了一个就吃不下了,还剩了一点儿包子皮扔掉了,其他四个全被江禅机吞进肚子里了。 母女俩看得目瞪口呆,她们以前只在网络上见过女性大胃王的视频,当时还怀疑视频经过了处理,播主可能吃进去一转头就全吐掉了,然而江禅机就是一个十足的大胃王。 “吃饱了吗?”文华问道。 “吃饱了,谢谢文华阿姨。” 江禅机不好意思地抹抹嘴,他的胃仅仅只是忙着消化食物不叫唤了而已,感觉还是空的,但知道人家家里的经济也不是很宽裕,哪好意思说没吃饱? “那早点儿去上学吧,第一天别迟到了。” 文华给女儿准备了新书包,而江禅机根本不知道进了红叶学院要学什么,所以干脆只带了个空包。 “妈妈再见!”梓萱摆手。 “阿姨再见。”江禅机也告辞。 “拉着婵姬姐姐的手,过马路别乱跑。”文华叮嘱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梓萱鼓起腮帮子。 第30章 怪物 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江禅机不能白吃文华阿姨的包子,路上总是把梓萱当小孩子照顾,而且梓萱确实还是小孩子。 “别走的那么快,要过马路了。” “前面的窨井盖没盖着,小心不要掉进去啊!” “烦死了!别把我当小孩子!”梓萱气恼地叫道,“另外别指望我叫你婵姬姐姐哦!” 实不相瞒,这正中江禅机的下怀,如果她真叫他姐姐,他还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对了,一会儿还要有个人跟咱们一起上学。” 快走到跟陈依依的约定地点时,江禅机说道。 “谁?”梓萱警觉地问。 “也是咱们的同学,只不过嘛…嗯,有点儿特殊,如果你看不到她,不要大惊小怪啊。” 江禅机提醒道。 “看不到她?什么意思?” 小孩子旺盛的好奇心驱使梓萱追问道。 “其实没什么,她是个超凡者,只不过能力比较特殊,再加上她不爱说话,所以别人总是忽略她。”他解释道。 寥寥几句话没有让梓萱听明白。 “对了,梓萱你不是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吗?” 他突然想到一个有意思的办法。 “我当然不是小孩子!”梓萱神气地挺起了胸膛。 “那好吧,成年人世界的行为准则,就是处事不惊,不要动不动大惊小怪,所以如果一会儿没有看到她,也要假装看到了,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打个招呼。” 江禅机虽然从生理上也没有完全成年,但是这段时间的生活磨炼令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学习和玩耍的普通高中生了,从心智上他已经提前成熟,比同龄人更懂得世态炎凉。 梓萱不愧是天才儿童,她默默地思索了一会儿,从下往上窥视着他的神色,问道:“她是不是……跟你很熟?” 江禅机摇头,“我们是前天考试时认识的,总共也就见过一面。” “那你很喜欢她么?为什么要这么照顾她的感受?”梓萱追问道。 听到“喜欢”二字,江禅机不禁一愣,不过旋即醒悟梓萱是把他当成一个女生,所以她说的是女生之间的喜欢,朋友之间的喜欢,并非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我们也只见过一次啊,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吧……她那个人很好相处,和她在一起没什么压力,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 江禅机顿了一下,认真地说道:“主要原因是,我不想她被当成怪物看待。” “怪物……” 梓萱喃喃复述这个生活中不太常用的词语。 “经常有这种情况吧?因为与众不同,而被有色眼光看待;因为不合群,而被排挤;甚至因为不是自己的错,而被敬而远之……”他低沉地说道。 谁也不想被特殊的眼光看待,很伤人。 他曾经无数次被人盯着,像是看待怪物一样。 当债主们堵到他打工的店门口时,被新认识几天的同事这样看,原本谈笑风生的他们立刻对他敬而远之,生怕他向他们借钱。 当他小时候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怪力,误伤别的小朋友时,被小朋友的父母和老师这样看。 “没有家教的怪胎”——听着像是在骂他,实则是在骂他的父母。 怪胎,怪物,异类。 荆棘般的带刺视线。 刺的他遍体鳞伤。 正是因为受过伤,知道受伤的痛苦,所以不想让新认识的朋友也受伤。 尽管他能猜到,陈依依肯定已经受过伤了,但不论以前如何,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进入红叶学院是一个新的开始,希望也是一个好的开始。 梓萱默默地思索,她的步子小,江禅机适应她的步伐,也走得慢,反正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没有安排课程,不用着急。 “我明白了。” 她对江禅机有刮目相看的感觉,因为之前他给她的印象就是一个傻白,没有甜,营养都长在腿上的那种,没想到他还会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被有色的眼光注视呢? 不断地跳级、插班。 进入一个陌生的、人际关系早已固定下来的新班级,周围的同学都比她大好几岁。 课间,他们谈论着时尚、流行、游戏、番剧,她听不懂,坐在教室里也能感觉到别人在她身后指指点点。 好奇、嫉妒、鄙夷的视线交织在她小小的身体上。 她也看不起他们,为什么要浪费宝贵的时间在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面? 父母花钱养着你们,花钱给你们上学,是为了让你们在学校聊天吗? 她往往一个学期不跟同学说一句话,期末考试后再次跳级。 在同学们眼中,她大概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隐身人吧。 “总觉得好羡慕啊……”她小声嘟囔道。 “什么?” 江禅机没听清,正想再问她,就看到了等在路口的陈依依。 “早上好啊!” 他大声说道,不顾周围路人诧异的视线,因为在别人看来,他是在自言自语,对着空气说话。 在他打招呼之前,陈依依站在路边一棵树旁边一动不动,连睫毛都不眨,仿佛也变成了一棵小树。 这棵“树”动了。 她抬头望向他,死水般的瞳孔里多了一丝涟漪,然后又注意到他旁边的梓萱。 “你好。” 梓萱神情自然地跟着打招呼。她果然没有看到陈依依,不过她察言观色,通过江禅机的视线方向和说话音量的大小,大致判断出陈依依所站在方位。 陈依依瞳孔中的涟漪陡然加剧,变成微澜。 “你……你好,你也能……看到我?”她还是如很久不曾说话一样笨拙地问道。 “看不见。”梓萱摇头,“我从小眼睛就有毛病。” 咦? 江禅机一愣,这小丫头的眼睛有毛病? 他没看出来也没有听文华阿姨说啊,按理说这么重要的事应该会说一声吧。 他仔细盯着梓萱的眼睛,在她还没长开、带着婴儿肥的圆脸上,黑眼睛又圆又大又有神,还极为灵动,焕发着聪慧的神彩,像是一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小狗,根本不像有毛病的样子。 陈依依也是一怔。 梓萱煞有介事地说道:“我眼睛有毛病,除了家人以外,只能看见笨蛋。” 江禅机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拐弯抹角骂他笨蛋吧? 不过非要较真的话,小小年纪能够考入红叶学院的高中部,梓萱的聪明程度跟普通人不在一个次元上,在她面前,世人恐怕真的是笨蛋吧。 又过了几秒,陈依依才听懂这个笑话,嘴角抿了抿,似乎是在笑。 江禅机心里感叹,真不愧是天才儿童,见面一句抖机灵的话,不着痕迹地捧了陈依依,顺便拉近了两人关系——因为陈依依不是笨蛋,所以她看不见陈依依。 “我叫梓萱,今年11岁。”梓萱自我介绍道。 “陈……依依……16。”陈依依像是初学说话一样艰难地回答。 “更多的话路上再说吧,今天第一天,迟到不太好。”江禅机说道。 某种意义上的三个“怪物”,向红叶学院的方向进发。 第31章 校服没问题 招生季结束了,红叶学院附近的交通也恢复了正常,甚至有些冷清。 “你们发现没有?红叶学院的占地面积可真大,前天考试的时候都看不到边界。”江禅机没话找话。 “附近所有土地,都是红叶学院的资产哦。”梓萱说道。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 梓萱反而对他的无知很无语,“就算一个学校再怎么出名,报考之前也要先了解一下这个学校的相关信息吧?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只要有心去查,放在明面上的东西谁都能查到。” 江禅机报考红叶学院本来就是心血来潮,相关信息一概不了解,听得一脸懵逼。 陈依依还是低头看着脚下走路,但是江禅机知道她在听。 她今天还是穿着前天那件初中校服,柔顺的妹妹头随着她的步伐前后一甩一甩的。 江禅机习惯了她的沉默,并没有指望得到她的回答,毕竟这个问题就如“今天天气不错”这种毫无意义的闲聊,向她抛出问题只是为了表明他和梓萱没有忘记她的存在。 “话说,你穿其他学校的校服进红叶学院有些不太合适吧?”江禅机挠头,“没有其他合适的衣服吗?” 沉默。 大概是没有吧。 可能陈依依的家境也不宽裕?但即使潦倒如江禅机,也有几件替换的衣服。 “没关系,反正今天应该会发校服的。”梓萱插言。 “咦?” 江禅机一惊,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吗? “有什么可咦的?没见过红叶学院的校服吗?”梓萱鄙视地瞥了他一眼,话中有话地说道:“很漂亮哦,如果是有胸的女生穿会更漂亮。” 江禅机:后面那句是多余的,你再怎么讥讽我也不会伤心。 他很想反唇相讥——你不也很平吗?有什么资格说我? 虽然她们把他当成了女生,但他毕竟是个男人,这话对一个11岁的小学生说出来很可能算是性骚扰,所以他又憋了回去。 梓萱却猜出他欲言又止的话,神气地说道:“我还小,将来大有可为!” 这时候就不强调你不是小孩子了? 真是双标小学生! “我才不担心,我妈妈就很大,遗传的力量懂吗?”她骄傲地挺起胸,“多喝牛奶就行了!” 仔细回想一下,文华阿姨今天早上穿着一件修身的薄毛衣,好像确实挺大的,不过江禅机的注意力全放在同样很大的素包子上。 他不是一个下贱的人,他不馋谁的身子,他只馋包子。 “要说遗传,拜托你先遗传一下文华阿姨的温柔吧。”他说道。 他最近接触到的几位女性里,动辄狂暴的房东大婶、双标小学生、沉默寡言的陈依依,还有一个看起来不苟言笑的李慕勤老师,比起她们来,文华阿姨真是温柔到爆啊! 沉默旁听的陈依依缩了缩身体,像是对自己的胸也不是很自信。其实她还好,算是正常初中生的体型吧,既不像江禅机那样一马平川,当然也不像文华阿姨那样胸怀丘壑。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除了新生报道之外,原有的学生也要返校开学。 临近红叶学院外围的停车场和停机坪,以及……私人地铁的出入口,陆续看到明显是高年级的学生在父母陪伴下返校,陆续从豪车、私人直升机里走出来,或者悠然踱出地铁出入口。 “看,那就是红叶学院的校服。”梓萱指着高年级学生,“顶级设计师设计出来的,厉害吧?” 不出意料,红叶学院的校服果然是裙子,女校的校服本来就不可能是裤子。 白衬衣,胸前绣着一片红叶的鹅黄色外套,还有暗红色格子裙,长度大概到膝盖。 端庄,典雅,朝气蓬勃。 不仅是整体样式与颜色搭配,细节也无可挑剔。 无数年轻女生都迫切渴望穿上这身彰显身份的校服。 唯一的问题就是不适合男生穿。 这不是校服的问题,是江禅机的问题。 该来的终归要来啊…… 光头警卫队长丁熊指挥着其他警卫维持秩序,因为总有一些登徒子专门捡今天在附近晃悠,翘首弄姿寄望于帅气的自己被哪位名门千金垂青…… 有的跳舞,有的唱歌,还有人朗诵自己写的诗歌,甚至有人搬来了桌椅,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品味咖啡…… 只不过,这些人很快就被丁熊的皮鞭赶得抱头鼠窜,毕竟这是私人领地。 江禅机他们用学生证验证了身份,获准进入校园——准确地说,是他和梓萱验证了身份,根本没人阻拦陈依依。 刚踏入校门,他就莫名其妙引起了其他学生的注意。 “看,那是今年的新生吧?” “没穿校服,应该是吧。” “哇!看见那个穿牛仔裤的学妹没有?高高瘦瘦的那个!” “看见了!看见了!攻气十足!” “还用束胸绷带把胸缠得这么平……好拼啊!” “一定是个爷t!” 束胸绷带是什么鬼? 我胸本来就是这么平好吗! 江禅机察觉一件很奇怪的事,穿着校服的学姐和低年级的学妹们,在对着他指指点点,说着一些他根本听不明白的词汇,眼睛都变成了星星眼。 倒是校外那些登徒子被冷落了,因为他们根本不明白,这些从小就生活在贵族女校里的豪门千金,她们的世界跟普通人的世界是不同的。 真正的女校,与男女混招的学校,在校规方面有本质的差别。 像护士学校或者师范类学校,虽然女生可能占了99%,但只要原则上是男女混招,在校规方面就会谨慎地一视同仁。 而如红叶学院这样连男性老师都没有的纯正女校,从上到下都对学生与校外男性接触看管得很严,很多从幼儿园就入校的千金小姐,甚至没有接触过家人以外的男性,对校外的男性都抱有或多或少的畏惧心理,相比于真·男人,还是帅气的、甚至稍显男孩子气的学姐学妹更受欢迎。 “红叶学院里没有男性”这个先入为主的固有观念,令她们把江禅机当成了一个新入学的帅气学妹,对于低年级女生来说就是帅气学姐。 “居然真的被妈妈说对了……”梓萱一脸震惊。 江禅机很无语,被这些火辣的视线凝视,他全身都别扭,万一被她们看出他是男生怎么办? 校门口附近负责接待的老师帮新生们办理了入学手续,如果有需要住校的学生就给她们分配宿舍。 “今年新入学的新生,请先去各学系报道,听从指导老师的讲解,然后再去礼堂集合,参加开学典礼。” 老师给江禅机三人办完了手续,告诉他们接下来的安排。 江禅机他们三人分属不同的学系,说好等放学后在校门口碰面,然后就各自离开。 第32章 食堂与礼堂 分开之后,江禅机独自来到武学学系。 红叶学院的历史没那么久,这座城堡是仿古式建筑,建筑材料倒是如假包换的来自古代的青石。 今天早上有些凉意,环绕城堡的护城河蒸腾出氤氲的水汽,形成了淡淡的薄雾,缭绕着古堡。 “怎么才来?” 李慕勤站在演武场里,双臂抱胸,依然是黑色紧身背心、宽松迷彩裤和战术靴的打扮,黑色辫子油亮,显得干净利落。 她的眼神明亮而凌厉,脸部肌肉因为不耐烦而绷的很紧。 “呃…好像没迟到吧?” 江禅机没手机也没手表,不清楚具体时间,但既然进入校门时没迟到,想来就没迟到。 “不是迟不迟到的问题,作为我的学生,我不允许有怠惰的存在。如果你进入武学学系的目标就是混日子,那我劝你趁早回家。”李慕勤板着脸。 今年只有江禅机一个学生,这意味着今年她只有这一个机会,错过就要再等一年,那如果明年还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呢? 所以她必须要严格要求江禅机,从第一天开始就打消他的懈怠。 江禅机一下子紧张起来,他之前确实比较放松,因为他进入红叶学院本来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外加躲债,没什么雄心壮志,但不幸遇到一个看起来超凶的老师,如果没达到她的要求,会不会被她扫地出门? 不行,好不容易得到的长期饭票,他可舍不得就这么错失。 说道饭票,他又饿了,早上吃的两个素包子像是气化了,胃里再次变得空荡荡。 “嗯,这个表情不错,就是保持这种饥渴感,不要降低对自己的要求,懂了吗?”李慕勤很满意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就像一只刚断奶的小狮子,已经不想吃奶了,开始对新鲜的血肉产生渴望。 江禅机懵懂地点点头,他真的只是饿了,素包子实在不管饱,他想吃肉包子… 他以前也是饭量大,容易饿,但总感觉最近饿得更加厉害,就像胃里还有另一张嘴,把他吃下去的东西照单全收,只留一点点扔给他。 “好啦,今天时间有限,一会儿你们这些新生还要去参加开学典礼,我就挑重点说。”李慕勤清了清嗓子,“首先,称呼我教官或者李教官,不要叫我老师。” 老师这个词容易联想起温柔、慈爱之类的特性,但教官这个词本身就令人望而生畏,联想到严厉。 李慕勤不是来跟学生玩过家家的,她不会对学生温柔以待,也不希望学生对她抱有不切实际的温柔期望,她唯一的目标就是让学生变强。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她会毫不客气地使用最严格的手段。 “其次,我最讨厌哭唧唧的女生。训练会很苦,但你最好不要在我眼前哭,就算哭也不要指望我会心软。” “我不会哭的。” 这个对江禅机倒是无所谓,他本来就是男生,不会动不动就哭鼻子,会被别人笑话的。即使是父母跑路,把一大堆烂摊子扔给他,令他沦落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悲惨境地,他也没有哭,因为他是男生,从小就被教育眼泪不会解决任何问题。 “那就好。”江禅机保证。 李慕勤也松了一口气。 她从小就男孩子气,喜欢跟男孩子一起玩打仗游戏,不喜欢跟女孩子一起玩,拿哭鼻子的女生毫无办法,也最怕女生哭鼻子,然而在这所千金小姐云集的贵族学校里,动不动就梨花带雨的软妹子实在太多了… 既然江禅机声称他不会哭,那就姑且信之,听其言观其行。 “最后一点,作为一个超凡者,有一些东西你必须要知道。” 如果说前两件事还包含一些玩笑成分,说到这件事,李慕勤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因为前两件事只关系到她个人,但这件事可以说事关重大,超越了个体。 “作为超凡者,你要牢记一个铁律——除非自己或他人的人身安全受到不正当威胁,否则超凡者不得使用能力伤害普通人。” 江禅机听得很意外,但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由于普通人与超凡者之间巨大的差距,如果超凡者肆意对普通人使用能力,普通人不借助热武器很难抵抗,而一旦使用热武器,又会引发难以控制的社会动荡。 “正是这条铁律,维系了普通人与超凡者十几来年的和平。在红叶学院里,有你我这样的超凡者,但大多数学生还是普通人,无论是校内还是校外,你都要牢记这条铁律,绝不能轻易向普通人使用能力,除非是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李慕勤强调道,“否则会产生严重后果。” “严重后果是指……退学?”江禅机最担心的就是丢掉这张长期饭票。 “退学?不,比那严重多了。”李慕勤摇头,“超凡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和平来之不易而且非常脆弱。全世界的超凡者并非铁板一块,有鹰派,有鸽派,前者代表对普通人的强硬派,后者代表对普通人的妥协派,目前后者占主流。” “没人喜欢整天打仗流血,我也不喜欢,但是你要清楚,对普通人妥协,就意味着对超凡者强硬。所以超凡者内部有相关的组织,一旦你在非必要情况下对普通人使用能力,可能就会被她们盯上,很麻烦。”李慕勤严肃地说道。 “呃……那红叶学院是哪派?鹰派还是鸽派?” 江禅机最关心的是红叶学院所持的态度,毕竟关系到他的饭碗。 “你想什么呢?”她剑眉微挑,“像红叶学院这种举足轻重的机构,当然不能偏重任何一方,只能持中立的超然姿态,否则平衡就会被打破了。所以如果你被那些人盯上,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哦,我明白了。” 既然学校不参与其中,江禅机就放心了。 这条铁律并非完全禁止超凡者使用能力对付普通人,只是加上了一定的限制条件,就是在普通人可能威胁到超凡者的人身安全时,才可以使用能力。 江禅机又没有暴力倾向,为啥会对普通人毫无来由的拳脚相向? 不论是不是超凡者,都不应该这么做吧?那不是犯罪吗? 之所以让新生在开学典礼之前,先来各学系报道,就是为了让各学系老师通知这件事,此时其他老师也都在向各自的学生叮嘱同样的话。 红叶学院大部分的学生是普通人,虽然女生不像男生那样一言不合就打架,但校方也不想看到学校里闹出乱子,所以让老师们把这件事提前告知新入学的超凡者。 李慕勤想了想,问道:“对了,你住不住校?” “暂时不想住。”江禅机回答。 红叶学院鼓励学生住校但不强制,在初中阶段管得比较严,因为初中阶段正是大部分女生情窦初开的年纪,如果不管得严一些容易出问题。 另外就是很多女生是从初中进入青春期后觉醒了能力,所以红叶学院在初中阶段是严防死守。 更低的年级如果有家长书面申请,可以不用住校。 考虑到高中毕业之后学生将走向社会,所以从高中开始可以自行决定是否住校。 其实红叶学院的“原生”学生,也就是从幼儿园或者小学阶段就入校的豪门千金小姐们,绝大部分都是住校的,只有寒暑假会离校回家,父母思念女儿也没关系,在靠近学院的地方买套豪宅就行了,时常可以探望。 李慕勤觉得江禅机住校的话比较好,因为住校就可以避免与校外的普通人接触,这样就可以减少触犯那条铁律的可能。 那条铁律虽然说了如果超凡者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可以使用能力反击,但终归只是超凡者之间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即使是刑法那种等级的法律依然有空子可钻,这条铁律细究起来同样有很大的推敲余地。 换言之,这条铁律本身没有任何问题,这是公认的,问题在于执行的方式和细节。 躯体强化系的超凡者破坏力巨大,容易招惹是非,因此她认为,对于江禅机这样的半大孩子来说,还是待在学校里受到老师们的庇护更保险一些。 只不过,人要经历风雨才会成熟起来,还能被别人庇护一辈子?更何况江禅机住在校外未必就会遇到麻烦,所以她也只是想了想,没有强行要求他住校。 “时间差不多了,去学校礼堂参加开学典礼吧。”她挥手示意,“典礼结束就直接回家,少在外面瞎晃悠,明天早些来上课。” 江禅机不住校,但还有不少新生要住校,今天剩下的时间就是让她们搬进宿舍收拾东西,以及熟悉舍友,所以今天没有安排任何课程。 “哦。”江禅机转身想走,突然想起一件事,“李教官,食堂在哪个方向?” 李慕勤窝火地瞪了他一眼,“你问食堂干嘛?你现在要去的是礼堂!” “不,中午不是在食堂吃饭吗?我寻思先找到位置比较好……”江禅机讪讪答道。 “今天午饭自己回家吃,明天开始由学校食堂供应午饭。” “好吧……” 想吃上学校的饭,还真不是很容易。 第33章 雷达 按照校园内的标志和老师们的指引,江禅机离开武学学系,前往位于学校中线上的大礼堂。 红叶学院的布局也似一片掌形红叶,前区是几大能力学系,左右两侧是学思馆的a区和b区,在掌心的部位,也就是学校中轴线的中心是大礼堂,更后方则是教师办公区。 学生宿舍区和教师宿舍区分布在周边。 教师办公区形似一片巨大的半球形穹顶,蓝色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强烈的阳光,耀眼生辉。 前天发的入学须知以及学生证的背面都写了学生守则,并非像刚才李慕勤所说的那种只针对超凡者的守则,而是面向全体学生的守则,其中一条就是学生不得擅入教师办公区,违者会遭到严惩,给出的理由是学校老师里的超凡者有时候会进行危险的能力实验,有可能会误伤学生。 跟大部分学生一样,江禅机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最头疼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肯定没好事! 除了班委和少数超级爱学习的尖子生,恐怕没几个人闲着没事就主动往老师办公室跑吧? 所以这条守则对他没什么意义。 大礼堂……和想象中一样富丽堂皇,中西合璧的风格并没有令它不伦不类,而是兼具东西方古典建筑的宏大与细腻,数人环抱的大理石立柱堪比国家级的大礼堂或者国会议事厅。 红叶学院的主要建筑,全都给人一种超现实的感觉,光是走到近前就令人肃然起敬,汗毛都会立起来。 不过,相比于教师办公区的穹顶与华丽的大礼堂,更令江禅机在意的是,从几大能力学系走出、正向大礼堂走去的学生们,包括新生和高年级学生,每看到他们中的一个,他肚子里的某处都会悸动一下,有时轻有时重。 而从学思馆里涌出的大量普通学生,他的肚子就没有反应。 学生的区别在于,超凡者和普通人。 再回想起前天来报名考试时肚子悸动的那几次,难道他肚子里的什么东西会对超凡者产生感应? 越重的悸动,是不是意味着对方的能力越强大? 超凡者在不使用能力的时候,与普通人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差别,就算超凡者从身边走过你也不知道。 江禅机活了这么大,肯定在某种时候曾经在大街上与超凡者擦肩而过,但以前他的肚子就没有悸动过。 用排除法就能很快想明白,这可能与他喝进去的那瓶可疑药水有关系,或者与混在药水里被他一同吞进肚子的那团柔软q弹的东西有关。 但他能怎么样呢?找人把他肚子切开看个究竟? 既然没什么明显的危害,他懒得多想,想这个想那个还不如想想下顿饭怎么解决…… 再说这种悸动对他来说只有好处,能从人群中区分出超凡者和普通人。 不仅如此,甚至可以通过悸动的轻重来洞悉对方实力的强弱。 几乎可以算是一个探测超凡者的雷达。 目前为止,悸动最厉害的一次,就是他见到李慕勤老师的时候。 这种感觉并不像是肌肉的抽搐,而像是肚子里有什么东西被目标所吸引,迫不及待想跳出来似的,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在蠢蠢欲动。 江禅机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随着人群涌进了大礼堂。 礼堂内部典雅华丽的装饰风格令人目炫神迷,来自四面八方的隐藏式光源将大厅映照得灯火通明,灯光柔和而不刺眼。 高耸的穹顶经过声学专家设计,能使舞台主持人的说话声可以覆盖到观众席每个角落,离得近不会刺耳,离得远能听得清。 舒适的阶梯坐席如海浪般从前至后依次抬升。 人太多,整个学校的学生尽数到齐,江禅机张望了几下,人山人海之中没有看到陈依依和梓萱,只能随便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来。 周围全是莺莺燕燕的软妹子,不仅人长得漂亮、声音好听,更兼家资雄厚,怪不得校外的男生们趋之若鹜。 她们手牵着手在走廊里说笑嬉闹,娇嗔轻语,光是看到这副场景就令人心旷神怡,如同被百花包围。 裙摆飘飘,香风阵阵,轻盈的身体像小鹿般优雅,卷起少女的体香。 这大概就是天堂吧。 学院的女生们大都不施脂粉,但江禅机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美女的比例出奇的高。 漫画和小说里经常出现主角身边全是美女的设定,这显然很不科学,然而如此不科学的事情却被他遇到了——放眼所及的女生们,大部分都堪称美女。 其实说怪也不怪,红叶学院不收暴发户,也就是说,能从小进入红叶学院的,都是至少一代以上的富豪。 不论是男富豪找老婆还是女富豪找老公,对象的颜值会差吗?肯定不会。 先有了基因的优势。 然后这些女生从小不用干活,不用风吹日晒,吃得营养健康,心中无忧无虑,睡眠充足,生活环境好,呼吸的空气好,喝的水好,伴随音乐和美术的熏陶而成长,享受的医疗条件也是最顶级的…… 这些东西会形成良性循环,一代一代地改善后代的颜值和肤质,所以这里的女生们大部分都算是小美女,即使相貌平平,至少也气质出众。 可以说,这里几乎每个女生,都拥有名为“钞能力”的能力,只是等级不同罢了。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少女的体香,只不过是金钱的味道! 江禅机心中感慨万千,暗道投胎真是一门技术活儿。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一个短发女生走到江禅机身边,看着他旁边的空位问道。 “啊……请随意。” 这个女生长着一脸讨喜的小圆脸,棕色的短发用一对精美的蝴蝶发夹沿着发际线分开,露出圆润的额头,看上去是个很活泼的女生,年纪比陈依依更小一点儿。 她落座之前,会先认真整理好裙摆,以免坐下后压出褶子,其他女生也都是这样,不愧是实行淑女教育的学校。 第34章 学院长 女子学校就是跟男女混校或者男子学校不同,学生们步入礼堂的过程总体而言井然有序,也没人打打闹闹和大声喧哗,大家落座时也都会整理好衣裙再落座,坐姿也相当优雅,没人翘二郎腿或者抖腿。 旁边的女生落座后,视线落在江禅机的普通衣服上,尤其是他的牛仔裤上,好奇地问道:“你好,请问你是今年的新生吗?” 江禅机清了清嗓子,尽量用轻柔的语气说话,以免露馅。 “是的,我是刚进入高中部的学生,你好。” 对方很有礼貌,他也友好地回应。 “哦,那就是学姐了~” 这个学妹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不时歪着头看他。 江禅机局促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既不能否认,他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承认……好在观众席的灯光黯淡下去,而舞台的聚光灯亮起来,突然降临的黑暗帮他解围了。 学生们均已落座,开学典礼正式开始。 一位体态婀娜的年轻女性走到舞台中央。 她看上去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就像从大学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不过她身上洋溢的知性氛围令江禅机更倾向于认为她是刚刚研究生毕业。 她戴着一副精致的无框眼镜,头发盘成发髻,略施脂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一身合体的灰色职业套装穿在她身上,低调简约而大气。 然而,看到她的一瞬间,江禅机肚子里突然剧烈悸动了一下,程度之重几乎令他以为自己要拉肚子了…… “学姐,你没事吧?”旁边的学妹敏感地察觉到他的颤抖,关切地询问道,并且体贴地压低声音:“是不是……肚子疼?” 显然,江禅机刚才突然直起腰并按住肚子的动作,令她以为这位“学姐”的生理期来了…… “不,我没事。” 江禅机汗颜,刚才的悸动并不疼,只是有些突然,令他猝不及防。 “真的没事吗?我这里带了生理用品哦,如果严重的话还有止痛片。”学妹随身带着一个小手包,便要从里面掏东西。 江禅机更是尴尬,连汗都快出来了,赶紧摆手制止她,“不不,我真的没事!” “是吗?如果学姐觉得不舒服的话,我可以陪你去一趟医务室,不用客气的。”她以为他是不好意思。 其实他一是真没事,二是真不好意思,但这又不能明说……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这里学生之间的氛围确实很友爱,一旦不用为钱发愁,生活中很多矛盾和顾虑就消失了。 “这是哪位老师吗?” 为了岔开话题,他指着舞台上的那位女性问道。 学妹乖巧地笑了,“说是老师也可以吧,不过她其实就是咱们的学院长哦。” “啊?” 江禅机震惊了。 他看到这位女性还以为她是某位老师来客串主持人,没想到竟然是学院长,红叶学院的最高权力者? 这……这也太年轻了吧? 在他的固有印象中,像红叶学院这种国内首屈一指的顶级女子学院,学院长八成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或者至少也是一位履历辉煌的四五十岁中年女性,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位风华正茂的年轻女性。 让这么年轻的女性当学院长,是不是太儿戏了? 还是说她只是一个不负责具体事务的傀儡,类似于花瓶的角色? “学院长好年轻哦,是不是刚就任不久?”他旁敲侧击地问道。 “哈哈,不是的,学院长执掌本校已经十年有余,更早之前一直在本校当老师。” 学妹对这位帅气“学姐”的问话知无不言,轻笑道:“很多从外面考进本校的学姐学妹,第一次见到学院长的样子都很吃惊呢!” 这已经不是“吃惊”可以形容的吧? 就任学院长十年有余,更早之前一直当老师,这么算的话,这位看上去二十三四的年轻女性,实际年龄恐怕至少有四十多岁了。 就算是驻颜有术也太夸张了! 这可不是那些五六十岁的女影视明星通过一指厚的粉底外加后期ps达成的伪少女外貌,也绝非是整容手术达成的不自然外貌。 通过舞台上明亮的聚光灯可以看清这位学院长脸部的所有细节。 她绝对只化了淡妆,而且她化淡妆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遮挡脸部的瑕疵与皱纹,因为如果不化妆的话,聚光灯强烈的亮度会令她的脸部皮肤显得过于苍白,所以她仅仅是使用了少许腮红、口红和眼妆,增强五官的轮廓,使脸部的观感保持健康红润的气色。 如果没有聚光灯,她完全不用化妆。 仔细一想,他在红叶学院里遇到的几位老师均显得过分年轻,比如李慕勤老师,她看上去只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大姐姐,江禅机也怀疑过她为何这么年轻就当上了老师,但是因为李慕勤老师很严厉,所以他没敢问。 而另外一些老师,看上去和正常年龄差不多,顶多是保养得好,显得比较年轻,并非是那种生理上的年轻。 前者与后者之间的差别,在于前者都是超凡者。 “级超凡者!好羡慕哦,我也想觉醒能力,青春长驻……学妹无限憧憬地说道。 哪个妹子不想青春永驻呢?这种想法也很正常。 “有吧,肯定有。”江禅机还没有琢磨明白,胡乱应付了两句。 “太好了!”学妹开心地笑了。 对方如此单纯,倒令江禅机有些良心不安,但能让她高兴一下总是好的,再说她这个初中生也未必一定没机会觉醒为超凡者。 学院长的讲话倒是很平常,这种场合的讲话基本都是一个套路,无非是勉励大家好好学习、团结友爱、遵纪守法、努力进取等等,换成谁也讲不出什么花来,一篇讲话沿用好几年也没问题。 学院长讲完话后,在大家的掌声中走下舞台。 江禅机以为开学典礼就这么结束了,不过马上又有一位穿着校服的女生走到舞台的聚光灯下。 如果说学院长上台的时候,大家出于对位高权重者的敬畏,表现得十分拘谨而克制,而这位女生刚踏足舞台的台阶时,底下就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尖叫与欢呼。 江禅机吓了一跳,这女生是也欠了一笔巨款么? 如此群情激动的场面,他只在被债主们堵在家里的时候见过…… 第35章 小迷妹 江禅机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位刚上台的学姐,不明白她的登台为何引起台下这么大的反响。 “是奥罗拉学姐!” 学妹激动地紧紧绞着双手。 江禅机的肚子深处再次悸动,这次远远弱于学院长,也明显弱于李慕勤,但显然并非是因为这位叫奥罗拉的学姐很弱,而因为前两者太强了,事实上这次悸动的程度超过了他在红叶学院里遇到过的所有学生超凡者,甚至与部分老师持平。 “她是……外国人吗?”江禅机问道。 这位奥罗拉学姐身材高挑,目测身高超过了1米7,皮肤白皙到莹白透明的地步。 她拥有几近完美的女性身材,大长腿和发育相当好的胸部,当然没有路惟静校医那么大,但是在同年龄的学生里,基本上数一数二,将本来很端庄的校服变得有些……色气。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头银灰色的披肩长发,发梢自然微卷,衬托着她脸部与颈部的柔和曲线,如银泉流光般闪耀。 聚光灯的照耀下,她的虹膜反射着罕见的暗紫色,有人说这是源自某种古老的北欧基因,也不知是真的假的,反正她没用美瞳。 怎么看她都不是本国人。 学妹激动得满脸通红,“对呀,奥罗拉学姐是留学生,在本校拥有超高的人气,人称‘雪国公主’!这可不仅仅是个外号——她的家族作为规模超过1万亿美元的挪威主权基金的幕后实际操纵者,堪称富可敌国,拥有在世界上翻云覆雨的能力,所以叫她公主一点儿也没错!” 红叶学院是一所国际女子学院,向来持开放态度,欢迎国外女生前来留学,只不过对于国外留学生的背景审查比国内学生更加苛刻,一般二般的国外富豪千金根本入不了红叶学院的法眼。 “还有,级超凡者!人如其名,她在超凡者之中还有一个响亮的绰号——‘北极光’!她是新一代超凡者中的佼佼者,在校园里有好多迷妹呢!” 所以说,这个叫奥罗拉的家伙是在女校里堂堂正正的开后宫吗? 学妹说起奥罗拉学姐的事情,两眼发光,叭啦叭啦说个不停,显然她也是奥罗拉学姐的众多迷妹之一。 江禅机想起自己在综合测试仪上得到的结果里,的字样,1和5……差得有些多啊。 不过无所谓,他是从小就有的怪力,而不是女生们的超凡能力,至于这之间有什么区别,他暂时还不太清楚,反正他要做的就是两件事——不被别人发现他男生的身份,以及不被红叶学院开除,其他事随缘吧。 念叨了一阵,这位学妹突然察觉在一位“学姐”面前猛夸另一位学姐好像不太合适,于是赶紧改口道:“啊,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付苏——很好记吧?今年初中部三年级~还没请教学姐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姜婵姬。”他已经渐渐习惯这个名字。 “那我以后就叫你婵姬学姐可以吗?” “可以吧……” 怎么说呢,被叫学姐的感觉不算糟糕,当然如果是被叫学长就更好了…… “婵姬学姐是今年学思馆高中部的新生吧?”她又问,“以后说不定课间在走廊里能遇到婵姬学姐呢。” “呃……我是武学学系的新生。”他纠正道。 “噫!婵姬学姐也是一位超凡者?”她惊讶地捂住嘴。 “我很差啦,勉强及格而已。”他实话实说。 付苏猛地摇头,“不不不!婵姬学姐非常平易近人,一点儿也没有其他超凡者的架子!所以我才这么惊讶的!” “这样吗?”江禅机纳闷道。 “是呀是呀!很多超凡者总是给人凛然不可侵犯的疏离感,婵姬学姐不是这样哦!”她偷偷瞅了一眼舞台上正在代表学生发表讲话的奥罗拉,悄声说道:“虽然我很崇拜奥罗拉学姐,但我从来不敢跟她搭话,总感觉她一个眼神就能把我冻住……” 江禅机也看了一眼奥罗拉,她在舞台上挺胸昂首,宛如一支离世出尘的冰山雪莲,美则美矣,但确实给人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圣感。 这就是所谓的偶像与粉丝吧,即使并非偶像的本意,但粉丝往往会以跪姿来仰视偶像,凭空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的偶像就变成婵姬学姐了~”付苏握紧小拳头。 “为啥要拿我当偶像啊?我承受不起啊!”江禅机赶紧推辞,他都不明白这个学妹脑子是怎么想的。 “我不管!婵姬学姐已经是我的偶像了!”付苏的态度十分坚决,“因为婵姬学姐真的很温柔,很好相处!” 江禅机哭笑不得,他明明只是拘谨而已,生怕身份被拆穿,怎么跟温柔扯上关系了? “啊,婵姬学姐,我没课的时候,能去武学学系旁观你上课么?我很好奇超凡者是怎么训练的~”她眼巴巴地请求道,两只小手抓住他的胳膊不放。 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在女生之间很正常,换成刚认识的男生就不可能了。 “这个嘛,如果我老师不反对,我倒是也没意见……”江禅机刚被夸奖,不好意思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好把难题推给李慕勤老师。 “好!我有时间的时候一定去给婵姬学姐加油~”付苏心满意足地笑逐颜开。 怎么说呢……这孩子太单纯了,心里想的事就直接挂在脸上,又很容易满足。 这种类型的孩子在红叶学院里并不罕见,从小在红叶学院的呵护下成长,无忧无虑,与世间的黑暗隔绝,她们长大后很自然就变成一个个单纯善良的少女,心思如水晶般透明。 有钱,真好。 光顾着跟她说话,江禅机没听见奥罗拉代表学生的致辞内容,但想来无所谓,无非是那些老生常谈。 一晃神的工夫,开学典礼就结束了。 不用老师们指挥,学生们互相谦让,井然有序地离开礼堂。 付苏这位学妹是住校的,江禅机跟她告别,然后去学校门口与陈依依和梓萱会合,一起回家。 第36章 开学第一课 从第二天起,江禅机在红叶学院的校园生活正式开始了。 作为超凡者,江禅机不仅要在武学学系接受专业课方面的训练,还要跟其他新生一起上公共课,课程安排得相当紧凑。 幸运的是,超凡者可以省去红叶学院极具特色的淑女教育课,比如乐器演奏、美术鉴赏、雕塑进阶、形体训练等等…… 旁观其他学生的形体训练课把江禅机吓得半死,因为女生和老师都是穿着瑜伽服上课的。 女式瑜伽服,就是那种紧身的、弹性十足、充分勾勒出女性曲线的运动装。 也就是说……如果他穿上瑜伽服,双腿之间会有迷之凸起,瞬间就会露馅! 隐身,是视觉上看不见了,但飞机依然在! 那会是震惊整个红叶学院的大新闻,而他的菊花也会被光头警卫丁熊的皮鞭狠狠入侵,说不定丁熊盛怒之下还会入侵不止一次…… 听说超凡者不用参加形体训练课的学习,他真的是有再世为人之感,差点虚脱! 当然,如果自愿参加也是可以的。 “天气挺凉快,你怎么头上这么多汗?”梓萱问道。 他们三人跟其他高中部的新生一起并排坐在大教室里,等待老师来上公开课。 江禅机肯定不能说是路过形体训练课堂时被吓出来的汗。 他的手腕被碰了一下,转头看到坐在他另一侧的陈依依递过几张纸巾。 “谢谢。” 自从被债主逼债以来,他都没用过纸巾这么高级的东西,毕竟他是用传单上厕所的男人。 他把额头上的冷汗擦干净。 梓萱面前的课桌上摆着一本厚厚的书,她正利用上课前的时间翻书。 “在看什么?小说吗?” 梓萱白了他一眼,“我是在预习功课,笨蛋!” “对哦,今天上什么课来着?” 梓萱合上书,亮出封面。 《超凡能力导论(上)最新修订版》——红叶学院集体编著。 像梓萱这样在上课前预习功课的新生很多,不论是普通学生还是超凡者学生,大家都对超凡能力的本质很好奇。 大家在外面的时候,或多或少听到过关于超凡能力的传闻,但其中肯定有不少以讹传讹的失实之处,而红叶学院编著的教材包含了关于超凡能力的最新研究成果,无论是翔实度和准确性上有保障,不是校外那些流言可比。 这本书是上课前领取,下课后要收上去,江禅机领到后根本没翻开。 “奇怪呀。”梓萱翻开课程表。 “奇怪什么?” “课程表里,每门课都注明了需要用的课本,但我怎么没看到哪门课需要用这本书的下册?难道下册是放到明年讲?”梓萱疑惑地说道。 江禅机也扫了一眼课程表,确实没找到。 他不太关心这些,能不能在红叶学院里混到明年还说不定呢。 “中午11点半才开饭啊,这么久!”他哀叹。 “你不是在刚在我家吃过早饭?” 他今天又去大众澡堂蹭饭了,一个人吃的量比文华阿姨和梓萱加起来还要多。 “话虽如此,我现在又饿了……”江禅机揉着肚子,腆着脸说道:“今天文华阿姨做的素炒饼很好吃,昨天做的素包子也很好吃,不过我更想吃肉炒饼和肉馅包子……” 梓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猪肉涨价,买不起!你这个吃白食的还挑三捡四?” “是哦……” 江禅机也知道自己的立场没资格说什么,不过真想吃肉啊…… 果然当包租婆比经营小店更赚钱,今天早上房东大婶做的猪肉芹菜包子,那味道简直绝了! 看来房东大婶已经实现了猪肉自由…… 作为长期拖欠房租和水电费的租客,他躲房东大婶还来不及,哪敢上门讨要食物? “依依你早上吃的什么?” 他转头问道。 “要点儿脸吧!你还想去人家家里蹭饭?”梓萱板起脸说道。 “我才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日常交谈,懂吗?”江禅机真心被冤枉了。 陈依依稍微侧着头听他们说话,被问到时,她垂下的刘海微微晃了晃。 “没吃早饭吗?早饭还是要吃的,否则长不了身体。”江禅机说道。 “营养全长到腿上也没意义。”梓萱吐槽的语气有些酸。 这时,一位老师推门而入,窃窃私语的学生们立刻噤声并正襟危坐,江禅机他们也不敢说话了。 他的肚子没反应,也不需要反应,因为这位老师一看就是普通人,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女性。 “同学们大家好,今天是开学第一堂课,很荣幸由我来为大家上课。” 老师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说道:“请同学们翻开课本的第一章《超凡能力之源》。由于很多新入学的同学对超凡能力存在误解,下面就由我带领大家对超凡能力以及超凡能力的来源进行初步的讲解。” 红叶学院的师资力量毋庸置疑,要么是毕业后留校任教的学生,要么是高薪聘请来的,甚至不乏各大学府的客座教授,无论教学水平还是师德都是超一流的,当然全是女性。 “据推测,第一位超凡者的觉醒,距今大约二三十年,而各国陆续公开承认超凡者的存在,距今大约十几年不等。”老师环视着大教室里的众多新生,“那么,超凡者出现的原因是什么?为什么更早以前没有?” 学生们静悄悄的,专注地听课。 这个问题在外界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外星病毒,有人说是生化实验室泄漏导致人类变异,还有人说是埋藏在地下的古代文明被挖出来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实际上,大约二三十年之前,在人们没有察觉到的时候,空气里多了一种微量的物质——你们此时呼吸的空气里,就含有这种物质。” “这种物质在空气中的含量非常稀薄,且无法以任何常规方式从空气中提纯,像是不遵从这个宇宙的物理规则似的。” “经过研究,这种物质通常以微观形式存在,部分特性类似于量子态,上一刻出现在容器的内侧,下一刻可能就出现在容器的外侧,因此没办法用常规方式储存,而且这种物质不携带电荷,也无法用磁场约束。” 第37章 能力之源 这位老师考虑到台下坐着的学生之中既有普通学生又有超凡者,后者的学习基础可能不是特别顶尖,于是尽量讲解得通俗易懂。 学生们的兴趣都被老师的讲解勾起来了,就连江禅机也暂时忘记了腹中的饥饿。 “起初,这种物质的出现与超凡者的出现,被人们当成了无关的两件事,但后来科学家发现不是这样,正是这种物质在某种情况下与人体结合,令部分人产生了超凡能力。” “超凡能力只能由进入青春期后的年轻女性觉醒,这是现在众所周知的事,但是在超凡者刚出现的那段时间里,人们并不知道这个规律……起初可以用巧合来解释,随着超凡者数量的逐渐增多,清一色的超凡者全是青春少女,任谁都会察觉异常——为什么男性不行呢?” 她双手轻按住自己的下腹,“因为——只有女性特有的、进入青春期后开始具备孕育生命能力的特质,才可以与那种物质相结合,产生超凡能力。” “这就是超凡能力的源泉!” 江禅机听到这里,不禁又是一阵紧张,难道自己是双性人之类的……因为他的肚子不是见到超凡者时总是悸动一下吗? 不过仔细一看,老师按住的部位,比他肚子悸动的位置更偏下,不是同一个位置。 台下的学生们有早知道的,有第一次知道的,但神情之间都悚然动容。 当时的科学家能发现并总结出这些规律,背后消耗的精力和做出的牺牲真是难以想象。 “可惜,并不是所有进入青春期后的年轻女性都能觉醒超凡能力。目前的主流观点,觉醒的条件应该是与特定的基因有关,可能也与体质和精神有关,甚至可能是随机的,尚无定论。” 老师遗憾地放下手,“如你们所见,我也没有觉醒能力,是个普通人。如果你们问我是否羡慕超凡者,我肯定羡慕,因为那种物质与人体结合之后,会极大延长女性的青春与寿命。” 江禅机和其他学生都恍然大悟,怪不得超凡者老师看着都很年轻。 简直就像是……为战斗而生的赛亚人种族一样。 梓萱是在座学生里年纪最小的,思维却更加缜密,她突然举手说道:“老师,我可以提个问题吗?” 江禅机吓得一缩脖子,他可不想引人注目。 “可以。”老师点头。 梓萱站起来,“老师,您刚才说,第一位觉醒者的出现距今不过二三十年的时间,十几岁时觉醒能力,现在大约也就不到五十岁,正值壮年。延长青春我可以理解,延长寿命是怎么知道的?” 其他学生均是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个他们没有想到的盲点——距今最久的超凡者还不到退休的年纪,谈寿命太早了吧? 老师微笑点头,“抱歉,是我的疏忽,因为我之前长期旅居国外,思维方式还没有完全转变过来……我说的女性,其实是指female,就是雌性。” “没错,不仅是人类,部分雌性动物也可能会觉醒能力,所以我们通过观察觉醒能力的动物,比如雌性小白鼠,得到了寿命极大延长的结论,能力越强,青春和寿命延长越多。”老师赞许地向梓萱点点头,“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了,谢谢老师。”梓萱落座。 “拜托,下次举手提问前能不能先让我做一下心理建设?”江禅机低声说道,只得到一个白眼回应。 台下的学生们低声喧哗起来,作为青春少女,谁不想拥有更长的青春和寿命啊? 老师耐心地等喧哗声自然平息,然后又继续说道:“说到动物,接下来请翻开第二章《超凡能力之路》。” 哗哗的翻页声响起。 “动物觉醒的能力一般比较简单粗暴,强则强矣,却缺少控制,种类也比较单调,这是因为觉醒何种类型的能力与我们自身的意志有关。” “觉醒能力之前,我们对自身抱有什么样的期待,觉醒的能力种类往往就会与我们心底的愿望接近,虽然不一定是完全一致——你希望自己成为奥特曼,抱歉,这个真办不到。” 少女们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动物的思维很简单,所以它们觉醒的能力类型也很简单,不过身体素质的优势令动物觉醒的能力往往会比较强,你们遇到野生动物时要务必小心。”老师提醒道。 红叶学院大部分学生都是住校的千金小姐,所以这话对她们来说听听也就得了。 “老师,能力者之间的强弱,是怎么划分的?”有人举手提问。 老师答道:“如果你是超凡者,这个会由各能力学系的老师告诉你们;如果你是普通人,知道这个也没什么意义,只要知道超凡者总共分为9级,一级比一级强就是了,级超凡者,全世界寥寥无几,级超凡者。” “至于什么决定了能力的强弱,一般认为,先天因素和后天因素七三开——七分天注定,三分靠打拼。” “这个比例数字并不是绝对的,因人而异,不过大致如此。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那个学生摇摇头,落座。 “最后一点,关于那种物质……” 老师看了看腕表,快到下课时间了。 “迄今为止,由于那种物质的奇异特性,人们对那种物质所知甚少,但是为了方便起见,总要有个名字来称呼它。” “如果你们想叫它魔力?ok!” “想叫它霸气?没问题。” “念能力?可以。” “灵气?随便。” “查克拉?也行的。”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并不重要,你们想怎么称呼都可以……不过,任何物质从本质上都可以看成是一种能量,所以学术界一般称其为源能——本源的能量,源初的能量。” 又有一个学生举手提问:“老师,源能是从哪来的?” 这同样是外界争论很多的一个问题,甚至可以说是一切问题的根源,学生们感到好奇也是理所当然。 “这个问题……”老师微笑,“如果你们有机会学到这本《超凡能力导论》的下册,就会知道的。” 她举起自己的课本,指着封面让大家看,“需要强调的是,超凡者被官方承认至今不过十几年而已,相关研究只是刚刚起步,你们用的课本每年都会重新修订,更新增删很多内容,其中难免有疏漏和错误之处,希望大家本着尽信书不如无书的精神,勇于质疑权威,说不定下一项重大研究成果就会由你来发现。” 尽管这话里绝大部分是勉励成分,但大家听着还是很受用,激发了强烈的探索精神和学习动力。 她又看了看腕表,“好了,时间不早了,今天的课程至此为止,下课。” 第38章 公开处刑 “这身衣服不适合你。” 演武场里,李慕勤打量着穿着校服的江禅机评价道。 “哪里不适合了?我觉得超~适合啊!腿又细又直,给我的话我能玩一年!”路惟静羡慕地说道。 “本来就不合适,下次上课前换成裤子。”李慕勤板着脸。 “好的!教官!” 江禅机立刻同意。 没错,他今天穿着校服来上课的。 天知道他早上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下定决心套上这身校服的,又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离开出租屋的……这是何等的羞耻! 有人说,第一次穿裙子,腰部以下凉嗖嗖,没有安全感。 这绝对是错的,他们的穿法错了。 “咻!让我看看小婵姬喜欢穿什么样的……” 路惟静趁他不备,悄悄溜到他身后,猛地掀起了校服裙子。 然而,她没看到她想看的东西。 “这是什么鬼?没有**的裙子是没有灵魂的……” 裙子里还套着一条男士短裤。 不是**,不是女式安全裤,不是女士热裤,而是很常见很普通的男士短裤,夏天在室外穿的那种,长至大腿的一半。 红叶学院校服裙子的长度在膝盖位置,里面穿一条男士短裤,从外面看几乎看不出来,毕竟他很瘦。 “哇!老师你干什么?” 如果是一个女生被掀裙子,肯定立刻就产生剧烈反应,但江禅机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既然要穿校服,就肯定不能穿普通的内衣,男式女式的都不行,否则万一遇到这种被人掀裙子的情况,就一定会露馅! 还好他思虑周详,以前就有备无患地给战斗机进行了抗腐蚀性测试,今天他同样考虑到了这种情况,为了应对,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什么都不穿,真空出行,要么穿一条男士短裤。 他当然不会选择前者,毕竟他又不是变态。 一离开公寓,他就感到无比窘迫,因为大家好像都在看他。 这不是他的错觉,到了大众澡堂之后,文华阿姨就羡慕地叫了起来。 “腿好细好直哦!” 女性看到他腿的第一反应大抵如此。 男性的脂肪含量本来就比女性低,最关键的是女性的骨盆偏宽,这是为了生育需要,但也导致女性的腿看起来不如男性的腿直,再加上江禅机又瘦又高,所以两条腿看起来又细又长又直。 江禅机不明白她们为何那么羡慕,他的腿他自己知道,这样的腿毫无手感可言。 举个例子就像鸡的小腿,而他现在更喜欢猪的大腿。 唯一一个持不同意见的人,就是李慕勤,她一见江禅机的校服就紧皱眉头,训斥道:“穿成这样怎么上课?别说是我的武学课,就算是普通学校的体育课,也不能穿裙子上吧?你以为你是拉拉队呢?” 不穿校服,江禅机求之不得。 “李教官,你能不能帮我通融一下,让我可以不用穿校服上学?”他恳求道。 李慕勤摇头,“不穿校服恐怕不行,这是学校的规定。” “这样啊……”他垂头丧气。 “不过嘛……”李慕勤语气一转,“学校没有规定要穿全套的校服,你懂了吗?” “咦?难道……” “没错,校服可以只穿一半,毕竟冬天下雪的时候光着腿很冷,学校允许只穿校服外套,下面可以随便配裤子,也可以搭配喜欢的长裙,也算是为校园的风景增加多样性。”李慕勤说道,这些事只有学校里的老油条才懂。 “喂!暴力女!你不要多嘴啊!为什么要告诉婵姬这种事?以后我岂不是看不到这么又细又长的好腿了?”路惟静悲愤地说道。 “啰嗦!你不在医务室待着,跑这里来干什么?”李慕勤不以为然地说道。 江禅机大喜,如果早知道这事多好,今天就不至于公开处刑了啊! “这不是刚开学比较闲嘛,医务室待着无聊,于是我就变成流动医生啦!再说每次受伤最频繁的就是武学学系,尤其是婵姬同学细胳膊细腿的,我很担心她被你这个暴力女折腾得不成样子啊!”路惟静嘻笑道。 李慕勤拿这个死皮赖脸的老朋友毫无办法,对江禅机说道:“先去更衣室换上裤子。” 江禅机为了以防万一,还真带着常穿的牛仔裤来了,闻言赶忙跑去更衣室换衣服。 红叶学院里的更衣室没有标注性别,因为全是女性,没有标的必要,幸好武学学系人员稀少,更衣室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的。 更衣室豪华得一塌糊涂,江禅机踏进去的时候还以为这是一间美术展览馆……临时脱下的衣服都是挂在天使雕像平伸出来的手掌上,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他在更衣室里转了一圈确认没人,赶紧用最快的速度换衣服,把裙子和男士短裤的组合换成牛仔裤。 唯一的问题是——粗砺的牛仔裤里什么都没穿,略有些磨…… “如果我没记错,猩猩女你当学生的时候,每次穿校服裙子也很痛苦啊!这孩子在某些方面跟你超像的。” 江禅机去换衣服的时候,路惟静望着他的背影。 “有吗?我是有胸的。”李慕勤漠然说道。 “噗嗤!你那也叫胸?不过是肌肉块而已吧?让我试试。” 路惟静伸出手指作势欲戳,被李慕勤挥手拨到一边。 “别动手动脚的!” “算了,我也不想戳,万一太硬把我刚做的美甲戳断了怎么办?”路惟静炫耀似的展示自己星星闪闪的手指甲。 “你想打架吗?”李慕勤实在忍无可忍。 “哈哈!我才不想跟你这个暴力女打架。”路惟静闪身躲到一边。 “那你倒是说说,我跟她哪里像?”李慕勤还是耿耿于怀,“长得像还是体型像?全都不像吧?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就把你那花里胡哨的美甲全刮掉!” “不是长相也不是体型,而是性格,都很男孩子气,这点你不能否认吧?” 路惟静的话令李慕勤哑口无言。 她心里承认,“姜婵姬”的性格跟自己确实有几分相似,讲话方式都直来直去,说话声音都有些粗,都不喜欢穿裙子等等……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很男孩子气。 第39章 直爽 李慕勤从小就不喜欢跟同龄女孩子一起玩,她觉得女孩子说话做事拖泥带水不爽利,还是跟男生一起更舒服,不论是打电子游戏还是真人cs,玩完之后再一起吃烧烤喝啤酒,大家畅所欲言,说笑打闹,称兄道弟,非常痛快。 哦,对了,当时一起玩的男生们,也确实把她当成男生了,后来她突然消失,他们还很惋惜失去了一个能玩得到一处的好哥们,经常怀念她…… 她选择消失,是因为她觉得这样的自己不太正常,于是试着离开男生群体,去融入女生的群体,但事实上她已经习惯了与男生相处,根本忍受不了女生之间的相处方式。 其实她不讨厌女生,而是不喜欢她们拖拖拉拉的说话和做事方式,讨厌化妆,讨厌恶意卖萌,更讨厌她们两面三刀——在男生面前是一个样子,在女生面前又是另一个样子,最讨厌的就是塑料姐妹情。 当然并不是所有女生都这样,但她实在怕了,懒得去浪费时间去接触、去试错。 再后来她觉醒能力,进入红叶学院,被萌萌的软妹子们包围,这简直是她最大的噩梦。 很长一段时间,她在红叶学院里没有朋友,直到认识比她低一年级、当时是学妹、现在是同事的路惟静。 路惟静是她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人,这要归功于路惟静的死皮赖脸,否则她恐怕直到今天还是孤独一个人。 李慕勤在江禅机面前一向是板着脸不假辞色,但实际上他的入学令她激动得都失眠了——天知道她盼这样一个男孩子气的学生盼了多久? 路惟静是她唯一的朋友,因为路惟静的性格也很直爽,不做作,但这种直爽是女生式的直爽,而不是男孩子气的直爽,这其间有很大的区别。 女生式的直爽,就是你问她要不要一起游戏,她拉着你回答:玩游戏有什么意思?一起去吃火锅吧! 男孩子气的直爽,则是你问她要不要一起玩游戏,她转头骂一句:滚!你太菜了! 每年招生季,李慕勤都期望着会不会有一个男孩子气的女生走进她的视野——这样的女生并非没出现过,但遗憾的是没通过能力测试。 另外,确实有些学生是男孩子气,而且也通过了能力测试,但是她……不太喜欢,因为她们的男孩子气,是像部分男生那样充满野心和扭曲的欲望,渴求鲜血与暴力,企图将世界踩在脚下,奴役所有弱者。 世界之大,什么样的女生没有呢?崇尚暴力的女生数量很少,但并非没有。 某种意义上而言,“除非自己或他人的人身安全受到不正当威胁,否则超凡者不得使用能力伤害普通人”这条铁律,就是为了限制那些女生,令她们在作恶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本事逃脱其他超凡者的联合追缉。 每次遇到有潜在暴力倾向的学生,她总会有所保留,不会将自己的东西倾囊相授,以免遇人不淑,令一个恶魔从自己手里诞生。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道”是很重要的。 相比之下,她很庆幸能遇到江禅机这个学生,除了过于瘦弱和进取心不太足之外,简直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学生,非常有男孩子气,和她一样讨厌穿裙子,而且她认为他有极大的潜力可挖。 越是这样,她越要严格要求他,璞玉不经雕琢就永远只是璞玉。 她的这些心思,当然瞒不过路惟静这位老朋友。 路惟静很替李慕勤高兴,同时她也很好奇,老朋友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训练江禅机,所以她闲得没事就溜达过来旁观。 江禅机换好裤子,重新回到演武场。 还是裤子穿着舒服,他连走路都不像刚才那么别扭了。 “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李慕勤打量着他的裤子,“今天是第一堂课程,在课程开始之前,我想问问你,你想学什么?” “呃……什么都行吧,简单一点儿的最好……” 江禅机最怕是考试不及格被红叶学院退学,而且红叶学院的学习难度他早有耳闻,谁不想轻松一点儿啊? 这话正中李慕勤的下怀,她点头道:“确实,你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亚子,直说就是像个笨蛋,所以我不打算教你很复杂的东西。” 在江禅机面前,她不自觉地再次使用当年跟男生们相处时的语气和态度。 路惟静很有分寸,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玩笑,什么时候不适合开玩笑,像现在这样李慕勤开始上课之后,显然就不应该开玩笑打扰课程,于是她走到演武场旁边,找个位置坐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旁观。 以她的视角,演武场中央相对而立的江禅机和李慕勤,前者是挽起袖子的衬衣、破洞牛仔裤和运动鞋的组合,后者是黑色紧身背心、宽松军用迷彩裤和战术靴的组合,离得稍远一些恐怕还以为是两个男生。 “超凡能力无论有多么神奇,终究是蕴藏在我们的身体里,如何将其正确地引导出来,发挥更大的威力,这就是各大能力学系所要研究的目标。” 李慕勤双手背在身后,四平八稳地踱着步子,如果留神细看,就会发现她每一步都是相同的距离,即使考虑到测量误差,也可以精确到毫米。 江禅机没注意那么多,只是专注地听着她的讲课内容,这关系到他在红叶学院的学业。 李慕勤讲述道:“其他三大能力学系,元素学系、自然学系和万象学系,其中的顶尖学生,无一不拥有非常聪明的头脑,因为释放超凡能力不是光靠脑子一想就能摧毁敌人,并非这么简单。” 她举例道:“比如你释放出一条火柱,每个人的能力都有上限,在总量一定的前提下,怎样合理分配火柱的长度、范围、温度、移动路线等各种要素间的比例呢?这就需要你在释放能力时专注精神,头脑时刻保持高速运转,计算各种变量……所以元素学系是对理论知识要求最高的学系,每个顶尖学生都是学霸。” 第40章 重拳无锋 江禅机以前学习还不错,但这里全是学霸,而且他辍学过一段时间,自知论学力恐怕跟别人相差很远。 “那个奥罗拉学姐……”他想起在开学典礼上见过的那位外国留学生学姐。 “你见过她了,是的,她就是目前元素学系里的top1,能力和学力双重登顶。”李慕勤点头。 “其实是三重登顶,她还是元素学系的cup1,胸力也登顶。” 路惟静小声嘟囔道,这是突然插入的话题,不算讲课内容,所以她见缝插针地参与进话题。 她声音虽小,还是被李慕勤听到了,狠狠瞪了她一眼。 江禅机突然有些慌,果然不愧是女校啊,居然还有cup排行榜,那他岂不是稳居第一?倒数的。 无论是正数还是倒数第一,都不是他希望见到的,因为这都意味着成为话题,而他的原则是越低调越好…… “言归正传,武学学系相对来说简单一些,不需要储备那么多的理论知识,也不需要释放能力时头脑高速计算,更多的是平时勤学苦练,令身体和肌肉形成记忆,释放能力时专注于目标本身即可。” “武学之道,包罗甚广,古今中外的武学宗师创立了异彩纷呈的武学流派与浩如烟海的招式技艺,然大道至简,越复杂的东西未必越好,想要打倒敌人,始终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所以我暂时只打算教你基础拳术。” 李慕勤的话告一段落,等待江禅机的反应。 她以前的学生,上第一堂课时总是“教练我想学这个”、“教练我想学那个”,越是霸气侧漏的武技名称就越受欢迎,所以她觉得,江禅机听说她只打算教他基础拳术后,肯定会很失望。 江禅机没什么反应,倒不如说松了口气,“基础拳术”听上去很简单,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学会。 倒是路惟静惊讶地张大了嘴,但是因为怕影响到教学,她没有插话。 基础拳术? 没人比她更了解这位挚友,精通多种武技的李慕勤居然只教江禅机基础拳术,这似乎说不通啊,因为她知道李慕勤私底下是很看重这个新学生的。 “你以为基础拳术很简单吗?” “大家都觉得,挥拳很容易,举起拳头向前砸就行了。但我要告诉你,越是简单的东西越见功力,因为没几个人能做到极致。” “拿体育运动来举例子,重量级拳王用的也不过是直拳钩拳摆拳这三种而已,其中掌握了直拳就相当于掌握了拳击运动的80%——但谁又敢轻言‘掌握’二字呢?” 李慕勤走到综合测试仪旁边,触摸屏幕,开始回放江禅机考试时的录像,录像播放完毕,画面定格在他的考试成绩上。 “看看你的考试过程,你这一拳里,包含了378个冗余和错误动作,那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的力量不变的前提下,仅仅是将这些冗余和错误动作全都纠正,你挥拳的威力和速度就会增大多少呢?” 江禅机考试时没什么自觉,此时回看自己当时的挥拳动作,简直是惨不忍睹,丑出翔! 屏幕里那个歪歪扭扭挥拳的人真是他自己? 李慕勤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脚掌一前一后,跨步如弓,放慢速度打出一拳,其直如矢。 同样是一拳,她的动作就显得非常优美舒展,但站在她前方不远的江禅机却仿佛感受到她拳头上透出的强大威压,似乎这一拳随时可能砸到他身上。 “看似简单的一拳,包括转脚蹬步、挺膝、送胯、转腰、递肩、伸臂、还有最后的旋转小臂给拳头施加扭力。” 说着,她收回刚才那一拳,再次打出一拳,这次更慢,像是电影慢镜头一样,从脚掌蹬地开始,力量从脚掌传送至小腿,再经膝关节传递至骨盆,通过转腰将双腿传上来的力量收拢至身体的一侧,集中至右肩,将右臂如出膛炮弹般递送出去,旋转的拳头保持破风的稳定和平衡。 手臂伸直时,她将动作定格,然后用左手依次指向自己从小腿至右小臂的各块肌肉。 “涉及到的主要发力肌群又包括小腿三头肌、肌四头肌、股内收肌群、腹内斜肌、腹外斜肌、对侧竖脊肌、三角肌、肱三头肌、旋前圆肌等等,每个肌群又包括十几到几十块肌肉……要精确地控制每一块肌肉,打出完美的一拳,你现在还以为很简单吗?” 江禅机听得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想过简单的一记挥拳之中蕴含着这么多的理论,简直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不仅是他,连旁观的路惟静都为之讶然。作为校医,她对人体肌肉了如指掌,但没想到李慕勤同样精研过人体结构,这说明李慕勤已经返璞归真,从理论到实践,再回归理论,总结出自己的一套东西,隐然显露出宗师的气象。 “如果是两个普通人对打,一个出拳有150个错误,另一个出拳有100个错误,对战斗结果可能没有决定性的影响,因为即使是拳速最快的中量级拳击手,出拳速度也只不过是10米/秒,两人相距一米,击中对方需要100毫秒。” “然而在超凡能力的加持下,躯体强化系超凡者的力量重如山岳,动作如电光石火般迅捷,挥拳时间缩短至个位数毫秒级,那么动作里的每一个错误都会被无限放大。” “假设两个实力相近的超凡者面对面,同时向对方挥拳,一个出拳有18个错误,另一个出拳有19个错误,那么一定是前者先击中对手,而在强大冲击力的作用下,后者那一拳永远打不到前者了……” 江禅机和路惟静俱是茅塞顿开,这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基础拳术,而是摒弃了一切花巧,化繁至简的基础拳术。 也即是——重拳无锋,大巧不工。 普通人打架,你打我100拳,我打你50拳,看谁先倒下。 超凡者打架,谁被先打中一拳,可能就站不起来了…… 比如拳击台上争夺拳王桂冠的两位重量级拳击手,明明都比普通人强那么多,.的情况,这就是因为他们的防御力还是普通人的等级,拳头的重量却超过了普通人能承受的极限。 换成是超凡者,攻击力提升的速度也远高于防御力提升的速度,优先提升攻击力更有性价比。 江禅机看了一眼屏幕上378这个数字,好奇地问道:“出拳错误可以减到0吗?” “可以的。”李慕勤点头。 “欸?” 江禅机实在无法想象,那完美无暇的一拳会是什么样子。 李慕静在胸前握紧拳头,“如果能做到这点,就意味着击败任何与你实力相差不是过分悬殊的对手,都只需要一拳!” 李慕勤描绘出一副令人悠然神往的前景,江禅机和路惟静全都听得入了迷,沉浸在想象中。 “不过,一拳击败所有对手,只是在理论上成立,实际战斗过程中还要考虑诸多因素。” 李慕勤又他们从幻想中拉回现实。 “比如说——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小李飞刀是无敌的吗?也许吧,但小李飞刀的无敌是建立在有机会出手的前提下,如果被对手逼得一直没有出手的机会,落败也并非没有可能。” 她又给江禅机泼了一桶冷水。 “拳术也是如此,即使你有天下无敌的拳术,但如果对手不给你出拳的机会,你也无可奈何,要知道超凡能力类型繁多,无论是擅长大范围攻击的元素掌握系,还是神秘难测的自然亲和系,或者是其他伤人于无形的超凡能力,全都不可小觑,谁也无法预测最终的胜负……” “我们能做的只是尽量提升自己的实力,令胜利的天平向我们这边倾斜一点点。” 这些都是她总结出的至理名言,江禅机全神贯注地听着,路惟静也听得频频点头。 “谈这些都还太早了,令出拳错误减少到0,本身就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越靠近0就越难,当你的错误减少到个位数时,你会反复思考到底是哪块肌肉的发力方式出现了问题,还要更改早已形成定势的肌肉记忆,用新的、正确的肌肉记忆取代旧的、错误的肌肉记忆……所以我劝你不要好高骛远,扎扎实实地打好基础,不要以减少到0为目标,先试着尽量接近0就好。” “学会了正确的出拳,可以将你体内的力量充分发挥出来,其他的东西都可以随机应变,没有一定之规。” 江禅机点头。 他原本进入红叶学院只是想混日子,却被李慕勤这一番话激起了兴趣,毕竟他是个男生,天生就崇拜英雄,只要能摆脱饥饿的威胁,令自己变得更强壮一些也不是坏事。 另外,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怪力和青春少女们的超凡能力恐怕不是一个体系,适用于超凡能力的训练方法,未必会适合他,但如果只是练习出拳的话,似乎是放之四海皆准的,不论是怪力还是躯体强化系超能力,都可以套用进李慕勤的理论。 第41章 终于混进了食堂 江禅机兴奋地坐在食堂里,东张西望。 “幸亏来得早,食堂里还没什么人呢!” 在李慕勤那里受了一上午的耳提面命,她大致说明了以后的训练方向,他不明,但觉厉,懒得多想,反正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一切以别被开除为前提。 “这边!这边!” 他看到陈依依和梓萱也陆续走进了食堂,向她们挥手招呼道:“我占了好位置,快过来……哎哟!” 啪的一声,他的屁股上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 他回头一看,见到身后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身形瘦削,长相刻薄,手里握着一支戒尺。 “为什么打我?”他纳闷道。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她冷冰冰地盯着他,用戒尺指着他的腿,“你为什么穿着裤子?不知道校规要求穿校服?” “李慕勤教官说,校规没规定校服一定要穿全套啊……”他心说这女人年纪也不小了,难道连不清楚这事? 她眉头紧锁,本来就过于瘦长的脸显得更难看了,“李慕勤那丫头,当年自己就总是偷偷换成裤子,现在当老师了,竟然还唆使学生也不穿校服……算了,这件事暂且放到一边,先说另一件事——难道你不知道食堂里不能大声喧哗?” 江禅机看了看周围,没看到哪里写着禁止喧哗的字样,不过为数不多的学生们确实都是在安安静静地低头用餐,没有像他那样大喊大叫的。 “哦,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他道歉。 毕竟是公共场合,大声喧哗显得很没礼貌,也很没修养。 她冷哼一声,握着戒尺走开了,但是没有离开食堂,而是在食堂里踱来踱去,目光扫视着每个用餐的学生,一旦被她发现任何不规矩之处,就上前干涉。 陈依依和梓萱走过来了。 “怎么了?你惹什么事了?”梓萱放下书包问道。 他们三人占了一张四人座的餐桌,梓萱坐在对面,陈依依坐到江禅机旁边,否则如果反过来,也许有人看到对面是空的,就会拼座。 江禅机摇头,“没什么,一点儿误会而已……你们饿了吗?终于到了吃午餐的时间了!跟你们讲,我都快饿死了,真的超期待吃饭啊!” 红叶学院里到处极尽奢华,他有理由相信,红叶学院的午餐一定也是超级豪华,他的口水都快忍不住流下来了。 他混进红叶学院,最大的目标就是混饭吃,现在终于即将达成目标,他怎能不期待万分? “你是猪吗?反正我不饿。” 梓萱掏出厚厚的课本,摊开餐桌上,利用午餐前的一点点时间学习。 陈依依没有表示,笔直地坐在位置上。 不一会儿,食堂的女性侍者推着豪华餐厅里那种送餐车来到他们餐桌边。 “久等,你们的午餐来了。” 掀开精致的银质餐具,一道道精心烹制的菜肴被送至桌上。 “哇!” 江禅机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精致的菜肴,口水哗哗的。 “今天的主菜是松露牛排、烤红星石斑鱼、清炒时蔬,主食是布利欧柠檬面包,汤是翠汁鸡豆花汤。” 员工每介绍一道菜,就将一盘菜摆到餐桌上。 梓萱收起了课本,也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这些她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佳肴。 “等一下!” 侍者正要推着餐车离开,被江禅机一把拉住了餐车。 “怎么只有两份?这还有一个人呢,应该是三份菜才对。” 他又拉起陈依依的手晃了晃,示意她拿出学生证给侍者看。 进食堂时要刷学生证,不知道为什么。 每样菜都只有两盘,餐桌上一共摆了六个盘子和两个汤碗,连面包都只有两个。 “咦?抱歉,我们刚才没看到她,以为只有两个人……请稍等一下,我们立刻准备第三份!”侍者使劲揉揉眼睛,像是刚看到陈依依。 江禅机知道这其实不能怪侍者和食堂,也没有苛责什么,只催促她们尽快准备。 “好精致的菜啊,简直是五星级酒店餐厅的水准……”梓萱掏出手机,从各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传给她妈妈看。 “你去过五星级酒店的餐厅吃饭?”江禅机问道。 梓萱小脸微红,气鼓鼓地翻了个白眼,“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 称呼这里为“学生食堂”,会令其他学校的食堂无地自容,因为这里格调之高雅,完全是最顶级餐厅的水准。 造型简约的原木桌椅,餐桌之间都隔得很开,过道很宽敞,充满艺术气息的吊灯将柔和的光线洒满餐厅的每个角落。 最不可思议的是,有一整面墙是玻璃壁,玻璃壁的另一面,是各种各样的水族在碧蓝的人工海水中翩然游动。 江禅机刚踏进食堂的时候,看了一眼就吓得退了出去,反复查看周围的标记,才确认这就是学生食堂。 他说的好位置,就是临近玻璃壁的一张餐桌,抬头即可欣赏梦幻般的游鱼。 “这里太夸张了,竟然能奢华到这种程度……我都想象不出来教师食堂会是什么样子……” 他由衷感慨道。 梓萱很想骂他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过她自己也是忍不住偷偷东张西望,刚才拿出课本学习,其实什么都没学进去。 她本来不是很饿,但如此的美味佳肴摆在眼前,香气扑鼻,她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起来,毕竟她还是长身体的年纪。 江禅机的肚子叫得更厉害,几乎是声如雷鸣,连坐在旁边的陈依依和梓萱都能听得见。 然而,他只对着菜肴流口水,却没有动刀叉。 “你不吃吗?你不是饿坏了吗?”梓萱围上餐巾。 江禅机摇摇头,“我等依依的菜上来后一起吃,你要是饿了就先吃吧。” 梓萱一怔,本来拿起的刀叉又放下了。 当江禅机握住陈依依的手摇晃时,不仅侍者看到了她,梓萱也看到了她,但是只要稍不留神,她又会从梓萱眼前消失。 “你不是更饿吗?为什么要计较这种小事?”梓萱问道。 “因为饿着肚子看别人吃饭是很难受的。”他老实地回答,这点他深有体会。 陈依依不易被察觉地咬了咬嘴唇,因为她在家里也经常体会这点。 第42章 捉弄(二合一) 让一个腹中空空的人,面对美味佳肴却不能动刀叉,实在是一种折磨。 江禅机这几天的食物来源只有早上在文华阿姨那里蹭的早餐,勉强也就是维持生存的程度,而眼前这三菜一汤的精致是他前所未见的,即使以前他们一家三口去吃大餐,顶多也就是四星级酒店餐厅的水平。 松露牛排里的牛排目测是七分熟,丰盈的汁液从鲜嫩的肉质中微微渗出,而松露竟然是比黑松露更珍贵的白松露! 黑松露白松露,能吃的就是好松露! 江禅机连闻都没闻过,更遑论吃过! 松露强大的提香能力令牛排的味道更加诱人。 石斑鱼的火候烤得恰到好处,鱼本身也很新鲜,坐在餐桌上可以通过透明的玻璃看到后厨的一角,女大厨正在烹制陈依依的那份烤鱼,作为原料的石斑鱼都是活着养在水池里的,现宰现烹。 清炒时蔬,以茭白和芦荟为主,配上其他新鲜蔬菜,绿中带白,透着小清新的韵味。 至于翠汁鸡豆花汤,鲜香扑鼻,味道醇厚。 文华阿姨收到梓萱发过去的照片,也是羡慕得不得了,没想到红叶学院的伙食竟然高档到这种地步…… 说来也不奇怪,这里的千金小姐们至少身家十几亿美元,在家里吃的就是珍馐美味,人家家里捐出大笔钱给红叶学院,换来入学的名额,怎么能让人家的女儿在饮食上受委屈呢? 江禅机盯着菜肴流口水,越看越饿,感觉自己连盘子都能吃掉…… 但是他知道陈依依好像没吃早饭,现在一定也饿了,盯着别人吃饭自己饿肚子的滋味,他尝过太多次了。 他的胳膊被触碰了一下,陈依依把他的手推向刀叉,意思大概是你们先吃。 “没关系,这里做饭挺快的,忍一会儿就好了。” 宽慰她,也是宽慰自己的肠胃。 陈依依显得欲言又止,手指微微颤抖。 “你很饿吗?你要是很饿,不妨先吃我这份。” 他以为她是饿得出现了低血糖的症状,心想女生果然是身体虚弱,比不得男孩子能忍饥挨饿。 她摇摇头,动作很轻,但比她以前摇头的幅度要大,以前她摇头的幅度几乎是微不可见。 没等太久,侍者推着餐车过来,揭开银光闪闪的高档餐具,将陈依依那份饭菜摆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并且再次低声道歉。 “那个……她是一位超凡者,能力比较特殊,下次你们看见我来了,就顺便把她的份也一起做了。” 首先这不是食堂的错,其次江禅机不想每次都盯着美味佳肴等这么久,所以想了个折衷的办法。 侍者看了他几眼,将他的样子记在心里,点头告退。 “好了,快吃吧,我快饿死了!” 三人同时拿起刀叉。 江禅机的刀叉直接伸向最勾引他食欲的松露牛排,一刀两半,再一刀四块,啊呜一口就吃掉四分之一。 肉! 鲜美的肉! 他几乎要哭了,多长时间没吃到肉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以一秒一块的速度将四块牛排全都吃进去了,看得梓萱瞠目结舌。 “乖乖,饿死鬼投胎啊……”她感叹道。 牛排吃完了,接着又吃烤红星石斑鱼。 鱼肉给肠胃带来的充实感和满足感远不如牛排,换言之,吃牛肉像是在吃肉的话,吃鱼肉就像是在吃豆腐。 也许这烤鱼在餐饮行家眼里很赞,不过给江禅机的感觉只有一个——不够吃。 眨眼之间,烤鱼也被他风卷残云般吃光了。 剩下的清炒时蔬和翠汁鸡豆花汤,虽然诱惑力不如牛排和鱼,但毕竟也是菜,他对饭菜并不挑剔,很快就全吃得干干净净,汤也喝光了。 而这时梓萱和陈依依还跟牛排较劲…… “再来一份,谢谢!”他举手招呼侍者。 啪。 他的手又被戒尺抽了一下,转头一看,那个瘦削刻薄的中年女人又转回来了。 “要我讲几次?食堂里禁止大声喧哗!”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是……我这不是大声喧哗,我这是在招呼侍者。”江禅机解释道。 中年女人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盘子,皱眉道:“你以为这是餐厅呢?吃完了还能再点菜?” 侍者听到他的招呼,快速走过来,弯腰低声说道:“抱歉,按照学校规定,每人的用餐量都是固定的。” 江禅机:“???” “什么意思?”他纳闷地问道。 侍者也觉得很新鲜,她在食堂里工作几年了,头一次看见吃完了要求再上一份菜的女生——大概因为这里的学生全是千金小姐的原因。 “是这样的,学校根据每位学生的年龄、身高、体重和体型等数据,安排营养师为每位学生量身定制了每餐的摄入热量,按理说您的用餐量应该是正好的,如果您觉得饥饿,没关系,一会儿还有餐后甜点和水果。” “就是说……不能再来一份?”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他往陈依依和梓萱的盘子里看了看,刚才他就注意到了,陈依依的菜量似乎比他的少,牛排也是小一号的,而梓萱的菜量又比陈依依更少一些。 他以为这是牛排的个体差异,难道不是? 侍者尴尬地说道:“是的……您的菜量已经比其他学生的平均菜量多了20%-30%,可能是您吃得太快了,稍等一会儿就会觉得饱了。” 江禅机彻底听明白了,红叶学院的营养师为每个学生量身定制每餐摄入的营养和热量,所以每个人的菜量应该是恰到好处的,多一分则(长)肥,少一分则(变)瘦。 怪不得进食堂时要刷学生证——刷学生证的同时,该学生的相关信息就传到了厨房后台,厨师和营养师根据相关信息准备适当的菜量。 他在红叶学院里就没有看到可以称为“胖”的女生,一个都没有,倒是体型窈窕的女生比比皆是。 像路惟静老师和奥罗拉学姐,全都是“胖”在了该胖的位置,不该胖的位置苗条着呢。 原因很简单,如果每个住校的女生一日三餐都是营养师科学定制的,不能多吃,想长胖都难,倒是如果没把三餐吃干净,只要剩下一点儿,就会变瘦。 基因好,生活条件好,气质好,体型好,怪不得红叶学院美女如云,眼睛都养刁了。 唯一的问题是——营养师的配餐模板是青春少女,而他是男生。 这就尴尬了。 男生胃口本来就比女生大,而且他又是个正在长身体的男生。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胃口简直是无底洞,刚才吃掉的三菜一汤对他来说只能算开胃菜。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他依稀记得,父母弃家跑路的前一个晚上,父亲哀叹了一句话:“儿啊,你太能吃了……” 这不怪红叶学院,人家是正经的女子学院,一切东西都是按女性的标准安排的,而且安排得面面俱到,要怪只怪他太能吃了。 瘦削中年女人对侍者挥手,示意后者不用多解释,回去做自己的事。 等侍者离开,她冷脸对江禅机说道:“你是外面考进来的吧?难怪如此……第一次吃到红叶学院的食堂,是不是觉得多吃些就赚到了?” 尽管她说的多半是事实,但以这样的语气说出来,总感觉话里有显而易见的讥讽,讥讽他是个穷人。 梓萱一个小孩子,都听得眉毛微动,面带怒容。 江禅机倒没什么反应,他被债主们说过难听百倍的讥讽,赤果果的咒骂也有,相比那些,这一两句讥讽算不得什么。 他不想因为这件小事而跟这位老师起冲突,划不来,小不忍则乱他混吃混喝的大谋。 再说学校就是这么规定的,争执又有什么用? 让学校为他一个人开特例?怎么可能呢? 瘦削中年女人见他没反应,冷哼一声说道:“学校也是为你们好,吃得像猪一样,有什么好处?将来嫁人都嫁不出去!” 说完,她转身就走,要去其他学生用餐的餐桌边巡视。 然而她刚迈出几步,脚下突然失衡,像是绊到什么东西似的,尖叫一声就摔了个大马趴。 她身体瘦,没什么脂肪,肌肉也不发达,除了皮全是骨头,这一下骨头直接触地,摔得很惨,尤其是膝盖,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谁绊我?是不是你?” 她挣扎着趴起来怒视着江禅机,但是江禅机和她隔了一张桌子,此时好端端地坐着,绝不可能绊到她。 江禅机做无辜状,竖起食指在唇边,“嘘!老师,食堂里不能大声喧哗哦——你是被地毯绊倒了。” 她低头看脚下,只见本应该很平整的地毯卷了个边。 显然,刚才她的鞋跟绊到了地毯,才摔倒的。 这能怪谁? 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拖着疼痛的膝盖,一瘸一拐地离开去医务室了。 “下次不要这样了。” 等她走了,江禅机低声对陈依依说道。 现场只有他看到了,并不是地毯绊倒了那女人,而是陈依依绊倒了她。 准确地说,陈依依在那女人说完讥讽的话转身离开的时候,离开座位抢前几步,蹲下按住了她的高跟鞋,顺手把地毯略微撩起,作为伪装。 高跟鞋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为了美观而牺牲了走路的平稳与舒适,猝不及防之下,遇到障碍很容易摔倒。 等她身体失去平衡向地板摔落,陈依依就回到了座位上。 一切都是在她眼皮底下做的,但是由于陈依依独特的能力,她什么都没看到。 即使是陈依依主动制造噪音和动作,普通人想看到她,也得专注地看着她所在的位置,看到她之后,稍微转移注意力,她又会从他们的视野里消失。 若是陈依依有意隐匿行踪和动作,作为普通人的对方又没留神,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梓萱之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听到江禅机的话,又察言观色,冰雪聪明的她立刻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活该!让你嘴臭!”她幸灾乐祸地冲瘦削女人一瘸一拐的背影扮鬼脸,“下次再嘴臭,摔掉你的门牙!” 想到那女人门牙被摔掉、说话漏风的样子,梓萱自己把自己逗得咯咯直乐。 陈依依抬头看着他,死水般的瞳孔里闪过些许困惑。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么? 江禅机解释道:“我知道你是想帮我出气,但是没关系,这种程度的冷言冷语我一点儿不在乎,也没往心里去……狗咬了你一口,难道你还要咬回去?” 老实说,他吓得不轻,因为有那条超凡者不能无故伤害普通人的铁律在,幸亏他们来得早,食堂里没几个人,离最近的学生也隔着好几张桌子,看不到桌面下发生的小动作。 如果被人看到陈依依违背那条铁律,退学的惩罚恐怕都是轻的。 “咱们是新来的,尽量不要跟老师起冲突,不值得。”他注视着陈依依的眼睛,真心实意地说道,“帮我出气我感激,也很高兴,但红叶学院人才济济,她看不到,别人未必看不到……相比于出气什么的,我更不想见到你因为这种小事而被学院退学。” 他是男生,不一定能平安混过高中三年,说不定什么时候身份暴露,就会菊花里插着皮鞭被踢出学校……但陈依依是真正的女生,如此宝贵的求学机会,轻易放弃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陈依依的眼睛里泛起更强烈的波澜,她垂下头,不再与他对视,否则可能会哭出来。 她把自己的盘子推向他,盘里还剩下大半块牛排。 “看你怪可怜的——我是说你的胸,我不爱吃鱼,你要不嫌弃就吃了再剩下的吧。”梓萱绷着小脸,把自己剩下的半份烤鱼也推给他。 “不用,其实侍者说的没错,我刚才饿是因为吃得太急太快,现在已经不那么饿了。” 他笑着又把盘子推回去。 按照侍者的说法,配餐都是学校营养师根据每个学生的年龄、身高、体重、体型等数据科学定制的,也就是说,营养师认为梓萱和陈依依就该吃这么多东西,这是保障营养的恰当份量,吃多了就会胖,吃少了就可能影响发育。 质疑红叶学院营养师的水平?那真是想多了。 她们的菜量本来就少,再分就没了。 他清楚自己的肠胃就像个无底洞,疯狂渴求着食物和热量,她们两个分给他的食物,对他来说杯水车薪,吃掉也不会觉得比现在饱多少,但对她们来说就可能意味要饿着肚子上一下午的课。 一个人饿? 还是三个人饿? 他始终把自己当成红叶学院的一位匆匆过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离开,在离开之前不能耽误别人。 “你真的吃饱了?”梓萱怀疑地盯着他的脸。 “真的,已经不饿了……啊,甜点和水果上来了!” 侍者再次推着餐车过来,撤掉已经吃完的盘子,将三份甜点和水果的盘子摆在桌子上。 甜点是提拉米苏,一小碟,水果是时鲜水果拼盘,一小碟。 就连三份甜点和水果的份量都有肉眼可见的差别,他的最多,陈依依的居中,梓萱的最少。 不过即使是他最多的甜点,依然只是精致的一小块。 精致的近义词就是小、少,一口就能吞掉。 江禅机一口吞掉的同时还要装出一脸的满足感。 太难了。 第43章 我真的不饿 “我说,你中午没吃饭还是怎么着?”李慕勤疑惑地打量着江禅机。 “吃了。”他回答。 “吃了为什么还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吃了但是没吃饱……” “没吃饱?”李慕勤皱眉,“不可能吧?” “确实是没吃饱……” 江禅机揉着肚子,他吃午饭时就没饱,现在感觉胃里连吃过午饭的痕迹都没有,再次变得空空如也。 李慕勤的眉毛越皱越深。 不是她不相信江禅机,而是她从学生时代起在红叶学院待了这么多年,对学生食堂有足够的发言权,虽然奢华程度不及教师食堂,但饭菜量是足够的,而且是按需定制。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禁悚然一惊。 “你这么瘦,是不是有暴食症的倾向?” 暴食症,是一种因为过于担心发胖而在负面情绪影响下进食大量食物的暴食行为,进食之后又在罪恶感的支使下使用催吐等极端手段将吃掉的食物吐出来。 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为什么明明怕胖还要暴食? 众所周知,吃食物这种行为本身就可以减压和缓解焦虑情绪,男人还能靠抽烟与喝酒减压,不抽烟不喝酒的年轻女性往往就会选择吃。 反复暴食与呕吐,会导致一系列糟糕的后果,对身体和精神造成巨大创伤。 暴食症往往出现在青春期的女生身上,这是女生对自身形象最敏感的时期,别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令她们怀疑别人是不是觉得自己太胖了。 患有暴食症的人,由于吃进去的东西不等消化就会被吐出来,所以并一定真胖,甚至可能相当瘦,弱不禁风。 李慕勤从江禅机的体型和他抱怨吃不饱的表现,联想到暴食症这种可怕的进食障碍,因为她知道食堂给每个学生的配餐是足够的,无论是厨师还是营养师都很负责,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 “喂!大波妹!过来一下,我怀疑她可能患有暴食症。” 正好穿着白大褂的路惟静又溜达过来串门,李慕勤喊道。 “暴食症?” 一听到这个词,路惟静敛去嬉皮笑脸的表情,快步走近。 暴食症这种心理障碍很棘手、很难治,红叶学院里患暴食症的女生很少,但以前也并非没有出现过。 能早发现早治疗还好,若是发现得晚了,甚至有可能发展到自残行为。 路惟静握住江禅机的手腕,先是观察了一下他的手指,因为患暴食症的人为了催吐,会将手指深深地伸进喉咙里,时间一长就会在食指和无名指关节上留下很难消去的牙印,甚至形成老茧。 不过她没在江禅机的手指上看到牙印。 “张嘴,啊——” 她从白大褂的兜里取出一支小手电,示意江禅机张嘴。 暴食症患者由于经常催吐,胃酸伴随着食物涌进口腔,胃酸是强酸,次数多了就会腐蚀牙齿,所以暴食症患者往往是一口烂牙。 而蛀牙又往往伴随着口臭。 江禅机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顺从地张嘴。 她借着手电光看了看,江禅机的牙齿完好,没有胃酸腐蚀的痕迹,也没有闻到明显的异味。 “你确定她有暴食症?”她怀疑地询问李慕勤。 “我不知道啊,但她说自己午饭吃不饱,所以我怀疑是暴食症……是的话可就麻烦了。” 李慕勤一脸愁容,好不容易找到一位比较理想的学生,如果江禅机患有暴食症,那只能先把病治好再训练,而且以后还要时刻小心复发。 “这样啊……”路惟静沉思。 在她们的观念里,红叶学院提供的午餐是不可能吃不饱的,吃完后应该是正好八成饱,而不是吃到撑。 “那要不跟我来诊室,我给你做一下身体检查?”她说道。 江禅机:“???” 身体检查? 恐怖如斯的四个字令他连肚子都立刻不饿了。 “不,我刚才是在开玩笑……哈哈!其实我吃得挺饱,一点儿都不饿……” 他几乎是哭着说出这句话的。 “混蛋!别乱开玩笑啊!” 李慕勤气得屈起中指,狠狠赏了江禅机的脑门一记暴栗! “好疼!” 江禅机蹲在地上,捂着脑门直吸凉气,李慕勤教师也太暴力了。 “你真的不饿?” 路惟静出于医生的责任,再次确认道。 江禅机还能说什么? 他打落牙齿和血吞,强颜欢笑地答道:“真的不饿……” “我就说嘛,她看起来不像是患有暴食症的样子,果然是在开玩笑。”路惟静也松了一口气,恢复常态。 “不过这样的玩笑还是少开为好,否则下次你可能会被她杀掉哟……”她半开玩笑地忠告道。 江禅机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悲惨的人了,明明腹中空空,还要强颜欢笑说不饿,这样的日子恐怕要一直持续下去…… 但如果离开红叶学院,连这顿午饭也吃不到了,还要被债主们撵得东躲xc。 凭心而论,这顿午饭绝对够意思,从选材到烹饪全是超一流水准,放到校外贩卖的话,卖的钱再买普通食材,至少够一个人吃一个月的,很符合红叶学院作为顶级贵族女校的地位。 要说缺点也不是没有,饭菜太清淡了,无论是牛排、烤鱼、清炒时蔬还是鸡汤,除了食材本身的香味之外,调味料很少,不符合他的口味。 江禅机最渴望吃的,是高油、高盐、高脂肪、高蛋白质、高淀粉、高糖的食物,换言之就是富含热量的垃圾食品,然而这些在红叶学院里根本找不到。 红叶学院里没有任何花钱的地方,偌大的校园里连个小卖部都没有。 至于外卖,想都别想,根本进不了校园。 没有零食和外卖,学生们就只能吃学校提供的一日三餐,否则吃了三餐再自己买零食,还是会吃胖。 住校外加杜绝零食和外卖,是校园里全是窈窕淑女的最根本原因。 政商巨头们不是傻瓜,若非红叶学院培养出的学生全都是思想、气质、形象俱佳的淑女,比把女儿放在家里养得刁蛮任性强多了,所以才不惜花重金挤破头也要把女儿送进这里。 第44章 苟 “对了,李教官,我在食堂里遇到一个女人,她是谁?” 江禅机揉着脑门,把那个瘦削刻薄的中年女人的形象描述了一遍。 不等他说完,李慕勤就哦了一声,“她啊,她是学院里一位负责礼仪教学的老师,姓刘,很早就在学院里工作。刘老师是个老古板,通晓各国古今礼仪,教学方面还是很认真的……但是你知道这个年代还那么讲究的人不多了,即使是千金小姐们也只在宴会等必要的公众场合保持淑女礼仪,平常是比较随意的,但她麻烦就麻烦在她要求学生在日常生活里也要保持全套礼仪,所以基本上没有哪个学生喜欢她。” 怪不得……江禅机释然,那位刘老师一走,食堂里的气氛就放松下来了,看来大家都不喜欢她。 “哈哈!当年她没少找你的麻烦呢。”路惟静调笑道。 “多嘴!”李慕勤狠狠瞪了挚友一眼,反唇相讥道:“说得你好像没被她找过麻烦似的……是谁因为总是不系校服衬衣最上面两颗扣子而被她说‘下流的胸部’的?” “我想系,但系上会崩掉啊!倒是你这个暴力女,因为肌肉线条鲜明甚至还有腹肌,被她误以为是混进女校的男孩子,还跑去向学院长打小报告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路惟静笑得直打跌,江禅机心虚,不敢搭话。 “话说她中午跑到我的医务室,她的膝盖磕肿了,向我索要冰袋,顺便还骂了我一顿衣衫不整——废话,我在自己的医务室里午休,衣衫整不整的有什么问题吗?”路惟静抱怨道。 “衣衫不整也要挨骂?”江禅机好奇地问道,“什么程度算衣衫不整?” “无非就是真空穿白大褂外加不系扣子嘛,这不是很正常?”路惟静理直气壮。 李慕勤指出:“你的常识有点儿问题。” “反正都是女孩子……”路惟静满不在乎,“就算是男人,被看几眼我也不会少块肉。” 从她们之间的谈笑中,江禅机大致了解那位刘老师的为人了,一个极为传统守旧注重礼仪的女人形象在他心中树立起来。尽管她不受学生们喜欢,在教学工作中算得上尽职尽责,礼仪课程需要她的丰富教学经验,所以学校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辞退她。 李慕勤没有询问江禅机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询问这些事,因为没必要问。她当年在刘老师那里遇到的麻烦,跟她同样男孩子气的江禅机肯定同样会遇到,反正只不过是成长过程中的一点儿小事而已。 “好了,不要玩了,下午的课程开始。”她清清嗓子说道。 路惟静自顾自地走到一边,找位置坐下开始刷手机。她并不是在网上闲逛,而是登录校园网的教师专区,察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关注的突发事件,一些简单的事件可以交给学生练手,较为危险的事件可能要老师们亲自出马。 “之前我们讲了今后的训练宗旨,基础拳术的训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源能的使用问题。”李慕勤恢复了严肃。 江禅机认真地听着,因为专注听课可以令他暂时忽略腹中的饥火,至少是部分忽略。 “你在公共课上应该学过了,源能是我们产生超凡能力的基础,理论上我们摄取到了越多源能,超能力就越强。” “源能就存在于我们周围的空气里,地球上无处不在,甚至溶入海水里,密度很稀薄。吸收源能的速度主要取决于我们的体质,往更深里说就是基因使然,这是固定的,不可更改。除了自然吸收之外,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增加身体吸收源能的速度,就是通过源骨。” “源骨?”江禅机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公共课上讲了,除了人类女性以外,一部分雌性动物在性成熟的过程中同样可能吸收源能并觉醒超凡能力。当这些动物死后,它们的骨头里会保留部分源能,而超凡者可以吸收这部分源能化为己用。” “不过,源骨难求,得到源骨的超凡者一般舍不得卖掉,都是自己用了。各大财阀的家族中如果出现超凡者,会花大价钱购买源骨,甚至软的不行来硬的,所以源骨的价格不断飙升却有价无市。” 江禅机一听就知道这跟自己无关,先不说他的怪力未必是来自于源能,就算是来自于源能,他也买不起源骨,有闲钱还不如吃一顿呢。 “我也不建议为了获得源骨而太拼命。”李慕勤郑重地强调,“争夺源骨往往意味着危险,超凡者拥有比普通人长得多的青春和寿命,保持低调活着,避开危险,让身体循序渐进吸收源能,最后很可能比为争夺源骨而送命的人抵达更高的阶段。” “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学生,背后没有大势力大财阀撑腰,最好不要卷进那些混水里,只要不离开红叶学院,没有人能伤到你。” 李慕勤的言外之意,还是隐晦地劝他住校。 她说的全都没错,活着才有dps,贪心就会送命,武侠和玄幻小说里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般都很厉害,而主角若没有主角光环四处浪早凉透了,就是这个道理。 一个字,苟。 江禅机很感激李慕勤的忠告,但他真的不敢住校,住校对他来说更加危险,起码在熟悉红叶学院的情况之前,他不能冒险和一个陌生的女生同住一个房间里。 所以他只能装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 李慕勤见他没有反应,暗叹一声,继续说道:“我非常不建议你去寻找或者争夺源骨,但我之所以必须要提到源骨,是因为动物会无意识地利用源能强化自己的骨骼,使骨骼变得更强壮、更结实,所以动物死后,骨头中会部分保留它们生前的源能。” “我们人类身为万物之灵,当然要有意识地引导体内的源能更有效率地强化自己的骨骼,这点对我们躯体强化系超凡者特别重要,否则一拳打出去,敌人倒下了,我们的骨头也被反作用力震断了。” 江禅机点头,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 第45章 悄然成长 李慕勤指着演武场的草坪,“找个你舒服的姿势坐下,放松一些。” 说完,她盘腿坐在草坪上,腰背挺得笔直,即使是坐姿也非常干练,而且她坐下时不需要依靠手扶,直接双腿交叉,原地即可坐下。 江禅机不习惯盘腿坐,觉得很不舒服,因为他的牛仔裤比较修身,而且牛仔裤的布质本身就粗硬,不像李慕勤的军用迷彩裤那样宽松便于活动。 试了几个姿势,他始终找不到舒服的感觉,后背没受力点就很难放松,于是问道:“我能不能靠墙坐着?” “随便,能让你放松就行。”李慕勤说道。 “来,可以靠着我的腿。”坐场边长椅上的路惟静拍拍自己的腿,示意他背靠她的小腿坐在草坪上。 “呃……还是算了吧……”他又不是女生,靠着一位年轻女性的腿,哪怕是小腿,也挺不好意思的。 其实他也明白,路惟静虽然看上去非常年轻,像个大学生,实际上她的年龄至少应该是二十岁后半了,她是把他当成一个刚入学的小女生看待。 “来嘛,别害羞啊!反正我要在这里写会儿东西。”路惟静正在整理新生们的体检报告,用来和往年新生的体检报告进行对比,观察学生的身高、体重等数据的整体变化趋势。 靠着冰冷的墙还真不如靠着别人的腿舒服,其实最舒服的应该是躺着,可他不敢问能不能躺下,否则又要挨一记暴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靠着路惟静的小腿坐下。 这可比任何号称高科技的座椅靠背更舒服,江禅机刚坐下时紧张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就真的放松了。 秋日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晒在身上,清新的泥土与青草气息弥漫在周围,偌大的古堡里相当安静,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在背后轻响。 路惟静将活页夹放在大腿上,低着头翻过一页页的体检报告,进行初步的分类与标注。 她时而会理一理垂落的长发,将之拢到耳后,发梢拂过江禅机的后脑勺,带来花卉洗发水的清香。 此情此景,如何不令人心旷神怡? 路惟静与李慕勤看上去也就是十八、十九岁的大姐姐,比很多女大学生看上去都年轻,江禅机以前不知道,以为她们就是这么年轻,毕竟红叶学院的学制很特殊,高中毕业就相当于大学毕业,如果她们是刚从红叶学院毕业就留校任教,勉强也能说得通。 现在他知道并非如此,她们看上去年轻是因为她们都是超凡者,不过他在体检时过于震惊和紧张,忽略了肚子里的悸动,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强,也不知道她拥有何种超凡能力。 “现在,将你的意识集中在这里。”李慕勤按住自己的下腹位置。 江禅机上了公共课,知道那里是女性的什么位置,源能在那里与女性特有的内脏相结合,为女性赋予超凡能力,问题是他是男的,这么做有用吗? “想象其中有一股气流导向尾椎骨,然后引向脊椎骨。” 坐在他身后的路惟静用脚尖点了点他的后腰,帮他指点的具体位置。 “在挥拳的过程中,力量由双脚传递至双腿,再由骨盆传递至脊椎,两股力量合而为一,通过转腰将之集中至身体的一侧……在这个过程中,力量从下半身转移到上半身,作为桥梁的脊椎重要性不言而喻。” “脊椎本来就是人体最重要也是最脆弱的骨骼之一,其他部位的骨骼受伤都好说,唯独脊椎受不起伤,所以最先要强化的就是脊椎骨。” 江禅机试着按照李慕勤说的,将意识集中在下腹。 李慕勤看着他问道:“怎么样?感觉到了吗?超凡者应该很容易感应到才对。那里与源能相结合,而源能所激发的超凡能力类型又与潜意识的愿望有关,所以源能对人类的意识很敏感,当你的意识集中在那里时,源能就会有所感应。” 然而江禅机什么也感觉不到,他那里并没有女性特有的内脏,能感觉出个屁来? “呃……感觉到了。”他装模作样地回答。 “好,让身体放松,试着用意识去引导吧,想象用那股气流覆盖住你想覆盖的骨骼,然后慢慢沉积在骨骼上,这个过程一般不会出什么危险。”李慕勤点头,“没想到你一副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亚子,感应源能倒是挺快的。” 江禅机:“……” 他努力装出正在引导体内源能的样子,心里却有些慌,这样下去迟早会露馅。 他的意识在下腹部没有找到锚点,像无头苍蝇般乱晃,晃着晃着却突然像被什么吸引了似的,迅速向中腹涌去。 李慕勤观察着他的神态,第一次有意识地引导体内源能往往不是很顺利,会出各种各样的小问题,有些女生比较胆小,心一慌,气息就乱了。 她看到江禅机一开始神色不安,眼皮之下的眼球不停转动,呼吸时快时慢,像是焦头烂额的样子,但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找到窍门一样,神态变得像老僧入定般平静。 江禅机再次回到群山间的那片湖泊上空。 他每天晚上都会做这个梦,但白天还是第一次,而且这次的梦比夜里的梦更加清晰,以前看起来很模糊的东西这次看得很清楚。 什么都没变,死水,死水。 唯一不同的是,湖中央汩汩冒出的气泡,频率更高,气泡的大小也更大。 变化很缓慢,但如果拿今天与第一天的做对比,就很容易看出来。 江禅机不知道这个梦有什么意义,但又没有主动离开梦的方法,除了每天早上被楼下房东大婶做的早饭馋醒以外。 平淡如水的梦,至少比整夜梦到被债主们追杀要好得多。 他以前净做恶梦,梦到自己被债主们扒光衣服游街示众,梦到父母锒铛入狱,梦到自己像一条孤独的野狗般默默无闻地死在桥洞下…… 这个梦再无聊,也比做恶梦好。 他的意识停留在湖泊的上空,百无聊赖地看着湖水冒泡,以为这又是一个和平时没什么不同的梦。 扑通。 一粒小土块从湖边的缓坡滚进了湖里,激起微弱的涟漪。 即使是在梦中,他都感觉到自己一愣。 怎么回事? 没有风,也没有地震,土块不会无缘无故地自己动。 他将视线从湖中央的气泡移向岸边。 土壤的颜色,似乎跟以前不同。 在日复一日的梦里,湖水的水位有所下降,部分水被周围的土壤吸收,部分水蒸发为水蒸气,令空气不再像以前那么干燥。 一切似乎都在等待一个契机。 如今,契机出现了。 岸边的土壤里,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色。 生命的颜色。 一棵棵嫩草顽强地顶开压在头上的土块,从湿润的土层中钻出来,给原本灰头土脸的湖岸染上一抹暗绿。 从此,山不再是荒山,因为没什么植物的生命力比野草更顽强,它们很快就会从湖岸向更远处蔓延。 哗啦。 湖水中也突生异变。 江禅机又赶忙将视线移回湖中。 气泡动了。 以前不论气泡的频率和大小如何改变,气泡冒出来的位置始终不动,但现在那串气泡开始缓缓移动。 果然,这串气泡怕是水下的什么大鱼吐出来的吧? 吐出那串气泡的本体在水底移动,速度不快,它的移动激起一道弧形的涟漪,从气泡两侧沿着气泡移动的方向慢慢扩散。 水下的那东西像是在探索湖的形状,围着湖缓缓游了两圈,然后停留在湖岸那片青草地附近的水底,但是没有完全停下,水面上可以看到它活动身体所造成的轻微起伏。 什么鬼? 江禅机猜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在于他喝掉的那瓶可疑的水,以及水里的一团柔软q弹的东西,这片山峦和湖泊也是从喝了水后出现的,以及湖里那东西。 难道…他吃进去的食物,大部分都喂了水里这家伙?所以他才整天都感到饥饿? 这是很合理的猜测,从气泡的变化就能看出来,水里这东西正在成长。 它是什么?会长多大? 要说江禅机一点儿不慌,那是扯淡。 父母邮回来那瓶水,似乎是什么东西的培养液。 现在那东西正在他体内某处成长,多半不是好事。 要不要趁它还没长成的时候,先下手为强把它弄死?比如说喝一瓶敌敌畏? 然而,他身体的一切变化可能都是它带来的,如果弄死它,他的身体是不是就会恢复原状? 更何况它未必那么容易被弄死。 轰隆! 正当他瞎琢磨的时候,湖岸边一声巨响。 可能是被湖水浸泡得久了,湖岸的一处地方突然坍塌了一部分,出现一个缺口,不太深,就像是牙齿崩了一个小豁口,湖中浅层的水沿着缺口流淌出去,形成一条河。 湖面的水位稍稍下降,但相比于湖泊的总体蓄水量,下降不太明显。 河水笔直向前延伸,不久开始一分为三,中间的主干继续往前流,两侧各形成一条横向的支流,之后主干河水再次一分为三……如此奇怪的走势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江禅机心念一动,他飘荡在湖泊上空的意识也突然动了,向上飘升。 他获得了更广大的视野范围。 咦? 群山与湖泊分布的样子,似乎有些奇怪? 起初他没看出端倪,仔细看了一会儿之后,他有个意外的发现——这几座形状各异的山峦,竟然形似人体的各个部位,比如头、躯干、四肢,而位于中间的那片湖泊,则占据了躯干的腹部位置。 河流的走向,可以看成是从腹部出发,沿着脊椎骨向上,分叉的各条支流则对应着人体的各对肋骨。 如此说来,他遇到超凡者时肚子里的悸动,位置好像正对应这片湖泊的中心,也就是那个活物所在的位置…… 陡然间,他的意识回到现实中的身体里,因为有一股急促的热流正在从腹部涌出,眨眼间就一路贯通脊椎骨,又分散到各对肋骨。 坐在江禅机背后的路惟静正在整理体检数据,周围很静。 江禅机靠在她的小腿上,她突然感到他的后背一阵有节奏的颤动,不是肌肉的痉挛,而是更深层次的律动,以脊椎骨为起始,向肋骨扩散。 同时,她体内的源能似乎也起了反应,像是被吸引般蠢蠢欲动。 好强的源能波动! 路惟静大惊,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剧烈的源能波动。 以前的学生初次强化骨骼时她一般也在场,万一过程中出现意外,她可以使用自己的恢复能力及时救治,她们初次引导源能流向脊椎骨时的波动很轻微,如春风拂过池水,而江禅机的波动简直就像是洪水决口。 不可能吧?她体内竟然蕴藏了这么多的源能? 她的惊愕刚刚浮现在脸上,盘膝坐在对面的李慕勤察觉到他们气息有异,也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 “呃…”江禅机踌躇着不知如何回答,撑着地面站起来,心里拼命想托词,“我…” 随着他的动作,他的后背陡然发出一连串嘎巴嘎巴的爆响。 “你强化完成了?“李慕勤惊愕地问道。 她对这种声音很熟悉,源能沉积在骨骼上,与骨骼相结合,令骨骼维度暂时稍微增粗,这时身体一动就会发出爆音,几天后骨骼就恢复正常维度,意味着骨骼的密度和强度都得到了源能的强化。 然而,脊椎骨很长,包含很多块骨头,普通超凡者体内没有那么多源能储备,很难一蹴而就。 就连她自己当年第一遍强化脊椎骨的时候,连尝试在内一共花了两天时间。 她今天的本意只是让江禅机熟悉一下流程,运气好能完成几块骨头的强化就不错了,但她倾听这串爆音,竟然是从尾椎骨一路响到颈骨? 她探询地望向路惟静,征求后者的专业意见。 路惟静默默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两人的眼神令江禅机似乎明白了什么,水里那东西是在用这种方式向他传递某种信息——不要做傻事,敌敌畏不好喝,我的存在对你有好处。 第46章 训练姿态 早上,上课前。 住校的学生们在宿舍里整理仪容,走读的学生还在上学的路上。 武学学系的演武场里。 李慕勤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臂自然下垂,笔挺地站在场地中央,双目微闭。 她已经这样站了好久。 过了一会儿。 高跟鞋的声音从吊桥上传来。 “我又来打扰了。”路惟静打着呵欠,“婵姬那孩子还没来吗?” “应该快了吧。”李慕勤睁开眼,瞟了一眼老朋友的黑眼圈,“你又熬夜了?” “不不不,这次我可是干正事的,既不是喝酒也不是刷剧。” 早上的风还是挺凉的,路惟静裹紧白大褂。 躯体强化系的超凡者无视寒暑,等级越高,对高温和低温的耐受力也越强,但她又不是躯体强化系的,该冷还是会觉得冷,特别是在白大褂里面衣衫不整的情况下。 “趁着婵姬还没来,我先简单说一下吧。躯体强化系的超凡者很少,毕竟是女生嘛,而且其他国家的女子学院都对各自的数据保密,所以样本量不足,不一定有足够的说服力……” “的等级一口气完成整条脊椎骨强化的,似乎是绝无仅有,就意味着体内源能的量很少,不足以覆盖整条脊椎骨并沉积,所以你的猜测很可能是正确的——,。” 这个结果并不出乎李慕勤的意料,早在入学考试的当天,她就看出江禅机挥拳的动作很笨拙,但如此笨拙的动作竟然通过了测试,之上。 “我就说,她看起来一副不太聪明的亚子,大概是属于运动神经不发达的那类。”她想当然地说道,“不过这好办,只要多训练,形成肌肉记忆就行了。” 路惟静耸肩,“好可怜的孩子,看来她这下子要受苦了,不过无所谓,反正她是你的学生,” 她们都没想到,其实江禅机的动作不是笨拙,而是饿得有气无力。 其他能力系的超凡者,释放能力主要通过大脑计算来引导,但对于躯体强化系超凡者而言,是通过身体来释放,也就是骨骼、关节、肌肉、筋膜等身体组织,将之形成动力链,令源能流畅地通过全身,使身体拥有爆炸般的破坏力。 在挥拳过程中,任何一条动力链运作方式不正确,破坏力就会大打折扣,给人的感觉就是干着急,力量却怎么也传不到拳头上。 一个120公斤的肥宅,和一个60公斤级的职业拳击手,前者的绝对力量要大于后者,但同样打出一拳,后者的破坏力肯定大于前者,原因在于后者的出拳方式更正确,力量传递过程中的损耗更少。 即使体内拥有再强大的源能,如果找不到最有效率的方法,就只能释放出一小部分,与动物无异。 这时,吊桥上出现江禅机晃晃悠悠走过来的身影。 “别慢腾腾地走了,跑起来!”李慕勤板起脸呵斥道。 “咦?” 江禅机心说怎么李老师一大早就不太高兴的样子,谁触了她的霉头,害得我跟着倒霉? 没办法,他只得小跑着来到李慕勤面前。 李慕勤板着脸说道:“从今天开始,你都要遵从这样的训练课程——没公共课和文化课的时候就来这里练拳,明白了么?” “只练拳吗?”他问道,他不是抵触,倒希望不用练其他的,越简单越好。 “当然不是,但目前来说,你只需要考虑纠正你那身难看至极的动作,不用想别的。”李慕勤答道。 “那周末呢?”江禅机问道。 “你在想屁吃!没有周末!”李慕勤瞪着他,“周末也要过来训练!如果是勤奋的学生,晚上还会自觉加练!” 他有意忽略她的暗示,转移话题道:“呃……周末上课,学校食堂开不开?” 他对周末上课并不抵触,倒不如说求之不得,只要学校食堂开门就行,他能一年365天到校。 “这个你不用担心,学校食堂每天都开门,毕竟有很多住校的学生,就算是寒暑假也是如此。”路惟静答道。 李慕勤打断道:“别废话了,现在站好,一脚前一脚后,我来教你基本的出拳动作。” “哦。” 江禅机依言站好,不过他那姿势令李慕勤一看就来气。 “膝盖别绷得这么直,你以为让你做操呢?” “站稳一些,让脚掌充分接触地面,感受到地面的摩擦力。” “脚跟微微抬起,重心保持稳定的同时适当前移。” “左手抬高置于身前,护住身体的要害,右手比左手稍稍后移,时刻准备击出。” 她不知从哪找来一根树枝,在江禅机的身体上指指划划,从脚掌到手腕,几乎被她戳了个遍,改变他肢体的位置、关节的角度,直到满意为止。 “好了,出拳前的站姿比较简单,也并非一成不变,先按这个静态姿势站半个小时吧。” “啊?” 江禅机一愣,保持这个姿势半个小时? 虽然是静态不动,但半个小时也很累啊,尤其是脚跟还不能着地。 “啊什么?嫌少吗?要不一个小时?” 李慕勤的笑容很恐怖。 “不不,没嫌少!” 江禅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站到二十分钟的时候,他就有些站不稳了,脚底板酸痛得要命,大腿、小腿、上肢的肌肉也发酸。 肚子更饿了。 李慕勤知道他快到极限了,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围着他转圈踱步,说道:“利用这个时间,我要纠正你一些可能存在的错误观念。” “首先,我要教你的基础拳术,不能用传统理念来衡量,因为任何武术或者技击技巧都讲究能发能收,一拳打出之后还要考虑对手的反击,但这是普通人的范畴。对于躯体强化系超凡者而言,同等级的对手挨了一记重拳还能反击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所以你要抱持一拳定胜负的信念,用尽全身的力量打出这一拳。” “你也许觉得这太冒险了,万一对手躲过这一拳怎么办?或者对手挡住了这一拳怎么办?” “事实上,如果你能将挥拳过程中的冗余和错误动作减少到0或者接近0,在恰当的时机和正确的距离打出完美的一拳,或者近乎完美的一拳,等级相近的对手不可能挡得住、不可能躲得过、不可能承受得起,攻击永远强于防御!” 啪。 他的脚踝挨了一树枝。 “脚后跟着地了,别偷懒!” 他咧嘴,一脸苦相。 “你要记住,力量不是来自于你的胳膊和上半身,而是起于你对大地的蹬踏。你拳头的破坏力有一半以上来自蹬地时的反作用力,将之从脚传递至拳上,光靠拳头那点儿力量根本不够看。” “出拳时,想象你自己是一枚炮弹,在位于脚底的火药助推下将整个身体向对手投射而出!” 训练课程枯燥、无聊而且极为疲累。 李慕勤将看似简单的出拳动作分解为转脚蹬步、挺膝、送胯、转腰、递肩、伸臂、扭腕这七个分动作,每个分动作又再次细分,精确到每一块肌肉的收缩和伸展。 每一个动态动作,江禅机都要反复演练无数遍,每一个静态姿势,他都要木雕泥塑般维持数小时。 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特殊的训练方法,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训练江禅机打出完美无暇的一拳。 这套训练方法能不能成功,她没有把握,因为没有先例,即使是她自己,也没有从零开始这么练过。 有时候,武术和搏击基础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不从一开始就练成100%正确的动作,形成根深蒂固的习惯后,再想纠正就很难了,会走很大的弯路。 一个职业拳击手突然改练空手道,他的习惯动作可能一辈子都改不过来了,最后只会练成不伦不类。 就连李慕勤自己也深受其害,她会的武技太多,基础太深厚,想改就很难。 这套基础拳术并非来源于李慕勤自己,而是来源于另一位与她同期的天才,从入校起就轰动校园,创造无数的纪录,无可争议地获得首席优秀毕业生的荣誉称号。 等级上的差距就不谈了,最令李慕勤不服气的是,那位天才简简单单的一拳却有巨大的威力,而精通多种武技的她在较量中总是一败涂地。 既然打不过对方,那就向对方学习。 毕业后她选择留校任教,利用红叶学院巨大的资源优势,请学校为她建造了综合测试仪,对那位天才的出拳动作进行逆向工程,经过无数昼夜的冥思苦想,又经过无数次的试错,终于将之拆解成可学习的分解动作。 这时她才如梦方醒,以前走了多大的弯路。 简简单单的一拳,若是练至极致,就是无敌的绝招! 越是高阶高速的战斗中,越是如此! 江禅机没有搏击基础,这对李慕勤而言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她很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在他身上创造奇迹。 第47章 竹节虫 “喂!快看!那位学姐就是今年新入学的高中部学姐吧?” “是哦,我也听说了,今年来了一位超帅气的学姐,应该就是她吧!” “看那笔挺的站姿,就像是正在等待公主的王子!” “哇哇哇!她看过来了!她看过来了!” 几位初中部女生结伴走过校门时,看到站在校门那里的江禅机,灼热的视线牢牢锁住他的身体,隔着十几米都令他感觉窘迫不安,而当他回望时,她们又像一群小鸟,红着脸飞快地跑掉了。 什么笔挺的站姿,你们以为我愿意啊…… “你戳在校门口的样子,怎么像一只变异的竹节虫?” 一如既往稚嫩却不给人留面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梓萱背着书包走过来,一脸嫌弃地打量着他。 “呃……竹节虫是什么鬼?” “那就是僵尸吧。” “不……还是竹节虫好一点儿……” 江禅机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缺少润滑油的轴承,任何动作都会令肌肉发出抗议。 他今天累得要死,明明只是一些简单的静态动作,但每个动作都要维持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每个动作结束后,他的身体都僵成了木乃伊,直接维持着姿势倒在草坪上,有时候还要路惟静医生帮忙活动一下筋骨才能再站起来。 当然,他绝不是某些变态那样故意跌倒,然后说什么“哎呀,我摔倒了,需要小姐姐亲亲才能站起来……”之类的,绝对不是! 等下课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僵得弯不了腰,走路就像机器人,但他觉得不至于像竹节虫那么糟糕…… “依依姐呢?来了吗?”梓萱努力集中精神,盯着他的身侧,但什么都没看见。 “正在往这边走。” 江禅机已经从三五成群的女生里辨认出形单影只的陈依依。 万象学系的学生数量,是几大能力学系里最多的,开学短短几天的时间,很多新生都已经交了朋友,视友情的亲密程度而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回宿舍、一起去上厕所…… 江禅机很庆幸今年武学学系没有其他新生,省去一起上厕所的麻烦。 “我说啊,你没有认识的同学吗?如果有走读且顺路的同学,不妨叫上她们一起走。” 等陈依依靠近后,他说道。 她小幅度地甩了甩头发。 说来也是啊,她这种独特的超能力,还有这种沉默寡言的性格,真的很难交朋友。 “你们急着回家吗?如果不急的话,我有个提议,咱们要不去食堂吃了晚饭再回家吧?”他吞了口唾沫,“有免费的食物不吃,太浪费了!” 陈依依不置可否,大概是没意见。 “我得跟我妈妈说一声。”梓萱给文华阿姨打了个电话。 文华阿姨原则上同意女儿在学校吃晚饭,毕竟学校食堂的饭菜比家里好太多了,即使出于营养的考虑也应该在学校吃,不过她担心的是吃完饭再回家会不会太晚了,叮嘱她们吃快一点儿,吃完马上回家,别等天黑。 江禅机唯独对吃饭速度很有自信。 食堂今天的晚餐是豉香比目鱼、丝瓜青豆瓣、龙井虾仁、上汤鲜蔬、同样是三菜一汤的组合,比午饭偏清淡,菜量也偏少,像豉香比鱼目,一个盘子里只装着半个巴掌那么大的一条鱼块,龙井虾仁里的虾仁数量只有八个,另外还有寥寥四个蒸饺作为主食。 这些江禅机来说,不到半分钟就可以扫荡一空,连滋味都没尝出来就全进了肚子。 梓萱把菜品拍成照片发给文华阿姨,再次令文华阿姨羡慕得不得了,哀叹自己当年怎么没考上红叶学院。 “我想……从明天早上开始,咱们要不要提前到校?可以享受学校的早餐!” 在等她们两个吃饭的时候,江禅机提议道。 陈依依还是没意见。 梓萱想了想,她也很喜欢学校食堂的菜品,都是家里根本吃不到的美味佳肴,而且提前到校并不意味着要提前起床,只是把早餐地点从家里改到学校而已。 “不不,从家里走到学校的路程不算近,路上万一饿了怎么办?还是先在家里垫垫肚子再出门比较好。”江禅机委婉地说道。 梓萱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图,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就是想吃双份早餐吧?在我家里蹭完还要在学校蹭吃蹭喝?” 江禅机讪笑,“别说得那么难听嘛……我建议带上点儿吃的出门,边走边吃,什么也不耽误……” 等吃完饭,天色有些擦黑了。 他们三人离校往家走。 “你这走路姿势也太难看了,像企鹅似的,你到底上的什么课会累成这样啊?”梓萱看不下去江禅机别扭的走路姿势,问道。 “就是……摆一些打拳的姿势。” 他不在乎走路姿势难看,但这浑身的酸痛是真要命,李慕勤让他摆出的姿势用到了很多平时不会用到的肌肉,酸痛也是难免。 梓萱嫌弃地撇过头,“我还以为跑了马拉松,原来只是摆几个姿势就累成这样,你还真是缺乏锻炼啊!听说你们楼的房东大婶以前都是叫你孱鸡?你这样是怎么考进武学学系的?还是说你们那儿的老师喜欢挑战性的工作?” 江禅机正想解释,摆姿势虽然听起来简单,但一摆就半小时一小时的,谁能受得了? 这时,前方传来扬声器的录音吆喝:“糖葫芦~冰糖葫芦~” “有糖葫芦吃!”梓萱兴冲冲地跑过去,掏出小熊样式的儿童钱包,“给我来一串山楂橘子豆沙的!多少钱?” “五块。” “咦?涨价了啊……” 她递过五枚硬币,摊贩将她点的糖葫芦取出来递给她。 她的手机没绑银行卡什么的,花钱还是要靠妈妈给的零用钱。 每个饱满的大山楂被一分两半,里面塞进两瓣橘子,橘子中间再塞进满满的甜豆沙。 咔嗤。 她张大嘴巴一口咬下,水果外面裹着的冰糖被牙齿破开的脆响,光是听到这声音就令人联想到微酸的山楂,不自觉口舌生津。 她的小嘴里塞得满满的,嘎吱嘎吱地咀嚼,满脸都是笑容。 第48章 遇事不决选贵的 “哟,你们是……红叶学院的学生吗?” 卖糖葫芦的摊贩是个上年纪的老爷子,眼神不太好,天色又暗,这时刚认出了他们的校服。 暗红色的格子裙,洁白的衬衣,鹅黄色的外套,以及外套胸前那醒目的一片红叶,骄傲地昭示着红叶学院学生的身份。 这套校服别说是放在本市了,就算在全国也是会被人立刻认出来。 其他学校在设计校服的时候会刻意避免与红叶学院的校服撞衫,因为会令本校的学生很尴尬,就像别人买了个苹果手机,你没钱,只能买苹菓手机,显得太low。 梓萱无暇应答,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真难得,还是第一次有红叶学院的千金小姐买我们家的糖葫芦吃……”老爷子激动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能拍张照片吗?” 梓萱好不容易把一颗山楂咽进肚子里,摆手说道:“不要啦,多不好意思,而且我们也不是千金小姐。” “是考试进去的吗?那也很不错呀,能认识很多千金小姐……”老爷子的羡慕之情丝毫不减。 重点是千金小姐。 在大家看来,考进红叶学院就实现了阶层的跨越,而且是一大步跨越,事实也确实如此。 现代社会拼的是人脉,很多功成名就的企业家一把年纪了还要去各大学府读mba,是为了学习那些未必实用的理论吗?恐怕一多半是为了结识人脉。 如果在红叶学院里成为随便哪个千金小姐的闺蜜,毕业后就直接起飞了,或者千金小姐给介绍了一个高富帅的男朋友,那更是躺赢。 梓萱婉拒了拍照,令摊贩老爷子有些遗憾。 怎么说呢,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拍一张红叶学院的学生品尝他家糖葫芦的照片,还能给别人炫耀呢。 要知道,每年红叶学院都只面向全国招收少量学生,外地的学生考进来,多半会选择住校,而原本的千金小姐们要么也住校,要么乘坐豪车、直升机、私人地铁上下学,所以红叶学院虽然坐落在本市,街头上却很难轻易见到红叶学院的学生,即使是有,多半也是在市中心的大商场里购物——不能叫购物,应该叫扫货。 “那个……拍照的话,能不能请我们吃糖葫芦?”江禅机说道。 老爷子一愣,这是什么操作? 江禅机看着梓萱吃糖葫芦直流口水,他实在拉不下面子,让梓萱请他吃糖葫芦,毕竟他都快成年了而梓萱还是个孩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他真的厚着脸皮让梓萱请客,他宁愿用五块钱去买包子吃而不是糖葫芦,糖葫芦的性价比太差,不顶饱。 “您不是刚才想拍照吗?我可以,只要您请我……和她吃糖葫芦就行。”他拉了拉身边的陈依依。 老爷子使劲揉了揉眼睛,这时才看到除了小孩子和高个子女生之外,在场还有第三位女生,同样是穿着红叶学院的校服。 他暗道自己果然是老眼昏花了,光线不好竟然漏看了一个人…… 不过他更糊涂了,别说是红叶学院里的千金小姐,就算是普通人,也没有说拿照片换糖葫芦的吧? 他略加琢磨,突然想通了——那个小丫头估计是考进红叶学院的,而这个高个子的女生八成是跟着同学一起出来溜达的千金小姐。 他听说过传闻,说某个红叶学院的千金小姐去市中心的奢侈品商场扫货,千金小姐自己不带钱,挑完了之后自然会有随从负责结账。 所以他产生了一个固定印象——千金小姐不自己带钱,除此之外还能怎么解释呢? 这笔买卖划得来,反正一串糖葫芦的成本也就不到两块钱。 “行。” 老爷子一口答应,指着车里的糖葫芦,“随便挑吧。” 江禅机拉了拉陈依依,豪迈地说道:“随便挑你喜欢的,我请客。” 梓萱无语地瞪着他,“要点儿脸行吗?” 江禅机只当没听见,拍张照片就能换来吃的,多好的事呀,又不会少块肉。 不过,他也暗暗感叹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换成是以前的他,不论是作为一名普通学生时的他,还是被债主追得抱头鼠窜的他,这种好事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那时的他,就算是站在路边免费让别人拍照,别人恐怕也嫌浪费手机电量,更别说能换糖葫芦了…… 人家要拍的并不是他,而是这身校服,是穿着红叶学院校服的女生……可惜,老爷子恐怕没想到,他拍的不是“女生”,这笔买卖略亏。 陈依依并不是面无表情,只是她的表情很细微,而且稍纵即逝,只有经常相处的人才能从表情上大致猜出她心中的所思所想,但是她独特的超凡能力又令别人很难一直能看到她。 江禅机用拍照换糖葫芦的操作令她的脸上闪过些许困惑,不过当听到他请客让她随便挑一串糖葫芦的时候,她的困惑迅速被惊讶和小小的欣喜取代,神情微微动容。 江禅机借着夕阳的余晖,看到她如此动摇的样子,不禁也很是纳闷——不就是同学请客吃一点儿便宜的小零食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以前,他还在正常上学的时候,和同学一起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卖小吃的摊贩,也经常停下来品尝,大家aa,或者轮流掏钱。 当然,那时候他看不上糖葫芦这种儿童和女孩子才会喜欢的零食,但现在……他没什么资格可挑剔的。 “快挑吧,你先挑,我再挑,一会儿天就黑了,回家晚了文华阿姨该着急了。”他催促道。 只不过,对于这些普通人习以为常的日常交往,对某些人来说却是无比困难,无论他们如何渴望摆脱孤独与别人交流,却由于客观或者主观原因而无法迈出那一步,即使那一步在普通人看来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陈依依在他的催促下,向小吃车伸出手,犹豫着不知道该挑选哪种糖葫芦。 “我家的糖葫芦,每种都很好吃,随便挑随便选就行。”摊贩笑道。 江禅机附耳对陈依依面授机宜,低声说道:“选贵的。” 买东西不花自己钱的时候,遇事不决就选贵的,一般没毛病。 第49章 分享快乐 江禅机低头说话时,可能是他的气息吹到了陈依依的耳朵上,她怕痒似的突然一缩脖子,连后颈上细微的汗毛都因为紧张而竖立起来。 还好他因为肌肉酸痛只是弯腰说了三个字,便直起了腰,她的紧张几秒后就消失了。 她的手隔着玻璃,指了指香蕉巧克力糖葫芦,串起来的两根香蕉外面浇满巧克力,巧克力外还洒着脆脆的花生碎,奶香扑鼻。 江禅机暗暗点头,果然是女孩子啊,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 他就不喜欢太甜的东西,但现在糖葫芦没有不甜的,于是他选了一串超豪华的腰果猕猴桃糖葫芦。 这串糖葫芦是小吃车里最贵的,高达15元一串,一分两半的山楂里夹着切成厚片的猕猴桃,猕猴桃里夹着两颗完整的腰果,然后整体用冰糖封起来,保证猕猴桃的汁液不流失。 腰果很贵,猕猴桃也不便宜,所以他选了这串。 摊贩将他们选的糖葫芦递给他们。 “快尝尝吧。” 江禅机早就口水直流了,拿到后一口咬下去。 夹心糖葫芦之所以好吃且经久不衰,关键在于其味道的分层。 最外层的冰糖甜丝丝的,冰糖之下的山楂微酸开胃,山楂里夹的红豆沙又很甜,一口咬下去,好几层不同的味道充斥于口中,桔子或者其他水果酸酸甜甜的汁水溢流于齿间,不贵的价格带来不廉价的口感。 摊贩举起手机要拍照,江禅机赶紧补充道:“只能拍我哦,不要把她们俩拍上了。” 说好的是给他拍照,不是拍三人合影,否则就亏大了,毕竟他是男生,照片不值钱,愿意拍就拍吧。 想用两串糖葫芦就收买妹子当模特拍照?做梦呢吧! 邀约不太熟的妹子朋友出门拍照,也不能只靠两串糖葫芦打发,哪有这种好事? “好,好。”摊贩却不知道他是男生,欣然答应。 咔擦。 照片拍好了。 傍晚的街道上,一位穿着红叶学院校服的高个子站在小吃车旁边,将一串糖葫芦举在嘴边大快朵颐。 摊贩老爷子的摄影技术算不上多好,但这仍然是一张很有感染力的照片,因为从那个“女生”的侧脸上,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她”的快乐,单纯而专注地享受美食,不是靠摆拍能得到的那种没有灵魂的虚假照片。 一口一个山楂,吃掉三个之后,他才注意到陈依依在盯着他。 吃东西对他是无上快乐的事,忘却了被追债的烦恼,忘却了身体的酸痛,只余咀嚼和吞咽,以及食物滑过食道进入胃里的安心感。 如此快乐的吃法,令本来只有100分的美食,在别人看起来像是有120分那么好吃。 准确地说,陈依依的视线是盯着他的糖葫芦。 她的香蕉巧克力糖葫芦吃了四分之一,两根裹满花生巧克力的香蕉吃了半根。 她的眼神很好懂,像是乞食的小狗。 江禅机也懂,她的糖葫芦太甜了,看着好吃但吃几口可能就腻了,还是既酸且甜的最耐吃。 “想尝尝吗?” 他把手里的腰果猕猴桃糖葫芦递出去,心里突然犹豫了。 他是个男生,把吃了一部分的食物递给女生吃,这个可能不太好吧?会不会被嫌弃? 还好山楂糖葫芦的特点就是每个山楂都独立存在,不至于把咬了一半的山楂给别人吃。 不过,交换食物吃这种事,在女生之间却是司空见惯。 别说是同吃一串糖葫芦,就算是用同一根吸管分享一杯饮料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只不过这样的分享行为只存在于要好的朋友之间,算是友情等级的一种证明。 陈依依也是犹豫了一下,但可能是腰果猕猴桃糖葫芦的诱惑力太大了,他吃糖葫芦的样子又令美味度再额外加了两成,她还是接过了他的糖葫芦。 她没有他一口吞进整个夹心山楂的本事,小口小口地啃着,又像是不舍得吃,用了六七口才吃完一个夹心山楂。 “好吃吗?”他问道。 她用力点头,但没有把糖葫芦还给他的意思,又开始吃第二个山楂,然后左手把她的香蕉巧克力糖葫芦向他递过来。 这是……要交换着吃? 虽然这确实是女生之间很寻常的事,而且她确实把他当成了女生,但他是男生,这么吃肯定会不好意思啊…… 他犹豫了一两秒,促使他接过香蕉巧克力糖葫芦的,不是糖葫芦本身的诱惑,而是她眼睛里浮现出的黑暗。 自卑、自责、困窘等负面情绪从她的瞳孔里涌出,显然她以为他不接糖葫芦是因为嫌弃。 “真的要给我尝尝吗?别说我没提醒你啊,这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 他赶紧找借口澄清她的误会,并且为了证明,一口向糖葫芦咬下去。 只一口,半根香蕉没了,而且几乎没嚼,就整体吞进了肚里,即使如此也齿颊留香。 “好甜!” 她相信了他的解释,他一开始没接不是因为嫌弃,而是因为他担心自己一口吃得太多了,于是她指了指手里的腰果猕猴桃糖葫芦,意思是没关系,反正她还要再吃一个山楂。 江禅机还是头一次品尝年龄相仿的女生吃了一半的食物,脸上微微发烧,一转头,又看到梓萱像便秘一样盯着他们。 这是什么情况? 江禅机略加思索就明白了。 在场三个人,其中两个交换吃东西,把第三个人晾在一边,这显然会令第三个人的心里起疙瘩。 尤其是女生之中,这种情况更加敏感。 其实前两者不一定是故意冷落第三人的,如果换成男生,第三人可能直接说“给我也尝尝”,三人嘻嘻哈哈就完事了,但是女生之间就不一样了,第三人也许并不是真的想尝,但起码的公平姿态应该有,不能厚此薄彼。 江禅机心里哀叹——女生好难伺候!还是当男生好! “你也要尝尝吗?” 他看了看陈依依,见她没有反对,又把香蕉巧克力糖葫芦递给梓萱。 “要!” 梓萱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啊呜一口咬下,“好甜!” 吃了几口,她又把自己的桔子豆沙糖葫芦递向他。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他可不敢不接,否则善后起来可能更麻烦。 他看着她们一口一口地吃个不停,早就馋得不行,一口咬下整个山楂,品尝与腰果猕猴桃糖葫芦迥异的味道。 然后,三人再次交换,梓萱得到了腰果猕猴桃糖葫芦,陈依依得到了桔子豆沙糖葫芦。 摊贩老爷子乐呵呵地看着。 无论在谁看来,三个女生亲密分享糖葫芦的场景都很赏心悦目,如果换成是三个男生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糖葫芦……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某位哲♂人说过,两个人分担痛苦,痛苦就会变成一半,两个人分享快乐,快乐就会变成双份。 江禅机的想法产生了些许的改观,也许女生之间相处确实很麻烦,但不可否认麻烦也伴随着乐趣,如果一起出去吃东西,每个人只花一份钱,却能充分品尝到三种不同的味道,这是男生之间很难做到的。 如果换成一个男生眼巴巴盯着他的糖葫芦表示想尝,他可能一脚就踹出去了…… 当然,这不意味着他内心想当女孩子了,他依然是男的,纯爷们。 第50章 这课超纲了 这天,江禅机和梓萱路上与陈依依会合,他们三人在学院食堂饱餐一顿早饭。 梓萱家里,以及江禅机一家三口还没欠一屁股债的时候,早饭一般以面食为主,包子、油条、米粥等等,和普通人家里的早餐没什么两样,而学校提供的早餐则是蔬菜沙拉配烤鱼,再加上全麦面包和牛奶,从营养和健康角度讲,显然比以面食为主的早餐强多了。 陈依依和梓萱都吃得一本满足,江禅机还是只塞了个牙缝…… 今天第一堂课是公共课。 “我说……咱们没有走错教室吗?” 他目瞪口呆地盯着课本。 《高等数学》 《现代电子电路基础》 《四大力学》 《英国古典主义诗歌鉴赏》 《全球史研究》 《遗传学》 …… 随便翻开一本书,里面的汉字或者字母,单独一个他认识,连起来他就看不懂了。 而且这些课本之间根本没有关联性啊! 四大力学跟英国古典诗歌能尿到一个壶里? 老师在台上讲课的声音抑扬顿挫,辅以详备的多媒体影像,看得出来是在尽心尽力授课,然而她的话在江禅机听来与天书无异。 平时各种软萌的妹子们化身为学霸,专注地听老师讲课和记笔记。 在一群高中生年纪的同学里,梓萱小小的身体与婴儿肥的小脸显得格外突兀。 她同样专注地听课,视线快速在老师的ppt上与摊开的课本间移动,不时用笔记录下要点和疑问。 “喂,梓萱,你能听得懂吗?还是在装懂?”江禅机低声问道,“这些课程超纲了吧?” 以前他上课的时候,老师讲的东西他明明听不懂,脸上也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否则就可能被老师叫起来提问…… 梓萱快速瞟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吗?入学之前你没看过红叶学院的课表?这些都是正常安排的课程好吧!” 红叶学院的课表他看了,但只限于公共课与各学系专业课的时间安排,详细的课程内容他没有留意。 讲道理,以前他上高一的时候,学习虽不算顶尖,但至少在班里也是中上啊,到了红叶学院竟然连当吊车尾都不配了…… “依依,你能听得懂吗?”他又问另一侧的陈依依,就像是考试时啥也不会的可怜虫想要找到一个同志似的。 陈依依无暇应答,她的神色看起来很吃力,大概她的学力也仅仅是勉强跟上老师的课程内容,比江禅机稍强一些有限。 偌大的教室里,只有江禅机自己一脸懵逼。 小学和初中阶段,红叶学院全都是直升制,并不以考试为主导,包括初中直升高中,但到了高中阶段,这也是在红叶学院求学的最后一个阶段了,多少还是要进行考核的,否则培养出不合格的毕业生,有损学校的声誉。 除非你要进一步深造,否则谁都知道大学里的大部分课程到了社会上基本没有卵用,进入政企之后要重新开始学。 红叶学院的高中课程约等于普通高校的大学课程,由于不分专业,红叶学院授课内容的特点是宽而浅,什么专业都要涉猎一些,不像普通高校的专业那样窄而深,所以考试难度相对来说也简单不少。 有意毕业后深造的学生可以向老师申请高研班,给自己额外加课,也都是免费的。 高研班的课程更难更专业,从高研班毕业后,老师会把这部分学生推荐给世界著名学府的研究生院,基本都能拿到录取通知。 选择进入高研班的学生以外界考进来的平民家庭学生为主,千金小姐们一般没兴趣深造,从红叶学院毕业后就得去继承千亿家业了,或者先拿父母给的几亿创业资金练练手…… 不论是宽而浅的课程还是窄而深的课程,江禅机都要抓瞎。 有意报考红叶学院高中部的学生,比如梓萱,很清楚这些情况,提前自学了相关内容,入学考试也考的是这部分内容,而江禅机现在相当于从高一直接跳到了大一,课程跨度太大,知识体系出现了断层,再说他中间又辍学了一段时间,以前高一学的东西都快忘光了,怎么破? 他是来红叶学院里混饭吃的,但如果能侥幸混满三年,不拿个毕业证再走,感觉对不起这三年时光。 三年复三年,人生有几个三年? 人总是这样,既得陇,复望蜀,欲望无止境,胃口越来越大。 他起意混进红叶学院时,只是想混口饭,别无所求,但既然混进来了,就想混的时间长一些,而若能混满三年,就想混个毕业证。 他呆坐在椅子上,看着周围的女生们运笔如飞,教室里只能听到老师的讲课声和大家的写字声,只有他自己无所适从。 怎么办? 他脑子没闲着,一直在胡思乱想,思考解决办法。 最直接的办法肯定是赶紧想办法补课,但这个工程量太大了,他要补上高中三年的课,而在这个过程中老师还在不断讲他听不懂的新课,谈何容易? 这就像是某些变态的数学应用题,浴池里一头进水一头出水,进水速度恒定,求解出水速度要多快才能不让浴池的水满出来。 他以前觉得出这种题目的人肯定是脑子有坑,为什么不干脆把进水龙头关上? 现在他才知道现实中真会发生类似的事…… 即使是梓萱这样连续跳级的天才儿童,她也是循序渐进地在学知识,而不是他这种情况。 作……作弊吗? 如果他真的有隐身能力,或者像陈依依那种令别人无视自己的能力,说不定可以通过在考试时作弊来过关,悄悄跑到别的学生身边偷看答案。 但是…… 他以前还真没作过弊,迈不过这个心理门槛,再说他也没有隐身能力,所以只是想想罢了。 铃—— 他浑浑噩噩地晃神的时候,下课的钟声响起,他这才如梦方醒。 这一节课,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这样下去肯定毕不了业。 不过等一下,难道红叶学院里只有我一个笨蛋? 他觉得不太可能,从外界考进来的学生姑且不算,难道那些千金小姐和凭借超凡能力入学的超凡者也全都能跟得上这种课程进度? 看来有必要打听一下。 第51章 交流尝试 武学学系。 今天其他学系有学生身体不适,路惟静医生去看诊了,没有像平时一样跑来这里玩耍。 “你现在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没有?” 偌大的演武场里只有李慕勤和江禅机两人。 刚上课,李慕勤看着他问道。 “饿算不舒服吗?”他小小地皮一下,不过在她赏他暴栗之前赶忙改口:“我不饿,我是开玩笑!” 如果承认自己饿,就会因为被怀疑是暴食症而被路惟静检查身体,这可不像体检时那样的粗略检查,一定会露馅的! 所以,哪怕他再饿,也要佯装不饿。 李慕勤收回手,板着脸说道:“我是说身体有没有酸痛!” 其实她挺享受跟江禅机的打闹,包括他的小玩笑,因为这让她找回了她年轻时候跟男孩子们打打闹闹的感觉。 当然,由于超凡能力的存在,她现在依然很年轻,看上去只是个十八、十九岁左右的小姐姐,但心态毕竟不同了。 尽管如此,她不能放任自己和他玩笑打闹,现在是上课,她是老师,作为成年人,永远是工作优先。 “呃……昨天身体很酸痛,睡一觉今天早上就没什么感觉了。”江禅机如实以答。 “是吗?” 李慕勤稍感意外,这孩子的恢复能力这么强吗? 她一眼就能看出来,江禅机没有搏击基础,也没有经常参加体育锻炼的迹象。 源能可以赋予肌肉收缩与舒张的爆发力和耐久力,但李慕勤那种静力训练基于肌肉的等长收缩,肌肉等长收缩时并不对外做功,源能没有用武之地。 按理说他今天应该全身酸痛得下不了床,但这家伙除了跟平时差不多的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之外,走路时并没有表现得很痛苦。 她不太相信,让江禅机围着演武场跑一圈,发现他确实没有身体酸痛的迹象。 江禅机今天早上起床后,自己都觉得意外,他昨天晚上连爬到床上都很困难,但一觉醒来就只能感到饿。 “算了,既然没有酸痛感,那今天继续训练。”李慕勤的性格直爽,像这种小事懒得多想。 “我先考考你,昨天我讲的东西你听进去没有?挥拳的力量主要来自于哪里?”她问道,“答不上来的话就先跑二十圈。” “主要来自于脚掌对大地蹬踏的反作用力。” 他立刻回答,毕竟这是他在红叶学院里唯二能听得懂的课程,另一门是《超凡能力导论》。 李慕勤还算满意,“昨天你强化了脊椎骨,因为脊椎骨是人体最重要也是最脆弱的骨骼,而且在力量由脚下传递至拳上的过程中,脊椎骨要承受巨大的扭力,所以要优先强化脊椎骨……而今天的任务是强化腿骨。” “脚掌对大地蹬踏的力量并不是来自于脚,而是来自于腿,这你应该能理解吧?” “腿骨很长,用源能强化腿骨,可以令腿骨承受更大的力量,在发力时不至于因为载荷过大而折断。” “强化腿骨的意义并不仅在于攻击,当你需要寻找恰当的挥拳时机和正确的出拳距离时,也要依赖灵活的步伐——这些以后再讲,就算你打不过想逃跑,腿部力量也是至关重要的。” 江禅机点头表示明白了,李慕勤讲课的内容浅显易懂,而且有理有据,只要认真听都能听懂。 “你可以找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和上次一样引出源能,但这次不是往上引,而是向下,强化大腿骨。”李慕勤吩咐道,“如果力有不逮,千万不要强撑。” 江禅机有了经验,这次不用路惟静帮忙,靠墙坐下来,排除杂念,令身体放松。 他的意识再次来到那片山峦和大湖的上空。 最显著的变化是更多的青草从泥土间拱出嫩芽,而之前已有的青草更加茁壮,湖岸的绿意愈浓。 更令他关注的是湖里那个活物,它还是冒着气泡在湖底缓缓游弋。 他不知道这种状态下能不能说话,他没试过,因为之前死山死水,跟谁说话去?他又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确定湖里的东西是活的,也许他可以试着跟它交流和沟通? 他不是认为游在水底的是人类,人的话早憋死了,而且也没听说人能跑进另一个人的肚子待着的,他又不是被孙猴子喊作嫂嫂的铁扇公主…… 当年他看《西游记》的时候对铁扇公主和孙猴子的对手戏台词印象深刻啊,像什么“嫂嫂,我在你里面了~”“叔叔,你快出来啊~”“嫂嫂,我要出来了,你张开嘴~”“啊~”…… 《西游记》什么的先放在一边,湖里那东西应该是某种动物……这也不确切,因为他知晓的动物里没有这样的,所以只能用活物来暂时代称,反正不是猴子,没听说猴子会潜泳的。 除了植物和太低等的动物之外,部分脊椎动物和哺乳动物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与人沟通,至少可以表达一些情绪,比如是不是有攻击意图之类的。 “喂!你是……什么?”他试着开口。 意识所发出的声音跟他平时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太一样,类似于通过录音听到的自己声音。 声音在湖面上传播,在山峦间反折,又在山谷中回荡。 湖里那东西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游起来,不过这证明它确实听到他的话了,只是不确定听没听懂,或者是它听懂了但是没有回应的方法。 “这是我的身体里面是吧?你能知道我身体外面发生的事吗?”他又喊道:“如果你能听懂,如果你不是傻瓜,应该知道如何回答吧?” 气泡的位置发生了改变。 湖面上泛起一道水线。 如果将昨天的河道方向定义为北方,也就是上方,这道水线正笔直向南方的湖岸冲去。 哗啦。 它似乎直接撞到了湖岸上,把湖岸再次撞出个缺口,湖水从缺口中溢出。 缺口的高度有限,流出的湖水也有限,这证明它拥有一定程度的智力,不会干出让湖水流干净令自己暴尸湖底的蠢事,也没喊出什么“我在你里面了”之类的话…… 然后又是一个缺口,平行于刚才那个缺口。 两道小河从湖岸的南方延伸出去。 如果将这片山峦视为人体的轮廓,那么这两道晶莹的河水如同点亮了人体的两根腿骨。 河水的水量不多,暂时只流到膝关节的位置就停下了。 江禅机的猜测被证实了,这东西有智力、能听懂他的话,而且还知道他的身体外面正在发生的事,甚至能够理解李慕勤让他用源能强化大腿骨这件事。 这东西确实是在向他表示希望共生下去的诚意。 第52章 社会实践 江禅机坐下来闭目放松之后,李慕勤也盘腿坐下来,开始她自己的修行。 比起他慵懒得像一滩烂泥的坐姿,她站如松、坐如钟,即使坐下来也腰板笔挺、昂首挺胸。 上午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体上,黑色紧身背心包覆的范围之外,她双臂和双肩鲜明的肌肉线条令她像是一尊沐浴在阳光里的古希腊雕像,充满了欧式古典美。 即使是坐下来,她的腹部依然没有任何赘肉,紧身背心所勾勒出的线条之下甚至隐隐能看到腹肌的轮廓。 在对女性的身材要求以线条柔和为美的年代,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欣赏这种美,但并不包括路惟静。 路惟静忙完了工作上的事,又溜达到武学学系,看到李慕勤和江禅机都在用功,安静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晒太阳,没有出声打扰他们。 躯体强化系的超凡者,她们的身体就是武器,需要像武器一样需要时常保养,用到时才不会哑火,并不是说像某些出场就满级的老爷爷一样不需要训练了。 李慕勤日常有两件事,一是精研武技,二是引导源能强化身体,跟江禅机正在做的没什么本质区别。 日复一日地强化骨骼、关节、筋膜、肌肉和皮肤,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 路惟静最佩服、最欣赏的也是李慕勤这点,她总说自己没天资,要以勤补拙,可她通过点点滴滴的日积月累,已经渐渐把那些被认为是有天资的天才们甩在了身后。 持之以恒的意志力和谦逊的品德,难道不就是她最大的天资么? 谁说天赋一定要体现在身体上? 可惜,李慕勤淡薄名利,总是留在红叶学院里修行,从来不参与校外超凡者之间的纷争,所以在校外没什么名气,甚至比不过新生代里的佼佼者、拥有“北极光”之名的奥罗拉。 没办法,人们总是喜欢有噱头的话题,奥罗拉几近完美的身材、外貌、天资、家世背景以及离开北欧远赴东方留学的选择令她自带话题热度。 可要论真正实力,十个奥罗拉加在一起,也会被一个李慕勤在几秒内轻松解决。 毕竟,的超强者,中也属于上位者,的奥罗拉有天壤之别。 的至强者,候选名单里并没有李慕勤的名字,这点在路惟静看来是荒唐而可笑的。 路惟静自己就比较咸鱼了,再说她作为自然亲和系的超凡者,不需要像李慕勤这样通过锤炼身体来进阶。 她的视线落在李慕勤的下巴上,又沿着下巴的曲线滑落至脖颈的胸锁乳突肌,再滑落到那一对如同修竹的颀长锁骨,锁骨与胸骨形成的十字如天秤般优雅,昭显力与美的平衡。 不懂得欣赏的家伙真是蠢到家了。 至于江禅机…… 她的视线又移向另一旁的他。 “这孩子……应该是属于晚熟且怎么吃也吃不胖的那种类型吧?好羡慕啊!” 她苦笑,胸平得我见犹怜,真想把她自己的胸分给他一半来减轻负重…… “不过,像婵姬这样高高瘦瘦且男孩子气的女生,应该很受其他女生欢迎……” 在女校当了这么久的老师,她很清楚女校里什么样的女生更受欢迎——并不是越漂亮越好,女校里漂亮的女生一抓一大把,红叶学院更是如此,“美女如云”在这里并不单纯是形容词而是事实,只有男生才会肤浅地只看脸。 她正这么想着,突然注意到吊桥那边有个人影晃了晃。 那是一个看起来乖巧而漂亮的女生,畏畏缩缩地徘徊在吊桥另一侧不敢过来。 路惟静作为校医,学校里大部分学生的脸她都认得,尤其是那些从幼儿园和小学就进入红叶学院的千金小姐们。 她认出那是一个初中部的女生,棕色的短发用一对蝴蝶发夹沿着发线分开,叫什么来着?她想了想,是叫付苏吧? 她向付苏招了招手。 付苏终于鼓足勇气,壮着胆子通过吊桥进入这座古堡,来到演武场。 为了避免打扰到李慕勤和江禅机,路惟静起身迎过去,把付苏拉到一边。 “路老师好。”付苏打招呼。 “付苏同学,你来这里干什么?有事吗?”路惟静问道。 “啊,没什么事,我只是……偶尔溜达到这边,一时兴起想进来看看……”温暖吞吞吐吐地说道,同时悄悄瞟了一眼江禅机。 路惟静心中了然,这点儿小谎言骗不过她,这孩子一定是仰慕作为帅气学姐的江禅机而跑过来的,就像是追星族。 老实说,这在女校里实在太正常,看看奥罗拉有多少女生粉丝就知道了。 社会上的女性明星,追星的铁粉大部分也是女生,女生在崇拜偶像这方面比男生狂热得多。 “你认识她吗?”路惟静指了指江禅机。 付苏见自己的小谎言被识破,害羞地低下头,盯着自己脚,忐忑不安地说道:“婵姬学姐……” 自从在开学典礼上与江禅机见过一面之后,付苏就一直很仰慕这位明明是超凡者却平易近人的帅气“学姐”,把他视为偶像。 作为老师的超凡者,比如路惟静,一般也都很平易近人,因为能力越强,才知道世界越广阔,而作为学生的超凡者,多少有几分傲气,这也可以理解,年少成名嘛。 相比之下,江禅机和学校里其他超凡者学生都不太一样,给付苏带来新鲜的感觉。 付苏早就想来武学学系探望“婵姬学姐”,但是因为刚开学事情比较多,直到今天才有空闲时间。 另外她心里很忐忑,她不知道江禅机欣然答应她可以来武学学系观摩的请求是不是出于礼貌而信口一说,万一她真的来了,他却嫌她烦怎么办?那她会很伤心。 红叶学院并不鼓励普通学生去几大能力学系参观超凡者学生的训练课程,有些学系干脆禁止普通学生入内,这是因为超凡者的训练过程可能会对普通人造成危险,另外有的老师可能也不愿意自己独特的训练方式外传。 即使路惟静跟李慕勤是挚友,但也不能替李慕勤做决定,于是让付苏在旁边等一会儿。 “我说,暴力女,你别装了,要不要让她离开,你自己做决定。” 路惟静毫不客气地拆穿挚友的伪装。 尽管李慕勤看起来像老僧入定般物我两忘,的超强者,怎么可能留给敌人偷袭的机会?即使是在强化身体的过程中,她也对外界的事情保持警觉,周围发生的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李慕勤早在付苏还在吊桥外时就已经察觉到她的存在,但当时以为她只是一个走错路的新生,因此没有在意,毕竟红叶学院大得像是一座独立的城镇,除了教学区、教师办公区、宿舍区等之外,还有庞大的后勤保障区,好奇的新生想在校园内闲逛时,走错路很正常。 听到路惟静与付苏的对话,李慕勤更不想插言了,因为她听出付苏是一个软妹子,是她最不擅长应付的那种又软又萌的妹子,简直就像是洋娃娃一样脆弱,动不动就会哭鼻子。 然而,她的伪装被损友给拆穿了。 她懊恼地瞪了一眼路惟静,“叫我干什么?她又不是来找我的!” “可是她想旁观婵姬同学的修行,不得到你的允许是不行的。”路惟静笑道。 “随便,不关我的事。”她瞟了江婵姬一眼,“她不在意就行。” 李慕勤并不在乎别人旁观,甚至不在意别人偷学她辛苦总结出的训练方法,她没有那么小气,只要对方不是心理阴暗扭曲的超凡者,谁想学都可以,只不过想学会也没那么简单。 她是老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师父。 传统意义上的师父敝帚自珍,就算教徒弟时往往也不肯倾囊相授,总是猫教老虎留一手。 她不是这样,她希望人人如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谢谢老师!”付苏得到允许,激动得满脸通红。 这时,江禅机睁开眼睛,看到付苏的出现,不禁咦了一声,“付苏学妹?你怎么来了?” “婵姬学姐,我来找你玩啦!”付苏高兴地打招呼。 “可以是可以。”江禅机站起来,“不过你今天没课吗?” 一站起来,他就感觉双腿的气血流通变得非常顺畅,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贯通了,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他能更准确地感知自己的双腿。 “这节是击剑课,我最讨厌击剑课了,击剑服又厚又沉又憋闷,所以我就逃课啦!” 付苏见她的“婵姬学姐”并没有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心里非常高兴,一激动就口无遮拦,当着两位老师的面说自己逃课了,话一出口顿时大窘。 路惟静是校医不是授课老师,李慕勤更不想多生事端,万一她训斥两句,这软妹子被训哭了怎么办? 更何况,她们身为学生的时候,都有不喜欢的课程,偶尔也会逃课,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们没有因为当了老师就自命清高,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训斥学生。 江禅机担心地说道:“逃课不好吧?万一被抓到会不会毕不了业?” 他现在最头疼的就是毕业的问题,什么事都往那方面想。 “我们初中升高中是直升制呀,不会毕不了业。”付苏见两位老师没有责怪,心里松了口气。 江禅机叹了口气,“我估计我是毕不了业了……” “为什么?”付苏诧异地问。 “高中那些课程太难了,完全学不懂啊!”江禅机颓唐地哀叹道。 李慕勤嗤笑一声,“果然,你不仅是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实际上就是个笨蛋啊!” “这话唯独你没资格说吧?我记得你当年也是……”路惟静还没说完,就被李慕勤以闪电般的速度闪至她身后,捂住了她的嘴。 “闭嘴!” 付苏察觉这两个老师都是那种很平易近人的性格,与其说是老师,不如说是大姐姐,尤其外貌上更是如此,而她所在的学思馆绝大部分都是四十岁左右的普通人老师。 于是她也放松了,掩嘴笑道:“婵姬学姐不擅长学习吗?不过没关系吧,咱们学校的高中部是学分制,只要学分够了就能毕业,婵姬学姐可以选修其他课程,拿够学分就ok!” 红叶学院的高中部,无论是学习的内容还是学制,都更接近于普通的大学。 “是这样吗?”江禅机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温暖对“婵姬学姐”的问话知无不答,“我听说,有的学姐进入高中部之后,因为对文化课程不擅长,于是选修其他课程,比如刺绣、插花、茶道、作曲、民族器乐、水墨画等选修课程,攒够了学分同样可以毕业。” 江禅机一听这些课程的名字就头疼。 不过他的猜测得到了印证,千金小姐里肯定也有不擅长学习的人,再怎么说,又有钱又漂亮又聪明的人设也太作弊了…… 他望向路惟静,后者的嘴巴虽然被捂住了不能说话,但还是努力点点头,意思是李慕勤当年也是这么混毕业的。 刺绣、插花、茶道、作曲…… 江禅机实在想象不出,肌肉线条分明的李慕勤老师拿着细细的绣花针练刺绣的样子…… “只有这些选修课程吗?还有没有别的?”他又问道。 “我想想……”付苏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在高中部的学分里权重最大的,应该是社会实践课吧?只要在社会实践课里多拿分,毕业应该不成问题。” “社会实践课是啥?” 江禅机没听梓萱说过这些,想来是因为梓萱没关注过这些东西,只有他这样的才会琢磨着剑走偏锋。 “具体内容我也不太清楚。”付苏抱歉地摇头。 江禅机只得求助于两位老师,“李教官,路老师,咱们高中部的社会实践课内容是什么?” 路惟静嘴快,“社会实践课啊,对于超凡者学生来说,就是去校外解决一些……由其他超凡者或者超凡生物引发的事件。” 第53章 自治原则 听到社会实践课程可以加学分,江禅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无论社会实践课有多难,总不会比自学整个高中的知识体系更难吧? “对普通学生来说,就是当义工、志愿者之类的工作,不过对于超凡者学生而言,社会实践课占总学分的权重更高,因为有一定的危险性……”路惟静继续解释道。 她好不容易从李慕勤的钳制中挣脱出来,毕竟双方都是闹着玩,否则她这样的自然亲和系超凡者一旦被躯体强化系超凡者近身,基本就相当于被判了死刑。 “李教官,路老师,我有一个问题一直不明白。”江禅机说道。 “什么问题?” “您刚才说,社会实践就是由我们这些学生去解决超凡者相关的事件,那么……为什么不派警察甚至军队去处理呢?那样不是更方便么?”他提出疑问。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就算你不问,我们也迟早有一天会告诉你。”路惟静答道。 “首先,你需要知道‘超凡者自治‘原则’。” “普通人与超凡者之间的和平基础并不牢固,所以为了避免激化双方的矛盾,共创和谐社会,从十几年前开始,各国官方就与超凡者达成一个默契的约定——除非人类整体发生重大危机,否则超凡者之间的事由超凡者内部解决,官方力量不会插手。这就是‘超凡者自治’原则。” 路惟静阐述道,这些都是外界普通人几乎不了解的东西。 江禅机和付苏都是头一次听说这些事,他们以前只知道超凡者非常低调,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条原则。 “包括之前暴力女告诉你的那条铁律——除非自己或他人的人身安全受到不正当威胁,否则超凡者不能使用超凡能力伤害普通人,其实也是从‘超凡者自治’原则中衍生出来的……大体来说,就相当于‘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普通人与超凡者各管各的,尽量不插手对方的事务,避免激化矛盾。” 路惟静的解释很到位。 “当然,分配给学生的任务都经过了老师们的初步研判,危险性不会太大,危险性太大的事件会由老师们来解决。” “尽管如此,任务并非百分百安全,所以在这方面我同意猩猩女的意见——你才刚开始正规的训练,社会实践课对你而言为时尚早,一般来说等到第二学期再申请比较稳妥,目前阶段你还是尽量好好学习为上。” 路惟静介绍完之后,李慕勤又补充道:“我以前没有跟你说这件事,就是怕你急于求成,虽然我认为修成基础拳术后只要灵活运用即可天下无敌,但基础拳术也有缺点,就是修习耗时长、见效慢。如果是其他武技,苦练一两周之后就算入门了,但初习基础拳术甚至会令你因为拘泥于拳势而导致动作死板僵硬,根本发挥不出其威力。” 江禅机听完后也犹豫了。 “不过呢,如果你想参加试试,我也不反对。”李慕勤语锋一转,“但是你不能单独执行任务,必须要和其他学生组队一起去,这样安全性会大大提高。你觉得怎么样?” 江禅机想了想,觉得这笔买卖划得来,人多可以更安全赚到学分的话,干嘛要自己单独去冒险? 再说他还有三年的时光来赚学分,没必要急于求成。 路惟静歪头看着老朋友,不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 “那我要自己找队友吗?还是学校给分配?”江禅机问道。 “每次任务的难度不同,需要的人数也不同,学校在每次任务前会评估任务难度,然后推荐参与人数。你自己能找齐队友的话,你们就可以申报之后自己去,如果凑不齐人数,学校就会给你们分配队伍,把差额补齐。”李慕勤解释道。 除了老师之外,江禅机认识的超凡者只有陈依依。 “我有个朋友,但我不清楚她要不要参加社会实践课来补齐学分,等我见到她时问问她。”他说道。 李慕勤点头,“这样的话,我这边倒是有一个候选人,那孩子实力不弱,就是脑袋瓜不太灵光,直说就是个跟你差不多的笨蛋。” 江禅机:“???” 路惟静露出会意的微笑,她听到这里已经知道是谁了——李慕勤提到的那个女孩子对文化课程几乎是一窍不通,目前正在上高二,比江禅机面临更大的毕业压力,确实需要利用社会实践课来攒学分。 “好羡慕哦,我也想跟婵姬学姐一起出去玩……”付苏嘟着嘴嘀咕道。 “我这可不是出去玩,路老师不是说了么,这些任务有一定的危险性。”江禅机劝道,“我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才不想冒险做这个。” 李慕勤说道:“总之,现在刚开学,学校还没有任务分配给你们,你也不用想太多,先全力以赴地修习基础拳术、利用源能强化身体,这也是日后保证任务成功率和自身安全的基础。等学校有任务的时候,我会通知你……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手机号?” 付苏拿出自己的手机,准备悄悄记录下来。 “呃……我没手机。”江禅机答道。 李慕勤和路惟静都是一怔,这年头还有没手机的人? 付苏眼前一亮,星星眼地说道:“哇!真不愧是特立独行的婵姬学姐!非常帅气哦!” 江禅机:“……” 这跟特立独行有关系吗?我只是穷而已! 李慕勤甩甩头,将黑色的辫子甩到背后,“算了,反正你周末也要来学校训练吧,有任务的时候我当面通知你就好了。” “好。”江禅机答应。 “另外,其实我也不怎么用手机,平时都不带在身上。”李慕勤不知不觉对他又多了一分认同感。 她的黑色紧身背心没有兜,手机装在迷彩裤的兜里晃来晃去又太影响行动,再说她几乎不认识校外的人,平时很少离校外出。 手机对她而言,只是用来跟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们保持工作上的必要联系,而她唯一的挚友路惟静,总是不请自来。 第54章 陌生的学姐 几天后的早上,江禅机如往常一样走进武学学系,不经意地向演武场瞟了一眼,意外地在那里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背影。 通常来说,上课前只有李慕勤像铁钉一样稳稳地站在演武场中心,如果医务室那边比较闲,路惟静老师也会过来串门,她们两个一人黑背心,另一人白大褂,很好认。 有一次训练休息的时候,他曾经好奇地问道:“李教官,你是每天都穿同一件背心吗?” 然后脑门就挨了一记暴栗。 李慕勤不注重衣着打扮,而且她很少离校外出,她对衣服的唯一要求就是不会对行动造成限制,所以无袖紧身黑背心和宽松收口迷彩裤以及战术马靴是最佳组合。 她懒得研究搭配,干脆同一件衣服买好几件,虽然看起来像是每天穿的都是同一套,但其实每天都换的。 旁边的路惟静又趁机尽情嘲笑了一番老朋友的穿衣方式,李慕勤迁怒于江禅机,又给他补了一记暴栗………… 今天,路惟静又来串门了,另外演武场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女生,并非付苏学妹。 从背后看,这个女生身高168左右,肤色是很健康的白色,身材窈窕,浅粟色的中短发不太服帖,有几撮像是睡醒后没梳头一样翘挺着。 好像是个外国人……留学生吗? 相比于李慕勤笔挺的站姿,这个女生的身姿怎么说呢……她的站姿慵懒而放松,像是k字型,重心在两腿间不断变换,看似站没站相,但给人的观感却美丽而优雅,宛如一位资深的摄影模特,举手投足间都能摆出最适合上镜的姿势。 江禅机的肚子深处再次悸动了一下,这位留学生显然也是一位超凡者,悸动程度与奥罗拉相近,可能稍微弱一点儿。 李慕勤的视线越过留学生,看到江禅机来上学了,招手向他示意,“过来认识一下。” 那个留学生转头打量着江禅机。 他也看清了她的长相。 她的眼睛很大、如大海般湛蓝,脸型像是心型,耳朵有些尖,一颦一笑间流露出自然的妩媚。 “哟,我听李教官说了,你就是那个很受期待的新生吗?” 她笑起来或者说话的时候,嘴里会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新生……这么说的话,她应该是一位学姐? 这位留学生学姐说的一口流利的中文,省去他搜肠刮肚去想英语打招呼的方式了。 江禅机点头致意,“学姐你好,我是……姜婵姬,今年高中部的新生。” “个子很高嘛,不过太瘦啦!”留学生学姐品头论足地看着他,“我叫米奥,自然学系高二生,你可以叫我米奥学姐!” “自然学系……” 他还以为她是武学学系的学姐。 李慕勤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我是武学学系的老师,不过经常也要去其他学系授课——其他系的超凡者,虽然是依靠大脑来控制超凡能力,但基本的体术还是要掌握的,比如面对敌人的攻击时要如何有效回避、如何走位寻找最佳的进攻时机等等,同时也要锻炼基本的体能,不能弱不禁风。” “米奥是自然学系的学生,她的能力是化形,准确地说是兽化。为了更高效地发挥这种能力的威力,她需要掌握比其他学生更多的武学技艺,所以经常来找我补课。” “人类武学的雏形往往是模仿动物的动作,武学就是最大限度发挥身体的潜力,因此武学和兽化能力是天然相通的,兽化能力者学习武学可以事半功倍。” 李慕勤替他介绍道。 江禅机大致听懂了,不过他很好奇米奥学姐会化形为什么样的野兽。 “嘿嘿,婵姬小学妹,你的米奥学姐我可是很强的哦!不论在学校内外遇到什么麻烦事,只要抱紧我的大腿就万事无忧啦!”米奥得意洋洋地昂起头。 “比奥罗拉学姐还强?”江禅机好奇地问道。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米奥的逆鳞,她头上那几撮本来就不太服帖的头发像炸毛一样翘得更厉害了。 她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那家伙……不就是仗着脸蛋漂亮和乳量惊人吗?论真实的实力,我才不会输给她呢!” 江禅机心中了然,一般会这么说的人,都是处于弱势地位的,这也印证了他肚子深处的悸动程度。 显然,无论是人气还是实力,奥罗拉学姐都压过米奥学姐一头,也令后者对前者憋着一股劲,但又暂时打不过对方,只能暗暗生闷气。 李慕勤对江禅机说道:“级的超凡者,你之前不是说想参加社会实践课程攒学分吗?正好米奥也有迫切的攒学分需求,所以趁今天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以后也许会一起出任务。” “嘿嘿!”米奥的心情转化非常快,露出虎牙得意地笑道:“安心吧,婵姬小学妹,出任务的时候你只要跟紧我,无论遇到什么危险,米奥学姐我都可以给你挡下来!” 她拍着胸膛大包大揽。 “哦……”江禅机想了想,“你就是那个脑袋瓜不太灵光的学姐?” 他记得前几天李慕勤老师讲解社会实践课程的时候,提到有一位脑袋瓜不太灵光的学姐也要攒学分,看来就是这位米奥学姐? 想归想,他一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话一出口就察觉不对。 “你说什么!” 眼前一晃,江禅机胸口的衣服突然被揪住了,整个人被一股强大而充满野性的力量推着倒飞了出去,直到咣地一声撞在了演武场的砖石墙上。 江禅机被冲击力撞得头晕脑胀,甚至连所有内脏都剧烈震颤了一下,隐隐有反胃的感觉。 若不是他最初就用源能强化了脊椎骨与肋骨,这一下可能会导致肋骨出现骨裂。 路惟静担心地迈前一步,想要阻止他们,但被李慕勤伸出胳膊拦住了。 被撞得眼冒金星的江禅机过了一两秒才看清,扯住他的衣服并死死按住他胸口的,竟然是一只……猫? 第55章 被壁咚了 早在米奥初始发力的瞬间,李慕勤就准确地判断出来,米奥并没有全力施为,她想给江禅机一个下马威,树立起她身为学姐的威信,只不过这孩子的脑袋瓜不太灵光,没有控制好力道。 李慕勤认为,即使江禅机受点儿小伤也无所谓,有路惟静在场,身体上的小伤很快就能愈合,反倒利用这个机会让江禅机切身感受一下高等级超凡者的力量,对他的成长很有好处。 这只“猫”的体型比一般猫大得多,但又不是老虎狮子那种“大猫”,而是像一只体型被放大的家猫。 准确地说,是一只穿着红叶学院校服和短裙的猫……看起来有些滑稽。 这只猫的毛比较长,毛色是粟色与白色相间,竟然是一只……布偶猫? 仔细端详它的脸,江禅机察觉到它脸部的轮廓与米奥学姐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大海般湛蓝的眼睛,与讲话时露出的虎牙。 竟然,被一只猫壁咚了? “喵!你这家伙,竟敢说我的脑袋瓜不太灵光?” 这只“猫”开口说话了,嗓音与米奥学姐完全一致。 由于生气,它身上的毛都炸起来了,但是米奥学姐的脸型和体型本来就很妩媚,兽化为猫之后,外形更加甜美,所以没什么气势和威慑力,反而令人想撸一把…… “不不,喵学姐,你误会了。”他情知自己失言,赶紧想办法澄清。 “我是米奥学姐!不要叫我喵学姐!” 她更加生气,按在他胸口的猫爪上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他整个人被按在墙上,脚掌都接触不到地面,肋骨受到重压,呼吸困难。 米奥学姐远远没有全力施为,但按在他胸口的力量已经很强了,像是被推土机压住一样。 这种情况下,江禅机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再说双方实力相差太大,只要他试图反抗,米奥另一只猫爪也不会闲着。 他肚子深处突然再次悸动起来——不应该说是悸动,更像是搏动,像是有个小兽挣扎着想要脱体而出。 怎么回事?湖里那东西,是以为我要死了吗? 那东西与江禅机目前是共生状态,他吃下去的大部分食物都被它吃掉了,而它会以不同于女性超凡者的独特方式为他反馈源能,互惠互利。 作为宿主的他如果死了,对它而言恐怕很麻烦,所以它似乎要……以它的方式来反击。 他拼命在心里想,试图向湖里那东西传达他的想法——他没有生命危险,这只是玩闹而已,众目睽睽之下,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 两三秒后,湖里那东西似乎接受了他的解释,察觉出米奥学姐只是在玩闹,只是她下手没轻没重,拿不准玩闹的尺度,于是渐渐安静下来。 “米奥学姐,听我解释,是李教官以前提到你时这么说的啊!”他只能甩锅给李慕勤,若不是李慕勤这么说过,他怎么会知道? “喵!李教官!” 米奥愤怒又委屈地转头瞪着李慕勤。 李慕勤嫌麻烦似的挠头,“哎呀,我这么说过吗?忘记了。” 李慕勤轻松地把江禅机甩来的锅拨到一边。 “看吧!李教官分明没有说过!就是你这家伙说的!”米奥又转回头,怒视着江禅机,“你不仅侮辱亲爱的学姐,竟敢还污蔑老师?今天我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我米奥学姐之名……” 她唾沫横飞地说着,视线却突然被不可抗拒地被吸引到一边,从江禅机的脸上转移到他的手上。 他手指间捏着一个小东西,是一个针线团,一根细针插在一小团线里。 “喵学姐,看这个。” 他捍着线团晃了晃,手指一动,取下针,只靠手指的力量将线团抛了出去。 “喵!” 米奥学姐前一刻还仿佛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时却猫爪一松,抛下他去兴高采烈地追逐线团了…… 在场者全是满脸黑线。 这家伙的脑袋瓜果然不太灵光! 米奥的猫爪擅长扑、按、挥,但不擅长抓握,她很快追上了在地面上弹跳滚动的线团,用爪子一拍,线团却蹦得更远。 这该死的毛线团,竟然如此好玩! 她再次扑过去,双爪齐出一按,但这该死的线团正好从她的双爪间漏过去,弹到她的下巴上,又弹向墙壁。 “喵!” 她气恼地吼了一声,瞅准线团的运动轨迹,志在必得地合身扑上去,胸腹碰到线团后,她蜷曲身体,就地一个翻滚,将线团夹在毛发间,终于抓到了这该死的小东西。 不对!等一下!我不是要给婵姬学妹一个下马威吗?为什么突然跑来抓线团? 她如梦初醒地赶紧回头,与江禅机和李慕勤面面相觑,而路惟静早已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三人同情的眼神……令她很受伤。 “不……事情不是你们看到的样子!”她徒劳地解释道,“我以为……这个东西很危险,没错,我以为这东西很危险才去追它的!” 她挥舞线团的样子,半分也没有说服力。 就算她的脑袋瓜不太灵光,也察觉到这样的借口实在太拙劣了。 “都怪你!”她气恼地指着江禅机,而后者早已悄悄躲到李慕勤身后。 “为什么!为什么你身上居然带着这种凶器?”她不甘而悲愤而吼道,“我不要面子的吗?” 路惟静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抹了抹眼角,说道:“对啊,婵姬你为什么会带着线团?” 江禅机暗叫一声侥幸,若不是他正好带着针线,今天恐怕真的要被米奥学姐来个下马威。 “为了缝补衣服啊。”他如实答道。 他就那么几身换洗的衣服,没钱买新衣服,只能尽量省着穿。 一条普通的牛你裤,磨破了洞就自己缝上,洞破得太大了就当破洞牛仔裤穿,等破洞大得能穿过小孩子的拳头时,就把破洞部位剪掉,当成牛仔短裤穿…… 他总是随身带着针线,因为小洞如果不及时缝好,在日常活动中很快就会被扯成大洞。 没办法,穷人的生活,就是这么勤俭节约。 第56章 女子力爆表 “缝补衣服?” 在场者全都愣住了。 除了李慕勤之外,谁也没有过把衣服穿破的体验,即使是李慕勤,迷彩裤磨破之后肯定也马上扔掉换一条。 别说是她们了,现代社会,有几个人是把衣服穿破了穿烂了再换啊?很多人都是每件衣服穿个一两年就扔掉了,没有缝补的机会。 “没看出来,婵姬你在一些小事上的女子力意外地强啊……”路惟静喃喃说道。 李慕勤也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女子力是什么鬼?我真的只是因为买不起新衣服啊! 江禅机满腹牢骚,却苦于无法解释。 “可恶!我堂堂米奥,居然被一个线团打败了……”米奥颓丧地跌坐在地,像是一只生无可恋的猫。 她猛地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叫道:“不对!就算你随身带着针线,为什么会知道用线团对付我?”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无论是李慕勤还是路惟静,在刚才那种被钳制的状况下,即使身上带着线团,也不会想到用线团来对付米奥。 江禅机挠头,“要说为什么……因为我以前在宠物店打过工,店里的那些猫都很喜欢玩毛线团,有些猫见到毛线团,连猫罐头都顾不上吃了,所以看到喵学姐的样子……我就随手试了试。” 两位老师都无语了,他随手一试,米奥还就真上当了。 “你还在宠物店打过工?” 路惟静和李慕勤都没有问过江禅机的过去,闻言很是意外。 “在宠物店打工是不是特别好玩?整天被一大群猫猫狗狗围着……”路惟静颇感兴趣地问道。 “一点儿也不好玩,整天铲屎,臭死了!”江禅机叹了口气,“不过相比于我打过的其他工,在宠物店打工还算是不错了……可惜没干多久就被辞退了。” “为什么?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你偷懒!”米奥自作聪明地指着他。 江禅机毫不隐晦,直言道:“那倒不是,只是因为偷吃猫粮狗粮被老板发现了……但这也不怪我,那批宠物粮有问题,店里猫狗的嘴被养刁了,不爱吃,倒进食盆里它们闻都不闻,倒掉又浪费,于是我就吃啰……” 这次轮到李慕勤满脸黑线了。 路惟静怀疑地问道:“你这孩子,不会是有异食癖吧?要不要我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不不!我当时只是一时好奇想尝尝,真的没有异食癖!”江禅机赶忙澄清道,为了转移她们的注意力,又一指米奥,“你们看,喵学姐不是也想尝尝吗?” 米奥刚才一听到猫粮,不知不觉舔了舔舌头,正好被大家看到了。 “不,我没有!猫粮什么的,我才没兴趣!”米奥绝望地叫道:“还有,说了我是米奥学姐,不要叫我喵学姐!” “你误会了,喵学姐,我就是在叫你喵学姐,只不过米奥这两个字读快了,听起来就像是喵而已。”江禅机解释道。 “是这样吗?总感觉你这家伙在骗我……”米奥狐疑地说道,“那你以后读慢点儿。” “好的,喵学姐。”江禅机认真地点头。 两位老师努力憋住笑意。 米奥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给江禅机来个下马威,结果自己反而丢了面子,很是气恼。 她有意找回场子,但得知江禅机在宠物店打过工,深恐他还有其他更可怕的手段,令她进一步颜面扫地,只得忍气吞声。 “哼!今天就先放过你,别给我得意忘形啊!”她色厉内荏地说道。 “多谢喵学姐手下留情。” 江禅机刚才也吓出一身冷汗,而且米奥确实是在玩闹而已,证据就是她的指甲一直收在猫爪里,否则第一下可能就给他开膛破肚了。 “糟糕,兽化时间快到了!”米奥低头望向自己的胸口,惨叫道:“啊啊啊!衬衣扣子被撑掉了两颗!又要被礼仪老师骂个狗血淋头了!” “都怪你!我没来得及脱衣服就兽化了!”她恨恨地瞪着江禅机。 显然,她的兽化不像某些动画片里的美少女变身一样连衣服都能跟着变……那本来就不科学。 红叶学院的校服为了勾勒出学生的体型,都比较修身,没有太多的活动空间,而米奥刚才没来得及脱掉校服再兽化,动作幅度又过大,导致胸口和袖口的扣子各被扯掉了一颗。 她经常一冲动就兽化,总是忘了先脱掉校服,导致她的校服总是破损,每次去向后勤处申请更换新校服,都会被礼仪老师臭骂一顿,骂她没有淑女风范。 “那个……喵学姐,如果不介意地话,我可以试试,说不定能帮你缝好扣子。”江禅机说道。 米奥想起来他会缝补衣服,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蠕动身体从衣服里钻出来,把上衣甩给他。 “线团我要用一下。”他指着她抱在怀里的小线团。 她像是割肉一样,恋恋不舍地把线团也扔给他。 “糟糕!兽化时间到了!我先去更衣室里躲一会儿!缝好了给我送过去啊!” 米奥慌张地说道,飞快地向更衣室蹿去。 三人已经能隐约看到……她体表的毛发正在迅速变短变稀。 要知道,她现在是只穿着校服裙子的状态,一旦变回人形…… 另外,可能是为了兽化时脱衣服方便,她校服里面什么都没穿…… 江禅机拿着带有米奥体温的校服,从地上找到她掉落的两颗扣子,一颗是衬衣胸口的,另一颗是外套袖口的,然后娴熟地穿针引线,不一会儿就把两颗扣子缝好了,然后咬断线头。 整个过程看得两位老师啧啧称奇。 红叶学院的千金小姐们自不必说,就算是社会上普通的女生,这年头又有几个人会缝补衣服扣子的?稀少得跟大熊猫差不多。 “这孩子缝扣子的样子……真是女子力爆表啊!”路惟静对老朋友感慨道,“你整天跟个假小子似的,什么时候能学学人家?” 李慕勤不甘心地紧咬下唇,就仿佛有一个亲密战友背叛了革命阵线…… 第57章 异状 周末,刚入夜。 华灯初上。 平时都是三人结伴而行,但今天只有江禅机和陈依依两个人。 江禅机周末来学校主要是为了蹭饭,梓萱没有这个需求,而且她还是个小孩子,周末是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的时间。 其实梓萱不仅年少聪慧,还非常努力,江禅机今天早上厚着脸皮去蹭热水澡和蹭饭时,看到她在认真地学习课本里的内容,即使是周末。 至于陈依依,他跟她说他周末也要来学校时,她就表现出也要来学校的态度。 因此今天是少见的两人上下学的时间。 “情况就是这样,我想问你要不要考虑参加社会实践课?”他把自己了解的社会实践课相关信息告诉陈依依,等待她的反馈。 低着头走路的陈依依几乎是立刻点了点头。 江禅机担心她是因为顾虑他的感受才同意的,赶紧补充道:“你不用勉强自己,如果你能跟得上文化课程,就没必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参加社会实践课,毕竟还有一定的危险性,我是没办法才参加的,否则可能毕不了业。” 陈依依微微抬头,眼神似乎是想传达什么,不过又像是察觉到某些异状,回头看向后方。 她对周围环境产生反应倒是很稀奇的事,一般来说就算有人摔倒在她身边,她也不会挪动视线,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怎么了?”江禅机也回头看了看。 周末晚上,食堂的开饭时间比平时晚半个小时,所以他们离校时间也比平时晚,再加上天黑得比以前早,这时候已经入夜了。 路上的行人和车辆稀稀拉拉,可能大家都在吃晚饭或者准备晚饭。 他扫了几眼,没发现什么异样,不知道陈依依在看什么。 她凝视了一瞬,又转回头,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然后再次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一起参加吧,回头我跟李慕勤老师说一声。对了,可能还有一位脑袋不太灵光的学姐跟咱们一起……” 江禅机注意到已经抵达平时与她会合的路口,“关于那位学姐的事,以后再说吧,你该拐弯了,明天见,拜拜!” 他在这个路口会继续直行,而她会拐向一侧。 这是他习以为常的事,说完再见之后,就自然而然地继续前行。 然而,他的袖子突然被来自后面的力量揪住了。 回头一看,拉住他袖子的是陈依依。 她注视着他,眼神在路灯的映照下微微晃动,像是有话要说。 “怎么了,还有事吗?”他问道。 她又回头看了看,江禅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依然没看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事。 陈依依的眼神非常复杂,既有担心又有迷茫和困惑,她不确定自己想表达的东西是不是杞人忧天。 片刻之后,她松开手。 “真的没有什么事吗?有事的话可以直接说,不用顾虑什么。”他鼓励道。 她沉默着。 “那好吧,明天再说也可以,拜拜了,时间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家吧。”他再次挥手告别。 这次她没再拉住他,但是他走了几步之后,一回头,发现她竟然也跟了上来。 “你该拐弯了吧?往这边走会绕远的。”他驻足提醒道,以为她是天黑没看清路,毕竟她总是低着头走路嘛。 她光靠眼神已经无法传达自己的想法了,沙哑地开口道:“路上……小心……” 原来是为了说这个啊。 江禅机认为,她可能是觉得天黑了,他作为一个“女生”独自夜行不安全,因为他住的公寓楼是郊区,中间要穿过一片挺荒凉的地带,白天还好,夜里多少有些瘆人。 文华阿姨也是因为这个,才不放心梓萱一个人上下学,江禅机愿意带着梓萱一起上下学帮了她很大的忙。 即使如此,平时傍晚的时候,只要回来得稍微晚一点儿,比如在路上吃糖葫芦耽误几分钟时间,文华阿姨就会担心地打来电话,确认他们平安无事。 不过呢,江禅机是男人,大男人独自走夜路有什么可怕的? “放心吧,我路上会小心的,你也要小心哦,尤其是要注意车辆。”他笑道。 陈依依回家的方向,虽然不算市中心,但至少不会那么偏僻,而且她有独特的隐匿行踪的能力。 江禅机不担心她会遇到坏人,因为普通人几乎很难察觉到她的存在,就连等级较低的超凡者不留神都看不到她,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过往车辆,因为司机也看不到她。 她走在人行道上,除了过路口时之外也不需要特别担心什么。 她点头,终于拐弯向她应该去的方向走去。 江禅机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路口,这才继续前行。 剩下的这段路,他平时是和梓萱一起走,直到回到公寓楼所在的街道,看到大众澡堂门口的灯光,才会各自回家。 今天只剩他一个人了。 说起来,自从进入红叶学院,除了夜里回出租屋睡觉时之外,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独处的时光了。 越往郊区走,路上的行人和车辆越少。 不一会儿,他来到一条分岔口。 前面有两条路,都可以通向公寓楼所在的街道。 左边那条是他和梓萱常走的路,虽然也挺偏僻的,但至少偶尔会有行人步行或者骑车经过,每个路灯都能亮。 右边那条路是一条更荒凉的路,还会经过一片烂尾楼废墟,好处是比左边那条路更近。 江禅机以前打工的时候,走过右边那条路好几次,半夜三更时也走过,虽然有时会被突然蹿出来的流浪汉和野狗吓一跳,但从没遇到过什么实质的危险。 如果是和梓萱一起,他肯定不会选择右边的路,但既然只有他自己,他肯定会选择捷径,早些走到家可以更早休息,今天又按李慕勤老师的要求折腾了一天,早就累了。 另外,他寻思着如果早些回去,路过大众澡堂的时候,说不定还能蹭上一顿晚饭?哪怕是残羹冷炙也没关系。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转向右边。 第58章 男人何苦为难男人 江禅机对右边的路并不陌生,一路寻找捷径,怎么近怎么来,甚至较矮的墙他会直接撑着翻过去,粗略估算会比左边的路节省十到十五分钟。 很快,他进入了那片烂尾楼废墟。 这片废墟听说本来是要规划为高档别墅区,但后来开发商资金链断裂,烂尾了,也没人接盘,就这么一直荒了下来。 废墟里每隔很远才有一个路灯,这倒不是市政工程的怠惰,而是有流浪汉故意用弹弓打坏路灯,一而再再而三,也就没人再给维修了。 好在今天有月亮,不至于看不清路。 江禅机穿行于废墟间,走得很快,他虽然不怕什么,但也不想在这种压抑的环境里多做停留。 废墟里虫鸣声此起彼伏,远远遥遥传来野狗的吠叫,偶尔会有一两只野鼠之类的啮齿类动物或者壁虎之类的从荒草间窸窸窣窣地蹿过,愈发衬托得废墟格外幽静。 他一边走一边想事情,想学校的事,想父母的事,稍微有些走神。 这时,前方突然蹿出一条人影拦住去路。 江禅机本能地停下脚步。 身后也响起脚步声,又有另一条人影出现在他身后,挡住退路。 是流浪汉吗? 他以前在这里遇到过喝得醉醺醺的流浪汉横倒在路边,呕吐物喷得到处都是,酸臭难闻的气味连野狗都不屑于靠近舔食。 不过,他没有从前后这两人身上闻到特别明显的酒味,倒是有一股劣质烟的味道。 借着月光打量,前面那人身型粗壮,后面那人削瘦,面貌都看不清,因为他们都在脑袋上套着剪了洞的丝质长袜……看起来像是打算抢银行的。 “借过一下。”江禅机说道。 粗壮的汉子对他如此镇静的态度颇感诧异,“喂,我说,你自己走夜路不害怕吗?” “我为什么要害怕?”江禅机不解。 那人一时哑然,盯着他的校服反复打量几眼,不怀好意地笑道:“如果我没看错,你是红叶学院的学生吧?” 江禅机点头。 “红叶学院的大小姐,居然胆子这么大?这片废墟连一般的男人都不敢靠近。”那人盯着江禅机的破洞牛仔裤里露出来的皮肤,舔了舔嘴唇。 “……”江禅机硬着头皮说道:“你们误会了,我不是大小姐。” “呵呵,还想骗我们?红叶学院的学生,就算不是大小姐,至少也是大小姐的闺蜜!”那人大笑。 “老大,我跟了一路,她确实是从红叶学院里出来的,绝不会错!” 后面削瘦那人扯着嗓子叫道:“我在红叶学院外围踩点的时候,差点被校警发现,还好我跑得快,否则可能就是菊花里插着皮鞭回来了……” 想起险些被校警发现的经历,他心有余悸,“不过依我看,这丫头的脑子不太正常,可能受了刺激,一路上自言自语念念叨叨,否则正常的红叶学院大小姐都是坐豪车直升机出行,怎么会像她一样夜里自己溜达到这里?” 江禅机一下子明白了,原来这人跟了他一路,陈依依可能察觉有人跟踪,毕竟要论隐匿自身气息的能力,普通人比她差一大截,但是这个人没看见陈依依,只看见他在跟空气说话,因此误会他脑袋有问题,一路自言自语。 “我觉得你们可能误会了什么,我是红叶学院的学生,但不是大小姐,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连手机都没有,如果你们想抢劫,算是找错了人……所以能不能让我过去?” 他以为他们是来拦路劫财的,特意把校服的兜全翻出来,除了针线之外的小零碎,任何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呵呵,你以为我们傻吗?人人身上都不带着现金,网上转账又很快就会被抓到,小偷都快绝迹了!”高个子指着他,“别废话,脱衣服!” “呃……为什么要我脱衣服?” 江禅机虽然多少猜到了一些他们的动机,但实在不敢往深处想,因为……太恶心了! “你在装傻还是没搞清楚状况?我告诉你,拖延时间是没用的,我已经踩过点了,附近半个人都没有,大晚上的也绝不会有人来,就算有人来,说不定也会加入我们,当然得排在我们哥俩儿后面。”高个子摸着下巴,淫邪地笑道。 矮个子接话道:“我还没尝过大小姐的滋味呢,听说连身体都是香香的,不过老大,我又要排第二个?” “废话!”高个子瞪眼。 矮个子叫苦道:“那老大你下手可要轻点儿,被你搞过的女人总是半死不活,跟案板上的肉差不多,一点儿乐趣都没有……” 高个子斥道:“你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要是没有我,你小子憋得连案板上的肉都要钻个窟窿……”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之际,江禅机环视四周,他不是盼着来救兵,而是看看附近是否隔墙有耳。 附近一片空寂,连个鬼影都没。 “咳!”他干咳一声,压低声音说道:“二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他们稍微被勾起了兴趣。 江禅机真诚地说道:“其实……我也是男人,跟你们一样,大家都是战斗机驾驶员,手握操纵杆的那种,男人何苦为难男人?” 他觉得这些都是误会,解开误会就没事了,他还急着去大众澡堂蹭饭呢。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然后是爆笑。 前后两个汉子笑得前仰后合,把江禅机笑得莫名其妙。 高个子笑道:“哈哈哈哈,男人……她说自己是男人,元芳你怎么看?” 矮个子也笑道:“大人,此事必有蹊跷!要说这丫头确实长得挺中性,胸也很平,没穿裙子而是穿着裤子,如果放在其他时候我还真不敢确定,但我可是亲眼看着她穿着红叶学院的校服从红叶学院里走出来的,而红叶学院里别说是男人,连只公蚊子都不能靠近,她要是男人,我特么就是美国总统!我就说这丫头的脑袋不正常嘛,要不怎么可能一路自言自语!” 第59章 打完就跑 两名匪徒完全没把江禅机的解释当成了笑话,把他当成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千金小姐。 高个子深吸一口气,深沉地说道:“我们兄弟二人流窜全国好几年了,拉路劫色的次数都数不过来了,成功的居多,失败的也不少。有些女人宁死不从,翻车的那次没想到那竟然是个女警钓鱼执法……” 矮个子接话,“没错,就是因为那次咱们两个才进了监狱。” 高个子自嘲般地笑了笑,“不少女人会试着哀求我们,因此我们也曾经听到很多花样百出的说辞,还有个机智的女人果断而迅捷地在裤裆里拉了一泡屎……” “我的修行还是不够,那次我认输放弃了,但老二居然迎屎而上,硬是把那女人给办了……” 矮个子:“怪我咯?到手的肉怎么能扔掉?” 高个子:“别误会,我是在佩服你,果然是新时代的好青年,那种情况也能硬得起来……” “但是……”高个子深深地望了江禅机一眼,“你的说辞还真是清新脱俗……男人,哈哈……” 矮个子猴急地开始脱裤子,“快快快!我都快憋爆了,就算是男人我也要来一发!” 高个子眼神一凛,“老二自重!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搅屎棍已经是底限了,你要是真对男人产生性趣,咱们就划地绝交!” 前后的路都被堵住,好言好语他们听不进去,江禅机又不可能任由他们宰割,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那就只能硬拼了。 可能是察觉到他眼中的反抗意味,高个子笑道:“我告诉你没用的,老子可是杀过人哦,你最好不要反抗——不对,要是一点儿不反抗也不好,最好小小反抗一下增加乐趣。不过不要用牙咬哦,如果你还想保留住你的牙……只要让我看出你有那么一点儿想要咬的意思,我就会用这只砂锅大的拳头把你的牙全敲掉!” 说着,他举起戴着露指手套的拳头,拳头即使没有砂锅大,至少也比普通人的拳头粗几圈。 矮个子手指虚划,不失时机地拍马屁道:“我们老大在狱中的时候可是号称铁拳无敌!在手肿之前,这么厚的红砖能连劈十三块。劝你识相一点儿,别妄想叫人或者逃跑,不然遭罪的可是你自己!” 高个子瞪了他一眼,意思是光说连劈十三块红砖就行了,干嘛还要多嘴强调什么手肿之前? 矮个子已经小跳着脱掉了裤子,露着毛茸茸的腿,张开双臂以饿虎扑食之姿向江禅机扑过来。 高个子一看,急眼了,“说好的我先拔头筹呢!” “我知道,老大,我就蹭蹭,不进去!”矮个子原势不减。 江禅机转身,双脚弓步站稳,提起双手,双臂内扣缩紧上身,按照李慕勤这些天的训练方法,依样画葫芦挥拳打出去。 他这一拳,比起稍微受过正规训练的普通人都有所不如,但至少比以前的他强多了。 矮个子乐了,这细胳膊细腿的,挨一拳也只不过像是挠痒痒。 高个子摸着下巴点头,稍微反抗一些更有乐趣,总好过像一滩烂肉,干起来索然无味。 于是,矮个子几乎是用自己的胸膛迎了上去。 然后只听一声闷响,他就飞了起来。 不过他个子矮重心低,没飞多远就落地,骨碌碌直到撞到墙才停下,整个人一动不动。 “老……老二?” 高个子惊得目瞪口呆,喊了几声矮个子,没有回应。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盯着江禅机,“你……你……” 一对一的局面,江禅机放松了很多,而且这一拳的威力超乎他的预料,竟然直接把矮个子打得晕死过去,令他信心倍增。 自从上小学懂事以来,江禅机就没打过架,因为他的怪力,父母严禁他跟同学或者小朋友打架,生怕把人家打出个好歹。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指节还残留着刚才的触感。 肌肉的变形,骨头的凹陷,内脏的震荡,甚至是血管被压迫而导致血流的骤停,全都精准地传递到他的拳头上。 这是非常新奇的感觉,他以前从未体验过,就像是近视眼戴上了眼镜,世界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但是由于他懂事以来就没打过架,他不确定是不是每个人打架时都有这样的感觉。 矮个子倒地后纹丝不动,江禅机怀疑这一拳会不会打得太重了。 他不想惹事,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只想安稳地混过三年高中生涯。 “这不怪我,我给过你们机会了。”他说道:“是你们逼得我非得动手。” 他没有忘记李慕勤告诉他的铁律,除非自己或他人的人身安全受到不正当威胁,否则超凡者不得使用能力伤害普通人。 这两个家伙显然不是什么好鸟,而且意图伤害他,这种情况下的反击应该不受铁律的限制。 “你……你是超凡者?”高个子终于明白了。 他暗暗叫苦,红叶学院里为数不多的超凡者竟然让他们碰上了。 细想一下,若非是超凡者,怎么敢在荒凉的废墟里独自夜行呢? 还说什么自己是男人……众所周知,超凡者怎么可能是男人? 事到如今,高个子确实后悔,要怪只能他们精虫上脑,一时色迷心窍想尝尝红叶学院女学生的滋味,没想到撞枪口上了。 跑吗? 他暗暗瞟向四周,“她”会放自己逃跑吗? 不太可能。 这肯定是“她”钓鱼执法,以身作饵,孤身深入废墟,吸引心怀不轨的家伙,就跟上次逮捕他们的那位女警一样。 既然被“她”逮到了,“她”肯定不会放他逃走。 想到此处,高个子把心一横,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超凡者……呵呵!”他把拳头捏得嘎巴嘎巴响,强自镇定地说道:“早就听说过你们超凡者,老实说,我不信你们有多么厉害,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女人,否则你们为什么没有统治世界?” 他按照男人的思维来理解青春少女的想法,这显然就错了。 上万年的父权社会影响深远,纵观世界历史,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大部分都是男人,而花样年华的少女大部分更爱好和平安宁的生活。 由于铁律的存在,真正见过超凡者出手的普通人少之又少。 认为超凡者的实力言过其实的大有人在,就像有人信誓旦旦声称自己凭借一把匕首就能单挑老虎,或者踢过几年球就能单防梅西一样。 直到有一天,他们真的站在一头成年野生老虎面前,而不是隔着笼子或玻璃观看动物园里饲养的胖成球的老虎,才会知道老虎的可怕……不过那时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后悔了。 高个子确实能徒手劈红砖,只不过最多连劈九块而不是十三块,然后手肿得第二天连筷子都握不住,并且因为损坏公物被罚关禁闭,尽管如此也成了大牢里叱咤风云的一号人物。 他扎起马步,额头青筋暴露,使出小时候跟街头卖艺者学的三脚猫硬气功,胳膊肌肉虬结,眨眼间就粗了一圈。 “臭女表子,今天我就让你尝尝男人拳头的滋味!”他狞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打花你的脸,只会拧断你的胳膊,让你爽到天堂!” 他在监狱中的那段日子显然获益匪浅,单看他这副拳击的姿势就有模有样。只见他躬背吸腹收腰,两只拳头一只护住面颊一只护住胸口,膝盖微弯,双脚交替地小步跳跃,头部左右小幅摇摆以观察敌人并躲闪可能到来的攻击,还试探性地轻击出刺拳,并以口唇配音:“咻咻咻——” 他还没咻完,江禅机哪里知道他的刺拳是试探性的虚招,以为自己马上要被扁了。 高个子比矮个子强得多,江禅机心里没底儿,但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一想到梓萱家里可能快吃完晚饭了,他就更捉急。 他按照日常练习的动作再次出拳,姿势僵硬而刻意,毕竟他目前只是在练静态动作,还没有真正连贯起来,即使是静态动作都没有完全达到标准,经常要挨李慕勤用树枝戳。 高个子眼中寒光一闪,高声暴吼,同样抡出拳头。 监狱里不是比谁更强,而比谁手黑心狠,对别人狠,对自己狠。 高个子打架狠毒,但没受过任何正规训练,架势只能吓唬普通人,这一拳打出,却眼睁睁地看着江禅机那只明明不怎么快的拳头先一步击中他的胸膛。 他心里还在纳闷,紧接着胸口就像是被铁锤击中,眼前一黑,身体仰面朝天倒翻出去。 他比矮个子强一些,倒地之后还像离水的鱼一样挣扎了几下,挺了挺身体,试图站起来,但最终还是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寂静的烂尾楼废墟里,只有江禅机一个人还在站着。 他心中不安,但没有愧疚心理,这两个家伙都不是好东西,挨揍是罪有应得,但如果闹出人命来,可能会有麻烦。 理论上这算是正当防卫,即使他们死了也怨不得别人,问题是江禅机不想牵扯进麻烦里。 他犹豫了几秒,这时候应该报警,但他没有手机,附近没有居民,而且警察来了肯定会有诸多麻烦事,势必惊动学校。 于是他决定脚底抹油先溜了,反正周围没监控,如果他们就这么死了,只能说明他们恶贯满盈,阎王爷要收了他们。 第60章 恶贯满盈 江禅机前脚离开不久,胸口的剧痛就把高个子疼醒了。 他内脏受到重创,口角和牙龈间全是血,杀猪似的惨嚎起来。 “来人呀!救命啊!” “老二!老二你还活着吗?” “谁……谁来救救我!” 然而,他们选择的这个作案地点,正常人是绝不会来的,任他怎么嚎都无人回应。 对了,手机! 他想起来可以打电话叫救护车,但救护车来了要怎么解释呢?如果说是打架斗殴,这么严重的情况,医护人员肯定会报警。 他有案底在身,警察来了之后稍加盘问,估计他就又要回去吃牢饭了,这次可能再也离不开监狱,说不定还会吃一粒免费的花生米或者坐上电椅。 但如果不叫救护车,他可能连今天夜里都撑不过去了。 折断的肋骨很可能刺破了肺泡,他感觉自己每一次呼吸,气管里有咕噜咕噜的回声。 喊了几声,他又吐出一口血,血里带着泡沫。 他喊不动了,还是决定叫救护车,手往怀里一摸,心里顿时一沉。 卧槽!我手机呢? 他从怀里伸出手,掌心里是一把破碎的玻璃和手机零件。 放在衣服内兜里的手机帮他缓冲了一下,否则他可能伤得更重。 他懊恼地把扭曲的手机壳扔掉。 对了,老二习惯于把手机放在裤兜里,老二的手机应该还能用! 他用左手撑着地,拖着沉重的身体向道路另一边的矮个子挪过去。 每动一下,身体都传来钻心的剧痛。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就这么放弃等死了,或者等其他人来救,但他混过牢狱,骨子里有一股狠劲,死咬着牙一点儿一点儿接近瘫倒的矮个子。 矮个子躺在墙根底下,此时月转星移,月光正好被墙挡住了,他的身体大部分笼罩在阴影里,只露出两个小腿。 突然,高个子看到矮个子的脚动了动。 “老二!你醒了?”他惊喜地叫道:“你怎么样了?我……正要去救你呢!” “老二,你手机还能用不?” 看到老二还活着,而且还能动,他一下子放松了很多,支撑着他爬出好几米的力气也瞬间消失了大半。 无论如何,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至不济兴许还能互相搀扶着离开。 高个子在牢里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这些牢友又认识更多的人,组成一个广阔的关系网。 他听牢友提到过一位超凡者秘医,就是不设立公开诊所、没有行医执照的地下医生,只管治病收钱,其他一概不问,根本不管你是如何受的伤,毕竟她本身干的就是非法勾当。 当然,作为代价,这位秘医的诊疗费高得惊人,不过听说只要能活着找到她,而且出得起钱,她就能保你不死,至于能恢复成什么样,就看你能出得起多高的价格。 高个子以前对这个传闻嗤之以鼻,什么踏马的秘医,有病不去医院去找超凡者?这不是跟生病不吃药而是去买保健品一样的智商税吗? 不过亲身感受到超凡者的力量后,他现在的想法有所改观,再说他已经穷途末路,只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诊疗费的问题就不考虑了,等找到这位秘医,坑蒙拐骗也好,威逼利诱也罢,总之先把命保住再说——他如此安慰自己,刻意不去深思更多的问题,比如人家没有金钢钻怎么敢揽瓷器活儿?人家敢干这个,就证明人家有自信不受胁迫。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过了几秒的时间,矮个子终归没有回应。 “老二!你到底怎么样了?吱一声啊!哑巴了?脚能动,嘴不能动?” 他暴躁地吼道。 刷—— 像是被他的吼声惊吓到似的,矮个子露在阴影外的小腿和双脚也缩回到阴影里。 “我艹!你特么的怂包……我特么的又不是要揍你,让你看看你的手机还能不能用,你怎么怂成这样?” 高个子正在破口大骂,突然想起刚才那一下似乎不太对劲——普通人的双腿从平伸转为蜷缩的速度有那么快吗? 矮个子不像是自己蜷起双腿,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拖进了阴影里。 一想到此处,他疼得满身的热汗顿时冰凉。 “老二?你吱个声,别吓我啊……” 他声音低了,语气也软了。 寂静的烂尾楼废墟里,他的声音就跟蚊子哼哼差不多。 刚才他只恨自己的声音不够响,现在却唯恐自己的声音太大。 难道……是他之前的大吼大叫引来了什么东西? 他撑着身体,开始一下一下往后挪,尽量远离那片可怕的阴影。 艹艹艹! 他心里不断地咒骂自己的霉运,打定主意如果能安全离开此处,一定不在这个城市待着了。 突然,阴影之中亮起两盏绿油油的亮点,像是萤火虫,又像是鬼火。 高个子的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紧接着,一只动物从阴影里踱出来。 “卧槽!吓死你爹了,原来是条野狗……” 高个子长舒一口气,这种荒郊野外,野狗并不少见。 不过,他仔细看了几眼,察觉这条野狗好像不太一般。 它的体型比常见的野狗要大两圈,膘肥体壮,身上很脏,带着一股臭哄哄的味道,尾巴只剩半截,断口很整齐,像是被人剪断的——这不奇怪,流浪汉们无聊的时候总是喜欢找各种乐子。 最令人在意的是,它有一口迥异于普通狗的利齿,像鲨鱼一样有好几排牙,每颗牙齿都如剃刀般锋利,在月光闪着血光。 等一下,血光? 它的嘴上全是血,血水混合粘稠的唾液从齿缝间滴落。 怪……怪物! 高个子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心。 野狗不怀好意地盯着他,舌头不停地舔着嘴,像是人类在思考面前的牛排应该要几成熟。 “滚!给我滚!否则我打死你!” 高个子知道面对野狗时不能跑,再说他也跑不动,只能鼓足勇气恐吓道。 他左手一划拉,从身边摸到几块建筑材料的残砖断瓦,捡起一块掷向野狗。 这条野狗以前没少受流浪汉们的殴打,以致于形成了条件反射,一见有人冲它扔石头,它就本能地夹着尾巴逃窜。 畜生就是畜生,脑子笨得很! 高个子心中得意,心还没放回肚子里,只见野狗跑出一段路后又停下了。 它没有盯着他,而是出神地盯着那块骨碌碌滚动最后静止不动的石头。 这么一块既没力道又没准头的石头,似乎根本伤害不了它,为什么要跑? 它隐约能感觉出来,现在的自己跟以前似乎不同了,不再是那条任人欺凌的野狗。 再次望向高个子时,它的眼神有所改变,试探着一步一步走向他。 “滚!滚!别过来!” 高个子彻底慌了,拿起石头一个接一个掷向它。 它一开始还会左右躲闪,但很快就发现即使它不躲,石头也打不中它。 眼看它越来越近,高个子手边只剩下一块红砖,就是他最擅长的、号称在手肿起来之前能连劈十三块的那种红砖。 他不指望给野狗表演手劈红砖能吓退它,他尽量瞄准,用尽全力将这块红砖掷向它。 这次他扔得很准,红砖几乎是划着直线飞向野狗的狗头。 有种你丫别躲! 他激动地屏住呼吸,只要砖头能砸中,应该能把它打跑,毕竟它的狗头不是铁做的。 如他所愿,它确实没躲,嘴一张,把砖头叼住了。 高个子:??? 见过狗叼棒球的,没见过狗叼砖头的! 红砖是横着立在它嘴里,把它的嘴撑大到了极限。 这畜生真是傻,嘴被砖头堵上了,还怎么咬人? 不等他乐出声来,野狗颚部肌肉暴起,咔哒一声闭上了嘴。 红砖被几排利齿咬成了粉碎! 这牙口啃起血肉来,一定比啃西瓜还要轻松。 高个子面如死灰。 一股热流浸湿了他的裤裆。 他终于明白,蹲了十几年的牢房再出来后,这个世界已经不是过去他熟知的那个世界了。 第61章 投食 工作日的清晨。 大众澡堂。 江禅机以前没有清晨洗澡的习惯,不过现在他三天两头早上来泡澡,独享整个浴室……尽管并不是男浴室。 文华知道公寓楼的单间里没有洗浴设备,她心疼江禅机,觉得一个年轻“女生”不能天天洗澡实在太痛苦了,整天用凉水擦洗身体也不是个事,容易生病,所以总是催促江禅机过来洗澡。 对于江禅机总是选择早晨洗澡的问题,她认定是这个孩子以前没来过大众澡堂,太害羞了。 江禅机穿好衣服从浴室里出来,脸被热得红扑扑的。 泡澡真是个好东西,自从能经常泡热水澡,他感觉连自己的皮肤都白了不少。 梓萱已经背好书包整装待发。 “给,昨天我烤的蛋糕,和梓萱带着路上吃吧。” 文华笑咪咪地把一袋自制蛋糕递给江禅机。 “从这里到学校不近,先垫垫肚子。” 江禅机感动得快要哭了,文华阿姨真是太温柔了,如果能投胎有个这样的妈妈该多好! 梓萱不需要垫肚子,她胃口不大,而且更喜欢吃学校的精致早餐,所以这袋蛋糕就是给江禅机吃的,但是顾及他的感受,文华还是说让他们两个路上带着吃。 他习惯性地伸出右手去接蛋糕袋子,指节无意间碰到了文华阿姨的手,他立刻嘶地吸了口凉气,脸颊肌肉也抽搐了一下。 “怎么了?”文华关切地问道。 梓萱翻了个白眼,“干嘛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装可怜也没有更多的蛋糕了!” 江禅机的拳头昨天夜里打了一架,他当时既紧张又兴奋,离开废墟后,初始没觉得有什么,回家之后拳头就隐隐作痛,皮肤都红了,一按就疼,可能有软组织挫伤。 今天早上皮肤不红了,但按起来还是略有痛感。 他想起中学课本里的知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看来强化骨骼果然是必要的,打一个普通人尚且如此,如果换成是超凡者或者某些觉醒了超凡力量的动物,昨晚他未必能讨得了好。 昨夜回到家之后,他直接躺到了床上,反正他没什么夜生活,也没有手机,不会像普通人那样玩手机玩到天亮,每天过着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超健康生活,所以暂时不用担心因为力量增大而变秃。 女校里如果出现一个秃头,就算伪装得再怎么像也会被打出去吧? 他不想让文华阿姨担心,所以没说实话,只说是手不小心磕碰了一下,没什么事——文华阿姨也许不会为他担心,但肯定会为梓萱担心,虽然他们平时都不走那条荒僻的路,但毕竟这意味着上下学的路并非太平无事。 总之,他以后不打算再走那条路了,更不会带着梓萱走。 “没事就好。” 文华信以为真,笑咪咪地看着江禅机还没出门就开始从袋子里掏蛋糕吃。 “蛋糕怎么样?好吃吗?” 她期待地问道。 “太好吃了!文华阿姨的手艺太棒了!” 其实不用江禅机回答,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蛋糕挺干的,她又给他拿了一包利乐包装的牛奶让他边走边喝。 “看着婵姬吃东西可真香啊……”她笑道,“感觉就像是在投食小狗一样。” 尤其是看到江禅机盯着食物一脸馋相的样子,如同一条小狗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在可怜巴巴地摇尾乞食,令她很难视而不见,不自觉地就想投食。 而且这条小狗还怎么喂都喂不胖,可以充分享受投食的乐趣。 “不要都吃完哦,你们不是在路上还要接另一个孩子一起上学吗?把蛋糕也分给她一些。”文华提醒道。 她听女儿提到过陈依依,知道那是个很特别的孩子,母性很强的她免不了也对陈依依心生怜惜。 江禅机点头,就算他很饿,也不会在饥饿的驱使下吃独食。 “啊,如果那孩子愿意的话,可以邀请她来家里玩哦。”文华对梓萱说道,“这个周末如何?我也很想见见她呢。” 梓萱含糊地应了几句,向江禅机翻了个白眼。 虽然每天三人一同上下学,但她跟陈依依还算不上太熟,讲话不像跟江禅机讲话这样随便,大部分时间她甚至看不到陈依依的存在,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邀请,只能求助于江禅机。 “好,我们看见她会跟她说的。” 江禅机嘴里嚼着蛋糕替梓萱应道。 知女莫若母,文华清楚自己女儿的性格。 梓萱虽然对别人经常冷言冷语,偶尔还毒舌几句,但其实这不是她的真实性格。由于从小就连续跳级,她几乎没有与同龄孩子相处的经验,更不知道如何跟大孩子相处,只能用冷言冷语来掩饰自己的害羞,其实她的心里也是很想交朋友的。 文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甚至后悔不应该允许梓萱跳级读书——社会那么复杂,学了满腹知识,却不会解决人际关系的问题,岂不成了书呆子? 现代社会,会读书的人,往往不如会来事儿的人混得好。 文华不指望女儿将来飞黄腾达,但至少要活得幸福。 当从女儿那里听来了江禅机和陈依依的事,她很庆幸女儿终于交到了朋友,而且听起来都是好孩子,因此她想从后面推一把,让他们的友谊更加牢固,这是她当妈妈的一点儿私心。 “好的,那就拜托婵姬了,周末的时候我会准备很多好吃的,还有饮料,等你们来玩。”她笑道。 “呃……”江禅机一听,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口头上客气道:“文华阿姨不用太破费了,重在量,不在质……好不好吃不重要,够吃就行……” 文华掩嘴而笑,“不会破费的,我自己做点心,不是去外面买。” 她是一个标准的贤妻良母,家里家外都操持得很好,还有一手好厨艺和热爱烹饪的心,特别喜欢烤制西式糕点,但是孩子她爸跟她的作息时间几乎完全颠倒,女儿的胃口很小,而且跟其他小朋友一样有些挑食,令她苦于空有一身手艺无处施展。 难得有江禅机这样一个好胃口不挑食的孩子,她乐得在他身上试验自己的新手艺——最令她高兴的是,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成品,他都会吃得很开心,会吃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不剩。 那不是伪装出来的、出于礼貌的开心,而是发自内心的对食物的挚爱。 比如昨天这袋烤蛋糕,她烤好之后趁热拿给夜里看澡堂的孩子她爸当夜宵,结果他尝了一口,就皱着脸说不喜欢吃甜的,然后推到一边不吃了。 她又拿给正在读书的女儿尝,梓萱吃了几口,也不想再吃了,一是因为不饿,二是因为胃口可能被红叶学院的食堂养刁了。 再怎么样,她的手艺也不可能跟红叶学院那些重金聘请的名厨相比,否则她还经营什么大众澡堂,直接去开饭店不得了? 她自己尝了尝,作为久疏战阵之后的第一次烤制西点,味道和质感都一般般,跟外面蛋糕店里卖的蛋糕拉不开差距,甚至略有不如,这令她很是气馁。 不过,今天她从江禅机这里找回了信心——并不是她烤的不好,只是有些人不识货而已! 第62章 邀约 文华心满意足地看着江禅机吃东西,他每一口大嚼、每一句“好吃”,都令她的信心膨胀几分,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像是年轻了十岁! 如果说江禅机是一脸馋相,那么文华的表情就差明说“再多夸我几句”了…… “快走吧,不是还要去学校食堂吃早饭吗?我看你不如改名算了,别叫‘姜婵姬’了,改叫‘姜馋饥’得了!” 梓萱气鼓鼓地催促,看着江禅机与妈妈的互动,总感觉妈妈的母爱被分走了一部分…… “好,走吧,文华阿姨再见!” 江禅机挥手道。 “路上小心,路上别贪玩,尤其是晚上,早点儿回家……如果不嫌弃,婵姬晚上也可以过来吃饭哦。”文华在门口挥手,目送他们远去。 “一定的!”江禅机在吃的上面绝不客气,满口应承。 他和梓萱一路走到平时与陈依依会合的地点,看到她果然等在那边,还是老样子站在不碍事的角落里。 “依依早上好。蛋糕吃不吃?梓萱的妈妈亲手烤制的哦,特意叮嘱我给你拿过来尝尝,跟外面卖的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他把袋子里剩下的几块蛋糕连袋子一起递给她。 “给……给我的?” 陈依依的脸上浮现略感惊讶的表情,看了一眼梓萱,不经常说话的嗓音依然沙哑低沉。 梓萱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 “你要是再不接过去,就被我吃完喽!”他催促道,这可不是虚言,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按捺住腹中的馋虫。 陈依依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接过袋子。 她盯着蛋糕,仿佛那是什么极为稀罕的玩意儿,迟迟没有拿起送进嘴里。 “不喜欢吃也没关系,不是特别好吃的东西,我都没吃几口。”梓萱心里不太舒服,像闹别扭一样抿着嘴说道,“都是我妈妈多事,非要拿过来给你尝……” 梓萱确实没觉得这蛋糕很好吃,她没吃几口,但……这毕竟是她妈妈亲手做的东西啊。 她以为陈依依嫌弃这蛋糕是自家手制的,嫌弃蛋糕不就相当于嫌弃她妈妈么? 江禅机觉得陈依依不是那么没礼貌的孩子,她不喜欢说话,但这不证明她没有常识,而且她的表情也不像是嫌弃的样子。 陈依依轻轻拿起一块蛋糕,仿佛它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然后小心地送进嘴里。 咀嚼。 下咽。 “怎么样?”江禅机问道。 她微微点头,“很……好吃。” 这倒是令小孩子脾气的梓萱不太好意思了,“不用太客气,我知道的,其实也就一般般吧。” “真的……很好吃……” 陈依依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今天早上已经说了三句话了,令江禅机和梓萱都觉得很新奇,这也证明她不是客套,她才不会为了客套而说话。 三人向学校走去,陈依依边走边吃,把袋子里的蛋糕都吃完了。 “嘴巴有些干吧?可惜没带着水。”江禅机抬手拦住她,“刚才不是有垃圾桶吗?把空袋子扔掉吧。” 她很不舍地把空袋子扔进垃圾箱。 “不会吧?有那么好吃吗?”江禅机问道。 面对江禅机和梓萱困惑的视线,她低声说道:“很久没有人请我吃东西了……这是第二次……” 江禅机愣住了。 第一次,难道是吃糖葫芦那次? 说来也是啊,大家都看不见她,她在别人眼中像是不存在一样,谁会请她吃东西呢? 梓萱涨红了脸,她刚才心里有多别扭,现在就有多生气——生自己的气,为什么平白无故要用恶意来揣测别人? 她想道歉,但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她又不知怎么开口合适。 “我懂的。”江禅机及时插言道:“别人请客的东西,总是比自己花钱买的更好吃。” 梓萱向他翻了个白眼,你懂的就是这个? 不过这个沙雕发言倒是缓解了微妙的气氛。 “没关系,红叶学院里还会有别人能看见你,以后肯定会有很多人愿意请你吃东西的,尽量多交朋友吧。”江禅机安慰道。 “还有,文华阿姨——也就是梓萱的妈妈,这个周末邀请你去她家玩,到时候她要做很多好吃的招待你……你要不要来?”他转达文华阿姨的邀请,“如果你周末有时间,就来一起玩吧。” 她默然地看着他,不置可否,用眼神在传达某些东西。 “我也会一起去的。”他说道,自以为看懂了她的眼神,大家结伴去同学家里做客就不会尴尬了。 然而,她还是那么看着他。 咦? 不是这个意思吗? 江禅机挠了挠头。 几秒后,他终于猜到了正确答案。 “是说……你想来……我家玩?”他结巴地问道。 陈依依垂下眼帘,似乎是在说:不行吗? “不是不行……”他苦笑道,“我现在自己住在出租屋里,屋子很小,家徒四壁啊,没什么好玩的,更没有可以招待你的东西……” 同学之间,去彼此的家里串门做客是很普通的事情。 江禅机以前还在普通学校念书的时候,假期他会邀请同学来家里一起玩ns游戏什么的,或者被同学邀请去别人家里玩,甚至有时候忘了时间玩得太晚,就会留宿在同学家里,这都很正常。 那些他曾经习以为常的日子,如今回想起来已经宛如隔世之事。 只有失去的东西,才知道珍惜啊! 回想起从前,他稍微走了下神。 而现在,即使他邀请同学来家里玩,玩啥? 出租屋那么狭小,没有手机的他,连跟大家一起玩手游都做不到,更别说提游戏机了。 然而,陈依依抬起眼帘,执拗地看着他。 “那好吧,来玩就来玩吧,反正我住的那里跟梓萱家很近……” 一转头,他发现梓萱也在看着他。 “???” “你也要来?” 梓萱狠狠地瞪着他,“凭什么我不能去?” 一个或大或小的团体里,最怕有人被孤立,一旦被孤立,慢慢地就与大家渐行渐远。 梓萱年纪虽小,也有这样的担心。 “我住的那破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算了,来就来吧。” 江禅机无奈,看来得去房东大婶那里借副扑克牌了…… 第63章 立场 演武场。 江禅机摆出挥拳的静态姿势,这已经是他好几天摆出的同一个姿势——也许不是,也许姿势的细节有细微的变化,但是肉眼几乎无法看出来,就如同高速摄像机录下来的、挥拳连贯动作中的某个静止帧。 每次他摆出姿势,都会被李慕勤用小树枝在身上敲敲点点,纠正姿势中的错误,直到姿势完全正确为止,然后让他保持姿势一段时间。 如果换成其他人,可能早就气馁了,因为她每天都能从他身上找出无数的错误,像是每天都没有什么进步似的。 她有言在先,她要教他打出的是臻至完美的一拳,没有任何错误和冗余动作的一拳,也许只在理论上存在的一拳。 这一拳的力量从脚底传至拳锋,牵动的骨骼和肌肉数量众多,每一块骨骼和肌肉的姿态和角度稍有不对,就会导致力量在传递过程中产生损耗。 也许一块骨骼或肌肉只会损耗力量的1%,但这么多的骨骼和肌肉相叠加,最终会是一个不得了的数字。 假如完美的一拳能发挥身体100%的力量,那普通的一拳也许只能发挥50%甚至不到,剩下的50%全在身体内部损耗了,肌肉之间互相掣肘,不对外做功。 江禅机有耐心,也有决心,因为他吃过苦。 很多其他学校的普通学生渴望早些毕业离校,投入广阔的天地,而他深深感觉到还是学校里面幸福,尤其是身在红叶学院这座象牙塔里。 训练再如何枯燥无聊,也比在校外被债主们追得抱头鼠窜强多了。 他知道自己的文化课程跟不上学院的节奏,想要毕业,专业课就必须要尽量拿到学分。 “你的手怎么回事?” 为了纠正他的姿势,李慕勤用树枝一戳他的右拳,哪怕他只是出于自我保护本能,稍微将拳头侧移了分毫,是被她敏锐地发现了。 江禅机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对李慕勤说出实情,但在李慕勤和路惟静这两位强大超凡者的面前说谎的风险太大,很可能被识破,于是如实说道: “昨天夜里放学回家的路上,遇到坏人了,然后打了一架……” “咦?婵姬学姐遇到坏人了?婵姬学姐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反应最大的是付苏学妹,她今天利用课间休息的时间,又跑到武学学系看望她的“婵姬学姐”。 李慕勤和路惟静都已经习惯了这位小迷妹的存在,她愿意来就随便,反正武学学系不像其他能力学系那么危险,动不动就烈火燎原触发火险警报之类的…… 付苏惊慌地凑近江禅机的右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查看了个遍,嘴里不住地念叨:“怎么办……怎么办……婵姬学姐受伤了……” 这倒是令江禅机不好意思,他赶紧安慰道:“我没事,只是拳头有些疼而已,今天已经好多了。” 平时总是互相打趣的李慕勤和路惟静,严肃地互视一眼。 “你把事情的经过全都说说。”李慕勤把付苏推到一边,“对方是普通人还是超凡者?” “普通人……但是我按照您说的,没有主动打架,是他们意图不轨,我才不得已反击的……”江禅机把事情的经过挑重点说了一遍。 “你确定吗?事情的经过没有隐瞒或者疏漏的地方?”李慕勤追问。 江禅机点头,“我保证就是这样。” 李慕勤和路惟静的神色都放松了不少。 “哇!婵姬学姐好帅气!”付苏激动地欢呼,“轻松就打倒了大坏蛋!” 像好人打倒坏人这种事,她只在童话、小说、电影这样的虚构作品里见过,而她的“婵姬学姐”就如同故事里的主角那么帅气,果然不愧是她的偶像! “那就好……但是你真的不打算住校?如果是住校的话,就不会遇到这些麻烦了。”李慕勤旧事重提。 “这个……暂时不住吧。”江禅机对住校还是有顾虑,他不知道自己会分配到哪位室友,对方是否好相处,徒然增加身份暴露的危险。 李慕勤皱眉。 怎么说呢……就连这份固执,也像年轻时的她一样充满男孩子气,当然她现在也没怎么改,坚持自己的生活和训练方式。 她不讨厌这份固执,固执表明有自己的主见,总比随波逐流要好,但她也为江禅机在校外的安全和行动担心。 “虽然这次你做的没问题,但我还是要强调一遍——不要随意对普通人使用能力,否则某些校外的超凡者组织可能找你的麻烦,而不论是我们还是学校,出于立场原因都不方便出面庇护你。”她郑重说道。 “我知道。”江禅机对任何可能触犯校规并被学校开除的事项都不敢马虎。 李慕勤话锋一转,“当然,如果是普通人故意挑起事端,像你这次遇到的事情,我们也不能束手待毙——只要你不是无缘无故对普通人出手,我们和学校都会坚决站在你这边!” 江禅机深受感动。 入学后的这段日子,他已经喜欢上了这所学校。 学校里可靠的老师、友善的同学、完美的设施和超棒的伙食,几乎所有的一切他都非常喜欢。 路惟静笑道:“如果学校不能无条件庇护没有犯错的学生,那学校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栽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来,若梧桐树不能遮风挡雨,哪会有凤凰敢来?红叶学院声名远扬,可不仅仅因为这里是千金小姐们的乐园。只要学生没有犯错,无论是打官司还是打架,红叶学院都会奉陪到底!” 她边说边走,走到江禅机身边,抬手握住他的右拳。 江禅机感觉一股暖流覆盖在他的拳头上,并不是仅仅是体温的温暖,如春风化雨滋润万物。 几乎是瞬间,他的右拳就一点儿也不疼了,挫伤的软组织得到了修复。 与此同时,路惟静隐约感受到江禅机体内似乎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吸力,像负电荷吸引正电荷一样令她体内的源能产生了某种感应。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受,正待凝神探查,那股吸力又不见了。 “谢谢路老师,我的手没事了。” 江禅机看她一直将手搭在自己的拳头上出神,出言提醒道。 路惟静回过神来,正想说什么,突然她的手机响了,于是她撤回手,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电话时间很短,她讲了几句就挂了。 “你们先忙着,我有事出去一趟。” 她对李慕勤递了个眼色,匆匆告辞。 李慕勤心领神会,路惟静走得这么仓促,说明校外有事件发生,她这是要去现场勘察情况。 第64章 勘察现场 路惟静回到医务室穿好衣服,起码白大褂里面不能是真空上阵,她是有常识的人,在校外要顾及红叶学院的面子。 她去停车场启动自己的私家车,是一辆高档跑车,红叶学院的教师薪资负担这种程度的消费绰绰有余,她也没别的地方需要花钱。 根据电话里交待的地点,她驱车来到郊区一片荒僻的烂尾小区门口。 即使是白天,这里也相当荒凉,周围杂草丛生,建筑垃圾到处都是,以尿骚味为主的各种臭味熏得人头疼。 建了一半就被废弃的那些楼宇,黑洞洞的门窗一个个敞开着,令人生起被窥视的感觉。 小区门口已经停着几辆车,有数人在交谈,其中有男有女,女的都是红叶学院的老师。 “抱歉,我来晚了。”路惟静向大家点头致意,在场的都算是熟人,至少也是面熟。 “我们也刚到,路老师,里面没办法开车,咱们一起走进去吧。” 一个穿着便装的男性说道。 他叫张旭,是平民身份,但其实有一定的警方背景,算是警方负责与超凡者联系的纽带,被称为“联络官”。 在场的其他男性都有类似的身份背景。 由于超凡者自治原则,警方不便出面,但有时候又需要与超凡者保持联系,向他们通报一些疑似由超凡者或者超凡动物引发的事件,所以培训了一些像在场男性这样的专业人士负责沟通,他们大部分都有在军队或者警队服役的经历。 一行人走进烂尾楼小区。 张旭边走边介绍道:“今天早上,有人急着去上班,抄近路从这片废墟里穿过,结果发现了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他很害怕,马上打电话报警,警方赶到现场,经过初步勘察,认为可能是凶兽杀人事件,让我们陪同你们来确认一下。” 路惟静和在场其他老师都有心理准备,她们不是头一次被召集来做这种鉴证工作。 废墟的路不太好走,而且这几个男性联络官在前面引的路越来越偏僻、越来越难走,直接深入了残垣断壁之间。 很多野兽不喜欢在猎杀现场享用自己的猎物,往往会在杀死猎物之后将其拖至隐蔽处。 前面出现警方拉出来的黄色警戒带。 “就在那里。” 路惟静等人来到现场。 黄色警戒带圈住的区域里,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几乎被撕碎了。 由于警方已经拍照取证完毕,路惟静和其他老师直接跨过了警戒线,靠近尸体观察。 她们经常处理这种事,不会像普通女生那样看见尸体的惨状就哇哇呕吐。 她们观察了几秒,彼此交换一下眼神,都确认这两具尸体是死于超凡动物之手,虽然也不能完全排除超凡者动手的可能性,但如此的惨状,已经可以算是虐杀了…… “路老师,你这两人胸骨上的裂痕,根据骨折状况,他们的胸口好像遭受过重击,只是不确定是不是凶兽造成的,也不确定是死前还是死后。”另一个老师指着尸体说道。 路惟静也看到了,这两名死者的胸骨都像是被金属球棒或者铁锤击打过,其中一人的手臂出现轻微脱臼。 在场的都是明眼人,这两名死者身上的伤分成两种,一种像是被利器切开的,另一种像是像是被重物击打的,很难确定哪边才是致命伤。 同时具备利齿、利爪与重击的凶兽不是没有,但人为所致也有可能。 路惟静看了看周围,地点是江禅机所言是吻合的。 “死者的身份查明了吗?”她问道。 张旭看着手机屏幕念道:“提取的指纹显示,两名死者均为男性,年龄分别是39岁和42岁,从小到大劣迹斑斑,都有性犯罪前科在身,刚逃狱不久,从外地流窜至此。” “喂!像这种性犯罪者,怎么能让他们轻易从监狱里逃掉?”一位老师忍不住抱怨道。 男人摊手,表示他无能为力,他毕竟不是狱警,跟他抗议也没用。 “死者胸骨所受的伤,以及手臂脱臼,是昨天夜里一位本校的学生为了自卫而出手导致,我已经了解了相关情况。”路惟静说道,“但这不是他们二人的致命伤,他们的致命伤是颈部那道深可及骨的咬伤,这一下切断了他们的肌腱和血管,几乎咬断了他们的脖子,我想你们已经提取到动物唾液成分了吧?” 男人有些意外地点头,提醒道:“路老师,我可是要把这些记录下来的。” “记录吧,不过别忘了也把他们的前科一并记录上。”路惟静不以为意,“别说你们没有找到他们策划实施性犯罪的证据,警方没有那么废物。” 男人笑了笑,没有接话,算是默认了。 “不过,这里出现了杀人的凶兽是事实。”路惟静看向其他老师,“大家都认可这个结论吧?” 众人点头。 “那么大家评估一下凶兽的等级吧。”她说道。 “。” “。” “。” “。” 几位老师给出了不同的等级评估。 为了有所区别,超凡者的等级以阿拉伯数字来表示,而凶兽的等级以罗马数字来表示。 “。”路惟静也给出自己的评估。 大家根据死者的伤情来反推凶兽的等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方式,为了避免个人走眼误判,因此要数人一起集思广益。 “以上的数字,那咱们是否可以下结论,这次事件的灾害等级是‘低’呢?” 路惟静问道,大家点头,得到了一致的结论。 “那么,我可以向上面报告,这次事件的处置权已经移交给红叶学院了吧?”男人确认道。 在场普通男性与女性超凡者的任务,就是判断这起事件由何等凶手所为。 若是普通人或者普通动物所为,就由警方处理。 若是由超凡者或者超凡动物所为,就由与警方合作的红叶学院来处理。 路惟静代表其他老师说道:“是的,本次事件已由红叶学院接手。” 第65章 舔 红叶学院老师们给出的结论并不出乎联络官张旭的预料,因为警方那边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所以警方拍照取证完毕就早早撤离了,周围连负责警戒的警员都没有。 这是为了避免徒增伤亡,以寻常警员配备的火力,面对凶兽可能会有危险,而且这附近也没有需要疏散或者保护的群众。 张旭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没有他们什么事了,今天的工作结束,可以回家写写报告,然后陪伴家人了。 他看了看表,“回收尸体的车辆马上就到,麻烦各位稍等一会儿吧。” 大家并不介意,因为警方派来运走尸体的人员都是普通人,而附近可能有凶兽出没,于情于理,大家都应该等尸体运走之后再离开。 “介意吗?” 几个男人等着无聊,纷纷掏出烟来,很知趣地选择了下风头。 “随便,你们自己的身体。”路惟静双手抄在白大褂的兜里,无所谓地耸肩。 她这一说,反而打消了他们在这里抽根烟的雅兴,悻悻地把烟和打火机收起来。 “我说路老师,咱们也算是熟人了吧?”张旭套近乎道,“你看将来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比如得了什么难治的病之类的……你能不能看在今日同事的份上,向兄弟们伸出援手啊……” “是啊,路老师,咱们都是熟人了啊……” “路老师,您可千万别见外啊,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只管开口……” 在场的其他男性也纷纷附和。 无论他们以前是百步穿杨的神枪手还是明察秋毫的神探,此时都得低下高贵的头,在路惟静面前装孙子,纷纷化身为舔狗。 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啊? 这些男人们整天跟超凡者和凶兽打交道,难免受伤、生病,弄不好落个残疾,再倒霉一些把命丢了…… 还有他们的家人,他们可以不珍惜自己的命,他们的家人不会生重病吗? 然而,等级的超凡者,据说她经常受邀出没于各国元首的官邸,有国家元首的绝症都被她治好了。 在场的其他老师对这样的场面已经见怪不怪。 社会上,普通年轻医生的地位并不算高,但德高望重的名医,比如大城市三甲医院主任医生这个级别,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明星网红,全都得巴结着,否则光是挂人家的专家号都不知道要排队到猴年马月…… 所以都说医生是大后期职业,年轻医生想有这样的殊荣,先慢慢熬个几十年吧。 路惟静的地位,又比那些名医高到不知哪里去了,毕竟普通人里的名医无法保证100%的治愈率,她却可以。 不过她很少离校外出,一般的达官显贵都请不动她。 这些男人难得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面子能有命重要? 舔就完事了! 路惟静在校内的职务地位未必比其他在场的老师高,但大家却隐隐以她马首是瞻,就是这个原因。 她无奈地笑了笑,这就是她不愿意离校外出的原因啊! 无论她走到哪里,凡是知道她身份的人,总是像这样把她当成观音菩萨,围着她转来转去,一阵恭维或者送礼之后,再低声下气地请她给自己或者家人治病,从癌症中风到不孕不育,烦都快烦死了啊! 还是躲进学校里清静。 她同情病患,否则她也不会觉醒医疗的能力,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要被道德绑架,她有自己的生活和职业,她救不了全世界的人,她只要保护红叶学院的孩子们就够了,还有她的老朋友。 “如果是工伤,我肯定会帮忙的,如果是其他伤病……看情况吧。”她语带保留地说道。 这些男人若是像这样出任务时受伤,她不会置之不理。 明知可能是敷衍,男人们依然唯唯诺诺。 无论如何,她总算没把门完全关死,他们还能怎么样?逼着她给他们看病? 当舔狗的滋味不好受,男人们也挺尴尬的,张旭岔开话题:“路老师,这次的事件,还是交给学生们来做?” 路惟静点头,“灾害等级‘低’,适合让学生们练练手。” 在场任何一位老师,都有单独解决这次事件的能力,即使路惟静并不擅长战斗,等级的凶兽。 只不过,超凡者学生们不应该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像灾害等级“低”和“中”这种合适的机会应该让学生们练手,而不是由老师们代劳,老师们负责一部分灾害等级“高”以及红色警报的事件就行了。 为免个人误判导致学生出现重大伤亡,灾害等级是由老师们集体评估而定,并没有固定的标准。 一般而言,级凶兽,级凶兽,就会被判定为中级灾害事件。 级凶兽,则会被判定为高级灾害事件。 至于红色警报,当这种等级的灾害事件发生后,已经不需要集体评估了——在堪比火山、地震、洪水造成的灾害面前,事件亲历者谁还会有闲心先估摸一下地震等级再逃跑或者救人啊? 没等太久,负责回收尸体的人赶到现场,他们迟了一会儿是因为车辆开不进来,他们只能抬着担架和裹尸袋走进来。 等他们将破碎的尸体收集起来装进裹尸袋,再放到担架上抬离此处,路惟静一行人跟着护送他们出去。 “对了,要把进出此地的道路封锁起来,在事件解决之前暂时不要让人们经过,尤其是夜里。”路惟静补充道。 “我们会设置路牌和警示,也会通知附近的居民,但这片废墟范围太大了,难免有不知情的行人或者流浪汉为了解决内急误闯进来。”男人说道。 事实上,这一路他们已经遇到不少人类风干的排泄物。 “我知道,我们会尽快安排学生处理这件事。”路惟静很理解他们的难处,不动用官方力量想封锁这么大一片区域,相当棘手。 回到废墟的入口处,他们各自分道扬镳。 第66章 初次任务 由于拳头已经不再作痛,江禅机很快进入放松状态,意识再次进入那片山峦和湖泊上空。 水里那东西,这次将更多的水输入两条代表大腿骨的河道。 河水浸泡之后,冲破了大腿骨与小腿骨之间的阻碍,令河道进一步延长,点亮了小腿骨,并且一鼓作气冲入代表脚骨的细碎沟渠。 江禅机觉得,它是有能力一次将他全身所有骨骼全部强化的,但它没有那么做。 他猜测,它可能是不想让湖面的水位下降太多,那可能会危及它的生存,也可能暴露它的本体,因为河道里的河水都是湖里流出来的。 湖水目前已经注入了代表脊椎、肋骨、大腿骨、小腿骨和脚骨的骨骼,以及湖泊本身占据的骨盆位置,水位已经下降了不少。 同时,湖水也在不断地蒸发,令空气湿度增大,不再那么干燥。 还有,湖畔那片绿草地,野草的生长同样也需要水份。 水,是生命之源。 在这里,水应该代表的是他体内的源能,虽然总量看似很多,但那东西顾及自身的生存,不愿分给他太多。 小气! 江禅机腹诽,但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双方现在是共生状态,互惠互利。 如果说它不肯分给他更多源能,那么反过来,他给它提供充足的营养了吗? 大概也没有。 他每天吃进的食物,一大半都被它吸收了,但远远不够,他和它都处于半饥饿状态,所以他也没有立场责怪它小气。 疏通完代表小腿骨与脚骨的河道之后,那东西就不再活动了,待在湖底吐着气泡,跟他一样处于节能待机状态,这是饥饿者的本能。 每到这时候,他就知道再看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正好他听到了脚步声,于是将意识重新收回现实中,睁开眼睛。 课间休息时间结束的付苏学妹已经回去上课了,走进古堡里的是穿着白大褂的路惟静。 随着她的步伐,白大褂衣袂飘飘,里面整齐地穿着衣服,这倒是挺罕见的,证明她刚去过校外。 李慕勤更早地睁开了眼睛,与老朋友对视一眼,光靠眼神就已经完成了交流。 她不用伸手支撑地面,仅靠双腿就笔挺地站了起来,对江禅机说道:“你之前说,想要提前选修社会实践课程对吧?” 江禅机一怔,拍拍屁股上的草叶也站起来,“是啊,否则我担心毕不了业……” “现在有个社会实践的机会。”李慕勤示意老朋友,让她说明情况。 到了李慕勤这个等级,身体就是无坚不摧的武器,感官的灵敏度也会超越普通人,特别是视力和听力,至于嗅觉和味觉,倒是只比普通人灵敏一点点,因为嗅觉和味觉在战斗中起到的作用太小,不值得投入源能来强化。 她在路惟静刚接起电话时,就听到了扬声器里的讲话,知道是凶兽事件,但详情还是要让去现场勘察过的路惟静来说。 “昨天夜里你打伤的那两个性犯罪者,他们死了。”路惟静开门见山。 江禅机心里一紧,虽然预料到这种可能,但听到他们真的死了,他心情很复杂,虽然他们恶贯满盈,但由他动手杀人,一时之间还是有些……五味杂陈。 “但他们并不是你杀死的。”路惟静语气一转。 “咦?”他一愣。 不是他杀的,总不成是他们觉得愧对列祖列宗而自杀的吧? 他们要是有这种觉悟就不会犯罪了…… “杀死他们的是一只凶兽,据估计,应该是你离开之后不久,凶兽就找上了他们。” “凶兽?” “就是觉醒了能力的超凡动物,但并非所有超凡动物都是凶兽,与人为善的超凡动物觉醒后还是会与人为善,只有那些会伤人、杀人甚至吃人的动物才会被称为凶兽。”路惟静解释道。 “那只凶兽是……” “第三种。” 第三种……吃……吃人? 江禅机打了个冷颤。 他没想到那片废墟里竟然潜藏着这么可怕的动物,说不定当他和那两个性犯罪者动手时,那只凶兽已经潜伏在侧了,只是出于谨慎不敢露面,等他走了以后,才对那两个失去反抗能力的性犯罪者下手。 这也符合动物的习性,掠食性猛兽并不傻,它们会本能地从猎物群体中选择那些看起来弱小的目标,反正同样是吃肉,这样可以保证自身的安全和猎杀效率。 “两具尸体被损毁严重,凶兽将他们杀死后,拖至隐蔽地点享用,我们只找到了支离破碎的残骸。” 路惟静毫不隐瞒,只有这样才能让江禅机了解凶兽的可怕,以防他麻痹大意。 “总之,凶兽伤人、杀人也许有被人逼迫的可能,毕竟狗急了还要跳墙,但吃人是无法容忍的,一旦吃过一次,它们就会记住那个味道,以后还会再吃人。” “根据超凡者自治原则,此类事件在本地是由红叶学院负责,为了避免伤亡扩大,我们必须尽快解决掉那只凶兽。” 江禅机听明白了,“这就是我的任务?” 他心里没什么底儿,毕竟是头一次参加社会实践课程,但他想做这个任务。 除了学分的因素之外,也是为了消除心里的遗憾——无论那两人该不该死,总之他确实与他们的死亡有关,即使他们罪有应得,但杀人不过头点地,被活生生地给吃了,这…… 另外,废墟与他们三人常走的那条路相隔不太远,为了以后上下学的安全,也不能放任凶兽肆虐。 “不是你的任务,是你们的任务。”李慕勤纠正道,“第一次出任务必须要组队,这是强制规定,至少两人同行。” 路惟静接话:“这次任务的灾害等级是‘低’,的评估,的评估,,也比同等级的超凡者更难对付。” 这是当然的,如花似玉的超凡者少女,怎么能跟嗜血的凶兽相比? 不是等级的问题,而是凶残程度和狠毒程度的问题。 “如果你不想接这个任务也没关系,我可以去看看其他学生近期有没有申请社会实践课程的,如果也没有,那就由我们老师将它解决掉,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路惟静宽慰道,“以后类似的社会实践机会还会有。” 她和李慕勤都认为江禅机入学时间还太短,大部分超凡者学生都是至少过了一学期之后才会尝试参加社会实践。 “不,我想接。”江禅机语气坚决。 “嘿嘿!挺有勇气的嘛!” 身后有人笑道。 江禅机转头,原来是浅粟色头发的留学生米奥学姐。 米奥还是以k字型慵懒而优雅的身姿站着,笑的时候露出尖尖的虎牙。 “如果小婵姬学妹你好好央求米奥学姐我的话,说不定我心一软就会带着你做任务,的凶兽,我一巴掌就呼死它!轻松赚学分哦!”米奥得意地笑道。 她不是吹牛,的等级,的凶兽太简单了,而且她身为兽化能力者,兽化之后拥有超卓的感官,轻而易举地就能追踪并找到那只凶兽的藏身之处。 这个提议的诱惑力很大,谁都想躺赢,就像玩游戏时抱着大佬的大腿不松手,大佬在前面砍瓜切菜杀怪,小弟们在后面拾取战利品,不时喊个666。 “算了,我还是自己来吧,多谢喵学姐的好意。” 江禅机婉拒。 抱大腿虽然轻松,但他能抱一时的大腿,能抱三年的大腿吗? 如果以后遇到连米奥学姐都搞不定的凶兽怎么办? “啧,还挺要面子嘛……”米奥咂咂舌头,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我是米奥学姐啊!米奥!” “米奥,你就别捣乱了。”李慕勤无奈地摇头,“你要是带着她一起做任务,你和她都分不到学分,难道你不知道吗?” “啊?”米奥目瞪喵呆,一副智商亟待充值的样子,“还有这种规定吗?” “学校制定的规则,哪有那么多漏洞给你钻?” 李慕勤拿这个脑袋瓜不太灵光的学生也是没辙,好歹都混到高二了,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怪不得惨到要靠社会实践来赚学分才能毕业的程度…… “及更高等级的学生,解决低级灾害事件是没有学分的,以下的其他人一起做,其他人也没有学分。”李慕勤解释道,“学校的目的是鼓励合适的学生解决合适的事件,不是让你去虐菜的。” 如果用游戏类比的话,这应该算是带小号的经验值和物品掉落率的惩罚吧,而且是直接惩罚到零。 “反之,如果是低等级的学生在没有高等级学姐的带领下尝试挑战高等级的任务,这是可以的,能得到相应的学分,但没有额外加分,毕竟这么做很危险,学校并不鼓励。”路惟静补充道。 “唔……可恶啊!为什么要有这种规定啊!” 米奥抓狂地抱着脑袋,很不甘心,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在这个桀骜不驯的学妹面前逞逞威风,维护她身为学姐的尊严,竟然惨遭失败! 第67章 传承 米奥脑袋瓜不太灵光这件事,在学校老师们之间是尽人皆知的,李慕静和路惟静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们把米奥打发走,不让她在这里添乱了。 等米奥走后,李慕勤问道:“那么,你有没有组队的人选?如果没有,学校可以帮你找找。” “有。万象学系的陈依依。”江禅机立刻回答。 李慕勤探询地望向路惟静。 “陈依依,万象学系今年的新生,能力性质尚未完全定性,据推测应该是某种匿踪能力,特征是强制周围的人忽略其存在,能力的影响范围随距离的增大而递减,面对高等级超凡者时,匿踪效果会快速衰减,但对同等级、低等级的超凡者和普通人有奇效。” 路惟静对学校里每个学生的特点都如数家珍,尤其是超凡者学生,这是她身为校医的职责所在。 “她的等级是?”李慕勤又问,的话,就不能跟江禅机一起去解决这个低级灾害事件。 “由于是一种崭新的能力类型,万象学系有五位老师分别对她的等级进行了独立的评估,的评价,的评价,。” 为了避免个人判断失误引发严重后果,造成宝贵学生的重大伤亡,红叶学院很看重集体智慧,无论是灾害等级的评估、凶兽等级的评估还是具有不确定性的学生等级的评估,全都是采用集体评估制。 “,还好。”李慕勤点头,“准许你们组队去解决此事件。” 江禅机心里一阵紧张和激动。 “今天你的课程就到此为止,剩下的时间由你自由支配,务必要在今夜零点之前解决此事件,否则过了零点,就会由学校的老师接手,不能放任凶兽在城市里肆虐。”李慕勤吩咐道。 “不要逞能,知难而退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路惟静叮咛道。 李慕勤又补充:“作为躯体强化系超凡者,你每一寸身体都是武器,要活学活用,不要拘泥于形式。” 路惟静:“实在打不过,就往学校的方向跑,边跑边喊,废墟外面会有老师驻守接应你们……” 从两位老师一句接一句的叮嘱中,江禅机深深地感受到她们的关怀,跟他以前学校里那种把工作分配给学生就撒手不管的老师截然不同。 路惟静看了一眼天色,催促道:“好了,你去找你的朋友吧,我会跟万象学系的老师打招呼,虽说时限是午夜,但最好尽量在天黑前解决问题。” “好,我们等食堂开饭吃过午饭就走。”江禅机点头。 路惟静:“???” 江禅机揉着肚子,“不吃些东西实在没力气啊……” 有一说一,他每天就指望红叶学院提供的一日三餐活着,少吃一顿都不行。 “算了,随你吧。”路惟静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这算啥?每临大事有静气? “那我去了。” 江禅机跟两位老师告辞。 直到他离开,李慕勤还在遥遥注视着他的背影。 “别担心啦,应该没事的,的队友呢。”路惟静安慰道,“吧,只是她不太擅长发挥身体里蕴藏的力量。” “我才没有担心。”李慕勤收回视线。 “好吧好吧。”路惟静敷衍地笑了笑,“让我想起咱们两个第一次组队出任务时的情景。” 她的话勾起了李慕勤的回忆。 “那时候你还是挺可爱的,一直追在我身后学姐长学姐短,怎么年纪大了反而成了现在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李慕勤惋惜地说道。 路惟静嬉笑,“因为现在咱们不是学姐学妹的关系了,而是同事啊!同事!” “所以你就暴露本性了?” “哈哈!” 其实单以外貌而言,她们与从前的自己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脱下了红叶学院的校服,穿上了自己选择的职业装。 反过来,如果她们重新穿上校服,依然能冒充红叶学院的学生。 当年,她们也是在老师们的殷切叮咛下,踏上了第一次组队出任务的道路。 一晃就是一个轮回,现在轮到她们身为老师,送走自己的学生。 这就是红叶学院的传承吧。 “只不过,咱们当时还是挺忐忑的,不像这孩子这么心大。”路惟静感叹道,“居然还能吃得下东西?” 确实,当年她们两个接到任务后,别说吃东西了,紧张得连水都喝不下去,更担心面对凶兽的时候会不会突然尿急。 不要误会,就算是红叶学院的千金小姐,也是要吃喝拉撒的,光吃不拉的小仙女只存在于童话里。 想起当年的糗事,一向严肃的李慕勤也是不禁莞尔一笑。 笑过之后,她心里依然有隐隐的担忧,因为她与路惟静的能力组合更科学,由她冲锋在前,在危急时刻甚至可以采取搏命的打法,反正有路惟静会帮她治好伤势。 江禅机与那个叫陈依依的孩子,他们之间的能力组合显然不如她与路惟静的组合完美,匿踪能力能在多大程度上改变战局还是未知数。 李慕勤与路惟静的能力可以起到1+1>2的效果,在学生时代就号称联手无敌,即使面对等级明显高于她们的对手,无论是人还是凶兽,她们两个合力的话也未必全无生机。 路惟静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哪有那么多完美的事?能力本身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能力的使用者。” 李慕勤叹气,“也只好如此了。” “说到月亮……”路惟静顿了一下,“我倒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婵姬这两个字,放在古代是‘女大力士’的意思,也许这孩子命中注定就是为力量而生的吧……即使从玄学上讲,她也不会过早夭折。”路惟静安慰道。 “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李慕勤剑眉一挑,意外地说道。 “是的,不骗你。”路惟静点头,“安心等着她明天胜利归来吧。” 第68章 考验 江禅机走到万象学系附近时,看到陈依依也一个人孤零零地从万象学系里走出来,与周围擦肩而过的同学们像是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依依,这边。”他招手。 “你们老师跟你说了吧?咱们接到一个社会实践课程的任务。”等她走近,他问道。 她点头。 看来路惟静老师的效率很高,已经跟万象学系的老师沟通过了。 “我再确认一下,你也想一起去做这个任务拿学分吧?不方便也没关系。” 他可不想是自己一厢情愿,结果是违背陈依依本意而硬拉着她一起去。 她再次点头。 “那就好。” 江禅机知道她学起文化课程来也很吃力,想毕业只能像他一样另辟蹊径。 “快到午饭时间了,咱们先跟梓萱在食堂碰头,吃完午饭再去。” “另外,咱们还得告诉梓萱,今天她可能要自己回家了,对她这样的小孩子来说不太安全,还是让她打电话,请文华阿姨来接她一下比较好。” 他们每天的午餐和晚餐都会与梓萱在食堂碰头,吃完晚餐再一起结伴回家,但今天他们俩有任务要做,不能陪梓萱回家了,他们俩都没手机,没办法打电话通知她这件事,只能在食堂见面时说。 于情于理,这顿午餐都必须吃。 他们来到食堂门口等了一会儿,梓萱来了。 “你们今天这么早?”梓萱挺意外,因为江禅机的老师经常拖堂。 “我们今天有事,边吃边说吧。” 他们三人刷学生证进入食堂,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江禅机把他们今天有事不能陪她一起回家的原因讲了一遍。 “别把我当成小孩子!我自己能回家!”梓萱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被小瞧了,“倒是你们,解决凶兽是什么鬼?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好好学习不行吗?” “今天晚上开始,你们都来我家,我给你们补习功课,别打那些乱七八糟的鬼主意!” “嘘!” 梓萱一激动,说话声音稍高,就引起那位礼仪老师的侧目,江禅机赶紧比划示意她小点儿声。 如果能通过正常完成学业来毕业,他也不想让自己和陈依依卷进危险的事情里,但这不是没办法吗? 他们两个不是通过文化考试入学的,文化基础与同学相比相差甚远,实在是跟不上老师的授课内容。 补课是一条途径,但梓萱也很辛苦,她每天晚上都要写作业和温习功课到挺晚,如果再要辅导他们的功课,得几点才能睡觉?她还是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孩子,不保证充足的睡眠怎么行? “放心吧,红叶学院的老师们都很负责,如果真的很危险,肯定不会派我们去……既然同意我们去,就证明他们认为我们能行。”他低声解释道。 这个解释很有说服力,梓萱也深有体会,红叶学院绝不是那种把学生往火坑里推的垃圾学校。 她冷静下来想了想,问道:“所谓的解决凶兽事件,是说具体怎么解决?杀了它吗?还是把它活捉回来?” 江禅机:“???” 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于是望向陈依依,“你们老师说了吗?” 陈依依摇头。 梓萱像看两个白痴一样叹了口气,“做题要看清楚题目要求,有的题目是让你证明,有的题目是让你计算,有的题目是让你交报告,有的题目是让你写论文,论文说不定还有字数或者引用文献的限制,不问清楚容易出错,难道你们想费劲解决完任务结果没拿到学分吗?” 江禅机听得如梦方醒,真不愧是学霸啊! “那怎么办?” 眼看三人的饭菜已经装在餐车里推过来了,难道现在要回去一趟先问清楚? “怎么办?吃完饭打电话问一下不得了。”梓萱很无语,“用我的手机打就行了。” “可……我不知道李慕勤和路惟静老师的手机号……李教官也不经常带着手机……”他吞吞吐吐地说道。 梓萱想了想,“李慕勤老师我不认识,路惟静老师是那位校医吧?她的电话在班级名录的附录里有,我看过一眼,有印象。” 她掏出手机按下一串数字,将手机放在桌子上推给江禅机,“应该就是这个。” 江禅机:“???” 随便看过一眼就能记住?真不愧是天才儿童啊! 江禅机风卷残云般吃完他那份饭菜,然后拿着手机先一步离开食堂,站在食堂外面拨通了路惟静的电话——他可不敢在食堂里打电话,无异于引火烧身。 “喂?” “路老师,我是姜婵姬,我现在借别人的手机给您打电话……刚才走得匆忙忘了问,凶兽是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李慕勤和路惟静正在教师食堂用餐,这里不像学生食堂那么约束严格,可以接打电话。 她们两个都听清了江禅机的问话,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 “等一下,我把手机给你老师,由她来跟你讲。”路惟静把手机递给李慕勤。 李慕勤说道:“活捉和杀掉都可以,在学分上不会有什么差别,因为活捉更危险,学校并不鼓励冒险,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可以直接杀掉。” 说完之后,李慕勤又补充了一句听起来似乎有些奇怪的话,“而且学校并不要求凶兽尸体的完整性,杀死之后可以自行处置,只要能确认凶兽已死,就能拿到相应的学分。” 江禅机愣了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慕勤要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样子。 “好的,谢谢李教官,我没别的事了。” 江禅机挂断电话,趁着梓萱还在食堂里吃饭,又给文华阿姨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情况,请她今天麻烦一下,来学校接梓萱回去。 梓萱的手机通讯录里只有寥寥几个名字,文华阿姨的电话很好找。 虽然梓萱坚称自己能自己回家,但肯定不能让她这样一个小孩子在傍晚独自走那么远的路。 不仅如此,江禅机还建议由梓萱的爸爸来接她,毕竟文华阿姨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小孩子走夜路也不太安全。 文华阿姨道谢,也叮嘱江禅机要多加小心。 教师食堂里,李慕勤和路惟静都放下餐具,暂时失去了胃口。 “那两个孩子会怎么做呢?”路惟静若有所思地说道。 怎么做的意思,是如何处置凶兽的尸体。 她们已经告诉过江禅机,超凡动物也会在生物本能的驱使下利用源能强化身体,因此会有部分源能沉积在骨骼里,被称为“源骨”。 超凡者可以吸收源骨里蕴藏的源能,这是提升自身实力的一条捷径。 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身体自行吸收空气里源能的速度也不同,眼看别人超过了自己或者赶上了自己,心里肯定不甘心,那么只能想办法吃补药。 因此,源骨非常珍贵,很多超凡者都想得到,哪怕只能提升一点点也好。 李慕勤明确告之,可以杀死凶兽,也可以活捉凶兽,如果选择杀死,尸体可以自行处置。 言外之意就是,你可以剖开凶兽尸体寻找源骨。 学校允许这么做,因为凶兽的尸体算是学生的战利品。 然而,得到一根现成的源骨,与亲手剖开尸体抽筋敲骨,这给别人的观感是不同的。 想想看,深沉的夜色里,一个年轻少女在荒凉的废墟中剖开动物尸体,将手伸进滑腻而尚带余温的尸体内,在腥臭的内脏中摸索了半天,嘎巴嘎巴地掰断丢弃那些无用的骨头,最后满手血腥地举起一根血淋淋的骨头,一脸狂喜…… 这不会影响学分,但给老师们心中的印象分就会大打折扣,因为这不是一位心理正常的十几岁青春少女应该做出来的事情。 贪婪、嗜血、残忍、为了提升实力不择手段……这些标签全都会被牢牢钉在身上,现在毕竟是和平年代,不是做事可以没有底限的末世。 如果江禅机真的这么做了,李慕勤的心中也会多几分警惕,她不希望自己教出一个具有潜在危险性的女魔头。 的低级凶兽,体内未必会产生有价值的源骨,但她没有说出这么做的后果,算是对他的考验。 第69章 追踪血迹 等陈依依和梓萱都吃完午饭走出食堂,江禅机把手机还给梓萱,当然早就把他跟文华阿姨的通话记录删掉了,否则她知道后肯定又会发脾气,还是等她晚上离校时给她一个惊喜吧。 和梓萱告别之后,他和陈依依一起离开学校。 平时,学校外围的警戒已经很严了,但今天更是严格,虎背熊腰的光头队长丁熊亲自率队在学校外围巡逻,而且每人腰间都装备了电击枪。 他们已经得知离学校不太远的地方出现凶兽,于是扩大了警戒范围,甚至一直扩大到烂尾楼废墟边缘附近,以防学生上下学和家长接送时遇到危险。 “等一下,你的姓名?” 发现有人还不到放学时间就早退,丁熊拦住了江禅机,因为他看不到陈依依。 江禅机偷眼瞅了瞅丁熊腰间插着的粗大皮鞭,一想到这东西曾经插进过不少男生的菊花,他不由蛋疼,这就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吧。 他赶紧拉了一下陈依依,利用突然出现的她吸引丁熊的注意力。 本来只报姓名就行,他做贼心虚,直接掏出学生证。 丁熊接到了通知,知道有两个超凡者学生要出发去解决凶兽事件,只不过他刚才只看见江禅机一个人,与他得到的通知内容不相符,因此上前阻拦。 陈依依突然在他眼皮底下出现时,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真不愧是超凡者啊! 他恭敬地闪到一边,放他们过去,压根没有怀疑眼前这两名学生之中有一个是男生…… 虽然这两人目前只是学生,但说不定以后就会成为学院的老师甚至领导层,他可不敢得罪。 一路平安无事,通往废墟的路上隔三差五就能看到巡逻的校园警卫。 路上,江禅机把打电话的内容转达给陈依依。 “我总觉得李教官话里有话,你觉得呢?咱们应该杀掉凶兽还是活捉?” 陈依依没有说话,意思是怎样都好,把决定权交给了他。 没过多久,他们来到烂尾楼废墟的入口处,那里果然有几个老师在等着他们。 老师们又叮嘱了一遍安全和紧急情况时的逃跑方向,这才放他们进去。 江禅机昨天晚上刚下定决心不再来这个废墟,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踏入此处。 他以前为了赶时间穿行过几次,当时觉得没什么,但现在知道废墟里潜藏着一只吃人的凶兽,他心里多少有些发毛。 平时的白天,他偶尔还会在废墟里遇到同样抄近路的行人,今天这里却是死寂一片,可能是废墟里出现凶兽的消息已经传播出去,大家全都避而远之。 放眼望去,偌大的废墟里只有空中飞过的寒鸦与瓦砾间流窜的野鼠。 “咱们从哪找起呢?” 他知道这样的问话不会得到明确的回应,但如果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就更死寂了。 陈依依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这片废墟本来是要建成一个高档别墅区,因此占地面积很大,建筑物以两三层的独栋别墅和联排别墅为主,还有少量几座六层洋房。 一部分房子已经建好了主体框架,一部分房子尚未封顶,还有一部分房子刚挖好地基,周围用绿幕围起来防止扬尘,脚手架还没撤。 别墅有地下室,洋房有地下车库。 满地都是建筑垃圾,还有建筑工人离开时抛弃的杂物。 能藏身的地方实在太多。 如何找到那只凶兽都很成问题。 如果它主动现身倒也好,但江禅机觉得它可能欺软怕硬,面对健康的人不会轻易发动攻击。 如果梓萱在这里就好了,说不定她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江禅机想了想,既然想不出好办法,那就只能用笨办法了。 他凭着印象,带陈依依来到昨天夜里他遇到两个性犯罪者的现场,果然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血迹。 按照路惟静老师提供的信息,那只凶兽咬死他们之后,将他们拖到隐蔽处享用,那么一路上必然留下大量血迹。 一夜的时间,血迹只会干涸,不会消失得那么快。 血迹混合尘土,干涸后变成褐色。 “咱们循着血迹找到它昨晚的藏身处,说不定它还会回去。我领路,依依你注意周围的动静,别让它偷袭咱们。” 血迹从事发现场一路迤逦,专门往崎岖难行的路径里钻,但不用担心追丢,因为血迹有两条,凶兽将一具尸体拖走后,又返回来再拖另一具尸体,足见其贪心。 江禅机走在前面,低头寻找血迹并引路。 走着走着,陈依依突然从后面拉住他的袖角,等他回头时,遥遥指向一栋房子的轮廓。 有什么动物在那边晃了一下,看体型可能是徘徊在废墟里的流浪狗。 江禅机的肚子深处每当遇到一个陌生的超凡者时都会悸动,某种程度上算是一个探测雷达,但面对那条一晃而过的流浪狗却没有反应。 “我觉得可能不是它。” 犹豫了一下,他说道。 陈依依并未坚持,也没有询问他认为不是的理由,松开了他的袖角。 在废墟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段路,他的视野间突然捕捉到一抹明丽的亮黄色,这不是应该出现在废墟里的颜色。 是警戒带。 前方一栋没封顶的房子被用明黄色的警戒带环绕起来,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就是这里! “依依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先过去看看,你注意警戒。” 他不知道两具支离破碎的尸体是否还在那里,如果还在的话,让一个女生看到可能不太好。 就算他是男生,心里也不禁砰砰打鼓,以前看过的电影里那些死亡场景纷纷浮现在眼前。 “不过是两滩血肉而已……” “活着的时候都没把我怎么样,死了又有什么可怕的?” 他小声嘀咕着给自己壮胆,反复做着心理建设,走到警戒线旁边,快速向里面瞟了一眼,然后又迅速移开视线——就如同看恐怖片时,想看又不敢看,只能从指缝间快速一瞥。 凭这一瞥的印象,好像没有尸体? 于是他这才放心看过去。 警戒线里果然没有尸体,连血迹都不多,可能那两具尸体在被叼来这里的过程中已经流尽了全身的血。 地上用白色的线条勾勒出两个人形的轮廓,表明尸体曾经处在的位置。 他招呼陈依依过来。 “我有个提议,咱们不要在废墟里盲目瞎找,留在这里守株待兔比较好——那只凶兽费了不少力气将两具尸体都拖来此处,肯定是想多吃几天,所以它应该还会回来的。”他提出自己的想法。 她没有意见。 第70章 守株待兽 如果凶兽去而复返,那么这栋没封顶的房子周围就会成为战场。 江禅机和陈依依为了熟悉地形,在房子周围里里外外都来回走了几遍。 顶层没有封顶的三层独栋别墅。 地下室尚未完工。 一楼门户大开,窗户、门、车库门,有太多空隙可以进出。 二楼的完整性最好,他们在一个房间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勉强算是窝的东西,建筑工人遗弃的破被子上留下某种动物的毛发,周围还有一些吃剩下的动物骨头,以啮齿动物为主。 三楼到处都是凝固的水泥块和沙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既然找到了凶兽的窝,那么它重返此地的可能性大增。 “作战计划:如果咱们两个都留在一楼,凶兽可能不敢靠近,所以我留在一楼充当诱饵,你藏在二楼,伺机而动。” 陈依依疑惑地看着他,这个指令太模糊了,她不知道什么算是伺机而动,她更喜欢那些明确的指令。 江禅机也不知道如何定义伺机而动,只得改口道:“我叫你的时候,你就下来。” 她顺从地点头,便要去二楼埋伏。 “等一下,我帮你找个能防身的武器。” 江禅机的身体就是武器,但陈依依的身体只是普通的少女身体,面对凶兽时要靠卖萌吗? 他在地板上寻摸了几圈,找到一块细长三角形的断裂瓷砖,然后解下警戒带,用警戒带将瓷砖宽的那半截缠了几圈,当作握柄,防止割到自己的手。 一把简单的瓷砖匕首形成了,细的那端相当尖锐。 他握着挥动了几下,手感不太舒服,有点儿硌得慌,但勉强能用,不适合劈砍,只适合戳刺。 “这匕首大概只能使一次,瓷砖太脆,刺进凶兽的身体后恐怕就会断裂,不过这也好,瓷砖的碎片留在凶兽身体里,无法愈合也无法止血,疼也得疼死它。” 他把匕首握柄冲她递过去。 “小心啊,千万不要伤到自己。” 她接过瓷砖匕首,低头端详了一会儿,小心地握在手里,转身上楼。 江禅机在一楼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下来,从外面很容易看到他,他就是想让凶兽看到。 漫长的等待开始了。 他们进入废墟时是下午1点半,现在折腾了一会儿,还不到下午3点。 太阳在空中缓缓移动,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 江禅机想打盹又不敢打盹,生怕一闭眼再一睁眼,就看到一只嗜血的野兽站在面前。 他和陈依依都没手表没手机,只能靠饿肚子的程度来判断现在的时间——在这方面他很信任自己的生物钟。 “依依,你还在吗?没睡着吧?” 每隔半小时左右,他就会冲楼上喊一声,然后看到一粒小石子从楼梯上滚下来,代表她的回答。 就这样百无聊赖地等着,直到他的肚子咕噜一声,提醒他已经到了平时下午放学去食堂吃晚餐的时间。 转头一看,太阳已经沉至西边的地平线,映出漫天火烧云。 两位老师希望他们能在入夜之前解决事件,看来要让她们失望了。 更失望的是他自己,错失了一次晚餐。 “依依,你饿不饿?”他抬头冲天花板问道。 没有回应。 “饿就扔一粒石子,不饿就扔两粒。” 两粒石子从楼梯上滚落。 “怎么可能不饿啊……” 既然他饿了,那只凶兽大概也饿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吃过人的它大概已经瞧不上啮齿动物的口感,而今天废墟里没有其他可以充当它猎物的行人,那么它应该还会回到这里,享用储备粮,但是它应该不知道两具尸体已经被运走了。 太阳在地平线上挣扎了几下,终于被一只无形之手拖进了黑暗里。 夜里七点。 不知道梓萱是否安全回到家了。 距离午夜零点的任务截止还有五个小时。 如果到了零点他们还没完成任务走出废墟,等在外面的老师们就会进入废墟出手解决凶兽,代表这次任务就此失败。 别墅群的主路上,偶尔有一盏太阳能路灯还能亮,但他们等待的这栋房子周围没有任何人造光源。 房子内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江禅机挪动位置,改为坐在门口,让月光能照亮他的身体。 “依依,你冷吗?” 两粒石子。 二楼的完整性尚好,虽然没有安装玻璃,但楼梯旁边的一两个房间是没有对外窗户的储藏室或者衣帽间,不像一楼这样四处透风。 如果是以前的江禅机,肯定早冻得瑟瑟发抖了,但现在体内的源能对抗着寒意,即使他还没有强化皮肤和肌肉也不觉得特别冷。 “别睡着啊,睡着会感冒的。” 一粒石子。 夜里八点。 无聊的等待令人烦躁,江禅机已经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给自己放点儿血,吸引那只凶兽过来。 就在这时,他的肚子里突然悸动了一下。 正在胡思乱想的他立刻回过神来,这好像不是饿的…… 他打起精神,借着月亮观察周围的动静,同时握紧了拳头。 “依依,好像有情况……提高警惕,不用回应。” 他怕吓走凶兽,不敢太大声说话,但如此寂静的夜里,只要陈依依没在楼上睡着,就应该能听见。 扫视一圈,附近的建筑垃圾影影绰绰,但目力所及,没有会动的东西。 肚子里再次重重悸动了一下,湖底那东西似乎显得极为兴奋。 江禅机猛然惊觉,难道是在身后? 一楼有好几个出入口,如果凶兽悄悄绕到他身后来偷袭他…… 他立刻转身,看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房间里,两点鬼气森森的眼睛在向他悄悄移动。 在黑暗中与拥有暗光视觉的动物战斗很不明智,他不假思索地从门口退至屋外。 凶兽在外面游荡了一天却一无所获,饿着肚子返回老巢,储备粮又不翼而飞,令它格外愤怒,而怒火理所当然要倾泻到江禅机身上。 如果不是嗅到附近残留有好几个陌生人的气味,它可能早出来了,但生性谨慎的它等待许久,直到确认除了江禅机以外没有第二个人,它才决定出击,可惜偷袭失败。 第71章 捆绑play 偷袭不成,凶兽跟着缓缓踱出屋外,它不怕江禅机逃跑,人类跑不过它。 江禅机借着月光打量几眼,看到它那怪异的几排利齿,心底生寒。 不过除了外形可怕之外,它的实际威慑力可比他被米奥学姐壁咚时差得多。 李慕勤告诉他,不要拘泥于拳术,全身都可以是武器。 从整个下午到晚上,他的右手里一直握着半块砖头。 板砖这东西,可是杀人越货、居家旅行的神器,神就神在几乎到处都能捡到。 虽然并不是挥拳,但他隐约掌握了发力的原理,力量并不仅是来自于胳膊与上半身,更多的是来自于脚对大地蹬踏的反作用力。 力从地起。 他猛然作势,双脚蹬踏大地,等力量从脚掌传至双腿,又从双腿传至躯干,再由躯干传至手臂,将半块砖头当成拳头的延伸,像甩鞭子一样向凶兽掷去。 呼—— 可惜第一次扔,手里没准头儿,扔歪了。 砖头从凶兽的身边擦过,重重撞在水泥门框上,撞得砰然爆裂,碎砖的残片纷飞,暗红色的石粉在夜风中飘荡。 江禅机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一掷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凶兽更是吓了一跳,小跳着闪身躲到一边,它太过大意,躲避的反应明显慢了,如果没扔歪的话,它是躲不过去的。 它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人类,同样是扔砖头,怎么比昨天晚上那个厉害那么多? “依依!就是现在!” 趁它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己身上,江禅机喊出了指令。 楼梯的黑暗动了动,仿佛从黑暗中分裂出另一个黑暗。 一道影子从黑暗中走出来,锋利的瓷砖匕首在月光下映着寒光,向凶兽的后腰刺下去。 如果目标是一个人类,这一击很可能得手,但凶兽的感官比人类灵敏得多,尤其是这头疑似由野狗觉醒而来的凶兽,嗅觉极为灵敏,陈依依的能力在它面前得打个折扣。 凶兽及时嗅到了另一道气味从身后逼近,在千钧一发之际拧身闪避。 匕首没有刺中它的后腰,而是扎进了它的屁股。 嗷! 它疼得惨嚎一声,像被踩到尾巴一样跳起来。 本能的剧烈挣扎令瓷砖的尖端断裂,刺进它身体的部分留在了体内。 它撒腿就跑,尽管一瘸一拐,还是比人跑得快。 江禅机不能放任它跑掉,否则功败垂成,立刻追上去。 陈依依也想追。 “你留下!你没武器了!” 江禅机担心凶兽来个狗急跳墙垂死反击,失去匕首的陈依依拿什么抵抗? 他就不一样了,他到处可以捡板砖。 陈依依听话地停下。 他深一脚浅一脚,跟着凶兽一路狂追。 碎瓷砖嵌在凶兽的肉里,每跑一步都剧痛难忍,凶兽凭着一股彪悍的意志跑出一段距离后,就再也跑不动了。 它停下来试图用舌头把屁股里的碎瓷片舔出来,但无济于事,只能把大块的瓷砖舔出来,更多更细碎的瓷砖颗粒还留在肌肉的更深处。 “还想跑?” 江禅机举着板砖追上来了。 “有本事你再跑啊?” 凶兽亮出数排獠牙,狺狺有声。 困兽犹斗,指望它投降不太可能,想活捉凶兽果然很难。 隔着四五米远,江禅机再次掷出砖头。 上次是他第一次扔,而且面对凶兽有些慌,这次他有了经验,镇静了很多,砖头出手,带着嗖嗖的呼啸声飞向凶兽。 凶兽的屁股受伤,闪避不灵,一砖头砸中它的胸骨位置——江禅机瞄的也是这位置,因为目标较大,容易瞄准。 只听一声闷响,它呜咽一声,被砖头砸得在地上翻滚出好几圈,再也动弹不得。 为防它装死,江禅机又捡起一块砖头,举着小心地靠近。 它还没死,但也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怎么办? 杀了它吗? 还是就这样活着带出去? 江禅机犹豫了一下,如果刚才砖头直接把它拍死,他不会有什么怜悯,但对一个失去抵抗能力的目标痛下杀手,似乎有些残忍,不如把它带出去交给老师们处置吧。 废墟里到处都是建筑垃圾,水泥袋之类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他在附近捡来几条失去粘性的塑料胶条和一个空水泥袋,打算把它的四肢和嘴巴都捆上,然后塞进水泥袋里,绑上袋口拖出去。 他搬过一条水泥预制板压住它的身体,防止它挣扎,先把它最危险的嘴巴捆上。 这只凶兽没有利爪,嘴巴捆好后,它就没有伤人的能力了。 江禅机放心不少,搬开水泥预制板,握住它的一对前肢向后扳,想把它四肢捆在一起。 握住它前肢的瞬间,他肚子再次悸动,湖底那东西兴奋地翻腾起来,湖面上产生一个漩涡。 漩涡剧烈旋转,产生强大的吸力。 与此同时,一股热流从它的体内流入他的体内。 怎么回事? 还不等江禅机明白过来,凶兽的身体一阵抽搐,像烂泥一样瘫软下去,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软了。 漩涡来得快,平息得也快。 他赶紧松开手,后退一步,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掌里外都没什么异常。 但刚才那股暖流是怎么回事? 他再看向凶兽。 之前还凶悍异常的它侧躺在地,耳朵无力地耷拉着,肌肉软得能一戳一个坑,呆滞的眼神仿佛在说:别吸了,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江禅机挠挠头,不管怎样,还是先把它捆起来再说吧。 现在这只凶兽就像是一只任人摆布的木偶,被他捆成了木乃伊,然后塞进水泥袋里。 还好他力气大,拖着它走也不费什么事。 “依依,搞定了,一起出去吧!” 他拖着沉重的水泥袋回到房子附近,招呼陈依依一同离开。 当他们出现在废墟入口时,正在等待的老师们诧异地盯着他手里的水泥袋。 “我们捉到了凶兽。” 江禅机解开袋口,把被捆成木乃伊的凶兽倒出来。 老师们全都愣了一下,第一次出任务就成功活捉凶兽的学生非常少,这不仅代表着实力,更代表勇气。 “干得漂亮!” “恭喜!” 老师们纷纷鼓掌,向他们表示祝贺。 第72章 看走眼? 红叶学院。 不对学生开放的教师办公区。 “咦?我看走眼了吗?” 路惟静注视着被厚厚的特种钢化玻璃隔开的凶兽,稍微有些意外。 在废墟里勘察现场时,在场的五位老师根据尸体的损毁状况反推凶兽等级,的评估,。 她是通过尸体骨骼断面的平滑程度来推测凶兽牙齿的锋利程度和咬合力,并且又根据一根骨头被整齐地切成了几段,判断这只凶兽拥有不止一排牙齿。 事实证明,凶兽的牙齿状况她判断对了——这只外貌近似于野狗的凶兽拥有三排牙齿,每颗牙齿都很锋利,切断骨头轻而易举。 只不过关于咬合力这方面……她的推测出现偏差。 被江禅机和陈依依活捉的这只凶兽,已经被现场的老师们带到了这里,装进四面透明的玻璃箱,可以从前后左右任何一个角度观察它。 捆住它四肢和嘴巴的塑料胶条已经被解开了,但它依然蔫蔫地躺着,舌头从嘴里耷拉出来,口水洇湿了一小片区域。 除了旁观的路惟静之外,在场还有几位穿着白大褂的老师,区别她们的白大褂代表科研人员的身份,而她的白大褂是代表医疗人员的身份。 红叶学院负责科研的老师们已经对这只凶兽的身体数据进行了初步的测量,但它只是一只低级的凶兽,不值得投入多少关注。 “可能是被打得太狠了吧,肋骨断了好几根,胸骨数处骨裂,它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一位老师说道。 “我们想测试一下它的咬合力数据,但它像是被打成了脑震荡,把咬力计伸进它的嘴里,它也没什么反应,看来只能等它恢复一些再说了。”另一位老师接话。 本来胸骨、肋骨受创与嘴部咬肌没有太大关系,可惜它并不配合,完全没有“咬合”的冲动,整个身体像是处于肌无力的状态。 “也没什么测量的必要了,的渣渣。”路惟静无所谓地摊手。 在场的老师们见过太多凶兽,都认同这个判断。 “把该做的实验做一下,然后就给它安乐死吧。” 自从超凡者出现,科学界的研究重点慢慢从传统方向转移至对超能力的研究,当然不是说所有科学家都放弃了传统科研领域,只是其中很大一部分如此。 红叶学院的科研人员更是100%投入在超能力的研究上。 科学研究离不开实验。 可能会伤害身体的实验肯定不能拿人来做,被捕获的凶兽就成了最佳实验对象,尤其是这种曾经吃过人的凶兽,无论从法律还是道德层面都不可能允许它们安然活下去。 它们唯一的存在意义就是充当实验品,以它们的身体对科学的贡献当作它们的赎罪,直到它们失去实验价值的时候再给它们一个痛快。 即使它们罪大恶极,最后也不会虐杀,而是用安乐死的方式让它们永远睡过去,因为老师们是科研人员,不是刽子手。 “你们忙着,我先走了。”路惟静向在场的老师们告辞。 并非每次捕获凶兽时她都要到场,一般仅限于那些被打得很惨的凶兽,有时候这些凶兽具有某些独特的实验价值,不能让它们早早死了,所以她要过来视情况要不要给它们续会儿命。 眼前这只半死不活的凶兽,等级又低,能力也不稀奇,实验价值有限,只能算是红叶学院的凶兽实验品里可有可无的一只,但有总比没有好,至不济可以充当消耗型实验品,专门用来做那些特别危险的实验,而此类实验往往并不需要它们拥有健全的身体。 离开教师办公区的巨大穹顶,她径直走向武学学系。 “婵姬学姐好厉害啊!真的一个人就打倒了可怕的凶兽?” 远远就传来付苏的惊叹声。 “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江禅机纠正道。 “那肯定主要出力的也是婵姬学姐!” 付苏就像每个崇拜偶像的小迷妹一样,固执地认为她的偶像肯定是最棒的,其他一概听不进去。 今天一大早,江禅机刚来到武学学系,就被付苏缠着让他讲解决凶兽事件的经过。 正好李慕勤也想听,就没干预。 “等等!重新讲,我也想听。”路惟静及时赶到。 江禅机本来已经快讲完了,现在不得不又重新讲一次,正好组织一下语言,比刚才那次讲得更流畅、更形象。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整个一下午的时间都在空等,夜里的战斗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这还是把凶兽逃跑后的追逐过程算进去了。 付苏听得入神,不论再听几遍都觉得新鲜刺激,尤其是听到那只凶兽在江禅机身后出现的时候,更是紧张得捂住了嘴。 “婵姬学姐,你是怎么发现那个怪物在靠近的?”她问道。 “那只凶兽身上有很大的臭味,正好闻到了。” 凶兽的身体散发着热烘烘的浓烈腐臭,他在与它对峙的时候确实闻到了,但它准备偷袭的时候他倒是不确定自己是否注意到了,当时可能有些走神,毕竟饿着肚子枯坐了好几个小时,精神处于相当疲劳的状态。 也许凶兽就是在等待这个时机。 “这次的成功有一定的冒险成分,如果下次你没闻到怎么办?”李慕勤并不是很满意江禅机的作战计划,“你应该让你的同伴待在制高点的位置方便观察,比如你待在一楼的北侧门口,就让她待在三楼的南侧窗口,防止凶兽从背后潜伏偷袭。” “不要那么苛刻嘛,毕竟是第一次出任务,能做到这样很不错了。”路惟静打圆场道,“另外,负责科研的老师们让我代她们向你们表示感谢,虽然没有额外的学分,但你们捉回来的凶兽可以作为实验品为科学做出贡献,这比单纯地杀死它要更好。” “不过呢,这并不是鼓励你下次也要活捉凶兽,量力而为就行。” 江禅机虚心接受了两位老师的指点,她们也是为了他的安全和任务成功而考虑。 如果知道大概要等多久,他应该会让陈依依到三楼埋伏,而她肯定会不打折扣地执行,但当时那种情况,谁都不知道要等多久,说不定一直等到午夜零点凶兽也不会出现…… 三楼没封顶,入夜之后秋露甚重,陈依依的身体只是普通女生的身体,不像他是个糙汉子,被债主们追的时候,更多的苦他都吃过。如果她在三楼冻感冒了,岂不是很糟糕? 当然,如果下次提前料到这种情况,让她提前多找几件厚衣服穿倒是可以。 “对了,凶兽的反抗很激烈么?”路惟静问道,她还是对自己走眼的事有些介怀。 “还好吧,主要是陈依依率先刺中了它,它行动不便,才会被我一板砖拍倒。”他答道。 路惟静点头,听起来确实挺轻松,看来她高估了凶兽的实力。 该说的都说完了,付苏跑回去上课了。 虽然昨晚折腾到挺晚,但今天还是要照常训练。 江禅机放松地坐下,意识再次回到群山与湖泊之上。 这次刚一来,他就察觉到环境发生了变化。 一滴雨点落在了他的脸上。 烟雨朦胧,像雾又像雨。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虽然空气湿度一直在增大,但始终没有下过雨,这是第一次下雨。 尽管雨很小,但终究是下雨了。 湖畔的草叶被雨滴洗去浮尘,变得更加青翠盈人。 受到雨水的补充,不断下降的湖面水位终于恢复了一些。 湖底那家伙惬意地吐着气泡缓缓游动。 “是你搞的吧?把那条狗弄成那副鬼样子……” 江禅机不需要回答,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但是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对我的同学和老师那么做,否则你和我恐怕都会死得很惨,说不定会被送去当实验品!”他半真半假地吓唬道。 湖面被掀起一道水花,它像是不耐烦,或者表示它心里有数。 红叶学院强者如云,它大概也清楚这点,不敢擅动,只有当遇到那条在野外落单且被打得半死的野狗时才会兴奋得暴露本性。 从那条野狗出现起,它就在他肚子里兴奋地不停悸动,像是发现了合适的猎物。 它借着他的身体吸收了那条野狗体内相当一部分的源能,,因此山峦与湖泊中的水份才得到了补充。 若非他及时放手,他很怀疑它会不会直接把那条狗给吸干……这就不太好了,说不定会启人疑窦。 这家伙的本体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拥有吸取生物体内源能的能力? 江禅机满腹疑惑,但跟这家伙缺少有效的沟通方式,就算能沟通,它也未必会回答。 不过这家伙一直在湖底悄然生长,终有一天会露出它的本来面目,即使是神秘的尼斯湖湖怪,偶尔还会露峥嵘呢。 他有耐心等待,没耐心也得等待,他除了主动把自己贡献出来当实验品之外,暂时什么都做不了。 第73章 父女关系 傍晚,放学后。 “谁让你擅自给我妈妈打电话的?为什么又要多嘴让我爸过来接我?” 梓萱满腹怨气,同样的话她在中午就已经抱怨过了。 和很多同年龄段的小女生差不多,即将进入青春期的她,心理开始产生微妙的变化,不自觉地疏远嫌弃父亲,即使她聪颖异常也很难免俗。 她觉得父亲邋遢不修边幅,整天胡子拉茬地傻笑,身上还总是有汗味,令她产生心理和生理上的反感,她在家里总是跟妈妈更亲近。 “因为有凶兽啊,让文华阿姨来接你多不安全?”江禅机说道,“而且你爸爸辛苦工作很不容易,他应该也为你考上红叶学院而骄傲吧?让他借着这个机会来学校接你回家,他应该会很高兴。” 梓萱懊恼地紧抿着嘴。 以她的伶牙俐齿,如果江禅机说的与事实不符,她早就激烈地反驳了,然而他昨天傍晚明明没有在场,却仿佛亲眼看到了她那个笑得合不拢嘴的父亲。 昨天傍晚,她本来打算独自一个人回家,天边的火烧云有如墨染,漫长的回家路令她心中有些打鼓,因为现在天黑得越来越早,她不可能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回到家里。 “我又不是小孩子,别看不起我……”她自语为自己打气。 为了节省时间,她甚至没有在学校食堂吃晚餐,一放学就直接离校。 而且,习惯了三人一起吃晚餐之后,让她一个人去食堂承受其他陌生女孩子的视线,她想想就觉得不舒服,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不断跳级时的日子。 她没想到的是,离开校门之后,她就看到了她父亲,正由校园警卫陪同着在校门口等她。 平时总是一套发黄的工作服穿很久的父亲,罕见地换上了压箱底的西装,可能还是他结婚时的西装,但是他的体型早就不是买西装时的样子了,穿起来不怎么合身,领带皱皱巴巴还打歪了。 “那就是我女儿!” 他看到梓萱出来后,骄傲地向身边的警卫说道:“还不到12岁,就考上了贵校的高中部!就算是贵校里也没几个这么聪明的孩子吧?” “我女儿将来一定很有出息!” “我们那一片儿,十来年里只有两个考进贵校的,我女儿就是其中之一!是不是很厉害?” “我女儿从小就是邻里之间出了名的神童,脑袋瓜比我强多了,天生就是做大事、挣大钱的人!” 他就这样一边傻乐,一边向警卫们念叨个不停。 “梓萱,快过来,我来接你回家了!”他向她招手。 警卫已经核实过他的身份,否则身为男人的他根本不可能接近校门,尽管如此警卫依然要贴身陪同,万一他对其他千金小姐们图谋不轨就要及时制止。 冰雪聪明的梓萱一下子猜到了原委,肯定是江禅机在中午的时候偷偷用她的手机通知了家里,没别的解释了。 她当时非常生气,为什么要擅自替她做决定?她明明可以自己回家的! 若来的是她妈妈也就算了,偏偏…… 若非不想当着警卫们的面前丢人,她可能就会直接发脾气了。 但……当时父亲笑得真是很开心,因为总是弯腰拖地而习惯性佝偻的腰板也挺直了,满脸红光,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 父亲带来了一根金属球棒,回家的路上,暗处有任何风吹草动就会紧张地举起球棒护在她身前,闹出了好几次笑话,紧张了半天结果是一只猫跑了过去,或者一只蝙蝠飞了过去…… 她抱怨他总是瞎紧张,一惊一乍的,他也只是傻乐。 但如果换成妈妈来接她,遇到风吹草动时,她们两母女会怎么样呢? 平安无事地回到家里,她妈妈早就焦急地等半天了,路上打了好几次电话,看见父女俩进门才算安心。 那时她才知道,是江禅机在电话里特意强调让她爸爸来接她。 文华接电话时表示了异议,一是因为她爸爸没来过红叶学院,二是她知道父女俩的关系正处于微妙时期,不算很融洽,她在青春期前后也有过类似的时期。 江禅机反而说这就更应该让她爸爸来接她了,一来更安全,二来熟悉一下路,顺便亲眼看看自己女儿就读的顶级名校,一定会为自己的女儿而骄傲。 文华被说服了,本来晚间应该由孩子她爸看店,于是改由她来接替,让孩子她爸换一身干净衣服去接女儿。 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昨天晚上,父亲很兴奋,看店的同时还自斟自饮,遇到来洗澡的熟人就拉住对方,添油加醋地讲述他眼中看到的红叶学院,还特意强调如果不是孩子在学校里就读,普通男人根本不可能如此接近校门。 熟人们都说,除了上次梓萱考试成功时之外,好多年没见他这么高兴了。 如果熟人们肯顺着他的话多夸几句梓萱有出息,他一高兴还免了人家的洗浴费。 文华抱怨了他两句,但看他难得这么高兴,也就由他去了。 看到这样的父亲,梓萱心中窘迫脸上发烧的同时,似乎也多了一些别的感悟,昨天辗转反侧半夜才睡着。 江禅机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他毕竟比她大好几岁,经历的事情也更多,很多东西要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梓萱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有疼爱她的父母,这些都令他无比羡慕,他宁愿用自己拥有的一切来换。 尽管他们做的工作很普通,可能会被别人看不起,挣的钱也不多,但他们老实本份,安心挣自己应得的钱,从不妄想一夜暴富…… 他也想父母为自己而骄傲,但这不可能了,先不说他们行踪成谜,如果他们知道他考进了一所女子学院,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依依,你父母来过红叶学院没有?你也可以让他们来看看啊,他们也会为你而骄傲的吧?”他转头看着走在另一侧的陈依依。 沉默。 太阳落山了,阴影笼罩了她的脸。 第74章 唇枪舌剑 时间一晃到了周末。 “哈哈哈哈!” 傍晚,房东大婶坐在管理员房间里,看着电视上的综艺节目笑得前仰后合,不时从爆米花桶里掏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大嚼香脆酥甜的爆米花。 直到综艺节目演完了,她才从舒适的摇椅里站起来,活动一下由于久坐而酸麻的屁股。 她看了看时间,该做晚饭了。 嗯? 借着对面墙壁上安装的反光镜,她注意到有陌生人在公寓楼外面探头缩脑。 是要租房的吗? 这时,她手机的呼吸灯在闪烁。 解锁屏幕,是街坊邻居群里的大众澡堂经营者在@她。 梓萱妈妈(文华):公寓楼的房东大婶,刚才有几个人来我这里打听你那边的情况,看着鬼鬼祟祟的,面带煞气,问他们是不是租房的,他们也不说。 吉屋出租请@,押一付三,介绍有红包(房东大婶):知道了,谢谢。 梓萱妈妈(文华):不客气,都是街坊,理应互相照应着点儿。不过房东大婶,他们看着可不像什么好人哦,你要小心些。 吉屋出租请@,押一付三,介绍有红包(房东大婶):好的。 房东大婶冷笑一声,放下手机,径直走出公寓楼大门。 “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干什么的!” 那几个鬼头鬼脑的男人见有人出来,想躲已经来不及,他们本来就心虚,被房东大婶先声夺人,一上来气势就弱了三分。 房东大婶打量着这几个人,她眼光很毒,见惯了三教九流,一眼就看出这几个人不是做正经营生的。 “咳!我们是找人的。”其中领头的一个男人陪笑道。 “找谁?”房东大婶冷声道。 “江禅机,是住在这栋楼里不?”男人问道。 房东大婶心里一紧,但她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面不改色地说道:“江禅机?没听说过。” 男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大婶……不是,大姐,你好好再想想。” “没听说过也没见过,你们可以走了,去别处找吧!”房东大婶压根不想搭理他们,不耐烦地挥手驱赶。 “大姐,你真不知道?”那人显然不相信。 “废话!我就住这楼里,要是有这个人,我能不知道?”房东大婶瞪眼,唾沫星子喷了那人一脸。 “呵呵,大姐,你这样就不够意思了。”那人图穷匕首现,陪笑变成了冷笑,“我们知道江禅机就住在这个楼里。” 房东大婶同样报以呵呵,“呵呵,我知道这楼里没有叫江禅机的。” 那人看出房东大婶不好惹,不愿多树敌,强忍着不耐,说道:“大姐,如果我们不是有证据能证明他住在这栋公寓里,你以为我们会贸然登门么?” “哦?虽然这栋公寓楼里没有叫江禅机的,但我能问问是什么证据么?”房东大婶的口风滴水不漏,“我可不想传出不好的风评,说我的公寓里住着一个不存在的人什么的……” 那人从兜里掏出一张打印纸,大大方方地递过来,“大姐,你自己看看吧。” 他递过来的,是一份快递信息的复印件。 “我们从哪弄来的这个,你不用管,我们在快递公司里有渠道,反正前一阵的时候,有一份快递包裹寄到了这里,收件人是江禅机,签收单显示是本人签收,这下你还要矢口否认吗?” 他信心满满地说道,显然是有备而来。 房东大婶接过来扫了一眼,顿时心里一沉。 这份包裹她是知道的,那天快递小哥来到公寓楼,由于快递单上没写着具体房间号,还是她指点快递小哥去的三楼。 白纸黑字,这下如果继续否认,就显得太没意思了。 “哦,我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最近比较健忘,抱歉了。”她把纸扔回去。 那人笑了,“没关系,想起来就好,大家和气生财。能让我们进去吗?我们找江禅机有事。” “冒昧问一句,什么事?那孩子违法犯罪了还是怎么着?”房东大婶问道。 “告诉你也无妨,他父母欠了我们一大笔钱,然后跑路了,现在利滚利已经成了一个超级大的数字。”那人皮笑肉不笑地佯装出为难的表情,“不收回这笔钱的话,我们也很难办啊,但是又找不到他的父母,所以我们只能来找他了……” “啊,你放心,我们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只是向他打听他父母的所在而已。”他毫无信服力地保证道。 房东大婶明白了,怪不得那孩子以前总是像惊弓之鸟似的低着头走路……原来是跟这些家伙扯上了关系。 这些家伙倒是神通广大,居然能从快递信息中顺藤摸瓜找到这里,怪不得那孩子改名换姓还要谎称自己是男生…… 一个清秀苗条的年轻女生如果落到这些家伙手里,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我知道了,不过很可惜,那个叫江禅机的已经不住这里了,你们另请高明吧。”她下了逐客令。 那人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笑道:“那能不能告诉我们,他去哪了?” “我哪知道?房客退租走人了,房东还会打听房客的去向?哪门子的模范房东啊?”她没好气地说道:“而且那家伙是半夜悄悄跑路的,还欠着我的房租,看来这种跑路属性是遗传……如果你们能找到他,帮我讨回房租的话,我必有重谢!” 房东大婶的演技相当精湛,气势惊人,那人一时分辨不出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讲道理,房东和房客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纯粹的金钱往来,有必要包庇房客到这种程度吗? 他们不清楚包裹里是什么东西,快递单上写的是食品饮料类,江禅机得到包裹之后就退房走人或者连夜跑路的可能性确实不能排除。 “能不能让我们看看你的租客登记本?”那人问道。 房东大婶不屑地说道:“租客登记本?那是啥玩意?你想让我多交税吗?我告诉你,在税务机关的记录里,我一年来的收入都是零哦,所以不用交税的!” 第75章 相见不相识 房东大婶的话里七分真三分假,所以能以假乱真。 像这种位于城郊的区域,商户用各种手段偷税漏税简直是司空见惯的事,房东大婶声称她的租客登记表只是摆设,不把实际租客写上去,以此避税,这能说得通。 那人反复打量房东大婶,见她膀大腰圆满脸横肉,双手插腰,两个眼睛瞪得老大,这样的中年泼妇是最难惹的——你弱,她冲上来揪着头发揍你,你强,她一碰就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惨嚎,简直是无敌! 他专门负责要债,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像房东大婶这样的,又并非直接当事人,就像路边的一滩狗屎,能避则避,干嘛要踩上去恶心自己? “哈哈,我不是查税的,大姐你不用多想。”他笑道,“你说他连夜跑路了,我信!你没给他办理租客登记,我信!这些我都信!不过我有个要求,就算他没登记,你也总知道他以前住哪个房间吧?让我去他以前住的房间看看行不行?” 他其实并没有尽信,只是用这种说辞以退为进。 这栋公寓里有很多空房间,房东大婶可以把他们随便带到一个空房间里,谎称这就是江禅机以前住的房间。 然而,对方可能也有没打出来的底牌。 他们能找到快递公司内部的快递信息,找到当时那个快递小哥同样很轻松,说不定其实他们已经打听出了江禅机住哪个房间,一旦让他们进入公寓楼,他们很可能径直闯入目标房间,从细节看出那个房间还住着人,便赖在房间里等江禅机回来。 房东大婶摇头,“那个房间已经另租给别人了。我再说一遍,那孩子已经离开了,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但我不能让你们去打扰无关的租客。” “呵呵,大姐你不配合的话……我们就很难办了。” 那人的笑容渐冷。 一个托辞也许是真的,两个托辞未必是假的,但接二连三的托辞,只有傻瓜才信。 他断定,江禅机很可能还住在这栋公寓楼里。 房东大婶干脆两眼朝天,不再搭理他们。 “我们会再来拜访的,下次来的时候,我们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他撂下一句狠话,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带着手下离开。 “大哥,刚才那婆娘真是睁着眼说瞎话,骗鬼呢?干脆直接闯进去得了!” 手下一个黑西服配花衬衣的人说道。 领头那人斥骂道:“你懂个屁!刚才咱们在附近打听消息的时候你聋了?这老女人出了名的不好惹,听说很早以前有一段时间还参加了什么地下组织,就是要求将所有超凡者都关押起来以免危害社会的那种激进组织,在组织里面混得好像风生水起,是个狠角色,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脱离了组织,回到这里经营出租公寓。” 前者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城郊一栋破公寓的经营者居然还有这种背景,这特么的不就是兵王回归都市么? “那咱们负责的钱怎么办?” “再多等等,只要那小子还住在这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说话的时候,他们迎面走来了两个女生,拎着书包,像是刚放学。 他们瞟了一眼,两个女生都穿着红叶学院的校服。 红叶学院的大小姐居然住在这个破旧的街区? 可能是考进去的普通家庭的女儿吧。 他们没在意,红叶学院里国内尽人皆知的女校,而他们找的是男生,风马牛不相及。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们还稍微避让了一下,给两个女生让路——其实是三个,但他们看不到陈依依。 即使是普通家庭的女儿,只要进了红叶学院,总会认识几个政商巨头的千金。 像他们这种负责要债的小角色,老板可能要仰那些政商巨头的鼻息,人家一句话,自己这些人就失业了,万一得罪了心眼小的人,说不定哪天自己就糊里糊涂被绑上石头沉了海…… 他们想破头也想不到,这两个“女生”里,其中一个正是他们要找的人。 别说他们没仔细看,就算他们认真打量这三个“女生”,也未必能认出那个高个子的“女生”是江禅机。 人靠衣装马靠鞍,他们拿到的江禅机照片,是个落魄而不修边幅的普通男生,至于男生的长相是不是帅,他们不在乎,毕竟他们又不是来搞基的。 现在的江禅机,上身穿着红叶学院的校服——众所周知红叶学院是女校,光是这点,就足以令一个人的形象产生巨大的改观。 相比以前安逸生活的时候,如今他瘦了,脸型有所改变,发型也换了,是文华阿姨给他修剪的,帅气利落的女式中短发,攻气十足。 最重要是他的气质变了,不像以前那样的惊弓之鸟……关于这点只能说,环境塑造人,李慕勤的挺拔的身姿和自信的气势在某种程度上感染了他。 按照之前说好的,他和陈依依受到文华的邀请,周末来梓萱家里玩。 梓萱本来周末没课,不过她报了选修课,所以她周末也要开始上课了。 “你又不用为毕业担心,干嘛要自找麻烦报选修课?”江禅机表示不解。 梓萱白了他一眼,“我跟那些千金小姐不一样,我要考虑毕业之后的就业或者深造,光靠必修课程不够。” 江禅机从没考虑过毕业之后的问题,他能不能从红叶学院毕业还在模棱两可之间,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依依,你想过毕业后干什么没有?” 陈依依摇头。 江禅机得到了些许安慰,胸无大志的不只他自己就好。 “你选的是什么课?”他好奇地问。 梓萱打开书包让他看了看里面装的课本。 《机械设计基础》、《工程力学》、《现代控制理论》、《离散数学》、《神经网络》…… 江禅机:“……” “工科比较容易就业,而且容易赚高薪。”梓萱简单地解释。 “小心秃头哦。”他善意提醒。 “我才不会秃头!”她怒道,抡起书包要揍他。 她肯定暗暗为这个问题担心过,否则不会反应这么大。 第76章 投桃报李 穿着红叶学院校服一路说笑打闹的“两个女生”,只有人人羡慕的份儿,回头就教育自家女儿要学人家那样子考进红叶学院,没人怀疑其中混进了一个男的…… 江禅机见陈依依的神情有些忐忑,安慰道:“不用紧张,文华阿姨和叔叔都是好人,还做了好吃的招待咱们。”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大众澡堂门口。 文华阿姨今天也换了件新衣服,还略施淡妆,因为是初次与女儿口中另一个同学见面,想给陈依依留下一个好印象。 梓萱跟她形容过陈依依的能力和特点,因此看到女儿与江禅机一起进门时,她就推起笑容说道:“欢迎两位同学,快进来吧。” 正在柜台看店的叔叔也憨笑着向他们挥手。 “叔叔……阿姨……你们好……”陈依依低声说道。 文华这才看到她,好在提前有心理准备,笑道:“是依依吧?欢迎哦,来了就好好玩,别客气,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他们被请进了梓萱的卧室,她的卧室不大,到处都堆满了书。 文华大展厨艺,烤制了好几种点心招待他们,其中大部分都被江禅机扫进肚子里。 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东西的感觉,对他而言恍如隔世。 愉快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文华敲门进屋。 “难得依依和婵姬同学一起过来玩,本来应该尽量多招待你们一会儿,但你们还要去婵姬那里玩对不对?依依家离这里不近吧,如果回家太晚,父母会担心的,另外时间太晚走夜路也不安全。” 她作为母亲,推己及人,考虑得更多。 江禅机那破出租屋真没什么可玩的,他宁愿留在这里好吃好喝,就差问文华阿姨要不要另一个儿子,但陈依依和梓萱都想去看看,他也没办法。 “哦,对啊,那咱们去我那里待一会儿吧,不过你们肯定会失望的。” 他一想也是,尽管有能力护身,但陈依依作为一个女生,不应该太晚回家。 跟梓萱父母告辞后,他领着两个女生走向同一条街道上的出租公寓楼。 天色已黑,不过毕竟是周末,街上还不算太冷清。 “大婶,我带同学来玩一会儿。” 进入公寓楼,他跟房东大婶打招呼。 平时这个时间正在看综艺的房东大婶今天没开电视,面色阴郁。 她扫了一眼梓萱,但是没看到陈依依。 江禅机打完招呼就想上楼,被她叫住了。 “咳!姜婵姬,你都考进红叶学院了,就不用继续住在我这破公寓了吧?搬进学校宿舍里住不好吗?”她难得语气和缓地说道。 江禅机一愣。 无论是房东大婶的态度还是她的提议,都令他一时无法接受。 以前他说要继续住在这里时,房东大婶明明还是挺高兴的,为什么突然…… “你欠的房租、水电费和滞纳金,就先欠着吧,等你毕业之后有能力赚钱之后再还。”她继续说道。 “呃……” 江禅机的脑子全乱了,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了,这不是他认识的房东大婶。 他还没做好搬进学校宿舍的心理准备,不知道会面对一位什么样的室友,他的秘密会不会被拆穿? “能不能给我几天时间准备一下……”他试图打商量。 “不行,最迟明天白天,你就要搬走。”房东大婶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不甘心,“那至少要告诉我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打算把那个房间租给别人,就这样。”她板起脸。 “可明明还有很多空房间……” “我是房东,我说了算!”她提高音量瞪视着他。 话说到这份上,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江禅机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本来的好心情一下子跌落到谷底。 “最迟后天,最迟后天你必须走。” 房东大婶说完这句,就不再看他了。 “好。” 江禅机垂头丧气地向楼梯走去。 梓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气氛很紧张,所以一句话也没说,跟在他后面,打算等到了他的房间再问。 谁也没有注意到,陈依依留下来了,就站在管理员房间的窗口,冰冷的眸子盯着房东大婶。 仅仅是一窗之隔,房东大婶却不知道她的存在。 房东大婶听到江禅机的脚步声上了楼,叹息一声,自语道:“对不起,这对咱们都好,那些讨债的不好惹,如果被他们知道你是红叶学院的学生,说不定他们还会闹到学校去……” 陈依依的眸子闪过一道精光,不声不响地转身上楼。 失魂落魄的江禅机拖着沉重的身体上到三楼,掏钥匙打开房门,连“请进”都没跟梓萱说,颓然走进房间里坐下。 怎么办? 太突然了…… 梓萱打量室内几眼,屋里几乎是家徒四壁,生活用品少得令她怀疑这里是否能住人。 “发生了什么事?你惹人家生气了?”她问道。 要说生气,他因为拖欠房租几乎天天惹得房东大婶生气,但唯独今天,她并不像是在生气。 “我也不知道……”他茫然说道。 “那就搬进红叶学院的宿舍里住不得了?有什么不好的?总比住在这里好。” 梓萱不理解,如果是她住在这里,从入学的第一天起就搬进宿舍了。 江禅机摇头苦笑。 他有苦衷却不能说出来。 这时,他刚发现屋里没有陈依依的身影。 “你看见依依了么……” 他正想问梓萱,就看到门口人影一晃,陈依依闪身进屋。 她是去楼层的公共厕所了? 事关隐私,他没有问。 “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我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向她们道歉。 刚发生了这种事,他和梓萱都没有心情玩了。 沉默了一下,梓萱说道:“那我先回家了,明天见。” 她打算回家问问妈妈,看妈妈是否知道房东大婶为什么突然要赶走江禅机。 “明天见,用我送你回去么?”他问道。 “不用,这么短的路。”梓萱摇头,转身先行离开。 如果是平时,即使路很短,但毕竟天黑了,他应该还是会坚持送梓萱回家,但今天他的心情实在太糟糕了,而且如果他下楼送她,就意味着要再次在一楼面对房东大婶。 “依依,你……” 他刚开口,陈依依也转身出门。 “明天见。”她低沉地说道。 “……明天见,路上小心。” 她帮他带好房门,下楼。 房东大婶打开了电视,她的眼神若有所思,只是开着电视而已,脑子里在想别的。 陈依依走到楼外。 她向街口那边看了一眼,梓萱小小的身影闪进了大众澡堂。 她又转头看向街道的另一侧,那边的黑暗中有烟头的火光一亮一灭。 陈依依迈步走过去。 那边有几个男人在抽烟,不时瞟一眼公寓楼的入口。 即使她就站在他们面前不到两米的位置,他们依然没有察觉她的存在。 “妈的,这么晚了还没回来,那个叫江禅机的是不是真的没在这里住了?” “再等等吧……说不定是听到风声跑了?” “不过刚才三楼有个房间的灯亮了,不知道是不是快递员说的那个房间,得想办法进去确认一下。” “明天咱们多找几个人一涌而入,那个大婶有几条胳膊能拦住咱们?” 陈依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记住了他们的脸,然后转身步入黑暗。 他为她做了很多事,现在她想为他做一些事了。 第77章 骄纵 市区。 一座普通公寓楼。 没在市中心附近,但也不像江禅机住的那么偏远,地理位置不错,附近有学校有医院有超市。 陈依依进入公寓楼的电梯,按动楼层按钮。 电梯启动,平稳地上升至指定楼层。 她走出电梯,掏出钥匙开门,进入她理论上的家。 现在时间已经挺晚了,作为一个高中女生,如果没提前打招呼这么晚才回家,家里人肯定着急了,但她知道没人会在意她什么时候回来。 “呸!我不吃这个!这个不好吃!” 餐桌边,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像皇帝一样大喇喇地坐着,将嘴里的食物吐到地上。 “好好,宝贝不想吃,咱们就不吃。” 男孩子左右分别坐着一男一女,百般讨好地哄着他。 女人没有责怪男孩子毫无礼貌的放肆行为,只是用卫生纸捡起他吐的食物,扔进垃圾筒。 满满一餐桌饭菜,中间还摆着一个硕大的生日蛋糕。 “来,宝贝尝尝这个,清蒸海鲈鱼,一根刺都没有!”女人用勺子舀起鱼身上最鲜嫩的一块鱼肉,仔细确认过没有刺,递到男孩子的嘴边。 “还有这个,将近两千块钱一只的黄油蟹,专门给你买的!”男人用吃蟹工具撬开蟹壳,再用勺子舀起满满的蟹黄与蟹肉送到男孩子的嘴边。 男孩子很胖,小小年纪就肥头大耳,脖子上围着餐巾,即使如此衣服上还沾了不少汤汁和油腻。 他不用自己夹菜,只管张嘴就行了,吃得满嘴流油,稍微不如意的就随口吐掉,若是合口味的,嫌男女两人喂得太慢,就直接下手抓。 无论是鱼还是蟹,他只吃掉最好吃的那部分,剩下的就不再吃了。 很快,餐桌上就一片狼藉,如果被红叶学院的礼仪老师看见这副吃相,非得气得原地爆炸不可。 他的年纪比梓萱小不了一两岁,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巨婴。 男女二人对他百依百顺,无论他做什么都笑脸相迎,轻声细语哄个不停,宠溺的眼神溢于言表,就像很多人溺爱宠物的方式一样,但他并不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宠物,而是一个孩子,一个逐渐成长、终有一天会成为成年人的孩子。 陈依依自顾自走进屋,扫了一眼这副她司空见惯的场景,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 屋里的三个人是她的父母和弟弟,而她在这里属于多余的人。 外人如果看到这样的情景,可能会以为这家的父母重男轻女,其实并非如此,起码这不是全部原因。 很早以前,弟弟还没出生的时候,她记忆中的父母对她还是挺好的,但弟弟的出生改变了一切。 弟弟的出生从母亲怀孕开始就不顺利,中间数次出现险些流产的危机,再加上出生时遭遇难产,几乎要了母亲的命,而弟弟差点儿无法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出生后,弟弟又体弱多病,动不动就发烧,父母总是大半夜的抱着他跑医院挂急诊,成了医院的常客。 可能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从他出生之后,父母就开始格外溺爱这个孩子,处处呵护,生怕他夭折——若是几个月大,或者一两岁、两三岁的孩子,备加呵护也无妨,人之常情,但随着弟弟的成长,这样过分的溺爱非但没有减少,后来越来越病态。 父母的精力是有限的,两个孩子很难一碗水端平,一方得到的关注越多,就意味着另一方得到的关注越少。 若生活是一款电子游戏,那么肯定会存在一根无形的好感度进度条,正在不可逆转地从中间慢慢滑向一侧。 陈依依知道弟弟体弱多病,处处让着弟弟,从不跟他争什么,包括父母的关注,还会在父母不在家的时候主动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 后来,弟弟四五岁懂事之后,像狡猾的小狗一样学会了察言观色,他知道父母更宠爱自己,于是一步步试探父母的底线。 一开始是抢她的零花钱,后来是往她的饭菜里吐口水,后来发展到撕她的作业,至于发脾气的时候用东西扔她更是家常便饭。 父母总是说,弟弟还小,体弱多病,让她多让着弟弟。 其实这时候弟弟的身体已经没那么差了,不再经常感冒发烧,但他体弱多病的印象已经深深扎根于父母的脑海,无论他长得多高多胖,在他们心中依然是那个需要小心呵护的幼苗。 陈依依一忍再忍,但忍让没有换来好的结果,渐渐地,她受弟弟欺负已经成了常态,而家里人也习惯了这样的常态。 父母的纵容令弟弟愈发变本加厉,到后来以学画画需要画室为名,竟然抢占了她的卧室,把她逼到储藏室里去睡觉。 而所谓的画画,不过是随意涂鸦而已,花很多钱上的培训班什么也没学会,因为别人家的孩子在学,所以父母也给弟弟报了班。 上小学后,弟弟的学习成绩不怎么样,生活自理能力更是差到极点,学校的老师们都替他着急,父母却总是说弟弟还小,长大一些就好了。 说得好像到了某个年纪一夜之间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似的。 从睡在储藏室的第一个晚上起,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是这个家里多余的人。 她尽量避免在他们面前出现,在家里经常躲着他们,只要他们看不见自己,就不会受欺负了。 后来,父母和弟弟似乎真的看不见她了,哪怕她从他们面前走过,只要不特意发出响动提醒他们,他们就对她视而不见…… 若只是这样倒也好,但她的同学和老师也渐渐看不到她了,她在班级里也慢慢边缘化,不过无所谓,因为她很快就初中毕业了。 她不知道以后何去何从,工作的话她年纪太小大概没人要,别人可能也看不见她,而上高中……父母应该不会给她出钱上高中的。 她家本来是小康之家,但自从弟弟出生后就一直挥霍无度,花钱如流水,当然全是花在弟弟身上,婴儿车要进口的,奶粉要进口的,蔬菜要有机的,衣服要名牌的,为了强壮身体,电视广告里的各种滋补药剂更是不能少……哪个小康之家能经得起长期这样的折腾? 尽管看上去好像不差钱,但实际上家里的财政状况已经相当捉襟见肘了。 陈依依临近初中毕业的时候,大家都在为将来而规划,有几个女同学要去报考红叶学院,她反正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于是也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去了,而且还是拖到最后一天才去,去的原因只是因为那里免学费。 然后她的人生就改变了……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没有她插足的余地。 她进家之后,径自进入她栖身的储物间,脱下红叶学院的校服,换上以前的便服。 便服有些小了,还是几年之前父母给她买的,后来父母不再给她买新衣服,她就只能穿校服,从初中的校服到红叶学院的校服。 但是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不宜暴露身份,所以要换上便服,这点常识她是有的。 “来,宝贝该吃蛋糕啦!” “爸爸给你点上蜡烛!” 桌子上的残羹冷炙已经被撤掉了,硕大的冰淇淋蛋糕旁边摆着几盘新鲜的水果。 爸爸往蛋糕上插蜡烛,妈妈正在用小刀削苹果。 弟弟的肚子已经吃圆了,笑得像个傻子。 陈依依已经忘了上次父母给自己过生日是哪年了。 爸爸在蛋糕上插了十根蜡烛,起身说道:“关灯点蜡烛喽!” 说着,他关灯,用打火机点燃十根蜡烛。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父母拍着手,齐声唱起了生日歌。 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这是一副多么美好的天伦之乐画面啊! 弟弟哈哈狂笑着,呼地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好啦,开灯切蛋糕啦!” 爸爸站起来,重新打开室内的灯,用塑料刀叉开始切蛋糕、分蛋糕,把冰淇淋最多的一块蛋糕分给弟弟,而弟弟则一甩头,意思是要妈妈喂。 妈妈笑吟吟地用勺子一口一口给弟弟喂蛋糕,而爸爸则接手妈妈之前的任务,给水果削皮。 “哎?你把削水果的刀子放哪了?”爸爸拿着苹果问道。 “不就在……”妈妈往餐桌上一指,“哎?怪了,我记得你刚才关灯前我就是放那儿了啊……怎么不见了?” “你记错了吧?” “不应该啊……你再仔细找找,应该就在这旁边吧……” 弟弟嫌喂蛋糕喂慢了,开始大声吵闹。 “算了,别找了,你再去拿一把,一会儿宝贝还要吃水果呢,宝贝只吃切成片的,不吃整个儿的。”妈妈不耐烦地摆手,一转脸又堆满笑容继续给弟弟喂蛋糕。 “好。”爸爸陪笑着,“我是怕你把刀子放错了地方,万一伤到宝贝怎么办?” “怎么会?宝贝可是我的心头肉疙瘩,是吧宝贝?”妈妈宠溺地说道。 其乐融融的场景消失了。 陈依依关门离开房子,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重新投入外面的黑暗。 第78章 黏糊的小刀 陈依依原路返回。 她走得不快不慢,维持着平时走路的正常节奏。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她手里的小刀是一把很常见的折叠刀,家家用来削水果的那种,除了削水果之外干别的应该不太好用,而且因为经常削水果,刀身还有些粘。 不过没关系,只要是一把刀子就好,至少比瓷砖做成的匕首好用。 “求求你们,别打了!” 小巷子里,几个男人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 “我女朋友也是你小子能看的?” “让你看!你再看一个试试?” “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陈依依无动于衷地路过,一点儿也没有管闲事的意思,那些人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 像这样别人看不见她的状况,令她能耳闻目睹很多隐藏在人们背后的秘密,也能目睹城市黑暗的角落里所发生的事。 她现在只想知道,站在出租公寓楼下的那些人离开没有,她希望他们没走,能今天晚上解决的事最好不要拖到明天。 没过多久,她再次回到出租公寓楼所在的街道。 大众澡堂准备打烊了,洗澡的人只出不进,附近其他小店早都关门了。 她抬头看了看,出租公寓三楼那个房间的灯还亮着,管理员房间的灯也亮着。 明晃晃的车灯从她身后亮起。 一辆车驶来,司机没有看到她。 她灵敏地闪身让到一边。 车驶过去,借着车灯,她看到前方的角落里那几个人还没走。 他们呵欠连天,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提神。 “困死了,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有人问道。 “这才几点?打牌打通宵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困?” 他们几个叽叽歪歪唠叨个不停,陈依依就在他们身边几步远的地方靠墙站着。 她有耐心等下去。 一个貌似领头的男人把没抽完的烟头扔掉踩熄,“我去放水,你们眼睛睁大点儿,别看漏了!” 入夜之后,出租公寓楼的租户陆续返回,直到现在也偶尔有人进出。 每当有人进出的时候,他们都抻着脖子从年龄、相貌、身高等方面确认是不是江禅机——唯独没有从性别上确认。 领头的往街道的更深处走了走,找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解开裤子酝酿尿意。 哗—— 水龙涌出的同时,一股畅快和惬意的感觉令他的脊椎都酥麻了。 突然,他脖子一凉。 皮肤上传来锐利的金属触感。 他算是见过世面的,否则也干不了这种工作,立刻惊觉抵住自己脖子的是一把小刀或者匕首,而且还有些黏糊…… 难道是沾着血? “别动,别喊。” 沙哑的女声从他身后传来。 没有装腔作势的恐吓,声音里不带有任何情感,这反而更可怕。 女的? 他一愣神,条件反射般举起双手,然后水龙头就失控了,尿了一裤子…… “别……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手机、钱包都在裤兜里……”他果断认怂,没有逞英雄。 每咽一口唾沫,他都感觉到喉管在刀尖下滑动。 “离开这座城市……如果再让我看见你……我就杀了你。”她艰涩地说道。 “好!我答应!我马上离开这座城市,再也不回来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一口答应。 “今晚就走,带着其他人一起走。” “好!今晚就走!” 刀尖离开了他的脖子。 他不敢妄动,生怕身后那女人反悔捅他一刀,直到十来秒后才战战兢兢地转过身。 身后空无一人。 “卧槽!老大你尿裤子了?” 当他回到那几人旁边时,他们嗅到了明显的尿骚味,再一看他的裤裆,不由一阵哄笑。 “当年顶风尿三丈,如今顺风泚一鞋?” “老大,是不是肾透支了?” 他恼羞成怒地暴吼道:“闭嘴!别特么废话了!刚才有没有一个女的跟着我过去?” “女的?哪有女的?” “老大你想去大保健就直说嘛!” 几人被他吼得莫名其妙。 他摸了摸脖子,皮肤上还残留着刀刃压出来的印子,那把小刀好像不太锋利。 “撤!” 他一挥手。 “不等了?”那几人诧异地问道,刚才他明明还是一副今天要等候通宵的样子。 “闭嘴!” 刚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圈,他无名火起,恨不得揍他们一顿泄愤。 干他这行的,得罪了太多人,天知道是什么人威胁他。 那几人不敢问了,灰溜溜地一同坐进来时的车里。 路上,他频繁通过后视镜观察后方,确认没有车辆跟踪。 要离开这座城市吗? 要是他被这么三言两语就吓得灰溜溜地抱头鼠窜,那他以后还怎么接生意? 虽然不清楚那个女人的身份,但今天是他疏忽了,以后只要加强防备,想来应该问题不大。 他没有看到,其他人也没看到,这辆mpv里除了他们之外多了一个女生,静静地蜷缩在角落。 她身材娇小,如果有必要,藏在座位下面也可以。 mpv驶回他们的临时住处,刚才呵欠连天的这帮人立刻来了精神,聚在一起打牌炸金花。 他拒绝了其他人一起打牌的邀请,进入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慎重起见还额外加了一道锁。 检查窗户,关得很严。 呼——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取来威士忌和冰块,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到沙发上,打算喝酒压压惊。 举杯,仰头。 古铜色的清冽液体流进他的喉管。 痛快! 然而,这口酒刚咽下去,他的脖子又是一凉。 熟悉的金属触感,熟悉的黏糊。 他维持着仰头举杯的姿势不敢动,浑身冰冷,比杯子里的冰块还冷。 怎么回事? 她是怎么进来的?什么时候进来的? 一墙之隔,其他人还在吆五喝六地炸金花,就算他敢呼救,他们也未必能听见。 沉默。 这次,女人没有主动开口。 “我……我正打算走……”他哆嗦着说道。 “我真没骗你!我真的正要走!你看,我说今天晚上走,但这不还没天亮么,我就是想回来换条裤子……”他指着自己尿湿的裤子强行辩解道。 刀刃的力度加重了几分,深深地陷进他的皮肤里。 还好这刀子钝,否则他的气管已经被割开了。 每说一句话,每咽一口唾沫,喉骨都刮擦刀刃。 “我发誓!我发誓!我今晚肯定走,再也不回来了!我求求你,别杀我……” 这次他真的怕了,如果说上次他有疏忽大意的成分,这次他刻意提防过,却依然是防不胜防。 那个女人简直就像是如影附形的鬼魅一样。 他有几条命敢跟她玩? 几秒后,刀刃移开了。 他维持着僵硬的姿势不敢动,又过了几秒,才猛然前跳,同时转身。 沙发后面是空的。 他冷汗淋漓,环视着室内。 窗户没有被打开,门没有被打开,也就是说,那个女人应该还没走,依然留在屋里。 啪嚓! 他握住威士忌的瓶颈,将瓶身磕碎在桌角,举着断面参差不齐的上半截瓶身当作武器,护住胸前。 他的眼睛紧张地左顾右盼,不放过屋里每一个能藏人的角落。 “从背后偷袭算什么本事,我特么就不信面对面还能怕你一个娘儿们?有本事你出来!”他骂骂咧咧地给自己壮胆。 他被总是突然从背后冒出来的刀子吓怕了,连移动的时候都只能背贴着墙,像螃蟹一样横着走。 他提心吊胆地将这个一室一厅一卫的小屋子搜索了一遍,包括床底下和柜子里,任何能藏人的角落全都找了。 不能藏人的地方,比如冰箱冷藏室里,他也找了一遍,差点连马桶的水箱都打开看看。 路过门窗的时候,他再次确认,门窗都锁得很牢固。 没人。 有时候,没人比有人更可怕。 空荡荡的屋子里,仿佛潜藏着某种看不见的鬼怪。 他就这么举着半截瓶子贴墙站着,像是在与空气较劲。 但这样能坚持多久呢?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他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不用拉屎吗? 难道他以后一辈子不能独处了?连拉屎也要找人陪着? 半小时后,他的汗已起起落落好几轮了,身上热了又冷,冷了又热,到最后体内严重缺水,一滴汗都没有了,嘴巴干得要死。 明明只要去水龙头那里接杯水喝就行,但他不敢,因为去接水就意味着后背要离开墙,坚实的墙壁能带来安全感,就算电影里的女鬼也要讲基本法,很少直接穿墙。 “我服了,我认输,我马上就带人走,再也不回来了。” 他彻底放弃了抵抗,把半截酒瓶扔掉,举手投降。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声息。 他背贴着墙蹭到门边,打开门锁,推开门,向外面吼道:“别折腾了!收拾东西,走人!” 那几人一脸懵逼。 “老大,这大晚上的,走哪儿去?” 走哪儿去…… 他也不知道走哪儿去,他只知道必须马上离开,越远越好,钱再多也买不来自己的命。 陈依依已经在他开门的时候,弯腰从他胳膊底下钻了出去,就如她进屋时一样。 威胁,不是伤害。 她没有违反超凡者的戒律。 第79章 何以解忧 第二天。 江禅机还是在生物钟的驱使下被饿醒。 他昨天夜里都没怎么睡好,一直忧心忡忡,琢磨搬家的事,还总是被噩梦惊醒,梦到自己身份被拆穿,菊花残之后还被踢出红叶学院…… 路过一楼的时候,房东大婶罕见的不在管理员房间,像是在躲着他。 走到大众澡堂,文华阿姨也比平时沉默,她想劝江禅机干脆住校,但站在她的立场上,如果他去住校,那谁来每天带梓萱上下学? 如果让梓萱也去住校倒是个办法,但梓萱从小的自理能力比较差,文华又担心梓萱年纪太小,住校之后被欺负或者被冷落,跟大孩子们玩不到一块儿。 关键在于,宿舍是学校分配的,谁也不知道会分到哪个人当室友,否则文华就提议让女儿和江禅机同住一个宿舍,那样她就放心了。 上学的路上。 江禅机和梓萱还是老地点等陈依依,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她等他们,今天她却姗姗来迟,而且顶着黑眼圈。 “早上好,你昨晚没睡好吗?”他打招呼道。 “你还问别人呢,你不是也有黑眼圈吗?”梓萱吐槽道。 没错,江禅机也顶着黑眼圈。 陈依依打了个呵欠,微微点头。 “那今天晚上早睡吧,别熬夜。” 平时早上上学时都有说有笑,今天气氛有些尴尬,梓萱掏出手机说道:“对了,昨天学校教务系统里已经更新了学分,你们都拿到了1分。” 江禅机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 “1分……是什么概念?”他和陈依依都没手机。 梓萱掰着手指头讲道:“咱们学校规定,高中三年要拿到180学分才可以毕业,刨除必修和专业课,剩下的选修要拿到90分,1分的意思就是你们还剩下89分,听起来虽然很多,不过有三年的时间呢。” 今天由梓萱来主导话题,她说道:“其实我从入学后就每天登录教务系统观察,发现不时有学生的学分莫名其妙地上涨……这很奇怪吧?明明没到期末,为什么他们的学分会涨?” “一开始我以为是哪个学生黑掉了教务系统,但学校的防火墙很厉害,我都没有琢磨出漏洞……” 梓萱说到这里,仿佛察觉失言,改口道:“重点在于,昨天晚上看到你们的学分也上涨之后,我明白了,那些学生的学分上涨都是因为他们解决了类似的事件,获得了社会实践学分。” “学分上涨的规律我也发现了,是1、2、3这样上涨,因此可以合理推测,完成低级灾害类型的任务,每人可以拿到1学分,中级可以拿到2分,高级是3分。话虽如此,我只见过一个人一下子加了3分。” “谁?”江禅机问道。 “奥罗拉学姐。” 梓萱的脸上罕见浮现出敬畏,“奥罗拉学姐可真是学霸,绝大部分课程的成绩都是a,幸亏她比我高一级,否则我年度首席毕业生的目标堪忧啊……”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梓萱谈到学习时敬重某个对手,安慰道:“没关系啦,她比你大那么多,你用不着跟她比较。” 梓萱点了点头,随后回过神来,“大?你是说哪方面的大?” 江禅机:“各种意义上吧……” 梓萱鄙视地翻了个白眼,“高级灾害任务一般是不分配给学生的,除非学生足够出色,出色到与学校老师相比也不遑多让的程度。” “更厉害的是,她涨了3分那次,没有其他学生同样涨3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江禅机一怔,“她独自解决的任务?” 梓萱郑重地点头,“大概如此,不过目前也就这么一次,另一次她涨了2分。” 还好,如果奥罗拉每次解决的都是高级灾害任务,那也太恐怖了…… “稍显美中不足的是,她这两次任务评价都是良,作为对比,你们这次任务的评价是优秀,可能因为你们是活捉,而她是直接杀掉了。” “奥罗拉学姐现在是双top1,在同年级普通学生和超凡者学生里的成绩都是top1,她肯定也以全科目制霸为目标。不过,她在高一时可能是专注于学业,没有参加过社会实践课程,势必要在高二和高三把相应的学分补上,说不定会跟你们一起出任务哦,因为社会实践课程是不分年级的。” 梓萱也就是随口一说,江禅机也随耳一听,都没当真,毕竟双方的层级相差太远。 一天的课程结束。 傍晚。 三人在学校食堂吃完晚餐,如往常那样一起回家。 “你明天搬家?”梓萱问道,“虽然我很忙,但如果你一个人实在不行,帮你搬家也不是不可以……虽说你那屋子好像没什么可搬的,但旧衣服和书本总有吧?” 江禅机今天一天都有些魂不守舍,为此还被李慕勤凿了几个暴栗,他实在不想仓促搬进学校宿舍,所以琢磨能不能去其他地方租房子。 “这个……我打算再求求房东大婶宽限几天,至少到周末吧。”他说道。 他的袖角被扯了一下,不出意外是陈依依。 “不用搬家。”她低声说道。 江禅机一怔,“为什么?房东大婶好像已经下定决心了不让我住了……” “再问问。”她简单地说。 这时已走到平时分别的路口。 “明天见。”她说完就拐弯走了。 “明天见,今晚早些睡觉。”江禅机在后面提醒她。 等她的身影渐远,他和梓萱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明白与这件事关系最小的陈依依为何有此一言,而且说得相当笃定。 他们都清楚惜字如金的陈依依绝不会说废话,更不可能说谎话,既然她让他们问,那应该就是问房东大婶。 出于好奇,梓萱今天没直接回大众澡堂,跟着江禅机一起来到出租公寓楼。 房东大婶从早上江禅机出门开始直到傍晚,每隔一段时间就出门在附近转转,没有看到可疑人士。 她还在街坊邻居群里向其他街坊打听,但大家都表示今天没有看过可疑的陌生人。 有人反馈说昨天夜里确实有一小撮儿人在大街上停留到很晚,但不知什么时候就撤了,而且再也没回来。 房东大婶寻思,难道那些人真的相信江禅机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任何事都要讲究性价比,他们等到那么晚,没有看到他们想找的那个江禅机回来,说不定就认为这边的线索断了,改去其他地方找,更有可能是直接去找江禅机的父母,毕竟冤有头债有主,父母欠的债关孩子什么事?又不是父债子偿的年代了。 “大婶……” 她正想着,江禅机就怯生生地出现在楼道里。 不等他说下去,她把眼睛一瞪,“是来交房租的?” 江禅机:“???” “房租你交不起,水电费总应该交上吧?”房东大婶扯过本月的电费催缴单拍在桌子上,单据上瞬间印下一个模糊的掌印,散发着猪油的芬芳。 错不了!这是原来那个房东大婶! 江禅机感动得差点儿哭了。 “大婶,你跟陈依依认识?”他问道。 “陈依依?谁?” 房东大婶脸上的茫然不是装出来的。 “呃……没什么。” 江禅机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他本来是要给房东大婶介绍一下陈依依,结果被她提到搬家的事,就给忘了,那么她应该没见到陈依依。 第80章 来历不明 数天后。 距离烂尾楼废墟不太远的郊区。 路惟静与另外四位老师围在一具流浪狗的尸体前观察。 几位男性联络官站在一旁。 气氛有些凝重。 “这是有报告的本月第二起。”联络官张旭介绍道,“被杀害的动物都是流浪狗,暂时还没有人员伤亡的报告,但这样下去……恐怕不远了。” 这条流浪狗死得很惨,身体被拦腰撕成了两半,脊椎骨被拽了出来,内脏洒得到处都是,粪便和尿液从破碎的排泄系统里流出来,味道相当难闻。 老师们皱眉掩鼻,她们见多识广,死相更惨的人类尸体都见过,不过这条流浪狗的奇特之处在于它是被活活撕裂的,它的上半身还拖着脊椎骨挣扎前移了一小段距离才咽气。 另外,它的尸体没有遭到啃噬的痕迹。 光从这些信息,甚至不能排除它是被某个力量奇大的超凡者杀死的可能性。 路惟静略加思忖,问道:“你们那边有搜集到什么信息吗?” 张旭点头,“现场有搜集到动物的毛发。” “哦?什么动物?” 张旭反复确认警方那边传来的信息,“根据鉴证科的检验,是……大猩猩的毛发。” “大猩猩?” 女老师们都是愕然,“城市里怎么会有大猩猩?” 谁都知道大猩猩是非洲的特有动物,怎么会在东方国度的郊区出现? 张旭苦笑,“我也不知道,我们询问了附近的动物园,没有得到有大猩猩逃跑的反馈,为了防止他们有意瞒报,我们还去现场调查过,大猩猩的数量能对得上号。海关那边最近半年也没有进口活体大猩猩的记录,倒是有一家马戏团在一个月前跑了一只黑猩猩……但大猩猩和黑猩猩又不是一回事。” “另一起类似的事件呢?”一个老师问道,“现场也找到大猩猩的毛发了?” 另一位男性联络官补充道:“也找到了,两起事件的共同点都是流浪狗被活活撕成两半。” “狂怒的大猩猩确实有远超人类的可怕力量,如果是觉醒后的超凡大猩猩,生裂虎豹都不稀奇,何况是流浪狗。”另一个老师感叹道。 张旭认同她的说法,“我们查过资料,狂怒的大猩猩可以掀翻一辆小汽车,级超凡者的力量了吧?” 他探询地望向路惟静和其他老师,后者纷纷点头确认。 “因此我们不太确定,这两起事件是普通大猩猩干的还是超凡大猩猩干的……若是前者,我们会组织有经验的狩猎队携带麻醉枪巡逻,若是后者……” 超凡者的力量,那觉醒后的大猩猩会何等可怕? 超凡大猩猩无异于迷你金刚,绝不是麻醉枪和狩猎队能搞定的,即使动用常规警力也很难。 “大猩猩是素食者,这倒可以解释为何把狗撕裂而不啃噬,但这又引发另一个问题——如果不是为了捕食,它为什么要杀死这条狗?”有老师提出疑问。 另一位老师说:“或许是这条流浪狗向它吠叫,激怒了它。” 这是很合理的猜测,得到了大家的认同。流浪狗可能没见过大猩猩,嗅到气味之后就向它大声吠叫,被大猩猩认为是挑衅行为,于是出手攻击。 路惟静开口道:“这件事最大的疑点,不在于这是不是一只普通大猩猩,而是它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这个问题只有找到它之后才会有答案。” 其他老师倒不觉得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张旭问道:“各位老师,你们的意见……要不要接手这起事件?” 老师们的意见这次也产生了分歧,大家在现实中都没有接触过大猩猩,谁也拿不准普通大猩猩能不能将一条流浪狗活活撕成两半。 “我觉得,反正不涉及普通人,为了慎重起见,将这件事暂且当作凶兽事件来处理,以免造成伤亡扩大化,大家意下如何?”路惟静阐述自己的想法,“派学生来调查一下,如果是普通大猩猩就逮住后交给警方,反之就交给红叶学院。” 大家拿不出更好的主意,便接受了这个折中之策。 “假设这是一只超凡大猩猩所为,大家可以评估一下它的等级了。”她说道。 “。” “。” “。” “。” 路惟静:“。” 的评估外,。 假设那头大猩猩觉醒了,它显然会比上次事件那条长着数排利齿的野狗强得多,甚至四五条那种等级的野狗加起来也未必能打得过一头超凡大猩猩……真要打起来,结局必然是野狗团灭,大猩猩受一定程度的伤,被咬掉几大块肉,仅此而已。 的超凡者,那么她很可能是刚觉醒不久,但动物不一样,超凡动物的等级是按它们的潜在破坏力来划分的,哪怕是一只刚觉醒的动物,只要它能造成足够大的破坏,就能被评定为更高的等级,一只觉醒好几年的兔子和一头刚觉醒的熊,熊的等级肯定会高得多。 “来归档吧,此次事件由红叶学院接手,灾害等级暂定为‘低’。”路惟静代表老师们做出结论。 “不过与此同时,警方那边也别闲着,扩大搜索范围,不要局限于本市附近,看看国内其他地方是否走失了大猩猩。”她补充道。 “好。”一位男性做记录。 “有没有大猩猩可能藏身的地点?”她问道。 他们目前所在的地点有一些民居,大猩猩体型庞大,闹出的动静也大,如果藏身在民居附近肯定早被发现了,所以它肯定在别处,偶尔游荡至此。 张旭打开手机上的地图app找了找,“附近有一个小型森林公园,两起事件的地点都是在森林公园的周边。” “森林公园啊……”路惟静与其他老师交换视线,都觉得有些棘手,“就算是小型森林公园,范围也太大了。” “用不用借调警犬?”张旭问道。 路惟静沉吟片刻,“算了,还是让学生自己想办法吧。” 第81章 捡剩的 在红叶学院的校内网里,发布了新的灾害任务通告,里面提到可能出现了一头超凡大猩猩,以及这头大猩猩的相关信息及可能出没地点。 普通学生登录内网时看不到这则通告,只有超凡者学生通过学生证编号、学生证背面的安全识别码登录后方可看见灾害通告,详细内容还要刷脸才可以看。 一天过去了,通告浏览次数倒是不少,但暂时没人接下。 通告下面有几条匿名留言。 “大猩猩?抱歉,打扰了。” “大猩猩是真不行,小时候看《金刚》看出阴影了。” “用游戏来打比方的话,大猩猩就是血高防厚攻击强的均衡系boss,狂怒后还额外加了buff,再加上会攀树形成立体攻击能力,感觉比同等级的猛兽还难对付……” “怎么看这个任务的性价比都不高,那片森林公园我去过,面积不算小,想找到大猩猩都很困难,而且费了半天劲,说不定还只是一头普通大猩猩,没有学分的哟!” 路惟静看得不禁莞尔,别看这些女孩子平时一本正经,在网上匿名吐槽起来却相当犀利,而且还隐约暴露了私下里的个人喜好。 而且她们说的也不是没道理,猛兽攻击强但是防御力弱,擅长远程攻击的超凡者甚至可以在猛兽接近之前搞定,而大猩猩骨骼强壮、肌肉发达、皮肤坚韧,尤其是保护内脏的胸骨及肋骨格外结实,就像是人穿上了装甲。 由于尚未出现人员及家禽家畜的伤亡,森林公园附近人烟稀少,这起事件的优先级并不高,放到校内网上供学生们浏览,没有推送到学生们手机上,然而学生们都不傻,考虑到难度,再看到如果是普通大猩猩就没有学分的描述,都懒得接下这个任务。 一天时间了,该看到这则通告的人基本都看过了,如果实在没人选,恐怕只能派一位老师去解决。 路惟静突然想起江禅机没手机,他可能还不知道这则通告,这方面跟李慕勤非常相似,当年作为学生的李慕勤也不经常浏览网络,还好有她时常盯着校内通告,一旦出现适合她们俩的任务就抢先接下,然后再通知李慕勤……虽然后者经常埋怨她瞎接任务,但抱怨归抱怨,还是会跟她一起去做。 现在的李慕勤依然不随身带手机,所以不能指望其通知江禅机。 路惟静离开医务室,前往武学学系。 “抱歉,打断一下。” 李慕勤一如往常在指点江禅机的基础拳术,看到路惟静正色匆匆前来,他们就知道她有事要说。 “婵姬,有一则新的灾害事件,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她开门见山。 江禅机提起精神,“我在听。” 路惟静转述了校内网的通告,然后向李慕勤抱怨道:“你好歹也是当老师的,学生没有手机,你总有吧?帮学生盯着点儿啊,万一有什么简单好做又能轻松赚学分的任务呢?没看到不就错过了?” 李慕勤不以为然,“我是学校的老师,又不是保姆……另外为什么要特意挑简单轻松的任务做?要做就要做有挑战性的任务!要知道,现在你可以挑选任务,但当真正的危机到来时,你可能根本就没的选择!” 路惟静无奈地笑了笑,这牛脾气真是一点儿都没改,跟当年一模一样。 谁不想做简单轻松的任务呢?也许除李慕勤之外吧,她总迎难而上,时刻抱着磨练自己的心态。 婵姬有这样一位老师,恐怕要跟着倒霉了…… 江禅机想了想,他自己没手机,陈依依也没有,梓萱虽然有手机,但她看不到校内网发布的超凡者事件,所以还真没什么好选择,只能选别人挑剩下的任务。 算了,超凡者们都女生,就当是让着她们吧,谁叫他是男人呢,总不好跟女孩子们争抢简单的任务,太没风度了。 “情况我大致了解,是说一头疑似觉醒了超凡能力的大猩猩吧?”他确认道。 “嗯,虽然我个人认为那头大猩猩是超凡动物的可能性很高,但还是要提醒你,如果最终它只是一头普通大猩猩,这次事件就没有学分了……反之,若它是超凡动物,恐怕会拥有很强的破坏力,绝非上次那条凶兽野狗可比。”路惟静提醒道,“所以如果你不想接也没关系。” “我想试试。”他说道。 李慕勤满意地点头,“这就对了。” “那我就替你接下了,任务搭档还是上次那个女生吗?”路惟静拿出自己的手机,用老师的权限帮他接下任务,并填写相关信息。 江禅机点头,他也不认识其他能当搭档的人了。 “好,任务已经接下,这起事件虽然不是特别紧急,但最好也别拖得太久,因为跟超凡动物有关的事,谁也不知道何时波澜突生……”路惟静以眼神向挚友示意。 “今天下午就去做吧。”李慕勤许可,“考虑到任务性质和地点,给你一天半的时间,如果今天没完成,就留在森林里过夜,明天再用一天的时间来做。” 想搜索面积不小的公园找一头大猩猩并非易事,李慕勤考虑到这点,给他放了一天半的假。 “啊?”江禅机一愣,“那这一天半的饭怎么解决?” 这话把李慕勤和路惟静也给问住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学生去野外做任务,还真没人问过这个问题。 路惟静和李慕勤对视一眼,前者说道:“这个……一般是自行解决吧?我们当年出任务时是自己带了些便携的方便食品,就算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也不能带着厨师和餐车出门啊。” “要不你去帮她问问,看学生食堂能不能帮忙准备一些可携带的食物。”李慕勤知道挚友跟校园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错,去哪儿都吃得开。 “最好多准备些,野外很辛苦啊!多谢路老师!”江禅机不失时机地插话。 路惟静叹了口气,她今天过来真是自找麻烦啊! 第82章 多喝热水 中午在食堂吃了午饭,江禅机和陈依依各自背上一个包,包里分别装着四个饭盒,那是食堂为他们准备的四顿简餐,并且按照江禅机的要求,包含的热量比平时高了三成,对于一般女生来说足够应付野外活动所需了,毕竟只是森林公园短途徒步,又不是登山。 江禅机盘算,这是四顿饭的量,如果能提前结束任务,回到食堂谎称饭菜在路上打翻了,岂不是可以额外赚到几顿饭? 至于是几顿,得看多快完成任务了。 一想到这,他就动力满满。 路惟静让他们两个在校门口等她,她开自己的跑车送他们过去。 江禅机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跑车,一路上看什么都新鲜,但又什么都不敢乱碰,怕万一碰坏了赔不起…… 虽然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出任务了,但路惟静在路上还是叮嘱道:“这次依然有老师在公园门口接应你们,但公园的面积不算小,如果你们在公园里遇到危机,老师们很难听到你们的呼救声……这把信号枪还有两枚信号弹,一枚红一枚绿,危急时刻将红色信号弹向天发射,老师们看到会尽快去救援你们,绿色信号弹表示任务完成。” “好,我们知道了。”江禅机把信号枪装进自己的包里。 不一会儿,跑车抵达森林公园的入口,那边还有另外的老师在等他们。 他们下车后,路惟静跟老师们打了个招呼,就开车返回。 江禅机和陈依依一前一后进入森林公园。 说是森林公园,但并非想象中的那种广袤的原始森林,更接近于公园而不是森林。 本来嘛,离城市这么近的地方不太可能有原始森林,只是给市民提供周末露营的休闲场所。 树木都比较年轻,最粗的树仅有江禅机的腰那么粗,几条平整的小径穿行于林间。 空气清新,头顶鸟鸣声阵阵,也不乏讨厌的乌鸦聒噪。 即使不是出任务只是来玩玩也挺不错的,更何况还不用自己准备干粮,四舍五入就算是公费旅游…… 当然不可能像旅游那么悠闲,即使为了多吃几顿饭也要尽快完成任务。 “依依,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有?咱们怎么找那头大猩猩?” 陈依依摇头。 这个答案不出江禅机的意料,他早猜到她会摇头,但不能因为她会摇头他就不问一下擅自做决定,这是态度和尊重的问题。 他这次也想不出什么主意,他又不是野生动物专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原则上,既然那头大猩猩偶尔会离开公园外出,那么它应该不会藏身于公园的最深处,但是也不会太靠近边缘。 一下午的时间,二人就这样不停地往公园里面走。 很快,天色擦黑,他们连根猩猩毛都没看见。 “咱们先找地方休息然后吃晚饭吧,大晚上的不宜摸黑乱走。”江禅机提议。 正好附近有个露营地,里面有几顶被扔下的空帐篷,可能是听到公园里有危险大猩猩出没的消息后,露营者来不及收拾就匆匆离开了。 除了空帐篷之外,还有一些较沉的杂物也被扔掉了,比如木炭、炉具和简单的锅具。 “还好可以生火,我还以为要吃冷饭了呢。” 进入红叶学院之前颠沛流离的生活,令江禅机有超越同龄人的生活自理能力,他一个人忙前忙后,很快就把歪斜的帐篷重新支好,又手脚麻利地生了火,烧上一锅水,把带来的饭盒摆在炉边,利用炉温加热饭菜。 陈依依想帮忙,但她只是一个普通城市家庭里长大的女生,对这些东西实在插不上手,顶多是帮忙往炉膛里添木炭。 不一会儿,饭菜的香味飘出来了。 一下午消耗不少体力,江禅机食指大动。 “开饭啦!” 他真心觉得,一天之中只有三个时间最幸福——早饭、中饭和晚饭时。 如果说还有第四个,那就是睡着了感觉不到饿的时候。 怎么说呢,真不愧是红叶学院的顶级厨师烹制出来的饭菜,哪怕不是刚出锅的,经过冷却又重新加热,依然是那么美味可口。 两人的饭盒里都分门别类塞得满满的。 江禅机的饭盒里是寿司、河豚肉、鸡蛋卷、香菇和鲑鱼籽的组合,尤其是大粒大粒淡红色半透明的鲑鱼籽,看得人垂涎欲滴。 陈依依的饭盒里是鸡蛋三明治、特制炭烧牛舌、南瓜、西兰花的组合。 两人的饭菜都异常丰盛,而且是考虑到他们可能冷食而准备的,不过他们都更想把饭菜加热了再吃。 森林里入夜之后就冷了,风从林间掠过,松涛声阵阵。 如果是正常野营,周围还有其他游客欢声笑语,想必是很惬意的感受,但现在只加重了他们的孤独感。 树木的黑色影子随风摆动,只有他们这一点小小的光芒照亮了露营地一小片范围,火光之外尽是黑暗。 江禅机不等饭完全热好,就迫不及待端起饭盒开吃。 陈依依也开始吃饭,她的吃相就文雅多了。 徒步一下午,不比正常训练更轻松。 江禅机吃饭速度依然是风卷残云,几乎眨眼工夫就把饭盒吃得见了底,甚至连每一颗饭粒都拨拉到了嘴里。 凡是徒步过的人都知道,在这种环境里吃东西,原本很普通的东西比如泡面,都会变得格外可口,何况他们的饭菜本来就是美味佳肴。 吃完了,他把饭盒扔进露营地指定的垃圾箱,回来一屁股坐下,视线意犹未尽地看向自己的背包。 背包里面还有明天三顿的食物,但他真想一口气就把它们全都干掉…… 算了,寅吃卯粮的事咱可不能做,否则今天晚上吃得多痛快,明天就有多饿得慌。 他强行将视线从背包上移开,正好水烧开了,他倒了两杯水,将一杯放到陈依依身边。 还是多喝热水吧。 他捧着热水暖手,注意到陈依依不时侧头望向黑暗的森林,于是安慰道: “别怕,我虽然不太了解大猩猩,但人和这些灵长类动物在夜间的视力都不怎么样,它应该不会在夜里袭击咱们的。” 她点点头,继续吃东西。 第83章 第三者 江禅机注视着炉火,心里思索着明天要怎么找到那头大猩猩。 他不认识大猩猩的毛发特征,也没有资深猎户那种辨识脚印或者粪便的能力,难道要学大猩猩的样子双拳捶胸“喔喔喔喔喔喔”地大吼一通吗? 想了半天,他依然毫无头绪。 “阿嚏。” 陈依依捂住鼻子,小小地打了声喷嚏。 江禅机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你冷吗?” 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能适应温度的变化,但她的身体与普通女生无异,大晚上的只穿着一身校服,而且还穿着裙子,被夜风一吹,肯定会觉得冷。 她揉揉发酸的鼻子,“……还好。” “快些吃完,然后喝些热水,钻进帐篷里暖和暖和吧。帐篷里虽然没有睡袋,但我看了下,还好有防潮垫,钻进帐篷里把拉链一拉,至少可以避风。” 他又往炉膛里填了木柴,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她点头。 “对了,依依,关于那天的事……你怎么知道房东大婶会改主意?” 反正现在闲着无聊,他问出一直纳闷的问题。 他都已经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房东大婶会更改决定,让他继续住在出租公寓里……这本来就挺奇怪,更怪的是为什么陈依依好像提前知道了似的。 不仅如此,房东大婶为什么突然让他搬走这件事也挺奇怪的,而她没有把原因告诉他的意思。 陈依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猜的。” 江禅机:“……” 这就没办法继续问下去了,他只得讪笑两声,说道:“猜得挺准。” 她应该知道一些事,但不想说出来,反正他也有秘密没说出来,就没必要强人所难了。 吃到还剩下一个鸡蛋三明治时,她抬头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把饭盒向他递过来,“我饱了,不介意的话……” 三明治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原本有四个,每个都被切成了直角三角形,两个两个拼在一起,最大利用饭盒空间的同时又方便取食,里面夹了满满的鸡蛋与蛋黄酱。 江禅机咽了口唾沫,“我不介意,但你最好多吃些,离明天早上还有很久,夜里会饿的……” 她原姿未动。 “真的吃饱了?那……” 江禅机想说“那我就掰一块尝尝”,同时伸手去接。 这时,他肚子深处突然悸动了一下。 ! 这种反应……难道是超凡大猩猩? 他顾不上去接三明治,站起来戒备地扫视周围的黑暗,同时低声说道:“有情况。” 陈依依也放下饭盒站起来。 树林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那些奇形怪状的树木很容易滋生多余的联想,将其想象为可怕的怪物。 江禅机的手心里冒出冷汗。 怎么回事? 灵长类动物应该都是在白天更活跃吧?为什么大晚上的…… 正在这时—— “呵呵,挺不错的嘛,居然提前能发现我。” 一个陌生的女声从树林间响起。 咦?是人? 江禅机和陈依依同时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团火光从林间亮起,照亮了一位女子的轮廓。 最令人惊奇的是,这团火光竟然是从她的掌心间亮起的。 “真让我意外,本来说多听听你们谈话的,难道你们之中有谁是特别擅长侦察的?”她托着这团火,缓步走出树林。 超凡者? 江禅机一下子明白了,他肚子里的悸动并不是针对那头大猩猩,而是针对这个女人。 “你是谁?老师吗?” 按理说,他和陈依依接下了这个任务,学校就不会再派其他学生进来了,而且这个女人明显穿的不是校服,那么她应该不是学生。 除了学生,他最先想到的是她会不会是某位没见过的老师? 但他们没有打出信号弹,等在外面的老师们为什么会主动进来? “老师?” 之前她在暗,他们在明,她早就注意到他们身上的校服,笑道:“我不是老师,但你们愿意叫我老师的话也未尝不可。” 她的言语有些轻佻,学校的老师们虽然会开玩笑,但开玩笑也要分场合。 江禅机提高警惕,盯着越走越近的她。 她穿着牛仔裤与冲锋衣的组合,脚上穿着棕色的中腰皮靴,头发随意绑成马尾,耳垂上各有一粒闪亮的耳钉。 超凡者拥有超越常人的青春与寿命,因此很难从外貌上看出她的具体年龄,可能比江禅机他们大,但比李慕勤与路惟静要小。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江禅机心中对她不喜,一是因为她语气的问题,二是因为她暗中窥探他们,因此不太想与她打交道。 “大家有缘千里来相会,别那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嘛!”她答非所问,继续靠近他们。 “我们是红叶学院的学生,公园外有我们的老师等着,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去我们的老师商量。” 江禅机意在点醒她,他们是有靠山的,不要打什么鬼主意。 “红叶学院的老师?我当然知道啊,但是没有人规定这座公园只有你们能进,别人不能进吧?”她反问。 这座公园是公共设施,只有政府才有资格封锁这里。 “我不仅知道你们的老师等在外面,还知道你们是进来对付那头大猩猩的,对吧?” 她停在距离江禅机他们大约五米的地方。 江禅机一愣,她是怎么知道的? “哎呀,别那么吃惊嘛,这种事很好懂,在超凡者之间不算什么秘密,我有自己的渠道了解这些事。”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笑了。 “谁都知道,一旦周边发生灾害事件,红叶学院就会派学生去解决,如果学生解决不了,再派老师去解决。至于那头大猩猩,更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世界上很少存在花钱买不到的秘密。”她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说道。 江禅机明白了,可能是警方或者联络官那边走漏的风声,毕竟普通人还要养家糊口,面对金钱的诱惑,谁能顶得住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我来提供一条对咱们双方都有利的建议——咱们合作对付那头大猩猩,如何?”她笑道。 第84章 彼此试探 “合作?” 如果有人愿意帮忙当然好,江禅机正发愁光靠他和陈依依两个人,怎么找到那头大猩猩,但他不相信她会那么好心,彼此互不相识,她为什么会主动提供帮助? “跟我们合作,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他问道。 她微笑,“我就喜欢你这样直截了当的痛快人。好处当然有,你们的目的是学分,而我的目的是那头大猩猩本身,咱们杀了那头大猩猩之后,各取所需,怎么样?” 原来她是馋大猩猩的身子…… 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女人令江禅机心生警惕,而她的提议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想了想,这条建议并不算过分。 现在他们对于寻找那头大猩猩毫无头绪,明天一天能否找到也是未知数,因为大猩猩是活的,不是死的,他们在动的同时,它也在动,就算他们找遍森林的每个角落,也可能与它擦肩而过。 如果找不到它,别说它的身体了,他和陈依依只能空手而归。 “你能找到它?”他怀疑地问道。 这个问题是合作的前提条件,如果她也没把握,那一切免谈。 “呵呵,如果没有把握,我会特意跑来这里?”她语气中倒是信心十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 江禅机微微侧头,探询地看向陈依依,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她什么都没有表示,让他来决定。 江禅机稍加思索,决定用话激一激这个女人。 “如果你能找到它,为什么还要找我们合作?你自己搞不定它?”他略带轻蔑地问道。 她脸上的神色不禁一变。 本来就是嘛,如果她能找到它,又能轻松干掉它,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找他们商量? “呵呵,小鬼,我只不过看你们可怜,所以想帮帮你们而已,真以为我搞不定那头蠢猩猩?”她恼羞成怒地说道,“既然不识抬举,那你们自己慢慢找吧,反正我没什么损失!” 说完,她转身便走。 从刚才肚子悸动的程度,以及她的话语,再考虑到那头大猩猩的等级,江禅机大致得出判断,的超凡者。 她一个人去对付那头大猩猩不是不行,但她不是要活捉它,是要杀了它。 大猩猩皮糙肉厚,不会任人宰割,她作为元素掌握系超凡者,除非一上来就秒杀了它,否则一旦被它近身就很危险了,但她的等级又没有能秒杀它的把握。 她看到一片漆黑的公园里有火光,心知有异,就循着火光赶过来,藏身于树林间窥伺。 由于离得远,她一开始只看到了江禅机以及他身上的校服,不禁心中一动。 这是进公园做任务的红叶学院学生吧? 只不过,“她”竟敢单枪匹马来做这个任务吗? 她疑惑不解,的大猩猩,那岂不意味着“她”? 如果不考虑智谋和战斗策略,同等级的野兽可比超凡者厉害多了。 接着,她又看到江禅机在说话,而且不像是自言自语,他脸上的神色不像是神经病,红叶学院也不可能派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学生来做任务。 于是她聚精会神地看向他说话的方向。 一个人形的轮廓从虚无到模糊,又从模糊到清晰。 她看到了陈依依。 好险! 居然还有这种类型的超凡者啊! 她不禁屏住了呼吸,稍微有些后怕,如果没看清楚就贸然走过去搭话,恐怕今天就要翻车了。 她能看见陈依依是因为她有很大把握那里有一个人,否则隔着这么远,她的等级没有碾压性的优势,很难发现陈依依。 这是一件好事,既然是两个学生搭档出任务,那么“她们”的等级应该都不如她高,再加上她的阅历优势,她有信心三言两语就把“她们”耍得团团转,毕竟这两个“女生”都还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学生。 她正待琢磨怎么说服和利用“她们”,却被其中一个“女生”发现了她。 直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这个“女生”是怎么发现她的,她感觉自己没有发出任何明显的响动,除非“她”的等级是碾压式地超越她而且特意强化过听觉,但这又显然不可能。 搭上话之后,江禅机的棘手程度也超乎她的预期,无论是警惕性还是言语的犀利程度,或者其他方面,都和同年龄那些跟陌生人说话都脸红的女孩子不太一样…… 她并不是真的想一走了之,一是江禅机的直言令她气恼,所以故作姿态,二是欲擒故纵,她在等着“她们”喊住她,除非“她们”想白跑一趟。 至于用武力胁迫“她们”帮忙,她想都没想,正如高个子“女生”所言,红叶学院的老师们在外面等着,势单力孤的她可不想跟红叶学院产生冲突。 岂料,直到她快走到树林边缘,即将离开露营地,“她们”依然沉默着,没有叫住她的意思。 这就尴尬了。 真的要一走了之? 她紧咬下唇,猛然驻足转头,“你们真的想白跑一趟?” “无所谓啊,我们才高一,就算这次没机会,以后也还有机会,不急。”江禅机好整以暇,“倒是这位大姐你可要抓紧时间啊,明天晚上如果我们没完成任务,老师们就要进来解决那头大猩猩了……不是我吹,只要我们老师出手,的大猩猩还是小猴子,全都一根手指就能解决。” 她被挤兑得一时不知说什么来反击。 因为新学年刚开始不久,通常来说高一的新生不会这么快就出来做任务,怎么也要一个学期之后,她以为这两个“女生”都是高二的学生。 如果“她们”高一新生,那她们真的不用急着赚学分,她高估了她们的时间紧迫性。 而她,正如高个子“女生”所言,必须要在红叶学院的老师们入场之前解决那头大猩猩,再考虑到分解尸体寻找源骨以及搜刮其他值钱东西的时间,她最迟必须在明天下午就搞定所有的事,否则红叶学院的老师一来,她就只能识相地远离了。 第85章 色诱 看着面前这个“小丫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她就来气,如果不是忌惮红叶学院的老师们,她说不定一冲动真的出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看来从“她们”身上占不到什么便宜,反而自取其辱,她也是要面子的,恨恨地转身就走。 这次是真走。 然而,这次江禅机却叫住了她。 “不过呢,如果你诚心合作,我们也是通情达理的人,愿意帮你一把,谁让我们心肠好呢?可以允许你加入我们的队伍。” “???” 这丫头的语气简直欠打! 的超凡者,年纪也比这两个小屁孩大,竟然被高个子“女生”说得像是她求着加入“她们”一样…… 不过,相比于“她们”需要她的程度,她确实更需要“她们”。 既然如此,还不如稍微忍气吞声,让她们帮忙,更轻松地解决那头大猩猩。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她在心里开导了自己几句,勉强挤出笑容,“就是说,咱们可以合作喽?” “算是吧,不过你要先说说,你打算怎么找到那头大猩猩,我们听听可不可行。”江禅机提出条件。 她深吸一口气,“在那之前,不是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吗?” “也是哦,既然是你提出的,那你先来吧。”江禅机赞同道。 “……” 算了算了,不跟这个没礼貌的小鬼一般见识。 她按捺住心里的怒火,“我叫欧阳彩月,级元素掌握系超凡者,擅长的能力是火焰。” 即使同样是擅长使用火焰的超凡者,对火焰的使用方式也不尽相同,她在细节方面有所保留,没有合盘托出。 “我叫姜婵姬,姜子牙的姜,婵娟的婵,姬……女字旁那个姬,级躯体强化能力系超凡者,擅长的能力是……力气大。” 江禅机的自我介绍令欧阳彩月听得一怔,正常的自我介绍需要这么详细介绍自己名字是哪几个字吗? 他之所以强调,是怕她随便一猜,结果误打误撞猜到他真正名字的写法……虽说这种可能性很低,但不得不防,还是给她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比较好。 “她是陈依依,级超凡者,能力是……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是别人不容易看见她吧。”他又替陈依依介绍。 欧阳彩月听得又是一皱眉——陈依依的等级和能力倒是差不多符合她的预期,但依然无法解释这个叫姜婵姬的“女生”是怎么隔着老远察觉她在窥视的。 算了,双方都有保留,也没必要刨根问底,总之尽快解决完这次事件然后分道扬镳就好,反正又不是要交朋友。 她背后也背着一个包,此时熄灭掌心的火焰,从包里取出一个小音箱。 “其实很简单,此地的野外最多只有这么一头大猩猩,而超凡动物都是雌性,灵长类动物一年到头都是发晴期,所以只要播放雄性大猩猩的求偶叫声,就能把那头雌性大猩猩吸引过来。” 江禅机恍然,原来是要色诱大猩猩啊! 换成其他动物未必有效,但谁让灵长类动物一年四季都在发晴呢? 就算他也想到这个办法,又从哪去找音箱和雄性大猩猩的求偶叫声?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他疑惑地问道。 欧阳彩月又将小音箱收回包里,晚上使用这个办法没什么效果。 “告诉你们也无妨,某种程度上我算是一个赏金猎人吧,或者类似的概念,我为自己工作,寻找合适的超凡动物,从它们的身上取得战利品,然后卖掉换钱,或者换取我需要的东西。”她说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短时间内就想到了寻找大猩猩的办法并且准备周详,原来是专门干这个的,有经验。 说什么赏金猎人那是她往自己脸上贴金,她更像是普通人里的偷猎者,猎取稀有动物的毛皮或者其他东西,为自己牟利。 只不过,普通人偷猎是犯法的,而她干的这活儿不犯法,毕竟有超凡者自治的原则在。 “你为什么不加入红叶学院?我是说,当你觉醒了能力之后,可以通过考试加入红叶学院或者其他女子学院,毕业后留校任教或者做其他事,不是都挺好,也能挣不少钱,干嘛要做这个?”他忍不住追问。 在他看来,没有比在红叶学院里生活更舒服的事了,薪资丰厚,衣食住行无忧,挣了钱都没地方花。 欧阳彩月嗤笑,“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喜欢过那种过家家似的生活?告诉你,我喜欢自由,不喜欢受拘束,不想被别人指派我去干什么什么,更不喜欢小孩子,所以我干嘛要加入红叶学院?” 她一副云淡风轻的世外高人姿态说道:“所以说,只有像你们这种根本没怎么出过校门的小鬼才会坐井观天,总觉得红叶学院如何如何好,其实像我这样喜欢自由自在、不加入任何组织的超凡者是很多的。” 江禅机故作惊讶:“哦,原来是野生的超凡者……” 欧阳彩月:“???” 这小鬼怎么说话呢?什么叫野生的超凡者? “我奉劝你一句,以后如果在校外遇到其他超凡者,最好不要乱说话哦,别的超凡者可不会像我的脾气这么好……”她压抑着怒火说道。 江禅机不以为意,才不会被她吓唬到。 她脾气好吗?她不敢动手完全是忌惮红叶学院,以为他是傻子看不出来吗? 没错,他就是有靠山,背靠大树好乘凉。 选择成为孤狼,就要承受身为孤狼的代价。 她获得了她想要的自由,这就意味着她只能单干,没有任何靠山,不会有厉害的强者成为她的坚实后盾,这样的生活他一点儿也不羡慕。 身为红叶学院的一员,他有值得信赖的同学,有可靠的老师,光是有这些就令他无比心安,这也是他跟她说起话来据理力争的底气,有整个学院会为他撑腰。 他们两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由衷地鄙视对方选择的生活方式,在心里互道一声sb。 第86章 讨价还价 心里骂归骂,表面上还是要维持和气,毕竟双方选择了合作。 欧阳彩月岔开话题,打量着陈依依,“这孩子不喜欢说话?没听她说一句话。” “她只在有必要的时候说话。”江禅机拉了拉陈依依的胳膊,“外面冷,你去帐篷里休息吧。” 他相信欧阳彩月不敢也不会动手,既然如此就没必要戒备了。 陈依依点头,进入一顶单人帐篷,躺在防潮垫上和衣而睡。 江禅机倒是对所谓的赏金猎人挺好奇的,他把陈依依剩下的那块三明治塞进嘴里,问道:“你想要大猩猩身上的什么?” 欧阳彩月也不客气,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坐在炉火旁。 “我希望能找到源骨,等级的超凡动物身上已经可能产生源骨了。”她眼睛一闪,贪婪的神色无可掩饰。 “那你打算,杀了大猩猩之后现场把它……解剖?”他问道。 她不屑地撇嘴,“不然还能怎样?指望源骨自己蹦出来?” 说到这里,她眼珠一转,套近乎说道:“除了源骨之外,超凡动物身上可能还有其他好东西,咱们打个商量,我只要源骨,其他的都归你……归你们,怎么样?” “哦?比如说?”他不动声色地套话。 “比如这个。” 她把自己的一只脚抬起来,让他借着炉火的光看清楚。 他早就看见了,她脚上穿着一双中腰皮靴,但是没注意细节。 此时他仔细看了看,皮靴似乎是手工缝制的,没有看到品牌标志。 “这可不是一双普通的皮靴,而是d级超凡宝具轻灵之靴,级超凡驼鹿的皮缝制而成,靴底是用驼鹿的蹄子做成的,四只蹄子才做成一对鞋底,那头驼鹿是我亲手剥的皮、亲手砍下来的蹄子。”她炫耀地说道,“即使不是躯体强化系超凡者,穿着这双皮靴,也可以获得跑跳能力的提升。” “这么神奇?” 江禅机还是第一次看到超凡宝物。 “那当然,这双鞋不止一次救了我的命,有时候生与死之间就差那么一点儿速度和距离。” 她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不过江禅机还是倾向于眼见为实,说道:“反正现在没事,你能不能演示一下?我想开开眼界。” 欧阳彩月出于向这个嚣张的小鬼炫耀的心理,也是为了证明她选择的路没有错,痛快地答应了。 她把双脚放下,没见她怎么用力,向后一跳。 她的身体像是失去了部分重量,轻飘飘地向后跳了一大段距离才落地,距离炉火足两三米远。 接着,她又开始奔跑。 刷——刷——刷—— 她每步都跨出五六米的距离,与其说是在跑步,不如说是像一头轻盈的鹿在跳跃,速度远超常人。 江禅机看得眼热,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很快,她就跑到露营地的尽头,又原路跑回炉火边,气息都没怎么乱。 “厉害!” 江禅机竖起大拇指。 “哈哈!” 欧阳彩月畅快地笑了。 “除了这双鞋之外,你还有其他宝贝没有?让我再开开眼界呗。”江禅机又问。 欧阳彩月的笑容僵住了。 她只有这么一件超凡宝具,但直接说出来有些丢脸,于是说道:“我正在攒钱,等攒够了钱,我想把这双鞋换成更好的,如果这次能得到源骨,应该差不多了。” “你都有这双鞋了,为什么还要买更好的?”江禅机不解。 她干咳一声解释道:“虽然我也想买护甲之类的宝具增强防护力,但思来想去,像我这种擅长远程攻击的超凡者类型,感觉还是拉开距离最重要,所以还是把钱花在刀刃上……听说c级宝物里有一种急速之靴,穿上之后可以获得比轻灵之靴翻倍的速度提升,我的目标就是这个,只是不知道是用什么动物的皮做的。” 江禅机盘算了一下,说道:“咱们商量商量,反正这双鞋你是要淘汰掉的,那不如淘汰给我,我会记得你的好处。” 欧阳彩月皱眉,“这笔交易我略亏啊,这双鞋我淘汰了还可以卖掉,淘汰给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们会全力以赴帮你干掉那头大猩猩啊。”江禅机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们全力以赴和出工不出力之间,你选一个吧,而且源骨本来我们也应该有份的,我们可以不争,让给你。” 江禅机可以放弃这次任务,但欧阳彩月不想白跑一趟。 见她犹豫不决,江禅机又退一步说道:“这样吧,我理解你的顾虑,咱们先找到那头大猩猩再说,到时候你先试试,如果你自己能搞定,那大猩猩身上的东西就全是你的,我们也没脸要你的鞋……但如果你自己搞不定,招呼我们帮忙,那就视为你同意这笔交易,鞋就算是给我们的报酬,怎么样?” 欧阳彩月一咬牙,“好,就这么说定了。” 如果她自己真搞不定,在空手而归和损失小部分利益之间,她只能选择后者。 “另外,我说的是源骨哦,源骨归你,鞋归我们,大猩猩身上的其他东西也归我们。”江禅机先小人后君子,先把丑话都说在前头,省得后面扯皮。 欧阳彩月略加思索,大猩猩的身上还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最值钱的毫无疑问是源骨,这东西每个超凡者都需要,至于其他的就因人而异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大猩猩不擅长奔跑,不可能拿它的皮做鞋。 “这个我可以答应,但便宜不能都让你们占了,我也有个要求——如果大猩猩身上没有源骨,那我就不会给你们鞋,大猩猩身上的其他东西也是我的,这算是对赌协议,愿赌服输,如何?” 级超凡动物身上已经有较大可能产生源骨了,但终究只是可能,谁也不敢打包票。 “行,一言为定。” 江禅机自觉已经占了很多便宜,如果没有她,他们连大猩猩都不一定能找得到,所以适可而止比较好。 就算最后大猩猩身上没有找到源骨,他们至少收获了宝贵的战斗经验。 第87章 战术底牌 第二天早上。 江禅机即使身在野外还是准时被饿醒。 昨天夜里他们三人各睡一顶单人帐篷,他和陈依依的帐篷是挨着的,欧阳彩月的帐篷跟他们隔着炉具相对而立,毕竟双方只是合作关系,犯不着装成朋友。 他洗脸的时候,欧阳彩月和陈依依也醒了,钻出帐篷伸个懒腰,各自洗漱和解决生理问题。 江禅机解决生理问题时跑得很远,以防被看到。 等他回来的时候,欧阳彩月已经烧好了一壶热水,从背包里掏出一桶方便面,开始泡面。 泡面这东西轻便、管饱、热量不低,一桶不够可以吃两桶,很多徒步者和登山者都会带着泡面当作旅途中的食物。 江禅机肚子里的馋虫被泡面的香味钩起来了。 正好陈依依也洗漱完毕,他们也各自从背包里拿出第二个饭盒放在炉边加热。 不一会儿,欧阳彩月的面泡好了,一揭盖子,浓郁的调料香味扑鼻而来,诱惑人的食欲。 她挑起面送进嘴里,刺溜一口吸进去,q弹的面条很有韧性,一口吃不下,还要从中间咬断。 她大口咀嚼着面条,还故意巴唧了几下嘴,赞叹道:“好吃!” 这是来自国外的顶级拉面,调料包里有货真价实的牛肉和虾仁,浸透汤汁的面条味道浓、厚、鲜、香,又混合了淡淡的辛辣,一口吃进去,从胃里暖和到全身。 江禅机没理她,等饭盒热好后,与陈依依各自取过自己的饭盒,打开盖子。 欧阳彩月的泡面顿时不香了。 本来嘛,泡面这种东西,从来都是闻着比吃着香。 红叶学院的食堂给他们准备的早饭较为简单,但即使如此,他的饭盒里占据c位的是一只超大号的卤制鸡腿,是鸡全腿,旁边还有一颗圆滚滚的卤蛋,西兰花、豆腐、波菜等配菜填充空隙,底下是平铺的米饭。 欧阳彩月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举起大鸡腿,狠狠一口咬下去,连鸡皮带鸡肉啃下一大块,有滋有味地大嚼。 不仅如此,他连鸡骨头上的脆骨也不放过,嘎吱嘎吱地清脆地咀嚼。 另一边,陈依依的饭盒里也很丰盛,打开饭盒后就露出一整面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排骨,排骨的肉厚实多汁,空隙处是萝卜干、酸菜干等早餐下饭菜,还有一颗茶梅用来保鲜和开胃——厨师们大概觉得,江禅机不需要开胃也不需要下饭,所以没往他饭盒里装这些。 妈的,你们是来秋游的吗? 欧阳彩月的泡面变得形同嚼蜡。 屈指可数的牛肉块和虾仁,怎么跟这两份丰盛的大餐相比? 没办法,谁让她是一匹孤狼呢,没人替她准备盒饭,没人替她打理行囊。她从得到消息到想出对策,再马不停蹄地赶来,已经没空让旅行变得更加舒适了,她以前没想过这些,觉得泡面也挺好吃,干嘛多费事? 她呼噜噜把一桶泡面吃完,将面汤一饮而尽,又利用这个空桶泡了另一袋口味不同的泡面,心说质比不过你们,量你们总没法跟我比吧? 考虑到有备无患,她总会多带一些应急食物,背包里的泡面足够撑两三天,大部分是袋装的,为了省空间。 然而,泡面这种东西,总是吃一份觉得意犹未尽,吃两份就觉得腻了,甚至第二份吃到后面就有些反胃,最后她剩了一些吃不下了。 反观江禅机,根本不知反胃为何物,吃得那叫一个香,光是看他吃就令人垂涎三尺。 陈依依夹了一根排骨递给江禅机,让他尝尝,谁让他吃着自己饭盒里的看着别人饭盒里的呢。 “那啥……妹子,能不能让我也尝尝?”欧阳彩月厚着脸皮说道。 没错,她馋肉了,如果不解决一下口腹之欲,恐怕她一整天都会惦记着。 陈依依没理她,但江禅机接话道:“可以啊,你拿什么换?” 欧阳彩月:“太小气了吧?一根排骨也要拿东西换?拿一袋泡面换行不行?” “算了,泡面不好吃。”他摇头,把排骨送进嘴里,将肉丝尽数咬下来,连骨头都吮吸干净,然后才吐掉。 其实江禅机是在故意逗她,他想换,因为泡面也不错,用一根排骨换一袋泡面不亏,如果这是他的排骨,他就真换了,但考虑到这是陈依依好心让他尝尝的,转卖给别人好像不太合适。 欧阳彩月赌气不再说话,地把泡面桶扔进垃圾箱,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 江禅机他们吃完了早饭,也背上包出发。 三人相继离开露营地之后,欧阳彩月就拐进林间的小路,左手拎着音箱,开始播放雄性大猩猩的求偶叫声,右手抄在兜里,暗暗握住一颗松果。 外表呈鱼鳞状的松果富含油脂,而且在树林里很容易捡到,补充方便,是她最喜欢使用的道具,以火焰能力将其引燃,投掷向敌人。 听起来似乎很简单,而且也很容易防御,只要躲开就好了,但这恰好是她有意为之,令敌人放松警惕。 实际上,燃烧的松果出手之后,她可以用意志使其在空中引爆,迸裂的松果碎片会覆盖一大片空间,无异于一颗燃烧手雷,沾到什么就会引燃什么,令敌人防不胜防,避无可避。 她通常使用的战术是利用燃烧松果令敌人身体着火,然后利用轻灵之靴的速度优势保持与敌人的距离,采用游斗战术,直到敌人被烧死或者失去战斗力为止。 不过,燃烧松果更接近于范围杀伤,而不是点杀伤,面对皮糙肉厚的大猩猩能有多大的效果,可能要打个问号,这就是她没有把握的原因。 江禅机和陈依依没跟她太近,大约落后几十米的样子,否则谁知道大猩猩出来之后会先扑向谁?说不定以为他们都是一伙的,直接扑向他。 至于陈依依,他不确定大猩猩能不能看到她。 他向陈依依使了个眼色,让她提高警惕,小心时刻可能出现的大猩猩。 陈依依点头,左手抄在兜里,握住兜里的水果刀。 第88章 意料之外 江禅机率先察觉到危机的到来,因为他肚子深处再次悸动,湖里那家伙又激动地翻腾起漩涡,像是饥饿的猛兽看到了可口的点心。 由于公园内没有普通游客,周围一片寂静,除了鸟鸣声和风卷落叶的刷刷声之外并无其他引人注意的动静。 哦,还有他们的脚步踩折枯枝败叶的咔擦声。 这些细微的声音全都被音箱里响起的雄性大猩猩求偶的叫声压制住了,因为声音如果不大就传不远。 当肚子的预警到来时,早已习惯这种通知方式的他,立刻拉住陈依依,将她拉到一颗相对较粗的树干旁,两人后背紧贴着树,以防袭击从背后出现。 同时,他扬声提醒欧阳彩月:“小心!大猩猩……” 欧阳彩月也一直保持着警惕,不过她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听到江禅机的声音,她脑海里瞬间闪过两个念头。 一,高个子女生故意吓唬她让她出丑。 二,真有危险。 她对昨夜江禅机提前察觉她在窥视的事印象深刻,此时把牙一咬,拼着受嘲笑的风险,没有停下来驻足四顾确认危机,而是双脚用力一蹬,身体像是失去部分重量似的,轻盈地向道边斜跳过去。 几乎就在她跳离原地的下一秒—— 咚! 一团巨大的黑影狠狠砸在她刚刚的位置,声音之响如同一个沙袋从二三十层的高楼坠落并平拍在水泥地面上。 他们现在走的是被徒步客踩出的小径,并非鹅卵石或者水泥路,黑影落地不仅伴随着一声闷响,还由于它的体积较大,落地时快速排挤空气,形成一波气浪向周围扩散。 气浪卷着泥土与枯枝败叶,迅速向她席卷而至。 泥土和枯枝败叶当然伤不到她,但会迷了她的眼睛。 “不好!” 她好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此时不假思索,再次向后跳跃,同时本能地发动能力,将左手拎着的音箱向黑影甩过去,意图阻拦黑影的追击。 音箱在空中就已经开始熔化,发出塑料燃烧时的恶臭。 咣! 音箱接近黑影时,就被黑影抡起胳膊抽飞了,熔化的塑料液滴溅到它的身上,烫得它一声怒吼,愈发激起凶性。 江禅机和陈依依站在稍远的地方看得真切,那团黑影膀大腰圆,浑身黑毛,臂长过膝,不是皇叔是猩猩! 他们两个所处的位置被树挡住,看见大猩猩的身体,但是没看见它的脑袋,但从这么庞大的身躯上就可以判断,这肯定是一头大猩猩,因为其他灵长类动物都没这么大个子。 大猩猩这个平沙落猩式,直接把土地砸出个坑来! 两只大脚丫陷进土里足有成年男人一拳厚! 还好欧阳彩月躲得快,要是迟一步,估计屎都会被砸出来…… 欧阳彩月第二次后跳,本来打算落地后紧跟一个优雅的第三跳,进一步拉开与大猩猩的距离,然而她背后没长眼,不知道背后有一棵树,脚还没落地时,后背就已经撞到了树。 偏偏这树干还不太平整,节疤横生,有一块树疙瘩正好顶了一下她的腰眼,疼得她嘶嘶地吸凉气。 这时,江禅机隐约猜到问题所在——用雄性大猩猩求偶的声音吸引这头雌性大猩猩,这个办法本身没毛病,但是人家黄花大猩猩含羞带臊跑来寻夫,恨不得早入洞房生猴子,结果没看到如意狼君,只看到两三个人类,换了你,你不生气啊? 这就像网恋连麦时听到对方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心里将其描绘成一个阳光帅气的小哥哥,结果打飞的千里迢迢去奔现,只看到三个中年秃头猥琐男,当场就要气炸了吧? 雌性大猩猩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以为自己的猜测没毛病,但实际上大错特错! 首当其冲的欧阳彩月从正面看到了大猩猩的全貌,震惊得如木雕泥塑,差点儿忘了自己还身处险境。 嗷嗷嗷—— 大猩猩两只砂锅大的拳头像擂鼓似的敲打在自己的胸膛上,伴随着悲愤至极的怒吼。 吼声未止,它抡圆两条比人类大腿还粗的胳膊,向欧阳彩月扑过去。 别看它块头大,飞扑的速度一点儿都不慢,双臂一张就能笼罩一大片范围。 欧阳彩月身后是树,左右又都被大猩猩的双臂封死了,情急之下只能选择上跳,轻灵之靴蹬地,身体跳起足三四米高,落在一根横枝上。 正好大猩猩疾扑而至,她瞅准时机,引燃右手里的松果,居高临下向它抛去。 “爆!” 她一声厉叱,言出法随,意志牵引赋予在松果里的源能,燃烧的松果砰然爆裂,富含油脂的碎片如天女散花般落到大猩猩毛发上。 大猩猩的身体被火焰吞噬,不过它同时也撞到了树干,引起树枝剧烈摇晃。 横枝上的欧阳彩月立足不稳,正待跳到另一根树枝上,不料刚一用力,脚下这根树枝竟然断了! 糟糕!该减肥了! 就说不该吃那么多泡面! 脚下踩空,啥靴也不好使了。 还好她没往大猩猩的身上掉落,只要能安全着地,她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拉开距离,等火焰将大猩猩活活烧死就好。 这招她以前对付其他超凡动物时屡试不爽,但问题是,大猩猩有灵活的双手。 这头大猩猩被火燎得嗷嗷直叫,用手扑打着身上的火焰,甚至一把将着火的毛发揪下来扔掉,而它够不到的后背部分,就往树干上蹭灭火焰。 欧阳彩月不怕它灭火,灭的肯定没有点的快,她掏出第二枚松果,点燃之后再次掷向它。 砰! 松果再次爆裂。 咔擦。 大猩猩生生掰断了一棵小树,拿小树像扫把一样挥舞,树枝树叶卷起强劲的气浪,竟然将大部分燃烧的松果碎片原路吹回去,倒卷向欧阳彩月! 她大惊失色,这头大猩猩表现出了异常聪明的一面,聪明得不像是一头大猩猩。 她知道原因。 此时,江禅机和陈依依也看到了大猩猩的全貌,震惊一点儿都不比她少。 这头怪物,拥有大猩猩的身体,和黑猩猩的脑袋。 第89章 排斥反应 在场的三个人,无论是江禅机、陈依依还是欧阳彩月,谁都没亲眼见过活生生的大猩猩,就算曾经在动物园里见过,那也是隔着玻璃远远一瞥的事,不过《金刚》那么火,看到大猩猩就能认出来。 大猩猩脑袋大脖子粗,既非大款也非伙夫,脸是国字脸,鼻孔大而朝天,头顶鼓起,或尖或圆,与其他种类的猩猩相比绝不会认错。 然而这只怪物的脑袋完全不符合大猩猩的特征,最明显的差别就是它的头顶是平的,并没有鼓起……不,这根本就是一颗黑猩猩的脑袋! 另一处很诡异的地方,它脑袋的毛发、毛色是偏黑的,脖子之下的毛发、毛色是偏灰的,两者完全不一样,中间有一条鲜明的分界线,就如同河流入海处,河水与海水颜色的差别。 简直就像是……有人把一颗黑猩猩的脑袋强行安在了一头大猩猩的身体上。 是谁做出了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就连很少显露表情的陈依依都流露出惊骇之色。 眼前这头怪物,集合大猩猩的蛮力,与黑猩猩的智慧。 黑猩猩很聪明,又擅长模仿人类,它能做出灭火的反应和挥舞小树防身的反击措施并不奇怪。 强强联合令它的棘手程度超过了同等级的超凡大猩猩。 江禅机好歹是有生物常识的,两个不同物种之间的肢体按理说不应该能拼合在一起,而这头怪物不仅违反了自然常识,甚至还活蹦乱跳,这其中恐怕定有蹊跷。 寻找答案并非当务之急,现在必须先解决掉这头怪物。 这头怪物非常凶暴,但它的眼睛,那双属于黑猩猩的眼睛,分明流露出极端痛苦的神色,像是在说:杀了我!快杀了我! 痛苦令这头怪物几近癫狂,黑猩猩残存的一丝理智在寻求解脱。 它并不是听到声音为求偶而来,而是希望找到能够为它解除痛苦的人。 谁也无法想象,黑猩猩的大脑中在承受何等的痛苦。 大猩猩身体对外来异物产生的排斥反应正在疯狂反噬黑猩猩的大脑。 “别愣着了,快帮忙!”欧阳彩月喊道。 她投掷出的爆裂松果大部分都被怪物手里的小树扫飞,偶尔几个火点落到它身上也造不成致命伤害。 主要进攻手段受挫的她,想杀死这头怪物,甚至想活下去,就必须要借助江禅机他们的力量了。 怪物被她烧伤,已经将她视为死敌,身体上的痛苦又令它忘却了恐惧,绝对会追她至不死不休。 “我先上,你找机会。”江禅机叮嘱了一句陈依依,自己先冲了过去,否则如果欧阳彩月被怪物撕碎,他们这边就更没胜机了。 现在已经无关交易了,这头怪物必须被制服,它身后很可能隐藏着别的秘密。 怪物一边挥舞小树驱散火焰,一边追逐欧阳彩月。 欧阳彩月狼狈地在树林间东躲xc,利用灵活的身形躲开怪物的扑击。 这头怪物的体重差不多有150公斤,因痛苦而发狂的它像坦克般横冲直撞,跟成年男人胳膊差不多粗的小树被它轻易撞断。 江禅机身体与双腿的骨骼已经受过了源能的强化,但他的肩骨、手臂和拳头尚未被强化过,他不敢正面跟这头皮糙肉厚的怪物硬碰硬,担心一拳打上去,反作用力将他的胳膊震骨折了。 他双膝微弯,身体弹射而出,几乎是贴着地面向怪物平飞过去,速度非常快,而他刚刚立足之处则留下两道深深的足印。 欧阳彩月陷入危机,她落地时一只脚被枯萎的藤蔓缠了一下,虽然立刻挣脱了,但有时候生死就在一瞬间,就是这么片刻的停滞,她被怪物追上了。 完蛋了! 近在咫尺的怪物那因痛苦而狰狞的面孔,令她清晰地感受到死神的临近。 果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猎人变成了猎物。 欧阳彩月手里还剩最后一颗松果,她认命地盯着疾扑而至的怪物,就算是死,她也绝不会让这头怪物好受! 就在这时—— 一道人影如子弹般横飞而至,双脚并拢,重重地踹在怪物暴露出来的侧肋部,硬是把怪物踹得失去平衡,歪向一侧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人影落地,正是江禅机。 这一脚,他被源能强化过的脚踝骨都震得发麻,感觉跟踹在铁板上差不多,不过总算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欧阳彩月。 皮糙肉厚的怪物没有因为这一脚而受到重创,大脑里的痛苦令它无视身体上的痛苦,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之后,浑然不当一回事地站起来。 死里逃生的欧阳彩月气喘吁吁,与江禅机并排而立,说道:“小鬼,你们应该有紧急呼叫老师的办法吧……” 江禅机有信号枪,但他们已深入公园,就算他放出信号弹,老师们仓促之间也无法赶到。 “来不及,而且还没到放弃的时候。”他盯着怪物说道。 欧阳彩月一怔,“别告诉我,事到如今你们还有什么后招没使……这怪物皮太厚了……” 江禅机踏前一步。 欧阳彩月屏住呼吸,以为他真要放什么大招了。 岂料—— “嗷嗷嗷嗷——” 他竟然模仿大猩猩的动作,双拳捶打胸膛向怪物示威! 欧阳彩月差点儿吐血! 你还要激怒它?嫌死得不够快? 嗷嗷嗷嗷—— 果然,怪物被他激怒了,大猩猩身体残留的本能令它做出同样的动作,只不过威势更胜江禅机十倍百倍! 江禅机等的就是这个,他要从正面吸引怪物的注意,创造出给陈依依偷袭的机会。 怪物捶打胸膛示威的时候,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从它身后接近。 上次那条野狗类型的凶兽拥有极端灵敏的嗅觉,在最后时刻察觉到陈依依的袭击,但黑猩猩作为灵长类动物,感官灵敏度就比较差了,它没有察觉陈依依的接近,一直在跟江禅机捶胸示威。 陈依依左手握着小刀,表情波澜不惊,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即将做的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 她高抬腿,轻落足,尽量避免踩到枯枝败叶发出响动,一步步靠近怪物那健硕的后背。 陈依依终于走到它背后,左手举起小刀便向往下刺。 第90章 换头术 陈依依已经提前选好刺入的位置。 虽然刺脑袋可能会直接杀死怪物,但她估摸自己的臂力和水果刀的锋利程度很难刺穿黑猩猩的颅骨,于是她的目标是它的后颈,更准确地说,是黑猩猩脑袋与大猩猩身体的后颈接缝处。 她认为,这个位置是怪物身体最薄弱的环节。 刀尖入体。 刀身刺入一半,她力竭了,再说水果刀本来就挺钝的。 怪物刹那间挺直了后背,像被电击一样身体剧震。 它本能地知道后背受到重创,猛地扭转身体。 陈依依尚未松开刀柄,被它这一转身给甩了出去。 它两只胳膊笨拙地伸向背后,想拔出刀子。 江禅机瞅准时机,趁怪物转身,双脚蹬踏地面,合身飞扑至它身后,一手攀住它的肩膀,另一拳砸在刀柄上,刀身尽数刺入。 嗷—— 怪物痛苦地大叫。 欧阳彩月也没闲着,她看到这一幕顿时眼睛一亮,点燃最后一颗松果挥手甩出,待燃烧的松果正好飞进黑猩猩张开的嘴里,她低喝一声:“爆!” 松果在黑猩猩嘴里爆开,火焰灼烧着它的口腔和气管,从它张开的嘴里冒出来。 这头怪物的身体着实彪悍,接连受到重创依然没有当场断气,四足着地狂奔想要逃跑。 江禅机不能放它逃走,从背后扒住它的身体不放手,如同在激流中颠簸,拔出小刀,再刺。 水果刀的质量太差了,刀身折在怪物的肉里。 怪物不辨方向地在树林里狂奔,无论遇到树还是竹子,全都笔直撞过去,能撞断的全部撞断。 江禅机被颠得快吐了,犹豫要不要放手。 湖里的那东西变得格外兴奋,这次它不再满足于仅仅卷起漩涡,甚至还从漩涡里探出一道长长的黑影。 江禅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道黑影从自己的身后冒出来,像软鞭一样缠住了怪物的脖颈。 他看得清楚,这道黑影并非实体,只是一个模糊的虚影,像是另一个次元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产生的投影。 影子的形状,竟然像是某种水生软体动物的腕足,隐约能看到诸多大小不等的圆形吸盘。 腕足虚影缠住怪物的脖颈后,怪物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就被从吸盘吸进了影子腕足,他能看到半透明的影子腕足里有什么东西在流动,循着腕足……从背后流进他的身体。 刚才还困兽犹斗的怪物短时间内就像被抽去了筋骨,再也跑不动了,无力地扑倒在地。 腕足虚影像是很满足似的,松开了怪物的脖颈,又像是受惊般以闪电般的速度缩回他的背后,消失了。 他伸手往背后一摸,什么也没摸到。 “姜婵姬!你怎么样了?” 他回头,看到欧阳彩月和陈依依正在从后面赶来。 欧阳彩月有轻灵之靴,跑得很快,半跑半跳率先跑到他身边,惊愕地看着地上怪物逐渐失去生气的身体。 “你……你干掉这怪物了?” 江禅机:“……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欧阳彩月以为怪物还没死,顿时又紧张起来。 “没啥,应该是死了。” 江禅机的心思还放在刚才那一幕上,心想那条鱿鱼须烤一下的话应该挺好吃……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湖面微微一颤。 欧阳彩月对这头集大猩猩的力量与黑猩猩智慧的怪物算是产生了心理阴影,她生怕它在装死,小心翼翼地先捡起一根树枝戳了戳它,光戳身体不保险,还戳了戳它的脚心,见它确实没反应,这才放心。 她看到怪物后颈部有一道伤口在冒血,还有另一道伤口没冒血,因为刀身折在伤口里了。 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怪物身上,没注意到江禅机的异样神情。 这时,陈依依也跑过来,她被怪物甩出去之后倒是没什么大碍,衣服上沾了一些土和草叶,身体有几分因磕碰而造成的疼痛,仅此而已。 她注意到江禅机脸色苍白,拉住他的胳膊,“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很好。”他甩了甩头,暂时甩掉胡思乱想的思绪,笑道:“只是被颠得有些晕。” “来,帮把手。” 欧阳彩月扶住怪物的一侧肩膀,“帮我把它翻过来。” 江禅机扒住怪物的腰,两人一起用力,将怪物从俯卧姿势翻成仰面朝天。 “呃……” 怪物的身体有很多皮外伤,大部分是被火燎的,还有一些是它撞树时擦碰造成的,但这些对它来说只是小伤。 黑猩猩的脑袋受创严重,它的嘴巴里一团焦黑,牙齿都被烧黑了,甚至从体外就能看到,一道浅色的黑条从它的下巴纵贯脖颈,向下延伸到锁骨的起始处。 欧阳彩月最后一颗松果在它嘴巴里爆炸,不仅严重烧伤了它的口腔,还损毁了它的气管、食道、肺和胃。 看到这一幕,她面有得色,虽然整个战斗中一直处于下风,但果然造成致命一击的还是自己啊! 她能作为一匹孤狼混到现在,并非狂妄自大之辈,她承认江禅机和陈依依成功地牵制了怪物,才令她有可趁之机,否则她根本没机会将燃烧的松果送至怪物的嘴里。 欧阳彩月审视着怪物的伤势,而江禅机注视着它的眼睛,那双属于黑猩猩、在这个世界上属于最聪明的几种动物之一的眼睛。 那双眼睛似乎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失去了生气,眼神恢复了平静,终于在临死前从无尽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江禅机蹲下,从颈部两种毛发的分界线处拨开毛发。 “这是……” 他和陈依依都看到了,被毛发遮挡的皮肤下,有一条长长的红印,从颈部环绕一周。 这是手术缝合的痕迹。 如果说之前只是有所怀疑,那么现在可以确定了,这头怪物是被人为弄成这样的,而不是自然原因产生了畸变——自然畸变成这样的机率本来就几乎不存在。 换头手术? 他和陈依依面面相觑,都感觉一股恶寒涌上心头。 是谁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甚至令人恶心的事? 第91章 明哲保身 “我说大姐,你没看到这个吗?不觉得奇怪吗?” 江禅机见欧阳彩月似乎一点儿也不关心这道绕颈一周的手术痕迹,不禁开口问道。 他觉得她见多识广,说不定能提出什么真知灼见。 “没看到,不奇怪,我也不在乎。”欧阳彩月冷着脸否认三连。 江禅机:“……”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 欧阳彩月移开视线,“我劝你们也装作没看见。” “为什么?”他纳闷地问。 “很多时候,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装糊涂才能活得久一些,这是我的经验之谈,看在咱们并肩作战的份上,算是我对你们的忠告吧。”欧阳彩月蹲下打开自己的背包,“我相信直觉,无论站在这事背后的是什么人,都不是我这样的小角色敢插手的。” 江禅机无语,的超凡者还自称小角色? 欧阳彩月心中的震撼其实并不比江禅机少,但她只要一想到自己三人费了半天劲、好悬把命丢掉才搞定的这头怪物,只不过是人家做出来的一个恶趣味实验品,她就打心底不寒而栗。 苏、美、中等大国的个别科研人员很早以前就做过换头手术,包括同物种换头和异物种换头,但那都是相当粗陋的换头术,只能接通了血管,但神经尤其是脊髓受到技术条件的限制无法连通,换上的脑袋在数小时内暂时不会死,但无法控制身体,基本上没有实际意义,而且因为被换头的动物会遭受极大的痛苦,这种手术一向受到道德和伦理方面的指责。 他们面前这头怪物,不仅被换了头,还能活蹦乱跳,证明它的脊髓和部分神经被连接上了……这是远远超越时代的技术,如果不是某个国家挖出了霸天虎级的外星科技,那么一定是某个非常强大的超凡者所为。 她比江禅机年长,对过去的事知道得更多。 超凡者刚被各国承认之际,社会上不乏对超凡者的质疑之声,直到今天依然有这样的声音。 大家质疑的是:科学发展到现今的地步,超凡者有什么用? 然而,大众的目光更多地集中在战斗型的超凡者身上,才会有这样的错觉,实际上非战斗型的超凡者,已经能在一定程度上令科学黯然失色了,因此很多科学家才投入对超凡能力的研究。 比如这位实施异物种换头术的超凡者。 欧阳彩月没有靠山,她不敢招惹这种人,只想拿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家休息,然后等待下一次有利可图的机会。 她从背包里抽出一把刀子,“如果你们不想看解剖的话,最好先去别处待一会儿——放心,我说话算数,不会私吞,我们这种赏金猎人一向很讲信誉。” 江禅机向陈依依递了个眼色,两人稍微离远一些,不想看欧阳彩月手刃尸体的场面。 两人找地方坐下休息。 “你这次有点儿冒险啊,如果刺中之后马上离开,就不会被甩出去了,下次不要这样了。”他说道。 陈依依在小刀卡在怪物肌肉里时,还想再往里面推刀子,所以没松手,才会在怪物转身时被甩出去。 她没有说话,手里把玩着一株草叶,一片片地往下揪叶子。 “机会失去了还会再有,你受伤的话就麻烦了,我可不想刚配合默契就换个队友。”他半开玩笑地说道。 这句话似乎被她接受了,稍微点点头。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你也很冒险,我也不想换队友。” 这是在向他提意见么? “我毕竟是个躯体强化系超凡者,一点点小伤对我来说无所谓,不过我下次尽量注意。”江禅机点头。 他回想一下刚才的事也有些后怕,但当时那种情况如果因为害怕而畏缩,只会更危险。 “喂!你们两个!” 欧阳彩月喊道:“过来吧。” “你留下,我先过去看看。” 江禅机让陈依依留在原地,以免她看到什么很血腥的场面。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怪物的尸体被用一张塑料布遮住了,看来欧阳彩月并非不顾他人感受的人。 她血迹斑斑的手里握着一块莹白色的东西,眉目之间有掩饰不住的欣喜,同时也有一丝困惑。 “那就是源骨?”江禅机数次听闻,还是头一次见到。 所谓的源骨,就是一小段白色的骨头,比普通的骨头更白一些,这根由于是刚取出来的,还带着血丝。 欧阳彩月点头,“没错,你们应该学过一些政治经济方面的东西吧,这东西基本算是黄金之类的一般等价物了。” “这样啊……”江禅机听着挺新鲜。 “只不过这根源骨有些奇怪,品质有些差,像是……已经被吸过一轮似的……”欧阳彩月疑惑地打量着手里的源骨,“可明明是我刚取来的……” 江禅机赶紧甩锅:“……莫非是那个做换头手术的大佬干的?” 欧阳彩月觉得有理,“有可能,那种阶位的大佬实在是我这样的小角色无法揣测的。” 她不愿跟那么厉害的人扯上关系,因此不想深究,“好了,我说话算数,虽然这根源骨的质量有些差,这笔交易我略亏,但交易就是交易,我会遵守诺言的。” 她默默计算了一下,把这根源骨卖掉的话,她攒的钱差不多就够了,即使不够也差不了多少,向朋友借钱周转一下就行。 一想到即将买到新鞋,她心里有按捺不住的欣喜。 她把源骨擦了擦,审慎地收入背包里,然后坐在被怪物撞倒的一棵树干上,脱下自己的轻灵之靴。 “给,把你的鞋换给我。” 江禅机接过鞋一看,“这鞋是多少码的?” “38码,稍大稍小都能穿,没问题,弹性挺好的。”她说道。 江禅机:“……” 41码算稍大吗?根本挤不进去好吧! “依依,你过来吧。”他喊道。 陈依依闻言,从刚才那里走过来。 “你试试这鞋,看能不能穿?”他把鞋递给她,“我闻过,没什么臭味。” 欧阳彩月:“???” 这个死小鬼!胡说什么呢? 我的鞋怎么可能有臭味!平时都精心保养好吗! 昨天夜里江禅机和欧阳彩月商量的时候,陈依依已经睡了,没听见他们的交易。 她愣了一下,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让她穿别人的鞋,但她没有问,坐下来脱掉自己的运动鞋,接过轻灵之鞋套在自己的脚上,系上鞋带。 “大小怎么样?”他问道。 陈依依站起来,小声说道:“合适。” 她隐约感觉这双鞋与她穿过的鞋都不一样,不是板型和材质的问题,而是……穿上之后,鞋面就仿佛是她的第二层皮肤似的。 “跑跑跳跳试试。”他催促道。 陈依依稍微一用力,身体顿时像是失去了部分重量,平时只能迈出半米左右的一步小跑,竟然一下子跨越了两三米! “啊呀!” 她罕见地惊叫出声,挥舞双手保持平衡,不敢再跑了。 欧阳彩月换上了陈依依的运动鞋,稍微小点儿,凑合能穿。 “第一次穿都这样,适应一会儿就好了。” 她以身为前辈的语气说道,然后自己穿着陈依依的运动鞋走了两步,立刻皱起了脸——她早已习惯轻灵之靴的轻盈感,换成普通鞋,仿佛一夜暴胖! 江禅机对陈依依说道:“不用怕,多走走、多跑跑、多跳跳,尽快适应这双鞋。” 陈依依困惑地看着他,她见欧阳彩月一直穿着这双鞋,不明白为什么给她。 “这双鞋是你的了,以后就穿着它吧。”江禅机说道。 这双鞋即使他能穿,意义也不是很大,他的力量爆发需要稳稳地立足于大地,而这双鞋更强调像鹿一样轻灵地跳跃。 如果把他和陈依依的组合看成一个水桶,那目前的最短板应该是陈依依的机动性,弥补短板比加强长板更重要。 陈依依像是刚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踮踮脚,翘翘大脚指,看得出来她很喜欢。 欧阳彩月无所谓,反正这鞋她给他们了,他们两个自己怎么分配是他们的事,只要别说她脚臭就好。 “你们可以让你们的老师进来了,我就先走了,以后有缘……算了,最好别再见了。” 陈依依欲言又止。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江禅机注意到她的视线,她在盯着欧阳彩月刚刚用来解剖尸体的小刀。 欧阳彩月用完小刀之后,随手把它插在树干上。 “你的小刀,能不能送给我们?”江禅机替她问道。 欧阳彩月板起脸,“别得寸进尺啊,连我的刀子都想要?” 江禅机振振有词,“不是,你带着管制刀具,坐不了火车也坐不了飞机吧?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给我们得了。” 这小刀只是一把普通的弹簧刀,不是宝贝,也不值几个钱,但起码比水果刀好多了。 她摆摆手,没拔小刀,转身离开,懒得跟他们再讨价还价纠缠不休。 她这么痛快地让步,是想尽快抽身事外,天知道这头怪物是怎么跑出来的,万一那位神秘的超凡者找过来……她可不想卷入其中。 江禅机从树干中拔出小刀,在树皮上抹掉残存的血迹,又用携带的清水冲了冲,把小刀递给陈依依。 “这小刀还挺锋利的,小心别伤到自己。” 陈依依把玩着小刀,弹出,收起,再弹出,高兴的程度不亚于新得到的鞋。 水果刀那种折叠刀只适合削水果,用来戳刺之类的,戳中硬物时很容易令刀身和刀柄合到一起,割伤自己的手,弹簧刀就安全多了。 刚才对付怪物时,如果她手里不是水果刀而是这把弹簧刀,可能会更顺利一些。 “对了,你是左撇子吗?”他问道。 之前他没怎么注意,现在他发现陈依依总是用左手持刀,而她吃饭时明明是用右手握筷子。 她摇头,“不是,但总感觉……左手握起来更舒服。” “哦,无所谓,我随便问问。” 他从背包里拿出信号枪,走到没有树木遮挡的空地,向天发射一枚绿色的信号弹。 没等多久,两位在公园外等候的老师赶到现场,绿色信号表示任务完成,她们没来得太急。 “老师们好。”江禅机指被塑料布覆盖着的怪物尸体,“这是那头大猩猩的尸体,不过有两件事我要报告一下,一是这次任务有外人插手,是一位自称赏金猎人的超凡者,并非我们独力完成的,二是这头大猩猩……有些古怪。” 他实话实说,因为瞒也瞒不住,怪物尸体上存在剧烈烧灼的痕迹,他和陈依依都没有火焰能力,那定然是有别人插手,还不如直言相告。 老师们经验丰富,一听就明白了,这种事并不罕见,红叶学院用实战来训练学生,校外的超凡者图利,有时候就会碰到一起。 “如果是这样的话,因为有高等级超凡者帮忙,这次恐怕就不能给你们学分了。”一位老师遗憾地说道。 “没关系。”江禅机表示理解,以后也还有机会,反正这次又不算空手而归。 两位老师都没把他的第二个问题放在心上,她们知道这两个学生都是第二次出任务,见到稍微奇怪一些的超凡动物就大惊小怪很正常。 她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掀起了塑料布。 然后看到了那具由大猩猩的身体与黑猩猩的脑袋组合起来的怪物尸体。 “这……这是什么?” 连见多识广的她们都不禁后退一步,惊愕地盯着尸体。 尸体受到一些损毁,但欧阳彩月的下手还算有分寸,毕竟是个熟练工,没把尸体破坏得太严重,也不太血腥。 再奇怪的超凡动物,两位老师也在学校教师办公区里见过,但像这样人为拼凑起来的怪物,她们闻所未闻。 她们对视一眼,都认为这种情况不寻常,其中一位老师马上给学校打电话,另一位老师向江禅机询问详细情况。 老师们根本不关心他是怎么跟欧阳彩月做交易的,只询问这头怪物从出现到死亡的细节。 除了鱿鱼须的事情外,他基本如实说了。 老师们用手机录音做了记录,见问不出更多有用的细节,就先打发他和陈依依回学校了,剩下的事由老师们处理。 第92章 缝合怪 红叶学院。 教师办公区。 几乎所有闲着没事的科研人员,全都聚集到一台透明玻璃器皿旁边,观察着器皿里低温保存的尸体,正是那头从公园里运回来的大猩猩身体与黑猩猩脑袋组成的怪物。 路惟静也在。 “路教师,你怎么看?”旁边一位老师低声问道。 其他人也在窃窃私语,提出自己的想法,或者彼此探讨。 “我第一次见,也是第一次听说……居然有人干出这种事,真是恶心。”路惟静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反感。 “我想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做出这种事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纯粹是出于恶趣味么?”那位老师说道。 另一位老师饶有兴致地说道,“说真的,我认为做出这种事的超凡者,应该是个心理变态的家伙,很可能会有犯罪倾向,是个潜在的危险分子,就跟那些喜欢虐待小动物的人差不多,迟早有一天会对普通人出手。” “是啊,对这样的人,最好提前采取措施。” 这算是在场大部分老师们的共同观点。 路惟静沉默片刻,摇头道:“出于恶趣味?不,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如果只是一个变态倒也罢了,我反倒担心她不是变态。” 她的话被旁边的人听到了,然后口耳相传,在场的科研人员暂时中止了彼此的讨论,等待她进一步发表意见,毕竟她实在是语出惊人。 路惟静察觉到大家的视线,苦笑道:“我也只是随便猜猜……” “不不,路老师,各抒己见嘛,你详细说一下你的想法,大家集思广益。”其他老师们劝道。 “是啊,路老师,猜错了又没关系,反正大家都是在乱猜。” “好吧……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路惟静见实在推辞不过,只得重新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 她不想说是因为暂时没有任何证据支撑自己的观点,说出来未免有哗众取宠的嫌疑,但既然大家都想听,那她就直说了。 “我认为,做这件事的超凡者,她并不是一个变态,而是一个疯子,说她疯狂是因为她想扮演上帝、扮演造物主的角色。” “疯子,比变态可怕多了,因为变态是有常识的,而疯子则以自我认知为常识。” 此话一出,众人鸦雀无声,每个人的心里都直冒凉气。 现在大家明白了,为什么路惟静宁愿做这种事的超凡者是个变态,因为再恶劣的变态也比疯子好,特别是个有超凡能力的疯子。 “希望你的猜测是错的。”一位老师感叹道。 “我也希望我猜错了。”路惟静点头。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抱歉,接个电话。” 她分开人群,步出实验室,其他人继续讨论。 来电话的是那位男性联络官张旭。 “路老师,你让我查的东西,我查到一些眉目了。”他说道。 她听着。 “我们核实过,最近确实没有活体大猩猩出入境的记录,也没有动物园丢失大猩猩的记录,不过正如你怀疑的……前几个月有冷冻大猩猩尸体的进口记录,用途写的是制作标本。” 她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对方是钻了这么一个空子,怪不得之前没查到。 张旭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算了,不是你们的问题,我们也想不到会有这种事。”路惟静表示体谅,因为她同样是马后炮,看到这具怪物的尸体才想到这种可能性。 就像警方寻找犯罪嫌疑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死人列入嫌犯清单吧? “我把动物园丢失的黑猩猩照片给你发过去了,你看看是不是这只?”张旭传来一张图片。 路惟静看了看,又凭印象回忆了一下那只黑猩猩的脸。 死去黑猩猩的口鼻部分已烧得面目全非,但头部轮廓与眼部形状依稀可以吻合。 “是同一只。” 那个疯子是把一只活体黑猩猩的头安到一头死大猩猩的身体上了啊…… 不仅是疯子,还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疯子,因为大猩猩的身体早已死亡,体温处于零度以下,心脏停止了跳动,在这种前提下还能令大猩猩的身体再次恢复机能,还能用一双巧手将头与身体的脊椎、肌肉、神经和血管连接起来,并且在细节上进行适当改造,那个疯子很可能拥有相当专业的医学背景。 怪物的尸体已经用x光和ct扫描过,在颈椎处发现了金属制品,是一个上细下粗的金属管套,作用是把黑猩猩较细的脊椎与大猩猩较粗的脊椎连接并固定,主要血管与重要神经束也经过了类似的处理。 然而,大猩猩与黑猩猩的身体构造差别不小,不可能每根血管和每根神经都逐一对应。 那人只处理了主要血管和重要神经束,而那些没有一一对应的支血管和次要神经束就被简单粗暴地封闭起来。 不仅如此,对于那些同时包含了运动与感官两种神经纤维的神经束,那人似乎故意只连接了运动神经和一部分感官神经,这令黑猩猩的大脑可以指挥身体运动,但是身体反馈的大部分感觉,比如痛觉,在传递到大脑的过程中会减弱很多。 这就可以解释江禅机的叙述中,这头怪物格外凶暴的原因,因为它感受到疼痛被减弱了,但即使如此,它也痛苦万分。 接下来要解剖这头怪物,从它体内的金属管套以及其他人造物之上寻找线索。 尽管觉得希望不大,她还是问道:“关于进口冷冻大猩猩尸体的公司或个人……” 张旭:“抱歉,这个我们查过了,是一家挂名的皮包公司,注册者的姓名和身份都是假的。” 果然不出所料,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能查到才怪。 线索在这里就断了。 “麻烦你们联络警方,请警方注意最近半年或者一年来进口动物尸体的申请,最好列个名单出来,然后交叉对比其中的关联性。”她说道。 “已经在做了。”张旭说道。 路惟静并不怀疑警方的专业性,“好吧,总之这件事很棘手,我们要面对的很可能是一个丧心病狂而且极端聪明的超凡者,有任何线索都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我会的。” 电话挂断。 路惟静把手机装回兜里,深吸几口新鲜空气。 她回到实验室,其他人讨论的话题有所改变,大家正在商量给那位超凡者起个代号,以方便称呼。 “弗兰肯斯坦妮娅——这个代号如何?”她提议道。 玛丽·雪莱笔下那位企图将不同的尸体缝合在一起以创造生命,结果却创造出恐怖缝合怪的科学怪杰,将他的名字女性化后的产物,就是弗拉肯斯坦妮娅。 第93章 一封家书 市郊,出租公寓楼。 “哈哈哈哈!” 房东大婶正在坐在摇椅上,一边往嘴里塞爆米花一边看综艺,不时乐得前仰后合。 这时,一道人影从管理员房间的窗边一闪。 “站住,干什么的?”她喝问道。 “邮递员,请问……jiangchanji住这里不?有他一封国际信件。”穿着邮政制服的小哥问道。 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房东大婶多了个心眼,“那人不住这里了。” 邮政小哥面露难色,“那您知道他住哪不?” “我不知道。” 房东大婶此言一出,邮政小哥的眉头皱得更深,这种国际信件如果无人查收的话,退信的流程挺麻烦。 “那您知道他电话不?”小哥又问。 “不知道。” 大婶回答的同时也在观察这位邮政小哥,他的衣着、胸前的员工证、背后斜跨的包、习惯性整理包的动作、经常在外奔波风吹日晒的脸与脖子的皮肤,这些都不像是伪装的。 但就算不是伪装,也可能像上次的快递小哥那样走漏风声。 邮政小哥无奈地摇头,便要离开。 “等一下,虽然我不知道那人的地址和电话,不过他搬走的时候提过一嘴,说是他以前把快递地址填的这里,所以他不定期可能会回来一趟取快递,让我帮他签收一下。” 房东大婶毕竟老辣,说辞滴水不漏。 快递和信件之类的东西,由门房和保安代收本来就很正常。 邮政小哥松了一口气,取出一封信件递给她,“那就麻烦您代签一下吧。” 房东大婶刷刷两笔,签上了一个她自己都认不出来的名字。 她接过信一看,收信人的姓名和地址都写的是拼音。 …… 江禅机进入公寓的时候,被房东大婶叫住了。 “等等,有你一封信。” 江禅机心里一紧,没人知道他住这里,更不会有人给他寄信寄东西,除了上次父母不知如何得到他的地址给他寄的包裹之外。 难道这次又是…… 他正要去接,房东大婶又把信撤回去了,“我问你,你昨天为什么夜不归宿?” “呃……因为学校安排的社会实践课程……”他答道。 房东大婶哼了一声,她早上已经给红叶学院的接待处打过电话了,得到相同的答案。 “下次有事提前说,否则你半夜不回来,我哪知道应不应该给你留着大门?如果我锁门了,结果你半夜回来了,大冷天的我还要起来给你开门!” 江禅机的心思全在那封信上,唯唯诺诺地道歉。 昨天事发突然,他白天就和陈依依离校了,他俩又都没手机,没办法通知别人。 房东大婶这才把信交给他。 他夹着信飞快地跑上楼,开锁进入自己的房间,然后把门反锁,激动地审视这封信。 这年头,还在写信的人已经很少了。 信封上盖着几个航空邮戳,有中国的也有外国的。 发信人果然是父母,姓名是用拼音写的,而且把他们的名字进行了对调,父亲的姓后面跟着母亲的名字,母亲的姓后面跟着父母的名字,这么做显然是为了隐匿。 看到这些细节,他有某种预感,这次信里的内容可能不像上次那么不明所以。 他沿边缘撕开了信封,倒出一封信,又看了看信封里,确认没有其他东西。 “机机:” 信的开头称谓倒是跟上次一样。 “我们不知道拆开这封信的是否是你本人,我们希望是,但这又意味着你也收到了我们上次寄给你的那个包裹……所以我们又希望你没有收到这封信和那个包裹。” “如果拆开信的是你本人,一定要认真看这句话——扔掉上次那个包裹,千万不要喝那瓶东西!我们衷心希望一切都还没有太迟……” 江禅机:“……” 太迟了。 “我们希望你没喝,希望你察觉到疑点,已经将那瓶东西扔掉了。” “我们对不起你,但一定要相信,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并非出于我们的本意……” “你看到这里,肯定看糊涂了,那么我们就从一切的开端讲起。” “听说我们染上赌瘾、欠下巨款并弃家逃亡时,你肯定会觉得难以置信,别说是你,我们也不相信自己做出这种事……虽然那些事确实是我们做出来的,我们不会否认,但……并非出于我们的本意。” 江禅机很想相信这些,因为在他的印象中,父母并不像是会捅出这种篓子的人。 他们很平凡,算不上多么伟大的父母,在他犯错的时候会骂他,气急败坏的时候甚至会打他,但要说他们会赌博赌得倾家荡产……他时至今日依然不能理解。 “机机,无论这些在你看来是多么匪夷所思,请务必要继续看下去。” 接着,父母在信中讲述了一段确实堪称匪夷所思的故事。 他父母以前都是老师,一个教美术,一个教音乐,相识相恋于学校,最终步入婚姻殿堂,生下了他。 他出生后,家庭的开销增大,凭普通老师的薪资有些吃紧,毕竟他们不是那种可以在外面偷偷开补习班赚外快的文化课老师。 雇保姆照顾年幼的他又是一笔开销,而且雇保姆始终不如自己看孩子放心。 于是,夫妻俩商量之后,决定双双从学校辞职,自己开办面向孩子们的兴趣培训班,一个教美术外加雕塑,另一个教音乐外加舞蹈,这样时间安排比较自由,方便照顾儿子,甚至可以带着儿子上课。 夫妻俩以前在学校当老师时,多少积累了一些人脉,所以兴趣班开设得还算顺利,很快步入正轨,虽然挣不了太多钱,但维持平均线以上的生活没问题,可以自由支配的空闲时间也比上班族多,一家三口的生活简单而平凡。 夫妻俩都有不错的艺术天赋,不止一人评价过他们的画作和弹奏很有灵性,但天赋和灵性并不意味着能出名挣大钱。 很多著名艺术家都是活着的时候毕生潦倒,死后才身价飙升。 所以他父母一直都是没什么名气的普通人。 第94章 噩梦 非常可惜,江禅机没有遗传到父母的艺术天赋,半点儿都没有遗传到,在艺术方面基本上算是个白痴。 小时候他被带去父母的工作室,整天受到美术与音乐的熏陶,按理说多少应该学到一些东西,至少应该培养出一些艺术鉴赏的审美或者敏锐的乐感,结果到头来他一窍不通,连五线谱都认不全,画画止步于涂鸦的水平。 父母倒也算开明,没有赶鸭子上架,过了一段时间就放弃熏陶他了,他们不是那种望子成龙的家长,逼迫孩子无论如何也要实现他们自己当年没有实现的梦想之类的…… 他们商量过,反正自己玩音乐玩美术也没挣几个钱,何必还要强迫在这方面没天赋的孩子重走他们的老路呢?还是让孩子遵循他自己的天性自由地成长吧。 江禅机很感激他们的开明,令他没有像很多孩子一样被自己不喜欢的课余活动所绑架。 事情大约发生在江禅机开始上高中后。 具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夫妻两个开始做一些离奇古怪的噩梦,梦里那些场景是他们从未去过的地方,也没有在电影或者电视剧里看到过,陌生得仿佛并非地球上的景色。 最怪的是,夫妻两人的梦境相当一致,同步性很高。 频繁做噩梦令他们神经衰弱,影响了他们的教学工作,白天给孩子们上课时经常走神或者出错,虽然孩子们看不出来,但他们自己心里很膈应,觉得误人子弟。 为了解决做噩梦的问题,他们不得得奔走于各大医院的睡眠专科或者神经内科,求助于擅长解决睡眠障碍的医生。 信看到此处,江禅机想起来了,父母确实有段时间经常跑医院,但是没有告诉他具体原因,当时他以为他们打算给他添个弟弟或者妹妹,所以在调理身体备孕,还暗中笑话他们老夫妇聊发少年狂…… 他并不讨厌多个弟弟或妹妹,正好他三年之后该上大学了,有个弟弟或妹妹在家里陪他们也挺好的。 睡眠专科的医生没能解决父母的问题,推荐他们去看精神科。 这也许有两重含义,一是推荐他们从根源上——也就是心理上,解决问题,二是……夫妻俩同时做同一种噩梦,而且反复做,这在科班理论上是无稽之谈,睡眠专科医生认为要么他们是谎称做噩梦,要么他们就处于精神分裂的前期。 在出入睡眠专科咨询的日子里,夫妻俩的情况继续恶化,他们不仅夜里做噩梦,白天也开始出现幻听,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人在他们耳边呢喃,用的是他们根本听不懂的古老语言……他们甚至不确定那是否是某种语言。 到了精神科,医生听了他们的叙述,判断他们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给他们开了一些药物,让他们日常服用,然后观察效果。 他们向儿子隐瞒了这些事,这也是当然的,哪个父母会希望孩子把自己当成精神病人呢? 高中时期正是人生中最关键的时期之一,他们不希望儿子的学习受到影响,更不希望儿子的心理蒙上阴影,他们希望自己的病情能悄然痊愈,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事与愿违,药物没起到任何作用,他们的症状还在加剧。 他们再次求助于医生,医生却怀疑他们根本没有好好吃药,建议他们住院治疗。 住院,是指住精神病专科医院。 不可否认,任何社会都会以有色眼镜看待“精神病”这个标签,一旦他们住进精神病院,风声走漏出去,哪个家长还敢让孩子去上他们的兴趣培训班?他们一家人吃什么喝什么? 就算他们没辞职,还在学校里当教师,恐怕学校也容不下两个精神病患者负责教学工作。 所以他们无论如何不能住院。 再说,住进精神病院,就一定能好转吗? 那段时间,他们在儿子面前强颜欢笑,等儿子上学去之后,却是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他们急病乱投医,试过了一切方法,甚至还去寺院里求神拜佛,怀疑自己会不会是暗中得罪了哪路神仙,结果香火钱捐了不少,病情一点儿也没有好转。 信看到这里,江禅机不禁眼眶微红,心里有无限的自责——如果他当时能更多关注一下父母的心理状态,说不定事情会走向另一个方向? 但他那时只是一个刚上高一的高中生,像每个未经世事的高中生一样是个懵懂的半大孩子,每天忙着学习和适应新环境,父母又对他刻意隐瞒,所以他当时没察觉父母的异常也并不奇怪。 夫妻俩的症状已经从噩梦、幻听发展到下一个阶段——断片。 为免耽误学生,他们生病之后,就暂停了培训班,对外宣称重新装修工作室。 工作室就位于楼下不远的临街门脸,夫妻俩不时过去打扫卫生,反正他们现在什么事都干不了,就要尽量节流,省下请小时工打扫卫生的钱,而且他们自觉不能总闷在家里,可能会被儿子察觉异常,纳闷他们为什么不工作了。 怪事就发生在他们去工作室打扫卫生的时间段。 无论他们一起去还是单独去,总是在抵达工作室,打扫一会儿卫生之后就断片,等恢复意识的时候,他们手里拿着画笔或者沾着石膏,也可能是坐在钢琴前,手指放在琴键上,却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画板上却出现了诡异的图画,就像是他们梦中看到的东西。 石膏也是,被捏成诡异古怪的形状,像是某些来自外星的生物。 像这种工作室,一般在室内都有监控,一是避免孩子们玩耍时受伤发生纠纷,二是家长们在上班时也可以通过监控远程察看孩子们的状态。 他们赶紧调出监控录像,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录像里,他们非常专注、非常投入地作画、雕塑,激情四射地弹奏钢琴,而钢琴的曲调是他们闻所未闻的,原始而蛮荒,仿佛巨兽在海洋深处长吟,用一些搜歌app也搜不到乐曲的出处。 他们以前根本没有进入过如此专注而激情的状态,否则说不定早就成名了,他们在断片时创作的画作、雕塑以及钢琴曲,都远超他们平时的水平。 这是传闻中的艺术大师们才会进入的状态,物我两忘之境。 他们没感到欣喜,只感到害怕。 就是在这之后,他们开始涉及赌博——并非是他们本意,而是断片又重新恢复意识时,手里就拿着下完注的手机。 最初他们赢多输少,所以家里非但没有出现亏空,反而赚得比他们开培训班还要多。 也是从这时开始,他们不再做噩梦,不再画出诡异的画作、不再用石膏捏出古怪的生物、不再弹奏不存在于世间的钢琴曲。 除了断片以外,他们恢复了正常,而且断片也只发生在家里,他们躺着或者坐着的时候,从来没有给他们带来过危险,只带来越来越多的银行卡余额。 夫妻俩受尽折磨的内心疑惑不解,居然因祸得福吗? 不用辛苦地教那些调皮的熊孩子,不用应付挑剔的家长们,只要待在家里躺着或坐着,银行卡余额就噌噌往上涨,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他们输给了人类好吃懒做的本性,渐渐失去了戒心和警惕,当然更不可能再吃药,甚至敞开心扉主动迎接断片…… 断片的持续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频繁,而且断片的时机似乎会主动避开儿子,只在他们独处的时候发生。 然后,他们开始输钱,大笔大笔地输。 几乎是眨眼间,他们就倾家荡产。 不仅如此,后来他们才知道,他们不仅是输光了自己的钱,还悄悄向认识的亲戚朋友借了无数笔钱,而借钱的微信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全都在断片时被他们自己删掉了,所以恢复清醒后他们浑然无觉。 他们向亲戚朋友借钱的借口包括生病、急用、买房、临时周转、创业,以及投资。 由于他们以前的人品和信誉,亲戚朋友们不疑有他,全都如数借给他们,而那些以投资为借口借的钱,他们不仅还得快,还附带相当高的利息,令别人真以为他们投资有方,于是借给他们更多的钱…… 连不算太熟的人,他们也借遍了,比如离职后多年未曾联系的学校里的前同事们。 甚至还欠下了各种网贷和高利贷,那些网贷app全都是在断片时借完就删。 不知不觉,他们就欠下了天文数字的钱。 直到有人找上门来催他们还钱,他们才如梦方醒。 他们想一死了之,但断片的状况迅速加剧,断片时他们会离家外出,不知道自己在断片期间干了什么。 后来有一次他们回过神来时,就已经身处陌生而炎热的东南亚了,住在一个肮脏的小旅馆里,旁边就是鱼龙混杂、走私猖獗的地下黑市,周围的人们说着口音浓重的中文、英文以及其他陌生的语言。 第95章 工具人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江禅机父母的掌控,他们被困在陌生的东南亚,迫切地想回家见儿子,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在了,儿子就只能独自面对找上门的债主们,其中包括很棘手的家伙,让还未成年的儿子面对这一切实在太残忍了……但他们身不由己。 他们不知道自己在东南亚待了多久,频繁的断片间隙,少量清醒的时间里,他们隐约记得,自己从什么人手里得到一个包裹,又将这个包裹寄了出去。 寄出包裹十来天后,他们突然恢复了清醒,彻底恢复了。 噩梦、幻听、断片……这些状况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他们从未经历过那些事情,就如同脑子里的某个开关被啪地关闭了。 夫妻俩并不傻,他们稍加合计就想到某种可能——他们只是纯粹的工具人,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收到并再寄出那个包裹。 但为什么非要让包裹从他们的手里中转呢? 他们知道这件事过于离奇又事关重大,赶紧去快递公司查询包裹的签收信息……然后他们看到了儿子的名字,收件地址倒是很陌生,包裹内容是食品饮料。 包裹的签收日期,就是他们恢复清醒的那天。 他们明白了,他们能恢复清醒,是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无论是谁在处心积虑地利用他们,最终目标都是他们的儿子,可能是因为儿子的体质或精神不容易受到噩梦、幻听和断片的影响,所以只能大费周章地假手他们。 既然寄的是食品饮料,那很容易就推断出,始作俑者的目的是让儿子吃下什么或者喝下什么。 他们是普通家庭,没与人结过仇,不值得别人这么处心积虑地对付他们,更何况拥有这种手段的人,想杀了他们一家易如反掌,想杀了他们儿子更容易,只要在断片时控制他们用菜刀砍死儿子就行了…… 所以,不幸中的万幸,他们相信包裹里不是毒药,但不是毒药又是什么呢? 他们想不通。 父亲写道:“弄清楚前因后果之后,我们马上给你写了这封信,我们不知道你是否还住在那个地址,希望你没有吃掉或者喝掉包裹里的东西,我们希望你……一切都好。” “相信我们,我们恨不得此时插翅飞回国内,向你当面道歉,但是我们不能,因为大批债主已经追到了我们这里。” “不要来找我们,你找不到我们,现在我们居无定所,满世界兜圈子,我们跑到哪里,债主们追到哪里,跟遛狗差不多……如果我们回国,就会把债主引向你,咱们一家三口就会全被困住,什么也干不了。” “机机,不要放弃希望!我们一直在努力寻找答案,我们记得曾经画出来的东西,那些陌生的景物与诡异的生物,我们走到哪里就打听到哪里,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终有一天定会解开这个谜团!” “我们目前只能猜测,这可能跟你从小就拥有的怪力有关,有什么人……或者某种存在,看中了你。” 从这里开始,字迹变得潦草难辨。 “机机,我们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我们已经听到楼下传来债主们的脚步声和喧哗声,他们又追来了……” “我们还会给你写信的,希望你还住在那个地址,如果你不在那里了……我们也希望你一切安好。” “照顾好你自己,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有一技之长在身,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可以靠在街头给人画素描或者弹吉他赚钱,有时候还能混进酒吧里弹钢琴……” “机机,不要放弃希望,咱们一家三口终有一天会再次团圆!我们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们!”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 读信的过程中,江禅机的情绪跟随这段离奇的故事几起几落,但读完之后他反而平静下来。 他又把信从头读了一遍,以防有什么被忽略的细节。 然后,他折好信,坐在出租屋里沉思。 尽管父母在信中反复强调让他相信他们,但老实说,他没有完全相信这封信里的内容。 要说为什么,一是内容本身过于离奇,二是赌徒没有信誉度。 赌徒这么多,有几个能真正改过自新? 换言之,他要如何确认信件内容的真实,而不是他们为了求取他的原谅而扯出的弥天大谎? 信里的内容完全是他们的一面之词,作为儿子的他,当时并没有察觉到他们有何异常。 想证明也有办法,比如拿到他们的就诊纪录,就能证明他们当时确实受到噩梦、幻听和断片的困扰,但这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或者拿到他们当时的画作和雕塑,但这些东西八成已经进了垃圾填埋场。 至于其他东西,像借钱的记录或者别的,没办法证明是他们主动做的还是像他们声称的那样,在断片期间不由自主做的。 江禅机没有完全相信,但也没有完全不相信,原因同样有两点,一是如果他们扯谎,完全可以扯一个更可信更真实的谎言,二是……他的人生,确实是从收到那个包裹之后开始改变的。 那条鱿鱼须……是它看中了我? 他不明白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除了力气大之外,没啥过人之处,为啥不去选腰间盘和肩上扛那样天赋异禀之人呢…… 力气大在现代社会有毛用? 工头看中他搬砖厉害? 虽然它将他带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奇妙世界,但他不怎么感谢它,如果父母说的是真的,它着实把父母坑得挺惨,虽说没有伤害他们的生命,但它所做所为不能就这么一笔勾销吧? 还有他辍学后吃的那些苦,以及为了混进红叶学院而丢掉的节操,想想都觉得不堪回首…… 而且它选择了他,肯定有它的目的,它不太可能是活**。 总之,无论他是否相信这封信里的内容,其实都没什么差别,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好在父母说他们以后会继续来信,那就听其言观其行吧。 他将信装回信封塞进床垫底下,睡觉。 出租屋里没有任何娱乐设备,除非你把腊八醋、辣椒酱和凝固清凉油当作“娱乐设备”。 所以他每天都睡得很早。 但即使如此,今天他睡得比平时更早,因为他想在睡梦中见一见鱿鱼须。 在森林公园里折腾了一天一夜,他身体已经疲惫,躺下就睡着了。 他的意识再次回到那片宛如人体结构的山峦和大湖上空。 上次下过小雨后,这片空间焕发了更加旺盛的生机,尤其是湖畔的那片绿草,正在茁壮成长,并且悄悄向周围蔓延。 湖水水位又升高了,可能他不在的时候又下过雨,来源就是那家伙从大猩猩体内吸取的源能。 湖底冒着气泡,时而产生涟漪,像是水下有什么大鱼在游动。 事实上确实是鱼,只不过是条鱿鱼……或者某种类似的软体动物吧。 像每个怀有中二梦的半大孩子一样,江禅机也曾有那么一刻,幻想水下游动的是一条五彩巨龙之类的……但果然是想多了,那么威风凛凛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他。 他控制自己的意识下降,更接近于湖面,然后对着湖喊道:“是你搞的吗?让我爸妈做噩梦、幻听、断片什么的,还让他们在断片期间借钱赌博?” 声音在湖面上空回荡,鱿鱼须不可能听不见,但它一直在水下游动,根本没有回应和解释的意思。 也是啊,人类怎么跟鱿鱼交流? 他不甘心,继续喊道:“别装聋作哑!你想回应的话,总有办法做到吧?你不是会在我爸妈耳边呢喃吗?为什么不直接跟我呢喃一下?” 还是没有回应。 它大概确实不能跟他呢喃,否则就没必要大费周折从他父母那边动手了。 还好,父母除了担惊受怕之外,没有受到实质性的身体损伤,钱财之类的身外之物倒是无所谓,他能看得开,只要以后找机会还掉欠债,一家人还能再次团聚。 “你为什么选中我?这个问题你总要回答一下吧!我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是最令他和父母困惑的问题,大千世界,亿万众生,为什么偏偏是他? 气泡动了。 从湖面上俯瞰,湖里有一片阴影加速向北游去,推动大量湖水冲入北岸的河道。 形似脊椎骨的河道内原有的河水暴涨,一鼓作气冲开了挡路的泥土,开辟出新的河道,代表人体的河网里,双臂和双手被晶莹的湖水点亮了。 作为代价,湖面水位再次下降,降得很厉害,甚至还不如下小雨之前的水平。 这就是它的回答? “去寻找更多的猎物,继续合作,不要多问?”——它是在表达这个意思吧。 江禅机无奈,他暂时没办法甩掉这家伙,他现在确实什么也做不了,但他可以努力变强,找到对付它的方法。 他暗暗下定决心,迟早有一天来个火烤鱿鱼须! 多放辣椒! 第96章 手套 几天后,傍晚快放学的时候。 路惟静揉着有些酸痛的脖子,溜达着来到武学学系。 医者不自医,她今天看电脑的时间有些长,维持同一个姿势过久。 白天的大部分时间,她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医务室里,用电脑查询相关的资料,包括近年来关于移植手术的论文,对于每一位有真知灼见的论文作者,先查一下他们的性别,如果是女的,就再查一下她们的详细背景。 她在寻找弗兰肯斯坦妮娅的线索,不过暂时没什么发现,对方心思缜密,隐藏得很好。 直到有一位科研老师来给她送东西,她站起来迎接的时候,才察觉全身酸痛,腿都坐麻了。 江禅机和李慕勤还是像平时一样在演武场里训练。 她挺佩服这对师生,刚刚出过任务也不休息一天就直接开练了。 “打扰一下,婵姬,有你的东西。”她扬了扬手里的礼品盒。 江禅机心里一咯噔。 怎么回事?是父母又寄来包裹了?但为什么会寄到红叶学院来? 难道……他们连他混进女校这件事都知道了? “愣着干嘛?不想看看吗?”路惟静觉得他的神色很好笑,不由地笑出来。 李慕勤扫了一眼礼盒的样式,就明白里面是什么东西了,“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你过去试试吧。” “什么……东西?” 江禅机愈发糊涂了,听着像是某种衣服? 难道路惟静大发善心给他买了身女装让他穿?这可万万不行!得赶紧让她退货啊! “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路惟静催他接过礼盒。 礼盒非常精致,正面印着红叶学院的校徽,还有一行字:感谢你的努力与付出。 看到不是父母寄来的东西,他就放心了。 他小心地打开礼盒。 “这是……” 礼盒里放着一双手套。 手套?他现在已经不怎么怕冷了,要手套有什么用? “戴上试试,看看合不合适。”路惟静催促道。 江禅机怀着疑惑戴上手套。 这是一副露指手套,手掌的绝大部分被包裹住,一直包裹到手腕,只有每根手指的最后一节指关节露在外面,材质应该是真皮。 他刚一戴上,立刻感觉到这双手套与他戴过的所有手套都不同,就如同他的第二层皮肤般舒适。 手套明明不厚,却有非同一般的包裹感,令他不自觉地想握紧拳头狠狠打出。 他脸上流露出的惊喜在两位老师的意料之中,当年她们得到属于自己的第一件宝具时也是雀跃不已。 “这是什么手套?”他眼巴巴地望向两位老师。 路惟静没卖关子,“你们杀死的那头大猩猩与黑猩猩结合体的怪物,虽然没有学分,但理论上它是属于你们的战利品,所以它身上有价值的东西理应属于你们。它的尸体因为科研需要被解剖了,这双手套就来自于它的双手。” “哦,对了,指甲部分因为比较碍事被去掉了,所以做成了露指手套,希望你别觉得恶心——虽然它是灵长类动物,但毕竟还是动物,跟猪皮手套、羊皮手套没有本质的区别,浪费掉太可惜。” 江禅机刚听说是大猩猩的手部皮肤做的手套,心里确实涌起某种异样的情绪,不过转念一想也没啥,大猩猩的尸体都为科研做了贡献,就让它的手为他做做贡献吧。 他又低头仔细看了看,怪不得这双手套完全没有一丝缝合的痕迹,浑然天成,原来是用大猩猩的整只手掌做的。 路惟静介绍道:“大猩猩依赖手掌攀援,平时行走时又常常以指节拄地,所以掌心与指节的皮肤被锻炼得异常坚韧,这头超凡大猩猩更是如此,全身上下的精华就是它的双手,做成手套之后更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冰火刀枪,是难得的适合躯体强化系超凡者的宝具——以通用性而言,我们评定它为d+级宝具,但如果在躯体强化系超凡者手里,它的实用性至少相当于c-级宝具了。” 江禅机里里外外地观察这双手套,他记得欧阳彩月用火焰烧伤了大猩猩的多处身体,大猩猩又用这双手扑打火焰,按理说它的手多少应该会被灼伤,但手套上看不到任何被火焰烧过的痕迹,足以证明其强悍,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火焰侵袭。 至于刀枪,刀还好说,他可不想试试徒手抓子弹…… “你知道,手套对于武者的意义是什么?”李慕勤老师突然提问。 江禅机早就注意到,李慕勤老师一直戴着一双露指手套,大概也是某种宝具,肯定比他的更高级。 他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或者说,你想想拳击台上的拳手,为什么他们要戴手套?”李慕勤换了个方式提问。 江禅机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能猜测道:“是为了保护对手?” “不是。”李慕勤摇头,“恰恰相反,是为了把对手揍得更惨。” 江禅机一怔。 李慕勤指着场边厚实的青石墙,“如果我让你用拳头打这堵墙,你敢用几成力气?” “五……五成吧?” 五成已经是他往高里说,实际上真让他打,他连三成力气都不敢使出来,想想就觉得手疼…… “那么,你想象一下,如果你戴着一双厚厚的手套,可以万无一失地保护你的双手不受伤,那你敢用几成力气?”李慕勤又问。 江禅机恍然,原来是这个道理啊! 如果手不会受伤,当然是有多少力气就打多少力气。 “戴上手套与摘下手套,就是一个对自我心理暗示的过程,解除了潜意识中‘手会受伤’的恐惧心理,当然能打出更大的力量。” “武者并不是只是训练蛮力,更重要的是技巧的训练,以及精神与意志的磨练,前者代表你拥有多少力量,而后两者代表你能发挥出多少力量,是50%,100%,还是200%。” 江禅机愕然,“还能200%?” 李慕勤点头,“当然,所谓的武学,最高境界就是激发出超越自身极限的力量,不过这就涉及到精神与意志的磨练了,你暂时还不用考虑这么多,循序渐进地来就行。” 他握紧了拳头,心里无限向往。 第97章 给我也整一个 放学路上。 “什么?这破手套就是学校奖励你的?”梓萱一脸嫌弃地看着他的手套,“学校也太小气了吧,我还是更喜欢依依那双鞋,什么时候也给我整一个?” 江禅机:“……这种东西又不是说整就能整的。” 梓萱一下子拉下脸,开始闹脾气,酸溜溜地说道:“凭什么你们都有,就是没有我的份?” 他急中生智,“因为没有你的鞋码啊!那双鞋只适合依依,这有什么办法?” 这条理由倒是无懈可击,码的鞋,身为普通人的她即使穿上也没用。 不过他也理由梓萱眼馋的原因,这双轻灵之靴真的很实用,放在陈依依身上就更实用了,因为只要她不故意强调自己的存在,普通人就看不到她,她可以穿着这双鞋做出一些很夸张的事情。 比如她走着走着突然起跳,身体离地而起,轻盈地跃过不太宽的马路,这样即使司机没看到她,也不会开车撞到她,安全性大增。 最关键的是,如此张扬的动作,本应引起路人的围观和惊呼,但由于她的能力特性,普通人对飞越他们头顶的她视而不见,该干什么干什么,丝毫不受影响。 她已经越来越适应这双鞋,甚至开发出很多有趣的玩法,比如像武林高手一样短时间内在垂直的墙壁上飞檐走壁,或者走平衡木般行走在狭窄的墙头上,看得出来她这几天一定是没事就在研究这双鞋,到了如痴似醉的地步。 如果说唯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那就是江禅机很尴尬,因为她跳起来容易走光…… 红叶学院的校服裙子其实不算短,长度垂到膝盖左右,但再长的裙子也架不住她跳来跳去啊! 偏偏她自己似乎没有意识到这点,还是跳得很开心。 没错,所以说她很适合这双鞋,因为即使跳得再高,路人也看不到她走光了,但……江禅机是能看到的,虽然他察觉到的时候就赶紧撇开视线了。 更令他为难的是,他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提醒她这件事…… 女生在这种情况下会如何礼貌地提醒同伴又不会令同伴感到尴尬呢?他完全没经验啊! 所以说穿裙子真麻烦,还不如像他一样穿裤子,想怎么跳就怎么跳。 “你东看西看什么呢?”梓萱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 “没看什么。”他其实只是移动视线避开陈依依飘飞的裙角而已。 “咦?好香啊!” 他突然闻到一股香味从不远处飘来。 随着天气的变凉,街上多了一些摊贩,因为很多小吃都是冬天吃最好,比如烤红薯。 江禅机闻到的就是烤红薯的香味,甜腻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光是闻一闻,就仿佛能想到那冒着热气、比蜜还甜三分的烤红薯。 咕噜。 他的肚子没出息地叫唤了一声。 梓萱也闻到了,不过她晚餐在食堂里吃得不错,即使闻到味道也没太大的食欲,不过这味道实在太甜蜜,哪个女孩子不喜欢甜甜的东西呢? 江禅机开始在心里默数圆周率,希望借此来转移注意力。 “烤红薯……” 嗯?好像背错了? 可恶啊!15后面是什么来着? 这该死的烤红薯,味道竟如此香甜…… 他的衣袖被从身后扯了扯。 回头一看,是陈依依拉扯着他。 “烤红薯……吃吗?”她小声说道。 “刚吃完晚饭,其实我不是太想吃……”江禅机强颜欢笑,为自己的囊中羞涩流下苦涩的泪水。 “我来请客。” 陈依依掏出一个他以前没见过的钱包。 他立刻走不动路了,满脑子全是香甜的烤红薯。 “怎么不走了?”梓萱纳闷道。 “嗯,那个……”江禅机本想解释,但转念一想陈依依是要请他,还是要连梓萱一起请? 陈依依又拉了下梓萱,让她看到自己,小声说道:“吃烤红薯吗?我请客。” 梓萱没想太多,她一听不用自己花钱,立刻表态:“要吃。” 陈依依点头,对江禅机说道:“好,那就多买点儿。” 三人买了一袋烤红薯,边吃边走,很快走到了平时分别的路口。 陈依依看了看袋子剩下的两个大红薯,袋子递给梓萱,“给叔叔阿姨带回去吧……一点小小心意,谢谢他们周末的招待。” 江禅机和梓萱都是一怔,原来这是陈依依特意叮嘱多买点儿的原因啊。 一般来说,作为孩子是享有特权的,受到大人照顾是理所当然的事,不需要考虑回馈,也没几个孩子能想到回馈,但陈依依想到了。 梓萱倒是不好意思了,摆手道:“不用啦,小事而已,不用这么客气,而且我爸妈现在应该已经吃过饭了。” 陈依依没有说话,但态度很坚决。 “梓萱你就拿着吧,吃过饭了再填填缝也不错。”江禅机插话,“或者我帮你拿着也行。” “免了。”梓萱翻了个白眼,接过袋子,“让你拿着,到家时只剩红薯皮了吧……不对,连红薯皮可能都不剩了!” 江禅机:“……我没那么贪吃好吧!” “对了,还不知道依依你家住在哪儿啊?什么时候去你家玩玩可以吗?” 梓萱岔开话题,因为她自觉在“懂事”这方面被陈依依比下去了,她从小事事争第一,所以很想找机会扳回一分。 去陈依依家里玩的时候是很合适的机会,她打算在陈依依父母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江禅机对陈依依的家也抱有几分好奇,因为她几乎从不提及家和父母的事,给别人的感觉很神秘——当然,他也差不多,起码在父母的事上,他一向含糊其词,只说父母远赴国外失去了联系,对方一听这个,往往就识趣地不追问了。 果然,陈依依这次还是面露难色,“……不用了吧……我家没什么好玩的。” 梓萱忙道:“我们不会捣乱的,只是想去认认路。” “是啊,至少比我家有意思。”江禅机附和道,他也有小心思——去同学家做客,对方父母怎么也要招待一顿饭吧? 不善言辞的陈依依拗不过他们,她想了想,周六下午那三个人好像要去游乐场,选择这个时间应该可以避开那三个人。 “那……周六下午放学?” “没问题。” 江禅机和梓萱一口答应。 陈依依在路口跳跃着离开,江禅机这才想起光顾着吃烤红薯了,忘了提醒她走光的事…… 正常女生不会像她这样疏忽,她是因为早已习惯了别人看不到她的情况,所以把这茬儿给忘了。 “你不觉得她有点儿奇怪吗?”梓萱从他的视线中猜到她已经离开了。 “比如说?” “我觉得她是不是家境不太好?所以有些……自卑的心理,因此不想让咱们去?”梓萱疑惑地猜测,不过马上又自己否认了,“可是我家的家境也不是很好啊,更别说你了……” “我觉得不用猜了,周六去看看就知道了……”江禅机盯着她手里拎着的袋子,“文华阿姨上次不是说要减肥吗?” 梓萱像防贼一样把袋子抱在怀里,警惕地看着他,“我告诉你,别打烤红薯的主意啊,就算我妈不吃,还可以给我爸当夜宵。” 江禅机:“……” 第98章 心的轻盈 陈依依平时走路有条不紊,就算是坐在几个陌生男人的车里一路跟踪他们到陌生地点,就算是走到怪物身后举起小刀时,她心跳频率的波动都很小。 但今天她的脚步稍显慌乱无措,心跳也时快时慢,甚至在拐一个弯时差点撞到了路人,与平时的她迥异。 她慌乱是因为周六她的朋友们要来家里玩,而她不想让他们看到……那三个人。 没关系,周六下午那三个人不在,应该没关系。 她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平时从分别到回家,大约要走二三十分钟左右,但自从有了轻灵之靴,她可以不顾旁人目光地跳跃,从墙头走,从房顶走,跳过河沟,无视红绿灯,从立交桥的下面直接跳到桥上,各种抄近路,每天都能发现更近的捷径,几乎每天都在刷新回家的时间纪录。 有时候不想走路了,还可以跳进卡车的车斗里搭一段顺风车。 对她来说,世界从平面变成立体了。 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她脚上这双轻灵之鞋,虽然它并不如何出众,但相比于等级,与使用者的相性更重要,它在她的脚上简直是如鱼得水。 它以前的主人欧阳彩月,想穿着它跳也可以,但欧阳彩月要顾及周围人的视线,不能像陈依依这样自由自在,如入无人之境。 世界在陈依依的眼中焕然一新。 一只刚出壳、毛还没长齐的小鸟因为太急于探索这个世界而掉落树下,她弯腰把它捧在手心里,抬头看看树枝上的鸟窝,一跃而起,轻飘飘落在树枝上,把它放回鸟窝。 一只小猫好奇心太旺盛,爬到高处的屋檐上,不敢下来了,她先借助旁边一栋高楼楼体上的空调预留位跳到更高处,然后落到屋檐上,抱着它跳回了地面。 一个小孩呜呜地哭,旁边的边牧汪汪地叫,他和小狗玩飞盘,结果把飞盘扔到了屋顶上。飞盘嗖嗖地旋转着滑翔而至,被边牧跳起来叼住。小孩不哭了,抬头望向屋顶,那里没人。 边牧的视线随着某个看不见的人影在移动,其实它也没看见,但飞盘上残留的气味在它的嗅觉地图里划出一道正在远去的轨迹。 陈依依并不想多管闲事,她只是无聊,拖延回家的时间。 轻灵之靴很棒,但早早回家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放学路的前半段,大家有说有笑,吃吃喝喝,虽然她经常扮演的是旁观者,但即使是旁观也足够有趣……而后半段,世界则迅速褪去了颜色。 “多玩儿一会儿再回家吧?” “我再跟你们走一段路好吗?” “反正我可以蹦蹦跳跳抄近路,不用急着回家。” 她心里想过这些话,但不知为何,每次分别的时候她总是鼓不起勇气说出来,所以每次分别后,她就被沮丧和对自己的失望淹没了。 即使再怎么磨蹭,她还是回到了“家”所在的住宅楼。 坐电梯上楼。 开门,进家,关门。 她看到门口胡乱扔着男式童鞋,很贵的名牌运动鞋,小孩子长身体快,其实用不着买这么贵的鞋。 弟弟已经回来了,父母还没回来,可能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也可能临时加班。 她换上拖鞋,打算回到这个屋子里唯一属于她的一小块地方——储物间,然后把门一关,隔绝开外面的所有事,温习功课,早早睡觉,期待明天与朋友们的相遇。 穿过客厅和起居室,她没看到平时一回家就坐在电视前打游戏的弟弟,心里不禁有些疑惑,难道是回他自己的房间学习去了?不太可能,如果他会主动学习,就不会是学校里的吊车尾了。 当然,她现在可能也是红叶学院的吊车尾,所以也没资格说什么。 她走到属于自己的储物间门口,愣住了。 储物间的门开着一条缝,里面透出黄色的灯光。 由于储物间没有对外的窗户,进去就必须要开灯。 她轻轻地推开门。 相比于同龄人又高又胖的弟弟正在储物间里东翻西找,把她本来就不多的东西弄得一团散乱。 可能是肚子太大不好弯腰的原因,他翻找了一会儿就气喘如牛。 储物间里没有床,地板上铺了个床垫当作床,需要学习的时候就把床垫立着靠墙,然后展开折叠桌椅。 她为数不多的衣服挂在简易衣架上,此时全被扯掉扔到地板上,而收在旅行箱里的内衣都被翻了出来,扔得到处都是,她甚至还看到他随意拿起她的一条内衣擦了擦汗,毕竟储物间不通风,他身为胖子又怕热。 他没察觉她回来了,喘了几口气,歇够了准备继续翻找。 “你在找什么?”她站在门口,冷冷地问道。 他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脖子后面的肉哆嗦了一下,但绝非因为做贼心虚。 “钱呢?” 他连一句“你回来了”或者“你干什么去了”都没问,更没有道歉的意思,直接理直气壮地质问道。 “什么钱?”她反问。 “老爸老妈说,他们以前给你的压岁钱,你大部分都攒着没花,反正你拿着没用,把钱给我。”他伸出肥厚的手掌,就像是在索要本来就属于他的东西。 她沉默。 在这个家里,她失去了曾经爱她的父母,失去了她曾经呵护过的年幼弟弟,失去了她的房间和床,现在连她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压岁钱也要被夺走吗? 她一步步地退让,本来这次再退让一步也没什么,反正正如他说的,她拿着钱也没用。 只要把今天特意带在身边的钱包交给他,他就会离开,然后她默默地把衣服收拾好,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息事宁人,这岂不是很好吗? 但是,她仅有的朋友们周六下午要来做客,她不想两手空空地招待他们。 所以她这次不能退让。 “我没钱。”她摇头道。 “你放屁!”他蛮横地骂道。 “我真没钱。”她坚持,就算是谎言又如何? 他回头看了看凌乱的储物间,心里半信半疑,这屁大点儿的地方几乎被他翻了个底朝天,任何有兜的衣服都被他掏过了,确实没找到半毛钱。 但本能的直觉告诉他,男生可能把钱花得干干净净,女生总会剩下点儿钱备用。 “我不信,让我搜搜!” 他说着,就要过来搜她的身体。 他还是小孩子吗? 她还是小孩子吗? 她知道他没有底限,但不知道他没有底限到这种程度。 身体先于她的思想动了起来,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弹簧刀在空中出鞘,刀尖抵在了他的胸口。 这次他真的被吓到了,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瞬间涌出来,“你……你敢用刀子扎我?我……我要告诉妈妈,我要让爸爸揍你!” 她也被自己吓到了,以前的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用刀子对准自己的家人……还是说,现在她的内心已经不把他当成家人了? 面对怪物时她不慌,面对恶人时她不慌,但现在她心里慌得砰砰乱跳,好在她平时就没什么表情,即使慌,别人也看不出来。 “滚出我的房间,以后不许再进来。”她强自镇定地说道。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峙,她赢了,赢得的只有本来就属于她的储物间,她输了,整个房子将再无她的容身之地。 他的必胜意志就没这么坚定了,他只知道从来软弱可欺的姐姐突然像疯了似的变了个人,还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刀子。 以前他是这个房子里无可争议的霸主,现在他察觉农奴好像有要起义的意图。 其实他就是仗着父母的溺爱,在自己家里作威作福,也就俗称的“窝里横”,在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面前怂得一逼,连学校里的女生都敢欺负他。 面对闪亮的刀尖,他的尿都快漏出来了。 “别……别扎我啊,我警告你……” 他背后蹭着墙,惊恐地从储物间里往外蹭,而刀尖一直跟着他转,始终直指他的胸口。 好不容易蹭到门口,他屁滚尿流地跑掉了,跑回他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狠狠关上房门,反锁。 她听到他用手机打电话,可能是给父母打的,在电话中涕泪直流地哭诉,向父母告状。 可想而知,等父母回到家后,这个家里肯定会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她低头注视着弹簧刀,明亮的刀刃倒映着她深邃的瞳孔和面无表情的脸。 她的心情恢复平静,前所未有的平静。 刚才那个瞬间,这把刀似乎割断了什么无形的东西。 也许……是她和这个家之间原本就细若游丝的纽带吧。 这条纽带一直束缚着她,他们可能早就不把她当成家人了,而她一直忘不了曾经爱她的父母和和年幼时那么可爱又可怜的弟弟。 一刀,斩断牵绊。 轻灵之靴只能让她的身体变得轻盈,不能让她的心灵变得轻盈,而小刀可以。 她不用再被禁锢在地面,可以自由地飞向天空。 无拘无束,一身轻松。 第99章 财政危机 大约半小时后。 父母相继回家了——用回家来形容不太确切,更像是听说家里着火一样飞奔回来。 陈依依隔着储物间的门,听到先响起的是母亲的高跟鞋声,她没换鞋,直接冲进了屋里。 “宝贝!宝贝!你怎么样了?你没受伤吧?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 “哇哇哇!妈!她拿刀子扎我,你要给我报仇啊!哇啊啊啊……” “宝贝!伤在哪里?让我看看?哪里疼?” “这里,还有这里。” 也不知道他在胡乱指什么,陈依依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刀子根本没划破他的一根汗毛。 “宝贝,没事,没流血,别哭了,擦擦眼泪,别把眼睛哭坏了……” 他反而哭得更起劲了,声嘶力竭地哇哇乱叫,又摔东西又踹桌子,让母亲替他报仇。 又过了几分钟,父亲的皮鞋声也响起来。 “宝贝,你哪里受伤了?怎么还不去医院?” “爸!她拿刀子扎我!你给我狠狠揍她!拿椅子抡她!” 家里乱成一片,陈依依在储物间一门之隔,心静似水。 她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乱糟糟的衣物,把它们叠好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把床立起来,支起折叠桌椅温习功课。 咚咚! “开门!依依,你把门打开!” 母亲重重地敲着储物间的门。 门已被反锁,除非他们踹开门或者用其他方式破门,否则进不来,陈依依没有去开门或者回应的意思。 就算他们破门而入,也看不见她。 她在房间里的沉默令他们认为她理亏和心虚,然而以前类似的情况发生了很多次——如果她占着理,就让她让着弟弟,如果双方都有错,那错的就是她,所以当面对质也没用,他们总会偏袒弟弟,更何况当时的情况没有第三者看到,双方都没证据,他们肯定相信弟弟的话。 母亲敲了一会儿,又换成父亲来敲门,他威吓道: “把门打开,我们知道你在屋里,别逼我们砸门啊!惊动了邻居,丢脸的是你!” 陈依依不为所动。 真到了砸门那种地步,谁更丢脸呢?父母还是孩子? 父母也考虑到这点,言辞恐吓了半天,还是没有砸门,在外面嘀嘀咕咕,然后又向弟弟询问起冲突的原因。 弟弟倒是也没隐瞒,直言是因为向她要压岁钱,她不给,反而拿刀扎他。 陈依依心中一动,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弟弟以前没有打她压岁钱的主意,因为父母对他的要求是予取予求,他从来不缺零花钱,为什么这次却…… 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外面三个人闹够了,也累了,没时间做晚饭,点了披萨外卖,吃完之后弟弟跑回他自己房间玩手游去了。 他们没问她饿不饿、吃不吃。 她也不饿,在学校里吃过晚饭了,江禅机提议在学校里吃完晚饭再回家时,她再高兴不过。 等外面安静下来,她合上书本,开门走出去。 父母没看电视,沉默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们并未察觉她的出现。 “你家那边,还能借来钱吗?”母亲向父亲问道。 父亲无奈地摇头,“都借遍了,说破嘴最多也就能借到万八千吧。” “万八千也行啊,不然这个月房贷怎么办?”母亲愁容满面,“还不上房贷,房子会被银行收走的吧?” 父亲长吁短叹,“本来还盘算应该能撑到发年终奖的,唉……宝贝手游充值一笔就好几百,一连就充好几笔,说是要开箱子什么的,不让他充,他就坐地上哭,唉……” 母亲的脸色更低沉了,欲言又止地说道:“我们公司今年效益不太好……最近风闻要在发年终奖之前裁员一部分……” 父亲猛地抬起头,“裁员?轮不到你吧?怎么也不能在这个关头被裁啊!” “难说……这段时间以来,请假太多了,今天也是,本来说是要加班的……”母亲担忧地回头望了一眼弟弟的房间,像是怕他听到。 “难道……名单已经定下来了?”父亲看穿了母亲没说出口的话。 母亲默认,过了一会儿又反问道:“你呢?不是上次说可能晋升吗?” 父亲苦闷地叹了口气,“被年轻人挤下去了,没办法,人家精力充沛,每天吃住在公司,唉,比不了……” 近在咫尺的陈依依听明白了,家里的财务状况已经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 以前她家算是小康家庭,父母攒了首付买了新房子。 自从弟弟出生以来,因为弟弟体弱多病,什么都要最好的,奶粉要进口的,蔬菜要有机的,连婴儿车都要名牌的,如果光是这样也就罢了,随着弟弟的长大,各种开销不减反增,而父母的收入却没有增长,又因为请假太多导致在公司内部边缘化,导致了目前的窘境。 这能怪谁呢? 陈依依没兴趣听下去了,正要回储物间,继续学习然后睡觉,这时就见母亲忐忑地向储物间的方向望了一眼,低声说道:“我听说……” “听说啥?”父亲满面愁容,以为她要讲八卦,没什么兴趣。 母亲欲言又止,反复数次之后,把声音压得不能再低,说道:“我听说……有人高价买肾……” “买甚?”父亲一开始没听懂是哪两个字,不由一愣,又看了看她纠结的脸色,终于明白过来。 他脸色剧变,“不行!你想啥呢?咱们正当壮年,没钱可以想办法借钱、挣钱,但少颗肾……以后生活都会受到影响!” “嘘!”母亲赶紧示意他小声一些,“我说的不是咱们的肾,咱们肯定不能卖肾,否则以后怎么照顾宝贝长大?我是说……咱们让依依那孩子……给家里贡献一颗肾,怎么样?” 陈依依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都停跳了一拍,像是有一双大手在使劲挤压她的心一样,憋闷得快喘不过气来。 母亲之前一直在纠结的就是这个,既然说出来了,她就不再顾忌很多,又趁热打铁地说道:“你看,依依是个女孩子,以后又不会干重活,迟早要嫁人,少颗肾又能怎样?没什么影响嘛!但有了这笔钱,咱们就能度过眼前的难关!你知道一颗年轻健康的肾脏在黑市里卖多少钱吗?” 她眼神闪烁地举起一只手掌,“至少五百万!” 父亲倒吸一口凉气,脸部血色全无,“这……这……” 五百万的诱惑力太大了,提前还清剩余房贷和向亲戚朋友借的钱,还能剩下一大半,至少今后十年不用再为钱发愁了。 但……这是用后半生的健康换来的钱啊! 父亲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别管平时对女儿怎么样,但毕竟是虎毒不食子啊,这种事实在是太过了吧…… 母亲激动地凑近父亲,双手揪住他的衣领,用力摇晃着他,“有本事你去筹钱啊!还不上房贷,让咱们一家三口流落街头吗?” “她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不心疼吗?别让我自己当坏人!我求求你,咱们不是夫妻吗?别让我自己当坏人好吗?” 母亲沙哑地抽泣,却又不敢大声喊出来,披头散发的样子如同疯子。 陈依依死死盯着父亲的脸。 父亲的身体被她前后摇晃着,半响才按住她的手,沉声说道:“好,我知道了,我不会让你自己当坏人的。” “不过,这事得她自己同意才行吧?她会答应吗?再说,咱们从哪去找买主?”父亲不愧是男人,一旦狠下心来,就开始主动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 母亲长舒一口气,“我也是听人说的,这座城市里有一位秘医,就是那种地下医生,听说还是个超凡者,她会负责居中联络买主和卖主,并且负责移植手术,当然她肯定要从中抽成,咱们拿到五百万,说不定她那边至少拿到一千万……但咱们这种小人物,又不可能自己找到买主,所以没办法。” “至于依依那边,咱们只要到时候把她送过去,又不是正规医疗机构,只要镇静剂一打,她还能说不?” 显然,母亲思考这件事已经不止一天了,把女儿安排得妥妥当当。 父亲沉默地听着,脸部肌肉不时抽搐一下,理智、道德、自私、贪婪在心中激烈交锋。 “等手术做完,依依给咱们家做出这么大的贡献,咱们也不会亏待她,让她从储物间里搬出来,把画室给她改成卧室,反正宝贝又不喜欢画画。”母亲想当然地说道,仿佛这些本该属于陈依依的东西都是给她的补偿。 父亲沉默了半响,重重地点了点头,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对了,依依初中毕业了是吧?她现在整天在干什么?” “我哪知道,你给她交高中学费没有?”母亲反问。 “没有,我哪有闲钱。”父亲说。 “那估计就是在外面瞎混吧,无所谓,反正迟早要嫁人的,等做完手术拿到钱,给她随便找个高中上。”母亲说道。 父亲点头认同。 他们似乎能想象出来,女儿能重新上学之后对他们感激涕零的场景,甚至因此而感动了自己。 第100章 前倨后恭 时间一晃眼到了周末。 按照约定,江禅机和梓萱今天要去陈依依家里玩,但他们在放学路上没有跟她一起转弯,而是先回家一趟,拿上文华阿姨替他们准备的礼物,然后再绕道过去。文华阿姨还说,有机会邀请陈依依的父母一起找地方坐坐。 他们已经问到了陈依依的住址,只要跟着梓萱手机上的导航走行了,不怕找不到。 “总觉得,依依这几天格外沉默啊,好像有什么心事。” 路上,他没话找话。 “有吗?她不是一直很沉默么?”梓萱对他的观察力表示怀疑。 “倒也是啊……” 江禅机挠头,“可能是我想多了吧,今天晚上不知道她家里吃啥……” 走了大约半小时,他们来到一栋普通的住宅楼下。 “是这里吗?”他问道。 “应该是。”梓萱关掉了导航app,抬头打量着周围,“这里的环境好像不错啊,依依的家境比我想象的好。” 这是一片挺新的小区,环境和治安看起来都不错,附近有小学、有医院、有超市,从地段来说,能买得起这里房子的,至少算是本市中等收入家庭了。 江禅机对今天的晚饭又多了几分期待。 他们坐电梯上楼,找到陈依依告诉他们的门牌号,按下门铃。 陈依依像是一直站在门口等他们似的,立刻开了门,看清楚是他们,闪身请他们入内。 屋里静悄悄的。 “你爸妈不在吗?”江禅机问道。 她点头。 他与梓萱对视一眼,“那他们一会儿回来么?” 她摇头。 “这样啊……” 如果是其他人,听说同学家里没别人,肯定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可以随便玩了,但他心中失望,她父母不在,意味着今天晚上想象中的大餐没指望了。 “这是我妈妈让我带来的。” 梓萱指了指他帮她拎着的果篮,本来是打算见到陈依依父母时当面奉上,但既然陈依依父母不在,就没办法了。 “替我谢谢阿姨。” 陈依依接过果篮,领着他们来到起居室,桌子上已经摆放了一些水果和点心。 “请随意吧。”她说道,“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 江禅机也不客气,立刻拿起点心往嘴里塞。 梓萱有些拘谨,略微打量一眼室内的陈设,说道:“咱们要不还是去你房间里玩吧?” 陈依依摇头,“我房间很乱,还是就在这里玩吧。” 江禅机嘴里塞满吃的,赞同地点头——他不太想去年龄相仿的女生卧室里拜访,万一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岂不尴尬? 梓萱侧头看了看,三间卧室的门都关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依依你家里有几口人?”她拿了个橘子,边剥边问。 “……四口,我还有个弟弟。”陈依依回答。 “有个弟弟啊,真不错呢,我也想有人叫我姐姐。”梓萱作为独生子女,有时候挺羡慕家里还有兄弟姐妹的同学。 陈依依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岔开话题:“我去拿饮料,想喝什么?” “我要可乐。”江禅机说。 “有茶的话,我想喝茶。”梓萱说。 等陈依依去厨房沏茶拿饮料之后,梓萱不像江禅机那样见了吃的就走不动路,随意在起居室里走动溜达。 她溜达到五斗柜前,看到柜面上摆着几个相框,于是凑近了仔细看。 第一个相框里的相片,是一男一女的婚纱照,梓萱暗自点头,这大概就是陈依依父母年轻时的样子。 后面的几个相框的相片里,除了刚才那一男一女之外,又多了一个胖胖的小男孩。相片记录了这个小男孩的成长过程,从医院里被母亲第一次抱起,到进入小学高年级,每隔两三年就会有一张代表性的照片。 但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梓萱又看了一遍,终于在某张相片的角落里找到了陈依依的模糊影像——之所以模糊,因为她只存在于相片中的镜子反光里,正举着手机给一男一女和那个小男孩照相。 梓萱心中起疑,虽然她年纪小,但心智早熟,这种情况怎么看也不正常,一排相片里,居然没有自家女儿的一张正面照片?在她家里,妈妈把她的照片贴得到处都是,多到了令人羞耻的程度。 换成一个没心没肺的同龄熊孩子,可能早就把心里的疑问嚷嚷出来了,但她暂时把疑问压在心底,进一步观察室内的陈设。 她不好意思擅闯其他房间,就在起居室里走了走,起居室是一家人最常用的公共生活空间,这里应该会留下浓郁的生活痕迹,除非是新房或者刻意为了摆拍而收拾过,否则很容易从生活细节推断出生活状态。 起居室里除了沙发、茶几、电视等每家都有的家具之外,有游戏机、航模等一些男孩子喜欢的玩具,但是没有看到属于女生的东西。 走过废纸篓的时候,她注意到里面有一张揉皱的纸,回头看到江禅机还在被点心噎得半死,证明陈依依还在厨房里沏茶,于是她快速蹲下捡起来,展平。 这是一张超市购物小票,买的东西都是零食、水果和饮料,正与茶几上摆的那些一一对应,购物时间就在不到20分钟之前。 梓萱估算了一下时间,难道这些零食、水果和饮料,都是陈依依临时从超市里买回来的? “茶泡好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梓萱吓了一跳,她毕竟是在窥探人家的隐私,多少有些心虚。 陈依依把茶和可乐摆在茶几上。 “谢谢。” 梓萱悄悄把小票揣进兜里,先没去端茶杯,而是假装不经意地用手指划过可乐,果然不太凉,像是刚放进冰箱不久。 嗤。 江禅机拉开拉环,美滋滋地一边吃点心一边喝可乐,看得梓萱恨不得踢他一脚。 梓萱为了不让陈依依从眼前消失,一边喝茶一边找话题东拉西扯,旁敲侧击地打听陈依依的家庭情况。 陈依依也给自己沏了杯茶,不时瞄一眼墙上的挂表,显得心不在焉。 “怎么了?一会儿有事吗?”梓萱问道。 “没事。” 陈依依摇头。 她越是这样,梓萱越断定她在隐瞒着什么。 这时,门口突然响起开锁的声音。 陈依依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刷地站起来——他们不应该去游乐园了吗?为什么回来这么早? 江禅机和梓萱听到动静,猜到是陈依依的家人回来了,站起来迎接。 门外走进一男一女和一个小男孩,他们看到江禅机和梓萱就愣住了。 “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男人护在女人和小男孩的身前,质问道。 江禅机也是一愣,难道陈依依没跟父母提前说他们来作客的事? “我是姜婵姬,这是梓萱,我们是陈依依的同学,冒昧打扰了。”他尽量把声音放得轻柔。 “同学?”男人很纳闷,因为女儿从来没有邀请过同学来家里,“她初中的同学?” 女人不耐烦地挥手道:“好了,不管你们是什么人,现在请你们离开吧。” 江禅机愕然,就算是招待普通客人,也不至于这么急着往外赶人吧? 梓萱冷眼旁观,由陈依依父母的态度以及她在起居室里发现的细节,特别是看到这对父母像母鸡护崽似的把小男孩抱在怀里,就基本猜到了内情。 女人发话之后,男人就不客气地想来拉他们出去。 还不等江禅机做出反应,梓萱反而迎了上去,“你们动动我试试?” 她如此嚣张的态度震慑住了男人,他此时定睛一看,看到梓萱校服胸前那醒目的红叶,顿时想到了本市那所无人不知的女子学院。 “怎么了?”女人问道。 “她……”男人指着梓萱的校服,回头冲女人说道:“这是红叶学院的校服吗?” 女人闻言也愣住了,凑过来仔细望向梓萱和江禅机的校服,男人也许不确定,身为女性的她,对这身校服很熟悉,毕竟是她曾经憧憬过但遗憾未能踏足的梦想学府。 “红叶学院……” 她震惊得与男人大眼瞪小眼。 “你们是说……你们和我家依依是同学?”她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刚才那种蛮横无理的嘴脸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谦卑的语气。 短短几分钟的所见所闻,令江禅机明白了一些事情,但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怪事? “我说你们啊……难道连自己的女儿考进了红叶学院都不知道吗?”他说道。 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此时男人和女人脸上的表情,他们脸部的肌肉与眼神瞬息万变,混合了狂喜、后悔、震惊、激动、烦恼以及少许的厌恶,他们厌恶是因为觉得女儿竟然没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他们,否则他们哪里还会为钱而发愁了这么久? 那可是红叶学院啊,到处都是千金小姐的红叶学院! 说不定眼前这位高个子女生和小个子女生就是两位身家巨富的千金小姐! 钱?钱是红叶学院里最不值钱的东西! “依依这孩子也真是……竟然没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我们……”男人激动地搓着手。 “你还愣着干什么?”女人踢了男人一脚,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人家好不容易来咱家玩,赶紧把零食拿过来啊!” 第101章 决裂 “哎!我马上去拿!稍等!” 男人回过神,一头扎进男孩的房间里,然后捧着一大堆零食出来。 “不许吃我的零食!” 小男孩看见自己最喜欢的零食被拿出来,横眉怒目地拦在男人身前。 “宝贝!宝贝别闹!明天爸爸再给你买,这两位姐姐吃了几袋,明天爸爸给你买几袋,好不好?”男人压低声音哄道。 “不行!”小男孩梗着脖子,跺脚道:“不行就是不行!” “两倍!明天爸爸给你买两倍的数量,行不行?”男人商量道。 “三倍!”小男孩讨价还价。 “好,三倍就三倍!” 男人答应之后,小男孩才不情愿地闪开,眼神里满是愤怒与嫉恨地盯着江禅机和梓萱。 女人瞥见茶几上摆着的都是超市里的低档零食,心中大窘,“这是依依那孩子买的吗?这些东西怎么能招待贵客?真是的,这孩子真不懂事!” 说着,她扯过一个垃圾袋,要把茶几上的零食和点心当垃圾扔掉。 “等一下!” 江禅机拦住她,也拦住要往茶几上摆放高档零食的男人,“不必麻烦了,我们觉得这些零食挺好吃的。” “这……”男人抱着零食,不知所措望向女人。 女人眼珠一转,赔笑道:“那就算了,快去看看冰箱里的菜和肉还够不够,如果不够就去超市里买,否则去晚了菜就不新鲜了……你们难得来一次,一定会留下来吃晚饭吧?我们拿出看家本事来,肯定让你们多吃几碗饭!” 男人立刻跑去冰箱旁边,清点冰箱里剩余的食材,盘算一会儿要做什么大餐招待他们。 就在几分钟前,江禅机还为吃不到陈依依家的晚餐而遗憾,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这对夫妇的嘴脸,肚子就不饿了,反而觉得很饱。 他又偷瞟了一眼胖男孩,总感觉那小子像是在用看杀父仇人的目光在看他们……也不知道哪里得罪这小子了。 这家里的气氛……实在很古怪,包括夫妇俩前倨后恭的态度转变。 另外,就算陈依依没告诉父母她考入红叶学院的事,难道她父母不会从她的校服上看出来吗? 除非……除非她和父母几乎没有正常交流的机会。 自从父母回家之后,陈依依一直垂头站着,默默无言。 梓萱故作乖巧,“等晚餐的时候,我们可以去依依的房间玩吗?” “当然……”女人随口一应,立刻意识到不对,连忙改口道:“依依的……房间里乱得很,还是就在起居室里玩吧,正好我也想跟你们这些花朵一样的女孩子说会儿话呢,呵呵。” 江禅机一阵恶寒,他还是头一次被称为“花朵一样的女孩子”……她指的应该不是菊花的花朵吧? 梓萱既然已经察觉端倪,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坚持道:“乱没关系,我的房间也乱得很……” 陈依依握住她的手腕,打断她的话,另一只手又拉了拉江禅机,低声说道:“抱歉,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改天再一起玩。” 她的突然出现令她母亲一惊,埋怨道:“这孩子,原来在啊,一声都不吭,我还以为在她自己的房间里……这孩子总是这样,神出鬼没的,经常吓人一跳……你们别见怪,这孩子从小内向,性格古怪,做事不过脑子,前几天还用刀子指着她弟弟,现在又这样阴阳怪气的,我和她爸都搞不明白她整天在想什么……你们别理她的疯话,一定要留下来吃晚饭!” 江禅机听得疑惑万分,他认识的陈依依跟她母亲的叙述完全不像同一个人,他认识的陈依依惜字如金、为人可靠、在战斗中随时可以把后背交给她,她更不可能随便用刀子指着普通人,那么是哪里出了差错? 陈依依不容分说,用力拉着他们的胳膊,把他和梓萱牵向门口。 “那……那我们今天就先不打扰了……”江禅机打算等私下里再向陈依依问个清楚,今天就先离开。 “哎?别呀!留下一起吃晚饭!否则不是显得我们招待不周嘛!”女人极力阻拦,抢先一步挡在门口,不让他们走。 江禅机正左右为难,梓萱却利用这个空隙,挣脱陈依依的手。 “抱歉,我借用一下厕所。” 说着,梓萱就跑向屋里的一扇窄门,用力拉开。 陈依依和她的父母同时脸色一变。 窄门里的空间在江禅机和梓萱面前展露无余。 “哎呀?原来这里不是厕所?” 梓萱故作惊讶,“不过这屋里还放着床垫,是谁的房间吗?” “不,那是储物间,厕所在那边……”女人快步走过去,想把门关上。 一支胳膊伸过来拦住了她。 江禅机沉声说道:“既然是储物间,不是卧室,而且里面也不乱,那我们可以看一看吧?” 他当先走了进去。 储物间并没有用来堆放杂物,明显有人在这里生活起居和睡觉。 床垫、折叠桌椅、简易衣架,还有一只小型旅行箱,构成了房间里的所有家具。 江禅机在床垫边看到了一面小镜子、一把缺了齿的梳子、还有几根中等长度的黑色头发,以及……简易衣架上挂着的一身校服,是他在报名考试那天第一次见到陈依依时,她穿的那身初中校服。 “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谁的房间?” 联想到陈依依和她父母的古怪态度,很容易就能猜到答案,但他不愿正视那个答案,他希望他们给他一个可以接受的合理解释——比如说陈依依的房间正在重新装修,只能让她临时住在这里。 但如果她的房间只是在重新装修,为何她和她父母都极力掩饰呢? 任凭夫妇俩巧舌如簧,此时也不禁哑口无言,这是任何花言巧语都无法解释的。 江禅机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他毕生以来第一次有挥拳打向普通人的冲动,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对他们动手,就算不考虑那条针对超凡者的铁律,他们毕竟是陈依依在血缘上的父母,拥有一身怪力的他如果真的一拳揍上去,恐怕他们就不是受伤住院的问题了…… 他不再理会任何人的阻拦,走到另外几个房间门口,把房门全都打开,看到了一间普通的主卧室,一间各种玩具和零食琳琅满目的儿童房,还有一间落灰的画室,画室的墙纸是粉红的少女色。 “梓萱,拜托你用手机把这里的情况全录下来。”他吩咐道。 梓萱点头,把储物间和另外几个房间的状况全都录进手机。 夫妇俩尴尬地对视,搜肠刮肚也想不出说辞。 “依依,拿上你所有东西,咱们走。”他走进储物间,拎起那只小旅行箱。 梓萱把简易衣架上的衣物叠好后装进自己的书包。 陈依依默然地站了一会儿,弯腰捡起缺齿梳子和镜子,装进兜里。 她的全部家当就只有这些了。 “等等!你们要把我女儿带到哪里去?”女人板起脸,伸开胳膊拦在他们面前。 “女儿?你如果还把依依当成女儿,就不会让她住在这种地方了。”江禅机低头盯着她的胳膊,“你是要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吗?” 她讪讪地缩回胳膊,色厉内荏地说道:“你们愿意走就走,我女儿哪儿都不会去!别以为是红叶学院的大小姐就能为所欲为!” “我们会走,依依也会跟我们一起走,如果你不服,尽管去找红叶学院,我想老师们会很乐意跟你们打这场虐童官司,不要以为她是你们血缘上的女儿就可以为所欲为!”江禅机学她的语气反唇相讥。 “你……”女人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她还真不敢闹大了,这几年对女儿的所做所为,她心里是有数的。 梓萱先一步走出房门,在外面等他们。 陈依依换了鞋,站在门口回首望着屋内,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也很平静。从前几天开始,她就对他们心如死灰,至今还留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她不知道何去何从。 相比于三位亲人,她更眷恋这个家本身,她是在这个房子里长大的,留下过很多美好的回忆,但回忆也就到今天为止了,她的未来不属于这里。 她轻松地抬腿跨出门槛,再也没有回头。 “留步,不用送了。” 江禅机最后一个出门,一条腿迈出去之后又缩回来,顺手拎走带来的果篮——不能把水果喂了狗。 三人默默无言地坐电梯下楼。 “咱们去哪?要不要我给老师们打电话,依依你暂时去住校?”梓萱问道。 江禅机很赞同,住校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他是女生,早就住校了。 陈依依摇头。 “那你有其他可以投奔的亲戚或者朋友吗?”江禅机问道。 她抬头看着他。 江禅机:“???” 梓萱试探着问道:“是说……你也想去住出租公寓楼?” 这次她终于点头了。 “啊?”江禅机愕然,“我住的那里你又不是没去过,条件差得很,冬天冷夏天热,还有个凶神恶煞般的房东……” 他心惊胆战地看了看周围,确认房东大婶不在,“我劝你还是住校比较好。” 梓萱提出异议,“我觉得作为过渡,暂时住在公寓楼也不错,至少比之前好多了。” “这倒也是……”江禅机部分认同,公寓楼的单间虽然又窄又小条件又差,但终归是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不用跟其他人共享,自由自在。 三人回到出租公寓楼,江禅机向房东大婶简单地说明情况,只说陈依依因为一些事情不能在家里住了,问还有没有空房间。 “空房间倒是有,不过房租谁来出?”房东大婶瞥了一眼他们那少得可怜的行李,猜出这个头一次见到的女生八成是跟家里吵架离家出走了。 “呃……” 一提到钱,江禅机就蔫了,毕竟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而且这不是一文钱的事。 “既然是你带她来的,那就算在你头上了。”房东大婶不由分说,扔过一枚房间钥匙,正是江禅机的隔壁。 “大婶,二楼还有房间没?”他厚着脸皮问道,因为二楼是黄金楼层,既不像一楼那么乱,也不像三楼那么保温差。 “谢谢大婶。”陈依依没有挑三拣四,直接把钥匙收了起来,向房东大婶低头致谢。 第102章 不速之客 入夜。 陈依依原来的家里。 “呵呵,哈哈!” 男孩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玩着游戏机,不时爆发出一阵傻乐。 碍眼的家伙都走了,他终于可以独占这个家了,心里说不出的舒畅,而在他的身后,父母二人如丧考妣。 “现在怎么办?”男人叹息。 “怎么办?怎么办?我哪知道怎么办?”女人没好气地说道,“你一个大男人,整天问我怎么办?” 男人被呛得很委屈,平时家里都是老婆主内,他稍微提出异议就说不尊重她,这么多年都形成习惯了,现在又让他拿主意? 女人说话声有些大,正在玩游戏的男孩回头看了看他们。 他心里隐约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太对劲,是因为那个烦人的姐姐不在了么?可她在家里本来就可有可无,在不在又有什么关系?他从来不需要考虑家里人的情绪,整个家庭都要围着他转,所以他心里根本没有去安慰一下父母的念头,转过头继续玩游戏,继续傻乐。 这个节骨眼儿上,男人不想吵架,稍微平复心情,说道:“我说……我觉得咱们以前对依依有些过于冷落了,你觉得呢?” 女人没说话,她不愿回想往事,因为一回想就心慌,她拒绝去思考原因。 “没关系,只是家庭常见的吵架而已,哪个家庭不吵架?等过两天,依依冷静下来,肯定就会回家了。”男人安慰道,“到时候咱们对她好一些,她不会记仇的……” “记仇?”女人像是被触动了逆鳞,勃然大怒道:“她有什么仇可记?我生了她、养了她、给她买衣服、给她吃饭、供她上学,到最后我倒成了她的仇人了?” 男人无奈地皱眉,“啧,你小点儿声行不行?我这不是随口一说吗?我不是说你亏待她,而是小孩子一向心眼小,站在她的角度,可能觉得咱们对不起她而已……” 女人冷笑,正想继续斥责那个忘恩负义的女儿,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他们两个彼此对视,用眼神询问是否是对方的同事约好了来串门,都得到了否定的答复。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谁这么晚了来敲门? 是邻居吗? 或者……是依依回来了? 两人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尤其是男人笑得更是舒心——你看我说了吧?依依迟早会回来,这不比我预料的还快? 女人快速整理了一下头发,又拍了拍脸蛋让自己精神起来,她可不愿意让依依看见自己无精打采的样子,否则那丫头可能会产生误会,以后动不动就玩离家出走,那还了得? “宝贝,去刷牙准备睡觉了。”她对男孩说道。 男孩没理她,继续玩游戏,这也是他们的默契了,每天晚上都要叫三次,他才会赌气放下手柄去刷牙。 “我去开门。” 男人轻快地沙发上站起来,走向门口。他已经想好了,见到依依时不会对她发火,要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让她进门,然后关切地询问她吃了晚饭没有、外面冷不冷,这样她一定会被家庭的温暖所感动,深刻反省自己离家出走的行为…… 明天,他要提前起床,在上班前把画室收拾出来,重新整理成女儿的卧室,而且要弄得很豪华,充满公主风,并且叮嘱女儿以后多邀请同学来家里玩,来之前要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能提前做准备,还有一定要跟同学搞好关系,当然这是特指红叶学院的同学,而不是以前初中的同学。 同学之间的关系搞好了,逢年过节可能就会被邀请参加那些政商巨头的私人聚会,就算只拿到几张合影,以后在公司里也会被另眼相看…… 暂时就不给儿子玩手游充值了,该攒钱添置一身新行头了,否则见到女儿同学的父母,自己一身旧衣服太寒酸了…… “宝贝,去刷牙准备睡觉了……”女人走到电视前,蹲在男孩子面前,叮嘱道:“一会儿看见你姐,要说一声‘姐你回来了’,好吗,宝贝?” 男孩不耐烦地歪过头,因为女人挡住电视屏幕了,影响他打游戏。 “听见没有?” 女人一把夺过他的手柄,声音也变得严厉。 男孩一愣,几秒后就眼泪汪汪地快哭出来了,为什么总是和颜悦色的母亲突然变成这样了? 也许再过几秒,男孩真会哇哇大哭,哭是他在家里屡试不爽的核武器。 这时,男人拉开了房门,本来准备好的一系列台词全都憋在了肚子里,说不出来。 门外站着的不是女儿,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性。 她身姿婀娜,慵懒地靠在墙上,微微侧头注视着他。 楼道里的灯光从她身后头顶的方向照过来,她像是沐浴在夕阳里,脸部被阴影笼罩,但是眼睛很明亮。 楼道内没有风,她卷曲的长发却仿佛有灵性般微微晃动。 看到她的一瞬间,男人的心被触动了,这倒不是说他一见钟情什么的——无论男人还是女人,看到美女时都难免心有所动,特别是这样一位带有异域风情的美女。 没错,她高鼻梁深眼窝,皮肤白皙,但又不似欧美人那种白,头发很黑,眉毛也很浓密,明显是外国人,似乎是南亚那边的人。 这样一位外国美女深夜敲门,难免令人心生绮思,正常男性都难以免俗。 男人盯着她出神了几秒,消失很久的青春悸动再次复苏,心头小鹿乱撞。 “是谁啊?” 女人在屋内见他呆站在门口不说话,于是出言问道。 男人回过神来,自己是有老婆和孩子的人,从理智上不应该心猿意马,于是勉强收敛心神,说道:“请问,你是哪位?找谁?” 她能听懂中文吗?还是说应该讲英语? 男人心里胡乱琢磨,如果外面的人换成一个普通男性或者没那么漂亮的女性,他肯定不会这样处处为对方考虑……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是个看脸的世界。 外国美女绽放笑容,洁白的牙齿配上火热的红唇,重重地冲击在他的心房上。 “不是我找你们,是你们找我。” 第103章 财神?瘟神? 突然光临的不速之客微微伸长脖子,看到了室内的女人和小男孩。 她的普通话很标准,连语气助词的发音都很准,一听就知道在本地生活多年。 “什么?我们找你?” 男人一愣,没明白她的意思。 他回头看了看妻子,后者也是一脸懵逼,两人都不认识外国人,何况是这么漂亮的外国美女。 不过,女人的直觉令她觉得不能任由丈夫留在门口跟这个外国美女继续搭讪,于是她也走过去,打算接替丈夫问个清楚。 “对呀,这个不是你们贴的吗?” 外国美女捏着一张纸条笑道。 夫妻俩的脸色顿时变了。 男人的思绪刚才还在心猿意马,此时已瞬间清醒。 纸条上只写着两个字,“肾”和用圆圈框起来的“秘”。 普通人看到这莫名其妙的两个字都不会明白纸条是什么意思。 这是夫妻俩辗转听说过的联系秘医的方式,至于是从哪听说的,无非是那些同事之间在闲聊时提到的那些以讹传讹的都市传说。 大家谈论的时候都一笑置之,除了陈依依母亲之外基本上没人信,其实她也不太信。 如果不是家里的经济状态实在到了难以为继的程度,她肯定不会孤注一掷地尝试这么做,因为这种方式一看就不靠谱啊,纸条上连联系方式都不留,双方怎么联系呢? 据说,用圈圈框起来的“秘”字,就表明有人在呼叫秘医,而前面那个字,则是表示呼叫者的目的,如果是受伤亟需治疗,就写个“伤”字。 她留下一个“肾”字,目的很明确——当然不是想治肾虚。 据传说这位秘医只治伤,不治病,换言之就是只接需要动手术的订单。 夫妻俩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把同样的纸条复印了一两百份,在路上不太显眼的地方张贴——如果位置太显眼,刚贴上就会被清洁工撕掉。 他们是今天清晨天还没亮,趁大街上没什么人的时候出门张贴的,贴完才买了早饭回家补觉。 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单凭这么一张纸条找上门来,没想到居然这么快,没想到……短短一天内,家中发生剧变,女儿已经不在家了。 “你……你是……”男人结结巴巴地说道。 “没错,我就是。” 外国美女笑着,用指头遮住“肾”字,只露出“秘”字,秘医的秘,“我叫梅一白,这当然不是我的本名,是我给自己起的中文名而已。” “好啦,我已经在门口站了这么久,该让我进去了吧?你们就是这么欢迎财神的?”她揉碎纸条,弯腰拎起一件东西,自顾自地往屋里走。 她拎着的是一个保温箱,就是那种常用在家庭野餐时的保温箱,蓝底白盖,体积不算小,看着还挺有份量。 “呃……那个……” 如果不是女儿已经不在家了,如果不是女儿考进了红叶学院,夫妻俩应该会带着少许愧疚和罪恶感欢迎她的到来,但现在…… 他们两人一晃神的工夫,她就已经拎着保温箱进入室内,鞋跟一踢,把房门关上了,再用鞋尖一踢,踢开了保温箱的盖子。 森冷的白雾从保温箱里溢出,夫妻二人感觉到脚下寒气阵阵,看来这保温箱里没少装干冰之类的制冷剂。 不过,此时保温箱里装着的,并不是什么需要保温的东西,而是垒得整整齐齐的成捆的钞票,一捆是一万。 “500万,全是新钞,非连号。” 自称叫梅一白的秘医将手探入保温箱,麻利地取出所有钞票,胡乱堆在地板上,并且随意选取几叠让他们看内部,并非是两张钞票夹着一叠白纸。 然后,她又把箱盖重新盖好,防止冷气过度流失。 她的视线扫过夫妻俩和男孩,微笑道:“那么,是哪位呢?” 夫妻俩的眼睛都看直了,五百万在银行app里只是个单调的数字,但换成钞票居然有这么多?有了这些钱,还清房贷,至少未来十年二十年吃穿无忧了。 “抱歉,让你白跑一趟,但这笔交易……我们不做了,也做不了了……”男人先回过神来,努力将视线从大堆钞票上移开,向梅一白致歉道。 女人微微一叹,不过她相当拿得起放得下,现在她已经看不上这500万了——如果从女儿那边跟政商巨头们牵上线,只要人家稍微透露一句股市的内幕交易,别说500万了,上千万都轻轻松松赚到。 梅一白的笑容未变,但眼神却逐渐冰冷下来。 “可惜,这笔交易已经成立了。”她说道,“已经有客户在我这里下了订单,交易必须在今天夜里完成,一会儿从你们这里离开后,我就要立刻去客户那里,我可不想有损我的商业信誉。” “不是,话不能这么说啊,我们现在不想卖了,难道你还要强买强卖?”女人振声说道。 然而,梅一白本身做的就是非法勾当,不是说理的人选。 她淡定地笑着:“是啊,难道告诉你纸条写法的人,没有同时告诉你——纸条一旦贴出去,就不可更改了么?” 女人张口结舌,她只是从同事间的闲聊中听到的都市传说,而同事也是从其他人那里辗转听闻的,哪会有那么详细? “请你出去!这笔交易我们不做了!” 重要关头,男人终于表现出独当一面的勇气,他拎起一根棒球球棒,疾言厉色地指着秘医。 女人欣慰而钦佩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赶紧跑过去把小男孩抱远。 他们两个没有报警的想法,暂时没有,因为一旦报警就是玉石俱焚的下场,他们把亲生女儿待价而沽的做法肯定会引起千夫所指。 梅一白很好笑地看着他们,笑容逐渐森冷,眼睛却越来越亮,令她看起来像是一条毒蛇。 “嘘。”她将一根食指竖于唇边,小声嘘道。 这么漂亮的异国女性,做出这个动作本应很可爱,然而夫妻俩和小男孩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极恐怖的事物,吓得面无血色。 她“嘘”的时候,撅起来的嘴唇里探出一条紫红色的蛇信,前端分叉。 第104章 毒 男人手里的球棒再也握不稳了,上下牙直打架。 女人紧紧把小男孩抱在怀里,体若筛糠。 “你……你是人是鬼?”男人颤声说道。 “哎呀,别这么紧张嘛……”梅一白笑着把嘴张开,“很惊讶么?如果没有这个东西,我是怎么凭借纸条上的气味找到你们的?” 她的舌头本来就比普通人稍长一些,在舌尖位置又延伸出了一条长长的蛇信子……若把蛇信也算成她舌头的一部分,整体长度恐怕有成年人小臂那么长。 蛇信灵活异常,在空气中快速伸缩游动,如同少年闰土手里的双尖钢叉…… 夫妻俩和男孩哪见过如此恐怖的人,看到她舌头的全貌,吓得面如土色,尤其是男孩更是吓尿了,一滩热流直接滋在裤裆里。 “哎,你们为何怕成这样?我又不会吃了你们。”她笑道,“我是来做生意的,只要拿到应属于我的东西,我马上就走。” 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个便携式手术包,拉开拉链,里面是手术刀等手术用品。 “你们不用怕,只是一个小手术而已,你们要做就是睡一觉——至于伤口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会令伤口很快愈合,当你们醒来之后只会多一条不太明显的疤痕而已。”她安慰道。 但这样的安慰只能使三人更加恐惧。 “快一些,我的时间很宝贵……你们应该是一家人吧?难道没有谁会为了家庭主动站出来吗?反正只是一颗肾而已,又不会影响什么,看你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干重体力劳动的人,用一颗无用的肾换来一大笔钱,这笔买卖很划算啊。”她轻松的语气就像是在谈论去巴厘岛度假似的。 讽刺的是,夫妻俩本来是擅自决定让女儿为家庭做出牺牲,现在却轮到他们必须为家庭做出牺牲了。 “啊,如果你们是怕疼,那更是多余的担心。” 她故作恍然状,把嘴张得更大,指着牙床说道:“看见这两颗牙齿没?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 她大部分牙齿与普通人无异,唯独上牙床的左右两颗虎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颗细长、弯曲、半透明的獠牙,像是毒蛇的毒牙。 “这两颗牙齿,来自于印度的一种眼镜蛇,那种蛇的名字你们肯定没听说过。” 她用长长的蛇信缠绕着毒牙。 就算是她,也用了很长时间才适应了毒牙的存在,等完全适应了,她才又在口腔内埋入毒囊,否则如果不小心被毒牙划破口腔,她也会吃很大的苦头。 “在我的故乡,那里的人实在太穷,穷到连非法药物都吸不起,所以同胞们为了找乐子,想到很多有趣的点子。”她遥望西南,仿佛隔着万水千山注视着那片贫穷炎热的南亚次大陆。 “有一个男人,他的瘾头太大,普通的非法药物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于是他尝试着……吸眼镜蛇的毒。方法就是让眼镜蛇在自己的舌头上咬一口,让适量的毒液进入体内。眼镜蛇毒里含有一种名为cobratoxin的神经毒素,这种毒素是一种烟碱型乙酰胆碱受体(nachr)的拮抗剂,在临床上,这种拮抗剂可以用来当作镇痛药物代替吗啡,所以也能用来代替……啊,我这么讲,你们是不是听不懂?我真是一个不太合格的老师啊。” 她懊恼地挠挠头,叹了口气,“总之,这种毒素进入人体之后,会令人产生长达三至四星期的‘高度兴奋与幸福’,其他那些传统的非法药物跟这种毒素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只不过,那名男子可以说是行走在刀锋边缘,如果眼镜蛇注射进他舌头里的毒液稍微过量,他恐怕就……在高度兴奋与幸福中死去了吧。” 夫妻两人听得不寒而栗,他们早听说三哥多奇葩,没想到居然能奇葩到这种程度……让眼镜蛇咬自己的舌头来过瘾,这tm是人能干出的事吗? “你们不用羡慕,我给自己装上的这两颗毒牙,就是来自于同款眼睛蛇,毒囊则埋入我口腔内壁的皮下。一会儿我与你们其中一人舌吻的同时,会轻轻咬破你的舌头,你就可以亲身体会到长达三四周的高度兴奋与幸福了,在这期间你绝不会感到伤口的疼痛,等三四周后,毒素效果消失的时候,你的伤口也早已愈合不疼了,所以你们完全不用担心和害怕……” 说到这里,她俏皮地笑道:“你们需要担心的反而是——你会不会因此而产生依赖感,效果消失后再想办法找到我,恳求我再咬你一次。” 夫妻二人早已吓得噤若寒蝉,但他们的神情分明在说:谁会那么傻?以为我们是三哥吗? “不相信么?” 梅一白信步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拉开窗帘,“看看下面那些人。” 夫妻二人战战兢兢地凑到窗边,向下望去。 他们的房子位于五楼,从窗边可以看到路灯下徘徊着好几个陌生人,有男有女,这些人用古怪的眼神齐刷刷抬头与他们对视。 “这些人以前也不信,现在嘛……为了求我再咬他们一口,他们可以为我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比如在警车来的时候主动钻进警车的车轮下,以阻挡警车。”梅一白微笑,“所以你们不要考虑反抗、逃跑或者报警之类无聊的把戏,痛痛快快地配合我,咱们可以尽早结束这一切。” 夫妻俩如坠冰窟,被残忍地断绝了一切挣扎的希望。 “不要那么垂头丧气嘛,跟你们讲,我的吻技可是超棒的,绝对值回票价!”她的视线在三人脸上来回巡梭,“那么是谁来呢?” 她望向女人,颇感兴趣地说道:“女性我也是可以的哦。” “还是说……由我来作为导师,让这位小帅哥迈向成人的阶梯?”她的视线落在男孩的脸上。 男孩的脸莫名一红,但他的眼睛马上被他妈给蒙住了,“宝贝,别看她!” “或者……果然还是由一家之主做出一点点牺牲和奉献呢?”梅一白盯着男人,挑逗地舔了舔嘴唇。 男人扑通一声跪下来,磕头如捣蒜,“求求你,这屋里你拿走什么都行,我们绝不会报警!你想要钱,我们也可以写借条,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我不要别的东西。”她轻快地走向他们。 “等等!”女人像是刚想起什么,满头冷汗地说道:“你是超凡者对吧?我听说,超凡者是不能随意伤害普通人的,否则……” “那种自我束缚的清规戒律,只对正人君子有效,你们觉得我像正人君子吗?”梅一白噗嗤一声笑了,“当然,你们也不是,正人君子不会跟我产生交集,对吗?” 她妖娆的背影在灯光下宛如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而其他三人则像是被扔进蛇窝里的三只小白鼠。 大约半小时后。 “嘻嘻……哦哦,我飞起来了……飘啊飘啊……呜呜……小火车开动啦……呜呜……学妹,我喜欢你……跟我交往可以吗……***,你不能这样啊,我有女朋友了……结婚……咱们结婚吧……我……我当爸爸了……嘻嘻……” 男人光着上身躺在餐桌上,但并不是为了表演男体盛之类的刺激节目。 他的瞳孔放大,视线没有焦点,口中胡乱地呢喃,脸上的表情非常放松而安逸,仿佛身在云端。 他在做梦,无比美好的梦,梦里是纯粹的快乐时光,以现实经历为基础的妄想,比现实中的一切快乐百倍。 他的左下腹有一道新鲜的伤疤,是刚缝合的刀口,刀口长度并不长,可能也就相当于成年男子的拳头宽度,也没流多少血,足以证明施术者的技术精湛。 秘医梅一白,或者说是被红叶学院内部用“弗兰肯斯坦妮娅”代称的这个女人,神态轻松地从卫生间走出来,她的手还有些潮湿,因为刚掉手上的血污。 她扯过餐桌上的纸巾把手擦干,查看了一下男人的瞳孔,一切尽在掌握,这毕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手术。 在男人体内,蔓延至整个身体的毒素起到了麻醉作用,他从头至尾都没感觉到痛苦,也许除了舌头被她的毒牙刺破而微痛的那一下之外,但她相信他当时的注意力全被她的吻夺走了。 她是专业的,很讲信誉。 手擦干后,她将手掌贴在男人的左下腹刀口旁边,发动能力。 皮肤之下看不见的伤口内部,神经、血管、肌肉纤维正在重新结合并生长,她的能力可以极大加速这一过程,如果有必要,连断掉的骨骼都可以很快重新生长在一起,而到了她这个阶段,甚至可以强迫不属于同一物种的神经、血管、肌肉纤维与骨骼生长在一起,并且强行镇压体内的排异反应。 这一过程对她而言早已炉火纯青,在动物身上试验过无数次,在活人身上也实验过很多次,否则她怎么敢贸然把蛇信和毒牙装在自己的身体上? 当然,这个男人只是被取走了一点儿东西而已,用不着那么复杂,所以她的手掌只贴合了几秒就收回了。 连纱布和绷带都用不着,到了明天早上,伤口看起来就像是一两个月前的旧伤了。 “讲道理,没什么痛苦就能轻松换来500万,这么公道的交易去哪找?一个个的却搞得我像是坏人一样……” 她无奈地自语道,侧头瞟了一眼主卧室的门,那扇门紧紧地关着,女人和男孩就躲在卧室里不敢出来,还把门反锁了。 这个男人倒是有几分骨气,挺身而出代替那母子俩为家庭做出牺牲,只不过……这一家人最初规划的人选,恐怕不是他们自己吧? 这种事她见过很多次,有人为了得到钱,把家里的老人、残疾人、精神障碍者或者小孩子这些没有反抗能力的人推出来,而她也照单全收,生意就是生意。 这次似乎有些特殊,这就是所谓的害人不成反害己吧。 她的蛇信快速探出嘴唇外又收回,蛇信捕捉到空气里残留的气味分子,包括另外几个人的味道,气味还挺新鲜的,应该是白天才离开,其中一人的身上沾染着这个家的味道,应该就是这一家人预定的牺牲品,但不知什么原因不在了。 通过气味分子本可以分析出更多信息,但她仅能做到这种程度而已,因为她给自己移植了蛇信,却不能给自己移植蛇的神经和大脑,所以她得不到蛇类神经和大脑里专门处理气味信息的那部分功能,只能凭借自己的大脑强行分析和计算。 假如一个人从出生时就只能看见黑白两色,突然有一天他能看到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那他依然不知道何谓红、何谓蓝,他没有这个概念,只会因为新奇而陌生的世界而惊呆。 她的情况也差不多,气味分子携带的信息量异常庞大,但她只能分析出其中的一小部分。 就算是她也暂时不敢将蛇的大脑与她自己的大脑相结合,因为她不确定那样的她……是否还是她。 尽管如此,记住一个人的气味并追踪,她还是能做到的,她就是这么通过纸条上的气味找到这个家,前提是气味要比较新鲜才行。 保温箱上还有半个血手印,她用纸巾把血迹擦掉,对卧室门说道:“好啦,我的工作完成了,马上就走——人在餐桌上,钱在地板上,我离开的时候会帮你们把门锁好,尽快把钱拿到银行存起来吧,别乱花光哦。” 卧室内没有反应。 她拎起比来时轻了很多的保温箱,“那我走了,下次如果有需要,尽管再来找我,方法你们是知道的。” 说完,她离开这间房子,坐电梯下楼,至于屋子里面那三人之后的情况,她并不关心。 她一走出楼道,好几个徘徊在周围的人立刻众星捧月般围了上来,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奴隶在仰视君王,可以随时为她生、为她死,只要她给他们一点点小恩小惠就行,比如吻他们的同时在他们的舌头上轻咬一口。 一辆豪华休旅车开过来,停在她面前,司机同样是她的人。 她和他们上了车。 “肾源已搞定。”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通过加密渠道给某位深受肾衰竭折磨的大财阀发去消息。 不需要照片或者视频当作证据,她的信誉本身就是保证。 打字的时候,她露出的手腕上可以看到一条橘红色的纯绵手绳,但这可不是本地女子为了美观而佩戴的手绳,这条手绳是圣线,代表她高贵的种姓。 几秒后,她收到一条回复。 “请查看账户。” 她进入开设在卢森堡银行的账户,看到账户余额增加了2500万,单位是欧元。 等手术成功,还会有另外2500万欧元汇入她的账户。 没错,她的要价比市价贵很多,但即使如此依然有人愿意买单,因为她可以保证肾的成活,她可以保证不会产生致命的排异反应,甚至连双方的血型是否相同都无所谓,所以她值这个价钱。 对真正的富豪来说,花5000万欧元换自己一条命,很贵么? 是花500万欧元找普通名医做一场成功率听天由命的手术,还是花5000万欧元找她这位超凡者秘医做一场必定成功的手术? 任何富豪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选择前者的不配被称为富豪。 她扫了一眼余额里的数字,随手就把所有余额尽数汇入另一个账户,那个账户也是她的,由她留在祖国的朋友代管。 她在这里赚的大部分钱,都汇回了她的祖国,那个炎热、贫穷、肮脏、贫富差距极大的南亚次大陆国家,相当于从这里吸血,往那边输血。 身为婆罗门的一员,她并不在意自己拥有的金钱,她更渴求精神与躯体的升华,她相信终有一天,她的祖国会摆脱贫困,凭借庞大的人口傲立于世界之巅,而像她这样高贵的雅利安后裔,则会站在国家之上。 更何况,有这些身为她下仆的普通人,为了得到她的剧毒之吻不惜付出任何代价,比卑贱的贱民还要低下,她根本不需要花自己的钱。 她选择这座城市蛰伏,是因为红叶学院坐落在这里。 红叶学院的存在令这座城市附近云集了大量政商巨头的势力,有利于她做生意,这是她贫穷落后的祖国无法比拟的。 比如这次做交易的富豪,就是红叶学院里一位千金小姐的爷爷,因为疼爱孙女而搬来此处,被肾衰竭折腾,每周都要去医院透析,在他前面排队等肾源的人有一长串名字,长得根本看不到头。 他愿意花5000万欧元换取晚年的天伦之乐,没有讨价还价。 她就喜欢与这样的痛快人做生意。 当然,与红叶学院成为邻居,无异于与猛虎同眠,这也没办法,机遇总是伴随着风险,而且她内心之中也挺喜欢这种走钢丝般的刺激感觉,就像祖国的那名男子以毒蛇噬舌来享乐似的,她也享受着这种游走于危险边缘的乐趣。 第105章 芳邻 第二天早上。 江禅机打着呵欠被饿醒,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起床**,在厕所里哗哗的时候,才猛然想起……厕所的一墙之隔,不再是空房间,陈依依已经入住了。 他一紧张,尿了一半的尿差点硬生生截流了,然后放轻了尿……否则被听见了很丢人啊! 胡乱洗漱完毕,他穿好衣服去敲隔壁的房门。 “依依,起床没有?”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陈依依的精神不太好,睡眼惺忪,这也很正常,刚换了一个陌生的新地方,肯定睡不踏实。 “洗漱一下,咱们就去接梓萱吧,说不定还能蹭顿早饭……我先回我的房间等你,你好了就来叫我,或者像这样……”他用指关节敲了敲墙壁,“我就知道了。” 出租公寓的墙挺薄的,偶尔能听到男女激烈战斗的声音,情节扣人心弦,一波三折。 安静的状态下听到隔壁在敲墙应该也没问题。 她点头,他又重新回到自己屋里,躺在床上再眯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墙壁传来叩叩的响动。 陈依依洗漱好了,比他预想的快,大概因为她不需要化妆也没有化妆品吧,否则如果是普通爱美的女生,没个把小时恐怕出不了门。 两人拎着书包一起下楼。 “昨晚睡得怎么样?”他问道。 “还好……”她轻掩嘴唇,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有没有……想家?” 她的神色短暂地迷茫了一下,几秒后才成功地组织语言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想了,但不想念。” 江禅机稍加琢磨,她的意思应该是脑海中想到了家的样子,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她以前一直生活在那个家里,熟悉家里的一切,离开之后完全不想是不可能的,但她没有怀念那个家。 他有时候也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还以为是睡在自己真正的家里,睁眼看到出租屋昏黄的天花板心里还会很失落。 “那就好……虽然这话由我来说不应该,但那两个人,真是不配当父母啊……”他婉转地安慰道,尽量不过于刺激她的感情,他是担心她心一软,又回到那个家里。 其实,他昨天瞥见的只是冰山一角,那个家里真正冷血之处他还不知道,所以他的小心谨慎是多余的,她对那三个人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也不会再回去,她迟迟没有离开只是因为不知道离开后去哪,现在她已经有了安身之处。 无论多么简陋和寒酸,至少获得了心灵上的平静,而且朋友就睡在隔壁。 “婵姬,早上好,依依来了吗?” 来到大众澡堂,文华阿姨打招呼道。 “早上好。” “早上好。” 江禅机和陈依依先后回应。 昨天晚上,梓萱已经把自己在陈依依家里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文华和她老公听了之后都替陈依依愤愤不平,感叹这世界上怎么还有这样的父母? 同时,他们得知陈依依会暂时住在出租公寓楼里,虽然他们也认为住校更好,但考虑到她新逢巨变,如果有朋友能陪在身边也不错。 文华阿姨见到陈依依之后没有表现出激动和愤慨,更没有用言语攻击她的父母,甚至连提都没提及昨天的事,仿佛她一直就住在公寓楼里似的,邀请她进屋吃点儿东西再去学校。 将心比心,文华阿姨认为陈依依并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刻意的怜悯与照顾也许反而会刺痛这个沉默内向孩子的自尊心,所以她只表现出保持适度的热情与关怀,这样的态度令人如沐春风。 江禅机也有意没提及昨天的事,和梓萱一起把话题拉到陈依依的那双轻灵之靴与他刚得到的大猩猩皮手套上面,果然炒热了气氛。 文华阿姨听说他这双手套可避刀枪水火,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看手套的皮质虽然不是常见的牛皮羊皮猪皮,而且工艺精湛,肉眼可见之处连明显的接缝都没有,但要说有那么神奇的功效,她半信半疑。 江禅机得到手套之后也没有正式地实验过,便请文华阿姨从厨房里拿来一把切肉的刀,在众目睽睽之下试着拿刀刃戳了戳手套。 一开始他舍不得用力,而且戳的位置是手套的边边角角,生怕真的戳坏这双手套,然而切肉刀划过之后,表层的皮质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过了一会儿连白印都消失了。 众人“哇哦”了一声,纷纷面露惊奇。 他信心大增,又加大了力气,用刀刃划过手套的掌心,依然只有一道更明显的白印,没有划破,过了一会儿之后,白印渐渐变浅,最后又消失了,停留时间比刚才更长。 据路惟静老师说,这双大猩猩皮手套最坚韧的位置,应该是拳头指节部位,因为大猩猩经常用拳头拄地前行,指节部位的皮肤不亚于千锤百炼。 于是他试着用刀尖去戳刺指节部位,皮质被刀尖戳得变形,但没有破,留下一个白点,挪开刀尖稍后就恢复了原状。 文华阿姨又拿来了打火机和冰块,戴着手套直接用打火机的火苗炙烤掌心,烤了五秒左右,热量才透过手套,被皮肤所感知,证明它确实有一定的阻燃隔热能力。 零下几度的冰块就更不用说了,用手握着冰块,直到冰块开始融化成水,皮肤依然没有感受到凉意。 枪……枪是没条件试的,而且枪的上下限差距太大,打铅丸的土制猎枪和巴雷特狙击枪已经不属于同一次元了。 大家兴致勃勃,你一言我一语地提出测试方法,连正在卧室里补觉的梓萱爸爸都被吵醒了,凑过来看了看热闹,又去厕所**,然后回去接着倒头就睡。 文华阿姨知道出租公寓里没有洗衣机,大包大揽地让他和陈依依都把换洗的衣服拿到她这里来洗,她会帮他们烘干和熨烫,算是帮大忙了。 早上时间短暂,一共只试了十来分钟,陈依依也没来得及展示她的轻灵之靴,室内也没有跑跑跳跳的发挥空间。江禅机他们三人就不敢再耽搁,出发去上学,否则就赶不上学校食堂的早饭了。 第106章 不翼而飞 红叶学院里,趁着上午的课程还没开始,正在举行一场小型的内部会议,参与会议的都是对那位代号弗兰肯斯坦妮娅的超凡者感兴趣的老师,路惟静也在内。 目前,大家对弗兰肯斯坦妮娅只是保持着适度关注,并没有全力以赴追查她的行踪,一方面是因为她很神秘,大家对她几乎一无所知,二是她目前没有作恶,起码大家没有证据证明她作过恶,她将黑猩猩的脑袋与大猩猩的脑袋拼接起来的行为可以被批判为不道德,但并不违反任何法律,即使大家都认为她不是变态就是疯子,但也不能因为揣测就追捕她。 对她感兴趣的老师们正在从各自熟悉的领域挖掘她的相关信息,但所得有限,只能猜测她有医学背景,但她的外貌与国籍等情况一无所知。 在警方与红叶学院之间负责沟通的联络官张旭也以视频电话的形式参与进会议。 “警方那边进行了大范围筛查,寻找过去半年到一年时间里,从海关进口的活体动物与死亡动物的所有记录,然后根据记录追踪这些动物的去向,其中大部分动物的下落已经被确定,而且排除了这些动物拥有者或者标本制作者的公司或个人参与进此事的嫌疑。” 张旭用官方辞令念着一份纸制资料。 “那下落不明的呢?”有老师问道。 “下落不明的动物,包括活体与冷冻尸体,约有几十只,负责进口的公司大部分都是皮包公司,不过即使是皮包公司,要查的话也能查到一些东西。”张旭放下稿子,“警方找到了两个似乎不太寻常的共同点,首先是这些动物的运输方向都指向本市及附近地区,但是运到一半路程之后就下落不明了,不确定是否真的运到了这里;其次,涉及此事的个人,比如负责运输的司机,都有过经济状况很糟糕的经历,我们怀疑他们是被人买通或者被胁迫……” “既然能确定司机的身份,没有试着找到他们吗?”另一位老师问。 “找了,但是没找到,那些人仿佛人间蒸发了。”张旭无奈地答道,“他们的家人得到一大笔来路不明的巨款,但是再也找不到他们了,他们似乎是自己离家出走。” 线索又断了。 从国外进口的动物就有几十只之多,再加上国内本来就有、不需要进口的动物,弗兰肯斯坦妮娅究竟收集了多少动物当实验品啊…… “动物的种类都有什么?”路惟静问道。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土里钻的,种类很杂,没有什么规律,其中数量最多的……应该是各种蛇类,尤其是进口了一批印度眼镜蛇。”联络官说道。 一说到印度眼镜蛇,大家就联想到印度街头耍蛇人吹着笛子,面前的眼镜蛇高昂着头,凶猛地吐着信子,伴随着笛声起舞的模样。 “眼镜蛇?” 大家面面相觑,其他脊椎动物被强行结合起来勉强还能想象,蛇能跟什么动物结合起来?画风不搭啊! “说不定她是打算制作什么神兽?比如龟身蛇头的玄武?”张旭异想天开。 老师们哑然失笑,这么做有什么实际意义吗?乌龟本来就爬得慢,与蛇结合起来,既失去了蛇的灵活,龟壳又无法完全容纳和保护长长的蛇颈,除了看着新鲜之外没什么用,不像大猩猩与黑猩猩的结合体,既有前者的力量又有后者的智慧,属于典型的强强联合。 玩笑归玩笑,蛇的身体构造与整体吞咽式的进食方式太特殊了,大家想不出蛇能跟什么动物相结合,但既然弗兰肯斯坦妮娅引进了不止一条眼镜蛇,证明她很看重蛇,肯定有所图谋。 铃—— 预备铃响起。 在场的好几位老师还有教学任务,今天的晨会只能到此为止了,大家纷纷起身离座。 “对了,路老师,还有一件事。”张旭叫住路惟静,“本市西南方向,有一个村子叫秀塘村,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没有,这村子怎么了?”路惟静重新落座。 “这村子很小,你没听说过也不奇怪。最近一段时间,这个村子连续发生好几起家禽家畜失踪事件,甚至还包括村民家里散养的几条土狗,也一并失踪了,虽然当地派出所倾向于认为是普通野兽所为,但事情本身有几处蹊跷,所以警方的意思是……能不能请红叶学院派几个学生过去一趟,进行一下预防性的侦查,如果万一是超凡动物所为,就顺便解决掉。” “哦?什么蹊跷之处?”她问道。 “家禽家畜失踪都发生在夜里,还有被圈在两米多高的铁丝网里的……这些都好说,最怪的是,包括那几条土狗在内,家禽家畜在失踪时都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等村民第二天早上起床,才发现它们不见了。” “当地派出所进行了现场走访,没有发现明显的搏斗痕迹,警犬也没有找到可疑的气味,家禽家畜和土狗像是长翅膀飞了……” 张旭把情况介绍得挺详细,由于是一个偏僻落后的小村子,没什么可偷的东西,村里几乎没有哪家会在室外安装监控,没有影像资料提供线索。 “失踪的家畜里,还包括几头小羊羔,村民们担心,如果野兽能叼走羊羔,说不定哪天就会叼走小孩。村里的青壮年男子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除了老人就是妇女和小孩,所以现在一到夜里,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村里人心惶惶。” 张旭委婉地表达了这件事的急迫性,虽然尚未出现人员伤亡,但当地派出所急于安慰村民情绪,不能拖得太久。 路惟静点头,“我明白了,我会跟其他老师商量一下,派出学生去看看。” 张旭松了一口气,“那就拜托了,我也会通知当地派出所,请村民尽量配合你们的行动。” “好,我尽快。” 路惟静内心不太乐观,像这种目的性不明的任务,恐怕很少有学生会感兴趣。 第107章 全面提升 李慕勤发现,江禅机每天早上的时候都显得比较有活力,而越是临近中午或者下午放学时,就越是蔫蔫的。 其实原因很简单,江禅机在早上都会在文华阿姨家和学校食堂吃双倍早餐,肚子里有底,然后很快就走向空虚寂寞冷。 “今天不忙着训练,先来打一次综合测试仪,让我看看你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 趁着他早上有精神,李慕勤指着综合测试仪示意道。 江禅机应了一声,他也挺好奇自己这段时间的实力有没有增长,因为鱿鱼须将那头大猩猩又吸得精尽猩亡……等下,好像也不对,那应该是头母猩猩。 总之他也很期待。 他走近综合测试仪,李慕勤教他的发力技巧和出拳姿势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不需要特意去回忆与思考,两只前脚掌牢牢地扒住地面,身体前倾到一定角度,下半身的力量灌注于双腿中。在这个过程里,他双膝微弯,就如同正在蓄力的弹簧,当弹簧压缩至极限后,双腿的力量在一瞬间爆发,对大地蹬踏的反作用力如助推火箭般推动整个身体向前突进。 双腿蓄力发力的阶段,右拳已经抬高至身侧,由脚掌逐节向上传递的力量亟需一条倾泻的通道。 此时他的身体形似倒扣过来的北斗七星,长长的斗柄是他的腰腿,拳头就是北斗第一星天枢。 骨头和关节都大致移动到了正确的角度,彼此之间的内耗大为减小,以李慕勤的目力,仍然可以随随便便找到很多错误,但相比于之前,动作的规范性已经是天差地别。 砰。 拳头重重击中软垫,冲击力转化为软垫后面密闭气体的内能,传感器和处理器迅速计算出内能的增量,并以数据的形式展示在显示器屏幕上。 打击力测试完成。 公斤,打击力2096公斤。 倍重量。 挥击过程中共有126个冗余和错误动作。 综合判定: “不错嘛。” 路惟静从外面走进来,恰好看到了这一慕,鼓掌道:“也没有多远了。” “还差得很多。”李慕勤嫌她多话,瞪了她一眼。 江禅机盯着屏幕上的数字,“咦?我长胖了?” 如果没记错,他第一次测试的时候,体重是55公斤整,公斤? 当然,第一次测试的时候,他已经两三天没好好吃东西了,而现在虽然从没吃饱过,至少顿顿有饭吃,今天早上还吃了两顿早餐,所以体重增加并不奇怪,但增加了有这么多吗?他没感觉自己胖了,依然总是饥肠辘辘。 李慕勤无奈地摇头,为什么这些女孩子都这么关心体重呢? “这是你增长的肌肉,不是肥肉,如果是肥肉的话,你的胸就不至于还是a-了。”路惟静说道。 江禅机:还有a-这个型号吗? “不过你的肌肉增长速度好像有点快啊……按理说女生体内不像男生那样拥有很高水平的雄性激素,一般不会长这么快……”路惟静面露疑惑。 “不是……我今天早上喝水喝多了!我现在就去一下厕所!”江禅机赶紧找借口脱身,不能让她继续思考下去了,否则说不定她又要给他体检…… 他借尿遁跑掉后,李慕勤注视着屏幕上的数字,说道:“不仅是肌肉,打击力提升得也很快——即使刨除动作规范带来的影响,依然很快,比上次多了大约1400公斤,这意味着……他体内源能积累速度水平很高。” “这样的速度,在红叶学院里挺少见,但不算特别出众吧?”路惟静说道:“更早的那些天才级选手不算在内,就拿目前在校的学生来说——奥罗拉就不用提了,米奥也有差不多的水平,其他还有几位平时低调的学生,同样有不相上下的源能积累速度。” 李慕勤并不认同她的说法,“她们的天姿确实很卓越,但是更重要的是她们有家族作为后盾,家族为她们提供了强力支持,这才是她们实力突飞猛进的根源,而婵姬这孩子,应该没有这种等级的支援力度吧?换言之,她是纯粹靠自己做到这点的。” 路惟静微微摇头,老朋友就是这点不好,总是待在学校里,不去接触社会,明明当老师了,却依然过于天真。 “运气、金钱、人脉、家族,乃至基因,这些都是实力的一部分,这世界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虽然你我当时也是基本靠自己,但有时候想想,如果咱们那时能得到更多的支持,说不定今天能取得更大的成就呢?”她的话李慕勤不太爱听,但她依然要说。 她进一步劝道:“我知道你想让婵姬尽快成长起来,但还是要多一些耐心和宽容,别总是那么疾言厉色,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如果换成其他女孩子,可能早被你训哭了……” 李慕勤内心之中知道老朋友言之有理,不过她还是更欣赏不假于外物的学生,算是她的一点点心理洁癖吧。 江禅机在厕所里躲了一会儿,但不能一直躲着,过了几分钟又回到场地里。 他在厕所里想了个话题,一回来就直接问道:“李教官,这仪器没出错吧?我刚才那一拳真的打出了两吨的重量?” “两吨的重量并不稀奇,比一辆小汽车稍重一些而已,据说普通的雄性大猩猩在狂怒时都能掀翻一辆小汽车,你跟那头超凡大猩猩交过手,体会过它的力量吧。”李慕勤说道。 江禅机回想起那头大猩猩,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跟它刚正面的念头,因为它的存在本身就极具压迫性。 “对了,你今天又干什么来了?”李慕勤转头问路惟静,因为后者来的时间很微妙,平时没事的时候,她更早就来了,而如果校医室里有事,她应该会稍晚才来,或者不来。 “哦,差点忘了正事。” 路惟静拍拍脑袋,对江禅机说道:“有一个新的任务,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接?” 第108章 喵系性格 一听到又有任务,江禅机还没说什么,李慕勤倒是眉头一皱,接话道:“弗兰肯斯坦妮娅又搞事了?” 李慕勤没参加早上的会议,她并不擅长情报搜集的工作,去参会也帮不上忙,但这不代表她不关注那个神秘的超凡者。 “应该不是。”路惟静说道,“还不确定是不是超凡动物引起的事件。” “弗兰肯斯坦妮娅……是谁?”江禅机好奇地插话。 “就是你们打倒的那头半大猩猩半黑猩猩的怪物,因为它很像是游戏、电影、小说里经常出现的缝合怪,所以我们用虚构小说里第一次制造出缝合怪的科学家名字为那个超凡者起了代号。”路惟静解释道,“但这次事件跟她没关系。” 她把张旭讲的事件转述给他们听。 “这件事已经放到校内网上了,而且已经推送到超凡者学生的手机上,但是学生们普遍兴致不高,毕竟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普通动物所为,甚至可能是饿极了的小偷或者流浪汉干的,村民内部监守自盗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就算是超凡动物所为,具体情况也并不明朗,综合来说性价比很低,暂时没有学生报名,而村子所在的辖区派出所那边又催得很急,所以来我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简单来说,就是其他超凡者学生看不上眼,没人报名。 大家都不傻,简单或者性价比高的任务,大家早就抢了,只有江禅机这种没手机的学生才只能从别人挑剩下的任务里捡捡垃圾。 还好他并不挑剔,如果是当天不能来回的任务还能赚几顿学校食堂做的盒饭。 “行,我愿意试试,只要学校能保障盒饭供应就行。”他一口答应,“这次任务预计要几天时间?” “这个嘛……当天肯定不能来回,最起码两天,也可能三天,就按三天来算吧。”路惟静征求李慕勤的意见。江禅机是武学学系的注册学生,李慕勤是武学学系的正式老师,请假离校需要老师同意。 “好吧,但是不要故意耽搁时间,最好两天以内给我搞定,然后尽快返校。”李慕勤不太乐意,她更看重日常训练,但这毕竟是很正当的离校理由,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 江禅机点头,他肯定不会故意耽搁,反而会尽力早完成任务,因为带着三天的盒饭去,如果两天就完成返校了,岂不是白赚一天的饭? “另外我要强调一下,这次任务没有老师提前去调研过,所以万一遇到很难对付的凶兽,不要犹豫,立刻放弃任务回来。”路惟静叮嘱道,“当然,从目前的迹象上看,即使是凶兽,应该也不算是特别强的凶兽。” 江禅机一一答应。 “嘿嘿,这时候是不是就轮到米奥学姐我出场了呢?” 三人侧头一看,只见米奥双臂抱胸,很臭屁地站在古堡门口,露着虎牙嘿嘿笑着。 “婵姬小学妹,是不是很想念我啊?叫声米奥学姐听听?”她说道。 “呃……原来是喵学姐啊,上午好。”江禅机打招呼道。 她本来就不太服帖的头发顿时炸立起来,气急败坏地叫道:“是米奥!不是喵!” “我就是说米奥啊,你听错了吧,喵学姐?你中文学得不行啊!” 江禅机故意逗她,感觉跟用逗猫棒逗猫差不多。 “啊?是这样吗?”米奥懵逼了,她毕竟是个外国留学生,虽然她认为自己的中文说得不错,但被他说得有些动摇了。 李慕勤看不下去了,“米奥,你来干什么?” “李教官,我也想出任务啊!我好久没出任务了!闲得快要发疯了啊!”米奥抱着自己的脑袋,嘎吱嘎吱地挠着头发,抓狂地说道。 “不会吧?喵学姐你不是很强吗?难道没人找你一起组队出任务?”江禅机纳闷道。 他知道米奥学姐为人妩媚实力又强,在整个学院里也数得上号,按理说大家都喜欢抱大腿,所以在他的想象里,米奥学姐应该很受欢迎,整天有人找她出任务,几乎闲不下来的那种,没想到她居然因为没任务做而闲得发疯? “一定是因为那些人嫉妒我的美貌和实力!”米奥气呼呼地握紧拳头,她握拳的姿势也很有意思,不像正常人那样大拇指压在食指和中指上,而是大拇指扣在食指的侧面,像只猫爪。 李慕勤叹了口气,无情地拆穿她的谎言,“她啊,一开始确实有不少人找她一起出任务,可后来大家发现,她在任务里经常帮倒忙,做事总是特立独行,不会配合别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慢慢地就没人找她了……” “李教官!” 米奥又委屈又窘迫,急得满脸通红直跺脚。 “没办法,谁让她的性格也像只猫呢,在组队任务里,还是犬系性格的人比较可靠,服从命令听指挥、懂得配合队友,而且有大局观。”路惟静也添油加醋。 江禅机想了想,他记得梓萱提过,奥罗拉学姐曾经单人出过任务,于是问道:“以喵学姐的实力,不太难的任务自己就能搞定吧?” 他的话令米奥很受用,心情立刻阴转晴,“没错!没错!婵姬小学姐你很有眼力嘛!别说是不太难的任务,就算是很难的任务,也难不倒你的米奥学姐!可惜,学校的老师们嫉妒我的才华,总是不允许我单独出任务!” 说最后一句时,她皱着鼻子瞪了一眼路惟静,显然后者就是阻止她单人出任务的罪魁祸首。 路惟静无奈地笑了笑,对江禅机说道:“要说这孩子的实力嘛,确实很不错,她在兽化方面极有天赋,兽化得很成功,甚至太成功了,我怀疑连她的脑子都兽化了……” 他听得一愣,这是啥意思? 路惟静解释道:“因为没人找她组队,她就申请单人出任务,我们考虑到她的实力不错,也就答应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唯一单人出的那次任务,连任务地点都没找到,差点儿被人把她卖到宠物店里去……” 第109章 网开一面 “路老师!” 米奥这下彻底抓狂了,“我在路上听说宠物店里出现了超凡动物,就去卧底了!懂吗?卧底!” 路惟静耸耸肩,“从那之后我们就不敢把她单独放出去了,万一她被猫贩子拐去当种猫,我们可负不起这责任。” “呃……” 江禅机总算明白了,怪不得米奥学姐明明很强却闲得发狂,原来都是她自己作的啊! 米奥的学业已经成了学校老师们的老大难问题,她文化课程一团糟,艺术刺绣之类的选修课程更是把课堂折腾得鸡飞狗跳,就连选修社会实践课程都没人要,眼看她都上高二了,这么下去她可怎么毕业? “啊啊啊啊啊!不要再说啦!你们太欺负人啦!我不要面子的吗?”米奥捂着自己耳朵用力甩头,像是要把两位老师刚才说的话全都甩出脑海。 两位老师的话简直像是在往她的心上插刀,偏偏她们说的还都是事实。 米奥上蹿下跳地抓狂了一阵,突然想起江禅机好像刚接了个任务,于是飞快蹿到他面前,讨好地说道:“亲爱的婵姬小学妹,你忍心看着可爱的米奥学姐在学校里憋得发疯吗?你要出任务对吧?咱们一起组队啊!只要跟着可靠的米奥学姐,完成什么样的任务都不在话下!” “可是不行啊,喵学姐,你等级太高了,有你跟着的话,就算完成了任务,我也得不到学分啊……” 江禅机觉得她挺可怜,但是爱莫能助,因为这不仅关系到他的学分,还关系到陈依依的学分,总不能为了帮米奥学姐,每次出任务都用爱发电吧。 路惟静插言道:“关于这个问题,起码这次任务不用担心。” “啊?”江禅机没听懂。 “因为这次任务情况不明,没有预估等级,我们不知道有没有超凡动物,如果有的话,也不知道有几只、是多少等级,有很强的不确定性,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带着她也可以,算是以防万一。”路惟静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该灵活变通就要变通。” 米奥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按住江禅机的肩膀拼命摇晃,“婵姬学妹,你听到老师的话了吧?快答应啊!带着我一起去啊!我在学校里都快憋疯了!” 江禅机谨慎地确认道:“路老师,就是说带着喵学姐并不影响任务的成败?” “是的,算是特例吧,只要那个村子确实是受到超凡动物的袭扰,而且你们成功地搞定了任务,就能得到学分,不论超凡动物的数量和等级。不过我要提醒你,带着这家伙可能非但帮不上忙,还会拖后腿哦。” 路惟静算是代表老师们给米奥网开一面,否则她要是真毕不了业,头疼的还是各位老师。 “我才不会拖后腿!”米奥急得直跺脚。 江禅机心一软,“好吧,那就带着她吧。” 米奥激动得一跃三尺高,就算没有兽化,她的运动能力也强得惊人。 “太好啦!我终于可以离开学校这座监狱啦!万岁!” 李慕勤和路惟静看见她这副样子,不约而同地无奈摇头。 “你确定要带着她?小心后悔啊。”路惟静提醒道。 不止一次有人看中米奥的实力想带着她出任务试试,结果全都被坑了,她非但帮不上忙,别人还要分神照顾她。 江禅机再次点头确认,一是觉得米奥学姐确实挺可怜,二是同为学渣军团的一员,他能理解她面临无法毕业的焦虑,所以才答应了。 反正即使被坑也就一次,下次不带着她就行了,总得给她一次机会。 而且他跟那些千金小姐们不一样,他有短暂的宠物店打工经历,说不定能治得了这只喵学姐。 “话说在前头,我还有个同伴,还要问问她同不同意,如果她反对的话,也不能带你哦。”他说道。 “安心啦!不会有人拒绝我这么可爱又可靠的学姐!” 米奥刚才还是一副被主人抛弃无人认领的可怜流浪猫模样,眨眼之间就膨胀了,浑然忘了之前自己被拒绝得有多惨…… 路惟静无奈地摇头,“算了,随你吧。” 还是老样子,由路惟静负责通知万象学系,江禅机带着米奥去食堂跟陈依依会合。 米奥心情大爽,一路上看见认识不认识的学生就兴冲冲地跟人家打招呼。 她长得确实很漂亮,身材柔软,动作妩媚,蓝色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就连笑的时候露出的虎牙也很可爱,只要不说话就是一个实打实的萌妹子,再加上性格活泼,不认识她的学生们很容易被她的外表所欺骗,任谁也不会想到她的脑子有坑。 陈依依出现在远处,慢慢向这边走过来。 江禅机故意没有提醒米奥,想看看她能不能察觉陈依依的接近。 米奥正拉着一个她自己都不认识的学生自吹自擂,令那个女生一脸困扰的样子,但又不知道怎么摆脱这位自来熟的学姐。 这时,陈依依走近,米奥还在叽叽喳喳。 等陈依依接近到距离她大约三步左右的距离时,米奥吸了吸鼻子,像是察觉到什么,然后就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头发噌地炸起来,瞬间跳出好几米,戒备地盯着陈依依所在位置。 “你是谁?想偷袭我米奥,还差得远!” 她没问“什么人”,而是问“你是谁”,说明她看见了陈依依,而不是仅仅是感觉到。 “喵学姐,这位就是我以前出任务的搭档,她叫陈依依,不太爱说话。依依,这位是米奥学姐,她跟咱们一起出任务,你觉得怎么样?” 江禅机为她们两人介绍道。 “搭档吗?”米奥上下审视着陈依依,“看起来很弱的样子,不过能悄然接近我米奥这么近,也算是有一手……可惜,即使我还没有使出兽化,想偷袭我也是不可能的!” 这话应该不是吹牛,刚才陈依依是从侧面走过来的,而且当时米奥还在跟另一位同学说话,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及时察觉陈依依的接近,就算考虑到米奥的等级较高这个因素,依然很厉害了,这算是……野兽般的直觉吗? 第110章 喵言无忌 江禅机没有直接询问米奥到底是怎么察觉陈依依的,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和底牌,只要长期相处,用心观察,说不定能解开这个谜团。 陈依依也打量了几眼米奥,她没有表示同意或者不同意,而是探询地望向江禅机。 “米奥学姐也面临毕业的压力,我觉得她挺可怜的,所以带上她试试,而且这次任务有点儿特殊,带着她也不会影响学分。”江禅机进一步说明情况。 陈依依不是很情愿的样子,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江禅机能理解她的感受,这两个妹子的性格迥异,一个过于活泼,一个过于内向,性格上来说可能不容易合得来,但也不能就此下定论,因为迥异的性格也可以说是互补,说不定相处的时间长一些,她们就能够认同彼此。 过了一会儿,梓萱也来吃午饭,江禅机又重新替她们介绍了一下。 平时是三个人一起吃饭,今天多了米奥,正好占满一张四人桌。 吃完饭,食堂也准备好了三人份三天的盒饭。梓萱回去上课,她和米奥这位脑袋瓜不灵光的白痴没什么共同语言。 路惟静开着跑车等在校门口,还是由她把三人送到目的地。 在路上,路惟静这次没叮嘱安全问题,因为有米奥这位高等级的学生在,安全方面比较有保障,但这要建立在米奥听话的基础上,否则按照米奥以往在团队里的表现,让她往东她偏往西,让她撵狗她偏去追鸡,根本连最简单的任务也完不成…… 跑车的底盘低,避震能力差,越接近村子路就越难走,车子颠簸得越厉害,好几次路面都擦到了底盘,路惟静也不心疼,直到把车开到村口才停车。 村子里跑着玩的小孩子们,看见帅气的跑车和几位漂亮的“大姐姐”,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好几个老人坐在各自家门口晒太阳,皮肤黝黑,满脸皱纹,晶状体浑浊,眼神呆滞,就是那种在偏远村子里很常见的老人,仿佛人生剩下的意义就是带孙辈和静静走完剩下的日子。 三人拎着自己的背包下了车,路惟静又叮嘱了几句,驱车离开。 这次不像以前的任务那样有老师在外围接应,全靠他们自己,所以江禅机的心里也没什么底,他的两个队友,一个全让他拿主意,另一个不添乱就是万幸,不能指望她们提供有用的建议。 村口站着一位五十来岁的男性村民,穿着一身中山装,神态和气质看着跟其他村民不太一样。 “我是村长,你们是……红叶学院来的?”他迎上来问道。 “是的,我们是红叶学院的学生,听说你们的家禽家畜频繁失踪,我们前来调查情况。”江禅机说道。 村长的视线绕过他们,望着跑车扬起的烟尘,疑惑地说道:“为什么来的是学生?刚才那位是老师吧?她怎么又走了?” 他的言语和眼神里,透着显而易见的失望,嘴角也耷拉下来。 “这个……老师们比较忙,先由我们负责调查,如果我们解决不了,老师们再来。”江禅机委婉地说道。 “这样啊……那就跟我过来吧。”村长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 米奥看不下去了,撇嘴说道:“什么嘛!看不起我们还是怎样?我堂堂米奥可是比很多老师还厉害!” 这不是她吹牛,单以实力而论,她确实和一些老师持平甚至超过,但解决事件不仅需要实力,经验和思维往往更重要,而她在这两方面是天生残疾。 江禅机算是明白为什么别人都不要她了,这一开口就得罪人的本事也没谁了,就算村长确实看不起他们,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啊,还要靠人家了解情况呢。 果然,村长闻言面露不悦。 “村长您别介意,我这位学姐脾气不太好,您大人有大谅,别跟她一般见识。”江禅机赶紧安抚村长的情绪,然后把米奥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喵学姐,你要是想解决事件拿到学分,就别乱说话,咱们人生地不熟,必须要有村民的配合才行。” 这时候就显出他能屈能伸了,毕竟他经历过很多波折,如果换成其他心高气傲的超凡者学生,肯定不会这么低声下气地向身为普通人的村长道歉。 村长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还好米奥长得漂亮,这世界对漂亮的女生总是有优待,就算说一两句过分的话也可以被原谅。 看在学分的份上,米奥气鼓鼓地叉着腰不再说话,嘴撅得都快能挂酱油瓶了。 村长领着他们在村里村外逛了一圈,走访了那些发生过家禽家畜失踪的家庭,但没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村民们的说辞跟对警方的说辞一模一样。 走访的过程中,江禅机注意到这村子里的年轻人寥寥无几,要么老、要么小、要么病、残、孕,五十来岁的村长已经算是壮劳力了,很多老人一把年纪还在村外的田地里辛勤地劳作。 村里的年轻人,从十几岁开始,要么外出上学,要么外出打工,平时只有过年才会回来,寒暑假宁愿留在城里的学校中,也不愿回来。 村里没有任何娱乐设施,年轻人回来干什么呢?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种地吗? 另外他察言观色,觉得这些家庭不像是监守自盗然后故意说谎骗取同情。 村长因为红叶学院没派老师来而失望,嫌弃江禅机他们年纪小,因为这件事对外人来说,只是一场“事件”而已,但对他们来说,那些家禽家畜关系到老人的养老,关系到孩子的学费,关系到一家人的看病治病,而家禽家畜的频繁失踪又令他们人心惶惶,生怕连家人的生命安全都受到威胁。 一圈转完,他们再次回到村口。 “情况就是这样,我们知道的只有这些,两位有什么高见?”村长问道。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说你们该看的都看了,如果没有什么建设性意见,不如就此打道回府,请你们的老师过来吧。 第111章 失踪的孩子 村长的态度偏于冷硬,对江禅机他们不假辞色,但从侧面也说明他挺有骨气的,明知道红叶学院的学生里有很多千金小姐,一个月的零花钱可能都比村子的全年收入要高,但并没有因此而刻意讨好他们,这就进一步减低了村民监守自盗故意骗取同情的可能性。 “高见暂时没有,不过我们想在这里借住一晚上,如果今天夜里再次发生家禽家畜失踪事件,说不定我们能发现些什么……另外,我们有三个人,不是两个。” 江禅机拉住陈依依的手腕将她的一支胳膊举起来,让村长看到她。 “谁……什么人……” 村长猝不及防,被突然在眼前出现的陈依依吓得连连后退,以为大白天见了鬼。几秒后,他看清她身上的校服,这才惊魂稍定。 “她……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你们这些孩子,故意吓唬我老人家是不是?”他又惊又怒,脸色苍白。 “她一直在啊,从一开始就在,跟着咱们转了整个村子,只不过她的能力如此,普通人很难看见她就是了。”江禅机解释道。 村长本不太相信,但仔细一想,这两个“女生”从抵达村子时就跟自己在一起,绝没有中间去和其他女生汇合的机会。 “嘿嘿,不要小看我们超凡者啊!”米奥得意地说道,“这种简单的能力就把你吓成这样,等我使出能力来,岂不是要把你吓尿了?” 米奥的装逼在这里起到了效果,村长重新审视三人,不由地收起了轻视之意。 “好吧,算我之前失言,向你们道歉。”他说道:“如果三位真能帮我们解决这件事,我们……我们肯定向贵校送上锦旗作为表彰。” 这个穷村子没什么能拿出手的好东西,也就锦旗奖状这种名誉性的荣誉了。 “锦旗就不用了,请相信我们,我们想解决这件事的心情跟你们是一样的。”江禅机说道。 村长点头,建议道:“村子里没有旅馆,空房子倒很多,不过我家的条件稍好一些,要不你们今天晚上就住我家吧?” 江禅机并不挑剔,有地方住就好,跟着村长往他家走去。 他们刚才路过村长家,单以房子而论,确实比村子里大部分人家的房子更新更坚固,院墙都高一些。 走到黑漆大门前,院子里就传来狗叫声。 “请进来吧。”村长打开大门,邀请他们入内。 一条被铁链子绑着的大黑狗激动得汪汪狂吠,而它吠叫的对象……是米奥,它可能闻到她身上有猫的味道,以为家里被入侵了。 “傻狗,有本事你过来啊!”米奥向它吐舌头扮鬼脸扭屁股,故意气它。 大黑狗愤怒地想挣脱铁链,但铁链又粗又牢固,不可能被它挣脱。 “喵学姐,你就消停一会儿吧,这狗叫个不停,多烦人。”江禅机被狗叫声吵得头疼。 “我才不要!这傻狗一闻到猫的气味就这么来劲,平时一定没少欺负村里的猫猫,我要替村里的猫猫们出气!”米奥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正义感,越说越起劲。 村长走在前面,拉开正屋的房门,扯着嗓子喊道:“孩子他娘,来贵客了,晚上多做点儿好吃的……黑子,别叫唤了!” 大黑狗被米奥撩拨得愤怒已极,根本不理会主人的命令。 这时,屋里急匆匆冲出来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虽然同为四十来岁,但她比学校里那些老师们看着年纪大多了,学校里的普通老师,由于保养得当,看着也就三十来岁。 她满脸惊慌,扫了一眼江禅机他们,“当家的,看见毛驴儿没有?” “毛驴儿不是在家里吗?我从哪儿看见他去?”村长莫名其妙地反问。 中年妇女焦急地说道:“是啊,刚才还在他屋里写作业,一转眼的工夫,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没在家里?”村长问。 “没,我都找遍了!”女人说道。 江禅机插言问道:“毛驴儿是谁?” “我儿子,今年上小六,小名毛驴儿。”村长答道,转头又对女人说道:“他是不是又藏到哪个柜子里了?上次他不就故意这样吓咱们一跳吗?” 米奥还记恨村长刚才小瞧他们,小声嘟囔道:“我还心说毛驴这么聪明都会写作业了,原来是你儿子啊……驴头驴脑驴尾巴……” “没有,我都找过了!”女人加重语气,急道:“不信你自己找找!” “你这人……我没不信!”村长当着外人的面,不想跟老伴拌嘴,“你再好好找找!” 女人气急败坏,跳着脚说道:“真没有!你让我说几遍!” 她抬手一指天空,“天马上就黑下来了,那小子八成又去外面跑着玩了,这万一……” “不会不会,就算他去外面疯跑,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他就回来了。”村长安慰道,“你不用急成这样。” 江禅机明白了,村里人心惶惶是真的,由于家禽家畜和狗的无故失踪,令村民对孩子的安危格外紧张。 他们是下午抵达这里,跟着村长在村子转了一圈,现在是已经是傍晚四五点左右了,像这种偏僻山村里的天色说黑就能黑下来。 尽管女人心急火燎,但江禅机和村长都觉得问题不大,村里长大的孩子往往喜欢在外面跑着玩,不像城里的孩子那么宅,等吃晚饭的时候应该就会回来了。 村长催促女人赶紧下厨房准备晚饭,但母子连心,当娘的生怕孩子遇到危险,哪里还有做饭的心情,非要找到孩子再做饭。 这时,院门又被推开了。 “村长,看见我家翠花没有?”一位年纪更大的妇女探头进来问道。 “你家翠花?没看见啊。”村长回道。 村长老婆一听,急道:“三婶,你家翠花也不见了?哎呀妈呀,我家毛驴儿也不见了!这可怎么办啊!” 她担心孩子出事,感觉天都快塌下来了,眼看就要坐地上哭。 一个孩子不见了可以理解,两个孩子同时不见了,这事情就有几分蹊跷了。 第112章 祸害 “先别哭!”村长一指老婆,“先把话说清楚,三婶,你家翠花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三婶家的孩子不见了,本来就挺慌,被村长老婆一哭就更慌了。 “翠花……我在厨房择菜,不知道这死丫头什么时候跑出去的,刚才一看就没人了,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三婶六神无主地说道:“这两孩子,不会出什么事吧……我家里连个男人都不在,这要是真出了事……” 村长心里也有些慌,但没有表现出来,“别急,不会出事的,两孩子八成是去别家串门了,别急。” 江禅机插言道:“打扰一下,翠花和毛驴儿两人认识不?” “认识,怎么不认识,两人经常一起玩。”村长说道。 “那他俩能去哪呢?”江禅机追问,“有没有什么大概的范围?” “反正就是村子里,还能跑哪去?臭小子八成是钻进谁家的大棚里偷瓜去了,看他回来我非把他屁股揍肿不可!”村长强自镇定,摆手道:“我去下广播室,用喇叭喊他们,他们一听就回来了。” 江禅机看这位三婶眼熟,仔细一想,她好像也是家里丢过家禽家畜的受害者之一,之前到过她家,但他不记得当时她家里是否有一个叫翠花的女孩。 村长让他们在家里稍等一会儿,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去。 没过几分钟,安装在村里电线杆上的扩音喇叭响起来。 “毛驴儿,翠花,你们跑哪去了?限你们五分钟之内回家,听见没有?” 扩音喇叭的声音很大,在村中心和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各有一台,声音可以覆盖到整个村子及周围的菜地。 “毛驴儿,你要是五分钟之内不回家,从今往后一年,你别想拿到一分零花钱,别惹毛了老子,否则老子说到做到!” “翠花,你别跟着毛驴儿瞎折腾,赶紧自己先回家,三婶找你找得都快哭了,听见没?” “我现在开始倒数了啊……4分50……4分40……” 五分钟很快过去了,村长在广播里的倒计时却停留在两分钟不再往下数了。 村长老婆站在院门口望眼欲穿,始终没看到儿子的身影。 村民们都听到了广播声,一开始大家没当回事,只以为孩子调皮捣蛋,这也是常有的事,该干什么干什么,但慢慢的,广播一直没停,两个孩子还没找到,大家心里都开始发毛。 男人们让女人和孩子留在屋里别出来,自己在村里四处寻找,用手机互通信息,依然没找到两个孩子。 天色愈发深沉。 十几束手电光在村子外围的菜地里晃悠。 江禅机向村长老婆讨要来一件毛驴儿常穿的衣服,又把还在跟大黑狗对峙的米奥拉到一边,说道:“喵学姐,要不你闻闻这件衣服上的气味,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两个孩子……” 啪。 米奥一巴掌将衣服抽飞,“以为我是傻狗吗?” 这时,又有一个陌生的大人带着一个男孩子走进院门。 “三婶,我家石头好像看见那两个孩子了……” 村长老婆和三婶一听,赶紧围过去,七嘴八舌问那个小名石头的男孩,终于问清了事情的经过。 翠花家里受到的损失最严重,两头小羊羔失踪了,心疼得三婶每天晚上抹眼泪,翠花这孩子知道心疼大人,心情也很低落。 村长家的毛驴儿可能对翠花有意思,在她面前逞能,夸口说要带着她去找羊羔。 石头家里也丢了一头羊羔,两人找到石头,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但石头这孩子可以说比较谨慎,也可以说比较怂,没跟他们去,但他们让他保密,别跟大人们说,然后他们就悄悄溜出村子。 石头眼见事情越闹越大,心里发慌,他妈见孩子神色有异,严刑逼问之下,他才全盘吐露出来。 村长老婆和三婶差点当场晕过去,前者气得捶胸顿足,大骂自己生了个祸害,不仅祸害自家,还祸害别人家的孩子,而后者则跌坐在地,嚎啕大哭,埋怨自己不该心疼两头小羊羔。 江禅机一看这算啥事啊,孩子还不一定会出事,她们就慌成这样。 不过那个叫毛驴儿的孩子也真是挺能惹事的,小小年纪就知道讨女生心欢了?你想讨人家心欢,送根笔送块橡皮啥的也就得了,竟然不知天高地厚拉着人家进入荒郊野外,这要是真出了事,村长和三婶两家非得结仇不可…… 广播不响了,村长听到消息,风风火火赶回家里,抄起擀面杖就要去撵,声称非要把自己那个蠢儿子的屁股揍成八瓣不可! 更多村民闻讯而至,看热闹的,出主意的,还有借机想偷偷看妹子的,毕竟米奥很漂亮,又是村里少见的外国妹子,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 大家七嘴八舌地询问石头,那两个孩子往哪个方向走了,石头这阵势被吓懵了,糊里糊涂地说不清楚,指了个大概的方向。 在没有完全黑下来的夜色里,可以看到那边有一座不太高的小山。 至于毛驴儿为什么选择那个方向,石头没有问,不清楚毛驴儿是随便瞎选的还是了解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情况。 事情弄明白了,村长吆喝一声,准备组织人连夜去寻找两个孩子。 然而,别看刚才大家咋呼得厉害,一问谁自愿参加搜索队,很多人都不吭声了。 要说为什么,主要原因很简单,村里几乎没有年轻人,全是老弱病残孕,指望这些人连夜去荒山野岭里搜救,估计人没救出来,他们自己说不定也回不来了…… 次要原因是大家都有私心,莫名失踪的家禽家畜闹得人心惶惶,每个人夜里都避免外出,有两三个打工间隙回家探亲的汉子本想举手报名,被他们的媳妇悄悄一拽,也就不吭声了——自己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万一出点儿什么事,一家老小怎么活? 村长吆喝了一圈,竟然没有一个人回应他,大家都刻意避开他的视线,还有人悄悄溜走了。他又急又气,一跺脚就要自己去。 第113章 夜空惊鸟 村长平时在村里很有威望,村民有求于他时,他总是不辞辛苦给人家忙前忙后,没想到轮到他自己出事了,村民们却一个个袖手旁观,这如何不令人……心里难受? 看到这种情况,村长老婆和三婶又哭又骂,指桑骂槐说人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把人们骂得抬不起头,但依然没人去。 有人报警了,路不好走,警车大半夜开到这里需要时间,而且想搜索的话,警方那边的人手也不一定够。 江禅机拦住村长,说道:“还是我们去找两个孩子吧,您别去了,留在家里,说不定毛驴儿和翠花半路害怕了就会回来。” “这……这怎么行?我无论如何得去。”村长老脸一红,万万没想到最后还是这几个他看不起的外来学生主动帮忙。 “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还是算了吧,万一崴了脚,我们可不想背你回来。”米奥没有放过口头上报复的机会。 “警察一会儿可能会过来,您作为村长和当事人,还是留下比较好。”江禅机劝道,“我们都是专业人士,把这事交给我们吧。” 村长左右为难,他担心儿子,真的想跟着去,但村里这一堆烂摊子也得收拾,村里不能没有主心骨,只好说道:“好,只要平安把两个孩子带回来,我们必有重谢!如果……如果他们遇到危险,实在不行……也要优先把翠花那女娃带回来……” “我们尽力。” 江禅机点头,对村长多了几分敬意,怪不得能当上村长,这胸襟比一般村民强得多。 村民们给他们准备一些物资,诸如手电、打火机之类的,有备无患,另外江禅机还向村长借来他家那条大黑狗,虽然这是一条没受过正经训练的土狗,但只要是狗,嗅觉就很灵敏,等进入山林,一旦它闻到小主人的气味,肯定能分辨出来。 一路上,米奥还是各种撩拨这条大黑狗,气得它汪汪狂吠,作势欲扑,若不是江禅机力量过人,真的拉不住它。 他算是体会到其他同学跟米奥一起组队的感受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过他没有徒劳地制止她,一是因为制止也没用,二是因为她逗得大黑狗汪汪直叫,犬吠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如果那两个小孩听到,说不定会主动找过来,省得他再扯着嗓子喊他们。 离开村子,他们穿过菜地,又进入果林。 果林里有一两间看林人住的木屋,防止有人偷果子,但屋子里黑着灯,没人住,可能同样是因为家禽家畜失踪的原因,没人敢单独住在外面。 他们在屋子里生了火,用十几分钟加热晚饭吃掉,又烧了些热水喝,然后穿过果林继续前行。 吃饭的时候,大黑狗盯着他们吃饭,馋得不停舔舌头,江禅机稍加犹豫,又另外加热了自己明天晚上的那份饭,一半自己吃掉,另一半连同一块大鸡排喂给它。 大黑狗平时吃的都是主人家里的剩饭,偶尔啃几块主人啃剩的骨头开开荤,哪里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吃完之后意犹未尽,面对他的时候变得很温顺。 穿过果林,他们一头扎进前方半人工半天然的树林。 走了一会儿,江禅机疑惑地说道:“这树林里是不是太安静了?” “安静?哪有?这条傻狗不是在叫吗?”米奥说道。 “不是,咱们走了这么久,从刚才的果林开始,好像什么动物或者鸟都没见到啊。” 他用手电光四下照射,按理说树林里不会这么静的,总会有夜行小兽或者鸟类受到手电光和犬吠声的惊扰而从藏身处里跑出来,但什么都没有,树林里安静得像是坟墓。 这很不正常。 要么是小动物和鸟类都被什么动物吓跑了,要么都被捕食了,要么两者俱而有之。 小动物也就罢了,鸟类一般不会受到陆行动物的太大威胁,除非……引发事件的动物也是某种鸟类? 江禅机正这么想着,他肚子里突然一连串的悸动,大黑狗和米奥同时抬头盯着夜空,前者更是对着夜空狂吠。 “什么东西?”他问道,示意陈依依小心戒备。 “有什么鸟扑腾着翅膀飞过去了。”米奥面露惊惧之色,“不止一只,是一群。” “一群?” 江禅机打了个冷颤,如果是一群肉食性的凶鸟,确实可以解释树林里没有小动物和鸟类,以及那些被铁丝网圈养的家禽家畜失踪的原因——铁丝网只能防住陆行野兽,拿从天而降的鸟类没办法。 不过那些家禽家畜和散养狗为什么根本不反抗、甚至一声不吭就被带走了呢? “那些鸟往哪边飞的?”他问。 其实不用特意问,从大黑狗吠叫的方向就知道,它们是飞向那座小山。 “我说喵学姐,你不会害怕了吧?” 他注意到米奥的神色相当紧张,也不去逗大黑狗了,时不时抬头盯着夜空,蓝色的大眼睛闪闪发亮。 “我……我才没害怕!”米奥慌张地否认道。 “喵学姐,你知道那群鸟的等级吗?” 江禅机对肚子悸动的程度已经比较了解,根据悸动的程度判断,刚才飞过去那群凶鸟的等级并不高,为主,,这种程度的超凡动物,就算数量不止一只,的超凡者也不应该放在眼里。 米奥摇头。 他给她打气,“你连凶鸟的等级都不知道,那有什么可怕的?说不定只是一群等级很低的渣渣,你堂堂米奥学姐一只爪子就可以搞定。” “都说了,我才没怕!”米奥生气地说道:“问题不在于等级知道吗?又笨又迟钝的婵姬学妹!” 江禅机被说愣了,要说跟红叶学院里的诸多学霸们比,也许他的智商不占上风,但怎么也扯不到迟钝上吧? “你看陈依依学妹,她不是也害怕吗?”米奥一指他的身后,“只有你,反应迟钝的大笨蛋!” 他回头,只见向来不怎么表露感情的陈依依的神色也有些慌乱。 第114章 毛骨悚然 “依依,你怎么了?真的害怕?” 江禅机纳闷地问道。 陈依依的视线在周围游移不定,她没有因为面子而口是心非,而是直接点头承认,“有点点……” “为什么害怕?你刚才没听见鸟群飞过去吧?”他问道,既然他没听到,陈依依作为五感和他差不多的人类,应该也没听到。 她犹豫地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突然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这种形容方式,就像恐怖小说里的女鬼突然在身后出现的感觉吧? 两个女生都感到莫名的惶恐,只有他什么都没感到,难道真的是他迟钝? 他想起父母的第二封信,父母被耳畔呢喃和噩梦终日侵袭,而他什么事都没有,父母认为他的精神强韧,对这些无法言喻无法解释的东西不敏感,直白地说就是心大,说迟钝似乎也可以。 “如果你们很害怕,要不要你们先回村子?”他问道。 他不能就这么回去,如果那两个孩子出事,这起事件就要升级了,再说人命关天,能救肯定要救。 陈依依摇头拒绝。 米奥纠结了一会儿,“既然婵姬小学妹你不怕,那堂堂米奥学姐我当然要舍命陪君子……” “不用勉强啊,喵学姐。” “才不是勉强……等下,你又在叫喵学姐对吧!刚才我明明还听见一声米奥学姐的!” 要江禅机说,米奥的神经才迟钝,明明都是好几句话之前的事了,她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总之一通插科打诨,多少缓解了两位女生的紧张与恐慌。 又走了一段路,他们三人都没表也没手机,不知道具体是几点,今天没月亮,从感觉上应该挺晚了,至少是夜里十点。 他和陈依依没手机是因为穷,米奥没手机是因为兽化之后手机不放便携带,衣服可以脱掉往地上一丢,手机能随便往地上一丢吗?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万一手机被别人捡走,无论是买新手机还是补办电话卡都各种麻烦。 之前明明感觉这座小山不怎么远,但直到现在才走到山脚下。 没月亮看不清这座山的全貌,感觉山的高度大约只有三四百米的样子,但山势本身比较蜿蜒曲折。 他们三个都不熟悉路径,三更半夜的,不知道该从哪条路上山,不知道山路在哪里,甚至连两个孩子是否在山上都不知道。 是上山还是绕着山找一圈? 米奥的眼睛在夜里格外闪亮,简直就像是一泓秋水,忽闪忽闪的,突然她抬手一指,惊叫道:“鬼……鬼火!” 说完,她就吓得藏到了江禅机身后,扒着他的肩膀瑟瑟发抖,不敢再看。别看她平时胆大包天,面对鬼啊幽灵啊之类的东西,不比普通女生强到哪儿去。 江禅机根本不信,哪来的鬼? 他抬头望向她指的方向,只见半山腰的位置有一点光亮在闪动。 这点光亮似风中之烛,忽明忽暗,确实有几分诡异,但绝不可能是鬼火。 他注视了一会儿,说道:“那不是鬼火,应该是手电或者灯光,估计就是那两个孩子,咱们上山。” “你确定不是鬼火?”米奥半信半疑。 “肯定不是,隔着这么远能看到鬼火?你的眼睛是望远镜吗?也不会是火焰,因为火焰的光很分散,应该能照亮一片区域,这很可能是手电之类的人造光源。” 他蹲下来解开大黑狗的牵引绳,指着半山腰那处光源对它说道:“你叫啥来着?小黑?还是大黑?算了,你家小主人在那里,带我们找条路上山好不好?” 这座山离村子不太远,能在夜里走路抵达的地方能有多远?所以他觉得这条大黑狗之前很可能被主人带来过这里玩,说不定知道上山的路。 大黑狗东嗅西嗅,蹿进林间向山上跑去,虽然它选的路在江禅机看来根本算不上路,但现在也只能相信它了。 “小心脚下,千万别踩空了。”他回头提醒两个女生。 米奥不屑一顾,她的平衡能力似乎很强,关节柔软,上山并不费力,而陈依依有轻灵之靴的帮助,身轻如燕,如履平地,所以走了一段之后,反倒是他落在了后面。 汪汪! 前面遥遥传来大黑的吠叫,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那点灯光的位置,它可能已经抵达了,却不知道它为什么叫得这么厉害。 江禅机加快脚步。 他看到两个女生的背影,她们都藏身于树后,紧张地盯着前面。 半山腰有一片空地,空地中是一栋小木屋,可能是护林员住的地方,也可能是摄影爱好们赏鸟拍鸟的隐蔽棚,不太亮的灯光从木屋的窗户里射出,隐约还能听到嘤嘤嘤的哭声。 至于灯光为何忽明忽暗,他也找到了答案——有一群鸟围着木屋飞来飞去,当有鸟飞过窗口时,灯光就会被暂时遮蔽,造成在山下看起来忽明忽暗的效果。 这群鸟一边飞,一边发出极为尖锐高亢的鸣叫,就像是有人用尖利的指甲在挠玻璃黑板。 饶是江禅机心大,听得也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胳膊发痒。 陈依依和米奥全都紧紧捂住耳朵,试图抵抗这种令人不适的鸣叫。 夜行性的鸟类并不多,江禅机之前以为是猫头鹰,但猫头鹰并非群居动物,按理说不会成群结队地出动。 当一道怪异的身影从窗口的灯光前掠过的瞬间,他终于明白了,那并非猫头鹰,甚至不是鸟类,而是个头很大的蝙蝠。 一群大蝙蝠绕着木屋团团乱转。 它们是被灯光吸引了吗?还是把木屋里正在哭泣的女生当成了猎物? 大黑狗站在木屋几米外,声嘶力竭地向木屋上空的蝙蝠吠叫,尽管它忠心护主,但它只是一条普通的狗,又不会飞,拿蝙蝠们毫无办法。 蝙蝠是靠超声波和回声来定位的,现在他们三人在树林里,蝙蝠可能把他们当成三棵树,还没有发现他们,但如果他们离开树林,恐怕就会遭到蝙蝠的攻击。 第115章 轮转寿司 江禅机紧贴树后,不时窥视一眼木屋和上空的蝙蝠,正在思考对策,突然注意到大黑狗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对。 大黑狗的背上,怎么鼓起来一块? 他悄悄把手电光移过去,但没有直射大黑狗。 借着手电光的散射,他看到……一只丑陋的大蝙蝠正趴在大黑狗的背上。 每个人的审美观不同,也许有人觉得蛇类漂亮,有人觉得甲虫漂亮,但恐怕很少有人会觉得蝙蝠漂亮…… 蝙蝠这种动物,就像是猪、老鼠和翼手龙的结合体,模样怪异而丑陋,如同从人类最可怕的梦魇里飞出来的怪物。 那只大蝙蝠趴在大黑狗的背上,它的嘴张着,露出利齿,长而尖的舌头正在一下一下从大黑狗背上的一处伤口里舔舐血液,但大黑狗竟然浑然无觉,还在起劲地向木屋的上空吠叫。 竟然是吸血蝙蝠? 听说吸血蝙蝠的唾液里含有一种麻醉成分,被吸血的猎物根本察觉不到疼痛,更不知道自己的血液正在流失。 如果是普通的吸血蝙蝠,吸走猎物的少量血,不至于导致猎物因失血过多而死亡,但这种体型比普通蝙蝠大得多的超凡蝙蝠恐怕要另当别论,小体型猎物不一定能抗得住。 就算是体型较大的动物…… 趴在大黑狗身上的那只蝙蝠,可能是喝得差不多了,悄然振翅起飞,又换了另一只蝙蝠趴在狗身上,继续吸血。 俨然是把大黑狗当成了轮转寿司。 怪不得村子里的家禽家畜和散养狗频繁失踪,怪不得树林里的鸟类和小动物都绝迹了……谁架得住这么吸啊? “大黑!小黑!过来!回来!” 江禅机向大黑狗招呼道。 大黑狗听到他的声音,回头望向他。 这一回头,它终于看到自己背上趴着的那只长着翅膀和利齿的怪物。 它愣了一下,狂吠着扭头去咬。 大蝙蝠没有这么轻易放过它,爪子钩住它背后的毛发不松开,嘴里发出尖锐的鸣叫。 其他大蝙蝠暂时舍弃木屋,黑压压地向大黑狗扑过来,一旦被这么多蝙蝠扑到它身上,它的下场绝对很悲惨。 眼见它即将性命不保,一块石头呼啸着从它头顶飞过,蝙蝠们通过回声定位察觉到危险,纷纷散开。 江禅机利用这个机会,扔完石头就蹿出树林,一个箭步即跃至大黑狗身边,一只手拽住它的项圈往回拉,另一只手忍着恶心抓向它背上的那只大蝙蝠。 大蝙蝠凶悍异常,非但没有躲避,反而一口咬向他的手,正好咬中了虎口。 江禅机只觉得虎口微微一痛,没有撤回手,而是顺势掐住它的身体,强行把它从狗背上扯下来。 握住它的刹那,他看到一条似乎不存在于这个位面的虚影覆盖住他的手掌。 那只鱿鱼须再次出现,但比上次小得多,没有从他的背后出现,而是仅从他的腕部浮现出腕足的尖端,缠住大蝙蝠,吸盘瞬间从它体内抽走了什么东西,它颓然失去了大半的挣扎力量。 他尽全力甩手将它掷向木屋,而鱿鱼须的虚影则悄然收回并消失。 啪! 大蝙蝠重重撞在木屋的墙壁上,这下撞得太狠了,它全身的骨头可能撞断了好几根,虽然没有立毙当场,但再也飞不起来了,只能挣扎着在地上爬行。 江禅机这时已经拖着狗回到树林里,低头抬手一看,蝙蝠没有咬穿他的大猩猩皮手套。 如果他没戴着手套,凭大蝙蝠那一口利齿,说不定直接把他手掌咬个对穿。 “婵姬学妹!你疯了吗?”米奥惊得目瞪喵呆,“为了一条臭狗,值得冒这么大的险吗?” 回想刚才那一幕,他自己都有些后怕,一大堆嗜血的蝙蝠在头顶飞舞,随时可能扑下来,确实有些冒险。一想到被大群蝙蝠扑到身上吸血的样子,不止惊悚,更加恶心。 不过冒险也是值得的,除了救回这条狗之外,他还从那只大蝙蝠身上吸了点源能,的蝙蝠,没太多东西可吸,但蚊子腿也是肉啊。 陈依依想过来查看他的状况,被他摆手制止。 “别动,蝙蝠靠回声定位,对活动的东西很敏感。” 她站在原地紧张地问道:“没受伤吧?” “没有,多亏这双手套,否则就要挨咬了。”他指着手套虎口位置那一排尚未恢复原状的白印。 大黑狗努力扭头去舔背上的伤口。 舔伤是很多动物的本能,某种程度上可以把袭击者在伤口中留下的病菌舔掉,尤其是蝙蝠这种很脏的动物,是多种疾病的传染源,而且这种蝙蝠的唾液里可能有抗凝血成分,把伤口中残留的蝙蝠唾液舔掉有利于伤口的止血和愈合。 刚才还亢奋的大黑狗此时已经委顿,它被舔走了不少血,如果不是江禅机把它拉进树林,可能直到它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死亡都不会察觉异常。 他安抚地拍了拍它,让它趴下休息。 “我说喵学姐,你不至于怕成这样吧?你看我都能轻松搞定一只蝙蝠,是你的话,这些蝙蝠几下就能搞定啊!”他对米奥说道。 蝙蝠的飞行姿态诡异而灵动,但面对猫的时候没有半分胜算,毕竟在空中再怎么灵活,转向也不如陆地上的动物那么迅捷,更何况米奥的等级碾压这些蝙蝠,只要她兽化为猫出手,除非这群蝙蝠飞到高空,否则根本不够她打的。 米奥抱着树干不敢动,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才不要,好恶心!” 江禅机:“……” 她这一害怕就爬树的习性是什么鬼? 不过看来她兽化得还不算太成功,至少她体内猫的本能还没压制住她的少女心。 要说蝙蝠也确实恶心,他这个男人抓了一把之后,现在还觉得浑身刺痒,更何况蝙蝠说不定还携带什么病菌,一想到这个就更恶心了。 “谁……谁在外面?有人在外面吗?” 屋里一个女声怯生生地喊道。 “你是翠花吗?我们来救你了。”江禅机回应道。 第116章 失足少年 “呜呜……我是翠花,快来救我啊,我不要被怪物吃了……呜呜……” 木屋里的女生又开始哭起来。 “翠花,听我说,先别哭,把灯关掉!”江禅机说道。 “呜呜……关灯?为什么?” “外面这些蝙蝠,是看见灯光才围过来的,你关上灯,它们就飞走了!”他解释道。 “呜呜……真的?” “真的,快把灯关上!” 蝙蝠除了会回声定位之外,并不像常人想象的那样是瞎子,实际上它们的视力还不错,虽然比不上那些以视觉灵敏著称的动物,但足够作为回声定位的补充。 现在翠花躲在木屋里,木屋里亮着灯,蝙蝠感知她的唯一方法就是依靠视觉。 对这个还在上小学的女生来说,在怪物的环伺下,听从他这个陌生人的指示关灯,是一个不太容易克服的心理障碍,毕竟越是黑暗危险的地方越是本能地渴求光明。 江禅机替她着急,但他也不想冒险从飞舞的蝙蝠群里冲过去,他的身体没有防护,而她又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这时,情况再次发生变化,可能是蝙蝠们闻到大黑狗的血腥味激发了凶性,竟然开始冲击窗户玻璃。 嘎吱,嘎吱。 它们用身体撞,用爪子和牙齿挠,很快就把玻璃撞裂,再来一两下就碎了。 “别哭了!快关灯!”江禅机急道。 翠花终于关灯了,木屋陷入一片黑暗。 江禅机关掉了手电,向米奥和陈依依示意噤声,同时安抚大黑狗让它别叫。 吸血蝙蝠们失去了攻击目标,绕着木屋飞了几圈,便集体呼啸而去。 江禅机松了口气,快步冲出树林,走到木屋前敲门,“翠花,蝙蝠已经飞走了,你可以把门打开了,我们是来救你的。” “你是什么人?”翠花带着哭腔问道,可能是因为她从他的声音上分不出是男是女,所以留有戒心,不敢贸然开门——这倒不是坏事,起码证明她的警惕性挺高的。 米奥一看吸血蝙蝠飞走了,她担心它们去而复返,立刻蹿到门前,咣地一脚踢在门上,“开门!我们是来救你的,你这样把我们拒之门外算怎么回事?再不开门我就把门砸开了!” 她的声音是很典型的女性音色,插销的声音一响,门被打开了,门后露出一个满脸泪痕、眼睛都哭肿了的小女孩的脸。 江禅机招呼陈依依,留在外面不安全,进屋再说,顺便把大黑狗也牵进了屋。 “找东西把窗户遮上再开灯。” 进屋之后,他吩咐道。 木屋里有草席和废报纸,他们用这些东西把唯一的窗户遮得严严实实不漏光,这才让翠花开灯。 翠花抹着眼角,偷偷打量着他们。 她身上的衣服有好几处破损,泪水和尘土把她的脸抹成了大花脸,样子相当狼狈。 “我们是受村长的委托来找你们的,毛驴儿在哪?”江禅机问道。 一提到毛驴儿,翠花眼看又要哭。 江禅机真的无奈了,他算是明白为何李慕勤这么讨厌爱哭的女生,这是真受不了啊,现在是哭的时候吗? “别哭!到底怎么了?如果你不想让毛驴儿出事,就先别哭,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们。”他催促道。 翠花抽泣着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正如石头所言,毛驴儿声称他能找到丢失的家禽家畜,翠花就跟着他一起来了。其实走到山脚下时,翠花就害怕地不想走了,但毛驴儿信誓旦旦说没有危险,他带着打鸟用的弹弓,可以保护她。 毛驴儿的弹弓在村里的孩子们之间小有名气,隔着五六米能用铅丸打穿易拉罐,当然如果被大人们发现,免不了会把他的铅丸没收,因为很危险,但在同龄孩子们的眼里,已经是仅次于奥特曼的等级了。 两个孩子爬到山腰时,天色已是傍晚。 毛驴儿领她来到一处很隐蔽的山坳处,拨开高高的荒草,露出一个不太大的洞口。 洞口深不见底,隐隐飘出某种怪异的味道,像是夏日青草地上的牛粪。 翠花看见这个洞口,更害怕了,她担心这会不会蛇洞,若是蛇洞,得是多粗的一条蟒蛇啊。 毛驴儿却笑她没见识,这不可能是蛇洞,本地根本没有蟒蛇。 他指着洞口外面的一些痕迹让她看,她看到一些凌乱的蹄印和爪印,还有羽毛和羊毛,似乎正是那些失踪的家禽家畜留下的。 毛驴儿说,他在外面用弹弓练习打鸟的时候,偶然发现的这个洞,他觉得家禽家畜们就是被带进了这个洞里。 翠花想回家告诉大人们,让大人们来处理,毛驴儿笑她胆小,说自己有办法,根本用不着大人们。 毛驴儿说,八成是什么猛兽住在洞里,每天夜里出来猎食,他想了个办法,打算将大量的枯枝木柴塞进洞里,然后点燃,把里面的野兽活活呛死,这样他们俩就立了大功,在学校里通报表扬是最起码的,说不定还能成为网红。 他还偷偷带来他妈的手机,让翠花把他的英勇事迹录下来。 翠花拗不过他,又不敢独自下山,只好答应,拿着手机给他录像。 他已经提前在附近准备了一些枯枝,将枯枝全都投入洞里,又脱下外套,用外套兜了一大堆枯叶填进洞里当作引火材料。 一切准备就绪,他用打火机点燃一条破布,扔进洞里,眼见破布引燃了枯叶,又用护林员小屋里的杂物堵住不大的洞口,打算把大部分的烟闷在洞里,直到野兽被熏死为止。 他的想法很好,一开始执行得也挺顺利,隐约听到洞里出现了某种骚动,但很快骚动就平息了。 等了一会儿之后,他耐不住性子,跑到洞口扒开杂物,想看看洞里燃烧的情况。 然而,杂物刚一扒开,大批黑压压的怪物就从洞口里蜂拥而出,它们发出极为高亢怪异的啸叫,向他们两个扑来,而站得最近的毛驴儿首当其冲,他闷头盖脸不辨方向地瞎跑,结果跌进了洞里。 第117章 被勾了魂 看到如此恐怖的一幕,翠花吓得尖叫着拼命逃跑,手机也丢了。 那些怪物在她身后急速接近,她在千钧一发之际跑进了刚才找杂物时来过的护林员木屋,把门反锁,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一直哭到现在。 由于捂着耳朵哭,她没听见大黑狗的吠叫,直到被江禅机扔出去的那只蝙蝠砸到房门,她才惊觉外面有人。 江禅机听完她断断续续的叙述,终于掌握了现在的状况。 毛驴儿那孩子挺熊的,但用烟熏野兽的办法听起来可行,有些猎人就是这么狩猎的,问题在于他不知道洞里是大群蝙蝠,蝙蝠倒吊在洞顶,遇到刺激会排尿,那么多蝙蝠集体排尿正好可以灭火,而且洞里的氧气可能本来就不太充足,火焰燃烧不旺,灭火就更容易了。 不能指望米奥和陈依依出主意,江禅机只能自己想办法。 现在是应该先把翠花送回村子,还是先去救毛驴儿? 翠花待在木屋里比较安全,而掉进蝙蝠洞里的毛驴儿恐怕是凶多吉少。 “翠花,你待在木屋里,我们去救毛驴儿,除非是我们或者村里的大人们来找你,否则你等天色大亮才可以离开木屋,明白吗?那些吸血蝙蝠是夜行动物,白天不会出来的。”他叮嘱道。 翠花不想自己独处,但又想救小伙伴,害怕又担心地点点头,“你们一定要小心。” 他把大黑狗牵过来,将牵引绳递到她手里,“就让它陪着你吧。” “阿黑,替我们好好保护她。”他又拍了拍大黑狗的头顶。 “它叫黑子……”翠花忍不住纠正道。 大黑狗汪地叫了一声,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字被叫错。 江禅机一转身,看见米奥也蹲在地上。 “喵!我叫喵子,我也要留下保护她。”米奥说道。 江禅机敲了下她的脑袋,“做梦!喵学姐你得跟我们一起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欺负可爱的米奥学姐!我最讨厌蝙蝠了!”米奥惨叫道,“让我进蝙蝠洞还不如杀了我!” 江禅机可不能放过她,再怎么说她也是三人之中的最强战力,就算是充场面也好。 他取出一个小盒子,很小,塑料的,也就能装进一个指甲刀那么大吧,放进牛仔裤里毫无压力。 “喵学姐,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他打开盒子。 米奥吸了吸鼻子,她突然闻到一股难以抗拒的味道从盒子里飘出来,不由向他靠拢过去。 江禅机向陈依依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出门,而米奥像是被勾了魂似的,味道飘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陈依依好奇地向盒子里看了看,她纳闷是什么东西有如此神奇的效力,竟然能迷得米奥神魂颠倒…… 其实盒子里只是放了一个小布包,布包里面塞着猫薄荷,就是这么简单。 因为米奥在各方面表现得都太像宠物猫了,所以江禅机才试着想了这个办法,以防她不听话擅自行动。 他不知道这个办法管不管用,但试试又不会掉块肉。 猫薄荷不难找,有些家庭就栽种着猫薄荷,甚至去宠物店或者宠物用品店以试用为名讨要一点儿也没问题,这东西不值钱。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这种手段,所以把猫薄荷装在密封的塑料盒里,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才拿出来。 结果米奥果然被猫薄荷的味道牢牢吸引住,她的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味道走,反正这味道太好闻了,简直就像是通往布满鲜花的天堂之路。 三人离开木屋,翠花把房门反锁,现在窗户已经不透光了,屋里可以放心开灯,虽然只是一盏应急灯。 现在应该是午夜了,空气又凉又新鲜,站在山腰远眺,可以看到那座村子灯火通明,除了小孩子以外,村民大部分都没睡。 灯火通明有什么用呢?村民们都被吓怕了,不能指望他们在夜里出来提供援助,要是等到白天,毛驴儿恐怕被吸得只剩人干了…… 再说,明知道洞里有一大堆怪物,除了村长以外的村民们敢进洞救人吗? 如果毛驴儿没掉进洞里,用火和烟熏死那些蝙蝠是个好办法,点不着火,大不了灌几桶汽油,他就不信光靠蝙蝠尿能浇灭汽油的高温火焰。 但现在不行了,谁也承担不起连毛驴儿一起烧死熏死的责任。 木屋外没有蝙蝠,江禅机已经问明了洞口的大体位置,绕着山体找过去。 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附近,他看到地上有散落的杂物,还有强烈刺激性的气味,八成就是蝙蝠尿的味道。 他拨开荒草,果然看到一个洞口。 洞口的大小可以容纳女性或者偏瘦体型的男性猫腰钻进去,大胖子肯定会被卡住。 他担心蝙蝠突然从洞口里成群结队地飞出来,示意陈依依像他一样站在洞口侧面,紧贴山壁。 如果蝙蝠飞出来,只要他们保持冷静,贴着山壁不动不做声,蝙蝠大概率发现不了他们,因为这天色实在很黑,蝙蝠的视力还到不了明察秋毫的程度。 “毛驴儿!你在洞里吗?还活着吗?”他将脸凑近洞口,向里面喊道,然后侧耳倾听。 根据有没有回应,决定他下一步的行动。 “救……救命啊……快救救我……” 洞中遥遥响起呼救声。 江禅机颇感意外,他以为以蝙蝠的凶悍嗜血程度,毛驴儿早被吸干了,没想到还活着?那他八成是掉进洞里之后藏在某处了。 “毛驴儿,你能自己出来吗?”他喊道。 “我……我脚崴了,很疼……动不了……”毛驴儿回应。 “不要动,我们马上去救你。”他喊道。 护林员木屋里有绳索,他让陈依依回去一趟取来绳索,自己带着米奥守在洞口边。 取来绳子之后,他把绳子一头捆在一棵粗树上,将绳子扔进洞里,用手电照了照,洞里的坡度比较平缓,绳子扔不到洞内深处。 看来只能亲自进洞把毛驴儿救出来了。 第118章 深入蝠穴 既然毛驴儿自己出不来,江禅机安排道,“依依你留在外面,我和喵学姐进洞。” 陈依依皱眉,她认为米奥靠不住,想自己跟他进去。 “外面必须留人。咱们不知道刚才那群蝙蝠进洞没有,如果它们在外面觅食,必须防止它们回巢,所以你等我们进洞后,要把洞口用杂物堵住,等我们出来时,你再把杂物移开。我会把绳子绑在腰上,如果遇到麻烦,你也要在外面帮忙把我拉出来。”他解释道,“这种事总不能拜托喵学姐,她又不靠谱。” 陈依依被说服了,点头答应。 说话和等待的时候,他把装猫薄荷的小盒子在左手和右手之间来回倒腾,米奥也跟着在他的身边兜圈子,完全没在意他对自己的贬低。 护林员木屋里有酒精,他用涂抹了酒精的破布条和树枝做了一把简易火炬,但是没点燃,留着备用。 准备好之后,他猫腰钻进了洞口,米奥也在气味的吸引下跟在他身后。 等他们都进去,陈依依把洞口堵住了。 这是一道山体的缝隙,江禅机打着手电,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黑暗,在这么狭窄的缝隙里,如果蝙蝠突然成群飞出,那真是避无可避,所以必须尽快通过——若这种情况真的出现,他就要立刻唤醒米奥学姐,寄望于她兽化之后爆种大杀四方,否则死路一条。 他很相信米奥学姐的实力,只要她在求生欲之下克服恐惧心理,吊打这些低等级的超凡蝙蝠不成问题。 空气浑浊而憋闷,还有难闻的异味,沿着裂隙一路下行,仿佛在走向地狱,承受的心理压力非常大。 还好,裂隙并不太长,只是崎岖难行,给人的感觉很漫长,走了十来分钟,他和米奥抵达了平地——说是平地,山体内部怎么可能有平地? 他们脚下看似土壤的东西,其实是厚厚的蝙蝠粪便,这些粪便层层积累,形成了平地,踩上去的脚感跟松软的泥土差不多。 前方是山体内部的一片空洞,长短不一的钟乳石从洞顶垂落,嶙峋的石笋拔地而起,空气潮湿、闷热,弥漫着腐臭的味道,熏得人阵阵作呕,但勉强还能呼吸。 当手电光的散光照亮洞顶时,江禅机看得头皮发麻,因为洞顶上悬挂着密密麻麻的蝙蝠,远远望去像是成片的黑色蛾子。 如果这些蝙蝠全是超凡动物,那他和米奥今天估计就要把命送在这里了,但那显然不可能,超凡动物的数量没那么多,在动物群体中的比例很低,这些蝙蝠应该全是普通蝙蝠,而且以幼年蝙蝠居多,像是长了翅膀的老鼠。 蝙蝠是群居动物,而且不同种类的蝙蝠也能分享同一个山洞,听说有的大型蝙蝠洞里居住着好几种蝙蝠,总数可以达到十万甚至超过百万。 这个山洞里的蝙蝠数量没那么多,但保守估计上万只肯定有,他需要提防的是其中极少量的以吸血为生的超凡蝙蝠。 他不敢拿手电光直射它们,以防惊扰它们,就算是几千只普通蝙蝠在洞里乱飞,那场面也是够惊悚的。 这些普通蝙蝠不会主动攻击人,人类不在它们的食物列表里,它们本能地会躲避人类。 “毛驴儿,你在哪?”他低声说道。 “我在这儿……”声音从不远处的几根石笋之间传来。 那几根石笋歪歪扭扭,像是硬从两颗正常牙齿之间又挤出一颗智齿,结果把两颗正常牙齿也挤歪了,正好在中间形成一个仅可容身的凹陷。 凹陷之中,蜷缩着一个灰头土脸的男生,脸上和身上全沾着蝙蝠屎,这副样子如果让外面的翠花看见,估计这辈子不想再见他了。 江禅机从自己腰间解开绳子,让毛驴儿拉住,把他从石笋间拽出来。 毛驴儿惊恐万分,已经被吓破了胆,幸亏地上全是厚厚的蝙蝠屎,否则他从洞口里一路滚下来,肯定会头破血流,现在他只是崴了脚,脸上和手上有几处擦伤,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江禅机把绳子绑在他的腰间,让他拉着绳子借力往洞外爬,爬到洞口时自然有人接应。 毛驴儿愣住了,他以为这两位“小姐姐”肯定会跟他一起出去,一左一右架着他往外走,尽享齐人之福,没想到竟然是让他自己爬出去? “洞口窄,根本不可能两人并行,你尽快出去吧,我们还有事要做。”江禅机冷着脸,绝不给他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救你不是我们的任务,只是顺便而已,如果你愿意留下,我们也不反对,等我们做完任务再带你出去,你自己看着办。” 毛驴儿这熊孩子落到这步田地,完全是他自作自受,以帮翠花找羊羔为借口,实际上是想自己出风头当网红,把翠花骗来给他录像,不给他点儿苦头尝尝,他不会记住教训。 毛驴儿决计是不肯留下的,恨不得早一秒离开这个恐怖之地,只得咬牙拉着绳子,瘸着一只脚往出口跳,实在难走的地方就拉着绳子爬。 等毛驴儿的身影消失在裂隙里,江禅机把猫薄荷的盒子盖上。 “呕!” 米奥恢复了清醒,马上被蝙蝠屎的气味熏得脸色发青。 “这是什么味道!好恶心!呜……”她正想大喊大叫,嘴就被江禅机捂上了。 “嘘!喵学姐,是我,别喊。” 蝙蝠依靠超声波来定位,它们的听力范围主要集中在高频,所以低声慢速说话,它们是听不见的。 米奥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惊恐地打量着四周,她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蝙蝠倒挂在洞顶,阵阵头皮发麻,江禅机捂着她的嘴,感觉她的头发和脸上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等她稍微认清了情况,他再次比划噤声的手势,这才放开手。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米奥颤抖地问道。 “咳!这是山洞里,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回事,就见你闷头往这边走,为了保护喵学姐,我也只好跟上……总之这件事先放到一边,咱们先想办法出去吧。” 第119章 敌羞吾去脱他衣! 江禅机不敢把真相告诉米奥,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岔开。 换成别人,他的解释里疑点很多,很难令人信服,但这可是脑袋瓜不太灵光的米奥学姐,而且在这种压抑缺氧的恶劣环境里,周围环伺着大量恶心的蝙蝠,人的判断力本来就会受到影响,所以米奥听得懵懵的,不疑有他。 “对对!咱们先出去,这里好可怕!简直就像是掉进了老鼠窝!”米奥点头,“对了,出口在哪边?” 出口在他们身后,但现在好不容易进来了,不能这么半途而废,于是江禅机往前一指,“可能在前面,咱们去前面看看。” 米奥用手捂着自己的鼻子,蹑手蹑脚地跟在江禅机身后。 江禅机寻思,这里几千上万只蝙蝠,其中的超凡蝙蝠不知道有多少,算上飞出去觅食的,可能不止刚才那十几只,那这次任务的成败,就是要把所有超凡蝙蝠杀死或者活捉吗?这似乎不太可能,就算拿火烧拿烟熏,这里未必只有那一个出入口。 根据常识,凡是群居的动物,一般都会有一个领头的,猴群有猴王,雁阵有头雁,人们对蝙蝠的社会性了解很少,但按理说蝙蝠群里应该也会有一只领头的。 能统御一群超凡蝙蝠的,一定是一只更厉害的超凡蝙蝠,只要找到那只头蝠,剩下的超凡蝙蝠应该就会作鸟兽散了吧?起码不会再祸害这座村子的家禽家畜了。 一般来说,头领不会轻易离开巢穴,日常觅食由手下的小弟们进行,所以他估计那只头蝠八成还在洞内深处。 洞顶有时高,有时低,低的时候那些倒吊在洞顶的蝙蝠几乎擦到了江禅机和米奥的头顶,它们的粪便和尿液甚至落到了他们身上,不过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因为蝙蝠的气味掩盖了他们自身的气味。 普通蝙蝠的嗅觉普遍退化,但吸血蝙蝠为了隔着皮肤嗅出血管的位置,嗅觉较为灵敏。 米奥一脸的生无可恋,不时拉着他的手摇晃,意思是还要走多远才能出去。 江禅机也不知道,如果走到洞底还没找到那只理论上存在的头蝠,那就只能打道回府了。 他将手电光的光线压得很低,亮度也调到最弱,一直照着地面前行。 洞顶上已经看不到普通的蝙蝠,前方出现一个石室般的空间。 走着走着,手电光照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头小羊羔,倒在地上,背后血迹斑斑,不仅被吸了血,似乎还有被啃噬的痕迹。 之前那些吸血蝙蝠,如果只想填饱它们自己的肚子,没必要大费周章地把猎物们带进洞里,它们这么做,肯定是为了喂养洞里的什么东西,有可能是幼蝠,有可能是头蝠,也可能兼而有之。 手电光再往前,又照到了更多家禽家畜的尸体,还有狗的尸体,以及一些普通的小动物和大型鸟类的尸体,其中不乏能令普通人把牢底坐穿的国家保护动物。 米奥抓住他的手不住地颤抖,手心里全是汗。 “出……出口真的在前面吗?”她惊慌地问道。 江禅机也很紧张,看样子已经接近他们要找到的东西了。 “放心吧,喵学姐,就算有什么危险,只要咱们沉着冷静,就没什么可怕的。”他安慰道。 以米奥的实力,就算单刷这座山洞也没有太大问题,但是她克服不了心中的恐惧与恶心,这也很正常,在这种环境里,很多人都会害怕和紧张,更何况只是一个青春少女。 绕过一排不规则石柱,手电光突然又照到某个东西。 江禅机和米奥同时一怔,两三秒后才确认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具人类的尸骨。 从体型上看,应该是小孩子的尸骨,已经只剩白森森的骨头了,不知道是多久前死在这里的。 江禅机屏住了呼吸。 有人死亡,这意味着事件升级,那些蝙蝠不再仅仅是超凡动物,而是凶兽。 “呀!好可怕!好残忍!” 米奥再也忍不住了,发出一声惊叫。 与此同时,黑暗的洞顶突然响起一连串的骚动。 江禅机顾不得别的,抬起手电照向洞顶。 一排体型硕大的吸血蝙蝠倒吊在洞顶,它们受到手电光与米奥惊叫的扰动,察觉到有敌人入侵,纷纷展开翅膀,齐声发出高亢尖锐的啸叫,像是无数根钢针刺入耳膜。 江禅机早有心理准备,他不能不开手电,所以被吸血蝙蝠们发现只是早晚的事,其实之前那些普通蝙蝠也发现了他们,但它们不会主动攻击人,而这些吸血蝙蝠…… “别叫了!给我闭嘴!” 米奥紧紧地捂住耳朵,被蝙蝠们的尖啸声刺激得焦躁不安,头发全都炸起来了。 封闭的石洞里,蝙蝠们的尖啸声扩散不出去,在洞内来回激荡,比开阔的室外严重十倍,尤其是对听力灵敏的她而言。 “等……等下!婵姬学妹,你为什么要扒我的衣服啊!”她突然察觉江禅机在扯她的衣服,不禁更加惊慌。 “喵学姐!该变猫了!否则咱们就变成蝙蝠粪了!” “讨厌!我让你们别叫了啊啊啊啊啊!” 米奥被尖啸声吵得六神无主,恐惧、惊慌、焦虑等情绪重重地压在她身上,最终全部被愤怒所吞噬。 愤怒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从她心底喷薄而出,她被彻底激怒了。 “喵!” 一只穿着红黑色校服裙子的大猫出现了。 江禅机只来得及扒掉校服上衣,否则会影响她的行动,倒是裙子没什么影响。 平时的米奥从神态、动作等方面已经神似猫了,现在连外形都化为猫的她,思想进一步被猫的本能所支配。 少女怕蝙蝠,猫是不怕蝙蝠的,蝙蝠只是猫的玩物而已。 “该死的臭蝙蝠!让你们叫!” 愤怒的米奥一跃而起,腾云驾雾般向洞顶的吸血蝙蝠们扑过去。 吸血蝙蝠们通过回声定位察觉到敌人来袭,钩住岩石的爪子一松,身体下坠的同时拍打翅膀开始飞翔,试图躲过敌人的攻击。 然而,化猫后的米奥,感官灵敏度和运动能力均大幅提升,这些蝙蝠的闪避动作在她眼中与慢动作无异。 第120章 白翼 米奥的猫爪里探出尖利的指甲,只一挥,就将两只离得最近的吸血蝙蝠开膛破肚,然后她在空中翻转身体,几乎与半个身体等长的尾巴精准地维持身体的平衡,四足蹬在洞顶改变方向,再次向另外几只吸血蝙蝠扑去。 若是在开阔的室外,蝙蝠们还能飞到高空躲避,但这可是活动范围有限的石洞,蝙蝠们无论飞到哪里,米奥总会接踵而至。 她在空中闪转腾挪,屡屡做出人类绝对做不出的极限动作,双爪左右开弓,每次挥动猫爪总会有一两只蝙蝠血溅当场,而蝙蝠们空有翅膀、爪子和利齿,却连摸都摸不到她。 这是一边倒的屠杀,的蝙蝠面对米奥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打,打不过。 跑,跑不了。 蝙蝠们只能仗着数量多,勉强拖延团灭的时间。 这就是蝙蝠侠大战猫女啊,可惜这些蝙蝠侠全是渣渣! 江禅机看了一眼,就知道米奥绝对输不了。 他晃着手电仔细看了看,这群蝙蝠无论是外形还是等级都差不多,头蝠在其中吗? 当然,他不知道头蝠应该长什么样,但总感觉至少应该是吸血蝙蝠里最强壮的、等级最高、地位最高的,与其他蝙蝠有明显区别,就像是从猴群中能一眼认出猴王。 除了手电光之外,洞里几近绝对的黑暗,手电光照到的地方是亮的,其他地方还是黑的。 这时,他肚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悸动,这种感觉他已经非常熟悉,证明湖里那鱿鱼须发现了他没有发现的超凡者或者超凡生物,而且超凡生物很可能正窥视着他,对他不怀好意。 有了上次对付超凡大猩猩的经验,他不假思索,本能向后一蹿,后背重重撞到石壁上。 就在下个刹那,一团白影从天而降,带着利啸扑在他刚才站的位置上。 江禅机大惊,这家伙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用手电光照过去,看到一只不可思议的动物。 那是一只全身白毛的超大号蝙蝠,翅膀完全展开接近两米,简直就如同科幻电影里的幼年翼手龙。 跟其他蝙蝠差不多,它的样子就像是老鼠头上长了个猪鼻子,耳朵又大又尖,獠牙外露,爪如鱼钩,相貌丑陋而狰狞。 江禅机一下子想明白了,为什么其他吸血蝙蝠要大费周章地把家禽家畜带回洞里,因为这只白蝙蝠体型太大,飞不出那道狭窄的山体裂隙。 飞行动物和鸟类不像陆地动物那样可以在洞里挤着前进,它们必须要有振翅的空间,个体太大或者路径太窄就飞不了。 如果其他蝙蝠不给它带食物回来,它就会活活饿死在洞里。 《抱朴子》里记载:千岁蝙蝠,色如白雪,集则倒悬,脑重故也。 这只白蝙蝠可能没有像传说中的白蝙蝠那样活了一千岁,但肯定活得很久了,久到因为长期待在洞里不出去,毛发都白化了。 手电光一动,他看到正上方的洞顶上,还有一个洞口,这只白蝙蝠刚才就藏身在头顶的洞里,眼见自己的儿孙们被吊打,当然不能忍,于是伺机报复。 如果他刚才没躲开,这家伙的爪子恐怕就要抓到他的脑袋上了。 从肚子的悸动程度来判断,这只白蝙蝠的等级比那头超凡大猩猩还要高,级! 米奥也被这只突然出现的大白蝙蝠吓了一跳。 “喵?这又是什么怪物!” 大白蝙蝠一击失手,怪口一张,发出一道厉啸。 这道厉啸极细极尖,仿佛拔地而起直入云端,刺得耳膜生疼,太阳穴砰砰直跳,全身的血一下子涌到头顶。 更可怕的是,这道厉啸似乎有某种直指人心的魔力,唤醒心底沉睡的梦魇,令人心神剧震,身体像过电般激灵灵打起了冷颤,就像是厉鬼在耳边嚎哭! 就算江禅机一向心大,对那些虚无缥缈无法言喻的东西并不敏感,也不由地愣了一下。 米奥受的影响更大,她的动作明显迟滞下来,而吸血蝙蝠们像是受到厉啸的鼓舞,更加疯狂地围攻她。 江禅机一愣神的工夫,大白蝙蝠抓住这个破绽,挥舞着利爪向他前胸面门猛扑而至。 还好它体型太大,在洞里发挥不出速度优势,否则这一下就危险了。 江禅机现在既可以挥拳进攻也可以防守,但地形对他太不利,身后是凹凸不平的石壁,脚下是一用力就会陷进去的蝙蝠粪,他判断自己使不出全力,于是在伤敌和自保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他伸出双手,反抓向大白蝙蝠的两只后爪。 他抓住大白蝙蝠两条后腿的同时,它的后爪也钩住了他的手。 如果不是他戴着大猩猩皮手套,他的手恐怕已经被刺穿了。 紧接着,他身体一轻,竟然被大白蝙蝠吊着飞起来! 虽然他的体重轻,但好歹是个大活人啊,居然能被一只蝙蝠拖着飞?这蝙蝠双翼的力量得多大? “婵姬学妹!” 米奥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不由一声惊呼,但是她被吸血蝙蝠们缠着无法脱身,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大白蝙蝠吊着飞进了头顶上的那个洞口。 江禅机有生以来头一次有这种离地起飞的体验,身体周围尽是蝙蝠扇动翅膀造成的剧烈气流,若光是气流倒没什么,问题是蝙蝠是哺乳动物,是会掉毛的哺乳动物,这洞里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蝙蝠毛发,被气流卷着扑面而来,几乎睁不开眼、呛得无法呼吸。 手电刚才已经掉落在下方的主洞里,不过因为手电柄里装着电池,比较沉,所以手电是直着插在松软的蝙蝠粪里,光线向上照射。 江禅机借着手电光,看到上方的洞里还有一层稍小的空间,地上散落着大量骨骸,甚至包括蝙蝠的骨骸,看来这只大白蝙蝠什么都吃,甚至同类相食。 不仅如此,他还听到几声尖细的嘶叫,看到一头的羊羔,还看到两只嗷嗷待哺的幼年蝙蝠——说是幼年蝙蝠,其实大小已经超过了成年的普通蝙蝠。 第121章 弱小可怜又无助 就像人类的超凡者全是女性一样,超凡动物全是雌性,这只大白蝙蝠也是母的,正在跟米奥奋战的吸血蝙蝠们可能全是它的血脉,至于公蝙蝠,说不定跟它交配完了就被它吃掉了,而它生下来的公蝙蝠会怎样,那就没人知道了。 那头羊羔还活着,但背上的伤口已经开始腐烂,毕竟这洞里挺闷热的。羊羔的面前还摆着一堆青草,这显然意味着……吸血蝙蝠们把猎物抓来后并不立即杀死,而是像人类养牛羊那样,把猎物养起来,让猎物持续产生新鲜的血液,直到猎物实在撑不住死掉,再分食其肉。 但是,蝙蝠有这么高的智力和模仿能力吗? 江禅机闻所未闻,只能推测由于能力的觉醒,这只大白蝙蝠的智力也有大幅提升。 它把他带上来,是拿他当储备粮啊! 虽然它长得丑,但是想得挺美! 江禅机可不甘心留下来给蝙蝠当储备粮,他自己还饿着呢。 仿佛感受到他的心念,一道黑色的虚影从他背后浮现,迅速缠住了大白蝙蝠的后肢,然后绕着它的身体螺旋形攀升。 这不再是从他手腕间浮现的迷你鱿鱼须,而是绞杀了那头大猩猩的正常鱿鱼须,或大或小的吸盘遍布其上,每个吸盘都仿佛像活的一样,张着嘴在呼吸。 讲道理,这东西其实比丑陋的蝙蝠还要恐怖百倍啊! 江禅机始终不明白鱿鱼须是怎么从他身体里出现的,鱿鱼须的根部没有与他的身体连接,隔着一小段距离从他后腰处浮现,最奇怪的这东西明明没有实体,像是不存在于这个次元的幻影,却又能用无数的吸盘从敌人体内吸取源能。 大白蝙蝠突然察觉到身体的异状,它低头一看,还以为自己是被一条大黑蟒缠住了。它张嘴尖啸,啸声令人毛骨悚然,直击人的心灵。 然而,啸声对鱿鱼须没有任何作用,因为要论起直击心灵和制造恐惧,鱿鱼须的手段比它厉害得多了,隔着万水千山就能远程在江禅机父母耳边低语,令他们被噩梦所困,甚至直接遥控他们的身体…… 跟鱿鱼须相比,大白蝙蝠制造恐惧的手段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太过简单拙劣。 大白蝙蝠见自己最擅长的音波攻击没产生效果,不禁着慌,不规则地摆动身体,甚至往墙壁上撞,企图甩脱敌人。 徒劳的抵抗无法甩脱比蟒蛇还难缠的鱿鱼须,倒是苦了江禅机,他的身体被甩得东摇西荡,频繁与洞壁亲密接触,估计身上肯定青一块紫一块了。 鱿鱼须缠牢了大白蝙蝠,大大小小的吸盘嘬住它的身体开始吮吸。 这只大白蝙蝠不知道吸食了多少家禽家畜和宠物狗的血肉才长得这么大,甚至还弄死了一个小孩子,今天轮到它尝尝被吸食的滋味了。 它体表没有伤口,体内的源能却在迅速流失,通过鱿鱼须转移到江禅机的体内,补充进湖水里。 很快,它的翅膀逐渐乏力,踉跄得像无头苍蝇,再也承受不住江禅机的体重,乱扑腾几下之后,一头栽倒在上层洞里,江禅机也跟着摔倒,松开了紧握它后肢的双手。 鱿鱼须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大白蝙蝠的身体,其实它更想直接把猎物吸干,但若是如此,恐怕会启人疑窦,不利于它的隐匿成长,所以还是适可而止,迅速回缩,消失在江禅机身后的虚空里。 大白蝙蝠还没死,困兽犹斗,它已无力展翅高飞,只能小幅度在地上扑腾,用翅膀呈m型支撑着身体,向江禅机露出獠牙威吓。 手电落在下面的主洞,江禅机带着一支火炬,他用打火机点燃火炬,将之插入墙壁的裂隙。 近距离看,大白蝙蝠的眼珠都白了,大概是长时间不使用视力导致眼睛退化,不过它有回声定位,扑咬依然准确而凶狠。 江禅机捡起一块石头,趁它扑来之际,全力向它掷出。 它躲闪不灵,被这块石头重重击在胸前,蝙蝠骨骼纤细,承受不了这样的重击,眼见它的胸膛就凹陷下去,翻滚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嘴里喷得全是血。 “喵!婵姬学妹!你还活着吗?” 这时,米奥解决完主洞里的所有吸血蝙蝠,终于成功脱身。 她以为江禅机可能已经惨遭毒手,以他的体型,根本没有多少血可以吸,她慌慌张张地从洞口跃上来,甚至不敢细看。 她是求着江禅机和老师才得以参加这次任务,如果江禅机死了或者身受重伤,恐怕她也没脸继续留在红叶学院了。 “喵学姐,我还好,下面安全了?”江禅机说道。 “咦?” 米奥一惊,抬眼望去,只见江禅机好端端地站着,身上除了衣物破损之外,似乎没有受伤,倒是那只大白蝙蝠倒在了地上,暗红色的血从嘴里流淌而出,不时抽搐一下翅膀和身体,虽然还没死,但显然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 大白蝙蝠看样子非常凶猛,连她也不敢掉以轻心,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婵姬学妹”竟然在这么短时间里打倒了它? “你你你……你是怎么打倒它的?”她语无伦次地问道。 “哦,它啊,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看着挺强,其实中看不中用,它把我带上来想给这两只幼年蝙蝠当储备粮,结果被我偷袭成功。”江禅机解释道,反正刚才只有他自己,还不是随便他编? “是这样吗?”米奥听得一愣,外形与实力不一定会划等号,这倒也不奇怪。 这时,她注意到角落里那两只还没睁开眼的幼年吸血蝙蝠,她这些会怪啸的家伙深恶痛绝,便提起爪子想去干掉它们。 “等一下,喵学姐,这两只幼年蝙蝠没必要杀了,它们也没做什么恶,不如活着带回去给老师们作研究用。”江禅机提议道。“老师们肯定会很高兴的,说不定还会对你刮目相看。” 这个提议的诱惑力太大,米奥不由心中一动——老师们全都把她当成一只傻猫,如果能借这个机会扭转老师们的错误印象,岂不是赚大了? 第122章 围观 米奥想到老师们震惊的表情,不禁喜出望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像是一只看见小鱼干的猫。 “不错嘛,婵姬小学妹,这个想法很好……其实我本来也想这么说的,结果被你先一步说出来了,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吧!喵哈哈哈……” “喵学姐,你高兴的话,我也很高兴,不过你好像快变回来了,是不是应该先把衣服穿上?”江禅机提醒道。 “?” 米奥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体的毛发正在迅速变短。 “哇!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在哪?” 她慌张得手足无措,现在她只穿着裙子,以猫身还好,如果变回人还只穿着裙子……先不说她没路惟静老师那么开放,多少还保留着一些羞耻心,就说不穿衣服从那些不断滴尿滴屎的普通蝙蝠下方穿过,她就恶心得头皮发麻。 “应该还在下面,你去找找吧,我记得顺手挂在石头上了。”他说道。 “可恶的婵姬学妹!下次让我自己脱好吗!”米奥立刻从洞口跳了下去,慌张地去找衬衣和外套。 “当时是紧急情况嘛。” 江禅机注意到大白蝙蝠不动了,先用小石子扔了它一下,然后小心地走到它旁边又踢了一脚,防止它装死,反扑伤人。 它没有再动,应该是真死了。 没能把它活着带回学校,多少有些可惜,不过能带两只幼蝠回去也算不错了。 他找了一些较为坚韧的枯草,就是蝙蝠们叼回来喂羊的,把两只幼蝠的后肢和嘴巴都绑上,把它们倒提起来,又用同样的方式拖着大白蝙蝠的尸体,跳到了下面的主洞。 米奥变回了人形,满脸恶心地穿好衣服,她感觉衣服上沾了不少蝙蝠毛,接触到皮肤很刺痒。 她一路碎碎念着回去要多洗几次澡,然后把这身校服全扔掉,再申请一套新校服,没注意他们是在原路返回。 穿过普通蝙蝠聚集的区域,再挤过狭窄的裂隙,他们终于回到了洞口。 洞口依然用杂物封着,外面有人说话。 米奥一马当先,直接推开杂物钻了出去。 “喵啊!终于出来了!” 在她身后,江禅机也拖着尸体和幼蝠钻出来。 天还是黑的,不过东方已经显露出淡淡的晨曦。 洞外顿时响起一连串的惊呼。 “那是什么!” “怪物!白毛怪物!” “这也忒吓人了,这东西不会还是活的吧!” 平时习以为常的空气,此时竟然如同甘露般香甜,江禅机大口呼吸着,像是要把肺里的残留空气全部换一遍。 洞外站着一些人,包括村长、三婶以及其他几个青壮年男人。在江禅机和米奥钻出洞口之前,他们每个人都举着自制的火炬,提心吊胆地盯着夜空的各个方向。 陈依依就站在洞口,她心神不宁地等了半夜,终于等到两人安全出洞,正要去扶江禅机,突然看到他拖着的那个白毛怪物,也不禁面色一变。 “你……没受伤吧?”她紧张地问道。 “没有,我很好,只是衣服破了而已。”江禅机露出笑容,“还好喵学姐比较给力,否则这次任务还真是难办。” 一方面这是事实,另一方面把功劳推给脑袋少根筋的米奥,省得人们怀疑他是怎么干掉这只大白蝙蝠的。 “嘿嘿!知道就好!下次看谁还敢说我是帮倒忙的!”米奥洋洋得意,毫不客气地将功劳大包大揽。 江禅机的视线扫过几个陌生脸孔,他之前没在村里见过这几个男人。 村长战战兢兢地不敢过来,隔着老远问道:“大……大小姐们,那只怪物死了吗?” “死了,放心吧。”江禅机踢了踢大白蝙蝠的尸体。 村长刚松了一口气,江禅机又提起两只幼蝠,“不过这边还有两只活的,村长你要不要看看?” “不不不!不用了!”村长吓得连连后退,旁边几个男人也是相顾失色。 “切!两只小蝙蝠而已,瞧你们吓成这副怂样子!”米奥不屑地撇撇嘴,“真应该让你们看看我在洞里大杀四方的样子,像这样的小蝙蝠,我一爪一只,咻咻咻——” 趁米奥吹牛的时候,陈依依把他们进洞后的情况告诉江禅机。 她一直听从指令在外面警戒,过了一会儿,毛驴儿从洞里爬出来,她让他去护林员木屋跟翠花待在一起。 大约半小时后,她注意到几束手电光在山脚晃动。过了一会儿,村长带着几个人上来了,一开始他们没看见她,直到她主动现身。 那几个青壮年男人,其实也都是村民,他们在外面打工,听到村里连续出事,离得近的几人就尽快赶回来了。 村里两个小孩走失,村民报警,警察来了之后,因为红叶学院已经插手此事,所以警察只是做了笔录,然后留在村里安抚群众的情绪。 村长放心不下,带着刚回来的几个青壮年找过来,三婶也跟来了。他们在陈依依的指引下,在木屋里见到瑟瑟发抖的两个孩子,又听孩子们哭着说明了情况,由几个青壮年先把孩子护送回村,然后返回半山腰。 他们觉得动物都怕火,利用固体酒精制作了几支火把,在洞口举着火把应该可以防止更多的吸血蝙蝠回巢。 最焦急的还是陈依依,因为江禅机和米奥进洞的时间太久了,起码她感觉如此。 她有心自己进洞去接应他们,但又担心洞内情况复杂,像这种山洞很可能会有支洞,如果万一走岔了,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增加麻烦。 另外,她也不太放心这些村民,家庭环境的影响令她很难轻易对陌生人产生信任,或者说她更倾向于往阴暗面去想,她担心如果自己也进洞了,万一这些村民用石头把洞口堵住怎么办? 毕竟她不了解这些村民,不了解他们的想法,曾经她以为自己了解父母,后来被证明她错了。 她处于进退两难之间,恨不得进洞的是自己和米奥,省得像这样处于煎熬之中。 还好,两人安全地出来了,否则如果再拖下去,她真的只能进洞了。 几个青壮年村民在外面打过工,多少见过世面,他们得知那白色的怪物已死,这才小心地围拢过来,盯着尸体啧啧称奇,还拿出手机拍照。 还是村长有大局观,他觉得现在还并不安全,天知道外面还有没有正在觅食尚未回巢的吸血蝙蝠,于是招呼大家先下山回村再说。 他们从木屋里卸了一条床板,用床板抬着大白蝙蝠的尸体下山。 路上,江禅机借来村长的手机,向路惟静报告任务已经完成,请她来接他们。 “对了,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他还手机的时候,向村长问道。 “翠花只是被吓到了,毛驴儿……有几处外伤,脚腕不知道是扭了还是骨折了……折了也好,反正我也想把他的腿打折,这下省事了,看他还怎么出去到处惹事!” 村长一提起自家的小崽子,余怒未消,恨恨地说道,“幸好翠花没事,否则我这老脸也没地方放了!” “还有您家那条大黑狗,它立了很大的功,如果没有它,我们连上山的路都找不到,更找不到那座木屋里的翠花。”江禅机说道。 “哦,黑子啊,我知道,回去给它吃几顿好的,给它炖骨头。”村长点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它被吸血蝙蝠咬伤而且吸过血,这些蝙蝠很脏,说不定携带了狂犬病毒,您最好回去以后马上找人领它去打针狂犬疫苗。”江禅机纠正村长的误会。 村长恍然,“我知道了,一回去我就带它去找附近乡里的防疫站。” 回到村子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一夜没怎么睡的村民们纷纷聚集到村口,胆战心惊地围观大白蝙蝠的尸体。 十里八乡都轰动了。 邻近的其他村子的村民听到了消息,都跑来看热闹——出事找他们帮忙的时候唯唯诺诺,看热闹的时候不请自来重拳出击。 尤其是村里的小孩子们,家长们不让他们看大白蝙蝠的尸体,但家长越不让干什么,逆反心理的小孩子就越想干。 然而,凡是看过尸体的小孩子全都后悔了,因为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他们都会在噩梦里中梦到这只大白蝙蝠的丑陋嘴脸,然后尖叫着被吓醒。 村民们后怕不已,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很长的时间里与这么一只怪物当邻居,幸亏它个头太大飞不出洞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惊弓之鸟的村民们商量着,要用炸药把那个洞口炸塌,或者用几层砖头把洞口垒起来,把洞里的蝙蝠全部闷死,以防有漏网之鱼。 这么做其实有些过分了,洞里还有几千只无辜的蝙蝠,从来不作恶,默默地捕食蚊虫维护生态环境,但江禅机毕竟不是村民的一员,站着说话不腰疼,所以也没吭声。 米奥自吹自擂的时候,江禅机和陈依依则抓紧时间享用村长家里准备的早餐,一边吃一边听着隔壁屋子里村长、村长老婆和毛驴儿在上演三国演义,无非村长要再揍儿子一顿,被老婆护着儿子不让揍,其间夹杂着毛驴儿大呼小叫。 等他们一家子终于争吵完了,发现厨房锅里的早饭全都被吃光了…… 第123章 诡异之形 红叶学院。 教师办公区。 很多老师闻讯赶来,围观大白蝙蝠的尸体,她们见过不少超凡动物,其中不乏奇形怪状者,等闲的超凡动物根本引不起她们的兴趣,但像这样体型巨大的白色吸血蝙蝠,大家前所未见。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动物。”一位老师感叹道。 “又丑又恶心,看着就毛骨悚然,真亏那三个孩子能搞得定它……”另一位老师附和道。 “是啊,虽然我能轻松解决掉它,但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碰到它,会做噩梦的……” “擅长远程攻击的超凡者可能更适合对付它,我记得那三个孩子好像全是擅长近身战斗的吧?” “她们出洞之后,身上和鞋上全是蝙蝠粪呢。” “也不一定,擅长远程攻击的超凡者在洞穴那种狭窄复杂的环境里,反而可能受到很大的限制……” 老师们各抒己见,但有一点大家达成了共识——这是一只令人从生理上产生厌恶的丑八怪。 显然,凶恶丑陋的怪物对女性造成的心理冲击远大于男性,但超凡者又全是女性,光是面对这种怪物,自身的战斗力恐怕就会受到影响。 “这只蝙蝠的等级如何?大家怎么看?” “死后不好判断,但光是看这体型,吧。” “我觉得不止,。” “级的超凡者学生参与,的凶兽都很容易搞定。” “你怕是有什么误解吧?是米奥哦,脑袋瓜不太灵光、向来只会帮倒忙的米奥!虽然另外两个学生一致表示是米奥出力最大,她们两个只起到辅助作用,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有老师根据米奥的一贯表现提出合理的质疑。 “可能是她的脑瓜突然开窍了,或者猫本来就擅长对付蝙蝠吧……” “嗯,还带回了两只幼蝠,相当不错了。” 老师们对这次任务的完成质量给出很高的评价,考虑到任务环境和面临的危险,怎么看这次任务都跨入中等灾害的门槛了。 两只幼蝠暂时被关在一个蒙着黑布的玻璃箱里,让它们先适应一下新环境,老师们只能通过夜视摄像机观察它们。 人类对蝙蝠习性的了解几乎是陆生哺乳动物中最少的,对于超凡吸血蝙蝠习性的了解更是少之又少,好几位老师对两只幼蝠产生了研究兴趣。 “不过,本地有吸血蝙蝠吗?我记得只有国外才有吧?”路惟静皱眉说道。 其他老师愣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路老师,你是说……这些吸血蝙蝠也跟弗兰肯斯坦妮娅有关?” 那位神秘的超凡者将一些国外的动物带进了国内,这只本应生活在国外的吸血蝙蝠会出现在本地,难免会令人觉得可疑。 怀疑归怀疑,大家都没证据,本地蝙蝠觉醒能力产生变异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其他事先放在一边,蝙蝠的尸体怎么处理?”李慕勤说道。 她一般对此类事情不感兴趣,但一是其他老师把这只大白蝙蝠传得神乎其神,二是关系于她的学生,所以也来凑热闹了。 “一般而言,凶兽尸体上有价值的东西,都是分配给完成任务的学生作为奖励吧。”另一位老师说道,“,我觉得有可能从它体内找到源骨,请人来处理一下吧……” 其他老师没意见,但李慕勤摇头道:“不,这具蝙蝠尸体的真正价值,我觉得不在于什么源骨。” 这次连路惟静都猜不透老朋友的用意,纳闷地问道:“那在于什么?” 一般而言,死去的超凡动物尸体上最有价值的就是源骨,当然某些情况下还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比如上次的大猩猩手套。 但这只蝙蝠……大家看不出它有什么其他价值,因为它的皮很薄、骨头也不坚固,爪子算不上多锋利,其他部位又能有什么用呢? “手套借我。”李慕勤说道,虽然她很男孩子气,但也不想在没必要的情况下用手直接接触这只丑陋的蝙蝠。 实验室里一次性手套有的是,其他老师很快给她递来一双。 李慕勤戴上手套,走到解剖台边,低头注视着大白蝙蝠的尸体。 它死后一直保持着仰面朝天的姿势,翅膀与身体蜷缩成“m”型,猪鼻子形状的鼻子鼻孔朝天,闭不上的嘴獠牙外露,视力退化的双眼怨毒地睁着。 李慕勤先是用手捏了捏蝙蝠那对进化为双翼的前臂骨,感受骨骼的强度,然后双手各拉住它的左右翅膀,将翅膀展开,“m”字被左右横向拉长。 老师们好奇地看着她的动作,不知道她在寻找什么。 李慕勤若有所思地低头盯着蝙蝠尸体,视线仿佛透过它的皮肤和翼膜看到了它的骨骼结构。 “如果将它的一对前臂骨和肩胛骨完整地取出来并加以处理,剔除掉脊椎骨和胸骨,是不是很像一把弓?”她说道。 “弓?” 老师们围拢过来,渐渐看出了门道。 忽略掉蝙蝠身体的其他部位,只看双翼与肩胛骨形成的被拍扁m型,确实像一张造型怪异的骨弓,再去除脊椎骨,正好在m字正中间位置留出一个搭箭的位置。 其他蝙蝠虽然形状差不多,但这只大白蝙蝠的大小正合适,过大了只能给巨人使用,过小了又成了小孩子的玩具。 老师们倒吸一口凉气,不得不佩服李慕勤慧眼识珠,如果为了寻找源骨而破坏掉尸体骨骼的完整性,这把弓恐怕将永远失之交臂了,后悔莫及。 制造工艺不成问题,问题在于这把弓制造出来之后给谁来使用? 可以料想,这把骨弓制造出来之后,外形一定极为诡异骇人,再加上源骨可能就是骨弓的一部分,说不定会给这把弓带来特殊的附加效果。 “总之,先把弓做出来再说吧。”李慕勤摘下手套扔进垃圾桶,“其他事情以后再讨论不迟,我很期待看见这把弓的实际样子。” 第124章 骨弓 几天后的早上。 江禅机抵达武学学系,却发现平时总是比他早来的李慕勤老师今天不在。 演武场里空荡荡的,经常来串门的路惟静老师也不在。 江禅机不太习惯如此空旷的演武场,不过他还是尽量不去多想,按照平时的习惯开始日常训练。 吸收掉大白蝙蝠的一部分源能后,他体内的源能总量增加不少,全身骨骼都被强化完毕,形如人体的群山全部被交错的水脉连接在一起。当然这只是初级,他的强化程度跟李慕勤这种等级的没法比。 这时,门口那边响起脚步声,不止一人。 “训练先停下,试试这个。” 李慕勤当先走来,她的腋下夹着一个用蓝布包裹的宽而扁的物体。 路惟静跟在她身后,但神情不太爽,似乎刚刚跟谁争吵过。 江禅机纳闷地看着李慕勤手里的东西,隔着蓝布他猜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看这形状难道是……门板? 李教官改行干装修了? 李慕勤把腋下的物体平放在草地上,扯开蓝布。 “觉得怎么样?” 江禅机愣了一下,瞪大眼睛说道:“这……这是一把弓?” 静静躺在蓝布怀抱里的,是一把造型极为诡异的弓,样子是压扁的m型,或者说是压扁的w型也可以,取决从哪个方向看。 最怪异的是,上下弓臂的末端,还各自延伸出几根长长的……弯曲手指骨形状的东西。 弓的颜色是灰白色,骨骼的颜色。 “没错,这是一把弓,一把很特殊的弓,是用你们杀掉的那只大白蝙蝠的骨骼制成的。”李慕勤也不玩猜谜语,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啊?” 江禅机更加惊讶,他根本想不到那只大蝙蝠的骨骼还能做成弓。 “这是一把邪弓。”路惟静板着脸说道:“我认为这把弓应该封存起来,不应该作为武器使用。” “邪弓?为什么?”江禅机纳闷道:“不是都说,武器本身不分正邪,最关键是使用武器的人么……” “这话没错,但也不尽然,像这把弓本身就很邪恶。”路惟静摇头,“这么说你大概不明白,那好,你绞上弓弦,拉一次空弓试试就知道了。” 江禅机这才注意到,弓的旁边还卷着一根淡黄色的弓弦,看样子不像是现代弓箭所使用的复合材料。 “弓弦是用那只蝙蝠的翼膜卷制而成,弹力很强,又相当坚韧。”路惟静补充道,“普通的弓不宜拉空弦,但这把弓应该没关系。” “你没射过箭吧?我来帮你上弦,你仔细看着。” 李慕勤为他示范地将弓弦挂在弓臂上,“好了,试试吧。” 江禅机伸手要去拿骨弓,被路惟静握住他的手腕。 “如果感觉不对,立刻扔掉哦。”她郑重地提醒道。 江禅机本来没什么感觉,被路惟静老师说得心里毛毛的——不就是一把骨头做的弓而已,难道还能吃人不成? 不过他还是多了几分谨慎,做好心理准备之后,才拿起了骨弓。 好轻! 骨弓比他想象中轻得多,不知道是因为他力气大的原因,还是因为骨弓本身就很轻,也许兼而有之吧。 按理说,骨头的表面应该很光滑,但这把骨弓的骨头显然经过了某种后期处理,令骨头表面形成类肤质的手感,拿起来之后就有握得很牢的感觉,甚至隐约能感到骨头表面增加了细微的纹路以增加摩擦力,防止打滑,握持感很舒服。 “咦?婵姬学姐,你是在玩什么呀?射箭吗?” 这时,付苏学妹又跑来玩了,她已经成为武学学系的常客,大家对她的到来习以为常。 “没箭可射,只是摸摸这把弓。”江禅机纠正道。 “婵姬学姐会射箭吗?”她好奇地问。 “不会,我这是头一次摸到真正的弓。”他摇头。 付苏一听,兴奋地举手,“婵姬学姐,我会射箭哦!学姐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她并不是吹牛,她在以前的某个暑假里学过两个月的射箭,是去外国短期游学时学的,说射箭不太准确,应该说她学的是弓道,比起射击技术而言,更重要的是仪式感。 当时她父母觉得她太活泼了,想让她沉下心来,像围棋插花之类的她肯定学不下去,弓道这种亦静亦动的运动倒是可以。 江禅机看了看李慕勤,“学不学射箭要看李教官的安排,我先试用一下这把弓。” “这把弓……”付苏的视线终于落到骨弓上,“这把弓的样子好怪!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弓,两端那些弯曲的东西是装饰吗?” 她指的其实是蝙蝠的指骨和掌骨。 江禅机怕说真话吓到她,点头道:“应该是装饰吧。” “总感觉这把弓……看着不是很舒服……” 付苏疑惑地歪头,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就觉得这把弓的造型很具有侵略性,还很邪恶,材质好像也很奇怪,既非木头或金属,也非现代复合材料。 路惟静暗暗点头,这才是普通女生见到蝙蝠骨弓应有的直觉。 李慕勤催促道:“拉弓试试吧。” “好。” 江禅机从来没有玩过弓箭,只在电影和电视里见过,但简单的拉弓谁都能做到,姿势是否标准就另说了。 他右手握住弓臂中央偏下的位置,也就是大白蝙蝠原本的锁骨,左手拉动弓弦。 这弓弦的力道……可够紧的啊! 他天生怪力,外加现在经过源能强化过身体,拉动弓弦依然很费劲,而且左手的手指被弓弦勒得很疼。 “把你的大猩猩手套戴上再拉。”李慕勤看出问题所在。 他在训练时不戴手套,这是李慕勤的要求。 不戴手套拉动这把骨弓,对目前的他来说尚早。 他依言戴上手套再拉,这次就好多了,虽然左手的手指依然被勒得疼,但至少可以忍受,时间不长的话没问题。 路惟静见付苏还在好奇地旁观,平时她不会说什么,但这次她觉得不妥,说道:“付苏同学,我们这里有正事要做,你先离开吧。” 第125章 试弦 被路惟静催促离开,付苏一怔,平时两位老师从不管她,她愿意在这里待多久都行,为什么今天…… “好的,那学姐下次再见。” 她不敢惹老师们生气,向江禅机挥手,但后者暂时没时间理她。 道别之后,付苏往外面走,但她很想听“婵姬学姐”也跟她说再见,所以故意磨蹭,走得很慢。 随着弓弦的形状由l变成(,骨弓本身也发生了形变,上下两端不堪重负般被扯向后方。 江禅机提心吊胆地盯着骨弓,生怕它下一刻就会嘎巴一声折断。 “不用担心,这是蝙蝠骨头,骨头本来就有很强的韧性和弹性,蝙蝠骨头的弹性尤其高。”李慕勤催促道,“拉满弓就可以松手了。” 付苏这时已经走出二三十米,模糊地听到什么“蝙蝠”之类的字眼,但是听不清。 路惟静以为她走了,注意力放在骨弓和江禅机身上。 李慕勤知道她还没走远,不过她一向粗线条,不认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江禅机堪堪把弓弦拉成半圆,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拉满了,左手手指已经相当疼,于是他手指一松,弓弦高速回弹。 噔—— 嘤—— 除了弓弦回弹本身反复振动空气的声音之外,还有另一道尖锐高亢的细响刺入耳膜,一下子令江禅机仿佛再次回到那个黑暗憋闷的山体缝隙里,这细响与大白蝙蝠凄厉的尖啸声如出一辙。 细响并不是从弓弦上发出来的,而是弓臂从形变到恢复原状过程中,蝙蝠骨骼内部挤压形成的。 强如李慕勤和路惟静都不禁微微皱眉,这种声音听上去很令人反感,等级低一些的超凡者听了会心烦意乱,更低一些的超凡者听了,恐怕会产生短暂的惊慌失神。 “呀!” 一声惊叫响起。 三人同时转头,看到付苏捂着耳朵跌坐在地,神情相当痛苦。 “糟糕!” 路惟静快步跑过去扶住她,“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询问的同时,她已经简单检查了付苏的身体,后者没有受外伤。 付苏脸色苍白,瞳孔放大,嘴唇不住地颤抖,像是受到了极度惊吓。 “付苏学妹,你没事吧?”江禅机也扔下骨弓跑过来,担心自己闯祸了。 路惟静搂住付苏的肩膀,移开她捂住耳朵的手掌,轻声宽慰道:“好孩子,没事的,不用怕。” 半响,付苏哇地一声哭出来。 “没关系,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路惟静把她搂在怀里。 江禅机和李慕勤干瞪眼,什么也做不了。 路惟静咬牙切齿地向老朋友使眼色,意思是你为什么不提醒我这孩子还没走? 李慕勤耸肩摊手,反正不承认是自己的责任。 付苏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哭声。 哭出来是好事,负面情绪得到发泄,她的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抽泣着为自己打扰他们的正常教学而道歉,人家明明让她离开了,是她自己故意拖着不走。 “不用道歉,是我们疏忽了。”路惟静安慰道,“刚才你听到了什么?” 付苏再次流露出惊惧之色,“好像是……可怕的女鬼突然在我耳边大声尖叫……我不该看太多恐怖片的……” 路惟静无言地瞪着李慕勤,意思是:你看我说了吧,这就是一把邪弓! 用眼神表达完抗议,她又打量着江禅机的脸色,“你呢?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吗?” “还好啊。”江禅机真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就是有些刺耳而已。” 这把蝙蝠骨弓制作出来之后,当然要先经过测试和试用,但是在第一次拉弓测试中,弓身就响起这种奇怪的尖啸。 老师们立刻进行了深入测试。 实验室里的动物,比如以前捕捉回来的凶兽,听到这种尖啸声普遍会惶恐不安,等级高的动物抵抗力会强一些,而等级低的动物,甚至听到尖啸声会直接吓得屁滚尿流。 经过研究,老师们认为这是一种高频超声波,但不同于普通的超声波,这种超声波隐含某种令生物本能地产生恐惧感的信息,就像有人用指甲挠玻璃黑板会令人毛骨悚然似的。 当然,同样是挠玻璃黑板的声音,有的人敏感,一听就受不了,也有的人不敏感,听声音觉得不舒服,但仅限于不舒服而已,这可能是体质问题,也可能是精神方面的个体差异,一般来说男性更不敏感。 包含源骨的武器,往往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特殊效果,这把骨弓的特殊效果算是比较罕见的音波攻击。 老师们又经过了进一步测试,发现骨弓正前方的音波能量更集中,仿佛每次拉弓射击的动作,就是蝙蝠吸气然后向前方发出尖啸的过程。 于是,老师们给这把弓有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名字——尖啸骨弓。 但这就对它的使用者提出了非常苛刻的要求——使用者本身不能受到音波产生的恐惧效果影响,否则每次拉弓射击,使用者自己都害怕,那还怎么玩? 尖啸骨弓是江禅机、陈依依和米奥三人小队的战利品,理应归他们所有,李慕勤坚持要做弓也有她的一些私心,毕竟陈依依和米奥都不适合用弓,做出来岂不就是归江禅机所有了? 当老师的护犊子,不是很正常吗?就算同为学生,也有远近亲疏之分,江禅机算是她的嫡传学生了。 测试完毕之后,她就打算把弓拿给江禅机试用,她觉得江禅机他们能杀掉这只大白蝙蝠,就代表他们对尖啸声有一定的抗性,结果意外地遭到路惟静的反对。 路惟静作为校医,顾虑的更多,她担心即使短期使用没问题,长期使用会不会对使用者的精神和心智产生负面影响? 两人争执不下,吵了一早上,刚才来这里的路上还在吵。 她们争吵的初衷都是为了学生考虑,只是出发点不同而产生争执,李慕勤认为尽快提升实力更重要,路惟静以健康优先,谁也说服不了谁。 第126章 学生宿舍 “虽然你一次两次拉弓可能没什么,但长期暴露在这种会对精神产生冲击的音波效果中,难免会受到影响,比如梦魇缠身、言行异常、性格变得暴躁易怒之类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路惟静劝不了李慕勤,就改劝江禅机。 付苏缓过神来,也附和道:“是啊,婵姬学姐,这把弓真的很可怕,还是不要用了……” 江禅机心中一动,如果是这样的负面效果,那他完全不担心,毕竟论起精神冲击,大白蝙蝠远不及鱿鱼须,连鱿鱼须都要曲线救国,大白蝙蝠都死了,几根骨头还能把他怎样? “我知道了,谢谢路老师的提醒,也谢谢付苏学妹的关心,不过我觉得个人情况不同,我还是想试用一段时间,如果我感觉有问题,或者你们察觉我精神状态不稳定,那我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使用。”他向路惟静保证道。 路惟静见他如此坚持,也就无话可说了。 李慕勤点头道:“没错,难道你以为我会放任自己的学生遭遇危险?如果她的精神状态出现异常,就算她还想继续使用,我也会强行把弓夺回来并销毁。” 路惟静叹气,“你们两个真是……” 付苏还是很担心,但她尊重学姐的选择,只能默默替学姐祈祷不要出事了。 路惟静再三询问付苏需不需要治疗或者心理辅导。 付苏觉得自己已经没问题了,她刚才受惊那么重,主要是因为没有心理准备,就像是你在网上看到一张动态图片或者一个短视频,视频内容前面很正常,最后突然冒出来一个可怖的女鬼并伴以厉啸,绝大部分人都会受惊吧? 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甚至可能被这种恶劣的玩笑吓出心脏病。 若是有了心理准备,知道最后会冒出一个女鬼,就不会被吓得太惨。 尽管如此,付苏还是需要休息和平复心情,路惟静给她批了病假,让江禅机送她回宿舍休息。 路惟静很少会批病假,因为身体上的伤病她都可以妙手回春,然而这种精神上的冲击和伤害……她无能为力。 正因为如此,她很不喜欢这把蝙蝠骨弓。 她承认这把弓很强,在老师们的内部评估里,大部分人给出了c+甚至b-的评价,它本身的破坏力并不算特别出众,是音波攻击的特殊效果令它得到了加分。 “真的不需要再考虑一下吗?学校的武器库里还有其他同级的装备,申请调换一下也是可以的。”她说道。 “现有其他同级的武器都不如这把弓,越级更换又不可能。”李慕勤摇头。 “可是,你不是说要先教婵姬基础拳术的吗?为什么又要突然教她武器?”路惟静知道,老朋友既然把弓给江禅机试用,就意味着她打算教授箭术。 李慕勤默然。 “怎么不说话了?”路惟静问。 半响之后,李慕勤吐露心声:“你要问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只能说是直觉吧?另外你不觉得,最近灾害事件发生的频率变高了?” “有吗?” 路惟静一怔,她稍加回忆,“好像确实高了一些,但还在正常范围之内吧?而且其中几件可能都是弗兰肯斯坦妮娅在搞事。” “我也不确定,但是我总担心……源能对这个世界的侵蚀正在加剧。”李慕勤忧心忡忡,“说不定这个世界在咱们不知道的地方正在悄然发生变化,所以哪怕是一点点也好,我想尽快让学生成长起来。” “对不起,婵姬学姐,打扰你上课了。” 回宿舍的路上,付苏再次低声道歉,这次意外本来不会发生,要怪应该怪她自己,不仅令自己受到惊吓,还耽误了人家上课。 “没关系,你不用多想,这件事我也有责任,算是给我敲响了警钟,以后如果使用那把弓,尽量要在普通人不在场的情况下。”江禅机说道。 付苏很感激“婵姬学姐”的大度与体贴,“学姐,我自己回宿舍就行了,你可以回去训练了,如果耽误你太多时间,我于心不安……” “路老师让我送你回宿舍,路也不远,而且我也挺想看看宿舍是什么样的,入学之后还没去过呢。”他说道。 他想去女生宿舍的原因跟很多变态不一样,主要是想一探究竟,万一以后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住宿,至少有心理准备。 付苏脸微红,略显忸怩地小声说道:“可是……我宿舍挺乱的,没来得及整理,如果早知道婵姬学姐要来……” “无所谓的,我只是随便看看宿舍环境,不进屋都没事。”江禅机赶紧澄清。 学生不是军人,不会把内勤每天都收拾得像豆腐块一样,无论男生还是女生,宿舍里都比较随便,不叠被子和乱扔衣服都是常事,他完全可以理解,而且他也不想看见某些可能会引起双方尴尬的衣物…… “啊?不进屋吗?” 付苏一想到学姐看到自己宿舍里乱糟糟的样子就窘迫不已,但如果学姐不来她的宿舍,她又……感觉很遗憾。 他们来到一片被花树与绿草环绕的区域,几栋楼宇坐落其间,每栋楼都不高,只有三层,造型各具特色,看着典雅大方。 “那栋楼就是我住的。”付苏指向其中一栋楼。 现在是上课时间,宿舍区在外面走动的学生很少,整片区域非常幽静。 一走进楼里,迎面是一个开阔的大堂,地板上铺着名贵的地毯,精美的壁画与雕塑环绕着大堂,两道螺旋形的木质扶梯蜿蜒而上。 “楼里没有电梯,只能走楼梯,我住在二楼,学姐不是想看吗?上来看看吧?”付苏邀请道。 三层楼确实没必要安装电梯,徒增噪音而已,毕竟这里住的又不是腿脚不灵便的老头老太太。 江禅机犹豫了一下,“我送你到宿舍门口吧。” 两人沿楼梯拾步而上。 “进屋看看也可以,不过先让我自己进去收拾一下……”付苏走在前面领路,回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婵姬学姐在外面等一会儿就好。” “这个……” 江禅机本想说,不方便的话就改日再来,这时他听到楼梯上方响起脚步声,有一位女生从三楼走下来。 第127章 看腿识人 腿好长! 处在江禅机和付苏的位置,抬头最先看到的是两条修长有力的腿,不知道是角度的原因还是本来就如此,这个女生的腿很长,可以推断她的身高也不会矮。 一般来说,由于生理构造的原因,同等身高的女性比男性显得腿长。 如果再加上服装修饰的因素,比如这个女生穿的黑色长袜,更加强调腿部在身材中所占的比例,而男人……男人一般不会穿黑色长袜吧? 付苏注意到他的视线,也抬头一看。 “咦?这腿……难道是……” 当他们上到二楼时,那个女生正好也下到二楼,在楼梯口与他们相遇。 对方独特的异国容貌令江禅机一下子认出她的身份——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大名鼎鼎的奥罗拉! 奥罗拉在付苏心中占据着类似于初恋般的地位,因为奥罗拉是她崇拜的第一位校园偶像,虽然如今她更喜欢平易近人的婵姬学姐,但奥罗拉在她心中依然保留着一席之地。 尽管如此,付苏从来没跟奥罗拉讲过话,每次在校园里偶遇时,她都像现在这样谨小慎微地以崇拜的视线目送其走远。 江禅机以前只在开学典礼上远远看了一眼奥罗拉,此时近在咫尺,奥罗拉的个头高挑,几乎与他不相上下,而且还很大。 下楼的时候,每走一步都会颤一下,并不是说楼梯在颤。 楼梯很宽,以女生的体型来说,四五个人并排走都没问题,但付苏还是闪到一侧,给奥罗拉让路,像是面对女王的态度。 江禅机没有让路,因为没必要,但出于礼貌,还是微微侧身,以免不小心撞到对方。 他就很稳了,无论上楼还是下楼都不会颤…… 双方擦肩而过。 江禅机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是洗发水的味道吗? “同学,请留步。” 标准的中文发音从身后传来。 江禅机一愣,侧头看了看付苏,从她惊讶的眼神中证明了自己的猜测——是在叫我? 他转身回头。 奥罗拉已经驻足,正在上下打量着他,偶尔还瞟一眼付苏,清冷的神色中自有一番唯我独尊的高傲。 “有事吗?”他问道。 付苏很紧张,心脏砰砰直跳,早已把之前的惊吓忘到爪哇国了——这是她的前任偶像第一次正眼看她! 听起来虽然不可思议,前任偶像看她一眼就会令她如此激动,但对于一个单纯的初中女生而言,这并不奇怪。 同时她也很紧张,不知道奥罗拉学姐叫住婵姬学姐有什么事,两人按理说是不认识的。 奥罗拉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因为江禅机的态度很平常,这本身就不太正常,她已经习惯了身为学院偶像所受到的仰视,低年级的学妹们也就罢了,高三的学姐们对她很亲切,就连老师们对她说话都很客气,毕竟她家里是红叶学院的大金主。 无论她在校内还是校外,所到之处都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跟她讲话的时候,绝大部分人都会面带笑容,而她的表情则是看心情而定。 她以前没见过这位近在咫尺的瘦高女生,应该是今年入学的新生,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瘦高女生没见过她,但不可能没有听说过她的大名,她有这个自信。 奥罗拉叫住瘦高女生,是因为她下楼的时候,隐约听到这两个女生在交谈,其中提到了一个名字——婵姬。 她不清楚具体是哪两个字,但这个发音令她想起学院里最近涌现出的一个小有名气的新人,那个叫姜婵姬的学妹。 红叶学院几乎每年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天才入学,毕竟是世界知名学府。 奥罗拉今年升上了高二,但她很关注高一入学的新生,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一方面她相信自己的实力,另一方面她又担心会突然冒出另一个璀璨的超新星凌驾于她之上……简单来说,她站得太高了,所以害怕跌倒,总是考试得第一的人,得第二就是失败。 她跟老师们的关系很好,最近从不止一位老师那里听到过一个叫姜婵姬的新生,这个名字被提起的频率不是特别高,但她记住了。 学校内部网络上可以查到学生的部分公开信息,她查了查姜婵姬,,但是已经相当出色地完成了两次社会实践任务,其实是三次,还有一次因为外部因素的干扰而没被判定成功。 尤其是刚刚的第三次,老师们提起的时候都赞誉有加,一是因为被击杀的凶兽据说很难缠,二是因为……这个新生居然是跟米奥一起组队完成的任务。 那个米奥……如果脑袋正常一点儿,说不定实力不亚于她,可惜…… 奥罗拉是高一进入红叶学院留学,米奥也是,刚入学的时候她们两个被寄予厚望,被称为红叶双碧,老师们积极促成她们合作,然而她们两个第一次组队出任务就炸了! 米奥根本只会帮倒忙,处处添乱拖后腿,那次她们两个没做任务,干脆打了一架,她凭借智商优势略占上风。 从那之后,她暂时失去了做任务的想法,专注于提升自己的实力,与其遇到一个猪队友,还不如等自己更强大之后单刷任务。 现在居然有人能在跟米奥组队的情况下完成任务,实在令她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亲身体会过米奥有多么不靠谱,跟米奥组队,相当于同时对付米奥和凶兽啊! 她打量着江禅机,这个瘦高女生从外貌上并没有特别出众之处——腿勉强算一处吧,又细又长又直,不过胸倒是很可怜。 “你叫婵姬?是姜婵姬学妹吗?”她露出礼节性的笑容问道。 江禅机点头,“对啊,我是姜婵姬,学校里应该没有重名的。” 他不觉得有什么,但付苏着实替他高兴,连奥罗拉学姐都听说过他的名字,岂不是说她的“婵姬学姐”已经小有名气了? 她悄悄拉了拉江禅机,意思是请他对学姐表现得更礼貌一些,她私心里还是希望两位“学姐”能相亲相爱友好相处。 第128章 背后嚼舌头 江禅机不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什么问题,很普通的对话而已,虽说奥罗拉是学姐,但他估计他和她的实际年龄应该差不多,毕竟他曾经辍学过。 不过为了照顾付苏学妹的感受,他还是客气地说道:“奥罗拉学姐找我有事吗?” 奥罗拉的眼皮跳动了一下,她之前以为江禅机不认识自己,所以没表现出特别的态度,现在看来她想错了。 就算心中稍微膈应,她也没有发作,否则有损她的形象。 她微笑道:“我听过你的名字,婵姬学妹,听说你在社会实践课程中表现得很不错,受到老师们的一致赞誉,恭喜!” “学姐过誉了,其实我没做什么,主要出力的都是我的队友。”他想起以前梓萱说过的事,于是礼尚往来说道:“学姐才是厉害,竟然能单独完成高级灾害任务,实力之强不亚于很多老师了。” “哪里,我比老师们还差得远。”奥罗拉看了一眼激动得满脸红晕的付苏,“婵姬学妹是住在这栋宿舍吗?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啊……还是说刚搬来?” “不是,我住在校外,这位付苏学妹身体欠佳,老师让我送她回宿舍。”他解释道。 “哦,那我就不耽搁你们了,付苏学妹也是,好好休息吧,养好身体。”奥罗拉向付苏点头微笑。 “谢谢奥罗拉学姐!”付苏激动地说道,她现在反而庆幸刚才受到的惊吓,否则可能这辈子都跟奥罗拉学姐说不上话。 “那……拜拜啦,我还有事,先走了。”奥罗拉向他们挥挥手,迈步走下楼梯。 付苏目不转睛地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尽头为止,她才放松下来。 “呼——”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奥罗拉学姐真是太出色了!婵姬学姐也是!” “哪里出色了?”江禅机纳闷道,仅仅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从哪儿看出来的? 付苏一时语塞,“反正就是出色啦!婵姬学姐不要太较真嘛!真是的!” “好吧,你说出色就出色吧。”江禅机也不在乎,他看到二楼是一间间的学生宿舍,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快进屋休息吧。” “等一下!婵姬学姐稍等!我进屋去收拾一下!马上就好!” 付苏一点儿也不像刚到惊吓的样子,像一只小兔子似的冲进208室。 几分钟后。 付苏不好意思地打开门,“婵姬学姐,让你久等了,请一定要进来坐一会儿。” “呃……你室友,不在屋里吗?”江禅机问道。 “没,她在上课,还没回来。” “那我就打扰了。” 既然付苏盛情邀请,他却之不恭,正好看看宿舍内的布局。 “请进。” 学生宿舍相当宽敞,包含一室一厅一卫,还附带大阳台,必要的家用电器一应俱全,包括洗衣机和烘干机,其中卧室里有两张单人床,分别位于卧室的两侧,中间是共用的宽大学习桌。 其实这间卧室的面积很大,比普通公寓楼的客厅还大,明明可以分隔成两个单独的卧室,设计者却故意弄成了一个共用的卧室,想来是为了促进舍友之间的交流。 因为有烘干机的存在,学生不需要把五颜六色的湿衣服晾在阳台上,洗完后直接烘干就能穿或者存放,客观上也可以避免自己的内衣被人随意观看的尴尬——这点倒是对江禅机很有利,如果他将来被迫住校,至少不需要特意去买女性内衣作为伪装……那也太变态了! 两张床,被子都没叠,摊在床上鼓鼓囊囊的,被子下面肯定是被临时塞进去一些衣物。 “这张是我的床,学姐随便坐。”付苏不好意思地指着靠东的一张床。 “不用了,我先回去了,否则李教官肯定又要骂我。” 江禅机已经大致看到了他想了解的东西,没必要继续逗留下去了,于是婉拒付苏学妹的挽留,回到武学学系。 …… “什么?你遇到那个卑鄙无耻的女人了?” 米奥听到他刚才偶遇奥罗拉,立刻炸了毛。 江禅机回到武学学系后,李慕勤问他为什么花了这么久,他就如实说了,结果正好米奥学姐也来了,听到了这件事。 “她怎么卑鄙无耻了?”江禅机好奇地问道,因为他入学这么久,经常听闻奥罗拉的大名,但除了米奥之外,没人说她的坏话。 二选一的话,是相信米奥还是相信其他人,这还用问? “整天冷冰冰地板着一张脸,就算笑也是皮笑肉不笑,还有那下作的胸,总是像一只花枝招展的老鼠似的招摇过市,这不是卑鄙无耻吗?”米奥强词夺理。 刚才在学生宿舍二楼交谈的时候,江禅机确实看出奥罗拉的笑容是礼节性的笑容,但这不奇怪,两个陌生人初次相见,难道要一上来就要推心置腹?那才奇怪吧! 至于人家的身材,长成什么样也不是自己能完全控制的,在背后恶意品评别人的身材本来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为,在这点上米奥根本是强词夺理。 “话说,喵学姐你和奥罗拉学姐是同级,她和谁比较要好吗?”他问道。 “怎么可能?谁会跟那个卑鄙无耻的女人要好?她可不像米奥学姐我这样受欢迎!”米奥双臂抱胸,自我感觉良好。 江禅机有些意外,他不敢尽信米奥的话,又追问道:“她没有朋友吗?” “绝对没有!”米奥说得相当笃定,“可靠又可爱的米奥学姐才不会骗你!” 江禅机望向两位老师。 “看我干嘛?我又不是保姆!”李慕勤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才没兴趣了解学生的社交情况!” 路惟静摇头,“抱歉,这方面的情况我也不太了解。” 也是啊,啥学校的老师也不会连每个学生的交友情况都要摸清吧,那已经算是侵犯个人隐私了。 米奥添油加醋道:“学校里那些瞎了眼的女生把她尊为女神,把她捧到了天上,但是没人把她当朋友哦,谁让她整天一副冰山雪莲的嘴脸!” 第129章 女神的困境 米奥的话肯定是有太多夸张的成分,不过付苏那么仰慕奥罗拉,却始终没有主动找她说话,应该是慑于她身上那种看似亲切、实则冷傲的气质。 付苏这么活泼的女生都这样,其他腼腆的女生肯定更不敢主动找奥罗拉说话了。 奥罗拉看似在学校里受到众星捧月的拥戴,但月亮实在太亮了,亮到没有一颗星星敢靠近,否则就会被月亮的光芒所掩盖。 都说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一向跟奥罗拉不对付的米奥可能比奥罗拉的崇拜者们看得更清楚。 如果奥罗拉有朋友,就没必要自己独立完成社会实践任务——拿同样的学分,却要冒更多的危险,付出更多的辛劳,何必呢?只是为了装逼吗? 当然,如果这是一座普通学校,既有男生也有女生的那种普通学校,奥罗拉即使没朋友也没关系,因为可以随时召唤一支舔狗大军为她效劳,以她容姿和家世,舔狗们出动的气势恐怕堪比丧尸围城…… 可惜,红叶学院是一座女校,女生们再怎么崇拜她,也只是把她当偶像,口头上支持她就行了,不会像男生们那样在荷尔蒙的驱使下一怒为红颜,做出为她效死的事。 男生们为了博取美人一笑,为了赢得美人的青睐,烽火戏诸侯之类的蠢事都能做得出来,女生在这方面就克制得多了。 想明白这点,江禅机突然有些同情奥罗拉,看来女校的女神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米奥还在喋喋不休地讲奥罗拉的各种坏话,被他打断道:“喵学姐,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我叫她来的。”李慕勤说道,指着平放在地上的尖啸骨弓,“这把弓应该是属于你们三个人,所以把她叫过来,你们内部分配吧。” 米奥兴致缺缺地瞅了一眼骨弓,大度地摆手道:“李教官不用麻烦了,这种玩具送给婵姬小学妹玩就是了,毕竟婵姬小学妹在上次任务里出力不少,很好地辅助了我,算是可靠的学姐给她的奖励吧!” 李慕勤知道她不会要,弓对她来说完全是多余的,而且她也不差钱,尽管如此还是要把她叫来,不能私下就把弓给江禅机,那属于暗箱交易了。 江禅机顺水推舟,没必要在口头上争什么,恭维道:“那就谢谢可爱的喵学姐了。” 一声“可爱”,米奥就差点儿飘到了天上! “喵哈哈!终于有人承认我的可爱了!婵姬小学妹慧眼识人嘛!放心吧,只要以后跟着我,抱定我的大腿,什么都不用担心,自有米奥学姐替你搞定!”米奥得意忘形地笑道。 米奥的这副蠢相看得两位老师连连摇头,更加纳闷上次的任务是怎么完成的。 “陈依依那边,你自己跟她商量吧。”李慕勤对他说道。 “好。” 江禅机觉得陈依依99%是不会要的,她可能连弓弦都拉不开,但还是要问一下。 “李教官,还有没有其他任务啊?我要做任务!”米奥兴奋地坐立不安,第一次成功地完成任务令她尝到了甜头,轻轻松松就拿到了学分,还令大家对她刮目相看。 “暂时没有,又不是每天都会发生意外事件……”李慕勤没好气地说道:“老老实实地训练,努力提升自己,别整天咋咋呼呼的。” “哦……下次有任务一定要告诉我啊,婵姬小学妹的顺利毕业就包在我身上吧!”米奥自信地拍拍胸膛。 路惟静望向江禅机:“是说,你们以后要组成固定队伍了么?我劝你想清楚哦。” “喂!路老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婵姬小学妹肯定是求之不得好吧!”米奥气呼呼地说道。 虽然上次任务的结果不错,但米奥真的很不适合团队协作,她就像一把难用的剑,锋利无比,能正确使用的话就会成为有效的助力,使用不当的话很容易伤到自己,挺鸡肋的。 不过,江禅机感觉自己摸到了对付她的窍门,只要尽量满足她的虚荣心,再使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有些时候说一些反话,就能令她乖乖合作——不是让她往东她就往西么?那想让她往东,却说让她往西不就得了,反其道而行之。 他点头,“喵学姐愿意跟我们一起,我们很欢迎。” “嘿嘿!我就知道!”米奥得意地露出虎牙。 打发走了米奥,路惟静也有事离开。 李慕勤把一个箭壶递给江禅机,“从今天开始,你要额外加入箭术练习,别喊苦,喊苦也没用,既然得到了这把弓,就不能浪费,否则不如趁早卖掉换钱——你应该挺缺钱吧,这把弓应该能卖不少钱。” 一个人有没有钱,从日常言行中就能看出来,虽然李慕勤很少跟江禅机聊生活上的事,但她又不是瞎子,从很多细节中就能看出江禅机手头比较拮据。 超凡者学生完成任务得到的战利品,使用权归学生,所有权理论上归学校,但学校在这方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很少有学生会把战利品卖掉,毕竟大部分学生都不差钱,有钱都很难买到合适的武器或者防具。 箭壶是普通的皮质箭壶,可以挎在腰带上,也可以斜挎在肩膀上,里面并排插着九根木箭。 江禅机确实很缺钱,卖掉尖啸骨弓肯定可以解掉燃眉之急,也可以买很多食物吃饱饭,但目前提升自己的实力更重要,自己变强了,就可以完成更高级的任务,得到更高级的装备,形成良性循环,更重要的是可以更好地自保和保护队友,这比钱更重要。 另外,他不想吃得太饱,像现在这样半饥半饱就可以了,虽然不太舒服,但他不想让那根鱿鱼须长得太快,他总感觉它很邪恶,在自己变得更强、拥有对抗它的力量之前,还是先控制住它的成长速度比较好。 他抬手接过箭壶,“我不怕苦,李教官,请训练我变得更强吧。” 李慕勤满意地点头,“好,希望你不会后悔这句话。” 第130章 箭术 江禅机从没玩过射箭,连箭壶怎么用都不知道,李慕勤只能从基础中的基础讲起,包括如何上弓弦,挎箭壶的姿势之类的。 为了配合灰白色的尖啸骨弓,她给他选的是一款白色的箭壶,两者搭配起来异常的帅气,虽说是普通箭壶,实际上在普通物品里算是高档货了。 箭壶可以挎腰也可以挎肩,但挎在腰间可能在剧烈行动中会摇晃,而且容易挂到树枝树杈发出声响,所以她让他挎在肩上,斜背于背后。 光是练习平稳、快速、安静地从箭壶里拔箭就是一门学问——在看不见箭壶的情况下,抬手于肩头之上,准确地按顺序抽出一支箭,不能乱抽,不能抽空,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像机器人一样有条不紊,这才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训练。 李慕勤盯着他的胸口,羡慕地说道:“对于射箭而言,平胸有很大的好处呢,即使不戴护具,也不会被弓弦把胸抽疼……像那个大波妹,让她学射箭还不如杀了她,所以说你还真的挺适合练习箭术。” 江禅机:“……” 他在她的指导下,双腿分开侧立站稳,左手持弓,右手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但并未拉弓,面向箭靶。 “李教官,这箭靶太小了吧,根本看不清啊。” 江禅机视力正常,箭靶是常规尺寸,但放在百米之外,看着只有黄豆大小,甚至箭头抬起后都能完全挡住箭靶。 李慕勤摇头,“初学者不需要考虑准度,先把开弓放箭的姿势练正确最重要,你大概不知道,普通人里的一些箭术高手都是近视眼,而且还不戴眼镜,根本看不见箭靶,射箭全凭感觉和肌肉记忆,却几乎百发百中……你距离那种程度还远,不过这把弓的特性使你不需要瞄得太准就能起到震慑目标的作用,很适合速成。” 相比基础拳术的死板,射箭的姿势简单太多了,因为骨弓的结构本身是固定的,不需要过多考虑动作变形之类的问题,只要拉弦和握弓的手保持稳定,经过一定时间的练习后,每支箭射出的速度和角度都不会差太多,跟高手在准度上肯定还是有差距的,但箭术的好处在于它是远程攻击,失误是有机会补救的,一根箭射偏了再射第二根就行,而即使高手在射击动态目标的时候也不能保证百发百中。 江禅机大致学会了姿势,如果说基础拳术的重点在于“力由地起,出拳如鞭”,那么箭术的诀窍就在于“直线发力”,右手拉开弓弦至下巴,稳定点位于身体重心的垂线上,箭、弦、弓要处于同一平面内。 噔—— 嘤—— 弓弦回弹,木箭激射而出,弓弦震荡的声音与弓身的尖啸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 李慕勤可以凭等级优势带来的定力压制住尖啸引起的恐惧,而江禅机本来就不太受影响,但可以想象,如果他身前站着某些凶兽,哪怕是复数只的凶兽,尖啸声很有可能造成它们恐慌,哪怕仅仅是一瞬间的恐慌,足以影响战局。 骨弓与蝙蝠翼膜做成的弓弦赋予箭支极高的飞行速度,比普通人射出的箭要快得多,在空中飞行时间极短,几乎没有受重力影响而下坠多少,眨眼间就飞越了百米距离。 噌的一声,第一支箭中靶。 问题是,箭射中的不是他瞄准的那个靶……这就有点尴尬了。 江禅机握弓的左前臂被高速回弹的弓弦蹭了一下,当时没感觉有什么,过了一会儿皮肤就开始泛红发热,还渗出了小血珠,可见回弹的力量有多强,这也证明他的姿势还不是完全正确,否则大猩猩皮手套足以保护他的双手了。 李慕勤又纠正了一遍他的动作,然后让他继续射击。 第二支箭脱靶,但距离他瞄准的那个靶子更近了。 她再次修正他的错误动作。 第三支箭擦靶而过。 她对他的姿势进行微调。 第四支箭命中箭靶的边缘,比他想象的进步更快。 李慕勤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是挺有天赋的嘛,想象一下,别人看到你背着弓和箭壶,肯定会认为你擅长远程攻击,于是她们找机会近身,但是她们可能想不到,擅长远程攻击的人,也许更擅长近战攻击!” 背着尖啸骨弓的江禅机一出现在校园,立刻引起了众多学生的瞩目,这要是因为这把弓的造型实在太过特殊,从里到外透着诡异的美感,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危险的意味,对于很多女生来说相当具有吸引力。 有些女生喜欢带着“痞”气的坏男生,甚至是常人眼里的校园混混,就是因为那种玩火的感觉很令她们心动。 “看那位学姐!背着白弓白箭好帅哦!” “我认识那位学姐,好像是叫婵姬学姐来着,我们班上有个女生特别迷她!” “太帅了!我也要迷上婵姬学姐了!” 一个女生纠正道:“不对!不是学姐,是王子!” 江禅机大惊,难道自己的身份被看出来了? “难道不是吗?就像是刚从森林中走出来的攻气十足的王子殿下!”那个女生陶醉地说道。 “对对!婵姬王子殿下!” 其他女生涨红了脸,纷纷陶醉于自己构造出来的幻想中。 什么鬼? 江禅机听得一脸懵逼,女校里还会把女生叫作王子的? 不过这把弓确实是太显眼,想低调都难,尤其是弓臂两端延伸出来的蝙蝠掌骨和指骨,一看就并非凡物。 普通的弓,弓弦在不使用的时候应该摘下来,以免长时间处于绷紧状态失去弹力,但据李慕勤所言,学校老师在骨弓制成后进行了老化测试,发现大白蝙蝠翼膜做成的弓弦具有一定程度的自我恢复能力,并不需要频繁摘挂,除非长时间不使用时才需要摘下来保存,这倒是省了很多事。 他站在食堂门口等陈依依和梓萱,顺便想问问陈依依对这把弓有想法没,如果她也表示想要……那两人共用也没什么。 第131章 箭羽 吃完晚饭,三人结伴回家,他背着的弓依然吸引了大量视线,还好弓箭并不属于危险物,甚至不属于管制刀具,否则说不定会有人报警。 走到平时与陈依依分别的路口,江禅机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这几天来,陈依依都寄住在出租公寓楼里,他本以为她气消了可能会回家看看,没想到她一点儿回家的意思也没有,看来她父母平时对待她的态度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否则不至于决裂得如此彻底。 这怪谁呢?怪她不孝顺吗? 孝顺也是有条件的吧,大家都是现代人,不像古代那样愚忠愚孝,甚至连古代的有识之士都知道——父不慈,子奔他乡,君不正,臣投外国。 陈依依由于父母的冷暴力和虐待而选择不回家,别人也没理由责怪她什么。 本来他还想过一段时间劝她回家看一眼的,哪怕是远远看一眼,看他们悔改没有,她的能力有这个便利条件能做到,但现在这种情况,似乎也没必要劝了。 送梓萱回到大众澡堂时,文华阿姨看到这把弓,也惊叹道:“婵姬,这是哪来的弓啊?好厉害的样子……” 类似的话他已经听到了很多次。 文华阿姨试着摸了摸,刚一触及弓身,就像是触发静电般缩回手——她感觉这把弓……用迷信的话讲,就是阴气很重,像是长期埋藏在地下的陪葬品,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阴气。 这与科学无关,纯粹是女性的第六感。 “婵姬,这把弓真的没问题吗?” 她把自己的感觉跟他们讲了,她担心的是,长期接触这种阴气重的东西,会不会对身体不好?因为女性的身体本来就属阴,这算是阴上加阴。 江禅机听得很佩服她的直觉,因为大白蝙蝠确实是长期居住在山洞深处不出来,与各种动物的尸骨粪便甚至是小孩子的尸骨为伴,阴气重是肯定的,但可惜她猜错了,他不是女性,所以谈不上什么阴上加阴,他本身也不太信这些东西。 越敏感的人,恐怕对骨弓尖啸声的抵抗力越差,所以当梓萱父亲过来凑热闹,让他放一箭试试的时候,被他婉拒了,否则非得出事不可。 吃完饭,他叫上陈依依,两人一起回公寓楼。 他以为房东大婶看到这把弓可能也会大惊小怪,但实际上房东大婶只是眉毛微挑,什么也没说就让他们上楼了。 回到三楼,他把陈依依叫到自己的房间,将这把弓的来龙去脉详细地告诉她。 他房间里连把椅子都没有,只能请她坐在床上。 她静静地听着,听的过程中只有几次细微的表情变化。 不等他说完,她就摇头说道:“我没兴趣,我也不想用,我用小刀就行了。” 江禅机料到她会如此回答,但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对了,你在这里住得习惯吗?”说完正事,他把话题拉到家常。 她稍加犹豫,“还好吧。” 江禅机愣了一下,还好吧是什么意思? 他仔细想了想,似乎明白了。 “不洗澡,很难受吧?如果你想洗澡,只能去梓萱家里的大众澡堂。” 她在这里住了几天,已经发现这个问题,再怎么说她也是一位青春少女,每天还要在学院参加能力训练,肯定会出汗,几天不洗澡实在难受。 他估摸了一下时间,“要不你现在去洗澡吧,现在可能没多少人,女浴室那边洗澡的人比男浴室那边少……这是我听说的!” 她哦了一声,顺从地站起来,想回自己房间准备洗澡的东西,走到门口时又回头问道:“你不洗吗?” “我习惯早上洗!你快去吧,别等水凉了!” 江禅机这时候只能装糊涂了,虽然他猜出了她的话中含义,但实在不想触发“一起去洗澡”的支线任务…… 女生这点实在麻烦,干什么事都要一起,像什么一起去食堂、一起去小卖部、一起去厕所之类的……他没这习惯。 她稍微有些失望,但仅仅是稍微而已。 不一会儿,她拿上洗澡用品锁门离开房间。 没有夜间娱乐活动的江禅机正打算趁早睡觉,把骨弓靠墙立着。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了,这可是稀罕事。 他的第一反应是陈依依去洗澡没带零钱,不过转念一想,她完全可以不花钱混进去,而且文华阿姨也不会收她的钱。 敲门声很重,他猜出了是谁。 “房东大婶……” 他拉开门,果然看到跟一尊铁塔似的房东大婶站在门口。 “呃……” 他正想说话,身体就被她随便拨拉到一边。 “刚才那把弓呢?我想再看看……” 她话没说完,就看到立在墙边的那把弓,房间里屁大点儿的地方,想看不到都难。 江禅机表示无所谓,她想看就看呗,看一眼又不会怀孕。 房东大婶一伸手就拿起骨弓,他甚至没来得及劝阻,不过她拿起弓之后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反应。 她端详着骨弓,粗糙的手指在弓身上反复摩挲,像是很识货的样子,江禅机唯一担心的就是她会不会给骨弓镀上一层猪油…… “这弓,应该挺值钱吧?”她说道。 “呃……大婶,欠你的房租和水电,我会想办法还的……”他怯怯地说道。 大婶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让你卖弓还钱?” 江禅机一愣,“不是吗?” 他真以为房东大婶是看上了他的弓,打算收缴抵房租…… 她哼了一声,把骨弓放回原处,又看到他的箭壶,拿起来从里面抽出一根木箭。 “这箭不怎么样。”她说道。 箭是普通的箭,但也谈不上不怎么样吧? “哪里有问题?”他问。 房东大婶指着箭羽,“这根箭你射过几次?箭羽都废了。” “是吗?” 他练习的时候没注意,此时仔细端详着箭羽,发现有几根箭羽的形状已经出现了歪斜甚至残缺。 “这把弓的力量太强,箭射出去之后高速旋转,普通的箭羽根本承受不住那种力道。”她哂道,“好马配好鞍,好弓配好箭,你们学校怎么没给你配套的箭用?” 房东大婶似乎相当内行,江禅机好奇地问道:“房东大婶,你会射箭?” “我不会,以前一个认识的人会。”她摇头,“你还没有回答问题,还是说不方便回答?” “呃……因为这把弓算是我们——我和陈依依以及另一个人的战利品,但本来就没有配套的箭,这些箭还是老师拿给我练习用的。”他如实答道。 “那学校还真是小气,也不拿些好箭出来。”房东大婶撇嘴。 “可能是不想让我们养成依赖心理吧。”他猜道,“这箭羽好像是真羽毛?我觉得如果换为人造羽毛,应该就会更结实了吧?” “你想错了,胶羽更不结实。”她把箭插回箭壶,“跟我下去一趟。” 江禅机跟着她来到楼下的管理员房间。 她回到卧室里翻找了一阵,取来一个小盒,放在桌子上,打开。 盒子里面是一些大小相似的羽毛,有几根还沾着干涸的血,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血。 “这些羽毛是我以前得到的,留着没什么用,想卖也不值几个钱,识货的人太少,借你用吧,替换掉那些垃圾羽毛。” 她捏起一根羽毛,透过上面残留的血迹,仿佛又看到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的日子,为了逞能而跟同伴们一起带着枪去猎杀一只凶鸟,结果差点全死在那里,只捡到几根羽毛。 “房东大婶,你是说……这些羽毛来自于超凡动物?”他惊讶地问道。 “超凡动物?应该是吧,但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属于我不想想起来的东西。”她把盒子推给他,“拿去吧,好好活着,别忘了你还欠着我房租,我可不想去跟死人要债。” 第132章 副作用 市区三环外。 这里是本市房价最贵的地区之一,一座平缓的山丘上,树林的掩映间,坐落着零零落落的几栋豪宅,每栋豪宅都价值至少数千万,甚至上亿,户主非富即贵。 山上空气清新,绿树成萌,简直是一座天然氧吧。 一辆保姆车行驶在幽静的环山道上,拐过几个弯,停在一栋拥有独立庭院的豪宅门口,没熄火。 庭院的大门是遥控铁栅栏门,大门缓缓打开,保姆车驶入后,又缓缓关闭。 一位异国相貌的女人走下保姆车,她身材妖娆,腰很细,臀部饱满,极具性吸引力,即使她穿着很厚的衣服也无法掩饰。 再加上她容姿艳丽且化了妆,如果是在公众场合出现,说不定会被围观群众认为是外国的电影明星。 随后下车的几位男女众星捧月般围绕她左右,更会令外人误会她是明星。 明星周围虽然也总是簇拥着很多保镖与工作人员,但那些人服务于明星只是为了工作,而这几位男女……更像是这位异国女性饲养的忠犬,在她面前连后背都不敢挺直,跟古代皇宫里伺候皇上的太监们似的,仿佛这位女性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 她似乎很怕冷,穿的衣服很厚,还围着一条红色的头巾,将头发也包裹起来。 “呼,冬天啊……真是讨厌。” 她摘下时尚的太阳镜,扫了一眼铅灰色的天空,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行走在这座城市阴影中的秘医,被红叶学院起代号为弗兰肯斯坦妮娅的科学怪杰,给自己取中文名梅一白的外国旅人,这三重不同的身份其中是同一个人。 随着梅一白对自身改造手术的持续进行,她的身体里融入越来越多蛇类的特性,这本来是不可能的,但她利用自己的能力强行压制住排斥反应。 排斥反应倒是能压住,但是其他一些她意料之外的副作用开始逐渐显现。 比如说,怕冷。 又比如说,在感到冷的时候,她就容易犯困。 她是一名受过正规训练的医生,同时也是一位科学家,对自己身体的变化很敏感,不过她的祖国一向很炎热,因此刚开始感觉冷时,她以为只是不习惯这个国家的气候而已,并没有往副作用的方向想。 后来,她明明已经穿了很厚的衣服,按理说不应该再感觉到冷了,她却依然手脚冰凉。 现在其实也就是初冬而已,普通人穿一件稍厚的毛衣或者外套就足够了,而她已经穿上了羊绒大衣,还是冻得发抖。 她测了体温,发现自己的体温竟然只有不到35摄氏度! 这已经是低体温症的范畴了! 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原因,一是身体散热太快,二是身体产热减少。 显然,她穿着这么厚的衣服,不可能是散热太快,所以只能是后者——她的身体产热能力在下降。 她饮食科学而营养,身体不会因为饮食缺乏而产生自我保护的本能,那为什么身体会产热减少? 随之而来的就是嗜睡。 以前她每天睡七八个小时足矣,精力非常充沛,如果有必要的话,只睡四五个小时甚至24小时不睡觉都没关系,而现在她如果不上闹铃,一觉甚至能从夜里睡到第二天中午,且意犹未尽,似乎还能再睡,眼皮像是抹了胶水似的睁不开。 另外,在饮食没有显著变化的前提下,她的体重也增加了,cup增大了一号。 还有一点就是她的心率比以前降低了。 体重增加,身体产热减少,嗜睡,心率减缓,这四者结合起来……她的身体简直就是像是动物在为越冬而储备能量、囤积脂肪似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在其他条件不变的前提下,将室内温度升高,从她以前感觉最适宜的23度提升到了27度,同时增加室内的光照度,利用人造光源模拟阳光充足的天气,然后待在这样的室内一连几天不出门。 怕冷和嗜睡的状况立刻得到了显著改善,心率似乎也有所提高,体重在这么短的时间看不出太大的变化。 而她只要降低室温与减弱室内亮度,怕冷和嗜睡就会卷土重来。 “生命真的是很神奇啊……” 她呼出一口白气,感叹道。 手下的仆从们为她推开豪宅的大门,豪宅内部温暖如春,她却迟迟不想脱掉大衣。 她明白了,由于持续利用南亚眼镜蛇的身体来改造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部分拥有了蛇类的特性,比如冷血和冬眠。 目前来说,身体蛇化的程度还很低,她估计只有10%左右,还不至于影响太大,人类的属性依然占据着她身体的主导地位。 然而,如果她要继续改造自己的身体,情况就不好说了。 生命很神奇,也许蛇类属性超过20%的时候,情况就不可逆转地倒向一边了,不一定非要到50%以上,因为爬行动物的血脉更加古老而强大,生命力也更加顽强,比脆弱的人类强大得多。 正是为了追逐这份强大,她才冒天下之大不韪,改造自己的身体。 在早年间,她还没来到这个国家和这座城市的时候,她就因为触怒了医学伦理界的那些老古板而被吊销了行医执照。 失去行医执照没有令她后悔,反而解除了她的枷锁,她不再满足于鼓捣小白鼠和兔子,开始将视线投向那些更高级的动物,而最终目标则是……改造自己。 她是血统最高贵的种姓,是被神眷顾的存在,才不要跟那些贱民拥有同样构造的身体。 始料未及的副作用出现了,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三条路,一是走回头路,令身体“去蛇化”,这样应该可以消除身体目前出现的异常;二是维持现状,目前身体的异常并不严重,不会太过影响生活;三是……继续执行她的既定计划,继续令身体的天平向蛇的那一端倾斜,这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谁也不知道。 如果是普通人,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一项,但普通人也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 第133章 索然无味 身体暖和过来之后,梅一白不再犯困了,精神为之一振。 她端着一杯加热后的白兰地,上到豪宅的二楼倚窗而立,眺望着外面萧瑟的冬景。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她微笑着念诵出雪莱的名句。 这里并不是她的祖国,她终有一天会返回祖国,那个炎热、潮湿、阳光过于充沛且雾霾严重的祖国。 在祖国,不会有这么冷的冬天,她改造过的身体在祖国应该会如鱼得水。 那一天不会远了。 在第一场初雪之前。 身后响起脚步声,有人踩着地毯走过来。 她没有转身。 “主人。” 低沉的男声传来。 主人……人民当家作主都这么多年了,这又不是在床上,现场也没安排蜡烛和皮鞭,居然还有人称呼别人为“主人”? “什么事?” 她依然没转身,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主人”的称呼。 “实验室已经准备好了。”男人说道。 “我知道了。”她轻抿了一口白兰地,温热的液体流入她的喉咙,酒精在她腹中燃烧起来,令她更加惬意。 男人没走,还留在原地,声音颤抖地说道:“主人……我快忍不了了……” 梅一白的嘴角露出笑容,终于端着酒杯转过身。 她身后站着一个穿着英式管家服的中年男人,锃亮的皮鞋,白手套,大背头,五官端正,鼻下蓄着修剪得很整齐的胡须。 以他的年纪而言,他长得相当帅,几乎堪比明星。 只不过,与他文质彬彬的外貌和衣着并不相符的是,他的双腿在发抖,像是站不稳似的,随时可能瘫倒。 他脸上的神情也很怪,五官时不时地扭曲,像是在极力对抗着身体的不舒服,额头上全是汗。 这种情况,一般常会出现在某些有极强的烟瘾、酒瘾的多年老烟枪、老酒鬼的身上,而这个男人还太年轻了,就算他从小就抽烟喝酒,才有多少年? 任谁也不会相信,其实这个男人才是这栋豪宅的真正主人,在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只不过当他第一次与她亲吻后,他就已经沦为她的忠犬,再也离不开她。 在外人面前,他依然是那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但是一回到家里,他就只能换上管家服,充当一个下人,甚至连他的妻子,在这个家里都沦为女仆。 梅一白并没有胁迫他或者他的妻子,从来没有,是他们自愿为她服务,自愿把自己的家贡献出来,恳求她接收他们的家,乃至他们自己,他们委身为奴,称呼她为“主人”,只求能待在她的身边。 他和他的妻子已经很久没有夫妻生活了,也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因为任何令身心愉悦的活动,都远远比不上梅一白的毒蛇之吻——毫不夸张,愉悦感的差距有如天壤之别。 一旦尝过这种滋味,其他的一切都索然无味。 他们愿意为她的吻付出任何代价,包括他们自己的生命,甚至让他们献出亲生孩子也不在话下,何况是区区豪宅。 梅一白端着白兰地,充满魅惑地笑着,向他勾了勾小指。 他痴痴地向她走过来,像是一只明知即将烈焰焚身却不改其志的飞蛾。 两人的身体面对面地紧贴在一起。 “给我……请给我……”他急促地喘息着。 如果不明真相的人看到此时的情况,一定是以为这个狗男人在背着妻子偷腥,而这个豪华的客厅即将变成炮台。 “干的不错,这是给你的奖励。” 耳鬓厮磨之际,她轻声说道,红唇鲜艳欲滴。 男人饥渴地张开嘴。 她吻了他。 虽然她的吻技是超一流的,足以令任何男人癫狂,但这不是重点,她的蛇信已经长驱直入,勾起他的舌头。 她的嘴唇冰冷,带着醇厚酒香的舌头……应该是舌头的东西,也很冷。 轻轻一咬。 毒牙刺破了他的舌尖,来自南亚眼镜蛇的毒素注入他的体内。 一股凉凉的液体从舌头进入他的血液循环。 舌头与大脑的距离太近,仅仅是十来秒之内,毒素就已经抵达大脑。 男人的脸上浮现莫名的笑容,像是看到了天堂。 他的身体失去了力量,沿着墙壁慢慢地滑坐在地,然后侧躺下,眼神明亮得宛如星辰。 眼镜蛇毒给每个人造成的幻觉都不尽相同,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知道他的眼睛看到了什么,除了同样中毒者之外,没人能体会到他的感受。 梅一白漠然看着他。 虽然是不会立刻致命的微量毒素,但长期这么注入体内,对身体和大脑的损伤会日积月累,终有一天,他会在无比的愉悦中死去,再也醒不过来——这样的后果她已经提前告诉了他,但他并不在乎。 他好歹是本地的一位知名中青年企业家,就这么英年早逝很可能引人怀疑,如果对他进行尸检,有经验的法医应该会察觉端倪。 那一天,也将是她从此地离开,返回祖国的日子,返回炎热的南亚次大陆,远离这个寒冷的鬼地方。 反正她已经在这里赚到了足够多的钱,对这里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只要把剩下的实验完成就好。 酒杯里的白兰地还没喝完。 在去地下室做实验之前,她愿意用烈酒让自己的身体更暖和一些,让自己的头脑更清醒一些。 紫红色的蛇信从她的红唇间吐出,卷起杯中剩余的酒,迅速缩回口中。 她半眯着眼睛,微醺地享受高档酒的美味,然后放下酒杯,也不管瘫倒在地的男人,径自向房间的门口走去。 似是酒意上头,她面色酡红,脚步有些踉跄,这副姿态足以令任何男人砰然心动。 走到门口时,她像是不胜酒力般,伸手扶住门框。 突然,她眼中寒光一闪,将自己握着的空酒杯向头顶掷去。 啪! 酒杯撞击到房顶,四分五裂,碎片四下飞溅。 本来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有什么东西动了。 一道体型娇小的人影凭空出现,看体型像是女性,她全身皮衣皮裤,连脸和头都被皮质面罩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 第134章 入侵者 入侵者自知被梅一白发现,抬手挡住横飞的酒杯碎片,空中一个纵身,如乳燕投林般扑向窗户,身体撞碎玻璃,从窗户逃出去。 梅一白冷笑着,她没有追,因为没必要,这个入侵者根本跑不出几步。 她走进客厅时就已经用蛇信察觉到异样的陌生气味,借着喝酒以及跟男人说话,她大致知道入侵者并没有走,依然留在这个房间里窥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不见那个入侵者。 用蛇信舔酒杯时,她已经将两滴毒液从毒牙中挤进空酒杯,并用蛇信在酒杯内壁涂抹均匀。 只要消化道没有破损,即使喝下蛇毒也没事,所以她不怕中毒。 男人自愿中毒的一幕可能令入侵者心神剧震,呼吸声稍微粗重了一些,被梅一白掌握了其藏身之处,就在门口附近的天花板一角。 刚才那一下,碎酒杯的玻璃划破了入侵者的手掌,只是擦破了一点点皮肤,但不出意外的话,入侵者在逃出庭院之前就会倒下。 手下的男女们听到窗户破裂的响动,纷纷涌入房间。 “她跑不远,把她带回来。”梅一白指向外面。 不一会儿,这些人空手而归。 “人呢?”她皱眉问道。 一个男人战战兢兢地递过一个“东西”。 那是一只断掌,显然是女性的手掌,断面整齐,似是被利刃切断,创口还在滴血,血色已经发黑发紫,足见毒性之烈。 梅一白神情微凛。 好狠!竟然为了逃跑,把自己中毒的手掌切下来了! 是她大意了,她对自己的蛇毒太过自信,否则如果刚才直接追上去,对方肯定跑不了。 她不禁心中赞叹,对方着实是一个狠角色,目睹男人自愿中毒的经过,大概猜到被抓住之后肯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状,于是宁愿自断一掌也要逃跑。 毒蛇噬指,壮士断腕,如此的狠辣果决,绝不是红叶学院那些千金小姐们能做出来的事。 身手敏捷、行动隐秘、当机立断、心狠手辣,入侵者一定是受人指使而来,并非代表个人,而是某个团体的一员。 梅一白回味着入侵者的奇特装束,还有差点儿连她也瞒过的精妙伪装术。 “东瀛忍者……吗?” 她猜到了入侵者的身份。 “忍者学院那些人,也静极思动了啊。”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没想到又有一派势力将手伸到了这里,早知道就下手轻一些……看来得加快实验进度了。” 她对忍者学院了解很少,而且她从来没去过东瀛,自问跟超凡忍者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井水不犯河水,但现在有一位忍者因为她的缘故而自断一掌,这笔账……忍者学院恐怕要算在她的头上。 如果她刚才没把毒蛇涂在酒杯上,事情还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但现在后悔也晚了。 忍者学院那些人睚眦必报,做事可不像红叶学院那么光明正大,她宁愿惹红叶学院,也不想惹忍者学院。 “哼,谁让你们暗中窥探我在先?就算死了也怨不得我!来就来吧,我才不会怕你们!”她冷哼一声,目光落在覆盖断掌的皮衣上。 “眼镜蛇从来不会畏惧变色龙!”她目光森然而怨毒。 意外的小插曲没有太多影响梅一白的心情,如果她还要在这里住很久,说不定会通过高科技仪器加强一下宅邸的警戒能力,以防那些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壁虎们再次光临…… 但是她可不想在这里熬过整个冬天,在气温降至她无法忍耐的程度之前,她就会离开,所以没必要折腾了。 再说既然她的住址已经暴露,久留下去有害无益。 她听说那些东瀛壁虎们窥探别人隐私并不是为了满足变态的心理,而是她们重要的营生。 忍者学院与红叶学院有很大的不同,后者的经费来源于世界各大财阀的入学捐款和赞助,前者并不对外公开招生,而是深入民间挑选合适的人选入学,将其培养成合格的超凡忍者…… 听上去好像忍者学院的逼格更高一些,不为五斗米折腰之类的似乎更高风亮节,但忍者学院的小仙女们不是光靠喝露水就能生存下去——任何一个团体想要长期存在,就必须要有固定且充足的经费来源。 红叶学院通过高额捐款和赞助募集经费,忍者学院则另辟蹊径,她们向其他人高价兜售打探来的情报,兜售对象既包含超凡者,也包含普通人、商业公司,甚至包括各国军政秘密部门…… 只要出得起钱,忍者学院搜集的情报可以卖给任何人,把商业公司的机密卖给竞争对手就不说了,甚至把正在交战的两个国家的情报卖给彼此也不在话下,赚双份的钱…… 所以她们不遗余力地派出忍者四处打探各种有价值的情报,任何有利可图的机密事件背后都有她们活动的影子。 她们在这方面的嗅觉十分灵敏,再加上她们引以为豪的匿踪技术,在情报搜集这方面,忍者学院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像刚才逃掉的那名忍者,她一开始并不是盯上的梅一白,而是盯上这座豪宅的原主人,现在被梅一白奴役的那位青壮年商业精英,她想打探他公司商业活动的机密情报——这在忍者学院里算是日常情报刺探,派来的忍者等级肯定不会高,在梅一白面前一触即溃也不奇怪。 结果,这名低等级忍者误打误撞,目睹了更加耸人听闻且更有价值的秘密。 她潜入宅邸之后,立刻察觉到宅邸里的状况有异,那时梅一白还没回来,她看到本应是宅邸主人的男人却穿上了管家服,他妻子也穿上了女仆服,她以为这是他的某种性癖……没关系,特殊的性癖也可以卖钱,只不过候选买主从商业对手换成了八卦媒体而已,于是就继续潜伏,悄悄搜索宅邸内部的每个房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她不虚此行,看到了一些非常惊人的秘密,可惜她太贪心了,立功心切,还想知道得更多,否则她本可以完整地离开…… 第135章 地下实验室 梅一白懊恼地抓了头发,她微感异样,注视着自己的手掌,看到指缝间缠绕着几缕头发,以正常人每天头发的掉落数量而言,似乎有些多了。 她头发相当浓密,平时掉头发多,头发生长得也快,但这次掉的有些太多了,难道是蛇类的特性已经开始影响毛发生长了? 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头发这种事无所谓,就算全掉光也需要很久。 如果有选择,她不想招惹忍者学院,但既然已经招惹了,那就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对方的报复一定会来,区别在于何时。 正常情况下,忍者学院说不定会主动找到红叶学院,兜售关于她的情报,但由于她刚才重创了那名忍者,估计忍者学院不会善罢甘休,肯定选择亲自来报复她,这种情况下她们就不会对外出售她的情报了。 红叶学院的明枪易躲,忍者学院的暗箭难防。 以防万一,梅一白不能在这里久留了,她要加快实验进度,尽量在离开的时候多带一些有价值的东西离开。 这栋豪宅拥有一座非常庞大的地下室,这也是她当初选中这里作为据点的最重要原因,由于豪宅的所有权经过了数次易手,所以初代主人为什么要设计庞大地下室的原因已无法追溯,可能是末世小说和电影看多了吧,也可能是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反正地下室既宽敞又坚固,是很理想的实验室。 地下室的门有指纹锁,但她相信这样的锁难不倒专业窃取情报的忍者,刚才那只壁虎应该已经溜进去过了。 她开锁,拾阶而下,进入地下室。 地下室分为前后两个区域,前半区有很多铁笼子与玻璃容器,包括大型铝合金冰柜,里面关着她从国内外找来的各种动物,既有活的也有死的,既有普通动物也有超凡动物。 走过一个空笼子时,她驻足了一瞬。 这个空笼子上有一个编号005,里面本来关着她的一个实验品,由大猩猩身体与黑猩猩脑袋结合起来的实验动物。 她稍微低估了黑猩猩的智力,它好像是偷偷记住了笼子的开锁密码,然后趁着她手下的奴仆们来给实验动物喂食的时候打开锁溜出了地下室。由于地下室从内向外开门是不需要指纹密码的,它顺利地溜出了豪宅,不知所踪。 梅一白当时正在城里进行一桩交易手术,脱不开身,等她回来时再想找它已经来不及了。 听说005号实验动物被红叶学院捕获,但是她们只拿到了它的尸体,否则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可能,005号会带着红叶学院的人找到这栋豪宅,还好它死了。 这算是百密一疏吧,就是通过这件事,红叶学院才得知她的存在,不过无所谓,反正她快离开了。 作为005号逃跑的惩罚,她着实饿了手下的奴仆们一顿——这个“饿”当然指的不是日常饮食,从那以后,再也没发生过实验动物逃跑的事。 005号算是她的早期作品,当时她的手法还不纯熟,对自身能力的开发也有所欠缺,毕竟她那时才刚开始试着结合两个不同的物种,只能拿大猩猩和黑猩猩这种远房亲戚来试手。 而现在…… 她穿过一排排笼子,在实验动物们畏之如蛇蝎的视线中安步当车,走到最后一个笼子前。 这个笼子很大,编号099,里面关着一只非常奇特的动物——这里每一只实验动物都很奇特,099号不是最奇特的,但它绝对是最引人注目的。 一匹小体型的白马,长着一双大小与它体型很相称的洁白双翼。 任何第一眼看到它的人都会屏住呼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叹,因为它太漂亮了! 就连身为它的创造者的梅一白,每次看到它时也不禁会多看几眼。 矫健的肌肉,一双水润的杏眼,长长的睫毛,通体无杂色的毛发,四只乌如墨染的蹄子,被中央空调的循环风吹得猎猎飘动的鬃毛,以及那对总是最吸引眼球的双翼。 这是一匹从幻想中来到现实的飞马,也是梅一白的得意之作。 它的双翼来自一只超凡白天鹅的双翼,正因为如此,才有足够的力量带动马的身体飞向天空。 没错,它的双翼并不是摆设,它真的会飞! 噗噜噜! 编号099的实验动物在铁笼子里打了个响鼻,这匹美丽的飞马一脸怒相地瞪着梅一白。 它有理由愤怒,像它这么大体型的动物,理应得到更宽敞的空间,而它的笼子却是真正意义上的仅能容身,它在里面连转身都转不了。 笼子是长方形,对它而言像是一个棺材,左右各有一拳左右的缝隙,几乎连一丝多余的空间都没有。 不仅是这匹飞马,包括逃掉的005号混合猩猩在内,这里的超凡动物都被关在狭窄的空间里,一是因为地下室再大也有限,必须最大程度合理利用空间;二是因为一旦给它们充足的空间,以它们的力量很可能撞开笼子逃跑,但如果笼子狭窄,它们有力气也使不出来。 除了因为空间狭窄而愤怒,飞马还对梅一白身上的毒蛇味道惊怒不已,无论是马还是天鹅,都本能地畏惧着毒蛇。 梅一白笑了。 她的嘴咧开后,从她口腔里涌出的那股毒液特有的味道更令飞马在狭窄的笼子里不停地折腾,用身体和脑袋不住地撞击笼子,洁白的双翼落下了不少羽毛。 这匹马并非常规意义上的高头大马,而是一种较为罕见的小体型马种,身高不足1米6,身形小巧玲珑,即使在普通女生面前也显得毫无侵略性。 她借用某个赛马俱乐部的名义从冰岛引进了这匹冰岛马,不惜花费重金。 她买它不是因为它的外形漂亮,而是因为冰岛马是世界现存最纯种的马,从一千多年前开始,血统就没有再改变过,基因非常稳定,适合用来做实验。 为了保证冰岛马的血统纯正,杜绝引入外来马种的基因,冰岛马一旦离开冰岛,就不能再回去了。 第136章 No.100 冰岛马体型小巧,但并非是玩具,这种马能在冰天雪地的冰岛生存至今,足以证明其体格强壮,耐寒抗病。 正是因为冰岛马体型小巧、自重较轻,理论上这对来自超凡白天鹅的双翼有足够的力量带它起飞,但梅一白没有实际验证过,因为飞行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让从未拥有过翅膀的马学习如何使用翅膀,需要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并不是说给它安上翅膀它就无师自通地学会飞行了,没有那种好事,就算是雏鸟也需要反复扑腾翅膀才能学会飞行,何况是马。 她将它身体的运动神经与双翼的运动神经连接起来,当它的大脑发出“奔跑”的信号时,这部分信号也会传递至双翼,所以理论上它的四足奔跑时,双翼也会同时扑打,毕竟天鹅起飞时双脚也有一个助跑的过程。 理论是理论,理论需要实践来检验,她没时间。 让双翼识别并适应马的神经信号也需要一个过程,但生命就是这么神奇,从一开始的黑猩猩与大猩猩这种近亲移植到现在的跨物种移植,她在这条路上已经走得比任何人都更远,远到无法回头。 唯一可惜的是,这匹马的脾气太暴躁了,前任主人给它冠以北欧神话里的天后弗丽嘉的名字,因为这位天后身穿白衣,头戴白羽。 “其实我还是蛮想把你带走的,但如果你一直这样桀骜不驯……那就没办法了,不要以为你是独一无二的,我能做出一个你,就能做出第二个你。”她冷笑着威胁道,飞马听不懂她的话,但一定能感受到她语气里的威胁。 地下室里剩下的实验动物,如果她离开时不能带走,也不会把它们活着留给别人——这么多奇形怪状的动物,她本来就不可能全部带走,太显眼了,所以只能在临走前“处理”掉。 虽然可惜,但是没关系,这些动物全是实验品,或者说是样品。 等将来回到祖国,获得更宽松的研究环境,她可以重新制造出更多更好的成品,很多喜欢猎奇的大亨会感兴趣,比如这匹飞马,哪个当爷爷的不想在宝贝孙女的生日宴会上用这样一匹飞马当作礼物呢? 她抓起一把饲料扔进它笼子前的食槽里,“多吃点儿吧,说不定哪顿饭就是你最后的晚餐了。” 飞马厌恶地撇过头,对沾有她气味的饲料不屑一顾。 她穿过地下室前半区,来到后半区。 后半区是一个现代化的生物实验室,她斥巨资修建的,反正是她凭本事挣来的钱。 她换上白大褂、戴上鞋套、手套、口罩和护目镜,经过消毒后,进入实验室。 实验室分成几个区域,她先来到看护区。 看护区有几张被高科技仪器包围的病床,其中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体被拘束带牢牢固定在病床上,连脑袋也是。 他听到声音,费力地转动眼珠,看着走近的她,露出讨好般的笑容。 梅一白同样回以笑容,因为她很满意这个实验品状态良好。 这个人是她手下的奴仆之一,是她来到本地后招揽的最早的一位奴仆,不过他的名字她已经忘了,权叫他100号吧。 他跟了她最久,中毒也最深——部分原因是她最早的时候对注射毒液的剂量掌握得不太精确,初始剂量有些多,现在到了每天都必须用毒牙咬他一下,他才会满足的程度,否则他痛苦得会用手把自己全身的皮肤都挠烂。 她的毒液是很珍贵的,这么频繁地消耗在同一个人身上太过奢侈,反正这个人相比于其他奴仆也没什么过人之处,所以她废物利用般的把他当成100号实验品。 “感觉怎么样?”她亲切地问道。 “很好!主人,我想……”他盯着她的红唇,不停地舔着舌头。 “好的,稍等一下。” 她痛快地答应,掀起他身上盖着的一层薄单。 他身体的好几处部位,皮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的蛇鳞。 没有溃烂,愈合得很好。 这是来自某种超凡毒蛇的蛇鳞,鳞片坚固得像是古代的鳞甲,与他这个普通人结合之后堪比防弹衣。 “你真棒!”她再次向他微笑,“给我帮了大忙。” 男人欣喜地咧嘴,“为主人效忠是我最大的荣幸!” “你是我最喜欢的奴仆,我不会亏待你的。” 她俯身在他耳边说道,光是这句话就他激动得心跳加快。 她再次给他一个剧毒之吻,一个长吻。 他瞳孔陡然放至极大! 这次注入毒液的剂量是前所未有的大,也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巨大满足感,仿佛身在天堂! 她站直身体,冷漠地看着他。 他脸上的表情极度欢乐,身体却极度痛苦,如果不是拘束带固定着他,他的身体已经抽搐成一团了。 仪器上显示他的心率越来越快,血压却越来越低。 滴—— 心电图发出警报,他的心率已经成了一条直线。 她抬手关掉了蜂鸣音。 他死了,在极度快乐中死去。 这就是100号实验品的最终命运,毕竟实验品就是实验品,没价值的实验品应该及时清理掉,省得占着资源。 所谓资源,不仅包括她的毒液,还包括他身上的蛇鳞。 全世界的蛇类很多,但大都分布在荒郊野外,想抓到超凡蛇类更是难上加难,有时候花大钱都买不到,尤其是现在她的进口渠道已经被红叶学院盯上的情况下,就必须对资源回收再利用。 让他活着取下蛇鳞不是不行,但很麻烦,何必费那事呢? 她注视着剩下那几张空床,虽然它们现在是空的,但不久的将来就会有人睡上去。 除了她自己之外,还会有其他超凡者与蛇结合。 至于超凡者的来源……红叶学院里不是有很多年轻可爱又单纯的女生吗?这就是她冒险选择这座城市作为根据地的另一个原因,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不会独自返回祖国,一支半人半蛇的那迦军团会伴随她左右,对她忠心耿耿,任她驱使。 第137章 禅机 富士山下。 无边的林海中一座幽静的禅院。 这座禅院并不如何出名,由于远在树海之中,很少有游客到访,但它的存在其实相当久远,明明是一座日式禅院,却显然受到中式园林风格的影响。 禅院内,几位年轻的僧侣正在给院中一棵粗壮的柏树树干的底部裹上草席,草席与树干之间以枯草填充,因为冬天来了,冬天的时候这里偶尔会下很深的雪,所以要把树根保护好,让这些比禅院本身更古老的柏树能活得更久一些。 在禅院的最深处,一间空荡荡的禅室,风格为纯和式,室内异常简洁,只摆着一张和式矮桌和两个和式靠背椅。 禅室里没人,矮桌上却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茶水原封未动。 嗤。 一扇和式推拉门被拉开了。 一个年纪只有十来岁的小和尚搀扶着一位看不出年纪的老和尚走出来。 老和尚慈眉善目,神态平和,目光中蕴含着看透人生与世事的智慧,即使是因为长时间没剃头而长出满头凌乱的灰发,依然无法掩饰他身上那种淡泊出尘的气质。 “大师,贵体安好?” 空荡荡的室内突然响起一位年轻女性的声音。 紧接着,茶杯旁边的那把和式椅子上出现了一个人,从体型上看应该是女性,全身穿着皮衣皮裤,脸和头也被皮质面罩包裹,只露出眼睛。 她的眼睛炯炯有神,如刀锋般锐利。 老和尚和小和尚都没有流露出诧异之色,因为她从很久之前就每天来这里报道,从不间断。 她在等待老和尚出关的日子,今天终于被她等到了。 “托宗主大人的福,暂时还不能往生极乐。”老和尚笑道。 他的身体由于长时间的静坐而虚弱不堪,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站立和走动,但他精神矍铄,眉宇间弥漫着像是因为解开一道难题而产生的欣喜之色。 小和尚搀扶着老和尚在她对面坐下,然后离开和室,出去端了杯热茶放在老和尚面前,垂手侍立一旁。 “宗主大人久等了,恕敝寺招待不周……给宗主大人换一杯热茶。”老和尚瞥见她面前那杯茶已经不怎么冒热气了,向小和尚吩咐道。 小和尚正要去端那杯半凉的茶,被她伸手按住了茶杯口。 “不用了,凉茶我也喜欢喝。”她说道。 老和尚微微一笑,向小和尚摆手,“你先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小和尚恭顺地点头告退。 老和尚的视线落在她胸前,那里暗绣着一尊天女像,他和她都知道这尊天女像意味着什么。 老和尚收回视线,端起面前的热茶抿了一口。 她也端起半凉的茶放到嘴边,但由于没摘下面罩,茶水送不到嘴里,所以她只是象征性地做了做样子,便放下茶杯,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师,我所求之事,可有眉目?” 老和尚放下茶杯,沉思片刻,说道:“不瞒宗主大人,贫僧面壁三年,业已悟得禅机,摩利支天菩萨应已转世为人,此时便生活在世间而不自知。” 她的内心卷起滔天的波澜,不由自主地按住胸前暗绣的天女像。 这尊天女像宝相庄严,坐于莲花之上,头顶戴塔,身沐佛光,左手持卍字宝扇,身后站着一头猪,然而从另一个角度看,由于光线原因,天女的样子产生了奇特的变化,天女像转而变成愤怒相,三面六臂,其中一面是猪面,六臂各持弓、箭、无忧树、金刚斧、金刚杵和琪索线。 对佛教和忍者的典故不怎么熟悉的人可能认不出来,这尊佛像正是忍者的守护神与象征——摩利支天菩萨。 这位菩萨声名不显,华夏大部分地区的普通人都只知道观世音菩萨,却对这位菩萨很陌生,但在藏地和东瀛,这位菩萨声名远播。 摩利支天菩萨源于古印度,“摩利支”一词即为光明,在藏地又被称为“光明天母”,道教吸纳了摩利支天菩萨的信仰,将其奉为“斗母元君”,但无论是摩利支天、光明天母或者斗母元君,都指的是同一位神祇。 在东瀛,无论是武士道还是忍者,都非常尊崇摩利支天菩萨,尤其是后者,更是将摩利支天菩萨奉为守护神。 摩利支天菩萨以隐身自在的大神通而为人称道,有经曰:“有天名摩利支,有大神通自在之法。常行日前,日不见彼,彼能见日。无人能见,无人能知,无人能害,无人欺诳,无人能缚,无人能债其财物,无人能罚,不畏怨家,能得其便。” 通俗来说,摩利支天菩萨能自我隐身,甚至连天界诸神也看不到她,她以隐身形态为众生消灾解厄,对于受她庇护的人,当诸难来临、恶事现前时,便如虚空般具隐身之德,众灾退散。 佛陀自言:此天常行日月前,日月所不能见。我因知此天名,得免一切阨难。 据说,释迦牟尼佛在修行菩萨道的时候,就是由于修持了摩利支天菩萨法,才能远离一切障碍、灾难,所以这位菩萨的历史可能比释迦牟尼还要古老。 摩利支天菩萨的传说传入东瀛后,以其战神之名受到众多忍者的推崇,将其奉为守护神,并因心慕其隐身自在的大神通,忍者们开始研修五行遁术,或者说是隐身术,并且会结摩利支天隐身手印。 然而,忍者们的五行遁术要借助外力,利用声、光、烟雾等道具实现视觉上的隐身,未免落了下乘,跟摩利支天菩萨不讲道理的隐身神通没有可比性。 宗主听到摩利支天菩萨已经转世,激动得心潮澎湃,而老和尚还有未尽之言,默默思索禅机中的启示,两人半响相对无言。 又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说道:“多谢大师,可否请大师明示菩萨的转世之地?” 由于戴着皮质面罩,她的声音稍显瓮声瓮气。 她从皮衣里掏出一张纸质地图,摊开在桌上,将之展平。 老和尚口诵佛号,视线落在地图上,仔细辨认方位,然后抬起一根手指划过去。 宗主期望他的手指落在东瀛版图内,可惜事与愿违,他的手指最终落在西边邻国的国内,虚划了一个圈。 第138章 古神 见老和尚指向西边的邻国,忍者学院的宗主不禁有些失望,明明那个国家里根本没几个人知道摩利支天菩萨,为什么偏偏转生到了那个国度?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思,老和尚展颜微笑,“宗主大人,摩利支天菩萨独具隐身自在之大神通,非有缘者不能见。贫僧认为,菩萨本尊可能与某人有缘,因此转生在了那里。” 宗主无言,佛教讲究缘分,她是知道的,缘之一字,不能强求。 “无论如何,就算菩萨在那里有缘,我也要将她请回东瀛!”她毅然决然地说道。 形势所逼,她不得不强求。 老和尚长眉微颦,劝道:“宗主大人,菩萨今世并未来过东瀛,又何谈‘请回’?依贫僧之见,既然菩萨在那里有缘,在她尘缘未了之前,我等不宜过多打扰……” “大师,菩萨所在的位置,能否更精确一些?”她打断老和尚的话。 刚才老和尚在地图上虚划一圈,着实覆盖了一大片范围,那毕竟是另外的国家,不是东瀛,忍者学院的超凡忍者大规模出动的话,恐怕会与那个国家的超凡者产生冲突。 如果能将范围进一步收窄,最好能精确到某个城市,那找起来就会顺利得多,她们可以速战速决,在当地超凡者察觉之前,带着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真身返回东瀛。 老和尚遗憾地摇了摇头,“恕贫僧能力有限……”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椅子站起来,“既然如此,多谢大师的赐教,酬劳我会命人尽快送过来。” 老和尚还是摇头,“宗主不必客气,然而……” “大师还有什么话?请尽管指教。”她说道。 老和尚叹道:“不瞒宗主,贫僧虽面壁三年悟得禅机,但这‘禅机’之中似另有深意,如果能再给贫僧一些时间,贫僧也许能参透禅机……” 她苦笑,“大师,并非我不给你时间,而是我已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给你三年时间参悟禅机,恐怕世界已天翻地覆……” “哦?此话怎讲?”老和尚寿眉一挑,听出她话中有话。 她目光一凛,“大师,你应该知道这世间涌现拥有超凡能力的超凡者了吧?” “略知一二。” 老和尚点头,从数十年前开始,他精研佛法,很少离开禅院,但对超凡者的出现有所耳闻,再说……他面前这位忍者学院的宗主大人,就是一位强大的超凡者。 “那大师可否知晓,超凡能力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宗主追问。 “这……恕贫僧孤陋寡闻,还请宗主大人赐教。”老和尚垂眉低目,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 “赐教不敢当,据我所知,所谓的超凡者,只不过是蛰伏已久的远古诸神们不甘寂寞,寻找合适的人选转世人间而已。” “超凡能力即是神力。远古诸神们曾经拥有过神力,拥有呼风唤雨的力量,但后来世间的神力日渐逸散,最终消失,而诸神们也迎来了他们的黄昏与末路……如今,神力再现,但各国政府为避免引起混乱与恐慌,仅以超凡能力相称。” 宗主吐露出惊人之言,老和尚长眉微扬。 “诸神的力量有强有弱,那些特别强大的神祇,他们选择的转世者或者代言人无一不拥有顶级的实力,或者是蕴藏着顶级的潜力。” 老和尚与宗主四目相对,他的视线像是在问:你应该也是其中之一,对吧? 宗主对他的视线避而不答,继续说道: “现如今,根据我们最新得到的情报显示,古埃及神话中在人形与猫形之间自由变化的猫神、古印度神话中拥有剧毒与再生能力的蛇神那迦,以及其他几位著名神祇的转世,均已纷纷现身世间,如果我们不尽快将摩利支天菩萨带回东瀛,令她寻回神我,增强忍者学院的实力,我们就会在这场诸神的竞赛中落伍。” “神界与人间并无本质区别,正如人间争权夺利勾心斗角,诸神之间的争斗从远古时期起就从未止歇,同一信仰派系的神如此,不同信仰派系的神更是如此。此次诸神寻回神力,定然不会似过家家一般相亲相爱!” 老和尚数十年时光面壁参禅,未曾离开这座幽静的禅院,并不知晓外界已风起云涌,此时他听闻这些事,顿生慈悲之心,口打佛号:“南无摩利支天菩萨。” 他隐约感觉到,世间的平静祥和恐怕已经走到了尽头,在即将到来的水火刀兵中,只能祈愿摩利支天菩萨能救世人于灾厄。 观世音菩萨与摩利支天菩萨均是大慈大悲救人于水火的菩萨,两者的区别在于,观世音菩萨是在信徒遇到灾厄时显身相救,而摩利支天菩萨则会令信徒在灾厄面前隐身,免于遇到灾厄。 “我身为忍者学院的宗主已立下宏愿,定要带领忍者学院重返荣耀,而这一切都离不开摩利支天菩萨的庇佑!” 宗主心意已决,向老和尚恭敬地鞠躬,“大师,我告辞了,经此一别,不知何年再见……” “宗主意欲何往?”老和尚见她行色匆匆溢于言表,问道。 “从今天起,忍者学院的超凡忍者半数留守本土,另一半会随我前往西方的邻国,定要寻回摩利支天菩萨!”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老和尚知道劝不动她,说道:“既然如此,贫僧便替宗主念诵《摩利支天真言》十万遍,以求宗主见天真身。” 除了极少数有缘者之外,信徒们想见到摩利支天菩萨的真身,须得念诵摩利支天真言十万遍才可,而且念诵时须得观想菩萨作天女形,璎珞庄严坐莲华上,左手执卍字天扇,右手垂掌向外,如此方显诚心。 若是为了完成任务似的念诵摩利支天真言十万遍,心中胡思乱想,则不可能看见菩萨的真身。 这事本应由忍者学院的宗主大人亲自来做,但她行色匆匆,而且功利心甚强,由她念诵恐不得其法,老和尚便自愿替她做这件事,否则她此次出国西行,可能连菩萨的面都见不到就无功而返。 一切皆是因缘,菩萨在西方邻国转世是因缘,宗主前去寻她是因缘,他替她念诵真言亦是因缘。 “如此便多谢大师了!”宗主再次鞠躬,顿了一下,她忍不住又问道:“可否请问大师,我此次西行成败几率如何?” 老和尚摇头,“禅机之中并未明示。” 她豪爽地笑了笑,“也罢,等我将菩萨带回东瀛,一定再来向大师请益。” 说完,她恭敬地拉开推拉门,退出禅室。 禅室中恢复了宁静。 “愿宗主此行一切顺利。”老和尚对着门说道。 第139章 即视感 早上。 陈依依睁开眼睛,静静地盯着老旧的天花板贴纸,没有急着起床。 几秒后,她想起这是出租公寓,不是她以前家里的储藏室,也不会听到室外传来一家三口张罗丰盛早饭的动静。 在梦里,她有时候依然会梦到自己睡在原来的储藏室,什么也不做,只是睡在床垫上。 真是无聊的梦。 她从床上坐起来,被子里保存了一整夜的热气尽数散掉。 冬天来了,室温越来越低,公寓楼里没有暖气,她以前的家里有,但她一点儿也不怀念。 她洗漱完毕,穿好校服,校服是文华阿姨用洗衣机帮她洗的,因为冬天的自来水很冷,文华阿姨心疼她的手。 过了一会儿,墙上响起咚咚的敲击声。 她出门,江禅机已经站在门口。 “要不上下学的时候,你帮我拿着弓和箭壶怎么样?”他问道,“你拿着,别人就看不见了,我拿着总被别人像看白痴一样围观。” 他的尖啸骨弓造型怪异,由于上下两端还各延伸出几支长长的、弯曲的蝙蝠指骨,甚至连大小合适的弓套都没有,走在路上很吸引路人的视线。 但是她并不认为那是看白痴的视线,大家更多的是好奇和羡慕,只是不知为何,“婵姬”好像很低调,不愿被人过多关注,所以对别人的视线产生了误会。 “好的。”她点头。 他反倒犹豫起来,“真的吗?但是你最好不要直接触摸这把弓啊,以免有什么问题……” “没关系。”她说,并且向他伸出手。 他把弓和箭壶从自己背后摘下来,帮她挎到身后。 “怎么样?有什么不对劲的感觉吗?”他忐忑地问道。 她摇头,“没有。” “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气,“咱们走吧。” 上学的路上,江禅机和梓萱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学校的事,她落后一步跟着他们。 骨弓和箭壶挎在她的身上,路人们果然看不到了。 弓臂紧贴着她微微起伏的胸前,位置稍微有点偏差,刚开始不觉得有什么,走着走着感觉勒得不舒服,于是她随手调整了一下挎弓的角度,这下就好了。 调整骨弓位置的时候,她的手难免触摸到了这把弓。 江禅机跟她说过,这把骨弓好像是有邪气,而其他人像文华阿姨或者房东大婶又根据她们的直觉,说这弓有阴气或者戾气,她触碰到这把弓之后才想起这些话,或者说是警告。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她触摸这把弓的时候没什么特殊的感觉,除了弓本身的手感很舒适之外。 看来是因人而异啊。 说来奇怪,她以前明明没有玩过弓箭,这是她第一次摸到弓,她心里却浮现异样的即视感,仿佛她很久以前曾经握过弓似的,但是她无论怎么回忆,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跟弓产生过交集。 弟弟长大后肯定不可能,再往前那段时间……那时她还小,父母不可能带着她接触这种可能会伤人的器具。 她低着头,视线落到箭壶上,从里面抽出一支箭。 箭羽是她帮着江禅机给每支箭换上的,听说是从房东大婶那里得到的羽毛,不过她没帮上什么忙,因为江禅机的手比她还要灵巧,粘贴羽毛之类的细致活儿都是他做的。 箭在握在手里,似乎也产生了某种即视感,与触摸弓的感觉很相近。 这时,走在前面的江禅机和梓萱同时停住脚步,停得非常突然,而她跟得又紧,如果不是身体本能地往旁边小跳一步,很可能撞到他们。 走到学校了吗? 她看了看周围,确实快到学校了,但他们为什么不走了? 江禅机和梓萱同时转头,后者虽然看不到她,但与前者的脸上同样都是犹疑与尴尬。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彼此交换着眼色,像是不知如何开口似的,就连梓萱那么聪明且伶牙俐齿的女生都迟迟无法开口。 她的视线越过他们,看向校门口的方向。 那里站着一个中年女性,是她母亲,显然是来找她的,显然是在等她。 陈依依的母亲等在校门外附近,而她暂时没看见他们,因为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相同校服的女生,只有她这个中年女人很显眼。 原来如此。 他们是看到了她母亲,所以停下来,他们知道她母亲看不见她,如果这时调头就走,可以避免她与母亲的碰面,但他们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合适,因为那毕竟是她母亲,所以他们在犹豫,他们不知道是应该鼓励她去相见,还是劝她不要去见,以免勾起她的伤心事。 “依依,如果你不想见的话,咱们就绕道走,或者给路老师打个电话,请她开车出来接一下咱们。”江禅机说道。 她母亲虽然看不见她,但肯定能认出江禅机和梓萱,毕竟他们的特征相当鲜明,很容易辨认出来。如果他们继续前行,肯定会被她母亲拦住。 这时,反倒是陈依依看得开。 “天天绕道么?还是天天请老师开车接?”她简单地说道。 确实,他们能躲得过一时,能躲得接下来的两年多时间吗? 如果她母亲天天来这里堵他们,他们难道要一直避而不见? 不要搞错了,错的并不是他们,为什么他们反而像是心虚的一方? 当然,她知道他们是为她着想,考虑到她的心情,想给她更多的时间缓冲,但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咱们走吧。” 她把箭插回箭壶,大步向前走去。 江禅机和梓萱对视一眼,心情都很复杂。 他们对她母亲的观感差到极点,事到如今干嘛还要过来找陈依依?因为她在贵族学校上学,觉得她有利用价值,所以厚着脸皮来乞求原谅? 但另一方面,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又实在不方便开口劝她和父母一刀两断,毕竟血浓于水。 明知道接下来的事肯定会很尴尬,说不定还会引来其他同学的围观,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不能让陈依依独自面对这件事。 第140章 失踪 由于不明白陈依依母亲的来意,江禅机的心里直打鼓,他很怕她把事情闹大了,有违他低调的原则。 他们没往前走太远,就被她看到了——穿长裤上学的女生实在太少,他在学生里非常显眼,再说也没几个学生是步行来学校的。 她踉跄地冲到他们面前,一把拉住江禅机的胳膊,沙哑着声音说道:“我的女儿呢?我要见我的女儿!快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她用力很猛,手上的筋全都绷起来,像铁钳一样把他抓得牢牢的。 江禅机吓了一跳,不是因为她突然拉住他,而是她的样貌……这才多久的时间,她看上去几乎老了有十岁! 上次他和梓萱去她家里时,对她的印象是个保养得不错的普通中年女性,类似于大街上常见的那种中年白领女性,仅此而已,看着挺显年轻的,比实际年龄要年轻。 而今天再次看见她,她的头发凌乱地扎在脑后,头发油脂很多,像是两三天没洗头了,脸上不施脂粉,神色憔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失去了化妆品的修饰,令她眼角与额头的皱纹暴露无余。 她的衣服上全是压出来的褶子,应该是好几天没换了,而且连睡觉时都穿着,隐隐还有些异味。 除非是人受到重大变故的打击,才会变成这副样子吧? 这副样子不可能是装出来的,神演技也神不到这种程度。 江禅机看清她的境况,心里不禁软了——说不定她已经后悔了,并且深深地反省了自己的所做所为,为以前的事而心痛,今天过来是想求得女儿的原谅。 若是这样的话,作为他来说,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当然这主要是看她们母女双方的态度,只是他作为旁观者,更希望见到家人言归于好的结局。 江禅机被她抓着,侧头看了一眼陈依依。 陈依依看到母亲这副样子,也有些诧异,但没有受到感动之类的,因为她远远比江禅机更了解自己的母亲。 “我在这里,你有事吗?”她冷冷地开口。 一说话,她母亲终于看到她了。 她母亲松开江禅机,想去抓她,但被她灵巧地躲掉了。 “有事就说,没事我要去上课了。”她冷淡地说道。 江禅机在一旁听得有些不忍,他觉得陈依依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冷淡了? 她母亲惶急地开口道:“你爸爸……他突然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他……我报警了,但警察也没办法,只是答应帮忙寻找……” 江禅机听得一愣,这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啊,他以为她母亲是来道歉的,没想到…… 不过她父亲失踪是怎么回事? “所以?”陈依依面无表情地问道。 她母亲咽了口唾沫,扭头望了一眼红叶学院的校门,“我知道红叶学院有钱有势,如果能请学校帮忙的话……” 陈依依摇头,“你们的事已经和我无关了,去想其他办法吧。” “你……你怎么能这样!我白把你养这么大了!你有没有一点儿良心!自己的亲爹失踪了,居然一点儿也不着急!” 她母亲气急败坏地嚷嚷起来,一下子引起其他学生的侧目。 校警注意到这边似乎发生了口角,与本校学生有关,迅速赶过来。 江禅机本不想插手,但现在这种情况,闹大了之后陈依依可能会受到舆论的影响,毕竟其他学生不明真相,在她们看来,陈依依可能更像对父母冷血无情的坏人。 于是他打圆场道:“伯母,您先别急,吵闹解决不了任何事,如果你继续嚷嚷,校警恐怕会请你离开了。” 说话间,校警已经赶到,向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没什么,一场误会。”他向陈依依的母亲递了个眼色,后者毕竟是成年人,很识时务,闭嘴不吭声了。 校警看了看他们,说道:“如果有事的话,招呼一声,我们就过来。” 说完,他们转身离开,但没有走太远,待在二三十米外监视这边的情况。 江禅机知道陈依依对父母的积怨难消,她也确实不应该就这么原谅他们,过去她受的虐待不可能一笔勾销,而且她母亲也没有对过去的事表现出痛心疾首的态度,所以他放弃了撮合她们母女的打算。 “伯母,红叶学院不是派出所,有困难您得找民警,找学校来有什么用呢?另外,伯父会不会是没跟你们打招呼就出门旅游散心了?或者老同学聚会之类的,您放宽心,既然您已经报警了,就安心等待警察那边的消息吧……至于陈依依,虽然她是你的女儿,但过去那些事,您比我更清楚,如果换了您,您能就这么原谅么?所以听我一句劝,暂时先不要打扰陈依依的生活了……” 他的劝说很得体,先安慰再开导,基本上是面面俱到了,给了陈依依母亲一个台阶下,梓萱在旁边听着都挑不出毛病,如果换成其他人,听了这一番话,识相的应该就见好就收了,省得最后闹得下不来台。 岂料,她母亲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不!你根本不明白!这件事只有红叶学院能解决!我一定要见到学校的领导,就算这个死丫头不肯帮忙,我也一定要见!” 江禅机:“……”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跟泼妇似的?学院长是她说见就能见的? 他耐着性子说道:“伯母,学校领导很忙,但是我认识几位能说得上话的老师,要不您把情况跟我讲一下,如果我觉得有必要,我可以帮你引见我的老师们。” 陈依依的母亲不太相信地看着他,“老师?老师能管什么用?” “呵呵,这您就错了,我们老师很厉害的……您先不用管这些,先把情况讲一下,为什么您认为伯父失踪这件事只有红叶学院能解决?” 江禅机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是不以为然的态度,只是想敷衍一下把她哄走,别留在学校门口闹得满校风雨,因为他觉得,陈依依母亲嘴里不可能说出什么能引起学校和老师们关注的大事。 第141章 离家出走 “那天”,梅一白离开后,陈依依的母亲战战兢兢地打开卧室的门,通过门缝往外面偷瞄了一眼,确认那个女恶魔确实不在了,让儿子继续留在卧室里,自己回到客厅。 她看到丈夫静静地趴在餐桌上,赶紧去查看他的状况,出乎她意料的是,他不像她想象中那么糟糕,呼吸平稳,嘴唇不住地蠕动,像是在做什么美梦,神情非常愉悦,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之外,跟睡觉没什么两样。 她撩开他的上衣,看到了他腰后的伤口。 伤口很干净,几乎没有一丝血迹,甚至连缝合的痕迹都看不到,却接近愈合了。 简直太神奇了! 她轻轻推了推丈夫的脑袋,并且呼唤他的名字,但他没醒,继续沉浸在美梦里。 她拿起手机,想要拨打报警电话。 号码已经按出来了,她看到地板上那一堆钱,手指再也按不下“拨打”键。 报警对现在的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能找回丈夫的肾吗?就算找回来,也要花很多时间,那时候已经无法再把肾安回原处了吧。 警方会任由他们持有这500万吗?不可能的,这是非法交易,钱肯定会被没收。 这件事被媒体知道了,他们一家就会成为千夫所指,绝对会被公司辞退,甚至可能会遭受网络暴力,再也无法居住在这里了…… 警方能抓到那个女恶魔吗?如果抓不到她,她会不会来报复他们? 陈依依母亲左思右想,还是放弃了报警,因为如果报警的话,他们就会失去一切,现在他们至少还拥有500万,至少还拥有正常的生活,少一颗肾……少一颗肾也没什么,只要她以后好好照顾丈夫,不让他干家务活就好了,反正他以前也不怎么干家务。 这一夜,丈夫始终没醒,她抬不动他,再说刚动完手术的他也不宜被搬动,只能给他盖上被子,让他就这么睡在餐桌上。 她抱着儿子一夜没敢合眼,也没敢关灯。 第二天,丈夫还是没有醒,她给他喂了水,买来成人纸尿裤给他换上,然后给他单位打了电话,找了个借口帮他请假,叮嘱儿子不要把家里的事往外传。 她也向自己的公司请了假,然后把500万分批次存入不同的银行。 如果说第二天的时候她还有些六神无主,到了第三天,她就已经冷静下来,这时候再报警已经太迟了。 第三天,丈夫醒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伤口表面只剩下很浅的伤痕了,愈合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她扶着他坐起来,他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件事是跑厕所。 从厕所出来,她关切地询问他感觉如何,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然后悄悄告诉他,500万已经存好了,以及她帮他请假之类的事。 然而,他对这些都不关心,对她说的话充耳不闻,眼睛怅然若失地打量着室内,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他的眼神也很怪,极度空虚,焦点涣散,像是刚从极乐的巅峰走下来的大贤者。 她没在意,毕竟他刚经历过一场普通人无法理解的手术,失去了一个不是必需但是很重要的器官,又昏睡了两三天,精神状态不佳是很正常的事。 这之后的几天,由她操持着整个家,让他安心休养。 手头宽裕了,她的心情也舒爽了,梅一白到访所造成的恐慌正在逐渐退去,而她也刻意不让儿子再提到那个女人、再提到那一夜,像是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至于女儿,她认为再等几天,女儿就会回来,不用太在意,等女儿回来后,她肯定会尽量弥补以前的一些……疏忽。 如果情况慢慢恢复正常,那将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唯一有损失的丈夫,就当是为家庭做贡献了,而且也很难说不值得,毕竟是500万啊。 丈夫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伤口只剩下很浅的一条印,轻轻按上去都不疼了,但是他的精神……却一直处于半恍惚的状态。 她让他干什么,他会去干,比以前还听话,不打折扣地执行,只不过给她的感觉就仿佛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没错,他待在家里,心思早已经飘远了,手里机械地帮她洗菜、削皮,眼神却异常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对待宝贝儿子的态度也愈发敷衍,不加掩饰的敷衍。 儿子感受到他冷淡的态度,嗷嗷大哭,往常儿子一哭就急得要命的他,现在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有一天半夜,她起来上厕所,回到床上时,发现他的眼睛是睁着的。 “你怎么醒了?睡不着?还是伤口疼?”她问道。 他没回答,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直到她用力摇晃他,他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翻身闭上眼睛睡觉了。 她没再睡着,翻来覆去半夜,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等天亮之后儿子去上学了,她选择跟他谈谈,让他把心里的事都说出来,无论什么都可以,不能这么憋着,否则非得憋出病来不可。 他只说了一句话:“我想去找她。” 找谁? 她不明白,但无论怎么问,他都不再说了。 她决定不把他逼得太紧,慢慢来,慢慢挖出他心里的所思所想。 第二天,她从超市买菜买肉回来,发现他不在家。 她以为他是在家里憋得太久了,出门逛逛,散散心,这是好事,但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他还没回来。 她发过去的信息他都没回复,直到她打他电话,发现他根本没带着手机,手机留在了家里。 又过了一两天,他始终没回来,她心里开始发慌,只能选择报警,但她没跟警察全盘吐露实情,只说丈夫突然失踪了,请警方帮忙寻找。 警方调来附近的监控录像,从录像里看到他是自行离开的,没有被胁迫的迹象,这似乎不是失踪,而是离家出走。 由于她没有说真话,警方那边并不太重视这件事,而且附近没发现符合她丈夫身体特征的自杀者尸体,所以暂时可以排除她丈夫离家出走是为了自杀的可能性,这样警察就没什么办法了,毕竟人家是自己离家出走,只能安慰她说会尽量帮忙寻找,说不定过几天她丈夫就自己回来了。 她坐立不安地等了几天,丈夫依然渺无音讯。 她再也等不了了,而且她这几天查了很多资料,又向同事打听了一些事,得知超凡者的事要由超凡者内部解决,那个中文名叫梅一白的女人肯定是超凡者,也就是说就算她跟警方说实话也没什么用。 于是,她只能来找女儿,想让女儿帮她引见红叶学院的校领导,恳请她们出手。 第142章 身份确认 当着江禅机、梓萱和女儿的面,陈依依的母亲说出了事情的经过,但是在某些关键点上,她依然隐瞒了一些事,比如她和丈夫一开始是打算把女儿推出去卖掉一颗肾的,所以才会发生后面一系列事件,结果阴错阳差,变成丈夫自己少了颗肾。 江禅机和梓萱都不是傻瓜,有那么巧吗?那个秘医偏偏在陈依依离家的当天夜里来了,如果陈依依当时还留在家里呢,会发生什么情况? 尽管他们这么怀疑,但毕竟没有证据,不能空口白牙地污蔑别人,而且她肯定也不会承认,说来说去只能扯皮,没意义。 相较而言,那个自称梅一白的秘医的所做所为更加令他们毛骨悚然,她做的事不仅是违反道德,更是直接触犯了超凡者的铁律! 江禅机察觉事态的严重性,因为如果陈依依的母亲没有夸大其词,那么梅一白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了,被她伤害过的普通人不知道有多少个,不能任由她继续为所欲为。 另外,陈依依父亲的失踪说不定跟她也有关系。 他把陈依依和梓萱拉到一边,稍微商量了几句,然后决定由他们留在这里,他去学校里通报李慕勤和路惟静老师——虽然打电话也行,但这么重要的事,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他一路小跑,跑进武学学系。 平时这时候已经上课了,李慕勤满脸怒容地瞪视着他。 “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现在才到校?是不是想挨揍?” 路惟静恰好也在场,站在李慕勤身后向他无奈地摊手,意思是他恐怕惹到麻烦了,她爱莫能助。 “等一下,李教官,出事了!” 他把听来的一切挑重点讲给两位老师。 在他讲到一半的时候,两位老师就收敛了原本满不在乎的表情,严肃地听着。 “她人在哪里?陈依依的母亲。” 他讲完后,路惟静问道。 “就等在校门口。” 李慕勤向老朋友递个眼色,“你去召集现在有空的老师,我去带她进来。” “好。”路惟静二话不说,急匆匆离开。 “领我去找她。”李慕勤说道。 江禅机和李慕勤回到校门口,让陈依依和梓萱去各自的学系上课,由他们带着陈依依的母亲进入校内。 之后,江禅机也被打发回武学学系自行训练。 学院的小礼堂里,十几位暂时没课或者把课推掉的老师们齐聚一堂,听着陈依依母亲的叙述,并且把过程全都录了下来。 她平时在公司里算是个中层领导之类的角色,没少参加类似的陈述,但在这些超凡者面前,她的叙述结结巴巴,几次中断,心里患得患失,生怕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等她讲完后,她们让她暂时在外面等一会儿,她们要开个内部会议。 “这个梅一白,很可能就是咱们正在寻找的弗兰肯斯坦妮娅,大家都这么认为吧?”路惟静问道。 老师们都同意这个判断。 从梅一白具备医学背景以及拥有加速伤口愈合的能力来看,她就是给大猩猩进行换头手术的人,基本不会有其他可能。 如果她仅仅是拿动物做实验,只能说她的做法有违道德,不能因此而对她做什么,但是……强迫普通人接受取肾的手术,这就属于明目张胆对超凡者铁律的触犯了。 她甚至丧心病狂到利用自己的能力来改造自己的身体,简直是耸人听闻。 一旦这种事被传出去,很可能就会唤起普通人对超凡者的恐慌和排斥,引起社会动荡,重现十几年前各国刚承认超凡者时的混乱,或者更甚,这是大部分遵纪守法、爱好和平的超凡者绝不希望看到的事。 梅一白的所做所为,无论是世俗的法律还是超凡者内部的铁律,都无法容忍。 “真是遗憾,有这么一号人物潜伏在本市附近,我们竟然一无所知……不得不说这是我们工作的疏忽。”一位老师叹息道。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当务之急是找到梅一白并且将她拘捕,防止她再祸害其他人。”另一位老师说道。 “问题在于怎么找到她?”李慕勤烦躁地敲着桌子,“她能藏得这么好,没有普通人的帮忙是不可能做到的,她一定经营了一套严密的体系来隐藏行踪。” 路惟静说道:“我会通过联络官向警方寻求帮助,从那辆保姆车入手调查,虽然肯定是套牌车辆,但本市拥有那种高档保姆车的人不会太多,再加上梅一白醒目的异国相貌,一个个排查下去总能查到一些端倪。” “陈依依同学的父亲为什么会失踪?他说去找‘她’,难道是去找梅一白?她的毒液有这么强大的效果吗?”一位老师忧心忡忡地说道:“如果她的毒液真这么强,我们就要小心了。” 其他人一怔,几秒后才明白话中的含义——如果其他超凡者中了梅一白的毒,会不会也沦为她的爪牙和傀儡? 每个超凡者都拥有异于普通人的力量,但不论是钢筋铁骨还是控制各种物理元素,或者其他神奇的能力,都很难控制自己的心理和内分泌。 普通人会因为梅一白的蛇毒而成瘾,超凡者难道就不会么? 一旦某位超凡者中了她的毒,无法自抑地渴求那种凌驾于一切的快感,会不会心甘情愿地为她效力? 这就麻烦了。 最严重的后果是,红叶学院派出去缉捕梅一白的超凡者,反而会成为她的助力…… 接下来,大家开始推测梅一白的等级,超凡大猩猩换头的能力,,。 也不知是幸运抑或不幸,她的能力不适合正面战斗,但可能比擅长正面战斗的超凡者更加难对付。 级或者以上的超凡者引发的事件,理所当然地被认定为高级灾害事件,一般情况下不可能派学生去解决,尤其是这次的情况更加特殊,以免社会经验较浅的学生们被狡猾如蛇的梅一白暗算,成为她的爪牙。 第143章 冰雹 红叶学院。 元素掌握学系。 好多学生聚集在塔外的广场上,怀着忐忑而激动的心情盯着场地中央,她们攥紧小拳头,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为场地里的受试者加油。 就连其他学系的超凡者老师们也到场了好几位,饶有兴致地旁观,不时低声点评几句——除了旁观之外,她们主要是负责安全,以免有哪个学生在测试中出现失误而误伤其他人。 学生们并不只是来自于元素学系,还有其他能力学系的学生和普通学生,能吸引这么多学生自发前来围观的,只能是学校的超级明星——奥罗拉。 “可以开始了。”一位老师示意道。 奥罗拉站在场地中心,昂首挺胸,并不是那么修身的校服将她的曼妙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而校服裙子下方露出的那双长腿更是连同为女性的学生们都不住地目光流连。 她轻描淡写般高举一只手,然后向前方挥落。 大家顺着老师们的视线纷纷仰头。 上方的空气中本来什么都没有,骤然间却出现很多白点,白点迅速扩大,向下坠落,在阳光的照耀下映射着白光。 是冰雹吗? 可是天气明明这么晴朗,为什么会出现冰雹? 眨眼间,白点已接近地面,大家看清楚了,那并不是天然形成的不规则冰雹,而是一颗颗纺锤形的冰雹,上下两端都很尖,整体呈流线型,受到的空气阻力很小,坠落速度非常快。 这些纺锤形的冰雹大致分成两种,一种是像普通的冰雹那样晶莹剔透,另一种则呈现不透明的白色。 冰雹群雨点般砸向提前圈出来的空地。 尽管学生们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依然被这场面震撼到了,简直就像是火箭炮集群发射! 噼里啪啦的密集落地声响起。 地面扬起大片的烟尘,碎冰晶四下溅落——除了这些因坠地而破碎的冰晶之外,没有一颗冰雹落在指定空地之外。 老师们看得频频点头,为奥罗拉的天赋和能力而赞叹不已。 “哇!奥罗拉学姐好厉害!” “好喜欢奥罗拉学姐啊!” “真不愧是‘北极光’!名副其实!” 在场的学生们欢呼起来,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她们中的大部分人其实并不明白奥罗拉厉害在哪里,只是盲目地欢呼。 奥罗拉气定神闲地垂下手,向老师们鞠躬行礼,然后静静地退出测试场地。 片刻之后,尘埃落定。 学生们知道测试已经结束,围拢过去细看。 不少纺锤形的冰雹直接竖着插进了土里,只露出小半截在外面,也有一些冰雹在落地时碎裂了,地上布满了残破的冰晶碎片。 如果当时这里站着人或者动物……恐怕下场会很惨,整个身体都被尖锐的冰雹贯穿吧? “看这冰,在冒白烟诶……”一个女生指着白色的冰晶说道。 其他人也察觉到了。 现在已是初冬,白天的温度还没到零度以下,普通的冰暴露在空气里,按理说不应该冒白气,因为和空气的温差并不大,不会那么快地融化。 但是,这些冰晶和冰雹却在冒白烟——准确地说,是那些白色的冰晶和冰雹在冒白烟,而剩下的透明冰晶和冰雹没有异状。 一个超凡者女生想明白了,惊呼道:“不是水,是二氧化碳!是二氧化碳结成的干冰!奥罗拉学姐将空气里的二氧化碳凝结成了干冰!” 其他同学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纷纷向奥罗拉投以钦佩与敬慕的视线。 将空气里的水蒸气凝结成冰不算特别厉害,毕竟只要零度就可以了,但想把二氧化碳凝结成干冰,却至少要令空气降至零下80度左右! 而且奥罗拉并不是勉强做到这点的,她轻描淡写般就隔着很远令空气中的大量二氧化碳凝固,形成白色的冰雹。 至于那些透明的冰雹,则是空气里的水蒸气被顺便凝固了。 怪不得奥罗拉能单人完成社会实践任务,如此密集而狂暴的冰雹雨远程打击,谁能顶得住啊? 奥罗拉独自站着,周围三步之内没有人,如同鹤立鸡群,身边似乎萦绕着某种气场,给人以强大的疏离感。 大家崇拜她,但因为她太过优秀,在她面前又有些自惭形秽,甚至有些敬畏她。 她们都觉得,她将来肯定会成为与众不同的人,与大家不属于同一个阶层的存在。 当然,也有部分女生在羡慕中又夹杂着少许嫉妒。 奥罗拉早已习惯这样的视线,淡然处之。 在场的老师们检查了冰雹雨的覆盖范围和破坏力,包括冰雹插入土里的深度,冰雹的总数量以及落地后保持完整的冰雹数量——以杀伤力而言,冰雹当然是越结实越好,但令每一颗冰雹都致密很难做到。 相比于上次测试,奥罗拉的实力又有了明显提升,提升速度之快在建校以来绝对属于第一集团。 当然,大家都明白除了她本身的潜力与努力之外,少不了她家族的支持,但没办法,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完全公平的事。 检查完成并将奥罗拉的成绩记录下来,老师们彼此交换视线。 的等级了,对她而言不成问题,但以后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会越来越困难。 她的下一步目标是将空气里的氩气凝固,那意味着要将空气温度降至零下190度! 空气里的氩气含量比二氧化碳含量高30倍左右,如果奥罗拉成功地做到这点,意味着她可以召唤更加密集、更加狂暴的冰雹雨,或者在密度不变的情况下令冰雹雨的覆盖范围大大增加…… 老师们都很看好她,认为她终有一天可以做到,或早或晚的问题而已。 至于更远的将来,空气里那些含量更高的气体……迄今为止,拥有类似能力的超凡者还没有人能将那些气体也凝固成冰,如果当今之世有谁能做到,最有希望的肯定是奥罗拉。 毫无疑问,如果奥罗拉可以持续开发她的潜力,她无异于是一个移动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第144章 邀约 测试结束,老师们先行离开,在学生们围着奥罗拉欢呼喝彩的时候,稍远的地方也站着几个女生在为奥罗拉鼓掌。 相比于低年级女生们那种发自内心的崇拜,这几个女生的心情稍显复杂,因为她们也是高二生,而且同为元素学系的学生。 自从去年入学开始,她们就一直被奥罗拉的光芒压得抬不起头来,尽管她们也相当有实力,但人们的注意力总是集中在奥罗拉的身上,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不论她们服不服气,都没有意义,奥罗拉的优势是全方位的碾压,她们努力过,但还是远远落后于她,到现在她们已经认命了,连嫉妒心都没有了,只能远远地注视着她。 “小穗,小穗,明天一起去逛街吗?” 一个女生走过来搭讪另一个女生。 “我还有作业没写完呢,而且回去之后还要练习能力,千央你呢?” 小穗从奥罗拉的身上收回视线,看到是她的朋友千央。 如果是在普通学校里,小穗绝对算是一位小美女,她相貌清秀,身材苗条,性格也挺温柔,肯定会受到很多男生的欢迎,不过在美女如云的红叶学院,她的相貌只能算中等,泯然众人。 千央也差不多,她身高比小穗矮一点儿,性格更活泼一点儿。 她们的家庭背景和爱好比较相似,而且同为超凡者,入学之后很快就成为了朋友,经常相约一起出去玩。 “咱们都好长时间没去逛街了,总闷在宿舍里,多没意思!来嘛,小穗!一起去吧!”千央拉着她的手撒娇道。 “有吗?我记得上上周刚逛过的……” 小穗其实也挺想跟朋友一起逛街,捧着一杯又热又甜的奶茶走走看看,遇到喜欢的商店就进去,抓娃娃、买衣服、买护肤品、看电影、逛游乐园、寻找各种有趣的小玩意儿……从来也不会觉得无聊。 但是,她刚刚目睹了奥罗拉在测试中又取得了进步,与自己的实力差距越拉越远,甚至连人家的尾气都吃不到,心里既焦虑又气馁,这种情况下再出去逛街……未免在心里会产生负罪感。 她知道奥罗拉是很勤奋的,几乎从来不出去玩,每天刻苦地训练,听说即使是在寒暑假的时候,奥罗拉在家里也是勤学不辍。 比你有天赋、比你有钱的人,还比你更努力,这…… 就算在天赋和家庭方面的差距无法弥补,至少在努力上不能被甩开太远吧。 “练习什么时候都可以,作业要下周才交,明天先放松一下,要努力从下周再开始努力也不迟啊!”千央不依不饶地说道。 “你是恶魔吗?” 小穗紧咬着嘴唇,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从明天开始努力,被千央这一通话说得又动摇了。 “嘻嘻,好不好嘛?”千央央求道。 “好吧。”小穗实在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那好,明天上午九点,宿舍楼门口见,不见不散哦!”千央强调道。 小穗颓然叹息,又败给了心中好逸恶劳的恶习啊…… 第二天早上。 小穗用跟美妆博主新学的手法化了淡妆,换上便服,拎着手包,早早地就等在宿舍楼下。 “就今天玩一天,从下周……不,从明天开始就要好好努力!”她自语地说道,用来缓解内心的负罪感。 “我来啦!” 千央也同样换上便服化了淡妆,从另一栋宿舍楼小跑过来,由于小穗这座宿舍楼离校门更近,所以在这个楼下集合。 “小穗久等了,咱们走吧。”她挽起小穗的手。 “等等,就咱们两个人吗?没有别人一起去?”小穗看了看附近,“人多一些更热闹吧。” 千央马上说道:“没,我都问过了,别人没时间,就咱们两个去也不错啊,省得喜欢玩的地方众口难调。” “这倒也是……”小穗一想没错,如果人多了,大家都有自己偏爱的场所,不容易玩尽兴。 这时,她看到一道身影从宿舍楼里走出来,是奥罗拉。 奥罗拉依然穿着校服,腋下夹着一个活页夹,看样子在周末还是要去学系里练习或者学习。 小穗抬手打招呼,“早上好啊,奥罗拉。” 彼此是同龄同年级,她不能像那些学妹一样表现出狂热的崇拜,否则太丢脸了。 “早上好,小穗同学。”奥罗拉微笑回应,她的视线在她们身上略加打量,寒暄道:“这是要出去玩吗?” “嗯……”小穗迟疑了一下,“奥罗拉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我们只有两个人……” 话一出口,小穗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脑子哪根筋搭错了,因为在去年刚入学的时候,别人曾经试过邀请奥罗拉一起出去玩,但奥罗拉的回答总是要练习、要学习,再加上后来她与别人的差距越拉越远,大家渐渐习惯于仰视她,识趣地不敢再邀请她一起玩了。 然而,这次奥罗拉却没有立刻婉拒,同样是迟疑了一下。 小穗心中一阵激动,以为奥罗拉会答应,那可是破天荒的事件,其实她也挺喜欢奥罗拉的,谁不喜欢美少女啊? 就在这时,千央却突然插言道:“小穗你别为难奥罗拉同学了,没看见奥罗拉同学正要去学系里学习吗?” 小穗不禁愕然,明明奥罗拉都快答应了,为什么千央却要说这种话? 奥罗拉堆起笑容,“谢谢小穗同学,不过我今天还有事,你们好好玩吧,拜拜。” 她挥挥手,径自走远。 奥罗拉刚走远,小穗就板起脸,质问道:“千央,你刚才的话是不是不太合适?” 千央漠然地笑了笑,“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以为她会答应吗?别傻了,我只是帮她找个理由拒绝了而已。” 小穗又生气又郁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能看得出来,如果不是千央横插一道,奥罗拉刚才很可能会答应的,但毕竟是没有发生的事,她也无法100%肯定。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千央要拒绝奥罗拉同行? 第145章 意外的康复 “我今天不想逛街了,你自己去吧。” 小穗不理解千央的做法,愤然一甩手,扭头就要回宿舍。 “好啦,别生气了,刚才是我不对,但今天我想带你去个好地方,只有咱们两个去,不想让奥罗拉知道。”千央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央求道。 小穗余怒未消,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好地方?” “你跟我去了就知道了,反正绝对不会让你失望,比你玩过的任何东西都好玩!”千央神秘兮兮地挤了挤眼睛。 “我才不信!” “真的,我保证!”千央信誓旦旦地说道,“如果你去了之后觉得不满意,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胡说的吧?”小穗不信,但她的好奇心被千央成功地勾起来。 红叶学院的女生们,无论她们的身份是千金小姐还是超凡者,在那之前她们首先是青春少女,喜欢一切青春少女们喜欢做的事。 就算是电影明星或者体育明星,照样也会戴上太阳镜掩饰身份,低调地逛街购物,在光鲜靓丽的身份之下,他们依然是普通人。 周末的时候,初中生的离校会受到限制,但大部分高中女生经常会换上便服结伴离校出去玩,平凡而低调地享受生活。只要换上便服,路人们就不知道她们的身份,不知道她们是红叶学院的学生,不会引起围观和骚扰。 小穗被千央强拉着离开学校,虽然她心里对千央故意赶走奥罗拉的事耿耿于怀,但随着她们来到闹市区,穿梭于不同的商店和室内游乐场,所有的不快就慢慢烟消云散了,毕竟她还是个未成年的半大孩子。 她们两个玩了一上午,玩得相当尽兴,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穗隐约感觉千央一直在积极地配合她,处处让着她,她想玩什么就跟她一起玩,也就是所谓的曲意逢迎,难道是因为千央自觉赶走了奥罗拉有些对不住她,所以以这种方式来补偿? 她们的两只手都被购物袋占满了,直到中午一点左右,才找了一家高档餐厅吃饭。 点完菜等着上菜的时候,小穗揉着脚踝,逛了一上午,她脚都有些酸了。 “小穗,下午去哪?有什么计划没?”千央还是相当精力充沛。 “呃,要不吃完饭就回学校吧?脚都酸了……”小穗说道。 “不要!好不容易才出来的!”千央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好地方吧?咱们下午就去那里,坐车去,不会累的,而且去了之后还可泡温泉。” “到底是哪里?”小穗纳闷道。 “是我一个亲戚家里,你不用管了,我保证你不会后悔!”千央拉着她的手央求道:“求求你了,小穗,咱们一起去吧,可好玩了!” 小穗架不住朋友的软磨硬泡,心一软就答应了,她没有多想,只以为朋友新发现一个好玩的地方想带她一起去,而且上午千央处处顺着她的心意,现在反过来人家有求于她,她好意思断然拒绝吗? 菜上来了,她和千央开始用餐。 旁边的桌子上坐着一家人,有老有少,正在享受周末的天伦之乐,尤其是爷孙其乐融融的样子,令旁观者也油然露出微笑。 “对了,千央,你爷爷的身体最近怎么样?” 看到这一家人的互动,小穗突然问道。 千央的爷爷身体欠佳,饱受肾病之苦,基本上每周有一半时间在医院里,想恢复健康只能换肾,但排队名单长得令人绝望,她不止一次哀叹和抱怨过。 当然,千央家里很有钱,有钱人能得到的资源总比普通人多得多,大家心照不宣,所以肾源其实不是一个特别大的问题。 但是除了肾源之外,老人家的年纪才是更严重的问题,身体素质和抵抗力跟年轻人没法比,即使找到合适的肾源,医生好像也没什么把握,对术后康复预期不太乐观,甚至没有把握他能不能撑过手术。 小穗去千央家里做过客,见过一次她爷爷,挺慈祥的一个老爷子,对千央非常疼爱,对小穗爱屋及乌,但是他离不开轮椅,身上经常插着输液管和导尿管,神色相当憔悴,小穗见了都觉得老爷子很可怜。 千央家里为老爷子聘请了24小时的生活保姆和随身私人医生,在生活起居方面不至于受到太大的困扰,但这毕竟是权宜之计。 老爷子一生功成名就,别无所求,唯一的期望就是能参加宝贝孙女的毕业典礼,如果能见证宝贝孙女步入婚姻殿堂就更好了。 小穗在她家做客时察言观色,似乎周围的人和医生都不太乐观,老爷子身体越来越差,频繁透析对身体和精神是极大的折磨,老爷子不一定能再撑得了一年多的时间,不一定能撑得到千央的毕业典礼。 小穗看到旁边桌子上一家人的天伦之乐,想起千央最近没有提到她爷爷,担心她爷爷的状况是否出现了恶化。 千央闻言脸色微微有异,但随即绽开笑颜:“托小穗的福,我爷爷最近状态很好,移植手术很成功,他老人家还让我邀请小穗到家里玩呢!” “是吗?真的吗?”小穗有些意外,诧异地问道:“什么时候做的手术?这么重要的事没听你说过呀……” “因为怕小穗担心嘛!小穗总是瞎担心,不过你放心吧,我爷爷身体恢复得很好,主要是请了名医,比以前那些庸医强多啦!”千央很开心,发自内心的高兴。 “那就好,我也很期待再见到老爷子。” 小穗也替朋友高兴,只是心里还有淡淡的疑惑,上次明明听说肾源排队要很长时间,难道是家里哪位亲戚通过了配型,慷慨地提供了肾源?就算这样,连手术带恢复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而且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怎么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豪门内部的事很复杂,小穗不好意思太八卦,总之朋友的家人恢复了健康比什么都好。 第146章 不告而别 吃过午饭,小穗和千央叫了出租车,后者说了一个地名,司机二话不说就驱车出发。 玩了一上午的时间,小穗走累了,依偎在朋友肩膀上打了个盹,等出租车刹停的惯性将她晃醒,她发现她们来到一栋占地广阔还带有庭院的豪宅门口。 “这是哪儿?”她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问道。 她以为千央要带她去大型游乐场、滑雪乐园或者温泉山庄之类的地方,但眼前这栋豪宅怎么看都是私人宅邸。 千央先下了车,付了车钱打发司机离开,站在遥控铁门的监控摄像头前面挥了挥手。 豪宅里有人遥控打开铁门,两道镂空铁栅栏门缓缓左右开启。 “说了这是我一个亲戚家,进来吧。”千央不由分说,拉着小穗往里走。 出租车驶离,铁门关闭。 冷风一吹,小穗的睡意被驱散了,她看了看四周,附近绿树掩映,环境幽雅,好像没有其他邻居,应该是某处顶级的别墅区。 欧式庭院格局高雅,花草树木经过了精心修剪,一座灯光喷泉周期性地喷出高高的水柱,水柱冲至高处,化为琼珠碎玉落下,水雾在阳光中形成美丽的彩虹。 小穗的家庭也很有钱,一眼便知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不过有钱并不代表什么,有钱人里也不缺少变态。 她的自我保护意识觉醒了,虽然千央是她的朋友,但总要留个心眼。 “这到底是哪里?谁住在这里?你不说清楚的话,我就不进去了。”她不肯往里走,挣脱千央的手。 这时,从豪宅的正门里走出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女人。 “是千央的朋友吗?欢迎光临!” 梅一白满面笑容地缓步走过来。 小穗看见她不禁一愣,这豪宅的主人居然是个外国美女吗?不过这位美女是怎么回事,明明很年轻,却穿得像个贵妇一样……貂皮大衣是什么鬼?这年头很少有年轻人穿这个吧? “你好。”小穗礼貌地点头致意,由于豪宅主人是位年轻女性,她的警惕心不由地降低了几分。 “千央你也真是的,带朋友来也不事先说一声……这位可爱的小美女是你同学吗?”梅一白笑着招呼道。 “梅姨,这位是我的同学,她叫小穗。”千央介绍道。 小穗有些纳闷,千央明明是国人,为什么会有一个外国亲戚?不过这也难说,可能是家族联姻形成的。 她更在意的是,这位梅姨刚才说话的时候,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另外,千央平时并不是一个对长辈特别注重礼貌的人,为什么对梅姨说话时特别恭敬? “原来是叫小穗啊,欢迎!外面冷,快进屋吧……你们还拎着这么多东西,肯定累了吧?来人!” 随着梅一白的一声招呼,一位女仆也从豪宅里小跑着出来,不由分说地从她们手里接过购物袋,拿进了屋里——是真的女仆,不是那种cosplay女仆。 盛情难却,小穗只得跟着他们进入豪宅,而且她确实有些累了,想歇一会儿。 对于这栋豪宅和这个叫梅姨的女人,她心里有几处小疙瘩,但去同学家里或者同学亲戚家里玩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出于对千央的信任,她没有想太多。 而且……就算她现在想走,恐怕也不容易走,还不如进屋看看情况再说,毕竟她是一位超凡者,即使比不上奥罗拉那么强,但对自保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豪宅里的中央空调开得很猛,像一楼大客厅这种空旷处还额外摆着好几个电暖气,小穗一进屋就感觉燥热,像是从初冬一步迈入了初夏。 “抱歉,我不适应本地的天气,太冷了。”梅一白看出她的疑惑,“热的话就把外套脱了吧。” “好。” 小穗脱下外套,婉拒了女仆代劳,自己去把外套挂到门口的衣帽钩上。 一回头,她看到千央与梅一白在客厅里窃窃私语什么,千央表现很急切,像是在恳求梅一白。 “小穗,你先随便坐一会儿,我和千央要商量一些她家里的事。”梅一白说道,“有什么事就吩咐女仆去做,不用客气。” “您请便。” 小穗点头,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梅一白与千央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可能是室温太高的原因,小穗总觉得心里静不下来,像是有一头小兽在乱撞,没来由地焦躁难安。 千央去干什么了?真的是在商量她家里的事吗?小穗和她认识一年多了,从没听她提起过本市还有一位这样的外国亲戚。 小穗站起来,刚要移步,侍立在旁的女仆马上说道:“客人需要什么?我去帮您准备。” “呃……”小穗低头看了看茶几上的红茶,“我不喜欢喝茶,能帮我沏一杯咖啡吗?” “好的,请您稍等。” 女仆正要走,小穗又补充道:“不要速溶的,我只喝现磨的手冲咖啡,有吗?” “有,请您稍等,马上为您准备。” 小穗成功地支开女仆,客厅里只剩下她自己。 她佯装观赏室内陈设的样子,缓步走到刚才梅一白与千央进入的房间门口,她们进屋后顺手关上了门。 小穗盯着门把手,推门而入吗? 她在脑海里想了好几种说辞,用来解释自己的不请自入,然后将手压在门把手上,向下按。 门把手转到一半就卡住了。 房门被从另一面上了锁。 小穗缓缓松开手,让门把手恢复原状,没有发出声音。 在人家的家里,锁门的目的显然只有一个,就是防范她不请自入。 她们在商量什么事,有这么机密吗? 还是说……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小穗燥热的心慢慢凉了。 她回头看了看,女仆还在厨房里泡咖啡。 她稍加犹豫,做了一个对她而言很大胆的决定——不告而别。 如果她判断错误,可能失去千央这位朋友,如果她决断正确,也许能挽救自己的命。 她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小穗悄悄走到门口,从衣帽架上取下外套穿好,连她拿来的购物袋都不要了,只想尽快离开。 第147章 逃亡之路 小穗蹑手蹑脚,把正门拉开一条缝,从门缝里挤出去,然后又轻轻把门关好。 她的行动很小心,没有惊动任何人。 豪宅里的人没有防范她的逃跑,因为庭院的遥控铁门还关着,铁门有三四米高,顶端是长矛般的尖刺,如果不通过遥控开门,想爬过铁门不太可能。 这难不倒小穗,她是一位擅长控水的超凡者——准确地说,她能在短时间内改变水的表面张力,而院子里恰好有一座喷泉,她在进屋时已经盘算好了退路。 但是就这么跑掉,她的心里肯定会存着一个疙瘩,如果不解开谜团,她不知道以后要如何面对千央。 豪宅的地基很高,站在门外根本看不到一楼房间内的情况。 她向喷泉一招手,水分子表面张力的大小和方向被改变了,刚喷出的一股水柱霎时改变了形状,不再是圆柱形向上喷,而是展开呈现扇形,像是一面大镜子。 通过水镜的反光,一楼几个房间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大白天的,每个房间都没拉窗帘,反正也不可能有闲杂人等跑到这里来偷窥,哪个房间有人哪个房间没人,一目了然。 在其中一个房间里,小穗看到了梅一白与千央的身影,然后惊讶地捂住嘴巴,因为她看到……她们两个竟然紧紧搂在一起,彼此……热吻? 她们竟然是……这样的关系吗? 小穗看得脸红心跳,虽然她听说学校里有些女生之间是“那种”关系,毕竟是女校嘛,也算正常,但她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 同时,她也为自己的多心而懊悔和羞愧,人家只是为了避开世俗的视线而反锁门,找个隐秘的空间卿卿我我,看样子是干柴遇到烈火,实在等不及了,热吻以聊解相思之苦,她却把人家想得很坏…… 她暗笑千央太不坦诚了,明明和那个梅姨是恋人关系,却谎称什么亲戚,难道以为说实话就被她以另类视线看待吗?太小看她了,她对这方面的事情还是比较开放和包容的,非但不会恶言相向,还会真诚地恭喜和祝福她们。 既然谜团已经解开了,再继续偷窥下去不太好,赶紧趁人家没发现回到屋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她正要解除能力,突然看到千央软软地倒了下去。 千央怎么了?难道是……吻得太激烈,甚至到缺氧的程度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小穗正自胡思乱想,却见梅一白没有任何试图扶住千央的动作,任其倒在地上。 不仅如此,梅一白的眼神漠然,看着千央就像是在看跟她不相关的人,绝不是恋人之间应有的眼神。 紧接着,小穗看到了极为惊悚的一幕——梅一白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这个动作倒没什么,关键在于她的舌头上还有另一根舌头,如同蛇信般分岔的一条细长紫红色的舌头。 小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这个梅姨不是人,是个怪物啊! 心神剧震之下,小穗再也控制不住喷泉水分子的表面张力,扇形的水面哗地一下砸在水池里,部分溅到了水池外面。 这下动静有些大,梅一白猛然抬头望向窗外。 糟糕! 这下肯定被发现了! 小穗现在顾不上千央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跑! 逃出去,报警,向学校报告,请老师们来救千央。 汪汪! 豪宅的侧门里突然蹿出两条凶猛的杜宾犬,狂吠着向她冲过来。 冷静!冷静! 小穗努力集中精神,像元素掌握学系这样的能力学系里会有专门的课程,训练学生在逆境中的抗压能力,就是为了防止学生们遇到突发情况时六神无主,因为她们要通过正确的计算来精准地控制自己的能力。 她的精神与喷泉的水柱再次产生了感应,源能改变了水分子之间的表面张力,包括力的强度与方向。 她高高跃起。 水柱像一条水龙般蜿蜒至她的脚下,然后将她托了起来,如同那些能轻盈地站在水面上的昆虫,险险躲过了两条杜宾犬的扑咬。 水柱不断延长并抬升,将她送向铁门的另一侧,但因为水量有限,水柱越长就越细,保持能将她托举起来的表面张力就越来越困难。 两条杜宾犬奔跑在水柱下方,追逐她的身影,不停地向身处空中的她狂吠,如果这时她的精神受到干扰,维持不住水柱的形状和表面张力,就算不当场摔死,也会被两条狗撕成碎片。 还好,平时的抗压训练发挥了效果,她的身体从上方越过关闭的铁门。 两条杜宾门被铁门阻挡,只能在门内干瞪眼。 水柱迅速下降,将她平安地放回地面。 她的精神刚一松懈,水柱就崩溃了,留下一条从庭院中央的喷泉直达铁门外的长长水渍。 小穗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的逃出生天,就听滴的一声响,豪宅里有人通过遥控打开了铁门! 铁门缓缓向两侧开启,只要打开一道20厘米左右的缝隙,两条杜宾犬就会冲出来把她撕碎,而她绝对跑不过两条猛犬。 生死一瞬,小穗头皮发麻,在求生本能的激励下,她再次向喷泉伸出手——她从来没有在这么远的距离成功过。 喷泉喷出一股水柱,向铁门方向激射而至,在空中一分为二,分别从背后射向两条猛犬,而它们并不知情。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两条水柱从背后缠住了两条猛犬,然后一股脑钻进它们正在吠叫的嘴里,水填充了它们的口腔,堵住了它们的气管,令它们整个肺里全灌满了水,水附着在它们的口腔粘膜上,它们没办法把改变过表面张力的水咳出来。 两条猛犬浑身抽搐地倒地,缺氧窒息令它们极度痛苦,而平时心肠很软的小穗紧闭着眼睛,狠下心来不敢有任何松懈,因为她还没有活够,不想死。 只用了大约一分钟,两条猛犬就瘫软在地,眼睛睁得老大,再也无法动弹。 小穗虚脱般地喘着气,水的表面张力恢复原状,两股水流从猛犬大张的嘴巴里流淌出来。 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必须马上逃离这里。 第148章 舍沙 来这里的路上,小穗在出租车里睡着了,不知道这是哪里,看样子像是半山腰,那么往山下跑总没错,说不定路上能遇到好心人求救。 然而她刚一转身,想要择路而逃,却立刻惊恐地停住脚步。 在她身后,一条比她大腿还要粗的巨蛇从树上盘旋着游走下来,身体横在路上,拦住她的退路。 巨蛇的体型就够惊悚了,更可怕的是,这条巨蛇长着七个蛇头! 小穗吓傻了,脑子都僵住了,双腿一软差点儿跌坐在地,这比她做过的最恐怖的梦境还要恐怖百倍! 不仅如此,巨蛇的七个脑袋,没有任何两个是完全相同的,花色、粗细和大小均不尽相同。 小穗听说过某些双头蛇的传闻,因为她同宿舍的女生就喜欢讲这些恐怖故事吓唬人,但即使是在都市传说里,双头蛇的两个脑袋也应该是从同一条蛇身上长出来的两个相似的脑袋,而这条巨蛇,每个脑袋都来自于不同种类的蛇,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看得人头皮发麻,她只能认出其中有一种是眼镜蛇,毕竟眼镜蛇的特征很明显。 中央那个蛇头最大,是这条巨蛇原本的脑袋,其他六个蛇头分别从巨蛇的颈部长出来,互相缠绕、互相威吓,七条蛇信不住地吞吐,空气里弥漫着嘶嘶的声音与腥臭的味道。 “认识一下,它是我养的宅邸护卫,名叫舍沙——你应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吧?这也难怪,你们学校的老师好像不会给你们讲述印度神话史……那就由我来替你介绍吧,舍沙是那迦之王,是古印度神话里第一条出生的蛇类,它拥有一千个脑袋,不过在世俗的描绘中,它通常以五头或者七头的面貌现身。” 小穗的身后传来梅一白阴冷的声音。 她战战兢兢地瞟了一眼身后,只见梅一白带着几个男女已经堵死了路的另一侧。 小穗对梅一白的讲解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也根本不想听,但梅一白就像是玩弄老鼠的猫一样,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当然,这条蛇虽然有舍沙之名,却离真正的舍沙还差得远,只是我的实验品而已,不过终有一天,我会让真正的舍沙在我手里诞生。” 梅一白的语气很自信,只要得到一千条超凡蛇类,将之糅合成一条蛇,大概就可能实现这个目标了,得到一千条超凡蛇类肯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只要是用钱能解决的事就不是大事。 小穗对她的讲解充耳不闻,一直在打量四周,寻找逃跑的机会。 梅一白饶有兴致地审视她,“你越是出色,我就越想得到你。”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把千央怎么了?” 前后的路都被堵死,小穗知道自己逃不了了,除非她从路边45度的斜坡滚下去,但斜坡上有不少横枝和乱石,没有主角光环的话,滚下去无异于自杀。 就算是死,她也想死得明明白白,她不懂为什么千央把她带进了龙潭虎穴,她平时没有做过对不起千央的事,两人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她? “呵呵,千央很好啊,我很喜欢她,我也很喜欢你。”梅一白妩媚地笑道,“留下来吧,成为这个相亲相爱大家庭的一份子,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小穗的视线望向其他人,央求道:“求求你们,放我走好吗?我想见我妈妈,我想见我爸爸……我不想死,呜呜……” 那几位男男女女神色漠然,对她的哭诉无动于衷。 小穗没有指望他们心软,她知道这些人都是恶魔,她哭诉只是想给自己争取时间,拼死一搏。 说话间,她已经凝聚了几乎全部的精神,再次从喷泉中引来一道水柱,悄然从身后向梅一白袭至。 她想故技重施,哪怕这意味着要杀人,但是她想活下去,她不想落在这些恶魔手里。 只要能找到梅一白开口说话的机会…… 梅一白他们没看到身后袭来的水柱,那条七头怪蛇却看到了,它原地未动,仅仅是甩动长长的尾巴,就把水柱在空中击得粉碎,也彻底击碎了小穗逃跑的希望。 小穗被溅得满脸水珠,失魂落魄般站着。 “哎呀?大冬天的,下雨了吗?”梅一白故作惊讶地抬头看了看天空,对她笑道:“我在中国学了一句俗话——下雨天,留客天。看来是天意让你留下来呢。” …… 有两个学生失踪了。 这个消息如惊雷般传遍全校。 在礼堂的小会议室里,奥罗拉紧咬下唇,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肤里。 “奥罗拉同学,你应该知道为什么请你过来吧?”一位老师说道。 在奥罗拉面前,几位老师坐成半圆形,而她就站在半圆的圆心处,接受几位老师的询问。 “因为我是最后一个见到小穗和千央同学的学生?”她反问。 一位老师点头,“虽然之后还有包括校警和校工在内的人员见过她们,但你是最后一个与她们交谈过的学生,所以我们想知道你跟她们谈了些什么,希望你知无不言地告诉我们,这关系她们两个的安危,请你务必配合。” 今天是周一,也是小穗和千央失踪的第二天。 高中生在周末外出逛街很正常,只要在夜里门禁时间之前返校就行,有数人于昨天目睹小穗与千央外出,但是到了晚上,舍监查宿舍的时候,发现她们没在宿舍里。 没有正当理由就夜不归宿是严重违反校纪的事,舍监当时就给她们两个打了电话,但是她们的手机都关机了,然后舍监又给她们父母打了电话,她们父母也不知道女儿的去向。 舍监向学校上级报告此事。 一开始,大家只以为她们两个在外面玩疯了,所以留宿在外,这种事在红叶学院很罕见,但也不是没发生过,等她们回来后,肯定会受到严厉的惩戒,弄不好连毕业证都没了。 然而到了第二天,上课的时间她们还是杳无音讯,手机依然处于关机状态。 第149章 悬赏 根据老师和同学们的了解,小穗和千央两个都不是那种喜欢惹是生非的学生,按理说不应该做出这种无视校规校纪的事。 学校和她们家长都行动起来,给她们在校外可能认识的每个朋友都打了电话,打听她们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他们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如果这两个孩子不是故意夜不归宿,那很可能……是出事了。 这两个孩子都是超凡者,但毕竟社会经验较浅,被坑蒙拐骗的可能性不能排除。 另外,这两个孩子的家境都很好,也可能是被人盯上了,绑架了她们,企图勒索赎金。 学校一边安慰她们的家长,一边开始大范围排查。 老师们通知了警方,请警方那边也帮忙找人。 警方通过调阅监控录像,查到她们两个离开学校之后去了闹市区,但周末的闹市区人山人海,她们两个穿着便服,而且好像还在精品店里买了新衣服就顺便换上了,很难从监控中找到她们。 直到这时,学生们才知道有同学失踪了,消息迅速扩散。 查来查去,老师们发现奥罗拉是学校里最后一个跟她们交谈过的人,于是把她叫来配合调查。 老师们因为学生的失踪而焦虑,急于找到两个学生的下落,于是不知不觉用上了公事公办的语气,而奥罗拉习惯了老师们对她另眼相加,此情此景,竟然令她有了一种自己正在被审问的感觉。 一个在学校里总是考第一名的学生,肯定会被老师和同学们高看一眼、处处优待,若是哪天大家因为某事而改以正常的态度对待她,巨大的心理落差之下,她很可能会感到不甘和屈辱。 奥罗拉现在就是这种心情,她明明与此事无关,仅仅是碰巧跟那两个不算熟的女生搭话几句,竟然要受到老师们的反复盘问,像是不相信她的话似的…… 其实老师们没有要盘问她的意思,只不过是担心她有什么遗漏之处,所以详加询问而已,但在奥罗拉看来,这就是盘问,甚至是质问。 这就是所谓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她强忍着心中的愤懑,耐着性子回答老师们的提问。 其实她也没什么可说的,整个过程无非是她下楼遇到她们两个,小穗邀请她一起出去玩,千央不太情愿的样子,于是她拒绝了,然后就去学系里训练了,仅此而已。 老师们详细询问小穗和千央说话时的神态、语气、衣着、拎着的包,几轮问题问下来,老师们问不出更多有用的讯息,就让她先离开了。 走出会议室,奥罗拉面色平静如常,心中怒火中烧。 她是一个很冷静的人,即使现在,头脑也没有被愤怒冲晕。 理智告诉她,老师们没有错,那难道是她错了?凭什么她要受到这种屈辱? 她想起昨天上午的事,不禁暗暗后悔,如果她当时跟她们一起去,应该就不会出事了——她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 然后她又生她们的气,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干嘛还要到处乱跑?老老实实待在学校里不好吗? 她知道这样的指责不公平,没人希望自己受到伤害,也不能因为在外面可能遇到危险就一辈子不出家门,但她心中的怒火总得有一个宣泄的对象。 在礼堂外,她停下了脚步。 附近路过的同学们看到她,远远地对她指指点点,小声说着什么。 难道她们也认为这件事与她有关? 其实大部分人并没有这么想,但奥罗拉控制不住自己去设想这种可能。 她现在可以回宿舍休息,也可以去学系训练,但她现在既没心情休息也没心情训练。 想了想,她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用英语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的那一边是为她家族服务的人。 在警方和红叶学院之外,她家族安插在本市的势力也行动起来,三者的目标都是相同的,但她不打算把家族搜寻的情报与学校共享,她要亲自出马解决这件事。 她要让那个始作俑者知道,惹毛了她奥罗拉的下场。 这天晚上,一则爆炸性的消息在本市网络上疯狂转发。 “悬赏: 有在本周日中午12点之后见到如下两个女生的人,请与下方给出的邮箱联系,能提供有效线索者必有重赏。 视线索的重要程度,赏金100万起,上不封顶。” 简单的文字说明下方,是小穗与千央两人的生活照,最下面是一个建立在国外服务器上的邮箱地址。 短短几小时内,这则消息在本市消息灵通者的朋友圈、微博、聊天群里传遍了,并且迅速进入普通人的视野,甚至很多外地人都表示羡慕,恨自己没生活在本地,否则说不定能得到这100万呢? 这并非警方与红叶学院希望看到的,因为他们担心这会闹得满城风雨,引起公众的恐慌,也有可能刺激到绑架者,做出对两个女生不利的举动。 谁也不知道这则悬赏是谁发出来的,直接把两个女生失踪的事捅到了公众面前。 不得不承认,钱的力量是伟大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凡是看到这则消息的人,全都会回忆一下周日下午是否见过那两个女生,只要相貌稍微相似一些,就试着向那个邮箱写封邮件。 有好事者明明没见过那两个女生,也往邮箱里写信,询问悬赏是真的假的,或者故意捣乱,提供虚假的线索,想混水摸鱼。 无论是真的提供线索还是故意捣乱的邮件,每封邮件都得到了回复,回信效率非常高,几乎是秒回,而且措辞一看就不是机器回复,而是人工回复。 如果是提供线索的邮件,对方会进一步联系,索要电话号码,然后打来电话询问,号码是国外的区号。 反之,如果是捣乱的邮件,对方也会语气严厉的向捣乱者提出警告。 重赏之下,本市不少私家侦探也活跃起来,开始暗中打探线索。 一条条线索汇聚到那个国外邮箱中。 第150章 一语中的 早上。 “婵姬学姐,最近你上下学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啊!”付苏担心地对江禅机说道。 “为什么?” “咦?婵姬学姐你不知道?” “知道啥?” 江禅机纳闷,他没有手机,武学学系又没有其他同学,他对闹得满城风雨的悬赏事件和两个女生失踪的事一无所知。 不过,他今天早上来学校,发现李慕勤和路惟静两位老师都不在,就隐约感觉到可能出事了。 李慕勤留了张纸条让他自己训练,倒是付苏又跑来找他了。 付苏把她听说的事情全讲了,包括悬赏的事。 “啥?100万?”江禅机吓了一跳。 “嗯,听说有几个人已经拿到了赏钱,不知道真的假的。” 付苏用手机打开一个本地论坛的帖子让他看,发贴者自述曾经在周日下午见过那两个女生从一家餐厅里出来,因为两个人长得都很可爱,他就多看了几眼,然后凭借这个线索真的得到了100万赏金,还晒出了银行卡余额和转账截图。 下面的回帖者大部分酸溜溜地表示不信,让发帖者说出是哪家餐厅,但发帖者表示跟金主达成了协议,如果他向第三方透漏详细情况,赏金就会被收回,所以他不能说,这就更无法取信于网友了,只有一位回帖者证明发贴者说的是真的,因为他也通过提供类似但不相同的线索获得了赏金,而且也签署了保密协议。 江禅机看得眼热,真是大手笔啊,仅仅是提供线索就能拿到100万,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当然,他知道这不对,他应该更关心两位失踪的同学……但这可是100万啊,他们给的钱太多了! 付苏叹了口气,“这两件事闹得满城风雨,网上都在讨论,希望小穗和千央两位学姐平安无事啊……” “你认识她们两个吗?”他问道。 “不认识,但我想她们肯定是遇到了危险。”付苏绞着十指,发自内心地同情她们的遭遇。 “是啊,放心吧,这么多人在找她们,她们肯定会没事的。”江禅机安慰道。 付苏不太乐观,“虽然很多人都说是绑架勒索,但到现在为止,没有绑匪站出来索要赎金,而且两个学姐都是超凡者,普通的绑匪有这么厉害吗?” 她欲言又止。 江禅机一怔,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她们都是超凡者,难道……她们是被其他超凡者绑架了?” 她点头,“学校里不少同学都在悄悄这么传……另外,还有人说奥罗拉学姐跟这件事有关,因为她被老师们单独问话了好久。” “奥罗拉学姐?”江禅机想起在宿舍楼里遇到的那个身影。 “哼哼,我就知道!那个扫把星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出事!” 江禅机和付苏扭头一看,原来是米奥学姐又来了,这学校里也只有米奥会对奥罗拉口出狂言。 米奥幸灾乐祸地叉着腰,呲着虎牙得意地狂笑,“奥罗拉那家伙,整天挺着大胸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这下吃瘪了吧?从今以后,红叶学院就是我米奥的天下了!喵哈哈!” “其实奥罗拉学姐也不算吃瘪吧,只是无妄之灾而已。”他纠正道。 “虽然现在还没有吃瘪,但我预感她很快就要吃瘪!”米奥冷笑。 “为什么?”江禅机和付苏都很好奇。 “让伟大的米奥学姐告诉你们吧!你们以为那些悬赏之类的,是谁发出来的?虽然我没证据,但我敢肯定,就是奥罗拉那家伙搞出来的!”米奥相当笃定,“那家伙的性格我太了解了,她不肯吃一点儿亏,特别要面子,这次绝对是她忍不下这口气,非得扳回这个面子不可!” “是么?” 江禅机和付苏听得面面相觑,这悬赏真的是奥罗拉搞出来的? 米奥上次断言奥罗拉没有朋友,似乎被事实印证了,这次难道也被她言中了? “不过你为什么说奥罗拉学姐会吃瘪?”他问道。 “很简单嘛,敢对红叶学院学生下手的人,肯定拥有能跟红叶学院老师抗衡的实力!奥罗拉何德何能,整天被人追捧着说她有不亚于老师的实力,她还真信了,这下我看她绝对要翻车,因为整个红叶学院里拥有不亚于老师实力的,有且仅有你们亲爱的米奥学姐!” 看着江禅机和付苏恭听受教的样子,米奥今天充分享受了身为学姐的威风,简直是神清气爽,不过话题说着说着又回到自我吹捧上面了。 刨去那些多余的屁话,米奥说的确有几分真知灼见,令江禅机不禁怀疑她平时是真傻还是装傻…… 事实上,米奥处处把奥罗拉视为一生之敌,对后者的消息格外敏感,把所剩不多的智商全用在这方面了。 付苏紧张地说道:“婵姬学姐,既然这样,咱们应该提醒奥罗拉学姐不要参与进这件事里啊!” 不用米奥说,江禅机都觉得不可能,以奥罗拉的心高气傲,凭别人几句话就知难而退?那就不是奥罗拉了。 “要不去跟老师说?让老师阻止奥罗拉学姐?奥罗拉学姐可千万不能出事啊!”付苏急得团团转。 江禅机摇头,“老师不一定会相信,奥罗拉学姐不一定会承认,而且强行阻止她,说不定反而会激怒她……” “那怎么办?” “其实我觉得奥罗拉学姐很强,而且看上去为人冷静、心思缜密,不一定会出事……如果以防万一的话……可以悄悄跟着她,这样至少在她遇到危险时,别人能出手帮忙,她不至于身单力孤面对危险。”他分析道。 付苏听得频频点头,“那……婵姬学姐要去吗?我觉得只有婵姬学姐出马才能帮到奥罗拉学姐!” “我?”江禅机一愣,他刚才只是就事论事地分析,还真没想过自己去。 “对啊,奥罗拉学姐和婵姬学姐不是惺惺相惜吗?如果是婵姬学姐的话,我觉得奥罗拉学姐肯定能接受的!”付苏双手合什拜托道,“请一定要帮帮奥罗拉学姐,千万不要让她出事!否则很多同学都会伤心的!” 第151章 以退为进 不可否认,奥罗拉几乎是在校大部分学生的精神偶像,甚至关系到学校的形象,如果她遭遇意外,对学校的士气和声誉都会有很大的影响。 “切!谁会伤心?反正我不会伤心!让她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喵上有喵,以后就不会总绷着那张臭脸到处招摇了!”米奥嘀嘀咕咕地说道。 江禅机想了想,如果对手真的拥有足以抗衡红叶学院老师的实力,那真不能小觑,虽然老师们的实力有强有弱,但就算以平均线来划分,。 的超凡者,他和奥罗拉加在一起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但如果能把米奥拉上,说不定有一战之力,毕竟米奥的实力有目共睹。 “喵学姐,我同意你的话,奥罗拉学姐的嚣张气焰必须得治一治。”他说道。 “啊?”付苏愣住了。 米奥也是目瞪喵呆,她没想到他会站在自己这边。 “说得太好了,婵姬小学妹,看来米奥学姐我平时没有白疼你!”她拍着他的肩膀喜气洋洋。 “婵姬学姐……”付苏想发表异议,江禅机摆手让她等等。 他话题一转,“不过喵学姐,你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奥罗拉学姐受到最大的屈辱吗?” 米奥迷茫地问道:“怎么做?” “奥罗拉学姐平时对喵学姐不够恭敬,那么就应该在她遇到危险时,由喵学姐你出手替她战胜危险,这不就意味着喵学姐你的实力远在她之上吗?喵学姐你也说了,她这个人最要面子,肯定会羞愧难当,以后定然会唯喵学姐猫首是瞻……” 江禅机还没说完,米奥就笑得嘴都合不上了,拍手道:“妙喵妙!这个主意太喵了!我刚才还心想很可惜,不能亲眼看到奥罗拉一败涂地时那张屈辱的嘴脸,如果我悄悄跟着她,在她屁滚尿流的时候站出来,她肯定会边哭边恳求我救她狗命吧?” 付苏:“……”米奥学姐的性格好恶劣,不过怎么听上去像是在被婵姬学姐牵着鼻子走? 江禅机:喵学姐是个脑袋瓜不灵光的笨蛋真是太好了! 她像是完全忘了自己刚才的真知灼见,也不想想奥罗拉打不过的对手,凭她就能打过吗?果然,刚才肯定是她的智商在彻底熄火前的回光返照吧? 米奥手舞足蹈,已经完全沉浸在奥罗拉向她跪地恳求救命、以后整个红叶学院唯她独尊的美好幻想中不可自拔。 江禅机向付苏耸耸肩,意思是别打扰她,让她自己偷着乐吧。 虽然大致方针已经定下来了,但具体细节还要再商榷,更重要的是随机应变。 江禅机让跟奥罗拉同住一栋宿舍楼的付苏监视奥罗拉的动向,一旦她离校外出,务必第一时间通知他。 学生失踪与高额悬赏这两件事继续在网络上发酵,连很多普通民众都听说了,一时成为本市最热门的话题,各种消息也源源不断地向警方、红叶学院与悬赏者三方汇总。 事情一连数天没有进展,老师们和两个学姐的家长们都快急疯了。 周六,江禅机他们像往常一样到校,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 吃饭时,梓萱拿着手机一直在浏览信息。 “看什么呢?一会儿菜都凉了。”率先吃完的江禅机用餐巾抹了抹嘴,意犹未尽地盯着梓萱盘子里的菜。 “在跟踪事件进展。”梓萱放下手机,嘟囔道:“好像又有几个人获得了100万赏金,真羡慕啊……你们说是奥罗拉学姐发布的悬赏,真的假的?” “是喵学姐说的,不是我说的。”江禅机说道。 米奥放下刀叉,撇嘴道:“绝对是她干的,不会有错!婵姬小学妹你是不相信可靠的米奥学姐么?” “我都想上街去找人了,100万啊……”梓萱憧憬地托着下巴。 这几天,米奥不请自来,一直死皮赖脸地跟江禅机他们凑到一桌吃饭,反正他们常用的四人桌还空着一个位置,就随便她了,反正赶也赶不走她。 “我说,会不会依依父亲的失踪跟两位学姐的失踪有什么关系?”梓萱突然说道。 江禅机侧头看了一眼正在默默吃饭的陈依依,她仿佛没听见似的,不为所动。 “为什么这么说?”他问。 “时间不是很接近吗?会不会同样是那个叫梅一白的人干的?”梓萱猜测道,她因为听陈依依母亲叙述过,知道这个名字。 除了都是失踪之外,这两件事似乎并没有什么关联,陈依依父亲是主动离家出走,没有证据证明梅一白与两个女生的失踪有关。 本来学校老师们正在全力追查梅一白的下落,但自从两个女生失踪,不得不兵分两路。 梓萱只是随口一说,其他人也是随便一听,因为盘踞在本市附近的超凡者不止梅一白,包括上次遇到的那个欧阳彩月在内,肯定还有其他超凡者低调地生活着,不能发生什么事都认为是梅一白干的。 这时,梓萱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付苏发来一条信息。 “婵姬学姐,我刚看到奥罗拉学姐换上便服离开了宿舍楼,正在向校门口的方向走。” “告诉她我知道了。”江禅机让梓萱代为回复。 “依依,我们要去跟踪奥罗拉学姐,你去不去?这次不是学校发布的任务,没学分,很可能有风险,而且风险还不小。”他说道。 陈依依站起来点头。 “好吧,那我们走了,梓萱你今天自己回家,路上小心些。”他叮嘱道。由于是周六,梓萱报名的研修班下课早,不用等到天黑她就能回家,也不用家人来接。 “我才没事,你们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的安全吧。”梓萱翻了个白眼。 江禅机他们三人抄近路去校门口,正好看到奥罗拉坐进一辆加长豪车里,扬长而去。 “婵姬学姐,这边!” 校门口的一侧,付苏急切地向他们招手,她面前停着一辆相当气派的大型越野车,车门开着。 待大家陆续上车,她对司机说道:“跟上前面那辆车!” 第152章 埋伏 “好的,小姐。” 付苏吩咐完司机,司机马上回应并不打折扣地执行,驱车跟上前方的那辆车。 “还好赶上了。”付苏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姐?这是谁的车?”江禅机问道。 “我家的车呀,我看见奥罗拉学姐站在校门口像是在等车,于是机智地赶紧让我家的车也过来。”她沾沾自喜地说道。 江禅机:“……叫辆出租车不就好了吗?” “叫出租车跟踪人不方便啊,说不定司机会怀疑咱们是可疑分子呢。”她说。 加长豪车一路向市郊的方向驶去,越野车远远地缀在后面,不敢跟得太紧,以防前车发现,还好这条路上的车不多,离得远一些也不太会跟丢。 奥罗拉坐在加长豪车的后排,驾驶区与后面的乘客区之间的隐私玻璃升起来了,坐在司机位是看不到后排乘客区的。 若非如此,司机还真可能通过后视镜察觉有车辆在后面跟踪,毕竟她家的司机都是聘请的退伍军人,素质极高。 乘客区很宽敞,宽敞到令她可以好整以暇地换衣服。 奥罗拉脱下普通的便服,换上了一整套的高档防具,每件的档次都是a级,尤其是覆盖了身体大部分区域的白色紧身皮衣,来自一头超凡北极熊的熊皮。 为了猎杀这头狂暴的北极熊,家族聘请的高手们上陆下海,在昏暗的极夜中不眠不休地追杀了七天有余,才算是搞定了它——其中大部分时间是在跟它打游击战,先用车轮战术消耗了它大部分体力,令伤痕累累的它从头到尾得不到片刻的休息,最后才一拥而上把它杀死……饶是如此,还是付出了很大的伤亡代价。 奥罗拉平时不太喜欢穿过于紧身的衣服,因为她能把宽松的衣服穿成修身,把修身的衣服穿成紧身……而本来就紧身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就过于色气了,总是引来很多狂蜂浪蝶的视线,令她总感觉全身都在被舔似的…… 但是没办法,这身熊皮太珍贵了,容不得半点浪费,最后还是做成了紧身的——其实刚做好时还不是太紧,但现在……毕竟是发育期。 “小姐,您父亲从奥斯陆打来的电话。”司机通过车内通讯系统说道。 奥罗拉面色一冷,“谁走漏的消息?” 既然父亲在这时候打来电话,想必已经得知了她此次的行动,那么就是她手下有人向她父亲通风报信了。 其实这不奇怪,她的手下都是父亲分派给她的,父亲肯定对他们下达了命令,让他们在她做出危险行动时向他报告。 司机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他们这些被高薪聘请来的员工夹在父女俩之间也不好做人,一方面不敢违抗她父亲的命令,一方面又不敢得罪她,否则任何一方都能把他们扫地出门。 奥罗拉心里本来就憋着火,这下更是火上浇油,她讨厌这种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的感觉,简直令人窒息,即使是来自于自己家族的监视。 但是没办法,除非她能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圈子,否则这种情况就会一直持续下去,毕竟靠她自己只能做很有限的事。 “小姐,电话……”司机再次提醒。 “就说我不在。”她没好气地说道。 司机只好先挂断车内通讯系统,再委婉地向电话那边表示小姐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不一会儿,车驶上一座不太高的山丘,零星几座别墅豪宅在树林间偶露峥嵘。 “小姐,那位出租车司机说,他载过两位女生抵达了这附近,但他不知道她们具体进了哪座房子。”司机说道。 “嗯,我知道了,停车,我自己来找,你把车开走吧。”奥罗拉吩咐道。 “那……小姐你自己多加小心。” 司机不放心她独自涉险,但又不敢违背她的命令,等她下车后,选择把车停在山丘下方,然后拿起对讲机说道:“工蜂!工蜂!这里是女王蜂,就位确认。完毕!” 这座小山丘上原本生长着落叶阔叶林,后来因为修建豪宅的需要,又增加了很多常青针叶林,否则一到冬天整个山丘都秃了,未免煞风景,也正因为如此,植被覆盖情况相当复杂,有些树的树叶快掉光了,地下满是枯黄的落叶,有些树苍翠依旧,从山脚下看来,整座山丘青黄相间。 山腰附近的一个小土坡上,乍一看去空无一物,只有满地黄色、褐色的枯枝败叶。 一只松鼠灵巧地从树上蹿下来,从落叶中扒拉出一个饱满的橡子,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用大板牙啃咬开外壳,为越冬而储备能量。 这时,它面前的一堆“落叶”突然微微一动,吓得它扔掉即将品尝的美味橡果,飞一般地跳回树上,躲在树枝间提心吊胆地向下看。 落叶里露出一张模糊的人脸,说是模糊,因为脸上被涂抹了一些褐色与墨绿色的条纹,作为伪装色。 脸的主人是一位看上去相当刚毅的青壮年男人,他目光如隼,透过眼前的瞄准镜观察着大约500米外的一栋豪宅。 他穿着军用迷彩伪装服和遮阳帽,身体几乎全部埋于落叶里,仅仅露出脸、手和一支长长的枪管,即使枪管也缠上了与落叶颜色近似的布条,甚至骗过了那只机灵的松鼠。 “这里是工蜂一号,已就位。”他通过耳麦回应道。 紧接着,另外几声回应在他们的加密通讯频道里陆续响起。 “工蜂二号,已就位。” “工蜂三号,已就位。” “工蜂四号,已就位。” 司机通过对讲机说道:“女王蜂正在接近!重复一遍!女王蜂正在接近!务必保证女王蜂的安全!完毕!” “收到。完毕!” 工蜂一号做出与其他人相同的回应,通讯频道安静下来。 从始至终,他的视线一直在通过瞄准镜观察那栋豪宅。 他的位置拥有最佳视野,将豪宅的正面尽数纳入眼底。 早在女王蜂出发之前,他和同伴们已经抵达这里,寻找合适的埋伏地点。 第153章 工蜂 工蜂一号和同伴们来自不同的国家,共同点都是退伍军人,来自顶尖的特种部队,退伍被高薪聘请来保护女王蜂的安全,毕竟女王蜂很任性妄为,经常做出令人始料未及的行动。 四个小组各司其职,作为狙击组的工蜂一号是神枪手,负责掌控全局,另外三个小组均为一人或二人,分别是突击组、火力支援组和机动组,四个小组将豪宅的前后左右全都包围了。 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人,无论是正面战场还是秘密战场,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个个都是精锐,即使那栋豪宅里有一个排的正规军,他们也有信心尽数消灭。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出动,早在女王蜂第一次处理社会实践任务时,他们就已如影随形,潜伏在暗中保护——不是今年的第一次,而是从去年第一次开始,就是女王蜂与另一个女生一起出任务的时候。 那次,另一个女生险些发现他们的踪迹,还好她们两个发生了口角,暂时顾不上别的了,否则他们的第一次保护任务就可能会翻车……即使如此,他们回去之后还是挨了一顿臭骂。 时至今日,工蜂一号依然没想通另一个女生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等待的期间,他通过瞄准镜逐个检视了豪宅正面每一个没拉窗帘的窗口,通过人影晃动判断豪宅里至少有八个人,但是没看到两个失踪的女生,可能是被羁押在地下室之类的地点。 豪宅的设计蓝图早已牢牢印在他的脑海里。 通讯频道再次响起:“这里是工蜂二号,女王蜂正在接近。完毕。” 工蜂一号移动枪管,指向豪宅的遥控铁门。 一道曲线鲜明的身影正在不徐不急地走在通向遥控铁门的盘山路上。 瞄准镜里出现了女王蜂的脸,一张比例和五官都近乎完美的脸。 她将头发扎了起来,以免影响行动。 准星紧随着她的步伐移动,她脸部的表情在瞄准镜里纤毫毕现。 即使知道对手可能很强,她依然是那么自信,冷冽的眼神中孕育着无法抑制的怒火。 路面的落叶被微风吹得哗哗涌动,被她踩过的每片落叶,不论是新鲜的还是干枯的,全都碎成了粉末,因为它们都被瞬间冻干脱水了,质地极脆,一碰就碎。 工蜂一号心中微动,女王蜂打算直接刚正面吗?这倒确实是她的风格。 她既非有勇无谋,也不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恰恰相反,她的能力在空旷的室外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如果舍弃自己的优势而冒险进入狭窄的室内,那反而是不理智。 工蜂们都知道女王蜂很强,而且每次出手都会变得更强,他们这个保护小组自从成立以来,从来没有越俎代庖的机会。 难道今天又要亲眼目睹她召唤出的冰雹雨了? 想到那冰雹雨的威势,工蜂一号不由回想起战场上的情景。 现代战争中,狙击手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了。 有一次,他与另一位狙击手同僚共同出动执行任务,同僚埋伏在一座小山,他则埋伏在小山旁边的树林里。 敌军一位军官路过时,同僚率先出手狙杀了目标,然后立刻弃枪转移,可惜没用,敌军根本没有搜山,而是直接呼叫远程炮火覆盖了整座小山,倾泻而下的炮弹将整座山犁了个遍…… 当时他在旁边的埋伏地点亲眼目睹了同僚尸骨无存的整个过程,而女王蜂召唤的冰雹雨,与笼罩整座小山的无数颗炮弹是何等相似…… 也许有一天,她自己就是一座移动的炮兵集群吧,到了那时,她肯定已经不需要他们的暗中保护了。 他收慑心神,说道:“女王蜂在十秒内抵达正门。完毕。” 第九秒的时候,奥罗拉走到铁门前,仰头盯着铁门上方的监控摄像机,说道:“给我滚出来!” …… 越野车的司机看到前面的加长豪车驶上小山丘的盘山道后,先一步把车停下,对付苏说道:“小姐,这里我熟悉,上山下山的路只有这一条,没有岔路,这辆车往山上走,一会儿只能原路下来。如果咱们继续跟踪,肯定会被发现。” 付苏听出了司机的言外之意,奥罗拉要去的目的地肯定就在小山丘上,山路很静,继续跟踪太显眼了。 “那我们下车吧,付苏你先坐车回学校,跟老师说咱们发现了可疑情况。”江禅机他们下车。 “要跟老师说吗?”付苏犹豫道,毕竟他们这次行动是擅作主张,她觉得即使敌人再强,凭奥罗拉学姐和婵姬学姐合力,再加上其他米奥和陈依依两位学姐,应该能轻松搞定吧? “恐怕不行,就凭我们几个人,还真不一定能搞得定。”江禅机将敌人设想得很强,“咱们这次来一是为了支援奥罗拉学姐,二是为了把同学救出虎口,不是逞能来的。” “好……”付苏点头,“学姐们多加小心。” 等越野车驶离,陈依依把尖啸骨弓和箭壶递给江禅机,三人走小径抄近路往山丘上走。 米奥兴冲冲地走在最前面,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奥罗拉受辱的惨状。 …… 奥罗拉站在铁门前,她相当确定两个女生就是来这里之后失踪的。 她不担心里面的人不开门,她有很多种方法破门而入。 大约半分钟后,门锁咔嗒一声,铁门缓缓开启。 与此同时,豪宅的正门也打开了,从里面冲出一道人影。 “奥罗拉同学!” 令奥罗拉意想不到的是,来的竟然是失踪两人之一的千央。 怎么回事? 她以为小穗与千央都被囚禁起来了,为什么…… 千央衣衫不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满脸都是泪痕,回身指向豪宅。 “奥罗拉同学,快救救小穗,她……她……” 千央似乎想直接扑进奥罗拉怀里痛哭,但奥罗拉并不习惯与女生之间有亲密的肢体接触,在她扑上来之前按住她的肩膀,问道:“你先别哭,她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154章 变节者 面对奥罗拉的询问,千央抹了抹眼泪,抽泣道:“我和小穗被人关在一间小黑屋里,那些人好可怕,又特别凶……刚才我们听到外面发生一阵骚乱,我和小穗就趁机逃跑,但只有我跑出来了,小穗又被那些人抓住了……奥罗拉同学,求求你救救小穗!” 奥罗拉听完她的叙述,紧盯着敞开的豪宅大门。 事情有些不对,千央逃出来了,为什么里面的人没有追出来? 千央像是看出了她的怀疑,又补充道:“小穗很厉害,她让我先跑出来呼救,她留下来抵抗那些人……” 这倒是能说得通了,小穗是一位挺有实力的超凡者,没那么容易被制伏。 “奥罗拉同学,求求你快去救小穗,再晚我怕她出事……”千央苦苦哀求道,“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 “你下山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我去救小穗。”奥罗拉点头。 “不,我要跟着你一起去,虽然我实力很差劲,但一定能帮得上忙!”千央坚持道。 奥罗拉犹豫了一下,自从上次跟米奥闹翻后,她更喜欢独来独往。 俗话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或者猫一样的队友,如果队友性格不靠谱或者实力不济,她还要分神照顾队友,非但对她无助,反而会拖后腿。 但这次的情况跟以往不同,这次不是出任务,是为了救同学脱险,而且目标近在咫尺,这时候再拒绝的话,似乎太过不近人情。 “那好吧,你跟在我后面,别跟得太近,我不想误伤你。”她点头答应。 千央眼睛一亮,“好的,我一定不会拖后腿!” …… 工蜂一号也被眼前的情况弄糊涂了,他认出从豪宅里跑出来的女生是失踪的两个女生之一,但他不明白她怎么能自行跑出来? 隔着这么远听不到声音,他只能从瞄准镜里看到千央与女王蜂比比划划,时而回身指着豪宅,不知道在说什么。 女王蜂似乎被说动了,迈步向豪宅走去,名叫千央的女生跟在她身后。 她背后没长眼,工蜂一号却看到千央在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眼神闪烁,像是在窥视还有没有其他人。 糟糕! 拥有实战经验的他一下子猜出来了,这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陷阱,那个叫千央的女生是被敌人招揽的变节者,说不定小穗也是这么被抓住的。 战争中这种情况很常见,有些战友被敌人逮捕,其他战友冒着生命危险将其救回,没想到那人在被捕的期间已经受不了严刑拷打或者利诱而变节。 女王蜂虽然实力超群,但没有队友投敌的思想准备,贸然把背后留给心怀鬼胎的队友,这种情况非常凶险! “这里是工蜂一号,女王蜂受骗,准备出击。完毕。”他低声说道,手指移动到扳机上。 这时候插手干预,女王蜂得知后肯定会大发雷霆,以后的暗中保护工作也会愈发困难,但总好过她出事。 女王蜂已经走过庭院的一半。 然而,工蜂一号却没有从耳麦里听到本应传来的队友回应。 通讯受干扰了吗? “这里是工蜂一号。工蜂二号、三号、四号,听到请回复。完毕。” 一两秒后,队友依然没有回应。 一股恶寒如潮水般涌上他的背后。 直觉告诉他,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原因,一是通讯受到干扰,二是其他三组队友全被打掉了。 但怎么可能? 保护小队全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就算遇到几倍于己方的敌人,也不至于无声无息间就被全部干掉吧? 队友的伪装技术不比他差,如果他不知道队友确切的藏身地点,理论上在他找到他们之前,他们已经可以杀他好几次了。 他宁愿相信是通讯失灵或者受干扰了。 女王蜂继续接近豪宅的正门。 他把耳麦切换到备用频道,重新呼叫了一遍,频道里依然一片死寂。 他的手心里冒出冷汗,仿佛身处孤立无援的战场里,被敌人团团包围了。 不能再等了,越是危险,就越要阻止女王蜂进入豪宅! 嚓。 头顶上的树枝轻摇,刚才那只松鼠受惊般地在树枝间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他心里一沉,是谁惊动了它? 就在这时,一条凉滑的东西突然从他的下巴底下穿过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紧紧绞住了他的脖子! 这东西的力量非常大,像绞盘般收缩,强大的挤压力瞬间施加到他颈部两侧的颈动脉窦之上。 颈动脉窦是人体的死穴之一,对压力异常敏感,双侧同时受到冲击甚至可能令人当场死亡。 饶是工蜂一号曾经从枪林弹雨的战场里走下来,还是受制于人体机能的极限,在短短一两秒内,他就会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会本能用双手去掰缠住自己脖子的东西,但他不愧是精锐,在受到袭击的一瞬间,就已经判断出敌人来自身后,行云流水般拔出腰间的战术匕首,反手向身后刺去——这是他身体自己做出的反击动作,根本无须大脑思考。 按理说,敌人在弄死他之前,就会被这一刀刺穿要害部位——前提是,敌人是体型正常的人类。 他刺空了。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终于看到敌人的模样。 那是一条体型粗壮的巨蛇,长着七个各不相同的脑袋,十四只冰冷的蛇眼里倒映出徒劳挣扎的他。 是这个怪物……干掉了所有队友? 来不及惋惜、懊悔、惊恐与怀念,强大的责任感令他意识里残存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保护女王蜂的任务可能要失败了。 七头怪蛇感受到猎物的身体已经瘫软,失去了反抗能力,于是松开了缠住他脖子的尾巴——如果再多缠一两秒,猎物就会直接死亡,现在只是深度昏迷而已,在至少半小时内不会醒来。 它的主人希望留活口,包括其他几个埋伏在周围的人类,因为如此优秀的人类并不多见,可以成为她的助力。 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又有几个人正在接近。 它盘绕着树干爬到树上,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第155章 窃听 江禅机、米奥和陈依依担心被奥罗拉或者敌人发现,没有选择走盘山公路,而是在林间穿行,曲折地向半山腰前进。 他已经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随时可以拉弦射击,只不过对自己的准确率没什么信心……另外就是稍微有些心理障碍,毕竟这次射击的目标很可能是活生生的人类。 陈依依本来走在他旁边,此时像是看到了什么,快速拉了他一下,然后指向盘山路。 路边停着一辆加长轿车,就是奥罗拉乘坐的那辆。 陈依依的意思不是说那辆车违章停车了,而是司机正在车边焦急地踱步,举着手机快速说着什么。 “喵学姐,等一下。”他小声叫住走在最前面的米奥。 “干嘛?别耽误时间啊,我可不想错过那个女人最狼狈不堪的精彩时刻!”米奥不耐烦地说道。 陈依依小声说:“我去听听他在说什么。” 江禅机会意。 他们只知道奥罗拉的目标在这座山丘上,但山丘上分布着好几栋豪宅,他们不清楚具体是哪家,如果陈依依能偷听到一些信息就好了。 陈依依走出树林,闲庭信步地向加长豪车走去。 司机一边打电话一边警惕地观察周围,但他看不到正在走近的她。 “工蜂全部失联!请求立即支援!” “对!全部失联!马上派机动队过来!” “不要开车!来不及!派直升机空降!目标地点在半山腰,庭院里有一座石雕喷泉,空间足够!” 他心急如焚,如果奥罗拉在他手里出事,他们这些人全都得去喝西北风,而且就算奥罗拉暂时还没出事,他也不能无视那几条工蜂的生命。 至于动用直升机之后要如何善后,目前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挂断电话,从汽车后备箱里取出防弹衣穿在身上,又取出一把枪打开保险,看样子他不想干等,打算自己上。 陈依依悄悄走回树林,把她听到的信息原封不动地告诉江禅机。 虽然听不懂工蜂和女王蜂之类的暗语,但庭院里有石雕喷泉的特征应该不难找,更简单的方法就是跟踪这个司机。 司机明显有军队服役的背景,江禅机和米奥没有隐身能力,直接跟踪肯定会被发现,到时候纠缠不清更麻烦。于是他让陈依依落后一段距离跟着司机,他和米奥再落后一段跟着陈依依,形成一个接力跟踪。 这么做很隐秘,但坏处就是……如果司机遭遇危险,他们没办法第一时间援助。 司机已经知道树林里危机四伏,但他不知道危机来自于哪里,一路上保持着最高警惕,利用树木和岩石隐藏身形,做出各种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标准战术动作,假定自己正在接近一位百发百中的无声狙击手。 陈依依落后他二三十步,看着他跟空气斗智斗勇觉得有些好笑。 司机倚身于一棵树后,只露出一只眼睛向前方张望。 就在这时,他的头顶突然降下一条斑斓的绳索状物体,而他简直像是自己把脑袋伸进了绳索里! 下一秒,不待司机反应过来,绳索蜷曲并收缩,一下子就把司机勒着脖子吊了起来。 短短一两秒的时候,司机就失去了意识,身体软绵绵地摔在地上,而那条斑斓的绳索又缩进树枝间。 陈依依看得呆住了,愣了一下才抽出小刀握在左手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棵树。 同样落后她二三十步的江禅机看到她的反应,立刻察觉出事了,双足一蹬,直接跳过了数米远,再跳两下,就落在她身边。 米奥更加灵活而优雅地追过来。 他看到司机瘫倒在前方的身体,弓弦半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依依很难形容她看到了什么,只能简单地答道:“树上有东西。” 树冠上枝枝杈杈的枯枝败叶很遮挡视线,还有鸟窝什么的,看不清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 肚子里的悸动已经提醒江禅机前面有情况,但不能告诉他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不敢贸然靠近,以免自己重蹈覆辙。 “我射一箭试试。” 他拉弓搭箭,瞄准树干的中上部,一箭射去。 噔—— 嘤—— 弓弦震动声与尖锐高亢的尖啸声不分先后同时响起,前者在人耳中听到的声音更大,但实际上尖啸声大部分是以人耳听不到的超音波向前方传递。 箭头飞行方向有一个看不见的锥形区域,是音波能量最集中的范围。 米奥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眼儿,抱怨道:“什么鬼叫声……” 陈依依微微皱眉,她听着尖啸声也不太舒服,但尚能忍受,也许她跟弓箭比较有缘吧。 箭直接刺穿了这棵树,卡在树干里,箭头从另一侧冒出来,箭身犹在不住地晃动。 树冠猛然摇动,一条又长又粗的躯体从这棵树的树冠迅速攀援至邻近的另一棵树上,像是在利用树枝的掩护逃跑。 蛇! 江禅机这一箭是想打草惊蛇,没想到竟然真的惊出一条蛇。 蛇的听觉几乎没有,因此不怕骨弓的尖啸声,它逃跑只是因为察觉自己被发现了,不适合继续潜伏偷袭。 “喵!该死的臭蛇!” 江禅机正在犹豫是追蛇还是先救人,只听身边一声猫叫,米奥像是看见杀父仇人一样红了眼,本来就不太服帖的头发乍了起来,身上迅速长出细密的绒毛。 “等下!喵学姐!先把衣服脱了!” 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可能产生误会,毕竟这种偏僻的小树林里……但江禅机只是担心她把校服弄坏了又要挨礼仪老师的骂。 他想从身后拉住她,结果只拉住了她的衣服,她已经化身为猫,柔若无骨地从衣领里钻了出去,眨眼间就追着那条巨蛇钻进了树林里。 “小心啊,喵学姐!” 没办法,他只能把她的衣服搭在肩上,等再见到她时再让她穿。 他快步走到司机的身边,检查了一下司机的脉搏心跳,司机还活着,仅是失去了意识,处于深度昏迷中。 第156章 战斗方式 “奇怪,喵学姐见到蛇怎么那么大的反应?” 江禅机从树干里拔出箭装回箭壶,纳闷地望向米奥离去的方向,她的身影早消失了——米奥的行动一向不靠谱且无厘头,不过这次不等他督促就主动出战,多少出乎他的意料。 “算了,难得她这次积极主动,还是先找到奥罗拉学姐吧。” 他不太担心米奥的安全,因为她面对超凡动物时很有优势,就算是以她的智商,碾压动物应该还是没问题的,而且猫科动物可以说是蛇类的天敌。 现在没人给他们引路了,他们又沿着山坡走了一段距离,再次看到了盘山公路,而路的一侧出现一座占地广阔的宅邸,隔着铁门可以看到醒目的石雕喷泉。 庭院里空无一人,铁门开着,像是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就是这里,奥罗拉学姐应该已经进去了,咱们也进去吧。” 江禅机拉弓搭弦,一箭向铁门上安装的监控摄像机射去,准确地报销了它。 他们捡回箭之后穿过庭院。 豪宅的正门也开着,里面静悄悄的。 陈依依低声说道:“我先进去。” 她的意思是,如果豪宅里已经设下了陷阱,她可以在不惊动宅内敌人的情况下悄悄潜入。 “别,还是我先进去,敌人的等级可能很高,你进去不保险。” 江禅机为了防止有人暗中监视,没有摇头,只是嘴唇微动,上次细心的欧阳彩月通过他说话时的神态猜到他身边还有别人,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可是……”她担心地看着他,没把话说完。 他猜到她想说的是什么,她觉得他的等级还不如她高,他先进屋岂不更危险? “放心吧,我可以用箭开道。” 他搭弓拉箭,向敞开的正门里笔直地射了一箭,裹挟着音波能量的箭钉在对面的墙上。 凄厉的尖啸声响起,在室内相对封闭的空间里,音波能量更加集中,且在墙壁之间反复回弹。 “啊!” “啊啊!” 室内的隐蔽处有几个人惨嚎起来,他们的心志已经被眼镜蛇毒素带来的成瘾性所侵蚀,对这种能触发生物本能恐惧的尖啸声毫无心理准备。 他们本来正聚精会神地准备埋伏外面进来的人,猝不及防听到宛如厉鬼的呼号在耳边响起,如何不心胆俱丧? 利用这个机会,江禅机和陈依依先后冲进了室内。 这是一个宽敞的大客厅,挑高近十米,地毯、家具和陈设都是极尽奢华,头顶是一具豪华水晶吊灯,但是没开灯,室内较为昏暗。 他们两个一进来,就感觉到一股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简直像是来到了东南亚,室温至少有30度,墙边与角落里安置着十几台电暖气,热气腾腾。 “不许动!”他抬起骨弓对准那几个捂着耳朵满脸痛苦的人,他们的脚下扔着铁钎、金属球棒等武器。 “你们的主事者是谁?我同学被你们关到哪里去了?”他喝问道,“你们最好不要反抗,否则箭尖上可不长眼……” 按理说,被人在近距离用弓箭指着,这些人应该不敢擅动才对,没想到他们从尖啸声缓过神来之后,竟然悍不畏死地捡起铁钎和球棒冲了过来。 “这些人都疯了吗?”江禅机大惊,难道真要对这些普通人动用武力? 骨弓的力道很强,这么近的距离,射出的箭足以把他们的身体洞穿,即使是瞄准他们的四肢射击,也会射断他们的骨头。 他们的脸上充斥着极度的兴奋与癫狂,甚至口角流涎,像是在药物的刺激下失去了理智。 “真以为我不敢动手?” 如果不反击,他就会被这些暴徒撕碎,为了自保就顾不了很多了。 他的弓弦刚拉满,胳膊肘就被一只手拉住了。 拉住他的是陈依依。 她盯着暴徒里的一个人,表情异常复杂。 江禅机认出来了,他与那个人有一面之缘,正是陈依依失踪的父亲。 陈依依父亲可能是中毒尚浅的原因,看着不像其他暴徒那么狂躁,而且他似乎是认出了江禅机,知道陈依依可能在旁边,激发了他的内疚感,所以躲在其他人的侧后方,视线游移,缩着脖子怕江禅机认出他来。 “我来对付这些人,你问他学姐们的下落。”陈依依简单地说道,然后弯腰捡起一根铁钎,伏身向他们迎过去。 他们看不到她,冲在最前面的两个人腿脚传来剧痛,不支倒地,捂着腿肚子惨嚎。 她左手小刀右手铁钎,小刀刺穿一人的小腿肚,铁钎刺穿另一人的脚掌骨,把他的脚钉在了木地板上,血从他们的伤口里涌出来,流淌到地板上。 她给他们造成的伤势相对较轻,足够令他们立刻丧失行动能力,又不至于留下永久的残疾或者危及生命。 她一击得手,立即后退,利用大花瓶、屏风、沙发等障碍物遮挡自己的身形。 暴徒们在她现身之后就看到了她,向她围拢过去,然而一旦她利用障碍物从他们视野里暂时消失,哪怕只消失一瞬,他们就又看不到她了。 江禅机一看便知,陈依依在万象学系也受到了量体裁衣般的训练。 针对她现身之后如果别人专注地盯着她,她就很难再恢复隐身状态这个缺点——其实也不算缺点,是她能力的特性而已,老师们为她制订了特殊的战斗方式。 她用障碍物遮挡身体之后,你还怎么专注地盯着她?当她短暂地从视野里消失时,她就真的从视野里消失了。 暴徒们眼睁睁地看着她闪入落地大花瓶后面,两侧包抄追至大花瓶后面一看,那里空无一物,而紧接着他们的小腿或者脚就传来剧痛,丧失行动能力。 她现身——给敌人造成巨大伤害——利用障碍物遮体——隐身——再现身……以此循环。 她相对娇小的体型很适合这种作战方式,成年男人钻不进、躲不进的地方,她能钻进去、躲进去,再加上轻灵之靴的助力,简直是神出鬼没。 暴徒们全部倒下只是时间问题。 第157章 审问 陈依依的父亲在她第一次现身时就看到了她,他震惊于她鬼魅般的身影与……出手的狠辣,还有她那淡漠而坚毅的眼神,仿佛她并不是他的女儿,只是拥有与他女儿相同外表的另一个人。 在他的印象里,她还是那个沉默寡言在人群里不起眼的女儿,说白了就是没什么出息,她是什么时候成长为这么厉害的人了? 他已经忘了,女儿以前并不是沉默寡言,是既不内向也不外向的普通女生性格,是他们一家三口塑造了她现在的性格……以及她的能力。 他还在愣神,后衣领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住,生生拖着他来到大客厅旁边的一个卫生间里。 江禅机松开他的衣领,把他扔在地上,反手关上了门。 “你……你要干什么?你夺走了我的女儿,现在还要杀了我?”他神色惊恐地盯着江禅机手里那张造型诡异的骨弓,浑身颤抖。 江禅机无语,“谁夺走你女儿了?你的女儿有自己独立的人格,不属于任何人……而且事到如今,你还有脸拿她当女儿?” 时间紧急,他懒得废话,用骨弓一侧弓臂延伸出来的蝙蝠指骨指了指他的胸口,说道:“刚才进来的奥罗拉学姐呢?还有两个失踪的学姐,你们把她们藏到哪去了?” 陈依依父亲闭口不言。 江禅机稍微用力,尖利的蝙蝠指骨就刺入了他胸口的皮肤里。 “啊!” 他疼得惨叫一声,“我说!我说!别扎我了!” 你的抵抗就这种程度啊? 江禅机还暗暗琢磨怎么逼他开口,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屈服了。 “刚才那个……大胸妹子已经被我们抓住了,带到了二楼西侧厅。” “还有两个女生呢?被关在哪?别等我再问一次!”江禅机以为他还想隐瞒,又用骨弓刺了他一下。 “啊!没……她们没被关着……她们本来就是我们一伙的啊,如果不是她们,我们哪那么容易抓到大胸妹子……”他捂着流血的胸口说道,“那个叫千央的女生和我们一样,因为离不开主人的吻,所以前来投奔主人……而她又把另一个女生引过来,令第二个女生也投入我们,现在的大胸女生是第三个……” 江禅机闻言大惊,原来有一个失踪的学姐沦为了敌人的同伙,如此一来就能解释很多事了。 “你们要把奥罗拉学姐怎么样了?”他逼问道。 “主……主人说,她要将超凡者的身体与眼镜蛇的身体相结合,创造出那迦神族……那三个女生,会成为她手下的第一批那迦。” 那迦是什么鬼? 江禅机听得脊背生寒,那个叫梅一白的人是疯子不成?她要把超凡者与眼镜蛇的身体相结合,创造出半人半蛇的怪物? 可惜陈依依父亲来这里的时日尚短,对一些细节说不清楚。 “梅一白在哪里?”江禅机问道。 “二……二楼。”他答道。 “你要是敢骗我……” “不,我不敢!” 陈依依父亲吓破了胆,体若筛糠。 “你待在这里不许出去。”江禅机命令道,倒不是怕他逃跑,而是在这个各方势力云集的场所,他到处乱跑可能会被殃及池鱼,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陈依依血缘上的父亲。 江禅机把厕所门内的把手掰断,然后锁上门离开厕所,这样陈依依父亲就出不来了。 陈依依也刚刚解决完所有的暴徒,他们要么倒地抱腿哀嚎,要么脚掌被钉在木地板上跪着哀嚎,还不敢把铁钎拔出来。 “上二楼。”他简单地说道。 两人沿着楼梯来到二楼,按照陈依依父亲所言,奥罗拉就在西侧厅,被人抓住了。 在一切变得太迟之前,他们必须把她救出来,否则双方的力量会此消彼长。 …… 米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看见蛇就红了眼,迫切地想要杀之而后快,仿佛她上辈子就与蛇是冤家对头似的。 她也懒得多想,反正她一直是按照本能行事,既然想杀这条蛇,那就杀了它。 蛇爬行很快,在树木与岩石间蜿蜒盘绕,狡猾地试图甩掉追踪者,但她的速度更快,化形为猫之后,她的嗅觉敏感度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离着老远就能闻到蛇身上那股恶心的臭味。 眼见甩不掉她,蛇掉头想钻进一条狭窄的缝隙里。 米奥追到时,它已经只剩一小段尾巴露在外面了。 “想跑?做梦!” 她探出一只爪子踩住蛇尾,另一只爪子刺入它的身体,用力往外一拽,硬是把它往外拽出了一截。 大蛇显然不想跟天敌正面作战,在缝隙里跟她较劲,一蛇一猫像是拔河似的,一个往里缩,一个往外拽。 如果不把它的上半身拽出来,米奥最多只能留下它的尾巴,蛇断了尾巴照样能活,说不定还会被它的主人治好。 有时候身体太光滑不是一件好事,蛇在缝隙里找不到能固定住身体的东西,一点点被米奥拽出来。 眼看它的上半身就要出来了,米奥爪上加力。 突然,蛇身上那股与她僵持的力量消失了。 米奥就像是拔河的一方用力过猛似的,一下子收不住力气,整个人……不对,整只猫向后倾倒。 大蛇绝非放弃了抵抗,它是故意让米奥失去平衡,借助她向外拉它的那股力量蹿出来,扭腰调转脑袋向她咬来。 而且不止一只脑袋。 换成普通人,这下绝对会摔个仰面朝天,然后会被蛇咬到,但米奥失去平衡之后,竟然利用强大的腰腹力量原地来了个原地360度后空翻,稳稳地又站住了。 她还没来得及得意,看见这条巨蛇的真身,不禁吓得一呆,甚至差点忘了躲闪。 刚才她追蛇时只看到了它的后半身,以为它只是一条寻常的蟒蛇,万万没想到它竟然有一、二……七个脑袋! 七个脑袋一大六小,大的那只是它原本的脑袋,是一条眼镜王蛇,而另外六个脑袋花色与形状均不同,分属不同的蛇种,共同点是都带有剧毒。 第158章 破绽 梅一白制造这条七头蛇作为宅邸的护卫,费了不少心机。 她起初是打算用一条蟒蛇当作主蛇,并且付诸于行动,但可惜失败了,因为蛇这种动物冷血无情,两蛇相遇之后往往会争斗,即使是超凡蟒蛇也架不住六条毒蛇的轮番进攻,而且由于身体连在一起,没法躲闪也没法逃跑,最后被活活毒死。 后来她改变了策略,费尽心机从家乡找来一条超凡眼镜王蛇作为主蛇,因为眼镜王蛇对蛇毒有抗性,其他毒蛇咬它一口只会受皮肉之伤。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眼镜王蛇会以其他蛇类为食,六条从蛇很容易成为它的点心,她用了很长时间才让它明白,吞食它们等于吞食它自己,这才勉强算是成功。 虽然猫可以利用自己的动态视力和敏捷随便玩弄普通的毒蛇,但七头怪蛇可以弥补自身攻击角度的不足,七只蛇头一起出击,前后左右都没有弱点,无论敌人从哪个方向来,都会面对凶猛的毒牙。 米奥虽然在愣神,但她身体产生了临敌的本能反应,就地一滚闪开七头蛇这出其不意的攻势。 “喵!好恶心的怪蛇!” 七只蛇头吞吐着蛇信,除了主蛇的蛇头位置大致不变,其他六只从蛇的蛇头忽而在左,忽而在右,忽而在上,忽而在下,再加上花色不同,光是看就令人眼花缭乱。 空气里弥漫着不祥的嘶嘶声与腥臭。 米奥不敢大意,被这蛇咬中的话恐怕会很惨。 她试探性地往左一跳,但这只是个假动作,落地之后以加倍的速度又跳向右方,按理说蛇的动作不会有她这么敏捷,几番拉扯之后应该会在一侧露出破绽。 事实上,它确实上当了,也确实露出了破绽,但她依然没有趁隙而入的机会,因为它众多的蛇头弥补了动作上的漏洞,防守得密不透风。 她又试着用左爪吸引它的视线,伺机用右爪出击,然而它有足够多的“视线”,可以分别盯着住她的两只猫爪。 “婵姬小学妹跑哪去了?如果用她那把弓,应该很容易解决掉这条怪蛇吧……真可恶,用到她的时候偏偏不在!”她回头看了一眼,江禅机和陈依依都没跟着她。 她以前没有跟蛇打过架,但体内好像存储着与蛇战斗的经验,直觉告诉她,七只蛇头虽然很难搞,但它的尾巴可能是个弱点。 别看它用尾巴勒昏了好几个训练有素的精锐退伍兵,那是因为它以偷袭的方式打得他们措手不及,面对动作数倍灵敏于它的米奥,它的尾巴就没什么大用了。 米奥开始绕着它兜圈子。 七头蛇原地不动,她绕到哪里,七只蛇头就跟着转到哪个方向。 但问题是,她这么兜圈子自己是不会晕的,而它一直跟着这么原地转圈,一两圈三四圈还没什么,但圈数一多,它就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眩晕,部分蛇头像是喝醉酒似的,摇摇晃晃的,反应变得迟钝。 米奥在兜圈子的过程中,时而还会试探性地攻击,虽然全是假动作,但蛇也不知道她下一次会不会是真动作,所以每次都必须全力防御。 一开始它是盘着身子,但转的圈数一多,再加上她的试探性攻击,它的尾巴就渐渐散开了。 同时,米奥又发现它一个弱点,就是它的平衡性有问题,大概是因为七个蛇头的重量和大小各不相同,令它整个身体的重心出现了偏离,不能保持在身体的中轴线上,它做出攻击和防御动作时,动作幅度越大,身体就会越偏向一侧。 除了极少部分动物因为进化的需要而变得畸形的动物之外,例如比目鱼,绝大部分动物的身体都是左右对称,或者上下对称,总之重心应该在身体的中轴线上,否则时间稍长的运动就无法保持平衡。 而制造这条七头蛇的那个人,她妄图取代造物主的位置,却偏偏忽略了如此重要的一点。 即使她找来七个同一种类的蛇头,也无法保证它们的重量和大小完全一致,蛇头数量越多,偏差就越明显。 若不是米奥平衡感超强,她也察觉不到它这个弱点,她总觉得它动作有些怪,虽然她说不出其中的理论,但只要找到它的破绽就好办了。 身体重心不平衡,就令它在转身时总是倾向于往同一侧转,而不是正常动物两侧皆可转身。 她再次做出攻击假动作,趁它摆出防御态势时,高高跳起从它头顶上跃过去。 身在空中,她甩动尾巴,利用尾巴改变了身体的落点,从七头蛇的正后方改成它的侧后方。 她在做动作的过程中,也低头注视着它的动作,果然看到它再次从习惯的那一侧转身了,它大概期望着转身之后能再次正对着她,然而她没落到它的正后方,而是落到了它不习惯转身的那一侧,与它面对的方向有一个偏差。 正是这个小小的偏差,使它的尾巴暴露于她的猫爪之下。 她闪电般地探出一只猫爪,勾住它的尾巴。 主蛇察觉大事不妙,张嘴喷出一道半透明的水箭,那是它珍贵的毒液,若非迫不得已,它舍不得这么浪费。 毒液去势甚猛,腥臭扑鼻,直奔米奥的脸和前胸——本来应该如此,但它毒液射出的同时,米奥已经勾着它的尾巴把它抡起来,因此毒液失去了准头,落到她身边的石头上,竟然冒出一阵白烟。 作为一条超凡眼镜王蛇,它的毒液不光是进入血液之后可以致命,就连沾到皮肤上都会因为其强酸性令皮肤被腐蚀,一旦皮肤破损,毒液就会趁机流入血液。 米奥也后怕不已,没想到这蛇的毒性这么强,不过它已经落到她手里,它就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大风车吱呀吱哟哟地转~这里的风景呀真好看~” 她一边哼着不知哪听来的儿歌,抡着它在空中转了几圈,离心力使七只蛇头全都聚到了一起,然后她用尽全力把它们甩向一块大石头。 第159章 束手就擒 啪啪几声,首当其冲的几只蛇头当场脑浆迸裂,死于非命,剩下的即使没死也被撞得头昏脑涨。 没关系,米奥再甩。 “大风车转呀转悠悠~快乐的伙伴手牵着手~” 反复几次之后,除了主蛇之外,其他六只从蛇的蛇头全被撞成了烂泥,而主蛇的毒牙都被撞断了,鼻子嘴里往外冒血,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哎呀,还挺结实嘛,但是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的,万一你这家伙还有什么死而复生的能力怎么办?” 米奥把它扔到地上,一只猫爪踩住了它的脑袋,抬起另一只猫爪,露出尖利的指甲。 “虽然跟你好像没仇,但是……谁让你长得太丑呢,丑是原罪啊!” 她手起爪落,硬生生把梅一白给它移植的那六个蛇头给一个个地扯了下来。 每扯一个,它就疼得身体不住地抽搐。 它试图用身体来缠住她,但每当它这么做,她就会重重一巴掌击在它的心脏部位,打得它浑身无力。 每只蛇头都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连结在它的脊椎骨上,从脊椎骨里长出粗壮的纤维束,将六只蛇头固定住,这样本来就不如以骨骼连结那么结实,被她大力一扯,自然就断了。 梅一白只把六只蛇头的感官神经与主蛇连结起来,但没有连结控制神经,否则七只蛇头指挥一个身体肯定要出事。 如果让红叶学院的科研老师们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把米奥骂一顿,这么好的研究对象被她浪费了,但她心里就是有一股不可抑制的冲动,要将怪蛇碎尸万段。 等六只从蛇的蛇头全被扯断,主蛇也只剩半口气,与死了没什么区别,六个硕大的伤口令它体内的血都快流干了。 最后,米奥猫爪用力一划,指甲深深嵌入它的脖颈里,然后绕着它的脖子一转,再一扯,硬是把它的蛇头切下来了。 这下它算是死透了,米奥这才心满意足地把它的脑袋抛向山沟里。 至于它的身体…… 米奥看了看周围好像没人,正好憋着一泡尿,直接尿在它的尸体上,然后爪子本能地扒拉了一些土,草草地把它的尸体连同她的尿一起埋上了…… 反正她现在是猫,就算被人看见也没关系……总感觉变成猫之后,连羞耻心都下降很多。 米奥没有跟蛇打架的经验,如果她有过类似的经验,就会察觉到这条蛇太过容易对付了。 因为现在是冬天,它的身体比正常状态要僵硬,动作也更迟钝。 如果现在是春夏季节,这条蛇处于全盛状态下,虽然战斗的结果不会改变,但她势必要经历更惊心动魄的战斗,甚至可能受伤。 梅一白在制造舍沙的时候,考虑到它这个弱点,刻意在六只从蛇的蛇头里选择了某些生活在北方的毒蛇,期望能多少令它产生一些抗寒能力,但效果很有限,她无法从基因层面改变物种的特性……如果她真有这种本事,就可以从无到有创造新的物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东拼西凑。 现在这条七头蛇的实力只相当于正常状态下的三分之一或者四分之一,被米奥轻易击败也不奇怪。 米奥没想那么多,轻松愉快地哼着歌,去找她的小伙伴。 …… 豪宅二层西侧厅。 “为什么……” 奥罗拉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死死盯着千央。 千央心怀愧疚,不敢与她对视,撇开了视线。 “哎呀,不要怪千央嘛,她也是为你好,她很想替咱们引见,但她担心你年轻气盛,一见面就动手,伤了彼此的和气,所以才出此下策……从结果上来说,不是很好吗?” 梅一白即使是室内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穿着貂皮大皮围着狐狸毛的围巾,如果不是她容貌靓丽,很可能会被认为是偏远地区来的暴发户。 她端着一杯加热的白兰地,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的高背椅子上。 “你又是谁?” 奥罗拉愤怒地瞪着她。 “我的中文名是梅一白,至于我的梵语名字……等你跟我回到祖国后,就会知道了。”梅一白笑道。 奥罗拉微微一怔,她没想到造成两名女生失踪事件的人与老师们正在寻找的梅一白是同一位,不过这无所谓了。 “我才不会跟你去任何鬼地方!快放开我!”她愤怒地扭动身体,但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她挣脱不开。 “我会放了你的,等你加入我们之后。”梅一白说道。 “加入你们?呵呵,做梦!”奥罗拉冷笑,同时鄙夷地瞟了一眼千央。 “你是不是在想——你要实力有实力,要钱有钱,要家世有家世,我们能给你什么好处?”梅一白啜饮一口白兰地,“可是,论实力、钱和家世,千央也不差啊——虽然比你差一些就是了,但像你这么完美的人本来就是凤毛麟角,为什么千央会选择加入我们?” 半小时前,奥罗拉受骗进入豪宅,刚一进门,她的注意力全用来防范室内敌人袭击,没想到巨大的痛苦从她的后颈袭来——她全身痉挛倒下的时候,看到千央手里举着电击器,但她已失去反抗能力。 藏在暗处的人一拥而上,用捆扎带反绑住她的双手。 奥罗拉不需要双手来施展她的能力,手势和动作顶多只是起到引导作用,并非必需,所以按理说即使双手被绑,她依然能使出能力。 然而同为超凡者的千央也明白这点,冰冷的电击器一直紧贴她的后颈,只要她试图使用能力,千央就释放电击。 另外就是,刚被电击过的奥罗拉,还没从痉挛和疼痛中缓过来,不容易集中精神,而释放能力需要专注。 她后悔莫及,不是后悔自己上当了,而是后悔不应该心软同意千央帮忙,如果还是像以前出任务时那样独来独往,就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她没想到千央会背叛,她知道自己不擅长室内狭窄空间战斗,但她以为千央会帮她弥补这个弱点,毕竟是二人组合,所以才冒险进入豪宅,结果阴沟里翻船。 第160章 将计就计 奥罗拉心有不甘,她实在不明白,她对千央不太熟,但好歹彼此是同学,她知道千央基本上不缺什么,而且千央的上进心不高,并不怎么追求实力,平时过得舒适而惬意,她想不通千央为什么要投靠这种货色的女人,图什么?难道是私生活方面有什么把柄被人握住了? 梅一白拍了拍手,“你在心里唾骂千央与我同流合污吧?那你再看看这是谁?” 侧厅的一扇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另一位穿着红叶学院校服的女生。 “小穗?” 奥罗拉惊愕地目瞪口呆,她对小穗的了解更多一些,知道这是一个很乖的女生,按理说绝不可能跟梅一白混到一起。 两名失踪的女生全在这里了,而且她们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被困住,反而是她沦为了阶下囚。 小穗淡淡地笑了笑,“奥罗拉学姐,终于又见到你了,上次本来想邀请你一起玩的,不过没关系,以后咱们可以一起快乐地玩耍了。” “为什么……为什么连小穗你也……” 奥罗拉的胃里阵阵翻腾,有要呕吐的感觉。 红叶学院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 她孤身犯险又是为了什么?为了挽回荣誉吗?可她现在恐怕连最底线的荣誉都失去了。 “不要这么沮丧,没关系,我很快就会让你感受到无上的快乐……到了那时,你就会自愿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员。” 梅一白放下喝空了的酒杯,站起来向她走来。 奥罗拉发狠地瞪着梅一白,叱骂道:“你在做梦!” 她很想用最恶毒的语言来诅咒这个女人,但从小到大受到的家教令她最多也只能骂到这种程度了。 她下定决心,不论梅一白如何威逼利诱,她也绝不会向这个女人投降,绝不可能! 梅一白看穿了她的心思,但是无论她怎么抵抗也没用,一旦尝到毒液带来的那种无上的快乐,就算是百炼精钢也得化为绕指柔,只要是人类就不可能抵抗得住。 梅一白走到与奥罗拉近在咫尺的距离,彼此呼吸可闻。 她用手指托起奥罗拉的下巴,仔细端详这张脸孔,赞叹道:“真是一张完美的脸!五官、比例全都像是造物主精心为你定制的!不得不说,你真的很受造物主的偏爱!” 奥罗拉想撇开头,但千央用电击器顶住她的后颈令她不能动。 “你跟别人亲吻过么?异性或者同性都算在内?”梅一白问道。 奥罗拉脸颊微红,满面怒容。 “那就恕我夺走你的初吻啦,不过你肯定会很满意的!”梅一白笑着将自己的嘴唇凑过去。 奥罗拉肯定是不会张嘴的,她才不会被这么恶心的人亲吻,死也不会。 “如果你不张嘴的话,电击器会让你张嘴的哦,我可不想让你的初吻在痛苦中失去……”梅一白威胁道。 这时,梅一白心里突然一动,她隐约感应到舍沙可能出危险了,而楼下也传来接连的惨嚎。 “又有你的同学来了啊……是来帮你的吗?”她沉思道。 奥罗拉也是一愣,她明明是自己来的,而且是偷着来的,按理说没人知道,那么来的是谁? 不过无论是谁都好,只要能把她从这地狱般的困境中解救出来就行。 梅一白收敛笑容,通过舍沙的反应,她感觉到这次来的敌人很强,实力甚至可能不在奥罗拉之下,而且不止一人。 她对千央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只要用对付奥罗拉的方法故技重施,将新来的学生各个击破就行了,不费吹灰之力。 只不过千央正在用电击器牵制奥罗拉,暂时腾不开手…… “千央,你去吧,我来替你。”小穗自告奋勇。 “好。” 千央把电击器交给小穗,离开西侧厅。 屋里只剩下梅一白、奥罗拉和拿着电击器顶在奥罗拉后颈的小穗。 梅一白走到窗边向外眺望,她感应到舍沙陷入了苦战,生存岌岌可危。 小穗瞟了一眼梅一白的身影,趁梅一白在眺望窗外,用指头轻轻戳了戳奥罗拉,向她比划“嘘”的手势,然后放下电击器,用从厨房偷来的小剪子剪断了绑住她双手的捆扎带。 形势的峰回路转令奥罗拉错愕万分,她已经搞不懂小穗到底是哪边的了,难道这又是什么陷阱? 剪子剪断捆扎带所发出的咔哒声令梅一白惊觉,她猛然回头,看到被解放出来的奥罗拉与拿着剪子的小穗。 “贱民!你敢愚弄我!”梅一白怒不可遏,合身向小穗扑过去。 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液态水,此处距离花园里的喷泉又太远,小穗根本没反击之力,侧身向旁边扑倒,险险闪过她的扑击。 奥罗拉也往旁边一闪,一朝遭蛇咬的她已经糊涂了,不确定这是不是另一出戏,苦肉计之类的把戏,否则为什么明明是一伙的她们却窝里反了? “奥罗拉,救命啊!我之前是假装的!”小穗尖叫道。 小穗在逃跑时被抓后,为了免于皮肉之苦,只能束手就擒,被带回了豪宅里,为免夜长梦多,梅一白立刻就用毒牙咬了她。 她不敢反抗,在龙潭虎穴之中反抗除了额外受折磨又有什么意义呢,于是顺从地张开嘴。 看到梅一白的毒牙之后,她想起学生之间的传闻,就是前几天有一位学生的父亲失踪,那位学生的母亲找来学校,跟老师们讲述了一个通过眼镜蛇毒液让人中毒并上瘾的故事——中毒者一旦品尝过那种滋味,就再也割舍不掉,世间其他一切快乐都会变得索然无味,甚至失去了活着的意义……最可怕的是这种蛇毒是会成瘾的,它比其他非法药物快乐多少倍,戒断反应就会痛苦多少倍。 中毒者为了再次享受那种快乐,只能主动把自己出卖给一个神秘的女人…… 小穗很机灵,一下子把好几件事串联起来了,猜出千央遭遇了什么,以及自己即将遭遇什么,等自己上瘾后,也只能乖乖地被梅一白驱使,去将更多的红叶学院学生骗至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在梅一白的红唇向她靠近的短短几秒时间里,她急中生智想出一个点子,她不知道这个点子有没有用,但为了令自己免遭荼毒,也为了令其他无辜的同学不受自己的戕害,她必须试一试。 当梅一白吻住她,令她恶心欲呕的蛇信深入她的口腔,尖锐的毒牙刺破她舌头时,她对自己发动了能力。 小穗在那个瞬间极大增强了自己唾液里水分子的表面张力,令其在自己舌头伤口表面形成一张薄而坚韧的水膜——坚韧是相对而言,以她的能力等级,不可能做到令水膜坚韧到能挡住锋利毒牙的程度,她也没必要做到那样,因为真挡住了反而会被梅一白察觉,只要能挡住通过毒牙渗进来的毒液就行了。 红叶学院每个超凡者学生都受到了量体裁衣般的教育,小穗的老师针对她的能力特性给她耳提面命过相关要点,她已经牢牢记在心里。 记住知识是一方面,能否学以致用才是关键。 水是无机物,梅一白的毒液……不出意外,主要成分应该是纯度很高、黏度和密度较大的有机物。 根据“相似相溶”原则,有机物应该更容易溶在有机物里,本来就不是太容易溶在作为无机物的水里。 但是,血液的主要成分是水,同时也溶解着有机物,所以一旦同为有机物的毒液和血液接触到一起,就会相似相溶。 小穗要做的,就是用唾液里的水分子形成的水膜作为一道屏障,阻碍毒液与自己的血液相接触,否则自己就会沦为梅一白的又一位爪牙。 在短短几秒内,小穗想好了自己要做的事,并且在双唇相触的那一刻付诸行动。 她以前做过的训练,都是利用现实里的水源所进行的宏观操控,而这一次她的操纵对象是仅有不足一克重的唾液,不依赖视觉纯凭感觉进行的微观操控,这对她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挑战,而且没有失败的机会。 梅一白的毒蛇刺破她舌头之前,一层薄薄的水膜已经在她舌头表面形成,当毒牙刺破舌头时,水膜也被刺破了,但是一直在不断生成新的水膜。 毒牙停止深入,梅一白微微挤动口腔皮下埋藏的毒囊释放很少的一点毒液,这点毒液本应进入小穗的血液,却在从毒牙里涌出时被一小团水膜包裹住了,就像是包裹住昆虫的琥珀。 梅一白停顿一秒,这一秒时间足够毒液与血液融合了,然后她就抽出了毒牙,但万万没想到她的毒液没进入小穗的血液,当毒牙从伤口里移开时,那一小滴包裹着毒液的水团被涌出的血液推出了伤口,游荡在小穗的口腔里。 小穗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成功没有,她心里慌得一逼,但等了几秒没有察觉到身体有异样的感觉,旋即又发现梅一白的眉宇间微微泛起诧异,于是赶紧学千央的样子软倒在地,闭着眼睛努力装出快乐似神仙的表情,并且以口角流涎的样子把那滴包裹着毒液的水滴吐了出来。 其实她不吐也没事,只要消化系统没有破损,绝大部分种类的蛇毒咽进肚子里都不会对人体造成损伤,但是她不敢冒这个险。 她眯着眼睛,通过眼皮的缝隙看到梅一白似乎没对她的演技产生怀疑,吩咐手下把她抬到空房间里,等她醒来后再对她进行第二轮注射毒液,通过短时间内高频率小剂量注射令她快速产生依赖性。 梅一白注射蛇毒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在需要做手术的人身上的单次高剂量注射,这种不一定会产生依赖,与个人意志有关,另一种就是像这样高频率小剂量注射,令受害者快速产生依赖。 小穗偷听到这些话,大致对自己应该演成什么样心里有数,于是在之后的几天里配合梅一白表演,并且鲜明地刻画出自己从抵死不从到半推半就,再从半推半就到欲拒还迎,再从欲拒还迎到死心塌地的心理转变过程……谁让她在学校里选修了话剧表演课程呢,也算是学以致用吧。 总之,她的一连串演技完全把梅一白蒙在了鼓里,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对自己能力的使用方式用了全新的认知,否则就算是奥斯卡影帝来了也是白给。 数次注射之后,梅一白凭经验认为她已经是自己人了,不再限制她的自由,允许她在豪宅里自由走动,也因此被她听到了一些秘密。 身在魔窟的每一天,小穗都度日如年,她想念父母、想念学校,表面上却要24小时保持伪装。 她当然不可能甘愿一直待在魔窟里,她时刻想着逃跑,但一直没有机会,因为她知道逃跑就意味着伪装失效,机会只有一次,不成功便成仁,因此必须有足够的把握她才会尝试。 所幸,她等来了奥罗拉。 从梅一白招揽千央欺骗小穗和奥罗拉,到小穗将计就计反过来欺骗梅一白并在关键时刻救援奥罗拉,整个过程无异于一场谍战大戏,戏的主角还是几位花样年华的女生。 梅一白见小穗背叛,虽然她不清楚具体原因,但一想到自诩高智商的自己这几天被这个小丫头耍得团团转,她就怒不可遏。 相比于制伏奥罗拉,她更想亲手杀死小穗以泄愤……不,她不会这么轻易杀死小穗,绝对要让小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奥罗拉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小穗毕竟释放了她,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梅一白杀死小穗。 她闪身挡在了小穗面前。 “呵呵,奥罗拉,你想救她么?但你现在明明是自身难保,我劝你别自寻死路,老老实实顺从于我,对咱们彼此都有好处。”梅一白冷笑道,“我可不想破坏你这张漂亮的脸蛋!” 奥罗拉握紧拳头,她知道自己现在脱困但没有脱险,依然处于极度不利的局面,但投降不在她的选项之内。 第161章 报复 封闭狭窄的室内是奥罗拉的大敌,她得不到足够多的水蒸气和二氧化碳以召唤冰雹雨,而她目前的力量又远远达不到凝结室内氧气和氮气的程度。 小穗的能力在这里也很难发挥,而且某种意义而言,她们两个的能力有些彼此互斥。 奥罗拉分析形势,她已经知道有同学来援助了,虽然不清楚是谁,但说实在的她没抱太高的期望,因为同学之中有能力提供援助的人寥寥无几,而她跟那几个人要么势同水火,要么不熟,还不如指望她家族那边得到消息,派出后援队。 想到这里,她后悔刚才让司机把车停在了山脚下,说不定现在家族那边还一无所知。 总之,她现在要做的是拖时间,拖到战局发生转机为止。 “你不用虚张声势,据我所知,你应该不是擅长面对面战斗的超凡者类型,否则也不需要玩弄花招,现在心慌的应该是你。”奥罗拉冷冷地指着梅一白。 她根据现有情报,推测梅一白的能力类型应该是某种改变肌体再生机制的能力,这种能力并非适合战斗的类型。 除非梅一白还有什么底牌没拿出来。 “奥罗拉!小心啊!她的身体……” 小穗急忙说道,她想把梅一白的秘密告诉奥罗拉,但已经用不着了。 梅一白解开了水貂皮大衣和狐狸毛围巾,里面什么都没穿。 奥罗拉惊恐地瞪大眼睛,像是看到恶鬼从地狱里爬出来,浑身打了个冷颤。 梅一白的身体……已经不剩多少正常人的皮肤了,大部分被密密麻麻的蛇鳞所覆盖,在灯光下闪耀着五彩斑斓的光泽。 她的双腿并得紧紧的,像是一条将身驱直立起来的巨蛇。 人首,蛇身,这副样子像极了印度神话里的蛇神那迦。 “我漂亮吗?”梅一白陶醉地抚摸着身上的蛇鳞,“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身体改造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美?” 美? 奥罗拉都快吐了,如果不是大敌当前,她一眼都不想看到这副令人恶心的身体。 “你疯了……”奥罗拉急促地喘息着,以压制胃里阵阵涌上的呕吐感。 “疯?我只是在进行实验而已,科学实验!你们这些人,难道不明白实验对科学的重要性么?” 梅一白高举双手,狂热地叫道:“我在创造全新的物种!注定将取代人类的伟大种族!那迦神族必定横扫天下!” 奥罗拉不再恨她了,只觉得她是个可怜又可笑的疯子。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成为我的手下,你会是那迦神族的第二号人物,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这不是比你千金小姐的身份强得多么?”梅一白盯着奥罗拉。 奥罗拉轻笑,“否则呢?” “否则……我会亲手拧断你的四肢,不论你愿意不愿望,还是会把你转变为我的手下,只不过那时我会把你当成奖赏,奖励给愿意主动向我投诚的贱民男性,让他们没日没夜地轮流享受你的身体,他们应该馋你的身子很久了吧,如何?”梅一白阴森地说道。 “痴人说梦!” 奥罗拉心弦剧震,她相信梅一白这样的疯子会说到做到,既然这样她就更要拼死抵抗。 “奥罗拉!她是蛇,很怕冷!” 小穗用最简短的语言说道,这是她连日来观察所得,她发现梅一白总让手下把豪宅每一个房间都弄得像初夏那么燥热,她一开始不知道原因,但根据现有线索略加思考就能得出正确的推论。 奥罗拉一怔,怕冷?那就好办了! “该死的贱民!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梅一白恨透了小穗,恨不得生啖其肉。 解除了厚重衣物的束缚,她身形一晃,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小穗。 “好快!” 奥罗拉大惊,这种速度要么是穿了高等级的鞋,要么本身就是躯体强化类型的超凡者,但梅一白刚才穿着的是高跟鞋,现在已经甩掉了鞋光着脚。 小穗明白原因,但没时间解释——梅一白改造的并不只是她的皮肤,还在她的肌肉里嵌入超凡蛇类的肌肉,因此才获得了恐怖的速度与力量。 猝不及防之下,奥罗拉来不及阻止,而且就算她来得及,也挡不住梅一白,毕竟她不是躯体强化系的能力者,不擅长近战肉搏。 小穗的喉咙被扼住,整个人都被梅一白提起来。 就在这时。 西侧厅的天花板上,明明除了积灰之外什么都没有的一个角落,突然亮起两道寒星。 寒星化为流光,划着弧线向梅一白的背后袭至,速度非常快。 梅一白吐着蛇信,蛇信感受到空气里的振动,意识到有人从背后偷袭。 她身体一拧向旁边躲闪,但是那两道流光像是料定她要往那边躲似的,划着弧线紧随而至。 “啊!” 血光迸现。 梅一白躲开了其中一道流光,却被另一道流光刺中了手臂,划开一道很深的伤口。 在那一瞬间,梅一白看清了伤到她的东西。 “手里剑!”她惊呼道。 没错,那两枚暗器的造型,一看就知道是忍者常用的手里剑。 手里剑虽然带个“剑”字,但其实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剑,更像是一种异形飞镖,带有三至六个甚至可能更多的尖刺,严格来说是诞生于古代的一种投掷武器,也是忍者的标志性武器。 奥罗拉只听说过手里剑,从没亲眼见过,一时没认出来,直到被梅一白道破名字才想起来。 她不清楚什么情况,只知道来人是在帮她们。 梅一白惊怒交加,她早料到超凡忍者们会来报复,但没想到偏偏赶上这种时候……不对,说不定忍者就是在等这个时机。 她受伤的左小臂鲜血迸流,而且还有一种灼烧般的痛感,不得已松开了小穗,察看伤口的状况。 皮肤被笔直地割裂,伤口两侧的皮肤在短时间内就白中泛紫,失去了本来的颜色。 “糟糕!” 身为毒素和手术的行家,她立刻察觉到不对劲,这种感觉……手里剑上涂着毒药! 第162章 以眼还眼 梅一白现在的身体有一定的抗毒能力,但仅限于蛇毒这样的有机毒素,而手里剑上涂着的要么是无机类毒药,要么是其他生物的毒素,她体内没有相应的抗体。 “好卑鄙!居然用毒!”她怒道。 她顾不上奥罗拉与小穗,想先把暗处的偷袭者收拾了再说。 天花板角落里突然出现一道模糊的人影,只有刻意留神才能注意到。 这道人影动起来之后更加模糊不清,像是电影里高速运动产生的残影似的,矫健地向窗户跃去,哗啦一声撞破窗户玻璃,跳到外面。 梅一白追至窗边,却再也找不到对方的踪迹,只听到一声朗笑,还有一句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奉宗主之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梅一白捂着左臂的伤口,伤口传来的剧痛几乎已经无法忍耐,疼得她大滴大滴的汗珠直往下淌。 这个忍者显然比之前那个忍者强得多,在梅一白明知会有忍者前来报复并加以提防的前提下依然悄悄潜伏进来,埋伏在屋里伺机而动。 另外,这个忍者并不是逃跑,宗主给她的任务就是对等报复,一只手换一只手,她已经完成了任务,没必要逗留下去了,所以才离开。 忍者擅长的从来不是正面战斗,而且会尽量避免正面战斗,她们擅长的偷袭、情报搜集、暗杀等工作,所以她们的行事也不能用常理来推测,什么偷袭不光彩之类的论调对她们不适用,能通过偷袭简单而安全地完成任务,就不会正大光明地战斗,她们在忍者学院里受到的教育和训练便是如此。 梅一白宁愿面对红叶学院的明枪,也不愿面对忍者学院的暗箭,就是因为暗箭防不胜防,即使她提高警惕,依然翻车了。 左臂的痛感正在向上蔓延,她知道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像那个忍者一样断臂求生。 奥罗拉趁着这个机会,跑过去察看小穗的状况,只见小穗已经被梅一白掐得失去了知觉,脸色铁青,脖子上留着一对红色的手印,心跳还有,但呼吸已经停了。 她当机立断,架起小穗向西侧厅的门口退去,现在救小穗更要紧,而且她也没把握在室内战胜这个半人半蛇的怪物。 梅一白发现奥罗拉想跑,稍微犹豫了一下,是去追她们,还是回到地下室在毒素蔓延至全身之前截断这只左臂? 在自己的命和别人的命之间,她选择了后者,从窗帘上撕下一根布条死死缠住左上臂,阻止血液循环,然后走进从西侧厅的电梯里,坐电梯直达地下室。 她舍不得自己这条胳膊,但是没关系,只是一条胳膊而已,祖国有十亿人,等她回国后可以找一条相似的胳膊移植给自己就行了。 …… 江禅机和陈依依上到二楼,但是二楼房间众多,他们不知道哪间是西侧厅。 他有些后悔,刚才没问清楚,难道要一间一间找个遍? 这房子为啥建得这么大啊?扫一遍地得多少时间? 这时,前方响起踉跄的脚步声,一个女生的身影从拐角冲出来。 他肚子里一阵悸动,这女生应该也是一位超凡者,而且他认出了她的脸。 “千央学姐!” “快……快救救小穗,小穗她……”千央指着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小穗学姐怎么了?”江禅机不动声色地问道。 “小穗她有危险,再不去救她的话……她……她就……” 千央泫然欲泣,满脸凄然,若不是他已经从陈依依父亲那里得知两位学姐已经投靠了梅一白,说不定真会被她的演技骗到。 “好,那就带我去。”他打算看看她要搞什么花样。 小穗看了看他的身后,“这位同学,就你自己来了吗?” 她没看到陈依依的存在。 “外面还有一位,但是还没进来。”江禅机指着外面。 “哦,那快来吧。” 她走到一个敞开的房门前,装作害怕的样子,“小穗就在屋里,但是我打不过坏人……” 江禅机对身后的陈依依使了个眼色,走进了房间。 房间不大,空无一人。 这时,走在他身后的千央悄悄掏出另一台电击器,打算故技重施,电倒江禅机,但是她的手刚举起来,就被来自身后的另一只手握住了手腕,同时有一把冰冷的小刀出现在她颈间。 千央大惊,身体僵住了,不敢动弹。 她手一松,电击器掉在地上。 “谁?是谁?有人在我背后……”她颤抖着向江禅机求援。 江禅机转身,“千央学姐,戏演到这里就够了,我已经知道你为梅一白做事,但我知道这并非是你的本意……我们是来救你的,不止是救你,还有小穗学姐,以及其他被梅一白钳制住的人。” 千央愣了一下,但她还是勉强笑道:“学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小穗不在里面吗?” 江禅机失望地摇头,“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执迷不悟吗?千央学姐,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知道你良心未泯,但因为自己犯了错误,觉得已无法回头,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在错误的路上走下去……但是请相信我,千央学姐,趁大错尚未铸成,大家都会原谅你的。” 江禅机的话如重锤般撞击在千央的心房上,他像是看透了她内心深处的纠结,一语中的。 没错,千央已经泥足深陷,每当身体渴求蛇毒时,她就像百爪挠心一样痛苦,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忍受的痛苦,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沸腾,她恨不得杀死自己…… 当她被蛇毒满足之后,从直攀高峰的极度快乐中返回,在身体再次渴求蛇毒之前的间歇期,她又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深深地懊悔,她骂自己没出息,骂自己是坏女孩,她知道自己在为虎作伥,但又能怎么样呢? 除非她选择自杀,否则一想到那种无比惨烈的痛苦,就打消了她一切的反抗念头…… 但是她又鼓不起勇气自杀,这也是人之常情,谁愿意离开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呢?何况她还那么年轻。 第163章 悔恨 千央第一次见到梅一白是在爷爷那里。 有一次,她没提前跟爷爷说就跑去找爷爷,那是一栋比这里还豪华宽大的宅邸,爷爷为了她而搬到本市并买下的。 在那里,她见到了梅一白。 爷爷很少对她发脾气,几乎从来没有,但当时爷爷很生气,让她赶紧离开,似乎是不想让她见到那个女人似的。 那天本来是爷爷在家里透析的日子,千央却惊讶地发现,爷爷的手臂没有插着透析机,气色相当不错,声音洪亮,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她小时候那个健康的爷爷。 梅一白穿着白大褂,向她笑着打招呼,视线落在她的校服上——也许从那时起,梅一白心里就产生了利用她的计划。 在爷爷的连番呵斥下,千央只得委屈地离开,不过在她很快又遇到了梅一白,在校外——虽然看上去是偶遇,但事后想来应该并不是,是梅一白精心安排的相遇。 千央不加防备地跟梅一白喝茶、聊天,得知正是梅一白治好了爷爷的病,顿时惊喜交加,对这位异国的漂亮大姐姐感激不已。 后来她们三天两头地在校外见面,梅一白很健谈,而且去过很多国家旅行,千央虽然也去过不少国家,但她的旅游方式是浅尝辄止,而梅一白每去一个地方,都会深入了解当地很多风土人情,向她讲述了很多有趣的故事,和她成为很好的朋友——她是这么认为的,直到有一天梅一白把她邀请到这间豪宅,在略显暧昧的灯光与氛围中将红唇凑向她时。 彼此都是女生,千央倒是没怎么抗拒,因为有时候她也和同学或者朋友开玩笑似的玩亲亲,而且她也确实对这位漂亮又出色的异国大姐姐有些心动。 之后,她第一次体验到那种超越一切的快乐,以及当蛇毒效果消失后那种怅然若失的空虚感,空虚像是从一个完美的梦境醒来,觉得人生都失去了意义,世界变成了黯淡的灰色。 于是她又主动回来找梅一白,想再“亲亲”。 就这样,等她察觉那并不是“亲亲并轻轻咬一下”那么简单时,她已无法自拔。 梅一白也露出了真面目,教唆她去带同学来这里,先从熟悉的同学开始,目标是那些超凡者同学。 千央拒绝过,但是没用,梅一白不需要强迫她,只要不给她蛇毒,她就只能跪下来涕泪直流地求饶。 一步错,步步错。 她把小穗诓骗到这里,得到奖励的蛇毒,但是当她从快乐的巅峰走下来,恢复清醒后,她就被罪恶感吞噬了。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自己为虎作伥也就罢了,竟然还把亲密的同学拉下水……但她没有勇气去对抗失去蛇毒的痛苦,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每到夜深人静,她的心脏都仿佛纠结得快被撕裂成两半。 与此同时,一个恶毒的念头渐渐在她心里滋生——她没有错,错的是红叶学院,这是她对红叶学院的报复! 她知道校医路惟静有能力治疗她爷爷的肾病,她也去求过路惟静,但是路惟静没有答应,只是安慰她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这是大自然的规则,让她相信校外的医生,多陪陪爷爷,安心排队等待肾源。 多么可笑!只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 从那时起,她就隐隐记恨路惟静——明明是举手之劳,为什么就不能帮帮她爷爷呢? 理智上她能理解路惟静的做法,一旦开了这个先例,全校那么多学生、那么多老师的亲戚朋友生病后全都会来乞求路惟静治疗,给谁治不给谁治呢? 这些人之中如果有隐藏得很深的坏人,被治好后又去杀人放火做坏事呢? 但……那是她的爷爷啊! 不是路人甲乙丙丁,是她的爷爷! 所以,每当她被内心中的不安与愧疚折磨时,她都告诉自己——这不是我的错,我这是在向红叶学院报复,谁让你们那么冷酷无情呢? 梅一白再怎么坏,毕竟治好了她的爷爷。 可矛盾的是,她的所做所为没有报复到学校,真正伤害的是她的同学和朋友。 在这里,没人跟她谈心,梅一白不会,梅一白的手下们不会,而小穗……即使在小穗也成为同伙的现在,她一直在躲着小穗,因为心中有愧,总是避免与小穗单独相处,她更不可能跟同学、老师和家长说这件事。 没有人告诉她,回头还来得及,大家会原谅你的,哪怕只是用谎言安慰她也好……直到现在。 很简单的几句安慰,就击溃了千央早已支离破碎的内心。 她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跪地求饶,神情反而变得释然,甚至还轻轻笑了笑,说道:“谢谢,请替我向大家说声对不起。” 江禅机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她的身体突然前倾,似乎是想向他冲过来,但其实不是,她的目的是颈间的那柄小刀。 小刀只是贴在她的脖子上,并没有用力,而她身体前倾则令小刀深陷进皮肤里,抵住了气管。 然后……她猛地一甩脑袋。 江禅机大惊,她竟然是打算自杀! 陈依依用小刀架在千央的脖子上,是防止她反抗或者逃跑,并没打算真的杀她,当然如果她剧烈反击威胁到自己和江禅机的生命安全,那另当别论。 然而,两人都没想到,千央一言不合就想利用小刀自杀。 千央其实早就想解脱了,但她一直没有勇气让自己解脱,而且心里总有怀着侥幸心理,以为没人能察觉她所做的事……现在一切都被拆穿,她没脸继续活下去了,没脸面对同学、老师和家长,正好有一把小刀架在脖子上,她就想假手陈依依杀死自己。 这把小刀相当锋利,如果她只是用脖子顶住小刀倒没什么,但她甩头这一下,令她的脖子被割破了。 江禅机干瞪眼来不及阻止,倒是陈依依察觉到不对,在千央往前顶脖子的时候,手上就已顺势松了劲,但即使如此,血也从她的脖子间流出来。 千央倒下。 第164章 抢救 “千央学姐!” 江禅机一个箭步冲过去,在千央倒地之前扶住了她。 他心里叫苦不迭,现在的千金小姐心理都这么脆弱?随便说两句就玩自杀?他被一个加强连的债主们追得抱头鼠窜的时候也没想过自杀,好死不如赖活着啊!只要活着,总能蹭到饭……不对,总有希望! 陈依依也呆住了,不知所措地松开了手,小刀咣地一声落地。 她没想到在自己手里第一个溅血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同学! 江禅机打消杂念,赶紧察看千央的伤势。 用刀子主动割别人的喉咙,与这样被动地利用刀子割自己的喉咙,在力度上完全是两回事,再加上陈依依及时松了劲,不幸中的万幸,千央的颈动脉没有被割破,否则她在几十秒内就会失血而死,但是她的气管被割破了,欧阳彩月的这把小刀太锋利,跟以前的水果刀没法比。 千央还没有失去意识,她眼睛直直地盯着江禅机,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嘴巴一张一合,像是想对他说什么,但是由于气管破了,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千央学姐!坚持住!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江禅机把她横抱起来。 这时,门口蹿进来一道人影,“哇!这是怎么回事?婵姬学妹你杀人了?” 江禅机抬头一看,是米奥学姐……问题是,米奥现在浑身只围了一条窗帘。 他顾不上吐槽了,急忙说道:“喵学姐你来得正好,帮我把千央学姐送到山下,找一辆车,送千央学姐去医院!” 米奥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我不要!还是婵姬学妹你去送吧,再说看她这样子,可能来不及撑到医院了。” 江禅机气得想踹她几脚,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让她办点儿事还推三阻四! 他让她送千央,因为她在山林间的行动更快捷,哪怕能节省一分钟都是好的。 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人,如果米奥能去送千央,他就可以留下来支援奥罗拉和小穗学姐,总不能把这事交给米奥吧? 另外,陈依依误伤千央之后,神情似乎有些恍惚,他也不能把这事交给她,只有让米奥去送才是最优解。 但米奥这家伙实在令人蛋疼,如果她死活不答应,那只能他自己把千央送下山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花季少女死在自己怀里吧? 他抱着千央跑出房间,拐一个转角,回到主走廊,差点与另外两道人影撞在一起。 “奥罗拉学姐!” “婵……婵姬学妹!千央……千央她怎么了?” 奥罗拉架着失去意识的小穗,步伐跌跌撞撞,她从来没架着人走过路,总也保持不了平衡,累得满头大汗——她没有江禅机那么大的力气,可以用公主抱的姿势横抱着千央,只能架着小穗走路。 她和江禅机互相认出了对方,然后又认出了对方架着或者抱着的人。 奥罗拉恨千央骗了自己,但还不至于恨到希望她死的程度,看见日常相处的同学脖子被割开一条口子,震惊早已超过了恨意。 “喵哈哈!瞧你那狼狈的样子!看你以后还没有脸在学校里嚣张!” 倒是米奥看见冤家对头,不合时宜地叫起来。 奥罗拉看了她一眼,“你那身窗帘又是怎么回事?” “要……要你管?婵姬学妹,我的衣服呢?”米奥硬着头皮说道。 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也不是给米奥找衣服的时候,江禅机懒得下楼了,正打算直接从二楼窗户跳出去,米奥的耳朵动了动,诧异道:“咦?有飞机来了。” 江禅机一愣,紧接着他也听到了隆隆的螺旋桨声,往窗外一看,一架直升机悬停在庭院上空,机身没有明显标志,看不出隶属于哪里。 奥罗拉也看到了直升机,眉头微皱,她认出了直升机的型号,说道:“是我家定制的直升机……快把千央和小穗送上飞机!” 江禅机让她们闪开,飞起一脚把走廊窗户踹掉,抱着千央从二楼跳到庭院里。 直升机缓缓在庭院里降落,跳出几个荷枪实弹的精壮汉子。 奥罗拉在二楼喊了一声,他们听到她的声音,把千央接进直升机,然后江禅机又跳回二楼,再把小穗也带到直升机里。 这些汉子都有野战急救的经验,其中一人还随身带着急救箱,显然是怕奥罗拉受伤,这时正好派上用场,对小穗和千央进行急救,给她们止血和戴上氧气面罩。 没有负担的奥罗拉心里有很多疑问想问江禅机,但她更想向梅一白讨还公道,冷着脸就要返回西侧厅。 “小姐!请跟我们一起回去!这里太危险了!”精壮汉子们持枪警戒,在庭院向二楼的她喊道。 奥罗拉冷哼一声,本不想理睬,但江禅机拦在她身前。 “等一下,奥罗拉学姐!”他劝道,“你的状况好像不太好,最好也跟直升机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奥罗拉现在确实不在最佳状态上,她来的时候怒气冲冲,但事态的发展超出她的掌控,先是遭到同学的背叛,又遇到一个不能用常理揣度的半人半蛇的怪物,狭窄的室内环境令她无法发挥真正实力,心里产生了很强的挫败感。 现在连家族的直升机都来了,证明这件事已经闹大,如果她再一意孤行,说不定会遭到禁足处罚,甚至可能在家族所有重要人物面前挨骂。 但……真的要这么放过梅一白吗?她不甘心。 江禅机见奥罗拉犹豫不决,指着直升机催促道:“奥罗拉学姐,现在千央学姐和小穗学姐都有生命危险,送去普通医院可能来不及了,必须把她们送到路惟静老师那里!但是如果你不在直升机上,直升机可能无法在校内降落,必须由你来跟路惟静老师沟通!” 一语点醒梦中人,目前最重要的是千央与小穗的生命安全,奥罗拉终于下定决心,点头道:“好,我明白了,不过你要多加小心,梅一白……是个怪物。” 第165章 寒意彻骨 怪物这个词有很多种含义,通常情况下都是指为人处事的方式,只有极少情况下才会是字面意义的怪物。 “哎呀,明明只是你太弱,却说什么怪物不怪物的……”米奥没放过打击对手的机会,不屑地握紧拳头,“只要我米奥出手,什么没一白有一黑的,全都会被我秒杀!” 奥罗拉没理她,指着西侧厅的方向对江禅机说道:“梅一白在那边坐进了电梯,可能是去地下室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往外跑而是往地下室跑,岂不是死路一条?她改造了自己的身体,但是她受伤了,伤得不轻,应该发挥不出全部实力……” “好的,那我去了。”江禅机点头,以为是梅一白是被奥罗拉弄伤的,心说奥罗拉学姐还真厉害。 “等等。”奥罗拉从头到脚打量他的身高,“你是躯体强化系超凡者对吧?能把我托起来吗?” 江禅机:“?” 奥罗拉示意头顶的天花板,“那里有中央空调的主管道,但是太高了,你把我托起来的话,我差不多能摸到。” 江禅机抬头,看到头顶上有个一尺见方的隐藏式出风口,有栅栏挡住。 他不知道奥罗拉想干什么,但她不是米奥,在这种关头应该不会做多余的事。 “好。” 他屈膝马步站稳,双手十指交叉横于身前。 奥罗拉还先把鞋脱了,才踩上他的手,为了保持平衡还要扶着他的肩膀。 “能行吗?”她担心地问道,“我很重吧?” “这还用问?你胸口挂着两个西瓜的重量自己心里没数?”米奥出言讥讽道。 “没问题,不重。” 江禅机没感觉她的身体有多重,手臂稍稍使力,就把她托了起来。 奥罗拉掀开出风口的栅栏,伸进一只手,感受到气流在管道里的循环流动。 不出意外的话,中央空调的管道应该连通了整栋豪宅,包括地下室。 她从小穗那里得知,梅一白很怕冷。 即使她很遗憾无法亲手收拾梅一白,至少也要让那个怪物知道激怒她的后果。 她发动了能力。 原本管道里温暖的气流陡然变得像北极吹来的寒风般冰冷刺骨,甚至连管道的金属管壁四周全都结上了白花花的冰霜,那是凝固的水蒸汽和二氧化碳,并且迅速向管道深处蔓延。 江禅机在底下托着她,骤然感受到一团沉重的冷气从天而降,他下意识地想抬头看看她在干什么,抬到一半……就发现不对,这个角度……于是他又赶紧低下头。 “好了,可以把我放下来了。”她说道。 江禅机再次屈膝把她放下。 “既然那个怪物怕冷,就让她好好品尝一下来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寒流吧!”她畅快地冷笑道。 “你这家伙……又干了什么好事?好冷!”只披着一条窗帘的米奥缩紧了身体,上下两对虎牙直打架。 整栋豪宅的温度几乎从初夏一下子进入了寒冬,空调吹出的气流比破损的窗户外涌进的气流还要冷上三分。 “再麻烦婵姬学妹把我送下去。”奥罗拉说道。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如果门窗都处于封闭状态,她可以把整栋豪宅弄得像冷库一样寒冷彻骨,冻都能把梅一白冻死,但是为了挽回小穗与千央的生命,她不能再逗留了。 江禅机架着她的肩膀,从二楼跳到庭院里。 她坐进直升机,直升机立刻起飞,向红叶学院的方向飞去。 “哼!碍事的家伙总算走了!极光已死,米奥当立!”米奥叉着腰向直升机扮了个鬼脸,只不过披着窗帘的打扮看上去不太雅观。 她的语气有些遗憾,如果奥罗拉留下来见证她大展神威就更好了。 江禅机没理她,回到刚才那个房间,看到陈依依还在站着发呆,也没捡掉在地上的小刀。 “依依,你还好吗?”他担心地问道。 她像是没听见似的,依然呆站着。 江禅机多少能感受到她心中的剧烈冲突,因为他刚亲眼旁观了那一幕——并非出于她本意而误伤了同学,甚至差点要了同学的命。 他问了第二遍,她才像刚听见似的缓缓转头,这段时间以来原本有些恢复生气与灵动的眼神再次变得死气沉沉。 “千央已经被直升机送去路老师那里了,放心吧,我相信路老师绝对能治好她。”他给她打气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须自责。” 他说的这些话并不是安慰,而是事实。 这件事要怪只能怪千央,她就像是跳楼自杀然后砸到了路人,而且还不一定自杀成功……这个比喻不太恰当,因为陈依依不是纯路人,与她跳楼有一定的关系。 当然,罪魁祸首肯定是梅一白,千央也是受害者之一,中毒太深的她现在已经无法控制她自己的行为了——说不定刚才那一刻她依然处于蛇毒带来的快乐与幻觉中。 他努力劝了几句,但收效不大,因为陈依依本来就不是那种乐观开朗的性格,也不容易敞开心扉。 “依依你先在这个房间里休息下,我去别的房间看看。” 他没敢说自己要追踪梅一白去地下室,否则她肯定要跟过去,但她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参与战斗。 这是一间客房,有简单的双人床——说是简单,已经比江禅机以前在家里的床要好得多了。 他扶着她在床上躺下,拉过被子给她盖上,毕竟豪宅里的温度被奥罗拉弄得很冷。 “喵学姐……” “免谈!我堂堂米奥可不是保姆!” 米奥在这种时候倒是挺机灵的,她一猜就知道江禅机让她留下来照顾陈依依,果断拒绝,“不如你留下来照顾她,剩下的事由米奥我自己搞定就行了!” 江禅机只是试着问了问米奥,没指望她真留下来照顾陈依依,因为她无论干什么都只会添乱,还不如把她带在自己身边。 陈依依的身体没问题,而是心灵受到了冲击,这个只能让时间来冲淡,让她自己慢慢想通,别人能做的事很有限,把她单独留下应该也没事,毕竟一般人看不见她。 第166章 大乱斗 江禅机叮嘱了几句,让陈依依暂时休息,等他回来,但是她没反应,也不知她听进去没有,眼神发直地盯着天花板,但他不能再耽搁下去,否则被梅一白逃跑就糟糕了。 他带着米奥离开房间,关上房门。 “婵姬小学妹,接下来干嘛?是不是该玩了?”米奥对这栋豪宅挺感兴趣,跃跃欲试想要探险,也不知道这是少女的好奇还是猫的好奇。 “没错。”江禅机顺着她说,“听说地下室里有好玩的,咱们去看看。” “ok!”米奥喜滋滋地点头,“对了,我的衣服呢?总披着窗帘感觉凉飕飕的……” “衣服先不穿了,反正一会儿可能又要脱……” 江禅机按照奥罗拉指的方向进入西侧厅,果然在另一头看到电梯按钮——电梯外表装修得跟室内门差不多,不注意真不知道那是电梯。 地毯上有血,零零落落地指向电梯的方向。 米奥抽了抽鼻子,拧起眉毛嘟囔道:“好像又有蛇的味道……” 两人进入电梯,按下b1,电梯下行。 电梯里有血迹,电梯按钮上也有,从这出血量来看,梅一白受伤不轻。 这次不是学校发布的任务,他原本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但是梅一白已经把他的同学、他同学的家人都卷进了她的阴谋,还好暂时没有波及太广,但如果让她逃掉的话,恐怕以后整个学校都会被她搅得不得安宁,像她这种隐身幕后驱使别人当炮灰的最难搞。 现在梅一白受了伤,室温被奥罗拉降低到零度以下,爪牙全被剪除了,天时与人和全在江禅机和米奥这边,正是搞定梅一白的最佳时机,一旦错过这个机会,等她藏身暗处养好伤,等春暖花开再卷土重来,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叮。 电梯抵达地下室,江禅机举弓拉弦,专注地盯着左右开启的电梯门,做好了门后敌人袭击的心理准备。 电梯门开了,但是没人。 江禅机小心地探头看了看,电梯外还有另一道开启的门,不知道通向哪里。 米奥皱眉又抽了抽鼻子,嘟囔道:“你说的好玩的地方就是动物园?” 动物园? 江禅机没听明白,当他走出电梯后,隐约也闻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异味,像是多种味道混合而成。 门里黑着灯,看不清有什么东西。 “梅一白!我们知道你在里面!我们是红叶学院的学生,劝你放弃抵抗,束手就擒!我校的政策一向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江禅机向里面喊道,从回声上看,里面的空间还挺大。 叽叽。 嘶嘶。 咣当。 梅一白没有回应,里面倒是响起乱七八糟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他的喊叫惊动了。 这时,门里突然蹿出一只动物,黑色的,他乍一看以为是野猪,但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超大号的耗子,长着野猪的獠牙!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又一道黑影从门里蹿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卷住这只大耗子,把它又拖回黑暗里——他隐约看到那是一条蟒蛇。 蛇! 米奥一见蛇,立刻进入战斗状态,甩掉窗帘化身为猫形,也冲了进去。 仿佛是有人按下了某种按钮,门内突然大乱,各种动物的尖叫声与撕打声响起一片。 江禅机暗骂一声,这是又搞什么幺蛾子呢? 他壮着胆子把手伸进门里,在墙上摸索了一阵,终于摸到疑似电灯开关的东西。 他打开灯。 门内的广阔空间被大大小小的笼子和玻璃箱占满了,还有银光闪闪的大型冷藏柜。 笼子和玻璃箱里本来禁锢着各种各样的动物,包括被梅一白改造过的和尚未改造的,但笼门和箱口此时全敞开着,动物们都被放出来了。 显然,梅一白把实验动物全放出来,试图阻挡他们的追击,至少要拖慢他们的脚步。 这屋子里……简直成了动物界的大乱斗! 刚才那只长着野猪獠牙的大耗子被一条黑底白花的大蛇卷起来,大耗子在蛇身之间拼命扭动身体奋力反抗,獠牙把蛇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血口,露出白花花的脂肪和淡粉色的肌肉,不过它的反抗也到此为止了,大蛇激怒之下身体加力,很快把大耗子缠得奄奄一息。 按照正常的剧本,大蛇本来该享受午餐了,但加入战团的米奥一爪子就把大蛇的伤口进一步撕开,直接扯断了大蛇的脊椎骨。 米奥手刃大蛇,还来不及有所表示,突然察觉异状,赶紧向旁边一闪身,躲过一头母豹子的袭击。 这头母豹子可能是之前带着幼崽,将同为猫科动物的米奥视为威胁幼崽的敌人,向她发起了进攻。 其他奇形怪状的动物也厮杀得难解难分,你挠我一下,我咬你一口,彼此杀红眼之际,又一同将路过的第三者撕成碎片……动物的毛发、羽毛、鳞甲、血肉四处飞溅,乱七八糟的嘶鸣与吼叫震耳欲聋。 有些超凡动物还带有奇特的能力,不时有灼热的火焰喷薄而起,或者有耀眼的电火花闪过,甚至有一些仓促之间无法判断的能力种类。 鱿鱼须在湖里兴奋翻江倒海,这些超凡动物在它看来全都是美味可口的猎物,但江禅机没时间在这里多耽搁,他看到对面的墙上还有另一个出入口,但是想从这边跑到那边,非得穿过这片混乱的战场才可以,一旦被某只动物盯上,他难免也要被卷入战局。 他拉弓搭箭,向对面的门一箭射出。 凄厉的尖啸声骤然响起。 绝大部分动物听到尖啸声都愣了一下,本能地以为有强敌来袭,而且很可能还是来自空中的敌人。 利用这个短暂的瞬间,江禅机快速穿过房间,抵达另一侧。 江禅机通过房门,反手把门关上了,动物们的吼叫与嘶鸣声顿时大减。 可能是为了运输动物方便,房门建得又宽又高,隔着玻璃隐约可能看到米奥在那边打得不亦乐乎,其实她想脱身的话,随时可以脱身,毕竟她的智商多少比动物要高一些,只不过她自己乐在其中而已。 第167章 对峙 门的这一侧是看上去很高档的医疗实验室,江禅机所站的地方是准备室,有诸如白大褂、头套、鞋套、消毒器皿、洗手池之类的道具。 他循着地上的血迹穿过准备室,小心地放轻脚步,弓弦半拉,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按照陈依依母亲叙述的,梅一白的嗅觉应该相当灵敏,想偷袭她很难,不被她偷袭就算好事了。 由于冷空气是下沉趋势,地下室的温度比上面的豪宅里还要低,江禅机呼吸都会冒白气,地上的血迹已经有了结冰的迹象,梅一白在这么冷的空气里,行动肯定会大大受限。 弓箭在这种狭窄的室内环境也会受限,但有时候还是能派上用场。 他来到一间似乎是病房的房间,房间并不大,里面用淡绿色的帷幕隔开了几张病床,但是必须要拉开帷幕才能看到帷幕里有没有人。 帷幕被头顶上中央空调涌出来的气流吹得如波浪般微微起伏,仿佛每张帷幕后面都藏着人。 恐怖片里经常有拉开帘子之后突然出现可怕的怪物向主角扑过来,如果是没有主角光环的路人甚至可能直接领便当,江禅机可不想品尝这种惊吓。 他拉弓搭箭,对准帷幕射出去,连射两箭。 伴随两道几乎不分先后的尖啸声,四张病床的帷幕全都被钉在了另一侧的墙上,显露出四张病床。 其他三张床上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只有最角落里的那张病床,被子摊在床上,高高鼓起,像是有人蜷缩在被子里。 “梅一白!别装神弄鬼了!你跑不了了!” 江禅机拉满弓,对准那张病床的被子。 被子一动不动,被子里也没有回应。 他心里不禁犯了嘀咕。 这时候最保险的做法,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对准被子射一箭再说,但万一被子里不是梅一白呢?那岂不是误杀无辜者了? 如果走过去掀开被子察看究竟,冒的风险太大了,想想都胆战心惊。 他换位思考,如果换成自己是梅一白,会藏在那个被子里么? 答案是不会。 藏在被子里同样太冒险了,梅一白不知道正在追击她的人是什么性格、有什么能力,万一他真的一箭射在被子上,或者搓出一个大火球砸在病床上,那她岂不是直接挂了? 不会,她这种人绝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来决定。 所以她不会藏在被子里,而是会藏在……当追击者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床被子上时,最容易袭击追击者的位置。 不用等鱿鱼须示警,他就猜出了她的藏身地。 他猛然抬头,同时将弓箭抬高90度,但是他慢了一步,个头巨大的尖啸骨弓在室内转动不便,一道带着腥风的黑影从通风口里蹿出来,一脚踢中弓臂,他失去准头,一箭钉在天花板上,不住地嗡嗡颤动。 寒光一闪向他的面门划来,他为了自保,扔掉骨弓就地一个翻滚,躲开了黑影的扑击。 “梅一白!” 他认出黑影正是梅一白,她披头散发,脸上和右手上满是血污,而她的左手……竟然在她的嘴里! 没错,她用嘴叼着自己的左臂,因为她的左臂已经被齐肩切断了,她左肩关节下已经空无一物,隐约能看到骨头的灰色色截面。 “呸!” 她嘴一张,左臂落在地上。 这支左臂的颜色已经变成紫黑色,微微肿胀,像是中了毒,从整齐的断面处向外流着脓水。 她的右手里握着一柄锋利的手术刀,刚才那道寒光就是手术刀的光芒,还好他躲得快,否则喉咙可能已经被割开了。 她状若疯魔,嘴里露出弯曲如钩的毒牙,紫红色的蛇信胡乱摇摆,脸上的肌肉扭曲而狰狞。 江禅机这时算是明白奥罗拉为何称她为怪物了,因为她身体的皮肤已经大部分被蛇鳞所替换,比起人,她更接近于蛇。 “嘶——你是谁?”她吼道,“不……无所谓,贱民不配拥有姓名!” “我不是谁,我是人,跟你这个怪物不一样。” 江禅机看了一眼地上的骨弓,这种室内环境里骨弓反而是累赘,他干脆把箭壶也解下了,以免影响行动。 “你们这些贱民,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以上犯上,全都应该被打入拔舌地狱!”她用手术刀指着他。 江禅机注意到,她的身体覆盖着一层寒霜,动作很僵硬,显然刚才躲在通风管道里的滋味不太好受——若非这样,他可能也躲不过刚才的偷袭。 梅一白本可以提早逃跑,但她必须先来地下室切断左臂,否则毒素蔓延至身体,她可能逃不出多远就会倒下。 她来到地下室之后,先是把所有动物的笼门打开阻碍追兵,然后进入手术室,用手术器械将自己中毒的左臂整个切了下来——她不敢给自己打麻药,因为追兵将至,打了麻药她就只能等死了。 身体被切割的剧痛几乎把她疼疯了,尤其是电动骨锯磨擦骨头的振动,差点直接把她疼死,等把左臂切下来,她也丢了半条命。 尽管她用能力使伤口迅速止血,但血液流失还是令她精神恍惚。 偏偏祸不单行,空调吹出的风突然变成了寒风,她体内蛇类的本能令她变得更加困倦疲惫,恨不得找个黑暗的角落蜷缩进去,一觉睡过去。 但是不行,如果她真睡过去,醒来时恐怕已经被关在监狱里了,直接被杀掉也有可能。 于是,她给自己注射了肾上腺素,而且是直接注射进心脏,在激素的作用下强行打起精神,然后布置了一个陷阱。 躲在通风管里,她被冻了个半死,身体僵硬得像根木棍,否则刚才那一下她很有把握重创追击者。 她的能力不适合正面战斗,她改造了自己身体之后另当别论,但现在的她处境太不利,连这具身体理论战力的几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 江禅机全神戒备地与梅一白对峙。 时间站在他这边,只要拖下去,要么拖到米奥过来增援,要么拖到红叶学院的老师们听到消息赶来,他只要阻止她逃跑就行。 第168章 逃窜 在江禅机看来,被困在地下室里的梅一白已经成为瓮中之鳖,还能往哪儿跑?在地上挖个坑钻进去? 梅一白清楚时间不等人,再拖下去她必死无疑,她必须要尽快解决江禅机,否则一切就太迟了。 至于解决掉他之后怎么逃跑,她当然早有计划,这个地下室并不是封闭的,为了处理掉手术产生的废弃物,有下水道通向地下,她可以通过地下管网逃到豪宅的后山,那时候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准确地说,不是鸟飞,是马飞。 突然,她毫无征兆地举刀向江禅机刺来,一点寒星直奔他的胸口,像是一条正在发起攻击的眼镜蛇。 她的动作与正常人类的动作迥异,下半身几乎不怎么动,纯粹依靠腰腹的力量将上半身向前甩——这有违人类的身体构造,如果由人类使出来恐怕会闪了腰,但胜在极为隐蔽。 江禅机早就全神戒备,他根本没注意梅一白的动作特点,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她刚一动,他就立刻出拳还击。 两人身体同样前倾,不同的是梅一白双脚未动,而江禅机的双脚像弹簧把自己弹射出去,在外人看来,他的身体几乎快扑倒在地了,但只有这样的角度才可以获得更高的前冲速度,而比他身体更快的就是他的右拳。 他一直穿着的运动鞋相当结实,陪他经历了这么久的颠沛流离,从来没有开胶或者脱线,此时鞋底由于承受太大的力量,与地板剧烈摩擦,竟然冒出了焦糊的味道! 梅一白这一击先发制人,意在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她对自己从南亚眼镜蛇身上领悟的攻击方式颇为自得,很有把握一击制胜,但她毕竟不完全是蛇,蛇的攻击方式用人类的骨骼来使出,多少有些违和,无法发挥出最大效率。 而且……她惊觉江禅机这一拳太快了,简直是眨眼即至,而且他的身体伏得太低了,她的手术刀本来是指向他的胸口,但由于他伏低身体,这一刀什么也扎不到,她甚至来不及变招——最麻烦的是,她自己的胸腹完全暴露在他的拳锋之下。 她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胳膊一上一下交错而过,敏感的蛇信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劲的风压袭来,就仿佛身处飓风的迎风面。 以他突前的右拳为中心,他的身前的空气被急剧压缩,形成了一个形如“<”的风锥。 糟糕! 她意识到大事不妙,这一拳的力量太大、速度太快,就算一道火墙挡在他面前,也会被风锥破开一个洞,根本烧不到他身体。 她仅仅来得及把身体往旁边偏一点儿,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拳头击中了她的侧腹。 打中她之后,江禅机继续前冲几步停下,大部分冲击力都传递到她身上,直接把她打飞了,把后面的墙都撞塌一个洞,但这手感……似乎有些不对。 她的皮肤覆盖着一层光滑的蛇鳞,部分消除了他的力量,另外她腹部的触感……像是过于结实了。 墙倒塌产生的烟尘弥漫在封闭的室内,他担心追击时视力不佳遇到危险,等烟尘稍微飘散,才穿过墙上的洞。 洞的后面另有天地,好几根粗大的管道平行左右横穿,这些管道连接着室内的供电、有线网络、供水、排水等系统,这里应该是供维修用的通道。 地上有血迹,新鲜的。 梅一白在拳头击中身体的刹那,除了尽量把身体扭动避开要害之外,还利用移植的蛇类肌肉挤压自己的腹部,令大部分内脏暂时离开原位,这才没被当场打死。 尽管她的内脏没有被直接打中,但依然受到了剧烈冲击,多处内脏受创,连左臂的伤口都迸裂了,她拼着一口气借烟尘的掩护,从墙后的维修通道逃跑。 跑到尽头,她打开维修通道的小门,终于重见天日。 她所在的位置是一处变压器基站,就是那种写着“高压危险,请勿靠近”的箱式壳体,说是变压器,其实应该是无人值守的小型配电站,将高压电转换为民用标压电。这座小山上的豪宅们全依赖于这处配电站提供电源,以及自来水的二次加压,一旦变电站故障,小山上的所有豪宅全要断水断电。 配电站位于豪宅背面更高处的树林里,与豪宅的直线距离不足半公里,站在这里可以遥望豪宅的房顶。 为了防止小孩子或者野生动物误入配电站,引发触电或者漏电危险,除了箱式壳体之外,配电站外面还有一层牢固的铁丝网,将配电站整个包了起来。 铁丝网里,站着一只美丽而奇特的生物,明明是一匹马,却长着天鹅的双翼,全身都是白色,白色的身体,白色的双翼,仿佛来自于童话幻想世界。 但是与外表的美丽不相衬的是,这匹飞马的暴脾气足以打破小孩子们对它的幻想,它可能是被关在地下室太久了,无比渴望广阔的天地,而此时大千世界近在咫尺,却被一道无情的铁丝网挡住了。 它愤怒地打着响鼻,不断尥蹶子用后蹄踢击铁丝网,想要重获久违的自由,奔向广阔的世界。 铁丝网是用孩子小手指那么粗的铁丝绞成,相当牢固,却被飞马踢得变了形,向外凸起。 变形归变形,铁丝的韧性和铁丝网的耐冲击性令它很难破网而出。 梅一白从门里踉跄地跑出来,反手将门关上。 她急剧喘息着,不时咳出血沫。 刚才那一小段路上,她已经尽量修复内脏的伤势了,但想完全修复需要更多时间,需要安逸的环境,至少要先逃离这个鬼地方。 飞马察觉到她的出现,不再踢铁丝网,戒备地瞪着她,她身上浓烈的毒蛇味道与闪着冷光的蛇鳞令它把她认为是一条大蛇。 “想出去么?想离开这里,奔向广阔的天地么?”梅一白抹了一把嘴边的血,试着向它伸出右手,“咱们可以合作,我把你放出去,你带我飞出去。” 第169章 一线希望 这座小山丘只有一条上山的车道,想逃离这里的话,坐车肯定不行,很快会被人察觉。 直升机也是同理,直升机的动静太大了。 梅一白已经听到豪宅方向传来响亮的喧哗声,大概红叶学院的老师们已经赶到,正在搜索豪宅,虽然她们暂时没发现这个配电站,但用不了多久她们就会顺着地下管网找过来。 只有骑上这匹飞马弗丽嘉,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她以前没有尝试过骑它,原因很多,一是因为她怕冷,不想长时间待在室外,更不想在天上兜风;二是因为她没什么时间,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三是因为她始终把它当成一只实验动物、一只有可能帮她赚大钱的玩具。 她甚至不确定它到底能不能飞起来,但现在它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问题是,这匹马本来就性子暴烈,面对她的时候更是又惊又怒又怕,别说骑它了,她伸手想试着摸它,就见它一声长嘶,后蹄着地,前蹄腾空,人立而起,两只前蹄连环向她踩踏下来——这正是马面对毒蛇时的反抗方式,试图把蛇踩死。 正常状态下的梅一白不会把这种程度的反抗放在眼里,但接连受到重创的她已然是强弩之末,竟然被它逼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到配电站的箱壳上,退无可退。 咔擦一声,她仅存的右臂被它的前蹄踢中,臂骨登时骨折了,胳膊软软地垂下来。 “啊!” 她痛彻心肺,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跌跌撞撞地往旁边一闪,躲到箱壳的另一侧。 在这么狭小的铁丝网空间里,马不像人或者蛇那样可以灵活地转弯,它追着她还想继续踢她,但她绕着箱壳游走,不给它机会。 “畜生!你找死!” 梅一白恼羞成怒,杀心顿生。 既然这只畜生不肯合作,那留着它也没用。 她躲在箱壳的一侧,紧贴着拐角处,趁飞马露头时,张大嘴巴向它的脖子咬下去! 锋利的毒牙穿过它的鬃毛,刺入它颈部的皮肤,毒液注射进它的体内。 飞马一声悲鸣,似乎是预感到死亡的临近,挣扎着把梅一白甩飞。 梅一白重重地撞在铁丝网上,又弹下来。 她跌坐在地,满嘴都是血,脸都扭曲了,毒牙也断了一根,但她笑得极为开心。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由于是被咬中了脖子,毒液蔓延得很快,飞马瘫软无力地卧倒在地。 梅一白摸索出钥匙,打开铁丝网上唯一一道可供进出的门锁,踉跄地离开配电站。 逃是逃不掉了,但她会这样束手就擒么?别做梦了! 还有最后一线希望——冬眠! 她给自己移植了蛇类的鳞片和肌肉后,就一直被怕冷和嗜睡所困扰,这是蛇类的天性,因为温带的蛇类一到冬天就会冬眠,躲在洞里或者土里,依靠储备的脂肪不吃不喝度过严冬,等春暖花开时再次复苏。 当然,有的蛇冬眠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梅一白不知道以她现在半人半蛇的身体尝试冬眠会有什么后果,但就算醒不过来也好,她宁死也不愿落到红叶学院手里。 更何况她未必会死,只要找到一处避风的松软土地,她就会把身体钻进土里,只露出鼻子和嘴用来呼吸,然后放弃这段时间以来与睡魔的抗争,安心睡过去,利用睡眠来修复身体。 她要做一个悠长的美梦,在梦里她要好好策划对红叶学院的报复……小穗、奥罗拉、还有刚才那个高个子女生,全都是她最优先的报复目标。 然后,等到春暖花开时,她就会像复苏的蛇一样醒过来,开始实施她的报复,她绝对要让“她们”死得很惨,先在梦里死一次,再在现实里死一次。 咣! 她还没跑出几步,维修通道的铁门就弹飞了。 “梅一白!你还想往哪里跑?” 江禅机冲出维修通道。 他对维修通道的布局不熟悉,担心遭到梅一白藏在暗处的偷袭,由于谨慎起见而慢了一步赶来。 他看到梅一白的身影,还有那只美丽而奇特的动物。 这是啥? 他第一眼以为是一只天鹅趴在马背上,但仔细一看并不是,那是一匹长着天鹅翅膀的马,不过它的状态很糟糕,趴在地上,脑袋无力地垂着,身体的肌肉不住地颤抖。 马从出生后能站起来开始,连睡觉都站着,一般不会趴下,一旦趴下,就意味着它生病或者受了重伤。 江禅机猜到这匹飞马应该也是梅一白的实验动物,虽然想不明白它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而且是这种奄奄一息的状态,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先制伏梅一白要紧,不能让她跑掉。 梅一白的状态也相当惨,他从她身后看到她的右臂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弯着,白生生的骨茬儿戳破皮肤露出来,赫然已经骨折了。 “梅一白,老老实实束手就擒,你哪儿也跑不了。”他冲她喊道。 她失去左臂,右臂也废了,这还怎么打?拿头打? 梅一白转过身,眼神里满是幻梦破碎的绝望。 “我不会投降的,你杀了我吧。”她咬牙说道。 在你死我活的战斗中杀人,与向一个失去抵抗能力的人痛下杀手,这是两回事。江禅机个人与她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没必要做到那种程度。 他不需要杀她,只要等着老师们找过来就行。 梅一白见他不动手,把心一横,拼尽余力向他冲过去,真的像是要用头打…… 江禅机这时候要杀她轻而易举,但他没有动手,只是往旁边闪开,他看出她已是强弩之末,这样的抵抗可笑而可怜…… 然而,梅一白在冲至他面前时,突然改换姿势,身体跳起来,两条大长腿呈剪刀形向他绞过来。 要知道,她现在可是什么都没穿,这个姿势太不雅观了,江禅机一怔的工夫,她的双腿就已经把他的身体绞住了。 “去死吧!以为没有双手,我就只能认输吗?告诉你,蛇不需要手!” 第170章 排异反应 失去双手的梅一白似乎真的化为一条美女蛇,死死地缠住了江禅机的身体,扭动肌肉想要绞死他。 他听到她的体内连续发出咔咔的脆响,她的身体正在拉长,他又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竟然是令她体内多处骨骼关节脱臼了? 由于多处骨骼脱臼,她的身体几乎拉长了一半,更接近于怪物而不是人。 江禅机之所以有闲暇思考,是因为他发现她的绞杀对他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如果换成其他能力系的超凡者,可能会被她绞得骨断筋折,但他的骨骼经过源能的强化,被她绞得呼吸憋闷,但不至于折断。 她也察觉到这点,自己像是缠住了一棵树,想要扭断或者绞杀不是说完全不行,但肯定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做到,所幸她还剩了一颗毒牙。 她绞住江禅机之后,两人摔倒在地,在地上滚来滚去,如果是不明真相的群众远远看到,说不定以为这两个人在野地里进行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活动……但事实上他们都在为生存而搏斗。 江禅机猜出了她的打算,他有一支胳膊没被她缠住,此时为了自保,说不得只能一拳砸在她的脸上了。 这一拳下去,她的容貌恐怕全毁了,说真的他还觉得有些可惜,毕竟打人不打脸,何况是要打一个女人的脸。 不过,他只是刚握紧拳头,就看到梅一白眼神剧变,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存在。 两人这样紧紧绞在一起,彼此呼吸可闻,能看到的只有对方。 江禅机从她瞳孔的反光里,看到自己的身后延伸出黑色的虚影——这倒是没什么,他已经习惯了鱿鱼须的存在了,但问题是这次出现了两条! 两条黑影一条稍大,另一条稍小,形状如出一辙,表面隐约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吸盘,肉眼看上去很模糊,像是隔了层纱,并不切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 本来是她用身体和双腿缠住他,现在两条虚影又反过来缠住她,两人彼此裹得像粽子一样。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梅一白惊恐地吼道。 现在她想松开他也做不到了,两条虚影缠住她之后,她体内的力量开始迅速流失,这种感觉就如同快速失血似的。 困兽犹斗的她张嘴去咬那条较粗的虚影,毒牙似乎咬到了什么东西,但又像是什么都没咬到——毒液从她口腔皮下的毒囊里挤出,顺着中空的毒牙排出,如果虚影只是幻影,那么毒液应该会滴落在地才对,但是并没有。 毒液如同被蒸发似的,消失在虚空里。 鱿鱼须像是被激怒了,更加凶狠地抽取她体内的源能,只用了几秒,江禅机就感觉到她的双腿变得软弱无力,她的眼神也失去了焦点。 “够了!”他阻止鱿鱼须继续吸下去。 两条鱿鱼须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她,收回他的背后,消失了。 她全身都软了,他很轻松地就把她推开。 她仰面朝天躲在地上,睁着无神的眼睛凝视着铅灰色的天空。 脸上一凉。 不是她在死前流下的眼泪,而是一片细小的六角雪花落在她的脸颊上。 下雪了。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可能是她的体温太低,雪花落在她脸上,并没有立即融化,然后又是另一片雪花落在她的额头上。 江禅机站起来,喘了几口粗气,看了看周围,又低头看了一眼她,旋即紧锁双眉。 “很恶心……吧?那就不要看我的……身体了。”梅一白虚弱地说道。 江禅机一怔,“你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 躺在地上的她明明没有低头看自己的身体,连眼皮都没动,却似乎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产生何种变化。 “我是医生,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她艰难地说道,连说这么一句话都要喘口气,“我的身体……正在溃烂吧?” 江禅机默然。 是的,她的身体正在溃烂,主要集中在被蛇鳞覆盖的部位,但问题是蛇鳞覆盖了她身体的大部分区域,因此可以说她全身正在溃烂。 蛇鳞和她本来的皮肤再也结合不到一起,像是粘住彼此的胶水失效了一样,从缝隙里往外流淌血水和脓水。 “不用惊讶……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我体内的力量失去了大半……已经无法压制住排异反应了……”她淡然说道,仿佛是在谈论其他人的事。 她对身体进行了太大的改造,并不只是给大猩猩换头或者给马移植双翼那样集中在一个区域,而是几乎涉及了全身从上到下,而且改造手术已经持续了很久,不断地修修补补。 正常的她可以凭能力压制住排异反应,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身体总有一天会适应,但现在她身处寒冷的环境里接连受到重创,体内源能又大量流失,被长期压制的排异反应变本加厉地爆发出来。 她体内属于人的那部分正在剧烈排斥属于蛇的那部分……或者反过来说也可以。 “喂,说了不要看我的身体……” 她知道他还在看她的身体,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嘴角泛起黑色的泡沫,呸地一声吐出一个东西,是她那颗完整的毒牙,连这颗毒牙都从她牙床脱落了。 江禅机将视线移回她的脸上,“用不用……帮你找救护车?” 她失笑,“救护车?就算神来了也救不活我了……” 不止是皮肤,连她的内脏都正在溃烂,这不是普通的溃烂,她体内两种隶属于不同生物的细胞正在全面交战,脓水就是阵亡的白细胞。 “喂,能不能……帮我把脸擦干净……我不想死得太难看……”她断断续续地说道。 现在的她已经绝没有任何伤人的可能性了,江禅机从裤兜里摸出从食堂餐厅里拿的餐巾纸,借着落在她脸上的雪花,把她脸上的血污拭去,又抹掉她嘴角的黑沫,还帮着她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至少不要盖住她的脸。 只看脸的话,她再次变成那个高贵而神秘的秘医。 第171章 身死道消 梅一白全身没有经过大幅度改造的只有她的脸和头,只是往嘴里塞了两根毒牙以及相应的毒囊而已,所以她的脸部依然保持着正常的样子,没有像她的身体一样经历恐怖的溃烂。 即使她不说,江禅机也不愿再看她的身体了,简直是令人毛骨悚然。 “喂,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姜婵姬。”他不怕她去阎王爷那里告状,反正是个假名字,阎王爷的生死簿里没这个名字,大概。 “姜婵姬……”她有气无力地呢喃道,声音越来越低,“我不是输在你的手里……我是……” “我知道。”江禅机点头,他们这边有天时之利,又人多势众,轮流上阵才算是搞定了她,他没有狂妄到认为这全是自己的功劳,他基本上只是补刀抢了个人头。 “不知道加尔各答现在是不是在下雨……好喜欢加尔各答的雨啊……”她努力侧头望向西南方。 “永别了……” 她幽幽地吐出最后一句话。 一片六角雪花飘落进她没有闭上的眼睛里,正好覆盖住她放大的瞳孔,迟迟未消融。 梅一白死了,死在这个冬天的初雪里。 如果她没有给自己移植超凡蛇类的肌肉与鳞片,就不会如此难对付,但如果她没这么做,即使失败了也不至于死路一条。 江禅机注视着她的脸,一时有些失神,难以相信这个差点掀起滔天巨浪的强大超凡者就这么死去了。 可她确实是死了,心跳停止,呼吸停止,由于没有血液流动,身体溃烂的速度也大大减缓了,接下来主导她身体的应该是腐烂过程。 这时,他听到旁边传来细微的响动,转眼一看,那匹飞马还在痛苦地挣扎。 他走过去,小心地接近它。 它通体白色,唯有颈部的鬃毛有一处红点,那是它的血。 他拨开它的鬃毛,看到它的后颈有两个孔洞,其中一个孔洞里残留着半根折断的毒牙,另一个孔洞还在流血,孔洞周围乌青一片。 他知道它是被梅一白咬到了,中了毒。 “你别乱动啊,我是在帮你。”他对飞马说道,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听得懂。 它疲惫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现在的它就算想反抗也没力气。 他触碰到它伤口的时候,它疼得一哆嗦。 这时候不能心软手软,否则会带来更多的痛苦。 他左手捏着它的伤口把断在里面那半颗毒牙挤出来,拔掉扔在一边,然后又试着往外挤伤口里的脓血和残毒,挤出来的液体又黄又黑,散发着浓烈的腥臭。 他每挤一次,它就疼得抽搐一下,后腿神经反射地蹬一下,幸好它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否则早就疼得尥蹶子了。 江禅机挤了一会儿,发现这样不行,马的肌肉太结实了,挤不动,而且他也不太了解马体内血液的流向。 “鱿鱼须,你能听得到吧?借用一下你的腕足和吸盘。”他把手靠近飞马的伤口。 在对付吸血蝙蝠的时候,他见过鱿鱼须以迷你形态从他的手腕处出现,吸干了一只低等级的超凡蝙蝠,刚才他又看到梅一白的毒牙咬中腕足虚影之后没有对鱿鱼须造成可见的伤害,觉得可以利用一下。 鱿鱼须显然不太愿意做这种无用功,磨磨蹭蹭地不肯出手,直到他声称要饿自己一顿之后,一条迷你型的腕足虚影才从他的掌心里冒出来,搭在飞马的皮肤上,其中两个吸盘分别覆盖住一个孔洞。 它开始吸了。 江禅机不知道它会把飞马体内的毒液吸到哪里去,反正吸不到他身上就行,因为毒液是有形有质的,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产物,与性质成谜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源能不一样。 过了一两分钟,飞马伤口处的肿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一些,当然不可能完全消肿,毒液引起的肌体炎症反应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平息的。 迷你腕足消失了。 飞马的痛苦也像是减缓了很多,呼吸不再那么急促,但依然很虚弱,挣扎了几次还是站不起来。 “婵姬小学妹!你在哪里?” 江禅机回头一看,只见米奥从维修通道的门里跳出来,她身上的床单不见了,换成一件白大褂。 米奥刚才跟动物们大战一场,等把动物们全都打趴下来了,她才发现江禅机不见了,顺着他的气味找到实验室,变回人形之后从衣柜里取了一件白大褂胡乱穿在身上,这才又循着他的气味找到这里。 她生气地叉着腰训斥道:“让你不要随便乱跑,万一你走丢了,我怎么去向老师们交待?老师们肯定会骂身为学姐的我不称职,没有照顾好你!” “放心吧,老师们不会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江禅机说道。 米奥隐约感觉他这句话似乎有讥讽她的意思,正在努力思考,突然注意到他身边那匹飞马。 “吓?这是什么东西?好奇怪的动物!” 她眨眼间就把刚才的事忘到脑后,好奇地凑过来,用手指对飞马的身体东戳一下,西捏一把,还拎起它的翅膀玩。 飞马不喜欢她动手动脚,噗噜噜生气地打了个响鼻。 “噫!好恶心!这马在喷鼻涕、吐唾沫!”米奥飞快地闪身躲开。 她又一转身,这才注意到被雪花半掩起来的梅一白。 “蛇?不对,是人?” 她差点又要兽化,仔细一看是具尸体,用脚踢了踢,确认已经凉透了。 “哇!婵姬小学妹,这个怪物就是梅一白?是你干掉这家伙的吗?很厉害嘛!”她惊讶地说道。 “只能说我给了她最后一下,实际上她之前已经连番受了重创,自己切掉了一条胳膊,另一条胳膊也被这匹飞马给踢断了,所以才侥幸……” 米奥根本没听他的解释,一脸厌恶地瞪着雪花下露出的蛇鳞,“好恶心,这家伙到底是人还是蛇?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心的怪物……” “是人是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已经死了,不论她之前做过多少坏事,这下都结束了。”他说道。 尘归尘,土归土。 第172章 卿本佳人 梅一白虽然死了,但她引起的一系列事件的余波却远未止息,甚至在将来的一段时间里,她的名字依然会令红叶学院的学生们谈虎色变。 得到消息的红叶学院老师们陆续赶来,可惜她们迟了一步,一切都已尘埃落定,给她们剩下的只有打扫战场的工作——其实打扫战场才是最麻烦的事。 整栋豪宅和后面这座配电站全都封锁起来。 老师们与警方配合,把那些被梅一白奴役的人们都羁押到警局,详细审讯,大家需要知道关于梅一白更详细的事,包括她的出身、来历、籍贯、目标、手段等等,最重要的是她是否埋下了后手,以及她是否有同党。 警方为了安慰他们,也为了解除他们的心理负担,告诉他们梅一白已经死了,让他们不要害怕,畅所欲言——这种手段对付普通犯罪者的同党和手下很有效,但那些人一听梅一白死了,全都如丧考妣,仿佛世界末日来临,甚至还有人在拘留期间自杀了,用床单把自己吊死在门把手上…… 因为他们一想到从此以后就得不到梅一白的毒液,人生都失去了意义,更可怕的是他们或早或晚都要承受极度痛苦的戒断反应,他们都品尝过那种滋味,他们无法承受,否则也不会主动前来投奔梅一白。 现在他们要承受的戒断反应比以前更甚,因为依赖性是越来越大的,那比满清十大酷刑还要痛苦百倍,所以有人干脆地选择了自杀。 警方没想到会这样,赶紧把剩下的人全都当作有强烈自杀倾向的精神病患者来应对,给他们穿上拘束服,24小时派人看守,可即使这样,依然有人找出防范的漏洞自杀了。 剩下的人,当戒断反应发生后,那种惨状简直是骇人听闻,他们的痛苦连看守人员都看不下去了,仿佛来自地狱的哭嚎令几个看守人员产生了心理阴影,申请调换岗位。 陈依依的父亲也被关进了看守所,他的症状是这些人里最轻的,饶是如此,他发作时的痛苦依然很严重。 陈依依没有去看守所看望他,他的妻儿也没去,倒是江禅机去了一趟,他不是专门去探望的,而是警方有一些问题需要向他询问,他就顺便看望了一下陈依依的父亲。 为了防止有什么隐藏的东西,豪宅内部被翻了个底朝天,真正意义上的掘地三尺,连地板都被撬开寻找秘室或者暗格。 “米奥!” 在礼堂的小会议室里,好几个老师坐成一排,站在她们面前的米奥被她们盯得很不舒服——她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姿态令老师们也很不舒服。 “你为什么要杀死地下室里那些动物?”老师们拍案吼道,“梅一白已经死了,那些动物很有研究价值的,你知不知道!” 随着老师们搜索到越来越多关于梅一白的资料,她们愈发对她惊叹不已,同时也惋惜不已。 她们都承认,梅一白是一位惊才绝艳的超凡者,不仅是她独特的能力,还有她高超的技术与突破性的思维方式,以及她敢于挑战道德与伦理的自信,这三者少了任何一点,都达不到梅一白目前的高度。 也许有人拥有与她相似的能力与技术,但只要被道德和伦理束缚住,就不会有她的成就。 这很矛盾,梅一白做的事不被社会所容忍,但她的遗产很宝贵,她做了别人不敢做、做不到的事。 可惜,等老师们进入地下室后,大部分实验动物都已经在搏斗中死去,更可气的是米奥还沾沾自喜地邀功请赏。 “才不是我杀的!”米奥委屈地说道,“都是它们在自相残杀,我也就……杀了几只而已。” “可是你之前在报告里说都是你杀的!”老师们把她交上来的报告拍在桌子上。 米奥是为了邀功而这么写的,没想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只得赶紧改口说出真相。她只杀了几只跟蛇有关的动物,其他威胁到她的动物她只是打伤了,没打死,但架不住被别的动物补刀了,所以这锅还得算在她头上。 老师们被她气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大家都知道米奥是什么样的人,跟她计较这些毫无意义,反正她也不会接受教训,下次该犯错的时候照样犯。 梅一白已死,这些被她用不同部位拼凑起来的超凡动物就绝版了,活着的不剩几只。 “所幸那匹飞马还活着,如果它也死了,你就别想毕业了!”老师们吓唬她,其实她们比谁都盼着她赶紧毕业离校。 “什么嘛!那匹飞马又不怎么厉害,凭什么比我还重要?”米奥不服气。 没错,单以技术而言,那匹飞马在实验动物里并不算最出众的,但是它太漂亮了,这是个看脸的世界,任谁看到它时,都忍不住惊叹竟然有如此美丽的事物,像是特意为了满足人们儿时的幻想而造出来的。 活着的实验动物全被妥善地安置起来治疗伤势,尤其是那匹飞马,梅一白在死前给它注射了超量毒液,本可以毒死好几个人的剂量,如果不是江禅机把一部分毒液挤出来、吸出来,它必死无疑。 老师们拿米奥没办法,她们说一句她顶一句,一点儿也没有虚心认错的态度。 “算了,你出去吧,让姜婵姬进来。” 老师们无奈地摆手。 “我本来就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一副三堂会审的样子……”米奥小声嘟囔着,在老师们瞪眼之前溜出会议室。 会议室外还坐着几个人——江禅机、陈依依、奥罗拉、小穗。 除了千央之外,红叶学院与此事有关的学生悉数到场,轮流接受老师们的问询。 “婵姬小学妹,老师们让你进去。” 米奥没好气地指了指会议室,一屁股坐在江禅机旁边的椅子上生闷气,还狠狠瞪了一眼奥罗拉。 江禅机站起来,米奥又拉住他,挤眉弄眼地说道:“给我说几句好话啊!” 他点头,进入会议室。 第173章 问询 江禅机规规矩矩地站在众位老师的面前。 老师里有认识他的,有不认识他的,但经过这次事件之后,起码都听过他的名字了。 “姜婵姬同学,你们这次不经老师批准擅自行动,令你们自己和同学都陷入危险之中,你知不知道?”一位老师严厉地质问道。 “知道,但当时事态紧急,我们也找不到能处理这件事的老师,又不忍奥罗拉学姐身陷危机,所以才冒险行动……我下次一定注意,避免再发生类似的情况。” 他早想好了台词,能屈能伸,向老师们口头承认错误又不丢人,毕竟老师们在这件事上挺没面子的,被梅一白耍得团团转。 出事的那天,很多老师都不在,因为她们从陈依依母亲那里了解到梅一白作为秘医的行事方式,尤其是她惯用的联络暗号,于是她们在外面设下了陷阱,大量散布写有暗号的纸条,想把梅一白引至陷阱里,一举擒获。 当时老师们并不知道梅一白与导致两位学生失踪的元凶是同一个人,没有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因此错误地分散了力量。 包括李慕勤在内的战斗主力大部分被派去布置陷阱,江禅机他们也不认识其他老师,最糟糕的是老师们在设好的陷阱那里苦等半天,梅一白却根本没有露面。 事后老师们才知道,梅一白已经做好了逃走的打算,没理睬她们散布的联络暗号。 等付苏把消息辗转传到她们耳中时,她们依然没把两件事联系起来,但她们知道好几个学生可能陷入危险中,于是撤回学校,再赶往梅一白的豪宅。 半路上,路惟静接到奥罗拉的电话,得知有学生受了重伤,更重要的是她得知了真相,梅一白就是导致学生失踪的元凶。 老师们抵达豪宅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可能当时江禅机还在后山与梅一白做着最后的战斗,但她们无从得知。 “姜婵姬同学,请你详细讲一下你跟米奥分开之后发生的事。” 老师们最关心的是这点,,但由于她的能力不适合正面战斗,她通过改造身体获得的战斗能力暂时无法评估,只有江禅机跟她面对面战斗过,因此他的陈述很重要。 江禅机之前已经简单说过了,这次又重新讲了一遍。 他强调梅一白双手均已废掉,因此他对付的是半残的梅一白,即使如此还是经过一番苦战才侥幸得胜。 这倒是也符合老师们的预期,的超凡者,但双手被废掉的她,甚至不到,被江禅机战胜也在情理之中。 江禅机隐瞒了一个细节,他没说在梅一白保留着右手的时候两人就在地下实验室交锋过,令老师们以为他只在最后关头给双手被废的梅一白补了个刀。 江禅机接受问询之后,又轮到陈依依,由于她大部分时间都与江禅机在一起,所以老师们只是例行问了几句,她用点头或者摇头作为回答。 老师们告诉她可以出去了,她却开口问道:“老师……千央同学怎么样了?” 老师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由其中一人回答:“千央同学目前住在校医院,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她中毒较深,暂时还不能回归正常的校园生活。” 陈依依点头鞠躬,离开了会议室。 轮到小穗时,她也问了同一个问题,而且她还问了另一个问题:“老师,我能去探望她吗?” “探望她?”老师们颇感意外,略加商量之后答道:“可以,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 小穗离开后,终于轮到奥罗拉。 奥罗拉是这次事件的导火索,如果不是她意图单枪匹马挑战梅一白,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奥罗拉同学……” 老师们刚开口,奥罗拉就鞠躬打断了她们要说的话。 “对不起,这件事起源于我的狂妄,完完全全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学院的任何处罚。” 她如此简单而干脆地把责任大包大揽下来,倒是令老师们一时语塞,因为老师们内部对她的处理意见也是两极分化,客观来说她的行动救出了千央和小穗,阻止了梅一白逃跑,否则梅一白此时可能已经潜逃境外了。 不少老师认同奥罗拉的行动,因为有主见和果决是值得称道的品质,红叶学院培养的并不是只会服从命令的军人,拥有自己的判断力是很重要的。 “奥罗拉同学,我们叫你进来不是为了谈对你的处罚,而是关于……那位偷袭者的事。” 老师们纠正她的误会,“你确定偷袭者使用的是两枚手里剑?” 奥罗拉稍加犹豫,“我以前没见过手里剑,那是两枚形状古怪的投掷武器,梅一白声称是手里剑。” 生于西方的她,对手里剑这种小众的古代东方武器很陌生。 老师们彼此交换眼色,心里都不太舒服——忍者学院那些偷鸡摸狗的家伙,竟然把手伸到这里来了? 各国的超凡者组织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一般以国界或者地区为界线,但问题是就像国界一样,各大超凡者组织给自己划的势力范围,别的组织未必会承认,甚至有些势力范围是互相重合的,而超凡者之间可不讲什么搁置争议共同开发,谁拳头大谁有理。 每个超凡者组织都不喜欢自己的势力范围被其他组织渗透,但也很难完全避免,尤其是忍者学院这种专门从事情报刺探工作的组织,简直是无孔不入,世界各国都有她们的足迹。 相比之下,梅一白虽然是外国人,但她的所作所为全是个人行为,与其他组织无关。 红叶学院一向与忍者学院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保持着最低限度的敬意,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忍者学院竟然将手伸到了红叶学院的大本营附近,这个问题其实比梅一白事件更加严重,甚至可能意味着忍者学院要对红叶学院图谋不轨。 第174章 隐身之别 小穗接受完问询出来之后,向在场的其他人说道:“抱歉大家,我想去校医院探望一下千央同学,就先走了一步了。” 陈依依站起来,“我也去可以么?” “当然可以。”小穗点头,“那就一起吧。” 江禅机反正闲着无事,也凑热闹说道:“我也去看看。” “我!我!”米奥不甘寂寞地跳起来。 “喵学姐你就别去了,医院里禁止喧哗的知不知道?”江禅机劝阻。 “我什么时候喧哗了?我一向安静得像只猫好吗!”米奥不服气地叫道。 正好有一位老师路过,皱眉道:“米奥同学,请安静,这里是礼堂!” 米奥抓狂地挠着头发,脸都憋红了。 “那咱们等奥罗拉出来之后,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吧。”小穗很会为人处事,她一看大家都要去,如果奥罗拉出来之后看见大家都不见了,心里肯定会膈应。 其他人都同意,只有米奥叽叽歪歪。 过了片刻,奥罗拉出来了,小穗向她询问要不要一起去探望千央,她欣然同意。 一行人向校医院走去。 江禅机以前没有跟小穗学姐打过交道,不过这几天接触之后,觉得小穗是个很平易近人的女生,就是那种邻家女孩的性格,有些开朗、有些阳光、有些单纯,又很会照顾人,处处替别人考虑,不争抢风头,很好相处。 梅一白事件结束后的这几天,小穗受到的问询其实是最多的,因为她在梅一白那里当了几天的卧底,了解的情况比其他人多。 五个人并排而行,米奥和奥罗拉这两位校园明星一左一右,反倒是平时并不出众的小穗位居c位,令她很不适应。 江禅机和陈依依随行在她两侧,因为他们去探望的千央是小穗的朋友,理应由她来带队。 他悄悄观察了一下陈依依的脸色,那天她误伤千央之后就一直留在豪宅客房里休息,直到老师们找来,这几天她一直闷闷不乐,他觉得她应该是很自责。 还好千央没有生命危险,否则岂不成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奥罗拉同学,老师们问了你什么事?感觉你在会议室里待得蛮久的。”小穗察言观色,发觉奥罗拉一言不发,担心她受冷落,于是引出话题。 奥罗拉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哦,是关于超凡忍者的事,老师们应该也问你了吧?” 小穗点头,不好意思地笑道:“问了哦,可我当时很害怕,几乎什么都没注意到,被老师一问三不知……” “超凡忍者?”江禅机一愣,“这是啥玩意儿?” 他一直以为梅一白的左臂是被奥罗拉与小穗所伤。 奥罗拉把那天的事简单地说了下。 “看来老师们很重视超凡忍者的出现啊……”小穗说道,“不过说不定那些忍者只是偶尔路过吧。” “是说超凡忍者会隐身术?那岂不和依依的能力很像?”江禅机好奇地说道。 奥罗拉和小穗不清楚陈依依的能力,但这几天的相处,她们察觉到陈依依的存在感非常稀薄,经常一不注意就从她们的视野里消失,所以她们大致能猜到她的能力特点。 “有点儿像,但应该不一样。”奥罗拉摇头,“当时我亲眼目睹,那位潜伏在天花板上的忍者,她保持安静的时候确实伪装得天衣无缝,但是当她动起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就像是……我不知应该怎么形容,就像是一块玻璃被放进水里,虽然玻璃是透明的、水也是透明的,但就是能看到她身体边缘的轮廓,就像一道流动的光影……” 她瞥了一眼陈依依,继续说道:“因此我认为那更接近一种光学和视觉上的伪装,就像是变色龙那种动物,而陈依依同学的这种隐身能力,应该才是真正的隐身能力。” 她的语气里隐含着些许对陈依依能力的赞许,因为这种真正隐身能力可以做到很多人根本做不到的事,适用范围也很广,既适合正面战斗,也适合侦查和突袭,无论室内室外都不受影响。 相较之下,她的能力虽然范围杀伤力极强,但类似的大范围杀伤能力并不算特别罕见,换言之是可以被取代的,谁不想拥有独一无二的能力类型呢? 江禅机很替陈依依高兴,能得到奥罗拉的赞许很不容易,而且从侧面证明了她能力的稀有性,不是超凡忍者那种伪·隐身可以媲美的。 “不过,听老师们的意思,这种视觉上的隐身并不是忍者们的真正能力,而是她们借助外物实现的……也即是说,她们同时拥有各自不同的能力以及这种视觉隐身的特性,对付起来相当棘手。”奥罗拉补充道。 刚才她被老师们问询的时候,也在观察老师们彼此之间的交流,发现老师们都对超凡忍者在本市附近的出现相当重视,这证明忍者学院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江禅机没有在意,他只不过是红叶学院里的一个小角色,天塌下来有老师们顶着,超凡忍者之类的跟他没什么关系,犯不着浪费脑细胞去思考这些问题。 “哼,杞人忧天!视觉隐身在我米奥面前无所遁形!”米奥自得地说道:“倒是你们要小心一些,比如上厕所的时候也要注意,说不定有一位超凡忍者正蹲在马桶前盯着你呢!” 她故意瞟了一眼奥罗拉……的胸,意有所指地说道:“像某些人万一洗澡时被偷拍了,照片估计能卖不少钱哟~” 小穗和奥罗拉同时一皱眉,她们还真有些担心这样的事,一旦知道超凡忍者随时可能潜伏在身侧窥视她们,她们心里就忍不住膈应,怪不得红叶学院的老师们不喜欢忍者学院那些家伙。 奥罗拉心里不舒服,米奥就开心了,甚至哼起了小曲,如果有尾巴的话肯定早翘起来了。 其实心里最忐忑的江禅机,因为他的秘密更怕被发现,只能希望在超凡忍者悄悄接近的时候,鱿鱼须能及时向他示警了。 第175章 探病 一行五人走在校园里,吸引了很多同学的视线,尤其是米奥和奥罗拉这两位水火不相容的冤家对头居然同行,令大家大跌眼镜。 就连江禅机和小穗跟着也被大家议论,很多同学为奥罗拉鸣不平,为什么“四人”之中,只有奥罗拉像受到排挤似的,与其他三人隔着一个身位呢? 她们没看到陈依依,所以才有这样的误会,在她们眼里,她的位置是空白。 梅一白的事已经在校园里传得满城风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很难封锁消息,而且还有奥罗拉这种风云人物牵涉其中,更激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普通学生能得到的信息有限,而这个年龄段的女生又往往比较八卦,很多内容越传越邪乎,甚至衍生出一系列的校园奇谈…… 他们抵达校医院,除了每年招生体检时比较忙之外,校医院一向比较清闲,由于路惟静的存在,在这里住院的学生大多为心理上的问题。 在门口登记之后,他们来到三楼。 路惟静得到了消息,在三楼等着他们。 “千央的爷爷刚来过,现在不是探视时间,所以你们只能在门外看看她。”路惟静说道,“而且她目前的情况也不适合探视,千央的爷爷刚才也没有进屋。” “千央的爷爷也来了?老爷子的精神和身体还好吗?”小穗问道。 路惟静回想了一下,“身体还挺硬朗的吧,但是精神状态不太好,一直在哭着说什么对不起……看得出来他很疼爱孙女,孙女遭受这样的事,他肯定很受打击。如果小穗你认识千央的爷爷,有时间的时候不妨去安慰一下他,目前千央的状态很需要家人提供的信心和鼓励。” “好,我会去的。”小穗点头。 路惟静向他们招手,带他们来到一间病房前。 这间病房放在普通医院里绝对是特护级vip病房,面积比很多普通公寓房间还要大,整间病房里只有中央摆着一张病床,周围环绕着各种高精尖的医疗器械。 病房的窗户是长而宽的一条玻璃,从外面可以将病房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一个女生被用拘束带固定在病床上,她的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显得非常虚弱,正是千央。 更令大家惊讶的是,她的嘴里居然含着一条较细的拘束带,位于她的上下两排牙齿之间,令她的嘴无法闭合。 “路老师,不是说千央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吗?为什么……”小穗担心地问道。 “是的,她现在的问题不是身体上的问题,而是……”路惟静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那她嘴里的……”小穗皱眉。 就在这时,本来静静躺着的千央突然轻吟了一声,从睡眠状态醒来,紧接着她就痛苦地呜咽出声,整个身体像弓一样从病床上挺了起来——明明有拘束带的限制,她挣扎的力量依然大得惊人,令人担心她的腰会不会折掉。 她像困兽般喘着粗气,涕泪横流,双眼上翻,几乎只能看见白眼球,全身触电般痉挛,后背和头发都被汗水浸透了。 路惟静叹了口气,“当她发作的时候,我们要防止她咬断自己的舌头,所以为了保护她,我们必须这么做。” 小穗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都流出来了,其他人也看得掩面叹息,隔着玻璃都能对千央的痛苦感同身受。 “路老师,难道没有什么方法能缓解千央的痛苦么?”小穗哀求道。 路惟静摇头,“方法是有,但现在需要她自己来克服这种痛苦,这是为了她好。现在她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发作强度和频率都有所减弱,我们相信只要坚持下去,她一定能战胜身体上的依赖,不过……比身体依赖更难戒除的,是心理上的依赖,这就需要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对她的全力支持了。” “我会的,起码我会全力支持她!”小穗握紧拳头。 正说着,千央渐渐平静下来,身体像是被抽掉筋骨似的瘫软在床上,像个死人,只有她起伏的胸膛证明她还活着。 她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窗外的一行人,视线在奥罗拉、江禅机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小穗的脸上。 她嘴唇微动,像是想说什么,但由于嘴里拘束带的存在,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路惟静让他们留在外面,自己走进病房,往千央手里塞了个小东西,那是一个迷你型的键盘。 千央右手手指微动,与此同时,扬声器里传来人工合成的声音。 “小穗,对不起……” “千央,不要这么说!”小穗的脸和手紧紧贴着玻璃,“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太傻了……是我害了大家……”千央痛苦地流出眼泪。 “不!千央,你不要这么想,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的行为,我知道那不是你!”小穗拍着玻璃说道。 “我认识真正的千央,她是个聪明善良的女孩,活泼开朗、善解人意,大家都很喜欢她……最重要的是,她是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绝对不会害我!” 千央的眼泪流得更多了,连枕头被濡湿了一大片。 “我……会努力变回以前的千央,到那时……我还是你的朋友吗?” “永远!千央是我永远的朋友!我相信如果是千央的话,一定能做到,一定能!”小穗抹着眼泪咧嘴笑道,“到时候,我们还要一起去逛街,一起去网红店排队,一起买衣服,一起去游乐园,还有很多很多好玩的事!” “嗯!” 路惟静侧过身,也悄悄抹了抹眼角。她起初还担心小穗会不会怨恨千央,但事实证明红叶学院的孩子们果然都是最可爱的孩子。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隔着玻璃的对话,但她相信友情带来的信念是无比强大的,有了小穗的支持,千央一定会很快康复起来。 她看了看病房内仪器上显示的各种数字,拍了拍小穗的肩膀,说道:“千央的身体还很虚弱,不要让她太激动,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第176章 友情 千央的心情太激动,会对她虚弱的身体和心脏造成很大的负担,路惟静作为医生,处处以以病患的身体为优先。 “好。”小穗歉然地笑了笑,对千央说道:“今天我们就先回去了,等明天我会再来探望你的。” 千央的视线又在他们脸上扫过,急切地打字说道:“还有那个女生,我想向她道歉,她没来么?” 她利用陈依依的匕首自杀时,脑子里是一片混乱的状态,不像正常人一样有自制力和对伤害自己身体的抗拒,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只想从羞耻中永远解脱出来。 但事后回想,她更加痛苦,不应该在死前还要把不相干的同学拉下水。 小穗知道她指的是陈依依,正要回答陈依依也来了,就在自己身边,但话头被江禅机截过去了。 “千央学姐,如果想道歉的话,不如等你康复后亲自向她道歉,这样比较有诚意,你说呢?”他说道。 千央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两秒,打字道:“谢谢,你说得对,我应该当面向她道歉的……” 江禅机稍稍侧头打量一眼陈依依的表情,她脸上的阴霾已经消去很多,甚至似乎对千央露出些许的笑容,像是在说:没关系,但是我很期待。 了结心事的千央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 当下一次她发作时,她一定能比今天更加坚强地面对身体与心理上的双重痛苦,因为她的心里产生了目标和希望。 在今天之前,她不知道自己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当她在病房里第一次醒来时,痛苦还要继续寻死,因为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过去的朋友、同学和家人,但事实上她低估和小穗之间的友情,真正的友情不会因为这种事而断裂。 小穗像一道阳光,驱散了她心中的阴霾。 小穗知道,如果自己不离开,千央激动的心情就一直平息不下来,会影响她的休息,而现在饱受折磨的她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那我们先走了,拜拜!” 小穗向千央挥手道别,其他人除了陈依依之外,也向她挥手道别。 护士走进病房,把病床周围的帘幕拉上。 “谢谢大家陪我一起来。”小穗说道,“真的非常感谢,我也替千央谢谢大家。” “不客气。”大家纷纷说道。 奥罗拉之前心里对千央有几分芥蒂,但是目睹了小穗与千央之间的友情,她心里的芥蒂依然在,但更多的是羡慕,羡慕千央能有小穗这样一位不离不弃的好朋友。 另外,奥罗拉之前对梅一白的手段不以为然,怀疑其是否真的能控制别人的行为到那种程度,但是看到千央此时的痛苦,连她也不禁动容,如果换位处之,她自己又能否不向痛苦屈服呢? 这件事对奥罗拉的打击相当大,她一连几天都没怎么好好睡觉,每次躺到床上,脑海里都会反复重现一幕幕经历,她纠结的是,如果自己没被千央诓骗,能否正面战胜梅一白呢? 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如果没有那位超凡忍者的出手,如果没有小穗告诉她梅一白畏寒,她在室内面对蛇化后的梅一白大概会束手无策,最后结果还是被生擒,什么都不会改变。 “路老师,梅一白的尸体怎么处理的?”江禅机问道。 “唔,出于人道考虑,目前我们把她的遗体冻在实验室的冷柜里,如果一段时间没人来认领她的遗体,应该会找地方安葬吧。”路惟静说道。 其实梅一白的身体有一定的科研价值,但将心比心,无论她生前多么作恶多端,死了之后恩怨一笔勾销,所以老师们还是决定把她的遗体安葬,尤其是听江禅机描述了她死前还请他帮她整理仪容的要求后,再怎么样她也是一位爱美的女性。 小穗提议道:“这几天学校停课,反正闲着没事,大家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玩?” 难得大家共患难,她很想借此机会增进一下大家的感情,特别是她想弥补那天未能邀请奥罗拉同行的遗憾。 “好啊好啊!一起出去玩吧!”米奥一听就高兴地附和道。 陈依依不置可否,江禅机也无所谓。 奥罗拉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她同样是一位正值花季的女生,也想像普通女生一样结伴出去玩,难道她愿意整天进行枯燥的练习?难道她愿意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是家族施加的压力太大了,有无数人在等着她跌倒的机会,一旦她不再那么优秀,很多人愿意在她脸上踩一脚。 这次她离跌倒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她栽在梅一白手里,家族肯定会派出高手把她营救出来,但以后她就别想再享受家族提供的各种特权了,家族继承权的顺位也会一落千丈…… 她并不在乎什么继承权,但继承权的顺位代表了家族地位,她不在乎,她父母在乎。 而且,家族继承权涉及的利益太过庞大,就像古代皇族之间的争储一样,争储失败的皇子可不仅仅是从皇帝变成亲王那么简单,轻则被流放到偏远地区掌管一家无足轻重的小企业养老,重则……戴安娜王妃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无论如何她不能输。 所谓的名门望族,并不像听上去那么引人入胜,尤其是她这种顶级的传统家族里,勾心斗角争权夺势就如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数不清的亲戚们当面对她百般巴结,如果有朝一日她失势,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她,选择新的巴结对象。 名门望族里的亲情,薄得就像纸,光鲜亮丽的只有表面。 同学们羡慕她的家世,岂不知她反倒还羡慕她们的自由自在。 所以她选择了红叶学院这座遥远的东方院校,为的就是离家族和亲戚们远一些,暂时逃离那令人窒息的气氛,如果继续跟那些人待在一起,她真的快憋死了。 然而,现代化的通讯工具实在太发达,即使远隔万水千山,家族依然在监视和遥控她的行动。 家族的掌权者们已经向她下达通知,让她一小时后接受家族的远程视频听证会,她无权拒绝。 第177章 马场 面对小穗真诚的邀请,奥罗拉面露微笑婉拒道:“抱歉,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回家一趟,恐怕不能跟你们一起出去玩了。”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呢。”小穗的遗憾之情溢于言表,不过随即开朗地笑道:“没关系,下次有机会的话再一起吧!” “啧,我就知道!”米奥撇嘴讥讽道:“这人真没意思,她不来正好,就算来了也只会扫兴,咱们几个好好玩就行!” 奥罗拉有苦难言,身在豪门世家,她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她也想跟大家一起出去玩,一起逛街购物,但如果现在放弃,那她以往十几年的努力岂不是全要付诸东流? 没关系,再忍一忍就好,忍到毕业,那时一切就应该尘埃落定了,等她执掌家族大权,她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了……但是真的吗?那时她真的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恐怕不是,身为家族的掌舵者,她的一切都要家族绑在一起,一切以家族利益为重……直到她老去,将家族的掌控权交给下一位继承者,那时她才会被解放。 这就是她为之奋斗的一生吗? 奥罗拉突然产生一股冲动,把什么家族和责任都抛到脑后,痛痛快快地玩一场,尽情享受一生一次的青春。 但这股冲动只浮现一瞬间,随后又被她强行压制下来,她装作没听见米奥的冷嘲热讽,强自微笑道:“嗯,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吧,你们好好玩。” 路惟静旁观他们的互动,她毕竟多吃了几年饭,感觉奥罗拉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她猜不出具体原因,但知道这个年纪的女生违背本性一般是跟家庭有关。 “对了,说到好玩的……”路惟静指了指校医院的后方,“那边有个很好玩的东西,你们可以去看看。” “什么好玩的?”小穗纳闷道,她在学校里待了一年多,基本上学生能去的地方都去过,没听说校医院后面有什么好玩的。 “走,我领你们去。”路惟静说道。 路惟静跟值班的其他校医和护士打过招呼,就带着江禅机他们从校医院的侧门离开。 作为一所贵族学校,红叶学院里有马术课程,理所当然也有马场,每次上马术课的时候,原本娇滴滴的女生们换上笔挺的马术服,立刻变得英姿飒爽。 红叶学院的马术服是由黑色及膝长筒马靴、白色紧身马裤、白衬衣配藏蓝色马甲或者小西服组成,外加头盔,只要身材合适,穿上这一身会非常帅气。 远远的,江禅机他们就看到正在上马术课的女生们聚集在围栏边叽叽喳喳,显得很兴奋。 等他们走近,顿时明白了她们如此兴奋的原因。 场地中央,站着一匹梦幻般的飞马,正是江禅机在配电室那里遇到的飞马。 那天老师们赶到之后,就把这匹飞马带回红叶学院治疗伤势,如果是普通伤势,路惟静可以帮它很快治愈,但它是中毒,所以只能通过一些辅助药物帮助它抵抗毒素,直到它体内的毒素被排出为止。 今天,它头一次被牵出来,在大家面前公开亮相。 不仅是正在上马术课的学生们,还有好多老师都来了,既有普通老师,也有超凡者老师,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匹飞马。 围栏围起来的场地里,还有几位学生或者马术老师正牵着马或者骑着马训练,那些高头大马平时威风凛凛,但如果它们凑近飞马,想用鼻子蹭它或者嗅它,就会被它尥着蹶子赶走。 没办法,能入选红叶学院马场的都是性格较为温顺的马术赛马,而这匹飞马脾气暴躁,在场地中央不停地用蹄子刨地,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喷着白气,无论是人想靠近它还是马想靠近它,它就一声嘶鸣人立而起,两只前蹄交替前蹬,相当危险。 “哇!这匹飞马,我记得叫弗丽嘉来着……”小穗在梅一白那里卧底数天,听梅一白说起过这匹飞马,知道它的名字,但也是头一次见。 “弗丽嘉!过来过来!”小穗向它招手喊道。 也许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弗丽嘉真的向这边看过来,甚至带着几分戒备向这边靠近了一段距离。 同时,在场的老师和同学们也听到了喊声,视线又被他们一行四五人所吸引,悄悄地对奥罗拉和米奥议论纷纷。 “这匹飞马居然康复了?真不简易。”江禅机惊讶道。 他给它挤掉、吸掉一部分毒液后,觉得它的状况不会进一步恶化了,但没想到这么几天它就恢复健康。 “你不知道吗?”路惟静解释道:“针对蛇毒的抗毒血清,就是通过给马的体内注入少量蛇毒,令马产生抗体,然后再从抽出来的马血里提纯出抗体做成的。梅一白给这匹飞马移植翅膀时,为了给它止疼,可能已经给它注射过一次毒液,所以它的体内产生了蛇毒抗体,几天前那次它被梅一白注入了致死剂量的毒液,它本来是必死的,但因为你及时往外挤出一部分毒液,再加上它体内有蛇毒抗体的存在,所以侥幸活下来,而且对蛇毒的抗性也进一步提高了。” 江禅机恍然,原来是这样啊,简直就像是赛亚人每从死亡线上回来一次就会变得更强似的…… 奥罗拉目不转睛地盯着飞马,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动物,它简直就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幻想生物,梦幻得不像是真的。 这匹飞马……她很想要。 从小到大,无论她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甚至不需要她开口,只要一个眼神,自会有人把她看中的东西双手奉上。 只要是有价的东西,没有她得不到的。 其中不止是她,在场的哪个女生不想得到这匹飞马呢?就算不考虑它的美丽,光是它的稀缺性就是独一无二的,唯一能创造另一匹飞马的人已经死了。 女生们纷纷向它招手,想把它唤至围栏边,亲手抚摸它柔软的鬃毛,如果能骑上它在场地里逛一圈就更好了,若是……若是它能带着她们翱翔天空,那她们肯定激动得几天都睡不着觉! 第178章 暴躁 在场的女生们都殷勤地盯着飞马,此起彼伏地呼唤它的名字,想把它叫到围栏边,摸摸它的鬃毛,就连奥罗拉也不能免俗地向它招手。 在场的学生里,可能只有米奥和陈依依没有对它表现出特别的兴趣。 飞马没有理睬其他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江禅机走来,像是认出了他曾经救过自己。 “小心啊,它刚才差点踢伤一位老师。”一位马术老师提醒道。 在江禅机他们来之前,有一个马术老师自恃了解马的习性,冒冒失失地想给它套上缰绳,结果它说翻脸就翻脸,差点儿把她踢伤。 “你好。” 他向它打招呼,并试着摸了摸它颈后那浓密甚至有些过于浓密的毛发。 它没有反抗或者逃跑,但是他也没摸到它的毛发,因为它的鼻子总是追着他的手在嗅,那天它感觉到他手上有什么东西把它的痛苦吸走了,把令它厌恶的毒蛇味道吸走了,所以对他的手很好奇。 其他人一脸羡慕地看着,有不认识他的人彼此小声询问他是谁,为什么这匹飞马对他另眼相待。 “婵姬学妹,我能摸摸它吗?”小穗双手合什拜托道,就像是别人能撸猫她撸不到似的,眼馋。 “呃……小穗学姐你试试看吧,小心些,我也不知道它让不让摸。”他说道。 飞马在梅一白的地下室里关了太久,整天接触的都是梅一白手下的爪牙,养成了暴躁的性格,一言不合就尥蹶子。 这也不怪它,它以前的性格不是这样,就连人类如果被长期监禁在狭窄的监狱里也会脾气暴躁,更何况它连犯人放风的时间都没有,每天24小时被囚禁着,早已忘了阳光、雨露和青草的样子,对所有人都保持着戒备。 如果不是江禅机帮它解除过痛苦,它也不会允许他靠近自己。 可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它没有反抗小穗的抚摸,但也谈不上享受,只能说是耐着性子让她摸而已。 近距离观察,它的眼睛明亮而分外有神,有圆杏那么大,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十足是一位马中萌妹。 小穗摸了摸它的鬃毛,又小心地摸了摸它的翅膀,好奇地问道:“婵姬学妹,它能飞吗?” 所有人都看向他,期待他说出肯定的回答。 “我也不知道啊,我没见过它飞,小穗你不知道吗?”他反问。 小穗摇头,“梅一白从来没有把它牵出地下室……可能千央了解更多的情况,但是她现在……” 想起好朋友的遭遇,她不禁又是微叹。 路惟静插言道:“我们对它做过生理上的检查,它双翼的肌肉、骨骼和神经都没问题,梅一白真是一位天才,可惜……她没把她的天才用在正确的方向上。总之,它理论上具备飞行的可能,但实际上它想飞起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现在它肯定是不能飞的,正是因为它不会飞,所以我们没栓着它。” “这样啊……”小穗想了想,“既然它跟婵姬学妹你比较亲近,不如由你来教它如何飞行怎么样?不然它空长了一对翅膀却不会飞,多可惜啊……” 米奥舔着嘴唇说道:“没关系啊,鸡也不能飞,不是照样很好吃吗?鸡如果会飞的话,鸡翅膀的肉就太柴了!” “……” 在场者全都无语,不知道她这么无厘头的话是怎么冒出来的。 “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啊!”路惟静眼睛一亮,赞同地以拳击掌。 “鸡翅膀肉太柴?”米奥误会了,然后被路惟静敲了一下脑袋。 “我是说,就由婵姬你来训练它,看它能不能学会飞行。”路惟静期待地说道,“这可不是玩耍,而是很严肃正经的科研——让一匹从几千万年前的祖先开始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大地的马学会振翅和飞行,意义不亚于第一条原始鱼类从海里爬上陆地,进化成两栖动物,也不亚于第一只原始哺乳动物飞向天空,进化为蝙蝠……” 她越想越兴奋,“这件事一定要做,而且要努力做成功!整个过程要详细记录下来,一旦它成功学会飞行,完全可以写成一篇很有影响力的论文!” 她按住江禅机的肩膀,急切地说道:“从明天……不,从今天就开始,利用一切空闲时间训练它飞行!” 小穗提议只是出于好玩,没想到路惟静竟然想到了这么深远的意义,不过这倒是有趣,如果能亲眼见证一匹马学会飞行,以后在孙子孙女面前都有牛可吹了…… “呃……” 江禅机临危受命,一脸懵逼地说道:“怎么训练啊?” “办法自己去想,充分发挥你的主观能动性,谁也没有类似的经验可以告诉你。”路惟静根本不容他拒绝,“李慕勤那边由我跟她说,她肯定不同意,不过没关系,她不同意也得同意!哼!” 听上去很麻烦的样子,江禅机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马,更没有训马的经验,总感觉是赶鸭子上架…… 但是没办法,这匹飞马因为长期被监禁在梅一白的地下室里,形成了深厚的心理阴影,对人的戒备心强,根本不容许其他人靠近。 虽说红叶学院的超凡者不少,靠力量压制它的反抗并不难,但无论是想训练什么动物,最重要的前提就是要和动物建立起牢固的信任关系,否则训练就无从谈起。 “唯一可惜的是,这匹飞马绝版了,如果有一公一母就好了,虽然即使它们生下的小马肯定没有翅膀,但至少可以研究它们的行为对后代的影响……”路惟静惋惜不已,甚至觉得梅一白就这么死了实在是科学界的损失。 “反正这两天没课,现在就开始吧,我去跟马术老师说一声,让她们给你定制一套马术服。”路惟静催促道,然后就去跟马术老师们谈话了。 “路老师,马术服就算了吧……” 妹子们的马术服……裆太高。 江禅机瞪着飞马,心里颇有老虎吃刺猬——无从下口之感。 第179章 洗澡 正当江禅机面对飞马弗丽嘉觉得无从下手时,倒是旁观的奥罗拉开口说道:“婵姬学妹,我建议不妨从给它洗澡开始。” 她的视线在弗丽嘉的身上扫过,“它的身体有些脏,鬃毛都结成绺了,应该很久没有洗过澡,你可以用清水、毛刷、专用洗涤液给它把身体洗干净,再用吹风机帮它把毛发吹干,当然如果有专门的烘干房就更好了,在肢体接触和互动中增加感情和信任,这对训练很有帮助。” 江禅机一愣,“奥罗拉学姐你养过马?” “我家里有几处马场,也接触过冰岛马,多少了解一些,而且……我有一个很喜欢马的亲戚。”奥罗拉说道。 “切!不炫耀会死吗?家里有马场有什么了不起的!”米奥不屑地撇嘴,“有本事开几个熊猫场~” 其他人都不觉得奥罗拉的语气是炫耀,说不定人家还特意有所保留。 马术老师走过来询问江禅机的三围尺寸,他再三说明不需要为他订制马术服,马术老师听到他们的谈话,认同奥罗拉的建议,并简单地向他介绍一下情况。 马术是真真正正属于贵族的运动,普通人就算买得起一匹平价的普通马也没地方养,只能寄养在马场或者马术俱乐部,每月的纯寄养费就要上万,伙食费每个月起码还要两三万,一旦生病更是花钱如流水。 马的寿命很长,这样的花销要一直持续几十年。 这还是普通马的生活标准,若是高档马,价格上不封顶。 江禅机听得咋舌不已,这马比人还要金贵啊,他一直以为所谓的养马很容易,每天喂点儿青草就行了,这每月几万、每天上千的伙食费是顿顿请马吃高档牛排吗? 事实上每天喂青草也可以,就像同样是养猫养狗,有的家庭喂高档猫粮狗粮,有的家庭喂剩饭剩菜似的,穷有穷养,富有富养,但马毕竟不是宠物,马的日常训练需要消耗大量体力,每天伙食标准上千元和每天吃青草养出来的马肯定天差地别,高水平运动员不可能每天吃青菜豆腐,否则维持不了训练状态。 还好这飞马是养在红叶学院里,若是由他自己养,干脆找梅一白卖肾去得了…… 冬天气温低,不适宜在户外洗澡,红叶学院的马厩里有专用的洗澡间,里面有全套的设备,如果马比较温顺,可以全自动洗澡并烘干,不需要人的干预,但正如奥罗拉所言,洗澡是手段,目的是增进与飞马的感情,所以要手动来洗。 弗丽嘉没有套着缰绳,江禅机费了好半天劲才把它引到洗澡间,把校服外套脱掉,把袖子和裤腿挽起来,一手持花洒,一手拿着毛刷,开始笨拙地给它洗澡。 它的身体粗看起来不是很脏,但冰岛马的特点就是毛厚且长,特别容易积攒脏东西,温水一冲到它身上,浑浊的泥汤就哗哗地被冲下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死虫子的尸体,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女生们纷纷扭头不敢再看。 路惟静说道:“虽然它差点把命丢了,不过中毒也有部分好处,就是它身上的寄生虫也被毒死了,梅一白的毒性太剧烈,寄生虫只要从它身上吸一点点血,就会被毒死。” 弗丽嘉长期跟多种其他动物被关在地下室的笼子里,不可避免地被各种寄生虫感染,梅一白没给它洗过澡,寄生虫在它厚厚的毛发里不断繁殖,令它的身体又痒又痛,狭窄的笼子里连转身都做不到,它暴躁的脾气有一部分就是因此而生。 江禅机毕竟是男生,不怎么怕虫子,小时候还经常逮虫子玩,虽然这些寄生虫跟他小时候逮的虫子不同,但他在颠沛流离期间还住过到处都是蟑螂的出租屋呢,对虫子早有免疫力了,再说死虫子有什么可怕的? 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流畅,刷子从它的毛发间刷出更多隐藏的虫子尸体,大致洗刷一遍后,又给它抹上专用的沐浴香波,搓一搓蹭一蹭,再用清水冲洗,有了香波的润滑,又洗出来更多的虫尸和脏东西。 由于它的毛发都打绺了,缠在一起解都解不开,他又用剪刀把实在解不开的毛发结剪掉,直到全身的毛发变得顺滑——除了脸部和头部之外,因为它对洗脸比较抗拒,江禅机也没坚持,毕竟是它第一次洗澡。 它的翅膀洗起来比较麻烦,这是它跟其他马的不同点。 这对翅膀完全展开的宽度差不多有七米,翅膀内侧容易藏污纳垢,它自己不会主动展开翅膀,还是包括奥罗拉在内的女生们帮忙把它翅膀拉伸并举高,江禅机才把它翅膀内侧洗刷干净。 等好不容易洗干净了,再把它带进烘干室,用灯暖式浴霸把它的毛发烘干。 最后,当它走出烘干室时,大家纷纷发出惊叹,这匹飞马之前是灰白色,大家以为它就是这样的颜色,但现在它除了鬃毛、尾巴等少数部位的毛发颜色稍深之外,其他部位全都变成了棉花一样的雪白色,颜值又至少提高了三成! 弗丽嘉的神态更加放松了,对江禅机的态度也更加亲密,因为在洗澡的过程中,他们的气味也交换到彼此的身上。 从第二天开始,江禅机除了练拳和练箭之外,又多了一项新的任务,就是训练飞马弗丽嘉学会飞行。 李慕勤非常不乐意,觉得这是不务正业,但遭到了路惟静的顽强抵抗,在她的强烈坚持下,江禅机每天一早一晚都要去马场里报道,亲手喂食弗丽嘉,因为喂食同样是增进人和动物感情的重要方式。 弗丽嘉的饲料由马场科学配比,并且按时投喂,不需要江禅机管,他负责的是喂它饭后零食,比如苹果和胡萝卜,马最喜欢吃这两种水果。 一连几天时间,他每天去马场唯一做的事就是给它喂零食,至于飞行,八字都没一撇,他对如何教它飞行毫无头绪。 第180章 天空的向往 “喂,我说你也太会享受了吧?我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苹果……” 江禅机端着马场后勤老师交给他的一小盆洗干净的胡萝卜和苹果,趁别人没注意,拿起一颗苹果啃了两口,立刻被香甜多汁的果肉征服了,这是什么神仙苹果啊?让马吃这种苹果是不是太浪费了? 嘎吱……嘎吱…… 他狼吞虎咽地啃着苹果,含糊地说道:“咱们打个商量,胡萝卜归你,苹果归我,怎么样?胡萝卜很有营养的,多吃胡萝卜对眼睛好……” 弗丽嘉也不傻,它瞅瞅他左手递过来的一根完整的胡萝卜,又瞅瞅他右手里啃剩下的半颗苹果,哪个味道更香不是一目了然吗? 它猛然往前一探头,趁江禅机不备,两排大板牙从他手里强行抢夺苹果,要不是他见机得快,及时松手,估计手还要被它咬到……即使如此,它的舌头也舔到了他的手。 半个大苹果,它只嚼了一下就吞进肚子里,又伸着脖子觊觎盆里剩下的苹果。 有一个很老的故事,是说驴子很蠢,想让驴子听话往前走,要么在它前面放个胡萝卜吸引它,要么用棍棒在后面抽它屁股,这个故事如果把胡萝卜换成苹果,肯定更有说服力。 “既然你这么喜欢吃苹果,咱们来做个游戏吧。” 江禅机想起这个故事,用棍棒抽它肯定不可能,否则路惟静老师肯定要抽他,那就试试它爱吃的苹果。 他找了根棍子,用一根细绳把一颗苹果吊在棍子前端,他举着棍子走到哪里,弗丽嘉就跟到哪里。 想让它飞,就要让它产生对天空的向往,古代鸟类或者蝙蝠进化出飞行能力,不外乎就是飞行时更容易躲避天敌和获取食物。 如果他在它头顶晃悠苹果,它会不会因为想吃苹果而尝试扇动翅膀呢? 弗丽嘉的单侧翅膀展开后超过三米,加上它自身的宽度,双翅完全展开差不多有七米。 它的翅膀平时是像鸟类翅膀一样折叠着在身体两侧,因为它身高不足1米6,所以翅膀折叠后,翅尖依然几乎垂到地面,令它的身体就像是披着一张羽毛斗篷。 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它没有主动扇动过翅膀,在它背上像是一件装饰品。 他试着把手伸到翅膀内侧,给它搔痒,它会有反应,这证明翅膀的神经和肌肉都没问题,它只是不会使用它,也不知道背上这两个多余的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江禅机先试着站到高处晃悠苹果,但弗丽嘉只是前蹄腾空、人立而起想拿到苹果,翅膀还是一动不动。 怎么能让它改掉人立而起这个习惯动作呢? 江禅机没有训马的经验,不过他想了个笨办法——既然它喜欢前蹄腾空,说明它的后腿很有力,足以支撑身体的重量,那么如果给它的身体增加重量,令它无法光凭后腿的力量站起来呢? 增加重量的方法也很简单,骑到它身上就行了。 问题是,它会让他骑么? 江禅机站在它侧面,一手抚摸着它的鬃毛,另一只手轻轻拍打它的后背,由于它的背部一部分被翅膀占据了,能坐人的只有翅膀前的一部分区域,比骑普通马的坐姿更靠前,否则会影响它扇动翅膀——假设它会扇动的话。 “那啥……让我骑一下行不?”他试着跟它打商量。 人生第一次骑马,居然就是骑一匹飞马,他心里也很紧张,万一骑上去之后它尥蹶子怎么办? 它身上既没缰绳也没鞍座,作为一个骑马的门外汉来说难度太高了,如果它不肯配合的话,根本没戏。 弗丽嘉大概是没听懂他的话,注意力还是放在围栏外的苹果上面。 “我要上去了啊,你乖乖的千万别乱动!” 正好今天没有马术课,马场里是空的,他不用担心误伤别人,于是用手拄它的背脊,学人家的样子侧身跨上去——没吃过猪肉,他这几天好歹见过猪走,其他学生上马术课的样子他见过。 弗丽嘉惊觉后背上有人,本能地开始挣扎,不过在被梅一白得到之前,它受过一些基础的马术训练,挣扎的动作不算特别剧烈,但即使如此,江禅机在滑溜溜的马背上也是被颠簸得像一只风暴里的小船。 为了稳定身体,他只能抱住它的脖子,双腿尽量夹住马背,努力让自己不被甩下来。 “弗丽嘉!安静!弗丽嘉!是我!”他喊道。 他心脏剧烈跳动、血压上升、精神高度紧张,这一切症状令湖里的鱿鱼须误以为他遭遇了危险,而且某种程度而言,他确实面临着危险,如果被弗丽嘉把他甩下去,说不定会被它的铁蹄跺几脚。 他的两只手腕处涌出两股淡淡的黑气,迷你鱿鱼须冒出来,顺势迅速缠住了弗丽嘉的脖子。 “不要伤它!会被别人看出来的!”他急忙制止道。 他亲眼见过鱿鱼须缠绕并重创超凡大猩猩、白蝙蝠和梅一白的过程,如果不及时阻止,弗丽嘉也逃不过类似的下场。 他的阻止起了作用,鱿鱼须改变了策略,没有把吸盘贴到弗丽嘉的身体上,只是缠住了它的脖子,然后绞紧,精确地压迫它的颈部血流与气管。 很快,弗丽嘉由于体内氧气不足以及大脑供血不足而失去了力气,慢慢安静下来,鱿鱼须也及时松开了。 动物毕竟是动物,智商有限,想让动物服从,就要恩威并施,棍棒与胡萝卜并用,不能光是一味对它好或者一味地惩罚它。 江禅机这几天看别的学生学习马术,也学了一些东西,他试着夹了夹双腿,弗丽嘉就往前走,如果他用一侧的脚触碰它的身体,它就会向那一侧转向。 他骑着弗丽嘉在马场里转了几圈,渐渐有了骑马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他体重轻的原因,弗丽嘉也轻松适应了他的存在。 他指挥它来到围栏边,拿起吊着苹果的棍子,在它脑袋上方晃悠,让它知道美食在天上,看看能不能让它产生对天空的向往。 第181章 起飞 噗噜噜—— 弗丽嘉打着响鼻,被香香的苹果勾引得心痒难耐,但是江禅机坐的位置靠前,即使他体重较轻,由于杠杆原理的存在,它想单凭后腿站起来会很费劲,也不好掌握平衡。 它脖子伸得老长,用尽全身的力量想站起来,但力有未逮。 江禅机突然感觉到屁股后面有什么东西扫了一下,回头一看,惊喜地看到它的翅膀动了,尽管只是全身用力之下牵动翅膀的肌肉与神经,就像便秘的时候连腹肌都在使劲一样,但终究是一个好的开始。 “对!就这样!展开你的翅膀!上下扇动!这样你就会变轻!”他趁热打铁地鼓励道。 它的翅膀没有完全展开,处于半折叠状态,无意识地胡乱扇动,跟鸡鸭等飞行能力退化的家禽受惊时乱扑腾翅膀的样子差不多。 不过,马的脑容量毕竟比鸡鸭那小得可怜的脑容量大得多,智力也高得多,毕竟马可以训练,没听说谁训练鸡的……它似乎察觉到扇动翅膀确实令身体变轻了。 弗丽嘉有些困惑,不知道身体变轻的原因。 江禅机见它一会儿扇动几下翅膀,一会儿又停下,焦躁地原地打转,于是在它再次扇动翅膀的时候,腾出一只手拍打它的翅膀,将它的意识引导到翅膀上,只要它继续拍翅膀,就奖赏给它半个苹果,如果它不拍了,就把棍子提得更高,让它吃不到苹果,用这种培养条件反射的方式来训练它。 慢慢的,弗丽嘉从无意识地扇动翅膀转变为有意识地扇动翅膀,它察觉到只要活动这两对以前没用到的肌肉就能吃到香脆的苹果,扇动得越来越带劲。 场地里被它折腾得烟尘弥漫,江禅机呛得直咳嗽,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感觉了,必须要趁热打铁。 它现在仅仅是学会瞎扑腾了,距离学会飞行还有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学会如何正确地扇动翅膀。 鸟类扑翼式飞行的效率非常高,比人造飞行器对能量的利用效率高得多,而扑翼式飞行并不是简单地将翅膀上下扇动,上下扇动只能往高飞,不能往前飞,还不容易保持平衡。 这个就很麻烦了,江禅机想不出用什么方法教它扑翼式飞行,首先他也不会,只知道大概类似于蝶泳,其次就算他会,又怎么手把手地教给它? 正在犯愁之际,两条淡黑色的虚影再次从他背后浮现,这次并不是要限制弗丽嘉的行动,而是……卷着它的翅膀像鸟类一样扑腾。 江禅机的手不够长,但两条鱿鱼须比他的胳膊长得多,虽然比不上翅膀完全展开的长度,但只要卷住翅膀的主要骨骼就行了。 弗丽嘉略显惊慌失措,但它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鱿鱼须摆布。 场地里扬起的尘埃几乎已经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毕竟是完全展开接近七米的一对翅膀,扑翼的频率和力度也比普通鸟类强得多。 弗丽嘉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盈,仿佛失去了重量似的,从地上慢慢悬浮起来。 就如同不会游泳的人第一次进入深水区之后,由于脚掌无法触及地面、感觉自己快被淹死而产生的恐慌差不多,弗丽嘉也恐慌地四足乱蹬,拼命长嘶以宣泄它的恐惧,想触及到令它安心的、熟悉的大地。 江禅机夹紧它身体两侧的双腿能感受到它急促的呼吸与颤抖的肌肉,他知道它很害怕,有些于心不忍,但这时候如果能克服恐惧,就能学会游泳,起码不会再害怕脚掌无法触地的感觉,如果因为恐惧而赶紧回到岸边或者浅水区,那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游泳了。 母鸟也会把雏鸟强行推出巢外,如果雏鸟不努力拍打翅膀飞起来就会摔死,不论弗丽嘉如何害怕,它起码不会摔死,它要克服的只是心理和本能上的恐惧而已,一旦跨过那道门槛,它就会领略到飞行的美妙,所以尽管他于心不忍,还是没有阻止鱿鱼须。 弗丽嘉惊恐的嘶鸣传进了马术老师们的耳朵里,本来没课的她们纷纷赶到马场,察看发生了什么事,但场地里沙尘滚滚,仿佛有一条土龙在盘旋,只能隐约看到弗丽嘉的模糊身影,甚至连马背上的江禅机都看不到。 马术老师们全是普通人,没有一个超凡者,超凡者也不可能来当马术老师,她们眼睁睁地看着土龙狂舞,却不敢贸然进入场地,因为那威势太过惊人,马蹄可不长眼,即使被那双强有力的翅膀扫到,普通人可能直接被扫飞吐血。 “难道是弗丽嘉发狂了?” “快去找超凡者老师让弗丽嘉安静下来!” “婵姬同学怎么样了?她在哪儿?” “要不要找校医?” 还有人找来紧急情况下使用的麻醉枪,但麻醉飞镖恐怕在这种情况下会被劲风吹偏了失去准头。 她们正值慌乱之际,突然听到尘埃之中一声高亢的嘶鸣,紧接着一道庞大的身影从烟尘里腾空而起! 原本混乱弥散的烟尘受到那对翅膀向下的风压,形成一道迅速扩张的洋葱圈,眨眼间就吹至场外,简直就像是场地中心发生了一场小型核爆。 老师们纷纷抬手遮挡住面部,闭上眼睛撇过头,以防眼睛被风沙所迷,或者肺里吸进尘土。 等烟尘的前锋散尽,她们才眯起眼睛,望向场地的上空,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弗丽嘉飞起来了! 这匹小体型的冰岛马,双翼完全展开之后比它的身体还要大得多,每扇翅膀的展开面积都有数平方米之广。 它每次扑打翅膀,都会搅动大量空气,而且拍打频率还相当高,即使站在几十米外都能感觉到凉风阵阵扑面而来。 作为体型和体重超过现存任何一种鸟类的飞行动物,弗丽嘉的飞行动静肯定小不了,响亮的扑棱扑棱声回荡在场地上空。 江禅机骑在它背上,双腿紧紧夹住它的身体,双手抱着它的脖子,现在轮到他害怕了。 第182章 瞩目 既然弗丽嘉已经会自主扑翼了,腕足虚影就消失了。 这不是江禅机第一次坐飞机,却是第一次坐飞马——不得不说,骑起来很没有安全感,仿佛随时可能被甩下去。 弗丽嘉第一次飞行,动作非常笨拙,掌握不好翅膀的力量,身体忽上忽下——向上飞的时候还好说,向下飞的时候……他简直像是在坐没有安全措施的过山车。 老师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人一马在空中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转,都替江禅机捏了一把汗,担心他从马背上掉下来。 这时,路惟静得到消息,匆忙赶过来,连李慕勤也来到现场,还有很多学生甚至逃课跑过来了,大家都想想亲眼看一看飞马飞行的样子。 “这孩子……还真的做成了啊……”路惟静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路惟静给江禅机下达任务时,其实并没有指望他真能做到,她分析过让飞马学习飞行会遇到的困难,结论是几乎不可能,否则梅一白早就做到了,身为飞马创造者的她比谁都更了解让飞马学习飞行的难度,需要花费大量时间还不一定能成功,她只有最后穷途末路之际才孤注一掷地把赌注押在它身上。 但是如果连试都不试就放弃,那太可惜了,所以路惟静把这个任务交给江禅机让他试试。 “哇!婵姬学姐好厉害!” 这种时候肯定少不了身为“婵姬学姐”小迷妹的付苏,初中部的学生这几天来被管得很严,她早就听说江禅机在训练飞马飞行,苦于一直没时间过来,今天听同学们都传疯了,说是飞马真的飞起来了,连她们班的老师都跑过来看热闹,她顺势就跟来了。 场地周围聚集的学生和老师越来越多,大家一边替江禅机担心的同时又无比羡慕他。 场边有一个学生推着一辆轮椅,轮椅里坐着另一个女生,她们两个都仰着头,凝视着空中盘旋的飞马,由于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飞马的身上,几乎没人察觉她们的到来。 推轮椅的是小穗,坐在轮椅里的是千央。 “真好,千央你刚离开医院,就能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事!”小穗笑道。 她的手搭在千央的肩头,而千央则微微歪着头,枕在她的手腕上。 千央的脸色还不太好,苍白而没有血色,显得很虚弱。 与一个月前相比,她瘦了很多,手腕瘦得近乎透明,隐约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 在医院里受了这么久病痛的折磨,她终于在今天被允许离开病房了,虽然还不能出院复课,每天只有一小时左右的外出时间,但毕竟是能外出了啊,这意味着她与身体的抗争取得了决定性的战果。 千央现在每天发作的时间越来越短,两次发作之间的间隔越来越长,甚至有时候一整天都不会发作,即使发作的时候,也无需再用拘束带把她绑在病床上,更不需要固定住她的嘴,因为她现在已经可以凭自己的意志力抵抗发作了。 在发作的时候,她会躺在床上,双手死死揪住床单,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承受痛苦,眼神里满是战胜病痛的顽强意志。 她的神经被病痛锻炼得越来越强韧,与一个月前脆弱的自己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她的身体虽然虚弱,精神意志却仿佛浴火重生了一般! 这一切,离不了校医院医护人员的悉心照料,离不开家人的陪伴,更离不开朋友的鼓励和支持。 她憧憬地眺望着在半空中奔腾的飞马,微笑道:“是呀,真的太幸运了,婵姬学妹好厉害呀。” “我觉得这是很好的兆头呢!千央你赶快好起来,到时候请婵姬学妹让咱们摸摸它的翅膀,说不定还能请她带着咱们上天玩玩呢!”小穗高兴地说道。 千央也很期待那一天。 弗丽嘉第一次成功飞起来,飞行动作很笨拙,它还没有掌握正确的发力技巧,很多力气被多余地浪费了,所以飞了一会儿之后,它就感觉到疲惫,落回了地面。 它的翅膀重新折叠起来,场里的尘埃慢慢落定。 人们呼啦一下冲进围栏里,把弗丽嘉和江禅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七嘴八舌地向他提问和说话。 江禅机在空中都吓出了满身冷汗,弗丽嘉的飞行极为惊险,总是急升急降,降的时候简直像是自由落体似的,他的屁股都离开了它的脊背。 回到地面之后,身体依然是轻飘飘的,脑袋里也懵懵的,像是坐在小船里晃荡,半天不敢松开抱着弗丽嘉脖颈的双手。 好几分钟后,他才迈腿从它背上下来,脚都快站不稳了,眼神发直,身体晃晃悠悠的。 不仅是他,弗丽嘉也像是忘记怎么走路似的,迈蹄子的时候都顺拐了…… 第一次成功飞行,对他和它都是无比新奇的体验,只有反复练习之后才会慢慢适应。 路惟静看出他的魂儿还没回到身体里,让他和弗丽嘉都先去休息,有问题等之后再问不迟。 江禅机领着弗丽嘉返回马厩时,不经意地一转头,远远看到小穗与千央,他认出了她们,毕竟千央的病号服很显眼,向她们挥了挥手。 小穗和千央也挥手回应。 等一人一马的身影消失在马厩里,千央突然说道:“谢谢你,小穗。” “为什么要谢我?”小穗纳闷道,她不认为自己做的事有什么值得特意感谢的,这不是朋友之间应该做的吗? “嘿嘿,没什么。” 千央用后脑勺在小穗的手腕上蹭了蹭,像是一只撒娇的小狗,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也不认为小穗的恩情是一句谢谢可以打发的,所以不再多言,好在人生漫长,她有足够的时间。 “好啦,时间差不多了,该回病房了。” 小穗从千央肩头收回手,推着轮椅调头返回校医院。 “好想自己走路啊……感觉总是被人盯着,怪不好意思的……”千央叹息道。 由于江禅机和弗丽嘉已经离开,在场老师和学生们也纷纷离场,其中不少人注意到坐着轮椅的千央,免不了看着她窃窃私语,大概认出了她就是梅一白事件里扮演了不光彩角色的那个学生。 第183章 你的笑容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梅一白事件涉及到太多人,事件的经过已经传入很多人的耳朵里,虽然她们听到的传言并不一定是100%准确的,但大体内容是不会错的,她们都听说本校有一位女生甘愿为虎作伥,帮助梅一白坑骗自己的同学甚至是朋友陷入魔窟,就连奥罗拉也曾遭到她的毒手,险些就发生不堪设想的后果。 作为青春期世界观尚未定型的青少年,学生的思想最容易受到煽动的,历史上很多著名的事件都是由学生牵头闹起来的,尤其是红叶学院里的很多少女都没有接触过社会,有一定程度上的心理洁癖,对于世界存在非黑即白的认知,她们猜到穿着病号服的千央就是臭名昭著的变节者,纷纷向她投以刺人的视线。 若非她们都有着良好的家教,可能早就对她恶言相向了。 也有些人能理解她,但大部分人不能,甚至有些人很鄙视她,恨不得她去死。 千央垂着头,不敢与她们视线相交,她知道自己的所做所为很难得到大家的原谅,如果换了自己处在她们的位置,说不定态度更加恶劣。 她的脸、耳朵和脖子都在发烧,脑门上因为窘迫而冒出细密的冷汗,被风一吹又有些发冷,这种忽冷忽热的状态对她的身体不好。 由于这段时间她一直卧床,再加上病痛对她体力的消耗,她腿部无力,虽然能扶着物体或者别人勉强站起来,但走路很费劲,站得时间长了还会双腿发抖,所以为了方便起见而坐上了轮椅。 讽刺的是,以前她爷爷每天坐轮椅,现在她爷爷可以自己走动了,她却继承了轮椅。 其实她昨天就被允许离开病房外出散步了,路惟静和其他校医也鼓励她外出,不要总憋在病房里,没病也会憋出病来。但她顾虑到外出可能会面对别人异样的视线,并不想外出,起码要等到能自己走路时再外出,像小偷一样躲避大家的视线,因为轮椅实在太显眼了。 小穗得知她被允许外出之外,还是在小穗的反复劝说和安慰下,千央才勉强同意今天外出,幸运地看到飞马腾空的奇景,不过随之而来的是同学们鄙夷的视线。 她的头垂得不能再低,下巴几乎戳到了胸口,如果地面上有条缝,她真的想钻进去。 这……这就是对我的惩罚吧? 没关系,这是我自作自受,这是我应得的。 千央紧咬下唇,默默地承受这些视线,就像是通过伤害自己的身体而获得谅解与救赎。 这时,一只柔软又坚定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小穗弯腰,凑在她耳边说道:“千央,抬起你的头来,对大家笑一笑,你平时怎么对我笑,现在也要用相同的笑容面对大家。” 笑? 现在她明明应该表示内疚、向大家低头道歉才对,为什么要笑? 如果她对大家笑,大家会不会更加厌恶她,认为她不知悔改,甚至是恬不知耻? 千央诧异地盯着几乎贴着脸的小穗。 小穗微笑道:“千央,你不需要道歉,道歉并不会解决问题,你要坦诚地面对大家。公道自在人心,现在有很多人听到不实的传言而误会了你,给大家一些时间,大家一定可以理解你,并重新接纳你。” 很多人鄙视千央,是因为大家都认为梅一白的毒素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换成自己,顶住毒素对身体和心志的侵蚀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其实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算是铁打的金刚面对梅一白的蛇毒,恐怕也得跪地求饶。 路惟静已经准备在校内安排一次公共课程,澄清本次事件的真相,同时向大家展示梅一白蛇毒的厉害之处,还会展示相关影像,将受毒害者所遭受的恐怖的戒断反应,赤果果展现在大家面前。 千央的心里涌出一股温暖的热流,大家真的会重新接纳自己吗?有小穗接纳她,她就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奢求更多,连想都不敢想能让大家都重新接纳她。 小穗向她缓缓点头,“我可以保证,千央的笑容很温暖,大家一定会原谅你的,没人会拒绝你的笑容!来,抬起头来,正视大家!” 千央可以不相信别人,但她绝对不会怀疑小穗。她犹豫了一下,怯生生地抬起头,迎向其他人的视线,如同一位孤独的战士向千军万马发起了冲锋。 但她不是一个人,她身后有来自朋友的力量在支持着她。 同学们很是意外,她们没想到她的态度竟然这么坦然,像是根本没有做错事的那种坦然。 千央努力向大家露出歉意的微笑。 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里、虚弱而瘦弱的她,笑容凄婉悲凉,像是一朵正在承受巨石重压的小花,随时可能夭折。 理解她的人,对她微笑回应,反而是不理解她甚至在心里诅咒她的人,像是因为这个笑容太过耀眼而无法直面似的,不由地撇开了视线,而且她们心里因为这个笑容而产生了些许动摇,一个虚伪而且做贼心虚的人,真的可以笑得这么温柔吗? “千央,你连那么恐怖的痛苦都能战胜,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时间还很长,离咱们毕业还有很久,我相信你,你一定能重新赢回大家的信任!让咱们一起努力吧!” 小穗的左手握拳向前伸出,千央也左手握拳,与她轻轻击拳。 “好!只要有小穗陪着,我一定能做到!” 千央下定决心,等完全恢复健康,她会付出200%的努力,一定要用诚意感动对她心怀不满的同学,然后在毕业时昂首挺胸地走出校门。 在不远处,奥罗拉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这一切。 她早就知道即使自己富可敌国,依然有很多用钱买不到的东西,比如自由,而今天她又看到另外两样用钱买不到的东西,一是会飞的飞马,二是小穗与千央之间令人羡慕的友情。 从某种意义而言,后者比绝版的前者更加珍贵。 第184章 加尔各答的雨 南亚,加尔各答。 轰隆隆。 一道闪电如银龙般横空出世,撕裂阴云密布的天空,将城市照得一片惨白,滚滚雷鸣以音速横扫过整个城市的上空。 仿佛是雨神吹响了号角,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狂暴地冲刷着这座位于恒河三角洲畔的城市。 纽约有一条第五大道,加尔各答也有一座第五大道,区别是前者是街道,而后者是一座高档公寓楼,碰瓷了前者的名字。 第五大道这栋楼的顶层,也是这栋楼最昂贵的楼层。 一位年轻女性身披华美的纱丽,端着一杯红葡萄酒,站着阳台上俯瞰这座风雨飘摇中的城市。 她身后是整面落地玻璃的阳台推拉门,室内只开着昏暗的夜灯,电脑屏幕是室内最明亮的光源,空气净化器发出微弱的噪音。 即使是冬天罕见的雷雨天气,似乎也无法吹走终年笼罩加尔各答的浓重雾霾,从室内来到阳台时,她的舌头就感觉到空气里的细微颗粒与那股含硫化合物的味道。 从她的位置远眺,可以看到贫民窟里的人们慌乱地忙碌起来,他们就像是暴雨中的蚂蚁,为了免于蚁巢中的一家老小被雨水冲走而奔忙。 加尔各答这座城市的平均海拔只有几米,由于人口快速膨胀导致地下水被抽空,这座城市还在不断下沉,而全球温度上升又令海平面在不断上涨……两者相叠加,加尔各答大概终有一天会成为东方的威尼斯吧——从负面意义上。 城市里有三分之一的人口生活在贫民窟,还有一部分人连贫民窟也住不起,只能以天为棚,以地为席,倒卧在人行道上,与遍地的垃圾与牛粪为伍,将自己奉献给携带疟疾等病毒的蚊虫,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第二天能不能醒来。 冬天的气温较低,现在可能不足20摄氏度,这种时候如果淋雨,说不定会感冒发烧,对于贫民而言,感冒发烧的后果很严重,免费的公立医院永远在排队,缺医少药且没有病床,昂贵的私立医院又进不去,印度医生们超一流的医疗水平只服务于有钱人。 因此,从第一道惊雷响起时,贫民们就开始为生存而奋战,他们慌张地用捡来的塑料布盖住四处漏雨的生锈铁皮房顶,拿缺了角的盆盆罐罐用来接渗进来的雨水。 当父亲的默不作声地忙碌,当母亲的把孩子们叫到身边抱紧,惊恐地瞪着噼里啪啦作响的房顶,生怕破房子被雨水冲垮,一家老小全都被冲进恒河。 暴雨如注。 城市孱弱的排水系统迅速崩溃,污水从排水口里反溢而出,带着刺鼻的臭味,汩汩地冒着气泡,污染了本来就稀缺的生活用水。 街道变成了河道,水面飘满了垃圾,散发着牛粪的味道,从这个意义而言,下雨还算是一件好事,至少在下完雨后的一两天里,街道会比较干净。 每次下完这样的暴雨,加尔各答都会有上百人死于接踵而至的霍乱与登革热,不过谁在乎呢?死的都是最低层的贱民而已,甚至连他们死亡本身都不会被别人发现,尸体被污水冲进恒河,又进入印度洋喂了鱼。 室内的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一个小窗口,同时响起一声轻微的蜂鸣音。 阳台上啜饮葡萄酒的女性听到声音,端着酒杯返回室内。 随着推拉门的关闭,俨然两个世界的室内与室外彻底隔绝了。 她坐到电脑前,点开刚才收到的邮件,视线扫过内容,她的眼睛里迸发黑色的怒火。 “我亲爱的朋友……你离开这个世界了么……” 这是一封自动定时发送的邮件,正常情况下不会被发送,因为发件人每隔一定时间会将设置的定时延后,而她收到这封邮件,意味着发件人已经不在了。 “不在”的意思,就是出事了,由于不可抗拒的力量而不能再更改定时,很可能是死亡。 这是她与朋友的约定。 她的朋友不惜以身犯险,深入异国募集资金,一旦被异国超凡者察觉,如果无法及时逃脱,很可能会遭遇不测……她朋友对这点心知肚明,因此在离开祖国前与她约定,一旦连续数天不与她联系,并且她收到了这封定时邮件,就代表她朋友已经不在人世。 在收到邮件之前,朋友已经失去了联系,从异国汇来的最后一笔钱是近两个月前的事了,因此她对这封邮件的到来早有心理准备。 尽管如此,确认朋友的死亡还是令她无比悲痛而愤怒,原本美丽而温柔的脸变得扭曲而狰狞。 是时候该轮到她出马了。 酒杯里鲜红似血的葡萄酒还剩了一半,她端起来,将剩下的酒淅沥沥酒在地毯上,以此告慰朋友。 朋友为了祖国的繁荣而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尽管朋友与她在具体的执行细节上有一些分歧,但她们都拥有共同的目标,就是让这个落后而贫穷的国家重获新生。 外面还在下暴雨,她拿起一把伞离开顶层公寓,顺手还带上那只空酒杯。 从电梯里下来,她撑起伞,站在公寓楼门口,四下张望。 正在路边等候客人的出租车司机看到她从这栋高档公寓楼里走出来,再加上她靓丽的容貌与华美的衣饰,不禁眼前一亮,兴奋地启动汽车,缓缓驶到她身边。 “美丽的女士,坐车吗?” 留着浓密小胡子的中年男性司机跳下车,殷勤地接过她手里的伞,为她拉开后车门,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视线如箭雨般洒在她的脸、胸、腰、臀、腿之上,悄悄吞了口饥渴的唾沫。 她的纱丽是很开放的那种,甚至只能遮住一半的胸,若隐若现的感觉更加色气。 她像是浑然不觉司机的视线,优雅地微笑着坐进后座。 司机关上车门回到车里,兴冲冲发动汽车,将后视镜扶到合适的角度,可以饱览她秀色的角度,问道:“美丽的女士,想要去哪?” “迦梨神庙。”她说道。 第185章 红色之城 作为加尔各答著名的旅游景点之一,出租车司机对前往迦梨神庙的路很熟。 可能是由于这位女客人的英语太过标准,一点儿咖喱味都没有,甚至带着几分上档次的伦敦腔,司机的语气不自觉地对她客气有加,而且她的神态与面容总令他有一种……莫名的敬畏之感。 她皮肤较白,是属于南亚高种姓人士那种特有的白——在南亚如果不清楚谁是高种姓谁是贱民,基本上通过肤色就能区别。 “美丽的女士,在这种大雨磅礴的天气里还要去神庙参拜,您一定是位非常虔诚的信徒,迦梨女神会保佑你的……” 前一秒他还说着恭维话,紧接着就猛踩了一下刹车,从车窗探出头,大声咒骂一个刚刚从车前头跑过去的流浪汉。 “对了,您是住在第五大道么?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以后需要用车,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他谄笑着递过自己的名片。 “不用了,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她没有接。 “是吗?太遗憾了……”司机没有收回手,依然不死心地问道:“您是要出门旅行吗?如果要去机场,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不是我吹牛,这一片儿的出租车里数我开车最稳了!” 这个司机真的很会拉客,她终于接过名片。 “看您的样子,肯定去过很多国家吧?我也去过不少地方,像什么巴黎、东京、莫斯科、纽约、开罗……我全都去过,说实话还是加尔各答最棒!您想不想看看照片?” 他又掏出手机,进入相册,炫耀地向她展示他的那些旅游照片,可这种低劣的ps技术只能骗骗没见识的小姑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用背景图片与人像图片合成的。 见她无动于衷,他终于讪讪地闭上嘴。 景色从车窗的倒影里飞逝,她默默地注视着车窗外。 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直到她为朋友报仇为止,她不会再回到这座城市,所以要把这座城市的样子记在心里。 道路周围随处可见镰刀斧头的标志,还有画着马列恩斯毛头像的招牌被拆下来当作简陋房舍的顶棚。 她面露寒意——因为神灵暂时收敛了神威,就令这些无神论的流派大兴其道?甚至还入侵了这座圣城? 恒河水不断上涨的河岸边,有人借着暴雨洗澡,还有人打了一桶水回去喝,十几米之外是木柴堆上烧了一半的尸体,焚尸人大概没料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只能尴尬地等雨停了之后再换一批干木柴接着烧。 她舔了舔嘴唇,终日笼罩加尔各答的雾霾之中所悬浮的颗粒物,应该有不少就是尸体焚烧过程中产生的油烟与骨灰吧。 能请人在恒河边焚烧尸体、将骨灰洒入恒河的家庭至少也是平民,真正的穷人连尸体都烧不起,死了就死了。 “女士,咱们到了,您要进去很长时间吗?还是随便看一下就走?我可以等会儿您。”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 由于暴雨,平时熙熙攘攘的迦梨神庙今天格外冷清,小商贩要么收摊了,要么躲着避雨,游客的影子也没几个,想拉到出得起车钱的返程客人并不容易。 “随便看一下就走,一会儿我还要去个地方,之后去机场。”她随手掏出一叠钞票,比应付的车钱更多,算是预订他的时间。 司机喜出望外,接过钞票塞进兜里,忙不迭地应承,不顾自己的身体被淋成落汤鸡,殷勤地拉开后车门,为她撑起伞。 她没有道谢,接过伞往迦梨神庙走去。 作为加尔各答的著名景点,迦梨神庙相比于其他国家的著名神庙或者寺庙显得非常寒酸,见惯了大场面的外国游客甚至不经导游介绍很难想到这里是本市的著名景点。 不过,迦梨神庙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点,就是红色。 从神庙里溢出的雨水,全都被染成了红色,并不是镰刀斧头背景的那种红色,而是鲜血的颜色,其中大部分是真的鲜血,少部分是红色染料。 这很符合迦梨作为黑暗与嗜血之神的身份。 加尔各答及周边地区有两座迦梨神庙,两座神庙的名字并不完全相同,两座神庙的风格也迥异,其中一座典雅圣洁气派,另一座狭窄低矮阴森,前者代表迦梨的神女相,而后者代表迦梨的愤怒相。 她让司机拉她过来的,就是后者,因为名字不一样,所以司机不会弄错地方。 略显诡异的鼓声响起。 神庙里走出几位穿着白衣或者白裤的祭祀,他们冒雨拖着一头黑山羊,借着雨水把它的身体洗刷干净。 黑山羊似乎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或者是闻到此地弥漫的同类血腥味,惊恐不安地扭动挣扎,想从这里逃掉。 它凄婉地咩咩直叫,像是在向周围的人求救,但围观的信徒们并未对它抱以同情,大家淋着雨虔诚而专注地祈祷。 至于冒雨前来的少量外国游客,他们是为了猎奇而来,当然更不会站出来拯救它,说到底只不过是一只动物而已,尊重当地的宗教习俗更重要。 在场的人里,祭祀在忙碌,信徒在祈祷,游客在拍照,只有她孤零零地站着,什么也没做,只是撑着伞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黑山羊被洗刷干净,三名祭祀里的两名分别从后面抱住黑山羊的胯骨、从前面用绳子牵着它的脑袋,将它的脖颈充分拉长。 第三名祭祀举起一把一米多长的砍刀,高声赞颂迦梨女神的神威,为女神献上今日份的祭品,以求得到女神的保佑。 这时,一道气势雄浑的闪电从迦梨神庙的空中划过。 闪电将砍刀映得雪亮,刀刃上反射着她的脸,混杂着兴奋与喜悦的脸。 电光未熄,炸雷即至。 砍刀与炸雷不分先后落下,久经磨砺的刀刃像砍瓜切菜般斩落了黑山羊的脑袋。 羊头滚落,温热的鲜血从脖腔中喷涌而出,令神庙周围流淌的血红雨水更加鲜艳。 她舔了舔嘴唇,有些渴。 第186章 祭品 羊头落地,刚才还在咩咩叫的黑山羊瞬间身首异处,身体还由于神经和肌肉的反射偶尔抽搐几下,令场面显得更加惊悚。 围观的人群里,那些外国游客发出低声惊呼,有些胆小的女性游客早已转过头,不忍再看,而胆大猎奇的男性游客则悄悄端起相机或者手机,将这种黑暗的活祭记录下来,作为回国后向别人炫耀的谈资。 至于游客里的基督徒,看到代表邪恶与魔鬼的黑山羊被斩首,心情则更为复杂。 在南亚,需要活祭的神并不多,迦梨女神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位。 而且,这是由于时代的进步才使用黑山羊进行活祭,对迦梨女神的传统祭祀需要使用活人,一人份的死亡能换来女神一千年的愉悦。 南亚北部山区那些落后的村落里,至今仍悄悄进行着对迦梨女神的活祭,祭品一般选择3至12岁的男童或者刚刚来月事的年轻女性。 根据官方记载,2014至2016年里,这个国家29个邦里有14个邦发生了51起活人祭,其中大部分都是向迦梨女神献上的祭祀,实际上则可能远不止这个数字。 在加尔各答这种大城市里,没人敢使用活人祭,只能改用牲畜祭,每天在迦梨神庙前将一只黑山羊斩首,但……这能令习惯了活人祭祀的迦梨女神感到愉悦么? 负责牵羊的两位祭祀里的一位,小心地捧起羊头放在托盘里,进入神庙,摆在一块代表迦梨女神的黑色石像面前。 信徒们争先恐后地向羊尸围拢过来,刚才负责砍头的那位祭祀用手指蘸上温热的羊血,逐一点在每位信徒的眉心。 嘎啊—— 成群的乌鸦盘旋着落在神庙的屋檐上,盯着血逐渐流干的羊尸。 呜汪—— 野狗们闻到血腥味也赶过来,徘徊在人群外围,伺机而动。 羊尸的内脏会被剁碎了喂给乌鸦和野狗,这是它们每天都能吃到的午餐,今天当然也不能错过。 羊肉有时候卖掉,有时候施舍给穷人,所以被羊血祝福过的信徒们也没走,看能不能幸运地分到羊肉。 神庙外面因为血祭而热闹非常,没人注意到她已悄然进入神庙。 她站在黑色石像前,盯着石像的脸,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过了一会儿,她拿出那只空酒杯,放到台子上,又端起放着羊头的托盘,将托盘里的羊血倒进了杯中。 酒杯再次变红了,不同的是,这次里面不再是红葡萄酒。 她端起酒杯,将尚带余温的羊血一饮而尽。 由于她与朋友的意见存在一些分歧,为了免伤和气,她与朋友约定好了,只要朋友没失败,她就不会出手。 现在朋友很可能已经功败身死,那么不再饮血的约定就失效了。 羊血流进她的胃里,非常美味,但是没有令她满足,反而像是唤醒了她的饥渴。 她渴求鲜血,真正的鲜血,人的鲜血。 她已经渴了几千年,是时候尽情享用祭品了。 她走出神庙,分到羊肉的信徒们和看完了热闹的游客们正在陆续散去,雨水将羊血冲向四面八方。 负责砍头的祭祀注意到她,举起蘸着血的指头向她走来,示意她把缠在额头上的丝巾摘掉,似是要给她的眉心点上羊血。 “不。” 她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介祭祀,没资格为她点宾迪。 她离开迦梨神庙,没有回去找出租车司机,而是走向附近的一处场所。 弥漫着尸体的味道,游荡着亡灵的所在——垂死之家。 垂死之家,由特蕾莎修女在多年前创办,收容那些得了重病,治不了、治不好、治不起的病患,或者一些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或者严重受伤的年轻人,给他们一处容身的所在,让他们可以体面地等死。 不少外国人在垂死之家里做义工,有长期旅居加尔各答的人,也有短期旅行途经此地的人,有男也有女,其中大部分人应该是心地善良想要奉献自己的爱心和力量,也有少部分人在垂死之家当几天义工只是为了在朋友圈里发照片炫耀,在朋友面前挂上“有爱心”的标签。 暴雨仍未停,天色阴沉,负责看门的一个外国老男人看到她的身影,认出了她,客气地向她点头致意,毕竟她给垂死之家提供了不少经济支持。 其实他误会了,那些钱并不是她的,而是她朋友的,她朋友从异国挣了很多钱,由她按照朋友的意思进行分拨,其中九牛一毛被分给了这里,但对垂死之家来说也是一笔为数不菲的捐款了。 因此,她可以在垂死之家里自由出入、走动,没人会阻拦她。 她走进光线昏暗的室内,立刻嗅到浓重而熟悉的味道——死亡的味道。 几十个垂死之人躺在一排排简陋的单人床上,轻微的哼唧声时而响起,仿佛在努力证明他们还活着。 义工们可能刚为他们擦洗完身体,涂了护肤乳,喂过他们香蕉,现在已经去休息吃饭了,毕竟现在正是午饭时间,义工们也要吃饭休息。 他们的身体散发着廉价护肤乳的味道,但依然无法掩饰那股沉沉的死气。 一个十几岁的半大男孩子被严重烧伤,伤口在潮湿的天气里迟迟无法结痂,苍蝇在伤口上爬来爬去。他睁眼看了她一眼,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 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四肢骨瘦如柴,唯有肚子胀得高高鼓起,每次呼吸体内都涌出恶臭。他看到了她,像是看到什么极为恐怖的存在,惊恐地喉咙里咯咯直响。 一个年纪更大的老人,全身皮肤又干又皱,像是一张报纸被狠狠地揉成团又展开,而且布满了黑斑,手脚的皮肤寸寸龟裂。他看到她,却像是看到救世主似的,向她露出解脱的微笑。 她在室内徜徉一圈,相比于她上次来时,这里的病患多了一些又少了一些,换了不少新面孔,能活着走出这里的病患往往百中无一。 沦落到这里的病患,无一例外全都是低贱的种姓,在她眼中与牲畜无异。 第187章 真红 如果说仅仅是因为身体上的病残而寄居在这里也就罢了,然而除了这些老弱病残之外,还有一些自称得了心理疾病的人也跑来垂死之家请求救治。 心理疾病? 她无法理解什么是心理疾病,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对神不够虔诚,丢失了他们的传统信仰,转而投入镰刀斧头或者异教徒的怀抱。 在她看来,这些明明手脚健全却缩在这个坟墓里混吃等死的人,完全是浪费社会资源,还不如干脆死了得了。 她与朋友的争执在于,朋友的心肠太软,不肯放弃这些贱民,还让她给他们送来一点点援助,而她的想法则是…… 想让一个国家摆脱穷困,最简单的做法难道不是把穷人全解决掉吗? 这个国家就像是一个畸形的怪物,拥有睿智聪颖的脑袋和精干有力的上半身,却不得不拖着臃肿肥胖且正在慢慢溃烂的下半身艰难前行。 她朋友倾向于增强上半身的同时,让下半身至少不再溃烂。 正是因为她朋友心肠太软,所以才落得客死他乡的下场吧…… 她的右手探入纱丽里,抽出一把金色的弯刀,高高举起,向十几岁的少年脖子斩下,就像祭祀斩掉羊头一样。 鲜血迸射。 少年连吭都没吭一声,就身首异处,颈动脉的血呈喷射状向外狂泄。 她左手端着酒杯,灌入温热的血液,一饮而尽。 羊血带着散不尽的膻味与骚味,哪里比得了人的血液纯净而甘甜?真是无上的美味! 少年的死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而且这排屋里的低吟和咳嗽声此起彼伏,就算有一点儿异样的声音,也会被掩盖住。 其他病患们大部分并不知情,躺在邻床的病患看到了这一幕,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张大嘴巴想喊,却只发出几声虚弱的咳嗽。 “嘘。” 她把食指竖起嘴边,示意让他不要喊,光是看到她的表情和动作,可能还以为她是一位充满爱心的义工。 邻床的病患果然没敢喊,因为他病体虚弱,连动都动不了,喊了又有什么用呢?不喊的话,说不定她还会放过他…… 他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认为她是少年的仇家雇来行凶的,达到目标之后应该就会走了吧? 可惜,她与这里的全都素不相识,且无冤无仇。 金光一闪,邻床的病患同样身首异处,脸上还保持着乞怜的神情。 她逐个走过一张张病床。 一刀、两刀、三刀…… 她手起刀落,一排排的单人床被鲜血染红。 有人想喊救命,有人翻身下床想跑,有人还试图反抗,但她的刀太快了,刀过之处,一切都一斩为二。 更多的人认命了,释然地等待死神的降临,相比于他们身体治不好的病残,也许就此解脱反而是一件幸事,早死早入轮回。 在金刀落下的前一刻,他们在回忆这辈子是否积累了足够的善行,下辈子能否投胎当个上等人,还是说要轮回成一条狗或者一只蚂蚁…… 她品尝到不同味道的鲜血,有的甜、有的咸、有的辣、有的苦、有的流淌着硝烟的味道、有的充斥着化合物的毒素……但是她来者不拒。 每一杯鲜血都令她的力量更加强大。 她早就看这里不顺眼了,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低贱修女建了一座简陋的贫民窟,竟然博得了偌大的名望,竟然引得万国来朝,名声甚至隐然压过本土的神庙……这些为了苟活而抛弃了传统的信仰、仰赖于异教徒庇护的贱民们全都该死! 终于,所有睡着人的单人床都在滴血,来自不同人的血液将整个室内的地板尽数染红,血流成河,比迦梨神庙的地板还要红——由羊血和红色染料形成的伪红怎么能跟人血铺成的真红相提并论? 她摘下头巾,将手指伸进空酒杯,蘸着杯壁上残留的血渍,给自己从额顶至鼻尖的漏斗形区域涂成了红色,只避开了眉心中的一块区域,那块区域呈杏核形,像是一只竖着的眼。 她的双唇由于鲜血的浸润更是鲜艳得像是在滴血。 即使斩杀了上百人,她手里的金刀依然光洁如鉴,连一滴血都没有沾上,刀刃平滑如弯月,更是没有任何一点儿磕碰或者卷刃的痕迹。 她很喜欢这把刀,是朋友送给她的礼物。 它看似金属材质,其实并不是,而是某种超凡动物的骨骼,它本身并不如何锋利,静止状态下甚至还有些钝,因为锋利度与硬度不可兼得,但因其具备超韧性,能够承受每秒几千次的高频振动,是她用起来非常趁手的武器。 她的手腕异常柔软和灵活,这不是普通人意义上的灵活,而是高等级超凡者级别的灵活,她本身就是一位瑜伽术的顶级高手,手腕的灵活与柔软堪称当世无双。 将手腕的高频振动传递至刀身,当刀刃接触物体表面时,就会将高频振动传入物体内部。 任何物体内部的密度都不是绝对均匀的,在高频振动下,不同密度的区域振动幅度和强度不同,就会导致物体从内部断裂。 换言之,这把刀并不是把目标“切开”,而是以高频振动令目标从内部自我崩溃。 刀本身不会自己振动,振动来源于她的手腕,因此这把刀到了别人手里,只不过是一件收藏品而已,用来杀人可能还不如一把水果刀。 她的强大并不完全是因为这把刀,但这把刀绝对是为她如虎添翼。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她会提着刀把这座城市里所有的镰刀斧头和异教徒全都斩杀干净,毕竟加尔各答这座城市名字的意思就是“迦梨的沐浴场”,她不允许这些外来的垃圾玷污这座圣城。 不过那要花很长时间,眼下趁朋友尸骨未寒,替朋友报仇更重要。 一颗颗滚落在地的头颅,如果将它们串起来弄成一条项链挂在脖颈上应该会很好看,但考虑到一会儿她还要坐出租车去其他地方,只能遗憾地放弃。 不过没关系,她会用朋友仇人的头颅做成一条更美丽的项链。 很快。 第188章 友人 红叶学院的礼堂会议室里,一排老师注视着面前一位穿着校服的少女,原本这种场合学生应该站着接受质询,但由于这位少女大病初愈,所以老师们特例准许她坐下来。 “千央同学,听说你恢复得不错,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一位老师问道。 接受质询的少女正是千央,她的腿还有些软,已经能自己走路了,但长时间站立还是不行。 “谢谢老师,我很好。”千央努力振奋精神说道。 她双手规规矩矩搭在膝盖上,紧张得手心里全是冷汗。她心里忐忑不安,她的行为很难被原谅,不知道学校要如何惩罚她,只要不被退学,她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那就好。” 开场白说完,老师们迅速进入正题。 “千央同学,我们知道你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本应该让你多休息,但是有几个问题我们很想找出答案,希望你能配合。” “好,我知无不言。” 除了陈依依父亲之外,千央是恢复得最快的,而且相比于陈依依父亲和小穗,她跟梅一白相处的时间最长,了解更多的内情和秘密。 千央听到不是来宣布对自己的惩罚措施的,不由松了一口气。 梅一白在死前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电脑硬盘与手机全被销毁了,而且梅一白平时很少打电话,都是通过暗网联系别人,她一死,几乎所有线索都断了。 她的死亡并不代表一切都结束了,红叶学院须要提防有漏网之鱼,还要查明她非法行医所得巨款的去向,以防她资助别人进行类似的非法活动。 千央为了将功赎罪,尽全力配合老师们的询问,真的做到了知无不言,但是那段时间她的记忆有部分缺失,主要是每次被梅一白咬过之后,她就处于飘飘然的恍惚状态,什么都记不得,所以她只能讲出清醒时间知道的东西。 老师们知道她不是故意推脱,所有受害者都是这样,受毒害越严重者,恍惚的时间越长,清醒的时间越短。 千央按照日期的远近,从她第一次遇到梅一白开始直到结束,她与梅一白相处期间她能记得的每一处细节全讲了。 “等等,你是说,梅一白不止一次打电话与友人交谈?”一位老师打断她的陈述。 “是的,对方也是一名女性,听声音很年轻,她们讲的是英语,大部分时候谈笑风生,有时候又会各执己见地争执。” “她们在讲些什么?”老师追问。 千央摇头,“我是隔着门听到的,只有在她声音较大时,才能听到只言片语……我只知道她称呼对方为kali,或者类似的发音,我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 “kali?” 老师们交换着视线,大部分人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kali我倒是知道。”一位老师站起来说道:“几年前我去南亚旅行过,当时去了是旧德里,顺便参观了猴神哈奴曼神庙。” 其他老师和千央认真地听着。 那位老师回忆道:“相比于我国或者西方的神庙和寺院,南亚的神庙都很寒酸,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而且很脏,亲眼见过之后就会大失所望……我参观哈奴曼神庙的时候也是如此,那所谓的猴神庙,可能连本地乡镇里的人造景观还不如。” “不过就在我败兴而归之前,导游告诉我猴神庙的地下另有乾坤,于是我就进入地宫。地宫很小,里面却供奉着两尊跟哈奴曼不相关的神,一尊是蛇神那迦,另一尊……就是迦梨女神。猴神哈奴曼的相貌威严甚至有一点喜感,但地宫里的两尊神像都异常的阴森可怖。” “蛇神看起来可怕也就罢了,迦梨女神明明是一位神,看起来却更加可怕,青面朱唇獠牙,以人头为项链,眼珠炯炯,像是在瞪视着你……” 另一位老师闻言窃笑道:“我还以为只有沙僧的品味这么差……” 那位老师纠正道:“沙僧的项链是骷髅,迦梨的项链是人头,还是不太一样的……所以我觉得kali可能并非是英文,而是指梵文的迦梨女神。” “不过那迦和迦梨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两尊神会被单独供奉在哈奴曼神庙的地宫里?”有老师问道。 在场的老师里没有精通古印度神话和民俗学的。 “总之,梅一白可能跟一位叫kali的人是朋友,这条线索权且记下,接下来,千央同学你……” 有一位老师正想让千央继续讲述,这时另一位老师出于好奇,在手机上想查询迦梨女神的典故,却意外查出了一则相当惊人的新闻。 “等下,看这条新闻。”她将手机内容投屏到电视上。 新闻栏目的主持人正在播报一条来自国外的新闻,一些南亚警察封锁了一条肮脏混乱的街道,周围有不少人在哭嚎,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原来,就在昨天,加尔各答发生一场骇人听闻的大屠杀,有人闯进了当地一座叫垂死之家的慈善机构,杀死了包括义工和病患在内的上百人。 可能是怕引起恐慌,新闻里没有行凶现场的画面,也没有详细介绍凶手的作案手段,只说警方正在追查凶手的身份,当地政府发言人表示一定会将凶手缉拿归案。 老师们全都看呆了。 巧合的是,屠杀发生地的旁边就是一座迦梨神庙。 受害者高达上百人的屠杀啊……如果凶手只有一个人,是怎么做到一个人杀了上百人的?枪击?下毒?否则受害者不会反抗吗?就算是一百个老弱病残,群起反抗的话也不至于任人宰割吧? 老师们不约而同地想到,凶手会不会是超凡者?如果是超凡者,想屠杀上百人并非难事。 即使是超凡者,敢做出这种骇人听闻的事件,难道不怕当地其他超凡者的集体讨伐吗? 不过,南亚那边的超凡者组织松散,一团乱麻,没什么强有力的大型机构,超凡者之间互相攻击杀戮之事也时有听闻。 尽管如此,如果那位凶手继续行凶,肯定会有人看不过眼。 第189章 天马行空 红叶学院马术训练场。 飞马弗丽嘉先是一阵助跑,助跑的途中半展翅膀,向侧后和侧下方拍打双翼,获得了比单纯助跑更快的速度,身体也像是渐渐失去重量般变得轻盈。 等速度上来了,它高高跃起,四足腾空,强有力的双翼完全舒展,利用它原本就强壮的胸肌与背肌牵动翅膀的肌肉,整个身体拔地而起,飞向天空。 由于刚下了一场雪,弗丽嘉起飞过程中,四足蹬踏出大量雪泥、双翼扬起漫天的雪沫,令围观的老师和学生们纷纷退避三舍,只能隔着很远张望。 如果是晴天就更糟糕了,弗丽嘉起飞简直就像是土龙腾空,马场里像是刮起一场沙尘暴,学生和老师们必须站在它助跑方向的侧前方观看,否则每个人都像是刚从沙漠里回来似的一身尘土。 弗丽嘉的起飞动作越来越娴熟优雅,刚开始时它的动作笨拙难看得跟一只拔了毛的山鸡没什么区别,现在终于有了一些人们想象中飞马的样子。 它在空中的飞行也越来越平稳,不像最初那样大起大落,但跟真正的飞鸟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比如它尚未学会如何利用上升气流滑翔并节省体力,甚至还不理解什么是上升气流和下降气流,在空中突然遇到上升和下降气流时还是会剧烈颠簸,只能循序渐进慢慢来。 江禅机骑在弗丽嘉的背上,还是像以前一样抱住它的脖子,不过每次骑它飞行时,他都会比上次更放松——曾经沧海难为水,有了第一次飞行时那么恐怖的经历,以后的就是小意思了,毕竟它飞得越来越稳。 有时候他会短暂地松开手,只靠双腿夹着它的身侧来固定住身体。 这就像是骑自行车一样,刚学会骑车时总是很紧张,但学会之后就会越来越放松,甚至在从心仪妹子面前骑过时双手撒把佯装帅气……当然也要谨防装逼装成傻x,摔个狗啃屎。 江禅机倒不是为了装逼,而是他有一个想法——如果能在马背上解放双手,岂不是可以骑着飞马在空中射箭了? 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得到了李慕勤的首肯,也不再反对他训练飞马了。 不过这个目标实现起来很困难,首先要解放双手,其次必须要做到人马合一才行,弗丽嘉飞行平稳再加上他持弓稳定,在这个基础上再考虑射箭准头的问题。 弗丽嘉不能像蜂鸟一样在空中原地悬停,一直要处于前进状态,这就像站在一辆行驶在土路上的卡车车厢里向外射箭,准确度可想而知,想具备一定的实用性必须要经过大量练习,否则九支箭也不一定能射中一支。 弗丽嘉离地大约有三四百米,在地面众人的仰视下,绕着马场盘旋一周。 它之前长期被关在梅一白的地下室里,这段时间又一直住在马场的马厩里,虽然马场相比于地下室已经好多了,但毕竟比不上广阔的大自然。 弗丽嘉身在空中,眺望到远方,它不再满足于在小小的马场上空盘旋,振翅向那片江禅机曾经去过的森林公园飞去。 这是它第一次主动飞离校园,下面的师生们纷纷发出一阵担心的喧嚣,因为她们不知道它要飞往何处。 江禅机没有干涉过它的飞行,每次都是它飞累了自然降落,而且空中不比地面,地面上只有前、左、右三个方向,只能在平面上前进,空中的飞行更加复杂,是立体的,他打算初期先让它自由飞行、享受飞行的乐趣为主。 上次他去森林公园时是坐着路老师的车去的,当时觉得行驶了挺长时间,这次弗丽嘉以直线飞行,只用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到了。 从空中俯瞰地面,绝大部分行人并没有察觉有一匹飞马从头顶飞过,也有少部分人恰好抬头看见了,精神上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马……天上有匹马!” 交通路口有一个正在等红灯的行人,隐约听到天上遥遥传来扑腾翅膀的声音,他本以为是一只鸟或者一群鸟飞过,随便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看错,赶紧指着空中喊道。 其他等红灯的行人和车辆就算不信,也会本能地抬头看看,毕竟看一下又不会怀孕,于是他们也目睹了那难以置信的一幕。 天马行空! 名副其实的天马行空! 第一个看到的人喊得晚了,其他人看到就更晚了,他们只看到飞马的背影,尽管如此,那对巨大而飘逸的双翼,还有那条猎猎飘扬的马尾,还是带给他们无比的震撼! 尤其是马背上似乎还坐着一个人影,这就更令人错愕了。 反应快的赶紧拿起手机拍照录视频。 红灯明明已经变成绿灯,无论行人还是车辆都没有行动的意思,后面的车辆不明情况,不断地按喇叭,也有人注意到路口的人全在看天上,于是也抬头看……就这样,很快形成了交通阻塞。 没被堵住的车辆如果有反应快的,立刻驱车调头向飞马飞行的方向追逐,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甚至差点酿成交通事故,但还是被飞马越落越远,毕竟人家在空中是飞直线的。 其实红叶学院里的部分师生已经拍过了弗丽嘉飞行的照片或者视频,但一是圈子的问题,普通民众很难接触到她们的圈子,二是若非眼见为实,普通人很难相信飞马这种幻想中的生物会来到现实。 普通人知道超凡动物的存在,但超凡动物也是讲基本法的,一只骆驼不可能长出狗头,一匹马也不可能长出翅膀,然而长翅膀的马目前就活生生出现在大众视野里,而且还会飞,足以颠覆普通人的三观了,即使是超凡者也很难想象。 江禅机坐在弗丽嘉的背上,不敢往下看,不知道大街上已经因为弗丽嘉的出现而乱成一团,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他骑着飞马的视频会在网上疯传。 第190章 异形 越往森林公园飞,江禅机感觉扑面而来的空气越潮湿,甚至像是在淡淡的云雾里穿行。 空中很冷,飞得越快越冷。 弗丽嘉身为冰岛马并不怕冷,江禅机作为躯体强化系超凡者也不怕冷,他呼出的白气在弗丽嘉的鬃毛上凝成了白霜,若是换成其他类型的超凡者,不穿得严严实实非得冻感冒不可。 前面一团黑云飘来…… 不,不是黑云,弗丽嘉没有飞得那么高,那是一群麻雀。 麻雀群仿佛也惊诧于弗丽嘉这个庞然大物的出现,它们以为这么大的“鸟”恐怕是某种猛禽,吓得呼啦啦四下逃窜。 弗丽嘉飞得很爽,但它对扑翼动作的掌握还称不上完美,很快飞累了,也可能是肚子饿了,开始向下方的草坪降落,降落角度还算平缓,至少不像刚开始时那样自由落体式的降落。 它四足踏及地面,江禅机迈腿从它背上跳下来,它自顾自地开始啃食青黄相间的枯草,还能找到一些野果,这些食物肯定不如红叶学院马厩里提供的食物好吃,但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弗丽嘉降落地点是森林公园里的冷僻区域,而且大冬天的本来也没几个游客来,所以周围空荡荡的只有树没有人。 在它休息好之前,他只能暂时在这里等着,于是干脆找棵树靠着坐下,闭上眼打盹。 他再次回到那片大湖的上空。 这片天地已经跟他第一次来时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鱿鱼须从梅一白那里吸取了大量源能,令这里宛如一夜之间从沙漠绿洲变成了温带山林,正如冬天的森林公园差不多,青草覆盖了大部分土地,原本的秃山蒙上了一层绿意,湖中水位高涨,由湖里分流出的诸多支流中也是流水潺潺。 他控制自己的意识飞向湖泊上空,可能是由于水变深了,再加上水面有反光,从侧面看不到鱿鱼须在湖里的游动,所以他想从正上方看看。 他已经确定鱿鱼须在湖里悄然成长,已经从一根鱿鱼须变成了两根,接下来它会不会变成三根、四根、甚至更多? 那么它的本体是什么?难道真是一条大号鱿鱼? 他心里多少有了一些猜测,父母寄回来的那个瓶子里,可能是封存着它的一丁点残肢,被他喝下去之后,残肢开始复苏,构成残肢的细胞分裂繁殖,就像是那些再生能力很强的动物,从一丁点成长为一根鱿鱼须,再分裂或者增生成两根……鱿鱼须未必是真的生长于他体内,否则他早就应该感觉身体不舒服了。 他想看看它现在长到多大了,但是他刚控制意识飘到湖的上方,可能稍微飘得低了些,突见湖面砰然爆裂,两道腕足向上方的他席卷而来! 他一惊,但是迟疑了一下没有逃跑,因为他的本体并不在这里,这里飘着的只是他的意识,他打赌它不会要他的命,至少不是现在。 腕足卷住了他,然后以极快的速度下沉,把他卷进了湖里。 他瞪大眼睛,想看看它真正的样子。 湖底一片昏暗,但隐约能看到深处有一团更深的黑暗,腕足卷着他不断接近那团黑暗。 他听到了某种声音,不是从耳朵里,而是直接进入他的脑中,非常宏大深邃,像是某种海洋巨兽的呼吸或者低吟…… 不,比那还要宏大,更像是洪荒状态的宇宙里,星际尘埃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聚集成星云,星云的核心又凝聚成年轻的恒星以及附属的众多行星,无数的荒凉行星中,也许偶尔有几颗行星上诞生了原始的生命……这声音就像是从宇宙诞生之时起,一直回荡至今的交响曲。 如果将之想象成音乐的话,风格则不属于现存任何一种流派,起码他从未听父母在钢琴上弹起过。 等一下!难道这就是……父母断片时弹奏的音乐? 江禅机察觉到这种可能,但正如父母认为的那样,他对音乐没有天赋,音乐对他也没什么感染力,同学听到激昂的音乐时会热血澎湃,听到哀伤的音乐时会黯然销魂,而他一向对此不理解,所以脑中听到的音乐令他产生了若干天马行空的想象,但也仅此而已。 黑影越来越近,他睁大眼睛,但黑影像是一团黑雾似的,没有坚实的实体,腕足一直把他拉进黑雾。 他眼前短暂地一黑,紧接着又亮起来,还是身处水中,正在向上浮。 不过等一下,周围的水……似乎蓝得过分了,像海水一样蓝,跟之前的湖水并不相同。 他的意识不需要呼吸,在水中转头四顾,突然有一道巨大的阴影从他的头顶上滑过,他赶紧抬头,那是一头奇怪的水族生物,像是一个蠕动的热水袋,不属于地球上现存的任何一种生物种类,但古生物的话他不敢断言,毕竟他不是古生物学家,不知道地球古代有没有这种生物。 紧接着,斜刺里冲出另一道黑影,速度非常快,一下子卷住了“热水袋”,肚子像菊花般绽开,将“热水袋”整个塞进肚子里,然后肚子又闭合了,连个渣儿都没剩下,仿佛“热水袋”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江禅机一惊,这是什么动物?怎么如此凶悍?幸好他的身体没在这里,否则就要为自己的小命担心了。 还不等他从刚才那一幕带来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又有更多奇怪的生物不断涌现,你方唱罢我登场,上演一幕幕弱肉强食的猎杀。 这些生物他全都没见过,与地球生物的相似度很低,但也不是完全迥异,毕竟只要是在海里游的生物至少要有流线形的身体以减轻水的阻力,进化不出流线型的生物早在演化中淘汰了。 要说怪异,地球深海里很多动物的外形也很怪异。 以整体而言,这里的生物与地球生物相差很大,但如果单看生物身上的某一部分,比如鱼鳍、腕足、触须、绒毛之类的,在地球生物的身上都能找到共同点,像是在不同的演化体系中诞生的物种。 第191章 进化 江禅机的意识悬浮在深邃的蓝色海洋里,周围是各种奇形怪状的海洋生物你方唱罢我登场。 他渐渐发觉,他看到的这些画面并不是实时的,而是这片水域上亿年的历史浓缩而成,证据就是从这里游过的生物从进化角度而言越来越高级,从一开始“热水袋”那种像是无数单细胞生物聚集起来形成的低等生物,到越来越灵活、强大、聪明的高等生物,甚至出现了可以群体捕猎的掠食动物,它们会采用种种巧妙的战术猎杀体型更庞大、更凶猛的敌人。 时过境迁,水域里悄悄出现一种新的生物,带着长而灵活的腕足,一开始并不起眼,被其他大型掠食动物猎杀追逐,不过它们擅长学习和群体协作,比以往水域里的任何生物都更聪明,水的浮力又令它们的体型可以长得很大,肌肉发达,脑容量也很大,兼顾力量与智慧,很快成为水域里的霸主。 看到这一幕,江禅机意识到这可能就是鱿鱼须的祖先,就像远古猿类是人类的祖先一样。 最重要的是,它们的腕足非常灵活,再加上它们的智慧,它们竟然慢慢学会了使用腕足来制造工具,最开始只是用来搭建居住的巢穴,到后来它们学会用腕足卷起一块石头来切削另一块石头,使其形状更规则,能搭建更庞大、更稳固的巢穴。 随着它们使用石头工具的动作越来越精细,反过来对大脑形成刺激,进一步开发大脑,那些脑容量稍小的鱿鱼须亚种就渐渐被淘汰了。 一代代的鱿鱼须不断进化,它们在海底建造了庞大的巢穴群,就像原始的城市,以躲避凶猛掠食动物的猎杀,这令它们的数量得到了继续增长,不过它们渐渐不再满足于海底。 少量的鱿鱼须祖先开始仰望星空,它们的特点是眼睛往往特别大、特别明亮。 江禅机的意识跟它们一起上浮,浮出海面。 这个世界有好几个月亮,或大或小,有的月亮即使白天也能看见,乍一看还以为是两个太阳,因此形成了复杂的潮汐效应。 看到这些月亮,他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里不是地球。 喜欢仰望星空的那些鱿鱼须祖先,每到夜里就浮到海面上,硕大的眼睛观察着斗转星移,等白天就返回海底,用石头来记录它们看到的东西——它们把石头摆成古怪的形状,可能是它们文字的雏形,应该是某种象形文字,有些像是江禅机父母邮回那个瓶子内壁上的文字。 这时候显然已经不能把它们称为动物了,它们已经进化出比黑猩猩和海豚更高的智能,能制造工具和发明文字,能通过文字将知识一代代积累和传承下去。 文字的出现令它们的进化速度大大提升,那些喜欢仰望星空的鱿鱼须群体,可能是由于它们太憧憬天空了,它们的一半鱿鱼须变得宽而扁,竟然可以笨拙地拍动……姑且叫须翅吧,短暂地离开海面,飞向天空。 江禅机心中一动,这不就像是弗丽嘉刚开始学飞行的样子吗? 这部分鱿鱼须的呼吸器官也发生了变化。 走上另一条进化路线的这部分鱿鱼须通过反复练习掌握了越来越好的飞行技术,成为海空两栖。在此期间,那些留在海底的鱿鱼须里似乎诞生出数学家,由于每只个体的鱿鱼须数量是16条,所以它们使用16进制来计数,正如人类有10根手指所以使用10进制计数一样。 数学家们通过计算帮助飞行家们设计了更科学的飞行动作,形似鸟类的扑翼动作,而这个世界并不存在鸟类,只有飞行的鱿鱼须和其他一些会在低空滑翔的鱼类,所以它们是无师自通领悟了扑翼动作的原理。 掌握了16进制的它们比人类更擅长数学和计算科学,大概是因为16正好是2的四次方。 没有鸟类的世界吗? 江禅机的疑惑很快得到了答案,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大块的陆地,只有零星一些浮出海面的岛屿,那是海底高山的山顶。 没有陆地,没有陆生动物,没有鸟类,整个星球几乎都是海洋,这是一颗水的星球。 江禅机能了解这点,是因为鱿鱼须里的探险家成功地环游了这个星球一圈,耗时很长的时间,不过这个种族的寿命很长。 它们体内可能有某种天然的导航装置,就像鱼群天生就会在栖息地和产卵地之间洄游一样,即使它们游到陌生的地方也不会迷失方向,能一直朝一个方向游。 当探险家回到出发点,它们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是个球,这个事实不仅促进了它们对这个星球本身的认知,更是刺激了天文学的爆炸性进步,因为它们可以合理地推测——太阳、月亮还有满天星斗全都是球体。 江禅机看到它们用石刀在石板上刻画下简陋的图形——这颗星球在围绕太阳旋转,几个月亮又在绕着这颗星球旋转。 版本里,每个球体之间有一根细线连着,它们认为是细线牵着星球们在旋转。 更多的探险家队伍向各个方向进发,有的翱翔天空,有的深潜海底,想寻找到那根“线”——这在陆地与海洋共存的星球上很困难,但在这颗全部被水覆盖的星球上却相对简单。 探险家队伍返回出发点,它们当然没找到那根线,不过它们带回来的信息进一步完善了科学家们的地理知识,令它们初步掌握了星球的全貌。 它们的科学家为那根不存在的“线”而困惑,这样困惑没有持续太久,起码在江禅机的注视下没有持续太久。有一只喜欢思考的鱿鱼须科学家用腕足卷着石头抛起来又接住,抛起来又接住,如此反复,某一天它抛起来之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没有接住石头,被沉下来的石头砸中它的脑袋。 虽然不是苹果而是石头,它还是用石刀削平了天体运行图里的那几根细线,提出了万有引力定律。 鱿鱼须的科学界产生爆炸性的飞跃。 第192章 重启 江禅机注意到,鱿鱼须之间几乎很少发生争斗,它们通过类似于呢喃低语般的方式以中低频声波来交流,而中低频声波在海中能传出很远,一句话传出几千、上万公里都有可能,这令它们之间没有秘密可言,没有秘密也就不会有阴谋诡计,没有阴谋诡计就不会有大规模战争。 虽然通过在石板上书写可以保密,但它们一是没有保密的概念,二是两军对垒之际,你能想象双方的士兵在冲锋前先传阅一遍石板的样子么? 另外,生活在海里和空中的它们没有弓箭或者火药这些杀人利器,个体的争斗也基本局限于肉搏,不会有科学家死于战祸,也不会有资本主义的萌芽被扼杀在摇篮里之类的悲剧。 没有战争的拖累,它们的社会进步与科学发展速度简直是一日千里,跟开了挂似的。 它们的社会形态也是说变就变,很早就结束了君主制,变成全民讨论公决制,因为每只鱿鱼须说话的声音能传出很远,凡是重要决策前,会由相关领域的专家向全民通报具体情况,然后全民表决。 由于思想相对透明,它们真正做到了集中力量办大事。 万有引力被提出之后,它们似乎意识到海洋成就了它们,也限制了它们,于是开始填海造陆。 它们造出来的陆地呈现波峰波谷状的起伏,这样它们身体可以泡在海里,用长而强健的腕足在凸起海面的土地上做各种实验,很快弥补上它们在化学与生物学方面的短板,促进了冶金科学的发展。 之前是以基础科学为主,江禅机连蒙带猜能看懂个大概,但鱿鱼须发展到现代科技之后,他就看不懂它们的科技树了,它们似乎是利用自身强悍的生命力,开始走上改造自身的进化道路。 再往后,它们的科学已经发展到在江禅机看来近乎魔法的程度,一艘艘庞大的宇宙飞船陆续升空,它们的足迹落在几个月亮上,甚至走向更深邃的星空,而它们的自身也被改造成能在绝对零度的宇宙真空里以休眠的状态长期生存。 江禅机起初不明白它们为什么如此疯狂地改造自身,直到某一天夜里,他看到所有的鱿鱼须,不论年老还是年少,全都浮上了海面,星球白天那半侧的鱿鱼须也全都移动到这半球了,它们密密麻麻地飘在海面上,睁大眼睛仰望星空。 江禅机竟然从它们的眼神里看到了极度的恐惧! 它们早已成为星球的绝对霸主,它们战胜了自然、改造了自然,寿命也在本来就很长的基础上大幅度延长,强悍的身体几乎不会生病,如果它们愿意,随时可以移民到其他星球,它们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江禅机也抬头望向夜空,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天上没有ufo,也没有巨大的陨石坠落——就算是有,它们也能轻松解决掉。 夜空里唯一诡异的变化,是大部分星星都呈现幽幽的蓝色,蓝得令人心悸。 鱿鱼须里的科学家在空气里投射出巨大的影像,向全民解释这种现象。 影像栩栩如生,江禅机也看懂了。 群星在蓝移。 简单来说,如果观测到某颗遥远的恒星正在红移,意味着它正在远离我们,进而推论如果大部分遥远的恒星都在红移,意味着宇宙正在膨胀,恒星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反之,如果能观测到的所有群星全都在蓝移,意味着宇宙在收缩。 直到想明白这点,江禅机才惊觉,这不仅不是地球,甚至不是地球所在的宇宙! 因为地球上能观测到的大部分遥远恒星都在红移,意味着地球所在的宇宙正在膨胀,而这个宇宙正在收缩。 宇宙在收缩,终有一天会收缩至极限,所有物质会挤压成一个无限致密的奇点,然后再次爆炸,宇宙重启。 即使鱿鱼须的文明已经远远超越了地球的水平,面对这种宇宙级别的大灾难,依然是无能为力。 鱿鱼须们很早就察觉到群星蓝移的迹象,所以它们拼命地狂点科技树,疯狂改造自身,想找到在宇宙重启中活下来的办法。 现在蓝移已经确凿无疑,它们的科学家可能已经计算出宇宙剩余的寿命,实际上不等所有物质坍缩成奇点,当群星过于接近时,一切就已经毁灭了。 在剩下的时间里,它们已经不指望能阻止宇宙的坍缩了,只希望能找到将自身文明延续下去的方法。 如果人类处在它们的境地,也许在观察到蓝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因为巨大的恐慌而自我毁灭了,因为人类自私自利且擅长阴谋诡计,尤其擅长内斗,而鱿鱼须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方面早把人类甩得连尾气都吃不到了,在势不可挡的大灾难面前,它们想的不是让自己活下去,而是让文明延续。 它们的科学家制造出亚空间,或者说是迷你宇宙,将包含它们基因与种群全体记忆的一小团物质封存起来,这是它们文明的火种,寄望于这个迷你宇宙能躲过宇宙的浩劫。 这一小团物质经过了层层封印,最外面的形状,是一个瓶子。 它们知道,宇宙重启之后,新宇宙里会产生无数种全新的生命,其中某些生命会诞生出文明,如果某个文明里的某位个体捡到瓶子并打开,它们文明的火种就会重燃。 但有个问题,由于新宇宙与老宇宙的初始质量不同,新宇宙比老宇宙少了一个瓶子的质量,仅仅是这么丁点儿的差别,就可能导致新宇宙的物理法则与老宇宙不同,尽管它们的肉身经过改造而超级强悍,却未必能在新宇宙里存活下去,毕竟这是物理法则的问题,它们要是有本事改写整个宇宙的物理法则,老宇宙也不会坍缩了。 可能正是因为新宇宙比老宇宙少了一个瓶子的质量,低于坍缩的临界点,所以新宇宙自诞生以来一直是膨胀状态。 第193章 漂流瓶 让瓶子被新宇宙里某个文明里的某位个体捡到并打开,只是鱿鱼须文明复苏的第一步,由于物理法则的限制,它们的肉体无法在新宇宙里生长,想要真正地重燃文明,要找到另一个与老文明法则相同的宇宙。 没错,鱿鱼须的科学家能在老宇宙里创造迷你宇宙,意味着它们也认识到存在多重宇宙,新宇宙注定不适合它们生存,但如果能以新宇宙为跳板,找到另一个适合它们生存的宇宙,那才是它们的文明真正复苏的时机。 在鱿鱼须种群决定这么干之前,它们的科学家将这些事情逐一演示在天幕上,就像是一场漫长而宏大的史诗级灾难电影。 江禅机作为旁观者,与鱿鱼须全民一同将这个电影从头看到尾,它们认识到在剩余的日子里会发生什么,它们知道这是一场胜机渺茫的豪赌——鬼知道它们的迷你宇宙会出现在新宇宙的何处! 由瓶子状屏障封印的迷你宇宙,就像是由老宇宙发往新宇宙的一个漂流瓶,但问题是宇宙何其广袤,即使漂流瓶挺过重重浩劫成功幸存到了新宇宙,万一它出现在某颗恒星的内部怎么办?万一它被某个黑洞吸进去怎么办?万一它飘荡在宇宙里某片极度荒凉甚至连颗小陨石也不存在的真空地带怎么办? 退一步说,就算它幸运地落到某颗具有坚硬岩石核心的行星上,这颗行星存在生命的机率又有多高呢?不说高等生命了,哪怕是绿藻之类的低等生命,粗略估计可能性不到十万分之一吧。 再退一步说,当它极为幸运地落到了某颗注定会诞生高等生命的行星上,说不定在这颗行星的诞生阶段就被包裹在一块岩石里沉入了行星的熔融态核心。 最糟糕的情况,也是最可能发生的情况,就是直到新宇宙也灭亡都没有被哪个文明捡到这个漂流瓶…… 鱿鱼须们看到科学家给出的数字,几乎充斥了整个天幕的无数个0之后的那个1,这就是它们付出艰苦卓绝努力之后,文明在新宇宙里延续下来的机率。 就在鱿鱼须们陷入绝望之际,科学家又给出另一个数字,这次是0后面跟着无数个f。 由于它们使用16进制,这基本上相当于地球上的0后面跟着无数个9,意思是无限趋近于1了。 江禅机和大部分鱿鱼须都愣住了,不明白第二个数字是什么意思。 科学家给出了解释,虽然它们的文明在新宇宙里延续下来的机率非常低,但好在新宇宙终有一天也会灭亡,虽然不知道以何种形式灭亡,但又会诞生出下一个新宇宙,这样一个又一个的宇宙诞生又灭亡,也许在经历无数个宇宙的生生灭灭之后,鱿鱼须文明终会在某个宇宙里复苏。 这就是哪怕成功的机率再低,只要有足够多的机会可以重试,最终一定会成功……尽管那已经是连时间都失去意义的遥远未来。 鱿鱼须们不会流泪,但如果它们会流泪,此时恐怕已热泪盈眶。 在全体表决环节,鱿鱼须们以全票决定就这么干。 老实说,作为旁观者的江禅机都被这部预示性的电影演示给感染了,这是一首多么悲壮又可歌可泣的文明挽歌,为了种族文明的延续,明知不可而为之。 不是他妄自菲薄,如果换成人类处在它们的境地,肯定不会像它们这么团结一致,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还全身心地为渺茫的未来而奋斗……他不了解鱿鱼须,但他了解人类。 剩余的日子就仿佛是演示电影的复刻版,鱿鱼须们把所有天赋和资源都用来攀科技树,耗尽了附近上万颗恒星系的能量,终于在末日来临之前创造出了迷你宇宙。 宇宙已经收缩得极小,恒星之间的距离过近,紊乱的引力令恒星们彼此螺旋形吸引并最终相撞,整个星空都在燃烧,狂暴的伽马射线横扫一切,行星被巨大的恒星活活吞噬,宇宙里不时迸发出毁灭性的烟花。 末日降临的那一天,不论是哪颗星球上的鱿鱼须,全都腕足相挽,并排漂浮在海面上,齐声唱响了它们为自己谱写的挽歌,挽歌的曲调在绝望之中又孕育着希望,就是江禅机听到的那首仿佛谱写了从宇宙诞生到灭亡的长歌。 一道无比耀眼的强光在夜空中绽放,光线之强连旁观的江禅机都无法直视,强光吞没了一切…… 极亮之后,便是极暗。 江禅机以为自己的眼睛被晃瞎了,过了好久之后,黑暗才慢慢褪去,他一睁眼,发现自己还是靠着树坐在草地上。 又开始飘小雪了,他的身体都覆盖了一层雪花,眉毛睫毛头发尽是银白,像是变成老年人。 周围的草地一片白茫茫,只有树冠正下方还稍微好一些。 他睁开眼之后,最先看到的其实是两个大鼻孔,每个鼻孔大得能伸进手指。 弗丽嘉似乎以为他冻死了,担心地凑过来嗅闻他的气味,还用鼻端拱了拱他,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带着浓郁的草腥味,熏得他直反胃。 “你这家伙,怎么拿鼻孔瞪人?” 他赶紧把它的脑袋拨到一边,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拍拍身上的雪站起来。 如果是以前的他,下雪的天气在野外睡着了,没准儿就醒不过来了,就算醒过来也要重病一场。 刚才是一场梦吗? 如果是梦的话,他还想接着做下去,因为如果一部灾难电影就这么结束了,肯定会被观众抗议,不论鱿鱼须创造的迷你宇宙能不能熬过宇宙重启,至少也得在结尾来段字幕或者旁白来说明吧? 作为电影观众,最希望看到的肯定是从大爆炸诞生的新宇宙里,鱿鱼须文明重新迎来了曙光,毕竟看了这么久的电影,观众早已经产生代入感了,即使那个文明不属于人类也是如此。 但如果刚才那不是梦,而是鱿鱼须借此向他说明一些事情……那就值得深思了。 第194章 道歉 要说做梦的话,江禅机从来没做过这种类型的梦,主角是另一个宇宙里的另一个绝望的异类文明,谁做梦会梦到这么沉重的东西? 他的梦境一向是满汉全席或者法式大餐,而且还是自助餐的形式。 鱿鱼须文明从诞生到发展至巅峰,最后在宇宙灾难面前奋力求生的过程很有感染力,但是他不确定那些内容是不是真的,毕竟都是鱿鱼须的一面之词,那是上个宇宙里发生的事了,谁也没办法证明是真是假。 或者就像是某些演义小说一样,为了剧情精彩的需要弄成九分真一分假、七分真三分假,只在某些关键处被篡改了也说不定。 换成一个同龄人,说不定完全信以为真,深受感动,全身心地帮助鱿鱼须复兴汉室……不对,是复兴它们的文明,但他经历的太多,连他父母寄来的信他都不敢完全轻信,在心里打了个问号,更何况一个如此离奇的梦。 如果这梦里的内容全部是真的,那他部分可以原谅鱿鱼须耍弄他父母的那段经历——换了谁处在鱿鱼须文明的位置,为了复兴自己的文明,都会不择手段,别说是伤害另一个文明里的几位个体了,就算以牺牲另一个文明为代价又算得了什么? 在文明和宇宙级别的大是大非面前,圣母心毫无意义,换成他也会这么做。 但如果梦里的内容有真也有假……那就不好说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鱿鱼须向他展示这些内容,肯定是想让他帮助它们找到另一个适合它们生存的宇宙,这是不是太高看他了?他哪有这种本事?几个月前的他连下顿饭在哪儿都找不到…… 总之,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不知道能不能跟鱿鱼须打个商量,把电影的下半场放出来,就是漂流瓶度过浩劫后,在新宇宙里的遭遇……虽然结尾部分他已经隐约猜到了,确实在新宇宙里的某个文明的某个个体得到了漂流瓶并打开了,就是不知是福是祸。 漂流瓶作为迷你宇宙最外层的屏障,为了保证智慧生命捡到之后动动脑筋就能打开,而低等动物捡到之后打不开,所以进行了特殊的设计,因为瓶子一旦打开,封口破了,迷你宇宙就没有机会再进入下一个新宇宙了,不能被懵懂无知的低等动物把唯一的机会糟蹋掉。 弗丽嘉已经休息好了,在外面啃过野草之后,它发现还是马厩里的高档饲料更符合胃口,现在急着想回去吃下午茶,不停地用脑袋拱他,催促他赶紧骑上来回家。 江禅机骑到它背上,原路返回红叶学院,由于在下雪,下雪天一般没人仰头看,所以返程路上他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这天晚上,网络上炸锅了,到处都在疯传一匹飞马从空中飞过的视频,只是清晰度实在堪忧,毕竟是隔着老远拍的,拍出来的质量跟尼斯湖怪的影像差不多。 闲得无聊的沙雕网友们找到机会就开始互喷,各种帖子和微博的回复数量急剧增加。 很多人质疑视频的真实性,但并不止一个人拍了视频,不少人提供了从不同方位拍摄的视频,还有人提供了照片,照片比视频更清晰一些。 “别吵了,视频是真的,那匹长翅膀的飞马也是真的,红叶学院里养的马,我亲戚就在红叶学院里面,照片有的是。” 有人贴出了弗丽嘉的近照,一看就是学生或者老师隔着马厩拍的,清晰度很高。其实也有别人贴出了近距离的高清照,但这么清晰的照片反而被人认为是ps的,朦胧的视频与照片更能引人遐思。 不论信或者不信,弗丽嘉的存在已经传播出去,被大众所知晓,反正这种事也不可能一直隐瞒着。 这天放学时,江禅机他们刚离开学生食堂,就看到小穗和千央向他们迎过来。 “小穗学姐你好!千央学姐,你的身体怎么样了?”他跟她们打招呼,并向梓萱介绍了她们。 “托婵姬学妹的福,我的身体没事了。” 千央的脸色比上次他见到她时好了很多,也能自己走路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恢复健康——这是指生理方面的健康,心理方面的康复还任重而道远。红叶学院给她安排了心理辅导,她的家人与小穗也全力支持她,她有信心克服心理上的障碍。 好在梅一白已死,不用担心她重蹈覆辙,只要不刻意去南亚寻找眼镜蛇试毒,她今生今世不会再与那种蛇毒扯上关系了。 梓萱礼貌性地打了招呼,好奇地打量着这位目前处于学校舆论中心的人物。 米奥跟她们是同年级,但是彼此不熟,百无聊赖地打着呵欠。 寒暄几句,千央堆起笑容进入正题:“陈依依同学在吗?我想当面向她道歉,为我曾经做过的错事……” “我在。”陈依依现身了。 小穗和千央已经猜到她在,所以才选这个时间找过来,因为她们听说陈依依沉默寡言,如果单独去学院里找她道歉很可能会冷场,不如等江禅机在场时趁机道歉,她们听说江禅机和陈依依是朋友,而且他比较好相处,说不定能在尴尬时帮她们打个圆场。 若非小穗的鼓励与陪同,千央很难鼓起勇气再次面对陈依依,她对陈依依做过的事实在很难被原谅,她当时在极度羞愧与悔恨之下,顾不得许多,竟然想借用陈依依的手来自杀,她只想自己的心灵能获得解脱,罔顾陈依依的意愿与感受。 当她在病床上回想起那一幕时,就更加痛苦了,自己都成了这副鬼样子,还牵连了别人。 她的视线落在陈依依的脸上,当时陈依依在她身后,她没看到陈依依的样貌,这还是第一次与陈依依面对面。 陈依依给她的感觉是一个内向的少女,刘海有些长,甚至半遮住眼睛,看起来有些阴郁,而皮肤则像白瓷一样白,妹妹头和白皙的皮肤令她想起东瀛盛产的可爱瓷娃娃,如果再系个蝴蝶结就更像了。 第195章 邀约 千央在来之前想了很多道歉的话,但现在真正面对陈依依时,一紧张把词全忘了。 其实她不知道陈依依在校医院里已经听到她的道歉,如果知道的话她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千央,你不是有很多话想对陈依依同学说吗?”小穗鼓励道。 “千央学姐,有话不妨直说,不用想得太多。”江禅机看出她拙于辞令,也帮腔道。 千央想用最贴切、最深刻的语句来表达自己的内疚、反省和歉意,她甚至为此而打了腹稿,但此时她把那些东西全抛到脑后,决定在陈依依面前表现出自己最真诚的一面。 她低头深深地鞠躬,“对不起,陈依依学妹,我做了很多错事,对同学、对学校,还有对你,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会努力改正,请你原谅我……如果你不解气的话,无论是打我还是骂我,都是我应得的!“ 她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甚至可以说是引颈就戮的姿势,大家等待陈依依的反应。 陈依依沉默片刻,举起右手竖成手刀的姿势,轻轻拍在千央的后脑勺上,“下次,我就不会原谅了。” 大家微笑。 千央难以置信,就这么不痛不痒地拍了一下,就算是出气了? “好啦,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让我们向前看,好好享受美好的青春时光,好不好?”小穗双手各拉住她们的一只手叠在一起,用轻松愉快的语调调整气氛。 她们都点头。 小穗很想让大家好好相处,都成为好朋友,于是想了想又提议道:“对了,不如这个周末大家一起去逛街怎么样?” “逛街?”江禅机一惊,他从没跟同龄女生逛过街,何况是跟好几个女生一起,这也太刺激了吧? “对啊,一起购物、唱歌、喝奶茶、一边看电影一边吃爆米花,怎么样?老实说,最近一段时间太无聊了,我都快憋坏了!”小穗兴奋地说道。 米奥一听逛街,顿时也兴奋起来,举手说道:“我!我也要去!我是夹娃娃的超级高手哦!让你们见识一下!” 由于同年级的女生都嫌弃她,老师们也不敢放她单独离校,生怕她被拐卖到宠物店,任何能离校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好啊好啊!”千央的兴致也被调起来了,别人还好,她最近的活动范围只有学校和校医院,整天吃病号餐,她才真正快憋疯了。 “呃……这个……” 江禅机为难地看了看陈依依和梓萱,他不太想逛街,跟女生逛街感觉会很尴尬,最关键的是他没钱,逛街是需要花钱的。 陈依依和梓萱都有些心动,毕竟她们之前几乎没享受过跟同学一起逛街的生活。 “要不你们去吧……我就算了……”他推脱道。 “来嘛!来嘛!大家都来,人多才热闹!” 小穗哪能想到他的窘境,毕竟这年头像他这么赤贫的人并不多见,而且她知道如果他不来的话,估计陈依依和梓萱也不会来。 “正好新款春装要上市了,稀缺货源可不能错过,万一被别人提前买走就糟糕了!大家一起去吧!” “对呀对呀!” 一听到新衣服,女生们的眼睛都亮了。 小穗太热情了,根本不容江禅机拒绝,擅自就决定了,约好到时候在闹市区碰面。 “对了,我再试试能不能邀请奥罗拉也一起来,你们那边如果有朋友的话,不妨也一起叫上。” 小穗还在为上次没能成功邀请奥罗拉而遗憾,如果上次奥罗拉跟着她们一起去,事情的走向肯定会不同。 这次她也没把握能邀请到奥罗拉,但总要试一下。 奥罗拉在本市的住所是一栋位于市中心附近的高档公寓楼,整栋楼都属于她家的物产,目前由她自己居住在顶层,底下的楼层由服务于她的司机和工作人员居住,不过她一般是住校,并不经常回来,她也不喜欢住在这里,感觉一举一动都被家族监视着。 今天她回到了这里,由于在梅一白事件里的失手,她要接受家族的远程视频听证会,这已经是第二轮了,她早被搞得不胜其烦,但表面上还要维持冷静和克制,否则觊觎她位置的人肯定会借机生事。 “我承认在上次事件里,我的考虑不够周全,我已经吸取了教训,以后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 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面前巨大的屏幕,屏幕分成“井”字型的九块显示区域,每块区域里分别是家族里一派势力的代表,也是今天这场听证会的成员。 八位代表里有老有少,也有青壮年,有男有女,他们的神情或庄重、或严肃、或轻佻,也有皮笑肉不笑的,每一个都并非易与之辈。 “我说老姐,你不要总板着一张脸嘛,偶尔也要笑一笑,这么喜欢当冰山美人吗?” 右下角屏幕里的少女轻佻地笑道。 这位少女穿着一件大红色的修身丝绸衬衣,下摆扎进裤子里,腿上是一条纯白色的修身马裤,配上乳白色的高腰马靴,视觉效果简直身体的三分之二都是大长腿。 她的身体慵懒地陷进柔软的高腰靠背椅里,两条腿交叠搭在办公桌上,一只手把玩着一支马鞭,另一只手拄着下巴半笑不笑地盯着奥罗拉。 奥罗拉看了她一眼,反唇相讥道:“不劳关心,我倒是想劝你一句,蕾拉,笑得太多,小心皱纹哦!” 蕾拉是她的表妹,同样是一位超凡者,也是她们这一代里,她面对的最强大的竞争对手。 “哈哈,多谢老姐,其实那个南亚女人的事怎样都无所谓了,不论你是不是差点栽在这种小角色手里,我也不关心,我只想知道那匹马是不是真的?”蕾拉的眼睛亮闪闪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哪匹马?” 蕾拉打了个哈哈,“老姐你是明知故问啊,当然是那匹飞马啰,还能是哪匹马?” 奥罗拉皱眉,这个表妹马术极佳,特别喜欢收集世界名马,得知飞马的存在肯定会见猎心喜。 第196章 订单 “那匹马是真的,是梅一白创造出来的生命,目前由红叶学院监管着。”奥罗拉直言道。 “哇!太好了!”蕾拉兴奋地从椅子里一跃而起,脸凑到屏幕前,“老姐,你把那匹马买下来送给我好不好?我一定会记得你的好处,下次无论你捅了什么篓子我都会帮你说话!” “你想多了,那匹飞马的归属还不好说,而且它具有一定的科研价值,人家不一定会卖。” 奥罗拉拒绝,她跟这个表妹的关系很差,更何况蕾拉这语气哪像是求人帮忙的语气?分明是冷嘲热讽。 另外,如果飞马能对外出售,奥罗拉自己也想要,怎么可能买下之后送给别人?那可是全世界仅存一匹的绝版飞马啊!除非冒出第二个梅一白,否则不会再有另外一匹飞马了。 蕾拉仍不死心,笑道:“不卖?这世界的一切东西都可以明码标价,只要你出足够多的钱,我相信它的主人无论是谁都肯定会卖!再说老姐你在红叶学院里不是混得挺开吗?这点小事不难做到吧?这可是你亲爱妹妹的恳求啊!” 奥罗拉冷淡地回绝道:“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了,我也没那么大的面子,劝你死心吧。” 她被蕾拉隔着屏幕盯着,本以为这个性格极不稳定的表妹会大发脾气,没想到蕾拉却突然展颜一笑,“我还以为老姐你无所不能呢,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表妹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倒是令奥罗拉心中生疑,因为这个表妹从小到大什么都和她争,而且往往不择手段,处处想压过她一头,而且无论是自身的实力还是背后家族的支持,表妹都不弱于她,她远赴东方留学的一部分原因就是想结束她们之间的竞争,起码有个喘息的时间。 “够了,你们姐妹之间的私事留待私下里再说,还是先转回正题吧。” 不等她多想,另一个屏幕就有人把话题拉回去,而她也集中精神应付其他八位代表的质询。 蕾拉重新又把腿翘回桌面上,不再参与讨论,拿出手机打开网上正在热传的视频,就是“天马行空”的相关视频,她已经看过好几个不同路人拍的视频,可惜这些视频里即使最清晰的也只拍到了飞马的背面,也看不清马背上坐着的那个人,但从衣着上她确定肯定是红叶学院的学生,不过没穿着校服短裙,而是穿着牛仔裤,毕竟是骑马,穿短裙骑马这种事就算是她也做不出来。 她打开一个很小众的社交app,登录自己的账号。 她的账号界面带着一个很醒目的黑钻,表明她账号的活跃等级很高,只有在这个app里下过不止一次高额订单的人才会升到这种等级。 app的图标是一位卡通化的忍者将几个水果一切为二,似乎有些像是以前曾经风靡一时的手游《水果忍者》的山寨版,但其实只是app的制作者有意为之,它的真正作用只有一个,就是向超凡忍者们下达搜集情报的订单。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app的存在,即使知道也用不起,注册就要先缴纳上百万美元的保证金,下订单另外付钱,注定这个app只面向极少量的权贵用户。 蕾拉黑钻用户的身份在app里有专属客服,她刚一登录,专属客服就弹出了消息。 “您好,战马女士,欢迎再次光临,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战马是蕾拉在app里的用户名。 “红叶学院的那匹飞马,我要知道了解它的一切相关信息。” “时限?” “一周内。” “好的,您的要求已经记录,账单会在初步评估之后发给您,支付定金之后,我们就会立即启动调查。请问还有什么可帮您的吗?” “没了。” 她退出app。 不需要额外叮嘱什么,她不是头一次跟这些超凡忍者打交道,她们工作起来很认真,绝不会拿普通人在网上能搜集到的信息糊弄客户,定的价格也很公道,至少在她看来是很公道的。 任务难度越高,想调查的秘密越隐蔽,忍者索要的价格就越高,但一定物有所值。 整个交易过程都在网上完成,对方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会过问她想知道这些信息的目的,比私家侦探什么的可靠多了。 “蕾拉,你的意见呢?” 另一个老成古板的代表似乎是注意到她在搞小动作,不满意地将问题抛给她,试图让她难堪。 蕾拉表面上巧笑嫣然,心里暗骂一句该死的老东西,不过她在各方面都不比奥罗拉稍逊,尤其是头脑这方面,一心二用是基本操作。 “我同意劳伦斯刚才的发言,为了奥罗拉姐姐的安全考虑,有必要增强她的警卫力量,依我看,这次之所以出了这样的事,还是因为她的警卫太废物了,全部让他们滚蛋就好了。我这里有一批不错的警卫人选,如果奥罗拉姐姐愿意的话,我愿意忍痛割爱……” 奥罗拉冷冷地打断道:“不必,君子不夺人所好,你的警卫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她不可想身边布满蕾拉派来的密探,把她的一举一动甚至一天上几次厕所、每次上厕所几分钟都向蕾拉报告…… “啊,太遗憾了,老姐你不用这么客气的,毕竟咱们是一家人嘛。”蕾拉的笑容一点儿也没有真诚可言。 真希望没有你们这样的家人——奥罗拉心里默想。 奥罗拉的家族作为一个从上千年前延续到现在的古老家族,不同的家族分支之间的血缘关系其实已经淡了,彼此之间结婚都没问题。 不仅是血缘,他们的关系也是如此,利益比亲缘关系更优先,甚至就连红叶学院的同学关系都比他们的关系更纯真,哪怕她跟同学的关系其实很一般。 她处于静音状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快速瞟了一眼,是小穗发来的信息。 “奥罗拉,我们打算这个周末一起去逛街,我、千央、婵姬、陈依依,可能还有其他人,你有时间没?有时间的话一起来玩吧!等你的回信哟~” 她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过类似的邀请了,以前即使接到邀请,她也会找借口推托。 同学一起去逛街啊…… 她犹豫了一下,用小指快速回复道:“好。” 尽管她的动作很隐蔽,还是被蕾拉发现了。 “老姐在跟谁回信息啊?是不是男朋友?”蕾拉故意说道。 果然,此言一出,另外八个代表如临大敌,因为像他们这种家族,连异性交往都不是自己能掌握的,而且……由于血缘关系淡薄,他们之中的男性觊觎奥罗拉的也大有人在。 “同学而已。”奥罗拉面不改色,“还有什么其他问题么?” 第197章 大胆的想法 江禅机、陈依依和梓萱一路回到大众澡堂,文华阿姨听说他们周末可能要去一起逛街,立刻变成充满期待的星星眼,两眼放光地说道:“太好了!我好久没去逛街了呢!” 江禅机听得一愣,没理清这话里的逻辑关系,倒是梓萱吐槽道:“没有邀请你去好吧!” “啊!为什么!难道我不是美少女了吗?难道你嫌弃老妈了么?呜呜呜!我被女儿嫌弃了!我不想活了!”文华佯装伤心地捂住脸。 无论文华阿姨如何撒泼打滚表示想一起去,梓萱就是不答应——毕竟她不是特别小的小孩子了,带着老妈跟同学一起去逛街真会羞死人啊! 梓萱无法想象,到时候碰面时,其他同学看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一大把年纪还装嫩的老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当然,出于礼貌,同学们肯定不会拒绝,但逛街的气氛就没了啊,就像是一个同学群里突然混进一个老师似的,无论说话还是玩耍都会变得拘谨。 江禅机一边吃着文华阿姨家剩下的晚饭,一边说道:“我是不太想去啊,要不文华阿姨你替我去得了……” “我倒是想呢,但是我家女儿不答应啊,婵姬你为什么不想去?”文华问道,“这是青春啊!不要整天闷在学校里,否则当你十几年后回想起来,自己的青春竟然是在书本和训练中度过的,岂不可惜?” 江禅机毕竟是个男生啊,就算不考虑钱的问题,有几个男生喜欢逛街的? 他和陈依依回到出租公寓,互道晚安后各自回屋休息,反正屋里也没什么娱乐设备,早睡早起就完事了。 不过,今天他回到屋里后没有急着上床睡觉,而是轻手轻脚地在房内东翻西找,他想找到那个瓶子。 当时他喝进瓶子里的液体后,随手就把瓶子扔到一边,但他肯定没把它扔掉,因为他没有扔东西的习惯,这瓶子至少还能当水杯喝水用。 他找了一圈,终于在厕所里找到那个瓶子,而且也想起自己为什么把它放到厕所——他每次去大众澡堂洗澡,都会得到一个一次性洗浴包,里面有小袋装的洗发水和沐浴露,没用完他也舍不得扔,带回来挤到瓶子里,可以在出租屋里洗头发、洗脸、洗内衣用…… 如果鱿鱼须展示的影像是真的,这个瓶子用无价之宝来形容都是对它的侮辱,鱿鱼须文明为了创造瓶子里的迷你宇宙而榨干了上万颗恒星的能量,令这些正值青壮年的主序星快速演变为衰老的红巨星或者白矮星,上万颗恒星的能量才创造出这么小的一个瓶子,瓶子的强度之高甚至能抵御宇宙重启的创世大爆炸……而这样一个瓶子居然被他用来装洗发水? 这……如果被鱿鱼须文明的在天之灵知道,估计会气得从旧宇宙的棺材里跳出来吧? 他心虚地把瓶子里的洗发水倒进空着的肥皂盒里,再用水冲干净,用毛巾把外面擦干,拿回卧室,躺到床上举在眼前,对着灯仔细端详。 瓶身一个三段式的机械结构,看着挺精巧的,还有瓶子内壁上的古怪象形文字,但要说这瓶子有多么宝贵,从外观上看不出来。 如果这瓶子真那么牛叉,应该会足够结实,只要试一下就行了,如果是普通玻璃瓶,用力摔肯定会碎。 他把瓶子握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为免碎渣四处飞溅,他先用塑料袋把瓶子兜起来,然后使劲往窗台台沿上一磕。 咚。 他没用太大的力气,但正常的瓶子绝对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冲击力。 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瓶子在窗台上弹回来,非但没有破碎,倒是把窗台台沿磕掉一个角…… 糟糕!他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被房东大婶看见了,非得杀了我不可! 他从塑料袋里取出瓶子再次端详,瓶身别说裂纹了,连磕碰的痕迹都没有,就算是铁瓶子至少也会磕出一些痕迹来吧? 看来这瓶子……果然并非凡物啊! 不过有什么用呢?说到底它也只是个瓶子,他又不是蚂蚁,钻不进去。 他正这么想着,手腕间突然冒出迷你腕足的虚影,腕足的尖端从瓶子伸进瓶子里,在里面划拉了几下。 似乎是有什么机关被启动了,瓶子的形状产生了稍许变化,并且轻轻咔的一声从一侧张开。 腕足的虚影又收回体内,消失了。 江禅机愣了愣,这是干什么? 他盯着形状改变后的瓶子,不知道鱿鱼须是什么意思,它难道是让他这样使用这个瓶子? 但这能怎么用呢? 反正他没有什么大胆的想法…… 他琢磨了一会儿,感觉这像是一个打开的护臂,于是试试将它套到左小臂上。 咔的一声,瓶子合拢了,完全贴合左小臂的轮廓,从他的手腕处一直延伸至接近肘关节处,完全透明,更神奇的是还变得很柔软,像是他的第二层皮肤,除非将左右两支小臂并排放在一起仔细对比,否则几乎察觉不到瓶子的存在。 江禅机一开始有些慌,这瓶子套在胳膊上,又贴合得这么紧,要怎么取下来? 不过他又试了试,好像并不影响手臂的活动,也没有压迫感,就算取不下来似乎也没什么事。 他拿起指甲刀,用刃尖划在左小臂上,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用打火机炙烤,淡蓝色的焰苗灼烧着左小臂,但皮肤没有感觉到任何热量。 虽然还有待于进一步用其他东西来测试,但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漂流瓶护臂可是宇宙大爆炸级的绝对防御啊! 在旧宇宙里,鱿鱼须文明已经是最先进的文明了,应该不会有更先进的文明,否则为什么那些文明也没能阻止宇宙坍缩呢? 旧宇宙坍缩成一个奇点,奇点又产生大爆炸,诞生目前的新宇宙,漂流瓶承受住宇宙毁灭又重生的整个过程,令瓶内的迷你宇宙从宇宙末日中幸存。 新宇宙还很年轻,可能还没有哪个文明能达到鱿鱼须文明的高度。 也就是说,新老宇宙里无论是科学或者超凡能力,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攻破瓶子的屏障。 这就是绝对防御。 当然,作为迷你宇宙的容器,这个瓶子用来当护臂肯定是暴殄天物,它的真正用处远不止于此,但江禅机作为一介凡人,也没有其他方法来更好地利用这个瓶子了,总比把它留在出租屋里装洗发水要好…… 至于上交国家就算了,这东西就算天顶星人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瓶子确实是迷你宇宙的容器,那么他当初吞下去的……就是鱿鱼须文明创造的迷你宇宙,里面封存着鱿鱼须文明的基因与种群记忆。 第198章 逛街 时间一晃到了周末。 由于要去逛街,总不好穿校服去,否则会引起路人侧目的,江禅机这段时间以来头一次换回自己的普通衣服,衬衣和牛仔裤,大冬天穿衬衣有些怪,但他也没别的衣服了,反正他只要不冻得哆嗦,别人肯定以为是里面加棉加绒的衬衣。 他和陈依依在楼道里碰面,她也换上了她自己的便服,不过她的便服……怎么说呢,款式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明显有些太幼稚了,大小也不太合适,应该是她以前上初中时的衣服。 她也意识到这点,显得有些窘迫,不时地往下扯自己的衣角,试图让衣服看起来大一些。 “不用在意,正好今天逛街,顺便买两件衣服吧。”他安慰道。 她点头,已经带上了她的钱包,里面有她攒下的压岁钱,作为一个市区小康家庭的孩子,她以前每年过年得到的压岁钱还不算少,再加上她平时不乱花钱,零花钱也经常攒下来,加在一起有两三千块钱,买几件衣服没问题。 他们去大众澡堂跟梓萱会合,然后…… “喂!你是谁啊?” 看到屋里那个人,江禅机吓了一跳。 “我是红叶学院今年的新生,我叫文华,婵姬学姐你好鸭~” 文华阿姨竟然穿着红叶学院的校服,还梳成一对麻花辫,戴了一副平光眼镜,意气风发地向他挥手打招呼。 梓萱以手捂脸,窘得连脖子都红了,不忍直视。 “不,我是说你那身校服是哪来的?”江禅机没被她糊弄过去,指着校服问道。 “嘿嘿,当然是你的了,反正你又从来不穿校服裙子,怎么样,是不是很合适?”文华阿姨还原地转了几个圈。 由于今天不用穿校服,文华阿姨提议帮他和陈依依把校服洗一下,结果竟然把他的校服穿在自己的身上了。 “一点儿也不合适啊!快脱下来吧!” 江禅机很无语,他和她的身材当然完全不同,校服裙子姑且不论,上衣穿在她身上,袖子过长,衣摆也过长,胸口却穿起来紧绷绷的。 文华阿姨叹了口气,把上衣外套脱下来,“好像确实有些紧,最近可能长胖了……不过裙子很合适啊,是不是很合适?” 虽然文华阿姨挺显年轻的,但老实说,这样的红黑格子短裙不适合她的年纪,为了让她消停一些,江禅机只能违心地点了点头,勉强说道:“还行吧。” “我就知道!还是婵姬肯说实话啊!”文华阿姨美滋滋地窃笑,“既然婵姬你不穿这条裙子,就给我穿吧?” “嗯,你穿吧。”江禅机无奈地答应,“不过你最好别穿着出门啊,在家里过过瘾就得了……” 梓萱已经忍无可忍了,推着江禅机出了门,然后气呼呼地把门关上。 “简直太丢人了!你们赶紧给我忘掉刚才看见的东西!”她发狠地说道。 “不用生气啊,其实你妈妈穿着还好吧。” 其实文华阿姨的身材保持得不错,只是不适合穿他的衣服,毕竟他太瘦了。 “你为什么要说还行啊,你这么说她更来劲了!”梓萱翻了个白眼。 “其实我觉得……你妈妈也不是为了出风头而穿的吧,她可能……是想重温年少时的感觉?”他猜测道。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一生一次的高中生涯是那么短暂,等回过神来时已经悄悄从指缝里溜走了,直到年纪大了才感到后悔,所以那么多重生小说都是重生到高中装逼打脸…… 江禅机很喜欢红叶学院的生活,但即使如此,他还是经常梦到以前在普通高中里的生活,梦到和那时的同学一起大声喧哗玩乐,不用像现在一样小心地掩饰身份。 文华阿姨作为一个贤妻良母,在经营澡堂和照顾丈夫女儿生活的闲暇时间,偶尔也会回忆起年轻时的时光吧,穿上校服重温青春的遐想,也是挺不错的。 梓萱不太理解,毕竟她还太小,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着尽快长大,不用再被别人当成小孩子看待,成年人的世界令她充满了期待。 他们坐公交前往闹市区,梓萱投的硬币,三枚,虽然司机看不到陈依依,还以为她投多了。 出门前,文华阿姨悄悄给女儿多塞了些零花钱,因为她知道另外两个孩子手头拮据,她家虽然也不富裕,但总比家徒四壁的两个孩子要好。 路上他们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不少坐车的乘客一直向天空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而且还多了一些挎着照相机的专业人士。 “听说了没?那匹飞马好像在市南又出现了。” “真的?” “真的啊,好多人都看见了!” “可惜,要是我拍到飞马的清晰视频发到网上,说不定一夜之间就能成为网红了……” 说起来,弗丽嘉飞行的样子还真没几个人拍到过近距离的照片或者视频,就算是红叶学院的师生们,在它起飞和降落时也要退出很远,否则被它翅膀扇动的尘土或者雪沫会扑得人满身满脸。 “听说,那匹飞马还长着一支独角呢!其实不是飞马,是独角兽!” “对!我也听说是这样,那支独角长在它的鼻子上,看起来特别凶!” “放屁!独角长在鼻子上的那是犀牛,明明是长在额顶上!” “不不不,你们都错了,不是长在鼻子上,也不是长在额顶,而是长在胯下……” “闹了半天是匹公马?” 公交车里响起一阵促狭的哄笑。 江禅机:??? 不仅是网络上,这些不靠谱的谣言在现实中都有人言之凿凿,甚至还吸引了很多外地的游客到此,希望亲眼目睹天马行空,俨然促进了本市的旅游经济与摄影器材的销售…… 没过多久,公交车抵达闹市区的一站,车里一大半人都下车了,江禅机三人走在最后,刚一下车就听到小穗学姐喊道:“婵姬学妹!这边!” 小穗和千央站在路边向他们招手,令他意外的是付苏学妹也来了,更震惊的是居然连奥罗拉学姐也在场。 第199章 瞩目 奥罗拉和小穗她们几个都穿着日常的便服,由于平时大家都是穿统一的校服,乍一看到她们穿便服的样子,真是令人眼前一亮。 她们几个家里都有钱,衣服算不上争奇斗艳,但都很符合各自的气质。 充满青春气息与容貌出众的她们成为闹市区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引得很多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而视,还有人悄悄拿手机或者相机偷拍她们,简直像是明星的待遇。 尤其是奥罗拉,明显是来自外国的相貌令她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江禅机三人走过去,正想跟小穗她们打招呼,就听小穗慌张地说道:“不好了,婵姬学妹,米奥她走丢了!” 千央自责地说道:“对不起,我太没用了,刚转眼看了看别处,她就不见了……明明老师让我看好她的……” 江禅机:“……千央学姐你不用自责,这是米奥的传统艺能了,她每次出门要是不搞出点事来,她就不是米奥了。” 付苏经常去找江禅机玩,所以很了解米奥的行动方式,也附和道:“确实不怪千央学姐,米奥学姐动作太快了,上一秒还在跟奥罗拉学姐置气,下一秒人就没了……” “下次你们再和她一起出门的话,找根牵引绳系在她脖子上就好了。”江禅机说道。 其他人本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不过看他的表情竟然是认真的? “怎么办?要去哪找她呢?万一真把她弄丢了,回去不好向老师们交待……”小穗为难地说道,她好不容易组织一次大家出来玩的活动,而且更难得的是奥罗拉也赏脸了,结果还把米奥给弄丢了。 江禅机扫了一眼四周,周末的闹市区人来人往,想找人很困难,他们几个都不擅长追踪。 “算了,她找咱们比咱们找她更容易,不用找她,等她玩够了就会来找咱们。”他说道,“不要为了找这只蠢猫坏了你们的兴致。” 如果要找米奥的话,今天就算白出来了,而且还一定能找得到。 小穗还有些担心,但江禅机更了解米奥的性格,她跟奥罗拉是冤家对头,等她玩够了就会回来找奥罗拉的晦气。 既然他说得如此肯定,大家多少放心了,开始按计划逛街。 他们这一队“美少女”实在吸引了太多人的视线,走到哪里都有人围观,甚至还有几个男生大着胆子上来搭讪,索要联系方式。虽然大部分视线都集中在奥罗拉的身上,但偶尔也有视线投向江禅机,毕竟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那个高个子妹子比较符合我的胃口。” “嗯,‘她’的脸我挺喜欢的,可惜对a要不起~” 江禅机:对a吃你家粮食了?要你管? “我喜欢那个戴蝴蝶发夹的女生,就是这队女生里最活泼的那个,小圆脸也讨喜,估计很好相处。” 付苏能跟两位她最喜欢的“学姐”一起出来逛街,兴奋得不行,像一只小鸟般在队伍里跑前跑后,一会儿要拉着大家去精品店,一会儿又被奶茶的香味吸引。 “领队妹子符合我的胃口,像个成熟稳重的大姐姐,一看就很会照顾人。” “擦!闹了半天你是姐控?” 小穗确实是几人之中公认最善解人意的,除了兴奋过头前后乱跑的付苏以外,她走在最前面,因为她看出江禅机、陈依依、梓萱甚至还有奥罗拉都像是不经常逛街的样子,所以她身先士卒,向大家介绍附近好玩的地方。 “我喜欢小鸟依人的类型,那个弱不禁风的妹子挺不错的,为啥没人选?还是说你们不喜欢化妆的女生?” “不,那女生是不错,但我怀疑她的性取向啊,你看她一直挽着领队妹子的胳膊,生怕被人抢走似的,好像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千央大病初愈,脸色还略显苍白,嘴唇的颜色也有些淡,所以她今天出门化了淡妆,但是久违地回归正常生活,她的精神很好。正如路人们评论的那样,她一直挽着小穗的胳膊,小穗也对她处处照顾,因为她的身体还有些虚弱,并不一定是路人猜想的那样子。 “好吧,我就不跟你们抢了,剩下那个就归我了……” “三年起步!” “炼铜警告!” “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 梓萱的年纪和样貌在一群高中生里显得格外扎眼,路人们以为她是某个女生的妹妹,被带着一起出来玩了。 路人们看不到陈依依,也不可能对她品头论足。 反倒是最受瞩目的奥罗拉,虽然一大堆人馋她的身子,但如果以选择女友为标准的话,她的亲和力还真不一定比得过其他几个女生——现实不比网上,网上口花花无所谓,但现实里大家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考虑到追这种女生的难度以及自己能否hold得住的问题,大家就知难而退了。 至于那些搭讪的索要联系方式的,小穗和千央经常逛街,有经验,由她们婉转回绝。 最可怕的是居然还有人看中了江禅机,exo_me?让他当男友吗? 总之,他们一行人走到哪里都很引人注目,江禅机心虚地藏头缩尾,生怕被债主们认出来。 “这家精品店不错,我和千央来过几次,里面的衣服板型和样式都很潮,大家要不要进去看看?”小穗指着路边一家看着很气派的服装店说道。 “对对!大家都进去看看吧,如果想买衣服的话,我很推荐这家哦!我们身上穿的就是从这家店里买的。”千央也附和道,“听说这家刚进了春季新款,我本来就打算来看看呢!” 小穗和千央的衣品都不错,由她们说出来很有说服力。 她们大力推荐,其他人也就跟着她们走进店里。 导购认出小穗和千央,虽然不知道她们是红叶学院的学生,但知道她们出手阔绰,是店里的常客,而由她们领来的这群“美少女”肯定不能怠慢,好几个导购堆起笑容迎上去,围着她们殷勤地招待,格外的热情。 第200章 壕 这家店是本市最高档的女性服装店,店里的导购也都是女的。 江禅机粗略地扫视几眼,发现店里的衣服竟然几乎没有重样的,也就是说每件衣服的每个型号都只有一两件,甚至不少衣服都只有一件孤品,是来自时装界大师的手工订制,价格高得令人咋舌,一度令他以为标错了单位。 这么贵的衣服,款式和版型当然都无可挑剔。 千央一进入店里,顿时把前段时间一切不愉快的经历全都忘到脑后,快乐地与小穗开始挑衣服试衣服。 “这位小姐,您的身材好棒哟,是排球运动员吗?还是模特?我们这里有很适合您这种身材的衣服呢!要不要试穿一下?”一位导购笑咪咪地走到江禅机旁边招呼道。 “呃……不,不用了,我随便看看就好……”江禅机赶紧婉拒,“你去招呼别人吧。” 导购还不死心,又指向另一块区域,“我们新到了一批塑形魔术胸衣,您要不要试试看?聚拢效果很棒,可以神奇地改变胸形哦!” 这位导购很有眼力价,一眼就看出江禅机的身材“缺陷”,并且不动声色地招揽生意,但问题是他不需要改变啊…… 只要用力挤,对a变成b? 江禅机:“……不用,我随便看看就好。” 导购遗憾地说道:“那如果您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叫我。” 好几个导购围在奥罗拉身边转悠,她们的眼力都很毒,认出她身上的衣服是最新时装周走秀的款式,如果不是山寨品的话,那这一定是个超级土豪顾客,于是不遗余力地向她介绍店里的衣服。 小穗和千央也帮着奥罗拉参谋,要说女生也挺奇怪的,她们和奥罗拉之前不怎么熟,连日常说话都要小心翼翼,但说起衣服来就可以很轻易地谈笑风生,瞬间消除了隔阂。 奥罗拉对店里的衣服还挺满意,虽说不是百分百符合她的审美,但也相当不错了,最重要的是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与同龄女生一起逛街的体验,只要小穗和千央说哪件衣服适合她,她就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要了。 小穗或千央每看中一件衣服,就会兴冲冲地拿进更衣室里试穿,然后询问同伴们的意见,如果大家表示不错,她们就买下来。 不一会儿,陪同导购的臂弯里就挂满了几个女生选定的衣服。 其实奥罗拉只是享受购物体验,并不在意这些衣服买回去会不会穿,所以她也没考虑大小是否合适的问题,小穗催促她试穿一下,省得买回去不合适影响心情。 于是奥罗拉也频频走进更衣室试衣服。 导购们互相递眼色,意思是来了一群不得了的富二代啊,今天的营业额和提成恐怕要创下历史记录! 江禅机又不选衣服,又不试衣服,站在一边觉得很尴尬,试穿衣服的女生们有时还向他询问意见,他的回答总是“不错”、“挺好的”之类的套话。 他侧头看了看梓萱和陈依依,她们两个显然都被店里豪华的装修气势给震住了,像是很拘谨,尤其是梓萱,明明很拘谨,还硬要强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们也去挑衣服吧,不管买不买,试试也好啊,总不能白来一趟。”他督促道。 “你呢?你怎么不去?”梓萱反问。 看她们的态度,好像江禅机不动,她们也不打算动,因为她们不知道如何应付热情的导购小姐们。 “那……那咱们一起挑吧。” 小穗她们挑起衣服来简直没完没了,一点儿离开的意思都没有,江禅机他们总在这里站着也挺尴尬的,还不如佯装挑选衣服。 他们走到商品区,装模作样地观察穿在人体模特身上的衣服,还装作内行的样子通过触感判断衣服的质地。 江禅机随意捏起一件衣服上的标签来看了看,突然发现一件不得了的怪事。 “咦?这标签是不是弄错了?”他纳闷道。 “什么弄错了?”梓萱问。 “你看。”他指着标签上的洗涤标识,“这里的图标和文字说明里写着,这件衣服不可机洗、不可手洗、不可干洗、不可熨烫……那脏了之后要怎么洗?” 正如他所说,洗涤标识那里一连串带x的图示,表明这件衣服的洗涤要求,但问题是他能想到的洗涤方式全打着x。 聪明如梓萱也被搞糊涂了,和他大眼瞪小眼。 他对一位闲着的导购招了招手,等她走近问道:“麻烦问一下,这件衣服要怎么洗?” 导购扫了一眼洗涤标识,礼貌地微笑道:“抱歉小姐,这件衣服不能洗。” 江禅机一愣,“那脏了怎么办?” 导购保持笑容,“如果您喜欢这个款式的话,不妨多买几件。” 江禅机:“???” 梓萱率先听明白了,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道:“笨蛋!你没听懂吗?这件衣服的目标顾客是衣服脏了直接扔掉的富豪,如果你考虑脏了怎么洗的问题,那就表明你不是这件衣服的目标顾客!” 江禅机:“???” 这些最少几万块钱一件的衣服居然只能穿几次就要扔? 梓萱点头确认,“我妈看韩剧的时候我跟着瞄过几眼,有一部《蓝色大海的传说》里,女主角是条上了岸的美人鱼,经常在富人区的垃圾箱里捡衣服,动辄捡到杂志封面同款的衣服,而且并不脏,都是只穿过一两次就扔掉的……对普通人来说,优衣库是快消品,对富豪来说,香奈儿是快消品,而这些学姐们……” 她偷盯着正在随意挑选衣服从不问价格的小穗、千央和奥罗拉,剩下的话就不用说了,她们都是比普通富豪更有钱的主儿,对她们而言,时装周大师手工缝制的走秀款就是快消品。 江禅机听得目瞪口呆,几万块钱的衣服穿一两次就扔,这已经打破他的三观了。 某些电视或者电影里,描述富豪家里的生活,还有镜头表现保姆端着一大盆衣服去送洗,其实要洗衣服的就不配称为富豪。 第201章 猫踪 几万块钱,够江禅机大吃大喝一年了,对富豪来说却无异于一张擦嘴的餐巾。 梅一白敢对她的换肾手术定那么高的价格,就是因为她经常跟富豪打交道,早摸清了真正富豪的实力和心理。 他还不太相信,跑去向小穗询问道:“小穗学姐,这些衣服……你们一般穿几次?” 小穗一愣,仿佛他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千央抢答:“我一般是穿两次吧,如果特别喜欢就穿三次,夏天的话应该只穿一次。” 小穗也笑道:“一般也就两三次吧。” 奥罗拉从更衣室里出来,在试衣镜扭动腰肢,察看试穿效果,旁边的导购们围着她赞不绝口,即使是她们也几乎没见过身材和脸蛋如此完美的女生,这样的女生其实穿什么都无所谓了,哪怕披着麻袋上街,麻袋穿在她身上也会被认为是最新流行趋势,更何况是店里这些大师之作的服装。 奥罗拉听到江禅机他们的对话,说道:“我是一两次吧。” 说完,她低头看着自己正在试穿的衣服,“这是一次。” 江禅机无语,意思是每件衣服买回去最多穿一次就扔了?这就是顶级富豪的世界吗? 付苏也选了好几件偏少女风的衣服,美滋滋地凑过来说道:“对对,除了校服之外,我还没有穿过三次以上的衣服呢!” 这种情况已经完全产生不了嫉妒心了。 其实也不完全是她们铺张浪费,这些顶级奢侈品牌的衣服,在制作时根本没考虑过洗涤的问题,一旦硬要洗涤,衣服就会面临缩水、褪色、变形,有违设计师的逼格。 奥罗拉似乎很满意新试的这件衣服,不打算再换回去了,直接对导购说道:“帮我把换下来的衣服扔掉吧,谢谢。” 江禅机想起来,当初小穗与千央失踪后,学校和警方调查监控录像,却没有成功地找到她们的行踪,就是因为她们逛街时换了衣服,把换下来的旧衣服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要不……咱们去别的店看看?”他对梓萱和陈依依说道。 二者默然,她们也察觉到自己和这家店格格不入的事实,就算试到喜欢的衣服也买不起,总不好让同学替自己买单吧,虽然奥罗拉她们根本不会介意替她们买单。 他跟小穗说了一声,推说他们三人不太喜欢这家店的服装风格,想去别的店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他这么说也不是要面子,而是直接说感觉会比较麻烦,他虽然穷,但学校包三餐,平时穿校服,用不着同学施舍衣服,再说这店里都是女装啊! 小穗她们忙着试衣服无暇分神,点头答应。 他们三人离开这家店,好在闹市区也有面向平民的服装超市,梓萱和陈依依一进入服装超市,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就像是回家一样,随意挑选自己喜欢的款式。 江禅机没什么可买,他觉得服装超市很舒服,毕竟这里既卖男装也卖女装,不用觉得脸上发烧,随意站在一边看她们挑衣服。 梓萱是头一次没有在母亲的陪同下自己挑衣服,陈依依上次买衣服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相比于小穗她们选择的成熟风的衣饰,她们两个更倾向于可爱与青春风格的衣服,最后梓萱选了两件童装,陈依依选择了卫衣和短裙的组合——虽然很青春时尚,但现在的天气穿短裙不冷吗? 江禅机向她表达了自己的顾虑,她也从善如流,又选了件打底裤。 他一边等着她们挑衣服,一边百无聊赖地隔着玻璃橱窗眺望几眼大街上的行人,就连被李慕勤逼着训练也比陪女生们逛街挑衣服要舒服多了啊……这眼看一上午的时间就要在服装店里消磨过去了,感觉什么都没干,简直是在浪费生命,偏偏女生们还乐此不疲…… 嗯? 这时,他看到一幕不可思议的场景——有个女生像猫一样蹲在屋檐上,目光炯炯地盯着某处。 所谓像猫一样,就是字面意思,并不是说她如何可爱,而是姿势就像是一只猫。 能在屋檐上摆出这么二的姿势的女生,除了米奥也没别人了,而且她还穿着短裙,就不怕走光吗? 她聚精会神地盯着街道上的一处角落,他很少见她这么认真,于是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那边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性,帽檐压得很低,显得鬼鬼祟祟的,尽量利用树干、墙角等掩饰身形,悄悄跟踪前面两个女生。 那两个女生都穿着红叶学院的校服,应该也是利用周末的时间来逛街的,不过一般学生离校逛街都会特意换上便服——她们有钱但不蠢,知道财不露白,一旦别人知道她们是富家千金,很可能心生邪念。 江禅机他们一行人特意不穿校服来逛街,为了避免引起过多的关注,而这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走在闹市区里,简直就像是每根手指都戴着金戒指炫富似的,而且她们两个还经常在大街上旁若无人地交谈和自拍——这样的女生偶尔也是存在的,类似暴发户的心态,一朝考入红叶学院,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考进了顶级豪门女校,处处不忘炫耀自己的身份。 鸭舌帽悄然尾随在两个女生的身后,虽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两个女生走在前面闲逛,鸭舌帽跟在她们身后,米奥又蹲在屋檐上盯着鸭舌帽,十足的螳螂捕蝉、黄猫在后的场景。 米奥在屋檐或者房顶上走走停停,逛街的人们谁也没空去注意屋檐上的事,所以她暂时没有被人发现。 江禅机见梓萱和陈依依还在选衣服,无论是富家千金还是小家碧玉在挑衣服这方面都出奇地一致,但好不容易找到米奥的踪影,如果任由她跟踪鸭舌帽,不知道她会跟到哪里去,再找起来就麻烦了。 于是他跟梓萱和陈依依说了一声,让她们一会儿挑完衣服去跟小穗她们会合,他借口要去上厕所,溜出服装超市。 第202章 买卖 江禅机跟在米奥后面,这种情况下他不宜出声叫住她,一是会引起路人的围观,二是谁也无法预料她的反应,说不定会因为她的跟踪游戏失败而很气恼。 另外,鸭舌帽看着不像好人,如果他真的要对前面那两个女生做什么坏事,米奥这也算是见义勇为了。 若是荒郊野外或者僻静之处,米奥可能早已发现他在跟踪,但闹市区人来人往,为他的跟踪提供了天然的掩护。 等走到闹市区的边缘,街上的人流量明显减少了一些,他偷偷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趁人不注意,向米奥丢过去。 “哎哟!” 小石子在米奥脑袋上弹了一下,落到地上,她摸了摸脑袋,抬头看天,发现没有鸟的影子,应该不是鸟屎,然后才看到江禅机。 江禅机打手势让她别做声,指着一处拐角,让她先从房顶上下来。 米奥也像是有话要急着跟他讲似的,跳下房顶,跟他在那处拐角里会合。 “喵学姐,你偷偷摸摸地干啥呢?”他问道。 米奥右臂上戴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袖标,神气地说道:“婵姬小学妹,你来得正好!今天你的米奥学姐我是黑喵警长,任命你为白喵副警长!我发现一个贼眉鼠眼的坏蛋,正在跟踪他,打算在他作案时人赃俱获!白喵副警长你要好好配合我的行动!” 原来今天是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 江禅机没问她为什么从小穗她们身边跑掉,这问题对她而言没意义,而是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坏蛋?” “因为他长得猥琐!”米奥理直气壮。 江禅机:“……” 也不能说她错,鸭舌帽长得是否猥琐不清楚,但行动确实猥琐,哪有正常人会悄悄跟踪两个女中学生的?明显图谋不诡。 正在这时,他们两个听到不远处传来女生的尖叫,赶紧从拐角里跑出去查看情况。 只见那个鸭舌帽突然拦在两个女生面前,她们吓了一跳,因此惊叫出声。 江禅机和米奥立刻赶过去,他们和两个女生都以为鸭舌帽要行凶或者做一些下流的事,没想到他却点头哈腰、连连摆手,意思是她们误会了,他有事找她们商量。 两个女生虚惊一场,瞟了一眼穿着便服的米奥和江禅机,壮着胆子问道:“找我们干什么?告诉你,我们可是红叶学院的学生,敢动我们一根汗毛,让你后悔一辈子!” 江禅机也打量几眼她们,她们的脸孔比较陌生,他没在校园里见过,不过这也很正常,不是每个学生他都见过。 他拉住正要揍鸭舌帽的米奥,示意静观其变。 鸭舌帽赔笑着说道:“对不起,让你们误会了,其实我是想找你们买东西。” “买东西?买什么东西?”她们疑惑地反问。 “那个……”鸭舌帽指着她们的腿,“我想买你们的袜子。” 江禅机、米奥和两个女生全愣住了。 他看了看两个女生的腿,全穿的是那种过膝袜,高于膝盖大约两拳的长度……等一下,这么一看,他突然觉得这两个女生的裙子似乎不太对劲,明明样式是红叶学院的校服裙,但这长度似乎……微妙地短了一些。 “买袜子?我这袜子就是普通款式的,没什么特别的。”一个女生说道,“你怎么不去旁边的店里买?” 鸭舌帽笑道:“我不是要买袜子,是要买你们的袜子。” 重音放在“你们”二字上。 两个女生“啊”了一声,似乎明白了一些,两人意味深长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江禅机和米奥还是很懵。 “你出多少钱?”一个女生问道。 鸭舌帽举起一根手指,“每双1000。” “什么!” 江禅机大惊,一双被人穿过的袜子,居然能卖1000? 更令他吃惊的是,那两个女生居然讨价还价道:“不行,少于2000不卖。” 鸭舌帽皱眉,“最多1500,不过我要录下你们把袜子从腿上脱下来的过程。” 两个女生又交换了一下眼色,点头道:“成交!” 江禅机已经傻了,这是什么情况? 如果一双穿过的袜子能卖1500,那他以前扔掉的那些破袜子岂不亏了1个亿? 两个女生看中了江禅机和米奥刚刚离开的拐角,那边没什么人,而且正好有一条供行人休息的长椅,可以坐着脱袜子,于是示意鸭舌帽一起过去。 她们坐在长椅上,鸭舌帽举起手机对着她们。 “哎,不许拍脸,拍脸要加钱的!”一个女生呵斥道。 江禅机:??? 为什么这语气如此娴熟? “好好。”鸭舌帽将手机下移,只对准她们的腰部以下。 两个女生脱下长袜,但她们故意放慢了脱的过程,用手轻轻地往下搓,看起来有些……色气。 鸭舌帽也很配合地录像。 还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否则……不知情的人可能还会误会这是什么小电影的拍摄现场。 说实话,很多人的腿,如果没有袜子的修饰与遮瑕,其实观感很一般,袜子一脱,什么蚊子叮的包或者抓挠留下的疤痕之类的就全显出来了,这就是所谓的……脱了不如穿着。 这两个女生的腿也是如此,失去长袜的修饰……令人索然无味。 好不容易结束了漫长的脱袜子过程,她们似是自知自己的腿离开袜子的修饰就不那么好看了,把自己的袜子攒成团攥在手里晃了晃,将鸭舌帽的视线吸引到手上,说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鸭舌帽结束录像,放下手机,“没问题,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们穿着红叶学院的校服,应该是红叶学院的学生吧?”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 “对啊,我们就是。” “没错。” 鸭舌帽点头,“既然如此,我能看一眼你们的学生证吗?我不录像,只是看一眼,确定你们确实是红叶学院的学生就行。” 两个女生脸色一变,“为什么?” “为什么?”鸭舌帽哂笑,“这还用问吗?普通女生穿过的袜子能值1500一条?” 第203章 原来是绅士 面对鸭舌帽咄咄逼人的询问,两个女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强自狡辩道:“我们今天出门逛街,没带着学生证,再说就算带着学生证也不可能给你看吧?你算什么东西!” 鸭舌帽没有生气,“没有学生证也可以,那你们有任何能证明你们是红叶学院学生的东西吗?比如在校园里上课时的录像、照片,或者学校的课本之类的?不是我不相信你们,但3000块钱也不是一个小数目,我不想当冤大头。” 两个女生恼羞成怒,呸地啐了一口,叱骂道:“流氓!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德性!想买本小姐的袜子?本小姐还不给呢!去吃屎吧你!” 说完,她们也不穿袜子了,揣进包里拂袖而去。 江禅机和米奥面面相觑,两人都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尤其是米奥,她本来打算抓住鸭舌帽暴打一顿,结果…… 鸭舌帽哼了一声,嘟囔道:“我就觉得不太对劲,果然是假的……浪费时间!” 他转身也要走,被江禅机拦住了。 “请等一下,你为什么要买她们的袜子?”江禅机问道,“她们的袜子有什么特别的吗?” 鸭舌帽打量他一眼,又多看几眼米奥,而米奥被这人一看就流露出反胃的神态。 “因为我以为她们是红叶学院的学生,结果是假冒的。”鸭舌帽说道。 “红叶学院的学生……袜子值钱?”江禅机又问。 鸭舌帽意味深长地笑道:“当然,那可是稀罕货。” 江禅机:“假设我是红叶学院的学生,我现在去买一双袜子,然后能1500块钱卖给你?” 鸭舌帽扶了扶帽檐,重新打量江禅机,他没看出江禅机是男是女,虽然一般情况下会把穿着中性服装的江禅机当成男的,但他也见过一些铁t令人雌雄难辨。 “这可不行。”他纠正道:“一双新袜子,原价多少钱就值多少钱,但如果是红叶学院的女生穿过的原味长袜……那就不同了。” 米奥忍不住说道:“你是傻瓜吗?袜子而已,没听说过新的反而比旧的值钱!” 鸭舌帽耸了耸肩,强调道:“我怎么会是傻瓜呢?有需求就有市场。红叶学院女生穿过的长袜最值钱,其次是红叶学院老师穿过的袜子,形貌越佳越值钱,本人名气越大越值钱……若是红叶学院之外的普通女生穿过的袜子,虽然可能也值几个小钱,但肯定不值那么多钱。” 江禅机总算听明白了,原来这人不是傻瓜,只是变态而已。 “也不仅限于长袜,任何红叶学院女生穿过的衣服和鞋都值钱,这可是稀缺货源。”鸭舌帽望向那两个女生离去的方向,嗤笑道:“像这种冒牌货可不行,我是讲信誉的,得为买主负责。” “谁是买主?”江禅机问,其实他想问是谁这么冤大头。 “还能是谁?当然是……绅士喽!至于他们买去干什么……嘿嘿,那我就不清楚了,人家买下就人家的了,反正红叶学院女生穿过的衣物很抢手,尤其是长袜,算是消耗品。”鸭舌帽说道。 米奥听不太懂,但总感觉很恶心,拉着江禅机说道:“婵姬小学妹,咱们走吧,不跟这个猥琐男讲话了,小心被传染~” 学妹? 鸭舌帽心中一动,突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试探着问道:“难道……二位美女是红叶学院的学生?” 米奥叉腰,“是又怎样?我警告你哦,离我们远点儿,否则我抓你个满脸桃花开!” 鸭舌帽不敢尽信,装作不以为意地笑道:“你们是红叶学院的学生?真的假的?不会是像刚才那两个女的一样骗人的吧……” 米奥最讨厌被别人看不起,一听就炸了毛,“婵姬小学妹,你的学生证呢?我今天出门没带学生证,把你的学生证拿给他看看!” 她手快,知道江禅机总是带着学生证,而且总是放在衬衣胸前的口袋里,不等他回应就伸手从他口袋里捏出他的学生证,炫耀地在鸭舌帽面前晃了晃。 “看见没有?我们才是真真正正的红叶学院学生!” 鸭舌帽凝神注视,面前的学生证印制精美考究,封底还附带有唯一的编号与二维码,扫码就可以在红叶学院官网上证明持证者的学生身份,只是证明身份,看不到具体的个人信息。 “我不信,让我扫一扫。” 他拿起手机扫描二维码,果然在红叶学院官网上得到了证实。 他如获至宝,态度立刻变了,赔笑道:“算我有眼不识泰山,两位大小姐别生气……没办法,这年头骗子太多,不得不防。” 江禅机从米奥手里夺回自己的学生证,重新塞回口袋,又在米奥脑袋上凿了个暴栗。 “哎哟!为什么打你可爱的米奥学姐?” “闭嘴吧!不说话能死?”江禅机恨不得把她的嘴堵住。 现在仔细回想,刚才那两个女生的伪装有诸多破绽,只不过他和米奥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没想到有人冒充红叶学院的学生。 除了裙子长度比真正的红叶学院校服裙子短一截以外,外套和裙子的材质也很差,没有正品的光泽,针脚不整齐,裁剪也并不合身。 就连那两个女生本身,也不太像是学生,她们都化了妆,不是千央那种为了修饰气色而化的淡妆,而是较浓的妆,她们脖子和手部的皮肤似乎不像是十几岁的青春少女的肌肤,至少二十岁以上了。 当然,不少二十多岁的女性保养得好,肌肤与十几岁时没有显著的差别,但刚才那两个女生,她们皮肤的质地与青春少女差别很大,连同她们的黑眼圈在内,给人一种纵欲过度导致过早衰老的感觉。 综合而言,难道是两个成年女性在玩校服cosplay?就像文华阿姨那样聊发少年狂? 说真的,就连三十多岁的文华阿姨的手部皮肤都比她们好。 更令他在意的是,她们眉宇之间那抹挥之不去的风尘气息…… 似乎并不是coser那么简单。 鸭舌帽的眼睛往江禅机和米奥的腿上瞟,但是他们两个都没穿长袜,江禅机穿的是牛仔裤,里面不可能配长袜,米奥是光着腿没穿袜子。 “二位大小姐,冒昧问一下,你们愿不愿意卖袜子换几个零花钱?其他衣物也行,只要是穿过的都行……在下知道你们不在乎这点儿小钱,但蚊子腿也是肉对吧?价钱好商量。”鸭舌帽点头哈腰地套近乎。 难得遇到两个真货,他当然不想轻易放过,而且他知道红叶学院里也有平民家庭的学生,面对挥金如土的富家千金时难免会有攀比心理,某些爱面子的平民学生为了在一起出门逛街时不显得太寒酸,偶尔会偷偷贩卖自己穿过的衣物,以长袜最受欢迎,以内衣最昂贵。 米奥举起拳头恐吓道:“赶紧给我滚!否则我找警察抓你!” 鸭舌帽赔笑道:“大小姐,我犯了哪门子法?我又没强买强卖,为啥让警察抓我?” 米奥瞪着眼睛一时语塞。 “我不管,你要是再不滚,警察不抓你,我也要抓你!”她屈起手指,长指甲闪闪发亮,显然此“抓”非彼“抓”。 “好好,二位大小姐别生气,我这就走,不过如果你们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我白天晚上都在这条街上,半夜12点才会离开……” 他讪笑着压了压帽檐,快速溜走了。 “哼!这个变态,终于被我吓走了!还好婵姬小学妹你跟着我一起出来,否则如果你单独遇到这种变态,米奥学姐担心你被他拐跑啊!”米奥拍拍胸膛说道。 江禅机没接话茬,满脑子都飘荡着1500这个数字…… 买来一双十几块钱的长袜,穿上再脱下来,就能卖1500? 我能卖到你破产! 第204章 做戏要做足 傍晚。 市区某座普通的小区里,一栋老式的六层楼。 301房间。 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由于是老户型,空间布局不合理,很多空间都浪费了,采光很差,而且水管什么的都露在外面,冬天还好,一到夏天就潮得难受,不过好在租金便宜,看在租金的份上,其他一切都好说。 室内很乱,外卖的餐盒、泡面桶、空啤酒罐与超市购物袋扔得到处都是,几乎没有落脚之处,随便捡起一个东西,都可能在下面收获惊喜——受惊乱爬的蟑螂。 室内的空气中弥漫着泡面味、烂水果的甜味、臭酒嗝味、尿骚味,甚至还有呕吐物味,租户的素质可想而知,甚至没有经常开窗通风的习惯,果然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心疼。 叮叮叮—— 其中一间卧室里,手机铃声响起。 响了十几声,蓬乱的被子里才探出一只胳膊,摸到手机缩回被子里接通。 “喂?” “别睡了,起床!该上班了!” 对面传来一个粗鲁的男声,呵斥她赶紧起床,有生意了。 被子里的女人打着呵欠爬起来,睡眼朦胧地开始穿衣服,然后向隔壁卧室吼道:“喂!姗姗!起床了!有生意!” 她喊了好几遍,隔壁才传来回应与起床的动静。 如果江禅机看到她,可能会认出她和隔壁的女子正是他之前遇到的那两个穿着假校服的女生——不过也说不定,因为现在她们两个都卸了妆,看上去老了十岁有余,神色晦暗,皮肤粗糙,黑眼圈浓郁。 众所周知,妆前妆后的女生是两个人。 奇怪的是,现在明明是傍晚,什么人会白天睡觉晚上起床做生意? 过了一会儿,隔壁的姗姗衣衫不整地倚在门口,一边刷牙一边含混地问道:“慧慧,这次穿什么去?护士服?职场装?兔女郎?还是sm服?” “姗姗”和“慧慧”都是她们的……花名,或者艺名,反正不是真名。 慧慧一边穿黑色长袜一边说道:“这次客人指名要扮学生妹,而且指定要扮成红叶学院的学生,老板知道咱们有那里的校服,把这个肥差给咱们了。” 姗姗呸地随口吐掉牙膏,“说到红叶学院我就来气,上次那个王八蛋非要看什么学生证,否则咱们每人不就多了1500块钱的外快?” 想起那个收购长袜的鸭舌帽,慧慧也挺懊悔,与1500块钱错失交臂,不过这怨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这边准备不够周详,业务不熟练。 “没关系,下次说不定还能遇到类似的机会,你看这是什么?”慧慧从衣兜里翻出两份证件晃了晃。 “啊?学生证?你从哪儿搞到的?” 姗姗眼前一亮,慧慧手里拿着的分明就是红叶学院的学生证。 “当然是找办假证的人办的,两份花了400块钱呢!200块记在你账上了,下次吃饭你请客。”慧慧笑道。 姗姗流露出肉疼的表情,200块钱能买好几大杯奶茶呢,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舍不得办证引不来流氓,这是属于扩展生意渠道的必要投资,万一下次再遇到收购长袜的人,说不定能蒙混过去。 “不过……这二维码能扫吗?”姗姗接过其中一张印着她照片的学生证,翻到底面的二维码问道。 “能扫。”慧慧点头。 “啊?真的假的?能扫那岂不是真的学生证?”姗姗愕然,200块钱能买到这么超值的东西? “扫是能扫,不过扫了之后打开的红叶学院官网是假的。”慧慧耸肩。 姗姗噗嗤笑了,这年头办假证的也挺敬业啊,还伪造了一个假官网? 她拿手机试着扫码,真扫出来了,页面证明证件持有者是红叶学院的学生。 这个网站的网址英文与红叶学院的网址英文相似但不相同,有几个字母似是而非,不留神很难注意到区别,如果不知道红叶学院真正网址的人,说不定真会被糊弄过去。 另外,这个伪官网上只有验证学生证真伪这一个功能,其他链接全是死链接,点击就会显示打开超时。 “话说我叫啥名字?”她把学生证翻到内页,盯着页面上的名字,“奥罗拉?听着像是个外国名。” “嗯,听说是红叶学院里的名人,所以你今天要戴个灰色的假发去。”慧慧说道,“我扮演的学生妹叫米奥,不知道是不是外国人,也可能是个姓米叫奥的本国人,不过客户指定要我戴上猫耳、塞上猫尾。” “切~这次几个客人?事先声明,多于三个我可不干。”姗姗咂了咂嘴,“特么的上次还有一个宿舍的大学生要众筹的……” “大概就一个吧。”慧慧说,“所以是个活儿少钱多的肥差。” 姗姗冷哼一声,“还猫耳猫尾的,八成是个深居简出的二次元肥宅,攒了几年的钱想玩一王二后过过瘾。” “还真不一定,这次的地点是客人家里,你知道客人家在哪?”慧慧知道姗姗猜不到,自问自答:“在北边山上的一栋别墅里,而且还会派车来接咱们,预付了包夜的费用,说不定把人家伺候好了还有小费。” “啊?这么爽?难道是个富二代?” 姗姗兴奋得眼睛发亮,她知道那座富豪云集的小山,山上全是豪宅别墅,能住在那边的非富即贵,前一阵时间山上出了点儿事,但是现在已经恢复正常。 如果真是个年轻的富二代,说不定会被她高超的技术迷得神魂颠倒,然后离不开她,接着请她当他的女朋友,她从此迈入豪门,脱离第三产业…… 慧慧懒得打破她的幻想,年轻的富二代怎么可能花钱找她们?更大的可能是个头秃大肚的油腻中年男人,反正她们没有挑客人的权力,无论什么人她们都得去。 她们冲了个澡,吹了头发,精心地化好妆,在身上的重要部位都喷上香水,然后换上红叶学院的假校服,拎上包下了楼,还特意拿上了学生证,做戏要做足。 楼下已有一辆车等着接她们,她们上了车扬长而去。 第205章 李代桃僵 第二天,清晨。 朦胧而湿冷的雾气中,一辆出租车驶上盘山公路,停在一栋豪宅的门口。 “女士,是这里吗?” 司机用英文说道,他瞟了一眼豪宅,庭院的铁门紧闭,而且门锁上还有黄色的封条。 他快天亮的时候,从国际机场接了后座的这位女士,她给了他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这个地址。 这位女士一看就是外国人,高鼻深眼,皮肤白但不是高加索人那种白,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他通过后视镜悄悄打量她,总觉得她的脸色有些发青发蓝。 她给他的地址是本市一处著名的别墅群,位于一座小山丘上,住的都是有钱人,环境很幽静,不过有些过于幽静了,如果不是一位女士的话,为了安全起见,他可能不愿意在天还没亮的时候驱车来这里。 司机的英文还不错,为了让国际友人感受到宾至如归,一路上故作爽朗地攀谈,但这位女士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于是他也不就再自讨没趣了。 她掏出几张百元钞票,付清从机场到这里的车费绰绰有余,“不用找了。” “女士,冒昧问一句,你是来找人的么?需要我等你么?这地方不太好打车……”司机问。 大清早的,从这里不容易拉到客人,这位女士来的这地方明显被警方贴了封条,于情于理进不去也不该进去,他觉得她看几眼也就该走了,去市内找个酒店下榻。 “不必,打开后备箱吧。”她冷冷地说道。 司机讨了个没趣,按动按钮打开后备箱,下车帮她从后备箱里拎出行李箱,然后驾车离开。 她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抽出一把金色的弯刀,这是作为艺术品装在飞机上被托运来的。 手起刀落,栓住铁门的铁链和铜锁迸出几枚火星,连同被斩断的黄色警用封条一同应声落地。 她推开铁门,昂首走进庭院。 她得知好友在这里战斗到最后一刻,终于寡不敌众身亡,相关的消息已经在网上和超凡者之间传开了。 庭院里一片凄凉,铺满一层落叶,喷泉也不再喷水了,水池里结了冰。 当梅一白身亡,她的手下尽数被带走后,警方查封了这里,当然也不会有人再打理。 至于这栋豪宅以后的归属,应该是警方要先追究豪宅主人的刑事和民事责任,如果没有足够赔偿的钱,这栋豪宅可能会被司法拍卖,但这不关她的事。 她走到门口,还是依样劈开门锁。 室内一片狼藉,地板都被撬开了,家具也都挪动了位置,落着厚厚一层灰。 她在室内一楼二楼走了一圈,地上还残留着少许干涸的血迹,她蹲下用指甲刮了点粉末,放进嘴里抿了抿。 恶心的味道,充斥着贱民的血液特有的恶臭。 二楼的几扇窗户被损坏了,冷风嗖嗖地灌进屋子里。 梅一白的生活用品和日常用品全被取走了,找不到任何有意义的物品。 她进入地下室,地下室被搬得更干净,空荡荡的,不过她在地下室找到一条通道,通道里也有干涸的血,已经成了暗血色,她再次用指甲刮下粉末尝了尝。 味道很奇特,像是梅一白,但又混进了其他动物的血液。 她沿着通道走,从豪宅后方的一个配电站的小门走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上用黄色的警戒线围起一小片区域,区域里又用白色的线条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她走过去,蹲下将手放在人形轮廓的心脏部位。 “我的朋友……” 这里大概就是梅一白的殒命之地,她注意到轮廓没有左臂,这表明梅一白在死时已经失去了左臂。 她默默地闭上眼睛,像是在想象梅一白最后的时光。 等她再睁开眼睛,愤怒的火焰充斥了她的瞳孔。 需要血祭! 她返回豪宅的正门,打算下山寻找合适的祭品。 正在这时,道路的另一个方向传来两个年轻女性的说话声。 “啊~好困~好冷~” 艺名姗姗的那个女生打着呵欠缩了缩肩膀,眺望路的尽头,嘟囔道:“怎么滴滴还没来?” 慧慧的神色也很困倦,“等等吧,这里比较偏。” 她们两个昨夜在山上的另一栋豪宅里度过,体验还算不错,客人很大方,额外给了小费,而且她们还是头一次在那么豪华的屋子里睡觉,当然代价就是……腰膝酸软? 这些客人全都拔屌无情,来的时候明明有车接,度过一个炮火连天的夜晚之后,一大早就把她们两个扫地出门,而且让她们自己解决交通问题,可能是正牌女友或者老婆今天要回来,所以急着把她们赶走然后清理现场。 住在这座山上的富豪们全有私家车,出租车或者滴滴等闲不会到这里拉客人,所以她们叫了车之后还要等很久,穿着红叶学院的假校服站在清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时,一个陌生的女人穿出树林向她们走来,看着像是个外国人,而且挺有钱的。 “鼻环不错,像个暴发户。”姗姗低声调笑道。 这个女人的左侧鼻翼打了孔,一个造型华丽的金色鼻环通过链条一直连接到耳饰,看着沉甸甸的,都应该是纯金。 慧慧用胳膊肘顶了姗姗一下,意思是别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 “怕啥?估计听不懂中国话。”姗姗用家乡方言说道。 那个女人的视线盯着她们的身体,准确地说是盯着她们的校服,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说道:“红叶学院的学生?” “耶!正宗学生妹哦!”姗姗职业病发作,卖弄自己有限的英文水平,妩媚地甩了甩头发,掏出红叶学院的假学生证晃了晃。 假学生证与真学生证的封面一模一样,印着红叶学院的中英文校名。 这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笑了,从纱丽中抽出那把金刀,向她们走过去。 “等……等一下,你要干什么?” 姗姗和慧慧大惊,瑟缩着连连后退,姗姗还色厉内荏地叫道:“我警告你,我们都是红叶学院的学生,你要是敢动我们一根汗毛……” 金光一闪,人头落地。 “我杀的就是红叶学院的学生。” 第206章 跟踪 江禅机很罕见地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1500这个数字。 当女生真好啊,穿过的袜子都能卖钱…… 虽然他在落魄之前,就曾听说国内某二手交易app上,有女生卖自己穿过的衣服,而且购买者踊跃,但那价格还在合理范围之内,跟全新衣服差不多价格,而同样是女生,一旦进入红叶学院镀了金之后,连穿过的衣服价格都飙升啊…… 其实不奇怪,就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女明星,穿过的衣服也会比较值钱。 现在还远远不到半夜12点,鸭舌帽应该还在闹市区的那条街上,如果去找他…… 江禅机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想得到女生穿过的衣服很容易,学校里那些新衣服只穿两三次就扔的富家千金们,大概不会想到她们扔掉的衣服可能被人捡来回收再利用…… 当然,他不是变态,捡同学的衣服卖钱这种事铁定不能做,不过嘛……如果是他自己的衣服呢? 他是男的,如果有人硬要花钱买他穿过的衣服,那他也不好拒绝,对吧? 贫穷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想到前几天大家一起逛街,小穗奥罗拉她们在高档精品店里不问价格选衣服,而梓萱和陈依依在平价服装超市里货比三家,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投胎真是门技术活,有些人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羡慕不来。 那天江禅机带着米奥回去,小穗她们正好也买完衣服了,大家一起去吃东西,小穗和千央带大家来到一间她们常去的餐厅,千央一开始就声明她出钱,算是向大家的赔礼道歉。 之后大家又去玩了其他的,都是小穗和千央出的钱,虽然她们根本不在意这点小钱,但江禅机还是……心里略有芥蒂,毕竟他是男人,简直像是在吃软饭。 反正睡不着,他干脆坐起来,打算悄悄溜去找鸭舌帽。 现在大约是夜里十点,城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是这座位于市郊的出租公寓楼,房东大婶已经把大门关了,只留了一个小门,进出都逃不过她的视野。 江禅机不想被房东大婶看到,也无法解释自己大半夜出门的意图,只能另寻捷径。 还好现在他的身体素质远胜昔日,就算从这个三层楼上跳下去也是轻而易举,回来时再跳上来就行。 他也不想惊动陈依依,穿上衣服之后悄悄打开窗户,打量一眼附近,见周围没有行人,他就纵身一跃,从三楼跳到一处较软的土地上,发出的声音也不大。 辨认了一下方向,他跳上另一栋楼的楼顶,在楼顶之间奔跑跳跃,向闹市区跑去,希望鸭舌帽还没走。 他刚跑出几步,肚子的悸动带来鱿鱼须的警告。 怎么回事? 附近有超凡动物还是有超凡者? 他停住,站在楼顶上再次打量附近。 偶尔有刚下班的工人或者夜里出门买零食的无业游民经过,但江禅机看不出他们之中有没有超凡者。 也许是路过的陌生超凡者吧? 江禅机没在意,继续往前跳,从一栋楼的房顶跳到另一栋楼的房顶。他的动作不像拥有轻灵之靴的陈依依那么飘逸,更像是跳远运动员的动作那样刚健有力。缺点就是弄出的声音稍大,顶层如果住着人,应该会听到有什么人在天台上噔噔噔狂奔的声音,然后第二天去找物业投诉。 他跑出一段距离,鱿鱼须再次悸动以警告他,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一次也许是巧合,连续两次肯定不是巧合,超凡者不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短短几分钟内连续遇到两个陌生超凡者的机率无限低。 “奇怪……难道是在跟踪我?” 除此之外没法解释了。 这座城市里的超凡者99%都是红叶学院的师生,而红叶学院的师生应该不会大半夜悄悄跟踪他。 他在明,跟踪者在暗,又是光线很差的深夜,想找到跟踪者不那么容易,但他觉得也不会太难,只要他高速跑动起来,跟踪者也得跟着跑吧?否则就会跟丢他。 只要跟踪者一跑起来,应该就会现身了。 他加快速度,最多两三步就能跨越一栋普通公寓楼的房顶,同时一边跑一边不时回头留意身后或者身侧。 倒霉的是顶楼的住户们,喜欢熬夜的人还好,如果是喜欢早睡早起的人,就听到房顶上咚的一声重击,像是一块大石头落在房顶,连天花板上的灰都被震得飘落下来,仰面朝天睡觉的人鼻孔一痒,连打几个喷嚏。 更有甚者正在做夜里大家都爱做的事,做到兴头,被头顶上这一声突然的重响都能吓软了,以为是警察来查房…… 一条条灯火辉煌或者昏暗幽静的大街小巷飞速后退,即使有人偶尔抬头,大晚上的也看不到江禅机正在他们头顶上大步跃过。 在江禅机想来,跟踪者想追上他,一定至少也要用同样的速度跑动,一定也要像他一样在房顶上跳起又落下……但是没有,他什么都没看到,身后与身侧的房顶空无一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等一下! 蓦然间,他想到奥罗拉和小穗口中提到的超凡忍者,他没亲眼见过,但听说那些家伙拥有某种程度的视觉隐身方式,如果是她们在跟踪的话…… 据奥罗拉说,那名袭击奥罗拉的忍者一直藏在天花板的角落里,当时屋内的几个人,包括梅一白在内都没有察觉,直到那名忍者主动出击重创梅一白,大家才看到一抹模糊的光影。 当时是白天,忍者动起来时大家还能看到光影,但现在是深夜,江禅机在不知道对方位置和距离的前提下想看到光影,简直太难了。 不过,他知道忍者是视觉隐身,跟陈依依那种强制性令周围的人忽视她存在的匿踪不一样,于是他灵机一动,在最后一次跳跃时突然收力,只跳出两三米的距离,轻飘飘地用前脚掌着地,同时膝盖弯曲以缓震,没发出任何声响。 咚。 他身后二三十米远的另一栋居民楼楼顶上,却响起了一声轻微的足音,而他凝神看去时,却没看到任何人影。 果然是忍者! 第207章 33号 江禅机察觉到对方很有经验,一直在跟他用相同的节奏跳跃,每次落地的时间都跟他差不多,用他的足音掩盖自己的足音,若不是他最后一跳时突然用假动作刹住身体,还真发现不了她。 这里是一座普通的居民区,江禅机站在3号楼的楼顶,忍者应该是站在4号楼的楼顶,两人隔着二三十米的楼间空隙彼此对峙。 在双方保持静止的情况下,谁跳跃都会发出声音,进而判断出对方落地的位置,所以局势陷入了僵持。 他在明,她在暗,他认为她在4号楼楼顶,但看不到她。 真是见鬼了! 他纳闷超凡忍者为啥要跟踪他?他又没偷吃忍者学院的大米,犯不着像追债一样追着他吧? 一直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他还想去找鸭舌帽打听市场行情呢。 “喂!对面的,你是忍者吧?为啥要跟踪我?”他向对面说道。 如果有人看到他在大半夜的楼顶上对着空气说话,八成以为他是神经病。 对面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鱿鱼须也是,忍者也是,这种玩深沉的家伙真让无奈。 “我知道你在跟踪我,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是一个普通学生,我叫姜婵姬,你要跟踪的应该不是我吧?” 还是没回应。 江禅机进退两难,在被跟踪的情况下肯定不适合去找鸭舌帽了,毕竟他心里想的事不宜被别人知道,否则太丢脸了。 听说连梅一白都着了忍者的道儿,手臂被淬毒的手里剑划伤,不得不断臂求生,因此他不敢小看忍者,更不愿在糊里糊涂的情况下和对方起冲突。 再说他今天夜里出门是为了做生意,也就没带着尖啸骨弓,否则拼着扰民的危险向楼对面射一箭以做震慑,可能会有些效果,打草惊蛇说不定能令忍者现身。 “今天晚上天气不错。”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我是出来遛弯的,现在我要回去睡觉了,你愿意跟就跟着吧。” 说完,他往另一栋楼的楼顶跳去,绕了个弯开始往回返。 这次他刻意打乱跳跃的节奏,并且留神了,果然他每次落足的前后,就会有另一道落足时在身后响起,像是回声似的,始终跟他保持着一栋楼左右的距离。 回到出租公寓楼时,正好是夜里12点,还亮着灯的住户没几个了。 他跳进敞开的窗户回到屋里,轻轻把窗户关上,向外面漆黑的夜晚看了一眼,然后拉上了从来不拉的窗帘。 …… 早上,江禅机拉开窗帘的一瞬间,33号也同时睁开眼睛。 她与他对视了一瞬间,但他随后就移开了视线,应该只是普通的眺望,并没有真正地看见她……希望如此。 33号的身体纤瘦,整个身体以l型依在狭窄的窗台上。 她的位置是在出租公寓楼对面的另一栋楼上,但并不是三楼,而是四楼,比江禅机的房间高一层,这个角度正好可以俯瞰他的整个房间。 33号没有选择三楼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她对江禅机有莫测高深之感,尽量避免与他的视线直接接触,居高临下就会好很多,因为住在楼房的人在窗边一般是平视或者俯视,一般不会仰视。 她跟踪监视过比江禅机厉害得多的超凡者,那些超凡者全都没有发现过她,有时候她甚至冒险欺进目标的数米之内,甚至同在一间卫生间里,用胳膊和腿撑住墙壁,像蜘蛛般挂在天花板的角落,而目标依然一无所觉,该干什么干什么——高处往往是人们视野的死角,卫生间的高处更是人们心理上的死角,认为这么狭窄的地方不可能藏人。 然而,她昨天夜里抵达这栋公寓楼,刚开始她的监视行动时就被江禅机发现了。她完全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发现她的,她明明离他相当远,又是深更半夜,她对自己的跟踪技巧有自信,但他就是发现了。 自从毕业以来从未失手过的33号头一次产生了莫测高深之感,根据情报显示,这个高高瘦瘦的“女生”的超凡者,特点是力量大,目前正在红叶学院武学学系受训,这种小角色在33号看来只是一次简单的小任务,只是因为涉及红叶学院才派她出马,岂知翻车来得太快。 江禅机打开窗户通风,走进厕所洗漱。 33号活动一下身体,抖掉忍者服上凝结的些许白霜。 她全身从头到脚,包括面罩、鞋、衣裤在内都是可以变色的忍者服,只有眼部留了一道细缝,这道细缝不会令她暴露,因为她还戴着一副特制的眼镜,正好填充面罩眼部的细缝。 变色忍者服是超凡忍者们的标配,衣服的皮质来自某种大型超凡蜥蜴,忍者学院在热带海洋里拥有一座小岛,小岛上养殖着大量变色蜥蜴,并且辅以人工繁殖的方式提高产卵率和孵化率,用数量来堆质量——只要数量足够多,哪怕从普通蜥蜴里诞生超凡蜥蜴的机率再小,超凡蜥蜴的总数也会提高。 一旦确认某只幼蜥没有觉醒的可能,立刻将其杀掉,以免浪费资源。 通过这种方式,忍者学院得以量产变色蜥蜴的皮,这种皮的特性是根据环境自动改变光线的折射,从而达到视觉隐身的特性——当然,制衣技术也是秘密,每位忍者都被要求如果面临必死的处境,要先破坏掉隐身衣的主体,避免制衣技术被其他势力得到。 很少有人知道的是,这座岛周围的海域里,还人工饲养着可以变色的章鱼,用章鱼皮制成的隐身衣可以在水里改变光线折射,与蜥蜴隐身衣配合,可以达到海陆双栖隐身,令超凡忍者们上陆下海无所不至。 任何一个存在超凡者组织的国家都对忍者不欢迎,毕竟大家都有秘密不想泄露。33号和其他超凡忍者是坐船来的,当船离港口很近时,可能风闻消息的该国海防就会拦截船只,要求上船检查,而她们早已换上海中忍者服,离船下水,潜泳登陆。 第208章 尾随 33号和她的同伴们分头行动,奉宗主之命潜入异国他乡,寻找摩利支天菩萨转世者的下落,各负责一块区域。 除此之外,33号还接到另一个任务,调查飞马的相关情报,正好也是在这块区域执行,所以她优先执行这个任务,毕竟寻找摩利支天菩萨并非易事,如果禅师参悟的禅机正确,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肯定拥有真正的隐身能力,她们毫无头绪,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去寻找。 宗主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是让她们以虔诚之心感动菩萨,只要心足够诚,菩萨一定会出现在她们面前。 33号负责这片区域,正好两个任务一起做。 这个高高瘦瘦的女生令33号大跌眼镜,在昨晚她刚开始监视他的时候就发现了她,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露馅了。 昨天夜里,在出租公寓楼对面另一栋楼的四层,她坐在一间窗户的窗台上,监视了江禅机那间屋子一夜。每当他拉开窗帘向外窥探时,她就会睁开假寐的双眼,在黑夜中与他对视,等他拉上窗帘,她又会陷入浅睡中。 如果是普通人,以这种方式睡一夜,第二天肯定会困倦而疲惫,但33号在忍者学院里受的训练就是如此,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睡眠方式,第二天照样精神奕奕。 她们被训练得对视线极为敏感,即使闭着眼睛假寐,一旦被视线扫到时,她们就会立刻清醒。 在假寐中,她们的心跳会放慢,呼吸变得浅而悠长,身体消耗降低,最重要的是身体排泄需求也降低至极限……如果有必要可以用这种状态监视对象三天三夜。 33号侧着头盯着江禅机的房间,这时她的另一侧却响起轻微的走动声。 她快速扭头,隔着窗帘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向窗户走来。她敏捷地用手指扒住窗台边缘,整个身体垂到窗台之下,就这么悬空吊着。 紧接着窗户就被推开了,一个邋遢的中年男人穿着睡衣,站在窗口抽烟,33号冷静地在他眼皮底下盯着他。 烟灰飘落到她的面罩上,她轻轻吹气,将烟灰吹掉。 从香烟燃烧的速度,她判断他抽烟的时长大约为四分半,这段时间她不能丢失目标,于是身体来了个翻转,背贴在墙上,双手反向扒着窗台边缘,就像是在做反手引体向上的姿势。 她看到江禅机已经洗漱完了,拉上窗帘开始换衣服,过了一会儿他换好了衣服,又拉开窗帘离开房间。 在他走出公寓楼之前还有两三分钟的时间,33号却悚然一惊,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盯着江禅机隔壁的房间窗户。 怎么回事?那间屋子明明应该没人的! 昨天夜里,她一直监视着江禅机所在的那间屋子的窗口,在她的印象里,他左右两侧的房间都是空的,但是……右侧隔壁的房间,到底拉没拉着窗帘? 她记得昨天夜里开始监视时,那个房间的窗帘是半拉半遮,而现在是完全拉开了,但她没察觉那个房间有人,那是鬼拉的窗帘? 她开始努力回忆,但她的记忆似乎陷入了混乱,既有拉着窗帘的印象,又有没拉着窗帘的印象,越思索越是混乱,这是绝不应该在她身上出现的状况。 江禅机关上房门,陈依依已经站在走廊里等他了。 她盯着打呵欠的他,问道:“昨晚没睡好?” “还行吧,有点儿失眠。” 江禅机昨天夜里睡得很轻,中间醒了几次,每次醒来后都拉开窗帘向看眺望,黑乎乎的夜里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那个忍者还在黑夜里的某处,睁着与黑夜同色的眼睛窥视着他。 他没想明白忍者为什么盯上了他,很可能是误会,他不觉得自己有被24小时盯梢的价值,所以他暂时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陈依依,因为知道之后恐怕就睡不安稳了。 从大众澡堂接了梓萱,三人一同去上学。 路上,他心不在焉地一边跟她们讲话,一边扫视着四周。 白天的光线好,但如果不知道忍者的具体位置,还是很难找到对方。 “怎么了?你好像有心事?” 陈依依盯着他的脸。 “是啊,是不是想找公共厕所?在那边好像有一间,不过有些脏……”梓萱也注意到他的反常表现。 江禅机:“……我不是便秘,早上去过厕所了!对了,依依你晚上睡觉拉窗帘不?” 他岔开话题,因为他平时都不拉窗帘,因为察觉到有人监视跟踪,才拉上窗帘,尤其是换衣服的时候,万一被人看见……不该存在却存在,以及该存在却不存在的东西,岂不糟糕? 她们两个都像是听到一个奇怪的问题,有几个女生夜里睡觉不拉窗帘啊? “那就好,其实……我感觉有某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他含糊地说道。 “被盯着?” 梓萱和陈依依环顾四周,要说被盯着,其实梓萱已经习惯了,毕竟穿着红叶学院的校服,难免被人侧目而视。 早上人来人往,很难区分“随意一瞥”与“注视”的差别。 她们都摇头,表示没有察觉。 陈依依对视线比较敏感,当初在放学的路上,她察觉有一个可疑的男子似乎在跟踪江禅机,但忍者跟可疑男子不是一个阶层的,另外33号是盯着江禅机而不是她,所以她也没有察觉到异常。 江禅机正在犯愁,当他转到某个方向时,鱿鱼须再次以悸动的方式提醒他。 他心里一动,难道那名正在跟踪他的忍者就在那个方向? 不过,即使确定了方向,还是无法确定距离,鱿鱼须没办法把距离也告诉他。 如果不是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他可以向那个方向射一箭,但那个方向上有推着小车卖早餐的摊贩,有背着书包上学的小孩子,有被丈夫搀着遛弯的孕妇,这一箭射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正以蹲姿待在房顶上的33号悚然一惊,险些以为自己的位置彻底暴露了,因为江禅机的视线像箭一样笔直地穿透了她的身体。 这次他不是漫无目的地扫视,而是真正地望向这边,视线停留了两三秒才移开。 第209章 宝库 为何看得这么准? 江禅机的视线射过来时,33号猛地一激灵,明明依然是隐身状态,却不由自主地闪身躲到一台空调室外机的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窥视。 她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冷汗,简直是太邪门了! 作为忍者训练中的一个环节,她对视线极为敏感,尽管大街上人来人往,她不会把他的视线与其他路人的视线混淆。 她已经刻意小心了,离这么远,还有人来人往的街道作为掩护,他居然判断出了自己的位置? 这个高高瘦瘦的“女生”,特长是力量,但她觉得他恐怕远不止于此,肯定还隐藏着什么特殊的实力,或者……像她一样受过特殊的训练。 超凡忍者们经常会进行内部对抗性训练,两人都穿上忍者服,都处于隐身状态,看谁先能把谁抓出来。想在这种训练中获胜,除了观察和倾听之外,对视线的敏感度尤为重要,也就是“被注视的感觉”。 比如在课堂上闭目打盹时,突然产生被注视的感觉,一睁眼看到老师在盯着你看。 如果说江禅机也受过类似的训练,那确实有可能发现隐身的她,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做到吗? 33号只成功地在室内范围里抓出另一个隐身的忍者,隔这么远简直匪夷所思。 她看到江禅机和梓萱在说话,隔着这么远,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她又不敢靠近,因为隔着这么远他都能发现她,一旦离近之后岂不是双方要撕破脸了? 这里是红叶学院的大本营,她的任务只是搜集与飞马相关的情报,不愿与红叶学院发生冲突,否则会影响她们寻找摩利支天菩萨转世者的大计。 她早就打听到飞马弗丽嘉与江禅机关系密切,是目前唯一能骑上它的人,是他从梅一白的毒牙下把它救活了,所以她认为从他身上着手比较好,说不定能窃听到飞马的一些特殊习性或者其他不为人知的细节,客户一定很想知道。 不过现在她对江禅机本人的兴趣已经超过了飞马任务所需要的程度,她觉得他身上有更多的秘密可以挖掘。 不仅是江禅机,还有他隔壁的那个神秘房间,像是有人住,又像是没人住,甚至令她的印象都产生了混乱,那个房间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她心跳得很快,激动得几乎难以自抑,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一座宝库的门口,只要轻轻推开门,就会发现浩如烟海的珍宝。 但是在古老的传说里,宝库总有恶龙镇守。 她想起那个下忍同僚,明明只是去刺探普通的商业情报,却意外撞破了蛇神那迦现世的秘密。 她那位同僚失去一只手,但由于是自己用短刀切断的,断面很整齐,又及时用止血凝胶止了血,有望移植上别人的手,暂时被调回国内休养,由超凡忍者里具有医疗能力的医师帮其康复。 大部分走到宝库门口的人最终都死于恶龙之口,或者说是死于自己的贪婪,只有大智大勇之辈才能斩杀恶龙收获珍宝…… 33号希望自己也拥有那位同僚的运气,但不希望自己会犯同僚那样的错误。 还好,之后江禅机没再看向她,她跟着江禅机来到红叶学院的校门,目送他进入学校。 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进去呢? 想起同僚因为疏忽大意而犯的错误,她决定不冒险继续跟踪他至武学学系了,因为那里有李慕勤坐镇,如果她离得稍近,就会被李慕勤发现。 李慕勤在超凡者世界里名声不显,33号没见过李慕勤,但连宗主大人都对李慕勤赞誉有加,这次任务还特意提到了几个名字,告诫她们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要招惹这几个人,李慕勤的名字赫然在列。 更何况,红叶学院里还有其他更厉害的人物,比如她们的学院长,学院长的能力在忍者学院的记录里为空白,连擅长搜集情报的忍者都不知晓学院长的能力类型,意味着凡是见过学院长出手的人要么一直保持缄默,无论什么威逼利诱也不开口,要么……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对她而言,红叶学院就是恶龙,思来想去,她决定不冒险深入龙潭虎穴,起码不是现在。 接下来的白天,江禅机应该会一直留在学校里,所以33号转身往回走,她打算利用白天进入江禅机的房间和他隔壁的房间,搜寻潜藏的秘密——这可能会耽误客户调查飞马弗丽嘉的任务进度,但她决定冒着损失商业信誉的风险赌一赌。 那个房间窗帘的异常状况,像极了屋里住着一个看不见的隐形人,用一双无形之手拉动了窗帘。 另外,江禅机和那个叫梓萱的小女孩在谈话时,他的神态一切正常,但梓萱经常说着说着就眼神漂移,像是征求另一个她看不见的人的意见,江禅机就不会这样,始终只对着梓萱说话,两人的神态差别很诡异。 江禅机走路时快时慢,经常落后梓萱一步,像是故意在用身体遮挡33号的视线,防止她看到什么……这点也很可疑。 忍者的信誉度极为重要,是忍者们引以为傲的存身之本,如果她赌错了,估计会被目前的中忍削职为下忍吧,还要赔偿给客户一大笔违约金。 但如果她赌成功了……整个忍者学院都会为她欢呼,宗主大人也一定会向她露出笑容——即使宗主戴着面罩,她看不到宗主大人的笑容,但一定能看到宗主大人眼中的笑意,因为宗主大人是那么迫切地渴望找到摩利支天菩萨的下落。 她想看到宗主大人对自己笑,如果只是普通的完成订单任务,宗主大人只会微微点头以作嘉许,甚至可能见不到宗主大人,但如果由她找到摩利支天菩萨的下落,宗主大人一定狠狠地夸奖她一番! 这么重要的任务,居然要被她完成了吗? 她几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转身跳上房顶,原路向出租公寓楼的方向返回。 第210章 重大失误 张旭和其他联络官的办公室就位于警局对面,双方经常彼此串门,交流工作的同时也可以顺便吹吹牛逼。 联络官的工作令警员们非常羡慕——大部分时间都很清闲,薪资却很高,最重要的是还能经常跟美女们打交道。 警局也是僧多粥少的和尚部门,内部几个稍有姿色的女警员早被先下手为强了,而社会上很多女性又看不上他们这些小警员,嫌他们工资少加班多而且不顾家……相比之下,联络官的工作简直是截然相反。 在聊天扯淡的时候,张旭对调侃他的警员们只有一句话回应:“不服考。” 他是通过重重考试和体能测试,才考进了这个部门,又不是谁都能进的,而且不知道这个部门是不是在招人时还有一个隐藏条件,反正大部分考进来的人都是已经成家且感情稳定的男性或者女性。 正在说话间,跟张旭扯淡的一个警员被叫走了。 张旭无聊地抽烟打发时间,面对电脑屏幕,搜肠刮肚写着关于梅一白事件的报告。 过了十来分钟,刚才跟他聊天的警员急匆匆地冲进来,拉起他就往外拽,他手一哆嗦,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几百字没保存成功。 “你大爷的!小郑你干啥?你家里着火了?”张旭气急败坏,一想到还要重新打一遍,挫败感令他快爆炸了。 “我家里没着火,不过你家里可能快着火了!”小郑的脸色都变了,张旭从来没见他这么惊慌过。 “啥啥啥啥?”张旭心里一咯噔,“你先别拽我,先说说是怎么回事?” 小郑咽了口唾沫,“北山上发现两具无头女尸。” 无头无尸? 张旭一愣,无头女尸意味着凶杀案,而且还是两具尸体,如此残忍的作案手段往往会牵出大案要案,但问题是这种程度的案件也不算特别罕见,不值得小郑这样大惊小怪吧,又不是刚毕业的新兵蛋子…… “那两具女尸……可能都是红叶学院的学生。”小郑忐忑地说出后半句。 “卧槽?你再说一遍?” 这次轮到张旭一跳三尺高,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红叶学院的学生被杀? 他脑壳嗡嗡响,如果是真的,恐怕就要出大事了,无论被杀的是哪位权贵的千金小姐还是超凡者,都会带来一系列的麻烦事。 “别愣着了!赶紧带我去!” 改由张旭拉着小郑往外跑。 “旭哥,你先别上火!女尸的身份还不确定……” 小郑试图解释,但张旭已经听不进其他东西了,两人一前一后驱车前往北山。 大冬天的,张旭却开车开得浑身燥热,不得不拉开车窗冷静一下。 虽说这么想有些不太政治正确,但万一真是红叶学院的学生被杀,他希望是平民家庭背景的学生,而且最好不要是超凡者——上次奥罗拉仅仅因为受老师问询而感觉屈辱,于是就动用家族力量悬赏知情者,闹出轩然大波,令警方和校方的工作都受到干扰。 当然,这话只能心里想想,不能讲出来,否则他肯定会丢工作。 理论上说,生命本身的价值人人平等,但理论是理论,实际就是另一回事了,毕竟操蛋的现实生活不是新闻联播——富家千金被杀的话,警方会面临空前的压力,而平民的孩子遇害,警方至少可以正常办案。 刚才听到两个红叶学院的学生被杀,他太过震惊,忽略了其他事,现在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来,案发地点是北山?就是梅一白事件的那座山?这是巧合吗? 他心乱如麻地胡思乱想,很快抵达了北山,现在已经停着好几辆警车,围着一圈警员了,还有穿着白大褂的法医,大家围着尸体忙碌着。 就连案发现场都很接近梅一白的宅邸。 其他人都认识张旭,见他心急火燎地冲进现场,知道他想问什么,赶忙说道:“老哥别着急,遇害的不是红叶学院学生。” “啥?” 张旭已经从人群的缝隙间看到尸体的一部分,那分明是红叶学院的校服,怎么会不是红叶学院的学生? 现场有人把他拉到一边,跟他讲述发现尸体的整个过程。 这座山上有人习惯牵着狗沿着山路晨跑,因为山道上车辆稀少,山林环境幽静,空气新鲜,是跑步的好场所。 那人今天跑步的时候,一个没留神,狗狗从他手里挣脱,拖着牵引绳蹿进了树林里,他只能离开盘山公路去追狗。 他找到狗的时候,看到狗正在扒拉一堆落叶,他以为自家喜欢吃屎的狗又发现了什么小动物拉出来的新鲜热乎的屎,正要揍它一顿,却发现落叶之下露出人的肢体,吓了个半死的他赶紧报警。 警方赶到现场,拂去落叶,看到两具无头女尸,更令他们震惊的是,两具女尸都穿着红叶学院的校服,于是立刻向上通报。 不过,在张旭赶来的路上,警方从女尸的衣服里找到一份学生证,而学生证里的名字赫然写着奥罗拉! 奥罗拉是红叶学院的名人,警方里也不少人认识她,知道她是欧洲人,更何况奥罗拉是她的名字而不是姓氏,但学生证上只写着奥罗拉,照片也不对,再一仔细检查,发现这根本就是一份伪造的学生证,顿时哭笑不得。 另一具尸体的身上没找到学生证,可能是被风吹走了,有待进一步扩大搜查范围。 张旭听到这里,终于把悬着的心放下了,他对这件事也挺无语的,问道:“两具女尸的身份,还没查明对吧?” “应该是,她们没带着有效证件。”对方点头,又无奈地点上根烟,狠吸一口,“我们正在数据库里检索指纹,如果没有匹配的指纹……就只能指望有人来报失踪了,否则很难知道她们的身份。不过我们有初步推测,因为她们的包里带着不少小雨伞和紧急避孕药,再加上她们穿的假校服,所以……” 他向张旭使了个“你懂的”眼神。 张旭:“……” 按照警校里的教学课程,如果受害者是技师的话,凶手往往是变态杀人犯,因为技师招之即来,很容易成为下手目标,而且技师往往早与家里断绝了联系,即使失踪了也没人报案。 既然这样,张旭认为这件事应该与红叶学院没有关系,只是一场虚惊而已,不需要向红叶学院报告。 第211章 日记 33号从正门进入出租公寓楼。 房东大婶正在享受清静的工作日上午,坐在管理员房间里看电视,由于走廊里有凸面反光镜的存在,而凸面镜会令本来正常的光线发生扭曲,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什么东西晃了一下,但仔细再看又什么都没有。 见鬼了? 她特意从窗口探出脑袋左右张望,走廊里空荡荡的,确实没人。 她揉了揉眼睛,继续看电视。 33号发现更多不符合常理之处,红叶学院的学生为什么会住这么破烂的公寓而不是住校?可能为了隐藏什么东西,也可能是跟同学关系不好。 她走到三楼江禅机的房间外,看了看左右没人,这破公寓楼里连监控都没有,于是从衣服里取出两根针,插进锁眼扭了几下,锁就开了。 正如她在对面楼上看到的那样,江禅机的房间里家徒四壁,没有任何娱乐设备,正常的现代人在这屋里很难长期生活下去,但……倒是意外地符合她的胃口。 她们这些忍者在训练时很看重清修,压制自己多余的欲望,令自己不被外物所动,将自己想象成一块顽石,完美融入周围的环境和大自然。 她快速在屋子里翻找了一遍,甚至还用指节敲击了厕所里每一块墙面瓷砖,以防瓷砖下有暗格。她接触到的每个物品都原样摆好,看不出有任何移动过的迹象。 其实江禅机在察觉到有人监视时,就已经提高了警惕,毕竟不能指望简单的门锁能防住忍者,他屋里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父母的来信,信的本身没有意义,他看过很多遍了,倒背如流都没问题,于是他已经把信撕碎了冲进马桶。 33号没有找到什么令她惊喜的东西,有些奇怪的是房间里连女性的内衣都没有,不过这倒也能说得过去,毕竟江禅机的胸那么平,其实用不着女性内衣……而且她们这些忍者也不会穿女性内衣,而是使用束胸绷带,所以她还挺羡慕江禅机的平胸,连绷带都省了。 她离开房间,把锁原样锁好,又如法炮制进入隔壁的房间。 不出所料,她一进屋就确定这个房间住着人,虽然房间的布局和隔壁一样,但这个屋子有更浓郁的女性气息,比如厕所里晾着的女性内衣。 她稍微使劲捏了一下内衣的边边角角,根据挤出来的水渍,她判断应该是昨天夜里刚洗的。 那么问题是,整夜监视江禅机的她为什么没有看到房间里的这个女人?没有看到洗衣服、拉窗帘、收拾房间的过程? 除非对方也是另一位忍者,但就算是忍者也不可能做到令隐身服之外的外物也一并隐身的程度。 33号的心跳再次加快,她认为自己非常接近真相了——半数超凡忍者西行登陆,几乎可算是倾巢而出了,苦寻摩利支天菩萨而不得,偏偏只有她无意插柳,在做另一个任务时无意发现了疑似摩利支天菩萨的踪迹! 她想起宗主转述禅师的话,突然意识到之前她们做无用功的原因——禅师所说的“禅机”,可能并非是她们理解的那个“禅机”,而是与“婵姬”谐音的“禅机”啊…… 不过情况还不能完全确定,她可不想兴冲冲地把宗主叫到这里,最后却发现是误会。 她开始搜索屋里的东西,有价值的东西同样很少,但至少不像江禅机的房间那样,似乎为了隐藏身份而将一切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全都毁掉或者带在身上。 陈依依…… 她找到一本硬皮记事本,封面上写着这个名字,翻开一看,是日记。 作为情报搜集专家,33号和其他超凡忍者全都精通多国语言,也包括汉语,她认识日记里的汉字。 时间还早,她将其他东西物归原样,一边倾听楼道里的动静,一边阅读日记。 6月1日。 爸爸妈妈带着我和弟弟去了儿童乐园。有些害羞,儿童乐园里都是比我年纪小的孩子,不过很开心。 然后我们去了家庭餐厅,弟弟好能吃哦。 7月23日。 被骂了,是弟弟弄坏的电脑,不是我。爸爸妈妈肯定知道是弟弟做的,虽然是骂了我,但实际上应该是在训斥弟弟…… 9月7日。 开学考试考了第一名,好高兴!不过弟弟有些不舒服,虽然我觉得是吃撑了,但爸妈很担心,等弟弟身体好些了再跟他们说吧……会不会奖励我新衣服呢?好期待! 10月1日。 不开心。 10月2日。 黄金周,爸爸妈妈带弟弟出国旅游了,为什么不带上我呢?好像是说只订到了三张机票? 没关系,我是姐姐,应该让着弟弟,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10月3日。 家里的方便面吃完了,自己做饭烫到了手,疼,疼得睡不着觉,家里的止痛药放在哪了……今天是用左手写的字,本以为会写得很别扭,写出来的字会很难看,没想到好像还行?也许我其实是隐藏得很深的左撇子? 11月29日。 他们又出去玩了,没关系,我已经学会照顾自己了。 1月18日。 好想快些长大,如果有钱了,我应该可以吃自己喜欢的东西,买自己喜欢的衣服,去自己喜欢的地方玩了吧? 3月5日。 别人家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4月1日。 他们好像没看见我,我以为是愚人节玩笑的,把他们吓了一跳,又把我骂了一顿,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5月4日。 他们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5月29日。 同学们在讨论上哪所高中,我想工作,想打工,不知道有没有哪里要我……应该没有吧。 6月14日。 老师忘了我中考报名的事……算了,反正我也没钱上高中。 7月1日。 毕业了,我能待的地方又少了一个。 7月23日。 讨厌这个家,我能去哪儿? 8月12日。 有同学打电话来,我好像都不会说话了,真高兴还有人没忘了我,会不会有其他同学打电话来呢? 8月29日。 红叶学院? 8月30日。 认识了新朋友。 33号觉得这本日记可能很有价值,来不及全部翻看完,用衣服里藏的微型相机将日记页面全都拍下来,然后小心地放回原位。 第212章 转换目标 放学后,江禅机在校门口再次感受到肚子里的悸动,知道那位超凡忍者就等在校门口,大概是在等他放学。 他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得想个办法跟那位忍者好好谈谈,否则整天被这么盯着,感觉连食欲都下降了,吃饭都不香了……天知道她要盯到什么时候,而且她自己不吃饭不拉屎的吗? 最关键的是,他的赚钱大计都因为她的存在而无法实施啊! 到了夜里,他敲敲墙壁,向陈依依打出晚安的信号,收到她的回应之后,他又等了一会儿,翻身起床,连衣服都没脱。 说是夜里,其实也就是晚上八点多,有些社畜甚至还没到下班的时间,路上红红黄黄蓝蓝绿绿的外卖小哥穿梭如织,正是夜生活的开始时间。 他知道忍者又在对面的楼上盯着自己,大大方方地打开窗户,向对面招招手,自己率先跳上房顶,向更偏僻的郊区方向疾奔。 这次他有备而来,带上了箭壶和尖啸骨弓,能和平谈判是最好的,万一说翻了,至少也要有一战之力,毕竟他不知道那位忍者是什么样的性格,是否油盐不进。 岂料,他跑出了半条街,肚子里却不再悸动了,完全没反应了。 怎么回事?鱿鱼须睡着了? 不过呀,他肚子里的鱿鱼须应该并非实体,而是介于“虚”和“实”之间的某种存在,可能是鱿鱼须文明制造的鱼工智能,按理说不需要睡觉。 他突然来了个急刹车,侧耳一听,身后静悄悄的,那位忍者似乎根本就没有跟过来。 这就尴尬了。 他不得不原路返回,果然在接近出租公寓楼时又收到了鱿鱼须的反馈,表明忍者留在对面的楼上原地未动。 监视他的忍者睡觉了? 他觉得她不至于这么不敬业,毕竟才晚上八点多,他还没睡觉呢,要偷懒至少也要过了半夜再睡吧。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又捏起一颗小石子扔向对面楼的墙壁,然后再次转身跑。 然而,忍者依然没有追过来。 奇怪了。 江禅机愣住了,忍者如果不打算跟踪监视他了,为何还要继续留在这里风餐露宿?回到东瀛吃猪排饭不香吗? 他想了想,想到一条很难说得通的原因——难道忍者监视的其实不是他? 这不太可能,因为她昨天夜里就是一副狗皮膏药般粘着他的样子,如果她监视的不是他,昨天的状况要怎么解释? 再说,她监视的不是他,还能是谁?房东大婶? 从这个角度好像也看不到管理员房间啊…… 难不成是……陈依依? 毕竟他和陈依依的房间就在隔壁。 这好像更说不通,不是他自负,他能分析出忍者监视他多少能找出几个理由来——最可能的原因是他的债主们雇佣的。 虽然他听闻聘请超凡忍者的价格不菲,债主们不一定愿意出这笔钱,但这终归是一种可能性,忍者监视陈依依能有什么理由呢?他完全想不到。 陈依依在学校里不显山不露水,同学们没几个人知道她的存在,她在老师们之间的名气还不如他,顶多因为她的能力比较新颖而受到一点点额外的关注。 生活里,陈依依似乎已经断绝了和父母以及其他人的一切关系,他没听她提起过跟谁有瓜葛。 这样的陈依依,会成为超凡忍者跟踪监视的目标? 想验证也不是没办法。 现在陈依依应该已经睡着了,于是他没有把她再叫醒,也返回自己屋里睡觉。 第二天傍晚。 放学后,江禅机和陈依依把梓萱送回大众澡堂,平时接下来他们会返回出租公寓楼,洗洗涮涮的,再温习一会儿公共课程,然后就睡觉了。 陈依依正要往公寓楼的方向走,他提议道:“依依,咱们去附近逛逛吧,回去太早也没什么意思。” 她稍微愣了一下,没有表示异议,顺从地点点头。 江禅机没想好去哪里,反正就在附近信马由缰地散步,她在旁边默默地跟着。 他不时微微侧头瞟向身后,通过鱿鱼须的反应确定超凡忍者在跟着他们。 “你这两天好像有心事?”陈依依突然开口道,“是因为我吗?” 他意外地怔住了,“因为你?” 她沉默了一会儿,“因为我很无趣吧。” “什么意思?”他问道。 她垂下头,“放学和上学的路上,经常听你说起李慕勤老师和路惟静的事,两位老师好像都是很有趣的人……梓萱聪明过人,经常能指出大家想不到的问题;小穗学姐很温柔、很有包容力,待在她身边很舒服;千央学姐非常坚强,坚强得令人心疼,坚强得心生怜惜;付苏学妹活泼俏皮,有她在,从来不会冷场;奥罗拉学姐真是超级漂亮,身材又好,不愧是学院的明星;米奥学姐虽然傻乎乎的总是犯错,但是很萌很可爱,谁会不喜欢可爱的猫呢?” “而我……”她低沉地说道:“我很无趣,我知道的,我父母喜欢弟弟而不喜欢我,就是因为我太无趣了,我不会制造话题也不会活跃气氛,无论在家里还是学校里都是小透明,就连课堂分组交流也没人喜欢跟我一组……” 她微微抬起眼睛注视着他,“所以,如果是因为我太无趣了,请不用顾虑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在说什么傻话!” 难得她说这么多话,但江禅机还是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 “我从来没觉得你无趣,反而觉得跟你在一起很舒服,可以放空自己的心情,不用考虑说什么和做什么——就像是天空,天空很无聊吗?也许是吧,相比于多姿多彩的大地,天空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冷飕飕,但是一旦你尝试过在天空中飞行的滋味,就会由衷地产生对天空的向往,无牵无挂地飞到空中,摆脱重力的束缚,自由翱翔,愿意怎么飞就怎么飞——没错!跟你在一起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自由!” 这并不是刻意地恭维她或者讨好她,而是他发自内心的感受。 第213章 暴露 江禅机为了打消陈依依的胡思乱想,只能用最果决的语气和最坚定的态度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显然,他的想法通过话语传递给了陈依依。 只不过,他这种旁若无人的言辞令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33号也收获了意外之喜。 她看到他原本空荡荡的身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继而变得清晰,出现了一位少女的形体。 之前他察觉到有忍者跟踪,说话时总是刻意避免表现得像是在跟空气交谈,比如跟梓萱说话时他会看着梓萱,但跟陈依依说话时,他总是目视前方,嘴唇微动——这是跟欧阳彩月打交道时收获的教训。 他本意是不想把陈依依卷进来,岂料他这种说话的方式令她产生了误会,以为他厌烦她、厌烦跟她讲话,甚至不愿意正视她…… 他部分成功了,在相当程度上迷惑了33号,但刚才的一番激烈言辞令他前功尽弃。 不过这也没办法,他不想让陈依依继续钻牛角尖,否则她整个人只会深深陷入自卑和自我怀疑之中,重新合上好不容易才稍微敞开的心扉……相比于此,让她被超凡忍者看到,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直到现在,他依然不确定忍者跟踪的是她而不是他,也不认为忍者跟踪她是有什么特别大的事。 陈依依的表情像是快哭出来了。 长期被父母冷落和虐待的孩子,大概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心理问题,比如自卑内向,面对别人的视线和无意之言可能会反应过度,轻易否定自己的价值,发展到后来甚至可能有自残和自杀倾向,因为不觉得被人需要,不觉得自己有活着的意义,于是寻求解脱。 “依依,你说小穗学姐会照顾人,没错,但正因为有人需要被照顾,才会显出小穗学姐的闪光点;你说千央很坚强,也没错,但她以前应该不是这样,她是历经磨难才变得坚强;至于付苏学妹的开朗和奥罗拉学姐的自信……也许她们的开朗与自信都是表面上的,实则她们是将不开心的事都憋在心里,只让人们看到她们开朗与自信的一面。” 江禅机颠沛流离的日子里见过太多人和事,愈发觉得这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完美,看似和睦的家庭,背后可能同床异梦,看似完美强大的人,也许有着支离破碎的内心……人们往往只把好的一面展示出来,就像是很多人发的朋友圈总是云淡风轻充满正能量,实际的生活却是一坨屎。 比如说奥罗拉,他一直觉得她太完美了,完美到近乎虚假的程度——真的有人发自内心地热爱学习么? 也许有,如果是寒门子弟有可能,但一个家里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的人,还那么近乎自虐般的上进,这就有些不太现实了,所以他猜测她并不是发自内心地要变得完美,而是她不得不如此。 “依依你不需要跟其他人比,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之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存在意义,谁也代替不了谁,你代替不了小穗和奥罗拉,小穗和奥罗拉再优秀也代替不了你,所以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他的鼓励像是令陈依依心里堵塞的水坝终于成功地泄洪,否则她心里的郁积继续积累下去,迟早会令水坝崩溃。 她已经失去了父母,现在只剩下聊聊无几的朋友,而江禅机是她最重视的朋友,如果连他也觉得她无趣而选择跟别人一起玩,那她真不知道要如何自处了。 她跟着他认识了越多同学,就愈发觉得大家都很优秀,每当跟大家相处时,她都会很局促,尤其是感觉到大家为了不冷落她而刻意将她带进话题的时候,就像是在怜悯她。 相比之下,江禅机有时候也会没话找话,但他是自言自语,随便讲着过去经历的事,即使她一言不发也没关系,令她感觉很舒服,没有心理负担。 她紧咬下唇点了点头,“我会努力做到的。” “不用努力也没关系,重要的是顺其自然,努力就会有负担,顺其自然就好。”他说道,“放下负担,轻装前行,不用特意想什么,不用给自己压力。” 她又点头。 两人沉默着往前走了一段路,心里各自在想事情。 江禅机想的是刚才自己说的话有没有疏漏或者会引起误会的地方,毕竟陈依依很敏感,容易多想,而陈依依想的是……能认识他真是太好了。 “对了。”陈依依侧头问道:“如果不是因为我,那你是因为什么而有心事?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么?” 江禅机一惊,他光顾着安慰她了,竟然暂时忘了身后跟踪的忍者。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什么都没有,但他知道忍者还在跟着。 他对陈依依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咱们去稍微安静一些的地方再说。” 他们两个并肩战斗好几次了,彼此能领会对方的眼神,陈依依看出他的眼神像是提醒她周围可能有潜在的敌人,于是收敛心神,不再胡思乱想,将注意力放在四周。 天色渐暗,他们来到附近一座开放式的小公园。 这里视野较为开阔,有路灯,行人相对来说也不多,倒是有几对情侣并肩散步或者坐在长椅上卿卿我我。 “依依,我告诉你一件事,这两天咱们好像正在被跟踪,我以为是在跟踪我,但好像不是,她跟踪的好像是你。”他选择在这里开诚布公。 陈依依讶然地转头四顾,没有看到跟踪者。 “跟踪咱们的应该是一位擅长隐身术的超凡忍者,她……” 他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见十米左右的地方,在夕阳照射下出现了一个流动的光影,起初模糊,很快变得清晰,显出女性的轮廓。 他的话噎在喉咙里,与陈依依一起目瞪口呆地盯着这前所未见的一幕。 33号解除了隐身状态,单膝跪地说道:“摩利支天菩萨大人,在下恭请您与在下一起返回东瀛!” 第214章 摊牌 公园里人比较少,但终归是有路人,不仅是江禅机和陈依依,还有几对情侣目睹了33号由隐身到现形的过程,但是这个过程其实很快,也就一两秒,他们来不及拿出手机拍照或者录下来。 33号的现形过程,就像是电脑cad做出的框架模型被迅速填充进一块块的色素,像是五彩斑斓的马赛克覆盖了她的身体,然后各种颜色合一,变成了黑色。 但其实这些颜色都是隐身衣折射出的自然光线,类似于三棱镜的原理,来源于她身上以超凡变色龙皮制成的隐身忍者服。 她单膝跪地,头和视线微垂,一只手搭在立着的那只膝盖上,另一只手轻扶地面——这个姿势看似极为恭敬而且毫不设防,其实跟短跑的起跑姿势有些像,她的身体绷得很紧,一旦有任何意外状况,她就会离弦之箭般射出去。 超凡者一般都比较低调,普通人等闲也看不到超凡者出手,而超凡忍者更是低调,东瀛之外的普通人几乎不知道超凡忍者的存在,更没见过她们的样子。 33号全身黑色的紧身皮衣,包括面罩和鞋在内,从头包裹到脚,只在面部有一道浅v形的缝隙,而这道缝隙也被透明的眼罩覆盖住了,透过眼罩可以看到她的眼睛和鼻子的上半部分。 她的上衣设计了很多暗格和扣绊,令她可以方便迅捷地掏出暗藏的武器和道具,她小腿的绑腿也鼓鼓囊囊的,从轮廓上看,像是藏着两柄短刀。 “妈呀!是忍者耶!” “是吗?是不是穿的玩的啊……cosplay?” “刚才她出现时你没看见吗?绝对是真忍者啊!” 不仅是江禅机和陈依依看得呆住了,附近的几对情侣更是惊呼出声,纷纷拿起手机远远地拍摄33号,但是没录到她现形的过程,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一个穿黑衣服的人,而且暗藏的武器都没有露在外面,就算说是cosplay也有人信。 “这个忍者为什么要对那两个孩子下跪啊?” “她们好像是红叶学院的学生?” “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看那个女生背着的那把弓,超级威风啊!” “有吗?我倒觉得很诡异。” 路人们对这边指指点点,说什么都有,大家都好奇为什么忍者要对他们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就算是女生也有白银吧? 还有胆子大的不满足于远远地偷拍,悄悄靠近了一些。 江禅机原本的计划,是把事情的经过告诉陈依依,然后两人分头行动,一人走左,一人走右,看忍者跟着谁,就知道谁是监视目标了,然后把忍者领到偏僻无人处,跟她摊牌……但这个计划被突然现身的33号彻底打乱了。 33号看到陈依依的时候,就看到陈依依帮江禅机背着的尖啸骨弓,虽然33号不知道这弓是由他们两个谁用的,但她判断使用这把弓的人绝对是擅长远程作战,如果到了荒郊野外就有足够的发挥空间,所以她当机立断,把摊牌地点选在这里,有这么多路人围观,箭手在射击时必遭掣肘。 面对这个意料之外的展开,江禅机顿觉棘手,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于是对陈依依说道:“这位忍者……小姐,这两天一直在悄悄跟踪咱们,我不知道她跟踪的原因,所以我带你来这里,就是想找机会跟她坦诚布公地谈谈。” 陈依依皱眉,“她说的什么摩利支天……什么菩萨大人……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江禅机根本没听说过这个有些绕口的名字,转而对33号说道:“忍者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叫姜婵姬,她叫陈依依,我们里面没有姓摩的……” 33号:“……” 她微微抬头,视线落在陈依依的脸上。 “摩利支天菩萨大人,您尚未觉醒神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实属正常,但是没关系,只要您跟我们返回东瀛,我们会尽一切办法帮您觉醒神我,那时候您的实力将会有飞跃式的提升,拥有近乎于神的力量!” 从33号的视线和态度,江禅机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她果然监视跟踪的是陈依依,但是第一天她为什么又跟着他跑? 算了,这种小事先放在一边,摩利支天菩萨是什么鬼? 江禅机:“我说忍者小姐,能不能先解释一下,我们完全听不懂啊……” 33号冷淡地瞟了他一眼,“我在跟摩支利天菩萨说话,请你安静一下!” 江禅机讨了个没趣,不过他向来能屈能伸,她不回答他的问题没关系,改由陈依依问就行了,关键是先把事情弄明白。 陈依依眉头皱得更深,“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弄错人了吧?我叫陈依依,不是什么菩萨,而且我也不会跟你去东瀛。” 33号当然不会放弃,坚持道:“我有很大的把握,您就是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只要您觉醒了神我,您就会明白一切。” 陈依依摇头,态度坚决地说道:“不,我没兴趣,你请便吧。” 33号深吸了一口气,“我得到的命令,是找到您,并将您带回国内。命令就是命令,无论如何我也要执行,哪怕是强迫您,我也会带您回国。” 此话一出,江禅机和陈依依都知道对方要来强硬的了,那恐怕就只能动手了,不过对方没有偷袭,已经算是给他们面子了。 陈依依解下尖啸骨弓递给江禅机,自己抽出小刀,全神贯注地盯着33号。 江禅机急得对依然在看热闹的路人们喊道:“你们还不快跑?这里要打架了,刀箭不长眼啊!” 大部分人半信半疑,只是稍微走远了些,但是舍不得离开,借助树木等障碍物藏起来,举着手机偷拍。 江禅机恨不得把他们一人一脚踹飞,这误伤了他们算谁的? 正在这时,他肚子里突然一阵剧烈的悸动,紧接着他注意到路人里走出一个人影,穿着一件鲜红似血的异国民族服装,缓缓向他们这边逼近。 第215章 真正的敌人 江禅机一惊,肚子里的悸动表示附近出现了新的超凡者或者超凡动物,而且这悸动程度之强,在他见过的超凡者里几乎仅次于李慕勤和学院长,与路惟静持平,稍高于梅一白。 难道是忍者的同伙? 说来也是,没人规定忍者一定是独自行动的,有同伙也算正常——她的同伙见他们说翻了要打架,于是现身相助。 然而,江禅机定睛一看,这个人影穿的并不是忍者服,而是一袭华美的纱丽,红底镶金,一看就质地不凡。 不过,这身纱丽的样式比较清凉,上衣几乎成了v领小背心,露出大片的脖颈、锁骨、前胸和肚脐。 穿纱丽的是一位异国相貌的女性,中等偏高的身材,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袒露的细腰软得胜过柳条。 与纱丽同款的头巾遮住她的额头,她赤着脚没穿鞋,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出人群,金色的单侧鼻环与耳饰闪闪发光。 这个女人的相貌特征令他想起梅一白,不是说她们长得像,而是她们的气质像,一看她们就是来自同一地区的人。 围观的路人们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直到她走近他们身边,来自南亚的香料气息飘过他们的鼻端,他们才惊觉这抹瑰丽的魅影,纷纷调转手机,开始拍她。 这年头,可爱敌不过姓感——与她相比,陈依依和“江禅机”只不过是青涩的孩子,而33号又包得太严实。 陈依依全神贯注地盯着33号,33号又全神贯注地盯着他和陈依依,她们都没有察觉更可怕的敌人正在接近。 “站住!你是什么人?”江禅机喝道,举起尖啸骨弓对准她,“不要再靠近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陈依依和33号都是一怔,这才转眼看向那个女人,但她们不明白江禅机为何对那个女人有这么大的反应。 江禅机如临大敌,弓弦已拉得如同满月,箭尖直指她的心脏,他甚至有一种冲动,现在就松手把箭射出去。 不问清楚就动手不是江禅机的风格,但这个女人光是这么走近,就给了他巨大的压迫感,她的气势跟非战斗型的梅一白截然不同,绝对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敌人。 她的身侧有一些不知死活的路人在拍照,他有把握这一箭不会误伤路人,问题是这一箭能射中她吗? 她停下了,淡淡地看了一眼尖啸骨弓,面露微笑问道:“你们是红叶学院的学生吗?” 江禅机和陈依依放学之后没回出租屋换衣服,还穿着校服,所以会被一眼认出来。 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我先问的你,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一名外国游客,听说本市人杰地灵,特来观瞻。”她笑道。 江禅机喝道:“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你是不是梅一白的同伙!” 陈依依和33号心头一凛,终于明白他如临大敌的原因,但他怎么知道她不是一名普通的南亚游客呢? 她还在笑,但笑容越来越冷,“看来,你们真的是红叶学院的学生。” “是又怎样?”江禅机反问。 她的左手探入宽大的裙摆,抽出一把金色的弯刀。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吗?那我告诉你,让你们死得明明白白——我叫迦梨,既然你们是红叶学院的学生,那就用你们的人头血祭我的朋友!” 路人们看她拔刀,终于感到害怕了,一些人慌忙地逃走了,还有一些躲得更远。 “依依,你先走!”江禅机喝道,“去给李慕勤老师打电话,去向学校求助!还有你,忍者小姐,快跑吧,留下来会死的!” 非战斗型超凡者梅一白,在极度不利的环境下,被数个势力重创之后,靠一只独臂,依然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而这个战斗型超凡者的实力明显还在梅一白之上,他自知绝对打不过她,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 他已经有了死亡的觉悟,对方是压倒性的强大。 在颠沛流离的日子里,他被野狗追过,被流浪汉持刀勒索过,有几次与死亡挺接近的,但那些完全跟这次不是同一次元,这次他几乎看到了死神的面容。 可惜,他还没有吃够红叶学院的食堂,如果可能的话,他真想再跟可靠的老师和可爱的同学们更多相处一段时间。 他唯一要做的、能做的,不是打败敌人,而拖住敌人,为陈依依创造一线生机。 实力相差太悬殊,他和陈依依加起来也打不过敌人,他甚至能预想到那把金刀斩断他们身体的场景。 他不想死,但现在要么两个人一起死,要么他全力一拼让陈依依活下来,他只能选择后者。 陈依依一愣,她没有感知到对手有多强大,不理解为何江禅机让她先跑。 “呵呵。”迦梨冷笑道:“想跑?别做梦了,你们谁都跑不了,今天全都要死在这里!” “死?” 33号突然接话,她由跪姿转为半蹲,伏低身体做出战斗姿态。 她双手从左右小腿的绑腿里各抽出一柄锋利的短刀,然后两个刀柄相对抵住,双手拧动,两柄短刀合为一柄长刀。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你竟敢对菩萨语出不敬,今天我就要以儆效尤!” 场内形势瞬息万变,刚才还在对峙的双方,现在竟然摆出合力御敌的架势。 但是江禅机知道,就算加上这位忍者,合他们三人之力也远远不是敌人的对手。 “忍者小姐,这里跟你无关,如果你在附近有同伴,赶紧去向她们报信,不要留下来送死……”他好心劝道。 33号冷哼一声,根本没搭他的腔,对他这种未战先怯的行为很不屑。 “我说过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走,包括这只小蜥蜴在内——我听说,你们这些蜥蜴在我友人之死里也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对吧?虽然动手的大概不是你,但既然让我遇到了,那就有杀错无放过!” 迦梨手持金刀,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完全没把他们三人放在眼里。 第216章 碾压 在这个夕阳照耀下的小公园里,只有江禅机心急如焚,而陈依依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态度,她的镇定并不是来自于她的实力,而是来自于她的无知,她不知道迦梨有多强,这就是无知者无畏。 33号同样无知,她只知道敢对摩利支天菩萨出言无状者,必须要受到惩戒,否则忍者学院也会连带受辱。 两个女生都摆出御敌的架势,江禅机却快急疯了。 “依依!快走!快去找老师!你跑得快一些也许咱们还能活下来!” 他见陈依依还在犹豫,不得不加重语气喊道:“你要是再不走,咱们以后就一刀两断!” 陈依依心神剧震,在他们两个共同出任务的过程里,她从来都是按他说的做,从来不去思考为什么,但这次江禅机的态度明显是由他留下来断后,把逃生的机会留给她。 她一咬牙,转身就跑。 江禅机看她动了,左手同时松开了弓弦。 一支利箭笔直地向射向迦梨的心脏,他与她间隔二十米左右,几乎是眨眼即至。 骨弓振动产生的超音波紧跟在利箭之后,大部分音波能量呈锥形向前方扩散,将迦梨的身形笼罩其中。 迦梨和33号都是微微一怔,她们看出这把弓造型诡异,没想到竟然是一个罕见的音波攻击的武器,身处旁侧的33号只受到少许音波能量的波及,而且她们忍者所受的训练就包括克服各种恐惧,所以她受的影响有限。 眼看利箭距离迦梨的前胸仅有半步之遥,无论是江禅机还是33号都觉得迦梨太大意了,这支箭必中无疑,留给她的反应时间几乎不存在。 迦梨身体不动,轻描淡写地挥手,金光一闪,噔的一声,利箭在她胸前被弹飞。 除了速度快到肉眼看不见的程度之外,更令江禅机和33号大惊的是,迦梨根本没动胳膊,手臂一直是下垂状态,她的手腕像是安了转轴般旋转180度,将箭磕飞。 她的姿势和动作十分怪异,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动作——普通人想挡这支箭,要先动肩关节再动肘关节,把刀提起来挡在身前,最后才是微调腕关节,用刀去挡箭,而迦梨省掉了前两个步骤,再加她速度奇快无比,这才在最后关头磕飞了箭。 箭没射中她,但音波能量大半被她的身体承受了,凄厉高亢的尖啸声像是来自地狱的女鬼在她耳边哭嚎。 然而,这种程度的恐惧对嗜血和残暴的迦梨而言根本不够看。 她面不改色,反而哂然一笑,“有点东西嘛,我倒有些小看你了,那弓是什么做的?啊……在你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把那个小丫头的脑袋提回来吧。” 话未说完,她的身体眨眼间就从原地消失了,地上的青砖砰然碎裂,被踩出一个凹坑,留下一双赤足的轮廓。 江禅机大惊,再次拉弓搭箭,同时向后转身,喊道:“依依,小心!” 陈依依穿着轻灵之靴连跑带跳已经跑出几十米了,她不再顾忌周围路人的视线,而且附近的路人已经被尖啸声吓得全跑光了。 但是,迦梨的速度与陈依依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快到人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程度,只能看到一道拉长的红色影子直扑陈依依身后。 江禅机第二支箭离弦而出,紧追红影而去——他没有瞄准和判断的时间,这支箭几乎是盲射,如果迦梨躲开,这支箭很可能会误伤陈依依,但即使如此他也要射出这支箭,因为就算陈依依中箭也比脑袋被砍掉要好。 他赌迦梨不会躲,而是像刚才一样抽刀把箭磕飞,这意味着她第一时间要把金刀甩向身后,可以为陈依依争取一点点时间。 他猜对了,迦梨确实没有躲,因为她没必要躲,他眼睁睁地看着利箭紧随红影,但就是拉不近与红影的距离! 迦梨转眼追至陈依依身后,狞笑着举起金刀。 陈依依似是察觉到不妙,但她身在空中无处借力,连躲也躲不了,而且她也来不及躲,速度与迦梨相差太过悬殊——迦梨追至她身后时,江禅机的喊声才传到她的耳中。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要死了吗? 才刚刚知道自己是有独特价值的,才刚刚小小地开心了一下,这就要死了吗? 江禅机扔掉无用的尖啸骨弓,也向迦梨追过去,但他起步太晚,速度又相差太多,眼睁睁地看着迦梨的金刀即将向陈依依的脖颈落下。 这时,迦梨眉毛一挑,只见一柄长刀划出一道弧线,从侧面向她袭来。 问题是,这柄长刀……像是飞刀,因为没人握住它,它就那么悬浮在空气里,如同有自己的意志般向她袭至。 普通钢铁长刀肯定不拥有意志,它是被33号握在手里。 33号的战斗经验非常丰富,在迦梨随手磕飞江禅机那一箭时,就判断出迦梨的实力远超在场三人,而且是碾压式的超越。她当机立断,以保护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为最优先考虑,提前一步向陈依依追过去,同时启动隐身服,想贴身保护陈依依。 迦梨的速度远超33号的预估,她竟然后发先至,从身后超过了33号,只不过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江禅机和陈依依的身上,没注意33号已经悄然隐身了。 迦梨不屑地嘴角露出冷笑,挥刀向长刀迎上去。 33号这柄由两把短刀合二为一的长刀,是由东瀛的顶级工匠手工千锤百炼锻制而成,可以说得上是吹毛利刃,无论锋利度还是坚硬度都是刀具里的顶级货色。 然而,当金刀触及长刀时,却像刀切豆腐般将长刀斩为两截。 迦梨斩断长刀之后,手腕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灵活地一扭,金刀诡异地转了个方向,向长刀中间的握柄处斩去,因为她判断隐身的33号的手一定是握在那里,她要斩断33号的手。 33号看到迦梨磕飞江禅机那一箭时的手腕动作,已经多少有了心理准备,在金刀斩断长刀时就已经撒手弃刀,迦梨一刀斩空。 第217章 以身相代 33号提前弃刀,保持着隐身状态,令迦梨暂时不好判断33号的位置。 迦梨冷笑一声,还是决定先杀掉陈依依再来对付这只变色龙,她变招极快,手腕再次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拧动,金刀重新指向陈依依的后颈。 33号弃刀后退的同时,突然又向迦梨甩出四只手里剑。 四只手里剑呜呜破风,划着弧线分别从不同角度飞向迦梨,封住她的前后左右,每只手里剑都是淬毒的,就算使毒的大行家梅一白被划伤也受不了。 迦梨微微皱眉,这个忍者的花招还挺多的,虽然伤不到自己,但像只苍蝇般在耳边嗡嗡叫恶心人。 “你找死!” 金刀快速轮转一周,将四只手里剑逐个击落,然后手腕再拧,金刀斩向四只手里剑的出处。 她打算把这只碍事的小蜥蜴解决掉,剩下那两个学生就好办了,她有把握33号绝对躲不开这一刀。 这一刀太快,角度又太诡异,33号避无可避,危机之下只能发动能力求生。 嗤啦! 血光迸现! “唔!” 33号现形了,她踉跄地跑出几步,翻身摔倒在地。 直到这时,鲜血才从她的右肩和右胸前涌了出来,忍者服的碎片像蝴蝶般随风飘飞。 “咦?” 惊讶的反而是迦梨,她这一刀本来能将33号一斩为二,但不知怎么回事,就在金刀触及33号身体的刹那,每秒几千次的高频振动即将由刀身传递过去,但就在那个瞬间,刀刃没有反馈回实体的触感,就像是33号的身体消失了,并不存在于那个位置,然后下一刻,33号从一段距离外现身,带着金刀斩出的刀伤。 “空间移动类的能力?这倒是挺罕见的。” 迦梨顿住身形,像是脑后长眼般用金刀磕飞了紧追而至的一根利箭,然后瞟了一眼身受重伤的33号。 刀刃并未触实33号的身体,仅仅是刀刃振动引起空气振动形成的风刀就已经将她的忍者服撕碎了,不过她很幸运,忍者服里藏着的各种暗器道具之类的零碎替她承受了大部分风刀的威力,否则这一刀就算没斩实也能要了她的命。 即使如此,现在的33号也已经失去反抗能力,放着不管很快就会失血而死。 “所以,你不想跑了么?”迦梨转头盯着陈依依,“这就对了,跑也是徒劳,不如站直了,尤其是把脖子伸长一些,让我痛痛快快砍掉你的头,我保证你不会感觉到疼痛。” 刚才迦梨与33号电光石火般的交锋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等陈依依察觉到身后的危险并驻足转身,33号已经倒地了。 “快……快跑……” 33号咳出一口血,即使在垂死关头,33号依然挣扎着向陈依依伸出手,像是想向她爬过去,用身体保护她。 陈依依不想跑了,从刚才的交战中,她察觉自己跑不掉,迦梨的速度太快了,33号拼上半条命才勉强挡住迦梨的第一击,她只能从正面战死和被从背后杀死这两个选项里二选一。 她望向在血泊里挣扎的33号,视线中流露出困惑与不忍——她不明白,她和这个忍者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有人会为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而轻易以身相代? 值得吗? 可惜她来不及向33号询问了,不过没关系,她们大概很快应该就会在地府里相见。 陈依依举起小刀,由于一开始就不是隐身状态,她处于极度劣势的局面,此时面对迦梨的她与一个普通女生无异,迦梨一刀斩来,她就会死。 迦梨微笑,举起金刀,不过她这一刀不是斩向陈依依,而是斩向身后追来的江禅机。 “依依!继续跑!” 江禅机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看到生死一线间的陈依依,看到本来是敌人的33号舍身相救,他只恨自己的速度太慢,来不及帮到她们。 好在33号争取了一点点宝贵的时间,他终于在陈依依被杀前赶到了。 “快跑……”血泊里的33号也说道。 陈依依一咬牙,她本不想再跑了,但如果现在停下来,她对得起用生命保护她的33号吗? 于是她转身又跑。 江禅机抬起右拳,用最大的力量和最快的速度向迦梨的后心挥拳击出。 迦梨转身,看到他这一拳的架势,今天第一次流露出赞赏的神色,虽然她擅长的是瑜伽术,对于这种偏正统的拳术了解不深,但武学同源,这一拳势若奔雷,必定是受过大师的指点——可惜,她的整体实力比他高太多了,尽管他的速度已经达到他自身的极限,但跟她比起来还是差得很远,远到她可以从容地抬起金刀向他劈下,而且有把握在他击中她之前将他斩成两半。 33号看到这一幕,知道江禅机必死无疑,跟实力远高于自己的敌人硬碰硬是最不理智的行为,她不替江禅机惋惜,只忧心菩萨的命运。 她心中有无限的懊恼,怪自己太过谨慎,如果尚在怀疑的时候就把消息通告给上忍,说不定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江禅机何尝不知道硬拼等于送死,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无论是迂回还是逃跑,都只不过是晚死一两秒而已。 金光向他的头颈劈至之际,他抬起左手,挡在金刀的前方,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寄望于漂流瓶能挡住这无坚不摧的一刀。 迦梨冷笑,刚才白高看他一眼,用手臂挡刀是普通人打架时的昏招,像他这种超凡者居然还会犯这种错误,除了白送一只胳膊之外又能有什么用? 她原势未变,料定这一刀将先斩断他的胳膊,再斩断他的身体,倒是那把弓挺有意思,不妨杀了他们之后捡走玩玩。 嗤啦。 除了江禅机之外的所有在场者都认为他这下死定了,岂料这把金刀硬生生地被他的左臂给格挡住了,只撕裂了他校服的衣袖。 迦梨太过震惊,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江禅机的右拳已经到了。 砰! 这一拳结结实实击中她的胸腹,把她打得向后倒飞出去。 第218章 死敌 迦梨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飞出动,重重撞到后面的墙上,不过在中拳的瞬间,她久习瑜伽术的身体自动产生反应,改变肌肉形状以减缓冲击。 江禅机拳势的末段,拳头会有一个旋腕的动作以增加威力,两相抵消之下,她依然被这一拳打得喉咙里泛起甜腥,若不是她同为躯体强化系超凡者且实力远高于他,恐怕这一拳就令她失去战斗能力了。 “这……这怎么可能!” 迦梨对这一拳毫无防备,尽数承受了拳力,她吐出一口带着血沫的唾沫,惊惧地盯着江禅机。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一刀之威,就算是她自己,也不敢拿手去挡自己劈来的一刀。 但这样的一刀居然被江禅机用手挡住了,甚至还令她挂了彩! 这对踌躇满志要尽歼红叶学院的她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要知道他还是半大孩子啊,如果等他成长起来那还了得?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挡住我的刀?”她声色俱厉地喝问道。 江禅机劫后余生,想起刚才行险的一幕,腿都发软,身上满是虚汗,他从来没跟死亡如此接近过,漂流瓶虽然抵御住了金刀的振动,但她挥刀产生的冲击力本身还是把他的左臂振得酥麻。 现在大敌当前不能露怯,他故作云淡风轻地嘎巴嘎巴捏着拳头,轻笑道:“我是什么人?我只是红叶学院里一个普通学生,至于我为什么能挡住你的刀……哈哈,太简单了,老师教过我们方法,学校里面能挡住你那小破刀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迦梨才不信他的鬼话,但他确实挡住了,而且手臂完全无损,连血都没流,这要怎么解释呢? 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阿修罗!”她狠狠地盯着他,“你是阿修罗王taraka转世!” 江禅机:“……” 阿修罗是什么鬼? taraka又是哪根葱? 但他没有否认,而是来个莫测高深的沉默。 看到他这种态度,迦梨更确定自己的推断没错。 阿修罗是古印度婆罗门教里的远古诸神之一,在婆罗门教里,修罗是天神,阿修罗则是反面的“非天”,他们脾气暴躁又力量强大,经常与梵天作对,动不动就是一群阿修罗大军围攻帝释天的行宫,而且几次险些攻下天宫翻身当主人,帝释天靠主角光环才勉强守住…… 最关键的是,人家阿修罗大军师出有名,嫔妃亿万的帝释天瞧中了阿修罗族的女人,连蒙带骗娶了之后又喜新厌旧始乱终弃。 对帝释天来说,一个女人只不过是他嫔妃的亿万分之一,但对阿修罗族来说,那个女人是他们的女儿、是他们的妹妹,他们肯定不能忍啊,立志要打爆帝释天的狗头,可惜主角光环在人家那边,报仇不成反被艹翻…… 总之,在婆罗门教里,阿修罗是非天,但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魔鬼,他们住在海底,拥有神力却不是神,非神非鬼,半神半鬼。 迦梨女神作为梵天三大主神之一湿婆妻子的第七种化身,与阿修罗一族是不共戴天的死敌,甚至她的出现就是为了毁灭阿修罗。 有一个名叫taraka的阿修罗王,因为长期苦修而得到了梵天的祝福,他向梵天祈祷永生不死,梵天告诉他有生就有灭,不能违反宇宙的规律,于是他耍了个花招,没有要求自己永生不死,而是要求自己只能被一个符合苛刻条件的人杀死,于是梵天满足了他的要求,他因此获得了接近不死之身的身体,类似于古希腊神话里的半神阿喀琉斯。 不过taraka没有猖狂太久,因为湿婆跟老婆生了个儿子,正好符合他向梵天定下来的苛刻条件,毕竟人家有主角光环嘛,于是被灭了。 现在,迦梨亲眼看到自己无坚不摧的金刀被江禅机用肉身挡住了,罢黜百家独尊婆罗门教的她肯定不会想到欧洲的阿喀琉斯那边,理所当然地认定他是阿修罗王taraka转世,只有这个阿修罗才拥有近乎挑战宇宙法则的肉体强度。 江禅机听不懂她在嘀咕什么,即使他听懂了,也只会一笑置之——阿修罗王taraka的身体在漂流瓶面前也只是个弟弟而已,就算把梵天叫出来也奈何不了漂流瓶。 什么宇宙法则?这漂流瓶在乎宇宙法则?先有瓶子后有天! 他没条件对漂流瓶的强度进行高难度测试,迦梨的金刀劈下来的时候他还是很紧张的——万一漂流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结实怎么办?那他只能真正意义上的凉拌了……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但这也不意味着他不怕迦梨,毕竟漂流瓶只能保护他的左前臂,如果迦梨刚才没有直接砍下去,而是用她那种诡异的关节灵活性令金刀改变角度,他现在已经凉凉了。 还好迦梨被他故作高深的姿态给诓骗了,以为他真是阿修罗王taraka的转世,全身都是刀枪不入,这还打个屁啊? 刚才跑掉的那些路人,此时大概已经报警了,警方和红叶学院很快就会闻讯赶来,她又遇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觉得此地不宜留久,还是先离开,回去慢慢想办法。 她用金刀一指江禅机,“算你们走运,今天暂且先饶了你们的狗命!但是taraka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向梵天祷告,我迟早有一天会找到破解你不死之身的办法,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说完,她将金刀插回纱丽之中,化作一团红光,以极快的速度绝尘而去。 江禅机见她扔下几句场面话就逃跑,胆气顿壮,拢起双手向红光喊道:“喂!祷告没用!梵天管不到这边!” 也不知她听见没有,他也管不了了,确认迦梨真的跑没影儿了,赶紧去察看33号的伤势。 33号伤的非常重,陈依依已经先一步跑过去察看了。 迦梨的金刀没有直接砍中33号,但剧烈振动的空气将她上半身的忍者服几乎撕成了碎片,从右肩至左肋血肉模糊,形成上百道极细极密的割痕,光是缝合这上百道伤口就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手术。 第219章 神兵天降 深色的血,已浸透了忍者服下的白色束胸绷带。 33号失去了意识,陈依依跪坐在她身前,垂泪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 刚才还是刀兵相向的两人,由于迦梨的出现,立场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陈依依不明白,33号为什么可以为刚认识的人舍生赴死? 江禅机推了她一把,“依依,去拿我的弓和箭,然后找房东大婶借电话打给路惟静老师,我现在就送她去路老师那里!” 陈依依如梦方醒,33号还没有断气,只能期望路老师能把她从鬼门关上拉回来。 说房东大婶,房东大婶就到了。 “怎么了?怎么回事?” 房东大婶提着一把泛着油光的斩骨菜刀赶到现场,身后还跟着几个胆大的男性街坊,手里都提着球棒之类的武器。 附近有人行凶的消息已经在街坊邻居群里传开了,而且有好事者还拍到了江禅机他们穿着校服的身影,但路人们在交战开始后就逃掉了,不知道交战的双方都是超凡者,只以为是普通歹徒引发的械斗。 房东大婶和街坊们也不知道,否则房东大婶姑且别论,其他人未必敢壮着胆子前来帮忙。 江禅机来不及多说,横抱起33号,向房东大婶喊道:“给学校打电话!” 他相信房东大婶心里有数,不用多说。 说完,在街坊们众目睽睽之下,他抱着33号从平地直接跳上了房顶,在房顶之间跳跃,向红叶学院的方向狂奔。 救人如救火,不管这名忍者持有什么立场,她都在危机关头站在他们这一边,拼命救了陈依依一命,否则陈依依现在必然凉凉了,所以于情于理他都要投桃报李,尽量挽救33号的生命,至于双方的分歧先搁置争议,等以后再说。 他已经尽量小心了,但每一次他落地再起跳,冲击力都会令她那上百道伤口向外涌血,深红色的血滴淅淅沥沥一路洒下,他的校服和牛仔裤都被血染红了。 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加速她的死亡,这时候他只能感慨,如果像奥罗拉学姐一样拥有私人直升机就好了,起码令33号不用受这种罪了。 有几次,伤口的疼痛令她短暂地睁开眼睛,瞪着无神的眼睛像是在搜寻什么。 “陈依依没事,我马上送你去校医院,你坚持住!” 她的想法很容易被猜到,毕竟陈依依是她舍生忘死也要保护的目标。 她大概已经对自己的伤势不抱希望了,在中刀的瞬间她就知道了,就像是被无数把刀片割裂了她的身体,除非能立刻找到超凡忍者里的医师,否则应该是必死无疑了。 不过,听到陈依依没事,她很欣慰地放松了,至少她没有在死前辜负宗主大人的托付。 “喂喂喂!别闭眼啊!醒醒!” 江禅机注意脚下的房顶以免踩空或者扭伤脚腕,百忙之中看到33号的眼皮沉重地往下耷拉,心知不妙,赶紧晃了晃她。 她失血太多了,如果这时候睡过去,恐怕就醒不过来了。 昏昏欲睡的33号又被他摇醒了,她很想就这么睡过去,因为睡过去就不疼了。 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恼怒他打扰了自己的睡眠。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至少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他随便找了个她一定能回答的话题问道。 “33。”她勉强答道。 “33?这是什么名字?代号吗?我是说你的真名,你总有个真名吧?”他纠缠不休地说道。 她闭嘴不语。 “不想说?还是说你的真名太难听了?”他故意激怒她。 她果然生气了,如果这时候她能动,肯定用手里剑戳他,但他的目的达到了,只要她不睡过去就好。 他横抱着她在楼宇之间跳跃,看到主干道上有好几辆警车正在向出租公寓楼那边驶去,只是正值下班高峰期,道路比较拥堵,警车也开不快。 平时一路说说笑笑就走完的上学路,此时显得格外漫长。 他再怎么搜肠刮肚地跟33号说话,她也像是再也无法对抗睡魔似的,慢慢闭上眼睛。 正在这时,九宵之上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嘶鸣。 江禅机听到这熟悉的嘶鸣,转头一看,惊喜地叫道:“弗丽嘉!” 仰面朝天的33号下意识地又睁开眼睛,看到通红的夕阳之中出现了一个深色的剪影,紧接着一匹矫健的飞马从落日里冲出,裹挟着扑面的狂风降落至他们所在的楼顶。 她不得不再次闭上眼睛,这次是为了不让风沙迷了眼,等狂风稍息,她又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震惊地盯着飞马,甚至连睡意都被驱散了——她这次的任务目标就搜集飞马相关的信息,却没想到飞马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 “弗丽嘉,你来得正好!” 江禅机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只能推测是路惟静老师接到电话后,去马场释放了弗丽嘉,让它来找他。 马的眼睛是陆生哺乳动物里最大的,在平面上拥有高达350度的视觉范围,以及出色的夜间视觉,而当马飞到空中时,它的视野简直是无敌的,非常适合寻找特定的目标。 他抱着33号翻身跳上马背,双腿一夹它的身体,指向红叶学院的方向,喊道:“回学校!飞稳一些!” 降落时还好说,但起飞的时候,弗丽嘉的身体本来就比鸟类重得多,又驮着两个人,虽然他们两个的体重都很轻,但毕竟是大活人,它想原地起飞是不可能的,必须助跑以获得足够快的起飞速度。 弗丽嘉扬起四蹄,踢踢踏踏地逐渐加速,同时半展降落时收拢的双翼,向后拍打空气以助推。 “喂喂!弗丽嘉,你可……” 江禅机面如土色地看着楼顶的边缘迅速逼近,感觉自己在狂奔着冲向悬崖,事实上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这里可不是宽广的马场,而是面积有限的楼顶,没有那么长的助跑距离,类似于战斗机在长度有限的航母甲板上起飞,他不知道弗丽嘉是否认识到了这点。 第220章 死里逃生 如果弗丽嘉冲出楼顶才发现脚下没路了,江禅机倒是应该不会摔死,但他不敢保证弗丽嘉会不会摔死,以及33号会不会受到剧烈震动而当场去世。 但是弗丽嘉的速度已经冲起来了,现在再想悬崖勒马来不及了,这么高的惯性不可能及时在楼顶边缘刹住车。 弗丽嘉的速度越来越快,冲至楼顶边缘时奋力一跃……然后立刻像抛物线一样下坠。 对面楼体急速接近,江禅机心说完了,看来今天不是被砍死,也不是摔死,而是撞墙而死啊! 不过,他臀部很快就感受到巨大的推力,弗丽嘉经过短暂的下坠之后又奋力飞起来了,堪堪擦过对面楼顶的边缘,然后越飞越高,他甚至在一瞬间看到对面楼里的住户那苍白的脸。 江禅机心惊胆战,但早已接受死亡命运的33号却觉得无比的新奇有趣,这是普通人一生也无法接触到的体验,能在死前被飞马驮着在天空翱翔,这一辈子都值了。 弗丽嘉的飞行技巧越来越熟练,飞得比以前稳多了,只用了两三分钟的时间,红叶学院就近在眼前。 马场里等着不少人,他看到熟悉的白大褂身影,顿时松了一口气。 弗丽嘉安然降落,他不等它停稳就从它背上跳下来,抱着33号奔向路惟静。 那边早已准备好了担架,甚至还停着一辆救护车,因为路惟静不知道伤情具体如何,她也不是所有伤都能治的,比如中毒对她来说就很棘手,尤其是无机毒药。 江禅机把33号平放到担架上,路惟静马上检查她的伤势,发现全是外伤就放心了。 旁边的护士用纯净水和纱布给33号擦拭伤口的血污,路惟静将手按在33号伤口附近,发动了能力。 她的能力与梅一白的能力有相似之处,都能促进身体组织的愈合与再生,但梅一白的能力更霸道,还能压制体内的排异反应,能令不同物种的肌体都愈合在一起,这是路惟静做不到的,路惟静的能力更偏向于正统和王道,论愈合速度和愈合质量的话,远在梅一白之上。 千央的脖子被小刀严重割伤,就是路惟静救回来的,而且愈合后连伤疤都没有留下,根本看不到曾经受过伤的痕迹。 她的手刚放上去还没几秒,33号的伤口就止血了,血小板的活动能力被大大增强,血液凝固在上百道细密的割痕里,从表面看上去只剩上百道细细的红线了。 护士给33号验了血,从救护车里取出血袋给她输血。无论是梅一白还是路惟静都不能无中生有,大量失血的人只能输血,不可能凭空变出血来。 33号已经沉沉地睡去,脸色好多了,呼吸沉稳,脱离了生命危险。 尘土飞扬的马场不适宜进一步治疗,而且得把33号这身支离破碎的忍者服脱下来,检查她是否还有其他隐藏伤口,还要照ct拍片之类的,因此路惟静让人推着担架把33号送进校医院里。 “你有没有受伤?”路惟静转头询问江禅机,因为他身上也是鲜血淋漓,左臂的校服破烂不堪。 “我没事,这是她的血。”他答道。 李慕勤耐着性子等在旁边,若不是怕影响路惟静治疗,她早就拉着江禅机询问事情的经过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干的?这个忍者又是哪来的?”李慕勤向他抛出连珠炮般的问题。 要说怎么回事,江禅机也很懵逼,这场架打得有些不明不白,他只能把他的所见所闻简单讲了讲,至于打斗的经过则一笔带过,只说那个自称迦梨的女人听到警车声就跑了,他侥幸打了她一拳,但她没怎么受伤,反正当时33号已经失去意识,陈依依的视线又被迦梨的身体挡住了,看不到另一侧的详细情况,只能看到迦梨被他一拳打飞。 李慕勤听完,立刻要动身去追,但被路惟静拉住了。 “都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怎么还这么冲动?”路惟静板起脸责怪道,“你以为你还是个孩子么?就算你现在过去又能找到什么?人家早跑远了!再说你连对方的身份和能力特性都拿不准,贸然过去不是送死吗?” 李慕勤剑眉一挑,不服气地冷笑道:“送死?我才不相信那家伙能伤到我一根汗毛,毕竟连我的学生都能一拳打飞她,如果是我的话,一拳就能把她打进土里去!” 江禅机怕她大意,赶紧解释道:“不不,李教官,那女人真的很厉害,我能打到她纯属侥幸,路老师说得对,您得多加谨慎才是!而且那女人擅长使用一把金刀,简直是无坚不摧!我的脑袋险些都搬家了……” 李慕勤还是不以为意,“言过其实吧?什么侥幸不侥幸的,面对拳头不躲或者躲不过去,要么是脑袋傻,要么是身体笨,我看她八成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在小地方作威作福惯了,自以为天下无敌,就敢来红叶学院门口挑衅……” 江禅机苦于无法解释是漂流瓶挡住迦梨的致命一刀,才令他有机可趁,否则他那一拳真打不到她。 还好有路惟静拦住李慕勤,不让她轻举妄动,说道:“听婵姬转述的话,那女人似是对整个红叶学院都持有敌意,万一她溜进学校里大开杀戒怎么办?谁来拦住她?” 好说歹说,总算把李慕勤劝住了。 路惟静让江禅机先去后勤处领一身新校服,把沾了血的旧校服换掉。 天已经黑了,这件事在学校里飞速传开,听到消息的小穗、千央、付苏、米奥和奥罗拉全都赶到校医院,还有一些素不相识的学生也来了。 江禅机已经把详细情况告诉了老师们。 “原来是梅一白的朋友来为她复仇的啊……”老师们终于明白了迦梨出手的动机。 从江禅机的话里,她们分析出迦梨的性格似乎极为凶残,她甚至不知道江禅机与梅一白的死有关,仅仅因为他穿着红叶学院的校服就要杀了他。 第221章 套话 现在摆在大家面前的问题是,虽然学生们大部分都是住校的,但总有人因为各种原因而选择走读,如果迦梨是针对红叶学院的学生进行无差别攻击,走读生们的安全就堪忧了。 一些老师提出特殊时期全体强制住校的意见,毕竟学校里最安全,不论迦梨有多强,进来了保证她出不去。 有人支持,也有人提出异议——难道一日不解决迦梨,这种特殊状态就要一直持续下去么?万一她怂了,已经放弃了复仇的打算怎么办?再说堂堂红叶学院,被一个超凡者吓得藏头缩尾的,传扬出去实在难听…… 路惟静在病房里处理完33号的伤势,回到校医院的一楼大厅,听到大家的讨论,说道:“你们是不是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这个问题不是住校与走读之间的二选一啊。” “路老师,你的意思是?” “很简单,迦梨怎么知道谁是红叶学院的学生谁不是呢?她是通过校服辨认的,因为本校的校服辨识度很强,那么只要暂时允许走读学生穿便服上学不就得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个方法确实可以在短期内避免走读生在校外受到迦梨的袭击。 路惟静狡黠地笑了笑,“甚至咱们还可以反其道而行之,让老师们换上校服在校外走动,令迦梨把老师当成学生,她如果忍不住出手的话,恐怕会碰上硬钉子。” 此言一出,老师和学生们都是忍俊不禁。 “路老师,你太坏了!这鬼主意也能想得出来?” “哈哈!真想看看迦梨踌躇满志想报仇,结果发现自己连红叶学院的学生都打不过时的表情!” “可能会羞愧地跑回深山老林里自闭吧!” 江禅机却不如老师们那么乐观,因为老师们对迦梨的实力推断来源于他打中她一拳的事实,但这个前提是有问题的,他能打中她完全是漂流瓶挡住金刀令她惊惧失神,而实际上她的实力……恐怕不在大部分老师的实力之下,手持利器和怪异的古瑜伽术又令她更加难对付。 不过,听她临走前说的话,似乎想要找到破解江禅机“不死之身”的办法,也许她会蛰伏一段时间也说不定。 由于这件事与学生的安全切身相关,老师们没有对学生隐瞒,校医院一楼简直成了讨论室,大家议论纷纷,毕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红叶学院学生动手的超凡者实在不多,强如梅一白都是偷偷摸摸进行的。 路惟静嫌她们太吵,虽说校医院里没几个病人,但好歹也是医院,于是把她们全赶出去,唯独把江禅机留下来。 “那个忍者……自称是叫33号对吧?她已经醒了,跟我来。”她对他招手道。 这么快? 江禅机为之咋舌,半小时前33号还是一副在鬼门关前徘徊的样子,现在居然已经能探视了? 路惟静带着他上到三楼,33号就住在上次千央住的那间病房里,李慕勤正在向她询问,但33号以沉默应对。 33号的忍者服已经被护士小姐姐脱下来了,当然也包括她的面罩,给她换上了病号服。 怎么说呢,江禅机一开始根本没认出来她就是33号,直到听到李慕勤向她问话才知道,因为33号刚才从头到脚被包裹在忍者服里,她那悍不畏死的作风令他把她想象成一个相当彪悍的女汉子形象……而此时病床里半躺着的,分明是一个清秀甚至有些可爱的妹子,与他想象中的形象存在巨大的反差。 她的头发以中间对称的四根三股麻花辫的形式,盘成发髻绑在脑后,可能是由于长期戴着面罩和穿着忍者服的原因,晒不到太阳,她的皮肤很白,睫毛也很长,光是看外表,根本想象不到她是一名相当厉害的超凡忍者。 输过血后的她,气色已经好多了,不过嘴唇的血色还没完全恢复,左手上打着吊瓶,大概是给她补充营养液。 病床有电动升降功能,上半截床板抬起约45度,她斜靠在病床上。 她听到又有人进来,抬眼看到江禅机,视线与他对视一瞬,旋即又垂下眼帘。 “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你的任务是什么?是你们宗主让你来的?跟你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忍者?她们在哪里?” 李慕勤将一连串问题抛向她,她依然沉默不语。 “我告诉你,这里不是法庭,你没有沉默的权力!你没有签证和护照吧?这可是非法入境哦!沉默没有意义,你以为不说话,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我们不是野蛮人,不会严刑拷打,或者用刑讯逼供,但如果你一直不说话,不配合我们,那我们只好无限期扣押你,让你们宗主亲自前来领你。” 李慕勤深谙忍者们的作风,采取的威胁也是对症下药。 33号的神色一凛,握紧了拳头。 这简直就像是小学生犯了错之后被老师留在学校,等家长来领走似的,非常丢脸,如果到了那一步,她真的宁愿刚才已经死了。 对于视面子如生命的忍者而言,这种方式比严刑拷打更残酷。 “放心吧,我们不会亏待你,除了不能离开校门之外,你在校内是相当自由的,享受和学生同等的待遇——红叶学院的伙食很好,说不定还能把你养胖了,不信你可以问‘她’。”李慕勤瞟向江禅机。 江禅机:“……” 33号自知沉默下去讨不了好,冷硬地开口说道:“我的衣服和武器呢?还给我!” “你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我们不会贪你的东西,只要你老实回答我们的问题,我就会放你走,走的时候会把你的所有东西都还给你。”李慕勤说道。 站在一边旁观的江禅机以为现在没有他说话的余地,不料他的后腰被一根指头悄悄捅了下,侧头一看,是路惟静在向他递眼色。 他恍然,原来把他叫过来是这个意思啊——李慕勤持强硬的态度唱白脸,让他以温和的态度劝说,唱红脸,一软一硬套她的话。。 第222章 转世真伪 江禅机干咳一声,走到病床近前搭话。 “忍者小姐……还是说叫你33号比较好?” 33号瞪了他一眼,冷声说道:“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要知无不言,大不了你再把我这条命取走就行了!” 江禅机摆手,“你误会了,我不是挟恩图报,我也对你没恩,我救你是因为你对陈依依舍命相救,作为礼仪之邦,我当然要投桃报李,所以咱们之间谁也不欠谁的,彼此两清。” 她哼了一声,但脸色稍霁。 江禅机偷眼看了看两位老师,自作主张地说道:“其他问题你不想说,能跟我们讲讲陈依依的事么?你为什么要拼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见她依然不作声,他又说道:“因为你认为她是那啥……摩利支天菩萨?” 她终于对这句话有了反应,“是的。” 路惟静与李慕勤对视一眼,只要她开口回答问题就好,回答了第一句就会有第二句,怕的是她一直沉默无言。 “我认为你们口中的陈依依,就是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对我们忍者很重要。”33号面无表情地陈述道,既然她已经提过“摩利支天”这个名字,关于这点就没必要隐瞒了,反正别人一查就能查出来。 “转世啊……”江禅机望向两位老师,“路老师,李教官,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不知道现在可不可以趁机问一下?” “随便,想问什么?” 李慕勤并不在意当着33号的面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她秉承的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处世态度,为人坦荡,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嗯……之前的梅一白,有传言说她是蛇神那迦转世,还有这个迦梨,好像也是什么神?”他说道。 “迦梨,是婆罗门教里的一位黑暗嗜血的女神,基本上也是南亚次大陆的神话里最凶狠残暴的一位神灵,除了真正的魔鬼之外就数她嗜杀成性,在那边有很多崇拜者,还经常宰杀牲畜或者肢解活人向她献祭,至今依然如此。”路惟静解释道。 江禅机听得不寒而栗,这还是神吗? 以前黄河流域也经常流传着用童男童女向河底的龙王爷献祭的传闻,据说可以换来河道的风平浪静,但那毕竟是很早以前的陋习了,没想到南亚那边竟然还有人信这些鬼话。 需要用活人来献祭的神,基本上是顶着神的名头,行魔鬼之事吧? “我想问的是……所谓的转世之说,是真的吗?”他问道。 今天迦梨说他是阿修罗王Taraka的转世,他本来是付之一笑,但33号显然是信的,否则她不会因为觉得陈依依是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就舍命相救,所以他很困惑,正好趁这个机会向两位老师寻求解答,所谓的转世到底是不是真的。 33号又哼了一声,像是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 这个问题并没有令两位老师很意外。 路惟静说道:“本来你们以后要学的《超凡能力导论》的下册里有相关的内容,不过既然你问到了,而且你也牵涉其中,那今天跟你讲讲也无妨。” 江禅机洗耳恭听。 “由于超凡能力与源能的来源与本质尚存在很多未解之谜,所以很多超凡者提出了各种各样的理论,转世这种说法在超凡者之间确实流传很广,相信的人也不少……”路惟静与老朋友对视一眼,“我们都听过,也有人说我们是什么神的转世,但我们是不信的。” 李慕勤点头同意。 “为什么?无论是梅一白还是迦梨,我觉得都很符合她们在神话中的形象啊。”江禅机不解。 李慕勤反问道:“你相信有鬼吗?” “鬼?”江禅机一怔。 “对啊,如果有神的话,应该也有鬼吧?” “这个……”他挠挠头,“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鬼,说不清楚。” “对啊,这就是问题所在。”路惟静接话,“鬼神之说,既无法证明,也无法证伪。” “目前人类对超凡能力和源能所知甚少,关于它们的了解很有限,很多特性无法用科学来解释……”她继续说道,并加重了语气以强调,“但是,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东西,未必就一定要用迷信来解释吧?” “也许因为我们的科学还没有发展到足够高的境界,所以才无法解释,等以后科学进一步发展了,说不定我们就能解释了。” “现在回到你刚才的问题,你觉得梅一白和迦梨都挺很符合她们在神话中的形象——确实是这样,不过我要考考你,你还记得是什么决定了每位超凡者觉醒何种类型的能力?”路惟静反问。 江禅机记得很清楚,“是她们心底的愿望,她们在潜意识里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没错!”路惟静点头,“那么,是因为她们是那迦和迦梨的转世,才拥有那样的能力和性格,还是因为她们在青少年时在心里崇拜那迦和迦梨,想要成为‘她们’,所以才拥有了那样的能力和性格?” 江禅机愣了一下,继而恍然大悟。 一个小男孩,很喜欢《西游记》里的孙猴子,于是央求父母买来玩具棍棒,整天模仿孙猴子的动作、神态和行事方式,那岂不就是孙猴子的翻版? 类似的,也许那两个人在少女时期,暗暗地崇拜着那迦和迦梨这两位在南亚人气很高的神灵,她们的行为和性格潜移默化地受到神话传说的影响,然后在觉醒能力时,觉醒了与这两位神灵相似的能力,于是她们更加确定自己是这两位神灵的转世,更加事事模仿这两位神灵的行事风格…… 南亚人口众多,崇拜这两位神灵的少女肯定不止她们两个,就算以庞大的人口基数而言,从中诞生出她们这两位超凡者也不奇怪吧? 路惟静见他想明白了,笑道:“所以,不要倒因为果,不是因为她们是神的转世,才如此残忍凶暴,更可能是因为她们残忍凶暴,才觉醒了那样的能力,并自封为神的转世。”。 第223章 无意插柳 江禅机听出路惟静话中的细节,她用的是“更可能”一词,证明她也不完全肯定。 他大着胆子提出了进一步的疑问。 “是的,我不能肯定绝对不存在转世的可能。”路惟静承认道,“因为这是无法证明也无法证伪的事——我们是老师,不是神棍,如果我凭空断定不存在转世,有违科学精神,我只能说我们不信这种说法,你知道我们为何不信么?” 江禅机摇头。 李慕勤举起自己的拳头,昂首挺胸地说道“因为如果相信了那种说法,就会否定我们努力拼搏的价值和意义!” “如果相信那种说法,会有什么后果?我强,是因为我是某个强大神灵的转世,你弱,是因为你转世的那个神灵比较弱?放屁!放狗屁!” 李慕勤言辞激烈地说道“我强,是因为我努力训练!你弱,是因为你游手好闲!” 李慕勤的话简短有力,简直是振聋发聩般令江禅机耳目一新! 路惟静笑道“是的,一个人学习好,其他人就说因为他聪明、因为他父母是知识分子、因为他家境好,却完全忽视了他为了获得好成绩而付出的努力,难道这公平么?” 李慕勤慷慨激昂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即使转世之说是真的,即使我是某个超级鶸的神灵转世,我也要用我的拳头打出一片天!” 江禅机对两位老师佩服得五体投地,无论是人品还是人格,她们都无愧“老师”这个神圣的名词。 他再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了,正如两位老师所言,转世之说真伪难辨且毫无意义,有纠结的时间不如好好训练、好好休息,否则难道遇到释迦摩尼或者耶稣的转世就要引颈就戮么?开什么玩笑! 相信转世之说,就意味着要认命——既然我是一个鶸神的转世,那我还努力什么?再努力也努力不成释迦摩尼吧? 所以两位老师不否定这种说法,但不相信、也不在乎这种说法,这可能也是红叶学院里大部分老师的共同立场。 梅一白是那迦的转世,所以她的医学知识和手术技巧是天生就会的? 迦梨是迦梨女神的转世,所以她灵活的关节和高超的瑜伽术是天生就会的? 才不是! 那都是她们努力学习和训练所得,跟神有什么关系? 红叶学院没有因为大多数老师的立场而故意隐瞒这种说法,还是把它写进教材的下册里,把它交给学生,让学生自己去判断真伪,决定自己是否去相信,算是秉持着很开放的态度,毕竟万一未来科学有办法证明转世确有其事呢? 正如路惟静所言,现在无法证明,也许是因为我们的科学还不够发达,说不定将来有一天,转世之说与科学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但是难度很大。 在可预见的将来,人类现有的科学恐怕很难证明转世的真伪,倒是以鱿鱼须文明的高度,有可能给出确凿的证明,但那个鱼工智能显然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它只想着复兴鱿鱼须文明,除非这件事对它的复兴大业有正面作用,否则它才不会多管闲事。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侃侃而谈,暂时把病床上的33号冷落了,这倒是一时令她有些不适应,这不是她想象中的对俘虏的问话方式。 一开始,她听到路惟静对转世之说的消极态度,心里很是不满和不屑,因为她在忍者学院里受的教育就是转世论,这已经深深刻印在她的脑海里,就如1+1=2一样不容质疑。 她们的序号并不完全是按实力来排的,更重要的是看她们是由哪个神转世的,以及这个神的强弱,序号低的要对序号高的表示尊敬,尤其如果是同一神系里的两个神。 不是所有超凡忍者都已经明确是由哪个神转世的,像33号就还没有确定,在这种情况下才按实力和成绩来排定序号。 因此,超凡忍者之间是有严格的上下级体系,高序号的训斥低序号的简直是家常便饭,跟训孙子差不多,低序号的哪怕实力更强,也只能忍气吞声不能还嘴。 她一直在为迟迟没有觉醒神我而苦恼,没事的时候经常去翻阅各国神话,默默地与自己比较,想找出自己所属的神,就像普通的女生幻想自己所属的星座一样。 正因为如此,即使宗主没有直接下令要她舍命保护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她也自发这么做,她根本没有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否值得,她只知道无论自己是由哪个神转世的,摩利支天菩萨的地位肯定更高,下级为保护上级而死天经地义。 然而,江禅机他们三人的一席话,给她的精神带来巨大的冲击,无论是路惟静条理清晰的论述还是李慕勤慷慨激昂的陈词,都令她根深蒂固的思想产生了动摇。 多年熏陶产生的思想大坝并未垮塌,只不过产生了几丝细微的裂痕。 特别是李慕勤最后的陈词,在承认转世论正确性的前提下,表达了她敢与天争命的气魄和雄心壮志,更是触动了33号以前在高序号忍者面前所受的委屈。 因为你所属的神比我强,所以你就比我强?那我的努力岂不全是无用功? 进一步的,她想起那些已经觉醒了神我的高序号忍者,她心里对她们产生了质疑,她们真的是觉醒了神我,还是说……她们不自觉地在模仿某些神,以为自己觉醒了神我? 换言之,就是自我心理暗示、自我催眠之类的。 甚至有可能……为了获得更高的序号和地位,而故意伪装成觉醒神我……这就细思极恐了。 江禅机谈起这件事,并不是要旁敲侧击什么,只是想解决自己心里的疑惑,没考虑两位老师的一席话竟然还对33号的心灵产生了影响,这也算是无意插柳了。 他从两位老师那里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这才想起33号还在旁边,转头一看,却见她也仿佛陷入了沉思。 “忍者小姐?你身体不舒服?”他问道。 33号抬起头,但她的眼神与刚才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第224章 烫手的山芋 33号暂时挥走心中的疑惑,说道“看在你们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来这里除了寻找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之外,还有一个任务是有人花大钱下了订单想买一些信息,至于其他事……恕我无可奉告。” 李慕勤皱眉,“刚才已经警告过你了,如果你不肯痛痛快快合作的话,恐怕我们只能把你扣留下来,等你们宗主前来把你领走……” “我知道,悉听尊便。”33号毅然说道。 江禅机和两位老师都以为她是出于纪律性而拒不合作,当然也有这部分原因,但其实还有另一部分原因,就是她主动想留下来,亲眼看看红叶学院的内部,顺便近距离接触飞马,然后……等宗主来的时候,当面向宗主提出心里的疑问,她相信宗主一定能令她重新坚定信念。 李慕勤自认为很了解超凡忍者的行事方式,所以才用这个方法威胁33号,满以为33号会吓得吐露实情,结果现在说僵了,33号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她反而有些无奈,向路惟静递了个眼色,意思是你看怎么办? 路惟静以眼神回应你说出来的话,你自己看着办呗,反正我不负责看管她,我事情忙,你应该挺闲吧?不如就由你来监管她吧。 李慕勤你看我像保姆吗? 主要是李慕勤刚才把话说得太满了,承诺33号在红叶学院里享受普通学生的待遇,那就不能把她关禁闭,再说人家确实救了陈依依,关禁闭有些过分,与恩将仇报无异。 李慕勤略有了解超凡忍者内部森严的等级体系,她知道33号是听命行事,就算是两国交战,没伤害平民的普通士兵也是无罪的,犯战争罪的是战败国的高官和将领,惩罚士兵没意义,因为士兵只是听命行事。 话虽如此,这个烫手的山芋她可不想接,她转眼看到江禅机,随手就把山芋甩给他,毕竟自己的学生使唤起来很方便。 “婵姬,你负责看管她,在她们宗主前来接她之前,不能让她离开学校,否则小心我揍你!”李慕勤的语气不容拒绝。 江禅机“???” “李教官,我是走读的啊!”他叫苦道“白天还好说,晚上得由别人负责吧?” 李慕勤不耐烦地一挥手,“我不管,有困难自己解决,不行就暂时住校,我给你们安排同一间宿舍,特事特办。” 他求助地望向路惟静,后者佯装没看到,谁都不想身后总跟着个拖油瓶,也不能指望别的老师愿意接盘。 “放心吧,我不会逃跑的。”33号冷冷地说道,“不相信的话,晚上可以把我绑起来。” 江禅机一听,赔笑地向李慕勤说道“李教官,您看,她说她不会逃跑……” 李慕勤“我不管,她说她不会逃跑,你愿意相信就相信,反正她要是跑了,我就揍你!” 江禅机无奈了,李教官这是霸王硬上弓啊,明摆着是看他好欺负……但他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接受。 “李教官,宿舍就不用了,要不给我再加一病床吧,我就睡在这里。”他说道。 路惟静接话,“没问题,马上给你安排。” 这间特护病房非常宽敞,别说再安排一张床了,就算再放进四五张床,也不会显得局促。 其实住在医院里有个好处,就是这里遍布监控,如果33号真的想逃跑,即使江禅机疏忽了,监控室里的警卫可能也会及时发现。 江禅机只能自我安慰,应该用不了几天,那什么宗主就会来领走33号吧,忍到那时候就行了。 路惟静指导护士们把另一张病床与33号的病床并排放置,然后向李慕勤招呼道“走,去喝一杯?” 李慕勤点头,知道老朋友是有话要说,“好,去外面喝,还是买回来喝?” “都行吧,不如先在外面喝鸡尾酒,然后再买一些啤酒回来。”路惟静提议。 江禅机敢怒不敢言我靠你们两个酒鬼!我在这里当看守,你们倒是逍遥快活啊! 目送两位老师离开后,他拿起病房里的固定电话,分别给文华阿姨和房东大婶打了个电话,请房东大婶把陈依依叫下楼接听。 他把情况大致跟文华阿姨和陈依依讲了,叮嘱她们暂时不要穿校服上学,为了安全起见,最好暂时也住校,直到风波平息,但无论如何今天是来不及了,时间已经挺晚,走夜路更危险。 挂断电话,他也坐回另一张病床上,好在这个病房很高级,还有大屏幕电视,不至于跟33号大眼瞪小眼。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电视了,都忘了上次看电视是什么时候,以前在普通学校上学的时候,他不喜欢看电视,一是因为电视没意思,总是那些婆婆妈妈的婆媳剧,二是因为看电视就意味着要跟父母一起看,说着说着就说到学习上面去了,很扫兴,还不如自己回屋里玩手机……现在回想起来,已经恍如隔世了。 他拿着遥控器一个一个换着台,现在是晚上黄金时间,大部分台都在放电视剧,不过没头没尾的看不懂剧情。 过了一会儿,他把遥控器递向33号,“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吧。” 他的病床和33号的病床间隔不到一米半,她也在盯着电视,但没有接遥控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也是啊,让一个东瀛妹子看国内的婆媳肥皂剧,大概理解不能吧。 他把台调到动物类的节目,正在演蓝鲸海豚之类的海洋动物,女生可能会喜欢。 两人默默无言地盯着电视看,其实谁也没把节目内容看进去,有电视的声音和画面可以避免尴尬,也省得找话题。 过了一会儿,33号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你要去哪?”江禅机紧张地问。 “厕所,你要一起进来不?”她反问。 江禅机“……不必了。” “那用我开着门不?” “也不必了……你走路方便吗?” 33号没理他,右手推着吊瓶架,径自走进厕所,关门。 第225章 各怀心事 红叶学院的校医院里几乎没有病人,偶尔有人住院也是因为心理问题。 很多时候,心理问题其实比身体问题更严重,所以为了防止有孩子因为抑郁症之类的心理问题而跳楼,厕所窗户只能打开一道拳头宽的缝隙,除非是猫,否则再瘦也钻不出去。 几分钟后,厕所里隐约响起冲水声和水龙头的流水声。 33号推着吊瓶架走出厕所,重新回到病床上,继续看电视。 不过在她上厕所的期间,江禅机悄悄换了台,因为熟悉的“春天来了,又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的台词又响起来了,所以接下来应该是少儿不宜的画面了,和一个陌生妹子一起看这些内容,未免有些尴尬。 “你刚才没有逃跑啊。”他没话找话,“如果是你的瞬移能力,应该轻易就能逃出去吧?” 迦梨的金刀斩中33号的瞬间,33号似乎施展了某种特殊的能力,从迦梨的刀下保了一命,否则身首异处的话,就算是路惟静也回天乏术。 当时,迦梨认为这是某种空间移动类的能力,如果她没猜错,33号应该是瞬移了一小段距离,躲开了金刀的锋芒。 之所以是瞬移而不是瞬间的速度爆发,是因为迦梨的实力远高于他们,就算是相近的实力,刀速永远比人的速度要快,所以江禅机也相信了。 如果33号有瞬移能力,那么厕所的窗户和墙壁应该拦不住她,甚至校医院和学校院墙也拦不住她,她刚才趁上厕所的时候完全可以逃跑,厕所里又没监控摄像机。 33号沉默了一下,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提醒你的老师?” 江禅机挠头,“你不是承诺不逃跑吗?我觉得可以相信你一次。” 33号:“……那我要是趁机逃跑了呢?” “不是有一句话么?愚我一次,其错在人;愚我两次,其错在我。如果你逃跑了,我就尽量把你抓回来,下次就不会放任你自由行动了……如果抓不回来你,大不了我被老师揍一顿呗,吃一堑长一智,但我觉得至少要给你一次机会。” 33号:“……” 江禅机选择相信她,是因为24小时盯着她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更何况她还有瞬移能力,这就更难办了,总不能让他连她上厕所时都盯着吧?与其最后变成猫捉老鼠的游戏,还不如故作大方,以退为进,以示友善,但不论如何,他选择相信她就意味着要冒险。 两人继续坐在病床上看电视,现在换成了科教节目,正在讲述超凡者出现的历史,但内容与红叶学院的教材有微妙的差别,像是被和谐过了…… “不是空间移动。” “嗯?” “我是说,不是空间移动。”她说完这句,又闭上了嘴。 “哦。” 不是空间移动,她坦白这个大概是表明她不能穿墙逃出去,以回应他的信任。 不过,若不是瞬移,她是怎么躲过迦梨那一刀的? 她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他也不好追问人家的秘密,两人又继续看电视。 33号吊瓶里的营养液输完了,江禅机按下病床旁边的呼叫铃,叫护士进来,帮33号拔下吊瓶。 护士小姐姐还有些怕33号,不太敢接近,因为她知道33号并不是普通人,是暂时被禁足在这里的,她担心33号突然暴起,把她挟持为人质,借机逃跑。 33号干脆自己拔下了针头,江禅机把吊瓶给护士推过去。 护士推走吊瓶,又给他们端来两份病号餐,很好吃,就是太清淡了。 不仅是江禅机,33号也把她那份病号餐吃得干干净净。 “你很饿吗?你要是饿的话……” 他本想说咱们再索要两份病号餐试试,结果她说:“还好,不能浪费食物。” 这点倒是跟他有些像,不过也令他没借口再索要一份晚饭了。 吃完饭,他们又看了一会儿电视,肚子得到部分满足的他打个呵欠,平时这时候他已经睡觉了。 33号再次撩被子下床,又去上厕所,可能是因为被大量输营养液的原因。 不过这次她上完厕所,又利用病房提供的一次性牙刷仔细刷了牙,并用湿巾擦了擦脸,把盘着麻花辫发髻散开,回到病床上就把病床的靠背放平了,缩进被子里。 “你要睡觉了?”江禅机问。 她没回答,翻身冲向另一侧。 他也去厕所里刷牙、擦脸,回来之后关上电视,又关上吸顶灯,只剩走廊里的夜间照明灯还亮着。 “晚安。” 他也钻进被窝——医院的病床和被褥真的好舒服,比他出租屋里的硬板床和旧被褥舒服得多啊,简直不能比。 尽管如此,他却睡不着,竟然罕见地失眠了。 也许是换了陌生的新环境,也许他早已习惯于单独睡觉,不到两米远的地方睡着一个陌生妹子,而且是一位敌友难分的陌生妹子,说不定半夜会用毛巾勒死他的那种,他如何能安心入眠? 不仅是他,旁边的病床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头发摩擦床单被罩的声音,显然33号也在辗转反侧。 江禅机觉得她失眠是很正常的,毕竟她近乎阶下囚的身份,换成别人大概同样睡不着。 但事实上,他只猜对了一部分,她失眠不仅是因为阶下囚的身份,更多是因为他们三人的谈话给她心理上造成的冲击。 她不断试图说服自己,忍者学院里教授的转世论是无可置疑的,按照转世神的地位来决定序号的高低也没有错,全都没错,她不应该质疑这些,但不知怎么回事,三人的谈话一直在她的耳中回荡。 吵死了! 别再说了! 她气狠狠地抓起枕头,用枕头压住脑袋,盖在耳朵上,想借此将耳中的声音挡在外面。 江禅机吓了一跳,心说难道我翻身的动静太大了吵到她了? 他更加小心,连翻身都不敢翻了,就这么仰面朝天躺着,反正就算翻身也很难入眠。 两人各怀心事,不过江禅机的心事更轻一些,于是他更早一步睡着了。 第226章 卧底 校医院的夜晚很幽静,星光透过窗户斜照在两人身上。 半夜的时候护士来检查了两次33号的生理指标,见没什么问题,后半夜也就没再来。 来检查的不仅是护士,在外面跟路惟静喝完酒的李慕勤也来过一次,但江禅机和33号都不知道。 李慕勤站在窗外的窗台上,看了一眼室内的情况,从呼吸和心跳听出33号没有睡着,而江禅机是浅睡状态,于是也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江禅机从噩梦中惊醒,他在梦中梦到不知怎么回事,自己穿上了病号服,然后护士进入病房要给他换衣服,他拼命挣扎,但身体就是动不了,眼看裤子就要被扒下来了…… 他一翻身坐起,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半响才回过神来自己是在哪里,转头一看,33号已经起来了,也可能是一夜没睡,半躺在床头,一边看电视一边把自己睡觉时披散的头发重新扎成四根三股麻花辫,又盘在脑后。 电视是静音模式,正在放的是早间新闻,还好有字幕。 “早。”他打了个呵欠说道。 她没回应,他就起床去洗漱。 早饭依然是病号餐,营养而清淡。 吃完饭,她突然开口道:“我在校内是自由的吧?” “是吧。”江禅机点头,但底气不足。 “那好,我今天打算离开医院去外面走走,可以吧?” “可以,不过教师办公区不能去,其他地方都没问题……你打算去哪?”他问。 “你要上课对吧?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就跟着你上课吧。”她撇开视线说道。 这倒是令他求之不得,否则他分身乏术,不可能一边跟着她一边去学系里上课。 “好,那就走吧,现在去说不定还能赶上食堂早餐。” 他昨晚是和衣而睡的,也不用换衣服,直接就可以走。 “?”她头上冒出问号,“不是刚吃过早餐了?” 他解释道:“这个……学校规定食堂早餐必须要吃,不吃要扣学分,你不吃没关系,我得吃。” 33号一皱眉,这是什么奇怪的规定?当地特色吗? 路惟静也来校医院上班打卡,看到他们两个走出病房,问道:“要去哪?” “上课,她也跟着我一起。”他忽略了去食堂这个步骤。 路惟静若有所思地盯着33号,“穿着病号服去上课不太好吧?要不你带着她去后勤领一套校服得了,校服的尺码很齐全,无论她穿多少码的都可以找到对应的。” 33号不想穿她们的校服,因为感觉自己像是背叛了忍者学院似的,但她的忍者服已经破碎得不能穿了,而且在她同意答复一切问题之前也不会还给她,她只能从病号服和校服里二选一。 没关系,就当是卧底了——她安慰自己。 江禅机带着她先跑了一趟后勤,领来一套临时穿的校服,还发给她一张临时通行证,她换上之后,俨然就是一个普通学生,任谁也看不出她的真实身份。 她悄悄揉捏着校服的衣角,心想自己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穿上红叶学院校服的忍者…… 一路走在校园里,她总觉得别人在盯着她看,而且…… “是不是觉得双腿凉飕飕的?”江禅机察觉她不自在的原因,递过一个“我懂的”的眼色。 没错,13平时都是穿忍者服,已很久很久没有穿过裙子了,骤然换上裙子,简直像是下半身没穿衣服似的。 33号的视线落到他的牛仔裤上,感觉他也很怪,学校里虽然有其他女生没穿校服配套的裙子而是选择自己喜欢的小裙子,但几乎只有他一个人穿长裤……不对,还有另一个人,就是李慕勤,这两人不愧是师生吗? 她刷了临时通行证,跟着江禅机进入学生食堂。 江禅机一眼看到正在吃早饭的陈依依和梓萱,她们两个都在默默吃饭,显然由于他不在,她们两个没人负责找话题。 至于经常找他们蹭饭的米奥,这家伙总是睡懒觉,一般不吃早饭。 陈依依和梓萱看到江禅机走过来,视线立刻落到他身后的33号的脸上,她们都不认识这是谁。 她们今天响应了学校的号召,都穿的是便服,上次逛街时买的新衣服正好用到了,住校的学生还穿的是校服,但大家都知晓有一位凶残的超凡者正游荡在校外,伺机猎杀本校的学生,因此学校建议住校生尽量避免外出,如有外出要换上便服。 “33号,昨天那位超凡忍者。”他介绍道。 陈依依正用叉子对付盘子里的煎鸡蛋,闻言一下子愣住了。 33号集中精神,盯着江禅机面向的那张桌子。 奇怪的事情出现了,在她集中精神之前,那张桌子上只摆着一份没吃完的早餐,刀叉也静止也在盘子里,像是有人吃了一半就离开了,而现在她明确知道陈依依坐在那个位置上,在这个前提下,陈依依的轮廓从空气中浮现出来,而刀叉也不知何时握在了她的手里。 她明白了,陈依依果然不是视觉隐身,这种隐身方式……某种意义而言倒是跟她自己的能力有些像。 “摩利支天菩萨大人,您好。”33号来了个近90度的躬。 尽管心中对转世论产生了一些质疑,但多年根深蒂固的思想还是令她对陈依依恭敬有加,而且路惟静和李慕勤也没有反对转世论的正确性,她们反对的是面对转世论时的消极态度。 她突兀的举动令其他正在用餐的学生为之侧目。 陈依依局促地放下刀叉站起来,也低头鞠躬道:“谢谢你昨天救了我……非常感谢……” 33号再次鞠躬,这次鞠得更深,更加恭敬地说道:“不!摩利支天菩萨大人,保护您的生命安全是在下的责任!” 她们两个这你鞠躬我鞠躬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拜堂成亲……江禅机赶紧插在她们中间,劝道:“有什么话还是坐下说吧,边吃早餐边说。” 落座之后,33号腰板挺得笔直,像是下级在上级面前正襟危坐。 第227章 试探 陈依依和33号隔着桌子面对面而坐,她打量着33号的身体,问道“你的伤……好了?” “差不多了,多谢摩利支天菩萨大人的关心!”33号再次低头。 陈依依哪受过这样的待遇,窘迫得耳根发烧。 江禅机用胳膊肘捅了捅陈依依,低声说道“你让她以普通人的态度跟你讲话,也不要再叫你菩萨大人,你说的话她应该会听。” 陈依依把他的话复述了一遍,33号稍加犹豫,还是勉强点头。 这下大家终于能相处得轻松一些。 昨天晚上给文华阿姨和陈依依打电话的时候,因为在场的文华阿姨和房东大婶不是本校学生,他没把33号的事讲出来,现在他很快吃完早餐,把该讲的事都说了一遍,并且灵机一动,又对陈依依悄声说道“不如你给她下命令,让她如实回答老师们的问题,这样不就省了很多事?” 33号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跟我说,不用请人家转述——另外,我只在一定限度之内会遵守摩……陈依依小姐的命令。” 江禅机只好埋头吃东西。 陈依依思考片刻,“33号,虽然我很感激你昨天救了我,但我不会跟你返回东瀛,如果这是你来这里的目的,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33号内心之中,将陈依依带回东瀛的想法已经不那么迫切了,一是因为她自知身为阶下囚,行动受限,二是……她的信念产生了动摇,对转世论的重要性不再那么有把握。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说道“没关系,想法这种事,说不定会改变。” 这句话语带双关,既是对陈依依说,也是对她自己说。 吃完早饭,他们一起去上公共课,今天还是讲解《超凡能力导论》的上册,由于昨夜没睡好,江禅机总是打呵欠,而33号倒是听得很认真,甚至还不客气地把他扔在课桌上的教科书拿起来翻阅。 上完公共课,三人分头去上各自的专业课,33号依然跟着江禅机,与他并排但落后一步。 江禅机当先走进武学学系的大门,一眼望去却没在演武场里看到李慕勤,正有些奇怪,心说难道李教官昨天晚上喝多了还没睡醒? 就在这时,他和33号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嘿!” 他们同时抬头,只见一道黑影手持利刃藏身于大门的上方,向他们疾扑而至! 江禅机大惊,下意识地以为是迦梨已经悄悄潜入了红叶学院,一定把他们杀之而后快,本能地抬起左臂想挡,不过手都抬起来了,他旋即又察觉似乎不对,首先那利刃并非迦梨昨天使用的金刀,其次……那声“嘿”明显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而且声色很耳熟。 黑影越过走在前面一步的江禅机,以极快的速度袭至33号面前,利刃直指33号的胸前。 33号同样因为突然受袭而震惊,现在的她手无寸铁,还穿着不习惯的裙子,而敌人的速度非常快,不过她知道不是迦梨,一是因为兵器不符合,二是因为迦梨的速度更快,简直像鬼魅似的。 情急之下,她本能地再次使用能力。 刀刃寒光一闪,袭击者与33号擦身而过。 袭击者落地,背对二人站着。 江禅机一个箭步蹿至33号身边,“你没事吧?受伤了没?” 33号脸色惊魂未定,没有回答他,而是顺手拉着他后退,与袭击者拉开距离,喝道“你是什么人?” 然后又焦急地对他说道“你的老师呢?快去叫人啊!” 这时,穿着一身黑衣的袭击者缓缓转过身。 “你?是你?” 令33号目瞪口呆的是,袭击者竟然是李慕勤! 江禅机隐约猜到了,除了他辨认出李慕勤的音色以及鱿鱼须没有对袭击作出反应之外,他也不觉得红叶学院能被外人轻易地入侵,尤其是直接侵入李慕勤所在的武学学系,但他毕竟不敢百分百肯定,还是有些紧张和担心。 李慕勤手里娴熟地把玩着一把蝴蝶刀,神态轻松地说道“开个小小的玩笑嘛,不用那么紧张。” “为……为什么你要……”33号已经被完全搞糊涂了,她不明白李慕勤为什么要突然袭击她,也不明白李慕勤的实力为何……这么弱。 要知道,李慕勤是连宗主都极为重视的对手,按理说被这种人物暗中袭击,她是绝对难以全身而退的,就如昨天与迦梨战斗时一样,她使出了能力,但依然不能完全躲开那把金刀,但今天……她似乎躲开了,没受伤。 江禅机虽然猜出是李慕勤,但他也不明白李教官这么做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开玩笑吧。 李慕勤胸有成竹地笑道 “原因很简单,出于对学生和学校负责的态度,我起码要摸清你的底细,比如你的实力和能力,如果让底细不明的你在校园里随便乱跑,万一惹出事来,查到我头上,我还要背锅。” “你肯定不会如实说出来,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测试一下,在面对突然袭击而且手无寸铁的情况,你肯定会不加保留地使出自己的能力。” 江禅机恍然,佩服李慕勤外粗内细,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样粗枝大叶。 33号懊恼地紧咬下唇,正如李慕勤所言,她刚才下意识地使出能力来避让那一刀,不过她心里还存着侥幸之念,说不定李慕勤也会将她的能力误认为是空间移动类的能力。 “哼!原来被宗主赞誉有加的李慕勤也不过如此,我真是过高估计了,还不如那个叫迦梨的厉害。” 恼羞成怒的33号语带讥讽,她恨不得激怒李慕勤将自己痛打一顿,因为只有无能的人才会以欺负没有反抗能力的弱者为乐。 李慕勤举起蝴蝶刀,刀尖之上挑着一根黑色的头发,正是刚才她与33号交错而过时,她从33号的额角挑下的一根乱发。 33号脸色剧变,她以为自己躲开了,难道一切其实都在李慕勤的掌握之中? 第228章 看穿 李慕勤手一抖,发丝从刀刃上飘落。 如果她真要取33号的性命,此时刀刃上恐怕不是33号的发丝,而是33号的血了。 “虽然我对你们宗主以及外界的风评并不在意,不过我还是要解释一下,刚才我特意放慢了速度,否则如果太快的话,你可能来不及使出能力,那我的计划就失败了。” 李慕勤收起蝴蝶刀,脱下黑色外衣扔到地上,说道“你的能力很像是空间移动类能力……” 33号心中一宽,同时狠狠瞪了一眼江禅机,警告他不要把她昨晚说的话向外传,毕竟她向他坦诚自己的能力并非是空间移动类了……不过即使他说出来,至少李慕勤的脸她是打定了。 然而,李慕勤像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语调一转,“虽然像,但并不是——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能力应该是……怎么形容呢,应该是让周围的人混淆你的真正位置吧?有些类似于陈依依那孩子的能力,但你刚才并不是单纯地‘使用’能力,而是‘消除’能力了吧。” 李慕勤又对江禅机说道“你没注意到么?她现在站的位置,跟你印象中她刚才站的位置不一样了吧?” 江禅机这才发现,刚才33号明明走在他身侧落后一步左右,但现在她是站在另一个位置,而她明明没有做出闪避的动作——这种现象通常会被认为是瞬间移动,但李慕勤看穿了她的伪装。 33号的瞳孔陡然收缩,心跳都几乎停止了,像是一盆冰水从头顶泼下,令她从头一直凉到脚——李慕勤完全看穿了她的能力! 没错,她的能力原理未知,根据忍者学院的研究,可能是类似心理暗示之类的能力。 简单来说,她能制造虚像,附近的人看到的她,其实并不是她的真实所在,而是有一定的偏离,当人们攻击她的时候,其实攻击的是虚像所在的位置。 敌人实力越强,敌人看到的虚像位置与她的真实位置越接近,而她在敌人即将击中她的瞬间将能力消除,在敌人看来她就像是瞬移了一段距离,她以此来迷惑敌人,令敌人误以为她是空间移动能力,否则如果一直不消除虚像,敌人击中虚像,发现空无一物,就可能察觉真相。 实际上她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消除虚像的瞬间又在另外一处创造了新的虚像,始终掩藏自己的真实位置,她甚至还令新虚像表现出瞬移后的停顿感,令敌人产生了她“瞬间移动”的错觉。 但是面对实力远强于自己的敌人,敌人看到的虚像位置与真正位置距离很近,即使攻击的是虚像,也可能波及真身,她就是这样被迦梨的金刀割伤的。 她的能力有部分局限性,但任何能力都是有局限性的,即使是真正的瞬间移动也不例外,她的能力比真正的瞬间移动更有灵活性,更能迷惑敌人。 江禅机仔细回忆,他根本没察觉她是从何时起使用能力制造虚像的,是从早上起床开始吗?还是说从昨夜开始,连那张病床也有另一个虚像? 33号终于明白宗主是对的,李慕勤确实是超强,单说眼力和见识就胜过迦梨不止一筹——当然,李慕勤是有备而来,专门为了测试她,在这方面占了一些便宜,而迦梨只想杀人。 “好啦,玩耍到此结束,开始今天的训练……” 李慕勤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外面冲进来的路惟静打断了。 路惟静气势汹汹,叫道“暴力女!让你去后勤处领校服,你怎么没去?” 刚才还云淡风轻智珠在握的李慕勤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匆匆对江禅机说道“你今天自己玩吧,我……我有事!我命令你拦住那个大波妹!否则我就揍你!” 话音未落,她拔腿就跑。 路惟静凶狠地指着她的背影“暴力女!李慕勤!你给我站住!” 江禅机一脸懵逼,拦在路惟静的身前,“路老师……” “别挡路!”路惟静拨开他,但李慕勤早就跑没影了。 “怎么回事啊,路老师?李教官怎么惹到你了?”他纳闷道。 路惟静气呼呼地解释道“学校打算组织有实力的老师穿上校服在校外巡逻,伪装成学生,吸引迦梨出来,但李慕勤这蠢货推三阻四的,死活不想穿校服……不说了,我去抓她,就不信她能跑到哪去!” 两位老师一前一后相继离开,偌大的演武场里只剩他和33号两人。 33号呆呆地旁观刚才那一慕,忍不住问道“你们平时就是这么上课的?” “这个……也不总是这样啊,但大体差不多吧,至于别的学系是怎么上课,我就不清楚了。”他如实答道。 33号无语,这里的上课方式跟忍者学院里截然不同。 在忍者学院里实行的军事化管理与教学,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她们就在被起床的哨声叫醒,然后在短短十分钟内完成穿衣服和洗漱,跑到宿舍外面列队集合,如果谁迟到哪怕一秒,等待她的就将是严酷的体罚。 在课堂上,她们被教育面对老师和高序号学生要表现出绝对的恭敬与服从,不能质疑老师的话,如果训练效果不佳或者成绩不好,同样会受到体罚。 一日三餐都要在十分钟内完成,几乎就是把食物塞进嘴里随便嚼嚼囫囵吞下。 即使到了夜里睡觉的时候,她们也不能放松,必须枕戈待旦,因为老师可能会在她们熟睡后悄悄潜入她们的宿舍,站在她们床前注视着她们,如果没有及时惊醒并做出反应,当天也就不要想睡觉了,去外面跑一万米再说。 训练本身更是危险而残酷,尽管忍者学院里也有类似路惟静的医师,但在训练中血肉撕裂或者骨头折断的疼痛还是牢牢留在她们的记忆里。 学校说,这样是为了令她们对疼痛变得不敏感,可以更出色地完成任务,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狠心像之前那个忍者一样断手求生。 相比之下,红叶学院里的教学气氛简直像是过家家。 第229章 北方的地狱 忍者学院的淘汰率非常高,很多人中途放弃或者被淘汰。 毕业的那天,33号非常自豪,因为她觉得能毕业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学院也是这么说的,她满以为面对其他同龄的超凡者时会有碾压性的优势,甚至连其他超凡者学校的老师都不放在眼里。 目睹红叶学院里的教学方式,她不禁怀疑这种自由散漫甚至连老师都没有师道尊严的教学方式能否培养出合格的学生。 然而,江禅机带她逃离了迦梨的魔掌也是事实,虽然她当时失去了意识,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她确信迦梨当时是要把他们全部杀死在那里,一个都不放过。 当她有些走神时,江禅机说道:“我能问一个与你的任务无关的问题么?” “什么?”她皱眉,因为她不喜欢闲聊。 “你为什么要当忍者?” 33号愣了一下,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我是说,总得有个理由吧?比如为了挣钱、为了名声、为了国家、为了人民、或者干脆为了好玩也行——忍者听起来不是挺酷的么?”江禅机解释道。 “没有什么为什么。”她冷漠地说道:“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不知道父母是死了还是单纯地遗弃了我,反正我从记事起就生活在孤儿院里了,宗主从孤儿院里救了我,把我带进忍者学院,仅此而已。” “哦……所以说你是为了报恩?”江禅机明白了。 她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生活在孤儿院里的她,基本没有接触过社会,进入忍者学院之后,虽然训练残酷,她始终咬牙坚持了下来,没有考虑过放弃的选项,如今被江禅机一提,她稍加回味,也许确实是为了报恩吧。 “不过等一下,孤儿院里的生活条件很差吗?为什么说她从孤儿院里‘救’了你?” 他寻思,孤儿院的生活再苦,至少也比他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强吧?就算她宗主把她从孤儿院里带出来,也不应该用‘救’这个字吧? 33号被问烦了,嫌麻烦似的撇过头,“孤儿院的生活条件还好。” “那为什么……”江禅机很不识趣地追问道。 33号不想回忆那段过去,现在她后悔了,早知道就不接他的话茬,现在已经起了头,面对他纠缠不休的追问,如果她拒绝回答或者沉默以对,会显得她依然沉浸在那段痛苦中似的…… 不,她已经那段岁月中走出来了,再也不怕了! “因为院长是个老男人,他喜欢小女孩。”她言简意赅地说道,“那种……喜欢。” 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她的额头就冒出冷汗,心底仿佛空了一块。 江禅机一开始没听明白,仔细咂摸了一下她的语气,隐约猜到了她的意思。 “不会吧……”他倒吸一口凉气,在孤儿院那种封闭的环境里,如果是那种人当了院长,简直是虎入羊群啊。 “他在公众面前,是一个温文儒雅的知识分子,文学博士,擅长俳句,获得过好几次文学大奖,从大学退休之后更是热爱公益,对慈善事业慷慨解囊,建立孤儿院,还有一个同样出色的老婆,拥有崇高的声誉,不过一到夜里……” 33号的脸颊抽搐了一下,眼睛也瞪圆了——并不是为了显得眼大,而是她仿佛再次看到了漆黑的孤儿院里那道晃动的人影,也仿佛再次听到那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run,littlegirl……run!” 西方传说里,有人会在月圆之夜变身为狼人,她没见过狼人,但她见过白天是人、夜里是狼的怪物。 这件事,除了宗主和少数人之外,只有她和其他受害者知道,她离开孤儿院之后一直保持缄默,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现在她认为自己足够强大,可以面对那段可怕的过去了。 除了只在白天上班、负责处理物资采购等日常事务的工作人员之外,孤儿院聘请照顾这些孤儿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婆子,美其名曰帮助生活困难的孤寡老人找到工作,这些老婆子一到夜里就鼾声如雷,睡得很死,也许有人知道一点儿风声,但考虑到院长给的不菲工资,她们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到夜里,院长就会游荡在女生这边的宿舍里,选择他看中的女生下手,完事之后女生就会得到别的小伙伴眼馋的东西,比如蛋糕、新衣服、不能上网的手机之类的奖励。 也有女生选择反抗,一到夜里就把宿舍的门反锁,或者把床搬到门后顶住门,但由于是好几个女生同住一间宿舍,这需要其他女生配合才可以,一旦其中有懦弱的女生……整个宿舍就沦陷了。 反抗的女生会得到惩罚,在白天故意被找茬克扣食物、关禁闭之类的,而且一人受罚,全宿舍连坐。 女生们都盼着早日脱离苦海,但她们脱离苦海唯一的途径就是被人领养。 领养手续需要一系列繁琐的流程,最关键的是,推荐权是在院长手里的,他想向领养者推荐哪个女生,哪个女生才有机会离开。 显然,他只会推荐两种女生,一是玩腻了的,二是长得丑的,前者由于社会福利机构会留下领养者的住址,他威胁那些女生不要声张,否则他就会找上门,并且把她的照片和视频发在网上。 如果有领养者看中了他没推荐的女生,他只要在谈话时隐晦地提点一两句,暗示那个女生性格偏激、神经质、暴力倾向等,领养者百分百会知难而退,谁会想领养一个这样性格的女生当女儿啊? 33号——当时她还不叫33号,她的宿舍里一共四人,其中一个性格懦弱,已经被院长得手,并且承诺其会在下一批推荐领养名单里,还有一个……面黄肌瘦相貌不佳,院长懒得下嘴,毕竟孤儿院的资源很多,他有资格挑三拣四。 剩下的33号和另一个女生,另一个女生比33号大一岁,在院长的眼里是正适合食用的年纪,她们两个本打算反抗,每天夜里把房门反锁,但无奈另外两个女生为了自身的利益不配合,甚至故意捣乱,在一天夜里把她们反锁上的门打开了,引狼入室,令另一个女生惨遭毒手,而另外两个女生全程装睡。 只有33号想救同伴,但当时才12岁的她怎么可能对抗得了一个成年男人,只得孤身逃出宿舍,在走廊里胆战心惊地过了一夜,而那个女生的尖叫和哭喊至今还回荡在她的耳畔。 惨遭毒手的那个女生此后性格大变,像是精神受到严重刺激似的,总是神情恍惚,叫她也没有反应,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成了院长隔三差五品尝的美味。 从那天夜里开始,33号清楚这间宿舍已经不安全了,但孤立无援的她能够怎么办呢? 当时她极恨那两个助纣为虐的宿舍女生,但时隔数年之后,她的恨意已经很淡了,她们年仅十二三岁、和她一样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孤儿院就是她们的整个世界,为什么要苛求她们坚强呢?她们也只是小孩子啊。 这座孤儿院位于北海道,是郊区一座老旧的砖木混合结构洋房改建的,面积很大,中间是办公区域和值夜班的员工宿舍,南翼住男生,北翼住女生。 洋房内部四通八达,拥有数条楼梯和走廊,房间很多,不少都是空的,没住人,用来堆放社会捐赠的物资和其他杂物。 于是,每天刚一入夜,社工们下班后,33号就从宿舍里溜出来,在偌大的洋房北翼里东躲西藏,经常在某条楼梯的阴暗拐角里蜷缩着度过一夜。 每次院长来她们宿舍时,她都不在,一次两次可以用上厕所来搪塞,几次三番之后,院长就明白她在故意躲他。 俗话说,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33号本来是院长小心珍藏的美味,就像是把美酒窖藏起来,等其发酵到最适宜饮用的年纪,他觉得这个小游戏很刺激,于是就游荡在夜里的洋房里寻找她的踪迹。 他像幽灵一样在走廊里徘徊时,会用唱歌般的嗓音轻吟道: “run!littlegirl!run!” “bigbadwolfiscomingforyou!” 这个声音已经成了孤儿院里女生们的梦魇,她们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用枕头捂住耳朵,不敢作声,生怕引火上身。 33号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拼命地逃跑,但无论她怎么跑,那道声音总像是在她身后飘荡似的。 老旧的木地板由于热胀冷缩而微微变形,有时候踩上去会发出轻轻的咯吱声,尤其是木质楼梯更是如此,在白天没人会注意,但是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却显得格外刺耳。 咯吱。 咯吱。 声音时而从前方传来,时而从后方响起,过大的面积令声音反复回荡并失真,而她就像惊弓之鸟一样踮着脚尖快速移动,心跳快得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慢慢的,她熟悉了这栋洋房北翼的每一个空房间、每一处可以藏人的角落、每一块踩上去可能发出声音的地板、每条楼梯有多少级台阶、每条走廊跑完要多少秒。 有几次,她与他几乎是擦身而过,她仗着身体轻巧灵活才险险从他张开的臂弯下方钻过去逃脱。 有时候,当她被逼到绝路时,还会冒险打开走廊窗户,从窗户里翻出去,再虚掩窗户,小手扒住窗台边缘,身体悬在空中摇晃——只要她失手,就会从三楼坠落,洋房的三楼可比公寓楼的三楼要高不少,一旦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院长并不是每天都追逐她,毕竟他年纪大了,精力有限,基本上是几天一次,但没有规律,有时候可能聊发少年狂,连续两个晚上追逐她。 她仗着身体轻灵和对洋房的熟悉躲过他的追逐,他的追逐一般只持续半小时左右,半小时后他就累了,然后随便选个宿舍钻进去,吭哧吭哧地低喘,而她则抱着膝盖,缩在某个角落里,打着瞌睡直到天蒙蒙亮,在社工上班之前回到宿舍里,倒头就睡,勉强能睡个一两小时。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约半年,33号即将年满13岁——她的生日是被送到孤儿院的日子,并非她的真正生日。 院长可能忍不住了,毕竟他不喜欢太大的女生,于是决定结束这场追逐游戏。 某天夜里,33号如往常一样灵活地把他越甩越远,因为她的体力越来越好,而他则日薄西山。 她冲进一条偏廊,沿着这条走廊走到尽头是一道楼梯,可以溜到二楼或者一楼。 然而,等她跑到走廊尽头却愣住了,因为走廊尽头那扇没有锁的门被安装了锁具,而且上了锁。 她试着推了推、拧了拧把手,但推不开也拧不开。 咯吱。 咯吱。 木地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run!littlegirl!run!” “bigbadwolfiscomingforyou!” 今天他的声调跟平时不同,带着得意和亢奋,似乎还在笑。 她发了疯似的捶门、踹门,但一个不足13岁的小女生怎么可能靠双手打破一扇实木门? 情急之下,她只得故技重施,推开走廊的窗户,身体爬到窗外,侧着身体站在窗台上,把窗户再虚掩上,然后双手扒着窗台边缘,将身体垂到窗台之下。 这一招曾经救过她好几次,但今天不同,因为今天晚上北海道下起了暴风雪。 大团大团的雪花砸在她的身上,呼啸的寒风瞬间吹透了她单薄的衣物,将她身体吹得大幅摇晃。 只用了不到半分钟,她的手指就冻得失去了知觉。 她瞪着眼睛望着彤云密布的天空,牙齿都快咬碎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她至少要在外面吊五六分钟才算安全,而今天院长有备而来,见她不翼而飞肯定觉得很奇怪,说不定要逗留更久。 每一阵狂风吹过,她身体的摇摆就会令扒住窗台的手指向外滑动几毫米,而手指关节已经冻僵的她根本无能为力。 死神,在慢慢展开黑色的双翼。 第230章 忍 事后回忆起来,33号已经记不得自己当时是否感到恐惧,无论是对死亡的恐惧或者对院长的恐惧,她都记不得了,完全没有印象,很可能是当时北海道的寒风已经冻僵了她的脑子。 冬天的北海道,下暴风雪的时候,积雪甚至能够堆积到两米厚,但现在雪只是刚开始落下不久,而且狂风呼啸,雪在地面上很难堆积,这种情况下从三楼坠落,如果是脑袋先着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即使她没有当场摔死,至少也会摔晕,或者摔断胳膊腿,然后被风雪掩埋,直到第二天……或者来年开春,积雪融化,她的尸体才会露出来。 窗户透射出来的光线晃了一下,应该是院长追到了窗户旁边,看到她不翼而飞正觉得疑惑,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小年纪的她竟然敢将身体悬吊在窗外,他也没有检查窗台的想法,只是向窗户看了一眼,确定她没躲在外面的窗台上。 这时,如果她呼救的话,他就会打开窗户,将她拉回温暖的室内,但那意味着……全身都冻僵了的她只能任他摆布。 她发狠似的咬着牙,嘴唇闭得紧紧的,她无论如何也不想成为她三个室友那样的结局。 她宁可死! 呼—— 雪落在玻璃上,被室内的温度融化成雪水,流淌到窗台上时就已重新结冰,所以窗台非常滑。 一阵狂风吹过,她的手指终于滑下了最后五毫米,关键性的五毫米。 坠落。 她身轻如燕,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像是变成一只雪之精灵,随风起舞。 如果能飞向天空就好了…… 飞向没有痛苦的天使国度。 她这么想着,突然有一抹影子从她的体内脱离,就像是电影里的灵魂出窍一样,那抹影子与她一模一样,但影子是在上升,像是代替她飞向天国。 那……是我的灵魂吗? 可惜,如此奇妙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间。 她的坠落停止了,那抹影子也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怎么回事? 难道地面的积雪已经这么高了? 不,她没有坠进积雪里,身体垂直于地面,就这么不上不下地悬在空中。 难道……是神救了我? 她其实并不太相信神,因为如果有神的话,为什么神会允许存在如此邪恶的地方? 她的手指和胳膊已经全冻僵失去知觉,没感觉到是有一只手从上方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在她眼前出现了其为怪异的一幕,一道模糊的轮廓从暴风雪中显形,然后轮廓被五彩斑斓的黑色填充。 那是一个人,一个一袭黑色皮衣的人,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黑色皮衣里,只露出一双灼灼闪动的眼睛,从身材上看应该是女性。 这个女性一手扒着窗台,另一只手拉着33号的手腕,定定地注视着她,眼眸里流动着激赏的光芒。 “那就是你们的宗主?”江禅机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插话了。 这个故事令他听着惊心动魄,甚至比面对迦梨时还要惊心动魄,因为当时年幼的33号面对的恐怕是不亚于迦梨的邪恶存在。 33号微微点头。 宗主低头注视着这个年幼的小女孩,她将刚才的一幕看在了眼里,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女孩为什么要冒着暴风雪爬到窗外躲避那个男人,但她觉得这个小女孩简直是天生的忍者! “忍”字心上一把刀,身为忍者,要够狠才行,对敌人狠,对自己狠! 这个小女生的决绝和敢在高处攀援的胆色,令宗主像是发现了一块瑰宝,而且她似乎在刚才那生死关头觉醒了某种超凡能力,更加难得。 “你想活还是想死?”宗主向她问道,“如果你想死,那我就松手。” “我……我想活。”她的嘴唇都快冻僵了,咬字不清。 “好。” 宗主轻描淡写地把她往上一拽,把她抱在怀里,跳到窗台上,拉开窗户,带她进入室内。 院长已经悻悻地离开了,走廊是空的。 33号的身体缩在宗主怀里瑟瑟发抖,她的手指都因为用力过度和低温而冻僵成了鸡爪状。 她身上的雪花开始融化成冰水,进一步带走她身体的热量。 33号咬着牙,硬是一声不吭。 宗主抱着她,旁若无人地走在洋房里,不过她走路没有任何声音,即使踩在翘起的木地板上也是如此。 走过一间房门虚掩的房间时,宗主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把她放下来,对她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 宗主的身体像是迅速熔化在空气里似的,消失不见。 那个房间的门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开一道门缝,然后又关上了。 隐身状态的宗主看到了室内丑恶的一幕,不过她见过太多的丑恶,有钱人的世界往往比穷人的世界更加丑恶,目光波澜不惊。 宗主没有惊动气喘如牛的院长,也无意解救他身下的那个女生,因为那个女生根本没有反抗的意思,她又何必多管闲事? 更何况,即使动手,也不应该是由她来动手。 她原路退出房间,蹲在33号面前,直视着小女孩的眼睛,问道:“你想复仇吗?” 33号费力地重重点头,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这个黑衣女性就是等同于神的存在。 “好。” 宗主再次抱起她,“哪里有浴缸或者浴池?” 洋房的公共浴池现在已经关门了,也没有热水,于是33号抬起一只胳膊,指引着宗主来到院长的卧室。 院长的老婆和院长只是表面夫妻,实际上男盗女娼,各玩各的,也没住在孤儿院里,院长的房间里是空的。 宗主抱着她进入浴室,在宽大而舒适的按摩浴缸里注入温度适宜的热水,然后脱下她的衣服把她放进浴缸,把她的衣服丢进烘干机里烘干。 被热气腾腾的热水包裹住身体,33号这才算是把踏入鬼门关的半条腿收回来。 在她泡澡的时候,宗主则在浴室外的房间里闲逛,东翻西找,作为忍者的职业病令宗主不会放过能搜集任何情报的机会。 33号没有问宗主,万一院长回来怎么办,她本能地认为宗主能搞定一切。 在热水里泡了二十分钟左右,33号终于恢复了,她用毛巾擦干身体和头发,从烘干机里取出干燥的衣服穿上,走出浴室。 宗主坐在院长的老板椅上,33号站在她面前。 宗主微微弯腰,从左小腿外侧抽出一把寒光闪烁的短刀,将刀柄伸向她。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现在复仇,由我来帮你,二是过几年之后,你自己亲自来复仇。” 33号毫不犹豫地接过短刀,因为如果再拖上几年,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孩子遭到荼毒。 这时,房门的锁响了,然后房门被推开。 院长衣衫不整,脚步虚浮地从外面走进来,由于走廊里亮着灯,而室内黑着灯,他没看见室内多了两个人。 等他关上房门,打开灯时,意外地看见了33号。 33号背着手,将短刀藏在身后。 灯亮起的瞬间,宗主已经隐身了。 “哈哈!原来你在这儿!想不到你这么主动,居然送上门来了!”院长兴奋地解开衬衫扣子,“说吧,想要什么?只要你乖乖地配合,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院长甩掉衬衫,走到书桌前拉开一个抽屉,“没关系,今天晚上我要梅开二度,让你知道什么是老当益壮!” 他取出一颗蓝色小药丸,吞进肚子里,然后一边小跳着脱裤子一边向33号走近。 33号不避不退。 突然,院长的后颈被敲了一下,他立刻天旋地转,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一碗雪水泼到他脸上,令他醒了过来。 “怎……这是要干什么?你是谁?” 他发觉自己的双手双脚被“大”字形绑在床上,一丝不挂。 床的左边站着33号,右边站着一个全身黑色皮衣的成年女性。 房间里的灯关上了,壁炉被点燃,火光映照着33号的侧脸,还有她手里的那柄短刀。 他想挣脱,但手脚被绑得很紧,不可能挣脱。 他惊恐地瞪着宗主,颤抖地说道:“你……你想干什么?谁派你来的?要钱是不是?书桌下面有隐藏的保险箱,里面有美元、有金条、有钻石,你全都拿走,只要把我放了就行!” “我有很多朋友!高官政要,富商巨贾,杀了我对你没好处,他们会为我报仇的!” “还有你!”他又转头瞪着33号,“我保证再也不会碰你,下次……不,明天,明天我就把你推荐给一户好人家领养,你……你把那柄刀放下……” 她们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 33号举起短刀,在院长凄厉的惨叫声中,没有刺向他的头、颈、胸、腹等要害部位,而是将他罪恶的根源一刀斩除。 院长疼得几乎晕死过去,鲜血和尿像自来水一样往外喷涌。 33号用餐巾纸包起那一团污物,走向壁炉。 “不要!不要!千万不要!我求求你!我求求你!”院长疼得全身抽搐,声音都变了。 他还保留着断肢再植的念想,不过随着33号将那团污物扔进熊熊燃烧的壁炉里,听到壁炉里传来滋滋油脂燃烧的声音,闻到烤肉的香气,他最后的幻想也破灭了。 33号将短刀双手递还给宗主,宗主收回短刀,为院长止血。 “为什么……”院长极度痛苦地说道。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为什么要在这么对付他之后还要为他止血,难道她们畏惧杀人? 宗主伏低身体,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以为她的复仇结束了?不,这只是刚刚开始。” 说完,宗主抱起33号,推开窗户,消失在漫天的风雪中,顺便还带走了他保险箱里的美元珠宝。 被绑在床上的院长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随之而来的是北海道警察,因为网上出现了关于他作恶的大量证据,包括抹去受害者容貌和身份信息的视频。 院长的伤势好转后,经过漫长的审判和上诉流程锒铛入狱,他还是因为证据确凿被判无期徒刑,关在一所监狱里服刑。 尽管受到千夫所指,不可否认他的那些神通广大的朋友在外面为他奔走,以他身体状况特殊为由,给他争取了一间单人牢房,承诺他只要在监狱里待两三年,等风头过去,就为他争取保外就医的机会。 并且他们还告诉他,听说南亚那边新近出现一位神秘的秘医,不论你身上缺了什么部件,只要肯花钱,秘医都可以帮你补上,甚至就算血型之类的不匹配也没关系。 原本生无可恋的院长重新恢复了希望,他有钱,实在不行可以向朋友们借,只要能变回完整的男人就好……听说黑人的很大,他寻思要不要干脆换成黑人的? 然而,他入狱后的某天夜里,两个隐身的人影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监狱,正是宗主和穿上忍者服的33号。 众所周知,监狱里有些男人对男人感兴趣,当牢房都熄灯后,其中一个这样的猛男发现自己的牢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同时开启的还有另外一个牢房门,正是院长住的单人牢房。 这个猛男早就听说新入狱的老头有非常独特的身体构造,不男不女,而且保养得不错,如此天赐良机,怎能不试试? 院长正在纳闷门锁为何自己开启,就见一个光头猛男走进来,在他喊出声之前捂住他的嘴,顺手关上了房门…… 这天夜里,院长遭受了和那些女生同样的荼毒。 这只是开始,此后几乎每天夜里,都会有一个对他感兴趣的猛男的牢房门莫名开启,令他夜夜笙歌。 十几天后的一个早上,院长的尸体在牢房里被发现,他用毛巾把自己吊死了。 住在他隔壁牢房里的犯人向前来调查的狱警们发誓,他在昨天夜里听到隔壁牢房里响起小女孩的清唱,他以为是女鬼,吓得用被子把脑袋蒙上,瑟瑟发抖,不敢作声。 狱警认为他睡糊涂了,在做梦,问他小女孩唱的是什么。 犯人模仿着那个声音唱道: “run!littlegirl!run!” “bigbadwolfiscomingforyou!” 33号的表情波澜不惊地讲完了整个故事,江禅机默默地听着,浑身发冷。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啊! 第231章 母亲 如果换成江禅机或者红叶学院里任何一位师生,恐怕都是给院长一个痛快就得了,33号和宗主却采取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手段,因为忍者学院的作风是对等报复,就像是梅一白害得某位忍者丢了一只手,忍者就要向梅一白索回一只手,不多也不少,这就是红叶学院与忍者学院行事作风的区别吧。 至于院长最后不堪折磨而选择自杀,这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毕竟孤儿院的女生们由于四人住一个房间,平时都互相监视,可能连自杀的选项都没有。 江禅机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竟然牵扯出如此惊人的往事,不过这个故事里多少有些令人疑惑之处,于是又问道“我有个问题不明白,孤儿院里那些装聋作哑的老婆子就不提了,难道你们没有向那些普通的社工尝试说出你们的遭遇么?” “说了,怎么会没有?你以为我们是笨蛋吗?”33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33号不是第一个尝试反抗的,在她之前也有人尝试过,把女生们的遭遇悄悄告诉白天的社工、志愿者或者老师。 不得不说,院长的学术声誉和社会声望实在太高了,大部分人听说之后都不相信,或者心里相信但不敢惹祸上身,但还有少数几个心存正义的志愿者勇敢地选择了报警或者举报。 可惜,他们的尝试都失败了,一败涂地。 正如33号提到的,院长的老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两人各玩各的,而且玩得都很出格,院长喜欢小女生,院长老婆喜欢用鞭子抽男人,而且据说闹出过人命,不过一旦出事,两人就会各自替对方做不在场证明。 另外,被院长威胁或者收买的女生们也会替他做不在场证明,她们从小生活在孤儿院里,早已对院长产生了发自心底的畏惧。 反倒是那些举报者,在举报之后的一两年里,就会神秘地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若不是宗主拿出了无可辩驳的证据,就是院长用来威胁女生们的照片和视频,恐怕依然扳不倒这个恶魔。 “那之后你就加入忍者学院了?”江禅机又问。 “我还能去哪?”她反问。 “后来……你又回过那个孤儿院没有?”他追问。 “回过一次,那里已经被废弃了,像是一栋鬼屋。”她知道他想问什么,简短地说道“工作人员被遣散,那些孩子……我猜都去了该去的地方吧。” 她已经不恨那些曾经的同伴了,她们也只是可怜的受害者,愿时间抚平她们的伤痛。 经历过这样可怕的过去,33号无论在忍者学院里承受怎样痛苦的训练也能咬牙坚持下来,她一直视宗主为教父那样的存在,刻苦磨练自己,不想令宗主失望。 可惜,她始终没有找到自己所属的神,她一直为此耿耿于怀,否则宗主应该会更高兴。 也许是因为她小时候对神是否存在的质疑吧,现在遭到了报应。 虽然她没明说,江禅机隐约猜到她对转世神如此执着的原因,她其实在乎的并不是知道自己是哪个神灵转世,而是想讨宗主的欢心,就如同大家庭里的某个孩子希望母亲能从众多孩子之中多看自己一眼。 她声称将宗主视为教父,但在她心底,是将宗主视为母亲吧。 “对了,你们宗主那天夜里是为什么碰巧去了孤儿院?”他问道。 33号答道“因为宗主大人当时在到处寻找合适的忍者候选人,她来到北海道,打听到有这么一座孤儿院,而且院里的孩子也差不多正是可能觉醒能力的年龄,所以顺道过去看看。” “说不定是神的指引呢。”他安慰道,虽然他不信神。 她默然,心里也希望如此。 江禅机以前觉得自己的经历够惨的,认识陈依依之后,又觉得陈依依的经历更加可怜,但33号的经历,恐怕比他们两个加在一起还要悲惨,所幸她命不该绝,在生死关头被宗主救了,否则不知道院长还要祸害多少个女生。 33号讲这件事并不是为了博取同情,她也不需要他的同情,只是因为被他问到,她说了第一句,就自然而然地说了第二句,之后就仿佛不是她主动在讲,而是回忆在牵动她的嘴唇,不知不觉地把故事讲完了。 她几次想适可而止,但就是停不下来,就像是……一个脓包,如果不挤破它,什么事都没有,一旦挤破它,脓水流出来,就必须流完为止,甚至如果没流干净还要用手挤干净,否则疮口就不会愈合,还可能感染。 江禅机一句又一句的无心追问,就如同在帮她挤出脓水。 孤儿院里的事,以及那天夜里的事,她记得特别清楚,比近几年的事还要清楚,想忘都忘不了,是那种刻骨铭心的记忆。 宗主现身的刹那,恍如天神下凡,把年幼的她从地狱中解救出来,她的命就是宗主给的,她绝不会背叛宗主。 也许是在孤儿院里的经历,令她睡觉总是很轻,任何轻微的动静都会令她惊醒,即使没有动静,只是有人接近她,她也会惊醒,而可以安心睡觉的时候她也能倒头就睡,这令她对忍者学院里的训练有先天的适应性。 每当她被训练折磨得痛苦不堪时,脑海中就会浮现孤儿院里的事,相比于那时的绝望,再痛苦的训练也可以承受。 她的能力,被宗主命名为“幻影分身”,由于她舍不得把头发剪得太短,虽然她编辫子的技巧已经很娴熟了,但早上起床时往往时间依然很局促,有时候她制造的虚像就会派上用场,代替她站在队列里——起初她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不过毕业后的现在再回想,应该是老师网开一面没有拆穿她。 33号这个故事讲了挺长时间,令江禅机忘了训练,等李教官回来之后估计要挨捶……不过反正时间不够了,不如去马场喂食弗丽嘉,然后去食堂吃午饭。 第232章 岁月静好 听说要去马场给飞马喂食,33号当然不会反对这个提议,这是难得的接触飞马的机会,于是默默跟在江禅机身后,而让她的虚像则行走在他的侧面。 江禅机已经是学院里小有名气的新生了,毕竟他入学以来卷入好几起事件,最关键的是他是目前唯一能骑飞马弗丽嘉的人! 往马场那边走的时候,不少同年级或者高年级的同学都感兴趣地盯着他,而比他年纪小的低年级学生们注视他的视线甚至有些仰慕。 她们的视线也不可避免地落在33号的脸上,她们都觉得这个女生很面生,明明穿着校服,却从没在校园里见过,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是请了长期病假之后重新回学校上课的学生吗? 她们的视线没有令33号感到些许的异样,因为她们看的都是她的虚像,而不是她的实体。 一路走到马场,选修马术课的班级正在上课,一个个女生穿着量身定制的马术服,笔挺地坐在马背上,绕着马场转圈。 拥有名贵血统的赛马们膘肥体壮,毛色油光水滑,它们迈着轻快的步伐,有节奏的蹄音踢踢踏踏地响着,即使不懂马的人一看也能猜到它们价格不菲。 女生们一边骑马一边说笑,与其说是马术课,不如说是课外活动,一片岁月静好。 33号注视着她们,她知道红叶学院里大部分都是富家千金小姐,甚至还有来自东瀛的留学生,这些千金小姐显然不可能承受得了忍者学院的残酷训练。 人和人的差距真的很大。 还有的女生年纪很小,差不多正是她逃离孤儿院时的年纪,连马背都自己上不去,只能由马术老师把她们抱上去,并且由马术老师坐在她们身后,双人共骑一匹马,让她们享受第一次骑马的乐趣。 这些孩子享受如诗如画的生活时,她和其他孤儿们却在孤儿院里度过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似乎永远也不会迎来黎明的曙光。 女生们看到江禅机来了,顿时兴奋地雀跃起来。 “婵姬学姐,是要给弗丽嘉喂食吗?” “婵姬学妹,能不能让我们也摸摸弗丽嘉啊?” 她们如此热烈欢迎江禅机的到来,当然是因为她们想亲近弗丽嘉。 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弗丽嘉戒心很重,等闲不愿意吃别人喂的东西,就算吃了也不给摸,轻则吃完拍屁股就走,重则还甩一下沾着屎味的尾巴……这些小女生们却依然乐此不疲地争相给它投食。 没办法,萌物就是这么受欢迎,就跟养猫似的,把猫伺候得再好,人家该不理你就不理你,想撸?没门! 马术老师们不允许她们无限制地喂它苹果,否则它就不吃主粮了,所以每天喂苹果的机会有限,有时候还要排队,跟参观大熊猫差不多。 江禅机倒是无所谓,现在弗丽嘉已经学会飞行了,不需要再用苹果诱惑它或者奖励它,谁愿意喂都可以。 他让33号站在围栏外稍等一下,自己进入马厩,把弗丽嘉牵出来。 自从学会飞行,弗丽嘉的气场都产生了变化,以前它是桀骜不驯而暴躁,现在它体会过翱翔天空的滋味,就看不上这些只会在地上瞎扑腾的普通马了,眼界不一样了,看其他马的眼神就像是人类看猴子,变得更加高傲。 33号可以说是除江禅机之外第一个被弗丽嘉驮上天的人,不过当时神智不清的她,只依稀记着那种轻飘飘腾云驾雾的感觉,像是实现了孤儿院那天夜里的愿望。 想喂食弗丽嘉的女生们排着队,每人手里只有半颗苹果,当它被江禅机牵过来时,它用舌头迅速把苹果从她们手里卷走,她们的小手也被它温热的舌头舔到了,而她们的另一只手则可以趁机摸一下它的颈背和翅膀,然后让朋友给自己和弗丽嘉合影。 其实马场里也有另外的冰岛马,弗丽嘉只是多了一双翅膀,受到的待遇就截然不同,就像黑熊的身上加了几块白,变成熊猫,就成了国宝…… “你想和弗丽嘉合个影吗?”江禅机突然对33号说道。 “我?”33号一愣。 “对啊,难得来一次,总得留点儿纪念回去吧。”他说。 “不……我……”她试图推辞。 作为一名忍者,应该尽量避免在公开场合以真面目示人,宗主在这方面以身作则,连手下的忍者们都没见过她的真面目。 33号现在迫于无奈而违反了这个原则就算了,再拍下照片简直是错上加错。 可是,看到弗丽嘉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她拒绝的话语就很难说出口。 “那好吧,就拍一张……” 她安慰自己,这不是为了拍照,而是为了搜集情报。 江禅机请一个马术老师用手机帮33号与弗丽嘉拍了张合照,而他则拉着它的鬃毛站在一边。 拍完照,他拜托老师把这张照片打印出来。 办完这些事,江禅机开始遛马,别人遛马是在地上遛,他遛马要在天上遛。马术老师们特意清空了一条赛道,让弗丽嘉可以助跑起飞。 这时候,女生们就只能离远一些了,以免被弗丽嘉扬起的沙尘吹得灰头土脸。 33号注视着江禅机和弗丽嘉的身影在赛道上狂飙,翅膀与四蹄卷起一条土龙,在赛道尽头冲天而起,越飞越高,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在空中绕着红叶学院盘旋。 大约半小时后,弗丽嘉降落回马场,剧烈运动令它粗大的鼻孔里呼呼地喷着白气,但不再像以前那样飞个十几分钟就精疲力尽,一方面是它更好掌握了飞行技巧,更快更省力,二是每天的遛马和精良的饮食令它体力大增。 江禅机把它牵回马厩,让它饮水和进食。 “走吧,咱们也去吃午饭吧。” 从马厩出来,他看到她还站在原地没有逃跑并不意外。 “对了,你又是为什么要进入红叶学院?”33号突然反问道。 她觉得,只有自己讲出过去的事很吃亏,所以也要问问他进入红叶学院的理由。 “我吗?很简单啊,为了混口饭吃。”他不假思索地说道。 第233章 提醒 33号听得一愣,她本以为江禅机是半开玩笑地自谦之辞,毕竟进入红叶学院很难,进来之后定有所图,无论是为了以后飞黄腾达还是磨练自己令自己变强,怎么也不可能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吧? 然而她又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下文了,怀疑地问道“就这样?” “就这样啊。我虽然不是像你一样从小被遗弃,但现在的状况……也跟被遗弃差不多了,我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无依无靠,没有收入来源,整天饿肚子,正好又有一点点能力,就入学喽,这里别的不说,一天三餐是能保证的……有时候还能吃到加餐。” 她问理由,这确实就是他进入红叶学院的理由。 33号有些失望,他竟然是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而加入红叶学院,她本以为是那种更有话题性的理由。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她亲眼见他住在那栋小破公寓里,所以他在入学之前的境况应该确实很窘迫。 她没有经历过普通人的生活,无论是孤儿院还是忍者学院里的生活,都跟“普通”二字沾不上边,所以也不太理解普通人是如何度日的。 马术老师走过来,把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交给她,“拍得不错,人和马都很漂亮,如果笑一笑就更好了。” “谢谢老师。”江禅机替她道谢。 她盯着照片,甚至有些认不出照片里穿着红叶学院校服的自己。 “你很喜欢你的飞马么?”她把照片装进兜里。 “不算是我的吧……”江禅机纠正道,“我只是负责训练它。” “可是在别人看来,你是唯一能骑它飞行的人,甚至能随时骑着它远走高飞,它就是你的,而它的价值又无法估量……” “你想说什么?”江禅机不明白她的意思,以为是让他携马潜逃。 “没什么。”她摇头,“只是随便说说,如果有别人看中它的话,你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 她不知道向忍者学院下达侦查弗丽嘉情报的客户是谁,但无论是谁,花了大价钱购买情报,总不会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那么肯定就会有进一步的行动,搜集情报只是第一步。 “看中它?看中弗丽嘉么?” 江禅机心里一沉。 如果是早一段时间说起这个,他大概没什么感觉,有人看中弗丽嘉想跟红叶学院商量并买走它,他不会有什么异议,毕竟以前他对这匹飞马没有特别的感情,只是顺手救过它一次,如此美丽的生物,就算是其他人见到它受伤,肯定也会伸出援手。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他跟它每天相处,每天给它喂食、隔几天给它洗一次澡、每天骑着它翱翔天空,以及他们两个一同学习飞行的过程,他已经不知不觉把它当成了伙伴,而不仅仅是宠物或者坐骑,一想到它被别人买走,再也看不到它了,再也不会被它温热的舌头舔到掌心,他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就像是自家种的小白菜被猪拱了…… 买走它的人会好好善待它么?脾气不太好的弗丽嘉又是否会惹买主生气?如果它不肯让买主骑着它翱翔天空,买主会不会惩罚它? “我不是说它被买走,红叶学院应该不会为了钱而卖掉它,刚才那些女生们……恐怕也不会答应。”33号补充道,看刚才那些女生们如此喜欢弗丽嘉,就算有人出天价巨资想买,估计她们也会众筹再买回来…… “不是买走,难道……是要抢?”江禅机哑然,“从红叶学院里抢么?” 33号不再多言,“我也只是随便一提而已,权当我什么都没说就好,反正过不了几天我就会离开这里了。” 她已经提醒过他了,至于他是否当回事,就是他的问题了。 至于她为何要提醒他……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因为他和弗丽嘉救过她么?还是觉得弗丽嘉留在红叶学院里对她来说更有念想?毕竟它是这么美丽的生物,留在这里,她想念它的时候,还能找到它的照片和影像,若是被某个不知名的富豪得到,深藏闺中,弗丽嘉自己也不会喜欢那样的生活吧。 “话说,你的宗主会来接你么?” 江禅机听完她的故事,对她口中反复提到的宗主大人很是好奇。 毒伤梅一白的那名忍者声称是奉宗主之命以眼还眼,因此他以前对宗主的印象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女魔头,一辈子不想跟她打交道,但在33号的故事里,尤其是当33号提到“宗主”二字时眼里的脉脉温情,宗主的形象在他心中变得生动立体起来,并不仅仅是用“冷酷无情”这个标签就能定义的纸片人,说不定……道是无情却有情。 如果能亲眼见见这位传说中的宗主,应该会很有意思。 “应该……会吧。” 33号的语气却不太肯定,因为她知道宗主事务繁忙,此时还未必知道她被囚禁在这里,说不定只会由负责她的上忍来找她,到时候红叶学院肯放了她么?还是说一定要宗主亲自前来才行? 一想到宗主亲自前来接她,她既期待又羞愧,简直是心乱如麻,她自知辜负了宗主的期望,还给宗主添了麻烦,但是……她很期待被宗主领走之后,与宗主两人同行的那段旅途,那是自那个雪夜之后,她与宗主两人的再次独处。 平时的宗主太忙了,而33号作为中忍的地位又太低,每当宗主对她们下达任务的时候,她只能远远地注视着宗主,期待宗主偶尔望向她这边。 “就算你们宗主晚来几天也没关系,就当是放个假吧。”江禅机安慰道,“哦,对了,还忘了说一件事。” “什么事?”她问。 “欢迎来到红叶学院,33号。”他说道。 他已经明白了,为何她不愿意透露真名,因为那个名字代表着孤儿院的回忆,甚至很可能是院长给她起的名字。 那是一段已经可以忘掉的往事了。 所以,他只要知道她是33号就可以了。 第234章 湿婆之舞 “混蛋!混蛋!” “该死的阿修罗王!全都给我死!死!死!死!” 在北山的树林里,半山腰处配电站的位置,树林里金光闪烁,每一道金光亮起时,就会有一株大树被拦腰斩断,甚至被斩成几截。 梵语的咒骂声不绝于耳,不过本市能听懂正宗梵语的大概不足十人。 迦梨手持金刀,状若疯虎般地劈砍周围的一切物体,不论是树木、石头还是落叶,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只要接触到她的金刀,全都被摧枯拉朽般斩断。 不过,虽然她的神态疯狂,动作却快而不乱,刀随身转,华丽的红色纱丽鼓着风猎猎飘扬。 她动作太快了,已经看不清她的样子,白色的皮肤、黑色的头发、闪烁的金刀和红色的纱丽混合成一道异彩的旋风,将卷入其中的一切全都切碎。 如此具有毁灭性的刀舞,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湿婆之舞。 她所有的关节都异常柔软,能做出普通人做不出来的舞蹈动作,对她来说,身前身后360度都没有攻击和防守的死角。 等迦梨停下来时,她所站在那片位置已经没有一棵还站着的树了,无论大小粗细,全都变成木柴,交错地横倒在地,树倒下时掉落的树叶也全都一分为二。 她把每棵树都想象成江禅机,树干上的疤痕就像是他的脸,被她的想象异化过的脸,结合了阿修罗一族的特征,异常的妖艳俊美。 在婆罗门神话里,阿修罗一族男性极丑,女性极美,迦梨认为江禅机是女性,所有才会有这样的想象。 每次金刀把他的脸劈碎,她心中都会产生复仇的快感,但转眼看到其他树,又从其他树上看到了他的脸,于是她再劈…… 她体力充沛,长时间的刀舞只是稍微有些气喘而已,她还没有发泄完胸中的狂怒,想斩断更多。 这些树,就像是传说中每滴血落到地上都会复制另一个自己的恶魔,怎么斩也斩不完,就算她把这座山的树全斩断,世界上还有无穷无尽的树。 在传说里,迦梨女神饮尽了恶魔的血,令它无法自我复制,才终于成功地杀死了恶魔,但是她宁愿遇到会无限复制自己的恶魔,也不想遇到江禅机这样拥有不死之身的阿修罗。 除了不死之身以外,没有任何理由能解释他凭**就能挡住她金刀的事实,所以他一定是阿修罗王taraka的转世——对这点深信不疑的迦梨如此判断。 既然她深信这点,那她同样也深信只有特定的某人,才可以破解taraka的不死之身,而这个某人一定不是她。 根据传说,能打败taraka只有战神室建陀。 身为湿婆亲儿子的室建陀的传说流传入东亚,在东亚神话里演化为韦陀菩萨,能杀死taraka的肯定是正版的室建陀,而不是东亚魔改版的韦陀。 怎么办呢?先离开这里,返回祖国寻找室建陀的转世者吗?那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关于室建陀,她确定的一点是这位战神擅长使用的是弓箭,按理说战神的转世者也应该是擅长使用弓箭。 恰巧江禅机也使用的是一把怪异的弓箭,所以最后一定是一场室建陀与taraka转世者之间弓箭对决么? 当然,最后正义一定是会战胜邪恶,至少哪方是正义的,这还用说吗? 靠她自己找不现实,这世界上最擅长搜集信息的,应该只有超凡忍者。 虽然迦梨听说超凡忍者在好朋友的死亡中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但一码归一码,先花钱雇佣忍者找到擅长使用弓箭的超凡者名单,她再从其中筛选出室建陀转世者的候选人,等携手室建陀杀死江禅机并摧毁红叶学院之后,再去向忍者们报复也不迟。 她知道有一个app可以向忍者们下订单,使用者是完全匿名的,忍者们也不会知道客户是谁,正好符合她的计划。 不过她的南亚手机卡在这是上不了网,下载不了app,得先找个能用的wifi。离开机场时她踌躇满志,满以为自己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完成替好朋友的复仇,没考虑到会遇到不死之身的阿修罗王转世。 这座山上有不少豪宅,正好她需要一个临时的落脚点,以她身为女神转世者的身份,总不能一直露宿荒野。 “谁啊?” 听到门铃声,一个四十多岁大腹便便的男人懒洋洋地下楼开门。 他只穿着睡衣,通过可视门铃看到外面站着一位异国风情的女子,面目姣好、身材妖娆,而且衣着相当开放,不禁眼前一亮。 前几天他听到风声,说山上发生了一起凶杀案,警方提醒住在山上的人们注意安全,遇到可疑人士一定要报警,但像这样的美女总不可能是可疑人士吧? 说真的,他已经憋坏了,正琢磨再叫两个技师过来发泄一下,上次那两个的技术不错,就是太照骗了,早上起来正说再来一发,结果看到睡醒觉卸了妆的她们,就把他吓软了,顿时性致全无,赶紧把她们打发走了。 而这个送上门的女人,看颜值身材均是上上之选,但他不认识她,难道是走错门了? 不过无所谓,说不定一番深入浅出的交流之后,她就会迷上他呢? 他把头发胡乱用手捋了几下,整了整睡衣,就打开了门。 “美女,找谁呀?”他油腔滑调地搭话道。 “我找你。”迦梨微笑,“能让我进去再说吗?我还拉着行李呢。” 他一愣,顿时喜出望外,看来这是个很好上手的女人,于是殷勤地闪开,“请进……” 话还没说完,他看到了她拉的“行李”,那是一台普通的拉杆箱,然而还有两个“东西”挂在拉杆箱上晃悠。 那是两个面目青紫的人头,像是半风干的腊肉,披头散发,死不瞑目。 最令他惊恐的是,他还认识她们,正是前几天登门的那两位技师。 杀……杀人犯? 这个女的就是杀人犯? 他刚生出报警的念头,还来不及惊叫出声,一柄金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正顶住他的喉结。 迦梨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第235章 宗主 市中心。 一座气派的高档写字楼,楼体被光滑的镜面玻璃完全包裹,倒映着蓝天白云与周围的车水马龙。 不时有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从写字楼里进进出出,连带附近的咖啡馆也生意红火,很多白领都喜欢在这样风和日丽的午后跟朋友一起嗓饮咖啡,享受小资的情调。 这栋写字楼是本市最高的建筑物,称得上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楼小。 这种写字楼往往最怕有人跳楼,影响不好,于是在设计的时候就特意将楼顶完全封闭了,只有物业的高级主管才配有钥匙,普通人不可能进入楼顶。 不过,今天楼顶却站着一个人,而且是站在极为危险的楼顶边缘,不知情的人看到,肯定会以为这个人要跳楼。 这么高的楼,楼顶的风极大,普通人站到这种位置,就算自己不想跳楼,也会被狂风吹下去,但这个人却像是脚底生根似的,在狂风呼啸中纹丝不动。 她穿着黑色的紧身背心和宽松的战术迷彩裤,胸前微微起伏,如果不是留着辫子,别人很可能把她误以为是男性……不过这年头留辫子的男性也不是特别罕见,所以还是依然难辨雌雄。 李慕勤百无聊赖地眺望着市中心的这片区域,她眼中只看到一片祥和宁静的景象,人们安居乐业,从事着各自的生产生活。 她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又大幅度左右摇了摇脖子,关节发出嘎巴嘎巴的脆响。 一连几天,她和其他战斗型的超凡者老师都被派出来在城里的各处巡逻,等待迦梨的出现。 一开始大家兴致高昂,和平的日子持续太久,难得出现一个敢真刀真枪正面挑战红叶学院的对手,大家都想试试身手,而且大家都认为这个人是属于自不量力的范畴,但等了几天迦梨都没再出现,大家的情绪开始松懈,猜测她认清了自己连一个普通学生都打不过的实力,已经远走高飞了。 由于要穿上久违的校服,很多老师表面上抗拒,实际上乐在其中,重新体验了一把学生的感觉。 李慕勤是发自内心地抗拒穿校服,尤其是校服裙子,所以当其他老师穿着校服招摇过市的时候,她自己站在这里居高临下地眺望。 她也认为迦梨的实力不怎么样,毕竟连江禅机都能跟迦梨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还惊走了迦梨。 不过事情还有几分疑点,因为33号被迦梨打得很惨,而她通过试探,觉得33号大致有lv5的水平。 超凡忍者不遵从国际上的超凡者实力划分体系,她们特立独行自成一派,以上、中、下三种忍务来划分等级,以及地位最高的宗主。 如果迦梨能一招秒杀33号,那她的实力至少有lv6,所以她面对江禅机时确实是大意了么? 要说大意不是完全不可能,毕竟每个人的性格不同,如果是那种特别嚣张的性格,喜欢装逼,说不定真容易马失前蹄。 迦梨一直没有再出现,其他老师们对校服的新鲜劲也有些过去了,减少了巡逻的频率,照这样下去,如果一两天内迦梨还是没出现,可能就会暂时中止这种活动了。 今天李慕勤在这里并不全是在等迦梨出现,她还在等另一个人。 楼顶的门依然是锁着的,这栋高度4888米的写字楼,楼体光滑如镜,壁立千仞,没人知道李慕勤是怎么上来的,但她知道自己正在等的人一定也有办法上来。 几分钟后。 “李先生,好久不见。” 楼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个穿着全身黑衣的女人出现在李慕勤身后。 “宗主,一别经年,甚是想念。” 李慕勤转身,与宗主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两人默默无言地对视,视线如刀枪般擦出激烈的火花,在那一瞬间,她们之间仿佛已经过了一招。 像她们这种等级的高手,在排除偷袭的情况下,交手只需要一招就够了,一招即使不能奠定胜局,至于也能奠定胜势。 两人的精神同时变得亢奋中带着些许疲惫。 “李先生的实力又精进了,已经把我越拉越远了。”宗主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宗主过谦了,我只是闲云野鹤而已,宗主诸事缠身,若是哪天宗主卸下重担,以宗主的天资,想必我拍马难及。”李慕勤摇头。 刚才那一瞬间,她们彼此试探,但试探的只是招式而已,实际真打起来还会涉及很多其他因素,比如宗主肯定是会占据先手优势,宗主身上还有很多暗藏的武器,所以真正的胜负还另当别论。 宗主也走到楼顶边缘,她的身高与李慕勤差不多,但是肩膀没有李慕勤宽,身体偏瘦削,如果说李慕勤走的是力量型路线,那她走的就是敏捷型。 “李先生既然在这里等着我,肯定是有事要跟我说,难道是我手下那些不肖子弟触怒了李先生?若是如此,我一定严加责罚。”宗主试探着说道。 她们两个从小时候起就交手过好几次,彼此都很了解,李慕勤知道宗主来到一座新的城市,势必要先登上该市最高的楼顶远眺,特意在这里等她。 “宗主,多余的寒暄就算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派你的忍者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李慕勤直言。 宗主目光一闪,“哦,没什么,你知道的,日常情报搜集而已,我们靠这行混饭吃的。” 李慕勤皱眉,“宗主,咱们是老熟人了,这样的鬼话就别拿出来说了吧?” 宗主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是33号么?她几天没有跟负责她的上忍联系了,她在你们手里么?” 李慕勤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33号一直挺可靠的,很听话,是个很有前途的孩子,从来没有失手过……”宗主自语道,“她还好吗?啊……我这话问得多余了,如果是落到其他组织手里,我早该担心了,但既然是红叶学院,想必她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吧,可能比在忍者学院里还要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慕勤摇头,“你不用拿话挤兑我,我只能说她的身体没事,至于她过得好不好,我就不知道了。” 宗主的眼睛里流露出笑意,“好吧,我们接到一份订单,要求我们搜集飞马的情报。” “还有呢?”李慕勤追问。 树大招风,有人盯上飞马并不奇怪,没人盯上才奇怪。 “还有……我们在寻找一个人,一个对我们组织很重要的人。”宗主不清楚李慕勤了解多少,因此语焉不详。 “所谓的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李慕勤问。 “原来你都知道了。”宗主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摩利支天菩萨对我们忍者的重要性,也应该能体谅我们想找到摩利支天菩萨的迫切心情,如果是33号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行动鲁莽,对红叶学院造成了困扰,我在此向红叶学院表示真诚的歉意。” 说着,她微微鞠躬欠身。 李慕勤侧身让开,没有受她的礼,摆手道“她没有对我们造成困扰,恰恰相反,她还救了我们的一个学生,为此自己身受重伤,差点丧命……要说这是行动鲁莽的话就过分了。” “哦?” 宗主眼眉一挑,深感惊讶。 她惊讶的不是33号差点丧命,而是惊讶于33号差点丧命的原因,按时间推算,33号抵达这里还没两三天,她知道33号是孤儿,在这里不会有任何朋友,也就是说33号竟然是为了救一个陌生人而差点丧命,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33号不是傻瓜,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好几条理由闪过宗主的脑海,但又被其逐一否定。 李慕勤转身,盯着宗主的眼睛说道“她认为,她救的那个本校的学生,就是摩利支天的转世。” 风儿依旧喧嚣,马路上的汽车喇叭声依旧聒噪,但一瞬间楼顶上却像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呵~”宗主笑了笑,缓和了一下气氛,故作轻松地说道“那孩子弄错了吧,没办法,她年纪还太小,做事冲动,咱们也不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么。” 宗主的心跳变得很快,她很了解33号,这孩子不是那种做事鲁莽的性格,若非有相当大的把握认定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这孩子应该不会冒生命危险去救陌生人。 难道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真的被33号找到了? 宗主既喜且忧,喜的自然是找到了菩萨,忧的则是偏巧菩萨是红叶学院的学生……这就麻烦了。现在她还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暂时虚与委蛇,如果能糊弄过去是最好的,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李慕勤并不容易被糊弄,她绷着脸追问道“如果是呢?如果她没有弄错呢?如果那个学生真的是摩利支天的转世者呢?” 一连三个“如果”,没有给宗主留下迂回的空间。 宗主收敛了笑意,“李先生,你了解我们忍者的历史,也了解摩利支天菩萨对我们忍者的重要性。如果我们真的找到了摩利支天菩萨,一定要把菩萨带回东瀛。” “不惜任何代价?”李慕勤猜到了她会这么说。 “不惜任何代价。”宗主沉声说道。 “即使是要与红叶学院为敌?”李慕勤又问。 宗主略加沉吟,如果是几年前的她,很可能会斩钉截铁地确认,但现在的她更加沉稳,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不愿把话说得太僵,否则对两个组织来说都事关重大。 “只要有一线机会,我不想闹到那种程度,但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宗主反问道“那红叶学院的态度呢?就算是要与忍者学院为敌也要把那个学生留下?” 出乎意料的是,李慕勤却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能代表红叶学院。” “李先生,你可真狡猾啊!”宗主无奈地嗤笑。 没错,李慕勤不是学院长,不能代表红叶学院的态度,但宗主却要代表忍者学院。 “虽然我不能代表红叶学院,但我可以试着猜一下,红叶学院的态度应该是让那孩子自己决定,如果她决定跟你们前往东瀛,我们不会拦着,但如果她不想去……”李慕勤顿了一下,“我们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强行把她带走,那无异于绑架的行为。” 这个态度不出乎宗主的预料,若是如此,倒是有几分周旋的余地,只要说服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令其愿意跟着她们离开就可以了。 “我可以见见菩萨大人的转世者么?”宗主问道。 李慕勤哼了一声,“就算是我说不能见,你也会偷偷想办法去见吧?” 宗主笑道“李先生果然很了解我,不过我相信堂堂红叶学院不至于连这点儿气度都没有。” “好,那走吧。”李慕勤性子急,很想早些把这件事解决掉。 “等等。”宗主却没动,冷冷地说道“咱们之间的事先不急,请告诉我是谁打伤了33号?听你的描述,是有人要杀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 李慕勤点头,“是这样,但跟你想的有些不同……那人是梅一白的朋友,想给梅一白报仇,因此把本校的学生当成了目标,倒并不是说特意针对那个学生,而33号是恰逢其会,所以出手相救……”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人被打伤了,这个仇我们必须要报!”宗主断然说道,“请告诉我那人是谁?” “她自称是迦梨,来自南亚,你来这里的路上,应该也看到一些老师穿着校服在闲逛吧?她们就是想把迦梨引出来。” “呵呵~一介狂徒!”宗主森然一笑,她笑那人好大的胆子,竟然同时惹上红叶学院和忍者学院两大组织,怕不是一只自视甚高的井底之蛙? “这件事我记下了,你们找你们的,我们找我们的,如果我们先找到,不会把她打死就是了。”宗主比划了个“请”的手势,“现在请李先生带我去觐见摩利支天菩萨吧。” 第236章 姐妹 江禅机正在武学学系里,这几天李教官都不在,他只能自己安排训练。 “33号姐姐,你的辫子怎么编的啊?教教我好不好?” 场边坐着两个女生,是付苏和33号,后者本来在看书,付苏来找江禅机玩的时候,看到这个新来的小姐姐,立刻被33号那看起来高雅又可爱的辫子发型吸引住了,缠着33号央求教她编辫子。 不仅33号被缠得不行,连江禅机也忍不住吐槽道“你是短发啊,学编辫子有什么用啊?” “说不定我将来会留长头发啊!”付苏理直气壮地说道“要不婵姬学姐也跟我一起留长头发吧?咱们互相梳头编辫子好不好?” 江禅机想象不出付苏留长发的样子,摇头道“你要留头发就自己留吧,不过我觉得还是短发适合你。” “真的吗?33号姐姐你觉得呢?对了,你为什么会叫33号啊?” 付苏见老师不在,心中无所顾忌,一连串的问题抛向33号。 33号无奈地瞪着江禅机,意思是让他来解围。 她从小生活在孤儿院里,而孤儿院又位于偏僻的北海道,由于老龄化和少子化影响,大量中小学被撤销,再加上院长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他们这些孤儿基本上没体验过正常的学校生活,都是由院长请来的老师在孤儿院的空房间里给他们上课,而且是男女分开。 老师每天都是上完课就走,这些从小就彼此认识的孤儿们的关系更像是一个特殊的大家庭,没有正常学校的气氛。 当33号进入忍者学院后,那里基本上又是军事化管理,与真正的学校相差甚远,所以她基本上没有跟正常的学姐学妹互动的经验。 付苏化身为好奇宝宝,缠着33号问东问西,问以前怎么没见过她,问她和江禅机是怎么认识的,问她是哪里人,不过由于33号的中文很好,付苏竟然没发现她不是本国人。 这几天,除了上厕所和洗澡之外,33号几乎跟江禅机寸步不离,吃住都在校医院的病房里,尽管她的伤早已经完全好了。 用这几天的时间,她对红叶学院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她依然不认为红叶学院教出来的学生会比忍者学院好,但不得不承认在这里当学生很幸福,是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幸福。 她和江禅机都很关注迦梨的情况,但从校外传来的消息,迦梨已经销声匿迹,没有再次出现。 很多老师认为迦梨不会再出现了,他们两个亲眼见识过迦梨的暴戾,对这点表示怀疑,迦梨一定是蛰伏在某处,伺机而动。 她忐忑地等着宗主的到来,由于她跟负责她的上忍失联好几天,宗主一定察觉到异常,只是她不清楚宗主会不会亲自前来,还是由某个上忍代劳。 另外,她接到的调查飞马的任务已经超过预定时效,但她没办法把情报传递出去,估计客户肯定很不满意。 江禅机不轻不重地训斥了付苏几句,让她别再纠缠着33号了,他告诉她33号是国外来的短期交换生,过几天可能就会走。 付苏嘟着嘴,不再追问33号的来历,但她还是很想学33号编辫子的技巧,拉着33号不住地央求。 33号无奈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女生,如果她有一个妹妹的话,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身为孤儿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兄弟姐妹,孤儿院的孩子们本可以填补这个空白,但自她懂事时起,比她大的女孩子们总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她想象中的姐姐不应该是这样,而当她长到她们的年纪,她就明白她们为何如此了,终日生活在院长的阴影下,不知自己何时成为牺牲品,她也失去了笑容,面对比自己小的女孩子们,她很难强颜欢笑,充当一个和蔼可亲的大姐姐,只能以悲哀和怜悯的眼神看着她们,因为她们很可能也会面临相同的命运…… 她看得出来,付苏是个很单纯的孩子,与红叶学院里其他千金小姐一样,从小被保护得很好,没有体验过人间疾苦。 如果她有一个妹妹的话,也不希望妹妹会体验到人间疾苦,最好能一直快快乐乐地成长就好了,所有的风雨由她这个当姐姐的来承担。 这样的念头一瞬间闪过她的脑海,仅仅是想象而已,毕竟她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又从何知道是否有兄弟姐妹呢。 不过,现在这段时间可能是她一生中难得的放松时间了,既然已经体验过红叶学院学生的感觉,不妨再体验一下有个妹妹的感觉也不错。 她叹了口气,屈服了。 “站到我后面,我只教一遍,学不会的话,我就没办法了。” 付苏兴冲冲地绕到她身后,瞪大眼睛仔细看着。 编辫子的方法是33号小时候跟孤儿院请来的一个老师学的,那个老师觉得她的头发发质很硬,不适合留普通的发型,于是就教给她编辫子。 33号把头发散开。 “哇!33号姐姐你是卷发耶!”付苏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大惊小怪。 “不,我本来是直发的,只是因为总梳辫子所以卷了——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33号开始演示编辫子的方法,十根手指像是织布机的梭子在头发间交替穿插,看得付苏眼花缭乱。 “等……等一下!慢点!我都看不过来了!”付苏呜哇叫道,“这束头发是怎么穿过去的?33号姐姐你的头发真好,又粗又黑,哪像我又细又软还有些发黄,别人还以为我染发了……” 江禅机一向觉得女生编辫子很神奇,尤其是他这几天早上看33号编辫子,简直像风卷残云一样,明明根本看不到脑后的头发,却能凭感觉编出好看的辫子,如果换成他,估计会编成再也解不开的死结吧…… 33号感觉就像是有只麻雀在自己脑袋后果叽叽喳喳,只得放慢速度,并配合语言说明,但从小就是短发没梳过辫子的付苏悟性很差,在这方面不比江禅机强多少,屡次打断她让她重新演示。 33号明明说过了只演示一遍,但实际上每个步骤都要重复两三遍才行,饶是如此,付苏也只是囫囵吞枣地记了个大概。 第237章 一脉相承 好不容易示范完,33号教得心浮气躁,数次忍不住想骂付苏,这么简单的编辫子为什么她学得这么困难? 在忍者学院里,老师真的只教一遍,也不会教得这么细,学不会只能自己想办法,哪像这样要手把手地教,还得把饭喂到嘴里才行? 33号算是体会到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同时也发现自己真的不适合当老师,尤其是当她问付苏学会了没,付苏很诚恳地回答没学会的时候。 这就是有妹妹的感觉吗? 果然,妹妹这种生物,还是留在想象里最好! 被妹妹缠着学东西,却笨手笨脚的怎么也学不会,姐姐的心情就是这样吧? 一方面恨不得撩挑子不干了,一方面又只能耐着性子继续教,既嫌弃妹妹笨,却又不能放着不管,谁让她是姐姐呢? 即使姐姐气得不行,真骂妹妹几句,也不会影响姐妹之间的感情,妹妹多半会发着牢骚继续缠着姐姐。 付苏也是这样,像是根本没察觉33号的不耐烦似的,把33号刚讲过的技巧和方法又反复问。 等33号掰开揉碎又详细讲了一遍,付苏这才把步骤连贯起来,不过光学会理论没用,如果不亲手练习实践,以付苏的资质,睡一晚上觉就全忘光了。 问题来了,付苏是短发,江禅机也是短发,要试就只能拿33号的头发试。 没办法,33号只能坐着不动,让付苏给自己编辫子试试。 江禅机看到33号不时地眉眼抽动,显然是付苏笨手笨脚地揪疼了她的头发,他都快看不下去了,因为他不明白33号目前的心态,很佩服她能继续忍耐。 33号的发型是将满头黑发分成左右对称的各两束,每束编成一根三股麻花辫,再将四根麻花辫巧妙地盘在脑后形成发髻。 但是在付苏手里……编出来的四根麻花辫粗细不一,比大拇指和小拇指的粗细差距还大,形状更是松松垮垮,像是放了二十多年的破麻绳,四根辫子盘成的发髻……如同脑袋上顶着一坨狗屎。 偏偏付苏还自我感觉良好,一边编一边夸自己学得快,令江禅机怀疑她是不是被传染了米奥的白痴。 “婵姬学姐,看我编的辫子怎么样?好看吧?是不是跟33号姐姐自己编的差不多?”付苏满意地观察自己的作品。 33号看不到自己的头发,也向他投来探询的视线。 “呃……” 他不知如何回答,若是讲真话,估计33号要当场爆炸吧。 正在这时—— “33号……” 一道陌生的声音从学系门口传来。 33号听到这个声音,悚然一惊,像弹簧般跳起来,笔直地站着。 “宗主大人!” 江禅机闻言也是一惊,他这几天总是听到“宗主”这两个字,耳朵都磨出茧子了,百闻不如一见,他赶紧停下手里的动作,望向门口。 只有付苏还在傻乎乎的还在催促他评价自己初次编辫子的手艺。 李慕勤和一位全身黑衣的女性并排走来,江禅机不禁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宗主果然也是全头到脚被包裹在忍者服里,根本看不到她长什么样。 穿着忍者服步入红叶学院肯定会引起轰动,所以他暗自估摸她应该是隐身前来,刚刚才脱离隐身状态。 她们的忍者服都是同一样式的,起码以他的眼力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区别,也许只有在她们自己知道的位置有细微的不同。 33号局促不安地低着头,脸上直发烧,她现在穿的衣服、现在的发型,简直是在最糟糕的状态下被宗主看见了。 “宗主大人,我的忍者服坏掉了,所以只能……”她小声地解释,担心宗主认为她已投靠了红叶学院。 “33号,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其实相比于她的衣服,宗主更是对她的发型感到诧异。 在场者唯独33号自己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发型是什么样,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是……那个……我……” 她想解开付苏编的发髻和辫子,但越急越解不开,付苏完全是胡编一气,怎么可能被她轻易解开。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付苏悄悄跑到江禅机身边,小声问道“这人是谁啊?一身黑衣服,挺酷的啊……” 江禅机用胳膊肘捅她,低声说“你还有脸问?这人算是33号的老师,赶紧去帮33号把头发解开!” “哦。”付苏跑到33号的身后,“33号姐姐,你坐下来,我帮你解开头发,你站着太高了,我够不着啊。” 33号恨不得找把刀子把头发割掉,汗都急出来了,觉得自己在宗主大人心里的形象肯定会一落千丈。 “33号,你不用着急,坐下来让她把你的头发解开吧。”宗主轻轻笑了笑,“正好我跟李先生还有话要说。” “是……”33号红着脸坐下来,让付苏给她解辫子。 搞不清状态的付苏还问道“33号姐姐,你很热吗?看你流了好多汗啊……要不要我拿东西帮你扇扇?” 33号对自己的决定后悔万分,如果这就是有妹妹的感觉,她只能庆幸自己没有妹妹,否则只会添乱! “抱歉,宗主亲自来访,理应由学院长陪同参观,但今天学院长正好不在,实在是失礼了。”李慕勤说道,“我这里过于简陋,也没什么可招待的,要不请宗主去礼堂歇息一下吧?” 李慕勤的语气跟之前有所不同,因为之前是在外面,而现在她算是代表红叶学院,面对贵宾来访,要尽地主之谊,否则岂不是被人耻笑不懂礼仪? 宗主扫视着演武场,摇头道“不必了,我觉得这里挺好的,至少比在礼堂里坐着讲官话套话更自在。而且实不相瞒,我也有事在身,不能久留,否则我前几天就过来了,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就要走了。” 她的视线落到江禅机的身上,上下打量着他,又瞟了一眼李慕勤……的胸,“这位是你的弟子?” “是我的学生。”李慕勤纠正道“弟子什么的,你还生活在战国时期吗?” “怪不得……这一脉相承的胸。”宗主若有所思地点头。 第238章 功过 如果是在外面,李慕勤肯定脸都黑了,宗主这话实在很不礼貌啊,看胸识人是怎么回事? 宗主算定李慕勤不会在学校里翻脸,在言语上占占便宜,也算是取得一些心理优势。 “你叫什么名字?”宗主打量着江禅机。 “姜婵姬。”他答道,按理说宗主比他年纪大,可能跟李教官差不多的年纪,算是他的长辈了,双方不是敌对状态,长辈问话肯定要恭敬一些回答,如果是平辈的话,他肯定已经反问对方的名字了。 “唔,很好听的名字。”宗主点头,“努力向李先生学习吧,前来成就不可限量,另外也感谢你对33号的照顾。” 李慕勤没提前对宗主透漏什么,但宗主察言观色,猜出33号跟江禅机相处得不错,至于旁边的付苏,一看就是个傻白甜的普通人。 “呃,谢谢,不过我没怎么照顾33号。”江禅机回道。 由于知道了33号过去与宗主的那一段交集,他对宗主的观感偏于正面,当然对她的手段有几分敬畏,不过这也可以理解,身为一个庞大组织的首脑,如果不狠辣一些,怎么能震慑那些对本组织图谋不轨的宵小之辈呢。 以暴制暴是很正常的行为,靠爱心能制止犯罪么?不可能的。 但以恶制恶……就值得商榷了,有时候以恶制恶确实大快人心,但终究不是正道,否则还要什么法律和公理,而且如果总是以恶制恶……说不定会慢慢滑向恶的那一边。 这时,付苏终于把33号头上乱糟糟的辫子解开了,33号不方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把辫子盘起来,只能随便把披散的头发整理了一下,规规矩矩地站到宗主面前,像是一个等待挨老师训的小学生。 “你们先聊着,我去准备一些茶水,怎么也不能让你连杯水都不喝就走,否则等学院长回来,估计会扣我工资。” 李慕勤半开玩笑地说道,向江禅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人家要谈忍者学院内部的机密事宜了,给人家留出一些私人空间。 江禅机会意,又拉着懵懵懂懂的付苏,跟在李慕勤后面离开武学学系,把场地完全让给宗主和33号。 “刚才那人你们叫她宗主,她到底是谁呀?” 直到他们三人彻底离开武学学系,宗主还能听到付苏的问话。 场地里只剩33号和宗主,前者低头注视着脚尖,已经准备好承受宗主的叱骂。 “把事情的经过讲一遍,不要遗漏任何细节。”宗主严肃地命令道。 “是!” 从33号与其他忍者一同抵达这个国家并分头行动寻找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开始,到她遍寻无果,接到负责她的上忍下达的另一个额外任务,开始调查飞马的情报并跟踪江禅机,到她发现江禅机隔壁的异常情况,然后进一步调查,认为自己很可能找到了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但由于不是百分百确定,她没来得及向上忍报告,结果突然遇到了迦梨的袭击,她身受重伤,垂死之际被江禅机带到红叶学院救治,并被软禁在这里的全部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可惜,她的装备全都被红叶学院扣押了,否则她可以请宗主看看她用微型相机之类的间谍设备拍到的画面。 她有意无意地在陈述中替自己辩解,自己并不是想贪功才没向上忍报告,以及自己穿着红叶学院的校服是无奈之举。 在她讲述的过程中,宗主目光闪动,背着手踱来踱去,若有所思。 “没了?”宗主问道。 “没了。” 33号突然单膝跪地,说道“属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辜负了宗主的信任,有损超凡忍者的信誉,请宗主狠狠责罚!属下绝无怨言!” 她现在不是穿着忍者服,而是红叶学院的短裙,光着膝盖跪在地上,如果被不知情的普通人看到,估计会很心疼她的膝盖。 宗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起来吧。” 33号没敢动。 “起来吧,我一向是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这次你没有完成订单任务,但找到了摩利支天菩萨转世者的下落,有功有过,功大于过。”宗主说道。 33号心里一松,这才小心地站起来,连膝盖上沾的土都不敢拍打。 “虽然你的功远大于过,但功过不能相抵消,这你是知道的吧?”宗主又说,“另外,你说的那个学生到底是不是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还有待进一步确认,所以对你的奖赏也要待定,说不定最后发现你有过而无功呢。” 33号90度鞠躬道“是!属下不敢!属下受之有愧!宗主大人满意就是对属下最大的奖赏!” “现在我还没想好对你的处罚,容我三思,但是你知道为何要处罚你?” “因为属下有损忍者的商誉!”33号低头。 “不是,商誉偶尔受损算不了什么,我们客户很多,不差一个两个,我们提供的服务在这个世界上是独一份的,没有竞争对手,所以无论如何只能选择我们。”宗主摇头。 她紧接着语气一转,“处罚你,不是因为你有损商誉,你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摩利支天菩萨的重要性远高于一份普通的订单,换成是我处在你的位置,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然而,处罚你是因为你在没有百分百确定那人是摩利支天菩萨转世的情况下,选择铤而走险,如果你死了,而那人最后被证明并非是菩萨的转世者,那你岂不是白死了?” “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担心如果自己不去舍身相救,万一那人真是菩萨,而且被杀死了怎么办?忍者学院的夙愿是不是会付诸东流?” 这正是33号担心的,她知道宗主对菩萨寄予多大的希望,不忍心见到宗主失望的样子。 宗主抬眼注视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天上有一团云正在被微风吹得不断改变着形状,此时那团云的样子似乎有些像是一位端坐莲台之上的菩萨,宝相庄严。 第239章 另一个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宗主心中想到了菩萨,她眼中看到的云就是菩萨的形状,若是换个人来看,在别人眼里,那团云可能又像是别的东西……或者只是一团普通的、看不出形状的云而已。 眼中的幻象,来源于心中的执念,她对菩萨的执念太深,造成如此的观感,她自己也清楚这点。 她从云团上移回视线,注视着低头受教的33号。 “我相信菩萨转世是有自己的宿命,如果她的宿命仅仅是昙花一现,那无论我们做什么努力也无法改变……或者更直白地说,如果菩萨会被迦梨杀死,那我们似乎也没必要对菩萨抱有太高的期望,我们需要的是一位强大的菩萨,被迦梨杀死意味道着佛教被婆罗门教压制住了,菩萨连自己的命运都改变不了,对她抱持更高的期望也是多余。” 宗主的语气趋于严厉,“我问你,当初我向你们下达命令时,只让你们尽最大的努力找到菩萨的转世者,并把她带回国,可曾让你们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更何况你还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菩萨转世者。” 33号被问得哑口无言。 “所以,不要做多余的事。”宗主说道。 33号太想让宗主夸赞自己了,当初听到宗主布置任务时,感受到宗主迫切希望尽快找到菩萨的焦急心情,而且宗主明确说明这件事是目前忍者学院的头等大事,所以她就过度解读了宗主的话。 “可是……要怎么确定她是不是菩萨的转世者呢?”33号困惑地问道。 宗主摇头,“我也不知道,在她觉醒神我之前,谁也无法确定,只能观察。也许把她带回国之后,我们可以想办法触动她神格的记忆,但成功与否也在两可之间……” “另外,我刚才对李慕勤说我有事在身,这并非托辞。”宗主环视武学学系的高大院墙,“外人进入红叶学院的机会很难得,通过接触和观察可以发现很多有用的情报,以及揣测这里的师生们的实力与潜力……” 33号听得脸微微一红,她这几天简直是浑浑噩噩,完全没想到这点。 宗主继续说道“然而,还有另一个忍者在早上发来报告,15号声称已经找到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所以我离开这里后,马上就要赶去那边。” “啊?” 这句话对33号无异于晴天霹雳,她甚至好几秒没有反应过来。 15号也声称找到了菩萨的转世者,摩利支天菩萨不以分身术著称,不可能存在两个转世者,那必然有一个是真,有一个是假……或者两个都是假的。 在宗主说出这句话之前,33号知道自己会受到惩罚,但心里还是存在庆幸,至少自己找到了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而这句话则将一个耳光狠狠抽在她的脸上,把她从幻想中抽醒了。 两个……转世者,可能还不止,以后说不定其他忍者还会找到其他疑似的转世者。 她的膝盖发软,几乎站不住了。 15号已经属于上忍的序号了,人家比她的资历高、实力强、可能还是一个觉醒了神我的超凡忍者,她怎么跟人家比? 她的自信心受到严重打击,脑海中一片恍惚,对陈依依是否是真正的菩萨转世者不再那么肯定了。 正如宗主所言,她后悔自己的鲁莽,如果为一个假的转世者而死,真的太不值得了。 “你不要灰心丧气,这种情况在我的预料之中,你找到的未必是假的,15号找到的未必是真的,是真是假总要看看再说。”宗主安慰道。 “是……”33号有气无力地回应,羞愧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再也没脸见人了。 她们说了挺长时间,正好刚说完了,就听到门口那边传来脚步声。 李慕勤带着江禅机和付苏又回来了,后两者手里拎着食篮,里面放有茶具和点心,俨然像是来野餐的。 除此之外……陈依依跟在最后面,她两手空空,是被李慕勤临时从万象学系叫来的,但没向她说明原因,只让她跟着过来。 由于已经跟李慕勤事先说好了,要见一见陈依依,宗主知道陈依依会跟着他们一起来,隔着很远就集中精神注视着李慕勤的身后。 手下的忍者都被训练得对视线极为敏感,宗主更是如此,她感受到了四股视线,除了李慕勤、付苏和江禅机这三股之外,还有另一股微弱的视线从他们身后几步传来。 在她的眼中,陈依依的轮廓由模糊到清晰地出现了,跟忍者隐身又显形的过程相似但不相同。 宗主心弦颤动。 是这个人吗?这个人就是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吗? 她不确定,毕竟转世者也不会在脑门上写上“摩利支天”这几个字,但是她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就像数年前她仿佛是受到什么吸引,在北海道做完要做的事之后,心血来潮临时决定去孤儿院走走。 如果只从外表上看,这个女生没有特别出奇之处,在美女如云的红叶学院里,她的相貌算不上特别出色,但可能是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一旦知道她可能是菩萨的转世者,宗主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某些与众不同之处。 “呀!33号姐姐,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又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你这个黑衣老师凶你了?” 付苏一见到33号的样子,顿时大惊小怪。 江禅机和李慕勤也看出来了,33号跟刚才判若两人,外表没变,但精气神像是被抽空似的,眼神都变得呆滞了。 他们猜到刚才宗主和33号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但这些是人家内部的事务,他们无权插言,比如说别人家的父母管教自家孩子,只要不涉及虐待,你跟人家不沾亲不带故的,凭什么干涉? 33号身上没伤没肿,宗主显然没打她,他们只能猜测宗主训斥了一顿33号,这种情况也不适合他们多嘴,只能装没看见。 第240章 告别 江禅机知道在身为孤儿的33号心里,宗主占据了无与伦比的重要位置,她视宗主为老师、为母亲,宗主就是她的英雄,所以被宗主训斥肯定会很难过。 付苏还太小,从小娇生惯养,她还不太了解社会交往的准则,所以看到33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很气,还狠狠瞪了宗主一眼——反正宗主又不是她的老师。 江禅机咳嗽一声,把要冲过去安慰33号的付苏拉住。 付苏还不乐意,但她不敢不听“婵姬学姐”的话。 “事先没有准备,粗茶淡饭,聊表心意,让宗主见笑了。请坐。” 李慕勤示意江禅机和付苏把食篮放下,从里面取出茶杯、茶壶和点心,点心还特意准备了西式、中式与日式三种。 “李先生客气了。” 宗主随意坐下,江禅机给她端上茶点。 李慕勤跟她相对而坐,江禅机他们这些低一辈的学生没得到老师的招呼,不敢随便坐下,退后两步站着。 李慕勤端起茶杯,“请。” “请。” 宗主也端起茶杯,江禅机还挺好奇她戴着面罩要怎么喝茶,不过她只是比了比样子,就把茶杯放下了。 江禅机以为她是怕茶里下毒之类的,但李慕勤倒是不以为意,她以前就和宗主打过交道,知道宗主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摘下面罩,反正自己的礼数尽到了,人家吃不吃的就跟她无关了。 “33号,你也坐下吧。”宗主侧头说道,“还有你们三个,也别站着了。” 33号一怔,忐忑地在宗主身侧坐下,但是没敢把手伸向茶杯或者点心。 “人家的待客心意,却之不恭,你就代我尝尝茶点味道如何。”宗主吩咐道。 33号又是一怔,自从数年前孤儿院被宗主带到忍者学院之后,她其实很少有机会跟宗主单独相处,就算有,也是宗主听取她的汇报或者指点她的训练,像如此生活化的场合绝无仅有。 她记忆里的宗主不苟言笑雷厉风行,她从未见过这么和蔼可亲的宗主。 江禅机见她踌躇着不敢动手,于是也不等李慕勤招呼,自己率先动手拿了块最大的点心往嘴里塞。 “33号,别愣着了,快尝尝吧,这点心可是让食堂的西点大师加急烤制的,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呢。”他呜噜地说道,“依依,你也吃吧。” 李慕勤不拘小节,并不在意,自顾自地喝茶。 陈依依还是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为何被叫过来,闻言也拿起一块点心和一杯茶。 “婵姬学姐好偏心,为什么不叫我吃……” 付苏嘟着嘴,也想拿点心,被江禅机一巴掌拍在她的手上,“你不是昨天刚说要减肥吗?” 其实付苏并不胖,身材匀称,毕竟红叶学院的伙食都精确计算了每个人应该摄入的热量,但女孩子嘛,总会对自己的身材有更高的要求,不会嫌自己太瘦,所以她也整天嚷嚷着要减肥。 江禅机倒不是热心监督她的减肥事业,而是如果她不吃,他不就能多吃一块了? 他们两个的对话活跃了有些过于沉闷的气氛,33号刚才出了很多汗,确实渴了,端起茶杯拿起一块点心,小口地品尝。 “怎么样?”宗主问道。 “很好吃,很甜。”33号点头。 “还好吧,感觉甜度一般,里面加的好像是代糖,不是白砂糖。”江禅机说道。 这里的点心不像外面卖的那些妖艳贱货,白糖像是不要钱似的往里面洒,实际上若是面粉和黄油都用的是顶级货,原本就不需要甜味来提升口感。 可惜他误会了,因为33号并不是因为点心而觉得甜,她觉得甜是因为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宗主,除了依然是一袭黑衣之外,不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一派之长,反倒像是一个普通的成熟女性,她甚至产生了一点点幻想,感觉像是母亲带着女儿去别人家里做客。 她的甜味来自于她的幻想,即使她吃的是完全不甜的点心,依然会品尝到醉人的甜蜜,若是本来就有些甜的点心,更是甜度翻倍。 “觉得好吃的话,不妨多吃一些。”宗主淡然说道。 江禅机本来想向另一块大号点心伸出罪恶的黑手,闻言不禁又讪讪地缩回来,再怎么样他也不好意思跟女生抢吃的,打算等33号和陈依依吃饱了他再打扫战场,顺便又拍掉了付苏伸向点心的手。 陈依依由于心里没底儿,没有胃口,只吃了一两块点心就停下了。 33号的胃口也不大,她不像很多女生那样挑食,食堂的午饭她吃得干干净净,所以本来就不饿,若不是想让宗主开心,她也不会吃好几块。 她把三种风格的点心全都挑了一两块品尝,最后实在吃不下了才作罢。吃过点心,再啜饮一杯琥珀色的绿茶解腻,微苦的香茗看似冲淡了甜意,实则回味无穷,正是因为口中微苦,刚才的甜蜜就更显得弥足珍贵,记忆中的甜蜜总是比实际的甜蜜更甜三分。 江禅机看大家都不动手了,这才把剩下的点心消灭一空,看付苏实在馋得可怜,才分给她一小块。 令他奇怪的是,明明陈依依就在旁边,宗主却对她不闻不问,像是根本没看到她似的,难道真的没看到她? 不太可能,宗主肯定早就看见陈依依了。 他不禁佩服宗主的定力,百般寻找的摩利支天菩萨转世者近在眼前,却能不动声色,光是这份定力就非普通人所及。 点心被扫荡一空,当33号最后一个放下茶杯时,宗主站起来说道“感谢招待,我还有要事在身,这就告辞了。若几位将来有机会到访东瀛,务必赏脸至忍者学院做客,让我有机会聊尽地主之谊。” 其他人也站起来。 “有机会的话,一定前去叨扰。” 李慕勤对江禅机他们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大家一起送客。 为免引起过多的关注,宗主启动了忍者服,进入隐身状态,不过大家根据李慕勤的位置,就能猜宗主的位置,因为她们两个肯定是并排而行。 江禅机他们跟在李慕勤后面,33号跟在宗主身后。 第241章 未结束的任务 一行人默默无言地穿过校园,没多久来到校门口。 “李先生请留步。”宗主说道。 李慕勤驻足,“宗主一路顺风。” 江禅机刚才带着一个小包来,里面装着33号的物品,包括那身残破的忍者服,甚至还包括染血的束胸绷带和断裂的短刀,还有一些不知用处的小玩意儿,总之凡是33号的东西,一样不少地还给她,毕竟李慕勤一开始就承诺过。 “谢谢大家这几天的款待,给你们添麻烦了。” 33号接过小包,向李慕勤和江禅机他们深深鞠躬,“这身校服我会洗干净之后寄回来。” “不用寄回来也没关系,留个纪念吧。”李慕勤说道。 “咦?33号姐姐要走了?不要啊!我还没学会编辫子呢!”付苏愁眉苦脸,“什么时候再来玩啊?” 纵使刚才被付苏气到快爆炸了,但意外地品尝到一份醇厚的甜蜜,临近分别,33号已经不生她的气了……可能真正的姐妹也是如此吧,即使在家里吵翻天,一旦要出远门,离别时总有诸多不舍。 “自己留长头发,然后慢慢练吧。”33号说道,然后向大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再会。” “拜拜。”江禅机他们挥手道别。 33号拎着小包,跟在宗主身后亦步亦趋,江禅机他们目送着她。 宗主走出几十步之后,突然停下了,跟在后面的33号有些走神,差点撞到宗主。 “到这里就行了,你也回去吧。”宗主说道。 “?” 33号的脑袋上冒出问号,没听明白宗主的意思。 “有什么不明白的?我说过要带你一起走吗?”宗主的声音又恢复了平时那个不苟言笑的她,“你在这里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如果你也走了,谁来观察那个叫陈依依的女生?” 33号被问得目瞪口呆。 当初,李慕勤说把她扣留在红叶学院,等宗主来把她领走,而今天宗主来了,她想当然地认为自己会跟宗主一起走。 或者说,她认为以宗主的强大,只要看到陈依依,就能判断出那个女生到底是不是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在她心里,宗主是无所不能的。 江禅机他们本来也打算回校内了,但看到33号站在那里不走了,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猜到出现了意外情况,于是也暂时多等一会儿。 在场最懵的是陈依依,她简直是把“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要干什么”这三个怀疑人生的问题写在了脸上。 她在训练中被叫出来陪吃陪喝,然后陪着大家送客,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她都不知道自己干嘛来的。 付苏虽然也不明白,但她本来就是个普通人,不需要卷进超凡者的事里。 “我现在要去跟15号会合,见见另一个疑似摩利支天菩萨转世者的人。”宗主遥遥看了一眼陈依依,“也许和这个一样,也不能当时就得出结论,需要进一步观察。” “可是……” 33号很想跟宗主一起走,因为这样两人独行的机会很难得,可以重温数年前那个暴风雪之夜,她被宗主抱着离开魔窟的回忆。 “没有什么‘可是’。难道你让我再找另一个人来观察她?你已经熟悉了这里,熟悉了这些人,没人比你更合适留下来,这是你的任务,你要有始有终地完成。”宗主的语气不容商量。 “是……”33号低头。 “直到你得出百分百肯定的结论,或者我交给你其他的新任务之止,你就暂时留在这里观察,明白了吗?”宗主又说。 “是!属下明白了!”33号明白再说什么也不可能改变宗主的决定,只得打消多余的念头,好在来日方长。 “不过,如果属下留下,她们定然会猜到属下留下的目的,可能会对属下多加提防,属下担心找不到有用的信息……”她说出自己的顾虑。 “不会,李慕勤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藏着掖着,这点你不用担心,否则她就不会让我进入红叶学院做客。”宗主断然说道,“而且……我觉得她其实也有些好奇,不会反对你找到答案。” “是,属下明白了!”33号咬牙说道。 “好,那我走了,你便宜行事就好,暂时不要跟其他忍者联系,也不要以忍者的身份行动。”宗主从忍者服里掏出一张小卡片,“需要用钱时就刷这张卡。” 那是一张无限额度的黑卡,全世界都没几张,单以财力而论,贩卖情报的忍者学院财力不在红叶学院之下,甚至没人知道忍者学院到底有多少钱,忍者学院并不喜欢把积累的钱投资在期货或者股票市场,而是喜欢囤积黄金,沉甸甸的实物拿在手里比一串数字更令她们安心。 不能以忍者的身份行动,意味着33号要以普通人的身份就近观察陈依依,想在现代社会生活下去,没钱没步难行。 33号踌躇着没敢接这张黑卡,宗主不耐烦地晃了晃,如果被不知情的人看见,只会看到一张小卡片悬浮在空中,像变魔术似的。 “快点儿接过去,我没时间磨蹭。”宗主催促道。 “是……”33号这才小心的接过来装进兜里。 “我再强调一遍,不要再做上次那样的傻事,我们寻求摩利支天菩萨的庇护,不是我们要庇护她。”宗主点头,便要转身离去。 “宗主大人!” 33号鼓起勇气叫住她,“属下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但……不知当不当问。” “什么问题?”宗主问道。 “那个……”33号吞吞吐吐,“属下听李慕勤她们说,转世论不一定是真的……这肯定不对吧?肯定是她们哪里搞错了,转世论怎么可能不是真的?” 宗主定定地看着她。 33号被看得心虚,她能感受到宗主灼灼的视线。 糟了,宗主大人肯定生气了! 她懊悔万分,今天的气氛这么好,本来可以成为非常美好的一段回忆,做梦都能笑醒的那种,她真不该问这个讨厌的问题! 第242章 寻找答案 33号被宗主盯得心里发慌,脑海中一团乱麻,最后她决定都怪姜婵姬,那天非要问李慕勤这个怪问题,结果听她们讨论半天,连她的信念都受到了动摇…… 她本来是打算在离开这里的路上,向宗主提问的,但现在情况有变,如果迟迟拖着这个问题不解决,她肯定会寝食难安。 宗主就这么盯着她看了足有十来秒,盯得她双腿发软,几乎快跪下了。 “宗主大人,对不起,我太傻了,我不该问这个傻问题……”她试图挽回气氛。 宗主开口了“转世论是不是真的,其实我也不知道。” “啊?” 33号今天已经连续遭到好几次晴天霹雳般的打击,如果换成真的雷电,她早已被雷得外焦里嫩了。 从进入忍者学院开始,她就一直到转世论的教育,她从未质疑过转世论,就像她不会质疑1+1=2一样。 她向宗主提问,是希望宗心给她打一针强心剂,坚定她的信念,万万没想到宗主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宗主大人难道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取笑我太傻了? 她就像是一个在即将沉没的巨轮内拼命向船外舀水的乘客,想尽一切办法自救,挽救自己的信念。 宗主又说道“虽然我认为是真的,但我无法向你证明;我希望是真的,因为超凡者需要信念,人类需要希望,当面临无解之局时,人们起码可以有祈祷的对象。” 说着,她又望了一眼李慕勤,“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李慕勤那样,对自己的力量和努力有着近乎执迷的信心,而我……如果哪一天我或者忍者学院面临绝境,我希望有更强大的存在挽救我们。” “宗主大人您这么厉害,肯定不会面临绝境的!”33号急忙说道。 宗主摇头,“这个问题,你可以自己来寻找答案,正好你要观察那个女生,如果哪天你能肯定她是菩萨的转世,那你也就解答了自己的问题。” “是……” 虽然宗主没有给出确定的答案,但33号的心里却轻松多了,因为她发现这并非是什么大逆不道的问题,宗主也没有向她发脾气。 说到底,她心里最在乎的是宗主,而不是转世论,如果宗主给出否定的回答,她大概会经过一番彷徨之后,彻底抛弃转世论,而宗主如果讨厌她,那什么转世论正不正确的也没意义了。 就算是在宗主和神之间做一个选择……她选择起来也会毫不犹豫。 “好了,我在这里已经耽搁了太久,必须要走了。”宗主抬眼看了看天色,正欲迈步离去,又看到33号依依不舍的眼神,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你要照顾好自己。” 33号心里一暖,笔挺地站直身体,“宗主大人一路顺风,武运昌隆!” 来自宗主的视线消失了,宗主已经离开了此处。 果然说什么绝境之类的是宗主大人自谦之辞,这么快的速度,来无影去无踪,比那个迦梨还要快得多……她安心地想道。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尴尬了,她拎着小包,硬着头皮向校门口返回。 “33号姐姐,你不走了?”付苏心直口快地问道。 江禅机觉得不太可能,问道“是不是什么东西忘拿了?” 33号轻咳一声,“宗主让我留下来……当然,如果你们不欢迎的话也无所谓,除非你们把我绑起来,否则我暂时不会离开这座城市。” “哇!太好了!33号姐姐明天继续教我编辫子啊!”付苏雀跃地说道。 33号摇头,“我留下是有任务在身,不是为了留下来陪你玩,我要就近观察她,确定她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她注视着陈依依,开诚布公地讲出自己的目的,反正别人要猜也能猜得出来。 “我大概不是。”陈依依终于讲出了自己的第一句话。 “我知道,所以我要观察。” 出乎陈依依意料的是,33号不再那么钻牛角尖了,但是33号没有讲出原因,没有讲出另一个忍者也发现了另一个可能是菩萨转世者的候选人。 李慕勤打了个呵欠,“随便你吧,我是没兴趣陪你们玩这些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说完,她转身往学校里走,不是回武学学系,而是回教师宿舍,她这几天在外面寻找迦梨的踪迹,早已疲惫不堪,急需补觉。 除了付苏表示热烈欢迎之外,江禅机和陈依依的心情都比较复杂,他们倒不是讨厌33号,而是整天被人观察监视很别扭啊…… “那你住哪?校医院恐怕不能再住了吧?”江禅机问道。 “不劳费心。告辞。” 33号转身离开。 李慕勤可以回宿舍睡大觉,江禅机可不敢,老老实实训练到放学时间,才跟陈依依和梓萱一起往回走。 他好几天没有离开学院,吃住都在校医院,走在平时熟悉的路上,竟然产生了几分陌生的感觉。 由于搜寻迦梨未果,老师们只能暂时中断这种大规模的引蛇出洞行动,严重影响教学,改为由不同的老师轮流在市内巡逻。 尽管没找到迦梨,老师们还是有成果的,穿着校服招摇过市的她们一共抓到了16个姓骚扰分子和5个小偷,甚至还抓到两名对某个伪装成学生的老师策划实施绑架勒索的绑架犯……很好地肃清了市内的秩序,也令警方为之汗颜。 傍晚时分,房东大婶端着一口海碗,碗里的饭菜高得冒了尖,一边呼噜往嘴里扒拉一边看电视。 今天菜里的辣椒放得有些多,她吃得鼻子尖都油光锃亮,一边吃一边抹汗……说是抹油也没问题。 一道人影刚在窗口边晃了一下,就被她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 “找谁?” 房东大婶瞟了一眼,看到是一个女生,便放松了警惕心,这几天他们街坊邻居都小心戒备着,防止那个红衣凶手再次出现。 这个女生是个生面孔,房东大婶以前没见过她,看她的样子倒是挺清秀可爱的,还用麻花辫盘了一个精巧的发髻在脑后。 第243章 特殊体质 房东大婶想起来,自己年轻的时候也经常编辫子,不过后来嫌麻烦剪掉了——才不是因为有人在背后说什么猪尾巴辫。 号买了一身便服换上,背着一个书包,里面装着红叶学院的校服和她的忍者服及道具。 “您好,我要租间屋子。”她说道。 房东大婶瞅了瞅她的衣服款式及质地,虽然不是什么天价的大牌,但至少大方、得体、整洁,不像是会住在这种公寓楼里的人。 “你自己住?”房东大婶问道。 “是的。”号点头。 房东大婶伸着脖子看了看走廊,没见到行李箱,心里嘀咕这个女生该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但是天都快黑了,就算她是离家出走,也不能在这时候让她留宿外面。 “我这里只能长租,按月付费,最少押一付一,三个档次的房间,月租0、0、0,包水不包电。”房东大婶说道。 “我要0号房间。” 号把黑卡推过去。 房东大婶“……” 我的妈!这是传说中的黑卡吗? 她没亲眼见过黑卡,但至少听说过,而且这张卡的卡面标识完全符合黑卡的特征。 拥有黑卡的人,居然来住她这种破出租公寓?就算买下整栋公寓楼也不算啥吧? 更奇怪的是,楼因为冬天冷夏天热,是最便宜的月租0块,拥有黑卡的人住这种破地方也就算了,竟然还选了最便宜的房间? 等一下,0号……不就是姜婵姬隔壁的房间吗? 房东大婶本能地感觉到蹊跷,为什么要指定这个房间?尽管她认为可疑,但她不能这么晚把一个小女生拒之门外。 “对不起,我这里刷不了卡。”房东大婶无奈地摊手,“现金或者手机付款都可以。” 号“我没现金,也没手机,附近有没有自动取款机?我可以去取钱。” 最近的一台at机在两条街道之外,而且还经常坏,让一个小女生夜里独自去取钱更危险,毕竟警方还没有传来红衣凶手落网的消息。 “那算了,你明天再给钱吧,今天先欠着。”房东大婶拿出房客登记薄,抖了抖封面上的积灰,翻开内页,纸上立刻留下了几个油花花的指印。 “登记一下你的证件。” “我没证件。”号说道,“可否通融一下?” 房东大婶“……” 这年头怎么回事?姜婵姬也是,这个女生也是,怎么一个个都是黑户? 房东大婶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拥有某种特殊的体质,专门吸引这种问题少女来住宿…… 她不禁胡思乱想,听说过招猫体质,没听说过还有招问题少女的体质……难不成这其实是某种超凡能力?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其实是个超凡者? 拥有这种体质的人,一般都是主角吧? 或者这个女生也是欠了一屁股债,东躲西藏来避难的? 不能吧……拥有黑卡的人会欠债? 这种体质可不是什么令人羡慕的优点,一个姜婵姬已经够麻烦了,再来一个谁受得了? “这个……没证件的话……”房东大婶为难地沉吟道。 “号!” 这时,楼门口响起一声惊呼。 房东大婶看到江禅机和陈依依出现在楼门口——陈依依每次进出公寓楼时,总会故意让自己显形,否则她担心房东大婶以为她死在了房间里。 惊呼的人是江禅机,他刚把梓萱送回家,一回到公寓楼,看见一道有些熟悉的背影站在管理员房间窗外,虽然穿着一身陌生的衣服,但那并不常见的发型令他认出了号。 “号,你怎么来了?”他问道。 “我来这里租房,不行吗?”号面无表情地反问。 房东大婶皱眉,“你认识她?” “呃……” 江禅机心想你不是见过号吗?不过转念又一想,当时倒在血泊里的号还戴着面罩,房东大婶没见过号的脸。 “这个……” 房东大婶不耐烦地说道“别这个那个的,到底怎么回事?她到底是谁?她想租房,但没证件,我正想要不要报告警察。” 江禅机一听警察两个字,急中生智说道“她是……外国来的短期交换生!没错!就是这样!” “是吗?”房东大婶半信半疑,多半是不信的。 号配合地鞠躬,从书包里翻出红叶学院的校服和临时通行证,“是的,我的护照和签证被偷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住学校的宿舍?”房东大婶又问。 “为了近距离体验当地的风俗人情,老师鼓励我们住在寄宿当地家庭,但是我在本地没有熟人,不太敢住在陌生人的家里,正好我见过婵姬同学,觉得住在这里挺不错。”号一本正经地说道。 房东大婶还是觉得很可疑,不过校服和临时通行证应该都不是假的,她对这身校服很熟悉,毕竟是她曾经梦想的学校。 “那算了,至少说一下你的名字吧。”她叹了口气,提起笔准备记录。 “号。” 房东大婶这是什么怪名字? 但是再一看江禅机、陈依依和号的表情,他们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房东大婶放弃治疗了,重新合上摆样子用的房客登记簿,扔进柜子的角落里,把0号房间的钥匙扔给号。 号鞠躬致谢,拎起书包上楼。 江禅机和陈依依跟在她后面,一直看到她用钥匙打开0房间的门锁,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为啥是住我隔壁啊?” “当然是为了就近监视。”号说道。 “那你应该住在她的隔壁才对吧?”他指着陈依依。 “那边是楼道。”号鞠躬,“晚安。” 说完,她就进入房间,关上了门。 江禅机和陈依依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现在他的左右两侧都住着人了,只隔着出租公寓楼特有的两面薄墙,甚至令他产生自己不再是独居的恐惧感,稍微弄出点儿动静,隔壁就能听到。 他分外怀念以前的日子,像是整个三楼都是自己的,就算是穷得叮当响,也有身为大款的感觉…… 与此同时,房东大婶在网上发表了一条提问拥有招问题少女的体质是什么样的体验? 偷香 第244章 震怒 啪! 乌黑油亮的马鞭矫若惊龙,在空中炸响。 一匹神骏的白马被吓得一哆嗦,连连后退,差点吓出屎来。 “真没意思!” 蕾拉一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来,狠狠地用马鞭抽打地面,在地上留下一道恐怖的鞭痕。 “那些超凡忍者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次这么慢?” 距离她下达订单已经过了一周时间,准确地说是6天23小时51分钟,订单时限是一周,也就是说还有9分钟就到截止期限了。 以前她下的订单,每次超凡忍者都会提前给出令她满意的情报,但这次似乎有些反常。 不过,毕竟还有9分钟时间,她对超凡忍者的信誉有一定的信心,可能这次任务涉及到红叶学院,令忍者的情报搜集活动变得很困难,所以时间拖得久一些也可以理解。 她自认为很通情达理,即使超时了她也可以理解。 蕾拉此时站在自家的一座马场里,东南西北都望不到尽头,视野之内全是属于她的土地。 眼前这匹白马曾经是她的最爱,血统之纯正、外形之优秀全都无可挑剔,它父系和母系血线上的那些名马获得的各种奖杯放在一起能堆满一间礼堂。 如果存在最完美的障碍赛马,那就一定是它。 然而,自从知道那匹飞马的存在,这匹白马立刻就变得不那么香了,它再优秀也是凡间之马,怎么能跟天马相提并论? 它跑得再快,也飞不上天啊! 这匹马是马场里的众多名马之一,她很喜欢马,尤其是喜欢收集赛马,包括障碍赛、速度赛和舞步赛的各种冠军名马。 马这种生物非常漂亮,油光水滑的毛发和充满力量感的身躯,扬起四蹄跑动时充满韵律感的蹄声,特别是骑在马上纵横驰骋,享受征服这种庞然大物的感觉,从小就令她痴迷不已。 就像很多富二代喜欢收集名车一样,她喜欢收集名马也很正常,不过名车和名马相比就过于肤浅,很多人收集名车但只摆在车库里,很少开出去,而且说白了,限量版名车这种东西,还有保值增值的属性,将来家道中落了还能卖掉换钱。 她不需要考虑保值增值的问题,再限量版的名车也不止一辆,而她的名马全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使每匹名马都会随着年龄的老化而贬值她也不在乎。 另外,她跟那些只会搜集名车但车技渣渣的富二代不同,任何一匹名马,不论它们擅长的是速度赛、障碍赛还是舞步赛,一旦被她骑上就会焕然一新,释放出更高的竞技水准,因为她的骑术配得上它们。 每次看到社交圈里那些同样对名马感兴趣的朋友们转发的关于飞马的照片和视频,她就一阵阵的胸闷,因为以前她们发的照片都是她的马,就算不是她的马,也会在下一秒被一串数字买下,变成她的马。 作为超凡动物的马,她也有好几匹,但它们同样跟飞马没法比,无论是从实用程度还是炫酷程度而言。 越是得不到的,她就越心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频率低头查看手机信息,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说不定还以为这位情窦初开的少女正在等待男友的来信。 终于,在离截止期限还有一分钟的时候。 “您好,战马女士,很抱歉让您久等了。” 客服发来了消息。 蕾拉松了一口气,打字道:“情报弄好了吧?我这就结尾款。” “对不起,战马女士,我们很遗憾,您的订单由于不可抗力被取消,我们对此深表歉意,您的订金已经原路退回,并且我们会附加订单金额三倍的赔偿金,请您谅解。” 蕾拉目瞪口呆地盯着屏幕上的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暗网里,她从未听说过超凡忍者会取消订单这种事,如果这个什么鬼客服就在她面前,她肯定会用马鞭狠狠地抽Ta。 “怎么回事?说取消就取消?什么叫不可抗力?给我解释一下!我不需要赔偿,我只需要飞马的情报!如果你们时间不够,我可以再宽限一周!” 她气得连打字的手都在颤抖,白白等了一周的时间,却被放了鸽子。 “很抱歉,由于不可抗力,我们不得不取消您的订单,对于您因此而受到的损失,我们万分遗憾。您的订金已原路退回,三倍赔偿金已经打入您的账户,请您谅解。” 无论蕾拉如何发飙,对方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话,她甚至怀疑自己在跟机器人对话。 尽管对方的赔偿很有诚意,在这种完全匿名的交易里,就算对方收了钱不办事,蕾拉也没有任何办法,总不能找到东瀛去吧? 到了东瀛她也找不到忍者学院,因为忍者学院一向只闻其名,很少有人知道它的位置在哪里,甚至很多怀疑根本不存在大家想象中的忍者学院,所谓的忍者学院只是一个幌子。 对方单方面关闭了订单,蕾拉连投诉的地方都没有,满腔怒火无处发泄,重重地把手机摔到地上,用马靴的鞋跟踩了个稀巴烂,但心头之怒依然难消。 白马已经被她的雷霆震怒吓得溜到一边,不敢靠近她,因为她一旦生气,不管是多么珍贵的名马,抡起鞭子就狠狠地抽。 “算了,看来只能亲自去一趟了。”蕾拉捏紧马鞭。 其实她本来就打算亲自去一趟,但如果能提前搜集到有用的情报,说不定会事半功倍,可惜白耽误了一周时间,否则说不定早已经骑着飞马回来了。 嗖—— 她将右手食指和拇指伸进嘴里,吹响一声尖锐的口哨。 白马战战兢兢地跑过来,她翻身上马,用马靴后跟上的马刺戳了它一下,它就领会到主人的指令,迈开四蹄向马厩方向跑去。 等回到马厩,员工上前迎接,牵住白马的缰绳,他们看出她脸色不豫,但猜不出是谁惹到这位姑奶奶了,全都噤若寒蝉,生怕锅从天降。 “告诉机师和飞行员,一小时之内,给我把私人飞机准备好。”蕾拉翻身下马,冷着脸说道:“备车去机场。” 第245章 亵渎 一月份是加尔各答一年之中最舒适的时期,天气不冷不热,很少下雨,但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当时间进入二月份,气温就会迅速升高,令人被炎炎的暑意包裹。 那场耸人听闻的大屠杀才过去没多久,凶手也没有落网,加尔各答却和平时没有多大的区别,贫民窟的穷人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相比于担心那个神出鬼没的凶手,他们更关心今天晚饭有没有着落。 凶案发生地,垂死之家周围的警戒力量已经大部分撤走了,当被媒体问到凶手何时落网时,当地警方的发言只会打官腔。 时间会冲淡一切,尽管大屠杀喧嚣一时,但总会有层出不穷的新闻转移人们的视线焦点,人类总是善于遗忘。 这天,几辆看上去非常高档的豪车停在垂死之家的门口,与周围那些掉漆掉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私家车形成鲜明的对比。 附近无所事事的流浪汉们蹲在阴影里,深邃的眼窝里射出灼热的视线,盯着那几辆豪车的车门,猜测是哪里来的大人物。 垂死之家周围依然拉着警戒线,除了试胆的小孩子之外,没人敢跨过警戒线进入里面,毕竟那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可怕了,从垂死之家里流淌出来的鲜血染红了整条街道,好几个抵达现场的警察进去看了一眼,就跑出来吐了。 尸体虽然已经清理掉,但据说如果夜里进入垂死之家,会听到屈死的冤魂们在哀嚎,这种说法最先是在试胆的小孩子们之间流传,然后不胫而走,有传言说还有一个进去试胆的小孩子再也没出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车门开了。 几只穿着洁白长袜的脚先后踏上了尘土飞扬的地面。 是女的! 流浪汉们的女性侦察雷达亮起警报,他们兴奋地瞪大眼睛,呼吸急促起来,空闲的手悄悄伸进裤裆。 光是看这几只脚踝的形状与弧度,就知道脚的主人绝对是窈窕淑女。 几道人影走出车外,她们感受到流浪汉们猥琐的视线,冷冷地瞟了他们一眼,像是在看渣滓。 流浪汉们纷纷发出失望的叹息,他们本以为能看到火辣的美女,然而车里走出的几个人全都裹在黑色的长袍里,面貌掩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中。 银色的十字架挂在她们的颈间,随着她们的步伐微微摇晃。 有些流浪汉反而更兴奋了,因为这令他们有了亵渎神职人员的爽感——身为印度教徒的他们,对着天主教修女撸,应该不会遭报应吧? 没错,那几道人影全都是神职人员,准确地说,是五位修女。 她们的修女袍与常见的修女袍稍有不同,用兜帽取代了头巾,脖子周围有一圆洁白的荷叶领,除此之外全是黑色。 哦,她们抬足时偶尔露出的长袜也是白色的。 修女来这里干什么? 为垂死之家里的死者祈祷?还是要超度徘徊在垂死之家里的冤魂? 流浪汉们不关心这些,反正先撸为敬。 也有附近做小生意的摊贩或者路过的当地女性替修女们捏了一把汗,现在是傍晚,天快黑了,一旦天黑,说不定饥渴的流浪汉们就会一拥而上,剥光她们神圣的修女袍,对她们实施集体性犯罪。 五位修女倒似乎没有察觉流浪汉那灼热得几乎能洞穿修女服的视线,她们打量一番垂死之家,然后掀起警戒线,身影消失在垂死之家的里面。 垂死之家里静得像坟墓,地板经过了清理,但依然是红的,甚至连墙壁的底部也是红的,红色高出地板两三厘米,可想而知,那天这里流了多少血。 室内空无一人,也没亮着灯。 五位修女向后掀开兜帽,露出她们的脸。 她们都很年轻,为首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的西方女性,看上去也就不到二十岁,但目光极为锐利。 她们站在特蕾莎修女的遗像前,就连遗像也被溅上了一串干涸的血迹。 一个修女用纸巾替遗像把血迹拭干净。 她们同时在胸前划十字,握住十字架,低头向特蕾莎修女的遗像祷告。 “尊敬的特蕾莎修女,有人竟敢亵渎这片圣地,我们一定要查出真相,严惩凶手!”凯瑟琳代表大家宣誓道。 她阴沉着脸,向其他四位修女打了个手势,五人分头搜索垂死之家。 警察已经把这里搜索了无数遍,有用没用的证物都已经带走了,修女们的搜索注定无功而返。 红色的地板和床铺上用白色的石灰线勾勒着人形的轮廓,只不过这些“人形”都是没脑袋的人形。 “凯瑟琳,这里。”有一位修女发现了一处值得注意之处。 金发碧眼的凯瑟琳快步走过去。 那位修女指着床铺上的一道痕迹,“像是刀剑的斩痕,但又不太一样。” 这道痕迹应该是凶手斩落受害者的头颅后,凶器余势未消,在床铺上留下的斩痕。 但如果是一位对自己的力量控制得游刃有余的高手,按理说动作应该收发自如,不会浪费任何一点点多余的力量,用的力量应该恰好斩落头颅然后就收往,不应该留下多余的斩痕。 凯瑟琳凝视着斩痕,立刻察觉这道斩痕的异样之处,她用手轻轻按在斩痕的侧面。 哗啦。 床铺沿着斩痕的延长线垮塌了,断裂成两半。 “奇怪,斩痕明明并不深,为什么……”旁边的修女诧异道。 凯瑟琳摇头,“床不是由外向内斩断的,而是从内向外断裂的,木头的内部已经被某种力量摧毁了。” “凡人不会拥有这样的力量,现在可以确认,造成这起大屠杀的是一位超凡者……不,应该说是一个恶魔!”凯瑟琳下了结论。 另一位修女点头,“现在向院牧长报告吗?” “不必,此事由我全权处理,等将恶魔缉拿归案再向院牧长报告不迟。”凯瑟琳独断专行地说道。 修女们欲言又止,担心凯瑟琳又像上次那样,明明拥有压倒性的实力,却没有选择缉拿敌人,而是直接杀掉了敌人,然后在院牧长面前宣称是敌人剧烈反抗誓死不降,所以才不得已杀掉的…… 第246章 凯瑟琳 五位修女理论上地位等同,但实际上凯瑟琳是她们之中毫无疑问的头领,无论是从实力、经验还是战斗的意志来判断,她都远强于其他四人。 最令她与众不同的是,她那嫉恶如仇的刚烈性格,一旦被她认定为恶魔,她就会不死不休地追逐敌人。 至于何为“恶”,则由凯瑟琳自己来判断。 她做的这些既不是为名,亦不是为利,更不是私人恩怨,完全来自于她对主的虔诚,她立誓要替主执行正义,斩除一切邪恶。 她们收到消息,加尔各答发生了一起惊人的大屠杀,尽管加尔各答并不属于基督教世界的势力范围,理论上她们不应该插手,而是由当地的超凡者组织来解决,但偏偏南亚的超凡者组织非常松散,最关键的是,这场大屠杀发生在垂死之家。 在基督教世界里,很少有人会不知道特蕾莎修女的名字,她怀着对贫穷困苦者的满腔博爱,年纪轻轻来到混乱贫穷的加尔各答成为修女,为了将大量病患与穷人从二战之后动荡的局势中解救出来,凭借着虔诚与热忱,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建立了垂死之家,收容需要帮助的穷人。 她并不是为了名利或者布道而建立垂死之家,只是单纯的为了帮助穷人。 她几十年如一日地为穷人而奔波,她的行为感动了无数人,获得了和平奖,去世时享受到盛大的国葬待遇,并在死后19年被教皇正式封圣。 特蕾莎修女是当代所有修女的表率,凯瑟琳她们同样对她尊敬有加。 这座建立在加尔各答的垂死之家就是特蕾莎修女成立的第一座垂死之家,不仅如此,更具重要意义的是,特蕾莎修女去世后,曾经在这里显露过神迹,而神迹是封圣的必要前提。 换言之,这座垂死之家无异是与教堂等同的圣地,如果有人在教堂里发动大屠杀,难道基督教世界会视而不见? 发生在圣地的大屠杀,等同于对整个基督教世界的挑衅! 现在凯瑟琳她们判断行凶者是一位超凡者,但尚不清楚行凶者的身份,如果行凶者是一个无信仰者也就罢了,如果行凶者是一位异教徒……性质就更严重了。 异端! 凯瑟琳紧握拳头,无论是恶魔还是异端,遇到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院牧长下达的尽量生擒与感化敌人的指示……只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其他四位修女早就清楚凯瑟琳的作风,不过凯瑟琳有院牧长的宠爱,无论如何都能被原谅,再说她确实是在执行正义,顶多是手段激烈了一些。 她们内心里也觉得,屠杀了这么多无辜者的凶手,确实不能任其活在世上。 这时,凯瑟琳微微侧过头,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 其他修女也察觉了,有很多轻微的脚步声正在悄悄逼近这间屋子,来者并非走的是正门,而是翻墙过来的。 如此虚浮而杂乱的脚步声,显然不可能是什么高手,九成九是心怀鬼胎的普通人。 她们已经猜到是谁了。 屋子的正门与后门同时蹿出……二三十个男人,把屋子堵得死死的。 他们全是当地人,一个个皮肤黝黑,这表明他们的种姓八成是低贱的那两种。 他们衣衫褴褛,有的只穿着一只鞋,有的连一只鞋都没有,从十几岁的少年到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都有,最小的一个甚至可能只有十三四岁左右。 这些人的共同点,是他们眼里都熊熊燃烧着饥渴的火焰,只要遇到一丁点干柴,就会迸发成燎原之火。 他们惊喜地盯着五位修女的脸,对他们来说只要是女的就行,甚至只要是母的就行,而五位修女都这么漂亮,简直是意外之喜。 尤其是金发碧眼的凯瑟琳,容貌中自带一股圣洁气息,而玷污这种圣洁可以获得更大的快感。 “你们要干什么?”凯瑟琳镇定地问道,“听得懂英语么?” 男人们没有回答,只能听到他们喉咙里拼命吞咽唾沫的声音,以及他们摩挲衣服某片部位的沙沙声。 “哦,看来是对我们感兴趣啊……”凯瑟琳瞟了一眼他们手里的动作,她虽然在笑,眼神里却流露出生理上的厌恶。 早就听说这片土地上,性犯罪者不计其数,而且极为猖狂,看来所言不虚。 这些流浪汉敢于作奸犯科,反正完事后大家作鸟兽散,扒着火车跑到几百公里之外,谁还能找得着他们? “来,跟我来,这里发生过凶案,不合适,咱们换个地方。”凯瑟琳故意抛了个媚眼,又向他们勾勾手。 他们快爆炸了,恨不得将这五位修女就地正法,但如果修女们不反抗的话,可以玩得更爽,于是他们失魂落魄般跟着修女们离开垂死之家。 天已经黑了,他们本来就是打算趁着夜色做坏事,然后一哄而散。 修女们带着流浪汉们来到恒河边,一路上又有更多的流浪汉加入,他们以为这些修女们要像女菩萨一样肉身布施,没想到他们惹到的是五位女煞星。 有少量流浪汉似乎察觉到不对,半路悄悄溜掉了。 “都来齐了吗?还有没有?” 凯瑟琳看流浪汉们都聚集在身边,笑容越来越冷。 “既然都来了,那就跳下去吧。”她指着滔滔的恒河水说道。 流浪汉们哪里肯听,疯狂地向她们扑过来,边跑边扯掉自己本来就没多少的遮体衣物。 只见一道明亮的剑光突然爆起,他们还没回过神来,只看到凯瑟琳手持一把造型有别于普通剑的双手大剑,他们甚至没看到这把剑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们自己跳,还是我帮你们跳?” 剑刃横在他们脖子上,而另外四名修女也堵住了其他的路,只留出通向恒河的一面。 这些流浪汉尽数跳进恒河,会游泳的乱扑腾,不会游泳的……就自求多福吧。 凯瑟琳收回剑,对其他修女说道“咱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去狩猎恶魔。” 第247章 狩猎 修女们唯命是从,不敢违逆凯瑟琳的命令,可是恶魔在哪里呢? “可惜,咱们来得晚了,凶手的踪迹已经很难找到了。”一位修女惋惜地说道,“如果不是在罗马尼亚耽误了太多时间,咱们本可以早一些到达这里……” 南亚警方的办案效率实在是堪忧,如此重大的案件,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关于凶手行踪的任何线索,甚至连案发现场的保护都不力,修女们甚至在墙角和床下发现了新鲜的狗屎和乌鸦尿,显然是街上的流浪动物总是趁夜晚潜入这里,把这里当成了临时居所。 即使凶手留下了一些线索,恐怕也被尸位素餐的南亚警察和流浪动物给破坏掉了,修女们想找到凶手的线索和行踪很困难。 “不是凶手。”凯瑟琳面若寒霜地打断道“是恶魔!” 刚才说话的修女噤若寒蝉,唯唯诺诺地点头。 她们都知道,一旦被凯瑟琳认定为恶魔,意味着凯瑟琳不想活捉敌人,几乎就是宣判了敌人的死刑。 她们刚抵达加尔各答,而在数天前,她们一行人深入地处罗马尼亚森林里的一处村庄,调查那里发生的村民连续死亡与失踪的事件。 她们抵达村庄之后,还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因为那看起来就像是个被废弃的村庄,街道一条萧条,几乎看不到烟火气息,更别说活人了,只有野狗在街道上流窜,偶尔还会钻出几只懵懂的野生动物,她们甚至和一头正在翻垃圾箱的棕熊狭路相逢。 若是超凡棕熊也就罢了,区区一头普通的棕熊肯定伤不了她们,那头棕熊刚听到动静,把脑袋从垃圾箱里抬起来,就被凯瑟琳一剑把熊头劈落,同时飞起一脚将熊尸踹翻,令脖腔喷出的熊血没有一滴沾到她们的身上。 她们查看了地图,确定这就是她们要找的村庄,没错。 上次村庄跟外界联系已经是几天前的事了,有一个男性惊恐地拨打报警电话,声称刚消停几天的村民失踪事件再次发生了,他的语气极度恐慌,可以说是语无伦次,拼命请求快来救他们,然后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电话中断了。 按照惯例,每通报警电话都会保留录音以备日后查证,警方检查了录音,发现录音里有某种奇怪的杂音。 村庄位于罗马尼亚西部的山区森林深处,只有一条穿越林区的道路通向外界,距离最近的市镇至少要五个小时的车程。 这不是警方头一次接到来自村庄的报警电话,从前一阵起,村民就声称连续有人失踪,大部分情况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过偶尔有猎户在森林里找到失踪者残缺不全的尸体,但是尸体已经被森林里的动物严重损毁。 罗马尼亚当地警方去调查过几次,没什么头绪,认为是森林里的狼或者棕熊干的,或者是其他猛兽,并且组织狩猎队进入森林,用枪声驱赶可能存在的猛兽,并且叮嘱村民不要进入森林,更不要夜间进入森林,最好能避免单独外出,尤其是小孩子,如果离开家一定要有大人跟着。 警方的行动确实起到了一定效果,狩猎队从森林里拖出五条狼尸和两头熊尸,虽然经过解剖,没有在狼胃和熊胃里找到人体遗骸,但完全有可能是被消化掉了。 村民们也提高了警惕,尽量避免进入森林。 作为一个坐落在森林里的村庄,靠山吃山,想完全不进入森林是不可能的,好在不少户人家备有猎枪,需要进林子时,都会找相熟的猎户跟着一起进。 小村庄的好处就是绝大部分村民都是熟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请人帮忙比较方便。 据说,狩猎专家不太放心,曾经请警方化验一下找到的狼粪和熊粪,看里面是否有人体组织。 警方不太乐意,但还是把粪便样本送到大城市的警方实验室,结果在一共七份样本里的两份中发现了尚未被完全消化的人体组织和人类毛发。 事情到此似乎已经板上钉钉,尽管依然有狩猎专家怀疑粪便里的人体组织和毛发并不意味着狼和熊杀了人,可能只是它们啃食了在野外找到的人类尸体,但这种怀疑无法被证实,警方不可能为捕风捉影的事浪费太多时间。 村子里连个旅馆都没有,警方每天要在往返的路上消耗十个小时,那些习惯于露宿野外的狩猎专家们倒是住在村子里。 连续几天没有再发生失踪事件后,警方便宣布此事已经了结,凶手就是那五条狼和两头熊,还拍了照片登了报,收获了奖章和总局的表扬,然后带着狩猎专家撤出了村庄。 这次又接到电话报案,依然是那个村庄,警方的心里就有些别扭了,明明都盖棺定论的事儿,还想翻案不成? 没办法,警方磨磨唧唧地出警,结果警车还没走到一半,发现路断了。 村庄唯一通向外界的道路,被一堆乱石和树木堵死了,可能是前两天夜里下大雨,附近山体暴发了小型泥石流。 警车过不去,靠走路的话,一天都到不了,而且警察们都穿的是皮鞋,真要走路抵达村庄,脚底板都得磨出满脚血泡。 没办法,警方又调来工程队,让工程队清理道路,像他们这种穷地方也不可能动用直升机。 村子跟外界断绝了联系,打村民的电话也打不通,这倒很好解释,应该是泥石流损毁了电话线路。 清理道路没那么容易,几十吨的巨石把路都砸烂了,想挪走得动用大型工程机械。 警方只能先撤回市里,请狩猎专家拿着卫星电话徒步前往村庄——警方依然认为是猛兽作祟,觉得是上次狩猎的漏网之鱼,无论是熊还是狼。 五名狩猎专家组成的狩猎小队背着猎枪挎着猎刀进入森林,向村庄进发,每个人都是一把好手,精通从林生存。 警方觉得,可能都不用自己出动,说不定等路面清理好了,狩猎队已经带着好消息回来了。 第248章 隐修院 到了第二天,罗马尼亚当地警方估摸狩猎队已经抵达了村庄,但并没有电话打回来报告情况,于是警方拨打狩猎队的卫星电话。 卫星电话没拨通,警方认为是狩猎队信号不好,毕竟就算是卫星电话,一旦地处山区,电话与卫星的连线被山体挡住,照样打不通电话。 后来市里发生了一起针对市议员女儿的绑架案,警方全被调集起来解决这件大事,就把狩猎队和村庄的事忘到了脑后,一连几天连电话都没再打过,毕竟被野兽袭击的村民哪有被绑架的市议员女儿重要? 等警方解决完绑架案,好几天过去了,狩猎队和村庄音讯全无,警方这才觉得不对劲。 正好路面已经差不多清理干净了,警方打算再去一趟村庄,就在他们出发前,一个蓬头垢面满身血污的男人冲进了警局。 正在列队准备出发的警员们吓了一跳,以为是嗑了药的流浪汉,正待将其赶走,却发现这个男人正是狩猎队里最年轻的一个狩猎专家,叫约翰啥的。 约翰倒地后就陷入了昏迷,警员们赶紧叫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 在医院检查后,约翰身体多处受了擦伤和刮伤,肋骨还有几处骨裂,但总体而言没有生命危险,他昏迷是因为精神和体力极度衰弱,像是一口气跑了很远的路。 原本打算出发去村庄的警员们兵分两路,几个人先行一步,另外的人留在医院等男人醒来。 等到第二天,男人终于清醒了,一醒来就惊恐地大叫,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物。 他的精神受到严重冲击,无论问他什么,他只会蜷缩着身体,眼睛瞪得圆圆的,语无伦次地念叨着一个词——魔鬼。 昨天前往村庄的警员如泥牛入海,音讯全无,他们全都是荷枪实弹的,虽然这种小地方往往一年也没一次实战开枪的机会。 警方又派了几个人过去,特意叮嘱要按时联络,结果还是一去不复返。 这下子,警方终于觉得害怕了,正当他们一筹莫展之际,五位妙龄修女出现在警局门口。 修女们自称来自阿勒山隐修院,宣布此事已经由她们接手,喝令警方不得干涉。 小地方的警察哪见过这场面?说真的他们有些不服,一个个三四十岁的大老爷们,怎么能听几个小姑娘的命令? 就在他们出言不逊的瞬间,一道剑光冲天而起,警局大门的立柱轰然倒塌。 手持利剑的凯瑟琳简直像是死神,警员们吓得屁滚尿流,本能地想拔枪自卫,结果这时上级传来了命令,严格要求他们听从修女们的命令行事,不得有误。 在失业率居高不下的东欧,除非辞职不干了,否则警员们不敢违抗上级的命令,只得乖乖地忍气吞声,听从凯瑟琳的指示。 修女们似乎知道约翰的事,可能是医护人员闲言碎语走漏了风声,令“魔鬼”一词不胫而走,被修女们通过一些途径得知了。 凯瑟琳命令警员带着她们去医院探望约翰,他已经处于精神分裂的状态,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凯瑟琳只用了几秒,就宣布这件事是恶魔所为,她和另外四位修女要去村庄驱魔。 有的警员偷偷向认识的上级打听了这些修女的来历,这才知道她们都是超凡者,而她们出身的阿勒山隐修院更是一个既神秘又强大的组织,几乎整个基督教世界发生的灾害事件都在她们的管辖范围之内。 据说,阿勒山是诺亚方舟在大洪水之后最后停靠的地方,令其在基督教世界有了独一无二的地位,是毫无疑问的圣地。 至于这些修女所在阿勒山隐修院是否是在地理位置上的阿勒山,这就没人知道了,因为阿勒山地形险峻,极难登顶,人们对山上的情况所知极为有限,据说考察队在阿勒山上发现了疑似诺亚方舟残骸的事物,但至今未得到证实。 五位修女以凯瑟琳为首,她命令警方准备一些食物和饮水,然后开车带她们前往村庄。 在村庄外围,她们下了车,让警车自行返回。 警员们不敢多说什么,但心里觉得这几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可能要步狩猎队的后尘了。 修女们进入村庄,只看到空无一人的街道和乱蹿的野生动物。 大部分房子是空的,还有少量房子的地板和墙壁上存在大量干涸的血迹,以及人类的断肢。 修女里有擅长追踪的超凡者类型,循着蛛丝马迹找到村子的学校,在学校体育馆里发现一道暗门。 暗门是被从内部反锁的,修女们猜到幸存的村民应该都藏到了暗门后面,于是喊他们开门。 无论她们怎么喊怎么敲门,暗门始终关得紧紧的。 不过凯瑟琳隐约听到门后有轻微的动静,于是她挥剑插入暗门的门缝,斩断了里面的暗臼,然后手腕一拧,用剑强行撬开了暗门。 暗门开启的同时,砰砰几声枪响伴随着火光从暗门里响起。 除了枪声之外,还响起妇女的尖叫和孩子的哭声。 只听叮当叮当一连串的脆响,凯瑟琳不躲不闪,身形未动,用剑挡住了所有子弹,甚至还包括散弹。 暗门后面的村民看傻了。 剑光再闪,他们的猎枪和手枪全被劈成了两截。 这时,村民们终于看清楚了,站在门外的不是他们害怕的魔鬼,而是五位年轻貌美的修女,但这几个修女全都一身煞气,尤以凯瑟琳煞气最重。 “你们这些混蛋是怎么回事?连站在门外的是谁都不知道,就敢胡乱开枪?”凯瑟琳用剑指着他们破口大骂。 另外四名修女已经趁着这个机会冲进室内,瞬间就将任何持有武器的人缴械,不论是枪、刀、球棒或者餐刀。 这是一间半地下室,面积很大,但是非常老旧了,修女们甚至在墙上看到了镰刀斧头的标志以及一条斑驳的俄文标语——“社会主义是苏维埃政权加全国电气化”。 第249章 庇护所 看到极具时代特色的标志和标语,修女们隐约猜到了这间半地下室可能是许多年前的人防工事。 学校本来就有在紧急情况下充当避难所的作用,学校的教室一般建得比民房更加坚固,宽广无遮挡的操场更是可以在地震来临时充当难民的聚集区。 地下室的面积大约有半个操场那么大,分隔成很多区域,分别有不同的作用,比如物资室、厕所、集体卧室、电机房、空气和水循环过滤系统等等。 承重墙既厚且坚固,内部有钢筋加固,彰显出那个特殊年代的特质,为了在核生化战争中幸存下来,而不惜工本建造的庇护所,包括里面配备的各种设备,以今天的眼光看来,都是又大、又沉、又笨、又丑的淘汰货。 尽管如此,令人惊讶的是,这些又大又沉又笨又丑的大家伙们,竟然在时隔这么久的现在还能照常运转! 莫名有些令人感动。 那个年代的工厂非常朴实,不像现在的厂商一样,为了促使用户周期性更换新产品,而故意把产品做得精致而易坏。 如果把现在那些小巧、精致、节能、充满高科技感的产品配备在这间庇护所里,恐怕用不了十年就别想开机启动了…… 地下室里的其他东西,比如桌椅、架子、床铺,无一不充满了时代感,很多东西都有五角红星作为点缀。 走入这间地下室,就仿佛跨越了时空。 当然,这些机器毕竟太过古老了,即使还能运转,发出的噪音实在令人难以忍受,难为这些村民居然能在地下室里待下去。 更糟糕的是,藏在里面的村民数量明显超过了地下庇护所的设计容量,空气净化和循环系统不堪重负,室内空气相当浑浊,仅仅是勉强能让人活着的程度,咳嗽声此起彼伏。 凯瑟琳刚才破门时,就察觉暗门异常沉重,似乎是精钢所制,两层精钢门板之间还夹层了一层厚厚的石棉,用来防御核爆或者大吨位炸弹爆炸带来的冲击和高温。 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在末日中幸存下来。 然而,过去的人们想象中的核武末日没有到来,这里却令村民们在恶魔的威胁中幸存了下来,起码是幸存了大部分。 地下庇护所里的灯还是老旧的白炽灯,缺点是亮度低能耗大,不过有防爆网防止意外破碎,有几个村民自带了手摇式应急灯,照亮了室内。 凯瑟琳让两个修女守在门口,自己和另外两位修女走进地下室,此举是为了防止有意外发生,导致全体被包了饺子。 村民们一个个蓬头垢面,跟非洲来的难民无异,男人们颤抖地站在前面,老幼妇孺缩在后面。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门弄坏!”一个女子歇斯底里地尖叫道。 一些孩子好不容易止住哭声,被叫声吓得又开始哭了。 “快!把门堵上!否则恶鬼就会把我们全杀了!” 女子踉跄地想去关门,凯瑟琳拉住她,然后一巴掌抽在她脸上,把她抽得原地转了半圈,摔倒在地。 “闭嘴!” 村民们刚要起骚动,就被凯瑟琳一声厉叱震慑住了。 果然没人敢再喊叫了。 “你……你们是什么人?”一个壮年男子鼓起勇气问道“是警察吗?是来救我们的么?” 他就是刚才端着猎枪向门外开枪的人,现在只剩半个枪把握在手里。 “你看我们像警察?”凯瑟琳没好气地反问道。 村民们惶恐地面面相觑,他们看出这五人都是修女,但修女为什么会来到这深山老林里? “警察在哪?警察来了吗?是不是在外面?”男人探头向外张望。 “别做梦了,你以为那些废物警察来了就能救你们?警方已派人过来了,而且派出了两波人,如果你们没有看见,只能说明他们根本没有抵达这里,恐怕在半路就已经被截杀了。”凯瑟琳冷酷地说出了事实。 村民们好不容易生出一点点希望,又像冷水泼头,一些妇孺又开始低声抽泣。 “别哭了。”那个男人回头说道“哭有什么用?这几位修女不是来救我们了么?” 凯瑟琳冷冷地打量着他,发现他穿着一条猎装裤子,口音也跟其他人不同,问道“你是狩猎小队里的人?” “是,我叫罗恩。” 罗恩的胆子比村民大一些,也见过世面,他刚才亲眼看到凯瑟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挥舞利剑形成一道光幕,完美地挡住了所有子弹,包括散弹,他心里想到了什么,于是试探着问道“难道……你们是超凡者?” 凯瑟琳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个能听懂人话的了。” 有些村民恍然,但更多村民还是一脸懵逼,毕竟这是一个相当闭塞的村庄,村民们对外界发生的事其实不太关心,无论是政权更迭还是股市兴衰,对他们来说都不如村里的一亩三分地重要,再上生育率走低,村里大部分人都是垂暮老者,年轻人越来越少,很多村民这辈子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附近的市镇了,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出过国。 “我们是来自阿勒山隐修院的超凡修女,奉院牧长之令前来驱逐异端、斩妖除魔!” 凯瑟琳握住胸前悬挂的十字架说道,其他修女也同时握住十字架。 村民们还是听得很懵,不过他们至少听懂了,这些修女是来救他们的,虽说他们对这些年轻姑娘没什么信心就是了。 罗恩见的世面比村民们多,他其实也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为人比较孤僻,大部分时间独自生活在林间木屋里,以打猎为生。 “阿勒山隐修院……” 他喃喃地重复道,这个名字对他有些耳熟,是在哪里听说过呢? 啊!对了!他以前在森林里救过一队徒步者,徒步者说他们曾经想去阿勒山徒步,但是每次接近那边,他们的装备就会莫名损毁,令他们不得不放弃行程,其他徒步者和登山者也遭遇过类似的情况,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人们进入阿勒山。 第250章 狩猎队 罗恩听他救下的徒步队讲述他们在阿勒山的经历时,只是当乡野奇谈随便听了听,毕竟像这种怪事逸闻其实在林子里很常见,大部分是以讹传讹,每个猎人都能说出几个类似的故事。 如今和凯瑟琳说的相印证,罗恩不禁犯了疑,难道在阿勒山里真的存在一所神秘的隐修院?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和村民们能不能活下去,只要活着,说不定他以后有机会亲身去阿勒山走走,而如果死在这里,谈其他的都没意义。 “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又为什么会躲在这里?从头到尾讲给我们听。”凯瑟琳用手指从一个打开的罐头里舀了一口品尝,刚送进嘴里就皱起脸吐掉,“呸!这罐头过期了吧?” 罗恩叹了口气,把他知道的事情全部讲了出来。 他们这个临时组成的狩猎小队已经是第二次到访这个村子里,两次的成员并不完全相同,但两次都有罗恩。 上次正是罗恩提出要警方检查狼粪和熊粪里是否有人体成分,还搞得警方很不愉快,在他的坚持下,警方还是送检了,结果证明有两份粪便里确实含有未消化的人体组织和毛发,罗恩硬着头皮又提出疑点,指出这可能是狼和熊吃到的死人,而不是狼和熊杀的人,但警方懒得理他了,否则这么大的森林要怎么查证呢? 这次警方再次召集队伍,心存疑虑的他始终对这个村子的情况放心不下,于是又加入狩猎队,在道路被巨石和树木封死的情况下,与其他队友一起徒步赶来村子。 他们狩猎队里都是好手,风餐露宿长途跋涉是家常便饭,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结果在即将抵达村子时遭遇了袭击。 那天深夜,离黎明只有两三个小时的时候,由于已经提前假设森林里有恶狼或者棕熊袭击人,所以五人狩猎队在夜里轮流放哨值班,那个时间正好是罗恩当值。 平时他们这些猎人独自在森林里狩猎时,都是用一些小机关架设在营地四周,保护自己的安全,喜欢玩高科技的就用激光报警器,喜欢土办法的就用细线绑上易拉罐,当有动物进入营地范围时,挡住激光或者触碰细线,就会响起警铃。 罗恩他们不仅在营地周围架设了机关,还轮流值班,按理说万无一失。 他半夜被同伴叫醒后,就抱着猎枪坐在篝火旁,身边趴着自己的爱犬加文,它是一条忠实的法国狼狗,被他从小一口羊奶一口肉地养大,成为他的得力助手。 半夜的森林又潮又冷,他裹紧大衣,给篝火添了柴,为了给自己找点儿事做,用枪油擦拭保养从不离身的猎枪。 趴着睡觉的加文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起了头,盯着黑漆漆的密林。 “怎么了,加文?” 罗恩见状也放下棉纱,悄悄打开了猎枪的保险。 夜晚一片死寂,由于是冬天,连虫声都没有。 不太对劲。 罗恩的直觉向他发出警告,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同伴们都叫醒,但毫无根据地叫醒大家,如果最后什么事都没有,他肯定要被大家臭骂一顿,而且不再信任他。 就在这时,明明设置的机关全都静悄悄的没有响,加文突然像被踩到尾巴似的跳起来,汪汪狂吠。 罗恩的眼前没有看到危险,那么危险一定是来自后方,于是他下意识地把猎枪扛到肩上,向后上方开了一枪——不向正后方开枪,是因为正后方是帐篷,他担心误伤到队友。 砰! 枪声惊醒了树林里的飞鸟,同时帐篷里响起一声惨叫。 罗恩转身一看,只见一道黑影挟着一个队友迅速消失在树林里,而那个队友看上去已经失去了意识,脖子上血流不止。 他端起枪但是没敢开枪,还是因为怕误伤队友,更何况那道黑影太快了,他觉得就算是开枪也打不到。 另外三个队友都惊醒了,跌跌撞撞地爬出帐篷,他们只看到一顶帐篷像是被利爪撕碎似的,里面全是血。 队友以为是棕熊干的,抄起猎枪就要追,罗恩发誓那是一个人形,但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队友被带走了,不能不追。 他松开加文的链子,让加文追踪那个东西,但平时勇敢无畏连棕熊都敢斗的加文却一反常态,夹着尾巴呜咽不止。 在他的死拉活拽之下,加文才勉强带着他们追踪。 追踪并不困难,因为同伴的血迹稀稀拉拉地流了一路。 他们追得太急了,每个人的体力不同,慢慢拉开了差距,带着狗追在最前面的罗恩只听后面连续响起惨叫,停下来一看,只有一个队友追了上来。 这个队友就是如今躺在医院里,神智受到严重刺激的约翰,但罗恩当时并不知情。 两人心知情况不妙,这绝对不是狼或者熊干的,动物虽然会简单的战术,但绝没有这么聪明。 十几分钟的时间,两个队友离奇消失,罗恩和约翰一致决定不能黑灯瞎火的再追了,否则连他们两个可能都活不了,如果连他们都活不了,谁来报信呢?谁来把森林里的危险传递出去? 他们回到营地,发现营地已经被彻底摧毁,他们带来的东西,尤其是卫星电话,全都被毁了。 加文紧张地对着漆黑的丛林不停地狂吠,时而向东,时而向西。 狗不会弄虚作假,如果不是他们被复数数量的敌人包围了,就是敌人的移动速度极快,在绕着他们兜圈子,寻找他们的破绽伺机而动,或者……只是单纯地戏耍他们。 但是人类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动物也不可能啊! “嘻嘻……” “咯咯……” 什么东西在笑,像是……年轻的女性,但声音很怪,像是特意捏着嗓子,声音又细又尖。 罗恩和约翰全身都是冷汗,他们明白了,敌人是在故意戏耍他们,欣赏他们的恐惧,以敌人掳走其他同伴的速度,想杀死他们简直轻而易举。 偷香 第251章 突围 女人的声音在逐渐接近,像是从外圈进入了内圈,有时候他们用强光手电乱晃时,还能照到一个转瞬即逝的影子,想用手电光跟住那个影子却做不到,动作太快而且树林太密。 罗恩跟约翰对视一眼,现在他们有两个方案,一是原地固守到天亮,二是突围。 附近无险可依,固守几乎是等死,离天亮还早,于是他们选择突围。 敌人速度太快,想突围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分散突围,两人分别跑向不同的方向,期待其中一个能逃掉。 这样的决定很冷酷,但符合他们熟悉的丛林法则,丛林不会怜悯弱者。 罗恩选择向村子的方向跑,约翰选择往他们的来路跑,这样的选择也许是因为前者是光棍,而后者有家庭,两人几乎是0度分道扬镳。 罗恩跑了之后,听到阴恻恻的笑声是向后方追了过去。 他没有感到劫后余生的庆幸,因为他猜到敌人无论是否解决掉了同伴,马上就会来追自己,于是他没有闷头傻跑,估算着速度和距离,找到了一个树干里的熊窝,他们上次来的时候就是从这个熊窝里杀掉了一头没有冬眠的棕熊。 罗恩藏进熊窝,用树枝和乱草盖住树洞口,关上手电,捂住加文的嘴巴。 他刚弄好这些,就看到一道影子瞬间掠过。 天太黑,影子又太快,他只能确定那是一个年轻女人,嘴唇上全是鲜红的血。 他躲在熊窝里不敢出来,直到天亮,他才战战兢兢地离开熊窝。 往回走不太可能,那女人肯定正在树林里找他,他想活下去,只能反其道而行之,冒险往村子的方向逃跑。 进入村子之后,他看到村民们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原来这段时间村子里已经有十几人失踪,都是在夜里被从家中拖走的,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几天,整个村子就不剩活人了。 村民们也有想冒险突围去求救的,但全都如泥牛入海,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等来救援,如果罗恩再晚来一步,村民们可能就要冒险突围了。 如果村民都是青壮年,而且选择罗恩那样的方式分散突围,说不定真能跑出去几个,但青壮年的村民本来就少,好多又跑出去求援再也没回来,剩下的村民以老幼妇孺为主,他们就算要突围,也只会集中突围。 另一个更不利的因素,想从这个村子突围只能往邻市的方向跑,剩下三个方向只会走进更蛮荒的森林深处,这令村民们更无法选择分散突围。 罗恩力劝村民们固守待援,不论他的同伴是否突围成功,警方见狩猎队也一去不返,肯定会派人来找,只要能坚持几天,道路就疏通了。 但问题是,哪里能固守呢? 村子里年纪最大的一个老爷子说道,以前村子里有一个人防工事,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于是大家跟着老爷子来到学校,在体育仓库里搬掉一大堆挡路的杂物,发现了这道暗门。 所幸,人防工事还能用,于是大家带上所有能带的方便食品,集体躲进了人防工事。 有些小孩子还想带着宠物一起躲进来,但罗恩考虑到空气循环系统的压力,带头把相伴多年的加文留在外面,毕竟这时候人命才是最宝贵的。 他们一直在人防工事里躲着,有几次他们听到有抓挠暗门的声音,还好暗门够厚够坚固,怪物没能闯进来。 人防工事里的生活令人绝望,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外面任何一点儿动静都令他们既期待又惊恐,他们期待有人来救他们,但又怕门外不是援兵而是怪物。 他们吃完了自带的食物,又翻出人防工事里不知储藏了不知多少年的罐头,到最后,无论是空气、水还是食物,都已经到极限了。 罗恩一开始还不停为大家打气,但后来他自己都怀疑人生了,为何救援还不来? 如果再没人来救他们,他们只能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尝试突围了。 凯瑟琳皱着眉听完了罗恩的叙述,感觉其中有用的东西很少,不过至少她相当确定造成这番杀戮的应该是一个超凡者,一个恶魔。 她走回到暗门门外,打量一番说道“唔,这爪痕……是个喜欢留长指甲的恶魔么?” 刚才她们没注意,这时才看到钢铸的暗门上横七竖八交错着浅浅的划痕,像是尖利的指甲挠出来的。 “如果仅仅只有这种档次,还真是高估她了啊……”凯瑟琳不屑地笑道,因为如果是一个擅长用爪子攻击的超凡者,只能对钢门造成这种程度的破坏,估计也就是lv、lv的水平吧,五位修女之中随便拎出一个就能对付。 罗恩闻言也凑过来看了看,他只看了一眼,就惊讶地说道“这……这是恶魔留下的?” “你不是说是有人在外面抓挠暗门?”凯瑟琳反问道。 “我以为是……但是……”罗恩疑惑地说道“但是……这爪痕……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是棕熊留下的啊……” “什么?棕熊?”凯瑟琳一愣。 罗恩把自己的手放在门上,尽量分开五根手指,对比爪痕的间距,“你看,我的手要张开得这么大,才会造成这种间距的爪痕,除非那个怪物的手跟棕熊的手掌一样大,否则我看这就是一头棕熊留下的。” 修女们看得清楚,罗恩作为一名成年男子,把五指张大到极限,依然比不上五道爪痕之间的间距。 凯瑟琳觉得丢了面子,恼火地说道“你不是说……” “我知道,但那种情况我们也不敢开门查证,可能是我们误会了……”罗恩承认错误。 中间夹了石棉层的暗门隔音效果很好,只要门一关,就能断绝大部分声音,村民们就没听到修女们在外面喊他们开门的声音,除非是爪子挠门或者利剑斩门这种程度的破坏,以钢铁为介质将声音传递进来。 在外面抓门的是棕熊,这意味着什么?难道就是刚才被她杀掉的那头正在翻垃圾箱的棕熊? 偷香 第252章 夜袭 凯瑟琳有些尴尬,她认为的恶魔痕迹却是棕熊留下的爪痕,但她知道质疑狩猎专家的判断是毫无意义的事。 罗恩问道:“对了,你们进村子的过程顺利么?没有遇到那个怪物?还是被你们杀了?” “很顺利,什么都没遇到。”她说。 “那……外面村子里的状况一切正常?”他又问。 “大概吧,除了一些野生动物在乱蹿之外。” 罗恩纳闷地自语道:“奇怪了,难道那家伙已经离开村子去了别处?” “我怎么知道?总之你们先出来吧,我已经受够了这地下室的空气,有我们在,不论什么恶魔来了也别想全身而退!” 凯瑟琳相当自信地说道。 罗恩和村民们小心翼翼地离开地下庇护所,回到村子里,荒凉的村子跟他们离开避难前没什么区别,除了很多人的家里被闯进来的小动物搞得一团糟之外。 “加文!加文!你在哪儿?” 罗恩吹了声口哨,呼唤爱犬的名字,这几天他一直很想念它,希望它没出什么事。 汪汪! 一条狼狗欢快地从远处跑来,亲昵地投入罗恩的怀抱。 “你还好吗,小家伙?这几天饿着你了么?”罗恩惊喜地摩挲着加文的毛发,发现它除了身上多了几处小伤之外并无大碍,可能是跟野生动物搏斗时受的伤。 加文的精神状态也不错,这几天应该想办法填饱了肚子,罗恩在庇护所外面放了几袋打开的狗粮和猫粮,本意是让加文以及村民养的其他宠物吃,事后想来可能就是这些猫粮狗粮招来了棕熊。 现在是下午,离天黑不远了,怪物往往是天黑出没,但也有几个人可能是白天失踪的,罗恩催促大家赶紧回家取来野营炉之类的厨具以及面粉、生肉等食物,聚集到学校里做饭吃饭,不要自己滞留家中。 地下庇护所里生不了火,村民们好几天没吃烹制的食物了,尽管怪物的阴影还悬在头顶,但至少来了几个号称能解决问题的修女不是么?而且她们看上去确实很强,也很有自信。 村民们没有其他选择,就算是突围也要等明天天亮,夜里突围是最糟糕的选择,只好按罗恩说的回家取东西,然后聚集到学校的体育馆里生火做饭。 村民们气氛沉闷,不言不笑,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可见他们这段时间里经受了多么大的恐惧和绝望。 凯瑟琳和另外一位修女去村子周围巡查,剩下三位修女留在体育馆里,一是保护这些村民,二是打听有用的信息,可惜村民们几乎没人看到过恶魔的样子,什么也问不出来。 吃完晚饭,天色黑了下来,村民们更加惶恐,甚至还有人想回到庇护所里,但是庇护所的暗门已经被凯瑟琳毁掉了,即使回去也没办法把门上锁,更何况庇护所里的空气循环滤材所剩不多,虽然储备很多,但其中大部分受潮生霉不能用了,支撑不了这么多人。 略加思考之后,凯瑟琳让老幼妇孺进入庇护所过夜,派两个修女守住门口,剩下的青壮年男人留在体育馆里。 夜色渐渐深沉,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凯瑟琳和另外两个修女在体育馆周围巡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村民们都躺下了,但和罗恩一样,大部分都没有睡着,胆战心惊地睁眼凝视着黑暗。 过了一会儿,罗恩爬起来上厕所,他自己倒在其次,主要是带着加文解决生理问题,他把这条狗训练得不会在室内大小便,必须到外面解决。 去体育馆外面有些危险,不过只是上厕所而已,用不了几分钟,再说三名修女还在巡逻,他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来到外面,带着加文在一棵树旁边解决了问题,正要返回体育馆,突然看到一道人影向他招了招手,像是示意他过去。 那道人影披着黑色的袍子,夜色中看上去似乎是修女服,罗恩以为是哪位修女找自己有事,但因为他刚才在撒尿,所以不方便靠近。 “怎么了,修女?”他问道。 她没说话,还在向他招手。 “好的,我马上过去。”他以为她有什么不方便被别人听到的话,比如会引起普通村民恐慌的事情,于是小跑着向她靠拢。 走到一半的时候,加文突然冲着人影狂吠起来。 “嘿!小家伙,怎么了?嘘,别叫了!安静!”罗恩蹲下来,试着安抚爱犬。 这时,凯瑟琳正好巡逻到这里,听到加文的吠叫,赶过来查看情况。 “它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凯瑟琳问道。 “呃……它……” 罗恩刚想解释,就见之前那个“修女”不见了,他正纳闷,突然见到凯瑟琳身后又出现了一道人影,似乎就是之前的修女,但这次距离稍近,他发现这个人穿的衣服并不太像是修女服,除了领部没有白色的荷叶边之外,最关键是她胸前没有像其他修女一样挂着银色的十字架。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加文已亮出獠牙,凶狠地向凯瑟琳身后的人影作势欲扑。 “小心你后面!”罗恩大叫。 凯瑟琳似乎察觉到什么,想要转身,但是晚了。 罗恩看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反正他知道假修女从身后袭击了凯瑟琳,只听嗤啦一声,凯瑟琳的修女服像无数只蝴蝶般破碎。 完了! 他心说凯瑟琳恐怕凶多吉少,这下不死也得受重伤,亏她之前还夸下那么大的海口,这下可怎么办? 然而,他想象中凯瑟琳横尸于地的场景没有成为现实,凯瑟琳身体一震,随即提膝转身,来了个漂亮的后旋踢。 砰的一声,这一脚力量奇大,假修女被踢得像炮弹般横飞出去,结结实实撞到一棵树上,连树都撞断了。 “呵呵~故意卖个破绽给你,你还真上当了……就只有背后偷袭这种本事吗?” 凯瑟琳好整以暇地冷笑道。 罗恩揉了揉眼睛,看到凯瑟琳的修女服之下竟然还穿着一身铠甲! 第253章 十字剑 当然,凯瑟琳身上穿的的铠甲并不像过去上战场时穿的那种全副武装的重甲,而是样式比较简易的轻甲,类似于无袖汗衫,由鳞甲与大片骨板结合而成,这样既能保证动作的灵活性不受影响,又能重点防护胸腹等要害部位。 当凯瑟琳转过身时,罗恩惊讶地看到她竟然毫发无伤,倒不是轻甲起了功劳,而是她背着的那把剑挡住了假修女的偷袭。 这把剑的剑刃宽度有成年男子的手掌那么宽,剑柄很长,显然是为了双手握持而设计,这也很好理解,这么大的剑,让一个女性单手挥持的难度太高了。 另外,剑的左右剑格也很长,所谓剑格就是剑柄与剑刃之间的护手。 长长的剑柄与长长的左右剑格,令这把双手剑的样子有别于普通的双手剑,更像是一支十字架。 这么大的双手剑显然不可能挎在腰间,凯瑟琳平时是把它背在背后,借用宽松的修女服遮挡住,外人根本看不出来,而且这剑的宽度还能一定程度上防止敌人在背后的偷袭。 “凯瑟琳!” “凯瑟琳!你没事吧?” 另外两名修女听到打斗的动静,纷纷赶来助阵。 “我没事,不要让她跑了。”凯瑟琳专注地盯着敌人。 “呼~呼~” 假修女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还没站直身体,就剧烈地咳出好几口黑红色的血。 凯瑟琳和另外两名修女将她三角形包围。 罗恩仔细打量着假修女,难道她就是这些日子以来造成村民连续失踪和死亡、以及在树林里袭击狩猎队的真凶么? 她的相貌比较普通,皮肤异常苍白,是那种没有血色的惨白,脸和胳膊都显得相当瘦削,眼睛却有些凸起,有些像是甲亢患者的状态。 她的呼吸异常急促,正常人如果以这种速度呼吸,可能已经形成呼吸性碱中毒了。 “你就是造成村民连续失踪的恶魔么?你把失踪的村民怎么样了?如实说出来,说不定我能饶你一命!”凯瑟琳用剑指着她,“若是不说,今天我就会让你下地狱!” “呼~呼~” 假修女依然在急促地呼吸,涎水从嘴角淌落,似乎比正常的口水更加粘稠。 “不说话是么?” 凯瑟琳杀心已起,以很高的速度挥剑向她劈去。 “赛琳娜!是你吗?赛琳娜!”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一道人影急速跑来,向假修女扑过去,正好挡在凯瑟琳的攻击路线上。 凯瑟琳不得不急刹住身形,以免误伤普通人。 来者是一个大约五十岁左右的中老年妇女,长期生活在乡下令其比城市里的同龄妇女显得老,她的衣着也很老土,还包着一个更老土的花头巾,体型较胖。 她哭喊着向假修女冲过去,不停地叫着“赛琳娜”这个名字。 “站住!你疯了吗?”离她最近的凯瑟琳一把拉住她,“那就是杀死你们村民的恶魔啊!” “不!不!那是我的女儿赛琳娜!不是恶魔!”她使劲挣扎,想从凯瑟琳手里挣脱。 凯瑟琳一愣,而那个假修女则趁着这个机会再次向凯瑟琳扑过来。 “你找死……” 凯瑟琳正要挥剑斩向她,中年妇女却纵身挡住凯瑟琳,任雪亮的剑刃向自己落下。 凯瑟琳不得不收剑,眼看中年妇女即将被假修女从背后袭击,另外两个修女及时拦截,而凯瑟琳趁着这机会又是一脚踹在假修女的身上。 假修女又撞断一棵树,这次她再也爬也不起来了。 明明是她们救了中年妇女,她却毫不领情,对她们又打又抓又挠,尖叫道:“滚开!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这是个疯婆子吗?”凯瑟琳骂道,“真不识好歹!” 这时,其他村民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戴茜!戴茜!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戴茜,你这几天去哪了?” 他们七手八脚地把中年妇女拉住。 “那是赛琳娜!她们把赛琳娜杀了!”戴茜泪流满面地哭号道。 村民们听得愣住了,疑惑地望向假修女,但此时假修女扑倒在地,看不到她的长相。 “怎么回事?赛琳娜又是谁?”凯瑟琳问道,“这个女人怎么没进地下庇护所?” 罗恩替他们解释道:“赛琳娜是前几天村子里失踪的一个女孩,但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而戴茜……自从赛琳娜失踪后,她拒绝跟我们一起进入地下庇护所,一直留在外面寻找女儿,我们以为她凶多吉少了,没想到……” 凯瑟琳若有所思地点头,对两个修女使了个眼色,她们拖着半死不活的假修女来到大家面前。 好几道手电光照在假修女的脸上。 “赛琳娜!真的是赛琳娜!”村民们惊呼道,“她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 三位修女疑惑地对视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凯瑟琳这两脚踢断了赛琳娜好几根肋骨,断裂的肋骨可能已经刺穿她的肺部,如果不及时得到救治的话,她必死无疑。 “赛琳娜!我的孩子啊!我可怜的孩子!”戴茜嚎啕大哭,她想抱起女儿,但被罗恩拦住了。 “戴茜,你冷静一下!她不一定是你的女儿,我刚才亲眼……” 罗恩正要对她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本来已经奄奄一息的赛琳娜却突然像弹簧一样跳起来,扑倒了旁边一位离得太近的村民,不等大家反应过来,她张开嘴巴,狠狠向那人的脖子咬下去。 “啊!” 一声惨叫,那人的颈动脉被咬断了,赛琳娜咕嘟咕嘟贪婪地吞饮着喷涌的鲜血,仿佛那是无上的美味佳肴。 村民们全都吓傻了,就连戴茜的哭喊声也卡在了喉咙里。 事情发生得太快,谁都没有做好思想准备,就连修女们也是如此,她们见赛琳娜被踢得这么惨,都没有防备她竟然还能暴起伤人。 凯瑟琳再次踢在赛琳娜的侧腹,把她踢飞出去,另外两个修女赶紧检查那人的伤势,可惜颈动脉破例的他已经没救了。 第254章 齿痕 尽管大家七手八脚想帮被咬的村民止血,但颈动脉受创者失血速度太快了,现场没有任何急救设备,那人很快就凉凉了。 “他的死,要算在你的头上。”凯瑟琳对戴茜冷冷地说道。 戴茜呆若木鸡,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那柔弱的女儿竟然杀人了,而且还是把人活活咬死,甚至还……吮吸那人的血液。 凯瑟琳提着利剑,杀气腾腾地向赛琳娜逼近,这次没人再阻止她了。 “呼~呼~” 然而,连续受到重创的赛琳娜却像没事人似的站起来,喘息的样子像是一条野狗,凸起的眼球死死盯着凯瑟琳……的脖子。 “超恢复能力么?”凯瑟琳举起十字剑,“我倒想看看,如果把你的头砍下来,你还能不能恢复!” “最好不要杀她!”罗恩在后面喊道,“这件事有古怪,杀了她,线索就断了!” 凯瑟琳嫌麻烦般皱眉,叹气道:“也罢,姑且听你的吧。” 说完,她高速向赛琳娜疾冲而去,冲至近前,一脚踹翻赛琳娜,另外两个修女一起动手,把赛琳娜反绑在一棵树干上。 村民们再也不敢靠近赛琳娜,只有罗恩壮着胆子走到赛琳娜面前,用手撩开她披散的头发。 “啊呜~” 赛琳娜伸长脖子,想去咬他的手,不过他早有防备,灵敏地地撤回了手,没让她咬到。 他察觉她似乎很想咬人,尝试用手当作诱饵吸引她的视线,果然他的手移动到哪里,她的脖子就伸到哪里,一副极度饥渴的样子,眼中只有他的……血肉。 “赛琳娜……是得了狂犬病吗?”有村民远远地说道,“是不是被森林里的野狗咬了?” “狂犬病?”罗恩摇头,“不像。” 他端起一杯水,在赛琳娜眼前晃了晃,她没有特殊的反应,然后他干脆把水泼到她脸上,她依然没什么反应。 “凯瑟琳修女,能帮个忙吗?”他说道。 凯瑟琳走近,“要做什么?” “像我这样把手放在这里就行。”他示范道,将手放在离赛琳娜的脸半米左右的位置。 凯瑟琳依言而行。 罗恩从刀鞘里抽出一柄猎刀,把左手手指划破一道小口子,血流出来。 他将自己的手在距离赛琳娜的脸一米左右的距离晃动,她罔视更近的凯瑟琳的手,脑袋始终跟着他流血的手指在转动,身体剧烈挣扎,喉咙里咿呀作响,上下牙齿嘎嘣嘎嘣地作出咬合动作。 她的体温比正常人的体温要高,呼出来的气带有明显的温度,像是她身体内部有一台火炉在燃烧。 她这副样子令村民们更加望而却步,纷纷退得更远,因为担心她是不是被什么病毒感染了。 即使是超凡者的身体抵抗力很强,但也不是病毒免疫。 罗恩在赛琳娜晃动脑袋的时候,注意到她脖子上的一处伤痕,于是用一根树枝挑起她的头发,露出她的脖子。 “这……难道是……” 凯瑟琳的瞳孔陡然收缩,像是看到什么极度难以置信的存在。 “什么动物咬的吗?蝙蝠?” 罗恩纳闷地盯着赛琳娜的脖子,她的侧颈位置有两对圆点状的伤痕,像是牙齿咬的齿痕。 这对齿痕精确地穿过她的颈静脉,位置非常危险,如果是猛兽咬的,没有理由她能活到现在。 从伤口的愈合情况来看,这应该是旧伤,至少不像是近几天内受的伤,但考虑到赛琳娜表现出来的超恢复能力,又不太好肯定。 罗恩正想进一步检查,剑光一闪,凯瑟琳举着剑横在他身前。 “不用做多余的事了,我现在就砍掉她的脑袋。”凯瑟琳的手微微颤抖,但不是因为她害怕,而是极度的愤怒。 罗恩一愣:“为什么?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她导致村民失踪的吧?” 赛琳娜的母亲戴茜突然回过神来,像发疯似的想冲过来阻止凯瑟琳,但被村民们拦住了。 “住手吧,戴茜!那不是赛琳娜,至少不是以前的赛琳娜!你没看见她刚刚咬死了杰森?你女儿的命宝贵,难道别人的命就不值钱了?” 村民们同样情绪激动,杰森晚上还跟大家一起做饭吃饭,转眼间就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任谁也无法接受。 “呜呜呜……”戴茜放声大哭,不甘心地向凯瑟琳伸出胳膊,“我的女儿啊!我可怜的女儿……求求你,仁慈的修女,看在上帝的份上……” “上帝?”凯瑟琳冷冷瞟了戴茜一眼,“上帝不会保佑她的,不会保佑他的敌人。” 罗恩呛声说道:“为什么?总要有个理由吧?” “看到这对齿痕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凯瑟琳用剑指向赛琳娜的脖子,“吸血鬼!她已经被转化为吸血鬼了!” 吸血鬼? 这个只应该存在于青春小说和电影里的名词令大家全愣住了。 “呃……仅仅因为她脖子上有一对齿痕就说她是吸血鬼?这是不是太武断了?”罗恩仗义直言。 “你眼睛瞎吗?”凯瑟琳愤怒地说道:“还有你们,你们的眼睛都瞎了?这么多确凿无疑的迹象,难道你们全都视而不见?如果不需要眼睛,可以捐给需要的人!” 说罢,她挥剑一扫。 村民们掩面惊呼,以为赛琳娜必定人头落地。 过了几秒,他们壮着胆子一看,赛琳娜的脑袋还在原位,只是她的肩膀被划开一道伤口。 这道伤口相当深,几乎露出了骨头,正常人受了这样的伤,肯定血如泉涌。 赛琳娜确实也流血了,但流的不多,她的血液似乎比正常人要粘稠……不,这不是光用粘稠就可以解释的,应该说她的血液里的血小板极为活跃,几秒就已经止血,再过几秒,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如此神奇的一幕令村民们看得目瞪口呆。 伤口愈合之后,就开始结痂,然后随着她挣扎的动作,结的痂开始脱落,痂下露出粉嫩的新生皮肤……像是把正常人伤口愈合的过程加快了无数倍。 第255章 燃烧 如果仅仅是伤口快速愈合的现象,并不能说明什么,有些超凡者拥有能令自己或者其他人的伤口快速愈合的能力,当然,就算是有这种能力,这愈合速度也太过恐怖。 凯瑟琳一开始也认为赛琳娜是拥有超愈合能力的超凡者,但综合种种迹象,事情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如果是吸血鬼的话,大蒜、十字架之类的应该有用吧?”有村民扬声说道,“你们身上不是有十字架吗?试试不就知道了?” 凯瑟琳瞪了一眼说话者,“大蒜没用,十字架有用,如果是钉进她心脏的话,但起作用的原因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而是钉进心脏之后就能阻止她心脏的愈合,想要彻底杀死她,只能砍下她的脑袋!” “我女儿只是病了,她不是吸血鬼啊……”戴茜的眼泪已经流光了,“求求你们把她送到医院吧……” 村民们于心不忍,但事情的离奇程度已经超过他们的想象,他们不知道该帮哪边说话……更何况,这几个修女也不会听他们的。 “把她带走吧,不想看的,也全都离开,或者转过身。”凯瑟琳摆手,有村民拖着戴茜回到体育馆里。 戴茜像是连灵魂都离开了身体,只剩下一具空壳,哭干眼泪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女儿,直到看不见为止。 罗恩叹了口气,“一定要这样么?” “我也不想,但她已经不是人了,是野兽,是恶魔,她的眼里只有新鲜的血肉,把她放走会伤害更多人。”凯瑟琳提起剑,“你不需要回避么?” “我……我想看看。”罗恩知道没人可以阻止凯瑟琳,但他一定要看到最后,否则他一辈子都会后悔。 凯瑟琳不再多言,在额头双肩胸前虚划十字架,闭上眼睛默默向神祈祷。 剑光一闪。 赛琳娜,或者说曾经是赛琳娜的这个女生,身首异处。 罗恩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在那个瞬间,他看到赛琳娜脖颈里涌出的血液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似的,想要拉住分开的头颅,把脑袋拉回脖子上,但血液的力量毕竟有限,她的脑袋还是落在地上。 更令他心胆俱寒的是,赛琳娜的脑袋落地后似乎还没有立刻死亡,嘴巴依然顽强地一张一合,眼睛更加凸起,如同想在最后关头吮吸新鲜的血肉来挽回自己的生命。 而她的无头尸体还在奋力挣扎,想挣脱束缚,把自己的脑袋捧起来再放回脖子上…… 凯瑟琳抬剑又放下,她本来再被一剑将赛琳娜的脑袋再一斩为二,但想到刚才那位可怜的母亲,她心稍微软了一下,还是给那位母亲留下女儿的全尸吧……至少是全头。 足足两三分钟之后。 “刚才那是……”罗恩吞咽着唾沫,说不出话来。 “吸血鬼的生命力极为顽强,这个女人只是被转化的,如果是吸血鬼的元祖……”凯瑟琳的神态之中罕见地掠过一丝恐惧。 “吸血鬼的元祖?”罗恩吓了一跳,“你的意思是说,还不止赛琳娜一个?” “当然。”凯瑟琳扫视周围的森林,“我怀疑,村子里失踪的那些村民,有一些是被杀了,被吸干了血,还有一些是被转化为了吸血鬼。” “可……可吸血鬼不是传说里的生物吗?明明是小说里虚构出来的物种……”罗恩还是觉得无法理解,今天夜里的所见所闻极大冲击了他的三观。 凯瑟琳沉默片刻,摇头道:“你看到的这个吸血鬼,与传说中的吸血鬼不是同一种生物,我们只能猜测,吸血鬼的元祖应该是一位异常强大的超凡者,她拥有某种能力,可以改变受害者的生理机能,令她们原本几十年的正常寿命被大大压缩,取而代之的是极为旺盛的生命力和自我愈合能力,以及对新鲜血肉的渴求。” “借用一下打火机。”她向他伸手,“你身上应该有打火机对吧?” 罗恩掏出打火机递给她,是一次性的廉价货。 他不抽烟,但长期在野外狩猎,打火机是必备的,总不能每次需要生火时都钻木取火。 她用打火机引燃了一根木棍,把燃烧的木棍扔到地上。 “正常人的生命,本应该是这样缓慢有序的燃烧,直到风烛残年才慢慢熄灭,变成一捧灰烬,而被转化的吸血鬼……” 她把打火机扔到木棍旁边,挥剑戳碎。 打火机里的汽油一接触火焰,瞬间令火势增大了上百倍,令整根木棍变成一团明亮的火球,照亮了罗恩既惊且惧的脸。 “就像这样。” 普通人被转化为吸血鬼之后,就像是觉醒了超凡能力,力量和速度大大增强,身体的愈合能力得到了恐怖的飞跃,从凡人变成了超人,体现在生理数据上的就是体温升高、呼吸急促,因为燃烧生命需要大量氧气。 基本上被转化的吸血鬼都活不了多久,在此期间他们会极度渴求新鲜的血肉来弥补生命的损耗,他们对血肉的渴求是无上限的,但即使得到了充足的血肉他们也很难太久,因为他们生命的损耗速度远远高于血肉的补充速度,名副其实的“杯水车薪”。 更可怕的是,被转化的吸血鬼有的会失去理智,变成行尸走肉,但也少量被转化的吸血鬼还能保持一定程度的神智。 罗恩听到此处,突然想到刚才赛琳娜明明有机会袭击离她更近的戴茜,却选择咬向稍远一些的杰森,他刚才没觉得有什么,但此时仔细一想,难道赛琳娜也有一丝神智尚存,所以没有选择攻击自己的母亲? 另外,戴茜这几天没跟大家一起躲进地下庇护所,一直在外面寻找女儿,大家以为她肯定会被怪物杀死,没想到她还活着,说不定这也是因为赛琳娜在用仅存的一丝理智在躲着她…… 他低头注视着赛琳娜的头颅,轻叹一声。 可怜的女孩,安息吧,愿你的灵魂升上天堂。 不过,现在不是为赛琳娜惋惜的时候,死者长已矣,现在更需要为他们自己的安全担心。 第256章 天使 罗恩想起那天夜里几乎全歼他们狩猎小队的那个可怕的笑声,不禁打了个寒颤,难道那就是将普通人转化为吸血鬼的元祖?如果那天夜里他跑得慢了一步,或者没有机智地利用熊窝藏身,此时会不会已经被吸干了血变成一具木乃伊? “那个元祖……就在附近么?”他问道。 “我希望她在,但很可惜她应该已经离开了,她很狡猾,从来不在一处地方停留很久。”凯瑟琳紧紧地握住剑柄,“我一直在追逐她的踪迹,总有一天我会将她碎尸万段,消灭她的每一个细胞,令她再也没有复活的可能!” 罗恩却不那么乐观,光是一个被转化的吸血鬼都如此难缠,如果元祖出现了,恐怕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活不了…… 不,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变成吸血鬼这样的怪物,袭击啃噬自己曾经的亲人和朋友。 罗恩突然想起来了,传说中的吸血鬼,最早不就是诞生在罗马尼亚这片土地上么? 如今传说成为了现实,而且听凯瑟琳的口吻,吸血鬼的元祖很早就悄然在这个世界里肆虐,只不过普通人对其存在一无所知。 树林深处扑簌簌一阵响动,安静的加文冲着那边狂吠起来。 “你最好回到体育馆里,跟那些村民待在一起。”凯瑟琳聚精会神地握紧剑柄。 树林里摇摇晃晃走出一个人,这次是个老年女性,身体枯瘦,与赛琳娜一样双眼凸起、呼吸急促,嘴巴一张一合,饥渴地盯着他和凯瑟琳。 “这人我上次见过,也是村子里一个失踪者。”他说道。 “无所谓,这些都不重要了,所有的吸血鬼都得死!”凯瑟琳话音未落,连人带剑向那个老妇人冲过去。 老妇人同样张开双臂,喉咙里嘶哑地嚎叫,向凯瑟琳迎面扑来,速度快得不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倒像是奥运会的百米冠军。 凯瑟琳手起剑落,老妇人同样身首异处。 罗恩看得入了神,甚至忘记了恐惧,凯瑟琳那矫健的身影充满了力量感,而她手里那柄大号的双手剑极为适合劈砍,她的动作大开大合,无论是砍人还是砍树都如摧枯拉朽。 她的神情游刃有余,显然尚未使出全力。 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她都比普通人强,但没有强到匪夷所思的程度,她更多的是利用出众的剑术攻击敌人,以免付出多余的体力。 凯瑟琳回头看到他还没走,有些惊讶于他的胆色,作为一个普通人,看到这么多古怪的事还能保持相当程度的冷静,已经算是少见了。 “你想让事情变得简单一些么?”她暂时垂下十字剑,突兀地问道。 “什么意思?”他一愣。 她指着他的手,刚才他割伤自己后,伤口还未完全止血,依然在往外渗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两具尸体,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些吸血鬼追逐新鲜的血肉,当他们闻到鲜血的味道后,就会被吸引过来。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确定要这么做?”他提醒道,“林子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吸血鬼正在游荡,如果他们闻到味道一股脑地涌过来……” “我们是上帝之手,无论是吸血鬼还是恶魔,来多少我们就会消灭多少!我们无所畏惧!”凯瑟琳坚定地说道。 罗恩知道,如果不能把林子里的吸血鬼尽数清理干净,村子就永无宁日,即使突围也可能在林中遭遇袭击。 “好吧,准备好。” 他深吸一口气,用猎刀的刀刃抵住自己的手掌,狠了狠心,快速一划。 嘶—— 痛感沿着神经传递入他的大脑,他疼得咧了咧嘴,鲜血从掌心快速涌出。 他找了个上风头的位置,爬到房顶的高处,让夜风将自己的血液味道吹向树林。 没过多久,一具具行尸走肉般的模糊人影从树林里出现,她们年龄不等,其中有几张他见过的面孔,正是一部分失踪的村民,剩下的他没见过,可能是路过这里的游客或者徒步者。 不知道是否是巧合,这些吸血鬼都是女性,一个男的都没有,是因为元祖只选择女性进行转化么?还是说只有女性能被转化? 至于失踪的男性村民,估计都被杀死吸干了血。 她们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数量目测有十几个,跑出树林之后,她们明确了罗恩所在的位置,加速向他冲来。 如果凯瑟琳挡不住她们,罗恩肯定会被撕成碎片。 事到如今,他已经看开了,反正他是孤家寡人一个,能在死前开开眼界,也算是不虚此生了。 他望向凯瑟琳的背影,只见她静静地站着,似乎对潮水般涌来的吸血鬼们视而不见,甚至还把十字剑插在地上,空出双手。 “这是我的手,这是我的心。”她仰面朝天,双手高举,喃喃念诵道。 “我永远追随你,我全部献给你。” “炼净我的手,炼净我的心!” 随着她的话语,她白皙的双手突然绽放出白亮的光芒,手心里像是托举着两个微型的太阳。 罗恩眯起眼睛,头皮都炸了起来,像是感受到某种无形的威压,浑身在颤抖。 当凯瑟琳垂下双手拔起十字剑时,她的手恢复了正常,但整支长剑像是变成一支光剑,释放出巨大的光芒与热量,昏暗的树林都被照得明如白昼。 她这柄长剑,相比于普通的剑,拥有更长的剑格与剑柄,如果说更长的剑柄是为了方便双手握持,罗恩一直不明白这么长的剑格有什么用? 此时他才恍然大悟,整体散发出白炽光芒的长剑更像是一支雪亮的十字架被凯瑟琳握在手中,像是代上帝行使神罚的使者。 “天使。”在场的另外两位修女虔敬地注视着凯瑟琳,在胸前划着十字。 “什么?”罗恩没听明白。 “凯瑟琳·炽天使。” 两位修女说完这句话没头没脑的话,也拔出武器,加入战团。 第257章 远行 罗恩咕嘟咽了口唾沫,原本不信教的他已经有下跪的冲动了。 吸血鬼们也像是被凯瑟琳的威势所震慑,甚至暂时忘掉了新鲜血肉的诱惑。 她们舍弃罗恩,远远地围拢凯瑟琳,像是在犹豫是进攻还是逃跑。 凯瑟琳替她们做了决定,她开始行动了。 她疾冲至一个吸血鬼身前,高高跃起,挥剑下劈。 吸血鬼来不及躲闪,过于明亮的光芒令她们根本看不清剑势的来路。 凯瑟琳落地、收剑、转身,向另一个吸血鬼冲过去,而之前那个吸血鬼从头至下腹出现一条笔直的光路,光路迅速扩散,吞噬了它的全身,在眨眼间被焚烧成灰烬,少量残余的骨渣摔到地上也碎成了粉末,被夜风卷起吹向天空,世界上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人。 一个、两个……吸血鬼们在她和她的光剑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剑光所及之处,一个接一个被焚烧成灰烬。 罗恩隔着一段距离,眯着眼睛可以隐约看清光剑的形状,但吸血鬼近在咫尺,只能看到一大团刺眼的光芒向自己砸落,这令她在战斗中拥有极大的优势。 凯瑟琳脸上每一根汗毛都被照得纤毫毕现,她的瞳孔像水晶般澄澈,身体笼罩在神圣的光芒之中,如同一位持剑的复仇天使。 终于,剩下的几个吸血鬼,她们的求生本能压过了对血肉的渴望,开始四散逃跑……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她们对血肉的渴望本身就是源于她们的求生本能,她们知道如果得不到充足的血肉补充体内的生命力,她们用不了多久就会死亡,毕竟吸血鬼不是永动机。 三位修女分头追击,杀死了绝大部分吸血鬼,不过仍然有一两只速度快体力好的吸血鬼逃回了树林。 如果剩下两个修女也来帮忙的话,应该没有一只吸血鬼能逃跑,但考虑到地下庇护所的安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凯瑟琳手里的光剑逐渐熄灭,树林里恢复了原本的黑暗,罗恩的眼前仍然有些发青,这是在夜里注视过强光所造成的视觉残留。 “把你的手包扎一下吧,今天夜里应该没事了,可惜跑了两只。”凯瑟琳的脸上掠过些许的疲惫,语气中充满了遗憾。 “等明天,可以试试让加文追踪她们,它可是一条好狗,打猎的时候总是表现得很出色,无论是狐狸还是野猪,只要被它闻到气味就跑不了。”罗恩拍了拍爱犬的脑袋,“它刚才还救了我,如果不是它,我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天的后半夜很平静地度过了,村民们见识了修女们的厉害,终于睡了个安稳觉,不过罗恩没把元祖的事告诉他们,省得他们忐忑不安,反正凯瑟琳说过,元祖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既然元祖已经离开,只要把漏网之鱼消灭掉,这个村子就会恢复往日的安宁。 罗恩自己倒是辗转反侧,整夜没怎么睡着,在世界平静的外表之下,其实一直在发生着很多普通人不知道的事件,如果将普通人生活的世界看成“表世界”,而将超凡者的世界看成“里世界”的话,那他今晚则管中窥豹般瞥见了里世界的一角。 后面两三天,罗恩、凯瑟琳和另外两名修女进入森林,在加文的嗅觉指引下,成功地帮助她们解决掉了那天夜里逃跑的两个吸血鬼。 姗姗来迟的警方入驻村子,统计失踪者的身份信息,以及其他的善后事宜,但他们明显是第一次接触到跟超凡者有关的事件,办事很不爽利,还总喜欢多问,被凯瑟琳骂了好几次。 凯瑟琳本打算多盘桓两天,进一步扩大搜索范围,以防还有其他漏网之鱼,然后返回阿勒山隐修院向院牧长复命,但在接到一通卫星电话之后,她改变了主意。 罗恩不知道电话内容是什么,反正只看到凯瑟琳挂断电话之后,脸色非常难看。 凯瑟琳接到隐修院的通知,南亚的加尔各答发生了一起血腥的大屠杀,那边并不属于基督教世界,按理说应该由当地的超凡者组织来解决,但南亚的超凡者如一团散沙,而且此事涉及到被祝福的特蕾莎修女,她怀疑是异端所为,血洗垂死之家借此向基督教世界挑衅,不可容忍。 她带领四名修女马不停蹄离开村庄,辗转前往最近的机场,在罗马尼内国内转机之后,飞往加尔各答。 罗恩去市里的医院探望,可惜约翰的状态依然没有好转,疯疯癫癫的。 那天夜里他和约翰分头逃跑之后,他无法想象同伴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才会吓成这样。 这些狩猎专家都是独行侠,被警方临时拼凑起来的,彼此之间并不算特别了解,但毕竟共过患难,罗恩不忍心看到同伴的惨状。 约翰的家人也赶来医院,一对以泪洗面的母女,身上的衣服很简朴,看上去手头拮据。 他听说约翰是为了警方给的报酬才加入狩猎队,可惜落得这样的下场,如果不能康复的话,以后孤女寡母的要怎么生活下去? 为什么不是我? 罗恩感慨上天的不公,他孤家寡人一个,即使死了也只有加文会为他伤心,偏偏他活了下来,而最不能倒下的约翰却倒下了,这……就是恶魔的行径吧? 除了必要的路费之外,他把身上几乎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塞给了这对母女,她们虽然穷,却不愿接受怜悯,说什么也不要。 罗恩告诉她们,他接下来要去非常危险的地方,深入荒野,活着回来的机率不大,把钱带在身上也没用,但如果他成功了,也许能找到让同伴康复的办法。 几近绝望的母女俩重新产生了一线渺茫的希望,她们询问他要去哪里。 罗恩只说出一个简单的地名——阿勒山。 如果同伴是被恶魔吓成这样,也许可以试着求助于上帝和天使。 他衷心希望神秘的阿勒山隐修院里,除了像凯瑟琳这样的复仇天使之外,还存在能治愈人们心灵的天使。 走出医院,蹲坐在医院门口等他的加文跑到他身边。 “小家伙,又只剩咱们两个了。”他摸摸它的脑袋,“这次咱们要出一趟远门,还是只有你和我,就像美好的旧时光,怎么样?” 加文汪了一声,也不知它听懂没有。 他相信它听懂了,即使听不懂他说话的内容,也可以感受他的心情,毕竟这么长的时间它和他相依为命,一起风餐露宿,早就已经谁都离不开谁。 “走,加文!” 罗恩提起精神,昂首挺胸地向附近的车站走去,加文忠实地跟随在他身侧,一人一狗就这样消失在罗马尼亚的街道里。 第258章 春 早上,江禅机起床,洗漱穿衣服出门,在他关门的同时,左右隔壁的门也同时被拉开了,像是特意以他出门的动静作为信号似的。 “早上好,早上好。”他别扭的对左右说了两遍。 陈依依点头,也向33号点头作为招呼。 33号倒是以点头回应陈依依的招呼,对江禅机却说道:“不用特意跟我说话。” “就算是邻居出门碰见了,至少也要打个招呼吧?” 江禅机觉得她是有些害羞,毕竟这种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对她而言是头一次经历。 下楼之后,令他意外的是,房东大婶的面色不是很好,脸上的出油量比平时多了三成,显然昨天晚上熬夜了。 他根本没想到,房东大婶昨天在网上发了那条“拥有招问题少女的体质是什么样的体验”的问题之后,她本意是装逼自问自答,但有沙雕网友不解风情,在底下跟帖调侃,说她白日做梦,于是她跟网友几乎对骂了一夜。 “呀!这孩子是谁?” 来到大众澡堂,文华阿姨见到他们身后跟着的33号,不禁有些惊讶,她仔细打量着33号,总觉得33号的长相、气质之类的属性与普通的国人女生有一点点差别,但又说不清到底是何种差别。 “呃,她是国外来的短期交换生,暂时住在出租公寓里。”江禅机硬着头皮解释道,“她叫33号。” 文华阿姨又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责怪道:“给别人起外号可不是好孩子。” “不是外号啊,她的……父母……嗯……比较不靠谱,因为他们喜欢玩的一款游戏里的主角叫33号,就给女儿起了这个名字,哈哈……不是还有姓王的父母给孩子起名叫‘王者荣耀’吗?这些父母啊,真是够了!就不怕几年后过气游戏不如狗吗?” 江禅机信口开河,偷眼看了看33号,她倒是没生气,大概因为她对自己可有可无的生身父母并不在意。 “是吗?那确实挺……不合适的。”文华阿姨半信半疑,她也听说过类似的新闻,现在这些年轻的父母有时候实在太任性了。 “您好,我是33号。”33号微微鞠躬。 “快进屋坐一会儿吧,喝茶吃些点心垫一垫肚子,梓萱今天早上有点起晚了。”文华阿姨招呼道。 “谢谢,但是不用了,我在外面等一会儿就行。”33号婉拒。 不过她这种刻意保持距离的态度在热情的文华阿姨面前没什么用,文华阿姨干脆走到她身后,强行把她推进屋里,然后给他们端来茶点招待。 文华阿姨好奇地对33号问东问西,33号拙于应付,有时候江禅机不得不替她糊弄两句。 “梓萱昨天晚上又学到很晚?”江禅机岔开话题。 “嗯……不是很晚,但没睡好。”文华阿姨笑道。 “哦。” 失眠很正常,江禅机也就没再追问,而文华阿姨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昨天夜里是梓萱由女孩踏入少女的转折点,折腾了半夜也是正常,即使大家都是“女生”,这种事也不方便公开讨论,毕竟梓萱也挺害羞的。 过了一会儿,梓萱打着呵欠走出房间,敏感地看了看他们,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快去上学吧,别迟到了。”文华阿姨催促道。 江禅机一边吃点心,一边随意瞟了一眼梓萱,觉得她脸上似乎有些潮红,心说难道她发烧了?不过如果她发烧的话,文华阿姨没有理由不知道,所以也就把这件事忘到脑后。 四人一同向学校进发,33号落在后面,没有跟他们并排前行。 “你这样子,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霸凌你了呢。”江禅机回头说道。 33号没有理他,而是抬头注视着树枝。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花。”她简单地答道,“树上的花开了,春天来了。” 江禅机他们三人闻言也抬头望向树梢。 果然,树梢上出现了点点小花,白色的花,中间是粉色的蕊,小而精致。 这几天江禅机都住在学校,始终笼罩在迦梨的阴影之下,没心情东张西望,竟然没注意到春天的脚步已经悄然来临。 “这是什么树?像是樱花树,但又不是。”33号疑惑地问道。 “呃……” 这个问题把江禅机问住了,什么树都他而言都是树而已。 梓萱仔细打量着树和花的细节,说道:“好像是麦李。” “麦李?这是啥?”江禅机头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也是蔷薇科的植物,算是樱花树的近亲吧……很多人以为是樱花树的,其实都是把麦李误认为樱花,不过反正也差不多。”梓萱解释道。 “好吧,涨姿势了。不管是樱花还是麦李,都挺好看的。”江禅机嗯嗯点头。 梓萱撇了撇嘴,“跟你说这个简直是牛嚼牡丹。” 33号痴痴地盯着麦李树的枝条,昨天下午来这里的路上,路边的这排麦李只是抽出些许嫩叶,一夜之间,竟然就繁华似锦。 一夜的时间,很短也很长。 说它很短,因为只有十来小时的时间,说它很长,是因为一夜之间,很多事情都会悄然变化。 33号像是又回到了忍者学院里,在漫天飞舞的樱花中努力训练。 “阿嚏!” 她小小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酸楚的鼻子。 “怎么了?感冒了?”江禅机问。 “不……有些花粉过敏而已。”33号摇头。 她想起来了,她从小时候起,每天春天就会花粉过敏而打喷嚏,但是进入忍者学院之后,她就不再过敏了,因为忍者的面罩隔绝了花粉。 一晃数年,她再次在春天打起了喷嚏,因为这个春天,她可能不会戴着面罩度过。 “要不要戴上口罩?”江禅机好心提醒道。 “不用了,偶尔打打喷嚏也挺好的。”33号再次摇头,心情莫名地轻松了不少。 打喷嚏还好? 江禅机不明白她的脑回路,打喷嚏不是挺难受的吗? 真是个怪人! 不过算了,反正不关他的事。 第259章 不速之客 真的是忽如一夜春风来,上学路上的很多花都绽放了,也有很多花抽出了花蕾,绽放在即,尤其是越靠近红叶学院,道路两旁的花树就越多。 等再过一两周,这条道路恐怕会成为花的海洋,甚至一阵轻风吹过,就会有缤纷的花雨落下。 有人借着花树在拍婚纱照,穿着洁白婚纱化着盛妆的新娘满面笑容,与新郎挽着手,在摄影师的指挥下摆出种种融入美景的姿势。 除了江禅机以外的几个女生,路过新娘时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对了,33号,你们宗主邀请我们去忍者学院作客,这你听到了吧?忍者学院在哪啊?”他好奇地问道。 33号回过神来,“忍者学院不止一处,我是在青木原树海里接受训练的,不过如果没人领着,即使你去了也找不到,或者在接近的时候就已经被悄悄打晕,等醒来后就出现在银座街头了。” 江禅机才不信她的恐吓,不过他相信忍者学院肯定非常隐秘就是了。 “不止一处?这样多麻烦,为什么要建那么多分院?”他问。 33号瞪了他一眼,“我才觉得奇怪,你们竟然只有一个校区,难道不怕敌人把你们围歼么?” 江禅机:“……”围歼怎么可能?他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势力可以围歼红叶学院。 “就算不是围歼,而是天上落下一颗核弹呢?”她又说。 这就有些超现实了…… 33号无奈地摇头,“你可能不了解忍者的历史,反正自本能寺一役之后,我们就不愿给敌人围歼我们的机会,超过半数的超凡忍者绝不会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这算是我们看到敌人的惨状而汲取的教训。” 江禅机猜出超凡忍者们很没有安全感,所以狡兔三窟,像是时时刻刻为亡族灭种做准备,这种做法不能说是错的,只不过在歌舞升平的和平年代,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对了,就算天上掉下核弹也没事,红叶学院地下深处有避难所的,我们还进行过消防演练呢。”他说道。 这次轮到33号无语了。 说着说着,他们走到红叶学院的校门口。 江禅机随意瞟了一眼,只见校门口附近停着一辆豪车,按理说校门口附近不能停车,无论是学生家长还是有人来访问,都要把车停到指定的停车场,而这辆豪车却旁若无人地停在校门口,显得很扎眼。 几个校警围在车边,正在跟车主或者司机交涉,但车主似乎不为所动,执拗地不肯移走车辆。 令江禅机意外的是,平时凶神恶煞般的校警对这辆车却相当客气,大概是因为……这辆的车牌尾号竟然是8888,而车牌号的前缀则是代表外交人员的车辆,这两点加在一起令校警心存顾虑。 这不关江禅机的事,所以他当作没看见似的径自从豪车旁边走过。 然而,就在这时,车后门却开了,一个女声从车内传出:“是姜婵姬同学么?” 他一愣,不由望向车内,只见豪车后排坐着一个外国女生,短发,发色是深沉的酒红色,但并不是染的,散发出天然的光泽,肤色微呈小麦色,应该是热衷于户外运动的女生。 她的短发不是男生标准的短发,而是女生标准的短发,用摩斯定了型,有些像是超级赛亚人那种发型,只是没那么翘。 豪车后排很宽敞,她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正定定地盯着他。 她左眼角有一颗小米粒大小的黑痣,令她显得分外妖娆。 “呃……我是姜婵姬,请问你是哪位?”他试探着问道。 “幸会!”她故作惊喜地说道:“我叫蕾拉,你不认识我,但可能认识我的一个亲戚。” “谁?”他问,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自己认识的外国人,似乎候选的只有奥罗拉和米奥,后者应该可以排除,米奥的亲戚八成是波斯猫。 “奥罗拉,她是我的表姐,不过只比我大几个月而已。”她笑眯眯地说道。 “哦……”江禅机回头看了看陈依依她们,“你是想找奥罗拉么?我可以帮你喊她出来……” “不不,如果我想找她的话,直接给她打电话就行了……其实我是想找你。”蕾拉的视线从他的衣服扫到鞋,如果这衣服和鞋不是故意做旧的话,那就是真旧。 “找我?有什么事?”他问。 “要不请上车谈谈?”她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坐位。 “算了,我还要上课,有什么事直接说吧。”他摇头。 蕾拉的视线在梓萱和33号的脸上扫了一圈,改口道:“那等你放学好了,你放学后有时间没?” “有倒是有……”江禅机没有娱乐活动,闲得只剩下时间了。 “好,你放学的时候我在校门外等你。”蕾拉微笑,“啊,对了,请不要把我来找你的事告诉奥罗拉,我们姐妹俩好久没见了——我是指在现实里相见,所以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江禅机点头,“我知道了。” “那傍晚再见,拜拜。”她笑着挥手。 江禅机看了一眼为难的校警,说道:“这些校警们的工作不好做,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把车停远一些吧。” 她稍感惊讶,“行,我难得来一次这座城市,正好利用白天的时候到处逛逛。” 他替她关上车门,她果然让司机将汽车开走了。 “她是谁?”梓萱问道。 “说是奥罗拉的表妹,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约好了晚上放学的时候说,到时候你们先回家吧。”他答道,“她不让咱们跟奥罗拉提到她,想给奥罗拉一个惊喜。” 在场者除了他以外,其他人跟奥罗拉基本没打过交道,更不可能去跟奥罗拉说这件事。 33号不知道蕾拉就是出钱购买弗丽嘉情报的买主,不过她出于搜集情报的本能,对这件事稍微留上了心。不过摆在她面前的一个问题是,如果陈依依先回公寓,那她应该跟着陈依依还是江禅机? 江禅机没把蕾拉的事放在心上,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迦梨会不会再次出现。 第260章 窥视 “这间复式洋房共有四个卧室、一个保姆房、五个卫生间——其中四个附带有浴缸,两个是双人按摩浴缸,此外主卧和次卧内还各有一个衣帽间,全都是精装修,厨房是美式风格,餐厅是开放式……” “不用说了。”蕾拉不耐烦地挥手打断房产中介的聒噪,“附赠天台是吧?” “是。天台很宽敞,还建有一个小型游泳池,现在天气还稍有些冷,等夏天的时候,邀上三五个好友在天台的泳池里戏水,趴在池边就可以俯瞰本市的风光……” 中介滔滔不绝地向蕾拉介绍,其实他一开始发现是个年轻女生要看房,而且看的还是这栋高层豪华公寓的顶楼,心里老大不乐意,因为这样的女生怎么可能买得起嘛,最后还不是白跑一趟? 当他磨磨叽叽走到房产中介的办公室外,看到路边停着的加长豪车,以及对蕾拉毕恭毕敬的专属司机,态度立刻来了180度的大转弯,一路殷勤伺候,生怕惹蕾拉不高兴,搅黄了这单大生意——如果这笔价值几千万块钱的生意能做成,他从中能提成3%,简直是一夜暴富! 可惜做的越多,错的越多,他越是把这套房子吹得天花乱坠,蕾拉的脸就越冷,最后干脆让他闭嘴。 她上到天台,忽略掉那个鸡肋的游泳池,向远处眺望,果然看到了红叶学院的轮廓。 “这套房子我要了,把账号给我,去办手续吧,不过我现在就要入住,可以吧?”她说道。 “可以!可以!”中介忙不迭地点头,面对这样爽快的大客户,一切原则都无所谓,哪怕她要当场在客厅里拉泡屎都没问题。 蕾拉直接往中介给的账户里打了全款,然后把乐得晕头转向的中介赶走了。 不一会儿,她手下的保镖兼司机抱着一个大包装箱来到天台上。 “安在这里。”她指着正对红叶学院的天台角落。 保镖拆开包装箱,取出里面的东西,竟然是一台体型巨大的天文望远镜,是业余天文爱好者梦寐以求的款式。 保镖阅读说明书,将天文望远镜组装起来,但不像天文爱好者那样将镜口指向天空,而是像偷窥者一样将镜口平伸,指向红叶学院。 蕾拉选择这里,就是看中了这栋公寓顶层的高度,借助大口径望远镜,勉强可以看到红叶学院的内部,虽然看不到学校的整体,但起码能将马场纳入眼帘。 红叶学院在建校时考虑到这点,特意将校园周围的土地全都买下,而蕾拉买的这栋公寓位于隶属于红叶学院土地的外围边缘位置。 她熟悉了一下望远镜的操作方式,马上迫不及待地将一只眼睛贴在目镜上。 几公里的距离被瞬间拉近。 画面没有她希望的那样清晰,虽然大口径天文望远镜在手,但地面附近的大气扰动相当严重,冷热空气上下对流,视野里就像是水波在摇摆。 保镖搬来了椅子,调整好高度,让她可以舒服地坐下,又给她撑起一顶海滩遮阳伞,让她可以看得更舒服,又给她准备了水果、点心、香槟、饮料,然后默默地退出天台。 蕾拉紧张地咬着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马场,左手和右手不时调整焦距和镜头方向。 这么远的距离,镜头稍微偏一两毫米,马场就能从整个视野里消失,所以她必须调得很小心。 上马术课的女生们陆续出现在马场里,她看不清她们的长相,穿着马术服的她们看起来都一样。 各种各样的马被从马厩里牵出来,她的视线从它们的背上扫过,不禁有些失望,这些马都是普通的马,弗丽嘉不在其中。 她等了一会儿,耐不住性子了,喊保镖上来替她盯着,自己回到屋里休息去了。 直到快中午的时候,保镖给她发来信息,告诉她飞马出现了。 蕾拉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疾奔到天台,保镖已经让开了位置,她立刻将一只眼睛贴在目镜上。 弗丽嘉! 她终于亲眼看到了梦寐以求的飞马! 隔着这么远,加上大气扰动严重,依然难掩它的美丽与卓尔不群! 同时,她也认出了江禅机,因为整个马场里只有他和另外一个女生没穿着马术服。 另一个女生是33号,不知道是疏忽还是觉得无所谓,红叶学院没有收回她的临时通行证,所以她硬着头皮跟着江禅机他们进入学校,江禅机他们也没揭发她。她本想跟着陈依依,但万象学系的老师不像李慕勤那么好说话,不允许无关人员旁观训练,不论是本校学生还是外来人员,所以她没办法,只能曲线救国,继续跟着江禅机。 “怎么了?”江禅机发现33号在愣神。 “没什么。”33号摇头,应该是错觉吧,她总觉得刚才有一股视线在盯着自己,可那个方向在视野可及的范围内明明没有人,要说是有其他忍者闯入了红叶学院,正在隐身观察她,连她自己都不信。 不一会儿,当江禅机翻身坐上马背时,33号再次感觉到那股视线,可那个方向绝对没有人。 正当她断定是自己的错觉时,那个方向突然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家猝不及防地看到33号趴在了地上。 “你在……干什么?”江禅机愣住了。 “……没什么。” 33号尴尬地站起来,刚才那一瞬间,她以为是有人用狙击枪瞄准自己,因为那反光很像是瞄准镜的反光,或者是类似的东西,当然也可能是某户人家在开关窗户时,玻璃造成的反光,但有这么巧吗? “我有事,出去一趟。”33号说道,没有解释原因。 “哦。” 江禅机没有追问,因为他也有秘密,他的秘密就是刚才鱿鱼须向他发出了警告,他没有33号那种察觉视线的能力,但鱿鱼须大致告诉他有超凡者偷窥的方向。 “弗丽嘉,今天咱们不去野外逛了,去探视一下新朋友吧。”他拍了拍弗丽嘉的侧颈,“起飞!” 弗丽嘉助跑并振翅而起,载着他飞向蕾拉刚买下的高档公寓楼。 第261章 退潮之后,才知道谁在…… 蕾拉目不转睛地通过望远镜盯着弗丽嘉,视线随着它迈蹄、振翅、助跑、腾空、翱翔,连眼睛都没舍得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完美!太完美了! 她心中啧啧赞叹,由于过于激动,她的额头都冒出了汗。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马背上那个人不是蕾拉自己。 不过没关系,它很快就会属于她,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它! 弗丽嘉成功起飞后,按照惯例在红叶学院上空盘旋两三圈,像是标明自己的领地似的,然后才飞向它的目的地。 当它飞到空中时,由于它的飞行速度快而且上下起伏,想用望远镜近距离锁定它变得太困难,蕾拉只得缩小焦距,这样才能不让它飞出视野。 太好了!它正向这边笔直地飞过来,她不用再调节镜头的方向,只要控制焦距就可以了。 蕾拉一开始沾沾自喜,不过很快发现不太对劲,因为这……简直就像是冲她来的! 不会吧? 隔着这么远,神仙也发现不了吧? 理智告诉她不可能,但直觉告诉她,她的猜测是对的,这特么的飞马真的是冲她来的! 怎么办? 飞马自己不可能发现她,那么一定是其他人发现了她,也许就是姜婵姬。 弗丽嘉飞得太快了,几公里的距离眨眼即至,它已经进入平飞阶段,照这个速度推算,最多十秒后它就会从她头顶飞过……或者在她面前降落。 赌一把吗?赌它会不会在她面前降落? 蕾拉只犹豫了一秒,决定不赌,如果被姜婵姬目睹自己偷窥的事,恐怕就不好解释了,也会给姜婵姬留下极坏的印象。 但是躲也来不及了,从空中往下看,如果对方知道她在这座楼顶,肯定会发现她在逃跑,而且她也不想逃跑,太没面子了。 于是,她当机立断,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开始脱衣服。 不是脱,她几乎是把自己的衣服直接扯掉,然后噗通一声跳进游泳池里。 等她从池水里浮起来时,正好看到江禅机骑着飞马降落在楼顶。 弗丽嘉降落时掀起的狂风嗖地一下就把海滩遮阳伞掀飞了,这东西如果掉到楼下砸到人可要出事,江禅机不等弗丽嘉停稳,从马背上跳起来,堪堪在遮阳伞飞出楼顶之前把伞杆拉住了。 “呀!姜婵姬同学!不是约好今天傍晚见面吗?为什么你这时候来了?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蕾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先发制人,故作惊喜地问道。 江禅机把遮阳伞放回到地上,转头一看,立刻闹了个大红脸——尼玛蕾拉是光着的! 尽管她的大半截身体都在水面以下,波光粼粼的什么也看不清,但穿没穿衣服还是能看出来的,她甚至连比基尼都没穿! 这……她竟然在裸泳! 不过这天台上除了她以外一个人都没有,而这栋楼又是这一带附近最高的建筑,人家独自在这里游泳,确实穿不穿衣服都区别不大,总不会正好有人控制卫星来偷窥吧?再说以卫星那分辨率,就算偷窥也是自带全屏马赛克…… 江禅机受到的冲击太大,窘迫至极,连他为什么来这里都忘了。 倒是弗丽嘉对异类生物的果体不感兴趣,看这一汪池水清澈见底,像是一个小湖泊似的,自顾自踱到池边,低头咕噜咕噜饮水,牙缝里塞的韭菜……不对,是青草,都漂到水面上了。 江禅机不好意思地拍了它一下,意思是你喝人家的水也就罢了,干嘛还要漱口?人家还在池水里光着泡着呢。 蕾拉完全不介意,惊喜地游到它面前,伸手想摸摸它的脑袋,结果它不客气地用鼻子喷出一团水雾,正喷在她的脸上。 她尴尬地笑了笑,脑袋埋入池里,把沾着马唾液和鼻涕的水洗掉,又重新浮上来,但这次她不敢轻易接近它了。 保镖听到楼顶有巨大的响动,赶紧冲上来察看情况,意外地看到飞马和江禅机居然出现在楼顶,不知所措地以眼神请示蕾拉,她不动声色地微微摇头,他会意地又退出天台。 “姜婵姬同学,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说道。 “呃……”江禅机早已撇开目光,脑子里依然混乱,“呃……正好路过吧……” “是吗?难道你也想游泳?还是说你看见有人游泳就想一起游?”她故意说道。 江禅机一时语塞,鱿鱼须的反应确实是指向这栋公寓楼的方向,这栋楼是附近最高的建筑,如果有人偷窥,一定是在这栋楼上,但他不能确定具体是指向几楼,这楼很高,有几十层,每层的高度都大于普通住宅楼。 理论上说,任何一层都有可能,实际上至少顶部的这些楼层都有可能。 他的视线扫到那台天文望远镜,刚才蕾拉跳水前,已经随手把镜口指的方向拨动到朝向天空。 “这望远镜是……你的?”他反问道,“难道你喜欢天文?” 如果她的回答是肯定的,他就胡乱追问几个天文观测的问题,如果她答不上来或者含糊其辞瞎答一气,就证明她故意说谎。 蕾拉像是猜到他的心思似的,摇头道:“不知道呀,这望远镜是本来就安置在这里的,可能是房产商赠送的?或者前任住户留下来的?反正我一来它就在这里……对了,这栋房子是我刚买下来,要不要带你参观一下?” 说着,她就撑着池边想出水。 “不用了!”江禅机赶紧阻止道,“你想游泳就继续游吧!” “可是我已经游完了啊,不瞒你说,这水还挺冷的,都怪我一时兴起就跳进来了,希望不会感冒……”蕾拉打了个哆嗦,将肩膀以下都缩回水里,因为湿漉漉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被风一吹更冷。 现在是春天,料峭春寒,池水的温度实在不容乐观。 “那……你等一下,我去帮你拿浴巾和毛巾,从哪能下去?楼下就是你的房间?” 即使双方彼此不熟悉,但作为男人,这种举手之劳的忙还是能帮尽量帮。 第262章 打包带走 既然江禅机主动请缨,蕾拉指向通往天台的门,告诉他密码。 “弗丽嘉,你乖乖的哦,别乱跑。” 他回头叮嘱了一句,然后跑下去,向保镖索要毛巾、浴巾和浴袍,然后抱着一大堆东西又返回楼顶。 蕾拉在他下楼取毛巾的期间,试着叫了几声弗丽嘉的名字,它倒是有反应,但明显懒得理会,因为学校里叫它名字的女生太多了。 如果它是一匹普通马,她有信心骑上它就跑,但她没骑过飞马,不知道要如何命令它起飞,更不知道它能不能在楼顶上起飞——理论上讲,她觉得江禅机既然敢在楼顶上降落,就有把握起飞,但如果万一起飞不了,就会欠她一个人情,因为她会调来工程车辆把它从楼顶吊到楼底。 当然,如果它是一匹普通马,也不值得她煞费苦心了。 当江禅机回到天台,她和它都留在原位没动。 “谢谢你,婵姬同学。”她笑着道谢。 “我给你放在池边,等一下你再上来。”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马上转身背对她,佯装观察那台望远镜。 “大家都是女生,为什么要这么害羞?啊,我知道了,你从来都是自己洗澡对吧?你肯定没有和朋友一起洗过芬兰浴——我是说正宗的芬兰浴,大家坦诚相见的那种,不是裹着浴巾的那种邪道。” 蕾拉毫不在乎地哗啦一声离水而出,用毛巾擦了擦头发,用浴巾拭去身上的水,然后好整以暇地披上浴袍。 如果有人向她望一眼,就会把她看光了,不过这么高的楼,别人想看也看不到,唯一把她看光的只有弗丽嘉。 江禅机妆模作样地摆弄着望远镜,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 “喂!好孩子不要偷窥啊!”蕾拉故意贼喊捉贼地说道。 “我没偷窥!我只是试试从这里能不能看到红叶学院!”江禅机可不想背上“偷窥狂”这个锅。 “哦?能看到吗?”蕾拉的演技不错,装出好奇的语气,凑到他身边。 江禅机正眯着一只眼睛,用另一只眼睛尝试调整焦距什么的,她没有完全擦干的头发蹭到他的脸颊,他赶紧侧移一步让开。 “还好,似乎可以看到,只是不太清楚。”他说道。 “是吗?”她也把眼睛凑到目镜前,“果然能看到!哈哈,你们是在上马术课吗?可惜看得不太清楚。” “我说,你还是下楼先把衣服穿好吧,你这样容易感冒。”江禅机好心提醒,毕竟春天的风还是挺凉的,她只穿着浴袍,光着脚露着小腿,头发也是湿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好吧,你说的有道理,我先下去换衣服,不过你不能走啊!一定要等我回来!” “呃……你要多久?”他心说如果等得太久,就要错过食堂的午饭了。 “很快!一定要等我啊!” 她小跑着下了楼。 江禅机一边用望远镜东看西看一边等她。 她穿衣服的时间比他预计的更久,都够他穿脱衣服几十次了,她才姗姗来迟。 “什么味道这么臭?”她皱眉吸了吸鼻子。 “抱歉,弗丽嘉刚拉了一泡屎……”他不好意思地摊手。 马一向是想拉就拉,特别是现在弗丽嘉学会了飞行,就像随时拉屎的鸟类,有屎就拉可以有效减轻负重,但江禅机考虑到空中飞屎的可怕,一向是先让它拉一次再带它飞,飞到野外降落再拉第二次,然后返回学校,但今天它没去野外,一到平时拉屎的时间,本能地在楼顶拉了一泡屎。 蕾拉:“……这也没办法,毕竟是马,呵呵~” “那个……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他今天白跑一趟,虽然怀疑是蕾拉在窥视,但没拿到确凿的证据。 再说就算窥视又如何?人家窥视的是学校,又不是窥视私人家庭,似乎涉及不到侵犯隐私。 “千万别!难得贵客登门,至少要一起吃顿便饭再走,我本来就打算晚上请你吃晚饭的,现在正好中午吃,可以吃得更丰盛,也不用担心长胖~”她抬手拦住他。 江禅机一听“丰盛的午饭”,就有些迈不动步子。 红叶学院的饭哪都好,就是量太少,换言之就是没有硬菜。 “想吃什么?中餐?法餐?日式料理?还是其他的?”她笑盈盈地说道:“刚才我换衣服的时候,已经让司机去接本地最好的厨师了,各种菜系最好的厨师都请来了,想吃什么你随便挑,请务必赏脸~” “呃……真的随便挑?”他咽了口唾沫。 “当然!” “那……我要吃烤全羊!要整只的!” 蕾拉一愣,年轻女生想吃这个的倒是真少见。 “没问题,我没吃过烤全羊,还真想尝尝~不过烤全羊的烹制好像很费时间,如果你饿了,要不让厨师带一只烤全羊的成品过来如何?”她问道。 “可以。”江禅机表示无所谓,重要的是烤全羊,口味不重要。 “那……咱们是在天台吃,还是在寒舍餐厅里吃?”她问。 江禅机想了想,“餐厅里吃吧,顺便我借用一下固定电话。” 他没借手机是因为现代社会手机涉及太多个人隐私,两人又不熟,借人手机不太方便,他不想让她太为难,万一翻脸,烤熟的羊子就要飞了。 他们回到装修精美的餐厅,不过这餐厅更适合小资情调的用餐,摆上一只油腻的烤全羊有十足的违和感。 江禅机给梓萱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他中午回不去学校了,让她们别等,自己吃午饭吧。 不一会儿,两个厨师推着一个超大号的不锈钢保温箱上门,打开保温箱,一股浓郁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 咕噜~ 江禅机的肚子瞬间产生反应,这油脂的味道真尼玛香啊! 一只两三岁的小羊被烤制得全身棕红色,趴在硕大的盘子里,身上还系了根红绳。 两位厨师向顾客鞠躬,然后娴熟地剥下羊皮切条,再割下羊肉切片,最后把羊骨剁成大块摆盘,每切一刀,金黄的油汁就顺着餐刀流进盘里。 更令人惊讶的是,羊的胸腔里竟然烤出了一泓奶白色的浓郁羊汤,将将够盛两碗,分别摆在江禅机和蕾拉面前。 蕾拉和江禅机面对面落座,观看厨师分解烤全羊的过程,前者纯欣赏,对这种油腻的食物兴趣不大,后者恨不得把厨师拨到一边,直接上嘴啃。 厨师完成了工作,把羊皮、羊肉、羊骨分别放在不同的盘子里摆上餐桌,再次鞠躬,推着保温箱离开。 蕾拉开了一瓶白葡萄酒,“我不知道烤全羊配什么酒合适,不过我这里暂时只有白葡萄酒,招待不周。” 江禅机不在乎酒,“我有些饿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他顾不上形象,直接下手抓,左手提起一大块肉扔进嘴里,不等嚼完,右手又捏起一条焦香酥脆的烤羊皮往嘴里塞,嚼得满口流油。 真香! 他感动得都快哭了,好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大块吃肉的感觉了,还有他以前从来不吃的家禽家畜的皮,现在照样甘之如饴。 等我特么的卖掉长袜,以后天天下馆子吃烤全羊! 不,等我卖长袜发了财,直接买一座养殖场,天天自烤自吃! 一想到卖长袜的未竟之事,他真快哭了,现在他房间左右两侧都住进人了,而且其中一个还是特别擅长监视的33号,想偷偷溜出去卖长袜简直太困难了! 离脱贫致富只差那么一点! 蕾拉一开始用刀叉,不过很快发现烤全羊这种东方特色的食物,用刀叉并不方便,干脆也学江禅机的样子直接下手抓。 “嗯,确实不错~我第一次吃这样的烤肉。”蕾拉频频点头赞许,不过同样是下手,她吃得比江禅机优雅多了,浅尝辄止,只用一只手抓取食物,另一只手端着酒杯,不时啜饮一口白葡萄酒解腻。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正好趁现在说说。”他一边吃一边问。 蕾拉略加沉吟,她发现这件事并不像自己想得那么简单,骑飞马与骑普通马不一样,她完全不知道江禅机是怎么训练它的,显然飞马已经适应了他的训练方式,想再改变不容易,而且她也想象不出来要如何教一匹飞马飞行。 假设江禅机肯把飞马卖给她,或者她想其他办法得到飞马,但只要江禅机不把指挥飞马飞行的诀窍教给她,飞马就恐怕只是个摆设,飞不起来。 另外,飞马的脾气似乎也很差,面对陌生人的警惕性很高,换成普通马,打就完事了,打服为止,但天下仅存一匹的飞马,她还真舍不得打,万一打死了或者打残疾了,那她岂不成别人的笑柄了? 都怪超凡忍者爽约,如果她提前知道这些情况,就可以提前制订对策,不用像这样事到临头才想办法。 于是,她临时改变初衷,采取曲线救国的方式,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最近我打算搬来这里住,听闻红叶学院有一匹飞马,只有你能骑,所以一时好奇,想问问你是怎么训练的它——我是说,怎么训练它学会飞的?按理说,马天生会奔跑,但天生不会飞行啊。” 江禅机一听,知道她问在了点子上。 不过他肯定不能说是鱿鱼须缠着它的翅膀教它扑翼飞行的方式,只说它有一定的基础,可能在梅一白那里接受了初步的训练,然后被他费了老大的力气引导,外加反复尝试,终于磕磕绊绊学会了,反正死无对证,谁也不可能把梅一白从坟墓里揪出来问个清楚。 虽然他喋喋不休地说了不少,但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蕾拉听得半信半疑,但脸上装出悠然神往的表情,她倒是个合格的倾听者,会配合他的讲述而做出恰到好处的反应,时而紧张、时而惊讶,时而高兴,尤其是听他讲述骑着弗丽嘉飞行的感受时,脸上尽是发自内心的羡慕。 “那个……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婵姬同学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请求呢?”她说道。 “说来听听。” 江禅机已经把自己面前盘子里的羊肉羊皮全吃干净了,连大块的羊骨都啃干净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干净,简直像是被沙漠行军蚁啃过似的,连骨髓都被吸光了…… 他用餐巾擦了擦过于油腻的手,盯着蕾拉面前的盘子。 “是这样,我真的超羡慕你,能不能请你带着我骑弗丽嘉飞一次啊?”她央求道。 她本身是骑术专家,有自信只要跟着江禅机飞一次,就能把他的诀窍学个七七八八,剩下的自行摩挲便是。 “这个……可能不行。”他婉拒道,“你也看到了,弗丽嘉是一匹小型马,不是那种可以两人共乘的高头大马,坐一个人都很勉强了,坐两个人它可能飞不起来……” “我看弗丽嘉刚才飞得游刃有余,咱们贴着坐,应该没问题吧?”她还不死心。 “弗丽嘉以前遭受过虐待,所以它很抗拒被我之外的其他人骑,甚至拒绝你上马。” “可我听说有一次你骑着弗丽嘉救了一个人……” “那次是事急从权,而且我是抱着那个人,她没坐在马上。” “你也可以抱着我……” 江禅机越听越离谱,放下餐巾推开椅子站起来,“很感谢你的招待,如果是其他事情,我一定会尽量帮忙,但弗丽嘉的事,恕我真的爱莫能助……告辞!” 本来嘛,想用一次烤全羊就换一次骑弗丽嘉飞行的机会,哪有这种便宜事?如果可行的话,估计他收到的烤全羊能环绕地球一圈。 蕾拉面色不豫,她哪里这么低声下气地哀求过别人,她认为自己的姿态已经放得够低,对方怎么也得给个面子,结果还是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令她下不来台。 动手抢吗? 她思忖片刻,以她自己的情报来源看,姜婵姬这家伙等级虽然很低,但屡屡参与了高等级的战斗,实力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再说这里是红叶学院的地盘,万一她把他打伤了,肯定不能全身而退。 另外,她想不通江禅机是怎么隔着老远察觉她在偷窥的,这点弄不明白,她心里始终没底。 “好吧,那婵姬同学你慢走,以后有时间欢迎再来。”她勉强笑道。 “不用送了,留步吧。”江禅机扫了一眼餐桌,“我顺便帮你把垃圾扔掉吧,有袋子没有?” 蕾拉一愣,“呃……我不清楚,我今天刚搬来这里……” “没关系,我去厨房找找。” 江禅机在厨房里翻了一圈,还真被他在橱柜里找到几卷未开封的锡箔纸和保鲜膜,以帮她扔垃圾为名把剩下的烤羊肉全都打包带走了。 第263章 活靶子 “呜呜!” “呜呜!” 一个中年胖子浑身上下只穿着短裤,被绑在一张靠背椅上,嘴巴封着胶带,发出呜噜的哀求。 迦梨站在他身前,手里握着一根……毛笔,在他身上轻轻扫动,但中年胖子的恐惧却不亚于那是一把利刃,因为那两位女性技师的头颅还挂在屋里,像是风干的腊肉,他唯恐自己下一秒也落得相同的结局,甚至更惨。 他已经被迦梨挟持为人质好几天了,这几天他寸步未离屋子,迦梨也是如此,本来金屋藏娇是一件很令人期待的事,但可惜迦梨不是娇,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魔头。 拜现在极度发达的外卖和快递所赐,即使他们不出门,生活也没什么不便,她轻而易举地问出了他的各种密码,然后用他的手机订餐买东西,外递员或者外卖小哥看到明明是一个男人的名字下的订单,开门的却是一个漂亮女人,也不以为异。 讲道理,这栋别墅比梅一白那栋差几个档次,无论是大小、地理位置、面积还是气质,在这座小山的别墅里算是入门款,不过入门款也有好处,就是没有那么多私人聘请的厨师保镖之类的角色碍事。 迦梨从胖子嘴里套出一切事情,得知这栋别墅其实是在他父亲名下,因为他人到中年却一事无成,只会吃喝嫖赌抽,他父亲对他非常失望,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不忍见到儿子落魄,于是把这栋别墅划给他住,每月给他点儿零花钱,至少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令自己烦心。 他也乐得如此,反正他向来没什么上进心,只要日子能过得下去就好,至于老婆,他也不敢娶,他在这方面有自知之明,能看上他的女人肯定是图钱,所以干嘛要找老婆?技师不香吗?隔三差五就换个新的,想让她们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行,想让她们摆成什么样的姿势都行,还不用负责,不用担心分家产,不用担心给他买了人寿保险之后谋财害命,而老婆和女朋友呢,要这个要那个,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费尽心思哄来哄去,在床上还像死鱼…… 他在这里的日子很舒心,从早到晚宅着玩游戏、看擦边球女主播,三餐靠外卖解决,生理问题靠技师解决,他老爸给的月俸应付这些绰绰有余,偶尔还能剩几个钱给女主播送送礼物……讲道理,人这一生图个啥?他也看开了,这样的生活是很多人羡慕不来的,何必还要努力把自己搞得很累? 直到迦梨出现在他门前为止,这样的生活一直令他乐不思蜀,而现在他只恨自己没有一个要好的朋友或者还在乎他的亲人,竟然没人察觉他遭遇了危机。 迦梨发现他很怕那两个风干的头颅,经常故意用它们吓唬他,比如在他睡觉时放在他的胸口,等他一睁眼……把屎都吓出来了。 她没有杀他,因为她还用得到他,再说这样的小人物杀之何用?反而脏了自己的手。 “嘘!安静!”她竖起一根手指置于唇边。 胖子本来就容易出汗,他以为自己要被开膛破肚了,更是吓得浑身虚汗,身上的肉不停地颤抖。 “我又不是要杀你,一根毛笔能杀得了人?”她说道。 这句话倒是挺管用,他稍微冷静下来,不敢再哼哼了,乞求地望着她。 “我把你绑起来,是因为有客人要来拜访。”她又说。 他茫然不解,不明白自己跟客人到访有什么关系,如果是不想让他出现在客人面前,他可以躲进随便一间空屋子里…… 等一下,客人? 是谁要来?片警?居委会?查水表的?人口普查的? 以前他最烦这些人,现在巴不得这些人赶紧登门,他作为户主就必须出面。 “这个人,我以前也没见过,不过她和我一样,是一位超凡者,而且听说箭术出色,所以我要借你肚皮一用。”她用毛笔浸满墨水。 ??? 他愣了一下,当他看到她用蘸了墨水的毛笔开始在他肚皮上画一个个同心圆时,再也无法淡定了。 凉凉的墨水就仿佛手术刀在给他开膛。 “呜呜呜!” 他用尽吃奶的力气开始挣扎,但没用,别说是他了,就算比他强得多的普通人,想徒手挣脱绳子的束缚简直是异想天开。 很快,她在他肚皮上画了五个同心圆,最中心是一个红点,赫然像是箭靶。 不过呢,这五个圆的位置并不是位于他肚子的中心,红点不在他的肚脐位置,而是偏在他肚子的一侧。 就在她刚画完箭靶的同时,门铃响了。 “客人来了,你乖乖的哦。”迦梨笑着放下毛笔,“不要出这么多汗,如果汗把箭靶弄模糊了,倒霉的还是你自己。” 他身上的汗像是水洗,不断有汗从他的脑门、脖子、胸膛滑落,刚画好的墨水还没干,被汗水又冲花了。 迦梨走到门口,通过可视门铃看了一眼外面,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性,目测不到二十岁,但超凡者的年龄不能通过外表来揣测。 她浓眉大眼,深眼窝,肤色是深棕色,黑发,鸭蛋脸,以东方的审美而言算是其貌不扬。 她脸上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特征是——上门牙少了一颗。 “嗨,你好!”迦梨微笑道。 “啊……呃……”对方却满脸不知所措,眼睛瞪得滚圆。 “嗯?不会说中文吗?”迦梨改用梵文,并向她张开双臂,给她来了个大大的拥抱,“欢迎你!” 对方更加诚惶诚恐,看得出来她是个拘谨而内向的性格,一紧张什么都说不出来。 “别在门口站着了,先进来吧。”迦梨看了看门外,除了这个女人之外空无一人。 “路上怎么样?一切都顺利么?” 等女性进了屋,迦梨把门关上。 “迦……迦梨大人……多谢迦梨大人的关心!小人一切……一切都好!”女性总算不那么紧张了,双膝一软,就要给迦梨跪下。 由于上门牙少了一颗,她说话漏风,再加上因为紧张而结巴,她讲的梵文连迦梨都听不太懂。 第264章 捕鱼 这个女人与红叶学院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截然不同,她皮肤粗糙,不仅是缺了一颗门牙,脸上各种还有很多微小的伤痕,一看就是挨过苦日子的人。 迦梨一把扶住她,没让她跪下去,“这是干什么?” “小……小人一向敬仰迦梨大人,得蒙迦梨大人的召唤,小人不胜惶恐……”她结结巴巴地说道,脑门上也全是汗。 “不用这么拘谨,既然来了,咱们都是自己人。”迦梨笑道:“在这个异国他乡,咱们要联手剿灭邪恶的阿修罗族,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还需要你的鼎立支持才行。” “小人……小人一定竭尽全力,为迦梨大人粉身碎骨,再所不辞!”她激动地说道。 迦梨将她领进客厅,寒暄道:“我记得……你是孟加拉人,对吧?” “是的,小人名叫拉斐……” “拉斐是你以前的名字,但我希望你以后有另一个名字——室建陀,战神室建陀,我认为。你就是室建陀的转世者。”迦梨打断她的话。 “可……可是……”拉斐诚惶诚恐,她当然知道室建陀是多么伟大的神,她无论如何也不敢认为自己会成为室建陀的转世者。 “没有什么可是,你是室建陀,不会有错!”迦梨加重了语气,“难道你质疑我的判断?” “不!小人不敢!”拉斐惊惧地垂下头,不敢与迦梨对视。 她穿着一身简朴的蓝底白点棉布纱丽,包着同色的头巾,脚上穿着布鞋,带着一个大号的行李箱。 从这身衣着就能看出来,她的经济状况不太好。 迦梨注视着她的手,视线令拉斐更加局促不安,看了一眼迦梨那双纤细而白里透红的手,自惭形秽地想将手藏在身后。 迦梨一把拉住她的手,举到眼前仔细端详。 她的手指相当粗糙,手背皮肤有几处龟裂,手指、手心、手背、手腕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旧伤疤,这些都是干农活留下来的痕迹。 更令迦梨在意的是,她右手食指与中指的指关节内侧生有厚厚的老茧,左手虎口位置也同样如此。 她的手掌隐隐飘散着青草的土腥味与海鱼的咸味,除了大小以外,简直跟男人的手掌无异。 “你在家乡是做什么的?”迦梨问道。 “种……种田,捕鱼。”她窘迫地答道。 “用什么捕鱼?” “弓……弓箭。” “用弓箭射鱼?” “嗯……” 迦梨放下她的手,承诺道:“你以后再也不用种田和捕鱼了。” 她的眼神里燃烧起憧憬和希望。 拉斐在南亚次大陆东北部沿海的一座小渔村里长大,正如她声称的那样,从小以种田和捕鱼为生。她出生在一个大家庭里,她是长女,下面还有五个弟弟妹妹。 她几乎没怎么上过学,从很小就开始帮着父母干农活和照顾弟弟妹妹,每天有干不完的活儿,从早上睁眼开始,一直干到晚上天黑,照顾弟弟妹妹睡下,才轮到她睡,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能让全家人都吃上饱饭,过得好一些,至少不要被饿死。 她没有怨言,因为她的宿命如此,一定是因为她前世没修福报,今生才要受苦受累赎罪,梵天没有把她轮回为畜生,已经令她感激涕零了。 南亚地区灾害频繁,去年大旱、今年洪水、明年蝗灾,后年动乱,经常在田里忙碌一整年,到最后颗粒无收。 面对饿得瘦骨嶙峋的弟弟妹妹,光靠土里刨食非得饿死不可,于是她想办法从海里找食物。 附近海岸礁石林立,她经常攀着险峻的礁石去捡蛤蜊、捉螃蟹,手指被螃蟹夹伤或者被某些凶悍的虫子蜇伤是家常便饭。 蛤蜊和螃蟹都没多少肉,在海边这种海鲜也不值钱,想养活一家子还是得捕鱼,两三条大鱼就够一家人吃一顿了,但她家没渔船,出不了海,没怎么上过学的她有一次在别人家的电视上看见有人用弓箭射鱼,于是自己用柳枝皮筋做了一副土弓箭,试着站在礁石上射鱼。 当时她年纪很小,第一次尝试射鱼的时候也就十岁左右,普通人家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在肆意疯玩,她却早早挑起了生活的重担。 海边风高浪急,瘦弱的她光脚站在滑腻的礁石上,一阵风吹来就是一个趔趄,一个浪头打来往往就直接把她打翻落海。 她缺少的那颗上门牙就是一次落海的时候磕在礁石上,直接磕断了,当时就鲜血迸流,疼痛钻心,但她硬是连吭都没吭,她听说海水含盐能消毒,含了一口海水漱漱口,更是险些疼晕了她。 她忍着强烈的灼痛感,过了几秒把已经变成红色的海水吐掉,又咬牙再次爬上礁石,继续尝试射鱼。 少了一颗门牙没关系,但如果捕不到鱼,凭竹篓里那丁点儿蛤蜊和螃蟹,明天弟弟妹妹可能就要饿肚子。 一连尝试了好几天,数不清次数将木箭射空,再跳进海里捞起木箭继续射,她慢慢找到了一些诀窍——她没学过光学折射的原理,但通过实践她发现海面上看到的鱼位置并非鱼的真实位置,而是有一个距离差,具体差多远,要根据视线的角度与鱼离水面的深度而定。 慢慢的,她开始能射中鱼了——射中,未必等于射死,尤其是稍微大一些肥美一些的鱼,有时候中箭之后没有当场死亡,受惊之下用尽全力加速逃远,带着木箭死在更远的海里,她不仅没得到鱼,连木箭也丢了。 她知道,这是自己弓箭的力道不够强。 箭入水之后,受到水的阻力,速度和力道都会急剧下降。 于是,她央求渔村里的木匠给她做了一把稍微像样儿的弓,把弓弦也替换成弹力更佳的皮筋,代价是此后半个月打到的鱼要分一半给木匠。 她用麻杆般纤细的胳膊一次又一次撑圆紧绷的弓弦,这不科学,这已经超过了她力量的极限,支撑她拉开弓的已经不是力量和体力了,而是她的意志。 第265章 出海 有了更好的弓,拉斐射鱼的成功率提高很多,即使是严重的灾荒年月,一家人至少也可以饥一顿饱一顿。 不过她并不满足,因为弟弟妹妹的身高体重都比城里同年龄的孩子要矮要轻,她忽略了自己也是同样如此。 她又央求木匠做了一把更强的弓,这次的代价是三个月鱼获的一半,她咬牙答应了,因为她要射更肥更大的鱼,这样的鱼往往游得更深更快。 她没有学过正规的箭术,什么都是她自己琢磨的,她并不在意自己的进步,一心只想捕更多的鱼,如果能在满足一家人口腹之余,还能剩下一些卖钱就更好了,因为她自己没怎么上过学,但想让弟弟妹妹有机会能上学。 海边几乎没有一天没有风浪,只是大与小的问题,她不想浪费任何一天,即使有风浪也照样要射鱼。 滑腻的礁石与狂风巨浪渐渐的已经无法阻挡她,她掌握了惊人的平衡性,脚趾也分外灵活,甚至能在风浪中用脚趾牢牢扒住礁石上些微的起伏与缝隙,借此立足,而她则如同一支在池塘底部的淤泥里扎了根的荷叶,任凭风雨飘摇,无论她上半身被吹得如何摇晃,脚却像是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这绝非一般人能掌握的技巧。 偶尔路过海边的人,在风浪中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海里浮出水面仅半米左右的礁石上,有时候狂风甚至将她的上半身吹得与地面平行了,海浪与暴雨不停歇地冲刷着她的脸,这种情况下,普通人连站都站不住,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提射箭了。 她任凭刺激性的海水与豆粒般的雨点砸在眼珠上,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水下的游鱼,有条不紊地拉弦射箭。 一支箭飞出去,就会有一条肥大的海鱼浮上来,箭无虚发。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觉醒超凡能力的,她也不在乎,她只想让家人吃得饱、过得好。 她不知道自己是超凡者,只觉得自己的箭术越来越好,比渔村里的村民强一些,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超凡者。 后来,村民口耳相传,村子里有一个箭术神奇的女孩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家说她箭无虚发,能在任何恶劣的情况下射中鱼。 有一天,一个满身鱼腥味的络腮胡中年男人找到渔村,通过村民找到她,问她要不要跟他出海。 她问出海干什么。 他说捕鱼。 她纳闷出海捕鱼不是都用渔网么,要她有什么用? 他说,要她是为了捕金枪鱼和鲨鱼,金枪鱼卖给西方,鲨鱼的鱼翅卖给东方。 虽然在小渔村里出生成长,她却没有出过海,没有坐过船,更没有离开过家,所以她犹豫了,但是看到他开出的价码后,她不再犹豫,因为那些钱足够她的五个弟弟妹妹全都有学上、有饭吃,也可以让她的父母不再整天土里刨食,忙碌整年却一无所获。 她答应了,跟着他出海,而她父母明知女儿跟着陌生男人出海可能会有危险,却也没有阻拦,因为钱,钱太多了,虽然在城里人看来可能价格一般,不值得冒险,却是他们这辈子没见过的一笔钱,而她,只是六个孩子里的六分之一。 她叫他船长,船长的船是一条七米长的小型渔船,船上只有她、船长还有一个水手。 船长和水手没告诉她这是偷猎,她也不在乎,除了因为弟弟妹妹可以上学而安心之外,她心里也有些小激动,因为她看到了大鱼,海边从未见过的大鱼,比她还要大、比她还要重,一条就足够全家人吃好几天的那种大鱼。 不过,很快她就晕船了,吐得昏天黑地。 在海边渔村长大的孩子竟然晕船,她没有得到船长和水手的怜悯,只得到嘲笑和咒骂。 船长骂她是吃白食的,他花钱请她来,不是让她来把他的船弄脏的,他说如果错过金枪鱼群,尾款就没有了,而且他还要向她父母讨回预付款。 船长和水手在陆地上还算正常人,一到海上就变成酒鬼,整天醉醺醺的,眼睛里充满血丝,红得怕人,除了喝酒就是骂人。 她吃什么都吐,身材虚弱到极点,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但即使如此,为了不被骂成是吃白食的,为了保住家里的钱,她还是咬牙拿着弓箭站在了甲板上。 站不稳,没关系,她让船长把自己的身体绑在桅杆上,船长乐于从命。 开弓,拉弦,瞄准,放箭。 不出意外,箭落空了。 晕船的她想在起伏的海面上射中水下高速游动的金枪鱼,难度又比礁石上大得多。 船长喝醉了甚至会用绳索抽她,而水手盯着她的视线又不怀好意。 换成随便一个其他的超凡者,一怒之下杀了船长都有可能,反正不算违反铁律,再说茫茫大海,无论是死人还是失踪都太正常了,他们又是偷偷出海偷猎的,就算回不去也没人在乎。 但以前从未离开过渔村、只上过几天学的她不敢反抗,她害怕杀人偿命,更害怕钱被要回去,弟弟妹妹会像她一样上了几天学又因为贫困而辍学。 她的意志再次令她超越了自己的极限,就仿佛赛亚人二段变身一样,她的实力在短时间内发生飞跃。 金枪鱼的游动轨迹、海水的流动强度、风力的大小和方向、船体的摇晃幅度,她脑子里像是有台火控计算机似的瞬间计算出了一切。 开弓,拉弦,瞄准,放箭。 弓还是那把弓,箭还是那支箭,只要弓箭本身不换,箭飞出去的速度和力道就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但这次箭像是长了眼睛似的,而金枪鱼则像是自己往箭尖上撞过来。 噗。 箭从金枪鱼的眼窝射入,贯穿了金枪鱼的大脑。 金枪鱼瞬间毙命,连挣扎都没来得及挣扎。 船长兴奋地大声欢呼,但不是为她欢呼,而是为自己的运气和眼力,因为他已经给过她钱了,这是她份内应该做的工作。 第266章 乐极生悲 万事开头难,第一次射中之后,第二次就简单多了。 拉斐箭无虚发,只要有金枪鱼从她射程内经过,就必死无疑,制约她效率的只有渔船孱弱的动力,追上金枪鱼很困难,以及她手里那副普通的弓箭。 只用了两三天,这条小渔船铺着冰块的仓库里就堆满了完整的金枪鱼和割下来的一片片鲨鱼鱼翅,压得船都快开不动了。 这么多金枪鱼和鲨鱼死在她手里,她没有罪恶感,因为罪恶感是约束有钱人的,像她这样的穷人没资格拥有罪恶感。 在她眼里,鱼就是鱼,就算杀一百万条,把金枪鱼和鲨鱼杀到灭绝,它们依然只是鱼而已。 狂喜的船长决定返航,先把渔获全卖掉,然后再次出海,反正他跟她讲的是固定价格,捕再多的鱼也不会给她分成,捕得越多他赚得越多。 就在返航的那天夜里,酩酊大醉的船长和水手自觉是有钱人了,酒后乱性的他们不知道是谁最先提议找找乐子,茫茫大海上的乐子只有女人,而船上只有她一个女人。 醉醺醺的船长和水手敲开她的舱门,不等她允许就强行闯入。 船长开了个价格,让她陪他们“玩玩”。 价格很有吸引力,她稍微心动了一下,毕竟穷人的身体不值钱,可生活在渔村里的她很清楚,喝醉酒的男人说的话与放屁无异,就算她答应了,第二天他们很可能赖账不给钱。 至于先交钱……他们的渔获还在船上没卖掉,哪来的现金? 所以她拒绝了。 可能是她在船上表现得软弱可欺,软弱得不像是个超凡者,令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竟然想来强的。 她反抗。 他们的动作在她眼里如同慢镜头,但渔船的面积寸土寸金,船舱太狭窄了,只有一张上下铺和一条过道,上铺放行李,下铺睡人,他们把门口一堵,她无论如何也跑不出去。 在激烈的反抗中,她顺手抄起放在上铺的弓箭,熟悉的手感握在手里,她的身体就像是有自主意识般动了起来。 开弓,拉弦,瞄准,放箭。 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等弓弦的颤动令她回过神来时,一支箭已经贯穿了船长和水手两人的身体。 不过他们还没有死,毕竟她习惯于瞄准鱼,并没有试过瞄准人,这一箭从他们肚子中穿过,钉在舱壁上,留下正反四个细血洞。 船长和水手在酒精的作用下,竟然一开始还没感觉到疼痛,仿佛箭穿过的是别人的身体,他们甚至看到对方身上的箭孔还有些好笑……不过当看到血像自来水一样从箭孔里流出来,他们再也笑不出来,顿时把酒吓醒了。 他们惊慌地一手按住身前的箭孔,一手按住身后的箭孔,想把血堵住,但一般人没练过的还真的很难做到这个高难度姿势,他们也做不到,堵前边漏后面,堵后边漏前边。 “你……你都干了什么?快给我止血!”船长咆哮道。 这不是止血的问题,箭刺穿了他们的脏器,船长个子高,肠子被刺破了,水手个子矮,胃被刺破了,船长在前,水手在后,箭头还带着船长肠子里的一些粪便进入了水手的胃里……细思极恐。 总之,粪便和胃酸正在流进他们的腹腔,如果不及时做手术缝合他们胃与肠子的伤口再清理掉腹腔内的粪便和胃液,他们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最可怕的是,他们即将经受的是漫长的死亡过程,漫长到令他们只求速死。 除非正好有一艘船经过,而且这艘船上正好有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这位医生还正好携带了全套手术器具,否则他们必死,但大海茫茫,他们又是出来偷猎的,专门走的是偏僻的航道,这几天连一艘船都没遇到,怎么可能现在这时候正好遇到别的船? “快……快给海岸警卫队打电话……告诉他们船的位置……让他们来救我……”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船长和水手已经感受到力量从他们体内迅速流失,颓然地沿着舱壁跌坐在地。 船长指着驾驶室的方向,“坐标是……坐标是……” 他想告诉她此时的大致坐标,但酒意和恐惧令他一下子想不起来那串数字,而这又令他更加惊慌和绝望。 她不知所措,握着弓呆立在原地,她拉过无数次弓,箭无数次贯穿鱼的身体,弓弦无数次割伤她的手指,但这是她第一次用弓箭伤人……甚至杀人。 在她第一次拿起弓箭时,父亲就告诫她,练射鱼可以,但永远不要用箭对着人,但刚才那一瞬间她什么都忘了,只想保护自己。 “混蛋……快去驾驶室,用卫星电话打给……”船长挣扎着说道。 水手已经捂着肚子痛得满脸是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哼哼唧唧的像个娘们儿。 噔。 又一支箭离弦而出。 哼唧声戛然而止。 这支箭从水手的左眼窝里射入,贯穿了他的大脑,摧毁了中枢神经,瞬间停止了他的生理机能。 一道细细的、暗红色的血从左眼窝里流出,顺着水手的脸颊滑落,像是一行血泪。 船长吓呆了,后半截话憋回了肚子里。 “你……你不要一错再错……刚才是误伤,现在……现在你是在杀人,知道吗?” 不知道是由于失血还是惊恐,船长的脸色一片煞白,嘴唇发青,不停地哆嗦。 “杀人?”她终于回过神来,摇头道,“我是在帮他。” “啊?”船长愣住。 “小时候,我邻居家的一条狗被车撞了,撞得很惨但没死,它主人不忍它继续受苦,就用土制猎枪……”她顿了顿,“后来,我射箭射得不准,有些鱼中箭但没死,挣扎得很痛苦,我就会再给它们补一箭。” 船长:“……” 他很想向她咆哮,说我们是人,不是该死的鱼或者狗,但他不敢,肚子里的灼痛正在蔓延,胃酸正在消化他的内脏。 “我……我不疼,真的,一点儿都不疼……”他强行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因为他怕她下一箭为他“解除”痛苦。 第267章 记录者 “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咱们把他推进海里,就说……他在捕鱼时坠海喂了鲨鱼,怎么样?”船长乞求道,“只要我能活下来,我愿意把一半……不,我所有的钱全给你,还有这艘船,全给你……求求你……” 拉斐摇头,“我没上过学,但不傻,如果咱们回去,我会被用石头砸死吧。” 在南亚的落后地区,对妇女使用私刑用石头活活砸死的事屡见不鲜,她亲眼见过,一个邻村的妇女因为被丈夫怀疑不贞而被砸死,仅仅只是怀疑,甚至不需要证据,而当警方来调查时,全村都在包庇那女人的丈夫。 “我……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是自己摔伤的……正好被一颗钉子扎到……”船长预感到事情好像不太妙,这个女人有的时候软得像面团,有时候又冷酷得令他看不懂。 她摇头,“我死了没什么,但我不想牵连我的父母和弟弟妹妹。” 说着,她放下弓箭,弯腰拖着水手的尸体,拖出船舱外。 咚,咚。 船长听到甲板上传来斩骨刀剁什么东西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每一刀都像是剁在他的心脏上。 然后—— 噗通,噗通。 有什么东西被一块块地投进了水里,溅起响亮的水花声。 船长已瘫在地上,生命力流逝了大半,连希望都流逝了,他知道自己的结局也会是这样,被剁成碎块扔进海里。 过了一会儿,她拎着斩骨刀进来了,手上、身上、脚上全是血。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这下连脸上都是血了。 “求求你……”船长用尽最后的力量哀求道。 她摇头,拖着还没咽气的他来到甲板上。 意识模糊的他扫了一眼,看到甲板上全是血,但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人体碎块,血有很重的腥味,他闻出来这是鱼的血。 水手的尸体还完整的待在甲板上,她刚才没有剁人,而是剁碎了一条金枪鱼的尸体,然后扔进海里。 墨蓝色的海面上,三角形的背鳍快速划开水面,大量鲨鱼被金枪鱼的血腥味吸引,正在聚集到渔船的周围。 没错,他们这几天就是用这种方法捕鲨鱼的,鲨鱼比金枪鱼捕起来容易,总是像飞蛾般自投罗网,只不过他们没有奢侈到用金枪鱼当诱饵。 噗通。 水手的尸体被扔进海里,海面瞬间沸腾了,十几条鲨鱼瞬间将尸体撕碎吞食,连一根手指都没剩下。 然后轮到船长了。 “不……杀了我,给我个痛快,求求你……” 眼见自己即将被鲨鱼活活吃掉,船长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让她一箭把自己也射死,至少不用承受这样的痛苦。 “对不起,我要祈求迦梨女神的保佑,所以不能杀了你。”她拒绝道。 她双手合什,闭上眼睛向夜空喃喃祷告,向迦梨女神献上祭品,希望迦梨女神保佑自己能活着回去,保佑自己的弟弟妹妹平安无事。 她知道迦梨女神喜欢活祭,而且是喜欢用活人当祭品,可惜水手已经死了,幸好船长还活着。 当他从甲板边缘被推下去的瞬间,就看到一条虎鲨从海里跃起,张开血盆大口向他迎过来。 她注视着这一切,虎鲨咬住船长的上半身,将他拖进海里,其他鲨鱼一拥而上,撕胳膊的撕胳膊,扯腿的扯腿,眨眼间船长的尸体就消失了,仿佛世界上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人。 意犹未尽的鲨鱼群又在船边游荡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其他投食了,这才作鸟兽散。 她默默地用桶舀起海水,将甲板上的血冲刷干净,一直干到天亮。 接下来,她进入驾驶室,试着启动了渔船,好在这条小渔船操作起来比较简单,如果换成远洋渔船,她真搞不定。 她不会看海图,也不会看雷达,驾驶着船一直向北边走,两天后终于抵达了陆地,是个陌生的地方,不是她所在的小渔村。 她没有让船靠岸,也没有抛锚,背上她的弓箭跳进海里,一直游回岸边,让船在海面上随波逐流,说不定过段时间被人发现,又会出现一条幽灵船的传说。 她辗转回到家乡,只对父母说自己干得不好,被船长辞退了,没有拿到尾款,但是预付款不用还回去,算作她的工资。 然后,她又继续过起了每天在海边射鱼的日子,将海上发生的事烂在肚子里。 这一切本来神不知鬼不觉,她也认为如此,没人知道她做了什么,但可惜的是,在场还有第四个人——那是一位超凡忍者。 不仅是船长听说了海边渔村有个女神箭手的事,那名忍者也听说了,为了验证她的实力并作为情报记录,忍者悄悄跟着他们上了船,在船上一直小心地保持隐身状态,隐匿行踪,将船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看在了眼里,不过并未干涉,只是像一颗无情的摄像头般观察并记录。 她弃船后,忍者也跟着她游上了岸,一路跟着她返回家乡,确认她的生活重新归于安定状态,这才离开,将她的事迹整理后上传至超凡忍者的内部数据库。 所以,当迦梨下达订单后,要求超凡忍者寻找精通箭术且笃信婆罗门教的超凡者,神通广大的忍者们在数据库里找到关于拉斐的记录,把她在船上的所做所为作为资料尽数发给迦梨,询问这是否是迦梨要找的人,如果不是,她们会再继续寻找其他候选者。 就连迦梨也不得不承认,超凡忍者搞起情报来真是天下无敌,连这么隐密的事都能挖掘出来,简直是无孔不入。 最关键的是,忍者当时跟踪拉斐只是一步闲棋,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有关于她的订单,而忍者却依然兢兢业业地走了这步闲棋。 可想而知,超凡忍者肯定还记录了其他类似的低调超凡者的事迹,那些超凡者不争名、不逐利、不抛头露面、甘于淡泊,甚至周围的人可能都不知道她们是超凡者,但只要她们展露过超凡能力,就可能被暗中观察的忍者们悄悄记录下来。 第268章 出国 拉斐的能力资料一直尘封在超凡忍者的数据库里,直到迦梨下达订单,才被提取出来,转送至迦梨手里。 迦梨阅读完拉斐的详细资料,立刻认定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尤其是她在船上向迦梨女神献祭祭品时的一幕,不会再有其他可能。 于是,迦梨根据忍者提供的联系方式,给拉斐写了一封信,以迦梨女神之名邀请她前来东亚给自己帮忙。 拉斐没上过几天学,但也不会傻到随便接到一封信就傻乎乎地相信,然后远赴异国他乡。 她收到信之后,让上学读书认字的妹妹帮她念完信,妹妹以为是谁在开玩笑,想随手把信扔掉,但拉斐制止了妹妹,她完全相信这封信里的话,因为迦梨在信里写出了她在船上献祭船长之前,向迦梨女神的祷言,一字不差。 她觉得,既然当时船上只有她一个活人,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她的祷告被迦梨女神听到了,否则还有什么解释呢? 谁也不会想到当时船上还有第四个人。 迦梨在信里附带了一张国内转机的机票和一张飞往东亚的国际机票,邀请她前来红叶学院所在的城市。 迦梨考虑再三,她知道拉斐手头拮据,如果在信里附带一张支票作为路费的话,会令拉斐的旅行更加顺利,但她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迦梨倒不是心疼钱,而是考虑到拉斐对弟弟妹妹的照顾,如果给她一张支票,她肯定也会把支票里的钱全留给她父母,自己一分钱也不会带着上路,所以给她路费也没用。 迦梨需要的是拉斐,不是她的父母或者弟弟妹妹,倒不如说,若是她亲人全死了反而更好,斩断尘缘,能够更早的觉醒神我。 当年迦梨也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所有亲人,在鲜血中觉醒了神我。 拉斐让妹妹把信反复念了几遍,不顾家里人的一致反对,毅然决然地踏上了旅程。 她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懂,除了上次出海之外,没离开过这座渔村。她没坐过飞机,甚至连坐飞机的流程也不懂,带的行李箱过大,上不去飞机,又不懂得托运,甚至连机场所在的那座城市都大得令她眩晕,到处都是人和车,汽油味熏得她头晕脑胀,找机场都费了很大的劲,一路逢人打听,才勉强没误了飞机。 坐飞机的感觉更是她这辈子没经历过的,当飞机起飞的那一下震动传来时,她还以为自己又要晕机了,而空姐推着餐车来送餐时,她还傻乎乎地问人家多少钱…… 总之,一路上她闹出了无数的笑话和尴尬,总算坐上飞向东亚的国际航班。 降落到目的地后,她又被豪华的机场和数量更多的人流和车流震惊了——竟然有比南亚的大城市还要繁华十倍的超级大都市? 迦梨在信里附带了一张中文卡片,告诉她坐出租车来这个地点,而她为了省钱,改坐机场大巴和公交车,辗转半天才来到这里,还差点迷了路。 当迦梨开门的刹那,她一眼就认出这正是迦梨女神本人,与她在神庙里见到的迦梨女神是那么相像,连气质都如出一辙。 再没有什么比从小信奉的神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更幸福的事了,她幸福得快晕过去了,甚至没注意到屋内角落里还绑着一个裸男。。 迦梨亲切地握着她的手,说道:“拉斐,我很欣赏你的箭术,你在礁石上、大海中射鱼的英姿早已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但是我更想亲眼见识一下,能为我展示你的箭术么?” “当然可以,愿意为您效劳。”拉斐不假思索地点头,打开硕大的行李箱,从里面取出一把弓和一壶箭。 弓和箭都很普通,手制的,很粗糙,连稍微上档次的专业弓箭都比不上,不过在弓身中央的握手处,已经被摩挲得异常光滑,甚至隐约能看出手指的轮廓,可想而知拉斐用这把弓射出了多少支箭。 “箭靶我已经为你画好了。”迦梨指向裸男肚子上手绘的箭靶。 刚才迦梨和拉斐谈话时,裸男连大气都不敢出,希望她们两个永远忘了自己,不过这显然是奢望。 “呜呜呜……”他再次蠕动起来,知道向迦梨求饶没用,用乞求的眼睛注视着拉斐。 拉斐愣住了,箭靶竟然是一个活人? 她杀过船长和水手,但那是出于自卫,这个裸男跟自己无冤无仇,她……有些下不去手。 “看见靶心的红点了吧?那个位置避开了所有的内脏和重要血管,只要准确无误地命中红点,他就应该不会死,只是肚子上多两个小伤疤而已。”迦梨轻轻按住拉斐的肩膀,亲切地说道,“再说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么?他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电脑里还有很多变态的小电影,迟早有一天他会把从小电影里学到的东西付诸实践。” “呜呜呜……”裸男拼命想替自己辩解,说他只是以批判的眼光看待那些小电影的,绝没有实践的念头,更没那个狗胆,凭什么为他还没做过的事而惩罚他? 拉斐想起船长和水手船舱里那些成堆的黄色杂志,看待裸男的视线明显冷了下来——船长和水手在酒后能对她做出那样的事,这个裸男说不定也会把咸猪手伸向其他女性。 这倒是冤枉裸男了,他真没这个胆量,再说他有几个小钱,能用钱请技师解决的干嘛要费其他事? 拉斐举起弓,正待搭箭,被迦梨拦住了。 “等等,如果只是这样,难度就太低了,一个训练过的普通人就能做到。”迦梨从纱丽中抽出金刀,让拉斐站在室内离裸男最远的位置。 迦梨站在他和她之间,用金刀挥出一片光幕,“你的箭要穿过我的刀,然后准确无误地射中靶心,他才能活,如果被我的刀碰到一点儿,箭就会改变方向,最后射中哪里谁也不知道。” 拉斐稍加犹豫,点了点头,明白这是迦梨女神对自己的试炼。 第269章 试箭 “记住哦,只有射中红点,他才能活,靶心周围全是重要器官和血管,偏差一点儿的话,来不及送到医院,他就一命呜呼了。” 迦梨再次提醒拉斐,她希望拉斐能证明实力,倒不是可怜那个裸男的性命。 难度并不止是金刀的干扰,作为箭靶的肚子正在因为极度紧张、恐惧和急促的呼吸而剧烈颤抖,五花三层的白花花肥肉晃得人眼晕,靶心也跟着花枝乱颤,不规则地抖动。 迦梨如此设计,除了为考验拉斐的箭术之外,还要考验拉斐的心理素质,一个不能承受重压的人就不能寄予厚望。 快速挥动的金刀像是一堵墙挡在面前,这并不是迦梨最快的挥刀速度,但已经足够快了,常人根本看不清金刀的运动轨迹,只能看到一片金光。 拉斐的眼睛瞬间睁得浑圆,世界在她眼中减慢了运行速度,她信手开弓、拉弦、放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像是根本没有经过瞄准似的。 噗。 这支普通的木箭穿过金刀的光幕,准确地命中肥肉上画的靶心,没有偏差分毫,将裸男的身体扎透,钉在他靠着的椅背上。 “呜!” 裸男疼得大叫,身体疼得痉挛,但这只会令他更加痛苦。 迦梨收回金刀,赞许地鼓掌,“厉害!比我预料的还要出色!” 拉斐放下弓,恭敬地低头说道:“迦梨大人,您过奖了。” “来,我送你一个礼物,希望你不要嫌弃。”迦梨从桌子下面抽出一条长方形的木盒子,“打开看看?” “这……小人怎敢收迦梨大人的礼物!”拉斐一惊,“小人能见到迦梨大人,已经是小人上辈子修来的福祉!” “既然如此,你就更要收下了,神赐之物,岂能拒绝?”迦梨笑道,“来,打开看看。” “是,小人遵命……” 拉斐忐忑地打开箱子。 一柄鎏金镶银的弓静静地躺在木盒里,旁边还有没挂在弓上的弓弦和配套的羽箭。 “这……这是……” 饶是拉斐没什么见识,也能看出来这把弓并非凡品,因为弓身的形状非常怪异,像是“ω”,也就是希腊字母欧米茄的小写形式。 弓身很粗,看着就非常结实,甚至有些过粗了,以女性的手掌大小而言很难握持,好在弓身中央的握手处被刻意磨细了一些,否则这把弓根本就没法由女性使用。 “拿起来,仔细看看吧。”迦梨鼓励道。 弓对拉斐而言有特殊的意义,再说这把弓又具有一股特殊的野性之美,她第一眼看到就喜欢它。 她小心地把它从木盒里取出来,入手触感很怪,弓身既非金属也非木材,像是温润的玉,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但又不是玉那样的死物,带着某种生命的气息。 “这把弓,是一头超凡非洲野牛的整对牛角制作而成。”迦梨看出她的疑问,解释道。 怪不得形状是ω,原来是一对野牛角? 弓身绝大部分是黑褐色,镶嵌着一些装饰性的金线银丝,但弓臂的两端,也就是牛角角尖的位置,带着一抹诡异的不规则暗红。 “这头超凡野牛,在非洲大草原上不知道顶死多少头狮子、大象、河马,当然还有当地土著,任何敢阻挡在它面前的生物,都会被它的牛角毫不留情地贯穿。由于这头脾气暴躁的嗜血狂牛总是处于杀戮状态,牛角一直被各种生物的鲜血染红,血浸入了牛角内,令角尖被染成了红色……这可不是人工上的色。”迦梨说道。 迦梨拿起弓弦和一支箭递给她,“弓弦来自于同一头野牛的牛筋,坚韧度和弹性都是一等一的好。箭头同样来自于牛角,箭杆来自于牛的大腿骨。” 拉斐没想到这把弓竟然如此珍贵,没敢接弓弦和箭,要是弄坏了这把弓,她们全家十辈子做牛做马也赔不起。 迦梨强行将弓弦和箭塞进她手里,“不要有顾虑,你是在为我使用这副弓箭,替我消灭敌人,只要能替我达成这个目标,区区一副弓箭又算得了什么?” “这把弓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算不上什么神器。”迦梨微笑道,“如果给我足够的时间,也许我为你找来一把神弓……毕竟敌人手里的弓也相当不错,想战胜敌人,起码在武器这方面不能落了下风。” 拉斐早想问了,听到迦梨提到敌人,便试探着问道:“迦梨大人,您的敌人是谁?” 迦梨的脸色顿时变得很差,咬牙说道:“是一个叫姜婵姬的人,她是阿修罗王Taraka的转世者,擅长使用弓箭,只有身为室建陀转世者的你,才可能破除她的不死之身!” 姜婵姬……拉斐默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将之记在心里。 “迦梨大人,她很坏吗?”她问道。 “当然!阿修罗一族的转世,有哪个不是妄图颠覆梵天的罪恶之徒?”迦梨断然说道,“你不用想这些,只要努力帮我击败她就好,我一定会好好奖励你!” “是,迦梨大人!” 拉斐不敢再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你就在这座山上练习使用这副新的弓箭,等时机成熟的时候,我就会带你去找Taraka。”迦梨说道。 “是!小人一定努力不辜负迦梨大人的期望!” 拉斐握紧了牛角制成的弓身,牛角仿佛感受到她战斗的意志,尖端的暗红色变得更加鲜艳。 “呜呜呜……” 被晾在一边的裸男呜咽地乞求救命,其实他的伤势并不严重,但是他把自己吓得不轻,以为自己快死了。 拉斐的一箭很准,箭避开了他的内脏与重要血管,现在已经自动止血了,但箭留在身体里就会一直疼痛,而这支泛着鱼腥味的箭谈不上卫生干净,说不定会引起感染。 “抱歉,把你给忘了。” 迦梨走到他身后,双指捏住箭头,还不等他做好心理准备,就猛然一拉,将箭从他身体里抽了出来,令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再次血流不止。 “呜!” 他直接被疼晕了过去。 第270章 箭势 树林里。 拉斐手持牛角弓,弓弦已经安装上,她随意站定,屈臂拉动弓弦。 她的姿势如果被箭术行家看到,一定会连连摇头,因为她拉弓的姿势并不符合标准姿势,在一些普通人看不出来的细节上似是而非。 弓弦拉动起来极为费力,比她想象中更加难以拉动,因为拉弓的过程并不只是弓弦的拉伸与收缩,连弓身本身都会产生一定程度的形变,而牛角弓太过粗硬,换成普通人根本拉不动这种超级硬弓。 但正因为如此,一旦弓弦被拉满,射出的箭将极为强劲。 咯吱吱…… 随着拉斐的动作,弓身发出形变的轻吟。 她的右臂微微颤抖,手指关节被弓弦勒得生疼,即使那里早已生出厚厚的老茧,拉动弓弦的力量相当于把牛角生生掰弯。 噔! 一支箭以普通人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破空而去,当听见声音的时候,箭早已从眼前消失。 她瞄准的是一棵树,按理说这种目标对她而言绝不会失手,但树身上却未能看到颤动的箭尾。 射偏了吗? 就在下一秒。 咔擦! 这棵成年男人大腿粗的树突然折断了,不是横着折断,而是竖向,从最粗的两根树枝分岔之间向下断裂,一小半树冠轰然砸落在地,树上的鸟、虫惊慌失措地四散逃跑,仿佛大难临头。 一个鸟窝随树冠一起掉在地上,几只嗷嗷待哺的没长毛的小鸟从倒扣的鸟窝里翻滚出来,拼尽全力叽叽直叫,试图向母鸟求救,但母鸟早已吓得飞跑了,其中还有一个本来还没破壳而出的幼鸟,坠落令蛋壳摔裂了,它挣扎着从蛋壳里爬出来,连眼睛都没睁开。 不仅如此,这棵树后面的另一棵树也紧接着从中间竖向断裂,断裂方式与之前那棵树如出一辙。 刚射出的那支箭,最终出现在更后面的第四棵树上,整支箭只露出尾羽,而第四棵树的树身虽然没折断,但沿纵向也出现了一条裂缝。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箭离弦而出之后并不是笔直前进,而是整支箭像一条游鱼般左右甩着尾巴前进,用高速摄像机可以看得很清楚。当箭射入树干后,由于力道太强,在贯穿树干的过程中,箭尾依然在强劲甩动,就会将树干左右撕裂。 这一箭如果射中人体,绝非留下一个对穿的小孔那么简单,而是会在中箭部位撕开一条恐怖的伤口,箭在贯穿人体的过程中,箭尾会将附近的内脏拍得稀烂。 当然,人体是不会像树干一样撕裂成两半的,因为人体的韧性比树干强得多,但结局不会变,中箭者基本上死路一条,如果内脏损毁严重的话,即使找来医疗能力的超凡者,也不一定能救得活。 威势如此惊人的一箭令拉斐自己都目瞪口呆。 箭羽离手的刹那,那种感觉不像是一支箭飞离了指尖,而像是用手解开了一头狂暴野牛的缰绳,早已蓄势待发的野牛迫不及待地狂奔而出,将挡路的一切全都撞碎。 “精彩!” 掌声从身后响起。 迦梨穿着艳红色的纱丽缓步踱来。 “迦梨大人!” 拉斐没想到迦梨一直在身后看着,如果早知道的话,这一箭应该射得更认真才对。 “不用管我,继续。”迦梨微笑,“让我看看这把弓是否配得上你。” “是……” 拉斐取回箭,她的箭一共只有八支,每一枝箭都弥足珍贵,不能浪费。 其实她感觉这把牛角弓有些超出她的掌控范围,生满老茧的指关节都被勒得生疼,像是断了一样,但既然迦梨大人要求,她就只能照做。 不过,她以前用过的每一柄弓都超过当时她的掌控范围,是瘦弱的她不应该能拉得动的,这次也一样,她不是用身体在拉弓,而是用意志。 能得到迦梨大人的赏识,再也不用土里刨食海边射鱼,弟弟妹妹不用再为上学发愁,甚至说不定能上大学,成为令她羡慕的文化人。 在她看来,能读书、能识字,将来找到一份稳定而薪酬丰厚的工作,比单纯拥有射鱼的本事强多了。 弓弦射出的不只是箭,还有她的希望,这一箭将通往幸福的彼岸。 噔! 她拉得更加努力,弓身的形变声就如同野牛用前蹄刨着土地,准备发起冲锋。 箭再次离弦而出。 轰隆隆的响声不绝于耳,箭的前进方向上,一条直线上的树木一棵接一棵断裂倾倒,漫山遍野的鸟兽被惊得四处逃窜,树林中竟然出现一条细长而笔直的通路。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仿佛还听到一声冲天的牛嗥隐隐回荡在山林间。 拉斐垂下因为过度用力而酸软的胳膊,她没有惊讶于这一箭的威力,而是首先担心那枝箭还能不能捡得回来。 目睹这一箭之威,迦梨惊喜万分,这把牛角弓是她花了大价钱从暗网上买来的,但威力却超过她的预期,可能连卖家也不清楚这把弓的具体威力,还给它标注了B的等级,但在迦梨看来,这把弓甚至可能有A-。 这样一柄弓的威力都如此惊人,那些传说中由众神亲自使用过的神弓如果现世,岂不真的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她暗中比较了江禅机那柄弓与这柄弓的差别,江禅机那柄弓的直接破坏力其实很普通,远远比不上这柄牛角弓,不过附带的音波攻击特效很烦人。 牛角弓对付单独的个体敌人有些大材小用,它真正能派上大用场的地方是对付复数的敌人,比如一支小型军队,甚至用来破坏建筑。 迦梨帮拉斐回收了箭,这支箭在摧毁了成排的树之后,依然飞出了近两百米远,然后钉进一颗石头里。 拉菲心疼地从石屑里拔出箭,生怕箭头受到损毁,还好箭头安然无恙,只是多了几道擦痕。 “咱们先离开这里吧,一会儿可能会有人听到响动前来检查,现在咱们不宜暴露,敌人很强大,咱们要打一个出其不意。”迦梨说道。 第271章 见面 “什么鬼?” 蕾拉疑惑地将眼睛从望远镜的目镜上移开,看了一眼北山的方向,又调整望远镜的焦距与指向,重新望过去。 她买下的这栋高档公寓,正好与红叶学院、北山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她在等待飞马弗丽嘉出现的时候,镜头的视野偶然被一大群飞鸟挡住了。 飞鸟络绎不绝,半响没有飞完。 城市里很少见到这么多飞鸟一起飞行,而且鸟群中包括好几种鸟类,有猛禽也有普通鸟类,是什么让猎物与猎人一同比翼齐飞? 视野被挡住,她无奈移开眼睛,然后往鸟群飞来的方向看了看,她看到北山那边升起一股烟尘,一开始她还以为有人在伐木,不过稍加思索,城市里搞绿化还来不及,怎么会有人大规模伐木? 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她发现倒掉的树木大体呈一条直线,直线之外的树木一棵都没倒,这就更奇怪了,就算是泥石流之类的自然灾害引起的树木倒塌,也不会像这样只倒一条直线上的树。 突然,她的视野里晃过一抹艳红与一抹靛蓝,她马上微调镜头,追踪那两个活动的目标。 尽管由于底层大气扰动以及树林的掩映,她看不清那两个人具体长什么样,但那两身衣服明显是极具民族特色的服装,而且不是这个国家的民族服装。 蕾拉略加思索,想起江禅机不久前曾经遭遇一个红衣女人的袭击,这不是什么秘密,毕竟红叶学院曾经组织老师大规模上街搜索过红衣女人,但是未果。 她通过望远镜观察那件红衣服的样式,这种明明是民族服装却露出小蛮腰的设计,非常像是传言中那个叫迦梨的女人的装束。 至于另一个穿蓝衣服的女人,衣服虽然也是民族服装,但很普通,没什么特色。 她们两个在树林里转了一圈之后,身影就被树木遮挡,不知道去了哪里。 蕾拉想了想,有了个比较合理的推测——迦梨明知自己正在被搜捕,却依然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红色纱丽,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迦梨本身的性格目空一切,二是迦梨脸部的特征太明显了,就算她换掉纱丽穿上普通的衣服,她脸上的黄金鼻环和黄金耳饰依然会令人们认出她,而且即使她连鼻环也摘掉,一侧鼻翼上留下的孔洞也隐藏不了,本地女性会穿鼻环而且是单侧鼻环的,十万人里也未必有一人,再加上她鲜明的南亚相貌,只要被人看到就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原来红叶学院遍寻不得的迦梨是藏在了那座山上……蕾拉无意间得了这个重要信息。 那么要如何利用这条信息呢? 她可以把这条信息告诉红叶学院,借此换得那边的好感度,但这种程度的好感度能否换来飞马呢? 机会非常渺茫。 那么反过来……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迦梨与红叶学院是敌人,既然如此,是否可以考虑跟迦梨合作呢? 蕾拉想到这里,决定去试试,看看能不能跟迦梨谈谈合作。她不知道迦梨的联系方式,那么只能登门拜访,这有一定的危险性,毕竟她不清楚迦梨的性格,万一说翻了脸,双方大打出手也有可能,但这种机率很低,因为对迦梨来说大敌当前,应该不太可能轻举妄动。 “召集影子小队,我要出门一趟。”她给楼下的保镖打电话。 与奥罗拉一样,她身后也有一个保护小组,当她前往危险的地方时,影子小组就会随身保护她。 …… 迦梨和拉斐回到别墅里,她们点了外卖,不过本市的咖喱对她们而言实在太不正宗,一点儿咖喱味都没有,只能凑合着吃。 大约半个小时后。 “迦梨!迦梨!你在哪?我知道你就在附近,我想跟你谈谈。” 正在房间里休息和交谈的迦利与拉斐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呼喊迦梨名字的声音,用的是梵文,一般人应该听不懂,只不过这梵文的口音很不正宗,应该是临时学的。 迦梨一惊,霍然站起,难道是红叶学院的人找上门来了? “怎么了,迦梨大人?”拉斐也抓起牛角弓站起来,紧张地盯着外面。 迦梨凑到窗边,向外看了看,只见一个酒红发色的少女正沿着山林间的道路缓步上山,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喇叭,走几步就喊一次迦梨的名字。 这个少女正是蕾拉,她只能根据树林损毁的位置判断出迦梨在山上的大概位置,所以用这个笨办法喊迦梨出来,她知道迦梨听到之后一定会出来。 拉斐握紧牛角弓,将一支箭搭在弦上,“迦梨大人,怎么办?” 她有把握从窗口射出这一箭,而且有把握射中红发少女。 迦梨沉吟片刻,摆手道:“你在屋里等着,我出去看看,她不一定是敌人,如果是敌人的话,肯定会先悄悄包围我们,没必要像这样大张旗鼓地过来。” 她在言辞中,有意无意把拉斐与自己捆绑在一起,形成同仇敌忾的气氛,但明明红叶学院想对付的只有她而已。 当蕾拉走近时,迦梨离开别墅,两人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互相看到了对方。 “阁下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迦梨扬声问道。 蕾拉放下扩音喇叭,笑道:“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迦梨,你可是闹出过不小的风波呢。至于我是什么人,这个取决于你,我既可能是你的敌人,也可能是你的朋友。” “哦?说来听听。”迦梨不动声色,没有向拉斐发出放箭的暗号。 拉斐站在窗口,箭搭弦上,没有拉弦,窗户敞开,这样她可以在第一时间拉弓射箭,而不用先推开窗户。 她没见过世面,经历的事情太少,当她全神贯注盯着迦梨和蕾拉时,浑然不觉自己也成了狙击手的目标。 陪同蕾拉一起来的影子小队一直悄悄在树林里跟随蕾拉,当迦梨现身后,队里的狙击手也注意到别墅窗户里那个持弓的人影,这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272章 试探 战斗经验浅薄的拉斐没有察觉到蕾拉有人陪同,迦梨却察觉到了,所以她没有让拉斐轻举妄动,以免损失宝贵的战力。 同时,影子小队里也有人在暗中瞄准迦梨,但迦梨并不在乎,她有把握在子弹击中自己之前用金刀摧毁所有子弹。 蕾拉直视着迦梨说道:“我知道你跟红叶学院有仇,我知道想为你的朋友报仇,这不关我的事,但正好我也有想从红叶学院得到的东西,咱们两个可以合作,各取所需,怎么样?” 迦梨呵呵一笑,“你对我好像挺了解,但我对你一无所知,你不觉得这很不公平么?” “绝对的公平本来就不存在。”蕾拉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能有我的帮助,对你的复仇会有很大的推动作用。”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请展示一下你的实力吧,如果你的实力配不上你的口气……恐怕你今天就很难离开这里了。”迦梨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 蕾拉张开双臂,“你不是已经看到了么?” “不够。”迦梨说道,她知道蕾拉指的是暗藏在树林里的人,那些人也许是普通人里的佼佼者,但用来对付超凡者就远远不够了,比如姜婵姬的不死之身,即使来再多狙击手又有什么用? “好吧。”蕾拉叹了口气,放开她的马鞭,“不过我的能力不擅长表演,谁来当我的对手配合一下呢?你,还是你身后屋子里的人?” 这柄马鞭的长度五米有余,乌黑油亮,非常柔软。 “我来当你的对手吧。”迦梨抽出金刀,缓缓走近。 影子小队高度紧张,蕾拉将一只拳头举过肩膀,意思是让他们待命,不要轻举妄动。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随着距离的拉近,两人表面上笑意盎然,实则全神戒备,尤其是迦梨在江禅机那里吃过一次亏后,愈发不敢轻视这个年轻的少女。 当迦梨踏入五米内的瞬间,软软躺在地上的鞭梢就像灵蛇般高高昂起头,如有生命的动物般与迦梨对峙。 “有意思。”迦梨盯着马鞭,“我要上了哦。”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化为一道红影,瞬间跨越了五米的距离,逼近蕾拉身前。 好快! 蕾拉大惊,迦梨的速度太快了,远超她的预料,她已经全神戒备了,但依然有些措手不及。 柔软的马鞭化为一道黑色的龙卷风,从下至上将她的身体包裹起来,而这时迦梨的金刀已经劈中了马鞭。 无坚不摧的金刀遇到绕指柔的马鞭,并没有像平时一样瞬间将马鞭斩断,虽然马鞭内部的密度并不绝对均匀,但胜在极度柔软,所谓“无坚不摧”,被斩的对象要够“坚”才行,否则如抽刀断水,无处施力,振动的金刀将振动传递过去,而马鞭也跟着振动,并没有断裂,反而缠住了金刀。 迦梨冷笑,虽然还不错,但如果就这种程度,想跟她谈合作还不配。 如果换成别人,也许怕自己的武器被鞭子缠住,一旦缠住就越缠越紧,最后只能弃械,而她的金刀一直在保持超高速振动,被缠住的瞬间就已经荡开一条缝隙。 迦梨后退一步,从鞭子中抽出金刀,蕾拉也利用这个机会向后跳出三米,拉开与她的距离,毕竟这么长的鞭子,最适合中距离攻防,太远或者太近都不合适。 以迦梨的速度,有机会乘胜追击,让蕾拉拉不开距离,不过她有意一探蕾拉的实力,想看看蕾拉还有什么底牌,所以没有追。 一个回合,蕾拉此时已经明白,迦梨的真正实力远强于自己,这次贸然前来实在是大意了,如果不能拿出真本事证明自己的价值,令迦梨认真考虑合作,恐怕她这次就有来无回了。 她一咬牙,鞭子的速度骤然提升,由守转攻,在空中划出一个圆。 这是一个完美的圆,不亚于任何圆规画出来的圆,鞭梢破空,隐隐发出风雷之音。 当圆完全闭合后,蕾拉的力量已尽数灌注入鞭内,马鞭呈波浪状向迦梨激射而出。 这样的鞭子,想抽中我简直是天方夜谭……迦梨嗤笑她的不自量力。 鞭子的长度虽然有五米左右,但这是把鞭子拉直后的整体长度,此时鞭子是波浪状向迦梨射过来,还有一截握在蕾拉手里,因此迦梨觉得就算自己不躲不闪,这鞭子也未必能抽中自己。 她的笑意刚浮上嘴角,突然隐约感觉到不太对劲,她说不清原因,可能是战斗的直觉告诉她,这一鞭的鞭势太过凌厉,尤其是鞭梢的轨迹,已经快到连她的眼睛都捕捉不到的速度! 啪! 一声炸雷般的巨响在两人之间迸发。 是音爆! 迦梨大惊,鞭梢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音速,怪不得她看不清。 她在本能的支使下,用最快的速度向旁边一闪,她尚不清楚蕾拉真正的攻击手段是什么,但谨慎起见还是先躲开为好。 咔擦! 迦梨倒是躲开了,但她身后几米远的地方,一排树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利刃从中间拦腰斩断,上半截连同整个树冠轰然落地,激起大量烟尘。 迦梨一下子明白了,是风刃! 蕾拉的攻击手段与她有那么一点点类似,就像她的金刀振动时会带动空气振动形成无数细小的风刃一样,蕾拉的鞭子同样形成了风刃,但是原理不同,蕾拉的风刃是利用鞭梢的超音速令空气里形成一道月牙形的激波攻击敌人。 鞭子,是人类掌握的第一个能打破音障碍的人造物体。 古人也许不明白为什么甩鞭子会爆响,但知道绕指柔的鞭子落在人的身上,会轻易把人的皮肤抽得皮开肉绽,而且越软的鞭子越能抽得血肉模糊。 由于鞭子又长又软,当人甩鞭子时,手只要小幅度快速运动,力量由鞭子传递至鞭梢,鞭梢的速度就会极快,甚至快到超越了音速,啪的一声产生响亮的音爆。 伴随着音爆,空气里还会产生一道肉眼几乎捕捉不到的激波。 第273章 攻守 柔软且轻盈的鞭子能把人抽得皮开肉绽,就是因为鞭梢的速度已经超过了音速。 想象一下自己的身体被一个超音速的物体撞到是什么样的体验? 如果无法想象,挨一鞭子就能体会到了。 普通人甩鞭子尚且如此,当超凡者用更强有力的鞭子甩出音爆时会如何?根本不用鞭子真正抽到身体,光是鞭梢在突破音障时产生的激波就足以把人撕成两半。 迦梨挥动金刀时,金刀周围遍布几百条细密的风刃,而蕾拉每次甩动鞭子,同时会有风刃产生,那是由鞭梢突破音障时产生的、一道巨大的激波,随着她的鞭势斩向目标。 蕾拉抢占先机后并不停手,鞭子连续甩动,隆隆的音爆声不绝于耳。 迦梨这次有防备了,她凝神细看,隐约可以看到随着蕾拉每次挥动鞭子,空气中就会出现一道道半乳白半透明的月牙形激波。 由于鞭子的甩动范围很大,月牙形激波从各个角落连续不断袭向迦梨,封死了迦梨所有的进攻路线。 这些激波从本质上说只是空气而已,但它们是高度压缩后的空气,接触到身体的后果不亚于被一把锋利的月牙形弯刀斩中,连树都会被一斩而断,更何况是人体? 迦梨仗着速度优势左躲右闪,身体经常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形如鬼魅,在一道道激波的缝隙间穿行,没有任何一道激波斩中她。 她同样也无法逼近蕾拉,她尝试过几次,但越是接近蕾拉,激波的速度和密度就越高,甚至密度高到没有足够的空隙来躲避,只得被逼退,而她的金刀只有在近身距离才能发挥威力。 局面陷入了僵持,照这样拼下去,最后就变成体力的比拼,看到底是蕾拉先挥不动鞭子,还是迦梨先躲不开。 树干折断,土壤被掀起,甚至连石头表面都留下了弧形的斩痕,战况之激烈令人目不暇接。 拉斐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来没有介入过超凡者之间的战斗,没有接受过正规的训练,双方的攻防战令她看得目不暇接,这哪里像是试探?简直是生死相搏!任何一方稍有疏忽,就会被对方的武器造成致命伤害。她自问如果是自己在中近距离遭遇迦梨或者蕾拉任何一方,估计自己会被秒杀! 她刚刚有些膨胀的自信心也受到了打击,觉得自己可能根本帮不上迦梨什么忙。 “好!停手吧!” 迦梨躲过一道激波后,纵身向后连续跳跃,站到激波的最大杀伤范围之外。 蕾拉也适时停手,微微喘息,虽然场面上她占优势,可她清楚地知道,再耗下去输的绝对是自己,因为她这边的体力消耗更大,迦梨只要保持游斗以逸待劳就立于不败之地,换言之,迦梨给她留了面子,让她有台阶下。 同时,她心里也产生了更浓重的疑惑,连她应付迦梨也应付得左支右绌,如果换成她表姐奥罗拉照样讨不到便宜,但为什么姜婵姬却能惊走迦梨? “很厉害~在年轻一辈中,你已经算是佼佼者了,现在我愿意仔细听听你合作的建议。”迦梨赞许地说道。 双方罢战,拉斐松了一口气,箭从弓弦上撤回。 蕾拉有些不甘心,虽然是她主动来找迦梨,但现在双方的地位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像她预想的那样是对等合作,迦梨现在明显压着她一头。 不过来都来了,现在扭头就走也不会为自己挽回面子,她可不是奥罗拉那种死要面子的人。 她收回马鞭,欲擒故纵地说道:“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迦梨,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实力出众……不过你这么厉害,我觉得似乎已经不需要我的帮助了。” “那可未必,你不妨说说。” 蕾拉观察着迦梨的脸色,试探着问道:“你对红叶学院那个叫姜婵姬的女生,有什么看法?” 一听到这个名字,迦梨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不加掩饰的愤怒。 “她在我朋友的死亡中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我要杀了她为我朋友报仇,用她的头颅来祭祀我的朋友!”她恨恨地说道。 蕾拉点头,“这事我倒是略有耳闻,不过上次你打草惊蛇之后,想找到她不太容易吧?而且她身边总是有几个朋友跟着,一旦动起手来……她和她朋友的实力似乎不弱呢。” “呵~像那种平庸之辈,来再多也是白给,只有她本人有些棘手,不过我也找到了对付她的办法。”迦梨想起上次那名忍者,虽然实力平平,但那种悍不畏死的打法还是挺麻烦的。 “但如果惊动了红叶学院的老师,你想全身而退恐怕就不容易了……”蕾拉说道:“如果我有办法把姜婵姬单独引过来呢?” 迦梨心中一动,这个提议很有吸引力,只要搞定拥有不死之身的姜婵姬,余者皆不足惧。 “你有什么办法?”她问道。 “你知道姜婵姬有一匹飞马吧?” “知道,那也是我朋友的遗物,却被那个臭丫头据为己有!”迦梨脸色更加难看,上次如果不是那匹飞马,她至少能留下那个忍者的命。 蕾拉继续说道:“咱们合作的话,我帮你把姜婵姬单独引到这里,作为报酬,那匹飞马归我所有,如果再补偿你一些钱也可以,你意下如何?” “好一个狮子大开口……”迦梨稍加沉吟,首肯道:“好,我答应你,可以说说你的办法了吧?” 迦梨不会骑马,对飞马的兴趣在于它的价值,就算她收回飞马,也是转手卖掉,那还不如半卖半送给蕾拉,毕竟无利不起早。 蕾拉抬头注视着树梢的新芽,“春天来了。” 迦梨一怔,“那又如何?难道你想找男人了?” 蕾拉愠怒地瞪了她一眼,“关我什么事?我是说飞马!它是一匹母马,马上就要进入发情期,而发情期它会本能地受到公马的吸引,如果找一匹合适的公马放在这里,它很有可能被吸引过来。” 第274章 异性相吸 用公马吸引发情期的母马靠近,这是迦梨根本没想到的,除非对马非常熟悉的人,其他人一般也想不到这点,令迦梨再次对蕾拉刮目相看,不过一些细节方面她还要进一步询问,确定有没有可行性。 迦梨问道:“你怎么知道它马上进入发情期?” “因为我很了解马,前几天我与飞马有一次近距离接触,当时我发现它的一些行为特征符合发情的征兆,估算起来,它这几天就要进入发情的高峰期,对英俊强壮的公马最为敏感,一旦错过这个机会,下次就要等到三周之后了。”蕾拉胸有成竹地解释道。 “如果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可以告诉你如何分辨母马是否发情,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知道了。” 迦梨才对母马发情不感兴趣,她听蕾拉言之凿凿,不由信了大半。 蕾拉上次在楼顶上遭遇飞马时,借口请江禅机下楼帮她拿衣服,光着身子离开游泳池,围着飞马前后左右打量,以她专业的目光,从很多细节上一眼就看出弗丽嘉进入发情期了,不过她当时还没想好要如何利用这点,赶在江禅机回到天台之前又重新跳回游泳池,佯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继续说道:“我知道姜婵姬每天都要遛马,而且基本上掌握了她遛马的时间,她遛马时一般信马由缰,任由飞马自由飞行,而马的视觉和听觉都很出色,我认为发情期的飞马受本能驱使,会在空中寻找公马的踪迹,然后飞到公马的身边——但是,在城市里,想找到这样的公马并不容易,这个国家并不热衷于马术运动,附近只有红叶学院这一座马场,而红叶学院马场里的公马我猜全都被骟了,为了防止骑马时突然发情骚动,令那些娇贵的千金小姐坠马受伤。” 蕾拉根本没去过红叶学院的马场,仅靠望远镜模糊不清地看个大概,竟然说得有如亲见,全都被她一语中的。 红叶学院里马场里的马,尤其是发情时性格极不稳定的公马,全都被阉割了,否则几岁和十几岁的学生们正在马术课里享受悠闲的时光,跨下的马却突然不听指挥,人立而起,趴到旁边一匹母马的背上,或者激烈地尥蹶子彼此争风吃醋,马背上的学生就可能遭遇危险——别说是学生了,就算经验丰富的职业赛马手遇到这种情况也很危险。 偌大的红叶学院,无论是马还人,都没有一个是公的,就算是公的也被阉了——起码蕾拉这么认为。 母马因为发情时的表现不那么激烈,所以一般不会阉割,尤其是飞马弗丽嘉,梅一白拿它当实验品,不会特意阉割它,这有违生物天性,会令它体内的激素水平发生改变,也许会对实验结果带来不确定的影响,而它被收进红叶学院之后,更没有理由阉割它了,它的暴躁不是因为发情导致的,反正一般学生也骑不了它。 据蕾拉所知,除非跑到市郊农村,否则想在这座城市里找到一匹完整的公马还挺难的,而农村那些当苦力的公马,弗丽嘉估计也看不上。 这几天,她通过望远镜观察,发现弗丽嘉在遛马时没有飞去特定的地方,而是一直在城市上空盘旋,像是在寻找什么,她断定它就是在本能的驱使下寻找公马的踪迹,嗅闻公马的气味、聆听公马的嘶鸣。 迦梨听完蕾拉的解释,颇有不明觉厉之感,她不懂马的习性,但蕾拉的话从逻辑上能讲得通,有一定的可行性。 “那么,从哪里找一匹合适的公马呢?”迦梨问道,“附近哪里能买到?一匹普通的公马行不行?”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如果你同意合作,我会用最短的时间找来一匹,绝对能让弗丽嘉满意。”蕾拉没有把底牌全部透露出来,以免对方过河拆桥。 弗丽嘉是一头冰岛马,冰岛马近千年以来只与冰岛马交配,这样的习性已经刻印进冰岛马的基因里,除非是人为干涉,或者实在没的挑,否则冰岛马会本能地寻找另一匹冰岛马作为配偶。所以如果迦梨随便找来一匹公马,比如普通人更喜欢的高头大马,还真不一定能被弗丽嘉看上。 再说,冰岛马的体型在马里是属于最小的那批,其他品种的高头大马可能令它们害怕,不敢让其他品种的马骑在自己身上…… 蕾拉有能力紧急空运一匹冰岛公马过来,作为诱饵吸引弗丽嘉。 迦梨注视着她的眼睛,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微笑道:“那就交给你来办吧,不过要尽快哦,我可不想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 迦梨在本地的逗留时间已经超过自己的预期,继续停留下去可能会出问题,万一她在这里出现的风声被传出去,一些潜在的敌人可能会找上门来,尤其是在自己的行踪被面前这位陌生少女掌握的情况下,而迦梨完全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信息。 如果这个计划行得通,完全可以把江禅机单独引过来,让他有来无回。 “没问题,交给我吧,等我准备好了,会带着公马一起过来。” 蕾拉暗暗打了个手势,示意影子小队随她撤离。 等蕾拉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上,拉斐从别墅里出来,问道:“迦梨大人,这人是谁?是不是您要杀的那个Taraka?” “不是,我也不认识,不过她给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合作方式。”迦梨说道,“如果一切顺利,咱们在几天之内就可以离开了。” “太好了!”拉斐实在吃不惯本地的食物,早就盼着完成任务衣锦还乡,迦梨允诺给她很多钱,她和家人再也不用受苦了。 “不过在这几天里,咱们要提高戒备,因为我不是完全相信这个女人。”迦梨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蕾拉离去的方向,“不要信赖这个女人,咱们和她只是各取所需的关系,等合作完了是敌是友还不好说。” “是,我知道了,迦梨大人。”拉斐握紧手里的牛角弓,决心帮迦梨女神击溃一切敌人。 第275章 随堂小测 红叶学院。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有没有认真训练?” 李慕勤叉着腰,上下审视着江禅机。 “有啊,一直有在训练,从来不敢偷懒。”江禅机老实地回答。 “是吗?”李慕勤不太相信,毕竟像他这么大的孩子正是贪玩的时候,老师没有监督的时候还能自觉训练的并不多。 “不信您可以问她。”江禅机指了指33号。 33号远远地坐在一排长凳上晒太阳,她在校外跟着陈依依,而陈依依又几乎跟江禅机形影不离,在校内又只能跟着江禅机,所以他一天到晚做的事基本都被她看在眼里,除了上厕所之类的事以外。 不过33号懒得替他证明什么,她自己正疲于招架付苏,后者自顾自地想躺在33号的大腿上,被33号拒绝后,又让33号躺在自己的大腿上,想借机练习编辫子。 自从付苏上次帮33号编过一次辫子后,33号再也不让她碰自己的头发,上次的事已经成了33号的黑历史,谁敢提她的脸就黑得像锅底,估计在心里划圈诅咒。 33号刚开始时还挺有兴趣观摩江禅机的自主训练,看了几小时,就兴致全无,她还怀疑他故意藏私,用这种不知所云的训练来敷衍她,但一连几天的时间,他都是在枯燥的出拳与射箭训练中反复轮换,连点儿花样都没有,后来她就懒得看了,反而自己利用空场地开始忍者的日常训练,因为她感觉这段时间没有进行训练,筋骨都懒散了。 她的训练可比江禅机有意思多了,她会自制一些道具,利用手头能利用的一切东西辅助训练,像只猴子似的在武学学系里上蹿下跳,有时候又会像壁虎或者蜘蛛般紧贴在墙角潜伏,一待就是几个小时,纹丝不动。 最有意思的是,当米奥来找江禅机玩时,看到在墙头飞蹿的33号,像是被启动了兴奋开关似的,立刻蹿上墙头开始追逐——33号很懵逼,这家伙是谁啊?根本不认识,怎么就随随便便扑上来了? 论墙头追逐,33号比不过米奥,她的幻象能力令她的周旋余地更大,在被米奥逼到死角时,米奥满以为捉住她了,不料扑过去之后,33号的身影却消失了。 头脑简单的米奥根本不会往什么空间移动类的能力方面想,她只是疑惑地闻了闻自己的爪子,发现没有残留任何味道,就察觉出刚才自己扑的不是33号本人,否则即使33号躲开了,至少也会沾上一些气味。 这令米奥更加兴奋,她开始凭嗅觉而不仅仅是视觉来追逐33号。 追逐战持续了一两个小时,最后33号体力不支,终于被米奥壁咚在墙上,米奥还露出虎牙狂笑道:“哈哈,你跑不过我吧!” 还好江禅机及时赶到,把33号从米奥的爪下解救出来。 没有化猫的米奥自己也累得满头是汗,一边消耗体力一边使用能力的33号更是汗湿重衫,当天又累又气,不过两三天后,她发现被米奥追逐似乎是极好的训练方式,比她自己训练有效得多,因为米奥的身体太灵活太柔软,想从米奥的爪下逃脱需要时时刻刻保持警醒,稍一松懈就被会壁咚。 米奥也很高兴,终于有一个能陪自己玩的人了,虽然彼此不认识,但每次都玩得不亦乐乎。 就这样,米奥来的时候,33号就被米奥追得到处跑,米奥没来的时候,她就休息、发呆、自己训练,或者被付苏缠着编辫子,对江禅机的训练兴趣缺缺。 李慕勤看了一眼33号,指向综合测试仪说道:“最好的证明就是拿出实力来,让我看看你这段时间的训练有没有进步。” 所以说今天算是随堂小测验? 就像每个平时认真学习的孩子,江禅机也不怕随堂小测,再说就算考得不好也没法叫他家长过来。 恰恰相反,他不担心自己考得不好,反倒担心自己考得太好,引起老师的怀疑,毕竟他上次通过鱿鱼须吸收了梅一白很多源能,这段时间已经融入到那片意识中的大湖里,化为山川雨露,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飞速提升,甚至连感官也变得敏锐不少,即使他并未刻意用源能强化身体,大概是鱿鱼须在睡梦中替他代劳了。 鱿鱼须在强化身体这方面拥有异常丰富的经验,它们甚至令自己的身体能在宇宙真空环境中长期生存,以肉身飞抵其他星球,可惜这么强大的身体最后也扛不住宇宙坍缩。 他站到综合测试仪前,如今他已经不需要刻苦摆架势,每一次出拳都自然而然地接近于标准拳势,这是日复一日的训练中形成的肌肉记忆。 拳势如此,但具体到拳力上,他有所保留,打算如果头一次不令李慕勤满意的话,再提高一些力量打第二次。 33号摆脱付苏的纠缠,好奇地站在一侧观看。 江禅机深吸一口气,自然而然地站定,膝盖微屈,脚掌牢牢扒住地面,力量瞬间爆发,甚至将地面蹬出一个三角形的坑洞,坑洞里的土壤剧烈向后方掀起,而他的身体已激射而出。 33号一惊,好快! 肯定比不上迦梨,但已经非常快了。 李慕勤眼部周围的肌肉动了动,她看得更清楚,江禅机的拳势比上次测试又有进步,甚至在他的拳头前方,由于拳头急剧挤压空气,令空气压缩成了半透明的扁平状,像是锅盖,又像是盾牌,这块高度压缩的空气有如实质一般,早于他的拳头先一步击中了综合测试仪,作为目标的橡胶软垫在他拳头还未接触到时就已产生了形变。 打击力测试完成。 公斤,打击力3789公斤。 测试者击出了自身体重61倍重量。 挥击过程中共有73个冗余和错误动作。 综合判定: 33号惊讶地注视着显示器,心中涌起一股激动,她不是为江禅机的实力提升激动,而是激动于自己没有辜负宗主的期望,终于搜集到了一条有用的情报。 第276章 麒麟臂 江禅机忐忑地望向李慕勤,不知道自己的测试成绩能否令她满意,更担心会不会提升太快引起她的怀疑。 李慕勤暂时没有表态,若有所思地盯着显示器上的数字。 33号已经把显示器上的一切数据快速默记在心里,这是珍贵的第一手资料,而忍者收集到的关于其他超凡者的资料大多来自于推测。 在场的只有付苏在大惊小怪,“婵姬学姐,你可不要练得太狠了啊,万一把胳膊练粗了会很难看!我还是喜欢高高瘦瘦的婵姬学姐!” “厉害!厉害!进步真的很快!” 路惟静老师正好来串门,看到了显示器上的数字,惊讶地说道:“婵姬你的天资很强啊,进步速度已经是学生里的第一梯队了,而且躯体强化系的超凡者是实力提升最慢的,往往需要厚积薄发,,已经算是天才级的资质了!” 路惟静实话实说,但李慕勤却瞪了她一眼,嫌她话多。 “其实也就一般,你听说过‘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句话吧?刚开始进步很快,但越到后来越泯然众人的例子也是存在的!”李慕勤泼冷水道。 她当然也知道这种进步速度着实惊人,特别是据她所知,江禅机还没有利用任何外力作为辅助,这就更令人刮目相看了。 但是她不敢过于夸奖,如果江禅机就此骄傲自满,反而会断送了大好前途,既然路惟静唱了红脸,那她只能唱白脸泼冷水了。 江禅机反而松了口气,听李教官的语气,应该算是合格了,他要求不高,合格就行,千万不能出格。 路惟静无奈地耸了耸肩,走到江禅机向前,握住他的两只手,稍微抬起来,仔细端详。 江禅机大惊,以为她看出自己左小臂上套着漂流瓶了,但是漂流瓶明明已经跟皮肤毫无二致了,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然而,路惟静却说:“付苏同学担心得也不是没道理,我觉得你是时候开始练习左手拳了。” “左手拳?”他一愣。 “是啊,左右开弓才是正理,否则如果你只练右手,过一段时间右臂练成了麒麟臂,左臂还是像以前一样细,岂不是很难看?”路惟静半开玩笑地说道:“还好不是男生,否则别人会以为你习惯于用右手撸啊撸的……” 江禅机:“……” “什么撸不撸的,你在胡说什么!别当着小女生面前乱开玩笑!”李慕勤板起脸斥责道。 果然,付苏和33号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涨红了脸。 “好啦,好啦,我不说就是了,反正大家都懂。”路惟静笑嘻嘻地挤了挤眼睛。 李慕勤转头对江禅机说道:“不过关于左手拳的事她倒是说得没错,从今天开始你要开始练习用左手出拳,有了右手拳的基础,左手拳习惯之后进步会很快,最后无论是左手还是右拳都要同样迅猛才行。” “好的,我知道了。”江禅机点头。 “嗯,继续练习吧,现在就开始练左手。”李慕勤吩咐道,“尽快达到与右手差不多的水平。” 江禅机自行去练习,一开始他确实很不适应,就像是右撇子突然开始用左手写字或者干别的,说不出的别扭,出拳的姿势更是错误百出,但是掌握一门技艺之后,触类旁通就比较容易了,不用李慕勤提点,他就开始自己比划着右手出拳的姿势,来纠正左手的错误。 大约练了一两小时,他左手出拳的水平就有右手的四五成水平了,用来战斗是远远不够,但好歹是勉强让自己适应了。 李慕勤在一边偶尔提示一些小诀窍,帮助他更快适应,剩下的就是让他自己反复练习了,谁也不能替他训练。 另一边,米奥又来找33号,两人也不说话,见面就你追我赶,在墙头上展开竞速。 “这孩子很厉害啊,入学还不到半年呢,进步已经相当快了,照这么下去,在今年年底之前,呢。”路惟静走过来说道。 李慕勤皱眉,“快是快,的。” “啊?你在说什么傻话?就算她是天才中的天才,吧?”路惟静讶然,没想到老朋友竟然对江禅机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期待。 “我也不知道不太可能,但如果不是这样,我实在想不明白她是怎么打跑迦梨的,就算迦梨大意了,可按理说能自称为神的转世者,或者被公认为神的转世者,的,惊走吧?”李慕勤依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这个啊,你也知道,战斗中瞬间万变,实力与胜负没有必然的联系,说不定她运气好呢?毕竟你我都没有亲眼目睹战斗的过程,想太多也是没用,重要的是胜利,手段并不重要,就算她是打嘴炮赢的,那也是赢了。”路惟静倒是不在意,“再说也许她领悟了什么更高深的东西,武学不就是这样么?一代代推陈出新,自古英雄出少女。” 领悟了更高深的东西……这倒是有可能。 李慕勤听说那个叫小穗的学生,以前天资平平、实力平平,但是经过与梅一白的事件后,她突然对控水能力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实力瞬间跨越了一大截,的门槛,这就类似于佛家讲的顿悟。 如果姜婵姬也是领悟了什么东西导致她可以与更高等级的敌人短暂过招,并利用敌人的大意占了一两招的便宜,似乎可以说得通。 作为老师,李慕勤不会嫉妒学生,更不会逼学生交出实力提升的秘密,正相反,她希望学生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路惟静看了看时间,见江禅机练得很专注,从旁提醒道:“婵姬,快到中午了,先休息一下吧,弗丽嘉应该已经等不及了,练习也不急于一时。” 江禅机练得兴起,这才回过神来,一看时间果然不早了,跟两位老师打了声招呼,打算遛完马就去吃午饭。 第277章 亲昵 “弗丽嘉……怎么感觉你今天有点兴奋啊……” 江禅机把弗丽嘉从马厩里牵出来,感觉它有那么一点点跟平时不太一样的地方,具体是什么他说不出来,反正觉得它稍微有些兴奋,眼睛更加水汪汪,甚至有一些……妩媚? 这就是传说中的单身久了连马都觉得眉清目秀? 不对啊,红叶学院里可不缺妹子,这肯定是错觉! 弗丽嘉一被牵出马厩,还不等走到马场,就用脖子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像是迫不及待地催促他赶紧骑上马背。 这么主动吗? 他不知道它是什么情况,毕竟他又不是养马的,可能是因为天气好,所以它的心情也好,像这样的草长嘤飞二月(农历)天,谁不喜欢呢? 不少学生已经约好了周末要去春游,如果是年纪太小的学生,就央求老师带着她们去踏青,大家都想好好享受迷人的春光。 甚至连大街上的年轻妹子都早早脱下了裤子……换上了裙子。 不过他整天看到的都是穿着裙子的同学,眼睛早已经养刁了,每天那么多条腿在眼前晃来晃去,最后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还是弗丽嘉这四条腿? “总感觉,这匹马好像更亲你了。”33号站在马场围栏边评价道。 “可能是整天待在一起的原因吧?”江禅机猜测道,“要不你过来试试摸摸它,看看它有什么反应?” 33号试着向弗丽嘉伸出手,然而它摇摇耳朵,把头扭到一边,这个态度明显就是嫌弃。 不止是嫌弃33号,上马术课的女生们都察觉到了,弗丽嘉越来越嫌弃她们了,虽然说本来就已经挺嫌弃了,但现在还要加个“更”字,只有跟江禅机越来越亲昵。 “算了,可能是心情问题吧,我带它出去兜兜风,说不定它的心情就会好起来。”江禅机懒得追究原因,他连女生的心情都不好把握,哪有心思去把握母马的心情? 他骑上弗丽嘉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它,“走,弗丽嘉,起飞!出去玩!”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弗丽嘉却没有听他的命令,原地兜圈子,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 “弗丽嘉?你在瞅啥呢?”他用手在它一只眼睛前面晃了晃,“该起飞了,你平时不是最喜欢出去兜风吗?” 弗丽嘉明显听到了他的话,眼神有所反应,还小跑了几步,就在江禅机以为它听明白了正要起飞时,它却又停下了,冲附近经过的一匹马嗷地嚎了一嗓子,把那匹马吓得够呛,猛然往前一蹿,马背上的学生差点滑下来,还好及时抓紧了缰绳,不过脸色吓得很难看。 江禅机忙不迭地向人家道歉,那个女生性格挺温柔的,也向他道歉,说自己明知道弗丽嘉脾气不好,不应该离得太近。 “你为什么不给它套上缰绳?套上缰绳的话,它应该就听话了。”33号冷眼旁观,忍不住说道。 “这个……我觉得套上缰绳它很可怜啊,而且它平时都挺听话的,不知道今天怎么了……” 江禅机正在纳闷,突然听到有人说道:“因为它发情了。” 他回头一看,是挺久没见的奥罗拉。 “奥罗拉学姐,你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他打招呼道。 奥罗拉在上次梅一白事件里受到了一些刺激,深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她虽然在年轻一辈的学生是算是佼佼者,但超凡者之间的战斗不会按年龄划分为儿童组比赛、青少年组比赛、成人组比赛、老年组比赛之类的,谁也无法预料自己下一个遇到的敌人有多强,即使人家是靠年龄积累的实力和经验优势,照样是胜者王侯败者寇,死人无处讲理,甚至失败后可能遭遇比死还可怕的事。 她最近一段时间发愤图强,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和训练中,几乎是在学系、食堂和宿舍间三点一线,江禅机跟她又不是同一年级的,所以很难碰到她。 奥罗拉今天是换好了马术服过来的,她说:“学累了,打算骑马放松一下,婵姬学妹,这位同学是谁?脸孔好像挺陌生的。” 她和33号是头一次碰面,双方以前没见过,都在打量着对方。 “哦,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33号,来自国外的短期交换生——我知道这个名字很怪,不过这确实是她的真名;这位是奥罗拉学姐,比我高一年级,是本校是顶顶有名的风云人物。”江禅机替她们介绍道。 奥罗拉和33号礼貌性地互相打了招呼。 33号听说过奥罗拉,出于搜集情报的职业本能,对奥罗拉多留了几分心,而奥罗拉对33号没什么兴趣,顶多是因为名字奇特而留下印象。 “奥罗拉学姐,你说弗丽嘉……发情了?”江禅机问道。 “是的,我对马不是特别精通,但一些常识还是有所了解的,3月份正是马发情的季节,一般来说当母马发情时,就会在训练中表现得心不在焉,不过也就一周左右的时间就过去了,如果对你的训练造成了困扰,可以考虑给它口服黄体酮,这种药物能中止发情行为,但是我不建议这么做。”奥罗拉解释道。 “为什么?对它的身体有害?”他好奇地追问。 “那倒不是,药物对马的影响比较轻微,不过当马在训练中出汗时,它体内的黄体酮会随着汗水渗出体表,问题是这种药物很容易被人体皮肤吸收,影响人类女性的生理周期。” 奥罗拉的言外之意,就是说一旦弗丽嘉服用了药物,药物就会影响江禅机的身体……这当然是她的误会,因为江禅机没有生理周期,但他不能说出来,只能表现出十动然拒的样子,不能说没关系,给弗丽嘉来点儿吧。 他道谢表示受教,同时也表示影响不大,反正最多也就一周的时间就过去了,再说人还经常心不在焉呢,何况是马,如果弗丽嘉发情只影响到这种程度,那就无所谓。 第278章 人去楼空 谈论完关于弗丽嘉的事,江禅机想起蕾拉,试探着问道:“奥罗拉学姐,最近没人来找你么?” “你指什么人?”奥罗拉不解,找她的人天天都有,有老师也有学生,她不明白他指的是谁。 “比如说校外的亲戚之类的,他们会来探望你么?”他问。 由于他答应帮蕾拉保密,只能像这样隐晦地询问,如果蕾拉和奥罗拉已经见过面了,那他就可以有话直说,询问一些关于蕾拉的问题。 “没有。”奥罗拉摇头,“现在有事都可以网上联系,我的父母很忙,其他亲戚……关系也不会好到闲得没事专程探望我。” 江禅机听得一怔,奥罗拉如果没故意夸张或者敷衍,意思就是她跟父母之外的亲戚关系都不太好,但蕾拉却表现得跟奥罗拉关系不错的样子,到底是哪边言不由衷? 二选一的话,他肯定选择相信奥罗拉,因为她很高傲,高傲到不屑于用谎言来欺骗自己或者别人,但他完全不了解蕾拉,除了她会在春天裸泳之外。 他想了想,作为男人,信守诺言很重要,但也得分是什么诺言,如果是建立在谎言前提下的诺言,那反悔也没什么,人得懂得变通。就算最后证明是他误会了,大不了向蕾拉道歉。 “奥罗拉学姐,你是有一个叫蕾拉的表妹么?”他问。 奥罗拉意外地说道:“怎么?你认识蕾拉?” “呃……前几天见过一面……两面。” “在哪?”奥罗拉心里一紧,虽然她觉得江禅机不可能在非假期远赴欧洲,但谨慎起见还是问清楚得好。 “一次是在校门口,一次是在一栋公寓楼顶。”他说。 “校门口?红叶学院校门口?她来这里了?”奥罗拉惊讶地三连问。 “对啊,她说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让我对你暂时保密,别跟你说见过她……”他如实说道。 奥罗拉的好心情一下子结束了,也打消了骑马的念头,“她现在在哪?” “那边的一栋高档公寓,楼顶有游泳池的那种。”他抬手指向校外。 奥罗拉顾不得多说,转身就走,她要去见见蕾拉,当面问问蕾拉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你是想去找她,我觉得不用去了。” 一直在旁听的33号突然开口道。 奥罗拉驻足,和江禅机一起纳闷地看着33号。 “她已经不在那栋公寓里,一夜之间人去楼空。”33号说道,“现在顶层房间已经在房产中介那里挂牌出售了。” 奥罗拉愕然,探询地望着江禅机,意思是这个女生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得这么多? “呃……33号,你怎么知道的?是你的……同学告诉你的?” 江禅机不便透露33号的真实身份,只能用“同学”指代33号的忍者同僚。 “那天我察觉到有一道视线盯着我……或者你,于是我趁你遛马的时候出去察看,不过巧的是,我看到你也骑着弗丽嘉飞向那边,正降落在我怀疑监视者所在的那栋楼顶。”33号表情波澜不惊地叙述道。 “……那你后来怎么没说?”江禅机问。 “你不是也没说么?我为什么要说?”33号反问。 江禅机:“……” 倒也是,33号是来监视和观察的,只对宗主负责,确实没必要向他报告什么,而且他也对她隐瞒了在高档公寓楼顶与蕾拉见面的事。 奥罗拉听得奇怪,不明白江禅机和33号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这不是现在的重点,当务之急是找到蕾拉。 “33号同学,后来呢?后来你是怎么知道蕾拉离开了?”奥罗拉插言。 33号瞟了江禅机一眼,意思是按时间顺序应该他先说。 江禅机没办法,只得把他在公寓楼顶偶遇蕾拉的经过讲了一遍,包括那台天文望远镜的事,至于吃烤全羊的事倒是一语带过。 当时33号离开学校不久,马上看到弗丽嘉从空中掠过头顶,飞向跟她相同的方向,她以为是巧合,拦住一辆出租车,驶向她看到反光的那栋高楼。 飞马远比出租车更快,出租车还在路上等红灯的时候,她就看到飞马的身影降落在那栋楼顶。 直到出租车抵达目的地,飞马一直停留在楼顶,没有离开,她就知道江禅机必定还在楼上。 如果是以前的33号,穿着可以隐身的忍者服,潜入这栋高档公寓没什么难度,但现在她的忍者服残破不堪,而这栋高档公寓的管理又很严,遍布监控,除非硬闯,否则很难进去。 她耐心地等在楼下,终于在12点半左右的时候,她看到飞马飞离了楼顶,向红叶学院返回。 33号觉得继续停留下去没有意义,她的主要任务是观察陈依依,其次是观察红叶学院,没必要在额外的事情上耽误太多时间,于是也返回学院。 等几天后,她摸清了这栋高档公寓的保安漏洞,就在前两天前的夜里,江禅机和陈依依都睡觉了,她悄悄独自来到这里,潜入楼内,到达顶层之后,却发现人去楼空,门口还留着“房主急售,欢迎看房”的牌子。 她打了牌子上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中介,一番旁敲侧击之后,她得知房主刚买了这间房子几天就又要出售,中介倒是高兴,可以赚两份钱。 至于房主的身份,中介守口如瓶,能代理这种档次房产的中介,心里多少有数,不敢随意泄露客户信息,只说是个外国人。 这种事,只要不是傻瓜就能看出有蹊跷,无论你有多少钱,买一套房子过几天再卖出去,这不是有病吗?想为国家增加税收还是怎么着? 33号轻而易举地潜入房产中介的办公室,从电脑里调出那套房子的信息,很可惜中介对房主的所知也极为有限,购买者是一个外国男性的名字,估计要么是假名,要么是真正买主手下的保镖或者助理的身份购买的,当作掩护。 33号有心进一步调查,但分身乏术,只得遗憾作罢。 第279章 预警 33号把自己的调查经过很简单地讲给了奥罗拉和江禅机,省去了中间的间谍工作细节,江禅机多少能脑补出来,奥罗拉就听得惊讶连连了,她对33号的身份很好奇,通过这件事猜到33号绝不仅是外国交换生那么简单,但眼下还是先找到蕾拉要紧,因为以她对表妹的了解,那家伙千里迢迢跑来绝不可能是为了跟她共叙姐妹之情。 “你们吃饭的时候,蕾拉跟你说了什么?”奥罗拉问道。 “一直在说关于弗丽嘉的事。”他答道。 奥罗拉侧头看了看弗丽嘉,立刻猜出了蕾拉的心思。 “她是冲弗丽嘉来的。”她简单地下了定论,“你要小心一些,她不达目的可是不会罢休的,除非想办法让她知难而退,但她不会那么容易放弃。” 33号想起自己耽误的那笔订单,有人要求调查弗丽嘉的相关事宜,如今把事情联系起来看,难道下订单的人就是蕾拉?她怀疑如此,但无法证实。 江禅机倒不觉得事情有多么严重,其实他从谈话中也猜到蕾拉对弗丽嘉很感兴趣,但对弗丽嘉感兴趣的不止蕾拉一个。 弗丽嘉几乎不会离开红叶学院,即使每天遛马时,它大部分时候也不会落地,都是在天上自由飞行,连他也不知道今天它想往哪飞,所以感兴趣又怎样? 奥罗拉对马的了解比普通人多一些,但也仅仅是多一些而已,她小时候骑马骑得多,长大后就很少骑马了,也没有选修红叶学院的马术课,提不出更多的建议,只能提醒他小心。 弗丽嘉将马场里正在踱步的马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似乎很失望,因为这里没有一匹纯爷们的公马,刚才江禅机催它起飞,它不理,现在江禅机正在跟奥罗拉说话,它却突然小跑起来,而且渐渐加速。 “哎?弗丽嘉你干什么?” 正在说话的江禅机猝不及防,赶紧双腿夹紧它的身体,以免自己被甩下来,向奥罗拉抱歉地挥了挥手,随弗丽嘉飞速远去。 马场渐渐缩小成一个方块,然后又变成一个小豆子,就连红叶学院也变得像是一副拼图玩具。 弗丽嘉越飞越高,绕着学校盘旋两周,再慢慢扩大绕圈范围,像是在空中寻觅什么。 在江禅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它突然激动起来,向某个方向加速疾冲,他甚至能感受到它的肌肉在微微颤抖。 “喂!弗丽嘉,你要去哪?飞慢点儿!” 江禅机好悬从它背上被掀下来,搂住它的脖子说道。 弗丽嘉兴冲冲地继续加速,江禅机很少看到它如此激动的时候,除了看见一大盆苹果以外。 他不知道它看到了什么,或者闻到了什么,毕竟马的视觉、嗅觉和听觉都比人类优秀太多,他试着用脚尖触碰它的侧腹,平时他都是这么给它指引方向的,但这次它没反应,依然故我地向那个方向飞。 前方出现一大片苍翠的森林,空气湿度渐高,隐隐有雾气弥漫,他看着眼熟,心说这不就是附近那片森林公园么?就是遭遇大猩猩的那座公园,弗丽嘉以前也飞来过几次。 弗丽嘉绕着森林公园盘旋了一会儿,然后冲着某个位置径自下降,像是已经确定了降落地点。 突然,鱿鱼须在他肚子里剧烈悸动起来,提醒他有超凡者或者超凡动物在窥视着他,对他不怀好意,以悸动的程度而言,要么敌人非常强,要么不止一个敌人。 怎么回事?这片森林公园里会有什么危险? 就算又有一头大猩猩,也威胁不到天上的飞马吧? 别说大猩猩了,就算是超凡者……除非是擅长远程攻击的超凡者。 “弗丽嘉!别下去!” 尽管他不知道是何种危险,还是选择相信鱿鱼须,当机立断,使劲抱住弗丽嘉的脖颈,把它的脑袋往上抬,意思是让它重新拉升高度,不能在这里降落。 弗丽嘉非常不情愿,平时他很少干涉它的飞行,但这次他异常坚决。 如果是平时,弗丽嘉不会违逆他的命令,然而这次它受到体内生物的繁育本能和激素的支使,这一路上,它好几次闻到公马的马尿里散发出来出来的信息素味道,像是指引它飞来这里,现在它又听到公马求偶的嘶鸣,它想象着树林间有一匹矫健的公马在等着它,而且模样相当俊俏,简直是它的梦中情马——它判断俊俏的标准是以冰岛马而言,因为它被梅一白得到之前一直生活在冰岛,当地几乎没有其他种类的马。 弗丽嘉依然在下降,江禅机也不敢太用力扳它的脖子。 鱿鱼须的悸动越来越剧烈,江禅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隐约预感到危机的临近,急中生智,双手同时捂住了弗丽嘉的两只眼睛,只留了两条指缝,让它看不到地面,只能看到天上。 他无意间选择了最正确的方式。 早在古代人们就发现了,战马和赛马过于宽广的视野令它们在冲锋过程中很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它们看到的东西太多,会害怕、会分神、会东张西望、会不按直线前进,给骑手带来麻烦。后来人们摸索出简单的解决方法,就是给马戴上眼罩,不是令它们什么都看不见,而是限制它们的视野,眼罩中间有孔或者缝,让它们只能看前方的一小片区域,这样它们就会专注地向前奔跑。 弗丽嘉的眼睛被遮住了,它的视野一下子黑了大半,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是世界末日之类的灾难,生物求生的本能压过了繁育的本能,由于只能通过江禅机的指缝看到天空,它把那匹英俊的公马抛到脑后,全力上升。 它在空中划出一个U型,甚至可以说是V型的轨迹,原本正在降落的趋势硬生生转为加速飞升,巨大的加速度把江禅机狠狠地压在马背上不能动弹。 江禅机感觉血液从脑子里一下子全涌到腿里,大腿发涨,眼前发黑。 第280章 周旋 树林间,迦梨本来满心欢喜,她以为江禅机这下再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万万没想到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 “这是怎么回事?”迦梨怒容满面,瞪着蕾拉。 蕾拉失望地看着弗丽嘉远去的背影,叹道:“这个……” 正在这时,拉斐说道:“迦梨大人,看我的!” “等等!不要打草惊蛇……”蕾拉想阻止,但没来得及。 拉斐动作太快,她本来就已经把箭搭在弓弦上,随时可以射击,此时拉弓瞄准放箭的动作一气呵成,牛角弓噔的一声剧震,一支利箭拔地而起,追踪着弗丽嘉的身影疾飞而去。 江禅机知道树林里暗藏危机,一直在瞪大眼睛盯着下方的动静,重点放在弗丽嘉准备降落的那片区域。 树叶树枝比较密,他看不到地面的状况,但突然看到有一个树冠像是受到冲击似的,树叶砰然爆起。 在如同天女散花般飞舞的树叶中,一支利箭冲天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向他和弗丽嘉逼近,震弦声甚至落在了后面。 我靠!危机原来是这个? 江禅机惊得浑身都是冷汗,他迅速改变指缝的位置,从对着天空改为对着侧方。 弗丽嘉拥有几乎360度的全向视野,不需要像人一样努力转头,它立刻改变方向,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猛地右转。 就在它刚转身的刹那,那支箭已经带着厉啸从它身边擦过,箭势之猛甚至在没有接触到它身体的情况下就卷飞了它的几根鸟羽。 拉斐顿感失望,她这一箭瞄准的是江禅机,根据她头脑里的计算,这一箭应该会命中,但她计算的模板是射鱼时的游鱼,所以她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游鱼对她的箭没有防备,她在空气中,游鱼在水里,她以有心算无心,而江禅机不是游鱼,他会主动回避她的攻击,会指挥弗丽嘉实施规避动作,这是她计算不出来的变量,除非她能封锁他所有的规避路线。 她顾不上心疼刚射飞的那支箭,为了在迦梨面前表现,她再次搭箭拉弦,不过她的手马上被人拉住了。 “住手!你差点射到弗丽嘉!”蕾拉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又怎样?我瞄准的是她。” 拉斐听不太懂蕾拉的英语,但从蕾拉的表情和弗丽嘉这个名字猜到了蕾拉在说什么,对她而言,马、飞马、金枪鱼、鲨鱼,动物只是动物,就算误伤飞马也没什么,她也不知道弗丽嘉到底值多少钱。 “打草惊蛇的蠢货!”蕾拉破口大骂。 “算了!大家都是站在一条船上,不要内杠!”迦梨阴着脸制止道,“再说Taraka已经飞远了,再射也射不中了。” 江禅机躲过那一箭之后,驱使弗丽嘉用最快的速度远离这里,飞出了拉斐的有效杀伤射程——拉斐的箭固然能射得极远,但拉开距离之后就来得及躲开。 望着他骑飞马远去的背影,树林里的三人心里都不是滋味,这本来是一次最好的机会,错过之后就很难再有。 “只要再一点点,只要她再飞近一点点,我就能射中她了。”拉斐替自己辩解道。 没人不信她,江禅机是堪堪躲开那一箭的,如果他再飞得更近一些,弗丽嘉降落得更低一些,那一箭即使射不中他,也能射中弗丽嘉。 蕾拉的脾气很暴,对着拉斐骂骂咧咧,怪她打草惊蛇。 “不要再说了,拉斐没有打草惊蛇,你我都看得清清楚楚,Taraka在拉斐放箭之前就已经想逃跑了,这证明她已经察觉到了危险,甚至可能看穿了我们的埋伏。”迦梨说道,“问题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蕾拉不依不饶,“她最多也只是怀疑,但这个蠢货放的这一箭,无疑是坐实了她的怀疑!” 迦梨认为,蕾拉的指责不无道理,这件事不能完全怪拉斐,但拉斐过于鲁莽也是真的——当然,这是以结果论英雄,如果拉斐那一箭射中了江禅机,现在她们三人肯定是弹冠相庆,而不是在这里互相埋怨。 当拉斐射出那一箭时,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射中,以迦梨的速度,她真想阻止那一箭是有机会的,但她没有阻止,因为她心里也盼着拉斐能射中。 拿运动来类比的话,这就像一记禁区之外的远射,进球了就是冷静果断技术高超,射飞了就是鲁莽冒失浪费机会,人们从来都是以成败来论英雄,这是人类的本性。 但是拉斐没射中,总得有人背锅。 所幸,她们出于谨慎起见,没有选择别墅所在的北山来布置这个陷阱,既然行动已经失败,她们捡回那支箭就会马上撤离,即使江禅机带人来,也只会扑个空。 最令她们百思不解的是,江禅机是如何察觉危险的? 从空中往下看,除非有一双透视眼,否则不可能看穿树枝树叶,看到地面上的她们,他甚至可能连那匹公马都没看到。 蕾拉早已领教过江禅机这种可怕的直觉,她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却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为什么跟一个没有破绽的对手为敌?只有傻瓜才会选择站在失败者的那一边。 “先不要讨论这些了,总之今天的行动虽然没有完全成功,但也没有完全失败,起码咱们的计划是可行的,只要Taraka再骑着飞马飞行,咱们始终都有机会,下次咱们把准备做得更充足就好。”迦梨不愿这次合作就此结束,打圆场道。 蕾拉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与不快,“我先走了,回头再找你们联系,马由你们带回去,还是我先带走?” 迦梨:“我们开普通汽车来的,不方便,你先把马带走吧。” 蕾拉翻身骑上她带来的公马,从树林里下山,山脚的公路旁有一辆大型厢式货车在等着她,她就是通过这辆货车把这匹适龄的冰岛马带来这里。 她把马牵进车厢,通知司机离开这里。 蕾拉坐进车里,皱眉苦思。 几分钟之后,她拿起手机,酝酿了一下情绪,拨通了一个号码——之所以不是通过即时通讯软件联系,因为电话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就是在响铃的那十几秒之内强迫对方决定是否接听,而聊天软件发过去的信息,对方却有充足的时间思考是否回复、如何回复,包括接通电话之后更是如此。 一声、两声、三声…… 电话在振铃,现在是中午,学校午餐时间,对方不可能以上课或者午休为借口拒接这通电话——当然,对方也可能不加解释地拒接,但她相信死要面子的奥罗拉不可能这么不讲情面。 果然,就在振铃响到第五声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喂?” “奥罗拉?是我呀!接到我的电话是不是很惊喜?”蕾拉故意装出欢快的语气,仿佛真的是感情很好的表姐妹在叙旧。 蕾拉用的是常用的手机号,奥罗拉有她的号码,所以在响铃的第一声,奥罗拉就已经知道是她打来的电话,之所以会足足振铃五次才被接通,奥罗拉利用这段时间在思考她打电话的用意。 “蕾拉?你在哪里?” 蕾拉立刻从奥罗拉的语气和措辞中品味到了一些东西,奥罗拉似乎已经知道她来到了本地,否则不可能上来第一句就问“你在哪里”这句话。 “我就在红叶学院附近,咱们找地方一起坐坐如何?自从去年家族大会之后,咱们好像还没有一起坐过呢。” 她直截了当地提出邀约,比电话更直接的就是面谈,面谈中察言观色,可以更快地找到对方的弱点。 奥罗拉本不想跟她接触,但如果不答应,蕾拉肯定不会在电话中说出自己来红叶学院的目的,于是说道:“好吧,在哪里见面?什么时候?” “我对这里不熟,你有什么好建议没?”蕾拉说道。 对于互相防备的双方而言,一人定地点,一人定时间比较好,蕾拉想尽快见面,所以把定地点的权力交给奥罗拉。 “红叶学院西南一公里,有一间咖啡厅,在那里见面如何?”奥罗拉说。 “好,半小时后,不见不散。” 蕾拉定了时间,挂断电话。 通过今天的行动,她感觉迦梨虽强却刚愎自用,领导能力很差,拉斐行事鲁莽沉不住气,都不是干大事的人,而江禅机有一种神秘的能力,总是能及时察觉到别人对他的威胁,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蕾拉不想站队,但既然已经牵涉其中,恐怕不站队也不行,如果一定要站队,她绝不会站在注定失败的那一队。 半小时后。 蕾拉抵达咖啡厅,奥罗拉已经提前到了,选择了一个从室外看不到的僻静角落,而且换上了便服。 “奥罗拉,好久不见,我真是超~想你!”蕾拉坐在奥罗拉对面。 奥罗拉面前只摆着一杯清水,显然没打算与蕾拉叙旧长谈。 “你为什么来这里?为了弗丽嘉对不对?”奥罗拉省去客套,开门见山。 “嗯!没错!” 出乎奥罗拉意料的是,蕾拉竟然毫不隐晦地承认了。 “我很喜欢弗丽嘉,谁不喜欢呢?难道你不喜欢?”蕾拉反问,“我想亲眼看看它,如果能骑着它飞一圈就更好了,难道不可以吗?” “仅仅是这样?”奥罗拉不信。 “当然,还能怎样?”蕾拉装出委屈的样子。 “……” 奥罗拉一向说不过这个表妹,因为奥罗拉的自尊心很强,做不到像蕾拉那样轻易扯谎,再说她没有证据,蕾拉抵死不承认,她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学泼妇那样扯皮。 “其实我今天找你的原因,跟弗丽嘉可能也有关系。”蕾拉自顾自帮奥罗拉点了一杯咖啡。 奥罗拉不动声色地听她讲。 “你们学校里,有一个叫姜婵姬的学生吧?高高瘦瘦还有些害羞的那个,前几天我见过她一次,但今天我偶然听到一件事,可能有人要对她不利……来一杯双份的意式特浓,谢谢!哦,给她来一杯康宝兰。”蕾拉对侍者说道。 奥罗拉皱了皱眉,她知道蕾拉跟姜婵姬见过面,但有人要对姜婵姬不利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有人在我的马场里订购了一匹冰岛马,指定运来这里,我觉得很好奇,因为弗丽嘉正好一匹冰岛马,这是巧合吗?而且我本来就很喜欢弗丽嘉,想亲眼看看它,于是就跟踪订单来到这里,结果你猜怎么着?被我发现一个天大的阴谋!”蕾拉神秘兮兮地说道。 “什么阴谋?”奥罗拉明知她在卖关子,还是忍不住问道。 “下订单的人使用的是虚假身份,但经过我的调查,发现真正的购买者是一个名叫迦梨的超凡者!” 正如蕾拉预料的那样,此言一出,奥罗拉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迦梨?你确定真的是她?”奥罗拉惊觉自己的失态,赶紧又坐下,端起侍者送来的咖啡抿了一口。 “非常确定,不仅是迦梨,而且还有一个迦梨请来的超凡者帮手,具体名字不知道,只听说是个箭术高手……”蕾拉遮遮掩掩,这样反而更能取信于人。 “我听说,前一阵姜婵姬和迦梨起了冲突?闹得满城风雨……联想到这件事,我怀疑迦梨正在密谋对付姜婵姬和弗丽嘉。老实说,我跟姜婵姬不熟,原本没有必要特意跟你讲这件事,但我不忍心弗丽嘉那么美丽的生物受到伤害,所以……” 这时,奥罗拉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蕾拉快速瞟了一眼屏幕上来电者姓名,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奥罗拉瞄了一眼号码,以为是个骚扰电话,打算拒接。 “你先接电话吧,万一是什么重要的事呢?”蕾拉笑咪咪地说道,这通电话的来电者不是姜婵姬令她有些失望,因为她估计姜婵姬这时候差不多已经回到学校了,说不定会向奥罗拉通告遭遇袭击的事。 其实她没猜错,只不过她还在第一层,而江禅机在第二层,她根本没想到江禅机没手机,是借用33号的手机向奥罗拉打来的电话,奥罗拉的手机里没记录33号的手机号。 第281章 定位 奥罗拉本不想接这通陌生的电话,但一想也蕾拉说的也有道理,万一是谁有急事借了一台手机给她打电话呢?她从善如流,没有因为跟蕾拉关系不好而赌气,说声抱歉,去咖啡厅外面接电话。 令她意外又庆幸的是,来电话的竟然是江禅机,还好她接了电话,江禅机没给她打过电话,突然打给她肯定是有急事。 江禅机在电话里描述了自己受到袭击的经过,但他不确定是谁袭击了自己,因为他并不认识会使用箭术的超凡者,而那一箭造诣非凡,若不是鱿鱼须示警,他或者弗丽嘉必然中箭,这就是所谓的暗箭难防。 他回到学校后,先把弗丽嘉关进马厩,他怀疑蕾拉跟此事有关,才给奥罗拉打电话。 奥罗拉一听是箭术高手袭击了江禅机,马上联想到蕾拉提到的迦梨同伙。 这么巧吗? 奥罗拉犹豫了一下,让江禅机来这间咖啡厅,有重要的事要跟他当面说。 挂断电话回到咖啡厅,奥罗拉把姜婵姬遇到箭术高手袭击的事复述给蕾拉,观察她的反应。 蕾拉心中暗喜,她早已准备充分也酝酿好了情绪,佯装出震惊的样子,追问弗丽嘉是否安然无恙。 奥罗拉看她神情与反应不似作伪,告诉她姜婵姬马上要过来,让她当面问。 不一会儿,江禅机来到咖啡厅,后面跟着33号,至于其他人,他还没来得及通知,33号也是从他给奥罗拉打的电话里旁听到的。 江禅机惊魂未定,看到蕾拉也在场很是意外,因为他刚跟奥罗拉说过他怀疑蕾拉跟此事有关,现在正主就来了。 蕾拉迫不及待地询问他弗丽嘉是否安全,她表现得更关心马,这也符合她一贯的人设,显得更真实。 江禅机回答了她的问题,又向她简单介绍了33号,奥罗拉便将蕾拉刚才说的内容当面向江禅机转述了一遍。 除了时机有些巧之外,蕾拉说的内容并无太多疑点,就算向她索要订单记录之类的证据,她也能拿得出来,也许迦梨对马很了解,想出这个办法也不足为奇。他们向她询问她是如何知道买马者是迦梨,她只说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不方便透漏太多。 无论如何,蕾拉的话至少指出了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还是迦梨,而且迦梨这次有一个箭术高手帮忙,更难对付,否则江禅机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招惹了哪路神仙。 奥罗拉上次擅自行动惹了祸,这次她慎重得多,主张立即向老师报告。 蕾拉摇头,“这件事虽然跟我没什么关系,但你们学校的老师上次大张旗鼓全城搜索,不是最后什么也没找到么?你们又不知道迦梨藏身何处,就算再来一次全城大搜索,最后八成也是无功而返,反而说不定打草惊蛇。” 江禅机觉得蕾拉说的也有道理,老师们出手的话动静太大,如果有其他人也架设望远镜观察红叶学院,有可能发现老师们的异动,提前做出防备。 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被迦梨望风而逃,整天被迦梨惦记的感觉可不太好。 蕾拉故意装出此事与自己无关但稍微有些兴趣的样子,说道:“我不认识这个迦梨,但是感觉这个人很差劲啊,为什么要用箭射弗丽嘉呢?其实依我看,如果你们想对付她的话,不需要惊动老师吧,靠你们自己就能办到,迦梨再厉害,她那边只有两个人而已,你们多找几个朋友,这又不是竞技比赛,没什么公平可言。” 江禅机和奥罗拉对视一眼,虽然奥罗拉与迦梨目前无冤无仇,但迦梨是要给梅一白复仇,等迦梨解决掉江禅机,同样不会放过奥罗拉,他们现在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他们略加合计,除了他们两个之外,陈依依、小穗和千央都跟梅一白的死有关,都是迦梨的复仇对象,找她们帮忙应该没问题,再加上凑热闹不嫌事大的米奥,六个人对付那边的两个人,应该有一定的胜算。 “不要忘了我,迦梨对我的一刀之仇还记在我的账上。”33号冷冷地插言。 没错,秉持“对等报复”理念的超凡忍者绝不会忍气吞声,33号差点死在迦梨手里,指望她以德报怨?那就不是超凡忍者了。 七个人,对付那边的两个人,就算迦梨实力超群,靠数量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消她的优势。 蕾拉微笑着啜饮咖啡,她没有表示帮忙的意思,因为太主动就不像她的日常作风了,会引起奥罗拉的怀疑,她反复强调她通风报信只是因为不想弗丽嘉受到伤害,并不是为了帮助江禅机他们。 方针定下来了,但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如何找到迦梨。 如果他们有办法找到她,就不会拖到现在了。 迦梨刚才的袭击失败之后,肯定不会傻到留在原地,现在去找也没用。 “也许我有办法找到她。” 正当奥罗拉和江禅机一筹莫展之际,蕾拉优雅地放下咖啡杯。 “什么办法?”江禅机期待地盯着她。 “但是我没有义务帮你们,如果帮了你们,相当于为我自己树立了一个强敌。”蕾拉皱眉说道。 奥罗拉哼了一声,“说吧,你要用什么来交换?不过我建议你想清楚,想用区区一条情报换弗丽嘉,无异于痴人说梦。” “呵呵~老姐你又在讲笑话了,像你这样的冰山美人,讲的笑话都很冷~”蕾拉笑道,“我才没那么痴心妄想!这样吧,我还没想好用什么来交换,暂时算你们欠我一个人情,如何?” 江禅机盘算了一下利弊,点头道:“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可以代表我自己答应你。” “好,那我就告诉你们吧,我家马场里卖出的马,因为都比较名贵,而且血统可以追溯,都在马的皮下植入了加密芯片,包括GPS定位器,销售的时候限制地区,防止有人转手倒卖,或者乱配血统。迦梨买走的那匹马身上,同样植入了GPS定位器,所以只要迦梨在马在一起,我就能找到她们。” 第282章 战术 江禅机和奥罗拉恍然,原来是这么简单的办法,不过如果不是蕾拉说出来,或者蕾拉愿意合作,就算他们知道了马身上植入了芯片,也无法在轻易破解芯片。 “那么……” “别着急。”蕾拉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你们先去集结帮手,等你们准备好了,我再告诉你们她的具体位置,务必要确保万无一失——老实说,听说迦梨很强,我可不想被她知道是我向你们吐露的信息。”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集结帮手,毕其功于一役,防止迦梨再次逃窜,江禅机和奥罗拉点头同意。 蕾拉先行离开咖啡厅,江禅机他们回到学校,分头联络朋友。 江禅机去找米奥和陈依依,奥罗拉去找千央和小穗。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千央的身体基本已经康复,心理上的依赖性也几乎完全消失了,她和小穗听说之后,当即表示愿意帮忙。她们很明事理,不需要奥罗拉帮她们分析成破厉害就答应了,她们知道这不仅是为了帮江禅机,也是为了她们自己的安全。 米奥更不用说了,任何一次离校外出的机会对她而言都无比珍贵,至于是出去干什么,她一点儿也不在乎,根本不等江禅机向她解释外出的原因,她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撒欢了。 江禅机都没问陈依依,他知道她一定会跟着一起来。 行动时间定在第二天中午的午休时分。 吃过午饭,七人分别从不同的学系、宿舍里出发,在马场碰面。 马术老师和上马术课的学生全去午休了,马场里空荡荡的。 “大家都准备好了么?这次的敌人很强,跟梅一白不同,迦梨是一位战斗型的超凡者,,所以这场战斗很可能会有危险,如果有谁想退出的话,我也很理解。”江禅机环视众人说道。 “吗?啊。”千央疑惑地说道。 “相信我,,老师们对她的等级有严重低估。”江禅机郑重说道,“大家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33号从旁点头,替他作证,迦梨确实具有压倒性的实力,说不定还未使出全力就能一刀秒杀她。 小穗和千央倒吸一口凉气,的实力。 小穗在上次与梅一白的战斗中似乎对自身能力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但在学系没有重新对等级进行评定之前,。 千央的意志力比以前更坚强,但是意志力的提升暂时还未体现在能力方面。 “什么嘛~婵姬小学妹你是不是在杞人忧喵?米奥学姐我可不信那什么迦梨比我还强,像上次那条怪蛇和那只老蝙蝠,还不是被我一爪子撸死了?”米奥叉着腰,大大咧咧地说道,“依我看,不用这个碍事的奥拉拉跟着去了,有米奥学姐我在,一切都能搞定!” “是奥罗拉。米奥同学,咱们入学这么久,你不至于把我的名字都记错了吧?”奥罗拉皱眉说道。 “有吗?”米奥开始装傻,“不小心咬到舌头而已,不要那么小气嘛!” 江禅机扶额,不论在讨论什么正经话题,米奥总是能把话题搅乱,他可不想朋友们因为大意而伤在迦梨手里。 “喵学姐,你先停一下,其他话题一会儿再说,咱们先布置一下战术,大家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33号自觉是外人,不方便提建议,陈依依一向沉默,小穗擅长照顾人但是没有领导气质,千央更不是那种会指挥别人的人,剩下的……米奥?还是算了,她敢指挥也没人敢听啊。 奥罗拉被大家的视线注视着,无论是年龄、资历还是实力,她都是最合适的领导人选。 只有米奥嗤之以鼻,“切~让胸大无脑的奥拉拉指挥?那我还不如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奥罗拉摇头道:“我习惯于单打独斗,对于团队合作没有什么经验,唯一一次组队出任务还失败了,关于团队合作这方面要请大家多指教,而且我对每个人的实力和特长不是很了解,我看不如……还是请对大家更了解、对迦梨更了解的婵姬同学来指挥吧。” 奥罗拉说的也有道理,她确实不了解33号,米奥也不会服从她的指挥,她婉拒不是因为她不自信,而是因为她有自知之明,敌人的实力太恐怖,不能在团队合作上出现纰漏。 其他人没有异议,就连最爱找茬儿的米奥也罕见地附和道:“哟,你这次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婵姬小学妹我看行,上次揍臭蝙蝠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婵姬小学妹实力比我差不少,但鬼主意还是挺多的。” 现在不是谦虚的时候,于是江禅机也不推辞,“既然大家抬举,那我就斗胆试着布置一下战术吧,如果有哪处不合适,大家随时可以提意见。” 他的视线落在千央的身上,“千央学姐,你的伤刚痊愈,在外围策应大家,防止有路人接近,以免误伤无辜者,同时也防止迦梨逃跑,怎么样?” 千央的实力略弱于其他人,又不像陈依依那样有先手优势,所以江禅机委婉给她安排一个相对最安全的差事,再说这个差事总得有人做。 “好,我听从安排。” 千央心里明白,这不是大家对她的轻视,而是大家对她的照顾。 江禅机望向奥罗拉,“奥罗拉学姐,你的能力更适合远程攻击,在攻击开始之前,你先找到一个制高点的位置,居高临下,全程用远程火力压制迦梨,无论她想进攻还是逃跑,都不能让她舒舒服服的,怎么样?” 奥罗拉上次冒失地选择跟梅一白短兵相接,差点吃了大亏,她没想到非战斗型的梅一白竟然通过手术改造了身体,拥有了近战能力,这次江禅机把迦梨的实力形容得那么恐怖,她接受教训不敢托大,点头道:“好,交给我吧。” 第283章 陷阱 奥罗拉被分配完任务之后,米奥一听奥罗拉都被委以重任,迫不及待地说道:“我!我!婵姬小学妹!米奥学妹我要干什么?不要说!让我猜猜!肯定我要负责正面跟鸭梨对决,没错吧?” “这个嘛……我要交给喵学姐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只有喵学姐你才能做到的任务!”江禅机还真有些担心米奥会冒失地跟迦梨正面交锋,因为迦梨的那把金刀很恐怖,而米奥没有武器,只有四只爪子,一旦被金刀触碰到,后果不堪设想。 米奥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吐着小舌头叫道:“什……什么任务?快说!” “据我所知,迦梨本身挺弱的,她的那个帮手其实更强,那人擅长箭术,每一箭威力都奇大,甚至有开山裂石之威,昨天我就差点被她射中——要是真被射中了,现在我就见不到你们了。”江禅机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比你的箭术还厉害?”米奥更加兴奋,顿时把迦梨抛到脑后。 “比我厉害得多啊!如果放任这么厉害的箭手不管,肯定会对咱们的队伍造成巨大的威胁,所以这样的狠角色,只能交给喵学姐你来对付了!”江禅机对米奥面授机宜,“到时候,由33号吸引她的注意力,喵学姐你悄悄潜伏到她身边,出其不意制服她,怎么样?” “交给我吧!”米奥砰砰地拍着胸膛,“终于轮到米奥学姐我大显喵威了!那个叫33号的,你可要好好配合我哟~” 江禅机安排33号和米奥配合,是因为33号的幻影分身很适合用来制造假目标,迷惑对方箭手,保证己方的安全。由于是远距离作战,即使箭手的等级很高,离着那么远也很难察觉33号的真身所在。 33号微微皱眉,虽然江禅机的安排很合理,但她还是更想亲手报复迦梨。 “等你和米奥解决掉箭手,再来和我们会和,一起对付迦梨。”他看出33号的心思,安慰道:“在此之前,我们对迦梨以牵制为主,所以你肯定有机会亲手报仇。” “剩下的咱们三个……”他望向陈依依和小穗学姐,“咱们在奥罗拉学姐的远程支援下,先跟迦梨以游斗为主,保存实力,避免受伤,尽量等33号和米奥腾出手来,再一起围攻迦梨。” “好的。”小穗学姐点头,她的能力适合中近距离攻防,往往能令敌人出其不意。 虽然他们有七个人,但这么分配下来,实力还是略显单薄,尤其是负责牵制迦梨的三人,恐怕会面临很大的压力。 千央握住小穗的手,无言地表达自己的担心。 “放心吧,婵姬同学的安排井井有条,应该没问题,再说迦梨还在婵姬同学面前吃过瘪,我对婵姬同学很有信心。”小穗笑着摸了摸千央的脑袋。 “大致就是这样吧,真到打起来的时候还是要随机应变,不可固守陈规……谁有改进的意见可以提出来,咱们集思广益一起商量。”江禅机环视众人。 大家想了想,似乎没有什么可合适的方案了,于是一致决定就这么做。 这时,奥罗拉的手机响起来,屏幕上显示来电者是蕾拉。 奥罗拉接通电话,打开免提。 “奥罗拉,你们都准备好了没?我发现那匹公马的GPS信号固定不动了,应该是停在了某个地方,至少已经停了半个小时。如果你们准备好了,我觉得这是行动的好时机,迟则生变。”蕾拉在电话里说道。 奥罗拉看了看大家,代表大家说道:“我们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行动,告诉我们迦梨的位置在哪里。” “大致坐标是……”蕾拉报出GPS坐标。 奥罗拉把坐标输入电子地图,惊讶地发现这个坐标竟然就位于梅一白死去的那座山上。 “是北山?你没搞错吗?”她确认道。 “呵呵~老姐,我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弄错么?当然,我不保证迦梨在那里,我只保证我卖掉的那匹公马在那里。”蕾拉说道。 “好,我们知道了,这次谢谢你。”奥罗拉说。 “不用口头感谢,反正是一笔交易。如果坐标突然改变,我会再打电话的。”蕾拉说完就挂断电话。 奥罗拉征询大家的意见,“怎么样,行动吗?” 其他人没意见,江禅机略加沉吟,问道:“蕾拉这人,能信得过么?” 奥罗拉摇头,“不好说,虽然她是我的表妹,但跟我一向不太对付,如果是为了她自己的利益,她可以面不改色地说谎……所以如果你问我,我只能说,最好不要太相信她。” 江禅机想了想,“为了她自己的利益……如果我们出事了,对她有什么好处?就算我死了,她也得不到弗丽嘉。所以我觉得,可以有保留地相信她一次,但是也要防范其中有猫腻。” “有道理,不过怎么防范呢?”奥罗拉问。 “咱们现在就行动,我骑着弗丽嘉先行一步,从空中侦查一下,如果是个陷阱,就及时中止行动。”他说。 他们对照地图,商量好会合地点以及如果遭遇危机时的撤退方向,把一切能想到的意外情况都尽量想到了,然后分头出发。 另外六人坐车驶向北山,江禅机从马厩里牵出弗丽嘉,这次不是普通的遛马,他还带上了弓箭。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他在空中射箭有了一定的准头,虽然无法跟陆地上相比,但无论换了谁也不可能做到陆地上的准确性。 弗丽嘉的状况还是跟昨天差不多,它似乎已经知道在马场里没希望找到如意郎君,依然对昨天邂逅的那匹公马念念不忘,其实它根本没看到那匹公马的样子,仅仅是闻到携带性激素的气味和听到公马发情期的嘶鸣,就令它悠然神往,想象着有一匹高富帅在等着它。 不用江禅机催促,它就迫不及待地起飞了,今天它比较猴急,只在学校上空盘旋了一周,就想飞往昨天的公园,但江禅机把尖啸骨弓背在身后,双手各捂住它的一侧眼睛,只留出指向北山的缝隙,令它暂时忽视掉自己的生理需求,飞向北山。 接近北山时,江禅机试着放开双手,看它会如何反应。 弗丽嘉经过短暂的迷茫,突然精神一振,它似乎再次闻到公马的气味、听到公马的嘶鸣,而且似乎就是昨天那匹高富帅。 于是,不用江禅机指挥,它遵循本能飞向北山,方向正是蕾拉在地图上留下的坐标。 …… 蕾拉挂断电话。 江禅机和奥罗拉他们没想到的是,她就是在北山打的电话。 在她打电话时,公马被拴在树林里,她走出一两百米远才打的电话,防止公马突然嘶鸣几声,被电话那边听到。 她解开缰绳,删除刚才的通话记录,牵着公马往迦梨住的别墅走去。 今天的行动比较危险,她没让影子小队跟着,倒不是珍惜影子小队的生命,而是防止节外生枝,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她不想自己今天做的事被任何一个人看到,哪怕是对她非常忠诚的影子小队。 不一会儿,她出现在迦梨住的别墅前。 她注意到二楼的窗口晃过一个人影,应该负责警戒的拉斐看到她的到来。 “是我。”她扬声说道。 片刻之后,别墅门开了,迦梨和拉斐先后走出来。 “姜婵姬又骑着飞马离开红叶学院了,我派人观察了,红叶学院的老师没有大规模出动的迹象,但是今天姜婵姬带着弓箭,似乎是昨天的事令她提高了警惕,所以她肯定有了防范,我看咱们就算了吧,不要再尝试了。”蕾拉用劝阻的语气说道,因为她判断对目空一切的迦梨来说,以退为进的方式更能激起迦梨的好胜心。 迦梨冷笑,“她胆子也挺大的,昨天受到袭击,今天依然敢出门?” “我觉得,她大概不清楚自己受到袭击的原因——我是说,她没想到弗丽嘉是被这匹公马吸引过去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很懂马,她可能以为是自己飞过森林时,无意间惹恼了一位素不相识且脾气暴躁的超凡者,所以对她射了一箭,一切只是偶然,今天她没往森林公园那边飞,可能就是不想惹麻烦……但这只是我猜的,她到底怎么想的,只能问她自己。”蕾拉说道。 之前迦梨担心江禅机差点中箭之后就不敢骑着飞马离开学校了,没想到他头这么铁,既然如此,这次一定要毕其功于一役。 “这次我觉得咱们应该修改一下作战方式。”蕾拉提议道:“我仔细观察过,弗丽嘉起飞和降落需要宽敞的空间,尤其是起飞助跑时,最短也得有三四十米的无障碍直线跑道,降落时的要求没这么高,但至少一个直径十米左右的圆形空旷区域是必须要有的,因为它的翅膀展开之后差不多有七八米,起飞降落高速拍打翅膀时,一旦被障碍物挂到就会受伤。” 她指向附近的树林,“因此,假如咱们把公马拴在树林较为茂密的地方,弗丽嘉就不能在公马身边降落,只能在附近找一处适合降落的空地,比如盘山公路上,等降落后再跑进树林找公马,这就给咱们操作的空间了。” 迦梨皱了皱眉,“你接着说。” “昨天我不知道姜婵姬是怎么察觉到陷阱的,这次咱们把公马拴在树林里,然后咱们三人别站在公马身边,分散到周围,尽量远一些,隔开一定距离,埋伏起来,耐心等姜婵姬和弗丽嘉降落——咱们远远看到它降落,就可以出击,因为它降落相对容易,起飞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只要它和她降落,就是瓮中之鳖了。” 说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拉斐,意思是警告拉斐不要再鲁莽出手,一定要等弗丽嘉降落,而如果弗丽嘉降落之后,江禅机察觉到不对,想要逃离,这时候可以射箭,因为无论飞马、飞机还是导弹,在升空阶段都是最脆弱的,速度慢、加速度慢,很容易被拦截,几乎是活靶子。 也就是说,只要弗丽嘉降落了,在双方分出胜负之前,贸然起飞就是找死。 迦梨恍然,终于听明白了蕾拉的意思,蕾拉是利用飞马起降时需要宽阔空间的天然弱点设置的陷阱。 在树林里,飞马降落不容易,起飞更难,但它受到发情的影响,一旦闻到公马的气味,就会本能地想降落,去找公马谈情说爱。 这个弱点如果能被有效利用,无疑对她们的行动是一针强心剂。 “好,今天由你来全权布置,我们听你的。”迦梨欣然应允,同时也向拉斐递了个眼色,提醒后者今天不要再鲁莽行事,务必一击得手。 “这个……合适吗?”蕾拉故作为难地说道。 “咱们三人里,只有你最了解马的习性,当然要由你来布置,我可不想今天再出什么意外事件。”迦梨说道。 蕾拉心里暗暗冷笑,所谓的超凡者,实力强弱有什么用?由哪个神转世的有什么用?最重要的始终是头脑! 奥罗拉和姜婵姬那边七个人,迦梨这边两个人,一共九个人,每个人都实力不俗,还不是被她一个人耍得团团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好吧,姜婵姬可能快飞到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蕾拉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佯装勉为其难的样子。 她牵着公马进入树林,选择一处枝叶较为茂密的区域,在其中一棵树干上把公马拴住,然后安排拉斐位于一处稍高的位置,令她方便射箭,然后安排迦梨与她自己分别藏身于公马的东西两侧,每个人距离公马都至少有一两百米开外,同时借助树木、岩石等障碍物隐藏身形——听上去似乎还是挺近,但这是直线距离,山上的一两百米,比平地上的三四百米距离还要长。 就在她们三人刚埋伏好不久,就听到天空中传来一声遥遥的嘶鸣,紧接着,云层豁然破开一条通路,一道身影从云团中高速飞出,渐渐由小变大。 是飞马! 第284章 调整 迦梨、拉斐、蕾拉三人于不同位置注视着飞马的身影,她们看到马背上坐着一个苗条的人影,看不太清楚,但肯定是姜婵姬,能骑飞马的不会有别人。 像是回应弗丽嘉的呼唤似的,被拴在树林里的公马脖子一仰,同样发出一声充满雄性气息的嘶鸣,并且焦躁而激动地挣扎尥蹶子,试图挣脱缰绳的束缚,连拴住它的那棵树都被牵动得树冠乱晃,树叶扑簌而下。 蕾拉的嘴角露出一丝自得的笑容,她在出发前给这匹公马服用了某种性兴奋的兽药,足以令其发情的狂躁程度大大提升。 坐在马背上的江禅机拍打着弗丽嘉的脖子,试着让它稍微冷静一下。 谨慎起见,他没敢让它飞得太低,这样即使再遇到弓箭袭击应该也能从容躲开。 这次就连他也听到了公马的嘶鸣,顺着声音望下去,也看到那棵树冠乱摇的树,猜到公马应该就在那里,那么迦梨应该也在下面。 不过今天鱿鱼须的反应有些奇怪,它示警了,但不如昨天那么激烈,而且在方向的提示上很混乱——他看向一边,有反应,看向另一边,有反应,再看向另一边,还有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 弗丽嘉在空中剧烈扭动身体,急于降落。 三个反应……难道有三个敌人? 除了迦梨和箭手之外,还有其他敌人? 鱿鱼须不会告诉他敌人是谁,但是每个人的实力都不尽相同,鱿鱼须反应的激烈程度也有所不同,他通过反应的激烈程度判断,三个反应里有一个的激烈程度类似袭击过他的迦梨,另一个类似偷窥过红叶学院的蕾拉,还有一个反应很陌生,比蕾拉还要稍强一些。 虽然鱿鱼须只能告诉他敌人的方向,不能准确告诉他敌人的位置或者距离,不过好在他骑着弗丽嘉,很快地绕着这片山林转了一两圈,通过类似三角定位的方法大致确定了藏在树林里的敌人位置。 所谓三角定位,就是他骑着弗丽嘉在A位置感应敌人的方向,然后飞到另一处B位置的上空,再感应一次,两次方向的连线交点应该就是敌人的位置。 而在地面的敌人看来,他只不过是在天上瞎转悠而已。 所以第三个潜藏的敌人是蕾拉吗?她果然是帮着敌人设下的陷阱? 不过他们要找的是迦梨,客观上蕾拉也确实帮他们找到了迦梨,所以蕾拉到底是在帮哪边还存疑。 至少他们来之前定下的对策必须要改变了,他们以为敌人只有两个,现在却有三个。 他佯装没有察觉陷阱,驱马飞往他与奥罗拉她们约定的汇合位置。 汇合位置距离公马的位置,也就是蕾拉给他们的GPS信号位置不太远,也就半公里左右,盘山公路正好在那里穿过,可以成为弗丽嘉降落和起飞的场地。 奥罗拉她们已经等了一会儿了,她们远远看到弗丽嘉的身影在天上徘徊,知道江禅机在侦查,于是把车停下,耐心等他过来。 不等弗丽嘉完全停稳,他就跳下来说道:“敌人有三个,蕾拉可能也是其中之一!” 奥罗拉脸色一变,虽然他们之前就不太相信蕾拉,觉得她另有目的,但也没想到她真的会加入敌人一伙。 “怎么办?现在敌人有三个,而且都是强敌,咱们要不要先退回去,从长计议?或者找老师过来……”千央担心地拉住小穗。 江禅机摇头,“昨天她们袭击我未成,心里已经起疑,如果今天咱们撤退,恐怕她们也会提高警惕,不会再给咱们找到她们的机会了,那样对咱们更危险,除非咱们一辈子不出学校,否则总会给她们总会找到机会将咱们各个击破,还不如趁今天咱们齐聚在此,共同打败她们……大家放心,我有秘密武器。” 大家一愣,纷纷追问道:“什么秘密武器?” 江禅机故作神秘地向她们笑了笑,“暂时先不说,总之大家尽力施为就好,秘密武器……如果能不用到是最好的。” 大家听他卖关子,只能希望他不是单纯地安慰大家就好。 “咱们临时改变一下策略,依依和小穗学姐牵制蕾拉,千央学姐也尽量帮忙,我来牵制迦梨,奥罗拉学姐还是负责远程打击,等喵学姐和33号搞定箭手,就去帮依依和小穗学姐,最后再来帮我。”他说道。 “这怎么行?你一个人牵制迦梨,太危险了……”小穗学姐说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吧。” 其他人也都很担心。 “婵姬小学妹,瞧你这单薄的身板,就别逞能了,有事学姐服其劳,那什么鸭梨就交给米奥学姐我搞定吧!”米奥拍着他的肩膀大包大揽。 奥罗拉也说道:“婵姬同学,牵制迦梨的任务还是由我来做吧,我尽量与她保持距离,不会让她接近我的身边。” 33号亲身领教过迦梨的厉害,她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除了江禅机以外,在场任何一人单独面对迦梨都是死路一条,保持距离什么的只是个笑话,在迦梨的速度和诡异的古瑜伽术面前,距离简直就是浮云。 陈依依沉默地拉了他一下,他知道这是想并肩作战的意思,但他还是婉拒大家的好意,“我跟迦梨交过手,了解她的弱点,由我来做最合适,你们尽量早一些搞定另外两个人,然后赶来帮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助力了。” “迦梨的弱点?她有什么弱点?”33号狐疑地问道,她感觉迦梨攻防兼备,招式独特,几乎不存在任何弱点。 “她的弱点就是太迷信了,觉得我是什么阿修罗王转世……大家放心吧,我说的牵制,不是说一定要跟迦梨硬碰硬,毕竟我曾经打过她一拳,她对我心存忌惮,我只要利用好这点,她就会作茧自缚。”他安慰大家,“这就像是田忌赛马的故事,用我这匹下等马来牵制对方的上等马,最后的胜利还会是咱们的。” 大家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只能反复叮嘱他务必小心,她们会尽快搞定箭手和蕾拉。 第285章 扑空 拉斐紧张地握着牛角弓,掌心渗出的汗水令她觉得弓身分外湿滑。 她把弓送交右手,在衣服上把左手掌心的汗水拭干,然后重新以左手握住弓。 以往的时候,弓身发滑并不会影响到她的准确度,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在意过,弓身总是浸着海水与海洋生物分泌的体液,总是黏腻滑溜,但是她从未像今天这么紧张,她知道迦梨女神对自己寄托了莫大的希望,只有她才能破除阿修罗王的不死之身。 她藏身于一棵树的树冠里,两条分岔的树干之间,借助树枝树叶隐藏身形。 一阵风吹来,树枝摇曳,树叶婆娑作响,她的视线穿过摇动的树叶,目不转睛地盯着公马。 相比于无风三尺浪的海边,轻风的干扰对她造不成什么影响,她有信心透过树叶射中任何活动的物体。 她看到飞马在稍远处降落,当它快降至地面时,速度大为减缓,那时她又产生一箭射去的冲动,因为她知道动物减速之后想再提速需要时间,即使距离稍远,她也有很大的把握它逃不了。 只不过,想起迦梨的三令五申与蕾拉恶狠狠的视线,她犹豫了一下,如果她这一箭伤到甚至杀死飞马,蕾拉很可能会跟她拼命。 就是这么一两秒的时间,机会稍纵即逝,飞马成功降落,被树林遮挡住了,只能看到一团烟尘和树叶被吹起。 她稍感惋惜,不过安慰自己没关系,飞马起飞时的破绽更大,如果降落时能射中,起飞时没有任何理由射不中。 在另一处位置,迦梨静静地站着,手指在纱丽里轻轻摩挲金刀的握柄,熟悉的触感令她无比安心。 她也看到飞马降落了,但不知为何,她总隐约感觉哪里不太对,但不论如何,她的首要目标是江禅机,只要江禅机来了,其他一切都无所谓,就算有什么阴谋她也不怕,她对自己的实力和刀有信心。 至于蕾拉,她不会傻到完全相信蕾拉,双方只是互相合作和彼此利用的关系,只要解决掉江禅机,就可以和蕾拉谈谈飞马的价格了,如果蕾拉出钱太少,她肯定不会便宜卖,那双方说不定只能翻脸了。 她从纱丽里摸索出一枚淡黄色的物体,那是半截断牙,形状明显与人类的犬齿不一样,看样子应该是毒蛇的毒牙。 她在梅一白死去地点的附近找到了这枚断牙,朋友的遗体就只剩这么点儿了,红叶学院没有公开梅一白尸体的埋葬地点,也不知道是否火化了,但即使是火化,也肯定不是按照南亚的传统在恒河畔架起木柴堆火化,然后将骨灰洒入恒河,所以等这里的事情结束,等她成功为朋友报了仇,用仇人的献血和头颅完成血祭,她要带着这枚断牙返回南亚,重新为朋友举办一个隆重的火葬仪式,祝福朋友早入轮回,等来世再一起并肩作战。 蕾拉位于公马的另一侧,也是她为自己安排的位置。 她看了看身后,迦梨和拉斐没有跟过来。 当弗丽嘉从天空盘旋而过时,她仰头盯着它和它背上江禅机,她倾向于认为江禅机已经发现她了,她的小小伪装不太可能骗得过他,现在江禅机他们一定已经把她认定为敌人了,等他降落后,他会把她的位置告诉别人,然后安排人手对付她,这样他们本来就不多的人手又会进一步分散。 会是谁来找她呢? 江禅机?奥罗拉?还是别的什么人? 不过谁来都无所谓,因为她不打算留在这里,所以等她们找来时,只会扑个空。 她的手机振动起来,来电者是奥罗拉,大概是想质问她在哪里。 她拒接了来电,并且关掉了手机,转身走进树林里。 就在蕾拉刚离开不久,另外两道人影悄然出现。 千央紧张地倚靠着一棵树干,探头悄悄望向那一小片空地。 “小……小穗,那个叫蕾拉的人呢?”她轻声问道。 “嘘!”藏身于另一棵树后的小穗示意她别出声。 小穗也很紧张,但她不能表现出紧张,否则千央会更紧张,虽然现在已经改进了不少,但千央的性格不是那种很能承压的性格,所以她要尽量表现出镇定的一面。 奇怪,是记错了吗?还是江禅机指错了位置? 小穗试着分辨了一下方向,又对比周围的地形,确认就是这里没错,可本应埋伏在这里的敌人跑哪去了? 说真的,她不知道江禅机是怎么发现藏身的敌人,但彼此身为队友,她选择无条件相信伙伴,因为江禅机已经在上次梅一白事件中证明了他的可靠,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千央,你藏着别出来,我先出去。”小穗说完,不等千央回应,就一个箭步从树后蹿出来了。 如果敌人藏身在此,按理说肯定已经看到她了。 “出来吧,别藏了,我已经看到你了!”小穗虚张声势,试图激怒敌人,“闹了半天,你就这么点儿本事吗?” 千央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小穗并不是一时冲动而现身的,因为她知道陈依依正以隐身状态潜伏在附近,由她来吸引敌人的视线,只有敌人忍不住现身出来,陈依依就有偷袭的机会。 从奥罗拉那里,她们得知蕾拉使用一柄软鞭,擅长中距离作战,攻击手段极为凌厉,一旦发动攻势,就如涛涛大河般连续不绝。 奥罗拉提醒她们,对付蕾拉时,要么远程攻击,要么近身肉搏,最好不要与她中距离缠斗,所以她们的作战计划就是小穗与千央佯攻,把主攻点交给陈依依,趁蕾拉不备欺近她的身后,出其不意地用小刀制伏她。 小穗看不见陈依依在哪里,她感觉陈依依的隐身能力进步很快,当然也可能是她和千央的日常训练太过懈怠,总之她们和江禅机分开后,稍不留神,陈依依就从她眼前消失了。 她等了一会儿,别说敌人了,连个鬼影儿都没有。 第286章 交火 江禅机明明说这个位置藏着一个敌人,但就是找不到,小穗想把敌人骂出来,但想了又想,却不知道怎么骂人…… 她回头望向千央,千央鼓起勇气,也从树后现身,忐忑地走到她身边,两人背靠背而站,防备敌人的袭击。 又过了一会儿。 一只手突然放到千央的胳膊上。 “呀!”千央吓得直接跳起来,险些惊叫出声,还好小穗急忙转身,伸出一只手又捂住了她的嘴巴。 是陈依依。 陈依依突然在千央眼前现身,把千央吓得不轻。 “这里没人。”陈依依简单地说道,“我已经都找遍了。” 没人? 也就是说,江禅机果然搞错了? 小穗和千央面面相觑,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的同时,又隐隐产生不安——如果江禅机在这里弄错了,会不会在其他两处也弄错了? 正在这时。 轰! 不太远的树林里突然传来隆隆巨响。 她们三人赶紧抬头望去,只见空中晶光耀眼,几十枚纺锤型的冰晶反射着阳光,急速从空中坠落,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冰雹般砸向某片区域。 她们只看见冰雹雨的尾巴,实际上在她们抬头之前,已经有一批冰晶砸落了,树林里升腾起大量白汽,混合着泥土与树叶卷向天空。 冰晶破碎的粉末笼罩树林上方,被阳光一照,形成美丽的虹光。 树林间惊起无数的飞鸟,它们仿佛知道大难临头似的,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片山林。 那边打起来了! 从方向上判断,奥罗拉是在用冰雹雨支援江禅机,看来她判断江禅机已经陷入了苦战。 而另一侧…… 哗哗哗—— 成排的树木一连串地倒下,“喵喵”的凄厉尖叫不时响起。 “千央躲开!” 正当千央愣神的工夫,小穗眼疾手快,推了千央一把,将千央推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就在千央身体移动的几乎同一时间,一支利箭堪堪从她胸前擦过,噔的一声牢牢钉在她们身后的一棵树上。 好险! “没事吧,千央?”小穗快步几步,扶住千央。 千央惊魂未定,嘴唇吓得发青,“小穗……这……” 小穗和陈依依紧盯着箭射来的方向,前者说道:“这算是……流矢?” 正如流弹一样,这支箭其实射的并不是她们,只不过箭势太过强劲,摧毁了成排的树木之后,依然飞到了这边,虽然余势已竭,但伤人不成问题。 “小穗,谢谢你救了我,再一次。”千央感激地说道。 小穗摇头,“如果不是这支箭的速度已经降下来了,我也来不及反应,现在不是松懈的时候,咱们这边没有敌人,但另外两边的战况都很激烈,咱们赶紧去帮忙。” “帮哪边呢?”千央问。 陈依依身形一动,马上被小穗拉住了,她沉声说道:“依依学妹,我知道你担心婵姬学妹的安全,但按照作战计划,咱们应该先去帮33号她们,我相信婵姬学妹能应付得了,你呢?” 陈依依紧咬下唇,点了点头。 “好,再说奥罗拉的冰雹雨没长眼睛,咱们贸然过去,说不定还没帮到婵姬学妹,就被冰雹雨误伤了。” 小穗打了个手势,“走,咱们先去支援33号和米奥!大家提高警惕,尽量伏低身体,彼此不要站得太近,千万小心流矢!” …… 袭击来得非常突然。 33号知道自己的目标是敌人的箭手,但是没想到在她还没看到敌人时,袭击就到来了。 她只看到前方的一棵树突然从中间纵向断裂,一支利箭像毒蛇般从树干中探出头,在她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洞穿了她的……幻影的身体。 箭矢继续飞行,一连射断了好几棵树之后才消失在树林里。 幻影消失的同时,弓弦的振动才从前方传来。 33号悚然一惊,箭手竟然用这种方式射出了第一箭,如果不是她有幻影的能力,这一箭她就已经凉凉了。 “喵呦!我的屁屁!”一只大猫屁股着地,疼得呲牙咧嘴。 更倒霉的是,本来计划就是由33号的幻影当诱饵,米奥在树枝间穿行,悄悄接近箭手,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米奥刚跳到前面那棵树上时,那棵树正好被射断了,33号的幻影被射中,米奥从树上掉下来,暴露了。 咦? 拉斐这一箭志在必得,她眼睁睁地看到箭射中了那个女生,那个女生却突然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想到迦梨曾提到敌人之中有一个似乎会空间移动能力的超凡者,难道就是那个女生? 就算拉斐没什么战斗经验,也意识到情况有变,她以为来的只有姜婵姬,但敌人显然不止一个人。 从天而降的毁灭性冰雹雨令她明白迦梨女神那边也发生了战斗,她急于赶紧解决掉面前的那个女生和那只大猫,然后赶紧去护卫迦梨女神。 这时,33号视线穿过断裂的树干,也远远看到了持弓的拉斐,见拉斐抽出了第二支箭,马上喊道:“米奥!靠近她,咱们才有机会!” “喵!用不着你说!” 米奥早已从地上跳起来,再次蹿上树,在树杈间“之”字型跳跃,快速向拉斐接近。 幻影消失的瞬间,33号已经制造出另一个幻影,她的真身与幻影同时向拉斐冲过去。 面对擅长远程攻击且箭矢威力奇大的箭手,如果不能尽快拉近距离,绝对是死路一条。 33号只恨自己的隐身忍者服被迦梨毁了,否则说不定她现在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搞定箭手了,再说没穿着忍者服,她那些武器都不方便携带,只带了两柄短刀和几枚手里剑,用弹性束带绑在大腿上,平时用校服裙子遮掩。 现在能隐身的只有陈依依,虽然33号她们这边也很需要隐身能力,按照计划她们以牵制为主,等陈依依她们要搞定蕾拉再来这边帮忙,但是……谁也没想这个箭手竟然如此棘手,出乎她们意料就抢占了先手优势。 拉斐看出了她们的意图,她们想接近她,跟她打肉搏战,这正是她的劣势所在。 第二支箭搭在弦上,瞄准哪个呢? 第287章 失算 蕾拉才不想管两边的死活,如果可以的话,两边同归于尽也没关系——这当然不太可能,但无论哪边胜利了,她都算是站在胜利者的一边,只要不留活口就行,对于这点她有些担心,如果迦梨赢了,肯定不会留江禅机他们的活口,而如果江禅机他们赢了……说不定会心软留下迦梨与拉斐的活口,两边一对质,她的所做所为恐怕就要露馅了。 但是没关系,她只想得到弗丽嘉,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说,反正吃进嘴里的肉她不可能吐出来,就算她们最后察觉,她也早已远走高飞。 她算计着把江禅机引来与迦梨决战,因为江禅机肯定要骑着弗丽嘉过来,而他又不可能牵着弗丽嘉去跟迦梨战斗,所以他降落后肯定要把弗丽嘉拴在某处,这就给了她可趁之机。 当然,也许他会派某个同学看管,但他那些同学,最强也不过是奥罗拉,大敌当前,奥罗拉不可能负责看管马,以她的骄傲宁死也不肯接受这种任务,所以即使有人负责看守,肯定也是他们之中最弱的。 蕾拉就是打的这个如意算盘,她打算强抢飞马,得手之后立刻把弗丽嘉装进箱式卡车里运走,专机早已等候在机场,随时可以起飞。 “啾~啾~弗丽嘉~你在哪里?啾~啾~” 她嘬着口哨,在树林里寻找弗丽嘉的踪影。 她看到江禅机是降落在盘山公路上,这么一匹美丽而独特的生物,一定不会拴在路边显眼的位置,不出意外的话,大概是藏在公路两侧的树林里,但又不会太深。她估算过时间,江禅机降落后顶多牵着马在树林里走二三十米而已,反正这条公路走的人很少。 “啾~啾~弗丽嘉~你的梦中情郎在这里呢~” 她从塑料密封袋里取出一条湿漉漉的布条,捏着鼻子迎风一抖。 这布条上浸满了发情期公马的尿液,味道那叫一个酸爽! 不过也许母马闻到后,就像宅男闻到所谓美少女的体香差不多的反应? 山风将公马尿液的味道吹向下风处。 仅仅不到一分钟后。 不远处的山路边响起一声嘹亮的嘶鸣。 “哈哈!找到你了!” 蕾拉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向嘶鸣声传来的方向蹿去。 绕过一片茂密的荆棘,树林间出现一匹全身毛发洁白、长着奇特双翼的美丽生物。 弗丽嘉今天罕见地戴上了缰绳,戴缰绳的目的是把它拴在树干上不乱跑。 它焦躁地绕着树踱来踱去,四只铁蹄已经把树下的青草跺成了草泥,褐色的土壤都染成了墨绿,树皮都快被它的大板牙啃秃了。 弗丽嘉满以为走来的会是一匹英俊强壮的公马,看到蕾拉的出现不禁疑惑起来,扑噜噜地打了个响鼻。 “竟然没人负责看守?” 蕾拉更是诧异,江禅机这么心大么?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飞马就这么随便拴在树林里? 她是远远看到小穗和千央抵达她的埋伏地点才放心离开的,她估计江禅机他们对付迦梨人手紧缺,尤其是他察觉到有三处伏兵之后,把本来就捉襟见肘的人手又兵分三路,所以没人负责看守弗丽嘉也可以理解。 会是陷阱吗? 蕾拉谨慎起见看了看周围,周围静悄悄的,除了风声以外没有其他动静。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款待~” 她喜滋滋地向弗丽嘉小跑几步,眼看离她梦寐以求的飞马只差几步的距离了,当然她也没扔掉那条沾着马尿的布条,因为还要靠布条把弗丽嘉吸引到卡车里。 就在这时—— “我看你还是客气一下吧,毕竟不是你的东西。” 一道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蕾拉大惊失色,向后疾跃的同时甩掉布条,抽出软鞭——她一向是习惯于把软鞭当作腰带缠在腰间,既隐蔽又方便,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腰间盘。 软鞭像一条黑色的细蛇绕着她的身体快速盘旋,以防备可能受到的袭击。 “什么人!” 蕾拉的汗都冒出来了,心里已经做好下一秒承受剧痛的准备——敌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她头顶上,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如此绝佳的攻击机会,如果换成是她,绝不会轻易放过。 她一下子跳出近十米远,如果不是顾忌到树木荆棘阻挡,她可能会退得更远。 不过,她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落到她身上,敌人似乎不屑于偷袭。 直到双脚再次踏足地面,她才惊魂未定地看向她刚才站立位置的上方。 树枝上站着一个女人,黑色紧身背心,宽松迷彩马裤,战术马靴,脑后梳着一条黑色的辫子,站在手腕粗的树杈上纹丝不动,稳得像是钉在了树上。 “你是什么人!”蕾拉喝道,同时快速瞟了一眼周围。 “不用看了,没别人了,只有我一个。”李慕勤跳下树,落到地面上。 她回头看了一眼弗丽嘉,“我是红叶学院的老师,这匹飞马并非无主之物,目前归红叶学院管辖,请不要随意触碰。” “红叶学院的老师?”蕾拉一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姜婵姬和奥罗拉听信了你的建议,不过实际上婵姬那孩子私下里跟我讲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难道你真以为那些孩子蠢到把真正的计划让你听到?” 可恶! 蕾拉恨恨地紧咬下唇,奥罗拉和姜婵姬明明当着她的面答应得好好的,说不去通知老师,由她们单独解决迦梨,没想到竟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关键是她还真信了。 她用了一两秒反思自己的错误,她为什么会轻信她们呢? 是了,她轻信她们,是因为她了解奥罗拉,她知道奥罗拉很要面子,当面答应的事就不会反悔,所以她认为她们真的没有跟老师说。 尽管她不了解姜婵姬,但想当然地认为姜婵姬这个低年级生不敢背着奥罗拉偷偷搞事情,显然她想错了。 树林里响起冰雹雨落地的轰鸣声,李慕勤看了一眼那个方向,说道:“你是蕾拉对吧?我不想跟小孩子动手,你走吧。” 第288章 掌控全局 在米奥与33号二选一之间,拉斐快速思考了一下,举箭瞄准米奥,这只大猫极为灵活,但至少比空间移动能力更好对付。 米奥动作迅捷,像是一道毛茸茸的闪电在树与树之间折射,速度之快甚至看不清她的神态。 米奥见识了拉斐箭矢的威力,刻意用不规则的方式在树枝间跃动,她觉得拉斐不可能射中自己。 然而,米奥小瞧了拉斐,拉斐这么多年在海边射鱼的功夫不是白练的,游鱼也时常进行貌似无规则的游动,但实际上它们游动的方向依然有规律可循,海浪、风向、礁石的走向、甚至空中一只海鸟飞过的影子都会影响游鱼选择的游动方向。 米奥也是如此,她以为自己是无规则运动,但她选择在树枝间跳跃,这本身就是有迹可循的方向。 拉斐的箭头随着米奥而移动……不,看上去更像是米奥在随着拉斐的箭头移动,拉斐瞄准的位置有一定的提前量,她瞄准的不是米奥,而是米奥即将跳跃的那棵树。 诚然,树林里有很多树,但如果米奥正站在一根南向的树枝上,她就只能从南、西、东这三个方向里选择她下一步跳的方向,北向被树干挡住了,而另外三个方向里未必每个方向都有合适落脚的树,这令拉斐进一步缩减了预测范围。 噔。 拉斐放箭了。 箭射出的同时,米奥恰好起跳,落向箭矢飞去的那棵树。 “喵?” 米奥身在空中察觉到危险,她紧急扭动身体以躲避箭矢——即使这支箭威力很大,但终究是点杀伤,而不是面杀伤,只要避其锋芒,不被直接射中就行。 米奥身体柔软灵活,不在迦梨之下,化猫之后更是超越迦梨,全身软若无骨,她在空中打了个滚儿,自信能躲开这一箭。 没错,米奥能躲开这一箭,因为这一箭本来就没打算射她,拉斐的目标只是摧毁米奥的落脚点,真正的杀手锏是下一箭。 拉斐射出第二箭之后并不停顿,行云流水般抽出第三支箭,搭在弦上,开弓放箭。 第二支箭摧枯拉朽般射断了那棵树,米奥在空中无处借力,这时才明白拉斐的意图,但是晚了,就算换成另一位不太厉害的箭手,米奥也躲不过这第三箭。 “呜~我还不想死啊啊啊!” 米奥在空中手舞足蹈,但是无法违逆物理法则,除非她长出一对翅膀来,否则眼看就要有血光之灾。 噔。 第三箭射出。 “米奥!”33号惊呼,她跟米奥平时没怎么说过话,两人见了面就追逐,不过这也算是某种交情了,别说是人了,就算是一只猫,经常在一起玩的话,多少也会有感情。 33号爱莫能助,她本来就不擅长远程攻击,很多武器没带在身边,再说拉斐的箭太快了,她的武器没有一个能来得及阻止这支箭。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 轰轰! 三人眼前一花,十几块冰晶从天而降,纷纷砸在米奥和拉斐之间的树林里。 其中一块冰晶正好挡在第三支箭的前面,着箭点爆出一蓬白色的、由冰晶形成的雾气,然后以着箭点为中心向四周迅速扩散出蛛网般的裂纹,最后整块冰晶沿着这些裂纹破碎成渣——整个过程是瞬间发生的。 这支箭击碎了冰晶,还继续往前飞,不过气势与速度均大为损失,毕竟冰晶比树木要坚固得多。 “奥罗拉!” “呜~可恶!竟然被奥拉拉救了!” 米奥和33号看到冰晶的坠落,马上就明白这是来自奥罗拉的支援,不过奥罗拉的冰晶一向是纺锤形的,两端尖锐肚子鼓,但并不是完全对称,更像是一滴泪,下面较粗重,上面较细,以此保持在空气中坠落时的稳定。 而此时落下的十几块冰晶,形状比较粗糙,几乎就是十几块不规则的大冰块,体积倒是较大,内部中空,看来是奥罗拉仓促之下凝结的,来不及做得那么细致,毕竟救人如救火,内部中空可以令体积膨胀,有更大的机会挡住箭矢。 箭矢击碎了一块冰晶,动能大为损失,方向也发生了偏移,虽然余威犹在,但已经射不中米奥了。 更对米奥和33号有利的是,中空的冰块落到地面后被撞碎,水和二氧化碳凝固成的冰块开始迅速融化和升华,由于吸收了地面附近大量的热量,升腾起阵阵白雾,无形中为她们提供了掩护。 米奥和33号在雾气中穿行,一左一右向拉斐包抄。 更远处,一块地势稍高的位置,奥罗拉站在一棵大树的横枝上,一手扶着树干稳定身体,另一只手举着双筒望远镜观察战场形势。 树林较为密集,奥罗拉只能看到大概的情况,刚才若不是拉斐前两支箭暴露了位置,她也来不及制造冰晶阻挡第三支箭。 她刚才有个二选一的机会,制造冰雹雨砸向箭手,或者制造大块冰晶阻挡箭矢,她在伤敌和救援队友之间选择了后者,即使那个队友是整天找她茬儿的米奥。 她并不是冲动,或者希望借此与米奥修复关系之类的,她刚才是在绝对冷静的状态下做出的判断,她只能确定箭手在树林里的大致位置,冰雹雨未必能砸中箭手,但如果她放任不管,就会损失一位队友,而只要队友安然无恙,耗下去等增援一到,或者等米奥和33号成功近身,应该能搞定这个箭手。 奥罗拉果然还是最喜欢这种状态,在保证自身安全的远处纵观全局,冰雹雨指哪打哪,令她对战场局势有一种充实的掌控感,而上次她以己之短搏敌之长,近距离面对敌人时,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冷静,精神态度差得不像是她。 救援了米奥之后,她终于腾出手来对付那个箭手了,她全神贯注地感应上方的空气,树林上空不缺水蒸汽,倒是由于光合作用,二氧化碳的数量比较少。 一切始于高空飘浮的一粒灰尘,水的冰点更高,更易于凝固,水汽附着在灰尘上,凝结成一粒小冰晶。 小冰晶开始下坠,坠落过程中不断吸附它遇到的水汽,像滚雪球般形成越来越大的冰块。 不过奥罗拉随即注意到,33号和米奥已经接近到离箭手非常近的位置,冰雹雨如果砸下去的话,恐怕会玉石俱焚,于是她及时中断了凝结进程,切断了与冰块的感应,冰块成了普通的冰块,接近温暖的地面便开始融化,最终落到地面时与普通大小的冰雹无异。 而二氧化碳凝结的冰晶一旦失去和她的感应,蒸发得更快,在落到地面之前,就已经从干冰升华为无形的气体了。 除非箭手再次拉开距离,否则33号和米奥那边她已经帮不上忙了,奥罗拉快速瞥了一眼10点钟方向,那边按理说是陈依依她们与蕾拉遭遇的位置,但那边一直平静得令人疑惑。 她知道蕾拉鞭子的威力,一旦施展起来就跟滚滚春雷差不多,只要打起来,不可能这么安静。 难道说陈依依她们正在跟蕾拉打嘴炮?先礼后兵? 奥罗拉想了想,陈依依、小穗和千央,这三位哪个也不像是擅长打嘴炮的人,真要打嘴炮肯定说不过巧舌如簧的蕾拉。 所以那边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哗哗哗—— 更远处,1点钟方向,成片的树木呈扇形折断,那边可以说是主战场,江禅机和迦梨已经陷入激烈的鏖战。 树林间不时闪动着红色的身影,金色的刀光冲天而起,如绞肉机般摧枯拉朽。 战斗刚开始的时候,奥罗拉听到江禅机那把骨弓的尖啸声响起,便向江禅机提前告诉她的位置降下冰雹雨,他提前跟她商量好,在战斗开始时,他利用尖啸骨弓吸引迦梨的注意力,让她利用冰雹雨偷袭,看能不能占到便宜。 眼看冰雹雨在接近地面时,已经触及树冠的高度,地面突然腾起数道金光,凡是金光接触到的冰晶,尽数化为了冰屑,其他没接触到金光的冰晶倒是砸落地面了,可显然没伤到迦梨。 看到这一幕,奥罗拉惊得瞬间呆若木鸡,她不知道自己凝结的每枚冰晶有多重,因为坠地后要么碎裂,要么开始融化,但目测一二十公斤应该是有的,这么重的冰晶再加上从天而降的速度,假设是一枚十公斤重的冰晶从一千米空中坠落,落地时的冲击力相当于一辆10吨重的卡车以50公里的时速行驶时具有的动能。 也即是说,迦梨一刀能轻易令一辆行驶中的卡车制动,从运动变成静止。 这样的一刀她瞬间劈出了好几刀,每刀都令一枚冰晶蒸发了。 完全跟奥罗拉不是一个等级的实力! 江禅机面对的竟然是而如此恐怖的敌人? 奥罗拉不寒而栗。 后来,尖啸骨弓的声音不再响起,她明白江禅机和迦梨已经进入近身肉搏的状态,这时候她已经不能出手了,否则可能误伤江禅机,她只能压制心中的不安,正好33号和米奥那边也陷入了危机,她转而支援她们。 现在33号和米奥正在利用冰晶蒸发形成的白雾快速接近拉斐。 拉斐志在必得的一箭被从天而降的冰晶拦截了,心中又急又恼,她本待再射第四支箭,却看到前方薄雾弥漫,遮挡了视野。 这种情况下除非她有透视眼,或者配备了军用热成像仪,否则局势对她大为不利。 拉斐眼见形势不妙,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自己和迦梨女神似乎反而中了陷阱,最重要的是她没看到江禅机,这意味着江禅机肯定是去找迦梨女神了。 拉斐很清楚,迦梨女神把自己找来,是为破除江禅机的不死之身,迦梨女神说只有她的箭才有这个能力,按这个说法,迦梨女神面对江禅机的时候,是伤不到江禅机的。 于是她决定后撤,向迦梨女神那边撤退,一方面是离开这个对她不利的战场,另一方面她打算与迦梨女神汇合后,两人交换对手,由她来对付江禅机。 奥罗拉注意到战场的异动,箭手意图与迦梨汇合,这是奥罗拉不希望见到的,否则箭手与迦梨一远一近,配合默契的话几乎是无懈可击。 于是,奥罗拉再次召唤冰雹雨。 打击敌人时,冰雹雨为圆形分布,尽量覆盖最大面积,而用于阻拦时,她选择让冰晶排成一纵列,像铁栅栏般戳在拉斐与迦梨之间,借此警告拉斐,此路不通。 奥罗拉选择冰雹雨的位置很谨慎,因为她不知道小穗她们那队目前在哪里,但肯定不会在迦梨与拉斐位置的连线上。 米奥的速度比拉斐更快,33号没那么快,但她的位置很有迷惑性,忽左忽右忽前忽后,飘忽不定,利用幻影迷惑敌人。 眼看拉斐即将被追上,她不得不向身后连续射出第四支、第五支箭,用来延缓她们的追击,可也只争取了几秒的时间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敌人的数量这么多? 拉斐很慌,她没经历过这场面,感觉到处都是敌人,只有尽快与迦梨女神汇合,她才会有主心骨。 刷刷刷—— 一排纺锤形的冰晶竖着插入她前方十几步的土壤里,有的冰晶没有插进土,而是正好插中了树,树干瞬间膨胀了一圈,将树片硬生生撑得片片龟裂。 拉斐惊得慌忙止步,她要是稍微跑快一点儿,现在说不定就有一枚冰晶从她头顶贯入,把她插成了本地流行的烤串…… 这一排冰晶形成的栅栏足有三四十米长,横亘在拉斐面前。 “呼~终于追上来了,这下看你还往哪跑!” 拉斐的侧方出现小穗的身影,小穗旁边的一棵树后,探出千央的脑袋。 小穗瞥了一眼正在融化的冰晶,暗暗感谢奥罗拉为她送来了弹药。 奥罗拉喘了几口气,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她从来不是临时召唤冰雹雨的,因为冰晶坠落需要时间,她一向是预判,而预判再精确也会有误判,出现误判就要半途取消能力,以免误伤队友,所以她的能力消耗速度非常快。 第289章 对峙 迦梨本以为这是一场对江禅机的包围战,当江禅机手持骨弓出现在她面前时,虽然他看起来一副毫不吃惊的样子,她依然如此认为。 “Taraka,你居然敢主动来找我,真是勇气可嘉。”她笑道。 “我叫姜婵姬。迦梨,你已经穷途末路了,我劝你现在投降,不要进行无谓的抵抗,以免步你朋友梅一白的后尘。”江禅机拉弓瞄准她。 如果其他同学们听到他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之前说好的是他以嘴炮牵制迦梨,但这哪像是要打嘴炮?简直是一上来就要刻意激怒她。 江禅机跟李慕勤老师商量之后,决定不把老师暗中跟来的事告诉其他同学,这是李慕勤的意见,为了让同学们能够获得实战经验,而不是像以往的学业任务一样,知道有老师在不远处,随时可以求援。 小穗的例子令李慕勤认为,只有让学生们感受到身处绝境,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说不定能爆发出更强的潜力,开发出新的能力使用方式,她本来就不喜欢保姆式的保护。 江禅机知道可能有老师在附近,所以他对迦梨并不怎么畏惧,倒是迦梨因为迷信,对他倒有三分的忌惮。 果然,迦梨一听到朋友的名字,触动了她那根敏感的神经。 “闭嘴!你这个魔鬼,今天我就要杀了你,用你的头颅祭祀我的朋友!”她抽出金刀,指着江禅机。 江禅机也不多说,手指一松,箭矢离弦而出,伴随着凄厉的哀嚎直扑迦梨。 迦梨哂笑,第一次见到这把弓时她还有几分惊奇,但事实证明这弓也许对付别人有奇效,但对她如同隔靴搔痒,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声在她听到不过是儿戏一般。 她不闪不躲,待箭矢袭至身前,才轻描淡写地用金刀将箭矢磕飞。 “还有什么新鲜的东西没?如果你口出狂言的本钱就是这个,那我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迦梨不慌不忙,她认定江禅机是阿修罗王转世,自己打败他并不难,但伤不了他,所以不如等拉斐赶来再动手不迟。 话音未落,拉斐突然隐隐听到空中响起呼啸声。 没错,就是电影里炮弹落地前经常会有的呼啸声,只不过声音远没有那么大,若不是迦梨强感官灵敏,这样的呼啸声会轻易地被风声压过。 她猛然抬头,只见空中似乎有星辰闪亮。 白天虽然偶尔会有亮星顽强地与日月争辉,但那往往是十点之前的上午或者三点之后的下午,现在可是中午,有什么星星会这么亮? 而且不止一颗。 一恍神的工夫,星星的亮度陡然提升,呼啸声也愈发响亮。 迦梨这才看清楚,那些根本不是亮星,而是几十枚反射着阳光的晶体,只不过一开始离地面太高,晶体看上去只是一个点。 冰雹吗?春天下冰雹? 她看得更清楚了,那些晶体全都呈纺锤形,尖端极为锐利,绝非自然界能形成的形状。 几十枚晶体疾速破风,正向她的头顶落下,在重力的作用下越来越快,眨眼即至,将她身前身后尽数笼罩在内。 不仅如此,江禅机还添乱般再次向她放箭,而且是连珠快箭,行云流水般抽箭、拉弓、放箭,盯着迦梨目不斜视,纯凭肌肉记忆完成这一系列流程,右手抽箭放箭的动作快得像是千手观音,而且跟同为箭手的拉斐不同的是,他的动作非常标准,一切都是以最省力、最舒服、最短的距离来完成的。 一支箭刚离弦而出,另一支箭紧随而至……在第一支箭接近迦梨身前时,第四支箭已经在路上,第五支箭已经搭在弦上,即将脱手。 五支箭的箭路像是一个X,分别瞄准她的双肩、双膝和小腹。 迦梨的眼眸间顿时迸发出异彩,就连她也不禁暗暗喝彩,没想到江禅机还藏着这么一手,如果不是他早就练成的,那么一定是他这段时间为了对付她而下了苦功。 现在她可以说是身陷绝境,头顶有毁灭性的冰雹雨落下,身前有连珠快箭袭至,顾及身前就顾及不到头顶,顾及头顶就顾及不到身前,换成一个弱一些的人,这下几乎就死定了。 迦梨并不慌乱,金光挥舞出一片光幕,将身前和头顶尽数笼罩在内,势如破竹的冰晶遇到她的金刀顿时被高频振动从内部摧毁,而五支箭矢也被她轻而易举地…… 嗯? 迦梨轻而易举地磕飞了四支箭,最后一支理所当然也会被她挡掉——本该如此的。 在最后一支箭飞来时,她不假思索地用金刀迎了上去,对于这种毫无威胁性的攻击,她提前看破箭路之后就不会再特别注意了,反正箭矢飞在空中也不会突然拐弯。 当金刀接触到箭身或者箭头时,却传来了陌生的反馈感,不是脆生生地把箭矢磕飞的感觉,倒像是刀尖被缠住或者粘住,传来那种恶心的粘滞感和阻塞感。 她下意识地低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金刀。 这是什么鬼? 光洁无瑕的金刀,尖端多了一团淡黑色的东西,像是煤油燃烧时升起的那种黑烟,很淡,放在平时她可能根本不会注意,这团似烟似雾的东西却仿佛有实质般粘在她的刀尖上,粘滞感就是由它产生。 她仔细一看,这团黑色的烟雾……隐约呈现出某种软体动物的形象,带着数根柔软的腕足,它用腕足缠住了刀身。 “这是什么?”她抬头盯着江禅机,在场只有他们两人,这东西总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那么肯定是江禅机搞的鬼。 江禅机没有吭声。 “这东西,是你附着在箭上射过来的?”迦梨似乎明白了。 所以,前面四支箭矢都是幌子,他知道射不中她,一切只是为了让她麻痹大意,掩护最后一支箭。 “呵呵~可笑!你以为这团狗屎一样的东西能把我怎么样?”她冷笑道。 说着,她手腕以人眼看不见的超高频率开始震颤,微小的颤动通过手、刀柄、刀身传递刀尖时,振动幅度已经增大数十倍。 金刀的刀刃和刀尖变得模糊,仿佛与空气融为一体,高速振动已经超过了肉眼的极限,看起来就是一片模糊。 如此高频的振动,任何粘在刀身上的东西应该都会被甩出去,上次蕾拉绕指柔的软鞭缠住了她的金刀,依然被她轻易甩脱了。 她满以为这团不知名的黑雾也会被甩飞,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团黑雾被甩得剧烈摇晃,却始终像是粘在金刀上一样甩不出去——实际上,就算用世界上最好的胶水把其他物体粘到金刀上,依然会被高频振动甩飞。 这……这特么到底是什么怪东西? 她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过存在如此古怪的东西。 难道这才是江禅机真正的能力? 她再次抬眼望向江禅机,只见他又将一支箭搭在弦上。 这次她看得真切,江禅机握弓的前手倒是很正常,而他捏住箭并拉动弓弦的后手却出现奇怪的一幕,一小团不起眼的黑雾从他手腕间涌出,像有生命的软体动物似的缠住箭身。 他又一次瞄准了她。 …… 身后,33号和米奥疾追而至,小穗与千央又从侧面出现,还有一个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人在远远放冰雹,拉斐几乎无路可逃了,想跟迦梨汇合更是难上加难。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敌人这么多? 拉斐的箭矢一会儿指着小穗与千央,一会儿指着33号和米奥,她面临腹背受敌的困境,最关键的是她手里剩的箭只有三支了,敌人的数量却不知道还有多少。 “投降吧,不要再为迦梨卖命了。”小穗真诚地劝道,她见拉斐是外国长相,特意换成英语。 “住口!迦梨大人的名讳岂是你能提及的!”拉斐用箭指着她。 “为什么不能提?我虽然没见过她,但听说过她的所做所为,就凭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无差别袭击我的同学,她就绝不是一个好人!”小穗坚定地说道,“我敬畏天地、敬畏良心,但绝不会敬畏一个穷凶极恶的坏人!” 小穗见识了拉斐一箭的威力有多强,她被箭尖指着,心里也在打鼓,但彼此没有深仇大恨,她不想就这么分出个你死我活,她连拉斐的名字和身份都不知道,这么拼命值得吗? 她观察拉斐的面相,察觉这个南亚相貌的女性相貌敦厚、衣着朴实,神态和皮肤都像是吃过苦的人,只是眼神不太聪明的样子,少了一颗门牙,说话口音很土,像是没什么文化,也许没上过学,总之,跟迦梨应该不是一路人。 她觉得拉斐可能是被蒙骗了,被迦梨当作对付红叶学院的工具,所以想试着抢救一下——论所做所为,千央当时可能更过分,但她依然以无比的耐心帮助千央,她就是这样的人。 她冒险挺身而出,一是想说服拉斐放下武器,二是将拉斐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让陈依依可以悄然接近拉斐。 “你胡说!迦梨大人是神,绝不是什么坏人,她的所做所为都是有理由的,就算她杀人……杀的也是坏人!” 说到杀人时,拉斐想到屋子里那两颗风干的女性头颅,但她认为那一定被迦梨女神杀死的坏人。 这时,米奥和33号终于赶到,两人一左一右对拉斐形成夹击之势。 “小穗!你在干什么?很危险的喵~”米奥叫道。 33号也是皱眉不已,像小穗这样毫无防备地站在拉斐面前,在她看来完全是愚蠢的行为。 “小穗!你躲到一边,看米奥我来收拾这个狡猾的老鼠!”米奥刚才险些没命,恨不得立刻报仇,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来。 拉斐迅速调转身体,又将箭头对准米奥。 但不论如何,她只有放一箭的机会,在场这么多人,绝不会再让她放出第二箭。 小穗向她们摆摆手,示意她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谁也不知道陈依依现在在哪,是否已经潜行到拉斐的身后,小穗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来试图说服拉斐。 从拉斐的语气和神态中,小穗坚信了自己的判断,拉斐是因为愚昧和迷信而受骗,本质没有多坏。 “我叫小穗,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就算要打一场,至少也要知道自己在跟谁打吧?”小穗说道。 “……我叫拉斐。” “拉斐,你的家在哪里?”小穗又问。 “关你什么事?” 拉斐嘴里说得很强硬,却不由想起了家里的弟弟妹妹,心头不禁一酸,觉得重重围困之下,自己可能无法活着走出这片树林了。 “当然有关系。如果你杀死了我,或者我们杀死了你,难道你不希望自己的家人得知自己的死讯么?还是让他们倚门相望,一直苦等你归来比较好?”小穗察觉到,家可能是拉斐的一个弱点,因为被提到家时,她有像是被触碰到逆鳞般的炸毛反应。 “……” 无论哪个,对家人来说都很不好受,但短痛似乎好于长痛,短痛之后,就会慢慢淡忘吧。 “萨布尔村。”拉斐说道。 小穗哦了一声,点头道:“萨布尔村的拉斐,我记住了,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把你的死讯转告你的家人。” 33号心里一动,她一边防备拉斐骤然袭击,一边掏出手机,通过忍者内部的联络网发送了一条查询信息。 萨布尔村,拉斐。 她试着搜索这两个关键词,很快得到了几条反馈,更令她惊讶的是,其中一条信息竟然是昨天刚上传到忍者内部网络的。 萨布尔村发生血案,级超凡者拉斐的全家尽数被杀,记录备用。 这条信息的浏览量只有2,也就是说,除了33号和上传这条信息的人之外,忍者内部没有谁留意过这条信息。 而相关信息的上一条也是在几天前,内容则是:受到客户查询委托,级超凡者拉斐的资料被提取,客户已确认,交易完成。 第290章 点石成金 “呵呵~好大的口气,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吗?” 蕾拉打量着李慕勤,不禁失笑。 真是活久见! 她年龄虽然不大,但击败过不止一位比她年纪大的超凡者,还真没被人这么看扁过。 “我可不会这么轻易离开!”蕾拉握紧手里的软鞭,“既然你是红叶学院的老师,手里应该有两下子,我久仰红叶学院的盛名,今天难得有机会,就让我见识一下如何?” 李慕勤觉得有趣,盯着她的软鞭说道:“你想跟我动手?” “怎么?不行吗?还是说你心虚了?”蕾拉咄咄逼人,反正意图都暴露了,恼羞成怒的她早已决定强抢,即使面对红叶学院的老师也是如此。 “算了,万一失手打伤了你,我会被别人笑话死。”李慕勤摇头,“我好歹是个大人,打赢小孩子不算什么本事。” 李慕勤左一句小孩子右一句小孩子,更令蕾拉生气。 “闭嘴!有真本事就拿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未落,她抡圆软鞭,鞭梢发出一声响亮的爆鸣,一道半透明半乳白色的激波在空气中生成,以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速度袭向李慕勤。 李慕勤淡淡地扫了一眼,不躲不闪,抬起左手,像是摘花一样轻描淡写地迎向那道激波。 “蠢货!你找死吗!” 蕾拉叱骂,她这一鞭已经使用了十足的力量,激波的杀伤力不亚于一柄锋利的月牙弯刀,徒手去接激波,无异于把自己的手伸进切割机里。 她投鼠忌器,还不太敢重创红叶学院的老师,怎奈面前这个老师似乎有些蠢,竟然主动找死,但是她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慕勤的手与激波相遇,她仿佛已经看到李慕勤的手臂被切断、整个人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心里已经在盘算要如何善后了。 然而,她想象中的场景没有出现,激波接触到李慕勤的手掌时,李慕勤屈指一握,激波就像是一缕轻烟般消散了。 “啊?” 蕾拉看傻了,她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 即使是迦梨都不敢徒手接她的激波,而面前这位无名老师竟然就这么轻松地……捏碎了激波? “还不错嘛。”李慕勤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有那么一点儿温度。” “作为你这个年龄来说,有天赋,但不够努力,动作太追求华丽而非实用……说到底,软鞭这种武器不像刀剑那么普及是有原因的。”李慕勤像掸落灰尘似的搓了搓手,蕾拉看得真切,她掌心连一丝血痕都没留下。 什么? 蕾拉愣住了,自己引以为傲的招式只得到了这么一句评价?激波砍在她手上,只让她感觉有点儿温热? 这……这特么是什么等级的怪物? 不,不对,大概是她的手上戴着某种很厉害的手套,与皮肤同色,所以看不出来——蕾拉试图为自己找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李慕勤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泥土,突然扯到一个不相干的话题,“你知道么?这座山以前其实是一座煤山,煤层距地面很浅,有大型露天煤矿在开采,后来红叶学院在此建立,为了治理污染,保护环境,关闭了煤矿,拉来土壤植树绿化,才变成现在这座山……至今,在山里还经常能捡到煤块。” 蕾拉:???这女人在鬼扯什么? 李慕勤弯腰,从土里捡起一块黑色的东西,拿在手里掂了掂,那是一个形状不规则的煤块。 她屈指将黑乎乎的煤块握在掌心,蕾拉看到她右臂的肌肉与筋脉陡然暴起,线条根根鲜明得如同雕刻出来的,而她的掌心……她五指的缝隙间突然爆出一团淡淡的灰烟,非常不起眼,只出现了一瞬就被风吹散了。 同时,她握拳的幅度也减小了,假设她之前像是在掌心里握了个鸡蛋,现在就像是握了个鹌鹑蛋。 李慕勤右臂的肌肉与筋脉平复如初,她张开了手掌。 散碎的灰尘和渣滓从指缝间飘落,黑乎乎的煤块不见了,静静躺在她掌心里的是……一块体积小了很多的半透明物体,微微带了些绿、粉、黑等杂色。 蕾拉的脑袋嗡了一下,那一瞬间她脑子里完全空白了。 这是……魔术吧? 没错!这肯定是魔术!绝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再怎么说,人类也不可能强到能把煤炭捏成金刚石的程度,那是只应该出现在1983年版《超人3》里的剧情啊! 但是……这也太真实了。 蕾拉刚才眼睛不眨地盯着李慕勤的手掌,而李慕勤只穿着黑色紧身背心,不可能像变魔术一样通过袖子里暗藏的道具来替换掉煤块,而且如果捏出来的金刚石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晶莹剔透就太假了,随手捡的煤块不可能那么纯净,必然混有各种杂质,这些杂质会呈现不同的颜色……所以从这个角度而言,《超人3》里的超人捏出了晶莹剔透的钻石,这是为了视觉上的震撼而摒弃了科学性。 退一步说,如果李慕勤真有在她紧盯不放的注视下移花接木的本事,那换掉她的脑袋也轻而易举…… 假如这不是魔术…… 由煤炭形成金刚石需要常温高压,或者高温但是稍低一些的压力,相较之下,常温高压更适合制造金刚石。 刚才李慕勤的手掌并没有表现出高温的迹象,也就是说这是常温高压。 蕾拉稍微计算了一下,如果这不是魔术,就说明那一瞬间,李慕勤掌心里的压强高达十万个大气压! 马里亚纳海沟底部的压力也才1100个大气压,都能把钛合金的潜水器压得微微变形。 十万个大气压是什么概念?意味着一平方厘米,也就是指甲盖大小的那么一块区域里,承受着100吨的压力! 如此强大的压力,甚至能改变原子的组成结构。 如果李慕勤用手指尖戳她一下,相当于被100吨的钢筋戳中了吧…… 别说是人体,就算是大楼……甚至是地下核掩体都能贯穿。 怪物! 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 怪不得自己的激波被李慕勤轻描淡写般捏碎了……特么的连煤炭都能捏成金刚石,区区压缩空气形成的激波又算得了什么? 蕾拉惊得浑身是汗,自己刚才竟然想与这种怪物交手?真要交手的话,她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时,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问面前这个人的名字,她之前没问是因为她没把这个人放在眼里,以为只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老师……但如果这算不入流,全世界就没有入流的了。 “你……你到底是谁?”她颤声问道。 李慕勤一扬手,掌心里的金刚石抛向蕾拉。 蕾拉吓得后退两步,察觉到似乎没什么危险,这才壮着胆子伸手接住了金刚石。 “你不用管我的名字,我也没兴趣跟你讲,趁我改变主意之前,赶紧走吧。”李慕勤说道:“最好不要再回来了。” 金刚石落在蕾拉手里,她明明没怎么使劲,金刚石却突然碎成了渣,她像是捧着一掌心的碎玻璃。 她愣了一下,旋即想明白了。 李慕勤刚才确实把煤块压成了金刚石,但人的手掌不是机器,有掌纹和皱褶,压缩过程施加的压力不可能绝对平衡,这就导致金刚石形成之后,其实内部已经被压得支离破碎,稍微受到一点震动,就会碎裂成渣。 她不明白李慕勤此举是何用意,难道是说这是某种记号或者标志,只要向别人一打听,就能知道徒手捏钻石的人是谁? 其实她完全想多了,李慕勤的用意很简单——这么制造出来的金刚石不值钱,没有商业价值,因为一碰就碎,否则如果江禅机听说了,肯定表示:教练,我要学这个! 如果能学会徒手捏钻石的本事,多少债务都能还得清啊,不过世界钻石市场恐怕也要崩盘了。 蕾拉呆呆地任由金刚石的碎屑从指缝间滑落,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如果早知道红叶学院有如此恐怖的存在,她肯定不敢打什么鬼主意,面对这种令人绝望的实力差距,任何阴谋诡计都失去了意义。 唯一让她稍显安慰的是,她还年轻,她还有很多可能。 她突然明白了奥罗拉为何总是那么自虐般的努力——只有见识过真正的强大,才会明白自己的弱小,才会拼命向更高层次进发,而她欠缺的就是这点。 至少这次东方之行不算是一无所获,见识到一位顶级的高手,认识到自己井底之蛙的事实,尽管没有得到飞马,也算不虚此行,她只好这么安慰自己。 “这么欺负小孩子真的好么?” 蕾拉的身影刚消失,树林里又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李慕勤瞪了一眼路惟静,“我哪里欺负她了?倒是你,你怎么过来了?” “你都把人家脸上的血色吓没了,还说没欺负?”路惟静走到弗丽嘉身边,抚摸着它的鬃毛,稍微使了使能力,些许改变了弗丽嘉体内的激素水平,令它起码暂时减弱了发情表现,恢复安静。 路惟静不太拿得准动物体内的激素水平,因此不敢改变太多,否则她可以中止它的发情。 “学生们表现得都不错,虽然米奥差点遇到危险,但奥罗拉及时出手,令米奥在关键时刻转危为安,倒是那个迦梨,咱们似乎错估了她的实力。”路惟静拍了拍弗丽嘉的后背。 “哦?”李慕勤讶然。 “、的水平了,所以我不敢太接近,但是姜婵姬那孩子和奥罗拉配合得不错,短时间内竟然自保有余,令人惊讶。”路惟静解释道。 路惟静并非战斗型的超凡者,、的对手,她凭借等级优势也许不至于立刻落败,但面对一个与自己等级差不多且为战斗型的超凡者,她过去等于白给,而且会暴露自己,所以她没敢太接近江禅机与迦梨,只是远远看了几眼。 凭目测,她判断出迦梨不是自己能对付的,所以过来找李慕勤,替换后者,由她来看守弗丽嘉,由李慕勤去盯着迦梨,以免姜婵姬遭遇危险。 之前她去照顾学生们,由李慕勤来盯着蕾拉,是因为她不能像李慕勤那样举手投足间兵不血刃地惊走蕾拉,而且她照顾学生也可以在学生受伤的第一时间治疗,,。 看到迦梨出手的第一眼,路惟静就知道自己对付不了迦梨,她虽然不是战斗型超凡者,但看过很多战斗型超凡者之间的战斗,对方战力如何基本一眼就能判断个差不离。 这时候她就要为江禅机担心了,敌人实力太强,连她上去都是白给,江禅机岂不是会被一招秒杀? 不过江禅机的表现,以及他和奥罗拉的配合,令她颇为惊艳,这两个孩子明明是第一次合作,却配合得像是合作过多次似的,像这种远程与近战的配合,主要是看远程如何适应近战的节奏,只能说奥罗拉的双商都很高。 按理说,等级和实力相差这么悬殊,即使一上来的三板斧能给迦梨制造一些麻烦,一旦迦梨展开反击,江禅机终究不是对手,但不知道是因为迦梨受过伤,还是因为实力不太稳定,总感觉她磕飞江禅机的连珠快箭之后,挥动金刀的速度大为减缓,像是金刀一下子变沉了很多,而且面对江禅机的箭矢时显得格外忌惮,时的正常表现。 路惟静匆匆看了几眼,见江禅机一时不至于失手,就赶紧过来找李慕勤,两人互相交换位置,由她来看守弗丽嘉。 李慕勤简单听路惟静叙述之后,也觉得很奇怪,她倒不是怀疑路惟静的眼力,只是……难道咖喱吃多了就会这样? 不见她如何作势,只一眨眼,她就从原地消失了,只有她的动作带起的风与落叶证明刚才曾有一个人站在这里。 第291章 果冻 拉斐与小穗继续对峙,米奥在一旁喵视眈眈,她记恨刚才差点儿没命的危机,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给拉斐来个炒肉拉皮。 千央紧张地藏在树后,手攥着衣角,手心里全是汗,她很为小穗担心,因为她觉得小穗太冒险了,连这个拉斐到底是什么性格都不知道,就选择冒险与其交谈,但是……她就是喜欢这样的小穗,只能默默为小穗祈祷,希望不要出危险。 趁拉斐的注意全放在小穗的身上,33号继续浏览手机上的内容。 忍者内部网络上,每条信息点击之后就可以查看详情,33号快速点进最新的那条信息,看到异常详实的血案现场照片和视频,还有勘探现场的资料,如此清晰且新鲜的资料应该是盗取于南亚当地警方的内部,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拉斐的家人上自九十九、下至刚会走,全都被砍掉了脑袋,而且脑袋还堆成了“品”字形,像是……某种血腥的献祭仪式,而并非仇杀、情杀或者单纯的谋杀。 小穗还在绞尽脑汁思考怎么说服拉斐放弃抵抗,这时33号突然插言道:“你叫拉斐是吧?有件事你必须要知道。” 拉斐警惕地转身,箭头又对准33号,她不知道这个人在打什么主意,有什么事是她必须知道的? 33号倒并不怕,因为拉斐对准的是她的幻影,她举起手机,将屏幕对准拉斐的方向。 “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希望你先做好心理准备。”33号说道。 拉斐冷笑,她倒想看看这些人想玩什么鬼把戏。 33号郑重说道:“昨天,当地时间的午夜,萨布尔村发生了一起血案。” 拉斐一惊,被狂风巨浪捶打也不会动摇的持弓手臂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心里萌发出不祥的预感,整个后脊背都在发冷。 “你的家人……全被杀害了,凶手尚未落网。”33号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真身迅速蹲伏下去。 “你说谎!” 果然不出33号所料,拉斐一声怒吼,手指一松,第六支箭呼啸着向33号的幻影射出。 仿佛是混杂了拉斐的愤怒,这一箭的威力前所未有的强大,甚至连她这一声怒吼都隐隐带着野牛咆哮的回音。 这一箭摧枯拉朽般将一切挡路的东西全都洞穿,无论是树干还是石头,如同一声发令枪,打破了场面的僵局,米奥纵身扑向拉斐,必须赶在她搭上下一箭之前控制住她。 33号的幻影在中箭时就消失了,同时又出现另一个新幻影,看起来像是瞬间移动似的,向拉斐扑过去,而33号的真身则从另一个角度疾冲。 不过她们两个都慢了一步,拉斐的手指刚碰到第七支箭,她眼前突然一阵模糊,冰凉的感觉笼罩了整个脑袋,视力和听力同时丧失,甚至连嘴巴都被封堵住了,无法呼吸。 一柄锋利的小刀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不许动!”从她身后出现的陈依依低声喝道。 其他人看得真切,一坨透明的清水突然罩住了拉斐的脑袋。 说来很奇怪,这坨清水是球状的,与其说是清水,给人的感觉倒更像是一块透明的果冻,而拉斐的样子就像是脑袋塞进了球形鱼缸里似的。 无论拉斐如何挣扎、如何甩动脑袋,甚至扔掉弓箭试图用双手把这坨清水从脑袋上弄下来,都无济于事,这坨清水像是胶水粘住了她的脑袋,她晃脑袋,清水就如果冻一样乱颤,但就是怎么颤也不掉下来,一停下来就恢复原状。 她的手毫无阻碍地伸进清水里,她想扯开清水,但水只是顺滑地从她指缝间溜掉,依然糊在她的脑袋上,但她如果想张嘴呼吸,水就会往她嘴里和鼻子里灌。 以拉斐的视角看来,世界突然变成一片模糊,一颤一颤的,绝大部分声音被隔绝,除非是特别响亮的声音,她才能听到一点。 音波从空气传入水中,又从水中传至她耳孔里封闭的空气中,导致能量损耗严重,音色畸变更严重,听起来完全失真。 “不~~~~许~~~~~动~~~~~” 陈依依的声音就像是被变声器改变过,成了男人粗狂的音色。 最可怕的是,她无法呼吸了。 她能憋气很久,在海边被成排的巨浪一下接一下劈头盖脸地砸,令她的肺活量很大,但再大的肺活量也不能一直不呼吸啊。 米奥吃惊地盯着拉斐,又看了看小穗,呲着虎牙说道:“乖乖,这脑袋上扣痰盂的本事挺厉害的喵~” “……” 小穗精心想出来的新技巧竟然被说成了脑袋上扣痰盂,虽然很形象,但听起来太不雅观了。 没错,刚才小穗趁拉斐的注意力放在33号的身上时,从融化的冰晶那里引来一股清水,泼到拉斐的头上。 这不是一股普通的清水,而是被她改变了表面张力的清水,就像是清晨叶片上滚动的一颗露珠,只要附着在并非绝对光滑的物体上,就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球状,不能轻易甩脱——听起来像是没什么卵用的能力,但只要用在合适的位置,就能收获出其不意的奇效。 小穗很有信心,这一招即使是迦梨中招了,也未必能摆脱掉。 如果水球罩在迦梨的手上或者金刀上,肯定没用,因为迦梨的手腕和金刀能进行每秒几千次的高频振动,随便就能把水球甩掉,但小穗不相信迦梨的脑袋也能进行每秒几千次的振动,那不得把脑浆也甩出去? 当然,让迦梨中招很困难,除非是在她极度震惊的情况下悄然偷袭,类似于拉斐中招的方式。 小穗自从上次在梅一白事件中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就像是突然开窍了似的,迷上了琢磨如何开发自己的能力。 与奥罗拉不同,奥罗拉是坚定了一个方向,然后不断精益求精,而小穗的控水能力本来就没有那么大的破坏力,于是她试着以技巧弥补威力的不足。 她把这一招称为“果冻化”,目前她只能把比橄榄球稍大一些的水球果冻化,正好罩住一个人的脑袋没问题,以后她打算等实力进一步提升之后,说不定可以试着令更大的水球果冻化,甚至能把整个人罩住,她甚至已经提前想好了名字,就叫“水之监牢”。 如果水之监牢可行,一旦成功罩住一个人,那个人就像是被粘稠的树脂裹住的昆虫,除了等待变成琥珀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有必要,她还可以跟奥罗拉合作,让奥罗拉把水球冻成冰球……但这样就有些残忍了,因为一旦冻成冰球,她就无法令果冻化逆转了,被冻在冰球里的人恐怕必死,要么冻死,要么憋死。 这招适合出其不意,如果敌人事先知道,有了防备,再想让敌人中招就难上加难了。 拉斐越挣扎,体内氧气消耗越快,在窒息的痛苦面前,她甚至顾不上架在颈间的小刀。 陈依依暂时退开,静观其变。 几十秒之后,拉斐的脸色就已经发青,嘴唇发紫,脖子上的青筋都凸起于皮肤,眼球也向外凸起。 就如同溺水时差不多,她明知口鼻外全是水,不能呼吸,但一口气憋不住了,总会控制不住张口呼吸,这是人的本能,无法抑制。 只要一呼吸,水就涌进气管和肺里,而肺部又本能的咳嗽,试图把入侵肺部的异物咳出去,想咳嗽必须吸气,然后又涌进更多的水,形成恶性循环,溺水者就是这么死的。 于是,大家看到她的嘴里汹涌地喷出一串串气泡,这些气泡倒是毫无阻碍地浮出水球,噗的爆裂。 在场的其他人感同身受,仿佛连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小穗于心不忍,再说陈依依已经能控制住拉斐,就中断了能力,令果冻化逆转。 哗啦。 表面张力恢复正常的那个水球,再也附着不住拉斐的脑袋,瞬间在重力的作用下洒落,把拉斐的全身都淋湿了。 拉斐咔咔地剧烈咳嗽,身体躬得像是一只虾米,完全失去了战斗力,这时的她,在场任意一人都轻易制伏。 33号上前,一脚把她手边掉落的牛角弓踢到一边,一直没什么表现机会的千央趁机把牛角弓捡走。 没有弓,拉斐与失去爪牙的猛虎无异,再想伤人就很困难了。 “33号,麻烦你和千央留在这里,控制住她,别让她逃跑,我们剩下的人去支援婵姬学妹。”小穗说道,33号毕竟是外人,她不方便直接支使人家,只能以请求的语气说话。 33号也想去,因为迦梨还欠着她一刀,但有些事只有她才能跟拉斐说清楚,所以她只能暂时留下。 除了33号和千央以外,剩下的人迅速离开此地,江禅机和迦梨激烈交手的响动几乎没有中止过,她们惊讶于战况的激烈,更惊讶于江禅机居然能支撑这么久。 拉斐好不容易把肺里的水咳出来,她甚至咳得连胃里的酸水都流出来了,满嘴苦涩。 “你……你刚才说什么……”她痛苦地说道:“你们就是这么对付敌人的?为了打倒敌人,不惜诅咒敌人的家人全部死光?” 她认为,33号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令小穗有机会偷袭成功,才故意说她的家人全被杀了。 33号摇头,“不,我事先不知道小穗会使那招,我说的是真的,很抱歉,但你的家人确实已遭遇不幸。” “我不信!你在说谎!这绝不是真的!”拉斐狂吼道。 “就算之前骗你,现在还有骗你的必要么?是不是真的,你自己看吧。”33号把手机扔到她面前。 拉斐颤抖着拿起手机,闭着眼睛反复做了心理建设,这才忐忑地看向手机屏幕。 “不!不!不!” 屏幕上血腥的图片和视频里,尽管受害者已经血肉模糊,但那毕竟是她共同生活多年的家人,她能认出他们身体的形态和一些特征。 那确实是她的家人,她的父母,她的弟弟妹妹,全都成为无头尸体倒在血泊里,地点就是她家的屋子,是用她出海的那笔钱盖的新房子,不漏雨的那种。 当她把页面拉到最下方,看到那个用她家人头颅堆成的祭品堆,她整个人都崩溃了。 他们睁着眼睛,眼神里射出无限的震惊与恐惧。 “不!不!不!” “这是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她发疯般上下划拉着页面,但页面里没写凶手是谁。 “凶手是谁?难道你心里没数么?”33号冷冷地说道:“这样的祭祀手法,整个南亚也只有独一份吧?” 拉斐一下子呆住了,脑袋如遭雷击。 是的,她再清楚不过,这是祭祀黑暗女神迦梨的方式,不是先把人杀死再砍头,而是活着砍掉了脑袋。 “不!这不可能!她这几天一直跟我在一起,绝没有时间跑一趟南亚!这一定是有人诬陷她!” 33号哼了一声,“杀几个普通人而已,难道还要她亲自出马?买凶杀人没听说过?只要付足够的钱,杀人方式还不是任选?” “不……这不可能……迦梨女神只杀坏人,我的弟弟妹妹那么可爱,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他们连杀一只鸡都心疼啊……还有我父母,他们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全都为了讨生活啊……迦梨女神没有理由杀他们啊……” 拉斐不知道是因为窒息缺氧还是受刺激太大,精神恍惚,语无伦次地替她的家人辩解,又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反正你的迦梨女神不就在附近么?想知道是不是她让别人杀的,直接去问问她不就好了?你自己在这里瞎猜又有什么用?”33号说道。 这句话倒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拉斐重新产生了一线希望,她的家人被杀了,支撑她的只有对迦梨女神的信仰,如果连信仰也坍塌了…… 她站起来,行尸走肉般向小穗她们离开的方向走去,正如33号说的那样,她要当面问问迦梨,她希望迦梨女神给出否定的回答,否则…… 第292章 爆燃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迦梨试过几种方法,始终无法摆脱刀尖上盘踞的那团黑气,那东西像是跟她的金刀长在一起似的,严重影响她的挥刀动作。 而当她看到江禅机又搭上一支箭矢,箭矢上同样附着一团黑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难道这是传说中召唤系的超凡者? 她没见过,只听过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说超凡者之中有极少量的召唤系能力者,能短暂地召唤出这个世界不存在的生物,但又有传言说所谓的召唤系其实是假的,只是某些擅长制造幻觉的超凡者制造出来的幻觉,两种说法都有人信,但都无法证实。 迦梨以前更偏向于后者,觉得不存在所谓的召唤系超凡者,但此时亲眼目睹那诡异得仿佛有生命般的黑气,难道真的存在能从异界召唤未知生物的超凡者? 所谓的异界又是什么呢?天界?饿鬼界?修罗界?地狱界? 这团黑气,倒像是地狱界里的魑魅魍魉,不过Taraka身为阿修罗王,更可能是从修罗界召唤出来的怪物吧。 但是也不对,没听说过拥有两大类型能力的超凡者,江禅机已经证明他是躯体强化系的超凡者,为什么又能召唤出异界生物? 真有人拥有双系能力?这比召唤异界生物听着还不靠谱! 迦梨脑子里一团混乱,她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因为她至少想通了一点,如果江禅机真的拥有双系能力,那必须要尽早铲除他,否则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即使她杀不了他,她也要想办法制伏他,把他控制起来,或者把他带走,找个安全的地方仔细研究他身上的秘密,等研究完了再杀了他,就算他是不死之身,她也要把他绑在石头上沉进马里亚纳海沟,让他回到阿修罗族应该待的地方——海底。 “不论你是什么怪物,今天你都别想跑!” 话音未落,迦梨闪电出击。 她已经收敛了轻视之心,迅速拉近与江禅机的距离,她不打算再跟他磨叽,通过近身肉搏排除奥罗拉的干扰,尽快生擒江禅机,然后撤离此地,说不定直接返回南亚,慢慢研究。 江禅机早就打起了120分的精神,迦梨身形一动,他同时松开手指,箭矢离弦而出。 这次迦梨学乖了,没敢用金刀去格挡箭矢,而是闪身躲开。 箭矢贯穿了一棵树,钉进后面一棵树里,但也只是贯穿而已,没有像牛角弓射出来的箭那样直接把树干撕裂。 箭尾嗡嗡颤动,而刚才附着在箭身上的那团黑气则消散得不成形状,变成几缕淡淡的轻烟重新飘回江禅机身边,然后消失了。 真特么邪门! 迦梨暗骂一声,再次挥刀向江禅机疾砍。 江禅机射出刚才那一箭之后,把尖啸骨弓侧背到身后,以前他躲不过她的金刀,现在可不一定了,因为微型鱿鱼须附着在她的刀尖上,令她的刀速大为减缓,实在躲不过,他就用左臂迎上去。 怎么回事……这鬼东西…… 迦梨紧咬牙关,金刀伴随她多年,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早已习惯了金刀挥砍时的手感,但现在却说不出的别扭,尤其是她最为得意的高速振动,刀尖上坠了这鬼玩意,抖得像是帕金森综合症! 金刀砍中他左臂的漂流瓶,高频振动对漂流瓶无效,但她的力量实实在在传递过去,每一刀都把他砍得半只脚陷入土里,还好她不是以绝对的力量见长,否则简直就像是在用榔头钉钉子…… 江禅机边打边退,他勉力支撑,心里直犯嘀咕,他纳闷李慕勤或者路惟静老师跑哪去了,按理说总得有一个照顾他这边吧,难道是都去支援33号她们了? 由于怕误伤他,奥罗拉的冰雹雨也不敢再放。 关键是,再这么下去,迦梨迟早会察觉他只敢用左臂挡金刀的事实,到那时就不好说了。 退着退着,他眼角余光瞥见旁边有一栋别墅,立刻纵身向别墅逃跑,像迦梨这种大开大合的挥刀方式,在狭窄空间里会进一步受限。 他一个鱼跃冲进敞开的别墅门,金刀破风紧随而至,别墅门口两根兼具装饰性与支撑性的大理石立柱被摧枯拉朽般折断,烟尘四起。 迦梨抽回金刀,发现那团黑气与立柱剧烈碰撞之后,依然完好无损地附着在刀尖上。 算了,江禅机想躲进别墅,正好她也想回别墅,去厨房里拿餐刀之类的试试能不能把这鬼玩意儿给弄死,她不敢用手碰,因为看起来很危险,这玩意儿能粘在她金刀上就能粘在她手上,金刀甩不掉,手就更甩不掉了。 立柱一倒,由立柱支撑起来的门廊也跟着倒塌,大块的砖石和保温层纷纷砸落,扬起浓密的烟尘,呛得人直咳嗽。 迦梨屏住呼吸,眯起眼睛纵身一跃,想追进别墅,然而就在她刚跳进烟尘的瞬间,突觉烟尘有异,紧接着迎面冒出一个砂锅大的拳头。 她猝不及防,烟尘中眯着眼睛又看不太清楚,竟然没来得及完全躲开,只来得及稍微偏了下头,被一拳狠狠打在脸颊上,把她打得又从烟尘里倒飞出去,还好不是挂着鼻环的那侧脸颊。 她用梵语咒骂了一声,不顾脸颊火辣的疼痛,先挥舞金刀洒出一片光幕护住自己,以免江禅机乘胜追击。 江禅机没有追出来。 她也没有被打倒,在倒地前利用身体的柔韧性站住了,用金刀撑了一下地面,但好歹站住了。 她摸了摸左脸颊,倒是没有破皮,但牙齿被打得松动了,齿缝间渗出鲜血,满口的铁锈味,估计一会儿可能肿起来。 “呸!” 她把嘴里的血沫吐掉,死死盯着烟尘,叫道:“Taraka!藏在烟尘里偷袭算什么本事?有种给我出来!” 江禅机根本懒得回应。 迦梨心中起疑,刚才那么浓的烟尘,连她也得眯起眼睛,以防眼睛里进了石灰和碎渣,江禅机是怎么看到她进去的? 刚才那一拳显然是有备而来,并不像是仓促出拳,江禅机似乎是站定在烟尘里没有动,静等着她送上门来。 是凭声音判断她的位置么?但这一拳也太准了,若不是她躲了一下,这一拳非得把她鼻子打歪不可。 她用纱巾蒙上脸,虽然这样视线会受到一定影响,但至少不用眯着眼睛。 她左手捡起几块石子,再次纵身跃进烟尘,同时把石子掷向别处,以此来声东击西,右手举起金刀护在胸前。 不知道是不是石子起了效果,这次她成功地成功地穿过烟尘,跳进屋里,没有在烟尘里受到袭击。 这栋别墅正是她和拉斐住的别墅,她刚跨越玄关进入一楼的大厅,就看到一坨白花花的肉向自己滚来。 是这栋别墅真正的主人,那个只穿着短裤的中年男人,肚子一侧还留着拉斐试箭造成的伤口,已经结了痂。 迦梨明明把他绑住了,现在他却恢复了自由,不用问,一定是江禅机给他解开了绳子。 她一把揪住他油腻的脖子,喝道:“她往哪儿跑了?” 男人颤抖着指了指楼上,“上……上楼了……” 迦梨二话不说,随手一刀,就令他人头搬家,他对她已经没用了,没必要再活着。 她刚想往楼上追,就见二楼房间的墙面轰然破裂,碎砖头混合着烟尘如泄洪般向她迎面涌来,一个人影晃了一下,然后消失在烟尘里。 显然,江禅机尝到了在烟尘中战斗的甜头,用拳头轰倒了墙壁,打算再次制造烟尘。 室内的烟尘比室外更难被风吹散,左脸颊火辣辣的疼痛令迦梨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金刀上附着的鬼玩意儿,转身进入一楼的厨房,想找工具先把这东西从金刀上移除,否则太影响她的战斗力。 她从厨房的餐刀架上抽出一把锋利的菜刀,沿着金刀的刀身,快速横削,打算把那团黑气削掉。 然而一刀下去,黑气却仿佛真的只是气体,划过之后像是什么都没有似的,但她清楚地知道那里是有东西的。 这时,她看到一个人影飞快地从二楼跳出去,跳到别墅外的空地上。 她看出那是江禅机,但他为什么放弃室内烟尘这种对他有利的局面而跑到外面? 嗯? 她嗅到一股臭味,视线在厨房内寻找臭味的来源,然后她看到了……通往燃气灶的天然气管道被掰断了,无色的气体正从管道里急速涌出。 她愣了一下,猛然再次望向江禅机,只见他拉弓扣弦,向厨房的窗户射出一支燃烧的火箭。 迦梨的脑袋嗡了一声,她不顾一切地冲向墙壁,金刀破墙的同时,火箭也击碎了窗户玻璃。 甲烷遇到明火,产生超过两千度的爆燃。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山上的所有人全都感到大地颤抖了一下,火光与浓烟从树林里冲天而起,大量物体的残骸被抛到空中,甚至远在市中心的居民也听到了这声响动。 “姜婵姬!” 李慕勤一路沿着打斗的痕迹找过来,令她心安的是这一路都没有看到血迹,证明江禅机并没有伤在迦梨的刀下,她刚找到这栋别墅,恰好遇到了爆炸。 当时她在正门门口,并没有处在爆炸的中心位置。 爆炸发生的瞬间,她看到了室内墙壁的鼓涨、变形、像气泡般破裂的过程,看到蓝桔相间的灼热火焰喷涌而出,看到膨胀的气体裹携着厨具和瓷砖的碎片如风袭至。 她不避不退,甚至没有惊慌,右腿踏前一步,顺势向前打出一拳。 如今已经踏入拳术门槛的江禅机如果看到这一拳,一定会惊叹这一拳的美妙,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简洁而优美得就如同数学公式,用一串短短的符号就能道尽宇宙之秘。 李慕勤甚至没有全力施为,这一拳就足以令人叹为观止,不同于蕾拉凭借挥舞长达五米的软鞭才令鞭梢超越了音速,她单凭自己的肉体就超过了音速,拳锋急剧压缩空气,在拳头前方形成了一个圆盾般有如实质的冲击波,正面迎上了爆炸的冲击波。 原本气势汹汹的爆炸冲击波一触即溃,那些受热膨胀的低密度气体怎么比得过高度压缩的致密空气,被圆盾形的冲击波倒卷而回。 倒霉的别墅被来回摧残了两次,厨房所在的那一侧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垮塌。 从另一个方向赶过来、比李慕勤晚到一步的小穗、陈依依和米奥她们,在爆炸发生时距离别墅大约三四十米,除了四脚着地的米奥之外,小穗和陈依依被震得跌倒在地,爆炸产生的碎玻璃和建筑残渣劈头盖脸地向她们砸过来。 小穗的能力很依赖于水源,一旦需要发动能力时没有水源会很尴尬,所以她研究出令水果冻化的方法之后,在战斗还没有结束前,两只手各捏着一个果冻化的水球防身,而这时水球派上了用场,她令两个水球合在一起,形状变为水伞,挡在她们的身前,但是她的能力其实很怕尖锐物体,尽管减缓了冲击力,一些碎玻璃还是冲破了水伞,把她的手和胳膊划出好几道血痕。 稍远处的33号、千央和拉斐没有受到爆炸的直接冲击,反而一向缩手缩脚的千央拔腿就往前冲,一边跑一边呼唤小穗的名字。 更远处的奥罗拉听到了爆炸,看到了浓烟与火光的升起,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爆炸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现在是春天,最近没下过雨雪,空气和树林干燥得很,一旦爆炸引起山火,不旦会令他们遭受危险,连住在山上和附近的普通人也会遭到池鱼之殃。 于是,她不顾身体疲劳,再次凝结冰晶,但这次不是凝结毁灭性的大块冰晶,因为她不知道爆炸地点是否有自己人,因此凝结出散弹般的一粒粒冰晶颗粒,定向精确投向腾起的浓烟,这些冰晶颗粒没有杀伤力,但能压制火焰。 第293章 夺刀 “咳咳!” 江禅机双手抱头趴在草地上,右臂在下,戴着漂流瓶的左臂搭在右臂之上,保护住脑袋。 他咳嗽了几声,等爆炸的声势稍微减弱一些,杂物的碎片不再雨点般从空中落下来,抬头望向别墅的残骸,心里有闯祸的预感。 闯进别墅之前,他就盘算好了计划,因为他曾经在这座山上循着地下管网追击梅一白,当时他在地下管网里看到每栋别墅的供水、供电、供气管道的走向,还有些后怕,幸亏在跟梅一白交手时没有不小心打破供气管道。 他被迦梨追着逃进别墅,利用迦梨的犹豫和烟尘的掩护,第一时间跑到一楼厨房里,用手掰断了供气管道,让天然气开始泄露,然后又解开中年男子的绳子并跑到二楼争取时间,让别墅内尽量充斥更多的天然气。 火箭离弦而出的同时,他就趴到了地上,当时他还不太确定天然气的浓度是否足够引起爆炸了,如果火箭射进去却没有爆炸,那他趴到地上无异于是向迦梨交白旗投降,但他没想到爆炸的威力竟然有这么大,简直像是一枚航空炸弹击中了别墅,看来别墅区这边的天然气管道内的气压比市区那边的足不少。 别墅塌了一半,另一半也摇摇欲坠,火焰从厨房的位置不断升起,不时响起玻璃、陶瓷等器具受到高温而碎裂的脆响,浓烟滚滚,隔着老远都能看到。 啪。 一粒冰凉的小圆球落进他的衣领里,旋即被他的体温融化成水。 他抬头,明明是晴天,却有密密麻麻的冰晶颗粒从天而降,噼里啪啦砸在他的身上和头上——不用问,这肯定是奥罗拉在远程灭火。 那么,既然侥幸保了条狗命,接下来看看迦梨是活是死吧。 他的身上落了不少杂物的碎片,抖了抖身子,撑着地面站起来,虽然这爆炸很猛,但他不觉得这种程度的爆炸能炸死迦梨,能炸伤就不错了。 哗啦。 几乎就在他站起来的同时,别墅旁边,一块断裂的水泥预制板被掀飞,有一个人踉跄地也站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 江禅机一时没认出那人就是迦梨,因为她离爆炸中心太近,满头黑发几乎被燎秃了,华美的纱丽被烧焦得粘在她皮肤上,脸更是被熏得像黑锅底,眉毛也不见了,只有她的黄金鼻环和耳饰还依旧闪亮,毕竟真金不怕火炼。 “Ta……Taraka!我绝饶不了你!”迦梨一开口,黑黑的脸衬得牙齿格外洁白。 在爆炸的瞬间,迦梨来不及躲避,破墙的同时,金刀向后挥出,刀身卷起的风刃将火焰一分为二,但她的后背就受到灼热气浪的冲击,然后又被一块倒塌下来的水泥预制板砸中,她的后背受到一定程度的烧伤,但她的身体强度毕竟比普通人强得多,只是稍微损失了一部分战斗力。 她快气炸了,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恨不得把江禅机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啧,你可真像是打不死的小强。”江禅机咂了咂舌头,“不过你还是考虑一下自己的前途吧,毕竟你马上就要沦为阶下囚了。” 迦梨闻言一愣,后背突然产生某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像是某种恐怖的东西正站在她的身后,这是来自于她这种高手的直觉。 她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不假思索地向后挥刀劈砍,头也不回地喝道:“谁在那里?” 这时她才发现,不知道是被火烧没了还是被冲击波吹走了,或者是被江禅机主动收回了,金刀刀尖上附着的那个鬼玩意儿不见了。 她心中大喜,这下终于可以发挥出金刀的全部威力了。 无论背后是人是鬼,挨她这一刀都得死!像江禅机这样的阿修罗王不可能有第二个! 然而,她的金刀刚挥出一半,就挥不动了。 嗯?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金刀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动不动,想抽都抽不回来。 今天怎么这么多怪事! 她心知有异,猛地回头一看,只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穿着黑色紧身背心和宽松军用迷彩裤,双掌合十,牢牢地夹住了她的金刀。 与迦梨不同的是,这个女人的战术马靴鞋底全是灰,表明她同样是从别墅的灰烬里走出来的,但她的背心和迷彩裤上只沾着少量的灰尘,没有一丝火烧的痕迹,脸颊和头发上也稍微落了些灰烬。 ? 迦梨傻了,连咒骂的话都骂不出来了。 空手入白刃? 这可不是普通的破铜烂铁,而是她每秒几千次高频振动的金刀啊! 尽管迦梨受了一些轻伤,而且背身出刀的速度和威力都会受到影响,但她这一刀至少有最佳状态的七成,竟然被徒手夹住了? 想夹住这高速振动的一刀,必须对时机拿捏得极准,出手又要极为坚决,否则哪怕实力到了,出手畏畏缩缩,就会被刀所伤,胆大心细缺一不可。 如果是她的手或者胳膊被对方制住了,她勉强可以接受,但对方竟然狂妄到空手入白刃,这简直是对她的蔑视,一般只有双方实力相差悬殊时才会这么做,否则太冒险了。 迦梨飞起一脚,猛踹李慕勤的膝关节,这是声东击西,她真正的目的是扭动手腕,想借机夺刀,如果她的纱丽还在,动作肯定会相当飘逸。 刀柄在迦梨手里,她扭动刀柄一毫米,刀刃就要旋转一厘米以上,如果夹住刀的力量不够强大,意志不够坚定,在放手与不放手之间稍加犹豫,手掌就会被刀刃割裂。 李慕勤见招拆招,抬腿从侧面格挡住迦梨这一脚,而金刀依然被牢牢夹在她的双掌间,纹丝不动,稳得就像是被万吨水压机压住似的。 不仅如此,她挡住迦梨这一脚之后继续屈膝弹腿,迦梨明明看到这一腿,但一是太近了,她来不及闪避,而且这一腿明明并不是很快,却令她有无从闪避之感,二来她想闪避的话,必须要弃刀,但弃刀之后,她恐怕就更没有胜算了。 就是这一犹豫的工夫,李慕勤的脚尖踢中迦梨的下巴,她没有使太大力气,否则这一下就直接把迦梨的颈椎骨折断了。 下巴、鼻子、太阳穴是人脑袋上最脆弱的三个位置,剧烈冲击形成的脑震荡令迦梨的意识瞬间模糊,金刀脱手而飞的同时,整个人也被踢飞了,飞出一个抛物线,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姿势十分不雅。 李慕勤掂量了一下金刀,没见她如何使劲,就嘎巴一声折断了金刀。 这柄迦梨赖以成名并倚若生命的金刀,就这么变成了废品。 江禅机觉得挺可惜,这金刀应该值不少钱吧?不过也难说,除了迦梨本人之外,这刀落在其他人手里并不好使。 “李教官,好帅——哎哟!” 他刚想拍个马屁,脑袋就被凿了个暴栗,差点把舌头咬断。 “这是你干的吧?”李慕勤黑着脸,回身指着塌了一半的别墅,“你也太能折腾了,差点儿把我也炸死!” 江禅机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李慕勤这完好无损的样子哪像是差点被炸死?明明是手痒了想借机打击报复! “李教官?” 小穗、千央和陈依依她们陆续赶到,看到李慕勤在场都很惊讶,她们看到爆炸如此之猛,以为江禅机凶多吉少,尽管知道很危险,但还是鼓起勇气赶过来,没想到一来就看到李慕勤和躺在地上的……这烧黑的人是迦梨? 李慕勤点头,“我偶尔路过这里,听到动静,就过来看看,正好碰上这人要行凶,就把她制伏了。” 她警告性地瞪了江禅机一眼,意思是让他别说出来,因为她不想让学生们以后战斗时抱着侥幸心理,以为老师可能隐藏在附近随时会出手帮忙。 就把她制伏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搞定了他们七个人也没搞定的强敌,而且过程真的十分简单,没有华丽的招式和惊天动地的打斗,就是看似寻常的空手入白刃并夺刀而已,但如果谁看着简单想亲手试试,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33号押着拉斐晚到一步,说是押着,其实拉斐是自己浑浑噩噩走在前面,33号跟在后面而已。拉斐只会使弓箭,一旦被缴械就没威胁了。 拉斐设想了很多种场景,当她看到迦梨时,要如何以委婉而不会激怒迦梨的方式来询问她家人遭遇的血案,唯独没想到迦梨被打倒且失去意识的情况。 作为湿婆妻子化身的迦梨女神竟然倒下了? 拉斐太过震惊,甚至暂时从家人被杀的噩耗中解脱出来,难以置信地盯着昏迷的迦梨。 “你的手臂伤势严重么?路惟静老师好像也闻讯赶来了,让她给你治疗一下。”李慕勤对小穗说道。 小穗的手臂只是被碎玻璃划伤,她给伤口附着了一层水膜,一是止血,二是保护伤口免于接触到空气里的致病细菌,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包扎,但效果也就一般,毕竟这不是真正的止血。 “我没事,谢谢李教官……” 千央心疼地推了推小穗,意思是怎么能说没事呢,万一留下疤怎么办?多难看。 奥罗拉最后一个赶来,看到李慕勤在场和迦梨倒地,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问道:“李教官,这个人怎么处理?” 李慕勤对善后这种事不太在行,挠了挠头,“给学校打电话吧,让她们过来处理——不过你们到时候就说是我带你们过来的,别说是你们自己过来的,省得麻烦,还要啰嗦一堆。” “那……这个人呢?”奥罗拉又指了指拉斐。 “她做了什么坏事么?”李慕勤问。 “她……她虐猫!差点杀了我!”米奥咬牙切齿地说道。 “行凶未遂?那就把她带回学校,找地方关起来,详细询问一下再决定。”李慕勤懒得管这些琐碎的杂务,恨不得全推给别人来处理。 拉斐没有反抗,没有抗议,也没有替自己辩解,沉默地任人摆布,眼睛一直盯着迦梨。 “对了,谁看见蕾拉了?” 奥罗拉最迷惑不解的就是这个问题,她以为蕾拉肯定要搞事情,但似乎猜错了。 小穗摇头,“我们没看到,我们抵达目标地点时,那里就没人。” “蕾拉啊,我倒是碰到了,我把她劝走了。”李慕勤不动声色地说道。 “劝……劝走了?”奥罗拉愕然,在她的印象里,蕾拉什么时候也没有听过劝啊。 李慕勤懒得啰嗦,“不管这些了,咱们先离开这里吧,回去得洗个澡,全身都是灰……” 一说到这个她就来气,又瞪了江禅机一眼。 别墅的火势已经被冰晶颗粒熄灭得差不多了,但是烟仍然在往外冒,山下已经响起消防车的警笛声。 他们站在别墅附近,风把烟雾吹过来,很呛鼻,而且这种包含橡胶塑料等物质燃烧产生的烟雾对身体有害,不宜久留。 李慕勤像拖死狗一样从后面揪着迦梨的衣领,把她往山路上拖,因为到了山路才有车可坐,谁都不想走回学校。 学生们跟在后面,大家的心情既然兴奋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边走边谈论着刚才战斗的过程,由于大家没在一起,不太清楚其他人那里发生了什么,只能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换情况,这才把事情的经过全盘了解,将事件的碎片拼成了完整的图形。 大家不时看一眼灰头土脸的迦梨,心里没有完全放松戒备,生怕她突然醒来暴起袭击,因为大家都对她的厉害留下很深的印象,连她手下的拉斐都这么难搞,她本人就更不用说了。 活捉迦梨令大家扬眉吐气,不用再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不过这也意味着很多麻烦,把她带回学校之后要如何处理她,始终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很多时候,死了反而是更方便的,一了百了,活着反而麻烦。 第294章 阶下囚 红叶学院的校医院。 在那间曾经躺过千央、33号和江禅机的病房里,如今躺着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女人,而且就像千央曾经被拘束带束缚在病床上一样,她也被拘束带束缚在病床上,而且还不止一条拘束带,好几条或粗或细的拘束带分别固定住她的额头、下巴、颈肩、腹部、大腿、膝盖、脚腕,包括双臂的肘关节和腕关节同样被固定住,把她绑得像个粽子。 大家知道她擅长古瑜伽术,关节异常柔韧,甚至能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向弯折,为了防止她逃脱,束缚的重点放在她的四肢关节上,人类的关节一旦受制,再强的力量能发挥出1%就不错了……除非像梅一白那样把自己的身体改造得“去关节化”,变成蛇类的身体。 没几个人能想到,嚣张到不可一世的迦梨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不仅成为阶下囚,境况还如此凄惨。 路惟静站在病房外,揣着兜,隔着玻璃注视着迦梨,迦梨已经醒了,回应以怨毒的视线,像是在抱怨为什么不给她治伤,就算是囚犯也要先治好伤再上审判台吧? 路惟静给她用普通方式治伤了,没打算用能力把她的伤一下子治好,首先她的伤并不致命,其次让她带伤可以令她更难逃跑。 沦为阶下囚并不是最屈辱的,最屈辱的是被像关在展示柜里的动物一样被人随意参观,闻讯而至的老师和学生站在病房的窗外对她指指点点,不过神色间并没有流露出敬畏,反而都挺失望的,像是在说:原来这就是迦梨啊,在校外闹事的那个?也不过如此,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甚至还有一些小女生指着她的鼻子噗嗤笑出声来,“哈哈!学姐快看,她的脸好黑,还有三个鼻孔耶!怕不是迦梨女神转世,而是三眼金乌转世吧!” 迦梨气得直哆嗦,心里发誓如果她能逃出去,一定把这几个嘻嘻哈哈的女生千刀万剐! 她的鼻环和耳饰都被摘掉了,由于她是单侧鼻翼穿着鼻环,鼻环被摘下后,鼻翼上就留下了一个黑窟窿,看上去确实有些……滑稽,乍一看像是三个鼻孔的样子。 路惟静看了一会儿,拉开门进入病房,先取下迦梨的……口球,因为如果不给她戴口球,她整天骂骂咧咧地大喊大叫,这里毕竟是医院,既然她不肯保持肃静,那就只好强迫她保持肃静了。 “放开我!”迦梨用力扭了扭身体,但无法挣脱拘束带的束缚,只不过病床都被她摇晃得挪了少许位置。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你继续折腾,说不定我们还会给你打镇静剂。”路惟静淡然说道。 迦梨咬牙切齿,但她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颓然放松了身体。 “你还是不肯合作么?”路惟静问道。 “合作什么?是不是还要向观众表演杂耍让你们收门票钱?”迦梨没好气地说道。 “你知道合作什么,我们想知道你犯下过的凶案,比如那栋被焚毁的别墅里发现的一具尸体和两颗女性头颅,是不是你杀的?除了他们之外,你还杀了谁?” 迦梨和拉斐作为俘虏被带离现场之后,红叶学院的其他老师到场,与警方配合清理了别墅的废墟,从里面找到被烧焦的尸体与头颅,经过法医判断,两颗头颅都是女性的,而且似乎死了很久,而尸体的身份很好查,就是那栋别墅的主人。 “呵呵~我说了,你们就会放了我?”迦梨讥讽地反问道。 “如果他们不是被你杀的,我们会酌情处理,说不定关押你一段时间作为惩罚,然后就放了你,但是你得证明他们的死跟你无关,也得给出让我们信服的解释,为什么那两颗头颅会跟你出现在一个房子里,以及那个被江禅机松绑的中年男人为何一转眼就身首分离。”路惟静没理她的阴阳怪气,例行公事地解释道。 “那……如果我承认了,你们会怎么样?杀了我?”迦梨冷笑。 路惟静摇头,“我们不是刽子手,我们也无权判处你的死刑,但为了不让你继续作恶,我们会把你关到地老天荒……另外,如果你作恶多端,即使我们不杀你,想杀你的人肯定也大有人在。” “关到地老天荒?那还不如干脆杀了我,不过等我再次转世归来,一定会血洗红叶学院!”迦梨恶狠狠地说道。 路惟静才不理会她这空洞的威胁,因为咬人的狗不叫,叫的狗不咬,正是因为无能狂怒,所以才会以言语威胁。 “你以为这样耍无赖有用?如果你一直不肯合作,我们同样会把你关到地老天荒,你开诚布公的话,说不定我们还能让你选择被关押的地点,或者让你被关押的时候可以看电视。”路惟静开出条件。 迦梨冷哼一声,不想再说话了,而且她心里多少松了口气,只要红叶学院不杀她,她有信心迟早找到机会逃跑,然后再卷土重来。 这时,窗户玻璃被敲了敲,路惟静回头,看到江禅机、33号和拉斐正等在病房外。 “有人想见你。”她说道,然后对江禅机点点头。 江禅机推开病房门,示意让拉斐进去。 迦梨皱眉打量着拉斐,令她惊讶的是,拉斐并不像是个囚犯的样子,手脚都没被捆着,只是神色不太好,没什么精神。 “拉斐?你……你怎么回事?投降敌人了?”迦梨厉声问道,“还是说,就是你向敌人出卖了我?” 迦梨醒过来之后,就已经被绑在这里了,她思来想去,除了震惊于李慕勤的可怕之外,还察觉到自己可能中陷阱了,江禅机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所以自己应该是被出卖了,而叛徒不外乎两个人,要么是蕾拉,要么是拉斐,她一直倾向于认为是蕾拉那个小表子出卖了自己,但看拉斐这样子并不像阶下囚,难道拉斐表面忠厚实则满肚子坏水? 第295章 无赖 “怀疑”这种事,一旦开启就难以止步,迦梨怀疑拉斐是因为红叶学院出了更多的钱,所以投靠红叶学院,出卖了自己,这才导致自己沦为阶下囚。 拉斐对她的质问没有反应,垂着头说道:“迦梨大人,我的家人……被杀了。” 迦梨并不惊讶,冷笑着反问道:“所以?” 拉斐微微抬头,她的眼睛都已经哭肿了。被带回红叶学院之后,她被单独关押起来,她已经失去了战斗的意志,失去了武器,她想向迦梨询问她家人被杀的事情,根本没有逃跑的念头。 “迦梨大人,我家人的死……应该跟您无关吧?”她问出这几天如鲠在喉的问题。 迦梨哼一声,“如果有关呢?” 拉斐如遭雷击,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半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然迦梨没有肯定地回答,但哪怕只是一个假设,也令拉斐无法接受,她的父母,为了生存也许做过昧良心的事,但她的弟弟妹妹比她善良得多,因为从小到大一切需要宰杀或者洗剥之类的事全都由她来做了,她甚至还杀过人,如果要惩罚,为什么不惩罚她呢? “我对你很失望,你对原生家庭的执念太深了,他们不是你真正的家人,你要记住,你真正的父亲是湿婆大神,你真正的母亲是雪山女神,其他一切都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的妄念,是这些东西拖累了你,令你迟迟无法觉醒神我……可惜,你迟迟没有察觉到这点,所幸有我在,我替你解决了这些问题,所以你应该感谢我,这下你斩断了所有的尘缘,终于可以……” 迦梨的话还没说完,拉斐的眼珠子都红了,她猛扑到迦梨在身上,狠狠地掐住迦梨的脖子。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的弟弟妹妹,他们还只是孩子啊!” 被束缚住的迦梨无法反抗,喉咙又是软骨,即使她的身体强度超越普通人,但拉斐同样也是躯体强化系的超凡者,而且暴发出歇斯底里的力量。 路惟静一开始还有所警惕,怕这是她们两个演的一出戏,说不定拉斐佯装发狂地掐迦梨,实则悄悄帮迦梨解开拘束带……不过,她看到迦梨已经被掐得面目青紫,直翻白眼,知道这不是演戏,否则这戏演得也太拼了,赶紧招呼江禅机一同上前,强行把拉斐拽开。 拉斐像是一只狂怒的母豹,疯了似的又踢又咬,路惟静都制不住她,只好由江禅机从身后反架住她的双臂,即使如此她依然疯狂地试图挣脱。 她无比悔恨和自责,她为了崇拜的迦梨女神而来,为迦梨女神效力,希望能给自己的弟弟妹妹换来美好的生活,到最后却无异于她亲手害死了弟弟妹妹。 迦梨咳嗽了几声,总算把这口气喘过来了,她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明显的手印,但神情彪悍,没有丝毫认错服软的意思。 “呸!这就是你软弱的原因!我明明是在帮你,你却执迷不悟……也罢,算我看走眼了,你现在可以把错全推到我的身上,向红叶学院摇尾巴,乞求她们原谅你,说不定她们愿意给你一口剩饭吃……”她讥讽道。 她的歪理邪说连旁观者的江禅机都听不下去了。 “喂!你雇人杀了人家的父母,却一点儿也没有悔改之意,还说什么是在帮人家,太胡扯了吧!” “呵~你们懂什么?这是通往神性的必经之路,超凡者与普通人根本已不是同一物种,我们是神,而普通人只是低等生物,只有你们这些故意蒙蔽自己双眼的人才会对这么明显的事实视而不见!超凡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已经比普通人与猴子之间的差距还要大,你们还硬要装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样子……难道你们以为自己还是普通人类么?真是可笑!” 迦梨的语气冷酷而激愤,这两种似乎截然相反的情绪同时出现在她的神态上,她的冷酷是针对普通人的,而她的激愤却像是痛恨超凡者执迷不悟。 路惟静摇头,示意江禅机不用再说了,双方根本无法正常沟通,迦梨的思想已经走了极端,完全是鸡同鸭讲,谁也说服不了谁,只是浪费时间。 粗听上去,迦梨说的似乎有些道理,超凡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确实很大,但人与猴子之间的差别并不仅在于力量和能力上,超凡者能做到的东西,普通人依靠科学大部分都能做到,暂时做不到的,将来也能做到。要说差距,普通人与杰出数学家、物理学家之间的差距,按比例来说不比普通人与超凡者之间的差距更小。 人只会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一向如此。 路惟静见拉斐的情绪过于激动,连她暗暗施加能力都无法让她平静下来,只能让江禅机按住她,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然后把她带到另一间病房休息。 “现在,该算算咱们之间的帐了。”33号面无表情地瞪着迦梨。 迦梨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你又是哪位?” “你应该还没忘了我吧?险些丧命于你刀下的那个忍者。”33号说道,当时她戴着面罩,迦梨不知道她的长相。 “忍者?”迦梨的视线落到她身上的校服上,“连忍者都要向红叶学院摇尾巴了么?啊,难道是忍者把我的事透露给了红叶学院?怪不得……算了,无所谓了,现在我落到你们手里,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要杀要剐随便你们,总不要我把刀递给你吧?” “你……”33号气得脸色铁青,迦梨不仅侮辱了她,甚至还侮辱了整个忍者学院,她恨不得狠狠揍迦梨一顿,但愤怒并没有压垮她的理智,迦梨是红叶学院逮捕的,她这个外人无权处置。 “不杀吗?不杀的话那我睡觉了,想杀的时候随时欢迎。”迦梨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在场者纷纷摇头,迦梨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这么耍无赖。 路惟静示意大家先出去,慢慢再商量要如何处置她。 第296章 引渡 晴空下,一架国际航班呼啸着降落在机场。 航班停稳之后,机舱门开启。 乘客排队鱼贯而出,其中有不少外国面孔,有些人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东方国家,表情充满了激动与兴奋,看什么都新鲜,早就拿起手机开始拍照,也有些人经常来往于东西方之间,只想早些去酒店休息,还有的乘客就是本地人,迫不及待想到回温暖舒适的家。 乘客们快走完的时候,队伍的末尾出现了一行奇特的身影,就连见多识广的空姐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一行人身穿黑色的罩袍,但并非中东地区妇女穿的那种纯黑色的宽松罩袍,这几个人穿的罩袍除了更合体修身之外,颈肩部位还有一圈白色的荷叶领。 从身形和走路时偶尔露出的脚踝来看,她们应该是五位年轻姑娘,而她们颈间的十字架表明了她们的身份,是五位修女,只不过修女服的样式有些奇特,肩后附有兜帽。 她们每人也拖着行李箱,充满新奇感地眺望雄伟而忙碌的机场。 “呼~第一次来到东方啊……” 凯瑟琳下了飞机,长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稍微活动一下因为久坐而疲惫的躯体。 同她一起下飞机的还有其他四位修女,她们这身装扮出现在东方,相当令人侧目,一同坐飞机的乘客全程都向她们投以好奇的视线,她们早对类似的视线习以为常。 “累死了,还要等着取行李,真是麻烦。”另一位修女抱怨道。 长途飞行和时差令她们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她们的武器不能带入客舱,只能以艺术品的名义走托运。 “没办法,谁让咱们是清贫的修女呢,包不起专机,也只能这样了。”凯瑟琳自嘲道。 “话说,迦梨被红叶学院逮捕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其他修女说道,“目前只得到传言,还没有得到证实。” “应该是真的,毕竟红叶学院很强,从种种迹象看,迦梨就是咱们要缉拿的恶魔。” 凯瑟琳点头,“应该不会有错,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确认这点,从她的出入境记录以及能力特点来看,就是她一手造成了垂死之家的屠杀。” “所以,咱们这次的目标就跟红叶学院交涉,要求她们把迦梨交给我们处置,只是不知道她们会不会答应……”另一位修女说道。 凯瑟琳:“听说迦梨给红叶学院造成了一些小麻烦,但没有造成重大人员伤亡,所以她们没有理由不把迦梨移交给我们。” 另一位修女附和道:“嗯,而且咱们还带着院牧长大人的亲笔信,就算是看在院牧长大人的面子上,红叶学院应该也不会拒绝。” 迦梨被红叶学院逮捕的消息从几天前开始流传于超凡者之间,其实迦梨最近比较低调,在十几年前曾经出过风头,但后来听说她认识另一位化名梅一白的超凡者之后,两人成了朋友,于是迦梨转入幕后,梅一白开始崛起。现在梅一白死了,迦梨出头为朋友报仇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至于报仇没有成功,只能说是技不如人,没什么可抱怨的。 凯瑟琳她们本来还在查找垂死之家血案的凶手,听说这件事之后,被“迦梨”这个名字所吸引,因为她们在走访垂死之家时,就听到过这个名字,知道垂死之家的隔壁就是祭祀迦梨的神庙,只不过她们对异教的神没有兴趣,因此没有去探访。 她们稍微调查了一下迦梨在南亚的离境记录,发现与垂死之家血案发生的时间非常近,而且据传言她的能力以及行事方式也非常符合血案的凶手特征。 问题是迦梨已经被红叶学院控制住了,总不能从红叶学院手里硬抢人,于是凯瑟琳她们把此事向院牧长报告,院牧长手写一封亲笔信交给她们,让她们凭此信与红叶学院交涉,请求红叶学院把迦梨移交给阿勒山隐修院,理由是迦梨在垂死之家一手造成的血案,严重挑衅了基督教世界的尊严。 按理说,红叶学院没有理由不同意,因为迦梨对红叶学院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损失,充其量是在本市杀了两三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当然,迦梨也没对阿勒山隐修院造成实质性的损失,但一来垂死之家的血案规模大得多,二来……怎么说呢,垂死之家的死者是仰慕于特蕾莎修女而聚集于此的,换言之就是天主教的潜在皈依者,甚至有些人已经皈依了,都是主的子民,而据凯瑟琳所知,红叶学院这边是没信仰的,被杀的中年肥宅和性工作者显然不可能仰慕红叶学院,因此同样是死者,但在规模和性质上有很大的区别。 因此,她们认为此行应该不会遇到太大的阻碍,抵达红叶学院陈述详情并递送院牧长的亲笔信之后,红叶学院肯定会同意。 这就像是普通人世界里的引渡条约一样,虽然看似红叶学院这次吃了小亏,把费劲抓来的凶犯白白交给阿勒山隐修院,但如果将来红叶学院需要从基督教世界引渡什么人,同样可以得到阿勒山隐修院的合作,对双方都有好处。 红叶学院这边只是无信仰,并不是异教徒,这之间有很大的区别,无信仰就保留了将来有信仰的可能,就是可以争取的目标,隐修院对红叶学院还是比较有好感的。 像这样的例子在超凡者世界里并不时常出现,主要是因为南亚那里没有一个统一而强大的超凡者组织,否则也轮不到阿勒山隐修院和红叶学院出手,这可能是因为南亚那里女性地位太低的原因,低到连超凡者都建立不起绝对的权威…… 这并非只有南亚存在类似的情况,另一些女性地位较低的区域同样如此,因此出生在这些区域的超凡者往往产生偏激的思想,痛恨这个世界、痛恨普通人,迫切地希望改变世界的秩序。 而生活在女性地位较高地区的超凡者没有这么极端,也许有她们讨厌的坏人,但不至于糟糕到必须改变这个世界、必须杀光普通人才行。 第297章 没吃饱 红叶学院的食堂里。 江禅机、陈依依、米奥、梓萱坐在一张四人桌边,33号单独坐在旁边一张餐桌边用餐,这样似乎不太好,看起来像是冷落了33号的样子,但她并不介意,而且餐桌只有四人座,总得有一个人落单。 “情况就是这样。”江禅机用餐巾抹了抹嘴巴,把那天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遍,主要是讲给梓萱听,其他人也对李慕勤俘获迦梨的过程很感兴趣,毕竟当时的情况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 “原来李教官这么厉害的吗?”梓萱惊讶地说道,她对超凡者的实力没有一个直观的了解,但通过对比就能感受到,江禅机他们连boss的小弟都要打得死去活来,费老了劲,而boss本身被李慕勤秒杀了。 “是啊,我都看傻了。”江禅机感叹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李教官一样厉害。” “这个吧……天资、努力和运气缺一不可吧,也许有些人更有天资、更努力,但是在没有成长起来之前遇到了太过强大的敌人,最后不幸夭折。”梓萱意味深长地提醒道。 “是啊,超凡者的世界感觉很残酷。”江禅机心有戚戚焉。 “不,普通人的世界更残酷吧,普通人的世界里,除了天资、努力和运气之外,还掺杂了太多其他东西,失败的代价同样可能是家破人亡,相比之下,超凡者世界的规则简单太多了。”梓萱并不认同。 江禅机听着也觉得挺有道理,可能是身在其中,令他产生了错误的判断,比如迦梨失败了,但至少还没有死,而如果换成一个普通人,杀了两个女性技师和一个中年男性,一旦被捕就会遭到严格的审讯,人证物证齐全的话,判处死刑应该不成问题,或者在她拒捕时就已经被警察当场射杀了。 而现在迦梨作为一个超凡者,杀了同样的人,即使证据充足,红叶学院也不会判处并执行她的死刑,因为在战斗时为了制止她行凶而杀了她是一回事,作为行刑人杀她又是另一回事,没有哪个老师愿意当刽子手,或者说,想当刽子手的人也不会愿意留校任教。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超凡者数量少、人员分散以及全是女性的原因,暂时还没有建立起司法和审判的体系,可预见的将来恐怕也很困难。 “倒是那个拉斐挺可怜的,被迦梨卖了还帮她数钱,她没想到自己崇拜的人竟然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现在她被关起来了?”梓萱问。 “嗯,还好这次看守她的差事没落到我头上……”江禅机暗自庆幸,“她也被关在校医院里,每天都要服用镇静药物以安抚情绪……她挺安分的,完全没有逃跑的念头,也不反抗医护人员,不过我觉得她的精神状态很危险,简直是生无可恋的样子。” “活该!猫猫那么可爱,她也能下得去手!”米奥幸灾乐祸,“害得我昨晚还做噩梦被箭射中了!” 梓萱倒也没反驳,叹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呀。” 她吃完了盘里的饭菜,用餐巾擦了嘴,又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米奥和33号盘子里的菜。 虽然她没什么表示,但是这一系列眼神和小动作,令无比熟悉饥饿感的江禅机察觉到她的异样,问道“梓萱,你没吃饱?” 梓萱一愣,不好意思地撇开脸,“不啊,吃得差不多了。” “是吗?”江禅机有些怀疑,在挨饿这方面他很有经验,人在无意识下做出的小动作是不会骗人的。 “倒是你,我怎么感觉这几天你盘子里的饭菜量增加了?”她问。 “我也纳闷来着,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李教官前几天安排的小测里,我的等级提升了一级,这个结果录入学校系统后,好像是因为等级越高的超凡者消耗的热量越大,尤其是我这个学系的,所以体现在伙食上的热量也会随之增加。”他说道。 其他学系的超凡者同样有基础体力和体术的训练,而且那些学系的超凡者发动能力本身就伴随着大量的脑力活动,大脑虽然只占了人体重量的1,却消耗了30的热量。 “哦,原来是这样……”梓萱恍然,“那恭喜一下。” “如果你觉得饭菜不够吃,要不要跟老师反映一下试试?像你这种正在长身体的年龄,按理说伙食热量方面不会限制得太死才对。”他好心说道。 “说了我吃饱了啊!为什么那么烦!婆婆妈妈的!”梓萱恼火地发了脾气。 “人在饿的时候,往往就会更容易发脾气。”他坚持道。 “……” 他和梓萱目不转睛地对视,直到后者坚持不住眨了眼睛。 “好吧,是有一点点没吃饱,不过应该是吃得太快了,过一会儿就好了。”她终于承认道。 “而且今天的早饭你也吃了。”他又指出。 “我家的早饭,我吃不行?”她的脾气又有所上升。 “不,我的意思是,你平时不在家里吃早饭的,现在吃了早饭,中午食堂的饭还觉得不够吃,要不要跟路老师说一声,帮你检查一下,看是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米奥就没头没脑地接话道,“怀孕了?我听说孕妇吃得多诶~哎呦!婵姬小学妹你干嘛捶我?” 江禅机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继续说道“看是不是甲亢之类的,不用讳疾忌医,早发现早治疗。” “不用了,我就说了我没事,最近胃口好,而且饭菜比较符合我的胃口而已,还没过年的时候吃得多!”梓萱以小孩子特有的执拗地说道,毕竟没有哪个小孩子喜欢去医院,大家从小打针都打出阴影了。 “那好吧……”江禅机见怎么也说不动她,也就没再劝,毕竟饭量这个问题并没有硬性的规定,有人明明吃够了一天所需的热量还会觉得饿,有的人吃饭并不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享受美食,还有的人纯粹是为了缓解焦虑而大量进食,真正因为生病而吃得多的人很少。 第298章 能力实验 “那好吧……” 江禅机见怎么也说不动梓萱,也就没再劝,毕竟饭量这个问题并没有硬性的规定,有人明明吃够了一天所需的热量还会觉得饿,有的人吃饭并不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享受美食,还有的人纯粹是为了缓解焦虑而大量进食,真正因为生病而吃得多的人很少。 梓萱哼哼了几声,转移话题说道:“学姐们在这场战斗里的表现都很出色啊。” “嗯,奥罗拉、小穗和千央三位学姐好像还约好了,一会儿吃完饭要一起实验新的能力用法之类的。”他点头。 梓萱托着下巴想了想,“那你们一会儿去看不?” “无所谓啊,你想看?”他反问,“对了,你今天不用趁午间温习功课?” “温习完了,简单得很。”她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 “是吗?你前一阵不是有时候中午吃饭时都在想功课么?”他纳闷道,“还会越学越简单?” “情况不一样啊,很多东西都是入门难,入门之后就简单了,就像你说的,学右手拳很难,学得差不多之后再转学左手拳,就比较简单了。” 梓萱说的很有道理,他也认同,再说他不了解她选修的那些科目到底有多难,无权置喙。 “你要是觉得无聊,咱们就去看看吧,学姐她们应该不会拒绝。”他又征询其他人的意见,“你们呢?想不想一起去看看?说不定集思广益还能提出有用的建议呢。” “我要去!奥拉拉出丑的机会我可不会放过!”米奥露出虎牙嘿嘿笑道。 陈依依没意见,33号更不会放过任何能搜集情报的机会。 梓萱入学以来一直忙碌于学业,几乎没有去其他学系参观过,今天是她头一次对超凡能力学系表现出较强的兴趣,也是头一次进入其他学系。 像她这样低年龄的女生,在超凡能力学系里几乎不会出现,大部分超凡者第一次察觉到能力的存在,或者被别人发现能力的存在,基本上最早也要十四五岁,晚熟型的十六七岁也不罕见,所以当小穗看到她时,马上就猜出她是学思馆的普通学生,问道:“这是哪位学妹来参观吗?好可爱!” “她叫梓萱,和我是邻居。”江禅机介绍道。 “哈哈!我叫小穗,你好呀,梓萱学妹!”小穗热情地打招呼,并介绍道:“这位是千央,这位是奥罗拉,欢迎来元素学系参观!” “学姐你们好,我是梓萱,不好意思打扰了。”梓萱打招呼的同时,偷眼打量三位学姐,她从江禅机那里屡次听说她们的名字,但现实中还是头一次见到。 正如江禅机的描述给她心中预留的印象,热情且平易近人的小穗,稍微有些拘谨而且如妹妹一样依赖小穗的千央,还有……传说中的学校女神奥罗拉。 梓萱尤其重点观察了奥罗拉,虽然不是同一年级的,但她们两个都同级生中的佼佼者,不同的是,奥罗拉在同级生不仅学业制霸、能力制霸,甚至连胸力也制霸,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奥罗拉对这个名字稍微有些印象,也低头打量几眼梓萱,感兴趣地问道:“难道你就是那位在高中一年级新生里享有天才少女之名的梓萱?” 江禅机听得一愣,梓萱啥时候闯出这么大的名堂来了?或者只是重名? “奥罗拉学姐过奖了,夸大其词的传言而已,当不得真。”梓萱客气地说道,但无异于也承认了自己在新生间小有名气的事实。 “啥?你啥时候这么厉害了?”江禅机纳闷不已,明明几乎是每天一起上下学,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 倒是奥罗拉更诧异,“你们不是朋友么?难道你不知道她选修的各科学业都提前拿到了满分?” “……” 江禅机更是汗颜,在平时的上下学路上,主是要他在讲训练以及战斗中里的各种事,或者以前他颠沛流离时期的见闻,梓萱很少提到她的学习情况,只是偶尔从文华阿姨那里听说她昨晚又熬夜了之类的…… 如今想来,他几乎没有主动关心或者询问过她的学习情况,可能是他潜意识中认为自己在学业方面没有资格替她担心或者指手画脚,但这也不能当作借口,毕竟一次都没见过梓萱的奥罗拉都比他更了解梓萱的学业情况……作为朋友,这是不合格的表现。 “抱歉!梓萱,是我疏忽了!对不起!”他马上道歉。 奥罗拉察觉到自己可能问到了不合适的问题,万一破坏了人家的友谊那就不好了,于是赶紧补充道:“我也是刚听说的……” “无所谓啦!”梓萱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我只是比较擅长学习而已,正如她比较擅长打架,没什么值得特意说的,再说就算是朋友之间,也不能整天讨论学习的事啊,多无聊,很快就无话可说了,还是听一些新鲜事比较有趣。” “就是就是!”米奥认同地连连点头,瞟了一眼奥罗拉,说道:“只有不会读懂气氛的人才会整天把自己的一点点小成就向别人炫耀,就是所谓的……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小心别晃荡得下垂哦!” 平时的梓萱可没这么好说话,大概是当着学姐们的面,想给学姐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吧。 不过她说的也是事实,如果一个学习好的人与一个学习差的人是朋友,日常谈话中就最好不要涉及学习,谈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更好,否则恐怕朋友就当不了多久了。 虽然理论上讲,朋友之间应该互相督促,但实际上能做到的是极少数,若真想让友谊长存,还是不要令彼此意识到双方存在巨大的等级差距,否则督促作用没起到,反而会产生嫉妒与疏远。所谓朋友,应该是求同存异,最好谈论双方都感兴趣的事,否则就成了独角戏。 如果梓萱在上下学路上尽是说一些编程、电路设计、化学反应之类的事,江禅机肯定接不上话,陈依依一向很少接话,那……气氛可想而知。 另外,就连梓萱自己也不觉得学习算得上有趣,她很现实,学习只是为了以后挣大钱的跳板而已,不像奥罗拉那样学习是为了荣誉。 她也不觉得门门拿第一是很大的挑战,因为同学里大部分是富家千金,她只要战胜少数几个同样出身寒门的同学,就能轻松拿到年级第一。 小穗和千央没听说过梓萱的名字,但既然能在同级生里享有天才少女的名号,肯定是名无幸至,更难得的是她年龄如此之小,竟然已经是高中生了,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尤其是千央很喜欢小孩子,说道:“梓萱妹妹有时间的时候来我家玩啊,我爷爷特别喜欢聪明的孩子,没少骂我笨!” 梓萱客套了几句,应答很得体,一点儿也不像是她同龄的孩子。 应付几句之后,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看着旁边摆着的几瓶矿泉水问道:“几位学姐这是在干什么?” “哦,我们想试试,看能不能开发出新的能力使用方式……主要是我。”小穗说道,“这几瓶水是用来做实验的。” 一听到实验二字,梓萱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可以旁观吗?保证不给你们捣乱。” “当然可以呀!梓萱妹妹这么聪明,说不定还能提出有用的建议呢!”小穗真心实意地表示欢迎。 在江禅机他们来之前,小穗她们三人已在这里讨论过了一会儿了,正如小穗说的那样,主是要她想进一步开发自己的能力,因为经过这两次事件,她深深感觉到,有时候不是你想避免卷入是非就能避免的,很多时候身不由己,而一旦身处是非之中,能力的强弱关系到自己与朋友的安危,她想保护朋友,就要尽力变得更强。 她自认为并不聪明,因此没有闭门造车,闷头一个人瞎琢磨,而是邀请千央和奥罗拉一起帮忙,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个诸葛亮。 于是,她们继续刚才商量好的计划,江禅机他们兴致勃勃地旁观,尤其是33号,更把眼睛睁得老大,一丝一毫细节也不肯放过。 “奥罗拉,准备好了没?”小穗问道。 奥罗拉点头,“随时可以。” “等……等一下!”千央急忙阻止道,“难道非得用这个手办当实验对象吗?” 小穗无奈地说道:“可是也别的东西合适了啊。” 在三人面前摆着一个手办,而且是一个相当大号的手办,高度有三十厘米多,是目前流行的魔法少女,手持一根魔杖,摆出可爱的战斗姿态。 小穗很想进一步开发自己的能力,尤其是尝试与奥罗拉的配合,因为在与迦梨一战中,大家的配合相当不错,以前她觉得自己与奥罗拉的能力是互斥的,但事实证明只要使用得当,能起到1加1大于2的效果。 她找到奥罗拉一起测试,奥罗拉也很乐意配合,不过拿什么当实验对象呢?用人当目标肯定不合适,她们见识了拉斐被果冻化的水球罩住脑袋后的痛苦,就算是用来对付敌人也相当残忍,但拿桌椅板凳当实验对象也没什么激情,她想到千央喜欢收集手办,于是就让千央拿个手办过来,还特意叮嘱拿个最不喜欢的手办。 “你又没说是用来做实验,我每个手办都是限定款的啊,除了首发之外根本买不到!”千央哭丧着脸。 “放手吧,应该不会弄坏的,我们会小心些。” 小穗百般安慰,总算勉强让千央同意了,毕竟手办好歹是人形。 手办旁边摆着几瓶打开的矿泉水,她发动能力,引导水从瓶口里涌出,在空中划出一个倒u形,浇在手办的身上。 然后……她失败了,清水一滴也没有挂在手办上,因为人体皮肤与手办的表面摩擦力不同,需要的表面张力也不同,否则水球无法停留在手办上,她习惯性地使用了适合对人体使用的表面张力参数。 “噗!”米奥笑出了声。 江禅机他们没觉得有什么可笑的,失败是成功之母,谁也不是一上来就能成功的。 小穗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好意思地向大家笑了笑。 虽然可能会损毁自己心爱的手办,千央还是握紧拳头鼓励道:“小穗,加油!” 小穗又尝试了几次,终于找到合适的参数,在最后一次尝试里,水球如她所愿地将整个手办包裹住了,只露出一小截脚踝和底座。 江禅机竖起大拇指,米奥则没什么兴致地打着呵欠。 “哇!好漂亮!简直就像水晶球似的,如果能飘雪就更好了!”千央惊叹道,“小穗,这个东西能持续多久啊?离开你之后会不会就没了?” “能持续多久我不太确定,反正只要我精神还没疲惫到无法集中,应该就能一直持续,不过我离开之后肯定就没啦。”小穗仔细端详着被水球罩在里面的手办,由于球面的放大作用,手办看起来比刚才大得多,在没风的时候,确实很像是一个水晶球,不过一旦起风,就会随风微微颤动。 如果她的能力强到可以把整个人包裹在水球里,应该就是这副样子吧?被包裹在里面的人肯定会绝望地奋力挣扎,至于能否挣脱出来,就要看个人的能力与造化了,如果是某种很克制她控水能力的能力,破水而出应该不是问题。 不过…… 她向奥罗拉使了个眼色,奥罗拉也随之发动了能力,整个水球瞬间变成晶莹剔透,冻成了一个冰球,体积还微微膨胀了。 奥罗拉微微皱眉,“感觉似乎不太一样,你呢?” “我也是……”小穗也有同感。 归根结底,小穗所谓的改变水的表面张力,其实是改变水分子的极性,在液态水里,水分子之间的氢键会持续生成,又会持续断裂,而水的极性以及表面张力,就是这种氢键变化的外在表现方式,氢键结合得越多越紧密,水的表面张力就越强,而温度对水分子的活跃度有较强的影响,当水的温度下降并结冰时,氢键也会随之改变。 第299章 计算 小穗和奥罗拉产生某种难以言述的微妙感觉,这是她们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她们的能力通过水分子连结了起来,形成某种感应。 她们对视一眼,想到了更深的一层——既然温度可以影响水分子的表面张力,那么如果有奥罗拉辅助的话,小穗岂不是可以进一步突破目前的极限? 千央不明白她们两个在做什么,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而是彼此交换着她看不懂的眼神。 “再来试试。”奥罗拉说道。 “好。” 小穗伸手拿起另一瓶水,倾倒出来一些。 水流落地,按理说应该会浸湿地面,然后渗入水泥地板里,最后只留下一片湿渍。 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土是水的天然克星。 小穗之前控制水的时候,都会尽量避免水与干燥的泥土或者水泥这种有较强吸湿性且有大量细密孔洞的物体相接触,因为一旦接触,水就会被大量吸附,她拼尽全力也只能延缓这一过程,但终究无法中止,一接触地面,她的能力就算废了,因此刚才她用水球附着在手办身上时,也没敢让水球完全包裹手办,露出底座和脚踝,就是为了避免水球接触到地面。 这次奥罗拉也同时发动了能力。 于是,这股流下来的清水……变成一根冰刺,直直地戳进水泥地面上,尖端破碎,倒下后又摔成两截。 “噗哈哈哈!我就知道喵~奥拉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是让我来帮你们吧……” 江禅机扯住米奥脑袋上一撮不太服帖的头发,把她揪回来,不让她过去给人家捣乱。 “抱歉,我用力过猛了,再来一次吧。” 奥罗拉道歉。 她以前使用能力的方式都是全力施为,有多大力量就使多大力量,越快令高空的水汽和二氧化碳结冰越好,早一秒形成坠落的冰晶,就能早一秒打击敌人,由于坠落需要时间,对时机的把握很重要,绝佳时机错过就不会再来。 而现在她要配合小穗,只对水的温度进行小幅度调整,绝不能让水冷到结冰的程度,这对她而言也是一件很新鲜的事,无异于用大炮打蚊子,但用大炮打蚊子算是浪费么?也不一定,如果杀死那只蚊子很有意义,那就算是用大炮也要做。 “没关系,哈哈,再来几次都行。” 小穗笑道,果然跟奥罗拉这样的学霸配合很轻松,根本什么都不用说,奥罗拉就能自己领会,省得费半天口舌对方却依然不明白。 小穗很宽容,奥罗拉自己倒是有些窘迫,她是那种无论任何事,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性格,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跟自己较劲。她不想让小穗重复浪能力,宁愿自己多浪费几次能力,虽然小穗并不介意。 奥罗拉对着另外几瓶矿泉水一瓶接一瓶地发动能力。 第一瓶还是有些用力过猛,瓶里的水迅速结冰,由于体积膨胀,一小截冰柱从瓶口里涌了出来。 第二瓶就比较成功了,瓶子里的水并没有结冰,只是降温了。 小穗也释放出能力,感知这瓶水的表面张力。 “呃……”她看了看奥罗拉,有些难以启齿。 奥罗拉面色微窘,猜到哪里出问题了,问道:“有什么不对?” “温度好像不稳定,导致水的表面张力忽高忽低……啊,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还没练过这种温度降低的模式!”小穗赶忙解释道。 现在是春天,气温逐渐升高,很快就要进入春夏之交,白天中午的气温能接近20摄氏度了,如果是太阳直射的地方,温度会更高。 瓶里水的温度与气温相同,但是当奥罗拉降低水温后,热量又会从空气中向水里传导,形成反复的拉锯。 小穗将果冻化的水球套到拉斐头上时,拉斐的体温也会令水的温度升高,但人的体温是基本恒定的,算是常量,水温升高的曲线较为平滑,小穗来得及随时调整,而奥罗拉的强力制冷、气温、阳光的互相作用令水温的曲线如同一条剧烈起伏的锯齿,令小穗无所适从。 奥罗拉明白了,责任主要还是在于自己,她不仅要降低水温,水温越低,表面强力越强,但不能令水温低于冰点,还要让水温既低又保持稳定,时刻随着气温和阳光而调整,小穗没有直说是因为这个难度非常高,每天与每天的气温都不同,每时与每时的气温都不同,有没有太阳直射又是完全不同,她的制冷温度也很难会像人体的体温那么恒定,三个同时变化的变量很难搞定。 不过如果她就这么认输,她就不是奥罗拉了。 她二话不说,默默地再次对另一瓶水使用能力,这次她竭力控制自己的能力,时刻微调,以适应气温及阳光的变化。 很快,她额头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这样细腻至极的操作不比她全力以赴大规模凝结冰晶省力,甚至可以说更加费劲,精神也要保持更高程度的集中。 小穗同情地看着她,因为她自己也经历过从宏观到微观的能力调整过程,而且是在梅一白的生命威胁下爆发了所有的潜力,在短时间内做到的,如果换成现在这种毫无压力的情况,她还真不一定能做到。 几瓶水反复在降温与升温间徘徊,瓶子外壁上都冷凝出大片的水珠,小滴汇聚成大滴,然后淌落,如同奥罗拉的汗珠。 小穗几次劝奥罗拉歇一会儿,不用这么急于求成,过几天再试也没关系,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但是奥罗拉不为所动,一直在反复尝试。 小穗和千央对视一眼,拿奥罗拉没办法,同时也很佩服她的这种意志力。 大约过了半小时,奥罗拉的汗都沾到了她的睫毛上,然后突然松了一口气,说道:“好像可以了。” “真的吗?太好了!” 小穗又惊又喜,奥罗拉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定了三个温度变量? “三个变量,外加一个常量——人的体温。” 奥罗拉伸手拿起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什么意思?”小穗一愣。 “你这招是对付人的,附着在人体之上,肯定会受到人的体温影响,还好人的体温恒定,所以我把人的体温作为常量也加入了计算,反正也不会花费太多额外计算量。”奥罗拉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递向小穗。 小穗愣愣地接过,一开始还以为奥罗拉让她喝,过了片刻才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半瓶矿泉水拿在手里,居然温度不带变化的?始终是那么冰凉。 奥罗拉把两人配合中最困难的那部分全由自己完成了,留给小穗最轻松的那部分,温度低且保持恒定的水,最利于小穗发挥能力。 好厉害…… 小穗和千央由衷地发出感叹,真不愧是奥罗拉,学院的偶像,光凭这份意志和责任感就不是年轻学生里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奥罗拉中止了对那瓶水温度的控制,休息了一会儿,等精神和体力稍加恢复,对小穗说道:“现在再来试试。” “好。” 小穗这次信心大增,她再次拿起一瓶水,瓶口倾斜,一股水流涓涓而落。 奥罗拉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股水,精确地控制整股水的温度,令其足够低,又不至于结冰,而水的表面张力在低温下可以获得额外加成。 她不知道小穗要试验什么,但作为队友,要赋予队友足够的信任,而她只要尽量提供支持就可以了,其他没必要多问。 在几人的注视下,奇特的场景出现了。 这股水接触地面之后,本应水花四溅,然后在地板上流淌,并最终被地板吸收,而此时水却像是一个皮球似的,接触地面之后只是变为圆饼形,并没有涣散,顽强地抵御着地板的吸收,令她们想起了水银,但水又没有水银那么重,不会落地之后无孔不入。 这是小穗从来也没做到的事,奥罗拉的降温帮她在自身实力不变的情况下进一步提升了能力。 “恭喜!”奥罗拉看出小穗眼神中的喜悦。 “谢谢,如果没有奥罗拉的帮助,我是肯定做不到的!”小穗也很高兴。 江禅机似乎也看出了其中的玄奥,他见识过小穗之前使用的水球,这次有了显著的变化。 只有千央还是一脸懵逼,她没有看出来地面上滚动的这些水珠有什么奇特之处,拉着小穗追问。 “水球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奥罗拉帮我将能力的极限进一步延展了,比如说,如果以前我只能令1公升的水果冻化,那么现在……嗯,让我想想,极限情况下说不定能有1升半吧。”小穗解释道。 千央还是没听太懂,但也为朋友高兴,“那小穗岂不是很厉害?太好了!” “也没有很厉害,顶多是一些小花招而已,入不得大雅之堂。”小穗谦虚道,“跟奥罗拉或者米奥她们那种真正厉害的能力没法比。” “不,小穗你不要妄自菲薄,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的控水能力还有很大潜力可以挖掘。”奥罗拉说道。 “哈哈,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小穗并不贪心,爽朗地笑道。 “奥罗拉学姐说的没错啊,我感觉小穗学姐你的控水能力虽然不错,但总的来说可能只是刚登堂入室而已。” 实验开始之后一直专注观看没有说话的梓萱突然开口了。 大家闻言都是一愣,因为这句话的口气太大了,如果是哪位老师说出来的,大家不会质疑老师的判断,或者如果是奥罗拉说出来的,大家出于对她实力的看重,会认为她肯定是据理而言,但这句话竟然是从梓萱这样一个没有超凡能力的普通学生嘴里说出来,而且年纪还如此之小……很难令人信服。 就连奥罗拉刚才那句话,其实多半也是勉励之辞。 “哈哈!梓萱妹妹说得不错,我会更加努力的!”小穗不想争辩什么,打个哈哈就想改换别的话题。 米奥却揪住话头不放,“梓萱学妹,这话我不能当没听见啊,为什么你要认同奥拉拉的话?现在承认错误还来得及,否则小心在你米奥学姐我心中的好感度大大~下降哦!” 梓萱蹲下来,在大家的注视下,随便捡起一颗小石子,在地板上划了划,大家看到她是随手划了几个古怪的数学符号,组成两三个等式,然后涂涂抹抹了几下。 除了奥罗拉能从中看出一些端倪之外,其他人完全不懂她在干什么,甚至连那些符号代表哪些常量都不懂。 奥罗拉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你就这么计算闭合曲线积分?” “没有啦,马马虎虎算个大概吧。”梓萱扔掉小石子,拍拍手上的尘土站起来,对小穗说道:“小穗学姐,我刚才算过了,水的表面张力极限,在没有超凡能力介入的情况下,最多可以承载一辆坦克。” 小穗和大家都目瞪口呆,一是震惊于梓萱给出的答案,二是震惊于她这么短时间内在地上划拉了几下就算出了这么复杂的问题。 梓萱以为他们没听明白,又解释道:“都看见过停在水面上的蚊子吧?水在极限的情况下,可以把一辆坦克像水面上的蚊子一样托住,是普通的坦克,不是水陆两栖坦克,或者说是一辆坦克那种重量和体积的物体。” 大家全是一副:不是我不相信你,的样子。 “我听姜婵姬说过,小穗学姐你的能力至少可以托起一个普通人的重量,虽然很不错了,但还有很大的潜力可以挖掘。要让水托起坦克,必须把各种内在条件和外在条件都做到极限,而且不能用纯净水,必须往水里掺杂特定的物质,以改变水的表面张力,在这种情况下计算所得出的理论极限,当然想做到是很困难的,只依靠现实条件几乎不可能,不过有超凡能力的介入,说不定小穗学姐真的可以做到!” :。: 第300章 鸡肋能力 梓萱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堆话,等一口气说完之后才察觉到大家神情的异样,纳闷道:“怎么了?都看着我干什么?” “不是……那啥……这都是你刚才算出来的?”江禅机指着地面上那些潦草的划痕问道。 “说了是草草算出来的,但大致结果应该没错。”梓萱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好好听人说话啊!” 不仅是江禅机难以置信,其他人交替望着梓萱与地板上鬼画符般的符号数据,同样是面面相觑,想从彼此脸上找到答案。 奥罗拉眉头紧锁,盯着地板上的符号盯了半天,最后放弃般地叹了口气,“公式的推导过程大致没问题,但是代入数据计算的话……没有纸笔在手,我算不出来,太庞杂了,这种事一般应该交给计算机来做吧?或者说,做实验来实际测量一下液体表面张力,都比靠数学来算出来更简单。” 靠用石子在地上划划就能算出曲线积分这种事,实在是超出大家的想象,奥罗拉都做不到,其他人就更做不到了。 江禅机的嘴巴都快合不拢了,“梓萱,你选修的课程究竟选了些啥啊……” “这不是选修课程的问题,而是计算能力的问题。”奥罗拉摇头,她盯着梓萱欲言又止,因为她觉得以梓萱如此恐怖的计算能力,如果觉醒能力的话恐怕会强得离谱,但这话说出来未免煞风景,毕竟能觉醒能力的少女只是极少数,而且就算真的觉醒了,万一觉醒得是姜婵姬那种力量型的能力,就太可惜了…… 咕噜~ 大家正在出神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梓萱脸一红,扭头冲江禅机说道:“你又饿了?不是才吃过饭么?” “啊?” 江禅机心说我肚子没叫啊,刚才不是我的肚子在叫…… 不过看到梓萱窘迫的神情与凶巴巴的眼神,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作为一个正在踏入青春期的小女生,会开始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变得敏感,她觉得在第一次见面的学姐们面前肚子咕咕叫很丢脸,于是就推到他身上,反正他肚子经常叫。 所以他没说啥,算是默认了。 在场的大部分人心知肚明,声音明明不是从江禅机那里传来的,但大家同样顾及小女生的心思,谁也没有不识相地点明。 奥罗拉若有所思地看着梓萱,确实刚吃过午饭才半个多小时,难道是因为刚才大脑计算消耗了大量热量所以饿了? 大脑在正常情况下就消耗了人体热量的30%,年龄越小,这个数字会越高,五六岁的孩童甚至能占到一半,而如果是脑力劳动者,占的比例还会更高,据说顶级的国际象棋选手,在高强度比赛的时候,大脑一天会消耗高达6000大卡的热量,而成年男性一天的基础代谢也不过是2000大卡左右。 另外,普通人的大脑在放空状态与专注思考状态下消耗的热量能差出15倍之多,所以心宽体胖,想得多反而会瘦。 梓萱作为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刚才在短时间内解出那么复杂的问题,大脑运转的速度和消耗的热量恐怕难以想象,消耗的热量会以血糖来补充,血糖下降了,感觉饥饿也在情理之中。 “等一会儿做完实验,咱们趁下午上课前溜出去吃点儿东西吧?”千央提议道。 “好啊好啊,算我一个!”米奥立刻响应。 “这个不太好吧……最近几天校门口管得比较严,再说是你自己想吃东西吧?你又不饿,瞎吃什么东西?”小穗并不赞同。 陈依依注意到梓萱有气无力的样子,看出她确实饿了,于是主动说道:“我出去吧,校警应该看不到我,我出去买点吃的回来。” 这是个好办法,别说是校警了,就算一般的老师,如果不是近距离遇到陈依依,恐怕都看不到她。 “咳!”梓萱干咳一声,掏出自己的钱包说道:“依依帮我……帮婵姬也买点吃的,算我请客。” 江禅机:……这也推到我头上?那一会儿买回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陈依依点头,正要接过她的钱包,从旁递过来一张黑色的卡片。 “用这个。”33号说道。 “不用啦,说了我请客就好。”梓萱因为跟33号不太熟,不好意思用人家的钱。 33号摇头,“只是礼尚往来而已,我不想欠太多人情。” 她指的是每天早上被文华阿姨拉进店里吃茶点的事,虽然每次她都婉拒,但文华阿姨热情得令人无法拒绝。 33号又把黑色的卡片往陈依依面前递了递,“只要你拎得动,买多少都可以。” 陈依依接过卡片,没有接梓萱的钱包,“那我先去了,很快就回来。” 江禅机无声地向她比划着口型,意思是让她别客气,多买点,最好买炸鸡。 奥罗拉惊讶地注视着卡片,她认出这张黑卡与自己持有的黑卡为同款,是属于特殊定制款,全世界都没发行过几张,她的卡片编号是以3结尾,而这张卡片竟然是以1结尾,也就是这款黑卡发行的第一张。 陈依依离开后,小穗她们又继续被小插曲打断的实验。 梓萱的结论没有被奥罗拉证伪,令小穗很受鼓舞,她知道了自己能力的极限,而且有了超凡能力的加持,说不定连极限都可以被打破。目前她能让自己或者同学其他女生被水柱托住,没有试过能不能托住两个人或者更多的人,但肯定离让坦克被水柱托住还有很大的差距,这也意味着她的路还很长。 千央现在就像是夹在几个好学生之间的吊车尾,她为好朋友高兴,但要说她一点儿也不失落,那不太可能,她担心这样下去小穗离自己会越来越远,再好的朋友如果学识和经历相差太远,也会慢慢疏远,因为玩不到一起了。 小穗高兴之余,也察觉到千央的失落,及时把千央拉进话题里,问道:“千央,你最近学业上有什么困难没有?” “还好啦,马马虎虎。”千央情绪低落。 “千央你的能力也很有潜力啊,而且很独特,千万不要放弃努力!”小穗鼓励道。 “可是……我实在想不出我的能力有什么应用方式……”千央很气馁。 奥罗拉想了想,“千央你的能力是什么来着?我记得好像是与磁有关的?” “对呀,千央能将金属磁化或者消磁。”小穗摇了摇千央的胳膊,“千央,好像没看你使用过能力了,正好大家没看过,趁这个机会给大家展示一下吧?” 千央更是羞赧,感觉像是班门弄斧,但在小穗的催促下还是答应了。 她从兜里拿出两枚硬币,在这个以移动支付和刷卡为主的时代里,很少有人随身带现金了,而且以千央的家境条件,就算带现金也不至于带硬币,实际上她的身上只装有两枚硬币,纯粹是为了展示的需要,比如当爷爷邀请客人来家里时,就会骄傲地把千央唤过来,让她给客人展示能力,以炫耀她身为超凡者的身份。 其实千央并不怎么喜欢展示她的能力,虽然无论她做什么,爷爷都会为她自豪,但她觉得这是没什么卵用的鸡肋能力,甚至连鸡肋都称不上,简直令自己像是一个找不到工作的魔术师学徒。 她将两枚硬币摊在左掌心,又扣到右掌心,通过展示硬币的正反面,表明这真的只是两枚普通的硬币。 然后,她将一枚硬币放回左手心里,双手并排,手心里各一枚硬币。 啪。 她的手没动,两枚硬币却突然动了起来,清脆地贴在了一起。 “就是这样喽。”她没什么兴致地说道。 她把两枚硬币稍微分开,一松手,硬币再次贴到一起。 她伸手把两枚硬币递给奥罗拉,后者接过,发现两枚硬币像是磁铁般具备了磁性,只要接近了就会吸到一起。 奥罗拉很细心,她尝试将一枚硬币翻了个面,再接近另一枚硬币,还是吸住了,这证明并不是两枚硬币都具备了磁性,只有其中一枚硬币被磁化了,否则会产生排斥,不会两面都能吸到一起。 她看完之后,又把两枚硬币传给其他人,传完一圈,又回到她这里。 千央从她手里拿起其中一枚,又松开手指,就是这么简单的动作,硬币落回奥罗拉手里。 这次,两枚硬币又成了普通的硬币,无论多么接近也不会吸到一起,因为千央只赋予了一枚硬币磁性,刚才又消除掉了。 奥罗拉再次传给其他人,大家都看得挺新奇。 这就是千央经常在客人面前展示的能力,除了能引起客人礼貌性的称赞和证明自己是一位超凡者之外,好像没有其他用处了。 事实上,不少超凡者拥有的能力都是这种看上去没什么用的能力,在日常生活中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这不是很好吗?”奥罗拉觉得挺有意思的,并不是表面的客套。 “不,最鸡肋的是,我必须要触碰到金属,才能赋予或者消除其磁性,如果不接触的话是不行的。”千央摇头叹息道。 “这样啊……” 奥罗拉刚才想到一些远程应用千央能力的方式,比如在水面上坐船的时候,千央赋予远处某个金属磁性,岂不是就能令船不需要动力也能远远被吸过去?但如果只能接触才可以赋予磁性的话,她也一时没想到有什么好的应用方式。 磁性在工业上有很多应用方向,但那些全都用不着特意找一个超凡者来做。 “而且也不是所有金属都能被赋予磁性的,只有铁、钴、镍等铁磁体或者它们的合金才容易被赋予磁性,剩下的金属……可能是我能力太弱了,要么反应微弱,要么干脆没效果。”千央越说越颓唐。 曾几何时,千央刚觉醒能力时,还是很兴奋的,而且踌躇满志充满干劲,不亚于现在的小穗和奥罗拉,以为自己能像万磁王一样帅气,但是后来她发现自己能力的应用范围太有限了,别说正面战斗了,连辅助都轮不到她,所以心灰意冷之下,她的兴趣慢慢转移到其他方面,比如逛街、购物、美妆、美甲等普通女孩子喜欢的事物,对能力的训练开始变得应付差事。 小穗知道内情,既同情朋友,也替朋友暗暗着急,而奥罗拉是刚知道,她将心比心,如果她的能力是这样,会不会像千央一样心灰意冷呢?谁也不好说。 “这话由我来讲,可能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但千央你还是不应该就这样放弃,能力是固定的,但使用能力的方式却可以因人而异,说不定你能像小穗一样开发出崭新的能力使用方式呢?”奥罗拉现身说法道:“我的能力刚觉醒时,还曾经被蕾拉嘲笑是一个移动空调呢。” “噗!移动空调!哈哈哈哈!”米奥听得乐不可支,甚至对素未谋面过的蕾拉产生一丝惺惺相惜之感。 “因为我的能力刚觉醒时,实力比较弱,做不到令水汽快速凝结,慢慢冷却的话确实跟空调相差无几,只不过后来我的实力增强了,才想出现在的攻击方式……所以,也许你现在觉得自己的能力很鸡肋,但说不定以后你的实力增强了,量变就能引起质变。”奥罗拉说道。 “是么……希望如此吧。”千央却不是那种特别有毅力、在看不到前景时就能卧薪尝胆的性格,即使得到奥罗拉的鼓励也是干劲不足。 这也是人之常情,大部分人都差不多,就像家长告诉正在上小学的你,现在努力学习,十年后能找到好工作挣大钱,你也知道这很有可能,但一想到漫长的十年就觉得太遥远了,而且自己如何努力也比不过班里的尖子生,成绩始终在中游晃荡,挫败感油然而生,觉得自己不够聪明,挣大钱没戏,十年后找份普通的工作糊口也就得了,现在就随便混混,开一盘游戏先。 作为千央来说,她不指望靠能力赚钱,也不像奥罗拉那样背负着家族的荣耀,还有小穗可以依赖,再加上看不到努力的前景,她的动力就更不足了。 第301章 真正的能力 两枚硬币在大家手里传阅一周,最后落在梓萱手里。 梓萱反复把玩着硬币,在千央还在自怨自艾的时候,突然问道:“千央学姐,除了用硬币之外,你还试过其他的……媒介没有?” “试过呀。”千央点头,“各种金属也都试过,金银铜铁什么的,除了地球上不存在的金属,或者不能直接用手触摸的金属,比如锂或者镭之类的,我都试过,在家里试过,在学校也试过。” “不,你误会了,我指的不是金属的种类。”梓萱摇头,纠正道:“我是说形状和大小,特别是闭合的金属,比如铁环。” 千央想了想,“铁环?没什么印象了,可能试过也可能没试过,怎么了?” “因为电和磁是不分家的,说不定你可以在电的方面试试。”梓萱说。 千央微微一叹,“是说用磁生电吗?这个我试过哟,用金属切割磁场之类的,行倒是行,但太复杂了,依然没什么实用价值啊,产生的电流也不强。” “不,我是说你能力的本质可能并不是磁,而是电!说到底,磁场和电场是同一种场,磁场是电场的相对论修正,这个你只要选修了量子场论就知道了。”梓萱以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 在场者面面相觑。 “别看我,我没选那个,懂的不比你们多。”奥罗拉连忙摆手,“我的能力是宏观向的,用不着研究这种微观向的东西,再说听起来就很困难,真要选了说不定连论文都写不出来。” 奥罗拉都没选,千央当然更不可能选,而且她听得依然满头雾水,并不比之前更好。 “依依还没回来吗?那我就随便说说吧,不一定对,你们瞎听就行了。”梓萱望了一眼学系门口的方向,虽然明知道即使陈依依回来她也看不到,但说不定能闻到食物的香味呢? “铁为什么会产生磁性,这个你总知道吧?”她问千央。 千央努力想了想,“铁里的……电子自旋形成的磁矩?如果磁矩方向混乱,就会互相抵消,不会表现出磁性,但如果方向一致,就会表现出磁性?” 她一直认为自己的能力是磁,也依此顺利地通过了考试进入红叶学院,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磁的特性,不过由于她在学校里没有表现得比较有上进心,因此没有得到老师的特别关注。 梓萱点头,“你说的部分正确,但电子自旋产生的磁矩主要体现在微观上,而咱们在日常生活中感受到的磁场则是宏观磁场,决定宏观磁场的主要是电子的量子交换作用产生的轨道磁矩。” “啊?是这样么?” 千央愕然,她没怎么听懂,但至少明白一点,如果梓萱说的是正确的,就意味着自己以往对自身能力的认知是错误的。 超凡者需要正确认知自身能力的原理与作用方式,才可以有效地掌控能力,如果千央以往对自身能力的认知是错的,那……她对能力的使用方式岂不是错上加错? 不仅是千央没听懂,在场者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听懂,这些东西超出了高中生甚至大学生的认知范畴,梓萱嘴里说出的每个词语他们都懂,但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梓萱耐心地解释道:“用最通俗易懂的话来说,按我的推测,当你触碰到硬币之类的金属时,你的能力像指挥交通的警察一样,号令硬币里的电子集体向某个方向迁移,与其他电子发生量子层面上的位置交换,电子的迁移产生电场,磁场只是附加产物,但是因为硬币并非闭合的导电通路,所以没有产生可感知的电流。” 千央似乎有些听懂了,她就像身处一间屋子里,屋子的窗户上糊着一层窗户纸,以前她满足于欣赏窗户纸本身的简单图案,现在窗户纸即将被捅破,她才隐约察觉窗外真正的世界有多么绚丽,绚丽到令她头皮发麻。 梓萱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这样才对嘛,你又不是磁铁,为什么碰一下硬币就能令硬币带磁?每个人体表都有生物电,应该是源能令你的生物电与众不同,向硬币里的电子发出了指令。只不过,你的生物电明明是号令车流莫敢不从的帅气交警,你却把它当作戴着红袖章的居委会大妈来用,让它站在人行横道上引导小学生过马路……” “哈哈哈哈!笑死喵了~”米奥捧腹大笑,她别的没听懂,就听懂最后的比喻了,因为这个比喻实在是既形象又有趣。 千央呆站在原地,愣愣地出神,她在脑海里反复回味梓萱的解释,努力消化,但基础不太好的她,想一下子把这么深奥的内容全部理解,显然不太可能,只能慢慢来,找机会恶补相关的知识,但至少她现在已经有了正确的大方向。 “你们等一等,我去去就来。”小穗说道,一转身飞快地跑远。 没过几分钟,千央还在愣神,小穗已经跑回来了,她手里拎着一卷电线,电线上连着一盏小灯,说道:“我去向后勤借来的,千央,来试试?” 她说了两遍,千央才从神游物外中回过神来。 “啊?现在……就要试?”千央的心情很慌,就像是老师刚讲完新的公式,甚至连例题都还没讲解,就当堂放下试卷要考核刚才讲的内容重点似的,按理说总要留给学生一些消化和准备的时间吧,又不是人人都是天才少女。 “对啊,趁热打铁嘛,正好梓萱妹妹和奥罗拉都在这里,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当下就能向她们请教!”小穗能猜到千央慌乱的心情,但她更了解千央,知道必须有人从身后推千央一把,否则千央会一直磨磨蹭蹭地拖延下去。 “我帮不上什么忙,我也是旁观的。”奥罗拉没有借梓萱来抬高自己。 在小穗的反复催促下,千央才犹豫地握住电线裸露出来的一段金属线芯,而这段电线已经被小穗首尾相连,形成一个闭合通路,中间接着一个电灯,连灯带线都是用来给低年级的学生演示电路基础知识的教学用品。 “那……那个……万一我真的能放电,不会把我自己电死吧?”千央胆战心惊,她可不想好不容易从梅一白的蛇毒中解脱出来,又认识这么多新朋友,即将迎来美好的新生活,结果被自己电死了……这么蠢的死法,连墓志铭都不知道该怎么写。 大家都拿不准,望向梓萱寻求答案。 梓萱皱眉道:“这个……我不是超凡者,但我觉得超凡能力没有那么傻吧?不过如果你很担心的话,可以少量释放能力?” “多少算是少量?”千央忐忑地问道:“我实在拿不准啊……以前用来磁化的力量比例不一定适用于现在吧?” 梓萱见她如此担心,提议道:“那你可以先用测电笔试试,如果我的猜测正确,测电笔应该会亮。” 小穗又跑去借来了一根测电笔,这下千央比较放心了,她用两根手指捏住测电笔的金属端,闭上眼睛尽量理解电子的量子交换作用所产生的轨道磁轨。 其他人聚精会神地盯着电笔的末端,那边有个氖泡,如果感应到足够的电压,氖泡就会亮起来。就连米奥也学着大家的样子,好奇地盯着那里,她不知道大家在等着发生什么,反正她很好奇。 然而,等了好几分钟,氖泡却一直没亮,倒是大家的眼睛都瞪酸了。 “你们到底在看什么啊?这根笔里有虫子还是会突然变成大老鼠?”米奥失去耐心地叫起来。 “嘘!你不想等就一边自己玩去,别打扰人家!”江禅机推着她的后背把她推到一边,可越是这样,米奥越是好奇。 大家都能理解千央此时的心情和面临的压力,众目睽睽之下,她比谁都更焦急,谁也不知道她能否把压力化为动力,小穗已经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把她逼得太紧了,以及如果她没有成功要如何安慰她。 千央的额头与鼻翼已经冒汗,奥罗拉稍微降低了一些周围的温度,让千央可以集中精神思考——有了刚才冷却水的经验,奥罗拉对控制自己的力量并微调温度更加得心应手,虽然听上去更像移动空调了,但大家都明白她是在为千央提供便利,谁也不会像蕾拉一样放肆地嘲笑她。 今天的实验令奥罗拉也获益匪浅,她以前为了摆脱移动空调的绰号,几乎每次使用能力时都全力施为,温度能降多快就降多快,对能力的使用过于粗犷,不够细腻,而今天她却似乎隐约理解了一个词语——举重若轻。 有一百分的能力就使出一百分并不难,但有一百分的能力却精确地只使出一分,就像一个肌肉壮汉用一柄手术刀在豆腐块上雕花一样,却不那么简单。 空气温度降低,千央的身体与心情同时变得稍微冷静下来。 并不是她笨,只是仓促之间理解电子的量子交换并想象出电子的轨道磁矩这种微观而抽象的概念实在太难。 又过了一会儿,江禅机注意到陈依依双手各拎着两个大购物袋回来了,购物袋里装满了各种食物,她拎得很吃力,而且购物袋的带子都一副随时可能断的样子,于是他赶紧快走几步去接她,先比划一个嘘的手势,然后从她手里接过购物袋。 其实陈依依本来就话不多,而且会察言观色,不像米奥那么冒失,看到这种情况,就算他不提醒也不会吭声。 陈依依还真买了一大袋快餐,炸鸡薯条汉堡巧克力派之类的,正好对他的胃口,而另一个袋子里则是一些女生喜欢的零食。她把黑卡还给33号,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梓萱闻到炸鸡热腾腾的香味,不住地吞口水,但她不想打扰千央,强忍腹中饥火,只盼着千央快一些成功。 又等了十来分钟,小穗看时间离午休结束不远了,不能无限制地等下去,正准备上前打断千央,她刚踏前一步想讲话,就见测电笔的氖泡一闪,然后又灭了。 她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把太阳的反光认错了,赶紧看其他人的表情,只见大家均是惊喜与惊讶并存,这才确认千央真的成功了,同时也证明梓萱是对的,千央的能力并不是磁,而是电,因为千央握着测电笔的手一动不动,并没有任何切割磁感线的动作,所以这并非因磁而生电——恰恰相反,以前千央所谓的磁化能力,是因电而生磁。 “恭喜啊,千央!你成功了!” 小穗高兴地扑过去,想给千央来个拥抱,却被千央躲开了。 “等等等等!我怕我一激动又使出能力,万一电着你,我非得后悔死不可!”千央连忙摆手道。 “哈哈,千央很谨慎呢,不过没关系,你的电笔已经灭了啊。”小穗笑道。 “确定是灭了么?”梓萱用怀疑的语气说道。 “嗯?”小穗不解。 梓萱盯着测电笔后端的氖泡,说道:“只闪了一下啊,这意味只通电了一瞬间,这有两种解释,要么是灭了,要么……是电压过大烧毁了氖泡啊!千央学姐第一次学会正确地使用能力,就能那么收发自如地只通电一瞬间吗?” “呃……” 大家都愣住了,小穗代表大家问道:“电压过大……是多大?” “这是教学实验用的低压测电笔吧?按理说上限是500伏,超过这个电压就会摧毁氖泡。”梓萱答道。 500伏? 听上去很危险的样子,市电220伏都能电死人了。 “千央,你刚才使用能力,持续了多久?”小穗问道。 “呃……我……我没注意……”千央结结巴巴地说道,她刚才太兴奋了,真没注意时间。 “是一瞬间吗?”小穗追问。 “反正是一下子,我看见灯亮了,心里一松,好像就撤掉了能力……但是我也不确定。”千央摇头道,“一下子到底是多久,我实在不好说啊。” :。: 第302章 绝缘 小穗去后勤的时候只是说借一下测电笔,没特意问是低压测电笔还是高压测电笔,不过显然作为教学道具,不可能是高压测电笔。 梓萱的判断逻辑,无论是电还是闪光,速度都是远超人类反应极限的每秒30万公里,大家亲眼看到闪光一闪即灭,远远不足一秒,而正常情况下第一次使出能力的人不可能精准地控制自己的能力到这种程度,所以她认为氖泡很可能是被高电压摧毁了,这根电笔已经废了,不能继续作为事关安全的测试工具。 “千央,你再用一下能力,看看氖泡还亮不亮?”小穗说道。 “哦,好的。” 千央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测电笔上。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没用多久就自觉已经使出了能力,但测电笔没有反应。 她又试了第三次,还是没有反应。 小穗:“等一下,我再去借一支测电笔!等我一下!” 说完,她小跑着离开。 “咳!你不是饿了么?”梓萱对江禅机说道,瞟了一眼购物袋里的食物。 “哦,对啊,超饿的!大家都来吃点儿吧,反正还要等小穗学姐回来,否则依依不是白跑一趟了?我不客气了,这盒炸鸡腿归我了!”江禅机配合地说道,而且他不完全是演戏,这么多食物摆在眼前岂能错过? 梓萱矜持了一下,飞快拿起一个汉堡开始啃。 其他女生是真的不饿,不过考虑到陈依依的来回奔波以及照顾梓萱的面子,还是各自拿起一些小零食细细品尝。 梓萱饿得狠了,一个汉堡吃完了跟没吃差不多,她眼馋江禅机吃炸鸡腿吃得满嘴油光,也拿起一盒炸鸡腿,汉堡炸鸡左右开弓,两人像比赛一样吃得不亦乐乎,连话都没时间说。 过了一会儿,小穗微微气喘地跑过来,拿着整整一盒测电笔,“给,千央!” 千央抽出一根全新的测电笔,再次试着使用能力。 她越来越熟练了,不到半分钟,大家就看到氖泡再次一闪即灭。 第三根、第四根同样如此。 后勤处那里只有教学用的低压测电笔,不过这足以证明千央的至少能令铁之类的金属产生500伏以上的高电压,电死人是没问题的。 越是这样,千央越不敢用电线和灯泡测试。 一眨眼的工夫,江禅机和梓萱几乎把一大袋子快餐都吃完了,江禅机吃了大部分,梓萱吃得也不少,起码对她这个年纪和体型的孩子来说着实不少,撑得肚子都鼓起来了。 “其实你不用担心,以前你测试能力的时候,接触到多种金属,要说一次也没有形成过接地或者闭合通路,恐怕不太可能,但你至今安然无恙,说明你的能力没有那么傻,不会把自己电死。”梓萱把吃剩下的鸡骨头和汉堡包装盒悄悄踢到江禅机的脚下,用赠送的餐巾抹了抹嘴。 “话虽如此……”千央苦笑,毕竟生命只有一次,她可不敢贸然尝试,无论出危险的机率有多低,也不值得为了测试而把命丢了。 如果换成其他人,说不定一咬牙就试试了,但千央没有必须要试的压力和动力,相比于变强,她更想安稳地活着,在不涉及生命安全的前提下,她才愿意尝试。 “按照我的估计,你的能力大概跟电鳗差不多。”梓萱说道。 “啊?电……电鳗?”千央想到那种又黑又粗又长又滑溜的鱼类,心头泛起恶心,再怎么说那玩意儿也太丑了。 “嗯,电鳗生活在水里,放电却不会把自己电死,因为电鳗有特殊的身体构造,可以令自己的身体对水里的电流绝缘——我不是说你的身体也有特殊的构造,而是你的生物电在号令金属电子的同时,可能也会在皮肤表面形成一层绝缘层,阻止金属里的电流进入你的体内……关于这点,想验证也很简单。” “怎么验证?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千央忐忑地问道。 “完全不会。”梓萱看了看其他人,“谁有打火机?” “……” 在场者谁也不抽烟,肯定不会随身带着打火机。 梓萱没办法,只好先把原理讲出来,“把打火机拆开,取出里面的电击器,就是咔哒按动时会放出小小的电火花的那个小装置,靠近皮肤使用电击器的话,会令皮肤感到针刺般的疼痛,而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电击器的电火花应该对千央无效——作为电系能力者,她的皮肤,可能是表皮层,也可能是真皮层,应该是对电绝缘的。” 大家又都听愣了,这个测试方法确实既简单又安全,工具也很容易找到,但这个方法不是那么容易想到的,那种程度的电火花除了令人稍感疼痛之外,绝对不会有危险。江禅机小时候还拆下过打火机的电击器恶作剧过,偷偷趁母亲做饭时电了她脖子一下,差点令她切到手,结果挨了一顿臭揍……很多男孩子小时候都玩过类似的事。 红叶学院内部全是女性,江禅机就没见过有人抽烟,想找到打火机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好像……那个保安队长有打火机,我有一次看他用打火机燎腿毛来着。”江禅机说道。 ??? 女生们全听呆了,连梓萱也不例外,什么人会用打火机燎腿毛啊? “快上课了,等放学以后再说吧,放学之后咱们在校门口碰头,如何?”小穗提议道。 “好。”大家纷纷答应。 “大家先替我保密啊,我可不想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跟老师讲这件事。”千央说道。 在场者除了米奥以外没有大嘴巴,就算米奥说出去,估计也没人信她的鬼话。 下午的课程,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除了千央的真实能力令大家好奇之外,梓萱的表现更令大家印象深刻,如果没有梓萱,千央恐怕会一直认为她的能力是磁而不是电,其实梓萱表现出的计算能力更令人震惊,只不过除了奥罗拉之外,大家都不清楚计算难度到底有多大。 奥罗拉在下午课上用笔记本电脑模拟梓萱的计算过程,得出了差不多的结论。她合上电脑屏幕陷入沉思,这真的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么? 33号在旁观江禅机训练以及和米奥追逐的间歇,也在回味中午的测试过程,虽然她的主要任务是观察陈依依,但陈依依一直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倒是其他学生总是出现令人意外的状况。 千央心神不宁,下午老师讲的是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她既欣喜又不安,一方面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是否会伤害到自己或者亲近的人,另一方面她也在想象如果爷爷看到自己的新能力时,该有多么高兴。 时间一晃到了放学时间,几人在校门口碰头。 “谁去找保安队长借打火机?”小穗问道。 大家全都看向江禅机,因为大家都不想跟用打火机燎腿毛的男人打交道。 “呃……”江禅机更不想去,他每次在校门口遇到保安队长都绕着走,生怕这位有丰富经验的男人拆穿他的身份。 小穗见大家都不愿意去,她只好挺身而出。 过了一会儿,她从外面回来了,手里用纸巾裹着一个一次性打火机。 江禅机不禁感叹中年男人真难啊,被美少女嫌弃到这种程度吗?连用过的东西都不愿意用手接触…… 小穗用纸巾把打火机外壳擦了擦,问道:“谁知道怎么把它拆开?” “我来吧。”江禅机接过打火机,没怎么使劲,就把包含电击器的打火机头部硬生生拔了下来。 咔哒咔哒。 他按动按钮,不起眼的电火花从裸露的导线中迸现。 把手指放在导线边,再咔哒,刺痛。 嗯,童年时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千央,你来试试?” 他把电击器递给她。 “呜~我不敢电自己,你拿着电我吧。”千央闭上眼睛,把手指伸向他。 “好。注意,我要电了啊。” “轻……轻一点儿……” 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有人要给千央打针呢。 咔哒。 电火花迸现。 “啊!”千央迅速缩回手。 大家一愣,难道梓萱的推测有误?千央并非对电绝缘? 还是小穗更了解千央,她问道:“千央,你刚才感觉到疼痛没?” 千央捂着手指眨眨眼,“好像有,也好像……没有?” “到底有没有?”小穗追问。 “我……我也不知道……” 就像很多人打针时,针头还没扎进屁股里,就仿佛感觉到疼痛似的,千央刚才似乎感觉到疼痛了,但她不确定是真实的疼痛还是她想象中的疼痛。 “千央学姐,对不起了。”江禅机干脆一手抓住千央的手腕,不让她把手缩回去,然后再用电击器电了一次。 千央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看。 咔哒。 “疼!”她叫出来。 啪。 小穗这次都忍不住了,轻轻拍了她脑袋一巴掌,“疼什么疼?婵姬根本没用电击器碰到你!” “咦?”千央睁眼一看,电击器离自己的胳膊足有一尺远。 “对不起……”她讪讪地向大家笑了笑,她不敢再闭眼了。 咔哒。 这次电击器在距离她手指皮肤一毫米的位置迸射出电火花,而千央的手腕被江禅机牢牢抓住,不让她缩手。 紧张过后,千央惊讶地发现,自己真的没有感觉到疼痛。 “不疼?”小穗问。 千央摇头,“没感觉到。” 江禅机又试了几次,分别电在千央的手腕、胳膊、颈部,最后甚至直接用导线接触到了千央的皮肤,而千央越来越放松,因为她发现真的感觉不到电击的疼痛。 “哈哈!真的不疼啊!我真的不怕电吗?”千央惊喜地接过电击器,试着电自己,同样不疼。 梓萱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就说了吧,超凡能力没有那么蠢,超凡能力来自于你心底的潜意识和愿望,除非你的潜意识有自杀倾向,否则不可能产生会令你自己受到伤害的超凡能力。” 这下千央彻底信服了。 至于闭合线圈和灯泡就不用试验了,因为灯泡最多也就220伏的电压,如果500伏的测电笔都抗不住,灯泡估计也是一闪即逝的结果。 第二天。 元素学系是个很危险的地方,这里天才云集,学生们的能力往往又极具破坏力,因此这里的老师在上课时也要保持时刻的关注,以免发生危险。 这里不乏如奥罗拉这样又聪明又努力的学生,当然也有像千央这样不是特别聪明也不是特别努力的学生,而老师们的视线显然更集中在前者的身上。 无论在哪里,尖子生都是少数,而这些少数的尖子生能给学校带来更多的荣誉,理所当然会受到老师的关注,而调皮捣蛋的学生也会得到老师不得已的关注,反而是占据学生数量最多的中等生往往是处于自生自灭的尴尬地位……这也没办法,老师精力有限,不可能平均分配,肯定有侧重点。 中等生安分守己,不会捅篓子,不会在课余时间缠着老师提问题,就像是一个个小透明,某种程度上很令老师省心,同时也不会给老师留下深刻的印象,说不定几年之后,老师就会忘记自己曾经带过这样的一个学生。 千央就是元素学系里一个典型的中等生,这里没有调皮捣蛋的学生,除了尖子生基本就是中等生,她在遇到老师时会乖乖地打招呼,当老师问她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她也会乖巧地说都听懂了,同时忐忑地怕老师提问。 老师见过的学生很多,这样的学生在红叶学院里尤其常见,毕竟大部分学生都不用为以后的生活忧虑,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因此老师也很配合,只要她们说听懂了,就不会不识相地提问,令双方都下不来台。 今天在元素学系里负责辅导学生的是一位姓王的老师,她刚刚抵达学系,就看到千央、小穗和奥罗拉站在学系门口,像是在等她,另外还有一个她没见过的学生,个子矮矮的,要说是个小学生也有人信。 第303章 同系能力 王叶菲是元素学系一位资历很深的老师,她从红叶学院毕业后即留校任教,无论是教学工作还是学生出任务时对学生的保护都无可挑剔,口碑很好。不仅如此,她在教学上投入的精力并没有影响到她对自身能力的训练,没事的时候几乎都留在学院里训练,学生和其他老师很少看到她外出。 “老师好。”四名学生几乎齐声说道。 “同学们好。”王叶菲笑着回应道,视线着重落在奥罗拉的脸上,“同学们有事么?怎么不进去上课?” 由于每个人的能力特性不同,元素学系的专业课以自行训练为主,老师只能起到一定的指导作用,现在已经有勤奋的学生开始训练了。 小穗推了千央一把,千央扭扭捏捏地上前几步,小声说道:“王老师,那个……我想重新测试一下能力,可不可以?” 王叶菲颇感意外地将视线从奥罗拉的脸上移至千央的脸上,她以为是奥罗拉有事,没想到奥罗拉默不作声,显然今天的主角是千央。 “重新测试能力?”王叶菲更是意外,因为一般来说,都是老师组织和安排学生进行能力测试,学生主动申请的情况比较少,往往是学生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新的领悟,迫不及待地想给老师展示一下。 “嗯,王老师您现在方便吗?”千央点头肯定。 王叶菲看了看时间,有学生跟她预约指导的时间还没到,暂时还算空闲,于是说道:“可以啊,千央同学你想到了新的能力使用方式么?” 王叶菲以前觉得千央就是一个普通的中等生,没想到她闷声作了个大死,在梅一白事件里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从此受到学系老师的额外关注。 小穗在梅一白事件里开发出新的能力使用方式,令学系老师刮目相看,因为小穗以前给老师们留下的印象,是那种肯努力但受限于天资的中上等学生,自从对能力有了新的领悟,她像是增强了自信与好学,隐隐在向尖子生的区域靠拢,老师们也很欢迎她的改变。 如果说千央在小穗与奥罗拉的影响下,同样开发出新的能力使用方式,并且也做出改变,老师们当然更欢迎。 千央摇头,“不是,王老师,我没有想到新的能力使用方式……” “那是……你的能力增强了?”王叶菲又问,如果是能力增强想重新评定等级倒也正常。 “不……我……其实我发现我的能力跟以前不一样了……不对,是以前我一直误会了自己的真正能力……”千央吞吞吐吐地说。 “啊?”王叶菲一下子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超凡者学生在入校时经过了能力测试,进入学系后又被老师们进行了等级评定,如果说搞错了,那不仅是学生搞错了,连老师都搞错了。 这种情况也曾经发生过,不过一般是发生在万象学系那边,因为那边的能力五花八门,新型能力层出不穷,连老师也有可能搞糊涂。 “我是说……我一直以为我的能力是给特定的金属磁化或者消除磁性,但好像弄错了,我的真正能力……应该是某种电。”千央解释道。 擅长使用电的学生,在元素学系里也有,王叶菲本人就是——准确来说,她的能力是增强自身的生物电,释放出电流攻击敌人,正如电鳗一样。 她的能力并不只局限于金属,直接触碰别人就可以令别人触电,如果全力释放能力,甚至能产生高压电弧,击穿空气电击目标,但是距离目标不能太远,极限距离也就几米到十几米之内,取决于空气湿度,毕竟空气的导电性非常差,想击穿空气,电压必须极高才行,而且如果是特别干燥的空气,连几米都很困难。 除了距离因素之外,她的能力也有其他缺点,如果敌人事先知道她的能力,想破解起来很简单,在不让她触碰的前提下,随身带一根电线,两端剥开绝缘外皮露出导线,一端拖在地上,另一端对着她,这样她释放的电弧都会被导入大地,就是避雷针的原理,一根电线就能让她的能力彻底无效。 另外也有其他缺点,释放电弧时,由于电本身的特性,她无法选择目标,无法准确控制电弧会击向谁,电会自动选择空气中最容易导电的那条路线,有可能直接击中大地,也可能误伤范围内的友方…… 就算是击中敌人,敌人也未必会死,被闪电劈中的人都不一定会死,何况是她的电。 触摸放电倒是很稳妥,但问题是战斗中不一定能摸到敌人。 据她所知,掌控电能的超凡者基本都是和她差不多的模式。 听千央坦诚她的真正能力是电,王叶菲更来了兴致。 不过,王叶菲心里并没有完全相信,她首先想的是今天是不是愚人节,因为她清楚自己的能力,她的能力无论如何不可能被误认为是磁化,虽然她放电时也会伴随着磁场,但那个磁场太微弱了,想要获得较强的磁场,前提是必须有通电螺线管——通过电流的螺线管,“电流”和“螺线管”缺一不可,光有电压没有实际通过电流是不行的,没有一圈圈缠绕的导线也不行,这是电流的磁效应,中学毕业生都懂。 源能的出现为人类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但没有强到能改变基本物理法则的程度。 她懂,其他老师也懂,所以当千央在入学时和在学系里评定等级时,看到千央凭空使出的磁化能力,没有电流、没有螺线管,谁都会把这种能力认为是磁化能力吧?不可能想到电的上面。 千央的能力被学系老师公认为是磁化,现在千央却说大家都错了,她的能力是电……这任谁也无法轻易接受,更何况千央在不久前才闷声作大死搞了个大新闻,可信度在老师们的心目中要打个问号。 这话如果是奥罗拉嘴里说出来的,或者小穗嘴里说出来的,王叶菲会信大半,但千央说出来的……恕她只能半信半疑。 王叶菲扫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小穗与奥罗拉,没在脸上表现出怀疑的神情,依然温和地说道:“是吗?千央同学你的能力是电?这倒是有意思了,你应该知道我的能力也是电,那么能不能为我展示一下你的能力?” “好。”千央点头。 她们选择王叶菲作为见证,正是因为她们知道王叶菲的能力是电,让权威来验证是最合适的。 “王老师,我想借用一下高压测电笔。”千央说。 王叶菲一愣,一上来就用高压测电笔吗? 作为电系超凡者兼老师,她随身带着高低压测电笔,在新生入学测试时,声称自己有电系能力的学生,用普通的低压测电笔就能测出她们是否真的具有能力。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高压测电笔递给千央,这根测电笔只有10万伏以上的电压才可以点亮。 “小穗、奥罗拉,还有那位同学,你们离千央同学远一些,以免出危险。”她说道。 她不太相信千央的能力真是电系,更不敢相信千央的能力强到需要用到高压测电笔,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不能冒这个险。 如果万一千央真的能释放出足以点亮高压测电笔的电压,那就意味着她手指上的电压至少达到10万伏,这么强的电压很可能会隔空放电,电击并灼伤她周围的人。 理论上,使用高压测电笔测电时,必须要戴橡皮手套和橡皮靴,否则拿着测电笔接近高压电源时,电笔还没接触到高压电源,人可能已经触电了。 若是把千央看成一个高压电源,当她对高压测电笔释放能力时,站在她身边的小穗、奥罗拉和那位年幼的学生都可能被电伤。 小穗却摇头,“老师,千央的能力不是普通的电系能力,不会乱放电的。” “是不是普通的电系能力由我来判断,现在请你们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王叶菲拿出老师式的强硬,因为“普通的电系能力”这个短语莫名地令她有些不爽。 没办法,小穗、奥罗拉和梓萱纷纷远离千央,站在了十米开外的地方。 “我要开始了。”千央说道,不需要特意闭眼苦思,只把精神集中在手里的测电笔上。 测电笔骤然发出明亮的光芒。 千央望向王叶菲,以目光询问王叶菲的意见。 王叶菲半张着嘴巴,半响说不出话。 这……这怎么可能? 千央居然真的是电系超凡者?以前大家的眼睛都瞎了吗? 最关键的是……还这么[]强? 学生里的最强者? 建校以来元素学系最杰出的天才? 一连串头衔从王叶菲的脑海里闪过,的超凡者,也只不过是能点亮这根10万伏的高压测电笔而已,的超凡者? 王叶菲没有怀疑千央是在作弊,因为靠作弊也许能点亮低压测电笔,点亮高压测电笔绝无可能。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能力……发生了变化?”王叶菲一时语塞,脑子里一团混乱。 “以前是我弄错了,其实我的能力一直是电,没有改变过,只是最近才明白。”千央停止释放能力,测电笔熄灭了,她望向小穗、奥罗拉和梓萱,“多亏我的朋友们,让我明白了这点,大家还帮我做实验,初步测试了我能力的一些特性,非常感谢她们!” 小穗回以微笑,奥罗拉垂下眼帘,因为她不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有什么功劳。 “不,等一下!你以前的磁化能力又是怎么回事?你的能力跟我的能力不一样吗?”王叶菲焦急地追问道。 “是这样的……” 千央把自己能力的原理讲了一遍,当然大部分都是复述梓萱的话。 王叶菲毕竟是老师,学识深厚,听千央一说就明白了,稍加思索,她认为千央说的从理论上是可行的。 要说为什么以前大家都弄错了,主要是大家先入为主的观念,千央入学报名时自称她的能力是磁化,并且确实在测试中表现了磁化的特性,再加上她平时跟老师交流不多,大部分老师都尊重学生自身的意愿,不会逼着学生努力开发自己的潜力,所以一直将错就错,就这么下来了……甚至有可能直到毕业,千央和老师们依然认为她的能力是磁化。 按照千央所说,她的能力确实跟其他电系超凡者有所区别,她并不是增强自身的生物电并释放出来,只是利用自身的生物电作为引导,驱使金属内部的电子向特定方向运动。 电的产生原理不同,表现出的结果是否相同呢?王叶菲一下子没完全想明白,她觉得虽殊途但同归,最终的结果应该是大同小异。 千央叹了口气,“不过,我的能力还是挺鸡肋的,朋友们帮我做过实验,发现我只能通过触碰铁、钴、镍等铁磁体,才能令这些金属带电,触摸其他东西都不行,如果我不接触这些铁磁体,就一点儿电也放不出来。” “这样么?”王叶菲听得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挺鸡肋啊,同时她也稍微得到一些心理安慰——不常见的能力未必就比常见的能力好啊。 千央也觉得挺苦恼,就像是从一个坑里掉进另一个坑里,“接触才可以触发”这个条件限制得死死的,别说奥罗拉那种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远程打击能力,也别说蕾拉那种中距离无死角的攻击与防御能力,就算是小穗这种短距离控水能力都更加实用,因为一旦真的到了肢体接触的距离,她显然会被迦梨这种肉搏型的超凡者秒杀。 “没有任何能力是完全无缺的,有长处就会短处,有短处就会有长处,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王叶菲闻声转头,看到说话的是那个矮个子的孩子,长着一副稚气未脱的脸孔,看着像是小学高年级生或者初中低年级生的样子。 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口气却很大。 第304章 三次成长 “你是哪位?不是本系的学生吧?” 王叶菲打量着梓萱,她认识元素学系里每一位学生,但没见过梓萱。 梓萱点头致意,“老师好,我叫梓萱,是学思馆的普通学生。” “哦……学思馆……”王叶菲倒是没有歧视普通学生的意思,但一个普通学生却对超凡者的训练指手画脚大言不惭,这就有些令她不快了,刚才那句话明明由她来说更合适。 嗯?等一下!这个学生叫啥?梓萱? 她想了想,在老师们之间的闲谈中,她好像听说这个名字…… 没错,高中一年级新生里那个天才少女,似乎就是一个年龄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名字好像就叫这个,难道就是眼前这个小女孩? 但不论梓萱在学思馆里如何有名,这里毕竟是元素学系,不能随便什么人过来都能指点江山。 “梓萱同学,你说的很有道理,虽然是泛泛而谈,但也算是真知灼见了。”王叶菲不咸不淡地说道,言外之意是空谈谁不会?就像家长总说努力学习将来找份好工作一样,道理是没错,但努力学习跟成绩好不一定划等号,能不能找到好工作与成绩好坏也没有必然关系,总说努力学习,但有没有好的学习方法才更关键。 梓萱针锋相对地说道:“正是因为没有完美无缺的能力,所以才要扬长避短!千央学姐的能力有短板没错,但她也有其他电系超凡者所不具备的一项长处,而且在我看来,这项长处完全可以弥补她的短板。” “什么长处?”王叶菲问。 “千央学姐的能力不依赖她自身的生物电,人体的生物电终究受限于人体本身,虽然起步快,但成长性差,很容易就达到上限了——王老师,这点您深有体会吧?”梓萱牙尖嘴利,反正不是她的老师,她才不会忍气吞声。 王叶菲被问得瞠目结舌,正好被问到她的痛处。 “信口胡言!谁跟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咬牙问道。 她也曾在红叶学院求学,毕业后顺利留校任教,跟李慕勤是同年,不过她当学生的时候,可比李慕勤风光多了,虽然比不上现在的奥罗拉如日中天,但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受老师器重,受学妹们仰慕。 的等级,与现在的奥罗拉差不多,偶尔也能如奥罗拉一样自己单独出任务,而那时的李慕勤根本名不见经传,离开当时的小学妹路惟静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等毕业的时候,李慕勤已经反超了她。 而现在……十几年过去了,,而李慕勤却后来居上,一骑绝尘,她连尾气都吃不上了。 她并非不努力,她当学生时一向是被认为又有天资又努力的标准模范生,当了老师之后,因为被李慕勤远远甩开,她表面佯装不在意,全力投入教学工作,背地里却没有一天不在努力,但……成效甚微。 这让她如何心平气和地接受? 梓萱摇头道,“没有谁跟我说过。学校的网站上可以查到当届与往届学生的简单资料,虽然只限于等级与能力类型,但这样就足够了。我在查阅时注意到一件事,从建校以来到现在的几位电系超凡者学生,全都是觉醒之后进步神速,把其他系的超凡者远远甩在后面,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们的进步开始放缓,慢慢被其他超凡者学生赶上并超越……” “如果这种情况是个例,也许可以说是那名学生不努力,但为数不多的几个样本全都如此,不得不令人产生疑问。”梓萱抬眼注视着王叶菲,“尤其是您的资料里,由于您从学生时代到现在,一直留在红叶学院里,因此您的资料最完整、最有参考性,这点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小穗听她俩的语气像是越说越糟,赶紧上前想打圆场。 可惜晚了,王教师恼羞成怒,指着梓萱喝道:“你……尊师重道是写在学生守则里的,别以为你是天才少女就可以例外!” 梓萱的表情波澜不惊,语气也平静,“王老师,您不要生气,我并不是针对您,实际上我是想告诉您事实的真相——这一切并不怪您,您已经很努力了,制约您和其他电系少女进一步成长的,是生物电本身的上限啊!” “什么?”王叶菲愣住了。 “人的生物电太微弱了,即使得到成千上万倍的增强,还是跟大自然的电没法比。人体又是不良导体,人体内的生物电想传至体表很困难,除非像电鳗一样对身体进行改造,但我想您和其他电系超凡者不屑为之,像梅一白那样放弃人类的身份。因此,即使是源能也只能增强你们体表的生物电,这就成了制约你们进步的天花板。” 梓萱的一番话,令满腔怒火的王叶菲一下子如冷水泼头。 她以前也隐约想过这种可能性,但由于没有出现千央这样的另类电系能力者,她和其他电系能力者更愿意相信各系超凡者能达到的上限是差不多的,即使有差别也不应该太大,只要继续努力,找对方法,终有一天能突破目前的瓶颈。 “而对千央来说,她的生物电只是起到指挥作用,号令金属内的电子按她的意志定向移动,形成电场,这样的电系能力操纵起来比您的电系能力困难得多,但好处就是……没有上限!” 目前的电系超凡者们都是增强自身的生物电以对外放电,这样的好处就是习惯之后很容易操作,生物电就仿佛身体的延伸,并不需要如何特意的控制。 她们对外攻击的时候,抬手,放电,看起来似乎是她们指哪打哪,其实她们也无法完全控制电的流向,电弧会自动寻找合适的路线与合适的目标,比如面前有两个人,一个站在干燥的土地上,另一个站在潮湿的土地上,即使她们明明想攻击前者,电弧多半也会击向后者,因此她们的抬手动作,其实只不过是借此拉近手指与真正目标的距离,增大电弧攻击真正目标的机率——抬脚其实也可以,只不过抬脚容易站不稳,而且还得脱鞋,那就一点儿也不帅气了,说不定还有脚气…… 相比之下,千央这种能力连释放都很困难。 梓萱继续说道:“您刚才看到千央学姐令高压测电笔亮起来,好像很惊讶的样子,大概是觉得千央学姐很厉害吧?其实不是,她的能力天生上限就高,区区10万伏对她而言只是入门而已,我倒是觉得关于电系能力者的等级标准应该重新修订了。” 王叶菲呆呆的半响无言。 在千央之前,所有已知的电系能力者都是王叶菲这种类型,能达到的放电极限也就是10万伏或者稍多,标准的百万伏遥不可及,的标准一亿伏了。 一度有人质疑标准是不是订得太高了,说不定百万伏就是电系能力者的极限,更合适,但遭到其他系能力者的反对,是各系能力者的理论极限,而电系能力者即使能释放出百万伏的电压,相比于其他系能力者还是太弱了。 现在,千央横空出世,以她的能力而言,==1亿伏的标准不是太高了,而是太低了! 她能释放出多大的电压和电流,只取决于她能号令金属内多少个电子,取决于她的意志和精神能否控制这么多电子,而跟其他外在东西无关,这令她可以轻易地超越目前电系能力者的理论上限,拥有闪电之威。 当然,没有完美无缺的能力,有得必有失,千央的短板就是必须要接触到铁、钴、镍等铁磁体才行,其他金属的电子不像铁磁体里的电子这么听话,空手的话她就是一个普通人。 王叶菲怅然若失,她以前的努力全都化为了泡影,从此以后,电系超凡者只有两种,千央和其他。 不过她内心深处也涌现出某种解脱,终于可以不用再拼命逼自己了,并不是她不努力,只是她的上限如此。 至少,千央作为她的学生,以后可以代表电系能力者扬眉吐气,不用再屈居其他系能力者之下,而像她一样的普通电系能力者,也可以从诅咒中解脱出来了,早一些认清自己的上限,就不用把时间花费在无穷的自我怀疑上面。 老天知道,到底有多少个夜晚,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笨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哪处训练出了问题,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否则为何能力迟迟得不到提升……以后她终于可以安心入眠了。 小时候,每个小孩子都认为自己长大后会卓尔不群,会成为超人,会成为伟人,会赚大钱,会成为超级明星。 人生有三次成长,一是发现自己不再是世界中心的时候,二是发现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无能为力的时候,三是接受自己的平凡并去享受平凡的时候。 现在,她终于可以完成第三次成长了,真正地成为一个大人,开始享受人生,让没有尽头的训练见鬼去吧。 更何况,她至少比普通人强一些,不是么? 至于李慕勤……嗯,说不定能力没有上限才是真正的诅咒吧。 她以前咽不下这口气,为了超越李慕勤而放弃了太多东西,她想利用假期去世界各地旅游、品尝各种美食、试穿各种漂亮的衣服,而不是整天待在学院里冥思苦想到头秃。 再说能否超越李慕勤又有什么关系呢?李慕勤并不是学院里的最强者,她以李慕勤为目标只是因为她们俩是同级而且在学生时代李慕勤一直被她压制而已,她跟李慕勤没有个人恩怨,只是因为等级的反超令她心有不甘,这也很正常。 千央和小穗她们忐忑地在一旁注视着王叶菲,只见她的脸色一连数变,忽喜忽忧,阴晴不定,而最后她脸上的一切纠结全都消失了,眉宇之间神光灿然,眼眸中闪耀着平静喜乐,仿佛又年轻了两三岁。 她们惊讶地彼此对视,不明白王叶菲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 王叶菲想通了,解开了困扰自己多年的心结,正如梓萱所言,她已经很努力了,不需要再努力了,其他电系能力者上限如此,再努力也收效甚微。 天亡也,非战之罪。 “恭喜你,千央同学,你的能力很有特点,我会尽快向学院上报,并且组织其他老师对你的能力进行一次集体评定。”她以赞许的语气对千央说道。 王叶菲态度的剧烈转变令千央有些不知所措,嗫嚅着说不出话。 “还有你,梓萱同学,你真不愧拥有天才少女之名,一番话令我茅塞顿开,谢谢。”王叶菲又对梓萱说道。 梓萱微微鞠躬,“王老师,您过奖了,您一时没想明白,只是因为您身在其中浸淫已久,如果您处在我的位置,应当比我看得更清楚。刚才言语有冒犯之处,请您海涵。” 梓萱在查阅王叶菲学生时代与教师时代的资料并着重与李慕勤对比之后,仿佛亲眼看到王叶菲被李慕勤一步步超越而心有不甘的样子,她敏感地想到王叶菲可能心里憋着一口气,因为她也经历过类似的事,她以前每次跳级进入新的班级,班级里原来的尖子生就不得不面对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孩子却在学习上轻松超越自己的事实,有些人能接受,有些人不能,不能接受的那些人,有的加倍努力,有的暗中耍小手段,比如散布风言风语,她见得多了。 毫无疑问,人的智力上限也是有差别的,谁也不敢说自己跟爱因斯坦一样聪明,这种差距不是靠努力就可以弥补的,接受事实有这么难吗? 还好,王叶菲并不是一个刚愎自用小肚鸡肠的人,她只是被执念暂时蒙蔽了心智,绝不能说她不是一个聪明人,否则梓萱这番话就与对牛弹琴无异。 执念一除,心魔顿消。 第305章 量身定制 正如梓萱所言,学术造诣颇深的王叶菲其实在千央表明能力时就应该已经明白了,本并不需要梓萱多解释什么,只是她被胜负心桎梏,一时没有钻出牛角尖,现在她想明白之后,就如同跳出了井底,映入眼帘的是海阔天空。 现在的她,已经放下了胜负心,变成一个纯粹以教书育人为己任的老师——敬业不意味着是工作狂,事实上她已经在暗中盘算要请个长假去旅游了,好好弥补以前的缺憾,不过在假期被批准之前,她还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尽管千央同学你的能力令人耳目一新,不过能力最终还是要落实到手段上,对于你能力的使用方式,你有什么想法没有?”王叶菲正色问道。 无论能力有多强,就算是摸谁谁死的能力,也得能摸到别人才行,这种程度的实用性还不如一把刀或者一把枪,毕竟一把刀或者一把枪握在普通人手里都能用,捅谁谁死,打谁谁死。 王叶菲和其他电系能力者,同样为能力的应用方式而苦恼,她们的电并不比人造电源更好用,用来进攻或者防御,还不如电击枪稳定可控,电击枪在几米之内指哪打哪,比她们的能力方便得多,这令她们在其他能力系的杰出超凡者面前始终抬不起头来。 “暂时……没有。”千央不好意思地摇头。 “这样啊……没关系,如果你有任何新想法,随时可以来找我商量,同为电系能力者,也许我能提出一些有用的参考意见,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王叶菲鼓励道。 “好的……”千央颇有受宠若惊之感。 “王老师,其实关于千央学姐的能力,我倒是有个粗浅的想法,不过这个想法实施起来比较麻烦,主要是需要用到一些外界不太容易找到的器材和工具,确实需要您提供一些帮助。”梓萱插言道。 王叶菲皱眉道:“是危险的器材么?” “那倒不是,起码器材本身并不危险。”梓萱说道。 王叶菲听出这句话是话外有话,器材本身不危险,也就是说……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 她探询地望向千央、小穗和奥罗拉,三者都是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她们不知道梓萱有什么想法,没有事先跟她们商量过。 王叶菲稍加沉吟,说道:“我可以帮你们从实验室借到需要用的器材,如果没有的话,临时让供应商送来也没问题,但是电很危险,使用不当会伤及他人,所以如果你们想用实验器材做什么的话,我必须在现场监督。” 梓萱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没问题,本来也没什么可对老师隐瞒的。” 梓萱对装配没什么信心,因为她想做的东西需要实验室或者机床的加工,使之尺寸适合千央使用。 “梓萱同学,你到底想做什么?可以稍微透露一下么?”王叶菲好奇地问道,其他同学也都专注地听着,尤其是切身相关的千央。 “嘿嘿,当我列出需要用到的器材时,王老师您大概就能猜到一些了。”梓萱神秘地笑了笑,“我敢说,如果我的想法能够实现,一旦打起架来,千央学姐的实力将冠绝全校,甚至不在奥罗拉学姐之下!” 在场者全都惊讶地目瞪口呆,梓萱的口气太大了,但事到如今大家已经不敢不信,但这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奥罗拉冰雹雨的威力大家都亲眼目睹过,简直是毁灭性的,别说超过奥罗拉了,就算与奥罗拉平齐,也足以轰动全校。 “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具体能不能成,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大家不用抱有太高的期望,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梓萱补充道。 “没关系,我们相信你!”小穗说道。 小穗她们其实不太了解梓萱,这两天才频繁接触这个小女孩,但从她的言谈来看,不像是个会说大话的人,或者说,她说过的大话都成真了,如果她没有一定的把握,肯定不会先把话风放出来。 王叶菲半信半疑,不过梓萱的天才少女之名连她这个外系老师都听说了。 千央自己则涨红了脸,跟奥罗拉相提并论之类的,她连想都不敢想,她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经历梅一白事件后,只要其他同学不再歧视她,她就心满意足了,不敢奢求更多。 小穗很替朋友高兴,她也很想让千央被其他同学正眼相待,而最简单最快捷的办法莫过于提升实力,人们总是仰望、崇拜强者,奥罗拉有这么多的粉丝,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很强,如果奥罗拉只是一个普通人,她还是会受欢迎,但不可能到现在的程度。如果千央也变得很强,戴着有色眼镜看她的人,至少不会在当面表现出意见。 梓萱要来王叶菲的联系方式,边想边写,把自己需要用到的器材列成清单发给她。 大家不知道梓萱到底要了什么东西,但王叶菲浏览器材清单时的表情依然费解,因为梓萱要的这些器材并不算很珍贵,也没有多大的危险性,只不过器材的尺寸、重量和强度要求都很严格,所以需要定制,甚至可能需要使用又轻又坚固且耐高温耐腐蚀的钛合金代替其中大部分金属,哪怕每样能减轻十几克也是好的,这显然是为了照顾千央的体型和负重能力。 只有少量金属部件梓萱特别注明需要使用铁钴合金制造,这是便于千央激发能力的要求,因为铁钴合金拥有最强的饱合磁性,意味着合金内部的电子最容易受千央控制。 定制器材并不难,而且清单里的器材类型本身又不是特别罕见的东西,若非重量和尺寸有特殊要求,学校的实验室里就能全部找齐。 有钱能使磨推鬼,王叶菲没有多问,直接把清单发给了后勤,让后勤加急联系供应商,严格按照尺寸和质地定制,然后运到学校。 供应商那边不敢得罪红叶学院这个大客户,立刻把这件事列为最高优先级,组织工人生产,来不及重新开模的东西,就安排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手工制作,务必用最快的时间完成高品质的生产。 第306章 讨债 在千央和小穗她们与王叶菲交流的同时,红叶学院迎来了几位特殊的客人。 首先发现的是光头保安队长,他监督保安们在校外日常巡逻的时候,习惯地掏出烟,这才想起自己的打火机被学生给借走了,而且似乎没有归还的意思,他正想向属下借个火,就看到一辆车停在学校门口的交通管制区。 车牌识别系统里没有注册这辆车的车牌,意味着它不是属于某位学校老师的私人车辆,因此被拦了下来。 车门开启,五位身穿黑袍的女性相继下车,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保安的视线,很多人悄悄将手放到腰后的电击枪握柄上,以防她们是不速之客,来搞恐怖袭击的。 凯瑟琳掀开兜帽,露出自己的脸颊,面对迎面走来的保安队长,用中文说道:“我们来自阿勒山隐修院,带来了院牧长大人的亲笔信,请求面见贵校的学院长呈交。” 说着,她为了避免引起误会,慢慢从修女服里取出一封信递过去。 这年头还写信的人很少了,信封微微泛黄,似乎是用的有年代的旧信封,信封以火漆封印,上面用两行龙飞凤舞的花体英文字写着:“红叶学院学院长亲启”“阿勒山隐修院院牧长敬上”,字迹是手写,而且似乎是用传统的鹅毛笔书写。 保安队长不敢怠慢,马上用对讲机向学校报告。 与此同时,凯瑟琳她们打量着周围,对闻名已久的红叶学院充满了好奇。 这里的规模比隐修院大得多,看上去真的就像是一座学校,她们甚至刚刚听到了上课铃声,但是她们知道,在看似普通的外表下,这里超凡者的数量和质量都不在隐修院之下,而她们即将觐见的学院长本人的实力听说更是深不可测,院牧长写了两封信,除了刚才那封之外,还有另一封写给凯瑟琳她们,叮嘱她们务必要注意礼节。 至于红叶学院会不会同意把迦梨移交她们,她们能起到的作用其实很有限,如果红叶学院连院牧长的面子也不卖,她们只能向隐修院回报并原地待命。 只是不知道她们来的时机是否正确,万一这里的学院长正好外出就麻烦了,一是迦梨的问题不好解决,二是与这种等级的神秘人物失之交臂未免遗憾。 过了一两分钟,对讲机另一边传来回音。 “请进。”保安队长示意手下让开路,比划“请”的手势,“学院长会在礼堂办公室接见你们,进入学院之后有老师领你们过去。” “谢谢。” 凯瑟琳松了一口气,向另外四名修女使了个眼色,五人迈步而行,进入红叶学院。 “欢迎。” 在众多保安的目送下穿过校门,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性迎面走来,热情地说道:“几位是来自隐修院的修女对吧?我叫路惟静,是本校的校医。” “幸会!我是凯瑟琳,这几位是我的姐妹。”凯瑟琳介绍道,当然修女口中的姐妹并不是血缘意义上的姐妹。 几人分别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路惟静随手指了指旁边的校医院,“正好我离得近,就在医院里办公,听到消息就过来接你们一趟,领你们去见学院长。” “如此,麻烦了。”凯瑟琳点头致意。 “不用客气,顺路的事,这边请。”路惟静招呼道。 路惟静在前面领路,借向她们介绍学校内设施的机会,逐个打量她们。 她们的兜帽已经摘掉了,露出本来的容貌,胸前的十字架随着她们的步伐微微摇摆。 看得出来,她们都有很良好的修养,甚至有些过于良好了,良好到有些压抑个性的程度。 作为对比,红叶学院的学生们也很有修养,但依然可以看出大家各自的性格,无论是活泼还是调皮,甚至像米奥那种无厘头的性格,只要不太出格,都会被容忍。 而这几位修女……相同的衣着,相同的步伐,相同的拘谨,除了相貌之外简直就如出一辙,如果说她们像什么,大概就像是侍奉神的仆人,不需要拥有姓名。 除了走在最前面的凯瑟琳之外。 凯瑟琳金发碧眼,英气勃勃,身材高而挺拔,肤色白皙,她也像另外几个修女那样恭谨有礼,但眉宇之间有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气势。 另外,作为女生而言,凯瑟琳的双肩有些宽,路惟静一眼就能看出她恐怕是擅长近战的类型,因为李慕勤和姜婵姬全都是肩膀宽宽的,凯瑟琳的肩宽介于两者之间,看着很有安全感。虽然身体被修女服包裹得严严实实,路惟静见过太多女生,还是能猜出凯瑟琳的身材也介于李慕勤与姜婵姬之间,不像李慕勤那么壮,也不像姜婵姬那么瘦。 “几位是从阿勒山远道而来的么?一路上辛苦了,旅途很疲劳吧?”路惟静寒暄道。 “还好,事实上我们是从加尔各答出发的,因为没有直达航班,中间转机耗时比较久,抵达本市之后,为了以良好的精神状态觐见学院长,我们先下榻酒店休息了一天。”凯瑟琳说道。 路惟静稍感意外,她们竟然是从加尔各答来的? 她不知道她们来的目的是什么,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大老远来到东方,必有所求,但她不方便打听,万一是只能向学院长透露的机密事项,对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令双方都尴尬。 没想到,凯瑟琳却主动开口说道:“路医生,听说迦梨被贵校擒获了,是这样么?” 她想借机向红叶学院的老师探探口风,如果能了解红叶学院的态度就更好了,这样在面对学院长的时候就能占据一定的主动。 路惟静一怔,马上将迦梨与凯瑟琳口中的加尔各答联系起来,想到那场骇人听闻的屠杀,又想屠杀是发生在垂死之家,而垂死之家又是特蕾莎修女毕生心血修建,终于把几块拼图联系到了一起。 原来那场垂死之家大屠杀是迦梨所为么?这倒好,冤有头债有主,有人来向迦梨讨还血债来了。 第307章 试探 路惟静早就猜到,迦梨犯的血案不止一场,就算红叶学院慈悲为怀,其他血案的直接或者间接受害者也不会放过迦梨。 “是的,没错,目前迦梨就被关押在校医院里,事实上我刚从她那边过来。”路惟静坦诚道。 凯瑟琳重新审视路惟静,她起初以为这位姓路的老师只是一位普通的校医,但既然迦梨被关押在校医院里,那说不定就是路惟静在负责看守,若是如此,路惟静肯定也不是普通人。 “贵校是否已经决定了对迦梨的处置方式?据我所知,迦梨血案累累,罪大恶极,绝不能放虎归山!”凯瑟琳试探着问道。 路惟静摇头,“暂时还没有吧,目前还处于审讯和寻找证据的阶段。” “哦……”凯瑟琳不禁心里一松,与其他四位修女交换眼神,又进一步试探道:“路医生是否知道,迦梨就是加尔各答大屠杀的凶手?” “是吗?你们确定么?我倒是听说过发生在加尔各答的惨案,没想到居然是迦梨做的?”路惟静反问。 “是的,我们充足的证据,包括在南亚得到她的出入境记录,以及血案当天有人指证她在垂死之家附近出没,她独特的杀人手法别人很难模仿,另外,最确凿的证据是,死者里有人在临死前用手机拍到了她的影像,虽然由于光线的原因有些模糊,但综合起来绝对不可能是别人。”凯瑟琳说道。 “这样啊……” 路惟静并不怀疑凯瑟琳在说谎,说谎是神职人员的大忌,作为修女,凯瑟琳她们的可信度比普通人要高得多。 “因此,我们这次一是慕名而来,亲眼看看闻名遐迩的红叶学院,以及向学院长转达院牧长大人的问候,二是请求红叶学院将迦梨移交给我们处理。”凯瑟琳说明来意,观察路惟静的反应。 “哦,这件事不归我决定,以学院长的意见为准,不过以我个人而言……” 路惟静正想表示送走一块烫手的山芋何乐而不为的意思,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抱歉,接个电话。”她说。 “请便。” 凯瑟琳她们驻足,路惟静独自走到一边接电话。 打电话的是值班护士,说有一个学生突发昏厥,已经送到校医院了,请她回去处理一下,其他医生今天没有值班。 “抱歉,有学生生病了,我得回校医院。”路惟静挂断电话,对凯瑟琳她们说道,“我找别人带你们过去。” 凯瑟琳她们微笑不语,这种情况说什么都不太合适,总不能说你去忙吧,我们自己去找学院长。 路惟静急于返回校医院,毕竟突发昏厥有很多种可能,有些甚至可能危及生命,但凯瑟琳她们又不能放着不管,她左顾右盼,想找个人替自己领她们过去。 “姜婵姬!过来!快点儿!别磨磨蹭蹭的!” 她一眼看到江禅机晃晃悠悠像是没吃饱的样子走过来,身后还跟着33号,于是出言叫住他。 江禅机无奈小跑几步,走过来说道:“路老师,有事么?” 他瞟了一眼路老师身后那几个修女,不过他不太确定她们到底是不是修女,只是从她们胸前的十字架来判断,因为她们的修女服样式有些怪。 “这几位是来自阿勒山隐修院的修女,她们有事要见学院长,我正好临时有急事,你带她们去礼堂的学院长办公室。”路惟静吩咐道,又对凯瑟琳她们说道:“这是我朋友的学生,你们自己认识一下吧。” “呃……见学院长?”江禅机自己只在开学典礼上远远见过学院长一面,只记得学院长戴着眼镜,具体样貌记不清了,反正是一副知性儒雅的气质。 “嗯,我先走了。”路惟静说完就匆匆转身,快步返回校医院。 江禅机挠头,又把麻烦事推给他了啊。 33号一听阿勒山隐修院这几个字,顿时一惊,眼神落在凯瑟琳她们身上不住地打量。 阿勒山隐修院也是一处充满神秘气息的所在,与忍者学院差不多的是,几乎没有外人进入过隐修院,虽然超凡忍者不止一次试图潜入隐修院所在的阿勒山,但没有一次成功,因为阿勒山山势陡峭险峻,很多险要之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且修女之中似乎有人具有特殊的能力,每次忍者靠近到一定距离就会被发现。 修女们本身也很神秘,总是一身黑色修女服出行,从头到脚包裹在修女服里,行动有时低调有时张扬,总是惊鸿一现之后就回归阿勒山,谁也不知道何时再会出现。 这么神秘的修女们竟然来到了红叶学院,而且一来就是五个,难道是某种……结盟的仪式? 33号心里胡乱猜测,同时又庆幸自己在场,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你们好,这边请。”江禅机说完之后又补了一句,“抱歉,你们听得懂中文么?” “可以,我们听得懂,我的姐妹们讲中文可能不太流利,但听懂是没问题的。”凯瑟琳代表大家说道。 “哦,那就好。” 江禅机本来是打算去马场喂马的,突然被横插这一杠,只能先把她们带去礼堂。 五位修女徜徉在校园里,在周围的学生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路过的学生纷纷投以好奇的视线,还有人猜测这是不是几位学姐在cosplay。 不过,这五位修女的脸孔对大家而言很陌生,尤其是金发碧眼的凯瑟琳,这种美人如果是本校的学生,大家没有理由不注意到。 尤其是凯瑟琳的身上,被某种……禁欲系的气质环绕,眼神中有与她年龄不相符的威严,就像是站在云端俯瞰大地的神。 五位修女的视线渐渐被四座造型各异的学系建筑吸引。 “请问,这些建筑是干什么用的?”凯瑟琳问道。 “算是学生上课的教学楼吧。”江禅机介绍道,“不同能力的超凡者学生分别在不同的学系里接受老师的指导,像刚才那位路老师,她就以前从自然学系毕业的学生,毕业后留校任教。”他指向自然学系的那棵巨树。 “哦……”凯瑟琳看了看他穿的裤子,整个校园里似乎只看到他穿着裤子,于是问道:“那么同学你呢?你也是超凡者么?” “算……算是吧,不过我很弱的。”他说道,没有反问她们是不是超凡者,因为鱿鱼须已经通过悸动告诉他了,她们不仅是超凡者,而且还挺强的,尤其是凯瑟琳。 凯瑟琳微微一笑,吟诵道:“他对我说:‘我的恩典够你用的,因为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软弱上显得完全。’所以,我更喜欢夸自己的软弱,好叫基督的能力覆庇我。” 江禅机:“???你是在跟我说话?” 他完全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整句话听起来就很别扭,听完之后根本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新约·哥林多后书》12:9。”她说。 他听得更懵逼,这个解释相当于没解释。 凯瑟琳只好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承认自己的软弱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因为主会对弱小者施以更多庇护。” “哦……好吧,我读书少,见笑了。”江禅机耸了耸肩,只能说不愧是修女啊,简直是出口成章,如果在西方信徒多的地方,应该很有逼格,就像那些随口引用莎士比亚名句的人,往往引来一片掌声,可惜遇上他只是对牛弹琴。 “没关系,只有万能的主是全知全能的,不过我觉得只有见识过真正的强大,才会察觉到自己的弱小,不是么?”凯瑟琳说道。 “有道理。”江禅机随口敷衍。 “对了,贵校羁押了一位叫迦梨的超凡者,你听说过么?”凯瑟琳再次试探,她想知道红叶学院里的学生对处置迦梨的态度。 “知道啊。”江禅机心说我亲眼看着迦梨被像狗一样拖回来,能不知道么? “那你觉得迦梨强么?”凯瑟琳又问。 “很强吧。”他实话实说。 凯瑟琳露出冷笑,“恶魔总是自以为强大,妄图挑战主的权威,但是在天堂的烈焰面前,终究会化为灰烬。” 江禅机不明所以,只得礼貌性的笑笑不说话。 倒是33号插言问道:“你们对迦梨有兴趣?” 由于江禅机没接话,凯瑟琳正在琢磨怎么继续问下去,33号的接话帮了她。 她打量一眼33号,对33号没有太大兴趣,因为33号像个跟班一样始终跟在江禅机侧后方,正如其他四位修女跟在她的身后一样。 “对,迦梨犯下累累血案,戕害了无辜的信徒,我们此次前来,就是请求红叶学院将迦梨移交我们处置。”凯瑟琳直言,并观察他们的反应。 江禅机愣了一下,不过他觉得移交给这些修女处置也无所谓,就这么囚禁在校医院里挺别扭的。 33号却突然提高了音量,“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她?” 凯瑟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33号,如果33号只是红叶学院里一位与迦梨没什么瓜葛的普通学生,不论是不是超凡者,都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反应才对。 “把她带回隐修院,然后对她实施神圣而正义的审判。”凯瑟琳答道。 33号坚决摇头,“不行,她还欠着我半条命,不能就这么交给你们!” 凯瑟琳意外地哦了一声,“她欠你半条命?这是怎么回事?” 33号不想正面回答,“她以前打伤过我,差点把命丢了,所以我要讨回来,就是这样。” “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去讨?她不就被囚禁在校医院里么?”凯瑟琳回身指着校医院的方向,“还是说你不屑于痛打落水狗,一定要堂堂正正地讨回来?” “二位!如何处置迦梨,是要看学院长的决断吧?你们在这里吵翻天也没用啊。” 江禅机看她们的语气不对,有话不投机的倾向,而且万一33号被激怒了真要跟迦梨正面对决讨回公道,那就麻烦了,于是赶紧出言打断。 33号哼了一声,撇开视线。 凯瑟琳反而微笑道:“吵架?我们没有吵架啊,只是正常的聊天而已。” 要说吵架确实是没吵架,但继续下去恐怕就会演变为吵架。 这家伙……看样子像是个英气十足的少女,难道内心里是个抖S? “其实,来红叶学院之前,我以为这里全都是楚楚可怜的千金小姐,一阵风就能吹倒,不过很意外嘛,竟然还有睚眦必报的类型。”凯瑟琳像是自语,又像是对江禅机说。 “如果你找迦梨报复的原因是替天行道、主持正义,说不定我会支持你,但很可惜你只是为了私人恩怨,这就恕我不能赞同了。”凯瑟琳直视着前方,但语气显然是在对33号说的。 “要你管?”33号也同样直视前方。 原来女生吵架都是这样? 江禅机头疼不已,不过算了,只要她们没有撕破脸直接吵起来,就任由她们这样隔空对骂吧,她们两个严格来说都是客人,不能厚此薄彼。 学校的占地面积太大,足足走了将近二十分钟,他们终于走到礼堂前面。 “这就是礼堂,不过我只来过一次,不知道学院长在哪里办公……等我找个老师问问。”江禅机站在礼堂门口等了一会儿,正好有位老师往外走,他上前打听了一下,得知学院长正在三楼的办公室。 江禅机领着她们上到三楼,看到挂着“学院长办公室”的牌子,对凯瑟琳她们悄声说道:“学院长应该就在里面办公,请进吧。” “多谢。”凯瑟琳道谢,还特意瞟了一眼33号。 办公室的门虚掩,留着一道拳头宽的缝隙。 江禅机向33号招手,示意咱们先走。 凯瑟琳敲了敲虚掩的门。 “请进。”一个平和的声音从室内传来。 凯瑟琳推开门,与其他四位修女鱼贯而入。 江禅机和33号转身想走,室内的人似乎看到了他们两个,又说道:“你们两个,也一起进来吧,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就在这句话响起的瞬间,鱿鱼须重重悸动了一下,力度之强简直无以复加。 江禅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周围,似乎没有其他两个人了。 没办法,他又对33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自己一起进去。 第308章 学院长 面对学院长办公室的门,江禅机心中忐忑,这扇门的后面就是红叶学院的最强者,只在开学典礼远远一瞥的学院长,简直就像是门板后面藏着一头远古的洪荒巨兽。 别说是见学院长了,就算是见普通学校的校长,学生肯定也会很紧张。 33号不紧张,而是激动万分,像这样近距离接触红叶学院学院长的机会对外人来说简直是千载难逢,说真的,她刚才都在考虑要不要假装走错了硬闯进去,哪怕只进去看一眼就道歉出来,也是值得的。 他们走进室内,把门关好,看到五位修女已经在前面站成一排,凯瑟琳居中。 修女们的前方是一张宽大的檀木办公桌,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人,但是身影被凯瑟琳挡住了,看不到。 “你们两个在后面坐一会儿,我先跟这几位远道而来的贵宾说几句话。”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学院长说道。 江禅机看到门口有一排待客的沙发,和33号规规矩矩地坐下,一句话都不敢说。 五位修女鞠躬行礼,凯瑟琳代表她们朗声说道:“尊敬的学院长女士,我们是来自阿勒山隐修院的修女,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空见我们,请容许我谨在此转达院牧长大人的致意。” “谢谢你们,谢谢院牧长,等你们回去后,也一定要代我向你们的院牧长问好。”学院长温声说道。 “好的,我们一定会替您传达到。”凯瑟琳恭敬地再次鞠躬。 “那么,你们千里迢迢不辞辛苦赶来东方,除了带来院牧长的问候之外,应该还有其他事情吧?”寒暄之后,学院长开门见山。 “是的,我们带来了院牧长大人的亲笔信,信中有详细说明,请您过目。”凯瑟琳迈前几步,双手递上信封,然后退回原位,垂手肃立。 江禅机听到裁纸刀裁开信封的声音,又听到信函被抽出、被展开阅读,信函翻页的声音,指尖摩挲的声音,听得心里痒痒的,恨不得伸长脖子从凯瑟琳的侧面看看正在读信的学院长。 33号何尝不是如此,江禅机在红叶学院里的日子还长,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离开,离开之前大概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如此接近学院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了偶尔响起的哗啦翻页声之外,室内静得出奇,几乎呼吸可闻。 江禅机偷眼打量着室内,办公室很宽敞,但不像他想象的那么豪华,古风淡雅为主要装修风格,足见主人的格调。 不知道过了多久,虽然可能只有几分钟,但在如此大气都不敢出的氛围下,仿佛过了好几个小时。 “感谢院牧长亲自来信说明,见字如见人,光是这一手令人赏心悦目的字体,就如同看到了院牧长的本人。”学院长放下信件,折叠后重新装回信封里,“我已经明白了,贵院想请我校将迦梨移交给你们,是这样吧?” “是的。”凯瑟琳说道。 学院长稍加沉吟,室内再次陷入安静。 “前一段时间我经常外出,不在校内,迦梨的事我也是这两天才听老师们说的,我也得知迦梨正被羁押在校医院内,治疗伤势的同时也在接受问询。”学院长说道,“院牧长在信里列举了迦梨所犯的累累罪行,尤其是人神共愤的加尔各答大屠杀,于情于理,迦梨都必须得到惩罚。” 大家静静地听着她的陈述。 “这件事,我要跟老师们商量一下,因为红叶学院并不是我独断专行的地方,不过就原则上来说,我个人对这件事没什么意见,正如院牧长在信中所言,由贵院来处置迦梨可能确实是更合适的选择……” 听到这里,凯瑟琳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嘴角落出笑容——虽然学院长说要参考老师们的意见,但就算如此,学院长本人的意见也极有权威性,老师们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反驳学院长的意见,所以这件事基本上就尘埃落定了,她和姐妹们也不辱使命。 然而就在这时,33号霍然站起。 “对不起,我有话要说!” 江禅机好悬昏过去! 这两人是要当着学院长的面吵架吗? 她们倒是天不怕地不怕,反正她们又不是本校的学生,但他是啊,万一学院长生气迁怒于他,让老师给他小鞋穿,那他岂不是池鱼之殃? 33号话出口的同时,凯瑟琳和四位修女也闻言半转身看着她,她们之间闪开一道空隙,江禅机和33号终于看到了学院长本人。 学院长穿着一身灰色的职业套装,白色V领衬衣,戴着一副银色细框眼镜,头发清爽而略显蓬松地盘在脑后,年龄看上去也就是大学毕业不久的样子,像是一位刚踏入职场的青春丽人。 她双手拄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托着下巴,正饶有兴致地盯着33号,看样子倒是没有因为33号没礼貌地打断自己的话而生气,当然也可能是假装没生气。 凯瑟琳和四位修女皱眉交换视线,33号一开口,她们就知道事情要复杂了,而且红叶学院的学生这么没礼貌么?竟然随便打断最高领导的发言? “33号,你想说什么?”学院长问道。 这次轮到33号和江禅机大吃一惊了。 “你……你认识我?”33号震惊得脸色都变了。 “我没见过你,但我刚才说了,我回到学院后跟老师们交流过了,也知道了你的事。”学院长的视线又在江禅机身上瞟了一眼,“知道你总是跟她在一起,而她的标志又很明显,本校里面找不到第三个整天穿长裤的人,所以自然就猜出你是33号。” 33号刚才还在纠结要如何自我介绍,以及要不要当着凯瑟琳她们的面说出自己的身份,既然学院长已经知道她,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凯瑟琳她们的眉头越皱越深,从33号和学院长说话的语气和内容来判断,她们猜出33号并不是红叶学院的学生,那她为何穿着红叶学院的校服并且在校园随意来去呢? 第309章 交涉 33号面对学院长毫不羞怯,她干脆把自己当成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就算触怒学院长,大不了再把她杀一次而已。 “学院长女士,那我就省去客套了。简单来说,迦梨砍伤过我,我要亲手报复回去——既然您知道我的身份,那您应该可以理解我在说什么。”33号把心一横,侃侃而谈。 学院长点头,“嗯,是你们的……传统吧?我听说过。” “学院长女士……”凯瑟琳担心煮熟的鸭子要走了,赶紧也要插言。 不过,这次学院长抬起一只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凯瑟琳惧于学院长的威严,只得闭嘴不言。 学院长继续对33号说道:“我尊重你们的传统,不过迦梨是被本校缉拿的,处置权理应由本校掌握。如果你想得到迦梨也不是不行,但是得走一个正式的手续流程,请你们宗主写一封正式的信函过来,因为迦梨虽为阶下囚,却不是供人随意交易的商品,可以由我们组织移交给你们组织,而不能由我们组织移交给你个人,希望你能理解。” 33号嘴唇动了动,她想争取,但确实没什么合适的理由,学院长心平气和有理有据,而且隐含对囚犯人格的尊重,令人无法反驳,因此她最后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她是万万不敢因为这种小事而烦劳宗主的,宗主目前有更重要的事在处理,她不敢耽误,如果不能亲手报复迦梨,只能怨她自己无能。 凯瑟琳向33号露出无声的胜利微笑。 江禅机听得暗暗佩服,学院长不愧是学院长,几句话就提前中止了一场可能到来的争吵,当然这也跟学院长的地位脱不开关系,如果换成他来说,说不定两个女生根本不鸟他…… 33号想了想,平缓了一下语气问道:“那……如果贵校将迦梨移交给……她们,之后,是不是就意味着迦梨已经和贵校没关系了?” 学院长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是的,只要完成了移交手续,一离开校门,迦梨跟本校就无关了,无论迦梨是死是活,还是被永久囚禁,或者一出校门就被暗杀,本校都不会再干涉。” 显然,33号觉得红叶学院的做法无可指摘,而且在人家的地盘也不能闹事,不如干脆等移交手续完成后再想办法完成报复,反正从这里到阿勒山有很远的距离,对于忍者而言,路上有的是机会,就算坐飞机也一样,飞机不可能从学院直接飞到阿勒山的山顶。 “我明白了。”33号瞟了一眼凯瑟琳,回到座位重新坐下。 这下轮到凯瑟琳膈应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谁知道33号会选择什么时机报复迦梨?如果迦梨在她们手上被别人打了个半死,整个隐修院都会跟着丢脸。 江禅机感觉两个女生的视线如刀剑相向,而他夹在中间像是被割得遍体鳞伤。 “你叫姜婵姬,对吧?”学院长突然把话题转向他。 “呃,是的,学院长您好。”他赶紧站起来。 学院长打量着他,“我听李慕勤老师提到过你,嗯……你的个子比我想象的还要高一点儿。” 其实江禅机隐约感觉自己好像长个子了,可能又长了一两厘米的样子,毕竟红叶学院的伙食太有营养了,青少年时期的营养加锻炼是长个子的不二选择,只长了个子没怎么长肉。 不同于进入高中后身高就基本定型的女生,男生甚至上了大学之后还可能长高,这也算是两性之间的区别了。 江禅机平时都小心隐藏着,比如刻意两脚分开站、或者不站得太直,以隐藏自己长个子的事实,不过刚才他既紧张又惊讶,站起来的时候瞬间就站得笔直。 学院长一连打量他几十秒,看得他心里发毛,然后才说道:“加油吧,李慕勤老师对你有很高的预期,不要辜负她的期望。” “好……好的。”江禅机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她看出什么了,像这种鼓励的话很常见,只要答应就好了。 “还有,我也对飞马挺感兴趣的,什么时候骑着飞马飞一圈让我看看啊?”学院长像是焕发少女心似的说道。 “随时可以,学院长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随时奉陪。”他说。 飞马? 凯瑟琳她们心中一动,她们到达本市之后,就注意到很多海报与广告都跟飞马有关,再稍微一打听,就得知红叶学院得到了一匹举世无双的飞马,听说只有一个学生能骑,白天的时候偶尔可以看到天马行空的一幕,甚至有人将之赋予如同向流星许愿般的幸运意义,说只要看到飞马从头顶飞过,闭上眼睛许一个愿望,愿意就能实现……再加上商家的造势,利用飞马来吸引外地的客流量,总之就是越传越邪乎。 “迦梨的事,我要先跟老师们商量一下,你们可能还要在本市多逗留两三日,而且我听说迦梨挺难对付的,在路上如何防止她逃跑,你们也要做好预案。”学院长收敛笑容,又转头对凯瑟琳说道。 “是,学院长您多费心了,我们这几天就住在市内酒店,如果您有需要,我们随时可以过来。”凯瑟琳点头。 学院长以长辈的关怀语气问道:“你们在酒店住得是否舒适?如果有任何不便之处,不要客气,尽管提出来,我们一定尽量解决。” “多谢学院长女士挂怀,我们一切都好。” “那就好,难得来一趟东方,你们这几天也可以在本市逛逛,感受一下东方的风土人情。”学院长看了看时间,“一会儿我还有一场会议要开,今天就先谈到这里吧,我会抽空给院牧长写一封回信,临行前请你们带回去。” “一定会替您带到。”凯瑟琳和其他修女行礼,“我们先告退了。” “嗯,姜婵姬,替我送送她们。”学院长示意道。 “是,这边请。” 江禅机领着她们原路离开礼堂,33号也跟着,凯瑟琳和33号一路上像是较劲似的沉默着。 第310章 终极武器 第三天,正好是个周末。 “来来来,大家不要客气,请进来吧!” 千央站在庭院门口的斜坡上,向大家热情地招呼道。 江禅机、梓萱、陈依依、小穗、奥罗拉、米奥和33号相继下车。 千央身后是一座占地广大的庭院,不同于梅一白那座欧式庭院,千央家的这座庭院是中式的,高高的院墙和气派的门楼无一不在宣示主人的豪奢,门楼的琉璃瓦反射着阳光,大门上的铜钉微微黯淡,充满了年代感。 “哇!好厉害!”梓萱咂舌道。 “一般般啦~没什么大不了的~”米奥大喇喇地说道,马上被江禅机揪住后衣领。 “喵学姐,就算是一般般,这也不是你想往人家墙头上蹿的理由啊!”江禅机太熟悉她的动作了,正如路惟静指出的那样,米奥兽化得太成功,连脑子都部分兽化了。 “什……什么?我才没有想往墙头上蹿!我只是觉得躺在琉璃瓦上晒太阳会很舒服……”米奥申辩道,“没见过海滩上晒太阳的美女吗?” “大家快进来吧,别在外面站着讲话了,会晒黑的。”千央招呼大家往里走。 今天,千央把大家招待到自己家里玩,顺便也向爷爷介绍她的新朋友,爷爷看到她交到这么多朋友,肯定会很高兴。 江禅机乐于奉陪,因为预料会有丰盛的美餐等着他们。 一行人鱼贯从敞开的大门里进入庭院。 院子里满目翠绿,竹影婆娑,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外界的喧嚣被隔绝开来,进入庭院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庭院里非常幽静,空气清新怡人,泛着湿润泥土的清香,一条鹅卵石小路从门口向庭院深处延伸。 千央领着大家沿着小路行进,走了一段路之后,竹林左右一分,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小型的人工湖出现在前方。 五颜六色的锦鲤在湖里成群结队地游动,看到有人来了,纷纷浮出水面吐泡泡,向人讨食物。 江禅机又揪住米奥的后衣领,以免她把人家的鱼捞出来。 湖岸边是一条延伸入湖中心的长廊,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在长廊尽头的凉亭里翘首以盼。 “那就是我爷爷!”千央远远指了指老人的方向,扬声喊道:“爷爷!我朋友们都来啦!” 大家跟着千央来到老人面前,江禅机觉得这老人的相貌似乎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倒是梓萱吸了口凉气,小声说道:“居然是他……” “谁?你认识?”江禅机弯腰低声问道。 “放在几十年前应该算是家喻户晓的商界明星了,前几年还偶尔在电视上看到他,没想到竟然是千央的爷爷,不过老得有些快啊……”梓萱小声说。 “这你都知道?几十年前你还没出生吧?”他纳闷道。 梓萱翻了个白眼,“选修民商法的话,老师会讲以前的经典商战案例,其中就有他。” “哦……” 老人确实是面带病容,不过精神状态还不错,像是大病初愈的恢复期,乐呵呵地听着千央逐个向他介绍大家。 介绍到梓萱的时候,千央特意着重强调梓萱很聪明,老人一向很喜欢聪明的孩子,对梓萱问长问短,得知梓萱小小年纪竟然是高一学生里的佼佼者,更是惊叹不已。 “对了,爷爷,就是梓萱妹妹指出,我的真正能力不是磁,而是电,你以后就别总是让我给客人展示能力了,简直丢死人了!”千央拉着爷爷的手撒娇道。 “有什么丢人的?磁也好,电也好,你都是爷爷最喜欢的宝贝孙女!” 大家看得出来,祖孙二人的感情确实很好,老人的宠爱之情溢于言表,他其实不在乎千央的能力是什么,只要是千央的,他全都喜欢。 这时,梓萱的手机突然响了。 “抱歉,我接下电话。” 梓萱跑到一边接电话,原来是王叶菲老师通知她,她定制的那些器材已经全部完工了,而且已经运到了学校,问她什么时候把它们装配起来再次实验。 梓萱把电话内容告诉千央,询问千央的意见,毕竟实验离开千央就没意义了。 千央想了想,问能不能就在这里做,正好让爷爷也看看。 梓萱觉得无所谓,于是请王叶菲老师麻烦一下,把器材送来这里。 过了一小时左右,女生们正在湖边快乐地喂食锦鲤,王叶菲赶到了,江禅机出门帮她把一个大箱子拎了进来。 “对不起,王老师,因为我的任性让您受累了。”千央道歉。 “没关系,是我想旁观你们的实验,再说现在是周末,本来就不是上课时间。”王叶菲大度地摆手。 千央又把王叶菲介绍给爷爷,两人寒暄的同时,梓萱在凉亭里打开箱子,把里面的器材全都拿出来,逐一摆放整齐,检查尺寸和重量是否如预期。 江禅机好奇地蹲在一边,这些琳琅满目的器材看起来很高级的样子,他猜不到是干什么用的。 “来,千央,试试这个沉不沉。”梓萱招呼道。 千央小跑过来,其他女生也结束玩耍,纷纷过来围观。 梓萱指着的,是一个长筒状的金属管,长度大约八十多厘米,直径十厘米左右,银灰色的钛合金制成,两端还各有一个扣环,一条背带连结两个扣环。 “这是……背的?”千央问。 “对,背上试试重量。”梓萱说。 千央将金属管背在身后,稍微调整一下背带的长度,看着就像是学美术的学生经常背在身后的用来装画纸的画筒。 “有点儿沉,不过还好。”千央说。 “那就行,不过把这些零件装进去之后就不一定了。”梓萱说。 老人注视着地上的器材和零件,逐渐面露惊讶,“这……这镀金凹面全反射镜、内外电极、储气管、回气管、折叠镜、冷却水循环系统……难道你要制作二氧化碳激光炮?” 千央的爷爷竟然一口道破梓萱的意图,令梓萱非常惊讶,更惊讶的是在场的其他人,所有人都没想到梓萱一出手竟然是如此石破天惊的武器! “您是怎么认出来的?”梓萱好奇地问道,同时也不啻于承认了她要制作的确实是二氧化碳激光炮。 老人遍布皱纹的脸上,皮肤由于失去年轻时的大半水分和胶原蛋白,变成干枯而失去弹性。他经历了长达数年的肾衰竭折磨,虽然被梅一白续了一命,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体内的生命力也仿佛被抽掉丝丝缕缕,不复昔日之勇,而这样的他,此时脸上突然焕发出异样的神采,自豪地说道:“因为我曾经见过类似的东西,虽然形状有所区别,大小更是迥异,但看到了就不会忘,想在生意场上成功,不是靠吃吃喝喝就行的……” 梓萱略加回忆,想到他的履历里,他执掌的商业集团下属的几十家公司里,有一家公司与军队有密切的生意合作,想来军队曾经试制过类似的东西,但没听说有下文,大概是遇到了技术方面的难题而中止了。 “啥?梓萱你真要用这些器材制作激光炮?”江禅机难以置信地问道,再怎么说也过于科幻了吧。 “二氧化碳激光炮的原理很简单,本体也很简单,稍微有动手能力的人都能自行网购材料DIY,复杂的是电源,供电能力限制了激光炮的应用,武器级的二氧化碳激光炮有90%以上的重量和体积是浪费在电池、供电系统和变压器上面。”梓萱说着,转头望向千央,“但千央学姐就是一个天然的移动电源,能输出极高的电压,这就解决了激光炮在实战中使用的最大问题。” “而小穗学姐和奥罗拉学姐,则可以在千央学姐发射完激光之后,通过加速水循环和强力制冷,帮忙激光炮快速冷却,以缩短下一束激光的间隔时间。” “如果小穗学姐和奥罗拉学姐要忙着应付其他敌人,不能在千央学姐身边帮忙,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只不过需要过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之后才能发射第二束激光,否则激光炮会因为过热而导致内部光路变形。在必要的情况下,还可以请奥罗拉学姐凝固二氧化碳给激光炮补充……算是弹药吗?” 包括王叶菲老师在内,大家听梓萱侃侃而谈,全都听傻了。 这几乎是终极的点杀伤类型远程武器了,江禅机的尖啸骨弓和拉斐的牛角弓在二氧化碳激光炮面前全都是强撸灰飞烟灭的节奏啊! 当然,正如同没有完美无缺的能力一样,二氧化碳激光炮也不是完美的,它需要强大的电源,需要强力的冷却装置,这些额外的装置限制了激光炮的使用,但千央、小穗和奥罗拉三者的能力加在一起,却能极大简化激光炮的构造,省掉电源、电池和变压器,精简冷却系统,几乎只保留激光炮的本体,再加上不计成本使用新材料,这令激光炮的体积和重量得以极大缩减,否则根本不具备实用价值。 其实本来连冷却水循环系统都可以省略,但考虑到千央可能落单,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跟奥罗拉和小穗在一起,所以还是最低限度保留了。 由于时间仓促,激光炮的其他零件可以临时定制,但核心部件的二氧化碳激光管却只能用现成的工业级金属激光管,定制来不及,反正目前的这台激光炮只是原型机,以后可以慢慢完善。 梓萱见大家不说话了,于是旁若无人地开始组装,将一个个器材零件按部就班地在钛合金圆筒里组装好,然后又检查了一遍,给圆筒外壳上一处预留的位置安装了一支小小的激光发射器,就跟几块钱的激光笔差不多,这是用来瞄准的。 梓萱打开激光瞄准器,一个小小的红色圆点出现在瞄准器对着的地面上。 “好了,应该差不多了,千央你来试试?”梓萱介绍道,“使用方法很简单,无论你是抱着激光炮,还是扛在肩上,或者把它架在哪里,都可以,只要记住,红点落在哪里,哪里就是激光发射的目标,不要轻易对人使用哦。” 圆筒的侧面还有一个握柄以方便握持,这个握柄的外壳是铁钴合金,一直连接着激光炮内部的电极。握柄可折叠,不用时可以放倒,以免碍事。 没有扳机之类的东西,因为只要千央一发动能力,铁钴金合产生的电能就会直通激光炮内部,而普通人把这东西拿在手里无异于废铁。 千央不是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的男孩子,对武器没什么兴趣,而且还有几分畏惧,骤然间让她操作这个从没见过也从没有人使过的激光炮,她心里发怵,迟迟不敢上前。 “我来试试可以吗?” 王叶菲老师站出来。 电系超凡者的能力使用方式一直困扰她们的最大难题,她们想过很多种办法,大部分都想得比较简单,比如增强电弧的命中率之类的,但还真没人想到过利用自身的电能操纵激光武器。 如果她也能使用这台激光炮,即使只能十几分钟发射一次,也是天大的利好。 “可以。”梓萱点头。 王叶菲端起激光炮,试了几种握持的方式,由于女生的力量小,无论是抱在手里还是夹在腋下都很不舒服,最终她还是选择扛在肩上。 大家赶紧闪到她的侧面,生怕不熟悉操作的她一个不小心触发了激光,给自己身上来个孔洞。 “拿什么当靶子试试呢?”她自己也很小心,始终避免令激光炮的正面对准人。 激光炮的正面是保护玻璃,玻璃有两层,一是内层,一是外层,外层是全封闭的高强度高透光度的特种玻璃,防止进水进灰,内层玻璃中央位置留了一个圆孔,激光就是从圆孔里射出来。 “那棵树,或者那块石头如何?”老人遥指人工湖面对的一座假山,假山旁边是垂柳和大块的青石。 “如果损坏了贵宅的东西,本校会照价赔偿的。”王叶菲将激光炮对准柳树,瞄准器射出的红点激光已经落在了树干上。 第311章 百万伏特 人工湖的两岸间隔有几十米,隔着这么远,激光瞄准器的红点不太明显,好在那边没人,即使射歪了也没事。 梓萱说“以后可以把瞄准器换成更高级的摄像装置,将拍摄到的画面传送到特制的眼镜里,戴上眼镜就可以看到自己瞄准的位置,否则离得太远就看不到红点了。” 江禅机无端想到了赛亚人的单目战斗力探测器,如果做成那样的眼镜肯定很帅气。 王叶菲大致瞄准了一棵柳树,手握住握柄,发动了能力。 一股电流从握柄的铁钴合金传入激光炮内部的阳极。 阳极端的高压与阴极之间瞬间产生了放电。 放电管里混合着氮气、氦气和二氧化碳气体,氮气分子受到电子的撞击而被激发,再与二氧化碳分子发生碰撞,将能量传递给二氧化碳分子,二氧化碳分子从低能级跃迁至高能级,发生粒子数反转,迸射出强光。 散射的强光被反射镜汇聚成一束,从激光炮正面的玻璃圆孔中射出。 没有华丽的光影特效,因为二氧化碳激光是处于中红外波段,肉眼不可见,甚至连声音都没有一丝一毫,大家都不知道王叶菲到底发射了激光没有。 突然,人工湖对面的柳树树干升起青烟与橘红色的火苗,然后就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快!着火了!快灭火!” 千央赶紧喊来家里的警卫与工作人员,这些人看到柳树无端起火也很纳闷,但没有多嘴询问,拎着灭火器就是一顿滋。 王叶菲已经放下了激光炮,她能感受到激光炮外壳的温度急剧上升,甚至到了烫手的程度,激光炮内部的温度可想而知。 冷却水循环系统自动开始工作,通过流动的水将激光炮内部的热量带出来,与外界的空气进行热交换,不过光靠这样降温肯定比较慢。 “小穗学姐,你可以让水流动加快么?”梓萱问。 冷却水循环系统内置电池,但受限于体积和重量,跟玩具差不多,等千央能够娴熟控制能力之后,再把电池去掉进一步减轻重量和体积,但现在千央对能力控制得不够精确,电流过大就把循环装置烧毁了。 “可以,小菜一碟。”小穗令水循环加快。 “奥罗拉学姐……”梓萱看向奥罗拉。 “没问题。” 奥罗拉精确地控制自己的能力,循环水流的温度迅速降低,几乎达到冰点,在激光炮内部循环往复,将内部深处被加热,在接近外壳的位置又被冷却。 梓萱默默计算着时间。 圆筒上的一枚小小的指示灯从红色变成绿色,表明激光炮内部的温度已经降低到可以进行下一次发射的程度了,大约耗时半分钟。 也就是说,即使有奥罗拉和小穗辅助,使用者至少需要半分钟后,才可以发射第二束激光。 考虑到以后配合熟练了,以及进一步完善激光炮的内部零件,间隔时间有望进一步缩短,不过能缩短几秒已经算不错了。 如果光靠激光炮自身的冷却装置,恐怕整场战斗只能发射一束激光了。 “王老师,感觉怎么样?”梓萱问道。 王叶菲半响无言,过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厉害!” 像这种指哪打哪的远距离攻击能力,岂不正是所有电系能力者梦寐以求的? “不过威力似乎不太够啊……”梓萱皱眉望向对岸。 柳树的火势已经被扑灭了,千央让工作人员留下灭火器然后离开。 大家纷纷跑到对岸,站在柳树边观察激光烧灼留下来的痕迹。 原本发芽抽叶的青青柳树已经是一树梨花压海棠,像是落满了积雪,这是因为泡沫灭火器从上到下把它喷了个遍,即使是工作人员离开的现在,泡沫依然淅淅沥沥地沿着树枝树干向下流淌。 在树干齐胸高的位置,出现了一个近圆形的孔洞,手指粗细,孔洞内外都烧得焦黑,从这头可以看到另一头。 火势就是从孔洞处向整个树身蔓延的。 单看这个孔洞,可能觉得威力也不过如此,还不如尖啸骨弓射出的箭有破坏力,更比不上牛角弓横扫一切的气势,但事实上激光只要射出去就躲无可躲,唯一躲避的机会就是在射出之前,只要瞄准并释放电能完毕,被命中的目标在无特殊防护的情况下几乎必死无疑…… 激光落点处会在短时间内上升至几百度、数千度甚至上万度的高温,足以令钢铁熔化——至于是多短的时间,取决于激光器的功率,说这是最强点杀伤武器并不为过。 不仅树干被烧了个洞,连树干后面的院墙都出现一片焦黑。 大家看得咂舌不已,如果这束激光落在人体上,人体会被烧出一个洞,但不会流血,因为激光落点处的血管已经被烧焦了。 “王老师,您刚才已经使出全力了么?”梓萱问道。 “没有,大概使出一半左右的能力。”王叶菲摇头,面对陌生的武器时,谁也不会上来就使全力,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激光炮承受不住怎么办? 梓萱目测人工湖的距离,又估摸了一下激光在树干上的烧灼效果和时间,因为激光的威力与使用距离是呈反比的,距离越远,激光被空气、水汽、灰尘造成的损耗越严重。 “这次大概是2kw到3kw的功率。”她说,“王老师您再试一次吧,这次用全力。” “好。” 大家回到原位,王叶菲再次扛起激光炮,这次她和大家都有了心理准备,她瞄准另一棵树,发动能力。 电能又一次转化为光能,一束笔直且肉眼看不见的光束射中目标。 光是给树射个洞已经没什么挑战性了,王叶菲这次全力施为,令激光的持续时间稍长几秒,手部微微轻移。 咔擦。 那棵成年女性大腿粗的柳树不仅起火,还拦腰折断,上半截连同树冠一起砸落在地。 以往的时候,王叶菲释放电能时,往往只释放一瞬间,其他电系超凡者也是如此,因为电系不同于其他系,无论是触摸还是用电弧隔空攻击,只要击中目标,一瞬间就能使目标失去反抗能力,要么电死,要么电得生活不能自理,何必一定要把目标做成炸鸡才停止? 正因为如此,电系超凡者的爆发力很强,持续力很差,她这次连续使用几秒钟,比平时短时间内使用十几次能力还要疲劳。 而且几秒后,激光炮内部的热量就传出来,整个金属圆筒热得烫手,只能放到地上让它慢慢冷却,根本拿不住。 大家顾不上别的,先拎起灭火器赶紧灭火,以免火势蔓延。 等火熄了,大家看到树干的断面已经烧得焦糊,但依稀还是能看出断面很整齐,像是被手术刀划过的豆腐。 “这次差不多有5kw,只是粗略的估计。”梓萱说道,然后转头望向千央,“千央学姐,该你试试了。” “呃……好吧。”千央没什么信心地站在激光炮前。 小穗和奥罗拉先将激光炮冷却,等温度降下来,千央学王叶菲的样子,将它扛到肩上,转头想问问大家有什么问题,结果一看她就无语了。 “喂!你们怎么全跑那么远?”她不满地叫道。 除了坐在轮椅上没跑的爷爷和在旁边言传身教的王叶菲之外,包括小穗在内,大家全都躲得老远,借着院墙和建筑掩护身体,只探出脑袋望着这边。 “没,没有啊,我们只是怕影响你……”小穗尴尬地笑道。 “是啊是啊,万一你分心就不好了。”江禅机附和。 不怪大家跑,实在是因为千央看上去没有王叶菲那样令人放心啊,后者浸淫电系能力多年,又是经验丰富的老师,而前者只是初出茅庐,对能力的掌握还处于半吊子状态……偏偏千央理论上能释放的电能还强得惊人,就像是核弹发射装置和密码被一个啥都不懂的小孩子掌握了,大家心里打鼓,看她弯腰捡起激光炮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撒腿就跑…… “骗鬼啊你们!”千央气呼呼地说道,“就这么对我不放心么?” “不不不,真不是对你不放心,只是……安全起见。”江禅机解释道。 “哼!我算是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了!”千央委屈地向爷爷求援,“爷爷,你看她们……” 爷爷呵呵笑道“其实我也想跑的,只是跑不了啊……” “爷爷!你怎么跟她们一样啊!”千央气得面红耳赤。 开过了玩笑,千央嘟着嘴用激光炮对准人工湖对岸的柳树,王叶菲在旁边保驾护航,以免出意外。 “千央学姐,王老师已经试过树了,你就别试了,对准湖边的石头吧。”梓萱遥遥喊道。 “哦。”千央依言调整炮口的指向,瞄准器的红点落在湖对岸的石头上。 她静心敛气,将刚才的玩笑放到一边,将精神集中在铁钴合金的握柄上,合金内部的电子受到她生物电的牵引,开始按她的意志定向移动。 一股和刚才差不多但强度高得多的电流涌入激光炮内部,强大的电压令二氧化碳分子跃迁至高能级,粒子数反转,无形无质的激光再次从圆孔中透射而出。 不过,千央毕竟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千金小姐,肩膀上从来没扛过这种重物,虽然扛住是没问题,但由于紧张,激光炮稍微滑了一下,只是滑了一点点,但隔着几十米的距离,足以令激光的落点发生较大的偏移。 激光先在湖里扫过,然后落在院墙上。 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被短暂扫过的那处湖水像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激光落点处的砖块骤然变得白热,而相邻的砖块则变得通红,冒出阵阵青烟。 千央吓了一跳,眼看激光炮即将从她肩头滑落,王叶菲赶紧双手抱住圆筒。 “啊!好烫!” 王叶菲被烫得呲牙咧嘴,但还是咬牙坚持着把激光炮安全放到地上才松手。 “王老师,您没事吧?”千央又惊又悔,伸过脖子察看王叶菲的伤势。 王叶菲的手掌被烫得发红,有几处似乎还可能被烫出水泡来。 “对不起,王老师,都怪我不小心……要不要去医院?”千央不知所措地慌忙道歉。 “没什么事,有烫伤膏之类的没?用凉水冲一冲,简单处理一下就好。”王叶菲没那么娇气,这点伤不放在心上,回学校之后请路惟静顺手处理一下就行,她更关心千央刚才那一击的杀伤效果,因为激光炮发射后的圆筒温度比她使用时要高得多。 大家从藏身处跑到湖对面,仔细察看院墙的状况。 “这……这是怎么回事?”小穗惊讶地问道。 大家刚才看得清楚,激光落在院墙上之后,落点所在的砖石发出耀眼的白光,随着千央停止释放能力,白光消失,但就是这么短短一下子,被命中的砖石已经接近熔融状态,现在滚烫的砖石正在慢慢冷却,大家谁也不敢用手去碰。 最令大家诧异的是,砖石的温度降下来之后,并没有恢复原状,而是呈现半透明状态。 梓萱观察了一会儿,说道“砖石已经在高温下玻璃化了,刚才的激光能量应该在10kw左右,足够切割金属,已经算是武器级的范畴了……制约威力进一步提升的,是核心装置激光二极管,那个激光管是工业级的,如果能搞到武器级的就好了,或者如果能定制一下更好。” 她简单换算了一下,对于工业级激光二级管而言,输出100瓦的功率,大概需要16kv的电压,如果刚才的激光能量有10kw,也就是说千央释放了1600kv以上的电压,或者说是160万伏。 输出功率的提升与电压的关系并不是线性的,只是大致而言,另外就是这种电-光转换装置,哪怕是普通的电灯泡,发光瞬间的起辉电压比工作电压还要高一些,激光二级管也是如此,所以刚才千央放电瞬间的电压高峰算成200万伏大概没什么问题。 第312章 智商 能隔着几公里击落导弹的激光能量应该在100kw以上,需要的电压至少是1千万伏,应用在军事上的话,这么恐怖的电力需求,注定只能安装在拥有核反应堆的军舰上,其他能移动的供电方式全是白给,而千央至少是有希望实现的。 难以想象被这种激光直接命中人体会是什么后果,大概落点处的身体组织被气化,而身体的其他部位则瞬间烧成焦炭吧。 目前为电系超凡者制订的等级标准对千央没什么意义,可以肯定的是,单以输出电压而言,千央已经远远超过了身为老师的王叶菲。 王叶菲已经接受了千央与她不同的事实,但看到千央的能力如此之强,还是令她羡慕不已,尤其是千央还有这些朋友帮忙,如果没有梓萱、小穗和奥罗拉她们,千央不会察觉自己真正的能力,不会想到以电-光转换的方式释放能力,即使想到且做到了,每释放一次还要等待漫长的冷却时间。 种种机缘巧合加在一起,共同造就了最强点杀伤的能力。 “梓萱同学,这样的激光炮,能不能给我再做一台?”王叶菲见猎心喜,虽然她没有小穗和奥罗拉这种能力的朋友,但隔十来分钟使一次也比没有好。 “当然可以,目前这台算是实验原型机,等今天回去之后,我会把它拆开,看看有没有进一步缩小体积、减轻重量和提高散热效率的可能性,最终定型的产品肯定比这个更好。”梓萱很有信心地说道。 “好的,太谢谢梓萱同学了!”王叶菲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梓萱摇头,“先别急着谢我,王老师,您再试试,看现在这台激光炮还能用不?” “怎么不能用了?”王叶菲一愣,依言扛起激光炮,瞄准对岸的柳树,释放能力。 几秒后,柳树安然无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这是怎么回事?”王叶菲和大家都纳闷了。 梓萱叹了口气,“这就是我担心的,核心零件是二氧化碳激光二级管,但这支激光管是工业级的,质量一般般,可能承受不住千央学姐那么高的电压,使一次就报废了……” “那怎么办?以后我尽量控制能力?”千央问道。 “怎么能因噎废食呢?”梓萱摇头,“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搞到军用级的二氧化碳激光二极管,或者想办法定制一个也可以,王老师您有什么渠道没?” “这个……” 王叶菲不禁为难起来,她以前一直以超越李慕勤为目标,几乎一直在学校里努力训练,跟外界没什么联系,她哪能有什么渠道? “渠道的话,说不定我倒是有一些渠道。”千央的爷爷面露微笑,“我已经退下来很多年了,不知道以前那些老部下还会不会卖我个面子,但是为了宝贝孙女,我也就只能豁出去卖卖这张老脸了。” 大家一听,想起他能一眼认出梓萱组装的东西是激光武器,而且他以前的下属公司跟军队有生意来往,曾经做过关于激光武器的生意,他说没把握肯定是自谦,再怎么说生意场上的人情很重要。 “小朋友,把你对激光二级管的性能要求写下来,我试着给几个人发过去,看能不能做出来。”他说道。 “好,那就麻烦您了。”梓萱也不客气,反正好处最大的是他的孙女,“试制成功的话最好多做几个。” 最后一句话她是替王叶菲老师说的,虽然以王叶菲的能力使用工业级的激光二极管就够了,但更好的核心部件对电-光的转化效率也更强,所以王叶菲也很想要一台更好的激光炮。 梓萱边想边写,很快将对激光二级管的性能和体积要求写在一张纸上,交给老人。 老人随意扫了一眼白纸,他不是学工科的,看不懂白纸上罗列的密密麻麻的数据,但其中很多数据显然是边想边算边写的,白纸的反面留有潦草的计算过程。 “这……是你刚才算出来的?”他诧异地将视线从白纸移到梓萱身上。 “是啊,哪里算的有问题?”梓萱以为他发现了数据上的错误。 “不……问题不在于这个。”他微微摇头,他见过的少年天才很多,十三四岁上大学或者不到二十岁博士毕业的都并不罕见,这些天才往往一毕业就被各大公司招进来做技术岗位,但是真正能混到高位的还真不多,大概是因为这些人智商太高而情商不足……话虽如此,即使那些人也不太可能随便随便就计算罗列出这么多数据吧? “那是哪里有问题?”梓萱暗暗揉了揉肚子,感觉又有些饿了。 老人放下白纸,盯着她问道:“你测过智商没有?” “测过啊,140。”梓萱马上回答。 江禅机惊道:“140?你是怪物吗?” “140很一般吧,并不是特别高。”梓萱说道,“不要学习不好怪智商啊,更重要的是学习方法。” “我不信,小穗学姐你智商多高?”他问。 “呃……120多吧。”小穗说。 “小穗很厉害嘛,我只有110.”千央凑热闹道,“奥罗拉学姐是多少呢?” “我也是140,但比梓萱学妹差远了。”奥罗拉有些难以启齿,而且罕见地撒了个小小的谎言,因为她在智商测试中得到的分数是150+,只是照实说出来会显得自己……高分低能的样子。 “我!我是85!”米奥兴高采烈地举手道。 “……” 江禅机松了一口气,这里终于有个正常人了,令他获得了字面意义上的智商优越感。 他转头问陈依依和33号,“你们呢?” “我没测过。”陈依依摇头。 33号干脆没理他,她在孤儿院里测过智商,但她不想回忆起过去。 老人沉吟片刻,梓萱这个智商数字虽然相较常人很高了,但相比于她的超常规表现,还是太低了,他以为她的智商应该至少在180以上的,要说200以上他也信。 “你是什么时候测的智商?”他又追问。 “几年前吧。”梓萱满不在乎地说道,“具体什么时候早忘了。” “这样啊……我认识一家挺权威的智商测试机构,你有没有兴趣重新去测一下?”他很期待地说道。 梓萱皱眉,“有这个必要么?” “我觉得可以测一下。”王叶菲附和道,她也觉得梓萱的表现太不可思议了,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多智近妖”可能有所夸大,但梓萱的多智她可是亲眼看见的。 更令她感觉奇怪的是,为什么学思馆的老师没有察觉呢?当然,学思馆的老师都说梓萱是天才少女,但这个称号并非梓萱独享,只要当老师的时间久了,隔三差五的总会有学生被称为天才少女,在梓萱之前,奥罗拉也享受过这样的称号。 梓萱的表现能用“天才少女”这个词语简单概括么?显然不行,连奥罗拉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既然王叶菲能看出来,学思馆的那些老师为什么没看出来呢?这很不正常,学思馆的老师也都很负责……除非梓萱是最近才崭露峥嵘的。 梓萱对测智商倒是没什么兴趣,智商又不能当饭吃,说到饭……她更想知道什么时候开饭。 平时她早上在家里基本不吃早饭,留着肚子到学校吃食堂里的营养早餐,但最近几天她动不动就饥肠辘辘,早上江禅机来蹭饭时,她也会一边嫌弃一边跟他一起吃,吃完了到了学校再吃一次。 文华倒是很高兴,以为是自己的厨艺得到了女儿的认可,而且当妈的往往总是怕小孩子吃不饱,她以前就觉得梓萱吃饭有些少,担心女儿长身体会受到影响,最希望女儿能长得像江禅机一样高,或者至少接近江禅机的身高,因此看到女儿最近胃口大开,认定是发育期的缘故。 梓萱还偷偷用家里的体重称过体重,她担心自己吃这么多说不定个子没长高先横向发展了,不过体重称的数字表明她的体重没有正常波动范围之外的增加。 以前偶尔也会有食欲大开的时候,比如春节期间,既然体重没有增长,她也就没再关心,说不定自己也是像江禅机那样怎么吃也吃不胖的类型。 王叶菲怎么想都无法说服自己,像梓萱这种程度的天才理应如鹤立鸡群,其他老师应该早注意到才对,如果排除老师不称职这种可能性,那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可以解释呢?以前刻意藏拙吗?但这有什么意义?更何况梓萱的朋友们似乎也对她的超常表现很震惊。 “姜婵姬同学,请过来一下。”王叶菲悄悄把江禅机叫到一边。 “王老师,有事吗?”江禅机以前没见过王叶菲,看小穗她们管她叫老师,他也就跟着叫。 “你跟梓萱同学认识很长时间了?”王叶菲问。 “也不算长吧,入学那天我们认识的。”他如实回答。 “那从入学到现在,梓萱同学一直都这么……令人惊讶么?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江禅机挠头,“说不太好,我觉得她一直很聪明,但最近几天的她……说实在的,把我也吓到了,她好像是跟以前完全不是同一等级的聪明。哦,对了,她妈妈说,她以前经常熬夜学习到很晚才睡,但最近几天都睡得挺早,好像是每天很快就完成学习任务了。” “啊,还有一件事,她好像扫雷破世界记录了。”他补充道。 王叶菲一愣,“扫雷?是我想的那个‘扫雷’么?” “就是电脑上的扫雷游戏啊。”他说道。 在他第一次见到梓萱时,就是在大众澡堂门口,他看到她一边看店一边用收银台的电脑玩扫雷,大概是因为那是一台上了年纪的旧电脑,玩不了最新的游戏,只能玩玩扫雷。当时他瞅了一眼,看见电脑屏幕上全是雷,看得人头大,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扫雷是梓萱唯一玩的游戏,她用这个游戏来放松,他听她说,扫雷也有专门的竞赛网站,大家在网上友好竞争,为将比赛记录提高1毫秒而绞尽脑汁,上传自己的扫雷录像还能参加排行榜……不过他当时也只是随便一听,像这种事跟他肯定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他不会闲得蛋疼去参加这种竞赛,更何况他也没电脑。 前两天他去大众澡堂洗澡时,看到梓萱又在看店,却没玩扫雷,而是用电脑百无聊赖地上着网,他问她怎么不玩扫雷了,她有些郁闷地说,她把扫雷里的所有世界纪录全刷新了,然后被网站管理员封号了,纪录也判为无效。 他为她鸣不平,问管理员用什么理由封的她的号,她说管理员认为她作弊,就算有她上传的视频为证,还是认为她作弊。 细加询问之下,他得知高级扫雷局有480个格子,其中99个是雷,原世界纪录是30多秒扫完,已经很惊人了,除了天赋之外,没有几年的苦练根本连想都别想,而梓萱一举将这个纪录刷新到了20秒出头,整整提升了10秒! 其他选手为提升1毫秒而拼命时,她一下子把纪录提升了10秒,还是用收银台的旧电脑和破鼠标做到的,这让其他人怎么想? 有视频为证?那就肯定连视频也是伪造的,故意来嘲讽这个热爱扫雷的群体。 管理员取消了她在排行榜上的成绩,封了她的账号,还给她发来一封义愤填膺的电子邮件,表示你的视频做得很好,这么好的技术应该去伪造ufo视频,或者尼期湖水怪的视频,可以博得更多的关注,而不是来侮辱他们这群小众而单纯的扫雷爱好者。 她申诉过,但没用,他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有人能在20多秒内在480个格子准确找出99个雷,因为这意味着……点开一个空白格子之后,不仅计算出所有相邻格子的雷区,还优化出如何点击才可以最高效率地打开更多格子。 他们认为,她要么伪造了视频,要么是使用了alphago之类的人工智能程序。 第313章 当局者迷 alha之类的人工智能程序能战胜人类棋手,因为它能把每一个棋子落下后的后续所有步骤全计算出来,然后从中选择最优的步骤……人类做不到这点,人类的计算能力不足,大脑无法发挥全部潜力,恐怕只有人工智能或者超级计算机才能把扫雷的纪录缩短到20多秒。 扫雷爱好者的管理员们看到梓萱上传的视频,他们仔细研究过视频,他们认定视频是被伪造的,但找不出视频拼接和修改的痕迹,那说不定梓萱在镜头前点击、移动鼠标的动作只是装模作样,实际上是用一款高深的扫雷程序在控制着鼠标移动和点击。 其实,并不是所有管理员都这么认为,也有一两个人觉得应该承认超级天才存在的可能性,但如果承认梓萱没有作弊,那也就意味着这个扫雷爱好者的小圈子从此终结了,变成历史的尘埃,永远也不会再死灰复燃。 这项爱好实在太过小众,而且越来越小众,全世界玩这个的还不到一千人,目前纯粹是靠着大家提升纪录的愿望和拼搏精神支撑着,如果承认梓萱将世界纪录提高了10秒,其他人还怎么玩下去? 这么小众的东西,世界纪录其实不重要,重要是大家是靠这个目标而维系在一起,扫雷是大家的精神寄托。 所以这一两个心怀异议的管理员没有把话说出来,而是违心地附和了其他人对梓萱的封号决定——也许这会令一个无辜的小女孩伤心,但会令上千人能够将他们的爱好继续进行下去,很难说这到底是对是错。 梓萱当然很郁闷,她其实也不在乎什么纪录,她只是和每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因为做到了别人没做到的事而兴奋,满怀期待地把视频发过去,结果却等来了封号处理。 江禅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比较好,他相信她不会作弊,但人家的封号决定已不可更改,甚至删除了她的账号。 倒是梓萱自己看开了,因为即使没被封号,她以后可能也不会经常玩了,因为这就像是一款rg游戏通关了一样,她已经玩过了每一个支线每一个结局,打到了所有珍稀宝物,以“完美”的评价通关,这个游戏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挑战性了。 她玩扫雷是为了放松和热身——准确地说是热脑,但她发觉自己不需要刻意计算了,看到一堆点开的空白格子,看到格子里的提示数字,立刻就知道周围哪个格子里有雷,哪些格子是空白,就像一个高中生看到1+7就知道等于8,而不用刻意去想1+7的计算过程。 这种说法听上去挺玄乎,她还启动了扫雷给江禅机演示了一下,江禅机看得目不暇接,眼神只能跟得上她鼠标的移动,根本无暇留意空白格子里的数字提示,更谈不上计算了,耳中尽是咔哒咔哒的连续点击鼠标声。 一局高级扫雷结束,用时果然是20秒出头。 有时候看别人踢球或者玩游戏时,心里觉得不过如此,甚至有“我上我也行”的念头,但江禅机看梓萱玩扫雷,绝对没有类似的想法,看似她是凭运气瞎点一气,但想做到一连点击上百次也不触雷的运气还不如去买彩票。 梓萱意兴阑珊地关闭了扫雷程序,拖进垃圾箱里卸载了,虽然这种小游戏根本占不了多少空间,但这算是一种态度,表示与这个游戏告别的态度。 王叶菲问到梓萱最近的情况,江禅机想到这件事,就跟王叶菲讲了。 “将世界纪录提升了10秒?” 她没有因为扫雷这种小众游戏而轻视,越是小众游戏越有一群死忠,她毫不怀疑那些人对于自己所热爱游戏的态度,他们认定梓萱作弊,因为梓萱的纪录超过了人类的极限,就像普通人的百米赛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跑进5秒之内,如果突然有个人横空出世,将百米赛跑纪录拉进5秒之内,那么若是女性,她肯定是一位超凡者,若是男性……肯定是作弊,或者经过了基因改造或者身体改造之类的手术。 那么发生在梓萱身上的,难道是……她觉醒了超级智力之类的能力? 王叶菲从学生时代开始算,在红叶学院里已经待了十几年,各种各样的能力见过、听过不少,每年仍会涌现出全新的能力类型,她尚未听说过以智力见长的能力,但若非如此,就很难解释梓萱身上产生的变化。 千央的爷爷正在跟以前的老部下打电话,叙旧之后,把梓萱写在白纸上的要求拍成照片发过去,对方马上转给手下的工程师,让工程师研究可行性。 小穗正在和千央商量,要如何训练千央更精确地控制自己的能力,不仅要在需要全力以赴的时候倾尽全力,更要在需要精细控制的时候收发自如,将电压稳定控制在极低的水平,比如5伏10伏。小穗和奥罗拉都经历过类似的转变,她们愿意向千央毫无保留地传授经验。 “梓萱同学。”王叶菲走到梓萱面前,郑重地说道,“作为老师,我建议你明天就接受能力测试,虽然这并非强迫性的,但我觉得有这个必要。” “能力测试?”梓萱一愣,“我吗?王老师,您是不是弄错了?我是普通学生哦。” “我听姜婵姬同学讲了你玩扫雷游戏的事。”王叶菲坚持道,“将世界纪录的时间缩短三分之一,你觉得这是普通学生能做到的事么?前天,你指出我是当局者迷,因为思维定势而固执地认为只要努力就可以提升实力,而现在的你同样也是当局者迷,我认为你已经觉醒了某种强化智力的能力而不自知。” 梓萱颇感意外,说她当局者迷并没有错,她根本没把自己往觉醒能力这方面想。 在场的其他人听到她们的谈话,第一感觉是惊讶,但仔细一想又确实是在情理之中,智力类型的能力非常隐蔽,尤其是出现在一个以前就很聪明的孩子身上时,无论是自己还是周围的人都容易忽略。 第314章 处置 校医院。 三楼的特护病房。 迦梨愤怒地瞪着路惟静,喝道“你们要把我像这样关到什么时候?要杀就快杀了我!” 她奋力挣扎,病床都被她弄得在地板上嘎吱晃动。 这几天她过得非常屈辱,每天24小时被这样捆在病床上不能动弹,吃饭只能用管子直接往胃里灌流质食品,更屈辱的是排泄……简直退化成了婴儿,每天被护士随意摆弄她的身体,给她换纸尿裤和清理污秽。 最无法忍受的是,她背部、臀部、大腿后侧传来的那种瘙痒、刺痒、麻木的感觉,就像有无数蚂蚁在她身上爬,时不时还咬她几口,她手脚被捆住,想挠又挠不到,痛苦得夜不能寐。 迦梨没有在口头上服软,更没有央求什么,像是一头愤怒的困兽。 尽管她没说出自己的难言之隐,路惟静的经验丰富,从监视器上她扭动腿部和身体的小动作就猜出她的痛苦根源。 路惟静的手掌插入迦梨的腿下,将她的腿稍微抬起来看了看,看到她的腿与病床接触的那一侧出现了连续性的块块红斑。 “很难受是吗?这是褥疮的初期症状。”路惟静收回手掌,将戴着的一次性手套扯下来扔进垃圾桶,“按理说,卧床不起的人应该每两小时翻一次身体,避免生褥疮,但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护士们想给你翻身,不过一旦放松你的束缚,你恐怕不会老老实实地待着吧?每两小时给你注射一次镇静药物也不现实,再说我们也不确定注射完药物之后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装睡,只等我们解开拘束带就要逃跑或者伤人。” “你现在只是褥疮的初期,皮肤长时间受到垂直压力导致毛细血管受到压迫,再加上你总是挣扎,皮肤与床单摩擦,更是加剧了这一趋势。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褥疮就会变得更加恶化,从目前的泛红淤血发展到硬结、水疱,然后是溃烂、坏死……到最后,如果没人管你,溃烂的皮肤和肌肉组织就会流着脓水粘在床上,就算是解开你的束缚,当你想坐起来时,后背就会连皮带肉被粘掉一层。”路惟静冷淡地陈述,倒不是故意吓唬她。 “你作为躯体强化系超凡者,身体的强健程度远超常人,但只要你还是血肉之躯就顶多只能把这一过程拖长——这可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你受到的痛苦也会十倍百倍地增加。” 迦梨咬牙切齿,“原来红叶学院都是你们这些口蜜腹剑的小人!表面上装出一副慈悲为怀的样子,说什么不会杀我、不会对我用刑,实际上是想出这么损的招数来慢慢折磨我!真有你们的啊!亏你们想得出来!” 路惟静耸肩,“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但我们不能冒着危险把你松绑,我们对待你的方式首先要保证我们自身的安全。” “呵呵~¥”迦梨用梵语骂骂咧咧,实际上她心里慌得一逼。 路惟静描述的冷静而客观,不掺杂个人感情,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格外冰冷而真实。 她可以接受死亡,可以接受严刑拷打,战士应该死于战场上,而不是死于褥疮。 像这样被绑在病床上慢慢腐烂,这不是神应该受到的待遇。 “你现在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老老实实把你犯下的罪行全盘吐露,这样虽然我们不会放了你,但说不定能改变对你的处理方式,至少不会再把你绑在病床上。”路惟静说道。 迦梨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我还是不说,是不是就要杀了我?如果是这样,我求你赶紧动手!” “不。”路惟静摇头,“学院长刚召集一些老师开了个小范围的会议,原则上已经确定把你移交给阿勒山隐修院来处置。” “阿勒山隐修院?你们要把我交给那些下贱的修女?”迦梨嗤之以鼻,“我明白了,你们自己想博取好名声,不愿亲自动手杀我,就借刀杀人,让修女们来动手,是不是这样?” 路惟静还是摇头,“她们要如何审判你,就跟我们无关了。” “那如果我全盘交待,你们就不把我交给修女们了?”迦梨问道。 “如果你认罪伏法,我们会把你关在一处地方,你可以理解为一间特殊的牢房,终身监禁。” 迦梨低头看了看捆住自己的拘束带,“还是像这样绑在病床上?” “不,在那间牢房里,除了无法离开牢房之外,你是相对自由的,不会绑着你。” 迦梨不太相信,“你们不怕我逃跑?” 路惟静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盯得她心里有些发毛。 “只要你进了那间牢房,就绝对逃不掉,没有任何人可以逃出去,比你强十倍百倍的人进去了,照样也只能乖乖待在里面。” 迦梨心说难不成那间牢房还能是整个钢铁铸成的?等把她关进去之后就把门焊死?但就算是钢铁制成的牢房,如果金刀在手,她依然有一定的把握逃出去,除非钢铁实在太厚了,而其他的超凡者也未必没有机会,说什么没有任何人能逃出去也太过吹牛了。 迦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暂时忽略掉后背、腿部和臀部的刺痒,现在她面临一个选择,要么留下来被关进那间所谓的牢房,要么被交给修女们,哪个逃跑的机会更大呢? 她虽不信有什么牢房是绝对逃不出去的,但不想冒这个险,万一那间牢房真的邪门怎么办? “不用问了,我绝对不会向你们求饶,你们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她说道。 路惟静点头,“好吧,看你选择跟修女们一起走,不过你要是在打什么歪主意,想策划逃跑之类的,我劝你还是算了,阿勒山既然派她们几个来,肯定有把握对付你。” 迦梨冷笑着不再说话,无论是被关进逃不出去的牢房,还是被交给修女们,就算是千刀万剐,也比被绑在床上慢慢腐烂要好。 第315章 安全问题 一座没有位于市中心的四星级酒店,这些天住进了几位特殊的客人,是五个穿着修女服的修女,她们总是同来同往,从不落单,每次进出酒店时都会引起很多好奇的视线。 凯瑟琳她们在西方行动时,往往会借宿于当地的教堂,但东方的教堂数量少且位置偏,考虑到行动方便的问题,不得已只能住酒店,这对于生活简朴的她们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阿勒山隐修院地处深山,进出不便,日常的生活以自给自足为主,修女们种菜纺织洗衣,也接受信徒的捐款,所以她们其实是有钱的,但是她们处世较为低调,符合“隐修”的要义,以苦修来磨练心志。 隐修院在各种意义上都是能和红叶学院媲美的超凡者组织,但对于家长来说,如果自家孩子觉醒了超凡能力,一般而言宁可送到东方当学生,而不是送到隐修院当修女,因为天主教的管理比较严格,修女是不能结婚的,所以红叶学院里有不少外国留学生,凯瑟琳、米奥她们就是觉醒能力之后慕名而来,再说她们本来也不信仰天主教。西方也有类似的超凡者学院,但影响力和实力比红叶学院相差太多。 酒店七楼的一个双人间,暂时被布置成一个小小的圣堂,凯瑟琳她们跪在带来的圣母玛利亚神像前十指交握,虔诚地祈祷,屋内的气氛肃穆而神圣。 祈祷完成之后,她们站起来,恭敬地将神像收起来,前往红叶学院。 和上次一样,她们抵达红叶学院之后,直接被带往礼堂的大会议室。 会议室被布置成谈判的样式,长椭圆形的会议桌摆在正中,以学院长为首的红叶学院代表坐在一侧,对面的另一侧是空的,等待凯瑟琳她们的到来。 凯瑟琳她们原本没资格与学院长平起平坐,身份、实力和地位都差得太远,但今天她们是全权代表隐修院的院牧长,向学院长和几位代表老师点头致意之后,她们落座。 学院长今天换了一身黑色的职业装,显得更加干练,也更加正式,包括她的发髻也不像上次那么随意而蓬松。 “凯瑟琳修女,这几天你们在本市过得如何?是否有任何不便之处?若是有的话,请务必提出来,不要客气,否则显得我们未尽地主之谊。”学院长寒暄道。 “感谢学院长女士的关心,也感谢各位老师的照顾,贵市物华天宝,更兼人杰地灵,我和姐妹们深感不虚此行。”凯瑟琳彬彬有礼而书面化地回答。 “那就好。”学院长点头,结束了寒暄,“关于贵院申请的将迦梨转交贵院处置的事宜,本校已经协商过,今天就可以给你们一个正式的答复。” 凯瑟琳置于大腿上的双手微微握紧,凝神细听。 学院长宣布:“本校同意将迦梨移交给贵院,同时也希望迦梨在贵院能受到公正的审判。” 凯瑟琳和四位修女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同时站起来微微鞠躬,“谨代表院牧长大人,感谢贵校的理解和支持。” 学院长等她们重新落座,又说道:“不过,迦梨性格乖戾,又兼武力出众,想必不会乖乖配合,很可能在路上会找机会逃跑……关于这点,你们有什么预案没有?” 凯瑟琳清了清嗓子,“我会在路上亲自负责看守她,寸步不离,一旦她有任何不轨的举动,就会对她施以严惩!” 学院长皱了皱眉,与老师们彼此交换视线,她们以为修女们肯定准备了一些措施,没想到就这么简单? “那你们准备怎么走?肯定是坐飞机对吧?”学院长问道。 这里距离阿勒山有万水千山之遥,坐飞机是最快捷的,其他的无论铁路还是公路都大费周章。 “是的。”凯瑟琳点头。 学院长沉吟片刻,“坐飞机虽然快捷,但如果迦梨在飞机上骤然发难,说不定会危及乘客与机组成员的安全。” “我们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凯瑟琳语气坚定,“而且如果迦梨在飞机上折腾,一旦导致飞机损坏,连她自己都有性命之危。” 学院长注视着她,果然还是个孩子啊,想得太简单了。 “你还没有见过迦梨吧?我建议你一会儿亲自去校医院见见她,现在的她无异于一头绝望的困兽,在极端情况下,我觉得她宁可鱼死网破,也不会乖乖跟你们去阿勒山接受审判。”学院长叹了口气,“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指派一两位老师随行,等飞机安全落地后再返回。” “谢谢学院长女士,但是不必了,我们路上绝对会对迦梨严加看管,不会出任何纰漏的。”凯瑟琳婉拒。 “是吗……那好吧。”学院长也没再坚持,毕竟是否会出事其实是一个概率问题,谁也不敢肯定一定会出事,而且正如凯瑟琳所言,一旦飞机上出事,很可能是玉石俱焚的下场,作为学院长,也不愿意让老师面临危险。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去亲眼见见迦梨,说不定你会改变主意。”学院长建议道。 “正有此意。”凯瑟琳点头。 学院长还是放心不下,虽然理论上只要迦梨被带离学校,是死是活就与红叶学院无关了,包括这几个修女是死是活,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但作为学院长、作为以前的老师,她还是不愿看到这几个比学生大不了多少的修女遭遇危险。 “这样吧,你们多等一两天,我派人定制一个特殊的轮椅,将迦梨的身体、四肢和四肢的关节都牢牢锁在轮椅上,到时候你们推着轮椅上飞机,也可以避免引人注目。”学院长说道。 凯瑟琳想了想,这倒是个好建议,作为她来说,对迦梨也敢掉以轻心,否则她责无旁贷。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提前感谢学院长和诸位老师了。”凯瑟琳向同伴递了个眼神,大家起立。 “没关系,小事一桩。”学院长招呼身边一位老师,带她们去见迦梨。 第316章 狠角色 “路医生,您好,又见面了。” 来到校医院,凯瑟琳向路惟静致意道。 “你们好。”路惟静揣着白大褂的兜,“我已经得到了学院长的通知,来,我领你们去迦梨的病房。” “如此有劳了。” 凯瑟琳她们跟在路惟静身后,不时打量几眼这栋名为医院实则豪华幽静得如同疗养院的建筑,不过作为将身心都奉献给神的修女,她们的心里并未生出多少波澜。 来到三楼的特护病房前,路惟静推开病房门,“请进吧。” “路医生,可否给我们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凯瑟琳微笑道。 路惟静犹豫了一下,现在还未将迦梨移交给隐修院,其实不应该让她们单独相处,不过她觉得凯瑟琳她们应该不至于在红叶学院校内挑起事端,便点头答应,让她们进去,自己留在病房外。 迦梨听到病房门打开的动静,撩起眼皮,看到凯瑟琳她们走进来。 “呵~就是你们这几个乳臭未干小毛孩子要把我带走?”她不屑地审视着她们,“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凯瑟琳收敛了笑容,脸上的表情冰冷得就仿佛雕像,站在病床前盯着迦梨的脸。 “你就是迦梨?” “你又是谁?”迦梨不客气地反问。 “我叫凯瑟琳,你最好记住这个名字。” “凯瑟琳。”迦梨冷笑,“一旦我恢复自由,首先就拿你的人头祭天,以惩治你的不敬之罪!” 凯瑟琳伏低身体,将嘴凑到迦梨的耳边,低语道:“你想逃跑?太好了!你赶紧想想,要怎么逃跑。” 迦梨一愣,她以为她们会警告她不要逃跑,这是怎么回事? 凯瑟琳冷冰冰地说道:“我对你有很高的期待,帮咱们两个省省事,在路上想办法逃跑,然后我会在阻止你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杀了你,反正你到了阿勒山之后也是死路一条,我不想看到肮脏的你踏足圣地。” 刚才学院长建议指派老师护送的时候,凯瑟琳理解并且感谢学院长的关心,这不是虚假的客套,她也知道迦梨肯定会试图逃跑,但学院长猜不到的是,凯瑟琳其实很希望迦梨尝试逃跑,那样她就能当场格杀迦梨了。 尽管如此,她不愿见到迦梨在飞机上闹事,而是打算等飞机降落后,在从机场到阿勒山的途中故意放松对迦梨的束缚,给迦梨逃跑的机会。 飞机上出事实在是太危险了,所以她同意学院长制作特殊轮椅的建议。 说完之后,凯瑟琳直起腰,当她转身面对窗户时,脸上已重新挂上微笑,向窗外打了个手势。 路惟静一直站在病房窗外观看,她看到凯瑟琳弯腰,像是在对迦梨说什么悄悄话,但不方便询问,于是为她们开门。 “路医生,谢谢您的大度通融,我们已经没事了。”凯瑟琳说道。 “这么快……”路惟静看了一眼迦梨,意外地发现迦梨竟然安静下来,一直在盯着凯瑟琳的背影若有所思。 凯瑟琳微笑,“是呀,见一面就可以了,顺便警告她不要痴心妄想打算逃跑。” “哦,那接下来……” 路惟静的话刚说到一半,一道巨大的黑影飞快地窗外掠过,伴随而来的还有迅猛的劲风,从敞开通风的窗户里席卷而入。 凯瑟琳她们一惊,以为是有怪物或者敌人袭击,本能地想自卫,凯瑟琳已经抬起一只手置于脑后,想握住剑柄,却握了个空,旋即想到今天过来时没带着武器。 她们的修女服很适合隐藏武器,比如凯瑟琳的十字剑,她将它竖直地背在身后,宽大的剑格正好与她的双肩平齐,位于肩胛骨稍下的位置,而剑柄则藏在她耷拉在脑后的兜帽里,长裙般的修女服将剑身完美地遮盖住,除了坐下的时候会有问题之外,平时从外面很难看出修女服里藏着武器。 今天她们是来做客的,带着武器不方便落座,所以她空手而来。 “别紧张,刚才飞过去的是飞马弗丽嘉。”路惟静安慰道,“本校的马场就在旁边,每天姜婵姬那孩子遛马时,弗丽嘉都会像这样从楼顶上飞过,一来一回,刚才那是它飞回来了。” 修女们这才放松下来,不是她们神经过敏,而是刚才那阴影掠过的声势太过骇人。 “你们不是见过姜婵姬么?就是那天领你们去学院长办公室的那个高高瘦瘦的女生。”路惟静比划了一下江禅机的身高。 “我记得她。”凯瑟琳舒了一口气,“我们听说过飞马,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 在她们的想象中,飞马无非是一匹马安上了一对翅膀,就像教堂里的天使壁画里的翅膀,壁画里的翅膀跟人物比例虽然看着很协调,但实际上那样的翅膀太小了,真要安在人的身体上,人是飞不起来的,升力不够,真正能飞起来的翅膀比人的身体要大得多,何况是能让马飞起来的翅膀。 “如果没别的事,不妨过去看看,近距离看看弗丽嘉,顺便让姜婵姬送你们出去,省了我送你们出去了。”路惟静建议道。 凯瑟琳与修女们彼此交换视线,她们可以对尘世俗物不放在心上,但飞马已经可以算是神话中的生物来到了现实,即使是她们也难耐好奇。 “好的,路医生,您说得有道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身入宝山,岂可空回?我们也正想近距离看看飞马。”凯瑟琳笑道,“那我们先告辞了。” “嗯,玩得开心一些。” 路惟静目送她们离开,走到迦梨的病床前,严肃地问道:“凯瑟琳刚才跟你讲了些什么?” 并非是她不相信凯瑟琳,实在是事关重大,她不敢掉以轻心。 迦梨回过神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啊,或许是警告我不要逃跑吧,不过这个女人,倒是一个令我意外的狠角色啊。” 迦梨不知道凯瑟琳刚才的威胁有几分是真的,有可能凯瑟琳真是那么打算的,也可能是凯瑟琳故意吓唬她,让她打消逃跑的念头,但至少有一点她和凯瑟琳达成了共识,凯瑟琳不想看到她踏足阿勒山,她又何尝想站在审判台上接受异教徒的审判? 第317章 默契 伴随着呼啸的狂风与扬起的沙尘,弗丽嘉在马场里降落,而其他马早早地退到一边,给它腾出足够的降落空间。 江禅机从马背上跳下来,发现弗丽嘉都飞出汗了,没办法,它的毛发太厚,适应北欧的气温,在这里就有些水土不服了,他考虑要不要给它剪短一些,毕竟天气越来越温暖了。 弗丽嘉这几天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再像之前那样心猿意马,路惟静表示她找朋友帮忙研究了马的发情周期,下次它再发情的时候可以提前中止。 33号心不在焉地在马场里踱步,她在琢磨如何向迦梨报复一刀之仇,最好的机会是迦梨离开学院到机场的这一段路,如果这段路没机会的话……她恐怕只能坐飞机一路跟着寻找机会了,但这就意味着违背了宗主的嘱托。 是荣誉重要还是宗主的嘱托重要?这根本不用想。 所以如果在迦梨前往机场的路上找不到机会,她就暂时放弃复仇了,只能安慰自己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但她心知迦梨被带进阿勒山恐怕就不会活着出来了。 另外,宗主一去之后就没有消息传回来,她不知道宗主对于第二位摩利支天菩萨候选者考察得如何了,为何耽搁这么久,难道宗主认为那个才是真正的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所以放弃陈依依了?但就算如此,至少也应该通知她中止监视任务啊。 她渐渐开始担心宗主的安危,但理智告诉她,宗主无论是实力还是经验,都用不着她来担心,更何况宗主身边还有15号,说不定还有其他忍者,当世能对宗主造成伤害的人屈指可数。宗主没有音信有很多种可能,比如宗主发现了一条新的线索于是追查下去,或者中间发生了其他事耽搁了,宗主没有时刻向她汇报行踪的理由和必要。 弗丽嘉降落的响动将她从沉思中唤醒,她抬头正好看到了几个讨厌的人。 “你好。” 凯瑟琳带着胜利的微笑打招呼道。 33号撇过脸,干脆不理会这几个修女,尤其是这个叫凯瑟琳的,总是一副正义的伙伴的样子,莫名地令她产生反感。 “那就是飞马么?真的好漂亮!简直像是生活在天堂里的生物!”凯瑟琳她们看到正在水槽边饮水的弗丽嘉,不禁发出啧啧赞叹。 33号还是不理不睬。 凯瑟琳却径自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你要对迦梨报复是吗?我给你机会,等我们决定好了离开的日期和方式,我会把我们的行程告诉你。” 33号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一下!你们不是要把迦梨带回你们的修道院?”她惊讶地问道。 “是这样没错啊,不过我想了想,反正你又不会杀了迦梨对吧,只是砍她几刀出气,既然这样的话,似乎跟我们的目的没有冲突,那送你一个顺水人情也未尝不可。”凯瑟琳微笑道。 33号还是无法理解,“可如果我把迦梨砍伤,砍成重伤,你们还怎么带着她回去?” “那也无所谓,我们的任务是带着迦梨回阿勒山,但并没有明确要求是带一个活蹦乱跳的迦梨回去,就算受点儿伤也无所谓吧。”凯瑟琳说道,“关于这点你不用替我们操心。” “但是……”凯瑟琳悄悄回头看了看另外四个修女,她们正在目眩神迷地注视着弗丽嘉,同时一边喃喃祈祷,她们觉得这一定是神赐予凡间的礼物。 “但是,这是我个人的行为,我的姐妹们不会同意,所以不能正大光明地给你提供方便,顶多只能告诉你我们的预定行程,能否完成你的报复,就要看你自己能否把握住机会了。”凯瑟琳低声说道。 “可我跟你无亲无故,你为什么要告诉我?”33号警惕地说道,经历过上次蕾拉两面三刀的事,她更加不敢轻信陌生人。 凯瑟琳注视着她,“你有一双纯净的眼睛,纯净到可以看到瞳孔里所沉淀的黑暗,这不是你的黑暗,而是你所见过的黑暗,这些黑暗会一直伴随着你,直到你鼓起勇气决定彻底铲除黑暗的那一天。” 33号听得半懂不懂,烦闷地说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也见过类似的黑暗,只不过我已经决定不给黑暗任何容身之处,用我的怒火将恶魔斩尽杀绝!”凯瑟琳凛然说道,“迦梨就是我所追逐的恶魔之一,如果让她站上审判台,她必将用她那套异教的歪理邪说大放厥词,哪怕是想象一下她的声音回荡在圣地之中,就令我作呕!” 33号若有所悟,“难道你要……” 凯瑟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给你一个机会,同时也是给我自己的机会。” 33号大概明白了,凯瑟琳想利用她报复迦梨的机会,借此制造混乱,在混乱中找个借口把迦梨杀掉,这样返回阿勒山之后也不会被责难。 33号没有道德方面的洁癖,凯瑟琳的计划对她有利,是她挽回荣誉的最好机会,至于迦梨是死是活,是否需要接受审判,这些都跟她无关。 “好,但是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在说谎,所以我不会向你提供我这边的任何计划,只要迦梨离开学院,我随时可能出手。”33号把丑话说在前头。 “没关系。” 凯瑟琳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江禅机带着戒备的神情走过来了。 “凯瑟琳修女,你们在谈什么?”江禅机以为她们两个又要吵架,赶紧想走过来打断。 “没什么,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凯瑟琳笑道,“我们快走了,之前因为一些误会跟33号小姐产生了一些不快,我不想把遗憾带走,所以过来希望冰释前嫌。” 她这倒不算是说谎,她和33号之前的矛盾起源于迦梨,现在两人达成了共识,矛盾自然就不存在了,甚至达成了某种默契。 江禅机探询地看向33号,后者沉默不语,大概算是默认了。 “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气,“凯瑟琳修女你们打算哪天走?定下来了没?” “暂时还没定下来,不过就这两三天吧……”凯瑟琳又望了一眼,刚才正在饮水的弗丽嘉不见了,“刚才的飞马去哪了?” “牵回马厩休息去了。”他回答。 “是么?可惜……如果能亲眼看看它展翅翱翔的样子就好了。”凯瑟琳不无遗憾地说道。 “那你们可以明天或者后天的时候过来,我基本上每天都要遛马,除了……天气不好,雷雨大作的时候。”江禅机和弗丽嘉没有千央那种对电绝缘的本事,雷雨天气就只能乖乖待在地面上,否则一个雷过去,他们俩就糊了。 凯瑟琳拿出手机看了看,遗憾地叹了口气,“真不巧,明后天似乎预报有雷雨。” 江禅机爱莫能助,对方作为远道而来的客人,骑着飞马兜一圈让她们开开眼界倒也没什么,也算是地主之谊了,但总不能冒着生命危险装逼。 “说不定你们会多待几天呢,天公作美的时候,随时欢迎。”他说道。 “希望吧。今天不早了,我们先告辞了。” “我送你们出去。” 江禅机把她们送出门口,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梓萱神色复杂地走过来,身边的小穗和千央异常雀跃,围着她激动地说着什么。 “梓萱你的测试怎么样?结果出来了没有?”他问道。 “婵姬学妹!梓萱娃娃刚刚结束了测试,五位老师里有四位认定她觉醒了超凡能力!从今天起,梓萱妹妹也是跟咱们一样的超凡者啦!”千央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冲过来就想跟他来个女生间的拥抱,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是吗?梓萱恭喜你啊!”他祝贺道,其实这个结果并不出乎大家的意料,“老师们给你评定的等级是多少?” 梓萱无奈地摊手,“为什么你们比我还高兴啊?我觉得这是最鸡肋的能力了吧?早慧的天才很多,大多数英年早逝,小部分长大后泯然众人,有什么可高兴的……” 她还没抱怨完,嘴巴就被千央捂住了。 “呸呸呸!不吉利的话不要乱说啊!”千央急道。 小穗插言道:“老师们暂时无法给出对梓萱妹妹能力等级的评定,因为任何现有的智商测试都测不出她的智商上限,这种存在于大脑里的能力,很难靠外界来评定效果,。” “这么厉害?”江禅机咋舌,“是不是打破学校的纪录了?” 小穗点头,“的超凡者不止梓萱一个,,别说是本校了,在世界范围内可能都没有类似的前例,之上呢!” 王叶菲那天回到学校之后,向学系报告了她的发现,其他老师闻言后很重视,于是联合学思馆对梓萱进行了智商检测。 不过,现有的智商检测都是针对普通人的,那些题目在梓萱面前根本不堪一击,老师们换了好几种著名的智商检测方式,她轻而易举地做对了所有题目,在任何测试中都得到了满分,而且耗时短到不可思议。 其他能力,只要能表现在外的,无论强弱都至少有个衡量的标准,拳力可以用吨衡量,握力可以用气压衡量,电可以用电压衡量,控水能力可以用能托起多大的重量衡量,但这种超越人类的智力要如何衡量呢? 是什么标准?是什么标准?就能够勘破宇宙的所有秘密? 老师们在智力方面都是普通人的范畴,以普通人的智慧编写一套智商测试考卷,来衡量一个超人的智力,这不是开玩笑吗?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是猴子给人出智商测试题。 除非出现其他拥有超级智力的超凡者,让她们和梓萱比较一下,分出个高低,的标准,的极限,这样评定的等级才比较科学,的评定只是暂时的。 千央的能力跟其他电系超凡者的原理不同,但归根结底还是表现为电压和电流,同为电系超凡者,可以互相比较,而梓萱暂时没有智力方面与她匹敌的同伴。 “别在这里站着了,赶紧去食堂吃饭然后回家吧,我都快饿死了!”梓萱揉着肚子抱怨道。 “看来大胃王的称号要换人了啊。”小穗戏谑地说道。 在测试过程中,梓萱就已经数次感受到饥饿,而且是饿到如果不吃东西就无法继续测试的程度,这也侧面印证了她的大脑在消耗庞大的能量,消耗之大不亚于重体力劳动,或者高强度运动。 老师们推测,源能释放了她大脑的潜力,但大脑工作还是要消耗葡萄糖,而且她大脑开发的区域越多,大脑消耗的能量也就越大。 老师们这两天经过简单的计算,根据她摄入的能量,减于她这个年纪的女生日常消耗的能量,发现她大脑消耗的能量占据身体总耗能的一半以上,而且这个比例是动态的,她动脑子的时间越长强度越高,大脑耗能占的比例就越多,相反,如果她一天之内只是休闲娱乐,不刻意思考,那么她跟普通的女生没有太大差别。 “对了,千央,你的激光炮完成度如何了?”江禅机问道。 “挺顺利的吧,爷爷说激光二极管应该没问题,正在抓紧时间制造,其他部件没什么问题,梓萱妹妹给出了改进意见,王老师已经重新向供应商下了订单,在原有基础上进行小修小补,很快就能做好,只等激光二极管到位了……”千央不好意思地说道:“最拖后腿的其实是我,我总是不能很好的控制电压,动不动就把电压表给烧了,这几天毁在我手里的电压表已经有几百个了……” “没关系,循序渐进就好,反正也不是急于用到。”江禅机安慰道。 小穗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总感觉移交迦梨的事,可能不会太平。” 江禅机也有同感,目前的日子似乎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第318章 移交 今天注定是不会平静的一天。 早上醒来,昨天和前天笼罩本市的阴云终于被风吹散了,随之消失的还有潮湿的空气,今天的天气重新恢复了清爽,多云的天空看着令人心旷神怡。 江禅机洗漱完毕,和往常一样离开房间,不到十秒后,陈依依也离开房间,做好了上学的准备。 他们俩暂时没有移动,视线不约而同地盯向33号的房间。 往常的时候,33号总会与陈依依不分先后地离开房间,三人在门口会合,一同下楼,但今天…… 他们两个等了几分钟,33号却迟迟没有出门。 江禅机和陈依依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现出急躁的情绪,就这么静静地等着,毕竟33号是个女生,说不定有什么事耽搁了。 按理说,33号是来监视他们的,准确地说是监视陈依依,他们本应该防备她才对,最好能甩脱她,但33号从来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而且还在与迦梨的战斗中并肩作战,不知不觉的时候,他们已经把她当成一个每天共同上下学的同学,区别只是这位同学比较幸福,不用为学业发愁。 又过了几分钟,33号还没出来,倒是房东大婶在一楼喊起来:“姜婵姬!你今天不去上学了?还在睡觉?” “已经起了!已经起了!马上就下楼。”江禅机扒着楼梯扶手向下回应道。 “都这么大的人了,别总让我操心!”房东大婶抱怨地发牢骚,然后又响起锅碗瓢盆的交响曲,嗤啦一声炝锅的声音,葱姜蒜辛辣而诱人食欲的味道升腾而起。 江禅机的肚子咕噜一声,像是在回应炝锅声。 他摸了摸肚子,犹豫了一下,抬手想敲33号的门,他心说33号不会大半夜溜出去侦察什么事情去了吧?如果33号没在房间里,那他们干等下去耽误了早饭岂不是很傻? 就在他的指节即将碰到门板时,33号的房门咣地被拉开了,他赶紧收住手,否则原样敲下去正好会敲到33号的鼻子。 “33号,你在屋里啊,我还以为……” 他没打算问她为何这么磨蹭,只想打个招呼,然后如往常一样下楼去上学,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却看到33号今天换上了一身便服,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 江禅机下半句话卡在喉咙里,把话咽回去,又问道:“33号,你这是要干什么?” 33号面无表情,“我要离开两三天,你们应该很高兴吧,至少这两三天没人监视你们了。” 江禅机没觉得高兴,好奇地问道:“你要去哪?是你们宗主给你指派了其他任务?不过如果只有两三天的话,应该是一个小任务吧?当然,如果不方便说,你可以不说,反正就两三天而已。” 33号瞟了他一眼,“今天是什么日子,难道你不知道?” “今天……”江禅机与陈依依对视,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么? “难道是因为迦梨?”他问道。 33号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今天按照计划,经过简单的移交手续之后,将由阿勒山隐修院的修女们押解迦梨离开红叶学院。 “你要……去找迦梨报那一刀之仇?”他终于明白了,心说她还真是念念不忘,不过如果换成自己被砍了一刀差点丧命,估计也很难释怀吧。 33号同样没回答这个答案很明确的问题。 “你要怎么报复?”他又问,“在哪里动手?凯瑟琳她们允许你动手么?” 这一连串问题她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下楼吧,我在屋里都听见你肚子叫了。” 江禅机:“……” 他担忧地与陈依依交换视线,他觉得修女们肯定不会坐视33号对迦梨动手,那么说不定就会打起来,一旦打起来,33号要单独面对五名修女的围攻,也许仇没报成反而再次受到打击。 他想劝她不要去,但一来这是忍者的传统,二来看她脸上毅然决然的表情,恐怕劝也是浪费口舌,除了令她厌烦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陈依依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三人下楼,去大众澡堂接梓萱顺便蹭饭吃。 一进入大众澡堂,江禅机就闻到扑鼻而来的甜腻香味。 “豆沙包?是在蒸豆沙包?” 文华阿姨迎出来,笑道:“你真是狗鼻子啊,这都能闻出来?快进来趁热吃吧。” 江禅机暂时把33号的事放到一边,大步走进屋里,看到梓萱已经坐在餐桌边拿着豆沙包开始吃了。 文华阿姨得知女儿觉醒了超凡能力之后,先是惊喜交加,激动得不知所措,她也不知道自己激动什么,反正这就像是艺多不压身一样,多一项不花钱的能力总比没有好,不过当她得知女儿觉醒的是超级智力,相比于以前只是变得更聪明了,颇有些哭笑不得之感,她早已习惯女儿的聪明,现在似乎也只是加了个“更”字而已。 平时早餐偏清淡的文华家,现在每天早餐会特意做得比较充实,起码在淀粉和热量这方面保证足够,江禅机也顺便沾光了。 “诶?33号怎么今天没穿校服?”文华注意33号的便服装扮和身后的背包。 “她今天……要出门,有自己的事要办。”江禅机嘴里嚼着豆沙包说道。 文华家的豆沙包皮薄馅大,红豆沙里面好像加了红糖,吃起来从嘴里甜到心里,又不像白糖那么容易腻,他觉得自己能一口气吃十个! “这样啊,自己一个人出门吗?女孩子自己一个人出门的话,要提高警惕,快去快回啊。”文华担心地说道。 “我知道了。”33号回应道。 “要不要吃个豆沙包?出门不比在学校里,路上容易饿。”文华热情地递过盘子。 33号犹豫了一下,也拿起一个豆沙包品尝。 “怎么样?”文华期待地等待评价。 香甜的豆沙在嘴里化开,甜食令人的心情都变好了,33号细细品尝并咽下一口红豆沙,说道:“就像是家乡的味道。” “是吗?太好了!”文华阿姨没想到竟然能得到她这么高的评价,出门在外的时候,再没有什么比家乡的味道更好了。 33号想起忍者学院里的蒸豆沙包,忍者学院不像红叶学院这么奢华,训练时都是在无边的树海里,生活条件艰苦,等闲吃不到可口的甜食,而她这个年纪的女生又往往特别喜欢吃甜食,偶尔蒸豆沙包的时候,学员们高兴得就像过节一样,和老师们围坐成一个圆,捧着热腾腾的豆沙包吃,如果有宗主在场就更好了。 “要不要带上几个路上吃?”文华问。 “不用了,带着不方便。”33号摇头。 “没关系,这次我蒸的豆沙包很多,除了这些之外还在蒸着一屉,等蒸好后晾凉放冰箱里几个,等你回来之后再过来吃。”文华一想也是,年轻女生出门哪有带着豆沙包的,多不好意思。 “谢谢。”33号点头。 “几天才能回来?”文华又问。 “短则两三天,长则三四天吧。”33号说道。 除了豆沙包之外,早饭还有酱牛肉和豆浆,可谓十分丰盛。 四人吃完早饭,一同前往学校。 “话说,你包里带着什么?换洗的衣服么?”江禅机路上问道,他的意思是如果沉的话,他可以帮她拎着。 33的背包相当鼓,他以前没见她背过这个包,应该是新买的。 “武器,还有一些其他东西……希望用不上的东西。”33号说道。 这倒是更勾起他的好奇心,但她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校门口,以凯瑟琳为首的五位修女站成一排,吸引了很多学生与保安的视线,不少学生是第一次看到她们,纳闷地窃窃私语,好奇这几位修女是来干什么的。 “各位,早上好。”凯瑟琳微笑着向他们点头致意,视线尤其是在33号脸上多停留半秒。 33号没看她。 “早上好,你们这一大早就来进行移交仪式的?”江禅机问道。 “是的,我们订了上午的机票,包括迦梨那张,一会儿等完成仪式,我们马上就要去机场。”凯瑟琳回答,同时又看了一眼33号。 凯瑟琳已经把她们预订的航班号提前告诉了33号,因为从这里飞往亚美尼亚的航班很少,需要转机,如果错过这次航班,下一趟合适的航班就得等到明天了。 33号也预订了这趟航班,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动手的机会,在本市的机会很小,而且她也不想在这里惹麻烦,那么最佳选择就是等航班降落在亚美尼亚之后,由亚美尼亚机场前往阿勒山的漫长旅途中,有大量的机会可供选择,但如果不乘坐同一架航班,行程就会拉开一天的差距,再想赶上修女们就很困难了。 在飞机上动手其实也是一种选择,因为她相比于修女们有一项独特的优势,就是她的能力,令她可以骗过机场的安检,携带武器进入客舱,而修女们的武器只能走托运。 不过,在飞机上动手太危险了,万一有什么差池,殒命的可不止是她们几个,还有整架飞机的乘客和机组人员,因此在飞机上动手的选项基本已经被排除了。 江禅机点点头,提醒道:“路上小心迦梨,她实力很强又桀骜不驯,肯定会想办法逃跑的。” “谢谢,我们会小心的。”凯瑟琳微笑。 这时,学校内部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学院长来了!学院长来了!” 学生们一传十,十传百,把学院长来的消息迅速扩散,而保安们赶紧维持秩序,清空从校内至校门口的路,让围观的学生都散到两侧。 “那是谁啊?” “好怪!那是什么怪物?” 紧接着,又有沉重物体在地面上滚动的声响传来。 女生们好奇地伸长脖子往学校里面窥探,有眼尖的人已经看到了。 由学院长领头,身后跟着好几个老师,一行人向学校门口走来,而走在最后面的是李慕勤,她推着一个特制的轮椅。 这个轮椅……如果还能叫轮椅的话,比普通轮椅大好几圈,整体由精钢制成,连轮子和椅背都是,看起来沉重异常,也坚固异常。 轮椅上似乎坐着一个人——说是似乎,因为大家只能看到一张黑色的布盖在轮椅上,黑布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有可能坐着人,也可能是坐着人体模型。 江禅机和凯瑟琳他们这些小部分人清楚,被黑布盖着的就是迦梨,红叶学院给了她最后的尊严,因为她的身体和四肢都被厚实的钢制镣铐紧紧固定地轮椅上,用黑布盖住她,给她保留一些面子,虽然有部分学生在校医院里见过她,但至少保安们都没见过她。 如果不是为了赶制这张轮椅,移交手续本不用等到今天,凯瑟琳也怕迦梨在飞机上搞事,宁愿多耗两天等这张轮椅完工。 凯瑟琳提前见过这张轮椅的设计图,迦梨的四肢并不是简单地绑在轮椅扶手和脚蹬上,扶手和脚蹬都是制成了笼状,将她的四肢分别插进去固定,上锁之后四肢绝对无法移动,包括她的身体也是如此,她全身唯一能稍微移动的部件就是脑袋。 看到这张轮椅,凯瑟琳莫名地想到了铁****这种中世纪的刑具,简直和这张轮椅有异曲同工之妙。 凯瑟琳快步迎上去,低头致意道:“早上好,学院长女士。” “早上好。” 学院长点头致意,清澈而锐利的视线扫过江禅机、梓萱、在场绝大部分人看不到的陈依依,还有33号的真身位置。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么?”学院长收回视线,看到另外四位修女拉着的行李箱,显然她们已经办理了酒店退房手续,接收迦梨之后就会立刻赶赴机场。 “是,一切准备就绪。”凯瑟琳说道。 “好。” 学院长转头向李慕勤递了个眼色,后者将轮椅缓缓推至学院长和凯瑟琳之间。 “我谨代表红叶学院,将迦梨正式移交给贵院。” 凯瑟琳深吸一口气,“我谨代表阿勒山隐修院接受迦梨,并感谢贵校的支持。” 第319章 送行 凯瑟琳和学院长轻轻握了一下手,代表简单的移交仪式完成了。 李慕勤放开轮椅的扶手,凯瑟琳身后的一位修女上前,接过了轮椅——轮椅非常沉重,实心钢铁可能有一百公斤左右,但这位修女推起来却并不怎么费力,可能也是一位躯体强化系的超凡者。 学院长问道:“几点的飞机?去机场的车准备好没?用不用我派车送你们过去?” “十点的航班,如果不麻烦的话……就有劳了。”凯瑟琳也没客气,因为这么沉的轮椅,一般的出租车或者网约车连车门都进不去,就算能进去,司机恐怕也会拒载。 学院长让一位老师叫来一辆厢式货车,修女们把轮椅推进车厢里,除了凯瑟琳之外,其他四位修女都坐进车里,分布在轮椅的四角,将迦梨看守得严严实实。 “飞机提前联系好了么?”学院长又问。 “联系好了,我们会把迦梨作为残疾人带上飞机,把她放在货仓里,将轮椅固定住,然后我们轮流看管她。”凯瑟琳回答。 她们这几天为了搞定这件事费了不少劲,甚至还动用了教会那边的关系,好不容易令航空公司同意她们把这种特制的轮椅带上飞机。虽然请红叶学院帮忙可能更方便,但她们不想欠太多人情,能自己搞定的尽量自己搞定。 “那就好,路上多加小心。”学院长叮嘱道。 “是,谢谢学院长以及各位老师的关照,我们暂且告辞了,如若将来有机会,望再次得见学院长和诸位老师的风采。”凯瑟琳躬身为礼。 “好的,一路顺风,我就不送了。”学院长也点头致意。 “您工作繁忙,还请留步。” “记得替我向院牧长问好。”学院长挥手道别。 凯瑟琳转身正要上车离去,看到站在一边的江禅机,又向他走过去说道:“姜婵姬同学,我和姐妹们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如果你方便的话,可否满足我们这个心愿呢?” “什么心愿?只要不太麻烦,我能帮尽量帮。”江禅机说道。 “前两天阴雨连绵,今天天气放晴我们却要离开了,始终没有亲见天马行空的盛景,这是我们此行唯一的美中不足了……”凯瑟琳说道,“如果你今天还要遛马的话,能不能请你在十点的时候飞到机场的附近,让我们体验一下与飞马比翼齐飞的感觉?” 这个要求对他来说很简单,他基本每天都要遛马,昨天和前天因为阴雨没有遛马,弗丽嘉肯定已经在马厩里憋得慌了,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带它飞出去过过瘾——反正都要飞,在哪飞就无所谓了。 弗丽嘉绕着本市飞行是常事,位于市郊的机场那边它也飞到过,不过以前它要么还飞得不太熟练,要么因为发情期而不太听话,所以江禅机没敢让它飞得离机场太近,以免影响飞机起落,如今他已经是个老司机了,弗丽嘉也不再心猿意马,稍微离机场近一些应该问题不大。 他回头看了一眼学院长,学院长微微颌首,远来的客人这么点儿小要求应该尽量满足。 “行,十点左右,我会准时出现在机场周围。”他答应了。 “谢谢,再会。”凯瑟琳挥手道别,又向周围的学生以及老师挥手,然后坐进了厢式货车。 目送货车驶离,学院长和老师们相继返回校内。 “我就到这里了,你们进去吧。”33号没跟着江禅机他们一起往校内走,而是挥手拦住一辆出租车,紧随厢式货车驶往机场的方向。 “呃……小心些,早点儿回来吃豆沙包!”江禅机只来得及说这句话,也不知道她听见没有。 吃早饭的时候,他们在食堂里碰上了小穗、千央和奥罗拉,同在一个学系且都住校的她们最近走得很近,一边吃饭还一边小声讨论彼此之间能力的配合问题。 如果说小穗与奥罗拉的能力配合起来是1加1大于2,那么再加上千央,三人的组合产生了化学反应,不再是简单的叠加了,而是出现了更复杂的配合方式。 千央以前在这种时候总是像个局外人,如今她的能力隐然占据了关键位置,也开始积极参与小穗与奥罗拉的讨论。 “婵姬学妹,这边!”小穗看到江禅机他们也来吃早饭,挥挥手,无声地比划着口型叫他们过来,坐到相邻的桌子上。 “诶?婵姬学妹,总是像影子一样跟着你的33号同学呢?”小穗等他们坐下,又看了看食堂门口,始终没有看到33号的身影,好奇地问道。 “像影子一样跟着我?这个说法也太夸张了吧。”江禅机一愣,他想说33号其实更想跟着陈依依,但万象学系管得比较严,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跟着他。 “难道不是吗?每次遇到你的时候,不论是校内还是校外,也总能看见她,这不就像是影子一样?”小穗说道。 这话好像说的也没错,就连小穗和千央也不是时时刻刻待在一起,她们只是在学校时总待在一起,准确说是千央黏着小穗,但千央回家的时候,小穗又不会每次都跟着千央一起回家,只是偶尔去做客而已。 可能在她们看来,江禅机和33号是关系超级好的“闺蜜”吧。 “这个……总之是有原因的啦。”江禅机尴尬地一语带过,说道:“33号临时有私事,要离开三四天左右。” “哦,怪不得……平时总见她跟在你身边,突然看不到她了,还挺不习惯的。”小穗笑道。 “哈哈,反正过几天她就回来了吧。” 江禅机看到奥罗拉她们的桌面上摊开着几张餐巾纸,纸上写写画画的,像是她们刚才在讨论问题,于是岔开话题道:“小穗学姐,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 “是这样,千央的爷爷已经第一根激光二极管的样品拿来了,其他的改进零件也已经准备好了,等梓萱妹妹组装好,我们打算叫上王老师,找个安全的地方试一试。”小穗说道。 激光炮这种东西还是太危险,一旦发射出去就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学校人员密集,万一误伤了同学那就全都完蛋了。 梓萱和江禅机一样,在家里吃完了也不放过学校的早餐,其实她在不动脑子的时候根本不饿,但怎么说呢,人一旦被饿怕过,总会未雨绸缪地尽量提前多吃。 她一边吃一边点头,“在哪里测试?” “让王老师开车把咱们带到北山那边去吧,那边人少,最近又总出事,闲人都没人敢去那边了。”小穗提议道。 其他人没有意见。 吃完饭,大家分头奔赴各自的学系上课。 江禅机由于得到学院长的默许,一会儿要带着弗丽嘉去机场,因此跟李慕勤报道之后就直接去马场了,把主要训练稍微推迟到从机场回来。 没有33号跟在身边或者身后,果然稍微有些别扭。 两天没离开马厩,弗丽嘉憋得烦躁不已,他还没进马厩,只是听到他熟悉的脚步声,就在马厩里长声嘶鸣,焦躁地用蹄子踢踏地面,迫不及待地想出去撒欢。 弗丽嘉的马厩相当于其他马的马厩三倍大,空间已经很足了,但它可能是在梅一白的地下室里憋出心理阴影,长时间不能外出撒欢就不自在。 “好啦好啦,别折腾了,今天咱们去个稍微特别的地方。”江禅机把它牵出马厩,“让你看看和你一样能在天上飞的大鸟。” 弗丽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反正只要能出去撒欢它就很高兴,如果去的是它没去过的地方,就更高兴了。 它已经吃过草料,他又喂了它一盆苹果和胡萝卜作为零食,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翻身坐上马背,吃饱喝足的弗丽嘉腾空而起。 在学校上空盘旋两周之后,他指挥它向北边飞去,因为机场在市区的北方。 生活在附近的普通人可能已经多少掌握了飞马出现的规律,不少人都在地面上举着相机和望远镜等着,弗丽嘉的身影一出现,地面上的欢呼在天上都听得见。 路过北山的时候,他指挥弗丽嘉稍微下降一些。 弗丽嘉飞行技巧越娴熟,飞起来胆子越大,甚至敢于低空掠过重重密林,惊得树林栖息的鸟雀扑腾翅膀四处乱飞,江禅机也看得心惊胆战,因为在他看来,弗丽嘉就像是随时可能撞到那些鹤立鸡群的高树,或者撞到乱飞的鸟雀。 很快,弗丽嘉飞到迦梨居住的那栋别墅上空,别墅已经被焚毁得面目全非,还有一半倒塌了,周围围着警戒线,这里空旷且无人,是做危险实验的好场所,小穗她们之前就是商量来这里测试新改进的激光炮。 他看到女生们的身影,包括在场唯一没穿校服的王叶菲老师。 她们也听到弗丽嘉拍打翅膀的声音,纷纷仰头望过来,看清是他之后,纷纷挥手致意,千央还招手让他下来一起玩,他比划了个手势,又指了指北边,意思是自己还有事,就不跟她们一起了。 弗丽嘉很快掠过北山,稍微折了个角度,继续往北飞,很快就看到一架庞大的客机从云层中钻出来,平稳地向机场跑道降落。 弗丽嘉以前被空运到本地时坐过飞机,但从地面上看飞机和在空中看飞机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不知道凯瑟琳和33号她们到了机场没有……应该到了吧,可能已经过了安检,正在排队登机,如果飞机没晚点的话。”他自语道。 离机场越来越近,这附近更加空旷,连一棵高大的树都没有,地面上的人如果抬头,很容易就发现弗丽嘉的身影。 江禅机没有让弗丽嘉飞进机场的范围之内,只在外围兜圈子。 他观察了一会儿,机场忙碌而平静,没有什么异样,看来33号没在机场动手,否则肯定早惹出乱子来了。 现在估计机场的塔台工作人员会很紧张,他们没理由还没看见弗丽嘉,一定在担心这只庞然大物会不会突然闯进停机坪或者跑道,影响飞机的起降——如果被这么大的一匹飞马撞到,可能会酿成机毁人亡的惨剧。 当然,说不定学院长已经跟机场这边打过招呼了,他们可能有了心理准备,知道弗丽嘉不会乱飞,但只要弗丽嘉不离开,他们始终不会完全放心。 “好像忘了问,凯瑟琳和33号她们坐的是哪架飞机来着?” 他不知道航班号,但好像听说是一架南航的航班,在机场里看了一圈,正好看到停机坪上一架南航的航班慢慢开始移动了,按时间推算,她们坐的应该就是这架。 航班从停机坪缓缓驶入跑道,先停了一会儿,然后引擎声逐渐增大,开始在跑道上滑行。 他向航班挥了挥手,但估计凯瑟琳和33号她们看不见他,能看到弗丽嘉就可以了。 嗯? 就在这时,鱿鱼须突然剧烈地悸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有新的超凡动物或者超凡者出现了? 机场附近一马平川,没有大片的树林,虽然不能排除某些体型较小的超凡动物藏身于建筑物中的可能性,但总体来说,这里有超凡动物的机率是很低的。 那么是某个陌生的超凡者正在看着我? 这很有可能,机场来来往往的旅客这么多,其中就包括修女们、迦梨和33号这七位超凡者了,如果说还有其他超凡者混在旅客之中也很有可能。 弗丽嘉的目标又这么明显,只要旅客里有其他超凡者,肯定会注意到它和他。 不过他还是要提高警惕,毕竟对方来意未明…… 卧槽? 就在那架航班速度越来越快,即将离地飞起的短短几秒内,突然有一道人影以极高的速度冲上跑道,快得像一抹轻烟,直奔航班冲过去。 这就是那个超凡者?她想干什么? 江禅机大惊,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见那道人影在跑近飞机时往前一跳,张开双臂像蜘蛛一样准确地扒住飞机的起落架。 这个动作非常危险,稍有差池,要么直接撞上起落架,要么被卷进轮子里,被几十吨重的飞机碾过。 第320章 危险人物 作者: 精彩小说网,最快更新最新章节!江禅机看到的那个人影形如鬼魅,速度极快,如果不是他正居高临下专注地盯着那架航班,很可能注意不到。 飞机起飞的时候,由于引擎高速运转,向外散发大量热量,因此在地面上看的时候,往往看到飞机下方的空气如水波般颤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忽略掉那个人影。 事实上,机场的地勤一切如常,该运送货物的运送货物,该给飞机加油检修的加油检修,还有个别地勤正在抓紧时间调戏刚下飞机的空姐,谁也没注意那道人影,更没有引起混乱。 至于飞机上的乘客和机组人员,他们坐在飞机上,看不到下方发生的事,机长和副机长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跑道并与塔台空管沟通。 整个机场内外,可能只有江禅机一个人注意到那个人影。 普通人不可能拥有这么高的速度,那一定是一位很厉害的超凡者,她也看到了江禅机,知道他看到了自己。 他看得目瞪口呆,她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抱住起落架是想干什么? 多半是不安好心吧。 难道是迦梨的朋友想来救她? 他来不及细想,果断地双腿一夹,叫道:“弗丽嘉,全速前进!” 弗丽嘉一声嘶鸣,双翼舒展,全力向前方冲刺。 机场塔台里有人一直在关注弗丽嘉的动向,他们不明情况,看到弗丽嘉往机场里冲刺,以为飞马被飞机起飞给惊到了,如果不及时阻拦,很可能酿成机毁人亡的惨剧,于是指挥人员一声令下,鸣响驱鸟喇叭的同时还启动了煤气炮,他们不知道这些驱鸟用的东西能不能驱赶飞马,但也没别的办法。 咚咚咚的几声闷响。 全力冲刺中的弗丽嘉受到煤气炮的惊吓,本能地由前冲改为向上拉升,以躲避地面上可能存在的敌人。 其实江禅机和弗丽嘉距离机场还有一段距离,即使全力冲刺也未必能冲至航班旁边,他只是想借机阻拦航班升空,否则航班带着那个不速之客起飞,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惜,由于弗丽嘉受到惊吓,刚提升起来的速度大为减缓,时机稍纵即逝,这下更是来不及了。 飞机上,凯瑟琳她们一直隔着舷窗用望远镜注视着弗丽嘉的身影,33号跟她们没坐在一起,但一直在留意她们,偶尔也瞟一眼弗丽嘉。 天马行空的英姿令凯瑟琳她们悠然神往,不过当弗丽嘉企图向飞机冲过来时,她们就有些纳闷了,虽然凯瑟琳说过想看看飞马飞行的样子,但也没必要飞得这么近吧? 机体一阵轻颤,全身的血液仿佛流到了腿部,飞机以缓慢而坚定的仰角拉升,在轰鸣的引擎声中离开了地面。 江禅机试图亡羊补牢,他抓起背上背着的尖啸骨弓,拉弦搭箭瞄准。 离得太远,他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但仿佛看到她在嘲讽般地笑着。 飞机有三台起落架,一前两后,她扒住的是后方的两台起落架之一。 还好飞机起飞时的速度不太快,江禅机算好提前量,一箭射出。 骨弓的尖啸声被彻底掩埋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就算没有引擎的声音,驾驶舱里的人也听不到,飞机的机体很厚,隔音也很好。 令人影稍感意外的是,江禅机这一箭没有瞄准她,因为他知道瞄准她也射不中,光是看她的速度,她的实力就不在迦梨之下,而且他也把握不好飞机的加速度,如果这一箭瞄准飞机的起落架,箭支却被引擎吸进去怎么办? 起落架几乎就在引擎的正下方,引擎在工作时大量吸取空气,吸进一只鸟都可能引起引擎故障。 他瞄准的是飞机的驾驶室前方,不需要射得特别精确,只要让箭支从驾驶室前方飞过就行了,视力上佳的飞行员应该能看得到。 他连射三箭,三箭连珠般从驾驶室前飞过。 机长和副机长果然看到了,虽然没看清是箭,但看到有东西从面前飞过,同时他们也听到塔台传来的消息,说那匹飞马可能会闯入机场领空。 飞机已经离地升空了,这时不能想降落就能降落,因为跑道不够长,如果想降落,只能飞起来之后在空中盘旋半圈,调个头,然后再降落,而且如果此时还有其他飞机在排队等着降落,就更麻烦了,涉及塔台的调度问题。 飞都飞起来了,干嘛还要冒险降落?飞马再厉害,也不可能比大型客机飞得高、飞得快,大型客机的速度一旦起来,飞马望尘莫及。 塔台和机长判断形势,果断决定加速升空。 机长比平时起飞时更大的幅度拉起操纵杆,飞机以满载客机不常见的大仰角拉升。 幸好机组成员和乘客全都按要求系着安全带,否则此时已经人仰马翻。 江禅机暗叫糟糕,他不敢真的攻击客机,对方误解了他的意图,这下怎么办? 他没手机,有手机也不知道联系谁,凯瑟琳和33号的手机肯定已经关机了,他也不知道怎么联系塔台,就算联系上了,解释半天人家也未必会听他的,毕竟他们没看到那道人影,而让客机临时降落是一件大事,如果最后什么事都没发生,说不定会引来乘客的集体投诉。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马上去找小穗她们,让她们想办法联系学院长,再由学院长来跟机场方面联系,至于学院长会不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辞,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指挥弗丽嘉往回飞,北山与机场算是毗邻,弗丽嘉全力疾飞,在小穗她们还在说说笑笑时,突然裹挟着狂风出现在她们上空,被烧毁别墅里的灰烬四处飘洒,瞬间就令她们几个靓丽少女变成了挖煤工,还呛得连连咳嗽。 江禅机不等弗丽嘉正常降落,直接从空中跳到了地上。 “小穗学姐、奥罗拉学姐!紧急情况!不要多问,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有学院长的电话没有?或者学院任何一个能跟机场方面说得上话的老师?”他来不及多解释,焦急地喊道。 小穗她们惊愕地看着他,从他脸上的惶急来看,他不是在开玩笑。 “我有学院长的私人电话。”奥罗拉掏出手机,“但是我从来没敢打过,不知道能不能打得通。” “快帮我拨号,要出大事了!”他喊道。 奥罗拉在电话本里找到学院长的私人手机号,拨了出去。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期间,江禅机抬头,看到高空里那架航班的影子还没有完全消失,起落架正在缓缓收起。 千央戴上了一副颇有几分科幻感的眼镜,正如他建议的那样,形状就像赛亚人的单目战斗力探测器,架在一侧的耳朵上,只遮住一只眼。 改进后的激光炮换掉了一开始简陋的激光瞄准器,换成一支带有光学变焦能力的摄像头,摄像头将拍摄的画面无线传输至千央的眼镜里,画面正中是一个十字准星,准星对准哪里,就意味着激光炮对准哪个位置,真正意义上的指哪打哪。 “千央学姐!你看那架飞机的起落架,能不能看到起落架上趴着个人?”他指着飞机的影子对千央喊道。 千央肩上扛着激光炮,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手臂抬头望去。 她哔哔哔地按动眼镜侧面的按钮,摄像头调整焦距,将飞机的画面在视野中放大。 不过由于飞机已经飞得很高了,画面放大到极限,也只能模糊地看到起落架上好像确实有个蠕动的黑点。 “好像看到了……”她眯起眼睛。 “用你的激光炮击落那个人!”江禅机说道。 目前直接阻止飞机的最后手段就是激光炮了,其他的弓箭枪炮之类的全是白给。 “诶?诶诶??诶诶诶???” 千央吓得一哆嗦,整个人都凌乱了。 “不不不!这不可能!太远了!我打不中,会打到飞机的!”她一边后退一边摆手,脸上血色全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江禅机要杀她呢。 这也不怪千央胆怯,这太过强人所难。 千央一共才接触了两次激光炮的实物,上次是原型机,这次是第一代改进型。今天她试了几次,新的光学瞄准具比原来的激光红点要好用很多,但即使如此,她打近距离或者中距离的目标也未必百发百中,手稍微一颤一滑,甚至是呼吸没有调整均匀,激光的落点就产生不小的变化,更何况要攻击高空的目标,而且还是一架飞行中的客机,一旦稍有偏差,飞机上几百人恐怕就要死在她手里了。 江禅机知道太勉强了,即使千央胆子一肥真的敢动手,他恐怕也得阻止她。 就是这么稍纵即逝的几秒,起落架已经收回机腹里,连同那个人影也一同消失在机腹——她绝对是一个超凡者,否则飞机高速飞行时,迎面吹来的风恐怕得有十二级,普通人拼尽全力也扒不住起落架,早被吹飞了,以为是成龙拍电影呢? “电话接通了。”奥罗拉说道,“学院长您好,我是奥罗拉……” 她还没说完,手机就被江禅机抢过去。 “学院长!我是姜婵姬!紧急情况!请您马上给机场打电话,让凯瑟琳她们乘坐的那架飞机立刻返航,否则可能会有危险!”他对电话那边喊道。 “等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学院长的声音不失冷静,“我可以给机场那边打电话,但至少要知道理由,否则他们不会听我的。” “我看到一个人影,在飞机起飞时扒住起落架,跟着飞机一起飞上了天,现在她已经随起落架一起进入机腹,说不定已经通过维修通道进入机舱内部了!”江禅机解释道,语速很快。 他再抬头看时,飞机已经消失在云层里了。 这话有些太过匪夷所思,学院长没有完全听明白,思考了一下说道:“是一个超凡者?” “应该是,我担心她要对凯瑟琳她们不利,说不定是冲着迦梨去的!”江禅机说道。 “我知道了,电话别挂。” 学院长放下手机,用另一部固定电话开始拨号。 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电话响了几声,终于被接通了。 接电话的应该是机场的领导层之一,学院长省去寒暄,直接把她得知的情况告诉对面。 机场的领导层并非专业人士,不能直接命令塔台的空管,塔台空管的每一道指令都可能涉及几百人的生命安全,他们凭借自己的判断给飞机和地勤下命令,机场领导在塔台空管工作时也无权越级干涉,除非是有绝对说服力的情况,比如飞机上有炸弹。 然而,江禅机说的情况却不够有说服力,先不提有人在飞机起飞时扒住起落架随飞机一同起飞这么荒谬的事,就算这事是真的,有一位超凡者这么干了,但无论江禅机还是学院长都无法确定这位超凡者真的要对飞机不利,毕竟她自己也在飞机上,一旦出事岂不是玉石俱焚? 机场领导答应把这件事转达给塔台指挥,并且尽量协调塔台空管命令飞机返航,但也要看塔台空管的临场判断。 学院长要求机场领导打开免提,别挂断电话。 机场领导又给塔台打电话,说有一个疑似危险人物可能登上了飞机,请塔台空管命令飞机返航。 塔台其实也正想跟领导打电话,吐槽红叶学院那匹飞马差点引起的乱子,听到领导讲述的情况,塔台内部的空管们简单地商量了一下。 空管们指出,如果真有危险人物从起落架舱的维修通道进入了飞机,那么如果飞机突然大幅度调头返航,肯定会引起危险人物的察觉,说不定提前动手,那么不如让飞机稍微改变航向,在最近的相邻机场降落,在此期间内由空警排查危险人物。 学院长插言,让他们想办法把情况悄悄通知飞机上的五位修女,由她们协助空警排查危险人物。 她比较委婉,没有直言空警面对超凡者就是个弟弟。 江禅机顾不得帮33号隐瞒,向塔台描述了33号的形貌,让他们想办法也通知33号。温馨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我的隐身战斗姬无弹窗相关推荐:、、、、、、、、、、、、 第321章 汪洋孤舟 33号轻易地骗过了机场安检,当安检人员以为她在排队等待安检时,真正的她已经带着背包绕过安检门,相比之下,凯瑟琳她们必须老老实实给武器办理托运手续,即使她们是神职人员也不能例外。 被束缚在轮椅上的迦梨被带到了安检室里,由几个安检员仔细检查她的轮椅,以防轮椅里有暗格藏着武器之类的,这还是教会方面施加压力,否则这样的轮椅除非包专机,不然肯定不能上普通客机。 一番折腾之后,33号比凯瑟琳她们更早地登上了飞机,并利用自己的能力将飞机能进去的地方全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当她解除能力,坐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时,凯瑟琳她们才姗姗来迟。 经过通融之后,机场方面安排迦梨待在货舱里,用绳索把她的轮椅固定住,然后凯瑟琳她们轮流进入货舱看守迦梨,三个修女一组,实力超卓的凯瑟琳和另外一个修女一组,直到飞机安全降落为止,而且她们的武器就在货舱里,在必要时可以随时取用。 先值班的是另一组,凯瑟琳坐在客舱里休息,她在路过33号时还向33号笑了笑。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时,她们就看到弗丽嘉,不仅是她们,整个航班的乘客都看到了,如果不是飞机即将起飞,大家只能系着安全带坐在座位上,恐怕全都会聚集到能看到飞马的那一侧舷窗边。 凯瑟琳在机场的纪念品商店里买了一个双筒望远镜,这令她比其他乘客都有优势,看得更清楚,而33号有一个折叠起来非常小巧的间谍望远镜,虽然倍数不及凯瑟琳那个,但起码比普通乘客看得清楚。 她们看到弗丽嘉向飞机疾冲过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因为凯瑟琳说想看天马行空,所以江禅机就特意飞得近一些,借此讨好凯瑟琳?别说33号不信,就连凯瑟琳自己也不信。 机舱内部乘客们的说话声以及机内安全广播的声音,令她们没听到外面的驱鸟声和煤气炮声,只看到弗丽嘉的来势明显一滞,至于江禅机放的箭她们没看到,舷窗的玻璃没那么干净透亮。 接着她们感觉到客机似乎比正常情况下更快地拉升,其他常坐飞机的乘客也感觉到了,并在乘客中引起小范围的慌乱。 机长利用机内广播及时安抚乘客的情绪,说刚才机场吹过一阵强风,为了安全起见,只能尽快起飞,并向乘客们表示歉意。 乘客们释然并放松了,甚至有几个老外乘客为机长的果断与高超的飞行技术鼓起了掌。 凯瑟琳和33号她们没有完全相信,但她们也无法求证,就算她们重新打开手机,天上也没有信号基站,手机只能当电子书阅读器用。 飞机飞得很高了,飞行平稳,弗丽嘉消失在视野里,但凯瑟琳和33号都本能地感觉到不太对劲。 凯瑟琳不放心迦梨,允许解开安全带之后,她立刻去货舱看了一眼,迦梨和另外三个修女没有异常。 迦梨还是被用黑布蒙着,凯瑟琳挑起黑布看了看,迦梨的嘴被拘束带堵住了,不能说话,只向她投以怨毒的视线。 以凯瑟琳了解到的状况看,迦梨喜欢逞匹夫之勇,不擅长使用计谋,以前梅一白还活着的时候这不算她的缺点,但梅一白死后,迦梨就只有一腔剩勇了,所以凯瑟琳不认为迦梨在被囚禁的期间能想出什么逃跑的点子。 凯瑟琳回到客舱,向33号摇了摇头,意思是迦梨没有状况——在飞机这种汪洋孤舟般的封闭环境里,她和33号可以说是同在一条船上,不论彼此持什么立场,都不希望在飞机上出事。 就在凯瑟琳回到座位不久,两位空姐推着饮料车向乘客们发放饮料,路过凯瑟琳的时候,一位空姐弯腰微笑问道:“可爱的修女小姐,想喝点儿什么?” “不用了,谢谢。”凯瑟琳口不渴,也没心情喝饮料,虽然漫长的飞行过程不可能完全不喝,但至少她现在没心情。 然而,这位空姐却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橙汁,弯腰放在凯瑟琳面前的托盘上,说道:“你的嘴唇有些干,还是喝杯果汁吧。” 凯瑟琳怒从心起,这家航空公司的空姐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吗? 她刚想发作,却看到空姐的小指在托盘上点了两下,再仔细一看,橙汁的杯底压着一张纸条。 “好的,谢谢。”她配合地微笑,端起橙汁的同时取出纸条,放在掌心里展开。 与此同时,33号也通过同样的方式得到一张同样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江禅机目击的事,有一个来历不明且意图不明的超凡者通过起落架进入了飞机内部。 还有另一个人得到了纸条,是一位是穿着夹克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是一位普通的乘客,其实他是这架飞机上的空警,他得到的纸条上内容更多一些,还额外写明了凯瑟琳她们与33号的座位号,令他得知她们也是超凡者。 空警打开了配枪的保险,枪内装的是橡胶子弹,不知道对超凡者有没有用,起码聊胜于无。他装作起身上厕所的样子站起来,往飞机的中后部走去。 他不认为扒在起落架上的是一位超凡者,更可能是一个偷渡客,因为这种事在以往发生过好几次,有人悄悄扒在起落架上,企图借此偷渡出国,但真正能成功的幸运儿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扒在起落架上,除了面对可怕的强风之外,当飞机升到高空时,还要面对低温和缺氧的威胁。 在万米高空,气温只有零下几十度,气压只有地表的一半甚至不到,就算是能熬过严寒和缺氧,人体内也可能因为急剧失压而在血管里产生气泡堵塞血管。 此外,巨大的引擎轰鸣、振动和风噪会严重损害扒机偷渡者的听觉系统,但相比于严寒、缺氧和失压,听力受损只是小儿科的事了。 很多型号宽体飞机的起落架舱确实有维修通道可以连通机体内部,但飞机起飞前,维修通道就已经关上了,而且从内侧上了锁,偷渡者肯定打不开,但传说中的超凡者…… 总之,只要去检查一下维修通道的锁是否被破坏了,就知道到底是否有人潜入了飞机内部。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就比较麻烦了,这架宽体客机的乘客没有坐满,上座率大概是七八成左右,如果有人潜入飞机并找了个空位置悄悄坐下,别人未必能发现。 他扫视一眼黑压压的人头,这些乘客里说不定就有一个是危险分子冒充的。 他走到厕所门口,看周围没人注意他,悄悄进入空姐的休息间,让空姐看看哪个座位上不该有人却坐着人。 飞机上有三百名左右的乘客,而且有的乘客在走动,有的乘客在厕所里,空姐们商量之后,决定请机长通过机内广播,让乘客们都回到座位上坐下,系好安全带,然后她们再逐一检查。 空警不管她们怎么处理,说完之后就继续往飞机的中后部走。 凯瑟琳让另一位修女在座位上等着,自己隔了一段距离跟在空警身后,33号又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凯瑟琳身后,还拿上了她的背包。 直到离开乘客区来到位于飞机下部的货舱区,三人才会合到一起。 货舱的门在飞行中按理说是不能打开的,安全问题倒在其次,主要是一旦有人进去,运送的货物如果丢了或者坏了很难说清,凯瑟琳她们这次是特例,毕竟她们头上有神职人员的光环,不会做小偷小摸的勾当。 空警和凯瑟琳以及33号稍微打了个招呼,凯瑟琳打开货舱门。 “凯瑟琳,怎么了?还不到换班时间吧?” 货舱的地板上是一根根平行的滑轨,用来运输货物。 货舱的空间没有装满,大概装了一半,所有货物都用绳索固定在滑轨上——迦梨的轮椅也是货物之一,同样被绳索固定在滑轨上。 凯瑟琳开门的时候,三位修女显得很慌张,因为她们都蹲在一排宠物航空箱前,逗弄航空箱里运输的小猫小狗。 她们以为凯瑟琳看到她们玩忽职守,肯定会大发雷霆。 凯瑟琳没管她们,先一个箭步冲到轮椅边,伸手扯掉了盖住迦梨的黑布。 迦梨还是老样子被拘束在轮椅上。 “除了我们之外,有人进来过没有?”凯瑟琳问道。 “没,没有。”修女们摇头。 凯瑟琳略加沉吟,说道:“你们上去吧,我来看守她。” “是要提前轮班么?我们什么时候来替换你?” 修女们已经习惯了凯瑟琳的一言堂,对于她决定的事不会反驳。 “不用替换,整个路上都由我来看守她,直到飞机降落为止。”凯瑟琳说道。 “啊?可是……离飞机降落还有很久啊。”修女们愕然。 凯瑟琳摇头,“出了一些意外,可能有一位超凡者潜入了机舱内部,现在还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为了安全起见,飞机会在邻市的机场降落,不会用太久。” “这样啊……”三位修女面面相觑,“那我们应该做什么?” “你们留在客舱里,直到飞机降落为止,暗中协助乘务员寻找可疑分子,同时保护乘客们的安全,迦梨由我……”凯瑟琳顿了一下,看了一眼33号,“由我和她来负责看守。” 33号闻言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凯瑟琳还会顾及乘客们的安全,否则如果单纯为了完成任务,全体五位修女共同在这里看管迦梨是最稳妥的。 “呃,好的。” 三位修女已经习惯了听从凯瑟琳的指挥,顺从地转身要离开货舱。 “等一下,找出咱们的武器,你们悄悄藏在衣服里带着。”凯瑟琳叫住她们。 她们找到作为行李托运的武器,解开绳索,把各自的武器藏在衣服里带走。 这些武器里,就属凯瑟琳的十字剑最为夸张和显眼。 空警看得直皱眉,万一根本不是什么超凡者而是一个胆大的偷渡客,别偷渡客没闹出乱子倒被这些暴力修女们闹出乱子,那他恐怕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说不定连退休金都没的领。 “空警先生,你最好也跟她们一起上去,你在这里帮不上忙。”凯瑟琳建议道。 “不,我要去检查一下起落架舱的维修通道,看看锁是否被破坏掉了。”空警固执地拒绝道,又瞟了一眼她们手里的武器,警告道:“如果锁没有被破坏,证明偷渡客还在起落架舱里,你们就要把这些武器全放回来,不要让我为难。” 凯瑟琳无奈地笑了笑,口是心非地说道:“遵命,长官。” 空警离开货舱,顺手把货舱门关上了,凯瑟琳从里面反锁,这种锁肯定挡不住敢孤军深入的超凡者,但还是那句话,起码聊胜于无。 货舱有两个出入口,一个是通往客舱的,就是他们刚才出入的那个门,另一个门是位于货舱另一头,通往飞机的屁股,只有起飞前和降落后才能打开运输货物,所以凯瑟琳和33号守住前面的门就可以了。 迦梨呜噜呜噜的,似乎有话要说。 凯瑟琳暂时松开迦梨嘴里的拘束带。 “哈哈,小贱人们,你们的脸色不太好看啊,是不是有人来救我了?”迦梨吐掉一口唾沫,嚣张地笑道。 十字剑的剑锋抵住迦梨的下巴,凯瑟琳冷冷问道:“来的是什么人?你认识?” “真让我猜对了?哈哈哈哈!”迦梨一阵狂笑,“你觉得我可能告诉你吗?小贱人们,你们的死期就在眼前……呜呜……” 她还没骂完,嘴又被堵住了。 “没必要问她,我估计她也不知道,根据我们的情报,迦梨性格乖戾狠辣,除了梅一白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超凡者朋友。”33号说道,“而且她在红叶学院被俘期间,也没有表现出外面有人会营救她的态度,所以她现在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如果来者并不是冲着迦梨来的,那是冲着谁来的呢? 第322章 烈焰红唇 客舱内部。 “借过。” 一个女性从厕所方向走过来,找了个空位置轻轻坐下,稍微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头发。 她看上去大约二十四五岁,白种人,深棕色的半长卷发,皮肤很白,是那种经常不见太阳的苍白,苍白到连额头上的静脉血管都隐约可见,相比之下,嘴唇却红得极为鲜艳,像是刚喝过血的那种鲜艳,红白对照颇为鲜明。 她的上半身穿着一件机车皮夹克,腿上是一条黑色皮裤,都很修身,勾勒出她诱人犯罪的线条,这种服装搭配仿佛无形地释放着雌性荷尔蒙,给人一种狂野而火辣的印象,如果再骑一辆哈雷摩托车就更加匹配。 她的邻座是一个体型硕大的大汉,身体既壮且胖,也是白人,穿着肥大的棒球夹克和牛仔裤,光头,下巴全是青色胡子茬,正戴着眼罩打盹。 她落座时动作很轻,没有令大汉察觉,依旧在呼呼大睡。 就在这时,机内广播突然响起。 “尊敬的乘客你们好,我是322航班的机长。” “又怎么了?睡个觉都睡不好。”大汉咕哝着抓掉眼罩,烦闷地揉了揉眼睛。 “谁知道,说不定是通知咱们空姐要给咱们跳舞解闷呢?”女人搭腔道。 “哈!好笑!” 大汉显然觉得这是个无趣的冷笑话,不过接腔之后察觉到不对,登机的时候邻座明明没人的,他心说终于可以在飞机睡个好觉了,上次坐飞机时邻座是一个带婴儿的妇女,那小崽子哭了一路,把他烦得不行。 这次怎么回事,是谁坐在旁边? 他侧头一看,意外地看到一位美女在向他微笑。 “嗨!”美女向他打招呼。 “嗨!”他傻傻地回应。 “工作还是旅游?”她搭讪道。 “呃呃……工作。”他结结巴巴地回答,把歪着的身体坐正,又胡乱抹了一把脸,擦掉嘴角打盹时流的口水。 “好像出了点儿问题,机长让乘客尽快回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不要动,说是前方有湍流,飞机可能会颠簸……我说,这种情况不会出什么危险吧?”她害怕似的抱紧胳膊。 大汉愣了一会儿,然后才回过神来,“啊?哦,湍流啊,嗐,经常坐飞机的人都会遇到,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只是颠簸几下而已,有时候根本感觉不到,只要坐在座位上不乱走就没事。”他以很man的语气满不在乎地说道。 她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还好你懂得多,这样我就不担心了。” 不得不说,她的表情和语气完美地满足了男性的虚荣心,同时也激发了男性的保护欲。 “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你就肯定不会有事的!”大汉说了半截,想起开飞机的不是自己,好在她没有深究这点。 “前面的厕所被人占着,我跑到这边上厕所来了,结果就遇到这种事……这个位置有人吗?介意我在这里坐一会儿不?”她指着座位问道。 只要是正常的男性,这种情况下都不会拒绝一个弱女子的请求吧? 大汉也不例外,他看到空姐确实在劝说乘客们坐下不要动,有的空姐忙着把乱跑的小孩子带回到座位上,给他们系上安全带,有的空姐在安抚乘客,于是大大咧咧地说道:“没关系,这个座位没人,你就放心坐在这里吧……坐多久都行。” 最好能一直坐到飞机降落,他心里想,反正飞机上又不会查票,只要不是经济舱的乘客跑到头等舱坐着,空姐一般不会管。 他觉得自己恋爱了,好久没有这么年轻这么漂亮的姑娘待在自己身边了,他甚至不记得上次有导购员之外的年轻姑娘对自己笑是什么时候了,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关注,只要她高兴,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说不定,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所期待的邂逅,他反而期待飞机在湍流中颠簸得更剧烈一些,她害怕地紧握扶手,而他则将自己的手掌覆于她的手背之上,安慰她不要怕,有他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湍流过去,他们两个在闲聊中越说越投机,甚至有相见恨晚之感,她对他的一切都很好奇,他也是如此,两人有说不完的话,在飞机降落后互换联系方式,晚上他鼓起勇气打给她,从此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他越想越飘飘然,偷窥一眼她的脸色,决定勇敢地迈出第一步。 “大卫。”他向她伸出一只手。 她转头看向他,又是一笑,伸手与他握手,“莉莉丝。” 手掌相握时,他感觉她的手很凉,说是像冰一样有些夸张,但绝对不太正常。 而且,普通人的手很凉的时候,往往是手心里出汗的缘故,汗水蒸发带走了手掌的热量,而她的手掌干燥,只是单纯的凉。 “你很冷吗?生病了吗?用不用我帮你叫空姐过来?”他绅士风度地关切道。 她苦笑,“我确实有些冷,上飞机前吹了一些风。” 他不假思索地脱下自己的棒球夹克递给她,“来,穿上吧,可以帮你暖和些,等空姐过来的时候,我帮你向她们要一条毛毯,或者两条。” 他的棒球夹克很宽大,以她窈窕的身姿,裹住两个她都没问题。 她接过他的夹克,却没立刻披上,而是注视着他的侧颈与锁骨的位置,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 “哪个?哦。”他低头一看,原来她看的是他的纹身。 他的整个上半身几乎布满了各种主题的纹身,刚才他脱夹克的时候,被她看到他纹在胸口和肩膀处的部分图案。 他把自己的领口拉低一些,尽量多露出一些图案,炫耀精美纹身的同时,也悄悄向她展示自己壮硕的身材。 “哇哦!好漂亮的纹身,这是……圣母玛利亚吗?”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是的,没错!” 他纹在胸前的正是圣母玛利亚的半身像,工艺精美,栩栩如生,实际上在刚纹好的那时,他身材还没走形的时候,视觉效果更棒,现在显得圣母玛利亚好像也长胖了一些…… 圣母玛利亚的头部位于他的锁骨位置,她刚才看到的就是头部的部分轮廓。 现在他把领口拉低,显露出更多的纹身。 圣母玛利亚戴着柔软的兜帽,穿着类似修女服的袍子,双目微闭,双掌合什,正在静静地祷告。 “哇!太棒了!”她惊喜地捂住嘴巴,探询式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我可以摸摸吗?如果这不会给你带来困扰的话……” “当然!当然可以!没问题!”他满口答应,差点把“我的身体你想摸多久都可以”之类近似姓骚扰的话都脱口而出…… 她伸出两根手指,小心地触及他的皮肤,按了按,拍了拍,又摩挲了一会儿。 不行,他感觉自己要起生理反应了,只得把屁股往后缩,维持上半身不动。 她的手指依然很凉,但他不在乎,恨不得用自己的身体把她的手捂热,并没有察觉她摸他的方式有些特别,倒像是有经验的屠户在判断肉质…… “在胸前纹了圣母玛利亚……你是信徒么?”她轻声问道。 “是的,当然。”他说。 “太好了,我对信徒很有好感。”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直到她缩回手,他依然意犹未尽,注意到她一直拿着夹克没穿上,于是提醒道:“或许你应该穿上夹克,你不是冷么?” 穿上他的夹克,意味着他的味道留在了她的身上,足以令他浮想联翩。 “实际上,我冷是因为我饿了。”她微笑道。 “饿了?难怪了,饿肚子的时候就是容易觉得冷。”他恍然,“还没到飞机餐的时间,但我可以试着向空姐帮你要点儿吃的……” “不,不必了。”她诱惑力十足地摇了摇手指,笑容越来越有韵味,脸庞慢慢向他靠拢,一字一顿地轻声说道:“我,想,吃,你……” 他的身材如触电般僵住了,不是因为害怕——恰好相反,是被巨大的惊喜击中了。 他的心脏跳得极快,感觉到她吐气如兰的呼吸慢慢接近,脖子和后背微微冒汗,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梦就醒了,或者令她退缩。 “我可以吃了你么?”她的气息已经极为接近了,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和脖颈之间,在外人看来,他们一定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情侣。 “可……可以,你想做什么都行!”他喘着粗气说道,以前看过的发生在飞机上或者以空姐为主题的小电影迅速闪过他的脑海。 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了,他怎么办? 废话!他是男人,当然要硬挺着! “那……就从圣母玛利亚的纹身开始吧。”她说。 然后,一条有些凉的舌头就舔在他胸肩的纹身处,从感觉上判断,应该正是圣母玛利亚的脸。 与此同时,她的两条胳膊也伸过来,一支揽住他的腰,一支揽住他的后脑。 太……太特么刺激了! 他从她的紧身皮衣皮裤装扮上就看出她性格火辣而开放,但没想到居然这么热情而主动! 作为男人,他能拒绝么?不可能的! 作为男人,他能退缩么?更不可能! 他的心脏跳得都快要爆炸了,血液大量向下半身集中,就在他觉得自己可能会一触即发的时刻,突然感觉到她揽住他的两支胳膊突然迸发出极大的力量。 作为高中时的校橄榄球队队员,他工作后也保持了健身的习惯,后来又爱上了力量举,再加上人高马大,普通人里没有几个人比他力量更大。 然而,她胳膊上传来的力量却是压倒性的,像是骤然收缩的铁索。 她揽住他脑后的那只手绕到他面前,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紧接着,一阵疼痛从他的脖子上传来。 嘶—— 他努力转动眼球向下看,与她向上看的视线相接,她的眼睛……有些发红。 她的嘴咬在他的颈静脉上,虎牙刺入他的皮下,津津有味地大口吮吸着。 她……她是说真的? 她吮吸得极为有力,血液迅速从他体内流失,而在那一瞬间,他甚至还残存着一丝遐想,如果她吮吸的不是他的血液,而他的其他东西该多好…… 她原本凉凉的身体开始迅速变暖,像是她体内有个小火炉被点燃了,而随着血液的流失,他的身材开始迅速变凉。 并且,她过于苍白的脸色开始变得红润。 等一下,她说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莉莉丝? 早在公元前的神话中就出现的元祖吸血鬼……恶魔莉莉丝? 她…… 随着血液的迅速流失,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虽然储备血液的脾脏察觉到危险,释放出全部的储备血液试图挽救他的生命,但她的烈焰红唇就仿佛无底洞一样,疯狂吞噬着他的血液。 他挣扎的力量越来越微弱,就算是全盛时期的他也无法抗衡她的力量,简直如蚍蜉撼树般无力,连求救声都发不出来。 他的视线瞟向不远处走来走去的空姐,以及周围闲谈的乘客,他多么希望有人能注意到他,但即使有人看到他,也只会以为他们是一对干柴烈火的情侣。 很快,他的身材慢慢瘫软,像烂泥般瘫倒在座椅上。 她终于松了口,舌头灵活地旋了一圈,舔干净嘴角的血液,顺手用棒球夹克盖在他的身上,令他看起来像是蒙头大睡的样子。 她的视线在周围瞟了一圈,又注意到一位独坐的年轻女性,正在插着耳机听歌。 她猫着腰,小跑到年轻女性旁边坐下。 “嗨!”她堆起笑容摆手。 “嗨!”年轻女性摘下耳机,不知道她有什么事,为什么不按空姐要求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那个……不好意思。”她带着几分羞意说道,“我的卫生棉条用完了,请问你有没有多余的……” “哦!稍等!” 年轻女性会意,同时也非常理解她蹑手蹑脚的态度,转身从随身带着的挎包里翻找。 然后,一只手猛然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尖利的牙齿狠狠咬在她娇嫩的颈部。 第323章 舍生赴死 空警与凯瑟琳以及33号分开后,自己一个人继续往飞机的底舱走。 他抽出枪套里的枪,打开保险,掀开了维修通道的门,同时用枪指着下方。 维修通道里空无一人,发动机的轰鸣声与机体的风噪从通道口里传上来,长时间待在维修通道,光是这噪音就能令人发狂。 噪音之中还有某种没有节奏的咣当声,就像是玩具车里有零件脱落之后,再摇晃的时候发出的咣当声。 他咚地一声跳进通道里,小心地挪到通道的另一侧,那里有一扇狭窄的门——说是狗洞更合适,门后就是起落架舱。 咣当,咣当。 一柄扭曲断裂的锁躺在通道里,随着飞机机体的轻颤而咣当作响。 那扇门本应由这把锁锁住,现在锁已经被毁坏了,换成一根U形的金属棍穿过锁环,把门给固定住了。 也就是说,有人从起落架舱那边强行破坏掉这边的锁,比如一脚踹在门上,令锁体承受了过大的冲击力,然后从门里爬进维修通道,再随手掰断一根铁棍,将直铁棍穿过锁环,然后扭成了U形。 “……” 这肯定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事。 他刚想找一台内部对讲机把自己发现的事告诉机长和空姐,突然飞机猛地震动了一下,他没站稳,踉跄地摔倒。 怎么回事? 他知道机长在广播里说的湍流只是托词,真实目的是让乘客都坐回座椅上,以排查入侵者,但刚才那下震动……要么是飞机真的遇到了湍流,要么是飞机突然调整了高度或者方向。 他扶着旁边的舱壁站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对讲机,按下对话按钮。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通话频率里传来女性的尖叫声。 “喂!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他吼道,但没人回答他,他只能听到连续不断的尖叫与哭声,这些叫声与哭声来自不同的人,男女老少都有,这证明声音来自于客舱内部。 糟糕!出事了! 他心知大事不妙,后悔没听凯瑟琳的劝告,如果他选择听从她的建议,没有下到维修通道检查,而是直接回到客舱里,能否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呢? 大概是不行,能徒手掰弯铁棍的怪物,他用橡皮子弹恐怕搞不定,但即使如此,他也必须要回去阻止那个怪物,否则整架飞机就全完蛋了! 飞机又是一阵抖动,他再次摔倒在地,这次的抖动更加剧烈,持续好几秒才稍微缓和。 他扶着墙壁一路踉跄地往回走,现在唯一的机会,恐怕就是寄望于超凡者修女们能制伏那个怪物,否则一切就全完了。 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回到客舱,身上不知磕青磕肿了多少块,脑袋也磕得头破血流。 客舱里一片混乱。 “救命呀!救命啊!” 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扑过来,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婴儿,正在哇哇大哭。 “女士,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扶住她问道。 “疯……疯了!好多人在……在……在吃人!”她惊恐地指向后方。 他抬眼望去,整个机舱里几乎是血流成河,每个人的身上和脸上都是血,连舱顶都溅得到处是血,乘客之间互相厮打和啃咬,座位之间的过道里横七竖八地躺倒着被啃噬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哭声,尖叫声,嘶吼声,简直如同人间地狱! “呀嗬嗬嗬嗬!”一个年轻女性以奇快的速度向他和抱婴儿的女性冲过来,她张牙舞爪,面目扭曲而狰狞,喉咙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手上和嘴边全是血,牙齿都被染成了红色。 “站住!否则我就……” 他举起枪,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她扑倒了,她的眼中仿佛只有他的血肉,张大嘴巴就要往他脖子下嘴。 他毕竟是个训练有素的空警,而她似乎已经失去神智状若癫狂,于是他抬起左臂护住脖颈,紧接着左臂就传来钻心的剧痛,他拼着左臂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口,右手直接把枪口怼在她的眼窝里。 砰! 他开枪了。 橡皮子弹杀伤力有限,但这可是直接怼进了眼睛里,橡皮子弹打烂了她的眼珠,钻进了她的大脑。 她失去力量,像尸体一样瘫软下去。 他推开她,挣扎着站起来,踉跄地拉开厕所门,把抱着婴儿的妇女塞进厕所,吼道:“从里面顶住门,千万别出来!” 枪声令混乱的场面为之一滞。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难道是在做梦吗?还是穿越进丧尸片的世界里了? 他明明根本没有离开多久,客舱里却天翻地覆,更令他无法理解的是,追着人啃咬的那帮怪物里,还有几个穿着制服的空姐,其中一个空姐跟他挺熟,他也曾期待跟她有进一步的发展,而现在她却成了啃噬人类血肉的怪物…… “这边!” 混乱之中有人向他尖叫道。 他循声望去,看到一位修女的身影。 座位之间的过道已经被堵死了,要么是怪物在追人,要么是怪物在按着人啃,他忍着左臂传来的钻心疼痛,凭借相对矫健的身手,踩着座椅往前跳。 有时候他一脚踩下去,没踩到椅面,而是踩到柔软的尸体,有时候他的小腿被怪物抱住就是一口,他依样画葫芦,用枪口抵着怪物的眼窝开枪。 等他与那个修女会合时,除了持枪的右臂之外,他另外三肢都已伤痕累累。 “到底发生了什么!其他修女……”他还没喊完,就看到地上倒着三位修女,修女服都被鲜血染红了。 现场仅存的一位修女也浑身是血,分不清是她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她揪住他的衣领,喊道:“莉莉丝……莉莉丝在飞机上!” 莉莉丝……是谁? “她……她袭击了我们,我们不是她的对手……”她喘息着咳出一口血。 他喊着回应道:“莉莉丝……杀了这三位修女?” “不……不……”她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满脸痛苦地喊道:“是我杀的!” “你……你杀的?为……为什么?”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她不是要杀了我们……而是要……转化我们……她咬了她们……为了不让她们转化成吸血鬼,我……我只能杀了她们……”她断断续续地说道。 他听得毛骨悚然,虽然不清楚什么是转化,但大概类似于被丧尸咬了就成为丧尸?而这位修女,为了不让同伴成为她们与之作战的敌人,不得不忍痛杀死了自己的同伴…… “她们……她们让我杀了她们,我……我只能这么做……”她哭喊道,“我会下地狱的,我一定会下地狱的!” 显然,是她的同伴引颈就戮,被咬后自愿赴死,否则如果她们反抗的话,她一个人不可能杀掉她们。 怎么说呢,如果不是处在这种形势下,他真的要为她们的勇气和信念而鼓掌,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就算是男人也未必能如此视死如归。 “冷静一下!这不是你的错!”他按住她的肩膀猛力摇晃,现在不是自责和内疚的时候,如果不做点儿什么,一切就全完蛋了,死后有的是时间自责和内疚。 “我,我也被咬伤了,我是不是也会被转化?”他把自己被咬伤的胳膊让她看。 “不,只有女性才会被转化……”修女仿佛被他摇醒了。 “凯瑟琳呢?”他转头,没有看到凯瑟琳的身影,意味着凯瑟琳还留在货舱里。 “她……她去找凯瑟琳了……凯瑟琳才是莉莉丝的真正目标,是她最想转化的目标,没有什么比让一个纯洁的天使堕落更令恶魔高兴的了……”修女虚弱地说道,“如果凯瑟琳被转化,一切都完了……” “咱们去帮凯瑟琳……” “不!” 修女拦住他,指向机头的方向,“凯瑟琳比我们都强,不会那么容易被转化,去……去驾驶舱,把莉莉丝在飞机上的事告诉隐修院、告诉红叶学院,不要让我们死得毫无价值!” 他明白了,她要留下来阻挡剩下的吸血鬼,把生的希望留给了他。 “不,你去!我来挡住她们!”他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可能让一位年轻修女留下来送死,即使他能活下来,下半辈子肯定也会活在痛苦中。 “不!机长看到是我,不会打开驾驶舱门的,只有你才可以!”她喊道,“不要磨蹭了!快去!” 她说的没错,为了防止劫机事件,机长和副机长不会随便打开驾驶室的门,他们通过可视对讲能看到门外站的是谁,只有看到是空姐和空警他们才会开门。 为了不让更多人成为受害者,他一咬牙,转身就要前往机头的驾驶室。 “等一下!”她叫住他。 他回头。 “前面的吸血鬼已经被我们杀死了………把那个给我,你用不着它了。”她指向他手里的枪。 他一愣。 她惨笑着拉下修女服的领口,露出一侧的肩膀,“我也被莉莉丝咬了,被转化只是时间问题……在最后时刻,我比你更需要它。” 作为一个大老爷们,他差点泪崩,强忍着眼泪把手枪递给她,“直接扣动扳机就可以。” “谢谢。”她挤出一丝笑容,“你可以走了,愿上帝保佑你。” 他扭头大步往机头走去,再也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否则一旦停下或者回头,他就可能再也挪不动步子。 正如修女所言,位于机头附近的头等舱和商务舱因为乘客数量较少,而且以男性为主,包括空姐在内,被转化的吸血鬼只有五六个,已经全部被杀死了,然而头等舱和商务舱的乘客似乎也全被咬死了。 他穿过商务舱和头等舱,终于来到了机头的驾驶室,就在他抬头要砸门时,砰的一声,身后遥遥传来一声枪响,即使在尖叫和嘶吼声中也显得那么清晰。 他的牙齿几乎咬出了血,握紧拳头,狠狠砸在门上。 “开门!是我!快开门!” 几秒后,驾驶室里的人确认了他的身份,也确认他身后没有其他人,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副机长,他脸色苍白,脑门全是虚汗。 空警推开他,进入驾驶室,反手把门关上,然后反锁。 机长瘫软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胳膊上被咬掉了一大块血肉,一侧的锁骨似乎都被咬断了。 “他怎么被咬的?”空警问道。 “一个空姐砸门,我们以为她生病了,就开了门……”副机长心有余悸地说道,瞳孔因为惊惧而放大。 “她像疯狗一样扑倒了机长,张嘴就咬……我吓傻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和机长一起把她推出门外,然后锁上了门,但机长……可能快不行了。” 驾驶室里凌乱不堪,到处都是搏斗的痕迹,到处是血。 “给我联系塔台!”空警说道。 副机长摇头,“通讯系统在我们跟那个空姐扭打的时候坏掉了,现在咱们只能听,说的话塔台那边听不到。” “什么?” 空警的一腔热血瞬间变得冰冷。 那四位修女用生命换来的机会,难道就这么付诸东流了? “现在飞机在向哪飞?”空警问道。 “还是邻市,快到了。”副机长说道,“还好搏斗的时候,我把飞机调到了自动巡航状态……” “现在我命令你,改变航向!”空警说道。 “啊?改到哪?” 空警想了想目前飞机在地图上的大致方位,说道:“西南。” “西南?那边至少几百公里内都没有机场啊!”副机长愕然。 “不能带着那个怪物降落在邻市!”空警吼道,“立刻给我改变航向!” “不行,你无权……”副机长还没说完,一个砂锅大的拳头就狠狠揍在他的脸上,这一拳把他的牙齿揍掉了好几颗。 空警晃了晃拳头,“这就是我的权力,如果你不想被我活活打死,就最好识相地改变航向!” 好汉不吃眼前亏,副机长从地上爬起来,惊恐地坐到正驾驶位上,取消自动巡航状态,手动改变飞机的航向。 “还有,你最好学过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紧急迫降的技术。”空警释然地笑道,“如果咱们还有紧急迫降的机会的话……” 第324章 掣肘 空警离开货舱后,货舱里的活物只剩下凯瑟琳和33号两个会说话的,还有一个嘴被堵上的迦梨,以及一群只会喵喵汪汪的猫狗。 33号认为,来者不是迦梨的朋友,因为迦梨只有梅一白这唯一算得上朋友的人,那么按照逻辑来说,只剩下三种可能,要么是冲着33号来的,要么是冲着凯瑟琳来的,要么是为其他人或者其他事来的。 33号作为忍者行动时都戴着面罩,除了忍者内部之外,没人知道她做过什么,更谈不上跟什么人结仇,所以她成为目标的可能性是最低的。 如果是冲着飞机其他人来的,或者另有目的,这种可能性无法排除,也无法验证,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是这样,那个超凡者绝不会来到货舱。 剩下的可能,就是冲着凯瑟琳来的了。 33号对阿勒山隐修院的作风略有耳闻,她们出手的次数并不多,像一般的超凡者作恶之类的事不太会管,只有那些过于诡异、残忍、骇人听闻的事件才会干涉,而且重点并不是残忍,而是诡异,或者说是有渎神倾向的事件,而但凡此类事件,最后只能以一方剿灭另一方作罢,没有第三种选择。 像迦梨在垂死之家里搞出的屠杀,简直是在隐修院的脸上踩一脚,会激怒她们出手并不意外。 据33号所知,隐修院基本上每次出击都获得了成功,当然也有暂时失败的,派出去剿灭恶魔的修女惨遭杀害,但隐修院又会派出更厉害的王牌修女成功复仇,所以从结果而言,基本上每次都达成了目标。 “你有什么头绪?”33号注意到凯瑟琳的神色有异,似乎有些恍神。 凯瑟琳回过神来,摇头道:“我的仇人倒是不少,说不定是冲我来的,但除非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不好确定到底是谁。” “最有可能的呢?”33号追问。 “最有可能的……”凯瑟琳神色一凛,咬牙道:“如果真是她……今天恐怕就会是一场恶战。” “谁?”33号问。 “一个我毕生都在追逐的恶魔,但这并不重要,如果真是她,她的目标是我,我的目标也是她,与你无关。”凯瑟琳握紧剑柄,看了一眼迦梨,“你的目标是报复,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你可以动手了,我会当作没看见,然后你离开货舱,找地方藏起来。” 迦梨如今体验到人为刀徂我为鱼肉的感觉了,被固定得无法动弹的她即使快气炸了,依然只能干瞪眼,任人宰割。 “呵~你太小看我了!”33号不屑地哼一声,“你以为我是委屈求全的人?你可以省省那副颐指气使的语气,别把我当成你手下的修女来命令我!至于迦梨,我会向她报复的,选择什么时候看我的心情!” 凯瑟琳耸耸肩,“随便你吧,但是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如果真是那个恶魔的话……” 她的神情渐冷,“今天最好的结局,大概是同归于尽吧。” 33号听得眉头紧锁,凯瑟琳居然这么没信心,难道敌人真的有那么强?比迦梨还要强? 凯瑟琳侧头,抬起一只手,“嘘!你听到什么了么?” 33号屏住呼吸,她在感官这方面比普通人敏锐一些,但这是长期的侦察训练导致的,比不上躯体强化能力者特意强化过的感官,她侧耳听了听,什么都没听到,不过她自有办法,无声地趴倒在地,一侧的耳朵紧贴地板,金属的传声能力比空气更好。 “尖叫声?”33号隐约听到尖叫声。 凯瑟琳点头,“出事了。” 出事在她们的意料之中,那个超凡者特意用隐秘的方式潜入飞机,肯定不是为了出国观光的。 紧接着,飞机剧烈一颤,33号正趴在地板上倒还没什么事,凯瑟琳猝不及防,被颠得站立不稳。 “又怎么了?驾驶舱出事了?”33号感觉不妙,飞机上不比平地,平地上打不过可以跑,没什么丢人的,大不了以后再找回场子,但飞机上往哪跑? 更何况,如果飞行员出了事,这架飞机上还有谁会开飞机? “你留在这里,我去驾驶舱!”33号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跟凯瑟琳招呼一声,也不管凯瑟琳同不同意,径自拉开货舱舱门往外走。 就在33号刚拉开舱门的刹那—— 一只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胳膊从外面探进来,五指并拢,每根手指的指甲都长长的,像是五把利刃,直直地戳进了33号的胸膛! “小心!”凯瑟琳举剑向那只胳膊砍过去,而那只胳膊已经收回去了。 胸膛被戳了个对穿的33号却没有血溅当场。 “啧!这是什么能力?幻影吗?”门外一个女声咂着舌头说道,“挺不错的嘛,开门的一瞬间连我都没有看出来。” 33号的真身早已疾退出数步,直到后背撞到舱壁上,才惊魂未定地抽出两柄短刀,反握在双手里,护住胸前,喝道:“什么人!” 刚才真的是毫厘之差,33号的幻影无法打开舱门,她是用真身开锁并推开舱门,因为知道飞机上有可怕的敌人,她开门之后真身后退,让幻影走在前面,但也只是比真身超前了三步左右,就是这么三步的距离,令她保住了一条命,否则…… 这么近的距离,她看得真切,那只胳膊并不仅仅是要戳穿她的胸膛,戳进去之后还有个屈指后拽的动作,显然是……要把她的心脏掏出来。 也正是因为有屈指后拽的动作而不是一直前插,她的真身才侥幸来得及跑。 更令她震惊的是,对方只用一招半式,就看出了她的能力,这份实力即使不说跟李慕勤一样强,至少比迦梨强是肯定的。 难道这也是一个躯体强化系的超凡者?那可就麻烦了。 一个女人轻佻地斜倚在舱门的门框上,穿着紧身机车皮夹克和皮裤的火辣组合,皮肤苍白,但是脸蛋有一抹不自然的嫣红。 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33号,“真是不错啊,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特惠酬宾买一赠一吗?” “啊,不对,说不定还是买一赠二呢。”她的视线又落在迦梨的身上。 33号全神戒备,“你是……” 话还没说完,一道强光伴随着劲风就从她身边掠过。 “莉莉丝!” 凯瑟琳一声暴吼,十字剑迸发出白炽的光芒,连人带剑向莉莉丝斩过去,光线之强连十来步之外的33号都像是被夏日正午的太阳炙烤着,根本无法直视。 莉莉丝轻描淡写地向后退了几步,躲开了这一剑,灼热的剑刃砍中了舱门,舱门嗤嗤地冒出青烟,被一斩为二。 “哎呀,发这么大的火气干什么?这么多年不见了,难道不是应该先叙旧?”莉莉丝神态轻松,丝毫没把她们两个放在眼里。 “莉莉丝!我要杀了你!”凯瑟琳势如疯虎,举起十字剑便要再次砍过去。 “等一下!” 33号用幻影拦在凯瑟琳的身前,“小心不要把飞机机体破坏掉!” 刚才凯瑟琳那一剑势大力沉,白炽的剑身令砍到的金属软化,而塑料或者橡胶制品则烧焦冒出黑色的毒烟,这一剑不仅砍断了舱门,连舱门周围的舱壁也一并砍出了硕大的裂缝,还好那不是飞机的外舱壁,否则…… “给我闪开!” 凯瑟琳不管不顾,侧身疾冲,以肩膀冲撞33号,想把她撞开,然后砍向莉莉丝。 她撞了个空,33号的幻影消失了,但她只是稍微换了个姿势,身体旋转,改竖砍为横劈。 莉莉丝再次后退,凯瑟琳劈空,不过莉莉丝避过剑势之后,还是会站回原位。 33号趁这个机会,随手扯起一个大行李箱,掷向莉莉丝,这当然伤不到后者,被后者的双爪轻松撕成两半,不过33号则拉住了凯瑟琳的胳膊。 “凯瑟琳!冷静一下!这样飞机会坠毁的,你和你的同伴,全都会死!就算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至少也要为你的同伴考虑一下吧!”33号喊道。 “可恶!” 凯瑟琳咬牙切齿,砍过两次发泄出怒气之后,她稍微恢复了理智。 “太漂亮了!” 莉莉丝目不转睛地盯着凯瑟琳,陶醉地说道:“好美!这俊美的脸庞,飘逸飞扬的猎猎金发,高举十字剑随时要斩向敌人的英姿,还有那嫉恶如仇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的眼神……不愧是身为天使之首的炽天使米迦勒!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得到你了!” 什么? 33号诧异地瞟向凯瑟琳的侧脸与那柄宽大得如同十字架的双手剑。 传说中的天使长——炽天使米迦勒? 她想起来了,在传说中,天使长米迦勒就是一头金发,嫉恶如仇,使用一柄形如十字架的十字剑,难道凯瑟琳竟然是米迦勒的转世者? 怪不得修女们对凯瑟琳唯命是从,怪不得凯瑟琳这么强……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如果不想办法解决掉面前这个莉莉丝,她和凯瑟琳今天恐怕全都要死无葬身之地,甚至可能遭遇比死还可怕的事情。 白炽的光芒从剑身上褪去。 凯瑟琳依然举着剑,随时可以砍向莉莉丝,但是这样的剑对莉莉丝没什么杀伤力。 “这就对了嘛,乖乖的,不要反抗。”莉莉丝笑道,“这样咱们两个都可以更轻松一些。” 33号手握短刀,悄悄打量着周围,形势对她们很不利,莉莉丝守住了唯一的出入口,她和凯瑟琳连迂回的余地都没有,如果只能硬碰硬,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而凯瑟琳的能力处处掣肘,她们的胜面不足百分之一。 突然,飞机的飞行轨迹产生急剧的变化,三人立足不稳,赶紧抓住身边能抓的固定物体,才稳住身形。 “搞什么鬼?”莉莉丝探头到舱窗边向外看,看到飞机正在拐弯,拐向西南。 她略加思忖,她不知道飞机的通讯系统已经失灵了,只能揣测飞机改变航向是受到红叶学院的指使,如果是这样的话,飞机肯定会降落在受红叶学院控制的地方,打开舱门的时候,飞机外面肯定已经被红叶学院的老师包围了。 看来得改变计划。 莉莉丝说道:“说实在的,我很意外,我知道你去红叶学院走了一趟,然后押运这位迦梨想返回阿勒山,我本以为会有红叶学院的老师随行护送,结果却只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生跟着你一起。” 33号冷笑,“那你是不是应该庆幸?如果有红叶学院的老师在,你就不敢造次了吧?” 莉莉丝摇头,“恰恰相反,我很失望,也很遗憾,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33号才不信莉莉丝的鬼话,她见识过李慕勤有多强,更何况还有一个更强的学院长,怎么可能会怕莉莉丝? 莉莉丝猜到了她的想法,“也许从实力上说,我打不过红叶学院每一个老师,不过嘛……你们是好人,而我是坏人,你知道坏人为何是坏人?因为坏人做事可以没有底线~” 说着,她一只手绞住固定货物的绳索,抬起另一只胳膊。 33号和凯瑟琳以为她要攻击她们,但莉莉丝只是猛然把胳膊往侧面一戳。 轰! 莉莉丝的胳膊,把飞机的外机体戳出一个圆洞。 33号和凯瑟琳看得呆若木鸡,还不等她们反应过来,整个机身的空气疯狂地涌向那个圆洞。 飞机此时正飞行在万米高空,外界气压只有机舱气压的几分之一,这就导致整个机身的空气全都从圆洞中疯狂泄露出去,眨眼间将拳头大的圆洞撕裂成水桶那么大,并且还在继续撕裂。 货舱里的货物,如果被没有被固定得很牢靠,全都被狂风卷着涌向那个破洞,飞出机身,消失在九霄云外。 离洞口最近的莉莉丝已经提前用另一只手绞住了绳索,她的身体被狂风卷得摇摆不定,但不会被卷出去。 她大声喊道:“所以我很惋惜,如果有老师护送你们,我可以送她们一起去天堂!也许我打不过她们,但我可以破坏飞机!” 第325章 信念 33和凯瑟琳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莉莉丝竟然在飞机外壳上打出一个洞,而眨眼间小洞就被风压撕裂得越来越大,几秒内就由水桶变成了水缸,而且还在迅速扩大。 货舱里大部分东西都固定得很结实,但那是相对于正常的颠簸而言,现在飞机的机体结构已经被破坏了,机身内的高压空气卷着各种各样的货物疯狂外泄。 33号和凯瑟琳反应得还算及时,因为一开始当孔洞还比较小的时候,空气泄露形成的狂风还不算太强,来得及反应。 凯瑟琳单手握着十字剑,另一只手抓住身边最近的绳索,而33号双手各持有短刀,她舍不得弃刀,因为面对强敌时弃刀无异于加速死亡,正好她脚边有绳索捆着一个大箱子,她脚尖一勾一扭,把绳索缠在了小腿上。 她们刚做好这一切,孔洞就被撕裂得有门板那么大了,而且还在继续撕裂,因为飞机还在向前高速飞行,机体被破坏,高速流过机体表面的空气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扒住飞机外壳向外撕扯,就像在剥鸡蛋壳。 飞机解体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有人从外面看,就会看到这架航班像是一只肚子被撕破的大鸟,正在一边飞行一边掉落内脏。 “失压警告!失压警告!” 在客舱和驾驶室里,红色的警示灯闪烁不停,一个个氧气面罩从座椅头顶自动垂落,可惜已经没人需要了。 客舱里的活人不多了,寥寥几个活人都是反应快的小机灵鬼,他们要么躲在厕所里,要么爬进座椅上方的行李架里,然后把行李架的盖子扣上。 他们战战兢兢地躲着,透过门缝或者盖子缝看到客舱里的人间地狱,鼻子闻到冲天的血腥味,捂着嘴巴忍住恶心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祈祷能活下来,而且似乎有那么一点儿希望,因为怪物们正在啃食尸体的血肉,而尸体的数量又足够多。 然而,警报声打破了他们的幻想,机体受损带来的巨大颠簸令藏在行李架里的人被颠了出去,然后被吸血鬼们扑倒。 藏身于厕所的人暂时还好,但也只是能多活几分钟而已,最后要么死于失压和窒息,要么死于坠机。 驾驶室里,机长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了意识,这对他来说倒是不幸中的万幸。 各种指示灯几乎都变成了红色,各种仪表疯狂转圈,尖利的警报声充斥耳间。 副机长满头都是汗,拼命拉着操纵杆想稳住机体,但飞机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了,机腹下面开了个大洞,换成任何人都回天乏术。他头脑里涌动着在飞行学校里学到的课程,但没有一样能适用于眼前的情况,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空警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徒劳地等待必然到来的命运,他想起留在家中的妻儿,想起那个把生的希望留给自己的修女,心中有无限的惋惜与不舍。还有那对被他塞进厕所里的母子,他本以为自己救了他们一命,然而只是将他们的生命稍稍延长而已。 货舱里,凯瑟琳和33号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里,天旋地转,还不时被飞过来的货物砸中,只能拼命地抓住或者勾住绳索,一旦松手,等待她们的就是从万米高空的坠落。 她们面临着双重的生存危机,如此危急的形势下,她们本应腾出双手抓住绳索,防止自己被抛出飞机外面,然而她们两个的战斗都严重依赖武器,如果收起武器,拿头来对付莉莉丝? 莉莉丝却不需要用武器,她的双手和十指就是她的武器,长长指甲如同十柄手术刀,可以轻易地撕裂机体或者人体。 她抓着绳索,慢慢向凯瑟琳和33号靠近,而且她居然还在笑。 “乖乖地投降,放弃抵抗吧!加入我,否则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凯瑟琳咬牙说道:“绝不!我宁可死,也绝不会向恶魔低头!” “是吗?放弃生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起码不像口头上那么简单。”莉莉丝嘲讽地笑道,手掌随意一挥,将迎面飞来的一个大木箱子撕成两半,木屑纷飞。 凯瑟琳和33号的身体飘荡得像狂风中的落叶,连身体都稳定不住,面对步步进逼的敌人,她们能做什么? 最倒霉的是迦梨,她被囚禁在轮椅上,轮椅倒是被固定得挺结实,但这么下去,她恐怕只能无助地与飞机共存亡了。她在心里把面前这三人诅咒了无数遍,如果她现在能开口说话,整个机舱里都会回荡着她的咒骂声。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飞机坠毁?难道你自己不怕死?”33号喊道,她最想不明白的就是这点。 飞机正在穿过厚厚的云层,周围全是白雾,随即豁然开朗,白雾散尽,飞机从云层中冲出来,苍翠的大地急速接近。 莉莉丝瞟了一眼下方,笑道:“当然不怕,我可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即使是摔成一滩烂泥,我也能自我恢复。” 33号愣住了,如果是平时听到这句话,她百分百不信,但现在事实由不得她不信——莉莉丝不像是自杀寻死的样子。 “她说的是真的?”33号转头向凯瑟琳喊道。 凯瑟琳恨恨地咬牙,“也许吧。” 莉莉丝笑道:“傻孩子,我当然没骗你们,只要你们让我咬一口,你们也不会摔死,当然你们的恢复能力不会像我这么强,会摔得很惨,但至少不会死,慢慢就可以恢复过来——不过我提醒你们,时间不多了,被我咬一下也不是马上就能有效的。” “呸!痴心妄想!”凯瑟琳骂道。 “呵呵~由不得你了!” 莉莉丝手脚并用,攀在绳索上向她们靠近,而她们就像是被蛛网粘住的飞虫,眼睁睁看着母蜘蛛的亮出獠牙。 凯瑟琳满脸绝望,转头向33号说道:“对不起,连累你了。” 这是道歉,也是诀别,因为她即将松开握住绳索的手,令自己像真正的天使一样被风卷着飞向天空。 她宁愿死,也不愿被恶魔玷污。 33号刚想说什么,形势突变。 “想死?没那么容易!” 莉莉丝早就防备着凯瑟琳寻死,见凯瑟琳像是要松手,她先一步松开绳索,双脚在机体上一蹬,想要扑向凯瑟琳。 就在这时,斜刺里却突然蹿出一道黑影,猛地扑抱住了莉莉丝! 那真的是一道黑影,穿着一身黑袍,33号和凯瑟琳看得真切,居然是凯瑟琳的一位修女同伴! 如果空警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位修女就是他最后见到的那位修女,因为她的手里还握着他给她的手枪。 修女眼球灰白无光,脸上和脖子上青筋凸起,喉咙里嗬嗬有声,俨然已经被转化成了吸血鬼。 另外,她的太阳穴上有两个圆孔状的伤痕,很新鲜,已经开始愈合了。 这位修女向空警索要手枪,想在最后时刻到来时了结自己,宁死也不愿变成啃食人类血肉的吸血鬼,可惜空警当时受到的精神冲击太大,而且重任在身,出现了一点小疏忽,倒是把枪给了她,却忘了提醒她枪里的子弹是橡皮的,只能对准眼睛才可以杀人……或者自杀。 当她自觉意识即将被啃食血肉的欲望控制时,她将手枪对准太阳穴,扣动扳机。 在教义里,自杀是不被允许的,而且她还杀死了三位同伴,她知道自己死后一定会下地狱,她愿意坦然承受,只要同伴们能升上天堂就好。 枪响了,她却没死。 于是她扣动第二下,还是没死。 她又把枪管伸进嘴里,对准自己的喉咙开枪,还是没死。 宝贵的几秒钟被浪费了,当她想开第四枪时,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然而,奇迹出现了——她更想称之为神迹。 往日的苦修与夜以继日的虔诚祈祷起了作用,被转化为吸血鬼的她还残存着一点点神智,就像罗马尼亚森林里那个被转化的女孩子,在选择猎物时会潜意识避开自己的母亲。 面前是一堆堆的尸体,到处是新鲜血肉,她却由于那一点点神智尚存,克制着身体没有去啃食血肉,而是挪动脚步走向货舱——她无法控制手指活动这种精细的动作,只能勉强向潜意识中的目标前行。 她潜意识中的目标是——凯瑟琳在货舱里,莉莉丝去找凯瑟琳了,就算是身死坠入地狱,她一定要阻止莉莉丝,保护凯瑟琳! 她的信念如同黑暗中的一盏烛火,明亮了她前进的道路。 当她磕磕绊绊地走到了残破的货舱,看到了岌岌可危的凯瑟琳,于是拼尽自己最后的意志,全力扑向莉莉丝,并且再也不克制自己对血肉的渴望,张嘴咬向莉莉丝的脖子。 莉莉丝这么多年以来,知道个别人由于意志特别坚强,在被转化后还能保留一丝神智,却从来没有见过被转化的吸血鬼意志能强大到这种程度,竟然敢反噬她这个元祖。 她始料未及,因为这不仅仅是意志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修女长久以来所形成的坚定信仰。 莉莉丝正要扑向凯瑟琳,却被修女扑住,她勃然大怒,双手深深插进修女的后背,嗤啦一下把修女的身体生生撕成两半,血肉与内脏横飞。 然而,修女被转化之后,生命力也格外顽强,即使身体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是死死地抱住莉莉丝不松手。 莉莉丝刚才已经松开了绳索,被修女扑住之后,两人抱成一团,在机舱里四处翻滚,撞了几下舱壁之后,被狂风卷着飞了出去。 “不!”凯瑟琳凄厉地尖叫,徒劳地向修女伸出手,目睹刚才的一幕令她悲痛欲绝,她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来交换同伴的生命。 手一松开,凯瑟琳也被狂风卷着飞出去。 33号收回短刀,凭小腿绞着的绳索稍微稳住身体,从背后的背包里又取出另一个包,那是一个降落伞包。 她扔掉背包,把降落包背在背上。 她之前没有完全相信凯瑟琳,为了以防修女们在飞机上翻脸动手,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她跟江禅机说希望用不到这个,没想这一招后手却派上了用场。 “呜呜!”迦梨拼命哼哼着,引起33号的注意,她想向33号求救,起码让她从轮椅里出来。 33号才不会理她,迦梨就如同人面兽心的狼,只要把她放出来,她绝对会反咬一口,抢夺降落伞包。 33号对迦梨竖起中指,然后纵身从机身的破洞中鱼跃而出。 轰! 几乎就在她跳出飞机的同时,飞机由于破洞越来越大,彻底摧毁了机体应力结构,整架飞机在空中解体了。 扑面而来的强风吹得33号几乎睁不开眼睛,她眯着眼,在自己的下方寻找凯瑟琳的踪迹。 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在飞机飞行的反方向,她看到一个黑点,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黑蝴蝶,那是凯瑟琳的修女服,闪光的是背在背后的十字剑,正在反射着阳光。 33号调整姿势,并拢手脚,像游鱼般减小空气阻力,向斜下方的凯瑟琳疾冲。 凯瑟琳的修女服兜风,而且没有像33号那样并拢手脚,所以降落速度较慢一些,她万念俱灰,什么都懒得想了,只等死亡到来的那一刻。 至少,她能以人类的身份死去,等死去再向同伴们道歉和道谢。 咚! 凯瑟琳的背后受到重击,如果不是有十字剑护着,几乎撞断了她的腰。 “别动!别挣扎!” 33号的一只胳膊从她背后圈过来,死死抱住她的腰,两条腿则盘住她的双腿,整个人贴在了凯瑟琳的背后。 “你……”凯瑟琳愕然侧头。 “你最好开始祈祷,能撑得住咱们两个!”33号喊道。 还不等凯瑟琳明白发生了什么,33号用空着的那只手拉动了降落伞的拉环。 砰! 凯瑟琳和33号被来自上方的大力牵扯着,眼前阵阵发黑,坠落速度大为减缓。 一朵小小的伞花飘荡在山脉上空。 飞机机体的残骸如天女散花般洒落。 第326章 空难 远在几百公里外的塔台。 除了保障其他航班的正常起落以及空中交通管制之外,这架航班已经成为所有空管关注的焦点,它的飞行信息每隔几分钟就会汇报给机场领导,再由机场领导转告给学院长。 江禅机他们站在烧焦的别墅旁,小穗她们暂时停止实验,弗丽嘉悠闲地啃着野花。 手机一直没有挂断,因此学院长从机场领导那里听来的话,全都原封不动地传到江禅机他们的耳朵里。 航班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无数人的神经。 小穗她们一开始没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不,她们觉得事情挺严重的,毕竟那个超凡者不会无缘无故地潜入飞机,但事实证明,事情的严重程度会不断刷新所有人的想象。 航班按照塔台的指示,改道飞向邻市之后就一切正常,空管们嘴里没说什么,但渐渐放松了警惕,甚至还有人叫外卖送了杯奶茶。 然而航班却又毫无征兆地改道西南,既不是预订的飞行计划也没有跟空管们商量,空管们发过去的询问没有回应。 “南航311航班,南航311航班,这里是塔台,听到请回复!重复一遍,南航311航班……” 空管们一次次地呼叫航班,声音如泥牛入海,得不到任何回应。 可能出事了。 猜到出事又能如何?那是飞机又不是汽车,飞机出事的机率很小,一旦出事…… 唯一令他们稍感安心的是,飞行员没有回应,但至少飞机的飞行状态暂时没什么变化…… 空管刚向领导汇报飞行状态没什么变化,几乎是转瞬之间,雷达显示这架飞机正在快速下降,然后就从雷达上消失了,因为地球表面是弧形的,几百公里外的飞机降落到一定高度之后,雷达信号就会被地面或者山体挡住了。 空管们赶紧摊开地图,飞机在雷达上最后出现的地点,位于一道山脉的沿线,那里没有任何可供降落的机场,而且下方有山脉,按照正常逻辑不会随便降低飞行高度。 “那里天气如何?” “气象雷达显示:多云,风力三至四级,湿度34%,降水概率0。” 天气状况不错,所以为了躲避雷暴而降低高度的可能性也不存在,再说以刚才的飞行高度,应该远在积雨云的高度之上。 空管们眉头紧锁地盯着地图上那个并不存在的点,沉默着,谁也不想第一个说话。 结论很简单:要么飞行员冒险迫降,要么…… 在场者都衷心希望和祈祷是飞行员选择了迫降,几个最资深的空管却面面相觑,因为飞机最后时刻的下降速度太快了,几秒内就下降了上千英尺,正常迫降不会这么干的,倒像是……失速坠毁的前兆。 热奶茶放在桌子上,直到放凉了也没人去动。 空管们硬着头皮把航班从雷达上消失的事实告诉了领导,为了证明他们还在干活,通话期间还一直保持呼叫航班,但谁心里都清楚,塔台的工作已经结束了,飞机重新升到通讯高度并回应的机率还不如去买彩票。 机场领导沉默地听完空管们的汇报,开始不停地打电话,联系救援、消防、森林公安等部门,请求派出直升机进行搜救工作,还要通知航空公司。 最后,领导把机场的公关部负责人叫过来,商量面对媒体时的说辞,决定暂时只说飞机失联了,毕竟这也是事实,在找到并确认飞机残骸之前,谁也不敢贸然下结论说飞机失事了,万一没失事呢?失联总比失事听着好听。 真正的难题是在航空公司那边,毕竟是人家直接面对悲痛欲绝的乘客家属,投诉、闹事和索赔都是免不了的。 最关键的是,现在都无法确定飞机出事的直接原因,是机械故障?炸弹?恶劣天气?飞行员误操作? 有一个疑似超凡者的人物潜入飞机只能说是疑点,不能说是飞机出事的直接原因,而且这个超凡者的存在也只是红叶学院某个学生的一面之辞,这个学生还有驱使动物闯入机场影响飞机起降的嫌疑…… 这么大的事,必须要讲证据,没证据乱说一通,只能被遇难者家属的律师团告到破产。 所以当务之急是派出救援队,寻找飞机的下落,无论飞机是迫降了还是坠毁了,活要见机,死要见黑匣子。 学院长听到机场领导那边忙得团团转,就识趣地挂断了电话,但没有挂断江禅机他们这边的电话。 “姜婵姬同学,你在身边还有谁?”学院长谨慎地问道。 “有奥罗拉学姐她们。”江禅机把手机切换到免提模式,在场的小穗、奥罗拉、千央、梓萱她们都分别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年级。 巧的是,弗丽嘉还打了个响鼻,似乎是表示它也在。 别看学院长经常离校外出,居然还听说过梓萱,但是对小穗和千央的名字没什么反应,至于奥罗拉就不用说了,奥罗拉能得到学院长的私人手机号,关系肯定不一般。 小穗和千央没觉得有什么,她们本来就是学系乃至学院里的小透明,但江禅机觉得,以后她们的名字一定也会被学妹们所津津乐道。 “你们在哪里?”学院长又问。 “北山一处废墟边。”江禅机答道。 学院长听到他们这边没有外人,松了口气说道:“那好,刚才你们都听到了,飞机很可能出事了,但这件事事关重大,还可能涉及超凡者作恶,所以你们暂时不要把刚才听到的内容外传,即使是同学之间,没有得到我的同意,也不能说,一切以航空公司和机场方面发布的官方消息为准,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可是……”江禅机理解学院长作为学校领导的立场,欲言又止。 “怎么了?”学院长问。 “可是飞机上还有33号……” 他吞吞吐吐,从刚才开始就替33号捏着一把汗,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阻止33号登机,虽然他知道自己阻止她也不会听,但如果提前知道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就算把她绑住也不能让她上飞机啊。 还有凯瑟琳她们五位修女,他跟她们没什么交情,但就算是陌生人也不能见死不救。 “33号?她怎么上的飞机?”学院长诧异道。 33号上飞机的事只有他知道,其他人只是纳闷33号怎么今天没跟在他身边。 没办法,江禅机把33号向迦梨报复的计划说了出来,小穗她们这才恍然,原来33号今天没出现是去干这个了。 她们跟33号是并肩战斗过的关系,谁都不愿意听到33号出事的消息。 梓萱心里更不是滋味,因为她和33号还多了一层每天上下学的关系,更何况文华阿姨一旦得知33号出事,肯定会很伤心,因为……今天早上才约好了,文华阿姨把留给33号回来吃的豆沙包放进了冰箱。 “这样啊……”学院长沉吟。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纵容33号去报复,应该阻止她的……”江禅机懊悔地自责道。 小穗伸出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安慰道:“婵姬,这不是你的错啊,33号的性格大家都清楚,她是那种心里很有主见的人,就算你阻止,她肯定还是会一意孤行。” 学院长说道:“小穗同学说得不错,现在不是自责和讨论责任的时候,飞机未必出事了,就算飞机出事,33号也未必会出事。” 江禅机心里难过,只当是学院长安慰他——飞机失事有几个能活下来的? 学院长远在电话另一头,却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说道:“她们忍者虽然看上去行事莽撞、一意孤行,实则谋定而后动,胆大是建立在心细的基础上,这是情报工作的基本原则,否则忍者学院又怎么会成为一方豪雄?所以我认为33号未必会凶多吉少。” 学院长只是推测,但有理有据,而且以她的身份肯定不会信口开河,所以江禅机心里好受了一些,也不再那么自责。 是啊,也许33号根本没出事,怎么就跟她已经死了似的? 33号曾经被迦梨一刀砍得血肉模糊,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想再死第二次没那么容易。 学院长的话也令大家得到了不少安慰,另外大家头一次得知,33号竟然是一位出身于忍者学院的忍者,这件事江禅机一直守口如瓶,现在才从学院长口中得知真相。 “不论如何,这件事虽然从情理上与红叶学院无关,但是从道义上讲,阿勒山隐修院和忍者学院都牵涉其中,而且事情发生在红叶学院的管辖范围之内,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学院长说道。 大家静静地听着,不敢插话。 “麻烦的是,这件事主要是由航空公司和机场来调查处理,牵涉了太多乘客的家属,而且是不是由那个超凡者搞的鬼也没有证据,所以我们不能以涉及超凡者为理由包揽这件事的管辖权。” “我们不能坐视,却又不便插手,更不能一直干等下去,还不能大肆宣扬……我思来想去,这件事暂时不能由红叶学院官方出面干涉,但是并不禁止学生以私人身份调查。” 学院长说到这里就停下了,但是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 梓萱最为机灵,接话道:“我们和33号是朋友,朋友遇到麻烦,出手帮忙理所应当。” 大家也全听明白了,学院长开了一个绿灯,如果他们放心不下33号,可以自己去事故发生地寻找。 “学院长,我想因私事请几天假。”江禅机说道。 “我也是。”小穗说。 “我……我也是。”千央说。 梓萱嘴唇动了动,她也挺想去的,但这件事她说了不算,得她妈妈同意才行,而她妈妈肯定不会同意。 “我家的直升机正好闲着,如果你们要出远门的话,我倒是不介意送你们一趟。”奥罗拉绕着弯子说道。 飞机出事地点是一座山脉附近,有直升机会令大家省去很多麻烦。 “哦,我还想替一个叫米奥的学姐请一下假。”江禅机补充,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米奥?根本不用问,她肯定不愿自己留在学校里。 学院长说道:“按理说你们应该找各自的老师请假,不过我权且记下了,会帮你们向老师们知会一声。” 大家心急似焚,恨不得现在就出发,一步就跑到飞机失事的地点。 学院长提醒道:“那名超凡者实力和身份都属未知,你们私下调查可能会遇到危险,这点我希望你们心里有数。” “我们知道,我们会小心的。”江禅机说道。 大家也明白,如果那名超凡者在乘坐了33号和五位修女的飞机上都能搞出事来,实力肯定非同凡响,绝不能小觑,但大家连续经历了梅一白和迦梨的事件后,也在慢慢成长起来,渐渐习惯于面对高等级超凡者,大家的实力、配合与信心也在战斗中得到提升。 “当然,一旦你们找到确凿的证据,能证明这件事是那名超凡者所为,红叶学院就有理由插手了,到时候无论是派老师去处理,甚至是我亲自走一趟都没关系,所以你们要记住自己扮演的角色,你们要做的事只是调查,不要逞能。”学院长叮嘱道,“好了,你们可以回去各自准备了,准备好了就自行出发,不用再请示我或者老师,我还要就此事跟学校的老师们开一个内部会议。” “好的,学院长您忙吧。”江禅机等学院长挂断电话后,也结束通话,把发烫的手机还给奥罗拉。 “大家都听到了吧?飞机出事地点是一座山脉附近,当地覆盖着大片森林,地形相当复杂,咱们这次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他说道。 “物资方面的事你们不用费心,由我负责。”奥罗拉主动请缨。 “好。”江禅机点头,“我打算把弗丽嘉也带过去,在天上寻找她们应该会比较方便,算是直升机的补充。” 救人如救火,大家约好时刻保持沟通,用最快速度做好准备,前去救援33号和修女们。 第327章 幸运 噗通。 自挂东南枝的33号用短刀割断了降落伞绳,从树上跳下来。 她活动了一下被伞包背带勒疼的肩膀,对凯瑟琳说道:“你还好吧?” 凯瑟琳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眼睛睁着一动不动,33号担心是自己把她扔下去的时候用力有问题,令她成为脸着地的天使,把她摔傻了。 跳伞的时候一般都会尽量避免在树林上空着陆,因为你不知道茂密的树枝下面是什么情况,你也不知道树有多高,树上是否盘踞着蛇或者马蜂窝,就算只是一棵普普通通的树,你落下去的时候也可能正好被一根秃枝串成烤串。 33号没得选择,整片降落区域都是看不到边的森林,她的伞又不是滑翔伞,只能硬着头皮降落。 在快落地的时候,她的降落伞被树枝勾住了,来了个急刹车,巨大的惯性令凯瑟琳从她手里滑脱,她赶紧把凯瑟琳往旁边甩了一下,给凯瑟琳一个横向的力,令凯瑟琳借横滚之势卸掉垂直的惯性,否则直直地摔下去,万一地上是石头……恐怕会把这个天使的门牙磕掉,说话漏风的天使人设跟那个叫拉斐的渔村姑娘重复了。 33号走到凯瑟琳旁边,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喂!你还活着吧?别吓我啊!” 凯瑟琳当然还活着,而且没受什么伤,但哀莫大于心死,她带着四位姐妹来到东方,本以为执行的只是一次简单的任务,说服红叶学院把迦梨带走,就完事了,没想到现在只活了她一个人。 她虽然没目睹另外三位修女的死,但飞机于万米高空解体,整架飞机恐怕只有33号自备了降落伞,另外三位修女没有任何活下来的可能。 特别是……她们还是为了救她而死,或者说,她们在死前还在想着保护她,这就更她悲痛欲绝,本应该是由她来保护她们的。 她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包括刚才在空中被33号从背后抱住之后,正常人按理说都会有个挣扎的动作,就像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救命稻草,一旦抓住什么东西,比如救援者,就死死抓住不松手,可能会令救援者也一同溺水,33号抱住她时用了死力,就是怕她挣扎,一旦她挣扎,比如说反抱住33号,两人在空中翻滚,失去平衡,降落伞没有开伞的机会,两人会一起摔死。 而凯瑟琳完全没有挣扎,她只是诧异33号的突然出现,因为她觉得就算这么死了也不错,等到天堂里再和姐妹们相会,向她们道歉。 33号何尝猜不到凯瑟琳的想法?她也理解她的痛苦,任谁经历了那样的事都难免被痛苦吞噬,产生自暴自弃的想法,如果没有这样的想法才是不正常的,说明彼此之间的感情不够深。 凯瑟琳经常独断专行,但独断专行未必就是一件坏事,也不说明她和其他修女之间感情不深,只是因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如果包括她在内的五位修女全是谦恭有礼的作风,能干成什么事? “我给你讲一件事情吧,红叶学院里有个叫千央的学生,我听说她曾经犯过很大的错误,大到被开除也不为过的那种程度,并且受到几乎所有学生的鄙夷,因为她亲手把好朋友送到坏人的身边,令好朋友差点遭受荼毒。”33号说道。 凯瑟琳还是没有反应,但33号注意到她的瞳孔稍微动了一下,证明她听到了自己的话。 “她被几乎所有同学疏远,哪怕那件事其实并不完全是她的错,她更多的是身不由己,但没什么用,大家还是看不起她——没办法,大部分人的是非观都是非黑即白,没有灰色地带,仿佛这世界上除了天使就是恶魔,并不存在凡人似的。” “在学校里受到这样的冷暴力,很多学生恐怕撑不下去,要么退学,要么转学,严重一些的甚至可能选择自杀……明明有这么多逃避的方式可以选择,但她选择忍辱负重、唾面自干,她要用行动为自己洗刷污名,重新赢得同学们的尊重,这比自杀困难得多。” 33号的到来位于梅一白事件之后,江禅机他们谁也没对33号说过千央的事,而是33号自己在校园里听别人说的,毕竟她的工作就是搜集情报,任何有用没用的情报都要搜集,说不定将来哪天能派上用场。 “没了?”凯瑟琳问道。 “到目前为止,她还在努力,她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生活又不是注定会有好结局的童话故事。”33号说道。 “你给我讲这个是想说明什么?”凯瑟琳皱眉问道,她不觉得自己跟千央有什么相似之处。 33号站起来,“不想说明什么,起码你开口了,既然你不再装死,那就别总在地上躺着了,再多躺一会儿也没人会扶你。你又不是个小孩子,该做什么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凯瑟琳不想被她看不起,紧咬下唇,撑着地面重新站起来,掸了掸修女服沾的泥土和落叶。 “我们这是在哪?”她环顾周围,目力所及之处除了树就是树。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本地人,鬼才知道咱们落在了哪里。”33号掏出在飞机上关掉的手机,开机之后,不出所料没有信号。 凯瑟琳也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同样没信号。 “那现在怎么办?”凯瑟琳从小生活在阿勒山长大,但生活在山上并不意味着她是野外生存专家,平时隐修院里都是自给自足。 33号有一定的野外生存经验,她能判断方向,但即使知道方向也没什么卵用,因为她没有附近的地图,不知道往哪边走能脱离这片森林。 “要么原地待着等别人来救,要么爬到那边的山上,看看附近的地形再说。”33号指着树冠间露出的一道山脊说道。 “哪种更好?”凯瑟琳问。 “后者吧。原地待着恐怕待到老死也没人找到咱们,就算别人乘坐直升机从咱们头顶上飞过,也看不到咱们。”33号说着就已经迈步向山脊那边走了。 凯瑟琳没想到她说走就走,只得紧走两步跟上,问道:“生火冒烟向直升机发信号不行么?” “你有打火机?”33号反问。 “我可以引火。”凯瑟琳能令十字剑达成白炽的程度,引火轻而易举。 “浓烟确实可以向救援人员发信号,但是你别忘了,那个莉莉丝可能也在附近。”33号提醒道。 提到莉莉丝,凯瑟琳心里一沉,眼前再次浮现只剩半截身体的修女抱着莉莉丝坠落高空的惨痛一幕。 是啊,现在头顶上根本没有救援直升机的影子——飞机刚刚坠毁,留给外界反应并组织救援队赶来这里需要一定的时间,而莉莉丝却实打实的可能就在附近,生火冒起的烟柱会暴露她们的位置。 “我说,那个莉莉丝到底是什么类型的超凡者?身体强度那么高,空手能洞穿飞机的外壳,还拥有……”33号抬头看了看天空,“从万米高空坠落后还能自我恢复的能力?” “不,那其实是同一种能力,我们称之为‘吸血鬼化’,她的速度、力量和破坏力并非来自于她的身体外在,不是像躯体强化系超凡者那样,她的能力本质上是将普通人几天、几周、几月甚至几年的生命潜力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如同往一根正常燃烧的木炭上浇上汽油。”凯瑟琳解释道,“同样的,普通人需要几周甚至几个月才能恢复的伤势,在她身上一眨眼就能愈合。” 33号听得呆若木鸡,“这能力岂不是无敌?” 同时拥有躯体强化系超凡者的破坏力,以及恐怖的自我恢复能力,这不是无敌是什么? 凯瑟琳面容肃冷,“她的这种能力,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她要么燃烧自己的生命,要么燃烧别人的生命,作为恶魔,她不会选择前者。她吸食男人的血肉,通过咬伤女人制造和她一样渴望血肉的吸血鬼仆从……她一定从开始就打定了令飞机坠毁的念头,所以在飞机上大量进食以储备能量。” 33号没听明白后半句话,“这有什么因果关系?” “因为只要令飞机坠毁,她在飞机上的所做所为就不会大白于天下,否则如果飞机正常降落,人们看到客舱里如同人间地狱的景象,看到那些被转化的、眼中只有血肉的吸血鬼仆从,肯定会联手追缉她。” 凯瑟琳稍加犹豫,又补充道:“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现在认为,每隔两三年就会发生一次的离奇空难,很可能就是莉莉丝所为,每当她想做什么大事的时候,就会用这种方法储备能量并湮灭证据。” 这也是凯瑟琳刚刚想到的,飞机失事的机率虽低,但总会发生,问题是并非所有空难都能找到原因,有的空难就很离奇——天气晴朗,机组人员经验丰富,飞行区域并非战区,飞机型号可靠并且刚经过检修,然而空难却发生了,有时候甚至连飞机的残骸都找不到。 现在凯瑟琳亲身经历过莉莉丝制造的空难,顺理成章地怀疑那些本不应该发生的离奇空难说不定就是莉莉丝所为。 无论是被啃食的人体还是被转化的吸血鬼仆从,从万米高空坠落,都会摔得不成人形,坠落之后说不定还会过很久才会被救援人员找到,而且可能永远找不到,谁能想到这些人其实在飞机失事前就已经死了呢? 33号深吸一口凉气,她在忍者学院里听说过很多骇人听闻的惨剧,但如果凯瑟琳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莉莉丝手段之残忍、心思之阴沉,恐怕远远超过了迦梨,在整个世界都排得上号。 “无论如何,咱们必须要走出森林,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不能让乘客和姐妹们的血白流。”凯瑟琳说道。 “不用你说,我也不想留在森林里当野人。”33号摇头,“不过现在还是考虑一下更现实的问题——不能生火,咱们恐怕要饿肚子了。” 饿肚子还在其次,没有水喝才是要命,现在33号无比怀念奥罗拉,如果把奥罗拉也一起拉上飞机,现在还能有冰水喝。 …… 哔剥哔剥。 森林某处,桔红色的火焰在燃烧,黑色的烟柱袅袅升上天空,在这片没有人烟的原始森林里显得格外醒目。 并不是有人在生火,而是飞机一块坠落的残骸在燃烧,由于树木含水量丰富,火势不大,橡胶和保温层等化学物质燃烧产生的浓烟倒不小。 林间走出一个人影,看到并不是空难的生还者在生火,不禁有些失望。 她正要转身离开,隐约听到了一声痛苦的轻哼,于是又走近一些。 她掀开一大块机体外壳的残片,“呀,原来是你!没想到你的命还挺硬的~” 来者正是莉莉丝。 她的皮夹克和皮裤破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洞,有的是被石头磕的,有的是被树枝戳的,而且皮衣皮裤内外都沾满了血,染成了暗红色。 血少部分是那个修女的,大部分是她自己的,她在落地时全身每一根骨头都摔碎了,血也流了很多,普通人看见那一摊东西恐怕认不出那曾经是个人,不过她还是恢复了,只可惜这身衣服恢复不了。 她盯着另一摊血肉模糊的东西,可能轮椅过于坚固的原因,以及坠地的角度比较幸运,比如先撞到斜坡上一路翻滚卸掉冲击力之类的情况,迦梨坠地后竟然没有当场死亡,全身的主要骨骼都已经折断了,只剩下一口气。 “看你这样子,大概是躯体强化系的超凡者吧,否则其他情况再幸运也活不下来。”莉莉丝带着微笑,居高临下俯瞰着迦梨。 迦梨早已失去意识,就算她清醒着也没办法回话,因为她的下颌骨都撞断了。 “说起来,那两个孩子真是给了我意外之喜,脑子长成什么样才会带着降落伞坐飞机?”莉莉丝自语道。 她在坠落过程前一瞬间,看到天空中展开的降落伞,猜到了一切。 “算了,你真的很幸运,在死前遇见了我。” 说着,她伏低身体,在迦梨的脖子上咬下去。 第328章 帮手 航班失联的消息如暴风般迅速扩散,如果是发生在其他国家或者地区,本市的人只会当一则普通的新闻听,除了在心里为乘客们惋惜之外,很快就会忘在脑后……然而,这架失联的航班是从本市起飞的,飞机上至少一半人在本市有亲属、朋友或者商业合作伙伴,而这些亲朋好友又有其他亲朋好友,现代社会信息传递速度非常快,一天之内本市就几乎无人不知了。 乘客名单已经被递到本市重要人物的的桌子上,包括学院长的桌子上,乘客之中虽然没有红叶学院的学生,但有学生的亲戚或者朋友。 学院长委派老师成立了一个小组,把相关的学生召集起来,带领这些学生进驻机场,因为机场里面已经设立了一个官方接待处,接待处的人员包括航空公司代表、保险公司代表、政府官员等,一旦得到任何最新的消息,就会向乘客的家属或者亲戚朋友通报。 当然,这种事也少不了记者的围观,大批记者涌到机场,把新闻办公室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条条信息逐渐汇总。 航班的起飞时间是上午十点,从雷达上消失的时间大约是起飞后一个半小时,由于中间调转了方向,最后消失地点距离本市大约240公里。 失联地点是一条绵延的山脉附近,覆盖着大片的森林,当地的居民很少,目前为止没有接到目击飞机的报告。 第一批搜救队乘坐着直升机已经赶赴出事地点,即使明知可能性不大,大家还是希望直升机能带回好消息。 不仅是官方派人去了,一些关心此事的民间人士也派出私人直升机,就连一些渴望得到第一手新闻的媒体记者也不顾劝阻,自行驾车前往出事地点。 经过一整天的搜寻,最终传来的是坏消息。 有直升机看到了疑似飞机残骸碎片在燃烧,但是由于树林密集地形复杂无法降落,暂时不能完全确定。 听到这个消息后,很多乘客家属当场晕厥,还好有医护人员随时待命,将他们救醒之后,他们嚎啕大哭,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更糟糕的消息接踵而至,由于航班是在高空高速飞行中解体,根据直升机发来的现场情况以及数学计算,推算出航班残骸可能分布在几十平方公里的广袤范围内,这意味着大部分遇难者家属最终连死者的遗骸都无法收敛。 航空公司方面已经逐个打电话,通知乘客的家属,以免有些家属没有关注新闻所以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乘客名单里有些人的家属联系不上,或者航空公司不知道如何联系。 33号作为情报搜集人员,提前准备了假身份,所以乘客名单里的她并不叫33号,这个虚假的身份当然也没有家属可以联络。 航空公司同样不知道五位修女的联络方式,学院长对此也爱莫能助,阿勒山隐修院远在万里之外,谁也不知道怎么联络隐修院,否则就不至于专门派凯瑟琳她们携带书信过来了,而忍者学院同样行事隐秘,忍者们肯定知道飞机失事的消息,但她们并不知道有她们的一个忍者同伴在飞机上。 江禅机打电话问了李慕勤,是否能联系到宗主或者其他忍者,但显然问错了对象,平时连手机也不带的李慕勤一问三不知。 对江禅机他们来说,确认飞机失事前他们忐忑不安,然而一旦基本确认了失事,大家反而排除了杂念,不再胡思乱想,把精神集中在如何搜索33号的上面。 心急如焚的他们本打算当天就出发,但一来信息太少,二来准备不足,等赶到那里都快晚上了,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商量之后决定改在第二天一大早出发,集体乘车前往距离出事地点最近的城镇,虽然坐直升机更快捷,但弗丽嘉上不了直升机,让它飞240公里太过难为它了。 江禅机先一步骑着弗丽嘉返回学校之后,在马场里遇到了陈依依,平时她并不常来马场,今天她发现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江禅机、梓萱、小穗她们全都没有出现在食堂,那时她就知道出事了,她跑去问李慕勤和路惟静,但当时她们也不知道江禅机等人去了哪里,路惟静建议让她去马场等,因为江禅机回来后肯定先会回马场。 江禅机把弗丽嘉牵回马厩,把发生的事告诉了陈依依,说道:“好歹跟33号一起并肩战斗过,我们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我们决定明天一大早就出发寻找33号,但当时你不在场又没手机,所以我们没能询问你的意见。” 陈依依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一个中文说得很不标准而且说话漏风的声音:“什……什么?你们说什么?迦梨的那架飞机……失事了?” 他们转头一看,见拉斐正呆呆地站在栏杆边看着他们。 拉斐作为红叶学院的俘虏,和33号当时一样受到了比较宽容的待遇,因为她其实没做过什么坏事,就算是当年在船上杀人,多半也是为了自卫,她虽然差点一箭射死米奥,但客观来说那是敌我双方的战斗中,无论她杀了米奥还是她被奥罗拉的冰锥砸死,都只能说技不如人,胜者王侯败者寇而已。 她得知自己的家人尽数被迦梨屠戮,精神受到很大的刺激,一方面是她信仰的神,另一方面是她血浓于水的家人,她跟迦梨之间有复杂的恩怨要算账。 路惟静怕她杀了病床上的迦梨,所以对她采取了一定的囚禁措施,而迦梨被带走之后,就允许她在校园里自行闲逛,老师们还没商量好要如何处理她,其实说不定还盼着她悄悄逃跑。 她穿着病号服在校园里浑浑噩噩地游荡,也不管学生们的异样视线,等中午饿了想回到校医院吃饭,却走岔了,来到校医院旁边的马场,意外听到了江禅机说的话,一下子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面对这位曾经的对手,江禅机犹豫要不要对她讲实话,不过反正她都听到了,而且她跟同学们没什么交流,于是直言道:“没错,就在半小时之前。” 拉斐沉默了片刻,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什么。 “你们要去坠机现场?”她又问。 “嗯,因为我们有同伴在飞机上。”江禅机点头。 拉斐嘴唇动了动,“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你也要去?”江禅机很意外,“你去干什么?” “我……我跟迦梨之间,还有一笔账要算。”她的眼睛里迸射出仇恨的火焰,拳头捏得嘎巴嘎巴响。 江禅机这才想起来,迦梨得罪的人太多,除了33号之外,拉斐更是与她有杀全家的仇恨,在校医院里就屡次想掐死迦梨。 跟33号一样,拉斐无法在红叶学院里报复迦梨,但又忘不了这刻骨铭心的仇恨,她失魂落魄正是因为迦梨被带到万里之外的神秘阿勒山,她恐怕今生再也无法亲手报仇了,而得知飞机失事的消息,她重燃希望,神智也恢复了大半。 “呃……我得告诉你,飞机是从万米高空解体并坠毁的,就算是钢筋铁骨,从那么高的空中摔下来,恐怕也会摔得扭曲变形……迦梨在空难中生还的机率很低,就算你去了可能也是白跑一趟,甚至连她的尸体都找不到。” 江禅机说着,想到33号岂不也是面临同样的境况,心里不禁又是一阵惋惜和难过。 “没关系,就算是这样我也想去……求求你们,带我去吧,只要你们带我去,来世我就算沦为畜生道,也要做牛做马报答你们!”拉斐扑通一声跪下来,向江禅机和陈依依咚咚地磕头。 江禅机吓了一跳,和陈依依赶紧闪身躲到一边,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可承受不起别人磕头。 “你先起来,别磕头了,这件事我得跟同伴们商量一下,我自己做不了主。”江禅机说道。 拉斐停止了磕头,但还是跪在地上不起来。 她家破人亡,独自留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想自己行动在飞机失事地点找到迦梨无异于大海捞针,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江禅机他们能带她去。 “另外我要提醒你一点,我们这次去并不只是搜救,飞机上还有一个神秘人物,我们怀疑就是她导致了飞机失事,但除非这个神秘人物是想自杀,否则她既然敢这么干,说不定有恃无恐,认为自己能在飞机失事中幸存下来,所以我们这次很可能还要面对这个神秘人物,而她的实力也许还在迦梨之上。”江禅机警告道。 拉斐摇头,“我不在乎,只要能找到迦梨,遇上谁我也不在乎,不过如果能把牛角弓还给我,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一点忙。” 江禅机他们亲眼见证过牛角弓的威力,以单次威力而言虽然不及激光炮,但胜在灵活而且可以连续射击,如果有拉斐助阵,此行应当可以提升一些安全性。 “好吧,我跟同伴们商量一下再回复你。”江禅机点头,然后又看向陈依依。 陈依依很干脆地说道:“要准备什么东西?” “不用自己准备,奥罗拉学姐负责准备物资,你去向学系老师请一下假就好。”他说。 …… 森林里。 飞机残骸的火焰渐渐熄灭了,这部分残骸并非飞机的油箱或者发动机,没有易燃易爆物品,只是由于在坠落时与树木摩擦或者与石头撞击引燃了枯叶才起火,烧了一会儿就自己熄灭了,只有烟还在冒。 “嗬……” 地上有一具扭曲如同麻花的尸体,周围散落着轮椅的金属框架,坚固的轮椅在坠地的冲击中也四分五裂,散了架。 尸体不仅在坠地时受到剧烈冲撞,还被两根轮椅的钢条戳穿了肚子,人的身体成了这样,肯定是活不了。 然而,这具本应死去的尸体喉咙中却响起了一股微弱的声音,就像是嗓子眼儿里有痰但是咳不出来时的那种声音。 咔哒。 紧接着,“尸体”的胳膊微微一动,这并非尸体主观意识上的动弹,而是断掉的骨骼在自行修复,从断面周围延伸出一些红色的细丝,将骨骼拉回到一起,并加速愈合。 她身体上无数的伤口也已经止血,创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就连她一侧鼻翼在多年前为了穿鼻环而打出的孔洞,竟然也慢慢被血肉重新填充。 噗通。 噗通噗通。 她原本快要消失的心跳声重新出现,一开始微弱得如同风中之烛,然后越跳越强,只不过……这心跳的速度着实有些快,快到了病态的程度,每分钟至少在200次以上。 “嗬——嗬嗬——” 她喉咙里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 蓦然,她睁开了眼睛。 原本深棕色的虹膜已经变成一片灰白。 “啊嗬嗬——” 她拄着地面,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发现肚子里还插着两根坚固的钢条,于是她握住钢条猛力一拔,钢条本已长在她的血肉里,这一拔不仅令她的肚子重新出现两个对穿的伤口,甚至还带出少量内脏组织。 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随意将内脏重新填回肚子里,把钢条扔到一边。 “嗬嗬——” 她瞪着灰白的眼睛扫视着周围。 我…… 我是…… 她甩甩脑袋,脑海里仿佛蒙着一层雾气,有些东西已经到了嘴边,但就是说不出来,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她就这么呆呆地站着,站了几分钟。 突然,机体残骸下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一只野鼠睁着贼溜溜的眼睛盯着她,它的嘴巴还是红的,染着血,她的血,刚才它把她当成了尸体,在啃食她的脚趾。 我…… 好饿! 她放弃拨开雾气寻找真相的努力,腹中突然腾起无法遏制的强烈饥饿感,对新鲜血肉的渴望。 吱! 野鼠一声惨叫,被她捏在了手里,她拔掉它的脑袋,对着它的脖腔吮吸血液。 呸! 好臭!好难喝! 她扔掉野鼠,抹了抹嘴。 需要更美味的食物。 第329章 寻幽访圣 一辆破旧的皮卡缓缓停在路边。 “旅行者?” 司机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脸被太阳晒得很红,身上散发着浓浓的烟酒味,上下打量着这个站在路边招手搭车的年轻人,只见他大约三十岁左右,穿着一双磨了毛的马靴和一条落满尘土的牛仔裤,上半身是皮夹克,戴着一顶宽檐牛仔帽,面带倦容,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脚边还蹲坐着一条警觉的法国狼狗。 一般来说,很少有人带着狗旅行吧? 另外,旅行者一般是面带朝气和笑容,而这个年轻人脸上似有隐忧。 司机不等这个搭车客回答,自问自答地嘟囔道:“看着不像,来朝圣的?” “算是吧。” 罗恩咧嘴笑了。 “你可以坐进来,狗只能坐进车斗里,不同意的话就等下一辆吧,我可不想让它在车厢里拉屎!”司机说道。 “不劳费心,我也可以坐在车斗里,只要能把我们带到下一个村子就好。”罗恩说道。 司机耸肩,“随你的便,不过车斗是我用来拉货的,味道不太好。” “没关系。” 罗恩说完,把背在背后的旅行包先甩进车斗,然后自己也撑着挡板跳进车斗,向爱犬加文吹了声口哨。 加文腾地一跃,也跳进车斗里。 皮卡晃悠了一下,慢慢启动。 车斗里的味道确实不太好闻,鸡粪牛屎的味道挺刺鼻的,还堆着一些干农活用的机械和杂物,但罗恩并不挑剔,能搭上便车就不错了,哪还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他揉着酸胀的大腿,从背包里取出湿毛巾抹了一把脸,暗暗感慨自己果然不再年轻了,兜里不装几个钱的长途旅行可能已经不适合自己了。 加文趴在车斗里,明显也累了。这条法国狼狗今年快五岁了,也不再是那条精力充沛得无处发泄的一两岁的小家伙。 他从背包里取出香肠,掰成两半,一半塞进自己嘴里,另一半喂给加文,一人一狗大口地吃着,加文两三口就把它那半吞进了肚子里。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的动作,将车厢与车斗之间的小窗户打开,把一包东西从小窗递过来,“老婆给我做的牛肉汉堡,吃了一半,不介意的话就给它填肚子吧……这婆娘年纪越大脑子越不好使,又忘了放我最喜欢的酸乳酪!” “多谢!” 罗恩接过纸包并打开,里面是一份巨无霸级别的三层牛肉汉堡,被胡乱啃了一小半,还稍微有些温乎。 “来,加文。”他把汉堡放到加文面前,后者闻了闻就开始狼吞虎咽。 罗恩见爱犬吃饱了,比自己能吃饱还要高兴。 “年轻人,打哪里来的?”司机扬声问道,“听你口音不像是附近的人吧?” “居无定所,上一站是罗马尼亚。”罗恩抬手碰了碰帽檐,表示致意。 司机开怀一笑,“那可是够远的啊……我也不是本地人,只不过已经在这里住了二十年,算是半个本地人了……我年轻的时候也跟你差不多,到处浪荡,结婚了没?” “没。”罗恩笑道。 “听我一句劝,千万别结婚!你看看我,曾经我也向往诗和远方,结婚之后只能在这种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每天铲马粪了!”司机抱怨道。 “呵呵~”罗恩附和地笑了笑。 “谢尔盖。”司机努力转身从小窗里伸过手。 “罗恩,这是加文。”罗恩替自己和爱犬自我介绍。 谢尔盖扬手指了指侧面,“我说,罗恩老弟,你是冲着那个来的?” 罗恩望向那边,点头道:“是的。” 地平线那里,两座一高一矮的山峰并排而立,中间是一道十来公里长的山脊相连接。 那就是罗恩此行的目的地——阿勒山。 高的那座山腰之上白雪皑皑,是大阿勒山,矮的那座是小阿勒山。 亚美尼亚是个小国家,大阿勒山又奇峰突起,海拔五千多米,因此国内一大半地方在天气晴好的时候都能隐约眺望到阿勒山。 罗恩来到这个国家,感觉自己一直在望着阿勒山前进,却总是可望不可及,鞋底都磨薄了一层。 他离开罗马尼亚之后,搭船向东横渡黑海,借道格鲁吉亚,终于辗转来到亚美尼亚,路上遇到谢尔盖这样的好心人愿意载他一程的,他就搭顺风车,如果没有,就靠两条腿走,只是苦了没穿鞋的加文要跟他一起步行。 本来坐飞机是很方便的,但谁叫他把身上的钱大半都塞给了狩猎队同伴的妻子呢,买不起飞机票,也没钱托运加文,只能这样多费周折。 他没手机,进入亚美尼亚之前,用公共电话打了个电话,得知同伴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依然是疯疯癫癫的,同伴的妻女也没钱请国外的专家来治病,这就更坚定了他的决心,他要试着在阿勒山里找到传说中的隐修院,借助天使的力量来治愈同伴。 以前他本来不信这些,但在罗马尼亚的森林里经历过那些匪夷所思的事之后,他已经不得不信。 他眯着眼睛,眺望着越来越近的阿勒山,山顶的白雪反射着逐渐落山的夕阳,伫立在漫天的火烧云之下,美得像是一副油画。 谢尔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罗恩,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是说,你四处漂泊靠什么吃饭?” “打猎。”罗恩比划了一个放枪的姿势,“我擅长打猎,所以有时候那些有钱的公子小姐想体验在真正的森林里打猎的乐趣,就会花钱找我们这种人陪着一起进山,或者有时候哪里闹野兽伤人的事件,当地政府就会花钱聘请我们去狩猎。” “啊……听上去不错,很刺激!”谢尔盖拍了拍方向盘,感叹道:“这样的生活才叫人生啊!” 罗恩苦笑,他没有别的一技之长,才只能做这种工作养活自己,这种活儿又危险又辛苦,挣的还没想象中多,也没有公司给他们花钱上医保,一切都要自己来,他辛苦了好几年,几乎没攒下钱。 “看着你不像是会特意来朝圣的人,所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谢尔盖语气一转,带了些许盘问的味道,很多小地方都是这样,对外乡人很警惕。 罗恩稍加犹豫,反问道:“谢尔盖,你在阿勒山脚下生活了二十年,听说过山上有天使吗?” “嘿!年轻人!注意你的用词!”谢尔盖扭头警告道:“‘阿勒山’是隔壁那些土耳其佬的叫法,我们亚美尼亚人都叫‘阿拉拉特山’,听懂了吗?如果我岳父听见了……我是说如果我岳父还活着的时候听见了,肯定会把你揍出屎来!” “呃……抱歉。”罗恩赶紧道歉,心说可是阿勒山明明是在土耳其境内啊,不是该用人家的叫法吗? 谢尔盖哼了一声,扭回头看着前方的路,“刚才我就当没听见,反正我也只是半个本地人……你问阿拉拉特山上有没有天使,这不是废话吗?阿拉拉特在亚美尼亚语里的意思就是神居住的地方,神居住的地方怎么会没有天使?” “哦?那你见过阿拉拉特山的天使吗?”罗恩打起了精神。 相比于狭小的国土,亚美尼亚的教堂却很多,罗恩走在城镇街头的时候,经常看到穿着修女服的修女,但是这些修女们的修女服样式与凯瑟琳她们的略有不同,而且没有兜帽。 每次他看到修女,就忍不住想过去拦住她们,询问她们是否知道阿勒山隐修院的位置,以及她们是否认识凯瑟琳……但他知道这样的问话太过唐突,而且她们是世俗的修女,凯瑟琳她们……却是超凡的修女。 谢尔盖盯着前方,“没有,我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听人说起过,但是你知道的,传说这种东西作不得准。” 罗恩若有所思地点头。 “所以,你是来寻幽访圣的?”谢尔盖问道。 “差不多吧。”罗恩无意隐瞒。 “小心圣没访到,倒把小命留在阿拉拉特山上。”谢尔盖好心警告道,“阿拉拉特山很难攀登,就算是那些登山专家也没辙。” 罗恩轻松地笑了笑,“没关系,烂命一条,不值钱。” 谢尔盖意外地通过后视镜看着他,“看样子,你有求于天使?” “是的。” 反正路途无聊,罗恩就把自己的事讲了讲,他没有讲得太复杂,只说在罗马尼亚的森林里遇到了恶魔,同伴被惊吓得疯疯癫癫,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来找天使。 “这样啊……”谢尔盖听他不像是在撒谎,否则完全可以编一个更可信的谎言,而且他脸上的忧容是确凿无疑的,他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冒险前往阿勒山,而是为了不太熟的同伴却甘冒大险。 “天色不早了,你今天晚上打算住哪?”谢尔盖换了个话题。 “找个避风的地方搭帐篷。”罗恩拍了拍背包,他住不起旅馆,连汽车旅馆都住不起,一路都是露营过来的。 谢尔盖扭头,“要不要今天晚上住我家?” 罗恩一愣。 “我挺想听听你在各地的冒险故事的,就当是住宿费吧。”谢尔盖说道,“另外,你要去朝见天使,怎么也要先洗个澡,还有你那条狗,现在你身上的味道比马粪还难闻,想把天使熏死吗?” 罗恩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的袖子,他已经闻不出自己身上的异味了,但自从进入罗马尼亚的森林并躲在地下掩体里直到现在,他就没洗过澡,身上的味道可想而知。 “那就多谢了。”他却之不恭。 谢尔盖的家是一座农场,离阿勒山已经很近了,几乎就在国境线的边缘,越过国境线,那边就是土耳其境内的阿勒山。 谢尔盖的老婆是一个中年发福的妇女,嗓门很粗,看不出来当年是怎么让年轻的谢尔盖迷上她并愿意留在这个村子里铲马粪的,不过她为人爽朗,也很好客,看到罗恩的来访挺高兴,不过在他进门之后就把他和加文驱赶到浴室里洗澡了。 罗恩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也给加文洗了澡,一人一狗身上洗下来的泥沙差点儿堵了浴缸的排水口。 洗完澡,他刮了胡子,给加文把毛吹干,然后又把浴缸清理干净,足足在浴室里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 浴室门口放着一套谢尔盖年轻时的衣服。 罗恩换上衣服,和加文离开浴室。 谢尔盖夫妻已经坐在餐桌边准备吃饭了,餐桌上摆着烤土豆、烤羊排、长棍面包和蔬菜汤,另有一盘烤土豆和羊排放在地板上。 罗恩已经好久没吃过一顿正经饭了,一边吃一边跟谢尔盖夫妻闲谈,并且把自己在山林里打猎时遇到的有意思的事当成故事讲出来,夫妻俩听得聚精会神,听到精彩之处,甚至连食物都忘了往嘴里送。 吃完饭,罗恩帮忙收拾了碗碟,三人坐在起居室里,烤着温暖的壁炉看电视,加文趴在地毯上打盹。 如果不知情的外人看到这一幕,说不定还以为他们是一家三口。 谢尔盖拿着遥控器,不停地调着台,想找球赛看看。 “等一下!请返回刚才那个台!”罗恩的眼皮也在打架,不过一闪而过的电视画面令他突然提起了精神。 谢尔盖调回刚才的频道。 这个频道里正在播放新闻,用的是亚美尼亚语,罗恩听不太懂,他让谢尔盖调回这个频道,是因为他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但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新闻里在说什么?”他问道。 电视正在播放空中航拍的画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森林里冒着烟。 “嗯……是说遥远的东西有一架飞机失事了,可能死了不少人。”谢尔盖察觉到他异样的神情,问道:“怎么?这飞机上有你认识的人?” “愿上帝保佑他们。”谢尔盖的妻子划着十字。 新闻里正在一排排地展示出飞机乘客的姓名和护照头像,希望乘客的家属尽快与航空公司联络。 罗恩浑身冰冷,困意全无,死死盯着凯瑟琳和其他四位修女的头像。 不会吧…… 罗马尼亚森林里的一面之缘,难道转眼间已阴阳两隔? 第330章 天籁 这一夜,罗恩难得睡在柔软的床铺上,被干净整洁的床单和被子所包裹,温暖又舒适,加文趴在床边的地毯上早已经睡着了。 雪山脚下的空气清新、冷冽、干燥,与森林里的空气截然不同。 罗恩明天就要登山,今天有这么好的休息机会,理应好好睡一觉补充体力,但是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只要一闭眼,电视里看到的坠机新闻就浮现在眼前。 他叹了一口气,加文睁眼看了看,见没什么异状,又继续睡。 与修女们在罗马尼亚森林里并肩战斗的时光就仿佛昨日,今天就收到修女们乘坐的飞机空难的噩耗,而他恰恰来到阿勒山的脚下,这是否是神的指引,让他把消息通知给山上的隐修院呢? 罗恩总觉得这场空难并非单纯的意外,他说不出原因,只能说是他的直觉,他在森林中与危险为伴形成的直觉。 当然,他也抱有一丝渺茫的希望,就是凯瑟琳她们没有死,从坠机中幸存了下来,但这种可能性实在太低了,低到除非出现神迹否则绝对不可能的程度。 在罗马尼亚分别时,他好像听说她们要去南亚,现在她们却在东亚遇到空难,这其中的波折他猜不到,但无论如何,他又多了一个明天必须登山找到隐修院的理由。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最终身体的疲劳压过了一切,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 他在早饭的香味中醒来,窗外回荡着锯木头的电锯声。 谢尔盖夫妻不仅给他和加文准备了丰盛的早餐,还额外准备了一大包食物,让他登山的时候带着吃。 对于夫妻俩的盛情款待,他无以为报,只能一个劲儿的道谢,并铭记于心。 吃完早饭,他背上包带着加文告辞,谢尔盖出门送他。 谢尔盖叼着一根烟,还把烟盒递给他,问他抽不抽。 罗恩不抽烟,因为狩猎时烟味会暴露自己,令猎物察觉。 “如果我年轻二十岁……”谢尔盖吐出一串烟圈。 罗恩抢答:“我知道,你肯定会跟我一起上山。” 谢尔盖哈哈大笑,笑得直咳嗽。 是啊,上雪山寻找天使,对于男人来说是多么浪漫的事啊! “请留步吧。”罗恩说道,前面就是国境线了。 谢尔盖点头,“下山的时候,再过来坐坐,我想听听你寻找天使的经过。” 罗恩心里一暖,知道谢尔盖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关心,因为阿勒山很难攀登,有很大的危险性,尤其他还不是一个专业登山运动员。 “一定。”罗恩抬手碰了碰帽檐致意,带着加文继续往前走。 谢尔盖抽着烟,看着罗恩越走越远,他没把罗恩是来登山的事告诉老婆,因为老婆是本地人,而本地人一向禁止任何人攀登阿拉拉特山,他对罗恩网开一面,因为……他毕竟只是半个本地人。 土耳其没有开放两国边境,罗恩选择越境的地点是非常崎岖难走的路线,以避开边防人员。 漫长的跋涉开始了,地势渐渐升高,他和加文时而穿过树林,时而绕过融雪化成的一连串高山湖泊,时而行走在寸草不生的高原戈壁间。 渴了,就用随身带的煤气炉煮沸雪水喝,饿了,就找个避风的地方吃谢尔盖夫妇提供的食物,到了傍晚就支起帐篷睡觉。 就这样走了一天,山势越来越陡峭,更倒霉的是,天气也开始变糟了。 平原地带已开始入夏,高原地区春意正浓,而山上竟然寒风呼啸,飘起了雪花。 罗恩穿的衣服比较单薄,皮夹克虽然能防风,但御寒性不佳,好在他野外生存的经验比较足,薅了几把干草填充在衣服的夹层里,利用干草撑开的空气层减缓热量的流失。 加文一声不吭的跟着他。 他倚着一块巨石,抬头仰望山顶。 风雪之中,山顶仿佛遥不可及,一天的时间他甚至没有踏足雪线之上。 隐修院到底在哪里? 罗恩其实也知道自己此行希望渺茫,就算隐修院确实在阿勒山上的某个隐秘地点,那毕竟是一座山啊,它可能坐落在山的东坡、西坡、南坡或者北坡任意一个方向,他找对方向的可能性最多只有四分之一。 但如果不试试,他无法回去面对同伴的妻女。 “加文。”他蹲下抚摸着爱犬的头顶,指了指来路,“你回去吧,再往上不好走了,你原路回去,去谢尔盖家里,等我下山。” 几年的朝夕相处,加文应该能听懂他的意思,顺着他的胳膊回头看了看。 “去,回去!”他猛地打了个手势。 加文没有动,罕见地拒绝了他的命令。 “不听话?坏狗狗!”他呵斥道。 加文呜咽一声,但依然没有动。 “好,你不走是吧?那我走,你就待在这里,坐!”他下达了蹲坐的命令,加文顺从地蹲坐着。 他继续前行,过了一会儿他回头一看,加文又跟来了。 “……” 加文太通人性了,甚至猜出他的想法,知道他打算独自冒险上山,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跟着他。 “加文……我的朋友。” 他蹲下搂住它的脖子久久地摩挲,它也用脑袋使劲地蹭他。 “是啊,就只剩咱们两个了,就算死也死在一起吧。”他拍了拍它,不再想赶它走,一人一狗顶风冒雪继续往山顶的方向走。 天快黑了,现在已经非常接近雪线了。 他搭起帐篷准备过夜,让加文也躲进帐篷里,不需要在外面值班了,这种地方没有任何陆地野兽,也不可能有歹徒。 外面的风势一阵紧似一阵,风吹透了帐篷,气温早已经降到了冰点之下,帐篷里冷得像冰窖。 他给加文喂了食物,自己实在咽不下去冻得像石头一样的食物,吃了些巧克力,然后没脱衣服就钻进了睡袋,加文趴在他的身边,互相偎依着取暖,可罗恩依然冻得浑身冰凉。 情况非常危险,如果明天上午还是找不到隐修院,他就只能下山了,他可以冒死上山,但不是来寻死的,就算是烂命一条也不能随便扔在这里,更何况如果他死了,加文恐怕也不会独自下山。 不过,首先得熬过今天晚上,看样子今天晚上会非常难熬。 半夜,气温更低了,罗恩的头很疼,可能感冒了,迷迷糊糊地开始说胡话,海拔这么高的地区,感冒会要人的命。 加文察觉到主人的异常,焦急地汪汪大叫,犬吠声混杂在风雪里,凄惨地飘荡在山间。 它钻出帐篷,想找人求救,但禁止闲人攀登的阿勒山上不可能有其他登山者。 就在这时,它看到不远处的风雪里有白光一闪。 它发足狂奔,向着白光冲过去。 几道人影出现在前方,那几个人打着手电,拎着应急灯,像是在找人。 “呀!是狼!”有一个年轻女声尖叫道。 “狼什么狼?你在山上住了这么久,见过狼?明明是狗!”另一个女声说道,“小狗小狗,你是跟着人一起上山的?带着我们去找你的主人。” 加文看到这几个人影都穿着厚厚的棉袍,从声音上看应该都是年轻女性。 这种天气里,能出现在高山上的女性肯定不是一般人。 加文管不了那么多,转身带着她们返回帐篷。 罗恩迷迷糊糊,他闭着眼睛,感觉外面好像亮了起来。 天亮了?出太阳了? 他努力睁开眼,看到几束明亮的光芒在晃动。 借着光线,他隐约看到几道人影蹲在自己身边,低头看着自己。 “他好像发烧了。” “没关系,让我来。” 一只温暖而柔软的手搭在他的额头上。 有某种东西,像是一股温和的热流,从手掌传入他的额头,如轻风般拂遍他的全身。 奇迹出现了,他疼得快要裂开的脑袋慢慢不疼了,身体还是很乏力,但是不难受了。 “来,喝点这个。” 他的脑袋被托起来,什么东西递到他的嘴边,一股辛辣的液体流入他的喉咙。 是酒。 酒流进胃里,他的身体暖和起来,虽然只是暂时的,他还是多少恢复了精神,眼前看到的东西也不再重影。 “你们……是谁?是天使么?” 他看到她们都很年轻,穿的棉袍样式很像是凯瑟琳的修女服,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恬静与平和。 “不,我们不是天使。”其中一个人笑道,“登山者,不要再往上走了,山上不是普通人应该来的地方,等明天天一亮,就下山吧……带着你的狗。” 她的声音…… 罗恩这辈子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美妙的嗓音,温柔透澈,如清泉在岩壁间跃动,如春雨滋润着大地,光是听到这个声音,他的身体就似乎变得轻如无物,正向飘向天堂。 他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那是一个比凯瑟琳看着还要年轻的少女,长相清丽脱俗,气质出尘,正如最顶级艺术家勾勒出的天使一样。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他看到这名少女的眼睛时,吓了一跳,一下子让他想起罗马尼亚森林里的那些吸血鬼,因为她的眼珠是灰白色的,像是蒙着一层石灰。 “吓到你了么?对不起,我的眼睛天生目盲。”她歉然一笑。 什么?她……她是瞎子? 明明彼此素不相识,罗恩听到她是盲人时,却无比的惋惜和心痛,就像是目睹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出现了裂纹。 太可惜了,她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少女,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给了她完美的相貌和天籁般的嗓音,却又夺走了她眼中的光明? “这瓶酒放在这里,不要再睡了,离天亮不远了,天一亮就下山吧,山上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她摇了摇酒壶,放在他的手边。 她们陆续猫腰钻出了帐篷。 “等一下!等一下!”罗恩不顾病体初愈,奋力坐起来,挣扎着说道:“凯瑟琳!你们认识凯瑟琳吗?” 她们愣住了,其中一个问道:“你说的是哪个凯瑟琳?” “凯瑟琳……炽天使·凯瑟琳,还有好几个么?”他喘息着说道。 她们面面相觑,重新钻进帐篷里,盲眼修女问道:“你认识凯瑟琳?” “我……我认识,我在罗马尼亚的森林里见过她,见过她与吸血鬼之间的战斗,也见过她的四位修女同伴,我当时就在场,我还知道她们后来去了南亚……” 罗恩心里一松,不论如何,这次上山至少没有白来。 盲眼修女皱眉问道:“你认识凯瑟琳,所以来上山找她?” 显然,她们误会了,以为他是对凯瑟琳一见钟情,所以上山来寻找梦中情人。 “不……我不是来找她的,我是来找你们的……”罗恩拧开瓶盖,又灌了两口酒。 “找我们?” 修女们彼此交换着视线。 “是的,我要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希望你们做好心理准备。”罗恩舔了舔舌头,“凯瑟琳她们五位修女乘坐的航班,于一天前在东亚坠毁了。” “什么!” 修女们顿时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巴,“你是说真的?” “是真的。”罗恩对她们的震惊感同身受,点头道:“电视新闻里播的,有她们护照的照片,我看了电视新闻才知道的,所以上山来通知你们……” “怎么办?凯瑟琳她……” “呜呜~可怜的五位姐妹……” “院牧长!必须赶紧把这件事告诉院牧长!” 修女们乱成一团,一个个六神无主,罗恩看出凯瑟琳在她们中的地位非常重要,所以她们才慌成这样,有一两个修女甚至哭出了声,刚才她们的淡定恬静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姐妹们,冷静一下,我觉得凯瑟琳不会就这么死的。” 盲眼修女说道。 奇怪的事情出现了,她一开口,其他修女们立刻就不那么慌乱了,就连罗恩也如沐春风,从前天晚上看到新闻后就堵在心里的郁结一扫而空,心里舒畅很多。 她的话似乎有不可思议的说服力,重点不在于她说话的内容,而在于她的声音本身。 第331章 世外桃源 盲眼修女短短一两句话,不仅令罗恩和其他修女们渐渐从慌乱、沮丧、悲伤等负面情绪中解脱出来,甚至连因为主人突发急病而围着他不安乱转的狼狗加文也恢复了安静,趴在罗恩的脚边。 罗恩看到这一幕,更加觉得不可思议,这是巧合吗?盲眼修女的话竟然连狗的情绪都能影响? 他知道狗能在一定程度上感知人类的情绪,从语调和语气上判断人类是高兴还是生气,作为宠物的狗,当主人高兴时就会随之活泼好动,当主人生气时就会变成畏缩不安,那么加文是从盲眼修女的话语里感受到了安心? 他不认为罗恩能听得懂她的话,它的眼中只有他,它并不在意凯瑟琳的安危,所以就算它听懂了她的话,她的安慰对它也毫无意义……所以问题应该是出在她的声音本身。 另外,盲眼修女并不是每一句话都有这种附加效果,她正常说话时对罗恩的情绪没有影响,刚才那句话只是她想让大家暂时冷静下来才有意为之。 盲眼修女转头对着罗恩,虽然她看不见,这样的动作只有象征意义,但这是对话的礼节。 “冒昧问一下,你的名字是?”她问道。 “罗恩,这是加文。”他替自己和爱犬介绍。 “你好,罗恩,我叫阿拉贝拉,能请你详细讲一下事情的经过么?凯瑟琳是我们的好姐妹,我们都很关心她。”盲眼修女请求道。 “呃……好的。” 罗恩又喝了一口酒,整理了一下思路,讲起从他被当地政府邀请参加狩猎队进入罗马尼亚森林开始,到遭遇怪物,被困在老旧的地下掩体里,被凯瑟琳等人解救,然后目睹修女们与吸血鬼战斗,最后他与修女们分道扬镳,带着狗独自踏上寻找隐修院的道路,并在山脚下遇到谢尔盖夫妻,从电视上看到坠机新闻的整个经过。 修女们把他说的话与自己知道的事情逐一对照,全都能对得上号,她们知道凯瑟琳等人去罗马尼亚、南亚和东亚,特别是去东亚时还带了院牧长的亲笔信,大家都对遥远的东方很好奇,院里年纪幼小的修女更是翘首以盼,等她回来讲述在红叶学院的经历。 “阿拉贝拉修女,你说凯瑟琳不会就这么死了,是纯粹的臆测,还是有所根据?”罗恩忍不住问道。 阿拉贝拉摇头,“我没有根据,只是我的直觉。” “直觉……”罗恩有些失望,他也不希望凯瑟琳她们遇难,但直觉这种事不能作准。 “虽然是直觉,但如果凯瑟琳真的出了危险,我应该能感觉到。”阿拉贝拉说道,“我跟凯瑟琳是血缘上的姐妹,从小我们之间就一种奇妙的联系,有时候凯瑟琳闯了祸不敢回家的时候,我总能找到她的藏身地点。” 罗恩听得一怔,“是这样啊……” 亲人之间的心灵感应有时候确实很玄妙,不仅是血缘上的亲人,有时候夫妻之间也会有类似的感应,比如当丈夫在外面出车祸时,留在家中的妻子会没来由地心惊肉跳之类的,这种事很难用科学解释,但又不能一口断定说不存在。 “是的,即使离得很远,我依然能感受到凯瑟琳的存在,直觉告诉我,她没有出危险,但是……”她顿了一下,“但是我不能断言另外四位姐妹是否也平安无事。” 罗恩的心里重新燃起希望之火,眼前这位目盲的修女肯定不会骗他,无论是她的身份还是气质都决定了她不可能说谎,如果凯瑟琳真的还活着就太好了,最好是五个人全都平安无事。 “不过,你可能暂时不能下山了,我很希望你能跟我们走一趟,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们要把你说的事汇报给院牧长大人,由院牧长大人指引我们下一步的行动。”阿拉贝拉委婉地请求道。 “当然,没问题,愿为你们效劳。” 罗恩心里一阵激动,难道他今天能亲眼看到传闻中的阿勒山隐修院了?他求之不得。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仅不虚此行,简直这辈子都没白活,在他之前那些出于好奇心而上山寻幽访圣的人,往往全是半路被拦截,比如装备莫名其妙地损坏或者消失,只能中途下山,而他若非突发急病,恐怕也不能令这几位修女小姐现身并伸出援手。 修女们离开帐篷,他翻身钻出睡袋,手忙脚乱地把帐篷和睡袋收拾起来,弄完之后,东方的天色也稍微放亮了,大阿勒山海拔这么高,比平原和山脚下更早看到曙光。 风雪不知不觉也停了。 “这边请。” 修女们在前面引路,罗恩落后几步,带着加文随行。 他注意到,盲眼的阿拉贝拉是由另一位修女牵着手往前走,但是有个疑问油然而生——作为一个盲人,在平地上被人牵着走路,也许可以走得很稳,但这是山坡上啊,而且是崎岖不平还落了一层积雪的山坡,他和加文走起来都很费劲,而她走起来虽然谈不上如履平地,但至少不像他想象中那样举步维艰。 她居住在山上,对山势很熟悉是一方面,但这不足以完全解释她走路时的淡定从容。 修女们选择的路径是相对来说最为平坦的,如果不是她们引路,普通登山者可能根本发现不了,这条小径粗看上去跟其他的山坡没什么区别,但走久了就会察觉,这条小径上没有突兀的石块拦路,全都是细碎的石子。 他想起森林里经常有野兽来回巡梭的路径会寸草不生,形成所谓的“兽径”,看来这条隐蔽的小径是修女们上下山的主要路径。 “对不起,我能问个问题么?你们知道我上山?”罗恩提出这个令他百思不解的问题。 据他所知,其他人登山到半路时也会被暗中劝退,要么是山上到处布满了监控摄像机,要么是有人暗中监视,否则她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阿拉贝拉回头道:“凡是有人上山,院牧长大人都会知道的。” “哦……”罗恩没有追问下去,这肯定是人家的秘密,否则就不会用这种间接的方式来回答了,再追问下去就是不识趣了。 走了一段路,他发现周围的环境似乎有些不对劲——作为猎人,细心观察和敏锐感知是必须的,否则早已葬身兽口。 由于昨晚下了风雪,大阿勒山的雪线又往下延伸了一些,他们早已跨过了雪线,周围也确实遍布积雪。 按理说,越往高处走,积雪应该越厚才对,但随着修女们的前行,积雪却有越来越薄的趋势……这是为什么呢? 罗恩很少登山,更是头一次登上雪山,他环顾周围,山脚下的景物已经模糊一片,他们行走在淡淡的云雾中。 难道是因为风? 积雪变薄,说不定因为山风经常从这里吹过吧? 他如此想着,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然而,又走了一段路,他惊讶地发现脚下的积雪几近完全消融,石头的缝隙间甚至冒出点点青绿,顽强的野花野草从石头之间钻出来,湿润的石头背阴面还生出片片青苔。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温度也不像山腰处那么寒冷了。 他蹲下,用手掌触摸地面。 温的。 难道这也是神迹? “很惊讶吗?这座圣山其中是一座火山,在某些位置,地下的熔岩比较接近地面,温度传到地表融化了积雪。”阿拉贝拉察觉到他停下了,转身说道:“否则我们也没办法在这么苦寒的山上一直生活下去。” 罗恩恍然大悟。 怪不得隐修院能建在雪山上,怪不得这些修女能生活在雪山上,这么不可思议的事说穿了其实很简单。 阿拉贝拉介绍道:“一大一小两座山,全都是由喷发的熔岩和火山灰堆积而成的。” “如果熔岩很接近地表,那岂不是很危险?”罗恩替她们担心,“万一哪天火山再次喷发怎么办?” 阿拉贝拉笑了笑,“上次喷发是1840年,近期内应该不会再喷发吧,不过也说不准,如果再次有火山活动的迹象,说不定我们这些修女就只能全体下山了。” 罗恩还是挺担心的,反正如果是他,明知脚下是一座休眠期的火山,肯定不会在山上长期居住。 “我们到了。” 修女们停下来,前方是一面陡峭的岩壁,在岩壁的侧面有一个隐蔽的洞口,被一块巨石遮挡住了,如果不是正好知道这里有个洞口,可能从旁边走过时也很难发现,从山下望上来更是不可能看到。 “你们……住在洞里?”罗恩愕然。 “哪能呢?”阿拉贝拉笑道,“这是一条通道,通往山体内部,原本是岩浆流出的通道,隐修院就建在原来的火山口里,穿过山洞就是。” 罗恩点头。 “洞里的路很复杂,我们要牵着你走,不过要冒昧请你蒙上眼睛。”一位修女取出一条黑色的眼罩。 “好的。”罗恩接过布条,系在自己的头上,遮住了眼睛。 修女们大概是不想跟男性发生身体接触,一根木棍伸过来,罗恩握着木棍的一端,被不知哪位修女牵引着前行。 阿拉贝拉就是一直这样生活在黑暗里,去到哪里都要被人牵着啊……他心里更加同情这位少女。 洞里更加温暖,偶尔还有带着花香的风吹过。 脚下的路明显被修整过,相当平坦,有一个平缓的坡度,慢慢上行。 山洞的路确实很复杂,罗恩感觉自己被带着拐了几个弯,当然也可能是修女们为了迷惑他而故意绕路……不论是不是这样,他都没有怨言,而且很理解她们,即使她们拥有超凡的能力,但毕竟都是一群年轻的少女,这条山洞是通往隐修院的最后一道屏障,其中的秘密不能随便被外人知道。 不知走了多久,阿拉贝拉那极具辨识度的美妙嗓音响起,“好了,可以摘下眼罩了,对不起,委屈你了。” 罗恩摘下眼罩,瞬间就愣住了。 这里……是天堂吗? 戴上眼罩之前,他还身处雪山,而摘下眼罩之后,像是来到了世外桃源。 不太长的山洞,似乎如同时空隧道般连接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头顶是蓝天白云,四周是高高的山壁,像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天井,这应该就是上次喷发后留下的火山口。 火山口里是成片的草坪与果树,正中央是一座用就地取材的火山岩垒成的、造型古朴的修道院,修女们有的在摘果子,有的在读书闲聊,俨然一副田园牧歌般的美景。 间歇性的喷泉从地下涌出,被人工修的沟壑引导着灌溉果园。 罗恩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以为自己还在昨夜的睡梦中没有醒,谁也不会想到阿勒山中竟然还有这么一片天地。 修女们看到阿拉贝拉她们带回一个陌生的男子都很吃惊。 “抱歉,作为男性,你不能进入隐修院,只能在这里等待。”阿拉贝拉说道,“我们要向院牧长大人汇报,另外会请姐妹们给你送一些食物和水过来,果树上的果子你也可以随意取食。” “没关系,你们请便。” 罗恩回过神来,知趣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加文也趴在旁边休息。 阿拉贝拉和其他修女们进入隐修院。 片刻之后,有一位修女拎着篮子出来,带来了天然的矿泉水以及面包和奶酪。 罗恩把谢尔盖夫妻给的食物用毛巾包上压在石头下,十来分钟就捂得温热了,配着面包和奶酪一起当早饭吃。 咚——咚—— 不久,隐修院钟楼里的大钟被敲响了,声音被火山口的四壁反射并聚拢,悠扬而宏大。 外面的修女们听到钟声的召集,无论是在闲聊还是在摘果子,全都放下手头的事,匆匆进入隐修院。 罗恩估计,凯瑟琳她们遭遇空难的事应该已经被全体修女得知了,不知道隐修院会采取什么措施,反正她们绝不会无动于衷,那么很可能会派人前往东方,寻找凯瑟琳等五位修女的下落。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边填饱肚子,一边盯着隐修院的大门,静静地等待。 第332章 治愈 说真的,如果罗恩是女性并且觉醒了超凡能力,最好是没什么卵用的鸡肋能力,他都想来这里当修女了,生活在这片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唯一的威胁就是地底的火山熔岩,这样的生活对于经历过很多艰难险阻的他来说简直是梦想中的生活。 他一边吃东西一边四下观察,大致将隐修院的运作方式了解一二。 最重要的是地热。 地下熔岩是潜在威胁,但若没有熔岩活动,就不会有这片世外桃源。 山上的雪水被地热融化,渗进土壤里,沿着以前火山喷发时山体内部的沟沟壑壑汇聚在一起,然后以温泉的形式涌出地表。 温泉的水分蒸发,通过头顶的火山口升到空中,又被寒冷的空气凝结成水滴落下来,接近地面时又变成雪花,形成水的循环。 修女们进入隐修院的时候,他注意到隐修院里透出灯光,还有修女们手持的手电和应急灯,表明这里是有电源的,也许是在隐修院的地下埋着地热发电机组,利用热水和蒸汽发电。 这里不可能有电视信号和手机信号,但只要有电,起码的生活保障是没问题的。 抬头望去,有一种坐井观天之感,火山口的四壁如锥形聚拢,最顶端的缺口面积不及底部面积的五分之一,再加上水蒸气丰沛,山顶总是云雾缭绕,即使是用卫星向下看,恐怕也看不到火山口内部另有乾坤。 中午时分,阳光从火山口的正上方直射而下,恰好把正中央的隐修院笼罩在洁白而耀眼的光芒里,与周围形成强烈的明暗对比,隐修院最顶端的十字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悠扬的钟声往复激荡,简直就像是天神即将降世。 光是看到这一幕,罗恩的心里就不自觉产生了敬畏之感,若是虔诚的信徒在此,肯定就当场跪下了。 海拔高是个问题,虽然身在山腹之中,实际所处的海拔并没有五千多米,但四千多米总是有的,罗恩的呼吸比山脚下粗重得多,不过修女们看上去已经适应了这样的高海拔,无论看上去多么柔弱,一路走上来都不带喘粗气的。 吃完饭,罗恩和加文继续等待。 修女们进去有差不多一个小时了,罗恩等得无聊,又不敢随意走动,只能捡根树枝跟加文玩丢树枝再叼回来的游戏。 突然,修道院的大门打开了,几位修女鱼贯而出,其中就包括阿拉贝拉。 “抱歉,让你等久了,我们讨论的时间有些长。”阿拉贝拉说道。 “没关系,我等多久都可以。”罗恩悄悄瞟了一眼修道院的门,他本以为她们口中的院牧长也会出来,但似乎没有。 “姐妹们都很关心凯瑟琳等五位姐妹的安危,大家主动请缨想去东方寻找她们,并且彻底查明空难的真相,如果是人为所致,一定要严惩凶手。”阿拉贝拉说道。 “应该的。”罗恩点头。 她又继续说道:“但是院牧长大人考虑到那里并非隐修院的管辖范围,一下子去太多姐妹恐有喧宾夺主之嫌,引起当地超凡者组织的误会,所以最后决定派我一个人过去,打探一下具体情况再说——既然空难已经发生,如果凯瑟琳她们没在空难中遇难,她们的力量应该足以保护自己,反之……” 罗恩犹豫了一下,“我明白,可是……” 像阿拉贝拉这么纯洁又令人心生怜惜的少女,会激起大部分人的保护欲望,为她的安全担心,毕竟她的双眼失明,独自一人远赴他乡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没关系,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耳朵很灵,我可以听到声音的反射,借此在脑海中勾勒出周围的地形——包括你和加文的身形轮廓,其实我大致是了解的。” 说着,她稍微弯腰,轻轻拍了拍加文的脑袋,“乖狗狗。” 她并非是伸手去摸索加文脑袋的位置,而是仿佛就知道加文的脑袋在那里似的,直接就摸到了正确位置。 加文并不喜欢被罗恩以外的人触碰,可是被她抚摸时却一点儿也不抗拒,反而享受般眯起了眼睛。 “不要误会,这并不是我特有的能力,其他一些盲人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做到利用回声来躲避障碍。”她指了指自己脑袋的某处,“据说是失明令我们大脑的某片区域被激活了,不过我更愿意用那句话来解释——上帝给你关上一道门,同时也会给你打开一扇窗。刚才上山时,我时不时找你说话,一是我想了解更多,二是利用我自己的声音来辨识路况。” 罗恩听得惊讶不已,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阿拉贝拉在走山路时的淡定了。 不过即使如此,回声定位恐怕也有极限,比如她不太可能知道别人递过来的一张纸钞是五元面值还是十元面值,也不知道暂时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的交通灯是红还是绿,所以出行还是不太方便。 “我的姐妹们会送我下山,把我送到附近的城镇里。罗恩,你刚才不是说,新闻里提到让乘客家属联系航空公司么?所以我只要联系到航空公司,他们应该就会安排好剩下的一切,把我送到东方去了。” 阿拉贝拉显然已经想好了,她的安排听上去没什么问题。 “但是你到了东方之后怎么办呢?”他问。 “那就只能到时候再说了。”阿拉贝拉微笑道:“我相信这世界上大部分都是乐于助人的好人。” 一位修女递过眼罩。 “罗恩,你也和我们一起下山吧,很感谢你远道而来提供的信息,我们无以为报,只能替你祈祷。”阿拉贝拉说道。 罗恩知道自己该离开了,这一天的经历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呃……其实你不用道谢,我来这里还有另一个原因,空难的事情只是我偶然听到了。”罗恩实话实说。 “哦?还有什么事?” 罗恩说起自己那位同伴因为受到惊吓而变得疯疯癫癫的事,同伴家境拮据,摊上这种事,令同伴的妻女每天以泪洗面。 “所以,这才是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私,专门为向你们报信而来,你们也不用感谢我,如果你们有办法治好我的同伴,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罗恩诚恳地请求道。 他不知道昨天夜里是谁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就消除了他的头疼,令他的急病消退,这令他信心大增,刚才等待的时候就一直在琢磨要如何开口。 阿拉贝拉听完,赞许地点头道:“人为朋友舍命,人的爱心没有比这个大的。” 罗恩听得一愣,这句话的语法有些怪。 “《约翰福音》15:13。”阿拉贝拉解释道:“你为了并不太熟悉的朋友而长途跋涉,甘冒奇险登上雪山,上帝不会抛弃对朋友施以友爱的人,一定是这样才令你突生急病,引导你与我们见面。” 罗恩听不太懂,不过从她的措辞中,他隐约听出她的意思好像是她们有能力治好他同伴的疯癫。 阿拉贝拉说道:“我也许可以令你的朋友康复,不过目前我无暇抽身,既然你朋友的状况暂时比较稳定,可否等我从东方回来后再去给你朋友治疗呢?” “当然可以!”罗恩像是生怕她反悔似的,重重地点头。 只要她们愿意帮忙,其他一切都不重要,而且正如她所说,他同伴的状况短时间内不会出现明显的变化,而凯瑟琳她们的事情更加紧急,救人如救火。 “请你留下你朋友的联络方式和地址,等我从东方回来后,第一时间就会赶去为他治疗。”阿拉贝拉说道。 罗恩心里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稍加犹豫,鼓起勇气说道:“阿拉贝拉修女,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东方?我在电视新闻里看到飞机的坠毁地点是一片森林里,我对森林的状况比较熟悉,如果需要寻找凯瑟琳她们,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说完,他忐忑不安地揉捏着牛仔帽,等待阿拉贝拉的回应。 他会提出这个要求,一是因为对阿拉贝拉独自前往东方放心不下,二是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对东方和超凡者的世界也很好奇,第三就是他真的认为自己也许能帮得上忙。 阿拉贝拉欣喜地说道:“那当然好,可这样不会耽误你的生活和工作么?” 能得到她的首肯,罗恩心中雀跃不已,赶忙说道:“不瞒你说,我的生活和工作就是打猎,现在正值森林里的动物生崽的季节,很多地区都进入了禁猎期,我基本上是赋闲在家无所事事,还不如沾你的光,去东方开开眼界。” 阿拉贝拉露出恍然的神色,“既然如此,我就替自己和凯瑟琳她们谢谢你了。” “不,应该道谢的是我,谢谢你治好了我的病,也谢谢你愿意向我的同伴伸出援手。” 在罗恩心里,阿拉贝拉无疑就是一位天使,如果凯瑟琳是复仇天使,她的妹妹阿拉贝拉应该就是一位救赎天使。 阿拉贝拉笑着摇头,“不,你误会了,给你治病的不是我,是另外一位姐妹,我没有能力给你治病,如果你的朋友是身体受伤了,我也爱莫能助——我擅长的是治疗精神方面的‘伤势’,尽我所能治愈人们受伤的心灵,你朋友受到的惊吓应该也在这个范畴之内,不过只有当我实际接触他之后,才可以下定论。” 罗恩明白了,怪不得她一两句话就能令他和修女们从负面情绪中解脱出来,她的能力和她的气质真的很相配,光是听她说话就令人心生愉悦。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一定要替我向给我治病的那位修女说声谢谢。” “我会的,请再稍等一会儿,我回去准备一下东西,马上就出发。” 阿拉贝拉和几位修女返回隐修院,过了十来分钟,阿拉贝拉拎着一个简朴的布包,被一群修女簇拥着走出隐修院。 看得出来,大家都很舍不得她离开,尤其是那些幼龄的修女,抱着她的腰和大腿依依不舍,可大家也知道,必须有人去寻找凯瑟琳她们,而身为凯瑟琳亲妹妹的阿拉贝拉是最合适的人选。 “大家都回去吧,请放心,只要凯瑟琳她们从空难中幸存,我一定会把她们安全地带回来。”阿拉贝拉怜爱地抚摸着幼龄修女们的头顶,向大家说道。 “阿拉贝拉,你也要小心啊!” “呜呜~阿拉贝拉,你要早点儿带着她们回来啊!” “阿拉贝拉……” 阿拉贝拉面带微笑,逐一回应每个人,一点儿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直到大家的呼声都得到满足,大家才松开抓住她衣服的手。 “久等了,咱们出发吧。” 另有几个修女负责送阿拉贝拉和罗恩下山,罗恩戴上眼罩,再次被一根木棍牵引着进入山洞,这次是一路走低。 走出山洞,罗恩摘下眼罩,再次看到巍峨的高山与皑皑的白雪,扑面而来的寒风令他裹紧了衣服,刚才的所见所闻恍若隔世。 下山的路上,他多加留意,果然看到阿拉贝拉在路况复杂的地形总会开口说话,要么是跟她的修女姐妹说话,要么是向他询问一些事情,大概就是借说话的回声来定位脚下的障碍物。 来到山脚下,罗恩带着修女们先去拜访了谢尔盖夫妻,借宿一晚的同时也向谢尔盖借车,第二天搭车前往最近的城镇,夫妻俩看到容貌清丽脱俗、气质卓尔不群却双目失明的阿拉贝拉,毫不怀疑她就是雪山上的天使。 到了城镇,阿拉贝拉跟航空公司取得了联系,说明自己是飞机上一位乘客的妹妹,而且自己是盲人,单独行动不便,问是否可以带着一位朋友和一条狗一起去。 航空公司知道即将面临大量诉讼和巨额索赔,对于乘客的家属全是当爷爷一样小心伺候,不敢得罪,以为那条狗是她的导盲犬,对她的要求一口答应,立刻安排专车来接她和罗恩,还给他们安排了一架飞往东方的专机。 第333章 前哨站 距离红叶学院大约两百公里,是一条名为磨盘岭的山脉,山脉两侧覆盖着茂密的原始森林,是当地的自然保护区。 倒退二三十年,森林里偶尔还有零星的村子,后来年轻人都去大城市了,村子日渐空心化,被逐步撤村和搬迁,后来森林里慢慢没有常住村民了。 护林员也很少步行进入森林巡逻,而是坐直升机在空中巡视,一是因为这样更效率,二是因为……原始森林里动物数量多,按照比例来说,觉醒超凡能力的动物当然也不少,这些年来发生过几起猛兽袭击护林员的事件,所以为了安全起见,除非是必要且特殊的情况,否则护林员尽量避免步行进入森林。 这片以前几乎无人问津的森林,由于坠机事件的发生,突然成了很多人关注的焦点。 直升机从空中拍到的照片和视频显示,飞机残骸星罗棋布地散布在森林和山脉的多处位置。 按照调查空难的流程来说,应该把上万个残骸碎片尽量都找到,然后按照正确的位置把机体复原,然后由专家推断飞机的失事原因,这是一项浩大的系统工程,通常需要折腾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才有定论。 当然,如果能找飞机的黑匣子是最好的,但黑匣子里不一定记录了飞机失事原因。 真相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利益和饭碗,航空公司的人担心是飞机员误操作,飞机制作商担心是机械故障,一旦确定是谁的锅,不仅要面临巨额索赔,股价市值更会大跌,甚至引发人们对该航空公司或者该型号飞机的不信任感。 所以,除了寻找幸存者之外,寻找黑匣子是重中之重——接受采访时的官话套话放在一边,没人真的认为能找到幸存者,这可不是单纯的飞机坠毁,而是飞机于高空解体,怎么可能有幸存者?这要是能活下来的,恐怕是上辈子拯救了世界的人。 一架架来自不同部门的直升机在森林上空掠过,寻找黑匣子发射的信号。黑匣子的信号传播范围只有几公里,直升机像筛网一样搜寻了一天,终于确定了黑匣子的大致位置,然后直升机悬停在空中,通过绳索坠下几名搜索队员,经过一番搜寻,终于找到了黑匣子。 直升机把黑匣子带回去,由专家和仪器对黑匣子里储存的数据进行解析。 搜寻幸存者与遇难者的遗体才是最大的难题,从空中只能看到几块体积较大的残骸,搜救队员轮番坠着绳索下去,但收效甚微,只找到零星几具残破不全的尸体或者人类残肢,尸体和残肢上留有啃咬的痕迹,这并不奇怪,很可能是森林里的食肉或者食腐动物啃的。 除了官方的搜救人员之外,一些私人机构也各自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聚集到了森林周围,以媒体记者为主。 大家都想比其他人领先一步找到空难的真相,这在网络时代意味着一夜爆红,而空难现场的宝贵视频又能在视频网站上吸引大量点击——众所周知,视频网站是按点击量、广告浏览量给up主分成的,在世界规模的视频网站上,一条播放量上亿次的视频会带来极为可观的收入。 森林边缘的一座废弃的村庄。 村民早已不在了,村庄一副萧索破败的景象,村里的主要道路长满了荒草,村民们以前盖的二层小楼的房檐下挂着鸟雀的巢。 一支车队从远处驶来,径直驶入村口的广场,缓缓停下。 野猫、野狗、獾、刺猬之类的小动物被引擎的轰鸣声惊扰,纷纷从屋里蹿出来,慌张地跳进草丛里不见了,还有更多不知名的野兽在隐蔽处悄悄窥探,它们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车辆,好奇这些是什么怪物。 车门陆续开启。 江禅机、陈依依、奥罗拉、小穗、千央、拉斐、米奥从车里走出来,另外还有十来个穿着黑色保安服装的青壮年男性,二十来人令这座荒村重新恢复了生气。 “从地图上看,这里就是距离坠机位置最近的一个村子,虽然再往前走一些也可以,但越野车勉强能走得进,货车恐怕进不去了。”奥罗拉说道,“我建议把这里当作咱们的临时前哨站。” 车队后面是三辆厢式货车,其中两辆装的是各种物资,还有一辆装的是弗丽嘉。 再往前走,已经很难找到村子荒废前的路了,低矮的树枝和凹凸起伏的地面随时可以令货车抛锚。 江禅机和其他人都没意见,于是黑衣保安开始动手布置,支起一顶顶大型的野营帐篷,把物资从车里搬下来。 趁着保安们忙碌的时候,江禅机从车里把弗丽嘉牵出来,安抚了一下它的情绪,因为它被关在车厢里关得很暴躁,令它想起以前被关在地下室笼子里的记忆。 奥罗拉指挥保安们布置现场,他们带来很多东西,包括小型发电机、夜里照明用的大瓦数灯泡、野营餐车等等,还有给保安们用来防卫野兽袭击用的射网枪。 闲不住的米奥在附近的空房子里探险,撵得那些小动物们四处乱蹿。 小穗、千央和陈依依在周围闲逛,她们不敢进入那些看起来阴森潮湿的房子,感觉里面会有蜈蚣蚰蜒之类的恶心节肢动物。 只有拉斐孤零零地独自站着,像是个局外人。 江禅机跟大家说了拉斐的请求,大家同意她跟着一起来,但毕竟曾经你死我活的战斗过,想一下子化敌为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拉斐本身不擅言辞,遭受重大变故之后精神也不太正常,像是已经不在乎其他任何东西了,一心只想找到迦梨,将她们的恩怨做个了断。 江禅机让弗丽嘉自行吃草,从车厢里取出两把弓,一是自己的尖啸骨弓,另一把是牛角弓,将后者交给拉斐。 “进入森林后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武器还给你,可惜你的箭只找到七根。” 大家见识过这把牛角弓的凌厉,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带着拉斐来了,就只能相信她不会突然反水。 拉斐没说什么,接过弓和箭壶挎在身后。 江禅机对陈依依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多盯着拉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小穗不用他提醒,也会对拉斐多加留神,只要拉斐稍有异动,就会用果冻化的水限制她的行动。 千央的背后斜挎着一个圆筒,圆筒是金属制成,但外表涂成了迷彩色,否则在森林里太过显眼。她心里很紧张,不时回手摸一下圆筒,以往她在战斗中要么是累赘要么是无关轻重的添头,这是她头一次重任在肩。 第一代改进型激光炮相比于原型机有了长足的进步,但武器的威力尚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武器的操纵者,一把远程狙击枪在职业军人手里和在平民百姓手里,发挥出的效能有天壤之别。 千央这两天没干别的,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一直在练习激光炮的瞄准,由小穗配合,练习在各种突发状况下的瞄准,但毕竟时间太短,效果不太明显,就算军队里的王牌狙击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 比瞄准更难的,是克服心理障碍,因为千央以前从来没有跟别的超凡者战斗过,甚至都没跟别人打过架,现在一上来就要用激光炮对准某个活生生的人,这对她来说太难了。 其他人的能力都可以控制,江禅机、米奥、陈依依可以控制自己拳头、小刀、爪子的力道和攻击位置,小穗的能力本身就侧重于辅助和控制,奥罗拉伤敌于视距之外,看不到敌人,所以心理压力较轻,千央的激光炮一旦命中非死即残,而她又会在瞄准具里将目标的惨状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大家其实没对千央抱有过高的期望,给她时间慢慢适应。 至于拉斐,她以前就杀过人,杀人对她没有心理负担。 江禅机不知道33号是否杀过人,如果把她在监狱里逼死孤儿院院长算在内的话,她也许算是杀过人,不过那个恶魔是人人得而诛之,那是33号应得的复仇。 他望向莽莽的山林,如果33号还活着,此时应该就在山林里跋涉,等待他们去援救。 正当他望着远方出神的时候,身后的来路上又响起汽车的引擎声。 又有一辆越野车驶来。 江禅机扭头看向奥罗拉,后者同样疑惑地注视着来车,摇头道“别问我,我不知道这车是谁的,反正不是我带来的,型号都不一样。” 奥罗拉车队里的越野车全都是统一的型号,每辆车的价格都上百万,而来的这辆越野车相比之下就挺寒酸的。 江禅机担心外人看到弗丽嘉多生事端,用一条防雨布盖在它的背上,遮住了它的翅膀。 来车停下之后,从车里走出两个四十岁左右的男性,还牵着一条狗。 “你们是谁?”江禅机上前问道。 这两个男性穿着一身猎装,戴着鸭舌帽,样貌气质看着有些市侩,他们打量着江禅机等人,视线尤其频频瞟向身姿成熟的奥罗拉,反问道“我还想问你们呢,你们是谁?” “我先问的你们。”江禅机侧身一步,挡住他们的视线。 “嘁!小孩子懂不懂礼貌?你家大人是怎么教你的?”他们两个装腔作势地说道“跟大人顶嘴是怎么回事?” 江禅机懒得跟他们争吵,退让一步说道“坠毁的那架飞机上有我们的同学,我们来找她,现在该你们说了。” 由于江禅机他们都穿的便服,这两人不知道他们是红叶学院的学生,但是一看摆出来的阵势,就知道江禅机他们是有钱有势的家庭,否则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弄来这么物资,还带来这么多保安。 “嚯~闹出的动静还不小,当年我上学时,要是能认识你们这样的同学就好了。”其中一人说道“我们是志愿者,来帮忙搜寻幸存者的。” “志愿者?” 江禅机看他们两人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志愿者,尤其是他们挎着的相机和镜头,看着很专业,倒是来寻找猎奇新闻的无良自媒体,即使是现在说话的时候,他们衣服上挂着的运动相机也在一直录像。 “没错!我们听说空难之后,特意远道而来帮忙的。”另一人点头,乐呵呵地说道“正好遇到你们,咱们就搭伴进去呗?” “不用了,好意心领,你们知不知道森林里很危险?说不定有凶猛的超凡动物,而且说不定还有……坏人。”江禅机劝阻道。 “哈哈!瞧你们吓的,这么大片的森林,正好遇到超凡动物的机率有多少?超凡动物又不是随处可捡的大白菜!”两人相视大笑,“而且我们带着狗来的,闻到野兽的味道大不了绕着走!” 江禅机注意到他们手里提着长条状的包裹,猜测里面可能有枪或者麻醉枪,因此他们才有恃无恐。 “算了,我们怕你们这帮小屁孩进了森林连北都找不着,才一番好意要带你们进去,结果你们还不识好歹,那我们就自己进去了。” 说着,他们从车里各自取出一个旅行包背在背上,锁上车门,狠狠剜了一眼奥罗拉……的胸,迈步往森林里走。 “我们才是一番好意,森林里真的很危险……”千央听得愤愤不平,真想骂这两个人狼心狗肺,但是被小穗拦住了。 “没用,他们是有目的而来,咱们再怎么劝,他们也不会听,而且说不定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人从别的方向也进入了森林。”小穗说道“我看新闻,说有的乘客家属开出巨额悬赏,请人寻找他们家人的遗体,这两个人看样子会打猎,说不定就是打算一箭双雕,一边找人一边把寻找过程拍成视频放在网上。” 小穗说的很对,每天都会有人放着安稳的生活不过,非要各种作死,这样的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别人怎么劝也没用。 偷香 第334章 我是谁? 山脊的边缘,一群山羊正在啃食野草和树皮,它们来自同一个群落,有高大威猛的公羊,也有带着幼崽的母羊,一边吃一边警戒地打量着四周。 春夏之交是森林动物最为活跃的时节之一,无论是食草动物还是食肉猛兽,往往都已经产下了幼崽,哺育幼崽需要大量食物,猛兽们不会放过任何捕猎的机会。 不过,如果有人看到这群山羊的头羊,一定会非常惊讶,因为头羊的样子与其他羊截然不同,包括其他公羊。 首先,它的体型就比普通的公鹿大两圈,健硕的肌肉在黑色的毛皮下滚动,四只强壮的蹄子像是四口铁制的海碗,最令人惊讶的是它的羊角,长度简直像是两把军刀,长而微微弯曲,就像是京剧演员戴在头上的那种花翎,从角尖到末端,几乎有它的大半个身体那么长。 羊角不仅长,而且极为锋利,如果靠近仔细观察,还会发现羊角上萦绕着淡淡的黑气,绿豆苍蝇围着这对奇异的羊角嗡嗡乱转。 这只头羊凭借这对可怕的羊角战胜了一切挑战者,成为这群山羊的头领。普通的山羊之间为争夺地位或者配偶也会用羊角打架,彼此低头互撞,直到更勇猛的那只获胜,但失败者往往只会受到轻伤,很少在争斗中死亡,而跟这只头羊打过架的公羊无一例外全都死了,被这对可怕的犄角刺穿了头颅,甚至从头顶一直贯穿了整个身体。 它活得比普通山羊更久,建立了一个比正常情况下更庞大的山羊群落,因为它有能力从野兽的爪牙下保护群体,总是能击败一切挑战者。不过,羊群里基本以母羊为主,公羊全都是它的血脉,稍微长大一些都被它赶出羊群自谋生路,只要是母羊全都被它留在群落里,不论是不是它的血脉,因为山羊这种动物以“”著称,并不在乎辈分。 这对犄角杀死了上百只公羊,其中甚至包括它的儿子、孙子、曾孙子,它们长大后又返回羊群,企图挑战它,夺取羊群的领袖地位,最后无一例外是横尸于地。 它不仅会毫不留情地杀死挑战者,还会用犄角剖开尸体,啃食骨头,不论是什么动物的尸体,不论是死了多久的尸体,因为骨头里含盐分较多,包括普通的食盐与矿物质盐,令它的犄角变得更长更坚固,这些东西光靠吃草和吃树皮很难维持它的需要。 由于它的犄角总是沾着腐肉,久而久之,大量细菌在它的犄角上滋生,别说被这对羊角捅个对穿,就算只是划破伤口,也会因为细菌感染而引起败血病。 当羊群们正在啃草的时候,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眺望周围的它,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混杂着血腥味与肌肉组织初步腐坏的味道。 山羊本来就擅长跳跃,它轻轻一跳,不费力地跳出十几米远,落到一堆乱石边,低头仔细嗅闻。 乱石间卡着一条大腿,人类的大腿,还穿着鞋和裤子,没有身体的其他部位,伤口的横断面十分整齐,应该是飞机解体时被横飞的残骸碎片切断的。 断面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还流淌出它最喜欢的骨髓,它伸出舌头贪婪地舔舐着。 森林的边缘地带,树和草丛后面躲着两个人影。 “等等,你要干什么?” 号察觉凯瑟琳作势拔剑欲动,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当然是把那只羊杀掉。”凯瑟琳毫不迟疑地回答。 “为什么?”号问。 “因为它在吃人!”凯瑟琳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 这已经是她们坠机后的第二天了,她们已经在森林里待了超过一整天的时间。 坠机后,她们就决定向一条山脊前进,一是为了居高临下观察周围的地形,二是因为山脊上的树木不像森林里那么高大和茂密,到了山脊上更容易被救援人员发现。 然而,看起来不太远的山脊,她们在森林里足足走了一天才算走到山脊脚下,她们不敢走得太快,更不敢跑,甚至尽量不说话,因为她们没水,走了一天也没找到水源,两个人的嘴唇都干得起了皮,再这么下去,没有在空难中摔死,怕是要在森林里渴死。 她们喝的唯一的水,是昨晚睡觉的时候号用割下的降落伞布和树叶收集的露水,但那点水太少了,勉强也就是润润喉咙。 当然,森林里有不少动物,在必要情况下可以喝动物的血来维生,但号一提到这个,就被凯瑟琳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说宁愿渴死也不肯喝血。 号没有这种道德洁癖……应该说是信仰洁癖,反正她打算如果今天再找不到水源,说什么也必须杀动物喝血了,否则她和凯瑟琳恐怕只能喝尿了,而且由于没有容器,只能喝对方的尿……相比之下,还是喝血不那么恶心。 她琢磨着实在不行,只能找机会把凯瑟琳敲晕了,强行给她灌血。 只要能登上山脊,应该可以看到附近哪里有河水、溪水或者湖泊。 一路走来,她们数次听到直升机盘旋的声音,但是苦于无法联络,而且直升机并不是从她们头顶上飞过的,离得比较远,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当她们终于抵达山脊脚下,正好看到那群山羊,号一开始很惊讶为何这群山羊的数量这么多,还猜测会不会是有人养的,当她们的视线上移,看到雄踞巨石之上的那只超凡山羊,心里就有谱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山羊也就罢了,凯瑟琳看到那只超凡黑山羊竟然在舔舐人类的尸体,顿时激起了她的怒火,当即就要拔剑斩杀它。 山羊,对于基督教徒来说,本来就是邪恶与魔鬼的象征,这只超凡山羊更是令凯瑟琳加深了这一印象。 号劝阻道“算了吧,它只是一只羊,分不出人类的尸体和其他动物的尸体有什么区别,反正对它来说都是一滩烂肉而已,省省力气还要爬山呢。” 凯瑟琳固执己见,说道“不行,它敢碰人类的尸体,当它遇到活人的时候,说不定也会对活人下手,这么邪恶的凶兽不能留着!” 号比较谨慎,她拿不准这只超凡山羊的实力,贸然动手既危险又没必要,白白浪费体力和体内的水分,还不如干脆稍微绕一下路。 凯瑟琳的话虽然也有一定的道理,但这片森林是无人区,正好让它碰到活人的机率有多少呢? 号的想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凯瑟琳有时候莫名其妙的正义感爆棚,尤其是看到头上长着羊角的东西,两人理念不合。 凯瑟琳甩脱号的手,“你不愿意去就留在这里,等我杀了它再上山。” 号知道靠言语说不动她,除非她们俩先打一架,但又何必呢,号不想杀它就是因为不想浪费体力,又何必为此再跟凯瑟琳打一架?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帮凯瑟琳杀了这只山羊,然后尽快赶路。 “好吧,你等着,我先上。” 号叹了口气,身形刚一动,反而被凯瑟琳拉住了。 “怎么?你改主意了……” 号以为凯瑟琳的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乐得省事,但是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凯瑟琳捂住了。 凯瑟琳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神情古怪而紧张,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某种,眼睛瞪得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匪夷所思的存在。 号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睛也瞬间瞪圆了。 迦梨? 如果不是凯瑟琳提前捂住了她的嘴,她真的可能惊叫出声了。 又有一个人影晃晃悠悠地出现在另一个方向,与黑山羊、号她们两个共同构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那人披头散发,头发和脸上全是干涸的血迹,从容貌上根本看不出她是谁,只能看出是一个女性。 但是,她穿着红叶学院独特的病号服和病房软鞋,号在受重伤之后也穿过一天的病号服,对病号服的样式再熟悉不过。 整架航班上,只有迦梨穿着病号服和软鞋。 如果排除红叶学院校医院里的某个病人在病没好的情况下就跑来二百公里外的森林里闲逛的可能性,这个人影的身份很可能就是迦梨,身高体型也很相符。 但是为什么? 迦梨为什么还活着? 从飞机上跳伞之前,号亲眼确认过,迦梨还是被束缚在精钢打造的轮椅里,当时货舱里只有她和迦梨两个人了,而飞机即将解体,难道说迦梨的身体强度已经强悍到能从坠机中存活下来的程度了? 号不能百分百肯定迦梨一定会摔死,但就算没有当场摔死,最多也摔得只剩一口气,苟延残喘一会儿就会因为伤势过重、失血过多而死,除非有路惟静那种等级的超凡者为她立即全力治疗,兴许才能从阎王爷手里保住一条命,而且伤势应该不会好得这么快。 飞机上还有其他超凡者,其他超凡者正好是一位强大的医师,正好也从空难中幸存,正好落在迦梨旁边给她治伤……这么多巧合叠加在一起,才可以解释号看到的事,而这么多巧合同时出现的机率无限接近于零。 号注意到,迦梨走路的姿势很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势还没完全好的缘故,她走起来晃晃悠悠,摇头晃脑,脚步虚浮,仿佛随时可能被一根树枝绊倒,这绝不应该是迦梨这种等级的超凡者应有的状态。 所以说这到底是不是迦梨?还是说某个幸存者或者当地人从迦梨的尸体上扒了她的衣服穿? 号的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凯瑟琳喃喃说道“迦梨……被转化了……” 什么? 号乍一听没明白,想了想才意识到,所谓的“转化”是那个意思。 迦梨被转化成吸血鬼了? 凯瑟琳一眼就看出来,这种走路的状态,与她在罗马尼亚森林里杀死的那些吸血鬼如出一辙,摇头晃脑是在寻找猎物,而一旦找到猎物,晃晃悠悠的步伐就会瞬间变得极为凌厉。 号终于理清了逻辑,因为莉莉丝有能力从坠机中存活下来,而她又找到了被摔得失去反抗能力的迦梨,把迦梨转化为吸血鬼。 号本以为世界上从此就没有迦梨这个人了,现在看到迦梨还活着,心里一阵冷笑,抽出两柄短刀,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向迦梨报复,一直引以为憾,若不是因为这个,她也犯不着登上这架死亡航班。 现在反而是凯瑟琳主张不要轻举妄动,因为凯瑟琳知道迦梨本来就很强,现在又被转化为吸血鬼,实力恐怕又上了一个档次,单以力量和速度而言,可能比以前的迦梨强上几倍。 被转化为吸血鬼之后,对于战斗中的战术运用就会变得很差,几乎只会像行尸走肉一样蛮干,不过此消彼长之下,综合考虑,还是很难对付。 最关键的是,这时候现身的话,说不定要遭到黑山羊与迦梨的两面夹击。 凯瑟琳松开捂着号嘴巴的那只手,两人伏低身体,更谨慎地隐藏在树后,各自只露出一对眼睛盯着迦梨,看她要干什么。 迦梨没发现号和凯瑟琳,她的虹膜变成了灰白色,视觉和听觉不及以前灵敏,嗅觉却似乎大为增强,她闻到了血肉的味道,循着味道找到了这里。 她从重伤垂死的状态神奇地恢复后,依稀意识到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东西、少了什么东西,但很快她的神智就被对血肉的渴望所支配。 她不满足于啮齿动物体内带着土腥味的血肉,想得到更新鲜更美味的血肉,她不知道这样的血肉从哪里能找到,但直觉告诉她,只要找到人,就能找到她想要的血肉。 迦梨循着人类血肉的味道找到此处,不过当她看到那只黑山羊时,她意识深处的某些东西似乎被唤醒了。 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某个古老的神庙前,每天都会有穿着白袍的祭司砍掉一只黑山羊的脑袋,置于托盘里放在某尊神像前,作为对……某位神的献祭。 那个神……是谁来着? 第335章 不愧是你 毋庸置疑,迦梨无论是身体还是意志都非常强大,如果不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被莉莉丝趁虚而入,她不会中了暗算。正常状态下的她,与莉莉丝正面交锋的话,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至少绝不会令莉莉丝有可趁之机。 迦梨被关在校医院里一段时日,全身不能动弹,褥疮的第一阶段令她既痛苦又羞辱,在坠机中又身受重伤,但即使是这样的她,依然没有被莉莉丝完全压制住她原本的意志。 她的狂傲与自信,始终都潜藏在她的心灵深处,因为她也有自己的信仰,信仰之虔诚不亚于凯瑟琳的修女同伴们,只不过她正值身体与心灵受到双重打击的时刻,潜意识让位于嗜血的本能,更何况……她本来就是一位黑暗嗜血的神。 黑山羊听到了异响,抬头看到了迦梨。 这片森林里的很多新生代动物都没见过人类,包括它率领的羊群,但是它在小时候见过一两次,可能是觉醒能力的原因,它到现在还对人类的样子留有深刻的印象,那些偷猎者杀了它的母亲并剥了皮,甚至屠戮了几乎整个族群,它和其他几只山羊只能拼命往山上跳才苟活下来。 时隔多年重新看到人类,它的眼睛都红了,恨不得一犄角把这个人捅个对穿,至于她是不是当年屠杀它族群的偷猎者,它并不在乎。 迦梨灰白色的眼眸也盯着黑山羊,她腹中饥火难耐,口渴更加难以忍受,在她的眼里,黑山羊本来就是祭品,只要乖乖的献上它的鲜血就好。 “哦啊——”黑山羊发出愤怒的嘶鸣,并不是人们印象里软糯的咩咩叫声,更像是人类的呐喊,如果闭着眼睛只听不看,很可能会以为是某个人在扯着嗓子吼。 正在吃草的羊群受惊了,但暂时还没有四散跑路,因为它们认为头领能抵御野兽的袭击。 “嗬——嗬——” 迦梨喘着粗气,她呼出的气体相当灼热,像是体内有火炉在燃烧。 她迈开步伐晃悠着向黑山羊走去,俨然把它当成了煮熟的鸭子。 号和凯瑟琳屏息凝神,静观事态的发展。 “迦梨比我们更渴。”凯瑟琳低声说道,“吸血鬼们的新陈代谢速度比正常人类快得多,而新陈代谢需要水分的消耗,蛋白质和水分解为二氧化碳排出体外,所以吸血鬼才会那么渴求鲜血。” 号恍然,她就纳闷吸血鬼为什么要喝血,饿的话只吃肉不是更好?人体内的血液总量那么多,光喝血就能灌饱肚子了吧? 如果是因为吸血鬼会大量消耗水分,那就能说得通了。 号纳闷地侧头看了看凯瑟琳,“我还以为你们这些修女不讲科学的。” 凯瑟琳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都什么年代了?教会都已经伽利略平反了,我们早已经承认科学的意义了好吗?科学与教义并不冲突,起码并非水火不相容!固然能从科学上解释吸血鬼的原理,但吸血鬼化这么邪恶的能力,一定是撒旦设计出来的!” 号松了一口气,“听到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愧是你。” “听你的语气好像还不服气?”凯瑟琳听出了她话中的讽刺。 号岔开话题,“算了,既然迦梨比我们还渴,那她恐怕不会放过这只黑山羊。” 她总算明白了,凯瑟琳她们这些修女愿意接受用科学解释细节的东西,但涉及到归根溯源的东西,她们还是认为是上帝或者撒旦在控制。 这也不能一口咬定是错误的,就像路惟静以前跟她说的那样,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既无法证明,也无法证伪,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是真的,有信仰总比没信仰要好。 凯瑟琳对一切挑衅自己信仰的行为都眼里不容沙子,但大敌当前,暂时憋在肚子里不再计较。 如她们的预料,迦梨口渴得快要炸裂了,黑山羊对她来说算不上美餐,不过至少可以充饥解渴。 黑山羊低下头,两眼上翻盯着迦梨,一对又长又锋利的犄角指着她,一只前足不停地刨地,它在积蓄力量,同时在判断敌人的实力。 迦梨的右手握了握,像是本能地想握住什么东西,是某件很顺手的武器,但是握了个空。 她盯着它的犄角,这对长剑般的角倒是勉强可以代替武器握在手里。 “哦啊——” “嗬——” 黑山羊和迦梨同时向对方发起了冲锋,前者作为一只超凡动物,速度和力量远在人类之上,像是一辆开到极速的哈雷摩托车,两支犄角如长龙出水,刺向迦梨。 号与迦梨交过手,吃过大亏,知道迦梨的速度很快,而吸血鬼化的迦梨,速度快得简直就像是贴地飞行,连残影都看不到,在她根本没眨眼的情况下,就跨越了二三十米的距离。 号暗自庆幸,还好刚才没有冲动,否则如果自己过去的话,幻影一下子就会被迦梨秒杀,而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并制造出第二个幻影,紧接着真身就会被秒杀。 砰! 一人一羊挟千钧之力正面撞在了一起,声音就像是打了个雷。 双方的速度和力量都太快太强了,撞击的刹那,迦梨和黑山羊身前被高度压缩的两股空气也撞在一起,只能向侧方、上方和下方挤压扩散,激起大量的碎石和扬尘,呈圆环状向周围席卷。 如果很近的地方站着普通人,恐怕会被气浪直接吹飞或者吹倒。 号看得暗暗乍舌,凯瑟琳也皱眉不已,她早听说迦梨很强,但心里一直存有轻视之意,否则怎么会被红叶学院兵不血刃的生擒?现在看来,迦梨的实力远超她的预料,即使是排除吸血鬼化的影响也是如此。 迦梨和黑山羊由极动转极静,她双手握住它的两支犄角,角尖距离她的胸膛不及一个拳头宽,只要她稍微撑不住,就会被犄角刺穿心脏。即使是吸血鬼,心脏被直接破坏也是相当致命的。 对手是这只超凡黑山羊,它的犄角刺入她的身体后,它还会甩头上挑,用两只犄角把她的上半身豁成三瓣,不仅是心脏,连大脑也会被破坏。 黑山羊的四只蹄子奋力扒住地面,拼命向前使劲,它纵横森林多年,也遇到过其他超凡动物,但从没遇到这么强的敌人,它连蹄下的石头都蹬得龟裂了,眼看角尖与敌人的胸膛近在咫尺,只要一鼓作气就能戳穿敌人,但它已经三鼓而衰了,角尖几次接近,又几次被推后。 迦梨感觉体内涌出狂暴的力量,但是对于血肉的渴求也成倍增加,如果不补充血肉,这样的状态难以持久。 “嗬啊——” 她爆发出更大的力量,只听咔擦一声脆响,血光迸现! 号和凯瑟琳定睛一看,不禁打了个寒蝉,只见迦梨和黑山羊已经各自退后,黑山羊的脑袋鲜血淋漓,正在愤怒而痛苦的嘶鸣,它头顶的两支犄角赫然只剩下一支! 迦梨的右手握着另外一支犄角,手感与以前握着的武器不太一样,但总好过空手对敌,她感觉自己并不习惯空手对敌。 这支犄角被她硬生生从黑山羊头顶齐根掰断,疼得黑山羊发了狂。 号和凯瑟琳看得都觉得疼,刚才那一声脆响令她们感觉像是自己的胳膊或者腿也骨折了似的。 狂怒之下的黑山羊再次不顾一切地向迦梨猛冲过去,但它已经是强弩之末,伽梨跳起避开它的冲锋,倒转羊角凌空下刺,锋利的犄角准确地刺穿了黑山羊的颈椎,并且继续下刺,轻松刺入岩石,把黑山羊钉在了地上。 颈椎被破坏,黑山羊虽然没有立刻气绝,但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力,四肢一软,颓然跪在了地上,脑袋也无力地耷拉下来。 咔擦。 迦梨又掰断了它另一支犄角,用这支犄角当作砍刀,手起角落,斩下了黑山羊的脑袋。 她把死不瞑目的黑山羊脑袋扔到一边,贪婪地用嘴对着黑山羊的脖颈,大口大口地饮血,喷出来的血把她从头到脚都染成了红色。 号和凯瑟琳看得直反胃,前者向后者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迦梨现在抱着黑山羊猛灌血,似乎对周围没有防备,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动手? 凯瑟琳犹豫了一下,失去四位修女同伴的帮助,她对能否制住这个吸血鬼化的迦梨完全没有把握,但现在确实是一个好机会,刚刚跟黑山羊恶战过的迦梨消耗了大量体力,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如果等她吃饱喝足,以吸血鬼恐怖的恢复力,那根本连试都不用试了,上去就是找死。 她把心一横,迦梨是她们此行的目标,现在已经折损了四位同伴,如果连任务都完不成,还有什么脸回隐修院复命? 于是,她对号点点头,两人一左一右,悄悄向迦梨身后包抄。 凯瑟琳从背后抽出十字剑,号双手各握一柄短刀,借树木、岩石和草丛隐藏身形,尽量放轻脚步,悄悄向迦梨逼近。 不过她们忽略了一点,头羊已死,剩下的羊群失去了主心骨,立刻树倒猢狲散,胡乱向四面八方逃命。 它们慌不择路,也可能是凯瑟琳潜伏得太隐蔽了,一只山羊好死不好地正好跳起,向她落下来,如果她不躲,它的四只蹄子就会踏在她身上。 没办法,凯瑟琳只能侧移数步,躲开这只羊。 离开遮挡之后,她的黑色修女服在绿色的树林与灰白色的岩石间显得分外醒目。 迦梨似乎听到动静,猛然转头盯向凯瑟琳。 糟糕!偷袭不成,只能来硬的了! 凯瑟琳双手高举十字剑,朗声念诵道 “这是我的手,这是我的心。” “我永远追随你,我全部献给你。” “炼净我的手,炼净我的心!” 她的双手指缝间迸发出白炽的光芒,即使是大白天也亮得耀眼。 光芒流动,从她的双手注入十字剑,她双手恢复了常态,而十字剑变得白炽化,亮得像是一柄闪耀的十字架,令人无法直视。 凯瑟琳有意为之的亮光与声音成功地吸引了迦梨的注意力,为号的逼近提供了掩护。 被吸血鬼化的迦梨似乎本能地察觉,这把白热的十字剑是她们这些吸血鬼的克星,被十字剑斩中之后,伤口会被烧焦,再想愈合就困难了,说不定还会直接被焚成灰烬,一旦化成灰,什么吸血鬼也复活不了。 凯瑟琳摆出了进攻的架势,但没有急于攻击,因为她只是佯攻,真正的第一击应该来自号,等号得手之后,她这边再配合攻击。 号离迦梨的身后越来越近,她全神盯着迦梨的背影,双手紧握短刀,离迦梨越近,她的心脏跳得越快。 终于,当她靠近迦梨身后三米之内时,她先驱使幻影在伽梨的身侧晃了一下,迦梨眼角余光捕捉到异样,果然中计地转身去攻击幻影,而号趁机从另一侧砍向迦梨的后背。 凯瑟琳同时发动,于正面向迦梨疾冲而至。 然而,迦梨的速度和力量实在高出她们太多,虽然刚刚和黑山羊战斗过的她也已是强弩之末,依然来得及应付她们的攻击。 她的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判断最大的威胁是凯瑟琳的十字剑,剑刃散发着强光与高热,她甚至能感觉到随着剑刃逼近自己的身体,她的头发都开始被烤焦而变得卷曲。 于是,在前后夹击之下,她拼着用后背硬挨号一刀,避开了凯瑟琳的凌厉一击。 嗤啦! 迦梨的后背被短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不过吸血鬼化的她对疼痛并不敏感,而且伤口根本没流多少血,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她挥舞手里那支山羊犄角,划出一道圆弧护住身体,逼退凯瑟琳和号的进攻。 她们全力戒备着她的反击,岂料她不愿恋战,扛起黑山羊的尸体,以极快的速度蹿进树林里,显然是打算先填饱肚子。 凯瑟琳在山脊和树林两者之间犹豫了一下,一跺脚,向迦梨逃窜的方向追去。 号没办法,也只能跟着追,顺手捡起了另一支犄角。 偷香 第336章 搜索 伴随着螺旋桨的轰鸣,一架私人直升机降落在废弃的村落广场上。 广场上的杂物和野草已经被清空,为直升机提供起降的场地。 江禅机见过这架直升机,小穗她们也见过,在梅一白事件里,若不是有这架救护直升机,千央能不能撑到校医院还难说。直升机上配备了高档的急救设备和经验丰富的急救人员,正适合现在的情况。 奥罗拉带来的物资里包括航空燃油,保安们等直升机一降落,就着手为其加油。 同时,江禅机和奥罗拉她们围在地图前,规划搜索路线。 飞机在高空高速飞行中解体,碎片残骸散布的范围太大,官方的直升机采取地毯式的搜寻,而江禅机他们要寻找的是33号和五位修女这6名特定的目标,至于其他幸存者,假设有的话,只能遇到的时候顺手救援。 “这是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奥罗拉用黄色的马克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小圈。 “这是学院长弄来的航班飞行路线,根据航班从雷达消失前最后的信号绘制的。”她又用红色的马克笔划了一条斜线。 斜线延伸到某个特定位置时,像扫帚般分叉成几条较细的斜线。 “这是航空专家推测的,飞机解体后,残骸由于惯性、重力、空气阻力等因素形成的抛物线方向,这也是官方救援队重点寻找的方向……不过这几根抛物线代表的只是主要的大块残骸,小块的残骸因为数量太多、情况太复杂,无法预测具体会落到哪里,也许被高空的强风一吹就会落到非常远的地方。”奥罗拉解释道。 江禅机他们聚精会神地听着。 奥罗拉继续说道“官方搜救的重点是这几条抛物线的正下方,理由是飞机并非瞬间解体,在真正解体之前,先经历了失速和下降的阶段,按理说,在这两个阶段内,机组成员会要求乘客都坐在座位上并系好安全带,因此官方认为……大部分乘客应该是被安全带绑在座位上,随着飞机主要残骸一起坠落的。” 她又指向抛物线尾端更远处,“当然,我不认为33号和那几个修女是会在大难临头时乖乖等别人安排的性格,她们一定会想办法自救,因此很可能没有系着安全带,所以她们可能会……落在更远处。” “更远处的地方,官方也会安排搜救,但那是要一周或者半个月之后的事了,现在搜索的重点是大块残骸掉落的区域。”奥罗拉陈述完刚刚从学院长那里得到的最新消息,说道“那么大家认为,咱们在哪里找比较合适?是跟着官方一起搜索,还是独自在更远处搜索?” 这些信息外界根本得不到,是学院长通过私人关系直接从机场领导那里得到的,而且特意嘱咐奥罗拉不能外传,因为一旦传出去,肯定会有人借题发挥,质问为何不现在就搜救更远处的位置,是不是草菅人命之类的……但事实上,键盘侠们太小看森林的广袤与搜救的难度的,官方搜救肯定要着重考虑效率和重点,不能广撒网。 大家都觉得,奥罗拉的想法很有道理,33号和凯瑟琳都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她们绝对会在最后关头挣扎求生,而不是把自己绑在安全带上,将自己的命运交由别人来决定。 江禅机他们暂时想象不到33号和凯瑟琳会用何种方式求生,毕竟他们不了解现场的情况,但设想她们会绝地求生很符合她们的性格。 大家倾向于在抛物线尾端的更远处搜索。 “这个位置为什么不考虑?”江禅机指着斜线变成抛物线的分叉点说道,既非抛物线的尾端,也非更远处,而是抛物线的起始点。 “理由是?”奥罗拉问。 “飞机为什么解体?”江禅机提出这个除了乘客和机组人员之外暂时谁也无法回答的问题,“咱们认为飞机解体与那个偷偷登机的超凡者有关,比如说她在飞机上企图救迦梨,然后跟33号和凯瑟琳她们产生了冲突,在冲突中破坏了机舱的密封性,导致飞机解体,对吧?” 大家点头,在找到事情真相之前,这是最合情合理的猜测,否则为什么她要用那么鬼鬼祟祟的方式潜入飞机?为什么她一上飞机就出事了? “但是这引申出一个问题——迦梨被关在哪里?她不是被关在机背位置的客舱里跟乘客在一起,而是单独关在机腹的货舱里,如果会发生冲突,那么应该是围绕着迦梨发生的冲突,冲突地点很可能是货舱,那么机体破裂的起始点也应该是机腹的货舱。” 江禅机顿了一下,留给大家思考的时间,又继续说道“咱们设身处地想想,如果是咱们处在她们的位置——货舱里激烈的战斗中,身边的机体破了一个大洞,狂暴的气流卷着货物疯狂外泄,还有强敌虎视眈眈……这种情况下,33号她们恐怕不会等飞机彻底解体再想办法自救,她们没机会也没时间。事实上,我觉得她们自救唯一的机会就在货舱里,说不定货舱里有什么货物能令她们幸免于难,所以我觉得存在这种可能,她们在飞机密封性被破坏后的短时间内就已经脱离飞机了,那么她们应该落在这个位置附近。” 他再次指向抛物线的分叉点,又前移一小段距离,拿马克笔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以她们幸存为前提做的猜测,她们落在其他位置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我觉得,如果她们能活下来,最大的可能是落在这里。” 他的思考方式与其他人略有不同,其他人考虑的是她们最可能落在哪里,而他考虑的是,如果她们能活下来,最可能落在哪里。 说得直白一些,他要救的是活生生的33号和修女们,而不是寻找几具冰冷的尸体。 “有道理。”凯瑟琳思索之后点头。 “小穗学姐,你觉得呢?”江禅机又问。 他目前身边的这几个女生,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恐怕只有奥罗拉和小穗,他征询别人的意见也没什么意义。 “我觉得,奥罗拉和婵姬的观点都有一定的合理性,不妨分兵两路,婵姬你骑着弗丽嘉寻找那里,我们坐着直升机寻找这里,怎么样?”小穗提出了折衷的意见。 尽管江禅机提出了不同的观点,但他也认同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毕竟他也只是猜测,飞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场者谁也不知道。 奥罗拉打开一个箱子,取出几台对讲机,“电台已经架设好了,咱们用对讲机可以互相联络,不过通讯效果可能会受地形影响。” 在这种地方,对讲机比卫星电话更实用,卫星电话还要拨号,对讲机设定好通讯频率,按下按钮就能通话,而且一个人说话,其他人全能听到,不用再转述。 每人拿起一台对讲机,把本体别在后腰上,将耳麦挂在一侧的耳朵上。 “事不宜迟,咱们出发吧。”奥罗拉看到保安向她打了个手势,意思是直升机已经加满油了,随时可以起飞。 “好,大家小心一些,如果33号和修女们能活下来,那个神秘的超凡者很可能也活了下来,所以要小心她的袭击,除非确定了33号她们的位置,否则不要飞得太接近地面。”小穗说道,既是提醒江禅机,也是提醒奥罗拉。 “还有迦梨。”一直沉默的拉斐突然开口道,“迦梨也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死。” 这种可能性也无法完全排除,不过迦梨被锁在钢制轮椅里,轮椅唯一的钥匙在凯瑟琳手上,大家想不出迦梨能如何自救。 第一批上直升机的是奥罗拉、陈依依和拉斐,一会儿还会有第二架直升机飞过来,到时候米奥、小穗和千央再上,她们要搜寻的范围比江禅机负责的那片圆形区域广得多,是一片扇形区域。 弗丽嘉也吃饱喝足了,它对这片全新的空域充满了探索欲,早就跃跃欲试了。 直升机先起飞,让出跑道,弗丽嘉驮着江禅机经过强有力的助跑,跑到村口位置时奋力一跃,扑打着双翼腾向天空,看到保安们目瞪口呆。 …… 罗恩从来没有坐过包机,这是这辈子的第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这是一架中型公务机,一般是顶级富豪买来当私人飞机,或者超级财团买来给高级干部用的,机内的各种设施之豪华,可以媲美普通客机的头等舱。 罗恩一身的破旧行头,跟这架飞机的氛围格格不入,自从登上飞机后就浑身不自在。 相比之下,阿拉贝拉可能是目盲的原因,看不见飞机的陈设有多么豪华,一路上泰然处之,当然也可能是她的性格、气质、修养所致,对优渥的生活条件并不向往。 令人惊讶的是,她居然是头一次坐飞机,一上飞机之后就受到了空姐的重点关照,隔一会儿就走过来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如果她只是容貌靓丽且有仙气,说不定会被人暗中嫉妒,但双目失明则打消了这种可能性,再加上她性格极好,温柔有礼,声音好听得像是天使,空姐听说她姐姐在那架航班上,一方面很同情她,另一方面恨不得把她诱拐回家当自己的的妹妹…… 加文也沾了光,享受到了这辈子没吃过的高档飞机餐,而且这也是恐怕是它这辈子唯一一次坐在客舱里乘飞机的机会。 经过长途飞行,飞机抵达了目的地。 航空公司提供了接机服务,阿拉贝拉婉拒了带她去和其他乘客家属会和的建议,仅仅做了登记之后,就和罗恩自行离开,搭车前往红叶学院,因为她知道官方只会打官腔,说一些无关痛痒的消息,而真实的消息必须借助当地超凡者组织的帮忙,也就是红叶学院。 在校门口,罗恩被拦住不能进,通报并表明身份之后,阿拉贝拉则被邀请入内。 “你好,学院长因故外出,我叫路惟静,是本校的校医。”路惟静匆匆来门口接她,因为保安通报的时候就说了,来的是一位盲眼修女。 “您好,我叫阿拉贝拉,家姐受你们的照顾多日,我谨代表隐修院以及我自己,向贵院表示感谢。”阿拉贝拉躬身施礼。 “你的眼睛……”路惟静首先注意到她灰白色的眼眸,和其他第一次见到她的人一样,心里不由产生无限的惋惜。 “我天生目盲,已经习惯了。”阿拉贝拉微笑,“感谢您的关心。” “这样啊……”如果是因伤失明,路惟静说不定能治好她的眼睛,但如果是天生目盲,这个就比较难办了,不确定是眼球本身还是视神经有先天缺陷。 如果是先天缺陷,比如应该畅通的视神经在出生时就有畸形,导致视觉信号无法传递到大脑,或者她的眼球视网膜里的血管畸形、狭窄,导致营养输送不到正确的位置,都可能导致先天目盲,像这种情况就不是光靠路惟静的能力就能解决的了。 “你刚才说‘家姐’?”路惟静换回正题。 “是的,所有修女都是我的好姐妹,不过凯瑟琳是我血缘意义上的姐姐。” “啊,对于你姐姐和姐妹们的遭遇,我们深表遗憾。”路惟静用官方辞令说道。 阿拉贝拉摇头,“我和家姐有一种奇妙的感应,我感觉到她没有死,我这次过来,就是想找到她们,如果贵校能伸以援手,我和敝院都感激不尽。” “由于立场问题,本校暂时不方便直接插手此事,但是我们有几个学生已经作为先头部队前往空难地点探查,只要有任何消息传回来,我一定马上通知你……” “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前往现场看看,说不定还能帮上忙。”阿拉贝拉抢先说道。 “可你的眼睛……” “没关系,我还有一个同伴在外面,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猎人,可以照顾我,如果不能去现场,我始终难以安心。” 路惟静担心她的眼睛会令她行动不便,既然她执意坚持,也就只好答应了。 第337章 姐妹 凯瑟琳追在迦梨身后重新进入森林,33号又跟在凯瑟琳身后。 迦梨的速度太快了,即使扛着一只大体型的黑山羊,没用几分钟就把凯瑟琳甩得没影了,凯瑟琳没有放弃,因为黑山羊的血迹就像是路标一样,一路迤逦进入森林深处。 不过,血迹有渐渐变淡变稀的趋势,不知道是因为黑山羊的血终于流尽了,还是迦梨在一边跑一边吸血所致。 又追了一阵之后,凯瑟琳不得不停下了,因为从刚才开始,她就没看到血迹了,继续追下去只能是瞎追。 33号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她嗓子干得快要冒火了,恨不得像山羊一样剥下树皮一顿大嚼,用树汁解解渴。 凯瑟琳同样也很渴,她和33号上次喝干净的水,还是在飞机上喝那杯空姐强行递过来的橙汁,早知道多要一杯就好了。 “这么追下去不是办法。”33号咽了口唾沫,“现在攻守易势了,喝过血的迦梨已经不那么渴了,而咱们越来越渴,说不定她会反过来袭击咱们。” 现在的她们,别说打架了,真要打起来也就三板斧的力气,状态能发挥出50%就不错了。刚才她们能吓退迦梨,主要还是靠着凯瑟琳的十字剑。 凯瑟琳刚张嘴要说什么,就听远处传来隆隆的闷雷声。 要下雨了吗? 她们抬头一看,只能看到头顶上一小片被树冠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似乎云彩确实多了起来。 在她们最需要水的时候,如果能下一场豪雨就再好不过了,至于喝了雨水会不会拉肚子之类的事,暂时管不了那么多。 “听!” 凯瑟琳凝神道。 除了闷雷声之外,雷声中好像还夹杂着别的什么声音。 33号也听到了,“是直升机的螺旋桨声?” 她们从昨天到今天,已经数次听到直升机的螺旋桨声了,但只闻其声,不见其机。 “上树看看。” 凯瑟琳提议,并当先跳到树枝上,尽量向高处攀爬。 由于多年没有人类大规模活动,这片森林的树都长得差不多高,为了争取更多的阳光,每棵树都长得高而细,像是长颈鹿一样,所以爬到三分之二的高度就很难再往上爬了,因为树冠的枝杈太细了,撑不住人。 33号也爬到另一棵树上,直到爬得不能再往上爬了才停下,但即使如此,视野也只是稍微开阔了一些。 她们看到几架直升机排着队从地平线的位置匆匆掠过,根本没有往她们这边飞来的意思。 33号有些胸闷,这些救援队是怎么搞的?为什么总是离得这么远? 她们不清楚官方制订的搜救方针,她们所在这片区域并不在官方划定的优先搜索范围之内,官方甚至没有想到这个位置也有遇难者,因为航空专家给出的模型显示,飞机解体后,无论是乘客还是残骸,在落地前都会以抛物线的形式继续向前飞行一段距离。 官方不知道她们两个那么早就离开飞机了,更想不到她们有降落伞,是近乎垂直落下来的,所以即使官方会搜索这片区域,很可能要半个月到一个月后的收尾工作时才会来。 几秒后,直升机队伍就消失了,螺旋桨的轰鸣声也消失了,看样子他们注意到要变天了,今天提前结束了搜救。 如果是夜晚,凯瑟琳点亮十字剑,说不定搜救人员在漆黑的夜里会注意到她制造出的亮光,但很遗憾,搜救队只在白天工作,夜里搜救既危险也没有效率,更不能在雷雨天工作,直升机有被雷电击中的风险。 凯瑟琳和33号失望地跳下树,看来是不能指望官方救援队了,除非她们向直升机飞行的方向移动,但是等她们花几天时间到了那边,说不定救援队又改换到其他区域进行搜索了。 “算了,趁下雨之前,咱们先找个地方躲躲,顺便砍几棵树,做几个简单的木桶、木碗之类的用来盛雨水,下次再下雨还不知道要多久。”33号提议道。 其他的都能忍,口渴是真的要命,凯瑟琳也急于摆脱缺水的窘境,同意33号的提议。 她们在周围做了几个标记,然后返回刚才的山脊脚下,找到两块巨石挤在一起形成的一个夹角,勉强可以遮风挡雨,然后又砍断几棵树,切成几段,用短刀和山羊犄角掏空树干内部,再用边角料围成一个喇叭口,用来收集雨水,这是她们在当下能做出唯一解决方法。 山羊犄角很锋利,比33号常用的短刀锋利得多,而且质地极为坚硬,坚硬中还带有一定的韧性,底部和中部握持起来没问题,不过越靠近尖端,边缘就越锋利。 33号越用越顺手,很喜欢这支羊角,她感觉这支羊角可以做成类似于短刀的武器——从中间截断,中上段的长度跟短刀差不多,中下段用来当收纳的刀鞘。 美中不足的是,如果能得到另外一支羊角就更好了,正好凑成一对,完美取代她现在用的双刀,然后在刀柄处稍微差异化,一根粗一些,另一根细一些,两根分别在内侧和外侧刻上螺纹,就可以在必要时组合成一支长刀。 轰隆隆。 她们刚刚做好几个简易木桶,雷声就在她们头顶上传来,紧接着豆粒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她们实在等不及了,连一秒都不肯等,直接用双掌捧起雨水喝,甚至直接张着嘴接雨水,生怕是夏日常见的雷阵雨,一两分钟就停的那种。 还好,雷声滚过去之后,雨势并未减小,一个个木桶很快灌满了,她们各自举着一个桶,贪婪地往肚子里灌,明明胃部都表示已经满了,拒绝继续喝,但她们还是不停地喝,直到雨水从嘴边溢出为止才意犹未尽地停下,灌得自己直想吐。 森林里的雨水还算干净,不会像城市里的雨水充满粉尘和硫化物。 “等雨停了,打几只动物来吃吧,喝了这么多水,一会儿就该饿了。”33号说道,“刚才那群山羊我看就不错,长得挺肥。” 她瞟了一眼凯瑟琳横在腿上的十字剑,“也不用生火,直接把肉块放在你的剑上烤,应该很快就熟了吧?” “我的剑不是用来给你烤铁板羊肉的!”凯瑟琳脸一黑。 33号心里轻松多了,因为她已经完成了她的报复,以后见到同僚时也能挺胸昂首,再加上喝饱了水,如果再填饱肚子并成功离开森林,她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凯瑟琳却没心情说笑,她在任务中折损了四位姐妹,还被迦梨跑掉了,她现在陷入了迷惘,不知该何去何从。 放任迦梨走掉,不是她的风格,而且吸血鬼化的迦梨如果走出森林,肯定要为祸众生。 还有莉莉丝,不知道莉莉丝是否还留在森林里,莉莉丝才是她的终极目标。 “你们隐修院听说空难之后,会派人来找你么?”33号问道。 凯瑟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想了想,“应该会吧,我妹妹应该知道我还活着,所以会有人来。” 她想到阿拉贝拉,不过作为外乡人,隐修院的使者应该还是会求助于本地的红叶学院,否则人生地不熟,在森林里大海捞针会很困难。 “你还有个妹妹?”33号想起付苏,感兴趣的同时也不禁头疼起来,“她不会是那种笨手笨脚还非要给你编辫子的类型吧?” 她这次离开没跟付苏说,否则付苏肯定会缠着她刨根问底。 “你在说什么鬼话?”凯瑟琳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我妹妹乖巧、懂事、听话、心灵手巧,长得漂亮又可爱像个天使,嗓音顶顶好听,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 “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妹控?”33号意外地发现了凯瑟琳一个萌点,“当姐姐的都这么宠着妹妹吗?” “胡说!什么妹控不妹控的!”凯瑟琳恼火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如果你将来有机会见到她,就会明白我没有任何夸张之处!” 33号才不信,她觉得凯瑟琳肯定是个深度妹控,所以才把妹妹夸得天花乱坠到不真实的程度。 “你妹妹现在在哪?”33号问。 “也在隐修院里。” “阿勒山隐修院吗?”33号追问。 凯瑟琳严肃地纠正道:“隐修院就是隐修院,在我们内部,只叫作隐修院,所谓的阿勒山隐修院,只不过是外人这么讲,然后我们为了适应外人,才顺势这么说的。” 哦,33号明白了,看来凯瑟琳的妹妹也是在阿勒山隐修院里。 “她也是修女?”这似乎是一句废话。 “嗯。” 33号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那你们的父母呢?” 这又不是宗教横行的古代了,应该不会有哪个家长把姐妹两个都送去修道院当修女吧?如果凯瑟琳是出于自愿和信仰而成为修女还讲得通,为什么她妹妹也是修女? “他们死了,在我和阿拉贝拉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凯瑟琳神色一黯。 33号产生了某种意义上的感同身受。 “我也是孤儿。”33号托着下巴,盯着淅淅沥沥的雨幕。 “不过我比你们更惨,我甚至连父母的面都没有见过,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如果他们活着的话,为什么要把我丢掉呢?”她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婴儿时期的我太淘气了,整天哭个不停,把他们哭烦了?” 凯瑟琳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一软,安慰道:“应该是他们出事了吧,或者因为某种意外而遗失了你,比如你被诱拐犯偷走了。” “可能吧。”33号耸耸肩,“反正我已经不在乎了,就算他们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想扑进他们怀里哭哭啼啼,又不是演家庭肥皂剧,大概只会说一声‘幸会’,然后告辞吧。” 凯瑟琳嘴唇动了动,“如果是比惨的话,我应该比你更惨,因为我的父母既不是出了意外,也不是因病身亡,而是在我眼前被杀死的。” “啊?” 33号一激灵,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震惊地转头盯着凯瑟琳。 没错,比儿时父母去世更惨的,是从来没有见过父母,因为儿时父母去世的孩子,至少还曾经得到过父母的宠爱……但是,如果父母在小孩子眼前遇害,那恐怕还不如从来没有见过父母。 没有风,雨线直上直下,一时半会没有停歇的迹象。 雨点叮叮咚咚地落在简易木桶的水面上,与落在树叶上的沙沙声一起,组成了一曲安逸悠远的乐章。 凯瑟琳盯着雨帘,不自觉地握紧了十字剑的剑柄。 “是我母亲杀死了我父亲。”她说,语气很平淡,但平淡之下仿佛有风暴在汇聚。 33号已经不敢接话了,这难道是什么不得了的家庭伦理剧? 凯瑟琳继续说道:“因为,莉莉丝咬了她,把她转变成了吸血鬼,然后……” 33号的嘴张得老大,她瞬间就明白凯瑟琳为何对莉莉丝怀有那么大的执念,在飞机上一见面就要以生死相搏,原来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啊! 在飞机上,莉莉丝与凯瑟琳像是很早以前就认识的样子,当时33号就注意到了,但那种时候根本来不及多问,现在才算是真相大白。 讲道理,设身易地处之,如果33号换成凯瑟琳,自己的母亲被转化为吸血鬼,然后杀死——很可能是咬死了父亲,她也会对莉莉丝怀有莫大的仇恨,愿意用一生一世来追杀这个恶魔。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我只有七岁,不幸中的万幸是……我的妹妹天生目盲,而且当时四岁半的她还不太记事,我用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凯瑟琳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胸前,她仿佛看到了当时七岁的自己把四岁半的妹妹抱在怀里,紧紧捂住妹妹的耳朵,而自己则睁大眼睛,把父母死去的一幕刻骨铭心地留在了记忆里。 至少,她保护了妹妹,天使般的妹妹只要像天使一样成长就行了,为父母复仇的事由她来做,这是作为姐姐的职责。 第338章 教育问题 凯瑟琳小时候生活在一个富足的家庭,父母是拥有一个大型葡萄酒庄园的农场主,夫妻感情和睦,虽然偶尔也吵架,但都是一些因为日常琐事的小吵小闹,从来没有因为原则性的问题吵过架。 他们是移民智利的法国人,几乎算是白手起家,靠勤劳和精打细算过上了美好的生活。 凯瑟琳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们很喜欢她,从小提供给她优渥的生活,让她可以无忧无虑地快乐成长。 她天性活泼好动,一天到晚在成排的葡萄架间疯跑,每每弄个灰头土脸回来,总是令母亲哀叹自己生了个假小子似的女儿。 智利是一个从北到南延伸的狭长国度,他们的葡萄酒庄园也是如此,从北到南跨越四百公里,占地将近六千亩——听上去似乎大得吓人,但实际上当地的大农场基本都是这个规模。他们家的农场一开始也没这么大,在发展过程中逐渐兼并附近经营不善的小农场,最终达到了这个规模。 小小的凯瑟琳为什么每天都在农场里疯玩却不觉得腻?因为当时的她对南北跨越四百公里这个数字没有概念,总想跑到农场的最北边或者最南边看一看,在她的想象里,农场的北边和南边应该就是北极和南极了……她每天都跑得比前一天更远一些,但无论再怎么跑,始终都是在他们家农场的地界里。 父母担心女儿孤单寂寞,商量之后,决定给凯瑟琳生个弟弟或者妹妹,让凯瑟琳有个玩伴。父亲希望生个儿子,母亲希望生个女儿,因为母亲觉得凯瑟琳基本上已经算是个儿子了……她想生一个温柔贤淑的小棉袄,并每天为此向圣母玛利亚祈祷。 果然,他们的第二胎是个女儿,这本应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喜事,但二女儿一出生,医生就发现了问题——这个女婴的眼睛是灰白色的,对光线刺激没有反应。 揪心的父母不惜花费重金,带着二女儿去大城市或者国外,寻找名医治疗,但诊疗过的医生无一不摇头叹息,说很难办,这么小的婴儿很难手术介入,只能等她长大以后再说,说不定到时候医学发展了,有新的手术治疗方法。 父母无奈之下,只得暂时放弃治疗返回智利,他们叮嘱凯瑟琳,妹妹的眼睛看不见,要她好好照顾妹妹。 凯瑟琳第一次看到襁褓中的阿拉贝拉,就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妹妹,因为阿拉贝拉太乖太漂亮了,从来不像其他婴儿一样无故哭闹,别的小孩婴儿期往往都挺丑的,而阿拉贝拉在婴儿期就显露出美人胚子的潜质,粉嫩水弹的皮肤,笑起来像百花盛开。 凯瑟琳每天往外跑的时间减少了,总会花上一些时间陪妹妹玩,由于看不见,阿拉贝拉学说话较晚,而且学起来很费劲,不过在“爸爸”“妈妈”这两个词之后,她学会的第三个词,同时也是第一个人名,就是“凯瑟琳”。 除了妹妹双目失明这个遗憾之外,全家人一团和睦,父母也没有因为阿拉贝拉的出生而疏于对凯瑟琳的关爱,而且由于凯瑟琳总往外面跑,其实照顾两个女儿的时间并不冲突。 平淡而幸福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凯瑟琳和阿拉贝拉也渐渐成长。 正如母亲向圣母玛利亚祈祷的那样,阿拉贝拉虽然跟姐姐感情很好,但并没有沾染到姐姐身上那种过于活泼外向的性格,总是文静得像个洋娃娃,深得母亲的欢心。 日常生活中也潜伏着一些隐忧。 当地的治安不太好,虽然不至于像中美洲那么糟糕,但远远达不到令人放心的程度,针对富商的绑架勒索案层出不穷,最恶劣的是,绑匪拿到赎金之后的撕票率还特别高,令多少个富豪家庭人财两空。 随着当地赖以为生的铜价的不断下跌,政局动荡,治安也就愈发混乱,城市里打砸抢烧的事件屡屡发生。 凯瑟琳他们家住在这么广袤的农场里,农场就意味着乡下,乡下就意味着治安比城市里还糟糕,虽然不太会发生打砸抢烧的事件,绑匪却更加猖獗。 他们家的隔壁邻居,也是一位大农场主,在他们家的南边,主要种植蓝莓和车厘子,两家交情不错,基本上每月都会有个聚会——为什么交情不错的隔壁邻居每月才聚会一次?因为两家农场从北到南的总长度是八百公里,两家庄园的直线距离有三百多公里,聚会时要开半天的车程。 邻居家里有个独生子,比凯瑟琳大一两岁,每次聚会时他们两个都会玩得很快乐,性格与爱好都很契合,两家大人都开玩笑说,他们两个长大后说不定会结婚。 然而,在凯瑟琳六岁那年,邻居家的独生子在学校上学时被绑架了,勒索了一笔巨款,邻居夫妻如数交纳了赎金,并保证不报警,但最后只在一条小水沟里找到男孩被水泡肿的尸体,罪犯也逃之夭夭。 有人说,当地警匪一窝,警方内部有罪犯的内应,报不报警其实没什么区别,最后都是合伙分赃或者黑吃黑。 邻居夫妻悲痛欲绝,受到巨大的打击,一蹶不振,整天争吵,互相指责,最后婚姻破裂,农场的经营也一落千丈,离破产不远了。 凯瑟琳的父母没敢告诉她这件事,只说邻居家搬走了,搬到外国去了,当时的小凯瑟琳因为失去了玩伴还伤心了好久,每天疯跑时都只往南边跑,好像是想跑到隔壁农场里,亲眼看看小伙伴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不过,由于两家本来也只是一个月聚会一次,凯瑟琳的伤心也只持续了短短几天,就又恢复了平时的生活,只是偶尔谈起邻居家的男孩——每当这时候,父母总是强颜欢笑,内心非常纠结。 纠结的原因是,凯瑟琳也快到上学的年纪了。 有了邻家男孩的前车之鉴,父母成了惊弓之鸟,对凯瑟琳上学的事很头疼。 庄园的主要员工和保安都跟随父母多年,值得信任,新来的员工会受到严格的背景调查,只能在农场外围活动,而且庄园附近的区域安装了很多监控摄像机,所以起码在农场里是安全的。 凯瑟琳和阿拉贝拉睡同一个房间,这样她可以更方便的照顾妹妹。 有一天半夜,凯瑟琳起床上厕所,似乎隐约听到父母在争吵。 她见妹妹睡得很熟,就悄悄离开房间,跑到父母门外偷听。 原来,父母又在为她上学的事而争吵。 “凯瑟琳这样一直不上学也不行啊,同年龄的其他孩子都去上学了,大不了咱们派保镖每天护送她上下学。”父亲说道。 “不行,我不放心!”母亲的态度很强硬,“邻居家的孩子是怎么出事,难道你忘了?他们也派了保镖跟着孩子,结果绑匪在放学路上,开车把他们家的车撞到路边,保镖兼司机被撞得头昏脑涨,在回过神来之前,孩子就已经被抢走了,连劫匪的样子都没看见!” “那怎么办?干脆把她送到寄宿制学校。”父亲说道,“最危险的是在上下学的路上,寄宿制学校就没问题了。 “寄宿制学校?”母亲冷笑,“不是我歧视这里的本地人,你看看那些本地人的孩子,在寄宿制学校里都混成了什么鬼样子?上了初中连10以外的加减法都不会,十二三岁就被男人搞大了肚子,连孩子的爹是谁都不知道,我是不会让我女儿上这种学校的!” 父亲气闷地半响无言,也无法反驳,因为母亲说的是实情。 当地人非常不重视教育,崇尚及时行乐、读书无用,男生女生一有机会就搞在一起,整个智利75%的新生儿的出生证明,“父亲”那一栏是空的。 为何作为移民的父母能轻易在本地把事业做大做强?这就是原因——在一个大部分人都是白痴的国度里,智商正常的人就成了天才,如果智商正常而且肯努力、肯吃苦,不成功才奇怪。 “这不行、那不行,你说怎么办?难道你不让凯瑟琳上学了?还有阿拉贝拉,她再过两三年也该上学了,难道你也不让她上学?”父亲动了肝火。 在外面偷听的凯瑟琳听到父母的语气越来越激烈,心里有些害怕,但又不敢做声。 凯瑟琳也憧憬着上学,因为会有很多同年纪的小伙伴一起玩,还能学到很多新鲜的知识。 “上学,当然是要上的。”母亲胸有成竹地说道:“但我不会让女儿们走读,也不会让她们在这里上寄宿制学校!” “那……” 母亲打断父亲的话,“我早就打听过了,西方有一座盛名卓著的女子学校,叫红叶学院,我打算把凯瑟琳送去东方读书,在那里,她应该能享受到良好的教育,无论是校风还是校园治安都无可挑剔。” 父亲听得目瞪口呆,房门外的凯瑟琳也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红叶学院这个名字。 西方? 在凯瑟琳的印象里,西方只有无边无际的大海,叫太平洋,父母带她和妹妹去海边度过假,父亲跟她说,把几万个他们家这么大的农场扔进海里,也填不满太平洋。 在太平洋更西边的地方,还有其他国家吗? 凯瑟琳的思绪一下子长了翅膀飞走了,她每天用双脚丈量农场,也只不过丈量了农场的百分之一,在几万个农场也填不满的太平洋另一边,那座红叶学院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用尽小孩子所有的想象力,简直是想得目眩神迷。 “你是在开玩笑吗?”父亲问道。 “玩笑?当然不是,我想这件事已经想了很久,等阿拉贝拉该上学的时候,我就把阿拉贝拉也送去跟凯瑟琳作伴,在这之前,先让凯瑟琳适应一下那边的生活。”母亲坚定地说道。 父亲挠头,“远隔万里之外,你能忍得了和女儿们长期分别?” “忍不了也得忍!为了女儿的教育,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你最好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等阿拉贝拉过去的时候,我也会搬过去,在学校旁边买一座房子,一年大半时间在那边定居,只有放假的时候才会回来。” 母亲的念头已经憋了好久,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生长在法国天主教家庭里的她实在看不惯智利本地的一些陋习,尤其是男女关系这方面。 农场的不少员工也都有各自的孩子,有些孩子的年龄跟凯瑟琳差不多,父亲以前怕凯瑟琳寂寞,提议让员工把他们的孩子送到庄园里住,陪凯瑟琳一起玩,但被母亲坚决拒绝了,当时她没有明确说明原因,但其实是她宁愿多花时间陪凯瑟琳、宁愿凯瑟琳寂寞,也不想让女儿沾染到当地孩子的不良性格。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父亲不断地摇头叹息。 “农场经营的方面我从不插手,但女儿们的教育问题我不会退让,就算是离婚我也要坚持到底。”母亲平淡而冷静地说道。 显然,这是最后通牒兼大杀器,因为一旦离婚,在母亲不主动放弃抚养权的情况下,父亲没有任何机会争取到女儿的抚养权。 一听这话,父亲知道再争吵下去也没意义了,只能认怂。 “但语言怎么办?我还没有了解过红叶学院,但那边肯定不说西班牙语吧?你想过凯瑟琳去了之后怎么跟当地学生沟通吗?”父亲试图作出最后的努力。 “这个我也想过,一开始确实会有些不便,但小孩子学习语言的效率很高,尤其是沉浸在当地的语言氛围里时,再说红叶学院是一所国际学校,校园里听说有不少外国留学生,简单的沟通肯定是没问题。”母亲说道,“我打算聘请一个会中文的老师,先给凯瑟琳和阿拉贝拉上一段时间的中文课。” “你的任务是努力挣钱,因为进入红叶学院要缴纳很高的赞助费,咱们两个女儿要准备双份的钱。”母亲结束了谈话。 第339章 引狼入室 那一夜,凯瑟琳偷听完父母的争吵,赶紧回到自己房间里,生怕被父母发现。 “凯瑟琳,你干什么去了?”阿拉贝拉从她的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盯着姐姐的床。 “吵醒你了?对不起,刚去上厕所了。”凯瑟琳钻回被窝,“继续睡吧,离天亮还早。” “可是屋里不是有厕所吗?” 阿拉贝拉没有被轻易糊弄过去,她能听出凯瑟琳是从外面回来的。 “关于这个……明天再跟你说,现在快睡觉吧。嘘!” 凯瑟琳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猜到是父亲或者母亲走过来查看姐妹俩是不是睡觉时蹬被子了,赶紧让妹妹别再问了,顺手扯过被子蒙住脑袋。 阿拉贝拉一向很听姐姐的话,也躺下继续睡。 几秒后,门被轻轻推开,一道光线从走廊里射入,母亲探头看到两个女儿好像都在熟睡,于是又关门离开。 阿拉贝拉倒是轻易地睡着了,毕竟是个小孩子——凯瑟琳虽然只比妹妹大两岁半,却认为自己已经算是半个大人了,她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着,脑子里一直在想母亲提到的那座学校,憧憬着未来的学校生活。 果然,从第二天开始,母亲就开始物色合适的中文老师人选,而父亲则开始查阅红叶学院的相关资料——他自认为在当地已经算是有头有脸的富豪了,但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红叶学院的赞助费高到连他家都快负担不起的程度,因为葡萄酒是资金流转周期很长的生意,从种植、葡萄成熟、酿造、窖藏、运输、销售,直到销售商返款,周期往往长达数年之久,他一下子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现金,这也是他害怕女儿遭到绑架的原因之一。 还好,凯瑟琳并不是马上去上学,至少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以周转现金。 虽然也可以通过优等生考试而免交赞助费,但他知道凯瑟琳连一天学都没上过,不可能通过考试。 “凯瑟琳?凯瑟琳?凯瑟琳,你在哪里?” 只要凯瑟琳没有出门疯跑,阿拉贝拉在家里总会像跟屁虫一样黏着凯瑟琳。 “嘘!这边!” 凯瑟琳从父亲的书房里探出小脑袋。 “凯瑟琳,你在爸爸的书房里干什么?”阿拉贝拉很纳闷,因为凯瑟琳一向不怎么喜欢读书。 “嘘!你过来就知道了!”凯瑟琳催促道。 等阿拉贝拉也进入书房,她拉起妹妹的手,放在一个圆球状的东西上。 “地球仪?”阿拉贝拉敏锐地摸出来了。 “咦?你玩过?”凯瑟琳本来还说给妹妹一个惊喜,没想到阿拉贝拉居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嗯,妈妈教我地理的时候用过。”阿拉贝拉点头。 这个地球仪是别人送给父亲的礼物,很贵重,是手工制成的,不仅标注了各个国家的国土,连世界各地的主要山脉和高原都以浮雕的形式凸显在地球仪表面,而盆地、大湖、河流和海洋则凹陷于表面,非常精美,就算是盲人也可以凭借它来了解世界地理。 “好吧,我要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可能过几个月,我就要去遥远的西方国度去上学了,是一所叫红叶学院的学校,在汪洋大海的更西边……喏,就是这里。”凯瑟琳把妹妹的手指放在地球仪的某处。 阿拉贝拉摸了摸,疑惑地说道:“这里不是印度吗?红叶学院好像不在这里吧?” “啊?是吗?”凯瑟琳一愣,她只知道红叶学院在大海西边的国家,从位于南半球的智利跨越太平洋往西边找,勉强找到了位于赤道附近的印度。 “等等!你知道红叶学院?”她又是一惊,原打算向妹妹炫耀一番自己的先知先觉,结果妹妹啥都知道。 “妈妈给我讲地理的时候提到过,但是没有细讲,她只说世界上有几座神秘的学府,包括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阿拉贝拉摸索着地球仪,小小的手指逐一划过东瀛列岛、华夏神州、亚美尼亚边境等地区。 “这样啊……”凯瑟琳脸上一阵发烧,还好妹妹看不见——在她每天在外面疯玩的时候,妹妹好像学了不少知识啊,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稍微多留在屋里学学知识呢?否则阿拉贝拉看上去倒像是姐姐…… “凯瑟琳,你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是不是觉得我很烦?”阿拉贝拉忧伤地说道。 “怎么可能!不要瞎猜了!谁会觉得你烦啊?我是先去两年,等你该上学了,妈妈也会送你去那边的,到时候咱们就又在一起了,而且放假的时候我也会回来的!” 凯瑟琳看不得妹妹伤心难过的样子,妹妹一旦愁眉苦脸,整个世界都像是失去了光彩。 阿拉贝拉还是不太开心,小小年纪的她根本不想离开姐姐。 凯瑟琳心说糟糕,本以为把这件事告诉妹妹,妹妹也会很高兴的,结果现在还得想办法哄妹妹开心。 这时,一辆车按了两下喇叭,停在庄园的院子里。 这辆车专门用来接送没有开车来的客人,毕竟农场实在太大了,从农场入口到庄园得开车才行。 “阿拉贝拉,有客人来了!” 书房位于三楼,就在庄园大门的正上方,凯瑟琳听到喇叭声,小脸凑到窗户玻璃上往外看。 车里走出一位年轻女性,戴着一顶女士圆顶礼帽,穿着一条修身复古的长裙,看着相当有气质,人也长得很漂亮,除了皮肤有些过于苍白之外。 像是察觉到凯瑟琳的视线,她抬头望向三楼书房的窗户。 凯瑟琳与她的视线相交的瞬间,心脏却突然像是冻结似的漏跳了一拍,赶紧蹲下来,不敢继续与她对视。 “怎么了,凯瑟琳?你看到什么了?”阿拉贝拉察觉到她的异状,担心地摸着她的手,“你的手很凉。” “没,没什么,一个没见过的女人。”凯瑟琳不想被妹妹看不起,勉强笑了笑,像做贼似的,不敢正大光明地往窗外看,悄悄把窗户推开一条小缝,蹲在窗下偷听。 母亲已经站在门口迎接了。 “早上好,夫人。”年轻女性打招呼道。 “早上好,你就是来应聘家庭教师的?”母亲也上下打量着她,这个女性年轻得有些出乎母亲的意料,看年龄像是个大学生。 “是的,我叫莉莉丝,很荣幸为您服务。”莉莉丝摘下帽子。 “我还没有决定要聘用你。”母亲皱眉道。 怎么说呢,这么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在庄园里走来走去,母亲担心父亲把持不住,自己虽然保养得好,但毕竟已年老珠黄。 莉莉丝微笑,“没关系,我有信心令您改变主意,您会发现我是最合适的家庭教师人选。” 母亲看了看表,又望向庄园门口的方向。 由于允诺的薪酬丰厚,今天有三个人预约了面试,但现在已经到了预约时间,另外两个应聘者却迟迟未到。 “您在等什么人么?”莉莉丝也回头望向庄园门口。 “还有两人要应聘面试。”母亲说道。 “估计爽约了吧?这也是常有的事。”莉莉丝耸肩,提议道:“不如咱们先开始如何?说不定一会儿您就知道没必要再面试更多的人选了。” 母亲确实不喜欢不遵守时间的人,因为这样的人往往意味着性格懒散,也不用拿什么路上发生意外当借口,那意味着做事没有计划性,不配为人师表,所以就算那两个候选者姗姗来迟,母亲多半也会直接打发她们回去。 “好,希望你的学识能配得上你的这份自信。”母亲看了她一眼,转身进屋。 母亲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发现莉莉丝没有跟上来,还是站在外面。 “你怎么不进来?”母亲问。 莉莉丝的视线盯着敞开的大门,左右门板上各雕刻着一个耶稣受难的十字架。 “您邀请我进屋么?”她问道。 “当然,难道你要站在外头面试?”母亲不耐烦地反问。 “好的。”莉莉丝笑了,迈腿跨入大门。 母亲小声嘟囔道:“若不是现在外面艳阳高照,我还以为你是只有主人邀请才能进屋的吸血鬼呢……” “噗!说不定真的是呢~”莉莉丝失笑。 莉莉丝跟在母亲身后,一边走一边打量室内的装饰风格和陈设。 “看来您是一位虔诚的信徒。”她说道。 几乎每间屋子和每条走廊里,都能看到以《圣经》为主题的油画,十字架的数量也不少,从挂在墙上的十字架,到作为陈设摆在桌面上的十字架。 “你不信教么?”母亲问道。 “不太好说……这个会影响面试结果么?”莉莉丝摸摸鼻子,狡黠地问道。 母亲摇头,“那倒不会,我尊重每个人的信仰自由。” 路过二楼走廊时,莉莉丝好像察觉到什么,抬头往二楼的楼梯扶手间看去。 慌张的脚步声响起,两道小小的身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蹿跑了。 “您的女儿?”莉莉丝问。 “是的。” 母亲把莉莉丝领到起居室,请她在沙发上坐下,女仆送上了茶点。 “我在招聘广告里写得很清楚,家庭教师以教授中文为主,必须精通中文,且必须能说一口流利而标准的普通话。”母亲说着,打开录像机。 “没问题,我去世界很多国家旅行过,包括东方的华夏,中文是我最擅长的语言之一。”莉莉丝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说出这句话,然后又用标准英语和西班牙语重复了一遍,最后在纸上工工整整地写出组成这句话的每个方块字。 母亲心里非常惊讶,她虽然不懂中文,但事先做过一些功课,起码莉莉丝娴熟地写出这些方块字,一看就不是中文初学者。她把面试过程录了下来,准备等面试结束后发给丈夫认识的华夏生意伙伴,鉴定发音是不是标准和正确。 “……可以请教一下么?您为什么要教您女儿学中文?是为了……”莉莉丝瞄了一眼五斗柜上摆着的全家福合照,“是为了您丈夫的生意么?大家都说未来属于亚洲。” “不是,我打算把两个女儿送到华夏上学,在此之前先给她们打下中文基础。”母亲如实说道。 “哦?哪所学校定下了么?” “红叶学院,你到过华夏的话,去没去过这座学校所在的城市?”母亲端起茶杯问道。 莉莉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为了掩饰,她也端起茶杯佯装喝茶的样子,但其实嘴唇只是稍微碰了碰茶水,这么苦涩的液体喝下去肯定会令她吐出来。 “那倒没有,可您的孩子还这么小的年纪,送到那么远的地方,您会放心么?”莉莉丝放下茶杯,恢复笑容。 “没办法,我也舍不得,但只有那里可以令我的女儿们受到良好的淑女教育,而且正如你刚才说的,未来属于亚洲。”母亲已经下定了决心。 “说得也是。”莉莉丝若有所思。 “凯瑟琳!阿拉贝拉!下楼跟客人打个招呼。”母亲扬声对楼上说道。 凯瑟琳刚才就在拉着妹妹在楼梯口偷看,被莉莉丝察觉之后又改为偷听,听到母亲叫她,她实在不想面对那个叫莉莉丝的女人,母亲喊了好几次,如果她再不回应,就要打发女仆上楼找她们来了,她这才很不情愿地拉着妹妹下了楼。 她拉着妹妹站在莉莉丝面前,低头盯着脚尖,不想与莉莉丝对视。 母亲还觉得挺纳闷,这个疯丫头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哇!您的女儿们真是太漂亮了!就像是两个小天使!”莉莉丝惊喜地叫道。 类似的恭维母亲耳朵里都听出了茧子,可依然很爱听,她一直以自己的两个女儿为傲,稍有遗憾的就是大女儿性子太野,二女儿眼睛失明。 “跟客人打个招呼。”母亲催促道,平时凯瑟琳性子野,从来没有在客人面前这么拘谨过。 “我叫凯瑟琳……” “很高兴见到您,我叫阿拉贝拉。” 莉莉丝像是看到某种绝世奇珍,眼睛越来越亮。 “你们好,小天使们,我叫莉莉丝。” 第340章 惊变 智利精通中文的人本来就少,凯瑟琳和阿拉贝拉的母亲一连招聘了好几天,应者寥寥。 有时候本来有人预约好了面试,在约定时间却又爽约,爽约就爽约吧,谁没有急事呢,你爽约来个电话说一声也算是起码的礼貌了,但问题是这些人连个电话都不打,干脆就不来了……这种事发生了不止一次,令母亲很恼火。 她订的招聘标准也有些高,首先排除了男性,其次,虽然没有明确写在招聘标准里,但她其实不希望招聘本地女性,最好是来自欧美或者亚洲,原因还是她不希望女儿们受到本地人不良的影响。 挑三拣四之下,唯一合适的人选就是莉莉丝。 莉莉丝自称是东欧人,长得年轻又漂亮,举止并不轻浮,还周游过很多国家,眼界开阔,说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连农场的亚洲生意伙伴都称赞有加,按理说条件应该是很完美了,或者说太完美了,甚至当女儿们的家庭教师都有些屈才。 母亲详加问询,莉莉丝说自己正在周游世界,每到一个国家就在当地旅居一段时间,期间通过当家教赚取旅费和生活费,教授孩子外国语言的同时,自己也趁机学习本地语言,等攒够了钱也玩得尽兴之后,就出发前往另一个国家——这样的生活状态很令人羡慕。 母亲只有两个顾虑,一是担心丈夫会不会起异心,不过这个问题主要是她作为女性的竞争意识作祟,因为丈夫在外面做生意难免碰到年轻漂亮的姑娘,要出轨早就出轨了,何必非要出轨家庭教师?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二是凯瑟琳似乎不太喜欢莉莉丝,她不清楚原因,问凯瑟琳为什么,凯瑟琳也说不出来。 她没太在意,觉得凯瑟琳野惯了,不想受约束,找借口拒绝家庭教师,因此她决定正式聘用莉莉丝,很多时候不能太惯着小孩子,就算凯瑟琳再怎么不喜欢,最多也就几个月的时间,稍微打下中文基础就行了。 从第二天开始,莉莉丝就正式被聘用为家庭教师,主要教授中文,以及讲解东方的风土人情和风俗习惯。 母亲对莉莉丝的教学质量不太放心,前几节课都坐在一边旁听,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莉莉丝教得非常好,课程内容由浅入深,讲述的风土人情连她都听得入了神,而且很有耐心,即使阿拉贝拉由于目盲而学得慢也没有不耐烦。 凯瑟琳还是不太喜欢这位老师,学习起来倒是一反常态挺认真的,但拒绝和莉莉丝有更进一步的接触,每天上完课就拉着妹妹上楼。 凯瑟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她一看见莉莉丝就有一种生理上的反感,毫无来由地不喜欢这个人,莉莉丝的身上有某种东西令她畏惧,是过于苍白的皮肤?还是长长的指甲?抑或是鲜艳的红唇?她尝试着分析过,但依然想不明白。 “阿拉贝拉,你喜欢这个新来的老师么?” 夜里躺在床上,她翻身对着邻床的妹妹问道。 阿拉贝拉在课堂上一向恭谨有礼,态度无可挑剔,凯瑟琳以为妹妹应该会喜欢莉莉丝。 “不是很喜欢吧。” 阿拉贝拉也翻身对着她这边。 “诶?为什么?”凯瑟琳一下子来了精神。 “嗯……她的声音好像很空洞。” “空洞?空洞是什么意思?” 阿拉贝拉想了想,“就是说话没有感情吧。” “……”凯瑟琳不理解什么是说话没感情,因为她对别人的说话声不像阿拉贝拉那么敏感,妹妹能从别人的说话声里听出更多的东西。 “还有,她好像总是很饿。”阿拉贝拉补充道。 “很饿?” 凯瑟琳想了想,每次莉莉丝来上课,家里的女仆都会准备茶点,但每次都几乎原封未动,端上来的就怎么端下去。如果莉莉丝很饿的话,为什么不吃点心呢?反正又不用花钱。 “嗯,有几次我听见她在咽口水,肚子也会叫唤,像是饿着肚子。” “这样啊……” 凯瑟琳不会怀疑妹妹听错了或者在开玩笑,是什么能令一个饿肚子的人不去碰免费的点心呢? 难道……在减肥? 莉莉丝看着一点儿也不胖,需要减肥吗? “阿拉贝拉,除非有我在,否则不要单独和莉莉丝待在一起哦。”凯瑟琳翻身仰面朝天,“我会保护你的,睡觉吧。” “嗯。” 日子一天天过去,莉莉丝教学工作顺利,与雇主的关系也很融洽,母亲渐渐对她放松了戒心,因为她很守规矩,从来不跟男主人单独相处,也不跟农场里任何男性员工有瓜葛,每天上课前后只跟女主人闲聊几句,另外就是她好像很喜欢凯瑟琳,而凯瑟琳总是对她不假辞色,很冷漠的样子,两人之间的状态令母亲看着都觉得凯瑟琳太不懂礼貌了,还为此而数落过凯瑟琳,但这孩子有股倔劲,怎么说也依然故我。 教学持续了将近两个月,凯瑟琳和阿拉贝拉的中文水平产生了突飞猛进的变化,已经能够流利地使用中文进行日常对话了,毕竟小孩子学语言比成年人更容易,而且莉莉丝在上课时除了刚开始那段时间之外,后来一直使用沉浸式的纯中文教学。 母亲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这样下去凯瑟琳在东方的学习和生活就不会面临语言上的障碍。 父亲最近向朋友打听过红叶学院的口碑之后,也一改之前的态度,大为支持女儿们前往东方。 莉莉丝却一点儿也不高兴,她本来是打算在这个农场里饱餐一顿,意外地遇到凯瑟琳和阿拉贝拉之后,就改变了计划。就像凯瑟琳对她有异样的感觉一样,她也对凯瑟琳有异样的感觉,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她可以耐心等待凯瑟琳的成长,等几年也没有关系,她很想知道凯瑟琳会蜕变成什么,而且愿意亲眼见证这一过程。 然而,凯瑟琳的母亲已经下定决心把女儿送去东方,这就意味着她在此处做的蛰伏失去了意义。 一个闷热的下午,莉莉丝如常上完了课,外面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雨。 雨势很大,白昼如夜,等到傍晚的时候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 母亲邀请莉莉丝留下来吃晚饭,这并非第一次邀请,以前莉莉丝都找借口婉拒了,这次她欣然应允。 父母对莉莉丝一直以来出色的教学工作非常感谢,宾主相谈甚欢。 凯瑟琳和阿拉贝拉坐在餐桌的下首,女仆流水般送上丰盛的大餐。 不知为何,凯瑟琳今天晚上总觉得心惊肉跳,窗外每划过一道闪电,她都不由地颤抖一下。 她忧心忡忡地盯着窗外,闪电的形状格外狰狞,如同张牙舞爪的魔鬼。 “来,让我们祈祷吧。” 等食物全都摆好,母亲说道,这是她们家每天晚餐的传统。 “哦,莉莉丝你不信教的话,可以不用祈祷。”母亲体贴地说道。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全家人彼此握住邻座的手,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 莉莉丝冷笑地旁观。 轰隆隆—— 就在“阿门”说出口的瞬间,一道气势如虹的闪电横贯天空,像是把黑夜劈成了两半,紧接着一声炸雷几乎就在头顶上响起,震得每个人耳朵都嗡嗡作响。 这道闪电和惊雷太过惊人,盘碟被震得稍微移动了位置,餐桌顶上的水晶吊灯都被震得微微摇晃,灰尘扑簌而下,室内光影凌乱,凯瑟琳看到莉莉丝的脸一下亮一下暗,由于她皮肤苍白,看着像是鬼一样。 啪哒! 异样的声音响起。 全家还没从惊雷中回过神来,顺着声音望过去,以为是花瓶之类的摆件被震倒了。 然而,被震倒的不是花瓶,而是挂在餐桌主位正对面墙上的耶稣受难十字架。 十字架是实木雕刻,长度有80厘米左右,相当沉重,自从一家人搬进庄园以来,就一直牢牢地钉在墙上。 可能是刚才那声惊雷引起的震动,把十字架固定在墙上的四根钉子有三根脱落了,只有最下面那根钉子没有脱落,但也松了。 十字架没有掉落,而是头重脚轻地倒悬,变成一个反十字。 父母惊得面目失色,因为反十字代表着反基督,是魔鬼崇拜的象征。 “可能是钉子生锈了。”父亲霍然推开椅子站起来,“我去找锤子重新钉一下,你们先吃着。” 母亲本欲阻止,毕竟有客人在,但任凭十字架就这么倒挂着确实不太吉利,从神圣与仁慈的象征一下子变得非常邪恶,看着这个倒十字根本吃不下饭。 凯瑟琳一言不发,紧咬着嘴唇,从刚才祈祷时,她就握着妹妹的手没有松开,此时她的手心里已全是冷汗。 她有某种预感,非常可怕的事就要发生了。 “莉莉丝,咱们先吃饭吧,你一定要多吃些,感觉你比刚来时要瘦了。还有,一定要品尝一下我们自家酿的葡萄酒,窖藏了十年以上的。” 父亲离开餐厅后,母亲开启话头,打破了沉默。 凯瑟琳看了一眼莉莉丝,后者好像确实瘦了,颧骨都有些凸显,手臂都能隐约看出骨骼的轮廓。 “好的,谢谢。”莉莉丝低头注视着面前的刀叉。 “妈妈!” 凯瑟琳猛地站起来,把阿拉贝拉也拽了起来。 “怎么了?”母亲皱眉问道,因为女儿在待客的餐桌上大呼小叫很不礼貌。 凯瑟琳紧张地吞咽着唾沫,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令她呼吸困难。她想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她只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妈妈,我想去厕所。” 阿拉贝拉替她解了围。 “凯瑟琳,带你妹妹去吧,快去快回,别让客人久等。”母亲点头。 在莉莉丝的注视下,凯瑟琳默默地拉着妹妹上楼。 在楼梯口,凯瑟琳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莉莉丝没有动刀叉。 凯瑟琳拉着妹妹一口气上到三楼,回到她们的房间,把房门关上。 “阿拉贝拉,听我说,我感觉要出事了!”她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非常邪恶、非常可怕的事!” “凯瑟琳,我害怕……”阿拉贝拉带着哭腔说道。 “不要怕,阿拉贝拉,我会保护你的,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凯瑟琳环顾房间,打开衣橱的门,把妹妹推进去,把挂着的衣服拨拉过来,挡住妹妹,然后关上衣橱门。 “阿拉贝拉,除了我以外,任何人进来都不要做声,听见了吗?”她叮嘱道。 “妈妈也不行?” “妈妈……大概可以吧。”她含糊地说道。 “凯瑟琳,你要去干什么?”阿拉贝拉在衣橱里瓮声瓮气地问。 “我……我去看看情况,如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就马上回来。”凯瑟琳说道。 阿拉贝拉抽泣道:“呜呜~你不要走,我不想一个人待着,我害怕……” 凯瑟琳自己也是六神无主,她其实比阿拉贝拉还要害怕,但她不能放着父母不管。 她们的房间里也挂着一个稍小一些的木质十字架,她搬凳子取下十字架,拉开衣橱门塞进妹妹的手里,说道:“阿拉贝拉,你不是一个人,主与你同在,帮我和爸爸妈妈祈祷,好吗?” 阿拉贝拉接过十字架。 凯瑟琳没有马上放手,而是和妹妹一起握着十字架,闭上眼睛默默地祈祷,她不知道妹妹在祈祷什么,她祈祷的是:主啊,只要能平安度过今天晚上,我愿意用一生来追随你的荣耀。 她松开手,摸了摸妹妹的头顶,关上衣橱门,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 再次走到楼梯口,她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一楼为什么这么安静? 第341章 噩梦 凯瑟琳刚才在上楼之前,母亲在跟莉莉丝边吃边聊天,说话声和刀叉碰撞盘碟的声音时常响起,但现在楼下却静悄悄的,像是电视突然开了静音。 她又仔细听了听,她的听力不像妹妹那么灵敏,如果是阿拉贝拉的话,说不定能听到什么,但她听了半天依然没听到任何人类活动的响动,只有外面的惊雷一声接一声地炸响,风吹着树枝敲打在窗户上,雨水从房顶的排水管里哗哗流下。 她从走廊的窗户里往外看,她家的这座庄园包括大大小小近十栋建筑物,工作人员现在都下班离开了,剩下零星几个值班人员,主宅里除了她们一家人之外,只有厨师和几个女仆。 平时的晚上,保安会在庄园里拿着手电巡逻,但今天雨太大了,她看了一会儿没有看到保安们的手电光。 真的出事了吗? 一楼寂静得像是坟墓,凯瑟琳心脏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她很害怕,怕莉莉丝,怕妈妈出事。 她踮着脚尖,扶着栏杆,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下楼,眼睛死死盯着一楼的栏杆。 走到二楼与一楼的楼梯转角处,她壮着胆子悄悄向餐厅瞥了一眼。 这一眼,令她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莉莉丝已经离开了座位,和凯瑟琳的母亲拥抱在一起……不,那不是互相拥抱,而是莉莉丝单方面抱住了母亲,牙齿狠狠咬在母亲的脖子上。 母亲的皮肤失去了血色,嘴唇发紫,她圆睁双眼,张大嘴巴,似乎是想呼救但是叫不出声来,她看到了楼梯口窥视的凯瑟琳,看到凯瑟琳垂落的一缕金发,拼尽全力向女儿伸出手,然后挥了一下,嘴唇蠕动,像是在说:“快跑!” 莉莉丝背对着楼梯口,没有看到凯瑟琳,她正在专注于美味,暂时无暇顾及其他的。 凯瑟琳险些惊叫出声,所幸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呀!” 咚——哗啦—— 但还是有人叫了出来,是端着盘子上菜的女仆,她看到客人正在咬住女主人的脖子,眼看就要咬死女主人,吓得手一松,托盘里的汤盆掉在地上摔碎了,热汤泼了满地,还烫到了她的脚。 凯瑟琳还没看清楚,母亲就瘫软地倒地,莉莉丝已经如猛虎扑食般把女仆按在墙上,同样一口咬在女仆的脖子上,狠狠地吮吸血液。 “怎么回事?你又打碎了盘子?” 厨房里正在忙碌的其他女仆闻声出来查看情况,同样是根本来不及反应就遭到了莉莉丝的袭击。双方的力量差距太大了,如同小白兔面对狮子一样毫无反抗能力。 “呀!” 女仆们惊叫着慌作一团,因为莉莉丝并不是连续攻击,她每制住一个女仆,总会先美美地吸一会儿血。 “住手!*amp;^%$#@amp;^!” 一位肥胖又壮硕的中年男性勇敢地挺身而出,他手里抄着一柄平底锅,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西班牙语脏话。他是家里聘请的大厨,平时工作起来虽然有些懒散,但烧得一手好菜,跟女仆们的关系也不错。 他看到莉莉丝公然行凶,顺手把锅里的热黄油向她甩过去。 嗤啦! 莉莉丝抬手一挡,滚烫的黄油立刻烫红了她的皮肤,并烫出了大泡,但一瞬间她的皮肤就复原了,完好如初。 “*amp;^%$#@amp;^!” 大厨瞪大了眼睛,但他还真不信这个邪,直接抡起平底锅往莉莉丝的脑袋扣过去。 莉莉丝松开正在被吸血的女仆,反手握住大厨的手腕,身体像猿猴似的抱住大厨,张嘴就咬脖子——这次她不仅是吮吸血液,更是咬下了一大块血肉,大口地吞咽。 大厨的颈动脉被咬断,鲜血如喷泉般涌出,他捂住脖子倒地。 尖叫声响成一片,但被雷雨声完全掩盖住了,庄园外围的保安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主宅里正在发生着惨绝人寰的凶案。 还活着的女仆们想夺门而出,但是被莉莉丝堵在了厨房里。 凯瑟琳被一连串触目惊心的惨状惊得呆若木鸡,恐惧令她没有当场晕过去,但恐惧也令她迟迟迈不动脚步,毕竟她只是一个才七岁的小女孩,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下楼去查看母亲的伤势,还是应该逃跑。 “亲爱的!你怎么了?” 从工具房拿了锤子回来的父亲,转眼之间看到餐厅里已天翻地覆,妻子的脖子流着血倒在地上,厨房里惨叫声不断。 他一个箭步蹿到妻子身边,抱起妻子不住地摇晃,想把妻子唤醒。 她还没死,他能感觉到她还有呼吸,身上的伤口只有脖子那一处,伤势似乎不是很严重,而且也不怎么流血了,但就是怎么也唤不醒。 救护车! 必须赶紧打电话找救护车!还要报警! 他摸了摸手机没带在身上,一抬头看到手机放在餐桌上,刚想把妻子放下去拿手机,突然察觉妻子好像动了一下。 “亲爱的!亲爱的!你还好吗?”他轻轻拍打妻子的脸颊。 “嗬——” 妻子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粗重的喘息,呼吸也不再那么微弱。 “坚持住!我马上就带你去医院!” 他顾不上别的了,这时候只有自己的亲人才是最重要的,他费力地把妻子横抱起来,正想呼唤两个女儿下楼,抬头正好与凯瑟琳对上了视线。 他张嘴正要说话,让凯瑟琳带妹妹下楼,而凯瑟琳却看到她终身难忘的一幕,他怀中的母亲猛然睁开了眼睛,眼珠已经变成灰白色,张嘴就咬向他。 “啊!”他剧痛之下惊叫,被她咬在肩膀上,这一口的力量非常大,隔着衣服都把他的肩膀咬得快碎裂了。 “你干什么!”他奋力把她推到一边,捂着肩膀上的伤口。 “嗬——嗬——” 母亲的嘴上沾满了血,呼吸急促而沉重,她灰白无神的眼睛盯着他,没有马上扑过去,而像是在努力辨认他是谁。 “你疯了吗?”父亲惊惧地叫道,忍痛向楼梯间窥视的凯瑟琳狠狠一摇头,意思是让凯瑟琳赶紧带着妹妹逃跑。 一道人影猛地从侧面扑倒了父亲,那是家里的一个女仆,她也像疯了似的,张嘴就往父亲的脖子上咬。 父亲用一只手拼命抵住她的下颚,另一只手摸索到他带来的锤子,抡起来砸在她的太阳穴上。 女仆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对不起,我……” 父亲的话还没说完,明明头破血流的女仆又晃悠地站起来,头皮下露出破裂的颅骨,再次向他扑过来。 他奋力挣扎,却被又一个女仆跳到了他的背上,从后面咬住他的脖子,他被扑倒在地。 这时一直呆立的母亲被血肉的味道所刺激,但又有什么东西令她抗拒。 更多的女仆从厨房里出来,像是一群猎食的母狮,纷纷扑到父亲身上。 父亲的抵抗越来越无力,握着铁锤的手慢慢松开了,倒在血泊里,再也无法动弹。 凯瑟琳没有看到这里,她只看到父亲被扑倒,终于可以挪动脚步了,悄悄跑上楼,她把小拳头堵在自己的嘴里,任泪水汩汩流下,否则她一定会痛哭出声。 父亲快死了,母亲和女仆们变成了怪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妹妹逃命。 “阿拉贝拉!是我!” 她进入三楼的房间,拉开衣橱门。 妹妹还在紧握着十字架,一直不停地祈祷,听到姐姐的声音,她一头扎进凯瑟琳的怀里,哭着问道:“凯瑟琳,妈妈和爸爸呢?楼下为什么有很多人在尖叫?” 凯瑟琳抹了抹眼泪,“妈妈和爸爸……去找警察了……咱们也要逃跑,那个莉莉丝是个大坏蛋,她要杀死所有人……” 阿拉贝拉听到父母没事,稍微安心了,问道:“咱们往哪里跑?” 是啊,往哪里跑? 凯瑟琳也是六神无主,想从一楼大门里逃跑,必须要经过厨房门口,而厨房里已经成了人间地狱,绝对不能靠近。 “咱们去酒窖里躲着,直到警察来。”她说道。 主宅的占地面积最大,地上三层住人,地下两层用来当作酒窖,葡萄酒刚酿造出来总要在酒窖里静静地躺几年,才会被销售。 “阿拉贝拉,无论你听到什么,一定一定不能出声,听明白了吗?”她叮嘱道。 “好的。”阿拉贝拉梨花带雨地点头。 凯瑟琳先探出头向走廊里看了看,确定走廊里没人,然后拉着阿拉贝拉离开房间,放轻脚步走向楼梯。 下到二楼时,她突然看到一楼的楼梯扶手上搭上了一只手,那是莉莉丝的手,莉莉丝正在上楼。 她赶紧拉着妹妹离开楼梯,躲到二楼的一个大花瓶后面,捂着妹妹的嘴,把妹妹抱在怀里。 雷声掩护了她们,等莉莉丝的身影继续往三楼走去,她又拉着妹妹顺楼梯下到一楼。 前往地下室需要经过餐厅。 她往餐厅里看了一眼,两三个女仆正趴在父亲尸体的身上,嘎吱嘎吱的啃咬声令人毛骨悚然。 她把阿拉贝拉的一只手贴在自己的嘴上,比划口型说道:不要出声。 阿拉贝拉由于目盲,学说话时都是像这样摸着姐姐和爸爸妈妈的嘴来学发音的,她一摸就知道姐姐在说什么。 凯瑟琳拉着妹妹,悄悄的、一步一步顺着墙根溜过餐厅,尽量不去看父亲倒在血泊里的尸体和那群野兽般的女仆。 阿拉贝拉很听姐姐的话,听到诡异的啃咬声和咀嚼声,硬是闭紧嘴巴一声不吭。 突然,凯瑟琳停住脚步。 一个人影从拐角里游荡出来,与她们迎面相遇。 是她们的母亲。 她没有跟那群女仆一起啃噬父亲的尸体,而像是在茫然地寻找什么。 她嘴边也有血,但是没有肉。 她盯盯地注视着姐妹俩,这时她只要扑过来,或者弄出一些响动,姐妹俩绝对无处可逃。 凯瑟琳的心凉了,紧紧攥着妹妹的小手,与母亲对视……或者说是曾经的母亲。 几秒后,母亲像是没看到她们似的,迈步走向厨房。 母亲从她们身边走过时,凯瑟琳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从来没觉得时间有这么漫长,直到母亲的身影从眼前消失,凯瑟琳才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看,看到母亲的指缝间捏着她的发带。 她再次用拳头塞住自己的嘴,牙齿在拳头上留下深深的牙印,泪如泉涌。 几秒后,她领着妹妹继续往前走,终于穿过了餐厅。 然而,地下室的入口附近倒着一位女仆,身边还有破碎的酒瓶玻璃,深红色的葡萄酒流淌遍地,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这个女仆是被派来取一瓶窖藏的红酒,她的脖子上有啃咬的痕迹,可能是母亲刚才咬了她。 凯瑟琳犹豫了一下,胆战心惊地拉着妹妹走过去。 只要几秒就好,只要绕过这个女仆…… “嗬——” 然而,女仆的喉咙里冒出粗重的喘息,手脚抽搐般地动弹了一下。 凯瑟琳知道,这个女仆很快就会像其他女仆一样站起来,变成嗜血的野兽。 她手无寸铁,唯一的活路就是进入地下室,周围却没有可以当武器的东西,碎酒瓶大概没用,因为她亲眼看到被父亲用铁锤敲破脑袋的女仆还会咬人。 不,也许有东西可以当作武器——她看到墙上挂着一个十字架,这个十字架是银质的,银杆较为纤细,被闪电映照得闪闪发光。 她取下银质十字架,暂时松开妹妹的手,双手握着十字架,紧咬牙关闭上眼睛,用尽全力向女仆的胸膛刺下去。 与此同时,女仆睁开了灰白色的眼睛。 噗! 银质十字架刺透了女仆胸前的脂肪,从肋骨间穿过,刺穿了心脏,有异物在心脏里,心脏无法复原。 凯瑟琳不敢多看,拉着妹妹躲进酒窖里,反锁上门。 不久,房子着火了,不知道是谁点的火,她认为可能是母亲,也可能是正在做饭的厨师没来得及关火。 火势吞没了主宅,还好葡萄酒的酒精度数很低,不易燃,地下酒窖一层的酒瓶受到高温而爆裂,流出的葡萄酒反而阻止了火势和高温向地下二层蔓延。 第二天,赶来的消防队扑灭了火势,清理了灰烬,从地下二层救出了姐妹俩。 直到被救出的那一刻,凯瑟琳依然紧紧地把妹妹抱在怀里。 第342章 命运 直到凯瑟琳的讲述告一段落,雨还在下,森林里很静,天阴得像是傍晚。 33号一直没有打断凯瑟琳,静静地听着,连腹中的饥饿也暂时忽略了。 怪不得凯瑟琳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原来这是在小时候就打下的基础,客观来说这也算是莉莉丝唯一的功劳了。 33号也经历过很悲惨的过去,但是她的悲剧是循序渐进,在很早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噩梦,然后持续地试图摆脱噩梦。 相比之下,凯瑟琳的幸福生活是一夜之间崩塌的,从某种意义而言,这更加令人难以承受,因为33号并不留恋过去的生活,而凯瑟琳恐怕会一直生活在儿时的幸福回忆里。 “那你又是怎么到的阿勒山?”33号终于开口问道。 她很好奇,为什么凯瑟琳和妹妹没有按照她们母亲规划的那样前往红叶学院入学,否则今天很多人的命运都会有所不同。 凯瑟琳的思绪还飘荡在那个黑暗而充满酒香的地窖里。 她拉着妹妹进入地窖后,由于失火断电,地窖里很快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 这种绝对的黑暗就算是擅长夜视的猫狗也无能为力。 “凯瑟琳,怎么不走了?”阿拉贝拉问道。 “停电了,我什么都看不见。”凯瑟琳紧张地说道,黑暗中仿佛潜藏着无数的妖魔鬼怪,随时可能冲过来把她们大卸八块。 “没关系,凯瑟琳,我走在前面,咱们是去下面一层吗?” 阿拉贝拉哼起了一首童谣,改为由她拉着凯瑟琳前进,她在黑暗中仿佛能视物,轻松地拉着凯瑟琳绕过一排排的酒架和木质酒桶。 原来,这就是目盲的感觉吗? 阿拉贝拉一直是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 凯瑟琳很想抱住妹妹大哭一场,因为世界上只剩下她们两个亲人了,但是她不能哭,她一定要坚强,如果她崩溃了,妹妹还能依靠谁? “小心,前面是楼梯。”阿拉贝拉提醒道。 她们两个走下楼梯,来到酒窖二层,凯瑟琳抱着妹妹蜷缩在最里面的角落里。 “凯瑟琳,妈妈爸爸真的没事吗?”阿拉贝拉仰头问道。 “嗯,他们已经逃出去了,不过女仆们没来得及逃走。” 凯瑟琳尽量镇定,她知道妹妹能从声音中听出很多常人听不出的细节,说不定能听出她在说谎。 “哦。”阿拉贝拉把十字架抱在怀里,似乎是相信了。 “呀啊啊啊啊啊——” 头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之凄厉甚至连地窖二层都听得到,是人类承受巨大的痛苦时发出的惨叫。 “凯瑟琳……”阿拉贝拉听得更清楚,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凯瑟琳勉强笑道,“阿拉贝拉,刚才那首童谣,我很喜欢,能不能再唱给我听?” “好的……” 阿拉贝拉再次唱起童谣,而凯瑟琳轻轻捂住了她的耳朵。 天籁般的童音缭绕在酒窖二层。 音乐本身就拥有治愈人心的效果,可以跨越语言和国界,而由如此优美的嗓音唱出来的音乐,天然就能令人放松下来。 轰。 头顶传来重物垮塌的巨响,惨叫声倒是消失了,凯瑟琳把妹妹的耳朵捂得更紧,同时她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 这时她才知道楼上起火了。 火势已经吞没了主宅,所幸今天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因此火势没有向更外围蔓延,否则整个庄园都可能被付之一炬。 其他房子里的保安和工作人员察觉主宅起火,已经打电话报警了,但消防车开到这里至少要半个小时,毕竟农场太大了。 两层酒窖之间还有一道木门,上层的酒瓶受高温爆裂后,流淌出来的大量葡萄酒淹没了上层,不仅隔绝了火势继续向下蔓延,更重要的是隔绝了烟雾,死于火灾的人大部分是被烟熏死的,而不是烧死的。 带着甜香的酒精受热挥发,弥散在下层的空气里,小小的凯瑟琳和阿拉贝拉不胜酒力,闻着酒精味道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清理火灾现场的消防员在农场员工的指引下,找到酒窖,他们本以为所有人都被烧死了,却奇迹般地在酒窖下层找到了还在酣睡的姐妹俩。 她们被送到医院,经过检查,她们没有受到任何外伤。 然而,凯瑟琳向警方讲述的事实却没有任何人相信,她也没有证据来证明自己说的话,她把嗓子都说哑了,别人只当她是受酒精影响而产生的幻想。 火灾现场的尸体全都被烧焦了,无法确定具体死因,就算是那位颅骨被锤子敲破裂的女仆,也无法排除是被掉落的房梁或者家具砸中而死的可能。 不过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尸体的数量一共只有九具,通过牙医记录判断出分别属于男女主人、主厨和六位女仆,唯独少了莉莉丝的尸体。 员工们可以证明莉莉丝当天晚上确实是被男女主人留下来吃晚饭,谁也没看到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因此警方把莉莉丝当作重要嫌疑人,然而寻找未果,她像是人间蒸发了。 后面就是繁琐又令人恶心的遗产继承问题了。 一大堆不知道从欧洲哪里冒出来的亲戚纷纷出现,声称自己是姐妹俩的亲叔叔亲婶婶,要求收养姐妹俩,这当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哪会是真心看姐妹俩可怜而想收养她们,分明是看上父母留给她们的遗产了。 还好,父母考虑到智利的治安状况,天有不测风云,于是早早找律师做了遗嘱公证,规定全部遗产由姐妹俩共同继承,不过他们怕姐妹俩年纪太小时受骗,所以规定在凯瑟琳18岁成年之前,遗产先由信托基金负责管理。 但是摆在姐妹俩面前的问题是,她们现在太小,从法律上来说必须有监护人,她们要么进孤儿院,要么被亲戚领养。 凯瑟琳看透了亲戚们的卑劣嘴脸,阿拉贝拉听出亲戚们是满嘴谎言,她们无论如何不愿被领养,因为一旦成为亲戚们的继女,接下来的生活就由不得她们了。 “千万不要去孤儿院!” 33号明知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不论姐妹俩到底去没去孤儿院,现在再劝阻都是徒劳,但她还是忍不住开口。 凯瑟琳侧头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何对孤儿院反应这么大。 “没有,我们没进孤儿院。” 当时,姐妹俩面对的局势非常险恶,是成年人想象不到的险恶,凯瑟琳觉得周围每个人都想害她们,而且这并非妄想,阿拉贝拉也能听出自称是亲戚的人都怀着各自的目的,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真心想帮她们。 她们的最佳选择是按照母亲的规划,立刻前往红叶学院,但她们目前无权支配遗产,交不了入学赞助费,因此这条路被堵死了。 “阿拉贝拉,妈妈以前跟你说的,除了红叶学院之外,世界上另外几个神秘学府都是哪个来着?”凯瑟琳看着地图问道。 自从父亲去世,凯瑟琳像是一夜之间成长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到处疯跑的小野丫头,除了照顾妹妹之外,她把一切时间用来学习,用来察言观色,吸纳所有能接触到的知识,她下定决心要为妹妹遮风挡雨,从此以后只有跟妹妹相依为命。 阿拉贝拉记忆很好,凯瑟琳对照着字典,辨认出地图上各种国家的名字,按照妹妹说的,用图钉在地图上标记出了那几个地点。 这些神秘学府里,位置明确的只有红叶学院和阿勒山隐修院,其他的像忍者学院没人知道到底位于东瀛的哪片树海里。 凯瑟琳盯着亚美尼亚的边境,在那么高原上,伫立着两座巍峨的高山,传说其中那座更高的山上存在着一座神秘的修道院,虽然位置不像红叶学院那么明确,但这是她们唯一的希望了。 这可能就是命运吧,她祈祷如果能平安度过那个夜晚,就要一生追随主的荣耀,现在轮到她来实践诺言了。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神秘学府而不是普通的学校,除了监护人的问题之外,最重要的是她要为父母报仇,只有成为与莉莉丝同等级的存在,才能完成她的心愿。 是的,她要成为超凡者,无论如何也要做到,她要报仇,她要保护妹妹,虽然其他小孩子可能也有类似的想法,但谁也没有比她更强的决心和愿望。 琐事处理了一两个月才结束。 经过她点头同意,那座她出生、成长的庄园被转手卖给了别人,为她家忠心耿耿工作多年的员工们也被遣散,这是没办法的事,以她稚嫩的肩膀不可能打通葡萄酒生产销售的一系列流程,与其让庄园在她手里衰败,还不如把它完整地交给别人,换成钱躺在银行里都是更好的选择。 接下来,她就开始筹划前往亚美尼亚的行程,这时她家的邻居起到了关键作用。 就是那家痛失爱子的邻居,他们在火灾发生后的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组织救援,并在之后的日子里给姐妹俩提供了很多力所能及的帮助,还隐约透露过想领养她们的想法,只要她们同意,已经离婚的前夫妇甚至愿意为她们而复婚。 相比于亲戚们,邻居前夫妇反而是真心的,他们早就把凯瑟琳看成未来的儿媳妇,既然儿子已经夭折,他们愿意把姐妹俩视为己出,而且邻居家的家产也颇丰,不存在觊觎遗产的顾虑。 凯瑟琳感激他们的好意,还是委婉地拒绝了他们。 也许成为他们继女之后,可以继续过着平安幸福的生活,但无法给父母报仇,当类似的灾难再次来临时,她也无法保护妹妹。 她有某种预感,她未来还会遇到莉莉丝,而且不止一次。 邻居前夫妇花钱疏通了关系,带着姐妹俩乘坐飞机前往亚美尼亚,他们本以为凯瑟琳看到巍峨的雪山之后就会知难而退,但他们低估了她的决心。 年仅七岁出头的她,竟然在抵达山脚下的那天夜里悄悄溜了出去,独自一人带着水和食物前往阿勒山。 阿勒山周围的地形算不上艰险,而且没有危险的野兽,尽管如此,对这么年幼的她来说还是太过困难。 她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踏足阿勒山,没爬几步,就再也支撑不住,累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她被几个穿着修女服的修女围着,修女们见过很多出于各种理由而想攀登阿勒山的人,但像她这么幼小的年纪却独自登山的情况还是令她们大感诧异。 她们轻而易举地治愈了她在路上被磕破的手肘和膝盖,问她为什么要登山,问她的父母在哪里。 妹妹没在身边,凯瑟琳终于可以放声痛哭了,她把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讲给修女们听。 修女们被她的经历所感动,破例带她返回隐修院。 院牧长听说了她的遭遇,恩准她作为见习修女留在隐修院里,平时要干杂活,如果直到成年为止,她没有觉醒能力,就让她离开隐修院,回去继承遗产。 凯瑟琳在夜里失踪之后,邻居夫妇急坏了,阿拉贝拉更是以泪洗面,把眼睛都哭肿了,她以为姐姐抛弃了自己。 不过,在第二天晚上,阿拉贝拉也失踪了,她的房间里多了一张纸条,言明姐妹俩已经加入隐修院,院牧长成为她们的监护人,直到她们成年为止,请邻居夫妇安心地回国,姐妹俩会定期写信给他们报平安。 姐妹俩从此生活在隐修院,虽然名义上她们要干杂活,但实际上没有哪个修女忍心使唤她们,尤其是目盲的阿拉贝拉,修女们给她分配的唯一任务就是唱歌。 一晃数年过去,姐妹俩逐渐长大,出落得愈发标致,并且相继觉醒了能力,正式成为隐修院的一员。 大家都一致认为,凯瑟琳或者阿拉贝拉会成为下任的院牧长,尤其是后者可能更合适一些,因为前者对成为院牧长毫无兴趣,她的眼中只有复仇,向莉莉丝以及世间一切的恶魔复仇。 第343章 喵? 用不着天气预报,江禅机骑着弗丽嘉提前注意到了西北方涌来的乌云。 半天的时间,他指挥弗丽嘉以“之”字形搜集他选定的那片区域,这样效率比较低,但可以避免遗漏,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并且33号和修女们确实在这片区域,在某个时刻他一定会飞过她们的头顶,而她们也应该能听到弗丽嘉的扑翼声,她们可以想办法发出信号回应。 前提是她们还活着。 空难刚发生后,学院长的判断给了他信心,他觉得33号她们也许可以想办法从空难中求生,但这两天看了越来越多的新闻报道,以及人们私自上传的视频,他越来越没信心了,管中窥豹的空难现场令人不寒而栗,真的有人能从万米高空的空难中幸存吗? 乌云移动的速度很快,阴沉的云层下方不断闪耀着电光,是夏日常见的雷暴天气。 “弗丽嘉,咱们先回去吧。”他拍拍飞马的脖子。 他本来想把这条线搜索完再回去,但估摸着来不及了,没必要让弗丽嘉冒险。 弗丽嘉的身上没有金属物体,被雷劈中的机率不是很大,但也不能完全忽视这种可能——最重要的是,冰岛马的毛太厚了,一旦被暴雨淋到,毛吸足了水,重量怕不是要增加几十斤,再被狂风从侧面一吹,很容易出危险。 再说,毛太厚的动物被彻底淋湿之后,想把毛发吹干也是个难题,这里不是红叶学院的马厩,没有专门的烘干室。 暂时先返回前哨站,明天雨过天晴再继续从这里找,只要33号她们从空难中幸存,就不急于一时。 脚下的森林看起来都一模一样,但俗话说老马识途,弗丽嘉能记住位置,明天还能飞到这里,希望33号她们大晚上的别乱跑吧。 他在前面飞,乌云就像是在后面追,一条明显的雨幕像是洒水车般迅速袭来。 紧飞慢飞,总算在被雨追上之前回到了前哨站,奥罗拉她们已经回来了,正在指挥保安给直升机盖上防雨布,弗丽嘉享受的待遇比直升机更好,独享一顶大帐篷。 轰隆! 一道惊雷炸得大家耳朵嗡嗡响,暴雨紧随而至。 前哨站物资充足,厨师在奥罗拉她们往回飞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提前备饭,此时江禅机他们围坐在一顶大帐篷里,面前摆着热腾腾的精致美食,外面的大雨似乎与他们完全无关。 “你们那边有什么发现?”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互相交流,虽然还没找到33号她们的踪影,但森林里的任何异常都值得注意,毕竟还有一个潜在敌人可能也藏在森林里。 奥罗拉她们那边两队没什么特别的发现,有一次她们看到了反光,以为是33号她们在发信号,但实际飞过去之后,那只是一片卡在树枝间的玻璃,应该是飞机的舷窗。 江禅机那边也没什么发现。 大家互相安慰,毕竟这才是搜索的第一天,没发现线索很正常,但大家也知道,信心和士气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磨。 “小姐!有一辆车正在冒雨驶近!”保安在帐篷外通报。 又有人来?难道还是那些不知好歹的新媒体记者? “我出去看看。”奥罗拉掀开帐篷帘子,有人为她撑起了伞。 “我也去看看,你们继续吃饭吧。” 没人给江禅机打伞,他披上一件雨衣,跟在奥罗拉身后,他主要是想找个机会询问拉斐的表现有没有什么异常,这话不方便当着本人的面前问。 两人站在村口,看着远处那道车灯晃晃悠悠逐渐靠近。 据奥罗拉路上观察,拉斐不像是有异心的样子,一直在很专注地盯着直升机下方的森林,她的视力比其他人更好,尤其是动态视力仅次于米奥,那道闪光就是她最先发现的。 奥罗拉一边说,一边将精神集中在夜空里厚重的积雨云上。 不知不觉间,黄豆粒大的雨点里开始夹杂着核桃大的冰雹,落在营地的周围,而营地内部连一粒都没有落下。 像这种暴雨如注的糟糕天气,无异于奥罗拉在主场作战,丰沛的雨水令她凝聚冰雹的效率提高了上百倍,而且不需要等着冰雹从高空落下,只要形状合适,一两百米的空中就足够凝聚出有杀伤力的冰雹了。 如果车里坐着的人不怀好意,她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 汽车的远光灯照到了江禅机他们,在距离他们二十来米的距离缓缓停下。 车门被推开,一个青壮年男性从驾驶室跳下来,撑起一把伞,跑到副驾驶位旁,拉开副驾驶室门。 一个苗条的身影下了车,江禅机他们看得一怔,因为竟然是一位穿着凯瑟琳她们同款修女服的修女。 来者正是罗恩和阿拉贝拉,车是红叶学院借给他们的。 “小心脚下,地很滑,前面有人在等着咱们。”罗恩把大部分伞都撑在阿拉贝拉的头顶上,而自己的后背都被雨淋湿了。 “请问,诸位是红叶学院的学生么?”阿拉贝拉开口问道。 应该是错觉,但阿拉贝拉说话的时候,江禅机和奥罗拉都觉得雨水仿佛在空中停滞了一瞬间,就像是突然进入了电影的慢镜头,因为阿拉贝拉的声音太好听了,在令人烦躁的雨声中,如同迎面吹来一阵清风。 除了李慕勤等少数几个嗓音偏粗重的女性之外,红叶学院里大部分女生的声音都挺不错,能称得上美妙的嗓音就算没有几十个,至少也有十几个,但在阿拉贝拉的嗓音面前全都相形见绌。 阿拉贝拉天生拥有一副顶级的嗓音,她双目失明,这令她在说话时不会因为视觉接收到的信息而分神,而是一直专注于自己语调的抑扬顿挫。其他人在嗓子的底质方面也许不比她差,但只要是视力正常的人,在说话时总不会像她这样专注于说话本身。 她看不到别人听自己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因此她在潜意识中就希望自己说的话可以感染别人,她希望自己说的话可以令别人感到愉快,而不是沮丧和愤怒。 刚才她的这句话里,就饱含了向对方传送友善的意图,江禅机他们就从她的声音感受到了友善与安心,不自觉地放松了戒备。 “是的,你们是?”江禅机问道。 “太好了!我叫阿拉贝拉,是来自阿勒山隐修院的修女,是一位叫路惟静的老师指引我来这里找你们的。”她自报家门,“这位是罗恩,他是一位猎人,自愿来帮忙,不过他不会说中文。还有,这是加文。” 加文也从车里跳出来,警惕地盯着江禅机他们。 “欢迎,快进帐篷说话吧,别在外面淋雨了。”江禅机他们猜到隐修院应该会派人来,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等阿拉贝拉和罗恩跟着他们进入帐篷,女生们纷纷起身相迎。 还不等江禅机替阿拉贝拉他们介绍,大家借着灯光看到她的眼睛,不禁发出低声惊呼。 她早已习惯了别人的这种反应,笑了笑,说道:“对不起,惊扰大家了,我是一个先天双目失明的盲人,以后如有无意中冒犯之处,还请大家多多担待。” 头一次听到她声音的女生们又是一阵骚动。 “哇!这声音……我骨头都酥了啊!”千央陶醉地说道。 这并非夸张,阿拉贝拉的声音就是有这种磁性,如同一股微弱的电流从尾椎骨升起,一直流窜到大脑里。 小穗赞同道:“你的声音太好听了,就像是喝了一杯窖藏多年的陈酿。” “喂喂!假的吧?刚才那是你在说话?”吃饱喝足就开始打盹的米奥一激灵跳过来,“有本事你学一声猫叫?” 阿拉贝拉满脑袋问号,微笑着问道:“为什么要学猫叫?” “你不用多问,总之学一声让我听听!”米奥胡搅蛮缠。 阿拉贝拉:“……喵?” “啊!我死了!”米奥一声惨叫,流着鼻血直挺挺倒地。 “喂!喵学姐!你别吓我啊!” 大家吓了一跳,江禅机赶紧蹲下试了试米奥的呼吸,还好没死。 米奥又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飞快地蹿到阿拉贝拉面前,按住她的肩膀激动地说道:“你!你以后就当我的猫吧!” 江禅机无奈地揪着她的领子把她拽到一边,“喵学姐,你别给大家丢人了好不好?瞧瞧你刚才说的话,简直像是一个变态中年大叔!” 说来也奇怪,就像猫被揪住脖颈后面时会变乖一样,米奥一被从后面扯住领子就像是被点了死穴,手舞足蹈就是没办法挣脱。 “婵姬学妹!你干什么呀?学姐我好不容易捡到一只猫,你为什么要横刀夺爱?” 江禅机没理她,赶紧向阿拉贝拉道歉,“对不起,这家伙脑子有问题,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噗!”阿拉贝拉掩嘴而笑。 也不怪米奥失态,刚才阿拉贝拉的一声喵叫简直比真猫的叫声还要好听,尤其是拉长的尾音,像是一条灵巧的小尾巴,直接搔到了人心里最柔软的那块部位,激起了人的爱心,就连奥罗拉都有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就连日常面无表情的陈依依嘴角都露出微笑,就算对这个世界失去留恋、心已经变得冷硬的拉斐的眼神里都泛起温柔的涟漪。 千央和小穗这两位感情本来就丰富的女生更是恨不得狠狠rua一把阿拉贝拉看上去rua起来很舒服的小脸。 江禅机也觉得阿拉贝拉的声音实在好听,而且仿佛有某种直抵人心的魔力,令人无法对她生出敌意,即使是她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别人恐怕也会对她网开一面。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阿拉贝拉,是来自阿勒山隐修院的修女。”阿拉贝拉鞠躬道:“我此次奉院牧长之命而来,听闻各位自愿冒险寻找家姐和四位姐妹,我谨代表隐修院全体姐妹,向你们致以衷心的感谢。” “家姐?”小穗捕捉到这个敏感的字眼,“你的姐姐是?” “凯瑟琳是我血缘意义上的姐姐。”阿拉贝拉答道。 “啊?” 大家难以置信地交换着视线,谁都没想到她竟然是凯瑟琳的妹妹。 仔细观察的话,阿拉贝拉的脸型与眉眼的轮廓与凯瑟琳确有几分相似,当阿拉贝拉掀开兜帽时,金色的短发与凯瑟琳的金色长发在色泽上也很相近,但眼睛是最重要的五官,她灰白色的眼睛与凯瑟琳的深绿色的眼睛相差太大,再加上她们气质迥异,任谁也想不到她们竟然是亲姐妹。 “这位是罗恩,他是一位职业猎人,是他冒着生命危险登上阿勒山,把航班空难的消息告诉了隐修院,此次他自愿陪同我一起来,还有这是他忠实的伙伴加文。”阿拉贝拉介绍道。 “嗨!你们好!”罗恩摘下帽子,紧张地捋了捋头发,除了上学的时候之外,他还是头一次跟这么多年轻女生共处一室。 大家都做了自我介绍,然后省去客套,他们知道阿拉贝拉肯定急于了解目前的状况,便把他们知道的情况全都详细讲给她听,这些都是从新闻里听不到的真相。 阿拉贝拉一边听,一边为罗恩做了翻译。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我们认为33号和五位修女有生还下来的可能,但老实说,我们没有绝对的把握,所以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江禅机说道,刚才主要是他在讲述,因为只有他目击了神秘超凡者潜入飞机的过程。 “谢谢,虽然其他四位姐妹和那位33号的安危我不敢断言,但我认为家姐还活着,如果她出了危险,我应该能感应到。”阿拉贝拉说道,“我与家姐之间有某种奇妙的感应,此前家姐曾经在追缉恶魔时受创,远在千里之外的我有所感应,请院内的其他姐妹前去支援,最后证明我的预感是正确的。” 她的话本身就像是一支强心剂,再加上她的嗓音中蕴涵的魔力,给大家重新鼓起了莫大的信心。 第344章 记号 “王……王德发?” 第二天早上,雨过天晴,罗恩看到江禅机从帐篷里牵出的飞马,立刻傻了,嘴里蹦出经典的英文版卧槽。 他以为自己在罗马尼亚森林里的所见所闻就够超现实了,而当他看到弗丽嘉缓缓张开翅膀,对着太阳散发翅膀间的湿气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是一匹马么?”阿拉贝拉听到弗丽嘉的响鼻与蹄子踩踏地面的声响,知道前方不远有一匹马,但不明白一匹马为何令罗恩有这么大的反应。 “是……是一匹马,但是……我的老天爷,这匹马……它长着一双巨大的天鹅翅膀!”罗恩结结巴巴地说道。 “什么?” 阿拉贝拉也愣住了。 天生失明的她当然不可能“见”过马和天鹅,她了解事物形状不外乎两种,通过回声勾勒出物体的大致形状,通过触摸的方式在脑海中填补物体的细节。 她近距离接触过马,知道马是什么样子,虽然没接触过天鹅,但鸟类基本上都差不多,只要知道一种鸟是什么样子,其他大部分鸟类可以通过语言描述令她了解。 回声有其局限性,即使是专精回声的蝙蝠偶尔也会在飞行中撞到障碍物,当弗丽嘉收拢翅膀时,双翼折叠起来紧贴它的身体,这时候回声就无能为力了。 “我现在是在做梦?” 罗恩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他曾经在森林里见过个别疑似超凡生物的动物,但那些动物的样子不会太过分,绝不会产生明显跨物种的变异。 他吞了口唾沫,庆幸自己前来东方,光是看到这匹飞马,就足够在酒吧里吹几年的牛了,说不定能吹得别人替他买单。 昨天夜里,大家在各自的帐篷里安歇,睡觉前大家讨论过要不要轮流值夜,江禅机主张没必要,即使森林里有危险人物,她恰好从这个方向离开森林的机率非常低,没必要为这么一点儿渺茫的机率而浪费体力和精力,把值夜的任务分配给保安就行了。 保安配备了热成像仪,一旦有任何动物或者人类走出树林向村子接近,就会马上看到,不过热成像仪穿不透树木,所以在寻找幸存者方面派不上用场。 反正如果有敌人悄悄接近,鱿鱼须肯定会示警,到时候再把大家叫醒也不迟。 大家觉得有道理,就安心休息了,一觉睡到早上,平安无事。 “婵姬,能让我摸摸这匹飞马么?”阿拉贝拉请求道。 江禅机正在给弗丽嘉梳毛,后者正在把脑袋探进桶里吃饲料。 他暂时停手,看着阿拉贝拉灰白色的眼睛,担心地说道:“弗丽嘉的脾气不太好,摸是可以,但是最好小心一些。” “没关系,大部分动物对我都很友好。”她微笑着走过来,伸手摸出弗丽嘉的后背,说道:“你好,你叫弗丽嘉对吗?我叫阿拉贝拉。” 弗丽嘉对江禅机之外的人基本都不假辞色,更是不喜欢陌生人摸自己,往往会尥蹶子打响鼻作为威吓,但奇怪的事发生了,它明明已经察觉到阿拉贝拉的接近,看到她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却一点儿也没有反抗或者躲避的意思,温顺地站在原地。 “好宽大的翅膀……” 她的手先摸到它的背部,手指陷入柔软卷曲的毛发里,然后又触摸到它的双翼,从翅根沿着羽骨轮廓一直摸到她够不到的位置,感受到与马毛截然不同的羽毛。 弗丽嘉安静地进食饲料,偶尔抬头的时候,甚至还会主动用脖颈蹭蹭她的手。 “这是怎么回事?弗丽嘉被收买了吗?”千央打着呵欠从帐篷里出来,愕然说道:“还是说弗丽嘉也改信基督了?” 在场者里只有罗恩心里有数,他的爱犬加文会被阿拉贝拉一句话就安抚了紧张的情绪,这匹飞马虽然神异,但依然是会受情绪支配的动物,她的声音向它传递了安心的信息,消除了它对她的戒备心理。 可惜,阿拉贝拉看不见,否则她应该可以独自骑着弗丽嘉遨游天空。 “这匹飞马,是天生如此么?”她问道。 “那倒不是。”江禅机把梳子递给她,“要不要试试给它梳毛?” 阿拉贝拉高兴地接过梳子,一连梳毛一边听江禅机讲述了弗丽嘉在梅一白手里诞生的经过。 “《约翰福音》里,摩西和亚伦去找法老的时候,法老不相信十灾会发生,摩西按上帝的吩咐举杖,灾难果然降临,不过法老的巫师也很厉害,同样可以行使前几灾,但是到了虱灾的时候,巫师就无能为力了,说‘这是神的手段’。”阿拉贝拉说道,“梅一白也仅仅相当于巫师而已,虽然很厉害,但人力终有穷,妄图取代神,必将落得彻底失败的下场。” 她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不论大家心里是怎么想的,听她说话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吃完早饭,大家聚在一起规划今天的搜救路线。 …… 早上醒来,凯瑟琳和33号依然饿着肚子,她们最后也没把那头黑山羊的肉烤来吃,因为她们亲眼看到它在啃食人类的骨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吃它的肉,否则感觉就像是间接吃了人。 “昨天那群山羊不知道跑哪去了,不然真想宰一只来吃。”33号遗憾地揉了揉肚子,与凯瑟琳各自背了一个她们自制的盛雨水的木桶,桶口用木头塞住,以免宝贵的雨水泼洒出去。 一大早醒来后,她们按计划登上山脊,居高远眺,心一下子就凉了,因为周围全都是无边无际的树海,各个方向都几乎一样,也看不出哪边能走出森林。 随便选一个方向然后闷头走吗? 如果能看见河流,她们可以顺着河走,肯定能走出去,也不怕缺水,但目力所及之处连个水洼都没有。 登上山脊消耗了不少体力,得到的唯一有用信息就是此地并不靠近森林的边缘。 她们经历过缺水的干渴,不能指望及时雨再一次幸运地降临,她们背的雨水喝完之前若是找不到其他水源,情况就很危险了,凯瑟琳抗拒生饮鲜血,33号也不太想茹毛饮血。 她们心里清楚,直升机的搜索范围并不包括她们这里,所以不太可能指望救援队来救,现在唯一脱困的方法就是前往直升机徘徊的位置,主动去找救援队。 她们昨天观察到直升机是从东南来,往西北飞,返程时则相反。 西北方正是她们跳伞后,航班继续滑翔的方向,大部分残骸应该会落在那边。 凯瑟琳不愿就这么放弃追缉迦梨和莉莉丝,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但林海茫茫,她从哪里找她们? 昨天因为干渴以及无法从姐妹们身亡的悲痛中走出来而有些上头,睡了一觉冷静下来,她认识到冲动于事无补,姐妹们已经魂归天堂,报复的重任落在她的肩头,在父母的旧恨之外又额外添了一笔新仇,如果她力有不逮战败而死也就罢了,但是渴死在森林里算是怎么回事?姐妹们拼死相救,是为了让她意气用事么?她不能让姐妹们死得毫无价值。 还有阿拉贝拉,现在妹妹已经长大成人,不太需要她的照顾了,但她如果就这么死了,妹妹一定会很伤心。 在她偷偷溜出门独自前往阿勒山的那次,阿拉贝拉就以为她抛弃了自己,哭得肝肠寸断,后来她向妹妹承诺过、发过誓,绝不会抛弃妹妹,难道她现在要违背神圣的誓言么? 因此,当33号提议往西北前进时,凯瑟琳没有反对,默默点了点头。 报仇也罢,任务也罢,总要先活下来才行。 “你在干什么?”凯瑟琳注意到33号在休息的时候用羊角在石头上划拉,出言问道。 “做记号。” 33号用羊角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表面刻出一个箭头的形状,“既然咱们已经决定了方向,就该出发了,如果有人找到这里,看到箭头就会知道咱们往哪边走了。” 羊角非常锋利,在石头上刻划毫不费力,嗤啦啦的一阵石屑和灰尘飘落,一个大大的箭头就刻好了,箭头旁边还写了一个表明她身份的“33”。 凯瑟琳没说什么,但她的表情分明在说:真的会有人找到这里么? 山脊上没有可供直升机降落的平台,难道指望有人徒步穿越森林并恰好走到这里? 33号也知道机率渺茫,但如果不给自己一些希望,又怎么能坚持下去呢? “会的,会有人找到的。” 她的本意是指自己的同僚们,但首先映入脑海的却是江禅机、陈依依、梓萱以及小穗、千央和奥罗拉她们。 她们得知空难的消息后,会来找她么? 她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免去思考这个问题,不想假设这种可能,因为说白了,江禅机他们跟她没有什么瓜葛,他们不欠她的,她是个令人讨厌的监视者,他们能够摆脱她,高兴还来不及,干嘛要自讨苦吃来找她? 不去寄予希望,就可以避免失望。 她的嘴角突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们现在肯定很高兴,终于摆脱她了,可她凭什么让他们高兴?等她走出森林,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她要好好欣赏他们失望的样子! 想到江禅机可能会拉长的苦瓜脸,她暗自得意,如果她回不去,豆沙包肯定会被他一个人吃光了。 不过问题是,忍者同僚们并不知道她用化名登上了那架航班,知道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自己身边的凯瑟琳,另一个是江禅机,而他并不知道忍者们隐秘的联系方式。 所以真的会有人找到这里么? 凯瑟琳因为她的回答而稍显安慰,她自己的情绪却渐渐消沉起来。 如果……能来找她就好了。 她们两个翻过山脊,重新进入森林,往西北方前进。 33号一边走,一边在路过的树干上刻下记号。 …… 前哨营地里,两架直升机相继起飞,罗恩表示自己愿意尽一些绵薄之力,他比较了解森林,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大家当然不会拒绝他的好意,于是他和加文登上了其中一架。 跑道被空出来,江禅机翻身骑上弗丽嘉,也打算出发。 “婵姬,能不能让我也跟着你一起去?”阿拉贝拉抚摸着弗丽嘉的鬃毛,抬起灰白色的眼睛看着他。 阿拉贝拉身材苗条纤细,弗丽嘉对她并不抗拒,所以很难用客观上的理由来拒绝她,江禅机能理解她迫切渴望找到亲姐姐和姐妹们的心情,如果换成是他,他也坐不住。 既然是与他对视,由于她的眼睛看不见,按理说跟她找理由撒个谎没什么难度,但怎么说呢,她的表情和声音,令他无端觉得对她撒谎是罪大恶极的行为,哪怕是虚言搪塞都很有负罪感。 同样是请求共乘飞马,以前蕾拉的语气就令人生厌,阿拉贝拉就令人不忍拒绝,除了请求本身的正当性和必要性之外,她们两个的气质和性格也有很大的差别。 “弗丽嘉没有驮过两个人,所以我不能保证可以坐得舒服。”他提醒道,相当于同意了她的请求。 “啊,没关系,再不舒服我也可以忍耐。”阿拉贝拉高兴地笑道,这时候她才流露出小女生的一面,而不仅仅是位神圣的修女。 与英姿飒爽的姐姐凯瑟琳不同,阿拉贝拉楚楚可怜又双目失明,即使弗丽嘉是一匹较矮的冰岛马,她也很难靠自己的力量骑到马背上。 江禅机让保安拿一把凳子过来,然后让阿拉贝拉站在凳子上,再跨坐到马背上,坐到他身后。 她的胳膊从后面揽住他的腰,激动地说道:“我准备好了。” “嗯,起飞后一定不要松开手,否则容易出危险。”江禅机往前挪了挪,给她留出稍大的空间。 “嗯,我记住了。”她点头,额头都抵住了他的后背。 “弗丽嘉,出发!去昨天那里。” 他拍拍弗丽嘉的脖颈,它一声长嘶,用了比平时稍长一些的助跑距离,裹挟着狂风起飞,凭它的记忆向昨天中断搜索的位置飞去。 第345章 翱翔 随着弗丽嘉腾空而起,江禅机感觉到阿拉贝拉的胳膊一下子变得僵直,隐隐传来轻微的颤抖,这也难怪,飞马骑起来比过山车还要惊险,也没有过山车的护栏把自己固定住,维持自己不掉下去的方式只有双腿夹紧马背和揽住他的腰。 不过,她的表现比他想象中更强一些,甚至他觉得自己第一次骑着弗丽嘉飞起来的时候比她还害怕,大概是因为她看不见。 恐惧大半来自于视觉,就像站在高处时不往下看就什么事都没有,一旦低头看到脚下的万丈深渊,就双腿发软,再也站不稳了。 “别害怕,尽量放松一些。”他侧头说道。 “咱们已经飞起来了?”她问道。 “嗯,感觉怎么样?” “有点儿像飞机起飞,但是更快更猛……真的不敢相信,我竟然在天上飞!”她听着耳边传来的呜呜风声,以及弗丽嘉拍打翅膀的呼呼声,还能听到江禅机和弗丽嘉的心跳声。 江禅机拍了拍弗丽嘉,让它飞稳一些,不用表演什么特技。 阿拉贝拉的大腿感受到弗丽嘉肌肉的律动,像是一台充满野性动力的机器,正在持续不断地向外输出功率。 “它真的好强壮……” 进入平飞状态后,她大着胆子松开一只手,手指插入弗丽嘉的毛发内,直接接触它的皮肤,感受它爆炸般的力量。 “等回到隐修院,年龄幼小的姐妹们听到我骑飞马的经历,肯定羡慕得睡不着觉!”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弗丽嘉能飞多高?” “它没有飞过太高,因为没必要,最高的时候飞到过一千来米,再往上应该也可以,只要空气不太稀薄,有足够的氧气就行。”他答道。 “这样啊……说不定将来有机会,你可以骑着弗丽嘉直接飞上阿勒山,在隐修院里降落呢。”她期待地说道。 阿勒山的海拔虽然有五千多米,但从山脚下的高原起飞,相对高度也就不到两千米,骑马飞上山不是完全没可能。 弗丽嘉很快飞到昨天中断搜索的位置,江禅机看不出什么区别,只能相信它没有找错。 过了一段时间。 对讲机响起: “2队,3队,我是1队,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奥罗拉说道,背景音是直升机隆隆的螺旋桨声。 “2队这边没发现异常。” “3队这边也没有……”江禅机回复道。 “小心头顶!”阿拉贝拉突然一声惊叫。 江禅机仰头一看,只见一道巨大的黑影凌空落下,双翼展开不比弗丽嘉小多少,黑中带黄的爪子形如弯钩,一旦被抓到,恐怕能洞穿很多动物的头盖骨。 那是一只凶恶的秃鹫,体型很大,飞起来像是一朵乌云,相貌狰狞,眼神不善。 弗丽嘉的视野几乎能覆盖360度的氛围,但马的眼睛毕竟是长在侧面而不是头顶,日常面临的危险主要来自于陆生野兽而不是猛禽,再加上风噪太大,它没有察觉到秃鹫正在凌空扑下。 鱿鱼须没有反应,那么这应该是一只普通的秃鹫,但是这体型实在大得吓人。 秃鹫袭击的目标并不是弗丽嘉,而是马背上的江禅机或者阿拉贝拉。 也有可能它并非想猎食他们,纯粹是因为好奇而试探,但被那么锋利强壮的爪子来一下,他们身上就得多几个血洞。 阿拉贝拉敏锐地在环境音中捕捉到异常的杂音,她听到扑翼声波有两道,一道就在身边,另一道来自头顶,而且在迅速接近,因此出声示警。 腥风扑面,秃鹫黑色的小眼睛里倒着他们越来越大的身影。 “抱紧了!” 让弗丽嘉转向来不及,江禅机背着弓箭,但阿拉贝拉抱着他的腰,他也取不下来,于是顺手摘下挂在肩头的对讲机,照着秃鹫的一侧翅膀掷过去。 对讲机没有击中它的翼骨,但是打掉了几根黑色的飞羽和一堆细小的绒羽,它似乎知道这个怪模怪样的东西不好惹,放弃了试探的打算,怪叫一声,振翅飞向了别处。 他扔对讲机时注意了一下角度,对讲机先升再降,划出一个抛物线,落下来的时候正好被往前飞了一段距离的他重新接回手里。 “3队?你们那边出什么情况了?” “3队,需不需要我们过去帮忙?” 他忙说道:“没事,刚才有一只不开眼的秃鹫可能把我们当成食物,现在已经飞跑了。” 对讲机那边都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们了,小心它再飞回来。” “放心吧,我们已经有防备了,就算它再飞回来也没事。” “对不起,我打断一下。”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从对讲机里响起。 罗恩刚才听旁人翻译了江禅机的话,出言提醒道:“能把你们当成猎物的秃鹫,体型应该不会很小吧?秃鹫的嗅觉很灵敏,一般不会出现在这种森林上空,它应该是闻到什么大型动物尸体腐臭味才飞过来的。” 江禅机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这似乎是一条线索,罗恩指的大型动物尸体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人类的尸体——他当然不希望是这种可能,要么是被人猎杀食用后剩下的动物尸体,说不定是33号她们干的。 反正现在毫无头绪,不如跟着秃鹫飞过去看看,如果没找到有用的东西,大不了再飞回来。 江禅机用脚尖碰了碰弗丽嘉的侧腹,然后指着正在远去的秃鹫,弗丽嘉会意,改为追着秃鹫飞过去。 “弗丽嘉,你仔细看,这家伙的飞行方式,是不是很省力?” 他身体前倾,抱住弗丽嘉的脖颈,两只手伸到它前面并拢,先是模仿扑翼动作,然后又平伸不动,接着再扑翼、再平伸,反复循环。 那只秃鹫的飞行姿态轻松惬意,一对宽大的羽翼向两侧伸展,停止了扑翼动作,正在利用上升气流翱翔。 江禅机费尽口舌,连说带比划,也不知道弗丽嘉能不能听明白,不过这只秃鹫确实是最好的示范。 弗丽嘉看到秃鹫不用扇动翅膀也不会掉下去,观察了好一会儿,试着学它的样子减缓了扑翼频率。 起初,它发现减少扑翼频率之后,身体立刻就下降,赶紧又加快频率,一连试了几次,再加上江禅机用双手代替双翼在它面前反复比划,它终于发现虽然身体会下降,但下降的幅度比较平缓,不是像心电图那样骤升骤降,但重点是一定要把双翼完全伸展,伸得越开,越能兜风。 它和江禅机的体重跟秃鹫的体重没法比,不可能像秃鹫翱翔起来那么轻松,但只要利用得当,可以在飞行中获得短暂的休息时间,熟练之后可以大大延长飞行距离。 “你在教它飞行?”阿拉贝拉问道。 “嗯,它一直没有学会翱翔,只会傻扑腾,正好让这只秃鹫教教它。”他回答。 飞着飞着,秃鹫明明双翼平伸不动,却越飞越高,这说明下方出现了强烈的上升气流。 江禅机看到前方出现一条山脊,来自森林的气流遇到山脊之后被迫上升。 秃鹫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双翼突然由平伸改为收缩在身侧,像是跳水似的,一个猛子往下扎。 等弗丽嘉飞过去,江禅机看到秃鹫已经降落到地面。 地上还有另外几只秃鹫,正在跟几条野狗或者豺之类的动物互相驱赶,争取地上的一具尸体的所有权。 还好,那具尸体并不是人类尸体,从空中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是一只黑色的动物,体型很大,但是只剩下脑袋和一部分脖子了,看着像是羊,但没看到角,而森林里或者山脊上按理说也不会有野马。 ? 怎么只剩下脑袋和脖子了?身体呢?被食腐动物吃光了?就算吃光了也应该有骨架吧? 尸体吸引了很多食腐动物前来光顾,成群结队的野狗彼此争抢,还有秃鹫伺机而动。 江禅机让弗丽嘉再飞得低一些,以方便观察。 尸体损毁严重,通过体型的对比,这只动物比常见的四蹄食草动物都要大。 弗丽嘉盘旋几圈,他终于认出那应该是一只山羊,但想不明白为何没有羊角,羊头血肉模糊,看不清楚。 “弗丽嘉,能降落不?”他拍拍弗丽嘉的脖子,又指了指下方。 山脊周围没有茂密的树林,但全是乱石,没有平整的跑道,以前的弗丽嘉在这种情况下降落很有危险,蹄子一旦不小心插进石头的缝隙间被别住,腿部肯定会骨折。 林海茫茫,在这种地方骨折根本没法救。 不过,弗丽嘉刚刚领悟了翱翔的一些诀窍,它感受到此处有强劲的向上吹来的风,又知道平伸翅膀可以缓速下降,于是它平伸翅膀,以某处为中心绕着圈子,一边翱翔一边降低高度和减缓速度。 江禅机心惊胆战地看着越来越接近的地面乱石,他可不希望为一条模糊的线索令弗丽嘉受伤,一旦过于快速地接近地面,他就打算命令弗丽嘉重新拉升。 “咱们要降落了,小心些。”他提醒阿拉贝拉。 弗丽嘉对翅膀的运用越来越得心应手,一旦降得过快,它就拍打两下翅膀重新稳住高度,在距离地面只有几米时,它几乎把速度降低到了零,然后又拍了两下翅膀,平稳地落在一块巨石之上。 “厉害!弗丽嘉,你太棒了!”他高兴地拍了拍它的侧颈,可惜现在手头没有苹果可以奖励它。 “好臭!什么味道?”阿拉贝拉闻到一股极度令人反胃的味道,用修女服掩住鼻子。 “别……”江禅机正想提醒她别看那具尸体,旋即想到她根本“看”不到,于是改口道:“别怕,是一只死山羊。” 那些野狗和秃鹫刚才还在你争我抢,看到飞马和江禅机,又变得一致对外,把他当成来抢食物的敌人,凶恶地向他呲牙、嘶吼、鸣叫,想他赶走,不过它们上不来这块巨石,只能干瞪眼。 江禅机努力侧转身体,双手插在阿拉贝拉的腋下,把她从马背上放到巨石上,然后自己也跳下马。 他捡起几块碎石,狠狠地掷向野狗和秃鹫,这些动物一旦被石块打中就是死路一条,它们很快被赶离,但是没跑得太远,贼心不死地继续窥探,等待他吃剩下的残羹冷炙。 江禅机捂着鼻子跳下巨石,忍着恶心靠近黑山羊的尸体看了看,他本以为这是一只天生没有羊角的羊,但靠近一看发现不对,它的羊角是被硬生生地折断的,羊角与颅骨连接处的断面粗糙。 最关键的是,它脖子的断面非常光滑,像是被某种利刃斩断的,不可能死于自然原因。 这只山羊的体型比普通山羊大得多,颈椎也更加粗壮,想把这样的脖子一刀斩断,除了武器必须锋利之外,手劲也必须足够大,否则武器也许会卡在颈椎的骨缝里,不可能这么干净利落的一刀两断。 这种劈砍的手法,令他想起了迦梨的金刀。 难道是迦梨干的?迦梨还活着? 他又喜又忧,喜的是如果迦梨还活着,那33号和修女们也活着的可能性非常大,因为出事时她们很可能跟迦梨都待在货舱里,被束缚手脚的迦梨能活下来,33号她们没理由活不下来……而忧的是,迦梨毕竟一个强敌,她活着对他们没有好处。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没有证据能证明这只黑山羊是迦梨杀的,但他希望如此。 他又在周围找了找,在一处石头的夹缝间找到几个木桶木碗,形状粗糙,显然是临时削制而成。 两个碗。 两个碗不意味只活下来两个人,说不定只是图省事而已——他如此告诉自己。 他抬头看了看山脊,如果换成是他,在森林里迷路,最先想到的肯定是找高处观察地形。 突然,他心脏猛地一跳,因为他在一块石头上看到了一个人工刻出来的箭头。 箭头向上,指向山脊上方,旁边还刻着“33”。 是33号留下的记号! 她们果然还活着! 偷香 第345章 翱翔 随着弗丽嘉腾空而起,江禅机感觉到阿拉贝拉的胳膊一下子变得僵直,隐隐传来轻微的颤抖,这也难怪,飞马骑起来比过山车还要惊险,也没有过山车的护栏把自己固定住,维持自己不掉下去的方式只有双腿夹紧马背和揽住他的腰。 不过,她的表现比他想象中更强一些,甚至他觉得自己第一次骑着弗丽嘉飞起来的时候比她还害怕,大概是因为她看不见。 恐惧大半来自于视觉,就像站在高处时不往下看就什么事都没有,一旦低头看到脚下的万丈深渊,就双腿发软,再也站不稳了。 “别害怕,尽量放松一些。”他侧头说道。 “咱们已经飞起来了?”她问道。 “嗯,感觉怎么样?” “有点儿像飞机起飞,但是更快更猛……真的不敢相信,我竟然在天上飞!”她听着耳边传来的呜呜风声,以及弗丽嘉拍打翅膀的呼呼声,还能听到江禅机和弗丽嘉的心跳声。 江禅机拍了拍弗丽嘉,让它飞稳一些,不用表演什么特技。 阿拉贝拉的大腿感受到弗丽嘉肌肉的律动,像是一台充满野性动力的机器,正在持续不断地向外输出功率。 “它真的好强壮……” 进入平飞状态后,她大着胆子松开一只手,手指插入弗丽嘉的毛发内,直接接触它的皮肤,感受它爆炸般的力量。 “等回到隐修院,年龄幼小的姐妹们听到我骑飞马的经历,肯定羡慕得睡不着觉!”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弗丽嘉能飞多高?” “它没有飞过太高,因为没必要,最高的时候飞到过一千来米,再往上应该也可以,只要空气不太稀薄,有足够的氧气就行。”他答道。 “这样啊……说不定将来有机会,你可以骑着弗丽嘉直接飞上阿勒山,在隐修院里降落呢。”她期待地说道。 阿勒山的海拔虽然有五千多米,但从山脚下的高原起飞,相对高度也就不到两千米,骑马飞上山不是完全没可能。 弗丽嘉很快飞到昨天中断搜索的位置,江禅机看不出什么区别,只能相信它没有找错。 过了一段时间。 对讲机响起: “2队,3队,我是1队,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奥罗拉说道,背景音是直升机隆隆的螺旋桨声。 “2队这边没发现异常。” “3队这边也没有……”江禅机回复道。 “小心头顶!”阿拉贝拉突然一声惊叫。 江禅机仰头一看,只见一道巨大的黑影凌空落下,双翼展开不比弗丽嘉小多少,黑中带黄的爪子形如弯钩,一旦被抓到,恐怕能洞穿很多动物的头盖骨。 那是一只凶恶的秃鹫,体型很大,飞起来像是一朵乌云,相貌狰狞,眼神不善。 弗丽嘉的视野几乎能覆盖360度的氛围,但马的眼睛毕竟是长在侧面而不是头顶,日常面临的危险主要来自于陆生野兽而不是猛禽,再加上风噪太大,它没有察觉到秃鹫正在凌空扑下。 鱿鱼须没有反应,那么这应该是一只普通的秃鹫,但是这体型实在大得吓人。 秃鹫袭击的目标并不是弗丽嘉,而是马背上的江禅机或者阿拉贝拉。 也有可能它并非想猎食他们,纯粹是因为好奇而试探,但被那么锋利强壮的爪子来一下,他们身上就得多几个血洞。 阿拉贝拉敏锐地在环境音中捕捉到异常的杂音,她听到扑翼声波有两道,一道就在身边,另一道来自头顶,而且在迅速接近,因此出声示警。 腥风扑面,秃鹫黑色的小眼睛里倒着他们越来越大的身影。 “抱紧了!” 让弗丽嘉转向来不及,江禅机背着弓箭,但阿拉贝拉抱着他的腰,他也取不下来,于是顺手摘下挂在肩头的对讲机,照着秃鹫的一侧翅膀掷过去。 对讲机没有击中它的翼骨,但是打掉了几根黑色的飞羽和一堆细小的绒羽,它似乎知道这个怪模怪样的东西不好惹,放弃了试探的打算,怪叫一声,振翅飞向了别处。 他扔对讲机时注意了一下角度,对讲机先升再降,划出一个抛物线,落下来的时候正好被往前飞了一段距离的他重新接回手里。 “3队?你们那边出什么情况了?” “3队,需不需要我们过去帮忙?” 他忙说道:“没事,刚才有一只不开眼的秃鹫可能把我们当成食物,现在已经飞跑了。” 对讲机那边都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们了,小心它再飞回来。” “放心吧,我们已经有防备了,就算它再飞回来也没事。” “对不起,我打断一下。”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从对讲机里响起。 罗恩刚才听旁人翻译了江禅机的话,出言提醒道:“能把你们当成猎物的秃鹫,体型应该不会很小吧?秃鹫的嗅觉很灵敏,一般不会出现在这种森林上空,它应该是闻到什么大型动物尸体腐臭味才飞过来的。” 江禅机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这似乎是一条线索,罗恩指的大型动物尸体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人类的尸体——他当然不希望是这种可能,要么是被人猎杀食用后剩下的动物尸体,说不定是33号她们干的。 反正现在毫无头绪,不如跟着秃鹫飞过去看看,如果没找到有用的东西,大不了再飞回来。 江禅机用脚尖碰了碰弗丽嘉的侧腹,然后指着正在远去的秃鹫,弗丽嘉会意,改为追着秃鹫飞过去。 “弗丽嘉,你仔细看,这家伙的飞行方式,是不是很省力?” 他身体前倾,抱住弗丽嘉的脖颈,两只手伸到它前面并拢,先是模仿扑翼动作,然后又平伸不动,接着再扑翼、再平伸,反复循环。 那只秃鹫的飞行姿态轻松惬意,一对宽大的羽翼向两侧伸展,停止了扑翼动作,正在利用上升气流翱翔。 江禅机费尽口舌,连说带比划,也不知道弗丽嘉能不能听明白,不过这只秃鹫确实是最好的示范。 弗丽嘉看到秃鹫不用扇动翅膀也不会掉下去,观察了好一会儿,试着学它的样子减缓了扑翼频率。 起初,它发现减少扑翼频率之后,身体立刻就下降,赶紧又加快频率,一连试了几次,再加上江禅机用双手代替双翼在它面前反复比划,它终于发现虽然身体会下降,但下降的幅度比较平缓,不是像心电图那样骤升骤降,但重点是一定要把双翼完全伸展,伸得越开,越能兜风。 它和江禅机的体重跟秃鹫的体重没法比,不可能像秃鹫翱翔起来那么轻松,但只要利用得当,可以在飞行中获得短暂的休息时间,熟练之后可以大大延长飞行距离。 “你在教它飞行?”阿拉贝拉问道。 “嗯,它一直没有学会翱翔,只会傻扑腾,正好让这只秃鹫教教它。”他回答。 飞着飞着,秃鹫明明双翼平伸不动,却越飞越高,这说明下方出现了强烈的上升气流。 江禅机看到前方出现一条山脊,来自森林的气流遇到山脊之后被迫上升。 秃鹫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双翼突然由平伸改为收缩在身侧,像是跳水似的,一个猛子往下扎。 等弗丽嘉飞过去,江禅机看到秃鹫已经降落到地面。 地上还有另外几只秃鹫,正在跟几条野狗或者豺之类的动物互相驱赶,争取地上的一具尸体的所有权。 还好,那具尸体并不是人类尸体,从空中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是一只黑色的动物,体型很大,但是只剩下脑袋和一部分脖子了,看着像是羊,但没看到角,而森林里或者山脊上按理说也不会有野马。 ? 怎么只剩下脑袋和脖子了?身体呢?被食腐动物吃光了?就算吃光了也应该有骨架吧? 尸体吸引了很多食腐动物前来光顾,成群结队的野狗彼此争抢,还有秃鹫伺机而动。 江禅机让弗丽嘉再飞得低一些,以方便观察。 尸体损毁严重,通过体型的对比,这只动物比常见的四蹄食草动物都要大。 弗丽嘉盘旋几圈,他终于认出那应该是一只山羊,但想不明白为何没有羊角,羊头血肉模糊,看不清楚。 “弗丽嘉,能降落不?”他拍拍弗丽嘉的脖子,又指了指下方。 山脊周围没有茂密的树林,但全是乱石,没有平整的跑道,以前的弗丽嘉在这种情况下降落很有危险,蹄子一旦不小心插进石头的缝隙间被别住,腿部肯定会骨折。 林海茫茫,在这种地方骨折根本没法救。 不过,弗丽嘉刚刚领悟了翱翔的一些诀窍,它感受到此处有强劲的向上吹来的风,又知道平伸翅膀可以缓速下降,于是它平伸翅膀,以某处为中心绕着圈子,一边翱翔一边降低高度和减缓速度。 江禅机心惊胆战地看着越来越接近的地面乱石,他可不希望为一条模糊的线索令弗丽嘉受伤,一旦过于快速地接近地面,他就打算命令弗丽嘉重新拉升。 “咱们要降落了,小心些。”他提醒阿拉贝拉。 弗丽嘉对翅膀的运用越来越得心应手,一旦降得过快,它就拍打两下翅膀重新稳住高度,在距离地面只有几米时,它几乎把速度降低到了零,然后又拍了两下翅膀,平稳地落在一块巨石之上。 “厉害!弗丽嘉,你太棒了!”他高兴地拍了拍它的侧颈,可惜现在手头没有苹果可以奖励它。 “好臭!什么味道?”阿拉贝拉闻到一股极度令人反胃的味道,用修女服掩住鼻子。 “别……”江禅机正想提醒她别看那具尸体,旋即想到她根本“看”不到,于是改口道:“别怕,是一只死山羊。” 那些野狗和秃鹫刚才还在你争我抢,看到飞马和江禅机,又变得一致对外,把他当成来抢食物的敌人,凶恶地向他呲牙、嘶吼、鸣叫,想他赶走,不过它们上不来这块巨石,只能干瞪眼。 江禅机努力侧转身体,双手插在阿拉贝拉的腋下,把她从马背上放到巨石上,然后自己也跳下马。 他捡起几块碎石,狠狠地掷向野狗和秃鹫,这些动物一旦被石块打中就是死路一条,它们很快被赶离,但是没跑得太远,贼心不死地继续窥探,等待他吃剩下的残羹冷炙。 江禅机捂着鼻子跳下巨石,忍着恶心靠近黑山羊的尸体看了看,他本以为这是一只天生没有羊角的羊,但靠近一看发现不对,它的羊角是被硬生生地折断的,羊角与颅骨连接处的断面粗糙。 最关键的是,它脖子的断面非常光滑,像是被某种利刃斩断的,不可能死于自然原因。 这只山羊的体型比普通山羊大得多,颈椎也更加粗壮,想把这样的脖子一刀斩断,除了武器必须锋利之外,手劲也必须足够大,否则武器也许会卡在颈椎的骨缝里,不可能这么干净利落的一刀两断。 这种劈砍的手法,令他想起了迦梨的金刀。 难道是迦梨干的?迦梨还活着? 他又喜又忧,喜的是如果迦梨还活着,那33号和修女们也活着的可能性非常大,因为出事时她们很可能跟迦梨都待在货舱里,被束缚手脚的迦梨能活下来,33号她们没理由活不下来……而忧的是,迦梨毕竟一个强敌,她活着对他们没有好处。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没有证据能证明这只黑山羊是迦梨杀的,但他希望如此。 他又在周围找了找,在一处石头的夹缝间找到几个木桶木碗,形状粗糙,显然是临时削制而成。 两个碗。 两个碗不意味只活下来两个人,说不定只是图省事而已——他如此告诉自己。 他抬头看了看山脊,如果换成是他,在森林里迷路,最先想到的肯定是找高处观察地形。 突然,他心脏猛地一跳,因为他在一块石头上看到了一个人工刻出来的箭头。 箭头向上,指向山脊上方,旁边还刻着“33”。 是33号留下的记号! 她们果然还活着! 偷香 第346章 追踪 看到33号留下的记号,江禅机心里紧绷好几天的那根弦终于一下子放松了。 在这之前,无论是学院长分析33号不一定身亡,还是阿拉贝拉预感凯瑟琳没有死,或者是他们认为33号和修女们不会坐以待毙,这些说白了全都是主观的期望,全都是玄学,多半是用来安慰自己、给自己打气用的。 石头上的记号是确凿无疑的铁证,如果光是箭头也许说明不了什么,但此时此地绝不会有第二个人会以“33”作为标记。 他对着记号,一时有些哽咽,如果33号是个男生而且站在眼前,他一定会给33号一拳,并且说道:“你让我们找得好苦!” “3队?3队?你那边怎么样了?” 对讲机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思。 他回过神来,听到阿拉贝拉也在担心地问道:“婵姬,你发现什么了?为什么没声音了?” 记号所在的位置是两块巨石的夹角,既可以遮风挡雨也不利于声音的传播,阿拉贝拉听到他走着走着突然没声音了,担心他出了什么事。 “阿拉贝拉,我没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发现你姐姐她们的线索了。”他扬声说道。 “圣母玛利亚在上!我就知道她们没有死!”阿拉贝拉激动地十指交握,仰头感谢神的庇佑。 江禅机拿起对讲机,“1队,2队,这里是3队,我发现情况了!重复一遍,我发现情况了!” 奥罗拉她们两架直升机搜索无果,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听到他的报告,马上问道:“发现什么了?” “我发现高度疑似33号留下来的记号,还发现可能是昨晚用来收集雨水的工具。”江禅机回复道,他看了一眼阿拉贝拉,没把木碗只有两个的情况说出来。 “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 江禅机所在的山脊比较显眼,她们应该能找到。 他本想在她们来之前,先顺着箭头登上山脊看看,但考虑到把目盲的阿拉贝拉独自留下不安全,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利用这段时间,他把附近的乱石稍微清理了一下,主要是给弗丽嘉腾出起飞的空间。 结束跟江禅机的通话后,奥罗拉指挥直升机驾驶员飞向江禅机负责搜索的那片区域。 两架直升机相继抵达目的地,在山脊边找到巨石上的飞马,大家顺着绳索垂到地面。 大家都看到了记号,也都认同这是33号留下的,欣喜之余,数量为二的木碗也留下了某种隐忧,而且昨晚33号她们是利用石块的夹角位置遮风避雨,但那个位置顶多也就容纳两三个人,再多就挤不下了。 江禅机让她们照看阿拉贝拉和弗丽嘉,自己爬上山脊,经过一番寻找,终于又找到另一个记号,与第一个记号如出一辙,只不过是指向山脊另一侧的森林。 33号留下了两个记号,那么有理由认为她会沿路留下更多的记号,但她的指向是森林,这也意味着如果想追踪她的记号,就只能徒步前进了。 两架直升机一直悬停在山脊上空,燃料有限,不能悬停太久,最多半小时就必须折返,否则就飞不回前哨基地了。 弗丽嘉也需要回去吃饭喝水,飞行消耗的体力很大。 大家聚在一起稍加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没什么可商量的吧?当然是追下去啊!不瞒你们,我可是追踪的一把好手,这点婵姬学妹可以替我作证!只要有我在,那个33什么的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别想从我的手里逃掉!”米奥叉腰,然后又一指加文,“所以说,可以把这条碍事的狗子带走了,有它在,会妨碍我的发挥!” 米奥跟狗一向不对付,上次那条叫黑子的狗跟她互相吠了一路,这次的加文训练有素,作为猎犬从不乱叫,米奥主动挑衅它也不叫,令她很没面子。 说真的,大家对米奥的信任度还不如对这条狗子的信任度。 “喵学姐,注意用词啊,别说得33号像是通缉犯似的……”江禅机纠正道。 “狗子的事先放在一边,追当然是要追的,咱们当然没问题,但问题是森林里的路不好走,而且也没必要所有人都去,阿拉贝拉行动不太方便,我建议阿拉贝拉先随直升机一起回营地,等咱们找到确凿消息,通过无线电通知你,你再坐直升机过来也不迟。”小穗想得很周到。 罗恩听了奥罗拉替他做的简单翻译,点头道:“像这种长期无人进入的原始森林,地面很多位置堆积了厚厚的落叶,粗看上去是平地,一踩就可能陷进去,轻则把脚崴了,重则后果更严重,我也觉得阿拉贝拉先回营地是更稳妥的选择。” 骑飞马或者坐直升机搜索是一回事,步行搜索又是另一回事了,连罗恩这个职业猎人都这么说,其他人也表示赞同。 阿拉贝拉轻轻摇头,坚决地说道:“多谢诸位的好意,但不用为我担心,罗恩担心的问题,我只要跟在诸位的身后,踩着诸位的脚印前行就行,绝不会拖累大家。” 千央:“可是……” 阿拉贝拉抢道:“我知道诸位是出于对我的关心,但是也请诸位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一下,我的亲人、我的姐妹们身陷险境,我迫切想在第一时间找到她们,虽然我认为家姐安然无恙,但我真的很担心其他姐妹们的安危。此外,我并非弱不禁风,也许我的体力不如诸位,但请相信,我的心和诸位一样坚强,我有信心能克服困难,而且说不定我能给诸位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忙,请不要让我单独回去。” 不知道是她的话说服了大家,还是她在话里施加了“说服能力”,总之大家设身处地想了想,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于是不再反对。 直升机返回营地,等加满油之后再带着打包的食物和水过来,空投物资。 大家合力帮弗丽嘉处理乱石,清除出一条足够它起飞的跑道,江禅机让它返回前哨营地休息进食。 他们都很想早些出发,但磨刀不误砍柴工,33号她们既然被迫削木为碗,肯定是既渴又饿,食物和干净的饮水是必须的。 等两架直升机加完油并满载物资回来,大家为了节省翻山的体力,重新坐上直升机,让直机机翻越山脊,在山脊另一侧放下他们。 直升机再次返回营地,接下来的路就靠他们自己走了。 当务之急是找到33号留下来的记号。 罗恩刚才让加文嗅了嗅33号她们留下来的两个木碗,加文在森林边缘东闻西嗅巡检了几分钟,找到了一棵刻着箭头的树。 大家备受鼓舞,只要边找边走,找到33号她们只是时间问题。 罗恩和加文在前面带路,米奥不安分地在周围乱跑,其他人落后几步,形成一个大致的菱形站位,拉斐在前,奥罗拉居中,千央负责拉着阿拉贝拉跟在奥罗拉后面,小穗和陈依依分居左右,江禅机走在最后,把队伍最脆弱的位置保护起来。 刚才那颗黑山羊的头颅很可疑,33号没有那么大的力量,阿拉贝拉说凯瑟琳可以做到,所以有可能是凯瑟琳做的,但凯瑟琳不会也不可能掰断羊角,因此大家不敢掉以轻心,时刻防备可能出现的敌人。 33号她们留下记号,能被他们追踪,也能被别人追踪。 这片无人的原始森林果然是举步维艰,不仅有罗恩提到的落叶陷阱,甚至还有不易察觉的毒蛇潜伏着,大家只盼着赶紧找到33号她们好离开这鬼地方。 奥罗拉一边走,一边担心地抬头打量茂密的树冠,树与树之间的距离太密,即使是正午时分,森林里依然不太亮,这么密的树枝枝叶会令她的能力大打折扣,从空中坠落的冰雹雨在击中敌人之间会先被树木阻挡,落到地面时既没准头也没威力了。 走着走着,加文突然吠叫起来,大家知道它可能发现了异常,加倍提高了警惕,几双眼睛死死盯着周围的树林。 加文偏离路线,蹿进一侧的树林里,用一堆落叶里用爪子刨了刨,大家以为它发现了尸体之类的可怕的东西,结果它刨出几个空罐头盒。 罗恩紧走几步,用小树枝在罐头盒之间拨拉了几下,走回来对大家说道:“不久之前,可能有其他人从附近经过。” “是33号?”千央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因为33号不太可能随身带着罐头。 33号、迦梨或者那个神秘的超凡者,都可以排除,她们都没有条件随身带着罐头。 “罐头的生产日期很新,还有巧克力的包装纸,有人在这里生过火,走之前把火浇灭了,又用树叶盖住灰烬,不论是谁,都不想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罗恩说出自己的判断。 大家面面相觑,这会是谁呢? “之前咱们抵达废村的时候,不是遇到过两个人?他们冲着悬赏进入森林寻找幸存者,说不定这人也是?”小穗提出一种可能。 “不是这人,是这两人。”罗恩纠正道,“以空罐头的数量和每罐标注的固形物份量而言,一个人一餐吃这些有点儿多,除非是个特别能吃的大块头,否则如果是两个人倒是差不多。” “这两人之中,至少有一个是女性。”罗恩用小树枝挑起一块揉成团的湿巾,湿巾上残留着淡淡的粉色,不知道是唇膏还是口红,应该是吃完饭擦嘴时留下的。 大家听得暗暗点头,罗恩不愧是职业猎人,从这一小堆灰烬和垃圾中就能推断出这么多细节。 “我不明白,这些人是不是傻?难道不知道森林很危险?还有,官方明明已经在尽力寻找幸存者了,为什么那些乘客家属还要私自发出悬赏?”千央气愤地说道:“这不是给咱们添乱吗?” 罗恩听了翻译,说道:“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回答,因为像这种空难,在乘客的尸体被找到之前,恐怕会长时间被认定为失踪状态,而失踪状态不能开死亡证明……社会很复杂,既有阿拉贝拉小姐这样为姐姐的安全而奋不顾身的人,也有暗中觊觎死者遗产和人寿保险赔偿金的人,这些人急于找到尸体,通过死亡证明拿到钱,或者得到其他利益,所以会开出这种高额悬赏。” 大家听得一时无语,尤其是队伍里几个富家千金,她们很难理解,明明坐飞机遇难的都是那些人的丈夫、妻子、父母、儿女这些直系亲属,为什么却急于证明遇难者已死呢?换成是她们,她们宁愿一直是失踪状态,至少留个念想。 “算了,继续走吧,大家多留神就好,别看到陌生的人影就急于出手攻击,万一误伤别人就麻烦了。”奥罗拉说道。 大家继续前行,罗恩最后看了一眼灰烬和空罐头,打算招呼加文也一起走,不过他刚站起来走了一步,脚下传来一声嘎嘣的轻响。 他挪开脚步低头一看,原来是踩碎了一枚松果。 “罗恩,还有事么?”大家看到他没跟上来,回头说道。 “没事,走,加文。” 罗恩和加文重新回到队伍前面,继续给大家带路。 又走了几分钟,罗恩始终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他仔细观察周围的树木,山脊这边生长的全是落叶阔叶林,他没有看到任何一棵针叶类的树木,当然也没看到松树之类的松科植物,那么刚才那枚松果是哪里来的? 被昨晚的暴风雨从其他地方吹过来的? 罗恩来到山脊这边后就注意到,这边的地面没怎么湿,显然昨晚的暴风雨被山脊挡住了,主要集中在另一侧,这边的雨量很少,只是稍微湿了湿地面的程度,所以那枚松果也不太可能是被从远处吹来的。 奇怪了,那么它是从哪里来的? 总不能是被生火的那两个人带来的吧?谁进入森林时会带着松果? 罗恩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加文又在前面发现了新情况。 第347章 熊孩子 加文是被罗恩当作猎犬和护卫犬训练的,而不是警犬,警犬除了主人下达扑咬命令时之外,在行动时会尽量保持沉默,而猎犬和护卫犬在发现潜在的危险时,则会用吠叫向主人报警。 加文察觉到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有些像是人,也有些像是某种动物,同时它闻到一股特别的气味,带着浓烈的土腥味和骚味。 它不知道这是什么动物的味道,毕竟这是它头一次来到亚洲森林,它只知道这味道与它曾经在欧洲森林里遇到的棕熊有几分相似,充满暴烈与危险的气息。 于是,它大声吠叫起来,提醒主人前方的危险,也希望能靠自己的吠叫把敌人吓走。 罗恩一看它的样子,马上举起一只拳头向身后众人示意停止前进,自己同时蹲伏于地,借草丛和灌木掩护住身体。 米奥蹿到了树上,江禅机他们也各自寻找掩护。 千央紧紧握住阿拉贝拉的手心里沁出了汗,她松开手,拍了拍阿拉贝拉肩膀,意思是让她原地别动,自己悄悄从背后把激光炮扛在了肩头,戴上了单目瞄准镜。 寂静的森林里,只有犬吠声不断地回荡。 大家死死盯着前方,另外也没敢放松对周围的注意。 等了一会儿,前方毫无动静。 罗恩喝止了加文,让它别叫了,但加文的情绪非常激动,焦躁不安地原地兜圈子,像是想让主人后退离开,或者另寻其他路线。 他了解自己的爱犬,这种程度的惶恐一定是遇到了非常可怕的敌人。 他侧转身,向其他人做了个斜切的手势,意思是要不要绕路。 大家交换视线,他们都不是好勇斗狠的性格,其他时候绕路也没什么,但现在绕路之后还能不能再找到33号留下的记号就说不准了。 就在大家还在犹豫的时候,前方森林里突然响起一声暴吼,紧接着蹿出一头坦克……不对,是像坦克的一头黑熊。 黑熊在熊类中的体型算是小的,但这头黑熊的体型太过夸张,比熊类中最大的北极熊还要大得多,全身黑毛,唯独胸口有一撮蓬乱的白毛。 它头大如斗,每根弯曲的爪子都像是起重机的吊钩,看似笨重,实则灵活,满身的腱子肉充满爆炸的力量。 生长了几十年、粗如水桶的树干被它一挥爪子就轻而易举地折断,断面处像是被巨斧砍断的,暴出白花花的木茬。 罗恩大惊,这么庞大的黑熊他闻所未闻,简直令他怀疑自己的眼睛。 先不说他没有带着猎枪,就算带着猎枪,面对这种体型的巨熊,打上去也无异于搔痒痒,甚至可能连它的皮都打不破,想对它造成杀伤,估计得反器材狙击枪才行。 拉斐马上举起了牛角弓,箭在弦上,拉弓如满月,下一秒就要瞄准巨熊的胸口射击。 罗恩猛地向她摆手,让她千万别放箭。 巨熊目前没向他们冲过来,它看似声势凶猛,又是咆哮又是以掌劈树,但这其实是它在示威,它在保护它的领地,他们这时候悄悄退走的话,它不一定会追击。 但如果拉斐这一箭射中它,除非能一箭射死它,否则它在疼痛作用下会变得异常嗜血而疯狂,那时双方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只能等到一方死绝,否则战斗不会停止。 别看它体型庞大,但它如果冲起来,这么三四十米的距离它最多只会用三四秒,没准儿连三四秒都用不了,它会冲进人群,双掌左右开弓,连抓带咬,一掌一个小朋友。 牛角弓的穿透力很强,但这头巨熊不能用常理揣度,牛角弓射出的箭未必能穿透它的骨头,若只是穿透它的肌肉在它身上留下一个孔洞,对它的伤害极为有限。 江禅机也不敢射箭,尖啸骨弓的威力较小,恐惧音波只会激怒这头巨熊。 千央一下子压力山大。 现在只有她的激光炮有能力在远距离杀死这头巨熊,前提是准确命中它的胸口或者颅骨,并且持续照射那么一两秒的时间,并不需要烧出一个大洞,高温会煮沸它的心脏或者大脑。 不过,这头巨熊没有乖乖待着任她瞄准,它一直在烦躁地踱来踱去,心脏位置始终被四肢挡住,脑袋也总是摇晃,时而低吼,时而仰天咆哮。 大家审时度势,尽管他们不想失去33号的踪迹,但跟这头巨熊硬碰硬也并非上策,不值得冒这个险,33号她们既然从空难中幸存,就不会那么容易出事,找到她们只是时间问题。 “后退,别转身,只后退。”罗恩低声打手势,催促大家不要继续跟这头巨熊对峙。 走在队伍最后的江禅机率先开始后退,其他人一看他退了,也跟着慢慢后退,依照罗恩的提醒,不能转头狂奔,而是面对黑熊慢慢后退,尽量不发出任何响动。 一米,两米…… 随着大家的后退,巨熊的咆哮力度稍稍减弱,也没有追击,紧张的气氛有所缓解。 江禅机一边后退一边快速低头看脚下,如果遇到树枝什么的,就捡起来扔到一边,他可不希望谁踩断树枝的声音激怒巨熊。 眼看一切顺利,即将退出巨熊的领地,就在这时,侧面的树丛里突然灌木簌簌摇摆。 大家停住脚步,心说又是什么鬼? 灌木分开,几个毛绒绒的黑色小家伙连滚带爬地钻出来。 那是几只小熊幼崽,还是吃奶的年龄。 大部分哺乳动物的幼崽都挺可爱的,这几只小熊也不例外,圆脑袋圆眼睛,憨态可掬,不过长大后它们注定会变成一点儿也不可爱的食肉猛兽,除非基因突变成黑白相间的奶牛色,改为吃竹子。 熊孩子们互相追逐着嬉戏打闹,钻出灌木之后,它们看到江禅机等人,从没见过人类的它们感到既新鲜又好奇,竟然试探着向他们爬过来。 糟糕! 罗恩暗叫不妙。 怪不得巨熊要守护这片领地,不允许他们靠近,听见犬吠声也不离开,原来它是一位母亲,正带着孩子从这里经过。 现在这个季节,正是森林里的动物抚育幼崽的时候,遇到护犊子的猛兽也是格外危险,很多猎人都是这么死的。 不论这些熊孩子是不是主动向他们靠近,在巨熊看来,这些人类肯定会对它的孩子们造成威胁。 果然,他念头方生,巨熊的咆哮声再起,而且更加变本加厉。 巨熊红了眼睛,先发制人,庞大的身体动了起来,向他们疾冲而至。 它跑过之处,地面都被它脚掌的爪子犁出两条深沟,如同一只正在高速驶来的火车头,任何挡在它面前的东西都会被撞成粉碎。 “千央!激光!” 江禅机打破寂静,向千央喊道。 千央瞄准了巨熊的脑袋,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忍,一旦杀了巨熊,那几个嗷嗷待哺的熊孩子就成了没娘的娃,只有死路一条。 但不发射激光,被巨熊近身后,他们这些人恐怕会死伤大半。 留给她犹豫的时间不多,她一咬牙,正要狠心发射激光,有个人影却不退反进,从她身边走过,迎向巨熊。 那个人影穿着一袭黑色的修女服,正是阿拉贝拉。 她张开双臂,身体就像是一个十字架,仿佛要敞开胸怀拥抱巨熊似的。 “阿拉贝拉!你在干什么!”众人惊呼。 千央大惊失色,大家把阿拉贝拉交给她照顾,她明明让阿拉贝拉不要动,现在却…… 她一慌,视线也从巨熊身上移到阿拉贝拉的身上,炮口自然也失去了准头。 江禅机一个箭步冲上去,想把阿拉贝拉拽回来。 “不要害怕,我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的孩子。” 阿拉贝拉用天籁般的嗓音开口道。 一瞬间,大家仿佛看到阳光穿透了茂密的枝叶,照亮了阴暗的森林——这并不是事实,而是心里的感觉。 像是一股清泉涌进心里,刚才大家心里的紧张、恐惧和不安,刹那间就被冲淡了大半,心跳也不再那么快。 就是这么电光石火的工夫,巨熊已经冲至近前,阿拉贝拉首当其冲,她纤细的身体在巨熊面前像是一艘迎击巨浪的小船,只要浪头落下,就是船毁人亡的惨剧。 但是巨熊停下了,与阿拉贝拉近在咫尺。 它敛去身上的狂暴气息,疑惑地打量着阿拉贝拉,伸过鼻子在她脸上身上嗅闻。 近距离对比之下,大家对巨熊的体型有了更直观的印象,它只要一张嘴,就能咬掉阿拉贝拉半个身体。 它的呼吸就像是电风扇吹出来的风,将阿拉贝拉的头发和衣服吹得飘摇不定。 最镇定的人反而是阿拉贝拉,她面对巨熊的态度与面对加文的态度没什么区别,仿佛它只是一条讨人喜欢的小狗。 她面容平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对不起,我们无意打扰,我们只是路过这里,绝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孩子,请相信我们。” 如果说刚才那句话意在安抚,这句话里就蕴涵着毋庸质疑的坚定。 呜~ 巨熊彻底安静下来,高昂的头垂落,肌肉膨胀的四肢也变得松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几个熊孩子围拢到它身边,呜噜噜叫着往它怀里蹭。 不仅是这头巨熊,千央的激光炮炮口不自觉地垂向地面,她心里想着:对啊,我根本没有要伤害它们,只是……吓唬一下。对!吓唬一下! 拉斐没有千央那么容易受影响,她多犹豫了几秒,这才垂低牛角弓,放松了弓弦,但是没有收起牛角箭。 其他人的反应介于千央与拉斐之间,或多或少都受到了阿拉贝拉的影响。 除了罗恩有经验之外,其他人全都很惊讶,要么这头巨熊能听懂人话,并且一厢情愿地相信阿拉贝拉,要么就是她通过某种能力影响了它,把她的情绪和情感传递给了它,除此之外不会有其他解释了。 “谢谢你。”阿拉贝拉伸出胳膊,努力踮起脚尖,在大家提心吊胆的注视下轻轻拍了拍巨熊的头顶,真像是对待一条路上遇到的小狗。 眼见危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解除,大家全都放松下来。 江禅机感叹道:“你算得上是动物之友了,怪不得弗丽嘉不排斥你。” “那倒不至于。”阿拉贝拉笑了笑,“如果面对一些穷凶极恶的动物,它们不会这么配合,动物和动物之间也有区别。你们可能觉得我太莽撞,其实不是的,一开始当这头熊出现时,我就没敢作声,因为我不知道它的脾气到底如何,后来发现它的凶暴只是为了保护它的孩子,我就知道不需要对它使用暴力。” 大家认同地点头,小穗说道:“这是你的能力吗?好像不止可以影响动物,刚才连我们都受到了影响。” “人性远比动物复杂,对人就更加因人而异了。”阿拉贝拉叹了口气,“宁可遇见丢崽子的母熊,不可遇见正行愚妄的愚昧人。” 大家听得一愣,这句话虽然很应景,但有点儿怪。 “《旧·箴》17:12。”阿拉贝拉侧头望向正在和熊孩子嬉闹的巨熊,解释道:“意思就是:母熊丢失孩子之后会变得极端凶暴,遇到它的人会有生命危险,但即使是这样的母熊依然有敬畏的对象,而愚昧之人行愚妄之事,造成的危害远比丢崽子的母熊更可怕,因为这样的人并无敬畏之心,极度妄自尊大,任何坏事都能干得出来。” 她又看着江禅机,“就像你说的梅一白,她就是一个行愚妄之事的愚昧之人,妄图以自己取代造物主,落得悲惨的结局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梅一白站在我面前,我能靠寥寥几句话说服她放弃作恶么?不可能的,我根本不用试就知道。”她自嘲地笑了笑,“只有真正的神,才可以凭言语来感化大多数人,但即使是真正的神,也感化不了冥顽不灵的对象,比如犹大。” “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能力。” 第348章 奇迹 大家感觉,阿拉贝拉的能力和她的人一样,平和、仁慈、充满爱心,甚至可以用“不战而屈人之兵”来形容,更重要的是,她的能力润物细无声,你根本不知道她会什么时候释放能力,这年头在动手前都流行打嘴炮,还没说两句就不知不觉被她给影响了,这还怎么动手? 尽管她的能力并非无敌,不能影响一切敌人,但只要双方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或者是因为一些误会而对峙,就像这次带崽的黑熊妈妈,就可以避免对双方都毫无意义的交战。 而且这能力还可以影响周围所有人,不分敌我,简直不要太舒服。 “好厉害!”一向谁也不服的米奥罕见地表示出钦佩,“如果有你这能力,是不是跟老师说不想上课,老师就会允许你提前下课?” 脑瓜不太灵光的米奥还没有搞懂,阿拉贝拉的能力并不是“说服”,而是影响对方的情绪。 “……这个,我没上过学,应该不可以吧?”阿拉贝拉笑道。 “不用上学,羡慕死了!”米奥拉住阿拉贝拉,“你们隐修院还招人不?加我一个呗?” 阿拉贝拉被问得无所适从,“……姐妹们是因为信仰而进入隐修院,不是为了逃课……” 江禅机把米奥推到一边,对阿拉贝拉说道:“别理她,认真你就输了,跟她讲多了会掉智商。” “没上过学?从小就在隐修院里?”小穗问道。 阿拉贝拉点头,“因为一些原因,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跟家姐一起被隐修院收留,之后就一直在隐修院里长大。”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罗恩小心翼翼地绕着巨熊观察,只恨自己没手机,否则拍几张自己把胳膊搭在巨熊肩上的合影,回到酒吧里能吹一年,说不定一年都有人替自己买单。 “哎?这熊之前受过伤啊。”罗恩指着巨熊的后背。 大家绕到它身后,看到它的肩部有一块烧灼的痕迹,毛被燎了一块,皮有些烧伤,但并不严重。 从伤口判断,这应该是很新的伤,最多不超过一天,如果不是昨晚的雷电劈中并引燃树木并正好砸在巨熊身上这么巧合的事,那就是有人烧伤了它。 “怪不得它带着孩子离开了巢穴,应该是有人在它巢穴附近引火,它带着孩子逃了出来,路过这里时和咱们遇上了。”罗恩推测道,“否则这么小的孩子一般只敢在巢穴附近玩耍。” 他是狩猎专家,大家相信他的推测。 像这种小伤对巨熊来说无关痛痒,它是为了孩子的安全才选择离开原来的巢穴。 “会不会是之前留下空罐头的那两个人?”千央问道。 “很有可能,否则不会这么巧。”罗恩认同。 “事不宜迟,咱们继续前进吧,感觉情况越来越复杂了。”江禅机提议道。 阿拉贝拉点头,向巨熊挥了挥手,“我们走了,祝你和你的孩子能找到安全的新家。” 大家绕过巨熊一家,继续寻找33号留下的记号并前进,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他们回头还能看到巨熊那庞大的身体,它像是还在注视着他们的身影。 …… 简直要疯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欧阳彩月气喘吁吁地奔行在森林里,不时回头望向身后,像是怕什么东西追上来似的。 身后空空如也,但她不敢停下,只能一直跑。 她听说航班空难事件后,得知有乘客家属拿出了高额悬赏,不由见财起意,最近她手头紧,正想找找发财的门路,寻思这倒是一个好机会——原始森林里不乏超凡动物,寻找遇难者遗体的同时,如果能猎杀一两只超凡动物并取得它们身上有用的材料就更好了,一举两得。 一般来说,她是独行侠,不喜欢和别人合伙行动,因为容易因为分赃不均而起纠纷。她只相信自己,没有特别能信得过的朋友,总担心同伴会在关键时刻靠不住,甚至是在大功告成之际反水,黑吃黑,独吞好处。 但这次情况特殊,她单独一个人没信心能从森林里活着回来,思来想去,她决定拉另一个认识的超凡者搭伙,那个人不算她的朋友,个性跟她差不多,正因为如此,她俩有什么事都可以摆在明面上说,总比背后捅刀子好。 她们租了一架直升机,选择官方救援队搜索区域的外围进入森林,一开始还算顺利,她们收获颇丰,虽然没有找到被悬赏的遇难者,但猎杀了一两只超凡动物,收集了它们身上有用之物,回去之后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今天上午,她们走了狗屎运,竟然找到了一大块飞机残骸。 残骸是乘客舱的一部分,包括面积约十来平方米的机壳,以及连在机壳上的两间并排的厕所。 欧阳彩月和同伴又惊又喜,因为这块机壳竟然保存得相当完好,没有她们想象中坠地后扭曲变形甚至四分五裂的样子。 “不知道这是不是头等舱的厕所……”同伴喃喃说道。 花得起钱出高额悬赏的人,肯定是头等舱的乘客,换言之,如果她们找到的是普通乘客的遗体,只能算义务劳动,找到特定目标的遗体才有钱。 会不会有人在飞体解体时躲在厕所里,然后在坠落时摔死了?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她们两个正要上前检视,欧阳彩月突然一把拉住同伴,“嘘!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森林里静悄悄的,但她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 两人屏息凝神,各自做好了戒备,欧阳彩月把一枚松果握在手心里,时刻准备引爆。 乘客的遗体会引来食肉食腐的野生动物很正常,她们以为是有动物在附近徘徊。 哗啦。 又有声音响起,这次她们听得真切,不由脸色一变,齐齐后退了数步。 “你听见没有?” “好像听见了,你呢?” 两人都听到了响动,这本来没什么,但问题是响动竟然似乎是来自于残骸的厕所里。 难道是有什么动物钻进了厕所? 还是说……厕所里面还有空难的幸存者? 从外面看,厕所的结构保持完好,没有出现明显的破裂,这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毕竟是从那么高的空中落下的。 奇迹不会凭空发生,要建立在合理性的基础上。 飞机机体是圆柱形,这块机壳是弧形的曲面,换言之就是很能兜风,它从空中坠落时受到的空气阻力很大,坠落的速度并不是特别快。 当它坠地时,先接触到至少三棵大树的树冠,被由细至粗的树枝较为平缓地减速。 它压垮了无数树枝之后,一端倾斜着插入松软的泥土和落叶里,另一端还翘在树干上。 这些前提是奇迹发生的必要条件。 欧阳彩月和同伴面面相觑,她们进入森林之前设想过可能遭遇的各种情况,就算冒出一条远古恐龙,她们也不会这么惊讶,唯独没有考虑找到幸存者的情况——这种空难怎么可能有幸存者? 看到这两间保存完好的厕所,她们不得不承认,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即使真有幸存者,一定也身受重伤。 “怎么办?” 她们都不是那种古道热肠的人,即使在大马路上遇见车祸都不一定会帮忙报警,但她们是冲着悬赏而来,无论厕所有没有人、是活人还是死人,她们都得打开看看,免留遗憾。 “老规矩,一人一间,你先选吧。”欧阳彩月说道。 一路上她们都是这样,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提前说好分配方式,愿赌服输,她以前跟江禅机遇到的那次也是这么处理。 两间厕所从外面看一模一样,声响又消失了,不知道是来自于哪间厕所,这就跟抽奖开盒子差不多,纯凭运气。 “我要左边的。”同伴说。 “行,那右边是我的。”欧阳彩月点头,“谁先来?” 同伴耸耸肩,“我先选的,你先来吧。” 欧阳彩月也不多说,轻松跳到悬在半空的机体上,一只手扒住残骸稳住身体,另一只手拉了拉右边的厕所门。 厕所从里面反锁了,打不开,证明里面有人,只是不知道活的还是死的。 欧阳彩月见头顶上有一根横枝,小跳着双手抓住横枝,双脚并拢,狠狠揣在门锁的位置。 咣当。 厕所门开了。 由于没有灯,里面很黑,隐隐有腐臭的味道,但不太严重。 欧阳彩月腾出一只手,抽出手电往里面照,厕所内一片狼藉,一个女人满脸是血地蜷缩在马桶旁边,垂着头,胳膊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脸前垂落的头发一动不动,显然早已气绝。 所以说,就算种种条件加在一起,令这块残骸没摔得太严重,但指望有幸存者还是太勉强了。 “怎么样?”同伴在树下仰头问道。 欧阳彩月微微一叹,“是个死人。” “是悬赏里要找的人么?”同伴更关心这个。 欧阳彩月伸手拨开挡在女人脸前的乱发,仔细打量一下她的脸,摇头道:“不是。” “可惜了。”同伴咂嘴。 “没关系,你还有机会。” 欧阳彩月自嘲地一笑,关上手电,正要跳回地面上,这个女人突然动了一下。 她一惊,重新打开手电又照过去,女人却又不动了。 “怎么了?”同伴问。 “这人……好像动了一下。”欧阳彩月疑惑地说道,“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 “不会吧?难道还活着?” 欧阳彩月心里犯嘀咕,都没呼吸了也能活?怕不是尸体腐烂内部胀气了吧? 就在这时,女人又动了一下。 这次绝不是眼花。 欧阳彩月目瞪口呆,正不知所措之际,突然有一只手从女人的怀里伸了出来! 嗖—— 她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往后一蹬,后背重重地撞在树干上。 这尼玛什么怪物? 怎么会有三只手? 还是说,是异形之类的寄生在人体内的怪物,现在要破腹而出? 一枚松果已经攥在她手心里,一旦情况有变,她就立刻向厕所里掷进去,甭管里面有什么怪物,先火化了再说! 同伴见她脸色剧变,立刻做好了戒备,“出什么事了?” 欧阳彩月定了定神,再用手电照过去,却发现事情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 那只伸出来的手,又小又软,不是什么异形之类的怪物,倒像是……婴儿的手,半蜷着想握住什么东西。 “等下。”她对同伴说了一声,壮着胆子将上半身探进厕所里。 “小心哦。”同伴提醒道。 欧阳彩月按住女人的肩膀,往旁边拨了一下。 女人目前是四肢蜷缩着缩在马桶与舱壁之间的夹缝里,被欧阳彩月一拨,她身体从夹缝里滚了出来,摔到另一侧舱壁后,身体舒展开来。 欧阳彩月再次惊呆了。 在女人的怀里,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看起来才几个月大。 最重要的是,这个婴儿竟然还活着,睁着眼睛迎着手电光。 一瞬间,欧阳彩月如五雷轰顶,她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女人,不对,是这个母亲在空难来临之际,把婴儿紧紧抱在怀里,自己蜷缩在马桶与舱壁之间固定住身体,用自己的身体充当肉垫,企图把一丝渺茫的生存希望留给自己的孩子。 可能是她的行为感动了上天,奇迹竟然真的发生了,种种因素加在一起,令这个小婴儿从必死的空难中活了下来。 欧阳彩月自认并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她一向为自己的冷静乃至冷酷而自豪,但这一刻,她突然泪如泉涌! 反倒是同伴吓坏了,她从来没见欧阳彩月哭过,这尼玛厕所里是有什么样的怪物,能把欧阳彩月吓成这样? 两三天的时间里,又饥又渴的婴儿伴随着母亲的尸体,独自待在暗无天日的厕所里,想必已经哭哑了嗓子,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程度,如果再多耽误几个小时就必死无疑。 不知道是不是婴儿母亲的英灵在庇佑着孩子,并且指引欧阳彩月找到了这里,但这绝对是万中无一的奇迹! 偷香 第349章 分歧 从万米高空的空难坠落中存活,如果这不是奇迹,还有什么是? 奇迹的发生,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比如残骸的形状、落地的角度和位置等等,婴儿母亲并不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素,但就像接力赛跑中的最后一棒,跑得多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掉棒并尽力跑完。 她尽人事,听天命,恐怕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敢奢望孩子真的能活下来,但如果她不做出这份努力,孩子就必然活不下来。 欧阳彩月把松果揣回兜里,再次将身体探入厕所,双手从女人的怀里抱出了婴儿。她一手把婴儿揽在怀里,另一只手在女人身上翻动,并不是为了寻找财物,而是想找到能证明其身份的证件——如此可敬的母亲,值得铭记姓名。 可惜,这位母亲穿的是连衣裙,没有兜,证件大概都放在包里,而她没把包带在身边,因此也找不到证件。 不过没关系,每个乘客都有姓名,其中带着婴儿的乘客肯定不多,离开森林之后稍加查询就知道了。 这时,欧阳彩月注意到她的一只手里紧紧攥着手机,这倒是有些可疑了,她肯定不是一个舍命不舍财的人,以她对婴儿生命的珍视,为什么却把手机放在几乎与婴儿同等重要的位置? 从飞机开始解体,到残骸坠地,假设飞机是飞行在万米高空,残骸以自由落体坠地需要45秒左右的时间,考虑到残骸是以类抛物线下坠的,以及空气阻力和风力的影响,最少也要1分钟,最多可能有2分钟甚至3分钟。 3分钟的时间很短,但在那种情况下却又很长,足够做很多事了,比如说——留下遗言。 对家人的嘱托,对婴儿的祝福,对世界的不舍。 没纸没笔,手机就是遗言最好的载体,不仅有声音,还有画面,当婴儿长大后,可以看到生身母亲用生命换来的祝福。 前提是手机别被摔坏了。 欧阳彩月猜到了,手机里一定录着这位母亲的遗言,所以才值得她如此珍视,攥在手里,藏在怀里,和婴儿在一起。 她可以死,没关系,但希望孩子能记住自己。 欧阳彩月再一次泪崩了,这次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狠狠一拳捶在舱壁上,否则无以发泄出胸中的郁积之气。 这就是母亲吗?也太特么伟大了吧! 同伴在树下看不到具体情况,她只能看到欧阳彩月的背影,听到欧阳彩月的抽泣,以及像疯了似的用拳头砸舱壁的声音,她寻思欧阳彩月是不是疯了?那间厕所里有什么样的魔力能让一向冷静的欧阳彩月变成这样? 欧阳彩月抹了把眼泪,把这位母亲僵硬的手指掰开,取出了手机,装进兜里,然后抱着婴儿跳下来。 “这么大的婴儿应该吃什么?”她问道。 这次轮到同伴呆若木鸡了,这森林里还能捡到婴儿?树上长出来的? 欧阳彩月见同伴如木雕泥塑,半响说不出话,干脆自己动手,解开背包,把背包里的东西全翻出来,一样一样找。 水是最重要的,这婴儿怕是快要渴死了。 她先打开一瓶矿泉水,怕呛到婴儿,先滴了一些在婴儿的嘴唇上,婴儿吧唧吧唧地舔着,然后她又倒了一点儿在瓶盖里,送到婴儿嘴边,小心地喂婴儿喝下。 喝完一瓶盖,再倒一瓶盖,就这样一瓶盖一瓶盖地慢慢喂。 婴儿太缺水了,一连喝了几瓶盖,这才从鬼门关回来,咧嘴想哭,但既哭不出声音也哭不出眼泪。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同伴也才缓过神来,呆呆地问道——突然冒出来的婴儿就够出人意料了,而一向杀伐果断的欧阳彩月这副样子简直令人害怕! 欧阳彩月一边喂婴儿喝水,一边波澜不惊地把刚才在厕所里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同伴恍然。 “还有这个。”欧阳彩月晃了晃婴儿母亲的手机,“如果手机里有婴儿母亲的遗言,说不定她还提及了飞机坠毁的真相。” “哦?能卖多少钱?”同伴来了兴趣。 “……这东西应该不能卖钱吧。” 同伴顿时兴致索然。 欧阳彩月一直认为同伴跟自己的性格很像,如今却似乎察觉,还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她按下手机电源键,手机没有反应,无论是短按还是长按都没反应。 摔坏了吗?她担心地想。 手机外部完好无损,连屏幕都没有碎,就算落地时受到一定程度的冲击,但就连婴儿都活了下来,手机按理说没有那么脆弱。 难道是没电了? 这倒是有可能,如果婴儿母亲录完视频之后没关机,或者没来得及关机、没想到关机,以现代智能手机的续航能力,应该撑不到两三天的时间就会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 这难不倒她,她包里有大容量充电宝,于是用数据线连上手机和充电宝,手机屏幕上果然亮起了正在充电的图标。 让它慢慢充电吧,至少充个20%的电再说。 婴儿的饮水问题好解决,但食物怎么办?这么小的婴儿应该只能喝奶吧? “我好像看见你带着酸奶,拿一盒出来。”欧阳彩月说道。 同伴略为不快地皱眉。 一盒酸奶不算什么,但之前她们两个都是各自吃各自的,东西都分得很清楚,而且欧阳彩月的语气令她有些不爽。 不过,她还是从背包里翻出一盒常温保存的酸奶扔过去。 欧阳彩月接过来一看,还是无糖酸奶,这应该可以给婴儿喝吧?反正当务之急是给婴儿保住命,其他健不健康之类的东西现在不用考虑。 她把吸管扎进酸奶盒里,又递进婴儿嘴里,稍微挤出来给婴儿喝。 婴儿早就饿坏了,尝到滋味之后,不用欧阳彩月再挤,就拼命开始吸,吸得太猛还呛到了,又是一阵咳嗽,喷出不少酸奶。 婴儿一边喝酸奶,欧阳彩月一边帮着擦嘴。 同伴愁眉不展地看着,说道:“我说,你不会要带着这个婴儿一起行动吧?” 是呀,这倒是个问题,无论如何不可能带着婴儿一起行动。 欧阳彩月想了想,果决地说道:“这次行动就到这里为止吧,现在咱们往外走,或者想办法引起救援人员的注意,让直升机把咱们接出去。” “啥?”同伴愕然,“你失心疯了吗?能找到这块残骸,说明其他残骸离着也不远了,没准儿真能找到悬赏的遗体,那么一大笔钱,你不想要了?” “这次还是太危险了,之前咱们遇到的那头巨熊,如果不是我见机得快,咱们早就成了熊便,再说咱们已经有所收获,就不要太贪心了,钱是永远挣不完的。”欧阳彩月摇头,“但是这个婴儿,简直是受了上天的眷顾,如果就这么把它丢在这里等死,我估计会遭天谴。” “呵呵~”同伴嗤笑,她可不信什么天谴不天谴的,天重要还是钱重要? “别忘了,咱们进来之前是怎么说好的?你如果这样的话,下次就别找我一起行动了。”同伴威胁道。 欧阳彩月贪钱,但她讲信用,也讲道理,这件事确实是自己失信在先,怪不得同伴。 “这样吧,本次进入森林之后获得的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全都给你,我不要了,算是对你补偿,怎么样?”她让步道,“当然不包括这个婴儿和这个手机。” 同伴稍加思考,这笔买卖倒是划得来,森林的危险程度确实超过她们进来前的预计,现在见好就收不失为明智之举,更何况还能收获一笔额外之财,于是勉强同意道:“行吧。” 欧阳彩月点头,“那咱们收拾好东西就走吧。” 她把婴儿靠着树干放下,让婴儿喝着酸奶,自己开始收拾东西。 “等我去察看完另一间厕所再走。”同伴指着残骸中另一间关着门的厕所,“说不定那里面有被悬赏的遇难者遗体呢。” 欧阳彩月已经对这次探险失去了兴趣,就算同伴在另一间厕所里发现了金条也不在意,更何况那间厕所里的东西本来就已经说好了是同伴的。 “好吧,动作快一些。”她说,继续埋头收拾东西。 同伴也跳到残骸上,学欧阳彩月刚才的样子,一脚踹开了厕所门。 “喂,手电借我用下。”同伴说。 欧阳彩月找到手电,扔上去,顺便看了一眼手机的电量,已经充到15%了,等她收拾完东西,应该就能开机察看相册里是否有婴儿母亲录下的遗言了。 同伴拿着手电往厕所里照了照,“啧,这间厕所里也是个女人。” “不会也带着婴儿吧?”欧阳彩月抬头。 “那倒没有。” 女人倚坐在厕所的一角,头也垂着,看不清面貌,不过穿的衣服倒是名牌。 同伴心说不会让我走了狗屎运吧?万一这个女人就是悬赏要找的遗体就发达了。 她正要走进厕所扳起女人的脑袋看看,这时突然听到嘶的一声轻响。 阴影里,女人垂在地板上的一根手指好像动了一下。 ? 同伴一愣,难道这个女人也没死?这尼玛是厕所还是神圣庇护所? “怎么了?”欧阳彩月催促道,“如果没什么特殊的,就赶紧下来吧。” “不是,那啥,这个女人好像也没死。”同伴说道,“我好像看到她的手指动了一下。” 欧阳彩月表示怀疑,“真的假的?” 婴儿母亲是用身体充当肉垫缓冲,才让婴儿活了下来,自己却还是死了,这证明尽管有好几重因素减弱了坠地的冲击,但坠地的冲击力还是超越了人体承受的极限,另一间厕所里的女人如果没有特殊的防护手段,比如厚厚的软坐垫或者气囊之类的,没有理由能活下来。 她转念一想,婴儿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那她们刚才听到的响动是谁发出来的?说不定就是隔壁厕所的女人发出来的,不能完全否定奇迹发生的可能。 “嘘!别说话!”同伴嘘道,“我好像还听到了什么声音。” 同伴仔细一听,隐约听到了喘气声,再仔细一看女人的胸膛,好像在微微起伏。 “真活着,还在喘气呢。”她说。 “那就赶紧把她救出来吧,能活下来可真不容易。”欧阳彩月回道。 同伴嗤笑,“我才懒得管,再说婴儿抱起来走就行了,这么大的活人,难道让我一直背出去?别开玩笑了!” 欧阳彩月皱眉,同伴的做法有些太冷酷了,但她也爱莫能助,她不可能抱着一个婴儿再背着一个人走出森林,如果让她在婴儿和成年人之间二选一,她只能选择这个被婴儿母亲用生命换来的小生命。 如果同伴不管,那她打算一会儿给那个女人简单处理一下伤势,再喂一些水和酸奶,等她带着婴儿走出森林之后,马上向有关部门报告,至于那个女人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她只能做到这些。 同伴说道:“对了,你说,如果她是咱们要找的遇难者,但是还活着,怎么办?要不要把她杀了再拍照片?毕竟人家要的是死的,不是活的。” 这句话就触犯到欧阳彩月的底线了,你见死不救也就罢了,为了钱而杀害一个无辜的人,这违反了超凡者的铁律。 欧阳彩月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但她认为自己是一个合格的超凡者,她遵守超凡者的纪律,伤害一个无辜者,相当于把超凡者推向了普通人的对立面。 “你是认真的?”欧阳彩月的声音冷下来,悄悄掏出一枚松果,做好了战斗准备。 同伴似乎察觉到她态度的转变,忙道:“开个玩笑而已。” “这种玩笑最好不要随便乱开。”欧阳彩月哼了一声,收回松果,决定以后不再跟这个人联系了。 同伴讨了个没趣,悄悄对树下的欧阳彩月竖起中指,但她还真不敢明目张胆违反超凡者的铁律。 “让我看看你的脸。”同伴将手伸向厕所里的女人,想抬起她的脸看一看,“你最好别是悬赏里的人,否则我会很心痛的。” 第350章 遗言 欧阳彩月说到做到,她把自己背包里的物资重新整理了一下,把从森林里得到的属于她的那些东西全拿出来,放到同伴的背包旁,减轻负重的同时也腾出了空间——抱着婴儿走出危机四伏的森林确实不太方便,她打算把婴儿装在背包里,用毛巾之类的柔软物品挤在婴儿周围,这样就可以背着婴儿了。 收拾的时候,她看到手机已经充电充到20%了,于是试着开机,手头没有停,继续收拾东西。 她推测,如果婴儿母亲真的用手机录下了遗言,说不定也同时清除了锁屏密码,否则就算手机安然无恙并被别人捡到,也查看不了手机里的内容,又谈何留下遗言? 手机开机画面过后,果然跳过了输入密码的步骤,直接进入了桌面。 她点开相册,最近一个视频的缩略图,正是以飞机厕所为背景。 点击播放。 时间轴长得令她有些惊讶,这段视频竟然有五分钟以上,飞机坠地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吗? 有一件事令欧阳彩月很困惑,按理说飞机出事时,乘务组应该让乘客全都回到座位上并系好安全带,为什么这位母亲却带着孩子躲进了厕所里?还有旁边那间厕所里的女人,为何做了同样的选择? 这个问题应该可以在视频里找到答案。 视频一开始,背景音就是嘈杂的尖叫声。 一个女人出现在镜头里,正是抱着婴儿的母亲,她满脸惶恐与绝望,用后背死死顶住厕所门。 咚——咚—— 有人在撞门,想闯入厕所。 “我叫吴冬x……” 背景音太过嘈杂,最后一个字没听清楚。 “我是南航311航班的乘客……” “飞机出事了……” 出事了,难道就像外界阴谋论里说的,是劫机? “很多乘客在……在吃人……被咬死的人又站了起来,变成吃人的怪物……” 手机镜头随着外面撞门的节奏而剧烈震荡,画面摇摆不定,很像是低成本的恐怖片,但欧阳彩月知道,这不是电影。 她暂时停下手里的动作,专注地盯着画面,不是她不相信这位吴女士的话,而是吴女士讲的话委实太过离奇和令人费解。 外面撞门的人似乎放弃了,吴女士得到短暂的平静,嘈杂的尖叫声也有所减弱。 “一个自称是乘警的持枪男人救了我,让我待在厕所里不要出去,但是厕所里也不安全,外面那些怪物想冲进来……” “我害怕,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的孩子!”吴女士捂着嘴痛哭道。 已经提前得知吴女士命运的欧阳彩月感同身受,但她还是希望吴女士能挑重点讲,宝贵的视频时间正在一分一秒流逝。 十来秒后,吴女士终于止住了哭声,她抹掉眼泪,对着镜头说道:“如果谁能捡到这台手机,请告诉我的家人,我爱他们,非常非常爱他们,以前和他们吵过的架,全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轰—— 飞机剧烈震动了一下,手机被甩出去,差点掉进马桶里。 “失压警告!失压警告!”尖锐的电子音响起,这意味着飞机的密封性已经遭到破坏。 欧阳彩月心里一紧,知道已经到了飞机失事的关键阶段了。 婴儿哇哇大哭,吴女士一边安抚婴儿,一边捡起手机,发现手机没有摔坏,于是继续说道:“飞机……飞机一直在晃,可能要坠毁了……老天爷保佑,我死了没关系,只要能让我的孩子活下来就好,她还这么小……” 吴女士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我看到一则报道,华航的一架飞机失事后,躲在厕所里的男子没有当场死亡,还用手机录下了一段声音,我希望我录的这段视频也能被人看到,必须有人知道真相!” 欧阳彩月好像也对她说的这则报道有印象,好像是2002年5月25日,华航CI611次航班从台飞港,飞行途中攀升至35000英尺高度,也就是万米高空之后,从雷达上消失,事后证明飞机于空中解体并坠海。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据传说,解体时有一个男子正好在厕所里,由于厕所结构密封而且空间狭窄,竟然在坠海后没有当场死亡,而是……在坠海冲击中身受重伤的情况下慢慢被海水淹死的。 事后专家分析说是由于飞机的金属疲劳导致的解体。 说起来,这两次航班空难竟然出奇得像! 尤其是两架航班的厕所,一个是被海水缓冲,一个被树林缓冲,都保持了完好,怪不得都说地震时要躲在厕所里。 吴女士悲痛地说道:“怪物……飞机上出现了吃人的怪物,她们咬人、吃人,被咬的人也变成了同样的怪物……” 欧阳彩月看得满脸问号,吴女士一再声称有怪物吃人,这描述得怎么跟传说中的丧尸差不多? 手机的视角倾斜了……不,是飞机倾斜了,吴女士抱着婴儿撞在机舱侧壁上,摔得鼻青脸肿却一声不吭,像是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命运。 “我的时间不多了,录完视频后,我会清除掉手机密码,请捡到手机的好心人把手机交给我的家人,还有我的孩子,如果我的孩子能活下来……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她活下来的,请把我的孩子也交给我的家人……” 吴女士把婴儿抱在怀里,让自己与婴儿同时出镜,勉强对着镜头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宝贝,妈妈爱你,永远爱你……妈妈好想看着你长大,你一定要坚强地活着,连同妈妈的这份一起,好好活着……” 欧阳彩月捂住自己的嘴,不想让自己哭出声。 飞机倾斜越来越严重,不仅是倾斜,甚至开始旋转,飞机正在四分五裂,而吴女士由于失压和缺氧,呼吸也变得困难。 她正要结束录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语速极快地补充道:“对了,我被乘警推进厕所的时候,看到有另一个女人躲进了旁边的厕所,不过她的脖子被咬了,她肯定也会变成吃人的怪物,捡到这个手机的人,一定一定不要打开旁边的厕所,除非你清楚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永别了……” 吴女士结束录制时,厕所里已经颠簸得像过山车。 欧阳彩月一愣,泪水也不由地止住了。 她抬头想提醒同伴谨慎行事,“喂!你……” 同伴从树上消失了,已经走进左边的厕所里,伸手想抬起那个女人的脑袋,看看是不是悬赏要找的遇难者。 她的手掌接触到女人的下巴,正想往上托,突然感觉到女人的鼻息变得异常粗重。 紧接着,她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啊!” 她的手指被牙齿咬住了,咬得非常凶狠,是那种下了死力的咬。 “混蛋!你干什么!松开你的狗嘴!” 她飞起一脚,猛地踹向女人的脑袋,她也下了死力,这一脚能把普通人当场踢晕甚至踢死。 女人毕竟是两三天没吃没喝,体力非常衰弱,而且可能在坠地中身受重伤,被她连踹了两三脚,终于被她把手指从女人嘴里拔了出来。 她疼得直吸凉气,再一看手指,都被咬得露出了指骨,而且指骨都被咬出了牙印,周围一圈肉全没了,血流不止,看着令人头皮发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欧阳彩月在树下喊道。 倾斜的残骸可站人的位置极为有限,容纳不了两个人,欧阳彩月担心自己也跳上去之后,会堵住同伴从厕所里的退路。 “嗬——嗬——” 正常人被踢这么几脚早晕了,或者早死了,而这个女人竟然还能支撑着地板起来,不过她瘦骨嶙峋,瘦削到病态的程度,像是极度营养不良造成的。 按理说,空难之后、两三天的时间,就算没东西吃,也不至于饿瘦成这样吧。 “都怪你!”同伴向下面怒吼道:“拿什么鬼铁律当事!如果早给她一刀子,我至于挨这么一口吗?” 欧阳彩月怔了怔,挨了一口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怎么了?被她咬了?” 同伴顾不上回答,用完好的那只手抽出一把短刀,正要刺入女人的心脏,转念一想刀伤可能会引起麻烦,于是调转短刀,用刀柄狠狠敲在女人的脑袋下,再次把女人敲趴下了,同时她听到颅骨破裂的脆响——这样可以伪装成飞机坠落造成的伤。 她跳到树下,向欧阳彩月怒吼道:“快把消毒水和绷带给我拿过来!那口脏牙看着都恶心!我告诉你,我这根手指要是不能用了,我以后跟你没完!” 欧阳彩月见同伴手指鲜血淋漓,顾不上多问,先从急救包里找出消毒水和纱布,想帮同伴消毒包扎,但同伴不领情,劈手夺过,自己来弄。 “那个女人咬了你?”欧阳彩月平时不会这么多问,同伴和她基本上各管各的,但今天这件事太过怪异,而且她自觉亏欠同伴,所以才忍气吞声,用热脸贴冷屁股。 “还能是谁?”同伴气呼呼地反问,胡乱把消毒水浇在手指上,然后忍痛用纱布缠上,缠得像个白萝卜。 “我上去看看可以不?”欧阳彩月征询道。 “没什么可看的,那女人被我把脑袋敲破了,这次真死透了……” 同伴还没说完,两人同时听到厕所里咣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碰翻了。 “真特么邪门!这表子怎么死不了?”同伴咒骂道,正要再上去,欧阳彩月已经先跳上去了。 欧阳彩月拿手电一照,只见那个女人的脑袋确实被敲破了,头皮露出的骨头都能看到破洞和裂纹,只流出来极少的血,而且极为粘稠,最邪门的是,那女人竟然还想挣扎着站起来。 她想起吴女士在视频里说的话,隔壁厕所里这个女人在被咬伤之后躲进厕所里,但会变成吃人的怪物,而被怪物咬伤的人,同样会变成怪物…… “嗬——嗬——” 女人的喘息逐渐粗重,像是拥有极为顽强的生命力。 然后,她迎着手电光抬起了头,那双灰白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欧阳彩月,张大嘴巴,黏糊的唾液从齿缝间滴落。 欧阳彩月一惊,这双眼睛里已经没有属于人类的那份神采了,完全就像是一双死人的眼睛。 “哇!” 这时,婴儿吸完了一盒酸奶,多少有了些力气,终于哭了出来。 欧阳彩月下意识地往树下一看,却见同伴正在脚步虚浮地向婴儿走过去。 “喂!你要干什么?”她警惕地喝道。 “啊?” 同伴迷茫地看了看她,又像是头疼似的以手扶额,“没啥,我有点儿晕,随便走走……” 说着,同伴不舍地回头又看了一眼婴儿,重新走回原位。 欧阳彩月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厕所里这个女人,于是先跳下树,把婴儿放进整理好的背包里,用毛巾挤住婴儿。 “事先说好了吧?婴儿和手机是我的,其他东西你随便拿。”欧阳彩月一边做事,一边偷眼观察着同伴。 “啊?哦……” 同伴靠着一根被残骸压断的树桩垂头坐着,对她的话支吾以对,脑袋像是喝醉酒似的微微摇晃。 欧阳彩月背上背包,婴儿转着脑袋和两只小胳膊,像是在寻找母亲。 “对了,你想不想看看手机里的视频?视频里讲了很惊人的事。” 欧阳彩月举起婴儿母亲的手机,试探着向同伴靠近。 “嗯?嗯……” 同伴还是那副样子,喉咙里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回应。 “喂!看这边!” 欧阳彩月在距离同伴三米左右时停住脚步,左手啪地一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被声音吸引,同伴终于抬头看向她这边。 “喂!你的眼睛……怎么了?”欧阳彩月震惊地盯着同伴的眼睛,那双眼睛似乎正在褪色。 “我……我很好……”同伴咧开嘴,很难看地笑了笑,“我……我……我好渴,你有喝的……吗?” 欧阳彩月抽出一瓶矿泉水扔给她,但她没接,任由矿泉水落在地上,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欧阳彩月。 “嗬——嗬——好渴……” 第351章 王牌 欧阳彩月对手机视频里的内容七分信三分疑,这三分疑点主要是——吴女士躲在厕所里,对厕所外发生的事可能有夸大的想象。在那种情况下,谁都可能犯错,但她至少信了七分,所以对被咬伤的同伴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戒备。 眼见同伴的行为举止大异平时,眼睛像厕所里那个女乘客一样出现了诡异的变化,欧阳彩月不动声色地慢慢后退,说道:“有水你不喝,想喝什么?” 同伴不停地舔着嘴唇,“嗬——我想……” 同伴的唇形很漂亮,一直很注意保护嘴唇,每次休息的时候都会重新涂抹唇膏保湿,刚才她的嘴唇还是好好的,短时间内却像缺水一样有干裂的迹象。 “你的手指还疼吗?”欧阳彩月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手指……” 同伴抬手,注视着被绷带包裹得像白萝卜似的手指,一两秒后,突然用另一只手扯下了绷带! 欧阳彩月看得都替她觉得疼。 然而,那根中间只有骨头连着的手指竟然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变化,白森森的骨头上覆盖了一层新肉,血也早止住了。 欧阳彩月看呆了,这种程度的康复速度,除非有一个医疗能力的高等级超凡者,否则是不可能出现的。 生长的不仅是血肉,同伴十指精心呵护的美甲似乎也正在生长。 “嗬——嗬——” 头顶传来粗重的呼吸,欧阳彩月快速抬眼,只见厕所里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人竟然挣扎着爬了出来,半个身子已经探在厕所外面,正低头盯着她。 同伴也挪动脚步,慢慢向她走来。 情况好像不妙…… 欧阳彩月冷汗都冒出来了,这到底是病毒还是什么东西?为何这般凶猛? 如果吴女士在视频里说的全是真的,这种……姑且类似于病毒的东西,应该是通过血液传播,从咬伤的伤口进入别人体内,令别人也受到感染。 假设这种推论没错…… “你中毒了!用刀把你受伤的胳膊砍下来!”她把匕首抛给同伴,“现在说不定还来及!” 假设确实是类似病毒的东西,同伴被咬伤的是距离心脏非常远的肢体末端,病毒随着血液循环传遍全身并入侵大脑需要时间,所以同伴目前还能保持一定程度的理智,没有立刻变成嗜血的怪物。 如果咬伤的是脖子之类离心脏和大脑近的部位,恐怕早就没救了。 另外,这种类似病毒的东西,在人与人之间的传递过程是否有损耗呢?比如说0号感染者咬了1号,1号再咬了2号,会不会2号的症状就比1号轻? 同伴是被厕所里的那个女乘客咬伤的,女乘客不知道在感染链里处于第几代,同伴能保有少许理智的原因,也可能跟感染代数增加、威力逐渐减弱有关系。 但不论什么原因,如果放任不管,同伴少许的理智终将熄灭,唯有壮士断腕才有一线生机。 “嗬——嗬——说什么傻话~中毒?嗬,嗬,我很好!”同伴根本没接匕首,任其掉落在地。 欧阳彩月叹了口气,看来同伴剩余的理智已经不足以令她做出正确的判断了,变成飞机上那些嗜血的怪物只是时间问题。 打还是跑? 同伴与欧阳彩月实力相近,至于是否隐藏着什么底牌,欧阳彩月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真要打起来,自己应该不至于迅速落败,至于树上那个女人,虽然还能动,但也仅仅是还能动而已,造不成太大的威胁。 不过问题是她现在背着一个小婴儿,打起来未免束手束脚,所以她还是选择逃跑。 岂料,她身形一动,同伴随之而动,眨眼间就拦在她面前。 好快的速度! 欧阳彩月傻眼了,同伴果然藏着底牌吗?为什么速度这么快? 但是这也说不通啊,之前遇到巨熊的时候,同伴就险些因为跑不过那头巨熊而命丧熊口,还是欧阳彩月用围魏救赵的战术,去给熊窝点了一把火,这才令巨熊放弃同伴,赶回巢穴。 如果同伴本来就有这么快的速度,即使还是跑不过巨熊,也不至于落到那么极端危险的地步,当时真的是只差一点儿就被巨熊扑住了,没道理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还要藏私。 “嗬——嗬——你去哪?”同伴喘息道,“不是说好……一起进,一起出?” “我……去方便一下,你要一起么?”欧阳彩月佯装镇静。 “嗬——嗬——别想耍我!” 几句话的工夫,同伴受伤的手指几乎已经愈合,血肉填充在伤口里,只是皮肤还没复原,显得非常诡异。 欧阳彩月隐约明白了,这种类似病毒的东西可以带来非常强大的恢复力,厕所里的女乘客也是因为这样才从坠机中幸存。 但是物质不会凭空产生,这种异常的恢复力需要消耗其他东西作为代价,女乘客的瘦骨嶙峋和同伴干裂的嘴唇,大概就是代价的征兆。 “我没耍你,不信你看这个。”欧阳彩月手一扬,丢过来一个小玩意儿。 同伴没接矿泉水、没接匕首,因为她知道那是矿泉水和匕首,她没看清这个小玩意儿是什么,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砰! 在她的手即将接触松果时,松果砰然爆裂,上百点燃烧的火星笼罩她的全身。 火星异常明亮,发出耀眼的白光。 她本能地察觉不妙,高速向旁边闪避,但右半侧身体还是被击中了二三十点火星,尤其是她伸出去的右手,被十几瓣松果鳞片贴住了,这些松果鳞片像是涂了胶水似的,任何一片沾到她的身体后都不会掉落,而是附着在她身上剧烈燃烧。 咝咝—— 皮肉焦糊的味道升腾而起。 “啊啊啊!”她惨烈地嚎叫。 “别客气~送你的特别礼物——铝热松果!不好意思,我也藏私了~”欧阳彩月向她竖起中指,“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在树上的小动作!” 这枚松果上百瓣鳞片之间,被欧阳彩月填充了铝热剂,外面用蜡密封和防水,是她新近研究出来的王牌,这还是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没想到使用对象就是自己的同伴。 掷出松果后,她以自己的能力延时引爆松果,铝热剂也被高温引燃,燃烧时释放出2500度的高温,一旦接触到人体皮肤这样的蛋白质,就能把皮肤焦化,类似于燃烧的沥青那样粘在皮肤上。 欧阳彩月只买过几块猪肉做实验,由于这招太过狠毒,若非有深仇大恨或者性命攸关的时候,她不打算对人使出这招,但现在似乎已经到了不得不使的时候了……不,也许她使用的对象已经不能算人了。 “还有你,我可不会厚此薄彼~” 女乘客已经滚落到树下,蹒跚地站起来。 “来看烟花。” 欧阳彩月又掏出一枚铝热松果,向她抛过去,松果在她的头顶上爆裂,这下给她来了个火锅洗头,她的头发、衣服、脑袋、肩膀全都在燃烧,整个人成了一根点燃的蜡烛,不过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依然向欧阳彩月走来。 她走了没几步就扑倒在地,瘦骨嶙峋的她已经没有多少东西可以用来恢复身体了。 如果是普通人,被燃烧的铝热剂落在身上,早已经疼疯了,而同伴虽然不像女乘客那样完全无惧疼痛,但显然已经对疼痛不像普通人那么毫无忍耐力,她用另一只手拍落手上和身上的松果鳞片。 欧阳彩月看到,同伴皮肤上二三十个焦化的黑点正在迅速结痂。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欧阳彩月不敢恋战,拔腿就跑——刚才她是打了同伴一个出其不意,以同伴之前展现出来的速度和超强恢复能力,正常战斗她是没机会的,更何况她还背着婴儿,本来就发挥不出全部实力。 “嗬!” 同伴一声怒吼,在她身后紧紧追赶。 欧阳彩月的速度不及同伴,但她强在保持了理智,可以利用假动作和地形争取时间,每当快被同伴追上时,她就往后抛一枚松果并引爆,拖延同伴的脚步。 她扔的有时候是铝热松果,有时候是普通松果,同伴尝过铝热松果的厉害,而松果在爆炸前又看不出来是哪种,只能每种都躲。 后来欧阳彩月为了节省弹药,只是手掌虚扬,实际什么也没扔。 就这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可以说是险象环生。 但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她带着的松果有限,之前在路上已经消耗了一部分,兜里和包里所剩无几了,在她的投掷动作里,虚掷占的比例越来越高,只不过她很狡猾,每当同伴放松警惕时,她就扔一枚货真价实的铝热松果,所以暂时没被追上。 欧阳彩月慌不择路,根本来不及分辨方向,只是闷头瞎跑,再说莽莽林海,哪个方向才是安全的? 身后升起了青烟,应该是燃烧的女乘客和落空的松果鳞片引燃了树木和灌木,由于昨晚下过雨,尚不至于引起大规模森林火灾,但如果附近有人看到烟,过来查看情况就好了……虽然她也觉得把希望寄托在这种机率身上实在太蠢,可她已经快穷途末路了。 如果只是单纯地想活命,其实还有一个更有效的办法,就是把婴儿扔下,自己独自跑路,或者更狠一点儿,把婴儿尽力扔向一个方向,自己跑向另一个方向。 这些怪物不是想咬人、吃人吗?比欧阳彩月弱得多、鲜嫩得多的婴儿是最佳的猎物,用这个办法,她有很大机率甩掉同伴,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直到同伴离开去寻找其他猎物,再伺机脱身。 说真的,这个婴儿跟她非亲非故,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沉甸甸地坠在后背,还沙哑地哭个不停,有必要多管闲事么?把婴儿放下,自己脱身,这不算违反超凡者的铁律,毕竟她自身的安全受到了威胁,而且只要她不说,谁会知道? 要说欧阳彩月完全没有产生过这个念头,那是自欺欺人,只要是人类,都会本能地以自身安全为最高优先级,但人类之所以是人类,就是因为人类的意志能克服动物的本能,可以为理想、信念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而自我牺牲,甚至只是源于一次意外的感动。 这个念头数次浮现于欧阳彩月的脑海里,又数次被她否决,她知道这样很傻,最后结果很可能是她和婴儿全都沦为怪物的美餐,甚至连她都会变成怪物,如果以前的自己穿越过来,肯定会一巴掌抽醒现在的自己。 但她被吴女士的言行所感动,她想保住吴女士的血脉,不让吴女士的一番心血白流。 实在是太傻了! 她终于明白了,在这场漫长的婴儿接力赛上,婴儿的生命辗转于乘警、老天爷和吴女士手里,但吴女士并不是最后一棒。 她,欧阳彩月,才是最后一棒! 她不需要跑得多快,但是不能掉棒,而且要跑完全程。 “爆!” 跑过一棵树时,她利用身体的掩护,抓了一把树皮,胡乱攥成团,掷向后方。 树皮团被引燃,在空中就四分五裂,软绵绵地冒着火苗飘落,稍微阻挡了一下同伴的追击,但是她一根手指的指甲由于抓树皮时用力过猛而掀起,钻心的疼。 她咬牙,使劲揪下掀起的指甲扔掉。 意外的情况出现了,同伴竟然似乎被沾着血的指甲所吸引,放慢速度看了看,才继续追。 是血吗? 像鲨鱼、恶狼一样追逐着血腥味? 欧阳彩月刚才已经扔掉了匕首,奔跑中掏出指甲刀,在手掌上划了一下。 血涌出来,闻到血腥味的同伴追得更凶。 欧阳彩月把血抹在一枚松果上,可惜铝热松果已经用完了。 “尝尝零食。” 她把被血染红的松果向地上一丢,同伴果然中计,跑到松果边查看,而这时她就引爆松果,虽然无法对同伴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至少又争取了一些时间。 高速奔跑时,血压上升、血液循环加速,被划开的伤口不那么容易止血。 就赌一下是她先被追上,还是血先流光吧。 第352章 守株待兔 巨熊庞大的身躯比普通的小树还要高,直到大家走出很远后,仍然依稀可见。 罗恩擦了擦被巨熊吓出的冷汗,继续和加文在前面带路,寻找33号和凯瑟琳留下的记号。 阿拉贝拉用言语感化巨熊的过程无异于神迹,如果放在古代绝对是万民朝拜、立地封圣级别的,但罗恩依然认为她有些莽撞,包括其他孩子企图跟巨熊战斗的态度,他觉得这些孩子并不清楚巨熊的可怕,普通的黑熊都是一方霸主,刚才那头巨熊定然是这片森林里的王者,即使这片森林里还存在更厉害的生物,数量也不会太多。 总之,这次算是捡了条命,他可不希望遇到更厉害的家伙了,因为更厉害的家伙不一定可以感化。 森林里也不是一马平川的树,有乱石、有低谷、有丘陵,33号和凯瑟琳并不是走的直线,有时候她们会绕路,甚至是在本该不需要绕路的地方她们却绕路了,只能推测她们遇到了必须绕路的情况。 走着走着,加文突然吸了吸鼻子,疑惑地歪头注视着某个方向。 “怎么了,老伙计?” 罗恩熟悉加文的动作和神态,一般这种情况是它发现了某些不会立刻带来危险的异常,它在犹豫要不要向主人报告。 加文绕着他的腿兜了一圈,又定定地望着那边。 森林太密,罗恩看不出那边有什么东西。 江禅机他们也赶上来,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那边可能有情况,我爬到树上看看。”罗恩甩掉行李,便要爬树。 “不用你……”江禅机拉住他。 “我去!” 米奥急不可耐地蹿到横枝上,在树枝之间灵活地攀援纵跃,很快消失在树冠内。 十几秒后,她又连跳带蹿地从树上下来,离地面还有十来米的距离,她就一跃而下,落地的同时膝盖弯曲缓冲,几乎没有发生一点儿声音。 “着火啦!那边着火啦!”米奥大呼小叫。 “着火了?多大的火?说清楚点儿,别总是一惊一乍的。”江禅机说道。 米奥被问住了,“呃……我没看见火。” “那你说着火了?”他无语。 “有烟啊!一条烟柱斜着往上飘。”米奥比划着。 有烟柱升起,那应该确实是着火了。 “是不是坠落的残骸引燃的?”千央说道。 “应该不是。” 大家都不认同,因为空难已经过去两三天了,残骸要着火早就着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着火? 要说残骸坠落后起火,一直烧到现在,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昨天下过雨,而且如果火势燃烧了两三天,早就蔓延成山火了,也早就吸引官方救援队的注意了。 “烟柱附近有直升机么?”江禅机又问。 米奥叉腰,把脑袋摇来晃去,“我没说当然是没有了,这还用问?” 残骸起火的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也有较小可能是昨天的雷电击中了残骸的油箱或者发动机而引起的火。 而更大的可能,是有人在森林里生火做饭后没有把火完全熄灭,火种死灰复燃,引燃了周围的灌木和树,这是罗恩的专业观点。 之前大家看到有人留下的罐头和灰烬,所以大家更接受罗恩的说法。 33号最近一个记号指的方向与烟柱升起的方向不一样,因此烟柱八成与33号无关,她也不是这么粗心的人,所以摆在大家面前的选择是,要不要去烟柱那边查看一下? 大家讨论了几分钟,最后的结果是大家一致决定不节外生枝,而是通过卫星电话或者无线电与前哨营地取得联系,让留守那里的直升机驾驶员与官方救援队取得联系,于情于理,都应该由官方处理森林失火的事件。 如果火势有进一步蔓延的迹象,为了避免形成燎原之势,就让直升机过来,载着奥罗拉前往火灾现场,用冰晶压制火势——这是下策,因为奥罗拉不知道下方的森林里是否有人或者珍稀动物,上策还是官方派螺旋桨飞机播撒阻燃剂。 大家商量好了,全队继续前进,奥罗拉正要跟前哨营地取得联系,卫星电话却先一步响起来。 “奥罗拉小姐,这里是营地,有件事需要向您汇报。” “什么事?”奥罗拉打开免提,让大家都听到。 “自从您进入森林之后,家族就调来一颗低轨卫星周期性从森林上空飞过。就在刚才,卫星的红外感应相机拍到了一张可疑的照片,现在给您发送过去。” 奥罗拉低头盯着手机,等待图片传送过来。 江禅机却听着半响无语,居然还特意调整一颗低轨卫星的轨道以保障奥罗拉的安全,就像是普通人家因为今天公交停运而开车送孩子上学一样轻松写意…… 卫星电话的数据传输很慢,等了将近一分钟,才把那张照片下载完毕。 没有处理过的红外照片就是黑白灰三色,高热量的区域是白色,低热量的区域是黑色,灰色是过渡区域。 营地解释道:“照片显示,距离您几公里之外的一处森林着火了,就是照片里最高亮的圆形区域,而难以解释的是,从主要起火点又蔓延出一连串微型起火点,像是有人一路跑一路纵火似的。” 奥罗拉仔细观察这张照片,森林和山脊以较深的黑灰色显示,占据照片绝大部分区域,另外还有一块块不规则的白斑,那是飘在天空的云团。 在黑灰色的森林里,用箭头标注出了一个位置,那是一个圆形的白点,延伸出一条灰白色的实线轨迹,那是飘向空中的烟柱,而这个白点的一侧,每隔一段不等的距离,就会有一个微型白点,这串微型白点形成一个断断续续的虚线轨迹,延伸向某个方向。 如果每一个微型白点都代表一个微型起火点,那么正如营地说明的,似乎有人一路跑一路纵火。 这是谁在报复社会吗? 营地留守人员想不明白,奥罗拉也想不明白,她把情况向大家说明,大家更是想不明白,谁会冒生命危险进入森林深处然后故意纵火? 这些微型起火点不一定会扩散成火灾,也可能烧着烧着就自行熄灭了,但毕竟是一种威胁,如果燃起森林大火,整片森林里的人员和动物恐怕都会面临生存危机。 “会不会有人想湮灭空难的关键证据而故意纵火?”奥罗拉说道。 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但为了湮灭证据而把整片森林付之一炬,这也太……让人没法形容。 “不太像是纵火吧。”江禅机说道,“如果是故意纵火,点燃多处还不如把一处烧得更旺。” 照片上还标注了目前大家所在的位置,大概是通过卫星电话定位得到的数据。 微型白点组成的虚线如果不改变既有方向并继续延长,会从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掠过。 刚才大家认为特意去几公里外察看烟柱没有必要,现在就不一样了,只有稍微改变路线,就可以与那个疑似森林纵火犯相遇,当面看看他或她在搞什么鬼。 奥罗拉又问了问,没有更多的情报了,因为那颗低轨卫星每两小时绕行地球一周,现在已经飞离森林上空,下次再从森林上空飞过并拍照要两小时之后了。 大家一致同意,暂时改变行程,去拦截那个森林纵火犯。 他们根据指南针、地图和照片,前往微型白点延伸路线的前方埋伏。 不过,卫星照片里的一条宽度不足1毫米的细线,在现实中的森林里可能覆盖几十米上百米的距离,再说疑似纵火犯跑的也不是一条精确的直线,所以大家不能聚在一起守株待兔,必须在上百米的距离内分散开,这样才可以确保不会漏掉目标。 森林里别说上百米了,十几米外都可能互相看不见,还好大家人手一台对讲机,约定好看到目标之后就跟其他人联系。 …… 嗤啦—— 欧阳彩月的衣服被同伴扯破,只差一点,她就要被同伴抓住了,她甚至能感觉到同伴滚烫的手指。 这么烫的手指,同伴像是在发高烧,体温估计在40度以上,但没见过哪个高烧病人能跑得比兔子还快。 “嗬——嗬——” 同伴粗重的喘息声仿佛就在耳后响起。 欧阳彩月不敢回头,怕自己被脚下的树枝绊倒,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跑不动了。 她现在真的是弹尽粮绝,不光是铝热松果,就连普通松果都扔完了,再没有东西可以拖延同伴的猎杀。 她有些后悔,不是后悔应该把婴儿扔掉,而是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干脆不跑,留在原地痛痛快快打一架,说不定能打赢呢? 她也后悔把匕首扔了,如果自己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她宁可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 怕什么来什么,就是这么轻微一走神的工夫,她的鞋尖踩进了草窠里,再抬腿的时候身体就失去了平衡。 她本不至于摔倒,可以顺势来个前滚翻,站起来继续跑,但就在她想做前滚翻的动作时,猛然想到背着的婴儿,如果做个前滚翻,本来就虚弱的婴儿说不定被她直接压死。 于是,她硬生生选择用肩膀着地。 咔擦一声,高速疾冲的惯性令她一侧肩关节脱臼了。 她疼得直翻白眼,但生死关头,别说一条胳膊脱臼了,就算断了也得先想办法保命。 着地的刹那,她另一只手的五指插进土壤里,抓了一把泥土向上方扬去,不偏不倚地糊在正好向她扑来的同伴脸上——她已经连这种石灰粉洒眼的低劣伎俩都用上了。 趁同伴暂时失明之际,她一咬牙,翻身爬起来继续跑。 然而,一条胳膊脱臼的她,已然是实实在在的强弩之末,最多也跑不出一百米,就会被抹掉脸上泥巴的同伴追上。 “救命!” “有人吗?救救我!” 万般无奈之下,她明知莽莽林海里呼救没有用,依然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大声呼救。 喊完之后,没指望有人能回应的她,边跑边从背后解下背包,瞅准侧前方的一处灌木丛,准备把背包连同婴儿一起扔过去。 这是她最后的手段了,把婴儿扔到灌木丛里,自己往另一边跑,引走同伴。 她清楚自己的下场要么是成为美餐,要么是变成嗜血的怪物,婴儿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她逃不掉的话,婴儿多半会成为野兽的食物,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就在她扬手正要扔的瞬间,噔的一声弓弦响动。 嘤—— 极细极尖锐的尖啸声响起,像一根针刺得她耳膜生疼。 她的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生死关头,而在浮现出的画面里,她没有如现实一样死里逃生,而是被野兽啃噬、被敌人大卸八块,死状极惨。 尖啸声唤起了她内心的梦魇与恐惧,在为金钱而奔走的生涯里,她一直害怕翻车,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翻车是迟早的事,她以前认识的一些前辈就是这么默默消失,死在某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就在她神情恍惚的关头,一支利箭迎面而来,她明明看到了利箭,但颤栗和极度疲劳令身体僵住了,根本躲不了。 利箭没有射中她,几乎是擦着她的身体飞向她的身后,钉入同伴身前的土壤里。 “站住!不许动!” 江禅机从树杈间跳下来,手持尖啸骨弓。 他本想帅气地装个逼,岂料这支利箭根本没起到任何吓阻作用,同伴像是没看见利箭、也没听见尖啸声似的,趁着欧阳彩月停下,纵身一扑,向她的后脖颈咬去。 这时的欧阳彩月已经没有任何躲闪和反抗能力,无异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江禅机大为尴尬,还好他已经提前搭上了第二支箭,再次拉弓放箭。 他认出了欧阳彩月,虽然不明情况,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彼此追赶,以及谁是一路纵火的人,但不论如何,试图保护婴儿的一方都值得他保护。 尖啸声再次响起,这支箭准确地射中同伴的肩膀。 第353章 记忆里的声音 江禅机对于瞄准位置的选择颇费思量,最后射中腋窝偏上的位置,避开了骨头。 他不知道这两个女人为什么你追我赶,出于保护婴儿的道义帮欧阳彩月,但万一另有内情,比如这婴儿是欧阳彩月从人家手里偷的呢?让那个女人受点小伤也就罢了,如果最后证明是误会,他还得去央求路惟静老师帮人家治伤,说不定还得赔钱…… 因此他这一箭射出,自己反而提心吊胆。 那个女人中了一箭,身形在空中一滞,被利箭的冲击力阻挠了冲势,落回地面。无论常人还是超凡者中了这一箭,至少都应该出于疼痛本能而去按住受伤的肩膀,但她只是脸上的表情稍微有些变化,一只手握住箭身,猛地把箭拔了出来。 江禅机看得目瞪口呆,这也太彪悍了吧? 欧阳彩月也认出了江禅机,她纳闷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她的命还没保住,赶紧喊道:“接着射!不要停!她已经不是人了,是怪物!” “怪物?” 江禅机不禁怀疑欧阳彩月的神智是不是出了问题,那明明是个人啊,为什么说她是怪物? 当然,她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之处,但要说对自己狠,忍者也不落下风,不能光凭她把箭拔出来就说她是怪物吧。 “嗬——嗬——”她沉重而快速地喘息着,视线从欧阳彩月的身上落到江禅机的身上。 “喂,你们到底……” 江禅机还没问完,她就极快的速度向他扑过来,嘴巴张得老大,目标是他的脖子。 她判断他更有威胁,判断他的血更好喝,身上的瘦肉也更多。 尽管她很快,但江禅机毕竟是跟迦梨交过手的人,她的速度比起迦梨来还是差得多。 “千万不要让她咬到!”欧阳彩月尖叫着提醒。 看到她这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扑人的架势,显然就算不是怪物也不会是好人,他不再犹豫,连续两箭射向她的两只脚,想把她钉在地上。 两支箭全都准确命中,长长的箭杆穿透了她的脚骨又钉进土里,而她的身体还处在高速前冲的惯性中,她立足不稳,扑倒在地,来了个狗啃屎,倒地形成的杠杆效应又进一步撕裂了她脚部的伤口。 这时,其他人听到这边的响动,全都赶到现场,正好看到这一幕,光是目睹就仿佛感觉到连自己的脚都跟着隐隐作痛。 欧阳彩月不顾一侧肩膀脱臼,叫道:“杀了她!快杀了她!” 如果匕首还在,欧阳彩月肯定自己冲过去动手,但现在她手无寸铁,又不敢徒手上阵,只能寄望于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动手了。 她的视线逐一扫过她们,但谁也没有动手杀人的意思,无缘无故谁也不可能听她的。 由于长时间的追逐,同伴血液加速循环,体内那种类似病毒的东西已经从手指扩散到全身,同伴仅存的理智几乎完全湮灭,像野兽般粗重地喘息。 “欧阳彩月,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为什么追你,这婴儿又是谁家的?”江禅机提出一连串问题,他心说这个婴儿不会是欧阳彩月的孩子吧?但谁会带着婴儿进入这么危险的森林? 在场者除了陈依依之外,其他人都没见过欧阳彩月,不便插言打断,静静地听着。 欧阳彩月叫道:“先别问!她快挣脱了!” 大家看到更加惊心动魄的一幕,这个女人竟然硬生生把双脚从箭杆上拔了出来,箭羽还沾着血块和肌肉纤维。 胆小的女生纷纷掩口或者掩面,不忍再看,胆子稍大的女生也是看得双眉紧锁、头皮发麻。 阿拉贝拉看不见,只能听见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她几乎没有离开过阿勒山,不过这种喘息声……似乎唤醒了她久远的记忆。 家破人亡的那个夜晚之后,她从没有跟凯瑟琳主动提及那天发生的事,也没有逼问为什么父母双双死亡,而凯瑟琳却撒谎骗她说父母已经逃出去了,她就像是默默接受了事实似的,凯瑟琳起初反而很不安,觉得对不起妹妹,但随之而来的遗产问题和监护人问题令凯瑟琳心力交瘁,很快把这件事忘到一边了。 其实,阿拉贝拉早就有所预感,尽管凯瑟琳撒谎时努力装得很自然,但依然掩饰不住声调里的颤抖,而且阿拉贝拉本来就不相信父母会抛下姐妹俩独自逃走。 但就算猜到又如何呢?她不仅察觉到姐姐在撒谎,更察觉到姐姐非常害怕,姐姐要保护她,她也要成为姐姐的支撑才行,所以她没有拆穿姐姐的谎言,只是趁姐姐看不见的时候,在绝对黑暗的酒窖里默默垂泪而已。 获救之后,当姐姐周旋于一帮没安好心的远房亲戚之间,疲于应付遗产和监护人问题时,阿拉贝拉从来没有给姐姐添乱,从此以后,两人只能相依为命地活下去,而过去的事,就只能沉淀在回忆里。 那天夜里,凯瑟琳带着她前往地下酒窖的过程中,大部分时间都捂着她的耳朵,不让听觉敏锐的她听见那些可怕的声音,比如吧唧吧唧的生啖血肉声,嘎巴嘎巴的咀嚼骨头声,但当凯瑟琳在酒窖门口对付那个倒地的女仆时,不得已松开了手,而她就听到了极为特殊的喘息声。 “嗬——嗬——” 沉重而急促,呼出灼热的二氧化碳,仿佛体内有一台火炉在燃烧。 凯瑟琳每次离开隐修院去追缉恶魔归来后,都会把她的所见所闻讲给隐修院的姐妹们听,为了照顾那些幼龄修女的感受,她会有意无意地淡化其中的恐怖感,而但凡疑似涉及莉莉丝的事件,她都会尽量避免在阿拉贝拉面前提及。 但是,这极具物色的喘息声已经牢牢刻在阿拉贝拉的脑海里,只会暂时尘封,永远不会抹除。 现在她再次听到了这种喘息声,仿佛再次回到那个家破人亡的夜晚。 “这个人很危险,必须控制住她,不要让她咬到你们!”阿拉贝拉急促地说道。 不知道是她在声音里潜移默化地加入了能力,还是大家比较信服她的话,或者兼而有之,大家立刻集中精神,严阵以待。 其他人的能力更适合杀伤,而不是控制,最适合控制的是小穗,可惜现场没有水,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奥罗拉紧急从空中凝结几支冰晶,但落到地面需要时间。 “啾——” 罗恩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把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全都吸引到他那边。 在大家没注意的时候,他已经从背包里取出一条绳子,一端打了个活结,然后他像牛仔似的紧攥另一端,把打了结的那端举过头顶甩成一个圆,向那个女人兜头盖脸地套过去。 他吹口哨的时候,绳索已经出手了,他为了令那个女人不要乱动,才吹口哨引起她的注意。 哨声一响,绳套准确地从那个女人的头顶落下,当落至她的胸腹位置时,罗恩猛地一拽,活结迅速收缩,把她的两支胳膊紧紧束缚在身体两侧。 她力量惊人,察觉自己受制,立刻像离了水的鱼一样死命挣扎,不过罗恩早有准备,捆住她之后,他马上将手里的绳索另一端从头顶的横枝上抛过去,再向下猛地一拽,把她吊起悬在半空中。 最后,他把绳索另一端在树干上绕了几圈并打结。 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大家眼花缭乱。 “太厉害了!” “好帅啊!” “就像老式西部片里的牛仔大叔!” “我愿称之为绝活儿!” 大家惊叹不已,再次对罗恩刮目相看,人家身为职业猎人,果然手底下见真章。 罗恩听不懂这些中文,不过看大家的表情就猜到了,他反而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点儿雕虫小技在这些拥有特殊能力的女生面前实在是班门弄斧,只是恰好能派上用场而已。 “我只能暂时制住她,如果不想别的办法,她说不定会挣脱。”罗恩指着被吊起来的那个女人。 她双臂受制、双脚离地,悬在半空中,她的剧烈挣扎令树木跟着乱颤,大堆的树叶扑簌而下。 罗恩担心的是她这么一直挣扎下去,把绕过横枝的绳子给磨断了,然后逃跑。 至于这根绳子,虽然不算粗,但他打的活结有个特点,就是被套住的人或者动物,越挣扎就勒得越紧,勒得越紧挣扎的空间就越小,所以除非力量大到能硬生生把绳子绷断,否则很难挣脱。 他为其他人争取了时间。 几根粗砺的冰晶坠地,随着奥罗拉解除能力,冰晶正在融化成水,稍等一会儿,小穗就有足够的水施展能力了。 这时,大家注意到一件古怪的事,这个女人刚才肩膀和双脚受到了贯穿伤相当严重,尤其是双脚被箭支撕裂了肌肉、穿透了脚骨、切断了血管,按理说流血应该非常严重,但她流出来的血相当粘稠,而且量不如大家想象的多,最诡异的是很快就止血了。 一团水球落到她的脑袋上。 小穗发动了能力,果冻状的水球把她整个脑袋罩住,无论她怎么猛力甩,水球会随着她头部的动作而剧烈晃动,但就是无法甩掉。 拉斐脸色微变,她想起自己当时也吃过果冻水球的苦头,那种窒息的滋味实在是令她心有余悸。 小穗一共只对两个人使过果冰化水球,这是第二个,有了上次拉斐的经验,小穗本以为这个女人会挣扎得更久一些,没想到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她的脸色就变得铁青,双手双脚无力地垂落,竟然像是憋死了! 小穗大惊,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快就能把这个人憋死,因为即使是普通人,窒息十几秒也不至于死啊! 阿拉贝拉知道原因,这是因为吸血鬼化的人类对氧气的需求量比普通人类高得多,他们需要大量氧气参与体内奇特的化学反应,窒息对他们来说比普通人更严重。 小穗慌了神,赶紧撤掉能力,果冻化的水球变成了普通的水,哗啦一下泼洒在地上。 “她……她死了吗?”小穗面如土色地问道。 上次她在梅一白事件里憋死一条恶犬,都令她内疚了好几天,如果真憋死一个人……她不敢想象,因此她也很理解千央不敢把激光炮对人类使用的心情。 如果这个人真死了,这就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 关键是她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没想到这个人这么脆弱,十几秒就能憋死。 “不,她没那么容易死,不要放松警惕。”阿拉贝拉提醒道。 果然,阿拉贝拉话音未落,像是一个吊死鬼的那个女人手脚一阵抽搐,剧烈咳嗽几下,把肺里的水咳出来,再次“活”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继续挣扎。 “这……这是怎么回事?”小穗如木雕泥塑一样,眼前发生的事已经超越她的认知范畴。 其他人也一样,刚才这个女人明明都因为把水吸进肺里而溺水停止呼吸了,一眨眼的工夫就又活蹦乱跳了? 阿拉贝拉说道:“她拥有超强的恢复能力,缺氧会令她的身体机能暂时处于休眠状态,一旦恢复氧气供应,就会再次从休眠中醒来。” 她看不见,却说得有如亲见。 “阿拉贝拉,你认识她?”松了一口气的小穗问道。 阿拉贝拉摇头,“我不认识她,但我知道她变成这样的原因……” 说着,阿拉贝拉转身面向欧阳彩月,问道:“她是不是被咬了?” 欧阳彩月看到阿拉贝拉那双灰白色的眼睛,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以为阿拉贝拉也正在变成吃人的怪物,惊叫道:“你……” 阿拉贝拉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提前说道:“不用害怕,我的眼睛天生如此,并没有被咬,也不会变成吸血鬼。” “吸血鬼?”大家听得一愣。 “是的。”阿拉贝拉点头,“这个人变成这样,是因为她已经被吸血鬼化了……我想我已经猜到空难的原因了。” 第354章 死者长已矣 阿拉贝拉语出惊人,“吸血鬼”这三个字对大家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大家在影视里对吸血鬼屡见不鲜,现实里有人指认某个人是吸血鬼还是头一次见到。 不是大家不相信阿拉贝拉,而是实在太匪夷所思。 现场唯一不惊讶的只有欧阳彩月,她本来以为同伴变成了电影里的丧尸,听上去“吸血鬼”好像还更好一些? 大家等待阿拉贝拉的解释,她暂时来不及解释,一方面请小穗一定要限制住那个女人的行动,另一方面则向欧阳彩月问道:“请告诉我们,她是在哪里被咬的?又是被谁咬的?这很重要。” 随着冰晶逐渐融化,小穗得到了越来越充沛的水资源,她选择周期性地用水球覆盖住那个女人的口鼻令其窒息,每隔一段时间再移动水球,以免令其憋死,因为阿拉贝拉也不清楚,吸血鬼化的人类窒息多久会真正死亡。 在大家没有了解内情之前,暂时还不能让这个女人死掉。 欧阳彩月作为独行侠,了解一些急救的手段,她把婴儿放下,先咬住一条毛巾,用能动的那只手扳住脱臼的肩膀,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一扳。 嘎巴一声,脱臼的肩关节终于复位了,而她也疼得满头虚汗,毛巾都快被咬破了,好在长痛不如短痛,复位后的肩膀就不疼了,那条胳膊也能动了。 大家看得直皱眉,明明可以找别人帮忙,她却选择自己动手,看得出她是一个很独立且不愿欠人情的人。 欧阳彩月看到同伴被控制得很安全,周期性地在生与死之间徘徊,能呼吸时就生龙活虎,窒息时就像一条死狗,不禁心中大爽。 这倒不是小穗残忍地虐待,而是只有这种办法最有效。 欧阳彩月终于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神经,精神放松之后,身体的疲劳与酸楚顿时一涌而出,她再也站不住了,“大”型躺在地上,盯着被枝叶分割得支离破碎的蓝天,恍然有再世为人之感。 她以前也经历过险象环生的困境,刚才的一路逃亡也许不是其中最接近于死亡的,却是其中最惊险的,因为她的肩膀上还扛着另一条生命——背上的婴儿也是她能坚持到现在的动力,否则如果只有她自己,说不定她根本不会跑,或者跑到一半就放弃了。 千央对小婴儿很感兴趣,跑到婴儿旁边用指尖戳婴儿软软的小脸,玩得很开心,笑道:“脸蛋好软啊,真想捏一捏~” “哇——” 婴儿咧嘴哭起来。 “哇!别哭了!别哭了!我不捏还不行吗?”千央慌了神,手足无措地跳开。 小穗百忙之中打趣道:“肯定是你太丑,吓到小婴儿了~” “胡说!我才不丑!小穗你太坏了!”千央气鼓鼓地闹起别扭,但是婴儿还在哭,她围着婴儿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人畜无害的婴儿简直像是洪水猛兽,令她六神无主。 这时,陈依依出现在她旁边,蹲下来撩起婴儿襁褓的一角,稍微闻了闻就明白了,简单地说道:“婴儿该换尿布了。” 由于父母是双职工,她弟弟出生后,父母的产假都休完了,又不放心请保姆,因为保姆暗中虐待婴儿和老人的报道屡屡见于媒体,谁知道高价请来的保姆到底是不是人面兽心? 小小年纪的陈依依体谅父母的难处,自告奋勇地照顾弟弟,学着帮襁褓中的弟弟换尿布,就算是写作业和看书的时候,也是坐在弟弟的摇篮边,只要弟弟一哭,就放下手头的事情,察看弟弟是不是饿了、渴了、该换尿布了之类的。 所以,她一下子就察觉到,这个婴儿是该换尿布了。 其他女生全都没有照顾婴儿的经验,也许除了拉斐之外。 拉斐也有一帮弟弟妹妹,她也是拉扯着弟弟妹妹长大,但不同的是,她父亲务农,母亲是全职主妇,而她要么帮父亲务农,要么帮母亲下厨,换尿布这种事……等一下,在她那个贫穷的小渔村,小孩子直到六七岁才拥有人生第一条破烂的短裤,在此之前都是光着屁股满地跑,尿布是啥? 罗恩是森林里的狩猎专家,但照顾婴儿这种事,就实在太难为他了。 至于江禅机…… 陈依依解开婴儿的襁褓,旁边围观的女生们立刻捂着鼻子四散而逃,原因很简单,这个婴儿已经两三天没换过尿布了,在襁褓里拉、在襁褓里尿,一解开襁褓,里面一片狼藉,味道更是简直了…… 别说女生们,就连加文都被熏得跑远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场者谁也不可能带着尿布,就算是前哨营地的物资里也没有。 陈依依没办法,想换尿布也没法换,这个襁褓已经脏得不能要了,好在天气不算冷,于是用湿巾把婴儿的身体擦干净,再把大家带着的毛巾收集起来,里面垫上干燥的纸巾,用毛巾将婴儿裹起来,还是塞进背包里,用背包充当襁褓。 婴儿身体的秽物被清除干净,终于不难受了,也停止了哭泣,大家把身上带的食物都拿出来,陈依依从中捡出能给婴儿吃的,照顾婴儿的任务暂时就落到她的肩上,毕竟别人在这方面等同于白痴。 陈依依和小穗都有事做,其他人较为空闲,欧阳彩月缓过神来,没有急于回答阿拉贝拉的问题,而是向江禅机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这些都是你的同学?” 大家本来就挺好奇,江禅机和欧阳彩月是怎么认识的。 江禅机简单地把欧阳彩月介绍给大家,他和陈依依是在一次学分任务中认识的她。 同时,他也坦言坠毁的飞机上有几个大家认识的朋友,大家是为了救朋友而来。 以江禅机对欧阳彩月性格的了解,估计她会嘲笑一通,说他们太天真了,坠毁的飞机上怎么可能有人幸存下来? 然而,欧阳彩月听了,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最好还是希望你的朋友别活下来。” 她这话在大家听来无异于诅咒,如果不是旁边吊着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她们很可能会为这句话跟她理论几句。 阿拉贝拉不动声色:“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的朋友没有被吸血鬼化,这点我们很有把握。” “你又是谁?别告诉我红叶学院的校服改了样式。”欧阳彩月打量着她的修女服和胸前闪亮的十字架,以及她那双灰白色的眼睛。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修女,名叫阿拉贝拉,来自阿勒山,坠毁的航班上有我的姐妹们,还有家姐。”阿拉贝拉说道。 “阿勒山……”一听到这个地名,欧阳彩月马上就知道她的来历,毕竟欧阳彩月也算是见多识广,消息如果不灵通,还当什么赏金猎人。 欧阳彩月扫了一眼罗恩,对这个满脸沧桑的男人没兴趣。 “说来话长,我和她……”欧阳彩月扬起下巴示意被吊在树上的同伴,“我们为了悬赏,结伴一起进入森林……” 之前两三天的事一笔带过,她重点讲述了今天她们偶然发现飞机残骸的过程,是怎么找到这个婴儿,以及同伴是怎么被咬的,她又是怎么一路带着婴儿逃过来的。 她讲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大家专注地听着,小穗和陈依依也在百忙之中留意听着。 说完,她把吴女士的手机掏出来,播放那段视频给大家看。 在她讲述的过程中,几个感情丰富的女生已经忍不住为吴女士的行为而哭出来,就连心如死灰的拉斐也不禁动容,作为一个糙爷们儿的罗恩摘下牛仔帽使劲rua在手里,大家全都为这位可敬的母亲感到唏嘘。 江禅机明白了,为什么一向利益至上的欧阳彩月会为这个陌生的婴儿而改变,除非真的是铁石心肠的人,否则绝大部分人在那种情况下应该都会仗义出手。 手机视频里,吴女士的真情流露令大家再次热泪盈眶。 不过,死者长已矣,存者还要且偷生。 吴女士已死,大家对她的感动和尊敬也只能暂时埋在心里,更重要的是保护好她的孩子,以及重视她留下来的宝贵信息,这样她才没有白死,才可以含笑九泉。 视频播放了三遍,大家把吴女士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反复咀嚼,不放过任何一点有用的信息。 欧阳彩月又把同伴被咬之后的转变过程着重讲了一下,同伴是如何一步步失去理智的,以及她的相关推测。 讲完之后,她拿起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嘟地喝起来,心里轻松了不少,因为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她跑完了属于自己的接力赛,信息和婴儿都已经安全传递出去,不论跑得是好是坏,起码她跑完了,剩下的就跟她无关了,她现在只想离开森林,回到自己的住处,安心地一觉睡到天亮,千万别做噩梦。 大家的心情却是越听越沉重,他们终于得知了空难的一部分真相,事情的复杂和棘手程度远远超出大家的想象。 暂时大家都没有说话,默默地思索着。 阿拉贝拉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谢谢欧阳小姐的叙述,您的英勇和无私令我深感钦佩,神一定会保佑你的。” “既然欧阳小姐已经说完了,那就该我说了,你们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说这个人是被吸血鬼化了……”阿拉贝拉顿了顿,“这也是个很长的故事,长到需要从十几年前讲起。” 她美妙的音色别说是从十几年前讲起故事,就算是从几百年前讲起故事,大家也甘之如饴。 阿拉贝拉讲述了自己和姐姐小时候的故事,那个自称是莉莉丝的恶魔如何潜入她们家里,又如何害得她们家破人亡。 大家听得悚然动容。 阿拉贝拉虽然是盲人,但她心思细腻、感情细腻,当时被凯瑟琳拉着的她,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决定,可以更多感受周围的一切,从她的角度讲述的那个夜晚,与凯瑟琳从自己的角度讲述的那个夜晚,相似而不相同。 “如今我有很大的把握,婵姬在机场看到的那个通过起落架潜入飞机的女人,应该就是莉莉丝,不太可能是别人。”阿拉贝拉说道,“也只有她,敢于肆无忌惮地出手破坏飞行于万米高空的航班。” 姐妹俩在隐修院长大的过程中,凯瑟琳一直没有忘记复仇,复仇就是支撑她不断变强的动力。 当凯瑟琳长得足够大、变得足够厉害之后,她就义无反顾地承担起外出狩猎恶魔的任务,在任务中磨砺、成长、变得更强、更加成熟,逐渐从需要其他修女照顾的孩子,变成能独当一面的王牌。 她一刻也没有停止寻找莉莉丝的踪迹,其他修女也在帮她打探消息。 有几次,修女们得知疑似是莉莉丝在某地作祟的风声,然而等凯瑟琳赶过去之后,要么扑了个空,要么只遇到一些被转化之后的吸血鬼仆从,就像罗马尼亚森林里那次,没有真正遇到莉莉丝本人……或者说,可能没有遇到。 其实凯瑟琳有几次像是感觉到莉莉丝就在不远处盯着自己,只是因为时机或者场合不合适,或者顾忌到凯瑟琳身边有其他强大的修女,所以莉莉丝才没有出手,因为莉莉丝知道,以凯瑟琳的性格,一旦被咬到,如果身边有其他修女,她一定会请求其他修女杀了自己,也不愿被转化为吸血鬼仆从,其他修女也是如此,她们都有坚定的信仰,决不会允许自己向恶魔低头。 因此,莉莉丝想转化凯瑟琳的唯一机会,就是等凯瑟琳落单时,至少要身边没有其他修女,因为除了修女之外的人未必会答应凯瑟琳杀死她的要求,也不理解其中的必要性。 阿拉贝拉虽然几乎没有离开过阿勒山,但她也了解吸血鬼的一些已知特性,毕竟凯瑟琳和其他修女不止一次跟吸血鬼仆从战斗过。 莉莉丝和她的吸血鬼仆从最可怕之处在于,她们依靠燃烧生命力而换来的强大身躯和堪称恐怖的自我恢复能力。 第355章 真相 欧阳彩月和阿拉贝拉说的内容互相印证,再加上罗恩也补充了罗马尼亚森林里的所见所闻,惊人的事实逐渐在大家眼前浮现——早在十几年前,名为莉莉丝的吸血鬼元祖就已经盯上了姐妹俩,尤其是凯瑟琳,并且在她们成长过程中环伺左右,寻找可趁之机,最终目的就是将凯瑟琳转化为吸血鬼。 信息量太大,一下子涌入他们的脑海里,他们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这时,陈依依终于把婴儿收拾好了,用毛巾把婴儿包裹得严严实实,连脑袋都用毛巾包起来,以免受风。 婴儿吃饱喝足,身上变干净了,就不再哭闹,东张西望着找妈妈,然后在寻找中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陈依依将婴儿连同背包递还给欧阳彩月,后者却说什么也不接。 “别给我,包我也不要了,一块儿都送给你们吧!别客气!” 欧阳彩月连连摆手,她好不容易完成了属于自己的接力赛,把烫手的山芋送了出去,岂肯再接回来?为了这个婴儿,她险些送掉了自己的小命,这么疯狂的事,一辈子只做一次就够了。 陈依依拎着背包,为难地望向江禅机,征询他的意见,该拿这个婴儿怎么办? 欧阳彩月不想再当婴儿的保镖兼保姆,这倒是情有可原,但她不要,他们也不可能把婴儿扔在这里不管,带着婴儿行动又太危险了,这片森林里危机四伏,天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再说谁来背着婴儿呢?陈依依是最适合的,其他人都不懂得如何照顾婴儿,但她背着婴儿就意味着失去了她的匿踪特性,婴儿随时可能醒来并哭泣。 另外被转化的吸血鬼仆从如何处理也是个问题,杀了她当然是最简单的,但即使她已经不算人类了,至少尚未作恶,顶多算是行凶未遂,就这么杀了她稍微有些难以下手。最重要的是,她目前是空难的间接证据之一,能在一定程度上证明空难并非机械故障或者天气原因,而是莉莉丝所为。 可惜,那位女乘客被欧阳彩月烧死了,否则女乘客才是直接证据。 “这也怪我?”欧阳彩月不服气,“我哪能想得那么多?当时我都快慌死了,只想着别让那个怪物恢复过来跑掉,否则被它跑出森林,世界末日就要来了!我攒的钱还有什么用?” 她的担心也有道理,马后炮没意思,当时处在她的位置,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逃走,先烧死那个不能反抗的吸血鬼仆从,以免其祸害更多人,确实是最佳选择。 好在吴女士留下的视频算是有力的物证,可以弥补一些缺憾,这件功劳必须算在欧阳彩月的头上。 “说到世界末日,莉莉丝为什么不在人口稠密的城市里把大量普通人吸血鬼化?那样不是没人可以阻止她了?”江禅机问道。 这种能力就像丧尸病毒一样,在人口稠密的大城市会以指数级扩散,那样的场景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一旦开始扩散,除非用核弹来个大屠杀,否则哪个超凡者也无能为力。 阿拉贝拉点头,“这个问题我们也想过,我们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不过我觉得那样的世界可能对她毫无意义吧——当所有人都变成吸血鬼,她就只不过是这些怪物里的普通一员,很可能还不是最强大的,也不能直接控制它们,那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而且如果所有人都变成吸血鬼,她也失去了食物来源……” 如果对吸血鬼来说,活人的血肉是最美味的食物,那当整个世界都吸血鬼化了,莉莉丝吃什么呢?一顿饱还是顿顿饱,她能拎得清。 活人绝迹、到处都徘徊着吸血鬼的世界,恐怕对莉莉丝来说也是很无趣,她再也不能玩cos家庭教师的游戏了,再也欣赏不到人类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孔,所以她一直克制着自己,只在偏远之地或者飞机这种密闭空间里进餐,某种意外上算是为了健康而节食? “还有,我们推测,女性的血肉对吸血鬼而言可能不太……合口味,会令吸血鬼产生生理上的反感,所以当吸血鬼咬到女性时,往往只是吸几口血或者尝两块肉就转向其他目标了,被咬到的女性就会转化为吸血鬼,而男性的血肉对它们而言似乎是无上美味,它们尝到男性的血肉之后,就再也停不下来,会把受害者啃得干干净净才会寻找下一个目标。”阿拉贝拉进一步阐述吸血鬼的特性。 为什么只有女性会被转化为吸血鬼,原因之一就是女性的血肉对吸血鬼而言不好吃,否则如果被啃得干干净净,那就不是转化为吸血鬼了,而是转化为白骨精…… 罗恩听得苦笑,揉了揉加文的脑袋,“也好,如果让我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还真不如死了干脆。” 江禅机没说什么,他暗暗提高了警惕,如果他被咬了,虽然不会被转化,但说不定会泄露身份。 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让直升机把婴儿接回营地,再跟机场方面以及红叶学院取得联系,找到吴女士的家属,把婴儿送过去。 手机里的视频,因为关系重大,一旦公之于众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这可不是死几个人的问题,而是几百条人命! 迦梨血洗垂死之家时杀了不少人,但远没有这么多,而且说句政治不正确的话,垂死之家里的老弱病残都是被家人放弃治疗的社会最底层,除了少数志愿者之外没人关心他们的死活,甚至某些社会精英可能还觉得他们死了更好,可以减轻社会负担……空难航班的乘客是来自社会各行各业各阶层的人士,其实不乏精英人物,受到的关注度有天壤之别,公众会对此次事件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大大激化普通人与超凡者之间潜伏已久的矛盾,谁也无法预料。 谨慎起见,吴女士的手机只能交给学院长,由学院长决定如何处理这件事,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把手机还给吴女士的家人。 大家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基本都认定,这件事的真相恐怕永远不会公开,只会秘密处理,而等吴女士的家人拿到手机时,手机里的那段视频应该也进行了部分删减。 对外公布的空难原因,最后不外乎金属疲劳、机械故障、驾驶员误操作、天气突变等等,把锅甩给恐怖分子来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隐瞒真相听上去很令人愤愤不平,但有时候公布真相并不是什么好事,把凶手惩处了就行了,扩大矛盾只会引起混乱。 奥罗拉跟前哨营地取得了联系,除了分派上述任务之外,另外还让她的手下用最快的速度,去附近的动物园或者大型动物养殖场买一个铁笼子,不用很大,但一定要够牢固,然后用直升机吊过来,她打算把吸血鬼装进笼子里,再让直升机带回营地,加满油之后直接飞往红叶学院,将吸血鬼和手机一并交给学院长。 “学院长额外分派给咱们的任务,是寻找空难的线索和证据,由于欧阳小姐的杰出贡献,现在咱们已经完成了这项任务。”奥罗拉环视众人,“现在回去复命的话,应该可以得到学院长的表扬,说不定还有特别学分的奖励,有谁要一起跟着直升机回去么?” 学院长再三叮咛,他们的任务只是寻找线索和证据,剩下的事交给学院的老师来处理,让他们不要逞能。 但是他们还没找到33号和修女们,朋友的安全和空难的真相至少是同等重要,因为死亡已无法改变,存者还要且偷生。 “我!”欧阳彩月懒洋洋地摊在地上举起了手。 除了欧阳彩月之外,谁都没有就此离开的意思。 “我们来这里,可不仅仅是为了寻找线索,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但对我来说,朋友的安全和空难的真相至少是同等重要,死者已经长眠,活着的幸存者更值得我们去伸出援手,因为如果我们落到同样的境地,一定也希望有朋友来救我们。”江禅机说道。 “婵姬说得很好,我们来这里,就是要把33号和修女们活着带回去,行百里者半九十,我们已经找到了33号留下的记号,难道就要这样放弃?让33号她们多留在森林里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小穗附和道。 他们两个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尤其是阿拉贝拉,更是绝不可能离开。 拉斐与33号没有交情,但她也无意离开,她得知33号活着,甚至还有一个婴儿也活了下来,那么迦梨还活着的可能性非常高,她想当面跟迦梨把过去的恩怨做个了断。 “嘁~倒是挺会说大话的……” 欧阳彩月故作不屑地撇过脸,她很讨厌友情什么的,觉得都是一些热血的小屁孩才会热衷的东西,但此次经历,如果她有一个真正的朋友跟她一起进入森林,而不是一个临时拼凑的搭档,结局可能会大有不同。 江禅机转头对她说道:“你回去可以,但你得跟着直升机先去一趟红叶学院,学院长和其他老师可能有话要询问你。” 欧阳彩月一听,立刻从地上跳起来,“啥?凭什么?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凭什么听你这个小鬼的命令?” 她现在最渴望的就是回到自己安全舒适的家,洗个泡泡澡,美美睡上一觉,把森林里的一切全忘掉。 “因为直升机是我们的,你不同意也没关系,你可以自己走出森林,我们不会拦着。”江禅机摊手,“请便。” “哦,对了,刚才我们遇到一头带着崽子的巨熊,它身上好像烧伤了一块,现在脾气很暴躁,很想找到弄伤它的人,我想肯定不是你烧伤的它,但你回去的路上要小心点儿,最好别遇到它,它生气的时候可能会认错人。”他又补充道。 欧阳彩月:……这个臭小鬼,真是一点儿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抓住别人的弱点讨价还价的嘴脸! 进来的时候两个人搭伙都很危险了,独自一人走出森林?怎么可能! 就算她真能侥幸自己走出去,这一路上也得脱层皮! 万一遇到那头巨熊……它虽然没看到是她放的火,但说不定记得她的气味,抓到她的话,她就要自食其果了。 她的松果都用完了,普通松果可以捡,但威力最大的铝热松果在森林里没办法补充,她就算留下来也是别人的累赘,独自离开更是死路一条。 没办法,她只好忍气吞声,恨恨地说道:“好吧,我去一趟就是了,就当是还你们刚才救了我的人情,以后咱们两不相欠!” 江禅机跟她打过交道,知道她还是很讲信用的,说好的事就不会反悔,所以不用担心她半路改主意之类的。 他们暂时不走了,原地用餐休息,等待直升机的到来。 千央发现了激光炮的新用法,就是砍树。 无论多粗的树干,只要齐根用激光缓慢扫过,被扫到的一圈就会碳化并燃烧,再一推就会轰然倒下。 小穗在一边帮着灭火,江禅机负责把树干推倒在不会伤到人的方向,三人配合,很快就在他们周围清除出一处可以供直升机起降的圆形空地,只是这些生长了几十年、上百年的参天大树就这么倒了有些可惜。 不久之后,两架直升机相继抵达,其中一架直升机吊着一个铁笼子。 等直升机降落后,奥罗拉把婴儿和手机托付给一位手下,罗恩和小穗配合,用绳子把吸血鬼拖进笼子里,再上了好几把锁。 奥罗拉对手下反复叮嘱注意事项,尤其是不能靠近铁笼子,中间不要停,直接飞往红叶学院。 婴儿和背包最后还是回到了欧阳彩月手里,她带着婴儿坐上另一架直升机,返回前哨营地,加油后再飞往红叶学院。 大家吃饱喝足,继续踏入寻找33号和修女们的旅程,向森林深处前进。 第356章 相遇 咚。 一个手工削成的木头圆桶被扔到地上。 33号舔了舔嘴唇,把最后一滴水也舔进嘴里。 她背上只剩下一个圆桶了,凯瑟琳那边也差不多,森林跋涉比她们想象的更消耗饮用水,她们已经很注意节约了,每次只喝一两口,但消耗得依然很快。 还会下雨么? 她们抬头望向天边的晚霞,连一丝一毫下雨的迹象都没有。 “今天先找个地方休息吧。”33号提议,并顺手在树上又刻了一个箭头,“至少今天不用饿肚子了。” 路上,33号捕杀了几只野鸡,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受保护动物,但该吃还得吃,大活人不能饿死。 33号也没想到,自己暗藏的几支手里剑竟然是用来杀鸡的。 最麻烦的还是缺水,这几只野鸡总得拔毛、去内脏、放血,然后怎么也要稍微清洗一下,否则凯瑟琳在这方面特别挑剔,说什么也不肯吃,令33号暗中腹诽她没去成红叶学院真的可惜了,她的这份洁癖和那些千金小姐应该很谈得来。 因此她们携带的一部分雨水还用在清洗野鸡上面,凯瑟琳用十字剑把几块石头烤红,然后把处理干净的野鸡包上树叶放在石头之间烘烤,这样既不会产生灰烬也不会产生烟雾。 今天吃饱喝足,但剩下的水最多只够明天喝的,即使是最低限度维持生命也只能撑两天,明天绝对不可能再做用清水洗涤猎物这么奢侈的事了。 凯瑟琳回头望向她们的来路,她们一边一边回头,寄望于有人能看到她们的记号而追上来,但显然希望渺茫,因为她们也一直在前进,即使有人看到她们的记号,追上来也需要时间。 她们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别人身上,只能继续向救援队直升机出没的方向走去。 “要不别休息了,连夜继续走吧,夜晚的气温低,水分消耗也少。”凯瑟琳提议道。 33号摇头,“夜晚的森林情况太复杂,走得也慢,得不偿失,不如早些休息,明天天不亮就起床,东方露出第一缕曙光的时候就出发……” 正说着,凯瑟琳突然抬起一只手,“嘘!什么声音?” 33号闭嘴静听。 “直升机?是直升机!” 她们听到遥遥传来螺旋桨的轰鸣声,与官方救援队那些只在天边出现并一晃即逝的直升机不同,这次的螺旋桨声正逐渐变得清晰,意味着直升机正在向她们所在的方位靠近,至少不是遥不可及。 她们激动地雀跃而起,迷失森林里的几天,经历过各种生活不便,她们无比渴望返回文明世界,哪怕是在文明世界里吃糠咽菜也比在森林里饱受缺水折磨要好得多。 更何况,她们有很多重要的信息要传达给外界,不用任由莉莉丝继续肆虐下去。 螺旋桨声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听不出是哪个方向传来的。 “上树!” 两人不假思虑地甩掉背着的木桶,纵身跳上树枝,在一根根横枝之间借力跳跃,尽可能爬到高处。 “那边!”33号一指。 凯瑟琳也看到了,两架直升机一前一后地从西方偏北飞来。 夕阳的余晖照在机身玻璃和螺旋桨上,反射出红彤彤的刺目光芒。 令她们意外的是,这两架直升机的涂装与官方救援直升机的样式不同,更怪的是,其中一架直升机的下方还悬吊着什么东西,但是太远了,看不清。 怪不得这两架直升机走的路线跟官方救援直升机不一样,它们一定是私人或者独立机构拥有的直升机。 不管它们是来自哪里的直升机,从目前的飞行路线判断,它们会在一分钟之内从距离她们两三公里外的空中飞过。 “凯瑟琳!用你的剑给他们发信号!”33号提醒道。 机会稍纵即逝,直升机上的乘员不会特意观察后方的情况,一旦直升机与她们交错而过,就再也没机会观察到她们的求救信号了。 凯瑟琳站在高处的横枝上,一支扶着树干,另一只手高举十字剑。 剑身散发出白炽的光芒,离得稍近的树枝树叶先是被烤焦,然后冒起点点火星和轻烟。 她左右挥动十字剑,希望直升机的乘员能注意到。 向这边转头,向这边看一眼! “这边!这边!”33号明知自己的声音会被螺旋桨的噪音掩盖,还是忍不住大声喊叫,否则什么都不做干看着的滋味更难受。 第一架直升机连减速都没有就直接飞过去了,她们心里凉了半截,就在第二架吊着东西的直升机也即将掠过时,机头突然微微翘起,做了一个刹停减速的动作,然后机身慢慢盘旋,机头对向了她们这边。 凯瑟琳更加用力地挥舞十字剑,33号也叫得更大声。 第一架直升机也停止前进,两架直升机悬停在空中,暂时没向她们这边靠近,可能是驾驶员正在请示上级。 33号和凯瑟琳好不容易如释重负的心情再次紧张起来,这两架直升机显然不是为了执行救援任务而从这里经过的,所以驾驶员在犹豫。 “拜托!就算你们不想救,至少也要把我们的坐标通告给其他直升机呀!”33号焦虑地说道。 以她的经验判断,如果这两架直升机正在执行的是某些不可告人的隐秘任务,也许不仅不会救她们,还会对看到她们的事守口如瓶。 “人被拉到死地,你要解救,人将被杀,你须拦阻。” 凯瑟琳咬着下唇默默念诵着箴言里的语句,仿佛是在对直升机驾驶员诉说。 直升机其实只盘旋了几十秒的时间,这几十秒的时间对她们而言却如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驾驶员拿起对讲机:“奥罗拉小姐,我们这边遇到了新情况。” 江禅机他们正在森林里一边寻找33号留下的记号一边前进,闻言全都驻足。 奥罗拉拿起对讲机:“什么情况?” 其他人担心地盯着对讲机,以为是那个吸血鬼从笼子里逃脱了之类的坏消息。 驾驶员:“我们看到了闪光信号,可能是有人遇险,正在求救。” 闪光信号? 难道是那些跟欧阳彩月一样为了悬赏而冒险进入森林的人? 正常情况下,无论遇到的是什么人,就算是财迷心窍的人也好,能帮就帮一把,否则如果坐视不理的话,对方真有可能死在这片原始森林里,但这两架直升机肩负了太重要的使命,携带着空难的人证、物证,不能随便冒险。 奥罗拉:“是什么人?” 驾驶员:“离得太远,光线不好,看不清楚。” “会不会是33号她们?”小穗说道,这也是大家心里想的。 奥罗拉:“可以靠近查看,但是务必谨慎,随时反馈情况,在没有我的命令前,不得实施救援。” “遵命。” 两架直升机改变方向,向33号她们飞过来。 等直升机飞得近了,33号认出机身上绘制的奥罗拉家族的标志时,终于彻底放松了,也猜到驾驶员刚才是在跟谁联系和请示。 果然,他们来找她了。 33号的心中涌过一股热流,堵在她胸口几天的那团郁积之气终于被热流疏通了,甚至比自己真正离开森林还要轻松。 似乎……他们也不是特别迫切想摆脱她。 “那是什么东西?”凯瑟琳迎着夕阳眯起眼睛,注视着直升机下方悬吊的笼子,总感觉笼子里像是装了个人类,而不是动物。 33号却是心情大好,不管笼子里装的是啥,只要能离开这片森林就好。 驾驶员:“发信号的是一位女性,她……她举着一柄发出强光的十字型双手剑。” 奥罗拉和江禅机听到后没什么反应,因为他们没见过凯瑟琳的十字剑,而趁机坐着休息的阿拉贝拉则一下子跳起来,激动万分地叫道:“是凯瑟琳!那是凯瑟琳!” 大伙又惊又喜,忙追问道:“你确定吗?” “绝对没错!只有凯瑟琳才可以点亮十字剑!”阿拉贝拉双手合什,仰面向天空祈祷,感谢神保佑了凯瑟琳平安无事。 奥罗拉:“她们一共几个人?” 驾驶员:“我只看到两个。” 两个? 正在欢呼雀跃的大家,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33号和五位修女加起来一共六个人,现在可以肯定两人之一是凯瑟琳,那么另一人很可能是33号,否则记号上不会特意注明“33”这个数字。 那么其他四位修女呢? 当然,也可能是驾驶员受视野局限,没看到其他四位修女,毕竟森林太茂密了,如果其他四位修女站在树下,驾驶员本来就不太可能看到。 但是联想到大伙此前发现的两个木碗,一个不太好的预感渐渐笼罩在他们的心头。 莫非……只活下来33号和凯瑟琳两个人? 阿拉贝拉的心情也一下子从巅峰跌落到谷底,凯瑟琳还活着固然令她庆幸和感恩,但隐修院里的每一位修女都是她的好姐妹,从小到大都对她照顾有加,她不忍听闻任何一位姐妹的死讯。 奥罗拉:“靠近询问一下她们的身份。” 直升机很快降低高度,螺旋桨搅动的强劲气流吹得33号和凯瑟琳随着树枝摇来荡去。 那架吊着东西的直升机悬停在空中,另一架直升机尽量飞低,盘旋在她们头顶上空,驾驶员探出脑袋喊道:“你们的名字是?” “我是33号!她是凯瑟琳!你们是奥罗拉派来的吗?”33号双手拢在嘴边喊道。 驾驶员点头,并把信息反馈给奥罗拉。 如果是其他幸存者,或者为悬赏而进入森林的人,奥罗拉会让驾驶员记下坐标,然后把坐标发给官方救援队,由官方救援队来实施救援,但既然是33号和凯瑟琳就另当别论——33号和凯瑟琳已经落魄到削木为碗的地步,境况肯定不太好,不能再拖延。 奥罗拉想了想,“1号直升机在空中待命,2号直升机靠近救援,注意安全。” 1号直升机下方悬吊着装有吸血鬼的铁笼,不方便实施救援。 2号直升机领命,进一步下降高度。 这两架直升机都经过了特殊改装,一侧的机舱门被卸除了,取而代之的是电动绞盘和绳索,33号看到机舱里坐着一个年纪稍大几岁的女性,抱着一个婴儿,正满脸不耐烦地看着她们。 33号没见过这个人,更没见过这个婴儿,心里纳闷这是谁啊?为什么带着婴儿来到这么危险的森林里?而且这婴儿还装在背包里?哪国的习俗? “稍等!马上救你们上来!”驾驶员喊道,“放绳子!” 副驾驶从驾驶舱挤到乘客舱,操作电动绞盘,将长长的绳索垂下来。 “抱歉!起风了!你们能跳起来抓住绳子么?”驾驶员喊道。 行走在森林里时,她们只感觉到阵阵微风,这是因为茂密的树林阻挡了风势,然而树冠上方的风相当强劲,垂落的绳索被风吹得摇摆不定。 绳索最下端,距离33号她们所站的横枝还有五六米的距离,但驾驶员不敢再往下释放绳索了,如果绳索被风吹得跟树枝缠在一起,直升机就会面临机毁人亡的惨剧。 “没问题!” 33号自己穿着忍者学院配发的鞋,类似于轻灵之靴,令她可以轻易跳出普通人望尘莫及的高度,她的忍者服虽然破得不能穿了,但鞋没事。 凯瑟琳也是如此,隐修院并不缺钱,只是她们选择了隐修以磨练心志。 这点儿高度对她们两个都不困难,唯一稍有难度的就是要掌握好力道,万一跳得太高,可就会直接撞到高速旋转的螺旋桨。 “我先上。” 33号说道,双膝弯曲,正要起跳,2号直升机乘客舱里那个一脸不爽的女性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指着附近一处位置说道:“那不是还有第三个人吗?” 33号和凯瑟琳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心说要糟! 她们一直是两个人,哪来的第三个人?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还不等她们做出反应,一道人影从附近的一棵树上跳起,以极快的速度扑向2号直升机。 第357章 袭击 欧阳彩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次出门没看黄历而一直走背字,先是一时鬼迷心窍想救什么婴儿结果被变成吸血鬼的同伴追了一路,差点把屎都跑出来,好不容易得救了,救她的还是挟恩图报的江禅机,逼她非得搭直升机去一趟红叶学院接受问询,去就去吧,好歹能脱离这片危险的森林,然后飞出没多远,又遇到了新问题。 当直升机停下并决定搭救那两个人时,她隐约预感到要出事,如果她有决定权,肯定要表示反对,甚至如果她的松果还有剩的,说不定会直接威胁驾驶员不要救人……但她什么都没有,还有一个拖油瓶的婴儿。 当驾驶员和副驾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33号和凯瑟琳身上时,当凯瑟琳和33号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根救命的绳索时,只有欧阳彩月不安地四下寻觅潜藏的危险——直升机在低空悬停状态是最脆弱的时候,就连她用一枚普通松果说不定都能击落。 周围的树木被螺旋桨的强风吹得如海浪般此起彼伏,就在树枝集体伏倒的刹那,居高临下的欧阳彩月突然看到某棵树上露出一张惨白的人脸。 那张脸突兀地出现,正仰脸盯着直升机。 欧阳彩月在刹那间与那张脸对上视线,这么远的距离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像是被野兽盯着。 就在她出声提醒的同时,那张脸猛然脱离树木,抢在33号和凯瑟琳之前,向2号直升机扑过来。 欧阳彩月心说要糟,这人来势汹汹,身上却没穿着凯瑟琳那样的修女服,而是一件破烂染血的病号服,八成不是什么好人。 “飞起来!快飞起来!”她尖叫道,恨不得自己坐到副驾驶位置上,抢过操纵杆将直升机拉升到高处。 驾驶员和副驾驶不明情况,也来不及反应,再说那道人影来得太快了,如同离弦之箭一样激射而至。 “迦梨!”33号也认出袭击者的身份,不由大惊。 她不知道迦梨是从何时开始跟着她们的,也许是忌惮凯瑟琳的十字剑才迟迟没有发动,现在迦梨眼见她们两个即将逃出生天,再也忍不住了,而且直升机上还有一大堆美味的血肉。 迦梨现在的样子已经不复当年的优雅,病号服破烂得仅可遮体,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臭味,右手握着一支如同武士刀的山羊角。 33号和凯瑟琳的速度本来就不及迦梨,尤其是吸血鬼化的迦梨,眼睁睁看着迦梨宛如长虹经天一样扑到2号直升机上,扒住直升机底部的支架,身体一挺,满脸血污地出现在驾驶舱外。 驾驶员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山羊角就摧枯拉朽地穿透了机舱门,再从另一侧机舱门穿出去,顺便贯穿了驾驶员的身体。 驾驶员难以置信地低头盯着自己身上的窟窿,血从他的嘴里涌而出。 机舱门旋即被迦梨硬生生扯脱,她一口咬在驾驶员的脖子上,大口吮吸温热的鲜血。 副驾驶由于身在乘员舱而暂时保住了命,但是目睹同僚惨死还被吸血的他已经被吓得呆若木鸡。 欧阳彩月经历过很多危险,如果不是反应快而且能屈能伸,早就死了无数次了,她虽然不认识迦梨,但一看那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就知道自己绝对惹不起这号魔头。 驾驶员在垂死挣扎中,挥舞的胳膊无意间碰到了操纵杆,直升机立刻失去了平衡,像无头苍蝇般在空中大幅摇摆,而十几米的下方就是无数高耸的树木。 较高处的1号直升机察觉情况有变,没办法救援同僚,只能先拉升高度自保,以及自身也被波及,然后赶紧呼叫奥罗拉。 33号和凯瑟琳更是束手无策,她们根本无法靠近2号直升机,贸然跳上去会被高速旋转的螺旋桨和尾翼切成碎片,只能先退开自保。 副驾驶终于回过神来,他探过身体,试图握住操纵杆稳住飞机——在他想来,迦梨就算再穷凶极恶,至少也不能任由直升机坠毁吧,否则大家不全是死路一条? 然而,迦梨早已失去了绝大部分神智,她随手一挥,尖利的指甲就戳进副驾驶的胸膛,副驾驶口中鲜血狂喷,头一歪,也气绝身亡。 整个驾驶室的玻璃都被血染红了。 全开飞机的两个人都死了,欧阳彩月手无寸铁,她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只有两条路,要么像驾驶员一样被杀掉,要么跟随直升机一起坠毁。 真是特么的倒霉透顶! 她把心一横,她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抱着婴儿侧身一滚,单手攥住绳索向地面滑落,她只滑了一半,就被剧烈摇摆的直升机甩飞了。 凯瑟琳见状,飞身扑过去,半空中将欧阳彩月拦腰抱住,这才没让后者直接坠到地面,或者被树枝戳中——她虽然不认识欧阳彩月,但不忍见到婴儿受伤。 直升机已经侧翻,坠毁只在呼吸之间。 迦梨似乎本能地察觉到危险,但她舍不得尚未品尝的新鲜血肉,把副驾驶的尸体夹在腋下,纵身一跃,逃离直升机。 如果被她就这么轻易逃掉,接下来她的魔爪就会伸向还活着的人。 “别以为老娘是人见人欺!” 就在迦梨飞离直升机的几乎同时,欧阳彩月向直升机伸出手,发狠地咬紧牙关。 出发前才加满油的油箱,此时还剩下至少五分之四的燃油,油箱内混合着高浓度油气的空气里,突然冒出一蓬火星。 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声势不亚于昨夜的惊雷。 一团橘红色的火球在森林上空腾起,与西方天边的夕阳交相辉映,恍惚间令人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太阳。 火球迅速膨胀,瞬间吞没了直升机,一圈乳白色的冲击波以堪比音速的速度向周围扩散。 下方的森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揍了一拳似的,出现一个碗状的凹陷,树叶和较细的树枝被高温气体烤焦并引燃,更多的火星和灰烬被冲击波裹挟着落向四面八方。 火球膨胀至极限,开始内卷和收缩,颜色由橘红变成红色,又由红色变成棕红色,形状由球体迅速拉长,像是一个两头粗中间细的女士哑铃,大量黑烟腾空而起,直冲云霄。 足足十几秒后,直升机燃烧的残片才雨点般落向周围。 1号直升机在察觉出事时,就已经拉升高度了,却依然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吹得如风中落叶不断摇摆,好在驾驶员技术过硬,心理素质也不错,拼命握着操纵杆稳住直升机并调头远离爆炸中心,这才勉强令1号直升机没有步同僚的后尘。 “1号!2号!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听到请回答!” 爆炸产生的电磁干扰令对讲机暂时失去了信号,奥罗拉他们从爆炸前的混乱中就猜到出事了,他们听到“拉升”、“稳住”之类的呼喊,似乎还夹杂着一两声惨叫,然后对讲机里就只有静电噪音了。 十来秒后,明明是睛天,他们却听到天边响起了滚滚雷声,爆炸的声浪已经传播到这里。 能上树的纷纷跳到树上,望向直升机飞去的方向,只见那边的远处有一道黑色的烟柱斜着飘向天空,直抵云端。 他们全都惊呆了,恐怕只有直升机爆炸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奥罗拉焦急地呼叫两架直升机。 “阿拉贝拉,你姐姐……”江禅机想起阿拉贝拉与凯瑟琳之间有某种血缘上的心灵感应,急忙问道。 阿拉贝拉脸色苍白,摇头道:“家姐大概没事,可能受了些伤,但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大家松了口气,如果凯瑟琳没死,那么33号很可能也没死,但直升机的机组人员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也不清楚欧阳彩月和小婴儿的安危。 烟柱只有一条,除非两架直升机都精确地坠毁在同一地点,否则应该只有一架直升机爆炸了,那么是哪一架呢? “奥罗拉小姐!奥罗拉小姐!这是1号直升机!这是1号直升机!听到请回答!” 又过了几秒,中断的无线电信号终于恢复了。 听到呼叫的刹那,大家心里同时一沉,传来回复的是1号直升机,也就意味着爆炸的是欧阳彩月和婴儿乘坐的2号直升机。 虽说生命的价值不能简单地用数量来衡量,而且1号直升机的两位驾驶员也有爱他们的家人和朋友,但如果硬要在1号和2号直升机里选一个坠毁,恐怕大多数人只能忍痛选择1号,毕竟2号直升机除了乘员数量更多之外,还有一个如初升朝霞般的婴儿。 “1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奥罗拉沉着地问道。 1号直升机的驾驶员已经把飞机拉升至距离地面足有一公里的高度,战战兢兢地回复道:“有人袭击2号,直接从森林里跳到直升机上,1号驾驶舱里全是血,然后……2号就突然爆炸了……” “谁袭击的?长什么样子?2号为什么会爆炸?”奥罗拉追问。 “不知道,我离得比较远,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到那人穿着一件蓝白色的衣裤,是个女的,披头散发……我也不知道2号为什么爆炸,突然就爆炸了……” 蓝白色的衣裤,女性,披头散发,这些特征令大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迦梨。 红叶学院的病号服就是蓝白色的,迦梨也有足够的能力造成这种杀戮。 迦梨也从空难中活下来了?真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啊! 大家恨得牙痒痒,早知如此,干脆把迦梨杀了就好了。 但后悔没用,谁也不能预测未来。 唯独拉斐的嘴角露出一丝惨笑,她很庆幸迦梨活了下来,这一定是梵天的安排,让她能和迦梨了结这段恩怨。 “33号和修女……当时在直升机上么?”奥罗拉问道。 “没,她们还没来得及登上直升机。” “现在她们在哪里?在爆炸中受伤没有?” “不知道,现在下方森林已经起火,我们无法靠近。” “2号的机组人员和乘客……是否在爆炸前及时逃生了?”奥罗拉明知机会渺茫,还是问道。 “机组人员应该在爆炸前就凶多吉少了,我好像看到有人在爆炸前从机舱里逃出来,然后被地面上穿着黑色长袍的女性救了,她们最后是否活下来了,我这里不敢断言……” 欧阳彩月在爆炸前逃掉了,然后被凯瑟琳救了? 大家又惊又喜,哪怕能多活下来一个人也好,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如果阿拉贝拉的预感没错,凯瑟琳还活着,由此推断欧阳彩月应该也活着,那么婴儿很可能也活了下来。 驾驶员又补充道:“不过,那个袭击者好像也没有当场死亡,她在2号爆炸前脱离了直升机,还在腋下夹着一个人,似乎是副驾驶,爆炸发生的时候,她把副驾驶挡在自己的身前,没有直接受到爆炸的冲击,然后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前言撤回,唯独迦梨活下来是大家所不希望见到的,偏偏这家伙实在命硬,连续从航班解体和直升机爆炸中逃生,难道冥冥之中真有某些神在保佑着她? 驾驶员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奥罗拉小姐,1号两位驾驶员的家属那里……” 奥罗拉不等他问完就抢答道:“放心,他们家属那里我会派专人负责通知,还会给安排长期的心理疏导,他们在任务中牺牲,家属会得到足够下半生生活的抚恤金,绝不会遇到生活上的困难。”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如果不及时安抚1号直升机上两位驾驶员的情绪,令他们知道她绝不会过河拆桥,恐怕他们就要打退堂鼓了,这也是人之常情,有命挣钱也得有命花才行。 “我替他们谢谢您,奥罗拉小姐,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继续飞往红叶学院,还是改变计划?”驾驶员请示道。 奥罗拉想了想,又看了看周围的众人,说道:“改变计划,把铁笼子放回前哨营地,然后过来接我们。” 第358章 火场 山脊这一侧的森林昨天也下过雨,雨量不及山脊另一侧,但树干与枝叶依然被浸润得苍翠盈人,普通的失火很难酝酿成大规模火灾,但几乎满载航空燃油的油箱爆炸就另当别论。 2号直升机的爆炸位置是森林上方的低空,而不是在地面坠毁后才爆炸,对地面造成的破坏较小,但冲击波的影响范围却很大。 高温的火焰像是在树冠上方煎了一个荷包蛋似的,引燃了大量枝叶,尤其是爆炸中心位置,直升机燃烧的主体残骸坠落,还在燃烧的燃油如同灼热的熔岩,流淌到哪里,哪里就熊熊燃烧。 1号直升机面对下面的火海实在是爱莫能助,只得返回先去接奥罗拉。 隆隆的螺旋桨声渐渐消失。 “咳咳!” 一棵树的树根位置,爬起一个灰头土脸的人,只有当她抹了一把脸时,脸上才稍微显露出白皙的皮肤。 33号以前总是戴着忍者面罩,脸部皮肤不见阳光,还总是闷在面罩里,也是那种不正常的苍白,这段时间她不用戴面罩了,脸色变成了白里透红的健康颜色,可惜眨眼之间入了非洲籍。 爆炸发生时,33号根本来不及做任何思考,本能地抱头往地上一滚,正好旁边有一个粗壮的大树,虬结而发达的根系有部分露在了外面,她就挤进粗如手臂的根须之间,蜷缩起来,听天由命。 爆炸的冲击波过去之后,她才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刚想爬起来,脑袋就咣地一声磕到了什么东西,发出金属的震颤声。 她转头一看,不由地吸了口凉气,因为那是直升机的一支尾部螺旋桨,被爆炸崩到了这里,像利剑般深深插入了树干。 只差一点点。 如果这支螺旋桨再稍微飞得低一些,估计她就没命了。 真是见鬼了,直升机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爆炸? 在爆炸发生前,由于直升机已经失控,在低空胡乱摇摆,她和凯瑟琳已经提前退开,并且做好了直升机可能坠毁并爆炸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直升机在空中就炸了,像是谁在里面安了个炸弹并引爆了似的。 凯瑟琳在哪里? 树木在燃烧,灼热的烟尘裹挟着火星阵阵扑面而来,直升机坠落处的那片树林已经烧成了焦炭,钢铁都已经烧红软化。 33号把外套的一个兜翻出来并用短刀割掉,把兜布用水打湿,蒙住口鼻,寻找凯瑟琳的踪迹。 她看到凯瑟琳跳到空中,半路救下欧阳彩月以及那个小婴儿,随即被爆炸的冲击波吹飞了,而且在爆炸的瞬间,凯瑟琳背转了身体,用自己的身体替欧阳彩月和婴儿承受了冲击波。 因此,33号对凯瑟琳的状况并不乐观,但是挺佩服凯瑟琳的义无反顾。 她当时站得其实比凯瑟琳更近一些,不过她犹豫了,因为她并不认识欧阳彩月和婴儿,而强敌近在咫尺,在那个瞬间她脑海里天人交战,她身上承受着宗主的重托,她还想回去吃文华阿姨的豆沙包,不想为救陌生人而冒险,她有权自私一些——事后证明她是正确的,因为直升机随后就爆炸了,冒险救人的凯瑟琳情况不妙。 就在凯瑟琳在空中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欧阳彩月和婴儿的同时,迦梨则用副驾驶的身体挡住了她自己,迦梨离直升机更近,受到的冲击也更大,即使有副驾驶的身体作为缓冲,应该也受伤了,可惜吸血鬼化的迦梨拥有太强的恢复能力,只要没当场被炸得四分五裂或者烧成焦炭,很大概率能够复原。 33号不敢喊,只能往印象中凯瑟琳被吹飞的方向寻觅。 不过万幸的是,还有一架直升机安全离开了,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应该就会带着援军们到来,等人到齐了,大不了再跟迦梨决一死战。 到处飘荡着灰烬与火星,不断有新的树木被引燃,火场的范围正在扩大,能见度差到了极点。 33号尽量伏低身体以躲避烟雾,眼睛被熏得泪眼朦胧,蒙着脸的湿布很快就被烤干了,她只得再把它蘸湿,现在她无比怀念忍者服的面罩,面罩不仅能保护眼睛,还能过滤空气中的有毒粉尘和颗粒。 身边不时蹿过各种各样的动物,有的身上着火,有的被燎秃了毛,它们如丧家之犬一样慌不择路地逃命,暂时放弃了彼此猎食。 找了一会儿,她停下脚步,在树枝噼里啪啦燃烧声之间,她似乎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她循着声音继续找过去,婴儿的哭声越来越近。 终于,她看到前面的地上似乎趴着人影,加快脚步冲至近前。 “谁?” 一个声音闷闷地问道,并不是凯瑟琳的声音。 凯瑟琳被压在一棵燃烧的树下,她的修女服也着火了,好几处都被烧出了洞。 在凯瑟琳的身下,还压着一个人,正是欧阳彩月。 欧阳彩月怀里抱着婴儿,身体如同大虾一样弯成弓形,侧躺在地,否则无论她是仰面躺着还是脸朝下趴着,都会压到婴儿。 凯瑟琳任修女服在燃烧却一动不动,应该是先受到冲击波的冲击,落地之后又被倾倒的树干砸中而陷入了昏迷。 33号看清了情况,心里反倒松了口气,因为凯瑟琳的状况比她想象中要好一些。 凯瑟琳当时确实是转过身体,替欧阳彩月和婴儿挡住了冲击波,不过凯瑟琳的背后背着十字剑,宽宽的剑身保护了她的脊椎与重要脏器。 除了十字剑之外,她还斜背着她们削出来的圆筒状木桶,木桶里装满了雨水,桶口塞着木块密封,防止宝贵的雨水溅出来。 倾倒的树木压在她的背上,把木桶压裂了,里面的雨水浸湿了她后背的衣服和头发,因此她短时间内免于被火焰烧伤。 33号不知道凯瑟琳是不是盘算好了这一切,才舍身去救人,或者仅仅是因为被神眷顾般的幸运,反正这已经算是在救人前提下能得到的最好结果了。 她用山羊角把压在凯瑟琳背上的树干斩断,再推到一边,扑灭了凯瑟琳衣服上零星燃烧的火焰,把凯瑟琳翻过身来,也解放出被压在最下面的欧阳彩月。 欧阳彩月的身上顶多有几处擦伤和挫伤,婴儿安然无恙。 “别哭了,得救了。”欧阳彩月从背包里掏出半瓶矿泉水,用瓶盖喂给婴儿。 婴儿喝了几口,停止了哭泣。 “能站起来吗?”33号问道。 “还行。”欧阳彩月抱着婴儿站起来,旋即被吹过来的一阵烟雾呛得直咳嗽。 “敌人还在附近,先离开这里。” 33号解开凯瑟琳背上已经没用的破裂木桶,把凯瑟琳架在自己肩膀上走在前面。 走了几步,欧阳彩月面露痛苦,她的左脚踝好像扭伤了,但她没有吭声,一瘸一拐地跟在33号身后。 火势仍在扩大,她们不能停下脚步,否则即使没落在敌人手里,也会被林火追上烧死。 她的脚踝越来越疼,似乎已经肿了,而33号没有余力再架着另一个人走。 “怎么不走了?”33号察觉到她停下来。 “我得休息一会儿,你先走吧。”欧阳彩月倚着一棵树干休息,把装在背包里的婴儿递过来,“顺便把这个小家伙也带走吧,这家伙简直是天煞孤星,跟我八字犯克。” “这孩子不是你的?”33号问道。 欧阳彩月眉毛一拧,怒容满面,“你看我像是黄脸婆、孩子妈?如果这孩子是我生的,我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33号倒觉得很意外,因为她亲眼目睹,在生死一线的危机关头,欧阳彩月最优先的还是保护这个婴儿,因此她一直以为欧阳彩月是婴儿的母亲。 “再坚持一下吧,这里不是休息的地方。”33号劝道。 “我知道,你先走,我稍微歇一下就跟上来。” 欧阳彩月很累了,心力交瘁,她早就快坚持不住了,本以为得救了,却再次陷入危机之中,活下来希望渺茫,扭伤的脚踝成了压垮她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这样算了吧,她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让疼痛和绝望都见鬼去。 也许她命中注定就要死在这片森林里吧,死在她亲手造成的火灾之中,这就是所谓的“玩火者必自焚”? 33号皱眉,她不知道欧阳彩月的脚踝扭伤了,她也根本不认识欧阳彩月,她们俩萍水相逢,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似乎没有必要浪费口舌——她看得出来,欧阳彩月是个成年人,而成年人就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好吧,那你不要耽搁太久。” 她说出最后一句仁至义尽的忠告。 “我知道了。”欧阳彩月点头。 33号接过装着婴儿的背包,转身继续前进。 欧阳彩月长舒一口气,沿着树干瘫软地坐下,心里一派轻松。 终于结束了,她的接力赛,她的长跑,终于到这里结束了…… 这本来应该是她们两人的诀别,然而33号刚走出几步,婴儿突然哇哇大哭,向身后的欧阳彩月伸出短小的胳膊,屈指做出抓握的动作。 都说当雏鸟第一次睁开眼睛时,会把它看到的第一个会动的生物当作自己的母亲,那么当这个婴儿被关在机舱残骸的厕所里,在黑暗中度过了两三天后,当厕所门被打开,从光明中出现的第一个人,欧阳彩月,是不是也会被当成代替母亲的存在? 欧阳彩月抱着婴儿一路逃亡,婴儿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熟悉了她的气味、呼吸和声音,对她产生了类似母亲的依赖感,和她分开时,当然会用哭声表示抗拒。 33号手足无措,这么小的身体里,怎么能发出这么嘹亮的哭声?简直像是在对敌人宣告她们的位置似的。 她没有照顾过婴儿,抱都没抱过,不知道怎么哄婴儿别哭,总不能把婴儿的嘴捂住吧?但如果婴儿继续这么哭,今天她们谁也走不了。 33号转身,想向欧阳彩月求助,却发现后者竟然也在默默流泪。 没错,一向独来独往、利益至上、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欧阳彩月在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仅仅因为看到婴儿向她伸出的手,突然就泪流满面。 她落满烟灰的脸上,被泪水冲出了两条泥泞的河沟。 她不想让33号看到自己哭,胡乱抹了一把脸,结果抹成了大花脸,眼泪却像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连鼻腔都堵塞了,一把抹下去,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她这一辈子没有这么狼狈过。 “别看我!”她发狠地说道。 33号还在看着她,没有嘲笑她,伸出胳膊,把装在背包里的婴儿又递到她面前。 婴儿的手触及到欧阳彩月的手,小小的手掌仅能握住后者的一根手指头,却握住不放,而且不再哭了。 欧阳彩月哭得更厉害了,她没有哭出声,泪水哗哗往外流。 她紧咬下唇,心里想着——真是奇怪,为什么婴儿想哭就哭,想停就停,大人哭起来却这么没出息呢? “你已经休息完‘一会儿’了,该继续走了。”33号说道。 几秒后。 欧阳彩月使劲用袖子抹了抹脸,抹掉鼻涕和眼泪,接过装着婴儿的背包。 “站着走路呛得要死,火灾中还是匍匐前进比较好。” 她说道,把背包背在后背,真的四肢着地,屈起胳膊肘和膝盖,在地上爬行。 “你不走么?还是说你也要休息一会儿?” 她爬着超过33号,见33号站着没动,回头问道。 “暂时不需要,将来有的是时间休息。”33号架着凯瑟琳转身,继续前行。 真丢人,要是早想到可以爬就好了……欧阳彩月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而懊悔不迭。 她的身体里再次充满了力量,意志也前所未有的坚决——她才不要死在这片森林里,死在自己放的火里,她还有很多存款没有花光,就这么交给银行太浪费了。 她要活着离开这片森林,就算是爬,也要活着爬出去! 第359章 自救 “凯瑟琳,外面着火了吗?” 黑暗中,阿拉贝拉的声音是那么弱小、可怜和无助。 木材哔哔剥剥燃烧,烟味沿着门缝飘入地下室。 “嗯,可能是厨师忘关炉子了,你知道的,那个来自意呆利的厨师总是粗心大意。”凯瑟琳抚摸着妹妹的头发说道。 “酒窖会不会也着火?咱们会不会被烧死?凯瑟琳,我不想被烧死……”妹妹带着哭腔。 “不会,外面在下大雨,消防队一会儿就来了,然后火就会扑灭。”凯瑟琳安慰道。 “真的?” “真的……听,这不是下雨了吗……” 凯瑟琳不仅听到了雨声,甚至连雨滴都落在她的脸上。 咦?地板漏水了吗? 眼皮像坠了铅一样沉重,她努力睁开眼睛,黑暗渐渐褪去,眼前出现傍晚的天空,明明夕阳还没有落山,星星却已提前出现,还有黑色、白色的灰烬从眼前飘飞。 “醒了。” 33号晃了晃木桶,本来就没多少水了,还把宝贵的雨水浇到凯瑟琳的脸上,桶里只剩下一个水底了,她一仰脖全喝掉,然后把木桶抛弃。 雨水刚落下的时候还是挺甘甜的,但在木桶里待了一天,味道已经有些变了。 凯瑟琳迷迷糊糊的,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脑袋有些昏,太阳穴还阵阵作痛,一时之间想不明白自己在哪,又发生了什么事,甚至看到33号的脸都一下子想不起她的名字。 刚才是梦吗? 梦的话,为何那么真实?连木材燃烧的声音和烟味都无比逼真,甚至在她醒来的现在都…… 等一下,她好像想起了一些事。 直升机,爆炸……之后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能站起来么?”33号问道。 凯瑟琳一动,后背就传来挫伤般的疼痛,不过这种程度的疼痛尚可忍耐,不至于让她喊出声来。 由于身后背着又长又宽的十字剑,她咬紧牙关,只能先由仰躺状态先翻身,四肢撑着地面,再努力站起来。 她摇晃了几下,但还是勉强站稳了。 热风扑面,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灰烬和呛人的烟雾阵阵袭来。 她们所处的这片区域,可以说一半是森林,一半是火焰,连深邃的傍晚天空都映成了深红色,像是壮丽的火烧云。 火线缓慢而坚定地向外推移,已经势不可挡,以大约每秒两米的速度扩张,每开拓一片新的区域,树林和野草先被烤干、烤焦,然后起火,火线再向下一个区域挺进。 每秒两米看似很慢,但人在森林里的正常行进速度都不一定有每秒两米,刚才33号架着凯瑟琳走、欧阳彩月背着婴儿爬,火线一直像死神般在她们身后穷追不舍。 走着走着,有时候前方原本没着火的森林突然起了火,这是因为被吹过来的火星和灰烬引燃了灌木。 33号和欧阳彩月在大大小小的起火点之间疲于奔命,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暂时安全的位置,把凯瑟琳放下,试着救醒她。 凯瑟琳没有受到严重的外伤,只有肌肉挫伤和一定程度的脑震荡,她站起来环顾四周,看到抱着婴儿的欧阳彩月也坐在一边。 “刚才多谢了。”欧阳彩月说道。 她引爆油箱的时候,其实已经自暴自弃地不想活了,本来打算像吴女士一样抱着婴儿用身体承受伤害,若不是凯瑟琳突然出手,她的身体肯定会被冲击波狠狠地抛出去,像破烂的玩具一样扭曲。 凯瑟琳随意地摆了摆手,让她不用在意,然后问道:“迦梨呢?” “不知道。”33号摇头,“她受的伤更重,虽然我希望她被烧死了,但大概不太可能,应该就在附近不远。” 凯瑟琳有自知之明,就算以正常状态的她,也打不过吸血鬼化的迦梨,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如果有另外四位姐妹的配合倒有一些机会,但姐妹们已升上天国,说这个也没意义。 “现在怎么办?” “没办法,等吧。”33号说道:“我是实在不想走了,估摸着姜婵姬她们应该快到了,还是等着吧。” 刚才给凯瑟琳脸上泼水的时候,33号简单询问了欧阳彩月几个问题,问她们的直升机是从哪出发的,飞到这里用了多长时间,以及都有谁来了。 根据欧阳彩月的回答,33号算了一下时间,1号直升机如果飞回去接奥罗拉,然后马上再飞回来,就算路上什么都不耽搁,至少也需要五十分钟。 为什么她敢肯定奥罗拉会来?因为只有奥罗拉才有能力控制这片火势,她见过奥罗拉用碎冰粒扑灭了被江禅机引爆的那栋别墅的火灾。 对于最后一个问题,欧阳彩月只认识江禅机、陈依依和自报姓名的阿拉贝拉,其他人她都不知道名字,但从她描述的那些人的形貌来判断,33号知道大家几乎全来了,除了实在派不上用场只会拖后腿的梓萱和付苏。 “阿拉贝拉也来了?”凯瑟琳闻言一惊。 “是说那个瞎……盲人修女?反正她自称是叫阿拉贝拉。”欧阳彩月答道。 凯瑟琳双眉紧锁,怪不得她刚才梦到妹妹,原来妹妹已经来到附近。 她之前就担心妹妹会来找她,但苦于无法阻止,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在这片危机重重的森林里,双目失明的妹妹会面临比其他人更大的危险。 然而这片森林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来都来了,只能既来之则安之,担心也没用,希望江禅机他们看在妹妹身有残疾的份上能照顾好妹妹。 “你说的那个奥罗拉,还有多久能到?”凯瑟琳问道。 “再快也还要20分钟左右吧。”33号估计。 “这么久?”凯瑟琳愕然。 “你以为呢?”33号没好气地说道:“你晕的时机真是恰到好处,什么事都不用操心了,还得我架着走!从直升机爆炸到现在,也就过了30分钟左右的时间,虽说每一分钟都度日如年吧……奥罗拉她们现在可能刚坐上直升机往这里赶,最乐观估计也得20分钟。” 在火场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短短半小时就像过了一个世纪。 凯瑟琳忧心忡忡地观察着周围的火势,别说20分钟了,最多10分钟之内,她们所在的这片区域也就不安全了。 “咱们不能再继续休息了,要赶紧找到更安全的地方。”她催促道。 33号摇头,刚才那段路上,她已经看出欧阳彩月行动不便,应该是有一只脚扭伤了,即使在地上爬行时,两只脚的姿势也不一样,其中一只脚总会很别扭地翘着,避免接触地面,这么走肯定走不快,但是又不能抛下欧阳彩月。 “你晕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没有哪里是安全的,四面八方都是火,你以为安全的地方,等你过去之后,可能发现已经陷入火海,连退路都被堵死了。” 33号没有夸张,林火蔓延起来之后就是如此凶险且难以琢磨。 “那怎么办?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吧?”凯瑟琳犯愁。 欧阳彩月说道:“有个办法,咱们先在这里点一把火,把这里能烧的东西全烧成灰烬,这样当火势蔓延过来后,就没东西可烧了。” 这办法听上去挺玄乎的,凯瑟琳怀疑道:“这能行?” “放心吧,我可是放火的专家,要是不行我就不说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烧得足够快,如果烧慢了,等林火席卷过来还没烧完,那咱们就等于自己把自己送进了棺材。”欧阳彩月坦言。 虽然听上去不可思议,但以火攻火是扑治森林大火时的有效方式,当火势凶猛不可遏制时,为了减少损失和伤亡,只能先用火烧出一条隔离带或者安全区,人躲在安全区里,这样当火线烧到这里时,因为这里没东西可烧,火线就会像潮水遇到礁石一样,自动绕过这片区域。 欧阳彩月是玩火的专家,而且为了钱经常往深山老林里钻,她在放火之前就会先考虑如果火势失控怎么办,总不能把自己也烧死,她会综合考虑林木的易燃性、风向、补救措施等一系列问题,只不过这次的这把火,是她放过的最大的火,而且放火的时候什么都没想,随随便便捅出一个大篓子。 现在没别的办法了,为了坚持到援军的到来,她们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凯瑟琳抽出十字剑,“既然这样,那就由我来做吧,刚才我昏迷了那么久,就当是我的补偿了,希望你说的办法能管用。” 她发动了能力,握着剑柄的双手突然变成白炽无比,无数缕白色的光芒从她的指缝间射出,如同掌心之中诞生了一颗太阳。 紧接着,她的手掌恢复了正常,十字剑的剑身像是被白光注满似的,散发出不可直视的耀眼光芒,站在几步之外的33号和欧阳彩月都感到强烈的热辐射。 欧阳彩月遮住婴儿的眼睛,以免婴儿脆弱的视觉系统受到强光的损害,她自己也侧过头,暗暗心惊。 凯瑟琳大步走到最近的一棵树旁,将剑刃刺入树内,嗤嗤的青烟冒出,眨眼间整棵树都烧起来了,燃烧过程快得触目惊心,只用了几秒,从树冠到根须就烧成了焦炭,最令人惊奇的是,树本身的形状还保持了完整,这是因为燃烧速度太快了,而且是整体燃烧,甚至没来得及变形。 欧阳彩月看得目瞪口呆,她是放火的专家,一眼就看出来这绝非普通的燃烧,否则树皮还好说,树干内部在缺少氧气的情况下是怎么燃烧的?普通燃烧是把木头慢慢从外烧到里,而凯瑟琳的燃烧……像是直接把有机物碳化了。 凯瑟琳绕着她们走了一圈,边走边用十字剑戳进树木或者灌木里,剑刃所至之处,被戳到的木材全都会在短时间内化为焦炭,火焰还会再弱弱地燃烧一会儿,然后就熄灭了,只余缕缕青烟。 33号跟在她后面,把化为焦炭的树木全都砍倒,飞起一脚踢到外侧。 如果莉莉丝的吸血鬼化是加速燃烧生命,获得恐怖的恢复力,那么凯瑟琳就可以加速燃烧有机物,而生命本身就是有机物组成的,有机物烧没了,生命还怎么燃烧? 没过多久,她们所在的区域就变得寸草不生,地上铺满了厚厚的黑色焦炭和白色灰烬。 凯瑟琳以欧阳彩月为中心,烧出一块黑色的圆形区域,她刚刚做完这项工作,火线就悄悄蔓延而至,像毒蛇般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正是林火的可怕之处。 热风扑面,三人的脸上都被烤得冒了油,发梢都被烤焦了,她们带着婴儿站在圆心位置,眼睛紧紧盯着那道火线的前锋,不成功便成仁了。 明亮的火线舔舐并引燃了沿路的草木,当触及圆形区域时,却吃了瘪,因为能烧的东西都烧完了,土壤本身是不可燃的。 火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绕过这片区域,之后再次合拢,继续扩散。 三人死中得活,齐齐松了一口气。 虽然没被烧死,但她们全都被烤得口干舌燥,身上的汗一边往外冒一边被烤干,嗓子眼儿里都在冒烟,唯一的大半瓶矿泉水已经浇到了婴儿身上降温。 就在这时,一颗坚硬而冰凉的物体落在33号的脑袋上,又弹落到地面,转瞬融化为水滴,又马上被烤干蒸发了。 紧接着—— 无数的冰粒从天而降,前赴后继投入火场之中,落地之后很快就融化蒸发,同时吸取热量,降低温度。 冰雹? 每一粒冰粒的大小在黄豆与豌豆之间,落在脑袋上虽然有些疼,但不至于受伤。 可是火势太凶猛了,远不是被天然气引爆的那栋别墅的火灾可以比拟。 冰与火在森林上空展开激烈的拉锯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终于来了! 33号听到隆隆的螺旋桨声由远及近,不禁暗暗气恼——人家英雄都是在紧急关头及时赶到,力挽狂澜于即倒,可奥罗拉还是晚了一步,如果不是她们想办法自救,现在已经成了几条人干了! 第360章 重逢 古有及时雨,今有及时冰。 虽然在33号看来,奥罗拉来得还是晚了一些,如果她们没采取自救措施,恐怕现在已经变成人干了,但就像那句话说的,迟到总比不到好。 奥罗拉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火场,坐在直升机上距离地面几百米的她都感觉到热浪往上涌来。 空中能见度极差,只能看到火焰、黑烟与白色灰烬,熏得眼睛都发红,不住地咳嗽。 她不知道33号她们的具体位置,也不知道她们是否安全,当务之急是尽量控制火势,否则就会生灵涂炭。 不过问题在于,火焰产生的高温而干燥的上升气流把森林上空富含水汽的云团全都冲散了,因此她只能从火场边缘慢慢向内推进,在尚未起火之处先降下冰雹降温和加湿,将火场范围锁定,起码不至于再扩大,等火场内部可供燃烧的东西消耗殆尽,此消彼长之下,冰雹方能占据优势,否则奥罗拉就算累死也不可能与这种天灾人祸级别的林火相抗衡。 直升机绕着火场一圈圈盘旋,无数细碎的冰粒从高空落下,融化蒸发之后又以水汽的形式重新升到空中,然后再化为冰粒,以此循环。 直升机的乘客舱最多可以挤六个人,除了奥罗拉之外,还坐着江禅机、阿拉贝拉,千央、陈依依和拉斐,虽然其他人也想跟来,但没办法,直升机只能坐这么多人,硬往里挤也可以,但没有相应的安全带了,而直升机的一侧舱门又被卸掉了,没安全带太危险。 “有谁看见她们了?”江禅机喊道。 他们坐在直升机上,努力四下张望,寻找33号她们的身影。 “我没看见。” “我也没。” 直升机逐渐降低高度,但想在漫天的浓烟和飘飞的灰烬中找人还是相当困难,再加上天色已黑,纯靠直升机下方挂着的一盏探照灯照亮地面,所幸今天的月亮又圆又亮,否则夜晚飞行都相当危险。 阿拉贝拉帮不上忙,只能默默地替被困在火场里的几个人祈祷。 “小姐,燃油快下去一半了,最多再飞20分钟,就必须要返航了。”驾驶员说道。 “这么快?” 奥罗拉愕然,因为火焰还远远没有完全扑灭,随时可能死灰复燃,官方的灭火飞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形势并不乐观,因为已经入夜,官方飞机估计要等明天才能赶到。 “乘员较多,负载大,而且火场上空氧气不充足,燃油燃烧不充分。”驾驶员答道。 就在这时,拉斐突然一指远处,说道:“那边有人。” 大家赶紧循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片暗红的余烬中,一道白光努力穿透阵阵浓烟透射出来。 白光上下左右有规律地挥舞,显然是在向直升机传递信号。 江禅机他们没见过凯瑟琳的白炽十字剑,而阿拉贝拉并不知道“白”和“亮”为何物,他们汲取2号直升机受到袭击的前车之鉴,不敢直接飞过去,以免中了敌人的暗算,而是先找一处火势已经熄灭的区域,直升机降低高度,江禅机等人或者顺着绳索滑下来,或者直接跳到地面。 只有奥罗拉还得留在直升机上负责继续灭火。 “小心点儿。”奥罗拉叮嘱之后,直升机拉升高度。 江禅机他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直升机的动静太大,如果33号她们听到了螺旋桨声,迦梨肯定也听到了,他们随时可能受到来自迦梨的攻击。 他和拉斐各持弓箭,分别走在左前和右前探路,陈依依殿后,千央拉着阿拉贝拉走在中间,大家劝过阿拉贝拉不要下来,但她执拗地想确认姐姐的安全。 这时灰烬和浓烟反而成了他们的掩护,他们凭记忆向白光亮起的方向摸索前进。 “谁?” 蓦然,黑暗中响起一声低沉的冷叱。 “44号?” 江禅机听这声音像是33号的,但又不完全一样,试探着反问,如果对方应承,那肯定就是假的。 “44号是什么鬼?” 33号的身影从从另一侧出现,不满地皱着脸,“几天不见,连我的序号都忘了?看来你们真的很想早些摆脱我,但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哇!33号你没事吧?我们可担心坏了!” 33号还没说完,千央就突然冲过去抱住她,倒是令33号手足无措,因为她并不习惯跟别人进行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 她刚才也不确定来的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因此用幻影伪造出自己在另一侧的错觉,现在确定是自己人了,她就没再施展能力,因此没有躲开千央的扑抱。 33号努力掩饰住心中澎湃的热流,虽然仅仅是几天不见,但这几天里发生了太多事,漫长得像是过了很多年,尤其是在缺水少食几近绝望的时候,她总是油然想起曾经一起战斗过的江禅机他们。 说来奇怪,她明明与忍者同僚们相处的时间更长,她想得更多的却是江禅机等人,也许是因为忍者同僚之间崇尚“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相处方式,交谈时也会尽量压制自己的感情波动,不会像这样突然扑上来,以及大家总是戴着面罩,彼此只知道对方的序号,缺乏一种交际的真实感。 “别抱着我了,我身上很脏的,全是灰。”33号局促地推开千央。 “有什么关系?反正回去可以洗澡~”千央满不在乎。 洗澡……这个词对33号来说太奢侈了,她这几天连脸都没洗过,光是听到这个词,她干得冒烟的嗓子就更干了。 “你好,请问凯瑟琳在哪里?” 33号一激灵,这声音简直酥麻入骨,像是一股电流从尾椎骨直蹿后脑勺。她转头打量着盲眼修女,说道:“你就是阿拉贝拉?” 这几天在森林里跋涉时,33号没少听凯瑟琳絮絮叨叨说起她妹妹的事,把她妹妹夸得天上少有、地上绝无,33号对此表示怀疑,如今亲眼见到阿拉贝拉,33号不禁大跌眼镜,因为凯瑟琳多半没有夸张,虽然心灵手巧之类的看不出来,但光看气质就知道,阿拉贝拉绝对是当得起温婉、文静、贤淑等形容词。 她不禁感叹,果然是别人家的妹妹。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双目失明,这点她已经提前从凯瑟琳那里听说过,因此也没觉得惊讶。 “是的,初次见面,我叫阿拉贝拉,来自隐修院,请问家姐在哪里?还有其他姐妹,她们……还好吗?”阿拉贝拉忐忑地问道。 “跟我来,至于其他的事,你还是当面问你姐姐比较好。”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33号向其他人做了个手势,带着他们稍微又走了一段路,这才找到凯瑟琳和欧阳彩月。 “阿拉贝拉!”凯瑟琳一见到妹妹,立刻飞身扑过去,把阿拉贝拉紧紧搂在怀里。 “凯瑟琳!” 阿拉贝拉的泪水夺眶而出,同样紧紧地抱住姐姐,正如十几年前的酒窖里,姐妹俩抱在一起,成为彼此的支柱,共同面对可怕的梦魇。 “你们总算来了,有水没有?”欧阳彩月也松了一口气,她们刚才张嘴接了几粒冰粒解渴,被冰粒砸在门牙上,把牙床都震麻了。 “没水,直升机上有,你们等上了直升机再喝,现在赶紧离开这里,太危险了。”江禅机通过对讲机通知奥罗拉飞过来接他们。 “凯瑟琳,你受伤没?她们说你被爆炸击中了,我好担心你……”阿拉贝拉用双手在凯瑟琳的头上、脸上、身上轻触,生怕姐姐少了什么部位。 “我没事,只是一点点小伤,没有大碍。”凯瑟琳温柔地拉着妹妹的手,嗔怪道:“不是让你好好等在隐修院里,为什么不听话?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我实在放心不下,院牧长也同意我来,再说有这些好心的朋友一路上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什么麻烦也没遇到。”阿拉贝拉的脸上挂着泪珠,茫然地转头,试图用双耳倾听到其他姐妹的呼唤。 “凯瑟琳,其他四位姐妹呢?她们去了哪里?”她问道。 “她们……她们已经升入天国,永远陪伴在主的身边。”凯瑟琳沉痛地说道。 虽然早有迹象,但怀疑被证实之后,阿拉贝拉还是悲从中来,隐修院每一位年长的姐妹都是她的良师益友,她们的声音和笑声仿佛还萦绕在耳边,转眼之间就已阴阳两隔,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声再见。 “是……是谁杀了她们?”阿拉贝拉颤声问道。 “莉莉丝。”凯瑟琳从牙缝里吐出仇人的名字。在飞机解体前,最后一位被吸血鬼化的姐妹还奋不顾身地想保护她,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恨不得把莉莉丝烧成灰烬。 “果然是她……”阿拉贝拉喃喃说道。 凯瑟琳转头望向江禅机,“还有,迦梨也没死,而且被莉莉丝吸血鬼化了,如今的迦梨更加危险,纯粹是一个嗜血而凶残的恶魔!她应该就在附近徘徊,现在已经修复了在爆炸中受伤的身体,遇到她时必须加倍小心。” 江禅机一惊,再看向33号,33号也点头道:“没错,如今的迦梨比以前更难对付,我们亲眼看到她秒杀了一只相当厉害的超凡山羊,并且硬生生拔下两根羊角,拿走其中一支当作武器。” 他看到33号手里的另一根羊角,从羊角的长度就能想象出那只超凡山羊的个头儿。 当初,他在奥罗拉的远程协助之下,只能采用游斗的方式与迦梨战斗,通过边打边走来拖延时间,等待李慕勤的支援,他亲身体验过迦梨的厉害,就算他们这些人加起来,再加上凯瑟琳与拉斐的助阵,也不一定能跟迦梨匹敌,并非三个臭皮匠就能顶得上一个诸葛亮,更何况现在的迦梨更加可怕了,即使李慕勤在场,未必能像上次一样轻取迦梨。 今天晚上他们绝不会有来自外界的支援,假设学院长在没有拿到证据的情况下愿意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辞,派老师们过来也得明天天亮之后了。 螺旋桨的声音从头顶附近响起,江禅机折弯几根荧光棒,高高抛起,向奥罗拉标明他们的具体位置。 “既然这样,咱们没必要跟迦梨死磕,先跟着直升机一起撤离,等我们学校的老师们赶来支援,再一起对付迦梨。”他提议道。 凯瑟琳犹豫了一下,怀里妹妹的体温提醒了她,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无论她多想给父母和姐妹们报仇,现在最佳的选择都是避其锋芒,跟吸血鬼化的迦梨硬碰硬的下场,绝对是她死无葬身之地。 “好。”她点头。 江禅机抛到空中的荧光棒划出一道弧线,升至最高点后,又重新落回地面。 奥罗拉看到了信号,指挥驾驶员将直升机悬停在荧光棒升起的位置上空,然后缓缓下降。 在遍地是灰烬的火场里,螺旋桨绞起的狂风简直是助纣为虐,现场像是刮起了沙尘暴,每个人都被吹得灰头土脸,连眼睛都睁不开,嘴巴一张就一嘴灰,甚至连鼻孔和耳朵眼儿里都全是灰,而且有些树木和灌木丛被风一吹,又有死灰复燃的趋势。 大家对正在降落的直升机翘首以盼,都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在震耳欲聋的噪音中,只有阿拉贝拉那超越常人的耳朵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 “嗬——嗬——” 她打了个冷颤,紧紧抓住姐姐的手,喊道:“凯瑟琳!危险!吸血鬼!吸血鬼来了!” 凯瑟琳顿时大惊,2号直升机坠毁的一幕还历历在目,难道迦梨又要袭击仅存的1号直升机? 她一个箭步冲到江禅机身边,喊道:“迦梨就在附近!让直升机升上去!快!否则就太迟了!” 江禅机愣了一下,赶紧拿起对讲机喊道:“奥罗拉!飞起来!飞起来!有敌人!” 驾驶员原本就对同伴的牺牲心有余悸,听到无线电里传来的喊声,不用奥罗拉下令,猛地一拉操纵杆,急速向上攀升。 第361章 第一击 奥罗拉已经紧急调来其他直升机,但远水不解近渴,1号直升机作为仅存的一架,如果也折损了,他们就完全没有任何退路,在明天的曙光来临之前,他们不可能离开森林回到前哨营地。 驾驶员也很惜命,虽然奥罗拉在抚恤金方面很大方,但谁都有私心,他可不想在自己死后,让别人睡自己腰缠万贯的老婆,打自己的孩子……所以除非现在奥罗拉用枪逼着他降落,否则他绝不会让直升机降落到安全高度之下。 奥罗拉很无奈,虽然她的能力很适合这种居高临下、纵览全局的战斗,但这样她就无法辅助千央了,而且小穗也没在场,也就意味着激光炮只有一次、最多两次的发射机会。 “喂!搞什么?” 欧阳彩月看到原本快降落的直升机又升回空中,顿时火冒三丈。别人爱怎样就怎样,反正她恨不得马上带着婴儿坐上直升机离开这个鬼地方。 “嘘!别喊!敌人在附近!” 江禅机一个箭步冲到她身边,捂住她的嘴巴,其他人也做好了防御准备。 直升机的声音逐渐减弱,周围烟尘弥漫,焦炭化的树木乌黑而扭曲,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地面上斑驳的余烬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令这里看着像是十八层地狱。 这种能见度差到极点的环境对防守方特别不利,每个人的视野都只有眼前两三米左右,离得稍远的同伴都看不见。 鱿鱼须也做出了警告,但迦梨像是在绕着他们高速游走似的,位置飘忽不定。 阿拉贝拉屏气凝神,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她听到急促而沉重的呼吸时远时近,迦梨像是正在试探猎物虚实的野兽,正在寻找进攻的机会。 “怎么办?要在这里防守到天亮么?”千央扛着激光炮,却不知道瞄准哪里,她紧张得满头是汗,连烟尘的飘动都以为是敌人,屡次险些把激光发射出去。 江禅机也没什么好办法,原地防守也许还有机会,拖家带口地移动起来,更容易受到袭击。 “迦梨!” 就在这时,打破僵局的是拉斐,她单独站出来,向黑暗的烟尘中大喊。 “你给我出来!咱们之前还有一笔账要算!” 她手持牛角弓,弓弦拉如满月,随时可能击发。 其他人怕遇到迦梨,只有她是盼着遇到迦梨,她满腔怒火,要替无辜的家人报仇。在她心中,迦梨是她的信仰,同时也是她的仇敌,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感情几乎快把她的心都撕成两半了,她必须跟迦梨来个了断,否则她非疯了不可。 千央想劝她回来,因为这样太危险了,但江禅机按住千央,摇摇头,意思是算了,由她去吧。 他知道拉斐跟来的目的就是与迦梨做个了断,拉斐脑子想的东西跟普通人不一样,即使同为神的信徒,拉斐跟凯瑟琳也不同,大概是因为拉斐信仰的是一个黑暗嗜血的神,而这个神又杀了她的家人,这在她脑海里产生了悖论,不解决的话,她整个人都会陷入无尽的死循环。 再说,他们谁都不一定能活到明天天亮,拉斐主动诱敌,也是一种策略。 拉斐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心理准备,她手里的箭不是用来射迦梨的,而是打算当迦梨现身时,用来跟迦梨同归于尽的,把这支箭刺入迦梨的心脏。她激动地盼望着迦梨现身,令她了却夙愿。 一道黑色的闪电从烟雾中出现,在所有人都没来及得反应的瞬间,就已经贯穿了拉斐的身体。 拉斐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一支山羊角钉在一棵被烧焦的树干上。 “呀!”千央惊叫。 鱿鱼须突然作出警示,但迦梨速度太快了,重创拉斐令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拉斐身上时,她从烟雾里出现,从身后直扑欧阳彩月。 欧阳彩月完全没察觉到敌人的到来,她正低头用纸巾给婴儿擦掉脸上的灰,然后她的肩膀被用力地按住了。 她正待尖叫,却见按住她肩膀的是江禅机,他猛地一推,把她推到一边,她站立不稳,踉跄地险些跌倒。 “你干什么……” 下一刻,迦梨已经跟江禅机打了个照面。 他根本认不出迦梨了,她哪里还是那个初次见面时身着华丽纱丽的南亚上等贵妇模样,简直是一个披头散发的恶魔,脸和头发都被腥臭的血渍糊满了,灰白色的眼睛冰冷而充满杀意。 迦梨没有扑中欧阳彩月,对送上门的江禅机来者不拒,张嘴就咬。 他没有躲,也躲不开,左臂横于身前,似是不要这支胳膊了。 迦梨狠狠一口咬在他的左前臂,然后愣了一下,因为牙齿咬中的部位像是皮肤又不像是皮肤,像皮肤一样带着弹性,却又牢不可破。 如果是以前的她,一击不成,马上抽身而退,但吸血鬼对血肉的渴望异常强烈,她咬住之后就没有松口。 江禅机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这也是唯一的机会。 他的右拳早已蓄势待发,虽然这个姿势无法百分百发挥出全部力量,但世事本来就不能尽如人意。 “嘿!” 他吐气开声,有多大力气使多大力气,右拳划出一道弧线,狠狠砸在迦梨的太阳穴上。 咔擦。 他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迦梨被这一拳打得松开了嘴,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斜飞出去。 从迦梨出现到被击飞,整个过程也就一两秒的时间,再加上烟尘弥漫,大家的注意力还放在拉斐身上,这边已经完成了第一回合的交手。 “凯瑟琳!千央!趁现在杀了她!别让她跑了!”江禅机大呼。 千央正要去察看拉斐的伤势,看到不远处的那团黑影,才意识到迦梨已经出现并受了伤,这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最好机会,她调转炮口,对准那团黑影。 不过,凯瑟琳反应更快一些,十字剑迸发出白炽的光芒,她高高跃起,连人带剑全力下劈,誓要让迦梨身首异处并化为灰烬。 凯瑟琳不知道千央的能力和武器是什么,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影响了千央,当千央瞄准那团黑影时,凯瑟琳的凌空下劈也到了。 千央吓了一跳,还好没发动能力,否则这下就打在凯瑟琳身上了。 这倒无所谓,无论是凯瑟琳还是千央,只要能给迦梨造成短时间内无法愈合的重创就行。 迦梨已经踉跄地站起来,她受损的头骨正在迅速复原,但受到的脑震荡却不是一两秒就能恢复的。 凯瑟琳这一剑志在必得,眼看十字剑已经落到迦梨的头顶,绝不可能落空之际,江禅机肚子里的鱿鱼须突然强烈示警,就在那个瞬间,又一道黑影从烟雾中疾飞而至,袭向凯瑟琳。 这道黑影的速度绝不在迦梨之下,身在空中的凯瑟琳猝不及防,身体被黑影扑个正着,十字剑不仅砍空了,还脱手而飞,白炽的光芒消失,变成一柄看似普通的剑。 黑影的巨大惯性令凯瑟琳在地上滑出了十来米远才停下,地面厚厚的灰烬被犁出一道沟,修女服被磨得破烂不堪。 这时大家才看清楚,一个陌生的女性跪坐在了凯瑟琳的身上,双手按住凯瑟琳的两支胳膊,双腿也抵住了凯瑟琳的双腿。 这个女人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烂不堪且沾满血迹,但她的脸和头发很干净,神情之中带着几分妖艳的妩媚。 “抓到你了~”她对凯瑟琳露出微笑。 “莉莉丝!” 凯瑟琳和阿拉贝拉同时惊叫,前者的叫声中充满了愤怒,而后者则带着恐惧,阿拉贝拉牢记着莉莉丝的声音。 莉莉丝费尽心机,终于等来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凯瑟琳已经完全受制,离其他人又有一定的距离,只要她对着凯瑟琳的脖子咬下去,凯瑟琳就会成为她的东西。 再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凯瑟琳也来不及自杀,现在凯瑟琳只有脑袋能动,会说话,会眨眼,除此之外什么都干不了,即使凯瑟琳咬舌自尽也没意义,只要等她把凯瑟琳吸血鬼化,咬断的舌头照样能长回来。 这就像是一件期待了十几年的礼物,几经推迟,但终于送到了,虽然更早之前也有机会,但那时的凯瑟琳还太不成熟,莉莉丝选择忍耐,静等凯瑟琳的成长。 今天是时候收割了。 她有千言万语想说,但那些话还是等她把凯瑟琳咬了之后再说吧,以免夜长梦多。 凯瑟琳拼命挣扎,但她的力气本来就远不及莉莉丝,这个姿势又令她根本使不上力气,根本不可能挣脱。 莉莉丝低头向凯瑟琳的脖子咬下去。 握着牛角弓的拉斐身受重伤,江禅机手里没有弓箭,眼看凯瑟琳即将从复仇天使堕落为嗜血的恶魔,这时一道无形无质的光芒以每秒30万公里的速度击中了莉莉丝。 千央刚才在瞄准迦梨,看到凯瑟琳被扑飞之后,炮口也随之移动,当凯瑟琳和莉莉丝以女上女下的姿势停止滑行时,她左眼戴着的光学瞄准器的十字准心和炮口都对准了莉莉丝。 她设想过很多种第一次对人类发射激光炮时的情景,也为此做了很多心理斗争,然而真正第一次发射时,她心里什么都没想,只想救人。 千央发动了能力,铁钴合金里那些原本自由散漫、无序混乱的电子被她的意志所牵引,迅速集结成一支井然有序的军队,排成整齐的队列开赴战场。 激光二极管里的氮气分子受到电子的撞击而被激发,再与二氧化碳分子发生碰撞,将能量传递给二氧化碳分子,二氧化碳分子从低能级跃迁至高能级,发生粒子数反转,迸射出强光。 散射的强光被反射镜汇聚成一束,从激光炮中射出。 弥漫的烟雾对激光能量造成一些损耗,但依然非常强大。 由于莉莉丝像母蜘蛛一样趴在凯瑟琳的身上,与凯瑟琳贴得很近,千央不敢瞄准莉莉丝的身体,否则只要莉莉丝稍微一动,激光就可能打中凯瑟琳,千央对自己的瞄准没什么自信。 这束激光照在了莉莉丝的左臂上。 莉莉丝这么多年来走遍天下,做梦也没有想过居然还有以电生光的能力,如果她提前知道千央激光炮的威力,她可以凭借身法令千央无法瞄准自己,但她并不知道。 她的双臂正用力按着凯瑟琳的双臂,就在她的牙齿即将触及凯瑟琳脖颈的前一刻,只听咔擦一声脆响,她的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嘴巴一歪,咬偏了,一口啃在了地上,啃了一嘴灰。 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时焦糊味才传到她的鼻子里,低头一看,不由惊愕地目瞪口呆。 她的左臂已经断掉了,断成两截,断口处的皮肉和骨头都变成了焦炭,骨头被烤焦烤脆了,承受不住她的力量,就从被激光照射的位置处折断了,像折断一根烧过的火柴那么干脆。 断掉的手臂还在紧紧按住凯瑟琳的胳膊。 没有血,断面处的血管都被烧焦了,流不出血。 面对这种强大而未知的攻击方式,莉莉丝大惊失色,她都不知道是什么击中了自己,这种情况下她顾不上转化凯瑟琳了,先保命要紧,否则如果下一次攻击打在她的脑袋上怎么办? 所幸,她不知道千央不能连续攻击,否则她就没有这些顾虑了,先转化了凯瑟琳再对付别人。 她松开凯瑟琳,就地一个翻滚,一下子蹿出老远,按着伤臂死死盯着江禅机等人。 “是谁?是谁干的?有本事站出来!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 千央一击得手,激动得心脏砰砰乱跳,她不会傻到承认是自己做的,但她肩膀上扛着那个怪异的装置一下子就被莉莉丝发现并猜到了。 “是你!”莉莉丝咬牙切齿地瞪着千央,“你给我记住,我不会转化你,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那你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凯瑟琳厌恶地甩掉断臂,捡起十字剑站起来,用剑尖指着莉莉丝。 “莉莉丝,今天就是你的末日,下地狱吧!” 第362章 天敌 千央一击得手,兴奋得无以复加,不仅为了解救同伴而高兴,还为激光炮的威力而惊讶,甚至还有些内疚,就这么简单的一下子,竟然把人家的胳膊烧断了。 其他人固然也替千央高兴,但更多的是忐忑与紧张,因为局势之恶劣远超大家的预料,原以为跟迦梨全力拼一次也就罢了,也许有一线胜机,难道现在要同时对付两个超级强大的对手么? 这……不是他们妄自菲薄,这实在没有任何机会,除非神兵天降,强大的援军突然到场,否则等着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可能比死亡更可怕。 他们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莉莉丝对千央的忌惮,她不知道激光炮不能连续发射,因此不敢贸然攻击。 莉莉丝心里也有些慌,刚才那一击,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光线,没有任何声音,连空气都没有波动,隐蔽到了极点,可谓是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她甚至不知道千央扛在肩上的那怪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刚才是怎么杀伤的自己。 她看待千央的视线充满了警惕,仿佛面对一位绝世高手,只要千央有将那个圆筒再次对准她的意思,她就立马快速移动到旁边。 再加上凯瑟琳的豪言壮语,她还真不敢不信,怀疑千央就是这些人倚赖的王牌,拥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本事。 可是,千央怎么看也只是一位稚嫩的学生,这得是多少年一遇的天才? “千央,冷静啊,她是怕你才不敢进攻的,你要装出能秒杀她、只是不屑为之的态度,否则咱们今天可能全要死在这里……”江禅机轻微蠕动嘴皮子,低声说道。 千央被莉莉丝一直盯着,浑身都别扭,如果不是江禅机提醒她,她可能已经躲到别人身后以避开莉莉丝的视线。 她觉得不可思议,莉莉丝居然是怕她?其实她一直在害怕莉莉丝的报复才对,结果竟然反过来了? 激光炮的热量已经散发至圆筒表面,隔着衣服烫得她肩膀都疼,看来以后有必要在上衣里额外加一层能隔热的垫肩,否则真的受不了。 “你叫莉莉丝是吧?听说你作恶多端,今天毁你一支胳膊略施惩戒,若你执迷不悟,别怪我心狠手辣!”千央指着莉莉丝说道。 拉大旗扯虎皮这种事她并不擅长,但为了活下去,她只能勉强装装样子,好在天色黯淡又到处都是烟尘,莉莉丝也看不出她神态中的不自然。 莉莉丝半信半疑,如果千央真有轻易秒杀她的实力,为何不动手呢?难道千央是个慈悲为怀的菩萨心肠? 另一边,迦梨的头骨太阳穴位置被江禅机这一拳打出了裂纹,皮开肉绽,她惊人的恢复能力在短短十来秒内就修复了大半伤势,钙质加速在头骨的裂纹处沉积,伤口也止了血,唯独脑震荡不是那么容易缓解的,大脑内几百亿个神经元的连接方式异常复杂,她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断层。 也正是因为这一拳,她沉淀在意识深处、被吸血鬼的本能所掩盖的一些东西,似乎被震得蠢蠢欲动。 不过,修复肌体令她腹中饥火中烧,迫切想得到美味的血肉,对血肉的渴求依然压倒一切。 “嗬——嗬——” 她抬起头,灰白色的眼睛盯着江禅机等人,把他们视为案板上的肉,不过拉斐身上流淌出的鲜血吸引了她,她晃晃悠悠地向拉斐走过去。 拉斐被长长的羊角贯穿了侧腹,被钉在一棵烧焦的树干上,羊角刺穿了她又刺穿树干,血从她的嘴角和伤口不断流淌而出。 她垂着头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气绝。 江禅机他们心中冰凉,被两大强敌虎视眈眈,他们随时可能步拉斐的后尘。 这时候他们最佳选择是不理不睬,尽量拖延时间,反正拉斐跟他们并不熟,算不上朋友,甚至算是半个敌人,再说拉斐看样子已经没救了,他们何必要冒险阻止迦梨呢?如果他们动手,说不定莉莉丝会趁机袭击他们。 “站住!” 凯瑟琳横剑拦住迦梨的去路。 她跟拉斐更不熟,算上在红叶学院里的擦肩而过,顶多见过一两面,连拉斐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她依然选择站出来阻止迦梨。 “你这个恶魔,休想再玷污更多的人!将你带回隐修院就是个错误,今天我要以主的名义送你下地狱!” 凯瑟琳怒火中烧,一切的起因都是迦梨,如果没有这档子事,她们就不会来到东方,姐妹们就不会惨死。 当然,即使没有这档子事,莉莉丝还会找其他机会对她下手,但其他机会未必会令她们落到如此绝望的处境。 今天就算是死,她也要拉着这两个恶魔一起死。 她的言语对已经身不由己的迦梨来说无异于对牛弹琴,迦梨盯着她,只是把她看成一块可以活动的血肉。 陈依依看向江禅机,以眼神询问他应该怎么办?要动手助凯瑟琳一臂之力么? 江禅机又看了看千央,千央的手笼在袖口里,悄悄向他比划了“三”,意思是可能还要三分钟才能进行下一次激光发射。 这次真的是绝境了,更有战斗力的小穗和米奥没在场,奥罗拉在空中,也不敢向他们砸冰雹,江禅机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死里逃生的办法。 拉斐一上来就出师未捷身先死,千央的大招在CD中,剩下的他、凯瑟琳、陈依依和33号,四人捆在一起能顶得住迦梨或者莉莉丝任意一人? 如果投降能输一半,他会选择投降。 唯一的好消息时,莉莉丝似乎不打算跟迦梨一起夹击他们,而是选择作壁上观,观察千央的实力到底如何——如果江禅机他们不敌迦梨,千央必然要出手,而如果千央真的秒杀了迦梨,那她就选择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不能把命送在这里。 反正迦梨只是她的一个玩具而已,可塑性不像凯瑟琳那么强,用坏了就扔掉也没关系。 就在这时,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转折出现了。 一直默不作声以免干扰别人战斗的阿拉贝拉突然动了,踏着深可没踝的灰烬,缓缓走向凯瑟琳。 凯瑟琳注意到妹妹的行动,焦急地说道:“阿拉贝拉!回去!别过来!这边有危险!” 她以为妹妹因为从小时候起就没有离开过隐修院,不知道目前形势的严峻,也不知道超凡者之间战斗的可怕。 她自己在跟迦梨对峙,不敢动,急得连连向江禅机和千央递眼色,意思是让他们赶紧把阿拉贝拉领回去。 千央不敢动,她怕自己一动,令莉莉丝认为有机可趁。 江禅机也在犹豫,现在已经是绝境,死路一条,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看看阿拉贝拉到底想干什么,万一有转机呢? 阿拉贝拉虽然看不见,但她何尝不知道目前情况已经到了四面楚歌的绝境?她思来想去,想让自己、姐姐和大家都能活下去,可能只有唯一一种置死地而后生的办法了,只是需要她冒一些险而已,这么多年来,都是姐姐在保护她,这次换她来保护姐姐了。 包括莉莉丝在内,全场的视线都落在阿拉贝拉身上,大家都猜不到她要干什么。 阿拉贝拉走到凯瑟琳与迦梨之间,面对迦梨,说道:“迦梨,请听我说几句话。” 莉莉丝嘴角冷笑,不以为然,觉得阿拉贝拉是自寻死路,马上就会被迦梨咬伤并转化为吸血鬼……不过没关系,她乐于见到这个结果。 被彻底吸血鬼化的人是不可能正常交流的,飞机上那个修女纯靠信念支撑着保护凯瑟琳,但也不可能跟凯瑟琳对话,而欧阳彩月的那个同伴仅仅是因为被咬的部位远离大脑和心脏,再加上是被二次传播,才延缓了发作。 然而,别人说什么都没有反应的迦梨,却仿佛被这句话……吸引,或者说是触动,莉莉丝预计她会马上向阿拉贝拉扑过去,但她没有,只是移动呆滞的眼神盯着阿拉贝拉。 阿拉贝拉已经使用了能力,因为这句话加上了迦梨的名字,她是单独对迦梨说的,其他人受的影响不大,但依然下意识地倾听她想说什么。 “迦梨,我听说过你的事。”阿拉贝拉说道,她从江禅机等人那里听说了迦梨以及梅一白的事情经过。 “迦梨,我很可怜你。”阿拉贝拉声线纯净,异常清晰,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神在宣读旨意。 “你受到邪魔外道的玷污,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所为何来,这些都没关系,但是……”阿拉贝拉猛然提高了声调,几乎是厉叱道:“难道你连梵天和湿婆都背弃了?” 这句话对迦梨而言简直是如雷贯耳,如同一道闪电从她的耳膜中蹿进来,瞬间击中她的心脏和大脑! 咚咚——咚—— 被吸血鬼化的她,心跳轻而快,大约在每秒200下左右,但这一瞬间她的心脏仿佛被冻结了,重重地跳了一下,然后迟迟没有再跳第二下。 这道无形的闪电流入她的大脑,被吸血鬼的本能尘封数日的意识开始激烈反抗,发疯般撕扯着试图突破。 梵天…… 不,我怎么可能背弃梵天?背弃梵天的是阿修罗这些“非天”! 湿婆大神是我永恒的信仰,我的一切都可以献给湿婆,湿婆的意志就是我的使命,我绝不敢背弃湿婆! 梵天!湿婆! 湿婆!梵天! 迦梨陷入了强烈的混乱和动摇,她痛苦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大把大把的头发被揪下来。 单以信仰的牢固程度而言,迦梨并不亚于凯瑟琳和修女们,飞机上那位修女都能凭借自己的信仰和意志减弱吸血鬼本能对自己的控制,凭借一股强烈的意志去保护凯瑟琳。 以她堂堂迦梨的本事,理论上当然也可以,只不过她被咬的时候正值她奄奄一息之际,正是她最虚弱的状态,因此才被莉莉丝轻易得手。 现在,阿拉贝拉寥寥数语,重新唤醒了她根植心底的骄傲与尊严。 是的,我是迦梨,以杀戮和鲜血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迦梨女神! 梵天是我的信仰,为湿婆大神铲除敌人是我的使命! 当迦梨重新抬起头时,她的眼睛依然是灰白色,但是她的喉咙里不再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喘息声,再是声嘶力竭地喊道:“迦——梨——迦——梨——” 她一遍遍地喊着,像是怕自己再次忘记。 莉莉丝和其他人都看傻了,尤其是莉莉丝,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她改变了主意,不打算转化阿拉贝拉了,而是要直接杀死这个年轻修女,因为这个修女的存在简直是比凯瑟琳更严重的威胁! 强如凯瑟琳,也只能从肉体上消灭吸血鬼,而阿拉贝拉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难以言述的魔力,竟然能唤醒被吸血鬼本能压制的精神和意识! 这对姐妹俩,果然是天生的吸血鬼天敌! 阿拉贝拉继续对迦梨说道:“还记得么?在传说中,那个只要有一滴血存在,就可以无限复生的恶魔,你为了彻底消灭这个恶魔,饮尽了她的每一滴血,而你因此变得狂躁无比,将三界众生蹂躏得苦不堪言,为了令你的怒火平息,湿婆不得不躺在你的脚下,供你践踏泄愤。” 迦梨怎么会不记得?这是她做过的最对不起湿婆的事,也是她最大的悔恨,险些铸成大错。 阿拉贝拉突然转身,抬手指向莉莉丝,激愤地说道:“看到了吗?她就是那个只要有一滴血存在,就可以无限复生的恶魔,她也转世来到了人间!” 莉莉丝:“???”什么鬼?我跟婆罗门教的神话有一毛钱的关系?这不是指鹿为马么? 莉莉丝没有解释,迦梨也不会听她的解释,阿拉贝拉声音里的激愤完全感染了迦梨。 阿拉贝拉再次高喝道:“迦梨,去吧!去完成你未竟的使命,为了能乞求湿婆的宽恕,去再一次消灭这个恶魔吧!饮尽她的每一滴血,令她再也无法复生!这是梵天赋予你的使命!” 偷香 第363章 理念分歧 形势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江禅机他们几乎已经是等死了,只盼着在死前能拉上个垫背的就够本了,然而毫无战斗力的阿拉贝拉却奇兵突现,来了一招驱虎吞狼。 之前,阿拉贝拉兵不血刃就化解了那头巨熊的攻击,她当时也说了,这招不是每次都有效,因为巨熊只想保护自己的熊孩子,没有把人类当作它的美食,所以才有机会说服巨熊相信她,但如果面对是一个穷凶极恶、冥顽不灵的恶人,那她说什么都没用,不可能靠寥寥数语就能感化恶人,那是连真正的神都做不到的事。 迦梨的情况却有些特殊,正常状态的她是绝不可能被感化的,但现在她的理智受到吸血鬼本能的侵蚀,这反而阻断了她的判断力,阿拉贝拉只是唤醒了她心底残存的信仰和不屈的意志,利用她对信仰的忠诚和荣誉感,通过似是而非的诱导,巧妙地令她将莉莉丝误认为敌人。 阿拉贝拉不能把每一个被转化的吸血鬼都唤醒,被转化的那个人必须有坚定的信仰和强大的意志,这是必要的前提条件,否则她也没办法。 莉莉丝能把人转化为吸血鬼,但她对转化后的吸血鬼没有绝对的控制力,否则飞机上那位修女也不可能攻击她,这也是她不愿将整个世界吸血鬼化的原因——到处都游荡着只凭本能行动的吸血鬼的世界,对她没有意义。 明明在场者谁都清除,阿拉贝拉是各种意义上的“睁着眼说瞎话”,但偏偏失去理智和判断力的迦梨不这么想,她认定莉莉丝就是那个曾经被她击败过的恶魔转世,只要有一滴血在就能无限复生——而且还真有那么一点儿相似。 莉莉丝暗叫糟糕,不能让阿拉贝拉继续这么拱火了,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她生出杀心,身形如鬼魅般弹射而出,伸出尖而长的指甲,想刺穿阿拉贝拉的喉咙,让这个盲眼修女永远不能再说话了。 她的速度太快了,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人类视觉的敏感范围。 通过透支生命力换来的速度爆发,只要她愿意,甚至不存在明显的速度上限,三十年的生命力不够快的话,那就四十年、五十年、七十年如何?反正只要之后及时掠夺别人的血肉来补充自己的生命力就好了,整个世界有几十亿人的生命力作为她的储备。 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在游戏人间,极少会如此全力以赴地想杀某个人,即使在飞机上也是如此,想给自己找乐子,而这次她是全力出手,存心让阿拉贝拉立毙当场。 阿拉贝拉躲不开,其他人也来不及救,大家只看到了莉莉丝消失了,虽然大家猜到她可能会袭击阿拉贝拉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依然来不及救援。 嗤—— 伴随着裂帛般连续响起的撕裂声,莉莉丝的身影又突然出现了,大家赶紧望向阿拉贝拉,所幸盲眼修女安然无恙,没有像大家担心的那样被撕成了碎片。 莉莉丝被拦在了半路,有能力阻拦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迦梨。 拜莉莉丝亲手所赐,吸血鬼化的迦梨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大大增强,代价就是失去理智,只靠多年来积累的战斗本能进行战斗。 刚才那一瞬间,迦梨与莉莉丝正面撞到一起,看似一触即退,实则以旁人肉眼无法捕捉的超高速度彼此攻击,两人都没有武器,她们的手指和指甲就是武器,莉莉丝吃亏在于少了一只手,被迦梨一爪子撕开一道从肩头至侧腹的巨大伤口。 迦梨在莉莉丝的反击中也受了伤,险些被撕破了气管。 不过,这样不伤筋动骨的伤口,在她们落回地面时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尤其是莉莉丝,她的伤更重,但恢复得更快,伤口几乎连血都没有流,就已经愈合。 她们两个间隔十来米,像两只恶狗一样互相瞪视着,寻找彼此的弱点。 江禅机他们反倒成了看客。 “咱们帮谁?”33号握紧羊角。 “这话问得好蠢!再怎么样也不能帮莉莉丝吧?”江禅机说道。 不能帮莉莉丝,那难道要帮迦梨? “还有几分钟?”他问千央。 千央伸出两根手指,“还是很烫,我不确定,可能还要两分钟。” 激光炮已经实实在在成了烫手的山芋,她不敢放到地上,以免莉莉丝识破自己的伪装,只能轮流用两个肩膀换着扛,一侧肩膀烫得受不了了,再换另一个肩膀。 众所周知,激光的威力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光束的集中性好,光线全都往一个方向射,因此激光炮内部的几块反光镜的光路设计很精密,把二氧化碳受激产生的散射光汇聚起来,容不得半点偏差,而过热带来的热胀冷缩会对光路造成影响,即使强行发射,射出来的光也没有威力。 “谁都别帮,咱们悄悄溜掉。无论她们两个谁活下来,接下来都会轮到咱们倒霉了。”他悄悄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赶紧撤,“等离得远了,让奥罗拉放冰雹砸她们,最好能一起砸死。” 这种层级的战斗本来就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硬要插手也可以,但犯不着为这两个恶魔冒生命危险。 凯瑟琳稍加犹豫,也撤去了能力,十字剑的白炽光芒消失了,她很想趁这个机会帮着迦梨解决掉莉莉丝,为父母复仇,但江禅机担心的有道理,无论这两个恶魔谁赢了,其他人都输定了,更何况父母已死去多年,为父母复仇不急于一时,但阿拉贝拉是她仅存的亲人,她不能让妹妹也跟着冒险。 “她怎么办?”33号指着被另一根羊角钉在树上的拉斐。 “能救就救,只要她没死,就带她一起走。” 不论拉斐是出于什么目的而跟来的,客观来说人家确实帮忙了,过河拆桥太不厚道。 他们蹑手蹑脚跑到拉斐身边,察看她的伤势。 羊角从她的肚脐旁边贯穿了她的身体,肠子应该已经断了,其他内脏有没有受伤不清楚,毕竟他们几个都不是专业医生。 “拉斐?” 江禅机小声呼唤道,将手伸到拉斐的脖子上,摸了摸她的颈动脉。 “怎么样?”33号问。 “还活着,脉搏微弱,但没有死。”他说。 33号其实不太乐意带这个拖油瓶,又跟拉斐没什么交情,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欧阳彩月更是巴不得赶紧离开,她把婴儿抱在怀里,不断轻轻摇晃,生怕婴儿突然哇哇大哭。 然而,江禅机和陈依依已经动手,前者架住拉斐的身体,与后者配合,一点点把拉斐连同羊角一起从树上拉出来。 他们没有拔出羊角,而是保持原状,将拉斐和羊角作为一个整体拉出来,因为拉斐这个伤势太严重了,一旦拔出羊角,就会面临大出血,短时间内就会死亡。 “难道要这么带着她走?”33号愕然,这不是开玩笑吗?这怎么走?连人带羊角一起搬着走? “总要试试,如果实在不行也就没办法了,但总不能连试都不试就放弃。” 江禅机说着,把拉斐架在自己肩膀上,陈依依在后面扶着羊角,不让羊角乱晃,以免扩大伤口。 “……” 33号觉得这样不行,肯定会拖累大家的逃跑速度,没准儿到最后谁都跑不了。 除了欧阳彩月跟她想法一致之外,凯瑟琳、阿拉贝拉、千央就不用说了,她们三个肯定支持并欣赏江禅机的救人行为。 虽然近来有所改变,但33号毕竟长期受到杀伐果断的忍者教育,她生出一丝杀心,握紧手里的羊角,打算趁大家不备,结束掉拉斐的生命。 她知道,这样肯定会受到大家的谴责,会指责她残忍无情,说不定还会看不起她,从此疏远她,但至少这样可以让大家活下去,没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了。 如果他们就此疏远她……随他们便吧,反正她留在这里也只是为了监视他们,犯不着、也不应该产生莫名其妙的不舍和遗憾。 她并不讨厌他们的滥好人作风,因为正是这样的滥好人作风,驱使他们为了万分之一不到的机率,来寻找他们认为有可能从空难中幸存的她。 只是双方的理念差别而已。 她享受到他们滥好人作风的好处,但为了让自己和他们活下去,就要阻止他们对别人施以同样的援手。 如果必须有一个人来背锅当坏人,那就由她来吧。 33号正要痛下杀手,莉莉丝却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向,尽管他们已经尽量避免引起莉莉丝的注意,但这种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想跑?没那么容易!” 莉莉丝绝不允许煮熟的鸭子再从锅里飞跑了,她好不容易策划并实施了此次空难,如果留下活口,空难的真相就会不胫而走,整个世界和各大超凡者组织就将她列为头等通缉目标,并且加强机场的安保,她以后再想做类似的事就很难了。 更何况,将凯瑟琳和阿拉贝拉一网打尽的最好机会可能也不会再有了。 她看出他们想逃跑,即使他们想跑,那么千央伪装出来的强者气质八成也是假的,刚才那惊天一击肯定有什么蹊跷或者弱点,否则他们没必要跑路。 她身形一动,想拦截他们,但她一动,迦梨也跟着动,两人再次超高速交手,依然是互有损伤。 “迦——梨——迦——梨——” 迦梨状若癫狂,灰白色的眼睛已经泛起血红,她并不是想救江禅机他们,而是将莉莉丝视为必须除掉的敌人。 莉莉丝被迦梨缠住无法脱身,眼睁睁看着江禅机他们脚底抹油想溜。 “哼!这场无聊的游戏该结束了!看来我得认真起来了!”莉莉丝发狠地瞪着迦梨,“你挺厉害的,但任何人挡了我的路,就都得死!” 说着,她右手按住左臂剩下的小半截焦黑的残臂,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向下一扯。 噗—— 左臂的残臂被她硬生生扯下来,随手丢到地上。 大家看得头皮发麻,这可不是割下来的,而是硬扯下来的,光是看着都觉得后背阵阵冒凉气,这得多疼啊? 莉莉丝自残是想干什么? 大家的疑问刚刚产生,就见莉莉丝的左臂根部有一团血肉正在蠕动着往外冒,就像是……蜥蜴断掉的尾巴正在重新生长,只不过速度被加快了千百倍。 生长的不仅是血肉,还有骨骼。 江禅机只恨自己没文化,此时只能用“卧槽”来描述内心的观感了,这比李慕勤徒手制伏迦梨还“卧槽”! 其他人也差不多,比如千央受到的淑女教育令她连“卧槽”这个词都用不了,搜肠刮肚也想不出适合表达此时内心想法的词汇。 刚才凯瑟琳就隐约感觉,短短几天不见,莉莉丝比在飞机上看到时要胖了一些,或者说丰盈了一些,而此时莉莉丝的丰盈正在迅速消失,仿佛全身储备的血肉正在向重生的左臂转移。 短短几秒时间,重新生长的左臂就有了雏形,已经再生到肘关节的位置,皮肤还没有长好,触目惊心的血管和肌肉暴露在空气中。 江禅机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光是看着有毛用,再看下去就只能等死了。 “阿拉贝拉!莉莉丝正在自我修复,赶紧让迦梨攻击她!”他喊道。 阿拉贝拉双目失明,她不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为何大家突然都默不作声了,她没有受到震惊,只是乖巧地配合大家没说话。 听到江禅机的话,阿拉贝拉大声说道:“迦梨!你没看到吗?恶魔正在无限复生,你还在等什么?” 迦梨大喝一声,再次向莉莉丝扑过去。 正在重生左臂的莉莉丝采取游斗战术,东躲西闪,没有跟迦梨硬碰硬。 “走走走,快走!” 江禅机一看这情况,就知道等莉莉丝恢复左臂之后,战况的天平就要倒向她那边了,催促大家赶紧跑。 直升机不能在这里降落,他们只能跑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再让直升机来接他们。 第364章 最后的愿望 欧阳彩月早就想跑了,她恨不得改名叫欧阳跑跑,之所以忍着一直没跑,因为她知道不能落单,别说这两个恶魔了,手无寸铁的她还带着个婴儿,森林随便遇到一只猛兽都够她喝一壶了。 一听江禅机终于说要跑路了,她一声不吭,抱着婴儿当先抢跑。 江禅机一动,尽管陈依依尽量配合他的动作,但还是牵到了拉斐的伤口,她低吟一声,从剧痛中醒转。 “拉斐,你醒了?忍一忍,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他匆匆安慰道。 “我……” 拉斐由于失血而头脑恍惚,她艰难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腹部的贯穿伤,终于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嘴角竟然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也许这就是报应吧,她当初用箭射穿了船长的肚子,现在轮到她自己被类似箭的东西贯穿了。 不及时缝合肠子,她将面临异常痛苦而缓慢的死亡过程——如果受创的是小肠,小肠里的消化液会流淌到腹腔里,慢慢消化她自己的内脏,而如果受创的是大肠,带着毒素的秽物会令其他内脏感染细菌。 在搀扶拉斐的江禅机和陈依依身后,33号还是决定下手,虽然迦梨暂时缠住了莉莉丝,但莉莉丝左臂恢复的速度太快了,一旦莉莉丝变成完全体,失去金刀又失去理智、只剩一腔蛮勇的迦梨肯定打不过莉莉丝,他们跑不出多远就会被追上。 现在是动手的好机会,江禅机和陈依依无暇他顾,千央离开小穗早已失去了主见,凯瑟琳拉着阿拉贝拉,没人来得及阻止她。 就在她即将动手之际,拉斐突然低吟道:“请……请杀了我吧。” ? 33号一惊,以为拉斐察觉到自己的小心思。 江禅机安慰道:“别放弃,一些皮肉伤而已,一会儿等上了直升机就好了,很快就能离开这里,附近的医院已经联系好了,先给你简单处理一下伤口,然后马上再把你带回学院,让路老师治好你。” 阿拉贝拉听出他是在说谎,但这样善意的谎言,她希望越多越好。 其他人也知道,现在没时间联系医院,他们连是否能活着上直升机都希望渺茫。 拉斐想起渔船上的船长,肚子被她用箭射穿之后,也是乞求她杀了自己,因为死亡过程太过漫长而痛苦。 这就是轮回和报应啊。 “不用了……给我个痛快吧……我不想死得这么痛苦……” 尽管江禅机和陈依依已经尽量小心了,但拉斐依然被伤口与羊角之间的晃动与摩擦折磨得脸孔扭曲。她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在海边猎鱼时,被风浪如何摧残也不畏惧,若非痛苦到了极点,她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 这种无法言述的痛苦足以令人放弃生命、只求速死。 千央一边感受着激光炮的温度,一边紧张得频频回头看莉莉丝是不是追过来了,她也劝道:“好死不如赖活着,还有那么多爱你的人在等着你回……” 她随口一劝,话说了一大半才察觉到不对,拉斐的家人已经全在阴间了,这话岂不是会起到反效果? 阿拉贝拉也劝道:“拉斐,你要坚强一些,不要放弃生命,我会向神祈祷,保佑你平安无事……” 阿拉贝拉已经使用了能力,正常情况下会大大消除听者的负能量,产生努力求生的希望,但拉斐目前实在太痛苦了,情绪处于极端状态,而且她本来就对阿拉贝拉和凯瑟琳信仰的神有所抵触,所以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 “如果你们不想弄脏手,就由我自己来……” 拉斐艰难地试着移动右手,想抓住羊角,然后从腹部抽出来,随之而来的大出血会很快要了她的命。 “千万别!” 江禅机现在一手抓着她的左手,一手架着她的身体,见状急忙松开抓住她左手的手,握住她的右手。 然而拉斐死意已决,她又用左手去抓握羊角,江禅机实在分不出第三只手了。 这时,又有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拉住了拉斐的左手。 是33号。 “你想死么?”33号冷淡地问道。 拉斐看出33号眼中的冷漠,反问道:“你要帮我一把么?” “33号……” 江禅机想说什么,但被33号打断了。 “你不是想对迦梨复仇么?如果你死了,还怎么复仇?”33号说道。 拉斐自己何尝不充满遗憾,她比任何人都想在此了断与迦梨之间的恩怨,但遗憾有什么用?现在的她能干什么? “如果你想死,不妨死得更有价值一些。”33号放开她的手。 “什么……意思?”拉斐问道。 33号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如果你只是想死,我可以代劳,我跟她们这些千金小姐不一样,没那么好心;如果你想死得更有价值,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你没有多少时间,尽快选择吧。” “什么明路?”拉斐之前配合江禅机移动脚步,现在她倔强地不走了。 33号指向身后正在激烈交锋的两个恶魔,“我不会空洞地安慰你,告诉你能活下去,你也知道你自己活不了了,但你确实有一条活路,就是我们把你单独留下,你想办法让迦梨咬你一口,将你变成吸血鬼……” “33号!” 江禅机实在听不下去了,这都是在说什么鬼话?难道33号的脑子已经糊涂了? 凯瑟琳也听得皱眉,不知道33号出这种馊主意是出于什么想法,这样活下去有什么意义? 33号没理他,继续说道:“变成吸血鬼之后,你的伤会愈合,你会变得更加强大,如果你对自己的信仰和意志有信心,应该可以像迦梨一样在吸血鬼化之后还残存一点点……不能说是理智,更应该说是目标之类的东西。” 拉斐似乎听明白了,死灰般的眼睛重新迸射出光芒。 “你对迦梨无论是想报恩还是想报怨,想报恩就可以帮她对付莉莉丝,想报怨就反过来帮着莉莉丝杀死迦梨……或者先报恩再报怨,随你的便。”33号说道。 33的话完全说进了拉斐的心坎里。 拉斐对迦梨抱有非常复杂的感情,一方面迦梨是她一生的信仰,另一方面迦梨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如果通过吸血鬼化获得力量,她可以先帮着迦梨对付莉莉丝,以此报恩,之后再解决她和迦梨之间的怨,从此恩怨两清。 “不过我要提醒你,你变成吸血鬼之后,终究是个不容于世间的怪物了,等我们脱险之后,明天会再来这里,如果到时候你还没死,我们会动手解决你,听明白了吗?”33号说完了,“现在你怎么选?” “听明白了,谢谢你的建议,我要……变成吸血鬼。” 重新燃起希望的拉斐,像是被注射了一支强心剂似的,连说话都变得有力,令大家担心这是不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江禅机他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 凯瑟琳神情凝重,这可能是已知的首次,有人主动想变成吸血鬼。 阿拉贝拉握着胸前的十字架向上帝祈祷,希望上帝能够拯救这只迷途的羔羊。 不仅拉斐听明白了,其他人也听明白了,虽然33号这个提议还是让大家心里不太舒服,但也要承认,对于某些人来说,有些事情即使是放弃人类的身份、变成怪物也要完成的执念。 谁都清楚,除非路惟静神兵天降出现在这里,否则拉斐基本上是死定了,她不可能承受得住接下来的逃亡之路。拉斐会死,其他人被拖慢脚步,大概也活不了。 “请把我留下,你们走吧,我要留下来变成吸血鬼,我可以拖住她们。”拉斐坚定地说道,“等明天你们再过来,把我杀死……这是我最后的愿望和请求,否则我死不瞑目。” 凯瑟琳和阿拉贝拉作为外人不便置评,其他人看着江禅机,等待他的决定。 欧阳彩月满腹怨气,在肚子里骂江禅机婆婆妈妈骂了一万遍——人家都自己想死了,你还拦着个毛线? 江禅机左右为难,但从理智上说,把死定了的拉斐留下来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无论对她还是对他们,而且这是她凭借自身意志做出的决定。 “好吧。”他叹了口气,又问道:“就把你放在这里,还是我带着你往回走走?” “这里就行,把弓箭给我就好。” 拉斐的牛角弓和牛角箭在刚才撤退时已经被陈依依替她捡起来了,此时江禅机扶着拉斐靠着一棵树倚坐,陈依依把弓和箭放在她的手边。 “好了,你们走吧。” 自从他们认识拉斐以来,无论是敌对阶段还是目前的合作阶段,他们从没见拉斐笑过,而此时拉斐的脸上向他们露出一个凄婉而释然的笑容,还有那标志性的少了一颗的门牙。 “谢谢。”她说道。 谢什么呢? 谢谢他们俘虏她之后没有杀她?谢谢他们愿意带着她一起来?谢谢他们尊重她最后的愿望? 她没有解释,一切尽在这两个字之中。 “保重。” 江禅机同样以两个字回应,但并没有说“后会有期”,因为明天他们再见到她时,她要么已经被莉莉丝撕成了碎片,要么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已经不再是拉斐了。 其他人跟在他身后,心情复杂地从拉斐身边走过,谁也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因为不忍。 拉斐听到他们的脚步走渐行渐远,终于完全听不到了,拿起手边的弓箭。 这副弓箭也是迦梨给她的,就用来陪迦梨进行最后的战斗吧。 这时,莉莉丝的左臂已经再生完成,末端正在分化出五指。 新的左臂比老的左臂细两圈,跟麻杆差不多,但“有”和“没有”是截然不同的差异。 左臂的皮肤还没长出来,纯粹是由蠕动的肌肉、血管和新生的骨头组成的,就像是解剖室里的人体标本,看着相当惊悚。 莉莉丝已经察觉到江禅机他们离开了,不过她有信心,只要解决了迦梨,很快就能追上他们,他们跑不远。 拉斐拼尽最后的力量,努力拉弦搭箭,她已经拉不满弓了,只能把弓弦拉得像新月般稍有弧度,箭就无力地脱手而出。 牛角箭既没速度也没准头,斜着插入迦梨身旁的泥土里,不过足以引起迦梨的注意。 “迦梨!” 拉斐高喊道,扔掉弓箭,双手握着羊角,一点点把羊角从自己肚子里往外拔。 羊角周围凝固的血液扯动她的内脏,她疼得几乎昏迷过去,把嘴唇咬出了血,以疼痛来抵御疼痛。 “来,我这里有血,新鲜的血,来喝吧。” 随着羊角的拔出,腹部的伤口中血如泉涌,血腥味随着夜风扩散。 迦梨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闻到了血腥味,回头看到拉斐,被血腥味诱惑,不假思索地疾冲至拉斐身边。 “来,喝吧。” 拉斐笑着,把脑袋歪了歪,露出侧面的脖颈。 对送上门的食物,迦梨也不客气,立刻一口咬在拉斐的脖子上,咕嘟咕嘟喝了几口血。 莉莉丝不知道拉斐想干什么,但给迦梨喝几口血并不会显著增强迦梨的实力,于是她没有阻止,冷眼旁观,顺便等自己的左手五指再生完成。 血的味道并不如闻起来那么香,甚至十分反胃,迦梨喝了几口就厌恶地把拉斐推开了,还是那两个男性直升机驾驶员的血肉吃起来香。 迦梨回头看到莉莉丝,想起自己未竟的使命,再次向莉莉丝扑过去,两人撕打在一起,但是重新拥有左臂并且拥有更强恢复能力的莉莉丝开始占据上风。 大量失血的拉斐已经处于半休克状态,她的身体越来越冷,意识向无尽的黑暗中坠去…… 不知何时,黑暗渐渐变成血红色。 “嗬——嗬——” 拉斐重新睁开了眼睛,眼睛开始褪色,但尚未完成变成灰白色。 腹部的伤口已经止血,开始愈合。 拉斐已经记不太清楚自己是谁,但她认识眼前两人其中之一。 那个叫迦梨的人,只能死在她的手里。 拉斐站起来,拿起羊角,急促喘息着加入战团,全力向莉莉丝发动进攻。 第365章 反思 第二天。 过了夜里零点就算是第二天了。 江禅机他们怀着沉重的心情,终于逃出足够远的距离,让奥罗拉带着直升机来接他们。 直升机的燃料也快耗尽,如果再多耽搁几分钟,直升机就必须自行返回营地了,现在坐进他们这些人增加了负重,能不能飞回营地还是个未知数。 乘客舱坐不下这么多人,江禅机和33号扒住直升机的起落架,就这么一路悬吊着往营地飞,在即将抵达营地时,燃料表报警了,好在那附近有一部分荒弃的农田,长着齐腰深的野草,直升机勉强安全降落。 留在营地里的人提前得到了无线电通知,开着越野车,拿着照明装备来接他们。 “大家都没事吧?”留在营地里的小穗早就急得不行了,她看到远方的天空都被映红了,也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样了。火场里得不到充足的水源,即使奥罗拉的冰粒落下来也会蒸发,所以她帮不上忙,自愿留下来。 小穗扫视一眼,相比去的时候,队伍里多了欧阳彩月和婴儿,多了凯瑟琳和33号,唯独少了拉斐。 “拉斐呢?”她又往直升机里看了看,直升机里已经空了。 大家的脸色更难看了,江禅机说道:“一言难尽,先让欧阳彩月和婴儿回营地休息吧,今天晚上大家都很累了。” 每个人都疲惫不堪,身上脸上全是灰,33号和凯瑟琳更是精疲力尽,在森林里风餐露宿的这几天把她们折磨得够呛,迫切需要大量饮水和进食。 小穗很会察言观色,刚才天色太暗她没看清楚,此时听江禅机语气不对,偷眼一看,心里大致有数了,拉斐八成是死了,否则江禅机不会提议休息而不是回去救拉斐。 她也挺遗憾,但拉斐毕竟跟大家没什么感情,没能活下来也没办法,好在成功地用一个人换回了三个人加一个婴儿,也算是死得有价值了。 大家坐进越野车回营地。 奥罗拉连续高强度使用能力,也很累了,但她还不能休息,等直升机重新加油之后,她还要跟着直升机飞回去,继续灭火,防止林火死灰复燃。 到了营地,厨师已经准备好了丰富的食物,大家谁也没说话,胡乱用毛巾擦了擦脸和手,就开始进食。 欧阳彩月和陈依依匆匆扒了几口饭,听到婴儿又哭了,知道又拉在毛巾里了,于是先不吃了,离开帐篷去给婴儿清理身体,省得在帐篷里弄的话倒大家的胃口。 没办法,婴儿这种生物就是又能吃又能拉,还存不住屎尿,偏偏在营地里千金易得,尿布难求。 “喂喂!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是不是被人欺负得很惨?谁让你们不带着我去呢,如果我跟着去了,保准把什么吸血鬼揍成吐血鬼!”米奥浑身的劲没处使,偏偏江禅机不带她去,急得她像热锅上的猫。大家不说话,但她可憋不住话。 米奥开了个头,33号也啪地把筷子放下了,霍然起身说道:“多谢款待,就此告辞!” “33号你干什么去?”小穗急忙拉住她。 “你可以问她们,她们就是觉得我把拉斐害死了,所以才都一个个拉着苦瓜脸!既然如此,那就一拍两散!”33号冷着脸说道。 米奥一看这气氛,知道自己刚才多嘴又闯祸了,悄悄缩起身体,然后趁人不注意溜出了帐篷,省得一会儿又要挨骂,还不如趁夜色不错出去捉蛐蛐。 小穗望向其他人,千央对她频频使眼色,但小穗解读不出来。 “33号你想多了,我们没有怪你。”江禅机拿餐巾纸擦了擦满手的油,“而且路上我反思过,可能你给拉斐的建议才是正确的,而我们太过一厢情愿。” 33号面色稍霁,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因为她刚才想的是,如果他们直接说散就散,那她要怎样?真的一拍桌子调头就走? 千央悄悄走到小穗身边,附耳悄悄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说,重点就是最后的结局。 小穗听了,设身处地想了想,那种情况确实两难,谁都有道理,她只能庆幸还好不是自己来决定。 江禅机说道:“我的初衷是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同伴,大家一起来,就应该一起走,哪怕是之前敌对的拉斐,但路上想了想,拉斐当时的情况差到了极点,根本承受不了一路逃亡,真的会活活疼死——换言之,我只考虑了自己的意愿,为了让自己舒服,而忽略了拉斐本人的感受,纯粹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千央也鼓起勇气自我批评道:“我路上也反思了,当时我劝拉斐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真的是这样么?” 她拉住小穗的手,继续说道:“我明明亲身体验过啊,那种生不如死、只求速死的感觉,凭什么转脸就劝别人好死不如赖活着呢?很多时候,死亡对本人来说更像是解脱。虽然我现在应该比以前坚强了一些,但依然对过去的事情不堪回首,如果把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互换,我也不敢说自己能承受得住那种痛苦。” 漂亮话谁都会说,什么坚持住、坚强一些、好死不如赖活着,但如果换成说话者腹部被贯穿,承受内脏被腐蚀、慢慢死亡的痛苦,路上每走一步都会扯动内脏和伤口,说话者还有什么自信说出那些漂亮话? “所以,对拉斐来说,长痛不如短痛,33号你有勇气说出那些话,而我们反而是在逃避责任。”江禅机摇头,“我们脸色不好,是因为我们发现错的是自己,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 他们这么深刻地反省,反而33号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她也清楚,对于没受过武士道教育的他们来说,她刚才的做法可能确实有些过分,因为不论拉斐本人是出于什么主观目的来的,但客观来说,都是来救她和凯瑟琳的,而她的建议把拉斐送上了绝路,有点儿那个恩将仇报的意思,所以如果他们真要把她赶走的话,她也无话可说。 小穗及时打圆场,“好啦好啦~大家都是为拉斐着想,话说开了也就算了,这事既不怪婵姬她们,也不怪33号,应该归咎于莉莉丝啊,为什么你们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千央强行把33号按回座位上,“33号你也别说什么气话了,大家绝没有怪你的意思。” 33号有了台阶下,半推半就地坐下。 “我会为拉斐祈祷,希望她的灵魂能升上天堂。”阿拉贝拉说道。 拉斐倒是未必会希望自己的灵魂去天堂,而是希望自己能轮回转世吧,如果转世之后能和弟弟妹妹再次成为一家人才是她最希望的。 “拉斐未必会死。”江禅机说道。 凯瑟琳接话,“可能还不如死了。” “那也不一定。” “什么意思?”凯瑟琳皱眉,放下了手里的面包。 对姐妹俩而言,所有吸血鬼都是敌人,都必须要杀死,不存在什么朋友变成吸血鬼还是朋友之类的事。 小穗一个劲儿地向江禅机使眼色,意思是好不容易安慰了33号,你就别挑拨凯瑟琳了好吗?这不是按下葫芦起来瓢吗? 江禅机若有所思地与凯瑟琳对视,“刚才我也想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既然存在吸血鬼化的能力,未必不存在逆吸血鬼化的能力吧?” 这话别说凯瑟琳了,其他人都觉得是天方夜谭,能力类型固然多种多样且层出不穷,但怎么可能那么巧,就出现一个逆吸血鬼化的能力而且正好被他们遇到? “你们别想多了,拥有逆吸血鬼能力的人,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么?”江禅机移动视线,看向阿拉贝拉。 “阿拉贝拉?”凯瑟琳哑然。 阿拉贝拉愣了一下,几秒后才察觉到大家在盯着自己。 “呃,婵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没有逆吸血鬼化的能力啊,我的能力只是……”她试图解释误会。 “我知道,但我认为这就是逆吸血鬼的能力,所以莉莉丝才对你露出无可掩饰的杀意,她对这点再清楚不过,我也是回来的路上才想明白的。”江禅机阐述道,“为什么她对别人都是随便玩玩,偏偏对你急欲除之而后快?” 大家静静地听着。 他继续说道:“所谓逆吸血鬼化,重要的并不是身体方面逆吸血鬼化,而是精神方面,只要能够重新唤醒拉斐的原有意识,身体方面的吸血鬼化称不上是坏事,反而能让拉斐变得更强……当然,吸血鬼要饮血,肉不太好解决,但只要有钱,花钱买血给她不成问题。这虽然不太道德,但只要能挽救一条生命,我想神应该会谅解的。” 后半句是用来说服姐妹俩的。 “可是……”阿拉贝拉犹疑道:“你也看见了,我只能唤醒一小部分心底的执念,远远谈不上唤醒原有意识的程度。” “嗯,可你也只说了短短几句话。”江禅机点头,“我的意思是,寥寥数语都有那么大的威力,如果把拉斐拘禁起来,你日复一日地尝试唤醒她的意识,时间长了,说不定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性,毕竟有句老话——精诚所至,水滴石穿。” “什么水滴石穿?明明是金石为开!”千央吐槽道,其他人也忍俊不禁。 江禅机是故意说错的,为了活跃一下太过沉重的气氛。 阿拉贝拉陷入沉思,喃喃说道:“日复一日地唤醒她的意识……” “你肯定会很辛苦就是了。”江禅机补充道。 她摇头,“辛苦倒是没什么,如果真能重新唤醒拉斐的意识,别说是日复一日,就算是年复一年,我也愿意尝试。” 凯瑟琳还是双眉深锁,让有道德洁癖的她接受妹妹跟一个吸血鬼和平共处,实在是勉为其难,她一时无法接受。 “从欧阳彩月那个同伴的表现看,如果不是由莉莉丝本人转化的吸血鬼,而是被其他吸血鬼转化的人,理智被侵蚀的速度会减缓不少,如果拉斐如愿被迦梨转化,我相信以她的信仰和意志,不能说完全没机会,至少总应该尝试一下。” 江禅机还是耐心地晓之以理,毕竟这事得阿拉贝拉答应才行,而阿拉贝拉肯定听她姐姐的话,因此凯瑟琳起码不能作梗。 阿拉贝拉想了一会儿,望向姐姐,“凯瑟琳,我觉得婵姬说的有道理,你觉得呢?” 凯瑟琳本欲驳斥,但心念一转,说道:“如果你觉得可以试,那就试试吧,不过前提是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凯瑟琳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倒是出乎大家的意料,尤其是江禅机,他本来还搜肠刮肚地想出其他说辞来劝她,这下全都省了。 要说凯瑟琳为什么答应得这么干脆,因为这次来东方的经历令她想了很多,虽然她愿意用一生来庇护妹妹,但妹妹毕竟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主见,而不是事事顺从她的意思,用这件事当作契机也是不错的选择。 阿拉贝拉永远是她最宝贵的妹妹,但并不是她的附属品,从小都是她把各种事大包大揽,现在是时候让雏鸟学着离巢飞行了,大概院牧长这次派阿拉贝拉单独过来也是类似的想法。 凯瑟琳担心,这次自己虽然侥幸死里逃生,但以后未必次次都有这么幸运,万一自己发生什么意外,精神上还没断奶的妹妹该怎么办? 如果她发生意外,需要家人和朋友来鼓励、安慰妹妹,支撑妹妹坚强地面对。 隐修院的修女们,与其说是阿拉贝拉的朋友,更应该说是类似家人的存在,隐修院是一个大家庭,在家人之外依然需要朋友。 当初母亲给她们选择红叶学院,就是看中了这所学校的校风和校纪,虽然遗憾地失之交臂,但如果能和红叶学院的学生成为朋友,也算是弥补了遗憾,顺便也能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了。 也只有为妹妹着想的时候,才能让凯瑟琳克服自己的道德洁癖。 一切的前提,是拉斐还活着。 第366章 恩怨两清 到了真正的第二天,天蒙蒙亮了。 除了婴儿和轮值的保安之外,其他人几乎是一夜未眠,有的是在想心事,比如33号,有的是因为太过激动,比如千央,有的是在彻夜长谈,比如姐妹俩。 虽然营地设施充足,供应日常用水不成问题,但这么多人想每人都洗个澡,那就不太现实了,他们全都灰头土脸,衣服里出了汗又进了烟灰,都和成了泥,浑身不舒服,床也是简易的行军床,不是平时睡惯的床,所以他们明明累得恨不得睡死过去,却就是睡不着。 就连习惯风餐露宿的欧阳彩月也没睡着,婴儿折腾得她简直快神经衰弱了,饿了哭、渴了哭、尿了哭、拉了哭,怕是上天派来故意折磨她的…… 最辛苦的应该是奥罗拉,大家每隔一段时间,好不容易酝酿出一些困意,就被隆隆的直升机声惊醒了,奥罗拉这一夜来回奔波了三次,每次都是加满油马上就出发,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确保林火彻底熄灭了。 反正也睡不着,每次奥罗拉回来的时候,总有人过去询问她是否看到了拉斐,那边的战况如何。 奥罗拉什么都没看见,驾驶员无论如何不肯降低高度,林火也熄灭了,大晚上的根本不可能看清地面上有没有人打架。 无论如何,大家的心情比起刚回来的时候已经好多了,因为大家想清楚了,正如江禅机所言,只要拉斐没有死,吸血鬼化未必算是一件令人绝望的坏事,有一定程度的希望让她恢复神智,哪怕只是恢复50%、75%的神智也好,反正拉斐平时总是呆呆的感觉,再呆一点儿也没关系,重要的是活着。 如果依靠阿拉贝拉的能力,真令拉斐恢复大部分神智,甚至勉强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拉斐的实力相当于提升了一两个等级,而且以后还有很高的成长性——否则还能怎样?事已至此,只能往好处想,不能钻牛角尖。 死掉的拉斐、彻底吸血鬼化的拉斐、吸血鬼化但恢复部分神智的拉斐,硬要从这三者里选一个,除了凯瑟琳之外基本都会选最后一个。 阿拉贝拉被寄予厚望,深感重任在肩。 其实江禅机的想法很简单,所谓靠阿拉贝拉让拉斐恢复神智,说白了无非就是给拉斐洗脑,只不过阿拉贝拉的洗脑能力可能是世界独一份的。 东方露出曙光,大家走出帐篷洗漱,直升机停在村子广场里加油,驾驶员对它进行检修,以防发生意外的机械故障。 这时,天边另一个方向又响起隆隆的直升机声。 大家纷纷抬头望去,带着望远镜的举起望远镜看。 “是红叶学院的直升机!” 直升机的侧面涂装着醒目的红叶,正是校方拥有的直升机。 “喂!这边!这边!” 大家激动地跳起来,挥手高喊着,简直就像肖申克逃出了下水道。 既然校方的直升机已经到了,就意味着有老师肯定一起跟着来了,大家就有主心骨了,否则一想到还要去面对莉莉丝或者迦,大家还是挺心虚的。 其实不用他们挥手,直升机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否则不可能在茫茫林海中正好找到这里。 等直升机降落,李幕勤、路惟静、元素学系的王叶菲以及另一个他们不认识的老师都跟着一起来了,看来学校对此事极为重视。 路惟静扫视一眼众人,看到没人缺胳膊少腿,放心了大半,问道:“有没有谁受伤了?” “没有,我们都很好。”奥罗拉说道,“不过……拉斐出事了。” “哦?”路惟静看到人群里果然没有拉斐,“她怎么了?难道……” “情况比较复杂。”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几位老师越听越惊讶,事情的发展远乎任何人的预料。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别逞能吗?为什么不听话?”李慕勤叉着腰,满脸不豫,如果不是江禅机提前远离她,估计这时候脑袋又要被凿几下暴栗。 人有远近亲疏,33号和凯瑟琳毕竟不是本校的学生,在李慕勤心里的地位肯定不比学生的安危重要。 “算了。”路惟静扯了下老朋友的胳膊。 “可如果不教训她们一顿,她们以后根本不知道收敛……”李慕勤真有些生气了,明明出发之前告诫过不要逞能,江禅机也就算了,一向识大体的奥罗拉竟然也擅作主张,显然是被江禅机影响了。 学生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做声。 路惟静拍了拍她的肩膀,指向帐篷门口。 李慕勤和另外两个老师望过去,只见抱着婴儿的欧阳彩月顶着两只熊猫眼、打着呵欠也出来了。 “怎么了?在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欧阳彩月抱怨道。 “……” 李慕勤满肚子的火硬生生憋回去了。 婴儿。 宛如东方曙光的婴儿。 本来无论江禅机他们找出什么理由,她都不准备轻易原谅他们的冒失,但如果他们的冒失是为了救这个婴儿,那一切都可以接受,哪怕有一两个学生在行动中阵亡,那也是有价值的,因为婴儿代表着希望,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优先救援的对象,否则如果学生们在明知有婴儿受困的情况下选择逃避,那才令人寒心。 “下不为例!”李慕勤警告道,尤其是狠狠瞪了一眼江禅机。 大家松了一口气,总算熬过了这关。 “你们说,活捉了一只被转化的吸血鬼?”路惟静拉开话题。 “是,在这边。” 奥罗拉带着老师们来到一顶单独的帐篷外,有两个守卫寸步不离地看守帐篷,她示意他们先行离开,带着老师们进入帐篷。 帐篷里用布蒙着一个正方形的东西,奥罗拉用棍子挑开布。 “嗬——嗬——” 吸血鬼一见到光亮,立刻猛扑过来,双手握住铁栏杆死命摇晃,发现掰不断,又从铁栏杆的缝隙间向他们伸出胳膊,用长长的指甲胡乱划拉。 欧阳彩月的这个同伴原本没有留长指甲,不到一整天的时间,指甲的长度已经有几厘米,而且微微向内弯曲,像是五支钢钩。 路惟静饶有兴致地围着笼子观察,她以前听闻过吸血鬼的存在,还是头一次见到真东西。 这只吸血鬼是非常珍贵的活体资料,肯定要运回红叶学院进行彻底研究,对它的恢复力和身体强度进行定性定量的分析,未来一段时间,学校的大部分研究都会围绕着它进行。 光是活捉这只吸血鬼,就是大功一件。 李慕勤对科学研究不感兴趣,问道:“这个怪物先放到一边,反正不会长翅膀飞掉,莉莉丝和迦梨在哪里?带我们去找她们。” 江禅机他们等的就是这句话,正好直升机已经检修完毕并且加满了油,和几位老师分乘两架直升机奔赴昨夜的战斗地点,顺便在路上吃了早餐。 江禅机又把他对拉斐的想法跟几位老师说了一遍,路惟静对这种研究型的尝试大力支持,一口答应购买血液的事由学校负责。 吸血鬼也不是非得吸人类的血才行,33号她们就亲眼目睹了迦梨痛饮一只黑山羊的血,当然动物的血肯定不如人类的血好喝,所以一旦有猛兽吃过人就必须处死,否则尝过人类滋味的猛兽就会再次袭击人类。 他们故地重游,再次飞到昨夜的火场上空。 这里已经面目全非,像是一条绿色的地毯上烧出一个黑色的窟窿,别处鸟语花香,只有这里死气沉沉。 地面一片泥泞,可想而知奥罗拉为了确保不会死灰复燃,在这里下了多少冰雹。 红叶学院的直升机先行降落。 老师们不敢大意,谁也不知道莉莉丝是否还在附近,让学生们跟在她们周围,不要乱跑。 就连李慕勤也如临大敌,莉莉丝能压制住吸血鬼化的迦梨,实力不容小觑。 最麻烦的是,要小心不能被莉莉丝咬到,否则就完蛋了,这跟梅一白不一样,梅一白那种令人成瘾的毒素可以通过意志力克服,吸血鬼化的原理却还是未知数。 “那边倒着一个人影!” 由于烟雾已经散去,千央将激光炮的光学瞄准镜调整至红外感应模式,率先在一洼泥汤里发现一个散发热量的人体轮廓。 既然能散发热量,就表明这个人还没有死。 大家踩着泥泞跑过去,还是由老师们走在前面。 “拉斐!拉斐还活着!” 他们认出那个人影,果然是拉斐。 拉斐的状况相当糟糕,她半个身体泡在泥水里,右臂和左小腿跟身体分了家,伤口参差不齐,不是被利刃割断的,而是撕裂伤,被活生生地扯断的。 如果不是已经变成吸血鬼,受伤短时间内就止了血,这种程度的伤势足够拉斐再死一次了。 “嗬——嗬——” 拉斐看到有活人接近,喉咙发出无意义的粗重喘息,尝试用左臂和右腿爬起来,向他们扑过去,但是只扑出两三米就再次摔倒,嘴里不停地做出咬合动作,灰白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的喉咙。 看到拉斐变成这副模样,大家心里都很难过,因为若不是拉斐留下来变成吸血鬼拖住了莉莉丝,其他人未必能全身而退。 “呀!” 千央捂着嘴巴惊叫起来。 大家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在泥水里看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由于沾满了黑色的泥水一时没认出是什么,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颗人头。 李慕勤用鞋把人头翻了个面,露出脸部之后,赫然是迦梨。 迦梨死了,死得很惨,身首异处,不过作为吸血鬼来说,也只有身首异处或者心脏受到不可逆的破坏才算是致命伤。 接着,大家又在附近找到了迦梨的身体,被长而锋利的羊角刺穿了,而且从羊角的方向来判断,羊角是从她身后刺入的,正好是心脏的位置。 现场没有发现莉莉丝的踪影。 迦梨已死,拉斐变成吸血鬼,莉莉丝不知所踪,昨夜大家逃跑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成了永远的谜。 不过从现场的情况,大家隐约有个合理的猜测: 大概是莉莉丝发现打不过迦梨和拉斐,或者短时间内无法战胜,于是选择了脱离战场。 莉莉丝离开之后,吸血鬼之间本来不会彼此攻击,但拉斐受到执念的牵引,从背后用羊角突然攻击了迦梨,迦梨没有防备,中招了,心脏受到致命伤。 不过,强悍的迦梨没有当场死亡,在垂死反击中也对拉斐造成重创,但毕竟心脏被破坏,大势已去。 迦梨倒下之后,拉斐为了确保她的死亡,在仇恨的驱使下,揪断了她的脑袋,令她身首异处,自己也随即倒在泥水里,刚变成吸血鬼而且没有能量储备的她,恢复能力并不足以支撑她如莉莉丝那样完全再生出一支新的胳膊和腿。 拉斐终于从执念中解脱了,以惨烈而决绝的方式与迦梨恩怨两清。 如果大家没有来找她,她应该就会一直躺在这里,直到生命耗尽,饥饿而死。 尽管大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拉斐已经完全认不出大家了,把他们当成送上门的食物,还是令他们心痛不已。 “小穗学姐,奥罗拉学姐,拜托了。”江禅机说道。 两位学姐相继施展能力,小穗先把拉斐的整个身体包裹在一个椭圆形的水球里,奥罗拉把水球化为了冰球,将拉斐冰封,防止拉斐的状况进一步恶化,因为大家已经看到有成群的苍蝇在绕着拉斐嗡嗡叫了。 如果是普通人被冰封,要么冻死要么憋死,但吸血鬼没有这么脆弱,等把拉斐运回学校,解冻之后再由路惟静和其他校医酌情对她进行治疗。 他们找到拉斐的残肢,同样冰封,又捡回她的牛角弓和箭,33号从迦梨尸体上拔出羊角,和她的羊角终于凑成了一对。 这里后续的情况由老师们负责处理,迦梨的尸体也不能就这样暴尸荒野,以及跟机场方面以及航空公司的沟通事宜,而江禅机他们,包括凯瑟琳姐妹以及欧阳彩月,终于可以乘坐直升机返回文明世界了。 第367章 区别对待 傍晚,端着一大海碗西红柿鸡蛋打卤面正在吸溜吸溜往嘴里送的房东大婶看到两个修女出现在楼道口时,脸都绿了。 “你们是不是走错片场了?”房东大婶放下碗筷说道,“我这房子不闹鬼,只闹穷鬼,再说就算闹鬼我也会去请跳大神的,用不着修女。” 房东大婶上下打量着这两个修女,竟然还是外国人,其中一个人修女稍高一些,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但是修女服破破烂烂,还沾着好多灰和泥,而另一个稍矮一些的修女双目低垂,即使部分面貌被兜帽遮住了,也能看出容貌端庄秀丽,我见犹怜,衣服还算完整,只是也沾着灰。 她能认出她们的身份,当然是因为她们胸前的十字架在微微晃动,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 这两个外国修女能听得懂中文吗? 房东大婶心里寻思,是不是自己吸引问题少女的能力又在无意中发动了?否则为什么这两个外国修女不去别的地方,偏偏来这栋鸟不拉屎的破公寓干什么? 她不太确定这两个少女到底是不是真的修女,还是穿着修女服玩cosplay的,但玩cosplay能玩到她这栋破公寓里来? “房东大婶!误会!误会!她们不是来驱魔的,是来借住一两天的!”江禅机从她们身后钻出来,解释道。 “怎么又是你?我以为你良心发现终于跑路了,正说把你屋里的破烂收拾一下扔掉,给下一个租客腾地方呢。”房东大婶翻了个白眼。 江禅机讪笑,“房东大婶您别开玩笑了,我之前说过要出门几天啊……您没真把我的东西扔了吧?” “哼,差一点儿,这几天收破烂的没从门口经过,否则我就喊住他,让他上楼把你那些破烂全收拾走,十块钱打包。”房东大婶说道。 “十块钱?我的东西怎么也不止十块钱吧?”江禅机愤愤不平,他好歹还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呢,这年头十块钱能买啥?也就买三瓶肥宅快乐水吧! 房东大婶啪地一拍桌子,“你以为是人家给我十块钱?呸!明明是我给人家十块钱辛苦费,你那些破烂算送的,总比请个保洁省钱!” “……” 房东大婶说话带着很浓的本地口音,凯瑟琳姐妹俩听不太懂,反正江禅机低声下气的态度是能看得出来。 继江禅机之后,陈依依和33号也走进楼道,径自上楼去洗漱换衣服了。 而再后面…… “这位外国帅哥是谁?超像一位外国电影明星啊!” 房东大婶一看到最后走进来的罗恩,快被脸上的肥肉挤没了的眼睛立刻变成了少女般的星星眼,声音也变尖了。 “呃……” 江禅机心说原来房东大婶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罗恩真的挺帅,面容硬朗,有身高有身板,只不过他一向不修边幅,头发蓬乱胡子拉碴,所以整天戴着牛仔帽,省得洗头了,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毕竟他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森林里,把自己打扮得干净整洁给狗看? 青春少女对罗恩的观感有好有差,但想不到他竟然是中年妇女之友? “他叫罗恩,只能听懂一点点中文,也是来借住的。”江禅机介绍道。 “泥嚎!”罗恩摘下帽子,微笑着向房东大婶用现学现卖的中文打招呼。 “好帅!笑起来更帅了!”房东大婶激动地搓手手,用怪腔怪调的英语说道:“罗恩是吧?欢迎欢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很高兴见到你?想住这里?没问题!想住多久都可以!” 尼玛!江禅机快认不出房东大婶了,说不定这栋公寓楼真的需要驱魔,房东大婶是被什么花痴女鬼附体了吗?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先把租房条款甩在租客脸上,然后什么押一付一维修费水电费之类的说在前头么?怎么这次啥也没问就这么痛快地答应了?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对了,还有我的狗加文,它能跟我一起住么?”罗恩不好意思地问道。 说到狗,加文蹲坐在罗恩身边,江禅机本以为房东大婶会大发雷霆,因为租房条款明文规定本公寓绝对不能养宠物,依房东大婶的脾气,绝对会把狗赶出去,说不定连人带狗一起赶出去。 然而,房东大婶瞟了一眼加文,满脸笑容地说道:“哟,这是罗恩你带来的狗吗?果然跟主人一样帅,而且还挺乖的。当然没问题,本公寓没那么多破事,帅……客人可以带着宠物一起入住!” 江禅机发誓自己刚才听到房东大婶刚才差点把“帅锅”这个词说走了嘴,果然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啊!男房东会对漂亮的女租客有优待,女房东当然会青睐帅哥! “不好意思,房租多少钱一天?”罗恩掏出钱包,旁人都能看到里面只有几张皱皱巴巴的小面额美元钞票,连张信用卡都没有,这点儿恐怕只能住得起青年旅馆。 “谈什么钱!热情好客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反正本公寓还有很多空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你随便住就完事了!”房东大婶慷慨激昂地挥舞蒲扇般的大手。 罗恩又惊又喜,他本来就是因为穷,住不起正经的酒店,而且就算他住得起酒店,酒店也不会允许加文入内,因此才向江禅机询问有没有便宜的落脚地点,实在不行在公园里露宿也没关系,只要没有管理人员赶人就行。 江禅机他们返回之后,抵达这里已经是傍晚,向学院长汇报此行的经过得等到明天了,所以得给远来的客人们安排住处。 欧阳彩月带着婴儿自顾自地入住离红叶学院最近的一栋酒店。 带着狗的罗恩住不起也住不了酒店,江禅机打算带他来出租公寓凑合几天,反正罗恩不在乎住宿条件,只要是屋子总比风餐露宿好。 罗恩要等阿拉贝拉办完这边的事,然后带她去治疗自己的朋友。 凯瑟琳和阿拉贝拉本来也可以入住酒店,但她们考虑到莉莉丝没死而且盯上了她们,在身边没有其他姐妹的情况下,住酒店不一定安全,所以也跟着江禅机他们一起来了。 江禅机再三强调他住的地方是一栋又破又烂的公寓楼,但姐妹俩并不在意,因为隐修院的生活也相当清苦,修女们并不在乎外在物质享受,再说江禅机、33号、陈依依都能住,她们有什么不能住的? 其实千央邀请姐妹俩去她家住,但姐妹俩顾虑到莉莉丝,不愿将危险带到别人家里,还是跟江禅机、33号、陈依依他们抱团住比较安全。 笼子里的吸血鬼和冰封的拉斐已经趁夜色悄悄带进学校里,避免惊动学生,今天晚上对很多负责科研的老师而言恐怕是个不眠之夜,她们都会对吸血鬼的身体构造抱有莫大的兴趣。 学校不会拿人类当作实验品,但被吸血鬼化的人类就另当别论了,这不仅是为了科研,更是为了对付莉莉丝,防止更多的受害者出现。 理论上,隐修院也应该对笼子里的吸血鬼有一定比例的所有权,毕竟凯瑟琳和阿拉贝拉也出力了,这件事可以慢慢跟隐修院沟通商议。 至于迦梨的遗体,学校是打算火化之后跟梅一白葬在一起,人死不记仇,她们生前是好友,死后也能做个伴。 相比于这些琐事,江禅机更担心罗恩和加文会被房东大婶拒之门外,没想到房东大婶竟然也是条颜狗,而且恰好喜欢罗恩这种放荡不羁帅大叔类型的。 “本公寓的空房间不少,想住哪间随便挑,旁边这间房就是空的,要不就住这里吧?有什么事我也方便照应。”房东大婶指着管理员房间旁边的一个房间说道,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呃……”罗恩看向江禅机,询问他的意见。 江禅机本来想告诉罗恩,之所以没人选这个房间住是有原因的,因为房东大婶一到夜里就鼾声如雷,而且这么近的距离简直是与虎同眠,但他被房东大婶凶狠地瞪了一眼,就把原来的话咽了回去,违心地附和道:“住一楼不错,挺方便的,而且带加文出门遛狗也方便。” 没办法,他为了自己的平安,只能含泪牺牲了罗恩。 罗恩一想也是,这栋公寓楼好像没电梯,确实是住一楼遛狗更方便,于是点头同意。 房东大婶喜上眉梢,把旁边房间的钥匙给了罗恩,自己恨不得马上回到房间里,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她装模作样地拿出房客登记本,给罗恩做了登记,重点是向罗恩索要手机号,可惜罗恩没手机,只得遗憾作罢。 等罗恩去房间里放行李,江禅机又提醒道:“这两位修女小姐也想借住几天……” 明明是姐妹俩先来的,房东大婶却只顾着招呼罗恩。 房东大婶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翻脸比翻书还快,冷着脸例行公事地说道:“本公寓只长租不短租,租期最少一个月,押一付一,损坏物品从押金里扣,水电费自理。” “等下,房东大婶,她们也是外国友人啊。”江禅机把阿拉贝拉的兜帽拉下来,让她看到阿拉贝拉的金发,“说好的热情好客、传统美德呢?” “我又不瞎!”房东大婶又翻起白眼,“今天的热情好客名额已经用完了,下次请早!” 江禅机:“……”这也太无赖了吧!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你这样在国外是会被起诉性别歧视的! 不过,他满肚子的槽不敢吐出来,只能暗中腹诽。 没办法,人家的地盘人家作主,爱住住,不住滚! 凯瑟琳的钱包可能在跳伞的过程中遗失了,还好阿拉贝拉带着钱,她掏出一张带有盲人触摸标识的200欧元面值的钞票,当作两人的押金和一个月房租。 “那个……房东大婶,这位修女的视力不佳,能不能给她们也安排在一楼的房间?这样上下楼比较方便。”江禅机求情道。 “没关系,我可以上下楼,没事的。”阿拉贝拉说道,“你们住在几楼?还是大家住在一起比较好。” 房东大婶又白了江禅机一眼,用姐妹俩听不懂的方言说道:“你听见了?人家自己都说没事,你瞎献什么殷勤?你记住,很多残障人士最讨厌别人把他们当成残障人士来照顾!” 这话倒是没错,不过江禅机怀疑她只是为了给自己增加与罗恩独处的机会才这么说的。 房东大婶换回普通话,冷淡地问道:“要一间房还是两间?” “一间就好。”阿拉贝拉说道。 “别!床很窄,又是单人床,睡两个人会很挤!”江禅机提醒道。 “那就两间吧。”她从善如流,改口道。 房东大婶甩出两把钥匙,分别是304和305,“还有,本公寓不提供热水,想洗澡的话自己解决。” 还好江禅机已经提前跟姐妹俩讲过公寓楼的住宿条件了,不过房东大婶这话应该一开始就说吧,不是等别人交完钱之后才说! 房东大婶一挥手,示意他们可以上楼了……不,倒像是催促他们赶紧上楼。 “不用登记么?”凯瑟琳指着房客登记本问道。 “登毛的记?登了记等税务局来查账?”房东大婶啪地合上了登记本。 江禅机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这区别待遇简直是赤果果不加掩饰啊。 “算了,咱们上楼吧,33号和陈依依已经上去了。”他说道。 “好。” 姐妹俩拎着少得可怜的行李,跟在他身后进入楼梯间,听到身后遥遥传来房东大婶殷勤的声音:“罗恩,罗恩,要洗澡吗?管理员房间里有热水器,随时可以过来洗!” “……” 江禅机简直无颜以对,连解释都不知道怎么解释,还好姐妹俩没往心里去。 罗恩:“谢谢,不用麻烦了,我听婵姬小姐说外面有公共澡堂,我还是去公共澡堂洗吧。” “哦,呵呵~” 江禅机打了个寒颤,总觉得房东大婶最后的笑声里带着针对他的杀意…… 第368章 靠脸吃饭 大清早,江禅机抱着个脸盆返回出租公寓楼,盆里装着没用完的一次性洗浴用品。 他趁着早上大众浴池刚开门时溜进去洗了个热水澡,那时候澡堂里一个人都没有,洗完之后浑身舒服,身体积累的疲劳也一扫而空,顺便把换下来的脏衣服交给文华阿姨代劳洗涤。 其实他更多时候选择在出租屋里用凉水冲洗身体,反正天气也暖和了,他也不怕冷,但热水起到的消除疲劳作用还是有独特价值的。 然而,他刚走进楼道口,就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罗恩,起床没?要不要来吃早餐?”房东大婶敲着罗恩的房门,温声细语地问道。 江禅机往管理员房间里瞅了一眼。 什么情况? 餐桌上摆着两张大餐盘,每个餐盘里环形排列着烤面包片、熏火腿、烤蘑菇、煎培根,中间是两个火候恰到好处的荷包蛋,餐盘旁边还摆着咖啡和橙汁,刀叉齐全。 这正宗的西式早餐是谁做的?难道是那个每天用猪油做蛋炒饭的房东大婶? 一定是被附身了! 江禅机看得不住地流口水,尤其是那表皮煎得焦黄的培根,他仿佛已经能想象出一口咬下去油汁从齿间满溢的画面。 房间门开了,罗恩满头乱发地探出脑袋,迷迷糊糊往外看了看,显然还没有穿好衣服。 “早上好,罗恩,快换好衣服来吃早餐吧,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房东大婶一边说,一边侧着头想从门缝往里看,像极了从女生宿舍门口经过的男学生。 “早上好。”罗恩抓了抓头发,“这里还供应早餐吗?我以为三餐要自理……” “这是对尊贵客人的特别优待,不仅是早餐,午餐和晚餐也一并奉送!”房东大婶喜笑颜开。 “太好了,我还正为怎么解决一日三餐犯愁,等我穿好衣服就出来。”罗恩说道。 “不用穿也没关系……啊,我是在开玩笑!开玩笑!” 等罗恩关上门,房东大婶似是察觉到江禅机的窥视,一转脸,笑容冷了下来。 “你看什么呢?” 江禅机:“……没看什么。” 抗议大概是无效的,只会起到反作用,所以就当没看见吧,反正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从没听说还供应早餐的,楼里的其他住户也都没听说过,而且还特意换成了西式早餐,社会不公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啊! 房东大婶看到他端着的脸盆,知道他去外面洗澡回来,哼了一声说道:“看你们灰头土脸的样子,大概又去外面惹什么事了,你们干什么我不管,但是别忘了,你跟她们不一样,你还欠着我的房租和滞纳金呢!” “呃,当然不可能忘,只要稍微宽限一下,我肯定能还上。”他陪笑道。 本来上次卖长袜是最好的还钱机会,可惜……自从33号住到了他的隔壁,想悄悄溜出去已经很难了,现在又多了两个修女,其中一个修女的听觉灵敏令人发指的程度,他怀疑自己在屋里放个屁都能被她听见,再想溜出去简直是难上加难。 不知道姐妹俩要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当时他出主意让阿拉贝拉唤醒拉斐时,可没想到她们会选择住进这栋破公寓,那岂不拉斐一天没恢复大部分神智,阿拉贝拉就一天不会走? 天知道拉斐要多久、到底能不能恢复神智,要是他猜测错误,拉斐一辈子恢复不了神智,难道阿拉贝拉要在这里住一辈子? 阿拉贝拉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像她这种神职人员,一旦把什么事当成天赐的使命,就算花费几十年的光阴恐怕也不在话下,反正神职人员不事生产,自有信徒们捐款捐物。 说到这个,江禅机考虑实在不行自己也出家当个神职人员得了,以现在神职人员富得流油的程度,没准儿不仅能还清房租和滞纳金,甚至还能发家致富呢! 不行,还是跟学校说一下,请学校腾一间宿舍给姐妹俩住比较好,一间宿舍正好住两个人,既安全又舒适,还能把他解放出来。 房东大婶听他的“宽限一下”已经在耳朵里听出茧子了,根本就不信,指了指学校方向说道:“你们得去学校吧?赶紧走,别在这里碍眼!快走!别影响我和罗恩共进早餐!” 江禅机唯唯诺诺地上了楼,看来若不是把罗恩这位中年妇女之友带回来,肯定还会多挨几句骂,要知道房东大婶骂起人来能半小时不带重样的,这还是误认为他是女生而有所收敛的前提下。 走到房门前,他正好遇到凯瑟琳从301出来。 “这么早去洗澡?”凯瑟琳有些意外,因为她们都是昨天夜里去洗的澡,否则一身烟尘和泥土很难睡得着。 “习惯了。”江禅机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他看了一眼陈依依的房间。 昨天回来之后,大家都很累了,女生们结伴去洗澡,而他借口太累想睡觉没去,所以不知道女生们在澡堂里说了什么,为什么凯瑟琳会从陈依依的房间里出来,按理说凯瑟琳顶多算和33号比较熟。 “哦,依依帮我把修女服缝补了一下。”凯瑟琳猜到他的疑惑,把修女服的裙摆稍微向左右拉起,露出其中的补丁。 作为隐修院的代表,她实在不能穿便服前往红叶学院,这身修女服又磨损了好几个洞,裙摆也撕裂了几条,就这么穿进红叶学院会令其他学生误会她是丐帮来的…… 本地虽然也有教堂,但隐修院的修女服很独特,不能随便借一件或者买一件普通的修女服充数,再说买到的修女服算怎么回事?色气满满的cosplay道具? 阿拉贝拉心灵手巧又很贤淑,但她毕竟是位盲人,穿针引线这种事太难为她了,33号性格又比较不拘小节,倒是陈依依主动提出帮凯瑟琳缝补一下。 之前由于父母对她视而不见,很久没给她买过新衣服,陈依依只能自己改衣服,衣服破了也只能自己缝补,一开始穿着带补丁的衣服上学确实有些难堪,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同学和老师几乎不会关注她,那带不带补丁也就无所谓了,不过也因此她掌握了缝纫的手艺。 她昨天察觉凯瑟琳总是有意无意地调整裙摆的位置,借此遮掩破洞,于是等洗完澡回到公寓,她跟凯瑟琳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把修女服脱下来留在她那边,她试着缝补一下。 凯瑟琳的性格也较为粗犷,在江禅机认识的女生里仅次于李慕勤,排在第二,如果算上房东大婶……就得排第三了,所以也不可能会缝补衣服。 既然没别的办法,凯瑟琳只得拜托陈依依帮忙,本以为能凑合缝一下就行了,结果刚才她去陈依依房间里取衣服,发现竟然缝补得相当不错,用黑色的布片补上破洞,针脚又细又密,只要不是特意去盯着看,还真不容易看出来,撕裂的裙摆也被缝合了。 穿着带补丁的修女服并不会令凯瑟琳脸上无光,因为隐修院虽然不差钱,但一向提倡清修,不注重外在的物质享受,姐妹们穿带补丁的衣服很常见,凯瑟琳也有几件带补丁的修女服,这件完好的崭新修女服还是为了执行这次使节任务而特意换上的。 江禅机略加打量,点头道:“缝得不错。” “是啊,真是帮大忙了。”凯瑟琳叹了一口气。 江禅机知道她为何叹气,被困在森林里的时候暂时不用想太多,现在既然已经回到文明世界,就要面对现实问题了——将四位姐妹的死讯传回隐修院。 谁都不想负责报丧,但总得有人来做。 凯瑟琳决定等今天跟红叶学院商讨接下来的事务之后,再打电话回去,她会打给阿勒山山脚下最近的修道院,那里已经有姐妹在等阿拉贝拉传回的消息了,只不过她们等来的会是噩耗,也不知道院牧长会做出什么样的对策。 江禅机很理解她的心情,岔开话题说道:“我们要先去吃些早饭,你们一起来吗?” “如果不打扰的话。”凯瑟琳点头。 “没什么可打扰的,无非是去同学兼邻居家里的蹭饭而已,就算你们两个也没她一个人吃得多。”33号从303走出来,“话说在前头,豆沙包是给我留的,你别想抢!如果不是为了回来吃我的豆沙包,说不定在森林里就跟你们分道扬镳了!” 江禅机才不会去抢豆沙包,肉不更香吗? 陈依依也出来了,她神色有些困倦,应该是因为缝补衣服而熬夜了,她知道凯瑟琳要面见学院长,所以缝得很用心。 阿拉贝拉倒是神清气爽,脸庞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神圣光泽,她产生了强烈的被需要感,因为她突然发现,拉斐很像是被恶魔附体的受害者,给拉斐唤醒神智的过程无异于驱魔,这不是正是她们这些修女的使命么? 江禅机进屋放下脸盆,锁上门跟大家一起下楼,虽然他屋里没什么可偷的,收破烂的都不一定看得上。 来到楼下,阿拉贝拉吸了吸鼻子,赞叹道:“好香啊,是在这里吃饭么?” 江禅机:“……” 大家看到房东大婶和罗恩在管理员相对而坐,刀叉并用谈笑风生,简直是其乐融融,虽然房东大婶的英语口音很重,罗恩也不是来自真正的英语国家,两人颇有鸡同鸭讲之感。 熏香肠、煎培根的香味与咖啡浓烈的味道混在一起,闻起来就令人食欲大开。 最最最令江禅机气不过的是,就连罗恩的爱犬加文,也待在餐桌旁边,在属于它的那个盘子里大口大口地嚼着熏香肠! 要知道,江禅机在公寓里住了这么久,连房东大婶一口饭都没吃过! 这算什么?爱人及狗? 罗恩注意到他们下楼了,热情地招呼道:“嗨!大家来吃早饭!这里的房东很热情,提供免费的……” “No!”房东大婶双手X型交叉于胸前,“每天只提供一人份的早餐,各位明天请早!” 罗恩哑然,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就算不考虑女士优先也要尊老爱幼啊,现在自己把早饭吃完了,女士们还在饿肚子,这说不过去啊。 不过还真别说,罗恩刮了胡子,也把蓬乱的头发剪短了,比之前精神不少,看着确实有几分电影明星的样子,可能房东大婶正好迷那个电影明星,所以阴错阳差。 江禅机很清楚,就算明天他们来得再早,房东大婶还会想出其他理由,反正这饭不属于他们,倒不是房东大婶差这几个钱,而是不想让他们当电灯泡。 “咳,不是,咱们去我同学家里吃早饭,就是你们昨天去洗澡的那间澡堂的经营者,顺便介绍一下同学给你们认识。”江禅机向阿拉贝拉解释道。 她们昨天夜里去洗澡时,已经是梓萱爸爸负责看店了,所以她们并没有见到文华阿姨和梓萱,但文华阿姨肯定已经知道他们回来了,而且还有两位新客人,应该会额外准备更多的早餐招待他们。 “哦。”阿拉贝拉点头,欣然说道:“那太好了,昨晚看店的大叔很热情,没收我们的钱就让我们进去洗澡了,原来是婵姬的同学在经营澡堂,今天理应前去道谢一番。” “嗯,没错,咱们走吧,赶紧离开这个伤心地。”江禅机招呼道。 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只有文华阿姨的早饭才能温暖他受伤的心灵。 “?” 两位修女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33号和陈依依虽然大致能猜到,但也懒得说。 直到他们离开楼道口,江禅机还听到房东大婶在热情地说道:“吃饱了没?要不要再来点儿?咖啡还要不要?” 罗恩也不明白什么情况,不是说只准备一人份的早餐吗? 江禅机觉得,罗恩也不用回西方了,干嘛还要当个风餐露宿、有上顿没下顿的猎人?在这里老老实实当个小白脸不香吗? 这不正是所有男人的终极梦想——靠脸吃饭么? 第369章 女人心 “欢迎!哇!真的是修女啊!” 一进大众澡堂,坐在收银台前的文华阿姨就热情地打招呼。 她夜里睡得早,今天早上就听老公说了,有身着异服的少女跟着陈依依和33号一起来洗澡了,而且还是外国人,她听得一愣,让老公仔细描述了一下她们的衣着,猜测难不成是修女? 这个国度有修女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还是很少见的,肯定会引起旁人的侧目,同时也勾起她的好奇。刚才江禅机单独来洗澡时,她问了问,果然证实了她的猜测,而现在亲眼目睹,依然是眼前一亮。 尤其是这两位修女各具特点,一位英姿飒爽,一位甜美清纯……只不过后者从进门就一直双目低垂。 “您好,感谢您的慷慨,让我们免费洗澡,愿神的光辉永远照耀着你。”阿拉贝拉说道。 “不是吧?这是什么嗓音啊!” 文华阿姨震惊地捂住嘴巴,阿拉贝拉的音色纯净而充满磁性,好听得像是有一道电流传过了身体,令脊椎骨都酥麻不已。 “太好听了!能不能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她请求道,声音太过好听,反而忽略了声音的内容。 阿拉贝拉微笑着重复了一遍。 “洗个澡而已,不用这么在意,不过还是谢谢你。”文华阿姨望向江禅机,因为阿拉贝拉说话时也低垂双目。 江禅机点头,证实她的猜测,阿拉贝拉是个盲人,担心自己灰白色的眼睛吓到初次见到的陌生人。 文华阿姨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了心脏,这么漂亮可爱嗓音如同天籁的少女居然是个盲人,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不,也许这才是公平吧,否则声貌具佳兼之眼如秋波的少女简直是红颜祸水级别的,让其他女人怎么想? 古话说: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一个人太过完美并不是一件好事,就如盛极必转衰,太过完美的人往往天不假年,早早就会夭折,所谓天妒英才,也会招致旁人的嫉妒,这么说上天取走她的视力,反而应该是在保护她,令她不至于太过完美。 文华阿姨叹了口气,“快进来吧,吃些早饭再去学校。” 一转眼,她与33号对上视线,回应后者的期待笑道:“豆沙包已经热好了,就等你回来吃了,我还真没想到我做的豆沙包这么受欢迎~” 33号终于流露出安心的神情,仿佛直到此时,她才算是安全从森林里回来了。 “哟,你们回来啦,我有些饿了,就先吃了……” 梓萱已经坐在餐桌旁,大口大口地吃着烧麦,吃得嘴边全是油花,她看到凯瑟琳和阿拉贝拉这两个陌生少女进来,不禁有些窘迫,赶紧用手背抹了抹嘴。 以前的梓萱可不会大早上吃这种偏油腻的早餐,但现在她已经被饿怕了,有几次突如其来的低血糖险些令她昏迷过去,所以什么东西耐饿她就吃什么。 落座之后,江禅机替大家做了介绍,然后也立刻开吃,反正饭桌上的话题全都围绕着姐妹俩,文华阿姨化身为好奇宝宝,对修女姐妹的各方面都很感兴趣,比如阿勒山的环境、修女们的生活条件、平时玩不了手机会不会很寂寞等等,作为一个普通人,她完全无法想象雪山修道院的日常生活,而且她更想听阿拉贝拉多说话。 作为一个有常识的成年人,她没有问一些敏感的问题,比如姐妹俩为什么要当修女——这个问题显然不适合在初次见面时询问,正常家庭都不会让姐妹俩都去当修女的,其中肯定有不太令人愉快的隐情。 吃完早饭,大家向文华阿姨挥手道别,梓萱也跟他们一起去学校。 “抱歉,我妈总是这样,每次有美少女来家里,总会啰啰嗦嗦问个不停,我都怀疑她的更年期提前到来了……”梓萱吐槽道,同时不着痕迹地夸了夸姐妹俩,甚至还有33号。 “我倒觉得伯母很亲切,她的声音让我想起记忆里母亲的声音,是吧,凯瑟琳?”阿拉贝拉转头望着姐姐。 凯瑟琳怔了一下,其实她已经记不清母亲的声音了,毕竟是十几年前的记忆,因为她对声音不若妹妹那么敏感,她的记忆是和普通人一样的视觉记忆,而不是听觉记忆。 她不能直说自己忘了,那会令妹妹伤心,但又不能说太明显的谎言,那会被妹妹听出来,加倍伤心,所以她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阿拉贝拉高兴地点头,“我果然没记错,那时虽然我还小,但母亲的声音总是像文华阿姨一样温柔,温柔中又坚持原则,比如让婵姬一定要先洗了手再吃饭。” “我刚洗完澡,手是干净的。”江禅机插言。 梓萱被她们夸母亲夸得不好意思了,换了话题问道:“你们此行怎么样?一切顺利么?” 文华阿姨以为他们只是外出执行了一次普通的社会实践任务,而梓萱略知一二,但她也想不到此行竟然如此险象环生,大家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乖乖!其实我还想跟着去来着,当时心想反正这么多人,应该没什么危险,还好我妈不让我去,否则妥妥地拖后腿。”梓萱听得咋舌,一个迦梨就够可怕了,再加上一个吸血鬼元祖,他们能活着回来真是上辈子积了德。 “谁说不是呢,我们能活着回来,拉斐出力不少,可惜她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而且莉莉丝还活着,她绝不会就这么算了,她不会放过我们,也不会放过凯瑟琳和阿拉贝拉。”江禅机说道。 经此一役,阿拉贝拉成了莉莉丝真正的心腹之患,凯瑟琳消灭吸血鬼没关系,消灭的速度永远不会有她转化的速度快,但如果阿拉贝拉能唤醒吸血鬼的神智,那么莉莉丝每转化一个吸血鬼,很可能都是给她自己制造一个强敌,她肯定不能容忍这种事。 凯瑟琳冷笑,“她不会放过我们,我们也不会放过她,现在她的阴谋已经暴露于天下,很快她就没有容身之处了,想再制造类似的惨剧也难上加难!” 以前莉莉丝通过航班之类的孤岛环境大开杀戮,但以后机场方面肯定会更加谨慎,起码不会让她再能轻易从起落架登上飞机,至于其他方面倒是不太乐观,这次空难的真相未必会公布于天下,顶多在超凡者的小范围内流传。 他们随意交谈着,很快接近了学校。 “喂!你们怎么回事?没看见我是吗?还是说我也有隐身能力了?” 一道愤愤不平的女声从他们近侧响起。 大家听这声音耳熟,转头一看,原来是欧阳彩月就站在路边,显然是在等他们,他们却根本没注意到她,差点擦肩而过。 “呃……你这个样子,我们实在没认出来啊……”江禅机解释道。 “我这个样子?我哪个样子?我只不过是换了身衣服而已,难不成长了两个脑袋四条腿?”欧阳彩月尖刻地反问。 “不,如果你长了两个脑袋四条腿,说不定我们就认出你了,但……这个东西……我以为你是个孩子妈……” 江禅机指着欧阳彩月的身前。 那是一辆婴儿车,样式没什么特别的,大街上挺常见的那种,江禅机他们也分辨不出不同品牌婴儿车的区别,但问题是……这辆婴儿车是欧阳彩月推着的,大家忙于交谈,以为她是推着孩子出来遛弯的母亲,谁也没多留意她一眼。 “你说什么!谁是孩子妈!” 江禅机这句话触到了欧阳彩月的逆鳞,她本来就因为年纪比他们大而有些在意,一听这话当场就炸毛了。 “哎呀!我的烟!我的烟怎么冒烟了!” 从旁边走过的几个男性突然发现自己装在兜里的烟盒冒出了火星,烟丝无故自燃,锡箔纸在熔化,把他们的衬衫烧出了窟窿,烫得他们赶紧把烟盒掏出来扔掉,如果是反应慢的,皮肉都被烫红了,甚至烫出了泡。 离得近的一排垃圾桶也冒出了烟,尤其是装干垃圾的桶里,眼看就要烧起来了。 欧阳彩月眼睛里冒火,江禅机担心她的头发会在下一刻燃烧起来……或者是他们的头发。 “误会!误会!是我们误会了,是我失言了,你别发火啊!”他赶紧帮她消气。 欧阳彩月余怒未消,“以后再敢叫我孩子妈,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好好,都说是失言了,你脾气也不至于这样一点就炸吧……”江禅机小声哔哔,以前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觉得欧阳彩月挺能忍的,一段时间不见,本事见没见长不知道,脾气倒是见长。 其实欧阳彩月对其他事的容忍度很高,但唯独关于年龄她特别在意,尤其是在这群青春少女面前,更何况每个未婚女性被别人叫孩子妈恐怕都会大发雷霆。 其他人也把推着婴儿车的欧阳彩月当成孩子妈了,但她们没有耿直到像江禅机一样说出来。 “你知道整天抱着婴儿胳膊有多酸吗?我不就是图省事买了辆婴儿车吗?”欧阳彩月也很委屈。 长时间抱着婴儿很累,抱着婴儿换尿布更是高难度动作,她看到别人推着婴儿车换尿布很方便,于是有样学样,结果被当成了孩子妈。 “好啦好啦,反正你今天就可以摆脱这个婴儿了,再忍忍吧。”江禅机安慰道。 然而,欧阳彩月听了这句话,嘴里没说什么,脸色却变得更差。 江禅机这下彻底不敢说话了,他简直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句话又哪里惹到她了,为什么没有起到安慰作用? 33号心知肚明,她在火场里看到的一幕,令她知道欧阳彩月捡到这个婴儿也许是偶然,但慢慢在逃亡过程中却与婴儿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感情,甚至如果不是婴儿在关键时刻向欧阳彩月伸出手,欧阳彩月可能无法活着逃出森林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捡到一只小猫小狗,养几天还能养出感情,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婴儿,带着婴儿时觉得麻烦得要命,真到临近分别时,却又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尤其是在生死与共的逃亡中产生的感情,效果可能比平时相处数年的时间更甚。 所以江禅机的安慰又拍到了马腿上,起到了反作用。 吴女士的家人已经被安排赶来学校,现在应该已经在学校里翘首以盼,所以今天欧阳彩月就要把婴儿交还给吴女士的家人,无论她跟婴儿产生了多深的感情,她都无权拒绝,否则这件事就从好事变成了坏事。 欧阳彩月也明白,她不断对自己进行心理建设,想着抱婴儿的胳膊有多酸,婴儿的屎有多臭,被当成孩子妈又多么……令人生气,总之就是想让即将到来的分别更容易接受一些,为此她买了婴儿车,因为她觉得如果继续抱着婴儿,继续感受这个小生命在臂弯里的蠕动与温度,说不定她就会……直接抱着婴儿远走高飞了。 她跟婴儿有感情,婴儿与家人的感情岂不是更深?如果她真的喜欢这个婴儿,就更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而毁灭婴儿未来的幸福,她自己的生活一团糟,有今天没明天,不能让婴儿跟着她一起受罪,把婴儿交还家人才是唯一正确的做法,这也是吴女士的托付。 在场者里,只有33号多少能理解她复杂纠结的心情,但33号并不擅长劝慰别人,当众把事情挑明只会令欧阳彩月更加恼羞成怒,因此33号什么也没说。 “走吧,我巴不得赶紧这个拖油瓶扔掉。”欧阳彩月气呼呼地推着婴儿车往学校方向走去。 “要不我来帮你推着吧?”江禅机凑过去,想借机弥补自己的失言。 “用不着!”她却无情的拒绝了。 江禅机无语,你不是不想被当成孩子妈么?我帮你推着婴儿车,不是正合了你的意? 所以说,女人心真是海底针,真的是摸不透,就算他在女校里混了这么久,依然是摸不透。 第370章 真情流露 欧阳彩月一进入校门,立刻就后悔了。 她后悔的不是当初没有尝试入学,而是后悔刚才应该让江禅机推着婴儿车,因为校园里那些鲜花般的女生看待她的视线就差把“孩子妈”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那个是老师吗?还是后勤员工?为什么带着婴儿来学校了?” “没见过呀,可能是新来的吧?” “还有那两个,是前几天到访的修女吗?怎么去而复返了?” “呜呜~那个修女好漂亮,好想把她抱进怀里使劲rua~” 江禅机一行人成了大家瞩目的焦点,而欧阳彩月也不幸地成为大家谈论的对象。 虽然仅仅离开学校几天,但无论江禅机还是33号,或者是陈依依,都像是离开了很久,尤其是33号,竟然涌出回到忍者学院时的安心感。 学校里的氛围一切如常,马照跑,舞照跳,外界的风起云涌仿佛被高高的院墙彻底隔开了,令这里如同遗世独立的一片净土。 空难事件发生后曾经在学校里引起哗然,可热度随着时间推移下降得也很快,毕竟没有哪个学生本人卷入空难之中,顶多只是个别学生的亲属或者朋友,而这个世界从来不缺乏热点新闻,空难虽然还未淡出大家的视野,但明显已经谈得不多了,除非有更爆炸性的新闻出现,将热度再一次推波助澜。 梓萱去上课了,其他人走到礼堂门口,奥罗拉、小穗、千央、米奥她们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所有参与此事的人今天都要接受学院长和其他老师的详细质询。 “噗!打南边来了个孩妈,手里推着个小车,打北边来了个哑巴……”米奥触景生情,念叨起自创的绕口令。 江禅机赶紧一个箭步冲过去,赶在欧阳彩月发火之前捂住了米奥的嘴。 “喵学姐,你要是再不住嘴,就可能真变成哑巴了!” 欧阳彩月的脸都绿了,如果不是忌惮于在高手如云的学校里,她可能早就大打出手了,现在她连松果都没有,周围也没有什么易燃易爆品,她顶多把米奥的衣服烧几个窟窿,令米奥的头发冒烟而已。 “唔唔~我才不怕她,看着很弱的样子~”米奥嘴被捂住了还喋喋不休。 欧阳彩月的能力受外部因素影响很大,她没有道具的情况下确实很弱,而如果把她放进军火库里……她可能是无敌的,起码能跟任何敌人同归于尽。 她从没有承认过是她引爆的直升机,但江禅机觉得不会有别人了,否则直升机在没坠地之前为什么会提前爆炸? “好了,不要闹了,学院长已经在等着咱们了。”奥罗拉说道。 “切~马屁精!”米奥小声嘟囔。 “哇!小婴儿换上了新衣服,看起来可爱多了!”千央蹲在婴儿车旁,用手指逗弄婴儿。 “走吧走吧,咱们这次本来就惹出不小的麻烦,再迟到非挨骂不可。”江禅机也附和道。 一听挨骂,米奥就不吱声了。 大家鱼贯进入礼堂,轻车熟路地直奔大会议室,总觉得造访这里的频率有些高。 在会议室门口,姐妹俩互相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跟着大家一起进去。 会议室里的气氛倒是还好,穿着灰色职业套装的学院长正在和几个陌生人亲切地交谈,看到他们进来了,陌生人里一个大约六十岁左右的发福妇女顿时老泪纵横,小跑着冲到婴儿车旁边,握住婴儿的小手垂泪道:“囡囡!还认识姥姥不?姥姥来接你了……我那可怜的娃儿啊……呜呜……” 学院长没有说话,对江禅机他们使了个眼色,又努了努嘴,意思是这几位是吴女士的家属,也是婴儿的长辈。 数天以来,骤闻噩耗的这家人如遭雷击,女儿和外甥女双双遭遇空难,几乎彻底击垮了这一家人,尤其是吴女士的母亲,更是整天以泪洗面,茶饭不思,人眼看着就消瘦下去,其他亲属也是唉声叹气,一方面沉浸在悲伤里,另一方面又要劝慰老人,但没什么效果,整个家庭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如果情况继续这么下去,说不定……婴儿的姥姥也得步上吴女士的后尘,不死也得重病一场,能不能撑过去都不好说。 其他亲属暗暗着急,但着急有什么用?这又不是身体上的疾病,精神打击更加难以治愈,女儿和外甥女都死了,她整个心都被掏空了,活着也没有奔头了。 当然,其他空难者的家属大部分也是走不出亲人骤然离世的悲伤,但不少人也抱有那么一点渺茫的希望,祈祷官方救援队能带来亲人幸免于难的消息。 家属们拉起微信群,在群里抱团取暖,互相安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灾难发生后的黄金72小时已经过去了,好消息一个没有,坏消息接踵而至,小道消息越传越邪门,开始有部分人接受了事实,群里的讨论内容开始向维权和起诉转移。 就在婴儿的姥姥几乎水米不沾的第三天,却突然有自称是红叶学院老师的陌生人登门拜访,带来一个令他们悲喜交集的消息——吴女士已经确认死于空难,但吴女士的孩子从空难中幸存,而且可能是空难中唯一的幸存者,红叶学院正在努力把婴儿带回来,只不过需要吴女士的家人提供一些合作。 所谓合作,就是签订一份保密协议,这并非强制性的,无论签不签,都会把婴儿还给他们家,吴女士的遗体或者骨灰如果将来有机会运出来的话,也会还给他们,只是关于空难的一些真相以及吴女士的少部分遗言,因为事关重大,就不能告诉他们了。 婴儿的姥姥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当时就从床上跳起来了,还要跪下给前去报信的那位老师磕头,反倒把那位老师吓了一跳,赶紧拦住她,不让她跪下去,否则真要折寿了。 吴女士的家人当时基本齐聚一堂,在等待空难的最新消息,所以也不需要额外联络什么人。 听到老师的叙述后,大部分亲属表示只要婴儿能够安然无恙地送回来,其他事他们不在乎,也有少数几个年轻气盛的提出异议,说得知真相和完整的遗言是他们作为空难受害者家属应得的权利,凭什么还要签保密协议才能知道?如果非要签协议,那就法庭上见吧。 这几个年轻人嗓门粗、声音大,很有煽动能力,虽然很快被家中德高望重的长辈压住了,但明显口服心不服,而其他家属也微微动摇,内心略有微词,而那位老师只是从容地搬出一句话——“超凡者自治”,就不再多言。 见过世面的长辈一听,就大致猜到了,空难肯定与超凡者有关,根据普通人与超凡者达成的默认协议,人家确实能全权处理,而且如实说明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假使不说的话,他们知道个屁?岂不是连签保密协议的选项都没有了?闹上法庭也没用,法院不会受理跟超凡者有关的案件。 大家闭门商量了一下,最后由几位德高望重的家属主导,决定不签保密协议,不是他们没有好奇心,而是担心签了之后这几个小年轻的嘴上把不住门,万一泄露出去,就该轮到他们吃官司了,与其这样还不如不知道……再说,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他们就是一个家境比较富足的普通人家,知道了真相难道还要去给吴女士报仇不成? 这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只有具备一定社会阅历的人能做得出,因为如此等级的事件真相,普通人知道了绝对有害无益,徒然招惹是非。 他们把最后决定告诉了那位老师,她也没多说,点头表示明白了,让他们选出几个女性代表,跟她前往红叶学院接孩子。 婴儿的姥姥是肯定要去的,他们又推选出几个人,一起赶到红叶学院。 在江禅机他们进来之前,几位家属又在暗暗抹泪,学院长和几位老师和颜悦色,不停地劝慰开导她们,好不容易把她们劝得看开了一些,结果她们一看到婴儿出现,从婴儿的脸上,家属们再次想起英年早逝的吴女士,尤其是吴女士的母亲、婴儿的姥姥,更是哭的肝肠寸断,几次差点哭晕过去。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悲剧莫过于此。 这是人类之间最真挚的性情流露,面对此情此景,就算最无厘头的米奥也没有嬉闹,感情丰富的千央更是被感染得跟着痛哭出声,仿佛吴女士也是她的亲人似的,其他人的眼眶也微微泛红。 欧阳彩月暗叹一声,自己没有做出错误的决定真是太好了,如果她为了一己之私,一时冲动带着婴儿远走高飞,这家人就会受到第二次打击,婴儿的姥姥当场气绝也说不定。她觉得自己之前的念头着实可笑,凭什么觉得自己跟婴儿寥寥一两天产生的感情就能压过一切? “大姐,别哭了,你这么哭会把眼睛哭坏的。” “是啊,婶子,就算是为了囡囡,你也得保重身体啊……” “大娘,你别这样,你看囡囡都跟着你开始哭了……” 其他家属见老人家屡屡哭得闭过气去,担心哭出个三长两短,把好不容易减为一场的葬礼又变成两场。 但老人家实在太伤心了,吴女士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怀胎十月,一朝分娩,能不心疼吗? 学院长向路惟静递了个眼色,这种场合把路惟静叫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路惟静会意,不过她面露忧色,颇有些棘手之感,因为上了年纪的人,心脑血管会比较脆弱,哭得闭过气去是小事,万一因为血压上升,把哪处的脑部毛细血管哭爆了,那可真的要命了。 大脑是太过精密太过神秘的器官,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她能保住老人家的命,但老人家会不会因此而神智不清或者半身不遂之类的,她就不敢保证了。 当务之急是劝老人别哭了,但她也没什么好办法,能劝的别人都劝了,她还能舌灿莲花不成? 路惟静擅长治疗身体上的伤病,但心理上的问题,只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她束手无策,否则当初千央就不会还要住院那么长时间以慢慢减弱心理上的戒断反应。 这时,一道纯净而清澈宛如天籁的声音响起。 “老人家,人死不能复生,您请节哀吧,愿逝者安息,灵魂升入天堂。” 这句劝慰平平无奇,顶多是比其他家属的劝慰多了一句宗教祝福,而老人家明明是不信教的,但说来奇怪,老人家的哭声竟然渐渐平息了,由嚎啕大哭转为抽泣。 不仅是婴儿的姥姥,包括其他家属在内,甚至包括千央在内,全都像被一股清泉冲开了胸口的郁积之气,没有令悲伤逆流成河,而是将悲伤、痛苦、沮丧、失落等极端负面情绪全都冲淡并且卷走大部分。 最令人惊讶的是,跟着家属们一起哭的小婴儿也停止了哭声,小婴儿不可能听懂这句话,这就意味着…… 真的有人舌灿莲花? 学院长和老师们惊讶地盯着阿拉贝拉,刚才就连她们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这绝不是简单的一句话能做到的,背后一定隐藏着惊人的能力,而且是润物细无声、令人防不胜防的能力! 要知道,阿拉贝拉能缓解大家的负面情绪,就一定能反过来增强大家的负面情绪,如果她在刚才那句话里施加了恶意,估计能让老人家当场气绝。 甭管你武力多强,你总不能把耳朵堵上吧?只要你具备听力,不知不觉就能着了她的道儿。 学院长和老师们互相传递着复杂的眼神,隐修院里居然还有这种可怕能力的修女,果然是深藏不露,实力不容小觑。 阿拉贝拉向学院长以及诸位在场老师微微鞠躬施礼,但现在并不是自我介绍的时机,现在的主角是婴儿的家人,以及接下来的交接过程。 第371章 你的名字 如果不是阿拉贝拉及时救场,严肃的会议室就要变成灵堂了,而且别人还没法劝阻,来软的没用来硬的不行,还好她的介入令局势不至于进一步失控。 等老太太的情绪稍微控制住了,大家总算把心放回肚子里。 “谢谢学院长,谢谢各位老师,如果不是你们救回了我家这根独苗,我可能也活不下去了……”老太太抽泣道,擦眼泪的纸巾转眼间用掉了半包,“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全家一定永世不忘……” 学院长微微摇头,“冒险救回婴儿的不是我,也不是其他老师,是这些孩子的功劳,她们有的是本校学生,有的是外来友人,尤其是这位欧阳彩月小姐,她不是本校的学生,但她在救援婴儿的过程中居功至伟,就是她发现了幸存的婴儿,然后在险象环生的森林里一路逃亡,甚至在被困火场时也没有抛弃婴儿独自逃生……如果不是她,这个奇迹就不会发生。” 家属们齐刷刷地望向学院长示意的欧阳彩月。 欧阳彩月涨红了脸,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类似的场面,被人群起而攻之的时候倒是有不少次,而被人当成英雄来看待的机会……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 她被盯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很窘迫,但又有另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强烈感情正在从心里涌出,名为“自豪”的那种东西,她以前只有占便宜时的沾沾自喜,从未做过这种全力付出却得不到物质回报的傻事,而这种傻事带来的满足感与成就感却比占便宜时的欣喜更加强烈百倍。 “不,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其他人也出了很大力气……”她不好意思地推辞道。 一向跟合作者关于利益分配斤斤计较的她,更是没想过这种把功劳往外推的事会在她的身上发生。 “我不否认其他人也出力了,但婴儿能够生还,绝大部分功劳都来自欧阳彩月小姐。” 学院长说着,在投影仪上播放了一段视频。 这段视频是奥罗拉从直升机上拍摄的,一大片树林都被烧红了,凶猛的火势迅速蔓延,滚滚热浪令空气如水波荡漾,升腾的黑烟裹挟着灰烬扑到镜头上。 画面一转,变成欧阳彩月抱着婴儿跟其他人一起从直升机里下来,回到前哨营地,每个人都像是刚从血汗煤窑里出来的工人,只有婴儿的小脸依然白净。 欧阳彩月更加困窘,她都没察觉这段视频是谁拍的,当时太累了,只恨不得瘫倒在床上。 光是叙述很难想象当时的险境,看到这些画面,家属们的脸色都白了,再看向欧阳彩月的视线简直就像是在看待电影里的超级英雄。 “谢谢,谢谢你,欧阳彩月小姐,您真是大智大勇的活菩萨!我……我给你跪下了!”老太太的嘴唇直哆嗦,实在用言语难以表达内心的激动与感激,当场又要给欧阳彩月跪下。 欧阳彩月赶紧搀扶住,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给自己下跪。 其他家属虽然没跪,但也是围着她连连道谢。 几分钟后,等家属们把感激的话说得差不多了,小穗见欧阳彩月实在是拙于应付,满头都是汗,于是适时插入说道:“对了,这个小婴儿叫什么名字呀?我们一路上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欧阳彩月被解围,终于松了一口气,抹了抹脑门上的汗,感激地看了一看小穗。 老太太一声叹息。 吴女士在婚前和后来的丈夫交往时,就遭到了母亲的反对,老人家觉得这个男人不靠谱,神色油滑,没有正气,但当时吴女士被盲目的爱情冲昏了头脑,根本不相信母亲这种玄学般的判断,宁可跟娘家人断绝关系,也一意孤行地跟丈夫结了婚。 可是,在她怀孕期间,丈夫却出轨了,当她生完孩子捉奸在床,丈夫还狡辩说只是身体出轨,心里依然爱着她。 悲愤欲绝的吴女士后悔莫及,但后悔有什么用呢?她再也不相信他的鬼话,毅然决然跟丈夫离了婚,孩子当然归她,家产也是,这些是她应得的。 等离婚和财产分割的官司打完了,琐事也弄完了,、,产后身体虚弱的吴女士和婴儿都需要别人的照顾,找保姆不太放心,最理想的人选无疑是自己的母亲,于是吴女士硬着头皮带着婴儿回到了本市的娘家。 当妈的得知女儿被骗得这么惨,怎么可能不心疼?但心疼归心疼,老太太尽心尽力照顾女儿和外甥女的同时,一想到那个该死的狗男人,免不了会唠叨几句、数落几句,埋怨女儿当初不听自己的话,所以母女之间也难免发生口角,有几次差点吵到再次断绝关系的程度。 为了孩子,被数落几句就忍了吧,毕竟确实是自己有眼无珠,这些吴女士都能忍,但唯独有一点,无论是她还是娘家人全都忍不了——孩子本来已经在出生前起好了名字,也上了户口,是跟前夫的姓,名字也是前夫取的,每次叫孩子的时候,总会令大家心里很不舒服。 孩子当然是无辜的,但就是这个名字,总像一根刺扎在大家的心里。 等吴女士的身体差不多恢复了,她就打算离开娘家,回到她和前夫房产所在的城市,一是她已经受够母亲的埋怨了,不如自己搬出去住,享受和孩子的二人世界;二是想借机给孩子改名,让孩子跟自己的姓,再重新给孩子取个名字,因为改名需要到户籍所在地,也就是孩子出生并上户口的城市,所以她带着孩子坐上了那架夺命航班…… 母亲误以为她回去是想跟那个狗男人破镜重圆,于是母女俩在临行前又吵了一架,最后的离别就这样不欢而散。 老太太得到空难的噩耗之后,之所以表现得那么痛苦欲绝,除了母女连心之外,另外很重要的是原因就是她追悔莫及,如果自己没有整天念叨和埋怨女儿,如果自己没有对孩子的名字那么深恶痛绝,如果她能够坚决阻止女儿登上那架航班,哪怕是用性命相威胁,如果最后不是以吵架作为分别,如果…… 太多太多的“如果”,太多太多的懊悔,几乎彻底击垮了她,若不是外甥女幸免于难,她肯定活不下去了,很可能找个机会追随女儿于九泉之下。 在场者听完之后,全都扼腕长叹,谁也不敢说自己能够理解老太太的痛苦,因为那种痛苦和懊悔只有当事人才会真正理解。 这起悲剧怪谁呢? 老年人就是喜欢絮絮叨叨,把一件小事都能念叨好久,何况是女儿受欺负这种大事,所以要怪老太太么? 还是要怪吴女士有眼无珠? 或者是怪运气,坐哪架航班不好,偏偏选了那架航班? 不,如果谁要为这件事负起责任,首先是莉莉丝,其次是那个狗男人,吴女士和母亲都是无辜的,不应该自责。 好在老天有眼,保住了吴女士的血脉。 江禅机他们明白了,为何吴女士在留下的视频里向家人道歉,而没有特别提到孩子的父亲、自己的丈夫,原来是这个原因。 小穗问道:“那,吴女士打算给婴儿取的新名字是?肯定是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吧?” 老太太抽泣着又是一声深叹。 由于是以吵架作为分别,吴女士没来得及把她给婴儿取的新名字告诉别人,所以家属们也无从得知,而吴女士在视频里也没有提及,毕竟有更重要的事要说,只能成为永远的遗憾。 又过了几分钟,等老太太的情绪再次平复,她抹着眼角望向众人,说道:“各位都是文化人,读过的书多,见过的世面也多,心地又善良,能不能帮我家囡囡取个新名字?我要永远记住各位的大恩大德,等将来囡囡长大了,让她也记住各位的大恩大德……我女儿九泉之下有知,肯定也会赞同!” “这……” 学院长和众位老师彼此交换着视线,取名字对她们而言并非难事,但这个名字意义重大,承载了太多东西,她们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特别合适的名字。 老师们还没发话,江禅机他们这些学生有自知之明,轮不到他们这些小屁孩给人家起名字。 偏偏这时候,一个最应该闭嘴的人兴高采烈地举手发言。 米奥嘻嘻笑道:“我想到一个好名字,就叫‘吴承恩’吧!” “……” “……” “……” “为啥都这么看着我?是不是被我空前绝后、旷古烁今的才华惊到了?”米奥沾沾自喜。 说真的,如果不是大家刚经过悲痛与惋惜的连番冲击,肯定会笑场了,江禅机他们只能强忍住抽搐的嘴角,勉强让自己不笑出声。 单以这个名字本身而言,用在这里毫无疑问非常合适,既朗朗上口又极具意义……假使不跟某个大文学家重名的话。 米奥八成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不假思索地就拿来用了,她还不明白为什么大家的表情如此怪异。 可惜……要是真给孩子取“吴承恩”这个名字,将来等孩子上了学,绝对会受到同学的嘲讽和讥笑,就像某些被起名为“王者荣耀”和“机机”的孩子一样悲催。 学院长瞪了一眼米奥,把后者吓得不敢说话了,悄悄缩到江禅机身后,借他的身高挡住学院长的视线。 学院长又看了看欧阳彩月,笑着提议道:“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既然欧阳彩月小姐为婴儿的生还付出了汗马功劳,而且欧阳彩月小姐的名字也挺好听的,要不就叫‘吴彩月’如何?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欧阳小姐就如同那一轮明月,用光芒照耀着婴儿回到了亲人身边。” 欧阳彩月一愣,“这……不太好吧?” 她受宠若惊,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值得用自己的名字来给婴儿取名?再说自己根本配不上被比作一轮明月啊! “好!这个名字太好了!”老太太一拍大腿,“就叫这个名字!” 老太太拍了板,其他家属也没有异议,更何况这可是红叶学院的学院长亲自取的名字,意义非同凡响。 大家纷纷恭喜,祝贺婴儿有了一个极具意义的新名字。 千央和小穗她们更是开始一口一个“小彩月”来逗弄婴儿。 老太太从婴儿车里抱起小彩月,小彩月看到欧阳彩月,咯咯笑着向她伸出小胳膊,想触摸到她。 “欧阳小姐,我还有个请求,请你看在我女儿的份上,一定要答应。”老太太说道。 “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 以前,别人让欧阳彩月做什么事,她总要先讲讲条件,而这次她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 老太太怜爱地看着小彩月,“我女儿走了,我一定要尽力把小彩月拉扯成人,这孩子没爸爸也没妈妈了,能不能请欧阳小姐你当她的干妈?” 欧阳彩月再次愣住了。 如果她答应,“孩子妈”这个称号算是坐实了,但她能拒绝么? 她原以为,交还孩子之后,她就与小彩月永远分开了,小彩月会在亲人身边健康成长,而现在有一个她能亲自见证小彩月成长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她能拒绝么? “好,我答应!” 她像是怕老太太反悔似的,一口答应。 “来,小彩月,叫声干妈~”老太太今天终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将小彩月的小脸凑到欧阳彩月面前。 小彩月还不会说话,当然不可能叫出来,但欧阳彩月的心里就像是真听到了那声“干妈”一样甜蜜。 这时,老太太的手机响了,她把小彩月交到欧阳彩月怀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就沉下来,拒接了电话。 那一瞬间,欧阳彩月看到屏幕上的来电者名字,竟然是“狗”字。 “空难之后,那个狗男人来了好几次电话,想要回小彩月的抚养权,还说如果我们不同意,就要跟我们打官司……”老太太看出她的疑惑,阴沉着脸说道。 欧阳彩月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想欺负我的干女儿?我看谁敢骑着我欧阳彩月的脖子拉屎! 第372章 达成协议 吴女士母亲的进一步叙述,更令欧阳彩月暴跳如雷,如果不是当着学院长的面前她实在不敢造次,估计又有人的衣服得冒烟了。 原来,空难发生后,吴女士娘家一片愁云惨雾,而吴女士的前夫却不闻不问,这勉强也能忍,毕竟离婚了,已经不是一家人了,但是后来红叶学院的老师到访,将小彩月生还的消息告诉吴女士娘家,事情就出现了波折。 当时吴女士娘家沾亲带故有几十口人在场,全都得知小彩月生还的消息,大部分人真心替吴女士庆幸,但也有少数几个人,跟吴女士的前夫属于臭味相投的关系,即使离婚后也没有断了来往,他们把这事悄悄告诉了吴女士的前夫,他就动了心思。 离婚时,由于他是过错方,基本是净身出户,房子存款私家车全被判给了吴女士,这也算是他活该。 如果吴女士母女双双死于空难,那没说的,吴女士的遗产肯定全由吴女士的父母继承,他无权染指,但小彩月生还,那么至少应该有一半遗产归小彩月继承,如果他能争取来小彩月的抚养权,遗产不就归他了? 要知道,遗产可不仅仅包括房子车子和存款,更重要的是空难的巨额赔偿金,那才是大头! 所以,他不断打来电话,在电话中软硬兼施,一会儿自己多么多么想念女儿,想念得茶饭不思,整个人都消瘦得不行,一会儿又说要上法院,一会儿又说自己在白道黑道认识很多人,让吴女士娘家想清楚,否则小心后悔莫及。 老太太本来就够伤心了,又被这个狗男人像疯狗一样追着咬,白天晚上的睡不着觉,头疼得都快裂开了。她不敢关手机,怕接不到来自航空公司和红叶学院的重要电话,他又威胁说如果把他手机号拉黑,他就亲自登门,赖在他们家里不走了。 小彩月虽然平安归来,却在未来的日子里要不断面对这个狗男人的骚扰,骚扰会持续几年甚至十几年,他声称即使小彩月上学了,也要去学校门口堵着,除非他们答应他的条件。 别说欧阳彩月气炸了,在场的其他人听了之后也是义愤填膺,天底下竟然有这么无耻的男人? 说到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当成敛财工具的,陈依依的父母也不遑多让,但陈依依的父母好歹也是后来才慢慢转变的,像吴女士前夫这种简直是天下奇闻。 学院长她们有涵养,她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红叶学院的态度,这件事与她们无关,因此无论她们心里怎么想,实质上都只能爱莫能助,这毕竟是普通人的家庭纠纷。 学生们就可以畅所欲言了。 千央紧紧拉住小穗的手,气愤地说道“让这些狗男人都去死吧,反正我只要有小穗就够了!” 小穗摇头苦笑。 欧阳彩月刚刚收获了意外之喜,不仅用她的名字给小彩月起名,还当上了小彩月的干妈。 要知道,小彩月失去了妈妈,又摊上那样一个爹,不可能再有继父或者继母了,可以说除了姥姥姥爷之外,欧阳彩月可以成为她最亲近的人。 欧阳彩月受宠若惊,她正愁不知拿什么来回馈这份信任,也不知道拿什么当干女儿的见面礼,这个狗男人就送上门来了。 她恨恨地说道“不用担心,这件事我来帮你们搞定,保证让那条狗再也不敢乱叫唤!” 老太太惊喜交加,“欧阳小姐,你能救回小彩月,我们已经感激不尽,实在不敢再给你添麻烦了……” “叫我彩月就好,毕竟也算是一家人了,我干女儿的事就是我的事,打我干女儿的主意,得先问问我这个干妈答不答应!”欧阳彩月怜爱地戳了戳小彩月的脸颊。 老太太激动得热泪盈眶,其他家属也把心放回肚子里,在她们看来,欧阳彩月就是千里走单骑的关二爷,就是冲阵护主的赵子龙,没有她办不到的事,既然她将此事大包大揽,大概不用担心小彩月被抢走了。 江禅机凑过来,小声提醒道“我说,你心里可要有分寸啊,你要是用火烧那个男人……” 不等他说完,欧阳彩月就哼了一声打断道“你以为我是傻瓜吗?对付超凡者有对付超凡者的办法,对付普通人当然也有对付普通人的办法,我才不会落人把柄,否则我比你们多活的这几年难道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江禅机耸耸肩,既然她心里有数,那算他多嘴了。 小彩月的交接已经完成,这边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学院长说道“大家先静一静,接下来,我要播放吴女士在空难前的短暂几分钟里留下的视频,存视频的手机也是被欧阳小姐捡到的。” 江禅机他们已经看过吴女士的遗言,再看一遍依然感动不已,而头一次看到遗言的吴女士家人们更是泣不成声,尤其是吴女士向家人道歉的时候,老太太咣咣地用拳头捶自己的脑袋,骂自己害死了女儿。 大家赶紧拦住老太太,家人之间的口角实属正常,绝不应该成为自责的理由。 当然,这段视频经过了剪辑,剪掉了关于怪物吃人的段落,剪辑手法很巧妙,再加上吴女士的感人遗言,若非江禅机他们提前看过原版,否则根本看不出有剪辑的痕迹。 小彩月的家人做了明智的选择,作为普通人,实在没必要为了得知真相而卷入不必要的是非之中,尤其是还有人把小彩月生还的消息透漏给那个狗男人,足以证明他们的嘴并不严实,签了保密协议也没用。 看完视频,学院长又郑重地把吴女士的手机交还给她的家人。 在场者只有个别人知道,这个手机其实并不是吴女士的手机,而是一模一样的同款手机,就连外壳上的划痕和小磕碰都完美重现了,手机里的内容都被精确地复制过来,除了原版的那段遗言之外,因为原手机是重要的物证,而不单单是一个纪念品,等莉莉丝彻底伏法之后,再将原版手机还给她的家人也不迟。 吴女士的家人们又哭了一阵,边哭边向学院长和欧阳彩月表示感谢,这段珍贵的遗言,以及手机存储的其他视频和照片,都是吴女士留在人间的宝贵回忆,是她们家的无价之宝。 婴儿和手机都已经完成了交接,学院长观察吴女士家人的神态,几天内的大悲大喜,令她们都很疲惫了,于是询问她们是否还有其他想问的。 老太太听明白了言外之意,表示没有其他问题了,带着其他家属起身告辞。 学院长要送她们出去,被她们坚决劝阻,死活不让送,最后学院长派路惟静送她们到校门外,欧阳彩月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跟着送出去,再次给她们吃了定心丸,让她们不用担心那个狗男人的事。 老太太跟欧阳彩月互换了联系方式,并留下地址,邀请她有时间一定要来家里玩。 在分别时,小彩月还在依依不舍地向欧阳彩月伸出小胳膊,但这次欧阳彩月可以笑着挥手道别了,因为这只是再见,并不是永别,说不定几天之后,她就会带着礼物上门做客了。 送走小彩月一行人,她和路惟静回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的气氛转为严肃,不论之前有多么气愤或者悲伤,接下来都必须暂时放在一边,专注于讨论更重要的事,关于莉莉丝的问题。 除了逝者之外,除了罗恩之外,事件相关者已齐聚一堂,从凯瑟琳带着迦梨离开校门口开始叙述,再由33号接力,叙述自己为了报复而带着降落伞登上飞机,然后换成江禅机叙述自己在机场外围瞥见莉莉丝偷偷潜入飞机……直到最后所有人登上直升机返回,他们从多角度重现了已知事件的整个经过。 学院长和老师们静静地听着,不时用笔记录要点和疑问。 这样的多角度叙述也令江禅机他们知道了其他人身上发生的事,当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其他人在做什么,是一种新奇而有趣的体验,也令大家对此次事件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等所有人都叙述完毕,接着轮到学院长和老师提出疑问,只要是能答得出来的,江禅机他们都如实回答。 时间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老师们的问题也问完了。 学院长放下笔,扶了扶眼镜,对凯瑟琳说道“首先,我谨代表本校,向贵院的损失表示深切的哀悼,感谢贵院在此次事件中付出的努力和牺牲。” 姐妹俩神色凄婉地微微鞠躬。 凯瑟琳说道“我也谨代表隐修院,感谢贵校的慷慨支持,若非贵校的师生提供援手,我们的损失会更加惨重。” 学院长嗯了一声,“那么,关于莉莉丝,我提议由本校与贵院联手追缉,将其绳之以法,避免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贵院意下如何?” 凯瑟琳不假思索地点头,“昨晚我已经与隐修院驻守在山下的姐妹们通过电话,姐妹们将此事禀报了院牧长大人,院牧长大人责令我们姐妹俩配合贵校,全力以赴追猎莉莉丝!” 凯瑟琳在昨晚洗澡前打了长途电话,接电话的姐妹骤闻噩耗,泣不成声,留下一个人守在电话边,其他人上山禀报院牧长,等凯瑟琳洗完澡出来,也传来了院牧长的指令。 院牧长深感震怒,本来打算亲自率领修女们前来追猎莉莉丝,考虑到这里毕竟是红叶学院的势力范围,为了两家的长久友谊,不宜喧宾夺主,这才改变主意,责成凯瑟琳姐妹俩暂时不用返回阿勒山,留在本地全权代表隐修院便宜行事,配合红叶学院追猎莉莉丝,但如果莉莉丝逃到其他国家,隐修院的出手将再无顾忌。 凯瑟琳深感责任重大,她认为四位姐妹的死亡自己难辞其咎,猎杀莉莉丝不仅是替父母和姐妹们报仇,同时也是将功补过的机会。 学院长欣然点头,隐修院如此通情达理实在是帮了大忙。 “学院长女士,我想问一下,我们带回来的那个叫拉斐的女生……”江禅机趁机插言道。 李慕勤也在场,她瞪了他一眼,怪他多嘴,现在是隐修院与红叶学院之间的商谈,轮不到他瞎掺和。 “拉斐和另一个吸血鬼的事,一会儿由路老师来给你们详述,不过在那之前,我听说……”学院长望向阿拉贝拉,“我听说你们有一个有意思的想法,打算由阿拉贝拉修女唤醒拉斐的神智?” “是的,学院长大人。”阿拉贝拉说道“这是婵姬先提出来的,我也想试试,如果能够成功,不啻于对莉莉丝的沉重打击。” 学院长稍加沉吟,与老师们交换视线。 她们昨晚连夜查看过拉斐与另一个吸血鬼的状况,判断这两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神智,因此觉得这些学生们的想法是一厢情愿,但刚才目睹阿拉贝拉用一句话就影响了所有在场者的情绪,她们改变了看法,如果有人能做到这种近乎神迹的奇迹,那一定是阿拉贝拉。 “好,你会得到本校的全力支持,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本校衷心希望你的尝试能够成功。”学院长说道。 “谢谢您!”阿拉贝拉高兴地微笑。 “那么……”学院长又望向凯瑟琳,“既然咱们双方达成了一致意见,接下来的问题是,怎么找到莉莉丝?她肯定暂时藏起来以躲避风头,什么时候会再出现尚未可知。” 凯瑟琳皱眉不语,“这点确实很棘手,莉莉丝最擅长潜伏,潜伏数月甚至数年,对她而言都轻而易举。” 学院长点头,“本校行事一向正大光明,但偶尔耍耍心眼也未尝不可,对付这种穷凶极恶之徒,如果一味坚持原则,无异于迂腐不化,所以这次我打算用钱来换取便利。” 大家听得一愣,不明白学院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学院长转头望向33号,“本校有意雇佣超凡忍者,搜索莉莉丝的下落。” 偷香 第373章 失真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除了几位老师对学院长的决定提前心里有数之外,其他人全是头一次得知,惊讶也是免不了的,尤其是身为当事者的33号。 更早的时候不知道,但无论是梅一白事件还是迦梨事件,哪怕有本校学生失踪,学院也没有聘请忍者学院的念头,可能跟当时学院长不在校内也有一定的关系,但即使如此,也足以看出学院长对此次莉莉丝事件的高度重视。 梅一白的毒素也许可以泯灭深度受害者的良知,但受害者的神智不会受到什么影响,迦梨的刀快,却杀不尽天下人,而莉莉丝的威胁性比她们俩加起来还要大,尽管莉莉丝现在没有动手也没有意愿,但她理论上存在灭世的可能。 敌暗我明,任由莉莉丝继续潜伏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又冒出来搞个大新闻,这谁受得了? 因此学院长权衡利弊,决定借助超凡忍者的情报网,即使掘地三尺也要把莉莉丝挖出来。 当然,这也得看忍者学院是否愿意接受这份订单,毕竟危险性相当大,如果忍者学院拒绝的话,再考虑其他办法。 学院长说完之后,注视着33号,等待后者的回复,后者也成为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33号万万没想到学院长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时呆若木鸡,几秒后才勉强回过神来,但摆在她面前的问题是——凯瑟琳得到院牧长的授权,可以全权代表隐修院,而33号留在这里的任务只是观察陈依依,无权代表忍者学院做决定。 就算她有授权,也不敢擅长决定,这么重大的事,必须要上报宗主,由宗主来决定是否接受这份订单。 她干咳一声,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说道:“承蒙学院长看得起,但在下只是忍者学院里的一介小卒,委实不能擅专……可否容我上报宗主大人之后,再由宗主亲自答复您,或者由我来转述宗主大人的决定?” 学院长已经料到她会这么说,点头道:“可以,这种事也不是能急得来的,等你们宗主回复之后再告诉我就行了,如果能得到宗主的首肯,接着再商量价格之类的具体细节。” 33号松了一口气,“是,我知道了。” 学院长看了看手表,说道:“我还有事,接下来把时间交给路惟静老师,你们很想知道那两个吸血鬼的状况对吧,就由她来给你们介绍。” 说完,学院长起身,跟另外几位老师起身离开会议室,因为空难的后续影响还远没有结束,有很多事需要跟外界沟通和处理。 会议室里只剩下路惟静和江禅机他们,没有学院长在,他们都放松了不少,尤其是米奥,不等路惟静发话,身子就瘫在椅子里,嘟囔道:“我已经是一只废猫了……所以说到底为什么不能叫吴承恩啊?” 大家没理米奥,路惟静调整了一下投影仪,开始播放新鲜出炉的影像。 视频的视角很高,似乎来自于天花板的位置,应该是监控摄像头拍下来的画面。 背景为纯白的实验室,用透明的防弹玻璃分隔成两个房间,拉斐和另一个吸血鬼分别位于一个房间里。 画面的一角,可以看到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身影,她们身处实验室外,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观察这两个吸血鬼。 “路老师,您把拉斐治好了?” 他们一眼就看到拉斐的身体恢复了完整,正焦躁地在防弹玻璃旁徘徊,屡次试图冲撞玻璃,甚至会用牙啃咬玻璃,想要啃食玻璃另一侧科研人员的血肉。 另一只吸血鬼的表现与拉斐差不多,所以大家关注拉斐就行了。 “不是我治好的。”路惟静摇头,“我们把拉斐部分解冻之后,将她的断肢贴合在创面上,她的身体自己就将断肢与躯干连接了起来,很快就恢复了行动能力,我们没有进行任何干涉,真是惊人的恢复力。” 千央小声惊呼:“拉斐的门牙……” 以前拉斐在海边射鱼时,被礁石磕掉一颗门牙,她没钱镶牙,就一直保持原状,因此说话漏风,而且失去这颗门牙的支撑,导致附近的牙齿向缺口处倾斜,所以她的牙齿参差不齐,看着不太美观。 而现在,拉斐少的那颗牙重新出现了,看着美观不少。 另外,拉斐上下四颗虎牙的长度比原来增长了一倍有余,简直像是食肉猛兽的犬齿,锋利无比,竟然在光滑而坚固的防弹玻璃上划出了很多白痕。 拉斐现在说话不会漏风了,但她已经不会说话了,只会在喉咙发出急促而沉重的喘息声。 “她们……或者说是它们两个,被运回学校之后,直接被放进了安全防护等级最高的实验室,通过仪器对它们的身体进行了初步检测,结果表明它们的体温高达40至41度,这么高的体温足以令大部分病毒和细菌对它们无效,而强大的恢复能力则保证了它们的大脑不至于烧掉,不过这也意味着它们需要大量进食,否则生命力很快就会油尽灯枯。”路惟静介绍道,“另外,这不是录像,而是实时直播画面。” “啊?” 江禅机他们一愣,原来这是直播吗? 这时,玻璃外的科研人员按动一个按钮,实验室的地板开了一个口,从里面升起一个桶,桶里盛满鲜红色的液体。 拉斐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似的,猛扑过去,抱起桶咕嘟咕嘟猛灌,另一个吸血鬼也是如此。 “这是我们从血库购买的人体血浆,另外它们饿极了的时候,勉强也能容忍动物的血肉,所以在食物这方面不用太担心。” 一听那是人类的血,千央恶心地扭过头,不愿再细看。 “至于它们的恢复能力,测试起来会比较残忍,我们暂时不打算进行这方面的测试,另外拉斐已经没有家人了,另一个吸血鬼……”路惟静以目光询问欧阳彩月。 “无所谓,她就算有家人,也早就断绝了联系,只当她死了,不会有人来找她。”欧阳彩月耸肩。 “那就好,省去了很多麻烦。”路惟静转头望向阿拉贝拉,“阿拉贝拉,如果你想尝试唤醒拉斐的神智,现在就可以试试,只要我打开双向麦克风,那边就能听到这边的说话。” 凯瑟琳的心里放下一块石头,她之前担心妹妹唤醒拉斐的尝试会有一定的危险性,显然红叶学院已经考虑到这点,不仅把拉斐关在牢固的实验室里,还以这种远程直播的方式保障妹妹的安全,肯定万无一失。 阿拉贝拉这两天已经向江禅机和33号尽可能多的了解到关于拉斐的身世和经历,这是唤醒拉斐神智必不可少的条件。 路惟静打开麦克风递给她。 阿拉贝拉带着兴奋与期待清了清嗓子,说道:“拉斐?听得见我说话吗?” 拉斐这时候已经喝完了满满一桶的鲜血,按理说,正常人喝完等量的水,可能已经撑到从嗓子眼儿里往外冒水了,至少肚子应该撑圆了,但拉斐喝完血之后,身形一切如常,这一桶血像是凭空消失在她肚子里。 其实血不是消失了,吸血鬼的身体机能就像是信用卡或者花呗,先透支消费,再还款,血进了她的肚子里,除了一部分补充透支的消耗之外,如果还有剩下的,就以高效的形式分散储存在身体组织之内,以应付接下来的消耗,能量与物质在吸血鬼体内的流转效率远比普通人高得多。 捧着桶的拉斐似乎对那两个字感到熟悉,抹了抹嘴巴,茫然地抬头盯着天花板的角落,那里放置着监控摄像头,阿拉贝拉的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见拉斐有反应,阿拉贝拉深受鼓舞,继续说道:“拉斐,还记得在海边射鱼的日子吗?” 海边射鱼的日子在拉斐生命里占有重要地位,她在海边失去了一颗牙,但靠自己的努力给弟弟妹妹获取了成长所需的蛋白质,并且觉醒了能力。 然而,拉斐像是对她的声音失去了兴趣,又捧起桶,把桶里剩下的一点点血也喝干净,然后扔掉桶,继续徘徊在玻璃壁旁,对玻璃另一侧的科研人员虎视眈眈。 科研人员观察并记录拉斐对阿拉贝拉声音的反应,这也是科研的一部分。 出师不利,阿拉贝拉没有气馁,换了一个切入角度,说道:“拉斐,你现在已经不恨迦梨了吧?” 拉斐从小崇拜迦梨女神,迦梨又杀了她的家人,两人之间恩怨纠缠剪不断、理还乱,不过最后终于以一把快刀斩断了乱麻。 “怎么样?”阿拉贝拉问旁人,她以为这次应该有反应了。 “呃……好像效果不明显。” 江禅机为了照顾她的感受,委婉地回答——岂止是不明显,根本就没效果,拉斐像是根本没听见似的,依然故我。 阿拉贝拉窘迫得脸上发烧,她能听出江禅机的委婉,这更令她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慢慢来。”凯瑟琳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以资鼓励。 阿拉贝拉点点头,说道:“拉斐,你想念你的弟弟妹妹么?” 这句话本应是杀手锏,她的声音依然那么好听,但旁人都能从中听出她的忐忑与紧张,就连面对巨熊时她都没这么紧张。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拉斐依然没什么反应。 阿拉贝拉尴尬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在学院长面前放出那样的豪言壮语,事到临头却成了空头支票,这不仅会毁掉学院长对自己的信任,还会连带令隐修院在学院长心中的形象受损。 幸好学院长现在不在,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幕,否则她……她真不知道有何面目离开会议室了。 “对不起……”她低头道歉,声音比蚊子哼哼还轻。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状态不好?”凯瑟琳关切地摸了措她的额头,体温正常,似乎没有发烧。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阿拉贝拉快哭出来了。 “没关系,今天不行可以改天再试,慢慢来,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路惟静也大度地鼓励道。 小穗安慰道:“说不定不是你的问题啊,对迦梨有效果,可能是迦梨心里的执念更深、信仰更坚定,而拉斐就稍差一些,因人而异也很正常啊。” “对对,小穗说的有道理。”千央附和。 尽管大家纷纷安慰,阿拉贝拉依然愁眉苦脸,因为大家只是为了安慰而安慰,她绝不相信拉斐的信仰或者意志逊色于迦梨,否则也不可能做出大无畏的自我牺牲……所以问题还是在出在她这里。 到底是哪方面出了问题? 大家七嘴八舌献计献策,却始终找不出一个合理且可以服众的理由。 江禅机注视着直播画面,突然说道:“你们不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劲吗?” 大家一愣,拉斐没有反应,这本身就不对劲,除此之外还有哪里不对? 江禅机指着画面边缘的那些负责科研的老师,说道:“你们看她们。” 有那么一会儿,大家担心科研人员里有人被咬了、被吸血鬼化了,可观察了几秒,科研人员都一切正常,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不不不,重点不是拉斐没有反应,而是科研老师们没有反应!”江禅机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正常人第一次听到阿拉贝拉那宛如天籁般的声音,会像这样平静如常吗?科研老师们的定力有这么高?” 一语惊醒梦中人! 就连堂堂的学院长,整个红叶学院里的最强者,听到阿拉贝拉灌注了能力的声音都惊讶不已,这些科研老师大部分是普通人,头一次听到阿拉贝拉的声音为何会这么平静? 这种正常反而意味着不正常! 大家齐刷刷地转头盯着阿拉贝拉,准确地说是盯着她手里的麦克风。 她灌注了能力的声音在通过麦克风传输、并由实验室的喇叭再播放出来的过程中产生了失真! 第374章 失联 实验室天花板角落里安装的监控摄像头,所附带的喇叭当然肯定不是什么高档货,红叶学院不差钱,但也不至于把钱花在毫无卵用的位置上,因为这间实验室平时是用来监禁小体型危险动物的,指望动物欣赏喇叭里传出来的声音或者音乐?那不是纯纯的对牛弹琴吗? 阿拉贝拉手里拿着的麦克风倒还不错,毕竟这是学院长平时使用的麦克风,但声音的传输过程中只要有任何一处短板,最终的效果就会大相径庭,所以狂热的歌迷或者音乐发烧友都喜欢去现场听演唱会和演奏会,除了气氛不同之外,现场听到的声音与录音设备转录的声音是有差别的,普通人的木耳可能听不出太大的分别,但真正的音乐发烧友,可是连音乐播放器使用的是水电、火电还是核电都能听得出来! 大家的注意力刚才都放在拉斐身上,观察她对阿拉贝拉声音的反应,谁都没有特意观察画面边缘的科研人员,江禅机也是偶然瞄了一眼,一开始没在意,后来又瞄了一眼,然后越看越奇怪,老师们都这么淡定吗? 经他一提,其他人也察觉异样,这不正常。 路惟静拿起手机,拨通现场一位科研老师的电话,问道:“刚才的说话声,你们听到了吧?” “说话声?是指那个女生的说话声?”对方反问。 “对,没什么感觉吗?”路惟静追问。 “感觉?你指的是什么?她的声音挺好听的,除此之外倒没什么特殊的……” 对方还没说完,路惟静就说声抱歉,挂断了电话。 原因终于找到了,既非阿拉贝拉的问题,亦非拉斐的问题,仅仅是因为声音的传输问题。 大家虚惊一场,凯瑟琳欣慰地说道:“我就说嘛,阿拉贝拉你的能力不会这么突然失效的。” “是啊是啊,还好婵姬眼尖,是不是练弓箭的都眼尖?”千央附和道。 米奥撇撇嘴,“就这?其实我刚才也发现了,只是懒得说而已~哎呦!” 路惟静揉了一个纸团扔到米奥脑门上,怒道:“看见了你为什么不说?该说话的时候装什么哑巴?” 阿拉贝拉被洗清了责任,但也困窘地出了不少汗,其实在场者唯一没责任的就是她,因为她“看”不到科研老师们的反应。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问题——阿拉贝拉的能力是否能通过电话之类的介质传输?如果能,那就只说明声音传输的锅,反之如果不能…… 想验证也不是很方便,花高价买来各种高档音响甚至租用录音棚并不难,但问题是如果不行,是否要再购买更高档的、租用更高级的录音棚?如果行,那录音和播放设备的下限在哪里? “多半是不行。”奥罗拉说道:“阿拉贝拉的声音由模拟信号转为数字信号,又再由数字信号转化为模拟信号,其中要说过程中一点儿也不发生失真,那不太现实,而且她的声音可以数字化,她的能力难道也能数字化?” 能听懂的人都听得频频点头,奥罗拉一语中的,说出了最关键的东西,如果阿拉贝拉的能力可以数字化,那别人的能力岂不也可以数字化?欧阳彩月对着录音笔说一声“爆”,然后把录音笔送进军火库里,再一播放,就能把军火库炸上天?这特么就离谱。 能力是需要意志引导的,意志这东西本来就很玄学,等将来人类有本事把意志数字化之后,再考虑把能力数字化的问题吧。 想通这点,大家也就放弃进一步测试的想法了,但问题是,这就意味着阿拉贝拉想唤醒拉斐的神智,必须亲临现场。 凯瑟琳皱眉,欲言又止。 阿拉贝拉抢先说道:“没关系啦,那么多老师都在那里,我又不需要跟拉斐共处一室,即使隔着玻璃,只要我说话她能听得清就行了吧?” 凯瑟琳想了想,虽然跟吸血鬼只隔着一层玻璃听上去挺危险,但事实上红叶学院内部恐怕是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如果连这里都不放心,那世界上就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了。 “我没意见,就是不知道贵校是否方便?”凯瑟琳说道。 实验室是位于教师办公区,也即是明令禁止学生擅入的区域,里面肯定藏有红叶学院的一些秘密,就像隐修院也藏着大部分修女不知道的秘密一样。 “秘密”一词并非一定会和“邪恶”“阴谋”之类的词相关,也可能仅仅是暂时没必要让学生提前接触。 “这个……”路惟静也拿不准,“等我跟学院长请示一下。” 她给学院长打了个电话,说明刚才的情况,学院长稍加考虑之后就答应了。 “好,我会给阿拉贝拉办一张临时通行证,然后领着她进入实验区域,不过其他人就没必要都跟着了。”路惟静说道。 学院长答应得这么痛快,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阿拉贝拉是盲人,看不到她没必要看到的东西。 其他人会意,纷纷提出告辞,大家鸽了好几天的训练与课程,得赶紧回到各自的学系里补课,好消息就是学院长承诺这次事件会给参与者特殊学分以资奖励。 欧阳彩月早就等不及想离开了,她得知过几天就是小彩月的百天,这是她绝不能错过的重要纪念日,她要赶紧选购合适的礼物,还要想办法搞定那个狗男人,否则他在百天的当天肯定会来找麻烦,让所有人都扫兴。 凯瑟琳比较纠结,她不能跟着妹妹前往实验室,但又不能就这么离开,她要等着妹妹一起走,然而她作为外人,独自在红叶学院里闲逛好像又不太妥当…… “我带你参观一下这座学校吧,上次你来的时候应该只是浮光掠影地看了看。”33号看出她的想法,主动提议道。 33号了解凯瑟琳的过去,知道姐妹俩差一点儿也成为这所学校的一员,要说她们心中完全没有遗憾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是她们父母的遗愿,带着凯瑟琳徜徉在校园里,也算是多少弥补一下遗憾。 在这些人里,凯瑟琳还真只和33号比较熟,毕竟是共过患难的关系,反正暂时没别的事可做,于是点头答应,只不过……为什么33号的语气仿佛她也是本校的学生似的? 大家陆续离开会议室,凯瑟琳跟着33号,而33号又跟着江禅机。 “你是要去喂马遛马对吧?”33号对江禅机说道。 “对。”他点头。 弗丽嘉也被奥罗拉安排车辆拉回学校里,他今天不仅要喂马遛马,还要给它洗洗澡。 “走吧,咱们去马场,你今天可以近距离看到弗丽嘉的起飞和降落……”33号瞥了一眼凯瑟琳的修女服,“羡慕你有兜帽,不用被扬起的沙尘吹得灰头土脸。” 前几天恰逢阴雨连绵,凯瑟琳很遗憾地没有看到弗丽嘉翱翔天空的样子,因此才请求江禅机骑着弗丽嘉去机场周围飞几圈,而今天天气晴好,正好一饱眼福。 三人来到马场,江禅机牵出弗丽嘉,趁着天气好,挽起袖子给弗丽嘉洗刷刷,凯瑟琳趴在栏杆边,饶有兴致地旁观,正在上马术课的其他学生则悄悄打量着这位陌生的修女。 33号悄悄溜达到一边,看周围没人注意她,于是低头掏出手机,进入忍者内部网络。 学院长打算聘请超凡忍者介入莉莉丝事件,因此33号必须尽快把此事转达给宗主,由宗主来决定是否接受。 嗯? 屏幕上弹出提示框——“内部网络暂不可用,请稍候再试。” 什么鬼? 33号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条提示框。 密码输错了? 她检查了一下用户名是否正确,又重新输入一遍密码,这次她每个字母和数字都按得缓慢而准确,以防误输或者漏输。 然而,屏幕上依然弹出相同的对话框。 “喂!这位同学,打扰一下,这里的Wi-Fi密码是什么?”她拉住一个路过的学生,之所没问江禅机,当然是因为江禅机没手机。 按照学生说的密码,她连入马场的Wi-Fi,排除了自身网络的问题,但提示框还是顽固地弹出来。 见了鬼了! 她盯着这个讨厌的提示框,把刚才的步骤又重复了一遍。 没用。 她脑门上冒出冷汗,怎么早没事、晚没事,偏偏是这个时候出问题?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如果耽误了学院长的时间,将来宗主责怪起来,她可担不起责任。 她呆呆地出神思索,有没有什么能绕过登录而联络宗主的方法,但忍者内部一般是单线联系,下级想联络上级,只能通过内部网络,至于打电话什么的,那些渠道太容易被窃听了,不会被忍者选用。 “怎么了?是不是豆沙包放太久了,吃了想拉肚子?我就说帮你吃两个,你还不乐意……”江禅机给弗丽嘉擦洗完身体,用吹风机给它吹毛时,注意到33号的脸色很差。 33号现在实在没心情搭理他,焦躁地来回踱步,恨不得把这该死的手机摔烂在地上。 “出什么事了?”凯瑟琳也注意到她的异常,以为是莉莉丝又现身了,不禁紧张起来。 “跟你们无关。” 33号话一出口,觉得用这话来回应别人的好心关切有些太过生硬,于是又耐着性子补充了一句,“是我们忍者的事。” 江禅机和凯瑟琳对视一眼,也就不再多问,毕竟忍者行事一向隐秘,不喜欢别人多打听。 对了! 33号想起另一个办法,外人给超凡忍者下订单会通过一个专用的app,app的图标是一个正在切水果的Q版女忍者。 忍者内部的联络不会通过这个app,但现在她急病乱投医,打算通过app的客服辗转跟自己的上级联络,也就是序号为20以内的那些上忍,再由上忍联络宗主,否则也没有其他好办法了。 她在应用市场找到这个app并下载安装,然后以自己的用户名和密码登录…… “对不起,暂停服务。” 屏幕上弹出提示框。 ? 33号傻眼了。 如果内部网络出问题了,勉强可以用设备故障来解释,但连专门用来对外接订单的app都同时出问题了,这绝不能说是巧合! 出事了! 她心里冒出不祥的预感,肯定是出事了! 忍者内部出大事了! 严重到令内部通讯都瘫痪的大事……整个忍者学院里,除了宗主以外,没有任何一位忍者是不可或缺的,单线联络的超凡忍者就像是一张蜘蛛网,哪根蛛丝断了没关系,还有其他蛛丝,但如果雄踞蛛网中心、统筹全局的蛛后出事了,就如同中枢神经被切断一样。 怎么办?怎么办? 33号已经不是冒冷汗了,而是浑身大汗淋漓,明明周围有不少上马术课的学生,她却感觉自己像是被独自留在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上,心慌得要命。 其实她早在莉莉丝事件之前,就隐约产生过不祥的念头——宗主去查看另一位疑似摩利支天菩萨转世者之后,就一直没有传回过音讯,她给自己找了很多说得过去的理由,比如宗主没必要向她报告此行的结果,她只要安心地执行任务就行了。 现在看来,出事的征兆早已埋下,只是她一直出于对宗主的崇拜而忽略了这些征兆,或者说……她不知不觉开始安于现状,希望这样的生活永远也没有结束的那一天,因为宗主那边一旦传来准确的消息,不论另一位疑似者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菩萨转世者,她这边的任务都会随之产生变数。 她不想改变,所以自我催眠,安心沉醉于自己的舒适区,欺骗自己还在执行任务,否则按以前她的性格,早就已经坐不住了。 “喂喂!我在开玩笑啊!我不吃你的豆沙包行不行?你别哭啊!” 江禅机突然看到33号潸然泪下,惊得把手里的吹风机都怼到了弗丽嘉的耳朵上,心说豆沙包难道好吃到想哭? 33号一咬牙,狠狠擦掉泪水,毅然决然地说道:“再见了!” 顶点 第375章 新时代 在江禅机和凯瑟琳看来,33号大概是魔怔了,或者被鬼魂附身了,无缘无故地流泪也就罢了,也许是被风沙迷了眼睛,但居然说了一声再见,扭头就走。 别说江禅机搞不懂,凯瑟琳也同样搞不懂,因为33号明明要带她参观学校的,现在就要把她扔下然后自己离开? 他俩自问都没得罪33号,江禅机顶多开了一两句玩笑,又不是真要抢她的豆沙包,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话不说清楚,肯定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不过他俩没拦住她,因为有个人影早已悄悄溜过来,33号刚一转身,人影就扑到她身上。 “哦哦!33号姐姐,好几天没见到你了,你跑哪去了?” 付苏抱住33号,兴高采烈地叫道。 正常情况下,33号不可能被付苏这么一个普通人抱住,但33号眼下方寸大乱,心里慌得像是无头苍蝇,既没有施展能力,也没有防范,再说这是红叶学院校风,防范谁呢? “咦?33号姐姐你的眼睛怎么红了?是谁欺负你了?”付苏注意到33号脸上的泪痕,她看了看江禅机,又看了看陌生的修女,难道是这个修女欺负人? “放开我!谁也没欺负我!我有事,让我走!” 33号可以强行挣脱,但那样恐怕会令付苏受伤。 “付苏,别放开她!”江禅机赶忙说道。 “嘿!婵姬学姐发话了,今天33号姐姐你想走,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付苏早就想说这么帅气而中二的话,今天终于得偿所愿,边说边把33号抱得更紧了。 “33号,就算有急事要说,至少也要把话说清楚吧。”凯瑟琳也说道。 “33号,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说走就要走?谁惹你了?”江禅机问道,“你要走,我们不拦着,但总得有个理由。” 33号被付苏像狗皮膏药一样缠得没办法,急得满脸通红,尖叫道:“放开我!宗主可能出事了,我要去救她!” 她的叫声相当尖锐,附近正在上马术课的学生都吓了一跳,偷眼向这边望来。 江禅机闻言也是大惊失色,宗主出事了? 那个强大而神秘的忍者宗主,遭遇了意外还是被人袭击了? 他知道33号对宗主抱有超乎上下级或者师生之间的感情,将宗主视为拯救自己于水火的英雄、引导自己成长的母亲,如果宗主出事了,倒是可以理解33号的突然失态。 “宗主?是说上次那个蒙面黑衣人?”付苏想了想,“她出什么事了?” 凯瑟琳悄悄向江禅机问道:“宗主?是说超凡忍者的……” 他点头默认。 凯瑟琳暗暗心惊,那可是一派之主啊,地位等同于隐修院的院牧长和红叶学院的学院长,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恐怕会引起整个超凡者世界的剧震。 “等一下,33号你说宗主‘可能’出事了,就是说你并不确定吧?”江禅机问道,“谁告诉你宗主可能出事了?你详细说说,我就让付苏把你放开。” “快放开我!” 33号咬牙切齿,她恨一切,恨江禅机、恨付苏,最主要的是恨她自己,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察觉异常?可笑她今天早上还安逸地吃了豆沙包!哪怕早一天发现也好,说不定能让宗主平安的概率提高一点点…… “你别这样,就算宗主出事了,以宗主的实力都搞不定,你又有什么办法?不如你详细说出来,大家集思广益,也许能帮你分析出一些东西,甚至能助你一臂之力。”江禅机耐心地劝道。 反正他绝不能让付苏就这么放开33号,任由她被冲动的情绪支配,说不定她会做出鲁莽的傻事。 他说出了残酷的事实,如果有宗主对付不了的敌人,单凭33号又有什么用?非但救不了宗主,还得再搭上一条命。 33号的心被刺痛,但也因此而稍微冷静下来,挣扎的力度减弱了。 “好,放开我吧,我至少讲清楚再走。”她说。 “行,我们相信你。”江禅机对付苏递了个眼色,后者放开33号。 33号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地把她发现忍者内部网络瘫痪的事实讲出来,以及宗主很久没有传回过音讯的事实。 “我知道的都讲出来了,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吧?”她说。 江禅机听完,承认她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宗主确实可能出事了,于是问道:“走是可以,但你要去哪里找宗主?” “我……” 33号语塞。 是啊,去哪儿找宗主?宗主在走之前并没有跟她说明行踪。 “15号,宗主是去找15号,只要找到15号,应该就能找到宗主。”她说。 “那么,去哪儿找15号?”他追问。 “……” 忍者之间上下级是单线联系,平级之间的横向联系很弱,15号又是高出一级的上忍,她同样毫无头绪,唯一能确定的是,宗主和15号应该还在这个国家里,半数超凡忍者倾巢而出,在没有找到真正的菩萨转世者之前不可能轻易离开,但这个国家又这么大…… “这是一件大事,凭你一个人无能为力,不如跟学院长报告一下,而且李慕勤老师跟宗主似乎是熟识,即使算不上朋友,至少也是惺惺相惜,她们也许能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他见她恢复了部分理智,苦口婆心地劝道。 可惜阿拉贝拉不在,否则让她跟33号说冷静一下,比他这么多废话有用得多…… 33号也知道,如果能得到红叶学院的帮忙,比她自己孤军奋战强太多了,但她总觉得这是忍者学院的家务事,给别人添麻烦、让外部势力插手显得很丢脸,毕竟东瀛的“耻文化”深入人心。 “还有我,你帮过我,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我很愿意还这个人情。”凯瑟琳说道,“当然这并不代表隐修院的态度,只代表我个人。” 阿拉贝拉对唤醒拉斐神智的尝试注定是个漫长的过程,莉莉丝又不知所踪,凯瑟琳暂时无事可做,趁机还了人情债也不错。 “好啦,不要推三阻四了,否则耽误的是你自己的宝贵时间,咱们赶紧向学院长和老师报告吧。”江禅机又对付苏递了个眼色,付苏在背后推着33号。 33号无可奈何,半推半就地跟他们离开马场,弗丽嘉则先请马术老师帮着牵回马厩。 他们不敢直接闯到学院长的办公室里,而且学院长之前有事离开,不知道回来没有,于是先给路惟静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情况。 路惟静也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通过电话沟通之后,让他们回到会议室里等着,学院长和李慕勤一会儿就到。 四人没在会议室里等太久,几分钟后,学院长和包括李慕勤在内的几位老师一边交谈着一边进来了。 “路老师说你们有重要的事要说?”学院长示意他们不用站着,坐下说话。 江禅机怕33号语气太冲,抢着把33号发现的异常复述了一遍。 学院长和老师们在进门时的心情都不错,听完之后,面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谁敢对忍者学院的宗主动手?”学院长沉思道,“这可是捅了马蜂窝啊……我觉得33号你先不用着急,事情未必到了很严重的地步,你上次通过忍者内部网络正常联系是什么时候?” 上次33号使用忍者内部网络,是擒获迦梨和拉斐的当天,她查询了其他忍者搜集的关于拉斐的情报。 “这样啊……时间比较久了,参考意义不大。”学院长转头望向李慕勤,“李老师,你对宗主的了解比我多,依你看,宗主是否会出危险?” 李慕勤审慎地说道:“虽然没有生死相拼过,但从实力而言,我和宗主大致在伯仲之间,除非是莉莉丝或者吸血鬼化的迦梨这个等级的敌人,而且是两人以上围攻,否则宗主即使打不过,想逃大概是没问题的。” 有李慕勤为宗主的实力做了佐证,大家都松了一口气,33号心里也舒服不少。 “但是……”李慕勤语气一转,“这是我以前的看法,现在我倒是不那么确定了。” “哦?为什么?”学院长问道。 大家紧张地听着。 李慕勤看着江禅机,“你猜我们刚才去了哪里?” 他摇头,“猜不到。” “我们刚才去了元素学系,参观了千央的激光炮演示。”李慕勤也不卖关子,“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激光炮的威力还是令我大开眼界,于是我不禁对以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她轻叹一声,“以前大家公认,的超凡者,的敌人不成问题,除非极为特殊的条件下,比如非战斗型超凡者面对战斗型,否则越级挑战是不可能的……” “但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近段时间以来,各种奇特的能力层出不穷,我现在对老观念产生了怀疑,放在以前,我根本想象不到会有千央这种能力的存在,更想不到有人能将她的能力转化为实用的武器……无声、无息、无形、无质,速度是光速,命中目标后短时间内会产生数千度的高温,更可怕的是千央的能力还处于起步上升期,不敢想象她到达巅峰时会有多么可怕……” “无论是我还是宗主,或者是更强的人,一旦被千央先手攻击,可能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身受重创。”她苦笑道,“所以,一个新的时代正在到来,我们正站在新时代的门口,在即将到来的新时代里,低等级者一击秒杀高等级者,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绝对安全的。如果宗主是遭遇了类似的敌人,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受制……这是很有可能的。” 学院长和其他老师缓缓点头,她们深有同感,刚才她们目睹千央用激光轻而易举地将金属熔化、将砖块玻璃化,都受到了很大震撼,难以想象这样的激光如果照到自己身上会怎样。 激光最可怕之处并不是其威力,而是在于其以光速传播,如果不能提前预判并规避,那就躲不开了。 等级差距对千央毫无意义,谁的肉体也不能抗住数千度的高温。 还好千央不能连续发射激光,否则她就无敌了,大招就应该有CD,不能当普攻使用。 她们只能庆幸千央是本校的学生,而且没什么野心,否则事情就大条了…… 33号本来期望能从李慕勤这里得到安慰,结果越听越揪心。 “话说回来,有这种特殊能力的超凡者本来就少之又少,也不能就认定宗主一定是栽在这上面,倒是那个15号,你能信得过么?”李慕勤问道。 “15号怎么了?”33号一愣。 “相比于被罕见的能力所伤,以宗主的实力和她的隐秘行动方式,我觉得更可能是……她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原本信任的人下了黑手。” 李慕勤相当了解宗主,作为最强的超凡忍者,她来无影去无踪,敌人想发现她都难上加难,而且她行事谨慎,连33号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唯一掌握她行踪的恐怕只有15号,那么15号就很可疑了。 说到被自己人从背后下黑手,江禅机他们并不陌生,小穗就曾经被千央摆了一道,还好没发生最糟糕的结果。 33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果然姜是老的辣,她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在她的观念里,所有超凡忍者都对宗主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愿意用生命维护宗主的安全,怎么可能会背叛宗主? 为什么? 为什么15号会背叛宗主?宗主哪里对不起她? “不一定是15号自发所为。”李慕勤提醒道,“说不定是梅一白那种用毒素控制别人的手段,15号在身不由己的情况下做出来的蠢事。” 相比于15号自发背叛宗主,这种说法还令33号稍微好受些,但这也增加了她的忧虑和恐慌,因为从已知情况来推测,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一切焦点都指向了15号。 顶点 第376章 台前幕后 “关于15号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面对这个问题,33号努力回忆道:“15号跟我是同期,很有天赋,也很努力,一直是我们那期的佼佼者,毕业定级考核的时候,她也是我们这期唯一跻身上忍的学员,大家都很羡慕她。” “除了这些之外,更重要的是她为人如何?” “她的为人……抱歉,作为学员的期间,大家都在努力训练,不努力的人早就被淘汰了,训练很苦,每天眼一睁、一闭,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到了上床时间,每个人都累得连小手指都不想动,半夜可能还有老师的试探,所以学员之间几乎没有闲聊的时间和心情,而且为什么要闲聊呢?你好不容易建立交情的对象,明天可能就被淘汰了,或者自己选择退出,那你不是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平时我们实战演练的时候,彼此都是真刀真枪地全力以赴,反正会有医疗能力的老师给我们治好伤,只要不是下死手,或者在对方明明已经败了之后还要补刀,老师一般不会阻止……你想建立交情的对象,明天就可能把你揍得半死,或者被你揍得半死,这种情况下,很难建立交情吧?” 33号说的这种严酷的训练环境,是红叶学院的学生无法想象的,这样的环境也许确实可以训练出超卓的个人能力,但显然不利于团队合作——忍者学院并非不知道,只不过忍者最擅长的本来就是刺探情报和单打独斗,忍者不是军队,一般不需要大规模作战,在有限的训练时间里不可能面面俱到,那么只能侧重于某些方面,这是很明智的取舍。 “不仅是15号,同期之间基本都是点头之交,只要记住对方的实力是领先你还是落后你就行了,其他并不重要,所以你们问我15号的为人如何,我也只能回答不知道。”33号摇头,“正式成为忍者之后,彼此天南地北执行任务,她又不是我的上级,我更是没有再见过她。” 学院长和几位老师无奈地对视一眼,这基本上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不过,作为学员训练期间,我总有某种感觉……”33号补充道:“我总感觉15号的实力超出我们很多,无论是训练还是对打,她总是没有使出全力,或者只是装出已经使用全力的样子。” “为什么这么说?”学院长问道。 “因为……我们对打时都是真刀真枪,而当时的我们对力量的控制很不到位,所以往往把对方打得很惨,或者被对方打得很惨,但是每位跟15号对打过的学员,基本上都伤得不重,一次两次也许是偶然,总是这样的话,只能证明我们连逼她使出全力都做不到。” 老师们微微点头,她们执教多年,在执教之前也当过学生,多少都见过类似的学生,实力明显超出同级的其他人。 不论是不是超凡者,总会有天才出现,在考试成绩或者其他项目上一骑绝尘,其他人甚至连挑战的资格都没有,其他学生在考场上埋头苦算的时候,这些天才已经把试卷推到一边开始打盹,而考试成绩当然是满分,他们的学力超过了试卷所能测试的上限,令人羡慕又无奈。 如果33号的感觉是正确的,那么15号明明有打盹并拿满分的本事,却还在装出认真考试的样子,而且还会故意写错几道题,维持自己成绩好但算不上顶尖的形象。 天才往往是嚣张的,很少有人会故意隐藏实力,要么是15号天性低调不喜张扬,要么是另有所图。 “那是否可以认为,她拥有比15这个序号更强的实力呢?” “这个我可不敢断言,我不知道其他上忍的实力,没办法比较。”33号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虽然在学员期间我们会全力对打,一旦成为正式忍者,反而明令禁止彼此之间的无谓战斗,所以……有时候上忍对中忍和下忍的态度很恶劣,中忍和下忍也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反抗。” “这么惨?33号姐姐要不你别当什么忍者了,一起来这里上学多好!正好等我升入高中部之后,咱们就是学姐学妹了!”付苏忍不住插话。 33号瞪了她一眼,让她闭嘴。 “忍者之中,有谁知道15号的行踪么?”李慕勤问道,“除了宗主之外,大概没有吧?” “是的。” 这就是僵局所在,只有宗主知道各位上忍的行踪,目前只有15号知道宗主所在,宗主去和15号会合,然后再无音讯传回,15号是突破口,同时又是一个死循环——找不到15号,就找不到宗主,找不到宗主,就找不到15号。 33号心如油烹,学院长和几位老师的询问令她理清了一些头绪,但这并没有解决问题,反而带来新的问题。 她可以放几句狠话,比如走遍天下也要找到15号,但这没有意义,宗主无论是受创还是受制,都等不了那么久。 “不过我很纳闷,无论出于主动还是被迫,假设15号背叛了宗主,你们的内部网络至于因为宗主的失踪就瘫痪么?”学院长托着下巴疑惑地问道。 “您的意思是?”33号倒是没怎么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觉得,你们东瀛总部可能也出事了,15号的同伙破坏了你们的服务器或者别的东西,这才导致的网络瘫痪,就是为了断绝你们彼此之间的联络。” 15号还有同伙? 33号一惊,细想一下确实有这种可能性,虽然其他忍者也不太可能知道15号的行踪,但如果内部网络还健在,至少可以令同僚之间能商量一下对策,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的状态,她也能更早得知宗主出事的消息。 15号的同伙一定也是忍者,外人不知道她们服务器所在的位置。 不论幕后主使者是谁,敌人一定是谋定而后动,趁宗主率领半数超凡忍者远赴异国之际骤然发难,绝非临时起意。 参加反叛行动的到底有多少人? 原本固若金汤的忍者体系,难道要毁于内部的瓦解? 要返回东瀛吗? 不! 即使她返回东瀛又有什么用?15号的同伙要么跑了,要么藏起来了,她应该相信留守本土的同僚,她们此时一定在缉拿反叛并努力让内部网络恢复正常。 33号猛地甩甩头,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宗主,只要宗主重新出现主持大局,几个魑魅魍魉的反叛马上就会被镇压,忍者体系的根基不会被动摇。 问题又重新回归初始,要怎么找到宗主的下落? 会议室里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天底下最擅长找人和搜集情报的组织,最高头目却失踪且线索全无,实在是太讽刺了。 老师之中就数李慕勤与宗主的来往稍多一些,她努力回忆宗主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上次宗主来访期间的言行,但她本来就是粗枝大叶的性格,思考这种事不是她所擅长的。 至于学院长和其他老师,因为所知甚少,基本上是礼貌性的沉默。 “我说几句可以么?”江禅机举手,向学院长请示。 “不用请示,想说什么都可以。”学院长点头。 “33号,在森林里你留下箭头和记号,那么你们忍者之间有没有什么通用的暗号?”他问道。 33号摇头,“都什么年代了,网络这么发达,还要暗号有什么用?再说世界这么大,就算我留下联络暗号,有哪个忍者能恰好看到?” “这样啊……”江禅机挠挠头,“那我觉得不如死马当……” 他见33号脸色不对,赶紧改口道:“那我觉得既然你们的敌人是谋定而后动,事先切断了你们之间的联系,那你们就想办法强行恢复联系不得了?这是敌人始料未及的,一定能打乱敌人的计划。” “强行恢复联系?怎么恢复?”33号心中一动,她相信留守本土的同僚已经在努力修复网络了,但是她们的服务器为了防止外人破坏,特意安装在偏远的隐秘之地,面对自己人的破坏却不堪一击。 “我先声明,这是个馊主意,我自己都觉得比较夸张,我说出来你可别吃惊。”江禅机提前先打预防针。 “说!我又不是被吓大的!”33号生气,这都什么时候还卖关子? 江禅机望向学院长,“空难事件应该还没有完全结束吧?” “没有,还差一个正式的新闻发布会要开,怎么了?”学院长反问。 虽然官方口径是搜救工作会一直进行下去,但江禅机他们带回来的空难真相令搜救工作失去了意义,再出现一个像小彩月那样的幸存者的机率微乎其微,所以只要在发布会上不宣布什么爆炸性的消息,比如空难事件是恐怖分子、超凡者所为,那么在发布会之后,这起空难的影响就会慢慢平息,淡出人们的视野,只有遇难者的家属才会铭记在心。 空难不是特别罕见,基本上每年都会发生一起死亡百人以上的特大空难,当然相比于交通事故的死者数量来说是九牛之一毛。 江禅机不知道在发布会上会拿什么当空难原因,但无非是机械故障、驾驶员误操作、恶劣天气这老三样,天气骗不了人,驾驶员也是无辜的,飞机制造商不想吃哑巴亏,所以最后八成还是让金属疲劳来背锅,这样大家都能接受。 但无论如何,新闻发布会是空难的最后一波热度,肯定会吸引全世界关注的目光,如果能蹭上这波热度,绝对能打得忍者学院的敌人措手不及。 “对方想把宗主失踪的事局限于小范围之内,不想张扬,那你就反其道而行之,在新闻发布会的最后借用几分钟的时间,把宗主失踪的事昭告天下,并留下你的联系方式,让其他忍者跟你联系,尤其是知道线索的忍者,毕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15号是临时起意也就罢了,这么大的阴谋,还有同伙帮忙,要说隐瞒得天衣无缝,我觉得不太可能。”江禅机说出他的想法。 33号听得呆若木鸡,学院长和老师们也是面面相觑。 超凡忍者一向是低调而隐秘,忍者们与世无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不像红叶学院那样维护正义,也不像隐修院那样审判异端,甚至很多初出茅庐的超凡者都不知道超凡忍者的存在,现在江禅机却让她从幕后走到台前,在全世界面前亮相,这震动的可不仅是超凡者世界,也会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引起极大的话题。 “我知道,这种做法有违忍者学院的传统和教条,可能会有很多忍者不认同你的做法,甚至可以会给你带来危险,令你成为敌人的眼中钉,到最后也未必能达成预期效果,但如果你想救宗主,为了救宗主可以打破一切传统和教条,放弃自己的生命、被认为是投靠红叶学院的叛徒也在所不惜,那么我觉得这是一条可行的路。” 江禅机说完,又望着学院长和老师们,补充道:“当然,要得到老师们的首肯才行,否则你也站不上新闻发布会的舞台。” 想在新闻发布会的最后借用几分钟,说来简单,但不仅要学校同意,还得说服机场、航空公司等方方面面同意,错综复杂的关系不是33号自己能搞定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由学院长出面说服其他人。 “有意思。”学院长震惊过后,饶有兴致地说道:“这件事要跟其他老师商量才行,但就我个人而言,我很有兴趣,忍者学院作为超凡者世界的一方豪强,如果因为宗主的失踪而陷入混乱,对本校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彼此毗邻而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适当的施以援手并不过分。问题在于,33号你到底愿意为救宗主而做到什么地步、付出什么代价?” 33号咬着牙抬起头,目光如炬,牙缝里蹦出两个字:“一切!” 第377章 我全要 欧阳彩月下了飞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总感觉飞机的乘客少了一些,看来坠机事件还是给不少人造成了阴影,尽量选择其他出行方式,也许乘客本人不在乎,更喜欢快捷的飞行,但架不住家人们杯弓蛇影,与其被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还不如干脆认输,暂时放弃乘飞机出行。 说实话,她登机的时候也有些怂,特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在起飞时紧盯着机场跑道,只要有异常人物靠近,她马上就要强行下飞机……而且她还在随身行李箱里带了降落伞。 天知道莉莉丝会不会故技重施,欧阳彩月可不想拿命来赌一赌。 还好,飞机安全降落,抵达了另一座城市,也就是吴女士那趟没有完成的飞行所要去的城市,她在这座城市里结婚生子又离婚,最后把命送在了前来这座城市的路上。 吴女士逝世了,但她的前夫还生活在这座城市里,欧阳彩月这次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让那个狗男人远离吴女士的娘家和小彩月。 她有他的手机号和工作单位,找人是很容易的事,想整他也是很容易的事,区别只在于方法。 她没打算杀了他,甚至没打算让他受伤,否则被人知道了可能会说不清,以前她不在乎,可以任性一些,但现在……经历过这次的事,她已经有些改变了,如果以前的熟人看到她,可能都认不出她来了,她的改变不在于外貌,而是行事方式,连她手机桌面都换成了小彩月的睡脸,还会经常对着手机傻笑。 小彩月的姥姥给她发来很多小彩月的照片和视频,有以前的,也有现在的,看着这些照片和视频,她仿佛也见证了小彩月的成长过程,从出生时皱皱巴巴的小脸到现在水润得令人忍不住想戳的小脸。 幸好吴女士果断和那个狗男人离婚了,他不配当小彩月的父亲,否则小彩月一定不会拥有幸福的童年和人生。 至于江禅机他们,她从红叶学院离开后就没再跟他们有联系,什么莉莉丝也好,死了的迦梨也好,都跟她没关系,她不打算趟混水,因为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可怕,她犯不着惹她们,好不容易从森林里捡回条命,怎么能轻易再送掉?就算莉莉丝为非作歹,只要不惹到她身上,她就不会理睬,天底下的人这么多,轮不到她来主持正义。 以后她大概也不会再跟他们产生交集了,这次本来就是个意外,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 她想退休了,她攒的钱这辈子都花不清,世道越来越艰险,万一哪天把命丢了,存款就全便宜了银行,以后就老老实实当个普通人也不错。 “美女,到地方了。” 出租车司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思。 在她掏手机扫码付钱的时候,司机看她的眼神很暧昧,因为她指名来的这个地方本来就很暧昧。 皇朝佳期丝足会所。 光是这个要素过多、令人浮想联翩的名字……一听就不是正经的地方。 显然,司机把她当成在这个会所里上班的技师,看她的眼神差点直接说:不用付钱,给我来次特殊服务也行。 欧阳彩月不是红叶学院里那些生长在象牙塔里的小女生,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司机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怒火升腾的她想对这辆车的油箱做些文章,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她这次来是有目的在身,没必要节外生枝,不过看来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都是被下半身支配的动物,这个司机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早有家室了,却还对陌生的年轻女性想入非非,只要有机会,八成也会在老婆背后偷腥。 她忍着怒火付了钱,拖着行李箱下车的时候,狠狠地关上了车门。 当欧阳彩月走进会所门口时,里面负责接待的男女员工全都愣了一下,因为这种地方接待的客人99%都是男性,还有1%的例外是女性出于好奇而跟着男性朋友来开开眼界,满足一下好奇心,顺便发个朋友圈吸引眼球,像欧阳彩月这样独自入内的年轻女性还真是罕见,尤其是还拖着行李箱,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美女,你是找人吗?”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公关凑过来微笑着问道。 “不找人。”欧阳彩月打量着会所里面金碧辉煌的装修,以为这样浮夸的风格就能配得上“皇朝”二字了? “不找人,那是来应……”男公关差点把“聘”字说出口,见欧阳彩月脸色不对,赶紧又憋了回去。 如果“聘”字说出来,欧阳彩月说不定真会一把火将这里烧了,还好憋住了。 “把你这里今天上班的女的,全都叫出来。”欧阳彩月说道。 “呃……好的。” 男公关心说难道这个女人喜欢的是女人,但是平时生活中又找不到性趣相投的,所以来过过瘾? 行吧,反正来的都是客,平时老板也都是这么教导他们,顾客是上帝,要满足上帝的一切需求,只要出得起钱,上帝是男是女并不重要。 于是他转头说道:“把姑娘都叫出来。” 足足等了半小时,一行浓妆艳抹的年轻女性从各个房间里出现,像等待首长检阅似的,莺莺燕燕站成一排。 还真别说,每个人都穿着丝质长袜,有白的、有黑的,有肉色的,对得起店名,至少在这方面不算虚假宣传。 她们一个个睡眼惺忪,有的还打着呵欠,顶着浓重到粉底都遮不住的黑眼圈,显然今天的上工时间比平时早太多,天还没黑呢,不情愿地被从床上叫起来之后花了半小时匆匆洗脸化妆,从这点来说还算挺敬业的。 “一大早把人叫出来,我才刚迷糊了两个小时!” “今天是哪位少爷要来?怎么没看到人?” “快点儿吧,最好别选我,让我回去接着补觉!” 她们叽叽喳喳地发着牢骚,口音来自五湖四海,甚至还有几个金发的乌克兰大妞,她们为了同一个目标而聚集在这里,而这个目标绝不是建设社会主义…… 欧阳彩月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好在这里给客人提供免费的小零食和饮料,还挺好吃的。 她的视线逐个扫视她们,姑且不论她们的长相如何,因为她们化着太厚的妆,长相什么的已经看不出来了,就算是个男人化这么厚的妆,八成也能被当成女人,但至少她们的身材还是不错的,不少都做过胸部整形。 姑娘们的眼睛不瞎,她们看到了欧阳彩月,但谁也没想到她就是今天第一位客人。 “咳!”男公关清了清嗓子,对欧阳彩月谄媚地笑道:“美女,今天上班的姑娘都在这里了,您来得太早,等天黑了还有一波来上工的,您看……有没有哪个您看中的?” 刚才还昏昏欲睡的姑娘们一下子来了精神,客人居然是个女的?这倒是新鲜! 她们没单独接待过女性客人,但想来女客人应该比男客人好应付得多,能轻松赚到钱,而且欧阳彩月的面相看着也不像喜欢折磨人的变态,所以之前磨洋工不想被选中的姑娘开始搔首弄姿,想被欧阳彩月看中。 欧阳彩月略加打量,点头道:“质量都挺不错的。” “那肯定的,本店的姑娘不仅质量好,服务更是一流!”男公关自豪地说道,“保证您能得到超值的享受!” 欧阳彩月不动声色,“好,我全要了。” “OK!那……啥?”男公关正想让被挑中的姑娘出列,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您说啥?” “我是说,这些姑娘我全要了,包她们一下午的时间。”欧阳彩月说道,“按照惯例,包圆应该能打折吧?” 在场者全都目瞪口呆,这场面他们是真没见过! 什么情况? 他们这家店以前最多有一个男性客人带走三个姑娘尝试做多人运动的,事后证明完全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虽说女性更加耐久,但也没这么夸张吧? 欧阳彩月打开行李箱,取出一条提前做好横幅,说道:“不需要你们做别的,只要你们跟着我去附近一个特定地点,拉着这条横幅走一圈就行了。” 横幅上写着:xxxxx会所全体技师祝VIP客户XXX先生家庭美满、事业有成! 这…… 在场的公关和姑娘们又全傻了,这得是多大的仇啊? “怎么样?举着横幅走一圈,就能轻松挣一笔钱,这活儿你们接不接?不接的话也没关系,我再找其他会所就行,你们不接总会有人接。”欧阳彩月看着男公关。 横幅的xxxxx位置是空白的,可以按需要填进名称。 “这……” 男公关为难地挠头,小心地问道:“这个XXX先生是……” “放心,就是个缺德的普通人,既不是政府官员也不是商业巨头,不会给你们惹什么麻烦。”欧阳彩月猜到了他的顾虑。 “他是你的……”男公关追问。 “跟我无关,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朋友,跟他结了婚,然后他在她怀孕期间出轨,她生了孩子跟他离婚了,本应该迎来新的生活,却死于这场空难,留下三个月的孩子没了爹也没娘。他倒是春风得意,跟出轨对象搞得火热,听说进展神速,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而且还觊觎本应归孩子的空难赔偿金。”欧阳彩月也不隐瞒,“我忍不了这口气,所以想整得他身败名裂。” “啊,这样啊……” 男公关犹疑地回头望向姑娘们,尽管老板说顾客是上帝,但这似乎有些出格了,他希望姑娘们没人响应,这样他就可以合理地拒绝了。 一个性格比较泼辣的姑娘率先站出来,“干!这活儿我接了!” “算我一个!” “我也去!” 令男公关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姑娘一个个全站出来,争先恐后地想接这个活儿,就连想回去补觉都来了精神。 “不是,你们就差点这点儿钱吗?”男公关急道。 “钱?这次我还真就不要钱,免费奉陪!”那个泼辣的姑娘叫道:“老娘整天被人在背后骂表子,但我告诉你,表子也是有血性的!老娘最看不起这种人了!” “对!你当我为什么干这行?我老公也是跟别人出轨了,我想报复他,一气之下才下了海!” 男公关招架不住,焦急地说道:“你们……你们举着这玩意儿上街,不嫌丢人吗?” “丢人?我们都干这行了,还有人可丢?嫌丢人的应该是那个男人吧?” “就是!不是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吗?今天我们就无敌了!” 姑娘们七嘴八舌,瞬间就把男公关的声音淹没了。 “走,去哪?我们跟着你!”泼辣姑娘对欧阳彩月说道,“路别太远就行,我还穿着高跟鞋呢。” 欧阳彩月看着浓妆艳抹的她们,突然心里又涌进一股热流,就像曾经被吴女士感动一样,她再次被感动得眼眶湿润。 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此言一点不假。 这些被人瞧不起的风尘女子比一般人想象得更有血性,她在几分钟之前也心存蔑视,但现在已经完全改观,也许她们的身体脏了,但她们的心还是干净的。 “等等等!等一分钟!” 男公关做出最后的挣扎,掏出手机问道:“那男人的手机号是多少?” “你想干什么?提前通知他?”泼辣姑娘警惕地问道。 欧阳彩月决定付出一次信任,因为她相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姑娘身边的男公关,品性应该也不会太差,于是报出了那男人的手机号。 男公关手指颤抖着在手机的某个app里输入手机号,查询之后,得到的结果为空。 “还好。”男公关抹了一把汗,“我还以为他真是本店的VIP客户,既然他没在本店消费过,就不算本店的上帝了……不对,是不算本店的顾客了。” 他摆摆手,“那你们去吧,早去早回,别耽误晚上上班。” 果然,欧阳彩月露出微笑,“咱们走,让狗男人见识一下女人的力量!” 第378章 社会性死亡 正常人、普通人、正常的普通人,在路过类似于“皇朝佳期丝足会所”的地方时,视线总会不由自主地往里面瞟几眼,或者装成一本正经目视前方的样子,然后利用说话、低头看手机之类的机会悄悄看几眼……这基本是好奇心作祟,并不意味着真想走进去然后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大部分人还是有贼心没贼胆,或者没钱。 今天,又有几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从门口路过,他们已经不满足于窥视了,半开玩笑般互相推搡着,想让别人进去开开眼界。 正在他们打闹的时候,门突然被从内向外推开了,一大波浓妆艳抹的姑娘鱼贯而出,每个人的衣着都相当单薄,令人忍不住想脱下衣服替她们取暖。 几个大学生的下巴都快脱臼了,他们哪见过这阵势?几十根大长腿晃得他们眼睛发花,踢踢踏踏的高跟鞋声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还有那熏人欲醉甚至过于浓烈的脂粉味道呛得他们头晕脑胀,皇帝选妃也不过如此吧? 至于脸,在这种时候,谁还会看脸啊?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再说她们的脸型颇有几分相似,都是开了眼角戴着美瞳的锥子脸,说不定下班之后还兼职主播。 尤其是还有两三个前来支援国内建设的东欧金发洋妞,穿上高跟鞋之后,身高绝对有一米八五,腿长至少一米七,更是极为吸睛。 其中一个姑娘看到呆立的几个大学生,冲他们嫣然一笑,递过一包纸巾,“擦擦鼻血吧,不用还了。” 他们这才惊觉自己早已鼻血长流,毕竟现在天气热了,作为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上火也是正常。 下午的大街上还有很多行人,看到这阵势,走路的停下了,开车的减速了,能掏手机的全都掏出手机拍摄,甚至还有不少闲人开始尾行。 唯一一个穿着正常衣着的欧阳彩月反而没人看她,因为这时候大家都不傻,看别的姑娘是赚,是白嫖,看她就亏了。 欧阳彩月指了指前面的写字楼,说道:“他的工作单位就在那栋楼里,咱们也不用上楼,在楼下随便走走就行了。” 泼辣姑娘抬眼皮看了看,冷笑道:“哦,这栋楼里来光顾本店的白领还不少呢,十个里面有五个会在完事后故意打电话,随口谈的都是上亿的生意,然后付钱的时候问能不能优惠点儿,或者再送15分钟。” “噗!15分钟就够了?”一个入行不久的姑娘问。 “15分钟还包括了洗澡时间。”泼辣姑娘答道。 另一个姑娘接口道:“我还认识这楼里的保安队长和物业主管呢,都是店里的常客。” 欧阳彩月:“……”没想到这行业的关系网这么强大。 她兜里装着一副口罩,本来按计划花钱请了这些姑娘出马之后,她就戴上口罩,但现在她已经不打算戴了,呼吸新鲜空气多好,她也不觉得跟这些姑娘走在一起很丢人。 倒是那几个来自东欧的姑娘,她们连中文都听不太懂,只会说几句简单的日常对话,居然也跟来了,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泼辣姑娘看出她的疑问,解释道:“我跟她们说,这是去团建,她们就跟来了。” 欧阳彩月恍然,这还真是……很有特色的团建。 写字楼距离会所不太远,充其量也就是一个红绿灯走到另一个红绿灯的距离,一路上吸引了大量围观群众,因为她们现在没有拉横幅也没亮出身份,很多人不知道她们是干什么的,还以为是什么模特海选之类的。 等走到写字楼下,欧阳彩月取出几条横幅,用马克笔写上了会所的名字,姑娘们一哄而上,把横幅扯起来。 皇朝佳期丝足会所全体技师祝VIP客户XXX先生家庭美满、事业有成! 皇朝佳期丝足会所全体技师提醒优质VIP客户XXX先生,您的会员即将到期,为了您的权益,请及时续费! 这些红底黑字的横幅一拉起来,围观群众立刻哗然,很多人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不假思索地开始拍照录像发微博发抖音,毕竟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涨粉。 由于是在写字楼的下面,进进出出的人里还有人认识XXX先生,甚至是同一家公司的,但尽管如此,好心去提醒XXX先生的人只是少数,大部分人则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围观,尤其是同一家公司里的同事,已经开始盘算他离职后的空职位能不能由自己补上,毕竟他也算是一个中层主管了,好多人眼馋他的位置。 恰好在这个时间,他没在楼上的办公室里,而是在写字楼底商的咖啡厅里,与他在前妻怀孕期间的出轨对象正在啜饮咖啡——还有什么比在工作时间悠闲地喝咖啡更能展现自己在公司地位的方法? 咖啡厅很高档,消费水平不低,虽然他努力装出不差钱的样子,但现在他存款为零,住在租的房子里,每月的工资除了付房租之外,还要在跟对象的交往中负担大部分支出,时常还要制造惊喜和买礼物,所以手头相当拮据,靠信用卡和花呗撑着,所以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赶紧跟对方结婚,生米煮成熟饭,要么赶紧想办法索回自己那一半的财产,以及巨额空难赔偿金。 他的出轨对象倒是并不知道他对前妻以及小彩月做的那些事,只以为他们是出于真爱才在一起的。 他们两个正在浓情蜜意,他的手机突然像炒豆子一样响个不停,一开始他不想搭理,轻描淡写地对她说:“工作上的事,这些人啊,离开我十分钟都不行,真是饭桶……唉……” “还是看看吧,万一有急事呢?”她很为心上人高兴,连她都觉得脸上有光,仿佛看到他晋职的光明前景。 在她的反复劝说下,他才爱答不理地看了看手机,一看就傻眼了,霍地一下站起来,猛然甩头望向外面。 同事和朋友发来的信息中充满了调侃和暧昧的语气。 “看不出来啊,原来哥们你是欢场高手,啥时候带兄弟去开开眼界?” “我靠你这小子,整天跟我哭穷借钱,去便利店拿包纸巾都让我掏钱,原来把钱省下来去充值会所的VIP?行行,我算是看透你了,把钱还我,以后别再跟我借钱了!” “有一说一,那两个东欧大洋马不错,哥们儿你的小身板能驾驭得住不?” “怪不得你小子最近气色不好,注意补充营养啊!” 他的手机每秒接收好几条类似的信息,其中还夹杂着领导的信息,让他到办公室来一趟,顺便带上辞职信。 别的信息可以暂时不用管,领导的信息他可不敢无视,赶紧回道:“领导,等我一会儿跟您解释,真不是您看到的这样,我根本没去过那间会所!” “不用解释了,公司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你不要面子,公司还得顾及脸面,我已经让人事科给你办理离职手续了,咱们好聚好散吧。” 谁会听他的解释?谁会去证实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子虚乌有?大家只知道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否则天底下这么多男人,为什么不搞别人偏偏搞他?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她看到他短短一两分钟就脸色煞白,冷汗像雨点般从额头滴落,还以为他犯了什么急病。 他正想提前给她打预防针,只见呼啦一下,几乎整个咖啡厅的人全都站起来,踮着脚尖往外看,还有很多人直接结账跑出去看热闹。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她纳闷道,也起身想走到窗边看。 “别!不要看!千万不要看!”他死命按住她的肩膀,“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千万不要相信!” 他越这么说,她越是起疑,而且他用力太大,把她弄疼了。 她甩脱他的手,快步走到咖啡厅的窗边,然后看到了……那群画风不太对劲的姑娘,以及她们举着的几条醒目的横幅。 “不!你听我解释!一定要听我解释!” 他徒劳地试图挣扎,但她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拎起包甩头就走,这一眼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他知道,这段感情已经结束了,无法挽回,但是没关系,这段感情结束了,还能有下一段感情,如果他就此社会性死亡了,那一切都免谈。 可是看起来,他似乎已经死定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结完账,冲出咖啡厅,冲到那群姑娘面前,伸手就要扯横幅,气急败坏地叫道:“你们是谁?谁派你们来污蔑我的?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在他过来的时候,欧阳彩月已经认出了他,向姑娘们使了个眼色,一部分姑娘把他拦住,不让他扯横幅,还调笑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好几天没来了,可想死我们了!说!是不是去办了其他会所的VIP?” 她们可不是用手拦他,而是用胸、用腰、用屁股拦在他面前,在别人看来,他的咸猪手一上来就要东摸西捏。 围观者的心里是又羡慕又鄙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甚至还有人起哄。 “正主来了!正主来了!” “这就是XXX先生啊?我就觉得面熟,不是在我楼上的公司里上班的么?没想到表面上看着人模狗样的,背地里一肚子男盗女娼啊……” “哪个公司?” “就是那个公司啊!” 他急得脑血管都快爆裂了,挥舞手臂高喊道:“不是!不是!我跟她们没关系!我从来没去过这什么会所!你们要相信我!我有正经体面的工作,这些都是野鸡,难道你们要相信她们而不是相信我?” 泼辣姑娘一听,脸色立刻沉下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哟?你在床上还说将来要娶我,几天不见就拔吊无情了?” “就是,你还录了跟我上床的视频,不信你们让他把手机拿出来看看?” 其他姑娘也纷纷附和,把他逛会所的经历描述得有鼻子有眼,香艳的过程令一路跟过来的几个男大学生又要流鼻血了。 他不可能真的拿出手机证明什么,再说给谁看?谁看了之后能替他证明?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很多时候事实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愿意相信什么。 他一张嘴怎么可能说得过这么多张伶牙俐齿,很快就词穷了,最后只剩下经典的“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的否认三连,更显得苍白无力。 旁观者大部分认为,他肯定是欠了会所的钱,或者拒付嫖资,才被搞得如此狼狈,绝对不可能跟会所毫无关系,否则人家为什么大费周章地闹这一出戏? 欧阳彩月冷眼旁观,这种即兴演出和本色表演的效果已经远远超出她的计划和预料,即使把各大电影节的影后拉过来,也绝对演不出这种效果,如果她是围观者中的一员,八成也会信以为真。 看着他扭曲的表情,听着他声嘶力竭的嘶吼,这比从肉体上让他受伤更令她痛快。 肉体上的伤痛可以治愈,但被搞了这么一出,他以后已经无法在社会上立足了,他的家人、朋友、前同事,都会以异样的眼光看待他,就算再想找工作,HR向他的原公司一打电话,就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他。 这就是社会性死亡。 欧阳彩月已经看够了他的丑态,对泼辣姑娘使了个眼色,自己先离开了,至于她们什么玩够了,得看她们的心情,反正离入夜上工时间还早得很。 几个男大学生挤出人群,如果不是一会儿还有课,他们很想继续看完。 他们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胸前都沾了一滴滴的鼻血。 他们彼此对视,流鼻血的事绝不能被同学知道,否则就轮到他们社会性死亡了。 “等回去之后,就说跟几个社会上的小混混打架来着。” 他们商量台词,彼此叮咛绝不能说走嘴,然后一步三回头、意犹未尽地离开了。 第379章 将进酒 欧阳彩月对照着电子地图,来到一间处置较为偏远的中式餐厅,如果不是门口立着“吴彩月百天之喜”的牌子,她很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 餐厅的面积不大,但环境倒还可以,大厅里张灯结彩,悬挂着很多五颜六色的气球,按理说应该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但实际上为数不多的宾客只能说是强颜欢笑,而且大都一边交谈一边不时瞟一眼门口,仿佛担心看到不速之客进来。 本次宴会的主角小彩月,被包在一个兔子耳朵的襁褓里,正被一群女性亲戚簇拥着逗弄。 欧阳彩月只认识少数几个曾经在红叶学院里见过的女性亲戚,小彩月的姥姥忙前忙后,看到她到来,赶紧把她请到正中央的主桌上,并且把她向宾客们做了简单的介绍。 她有些脸红,并非小彩月的姥姥不想多介绍几句,实在是因为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经历、职务或者工作单位,而社会上最看重的往往就是这个。 不过没关系,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说道:“前几天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今天是小彩月的百天大喜,正好一并补上。” “咳!一家人还客气什么?”小彩月的姥姥嗔怪道,伸手推却。“不用不用,人来了就行,不用准备什么礼物!” “应该的,否则等小彩月长大了,会觉得我这个干妈太寒酸。”欧阳彩月坚决地把礼盒递过去,“您就别推辞了,这是小彩月的,又不是给您的~” “那……我就替小彩月收下了。”姥姥掂了掂礼盒还挺沉,拿到小彩月面前,“来,看看干妈给咱们小彩月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她小心地拆开了礼盒。 其他人知道欧阳彩月是把小彩月从空难现场救回来的超凡者,对她很好奇,一直在偷眼看她,觉得她跟普通人也差不多,除了有一股干练的气质之外。 礼盒拆开之后,顿时金光耀眼,附近人的视线全都被吸引过去。 “哎呀……这……这也太贵重了!这礼物可不能收啊!” 小彩月的姥姥看清是什么东西,惊得赶紧把礼盒又放下了,生怕拿在手里掉在地上摔坏了。 这是一副纯金的长命锁,附带有专业机构的鉴定证书,为了寓意百天之喜,重量正好是一百克,就算不考虑加工费和设计费,价值也要数百万元,比一般的跑车都要贵。 锁的正面是“岁岁平安”的字样,而背面则是彩云遮月的图案,显然是订制的。 小彩月的家庭算是比较富足,但也没有富足到一出手就是价值数百万元的礼物的程度,空难保险金为数不菲,但顶多也就是几百万,除非证明是飞机制造商或者航空公司的责任才有额外索赔。 看到亲戚们那一副副震惊又羡慕的神色,欧阳彩月心里一本满足,总算是找回了一些面子,否则别人可能还觉得——什么超凡者,不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吗?怎么找了个这样的人给小彩月当干妈? 虽说是她把小彩月从空难现场救回来的,但如果不亲眼目睹,光凭想象很难明白当时的场面有多么危险。 在这种场合如果不争一口气,她以前玩命攒下来的钱岂不是如锦衣夜行? 这下,亲戚们再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她强行把长命锁推还回去,“您就替小彩月收下吧,按照习俗,长命锁本来就应该在百天的时候由干爹干妈来送,错过今天,就没有这么合适的日子了。” “可是这太贵重了,送个普通的长命锁就行了……”姥姥还待推辞。 “您看,这长命锁是订制的,不能退货,难道要我自己戴上?”她好说歹说,总算让小彩月的姥姥收下了长命锁。 姥姥拿着装有长命锁的礼盒,像是烫手似的,不知道要放哪里好,随身带着都觉得不放心,生怕丢了或者被别人偷了。 “不如您就给小彩月戴上吧,过了今天再摘下来。”欧阳彩月提议道。 姥姥一拍大腿,“好!这个主意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彩月,长命锁是你送的,理应由你这个干妈来给小彩月戴上。” 欧阳彩月更是欢喜,她取出长命锁,先放在手心里捂热了,等姥姥解开小彩月的襁褓,亲手给干女儿戴在脖子上,金灿灿的悬在胸前。 小彩月像是被长命锁蹭得有些痒痒,咯咯地笑了起来。 欧阳彩月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还有几个做生意的亲戚跑过来寒暄顺便递上名片,还有家里有小女孩的亲属以为她跟红叶学院的学院长熟识,凑过来打听能不能通融一下,让自家的孩子靠走关系进入红叶学院。 先不说欧阳彩月跟学院长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她也高攀不上人家,最重要的是红叶学院的入学根本没办法走后门,要么明码标价花赞助费,要么凭实力考进去。 不过她倒是动了心思,她自己从来没想过成为红叶学院的一员,但将来如果有可能,她想小彩月入学,因为她想让自己的干女儿能得到最好的。 大堂经理走过来,询问人是不是到齐了,要不要上菜? 小彩月的姥姥点头,并且不好意思地说道:“能不能商量个事?你看今天我们已经把这里包场了,我们想请你把店门关上,顺便把门口的百天牌子摘下来,最好能再挂上‘打烊’的牌子……” 大堂经理一愣,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奇怪的要求。 “不用了。”欧阳彩月打断道,“您不用担心,那个人不会来了。” “啊?” “我说过我会负责搞定那只苍蝇,他以后应该不会在小彩月身边乱嗡嗡了。”她淡定地翘起二郎腿。 见众人一脸疑惑,她说道:“去微博或者短视频平台搜索一下‘皇朝佳期’,你们就能看见那个人了,他已经火了。” 为了防止走漏风声引来小彩月的生父,百天宴特意定在这个较为偏僻的餐厅,而且只通知了少数几家走得近而且嘴巴严的亲戚,即使如此,大家还提心吊胆,害怕那个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大家纷纷拿手机按她说的搜索,果然看到那个男人被围在女人堆里狼狈不堪的样子。 “这……原来他这种人?” “我以为他就是单纯的白眼狼,没想到他还……” “真恶心,替我表姐不值,怎么会看上这种恶心的男人……” “你傻啊?这肯定是欧阳彩月小姐整的他,你以为是真的?” “怪不得这两天没他的音信了,八成躲到深山老林里避风头去了……” “这下他的名字连全国人民都知道了,哈哈!” 那个男人现在丢了工作,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根本不敢露面,除了几个酒肉之交以外,大部分朋友都不再跟他联系,甚至删掉了他的联系方式,就连他租的房子,也因为好事者频频上门要求采访而被房东要求搬离。 小彩月家里也不是任人欺负的,现在他没钱没朋友,名声从里臭到外,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来?上法院起诉索要小彩月的抚养权就别想了,法官怎么可能把小孩子判给这种人来养育? 百天宴现场原本压抑的气氛一下子欢快起来,望向欧阳彩月的眼神再次升级了,从刚才的“哇!富婆!”变成“牛叉!够狠!”。 堵在小彩月姥姥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来了,她心里五味杂陈,既欣慰,又替小彩月觉得惋惜,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个爹?但要说上辈子造孽了,又怎么会遇到欧阳彩月这样的贵人? 不一会儿,酒菜陆续上桌,消失一桩心事的大家终于可以把酒言欢了,大家轮流向欧阳彩月敬酒,俨然把她看成了小彩月一家未来的靠山,说不定大家也能沾沾光,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 欧阳彩月今天也是拼了,来者不拒,好在今天到场的都是比较成熟稳重的亲戚,敬酒但不劝酒,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在一片欢快的气氛中,小彩月的姥姥又撩起衣角暗暗抹泪,如果自己女儿还活着,她这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但人死不能复生,再遗憾、再后悔也没用,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眼前的人。 主桌边有一处空位,桌子上立着吴女士的照片,她在相框里含笑看着小彩月、看着大家,像是也在看着欧阳彩月,似乎在说:“以后,我女儿就拜托你了。” 有人站起来提议道:“来,敬两位妈妈,一位对小彩月有生育养育之恩,另一位对小彩月有再造之恩,两位妈妈都是最棒的!”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一杯敬亲妈,一杯敬干妈。” 大家纷纷起身,给吴女士照片前的空杯里斟满了酒,欧阳彩月也端起酒杯,冲着吴女士的照片致敬,然后一饮而尽。 这么一个简单的仪式,大家心里对吴女士的哀思却减弱了一些,因为小彩月没有失去母亲,只不过是像接力棒一样,从一位妈妈的手里传递到下一位妈妈的手里。 宴会的气氛终于推向了高潮,还有几个人现场一展歌喉,小彩月的姥姥也绽开了笑容——如果女儿在天之灵有知,肯定不希望一生一次的百天宴在一片愁眉苦脸中度过。 大约一小时之后,大家基本上酒酣饭足。 这时,有人小声提醒道:“空难的新闻发布会……好像要开始了,咱们看不看?” 大家望向小彩月的姥姥,因为大家担心看了发布会之后,又勾起老人家的伤痛。 “我已经没事了,看看也好,总得有个说法。”小彩月姥姥叹道,“不然我以后也得挂心。” 由于之前提到过保密协议的事,大家对空难的真相更加好奇,他们猜到空难很可能跟超凡者有关,但不知道官方会不会这么说。 官方公布的事故原因,不仅关系到空难的真相,也关系到索赔问题,如果官方声称是飞机设计制造的原因,等待飞机制造商的将是几百人的集体诉讼。 有人跟大堂经理说了一声,大堂经理把餐厅里一台大电视打开了,调到新闻频道,好几个台都在转播这场重要的新闻发布会。 欧阳彩月一边喝着浓茶醒酒,一边握着小彩月的小手逗她玩,她早就知道空难的真相不可能公布,起码不可能现在公布,说不定得等到几十年之后才会解密,所以对发布会没什么兴趣。 不出所料,几位负责调查事故原因的领导先向遇难者默哀,然后向遇难者的家属表示哀悼之后,拿着稿子打着官腔,正式宣布空难原因是电线绝缘层老化,导致电线短路引起设备失灵。 底下的记者纷纷举手提问,而宴会上的一些亲戚则在互相打听这种情况能不能起诉索赔,以及起诉哪一方,毕竟没有谁嫌钱多。 欧阳彩月不关心这个,她也看不上那点儿小钱。 等新闻发布会接近尾声,底下已经没有记者举手了,几位领导起身,再次鞠躬之后下台。 欧阳彩月他们也打算离开了。 就在这时,意外的情况出现了,几位领导下台之后,一抹穿着灰色职业装的人影单独走上来,居中坐在发言台后。 “这是哪位?” 底下的记者本来也打算退场了,见状又重新坐下来,互相打听这是谁。 欧阳彩月和小彩月的姥姥却震惊地对视了一眼,她们认识这个人,她就是红叶学院的学院长。 发布会现场的一位服务员从桌子上撤走了前几位领导的身份牌,重新换上一个新的身份牌,摆在学院长的身前。 “等下,先别走。”小彩月的姥姥也示意大家重新落座,指着屏幕上的学院长说道:“这就是红叶学院的学院长,是不是特别有气质?” 底下的记者一片哗然,刚才打官腔的领导没有满足他们的胃口,他们的职业敏感度告诉他们,肯定有更惊爆的大新闻要出现了,说不定真正的新闻发布会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380章 世界 311航班上几百名乘客来自二十几个国家,理所当然牵动着国际视线,围绕着空难流传着很多或真或假的小道消息,因为其在坠机前的异常迹象,比如起飞阶段拉升过快、机场方面在坠机前得到了神秘人的警告、坠机地点的森林里燃起大火等等,很多人都希望新闻发布会上能透露出惊人的真相。 结果却令观众和记者失望了,官方宣布的空难原因平平无奇,还展示了一块空难残骸的照片和视频作为证据,专家指着残骸认真地解释了一下,反正绝大多数人也听不懂。 不过这只是开胃菜而已,记者们没有白来,观众们也没有白坐在电视机前,最终的大餐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学院长除了开学典礼那天之后,第二次以淡妆亮相,底下的记者绝大部分都不认识她,还在纳闷这个年轻的职场白领不是应该在办公室里负责给领导端茶送水和看守打印机吗,为啥这么大喇喇地坐到正位上? “电视机前的观众,还有远道而来的各位记者,大家好。”学院长面带微笑,“可能大家不认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红叶学院的学院长,今天多耽误大家一些时间,因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大家讲,大家可以选择适合自己的同声传译,听觉不便者也可以选择手语传译。” 她开口的同时,服务员也将她的身份牌摆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底下的记者们顿时哗然,大家都知道本市的红叶学院,但这座学院的主事者一直没有在校外公开露面过,这次破天荒的头一遭,肯定预示着有大事即将发生,于是他们把已经草拟好的空难新闻稿扔到一边,伸长胳膊举着录音笔,生怕遗漏学院长的任何一个字。 在超凡者的世界里,都在电视机前或者网络媒体上关注着新闻发布会。 红叶学院校内的超凡者师生们,暂时停下手头的训练,拿出手机观看,如果是正在上课的普通学生,老师则会用教室里的投影机转播。 欧阳彩月站在餐厅的电视机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阿勒山脚的小镇里,等待姐妹俩传回后续消息的几位修女跑到街边的便利店里,在便利店的电视前驻足,祈祷不要是姐妹俩发生了什么意外。 到远在地球另一面的北欧,蕾拉穿着紧身的训练服,在专属于自己的场馆里汗流浃背地盯着电视。从东方铩羽而归后,她像疯了似的逼迫自己训练,努力压榨出自己的一切潜能,不过令她意外的是,超凡忍者的app用不了了,她本来还想雇佣一个忍者长期监视红叶学院的动向。 位于林海深处、可以远眺到富士山的禅院里,老禅师和小和尚们也都聚集在电视机前。由于拥有祖传地产,东瀛和尚们的财富不比西边少林寺的邻居们少,开奔驰也不算新闻,禅院里并不缺少现代化数码设备,只是联不上网。小和尚们不知道,在老禅师的身后还站着一位隐身的超凡忍者,她因为失去跟宗主的联络,前来请老禅师卜问禅机。 即使是夏天依然寒风凛冽的北极圈里,一位身材魁梧的女汉子把脚翘在粗糙的原木桌子上,她身高将近两米,体型像是一头熊,手里拎着一瓶伏特加,不时地往嘴里灌几口,却一点儿也没有酒醉的迹象。 她不耐烦地瞪着满屏幕雪花几乎看不清学院长人影的电视机,满口酒气地喊道:“同志们,谁来修修这台见鬼的电视?上次那个修理工哪去了?如果五分钟内他没有出现在我面前并把电视修好,我就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在非洲赤道附近,闷热潮湿的热带雨林,一片茅草和树枝搭成的棚屋里,一群形似原始部落的女性围坐在一台24寸的老式显像管电视机前,她们每一个人的身材都异常健美,像是一群油光水滑的黑豹,头上和身上插着羽毛,脸部涂以骇人的油彩,沉默地盯着屏幕。 这片棚屋周围的树林里,隔三差五的树上插着标枪般的木棍,木棍的尖端都挑着骷髅头,足以警示擅自靠近的人。 一位头上插的羽毛最多、也是最德高望重的女性转头对另一位女性用土语说道:“大祭祀,你去外面留过学,这个女人在说什么?” 大祭祀很年轻,脸颊上用油彩涂抹的横杠数量仅次于刚才发话的酋长,她把学院长的话翻译成叽哩哇啦的土语,转述给众人。 一间位于赌城、只对超凡者开放的隐秘酒吧里,女调酒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喝道:“闭嘴!你们是来交换信息的,还是来打架的?都给我闭嘴!要打架的给我滚出去打!” 她一声河东狮吼,刚才一言不合就剑拔弩张的酒客们不得不卖她个面子,忍气吞声地坐回座位上。 调酒师穿着白衬衣、黑色长裤和黑色马夹,系着领结,头发扎在脑后,有一种中性的美,调酒的动作非常专业,酒杯也都擦拭得一尘不染。她被电视的新闻声吸引了注意,用遥控器把电视音量调大,并再次警告地瞪了酒客们一眼,但其实不用她警告,这些来自天南地北来这里交换信息和交易物资的闲散超凡者们已经自动把嘴闭得紧紧的,震惊地盯着电视画面。 …… 地球的各个角落,只要有超凡者聚集的地方,不论她们是否隶属于某个超凡者组织,此时基本上都在关注着这场意外的新闻发布会。 她们中的很多人从蛛丝马迹猜到了这场空难并非那么简单,因为万一宣布是超凡者所为,那整个世界都要为之动荡了,这可是几百号社会精英的人命啊,如果普通人不采取针对性的报复行动,很快就会人人自危。 幸好,空难的真相被掩饰了,她们的心刚放下,随后出场的学院长却令她们再次把心悬得更高。学院长登场的消息在两个世界里飞速传播,尤其是超凡者世界里更甚,很多人都想一睹这位世界最强者之一的容颜,以免万一在外面碰到了还不识趣地上去挑战。 “大家先不要激动,我接下来要说的事,跟这次空难没有任何关系,空难的调查与搜救工作暂告一段落,而且不归我管,我只是临时借用一下这个场地。” 她越这么说,越是吊起底下观众的胃口,发布会现场滴水可闻。 “众所周知,世界上除了占人口99%以上的普通人之外,还有为数不多的超凡者。在下不才,忝为超凡者的一员,并且被前辈和同僚错爱,推举在下为一校之长。” 大家都不是傻瓜,学院长的自谦之辞谁要是信了才是无可救药。 “在其位,就要谋其政。身为学院长,不仅要管理好学院内部的事宜,还经常要跟外界打交道,这是一个万物互联的世界,每个人都不能生活在真空里。” 学院长说着,向侧面点头示意,两位工作人员搬上一副大画幅的世界地图,放在她的身侧。 “所谓外界,不仅包括政商各界的要员,还有世界上其他的超凡者组织。红叶学院的理念一向不变,超凡者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论隶属于哪个组织,或者没有组织,都应该为包括普通人与超凡者在内的全人类的团结与共同进步做出努力。”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站到世界地图的旁边,“如你们所见,世界上各主要超凡者组织已经标注在地图上。我要强调这并非全部,还有一些小型的组织或者团体,因为行动隐秘且不愿被外界知晓,没有被标注在地图上,但规模并不与实力划等号,本校尊重一切理念相近的组织或团体,如有疏漏之处,还请海涵。” 记者们再次哗然,如果不是现场有保安见势不对赶紧维持秩序,记者们恨不得把相机镜头怼到地图前。 在这副世界地图上,几个淡红色的圆圈异常醒目,覆盖了世界各主要文化区域,北至北极,南至赤道,东至东瀛列岛,西至亚欧交界。 令人意外的是,面积广袤的南北美洲、南亚次大陆以及大洋洲这些区域却没有覆盖着红圈,这些区域只有一些小型的组织,之所以不存在媲美其他组织的大型组织,不外乎地广人稀、局势混乱、性格崇尚自由、文化向心力不强等诸多原因。 这些区域也曾经产生过大型组织,但往往持续不久就分崩瓦解,或者被其他大型组织吸收,能存续至今的大型组织,一个非常重要的基石就是必须有严明的纪律,不论纪律的形式是校纪、教规、忍务、军法还是神意,形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要有,而且能一视同仁且强有力地约束每个超凡者成员,否则这个组织就长久不了。 而这些区域的人往往懒散、自由散漫、任性妄为惯了,不愿受约束,动不动就在组织里内讧,还不如一拍两散。其中也有一些人渴望加入组织,这些人要么去其他地方加入其他组织,要么自己和志同道合的朋友成立小团体,通过友情来维系成员,但成立大型组织的尝试注定失败。 可供选择的大型组织虽然也有几个,但不信教、不信巫术、不想当兵、不想当忍者的人,能选择的去处就很有限了,所以红叶学院接收了很多来自国外的超凡者留学生,就是因为她们本地没有大型超凡者组织,留学目的地的选择也少得可怜。 听上去好像是红叶学院赚了,其他大型组织都傻,但其实不是,因为红叶学院并不会勉强学生给本校出力,也不会勉强学生在毕业后留校,来去纯凭自愿,校纪的约束力在毕业离校后也不存在了,如果毕业后想加入其他组织或者成为一个闲散超凡者也悉听尊便,因此反而是红叶学院看起来比较傻,像是一直在为其他组织做嫁衣。 而其他组织,来加入的人虽然少,但来一个是一个,一入侯门深似海,进来之后再想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些空白的区域虽然没有淡红色的圆圈,但往往分散着零星的金色五星,包括调酒师所在的赌城,这些金色五星代表闲散超凡者常去的聚集地,她们在那里互通消息、当作交易物资和金钱的黑市,但这些场所并不是无法无天,就算是黑市也得有人管理、大家也得守规矩,否则黑市就成了战场,因此这些场所的管理者就必须能镇得住绝大部分捣蛋鬼才行,不论是靠拳头还是靠威望。 学院长展示的这副超凡者世界地图,不仅绝大部分普通人闻所未闻,就连很多涉世不深的年轻一代超凡者也是头一次见到,并且发出“世界原来这么大”的感慨。 有些超凡者虽然同样年轻,但经历和见闻比同龄人要多,比如奥罗拉或者凯瑟琳,以及33号。 奥罗拉在决定留学时已经知道了,她想远离勾心斗角的家族,越远越好,她当时看到类似的世界地图,不假思索地就选择了红叶学院,她只是想暂时远离家族,不代表以后就不回去了,而一旦加入其他组织,恐怕就身不由己。 凯瑟琳经常外出追猎恶魔,她的足迹遍布南北美洲和大洋洲,最近又去了南亚,但东方还是头一次来,就是因为那些地方是三不管地带,是势力空白区,而这里用不着她插手。 33号作为情报搜集者,这些内容对她是基本常识。 欧阳彩月也知道这些,她不久前还去过一次赌城的酒吧,该买的买,该卖的卖,因为收获颇丰,还豪爽地请当时在场的每个人一杯啤酒——一杯啤酒听上去好像很廉价,显得她挺小气,但赌城酒吧里的消费极高,因为每一杯酒里都包含着黑市管理费,没有一杯酒是白喝的。 而对于江禅机等新入学的学生来说,学院长展示的这副世界地图,无异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第381章 酒吧 &!--go-->学院长展示的这副超凡者分布的世界地图,在很多位高权重或者消息灵通的人眼里不算什么,还是太粗犷了,比如33号就知道更精确的分布,甚至包括一些小团体的活动范围,学院长当然也知道,但不宜公之于众,今天这个机会只要给公众展示个大概就行了。 利用展示地图的机会先声夺人,学院长有力地吸引了更多眼球,原本对空难发布会不感兴趣的普通人或者超凡者,听到消息后也打开了电视机,相关报道更是在媒体热搜榜上以火箭速度上升。 蕾拉脱掉汗湿的训练服,进入浴室洗澡,浴室里有一台嵌入墙壁里的电视机,并不耽误她关注发布会,而且她很好奇奥罗拉会不会登台。 阿勒山下的修女们举着手机,把电视屏幕上的画面和声音都录下来,然后上山交给院牧长。 富士山下的禅院,老禅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他什么也没看见,但知道她就在那里。 小彩月困了,周围人声喧哗又睡不着,开始哭着闹脾气,欧阳彩月让亲属们带着小彩月先回家,她不能错过这场发布会,等改天再登门做客。 北极圈内一座覆盖着冰雪、以原木搭建而成的兵营里,电视机终于修好了,方法就是拍了卫星接收器两下,画面就清晰了。穿着灰白色毛皮的女战士们烤火饮酒,以切成小块的鲸鱼脂肪当作零食,只有这样高热量的食物才能对抗北极圈里的寒风。 赤道雨林里,女祭祀的翻译并不顺利,很多现代的词汇没办法翻译成土语,土语里没有对应的词汇,而且部落里的女性来自非洲各地,本身的母语就不一样,最后只能半英语半土语外加手势来翻译。 赌城的酒吧里,所有酒客都已经暂停了交易和争吵,女调酒师用毛巾擦了擦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边喝边看,她的原则是工作时间绝不喝酒。 在全球无数人的目光注视下,学院长继续说道:“我给大家展示这副地图,并不是为了给大家科普地理知识,这只是为了便于大家理解我接下来的话而做的必要铺垫。” 她的手臂伸长,越过代表红叶学院的红圈,指向东瀛列岛的那个红圈。 “在东方,我们有一个神秘的,以搜集、贩卖情报而著称的忍者学院,最近她们遇到麻烦了,很大的麻烦。” 怪不得……蕾拉停下了洗头的动作,怪不得app失灵了。 小和尚们好像听到身后的木地板好像发出一声轻微的咯吱声,但转头一看,又什么都没看到。老禅师叹了一口气,也向身后看了一眼,喃喃自嘲道:“禅机不如电视机,求禅机不如看电视。” 酒客们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喧哗,还有人高声欢呼。 “太好了!这些东方的偷窥狂,早就该下地狱了,这就是报应吧!” “咱们一向意见相左,但这次我同意你的话,这些小偷死不足惜,是时候有人站出来了!” “红叶学院该不会是要出手帮那些小偷吧?” “希望不会,否则我对红叶学院的观感肯定会大大下降!” “呵呵~你算个屁!你以为红叶学院在乎你的观感?我警告你,我就是红叶学院毕业的,如果你敢出言不敬,别怪我翻脸!” 眼看又要吵起来,女调酒师重重地把纯净水喝完了只剩冰块的空杯子放在吧台上,提高音量说道:“吵什么吵?有本事在这里逞威风,不如现在就买飞往东方的机票、然后吊死在红叶学院门口来得有效!” 此话一出,眼看又要争吵起来的酒客们悻悻地闭上了嘴,还有不少中立者噗嗤笑出声来。 不过,女调酒师这番话并不是为了主持公道,事实上她也和酒客们一样对忍者学院心存厌恶,她只是不想酒客们打起来把酒吧破坏掉。 这间酒吧是超凡者们交换情报和交易物资的场所,而超凡忍者最擅长的是什么?就是偷窃情报。即使是现在,说不定也有忍者悄悄潜伏在酒吧里,偷听重要的情报,或者徘徊在酒吧外面的暗夜里,等着哪个满载而归的酒客在酒后吐真言。 酒客们用来卖钱的情报,被忍者们就这样白白偷听了去,谁会甘心啊? 而如果任由忍者们在酒吧里偷听情报,酒吧也就开不下去了——不能保障交易安全,谁会花那么高的价格来这里买酒? 类似的事在早期的其他酒吧里发生过不止一次,忍者不劳而获白嫖了情报,转手卖给其他人,无本万利,真正的交易双方则吃了哑巴亏,一开始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还彼此埋怨、争吵、打架,但忍者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偷听,逮着一只羊使劲薅羊毛,终于被人察觉到马脚,消息不胫而走之后,所有酒客和酒吧都提高了警惕。 防火防盗防忍者,是调酒师和酒客们的一致信条。 这间酒吧只有一个出入口,坚固得像个地堡,有专人在门口验证身份,只放熟人或者有熟人提供担保的新客入内,这样可以杜绝普通人混进来。 进入酒吧门之后,还要通过一条几米长的走廊,被称为“雨廊”。 顾名思义,雨廊里在下雨,只要是酒吧营业期间,雨就一直下个不停,落下的雨水不会汇聚,直接渗到地板上的排水孔里流走。 说来很简单,只不过是往走廊天花板上安装几个淋浴莲蓬头,让细而密的雨幕充斥整条走廊,不论是看得见的人还是看不见的人从雨廊里经过,都会被雨幕勾勒出身体轮廓。 每位正常入内的酒客,都会被发一套雨衣、雨裤和雨鞋,走过雨廊之后脱掉,离开时再穿上,出门后再脱掉。 雨廊可以简单、有效、低成本地防范忍者潜入,但毕竟给酒客和酒吧工作人员带来很大的不便,尤其是爱化妆的酒客,雨幕还会把她们的妆弄花,所以大家依然是怨声载道。 也不怪这些酒客对忍者恨之入骨,忍者们是赚别人的钱,让别人无钱可赚,偏偏忍者们又实在滑溜,几乎很难逮到,而忍者学院的精确位置又无从得知,想交涉和抗议都没地方说理去,总不能吊死在富士山下以示抗议吧? 即使个别忍者偶尔失手被她们捉到,她们也不一定敢下死手,甚至不一定敢伤到忍者,扇几个耳光出出气就算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忍者学院的“对等报复”原则……这个还是得多掂量一下,损失钱是小事,把命丢了就不值得了。 听到忍者学院出了大事,对酒客们而言简直是大快人心,已经有嘴快的人欢呼终于可以把雨廊拆掉了。 而一些新来的酒客,她们没有被忍者窃取情报的经历,她们更好奇是谁敢对忍者学院下手,这不是捅了马蜂窝吗? 女调酒师咣当咣当晃动着空酒杯里的冰块,她也认同忍者学院就是一个马蜂窝,要么别捅,被叮了包就怨自己倒霉,要捅就捅个彻底,如果捅了却没有把所有忍者尽数全歼,那随之而来的疯狂报复是任何人都受不了的。 酒吧里的人,不论对忍者的观感如何,至少都认同一点,有实力且足够疯狂到对忍者学院下手的,肯定是另外几个大型组织之一,其他小团体敢这么干就是自寻死路。 从学院长的语气来看,大概不是红叶学院下的手,那么是谁呢? 候选名单并不长,但这些大型组织基本上各据一方,谁也犯不上跑到极东之地去搞事,就算全歼了忍者,对这些大型组织又有什么意义呢?忍者学院的实力谁也摸不透,但可以肯定的是,任何一个大型组织想全歼忍者学院,都要付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重代价,只会令渔翁得利。 其他大型组织的主事者只要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理智,就不会做这种傻事。 想来想去也就是那些非洲黑豹吧,说不定是她们的大祭祀吸多了焚烧有毒植物产生的具有迷幻效果的烟雾,声称神要她们去征服极东之地,而其他部落成员也不会有什么质疑,唯一的问题是她们是否有钱买得起那么多张机票,以及下飞机之后能否找得到目的地…… “那些戴头巾的女人也有可能。”有人嘀咕道。 生活在中东沙漠地区的女性超凡者有纪律、有文化向心力,人数也不少,却依然没有形成大型组织,因为她们的社会地位实在太卑微,不过倒是形成一些令人头疼的中小型组织,而这些中小型组织的主事者却是男性,有时候会指使手下的超凡者女性做出无差别自杀式袭击的事,之前就有人怀疑航班空难是她们干的。 这些戴头巾的女人足够疯狂、足够不可理喻,也算是候选者之一。 除了忍者之外,另外被酒吧拒绝入内的就是戴头巾的女人,前者要钱,后者要命,酒客们可不想被一锅端。 那些戴头巾的女人……怎么说呢,因为从小被支配她们的男性洗脑,她们太想得到核弹了,她们在潜在愿望支配下所觉醒的能力类型都很相似,令她们成为一个活动的辐射源,像是一颗活动的脏弹,她们用身体吸纳核废料的辐射,虽然命不久矣,但可以走到哪里就把辐射传播到哪里,令跟她们中距离接触的人在一个月内患上白血病,或者令跟她们近距离接触的人在一周内身体溃烂而死。 酒吧入口处,除了雨廊之外,另一个必不可少的装置就是盖革计数器,一旦侦测到辐射就响起警报,谁都不想以那么悲惨的方式死去,被染上辐射她们宁愿自杀。 这样的装置无论是红叶学院还是隐修院都有配备,只不过是隐藏式安装,从表面上看不出来,极北之地的军营更不用说。 阿勒山山体内部那条隐秘而幽深的熔岩通道,罗恩蒙着眼罩走过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实际上通道内部戒备森严,就是为了防范忍者和戴头巾的女人潜入隐修院,尤其是防范后者,因为隐修院和戴头巾的女人在地理位置上太过接近,而且双方彼此看不顺眼。 但盖革计数器只能防住大部分戴头巾的女人,而其中少数几个最强者,据说不仅是一个活动的辐射源,更可以在一瞬间令她们自己成为夜空中最亮的星……这就很恐怖了。 不过,即使是那些戴头巾的女人,恐怕也无法全歼忍者学院。 33号曾经跟江禅机说过,她很纳闷为什么红叶学院只此一家别无分院,难道不怕被围歼或者天下掉下一颗核弹么?而江禅机当时也很纳闷,为什么33号会有这么古怪的担心,核弹难道是说有就有的? 当时33号没有解释,但忍者学院早有防备,她们的忧患意识很强,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总部,所以按理说应该不会栽在戴头巾的女人手里。 有些好事的酒客开始打赌,如果忍者学院和戴头巾的女人干起仗来谁会赢这种无聊的问题。 谁会赢? 不管看热闹的人怎么想,但实际上,任意两个大型组织干起仗来,所有人都会输,不论普通人还是超凡者,因为随之而来就是血雨腥风,但凡有一点儿见识的酒客,都担心得胃疼,开始暗暗盘算如果某个大型组织对忍者学院发动全面进攻,自己该往哪里逃命。 是谁对忍者学院搞事?酒吧里的人在心里猜了个遍,每一个大中型组织的名字都出现在她们的脑海里。 不仅是酒客,远在千里、万里之外的蕾拉、修女、大祭祀、欧阳彩月、女汉子、红叶学院的师生等等,她们都在猜测,甚至还有人猜测是红叶学院下的手还在装无辜,但可惜没有任何一个人猜到了真相,因为真相太过离谱。 唯一心里有数的除了学院长等少数几个相关人士之外,只有老禅师和他身后的女忍者,以及其他为力挽狂澜而奔波的忍者们。 &!--over--> 第382章 禅院 学院长在开场做足了声势、也吊足了胃口,而且她利用造势的时间吸引了更多的关注,等她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直截了当地说道: “可能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士已经有所察觉,忍者学院那边最近不太正常,处于与外界的失联状态。” 蕾拉等有钱的客户确实早已察觉异常,只是出于常识考虑,没往忍者学院出事的那方面想。 隐修院出事,大家可以理解;红叶学院出事,大家可以理解;极北之地的兵营出事,大家可以理解;戴头巾的女人出事,大家更可以理解……因为这些组织都在执行她们认定的正义,这就免不了跟别人结仇,引来别人的报复,而忍者不一样。 固然很多人讨厌忍者,但极少有人讨厌到必须动手铲除所有忍者的程度,风险与收获不成正比,毕竟忍者只是窃贼,从来不做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事,也不会把正义、公道、神罚之类的词语挂在嘴边,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偷你的情报不算是犯你。所以没听说过谁跟忍者是生死大仇。 在大家的常识里,就算是出事,忍者学院恐怕也是最后一个出事的,甚至排在非洲的巫术部族之后。 “根据已知情报,我们认为,这次忍者学院出事的原因,是祸起萧墙。”学院长说道。 此言一出,正在观看发布会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酒吧里喧嚣的酒客们,她们巴不得忍者全都死了,但祸起萧墙这种事,还是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除了红叶学院之外的其他几个大型组织,对组织成员的控制和约束都极为严格,忍者学院也是如此,宗主之下是上忍,上忍之下是中忍,中忍之下是下忍,下忍之下是学员,而且以大家对武士道的粗浅了解,每一级之间的阶级沟壑绝对非常鲜明。 祸起萧墙这个词太文雅,直白的说就是叛变。 极北之地的军营里,女汉子舀了一勺花生酱送进嘴里,向其他人高声说道:“有忍者叛变了?我知道原因,肯定是她们的伏特加喝完了!” 女汉子的话引来一阵狂笑,其他女战士纷纷举起手里的伏特加酒瓶,高呼道:“干杯!” 她们并不是开玩笑,如果哪天她们发现伏特加喝完了却得不到补充,她们说不定真的会兵变…… 赤道的原始部落里,大祭祀在翻译“祸起萧墙”或者“叛变”这个词时遇到了棘手的难题。这个位于丛林之中,从几万年前延续至今,并因为超凡能力的出现而重获新生的母系部族的土语里根本没有“叛变”这个概念。当然,部落里有很多外来的成员加入,新成员理解何谓叛变,老成员却怎么也理解不了。 隐修院和戴头巾的女人可以理解何谓叛变,但叛变不会发生在她们内部。 红叶学院也不会有叛变,因为即使学院长也不能大权独揽,大事的决议是少数服从多数,叛变没有意义。 现代的表决体系不会滋生叛变,原始的神权体系也不会滋生叛变,唯独夹在其中的封建型忍者体系有些尴尬。 学院长料到会引起轩然大波,给了大家一些时间来消化这条信息,然后继续说道:“我们暂时不知道这次叛变是外人指使还是内部自发形成的,但叛变的矛头直指忍者的宗主,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是预谋已久的。” 无论是红叶学院的学院长,还是极北军营的司令、隐修院的院牧长、巫术部族的酋长、忍者学院的宗主,亲眼见过她们这几个的人都极少,相对而言,之前见过学院长的人还算是多的,宗主即使不算其中最神秘的,至少也排在前二之内,起码根本没有人见过她面罩之下的脸,就算遇到恐怕也分不出她和其他忍者有什么不同。 “我们暂时不清楚是谁出于何种目的而策划、发动了这场叛变,又有哪些忍者参与了,但根据现有情况来看,我们认为位居上忍之列的15号忍者有很大的嫌疑。” 嘎巴。 富士山林海中的禅院里,老禅师听到身后发出因捏紧拳头而发出的骨节脆响。 小和尚们当然也听到了,他们正探头缩脑地往后面看,猜测是不是那些神秘的忍者又来了,老禅师就挥手呵斥道:“今天的经文都背诵了么?漏雨的那间禅室修补了么?没有的话还不快去?” 小和尚们发着牢骚,不情愿地慢腾腾往外走,他们知道老禅机是找借口把他们支走,但他们心里实在好奇,而禅院里除了靠卫星接收信号的电视之外,手机平板之类的数码设备都无网可联。 “冤孽啊。” 等小和尚们都离开之后,禅室内恢复了清净,老禅机感叹道,随手指向旁侧的榻榻米,说道:“站得久了,坐会儿吧,很多事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 如果目不转睛地盯着旁侧的榻榻米,才可以察觉到榻榻米出现了极为轻微的形变,像是有人跪坐了上去。 内部网络刚被破坏时,留守本土的忍者们经历了短暂的慌乱,待离得近的忍者赶到服务器所在地时,发现服务器和网络被破坏得很彻底。 当时负责值守服务器的忍者是27号,她在留守本土的忍者里算是较有实力的一位,她并无大碍,只是被狠揍了一顿,然后被敲晕了。 当时本土的忍者们认为这只是一起孤立事件,是来自外部敌人的破坏,毕竟恨她们的人不少。 她们经过初步分析,判断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也不高,更接近恶作剧,毕竟没有杀人,可能是有人想戏弄她们或者警告她们做事不要太过分。 但是忍者可不吃警告,于是她们一边运送备用服务器并抓紧时间修复网络,一边在周围撒下大网,想抓住那个并不存在的敌人。 就在备用服务器刚运进来,网络也接近修复的时候,眼见内部网络就要恢复了,服务器和网络再次被破坏了。 这次她们留下重兵防守服务器所在地,可依然被破坏了,等其他人赶到现场,发现27号失踪了,服务器第二次被破坏时,还是她值班,她的伤已经被忍者里的医师治好了,她自告奋勇参加轮值,说是要将功补过洗刷耻辱,结果却连人都没了。 其他忍者这下真是炸毛了,敌人竟然这么嚣张,屡次三番来捣乱,甚至还掳走了一位同僚,这还能忍? 但是,有细心的忍者察觉到异常的端倪,因为当时是几个忍者轮流值守,另外的忍者正在隔壁的房间里休息,其中还包括一位上忍,却谁都没听到任何的打斗声,现场也没有任何血迹。 所以,要么是敌人的实力高得超乎想象,在27号根本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就彻底制伏了她,而且没有发出隔壁能听到的轻微声响,要么…… 直到这时,她们才开始认真考虑背叛的可能性。 不,她们当时认为可能是叛逃,27号大概是受了什么气,或者心理出现问题,为了报复组织,破坏了服务器逃跑了,万万没想到这只是阴谋里的一环。 怪不得撒下大网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找到,原来敌人就是我们中的一个? 我们中间出了叛徒? 忍者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她们一方面开始缉拿27号,另一方面,由于主服务器和备用服务器都被破坏了,网络更是被二次破坏,她们只能重新购买服务器,这花的时间就久了。 这两项工作都进行得很不顺利。 作为忍者里颇具实力的一员,27号本身就是穿着隐身忍者服出逃的,而且对忍者们擅长的追踪手段了如指掌,即使忍者们召回了所有留守本土列岛的忍者,布下重兵围追堵截,还是没有抓到她。 另一边,购买服务器也出现了问题,27号可能是谋定而后动,算好了她破坏两台服务器之后,其他忍者会去购买新服务器,竟然先是半路拦截运输服务器的车辆,后来干脆潜入服务器制造商的工厂里,破坏了生产线的关键部件。 她太了解忍者内部的运转方式了,半个忍者学院被她耍得团团转,但要说她有什么伤人的举动,那倒是没有,她像是在想尽办法拖延内部网络恢复的时间。 而且她对时机拿捏得太过精准,有好几次她已经陷入忍者们的包围圈,只差一步就逃不掉了,但她偏偏在包围合拢之前逃掉了,令其他忍者又开始怀疑她还有内应的可能性。 其他忍者一方面气急败坏,另一方面又脊背发寒,她们之中到底有多少人叛变了? 原本固若金汤的忍者体系出现崩解的迹象,人人自危,彼此怀疑,这样就根本谈不上合作了,也谈不上修复网络,每天都在排查叛变者,否则就算修复了网络,还是会被潜伏的叛变者破坏掉。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她们焦头烂额,所有工作都陷入停顿,再这么下去,忍者学院就要毁于一旦了。 这时候只有宗主才可以挽狂澜于既倒,重新凝聚人心,但她们又联系不上宗主,她们急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有人提议求助于老禅师,看他是否能从禅机中参悟出宗主的所在,只要有个大致范围,她们就分多路去寻找宗主。 至于谁去,现在她们彼此都不放心,要么大家结伴去,要么由她们之中叛变宗主的可能性最小的一个人去。 就是此时老禅机旁侧榻榻米上跪坐的2号。 宗主的序号是1号,2号是跟随宗主最久的元老之一,也留守本土的最高负责人,实力仅次于宗主。 2号不太可能是内应,她要叛变的话,不用搞得这么麻烦,她也不放心由其他人去参见老禅师,于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她单独见到老禅师之后,羞愧难当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说出自己的请求,请老禅师卜问禅机。 2号和其他忍者是当局者迷,已经完全被27号耍懵了,但老禅机的心境如一泓秋水般平静而澄澈,他听完2号的叙述之后,提出一个忍者们完全没想到的问题。 “你们的内部网络坏了这么久,正在西方邻国的宗主难道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家里出事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2号愣住了。 除了特别重要的事情比如寻找摩利支天菩萨之外,宗主一般不会管理忍者内务,都是由她这个2号来负责内务,把来自外部的订单和内部的需求分派给上忍和中忍,再由上忍根据任务难度分派给手下的中忍和下忍。 宗主和2号并不是每天都会通过内部网络联系,所以宗主可能不会第一时间发现内部网络坏了,但出事这么久了,要说这段期间宗主一次也没使用过内部网络,那肯定不正常。 但宗主如果发现内部网络坏了,而且一直没有修复,难道不会想到家里出事了? 进一步思考,如果宗主知道家里出事了,难道不能暂停寻找摩利支天菩萨,或者由其他忍者来做,自己返回国内察看究竟? 宗主为什么迟迟没有回来? 摩利支天菩萨就那么重要?重要到即使抛弃家业也不能暂时推迟寻找的程度? 不可能,这是在侮辱宗主的智商,也是在侮辱她对忍者学院付出的心血。 2号隐约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但她不愿意往深处想,拒绝去思考那种情况成真的可能,因为那种情况一旦被证实……忍者学院自成立以来最大的剧变即将到来。 可惜,历史的发展并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她害怕的情况被证实了,而且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是红叶学院的学院长在新闻发布会上亲口做出的证实。 老禅师正要参禅,却听到小和尚们的喧哗,叫住一个小和尚问了问,才知道学院长正在发布电视讲话。 一开始学院长说忍者学院出事的时候,2号还以为她指的是内部网络中断这件事,心里还纳闷这种忍者内部的事务为什么能惊动这种不相干的大人物,而且还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说出来,结果…… 老禅师感觉到,2号在微微颤抖。 第383章 号码 听到是忍者学院内部动乱,很多原本悬着心的酒客们放心了,既然不是两大组织干起来了,那就无所谓,最好忍者们都死于自相残杀,那绝对是喜事一件。 酒客们几乎一致公认,忍者和戴头巾的女人是世界的两大毒瘤,都死光了才好,不过她们并不知道,反叛忍者主要针对的是宗主,没有对其他忍者动手,算是很大程度上保持着克制,所以她们的愿望恐怕是要落空了。 很多人关注学院长的态度,因为学院长既然在这种公众场合捅出了这件事,那就绝不会随便说一句就算了,她肯定会做出行动,至少要表现出态度,否则就纯粹只是让忍者们公开受到羞辱而已。 内部叛乱出现在任何一个大型组织里,都足够丢脸的,特别是爱面子的东瀛忍者,如果她们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解决这件事,一定会选择把这件事捂住,家丑不可外扬。 忍者叛乱宗主失踪的事被外人当众捅出来,禅室里的2号羞愧难当又悲愤异常,如果不是寻找宗主重振忍者学院重任在肩,她自裁谢罪的心都有了。 更令她难受的是,她们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宗主身上,希望宗主能回来收拾旧山河,但竟然连宗主都出事了…… 不用问,宗主肯定是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受到来自背后的偷袭,没别的解释了。 2号心如刀绞,如果宗主遭遇了三长两短,她也不想活了,只能追随宗主于九泉之下。 “不要慌,以宗主之能,即便受到偷袭,料也不至于有性命之虞,不过贫僧倒是很纳闷,红叶学院是怎么了解这些连我等都不知道的隐秘内情?”老禅师说道。 对啊!红叶学院是怎么知道的? 平时的2号很精明,否则也不会被宗主委以重任,成为事实上的代理宗主,但现在她方寸大乱,满脑子都是宗主的安危,这么简单的疑问还要老禅师先提出来。 留守本土的忍者们没有把叛乱的事外传,就连采购服务器都是通过注册的皮包公司进行的,把消息封锁得滴水不漏,老禅师是唯一知道的外人。 2号猛然抬起头,盯着屏幕里学院长的脸,不禁有些怀疑红叶学院会不会就是反叛的幕后主使者,否则怎么解释呢? 恰在此时,学院长像是远隔千里之外听到她的心声似的,说道:“肯定有很多台下的记者和场外的观众好奇本校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本校在情报搜集这方面已经超越忍者学院了么?当然不是,本校的消息来源……就是这位。” 学院长抬手示意侧方。 记者们的人头和镜头也同时转过去。 “啊!这是……” 记者们顿时哗然。 不仅是记者,千里之外的2号震惊得一下子从榻榻米上站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从侧面走出的黑影。 “怎么……会是她?” 从新闻发布会的准备室里走出来的,是一个全身黑衣、头戴面罩的人,从身材上看应该是女性,不过这身黑衣……可以说是残破不堪,尤其是胸肩位置,几乎被撕裂成烂布条,勉强用线缝补上了。 不过她的面罩倒是完好无损,V字型的缝隙里露出一对黑色的眼睛。 忍者! 酒吧里里的酒客们一片喧哗,这身令她们恨之入骨的忍者服,就算把她们化成灰,她们也认得出来。 一些年轻的酒客没那么多见识,好奇地向旁人打听这身黑衣服的是什么人。 “什么?忍者?这就是忍者?我还以为是乞丐……” “我也不知道她的忍者服为什么那么破烂,可能之前经历过战斗吧,但那绝对就是忍者特有的忍者服!” 经验老到的酒客们向年轻的后辈炫耀自己广博的见识,不过她们多半也没亲眼见过忍者服,而是辗转听来的。 “33号……为什么会是33号……”2号震惊得自语道,“难道她……投靠了红叶学院?” 2号本来就在怀疑红叶学院是幕后主使者,33号的出现更是几乎坐实了她的怀疑。 “且慢下结论。”老禅师摇头,“若你是学院长,会在这时候自揭其短么?” 2号闻言,心中稍定。 正如老禅师所言,现在忍者学院除了暂时失去学院长以及出了几个叛徒之外,大部分实力尚存,还没到任人践踏的地步,就算是幕后主使者也不会在大事未定的时候站出来炫耀自己的成功……倒不如说,红叶学院此举反而淡化了她们的嫌疑。 33号坐到学院长的旁边,隔着面罩盯着摄像机镜头。 “容我来介绍一下,可能不少人已经看出来了,她就是一位神秘的超凡忍者,下面请她自己来说吧。”学院长说道。 33号微微点头,“台下的记者、电视机前的观众,大家好。我是超凡忍者的一员,我的名字恕我不能奉告。” 普通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但2号和其他忍者能通过她衣服上的暗记认出来,包括33号的声音,跟她相熟的忍者也能听出来。 “我想,正在看这场直播的人,应该还包括我的同僚们,你们此时心里在猜测,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在这场发布会上登台,为什么会跟红叶学院的学院长坐在一起……请容我解释。” “我被宗主大人委派了一项特殊任务,任务的内容恕我不能奉告,总之我最近一直处于红叶学院周围,而宗主大人在委派给我任务之后,前去跟15号会合,此后便渺无音讯。” 33号说的这些内容,连2号也不知道,因为宗主并没有在联系中特意提及此事,毕竟在宗主看来这并不是大不了的消息,根本不值一提。 整个世界除了反叛者之外,只有33号知道这件事。 33号深深地低头鞠躬,“对不起!我罪该万死!因为一些事情耽搁,直到最近几天才察觉宗主大人可能出事了……我会为自己的后知后觉负起责任,但那要是在找到宗主之后。” 2号专注地听着。 除了留守本土的忍者之外,海外的忍者一个都没有回来,但这是正常的,凡是在海外的忍者都是有任务在身,在完成任务并得到上级的同意之前,不能擅自回来,尤其是这批跟随宗主前去寻找摩利支天菩萨转世者的忍者。 海外的忍者这段时间一定也慌了神,跟国内失去联系,她们不知道何去何从,又不敢擅自回国——这是因为她们不知道国内出了什么事,否则肯定会放下手头的工作先回来,攘外必先安内,她们没那么不懂得变通。 “目前,留守国内的同僚与远赴海外执行任务的同僚之间的联系中断了,我们就像处于一间绝对黑暗的屋子里,什么都看不清,甚至大部分同僚至今都不知道宗主大人出事了。”33号抬起头,目蕴泪光,继续说道:“作为少数知情者,我有责任告知不知情的同僚,哪怕是以这种……有些令人难以接受的方式。” 33号稍微侧身,向学院长鞠躬,“感谢学院长给我这个机会,由此引发的一切后果,由我独力承担,是我请求红叶学院提供这个舞台,一切责任全在我的身上,与红叶学院无关。” 学院长也微微点头回应。 观众们这才恍然,今天这场惊人的发布会,始作俑者竟然是这个代号33的忍者,不过她也够神通广大的,竟然能请得动红叶学院的学院长,甚至跟学院长同台而坐,令大家暗暗猜测33号到底有什么厉害的内部关系。 “不得了的觉悟啊,是个挺有担当的孩子。”老禅师说道。 2号没有说话,她的内心也很纠结,家丑外扬固然难以容忍,但处在33号的位置,似乎没有其他选择了,若是明知宗主出事却拘泥于规矩而没有作为,更加难以原谅。 “我今天借用这个舞台,向留守国内和远赴海外的同僚发出号召,请任何知道15号线索的同僚与我联系,无论是打电话还是亲自前来都可以,我就在红叶学院周围,通过红叶学院可以找到我,也可以打这个电话,或者往这个邮箱发邮件。” 33号举起一块牌子。 记者们的镜头都对准牌子,但意外的是,牌子上并没有常规的电话号码或者邮箱地址,而是……一些很古怪的东西。 比如电话号码,前面的一串数字很正常,但最后的五位数,则是类似于(我序号的十位数-1)X(我序号的个位数+3)-(我序号-17)+(我序号的百位数)+……这么一大串奇怪的四则运算。 33号指着这串代码,“只要是我的同僚,都知道我的序号,代入相应位置之后,做完运算会得到一个五位数,与前面的加在一起就是完整的电话号码,邮箱地址也是同理。” “切~” 酒客们齐齐发出几乎掀破屋顶的嘘声,她们中的好多人都已经脱下裤子……不对是拿起手机了,准备用骚扰电话打爆那个电话号码,结果就这? 忍者学院倒霉是她们喜闻乐见的,不仅喜闻乐见,还要落井下石,用骚扰电话打爆33号给出的电话号码,用垃圾邮件塞满她给出的邮箱,才不让这些该死的小偷有机会翻盘…… 然而,33号像是早已料到她们的想法似的,所以她上台时没有介绍自己,别人不知道她的序号,她甚至还故意写上了不存在的百位数,别人想碰运气得到正确的五位数简直是天方夜谭,对她的同僚却易如反掌。 酒客们气得猛灌啤酒,调酒师却因为这个简单而有效的小伎俩而莞尔。 “请所有留守海外的同僚都跟我联系,也请留守国内的同僚跟我联系,由我把大家重新连接到一起,拜托了!” 手机通讯和别人开发的即时通讯app,在信息安全性上无法保证,存在被窃听和窃取信息的可能,得不到忍者们的信任,她们只信赖自己开发的加密app,所以从来不使用其他的通讯方式,但现在已经没别的办法了,要么是这种两眼一抹黑的状态,要么只能在服务器恢复之前暂时妥协,而在肃清叛徒之前,恢复服务器也没有太大意义。 她们如果在执行任务时遭遇意外的战斗,手机遗失或者被破坏也没关系,重新买台新手机和新电话卡就行,不用为去营业厅挂失和补办手机卡之类的事浪费宝贵的时间,就是因为她们的联系方式并不是与手机号绑定。 然而非常时期,反而是这种公用的通讯方式无法被破坏。 33号说完的几秒之内,她摆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叮当响起来,而且是一声接一声连续响个不停,收件箱里接收到一封封的短信息和邮件。 2号知道,这肯定是海外的忍者们在给33号发信息,因为留守国内的忍者们在她发话之前,应该不敢擅自跟33号联系。 从声音的频率来判断,海外的忍者们简直已经孤独寂寞得不行了,她们极为迫切地想跟同僚或者本土恢复联系,33号的出现无疑是一根救命稻草。 “我是19号,拜托把我的号码转告给2号,我在不列颠的任务完成了,等待下一步指示。” “我是57号,可以帮我联系22号吗?她是我的上级。” “43号报道!总算找到组织了!” “37号在此!” 看到一行行熟悉的日文与一个个熟悉的序号,33号的眼眶再次湿润了,同僚们渴望与组织恢复联系的心情已经传达到她这里。 “我正在记录大家的号码或者邮箱,拜托每人暂时只发一次信息就好,不要重复发,否则我会弄混的。” 33号打开手机里的便签,忙着把大家的序号与联系方式逐一对应地记录上,这事她不能拜托其他人来做,毕竟事关忍者的机密。 老禅师斜睨一眼,只听一声叹息,然后一个黑衣女人的轮廓出现了。 2号掏出卫星电话,打破了忍者服的隐身效果,向33号发去信息。 “我是2号,国内有叛徒,不要跟我之外的其他人联络。” 第384章 逆转 收到2号的信息时,33号的身体不禁僵硬了一下。 2号是事实上的代理宗主,平时33号更多是跟她打交道,由她来派发具体任务。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2号当然算不上小鬼,至少也是副阎王,但相比于对内较为和蔼的宗主,2号可谓是冷面阎王,从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语气,几乎所有的忍者都怕她,33号也是如此,在她面前向来噤若寒蝉,不敢说半个不字,光是看到她的信息都心里一阵紧张。 可现在是非常时期,她还是壮着胆子回信道:“抱歉,不过还是请证明一下您的身份,因为我不知道您是不是叛徒冒充的。” 证明身份这种事对2号易如反掌,她拿出33号上次任务的事作为证明,因为上次33号的任务做得有些小瑕疵,虽然负责33号的上忍没觉得有什么,但2号不太满意,所以让33号又回锅进行了一些完善,这是只有她和33号才知道的事。 33号松了一口气,回信道:“抱歉怀疑了您的身份,我知道了。” 国内也出现叛徒的状况早在33号的意料之中,否则内部网络不会那么配合地不断这么久,还好国内有2号坐镇,只能相信2号的能力了,早一天揪出叛徒,最好能活捉,说不定能问出口供。 由于还在现场直播中,33号不能一直发信息,她放下手机,对镜头说道:“由于内部有叛徒的存在,我不能把你们的联系方式告知彼此,否则我担心叛徒会故意散布错误信息,或者泄露机密,引起更大的混乱,请见谅!” 她再次低头致歉,其他忍者也能理解她的苦衷,留守国内的忍者就被27号和内应耍得焦头 烂额,现在亡羊补牢,2号严令忍者们不能彼此透露任何信息,甚至故意给不同的忍者分派互相矛盾的命令,令叛徒无法弄清她的真正意图。这么做有效果,同样也有反效果忍者们执行命令的效率明显大大降低,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最后,我再次恳请知道15号踪迹的同僚跟我联系,任何有用的线索都好,为了令宗主大人安然回归,请诸君跟我一起努力吧!” 33号深深鞠躬,然后向学院长说道:“谢谢学院长给我这次机会,我已经说完了。” 学院长点头,“辛苦了。” 33号向镜头鞠躬,然后退回准备室。 学院长继续说道:“我要强调一下,这件事是忍者学院的内部事务,除非忍者学院向本校发出正式请求,否则本校无意插手——给刚才这位忍者小姐帮忙,纯粹是出于个人方面的友情帮助,并不代表红叶学院的官方立场。” 厌恶忍者的酒客们不禁松了一口气,但更多酒客心知肚明,学院长的话里留有余地,万一忍者学院真的硬着头皮请求帮忙,那事情就不一样了,不过那群特别要面子的忍者是否会低声下气的请外人帮忙很值得怀疑。 其实红叶学院已经表明倾向了,否则不会借用这么重要的场合,至于学院长说的友情帮助,谁会真的相信一个地位不怎么高的忍者会跟学院长有交情? 站在红叶学院的立场上很好理解,红叶学院不希望周边发生混乱,就像王座上总得有个巫妖王一样。 再说忍者除了偷偷情报之外,跟红叶学院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任何人与学院长互换位置,恐怕多半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忍者们的动乱对红叶学院没有好处,但如果红叶学院明里暗里帮助宗主拨乱反正,重新掌控忍者学院,无异是卖了个天大的人情,以后如果当红叶学院需要帮助的时候,忍者学院说不定会还这个人情,至少不会落井下石。 任何一个大型组织的当事者都绝不能像酒客们一样意气用事,凡事以自己组织的利益为优先,否则该组织的路是走不远的,迟早分崩离析。 学院长从座位上站起来,对镜头露出微笑,“好了,额外占用大家的宝贵时间,真是不好意思。这次的新闻发布会到此为止,感谢诸位远道而来的记者朋友们,也感谢电视机前的观众耐心看完全程。” 记者们还是意犹未尽,他们有满肚子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释,纷纷举手想提问。 可惜,学院长并没有给他们提问的机会,带着笑容说道:“如果有空难相关的问题,可以找有关部门询问,对于其他问题,我本人暂时无可奉告。大家下次有缘再见。” 说完,她走下新闻台。 电视信号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其他人上台了,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撤除会场的布置了,记者们才意兴阑珊地起身离席,电视画面进入广告时间。 “有意思。” 极北之地的军营里,刚才还在开怀畅饮的女战士们酒瓶已经空了,却暂时没有续杯的意思,嘴里嚼着风干的鲸鱼肉,若有所思地盯着电视,如果谁觉得她们每人至少喝了一整瓶伏特加就醉了,那就太小看她们的酒量了。 “红叶学院和忍者学院越走越近了啊。”有人说道。 “没关系,极夜里的战士无所畏惧!来人,上酒!”女汉子咣地一声把空酒瓶摔碎在地上。 “gt;amp;)*(amp;_)……*” 因为事关重大,大祭祀斟酌再三,才向酋长翻译了学院长刚才那段话,力求没有歧义,不过学院长这种东方式的含蓄表达实在翻译起来很困难。 “+*amp;*(#?”大酋长还是误会了她的意思,用土语再次确认,意思是这两家结盟了? “amp;(*amp;。” 大祭祀摇头,这种并非结盟却暗通款曲的状态实在没法翻译,她灵机一动,举了个例子,比如一家的女儿看上了另一家的儿子,但是并没有登门求亲,只是等男生在河边洗漱的时候抛个媚眼,或者在自己打猎满载而归时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的强壮展示给男生。 这么一说,酋长就理解了。 这是个原始的母系氏族,自几万年前就是女主外、男主内,一直延续至今。 这种分工方式当然极不科学,因为男人在体能方面有明显的优势,而女性的生理决定了在她们生育期间会很弱,根本没办法完成狩猎工作。 因此,这个部落在现代之后愈发势微,部落成员死的死,走的走,散的散,眼看就要团灭了,可即使如此,头铁就是头铁,团可以灭,传统不能丢,还好她们几乎与世隔绝,才能苟延残喘到现在。 超凡能力的出现给这个部落续了一命,而且令形势产生惊天逆转。 雨林里尚存的其他原始部落,早已经清一色地转成了父系氏族,在原始部落里,女性在父系氏族的地位基本只是生育机器。 在这些父系氏族里,觉醒能力的女性不堪忍受折磨——以前我弱,你欺负我就算了,现在我强了,你还欺负我? 法律?雨林中没有法律,只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在茂密的雨林里,在非洲之外的文明世界根本不知晓、即使知晓了也不会关心的隐秘角落里,不知道发生了多少起觉醒能力的女性屠灭整个部落的惨剧。 原始部落不会发生“反叛”,因为反叛是有预谋、有目的性的行为,这些女性们做的是“反抗”,她们没有目的也没有预谋,只是在某一天忍无可忍之际,将积怨彻底爆发出来,等她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到血流成河的部落和满地的尸体。 部落里的男人顶多有猎枪就不错了,没有重型武器,面对战斗型超凡能力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她们清醒之后,看到自己做出的事,能做的选择无非是两种,要么自杀,受不了刺激,自己也不想活了,要么远走他乡。 有传闻说雨林里有一个至今依然维系母系氏族的原始部落,愿意接纳来自其他部落觉醒了能力的女性,选择远走他乡的她们,能去的地方可能也只有这里了,如果是前往文明世界,等待她们的也没有好事。 部落在酋长的带领下,掌握了强大力量的女性们更将这种传统发挥到了极致,男性被远远赶到外围居住,只有当他们被“需要”的时候,才允许特定男人洗干净并把自己弄得香香的之后进来,第二天早上再滚出去。 不过这仅限于部落里的普通女性,超凡者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是危机四伏的丛林,而且她们中的很多人已经彻底对男人死心了。 于是,这个只差一点儿就团灭的原始部落竟然翻盘了,迅速壮大,成为雨林中最可怕的力量。 目前这座部落里的超凡者女性已经是第二代甚至是第三代了,毕竟原始部落里的女性生育早,也没计划生育,不到三十岁可能就当姥姥了。 酋长是部落里的第一代超凡者,大祭祀是第二代,第三代正在茁壮成长。 世界上还有一些国家和地区,女性的地位非常卑微,遭受的待遇比非洲的部落里好不了多少,而且这些地方相比于非洲要文明发达得多,但为什么那些地方的女性没有走上反抗的道路并成立类似的大型组织呢? 原因是非洲的这些部落一个个都相对独立,雨林里信息闭塞,女人们受的只是来自族人的不公待遇,把顶多几百号的族人屠光就完事了。而文明程度更高的地区,真正压迫她们的是来自“社会”、“宗教传统”的无形力量,文明程度越高,她们能做的就越少,迦梨屠灭垂死之家就震惊世界了,雨林里流的血可比这多得多。 也有人反抗过,但很快就发现没有意义,没人把她们视为勇于反抗的英雄,等待她们的是全社会的谴责和追缉,她们又不可能把全社会都杀光,很快就陷入穷途末路。 这个母系氏族毫无疑问是幸运的。 新的选择摆在酋长的面前,是继续留在雨林里繁衍生息,还是说已经是时候走出丛林了? 酋长希望大祭祀能从神启中给出答案。 调酒师给自己倒了一杯鲜榨的橙汁,甜中带酸的口感很能提神。 她为学院长的精明暗暗点头,不过她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忍者学院与红叶学院是邻居,所以红叶学院不愿邻居家里失火,以免殃及自家,愿意暗中帮一把,但是…… 她的视线重新落回学院长身后那张世界地图,视线从中东、亚欧交界、极北冰原、赤道雨林的淡红圆圈上逐一扫过。 其他几家大型组织,包括有野心有实力的一些中型组织,甚至还可以算上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团体,她们的家离这两家很远,大约隔着半条街的距离。 从她们的利益考虑,可能会希望忍者学院的火烧得越大越好,最好能波及红叶学院,让这两家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一家烧得只剩残垣断壁,另一家也被烟熏黑了天花板和墙壁,这两家的房子不值钱了,她们的房子就会在无形中升值,想在这条街上买房的人,岂不只能买她们家的房子了? 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团体,她们连房子都没有,顶多只算这条街上的流浪汉,但架不住仇富心理啊。 恨人有、笑人无的吊丝心理自古至今都是存在的。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这些组织的主事者未必真会这么做,她们还要考虑更多的方面,因为这种吹风拱火的事只能极为隐秘地进行,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因为一旦阴谋败露,等待她们的将是愤怒的红叶学院与忍者学院的联手围剿……她们必须考虑是否值得冒这个险。 但只要是一个合格的主事者,这个念头应该就会在一瞬间闪过脑海,这无关个人道德,只谈利益。 调酒师的眼中露出笑意,如果真有人打算混水摸鱼,恐怕就有好戏看了,只不过要小心别鱼没摸成,自己倒成了鱼。 不过就连调酒师都没想到,绝大部分人也不知道,就是此时隐修院已经有代表出现在红叶学院周围,虽然只是为某一件事合作,并不代表结盟的意思,但毫无疑问,如果这时候混水摸鱼,说不定惹到的不仅是红叶学院与忍者们。 第385章 前车之鉴 “说得不错。” 等33号回到后台准备室,江禅机鼓掌道。 33号叹了口气,她还是人生第一次在这种大庭广众下亮相并发表讲话,紧张得都出了汗,生怕自己说错了话,不过好歹没出纰漏,最重要的是达成了预期的效果。 “谢谢依依帮我缝补衣服,也谢谢梓萱帮我想出用四则运算的办法隐藏手机号。”因为看不到陈依依在哪里,她只能向梓萱再次低头道谢。 “不客气。” “举手之劳。” 陈依依和梓萱同时说道。 33号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手机从一开始的密集响个不停,到现在只是零星响一两声,粗略估计,她这边收到了三十多位海外同僚发送的联系方式,可能还有部分同僚正在执行任务中,静静地潜伏在目标的附近默默观察,错过了这场现场直播,不过没关系,发布会在未来几天一定会成为热门话题,错过直播的同僚应该也有机会得知。 然而,她期待中的线索还迟迟没有出现,暂时没有哪个同僚向她提供15号的踪迹。 把事情搞得这么大,除了再次把同僚联系起来之外,更重要的是找到叛徒的线索,蛇无头不走,她们这些忍者如果没有宗主的领导,即使算不上乌合之众,至少也是失去了灵魂和主心骨。 学院长也回到了准备室,一边坐到梳妆台前卸妆,一边问道:“怎么样?有消息没?” “暂时还没。”33号摇头。 “没关系,再等等吧,假使有人知道15号的消息,在得知15号跟宗主失踪有关后,一定会很谨慎。”学院长说道,“说不定……我也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掌握消息的那位忍者也许觉得通过短信或者邮件传递这么重要的信息不安全,而选择来当面告诉你。” 33号一愣,心里原本快熄灭的希望之火顿时又烧旺了。 没错,假使是她掌握了极为重要的消息,也不会放心通过未加密的通讯方式告知一个平时没怎么打过交道的同僚,很可能会选择面交。 “是不是纳闷我怎么能想到?”学院长笑了笑,“因为红叶学院也是通过内部网络来传递重要消息的。” 33号恍然。 当然,前提是真的有人知道15号的线索,否则希望之火终究会熄灭,连灰烬都会冷掉。 不一会儿,2号又来消息了,问的也是相同的问题,33号用学院长的话来转告2号,也得到了2号的认同。 2号说道:“我现在不会问你为什么跟红叶学院走得这么近,但等这件事得到圆满解决,当你回国后,要把全部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是。” 33号心里一松,如果2号强行追问的话,她也只能拒绝,虽然2号实在不太可能背叛宗主,但老实说,现在她不敢相信任何同僚。 2号把卫星电话装回忍者服的兜里,向老禅师深施一礼,说道:“今天多有打扰禅师的清修,虽然情况有所改善,但我还是很希望禅师能参悟一下禅机,尽快找到宗主的下落,我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这些孩子身上。” 老禅师无奈地笑了笑,“天机难测,即使摩利支天菩萨保佑,令贫僧悟出禅机,能否正确解读也不好说,但贫僧尽力而为。” “有劳大师。”2号再施一礼,“如此我先告辞了。” 2号辞行,但没有立刻恢复隐身离开,像是有什么犹豫之处。 “不必替贫僧的安全担心,贫僧耄耋之年,就算明日圆寂也无所谓,只能说是天意而已。”老禅师淡然笑道。 相比于担心老禅师的安全,2号更担心的是如果老禅师死了,谁来参悟禅机?现在任何可能找到宗主的机会她都不能放过,所以她想派忍者来保护他,但又无法断定派来的忍者里是否包括叛徒,那反而会弄巧成拙。 “而且,忍者里的反叛者一直保持着克制,虽然她们是有机会的,但她们没有伤害同僚,所以贫僧觉得,她们也不会对贫僧下手。”老禅师补充道,“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不要太高估贫僧的重要性,重点还是要放在那些孩子的身上。” 他既有自嘲之意,同时也是在隐晦地劝诫2号,不要太寄望于他。 2号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她现在不能放过任何一根救命稻草,只要是一条路,哪怕明知是条死路,她都得走走试试。 准备室里,江禅机他们听33号转述了2号那边的情况,听说忍者国内那边也是一团乱麻,由于叛徒潜伏在队伍里,闹得人人自危,2号不敢信任任何人,忍者们也不敢信任彼此。 33号恨不得能一分为二,一个自己去找宗主,另一个自己回国帮忙,因为现在整个忍者学院里,只有她的背叛嫌疑是被完全排除的,如果她是叛徒,她不可能把这事在电视上捅出来。 江禅机想了想,提议道:“我有个办法,能解决你们现在的难题。” “什么办法?”33号表示怀疑,除非叛徒主动露出马脚,否则她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解决目前的问题。 “测谎吗?”梓萱问道。 “没用的。”33号摇头,“我们都受过欺骗测谎仪的训练。” “不是测谎。”江禅机耸肩,“难道你们忘了,你们还有一批人是完全清白的啊。” “?” 33号愣住了,一时没想明白他的意思。 “你们的忍者学员啊,那些正处于训练中的忍者学员,就算有叛徒潜伏在你们之中,但不太可能连学员里也潜伏了内应吧?”江禅机解释道:“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如果红叶学院的老师们抽不开身,我们这些学生在必要时也可以走上战场。” 33号顿时有豁然开朗之感。 对啊!如果叛徒是打算三五年之后发动反叛,那么有可能在本期学员中安插内应,就像以前的15号一样,但叛徒选择现在发动,那么学员里有叛徒的机率就很低了,因为这批学员正常情况下会在两年多之后才结业。 “如果还是不放心,我还有个主意——你不是说过,15号的实力明显超出了你们同期的学员么?原因很简单,你们学员经受的训练很残酷,如果派出潜力平平的女孩子混进学员里,说不定半路就被淘汰了,那潜伏还有什么意义?平白增加暴露的风险。假设连学员里也有内应,那么内应的实力肯定会像15号一样超出同辈……所以应对方法也很简单,只要把学员里表现最好的前三名排除掉,剩下的应该是绝对清白的。” 33号激动得心潮澎湃,江禅机这个主意非常完美、非常有针对性,叛徒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点。 尽管正在受训的学员们还很稚嫩,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但现在不是她们去战斗,只是让她们出来维持秩序,保持忍者学院最低限度的正常运转。 如果真的实行这个办法,就会出现一个很有趣的场面——原本在前辈们面前只能低头乖乖挨训的学员们翻身当了主人,摇身一变成为上级,而原来对学员们呼来喝去的正式忍者们反而只能听学员们的命令行事,谁让人家是完全清白的呢。 这些学员里,有一部分是训练成绩达不到标准,可能过一阵就要淘汰的,现在人手紧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拿过来用,而这些即将被淘汰的学员如此因为这个机会而知晓了忍者内部的一些隐秘运转方式,就不能再把她们淘汰掉了,以免机密泄露出去。至于这些不达标的学员以后要怎么安排,那是以后的事了,先度过眼前的燃眉之急再说。 33激动地把这个办法转告给2号。 2号已经跟老禅师告辞,正要把卫星电话调至静音状态,就收到了33号这条信息。 信息看了一半,2号就喜上眉梢,这个办法无异于一针强心剂,是目前仅有的好消息了,怎么能把那些学员忽略呢? 老禅师察言观色,虽然隔着面罩看不到2号的脸,但2号的眼睛已经重新迸发出火花,于是笑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可是有好消息传来?” “是的,禅师料事如神,33号那孩子提出一个很棒的办法,多少可以解决目前的燃眉之急!”2号迫不及待地收起卫星电话,“我有急事要办,先走一步,禅师留步。” “不送。” 老禅师微笑着看着2号的身体逐渐消失在空气里。 2号离开禅院,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全速跑向位于林海里的学员训练基地,她不敢打电话告知正在负责训练学员的老师,因为担心老师里也有内应,她要抵达基地之后立刻把学员们全都带走,除了成绩前三名的学员之外,不给内应以反应时间。 “怎么样?” 江禅机听33号的手机响了,知道传来了2号的回信。 33号极为挂念宗主的安危,自从知道宗主出事之后就没有笑过,可看到这条信息,她终于稍微开心了一点点,因为那个冷面无情的代理宗主,竟然很罕见地夸奖了她,说这个主意太棒了。 “2号说主意很棒,让我替她谢谢你。”33号放下手机,郑重地对江禅机鞠躬道,“谢谢!” 江禅机赶紧摆手,“不用不用,只要不算馊主意就好。” “确实是个好主意。”已经卸完妆的学院长也赞同地笑道:“如果将来有一天,本校的老师们全都被什么事拖住了,无法抽身,学校就拜托你们了。” 江禅机哈哈一笑,“学院长您在开玩笑吧。” “说不定啊,在这几天之前,又有谁会想到忍者学院里会出现叛徒呢,而且还不止一个。”学院长摇头,“世事难料,这件事也给我们提了个醒,你们这些学生既是本校的宝贵财产,也是一支生力军,说不定应该让你们中的一部分人提前了解一下本校的运转方式,否则万一遇到类似的情况……你们肯定会手忙脚乱,因为本校的运转方式可能比忍者学院更复杂,涉及的方方面面更多。” 江禅机有些惊讶,看来学院长是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33号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的忍者学院被当了前车之鉴,偏偏又无可辩驳。 “33号。” 准备室的门被推开,路惟静的腋下夹着一个长条盒子走进来。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新武器完成了。” 33号先是一愣,继而惊喜道:“真的么?” “来看看吧。” 路惟静放下盒子并打开。 一对短刀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黑褐色的短刀与红色的天鹅绒形成异常鲜明的视觉反差。 短刀旁边还摆着一对相应的刀鞘,同样是黑褐色的,而且颜色更深一些,材质看起来倒是完全相同,并非金属,而是散发着动物角质的光泽。 “应你的要求,我们对你带回来的那对山羊角进行了武器化改造,看看是否符合你的要求?当然,就算你满意,也没法重新来了。”路惟静笑了笑。 33号小心地抄起这对短刀,从上到下仔细观察。 刀尖萦绕着淡淡的黑气,刀身如武士刀般略有弧度,刀柄的底部暗刻螺纹,两柄刀唯一的区别也就在螺纹上,一柄刀柄底部稍粗,空心,螺纹在内,另一柄刀柄底部稍细,实心,螺纹在外。 她试着将刀柄相抵,手腕一拧,只听一声吱的轻响,两柄短刀合成了一柄长刀。 反拧刀柄,长刀又分拆成两柄短刀。 她又拿起用羊角下半截掏空制成的刀鞘,将短刀往刀鞘里一插,严丝合缝,晃了晃没有一点儿声音。 “谢谢,我很满意,多少钱?我会如数照付。” 她对新的双刀爱不释手,终于有了一对趁手的武器。 “钱就不用了,工艺并不复杂。”路惟静笑道,“你满意就好。” 33号没再多说什么,只能把这份人情暗暗记在心里,将来有一天一定要想办法还上,不过她现在欠的人情好像越来越多了。 第386章 独白 新闻发布会产生的效果堪比牛市到来,街头巷尾都在谈论,就连卖菜的大妈在讨价还价之余都会掺和两句,但说的内容并不是空难原因,那玩意儿大家没兴趣,已经过气了,当红炸子鸡是忍者学院。 卖菜大妈并不了解股市的运转原理,但不影响她侃侃而谈,同样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头一次听说超凡忍者,却架不住大家津津乐道,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详细情况,所以怎么吹也没人能拆穿,越是神秘越是有话题感,就像是UFO。 现实中尚且如此,网络上的话题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发酵……或者也可以说是谣言满天飞,网友们讨论的话题就不止是忍者学院了,极北之地、赤道雨林、亚欧交界这些区域的红圈势力同样被网友反复提及,还有人宣称要去现场探秘,不过学院长的红圈划得很大,世界地图上虽然看着不大,实际上包括了几十万平方公里,想探秘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33号已经想到会引起轩然大波,只是她还是低估了话题性,电视上的她被网友们称为黑衣忍者,围绕她的相关话题更多,她只能庆幸自己没傻到直接在电视上亮相,否则生活就不得安宁了。 “总觉得,电视上那个黑衣忍者的声音,跟你有些像……”房东大婶狐疑地盯着33号。 “咳!” 江禅机赶紧干嘛一声,说道:“房东大婶你听错了吧?就你房间里那电视,都是好几年前的老货了,音箱能发声就不错了,连吉他和小提琴的声音都分不出来,肯定是听错了!” “是么?”房东大婶点开手机里的视频回放,又对33号说道:“你说句话我听听。” 33号紧抿双唇,一句话也不说。 “肯定不是她,我敢保证!”罗恩适时插言道,“电视上那个女人的声音挺成熟的,我觉得怎么也得二十岁以上了。” 别人说的话不管用,罗恩却一语千金,房东大婶顿时把忍者的事忘到脑后,娇羞地抛了个媚眼,腼腆地说道:“你喜欢成熟的女人?” “呃……当然,我又不是萝莉控。”罗恩没来由地冒出一身冷汗。 江禅机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由罗恩来顶住敌人的火力,咱们赶紧撤退吧。 等回到楼上,33号终于出了一口气,总算敢说话了。 “你没必要紧张啊,越是这样,房东大婶反而越怀疑,你像平时一样自然地说话就好了,她听不出来的。”江禅机说道。 “真的?”33号皱眉。 “不信你问她们。”江禅机胡乱指了指陈依依和姐妹俩。 “在我听来,电视上的你与现实中的你,声音的相似度大概只有65%。”阿拉贝拉给出别人无法质疑的专业判断,“房东大婶觉得像,不是因为你的声音本身令她起疑,而是你的遣词造句的习惯令她觉得有些像。” “对吧?我就说嘛,你在电视上戴着面罩,我在隔壁准备室里现场听着都觉得瓮声瓮气,跟平时你的声调不一样的。”江禅机附和道。 “这样吗?”33号一愣。 “是的。”阿拉贝拉点头,“其实每个人说话时都会有一些小小的语癖,并不仅限于遣词造句,还包括个别字词的发音、某些字词出现的频率、通过语气来断句的习惯等等,自己说话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如果别人很专注地倾听,有可能就会听出来,即使时间不长,也可能会有一些朦胧的熟悉感,就是房东大婶此时的感觉。此外,不同的人对声音和语言的敏感度也不一样,房东大婶经常接待三教九流的人物,她对这方面可能比普通人更敏感。” 阿拉贝拉侃侃而谈,由于没有视觉,别人的说话就是她大部分的信息来源,她早已习惯了倾听,并在倾听中分析对方的语气和语言习惯,声音对她来说就像是别人的脸,就像普通人在说话时能看到对方脸上的痣和皱纹,她也能从声音中听出独特的特征。 有理有据的阿拉贝拉终于说服了33号,令她不再为被别人认出来而担心。 33号的一些同僚能通过电视上的声音认出她,一是因为她们本来就从她忍者服上的暗记认出了她,二是相比于每天说不了一两句话的房东大婶,她们跟她相处的时间更久。 此时她们都在江禅机的房间里,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房间,但五个人挤在狭小的屋子里,几乎把空间都占满了。 陈依依、33号和阿拉贝拉坐在他的床上,他和凯瑟琳站着。 “拉斐那边情况怎么样?”他换了个话题,“当然,如果老师说要保密的话,就不用讲了。” 这几天,当33号为宗主的安危而焦灼奔忙时,阿拉贝拉一直位于红叶学院的禁区里,尝试唤醒拉斐的神智,其他人难免对禁区里的情况感到好奇。 33号竖起耳朵,这种情况下她这个外人本应该避嫌,但出于搜集情报的训练本能,她还是无法抗拒好奇的诱惑,再说凯瑟琳同样是外人,凭什么她就能听?反正33号打定主意,只要凯瑟琳不避嫌,她就不避嫌。 “老师倒是没有特别叮嘱不能说出去。”阿拉贝拉说道。 “老师们应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既然这样,你就说说吧。”江禅机点头。 学院长既然同意阿拉贝拉以外人的身份进入禁区,肯定考虑到了后续情况,阿拉贝拉作为修女的一员,如果院牧长询问起来,她不可能拒绝,也不可能说谎,包括凯瑟琳如果询问,她也会如实回答,所以没必要叮嘱她要保密,再说反正她是盲人,能接触到的秘密有限。 阿拉贝拉每次都是被路惟静牵着手进入禁区,她在入口处听到刷门禁卡的声音,还有专人询问她的身份,然后为她发了一张临时通行证。 进门之后,她和路惟静穿过一条幽静的走廊,走廊里空空如也,只是单纯的走廊,她从脚步的回声中能听得出来。 为什么要建这样一条纯装饰作用的走廊呢?她当时心里就有这个疑问,到现在还没有得到解答,也不好意思询问路惟静。 “那可不是单纯的走廊。”33号忍不住插嘴,“虽然我没有亲眼见到,但我有99%的把握,那条走廊是用来防忍者的。” “一条空走廊怎么防忍者?”江禅机纳闷道:“你们的忍者服不是能在一段时间内隔绝红外探测以及热量探测么?” “不仅是红外线,告诉你们也没事,忍者服还能隔绝低能量的X光,类似机场安检仪那种。”33号骄傲地说道,“阿拉贝拉没穿防护服就穿过那条走廊,意味着走廊里不可能安装着高能量X光机,而且也根本用不着那种东西——我敢打赌,那条走廊采用的重力探测,说不定还有振动探测,如果有看不见的人从走廊里走过,她的身体也许看不见,但她的重量可以被铺设在走廊地板之下的高灵敏探测器感应到,这可比那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雨廊高级得多。” 江禅机听得吐了吐舌头,原来各大组织为了防忍者都这么拼吗?还有雨廊是什么鬼? 33号很为忍者学院而自豪,因为忍者学院能别人如此忌惮,至少一大半都是宗主的功劳。 她简单介绍了一下那些作为黑市而存在的酒吧里所安装的雨廊,尽管雨廊的科技含量跟红叶学院的重力探测走廊没法比,但实话实说,两者的造价天差地别,能起到的效果还真没什么差别,顶多后者看起来更高科技、更体面,不用进进出出的时候还要穿雨衣雨鞋,把自己搞得很狼狈。 科技的进步就是这样,有时候并不能起到质变,只是能让人们更舒服而已,整个社会的进步方向就是让人变得更舒服,更舒服地刷手机,更舒服地玩游戏。 防忍者的方法也许还有很多,但论简单以雨廊为最,论体面以重力探测走廊为最。 其他的大型组织肯定也有各自五花八门的方法来防备忍者。 阿拉贝拉穿过走廊之后,又经过了另一道有人值守的门,这才真正的进入禁区。 她被路惟静领到实验区域,一进去就听到各种古怪的动物叫声,有猛禽、有猛兽,还有其他她不认识的动物叫声,这些声音听着很闷,动物们都被关在钢化玻璃的隔间里,而不仅仅是钢铁笼子。 她听到了熟悉“嗬嗬”声,而那时路惟静还没有告诉她已经到了,又走了一段距离之后,粗重的喘息时越来越近,路惟静这才说拉斐就前面的隔间里,有钢化玻璃隔着,她不会有什么危险。 路惟静给她搬来一把椅子,让她坐着慢慢来,不用着急。 阿拉贝拉反而很急切,她急于证实自己的声音会不会对拉斐有效,否则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大家的期待。 “拉斐,还记得我么?我是阿拉贝拉。” 这句话里灌注了她的能力。 就是这么一句话,在旁边工作的科研老师们全都不约而同地向这边望过来,反应跟之前完全不一样,很多人都觉得像是有一股微弱的电流从尾椎骨蹿上来,抵达脑门之后,酥麻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个别对声音特别敏感的普通老师甚至产生了传说中的ASMR。 一些老师停下手头的工作,聚集到这位修女的周围,痴痴地望着她,渴望听到她的下一句话,她们一声不吭,生怕亵渎了她的声音。 不仅是她们有反应,阿拉贝拉听到刺耳的抓挠玻璃声音停止了,拉斐与她隔着一道厚厚的钢化玻璃对视。 “拉斐,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她继续说道,“还记得大家吗?姜婵姬、33号、陈依依、米奥、小穗、千央、奥罗拉,还有罗恩和加文,这些名字你都还记得吗?他们暂时不能过来,拜托我将他们的问候转达给你。” 她说的这些内容,目的都是令嗜血的渴望对拉斐神智的压制产生一点点松动。 在森林里唤醒迦梨意志的时候,因为情况危急、时间有限,她只能采用急火猛药的方式,直接用梵天、湿婆和仇恨来刺激迦梨,但现在她有足够的时间,她决定用文火慢炖的方式慢慢来,因为她并不是要短暂地唤醒拉斐的执念,而是真正地、永久地把拉斐从“非人”的那一面拉回来。 因此,她娓娓道来,像是一场漫长的独白,谈话之始丝毫不涉及神或者仇恨之类的东西,而是像拉家常一样,谈起江禅机他们每一个人,以及他们的经历,这些事情大多是她听来的。 老师们明明知道上班时间听别人闲聊是不对的,但她们就是忍不住想多听一会儿她的声音,在心里告诉自己再多听一句就去工作,结果一句接一句听个没完,最后只能装模作样地拿着病历和笔,装作在研究阿拉贝拉能力的样子。 阿拉贝拉并不介意,因为她的声音和语感是别人学不来的,除非像她一样从小双目失明,并且具有一定的天赋,并有意向这方面发展,谁会为了学这种并不炫酷的能力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这几天,阿拉贝拉都在做着相同的事,每天被路惟静领进来,一个人对着钢化玻璃说个不停,然后被路惟静领出去。 一开始,路惟静还全程跟着,后来把她领到地方之后就去忙自己的事了,反正有那么多老师在呵护着她,不用她发话,就给她递上水和茶点。 “至于大家关心的效果……应该是有一点。”她说道,“据老师们说,即使我不在的时候,拉斐抓挠玻璃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经常一个人发呆,发一会儿呆之后才又重新发狂,但发狂的程度似乎有些下降。” “太好了!”江禅机欣慰地握紧拳头,“加油!阿拉贝拉,你一定可以的!要相信自己,你一定能把拉斐重新拉回咱们身边!” “辛苦了。”凯瑟琳心疼地揉了揉妹妹的脑袋。 “嗯!”阿拉贝拉用力点头,脸上浮现虔诚而坚定的光泽。 第387章 工作机会 第二天。 新闻发布会造成的热度依然不减,随便打开任何一个社群类app,都能看到大量讨论的帖子,吃瓜网友们的兴趣相当高涨,恐怕等得下一个大新闻出来才会取代这件事的热度。 傍晚。 江禅机他们一起离开学校往回走,有两个穿着黑色修女服的女生在,他们这一行人实在太显眼了,简直就像是移动的交通灯,路过的人都在看,江禅机也委婉地建议过姐妹俩要不要换成普通的衣服,但被无情地拒绝了。 33号不介意穿普通的衣服,即使穿上红叶学院的校服也勉强可以接受,因为她的忍者服已经不能穿了,穿上也没有隐身效果,忍者服并不是忍者的标志,而修女服却是修女的标志,再说凯瑟琳还要依赖修女服隐藏她背着的十字剑。 “刚才我看见你从元素学系那边出来了?是不是又是千央她们找你?”江禅机问梓萱。 梓萱的超级智力受到自然学系和万象学系的争抢,两大学系都希望能将她纳入囊中,她们并不是看中她目前的实力,而在于她未来的潜力——想想看,等她成年后,如果留校任教的话,会给本学系的科研工作带来多么巨大的助力? 最后梓萱选择了万象学系,不为别的,只因为她跟陈依依比较熟,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她实际上还是挺怕生的。自然学系有米奥在,但梓萱在各种意义上都跟米奥没什么交集,尤其是在智商方面。 梓萱点头,“她们从实际体验出发,对激光炮提出了一些改进意见,王叶菲老师也提出了建议,等回家我想想怎么改。” “别太累了哦。” 千央还定制了一个护肩,护肩的样式比较特别,有些像是弓道服的护胸,相比于弓道服的护胸,额外多出左右两对肩垫。护肩是石棉制成,可以有效隔绝热量,时间不太长的话,即使把滚烫的激光炮扛在肩头也不会被烫伤。 千央从森林回来后,立刻进了校医院,因为她一侧肩头都被烫出了水泡,在逃跑中,水泡还被衣服磨破了,脓水都流出来,但是她因为不想让大家额外替她担心,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吭。 她觉得,相比于欧阳彩月救婴儿的险象环生、拉斐的自我牺牲、33号和凯瑟琳的艰苦跋涉,她受的这点小伤实在难以启齿,如果她因为这点小伤就在那边叽叽歪歪地刷存在感,别人嘴里不会说什么,但心里肯定会看不起她。 等她回到学校时,几乎已经站不稳了,而且发起了低烧,就这样还一直说自己是被大火熏的,大家赶紧把她送到校医院,这才发现她肩膀已经磨得血肉模糊,脓水干了之后,皮肉和衣服都粘在一起。 这种情况,路惟静也不能立刻给她治疗,得先把皮肉与衣服分离,否则如果强行给她恢复,衣服就长进肉里了。 护士们先把她的上衣从肩膀处剪掉,然后用温水泡着,用镊子一点一点往下揭。 当时在场的大家看得都疼,小穗更是心疼得流出了眼泪,路惟静问千央要不要打麻药,千央本人却表现得异常坚强,明明疼得满头是汗,却硬是咬着牙摇头拒绝,也没疼得喊出来。 她经历过更可怕的痛苦,梅一白的毒素造成的戒断反应比这点小伤要痛苦百倍,因为戒断反应发作时,那种痛苦是来自于身体内部,来自于内脏和骨髓,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身体撕成碎片,或者恨不得把自己送进焚尸炉烧尽每一个细胞……跟人类根本忍不了的痛苦比起来,目前的伤再痛也是可以忍的。 可以说,现在整个世界都没几个人能比千央更能忍。 等把伤口的布料纤维清理干净,路惟静从伤口判断这已是二级烫伤了,马上给千央治好了伤势,而且没有留疤。 千央的伤刚好,就总结出了两个教训,一是需要石棉垫肩隔热,二是她以前总是习惯于将激光炮扛在右肩,导致在战斗时不敢换肩,如果能左右肩来回交换,也不至于烫得这么严重,所以顾不上休息,马上就把定制护肩和加紧练习左肩瞄准提上了日程。 “现在的千央跟以前比,简直是换了个人。”江禅机感叹道,虽说他没见过以前的千央是什么样,“希望拉斐也能脱胎换骨,迎来重生。” 他并不是给阿拉贝拉制造压力,谁都清楚拉斐的重生注定是个漫长的过程,谁也不会急于求成。 不,倒是有一个人比较着急。 “阿拉贝拉修女。” 罗恩看到他们一行人从外面进来,一个箭步冲出管理员房间,略显局促地低声问道:“阿拉贝拉修女,冒昧问一下,你在这里的事情还要多久结束?” 罗恩在狩猎队的同伴还处于疯疯癫癫的状态,他今天跟罗马尼亚打过电话,确认同伴的状态并没有好转的迹象。 同伴是家里的主心骨和唯一劳动力,他一倒下,家里的经济支柱就倒下了。长期担任家庭主妇的妻子不得不到外面接一些零工,比如超市收银员之类的,也就是勉强糊口,幼小的女儿无人照顾,只能独自在家看电视,一看就是一天,直到打工的母亲回来。 接电话的就是同伴的妻子,她自己能吃苦,只是担心女儿在家里无人照顾会不会出危险,危险一部分来自煤气、火炉和电路,另一部分来自于丈夫,平时的丈夫当然不会伤害女儿,但疯疯癫癫的丈夫就说不准了,她只能把电视搬到女儿房间里,让女儿在房间里看电视,除非是她回来,否则不要离开自己的房间,上厕所也只能尽量忍着,实在忍不了就速去速回。 罗恩接济她们的那些钱早就花完了,她们没钱给丈夫治病求医,甚至没钱送丈夫去精神病院,她担心这么下去迟早要出事,要么是丈夫出事,要么是女儿出事。 她没有明说,但在电话里隐约透露出一些意图,如果再这么下去,她就必须在丈夫和女儿之间二选一了。 她会选择哪个,根本不用想,正常人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这是不得已的选择,意味着她可能带着女儿离家出走,把疯疯癫癫的丈夫留在家里自生自灭。她也不想这样,但实在走投无路了,作为母亲,她只能先保住自己的女儿。 罗恩这个大老爷们听得心里难受得想哭,打电话的时候就一直在使劲揉捏着他的牛仔帽,都揉变形了,他劝她再坚持几天,他承诺自己会想办法。 他知道阿拉贝拉在这里有更重要的事要忙,但他只硬着头皮询问到底还要忙多久,如果太久的话,他打算独自先返回罗马尼亚,再找一份狩猎队的差事,或者随便其他什么工作,把工资预支出来寄过去接济同伴的妻子,至少让她先把丈夫送到精神病院。 阿拉贝拉也很为难,她答应过他要帮他治疗同伴,但拉斐这边刚有起色,她不忍就这么中断。 江禅机见罗恩愁眉不展,询问出了什么事,罗恩就把罗马尼亚森林里发生的事讲了一下,包括同伴妻女目前的困境和他自己的打算。 大家听得都微微动容,尤其是受过穷的江禅机,更知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大不了随波逐流,人家拖家带口的,真的是很困难,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又没有定点扶贫。 “要不我还是先回去一趟吧?先去给罗恩的同伴治疗,再回来给拉斐治疗。”阿拉贝拉征询大家的意见。 但问题是,谁也不知道罗恩同伴的治疗期需要多久。 “不用吧?”梓萱对罗恩说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罗马尼亚的月平均工资也就三千多块钱,你在这边随便干点什么,哪怕是送外卖或者当建筑工人,月工资也不止这么点儿,勤快一些的话,两三倍不成问题,干嘛非要回去找工作?你在这里工作然后把工资寄回去不是更好?” 罗恩一愣,他对这里的工资收入完全没概念,竟然能比罗马尼亚高两三倍? “而且,听你说的,你那个同伴是被莉莉丝和她的吸血鬼吓疯的,说不定跟我们学校说一声,老师们会同意把你同伴的一家人接过来呢,让阿拉贝拉唤醒拉斐的同时,顺便给你的同伴治疗,什么费用都不用她们出。”梓萱补充道。 “这……这不太可能吧?”罗恩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梓萱撇了撇嘴,“你是不知道阿拉贝拉在老师们之间的受欢迎程度,这点钱在你看来是一笔巨款,但在我们学校眼里,跟地上掉了一分钱差不多,随便一位老师的工资零头都能ver掉。” 罗恩听得目瞪口呆,看看梓萱又看看阿拉贝拉,嘴巴都合不上了。 “说真的,阿拉贝拉如果哪天不想当修女了,不如出道当歌手吧,以后我们都跟着你混,给你打杂,你随便翻唱几首歌,专辑销量超越历史上所有女歌星的专辑销量易如反掌,如果开一场演唱会,门票收入轻轻松松几个亿吧,估计还是一票难求,一百块钱的门票在黄牛手里能翻到上万的那种程度。”梓萱不无羡慕地说道,相比之下,超级智力想靠正当渠道来钱可没这么容易。 江禅机听得心痒痒的,仿佛看到几个亿在眼前乱晃。 对啊,如果阿拉贝拉出道当歌手,简直就是降维打击,他抱大腿就行了,还卖什么长袜? 别的不说,阿拉贝拉只要一出道就自带话题性,前修女、美少女、盲人歌手之类的标签足够吸引眼球。 阿拉贝拉面露微笑,缓慢而坚定地摇头,“我喜欢唱歌,但对当歌手没有兴趣,我已经将身心都献给了上帝,终生都将为上帝服务。” 江禅机眼前一黑,虽然他多少能料到她的回答,但回答得这么坚定、一点儿商榷余地都没有,他就像看到几个亿从眼前飞走了。 “总之,明天就跟老师们说一声,老师们多半会一口答应,如果阿拉贝拉自己不好意思开口,就让她来说。”梓萱指了指江禅机。 罗恩想了想,说道:“如果你们学校能同意,只要肯负担我同伴一家人的单程路费和治疗费我就感激不尽,他们的生活费和以后的返程路费,我会打工来赚。” 难得他有这份志气,大家也没多说什么,因为这事关男人的尊严,大家尊重他的选择。如果不是没有选择,江禅机也想打工的,而不是混进女校卖长袜。 “啥啥?罗恩,你有困难为什么不早说?难道还把自己当外人?” 房东大婶炒菜炒了一半,发现罗恩不在房间,拎着长勺追出来,听到他们的后半段谈话。 江禅机很想吐槽,难道房东大婶你已经把罗恩当内人了? “想打工?太好了!我这里正好缺一个夜间保安!”房东大婶喜滋滋地说道,用胡萝卜粗细的手指划拉了一圈,“你看我们这些弱女子,住在这座偏远的公寓楼里,多不安全?正好需要你这样一个强壮的男人来保护!” 大家的视线全落在房东大婶的身上,她的身型实在跟“弱女子”这个词划不上等号,说不定几个罗恩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她…… “我家澡堂的搓澡工正好不干了,你如果有兴趣,要不要再兼职一份搓澡工?”梓萱也说道。 “搓澡工?不会也给女的搓吧?”房东大婶警惕地问道。 “当然不可能。”梓萱翻了个白眼。 江禅机汗颜,梓萱这招可够狠啊,来自西方的白人搓澡工,估计会给她家的澡堂带来更多的生意和话题性,相当于免费的广告。 想找工作的话,这边的工作机会太多了,奥罗拉以及千央她们随便就给罗恩一个合适的职位。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正起劲,33号的手机响了,她挤出人群,看到来电者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她接通电话。 对方挂断了。 第388章 窥视 大家围着罗恩七嘴八舌地给他提供找工作的建议,基本上那些不需要学历和工作经验的工作都提到了,只差去鸭店了。 考虑到罗恩几乎不会几句完整的中文,暂时适合他的只有那些不需要语言沟通的工作,送外卖就被排除了,否则他既找不到商家,也找不到买家。 他表示会努力学习中文,争取早日能做更赚钱的工作,不过中文对老外来说是出了名的难学,房东大婶自告奋勇,要充当他的私人家庭教师。 江禅机听到手机铃声,又看到33号独自挤出人群,但把手机放到耳边一两秒就又放下来了,脸上的神色也很复杂,跟便秘似的。 “怎么了?”他问道,“谁的电话?” “不知道,一下就断了。”33号摇头,亮出手机屏幕,来电是“未知号码”。 “这种情况偶尔也是有的,骚扰电话总是秒挂。”他说道。 “也许吧。” 33号依然无法释然,以前偶尔也接到过“未知号码”的骚扰电话,但这次的时机太过微妙,很难令她不浮想联翩。 到了今天,一整天的时间,她只有凌晨和上午分别收到两个同僚发来的信息。 正如她猜测的那样,她们因为正在静默地执行任务,手机是关机状态,根本不知道新闻发布会的事,等她们的任务告一段落,或者百忙之中偷空补充水和食物时,打开手机才看到铺天盖地的新闻,然后看了新闻发布会的视频,赶紧给她发来信息或者邮件。 忍者们在执行任务时,两三天不吃东西、只少量补充水分的情况司空寻常,甚至执行在特别重要或者特别危险的任务时,六七天不吃东西的情况也是存在的——连吃东西的时间或机会都没有,就更谈不上看手机了,因此这两位同僚绝不会是最后一批跟她联系上的忍者,在未来的几天里还会有。 但是她在电视上明确说过,请同僚通过信息或者邮件联系她,忍者们一向擅长理解任务,不会误读任务,更何况她们平时也没有打电话的习惯,所以按理说不会通过电话联系她,再说就算联系,也不会用“未知号码”来联系她,否则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多半就是一个骚扰电话吧。 另一边,房东大婶已经在网购了一套保安制服,只等送到之后,罗恩就摇身一变,成为夜班保安,而且还是带狗的保安。 房东大婶早已炫耀般地把自己与罗恩的合照贴到街坊群里,今天罗恩答应当保安,意味着罗恩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离开了,所以她又骄傲地宣称本公寓楼聘请到了高端保安,把罗恩的职业猎人履历大吹特吹了一通,顺便还吹了一顿加文的勇猛。 邻居们听说后,也动了心思,毕竟这片区域远离市中心,治安一向不怎么样,于是大家建议,干脆众筹雇佣罗恩当这条街道的夜班保安,晚上带着狗在街上巡逻,这样大家会睡得更安心,而且工资平摊到每家每户也没几块钱。 房东大婶把大家的提议转告罗恩,罗恩也受宠若惊,相比于在森林里出生入死、还经常要受雇主的气,在这里当夜班保安要舒服得多。 既然罗恩的问题得到了临时解决方法,在房东大婶和罗恩喋喋不休的时候,江禅机他们知趣地上楼,不留这里当电灯泡了。 33号进入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之后,她先撩起裙子,从大腿上解下羊角双刀,珍惜地压在枕头下面。 自从她从路惟静手里得到这对双刀,简直是爱不释手,生怕弄丢了,时刻带在身上,连去洗澡都要带进澡堂,还被女生们笑话了。 羊角双刀的长度比她以前惯用的精钢短刀稍长一些,形状也不一样,这给她在平时携带方面带来一些小麻烦。 钢刀的刀身很薄,她穿忍者服时是塞进小腿的绑腿里,穿红叶学院的校服时是绑在大腿上,而羊角短刀的横截面是近似圆形,绑在大腿上不太舒服,而且长度会从裙子下面露出一个尖端,静止站立时看不出来,走路的时候裙子一飘就露出来了,还好队伍里的两位修女太过引人注目,很少有人会注意她的裙角位置,就算看到那两个尖端,恐怕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最理想的状态,肯定是把羊角双刀以X形交叉背在背后,但穿着便服时太过显眼,穿忍者服时也会打破隐身状态,还是有点儿头疼的。 她想了想,给2号发了条信息,说明自己的忍者服在战斗时破损了,只能临时缝补一下,已经失去了隐身效果,然后向2号申请一套新的忍者服,并特别说明自己最近得到一对新双刀,问能不能在新忍者服的后背位置稍微进行一下订制,增加两处插双刀的位置。 2号很快发来回复,只回复了两个字:批准。 忍者学院的忍者服有备用的,稍微订制也不费事,问题是怎么带给她,伪装成普通衣服邮寄吗? 总之,一想到即将得到新的忍者服,就稍微冲淡了一些33号由于挂念宗主而产生的焦躁心情。 隔着薄薄的墙壁,隐约能听到姐妹俩在谈话,并不是她想故意偷听。 另外一边,江禅机倒是挺安静,能听到水龙头的哗哗声,难道在洗内衣? 33号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她这几天都没睡一个安稳觉,新闻发布会之后,她的手机都不敢静音,因为和她一样想跟组织恢复联系的同僚在极为期待她的回复,现在信息和邮件的频率低了,理智告诉她,她必须要补充睡眠,以现在的状态又何谈寻找宗主? 可她越想睡,就越睡不着,每隔几分钟就拿起手机看一眼,就像每个在半夜失眠的工薪族。 隔壁房间都已经安静下来,寂静的夜里,偶尔被夜风把房东大婶和罗恩的说话声吹到三楼,好像是房东大婶在教罗恩中文,不过上来就教“我爱你”是什么鬼? 33号心里吐着槽,听着罗恩奇奇怪怪的中文发音,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宗主…… 她在朦胧中看到宗主向她走过来,她的视角很低,似乎还是孤儿院里的她,以仰视的角度看着宗主。 不对,即使是孤儿院里的她,这个角度也太低了。 宗主已经走到很近的位置,低头盯着她,眼神之中像是在恨铁不成钢。 糟了!是宗主来查寝了! 33号猛然惊醒,一下子睁开眼睛。 以学员的身份在忍者学院的训练营里受训时,学员们面临的训练强度非常高,白天也就算了,偏偏夜里还不能安心睡觉,有老师会在夜里悄悄进入学员们的宿舍,走近学员的床前,注视着学员,如果学员没能在三五秒内反应过来,第二天就会遭受加倍的训练作为惩罚,这是为了训练她们在睡觉时的警觉性。 老师们肯定不会发出任何声息,学员们想察觉老师的到来,整晚不睡觉肯定不可能,想预测老师来的时候也不可能,因为老师有时候是刚就寝就来,有时候是黎明前才来,完全是随机的,学员们想察觉老师的到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感受到老师的视线并及时惊醒,以此训练出学员们对别人注视的敏感度,这在忍者的任务中是非常重要的技能,也关系到身家性命。 这种夜间查寝通常是由老师来做的,33号在查寝中的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坏,有一两次受到了惩罚,大部分时候涉险过关。 不过每期学员在训练过程中,总会有一两次是由宗主亲自来查寝,从侧面也证明了宗主对作为新鲜血液的学员们的重视。 但对绝大部分学员们来说,宗主亲自查寝却像噩梦一样,宗主总是像幽灵般潜入房间,即使一直睁着眼睛,有时候直到宗主站到面前才会察觉。 说来也怪,33号在宗主亲自来查寝的那一两次里总是第一个惊醒,甚至超过同期最强的15号,而且是远远超过,当她醒来与宗主对视时,其他人还在呼呼大睡,而15号至少要过两三秒才惊醒。 每次最早惊醒的33号总能享受到宗主赞许的目光,这是为数不多的宗主向她单独表达认同的机会。 可刚才33号在睡梦中,觉得自己好像过了漫长的十几秒才惊醒,难怪会令宗主失望。 这也反应了33号的潜意识,她最想得到宗主的赞许,最不想让宗主失望,哪怕是在梦中。 33号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由于刚才那个梦太过揪心,令她暂时失去了睡意。 不过等一下,为什么平白无故会做这样的梦? 从训练营中毕业后的一段时间,因为留下了心理阴影,她确实偶尔会梦到老师查寝,不止是她,据她了解,其他忍者或多或少也是如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几乎不再做类似的梦了。 但今天为什么…… 恰在此时,她好像听到隔壁的江禅机喉咙里咕哝一声,然后翻了个身。 这么巧吗?江禅机也醒了?和她一样,做梦梦到什么人了? 不对! 33号猛然拉住信马由缰的思绪。 有人在窥视着她!至少在窥视她这个房间!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做刚才那个梦了,梦里的时间虽然过了好久,但实际上现实只是一两秒,她受到的训练已经形成深入骨髓的条件反射,在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就做出了反应,甚至注视者都没有在这个房间里。 她强行抑制住自己坐起来的冲动,思维迅速活跃起来,脑子里像是出现一副公寓楼和附近街道的3D地图。 没错,从室外窥视房间内的情况,最好的位置就是旁边的那栋住宅楼,当初她也是栖身于那栋住宅楼的某个窗口窥视这边的陈依依。 天道好轮回啊,今天轮到她被窥视了。 她睡觉时拉上了窗帘,不过开着窗户,夜风把窗帘吹得摇摆不定,通过窗帘的缝隙是可以看到床上的她。 不过敞开的窗户也为她的行动提供了便利。 她的手轻轻移动到枕下,手心握住刀柄的同时,窗帘恰好被风掀起一角,她的身体就于窗帘的缝隙间从窗户里弹射而出,像是一只穿行于夜空中的大鸟,人在空中,双刀就已甩脱刀鞘,向对面的住宅楼扑过去。 她舍不得把刀鞘随便乱甩,万一掉到楼下被人捡走了怎么办?她把刀鞘向后甩,两支刀鞘射入窗户内,打在窗帘上,恰好落在床上。 她身在空中,双眼全神贯注地盯着对面的住宅楼,想找到观察者的踪迹,不过眼光的余光捕捉到另一道人影,干扰了她的注意力。 几乎是在她冲出窗户的同时,隔壁房间的窗户里也冲出一道人影,同样是向对面的住宅楼冲过去。 那道身影她很熟悉,是江禅机。 她心里颇为意外,江禅机又不是受过训练的忍者,怎么察觉到对面有人在窥视?不过回想起来,以前她在对面窥视陈依依时,也是被江禅机这么发现的…… 她的出击迅捷而隐蔽,自认为除了窗帘的拉环哗啦轻响了一两下之外,基本上没有大的响动,但身在空中时,她似乎听到另一侧隔壁也响起轻微的说话声:“凯瑟琳……” 阿拉贝拉的听觉恐怖如斯么? 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把观察者揪出来,虽然33号很喜欢偷偷观察别人,却一点儿不喜欢被别人偷偷观察。 她和江禅机不分先后落到对面的房顶,后者可能更快一点点。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不是头一次并肩战斗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落后一两秒,第三道人影兔起鹘落,也落在房顶,305房间的窗帘还在微微摇摆。 凯瑟琳手里的十字剑映着月光,显得更外醒目。 凯瑟琳让阿拉贝拉住在304房间,自己住在更外侧的305,相当于自己和住在303的33号把阿拉贝拉的304夹在当中,这样更利于保护妹妹。 她没有察觉到有人窥视,是妹妹听到33号冲出房间,才叫醒了她,她只知道有情况,但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389章 声东击西 凯瑟琳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被妹妹叫醒后,以为是莉莉丝来袭,抄起立在床边的十字剑,跟着33号和江禅机跳到了对面的楼顶上。 她拔剑四顾心茫然,看了一圈周围,并没有看到她想象中的莉莉丝。 她不敢大意,因为如果是莉莉丝的话,速度之快完全可以从另外的楼顶眨眼间扑过来偷袭。 “什么情况?”她低声问道。 33号也没想到江禅机和凯瑟琳都跑出来了,她站的位置是楼顶的边缘,看着随时可能被一阵风吹得坠楼,但她只能站在这里,因为她认为窥视着就在某层楼的窗边。 她的目光往脚下扫过一个个的窗户,随口说道:“有人在偷窥。” “偷窥狂?”凯瑟琳显然想歪了。 33号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并不清楚到底是谁在窥视,偷窥狂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还不到深夜,公寓楼和他们脚下的这栋住宅楼都有一些住户亮着灯,大街小巷里还有不少车辆和行人,偶尔有汽车喇叭响起。 突然,夜空里响起极为细微的轻响,并不是来自他们脚下,而是从他们身后传来,如果不是他们正集中精力索敌,很可能察觉不到这道细微的破风声。 “什么人!” 凯瑟琳眼疾手快,十字剑又有长度优势,转身挥剑挡住来物。 叮的一声脆响,一个类似金属片的东西掉在了房顶上。 “手里剑!” 江禅机惊呼。 他在33号与迦梨的战斗中看到过她使用这种东瀛特有的暗器,是以一下子认出来,手里剑的样式有很多种,而眼前这个与33号惯用的手里剑样式完全一样,是忍者的专用制式。 凯瑟琳以前没跟忍者打过交道,她是头一次见到手里剑,这个生僻的中文词汇令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不论它是什么,至少她能从它锋利的边缘看出它是某种远程投掷武器,而且它来自身后,证明敌人也来自身后。 她握着十字剑面对手里剑飞来的方向严阵以待,而这时候,33号却纵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去,江禅机也是。 凯瑟琳一愣,不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犹豫自己要不要跟过去。 江禅机跳出一大步,又紧急刹住身体,回头对凯瑟琳说道:“凯瑟琳,你回去吧,小心对方调虎离山,顺便把依依也叫醒。” 凯瑟琳也确实有这种担心,一旦他们三人全都离开,剩下阿拉贝拉和陈依依,未免太过薄弱。 “好。” 她点头,目送他们俩的身影眨眼间消失在夜色里,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手里剑。 低头观察几眼手里剑的形状,她似乎明白了,这样奇特的形状会令手里剑如同回旋镖一样,通过高速旋转以及风阻,令自身能在飞行过程中拐弯,所以手里剑袭来的方向并不是偷窥者实际的位置,只是声东击西之计。 可能在他们从窗户里跳出来的时候,隐藏在暗处的偷窥者已经悄悄掷出手里剑,当他们落到房顶时,手里剑正好绕了一圈过来。 偷窥者的心思细腻,被发现后的应对也很迅捷,并且对他们的落点计算得很正确。 由于经验不足,没见过这种古怪的东方暗器,凯瑟琳上当了,而33号和江禅机没有被愚弄。 陈依依房间里的灯亮起了,她大概是听到手里剑与十字剑相撞的脆响而醒来了。 阿拉贝拉的房间还黑着,因为亮不亮灯对她没意义。 凯瑟琳有些懊恼地带着手里剑跳到公寓楼的房顶,然后回到房间里,去跟陈依依和妹妹说明情况。 33号在凯瑟琳还没有击落手里剑时,就已经通过熟悉的破风声判断出是手里剑,可惜她现在穿的是红叶学院校服,没地方装她自己的暗器,否则完全可以用手里剑击落手里剑。 就在手里剑被击落的同时,有明亮的月光下,她看到一抹模糊的光影动了,跑向手里剑袭来的反方向。 33号终于完全确定,对方同样是一名忍者。 那抹光影在动起来之前,几乎完美融入在月光之下的阴影里,似乎是倚身于一台空调室外机的下方,如果她不动的话,33号很难在短时间内发现她。 但她只能动,因为对方有三个人,只要对住宅楼的这一侧外墙进行地毯式搜索,迟早会发现她,那时她就完全陷入被动,所以她还是决定主动出击,借手里剑惑敌,自己跑向反方向。 那抹光影非常淡,如果不是今晚月光明亮,以及33号居高临下,可能看不到这抹光影,就像江禅机在第一次见面时没有看到33号的身影一样。 忍者在前面跑,33号和江禅机在后面追,对方非常狡猾,发现江禅机的速度很快,于是没有在房顶上腾跃,而是走街串巷,在行人与车流的缝隙间穿梭,虽然看上去随时可能撞上人或者车,但实际上游刃有余,就如同游鱼能轻易避开河里的礁石,有时候还急停急转,利用屋檐和树冠掩护自己的身形。 好几次,她把33号甩掉了,这并不是说她的体能或者反追踪技巧比33号强多少,而是逃跑者总是占据主动的,但江禅机却如附骨之蛆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他偶尔也会被她的假动作骗过,但大体追踪方向一直是正确的,所以即使被她拉开距离,很快也会追上来。 33号和江禅机一直是在房顶上纵跃,并逐渐分左右包夹住她,令她无法拐弯,只能笔直地往前跑,很快就从公寓楼所在的近郊跑到人烟稀少的远郊。 空旷的郊外,行人和车辆都大为减少。 江禅机一鼓作气,骤然加速的同时高高跳起,在空中拉弓搭弦,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啸,一支利箭插入那抹光影身前的土壤里,这无疑是在警告她,如果再跑,下一支箭就不长眼睛了,虽然她有可能躲开,但他还有很多支箭,她不可能在一边躲箭的同时一边逃跑,很快就会被追上,所以为了双方的体面,还是乖乖停下为好。 果然,她停下了。 光影恢复静止之后,几乎看不到她。 “来者报号!” 33号反握住羊角双刀,她不愿对同僚兵刃相向,但是对方先动的手,而且对方可能是潜伏的叛徒,面对叛徒没什么可宽容的,而且一想到宗主可能就伤在这些叛徒的手里,她就迸发出满腔怒火。 江禅机保持着搭弓的姿势,站在一边静观其变。 “她是谁?”忍者终于开口了,“还有你那身红叶学院的校服是怎么回事?在电视上看到你时,我还以为你没有投靠红叶学院,现在看来你已经卖主求荣了?” 33号微微有些窘迫,虽然她问心无愧,但当面被同僚指责,还是令她很难受。 “我穿什么衣服用不着你管,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穿这个是为了行动方便,而且已经事先得到了宗主大人的首肯。”33号说道。 “呵~反正现在宗主大人下落不明,还不是随便你说?”对方语带讥讽。 33号努力从对方的声音中回忆其序号,她以前肯定听过这声音,但彼此并不熟悉,起码可以肯定不是同期训练营的。 “你爱信不信,我没必要向你解释。”33号用短刀指向她,“现在轮到你说明来意了,为什么要以这种鬼鬼祟祟的方式窥视我,否则我只能将你视为叛徒论处。” “呵~如果你是我,看到目前最当红、几乎是在社会上C位出道的同僚私下里却穿着其他组织的制服,你难道不会多个心眼儿?” 对方反唇相讥,而且一下子说到点子上,令33号语塞。 确实,如果彼此易位相处,33号也会心生怀疑,八成也会暗中观察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我说过了,我穿这身衣服是为了便于行动。”33号重复道,语气却软了一些,“如果令你误会了什么,我很抱歉,但我说的句句属实,宗主大人提前已经知情,等找到宗主大人,你可以亲自向她求证。” 对方哼了一声,没有在这个问题继续纠结下去,“她又是谁?别让我再问第三次了。” “一个朋友。”33号简单地说道。 “朋友?”对方语气里的讥讽味道更重了,“看来你在这里的生活很惬意嘛,已经有闲暇交朋友了。” 事实上,忍者们由于行踪不定,在一处潜伏着执行完搜集情报的任务后,要么回国述职,要么很快就会被派到另一处地点继续执行其他任务,她们几乎不会露脸现身,更没时间交朋友。 33号再次语塞,自从宗主失踪后,她已经反省过无数次了,痛恨自己沉迷于安逸的生活而丧失了警惕,现在被同僚当面指责,她也无话可说。 “看来让我说中了,你在这里生活真的很惬意。”对方冷笑道,“在那栋公寓楼前远远看到你时,我还不确定你是不是33号,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很陌生,陌生得不像是一个忍者,我怀疑在电视上出现的另有其人。” “匿名电话是你打的?”33号问道。 “还能是谁?”对方反问,“我总得打电话确认一下,看到你接通电话,我才确定你就是33号,起码是33号的外壳,我可不知道外壳里的内容物是不是已经被替换成其他东西了。” 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日语,江禅机一个字没听懂,但他能听出她们两个的语气并不是像在友善交流的样子。 “咳!”他干咳一声打断道,“能不能说中文?” 他知道忍者都精确数门主要语言,所以对方没理由听不懂他的话。 其实33号并不希望他插话,甚至不希望他在场,毕竟这是忍者学院内部的事务,但现在就算让他回去,他大概也不会听。 “好啊,我不介意。”对方马上改成中文,上下打量着他,“你是红叶学院的学生?还是某位我没见过的忍者,也出于一些‘需要’而穿上了红叶学院的校服?” 江禅机现在还真没穿着校服,不过听对方的话,他猜到对方白天的时候应该见过他,而且他听出对方的语气里充满对33号的讥讽,怪不得33号看起来在交流中处于下风。 “我确实是红叶学院的学生,至于33号穿校服这件事,你们宗主事先知道并且同意,如果你不信的话,本校的李慕勤老师可以替33号做证明,如果有必要,学院长也可以李慕勤老师的信誉做担保,你要是愿意跟我们去学校走一趟,应该能得到满意的结果。”江禅机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干什么来的,你可以不相信我,可以不相信33号,但如果你连学院长的话都质疑,那你就可以打道回府了,因为我们说什么你都不会信。” 这次轮到对方语塞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如果她又不信又不肯跟着他们走一趟,就显得她又多疑又胆小,她肯定没资格质疑学院长的权威。 “明明等宗主大人回归后就可以轻易证明我的话,你却非要说到这份上,是不是你根本不相信宗主大人能平安回归?”33号终于找到反击的机会。 “哼,算了,这件事先放到一边,姑且算我相信你就是了。”对方的语气也终于软化了。 33号乘胜追击,“你叽叽歪歪问了我这么多问题,作为礼尚往来,是时候亮明你的身份了吧?” 这次对方倒是没有多说废话。 月光下,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空气里,由模糊到清晰,身体反射着五彩斑斓的黑色,就像是柏油路面上飘着一层薄薄油脂的水花,最终变成纯正的黑色。 江禅机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忍者现身的场景,还是看得目不转睛。 对方比33号稍高一些,被紧身忍者服勾勒出的胸型也更高一些——并非他看胸识人,否则这么从头到脚被包裹在黑衣里,身形又都很匀称紧致,还能分辨出什么特征? 33号死死盯着对方,等对方彻底现身之后,她也看清了对方忍者服上的暗记。 “22号!” 第390章 变脸 江禅机瞅了瞅22号的忍者服,在他看来这忍者服与33号的完全一样,实在不明白33号是怎么认出的22号。 忍者服从头包到脚,忍者们的体型都很苗条干练,只有高矮的区别,没有胖瘦之分,所以外人看到忍者是分不出谁是谁的,就算忍者之间往往也要凭忍者服的暗记来认人,因为忍者之间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靠嗓音认人也不容易。 他小声问道:“你认识她?” 33号稍加犹豫,“见过一两次,但没有打过交道,她是比我早一期的训练营出来的前辈。” 江禅机心说你刚才那么惊讶,我还以为是你的熟人呢。 22号的嗓音……就是普通女生的嗓音,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以说是泯然众人,甚至有些过于平凡了,平凡到没有任何特色,包括她的口音,是如同新闻联播主持人的普通话,说字正腔圆没问题,但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东西。 “现在你满意了?”22号说道。 33号皱眉,“57号让我帮她联系你。” “知道了,小事一桩,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总像个孩子一样,什么事都向我请示。”22号嫌麻烦似的摇头。 “22号,你在附近执行任务么?否则为什么过来?”33号问道。 22号冷笑,“刚才你不知道我的序号也就罢了,现在你明知我的序号高于你,你的语气是不是少了一点儿恭敬?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忍者内部的尊卑观念非常强烈,即使33号和22号并非直属上下级,但22号作为33号的前辈以及高序号者,听到33号带有质问性质的语气觉得很不爽。 33号又被说得一时语塞。 正如22号指出的那样,33号以前礼数周到,对上级、前辈和高序号者表现出足够的尊敬,并不是只是她这样,每一个忍者基本都是这样,对地位比自己高的同僚表示尊敬,同时享受着比自己地位低的同僚对自己表示的尊敬,宗主开会示意落座的时候,也得是高序号的忍者先坐下,低序号的忍者才敢跟着坐下。 如此森严的等级体系不能说完全没好处,至少建立了强大的秩序,正常情况下即使宗主失踪也不会乱成一团,因为宗主失踪了还有2号,2号也失踪了还有3号,哪怕最后只剩下两个忍者,低序号的那个也会服从高序号的命令,不会各自为政,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西方那种自由散漫作风的极端对立面。 即使军队里都不会有这么森严的体系,军队打仗打到最后只剩下两个一等兵了,可能一个选择逃跑,另一个选择投降,而如果是两个忍者,要么一起逃跑,要么一起投降,更可能是一起战死。 可惜的是,原本固若金汤的忍者体系却显现出唯一的致命弱点,被目前这种大家都知道有内鬼潜伏却不知道具体是谁的情况给彻底击溃了,除了内鬼本人之外,谁都不知道自己的上级是不是内鬼、自己的下级是不是内鬼,令忍者学院的运转陷入半瘫痪状态。 33号没有对22号表现出应有的尊敬,一是现在属于特殊情况,二来她在红叶学院的这段日子里,受到周围气氛的感染,因为江禅机他们即使对老师也只是普通的尊敬,对学院长说话的语气都很随便,学生和老师之间更像是朋友而不是上下级,她不知不觉间也被同化了。 江禅机忍不住插言道:“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还有必要纠结这些细枝末节么?” 33号也冷脸说道:“如果你是来提供有用信息的,我很感激,请不要再东拉西扯,不妨直言;如果你是来故意捣乱的……抱歉,我没空跟你浪费时间,而且我会保留将你的言行转述给2号的权力。” 22号不屑地哼了哼,“怎么跟受了欺负就向老师告状的小屁孩似的,拿2号来压我么?” 她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同样很怕冷面阎王2号,于是看了江禅机一眼,说道:“没错,我有重要信息,这个不相干的外人是不是可以暂避一下?” 江禅机垂下弓箭,但还不等他表态,33号就摇头说道:“没必要,如果没有她,就没有这次的新闻发布会,而且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无论你提供的信息是什么,我都会向学院长和2号转达。” “学院长?你怎么能把我说的机密事项转达给外人?你还说你没投靠红叶学院?”22号的声音高昂起来。 33号不为所动,“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现在威胁宗主大人的是忍者内部的叛徒,而不是外人,我现在连你是不是叛徒都无法确定,更无法判断你提供的信息是不是真的,相比于你,我宁可相信学院长。” 22号咬牙瞪着33号,而后者毫不妥协地回瞪,两人就像是角斗场里的两名斗士,企图用气势压倒对方。 “哼,算了,既然你坚持,我也保留将你的言行转述给2号的权力。”22号的语气又软了。 江禅机心说,刚才还说别人向老师告状,一转眼自己不也是一样? “随便你。”33号说道。 “那么你听到了,我只说一遍。”22号在言语上没占到便宜,有些气恼地说道:“在不久之前,我见过15号。” “哦?” 33号心里一阵激动,心脏像是有一条带子扯着太阳穴一起砰砰跳动。 终于,终于有15号的线索了? 33号深吸几口气,勉强让自己稍微镇静下来,追问道:“不久之前,是多久之前?” 22号仰头望着夜空,像是仔细想了想,答道:“具体日子记不清了,大约是50至60天前,在咱们跟着宗主大人来到这个国家之后。” “你为什么会见到15号?”33号纳闷。 由于老禅师随手划定的范围太大,宗主带她们来到这个国家之后,给每个人分派了一片区域,让她们每人负责一片区域寻找摩利支天菩萨转世者的下落,搜寻的同时如果有其他任务或订单可以顺便一起做,但以搜寻转世者为最高优先级。 按理说,大家分散开之后,除非找到重要线索并顺着线索一直追踪下去,否则每个忍者在非必要情况下不会踏出自己负责的那片区域,所以22号为什么能见到15号? “我也不知道。”22号耸肩。 “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仅是33号,江禅机也没听明白这话里的逻辑。 “是她来到我负责的那片区域,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来的,但是我见到她了,就这样。”22号解释道。 33号仔细咀嚼,这话的意思就是22号至今不知道15号的来意,但起码并不是去找22号的。 “她跟你说什么了?”33号追问。 “我们两人之间没有交谈——是我看见了她,她没看见我。” 33号愕然,“她没看见你?” 15号和22号的序号虽然只差了7,但20以内都是上忍,与中忍的实力有很大差别,所以正常情况下如果22号发现了15号,那15号没有理由看不到22号。 “这么说也不对,更正一下——她也看见我了,但没认出我来。”22号纠正道。 33号一愣,旋即似乎明白了。 “你没穿忍者服?” 22号点头。 33号恍然,原来如此。 反倒是旁边的江禅机彻底懵逼了,“我以为你们在执行任务期间除了洗澡以外都是一直穿着忍者服的……” “没错,正是这样,而且我们在执行任务期间基本上没时间洗澡。”33号神色复杂地望向22号,“不过她是个例外,她是在执行任务期间唯一有资格不穿忍者服的人。” “什么意思?”江禅机越听越糊涂了。 “喂!这种事应该没必要告诉外人吧!”22号抗议。 “学院长可能也会有相同的疑问,到时候我还是要解释。”33号侧头看了看江禅机,“她的嘴巴很严,应该不会到处乱传,再说……你的能力应该是最不怕被别人知道的吧?” “话虽如此……”22号还是不太乐意,但也没有坚决反对。 “解释起来太麻烦,不如你摘下头盔让她看一眼就明白了。”33号说道。 22号瞪了她一眼,“注意你的语气!别总像是在指挥我!” 33号无奈,重新说道:“解释起来太麻烦,不如请你摘下头盔让她看一眼?” “这还差不多。” 22号嘀咕着,一手伸到脖子前面,一手伸到脖子后面,掰开两个卡扣,将面罩与衣服分离。 江禅机紧紧盯着她,思绪如天马行空,纳闷什么能力让自己看一眼就明白?是说22号长得倾国倾城,看进眼里就拔不出去了?那倒要好好见识一下。 22号缓缓摘下面罩,露出自己的脸。 “啊!” 江禅机却像是见鬼了似的,脸色煞白,膝盖发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指着22号的脸,颤声说道:“你……你……” 长这么大,他头一次像现在这样惊恐,他甚至怀疑自己心脏病快发作了,世界在他的眼中都扭曲了。 即使是被债主们追债时,即使是独自面对迦梨时,即使是被鱿鱼须展现出一副难以置信的宇宙画卷时,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世界观崩塌的感觉。 因为22号的脸,几乎和他一模一样。 他就像是在照镜子,镜子里的自己穿着一袭黑衣,头发盘在脑后,手里没拿着弓箭,除此之外与镜子外的自己别无二致。 等下…… 更难以置信的是,22号的胸也平了,而刚才她的胸明明还比33号更高,另外她的身体似乎长高了,差不多跟他一样高,至少两人没有并肩站在一起时看不出明显的高度差。 由于看到她的脸时太过震惊,他没有注意到她的胸和身高的具体变化过程。 “难……难道你就是……”他结结巴巴地说道:“难道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孪生姐妹?” 33号一愣,“你还有孪生姐妹?” “以前没有,现在……大概是有了。” 33号:“……” 除了震惊和惊恐之外,江禅机甚至还感到一丝狂喜——如果自己有个孪生姐妹,岂不意味着父母那边欠的债,自己只要背负一半就够了? “别吓她了,她都已经开始说胡话了。”33号对22号说道。 22号仿佛觉得江禅机的反应很有趣,学着他的样子和语气,指着他说道:“难道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孪生姐妹?” 江禅机的下巴都张得快脱臼了,整个人都傻了,因为22号的说话声,与自己简直一模一样。 每个人的实际说话声跟自己听到的自己说话声其实不太一样,因为自己说话时,声音是从耳骨传导进自己的耳膜,而别人听到的声音是从空气传播的。 江禅机以前练习英语发音时,会录下自己的英语语句,然后播放出来,借此找到发音有问题的地方,所以他知道自己真正的说话声是什么样。 现在22号的说话声,就跟他印象中自己的说话声一模一样,反正他听不出什么差别。 这可不是孪生姐妹能解释的,简直就是克隆了一个他。 “现在呢?现在再看看我是谁?” 话音未落,22号低头再抬头,她的脸再次产生变化。 不仅是脸,还有她的身高和胸。 “33号!” 江禅机瞪大眼睛,视线交替地在自己旁边的33号与对面的“33号”之间巡梭。 “33号,你也有孪生姐妹?” 对面的33号,就像是从他的记忆里浮现出来一样,正是他第一次见到33号时那个穿着忍者服的少女,除了没戴面罩之外。 真·33号无奈地向对面的“33号”说道:“别玩了吧,刚才不让我说的是你,现在你又玩得这么起劲……”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禅机如溺水的人渴望救生圈一样,眼巴巴地问道,“这是什么能力?幻象么?还是大变活人的魔术?” “都不是。”真·33号摇头,“22号的能力是精细控制自身的肌体,只要她想,她几乎可以模仿成任何人。” 第391章 看脸的世界 &!--go-->江禅机的大脑现在已经木了,他看看33号又看看很像33号的22号,整个人都是懵逼状态,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还好33号和22号穿的衣服不一样,如果她们穿着相同的衣服然后打起来,恐怕他都不知道应该帮哪边。 其实33号以前也没见过22号变成其他人的样子,心里同样很震惊,但她好歹有心理准备,不至于像江禅机一样吃了颗百万吨的核弹,被炸得外焦里嫩。 由于不是同一期的训练营学员,33号和22号只在回国述职的时候偶尔擦肩而过,彼此只有点头之交,甚至未曾直接对话,而且即使是这一两次擦肩而过时,她们也都是穿着忍者服戴着面罩,没真正地“见”过对方。 尽管如此,33号对22号的名声早有耳闻,毕竟22号是忍者内部唯一一个在执行任务时不依赖于忍者服的忍者,22号也有个外号,被称为“千面忍者”。 事实上22号并不只是“千面”,她同样拥有“千声”,通过精确控制喉咙与气管的肌体形状,模仿其他人的说话声。 “控制肌体的形状……”江禅机喃喃地重复道。 33号点头,“我以前也只是听说过,百闻不如一见,说实话我也有些吓到了,不过你不用吓成这样,她的声音虽然听上去跟你一模一样,但实际上只限于重复你的话的时候,如果她说一句你没说过的话,听上去就会跟你的声音有细微的差别。” 江禅机稍微舒服了一些,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这样啊……不过就算这样也够吓人的了……” “嗯,22号的观察力很强,只要她想模仿谁,一眼就能基本掌握对方的面部和体型特征,但声音反而最容易出纰漏,想把声音也瞒天过海,只能通过较长时间的接触和观察才行。”33号介绍道。 “差不多就得了,别把我的老底儿都抖出去!”22号面色不豫。 “我这可是在夸你,前辈~”33号说道。 22号可以说是忍者学院在情报搜集工作中的一张王牌,由于各种大中小型组织和团体都把防火防盗防忍者放在首位,其他忍者想潜入这些事先有防备的组织内部会很困难,但22号却可以另辟蹊径,趁别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防范“看不见的忍者”之上时,她则伪装成特定身份的人,堂而皇之地潜入内部,所以派她执行的任务往往是其他忍者很难搜集到的情报。 但是,她的工作肯要比单纯地隐身潜伏要面临更大的困难与危险,因为潜入内部只是第一步,进去之后,想不露出马脚才是最困难的,她必须要对模仿对象的日常生活习惯、工作内容、兴趣爱好乃至对食物的偏好有全面的了解,否则一旦有模仿对象的熟人上前搭话聊天,很快就会露馅,这就是所谓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她的工作并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么轻松。 正如33号介绍的,孰能生巧,22号只要看一眼,就能掌握绝大部分人的面部特征,然后通过收缩或者扩张面部肌肉、挤压或者平铺面部脂肪来模仿目标的面容,只要目标长得不太……“极端”,她都能模仿得差不多,尤其是年龄从十几岁到四五十岁之间、身高中等、体型中等或者偏瘦的男女,更是她最擅长的模仿对象。 如果是超过这个范围的目标,她模仿不到惟妙惟肖的地步,但至少在夜色或者暗光环境中可以蒙混过关。 江禅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大概明白了22号变身的原理,看来22号的胸部变没了是因为她把脂肪挤压平铺到周围了,比如腋下。 “道理我都懂,但身高是怎么回事?连骨头的长短都能控制?”他问。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33号摇头,“得问她自己了。” 22号气得牙痒痒,她以为33号只是随便介绍一下,没想到介绍得这么详细,万一以后她接到潜入红叶学院禁区的任务,岂不是要糟? 当然,想潜入红叶学院的禁区,绝不仅是外形相似就行,除了指纹、掌纹、虹膜等生物认证措施之外,那条重力探测走廊就是另一道难题。 22号可以控制肌体,但她体内的肌肉和脂肪可以改变形状,不可能改变重量,她可以把胸部的脂肪挤到腋下,不可能凭空把脂肪变没了——假如她的体重是108斤,而模仿对象的体重是99斤或者119斤,走廊探测到体重相差过大还是会报警。 反正到目前为止,22号并没有受命潜入过其他几家大型组织,倒是那些中小型组织她进出过几次,虽然每次都险象环生,但终究是全身而退。 尤其是那些自以为凭借简陋的雨廊就能防住忍者的黑市,已经成了她想上就上的“惹不起”,不过她吸取了前辈们的教训,不逮住一只羊使劲薅秃了,而是轮着薅,反正世界各地大大小小的黑市不在少数。 江禅机纳闷的身高问题,这是她的秘密之一。 她的忍者靴是定制的,鞋垫可以充气和放气,平时是处于半充气的均衡状态,其实她的真实身高跟33号差不多,因为踩在半充气的鞋垫上,所以看着比33号高一些。 如果要模仿更高的人,就将气充满,若是这样还不够,她还可以通过令脚掌的肌肉膨胀而进一步增高。 如果模仿对象的身高比把气全放掉还矮,稍微佝偻腰就行了,若是还不够,就拿着手机装作低头看手机的样子,反正这年头平时没几个人是一直挺胸抬头的。 世界上大部分人的身高都集中在一个较窄的区间之内,巨人和侏儒只是少数,可供22号选择目标的范围很广,她没必要非要找一个身高远高于她或者远矮于她的人来模仿。 “好了,我不说了,请变回来吧,大晚上的,看着怪渗人的。”33号说道。 “呵~知道害怕了?” 22号用33号的脸孔轻蔑地撇撇嘴,然后低头,再抬头,就这么一瞬间,脸和体型就已经变回江禅机的样子了。 “等下!为什么又要变成我啊!”江禅机惨叫。 他这次已经全神贯注在看了,依然没看出破绽,22号的变身速度太快,她低头的同时,上半身也随之稍微前倾,而她抬头时,上半身有一个后甩的动作,就像电视洗发水广告里的女生向后甩湿漉漉的长发一样,而她的身高也随着后甩而潜移默化地长高了。 “她让我变回来的。”22号耸肩,显然是在故意耍他。 22号是他的模样,嗓音却是33号的嗓音,别提让江禅机和33号有多别扭了。 “前辈,我的意思是请变回你原来的样子,这样谈话很别扭的。”33号说道。 “原来的样子?是说我上一个模仿对象?” “不!是你本来的样子!前辈,请不要开玩笑了!是时候说正事了!” “本来的样子……” 22号努力想了一两秒,然后干脆地摇头道:“我本来的样子已经记不得了。” “啊?” 江禅机和33号同时小声惊呼。 “前辈,你还是在开玩笑吧?”33号问道。 “怎么会?我确实已经不记得我自己本来的样子了,如果你们觉得不舒服,那我把面罩再戴上就是了。” 说着,22号又重新戴回面罩,虽然身高和体型仍然跟江禅机一样,但他的观感要好不少。 “前辈,你真的忘了你自己真正的长相了?”33号还是不敢相信。 “要说忘了,其实也没有全忘,多少还是记得大部分,只是很多细节记不清楚了,毕竟模仿过的人太多了,慢慢就记混了~”22号无所谓地耸耸肩,“细节记不清,只记得脸型和五官的轮廓,就算硬要变回来,也变不回真正的我了,恐怕会变得跟商店橱窗里的人体模特差不多。” 虽然22号的语气很轻松,但江禅机和33号的心里却突然沉重起来,22号的这个奇特的能力,似乎令她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你们两个有必要哭丧着脸吗?我又没死,想不起原本的脸又有什么关系?” 22号仰头看着夜空,定定地出神,半响之后说道:“我原本的脸很普通,远远比不上33号的脸清秀可爱。” 她又看看江禅机,“也比不上你的五官那么英挺。33号你上学的时候,一定有很多男生给你递情书吧?” “没有,我没上过学。”33号摇头。 22号有些意外,“是吗?算了……反正我上学的时候,男生只会对着班里那几个漂亮的女生献殷勤,根本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这样的脸就算忘了也无所谓吧?” 22号在上小学和初中时,正如她自述的那样,班里的同学虽然年纪尚幼,但早已会分辨美丑。 在朦胧的性意识启蒙时,男生们整天借故与班里的几个漂亮女生交谈,不是抄课堂笔记就是借橡皮,那几个漂亮女生隔三差五被人叫出去告白,桌膛里每天都收到新的情书。 这很正常,太正常了,全世界每所学校里每天都在发生同样的事,每个上过学的人都经历过,至少见证过。 毋庸置疑,这是个看脸的世界,拥有好看的皮囊就是会在各方面受到青睐和优待,否定这个无异于自欺欺人。 当时,22号的性意识也启蒙了,她在课堂上偷偷看甜甜的言情小说,内心之中也希望有帅气的白马王子向自己告白。 可惜,她的脸很普通,身材倒是不错,虽然不是说一次告白和一封情书也没收到,但……向她告白的男生她看不上,她看得上的男生又根本不会拿正眼看她,现实就是这么矛盾。 上课时,她总会悄悄打量那几个漂亮女生的侧脸,心想如果我能变得和她们一样漂亮该多好,是不是就能收到成吨的情书了? 班里的漂亮女生在学校级的女神面前又相形见绌。 她亲眼看到学校里几个最漂亮的女生每天上下学都有外校高年级的男神接送,小心呵护的样子令她心头直冒酸水,就这样,那几个女神还不满意,换男朋友的速度像喝奶茶一样勤快,每个候选男友都是差不多的优秀,这些男友哪怕只给22号一个,她就满足了,而在那几个校级女神手里则弃之如敝履。 她自认为身材并不比她们差,但脸……这个真没办法,人们彼此相遇的第一眼都是在看脸,再说她身材再好,平常也得穿衣服,而且得穿校服,总不能为了展现身材而整天裸奔。 脸却不一样,脸是无时无刻不展示给别人看的。 她想过整容,但父母不同意,这也很正常,哪个当父母的会同意还在上初中的女儿去整容?疯了吧? 父母苦口婆心地教育她,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的内在,包括学识、品德、性格等等。 她想试着相信,可现实并不是这样。 那几个漂亮女神的学习成绩平平或者较差,性格更是刁蛮任性,品德这个不好衡量,22号起码在学习成绩和性格上比她们好得多,但这又能怎样呢?人家男神还不照样追捧那几个漂亮女神而不拿正眼看她么?毕竟学习好的女生大有人在,长得漂亮的女神可是稀缺资源。 就连告诉她脸不重要的父母,在看电影电视的时候,每当看到帅哥或者美女也总会精神起来,还会为哪个女演员更漂亮而争论,这又算什么? 慢慢的,22号明白了,并不怪父母,也并不怪男神,爱美是人的天性,也许到了五六十岁之后,脸的重要性确实没那么大了,但对大部分人来说,到了五六十岁,人生都早已定型了。 当时才十二三岁的她,根本不在乎五六十岁之后的事,如果能在五六十岁之前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该享受的都享受了,就算五六十岁的时候暴毙又有什么关系?总比什么都没享受过、空活百岁要好吧? 她想逆天改命,唯一的办法就是拥有一张与学校女神同样漂亮的脸。&!--over--> 第392章 虚伪 22号回想起以前的事,人生总有那么一段时间会特别在意自己的容貌,尤其是小时候,长大之后就会知道,除了容貌之外,还有很多能吸引异性的途径,比如钱,但对于一个对于钱的重要性还没有意识并且受言情小说的影响而有些中二的初中女生来说,容貌几乎就是全部了。 不仅是言情小说,就算是更小时候的童话书里,出场的主角不都是“英俊的王子”或者“美丽的公主”么?“王子”和“公主”的身份可以替换成猎户或者灰姑娘,但“英俊”和“美丽”这两个词只会迟到,从不缺席。 22号自己也是一条颜狗,她知道自己容貌普通,但她憧憬的是英俊的学长,对于来自同样容貌普通的男生的告白从来都是果断拒绝……没办法,谁都曾经中二过。 她对颜值越来越敏感,每天主动接受媒体和网络的信息轰炸,她很快察觉到更残酷的事实——对于女生而言,颜值越高越容易获得金钱和地位,至于什么学历、性格、品德……那些年入几千万的头部网络主播和当红花瓶女星,谁会在意她们的学历啊?不都是看脸吗?黑历史一大堆的不照样赚钱赚到饱? 老老实实提升自己学历的女博士,反而被称为第三性别,除非加个“美女博士”的限定词才会吸引眼球,毕竟博士滥大街也不一定能赚大钱,美女博士才是稀缺资源。 当时的她并没有足够的认知,令她明白这是病态社会的悲哀,年幼的她只知道颜值会带来男神、金钱和地位,而她就愈发想逆天改命。 如果什么都不改变,照这么发展下去,她只会成为一个无人问津的高中生、备受冷落的大学生、靠联谊才能结识同龄男性的职场女性,最后违心地跟一个同样颜值平平的男性结婚生子,说不定等自己人老珠黄之后还会被一脚蹬掉。 整容是一条路,但当时刚上初中的她,想整容至少要六年之后的高中毕业,而且父母到时候也未必会同意给她付钱,大学打工的钱也不足以支付巨额整容费,所以怎么也得工作几年攒了钱之后……起码十几年的时光。 她每天看着班级里、学校里的漂亮女神风风光光,她连一年都不想等,何况是等十几年? 人生只会有一次初中、高中、大学,如果没有享受到美好的初中、高中、大学生活,那就永远错过了。 父母和老师察觉到她学习成绩的下降,发现她总是翻看时尚美妆杂志,甚至是一些男性向的杂志,比如著名女星、国际超模的写真集等等。 经过跟她开诚布公的交谈,父母和老师了解到她的想法,但他们并不理解她,反而严厉批评她这种思想倾向,把她收集的杂志写真集撕的撕卖的卖,把她的言情小说付之一炬,告诉她学生就要以学习为主,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父母和老师是正确的么?也许吧。 也许从长远看,把时间放大到几十年之后,父母和老师是正确的,他们无法给她指引一条飞黄腾达的路,但至少是一条四平八稳的平凡人生路。 有那么一点中二、有那么一点叛逆的22号并不接受他们的意见,她不想去想几十年之后的事,她只想现在快意人生。 她看得很清楚,像他们一样寒窗苦读十几年,最后当个普普通通的职员和老师?而漂亮女生只凭一张脸蛋,说不定走在大街上就被星探选中,加入一夜爆红的女团,成为大众偶像,这公平吗? 每天早上醒来,22号都被与她的年纪不相称的巨大绝望所吞噬,一天到晚内心都处在煎熬之中。 如果是在江禅机、33号和陈依依看来,22号完全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自己没事找事,平凡有什么不好?他们做梦都想过平凡的人生,再说还有很多女生长得不如22号呢。 但22号没有经历过他们经历的事,不可能产生相同的认知,她也不会去跟不如自己的人去比,她已经拥有平凡,渴望鲤鱼跃龙门。 每天上课时,她日复一日地托着下巴痴痴地盯着班里漂亮女生的侧脸,把她们的神态和表情记下来。 回到家里,她对着镜子模仿她们的一颦一笑。 可惜,漂亮女生的一颦一笑之所以吸引人,是因为她们漂亮,由她来模仿,只落得名副其实的“东施效颦”。 有人传言她喜欢女生,她也不在意,她确实喜欢美少女,谁不喜欢呢? 江禅机想起奥罗拉,奥罗拉能成为学校的女神,连好多女生都给她递情书,是因为她学习好、能力强、家世无敌么?有一定的关系,但最重要的还是脸好啊。 有一次,放学的路上,她跟在班里那几个漂亮女生的后面往家走,并不是她有意跟踪她们,而是顺路。 美少女也喜欢抱团,美少女也喜欢跟美少女当朋友,那几个漂亮女生是一个小团体,是22号融入不了的小团体。 走着走着,路过闹市区的时候,嘻嘻哈哈的美少女们理所当然吸引了很多路人的视线。 这时,从路边走来一位穿西装的男人,向其中的班花递过一张名片,问她是否有意成为偶像。 22号的心都因为嫉妒而扭曲了,她多么希望这个男人是骗子,但可惜不是,他确实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星探,曾经发掘出数位当红或者曾经红过的女团成员。 面对22号求之不得的一步登天的机会,班花考虑了一会儿,说是要回家跟父母商量,还要跟外校的男朋友商量,等第二天再回复他。 班花的推特和ins不出所料地出现了炫耀般的推文——怎么办?被星探当街拦住了耶,好麻烦! 班花的好友们清一色的点赞,纷纷恭喜她偶像出道,还有人提前预订她的签名。 22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那天晚上,她几乎一秒都没睡着,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星探对班花容貌的恭维,以及班花的矜持。 第二天她上学来的时候,整个教室都被同班以及外班的学生们挤满了,大家众星捧月般围在班花的周围,每人都以谦卑的眼神仰视这位未来的偶像。 不久前还在教育22号脸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提升自己内在品质的班主任老师,面对乱哄哄的班级一反常态的没有大发雷霆,而是笑容可掬地跟班花攀谈,甚至用上了敬语,还表示要带领全班同学加入班花的应援会。 22号的心被撕裂了,一半的心像是被嫉妒之火焚烧,另一半的心像是被失望之冰戳刺。 这就是成年人的虚伪吗? 脸不重要?可笑! 那天,22号早退了,从欢声笑语的班级里抽身,一路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 父母都在上班,不在家。 她一头扎进自己的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再也不想动弹。 班花的脸,她的脑海已经被班花的脸所填满,没有人比她更熟悉那张脸,毕竟她每天上课都在悄悄观察,如果班花的脸上悄悄冒出一颗小小的青春痘,她甚至会比班花自己更早发现。 22号的脑海里翻滚着各个角度的班花的脸,像是无数绽开的繁花,班花每一个神态表情都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可能是由于昨天一整夜没睡觉,22号的脑袋疼得像是快爆炸了,她的眼皮在跳,嘴角在抽动,鼻翼忽张忽阖,耳朵像是在发烧,脸上所有的肌肉都在不自觉地痉挛。 无数张各个角度的班花的脸开始向中央汇聚,形成了一个立体的脸部,像是一副面具,那么惟妙惟肖,如同班花本人在对她笑。 这张脸越来越近,最后突然覆在了22号的脸上,而她也保持着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的姿势睡着了。 一觉醒来,窗外的太阳已经西斜。 这个姿势睡得她浑身酸疼、脖子僵硬。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拿起手机看了看,一条信息或者电话都没有。 也是,整个班级都在为班花晋升偶像而狂欢,谁会注意到她这么一个普通女生今天早退了呢。 她撑着床坐起来,枕头湿了一块,应该是睡觉时流的口水。 她把枕头翻了个面,把床铺整理好,在椅子上呆坐了一会儿,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平时的放学时间。 最后,她还是拎起书包离开家——她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今天逃课了,否则又是一顿唠叨,还不如趁大家没发现她早退,悄悄溜回教室,如果有人问,就说肚子疼去了一趟医务室。 走在前往学校的路上,一阵凉风令她稍微清醒了些。 头还是有点儿疼,但脑海里已不再被校花的脸所填满,应该是已经认命了吧? 她一边走一边按压着太阳穴,早知道出门前吃粒止疼药就好了。 “小姑娘,身体不舒服吗?” 她抬头一看,是一位巡警,正骑着摩托车和蔼可亲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昨晚没睡好,头有些疼。”她受宠若惊地答道。 “怪不得……你这是现在去学校?要不要载你一程?”巡警拍拍后座。 “不,不用了,谢谢,前面就到了……”她连连鞠躬,诚惶诚恐地感谢巡警的好意。 “好吧,加油!” “谢谢……” 目送巡警远去,她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流,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嗨!” 她又走了一会儿,突然有人从旁边跑过来,对她说道:“身体不舒服吗?” 她再次抬头,顿时惊呆了。 眼前是一位高高瘦瘦的阳光帅哥,看着像是大学生,关键是真的很帅,像是某个男团的成员。 她梦寐以求有这种等级的帅哥跟她搭讪,但绝不是现在,因为她趴着睡了大半天,脸肯定被压出了奇怪的印子,头发也乱糟糟的,太阳穴更是被她掐出了好几个指甲印,而且大学生跟她搭讪,会不会是个恶心的萝莉控? “没,没事……” 她把脑袋一低,红着脸跑开了,跑出一段路之后,她悄悄回头,看到大学生帅哥还在后面目送她,见她回头,还向她挥手。 怎么会……为什么偏偏这时候出现了异性缘? 如果我的脸像班花一样漂亮,这样的搭讪肯定是司空见惯吧。 “小姐,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进店来坐一会儿?” 路过一间高档咖啡厅时,衣着笔挺的侍者注意到她,特意走出来跟她打招呼。 “不,不用了,谢谢。” 她以前也有身体不舒服还硬撑着上学的时候,但一路根本无人理睬,从没有感受到这么多的善意。 她又一次经过闹市区,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很差,所以一直低着头走路,但即使如此,依然察觉到有很多人在看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当她回看过去的时候,他们中的很多人则不好意思地避开她的视线,也有人偷偷拿出手机拍照。 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在看我? 她悄悄检查了一下校服和裙子,虽然被睡觉时压皱了,但似乎没有开线的地方。 一定是我的脸在睡觉时被压得又红又丑,早知道就不要趴着睡了! 路过一家带橱窗的精品服装商店时,她停下来,想对着橱窗玻璃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看看脸到底被压成了什么样,然后再重新考虑要不要去学校。 看到玻璃反射的那个人影时,她吓了一跳。 班花? 她窘迫得浑身冒汗,本来已经够狼狈了,如果这副狼狈的样子还被班花看见,她死的心都有了。 她赶紧回头,身后却没有班花。 奇怪…… 她再次望向橱窗玻璃,玻璃里的那个人绝对是班花不会错,她太熟悉班花了。 班花穿着跟她同款的校服,像是头疼似的单手扶额,双眉微颦,眼睛瞪得很圆,嘴巴惊讶地张开。 不得不说,即使班花的头发有些乱,但班花这副略带病容的样子在22号看起来也是我见犹怜,令人忍不住想要呵护她。 她自嘲地想了想,如果换成相貌平平的自己,绝对没有这种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视觉效果。 那么……自己的身影在哪里? 第393章 后门 几乎每个长得不太漂亮的女生都做过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梦,这很正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想自己更漂亮呢? 区别是有的人梦醒了,认识到自己的颜值与漂亮女生存在差距,于是放平心态,改从其他方面获得优势,比如学习、体育、社交等等,也有的人寄望于长大后的整容,或者开始学习化妆以及……PS技巧。 22号的梦一直没有醒,而且她的头很铁,换言之就是极度偏执,不想曲线救国,整容也等不了那么久,她只想现在、立刻就改变人生。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历史往往是由偏执狂和疯子创造的。 22号站在商店橱窗前,没有在玻璃反射的倒影里看到自己,她左看右看,只看到班花那张可爱的脸在东张西望。 她做什么动作,玻璃中的“班花”就做什么动作,摸头、拍脸、跺脚……“班花”的动作也同步进行。 另外,“班花”的一侧太阳穴还留着被指甲掐红的痕迹。 就算她再迟钝,终于也隐约察觉到,镜子里的那个人可能不是班花,而是她自己,因为还没到放学时间,班花此时还在教室里享受众人的追捧,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 但……为什么我的脸变成了班花的脸? 她紧张、害怕、六神无主,心脏砰砰砰地乱跳,更多的是患得患失。 难道……我还在家里的床上做梦,一直没有醒来? 如果这真是一场梦,她也希望这个梦持续得更久一些,最好永远不会醒来。 她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做了几秒的心理建设,然后才一点点地看过去。 屏幕上显示出来的那张脸比玻璃反射得更清晰,还是校花的脸,没错。 除了脸之外的某些细节略有不同,比如发型。 手也不一样,手还是她自己的手,班花做过美甲,她没做过。 仔细看的话,肤色也稍微有一点点不同,可能是班花经常与美少女团体一起出门逛街而她经常宅在家里的缘故,她的肤色比班花白一些。 另外,班花的一侧眼角有个针尖大的小痣,她没有。 但除了这些细节之处,这张脸简直跟班花的脸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皮肤的质感和温度是那么真实,绝不是什么面具可以比拟的。 路过的行人,看到她在商店橱窗前左照右照,又拿着手机各种摆姿势,都露出善意的微笑,美少女无论做什么都令人赏心悦目,而如果换成以前的她,做出相同的姿势,行人们顶多看一眼就会别开视线,说不定还在心里骂一句“丑人多作怪”——这并非夸张而是事实,否则就不会有“西子捧心,东施效颦”这个成语了。 东施招谁惹谁了?就因为觉得西施漂亮而无意间模仿了人家一个动作,就被各路文人墨客讥讽了两千年。 22号明白了,她刚才在路上受到的各种善意,其实那些人释放善意的对象并不是她,而是班花这张可爱的脸。 脸好,整个世界都会对你释放善意。 这到底是不是梦?为什么如此真实? 22号心中狂喜,像是一步登天的感觉,但又担心天突然塌了,令她再狠狠地跌回地面。 细想之下她又觉得很害怕,她怕这是一场梦,更害怕这不是一场梦,因为如果这不是梦,她要如何向别人解释自己的脸? 毫无疑问,如果她顶着这张脸去学校,被班里的同学看见了,并不会替她高兴,而是会对她群起而攻之,骂她是怪物,骂她偷了班花的脸,她在学校里将再无容身之地。 她也不能回家,否则要如何面对父母呢? 她的心无比纠结,一方面为获得了美少女的脸而狂喜,另一方面又像站在一个无底深渊之前,随时可能掉下去,粉身碎骨。 于是,她既没去学校,也没回家,而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家出走了,躲进一间网吧里开了包夜,并且把手机关机。 她在狭窄的包间里吃着泡面,盘算手头的零花钱可以在网吧支撑多久,以后要怎么办? 她没有朋友可以求助,无处可去,也不能指望老师帮忙,她这么一个没经历过苦难的初中女生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这天晚上她又没怎么睡着,听着隔壁包间里男生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和吃吃的笑声,眼睛一会儿闭上,一会儿又睁开。 她后悔了,她想换回自己的脸,哪怕那是一张无比平凡的脸,至少可以让她回归正常的生活。 虽然换成一张可爱的脸是她从小的梦想,但显然她还没有为此做好足够的准备。 直到后半夜,隔壁包间安静下来,她才流着眼泪、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做了一些零碎而古怪的梦。 她被早上网吧的嘈杂声吵醒,脑袋还是有些疼,她不知道今天应该怎么办,是继续在网吧躲着,还是回家向父母全盘托出? 不过至少要先去洗把脸再想,她流了一夜的眼泪,眼睛可能都哭肿了。 她进入网吧的洗手间,胡乱抹了几把脸,当她抬头看向镜子时,却再次惊呆了,因为镜子里那张脸又换回了她原本的脸,脸上还挂着水珠,由于眼睛又红又肿,比平时还难看。 这张令她以前极度嫌弃的大众脸,此时却带给她无与伦比的安心感。 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的脸会变成班花的脸?又为什么变回来? 这绝不是梦,如果是梦的话,她应该在家里的床上醒来,而不是在陌生的网吧里。一八 小小年纪的她想不明白,但总之应该先回家,父母肯定已经急坏了。 她打开手机,看看还没到父母去上班的时间,就给家里打了电话。 女儿整夜未归音信全无,父母简直急疯了,在电话里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她默默地听着,一句也没有解释,因为她不知道如何解释,她不想被父母当成怪物。 打完电话之后她就回家了,父母没去上班,在家里又把她臭骂一顿,父亲还险些动手打她。 父母给学校打了电话,谎称她昨天身体不舒服,给她补了昨天的假,又额外请了一天假,在家里对她三堂会审,质问她为什么早退、为什么夜不归宿、在哪里过的夜、是不是跟男生鬼混去了? 她只说自己昨天在网吧过的夜,对于其他问题则沉默以对。 一整天的时间就在质问与咒骂中度过,她一反常态的没有回嘴,仿佛已经在认真反省了,但其实她把父母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心里一直在思考自己变化的原因。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第二天还要上班的父母早早去睡了,屋子里终于恢复安静,她则打开电脑,上网搜索相关信息。 她浏览了一两个小时,没发现其他人有跟她类似的经历,就算她在一些社群论坛里试着发帖求助,回帖者也把她的话当成鬼故事或者玩笑。 她揉揉酸胀的眼睛,灵机一动,把搜索的关键词从“突然换成了别人的脸”改为“身体出现异常变化,不是生病”。 这次搜索出来的结果与之前截然不同,排在前面的结果都指向一个词——超凡者觉醒。 她以前听说过超凡者,但总觉得超凡者跟电影里的超级英雄差不多,都不是日常生活里会出现的东西,没有额外关注过,倒是班里的男生经常津津乐道,幻想他们变成奥特曼。 这些关于超凡者觉醒的搜索结果大部分也是普通人道听途说然后添油加醋得来的,真实性连三成都不到,但对茫然无知的她而言,不啻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网上描述的那些超凡者,有的力大无穷,有的受伤之后会快速自我恢复,有的能释放出电火花,有的能令身体分泌出毒素……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能力。 其中她注意到一点,有的超凡者可以主动令身体产生变化,比如变成大型猫科动物之类的猛兽,获得非凡的敏捷与力量。 有网友分析说,这种超凡者只是形似猫,其实身体内部还是人类,只是通过肌肉与骨骼的移动改变了外形,变得更有利于扑击和跳跃,并短暂地释放出某些促进毛发生长的激素,她们可能天生有显性的返祖基因,在变形时甚至出现了人类早已消失的尾巴。 这种超凡者就与22号有几分相似了,她改变的不是身体而是脸,但脸和身体其实没有本质的不同。 难道……我也是超凡者? 网上还提到,这种能变形的超凡者可以按照自身的意志变成野兽或者变回来。 她站在自己卧室的镜子前,直直地盯着镜子里的脸。 我想变成班花的脸。 她一遍遍地在心里默念,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班花的脸。 眼皮又开始跳了,并且似乎是被眼皮牵动,她的太阳穴、嘴角、额头、颧骨这些部位的肌肉全都开始轻微地抽搐和痉挛。 离奇的事情出现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发生了改变,原本没有的双眼皮出现了,眼睛与颧骨之间的脂肪一部分填充到颧骨,令她过于平坦的脸变得有立体感,另一部分脂肪被挤入她鼻子的皮下,令她扁扁的鼻子变得挺拔,嘴唇被下巴附近的脂肪填充,变得性感而饱满,其他各处的多余脂肪被挤入头皮之下,她原本的大饼脸变成了小巧精致的巴掌脸…… 短短几秒,最多十几秒,班花的脸出现在镜子里。 她手指颤抖着轻轻触摸这张属于自己却不是自己的脸,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原来是这样……所以我是超凡者吗? 她做梦都想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却做梦都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拥有。 她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发愁,更多的应该是高兴吧,毕竟这意味着她可以在班花的脸与自己的脸之间自由切换。 但这有什么用呢? 即使她年纪尚小,也知道在现代社会,光是拥有一张别人的脸蛋未必是什么好事,她不能顶着班花的脸在认识的人面前出现,她不能偶像出道,因为认识班花的人在电视上看见她会产生怀疑,她也不能更改自己学生证的照片。 所以意义何在? 她变成了怪物,却只能偷偷躲在自己房间里自娱自乐? 当然,她可以坐车离开自己居住的这片区域,去不认识自己和班花的地方招摇过市,但仅限于招摇过市而已,她还能干什么? 她原本幻想如果自己拥有一张漂亮可爱的脸,一定要和帅气的男神约会,但现在她完全没有这种念头了,自身的变化令她惶恐不安,她看不清未来人生的方向。 江禅机听到这里,颇为感同身受,现代社会没有证件寸步难行,证明你身份的不是你的脸,而是你的证件,以及你证件上的照片,所以22号的能力听上去令人觉得浮想联翩,仿佛一切皆有可能,但实际上可能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逍遥快活。 “后来呢?后来你是怎么想到加入忍者学院?”他问道。 “怎么可能?当时我才多大?就算成年人也没几个人知道忍者学院的存在,就算我知道,又去哪里找?”22号反问。 这倒是,江禅机挠挠头,“那你是怎么……” “是忍者学院找到了我。”22号看了一眼33号,她不知道33号是从什么途径进入的忍者学院,但她进入忍者学院的过程既简单又出人意料。 “忍者学院在搜索引擎里植入了后门程序,只要东瀛本土的IP地址发起相关的搜索请求就会被自动监控,因为当自身产生奇异的变化时,大部分青少年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求助于父母或者老师,而是求助于网络。”22号苦笑道。 “某IP地址被监测到时,后门程序会持续跟踪并分析该IP地址的浏览内容,然后给出评级……当时我的搜索和浏览内容已经接近警戒线,而我发的那条求助帖更是一下子突破了阈值,后门程序将我的IP地址推送到忍者学院训练营的老师那里,她们派出一位下忍,悄悄潜入我家,在我没察觉的时候,将我变脸的过程尽收眼底……” 第394章 双面人生 不是每个忍者都有幸像33号一样被宗主亲自领进门,大部分忍者都是如22号一样,在青春期能力觉醒之际,为自己身体发生的奇异变化而担惊受怕,于是悄悄在网上搜索相关信息,然后被忍者学院安插在搜索引擎的后门程序监测到。 不得不承认,忍者学院对青少年的心理拿捏得很准,知道青少年往往不信任大人、看不起大人,一旦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更愿意相信网络上的陌生人,因为大家觉得隔着网络很安全,彼此都是匿名状态,谁也不知道谁,令人心安,可以无所顾忌地吐露心事,岂不知网络上有很多双眼睛正在悄悄观察你的一举一动,所谓的匿名只是对平民百姓而言,在有权力有技术者手里,网络就像纯净水一样透明。 江禅机终于解除了一项由来已久的疑惑——忍者学院那么隐秘,没几个人知道地点,又从不发布招生简章之类的,有志于成为忍者的女生们是怎么报名并前往受训的? 22号就是典型的例子,她之前根本没听说过忍者学院,她对着镜子来回变换自己的脸与校花的脸时,家门口的玄关处已经悄悄潜入一位隐身的忍者,把她卧室的门轻轻拉开一条缝隙,看到了她的一举一动。 确认她觉醒了能力,忍者没有声张,悄悄离开,然后向训练营的老师禀报。 第二天,22号比父母更早地回到家,情绪无比低落。 她缺席了两天,班级里却根本没人在意,因为班花也缺席了,据说是去参加女团的试训,课间的时候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谈论班花的试训结果。 她觉醒了能力,得到了校花的可爱脸蛋,但改变了什么吗?什么都没改变,她不敢在别人面前顶着校花的脸,哪怕是上下学路上也不敢,路上人多眼杂,一旦被别人认出来,谣言就会不胫而走。 或者说,她就像抢银行得了一笔巨款,但每一张钞票的序号都被银行记录在案,每次她拿钱去消费都是在玩命,天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露馅。 这样的日子,简直比以前还要糟糕。 从上初中开始,进入青春期的她不再像小学时那样跟父母无话不谈,一进家门就躲到自己的房间,除非是母亲喊她下楼吃晚饭,否则很少离开自己的房间,因为越是长大,她越是觉得跟父母谈不到一块儿……这也是大部分青少年的成长历程。 她今天也像往常一样直接进入自己的卧室,然后把门反锁,正要换衣服,突然察觉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仔细一看,她的电脑屏幕亮着,正在运行一个她没见过的程序,程序的主界面很简洁,只写着一行醒目的大字——想了解超凡者的秘密吗? 底下是两个选项,“想”,和“不想,退出”。 她愣了愣,走出房间喊道:“妈!爸!你们在家吗?谁动我电脑了?” 自从进入青春期,她最讨厌父母擅自进入她的卧室,更讨厌他们动她的电脑。 屋子里静悄悄的,她去父母卧室看了一眼,没人。 再说她的电脑有密码,父母应该不知道密码,他们是怎么开机的? 她心里有很多疑问,但超凡者的秘密什么的实在很吸引人,她昨晚看了太多关于超凡者自相矛盾的传言,很想知道这个程序里有什么新鲜东西,于是不由自主地坐在电脑前,点击“想”。 程度启动了,大量冲击性的信息映入她的眼帘,关于超凡者诞生的历史、超凡能力的相关推测,能力的大致类型等等,与网络上的传言不同,程序里有图片、有视频,有精确到小时的历史事件发生时间,图文并茂地向她展开了一副奇妙的画卷。 这些东西虽然只是浅尝辄止,但对22号来说已经足够的惊人与震撼。 程序运行到后面,终于进入了正题,神秘的超凡忍者出现了,这些全身黑衣的女性们非常帅气,她们奔走于全世界,充分利用各自的神奇能力,隐秘地进行着窃取情报等任务,把其他超凡者耍得团团转……更重要的是,超凡忍者就像是一个大家族,你没必要喜欢每一位家族成员,但当你遇到危险、被外人欺负时,每一个成员都有义务替你报复。 22号被超凡忍者深深吸引了,她觉得,同为超凡者的她们,一定能够理解她,她们不会用看待“异类”和“怪物”的视线看着她。只要加入超凡忍者,她的能力就有用武之地,她们会庇护她,为她制作新的身份,令她可以顶着漂亮的脸蛋堂而皇之地走在阳光下。 程度停留在最后一个界面不动了,如同开头一样,结尾也只有一句话——你是否愿意加入我们? 选项还是两个,“我愿意”和“放弃”。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程序将于10秒内自动从硬盘中删除,若没有选择则视为放弃。 她犹豫了一两秒,鼠标移动到“我愿意”上,按了下去。 这就像是哈莉波特大面对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入学通知书,从“平凡”通往“非凡”的登天之路,她怎么可能放弃?她犹豫只是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联系忍者学院,她把界面仔细看了几遍,没找到联系方式。 “欢迎!” 几乎就在她鼠标咔哒声响起的同时,一个声音也随之响起,但并不是出自于电脑音箱,而是来自与她近在咫尺的身侧。 一位全身被包裹在黑衣里的人出现在她的卧室里,双手抱胸,倚墙而立。 卧室的门依然是关着的,也没有开关的响动。爱书屋 22号吓了一跳,差点喊救命,不过定睛一看,这个黑衣人不是与程序里展示的超凡忍者一模一样么? 黑衣人从现身开始就没有移动位置,也没有做出任何大幅度的动作,就是为了防止令她受到过度惊吓。 “你是……超凡忍者?”她壮着胆子问道。 “是的。”黑衣人点头。 “你……”22号看看房门,又看看电脑,电脑显示的是桌面,刚才那个程序已经自动销毁了。 “是我在你的电脑里安装的程序,然后就一直站在这里等你看完并决定,如果你选择加入我们,我才会现身,否则我只会悄悄地离开,不会打扰你的日常生活。”黑衣人说道。 22号刚才在程序里了解到,忍者们可以通过忍者服实现视觉上的隐身,但百闻不如一见,亲眼看到忍者神奇的隐身能力还是令她无比震撼,打消了她剩余的怀疑。 “现在是你最后的后悔机会,如果你没有改变决定,我会带你前往忍者的训练营,反之,我会转身离开,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就像我从未来过一样,但你也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22号摇头,“我想跟你去,但我的学校还有我的父母……” “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不告而别,他们会以为你失踪了,二是你拿着这份录取通知书来说服你的父母,只要你的父母同意,学校那边很容易搞定,我会给你伪造出国留学的相关证明。” 忍者掏出一份印刷精美的录取通知书,22号接过来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因为这份录取通知书竟然是来自大名鼎鼎的法兰西斯坦尼斯拉斯中学,这几乎是世界顶级私立名校了,提供从幼儿园到大学预科的一贯制教育体系。 斯坦尼斯拉斯中学是一座天主教私立学校,校风严谨、校规苛刻,学习强度很大,并不强迫学生信教,除了是男女合校并且不接受超凡者入学之外,其他方面与红叶学院颇有几分相似。 “不用怀疑,录取通知书是真的,只要你接受邀请,斯坦尼斯拉斯中学的学生名册里就会有你的名字,如果你能从训练营里毕业,你也会得到斯坦尼斯拉斯中学的毕业证书。”忍者像是看出了她的怀疑,解释道。 22号苦笑,这座学校档次太高了,估计父母不会相信凭她能被这座中学邀请,但既然录取通知书是真的,即使父母怀疑也没问题。 父母已经越来越不能理解她,但她也不想因此就不告而别,于是选择了第二种方式,等父母下班后,拿着录取通知书去给父母过目,并且坚决表达了自己要去留学的意向。 父母的第一反应肯定不相信,觉得她在胡说八道,最近学习成绩不断下滑的女儿怎么可能被这种顶级私立名校青眼相加,但打电话和发邮件查询之后,斯坦尼斯拉斯中学给出了确凿无疑的肯定答复,表示期待你们优秀的女儿加入本校。 父母又惊又喜又忧虑,这种事拿出去可以在亲戚同事邻居面前吹几年的牛了,但女儿的年纪毕竟还小,远渡重洋去国外留学,他们还是不太放心。 不过,斯坦尼斯拉斯中学的资质毕竟比22号正在就读的中学好太多,不是一个级别的,他们商量来商量去,为了女儿的前途着想,再加上女儿态度坚决,终于还是勉强同意了,而且他们也想趁机给女儿换个环境,在这种校风严谨、校规苛刻的私立中学里,周围都是同样优秀的学生,应该可以避免女儿受到不良风气的影响。 22号最后去学校里装了个逼,当她在同学和班主任老师面前拿出录取通知书并微笑着向大家道别的时候,是她有生以来最高光的时刻,连春风得意的班花都黯然失色,因为只有非常优秀的学生才会被这种顶级私立中学录取。 如果她以前是丑小鸭,今天终于变成白天鹅。 班里几个比较帅的男生以前从没有在社交软件上理过她,今天却破天荒地向她发来私聊,但她对他们没兴趣了,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大门已经向她敞开,更广阔的天地等着她去探索,她没兴趣再低头看向脚下的野草。 昔日你对我爱答不理,今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办好手续之后,在约定好的日子,22号被父母送到了机场,但她没有登上飞往法国的飞机,而是被等在那里的忍者带去位于富士山下林海之中的隐秘训练营。 在训练营里,22号吃了很多苦,不过她好歹咬牙坚持了下来,因为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因为她的能力受到老师们的重视,不再是班里那个可有可无的人。 她深入学习了人体构造和解剖学,尤其是对头部和脸部构造的了解,甚至不亚于任何一个资深的整容医生。 她明白了自己能力的原理,这令她进一步掌控了自己的能力,不仅可以在自己的脸与校花的脸之间随意切换,还可以模仿其他大部分人的脸、身体和声音。 由于能精细地控制肌体,22号能做的事远不止于模仿,如果有必要,她甚至能控制心脏停跳来伪装成死人,但肯定不能停跳时间太长,否则就从假死变成了真死。 22号还拥有不错的近战实力,因为一切技击或者运动本质上都是在精益求精地控制肌体,她的近战实力跟躯体强化系的超凡者没法比,但比其他系的能力者要强得多。 另外,她还真的前往了法国的斯坦尼斯拉斯中学,她在那边变换成其他学员的脸和身体,与当地学生一起相处,老师们给她录制视频、拍摄照片,然后发送给她和其他同学的父母,令家长们以为孩子们确实在法国生活得很好。 以前这种事都要经过繁杂的视频以及照片修改等工作,自从她来了之后,事情就简单多了。 总之,她在忍者学院里有强烈的被需要感,她在这里如鱼得水,这也愈发坚定了她通过训练成为正式忍者的决心。 现在,她依然维持着双面人的生活,父母以为她是在法国上大学,并且以她为傲,而实际上她已经成为忍者学院的中坚力量,一次又一次地建立功勋,并且获得了22这个相当高的序号,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晋升为上忍似乎也并非可望不可及的事。 第395章 摆摊 22号加入忍者学院的经历没有33号那么惊心动魄,更多的是生活化的烟火气息,一个嫌自己不够漂亮的小女孩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却发现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最终她走上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有些像是现代童话的感觉。 忍者学院里并不都是如33号这样失去父母或者被父母遗弃的孩子,但客观来说这样的孩子在忍者学院里不算少,因为觉醒能力往往需要一个契机,需要极端强烈的感情与愿望,对孩子而言,与父母相关的事件——尤其是悲剧事件,更容易触发这种极端感情。 另外一部分孩子没有失去父母,只是在觉醒能力之后,因为父母的不理解,或者把她们当成怪物,而与父母彻底决裂——如果22号的父母坚决反对22号去法国留学,那么22号可能也会走上这条路。 剩下的就是像22号这样,对父母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伪装成国外留学或者外派工作,不定期发一些相关的照片或者视频,令父母深信不疑。 至于向父母和盘托出这种选项并不存在,因为父母的嘴巴未必严实,一旦女儿是超凡忍者的事被泄露出去,就可能被忍者学院的敌人利用,比如绑架某位忍者的父母并用他们的生命威胁,胁迫这位忍者做一些不利于忍者学院的事,甚至是……背叛组织。 33号、22号、2号以及很多忍者都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也许15号她们就是受到了类似的胁迫,必须在父母或者其他亲人的命与宗主之间二选一,才不得不背叛组织,这会令大家的心里好受一些。 但这也有一些疑问,因为大家在训练营的时候就已经被告知了身份泄露可能会给自己以及自己的亲人带来巨大的危险,所以大家都很谨慎,按理说15号她们不应该犯这种错误。 另外,如果某位忍者的身份泄露也就罢了,现在至少有三位忍者背叛了组织,难道这三位忍者的身份全泄露了? 最后一点,绝大部分忍者都对组织足够忠诚,如果真因为自己的错误而被敌人威胁背叛组织,她们也未必会乖乖答应,因为她们都不傻,与其相信敌人的信誉,还不如向组织如实汇报,以组织的力量营救父母并摧毁敌人更靠谱。 所以33号她们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性,谁也没有说出来,理智告诉她们这种可能性极低。 “可你说记不得自己真正的脸了,难道你不给父母发自拍什么的?”江禅机疑惑道。 “自拍当然会发,但那只是我认为的自己的脸,而不是我真正的脸,我不知道自己如果没有觉醒能力、正常长大到现在,脸会是什么样子。”22号自嘲地笑了笑,“不过也没人在意,自拍照片跟本人长得不一样,这种事大家都习惯了。” “后来班花怎么样了?大红大紫了么?”他又问。 22号摇头,“不算吧,每年都会新涌现好几个女团,你方唱罢我登场,大部分都是昙花一现,红火一阵就销声匿迹,只能时不时靠花边消息让别人想起来……每个女团的成员少则几个,多则几十个,班花在她那个女团里不算最漂亮的,唱歌和跳舞水平也一般般,登台时很少会出现在c位。后来这个女团解散了,成员的去向除了死忠粉丝之外没人会关心,班花由于参加女团而耽误了学业,高中就辍学了,现在在夜总会当陪酒,生活一团糟。” 江禅机:“……” 22号叹了口气,“是不是很可笑?我这个仿冒品反而比真品混得好。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脸很重要,但并不是一切,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也并不一定会带来幸福,反而更可能因为脸蛋漂亮而放弃其他方面的努力。” 她洗尽铅华,终于大彻大悟,但必须要亲身经历过、见证过,才会有如此痛彻的领悟,就算由现在的她穿越回过去,恐怕也劝不动小时候的自己,就像大人们总会给孩子指明一条康庄大道,但孩子总会在自以为的捷径里被荆棘刺得遍体鳞伤才会明白大人们是正确的。 “但是,如果我在出生时可以选择,我依然会选择一张漂亮的脸。”22号总结道,“后天努力固然重要,先天条件也同样重要,漂亮且努力总会比丑而努力走得更远。” 相比于父母和老师说的那些脸不重要的鸡汤话,22号自己总结出的则是至理名言,一张漂亮的脸即使不能让你在人生路上事半功倍,至少也能少走很多弯路,会遇到很多贵人相助,不至于因为丑得面目可憎而被人嫌弃,毕竟只要脸好,整个世界都会对你释放善意,这是22号亲身体会过的。 22号没把自己的经历说得特别详细,只用了几分钟时间粗略说了说,很多都是江禅机脑补的,但应该跟真实情况差不多,因为22号经历的那些事都是日常生活中会发生的事,甚至江禅机自己在以前的学校上学时都见到过,男生们总会围着班里那几个漂亮女生打转,长相平平的女生无人问津,长得丑的女生更是连呼吸都是错的……看脸的世界就是这样,连反抗都没有意义,只能躺下来分开双腿享受。 33号倒是对22号的经历不怎么感兴趣,因为33号自己的经历截然相反,在北海道的那座孤儿院里,只有长得漂亮的女生才会被院长盯上,反而是长得丑的女生逃过一劫,有时候老天爷就是这么讽刺。 不过22号的叙述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洗清了她自己的嫌疑,她的经历很普通,没有背叛组织的理由。 “前辈,你是在哪里遇到15号的?”33号拉回她最关心的问题。 “邻省省会。”22号说道,“除了寻找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以外,我当时还在执行一项其他任务,这点2号应该可以替我证明。” 33号公事公办地点头,“我会的,不过先请详细说一下经过。” 和33一样,22号也肩负着寻找摩利支天菩萨转世者的任务,她们不会质疑宗主分派的任务,但对这个任务的难度心知肚明,如果转世者拥有隐身能力,要怎么才能找到呢? 22号毫无头绪,不过由于她独特能力的缘故,她从来不缺任务,日程总是安排得满满的,因为那些需要对各自的父母隐瞒身份的同僚都在指望着她,她每到一座新的城市,都会换成同僚们的脸,然后在城市里的著名景点逛逛,拍照片、录视频,伪造出同僚们造访过这座城市的痕迹,然后把照片和视频传给2号,再由2号分派给有需求的忍者,让这些忍者的父母以为自己的女儿正在这座城市学习、工作、旅行、出差等等。 除了这些日常任务之外,她还会接到别的任务。 普通的跟踪、监视任务轮不到她,自有别的忍者可以完成,她有只有她能做到的任务——潜入当地的黑市窃取情报。 雨廊这种防忍者的设备太过简单、太过廉价又太过有效,早已经在世界各地的黑市里普及了,其他忍者想潜入黑市里窃取情报难如登天,但正因为雨廊太过有效,大部分黑市的管理者早已放松了警惕,觉得只要雨廊工作正常就万事大吉,这反而给了22号以可趁之机,利用管理者的松懈潜入黑市大杀特杀。 红叶学院的邻省省会就有一座黑市,以规模而言,跟世界其他黑市比起来只能算是小型黑市,但是否能取得重要情报与黑市的规模没有必然联系,有时候为了避人耳目,某些重要的情报或者重磅交易反而会选在小黑市里进行。 由于雨廊的存在,所有黑市的出入口只有一条,这也意味着任何人进出时都会被其他人看到,虽然黑市管理者往往会提供一些补救措施来保障顾客的隐私,但进入黑市之前或者离开黑市之后,顾客还是可能会被跟踪,甚至发生黑吃黑的事,所以最稳妥的办法还是看到自己的人越少越好。 22号是头一次来到邻省这座黑市,在进入黑市之前她要先做足准备工作,一连几天她都穿着忍者服以隐身状态在黑市周围徘徊,或者在黑市门口蹭蹭不进去,观察寻找黑市的常客并记下她们的面貌特征。 进入黑市的准备工作不算复杂,因为顾客之间一般不会过多的闲谈,要闲聊也是谈论超凡者的话题,不会涉及各自生活中的私事,所以22号只要把容貌、声音、神态和性格模仿得差不多就行。 22号选定了几个目标然后耐心等待,发现其中一人临时有事离开了这座城市,她马上就改换成这个人的样子,去商场买了一套符合这个人日常风格的衣服,做好准备之后就进入黑市。 黑市不是所有超凡者都能进,通常只会对熟客以及有熟客担保的新面孔开放,换言之就是刷脸入内。 22号经验丰富,没把这座小黑市放在眼里,她模仿得惟妙惟肖,轻而易举地骗过了守门人,大摇大摆地穿着雨衣走过雨廊,进入黑市内部。 大部分黑市都是以酒吧的形式作为掩护,只在夜间到黎明前开放,因为酒吧本身就能过滤大爷大妈之类的闲杂人等,管理费附加在酒水上也很方便,更重要的是传统,无论古代的西方还是东方,酒馆茶楼都是信息的集散地。 这座黑市也不例外,起了个很老气的“夜来香酒吧”的名字,大部分想逛酒吧的都市白领看到这么老气的酒吧名字就自动止步了,听着没有逼格,也泡不到年轻妹子,除非是想泡到能让你少奋斗十年的阿姨。 但事实上,酒吧里放眼望去全是年轻妹子,作为超凡者,她们的青春大大延长,即使真是阿姨辈的,看着也跟年轻妹子差不多。 22号来得早,顾客还没几个,她点了一杯朗姆酒口味的冰淇淋,找了个角落坐下,一边吃一边等待。 普通酒吧主要面向男性,以卖酒为主,但面向超凡者的酒吧,光卖酒可能会破产,冰淇淋之类的甜品更受欢迎,这也是区分常客与新人的方法之一,新人第一次来黑市可能会傻乎乎地点一杯鸡尾酒,很多不喜欢喝酒的常客点的是酒,调酒师端出来却是酒味冰淇淋,就算是喜欢喝一两杯的常客,往往也更喜欢用冰淇淋配酒喝。 每张桌子都是只能两人相对而坐的小桌,桌面上放着一张纸和一支马克笔,先落座的顾客在纸上大致写明自己想贩卖、交换的情报或者想交易的物品类型,其他顾客来了之后,在酒吧里走一圈,如果对哪个人的情报或者物品有兴趣,就在对面落座进一步详谈。 简单来说,这就是超凡者世界特有的摆摊方式。 22号在纸上用中英文写着“梅一白,红叶学院”,这是前一阵在超凡者世界小有热度的话题,不过现在有些过气了。 她的意思是,自己有梅一白事件的隐秘情报,红叶学院涉及其中,如果谁有兴趣,可以坐下来谈。 黑市管理者一般不会干涉顾客想贩卖什么情报,不论情报是真是假、有没有价值,都是买卖双方的事,考验的是买方的眼力与判断力,就像在古玩市场淘宝贝一样,买定离手,愿赌服输。 只要顾客进入酒吧并点了一杯酒或者甜品,就相当于已经缴纳了今日份的管理费,直到黎明前酒吧关门为止,顾客想坐多久都可以,情报或者物品有没有卖掉也不关管理者的事,或者说,卖不掉的话,管理者反而更高兴,因为这意味着该顾客很可能明天还会光顾。 有几个陆续进来的顾客看到她写的字,纷纷摇头走开——谁会在红叶学院的旁边买红叶学院的情报啊?买了又能怎样? 正好,22号写这几个字只是当个幌子,把自己装得像是卖情报的,她感兴趣的是别人打算卖的情报,而且不打算花钱买。 第396章 无中生有 22号来得很早,酒吧里还没几个人,她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状似百无聊赖地刷手机,这样可以尽量避免她伪装的这个常客的熟人来打招呼。 随着时间的推移,酒吧渐渐热闹起来,不过毕竟是个小型黑市,再热闹也不会热闹得像跳蚤市场。 每当有人进来的时候,坐在角落里的她总会抬眼瞄一下来客,只要一眼,训练有素的她就能掌握这个人的八分形貌特征。 有时候她也会端着冰淇淋离开座位,从其他桌边走过,低头端详着顾客们摆出来卖的东西,物品她不感兴趣,重要的是情报。 只要她桌子上写着字的纸没被撕掉,就表明这张桌子的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一会儿还会回来,其他人不会占据她的桌子。 她在一张桌子边驻足,桌子的主人是一位短发高加索女性,纸上写着:罗马尼亚森林村民连续失踪事件的真相。 “人,还是野兽?”她探听口风。 “人。”高加索女性说道。 “再多说一些。” 在古玩市场里淘宝贝时,买家也得把货物拿在手里摸摸、敲敲、闻闻,不能光看一眼就傻乎乎地付钱,所以她有资格要求高加索女性多透露一些信息,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谈下去。 有些没经验的卖家一不小心就透露出过多信息,虽然对别人可能没意义,但忍者们本来已经掌握庞大的信息库,横向联系交叉对比之后就能猜出个八成。 “嗜血,极度危险,我只能说这么多了,这是我拿命换来的。”高加索女性挽起袖子,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痕,像是被尖利的指甲划出来的,显然她不认识医师类的超凡者,这道伤口很可能会留疤。 22号没说什么,自顾自地走开了。 高加索女性烦躁地扣紧手指,显得有些失望和焦急。 黑市的顾客最感兴趣的是能给她们带来利益的情报,如果是超凡动物导致村民连续失踪,不少人会有兴趣,但如果是其他超凡者在作恶,没几个人想多管闲事,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让那些大型组织的成员去管吧。 22号倒是有几分兴趣,说不定是某些新冒出来的超凡者在搞事,有一定的关注价值,如果能得到更详细的信息,也许可以让驻守东欧的同僚前去查看一下情况,观察并记录新出现的超凡者的能力——以前她就曾在南亚的一间黑市里听说渔村里出现一个神奇的射箭女孩,就把相关信息提交给南亚的同僚,之后的情况她就没再关注,那不是她的任务范围。 这件事不用着急,目前大本营过半的精锐都在寻找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派驻海外的同僚捉襟见肘,工作压力很大。 另外一些顾客也在贩卖五花八门的情报或者物品,比如“戴头巾的女人近期异动”、“云贵某地出现龙吟”等等,关于龙吟的那个卖家桌子边围着好几个人,正在和卖家讨价还价,大家都对这种情报最感兴趣,万一真的是龙类超凡生物呢? 22号笑了笑,这条情报刚刚由其他同僚调查过了,根本是有人拿虎啸的录音骗人的,八成骗子的正主就是这个卖家,话说还真有人相信存在龙类超凡生物? 咣啷。 酒吧门口挂着的铃铛响了,又有一个穿雨衣的人穿过雨廊走进来。 22号随意向门口瞟了一眼,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 15号? 22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门口走进来的竟然是15号? 15号当然没穿忍者服,打扮得像个普通人,进门之后向室内扫视,目光有零点几秒的时间与22号交汇。 当然,15号没认出22号,22号天衣无缝的伪装术令她不可能被看穿,即使宗主也不可能从外表上看穿她的伪装。 不过有那么一刹那,22号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波澜,反映了她内心的剧震,毕竟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15号。 15号和22号彼此不知道对方被分派的任务地点,但22号很确定,这里是她的任务地点,15号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不应该以真面目出现在黑市里。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15号被另外派了什么任务?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 除了上下级之外,每位忍者的任务都是保密的,对同僚也是保密状态,要说15号被2号新分派了什么特殊任务,其实也能说得通,毕竟15号算是新一代忍者里的佼佼者,年纪轻轻就位居上忍之列,受器重很正常。 但是22号没有从上级那里接到与15号接头的授意,所以除非发生重大的突发事件,她不应该向15号表露真实身份,尤其是在黑市这种危险的环境里,虽说顾客和管理者即使察觉她的身份大概也不敢杀了她,但毒打一顿是免不了的。 15号没有察觉22号眼神中的波澜,因为酒吧光线昏暗,而且她推门而入的时候,基本上所有顾客都在看她,22号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 每一位顾客进来时都这样,都会承受先来者的注目礼,大家通过观察来判断新来者是不是熟人或者危险分子,以及手里有没有好货。 22号内心剧震却没有移开视线,因为移开视线代表心虚,反而可能引起15号的注意,她等着15号主动移开视线,这才松了口气。 15号两手空空没拿着东西,要么是来买东西的,要么是来卖情报的。 一般来说,进入黑市可以带着包裹,包裹只要经过x光机的检测没有爆炸物就行,携带武器也没关系,更不需要搜身,否则就没人来了。 15号径直走向吧台,点了一杯冰淇淋,选了个位置坐下,信手在纸上写了些东西,然后就开始吃冰淇淋,跟其他顾客没什么区别,她能顺利进来,要么是这间黑市的熟客,要么有人替她担保。 22号很好奇纸上写的是什么,但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去窥探,于是按捺住好奇心,专注于自己的事。 她能认出15号,因为她以前帮15号做过掩护,伪装成15号的脸在一些城市拍照、录视频之类的,与帮其他同僚做的掩护没什么区别,都是批量进行的。 15号很年轻,面孔还是高中生的模样,长相不算倾国倾城,属于中上,在某些班级里也许能混上班花的位置,任谁也想不到这么年轻的一个女生竟然位列上忍。 22号的心情有些复杂,15号应该就是那种又漂亮又努力的类型,天资又好,而自己比人家多混了几年,在组织里的地位还不如人家…… 等下! 22号想到一种可能性——有可能15号其实没有那么强的实力,能够跻身上忍是因为她身家巨富,通过在黑市里购买情报交给组织,声称是自己窃取来的情报? 这么做看似很傻,但如果富到一定程度,几十亿美元都能眼睛不眨地捐给慈善组织或者基金会,不能用平民的心思去揣测富豪的想法。 不过忍者学院好像没有明文规定不能这么做…… 否则要怎么解释15号以本来面目出现在这种公众场合呢? 22号不可能认错人,就算是双胞胎,脸部特征也不可能100%相同,先天决定相貌的大致轮廓,后天的饮食、生活经历、保养决定相貌的细枝末节。 过了晚上八点,酒吧里变得热闹起来,有人进,有人出,不过进来的更多一些,酒吧的上座率已经超过八成。 有人闲谈,有人在谈生意,但是没人大声喧哗,热闹而不嘈杂。 这时,一个人走到15号的对面落座。 22号明知自己不该管,但还是忍不住偷看了一眼,然后她愣住了,比看到15号进来时还要震惊,如果这时候15号看到她的眼神,一定会引起怀疑,还好15号只有侧脸对着她。 就算宗主穿着忍者服大摇大摆地走进来,22号也不会如此震惊到失态的程度,因为坐在15号对面的这个人……她没见过。 22号来得很早,几乎黑市一开门就来了,她进来时酒吧里只有寥寥数人,每一个顾客走进来,她都记住了她们的脸孔,这方面她很有自信,但坐在15号面前这个人,她完全没印象。 难道是提前进来的黑市管理者或者员工,现在才露面? 她在外面悄悄踩点了几天,无论是调酒师还是侍应生她都见过,而且这种黑市为了保密和隐私一般不会聘用太多侍应生,规模更大且没有侍应生的黑市都很常见。 另外,如果是侍应生的话,起码应该穿上制服,和顾客区别开,更不能坐到顾客对面,所以这个人应该不是黑市的员工。 但这就奇怪了,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22号去过的黑市不在少数,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怪事,似乎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人在22号来之前就来到黑市,直到现在才露面,那么这几个小时她躲在哪,在干什么?难道是拉肚子一直待在厕所里? 22号低头看着已经吃完的冰淇淋,如果自己明天也拉肚子的话,是时候向工商局举报一波了…… 33号插言道:“然后呢?那个人的身份你知道了么?15号又跟她说了什么?” 22号无奈地耸肩,“当时还没出事,你也知道同僚之间不会插手彼此的任务,我以为15号是在执行一项比较特殊的任务,或者是她偷偷用钱买情报,所以尽管我心有疑虑,但没有在15号面前表明身份。她们两个低声交谈了一会儿,没有交易物品什么的,然后她们就相继离开了,而我一直留到黎明前才走。” 33号明白,22号当时的处理方式没有任何过错,谁也不能未卜先知,换成是她处在22号的位置,肯定也会采取相同的处理方式,也就是视而不见。 “你离开后也没有向2号报告你在黑市里遇到15号这件事?”33号追问。 22号摇头,“我不是个多嘴喜欢打小报告的人,而且这件事如果由我上报,说不定别人以为我是嫉妒比自己年轻、比自己有前途的同僚,而且我并不确定是不是2号给15号分派了特殊任务,所以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除非特殊情况,不过问别人的任务是忍者们的基本原则,如果有哪个忍者平时就喜欢乱打听,说不定现在已经被怀疑有重大背叛嫌疑了,但忍者里并没有这样多嘴多舌的人。 “你在电视里说,有谁近期见过15号或者掌握15号行踪的,请向你提供线索,所以我就过来了,但话说在前头,也许我不是最后一个见过15号的忍者,可能还有其他同僚在我之后还见过她。”22号说道。 “目前为止并没有,你是唯一一个在近期见过15号的人。”33号叹了口气。 “先不用急着下结论,说不定其他人有事耽搁了。”22号并不是在安慰33号,而是安慰自己,她来找33号之前就心中忐忑,衷心不希望自己是最后一个见过15号的人,否则她虽然没做错什么,但如果宗主出了三长两短,她一定无法原谅自己。 事到如今,她们都心知肚明,这种可能性越来越渺茫了。 “看来只能从跟15号见面的那个人身上入手了。”33号说道,“你后来还去过那间黑市没?” “没有。” “那个人的长相呢?还记得吗?”33号屏住呼吸,这几乎是唯一的线索了,如果22号给出否定的回答,那一切就全完了。 “当然,别人的长相我不会记这么久,但因为事有蹊跷,她的脸我一直记得很清楚。” 22号刚才一直在戴着面罩说话,此时她再次摘下面罩,已经换成一副陌生的脸孔,身材也有所改变。 这张脸看着也挺年轻,年纪可能在33号与22号之间,五官端正,但总感觉眉宇之间有一抹阴霾。 33号拿出手机,想把22号的脸拍下来,但光线太暗了,拍出来的照片不够清晰。 “不如先跟我们一起回公寓楼吧?凯瑟琳和依依她们可能已经等急了。”江禅机提议道。 33号征询22号的意见。 “行,正好我还有一件东西要给你。”22号同意了。 第397章 化妆 江禅机和55号……也就是22号加33号,一起返回出租公寓楼,为了避免解释起来麻烦,他们还是先上到房顶,打算从房顶回屋里。 凯瑟琳握着十字剑等在房顶,全神戒备,看到江禅机和33号安然无恙地回来,方才松了一口气,不过看到他们身后跟着的那个黑衣人,她的神经又稍微绷紧了。 作为隐修院年轻一代的栋梁,她当然知道那是忍者特有的装束,那么应该是33号的同僚,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她依然不敢大意。 “不用紧张,她是来报信的。”江禅机解释道,“她是22号,就是她刚才隐身扔的手里剑,一场误会,回屋里说吧。” 22号先跟33号去了33号的房间,而其他人不知为何又在江禅机的房间里集合了。 他简单地把22号在黑市酒吧里遇到15号的经过向凯瑟琳她们说明。 他刚说完,33号也进来了。 “33号,你来得正好,22号呢?”他向她身后看了看,没看到22号跟着,不过他马上察觉到不对,“等下!你不是33号!” “哈哈!被你发现了啊。” “33号”的脸和身体发生了变化,再次变成与15号碰面的那个女生。 凯瑟琳和陈依依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神奇的大变活人,惊得嘴都合不拢了,尤其是22号顶着另一张脸却用33号的声音说话,就更显得诡异。 “是头发露馅了吗?时间仓促,33号的发型又比较复杂,随便弄了下就过来了。”22号说道。 江禅机点头,他确实是从发型上看出来的,同样是把头发盘在脑后,22号只是随便一盘,而33号的发型就复杂得多,22号也不能指挥头发自己盘起来。 “你是谁?你的声音不是33号。”阿拉贝拉疑惑地问道,“很像,但不是。” “啊?” 这次轮到22号大吃一惊了,她以前跟33号没怎么打过交道,今天晚上算是头一次密切接触,虽然时间仓促,但她自信已经将33号的声音特征掌握了95%左右,普通人根本听不出差异,就算是极熟悉的人也许能听出一点点异样,但也不至于说得这么笃定。 在22号变脸的时候,阿拉贝拉由于看不见,没有像姐姐那么吃惊,但是22号说话的时候,她才慢了一拍感到惊讶。 江禅机替她们介绍了一下,尤其是她们的特长和能力。 22号心情复杂,她的能力又被传播到隐修院的耳朵里,以后如果想潜入隐修院就更困难了,但同时她也收敛了几分原有的自信与狂傲,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能力并非是天衣无缝,如果有除了视觉以外其他感官超群的人,存在识破她伪装的机会,当然机率肯定非常低就是了。 “虽然下午的时候就远远见过了,但是近距离一看……真是一个超顶级的美少女啊!”22号盯着阿拉贝拉的脸感叹道,“我见过的人可不少,但天生丽质到近乎完美程度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的投胎过程是不是玩了一款能捏脸的游戏?” 夸赞阿拉贝拉长得漂亮的人数不胜数,但毫无疑问22号是其中最权威的,她说阿拉贝拉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美少女,那就一定不会错。 “谢谢,但我不知道自己长得什么样子,而且如果可以,我很愿意用容貌来交换视力。”阿拉贝拉淡淡地说道。 22号:“……”老天爷真是恶趣味,为什么会这样设计一个人呢?音貌双绝却双目失明,只能从别人那里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想自拍炫耀都力所不及。 即使是小时候无比渴望变漂亮的22号,面前摆着顶级容貌与视力二选一的机会,她都不一定敢选前者,没有视力,长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每个人其实都拥有很多宝贵的财富,并不仅仅是容貌,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22号低头再抬头,脸已经换成了阿拉贝拉的脸,又引起大家一阵惊叹,不过脸型固然完全一样,阿拉贝拉的肤色、发色和虹膜的颜色却是22号模仿不来的。 22号不慌不忙,变魔术般地取出几个小布袋,其中三个布袋里是红、黄、蓝三种颜色的细粉末,只见她把黄色的粉末和一点点红色的粉末掺和在一起,扑打在自己头发上,像梳头一样用十指抓匀,她的头发就神奇地变成了与阿拉贝拉差不多金黄色。 “三原色?”江禅机目瞪口呆。 “嗯,没错。” 22号又打开另一个口袋,从里面取出白色的粉末,又和另一袋偏肉色的粉末混合后涂在脸、脖子、手等一切裸在衣服外的部位,她的肤色就变成白人的肤色,甚至连皮下的血管都能隐约显露出来。 最后,她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片片的特制美瞳。 “可惜,灰白色的美瞳还真没有,只能选一对颜色相近的了。”她给自己戴上美瞳。 另一个与阿拉贝拉衣着不同、面容相同的少女出现在大家眼前,眼睛的颜色虽然略有不同,但乍一看之下谁也注意不到这点细枝末节的区别。 大家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 22号的动作非常快,行云流水一样,不到半分钟就做完了这一系列伪装。 这就是所谓的熟能生巧,看上去简单,实际上粉末调配的比例想达到像她这样信手拈来却分毫不差的程度,没有上万次的练习是不可能的,如果换成别人,手忙脚乱的几个小时也未必能调出正确的颜色。 这粉末的原料也不简单,涂在脸上和头发上之后,就会有皮肤与头发的天然光泽。 “看到了吧?我的老底可都抖出来了。”22号自得地说道,“不过她的声音很难学,感觉跟其他人的声音都不一样。” 也就是眼睛的颜色不符合,否则如果眼睛的颜色也一样,再穿上相同的修女服,只要不开口说话,连凯瑟琳都分不出哪个才是自己的妹妹。 “我觉得,如果你不当忍者了,去当个美妆博主,大概能有几百万的粉丝。”江禅机感叹道。 22号轻蔑地笑了笑,“当美妆博主多无聊,一点儿刺激性都没有。”137 她开始卸妆,卸妆就更简单了,她拿出两块含有某种特殊化学制剂的湿巾,在脸上、脖子上、手上以及头发上抹了抹,就把刚才的颜色洗掉了,恢复成原来的颜色。 “33号去哪了?”凯瑟琳问道。 “我一直在。” 33号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响起,紧接着她的轮廓逐渐浮现在空气里。 “咦?你的忍者服……”江禅机诧异道。 33号的忍者服早被迦梨用金刀割烂了,失去了隐身效果,怎么一转眼之间…… “我把我的忍者服暂时借给她穿了,因为她比我更需要。”22号解释道。 她们刚才去33号的房间就是换衣服去了,22号把自己的忍者服借给33号穿,鞋、面罩和手套则是穿33号自己的。 33号难掩心中的喜悦,她阔别忍者服太长时间,都快忘了穿着忍者服以隐身状态出行是什么感觉了。 22号看阿拉贝拉坐着的床上还有空余位置,就想坐下休息一会儿,但她刚要坐下去,就察觉有什么东西动了。 “你……你是谁?”她震惊地盯着突然在阿拉贝拉身边出现的陈依依。 什么鬼?没穿忍者服居然保持着隐身状态? “她就是……我必须要留在这里的原因,也是我穿着红叶学院校服的原因。”33号说道。 22号一愣,身体像是被闪电击中般颤抖了一下,“难道……难道她就是……” “还不确定,所以宗主大人让我跟着她观察。” 陈依依开口道:“我一直觉得是你们误会了,我应该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宗主大人当时接到15号的消息,15号声称找到了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我怀疑就是15号在黑市里见的那个人……”33号补充道,“就是前辈你现在这张脸的那个人。” 22号倒吸一口凉气,她之前也有所怀疑,但一直想用别的理由来解释那个人突兀地出现在黑市里的原因。 22号看了看33号,又看了看凯瑟琳,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她的意思是,红叶学院的人参与进来也就罢了,隐修院的人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33号:“凯瑟琳愿意以个人的身份帮我,现在正是急需用人的时候,每一份额外的力量都弥足珍贵,我愿意承担由此而带来的一切后果。” 凯瑟琳爽朗地说道:“我欠了33号一份不轻的人情,如果不想我听到也没关系,我带着妹妹在外面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直接说就行,我不会多问。” 22号犹豫了一下,嫌麻烦般地说道:“算了,这件事是33号你搞出来的,既然你觉得没问题,那我也不反对。” “凯瑟琳,你们留下吧,不用走了。” 33号早已经有了等找回宗主后向宗主谢罪的觉悟,她打破了太多忍者学院的规矩和默契,反正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江禅机也有同感。 33号给22号从正面、侧面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给2号传了过去,在信息里附加了详细说明。 2号的信息几乎是秒回:“不,我没有派15号去过黑市。我会在这边调查这张脸,但未必能在数据库里找到。” 22号自责地低下头,如果她早一些把15号的异常动向告诉2号,也许后面的事就会有所不同……但客观来说,就算她这么做了,15号顶多会因为擅自行动而受到一些责罚,也可能找理由搪塞过去,未必会对如今的结果产生本质的改变,谁能想到15号会背叛组织呢? 2号不能把这几张照片泄露给手下的忍者,否则埋伏的叛徒知道了,就会有所防备,甚至改变既有的计划,所以她只能自己悄悄查,顶多告诉两三个可靠且嘴巴严的学员。 正在林海深处受训的学员们突然被告知她们要承担维持忍者学院运转的重任,而且不能相信除了2号以外的任何一名忍者前辈,这肯定会令年轻的她们陷入思想上的混乱,她们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时间又太紧,但如果能熬过这道难关,她们肯定会有很大的成长。 至于之后,无论宗主能不能安然返回,忍者学院里的一些陈腐的规矩肯定会悄然产生松动,这批学员不会对前辈毕恭毕敬,因为她们心里已经埋下了“前辈未必靠得住”的种子。 “时间太晚了,学院长那边等明天再说吧。”33号说道,“现在咱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动,咱们肯定要找这个人,但怎么找呢?” “本校与警方有密切的联系,可以请警方在全国联网的内部数据库里查查,但不知道名字,光知道一张脸,如果这个人没有犯罪记录,恐怕很难查出什么东西来。”江禅机说道,“这个人甚至未必是本国人。” 这张脸是东亚长相,但东亚长相的人多了去了,黑市里更是哪国人都有,连国籍都无法确定。 “前辈,你听到这个人说话了么?”33号问。 “没,她们交谈的声音很低,酒吧里又比较嘈杂,我没敢冒险太过接近她们。”22号摇头。 “看来,只能从那间黑市酒吧着手试试了。”33号说道,“能进黑市的,要么是常客,要么是有担保的新人,不论是哪种,找黑市的管理员,让她看看这张脸,应该能问出一些东西。”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不仅是这个人,还有15号,她能堂而皇之地走进黑市,是她以前就来过,还是有人替她担保?那么是谁替她担保的? 好不容易有了线索,33号心急如焚,现在就想出发去邻省省会一探究竟。 “不用着急,黑市是入夜才营业,现在出发到那边才早上,一整天的时间无所事事,还不如等明天中午吃了饭之后再出发,时间足够。”江禅机劝道。 虽然他说得很有道理,但33号感觉他的重点是吃了午饭…… 第398章 顾忌 第二天一大早下楼时,大家就看到房东大婶和罗恩在试新邮到的保安制服,罗恩总算换掉那身半猎人半牛仔的行头,穿上制服之后倒是挺精神的,不过西式长相与中式保安制服搭配起来有些怪异。 加文也得到一条新牵引绳,它来的时候没牵引绳,这几天只敢在出租公寓楼周围绕圈,不敢离远,生怕被打狗队给捉了去,罗恩可交不起罚金。 房东大婶看到22号跟江禅机他们一起下楼有些意外,因为22号是难得的证件齐全、押金交足的房客,昨天晚上入住的时候她还感慨终于来了个正经女生,怎么一夜之间就跟江禅机他们这些问题少女混到一起了? “房东大婶,今天晚上我们有事,不回来了,提前跟您说一声。”江禅机说道。 罗恩一听,自告奋勇地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他这几天努力学习中文,居然学了个有模有样,能听懂一些短语,比如“晚上有事”,所以他猜到江禅机他们今天可能要外出。 “不用,你好好陪房东大婶待着吧。” 罗恩的那些狩猎本领在城市里实在帮不上忙,超凡者聚集的黑市酒吧也不会允许他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进入。 他们大众澡堂接梓萱,文华阿姨听说22号的能力之后,简直羡慕得不得了,因为这虽然没有永葆青春那么夸张,但至少能延缓衰老几十年,一大把年纪还能伪装成小姑娘——果然,只要是女人,稍微年纪大一些就满脑子都是脸部保养的问题了,谁说脸不重要呢? 去学校的路上,江禅机他们把22号在黑市里遇到15号的事跟梓萱讲了一遍,看看她能不能有什么新想法。 “我在想……”梓萱瞥了一眼22号,“如果22号能够完美地模仿其他人,那么要干脆模仿宗主,稳定一下忍者们的情绪,顺便打乱叛徒的计划,怎么样?” “模仿宗主大人?” 22号和33号全都惊呆了,这主意实在是太大逆不道了,她们连想都不敢想。 “对啊,你们不是说,宗主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露过脸么?别人只听过她的声音,那模仿起来就更容易了啊……这样的事古今中外都有很多吧,古代有密不发丧假传圣旨,现代某些国家的领导人也相貌相近的替身,你们可以有样学样,起码暂时稳定军心啊。”梓萱作为局外人,当然没什么顾忌,有话就说。 倒是江禅机反驳道:“我觉得不行,我跟宗主近距离接触过,她有一种独特的冷峻气场,就算是22号恐怕也模仿不出来。如果是模仿宗主在电视上露面,这个就有些太假了,其他忍者应该不会相信,因为如果宗主回归,肯定会第一时间亲自返回忍者大本营安抚情绪,没必要在电视上抛头露面。” 22号和33号认同地点头。 “是吗?看来我想得太简单了。”梓萱不以为意。 “但是我觉得在某些场合下试试也未尝不可,说不定会有奇效,尤其是面对敌人时,她们认为已经受制的宗主却好端端地现身在自己面前,宗主积威已久,她们恐怕会震惊得手足无措,哪怕只在被识破之前争取到几秒时间也好……反正只要请2号再发来一套宗主的忍者服就行了,作为应急手段,有备无患。”他补充道。 22号还是一时难以接受,让她模仿宗主以外的任何人,她都没有心理障碍,唯独让她模仿宗主……长期在忍者学院里形成的尊卑观念,令她很是惶恐。 33号稍微好一些,她觉得江禅机说的有道理,就再次跟2号联系,试着提出这种可能性。 2号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从语气上感觉应该是勉强同意,但要求只能在必要情况下使用,而且必须对其他忍者保密,看来她也不想开这个先例,否则会影响宗主的权威。 抵达学校之后,由于早上已经提前联系过,他们立刻得到了学院长的接见。 学院长静静地听完他们叙述的原委,沉吟道:“你们的想法倒是没错,但是……你们考虑过没有,黑市酒吧的管理者会乖乖配合你们,向你们透露顾客的信息么?” 江禅机他们都是一愣。 对啊,如果黑市管理者的嘴巴不严实,哪个顾客会愿意常来呢? 33号和22号的眉宇间闪过一抹戾气,她们之前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对她们来说这不是问题,就算是把管理者的牙撬开,她们也必须得到想要的信息。 学院长察言观色,看出她们的想法,她们已经做好了刑讯逼供的心理准备,为了救回宗主,她们已经顾及不了其他的了。 她理解她们的心情,但是她作为一校之长,不能像她们一样,她需要顾及的东西很多,而且这件事毕竟跟红叶学院没有直接关系,不宜做得太出格。 “事急从权,我倒是可以理解。”她叹了口气,“理解归理解,但你们觉得我迂腐也好、爱面子也罢,为了红叶学院的声誉,我不能派老师跟你们一起去参与……你们可以会做的事。本校一向以维护正义的执法者自居,如果执法者以‘特殊情况’为由而侵犯其他无辜者的人身安全,一旦开了这个先例,那么以后这种‘特殊情况’就会越来越多,底线也会越来越低,最后就是滥用力量,没有底线。” 22号和33号本来就没指望红叶学院会亲自下场参与,人家现有的暗中支持已经够意思了,而且学院长能开诚布公地指出来,没有遮遮掩掩,反而令她们心生敬意,因为这才像是执法者应有的样子,否则岂不成了手电筒,只照别人不照自己? 旁听的凯瑟琳姐妹俩同样很佩服学院长的坦诚和原则。 “谢谢学院长大人的指教,我等对贵校提供的种种方便感激良多,不敢有进一步的奢求。”33号低头说道,“这种事我们能自己搞定,也绝不会令别人误会跟贵校有关。” 学院长点头,扫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江禅机,说道:“老师是本校的职工,领着学校的薪水,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本校,但学生只是孩子,如果学生以个人身份给朋友帮忙,只要不亲手参与到出格的事里倒也没什么。”唯美 江禅机的话又咽回肚子里,学院长已经给出暗示,他不用再多问了,跟着33号她们一起去是没问题,但学院长也警告他不能亲手参与刑讯逼供。 “另外,可能是我个人的一些愚见吧,谨供参考——我没跟黑市的管理者打过交道,但听闻黑市管理者都实力不俗,否则难以压制闹事的顾客,所以你们要做好这方面的心理准备,我是不建议你们采取强硬的手段,强硬手段逼出来的回答也未必可靠,如果能说服管理者合作的话是最好的。”学院长补充道。 这些话提醒了大家,就算是想刑讯逼供也未必是一件容易的事,起码得先制伏管理者再说。 “谢谢学院长大人,我等受教了。” 22号和33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钱”。 忍者学院靠贩卖情报敛集了巨额财富,比起红叶学院也不遑多让,33号身上就有宗主的无限额度黑卡,如果能靠钱搞定就皆大欢喜了,大不了把那间黑市买下来,让管理者提前退休养老。 “好了,你们去准备一下就出发吧,以个人而言,我也很希望宗主能平安无事。”学院长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大家毕恭毕敬地离开学院长的办公室。 “凯瑟琳,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拉斐那边中断一天应该没什么,如果黑市管理者说谎欺骗你们,我也许可以听出来。”阿拉贝拉请求道,“你们都走了,我不想今天晚上一个人回到公寓楼睡觉。” “好。”凯瑟琳一想没错,让被莉莉丝觊觎的妹妹独自睡在公寓楼里,她也不放心,再说此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区区经营黑市的,还能上天不成? “其实你可以寄住在老师的宿舍或者家里,我想任何一个老师都会很乐意让你入住的。”江禅机插言。 “不用啦,我也很想见见世面。”阿拉贝拉笑着摆手。 “要不要通知小穗和千央她们?”陈依依问道。 “这个……你觉得有必要么?”他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也不知道。”陈依依摇头。 不知道黑市管理者会不会老实合作,如果不合作,情况可能会有些麻烦,22号和33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旦闹到动手的地步,千央的激光是最具威慑力的武器,莉莉丝和李慕勤那个等级的都要敬畏三分,黑市管理者再强也不会强到这种程度。 “不用了,我不想欠太多人情。”33号说道。 “难道你觉得她们冒险进入森林去救你,是为了想让你欠她们的人情?”他反问。 33号:“……” 当然不是,她们当她是朋友,才会冒生命危险来救她和凯瑟琳,包括江禅机和陈依依在内。 可能是刚才学院长的话令她想多了一些,她想到红叶学院与忍者学院毕竟是行事风格截然不同的两个组织,别的事倒也罢了,像这种可能会弄脏手的事,还是由她们这些双手本来就不太干净的忍者来做就好了,她们没那么多顾忌和心理负担,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而千央、小穗、奥罗拉她们……让她们看到刑讯逼供的场面,可能会吓到她们,也会令她们对她产生不好的观感,正是因为她也把她们当朋友,所以不想让朋友看到自己糟糕的一面。 “不过我也觉得没必要通知她们,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江禅机不想让33号太尴尬,把话题拉回来,“如果一切顺利,明天早上说不定还能赶上学校的早饭。” 连续遭遇梅一白、迦梨、莉莉丝这些强敌,虽然不是靠他们自己的力量就能击败这些强敌,但无形中令他们的信心和眼界得到了提升,就算不通知千央和奥罗拉她们,凭他们在场的这几个人,难道还会怕黑市管理者? 他有信心,本来就眼高于顶的凯瑟琳更没把黑市管理者放在心上,无非是一些在阴沟里自立为王的老鼠,好言相劝给她们点儿面子就得了,不把她们当成异端送上审判台已经算对得起她们了。 江禅机本来是打算在学校吃完午饭再出发,但33号因为不想让小穗她们跟着一起去并看到刑讯逼供的场面,所以在午饭之间就租好了一辆车离开了学校,然后买了一大包快餐、零食和饮料,由22号负责开车,大家在路上就填饱了肚子。 大约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他们已经抵达了邻省省会,22号凭记忆把车开到城乡结合部的附近,远远指着一块不起眼的招牌,说道:“就是那里,夜来香酒吧。” 如果不是22号指出来,大家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那块简陋到都掉漆了的招牌竟然代表着超凡者云集的一处黑市,酒吧的门脸更是小得可怜。 “别看门脸小,黑市主体建于地下,你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其他地方的黑市大抵也是如此,几乎没有建在市中心繁华地带的,而且很多黑市都有地方特色,比如巴黎地下墓穴的那处黑市,你甚至可以一边喝酒谈生意,一边欣赏墙壁上各色各样的人骨。”22号介绍道。 江禅机:“……”那还喝得下去吗? “时间还早,黑市还没开门,咱们这些人全坐在车里太引人注目,去那里等一会儿吧。”22号指着附近一座政府机关办公楼的楼顶,从那里可以将附近的情况尽收眼底。 机关的公务员们在五点准时下班,一分钟都没有耽搁,很快办公楼内的灯光大部分都熄灭了,只留走廊里的灯以及楼下保安值班室的灯。 他们轻松地绕过保安,直接从外墙上到楼顶,一边欣赏夕阳,一边吃零食当晚饭,静静地等待入夜。 第399章 瞒天过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顶上只剩空食品包装盒和包装袋,买来的食物被吃干干净净,令22号看得目瞪口呆,33号中午可是买了足够五六个女生吃两三天的食物,结果大部分都被江禅机吃光了。 修女姐妹吃得很文雅,虽然22号一直担心阿拉贝拉把冻干蔬菜塞进鼻孔里,不过事实上她多虑了,只有刚失明不久的人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33号以隐身状态坐在楼顶边缘,戴着面罩当然不可能吃东西,她一直紧紧盯着夜来香酒吧来来往往的行人,如果有人稍微在酒吧门口停顿一下,更是会令她屏住呼吸。 在这种黑市交易情报或者物品的人,警惕心一般比较高,如果大家都坐在楼顶边缘观察,很可能被发现,毕竟这座机关办公楼也不算高,只有五层,楼顶的他们能看清地面的同时,地面的人也能看到他们,而由隐身的33号坐在楼顶边缘就没问题了。 “我来替你一会儿,你去吃点儿东西吧。” 在食物还没吃光的时候,陈依依走到33号身边说道,也只有她能代替33号监视了。 “不用了,我吃不下。” 33号实在没胃口,她脑子里一直在胡思乱想,心里七上八下,设想种种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情况,比如黑市今天不开门怎么办?明天也不开门怎么办?或者管理者提前得到风声跑路了怎么办?以及管理者宁死不肯透露信息怎么办? 虽说黑市并非全年365天都开门,毕竟管理者也需要休息、放松、旅游等等,但正好被他们赶上的机率其实很低。 “话说,这间黑市的管理者是谁?长什么样?”江禅机一边往塑料袋里收拾垃圾一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22号出人意料地答道。 “啊?” “啊什么啊?黑市管理者也不会在脑门上写上‘管理者’这几个字,每间酒吧都不一样,虽然调酒师和DJ听上去更有逼格,但又不是每一位管理者都会调酒或者打碟,所以有时候你看不起的门口迎宾或者打杂的侍应生就是酒吧的实际拥有者。”22号解释道,“但是无所谓,咱们找到门口负责接待的迎宾,如果她不能做主,就表明她不是管理者,让她把管理者叫出来就好。” “哦……” 这时,33号突然说道:“酒吧开门了!” 大家精神一振,向22号问道:“现在过去么?” 天还没完全黑下来,22号稍加犹豫,她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拿不准什么时机去比较好,主要是怕打草惊蛇,机会只有一次,但好在这种黑市酒吧只有一个出入口,只要把管理者堵在里面,就不怕她跑掉。 “有人进出么?”她问。 “还没。” “再等一会儿吧,管理者也不一定每天24小时都待在里面,但只要开门,第一波顾客来的时候,管理者一定在。” 大家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华灯初上的时候,终于有私家车和出租车陆续停在酒吧门口,也有的车停得远一些,乘客下车后谨慎地观察有没有人跟踪和监视,这次鬼鬼祟祟地溜进酒吧。 “我说一下计划。”22号既是33号的前辈,年纪又比这帮小屁孩大,所以隐然以领队自居。 “如果咱们只是拿着照片过去找人,迎宾和管理者可能来个矢口否认,一口咬定不认识这个人,那咱们就有些难办,所以我伪装成15号的脸过去,对方看我是常客,默认不会阻拦,这样就不容她们抵赖了。” “另外,大家暂时克制一下脾气,先礼后兵。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没有的话就出发吧。” 他们悄悄从办公楼背对酒吧的一侧溜下楼顶,在地面集合,一行人前往酒吧。 来酒吧的顾客大多是单人,顶多是两人一起,他们的队伍里33号和陈依依是隐身状态,但即使如此别人还能看到四个人,其中两个还是引人注目的修女,所以当他们走到酒吧门口时,有两三位原本正要进门的顾客暂时不进去了,饶有兴致地旁观他们。 “您好,请问……” 一位穿旗袍身材凹凸有致的年轻女性迎了上来,附近还站着几个黑西装的男人,看着像是保安,可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这几个男保安只是装样子唬人的,以及用来赶走误入的普通人。 “M码。” 22号没有废话,因为真正的常客是不会跟迎宾小姐废话的,无论这个迎宾小姐是不是黑市管理者,顾客来这里花钱了就是上帝,管理者在无事发生的时候就应该像个隐形人一样低调。 她报出的是雨衣和雨鞋的尺码,这证明她不是第一次来黑市,穿过雨廊需要雨鞋和雨衣,每个黑市都会为顾客免费提供,同时也证明她是一位超凡者,否则不会知道这些内情。 迎宾小姐扫了一眼她的脸,像是认出她以前来过,又看向江禅机他们,问道:“这几位是您的朋友?” “是的,我可以给她们担保吧?”22号问道。 “一般来说,常客每次只能给一位新客担保……”迎宾小姐迟疑地说道,视线不停地在凯瑟琳和阿拉贝拉的脸上打转,倒是没怎么注意江禅机。 来黑市且有常客担保的肯定是超凡者,而超凡者世界里,有且只有一种人会穿修女服,而且修女服的样式特征这么明显,是这间黑市不想惹也惹不起的人,但按理说那种人不应该出现在东方。 旁观的两三位顾客低语道:“隐修院……隐修院的人来干什么?” 江禅机换上了便服,但姐妹俩在穿修女服这件事上毫不妥协。 “通融一下吧,她们第一次来,很想见见世面,再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22号笑道。 “这……”迎宾小姐很为难。 22号察言观色,说道:“如果你做不了主,就把管事的叫出来吧。” “请稍等。” 迎宾小姐往里面走了走,走到角落里,拿出手机拨通,一边说一边不时望几眼姐妹俩,她不想让别人听到对话,但隐身的33号已经悄悄走到她身边,完整地听到了谈话。 “老板,一个常客带着三个新面孔来了,她们想进去,有两个是穿着修女服……” “修女服?”电话那边的声音也是一位女性,显得很诧异。 “嗯,好像就是您让我看过的隐修院的修女服……”迎宾小姐紧张地请示道,“要不要让她们进去?” 对面沉吟几秒,问道:“哪位常客?” 迎宾小姐又看了看22号的脸,答道:“优奈。” 优奈当然是15号报的假名,谁在这种地方也不会报出真名来,反正名字只是个代号。 据说在世界几个著名黑市彼此之间已经联网共享顾客资料库,你可以在A黑市自称优奈,在B黑市自称狗蛋,但A黑市和B黑市都知道优奈和狗蛋是同一个人。 这只是传言,连神通广大的忍者学院也暂时没有证实传言是不是真的。 建立资料库的目的应该是为了设置黑名单,毕竟有些顾客臭名昭著,要么喜欢闹事,要么手脚不干净,不受任何一家黑市的欢迎。 “优奈……找个理由拒绝吧。”对面中断了通话。 迎宾小姐满脸苦涩,老板说的倒是轻巧,最后挨白眼的还是她,但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是老板呢。 “对不起,我们管事的不在,我做不了主。”她放下手机,走过来对22号陪笑道,她打电话而不是发信息,就是为了避免在手机里留下可追溯的证据,因为来的客人都是超凡者,抢过她手机查看信息她也无力阻挠。 33号听到了她的谈话,但22号没听到,22号怀疑她在借故推脱,但没证据。 “不会吧?管事的不在?只要黑市开门,管事的不都应该在么?否则如果有人闹事怎么办?”她质问道。 “光顾本店的顾客素质都很高,不会有人闹事的。”迎宾小姐陪笑。 22号显然不相信她的鬼话,“呵呵~你是普通人?” “嗯。”她点头。 这就有点儿麻烦了,迎宾小姐和保安全是普通人,胁迫超凡者是一回事,胁迫普通人又是另一回事了,忍者学院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普通人动手,无异于把自己推向红叶学院的对立面,这家黑市把几个普通人放在门口就是为了当挡箭牌。 22号犹豫不决,暂时施以缓兵之计,说道:“那我们等会儿,你们管事的总不可能一整夜不在吧?” 迎宾小姐巧笑倩焉,“对不起,我们管事的临时有事出门了,这两天不一定能回来。” “我们等一会儿。”22号坚持道。 反正夜还很长,她打算静观其变,如果实在不行,那只能故意闹事了,不能对普通人动手,那就只好拿这几个看热闹的超凡者开刀了,总得把管事的逼出来。 “您几位可以去那边坐着等。”迎宾小姐殷勤地示意一旁的沙发,又以眼神示意身边的保安,让他们去休息室端来冰镇饮料和水果拼盘,“照顾不周,本店深表歉意,这些饮料和水果是本店免费赠送的,尽管自取,无限续杯。”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位迎宾小姐世故圆滑,在礼数方面无可挑剔,令人就算想故意找她的茬儿也难以拉下脸面。 “对不起,您几位久等了,请问……” 安排完22号他们,迎宾小姐又去招呼另外几位看热闹的顾客。 顾客前后一共来了四位,她们可能感到22号的眼神不善,像是农民兄弟在查看竹鼠是不是中暑了,也不打算看热闹了,赶紧报上自己的码数,领到雨衣和雨鞋。 迎宾小姐的手腕上有一个手环型的遥控器,遥控器上只有10个阿拉伯数字和一个红色按钮,她先按下4,又按下红色按钮,店内角落的屏风滑开,露出一道暗门,那几位顾客纷纷鱼贯而入,他们前脚进去,她又按下按钮,暗门随即关闭。 22号差点一冲动硬闯进暗门里,又强行按捺住了,因为今晚还有的是机会,就算想闯也不用急于一时。 但是,22号没闯,另一个人却闯了。 江禅机一直在担心两位忍者一时冲动对普通人动手,那他夹在中间会非常难办,看到22号很克制,他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陈依依在迎宾小姐打开柜子取雨衣和雨鞋的时候,顺手也各取了一套,然后跟在那几个顾客身后闯入雨廊。 所谓的雨鞋,其实就是一次性的透明塑料鞋套,高度可及大腿,用橡皮筋箍住防止脱落,避免顾客的鞋和裤子被雨廊里的雨水溅湿。 雨衣之所以要强调码数,是因为雨衣并不像市面上常见的雨衣那么宽松,而是相当合体,跟长度到臀部的A字连衣裙差不多,也是透明塑料的,这是为了防止忍者藏在某人宽松的雨衣里混过雨廊,这也是鞋套要做得那么高的原因。 “饮料不合您的口味吗?”迎宾小姐注意到他眼神发直,关切地问道,她完全没察觉陈依依刚才的动作,更没察觉自己明明按下的是4,却有5个人进入了雨廊。 “不,没什么。”江禅机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拿起一杯橙汁一饮而尽,“再来一杯,对了,有点心没?” “呃……如果您饿了,附近有蛋糕店,我让人帮您订蛋糕如何?费用记在本店的账上。” 迎宾小姐还是头一次遇到点餐的客人,不过只要把这四个人伺候好了不闹事,顺利把他们打发走,她就完成了任务,一点吃吃喝喝的小钱老板也不在乎。 “行,给我们每人都点一份,两份也行。” “呃,好的。” 22号她们皱眉看江禅机唱独角戏,她们实在什么吃不下了,现在事情遇到麻烦,为什么他的胃口还这么好? 趁迎宾小姐给蛋糕店打电话的时候,江禅机低声对22号说道:“稍安勿躁,依依已经混进去了。” 他不太确定陈依依能不能安然混过雨廊,但既然两三分钟过去了,雨廊那边没传来异常的动静,那多半是成功了。 偷香 第400章 多了一个 当着迎宾小姐和男保安们,22号不方便跟大家商量,她心里也很纠结,明知道管理者就是躲在酒吧里,却不得不玩这种像乌龟一样比耐性的游戏。 她现在伪装的15号对黑市而言只是一名顾客,所以如果她想进店倒是没问题,问题是怎么带着江禅机和姐妹俩一起进去,考虑到黑市管理者的战力,两个人进去肯定不保险。 她没指望33号能一起进去,因为雨廊肯定会拦住33号并令33号暴露,那时候就真的只能来硬的了。 但是她没想到陈依依居然冒冒失失地闯进去了,她不禁后悔,没跟陈依依讲明雨廊的可怕,忍者们都知道雨廊不能硬闯,但这些小屁孩……还是太年轻了,江禅机像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似的。 刚才她的注意力没放在陈依依身上,后者对她是隐身状态,因此她没看到后者的行动,现在想阻拦也晚了,只能做好随时硬闯雨廊救人准备了。 陈依依并不想擅自行动,但众目睽睽之下,她如果跟其他人商量,就会打破自己的隐身状态,反而会引起麻烦,她看到那几个顾客进入雨廊,时机稍纵即逝,暗门很快就会关闭,所以她一咬牙扯了一副雨衣和鞋套就追了进去。 她前脚刚走进暗门,后脚暗门关闭了。 令她心里微起波澜的是,暗门关闭的声音很沉重,暗门外侧涂了防木装饰看不出来,内侧却看得很清楚,这道暗门并不是木门,而是精钢铸成的实心门,厚度至少有五厘米,顶部和底部是嵌入地板与天花板的电动滑轨。 进都进来了,门都关上了,害怕和后悔也没用,反正没有退路,她尽量收敛心神,专注地盯着前面。 传说中的雨廊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柔和而不刺眼的灯光将这条不太长的走廊照得纤毫毕现。 确实是33号说的那样,雨廊本身的构造很简单,天花板的喷头向下喷射细水柱,跟淋浴差不多,地板遍布手指粗细的漏水孔洞,水漏下去之后重新收集起来循环,连水费都花不了多少,左侧墙壁是光滑的瓷砖,右侧墙壁……是一堵透明的长玻璃。 玻璃长度只比雨廊长度稍短,宽度大约一米,看着像是很厚实的防弹玻璃,玻璃的另一侧是一个小房间,里面坐着两位年轻女性,两人的视线紧盯着刚才进来的四位顾客。 “请换上雨衣和雨鞋。”扬声器里说道。 暗门和雨廊之间有一段三米左右的过度区域,紧挨着两侧墙壁摆着两条长凳,四位顾客显然都是轻车熟路,先穿上雨衣,然后坐在长凳上,套上鞋套,接着就步入雨廊。 雨廊尽头,是一扇与入口几乎一模一样的精钢暗门。 陈依依打量形势,她没猜错的话,等这四位顾客穿过雨廊,出口的暗门就会被两名监视者打开,并在短时间内就会关闭,如果她没有及时跟上,就会被关在雨廊里,直到下一波顾客到来。 她可以等下一波顾客到来、入口暗门打开时原路退出,但那也太丢人了,早知如此她何必进来?为了在墙上写一句“陈依依到此一游”? 她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一咬牙就决定冒险试试,于是她学那四个顾客的样子,飞快套上雨衣和鞋套。 雨廊的设计就是为了彻底地克制忍者,一旦有隐身的忍者在雨帘中显形,防弹玻璃后面的两名监视者就不会打开出口的暗门,令雨廊成为钢铁和混凝土构成的陷阱,而忍者就成了瓮中之鳖。 甚至如果黑市管理者够狠的话,还能关闭地板上的排水口,令水只进不出,加速进水,短时间内灌满雨廊,把被困的忍者活活淹死…… 就算有神兵利器在手,想破开五厘米厚的精钢暗门也不容易,观察室的防弹玻璃也很结实,而且水中使不出力量,水的阻力太大,在水中又站不稳,十成的力量使不出一成。 22号担心的就是这个,黑市管理者不太可能真的做到这种地步,顶多把被困住的忍者毒打一顿也就得了,除非管理者不想活了,否则绝对会引来忍者学院的对等报复,让管理者也尝尝被溺死的滋味……但陈依依不是忍者,她没有标志性的忍者服,所以她一旦被发现,后果难以预料。 “请按顺序一个接一个穿过雨廊,谢谢合作。”观察室里的两个女性通过扬声器说道。 先穿好雨衣和鞋套的顾客当先进入雨帘,抵达另一侧的时候,暗门开启,她走过暗门,暗门马上就关闭了。 然后是第二位顾客,以及第三和第四位,一次只过一个人。 陈依依豁出去了,把心一横,紧跟在第四位顾客身后步入雨帘。 细而密集的水柱垂直地落在她的头顶和肩膀,溅起小小的透明水花,汇聚成一条条的小溪,沿着雨衣表面淌落。 她从未觉得雨水落在雨衣上的噼啪声和鞋踩在金属板上的啪嗒声会如此刺耳,别说观察室里的监视者会看到她被雨水勾勒出的身形,就连走在她前面半米的第四位顾客应该也会听到来自背后的声响。 她不敢往旁边看,生怕视线看过去之后,与监视者的视线对上,更怕第四位顾客突然停下,令她来不及停步撞在一起。 短短的几米距离,就像走了一生那么漫长。 嘶—— 出口暗门开启,第四位顾客走出雨廊,陈依依加快脚步,紧跟其后走出去,而就在她后脚跟迈出雨廊的同时,暗门也关闭了,险些轧到她的鞋套。 在出门的瞬间,她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两位监视者恢复了放松的坐姿,开始嗑瓜子。 直到这时,她才有时间细思雨廊的构造,揣测到设计者的险恶用心,阵阵后怕涌上心头,轻轻打起了哆嗦。 出口这一侧类似于玄关,同样有长凳,前三位顾客已经不见了,第四位顾客脱掉雨衣,坐在长凳上扯落鞋套,把雨衣和鞋套都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进入酒吧。 酒吧里的客人还不多,都是刚来不久,均已找位置坐下,听到又有人进来,纷纷转头看过来行注目礼,看看进来的是不是认识的人或者潜在危险分子。 第四位顾客是常客,对这场面习以为常,信步走向吧台点酒水。 陈依依贴墙站着,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她知道黑市管理者一般比较强,虽然肯定不至于强到学院长和李慕勤那样,但就算是迦梨的程度,也有发现她的可能。 好在酒吧里光线幽暗,而且任谁也不会想到有隐身的人安然通过了雨廊,她们的视线都集中在前一位顾客的身上。 等没人再看向这边了,陈依依稍微恢复了镇静,也脱掉雨衣和鞋套扔进垃圾桶,还是贴着墙壁,借助昏暗光线的掩护,小心翼翼进入酒吧。 别说黑市酒吧,以她的年纪,连普通的酒吧也不可能去过,周围的一切对她都很新鲜。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与甜香,悠扬的萨克斯音乐舒缓流淌,装饰用的灯带像呼吸般在明暗之间渐变,而且作为只有女性的黑市,隐约还能闻到脂粉的香味。 先到的顾客大多各据一张桌子,悠然地品酒或者吃冰淇淋,也有少量顾客已经找到合适的目标开始谈生意,如果有人从附近走过,就会警觉地暂时中止交谈。 陈依依似乎猜到22号是如何窃取情报的——她像其他顾客一样正常入内,由于黑市不会搜身和搜包,她肯定悄悄把忍者服穿在普通衣服内侧,把面罩和手套藏在贴身处带进来,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比如洗手间,戴上面罩和手套,进入隐身状态,然后悄悄潜伏于正在谈生意的顾客身边守株待兔,等买卖双方谈妥了价格,卖方吐露情报,就被隐身在侧的22号不劳而获,确实是防不胜防。 谁是管理者呢? 陈依依躲在暗处,悄悄打量着吧台的调酒师、戴着耳机的DJ、背手侍立等待服务顾客的侍应生,能看到的酒吧员工就这三位,管理者八成是其中之一。 她暂时看不出端倪,又开始逐一打量吧内的每位顾客,她记得与15号见面的那个人的相貌,如果那个人今天也在酒吧,就省事了。 可惜,为数不多的顾客全看了一遍,她没找到那个人,不过夜还很长,未必今晚不会出现。 等了一会儿,又有两三位顾客进入酒吧,她还没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有些焦急起来,因为她猜到江禅机他们等在外面一定也很焦急,在为她担心。 一转头,她看到洗手间的标识,想起22号那个……关于拉肚子的可笑推测,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目标躲在洗手间里的可能,于是悄悄溜进洗手间。 由于不需要男洗手间,唯一的女洗手间比较宽敞,里面有好几个隔间,天花板的扬声器还播放着音乐,用以掩饰尴尬的声音。 她试着推了推每一个隔间的门,都可以推开。 除她以外,洗手间里没别人,毕竟酒吧刚开门不久,顾客们暂时还不需要上洗手间。 稍微有些失望的她正要离开,这时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是酒吧里的侍应生。 在外面的时候,侍应生脸上一直挂着职业笑容,但一进入洗手间,她脸上的笑容冷却了,拿起手机不耐烦地拨打电话,同时逐一推开每个隔间的门,查看是否有人。 陈依依蹲在洗手台的侧方,垃圾桶的后面,大气也不敢出地盯着这个侍应生。 “喂?为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优奈和那两个修女走了没有?” 电话打通了。 侍应生一开口,暴露了她的真实身份,她就是这间黑市酒吧的管理者。 “还没……”迎宾小姐小声地说道,“她们还在大厅里坐着,说要等您回来,我是跑到外面接的电话。” “奇怪……”侍应生皱眉,“优奈这家伙一共好像只来过两三次吧,以前给我的印象不是这么死皮赖脸的人,怎么今天像换了个人似的?” 迎宾小姐当然不敢给老板出主意,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不时回头望向江禅机他们,防止他们跟出来,她看不见的33号已经跟出来了,就在她身边听着,但是外面马路上的声音嘈杂,33号只能听到她的说话声,听不到电话另一头的声音。 陈依依的心提起来,难道管理者察觉到化名优奈的15号是22号伪装的? 但事实上她想多了,管理者的“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只是随口一说,不可能真的想到那方面,毕竟管理者不知道有22号这种能力的存在,否则最先做的一定是想办法弥补雨廊的漏洞。 侍应生揉着太阳穴,自语道:“隐修院的修女为什么会来这里?跟优奈是什么关系?难道……难道是隐修院的修女挟持了优奈,强迫她带她们进来,但这又是为什么呢?” 在她印象里,不论是她这间小型黑市,还是世界上著名的大型黑市,从来没有出现过隐修院修女的踪迹,因为洁身清修的隐修院修女跟放浪形骸的酒吧完全不搭调,隐修院的情报来源是世界各地的天主教堂,也不太需要通过黑市获取情报。 “她们愿意等多久就等多久,等到明天早上也没关系,反正一口咬定就说我不在。”侍应生交待道。 “好的……”迎宾小姐无奈。 侍应生挂断电话,离开洗手间,又恢复成普通侍应生的样子,脸上挂着职业笑容,在酒吧里打杂。她走到入口处时,突然注意到瓷砖墙壁湿淋淋的,像是有人曾经穿着雨衣贴墙站着。 奇怪,她没印象今天进来的顾客有谁进来后贴墙站着来着。 略加沉吟,她转身在店内扫视一遍,数了数顾客数量,一共14人。 她蹲下,从垃圾桶里倒出湿淋淋的雨衣,清点了一遍。 然后又清点了一遍。 数了两遍,雨衣都是15件。 再数了数另一个垃圾桶里的鞋套,一共15双。 酒吧里多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偷香 第401章 搜索 侍应生一开始以为是光线昏暗数错了,但无论她怎么数,雨衣都是15件,鞋套都是15双,而酒吧里的顾客是14人,刚刚从洗手间里出来并且推开了每一个隔间门的她确定没人在厕所里。 她经营这间黑市酒吧的时间不短了,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怪事——当然,她以前也没有特意清点过雨衣和鞋套的数量,她越想越觉得邪门,难道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而自己毫无察觉? “喂?到现在为止,一共进来几位顾客?” 她拿起电话,再次打给迎宾小姐。 “啊?呃……” 迎宾小姐迟疑了一下,虽然每一波顾客她都会通过遥控器向观察室里的监视者通报数量,但没有加起来计算过,更何况她还要忙着应付江禅机他们,她觉得大概是十几个,但具体是十几,她听老板语气不太对,因此不敢随便猜。 侍应生挂断电话,又打给观察室,这次终于得到了具体数字——14。 14个人,却用了15件雨衣和15双鞋套。 难道有人……套了两层? 雨衣不是小雨伞,鞋套又不是安全套,套两层有啥用? 更何况墙壁上这片湿漉漉的水渍也无法解释。 酒吧外面有监控,里面没有,顾客都很注意隐私,不想被第三方看到自己交易的是什么物品。 她再次打给迎宾小姐,只交待了一句:“暂时不要让任何人入内。” “啊?”迎宾小姐哑巴吃黄连,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她怎么向新来的顾客交待? 只要不是盲人,都能看到迎宾小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对不起,请稍候,店内出了点儿小状况,请您在外面坐一会儿吧。”迎宾小姐对刚来的两位顾客鞠躬赔笑,“给您带来不便,本店深表歉意。” 顾客皱眉,不耐烦地说道:“什么状况?老板带小姨子跑路了?我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夜里还要赶飞机。” “实在抱歉,具体情况我还不太清楚,请您稍候一会儿,我们一定尽快解决。”迎宾小姐点头如鸡啄米。 江禅机他们彼此会意地交换视线,大概是管理者察觉到有人入侵的迹象了,毕竟陈依依不像专业忍者那么训练有素,但管理者没有抓到陈依依,否则没必要禁止顾客入内。 怎么办? 22号缓缓摇头,她不建议硬闯雨廊,因为两道精钢暗门不是那么容易通过的,现在还没到大动干戈的时候。 “阿拉贝拉能说服她让咱们进去不?”江禅机指了指迎宾小姐,语言说服这种事不算伤害,所以不算违反戒律。 “不能,我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人们的情绪,不能指挥他们做什么具体的事,即使是神也只能号召人们行善,而不能命令人们行善,恶魔和毒蛇也只是诱惑人们作恶,无论是行善还是作恶,一切的选择权在人们自己手里——如果是行善,神会赞许他们的善行,而如果是作恶,也不能把责任都归咎于恶魔的头上。”阿拉贝拉抱歉地说道,“我可以让她放松对咱们的戒备,但并不能让她违逆管理员的指示。” 江禅机本来也觉得不太可能,如果阿拉贝拉能命令某人做具体的事,简直就像传说中的催眠术,可惜那种程度的催眠术并不存在,毕竟是连神和恶魔都做不到的事。 “那我试试。” 他向迎宾小姐招招手。 随着顾客的陆续到来,迎宾小姐已经焦头烂额,她的腰都快因为频繁鞠躬道歉而断掉,顾客的唾沫星子都喷到她脸上了,而她也只能唾面自干。 她刚才还在庆幸有蛋糕堵住了江禅机他们的嘴,令她不至于腹背受敌,哪知按下葫芦起来瓢,只得又陪笑着过来,瞟了一眼空空的纸盒,问道:“请问您是需要再添点儿蛋糕吗?” “再来点儿当然更好……但重点不是这个。”江禅机故作神秘地低声说道:“请问你们店里是遇到麻烦了吗?” “一点儿小麻烦,很快就能解决。”迎宾小姐陪笑道。 “去给你们管事的打个电话,我知道她遇到了什么情况,也知道要如何解决。” 迎宾小姐愣了一下,连她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个新客人怎么可能知道?难道……麻烦与优奈带来的这三位新客人有关? “客人您误会了,我们真的只是……” 江禅机打断还在嘴硬的她,加重语气说道:“打电话问问她,是不是店里出现一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 迎宾小姐左右为难,看了看越聚越多、怒气越来越大的顾客们,拿起手机拨通老板的电话。 酒吧里,侍应生已经内内外外把一切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一遍,连堆放清洁用品的储物间都找遍了,依然没有找到第15位顾客。 调酒师和DJ注意到老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她们不明情况,而且老板都搞不定的事,她们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假装不知道。 陈依依也在胆战心惊地跟侍应生玩游击战,最后躲到角落里一张空桌子的下面,因为现在侍应生已经知道店内可能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注意力已经放在这方面,那么发现她的机率就比刚才增加很多。 店内的顾客也注意到焦躁地走来走去的侍应生,有人知道她就是管理者,有人不知道,但至少大家都察觉到不对劲,因为挺长时间没有新顾客进来了,现在按理说正是营业高峰期,这很不正常,尤其是对那些急于卖情报和物品换钱的顾客来说。 “嗨!出什么事了?”有人问道。 “没什么,一点儿小问题,很快就能解决。”侍应生说道。 这种敷衍的说辞无法令顾客们满意——她们跟等在外面的顾客不同,谁都知道,酒吧在正常情况下有多安全,遇到意外情况时就会有多危险,因为进出口只有一个。 “到底什么事?” 好几个顾客不安地站起来,视线在店内来回扫视。 “我们来你的店是相信你的店很安全,你可别让我们失望啊!” “算了算了,我先走了,改天再来。” “我也走了,下次换个地方吧,今天的酒钱就当是喂狗了!” 顾客们最看重的是安全,没有安全,其他一切都免谈,尤其是侍应生这种遮遮掩掩的态度,更令她们缺乏安全感。 “等一下!大家冷静一下!” 事到如今,侍应生只能说实话了,否则一旦传扬出去,人们就会质疑她的实力和专业性,世界上大大小小的黑市那么多,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们,不过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冷静地听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侍应生已经不再伪装,露出冷峻严肃的一面,视线扫过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怀疑,有忍者混进了店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店内顿时炸了锅。 “忍者?不是有雨廊吗?忍者是怎么进来的?” “是啊,忍者现在不是遇到麻烦了吗?哪还有时间跑这种小黑市来?” “我FFFFFFF……喂!刚刚的交易不算,把钱还我!” 有人刚才正好做了一笔交易,花钱买了一份情报,卖方还出于谨慎把情报写在纸上递给买方,买方看完之后就把纸用打火机点燃烧掉了,但如果有忍者隐身在侧,情报无论是说出来还是写在纸上都不保险,情报的价值在于其稀有性,一旦烂大街就不值钱了,所以买方强烈要求卖方退款。 “凭什么?这又不是我的错,想退钱?没门!” 卖方当然不乐意,钱都到账了,情报也交出去了,买定离手,钱货两清,如果退款不是被买方白嫖了? “我再问一次,你退不退?” “你问几次我也不退!” 买卖双方的口角迅速升级,眼看就要从动口升级为动手,其他人倒是多少松了口气,因为大家都知道忍者只是小偷,并不会要命,所以至少安全方面不用太担心。 状况本来就够令人头疼了,现在还要乱上加乱,侍应生当机立断,说道:“都住手!别吵了!你买情报的钱由本店赔给你,这样总行了吧?” “哼!这还差不多。”买方嘟囔道,心里美滋滋的,相当于一分钱没花,白嫖了情报,感觉赚到了。 “今天晚上,各位的酒钱都算在本店的账上,但是请大家配合一下,忍者此时可能还藏在店内,所以大家暂时还不能离开,直到把忍者揪出来为止,这也是为了大家好。”侍应生说道。 大家心里不太乐意,但一想到整晚的酒钱都能白嫖,勉强还能接受,反正大部分人也没急事,本来就打算在这里消磨一整夜。 顾客们卖她一份面子,店内暂时恢复秩序。 侍应生进一步说道:“忍者的隐身并不是天衣无缝,尤其是她们动起来的时候,据说注意盯着的话,隐约可以看到模糊的光影,所以再麻烦大家一下,请大家在各自的周围找找,看看能不能把忍者揪出来……谁找出忍者,谁今后一年的酒水钱全免!” 黑市酒吧的酒水钱是出了名的贵,当然酒水的品质也都在线,清一色的茅台人头马等名酒,冰淇淋也很好吃,免一年酒水钱的诱惑力还是很大的,这意味着可以天天泡在酒吧里,说不定能捡到什么漏。 “老板,话说在前头,我们只负责帮你找,找到之后,无论你对她做什么,都不关我们的事啊!” “放心吧,不会连累你们。”侍应生没想好找到忍者之后要怎么处理,但至少得先找到再说。 顾客们全都行动起来,大范围快速走动,意在逼迫忍者动起来并露出马脚。 调酒师和DJ也加入寻找的行列。 陈依依的生存空间被迅速挤压,就算每个人发现她的机率只有5%,或者说她躲过每个人的机率是95%,但17个人加起来,在如此的封闭空间里,她被揪出来只是时间问题,再说这些超凡者的实力有高有低,更强的超凡者本来就有更大的机率发现她。 就在这时,侍应生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看是迎宾小姐打来的,以为是门口的顾客也在闹事,心里一阵焦躁,她本不想接这个电话,因为她高价雇佣那个迎宾小姐就是为了利用其普通人的身份当挡箭牌,那些顾客闹事又能怎样?谁敢真的动手? 电话一直响,没办法,她按捺火气接通了电话。 “喂?怎么了?我正在忙。”她没好气地问道。 “呃,那个……优奈带来的一个新客人,说她知道您遇到了什么麻烦,而且说她有解决的办法……”迎宾小姐小心翼翼地说道。 “哦?”侍应生怔了怔,心念一转,问道:“哪个新客人?隐修院的修女?” “不是,是除了两个修女之外的那个客人,长得高高瘦瘦挺男孩子气可能是个铁T的那个……” “没问你这些!”侍应生打断道,“她说是什么麻烦?” 迎客小姐问了问江禅机,转述道:“她说,咱们的店里多了一个不应存在的人。” “……然后呢?” “然后她不说了,说如果您想知道更多的,就出去见她们,她会当面告诉您。” “……” 侍应生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喂?老板?”电话没挂断,迎宾小姐还在等她的指示。 继续找下去,也许能揪出那名忍者,但又有什么意义呢?她不敢严刑拷打,否则她施加的刑罚终有一天会落在她自己身上,但不严刑拷打又怎么指望忍者自己说出动机和意图? 所以想知道那名忍者是怎么绕过雨廊潜入酒吧的,就只有出去面见那几位不速之客了,这才是最最重要的问题,这个问题甚至可能动摇全世界所有黑市存在的根基,如果她不搞明白这点,她就没办法在这行里混下去了,其他黑市的大佬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各位。”她拍拍手,将大家的注意吸引到自己身上,“不用再找了,如果想离开的,我马上开门送你们离开,今天晚上的酒水钱记在本店账上。” 说完,她对迎宾小姐说道:“我马上出去。” 第402章 反转 迎宾小姐等老板挂断电话后才放下电话,心里如释重负,她已经快承受不住来自外面顾客的压力了,巴不得把这堆烂摊子还给老板来处理。 “请稍候片刻,老板马上就出来了。”她陪笑着对江禅机说道,并且暗自揣测为什么那句话有如此神奇的魔力,难道真的被这位新客人一语言中? “你不是说老板不在吗?现在又在了?” 22号又像昨天晚上对33号那样冷嘲热讽,从这方面看,她可不像表面上那么成熟,因为成熟的大人会给对方一个台阶下,毕竟这又不是迎宾小姐的错,她一个打工仔能做什么主?还不是老板让她说什么她就得说什么? “这个……一场误会……谁还要添饮料?”迎宾小姐讪笑不已,硬着头皮岔开话题并借机走开,以免受到追加羞辱。 22号等迎宾小姐走开,马上低声对江禅机说道:“喂!你这是要干什么?就这么把同伴卖了吗?” “才不是,一会儿见了老板,把一切都推到她身上就行了。”江禅机举起事先打印出来的、与15号会面的那个女生的照片。 “你是说……”22号一愣。 “就说是她潜入了酒吧,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跑掉了,咱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给老板通风报信,这样老板肯定会主动愿意帮咱们查找这个人,剩下的就随机应变临时编吧。”他解释道。 凯瑟琳:“……”她明智地决定闭嘴,不参与编造谎言。 嘶—— 暗门开启。 一位穿着西裤马甲像是侍应生模样的女人当先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大串人。 店里的14名顾客并不想干等,她们同样对忍者如何穿过雨廊却不被发现的秘密感到好奇,而且是极度好奇,因为这本身就是一条很值钱的情报,所以她们一个不剩的全跟出来了,店里只留下调酒师和DJ。 由于人太多,换衣服的长凳都不够坐了,侍应生干脆让观察室里的监视者把雨廊的水停掉,因为在搞明白原因之前,雨廊已经没用了。 外面的顾客本来还在吵吵嚷嚷,看到这阵势也不禁吓了一跳,以为这是要打群架,胆小的已经悄悄溜到店外。 侍应生望向迎宾小姐,后者悄悄指了指江禅机,前者一挥手,示意让后者带着保安们暂时到店外等着。 “优奈是吧?好久不见。”侍应生走过来,先对22号打招呼。 不用问,这位就是这间黑市酒吧的管理者。 22号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她跟15号也不熟,而且15号最近没来过,说不定22号正好遇见的那次就是15号最后一次来这里。 22号不知道15号平时怎么称呼这位管理者,于是故作冷淡地回应道:“是啊,迎宾小姐说你不在,我以为今天也见不到了,枉费我今天特意来找你,想见你一面还真难!” “呵呵,底下的人不懂事,曲解了我的意思,别怪她了。” 侍应生轻描淡写地把责任推到迎宾小姐的身上,反正刚才是打电话交待的,不会被别人抓到把柄,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迎宾小姐也不敢反驳,基层员工和临时工领工资不就是用来背锅的吗? “算了,小人物而已,不值得我生气。”22号哼了一声,算是把这件事揭过了。 “这几位贵客是?”侍应生微笑着打量着江禅机和两位修女。 在这一行四人之中,姐妹俩比江禅机和22号更引人注目,刚从店里出来的14名顾客的视线全落在姐妹俩的身上,心说怪不得能让管理者亲自迎出来,原来是隐修院来人了?乖乖,看来是不得了的事啊! “你不用管我们的身份,我们也不是来交朋友的。”江禅机抢答,“咱们还是省去虚伪的客套,直接说正事吧。” 侍应生微微一怔,她没想到江禅机年纪不大,言辞却相当犀利,于是点头道:“好,小朋友气度不凡,我洗耳恭听。” 江禅机扫了一眼人群,早已看到陈依依混在14名顾客里也出来了,她的额头有些许汗渍,脸色也有些苍白,显然之前在酒吧里很是担惊受怕了一阵儿。 陈依依无声地指了指存放雨衣和鞋套的储物柜,意思是她是因为雨衣和鞋套而暴露的。 当她看到侍应生清点雨衣和鞋套数量时,心里就凉了,以为自己也要凉了,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眼看封闭的酒吧里即将上演瓮中捉鳖的游戏,而她就是那只鳖,还好情况峰回路转,侍应生接了一个电话就改变了主意,她跟着人群走出酒吧重见天日的刹那,简直有劫后余生再世为人之感。 忍者的工作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不是光靠隐身就能走遍天下,隐身只是基础,魔鬼在于细节。 她不恨侍应生,要怪只怪自己大意和经验不足,如果换成33号或者其他训练有素的忍者,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疏漏,她们会想办法把雨衣和鞋套藏起来,比如塞到马桶的水箱里,或者塞到通风管道里,离开时再带走。 忍者学院的成功就是建立在一点点的细节之上,否则学员们也不至于在训练营里经受那么久的折磨。 比起自己暴露被发现,她更担心因为自己而把事情彻底搞砸了,如果这条线索因为她而断掉,33号一定会陷入绝望的深渊。 江禅机用大腿挡着,悄悄向她比划OK的手势,让她放松些,不用担心,事情还没到不可挽救的地步,倒不如说因为她的暴露反而将错就错,令事情变得更容易了。 “你就是这间黑市的管理者对吧?”他确认道。 侍应生点头。 “好,今天我们就是来特意找你的,但是我即将说的内容事关重大,出我之口,入你之耳,我不想被更多人听到,我觉得你也应该不想吧?”江禅机瞟向那些眼巴巴围观的顾客。 侍应生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回头看了看那些顾客,今天她已经得罪了她们,如果再把她们赶出店外,那她以后的生意就真没法做了。 “请来这间屋子里谈吧。”她打开员工们的休息室,请江禅机他们进去。 切~ 眼看大秘密从面前飞走,顾客们发出的嘘声差点把房顶掀翻了,但她们不满意又能怎样呢,顶多腹诽老板太不地道,但好歹要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所以也只能勉强接受。 侍应生等江禅机他们进了休息室,又把迎宾小姐和保安们唤过来,让他们挡在门口,以防有人把耳朵贴在门上窃听,因为休息室没有特殊的隔音措施。 33号跟进去了,陈依依没进去,她暂时对这种封闭环境有一点心理阴影。 “好了,请讲吧,我洗耳恭听。” 侍应生请他们落座,自己也坐下,摆出认真倾听的姿势。 江禅机:“……” 侍应生:“怎么?还有什么事?” 江禅机:“管理者小姐,咱们以前素不相识对吧?” 侍应生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摇头道:“应该是没见过,起码我没有印象。” “那么,既然咱们是两个陌生人,我为什么要向你透露这么重要的秘密呢?” 侍应生一愣。 “我是说,管理员小姐,你这里就是交易情报的地方啊,而我要告诉你一个很重要的情报,于情于理,在商言商,难道你指望我免费告诉你?”江禅机理直气壮地说道。 “……” 不仅是侍应生无语,连旁边的22号、33号和姐妹俩全都无语了,她们来之前明明是挖空心思想软硬兼施地逼迫管理者吐露信息,哪怕是花一大笔钱买也在所不惜……现在她们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情况就反转了? 现在是她们用一条假情报来骗取管理者的真情报,还要管理者再搭上一笔钱? 要不是33号处于隐身状态不能说话,真想替管理者打抱不平——社会道路都在走,做人做事别太狗啊! 凯瑟琳心情复杂,而阿拉贝拉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侍应生太急于知道所谓的“忍者”是怎么通过的雨廊,整个心思都放在这上面,暂时没去想别的,但经江禅机一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她每天旁观顾客们讨价还价和做交易,却没有亲身参与过任何一笔情报交易,因为像她这种经营黑市的相当于出售服务,给交易者提供安全的交易空间,就像股票市场里的券商一样,无论股民能不能从股市里赚到钱,无论是吃肉还是割肉,每一笔交易都得按比例向券商缴纳佣金,所以券商稳赚不赔,不过今天终于轮到她割肉了。 “你说得有道理,所以你打算要多少钱?”侍应生干脆地问道。 “你打算出多少钱买?”江禅机反问。 “这个我暂时还不好说,如果你以前去过其他黑市,应该明白的,你目前提供的信息太少,就算是交易也不能单凭这个定价,否则就是骗傻子呢。”侍应生摇头。 江禅机看了看22号,后者对他微微点头,意思是管理者没骗他,如果换成22号,也不能光凭他这一句话就乖乖掏钱。 “行,那我这么说吧——有一个人,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雨廊,进入世界任何一间黑市,而我们……”他指着自己一行人,“我们有这个人的信息,你觉得值多少钱?” “不够,这些我已经猜到了,如果她能悄悄潜入我的黑市,当然也能潜入其他黑市。”侍应生说道,“还需要更多,是不是忍者们发明了什么新型隐身装置?” 江禅机摆手,他不能让她认为是忍者,否则对忍者们以后的工作很不利。 “好吧,那我透个底——首先,她不是忍者;其次,我们有她的照片。你觉得她的照片值多少钱?” 22号也快憋不住笑了,按理说她们应该拿出照片问管理者是否见过这个人,先来软的后来硬的,如果管理者拒不合作就大打出手,现在却成了让管理者花钱买照片才能看?剧本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一切的原因就在于陈依依在酒吧里被发现了,如果她藏得很好,没被发现,他们就只能遵从于原来的剧本,但妙就妙在她成功地潜入酒吧,然后在酒吧里暴露了,这两点缺了任何一点都不行,否则如果她没暴露,没有被管理者亲眼看到证据,那他空口无凭说有人潜入黑市,管理者基于对雨廊根深蒂固的信赖,肯定不会相信他的话。 侍应生震惊地瞪大眼睛,居然不是忍者? 她侧头看了看姐妹俩,不是忍者,难道是隐修院最近修改了营业范围? “跟本院无关,奉劝你不要乱想。”凯瑟琳终于冷冰冰地开口了。 侍应生略加沉吟,说道:“如果是忍者所为,并且你能说出通过雨廊的奥秘,那我想全世界的黑市管理者都会感激不尽,并且愿意提供十亿以上的金钱作为酬谢,但如果只是个人行为,就不会值这么多钱了……但我觉得底线应该是一千万。” 十亿???? “美元。”侍应生补充道。 江禅机差点吐血,忍者的秘密竟然这么值钱吗? 其实很简单,假如有人能说出某种方法能破解忍者服的隐身效果,估计会值百亿甚至千亿以上,因为相当于直接把忍者学院从世界超级组织中除名了。 就算一千万也不得了,可惜相关信息不属于江禅机,而是属于22号,但22号并不缺这个钱。 江禅机看了看22号,征询后者的意见,后者以眼神示意让他做主,反正这份利益是他争取来的。 “那这样吧,我们今天不要你的钱,我们会把照片给你,但你要记住你欠了我们一份人情,如果以后我们有需要,我们随时可以向你讨还这份人情,或者讨还同等价值的财物,行不行?” 他拿不准照片的价格定多少钱合适,钱再多也不属于他,而且很多时候金钱不如人情有用,尤其是黑市这种庞大的地下组织,红叶学院和忍者学院都插不上手。 侍应生惊喜道:“真的?” “真的。”江禅机点头。 旁观者们察言观色,心里对侍应生吐槽道:是的,你赚了,我们都亏成麻花藤了。 第403章 移祸江东 对黑市管理者而言,一个能随意穿行雨廊如入无人之境的神秘人物是不可容忍的,她今天可以偷情报,明天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一颗炸弹进来…… 不论她会不会真的这么做,但只要有这种可能性存在,就对黑市的安全与稳定带来巨大的威胁,即使她现在不做,谁又能保证将来有一天她不会在外因的驱使下这么做? 更何况她只是一个不隶属于忍者学院的个体,管理者少了很多忌惮,莫如防患于未然。 为此,任何一个黑市管理者都愿意花钱来解决问题,当然如果不花钱就更好了。 侍应生面露微笑,“对于各位的慷慨,我感激不尽,如果各位提供的信息没问题,且确实可以查证,就当我欠了各位一个巨大的人情,将来如果有需要,各位尽管开口。” “行吧。” 江禅机摆出一副吃亏是福的表情,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倒扣在桌面上推给她。 “就是这个人。” 侍应生看其他人没有反对,拿起了照片。 “这个人……”她迟疑道。 “你应该见过这个人吧?”江禅机观察着她的表情。 侍应生点头,“印象中应该是见过一两次。” “那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江禅机作为不经意的样子问道。 33号和22号的心里同时捏紧了,虽然多半是假名,但总比无名好。 侍应生努力回忆了一下,摇头道:“不知道,并不是每位顾客都易于相处或者喜欢言谈。” “这样啊……”江禅机有些失望。 侍应生放下照片,“不过,我怎么知道这个人确实有潜入黑市的本事,而不是你们随便拿了一张某位顾客的照片来糊弄我呢?” 江禅机料到她有此一问,马上回答道:“很简单,你见过她,证明她确实到过酒吧里面,那么你只要去询问一下迎宾小姐,看看她是否见过这个人不就行了?如果我的判断没错,迎宾小姐应该没见过她。” “好主意。” 侍应生马上离座,去休息门口外面叫来迎宾小姐——在她离开的几秒之内,江禅机冲其他人递了个眼色,意思是做好出手的准备,万一迎宾小姐见过这个人,恐怕管理者就要翻脸了。 “你见过这位顾客么?看仔细一些。”侍应生拿着照片问迎宾小姐。 迎宾小姐听出事关重大,反复端详照片十几秒,又看了看老板的脸色,摇头道:“没见过。” “你确定没见过?”侍应生追问。 迎宾小姐有些害怕,迟疑道:“好像……没见过吧……” “到底见没见过?”侍应生的语气和脸色越来越差。 迎宾小姐被凶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江禅机看不下去了,从旁说道:“这件事跟你无关,你只要老实地回答见没见过就行,见过就是见过,没见过就是没见过,说实话。” 她又看了照片十几秒,怯懦地说道:“没见过。” 侍应生的脸色已经差到极点,但并不是生迎宾小姐的气,而是生气自己的酒吧居然被当成了随意进出的“惹不起”,还要别人提醒才察觉真相——如果她知道此处还有另外两个人也把她的酒吧当成“惹不起”,估计会当场爆炸。 “你出去吧。”她挥手让如蒙大赦的迎宾小姐离开,然后拿起照片装进兜里,对江禅机说道:“谢谢,这份人情我记下了,我们这行都很讲信誉,不会反悔。接下来我要全力追查这个人的身份,确保她以后不会再光临寒舍。” “可否容我问一句,你打算怎么追查她的身份?”江禅机问出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如你们所见,我这间黑市非常普通,我也不是什么大咖,但她既然屡次进出我的黑市,有很大可能也去过其他黑市。”侍应生脸如寒霜,“所以我打算跟其他黑市的大佬联系,把这件事转达给她们,我们会把这个人的照片张贴在全世界每一间黑市里,让每一位黑市员工和酒客都见到这张脸!” “不要小看我们,世界上有组织的超凡者只是少数,大部分都是闲云野鹤之身,其中最活跃的一部分人或多或少都混迹于黑市……我们这些人也许成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论起找人来,尤其是寻找一个特定的超凡者,就连忍者学院也不如我们,毕竟我们有这么多双眼睛,一定有人曾在黑市之外的其他地方见过她!” 侍应生的语气既然愤懑又充满自信,她没有吹牛,说的都是事实。 就如普通人世界一样,无论什么党,入党都是少数,剩下的大部分人都是觉悟比较低的泥腿子群众,并不关心未来会不会建设成大同社会,并不关心预言中的弥赛亚是否会降临,只想在一亩三分地里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没钱了去想办法赚钱,赚了钱来酒吧里消费,而且除了隐修院等极少几个超凡者组织之外,大部分组织都没有明文规定组织成员不能进出黑市,所以黑市可谓是人多眼杂。 想找一个特定的超凡者,最快捷的方法莫过于在全世界每一间黑市里张贴悬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除非要找的那个人是忍者,那就没办法了。 隐身的33号激动地握紧了拳头,她本来还在犯愁,即使黑市管理者提供了那个人的名字,又要怎么找到其所在,没想到江禅机这个移祸江东之计,竟然驱使黑市管理者要主动搜索那个人,而且是发动全世界所有黑市一起搜索,数以万计的超凡者们都会成为他们的眼线,这简直……做梦都想不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最重要的是,黑市与忍者学院水火不容,黑市是绝大部分忍者的禁区,黑市里折腾得再厉害,忍者队伍里那几个潜伏的叛徒大概也不会察觉。 江禅机心里也觉得好笑,但他不能真的笑出来,而是问道:“容我再问一句,如果你们发现了这个人的线索,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找到她,首先要让她赔偿对我们造成的损失,其次要她保证今生今世不再踏足任何一间黑市半步。”侍应生答道。 “我的意思是……谁来负责找她?”他追问。 “这个……应该也是通过悬赏吧,或者哪位管理者有时间的话也可能亲自来做。”她倒是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哦……情况是这样,如果你们找到了这个人的线索,我们愿意免费帮你们找到她。”江禅机指了指自己一行人。 侍应生皱眉,似乎明白了什么,“难道你们和她有私人恩怨?” “是的。”江禅机装出难以启齿的样子叹了口气。 既然他不说下去了,侍应生也就没再追问,因为干这一行的都明白,任何一条信息都有其价值,特别想知道就要花钱买。 “好,如果找到她的行踪,我会优先通知你们,如果你们找不到,我们再想办法让别人找。” 侍应生很干脆地同意了,她觉得这对双方是互惠互利的好事,因为目标实力未知,大部分的黑市管理者都很谨慎,不会轻易以身犯险,而江禅机他们一行人,虽然她不清楚江禅机和优奈的实力,但旁边那两位修女肯定不是白给的,有隐修院作为后台,修女并不比忍者更好惹。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现在就要去跟其他黑市管理者们联系了。”侍应生离座。 “那我们也不打扰了。”江禅机他们也起身。 “给我个联系方式,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们。”侍应生说道。 22号留下自己的电话,他们走出休息室,在其他顾客们好奇心爆棚的视线中离开了酒吧。 江禅机去而复返,顺手拿走姐妹俩她们根本没碰的蛋糕,贪污浪费是极大的犯罪。 “等……等一下。”迎宾小姐蹬着高跟鞋红着脸追上来,把一张纸条塞在他手里,悄声说道:“这是我的电话,我是P~等你哟~” 江禅机一脸黑线。 什么情况? P是啥?这是什么黑市特有的黑话吗? 总感觉这是他不应该接触的领域…… 22号她们已经在租来的那辆车里等着了,等他上了车,22号把车开到无人的小巷里,大家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 “真有你的啊!”22号半开玩笑地说道,“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忍者?我觉得忍者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第一次看到黑市管理者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样子!” “算了,我觉得我通不过你们忍者的训练营。”江禅机谦虚道,“只是随机应变而已,说起来要不是依依冒险进入酒吧,今天的事就麻烦了。” “对啊,你在酒吧里到底遇到了什么情况?”33号问道,“我们在外面担心死了!” 陈依依羞愧地把自己在酒吧里的经历与见闻说了一遍。 “这不怪你,就算是忍者也会挂一漏万,谁都不敢保证自己没有疏漏之处。”33号安慰道,“再说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阴错阳差地顺利解决这件事!” “是啊,真的是因祸得福。”22号也深有同感,“就像是有神在冥冥之中保佑一样!” 兵不血刃地解决问题,甚至还赚到了,大家的心情都非常好,22号和33号也信心大增,只要能找到目标的行踪,顺藤摸瓜地找到15号并进一步找到宗主,也并非遥不可及的臆想。 “找个地方吃大餐庆祝一下吧,就当是吃宵夜了,然后再开车回去。”江禅机提议道。 “你还能吃得下?”22号大惊。 …… 家有家法,行有行规,黑市也是如此。 最早出现的黑市只是为了给超凡者们一个隐秘的交易场所,有需求就有市场。 当时是处于野蛮生长阶段,很多人都觉得开一间黑市不错,躺着就能赚钱,所以黑市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但是很快,同行之间的竞争压力就出现了,从蓝海逐渐向红海过度,九成以上的小黑市都关门大吉,约定俗成的规则也应运而生,能存续至今的黑市,其管理者都是实力与魄力兼备。 与此同时,各个超凡者组织也经历了类似的变化,留存下来的组织,实力都非同凡响,而且由于头部效应,资源迅速向几个大型组织集中。 随着形势进一步发展,黑市与徘徊在黑市里的闲散超凡者们感受到来自大型组织的压力越来越重,尤其是水火不相容的忍者学院,单凭任何一间黑市个体都无法与之抗衡。 几位有远见的著名黑市的管理者们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否则迟早有一天会被忍者们骑在脖子上拉屎,想要获得尊严和地位,就必须联合起来。 于是,由几位黑市大佬牵头,黑市联盟在暗中悄然成立了,这并不是某种纪律森严的组织,没有明确的上下级关系,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每两年由全体黑市管理者推选一位轮值主席出来,负责协调各个黑市之间的矛盾,以及主持讨论黑市如何应对外部形势的变化等等。 从某种意义而言,黑市联盟的存在就像是黑市管理者们组成的工会。 工会的意义是替工人向资本家争取权利,而黑市联盟的意义就是代表黑市管理者在超级组织面前维护自己的权益。 再松散的联盟也得有运作经费才行,不能由轮值主席自掏腰包,所以每间黑市每年都要缴纳一定数额的会费,具体数额依该黑市的规模而定,大型黑市交的钱多,小型黑市交得钱少。 有了充足的经费,一切都好办,黑市联盟也如忍者学院一样开发了内部专用的通讯app,构建了内部专用的服务器,为成员提供加密通讯。 不同于忍者学院的集中式服务器,黑市联盟的服务器是分布式的,几间著名大型黑市各有一台,哪怕其中两三台被破坏了,内部网络也不至于瘫痪。 今天的生意没法做下去了,未来两三天估计也难,夜来香酒吧的管理者早早打发员工们下班,进入酒吧深处专门的通讯室。 第404章 会议 通讯室同样是一间用遥控开启的暗门,位于堆放杂物的储物间里面,推开一排摆着清洁剂、除菌剂、手套等消耗品的货架,按下遥控器按钮,暗门就显露出来了。 令人意外的是,通讯室异常狭窄,大小也就跟网吧的小隔间差不多,成年男女左右伸开胳膊,就能触碰到两侧墙壁。 通讯社建得这么小是有原因的,管理者们知道忍者最擅长的就是隐身在侧偷听,那么一个极为狭窄的空间里,即使她们看不到忍者,随便挥挥手就能以物理方式确定室内没有别人。 室内的一面墙是占据半面墙壁的大屏幕,屏幕下方是摆着键盘、鼠标、摄像头、麦克风的工作台,一台看起来很舒服、能将整个身体陷进去的沙发椅摆在工作台前。 侍应生坐进椅子里,输入密码启动了面前的电脑,并顺手打开了沙发椅的按摩功能,惬意地眯起眼睛。 187号会员加入视频会议gt;。 她在黑市联盟里的编号就是187号,这是按照她加入黑市联盟的顺序被分配的序号,但并不是说前面就有187人,一些更早加入的管理者急流勇退不再经营黑市了,或者身亡、失踪、失联等情况而不再出现,但只要曾经缴纳过会费,她们的序号就会为她们永久保留着,说不定有朝一日她们会重新干回老本行。 黑市联盟与忍者学院是死对头,但在一些细节方面,两者却又很像,比如用序号来标识身份这方面。 其实这挺合理,如果一个集体内部的成员数量众多且彼此不熟,用序号来标识身份反而更容易记一些,尤其某些成员的名字太长且拗口,另外就是这些成员相隔遥远,本来也没有交朋友或者彼此熟络起来的意思。 今天有黑市联盟的例会,她本来不打算参加,因为这次例会的时间正好是她营业时间,但今天她提前打烊了,而且有重要的事告诉其他管理者。 除了南极洲之外,全世界每个大洲都分布着数量不等的黑市,这就导致无论什么时候开会,总会有一部分管理者由于时差原因而无法参加,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像这种例行会议,是否参加其实没太大意义,很多管理者有空却懒得参加,反正第二天会把会议摘要发到她们的邮箱里。 如果是特别重要的会议,肯定会提前通知各位会员。 187号进入在线视频会议室,看到轮值主席正在拿着一份稿件讲话。 “明年的年度预算分配草案已经制订出来了,一会儿发送到各位的邮箱里,请大家注意查收。大家对草案的任何意见或者建议,都可以通过邮箱反馈给我,或者执行委员会的任何一位成员,我们会根据大家的反馈,对草案进行适当的修改……” 正在讲话的是本届轮值主席,她的序号是6号,从序号就可以看出来,她是黑市联盟的联合创始者之一,也是赌城一家大型黑市的管理者,在黑市联盟里的威望很高,被推选为本届轮值主席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成为轮值主席或者加入执行委员会,除了名头好听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利益,反而会有一些制订预算之类令人头疼的杂事,就像是上学时候的班长和各科课代表一样,做的大部分都是收作业、发作业之类的琐事,而真正决定人生前途的是你的学习成绩、脸蛋和社交能力,所以每次选班长的时候都没几个人竞争,选举黑市联盟轮值主席的情况也差不多,即使有别人想试试,考虑到自身资历不足,难以服众,也就作罢了,省得竞选了又选不上,徒然自取其辱。 187号和大部分成员一样,按时缴纳会费,但是对冗长的工作报告不感兴趣,至于发到邮箱里的预算草案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或者顶多看一眼,意见是不可能提的,然后在最后举手表决时投个赞成票就完事了。 她缴纳会费就相当于缴纳保护费,万一哪天她的酒吧遭遇她搞不定的闹事者和敌人,黑市联盟会就近调集其他成员帮她搞定,其实也就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互助模式。 大屏幕的主要位置显示正在讲话的6号头像,旁边一堆小方格里分别显示与会成员的头像,187号的头像也在其中。 说来奇怪,很多成员明明对例会不感兴趣的,但只要能赶上,还是会旁听,这倒不是因为她们有主人翁精神,而是发现冗长的工作报告很有催眠效果,即使是深受失眠困扰的成员们,只要把身体深深陷入柔软的椅子里,然后加入在线视频会议,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甚至连会议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大概,上课时睡觉总是最香的? 187号粗略扫视一眼,发现与会成员至少有一半是在呼呼大睡。 相比于认真到苛刻的前任轮值主席,6号颇为体谅大家,整个会议过程的语调一直很平缓,从来不会拍桌子或者突然大喊,让大家能睡个安稳觉…… 没错,由于酒吧的营业时间总是夜里,每位成员都在长期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失眠更是家常便饭,有些成员借酒入眠,但随着身体对酒精耐受力的提升,助眠效果越来越差,只能饮更多的酒,反而得了酒瘾……是例会拯救了大家,缴纳的会费权当治疗失眠的诊疗费都值回了票价。 “关于明年的预算分配方向,大致就是以上这几个方面,如果谁有补充的,可以申请发言。”6号的视线从稿件上移开,扫视着与会众人。 等了十来秒。 “暂时没人想要补充的话,如果以后想起来,随时可以通过邮件告诉我们。”6号边说边整理今天的稿件,“好,今天的例会内容就是以上这些,看大家还有没有什么额外想说的?如果没有,本次例会就到此……” 一般来说是没人补充,因为参会者大部分都睡着了,剩下的在和眼皮打架。 187号按下发言键,屏幕上她的头像亮起来了。 “哦,187号有话要说,请讲吧。”6号放下手头的稿件,将187号的头像设定为每个与会者的主视窗。 这还是187号头一次主动申请发言,心里有些小紧张,往常她都是底下瞌睡大军的一员。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我的酒吧里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我觉得有必要让更多成员知道并提高警惕。” 187号的声音与6号明显不同,而且她麦克风的初始音量调得有些大,一下子把好多人从睡梦中惊醒了。 “怎么回事?” “谁啊这是?” “有病吧?吵死了!” 越是失眠患者越是一肚子起床气,她们觉得自己明明刚睡着,怎么一下子就被吵醒了? 还有人翻了个身,嘴里咕哝着打算继续睡,不过助眠神器的工作报告已经讲完了,再想睡着很困难。 这些管理者平时在自家酒吧的员工和顾客面前威风凛凛,到了这时候就原形毕露了。 187号没打算让她们继续睡下去,提高音量说道:“这是很重要的事,我希望大家都能听一听。” 这下子连刚才没醒的人都醒了,一脸懵懂的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大家安静一下,有什么事等187号说完了再申请发言。”6号插言道,凭她的威信暂时压制住场面,但如果187号说出来的是鸡毛蒜皮的琐事,估计大家的意见会很大。 187号终于得到了机会,把今天发生的事以她的视角讲了一遍。 一开始大家听得犯困,但是听到顾客有14位而雨衣和鞋套却有15副时,很多人提起了精神。 每间黑市都有雨廊,但谁真的清点过顾客数量与用过的雨衣数量能否对得上呢? 几乎不会有哪间黑市统计每天的顾客总数,没有意义,也许偶尔统计一次也就得了,谁也不会天天统计。 那么会不会在她们没察觉的时候,自己的酒吧也发生过类似的怪事呢? 数量对不上,意味着……酒吧遭到了神秘人物的入侵,大家立刻就想到忍者。 就算再严重的失眠患者此时也困意全无,每个人都扯着脖子倾听187号的陈述。 “等等!我有话要说!”一个成员实在忍不住开口了,“你都把那个人堵在酒吧里了,本可以当场抓住她,最后却带着所有顾客出来了?那她岂不是也趁机逃掉了?” “是的。”187号承认自己有误判,辩解道:“但我当时以为那是一个忍者,就算抓住了她,我又能怎样?”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马后炮没意思。”6号板起脸,“我再强调一遍,等187号先说完,其他人有问题再申请发言,否则会处以罚金。” 187号继续说下去,这次没人再打断她,直到她讲完为止。 “谢谢187号的发言,这件事确实很重要,值得我们所有人提高警惕。”6号接话道,“你说你从那四个人手里得到了照片,方便把照片展示出来么?” “正有此意。” 187号将神秘人物的照片放在摄像头前,“一会儿我把照片扫描然后群到每位成员的邮箱里,现在先凑合看一下吧。” 所有人都在盯着那张照片。 “仔细看看,有谁见过这个人么?”6号问道。 “我好像在我的酒吧里见过,但是不太确定,也可能认错了。”一位成员说道。 “没关系,可以拿去给你的员工看看,还有谁对这个人有印象?”6号扫视众人。 没人说话。 由于时差问题,目前参与例会的成员并不全,可能也就一半左右,所以说不定有没参加今天会议的成员见过她。 “一会儿散会之后,各位务必将这个人的照片多打印几份,张贴在店内的显眼处,说不定有顾客在店外见过她。”6号说道。 在黑市里见过这个人其实没多大的意义,一个住在西半球的人也可以坐飞机去东半球的某处黑市,对找到这个人的踪迹没有什么帮助,但如果是在生活中见到过这个人,就意味着这个人要么住在那附近,要么去过那附近办事,确定她身份并找到她的机会就大增。 “如果她没有来过黑市,那她拥有什么样的能力就无所谓,但既然她屡次进出黑市,对本联盟的存在与稳定就是重大的威胁!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理!”6号目露寒光,展现出枭雄的一面,“由本联盟经费里出钱,对她发布悬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相信一定有人能提供她的线索!” “另外,为了稳妥起见,向你提供情报的那四个人的身份也要查一查。”6号说道,“你有她们的照片没?” “照片应该能从旁边店铺的监控里调取,其中一位是来过本店几次的顾客,另外两位是隐修院的修女,但主要跟我交涉的却是一个穿着中性化便服的人,很年轻。”187号答道。 凯瑟琳的身份很好查,她经常来往于世俗世界,而阿拉贝拉是长大后头一次离开阿勒山,她的身份基本不可能被查出来。 22号伪装的15号被查出来的机率不高,毕竟15号平时也都戴着面罩。 至于江禅机……认识江禅机且时常出没于黑市的只有一个人,一个刚晋升为孩子妈的人。 6号和其他成员闻言都是一阵错愕,隐修院也插手进这件事了?更令人意外的是,隐修院居然不是主导者。 “她们的照片打印后不要张贴出来,拿在手里给你们店里的顾客看看就行了,重点还是放在那个神秘人物的身上。”6号再次扫视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 “好,那么今天的例会就到此为止,大家好好休息吧,187号别忘了发照片。”6号点头,“散会,下次会议时间待定,我会通过邮件通知大家。” 没人再说话,但是也暂时没人想睡觉了。 包括6号在内,成员们的头像一个接一个熄灭了。 一场大搜捕即将悄然展开。 第405章 “你们昨天去哪儿玩了?为什么不叫上我们啊!太不够意思了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千央气冲冲地兴师问罪,她把江禅机的盘子拉到自己面前,不让江禅机吃饭。 “我们昨天不是去玩了啊,是去帮33号调查事情,没必要大家都去啊,兴师动众的,而且回来都已经是后半夜了,今天早上差点没起来。”江禅机无奈地说道,“再说不叫你们去也不是我的主意,干嘛要针对我啊?” “不是你的主意?”千央表示怀疑,“为啥我已经脑补出了你说出这个馊主意的过程?依依不会出主意的,凯瑟琳和阿拉贝拉又不会说谎,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了~” “真不是我的主意,是33号她自己觉得没必要叫上你们,只是去询问一些事而已。”他极力澄清,可不想让她形成馊主意都是他出的固定印象。 33号不紧不慢地说道:“可是你也没反对啊。” 江禅机:“……” “总之,下次再有类似的事,一定要叫上我们啊,否则我就要生气了!”千央板着脸警告道。 小穗也帮腔道:“是啊,万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呢,多个人多份力量。” “不带她们也就罢了,毕竟她们都是废材,但至少要叫上你可爱的米奥学姐啊,我都忘了上次离开学校是什么时候了!”米奥抓狂道。 “话说马上就放暑假了吧,你们暑假有什么安排没有?”江禅机忽视了米奥并岔开话题。 33号提议不叫上小穗她们而他没有反对,部分原因是他和陈依依、33号以及姐妹俩他们都是某种意义上的孤家寡人,行动只要对自己负责就行了,而小穗、千央、奥罗拉她们都有家庭的牵绊,又住在学校里,行事难免有所顾虑……至于米奥,这种谈判的事肯定不能带着她,否则她能把一切都搞黄。 “暑假啊……以前暑假都是跟着家里人一起去凉快的地方度假,今天倒是还没有什么安排——老实说,在莉莉丝被搞定之前,我暂时不想坐飞机,不论是普通航班还是私人飞机。”千央心有余悸。 “哈哈,我也是,婵姬你们有什么计划没?”小穗问。 “没,反正我还是得每天来学校里训练……和吃饭,对了,暑假食堂不会关门吧?” “好像不会,但不是所有学生食堂都会开放。” “哦,那就行。” 正说着,33号的手机响了,信息来自于22号,内容很简短:有消息了,学校门口见面。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实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从昨天前半夜到现在,顶多也就半天多一点儿的时间,除了说明黑市联盟找人的效率够高之外,多少也有那么一些运气的成分。 千央察言观色,看到33号的脸色平湖起波澜,问道:“找到人了?” “还不确定,但是有消息了。”33号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霍然站起来,“我出去一趟。” “等下!你又要自己跑了?”千央一把拉住她。 “我只是去一下校门口,很快就会回来,如果需要你们帮忙,我不会客气的。” 33号上次不叫上她们是因为她不想她们看到她对无辜者使用暴力的一面,现在已经没有这个顾虑了,只要能增加宗主平安归来的机率,任何一点助力她都不会拒绝,因此而欠下的人情她可以慢慢还。 千央这才松开手。 33号独自来到学校门外,22号坐在租来的车里等着她,依然用的是15号的脸。 “什么消息?”33号拉开车门坐进来。 22号正在跟夜来香酒吧的管理者通电话,见她来了,开启了免提。 昨天半夜,在黑市联盟里代号187号的成员,也即是夜来香酒吧的管理者,把神秘女生的照片扫描后发给所有黑市联盟的成员,然后就去睡觉了,但是由于有心事,外加没有工作报告助眠,她用了一个小时才勉强睡着,那时东方的天色都微微泛白了,毕竟夏天天亮得早。 超凡者也是人,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生活困扰,尤其是她们这种昼夜颠倒的作息习惯,本来就不符合人类进化上百万年的正常生理,失眠也在所难免,即使是再强大的躯体强化系超凡者,拿这种精神和心理上的缺陷也没辙,该失眠还是要失眠,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她本来应该一觉睡到午后,起来吃午饭,接着睡两三个小时,然后才正式起床,开始一天的工作,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躲避阳光的吸血鬼,不过今天因为有心事,她睡得不安稳,中午之前就醒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6号发来的邮件,告诉她某间酒吧的顾客曾经见过这个女生,而且是在生活中见过,甚至得到了这个女生的名字,叫苏曼。 那是年初的事了,具体时间顾客记不清楚,依稀记得大约是一月底二月初的样子,天气还很冷的时候。 她只见过苏曼一次,一次就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而且是不太好的印象,其中部分原因是苏曼小小年纪竟然纹身了,要知道苏曼也就十六七岁左右,一个这么小年纪就纹身的女生,换成别人大概也会留下深刻印象。 顾客是在一间酒吧里遇到苏曼的,那间酒吧并不是黑市,但也不算普通的酒吧,因为那间酒吧是给……喜欢男人的男人以及喜欢女人的女人开放的。 黑市酒吧需要谈生意,所以环境一般比较优雅,至少不会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但她遇到苏曼的那间酒吧就是那种玩得很嗨的地方,灯光、氛围、音乐都在无形中悄然刺激着人们的荷尔蒙。 当时那位顾客刚刚经历人生的低谷,郁郁不得志地情况下来到那间酒吧转换心情,而转换心情最有效的办法之一就是性,一夜疯狂之后,第二天就会进入贤者模式,所以她想在那间酒吧里找个伴儿。 她进来不久,就感觉有人在观察自己,顺着视线望过去,看到了苏曼。 苏曼的身高在女生里中等偏长,身材一般般,化的妆倒是挺浓,打扮得也很成熟,在酒吧的昏暗灯光下,顾客没有察觉,而且苏曼是主动迎过来跟她搭讪,要请她喝一杯。 事后想起来,她很纳闷,因为这种酒吧在进门时都要看有效证件的,苏曼是怎么进去的? 两人边喝边聊,聊了一会儿之后,她觉得苏曼不太合自己的胃口,因为苏曼的言谈之中给人某种不好的印象,就像是心里隐藏着一只凶狠的小兽,时不时就会钻出来咬人一口。 她就是在那时候看到苏曼的纹身,大概苏曼是想借此展示自己的卓尔不群吧。 苏曼的纹身是纹在上臂,靠近肩头的位置,除非是穿无袖上衣,否则一般情况下不太能看得到,当苏曼与15号在黑市酒吧碰面时,22号就没看到苏曼的纹身。 纹身的样式是鬼面,青面獠牙,鬼气缭绕——怎么说呢,这位顾客觉得如果是在床上看到这个纹身,恐怕立刻就会性致全无。 但苏曼黏上了她,不停地问东问西,她可能也是心情不好借酒浇愁,不知怎么的就喝多了,话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扯到了超凡者上面,她无意中透露自己是一位超凡者,苏曼似乎眼前一亮,拉着她询问了很多超凡者的事,还让她带着自己去见见世面。 她越来越烦苏曼了,推说有事便要离开,但苏曼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不放,她走到哪就跟到哪。 苏曼结的账,出手阔绰,给的小费也多,用的是现金,崭新的大面额钞票——现在回想起来,苏曼连雨廊都进出自如,那么进入各大银行的保险库大概也不会费什么事。 那时是半夜,出租车不好叫,她站在路边等出租车,对苏曼采取不理不睬的决绝态度。 这时候意外出现了,苏曼竟然从兜里掏出半个刮胡刀片,但不是要攻击她,而是把刀片放到自己的手腕上,表示如果她还不理自己,就要割腕自残,然后说是她伤害的自己。 她被苏曼吓到了,没想到这个女生有这么强的心机,竟然利用超凡者的铁律来威胁她,而且这种深更半夜的没有目击者,出了事还真说不清。 她注意到苏腕的手腕上有陈年老伤,一道道的从静脉上方穿过,看样子也是自残的痕迹,应该不是头一次用刀片割自己,所以她就更不敢激怒苏曼了。 她不知道那时苏曼是否觉醒了能力,以为苏曼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佯装屈服,带着苏曼回到自己的住处,住处的明亮灯光令她看出问题,她温言软语跟苏曼调了几句情,趁苏曼洗澡时,悄悄溜掉了,后来再也没有见过苏曼。 时至今日,证件上的具体内容她已经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苏曼的住址位于哪个城市,以及苏曼这个名字。 昨晚她来到某间黑市酒吧,正好看到酒吧员工把苏曼的照片张贴了出来,其他顾客听说有重赏,纷纷围观,她一开始不感兴趣,后来忍不住也凑过去看了一眼,虽然时隔半年之久,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名问题少女。 黑市联盟也有一些神通广大的渠道,在名字和居住城市以及大体年龄都已知的情况下,很快就确认了苏曼的身份,从调出来的苏曼证件照来看,确认她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女生,而这名顾客也因为提供有效线索而得到了赏金。 不过,经过初步打听,苏曼已经不住在证件地址那里,她近一年前就离家出走了,而且早已经辍学,近况未知,行踪未知。 按照约定,187号把苏曼的相关信息发送给22号,如果22号他们找不到苏曼,再由黑市联盟派人来找。 管理者说完之后,22号表示自己一行人会尽最大的努力来寻找苏曼,一定会给管理者一个交待。 情况比之前稍微乐观了一些,但是很有限,他们知道了跟15号碰面的女生名字,但苏曼的行踪依然是未知数,想通过她寻找到15号乃至宗主依然是很大的挑战。 苏曼住址上的城市就在邻省,不是他们昨天去的省会,而是一座中等城市。 “看来咱们得去一趟这里,就算她已经离家出走了,也许在她家里还会留下什么线索,或者她父母可能知道些什么。”22号说道。 33号点头,“前辈你稍等一会儿,我去叫人。” 她回到学生食堂,江禅机他们已经吃完饭了,他正给小穗她们讲昨天的事。 “怎么样?” 看到她回来,他们纷纷投以关切的视线。 “得到了那个女生的名字,现在得去一趟邻市,去她家里探查一下情况,其他事在路上说吧。”22号看向千央她们,“你们要一起去吗?” “要去!要去!”米奥高兴地跳起来。 “喵学姐你就别去了,老老实实待在学校里。”江禅机断然拒绝,“这次又不是去打架的,你去了只会碍事。” “凭什么!”米奥激愤地叫道,随即引来礼仪老师的瞩目。 小穗赶紧捂住她的嘴巴,打圆场道:“好啦,米奥想去就一起去吧,就当是出门散散心,我看她都快憋坏了。” 没办法,米奥一副如果你们不带我去,我就闹得大家都别想去的样子,江禅机只得答应带着她。 她们跟老师请了假,学院长提前跟老师们打过招呼,所以很容易就请下了假。 路上,33号把苏曼的情况转述给江禅机他们,小穗和千央等人都听得很新鲜,因为她们这样的乖乖女根本无法想象那样的问题少女。 下午,他们抵达了苏曼以前居住的城市。 第406章 原生家庭 车上,大家从33号对苏曼的描述里,得出了一个典型问题少女的印象。 像这样的问题少女在红叶学院里可以说是不存在,以前千央曾经被迫误入歧途,但并非是问题少女,米奥是脑子里缺根弦,说她是问题少女还抬举了她,虽然很多人对私立学校有偏见,但是私立学校在这方面确实好得多,而在为数众多的普通公立中学里,尤其是非重点、非升学向的高中或者中专里,问题少女都不少见,甚至每个班里都有,只不过是“问题”的严重程度区别而已。 当然,如何定义“问题”,在各个时代都不一样,放在更早的时候,可能女生染个发都被当成问题少女,而现在中学生染发虽然不被提倡,离问题少女的标准还远得很,如果时代进一步发展,社会的宽容度应该也会更高……各个国家对问题少女的定义也有区别,相对保安的国家连中学女生化妆都可能被视为问题少女。 但是无论如何,时代再怎么发展,中学女生纹身这种事也很难被社会容忍,而且据33号转述,苏曼纹的还是某种很恐怖的图案。 未成年纹身、酗酒、辍学、离家出走、随便跟陌生人一起去酒店,这怎么也算不上好女孩的标准,令千央小穗她们这些从小生长在温室里的花朵觉得既新鲜又陌生,难以想象苏曼差不多是她们的同龄人。 “喵学姐,一会儿你闭上嘴啊,不要乱说话,否则下次就不带你出来了。” 汽车即将驶到苏曼以前的住址,江禅机提前警告米奥。 他以前在普通中学里上学时,学校里还真有几个问题少女,他班里就有一个,是班主任和各位老师无比头疼的对象。他跟班里的问题少女没有交集,她也根本看不起班里这些同龄且一点儿都不酷的男生,总是跟高年级的问题少年少女甚至社会上的人一起厮混。 问题少女不会凭空产生,要么是家庭原因,要么是交到了坏朋友,几乎不会有别的可能性,而且前者的可能性居多,原生家庭的环境对一个人的成长太重要了,所以他们现在即将拜访的苏曼的家,并不像去拜访梓萱的家那样随便和惬意。 “是这里吧?” 22号对比汽车导航仪的位置与管理者提供的信息,确认他们没来错地方。 令江禅机有些意外的是,苏曼的家竟然是一栋联排别墅,从这点来看,起码贫穷不应该是苏曼变成问题少女的原因。 不过虽然是联排别墅,但小区位于市郊,离最近的大型超市有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这就导致小区的入住率很低,门前停着车辆的别墅很少。 幸好苏曼家门前就停着一辆车,这意味着她家里应该有人。 “等下怎么说?”33号问道,“直接问吗?” “直接问:你家女儿犯事了,老实交待她在哪里?我觉得这样可能不太好,也未必能问出想问的东西来,不如咱们兵分两路,22号换一张成熟些的脸,伪装成老师,带着我们几个学生来家访,希望苏曼能够返校上课,33号和依依趁机溜到楼上,找到苏曼的房间,翻找一下她的个人物品,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江禅机提议道。 “鬼主意一堆一堆的啊……”千央一脸不可思议。 其实在以前学校的时候,他班里那个问题少女也连续逃过课,近似于辍学状态,所以班主任选了几个学生一起去她家里拜访,希望能够感动她重返学校。 江禅机跟那个女生不熟,没被选上,但他当时挺佩服班主任的负责,毕竟是位刚毕业不久的年轻老师,还保留着一些学生气的热血与冲劲,尚没被那些四五十岁暮气沉沉的老师们同化。 班主任带着学生们去了好几次,最后不知道是感动了她还是迫于家长的压力,那个问题少女返校了,虽然行为还是老样子,但至少没再逃过课。 江禅机把这件事简单地跟22号她们讲了讲,她们光听描述,就知道那肯定是一位敬业的好老师,不过后来他从初中毕业了,就没再见过当时的班主任。 33号带着忍者服,她等大家下了车腾出空间,在车里换忍者服,而江禅机他们已经走到门口,按下了门铃。 按了几下之后,门禁的对讲系统里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女声:“找谁?” 22号已经换成一张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女性脸孔,微笑着说道:“这里是苏曼同学的家吧?我是苏曼同学的班主任,请问她在家吗?” 女声很意外:“苏曼的班主任?她早就不上学了,难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但是同学们很想念她,想念跟她一起上课的日子,所以我带着几位同学一起来拜访,能请您把门打开吗?我们有些话想跟她讲。”22号以前伪装过老师,语气方面拿捏得没问题。 女声顿了一下,像是在犹豫什么,然后才说道:“苏曼已经不住这里,你们请回吧。” “那她现在住在哪里?”22号追问。 “不知道,那个死丫头,半年多前就离家出走了,再也没有跟家里联系过,活着死了都不知道,就当是没养过她吧。” “您是苏曼的母亲么?” “嗯。” 小穗千央她们面面相觑,苏曼母亲这态度和语气……不仅像是跟女儿早已经没了感情,甚至还夹杂着很明显的怨气与恨意,不太像是气话,正常的母亲哪会这样对待离家出走的女儿? 就连陈依依的母亲,至少也在表面上装装样子。 22号略加思考,语气也冷下来,“苏曼离家出走这件事,好像没听您跟学校说过?” “她都辍学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话不能这么说,苏曼同学在正式办理退学手续之前,始终算是本校的学生。另外,苏曼同学离家出走,您报警了么?”22号的态度渐趋于强硬。 “报警?她自已离家出走的,又不是失踪,报什么警?” 22号旁敲侧击,“苏曼同学在离家前交待过什么话么?比如她要去哪里、住在什么地方,要做什么为生?” “没。你问完没有?问完就请回吧,我还有事。” “如果没有,恕我直言,她离家出走只是您的一面之词,作为班主任老师,我恐怕只能替您报警了。”22号语带威胁之意。 “啊?你凭什么?谁要你多管闲事!”女声急了。 22号拿起手机佯装打电话,“喂?110吗?” 房门咣的一声被拉开,一个穿着睡衣、脸上贴着面膜的中年妇女风风火火地冲过来,伸手就想抢22号的手机,“给我挂了电话!” 22号怎么会被这么一个普通女人抢走手机,灵巧地往后一缩,把手机屏幕展示给苏曼的母亲看,手机已经按下了110,但是还没按拨打键,并未处于通话状态。 “我还没有报警,但如果您拒绝心平气和地交流,我肯定会报警。”22号说道,毫不妥协地与苏曼母亲对视。 几秒后,苏曼母亲屈服了,语气也软化下来,“你想谈什么?” “先让我们进去如何?”22号说道。 苏曼母亲扫视着22号和她身后的学生们,不由一皱眉,心说那死丫头的同学和老师怎么都这么漂亮?还有那两个夏天还穿着一身黑袍的外国女生是怎么回事? 她不想让他们进屋,但心虚底气不足,又不敢拒绝,只能侧身让开门口,“进来吧。” “多谢,打扰了。” 22号当先走进屋里,33号此时已经换好忍者服,进入隐身状态,与陈依依一起尾随大家进来。 令大家稍感意外,屋里还有一个男人,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从年纪上判断,应该是苏曼的父亲? 苏曼父亲回头看了一眼,似乎不想在他们面前露面似的,起身就要往楼上走。 “等下,您是苏曼的父亲么?我想跟您谈谈您女儿的事。”22号叫住他。 “要等跟我老婆谈吧,我什么都不知道,跟我没关系。”男人还在继续上楼。 22号一个箭步冲过去,拉住他的胳膊,微笑道:“您这话就不对了吧?苏曼是您的女儿,怎么会跟您没关系?” “她不是我女儿,她妈带着她改嫁过来的,跟我也不亲,养不熟,跟养了个白眼狼似的。”男人用力挣脱,急匆匆地上了楼,重重关上了卧室的门。 即使是涉世不深的千央她们也看出了问题,就算是苏曼的继父,在这种场合也不应该像逃命似的离开吧? 江禅机对陈依依递了个眼色,陈依依与33号一起绕过大家,蹑手蹑脚地跟到楼上。 毕竟是联排别墅,楼上有四个关着门的房间,33号去探查另外三个房间的情况,而陈依依站在苏曼继父刚进入的那个房间门口,耳朵贴着门听了听,然后悄悄拧动把手,推开一道门缝往里面看。 这是一间书房,摆着书架、书桌、椅子和电脑,苏曼继父心神不宁地在窗前来回踱步,不时看向楼下22号停在那里的车,他完全没察觉到陈依依的开门与关门,更没察觉到她已经站在他附近观察他。 过了一会儿,他走到门口将房门反锁,然后打开电脑,进入一个隐秘的加密文件夹,插上U盘,将文件夹里的图片和视频传到U盘里。 传输过程中,他为了确认传过去的文件有没有损坏,随机点开了几个图片和视频。 陈依依看到,照片和视频的主角都是苏曼,从较小的年纪一直到近期,算是生活照,基本都是在家里拍摄的,但是……拍摄的角度非常猥琐,有的还是清晰度不高的针孔摄像机偷拍,照片和视频里的苏曼没有任何笑容,大部分时间她没有意识到自已在被偷拍,有时候她像是有所察觉,衣服换到一半时警惕地往摄像机所在的位置扫了一眼,眼神里满是愤怒与乖戾之气。 等所有照片和视频都传完了,苏曼继父拔下U盘,把电脑硬盘里的相应图片和视频删除,然后在书房里东翻西找,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把U盘藏起来,最后他拉开书桌抽屉,用胶带把U盘粘在抽屉下面,这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他走到门边,拉开门侧耳倾听,听到楼下22号还在跟苏曼母亲谈话,又悄悄关上门,回到电脑前,大概是觉得还不保险,就找来螺丝刀,拆下笔记本电脑的硬盘,不是老实的机械硬盘,而是新式的条状固态硬盘,然后一狠心把硬盘掰断了,掰成几截,还把硬盘表面的电容和存储芯片掰下来不少,打开窗户远远扔了出去。 陈依依的胃液阵阵上涌,产生了几乎不可抑制的生理上的恶心,必须用手死死捂住嘴巴才不至于吐出来,她以为自已的父母已经够糟糕了,但没想到苏曼的继父……竟然是这种人。 苏曼辍学、逃课、离家出走、割腕、变成问题少女、在那种酒吧里跟女人搭讪,她变成这样绝对跟她这个继父脱离不了关系。 像她在这种家庭环境里长大的女生,如果心理没出现问题才奇怪。 问题是,苏曼为什么不向母亲求助呢? 还是说……苏曼的母亲并非完全不知情,却为了粉饰太平而故意忽视了女儿的处境? 另一边,33号已经确认,二楼另外三个房间都是空房间,其中一间看样子像是苏曼的卧室,但显然从她离家出走之后就几乎没有打扫过,积了不少灰。 时间有限,33号关上房门,立刻开始在房间里翻找,寻找一切可能有用的线索,她不关心苏曼到底为什么变成问题少女的,她只想知道苏曼可能去了哪里。 她找到一本习题册,打开一看,里面没有解题过程,而是用笔发泄般地写满了“去死!”,写字的力度之大,令笔尖把纸都划破了。 整页整页的“去死!”,看上去触目惊心,但不知道是她自已想去死,还是她希望别人去死。 找着找着,她在书桌抽屉里摸到一个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台旧手机,早已经没电了。 第407章 监视 &!--go-->楼下,22号扮演的老师从多方面旁敲侧击,但苏曼母亲完全是一副消极配合的态度,22号问她苏曼具体哪天离家出走的,她推说记不清了,问苏曼可能去哪里,有没有要好的朋友,她就说不知道,问苏曼在离家出走前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她就阴阳怪气地说苏曼早就学坏了,不尊重父母、不写作业、考试成绩一落千丈、整天在社会上鬼混……基本上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22号装得还挺像是一位耐心负责的老师,不论苏曼母亲的态度有敷衍,始终耐着性子,不被她的态度激怒,令她有借口下逐客令,为楼上的33号和陈依依争取时间。 江禅机他们冷眼旁观,其实怎么说呢,像这样对孩子采取撒手不管、放任自流态度的家长也是存在的,比如整天在外面打牌、打麻将、喝酒,回家问问孩子的考试成绩,不理想就揍一顿,考得好就多给点零花钱,这样就自认为是一个合格的家长了,毕竟在很多国家养宠物之前都得经过考试,合格才能养,而当家长养孩子之前是不需要考试的。 过了一会儿,陈依依出现在一楼,但不知为什么脸色很难看。 江禅机碰了碰22号,向楼梯口那边使了个眼色。 22号也接到了33号发来的信息,后者已经从二楼窗户溜到外面了。 见问不出更多的线索,22号带着大家起身告辞。 苏曼母亲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开,最好永远也别再来了,客气地把他们送到门口,然后重重地关上门。 回到车里,陈依依把她看到的东西讲了讲,虽然只是简单而隐晦地提了几句,但大家还是听明白了,几个女生的脸上都浮现极度反胃的神情,反应比较大的千央甚至跑到车外蹲在路边阵阵干呕。 另一个反应比较大的是凯瑟琳,如果不是大家拦着,她可能一怒之下就冲回去把苏曼继父揍成猪头。 33号的感触更深一些,她想起孤儿院的院长,同样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但和苏曼父亲并不完全一样,院长只喜欢青春期之前的小女孩,而苏曼继父直到半年前还在偷拍苏曼,想来平时生活中也少不了毛手毛脚,只是不知道是否还做过什么更过分的事。 大家隔着车窗,再次望向这栋联排别墅。 算是东亚地区的特色吧,像这种低层建筑,每扇窗户外面都包裹着结实的防盗网,所以这栋看上去挺气派的联排别墅,某种意义上也像一座囚牢。 33拿出苏曼房间里找到的旧手机,手机早已没电了,用车载充电器充了一会儿,有了一部分电量,可以开机了,但是有密码,进不去主界面。 这倒是不算难办,只要把手机拿回去请红叶学院老师帮忙破解就行,说不定梓萱都能解开密码,只能希望手机里记录着有用的线索了。 江禅机若有所思地盯着联排别墅,突然说道:“我觉得苏曼也许还会回来,回到这里。” “为什么?”22号问道。 “苏曼的心里肯定记恨着她的继父,而且种种迹象显示,她成为超凡者之后并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她对超凡者世界充满好奇又一无所知,所以不一定忌惮于超凡者不能无故伤害普通人的铁律……” “等等!这已经不能算是无故了吧!”憋了半天的米奥终于可以说话了。 “喵学姐你上课时都在做梦吗?老师们强调过好多次,铁律不能这么理解,应该就是像正当防卫的规则一样,必须是侵害正在发生的时候反击才不算违反规则,而不能隔着半年几个月之后再去报复。”江禅机敲了敲米奥的脑袋。 没错,老师们在公共课上反复强调过,铁律不能秋后算账,秋后算账应该交给法律,因为法律是约束普通人的,看来米奥上课时又在打盹。 “不是吧?这规则也太不近喵情了!”米奥抓狂道。 如此制订铁律的原因肯定有很多,没有任何一项规则是完美无缺的,只能说这是普适性最广、能被最多人接受的。 就连来无影、去无踪的忍者宗主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违反这条铁律,她当年救33号的时候,就是选在院长打算对33号实行侵犯的时候出手的,后来当院长被关进监狱,她和33号并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在夜里打开院长与狱中猛男的牢房门而已,让事情自然而然地发生,把院长逼得自杀。 “但是喵学姐都会误会,苏曼说不定也会误会,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这条铁律的存在。”江禅机再次望向别墅,“当一个叛逆少女获得了非凡的力量,并且适应了这股力量,要说不会报复以前伤害过她的人,我是不信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大家设身处地想了想,作为问题少女且心里积怨已久的苏曼,当她是一个无助的弱女子的时候,她只能选择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逃避,但是当她获得了力量并慢慢发现自己不用再害怕的时候……她一定不会选择宽恕,当然她也不应该选择宽恕,但是报复的方式值得商榷,她大概不会聪明到选择宗主那样的方式来安全合理地报复。 “你的意思……”22号似乎明白了。 “我是说,咱们要不要分兵两路?一路回去破解手机密码,另一路留在这里,就近监视,说不定瞎猫碰到死耗子,能等到苏曼。”他解释道,“虽然机率不是很高,但总比万一错过好,而且也许能在她铸成大错之前阻止她。” “如果她跟宗主大人的失踪有关,她就已经铸成大错了。”33号冷冷地说道,“我郑重警告你,你可以说错话、办错事,但最好别大发善心站错队。” 江禅机耸耸肩,一旦涉及到宗主,33号就像炸毛一样。 “那么谁留下谁回去?” 米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打死她也不想一日游,说什么也要留下,但既然她留下,那江禅机得留下,否则没人管得了她。 其实大家都想留下,但一来正好撞见苏曼的机率不高,二来留下监视就意味着要整天看着苏曼继父那张脸,一想到他的猥琐行径,千央就恶心得吃不下饭,所以她跟小穗打算先回去,而且奥罗拉不在,她们也达不到三位一体发挥激光炮的最大威力。 如果撞见苏曼,阿拉贝拉本来是说服她放弃直接报复的最佳人选,但罗恩已经把他同伴一家人接过来了,她不好意思继续拖延治疗,还有拉斐那边最近也有一些起色,没必要赌那一点点机率。 阿拉贝拉回去,凯瑟琳当然也得跟着回去。 最后由江禅机、米奥、22号、33号、陈依依留下来,其他人带着苏曼的手机返回红叶学院,看看能不能从手机里找到有用的信息,再决定下一步的走向。 其他人都没驾照,叫来出租车,返回红叶学院。 江禅机他们坐着22号开来的车佯装也离开了,绕了一圈又驶回苏曼家的附近。 “咱们就一直在车里等?”22号停车熄火。 江禅机环顾四周,指着另一栋联排别墅说道:“那个位置的视野不错,既能看到苏曼家的大门,又能看到苏曼卧室的窗户。” “有道理,不过那里住着人没有?”22号眯起眼睛眺望。 “应该没有,这个小区挺偏的,凡是住了人的房子,窗户都安了防盗网,而且门口没停着车,我估计大概没住人。”他对22号说道,“想验证很简单,你去敲敲门,要是有人开门就说找人,要是没人回应……你们忍者应该会开锁吧?” “倒是挺会使唤人的……”22号皱眉,不过确实由她去最合适,就算被人看到也无所谓。 她下了车,径直走向那栋别墅,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无人回应,然后她看看四周没人注意,掏出开锁工具,蹲下来对门锁一阵鼓捣,用了一两分钟就开了锁——如果有人入住,肯定会自行更换更高级的锁芯,想开启就没这么容易了。 江禅机他们也下了车,一路小跑进入别墅。 这个小区的房子都是精装修的,连部分电器都配备了,室内除了落灰有些多之外,待着还挺舒适的,起码比挤在车里强。 22号开车去最近的超市采购食物,顺便买几台双筒望远镜,其他人就留在别墅里开始监视。 监视可能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事了,他们监视的不是具体某个人,而是一栋房子,每当有人接近的时候,他们就精神一振,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昏昏欲睡。 耐性奇差的米奥几分钟之后就受不了了,跑出去用零食喂小区里的流浪猫。 时间一晃到了傍晚,采购归来的22号也加入监视的行列,他们为了避免被苏曼父母察觉,没敢开灯,就在昏暗的房间里一边吃东西一边监视。 华灯初上,苏曼家里亮起了灯,身在暗处的江禅机他们监视起来就更方便了,他们看到苏曼母亲在一楼厨房里忙碌,苏曼继父的身影出现在二楼书房,但是拉着窗帘,只能看到他投射在窗帘上的影子。 苏曼母亲大概也不是厨艺高手,对做饭没什么热情,简单地蒸了米饭炒了两盘菜,把苏曼父亲叫下来吃晚饭。 吃晚饭的时候,两人基本没说超过五句话,一边吃一边各自刷手机。 江禅机他们不知道苏曼还在家里的时候,吃晚饭是什么样子,反正现在这样根本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家庭,气氛压抑之极。 小穗她们已经回到红叶学院了,发来信息询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 她们回去之后,请路惟静老师通过警方联络官调取苏曼父母的资料,然后给江禅机他们发过来。 公安系统的内部资料显示,苏曼母亲是大约七年前带着苏曼与现任丈夫再婚的,跟前夫离婚的原因是感情不合。 不过,从苏曼母亲和前夫的交税记录来看,他们当时大概经济比较拮据,住址也是破旧的老小区。离婚并与现任丈夫结婚后,苏曼母亲没有再交税,应该是成了全职主妇,因为现任丈夫每年交的税比她和前夫每年的总税前收入还要高,她当然也没有继续工作的必要,开始享受阔太太的生活。 结婚两三年后,他们带着苏曼搬到这里。 另外,苏曼以前不姓苏,而姓赵。 从某种意义而言,这也算是一个中年妇女版的麻雀变凤凰、灰姑娘遇到王子的故事,只是不知道这故事里有几分是真爱,又有几分是为了钱。 没有其他更多信息了,这个再婚家庭看上去普普通通,也没有因为家暴或者其他事的报警、出警记录,不过倒是在结婚前做过财产公证。 大家默默翻看着这些少得可怜的信息,多少能想象苏……赵曼经历了什么,作为一名少女,面对继父的骚扰,她最先求助的肯定是母亲,但母亲已经习惯于阔太太的生活,再也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状态,否则如果离婚的话,由于做过婚前财产公证,几乎什么也得不到,所以她母亲没有声张,反而让赵曼闭嘴。 赵曼能做什么呢?就算她报警,或者向学校老师反馈,由于母亲站在她继父的那一边,光凭她一面之词,肯定无法取信于人。 她只是一个无依无靠又弱小的孩子,就像33号在孤儿院里那些向恶魔妥协的同伴们,选择沉默并不是她们的错,站出来反抗并不是嘴里说说的那么简单。 这种事虽然令人扼腕叹息,但来自亲戚之间对未成年女性的骚扰比普通人想象的要多得多,而最后曝光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绝大部分案例都在少女们的忍耐、知情者的纵容和家丑不能外扬的思维定势中成为永远的遗憾。 尤其是这种没有直系血缘关系的情况,骚扰者就更少了一份心理顾忌,说不定反而觉得更刺激,甚至……也许她有钱的继父会选择跟她母亲结婚,目标并不是她母亲,从一开始就是她。 &!--over--> 第408章 学猫叫 &!--go-->夜色越来越深,将这个小区入住率低下的事实暴露无余。 放眼望去,联排别墅这边亮着灯的不到两成,入夜之后虽然有路灯,但还是幽静到瘆人,更远处的高层住宅亮灯率高一些,但也不到四成,那边稍微热闹一些,隐约传来广场舞的动静。 虽然小区环境不错、房子也气派,但远离市区和配套设施不齐全的弊端还是只有少数人能接受。 赵曼母亲把吃完的碗碟收拾进洗碗机,自己坐到沙发上一边涂护手霜一边看综艺节目,而赵曼继父回到二楼书房里,拉着窗帘可能在用电脑,两人不像夫妻,倒像是搭伙过日子的,而赵曼母亲更像一个高级帮佣。 江禅机他们根据现有的信息,试图勾勒出赵曼的人生轨迹,只能承认这个孩子很不幸,像她这样的孩子绝对不在少数,但有什么办法呢?每一个被曝光出来的家庭骚扰事件背后都有一百个没被曝光出来的,这种社会现象的问题轮不到他们几个指手划脚,尤其是陈依依和33号受到的磨难并不比苏曼好多少,但她们就没有自甘堕落,所以还是像阿拉贝拉说的那样,神或魔鬼都只能劝诫或者引诱,行善还是作恶都是自己的选择。 另一边,阿拉贝拉一到红叶学院,就开始为罗恩的同伴治疗,而小穗她们把手机交给老师,请学校实验室代为破解密码。 江禅机他们盯得眼睛都快酸了,他们一开始还抱有很高的期望,就像走进彩票店的时候觉得自己没准能中奖,或者刚考完试还没对答案的时候觉得自己能考满分,最后还是被无情的事实一点点磨平了心态,所以到后来他们就轮流监视,其他人待在黑暗的屋子里打盹,米奥还在外面疯玩,捉蛐蛐之类的,反正大家也没指望她。 时间一晃到了夜里十点左右,平时这个时间江禅机已经睡觉了。 赵曼母亲侧躺在沙发里,半天没换姿势了,电视依然开着,可能睡着了,赵曼继父的身影依然被灯光映在窗帘上,他倒是不时动一下,喝水或者起身去厕所。 广场舞的音乐声止歇了,整个小区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静静地趴在地上。 刑侦片里的警察监视罪犯的动向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但警察好歹有个目标和盼头,江禅机他们纯粹是碰运气。 轮到22号监视的时候,她可以通过调整睫状肌获得比常人更佳的远距离视力,不过在昏暗的夜色中得打个折扣。 江禅机他们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已经睡着了。 突然,赵曼的卧室亮起了灯。 22号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别墅门口以及门前的路上,不时看一眼在自己这栋别墅周围乱扑腾的米奥,因为静止的画面看得久了,神经疲劳得特别快,精神就会涣散,因此她慢了一拍才察觉到赵曼卧室的灯亮了,甚至不太确定是什么时候亮的,几分钟之前还是刚刚? 她揉揉眼睛,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或者睡着了在做梦,因为她没看到有人进出别墅的门口,那栋别墅周围连个鬼影都没有。 难道是赵曼的母亲或者继父进了她的房间把灯打开了? 22号看了看,赵曼母亲还在一楼客厅里睡觉,继父映照在窗帘上的身影也还在,但如果只是进入卧室开个灯,倒是用不了几秒。 赵曼的房间因为长期没人,也拉着窗帘,22号正在犹豫要不要叫醒其他人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影出现在赵曼房间的窗帘上。 这个人影不同于赵曼母亲臃肿的身材,也显然不是男性的体型。 “喂!都醒醒!撞大运了!”22号逐个推醒江禅机他们。 33号的反应最快,只要是处于监视之中,她就不会进入长时间的深度睡眠,而是把睡眠分割成一段段,随时可以醒来,这是长期的训练成果。 江禅机醒了之后又推醒陈依依,因为后者在平时生活中的存在感就够低了,夜里睡觉时简直与环境融为了一体,隐匿效果更胜于白天,为了防止睡眠时被别人不小心踩到,她独自选择在角落里睡觉,毕竟她睡觉时不能主动躲开没看到她的人。 “怎么了?”他打着呵欠问道。 “灯亮了,赵曼卧室的灯。”22号一指,“刚才还有人影晃了一下,现在又没了。” “不是赵曼那个禽兽继父?”他问。 “肯定不是,除非她继父为了迷惑咱们的监视,在书房里摆了个假人,但他不可能知道咱们在监视。”22号说道,“但不知道是走神了还是怎么回事,我没看到她进入房子。” 大家知道她不可能走神,她是凭真本事获得了22这个序号,不可能在这么简单的监视任务上犯错。 “咱们闯进去?会不会打草惊蛇?”江禅机问道,“她如果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房间里,一旦察觉到异常,应该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跑掉吧?” 这正是大家担心的,这么宝贵的机会容不得任何闪失,若是一击未能得手,受惊的赵曼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夏天,别墅里开着中央空调,门窗都关得很严实,想不发出任何声响地破窗而入不太可能,尤其是每扇窗户外面都安装着防盗网。 从正门进入也不太可能,厚重的防盗门锁在开启时肯定会发出哗啦啦的明显声响,在夜里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明知道赵曼可能就在房间里,只要逮住她说不定就能破解宗主失踪之谜,但正因为事关重大,再加上赵曼能力奇特,在场的几个人竟然颇有老虎吃刺猬——无从下口之感。 江禅机听到动静,往楼下看了一眼,看到米奥像是精力过剩一样,不知疲倦地跟草丛里的昆虫自娱自乐。 “我有个主意,不知道行不行。”他盯着米奥。 “说来听听。”33号说道。 他指着米奥,“让喵学姐去赵曼她家窗户底下学几声猫叫。” “啊?” 大家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 “不是普通的猫叫,是猫在春天发出的那种特有的……叫声。”他解释道,“如果能把赵曼母亲或者继父吵得被迫出门驱赶野猫,说不定依依和33号就能趁机悄悄溜进去,可能也不至于惊动赵曼。” “……” 大家觉得这个主意真的挺那啥的,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谁都不知道赵曼会在家里停留多久,万一她很快就离开,那他们肯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那就试试吧。”33号勉强同意,其他人也没反对。 江禅机从窗户探出半个身体,向楼下低声说道:“喵学姐,别玩了,上楼来,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米奥一听,直接从一楼跳到二楼,穿着短裙的她也不怕走光,蹲在窗台上兴奋地说道:“什么重要任务?是不是只有你米奥学姐才能办到的超~重要任务?” 她这半天都玩疯了,脸上沾着草汁和泥土,头发里插着草茎和草叶,简直像个野孩子。 “没错,这个任务整个天底下也只有喵学姐你能完成,就算是学院长也做不到。”江禅机郑重其事地点头。 “喵哈哈!我就说……” 米奥得意忘形地正要狂笑,江禅机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嘘!喵学姐,小点儿声!” “唔唔……”她呜噜呜噜含糊不清地说道:“婵姬学妹你终于认识到本学姐的重要性了吧!以后还敢不敢不带本学姐出来?” “不敢,不敢,喵学姐是最棒的!” 他随口敷衍,对付米奥就像给猫梳毛一样,只能顺毛撸,不能逆着梳。 “好吧,今天本学姐心情好,就不计较你以前的无礼了,快说让我做什么,是不是打败邪恶大魔王?” “没错,喵学姐,你的任务就是去那栋别墅的窗户底下,学几声猫叫。” “哈?婵姬小学妹你是不是在耍本学姐?” 就算米奥智商余额不足,也难以把学猫叫跟打败邪恶大魔王联系起来,一脸猫疑地盯着他。 “怎么会?你可是我最尊敬的学姐,你看,想打败邪恶大魔王,首先得把大魔王引出来,对吧?否则大魔王一直躲在巢穴里,怎么打败它嘛?” “唔喵,好像有点儿道理……接着说。” “无所不能的喵学姐,肯定会模仿春天的猫叫声吧?就用那种叫声,在窗户底下使劲扯着嗓子嚎,直到有人开门出来,你再悄悄溜掉,别让人看见就行。” 一瞬间,米奥的脸部表情僵住了。 江禅机从来没见米奥脸红过,还以为她根本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但此时她却突然脸红得像是煮熟的虾,一手刀劈在他的脑袋上,面红耳赤地叫道:“你……婵姬小学妹你怎么能让我做那么羞耻的事!” 他简直被劈得莫名其妙,明明她穿着短裙大大咧咧地蹲在窗台上都不觉得羞耻,让她学几声春天的猫叫她反而觉得羞耻? 还是说她对羞耻的定义跟正常人不一样? 果然人类的外表只是躯壳,猫才是她的本体吧? “不是,喵学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古往今来,哪个伟人在成功之前没有牺牲过色相?我相信喵学姐一定能克服困难、忍耐住羞耻,带领我们打败邪恶大魔王,让子孙后代在千秋万代之后还在传颂你的英勇事迹……” 22号、33号和陈依依都听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吹捧得也太肉麻了,正常人一听就不会吃这一套吧,另外哪个伟人在成功之前牺牲过色相? 没想到,如此浮夸的一顿马屁似乎竟然说动了米奥,她像是烈士在就义前一样面容沉痛,如果下了莫大决心似的,重重点头道:“婵姬小学妹你说的有道理,本学姐也要比肩古今中外的伟人,就算是要忍受莫大的羞耻,本学姐……本学姐也……也认了!” “行,那喵学姐你快去吧,记住一旦有人开门,你马上就跑,别让人看见,否则大魔王就会一直躲在巢穴里不出来了!”江禅机催促道。 “好,看我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学姐一去兮~不复还!” 米奥嘴里胡言乱语着,跳下二楼,飞快地蹿到赵曼她家的楼下。 与此同时,33号也进入隐身状态,和陈依依一起跟着米奥过去,悄悄埋伏在门口。 “22号,你也得做好准备,万一出现什么意外,你得负责救场。”江禅机说道。 22号一愣,“我做什么准备?” “你可以伪装成15号,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暂时唬住赵曼。”他提议道。 22号略加思索,明白了他的意思,很快换成15号的脸,也跑去附近准备接应。 这栋别墅里只剩下江禅机自己,他把骨弓和箭放在窗台上,随时可以取用。从感情上讲,他不想伤害赵曼,她受过很多精神与身体上的折磨,会变成今天这样也不全是她的问题,但就像那句老话——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相比于宗主的安危与世界的稳定,赵曼就是“小我”,如果有必要,他也只能出手了,不能让她轻易逃掉。 米奥率先跑到赵曼家楼下,蹲在一楼的窗户底下,咬着嘴唇狠狠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这才忍着委屈学猫叫。 “嗷呜——嗷呜——” 不同于猫平时的叫声,米奥此时模仿的叫声是母猫在春天特有的叫声,如波浪般阵阵涌来,一浪比一浪凄厉,硬要形容的话,应该像是婴儿的哭声,或者女鬼的嚎叫,即使江禅机离得挺远,也听得头皮阵阵发麻。 凄厉的猫叫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江禅机都担心她叫得太卖力了,万一把其他住户都引来赶猫就麻烦了。 赵曼的母亲和继父显然都听到了猫叫,前者从睡梦中惊醒,揉揉眼睛发现自己是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伸手拿遥控器关掉了电视,然后一翻想接着睡,懒得起来。 但是米奥的叫声没完没了,吵得她根本睡不着,终于一翻身坐起来,不耐烦地向外面的黑夜里看了一眼,嘟囔道:“大夏天的,怎么还闹猫呢?” &!--over--> 第409章 意外 &!--go-->只要温度合适,猫一年四季都会求偶,只不过春天是最集中的日子,母猫求偶时的叫声高昂尖锐,公猫的叫声倒是稍微低沉一些,如果没有公猫出现,母猫就会一直叫到嗓子嘶哑还叫个不停,声音诡异又难听,属于听了之后令人毛骨悚然绝对不想再听的那种。 赵曼母亲刚才在打盹,在沙发上睡觉总比在床上睡得香,所以被吵醒之后还想继续睡,但一声接一声的猫叫令她根本睡不着,听声音猫好像就在客厅窗户外面。 她心说,忍一会儿野猫就走了,没想到那猫就像是认定她家里有公猫似的,死活赖在外面不走了,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声音就像是婴儿在用哭声说话,抑扬顿挫的。 其实……她家里还真有一只“公猫”,她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哪个猫儿不偷腥?只要别做得太过分,她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知道那是猫叫,但脑子里总会浮现鬼片里女鬼的样子,披头散发,脸白的吓人,所以迟迟不想离开沙发,生怕往外面一看,看到真是一个女鬼站在窗外,更怕……那女鬼是女儿变的。 女儿离家出走超过半年时间,这半年时间她的心态也发生过数次转折。 苏曼刚离家出走时,她很生气,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丢人,被老师打电话询问,在班级家长群里被一大堆家长安慰,但在她看来那些表面上的安慰,实则都在心里偷偷笑话她家,笑她不会教育孩子,笑她家的女儿没家教,成了全校闻名的叛逆少女,现在更是逃学并离家出走了。 当时,她认为苏曼只是一时冲动,等身上带的钱花完了,过不了两三天就会乖乖地滚回来,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星期。等苏曼再次出现在家门口时,她一定要狠狠揍一顿,用手打不过瘾,最少也要用拖鞋抽,否则这死丫头觉得长大了、翅膀硬了,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她觉得这次女儿离家出走,就是因为她太纵容了,因为那只“公猫”的原因,她可能出于某种补偿心理,无论女儿是抽烟、喝酒、逃课、在外面鬼混,甚至纹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鬼脸回来,她都没有多说什么,平时零花钱给得也多,她觉得就是这样才把女儿惯得无法无天,不把大人放在眼里,所以等女儿回来,她一定要好好教训这死丫头,把那些臭毛病全都打没了! 等过了两三天,女儿没回来,过了一周、两周,女儿还是没回来,她心里开始有些慌了。她因为受不了那些虚情假意的关心而退出了家长群,但老师偶尔还是私聊或者打电话过来。她想过要不要报警,但报警之后怎么说呢?哦,你女儿离家出走半个月了,你想起报警? 就这样在思想斗争中一天天拖延,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拖到一个来月的时候,她就彻底放弃了报警的选择,而面对老师的询问,她则推说女儿去亲戚家住了,暂时不会返校上课。 从那时起,她心里就隐约开始担心女儿会不会出事了,毕竟这社会还是挺乱的,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未成年少女很容易就被别有用心的人拐卖到大山沟里去,甚至杀掉,但她安慰自己,这样的机率很低,更可能是女儿彻底堕落了,被那些社会人士引诱到会所里,从此开始靠出卖身体换钱……那样的话,就算女儿哪天回心转意,她也不打算让女儿进家门了,她丢不起这个人。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师也不再询问了,直到今天那个老师来家访,她才想起暑假来了,一个学年结束了,老师也换成新的了。 女儿在她脑海里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其实这倒也好,家里清净了,不至于再因为“公猫”企图偷腥而闹得鸡飞狗跳,只当是……没生过这个女儿吧。 或者是有那么一点儿心虚,今天老师和学生来访,不仅重新令她想起女儿,更是唤醒她觉得女儿是不是已经死了的预感,否则半年多的时候音信全无,连个电话都没有打过,这也太不正常了……她始终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从没以女儿的角度想过,这样的家值得女儿留恋么?就算是死在外面,也比回到这个家里强吧? 刚才躺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她就梦到警察上门来告诉她女儿的死讯,说是在哪哪发现女儿的遗体,好像是自杀,而且死之前还诅咒她和她老公——现任老公,对于这样的女儿,她当然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像电视剧里一样冷冷地说那不是我的女儿,就被猫叫声给吵醒了。 现在大半夜的听着外面凄厉的猫叫,她不知怎么的就跟梦联系在一起,唯恐梦会成真,女儿真变成厉鬼前来向她索命。 “滚!滚开!死猫别叫了!去别人家叫去!”她冲窗外吼道。 但是没用,猫叫声顿了一下,然后又变本加厉地叫起来,声音之近就像是贴着玻璃在叫。 她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午夜。 什么鬼不鬼的……都什么年代了,哪有什么鬼? 她安慰着自己,终于把屁股从沙发上移开,站了起来,在屋里东翻西找,先翻出一支手电,然后去厨房拎了根拖把,走向正门。 老实说,江禅机他们一度怀疑过这栋别墅是不是隔音效果特别好,否则怎么米奥叫了这么久,赵曼母亲还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 在赵曼母亲做思想斗争的过程中,江禅机果然看到有人影从二楼赵曼卧室的窗边出现,甚至还撩起窗帘向外看了看,但以假乱真的猫叫没有引起她的警惕,随便看了一眼之后就放下窗帘,人影并没有消失,像是在书桌前翻找东西。 在那一瞬间,江禅机借着室内灯光,认出那人正是赵曼,和22号曾经伪装过的那张脸几乎一模一样,要说有什么不同,顶多是气质上的些许改变。 这时,赵曼母亲终于拎着拖把出门了。 22号位于江禅机与陈依依的中间位置,从22号的视角看不到别墅二楼,因为被树枝挡住了,她能看到一楼客厅,她看到赵曼母亲向门口移动,就向埋伏在门口的陈依依和33号打了个手势,让她们做好准备。 哗啦啦。 高档防盗门的门锁开启时总会发出沉重的声响,正在扯着嗓子干嚎的米奥听到有人出门,立刻按江禅机说的脚底抹油溜掉了,她的速度奇快,眨眼间就溜到别墅的另一面。 赵曼母亲因为心虚,故意装出气势汹汹的样子,因为不是都说神鬼怕恶人吗?她刚走出房门,用手电照向客厅窗户底下时,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别说猫了,连鬼影都没有,刚才凄厉的猫叫声也消失了,不过她倒是隐约听到什么东西飞快逃窜而踩踏草坪的声音。 “切~非得我出来才跑,下次让我看见你,小心我剥了你的皮!”她冲着黑暗恐吓道。 而在她没察觉的时候,33号和陈依依已经从她身边溜进了室内。 “什么事啊?大晚上的瞎喊什么呢?” 当赵曼母亲重新回到室内,反锁防盗门时,赵曼继父在二楼大声问道。 “没啥,外面闹猫呢,我把猫赶走了。” 赵曼母亲低声下气地回应,将拖把放回到厨房。 隐身的陈依依和33号已经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梯,来到赵曼卧室的门外,门是关着的。 她们两个的配合有一个问题,就是当她们都进入隐身状态之后,互相看不到彼此,也不能靠说话来交流,不过在米奥学猫叫的时候,她们已经简单商量过了,由于陈依依的能力是令人忽视其存在,甚至连开门关门都会被人忽视,所以由她打开卧室门,悄悄走到赵曼身后,出其不意地用小刀制住她,然后33号再进去。 然而,就在这时,隔岸观火的江禅机却看到了意外的一幕。 赵曼卧室的窗帘上映出了两个人影! 糟糕! 他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赵曼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她还带着另一个人。 他们完全没有考虑到这种可能,赵曼会带回家里的人八成是她的朋友,她的朋友很可能也是一位超凡者,因为通过酒吧管理者转述的那位顾客的陈述,赵曼对超凡者有浓厚的兴趣,很向往那个不同于俗世的隐秘世界。 现在33号和陈依依即将面对的不是赵曼一个人,还有另一个未知的对手。 紧接着,更令人意外的情况出现了,赵曼家里的灯全黑了,包括电视机也黑了,整个屋子陷入黑暗,只有书房里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还隐约透出一线光。 小区停电了吗? 他下意识地看向其他别墅,附近住着人的其他别墅还亮着灯,路灯也还亮着。 是跳闸了? 早不跳闸晚不跳闸,偏偏这时候跳闸?肯定事有蹊跷! 他也跳下二楼,用最快的速度蹿到22号旁边。 “屋里有两个人!另一个人说不定是15号!”他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啊?” 22号正在为屋子突然断电而纳闷,闻言也是一惊。 此时,正站在赵曼书房外面的33号和陈依依也是突然陷入了黑暗,眼睛一时还没有适应过来,但是33号敏锐地察觉到事情有异,她看不见陈依依,知道后者就在身边,匆匆说道:“进门。” 陈依依拧动门把手,闪身进入赵曼的卧室。 屋里非常黑,路灯的光芒透过窗帘射进来,勉强能看到室内陈设的轮廓,却没看到赵曼的身影。 难道是藏到了床下? 她伏低身体,撩起床单看向床底下,床底下也是空空如也。 奇怪了。 33号等了一两秒,也闪身进入房间,同样没看到赵曼的身影。 屋里刚才明明有人的,她们就守在门外,窗外又是结实的防盗网,屋里的人影跑哪去了?难不成见鬼了? 就在这时,她们突然听到二楼另外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 “谁?谁在屋里?” 这个声音粗犷而沙哑,属于中年男性,她们马上猜到是赵曼的继父。 “啊!鬼!有鬼!来人啊!救命!” 赵曼继父声嘶力竭地喊起来。 之前,他一直待在书房里,在电脑上浏览关于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比如再婚家庭的姐弟、兄妹、父女之间发生这样那样的事的小H文,正看到紧张刺激时,突然停电了,但是他没着急,反正笔记本电脑不会停电,先把这段高潮情节看完再说。 不过就在下一刻,他感觉到似乎有人在他脖子后面吹凉气,回头一看,借着屏幕的亮光,身后却没人。 他以为自己多心了,又将视线转回屏幕上,这时……从他的头顶上方,却突然垂下无数根细长的黑发,就像是有个女人正在他头顶上以垂直角度低头看着他,只要他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的脸。 他老婆没这么长的头发,再说他看小H文的时候都是把书房门反锁,不可能有人进来,他立刻想到了……鬼! 这种情况谁都会吓得魂飞魄散吧!简直快把他的心脏都吓停了! 一楼客厅里,赵曼母亲刚躺回沙发上,打算看着电视酝酿一下睡意,再上楼睡觉,这时屋里就突然断电了。 “咋回事?电表欠费了?不是上周才充过值?”她喃喃自语道,摸索到茶几上的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照着亮站起来,打算去看看电表的数字。 楼上传来的惊叫把她也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手机啪地落到地板上,屏幕碎了,手电也不亮了。 她本来就心虚,听丈夫喊有鬼,她就愈发觉得黑暗中群魔乱舞,披头散发的女儿随时可能从黑暗中冲出来向她索命。 不过,她没有跑到二楼去察看老公的安危,毕竟她跟他结婚是为了享受安逸的生活,犯不着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于是夺路而逃,在黑暗中凭着印象和路灯的光,跌跌撞撞跑到门口,哆嗦着拉开房门跑到别墅外面的路灯底下瑟瑟发抖。 &!--over--> 第410章 同室操戈 &!--go-->33号和陈依依听到来自书房的喊叫,马上明白是赵曼搞的鬼,她果然无法对过去数年受到的骚扰释怀,今天终于来报复了。 书房里叮了当啷闹腾得很,偶尔还有重物砸落地面的声响。 她们两个迅速跑到书房门外,陈依依试图拧动门把手,但是拧不开,门从里面被反锁了——并不是普通的上了锁,而是反锁,就算从门外拿钥匙开门都开不开,33号也撬不开,除非用物理手段破坏锁体,或者赵曼继父自己打开房门,否则门外的人是进不去的。 但如果强行破坏锁体,赵曼一定有所警觉,说不定直接就溜掉了。 黑暗中,赵曼继父只觉得周围鬼影曈曈,他能看到披头散发的“女鬼”身影绕着他晃动,但很多时候“女鬼”明明在他前面,身后却又有东西冲他的后颈吹凉气……他拼命想逃离书房,但黑暗中慌不择路,手扶住书架时用力过猛,占据整面墙的书架倾倒,书架上的藏书噼里啪啦砸在他的头上和身上,其中不乏砖头那么厚的硬皮精装辞典。 更倒霉的是,书架斜着被卡住了,从门后顶住了房门,就算他把门锁打开,房门也拉不开。 走投无路的他又转向窗户,但窗外外面封着结实的防盗网,他打开窗户也出不去。 眼看“女鬼”越来越近,他吓得心胆俱裂,拼命往角落里蜷缩,而他的呼救声无人响应,最近一栋有人住的别墅离着有几十米,别墅的隔音性又挺好,声音根本传不到邻居的耳朵里。 就在这时,从窗外透射进来的路灯光线突然被一道阴影挡住了大半。 他回头一看,只见有一个人形的轮廓从外面扒在防盗网上。 紧接着,哗啦啦一连串的闷响,尘土飞扬,防盗网竟然被外面那个人影给生生扯掉了,由于防盗网是用铆钉牢牢固定在窗框周围的砖石混凝土里,因此连部分砖石都被扯脱了,而平直的防盗网本身更是因为受到大力拉扯而从中央位置凸起呈伞状。 他看傻了,甚至暂时忘掉正在靠近的“女鬼”,因为窗外的怪物显然更可怕——除了怪物还有什么东西能把防盗网生生扯掉?要么是怪物要么是蜘蛛侠! 窗外的人影正是江禅机,他不得不临时改变了计划,因为赵曼并非独自一人回来的,还有第二个人,如果陈依依和33号按照原计划行动,恐怕会吃亏,因此即使会打草惊蛇,他也只能提前发动了。 趁着尘土飞扬,江禅机探手揪住赵曼继父的衣领,把他像皮球一样从屋里甩到外面,外面有22号接应,否则直接落地的话估计会摔得非死即残。 22号接住赵曼继父,卸去了部分力道,但是没有完全卸掉,不至于摔坏他的同时又会令他被摔得很痛。 她低声喊了一个“滚”字,然后也跃上二楼窗台,此时二楼窗户已经被豁开一个成年男性低头猫腰就能出入的破洞。 门外的33号和陈依依听到里面的巨响,猜到情况有变,顾不上别的,33号飞起一脚踹在门锁位置,破门而入的同时也把书架踹到一边。 破窗产生的尘土是跟随被扯掉的防盗网和窗体一起向外扩散的,因此很快就夜风吹散。 江禅机看到一个形似赵曼的身影站在屋内,脸部涂抹得很白,像鬼一样。 那人正是赵曼,她记恨继父,打算装神弄鬼把他吓得精神失常,本来一切顺利,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她没经历过这种事,吓得连连后退,双手在身体胡乱划拉——并不是想抓住什么东西,而是想抓住某个看不见的人,然后一起逃跑。 突然,又有一道人影出现在窗口,威严地喝道:“15号!你还想耍什么花招!” 这一声如平地起惊雷,连前一秒刚刚破门而入的33号和陈依依都被唬住了,借着路灯不太明亮的光线看到,喊话者背对室内,脸被路灯勾勒出模糊的轮廓,但这个声音…… “宗……宗主!” 另一个声音颤抖着响起,声源位置却空无一物,而且绝不是正在踹书架的33号。 没错,这个声音正是忍者们无比熟悉的宗主的嗓音,虽然并不是真的宗主出现了,而是22号伪装的。 江禅机发现屋里有两个人的时候,马上找到22号商量,两人都觉得另一人很可能是15号,必须要改变计划,但怎么防止15号和赵曼逃跑呢? 他们以前就探讨过一种可能,就是由22号伪装成宗主以稳定忍者的军心,毕竟谁都没看过宗主的本来面目,只要声音像就行了,临时凑合一下还是可以的。 可惜22号把忍者服借给33号穿,否则伪装起来就会更简单,现在她只能背对室内,纯靠声音来唬人。 如果另一个人不是15号怎么办?那就只能再说了,仓促之间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好在宗主积威已久,22号这一嗓子即使没做到神似,至少做到了形似,无论是33号还是其他忍者,在混乱中乍一听还真被糊弄住了。 然而,33号和另一位隐身的忍者都只被唬住一瞬间,因为她们看到那个“宗主”居然没穿着忍者服,而且是背对她们,这并不是宗主的正常行为。 “22号!” 隐身忍者愤怒地叫道,她已经猜出了22号的身份,也只有22号能做这种事了。 就在这短短一两秒之内,江禅机已经从窗体的破损处抓了一把碎砖屑攥在手里,掌心发力将碎屑碾成粉末状,扬手洒向声音发出的位置。 隐身忍者震惊之下没防备他来这一手,眨眼间就被劈头盖脸地洒了一身灰。 忍者服是通过光学的散射和偏振实现的视觉隐身,但忍者服并非完美无缺,除了动起来之后会有极淡的光影之外,遇到沙尘或者雨水,就会暴露出身体的轮廓。 大家看到赵曼的身侧出现一道被灰尘勾勒出的身影,身影并不完全,只有头、肩、上半身正面和部分手臂显露出来,其他部位由于没有沾到灰,依然是视觉隐身状态,这种半隐身半显形的画面看着相当惊悚。 33号在踹书架时,陈依依已经猫腰从书架下方钻过来了,用22号和江禅机先后吸引赵曼与隐身忍者的注意力,她悄悄接近赵曼的身侧,出其不意地现身,将锋利的匕首架在赵曼的脖子上。 “不许动!” 蓦然察觉到冰冷、薄而锋利的铁器架在自己颈间,连吞咽唾沫都能感受到利刃的剐蹭,赵曼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轻举妄动。 等隐身忍者回过神来,形势已经落入江禅机他们的掌控。 “15号!事到如今你还要藏头露尾?我们已经知道你干的好事!你别想再藏了!”22号指着灰尘笼罩的人形轮廓喝道。 江禅机等人严阵以待,现在的形势已如瓮中捉鳖,门口和窗口都被堵死了,来无影去无踪的赵曼也被陈依依钳制住了,暂时失去隐身防护的15号又能跑到哪去? “呵呵~22号,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了~” 随着说话声的响起,灰尘笼罩的轮廓迅速被黑色的身影所填充,一个全身穿着忍者服的女性出现了。 虽然室内光线昏暗,22号和33号看不到这人身上的暗记,但对方无异于已经承认自己是15号了。 33号看到15号,就像是看到不共戴天的仇敌,她不顾暴露自己的隐身状态,悲愤地叫道:“15号!你把宗主大人怎么了?快说!否则我杀了你!” “哦?”15号微微侧身,回头看了一眼,“原来还有一位同僚,是哪位呢?” 33号干脆也解除了隐身,反正门口和窗口都被堵死了,不怕15号跑掉。 “我是33号!” “呀!原来是33号,我在训练营中就看出你是宗主的小迷妹,果然没错。” 明明被包围得水泄不通,15号却依然非常淡定,像是根本没把江禅机这些人放在眼里,她好奇地转头盯着赵曼身后的陈依依,问道:“你又是谁?我刚才没看到你,为什么你没穿着忍者服却能隐身?” “不用你管。”陈依依冷冷地回应。 “啊!难道你就是……”15号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喃喃自语道:“宗主之前说是刚见过33号,说33号已经找到了一位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候选人,难道就是你?” 陈依依沉默以对,但没有否认就意味着默认了。 “厉害!确实很像!干得不错嘛,33号!”15号像是学姐在夸赞勤勉好学的学妹似的,赞许地向33号点了点头。 “那么……你又是谁?”15号最后看向江禅机,“单凭胳膊的力量就能破坏墙壁、扯掉防盗网,你一定是躯体强化系的超凡者,但是我不记得忍者中有你这一号……而且你也没穿着忍者服,难道是……红叶学院的学生或者老师?不,看你的年龄不像是老师,那么应该是学生吧,挺不错的。” “你怎么知道的?”江禅机纳闷道。 “当然也是宗主说的,她说刚从红叶学院那边来,又说33号找到的候选人是红叶学院的一名学生,所以很合理地推测,你也是红叶学院的学生。” 15号知道的比大家想象的多,看来宗主与她会合时,根本没有想到她会反叛,透露给她很多信息,毕竟她是一位前途无量的年轻上忍,站在宗主的立场肯定很器重她。 “少说废话!” 33号一想到宗主如此信任15号却惨遭15号的背叛,如今生死不明,她就心如刀绞。 她从绑腿里抽出一对短刀,扬刀指向15号,喝道:“赶快老老实实地交待!你把宗主大人怎么样了!快说!” 由于定制的忍者服还没送到她手上,羊角双刀携带不便,她用的还是22号这套忍者服配备的精钢短刀。 22号毕竟年长几岁,看到这副同室操戈的场景,心里一阵酸楚,这并非训练营学员之间的演练,周围也没有医师准备救场,一旦真的刀剑相向,必然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15号,我劝你放下武器投降吧,你们的阴谋已经暴露,继续顽抗下去是没有前途的,如果你现在投降,宗主大人看在你以往功勋的份上,也许会留你一条命……”22号规劝道。 “哈哈哈哈!” 15号像是听到很有趣的笑话似的,笑得前仰后合。 “笑什么笑!闭嘴!别笑了!”33号实在被她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气坏了。 15号笑够了,才慢慢止住笑声,说道:“宗主现在自身难保,还想留我一条命?我劝你们别做梦了,该投降的是你们,不要再盲目地追随宗主了,站在我们这一边才比较有前途,我也很欢迎你们加入我们……” “放屁!” 33号怒叱,“你们这帮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宗主大人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地方?如果宗主大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 “你就怎样?”15号目光一凛,咄咄逼人地反问。 “我就杀了你!”33号咬牙切齿。 “就凭你?”15号噗嗤一声笑了,“好吧,在训练营里,你不是我的对手,看来这段时间你长进了不少,居然有信心来挑战我了?” 33号紧咬下唇,回想起在训练营里,15号游刃有余地击败了所有同期学员,甚至像是根本没有完全发挥实力似的……但是没错,她自认为这段时间已经成长了很多,差点儿成为迦梨的刀下亡魂,差点儿成为莉莉丝的血肉傀儡,这些死里逃生的经历都成为她成长的经验值。 即使她仍然不是15号的对手,但现在并非单打独斗,除了陈依依以外的三个人将15号团团围住,如果有必要,还能把米奥喊过来,四个人打一个,难道还打不过? “优奈……” 赵曼嘴唇颤抖着说道,一动也不敢动。她可以割腕自残,但真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没事的,我马上就救你。” 15号一派轻松地说道:“区区这几个人,用不了三分钟就能解决。”&!--over--> 第411章 斗转星移 赵曼的母亲和继父逃跑的时候连手机都没带,也没带车钥匙,想报警都报不了,除非敲其他邻居的门借用别人的手机,但这小区里,邻居和邻居之间都不认识,深更半夜的不一定会给他们开门,除非是去找物业,但物业离这里又很远,在高层住宅区,他们只能一路跑过去,而且问题在于……闹鬼报警有用吗? 江禅机不知道15号的实力到底如何,而且如果33号的猜测是对的,那么15号一直隐藏着部分实力,连她们都不知道15号的真正实力到底如何,但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服,就算她再厉害,能有迦梨或者莉莉丝厉害? 33号和22号如临大敌,前者只在训练营里跟15号交过手,无一胜绩,后者没有跟15号交过手,但绝不敢小觑上忍的实力。 相较之下,15号却一派轻松,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自信到几近狂傲地对他们招招手,说道:“你们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现在不是比武较量,就算她不说,他们也不打算单打独斗,但被她这么一说,多少打击到了他们的信心和尊严,也许这就是15号希望的吧。 江禅机从来不吃激将法,至于面子或者节操什么的也早扔掉了,他侧头向外面喊道:“喵学姐,快过来,大魔王出现了!” “喵?大魔王?大魔王在哪里?” 米奥之前因为学猫叫太过羞耻,躲到角落里划圈圈去了,现在听说大魔王出现了,这可是她用羞耻心引出的大魔王,如果不能亲手打败大魔王解解恨,那她的羞耻心岂不是白扔了? 她声到人到,飞快地蹿上窗台,亮晶晶的眼睛向屋里扫视,“哪个是大魔王?” “就是她。”江禅机一指15号。 米奥望向15号。 “小心!”33号焦急地叫道:“别看她的眼睛!” 别看眼睛? 其实已经晚了,从15号现身开始,江禅机他们已经看到了她的眼睛——15号一身纯黑的忍者服从头遮到脚,只从面罩上V字型的缝隙里露出一双眼睛,不看眼睛看什么? 任何一场战斗里,谁都会全神贯注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因为眼神能透露出很多东西,比如对方下一步的动向,以及对方是否在盘算什么坏主意,不看眼睛是不可能的。 22号伪装成15号的时候,江禅机就发现了,15号的眼睛很大,甚至有些像是自带美瞳的效果,但15号本人的眼神比起22号伪装出来的更有神采,比作“会说话的大眼睛”并不为过,可以说是顾盼神飞,大概是他见过的女生里最大的眼睛。 33号这么一说,江禅机反而下意识地又看向15号的眼睛,后者的视线也正好对上他。 那双眼睛…… 瞳孔是那么漆黑而深邃,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将他的注意力牢牢吸引。 他感觉有些怪,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 米奥更是纳闷,“眼睛怎么了?她的眼睛又没我的好看,我才不怕跟她比!” “她的眼睛……” 33号也说不出来15号的眼睛到底有什么古怪,反正在训练营的时候,学员们都传说15号的眼睛有某种魔力,一旦与15号对上视线,就会被她迷惑,甚至有人传说她拥有催眠等级的瞳术…… 33号并不相信这么玄乎的东西,什么瞳术、催眠之类的,全都是胡扯吧? 虽然这世界上存在某种程度上的催眠,但那种催眠一般只应用于心理治疗,并没有那么邪乎,被催眠者必须要信任催眠者,不会强烈抗拒催眠,这才有一定机率成功,而且怎么说呢……能被成功催眠的人,意志力往往比较软弱,没听说哪个连续杀人犯能被成功催眠的。 她不信,但跟15号较量的时候,确实只要看到15号的眼睛,就根本无法正常发挥自己的实力。 然而在较量中又怎么可能不看对方的眼睛?尤其是彼此都穿着忍者服对练的时候,察觉到对方的视线才能将对方从隐身中揪出来,所以不论是她还是其他学员,面对15号的时候从来都是有败无胜。 她不认为自己或者其他学员的意志力不够强大,被15号打败过几次之后,她和其他学员再面对15号时,都想尽办法使用一些小花招,用薄荷、辣椒、烟叶甚至针刺之类的手段让自己保持清醒,但依然败下阵来。 时至今日,她还是搞不清15号到底是怎么击败她们的。 米奥见她吞吞吐吐说不出所以然,性急的她等不下去了,纵向一跃就向15号扑过去。 今天他们都穿的便服,米奥的便服是宽松罩衫加短裙,不像校服上衣那么影响活动,所以也没有脱衣服的必要。 米奥都上了,江禅机和22号也不再隔岸观火,因为米奥太冒失,万一15号真的很强,可能会伤到米奥,于是他们也双双冲过来。 啪~ 15号左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就是这个! 33号想起来了,15号在战斗中总会像这样有节奏地打响指,有人认为她是通过响指的旋律与瞳术配合来催眠敌人。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否则难道她要坐等15号把其他人打趴下再来对付她? 33号短刀一晃,纵身也加入战团。 在场者除了陈依依钳制着赵曼不能动之外,其他人尽数围攻15号。 “四打一,不要脸!”赵曼不屑地说道,但又爱莫能助。 “闭嘴!”陈依依手上稍微加重力道。 米奥一猫当先,身在空中就已经化为猫形,尖锐的指甲就是她的武器,一旦被她挠一下就会皮开肉绽。 15号似乎根本没有闪躲的意思,书房的面积不小,但也不是特别大,留给她闪避的空间本来也不多。 米奥感觉自己被瞧不起,更加恼火,打定主意这一爪子至少要把她那该死的面具扯下来。 然而,古怪的事情出现了。 等米奥近在咫尺时,15号似乎才想起要躲,明明已经来不及了,但她只是轻描淡写地一侧身,就躲开了米奥这一爪子。 米奥这绝无任何可能落空的一爪,就这样落空了。 “喂喂!闪开啊!” 米奥用力过猛,一爪子挥在空气上,她本人也刹不住车了,向15号身后的33号撞过去。 33号本想夹击15号,一看这种情况,她也只能先躲为敬,否则被米奥撞一下可不会轻到哪去。 33号倒是躲开了,米奥自己却咚的一声撞到书架上,把书架都撞断了,还好变身后的她皮糙肉厚。 得益于精确控制肌体的能力,22号对主流搏击技巧都了如指掌,她穿着便服手无寸铁,但没米奥那么冒失,使用跆拳道里的转身后旋踢,一脚踹向15号的面门,势大力沉,迅如奔雷。 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她明明是看准15号的方位才踢出这一脚,这一脚却同样落空了……不,不是落空了,而是向江禅机从侧面打来的拳头迎过去。 江禅机这一拳是半试探性的出招,没用全力,但即使如此也比22号这一脚的威力大太多,没想到还没打到15号,22号的脚就莫名其妙地拦截过来,他可不是什么脚控,这一拳要是打中22号的脚,非把她的脚骨打碎不可,只得赶紧收招。 他及时收了拳,但拳锋前方剧烈压缩的空气还是有如实体般推开了22号的脚,并且继续前冲,正好米奥刚从书架上爬起来,压缩空气不偏不倚地打在米奥身上,把她弹飞,咚的一声重重地撞到墙上,卷起的气流更是令室内的书页和纸张如蝴蝶般翩飞。 “喵学姐!喵学姐你没事吧?” 江禅机大惊,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拳非但没有伤到敌人,反而伤到了自己人。 “呜~可恶!婵姬小学妹你是不是对你可爱的学姐有意见?有意见就说出来,打我干什么?” 米奥哎呦哎呦地捶着腰蹲坐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但她既然还能信口开河,证明她没怎么受伤,只是撞疼了。 “好厉害啊,优奈!” 旁观的赵曼一开始还为15号捏了一把汗,毕竟是以一敌四,心里在盘算怎么脱身然后救走15号,然而结果却令她大跌眼镜,被四人围攻的15号竟然游刃有余,甚至根本没有出手,就轻描淡写就化解了攻势,反而将他们的攻势引向彼此。 “……闭嘴。” 陈依依的心却沉了下来,她知道事情不好办了。 江禅机他们也是面面相觑。 这什么鬼?巧合吗? 米奥没扑中15号,却正好扑向15号身后的33号? 22号没踢中15号,脚却挡在了江禅机的拳路上? 要说是巧合,这也太巧了点儿……简直就像是斗转星移神功似的,闹了半天15号是慕容复转世? 不对,慕容复都没15号厉害,因为15号根本就特么的没出手,就像是凭意念完成了斗转星移似的。 不……要说完全没出手也不准确,15号的左手倒是一直在有节奏地打响指。 33号也茫然无措,训练营里的对练都是一对一,所以她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你们这帮笨蛋碍手碍脚的,都给我闪开,看米奥学姐我自己打败这个大魔王!”米奥被压缩空气撞到的部位终于不终了,不服气地叫嚣起来。 江禅机他们对视一眼,倒是没有反对,让米奥单挑15号试试也好,起码单挑就不会发生自己人打自己人的事情了。 于是他们退到书房的窗口或者墙角,给米奥让出空间。 “小心点儿啊,喵学姐!”他提醒道。 “哼!小意思!” 米奥重整旗鼓,再次向15号扑去,这次她加了小心,没敢像上次一样猛扑。 同样的事再次发生,她的爪子不仅再次落空,连她的人也扑歪了,她明明是照着15号扑过去,却不知怎么的从离15号一两米远的位置掠过。 被大家看在眼里,米奥顿时大窘,未及落地,她在空中一个团身,双腿蹬在墙壁上,返身再次向15号扑过去,心说这次总不可能扑歪了吧? 怕什么来什么,她再次扑歪了,连15号的衣角都没有沾到。 “邪……邪门了!见鬼了不成?”米奥目瞪喵呆。 “你们的实力就这样么?”15号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我不想伤害同僚,所以我劝你们知难而退,把苏曼放开让我们走,否则如果你们依然执迷不悟,那我可要出手了,我没时间陪你们在这里玩一晚上。” 33号肯定不能放她走,说什么也不行,否则如果被她跑掉,找回宗主的希望就会彻底落空了。 她叱道:“闭嘴!想走?门儿都没有!有本事就杀了我!” 话音未落,她提起双刀冲向15号,刀光闪烁,令人遍体生寒。 她没看上去那么有勇无谋,谨慎起见她使用的是幻影,她是这么想的——就算你能催眠我,连没有实体的幻影也能催眠? 她的真身已经绕到15号身后,看15号往哪边躲然后补刀。 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连幻影的攻击也落空了,15号根本没躲,冷笑一声说道:“难道你忘了,这招你在训练营里使过的哦,同样的招式,难道你觉得第二次会有用?” 说着,15号右手从绑腿里抽出一把同样制式的短刀,返身后劈。 15号的刀速远不及迦梨的刀速那么风驰电掣,33号来得及躲避,并且她也躲了,闪身跳向一侧。 然而,她躲得并不及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利落……不对,她根本是自己主动向15号的刀刃迎过去似的! 没错,她想起来了,在训练营的对练中,她和其他学员每次都是这么落败的,只不过每次15号都点到为止,没有伤到她们。 这次,15号还会点到为止吗? 33号没有机会验证这一点,因为就在这时,一道尖细锐利到刺痛耳膜的尖啸声响起。 江禅机拉弓搭弦,没有预警便向15号身后射出一支箭,围魏救赵,这么做无异于偷袭,很不地道,但为了救同伴,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一箭……射歪了。 第412章 秘密 只要没别的事,江禅机每天都会在射箭上花费一两个小时的时候,即使算不上可以跟拉斐媲美的神箭手,至少也能做到箭无虚发,绝对不可能在这样没干扰的情况下一箭射偏。 所幸,箭虽然偏了,凄厉刺耳的尖啸声依然呈锥形向前方扩散,并不需要特别精准,而且这种室内环境,声波会在墙壁之间反复激荡,盲射都没问题。 15号显然受到了声波的影响,皱着眉身体颤抖了一下。 不知道是因为受到尖啸声的影响,还是她本来就没打算痛下杀手,寒光闪烁的短刀在刺中33号之前就放缓了。 惊魂未定的33号实在不敢再往别处躲,生怕再送头上门,干脆俯身蹲下,然后就地一滚,滚到门口才敢站起来。 “……” 江禅机他们全傻眼了,他们想过15号可能很强,没想到会强得这么离谱。 就算是小穗千央她们在场也没有卵用,倒不如说幸亏千央没在场,他一箭射偏了没什么关系,即使误中同伴也未必会当场身亡,如果千央的激光射偏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凯瑟琳姐妹俩也是如此,她们在场也帮不上忙,杀伤力越强大的招式就像双刃剑,一旦有误伤同伴的可能,反而更加可怕。 唯一可能有用的是奥罗拉,她的远程范围攻击也许能克制15号,存在这种可能,但问题是他们要的是活着的15号,而不是死了的15号,万一冰雹直接把15号和赵曼砸死,那也别指望找到宗主了。 最麻烦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15号用的是什么妖术邪法,虽然即使知道了也未必能打败她,但总好过像现在这样一头雾水。 “你的弓不错。”15号注视着他手里的尖啸骨弓,但是并没有停下左手有节奏的响指,“我听说过这种附带音波攻击效果的武器,但还是头一次见到。” “但光靠这把弓是拦不住我的,你们也不用痴心妄想,刚才是最后一次警告,我对你们已经很宽容了,看在你们居然能找到我的份上,这是我给你们的奖励,但不要觉得我会一直手下留情。”15号再次抬起短刀。 她说的没错,之前的短暂战斗里,她确实一直处处手下留情了,否则当他们彼此攻击的慌乱期间,她有很多机会杀伤他们。 江禅机沉默片刻,说道:“依依,放开她吧。” 陈依依一愣。 “不行!绝不能放她们走!”33号倔强地咬着牙,用短刀指着15号,“用不着你假惺惺地手下留情!有本事你就杀了我!除非你把宗主大人交出来,否则我绝不领情!” “33号!” 22号拿出身为高序号者和前辈的威严,喝令道:“闭嘴!不要再说了!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可说的?撒泼打滚什么的,太难看了!” 要论找回宗主的迫切心情,22号肯定比不过对宗主怀抱着更多感情的33号,这只是相较而言,她也很想让宗主平安归来,但她毕竟年长几岁,做事会更多的考虑分寸,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把命全送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能找回宗主吗?她可以为宗主死,但不能像这样死得毫无价值,至少要把相关信息通知2号。 33号戴着面罩,大家看不到她脸色的剧烈变化,但能从她眼神的波动中体会到她内心的挣扎。 几秒后,33号终于缓缓垂下了短刀。 “这就对了嘛。”15号也轻松地收起刀,但是响指依然在打。 陈依依看看大家,无可奈何地收回匕首。 赵曼像是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摸着脖子上被匕首压出的痕迹,心有余悸地跑到15号身边,死死地盯着陈依依。 “她就是你找到的摩利支天菩萨转世者的候选人?”江禅机看着赵曼。 “没错。”15号点头,看向陈依依,“虽说好像在初次见面时就输了一筹。” “趁人不备背后偷袭算什么本事?”赵曼不服气地瞪着陈依依,“不就是偷袭吗?我也会!” 说着,赵曼迈步走向陈依依,第一步踏出之时,她的面前和身前就突然涌现一道淡淡的黑气,而随着这一步的踏下,她像是走进这道淡薄的黑气里,身体消失了,而随后黑气也消失了。 大家目瞪口呆之际,在陈依依的后方又涌现出黑气,赵曼从黑气里走出来,她本想依样画葫芦地从背后制住陈依依,但等她出来的时候,陈依依却不见了,她明明记得陈依依就站在那里的…… “你在找我?” 陈依依再次出现在赵曼身后。 赵曼的第一反应是先捂脖子并且跳开。 “你……你……”赵曼指着陈依依,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15号眼神闪动,饶有兴趣地盯着她们,刚才她一直盯着陈依依,在她看到,陈依依只是在赵曼重新后又转身绕到赵曼身后,这么很简单的动作,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为什么赵曼却看不见陈依依? 难道是因为赵曼短暂地没有注意陈依依,后者就抹除了自己在前者眼中的存在感?而且其他人因为一直都不间断地盯着陈依依,所以在大家眼中,陈依依是一直存在的? 赵曼和15号对陈依依深感震惊,而江禅机他们何尝不是对赵曼深感震惊? 这是瞬间移动的能力吗? 好像不是,因为瞬间移动顾名思义,是在这里消失的瞬间就在那里出现了,而赵曼并不是这样,她的消失和出现存在间隔,跟普通人走过这段距离的时间差不多,但地上的草坪没有起伏,大家不知道她是怎么走过去的。 尤其是陈依依和33号,她们知道赵曼在她自己卧室里消失,又重新出现在书房里,而卧室门和书房都是关着的,这证明空间障碍物对她没有作用。 她们明白了赵曼为何能自由出入黑市酒吧,无论是雨廊还是门板或者墙壁,对赵曼都不是问题。 赵曼像是从另一层空间里“走”到目的地。 在场者里,最震惊的是江禅机,因为沉寂很久一直在猥琐发育的鱿鱼须在湖中兴风作浪,一条巨大的触须甩出水面,在岸边的泥土上写下几个字:我要她。 这是鱿鱼须头一次以正常手段跟他交流,而不是猜哑谜。 它不知何时学会了他的语言,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它想要她干什么?反正肯定不是想请她吃烧烤鱿鱼须。 根据他以前连蒙带猜的哑谜,鱿鱼须作为鱿鱼须种族开发的鱼工智能,一直在想方设法为实现鱿鱼须种族的伟大复兴而努力,但问题是目前这个宇宙并不太适合鱿鱼须种族的生存繁衍,大概是因为大爆炸的宇宙参数不尽相同。 它想借助他来寻找适合鱿鱼须种族生存的宇宙,但这就太难为他了,这让他怎么找?就算找到之后又怎么进入另一个宇宙?像传说中的一样肉身破碎虚空吗? 他寻思,鱿鱼须对赵曼的反应如此激烈,难道是它觉得她的能力对它有帮助? 只要不伤天害理,不对人类文明造成威胁,不对他自己以及他的家人朋友形成伤害,他愿意帮它一把,但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如果不能打败15号,就不能对赵曼做什么,也许鱿鱼须可以杀死15号,但不能强迫15号吐露宗主的所在。 “好啦,两位都是一时瑜亮,其实转世不转世的我不在乎,也只有宗主会那么在意。”15号对赵曼招手,“咱们走吧。” 赵曼又羞又恼,这次出手非但没有挽回面子,反正更加丢人。 她低头走到15号身边——大家都看到她跟15号近在咫尺,身体紧挨着,她却像是不知道15号在哪似的,胡乱伸手划拉。 15号伸手拉住赵曼的手腕。 赵曼再次发动能力,她牵着15号,黑气再次于她身前出现,而她就像是牵着15号走进一道现实中并不存在的门里,消失了。 不过,在她们消失之前的瞬间,15号已经停止了打响指,也可能是她打响指的声音传不到黑气之外,江禅机搭弓拉弦,一箭照着黑气射过去。 箭支上附着另一股淡淡的黑气,是微型鱿鱼须。 黑气消失了,仿佛一道门关上了,而箭和微型鱿鱼须也跟着消失了。 其他人以为江禅机是想尝试趁机偷袭15号,见没有成功,也就没有在意。 “切~”米奥已经恢复人形,叉着腰撇嘴,“这就是邪恶大魔王的实力吗?果然有两把刷子……本学姐今天状态不好,下次再见到她一定要一雪前耻!” 33号颓唐地跌坐在地,摘下面罩失声痛哭。 被15号跑掉了,赵曼以后肯定不会再回来,起码短期内不可能回来,他们的线索彻底中断了。 22号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眼泪也掉下来。 两人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江禅机安慰道:“先别着急,天无绝人之路,她们未必能就这么跑掉,说不定我有办法找到她们。” 在微型鱿鱼须消失在黑气里之后,湖里的鱿鱼须本体一直举起一根触须悬在空中,像雷达般360度旋转,像是在搜寻什么? 他猜测,会不会是微型鱿鱼须和本体之间存在某种联系,一旦赵曼她们重新出现于现实世界,它就能锁定她们的方向? 他刚才起意射箭,是因为一条微型鱿鱼须主动缠绕于他的箭上,他大概猜到它的意图,再说射一下试试也不会怀孕。 33号和22号惊讶地止住哭声,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你有什么办法?”22号问道。 “咳!这个……”江禅机抓了抓头发,“我还不太确定,但是有七八成的把握吧……先不说这个,15号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你们作为同僚难道不知道吗?” 22号摇头,“有些同僚的能力是保密的,不过2号肯定知道。” 33号盯了他一眼,用手背抹掉泪水,掏出手机,给2号发了一条信息,简单说明今天晚上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2号回信了,她果然知道15号的能力。 “15号的能力并不是你们猜测的催眠或者瞳术,而是她打的响指。” “15号的响指是某种音波攻击,攻击目标是你们耳部的前庭,令前庭的空腔和半规管里的淋巴液产生共振,从而影响你们的平衡性、协调性和方向感。” “你们打不到她,是因为你们认为她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她真正所在的位置,你们的方向判断出现了误差,而你们躲不开她的攻击,甚至主动跳到她的刀前,也是同样的问题,她干扰了你们的平衡感与方向感。” “15号是本学院的秘密武器,她的存在就是为了对付其他大型组织的,她被宗主大人钦点为‘团战首席’,越是人多的混战对她越有利,敌人一出手,自己先自相残杀折损大半……如果不是出了这件事,我也不会把她的能力说出来。” 江禅机他们这时才如梦方醒。 耳蜗的感知原理比较复杂,简单来说,纤毛浸泡在淋巴液里,当外界空间产生变动时,淋巴液的流动令纤毛向某个方向倒伏,与之相边的神经将信号传递给中枢神经,人体就会本能地做出姿势改变以保持平衡,人体如果主动改变姿态,比如奔跑跳跃,同样是类似的信号传递过程。 这些感官的精度有限,也没有像仪器一样经过数值校准,天生就有误差,但是没关系,人脑很聪明,会随着身体的成长慢慢适应误差,并且根据视觉反馈来脑补自己的实际运动。 一旦淋巴液的正常流动被15号的响指干扰,误差被大大增加或者大大减少,人脑短时间内适应不了新的误差,还按以前的旧误差来脑补自身的运动……这就出问题了。 即使你把自己的身体练得如同钢筋铁骨也没用,你再屌能把自己耳内的淋巴液也练成固体?要是真把淋巴液练成固体,也就彻底没法感知平衡了。 别说江禅机他们今天吃瘪了,即使李慕勤这个等级的强者在现场,可能照样也要吃瘪。 第413章 好消息 看完2号的信息,大家终于明白今天吃瘪的原因了,可能也就米奥还糊里糊涂,听不懂纤毛、淋巴液之类的术语。 自从15号从训练营毕业后,她就因其能力而受到宗主的器重,受到组织的重点培养,期待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的能力也越来越强,影响范围越来越大,即使是刚才跟江禅机他们战斗时也没有使出全力。 人体结构太精巧,人脑又太过精密,千百万年的进化成果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尤其是这种并非五感之一却又相当重要的次要感官,人们平时感觉不到它的重要性,甚至意识不到它的存在,只有当它出问题的时候,脑袋里才突然冒出很多问号。 如果鸟类感知磁场的感官出了问题,就再也找不到迁徙的路线;鲸鱼感知磁场的感官出了问题,就会搁浅在海滩上;人的前庭受到干扰,就无法正确感应平衡和方向,有些人的前庭功能天生偏弱,就会产生晕车晕船等现象。 2号最后说道:“对不起,我早该告诉你们的。” 江禅机没什么怨气,没责怪现在才揭示15号的能力真相,因为是否知道15号的能力对今天战局的结果没有任何影响,该输还是得输。 15号的能力即使是捂上耳朵也没用,声音并不只从空气里传播,捂上耳朵也可以通过皮肤与耳骨传递进体内。 就算是聋哑人也会受到影响,聋哑人听觉受损,但并不是说聋哑人就没有方向感或者平衡感了,前庭这个器官与听觉没有直接关系,它就像脑袋里的一个陀螺仪,是用来感受外界的加速度与自身加速度的,当然实际上比陀螺仪更复杂,功能也更强大。 无论是箭还是激光,或者什么其他东西,只要是指向性的武器或者招式,基本上都打不中15号。 除非是偷袭,在15号打响指之前先发制人,但15号有隐身忍者服,她最不怕的就是先发制人。 不过,15号的响指略有不完美之处,就是它不分敌我,刚才大家看到赵曼明明就在15号身边,却胡乱伸手在周围划拉,因为赵曼知道这点,她知道自己的动作未必是自己大脑认为的那样,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胡乱划拉。 忍者学院拥有如此令人吃惊的一员,一旦和其他大型组织发生冲突,15号的存在必将起到出奇制胜的奇兵作用,怪不得2号对15号的能力讳莫如深。 可惜,这张用来对付其他组织的王牌最后却倒戈相向。 33号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都不想站起来了,恨不得就这么死掉,发自内心的无力感吞噬了她的精神。 他们不是被15号逃掉了,简直是被15号放了一马,如果15号不走的话,他们想活命就只能自己跑了。 22号也很难受,向江禅机说道:“你说你能找到15号的去向,真的假的?” 他谨慎地回答:“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而且你们要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有任何一个嫌疑犯能够永远逍遥法外。” 鱿鱼须还没有进一步反馈,如果他猜得没错,赵曼应该会走出足够安全的距离,才会脱离黑气,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但是找到15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怎么解决她奇特的能力,否则即使找到她,照样是无功而返。 “咱们先走吧,离开这里,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他提议道。 22号从地上拉起浑浑噩噩的33号,问道:“赵曼的父母怎么办?她还会不会回来?要不要继续留人监视这里?” “怎么办……”他摇头,“短时间我估计赵曼不会回来了。” “我这里拿到了赵曼继父藏起来的U盘,里面有很多……图片和视频。”陈依依摊开掌心,里面是一个小巧的U盘。 如果把U盘里的内容公开或者交给警察,赵曼继父固然会受到舆论的谴责,可赵曼也会暴露在聚光灯下,这未必是当事人所希望的,而且如果赵曼继父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侵害,或者没有其他证据,最后顶多也就拘留七天了事吧,毕竟刑法里明文规定了处以5日以上10日以下的拘留以及500元以下的罚款,不痛不痒,反而赵曼自己,如果她以后还想回归正常生活也不可能了。 “算了,她的事让她自己解决吧,咱们自己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就算咱们帮她解决了,她也未必领情。” 现在已经是半夜,折腾了一晚上,大家受到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打击,都很疲劳了,小区外传来警车的警笛声,看来终于有人报警了,他们没必要继续留下去。 还是由22号开车,他们离开这座城市,返回红叶学院,一路上大家或打盹,或想心事,谁都没怎么说话。 江禅机主要在琢磨鱿鱼须的事,某种意义而言,是鱿鱼须改变了他的人生,但很难说是好是坏,如果没有鱿鱼须作梗,他还过着普通高中男生的沙雕生活,每天跟同学打打闹闹,逐渐沉迷于高考备考中无法自拔,而现在的生活显然更刺激,如果鱿鱼须进入另一个宇宙,去实现鱿鱼须种族的伟大复兴,他估计也很难在红叶学院混下去了……不过嘛,人不能太自私,这段经历已经足够铭记在心了,再说事情未必会进展得那么顺利,走一步看一步吧。 行驶到一半的时候,鱿鱼须的触须终于停止旋转,指向东南方,它指出了方向,但没表示距离有多远,也许是它也无法确定。 22号先开车抵达出租公寓楼,趁着离天亮还有一两个小时,让大家赶紧补会觉,她自己把米奥送回学校。 天亮后,他们顶着睡眼惺忪的双眼在梓萱家里集合,文华阿姨看到33号红肿的眼圈吓了一跳,以为是谁欺负她了。 33号完全没有胃口,连她最喜欢的豆沙包都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凌晨的时候,凯瑟琳和阿拉贝拉姐妹俩听到江禅机他们回来的动静,但知道他们得补觉,就没打扰他们,而且也猜到此行很不顺利,否则气氛绝不会如此沉默,以33号的性格,早就兴奋得跳脚了。 餐桌上,江禅机他们把昨天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针对前庭空腔和淋巴液的声波攻击?”梓萱听了不禁咋舌。 “嗯,我们不知不觉的时候就丧失了对自身动作与空间运动的正确感知,完全被15号当猴耍了,让她完成了以一敌四的壮举。”江禅机的胃口倒是一如往常。 “从理论上说,对付15号的办法也不是没有,但能付诸于行动的就太少了。”梓萱想了想,“不过我相信,没有任何一种能力是完美无缺的,天生一物,必有一克。” “也许只能找奥罗拉帮忙了,等找到15号的时候,让她用小一些的冰雹在远距离把15号砸晕,然后再慢慢审问她。”他说。 “你傻吗?小一些只能把人砸晕的冰雹,只要躲到树下甚至撑着伞就不会被砸晕了吧?”梓萱吐槽道。 “否则还有什么办法?”江禅机也很无奈。 “说到奥罗拉……”梓萱顿了一下,“你们确实应该找奥罗拉,她认识的一个人也许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克制15号。” “谁?” 就连沮丧的33号也不禁竖起耳朵。 “上次你们跟我讲过的那个蕾拉,是奥罗拉的表妹吧?你们不是说她擅长使用的马鞭,可以在中近距离内形成全方位无死角的超音速攻击么?也就是说,即使在方向感和平衡性出现偏差,蕾拉的范围攻击应该也能压制15号,不能取胜也不至于落败,15号无法近身。” 梓萱这么一讲,大家想起那个骄矜乖张的红发少女,他们没跟蕾拉交过手,只听奥罗拉讲过蕾拉的攻击方式,然后在某天早上闲谈时跟梓萱提了一嘴,结果她就记住了。 说起来,他们还有些纳闷,上次蕾拉为什么突然匆忙回国了,连奥罗拉也不太清楚原因,但大家都觉得蕾拉是一个麻烦制造者,她回国大家高兴还来不及,懒得多问。 但是如今,难道要把这个令人头疼的家伙再请回来? 凯瑟琳和阿拉贝拉没见过蕾拉,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这个名字,大家就一脸像是便秘的表情。 没办法,江禅机跟她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蕾拉这个人,但她的真正性格恐怕只能亲眼见到才能感受到。 “我也不是说你们一定要找蕾拉帮忙,如果有更好的办法当然也行。”梓萱说道,“但是你们不是还要对付莉莉丝么?我的意思是,最好能够和平解决问题,不要闹得太伤感情,更别把15号直接打死,如果能得到15号的帮助,对付莉莉丝的难度就会大大降低。” 梓萱显然考虑得更远,莉莉丝的可怕大家都亲身经历过,那是令人绝望的恐怖实力,但莉莉丝说到底也是擅长单体物理攻击,这样的攻击方式就会受到15号的克制,就算她是吸血鬼也一样。 “她是叛徒,我们跟她已经没有感情了!”33号终于开口,“凡是背叛宗主大人的人都该死!” 大家知道33号正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谁也不会在这时候跟她讲什么大道理,有事也得等她稍微消消气再说,她不仅是气15号,更气自己,气自己太无能。 凯瑟琳却眼前一亮,她对33号的帮忙纯粹是为了还人情,而莉莉丝才是她和妹妹复仇的目标,她们要给父母报仇,要给姐妹们报仇,莉莉丝也是隐修院目前的头号缉拿对象,而见识过莉莉丝的实力之后,她也不自信起来,如果能得到更大的助力,她很愿意接受,毕竟她跟15号没有私人恩怨。 “对了,拉斐的治疗似乎有进展了。”阿拉贝拉察觉到气氛有些冷,及时岔开话题。 “哦?怎么说?”江禅机配合地问道。 除了22号之外,大家都很关心拉斐的康复状况,尤其是33号,她曾经距离亲手杀死拉斐只有一步之遥,还好拉斐选择了自我牺牲,令她不至于成为大家的声讨对象。 阿拉贝拉对拉斐的治疗方式一直没怎么变过,就是跟拉斐隔着钢化玻璃相对而坐,她也不管拉斐有没有回应,总是在跟拉斐单方面聊天,先从拉斐在红叶学院里的日子入手,慢慢扩展到拉斐在渔村的童年时光,聊到拉斐的弟弟妹妹,聊到拉斐在海边每天射鱼的日子,这些大部分是阿拉贝拉根据想象脑补的。 拉斐慢慢地有了反应,不再那么焦躁地在钢化玻璃内走来走去,拿指甲挠玻璃、拿牙齿啃玻璃,呆呆出神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有那么几次,当阿拉贝拉讲到令她铭记肺腑的内容时,比如在渔船上与船长和水手的那些经历,她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嗜血之外的表情,像是悲愤、懊悔、痛苦之类的负面情绪集合,然后她会发一阵狂,等她发泄完了再次平静下来,接受程度似乎就会更高一些。 也许吸血鬼本能的控制力没有那么强,人脑精密且神秘,意志力可以强大到连鬼神都畏惧三分的程度,阿拉贝拉的信心更足了,她现在终于敢断言,拉斐肯定能在一定程度上恢复神智。 罗恩的同伴受到了良好的治疗,这个人应该是在森林里目睹了吸血鬼啃食村民血肉的惊悚场面,所以被吓疯的,不过这个人本来就是一位基督徒,阿拉贝拉只要念诵圣经的经典,强化他的信念就起到了显著效果。 同伴的妻女也受到很好的照顾,她们被安排到学校附近的酒店入住,她们这辈子根本就没住过这么豪华的酒店,几乎以为身在天堂。 这算是今天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大家都盼着拉斐能早日康复,重新回到大家身边。 吃了早饭,他们如往常一样来到学校。 来自小穗她们的另一个好消息传来,赵曼的手机密码已经被破解了。 第414章 穿模 破解手机密码对红叶学院的技术手段不成问题,问题在于破解密码之后,从手机内存里上百个app之中提取有用的信息,并将之按时间线拼凑成一副全景图,这些app也都各有密码,不过重复密码很多,技术老师们经过一夜的加班,终于在不久之前完成了这项繁琐的工作。 提取出来的内容来自于备忘录、相册、购物app、浏览器、地图app的到访与搜索记录、点评类app等,在手机如此深入日常生活的当今,手机里能提取出来的信息几乎可以拼凑出某人的一生,尤其是很多app都是换机自动备份和恢复功能,就算曾经换过手机,照样可以续上……根据这些加上合理的推测就差不多足够了。 赵曼作为一个受家庭影响而走偏了的少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会变成现在的样子经历了长达数年的转变过程,而在她母亲与现任丈夫结婚之前,她家虽然物质上不富裕,但她还是像是一个普通少女那样成长,尤其是校服文化令大家的日常穿着没什么不同,她没产生多少心理上的自卑。 母亲再婚后,她的手头一下子变得宽裕了,吃的东西也好了,正赶上她进入青春期,所以身高噌噌地长。 刚开始一切很和谐,你好我好大家好,母亲也觉得自己慧眼识珠,找了个好丈夫,但后来举家搬进这栋别墅后,事情悄然起了变化。 期间的种种事件很容易想象,总之赵曼的心态也改变了,更令她绝望的是亲生母亲也不支持她,反而骂她,因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而且还警告她不要乱说。 那个男人也吓唬她不要乱说,否则就把她们娘俩扫地出门,沦落到大街上当乞丐——成年人肯定不吃这种恫吓,但她毕竟还是个小孩子,禁不住吓。 她在学校里成绩算是中等偏上,但不太稳定,而且她较为内向,算是个小透明,老师不太关注她,同学也因为她显得很阴郁、不会聊天、总把天聊死、对时尚一窍不通不跟她一起玩,她无处诉说,也没有其他途径来冲淡心里的苦闷。 尤其是当周末或者放假不用上学的日子里,她很怕母亲出门,无论是买菜还是跟朋友逛街,由于小区偏僻,总要很久才回来,而继父总会称这段时间骚扰她。 于是,母亲出门期间她总会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反锁门,或者用家具堵住门,直到母亲回来为止,但有个问题,就是她卧室里没有卫生间,她有尿意的时候又不能像男生一样用瓶子解决问题。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她耳朵贴着门板倾听外面的动静,听到脚步声下了楼,她才飞快地冲出房门,冲进厕所里,再把厕所门反锁,解决完问题之后再用同样的方式冲回自己卧室,若是没有机会就一直在厕所里待到母亲回来。 那个男人很快发现了她的小技巧,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开始了他经常会故意重重地踩着楼梯下楼,但实际上没有下到一楼,而是等在楼梯间里,她一开门他就向她卧室冲过来,还好他毕竟年纪不小了,腿脚慢。 开门有危险,她就往往选择硬憋,因此而尿裤子的时候不在少数,每次尿裤子就会挨母亲的打。 从那时起,她第一次诞生了某种念头——如果能安全地抵达厕所,并安全地从厕所返回房门该多好。 每当她夜里睡觉有尿意的时候,总会梦到自己战战兢兢地等在卧室门口,明明门外几步远的地方就是厕所,她却不敢开门,只能屈辱地尿了裤子。 这样的梦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然后突然有一天,梦境产生了变化,她站在卧室门口,腹部的胀痛令她忍不住向前躬着腰,冒汗的额头顶着门,左手捂着肚子,就像每次憋尿时的动作一样,但这次有所不同的是,门板像是突然消失了似的,她失去支撑,踉跄着向前冲出去几步。 她一惊,就算是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那种发自心底的战栗,差点直接醒过来,因为她以为自己把门打开了。 但是回头一看,卧室的门还关得好好的。 梦的特点就是不会太讲逻辑,如果是现实中,“关着的门不可能穿越”这条常识会牢牢限制住她的思维,而在梦里她像是一下子接受了似的,反正走廊里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她只想赶紧解决生理问题。 又有奇怪的事发生了,当她的手去拧厕所的门把手时,手竟然直接穿过了门把手。 她又是一惊,赶紧将手抽回来,仔细一看,手部并无异常,也没少根手指。 她再次去握门把手,依然像刚才一样,手直接穿过去,就像是……门把手是幻影,或者她的手是幻影,或者像是游戏穿模了。 没错,就像是游戏穿模。 电脑课上玩游戏的时候,由于学校电脑只带得起一些老游戏,她有时候就会遇到这种现象,游戏人物的肢体穿过了墙壁等障碍物,从障碍物另一头穿出来,有时候会产生很搞笑的效果。 做梦的人不会很讲逻辑,而且她也不是一个很理性的人,发现手能“穿模”之后,她又试着去触碰门板,还是轻而易举地穿过去,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直到整条胳膊都探入门板中,接着是肩膀、胸、头、腿……直到整个身体穿了过去。 她出现在厕所里。 明明没有开门的动作,她却进来了。 她试着再出去,也很简单地回到走廊。 进,出,进,出……全无阻碍。 梦里的她感觉很好玩,享受到了难得的开心,第一个念头就是以后可以安全地穿行于卧室与厕所之间。 不过还是先把生理问题解决了再说,肚子已经快憋爆炸了。 她想把厕所门反锁,但……办不到,这就尴尬了,现在无论是谁,拧动门把手就能进来。 赶紧尿完了吧,他不一定会这么巧出现。 她走到马桶前,然后坐了下去……坐了个空,马桶并不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上。 坐空产生的跌落感令她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了。 梦? 卧室里还是黑乎乎的,些许路灯的亮光从窗外透射进来。 她看了看闹钟,是夜里两点半。 人在做了有意思的梦时,醒来后总会忍不住回味,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还想睡个回笼觉把梦再续上。 赵曼也留恋刚才的梦,但肚子的胀痛感是真实的,可能就是因为憋尿才做了刚才那个怪梦吧。 如果那个梦是真的就好了…… 她心中充满了遗憾和失落,想闭上眼重温那个梦,甚至续上那个梦,但必须要先去尿尿,否则不可能再睡着。 晚上倒相对安全,母亲在家,而且那个男人也不可能一整夜等在走廊里,于是她坐起来穿上拖鞋,打算去上厕所。 走到卧室门前,她停住了。 现实的常识告诉她,穿门是不可能的,梦就是梦,不要跟现实混为一谈。 她已经够倒霉了,如果再因为分不清梦和现实被送到精神病院,那还不如下次划手腕时使点儿劲儿,干脆死了算了。 听说精神病院里的男护工和医生会趁年轻女病人服药神智恍惚的时候占她们便宜,甚至做一些更过分的事,那些女病人更倒霉,比她还倒霉,她们讲的话是绝对没人信的。 尽管她明白这些,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试试,梦里那种自由自在通行无阻的感觉实在太新奇了。 反正没人看见,就试一次,一次就好。 她的手没伸向门把手,而是缓缓伸向门板。 她没抱多大的希望,顶多10%的希望吧,她已经能想象到手指触碰到坚硬门板时的感觉了,然后狠狠嘲笑自己一番。 但如果……能成真,她会很高兴。 奇迹发生了,她的手真的穿过了门板! 梦里不讲逻辑,现实中讲逻辑,而现实中的逻辑被推翻的时候,她受到了比梦里更大的冲击。 她惊恐地抽回手,脸色苍白,冷汗都冒出来了。 怎……怎么回事? 难道……是传说中的梦中梦? 其实我还没醒,依然在做梦?或者是在梦游? 她反复检查自己的手,用力拍拍自己的脸颊,拍得啪啪响,几乎是在抽自己耳光。 现在……应该醒了吧? 她再次伸手去触摸门板。 手还是像刚才一样,畅通无阻地穿过门板。 这……这不正常!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有梦中的经历,她一定会更慌张,但梦就像是为她做了一次预演似的,稍稍为她提供了精神上的缓冲。 难道并不是我在做梦中梦,而是刚才的梦……某种程度上是真的? 一两分钟后,她从震惊中略微缓过神来,咬紧牙关,再次将整支胳膊伸向门板。 门板就像是游戏穿模一样被穿透了,她的肩膀、胸、头、腿相继没入门板,从门板的另一侧出现。 她站在走廊里,小夜灯提供了勉强够用的照明。 夜静悄悄的,万籁俱寂。 不过似乎有些太静了…… 夜晚虽然安静,但总会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声音,比如车辆驶过的声音在夜里就会传得格外远,有人醉酒耍酒疯唱山歌的嚎叫,空调室外机的嗡嗡声更是会响一整夜,还有那个男人的鼾声……然而这一切她全没有听到,周围是绝对的寂静,仿佛声音全被隔绝于走廊之外。 啊……我明白了! 她仰着看着天花板,突然有一种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的感觉。 是了,只不过是一款游戏而已。 我、母亲、他、别墅、学校、老师、同学……一切的一切,我们自以为真实的生活,其实只不过是一款游戏而已,我们都以为自己是人生的主角,其实只不过是游戏里的NPC,还是无足轻重的那种。 至于这游戏是谁做出来的,她倾向于认为是外星人,就像电影里那样,科技远远领先于人类的外星人。 而她,也许她是一个稍微有点不同的NPC,或者外星人的程序设计中出了一点点纰漏,令她可以穿模。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到这方面去的,反正这个念头一下子就涌进她的脑海里,可能是睡懵了吧。 当时刚刚觉醒能力的赵曼急需于一个她可以接受的理由来解释这一切,无论如何不能是自己疯了,把锅推给外星人简直是万能的理由。 也正是因为她归咎于外星人,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她并没有像22号或者其他刚觉醒能力的孩子一样求助于互联网,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意识到跟外星人无关,而是她觉醒了能力。 找到合理解释的赵曼渐渐镇定下来。 反正是游戏而已,何不放肆地快意人生? 不过在快意人生之前,还是先快意一下膀胱吧,她实在快憋不住尿了。 她将手伸向厕所门,然后又收回来,这次她干脆直接走向厕所门,并且毫无阻碍地穿过去了。 她出现在厕所里,盯着光可鉴人的马桶。 不会吧…… 梦的结局千万不要成真啊! 如果她一屁股坐下去,结果屁股穿过了马桶,那……她难道要尿在地上? 她缓缓向马桶坐下去,没有像梦里那么冒失。 大腿触碰到了什么东西,马桶圈熟悉的触感回来了! 还好,没穿过马桶。 她庆幸地擦了擦脑门上的虚汗,酝酿地几秒钟,痛痛快快一泻千里地解决了生理问题,腹部终于不再胀痛了,而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爽快感。 不过为什么呢? 她坐在马桶上呆呆地思考,暂时忘了返回卧室。 为什么门板能穿过去,马桶就不能? 材质问题吗?因为一个是木头,一个是陶瓷? 她又看向脚下的地板,如果什么东西都能穿透的话,她早就应该掉到一楼,然后无止境向地心下坠了……但是并没有。 她提起裤子,走到洗手池前,试着将手伸过去,如果不能穿透陶瓷的话,就有些鸡肋了啊…… 然而,这次她的手穿过了同为陶瓷的洗手池,很轻松。 难道是……我想穿过什么,就能穿过什么? 第415章 验证 赵曼有了猜想就开始验证,兴奋令她根本没有了困意。 一开始不太顺利,她分不清什么东西可以穿透,什么东西不能穿透,有时候同样一个东西,一会儿可以穿透,一会儿又不能……这就很危险了,如果她正在穿透门板时,门板突然不能被穿透了,那她岂不就……和门板长成一体了?想想就恐怖,那种死法太可怕了。 另外就是,如果是在别人的视角里,看她穿透障碍物的过程是怎样的呢? 在她自己的眼睛看来,穿透的过程很简单,就像是游戏里两个本来应该有碰撞体积的物体突然因为bug而失去了碰撞体积,导致重合在一起。 不过令她有些在意的是,无论手脚穿透门板的过程都差不多,但如果是整个身体穿过障碍物,当脑袋穿过障碍物的短短瞬间,她的眼前会黑一下,什么都看不见的那种黑,这也令她产生些许恐惧感——如果障碍物足够厚,她会不会在障碍物内部迷失方向,而永远走不出来?当然,正常情况下她也不会尝试穿透那么厚的障碍物。 还有就是,她能不能穿透人体? 类似的疑问很多,有的她能够验证,能够想明白,有的她暂时不敢验证,怕出什么危险,死亡本来已经很可怕了,死状凄惨诡异的话,就连死后还要被别人围观,说不定还会登上新闻媒体,成为都市传说…… 她的兴奋劲消失了大半,决定不趁半夜脑子不清醒的时候胡乱验证,至少等明天天亮再说。 此后几天,她总是佯装去上学,但坐上班车之后只坐了一站就又下车了,找个没人的地方验证自己的能力。 渐渐的她发现了一些规律,她能穿透的障碍物,一般是厚度不太过分、看起来不是特别坚固的物体。 直到后来,遇到15号之后,15号帮她分析了她的能力,她这才知道,其实理论上她什么物体都能穿透,至于为什么穿不透很多物体,一是她的实力尚浅,二是她的心理因素,或者说是常识制约了她的能力。 比如马桶,为什么梦里的她能穿透,而现实中就不行了呢?因为现实中她潜意识觉得马桶太厚太结实了,不可能穿透,于是她就穿不透了,但在梦里不太讲逻辑,潜意识的约束弱了很多,所以她就能穿透了。 还有大地,为什么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里,她都不会穿透大地呢?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根本就不存在大地能被穿透的可能性,马桶再厚再结实,也可能被摔碎,而大地是牢不可破的,无论梦里还是现实里,这个印象都根深蒂固。 即使她知道了原因,也没办法靠主观意识来改变潜意识,可能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和适应之后,她可以随意穿透马桶这种程度的障碍物,但穿透大地……说不定终其一生也做不到,而且她也不想做到,因为没有意义,想想都可怕。 验证几天之后,她慢慢适应并接受了她的能力,但她一直小心地避开旁人,所以依然不知道在别人眼里她是怎么穿透障碍物的。 后来她想了个办法,把手机用夹子固定住,对准一扇门,按下视频录制按钮,然后她再穿过那扇门——这段视频以及其他验证视频后来被她删掉了,但是被红叶学院的技术老师部分恢复并修复了。 她终于看到自己穿门的过程,但是与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与障碍物的接触面弥漫着一层她自己没看见的淡淡黑气,与其说她穿过了障碍物,不如说她的身体钻进了黑气里。 这时她才注意到,她穿过障碍物前后过程中,周围的光线确实暗了一些,无论是自然光还是室内灯光,那大概就是黑气存在证据吧。 某天,她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更有趣的玩法——如果她能穿透门板或者其他东西,那么还有一种被大家熟视无睹而且人人都能穿透的障碍物,她穿透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那就是空气。 空气人人都可以穿透,她不会有心理障碍,只是之前她从未将空气认定为障碍物,现在她将空气认定为障碍物,并且打算穿透它,过程同样被她录下来了。 在视频中,她消失在淡淡的黑气里,然后在一段距离之外重新出现了,她以肉眼或者摄像机看不到的方式穿行了这段距离。 这岂不就是……隐身? 这可是隐身耶! 比穿门什么的刺激多了! 然后她又试了试另一种与空气同样常见的障碍物——水。 水也是人人都可以穿透的,人们在水里游泳时其实就是在穿透水,在空气里活动时就是在穿透空气,当然穿透水比穿透空气难一些。 由于家不住在海边,她选择先用水盆里的水试试,她接了一盆水,将水认定为障碍物,将手伸过去,手不仅穿透了水,还穿透了塑料盆底,最重要的是穿过之后手掌滴水未沾。 在一天深夜,父母都入睡后,她偷偷溜出家门,跑去小区里的一家有游泳池的健身房,当时健身房已经打烊了,员工都已下班,灯全是黑的——像这种健身房,即使有监控,只要没丢东西,基本上第二天不会有人特意去查看昨天夜里的监控录像。 她穿过门进入健身房,从货架上取了一件女式泳衣,犹豫了一下又放回去——反正没人,还穿什么泳衣? 她脱了衣服站在池边,没有直接跳进去,因为如果她穿透了水,就相当于从一米五的高度跳到水泥地面上,说不定会把脚扭了。 大半夜的,游泳池的水循环系统早就停了,也不再加注热水,池水冰凉,她冻得直打哆嗦,赶紧将水视为障碍物。 冰凉的池水像是瞬间消失了一样,她还能看到水,但感觉不到水的阻力和温度了,她从浅水区走到深水区,畅通无阻。 不过有一个问题,虽然感觉不到水,但只要水面没过了她的脑袋,她就无法呼吸了,这也给她提了个醒,在那些特别厚的障碍物里,她应该也是无法呼吸的。 她从游泳池里出现,跑到货架上拿了一条浴巾擦干身体的时候,又由此想到另一个问题——她将空气视为障碍物的时候,按理说应该也呼吸不到空气才对,因为空气全都被她“穿过”了嘛,但为什么她能呼吸呢? 这个问题直到很久之后,才由15号帮她弄明白,因为空气看不见摸不着,她当时以为自己是“穿透”了空气,但其实不是,她在无意识的时候把同样看不见摸不着的“空间”当成了障碍物,她穿透的是空间,所以她在“隐身”行动的时候是可以呼吸的。 还有一点就是她的衣服,她在穿透障碍物的过程中,衣服并没有从她的身上脱落,意味着衣服也跟她一起穿透了障碍物,如果衣服可以,其他物品应该也可以。 她试着拿着其他东西穿门,都成功了,包括从母亲的鱼缸里捞出来的一条鱼,当她把它捧在手里穿过门板后,它依然活蹦乱跳。 她还用鱼骨头引来并捉住小区里一只流浪猫,尝试带着它穿透“空气”,也就是她认为的隐身,也成功了,不过流浪猫似乎在隐身过程中受到了惊吓,后腿在她胳膊上挠了一道血痕之后就跑掉了。 至于更大的活物,比如说人,她暂时没机会测试,但理论上应该没问题。 就这样,一个问题总会引申出更多问题,她沉浸于用各种方法测试自己的“穿模”能力之中。 不过,这样的日子总有结束的一天,当她能想到的测试方法全都试过一遍之后,而太过冒险的测试方法她又不想试,事情又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母亲、那个男人、老师、同学、学校……对她来说全都变成可有可无的存在,每当看着他们的时候,她的视线总是充满了怜悯,觉得他们很可悲,而她已经洞悉了这个世界的本质,她是游戏中bug般的存在,已经成为人上之人。 这样的视线理所当然又会引来母亲的巴掌,尤其是当母亲从老师那里得知她连续逃课好几天之后,决定用巴掌好好教育她一顿。 就在那天夜里,她离家出走了——正如母亲平时骂她的话那样,她翅膀硬了,真的硬了,可以独自飞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待在这个令她作呕的家里? 离家出走时,她没带着手机,并不是因为她忘带了,而是她根本就不想带,因为她听说手机能定位,如果带着手机走,她很快就会被找到,而更重要的是,她打算与过去的一切告别,无论是这个家还是学校,以及她以往熟知的一切,她对这些东西早就没有任何留恋,是时候迈向自由自在的新生活了。 手机里的内容就到此为止了,后面的情况很容易推测。 赵曼独特的“穿行障碍物”的能力令她畅通无阻,而人生不外乎“衣食住行”四个字,有钱都好解决。 她先去了附近一家银行,当职员打开金库保险门时,她隐身溜进去,把大捆的钞票装进书包里,然后再隐身溜出来,巨款就到手了,有了钱一切都好办。 隐身能力的存在令她不再担心被监控看到,某种意义上比单纯的穿门更好用,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一般程度的门根本挡不住她,她尽量避免直接穿墙,反正正常的屋子都是有门的,有门何必要穿墙? 从这里可以看出,可能是家庭教育的缺失以及心理上的创伤,她的道德观念比较薄弱,根本不去考虑银行职员们无缘无故丢失巨款会有什么样的麻烦……当然更有可能的是,她真把这个世界当成外星人设计的游戏,把银行职员当成了下等NPC,她才不在乎NPC的感受。 此后一段时间里,她过着很多人羡慕的财富自由的生活,虽然很多东西由于年龄的限制令她无法体验,比如购买豪车,但至少比同龄人和以前的自己舒服太多了。 但是这样的日子终究有些缺憾,就是她太寂寞了,刚才开始不觉得有什么,时间一长,她又开始闷闷不乐,因为她享受到的快乐没法分享给别人,没人给她点赞,更没有人跟她一起玩,于是她就开始试着交朋友。 由于在家里那几年的痛苦回忆,她不想再跟任何男人有密切接触,于是她开始试着结识陌生女性,与那位黑市顾客的结识大概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发生的,她也渐渐得知了超凡者的存在,以及超凡者组织的存在。 她可能从那时起,知道自己并非是外星人游戏里的一个bug,而是一个觉醒了能力的超凡者,过惯了自由自在挥金如土生活的她不可能再愿意受到组织的拘束,但她又对超凡者充满了好奇,她不满足于网上那些捕风捉影的呓语,她有条件结识其他活生生的超凡者。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她遇到了化名优奈的15号,可能是巧合,也可能因为15号正在寻找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然后从一些迹象顺藤摸瓜找到她,比如银行存款无故失踪的事件,这种事她肯定不止干了一次,手头缺钱就去取,终于被15号逮了个正着。 她结识了15号,而15号得知她的能力后,有意拉拢她,或者她们俩真的成为了朋友,总之她们走到了一起,然后15号借助她把宗主吸引过来,暗中对宗主动手,毕竟15号的能力也很可怕,简直是强者杀手,两者强强联合,孤身一人的宗主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马失前蹄也很正常。 引起江禅机他们注意的是,赵曼在测试穿透水的时候,感慨要是能见到大海就好了,她从小就没去过海边,很向往碧蓝的大海。 那么,既然她现在已经拥有了人身和财富自由,会不会选择待在海边某处呢? 江禅机想了想,鱿鱼须的触须指向的方向,如果一直延伸的话,确实可以在不太远的距离上抵达海边。 第416章 迷宫 较为偏僻的公路上,一辆私家车以正常速度向东南方向行驶着,公路两侧时而掠过农田,时而掠过果林,不过天边的背景始终是较为低矮的山峦,目测海拔不会超过五百米。 大清早的,就有农夫农妇在农田和果林间劳作,操作着农业机械播种、收割,或者剪枝、摘果,他们忙着自己的事,并没有在意这辆普通的私家车。 车里坐着两个年轻女性,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位衣着比较前卫,耳朵上还镶着亮晶晶的眼钉,另一位负责开车的似乎是穿着一身黑衣,而且上衣似乎是高领的,连脖子都遮住了,只露出脑袋,如果有农民向她们看一眼,肯定会在心里骂黑衣司机有病,大夏天的,他们为了凉快而早起干农活,这个黑衣司机怎么还捂得这么严实?这不是浪费车里的空调吗? “对不起,优奈。”副驾驶座上的赵曼低声说道。 “为什么要道歉?”身为司机的15号用那双大而有神的眼睛快速看了她一眼。 “如果不是我一上来就被人制住了,你就不用在那些人面前亮出你的底牌了……”赵曼咬着嘴唇,懊悔地说道:“我太没用了,连车都不会开,让你失望了。” 赵曼拉着15号穿透空间,从江禅机他们面前消失后,步行离开了小区,然后以这样的状态进入一辆驶往市郊的公交车,一直坐到终点站之后,她们下了车,进入公共厕所的隔间脱离了赵曼的那种隐身状态,然后租了一辆车,一路驶来这里。 赵曼又沮丧又困倦,路上基本没怎么说话,缩在副驾驶上打了个盹,直到天亮后的现在。她回想昨夜短暂的战斗过程,自己像个白痴一样被敌人钳制住,什么忙都帮不上,最后想逞能挽回面子,却被第二次制住,如果第一次算是意外和敌人无耻偷袭,那第二次实在找不到理由了,只能说技不如人。 最关键的是,她作壁上观,发现敌人对15号的能力很惊讶,证明她们之前并不知道15号的能力,而15号为了救她而暴露了自己的能力,假如以后再次相遇,她担心敌人有所准备,15号就无法占据优势了,甚至可能被打败、被打伤……归根结底还是她太没用了,离开的时候甚至连开车都不会,让15号独自驾驶了一整夜,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而闷闷不乐?”15号像是完全不在意似的,语气轻松地说道:“首先,她们没想到会在那里遇到我——当然我也没想到会遇到她们,尤其是22号,猝不及防地把我诓出来了,所以即使我没有当场使出我的能力,等她们回去之后向上级查询,上级肯定会详细告诉她们,我想隐瞒也隐瞒不了。” “其次,上级只是知道我的能力,但即使是同一种能力,也可以用不同的形式来使用,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她们以为我的能力只能在面对面的战斗中使用,却不知道我已经开发出了新的使用方式,我还有更多底牌没有亮出来。”15号很有信心。 听15号这么说,赵曼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 “可是……你是不是还对过去的同事有感情?否则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们?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做到吧?这样她们就没办法再骚扰咱们了。”赵曼小心地窥视15号的脸色,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惹恼了15号。 “感情……要说完全没有也不现实,但大体上同僚之间的感情比较淡薄,我不杀她们是因为没必要,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了,那几人之中并不全是我的同僚,还有三位我以前跟你提到过的红叶学院的成员,如果我杀了她们,目前只是在暗中支持保皇派的红叶学院恐怕就有理由亲自下场了。” 为了区分,15号把忍者学院内部支持宗主的那部分人称为保皇派,而把自己以及跟自己志同道合的同伴称为倒皇派,赵曼早已习惯了她这种说法。 “那三个人……看起来也不是很强的样子。”赵曼违心地说道,毕竟那三个不是很强的人里的一个把她制住两次。 “她们还是很强的,我能打败她们并不是因为我比她们强多少,只不过是我的能力正好克制她们而已……再说,昨夜不是生死相拼,那个高个子女生很明智地退让了,否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因为我有底牌,她们未必没有底牌,继续打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永远不要低估敌人的实力。”15号冷静客观地分析道。 “优奈你又在谦虚了,你明明比她们强很多,打她们跟打小孩子似的!”优奈不服气,在她心里,15号是最厉害的,连忍者宗主都能制住,更不用提宗主手下那些虾兵蟹将。 “不是谦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不定哪天我就会遇到能力正好克制我的人,那时一败涂地的就是我了。”15号笑了笑。 “哼!如果真有那样的人,就由我负责解决掉她!”赵曼握紧拳头,“绝不会让优奈受伤的!” “好,那就拜托你了。”15号点头,“至于开车这种小事就更不用在意了,谁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谁也不是天生会开车,我也是在忍者训练营里学会的,你如果想学以后有的是机会。” “优奈你真的很会安慰人。”赵曼的心情由阴转晴,就像逐渐从东方显露的曙光。 “没什么,实话实说而已。” 随着她们的交谈,公路两侧的农田和果园消失了,15号把车驶离了主干道,开进一条辅路,这条路上的行人车辆就更少了。 地势渐渐向下延伸,前方是一片面积不大不小的洼地,离海边不远,比周围的地势矮上一截,可能在远古时代是一个海湾,随着造陆运动而升起,平均海拔甚至在海平面之下。 来自内陆的暖气流与来自海洋的冷气流在此处交汇,令这片洼地整日雾气弥漫,有时是薄雾,有时是几步外就看不见人的浓雾。 这片洼地最大的特征是喀斯特地貌,由碳酸盐岩石形成的石柱、石笋、石块、乱石遍布其间,离这里最近的村镇曾想把这片洼地开发成旅游景点,但这里的喀斯特地貌比较单调,并无美感可言,经过勘察之后就放弃了。 因为总是有雾,而且地形千篇一律,以前曾经有小孩子跑来这里玩,结果迷路出不去了,活活饿死在这里的事,所以附近村民都严禁自家孩子来这里,一旦被抓到就是一顿臭揍。 私家车却径直向雾气弥漫的洼地内部驶去。 赵曼注意到15号有些心神不宁,视线在汽车前方扫来扫去,因为15号的眼睛很大,所以看得格外明显。 “优奈,你是不是担心那个宗主趁机跑掉?”她猜中了15号的想法。 “确实有这个担心,这也是我不愿意跟那几个人死战到底的原因。”15号爽快地承认了。 “对不起……”赵曼的情绪再次低落,“都怪我任性,非要去报复那个男人,还要拉着你一起去……” “没关系,我觉得一个晚上而已,宗主大概不会察觉到漏洞,毕竟她在这里被困了这么久,已经身心俱疲,为了节省体力,早就大大减少了毫无意义的尝试。”15号安慰道。 前面已经没路了,15号停下车,“所以,我认为她逃不出去。” 发动机的声音一消失,车里的她们就听到熟悉的响指声在洼地间回荡,但15号的双手明明还放在方向盘上,是谁在打响指? 没人在打响指,响指声是录音。 前面是几栋简易的房子,当初考虑将这里设为风景区的时候,在前期立项考察的过程中搭建的,后来风景区的事太监了,这几栋简易房子就留在了这里,也没拆掉。 响指声就是从其中一栋屋子里传出来的……但也不完全是,因为响指声其实来自于数个不同的方向,表明声源不止一处,仿佛是来自四面八方,这栋屋子只是其中之一。 15号把这里称为八卦迷踪阵,宗主就是被她用响指困在了这里。 她的响指不仅能影响人体对自身动作姿态的感知,令别人做出自以为正确实则偏差很大的动作,还能影响人体的方向感。 这片雾气弥漫、地形千篇一律的洼地本来就容易令人迷路,但是有经验且冷静的成年人认准一个方向的话,走出去问题不大,毕竟这片洼地本身的面积不算太大,但如果受到她响指的干扰,同时失去方向感和平衡感,这里就变成最可怕的迷宫。 其他诸如沙漠、戈壁、森林、海洋之类本来就容易迷路的环境同样适合她发挥自己的能力,但像这种洼地显然是最完美的,也只有这样完美的迷宫才可以困住宗主。 这段日子,她就像是在熬鹰一样,日日夜夜令自己的响指声在洼地里回荡。 一开始,宗主察觉中计,肯定会想尽办法试图走出迷宫,因此她的响指声不能断,那段时间既是在熬宗主,也是在熬她自己,对两人的精神和意志都是巨大的折磨。 后来,宗主发现很难逃离这座迷宫,为了节省体力,莽撞的尝试次数和频率都开始降低,更多的是思考,思考之后再尝试,当然还是没有成功。 这个时期,15号才有了喘息的机会。她提前在洼地里布置了可以遥控开启的音箱,当她需要休息的时候,就用提前录下的响指声代替自己。 当然,录音里的响指声并不实际具有能力,无法像她真正的响指一样干扰别人的前庭,更无法产生迷踪效果,而且如果声源固定不动的话,有可能被宗主察觉异常,所以她在洼地各处足足布置了八八六十四处声源,给这六十四处声源编程,令它们之一随机发声。 由于被困迷宫中的人失去了方向感,她的响指在他们听来是飘忽不定,时而在前,时而在后,时而在左,时而在右,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样,而这六十四处声源开启时,可以非常近似地模拟出这种效果,令被困迷宫的人察觉不到自己听到的是假响指,此时其实已经可以走出迷宫了。 也许宗主在很长时间内没有察觉,但以宗主的心思,要说始终没有察觉不太可能,因为无论如何15号不能每天24小时并日复一日地打响指,总得休息吧?只要是人类,就不可能不休息的。 然而,即使察觉有异,宗主也很难区分什么时候是真响指,什么时候是假响指,因为15号总是交替穿插进行,九真一假,八真二假,七真三假,每天24小时的响指声里,至少有18小时以上的真的,剩下那几个小时则是15号吃饭和休息的时间。 长期的忍者训练令她们可以快速、短暂、高效地睡眠,醒来就精力充沛,而普通人每天在床上躺够八小时,排除其中刷手机、辗转反侧失眠、为爱鼓掌、浅睡的时间,真正有效的睡眠时间可能也就三四个小时,每天醒来还觉得没睡够。 宗主找不到破绽,为了节省体力,尝试的频率越来越低,最近更是一天不超过三次,也就是因为这样,15号觉得离开一夜的话问题不大,答应跟着赵曼一起回家,帮她耍弄并报复那个男人,没想到正好遇到守株待兔的江禅机他们。 因此,表面看上去,江禅机他们似乎是走了狗屎运,不过若往深里细思,赵曼选择昨天夜里回家,虽然是偶然,偶然之中却也存在一定的必然性。 15号走进简易民房,拿出卫星电话看了看,没有新信息,也没有未接来电,这表明宗主没有趁昨天夜里逃离迷宫,否则潜伏于本土的同伴一定会发来消息,宗主脱险之后肯定会第一时间跟大本营联络。 她由此判断,宗主的体力大概已经衰弱到极点了,但瘦死的骆驼依然比马大。 第417章 筹备 赵曼手机里的内容很重要,至少令大家了解到她的真实能力,以及能力的大概性质。从手机诸多app之中把这些零散的信息拼凑起来很不容易,昨天夜里技术老师们肯定是彻夜未眠。 不过问题是,大家虽然知道了赵曼的能力,但这个能力看起来很屌的样子,一旦她针对空气或者说是空间发动,就能长时间进入隐身状态,最厉害的是她还能带着别人一起隐身,这是陈依依做不到的。 “我觉得吧,为了区别起见,赵曼的这种能力跟隐身还是有区别的,不如说是进入某种虚无状态,虽然这种说法也未必准确,但在想到更合适的说法之前,至少比隐身要好。”梓萱提议道。 无非是称呼问题,大家没什么异议,而且区分一下确实也不错。 忍者的隐身是光学隐身,陈依依的隐身是抹除自身的存在感,赵曼的隐身似乎是脱离了这个物质世界。 严格来说三者各有所长,不能说谁更好,赵曼的隐身能力虽然屌,普适性也很强,但被陈依依克制得死死的,而忍者的隐身胜在并非是自身的技能,算是锦上添花。 “你们昨天晚上遇到赵曼了?”小穗从梓萱的话里敏感地听出端倪。 “不仅遇上了赵曼,还遇上了15号,简直是买一送一,结果……被她们逃掉了。”江禅机无奈地说道。 “啊?”小穗一听也是遗憾万分,明白为什么33号一大早就阴沉着脸。 “早知道我们就不回去了,留下来跟你们一起监视就好了。”千央懊恼地说道。 “不,还好你们没有留下。” 江禅机摇头,把昨晚的经过详细说给大家。 “这么厉害的响指?”千央吐了吐舌头,“还是婵姬说得对,幸亏我不在,否则可能捅出大篓子……不过如果小穗在的话,说不定可以用水控制她。” “小穗学姐的控水能力可能对15号有一定的限制作用,不过在赵曼的能力面前就……” 老师从赵曼手机里整理出来的内容被压制成一段图文并貌的视频发给她们,她们刚刚看过,对赵曼自由穿行于游泳池的水里那段经过记忆犹新,水对赵曼无效,所以她能顺利通过雨廊,即使是小穗的水也是一样。 不仅是水,牢房之类的常规监禁手段可能全都对赵曼无效。 至于手铐之类的金属,视频资料里没有赵曼穿透金属的过程,但从昨晚的表现看,赵曼面对陈依依架在她脖子上的匕首非常忌惮,一动也不敢动。 也许赵曼穿不透金属;也许她对自己能力的掌握还不够,可以穿透金属门,但对于金属利器有心理上的障碍,毕竟她曾经用刀片割过腕;也许她连金属利器也可以穿透,但想穿透什么东西得先“看”到那东西然后“想”去穿透它才行,所以对颈间的匕首无能为力……一切都只是大家的猜测。 不论如何,赵曼与15号这对组合非常强力,这点大家都承认。 “所以下一步怎么办?继续监视赵曼的家,等待她再次回来?”小穗问道。 江禅机摇头,“虽然不能排除咱们处在第一层而她们处在第二层,利用咱们觉得她们短时间内不可能回去的想法而杀个回马枪,但可能性毕竟很低,而且赵曼父母受到这次惊吓,说不定也会暂时搬离那里,她们家挺有钱的,临时找个其他地方住不成问题。” 33号抬起头,“你之前说你有办法找到她们?” 江禅机看了看身边,确认阿拉贝拉没有在场,否则他可不敢当着她面前信口开河,会被她拆穿的。 凯瑟琳倒是在场,而她妹妹应该还在治疗拉斐和罗恩的同伴。 “其实……不知道你们注意赵曼的衣服没有?”他先来了个模棱两可的问话,如果有人回答注意了,他再改换别的。 事实上,昨天夜里狭路相逢时,赵曼和15号已经断掉了那间别墅的电源,室内仅有外面路灯昏暗的光线,再加上大家都全神贯注地盯着15号,谁也没空去注意已经被陈依依制住的赵曼。 见大家面面相觑,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发现赵曼身上戴了一个饰物,是很有地方特色的手工饰物,具体名字我叫不上来,反正我以前好像看见过,印象中是在东南方靠海的那里。” 他抬手指向鱿鱼须的触须指向的方向,“喏,就是往那边一直走,走到海边,大致就是在那附近。” 33号皱眉,“你有把握吗?也可能是她以前买的,现在早就不在那里了。” “不会。”他硬着头皮坚持道,“那个饰物容易氧化,但我看着她那个还挺新的,应该是刚买不久。” “哇!看不出来婵姬还真是心细如发!”千央赞叹道,“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不去注意敌人身上戴着什么饰物!” “呵呵……”江禅机心说我也不会注意啊,谁有那么闲得蛋疼? 33号觉得并不靠谱,但无奈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霍然站起来,“那现在就出发吧!” “等等!着什么急?现在出发你想到用什么办法对付15号了?”江禅机拦住她。 “……如果出其不意偷袭的话,说不定有机会。”33号咬牙说道。 “我也觉得,如果昨天晚上我不是制住赵曼,而是一上来先制住15号的话,可能就是另外一种结局了……”陈依依弱弱地附和道。 陈依依昨天回来之后,躺在床上反复回味之前的遭遇战,因为33号说她是什么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所以她对另一位可能的转世者很在意,她在脑海中复盘了战斗过程,觉得从头到尾,大家唯一的机会就是一上来制住15号,不给15号发动响指的机会。 “这不是你的错。”33号摇头,“谁也不知道15号在场,你又不会未卜先知,咱们事先商定的作战计划就是你一上来制住赵曼,如果说有错,那也是制定计划的我的错。” “好啦,都过去的事了,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了,世界上又没有卖后悔药的,再说大家面对强敌能全身而退已经很好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小穗惯常地打圆场道。 “其实,咱们固然吃了不知道15号在场的亏,但站在15号的立场上,她们昨晚吃的亏更大,她们根本不知道咱们几个正好在监视,所以昨天晚上就连一上来制住赵曼都算是咱们赚的。”江禅机说道。 “我怎么听不出你是在帮谁说话?”千央拉下脸。 “我是站在客观的立场上来分析昨晚的战斗,如果15号和赵曼真的藏身于那边,那里可相当于她们的主场哦,咱们不被她们偷袭就不错了,不太可能再给咱们偷袭的机会了。”他解释道,“比如赵曼,如果我是她,只要察觉异常,就马上进入虚无状态,依依不现身,她就不现身,或者每次只是短暂现身,然后马上再进入虚无状态并转移位置,不给依依偷袭的机会。” “你这不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千央一个劲地使眼色,意思是33号正需要安慰和信心,让他别总说丧气话。 “不能盲目乐观啊。”他无奈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咱们找到她们的老巢还被她们逃掉,或者没能控制住她们,她们绝对会溜得无影无踪,所以必须尽量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行。” “婵姬说的有道理,我也这么认为。”梓萱也很冷静地说道,“如果没有把握,与其乱动,不如不动,更何况15号和赵曼是否真的在那边还不一定。” “那怎么办?找老师求助?”小穗问。 “学院长说过了,这事师出无名,红叶学院不宜公开插手。另外,就算咱们向老师求助,又有哪个老师能对付得了15号呢?要知道,连实力与李慕勤老师不相上下的宗主都栽在15号手里了,除非有哪位老师的能力正好克制15号,否则……咱们几个输给15号是小事,如果连老师都输给15号,面子上恐怕……”江禅机没有说下去,但大家都能理解。 正如李慕勤老师前些天指出的,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超凡能力刚刚诞生的那个时代了,那时一切都是未知数,大家对能力的使用方式也比较刻板,初代超凡者们从零开始,慢慢地勾勒出超凡能力的大体框架,同时还要面对普通人的歧视甚至暴力,对于她们的努力和付出,新生代的超凡者们只有尊敬,但不得不说,时代变了。 由于“老师”这个职业的存在,一批批超凡者们的经验和技巧被不断累积,终于由量变引起质变,迅速已经脱离了最开始的混沌时期,进入了百花齐放的新时代,这并不是说新生代比老一代更聪明、更有天赋,只不过是后人们的起点更高,站在前人们的肩膀上看得更远而已。 各种前人们没想到的能力使用方式层出不穷,无论是千央的激光还是15号的响指,这些技能几乎是划时代的,别说越级挑战了,越几级都不成问题,等级在她们这些个例面前并没有什么意义。 2号坦言,15号的存在意义就是对付其他大型组织的秘密兵器,敌人数量越多,15号越是如鱼得水,说得夸张一些,15号一个人对付一支军队可能都不成问题。 想对付15号,不能靠人海战术,只能找到能力克制她的人,或者至少是能力不被她太过克制的人。 “梓萱提名奥罗拉的表妹蕾拉,我想了想也对,蕾拉的范围攻击面对15号也许不能取胜,但不至于很快落败,另外她可能也不太怕赵曼的能力,赵曼只要敢近她的身就会挨鞭子。” 在场的这些人,全都没有亲眼见过蕾拉动手的样子,最近亲眼见过蕾拉出手的只有三个人,迦梨、拉斐和李慕勤,三人一死一伤,而江禅机他们并不知道李慕勤跟蕾拉交过手,他们对蕾拉战斗方式的了解来自于奥罗拉的叙述,所以江禅机的语气也不是很肯定。 “我不太喜欢那个人,但现在没别的好办法,只要是任何增加成功率的机会,咱们都应该尝试并把握住,大家觉得呢?”他问道。 “我记得蕾拉上次是已经回国了吧?”梓萱问。 “嗯,不过无所谓,她都有私人飞机的,如果她同意帮忙,飞过来用不了多久,而趁着这段时间,我想去海边那里侦查一下,踩踩点,看看15号和赵曼到底是不是藏在那边,如果不是的话,咱们还得另想办法。”他说。 “如果她不同意呢?听你说的,她好像不差钱的样子。”梓萱又问,“而且好像她跟奥罗拉之间的关系也不太好,靠交情恐怕很难说动她吧?” “这个……总得先问问看吧,就算你现在问我,我也回答不出来。”他无奈地摊手,“反正人生在世,就算富可敌国,也不至于无欲无求。” 梓萱没有别的问题了,其他人也没提出异议。 “那谁去跟奥罗拉说一声?”他又问,视线看向小穗,因为不能指望33号或者别人去跟奥罗拉说,而小穗跟奥罗拉是同一学系的,关系更近一些。 “别看我,你自己去说吧。”小穗摆手,“这事比较复杂,我说不清楚。” 江禅机:“……” 这是个烫手的山芋,谁都不想接,小穗又不傻,奥罗拉跟她表妹的关系很差,让奥罗拉主动跟蕾拉联系,请后者过来帮忙,这……后者很可能会语言调戏奥罗拉之后再断然拒绝,弄得奥罗拉下不来台,就算是答应,肯定也会附带什么苛刻的要求。 “好吧,我去就我去。奥罗拉现在还在元素学系里训练?”他问。 “嗯,一大早就开始了,我好佩服她。”千央瘫软趴在桌子上,“每天我都下决心向奥罗拉学习,第二天就又懒得动了。” “行,祝我好运吧。”他暂时离开,独自前往元素学系。 第418章 冰刺 江禅机走到元素学系时才想起来,他不是该学系的学生,而该学系因为能力都比较危险,所以非本系学生不得入内,好在奥罗拉在本校无人不知,他叫住一位该系的学生,请她帮忙喊奥罗拉出来。 但是,这位学生进去转了一圈,出来后却遗憾地告诉他,奥罗拉没在里面,似乎是刚刚出去了。 现在是上课时间,按理说没有得到老师允许不能擅自离校,奥罗拉又是一个特别认真努力的模范生,难道是老师临时交给她什么任务? 他正在为难,要不要回去找小穗给奥罗拉打个电话,问明她在哪里,这时他看到一位认识的老师从学系里出来。 “王老师。”他喊住王叶菲,“您知道奥罗拉去哪了么?” 王叶菲也认出了他,没有隐瞒,说道:“奥罗拉在实验能力的新用法,但是学校里没有合适的场地,所以她去北山了,前脚早离开,你找她有事?” “这样啊……”他恍然,奥罗拉还真是勤奋,他们这帮人在东跑西颠的时候,人家在默默地提升自己。 “我不是直接找她有事,而是请她帮忙联系她的一位亲戚。”他解释道。 “哦,很重要么?那你就去那边找她吧,李老师那边我会帮你说一声。” 王叶菲破除心魔之后,不再对胜负耿耿于怀,整个人变得开朗而通情达理,她明白并非自己不够努力,而是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再说她也得到了激光炮,威力虽然没有千央那么大,但可以完美弥补她攻击范围过近且命中率看天的缺点,已经令她有脱胎换骨之感,也得到其他老师的肯定。 “好的,谢谢王老师。” 其实他可以利用每天遛马的时间飞一趟北山,不用跟李慕勤报备,这也算是他小小的特权,但是王叶菲出于好心,他也就没拒绝。 他来到马场,牵出弗丽嘉,骑上它一路飞向北山。 马术老师通过弗丽嘉的牙齿判断,这匹飞马的年龄大概是三岁左右,换算为人类的寿命,大概也就相当于一个青春期的妹子,而且冰岛马是出了名的晚熟型,所以至今仍然在发育期,再加上马场提供了营养丰富的饲料,它明显比他刚见到它时更加强壮,毛色也更有光泽。 冰岛马也很聪明,擅长学习,已经习惯了江禅机的指令,他指了指北山的方向,它就会意地一声长嘶,展开双翼向那边飞过去。 他忘了问奥罗拉在北山的什么地方,但既然她是做实验,大概是没什么人的位置,梅一白或者迦梨曾经的住址附近就很合适,由于那两个地方发生过这样那样的事,至今没有再卖掉。 不过他得小心,万一正赶上奥罗拉发动能力,上百枚冰晶从天而降,正好落到他脑袋上怎么办? 不过今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正是最不利奥罗拉发挥能力的环境,而且他也纳闷有什么东西必须要在这种地方试? 他先在梅一白的豪宅周围兜了一圈,庭院里的荒草都长得有半人高了,房子破碎的玻璃都没补上,喷泉也早已不喷水了,一片萧条之意,没看到奥罗拉的踪迹。 弗丽嘉双翼破风,调转马头飞向山体稍高的另一面。 迦梨和拉斐曾经住过的那栋别墅被江禅机点火炸塌了一半,离着老远就能看到被火熏黑的残垣断壁,而在附近的草坪上,他看到奥罗拉的身影正伫立在那里。 “奥罗拉学姐!别开枪,是我!” 其实奥罗拉早就听到扑翼声远远传来,弗丽嘉展开后长达七八米的双翼带起的风声堪比鼓风机,当它还远在山的另一侧时她就听到了响动,这么独特的扑翼声目前为止没有其他生物能发得出来。 江禅机指挥着弗丽嘉在草坪上降落,让它自行找地方吃草。 奥罗拉撑着一顶漂亮的遮阳伞,意外地问道:“婵姬同学,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有事吗?” “稍微有点事,我听王叶菲老师说你在这里实验新的能力使用方法,然后就过来了。”江禅机看了看周围,没发现什么值得她特意来这里的东西,“怎么样?成功了没?” “其实我正要试,如果你有急事的话……” “不急,你先试吧,正好我也想开开眼界。”他摆手,打算等她实验成功心情好的时候再说。 “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她没有拒绝,“不过你得稍微挪开一些,你站在那里可能有危险。” “哦?” 江禅机更是意外,因为他是一边靠近一边跟奥罗拉讲话的,此时跟奥罗拉距离也就五六米左右。 谁都知道奥罗拉的冰雹雨威力很大,不过冰雹雨通常默认是远程范围攻击,一般不会落在离自己很近的位置上,因为冰雹从高空坠落的过程不完全可控,如果突然从侧面吹来一阵强风,落点就会产生较大的偏差,万一冰雹砸中自己就不好玩了。 每次江禅机见奥罗拉发动冰雹雨时,落点距离她自己至少保持几十米以上的安全距离,再怎么说五六米的距离也太近了。 “你站到我身边来吧,我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好。”江禅机走近,“用我帮你拿着伞不?” “没关系,我自己就好。” 江禅机不再说话打扰她,好奇地旁观。 以前奥罗拉发动能力时,会频繁注视着天空,一是辅助自己感应,二是通过目视来观察冰雹的坠落方向是否与自己预想的一致,如果出现较大的偏差,她就要立刻取消能力,较小的冰雹在她取消能力后会半途融化蒸发,但较大的冰雹还是会落地,只不过体积变小一些。 而她现在撑着遮阳伞,抬头也看不见天空。 事实上她没有抬头,而是微微低头,专注地盯着地面,像是有人在草坪上掉了一百块钱似的。 数秒后。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离得挺远在吃草的弗丽嘉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警惕地抬起头。 紧接着,他脚下突然传来较强的震动,他和奥罗拉的身体同时摇晃了一下,像是一闪而过的微型地震。 轰! 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十几簇尖锐的冰刺竟然破开地面,像一支支冰雕竹笋般从地下冒出来,其中一簇冰刺冒出来的位置就在他之前站立的地方,如果他没有离开那里,现在恐怕…… 这些冰刺晶莹剔透,每一簇冰刺包括几根到十几根不等的冰刺,钻出地面之后,周围的暑意就被丝丝凉意取代了。 “这是……地下水?”他惊讶问道。 “嗯,地下水,或者地下供水管网,都可以。”奥罗拉的脸上浮现喜色,长舒一口气,“你知道,水结冰之后,体积会膨胀,地下水受到急冻,在短时间内凝固成冰,体积膨胀又无处可去的情况下,只能向地层薄弱的方向扩张——大部分是地表方向,于是钻出地面,原理跟火山喷发差不多。” 江禅机隐约猜到了,不过经她完整地说明,依然有恍然大悟之感。 “所以你选择这里做实验?这里的地下水比较丰沛?”他问道。 “这是其一,另外就是学校位于城市里,而城市里地下水位下降得太厉害,如果我在学校里测试,爆裂的就是学校的地下供水管网,到时候恐怕全校就要停水了……我可不想挨骂。”她解释道。 江禅机低头看着脚下,“咱们站的这里,地下没有地下水?” “应该也有,不过我的感应比较微弱,大概是有岩石阻隔,给我的感觉像是隔着磨砂玻璃看风景,你懂我的意思吧?所以咱们脚下的地下水结冰后也不会钻出来,而是被岩石挡住了。”她轻轻跺了跺脚。 “厉害!恭喜你又开发出新的能力使用方式,这下你几乎是没有短板了啊!可远可近,天上地下,老师们估计又要激动了。”他真心地夸赞道。 “离没短板还差得远。”奥罗拉谦逊地摇头,“这种方法的实用性堪忧,如果地下没有充沛的水源就没用,而且我也无法控制冰刺钻出来的具体位置,它们是自行寻找土壤松软、地层较薄的路径往上钻。” “就像王叶菲老师的那种释放电弧的能力?电弧在空气中自行寻找放电的路径?”他若有所悟。 “没错,很相似。”她点头。 “已经很不错啦,别要求太高了,在我看来这比冰雹雨还要隐蔽,如果冰雹雨是带着‘嗖——’的一声预警而落下的炮弹,至少还能试着往旁边躲,冰刺就像是暗藏的地雷,听到‘咔哒’一声踩中了也就完蛋了。” 她笑了笑,感觉他的比喻很特别。 “我可不是瞎说啊,冰刺冒出来的路径是随机的,你控制不了,敌人不是也预测不了?有失有得。” 她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因为她在实验之前就想到了,知道这个缺陷无法弥补,纠结也没用。 “对了,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总不成是遛马时正好路过吧?”她问。 “咳!这个……你知道我们在现在正帮33号解决她们宗主失踪的问题吧?”他说。 “啊,抱歉,从森林里回来后,我深感自己面对莉莉丝这种等级的强者时有多么无力,所以一直在埋头开发新的能力使用方式,没怎么理会外界的事……”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于是江禅机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简单讲给她。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对不起,我本应该帮忙的……”她更不好意思了,难得交到一些意气相投的朋友,自己却又犯了老毛病,想到什么新东西之后就一头扎了进去。 “没关系,你也是在忙正事,再说33号那边的事也不是人多就能解决的。”江禅机表示理解,正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奥罗拉是那种痴迷于研究的学霸性格,所以最近的几件事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打扰她。 现在事实证明,大家没打扰她的决定是正确的,新的能力使用方式就是对她废寝忘食的回报。 “所以33号那边的事解决得很不顺利是吗?”她关切地问道。 “嗯,主要是出现了一个令我们大家都很头疼的忍者15号。”江禅机重点介绍了一下15号的能力。 “听上去确实很厉害……”奥罗拉细思,又遗憾地摇头,“可惜冰刺受场地的限制比较大,如果是城市里,只在地下供水管网经过的道路上有效,如果是在住宅里就……没办法了。” “嗯,我知道。其实我来找你,是因为有一个人……她的能力不受场地限制,而且能在一定程度上跟15号和赵曼抗衡。”江禅机吞吞吐吐,“所以只能来找你出面了。” “谁?”奥罗拉一愣。 她迅速在脑海里把自己认识的超凡者捋了一遍,先从学校的同学和老师开始,但如果是同学和老师,他没必要特意找她帮忙,不如直接跟那位同学或老师讲,而其他的人…… 冰雪聪明的她很快就根据15号的作战方式想到了那个人。 “蕾拉?”她脸色一变。 江禅机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奥罗拉的手掌轻轻旋转着遮阳伞,默默地出神了一会儿。 江禅机他们没亲眼见过蕾拉的战斗方式,而她亲眼见过不止一次,只要不意气用事,她承认蕾拉的超音速马鞭确实是她们认识的人里最不惧15号的了。 蕾拉的马鞭舞动起来密不透风、水泼不进,鞭梢打破音障时产生的激波像是脱手而出的圆月弯刀般拥有中距离的攻击范围,发出的爆响起码能在气势上压制响指,面对15号纵然无法取胜,至少在体力耗尽之前也不会落败。 “我可以帮你联系她,但她愿不愿意帮忙……我不敢保证,即使她答应,多半会附带苛刻的条件。”奥罗拉瞟了一眼正在啃草的弗丽嘉。 “总要试试,她漫天要价,咱们坐地还钱,实在不行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别的不说,奥罗拉能首肯,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第419章 重逢 奥罗拉跟蕾拉虽然是亲戚,但她们俩的关系早就恶劣到只留着对方的电话号码没拉黑的程度,除此之外一切社交软件的动态全都互相屏蔽,平时也根本不会联络,更不会去主动了解对方最近的动向。 另外,她们两个的性格本来就迥异。 奥罗拉是那种极度认真、严谨、略带强迫症、甚至有一点点不擅长社交的性格,只不过以她的自身条件,不擅长社交这方面被掩饰住了,因为她不需要主动跟别人社交,别人都会围着她转,她不擅长社交的表现之一就是在社交软件上很不活跃,数月半年发一次动态已经算是频繁的了。 蕾拉就不同了,她性格外向,每天不发至少五条个人动态都浑身不舒服,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不折不扣的社交皇后,但是最近她的那些闺蜜死党却发现她改变很大,最明显的就是发个人动态的频率大大减少,几天才发一条,内容也不像以前似的美食、游艇、豪宅、名马之类的轮流换,令她们担心蕾拉是不是出事了。 当奥罗拉应江禅机的请求给蕾拉打电话时,她以为后者要么是在辽阔的草原上纵马驰骋,要么是躺在某处隐秘却风景绝佳的私人海滩上晒太阳,绝不会想到后者此时根本不在任何一个发达国家,甚至不在任何一个发展中国家,不在南半球也不在北半球,而是在赤道附近一处人迹罕至又极度危险的地方。 炎热潮湿的热带雨林。 习惯于欧洲气候的蕾拉不停地用纸巾擦拭着汗水,如果她有什么时候思念表姐奥罗拉的话,那就是现在了。 “还有多远才到?”一身猎装的她用英语问道。 随行的当地黑人翻译将她的话翻译给一位负责带路的当地向导。 当地向导是肤色更深的黑人,全身上下仅在腰间围了一条土褐色的布,脖子上挂着一条用兽牙穿成的项链,背着一柄简陋的土制猎枪。 向导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通,翻译对蕾拉说道:“他说不远了,但是巫术部族的领地不允许男性擅自进入,他只能把咱们带到外围。” “外围也可以,告诉他,只要能找到巫术部族,我会履行我的承诺,把他带到其他国家定居,给他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钱。”蕾拉说话间又用完了一小包纸巾。 翻译把她的话转告给向导,令后者充满了干劲。 “不过小姐,请恕我直言,您为什么要寻找巫术部族呢?难道你想加入她们?”翻译用向导听不懂的英语低声说道:“那些女人都是疯子,像你这样来自文明世界的小姐不应该跟她们产生瓜葛……” 啪! 翻译还没说完,一道黑光闪电般从蕾拉手中迸射而出,声响的同时,三米外一棵树的树干间掉下了什么东西。 翻译定睛一看,那是一条淡绿色的毒蛇,有婴儿手臂那么粗,之前盘踞在树梢间几乎令人无法察觉其存在,此时身体却断裂成两半,断面如利刃切过般光滑。 它没有死透,上下两截身体还在剧烈地扭动挣扎,毒牙一张一合地想要咬住附近的东西。 黑光去势其直如矢,击杀毒蛇后又如波浪般甩动着绕回来,缠在蕾拉的腰间,那是蕾拉从不离手的马鞭。 与那条毒蛇相比,马鞭刚才攻击与返回的动作反而像是更加凶猛的黑曼巴毒蛇。 翻译和向导根本没看清蕾拉是怎么用马鞭将毒蛇一斩为二,但更令他们震惊的是,毒蛇趴伏的那条树干却只因为毒蛇的坠落而有轻微的摇晃,树皮没有损伤一丝半点,足见蕾拉对鞭势控制的精准,没有浪费任何多余的力量,这是几个月前的她办不到的。 翻译识相的不再多嘴,因为刚才那条毒蛇其实并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却被蕾拉瞬间击杀,这样的霹雳手段足以证明她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娇小姐,她出手蕴涵着警告之意,让他不要多嘴,只管做好自己的工作。 而在蕾拉的身后,跟着一支由雇佣兵组成的护卫队,以及她日常的保镖,在这片原始森林里简直不亚于一支小型军队。 噔—— 一支利箭刺入向导前方的树干里,箭尾犹在不住地震颤。 训练有素的雇佣兵迅速摆出战斗队型,伏低身体打开枪支保险,借助树干与草丛隐蔽,而蕾拉的贴身保镖们则奋不顾身地挡在她的身前。 向导已经吓得匍匐在地,扔掉了土制猎枪,双手抱头一动不敢动。 前方不远处,一个原始部落的年轻女性出现在灌木丛前,她脸上涂着植物染料混合着动物油脂形成的油彩,胸前和腰间围着兽皮,头发里插着彩色的羽毛,但是羽毛的数量并不多。 她叽哩哇啦地说了几句,翻译战战兢兢地回头说道:“她警告咱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是巫术部族的领地,违者格杀勿论……” 蕾拉拨开保镖,说道:“告诉她,我是来求见你们的大祭祀的,我可以单独进去。” “小姐这太危险了,她们都是一些食人生番……”保镖急忙阻拦。 蕾拉摆手阻止保镖继续说下去,示意翻译把她的话传达给前面那位巫术部族的外围守卫。 翻译照办之后,那名守卫不为所动。 “再给她说,如果是你们大祭祀的话,应该知道我所为何来!路易莎会愿意见我的!告诉她我叫蕾拉!” 守卫听了翻译的话,神色间明显出现了动摇,因为她知道路易莎是大祭祀在外面的世界留学时的名字,这证明眼前这个白皮肤女人可能认识大祭祀。 她说了几句土语,翻译转述道:“她让咱们待着别动。” 蕾拉点头,示意身后的雇佣兵们把枪放下,原地休息,雇佣兵们倒是听从命令垂下枪口,但没有关上保险,并且依然紧紧攥在手里。 守卫转身消失在树林里。 随行的脚夫们驮着沉重的背包,像骡子一样默默出力,保镖从其中一个背包里取出一个内置电池的冷藏箱,拿出冰镇矿泉水递给蕾拉。 大约半小时后。 树林前方呼啦啦涌出十几个人,全都是如守卫那样装束的年轻女性,而最中间的那位女性,头发间插着最多的羽毛,脸上涂着最繁复的油彩,蕾拉一时之间根本认不出来她。 最令雇佣兵和保镖们心头发寒的是,中间这位女性的手里拿着一个权杖样式的东西,而权杖的顶部镶嵌着一颗骷髅头,看样子不像是好莱坞的道具,从骷髅头的大小和形状判断,其主人生前可能也是一位青少年女性。 “蕾拉。”那位女性开口道,用的是英语。 “路易莎,好久不见,或者还是应该叫你大祭祀?”蕾拉终于松了口气。 “蕾拉,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你不属于这片土地。” 拥有路易莎这个英文名,同时也是巫术部族大祭祀的女性一开口就充满了威严。 “看在老同学的份上,可以跟你讲几句话吗?私下里。”蕾拉笑道。 路易莎回头用土语对族人说了几句,身为大祭祀的地位令族人不敢违逆她,顺从地待在原地。 “来这边吧。”她指向一侧。 蕾拉也命令跟她来的雇佣兵们留在原地,自己跟着路易莎走到稍远处的一块空地间。 “好了,你想说什么?”路易莎开门见山。 蕾拉皱眉,“别这么生份嘛,好歹是同学一场,时隔几年再见面,不应该先叙叙旧吗?比如说你是怎么成为巫术部族大祭祀的?” “如果你是来叙旧的,那恕我不能奉陪了,请回吧,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路易莎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 “好吧,不想叙旧也没关系。”蕾拉半开玩笑地举手投降,“实际上,我这次来是向你请求帮助的。” “你这像是来请求帮助的样子?”路易莎瞟了一眼那些来自各个国家的雇佣兵。 “这是为了防身,你懂的,丛林里太危险了,我一个弱女子可不敢孤身一人进来,要说这些乌合之众能对巫术部族造成威胁,我是不信的。”蕾拉陪笑。 路易莎没理会她的调侃,严肃地说道:“你想得到什么样的帮助?” “如果我说我想加入你们部族呢?” 蕾拉佯装正经,看到路易莎转身就走,连忙一个箭步拦住她,“别别别,我开个玩笑而已,不过我还真有类似的想法,虽然我不会加入你们部族,你们部族也不会接纳我,但是我很认真地向你请教,如何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你已经很强了。”路易莎说道。 “还差得远,老实说,我见过强得离谱的人,但是无论我如何努力,都看不到任何赶上她的希望……”蕾拉自嘲地笑了笑,盯着路易莎涂满油彩的脸,“因此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坐上巫术部族的第二把交椅的?像这种世界顶级的超凡者组织,绝不是光凭花言巧语就能上位的吧?” “神谕。”路易莎简单地说道,“世界有其偶然,也有其必然。” “抱歉,太高深了,我听不懂,能不能说得直白浅显一些?”蕾拉摊手。 “因为酋长预见了我会成为部族的大祭祀,于是我就成了部族的大祭祀。”路易莎的语气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蕾拉却是一惊,竟然在无意间听到了不得了的秘密啊,难道巫术部族酋长的能力是预知吗?这么玄乎的能力有可能存在吗? “你不信?”路易莎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毕竟她动摇得太厉害了。 “不是我不信……”蕾拉摆手,“不过如果有可能,我很想开开眼界,如果你们酋长预见了你会成为大祭祀,那她是否预见了我的到来呢?” 路易莎摇头,“全知全能的只有神,酋长只能从已知预见未知,如果她看到了你,可以预见你将来一段时间的行动,但如果她没看到你,也无法预知你会到来。” 蕾拉想了想,她不相信存在预知未来的能力,因为未来太过复杂且充满变化,但她相信路易莎没有说谎,如果酋长真有这种本事,肯定源自某种神奇的能力。 如果让她给这种能力起个名字,应该是所谓的“见微知著”,看到事情的苗头,就能知道其本质和发展趋势,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预知未来。 任何人做事都有迹可循,即使是疯子也有一定的行为模式,如果有人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能掌握其行为模式,预测其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行动也可以理解,只是不知道酋长对于行动的预测会精确到什么程度——判断一个学生第二天会去上学,是所有人都能预测的,而预测这个学生在上课时会走几次神,却几近于玄学。 “所以说,你们酋长看到你的第一眼,就预见你会成为部族的大祭祀,于是就给你安排上了?真好呀,如果当年我也能预见你会成为这样的大人物,应该多巴结一下你的。”蕾拉耸耸肩,不无遗憾地说道,“可惜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路易莎沉默片刻,“我感谢你当年对我的照顾。” 蕾拉眨了眨眼睛,“有吗?你是说我把那几个在厕所里要扒掉你的裙子看看你受没受过割礼的女生揍了一顿的事?” 路易莎没有说话,事实上她受蕾拉照顾的事不止这一件,虽然这些事在蕾拉看来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做过之后转眼就忘了,但当年她孤身一人处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时,是蕾拉几次从那些欺负她的富家女生手里解救了她。 她当时并不明白,为什么女生会如此恶劣地欺凌其他女生,难道女生之间不应该互相帮助,共同从男性主宰的世界手里占据一席生存的空间么? 她不明白,因为她和那些女生的生长环境不同,那些女生早就已经拥有了足够的生存空间,她们脑子里想的不是跟男性竞争生存空间,而是如何排挤其他女生,令自己获得优越感和满足感,毕竟她们空虚的生活里也没有其他有意义的事了。 第420章 命如野草 就如奥罗拉在红叶学院是风云人物一样,蕾拉无论在任何地方都跟表姐不遑多让,当她刚上初中尚未觉醒能力的时候,她就读于欧洲某所著名女子学校,同样是这所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只不过,蕾奥成为风云人物的方式并不像她表姐一样是凭借着才貌双全,她在那所学校里出名的原因是靠着自己的拳脚,换言之,她就是那所女子学校里的小霸王。 这所学校同样是一所私立学校,由财阀赞助,而顶级财阀往往热衷于公益事业,因此每年都会接受一批第三世界的穷苦孩子入学,一是借此宣传自己的意识形态,二是希望这些孩子在学习了先进文化之后回国报效祖国。 这样的投资其实相当划算,比如从一个贫困战乱的非洲小国招揽一批学生,让这些学生眼界大开,在数年的学习生活中受到潜移默化的意识形态的影响,当他们怀揣着丰富的知识与理念回国后,立刻就会在本国人民里显得鹤立鸡群,同样又不像外国人一样令本国人民心怀戒心,很容易就能在商业和政界取得成功,十几年或者几十年后,说不定就会掌握国家的经济命脉甚至政权,而感恩的他们又怎么会忘记回馈母校?而母校背后的那些财阀就可以借机进入该国分一杯羹。 蕾拉所在的这所学校就是这样,以培育未来政界和商界精英、或者以培育未来政界和商界精英的夫人为己任,毕竟枕边风的力量也是超级强大的。 每年新学年,都会有一批怯生生的第三世界学生入学,受到为期数年的免费教育,不用自己花费任何费用。 这些第三世界学生也不是随便选的,谁想来就能来,而是由学校的招生委员会精心选拔的,他们会对候选者的心理和智力进行评估——优秀的智力是必须的,招一批资质平庸甚至鲁钝的学生对学校没有任何好处;心理评估就更加复杂,其中一个基本原则就是,候选者学生必须对自己祖国的现状不满,有较强的信念要改变祖国。 当然,这些招生中隐含的条条框框从来不会对外公布,甚至不会以文字形式落于纸面,被选中的人固然感谢上苍,落选的人始终不明白自己是为什么落选的,只会认为自己大概不够优秀。 路易莎,当时还不叫路易莎,她那位娶了五个老婆的父亲在她出生时得知生出来的是个女儿后,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随便指着屋顶上的茅草,给她起名叫“茅草”。 身似浮萍,命如野草。 如果不出意外——“意外”的意思就是如果她没在几岁之前就夭折,用草席卷着扔去喂了野狗,那么当她十一二岁的时候,就会被卖给村里别的男人当老婆,换来四头牛当作彩礼……正常的剧本本该如此。 她的生活很苦,文明世界的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的苦,与她相比,另一位远在万里之外且与她互不相识的一位叫拉斐的南亚女孩生活都幸福得多。 不过,其他意外发生了。 日常般的战乱席卷到这个村庄,一个军阀和另一个军阀打得不可开交,尸横遍野,七八岁的男孩子就被抓去充军,她的父亲和家里的兄弟也是这样被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她跟母亲失散,随着大量难民涌入邻国。 邻国有国际慈善组织驻扎,给源源不断涌入的难民安置难民营,等有朝一日邻国政局安定下来,再把难民们送回去。 难民营拥挤不堪,每天都有新的难民加入,到处是一张张神情呆滞如同死灰的脸。 当时十一二岁的路易莎就这样混在难民营里,她沉默寡言,除非别人问她,否则从不主动说话,一日三餐排着队去领取食物和净水,然后当场就塞进嘴里吃掉,吃不进去也要硬往喉咙里塞,因为一旦拿回简陋的住处,那些年龄大的女人就会把食物从她手里抢走,孤身一人的她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还好难民营的男女是分开居住的,她至少不会受到男人的欺负。 当时的她根本谈不上对未来有什么规划,每天只想着填饱肚子活着,仅此而已,她只能随波逐流,对人生没有任何选择权。 难民营的生活条件也不是特别好,毕竟人数太多了,居住得又拥挤,卫生条件堪忧,霍乱之类的传染病时不时就带走几个难民的生命,而她真的就像顽强的野草一样,饱受折磨却始终没有被完全摧毁。 大约几个月后,她人生的命运迎来了转机。 那天,有一队陌生人进入了难民营,以白种人为主,看上去非常体面和优雅,慈善组织对他们礼敬有加,按照他们的要求,把难民营里适龄的孩子都挑出来,集中在广场上,路易莎也在其中。 这些孩子以女孩为主,毕竟很多同龄男生都被抓去当炮灰了。 慈善组织通过翻译向这些孩子们宣布,来宾是几所著名中学的招生负责人,他们来选拔合适的孩子去欧洲接受免费教育,希望孩子们能够积极配合他们的工作,争取被挑选上,然后问有没有主动报名的。 这些孩子绝大部分都不知道欧洲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世界是圆的,在来到难民营之前,他们就没有离开过村子附近十公里的范围,现在告诉他们要去什么欧洲,他们难免心中惶恐不安,尤其是那些跟随父母一起逃入难民营的孩子,在欧洲和父母之间选一个,他们当然会选择留在父母身边。 “我……我自愿。” 一道细弱的声音从孩子们之中响起,同时有一条瘦弱的胳膊举起来。 正是路易莎。 在场的慈善组织成员和招生负责人都很惊讶,因为路易莎竟然说的是英语,虽然发音极度不标准,费了很大劲才听懂,但确实是英语。 招生负责人里的一位中年女性招手让她离开队伍,站到前面来。 路易莎磕磕绊绊地挤出队伍。 中年女性蹲在她面前,仔细打量着她,发现她跟其他大多数难民有一个很明显的不同之处,就是她的眼睛并不是像一滩死水,依然保留着灵动。 “你会说英语?”中年女性和蔼地问道。 路易莎点头,“一点儿。” “跟谁学的?” 她摇头,“没人。” “那你是……” 她指了指慈善组织的成员,“发放食物的时候,听他们说的。” 她的英语除了发音古怪之外,根本谈不上语法,几乎就是把不同的单词生硬地拼凑起来,但起码能听得懂她的意思。 中年女性更加惊讶,“你光是听他们说,就学会了?” 路易莎点头,重复道:“一点儿。” 中年女性像是得到一块璞玉,脸上露出更加惊喜的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 “茅草。” 每天发放一日三餐的时候,其他难民真的就只是机械般地领饭,而年幼的路易莎而留神倾听慈善组织成员们的交谈,她肯定是听不懂,但很多时候慈善组织想让难民们做什么的时候,会通过翻译跟他们说,比如站好队、不要插队、一人一份、不要多领、不要喧哗、保持秩序等等,这些短语简洁明了,只要把翻译说的土语跟慈善组织说的英语关联起来就行了,然后死记硬背记在心里——说起来简单,但身处那种环境时,又有几个人有这份心呢? 在排队领饭的时候,负责分饭的慈善组织成员也会彼此交谈,比如面包没了,再去运一车来,矿泉水领完了,再去拿几箱,牛肉吃完了,今天的炖菜用的是鸡肉等等,处处留心皆文章,但是没有几个人会像路易莎那样留心,利用一切机会学习。 在路易莎心里,这些慈善组织成员就像是神一样,为他们带来免费吃喝,也不会打他们、强迫他们做牛做马,她本能地产生了憧憬,哪怕能更接近他们一点也好,所以她留心学习他们的语言,领完吃喝她就当场吃掉,回到住处无事可做,她就在脑海里反复回味今天学到的英语。 除了路易莎之外,又有一些孩子主动站出来,但是他们全都不像路易莎那样可以用英语进行简单的交谈,顶多能蹦出两三个单词就不错了。 这些孩子按男女分组,分别接受招生负责人的测试,包括智商测试和心理测试。 其实当路易莎主动站出来并用英语发言的时候,她就已经被默认通过了,后面的测试只不过是走过场,而且她在测试里做得也很漂亮,几乎完美符合选拔学生的标准。 她和其他被选中的孩子一起,被带出难民营,坐上卡车被拉到邻国的首都,她在那里第一次住进了酒店,虽然酒店的条件在其他国家根本是不入流,但对她而言不亚于天堂。 又有一些来自其他难民营的孩子加入他们。 路易莎在酒店里享受了很多“人生的第一次”,第一次淋浴,第一次在浴缸里泡澡,第一次知道香香的洗发香波是用来洗头的而不是用来喝的,第一次睡上软床,第一次穿上衣服——除非你把她以前围在腰间和披在肩膀上的破布叫衣服。 她知道,如果那些留在难民营里的孩子看到这一幕,肯定会羡慕得哭了,但为什么慈善组织没有提前明说呢?如果提前把入选的孩子享受的待遇展示出来,一定会有更多孩子宁愿抛弃父母也要报名。 这当然是因为招生负责人有意为之,在面临未知命运时主动拥抱命运,与在物质条件的诱惑下被动被命运选择,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态度,招生组织并不需要后者,因为后者并没有理想,只是拜金而已。 在酒店里,她和其他孩子除了接受基本的礼仪培训之外,重点就是突击学习英语,而本来就有基础又肯努力的路易莎一骑绝尘,领先其他孩子太多了。不仅如此,她还在利用一切机会来观察这个陌生的世界,像海绵吸水一样饥渴地吸收新知识。 她不知道的是,好几个学校的招生负责人都在暗中观察她和其他孩子,她的优异表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视,他们为了得到她而背地里争执起来。 这些招生负责人干了这么多年的招生工作,一眼就能看出哪个孩子拥有巨大的潜力,那位在难民营里跟她交谈过的中年女性更是直言,她认为这个孩子将来能够改变世界,把路易莎与黑人之中那几个著名领袖相提并论。 将来是否会改变世界先放在一边,至少路易莎的命运是改变了,彻底改变了。 经过背地里的争夺和交易,那位中年女性代表的学校胜出了,在英语培训结束的那天,她走到路易莎的面前,半蹲下来,见猎心喜地笑道:“孩子,一会儿你跟我走。对了,你不要再叫茅草了,你值得拥有一个更好听的新名字,让我想想……路易莎这个名字如何?有一位叫这个名字的非洲女性曾经入选全球最有权力百位女性,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做得更棒。” 路易莎没有多问,也没有对新名字提出任何异议和疑问,点点头就轻易地接受了新名字,跟在中年女性的身后离开酒店,而其他孩子也跟着其他招生负责人离开了,分别奔赴不同的命运,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留恋。 路易莎被带到了机场,在那里她又经历了很多第一次,她看到巨大的钢铁巨鸟飞上天空,手里被塞进护照和机票,跟随中年女性乘坐飞机抵达开罗,在那里稍加休整之后,又有几个难民女生加入,她们来自其他国家的难民营,被告知她们以后会成为同学,在一所学校读书。 她们乘坐更大更漂亮的飞机一路向北,跨越蓝宝石般的地中海,继续向北。 当时的路易莎并不知道,在她即将就读的那所学校里,有一位名叫蕾拉的小霸王,而她们两个的人生则会产生奇妙的交集。 第421章 逆来顺受 路易莎乘坐的飞机降落后,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算是天堂也不过如此吧? 与她同行的孩子们同样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贪婪地打量着宏伟气派的机场,虽然这机场已经建了不少年头,在经常来往世界各地的旅客看来已经算不上第一梯队的建筑了。 这里的空气湿润而凉爽,完全不同于家乡那边要么干热要么潮热的气候。 每一位旅客都是那么体面,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眼睛里充满了名为“爱”的东西,与阔别多时的家人或者朋友相拥在一起,他们说话的语气又是那么波澜不惊,像是从未经受过战争和流离的苦难,当他们看向她和其他黑皮肤的孩子时,目光又是那么友善。 早有汽车等在机场出口,不是那种四处漏风的卡车,而是车窗玻璃洁净得能映出人影的高大校车,甚至还有穿着西服戴着白手套的司机站在车门口微笑相迎。 路易莎在父亲和兄弟被抓去当炮灰、与母亲和姐妹失散时心跳都没这么快,她向每个遇到的人微笑,认为自己一定是到了天堂,因为周围每个人都像天使一样……不过,在一段时间之后,她的想法就发生了改变。 当她们从校车里走下来时,看到眼前是一座气势恢弘的学校,每栋建筑都像是经历了两三百年的时光,历久却如新。 女生们穿着典雅的校服,三三两两地抱着书本徜徉在校园里,或者惬意地半躺在青草地上闲聊,她们的肤色以白人为主,也有部分黄皮肤和黑皮肤的学生。 接下来的几天里,路易莎和其他孩子度过了梦幻般的日子,她们机械般地被安排参加了开学典礼,每人收到了冬夏两套校服、文具、书包、课本,还被安排了两人一间且带有独立卫生间甚至还能洗澡的宿舍——这真的不是酒店吗? 正式入学之后,她们这些孩子根据每人的英文基础和智力水平被编到了不同的班级和年级,路易莎是其中最好的一位,但从没上过学也没识过字的她也只能进入小学三年级,其他孩子则被编入小一和小二。 尽管她的年龄比同班学生大得多,但从外表上倒是看不出来,因为严重营养不良的她发育迟缓,有些小三的孩子甚至比她还要高大和强壮。 路易莎从此开始了学校生活。 她非常努力和刻苦,每天上课时都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各种知识,从一开始连十以内加减法都不会、连一个英文字母都不认识,到后来用两三个月就学完了小学三年级的所有课程——当然,与绝大部分西方学校一样,这所学校的小学课程内容也非常少,大部分课程以寓教于乐为主,遇到她这样疯狂学习的孩子,确实禁不住学。 然后她开始跳级,用了两个学期的时间,她完成了小学学业,终于没有比同龄人晚太多时间进入了初中课堂。 不过,进入初中课堂之后,她的麻烦就来了。 首先是课程上的问题,初中课程更多更复杂,很多在同龄人一想即知的问题,没见过世面的她却茫然无知,而且初中多了讨论课,老师在课堂上给大家布置一个主题,学生们分组进行讨论,然后将组内讨论的结果与其他组进行辩论,主题往往是关于经济、政治、环境保护、国际关系等内容,这些东西对路易莎而言太过陌生。 其次,同班的中学女生并不像小学班级里的同学那么友善,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小学时同学之间开的玩笑都不带有什么恶意,纯粹是小孩子出于好玩,而初中生就不一样了,随着生理和心理的成长,注定了孩子在升上初中之后就会产生分化。 不幸的是,路易莎的班里就有几个不太友善的同学,她们几个都是学校拉拉队的成员,一个个小小年纪就长成肤白貌美大长腿,明明还是初中生,看上去跟高中生都差不多了。 路易莎这一年时间里也成长了不少,但这只是相当于为她以前的营养不良亡羊补牢,身高和体重依然比不过普通的同龄孩子,站在这几个啦啦队员的面前就像一只丑小鸭。 如果把班级里的学生也分为三六九等,啦啦队员们就属于最上层、最风光的一批,学习好的书呆子只能算中层,而像路易莎这样又瘦又小的外国难民毫无疑问就是最底层——这本来无所谓,路易莎只想学习,不在意自己被看成什么,但拉拉队员们不知怎么就看她不顺眼,可能是因为她屡次受邀请以难民学生的身份上电视做过访谈吧,所以她们既嫉妒她,又看不起她,觉得凭什么她是难民就能受优待? 后来,社会上因为难民收容与犯罪问题而生起波澜,很多人认为涌入的难民造成犯罪率攀升,挤占了大量社会资源和福利,并且抢了本国人的饭碗,于是掀起了一次次的抗议活动,对政府造成了很大压力。 原本应该是一方净土的校园也不可能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尽管校方的态度始终不变,但不少学生开始对着路易莎她们的背影指指点点。 中二时期的学生们受限于年龄和阅历,即使再聪明,也想不到学校和学校背后的财阀接收难民学生的良苦用心,校方押注的是未来,难民学生跟社会上的难民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物种,前者是珍贵的可造之材,将来会成为财阀扩张势力与资本的代言人,因为难民的祖国现在有多落后,就意味着将来有多么广阔的市场。 然而这些内情没办法向大众公开解释,即使解释了,这些没有远见卓识的中二学生也很难理解,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也只需要被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大多数人老老实实当成被社会舆论煽动的对象就行了。 路易莎班里那几个啦啦队员,她们可能是受到社会风潮的影响,以前只是在背后对路易莎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现在终于发展到对她动手动脚了。 学校对难民学生的保护还是很周到的,但再周到也不可能在厕所或者寝室里安监控,而且大部分难民学生怕惹事,即使受了欺负也不敢声张,因为她们尝到了天堂的滋味,生怕跟本地学生起冲突之后,再被打回地狱,遣送回国,这就进一步助长闹事者的嚣张气焰。 路易莎也是如此,她倒不是说怕被遣送回国,而是在她看来,啦啦队员们的欺负是可以忍受的,相比于她过去生活的地狱,天堂里即使有几个不和谐的因素又算得了什么?再怎样她们也不可能要了她的命。 终于有一天,当她进入厕所里方便时,那几个啦啦队员悄悄尾随其后,确定厕所里没有其他人时,便由一人把门,将提前准备好的“打扫中”的牌子挂在门上,其他人等在隔间外,路易莎一出来,就被她们包围了。 路易莎看到是她们,就知道自己又要挨欺负了,她往地上一蹲,双手抱头,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姿势,意思是:你们打吧,骂吧,踢吧,往我头上泼凉水也行,我能忍,只要你们能出气就好。 说真的,啦啦队员们人高马大,毕竟都是女孩子,她们的粉拳嫩腿相比于以前她父亲的铁拳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拉拉队员们也已经发现她皮糙肉厚而且特能忍,揍她几下她也不当一回事,往她身上泼凉水也不会令她感冒发烧,反而令她们自己挨了老师的责骂,还通知了家长,因此今天她们不打算拳打脚踢,而是玩一个新游戏。 她们互相递了个眼色,一个人从她背后将双手插入她的腋下,把她的双臂箍住,另外两个人分别抱住她的一条腿,三人协力把她从蹲姿给抬起来,并且把她的身体拉平了,而最后一个人则坏笑着将手伸向她的裙子,说道:“听说你们国家的女孩子在成年之前都要经受割礼,让我们开开眼界呗?咱们都是好朋友,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不仅如此,她还掏出手机,俨然要将看到的东西拍下来,说不定还会发到网上或者给班里的同学看。 路易莎在这所学校里学到的最重要东西之一就是人格和尊严,当然这也是校方有意培养,因为人格的魅力非常强大,当这些孩子长大成人返回祖国后,她们的人格魅力会令大量没见过世面的国民为之倾倒。 她可以挨打挨骂,但她们即将做的事会彻底践踏她的尊严,终其一生都走不出这个阴影,如果她连这个都能忍,那就辜负了学校的栽培。 一直逆来顺受的她激烈地反抗起来,想要摆脱她们的钳制,但瘦弱的她怎么可能从人高马大又人多势众的她们手下挣脱? 她想呼救,身后那个人捂住了她的嘴巴。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牙,于是一口咬在那个人的手上,把手指都咬破了,疼得那人怪叫一声,赶紧撤开了手,但依然钳制住她的双臂。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路易莎终于喊出来,不过厕所的隔音比较好,外面不一定有人能听见,即使听见也不一定会来多管闲事。 班里的同学基本都知道拉拉队员们喜欢欺负路易莎,但她们要么也对难民学生心怀成见,要么怕引火烧身,以前没人多管闲事,以后大概也不会有。 “臭不要脸的小见人!” 负责看门的那个女人见路易莎像出水的鲶鱼一样手刨脚蹬,令其他同伴迟迟无法得手,于是走过来,扬起手掌左右开弓,狠狠地抽了路易莎几个耳光,把她牙龈都抽出了血,也令她的大脑受到震荡而阵阵眩晕,反抗力度变得微弱。 其他女生利用这个机会,顺势扒掉了她的裙子。 眼看她们就要得手,就在这时,厕所门口却响起了一个慵懒而清脆的女声。 “我说,你们在玩什么呢?看着挺好玩的,带我一个呗。” 啦啦队员们闻声一惊,赶紧回头看过去,她们以为是老师来了,但定睛一看,倚着门框站在厕所门口的却是一个酒红色头发的漂亮女生,上半身也穿着跟她们一样的校服上衣,但问题在于,红发女生的腿上却没穿着跟她们一样的校服裙子,而是穿着一条洁白的马术裤,脚上也没穿着制式皮鞋,而是蹬着一双高腰马靴。 要知道,这所学校的校规明文规定,学生在校内要穿全套校服,她们几个也只有在拉拉队训练时才会换上拉拉队服,没见过学校里哪个学生敢违反这个规定的。 从相貌、身高和发育程度来看,这个红发女生可能是刚升入初中,她们几个以前谁都没见过她。 “喂!你是谁?我警告你啊,如果想要平平安安度过中学生涯,最好不要多管闲事!”负责看门的那个啦啦队员厉声告诫。 红发女生却惊喜地一挑眉毛,“真的吗?如果我要多管闲事,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 负责看门也是动手抽路易莎耳光的啦啦队员揪住路易莎的头发,把她低垂的脑袋抬起来,让红发女生看到路易莎嘴边流淌的血,“看见没有?如果你不想变成这样,就赶紧滚!” 另一位拉拉队员心思细密一些,她觉得红发女生敢公然违反校规,大概来头不小,或者不好惹,于是劝道:“你应该不认识这个猴子吧?她只是一个难民而已,给我们国家带来很多麻烦,咱们应该一起把这些难民猴子驱逐出去,这样才能让社会秩序恢复以前的样子。” 红发女生却像根本没听到她们的话似的,自语道:“来上学之前,我本来没抱着什么期待,只是因为懒得费口舌,才答应过来,毕竟是混日子,在哪里不是混呢?” 一边说,她一边挽起袖子,再抬起眼睛的时候,她的眼神中迸现出猫看到老鼠那样的狂喜。 “不过,看来这所学校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第422章 围攻 这几个啦啦队员在平时训练还是很认真的,腿能踢得很高,高过头顶,弹跳也很好,能原地后空翻,胆子更是不小,敢被同伴们抛到空中团身落下,双脚正好踩在同伴交叠在一起的手掌上……无论是体能、胆色还是身体素质,她们都高于同龄人很多,连同龄人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这个看上去才刚上初中的红发少女。 她们之所以对她稍有忌惮,无非是因为她敢于公然违反校规,不穿完整的校服就招摇过市,但是她说话实在太嚣张,像是根本没把她们几个放在眼里,这就令她们火冒三丈。 如果换为成年人,可能会多考虑一下,而她们毕竟是年轻气盛且名副其实的中二少女,做事不考虑后果是她们的标签,反正未成年人可以为所欲为,就算惹祸了多半也没事。 于是,她们扔掉路易莎,转而将红发少女围住,后者不慌不忙,也没有呼救的意思,就任凭她们围住她。 “我们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闭上你的嘴滚出洗手间,在外面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们就饶了你,否则……” 啪! 一位啦啦队员还没说完,脸颊突然火辣辣的发烫,她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其他同伴一脸愕然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为什么看我?”她摸着脸颊,纳闷地问道。 “她……她抽了你一耳光啊!你没看见?”同伴们咋呼道。 “啊?” 这时她才明白,自己是挨了一耳光,脸上才这么疼和发烧,现在已经开始红肿了……不仅如此,她隐约觉得牙齿都被扇得松动了,嘴里泛起丝丝铁锈味。 红发少女甩了甩手,自语道:“脸皮够厚的,震得我手都疼……” 几位啦啦队员炸锅了,她们没想到红发少女说动手就动手,而且一出手就这么狠。 按理说,女生之间打架,不应该是先对骂然后再互相撕扯头发吗?怎么这丫头不按常理出牌? 不用问,这个红发少女就是年幼版的蕾拉,当时的她还没有觉醒能力,但她的身体素质可是在马背上练出来的,绝不是这几个啦啦队员的花拳绣腿可比,刚才那一巴掌就又快又隐蔽,令被打的人都没反应过来,正因为快,力道也够足。 啦啦队员们哪见过这样的狠角色,从来只有她们打别人的份,但如果挨了打却不反击,以后一旦传出去就太丢人了。 “姐妹们,上!不能放过这个小见人!” 她们彼此吆喝壮胆,呼啦一下涌上来,仗着人多势众,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腿的抱腿,揪头发的揪头发,企图用对付路易莎的办法对付蕾拉,这打架的方式不雅观,但足够有效,如果被她们任何一个缠上,蕾拉也难免被揍得鼻青脸肿。 对方人多,蕾拉也不会跟她们客气,对敌人的友善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她刺溜儿一下从腰间抽出了腰带。 她的腰带是女式腰带,真皮的,较男式腰带来得细,平时系在腰间,任谁也想不到她可以用腰带当防身武器。 从小时候第一次被父亲抱上马背时起,她就被教导——对付烈马要狠狠地抽,只有把它们抽怕了、抽服了,它们才会服从你,否则当你骑在马背上时,如果它们有稍许不安分,就可能会摔伤你,要记住,是你在驾驭马,不要被马左右你。 马鞭跟腰带不一样,但没有本质的差别,蕾拉从小就练出了抽马的手劲与狠劲,用来抽人更是不在话下。 当然,她没有拿出抽马的力道来抽她们,但这并不是因为她怕把她们抽出个好歹而手下留情,或者怕惹事,而是她不想一下子让全校都畏她如蛇蝎,否则以后还有什么乐子可言?就算是割韭菜,也得等韭菜长高了再割。 所以,她要把她们打趴下,但又要让她们觉得,她只比她们强一点点,下次只要稍微努力或者运气她,就能一雪前耻。 腰带在她手里就像一条有生命的褐色毒蛇,闪电般卷住其中一人的小腿,然后她往上一提,那人就失去平衡,摔了个屁股墩,捂着尾椎骨痛呼不止。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蕾拉年纪小,但手上的力量并不小,而且她会使巧劲,擅长借力打力,卷住对方肢体之后就能令对方失去平衡,没用两分钟就把这几个啦啦队员全部放倒了,而且这还是她有意放水的结果。 此时,路易莎终于恢复了清醒,震惊地看着蕾拉的英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女生竟然一个人把人高马大的啦啦队员全打趴下了? 啦啦队员们倒在地上,打着滚惨呼哀嚎,这更令蕾拉看不起她们了,她明明手下有分寸,她们只是受了皮外伤,却叫唤得像是屠宰场里的猪。 “你……你快走吧!不要让别人看到你动手,否则……” 路易莎冲到蕾拉身边,慌张地拉着后者向外推,但蕾拉马步扎得很稳,不为所动地问道:“否则怎么样?” “否则你可能会被退学吧!”路易莎反而更惶恐,她可不想这个女生为了救自己而被校方退学。 “怎么会?明明是她们先动的手。”蕾拉满不在乎。 “说不清的,她们肯定会说是你先动的手……” “不是还有你吗?你不是可以证明她们先动的手?” “我……” 路易莎局促地说道:“我是一个难民,她们人又多……” “不是说人多就占着理,如果她们敢说出去,你如实跟老师说就行了,看看老师是相信她们还是相信你。”蕾拉把她的手拨开,“另外,你可不要误会,我不是救你才动的手,只是想在这个无聊的学校里找些乐子而已。” 路易莎不知所措,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女生。 “好啦,今日份的快乐结束了。”蕾拉说完,转身就走,“我先走了,如果你想留下来陪她们就请便吧。” 路易莎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啦啦队员,简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跟着蕾拉跑出洗手间,追问道:“我叫路易莎,你叫什么名字?” “蕾拉。”红发少女头也没回,甩下这个名字就离开了。 此后,这几个啦啦队员没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在家里人面前推说自己在训练时扭伤了,而在学校里又说自己是家里扭伤了,路易莎不清楚她们守口如瓶的原因,以为她们自知做错了,但其实她们一是理亏,二是想养好伤之后把面子找回来……可惜,她们打错了如意算盘,等待她们的将是一次又一次打击。 蕾拉这个名字迅速传遍整个学校,因为她特别喜欢找那些喜欢搞校园霸凌的学生的麻烦,无论谁被她盯上都免不了挨一顿皮肉之苦。 有些挨揍的学生不像那几个啦啦队员一样忍气吞声,而是向老师和父母告状了,父母气势汹汹地来学校兴师问罪,甚至还带着律师。 然而,蕾拉却像是不倒翁一样,无论哪个家长来学校,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具体原因谁都不知道,但这些家长们可以感受到校方态度的强硬,表现出明显的倾向性,似乎是在保护着蕾拉,告知家长们想起诉就去起诉,不过您家的孩子可能会先因为违反校规而被退学。 真有头铁的不信邪去起诉了,但……这些家长很快就遭遇失业、公司受到竞争对手的猛烈打压、政府职能部门隔三差五来找茬儿、甚至有人悄悄尾随等情况,根本无心打官司,而他们请的律师则明确告诉他们,建议他们撤诉,原因不知道。 而如果不起诉,让校园里的事只局限于校园里,则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蕾拉在校园里我行我素,她惹得不少学生不开心,报复她只会遭到更惨重的反击,她就喜欢她们脸上那种讨厌她但又拿她无可奈何的表情。 一部分学生讨厌她,大部分学生害怕她、不想跟她扯上关系,但也有一小部分学生,就是像路易莎这样饱受欺凌的学生,她们视蕾拉为解放者和救世主,虽然她总是明确说明这并非她的本意。 直到一两年后,终于有人后知后觉地猜到,蕾拉跟校方的管理层可能有非同一般的关系,所以人家才这么不遗余力地包庇她,不过那时已经离蕾拉离校的时间不远了——蕾拉离校不是因为毕业,而是她觉得这所学校没意思了,大家最终还是选择都躲着她,不敢再跟她较劲,是时候去寻找新乐子了。 那件事之后,几位啦啦队员就很少再找路易莎的麻烦了,但路易莎一直在暗暗观察着蕾拉的动态,甚至有时远远地跟在蕾拉身后,因为她担心蕾拉出危险,虽然蕾拉很厉害,但那些被揍过的女生大部分不会善罢甘休,就像她们不会对被她们欺凌的弱者善罢甘休一样。 如果万一看到蕾拉遇险怎么办?路易莎不知道,但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那种情况发生,也许她会去找老师,但如果来不及的话……她至少可以帮蕾拉挡几下拳头,因为她叫茅草,贱名好养活,非洲也有这样的习俗。 一年左右的时间里,蕾拉并没有遇到什么危机,她俨然成了学校一霸。 女大十八变,在这段时间里,持续得到充足营养的路易莎终于迎来了她迟到的发育期,她的身高迅猛增长,身姿变得挺拔。 与此同时,本来就不缺营养的蕾拉也迎来了发育期,北欧人种的基因令她的身高并不亚于手长脚长的路易莎,相比于偏纤细的后者,前者的第二性征更是如此。 有一天中午的午休时间,吃完午饭的路易莎依然像往常一样远远跟在蕾拉身后,而蕾拉专门喜欢往校园的僻静角落里晃悠,因为校园里的霸凌事件往往发生在那种地方。 啪——啪—— “小见人!看你还敢不敢向老师告状!” 蕾拉听到堆放杂物的仓库附近传来扇耳光的声音和叱骂,而且声音还挺耳熟,好像就是啦啦队员里的一位,于是她兴冲冲地赶过去,打算享受今日份的乐子。 然而,等在那里的并不是一两个人,也不是三四个人,足足二十来个女生突然冒出来,把她团团包围了,全都是她以前揍过的女生。 更麻烦的是,好几个人手里拿着绳网,其他人也没空手,拿着球棒等器具。 并没有谁在被霸凌,这是一个陷阱,打耳光的声音只是在用手拍大腿。 蕾拉一看这种情况,就明白自己中计了,而且情况不太妙,但她并不会示弱、低头或者求饶,反而冷笑道:“一群窝囊废,以为人多我就会怕你们?” “见人!今天我们要把你施加在我们身上的屈辱,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一个啦啦队员恶狠狠地说道。 蕾拉抽出腰带,“看着这根腰带没?一会儿我会用它抽掉你的牙!” “别跟她废话!上!” “上!用网子!” 二十来个女生们显然之前为了对付她而专门演练过,没有一涌而上,而是围成两层,内层的人牵制她,外围的人伺机用绳网罩住她。 一旦被罩住,她就再也没办法反抗。 蕾拉清楚自己遇到了最大的危机,落在她们手里,她绝没有好果子吃,是以一上来就全力以赴。 但是她们人太多了,绳网的威胁又太大,蕾拉只顾着躲绳网,身上挨了好几下球棒的打击,尽管这些女生的手上力气不大,但依然令蕾拉疼得左支右绌,只要挨了第一下,身体踉跄、动作扭曲变形,就躲不过接下来的打击了。 这些女生一看,顿时信心大增,看来今天终于可以一雪前耻了,她们脑子发热,已经上头了,甚至不顾万一把蕾拉活活打死的危险。 蕾拉嘴上再强硬,她的身体也顶多比普通女生强一点儿,雨点般落下的球棒令她再也撑不住了,膝盖一软半跪在地。 最早挨她耳光的那个啦啦队员已经红了眼,竟然高高举起球棒,要往蕾拉的脑袋上砸下来! 第423章 脱胎换骨 对于普通人而言,即使拥有泰森那种体格,想一打二十也不现实,毕竟对方不讲规矩,拿着球棒和绳网等器具,不是一个滑铲能够解决的。 二十来人打一个人,别说手里还有器具,就算一人踢一脚,被打的人可能都会受到内脏破裂、肋骨骨折这种程度的重伤。 她们心理上有保护伞,反正自己都是未成年人,而且法不责众,她们在策划今天的行动时就讲好了,报复成功之后一哄而散,每个人都要守口如瓶,绝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如果蕾拉指认她们,她们就矢口否认,并且每个人都在一份协议上按了手印,相当于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这些女生每个人都被蕾拉揍过不止一次,早就怀恨在心,人多势众令她们形成抱团取暖的安全感,而安全感又令她们头脑发热,失去冷静判断形势的能力,下手越来越重,已经不是之前说好的“教训蕾拉一顿”这个等级的了。 打过架的人都有感觉,单对单打架的时候,心里多少有分寸,但如果是打群架,在那种狂热气氛的影响下,很容易就下死手。 蕾拉身陷重围,顾前顾不了后,用腰带放倒两三个人之后,自己就接连被球棒打中,还好这些女生心里都打着小算盘,互相谦让着打算让别人先冲上去当炮灰,所以这几下没有打得特别结实,为了避免自己挨腰带抽,万一抽到脸上抽破相就不好了,于是更多的是伸长胳膊用球棒捅蕾拉。 蕾拉没有求饶,她知道求饶也没用,放弃抵抗只能令自己受到更大的折磨,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即使腿上挨了几下,站不住了半跪在地,眼神依然凶狠,拼尽最后的力量挥舞着腰带。 然而,她一旦不能移动,就意味着她躲不过绳网了,很快就会被头顶上落下来的绳网捆成粽子,接下来这些女生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刚才被她抽倒的一位啦啦队员甚至举起球棒想往她头上砸,这下要是被砸实,恐怕蕾拉不死也得成为植物人。 有个别女生察觉到不妙,如果真闹出人命来,她们这些女生恐怕全都要进少年监狱,但如果阻止的话,会不会被别人当成叛徒,从而引起其他人的敌视,令自己成为被霸凌的对象? 就在这时—— “住手!” 一声尖叫从不远处响起。 女生们做贼心虚,全都吓了一跳,齐刷刷向那边看过去,以为是老师来了,她们选择这里就是因为午休时分不论是学生、老师还是校工都很少来此。 蕾拉的视线也穿过人群,死死地盯着那个瘦高的人影。 “我当是谁,原来是这个难民小见人!”一个啦啦队员笑起来,“怎么?想来救你的女朋友?” “就是因为这些外来难民,我们国家才越来越糟糕!” “对!我家住的街区前几天才发生过难民强X女生的犯罪事件!” “偷钱包、抢超市,还有什么坏事是这些难民干不出来的?” “只有把难民赶出这个国家,我们才会安全!” “对!把他们赶出去!” 在啦啦队员们的煽动下,大家群情激奋,好像那些坏事都是路易莎做的,虽然难民犯罪率高是事实,但跟路易莎又有什么关系? 有几个人悄悄向她的位置移动,她们不怕路易莎,但不能让她跑掉通风报信。 不过现在大家心里产生了一些分歧,被路易莎目击之后,事情就有些难办了,不是光靠她们守口如瓶就能掩盖的。 除非……确保路易莎不会说出去。 一部分人的心里突然冒出一句曾经在侦探小说或者电影里看过的话——死人不会开口。 这个念头蹦出来之后,她们自己都吓了一跳,努力把这个想法排除掉,但如果不想因为今天对蕾拉做的事而影响自己的前程,恐怕将这个想法付诸于行动才是最稳妥的。 她们对付蕾拉的时候,多少还有些顾忌,但对付路易莎这个无依无靠的难民孩子,她们就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了。 “滚!滚开!”蕾拉突然怒吼道,“这里没你的事!滚开!” 路易莎自从出现之后,除了喊了那一声住手之外,一个字也没说,无论是女生们对她的污蔑还是蕾拉对她的怒吼,她全都像没听见一样,就那么攥着拳头站着,胸膛伴随着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 目睹蕾拉被一大群人围殴的场景,路易莎怒火中烧,这哪里像是天堂,简直就像是地狱的恶鬼们横行于世间! 由于经常悄悄跟着蕾拉,她亲眼目击过不止一次,蕾拉揍这些女生时都是留着分寸的,从来没有下过死手,而这些女生根本是想要蕾拉的命啊! 也许蕾拉确实是出于找乐子的想法,但客观来说,蕾拉把她和其他被欺凌的女生从水深火热中解救了出来,否则她难以想象,这一年的时间她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隔三差五尾随蕾拉的日子里,她不知不觉把蕾拉当成了某种憧憬的对象,因为蕾拉用腰带抽人的时候实在很帅气,她经常看着看着就激动地握紧拳头,暗暗给蕾拉鼓劲,仿佛自己也变成打抱不平的好汉——尽管蕾拉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在打抱不平,可无论是不是出于本意,既成事实就是如此。 现在,好人遭殃,坏人横行,那么这一定不是天堂! 她的心脏跳得极快,像是随时可能跳出胸腔,血液渐渐涌上她的大脑,她的身体开始发热,简直像是随时可能燃烧起来。 蕾拉见路易莎像傻子一样呆站着,浑然没察觉有一个女生已经拎着球棒绕到她身后。 趁女生们的注意力大部分转移到路易莎身上,以为她挨了打站不起来了,蕾拉把牙一咬,忍着浑身的剧痛,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发足狂奔到路易莎身边,拉住路易莎的手打算逃跑。 蕾拉并没有什么宁可战死也不能逃跑的执念,打不过当然要跑,等能打过的时候再报复回来就行了,刚才不跑是因为没机会跑。 但是,蕾拉全身上下哪里都疼得要命,一鼓作气跑到路易莎身边就是极限了,啦啦队员们的跑跳能力还是很强的,她们发现她想逃跑,立刻再次把她俩围住。 “想跑?今天你们谁都跑不了!” “把她们一起收拾掉!” 啦啦队员手里掂量着球棒,其他人也放松了警惕,因为蕾拉现在已经是半残状态,一向没什么用的路易莎又翻不了天。 蕾拉绝望地扫视周围,附近一个人没有。 突然,她感到路易莎掌心滚烫,同时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从路易莎的手掌传递到她的手掌,又从她的手掌蔓延至她体内,然后像是落进一杯清水里的一滴墨水般被稀释得无影无踪。 转眼间,她的体内涌出对当时的她而言简直是无穷无尽的力量,肉体上的疼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武侠小说里被打通了奇经八脉似的。 她的身体内部产生了某种看不见的变化。 一片绳网向她们两个兜头落下来,如果被网住,她们两个的抵抗就到此为止了。 蕾拉还在惊异于体内的奇妙感觉,下意识地抖手将腰带向头顶一甩。 腰带还是那根腰带,但这次的力道与速度百倍于平时,腰带快得几乎看不到影子,甩至极限时,腰带末端发出啪的一声清脆的炸响。 一道淡淡乳白色的激波像是灵魂离体般从腰带的末梢脱离,弯刀般迎向绳网,明明只是一团压缩空气,却将绳网劈成了两半,断面如刀割般整齐。 这声晴天霹雳般的炸响把包括蕾拉自己在内的在场所有人都惊到了,半响谁都没说话,呆呆地出神,盯着地上一分为二的绳网。 所有人脑海里都冒出同样的念头——这是怎么回事?绳网怎么变成两半了?那道来自她们中间的炸响又是怎么回事? 女生们望向蕾拉的手,她一只手拉着路易莎,另一只手还是握着腰带,没有像她们想象的那样突然掏出了一把刀子。 按照常识,腰带是不可能把绳网劈断的,那么刚才就是……绳网的质量有问题? 蕾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刚才甩动腰带的感觉与平时大不相同,怎么形容呢……就像是空气变得很粘滞? 正常情况下,空气就是空气,轻如无物,不可能有什么粘滞的感觉,但她刚才确实感受到了,空气不再像是空气,而像是海水,她甩动腰带就像是在抽击海水,必须要很用力才行,否则就会令她感觉腰带的速度太慢了。 其实,她会有这种感觉,恰恰是因为腰带的速度太快了,快到腰带前方的空气被剧烈压缩,变得有如实体一样。 腰带以圆弧状甩出,压缩状态下的空气也变成了腰带的形状,以圆弧状脱离腰带,有如实体一样将绳网割裂。 如果蕾拉此时手持的不是腰带,而是某种更长的东西,比如马鞭,威力还会成倍地增加,因为腰带太短了,甩动的角速度恒定的情况下,半径越长,鞭梢的线速度越大,威力就越大。 不过,即使是短短的腰带,对付这些女生也绰绰有余了。 “大惊小怪什么?你们的绳网买的是山寨货吧?这么不结实!看我……”一个啦啦队员色厉内荏地用球棒指向蕾拉。 她还没说完,末梢落在地上的腰带突然像暴怒的眼镜蛇一样高昂起头,以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暴起,将球棒拦腰扫过,本应缠在球棒上的腰带却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咣当。 木头球棒的上半截落地,断面同样如刀劈斧锯般整齐。 女生们傻眼了,尤其是刚才还在发狠的啦啦队员,更是瞠目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鬼了? 这可是球棒啊,刚从女子垒球部偷出来的训练用球棒,总不会也是质量问题吧?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总觉得应该感谢你们。”蕾拉扭了扭手腕,“拜你们所赐,现在我好像是脱胎换骨了似的。” “你……你想干什么?” 刚刚还在叫嚣的啦啦队员手里握着半截球棒,小步地后退。 “干什么?当然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好好回报一下你们的盛情款待。”蕾拉冷笑道。 “你……你别过来!姐妹们……” 啦啦队员正想招呼大家一涌而上,结果回头一看,这帮乌合之众见势不妙,已经脚底抹油各自开溜了。 “想跑?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蕾拉冷哼一声,松开路易莎的手,飞身去拦截跑得最快的一个人——她本来是想拦截的,结果身体一动,竟然眨眼间就超过了那个人。 她们眼前一花,蕾拉就不见了踪影。 蕾拉发现自己的速度和力量都强得远远超越了普通人,甚至连她自己都适应不了,因为这些力量和速度并不是她循序渐进获得的,而是像武侠小说里被老前辈灌输了百年功力并且强行打通任督二脉的主角。 不过习惯了打架的她既冷静又聪明,知道以这样的力量如果打在这帮女生的身上,估计会把她们直接打死,所以她还是用了巧劲,没有直接攻击她们的身体,而是用腰带撕碎了她们的衣服,所有的衣服,从内到外,不过尽管腰带没有直接接触她们的身体,高速移动带起的气流还是在她们身上留下一道道像是被粗粝的砂纸磨破皮的红印。 然后,她掏出手机,把光溜溜的她们拍下照片和视频作纪念,而且还发到了网上…… “抱歉,手滑了。”她坏笑道,“不知道你们的爹妈看到你们回归出生时的样子会有什么样的感想……” 女生们蜷缩着身体,哭爹喊娘地四散逃跑,跑了很远还能听到她们对蕾拉的恶毒诅咒。 蕾拉才不在乎什么诅咒,没本事的人才会口头上逞强,等女生们都跑没影了,她转身看向路易莎,才发现后者不知什么时候瘫坐在地,神情委顿,嘴唇失去了血色,像是大病一场似的。 第424章 退化 自从那次蕾拉在洗手间里救了路易莎之后,两人就没有再说过话,甚至没有单独碰面过,都是路易莎在单方面跟踪蕾拉,而且也不是每天24小时跟踪,一般就是午休时间而已,所以蕾拉看着路易莎觉得眼熟,但一年的时间里两人变化都很大,她一下子没认出来,更叫不出路易莎的名字。 蕾拉看到路易莎跌坐在地,还以为她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被女生们用球棒打到了,于是蹲下来询问道:“喂!你没事吧?用不用叫校医?” “没……我没事,应该没事,休息一下可能就好了……”路易莎虚弱地说道。 “什么叫应该没事?有事就是有事,没事就没事,你是不是被她们打到脑袋了?”蕾拉皱眉。 “不,没有……我没被她们打到。” “没被打到为什么坐到地上了?难道是饿肚子低血糖了?”蕾拉随手拨拉几下路易莎那种黑人特有的硬质而卷曲的短发,没发现脑袋上有什么肿包。 “不,我不饿……可能稍微有点。” 其实路易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蕾拉刚才拉住她的手想带她逃跑时,她看到两人被团团围住,心里一急,身体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涌到被蕾拉拉住的那只手上,然后消失了,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抑或是自己的错觉,可能是华夏人传说中的“气”? 伴随着那股“气”一同消失的,还有她的体力,她像是身体被掏空一样,大腿肌肉一软,再也站不住了,就跌坐在地,浑身无力。 她怕打扰蕾拉跟女生们的战斗,一直没吭声,因为虽然是有气无力的状态,但并没有疼痛之类的感觉,只是单纯的乏力。 经蕾拉一提,她好像确实有些饿了,明明之前刚吃过午饭的,还好饥饿感并不强烈。 “那大概就是低血糖了吧,能站起来吗?看你这么瘦,是不是在节食?” 蕾拉打量着路易莎的身体,这个黑人女生跟跳高或者排球运动员差不多,是那种纤瘦细长的体型,两人身高差不多,但蕾拉估计自己的体重可能比路易莎重至少十磅。 “没有,我没节食。” 路易莎感觉体力似乎恢复了一些,试着站起来,但马上又颓然地坐下,她的体力还不能支撑她站起来。 蕾拉伸手搀住她的胳膊,将路易莎拉起来,她的力量今非昔比,路易莎在她手里就像一只小鸟似的。 “没节食?”蕾拉深表怀疑,“没节食你会这么瘦?” “谢谢……真的没节食,我天生吃不胖。” 这是真的,路易莎确实没有节食,学校提供的免费三餐也没有让她吃不饱,但可能是天生的体质问题,比如小肠较短或者胃部消化能力不佳,尽管她没有饿着自己,但就是长不胖……这可能是很多女生羡慕的体质了。 蕾拉把她搀扶到一条长椅上坐下,凝视着她的脸,问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一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对路易莎而言是铭刻肺腑的,但对蕾拉而言只不过是一件转眼就忘的小事。 路易莎犹豫了一下,提示道:“大约一年之前,那几个啦啦队员,曾经在洗手间里……”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露易丝?”蕾拉恍然。 “是路易莎。” “好吧,路易莎,我可能跟别人的名字记混了。”蕾拉点头,“所以今天真的是巧啊,你是正好路过这里?” 路易莎肯定不好意思说自己隔三差五跟踪人家,无声地点了点头,她的脸有些红,但是在她的黑皮肤上看不出来。 “听着,路易莎,虽然你表现得很勇敢,但我之前喊你走的时候,你应该离开的,你留下来于事无补,只是多一个人挨揍而已。”蕾拉板着脸说道,“我知道你觉得我曾经救过你,今天你就想救我,但是没那个必要,首先我当时并不是想救你,其次救人也得很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否则就是买一送一。” 路易莎无话可说,因为蕾拉的话虽然不近人情,但都是实话。 她之前是一冲动喊出住手,站着没动是因为她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似的,浑身像是发烧一样滚烫,而她的脑子大概也短暂地烧短路了。 “好啦,幸好平安无事,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倒是那些表子们,今天会有大乐子看了!”蕾拉幸灾乐祸地说道。 路易莎看着地上的碎布片,担心蕾拉这么一闹,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毕竟蕾拉把照片和视频都发到了网上。 蕾拉自己却毫不在乎,问道:“能走了吗?我把你送到学校保健室吧,让医生给你输些葡萄糖之类的。” “谢谢。”路易莎点头。 蕾拉搀着路易莎来到校保健室,让校医照看路易莎。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如果有人问你什么事,全推到我身上就好。” 蕾拉和路易莎彼此挥了挥手,前者早就急不可待地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研究一下自己体内这股神奇的力量。 她和路易莎都没想到,这次见面之后,她们两个再见面就已经是在几年后的赤道雨林里了,而路易莎则摇身一变,成为巫术部族的大祭祀。 那天的事果然引起轩然大波,整个学校闹得沸沸扬扬,传到网上的视频和照片肯定收不回来了,成为很多男生珍藏在硬盘里的施法材料。 事件相关的女生家长们勃然大怒,打算集体兴师问罪,但向自家的孩子一逼问,得知事情真相之后又师出无名,进一步扩大事态只会令自家孩子受到更大的指责。 至于女生们之间签订的那份保密协定,本来就是个笑话,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指望二十来个十几岁的小屁孩能在外界压力下守口如瓶,还不如指望天上掉馅饼,保密协定没有起到应有的约束作用,反而成了她们集体欺凌同学的罪证。 墙倒众人推,好几个受过她们欺负的女生纷纷站出来,指证她们曾经做下的丑事。 这二十来个女生绝大部分没有再回学校,在家长的安排下转学了,因为这所学校显然已经无法容纳她们了。 她们走了之后,这所学校迎来了一段短暂的安宁期。 不过,随着新学年的开学,新的一批学生入学,欺凌与被欺凌的事件还会反复上演,永远也不会彻底消失。 令人意外的是,在这件事之中处于漩涡中心的蕾拉却一反常态的安静,同样是一连数日没有在学校露面,继那些女生之后,她也选择了退学。 学生之中没人知道蕾拉退学的原因是什么。 有人猜测她这次做得太过分了,就连她的家长也很难再包庇她,于是给她安排了转学,让她去别的学校避风头。 也有人猜测,按照蕾拉的性格,应该是因为那些女生都转学了,她在这所学校里找不到乐子,还留下来干什么?失去猎物的猎手岂不是很寂寞?不如换一个新的环境继续找乐子。 路易莎倾向于后一种猜测。 其实她们都猜错了,蕾拉退学是因为她找到了新乐子,就像五六岁的小孩喜欢玩泥巴而十几岁的青少年喜欢打游戏一样,她在一夜之间成长了,发现校园里这种找乐子游戏已经无法满足自己了。 她觉醒了能力。 相比于那些觉醒能力之后要去网上搜索或者自己瞎猜的女生,蕾拉无疑是幸运的,她短时间内就知道自己成为了超凡者,因为就在差不多的时间,家族内部传来一则惊人的消息,她那个向来不对付的表姐觉醒了能力。 蕾拉心中窃喜,甚至想忍不住狂笑,否则如果表姐觉醒了能力而自己没有,那她一定恨不得想杀了自己。 这倒好,两人的竞争向来不分胜负,以后还会一直持续下去。 不过有一个严重的隐患,就是蕾拉的能力似乎很不稳定……更坦白一些的话,就是她的能力自觉醒之后就开始倒退了! 没错,蕾拉记得很清楚,刚觉醒的时候她甩动腰带时的手感,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自己的力量和速度正在迅速减弱,虽说不至于减弱到普通人的水平,可相比刚觉醒的时候退步明显,她无法单凭腰带就挥出足以斩断木头球棒的激波,必须依靠马鞭才可以,而即使依靠马鞭,威力也在逐渐下降。 这到底是什么怪事? 蕾拉百思不得其解,她以为自己是刚觉醒太累了,但休息一晚之后,力量和速度非但没有恢复,反而退步得更厉害了。 凭借家族的力量,她能知道的关于超凡者的真相比普通人多得多,但通过家族找来的资料里,也没有提到哪个超凡者在觉醒后力量会慢慢减弱的情况。 难道是……不完全觉醒? 万中无一的机率被她赶上了?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这纯粹是她的猜测,连“不完全觉醒”这个词都是她自创的,因为有记载的超凡者里并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否则还有什么解释呢? 那段时间她没敢对外声张自己觉醒的事,因为她怕自己的能力一直退化下去,会退化成普通人,被家族里的人得知会笑掉大牙。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的能力虽然退化得很迅速,但退到一定程度就不再退化了,变得稳定下来。 其实以此时的能力而言,她在刚觉醒的超凡者里绝对是第一流的,但找不回觉醒当天那种所向披靡的感觉,始终令她引以为憾。 家族得知她觉醒能力的事,大部分人都很高兴,起码表面上很高兴,她父亲为她找来上好的源骨,助她更快地吸纳源能,虽然比自然增长快一些,但对于急性子的蕾拉来说,很难令她完全满足。 直到很久以后,她对能力掌握得愈发娴熟,借助家族的资源,她早已超越了觉醒当日的自己,但能力退化的谜团一直令她耿耿于怀,她经常在没事的时候琢磨,只要找不到谜底,她就会担心自己的能力有朝一日再会退化。 她在脑海里反复回味那天发生的事,任何细节都不放过,最后终于想到路易莎的身上。 她想到路易莎灼热的手心,还有像是某种东西从路易莎的手涌入自己体内的感觉。 其实聪明如她,早该想到这种可能性,但心理上她一直拒绝承认——她的能力并非自己主动觉醒的,而是……被路易莎以某种形式强行激活的。 几番思想斗争之后,她想去找路易莎确认这件事,如果路易莎也是一位超凡者,并且有令其他人觉醒能力的能力,那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她的能力之所以在觉醒后就不断退化,是因为路易莎向她体内注入的那股力量在令她觉醒之后,多余的力量如电池般提供了额外的电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电力迅速耗尽,而她的能力也回归应有的初始水平。 可惜,当她再回到学校时已时过境迁,她得知路易莎后来也退学了,没有念完学业,这令学校的招生委员会很是遗憾。 至于路易莎退学的原因,本人没有说明,只说不想再念下去了,而且态度很坚决。 没人知道退学后的路易莎去了哪里,只有招生委员会里那位以前把路易莎领进学校的中年女性听她说了一句话。 她说:“这里不是天堂,我要回家。” 神通广大的蕾拉没有放弃,通过多方打探,她得知路易莎去了非洲,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在非洲中部的一座城市,然后线索就断了。 蕾拉也把这件事放在了一边,直到最近,渴求力量的她再次想到这件事,于是发动一切力量追寻路易莎的线索,然后在偶然中得知巫术部族的大祭祀似乎对外就叫这个名字。 是重名吗? 蕾拉不知道,但她知道如果不亲自来确认一趟,她的余生还会为此事而耿耿于怀。 当她说自己要见路易莎时,并不确定出来的人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路易莎,可看到本人时,她就确认了。 旧时同学,今日重逢。 第425章 旅途 蕾拉和路易莎相对而立,各自的脑海里都以各自的视角浮现往事。 上次见面时,她们还是穿着校服的同学,而现在一人穿着猎装,而另一人……围着原始的兽皮。 两人的体型倒是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发育初期就已经奠定了身材的基础,此后就只是按比例成长,尤其是路易莎的体型,还是那么纤长,不过比又前稍微壮实了一些,从胳膊上能隐约显出肌肉的轮廓。 蕾拉那头酒红色的头发就是她明显的标志,而路易莎的面容遮盖在油彩之下。 “想不到时隔几年后的重逢,居然是在这里。”蕾拉感叹道,“我真没想到,学校里那个胆小怕事的路易莎居然成了大祭祀,打死我也不敢相信……本来是想碰运气,没想到让我中了头奖。” “我从不胆小怕事。”路易莎冷冷地纠正道。 “好吧,你怎么说就怎么是吧。”蕾拉无所谓地耸耸肩,“其实我这次来,还想解决一个困扰我很久的疑问,你应该懂的吧?” 她见路易莎没有接话,只好自己继续说道:“那天,就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的那天,是你……激活了我的能力?” 她本想说“引导我觉醒”,但这个说法显得太没面子了,于是换了种她能够接受的说法。 沉默了一会儿,路易莎开口道:“也许吧。” 那天,当蕾拉展现出不可思议的实力,光凭一根腰带就解决了二十来个女生的围攻,腰带引发的激波甚至连绳风和木头球棒都切断了,瘫坐在地的路易莎目睹了这一切,如果不是身体莫名其妙的极度疲劳,她可能早就惊呼出声了。 当时的路易莎并不知道蕾拉觉醒了能力,她以为蕾拉本来就这么厉害,只是之前一直隐藏实力,实在忍无可忍才暴怒出手。 她想问来着,但是两人其实没什么交情,在被蕾拉送去保健室的路上她几次想开口,最后都咽了回去,因为她觉得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可以问,万万没想到蕾拉从那天起就没来过学校了,而她没手机也没蕾拉的联系方式。 保健老师给她做了简单的检查,没发现她身体有什么毛病,她似乎是无缘无故脱力了,即使给她补充巧克力等食物,她短时间内依然没有缓过来。 为了安全起见,保健老师把她送去外面的医院做了全面检查,还是没查出什么毛病。 到了晚上,她的体力又无缘无故地恢复了,没有完全恢复,但至少恢复了一半左右,而在医院睡了一觉之后的第二天,就基本全恢复了。 然而,体力是一方面,她总觉得体内还有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虽然也迅速恢复了,但没有完全恢复,始终有“差那么一点”的感觉,就像是给手机充电充了99%,但就差那么1%始终没充满似的,直到大约一个月后,这种异样的感觉才消失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是觉醒了某种能力,她这种能力太隐蔽了,使用方式又太过特殊。 经过这次事件之后,她心目中学校的形象开始崩塌,那些欺凌弱小的女生小团体,从本质上说,与难民营里抢她食物的成年女性有什么区别呢? 不,应该是有区别的,难民营里的成年女性是迫于生存的压力才抢她的食物,为了她们自己的生存或者她们孩子的生存,哪怕牺牲其他孩子的命也在所不惜,而学校里的女生们根本没有那样的生存压力,所以从这个角度而言,女生们的所做所为性质更加恶劣。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欺凌一直存在,从她入学之前就有,在她毕业之后依然会有。 她开始思考一个问题,男人们为了权力、金钱和女人而争战不休,女性为什么不联合起来反抗呢? 学校的课程开拓了她的眼界,她知道这个国家是一夫一妻制,世界上大部分国家都是如此,女儿享有与儿子等同的权力,甚至某种程度更受优待,女儿长大之后有权力选择自己喜欢的配偶,无论父母同不同意,而不会被指定嫁给某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只为了换来四头牛。 她想起祖国的广大女性,她们依然受自古以来的习俗制约,法律上虽然有了一些改变,但没几个男人愿意遵守这明显对他们繁衍后代不利的法律。 她觉得,自己学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再学下去也顶多是学一些日常生活里根本用不到的高深知识,既然毕业之后要返回祖国,那为什么不早些回去呢? 说不定她可以改变一些什么。 于是,她反复思考之后,鼓起勇气向学校提出了退学。 校方很遗憾,做出极大的努力想要挽留她,因为虽然她开拓了眼界,但意识形态方面的洗脑尚未完成,她还没有自愿成为资本利益的代言人,这时候放她离开太可惜了。 校方允诺给她提供更加优厚的待遇,比如单人宿舍、大大提高奖学金、环球游学等等,但她还是忍痛拒绝了。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在这所学校里待不下去的理由——没有归属感。 以前她隔三差五地跟踪蕾拉,并没有意识到这点,如今她得知蕾拉退学的消息,学习和生活就像一下子失去了目标似的,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 在认识蕾拉之前,她像个书呆子一样埋头苦学,偶尔受欺负,即使没认识蕾拉,那次发生在洗手间里的严重欺凌成真的话,她的生活恐怕也会改变。 学校再不舍,也不能将她强行囚禁,只能答应她的退学要求。 她凭着攒下来的奖学金,买了几身平价衣服和一张机票,乘坐飞机再次跨越了美丽的地中海,重新回到非洲。 她在非洲做了很多努力,但没用,几千年来根深蒂固的习俗不是光凭她苦口婆心的几句话就能改变的,比她更有名望、更博学的女性早已经做过无数次尝试了,再说她还太年轻,人们根本都没把她当回事。 有一次,她行至一个荒僻的村子时,目睹一个比她小两三岁的女孩子正在受到父亲的殴打,原因是女儿不肯听从父亲的安排去嫁给邻村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当第五房老婆。 那个当父亲的打得太狠了,根本是在往死里打,因为他也不止一个老婆、不止一个女儿,不缺这一个,正好杀鸡给猴看,看以后还有没有哪个女儿敢反抗自己的安排。 那个女孩被打得遍体鳞伤,脑袋都被打破了,在地上一边哀嚎一边打滚儿,而无论是她的母亲和姐妹噤若寒蝉,她的兄弟面带笑容冷眼旁观,附近的邻居早习以为常,没人打算管闲事,因为在当地的习俗里,打死一个女儿跟打死四头牛差不多是等价的……不同的是,牛打死了依然可以卖钱。 路过的路易莎看不下去了,她头脑一热,勇敢地冲过去阻止,就像当年蕾拉被二十来个女生围殴时她喊出了“住手”一样,她再次喊出了“住手”,并且拦在女孩的身前。 路易莎的气质和衣着明显跟土生土长的女孩子不一样,即使说着同样的土语,她的语气也透着高雅,这就是所谓的腹有诗书气自华。 女孩的父亲愣了愣,如果是本地土著女孩多管闲事,他早就一脚踢过去了,但面对路易莎的时候稍微有些忌惮,只是喝令她滚开。 女孩扑过来抱住她的腿,苦苦哀求她救命。 路易莎表示我可以滚开,但你不能再打你女儿了,你女儿眼看就要被打死了,你女儿也是人,不是牲畜。 男人像是听到笑话似的大笑起来,说我没打算打死她,等我把她打服了,就不打了,用牛粪涂在她的伤口上给她治伤。 路易莎听得脸色剧变,愤怒得手指微微颤抖,因为她知道如果把牛粪涂在伤口上,这么炎热的天气里,绝对会引起伤口感染,即使能活下来,女孩也会遍体留下恐怖的伤疤。 路易莎问,你要怎么才肯放过你女儿? 他的回答是,女儿成了这样,邻村的男人肯定不要了,所以他必须得到赔偿,给他四头牛,他就不打她了。 路易莎微薄的积蓄早就用光了,她又没有工作,哪有钱买四头牛? 男人上下打量着她,她身上那种有别于土著女子的气质令他垂涎三尺,于是提出只要她嫁给自己,成为自己的第六房老婆,他就放过女儿。 路易莎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她想救他的女儿,他却对她提出这么荒谬的要求?就算她再怎么好心,也不可能答应这种要求吧。 但如果她不答应,而且想不到其他办法,恐怕就要眼睁睁看着他把女孩活活打死了,或者打得半死再涂上牛粪,令女孩生不如死。 周围的人依然冷眼旁观,没人想站出来帮她。 男人见她没有答应的意思,粗鲁地冲过来,想强行把女儿从她身边拽走,继续往死里揍。 路易莎大急,抱住女孩不让他抢走。 但是她的身体素质只是普通女性的身体素质,怎么可能抢得过一个习惯了干粗活的大男人? 两人像拔河一样,一人拉住女孩的一只胳膊,她死活不肯松手,但女孩被他抢过去只是时间问题。 女孩声嘶力竭地哭喊,头上的伤口流出的血令她看起来像是在流血泪。 眼见女孩的手逐渐从她手里滑脱,与那天相同的怪异感觉再次出现了,她的心脏砰砰跳得几乎要跳出胸膛,身体火热得像是随时可能燃烧起来。 一股无形无质的热流通过手掌,从她体内涌入女孩的体内。 然后在下一秒,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女孩父亲的手臂突然失去了大半力量,他整个人像傻了一样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紧接着,他的眼珠开始溶解,残渣伴随着血泪流出来。 不仅如此,他的耳朵、鼻孔全都开始往外冒血水,还有他的裤裆,也被血染红了,他身上所有的孔洞都在喷血,血水里夹杂着溶解的大脑和内脏碎片。 他松开女孩的手,无力地倒地,气绝身亡。 刚才冷眼旁观的人们,这时候恐慌得四散而逃,嘴里喊着魔鬼,眨眼间就逃得无影无踪,包括女孩的兄弟、姐妹,女孩的母亲吓得瘫软在地,拼命往后躲。 女孩和路易莎也吓坏了。 虚脱的感觉再次笼罩路易莎,但比上次好一些,她起码还能站着。 她和女孩惊恐地面面相觑,都以为是对方干的,但是从对方的眼睛里,她们看出对方跟自己一样茫然无知。 但不论如何,得先离开这里,因为父亲打死女儿不算什么,但女儿打死父亲却得拿命来抵,而她这个外乡人恐怕也得受牵连,如果村民们认定她们是魔鬼,下场会更悲惨。 自身难保的路易莎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可能是生命的潜力吧,仗着村民们还在恐慌中没有反应过来,硬是拉着女孩拼命逃离了那个村子。 然而,她能带着女孩逃到哪去呢?一个重伤,一个体虚,连邻村都走不到,而且即使抵达邻村,得到消息的邻村村民也不会救她们,只会把她们绑回本村。 而最近的城市……靠双脚怎么能走得到? 在炎热、缺水、疲惫、惊恐的折磨下,这个女孩没能挺过去,死在了半路上,而随着女孩的死去,路易莎的力量和体力却得到迅速的恢复。 悲痛的路易莎没有工具,无法埋葬女孩,但又不忍她暴尸荒野,被鬣狗分尸、被秃鹫啄食,于是捡来一堆石头堆在她身上,权当是她的坟墓。 时至今日,路易莎依然不知道那个女孩在绝望之下到底觉醒的是何种可怕的能力。 一次是巧合,两次就是必然,路易莎走出悲痛之后,就开始思考这件事与蕾拉那件事之间的联系,而显然唯一的纽带就是她自己,每件事件发生前,她体内涌出的那种奇妙的感觉,可能就是一切的根源。 她终于开始正视自己,察觉到自己可能并非普通人的事实。 第426章 归宿 蕾拉望向路易莎的手,只见后者的双手小臂之下都裹在一层兽皮里,手掌和五指则缠着亚麻布——这样的装束容易令人认为路易莎是一位精通弓箭的超凡者,但她并没有携带任何弓箭或者其他远程投掷武器。 路易莎抚弄着手掌的亚麻布条,思绪再次回到那个女孩死在荒野上的时光。 当时,暴怒的村民正在追赶她们,村民们并不知道女孩已经死了,他们不会放过敢于弑父的女孩,因为这相当于向权威和传统挑战,如果不对女孩处于最严酷的私刑,以后其他女孩有样学样就麻烦了,男性在家庭中至高无上的地位就会受到动摇。 而路易莎则被认为是引诱女孩堕落的魔鬼,如果抓到她,等着她的唯一结果就是被烧死。 在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法律是没有意义的。 村民之中有极为擅长追踪的猎人,路易莎仓皇逃窜,她不敢去任何一个村庄避难,只能专门往密林和高草里钻。 有好几次,追踪者与她擦肩而过,险些就抓住她了,好在他们没有猎狗,否则她绝对逃不掉。 就这样,她不敢回头,越来越深入密林,反正就算在密林里被野兽吃掉,也好过被活活烧死。 在逃亡期间,她从早到晚担惊受怕,没有太多时间考虑自己的事,只是隐约觉得蕾拉和女孩的事可能与自己有关。 还好,当时正是雨季,热带雨林里三天两头暴雨如注,将她的行踪冲刷干净,村民们找了几天找不到她,就放弃了,而且村民们知道,雨林深处有他们惹不起的部族。 但是路易莎不知道村民们早就不追了,再说她迷失了方向,就算知道也出不去了,只能往一个方向闷头走,渴了就灌一肚子雨水,饿了的话,雨林里不缺少食物,只要能下得去嘴。 不知走了多久,路易莎的体力越来越衰弱,总是淋雨令她发起了烧,终于有一天,她走着走着噗通一下栽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慢慢失去了意识。 她以为自己应该就会这么死去,成为雨林里随处可见的一具枯骨,但事实上她没有死,在高烧引起的朦胧中,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搬动,被搬到了某处地方,有熊熊燃烧的火光,有联欢会般的歌舞声,还有人坐在她身边低头注视着她。 她的额头上被抹了某种很清凉的粘稠物质,嘴里被灌下很苦的药汤,然后沉沉睡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用厚厚的茅草与大片芭蕉叶搭成的屋顶,周围弥漫着某种熏香的味道,更远处有一些人在说话,声音似乎全是女性,她们用的土语是某种她不怎么熟悉的语言。 身边有人发现她醒了,走出茅屋去找人。 过了一会儿,一位女性走进屋子,看起来很年轻,但眼神里却有与年龄不相衬的沧桑感。 她换了几种不同的土语,确定路易莎能听懂哪种之后,她微笑着问道:“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路易莎尝试着坐起来,但全身像散了架一样酸疼,头脑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但至少高烧已经退了。 她按住路易莎的肩头,“你的病刚好,还是多卧床一天吧。” “我……我在哪里?” 路易莎侧头望向茅屋的门口,她能看到围着兽皮和简单布料的女性来来往往,衣着打扮像是在原始部落里,这些女性都很年轻,也有比她小一两岁的半大孩子。 不过,这些女性的眼神中都充满了自信与平和,昂首挺胸直视前方,很像是发达国家的女性,而不同于村子里的土著女性。 “这是我们的部族,我是这里的酋长。” 路易莎惊讶地再次望向酋长,这里竟然真是原始部落? 酋长威严的神态不像是在开玩笑,周围的一切也不像是玩笑。 “是……你们救了我?”路易莎问道。 “是神明把你送来了这里。”酋长纠正了她的说法,“我们感谢神的恩赐。” 路易莎听不太明白,但显然是这个原始部落救了她。 “谢谢。”她说。 酋长微笑,“姐妹之间是不需要感谢的。” 路易莎皱了皱眉,她觉得这位酋长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她是头一次来到这个部落,怎么一下子就称兄道弟了? “总之,非常感谢你们救了我。”她身处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不知道这些原始部落的人是什么性格,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触怒了她们。 酋长的眼神像是看透一切似的,说道:“今天你还要再吃一天的药,我会派人给你送过来,明天你就可以下床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只管说一声,外面有人可以帮你……对了,今天好好睡,别胡思乱想。” “……好的。” 路易莎点点头,看起来这些人还挺好说话的,不过酋长的最后一句话似乎意味深长,她没有理解。 等酋长走了之后,她暂时松了口气,重新躺回床上,换了个舒服的侧躺姿势,可以看到门外。 不知怎么的,只要酋长站在她身边,就会有一股无形的威压感笼罩在她身上,尤其是酋长那双眼睛,像是极具穿透力似的,隔着衣服看透了她的每一寸身体,她的一切在酋长的眼前都无所遁形……希望这只是她的错觉吧。 有年轻女性进来给她送水、送药、送吃的,她终于可以不用再被灌药了,借此机会,她旁敲侧击了几个问题,对方倒是知无不言,但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部落位于雨林深处,具体离最近的城市有多远则一概不知,只说很远。 没办法,她只能等自己病好后再想办法问别人,一整天的时间她都躺在床上默默观察,然后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就是这个部族里没有老人,甚至没有中年人,也没有十岁以下的孩子,从外表来判断,年龄都分布在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之间,而且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这是一个女儿国。 然后,当她看到一个女孩把一头庞然巨兽扛在肩膀上走进部落中心的广场时,终于不淡定了,因为那头巨兽实在太大了,相比之下女孩的体型又太普通,简直就像是蚂蚁扛着比自己体型和体重大几倍甚至十几倍的猎物,而女孩的神态又是举重若轻的样子。 路易莎瞠目结舌,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担心自己还在发高烧做梦,从巨兽被扔到地上引起的声音和震动来判断,巨兽显然不是泡沫塑料做的电影道具。 可别说一个普通体型的女孩了,就算是男性大力士,想扛着这种庞然大物行走也是天方夜谭。 闲着无事的人过来帮着给巨兽剥皮、放血、清理内脏,而当路易莎看到另一个女孩通过空空的双手就引燃了大捆的木柴时,震惊得连神经都麻木了。 到底是自己在发烧看到了幻觉,还是这些都是真的? 路易莎不禁想到了蕾拉与路上那个女孩,她们两个先后表现出性质不同但同样惊世骇俗的能力,放在普通人里堪称异类,但如果放在这个部族里,却毫无违和感。 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们有如此神奇的能力? 她在上学的时候,听闻过超凡者的事,但总觉得那些超凡者离她很遥远,跟UFO或者大脚怪没什么区别,都是类似于都市传说般的存在。 现在她自然而然地联想到超凡者,否则也没有其他解释了,除非认定自己在发烧做梦或者已经疯了。 蕾拉的情况她不清楚,但路上那个女孩在死前,路易莎问过她,她是怎么杀死她父亲的,但她也是茫然无知,表示自己以前并没有这样的本事。 蕾拉在受到围攻时被动挨打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且蕾拉的性格也不像是会韬光隐晦的人,那么合理的解释就是蕾拉在危机时分觉醒了能力。 那个女孩也是如此,同样是在危机时分觉醒了能力。 所以这是巧合吗? 全世界每天、每时、每秒可能都不止一个年轻女性遇到了性命攸关的危机时刻,但她们都觉醒能力了吗?显然不可能。 偏偏是路易莎在场的时候,与她们肌肤接触的时候,她们第一次觉醒了能力,要说这是巧合,那也太巧了。 还有她在同一时刻离奇的虚脱,更不可能是巧合了。 除了吃喝拉撒之外,路易莎一整天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思考这个问题,她只恨原始部落里没有电脑和网络,否则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上网搜索。 其实就算她上网搜索也没用,她的能力太过特殊,任何一个超凡者组织掌握的情报里,都没有类似的能力出现。 从某种意义而言,她的能力简直是逆天。 到了第二天,酋长再次出现在她的茅屋里,而她已经能靠自己的力量坐起来了,只是全身还是很疼,这就是所谓的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你昨晚没有睡好。”酋长看到她疲惫的脸,并不感到意外。 路易莎想到昨天酋长的最后一句话,是提醒她晚上好好睡,别胡思乱想,像是预见到了她昨晚会失眠……这倒也可以勉强解释,毕竟她昏迷了好久,已经睡太多了。 她有很多话想问酋长,但酋长却像看穿她心思似的,说道:“如你所见,这个部落里的大部分成员,都拥有不同的神奇能力。” 路易莎的猜测得到证实,可依然震惊得说不出话,她的视线死死盯着酋长,即使不拥有读心术也能读懂她眼神传达的意思——你也有……这样的能力吗? 酋长点头,坦言道:“我的能力,就是预见你和其他人会选择的行动。” 路易莎见识了至少四五种神奇的能力,可预见未来这种事,她还是觉得匪夷所思,难道酋长连她下床时会迈哪一只脚都能知道? “不,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酋长微笑,“但是我能预见你会留下来,会成为部落的大祭祀,带领部落走向辉煌的顶峰。” 这就太扯了,路易莎半个字也不信,她一生最重要的阶段是在学校里受到西方现代文明的熏陶,怎么会愿意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原始部落里当什么大祭祀? 这个所谓的酋长,说不定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妄想狂而已。 她翻身下床,下定决心即使酋长不告诉她往哪个方向走可以走到最近的城市,她也要离开这个诡异的部落。 酋长突然拉住她的胳膊,递过一片树叶。 “翻过来看看。” 路易莎狐疑地翻过树叶,只见树叶后面用焦炭写着两个字——左脚。 她低头,看到自己的左脚刚刚接触地面,右脚还悬在半空。 “如果提前说出来,就不灵了。”酋长微笑,“现在你愿意相信我的话了么?还是想看到更多的证据?比如说……你的能力?” 是的,确实不能提前说出来,否则如果酋长说她会迈左脚下床,她可能就会故意迈右脚。 老实说,最初的震惊过后,路易莎依然没有尽信,因为酋长完全可以提前准备两片树叶,一片写“左脚”,另一片写“右脚”,该拿出哪个看情况而定,反正她也没有第三只脚,所以依然不能排除这是某种骗局的可能。 不过酋长怎么知道她的想法的?怎么知道她脑海里开玩笑般一闪而过的念头而提前准备了写了字的树叶? “我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这四个字像磁铁一样牢牢吸引着她,令她挪不动脚步。 “你知道我的能力是什么?” “不,我不知道。”酋长摇头,“但是我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事,记得我刚才说过,部落里大部分成员都拥有能力么?那些少部分没有觉醒能力的成员,就是给你准备的——在熏香中,我看到你会拉起一个个部落里女孩的手,而当你松开手时,她们从此便与众不同。” 酋长伸出双手,轻柔地将路易莎的双手捧起来,像是捧着某种举世无双的珍宝。 “用你这双‘神之手’。” 第427章 神之手 “所以你就留这里了?” 蕾拉心情复杂地盯着路易莎裹在亚麻布里的双手,困扰她这么久的谜团终于部分解开了,也证实了她的猜测,她并不是自发觉醒的能力,一切的根源就是路易莎这双“神之手”。 “我还能去哪儿?外面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路易莎如今已经可以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但是在当初的时候,她的内心中可是掀起了万丈波澜,久久不能释怀。 酋长预见她会留在巫术部族,成为这里的大祭祀,像这种大方向上的预言与她下床时先伸左脚还是右脚这种小事不一样,小事她可以故意反其道而行之,越是大事就越要慎重,她的性格并不是那种为了较劲斗气就能喝农药的愚昧农村妇女。 就算离开巫术部族,她又能去哪儿呢? 这个世界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改变,她的能力虽然被酋长冠以“神之手”的大名,实际上面对村民时却束手无策,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一旦离开这里被村民逮到就是死路一条,村民们把她烧死埋掉,外界谁也不会知道世界上从此少了一个人。 酋长知道她没有那么快就能接受,留给她充足的时间去思考,告诉她在下定决心离开之前,在部落里住多久都可以。 于是,路易莎就在部落里住了下来,并且一住就住到现在。 现在的她,早已经融入部落,成为部落里人人敬重且不可或缺的重要一员,地位几乎与酋长不相上下,但在当时,她还是很不适应的。 她小时候跟父母住在村子里,条件虽然艰苦,但至少……比较正常,后来她在欧洲学校里过惯了现代的学校生活,结果突然一下子进入原始社会,这之间的落差需要很长时间来适应。 没想到的是,她融入部落的速度远比她预想的要快,因为部落里的那些比她年龄小的女孩子太可爱了,把她当成博学广闻的姐姐,整天围着她问东问西,她们都对遥远的外部世界感到好奇。 据酋长说,这些孩子大多是原来的部落成员生的孩子,就是那些没有觉醒能力的普通部落成员,也有一部分孩子是来自于雨林里的其他部落。 不仅是这些孩子,每到晚上篝火亮起的时候,部落的成员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之余,还会好奇地听她讲述外界的事情。 不论是外界的地理、经济、地缘政治、环境问题,无论她讲什么,她们都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一片惊叹。 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如此认真地倾听路易莎讲的每一个字,她从来没有被人如此需要过,她在学校里学到的那些知识,她离开学校后在非洲其他国家的见闻,她小时候的经历,全都成为部落成员们宝贵的精神食粮……除了数学、物理、化学之类的理科知识外。 路易莎也尝试给她们教授英语、数学、物理、化学等科目,虽然她自己学得也不算特别深入,但给她们启蒙绰绰有余。 然而,她们对学习并不在行,没有兴趣,部落里也没有做实验需要用到的器具,所以这方面收效甚微……最关键的是,她们看不到这些知识有什么用,自然就没有动力学习。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对于普通学生而言,如果不是考试逼着,谁会觉得日常生活里能用到微积分和三角函数? 只要她们不离开部落,恐怕一辈子都用不上这些知识,学了有什么用? 所以后来路易莎也放弃了。 所谓的融入,并不是某天就突然产生了归属感,而是像这样潜移默化地,她慢慢淡忘了离开的念头,就算偶尔想起来的时候,她也会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安慰自己还有的是时间,等外面的风声过去,过一段时间再离开也不迟。 路易莎担心自己在日常生活中,无意间触碰到哪个尚未觉醒能力的少女,令其突然觉醒出某种自身都无法控制的可怕能力,就像那个弑父的女孩一样,于是用干枯的芭蕉叶将自己的双手和小臂缠上,但是芭蕉叶不透气又质地较硬,裹在皮肤上很不舒服,她又换成兽皮,但兽皮裹在手上又闷热又不便于日常行动,直到很久之后,她外出去附近的农贸市场给部落采购一些有用的生活物资时,才顺便给自己买了一匹亚麻布,做成长至肘部的手套。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并没有用自己的能力令其他女孩觉醒,她心里很矛盾,对自己的力量感到恐惧,酋长也并没有催促她。 直到那件事发生。 文明世界里的超凡者,由于清一色都是女性,而大多数女性并不崇尚力量,从健身房里的男女比例就可见一斑,所以文明世界里的躯体强化型超凡者比较少见,而在原始部落里,躯体强化类型超凡者的比例比外界大得多,另一个数量不相上下的类型就是兽化,因为原始部落天生存在对野兽的崇拜,好几位女性会兽化为黑豹,其次还有部分类型就是火、电这样凶猛的自然之威。 相比于外界多姿多彩的能力类型,受限于眼界和见识,部落里的能力类型确实太过单调,要说实用倒是都挺实用的,只是少了一些……关键性的辅助类能力,比如医疗。 另外这些能力类型大多是用来对抗自然,而不是对抗其他超凡者,比如弑父女孩那种恐怖的能力,始终没有在部落里出现过。 平时倒也没什么,但问题是……这个世界并不像看上去那么风平浪静。 路易莎在部落里住了大约半年,她没有日历,对时间的判断是气候从雨季转为旱季,然后部落里发生了一件恐怖的事。 有一天,一位外出狩猎的部落成员直到入夜也没有归来,酋长担心出事了,又派出几个成员前去搜索,然后这些人也一去不复返。 酋长当机立断,认为这不太可能是森林里出现了强大的巨兽,这些经验丰富的女猎手会审时度势决定是打是跑,不会鲁莽行事,打不过也会跑回来报信,于是她命令全体成员进入战备状态,所有人禁止外出,熄灭一切灯火,由几位兽化能力者在部落周围巡逻,防范强敌入侵。 后半夜的时候,几个失踪的成员里有两三个人回来了,但……已经不是她们了,她们变成眼珠灰白极度嗜血的怪物。 酋长及时阻止手下放她们进来,因为她预见到这些曾经的姐妹已经变成怪物,如果放她们进来,她们会给整个部落带来浩劫。 但即使如此,为了消灭这两三个怪物,部落也付出了相当高昂的代价,有几位成员在搏斗中被咬伤,酋长预见到她们也即使转变为嗜血的怪物,忍痛命令手下将她们彻底杀死。 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切终于恢复了平静,部落的整体实力并没有因为减员而受到根本性的动摇,但对部落成员士气的打击是巨大的。 从最初那两三只怪物的尸体上,酋长找到了人类的齿痕,判断有一位非常强大又非常棘手的超凡者出现在附近,并且大致判断出了敌人的能力类型。 部落平时的宁静祥和不见了,觉醒能力的成员每日枕戈待旦,没有觉醒能力的成员们既害怕又为失去情同姐妹的同伴而伤心,还觉得自己成为部落的拖累。 路易莎同样是在惊恐中度过了昨夜,她终于认识到,超凡者的世界并不和谐,总会有人无缘无故想取走你的性命,而在面临威胁的时候,有力量和没有力量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若是她以前就令这些孩子觉醒了能力,说不定昨天夜里就是另一个故事了,比如弑父女孩的那种能力,只要通过肢体接触,不管是主动接触还是被动接触,都可以极为彻底地杀死一个人,不论那个人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嗜血的怪物。 于是,在时隔半年之后,她解开了双手的封印。 “凶残嗜血的怪物?倒像是传说中的吸血鬼啊……”蕾拉皱眉,“江湖传言里,似乎真有一位这样的超凡者,但从来没有人公开证实过。” 她盯着路易莎自我施加的双手封印,终于明白一个深藏热带雨林的原始部落为何在近几年迅速崛起,居然能跟红叶学院以及忍者学院齐名,路易莎的存在简直是个bug,她就像一个移动的兵工厂,为巫术部族源源不断地输送强大的士兵,巫术部族就在荒无人烟的雨林里悄悄猥琐发育,这要是再过几年,一旦巫术部族决定走出雨林,普天之下谁还能跟她们抗衡?黑旋风必将席卷五湖四海。 “不,跟你想的不太一样。”路易莎仿佛也受到酋长口癖的感染,摇头道:“我并不能令每一个适龄少女觉醒。” “什么意思?”蕾拉追问。 “因为觉醒需要前提条件,除了体质适合吸收空气无处不在的源能之外,强烈的潜意识或者执念也是不可或缺的。”路易莎解释道,这句话倒是超凡者几乎无人不知的常识。 “不过,即使满足了前提条件的少女,也不一定能够觉醒,觉醒往往需要一个契机,比如巨大的危机、强烈的感情冲击等等,但即使有了契机,依然不一定能够觉醒,原因比较复杂,可能是感情冲击不够强烈,或者契机到来的时机不对,身体还没有做好觉醒的准备等等。” “而我的能力,就是在她们的背后推一把,让介于可觉醒可不觉醒之间的少女觉醒,或者让本来在一段时间之后才觉醒的少女提前觉醒,仅此而已……我只是一介凡人,哪配被称之为‘神之手’。” 路易莎直视着蕾拉,“比如你,即使我没有干预,你可能在几天或者几周之内会自然觉醒。” “也可能永远不会觉醒。”蕾拉自嘲地笑了笑,“那帮傻X女生主动送脸上门的事可遇而不可求,如果错过那次,我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遇到下一次巨大的危机,至于感情冲击嘛……嗯,如果我没觉醒而我表姐觉醒了,对我的感情倒确实是巨大的冲击,让我恨不得去死的巨大冲击。” 路易莎愣了愣,她听不太懂蕾拉的后半截话。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的能力还不配被称为‘神之手’的话,那世界上也没有其他人更配得上这个称号了——假如没觉醒的普通人是0,觉醒后的超凡者是1,0与1之间本来存在漫长的模糊地带,、都四舍五入变成1,我实在想象不到还有什么样的能力比你的能力更神奇。” 蕾拉极少真心称赞和佩服别人,别说是表姐奥罗拉了,就连曾经一招惊退她的李慕勤,她依然是口不服心也不服,但面对路易莎的能力,她实在无话可说,这能力太过逆天,可以说就是神的代言人,如果路易莎有足够的野心和手段,甚至可以征召一支超凡者大军横扫天下。 还好路易莎脸上涂着油彩,否则面对昔日同学的夸赞,她肯定脸红了。 “没有那么厉害,、这种程度的少女觉醒,再低就力有未逮了。”她说道。 蕾拉失笑,重点是这个吗?、,可世界上有几亿少女啊,区别只是她的超凡者大军有十万人还是一万人这点儿程度而已吧?看来路易莎即使是当上了巫术部族的大祭祀,还是跟记忆里那个默默无闻没有野心的难民同学差不多啊。 “不过,你的能力应该不止是加快别人的觉醒吧?” 蕾拉回味着自己觉醒当天那种所向披靡的感觉,虽然记忆总会有脑补的成分,她现在已经远远超越了当时的自己,但那种感觉却回不来了,就像是小时候看过的漫画、电影总会令自己印象特别深刻似的,哪怕长大后再看同一部漫画和电影,却找不回当初的感动了。 路易莎并未隐瞒,直言道:“其实,我认为我的能力从本质上说,就是‘充能与过载’。” 第428章 求知若渴 如果没有酋长指点,路易莎对自身能力的探索会走很多弯路,因为在这个蛮荒状态的原始部落里,大家对自己的能力都是野蛮式开发、粗暴式使用,很少有人会往精细的方向发展,其他人根本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当路易莎以自身的意志摘下亚麻布手套,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为部落增强实力,多少弥补昨天夜里部落承受的人员损失,防止那位潜伏于密林里的强敌制造更多的牺牲者。 她将自己双手封印起来,除了不想在无意间催化出拥有恐怖能力的超凡者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她凭借经验,知道每次发动能力后,自己都会虚弱得连脚趾都不想动,那种感觉实在难受,不过现在是非常时刻,难受就难受吧,总好过部落的姐妹们继续承受更多的损失。 这时,酋长像是看出她的意图似的,走到她身边,意味深长地说道:“用手去触摸,用心去感知,我们都是神的孩子,神之手应该可以感知到更多的东西。” 路易莎没听太懂,而酋长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可能是说出来就不灵了,也可能是酋长只能预见到她的行动,但无法预见到她的思考过程。 她把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女孩叫到身边,问道:“想不想为姐姐报仇?” 昨天夜里死去的部落猎手之一,就是这个女孩的亲姐姐,她昨天亲眼看到姐姐变成凶残嗜血的怪物,还咬死了部落里另一位猎手,最后被其他部落成员合力杀死了,甚至没有落个全尸,她哭得眼泪流干、嗓子喊哑,如果不是其他没觉醒的女孩子拦着,她当下就要冲出部落给姐姐报仇。 女孩抹了抹眼睛,重重地点头,沙哑地说道:“想!” 当时的路易莎还没有完全弄明白自己的能力,但根据过往两次的经验,她揣测觉醒往往是在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蕾拉和弑父的女孩都是如此,所以她选择了这个女生。 “好,也许我可以给你报仇的力量。” 路易莎伸出双手,拉住女孩的双手。 用心去感知吗? 过去两次,不仅是觉醒能力的人情绪激动,路易莎本人也如此,所以她从没有细微地去感受过什么。 她拉住女孩的手,闭上眼睛。 一开始她什么也没有感受到,顶多只感觉自己和女孩的手指都在微微沁出汗水。 慢慢的,部落里的喧嚣渐渐离她远去,她像是沉浸到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中,与外界断了联系,唯一能感知的就是女孩的双手。 女孩手指和手掌的纹路,手指细微动脉的搏动,甚至女孩因为紧张而引起的手部肌肉偶尔的轻微痉挛,全都通过路易莎自己的双手感知到了。 路易莎不自觉地调整自己手指的位置,令自己手指的动脉与女孩手指的动脉相贴,两条细微的指动脉只隔着两层薄薄的手指皮肤,她相信女孩应该也能感受到她的脉动。 可能又过了十几秒或者几十秒,两人的脉搏频率开始趋于一致,心跳的节奏也渐渐同步,像是由一个心脏同时给两人供血似的。 除了脉搏之外,又有某种隐藏得更深的东西产生了共鸣,她觉得可能类似于东方所谓“气”的存在。 以往两次的危机时刻,路易莎来不及思考什么,体内的“气”都是像开闸洪水般一股脑地涌入蕾拉与弑父女孩的体内,而这次她很平静,她的意识牵引着一缕“气”,沿着女孩的动脉进入其体内,然后立刻感受到了阻滞,就像是电流遇到了电阻,或者磁铁的N极遇到了另一块磁铁的N极。 如果把两块同极的磁铁硬往一起推,当推近到一定距离时,其中质量较小、磁性较弱的那块会被迫翻转,以菊花对着另一块较强的磁铁,仿佛屈服了,然后两块磁铁啪的一声合体…… 她能感受到女孩体内同样拥有与她性质类似的“气”,两股“气”在互相试探,最终融汇到了一起,怒涛般席卷女孩体内的每个角落,然后仿佛是浓度达到了临界点,量变引起了质变,“气”被来自女孩大脑里的一颗火星点燃了。 路易莎和女孩同时震惊地睁开眼睛,她们都能感受到女孩体内出现了剧变,而这次不同的是,路易莎虽然很疲劳,但至少不是累得像烂泥般滩在地上。 她似乎明白了,以往两次她都释放了过量的“气”,掏空了她的自身,换来对方的瞬间觉醒,这在紧急时刻无可厚非,但也因此导致自己虚弱不堪。 而这次,路易莎依然释放了过量的“气”,但过量的程度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反之,理论上如果她对一个已经觉醒的超凡者释放自己的“气”,应该就只是单纯地增强对方的实力,就像是为对方的发动机灌输了更多的燃料。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那位凶残的强敌可能是顾忌到巫术部族已经做好了准备,从此就没有再袭扰她们,也令她们失去了复仇的机会。 那时的巫术部族并不怎么显山露水,在超凡者世界里顶多只能算是一个神秘且与世无争的中等规模组织,可能并不放在一些超级强者的眼里,甚至为了掌握她们的实力而故意试探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要说纸面上的战斗实力,当时的巫术部族并不比其他大型组织差太多,但问题是能力类型太单一,不像其他组织一样百花齐放,这是她们的最大弱点。 酋长像是能预见到路易莎会做出的错误尝试,每次在她可能往错误方向探索能力的时候就会及时阻止,部落里的其他成员也都很配合她,每次她想试验什么的时候,都会主动充当她的试验对象。 路易莎逐渐掌握了自己能力的窍门,她发现不论是充能还是过载,也即是不论她对已经觉醒的超凡者释放能力还是对尚未觉醒的普通人释放能力,她会损失很大一部分力量,但这些损失的力量会慢慢返回她的体内,绝大部分在24小时内就会回归,刚开始回归得快,然后回归速度逐渐下降——除了一种情况之外,就是被她释放能力的人在短时间内死亡,比如那个弑父女孩,在较短时间里就因为伤势过重且得不到医治而死去。 另外,可能算是一个额外的小彩蛋吧,只要双手接触,她就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判断对方体内源能的储备量,而一般情况下这与实力是成正比的。 蕾拉若有所悟地自语道:“原来如此……某学校内部专供超凡者学生的教材里说,源能这种物质很神秘,在很大程度上具备量子特性,也就是说,当无人观测的时候,会以概率云的形式存在,理论上前一秒出现在地球上,下一秒就可能出现在宇宙另一端,所以被你充能的人,哪怕在充能之后就坐飞机飞到地球另一端,依然阻止不了本该属于你的源能回归到你的体内……” “哦?还有这种教材?”路易莎惊讶而好奇地问道。 她的个人研究和探索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的野路子,缺少科班理论的指导,这方面也不能指望部落成员帮忙,否则恐怕会起到反效果,因此一听到居然还存在为超凡者学生准备的成体系的教材,不由心生向往。 蕾拉点头,“在我刚觉醒能力的时候就搞到一份,看完之后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想再搞一份也不难,这东西也算不上什么特别需要保密的,不过只能搞到旧版。” “什么意思?”路易莎没听明白。 “这种教材天底下只有红叶学院那帮人在搞,而且每年都会重新修订,所以能流到外界的一般都是去年的版本了,不过反正也只有细节上的变化。” 蕾拉想到表姐,如果让表姐把一份教材复印或者拍照之后带出来应该不难,只是她实在不想开这个口。 路易莎很想亲眼看看教材的内容,但眼下肯定不可能,只得遗憾地追问道:“关于源能,你还记得什么?” “我想想……” 蕾拉聪明但是不喜欢学习,如果不是想了解自身的秘密,她才懒得翻那么无聊的教材。 “记不太清了,不过你感受到的所谓的‘气’被一颗火星点燃这件事,应该是你的误解,因为按照教材上讲的,源能不会以任何已知的方式被消耗,所以你感受到的是那个女孩的意识与她体内的源能结合在了一起,反正意识这种东西也是玄之又玄,两个玄之又玄的东西合体也不奇怪吧?”她凭记忆回答道。 “这样啊……我还以为源能是像木柴一样的消耗品……”路易莎恍然,她以前认定的很多观念因此被推翻了。 “不不不,教材上说,消耗的不是源能,而是你的意识,是你的精神、专注度这些东西,还有体力,就像高度紧张的一小时考试比看一整天的小说累得多。”蕾拉解释道。 路易莎皱眉消化了一会儿新得到的知识,又问道:“如果像你说的……” “不是我说的,是教材上说的,对错跟我无关。”蕾拉纠正道。 路易莎笑了笑,改口道:“好吧,如果像教材上说的,源能是概率云的状态,既可能出现在你我面前,也可能出现在宇宙尽头,那岂不是地球上源能的密度会越来越低?” “这个……我记得并不是……我想想是怎么说的……原子你懂吧,一个原子核,再加上一个或者更多电子围着原子核运行,虽然经常把电子绕行原子核的轨迹画得跟行星围着太阳转的轨迹似的,但实际上电子是概率云状态,理论上既可以出现在原子核附近,也可能出现在宇宙另一端……虽然电子出现的位置无法预测,但出现在原子核附近的概率要远远大于出现在宇宙另一端的概率,这就是‘概率云’的由来,否则只叫‘云’不得了,干嘛还要加上‘概率’两个字?所以把地球看成原子核的话,源能在地表附近出现的机率也远大于在宇宙另一端出现的机率,而且这个‘远大于’的意思是1后面跟着你我站在这里说一整天都说不完的0……那么多倍。” “教材上还提到,概率云状态的源能在受到自身意识的观测时会坍缩,这就是为什么源能可以被意识引导的原因……大概吧——我是说,这是旧版教材书的猜测,还没有得到证实,新版教科书改没改我可不知道。” “一说到意识就更复杂了,意识又包括人的意识和动物的意识,甚至人或者动物之外的一些东西也可能存在某种意义上的意识……这些东西我当初看的时候就没太看明白,现在也说不清。” 蕾拉不擅长给别人讲解什么科学知识,她费尽口舌,凭记忆讲的关于概率云的东西也不完全准确,不过好在路易莎以前上学时还挺认真的,学到原子的时候老师也简单提过一些这方面的知识,所以她两相结合之后,基本上明白了。 可越是如此,她就越对蕾拉口中的教材心生向往,在她看来,那本教材就像是一条通往无尽知识宝库的捷径,可以避免她走很多弯路,如果能学透里面的东西,也许她还可以指导部落的姐妹们更合理有效地开发自身的能力。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书到用时方恨少,蕾拉都有些怕了路易莎那求知若渴的目光,因为她肚子里仅剩的那点儿墨水都快被掏空了。 不过,这时候有人帮她解了围,她的卫星电话适时地响了起来。 “抱歉,我接下电话,稍等。” 她对路易莎说了一声,往旁边走了两步,从猎装的兜里掏出卫星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她不禁一愣,暗骂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为何这么不禁念叨? 来电者是“移动空调”,也就是她给奥罗拉的号码起的备注。 真是百年不遇的稀罕事,奥罗拉主动给她打电话是要干什么呢? 第429章 心机 “喂?不会是打错了吧?” 蕾拉先清了清嗓子,然后故作轻松地接通了电话。 电话另一边,奥罗拉很想说一句“对,打错了”然后把电话挂断,绝对能把蕾拉气得七窍生烟,说不定会打过来大骂一通,但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所以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没有打错,我有事找你商量,现在方便吗?” 蕾拉很意外,“找我商量?这倒是新鲜。” 她对路易莎比划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意思是可能要稍微等久一些,后者并不在意,凝神琢磨前者刚才讲的那些话。 考虑到路易莎的身份和装束,她们两个刚才对话的场景其实非常怪异,一位原始部落里的大祭祀居然一本正经地讨论科学问题,这个画风很违和。 “好了,要商量什么事?” 蕾拉走远几步,脑海里迅速思考奥罗拉找她的原因,她的初步设想是家族里的那些破事。 “是这样,我们这边遇到了一位很棘手的超凡者,我们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你能对付她,所以打过电话过来问问你是否有空可以帮忙?” 奥罗拉硬着头皮说出这些话,料想自己即将受到蕾拉的冷嘲热讽——本来嘛,蕾拉跟她们没有交情,又不图她们的钱,凭什么帮她们?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她说什么也不想开这个口。 蕾拉更意外了,她知道红叶学院人才济济,别说那些老师了,就连最近这批学生都有两把刷子,居然搞定了连她都搞不定的迦梨。 如果对方人数众多也就罢了,但听奥罗拉的意思,令她们这么多人束手无策的竟然只有一个人?那这人得厉害到什么程度? 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比奥罗拉或者任何一个红叶学院的师生要差,但要说她能搞定她们所有人都搞不定的棘手人物,这就太过匪夷所思了。 “喂!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她确认道。 “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奥罗拉没好气地反问。 蕾拉承认,自己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帮不帮忙先放在一边,她对那个棘手家伙的能力很感兴趣。 她看了一眼路易莎,说道:“详细说来听听。” 蕾拉没有断然拒绝已经很令奥罗拉惊讶了,她与江禅机对视一眼,后者向她点头,意思是可以把33号与宗主的事简单提一下,毕竟是要请蕾拉帮忙,不能什么都藏着掖着,否则太没诚意了。 奥罗拉描述了15号与赵曼的能力,并且含糊说明了为何要对这两人穷追不舍的原因。 “什么鬼?通过响指发出的音波干扰前庭系统的正常功能?脱离现实世界并且能穿越障碍物的隐身?” 蕾拉越听越惊讶,怪不得红叶学院那些人束手无策,这两项能力实在是太有针对性了,换成是她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到遇到这两个人,恐怕也要吃暴亏。 33号以及红叶学院的重点是15号,赵曼倒在其次,不过考虑到她们如果形影不离的话,难度还会加倍。 “所以你们找我做什么?”她问道。 “我们需要你牵制住15号,如果能不伤害她,尽量不要伤害她,因为我们还不清楚她背叛忍者学院的真正原因,而且她的能力用来对付莉莉丝应该很有效。”奥罗拉解释道。 “等下,莉莉丝是你说的那个吸血鬼?” “嗯,其实那架遭遇空难的航班并不是像公开宣布的那样遭遇金属疲劳之类的故障,而是莉莉丝做的。”奥罗拉只好又把这件事讲了一遍。 雨林里本来就湿热,长时间的通话令卫星电话都烫耳朵,蕾拉每过几分钟就换一侧耳朵听,很罕见地没有打断奥罗拉的话。 她不时看一眼路易莎,希望后者别等得不耐烦了。 路易莎确实有些不耐烦,因为她大致理解了蕾拉刚才讲的内容,但由此又引申出更多疑问,急于得到解答。 等奥罗拉好不容易讲完了,蕾拉说道:“我需要思考一下,一会儿打给你。” 她挂断电话,低头思索。 路易莎看出她遇到了为难的事,但又不知是否方便问,她们本来就只是同学,应该算不上朋友,时隔几年再见又生分不少,彼此的身份都发生了转变,不再是单纯的学生。 “刚才是我表姐打来的电话,就是红叶学院那个表姐……重点在于,她跟我讲了很不得了的事,而且可能跟你也有一点点关系,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一声。”蕾拉注视着路易莎。 “跟我有关系?” 路易莎头发里插的羽毛都颤抖了一下。 “是的,还记得那天夜里令你们部落损失了好几名成员的那个敌人么?她又出现了。” 蕾拉一句话就成功地将路易莎的注意牢牢吸引住。 路易莎与莉莉丝没有私人恩怨,但她这几年已经彻底融入进部落,部落里每个人都像她的姐妹,直到今天,莉莉丝在那天夜里造成的伤害和阴影依然没有完全从大家的记忆里消除——虽说不是百分百肯定,但能做出那种事的,几乎只能是莉莉丝。 “空难发布会我还看过直播,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路易莎融入部落之后,有时候会跟着几位部落成员一起去附近的城镇采购生活用品,虽然外界对原始部落的印象是很穷,但其实并不是这样,她们靠山吃山、靠林吃林,几乎隔三差五就能在雨林里狩猎到超凡动物,而超凡动物身上的一些部位很有用也很值钱,她们选择将用不到的猎物卖掉,补充必要的物资,甚至有专门的贩子在附近城镇里长年等着她们,用较低的价格从她们手里收购,再拿到黑市里高价卖掉,算是双赢的结局,因为她们不太可能跑老远去卖东西,而且她们也不擅长讨价还价。 她认为,部落虽然偏安一隅,但不能太脱离世界,所以力主买了一台可以接受卫星信号的电视回来,还有相应的发电机和柴油,不过考虑到部落里的孩子都太过单纯,吸纳外界太多的不良信息未必是好事,所以只有在出了重大新闻的时候才会大家一起看电视。 看航班空难的新闻发布会时,路易莎从学院长口中得知了目前忍者学院所处的困境,并且从学院长的介绍中获益匪浅,大致掌握了超凡者的势力分布,虽然暂时没什么用,但也许以后会用得着。 从蕾拉的介绍中,她得知莉莉丝的行为模式就是游走于世界各个人迹罕至但又绝非荒无人烟的地区,不论是东欧的森林还是非洲的雨林,在这些地区大肆杀戮,玩够了之后再悄然远遁,有时候甚至会将魔爪伸向大型客机。 蕾拉这么大费口舌地向路易莎介绍详细情况,甚至不问自答,当然有她的私心,毕竟她不是小穗那种对每个人都热情友善的性格,本来她万里迢迢来找路易莎就有其私心。 自从在李慕勤面前吃瘪后,她就一直心有不甘,放弃了骑马、玩耍和社交,埋头训练,以期有朝一日挽回面子。 蕾拉本身很聪明,真要比较的话,她可能比奥罗拉还聪明,但不同的是,她恃于聪明,不愿付出长期而刻苦的努力。 她就像学校里那些只在考试前夕用用功就能考出不错成绩的学生,然后突然有一天在不那么聪明却长期埋头苦学的学霸面前吃瘪了,于是痛下决心要改变,但是习惯已经形成,所谓的决心持续不了几天的热度就开始懈怠,最后就变成想办法投机取巧。 蕾拉的发愤图强比她以往任何一次都持续得更久,但她发觉想要超越李慕勤,恐怕要至少五年甚至十年以上,因为她在进步的时候,人家也没有懈怠,即使她的起点更高、速度更快,想追上也没那么容易。 她想尽了一切办法,最后想起在学校里被二十来个女生们围攻的那天,体内充斥的那股所向披靡的力量,如果能让这样的力量重新回到她体内,至少能拉近与李慕勤的差距。 另外,她有某种猜测,世界几大超凡者组织里,包括几个小有名气的中型组织,除了红叶学院以外,其他这些组织或多或少都存有某种虔诚的信仰,比如隐修院、巫术部族、戴头巾的女人,甚至连忍者学院其实也是崇尚佛教的,东正教在极北军营也很有市场……意识的观测可以令源能产生坍缩,那么拥有虔诚信仰的人,会不会拥有更强的意识? 出于这两个目的,她才决定冒险走访巫术部族,如果拥有对能力有加成,那……她并不介意随便选个信仰玩玩。 于是她费了很大的精力找到这里,见到路易莎,也得知了当年的真相,然而似乎于事无补,路易莎的充能只是短暂的,24小时后就会打回原型……路易莎本身虽贵为大祭祀,但她其实选择留在巫术部族并不是因为她的信仰很虔诚。 她不甘心白跑一趟,虽然路易莎的充能有局限性,但总好过没有,如果能找理由把路易莎忽悠得出山,起码能在奥罗拉等人面前逞逞威风,因此她一反常态地曲意逢迎,知道巫术部族跟莉莉丝有过节,就各种添油加醋,明里暗里撺掇路易莎去为部落的姐妹们报仇。 路易莎多少也有些动心,她在部落里一待就是几年,期间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附近的小城镇,如果是从小就生活在原始部落里的人可能觉得没什么,但她见过繁华,心境就很难古井无波,不过她清楚自己的能力只能算辅助型,别说那么可怕的吸血鬼元祖了,就算遇到一个怀着恶意的成年男人都能把她打趴下……另外她也没钱买机票。 “你不用顾虑太多,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如果你想替你的姐妹们报仇,我可以带你去东方,路上的一切琐事你都不用担心,只要有我在,没人可以动你一根手指!”蕾拉拍着胸膛做了保证。 路易莎还是左右为难,“这样吧,我回去见酋长。” “想听听你们酋长的意见?”蕾拉问。 “不,酋长看见我,就会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了。”路易莎摇头。 蕾拉:“……”这话听起来怪怪的,感觉跟请算命的指点迷津差不多,虽然听上去不太靠谱,但她估计酋长应该不是一个江湖骗子,否则不可能领导这么一个庞大的组织。 “好吧,你不用替你们部落考虑太多,反正现在你们部落已经很强了,就算莉莉丝也不敢再来,你只是临时出门一趟,又不是从此不回来了……哦,对了,刚才打电话那个人,她就拥有红叶学院最新版的教材,说不定连给下一届学生准备的、尚未印刷成册的内部材料都能搞到呢。” 蕾拉破天荒的头一次替奥罗拉吹嘘了几句,果然令路易莎眼前一亮。 她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在盘算尽量把路易莎多留在身边,越久越好,就像喜欢玩游戏的人出远门时最好带着一个充电宝,令人心安。 另外她说的也是事实,巫术部族在世界大中型组织里很另类,既强大又与世无争,除了莉莉丝这种闲得无聊的散兵游勇之外,任何组织都不会对攻击巫术部族有兴趣。 路易莎带着随从一同返回密林深处。 蕾拉焦躁地等在原地。 比蕾拉预想的时间更短,路易莎独自从密林里走出来,身后没有跟着随从,手里拎着一个兽皮包,而且把脸上的颜料和头上的羽毛都抹净移除了。 蕾拉一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事情有戏,连忙迎过去问道:“酋长同意了?” 路易莎的脸上带有些许不解之色,迟疑地点头,“我回去的时候,酋长已经把行囊给我准备好了,她说我是时候离开了,但是我问应该什么时候回来,她只是说,到了该回来的时候,我就会知道的……” 蕾拉懒得琢磨这些类似于预言、偈语般的话术,只要这次没白跑一趟,她就心满意足了。 第430章 万物之灵 “怎么样?” 奥罗拉挂断电话后,江禅机问道。 她微微摇头,“还不确定,她说要想一下,等会儿再打给我。” “那不错啊,没有断然拒绝,就意味着有戏。”江禅机说道。 奥罗拉疑云满面,“话虽如此……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没有拒绝。” “肯定有她的理由吧,或者纯粹只是闲得慌,或者看到厉害的家伙就手痒,我觉得不用想太多,只要她愿意帮忙,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能完成牵制15号的任务就行了,咱们平时对她多留个心眼儿也就是了,我不信就凭她自己能在咱们这么多人面前掀起什么风浪。” 江禅机懒得多想,就算蕾拉有什么图谋,只要不妨害到他们,双方各取所需也没关系。 “也只好如此了。”奥罗拉转念一想,现在是他们为解决棘手的难题而有求于蕾拉,没资格挑三捡四的。 “话说……我刚才好像在电话里听到猩猩的叫声了,而且还不止一只,此起彼伏的……”她纳闷道,“难道她在逛动物园?” “说不定她在别人背后是一个喜欢动物、热心公益、做好事不留名的人设,目前正在动物当志愿者……这就是所谓的反差萌吧。”江禅机半开玩笑地说道,算是安慰一下奥罗拉,让她别再胡乱猜测了,没有意义。 不过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的情况也确实是存在的,而且很普遍,典型例子就是网络世界和现实世界,现实中一本正经网络上是个沙雕不是很正常吗? 有时候在另一个环境里扮演另一个不同的自己,有助于缓解自己的压力,或者在不熟的人面前是一面,在闺蜜或者死党面前是另一面,这也很正常,蕾拉跟他们虽然不对付,但在她闺蜜面前也许就是另一个备受欢迎的人设了……或者反过来说,很多连环杀人魔在落网后,邻居和同事们都一脸茫然地表示,他是一个老实人,平时经常给邻居和同事帮忙,怎么可能杀人? 鉴于他们跟蕾拉不熟,尤其是奥罗拉有固有成见,揣测蕾拉的心思基本上是猜不中的,所以也没必要猜,走一步算一步吧。 正当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时,奥罗拉的手机响了,她秒接。 “喂?” “我考虑过了,既然是亲爱的老姐开口了,我如果拒绝的话,岂不是有损咱们姐妹的感情,也让家里其他人看笑话……” 奥罗拉一个字也不信,皱眉道:“所以?” “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当然是要帮这个忙喽……不过嘛,我有个朋友可能会跟我一起来,她对一个东西挺有兴趣的。” 奥罗拉暗骂她无中生友,肯定是她自己想要什么东西,却推给不存在的朋友。 “想要什么?直说吧,如果太过分的话……” “哈哈!我怎么可能对老姐提出过分的要求?其实我那位朋友想看看你们学校最新版的《超凡能力导论》,是最新版的哦,包括上册和下册,搞到这个对你来说没什么难度吧?” “就这?” 奥罗拉难以置信,普通人不好搞到这份教材,对校内学生来说却不是什么秘密,这份教材是上课时发给学生,下课时再收上来,不会让学生带出学校,而且据说每一页上都有水印暗记,如果拿手机拍下页面并外传,通过暗记可以追溯到是谁流传出去的,而且大家一起上公共课时,谁拿着手机不停地对课本拍照,其他人都能看见。 不让教材流传出去,是不想让普通人看到引起流言蜚语,或者被普通人找到漏洞来对付超凡者,比如那条禁止超凡者无故伤害普通人的铁律,这就像正当防卫一样,很有操作空间,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就会令红叶学院陷入两难境地……当然,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少普通人都听闻过这条铁律,但毕竟只是听闻,没有看到白纸黑字。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为难过老姐你?好啦,就先说到这吧,电话都烫了,我会尽快赶到的,明天……最多后天,到时候再见喽~我相信老姐你能在我的飞机降落前准备好教材的~”蕾拉挂断了电话。 奥罗拉盯着手里的电话,像是不认识它了。 “她答应了?”江禅机问。 “算是吧……” “那……她提出什么条件没?” “条件倒是有,只是小事一桩,她想得到一份本校的教材,我能搞定,不过她倒是提到,她会和一个朋友一起来,不知道真的假的……” 江禅机并不在意,“如果是来帮忙的,当然是人越多越好,反正都说好了,到时候见了面就知道了。” 奥罗拉看了看时间,她的地下冰刺已经初步试验成功,虽然她还想进一步完善,但一来是要给蕾拉找教材,二来就是她能力本身的限制了。 她的冰刺在某个地点用过一次之后,地下水已经结冰了,短时间内不会融化让她用第二次,因为她是利用水结冰引起的体积膨胀将冰刺从地下“挤”出来的。 退一步讲,就算地下的冰在短时间融化,由于通道已经形成,就算再来一次由水结冰的过程,冰刺还是会由已经形成的通道钻出地表,出现在地表的位置不会有太大变动——试想,敌人或者凶兽会特意留在原地等着你刺第二下? 所以她刚才跟江禅机说,冰刺就像是王叶菲老师她们那种电弧,基本上很难控制冰刺的走向,它们会自行选择土壤松软而薄弱的位置钻出地面,而如果有现成的通道,它们肯定就会从现成的通道里钻出来。 她想再试的话还要换个地点,干脆今天就试到这里,以后再说,正好顺便想想有没有什么可以弥补这个限制的方法。 “我现在回学校,你呢?”她只是礼貌性地问一下,因为他骑飞马来的,用不着坐她的车回去。 “趁着蕾拉还没到,我打算先去探探路、踩踩点。”他说道,“我们大致掌握了15号和赵曼的藏身地,但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要想办法确认一下,到时候毕其功于一役,否则一旦给赵曼逃跑的机会……就很难再找到她们了。” “和谁一起去?你自己?”她很惊讶,又替他的安全担心,虽然她的能力不适合这种探查行动,但一个人去是不是太势单力孤了?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只是远远确认她们的存在,不会让她们看见我的,这种事人多了反而不好。” 他唤来弗丽嘉,“奥罗拉学姐,我先走一步了。” “多加小心。” 江禅机跨上马背,在奥罗拉的目送下离开了。他其实本来打算吃过午饭再去,但没想到蕾拉答应得这么痛快,考虑到蕾拉有私人飞机,想来的话很快就能飞过来,他得抓紧时间行动了。 …… “都谈好了。” 蕾拉晃了晃卫星电话,走过来对路易莎说道。 路易莎刚才为了避嫌,走开了一段距离,让蕾拉自己单独打电话,她没听到蕾拉具体说了什么,不过看蕾拉打电话时笑容满面,不无羡慕地问道:“你和你表姐的感情很好吧?” “感情嘛……哈哈!当然很好了,毕竟我们是表姐妹啊,哈哈!”蕾拉笑道,“不过我表姐那个人是个冰山美人,只有在这种……打电话的时候才会很温柔,真见面时又会故意板起脸说些冷言冷语,到时候你不要惊讶哦。” “听上去是个很腼腆的人。” 路易莎的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一位深居闺中、习惯于用冷言冷语掩饰自己害羞的大家闺秀的模样。 “是吧?”蕾拉强忍住笑意,“她听说我会带个朋友一起去,表示很欢迎呢,而且听说你对红叶学院的教材感兴趣,主动请缨要帮你搞一份呢。” “不会太麻烦她么?”路易莎惊喜道。 “怎么会?再说我们表姐妹之间的感情那么好,这点儿小忙算得了什么……你完全不用在意。” 蕾拉心情大爽,招呼自己保镖和雇佣兵,准备跟路易莎一起原路返回。 其中一位保镖的头目悄悄把她拉到一边,指了指路易莎手里的那根权杖,很为她和自己这些人的安危担心。 路易莎的那根权杖以原始部落的标准而言很华丽,镶嵌着未经提纯的原始黄金与未经雕琢的金刚石,这是她作为大祭祀的象征,不过问题在于,权杖的顶端镶嵌着一颗骷髅头,而且似乎不是猴子或者猩猩的骷髅,而是人的……这就很惊悚了。 蕾拉在来雨林探秘之前,也曾经不止一次风闻过,说巫术部族是食人生番,她对这个传闻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所以这次除了保镖之外又花钱买了雇佣兵,倒不是指望靠这些没用的男人就能抵挡巫术部族,而是万一出事,她可以用这些家伙拖住巫术部族,自己先溜。 抵达当地之后,她问过向导,向导表示也听过类似的传闻,但他觉得应该不是真的,他就住在雨林附近的村子里,没有听说巫术部族来袭扰过本村或者其他村子的村民,而且发生过几次村民进入雨林打猎遇到危险被巫术部族的女猎手救了的事,并没有伤害村民,更没有把村民吃掉。 蕾拉由此判断传闻的可信性很低,再怎么说巫术部族也是超凡者世界的成员,如果以食人为乐,就算是隔得很远,总会有红叶学院这样喜欢管闲事的人出面干预,隐修院大概也不会坐视,像这些头铁的家伙一旦认定什么,就算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恐怕也会远征非洲。 可惜忍者学院的app最近用不了,否则她通过忍者打探到确凿的情报就省事了。 确认巫术部族的大祭祀是自己曾经的同学路易莎之后,她就更不相信食人的传闻了,不过这柄权杖实在很扎眼,即使她装作看不见,等到了东方与奥罗拉他们会合后,他们肯定也会问。 蕾拉笑着走到路易莎身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路易莎,你这个权杖……很特别啊,在路上的时候,是不是先收起来比较好?” “可以,我忘了这事了。”路易莎理解似的点头,“你是不是吓了一跳?” “吓了一跳倒不至于,不过……有些意外就是了。”蕾拉很擅长旁敲侧击,没有主动询问,而是说道:“没想到你会带着……这种东西,是部落的规矩吗?” “是,也不是。”路易莎低头注视着骷髅头,“我第一次看到时差点吓尿了,很久之后才慢慢习惯。” “听酋长说,在很久以前,在超凡能力还没有出现,巫术部族还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原始部落时,就流传着一个从上万年前留下来的传统——部落认为,头颅里寄宿着灵魂,所以当部落成员死去后,就会把头颅留下来,放在家里或者带在身上,这是为了缅怀死去的同伴,据说还可以继承死去同伴的勇气。”路易莎解释道。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蕾拉释然地点头,这样的传统很好理解,其实就相当于现代人把死去亲人的骨灰盒摆在家里,同样是寄托哀思,只是形式不同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 “除此之外的另一个原因……就不用我说了吧?”路易莎突然又补充道。 “嗯?” 蕾拉一愣,“什么另一个原因?” 路易莎很意外,“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蕾拉茫然。 “源骨啊,你们花大价钱购买来自超凡动物的源骨,难道不知道人的骨头也有同样的作用?不,人骨的作用更强啊,这不是很正常吗?毕竟人是万物之灵,尤其是寄宿着人类灵魂的头颅,即使在死后,灵魂……或者说是意识,也不会彻底消散,头骨里残留的源能可以让我们变得更强。” 路易莎将手掌置于骷髅头上摩挲着,“而且相比于其他人,我从头骨里吸纳源能的效率似乎更高。” 第431章 迷雾 “弗丽嘉!飞得再高一些!” 跟奥罗拉分开后,江禅机催促弗丽嘉迅速拉升高度,因为今天要飞的地方比较远,正如奥罗拉试验她能力的新用法一样,他也想尽量开发弗丽嘉的极限。 以前他对弗丽嘉的驾驭总是比较小心,除了极特殊情况之外,从来不会让它飞得太高、太快,或者急升急降,即使有这种情况,也是短时间的拉升或者下降。 不过,正如那句话说的,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太安逸了对弗丽嘉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平时试着压榨一下它的极限,紧急情况下他和它都会更安全。 今天要飞的地方比较远,他想试试它到底能飞多高,因为一个众所周知的常识就是,海拔越高,空气密度越低,这就是客机的巡航高度至少都在万米以上的原因,在万米以上的同温层,空气稀薄,绝大多数恶劣天气都影响不到,空气阻力小,飞起来又轻快又安全。 极个别的鸟类有飞至万米高空的纪录,弗丽嘉肯定飞不到那么高,它的耗氧量跟正统的鸟类没法比,但即使只能飞到2000米左右,空气密度也只有地面的八折,弗丽嘉的正面受风面积比鸟类大太多,减少空气阻力的效果对它比鸟类更显著。 最近江禅机受马术老师的提醒,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弗丽嘉的四肢比以前瘦了,但翅膀以及后背连接翅膀的肌肉却比以前更发达,这可能是“用进废退”的进化论在产生效果,毕竟它现在跑动的时间少、飞行的时间多,就连它自己也更喜欢飞行,就连在马场里散步时,也会扑腾几下翅膀让身体变得轻盈。 胸肌和四肢的肌肉量减少,背部和肋下肌肉量增多,这对它的飞行显然是一件好事。 弗丽嘉似乎受到他激昂嗓音的鼓励,同样变得跃跃欲试,一人一马以45度角向上爬升,在地面的奥罗拉看来,他和它简直像是在飞向太阳。 越往高飞,空气越凉爽,城市地面附近机动车辆产生的热气被远远甩在下方,强劲而凉爽的风带走了弗丽嘉厚厚毛发间的热量。 江禅机回头一看,海拔只有三四百米的北山已经成了脚底下的土丘,目测弗丽嘉已经升到七八百米的空中,但是它的爬升角度没有放缓,证明它应付目前的情况绰绰有余。 受到阳光的干扰,奥罗拉已经看不见他们了,独自回到公路边正在等着她的车里,返回学校,路上依然在思考蕾拉的反常行为。 嗡嗡—— 有什么东西从不远处掠过,那是一架无人机,可能是哪个肥宅玩的,看到弗丽嘉之后,立刻凑过来想离近一些拍摄,结果被弗丽嘉双翼带起的强风一吹,顿时失去了平衡,打着滚儿坠向地面。 弗丽嘉的身边开始有柳絮状的碎云被搅动,每次穿行于碎云之间时,就会感觉到凉意和湿意扑面,这证明它已经飞到了超过一公里高,红叶学院的校园看着就像是售楼处的沙盘,就连整座城市都可以尽收眼底。 江禅机眯着眼睛抬头望去,稍厚一些的云层也不远了。 “加油,弗丽嘉!” 弗丽嘉依然有余力,正好地面吹来一股强劲的上升气流,它载着江禅机一鼓作气飞进了云层里,然后钻出了云层。 大地、原野和成片的庄稼在脚下时隐时现,此时的高度应该在2000至2500米之间。 往下面看的话……说实话有些眼晕,手心里也直冒汗,毕竟这个高度太高了,这可不是坐飞机,万一有个闪失,他和弗丽嘉都得摔成肉饼。 好在马是平原上的动物,高度感比较差,否则弗丽嘉往下一看,可能就吓尿了。 弗丽嘉的爬升速度已经自行放缓,变成平飞,他估摸着距离地面应该有三公里了,他坐过奥罗拉的私人直升机,此时跟直升机飞到三公里高的感觉差不多。 这个高度的空气密度只有海平面的四分之三,空气稀薄之后,弗丽嘉扇动翅膀的升力也会降低,目前这个高度应该是阻力、升力、氧气含量的一个平衡点,在这个高度可以长时间巡航,再往上冲也不是不行,但只能短时间冲刺。 弗丽嘉往东南方向平飞,就是鱿鱼须一直指向的方向,自从15号和赵曼于昨天夜里离开之后,方向就没有变过,证明她们没有改变位置。 弗丽嘉现在已经学会了在遇到上升气流时滑翔以节省体力,飞行距离大大增加,飞了大约两个小时,他的双腿能感觉到弗丽嘉胸腔起伏的节奏稍微开始变得散乱,它的体力已经有些不支了,不过东方的海岸线已遥遥在望,除非15号在海上安家了,否则他们即将抵达目的地。 他对弗丽嘉打了个缓慢降落的手势,后者不再扇动翅膀,以滑翔状态渐渐降低高度,同时向海岸线逼近。 这片区域附近没有城市,稍远一些只有一两个乡镇,江禅机揣摩15号藏身于这里的意图,她选择这里一定有她的原因,否则无论干什么,都是城市里更方便。 前方出现一片雾气蒙蒙的区域,但那里并没有山峦,一般只有山峦附近由于冷热气流交汇,才容易在山腰和山顶附近形成云雾。 其他地方没有雾,雾气只存在于那一带,从空中看显得很假,就像是那种用于造型的鱼缸盆景,雾气被限制在那片区域里,并不外溢。 鱿鱼须的指向出现微调,指向那片被雾气笼罩的区域。 等弗丽嘉的高度进一步降低、更加接近目的地,江禅机稍微看清楚了一些,那里似乎是一片洼地,雾气由于含水量大而沉积在洼地里,隐约还能看到雾中有奇峰怪石偶尔显露峥嵘。 下方,一条年久失修的简易柏油公路通向洼地,有且仅有这么一条,路面质量也相当糟糕。 附近似乎没有民居,公路上没看到一辆车,这倒是省了很多事,不至于因为有人看到弗丽嘉而大惊小怪,也不用担心弗丽嘉被闲杂人等骚扰。 江禅机不敢飞得太近,驱使弗丽嘉在距离洼地两三公里外就降落了,让弗丽嘉自行去找食吃。 15号和赵曼就藏身于雾气笼罩的洼地里吗? 在空中时,他观察过周围的地形,洼地只有沿着公路的一个出入口,虽然从周围地势更高的地方跳进洼地里也不是不行,但毕竟被雾气遮挡着看不到地面,天知道洼地内部是什么情况,万一是沼泽就恶心了。 “鱿鱼须,注意着周围啊,如果有人在周围活动,一定要记得提醒我。” 他觉得鱿鱼须心里应该有数,但还是提醒了一句。 他自己一边留意观察四周,一边沿着公路接近洼地,一路没发现什么异常,然后在公路尽头,也就是洼地入口附近,他看到一块破旧的警示牌。 警示牌上写着前方多雾,容易迷路,闲人止步。 还挺押韵的。 又往前走了几步,他的身边开始出现淡淡的雾气,然后他看到一辆车停在路边。 这辆车的车况完好,绝不是废弃车辆。 车里是空的。5599 江禅机借着雾气的掩护,猫腰蹿到车边,隔着车窗向车内看了看,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有一个塑料袋装着几个空空的食品包装袋和饮料瓶。 接着,他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 洼地的地势比周围低,声波在洼地内部回荡,久久不易散去,传得也更远。 是鸟叫吗? 他起初没在意,后来一想多雾的地方会有鸟吗?鸟是严重依赖视觉的动物,雾气这么大,会飞着飞着一头撞在墙上吧?又不是靠超声波飞行的蝙蝠。 他侧耳细听。 啪——啪—— 等听清了是什么声音,他头发根都立起来了,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是响指! 他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被15号发现了? 不会吧?他已经多加小心了,还让鱿鱼须留意戒备,这都能被15号发现?还是说除了15号和赵曼之后,此地还有她们的其他同伙? 他很头疼15号的响指,这个东西不是现有任何手段能对付得了的,鱿鱼须不受响指的干扰,可以给他指明正确的方向,但响指干扰了大脑对身体姿态的判断,即使知道正确的方向,他的动作也会变形。 他已经打算脚底抹油先溜了,回去之后如何因为打草惊蛇而向33号道歉更令他头疼,不过仔细一听,响指的声音很遥远,并不是在他附近发出的。 再一听,响指的方向又变了,像是15号移动了位置。 那么,是她真的移动了位置,还是他“以为”她移动了位置? 鱿鱼须的指向没有变,所以应该是后者吧。 原地等了一会儿,响指一直没有停,但无论15号还是赵曼都没有出现,这不太正常,如果她们发现了他,并且知道他打不过她们,没理由继续藏着。 难道……15号的响指并不是在对付他? 江禅机马上想到了宗主,如果宗主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被困在这里,情况似乎就可以解释了。 目前他还在洼地的边缘,看着前方更加浓重的雾气,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既来之则安之,有鱿鱼须指路,他应该不至于迷路,只要不迷路,他想跑,她们应该留不住他。 前面没路了,他沿着鱿鱼须指着的方向缓缓前进。 一排简易房屋突然从雾气里冒出来。 响指并不是来源于房屋,而是更远的雾气深处。 周围静悄悄的,鱿鱼须没有异常反应,他壮着胆子,逐个推开每个房屋的门。 大部分房子里都是空的,布满灰尘、杂物和建筑垃圾,只有一个房子里有人类活动的迹象。 这个房子里堆放着很多生活用品,主要是食物和水,地上铺着两条睡袋,睡袋旁边丢着一大堆女生的衣物。 江禅机可不是喜欢翻动女生衣物的变态,他粗略地看了一眼,衣物都很新,而且还有更多装在包装袋里的全新衣物。 显然,不差钱的赵曼习惯了奢侈的生活,衣服都像红叶学院里的富家小姐一样,每件都是穿一两天就扔,直接换上全新的衣物。 不过令他纳闷的是,窗台还摆着一个小音箱,通过电池供电的那种,毕竟这地方没水也没电没ifi。 如果是收音机的话还可以理解,闲着无聊的时候听听广播解闷,放一个音箱在这里是干嘛用的?没事跳广场舞吗? 另外,墙角还堆放着另一些东西,是好几个又大又沉的纸箱,其中一个纸箱敞开着,里面装满了亮晶晶的圆饼状物体。 纸箱上写着强力永磁铁。 他不敢擅动这里的任何东西,简单查看之后就原路退出,将房门恢复原样,然后继续往雾气深处走去。 响指的声音在逐渐变大。 周围的景色也随之一变,他在空中看到的奇峰怪石陆续出现在眼前,这些山石奇形怪状,有的像动物,有的像建筑,甚至有的像人,突然从雾里冒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如果是懂地质学的人看到这里的状况,就会立刻认出这些都是长年累月被流水冲蚀的石灰岩形成的喀斯特地形。 江禅机认不出来,只能从直觉上感觉这里很诡异,说是鬼气森森都不为过。 更诡异的事情出现了,他走着走着,很多时候明明是绕过了拦路的怪石,但走近之后,怪石却又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而有时候他冲着怪石走过去,却又从怪石旁边擦身而过。 不用问,这肯定是15号的响指影响了他的方向感,甚至可能不需要影响方向感,只要影响平衡感就行。 人在走路时,眼睛与双脚之间的配合不需要特意经过大脑,一边想别的事就能一边自动绕开障碍物,谁走路时也不会明明看见了垃圾箱拦路却仍然一头撞上去,但是人体的智能化在这里就起到反效果。 即使他意识到这点,大脑试图接管双脚,但在响指的影响下,大脑对自己走路的姿态判断其实是错误的,只能越走越乱。 他突然想明白了房子里那些磁铁是干什么用的。 更多的磁铁肯定遍布在洼地里,用来干扰本地的磁场。 即使他带着指南针进来,也走不出去。 第432章 计谋 江禅机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用脚胡乱把地上的乱石扫开,果然找到了埋在浮土里的亮晶晶圆饼状物体,正是在简易房屋里看到的强力永磁铁。 不仅是土里,在奇峰怪石岩体的缝隙里,他也看到了同样的永磁铁,被塞得很深,除非把岩体破坏掉,否则被塞进去之后就拿不出来了,天知道这样的永磁铁在这片洼地里被安置了多少个,有大有小,大的有手掌那么大,小的只有指甲盖那么小。 也许每个磁铁的力量只能影响到很小的范围,但这么多磁铁加在一起,恐怕连飞过此地上空的飞行器都会受到干扰,更别提小小的指南针了。 正当他这么想着,突然一道黑影猛然从雾中出现,一头扎在地上。 他以为是15号她们的偷袭,下意识地借岩石掩护住身体,但是等了一两秒,并没有后续的动静。 他小心地探头看过去,只见那所谓的黑影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武器,而是一只鸽子,可能是鸟类爱好者饲养的信鸽。 这只鸽子在地上撞得头破血流,除了鸟爪还偶尔抽搐一下之外,已经死透了。 除了脑袋上撞的伤口之外,它身上并没有别的外伤。 它并不像是飞着飞着被子弹或者弓箭射中而自然坠落,倒像是把大地当成了天空,在高速飞行中一头撞下来。 听说鸟类是靠磁场感知方向的,难道这只鸽子就是被洼地紊乱的磁场干扰了方向判断,飞进雾里之后分不清上下左右了? 江禅机不是鸟类学家也不是鸽子,他只能如此猜测。 又往前走了几步,他在地上看到死去的其他鸟雀的尸体,有的可能是刚死不久,有的可能是死了几天了,尸体已经生蛆,或者喂了虫蚁。 死去的鸟雀分属不同的种类,很多他都叫不出名字,这种状况基本证实了他的猜测,从此地上空飞过的鸟类都受到了磁场干扰。 虽然这些鸟雀挺可怜,受到了无妄之灾,但假如宗主真的被困在这里,这些鸟雀倒是可以给她提供果腹的食粮,而且雾气富含水分,将水收集起来就不至于渴死。 如果15号把宗主困住而没有给宗主提供食物,宗主应该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活下来,再撑久一些大概也没问题,只是体力方面不太乐观。 15号可能是忌惮于宗主带了指南针或者卫星电话,所以布置了这个磁场,因为磁场不仅可以干扰指南针,还可以影响精密电子设备的正常运行,至于磁场也会给宗主带来食物的弊端……她可能想到了,也可能没想到,但总比让宗主逃出去或者跟外界取得联系要好。 如果没有鱿鱼须的指引,江禅机现在已经迷路了,这片雾气笼罩的洼地简直就像是一个天然的迷宫,越往深处走,奇峰怪石就越显得千篇一律,再加上15号的响指干扰了前庭的功能,别说是一两个人了,就算是千军万马进来估计也得被困住。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15号精心设计的主场,在这里她几乎是无敌的。 江禅机觉得,他现在已经大致掌握了15号的秘密,不宜继续深入,因为鱿鱼须只能指出15号和赵曼的方向,并不能指明距离,而赵曼的行踪又太过神出鬼没,万一走着走着撞见了就麻烦了。 他们首要目的并不是制伏15号和赵曼,而是保证宗主的安全,万一打草惊蛇,15号和赵曼下狠心直接攻击虚弱的宗主,那就太危险了。 于是他转身,沿着鱿鱼须指的反方向返回,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入口处。 就在他从简易房子的附近走过,打算离开这片洼地的时候,响指声突然从他的身边响起了。 这次他真的吓得头皮发麻,因为刚才响指声明明还离得很远,为什么现在像是就在身边? 响指声可以影响方向感和平衡感,但不会影响距离感,至少不会明显影响距离感,前庭并没有测距的功能,所以他能听出响指声的远近。 除非15号会大范围瞬移,否则就是闹鬼了! 他忐忑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很意外的,他没有看到15号或者赵曼的踪影,声音像是来自……很近位置的窗台。 他隔着玻璃看了看,屋里依然没人,于是小心地走近窗台,发现声音的来源竟然是那个摆在窗台上的音箱。 什么鬼? 阿拉贝拉已经亲身验证过,承载了能力的声波经过数码设备的复制或者传播之后就无效了,15号的响指本质上与阿拉贝拉的嗓音以及骨弓的尖啸声没有太大区别,都是音波攻击,只不过她这个音波频率可能有些特殊,能引起前庭淋巴液的共振,因此如果阿拉贝拉的嗓音经过数码设备传播后无效,15号的响指也没有理由特殊化吧? 江禅机站在窗台前,对着音箱苦苦思索,目前只有两种可能,一是15号的能力超级特殊,经过数码设备传播后依然有效,但这是不是太bug了?如果真是这样,15号可以通过电视和广播令包括全体超凡者在内的全世界几十亿人同时丧失方向感和平衡感,整个世界都会瞬间崩溃! 再怎么想这也不太可能,这样15号就天下无敌了,其他人连抵抗的余地都没有,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就得了……不,恐怕连家都回不去了。 验证起来也很简单,江禅机径直走向房门……没有走歪。 那么就是第二种可能了,音箱里传出的响指声没有特殊效果,无法干扰他的前庭功能。 15号会不知道这点吗? 她处心积虑设下这个局,会不知道自己的能力通过数码设备传播之后无效? 江禅机无法证实这个猜测,但他倾向于不可能,那么15号明知不行,为什么还要…… 他想到屋子里放着的那两条睡袋,一下子想明白了——15号也需要休息,不可能一天24小时打响指,所以在她休息的时候,通过录下的响指声继续迷惑宗主,令宗主以为她还在打响指。 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15号和赵曼会在昨天夜里离开洼地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那么这就意味着…… 15号应该马上就会出来了,回到这间房子里吃饭和休息! 江禅机惊出一身冷汗,还好刚才没有继续深入,否则真的可能跟15号撞上。 他不敢继续站在这里发呆了,趁着响指声失效,拔腿就往洼地外跑,边跑边回头,生怕15号和赵曼突然出现。 直到脱离迷雾,跑出洼地一两公里,他才停下来。 15号她们驾车外出的可能性也存在,所以他找到正在悠闲吃草的弗丽嘉之后,没有当下就起飞,而是大费周章地带着弗丽嘉绕到洼地的侧面,从侧面起飞,没有原路返回,沿着海岸线兜了个圈子,避开公路的走向,然后才往红叶学院的方向笔直飞过去。 返程的路上,他心疼弗丽嘉,没舍得让它一口气飞回去,毕竟外面的野草比不上红叶学院的饲料那么有营养,在路上僻静无人的地方歇了两次,同时思考对付15号的方法。 等他回到学校,时间已经是下午了,他直接在马场降落,把弗丽嘉交给马术老师们照料,自己跑去学生食堂跟其他人会合。 除了22号因为身份的问题没在之外,其他人尽数到场,包括奥罗拉也在,大家从她那里听说江禅机独自前去侦查了,一整天的时间都在焦急地等待,看到飞马从空中掠过时,大家就在食堂集合,这里最适合碰面,还能顺便吃饭。 没到用餐时间,大家等在食堂外面。 “怎么样?有见到宗主大人吗?” 江禅机刚一露面,33号就迫不及待地迎过去,紧紧握着他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生怕从他那里得到不好的消息。 “放心,我相信宗主还活着,不要急,等我慢慢说。” 江禅机理解她的心情,是以一上来就说出她最关心的结论,然后才把他此行的所见所闻详细地讲了一遍。 不过他做了一些无伤大雅的修饰,没说自己深入洼地,只说自己在外围逛了逛就回来了,否则如果他能进退自如,岂不是显得宗主太没用了? 大家听完之后,除了33号痛心于宗主这段时间受的折磨之外,大家全都对那片洼地的可怕面露惊惧。 “我觉得婵姬猜的没错,15号应该就是通过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响指声来迷惑宗主,借此获得宝贵的休息时间,我感觉咱们似乎可以利用这点。”梓萱说道。 “怎么利用呢?虚假的响指声肯定时间短暂,而且什么时候会出现也不好说。”小穗问道。 “不,你误会了,重点不是虚假的响指声,而是15号她们会回到简易房子里休息这点。”梓萱想了想,“如果可以利用好这点,咱们似乎能避免与15号和赵曼的直接交手。” 大家聚精会神地听着,像这样的强敌肯定是能不打就不打,除了33号恨不得把15号碎尸万段之外。 “她们房子里放着很多水和食物对吧?”梓萱对江禅机说道。 “没错。” 梓萱狡黠地转了转眼珠,“那……咱们也许可以趁15号和赵曼不在的时候,往水和食物里注射一些镇静药物,安眠药可能就行,等她们吃喝之后就会睡着,而且会睡得很沉,那咱们不就可以轻松抓住她们了?” “……”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这个主意虽然称不上光明正大,但听上去相当可行,只要她们两个睡着了,就把她们绑上,然后把赵曼带往别处,因为绳子不一定能困住赵曼,但即使她醒来后脱困,也无法将15号带走,大家的重点是15号和宗主,赵曼只是杂鱼。 15号睡着之后,洼地虽然还是很容易迷路,但至少不会让人束手无策。 “安眠药怎么搞?去药店买吗?”江禅机问道。 “我去拜托一下认识的人,应该可以拿到更无色无味、更高效的镇静药物。”奥罗拉说道,她之前因为专注于自己的能力开发而忽略了33号的事,因此急于弥补。 “行,那这事就拜托奥罗拉学姐了。” 33号又急切地问道:“搞到药物需要多久?” “很快吧,都是现成的。”奥罗拉说道,“怎么了?” “如果很快的话,我不想再等蕾拉了,一想到宗主大人受的苦,我就……”33号的眼眶又红了。 “别!”江禅机赶紧阻止道,“谁也不知道这个办法能不能行,咱们还是等等蕾拉吧,不能把鸡蛋装在一个篮子里,得有B计划。” 大家也都同意,劝33号沉住气,最好毕其功于一役,毕竟机会只有一次。 …… 在江禅机走后不久,两道人影从雾气里出现。 赵曼打着呵欠,连走路都在摇晃,这不是因为受了响指的影响,而是困得。 “困死我了,又是十几个小时没睡,我真想睡死过去。” “辛苦了。” 15号倒是并不怎么困,她习惯了像猫一样短暂而快速的睡眠,每小时睡个几分钟就能恢复一些精神,不像赵曼这样困得要死要活。 “没关系啦,只要为了优奈,困死也没关系!反正应该快结束了~” 赵曼一边说笑一边走到门前,伸手想去推门。 15号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神情肃穆地蹲下来,凝神盯着门缝。 简易房子没有配锁,房门虚掩,留着一条门缝,乍一看跟她们离开时没什么区别。 然而,一根系在门框与门把手上的头发丝断成了两截。 除非是台风过境,否则这片洼地里从来不会起风,不存在房门被风吹动的可能。 洼地里没有野兽,连只老鼠都没有,如果是空中坠落的鸟撞到了房门,附近也没有鸟的尸体,再说如果是鸟兽撞到了房门,没理由还会将房门恢复成她们离开时的原状,一丝不差。“有人来过了。”15号站起来说道。 她警惕地望向四周,为了防止来人还藏在附近,她啪的一声打起了响指。 第433章 财富 此时此刻,简易房屋的周围回荡着两道几乎完全一样的响指声,只不过一道是真实的,另一道是虚假的,但如果不提前知道,肯定还以为是回声。 15号一边打响指,一边快速抬起一侧小腿,抽出了短刀,反握在掌心,横于胸前,极为有神的大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赵曼更是大惊失色,刚才困意早就不翼而飞,她立刻“穿模”,融入空气里,从15号的眼前消失,隐身于她独特的空间中,以防受到偷袭。 这片洼地的平均海拔位于海面之下二十米左右,最深处差不多三十米,最浅的地方也有十几米,周围的高地上分布着茂密的树林,树林形成有效的防风带,因此一般程度的海风根本影响不到洼地里的雾气。 没有风,房门不会无故开启,更不会开启之后又恢复原状。 周围的树林里有陆生的鸟雀,海岸的峭壁上也有不少海鸟的巢穴,但洼地本身没有鸟,顶多有一些虫蚁,连野鼠之类的啮齿类动物都很少。 周围很静,静得能听到15号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声音。 15号纵身跳到房顶,居高临下俯瞰周围,并未看到可疑的人影。 过了一会儿,赵曼于一棵树后现身,探头小声地问道:“有人吗?” “没看见。” 15号摇头,暂时放松了戒备,但是没收回短刀。 “会不会……是村民的孩子跑过来玩?”赵曼松了一口气。 熊孩子这种生物往往比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更叛逆,兼之胆大不要命,家长越说不让去哪,他们可能越往哪跑,比如家长不让去河沟里游泳,他们就非去不可,直到出事为止才知道害怕。 这片洼地之前就走失过小孩子,附近村民一向禁止孩子来这边玩,抓到就是一顿狠揍,但架不住熊孩子的侥幸心理太强,总认为自己是最受上天眷顾的那一个。 就在赵曼和15号居住在此处的这段时间里,有一次她们还真遇到几个熊孩子结伙来探险,然后被赵曼装成幽灵把他们吓得全尿着裤子跑掉了。 但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批熊孩子被吓跑了,保不准又有另一批熊孩子过来,恰好赶上15号和赵曼没在房子里,他们就可能擅自闯入。 15号也觉得这种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她跳回地上,逐个检查每栋简易房子。 每栋简易房子都只有一间屋子,推开房门就一目了然,其他几栋房子的地面都积着厚厚的灰尘,显然没人进来过。 15号和赵曼住的这栋房子是唯一带有简易卫生间的房子,这也是她们选择这栋房子的原因,她们入住之前就打扫过,地上没灰,也看不出是否有人进来过。 不论之前是否有人进来过,反正现在屋里是没人,也没看到东西被翻动的迹象。 “有少了什么东西么?”赵曼也跟进来了。 “似乎没有……正因为没少东西才奇怪。”15号的疑心非但没有打消,反而更浓重了,她的视线扫过赵曼那些崭新的衣物以及赵曼喜欢吃的那些零食,“如果是村民的孩子闯进来了,会什么东西都不碰么?连衣物也没有翻动,连零食都没有吃?” 赵曼一愣,“这倒是……” 指望熊孩子在别人家里客气守规矩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主人并不在家,他们看见这么多好吃的,没理由不大快朵颐,这些零食都是赵曼买的高档零食,附近村镇的孩子以前只能在广告里看到。 如果屋里一片狼藉,那她们倒是可以安心了,因为多半是熊孩子过境,但如此原封不动就很不正常。 “会不会……是今天那根头发质量不好?自己就断了?”赵曼异想天开。 15号和赵曼每次同时离开房间,前者都会在临走前用一根头发系住门框和门把手,以往从来没有出过问题,所以后者早已丧失警惕,今天回来时就想直接推门而入。 头发自己断这种事是不可能的,15号才不会对危机的迹象视而不见,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沙子里。 “应该不是村民的孩子,而是其他人,怀着目的而来的人,很可能是33号和22号她们。” 15号的脑海里马上想到昨天夜里遇到那波人,她觉得他们的嫌疑最大。 “可她们怎么可能找到这里?”赵曼质疑道。 她们两个昨天夜里离开时已经够小心了,租车的时候不仅戴了口罩,还用的是假证件,按理说不可能被跟踪。 15号也想不出原因,但她不敢大意,说道:“不知道,但行百里者半九十,咱们不能心存侥幸,就算不是他们,也要当成是他们来准备。” “你是说……咱们要离开这里?”赵曼问,其实对她来说无所谓,她并不关心宗主会怎样,她会留在这里只是因为15号在这里,她早就巴不得离开了,这鬼地方连澡都洗不了,对于年轻女孩子而言太难受了。 15号犹豫了一下,“再坚持一两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赵曼把这话当成即将离开的信号,顿时欢欣雀跃。 但问题是要如何安然度过这两天。 …… 蕾拉坐在她的私人飞机里,一边看着窗外的云层一边喝着咖啡,稍微有些出神。 路易莎在飞机的卧房里睡觉。 这段旅程,走出雨林所花的时间和精力反而是最多的,直到走出雨林坐上越野车,行程才开始加速。 蕾拉解散了雇佣兵,按照约定付给了向导和翻译报酬,和路易莎以及保镖一起先是坐进螺旋桨飞机,从最近的简易机场飞到该国首都,这才坐上私人飞机,但由于旅途遥远,要飞到地球另一面,这种私人飞机的油料不够直航全程,在中间停靠其他机场进行了加油和补给。 坐在私人飞机里一直向东飞行,蕾拉和路易莎聊了很多东西,比如蕾拉从学校退学之后的经历,路易莎也分享了她在部落里的日常生活方式,谈话内容很轻松,甚至轻松得有些刻意为之的样子。 现在路易莎去睡觉了,蕾拉终于有时间思考更多的东西了。 路易莎走之前,她那根人骨权杖留在了她的座位上,骷髅头上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像是在盯着对面的蕾拉。 离开部落前的最后几句交谈深深震撼了蕾拉,一是谈话内容本身令人震惊,二是她震惊于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想到? 是啊,这不是很容易想到吗?甚至说是顺理成章也不为过。 如果死去超凡动物的骨头里能残存尚未完全消散的源能,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又有什么不同呢? 不,如果说有不同的话,那就是人类的精神更强大。 人类认识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能力来源于人类强大的意识,超凡者们五花八门的能力更是人类丰富精神世界的最好写照,而很多超凡动物虽然很强,能力类型却很有限,而且……并非对巫术部族不敬,单以能力的丰富程度而言,超凡动物戴头巾的女人巫术部族其他超凡者,而且越是发达地区的超凡者,能力类型越是百花齐放,皆因发达地区的超凡者更有见识,思想受到的束缚更少。 就连隐修院这种对神极为虔敬的所在,都会对门下的修女们普及相应的科学知识,虽然她们坚定地认为能力来源于神赐,但并不妨碍她们用科学来加深对自身能力的认知。 人和动物死后,意识是否会完全消散? 除非谁死一下试试,否则谁也无法给出不容置疑的答案,但源能受意识观测而坍缩的特性以及动物死后的骨骼里会残留少量源能这两件事叠加在一起,却隐隐指向那个答案。 当然,源能受意识观测会坍缩这个特性目前只是科学家的推测,暂时无法用实验的方式来证实。 按照现有理论,只有体内的源能会受到意识的影响,而散布于空气中的源能——科学家称为“游离态源能”,则不会受到意识的影响,否则谁往空气里看一眼,源能就会叭嗒一声掉出来?没有的事。 只有体内的源能会受到意识的影响,这个有趣的事实又令人联想起东方道家的“内观”,佛家的禅修也有类似的概念,都是通过冥想,向内观察自己的身心实相。 都说科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神学,现在对源能的研究还真有内个味儿了。 但问题是这就让人无法通过做实验来证实,否则如果能确凿地证明源能与意识的关系,那么上一个问题的答案就呼之欲出了——人和动物死后,意识不会完全消散。 不会完全消散的意识,那就只能用另一个名词来称呼了——灵魂。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 虽然无神论者越来越多,但即使是无神论者往往在潜意识中也希望自己死后能留下一些什么东西,就算人死如灯灭,还会有一股青烟留下,青烟慢慢消散,无限稀释于空气中,但永远不会完全消弭。 远比动物更强大的人类灵魂,理所当然会在骨头里残留更多的源能,蕾拉纳闷自己以前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事实。 这也不能完全怪她,不仅是她自己没想到,她看过的任何关于超凡能力的教材里都没有提到。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聪明人,要说所有人都没想到,那不太可能,肯定有人想到了,只是出于某些原因而一直压制着这个真相。 倒是巫术部族这种原始部落,因为一直有保留亲友头骨的传统,她们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早察觉了这个事实。 为什么其他发现真相的人要秘而不宣呢?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吧。 蕾拉打了个寒颤。 秘而不宣无非是出于两种原因,一是想独享这个秘密,以及这个秘密带来的利益,二是担心这个秘密公开之后,超凡者世界会变成屠场,所有超凡者都会人人自危。 像隐修院、红叶学院这种比较正经的组织,如果她们知道真相,应该会出于后面的原因而保守秘密,但其他的个人或组织就说不准了。 蕾拉终于完全明白了,为何巫术部族能以令人侧目的速度迅速崛起,在短时间内成长为足以跟其他更有底蕴的大型组织比肩,并且隐隐有压过一头的趋势,并不单纯是因为路易莎的出现,她的出现只是一个契机,还因为每一个死去的巫术部族成员,她们的部分力量都会被新一代成员所继承……这就很可怕了。 路上通过旁敲侧击,蕾拉得知巫术部族近年来的死亡率很低,除了被莉莉丝搞死的那几个成员之外,每年最多只有两三个猎手在外出捕猎时遭遇过于强大的凶兽而死,毕竟以前巫术部族没有医师的角色,而这一短板被路易莎补足了,她激活了一位少女的能力,而这位少女成为了部落的巫医。 但是在更早以前,早在路易莎和蕾拉还没出生的时候,巫术部族为了给自己打下一片天,死亡率并不低,很多成员都是从其他地方投奔过去的,毕竟非洲那地方,五六岁的男孩子都手持AK47。 这些死去成员的头骨全被留下了,包括那些前来挑衅的敌对超凡者的头骨,这些头骨成了部落的宝贵财富,直到今天还在发挥余热。 谁说巫术部族穷得叮当响?她们可是拥有一笔其他大型组织都不具备的巨额财富啊! 正当蕾拉沉思之际,她的私人……空姐,走过来悄声说道: “小姐,很抱歉打扰,前方即将抵达目的地,飞机准备降落,请系好您的安全带。” 蕾拉回过神来,点点头,系上安全带。 “需要我去叫醒您的那位同伴吗?”空姐又问道,眼睛悄悄瞟了一下路易莎座位上的头骨权杖,机组成员素质很高,但看见这根权杖,还是难免心里渗得慌。 “去吧。” 蕾拉挥手,暂时把之前的思考放在一边,重新整理了心情,是时候跟阔别多日的表姐再会了。 第434章 继承 随着一阵轻微的颠簸,蕾拉的私人飞机顺利降落在机场。 舷梯降下,蕾拉与打着呵欠的路易莎拾级而下。 “欢迎。” 早已得到消息的奥罗拉提前等在了机场。 “呀!亲爱的老姐竟然亲自来给我接风,真是让小女子受宠若惊!”蕾拉故作惊讶地说道,语气里带有一丝路易莎没听出来的讥讽。 “哪里,你愿意帮忙,我们很感激。” 奥罗拉的视线在蕾拉的脸上打了个转儿,发现蕾拉的脸晒得稍微有些黑红,然后又落到路易莎的脸上。 “你真是……说话总是这么客气干嘛?哦,对了,这位是我的老同学,她叫路易莎。”蕾拉走下舷梯,为两人介绍,“路易莎,这位大美女就是我表姐奥罗拉,是不是人如其名,像北极光一样美丽?” 按理说,蕾拉以往每次亏奥罗拉,都会在后面补一句“可惜烟花易逝”之类隐含诅咒性质的措辞,奥罗拉在等着,但意外的是这次蕾拉却没有多嘴。 路易莎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老大,她有生以来头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人,简直就像是商店橱窗里最高档的洋娃娃活过来一样。 她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有些自惭形秽说道:“你好,我是路易莎。” 她站在奥罗拉旁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月光照耀的一堆泥土那么不起眼。 当路易莎从蕾拉身后现身时,奥罗拉的眼睛就紧紧盯着她手里那柄权杖,以及权杖顶端的那个骷髅头,不由心头一寒。 再怎么说,奥罗拉也只是一个青春少女,她没杀过人,也没有伤过人,虽然她知道那一天迟早会到来,但她希望如果是迫不得已地伤人,最好是在自己的视线之外,比如用冰雹雨远程伤敌,而她绝不会去现场察看敌人的惨状,否则估计一个月内都吃不下饭。 现在她却突兀地看到了一颗骷髅头,顿时令她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直觉告诉这颗骷髅头应该是真的。 看到奥罗拉脸色剧变,蕾拉暗笑,她就知道奥罗拉这种养在温室里的花草看见骷髅头肯定会大惊小怪,所以故意没有提前告之。 “啊!忘了跟你说了,路易莎不仅是我的老同学,她的另一重身份是巫术部族的大祭祀,她手里拿的权杖就是大祭祀身份的象征,你应该听说过巫术部族吧?”蕾拉背对路易莎,坏笑着说道。 “巫术部族?” 奥罗拉还没从之前的冲击里缓过神,又受到了第二次更大的冲击。 她当然知道巫术部族,但只闻其名,并未亲眼见过巫术部族的成员,对于绝大部分超凡者而言,巫术部族的神秘度并不亚于忍者学院,甚至犹有过之。 与忍者学院不同的是,巫术部族并不是故意保持神秘,只是她们居住的地方太过偏远荒凉,再加上她们基本上不会主动参与超凡者之间的纷争,极少在外界面前露面,所以超凡者们对巫术部族的了解极为有限。 奥罗拉知道蕾拉会跟另一个人一起来,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来者竟然是巫术部族的大祭祀,更想不到路易莎这么年轻,她以为巫术部族的大祭祀可能跟学院长差不多的年龄,而且大祭祀还正好是蕾拉的老同学,这就更加令她难以置信了,因为以蕾拉的性格,如果有一个身为大祭祀的老同学,早就宣扬得尽人皆知了。 她一脸怀疑地盯着蕾拉,觉得这可能是一个恶意的玩笑,也许别人不敢开这种玩笑,但蕾拉肯定敢。 “怎么?你不相信?”蕾拉像是很受伤似的,故作亲昵地把路易莎拉到身边,“不信你问她自己。” “我是你们称之为巫术部族的部落大祭祀,大祭祀也只是一个称谓而已,我的地位并不比其他姐妹更高,全部落只有酋长是至高无上的,酋长带领我们踏着荆棘穿过血与火,指引我们前进的道路。”路易莎低调地说道。 奥罗拉不相信蕾拉,但她不敢肯定路易莎到底是不是真的大祭祀,因为这个大祭祀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除了没她想象的那么野蛮之外,路易莎的口音明显是在英语环境里生活过。 如果真是巫术部族的大祭祀到访,那可是一件大事,不能由她来迎接,必须得通知学院长,由学院长亲自迎接才符合礼制。 “不用那么惊讶,我可以告诉你,路易莎是如假包换的大祭祀,不信你可以把她的权杖拍下来发给你们学院长看,我相信你们学院长应该比你有见识。” 事关重大,奥罗拉不敢大意,征得路易莎的允许之后,给手持权杖的路易莎拍了一张照片,发送给学院长,并简单地说了一下来龙去脉。 很快,学院长传来了回信,并不是发的信息,而是直接打来的电话。 “奥罗拉,大祭祀在哪里?”学院长问道。 “我在机场,她就在我面前。”奥罗拉回答,学院长这么说,多半是已经确认了路易莎的身份。 “请她接一下电话。” “好的。” 奥罗拉把手机递给路易莎,“是本校学院长打来的。” “您好,我谨代表酋长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路易莎小声说道。 “欢迎欢迎!贵客远道而来,请务必来敝校稍坐,容本校略尽地主之谊。”学院长说道:“可惜恰逢我外出公干,不在校内,无法亲自招待贵客……” “没关系,我这次来更多的是以私人身份给朋友帮忙,不敢有劳学院长。学院长公务繁忙,多有打扰。” 路易莎很紧张,搜肠刮肚地寻找措辞,她是头一次跟这种传说中的大人物对话,自从上次新闻发布会在电视上见过学院长一面之后,她对这位温文儒雅的大人物印象深刻。酋长虽然是跟红叶学院的学院长平级的大人物,但对路易莎而言……第一次接触时并不知道巫术部族的酋长是不得了的人物。 学院长寒暄了几句,路易莎重新把电话交还给奥罗拉。 “学院长大人,您确定这个人是大祭祀么?我看着不太像啊……”奥罗拉换回中文,走开几步,小声地说道。 “错不了的,那根权杖我很早以前见过,只是……那颗骷髅头并不是我以前见的那个,但是毫无疑问,持有这根权杖的,不是巫术部族的酋长就是大祭祀,不会有错,其他人是得不到的。”学院长肯定地答复。 “您……见过巫术部族的酋长?”奥罗拉很惊讶,不自觉地就问出来了,然后赶紧改口道:“如果我问了不该问的,您就当没听见吧。” “不用这么紧张,算不上什么秘密,在很早以前的时候,我见过一次酋长,但酋长不太会说英语,更不会说中文,所以交流起来很困难。”学院长像是回忆起以前的事,语气稍微顿了一下,突然改换话题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暗中帮助忍者学院么?” “呃……”奥罗拉作为学霸,本能地把这句话当成一个小测,“是因为您通盘考虑,认为一个正常的忍者学院有利于周边局势的稳定……” “这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在很早以前,你们这批孩子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当时超凡者面临的环境很糟糕,不止一国的政治家打算将超凡者集中收容治理,把我们关到与世隔绝的岛上,甚至单独把澳大利亚或者新西兰腾出来用来收容我们……这并不是自愿性的,而强制性的,所以我们当然进行了反抗。”学院长回忆道,“抗争非常惨烈,当时的我们也只不过是你们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普遍较为心慈手软,而我们面对的是心狠手辣的职业军人,因此当时的局面距离彻底溃败只有半步之遥了,一旦失败……就没有今天的你们了。” 奥罗拉的家世令她比普通超凡者对这段历史有更多的了解,但什么都比不上当事人的亲口述说。她不敢打断学院长,静静地听着。 “令我们意外的是,决定性的大转折竟然来自忍者学院的2号——也就是现在的宗主。当时的忍者学院只是初具雏形,此前没有参与我们的抗争,我们以为她们选择独善其身,但是我们错了。宗主陆续给上百位政客放送了他们不堪入目的黑资料,这些资料一旦公开,就会动摇他们统治的根基,以此逼迫各国签订了城下之盟,这才有了今天我们安定的生活,而作为代价,宗主成了各国的眼中钉、肉中刺,终生只能隐匿行踪,更不敢摘下面罩,否则与她有血脉关系的人都会成为报复的对象……” 奥罗拉震惊得全身颤抖,因为在她能得到的任何资料里,都没有提到忍者学院的宗主所暗中做出的贡献,而事后宗主本人更没有声张,只是事了拂衣去。 她以前看资料的时候就纳闷过,初代超凡者们面临的局势太过险恶,刚觉醒能力的她们并不擅长开发自己的能力,也没有时间开发,不像现在一样可以集思广益,个别超凡者得到力量之后为所欲为,甚至敢做出收钱刺杀政要之类的事,超凡者们被认定为恐怖分子和危险分子,在这种形势下又遭到社会的猛烈打压,局势恶劣到令她觉得不可能翻身的程度,但偏偏最后又完成了惊天大逆转,各种教材只含糊地说是双方通过真诚的沟通之后,互相取得了谅解,可谅解如果那么容易取得,为什么不早些谅解? 要知道,当时的绝大部分人受到宣传舆论的影响,认为超凡者“非我族类”,浑然不去思考自己的女儿或者孙女以后也可能会觉醒为超凡者。 “可为什么宗主不说出来呢?如果她说出来,忍者们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受到歧视了吧?”她趁着学院长的叙述告一段落,忍不住发问。 任谁也想不到,备受闲散超凡者们痛恨的忍者,她们搜集的情报竟然会以这样的形式反哺超凡者世界。 “因为她觉得,危机感对忍者有好处,忍者应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而且当初的城下之盟也要求她不能说出来,否则会动摇民众对政客的信任。”学院长叹了口气,“不仅是宗主,包括你们的院牧长,还有巫术部族的酋长,她们都参与了我们的抗争,我也是在那时见到的酋长,她手里就拿着这柄权杖,镶嵌的骷髅头是她死去的亲姐姐,也就是当时的前任大祭祀。” “院牧长大人从来没有说起过……”奥罗拉怅然。 “这很正常,因为我们并不希望你们了解这段历史,我们希望延续与普通人的和平,而不是将仇恨蔓延给下一代。”学院长语气一转,“可惜,我们以为抗争已经结束,但似乎我们错了,我们试图以宽容相待,但仇恨终究还是由你们这些孩子继承了,这并非我们所愿。” “您是……什么意思?”奥罗拉心中一动。 “我怀疑,宗主的失踪与忍者的反叛并不是那么简单,很可能与过去的事有关系……但这只是我的猜测,事实真相如何,只能等找到宗主之后才知道,希望我错了。” 学院长长出一口气,“不说这些了,我现在不在校内,看起来巫术部族的新任大祭祀跟你们年纪差不多,就由你们替我招待一下吧……还有,宗主的事就拜托你们了,还请你们多加努力。” “是,我知道了!请您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奥罗拉肃然,现在救宗主已经不是33号个人的事了,而是关系到她们这一代人的感恩。 挂断了电话,奥罗拉攥着手机,依然沉浸在学院长的话里。 “喂!怎么回事?学院长给你介绍对象了还是怎么着?怎么你的脸色那么难看?就说你得多晒晒太阳,皮肤白得跟死人似的……” 蕾拉见奥罗拉煲电话粥说起了没完,忍不住发起牢骚。 奥罗拉现在没心情跟她吵架,对路易莎说道:“抱歉久等了,谨代表红叶学院,欢迎大祭祀的到来!” 第435章 多方势力 在车上,奥罗拉和蕾拉这两个表姐妹各怀心事,倒是路易莎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一路看个不停,看什么都新鲜,只恨两只眼睛不够用。 蕾拉本来打算带路易莎先去酒店下榻,但路易莎表示出于礼节想先去红叶学院拜访,蕾拉并不太想让路易莎与红叶学院的学生有多过的接触,不过考虑到那什么15号的事,早些把事情解决掉也不错。 路易莎想造访红叶学院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奥罗拉表示教材可以给她看,但只能在学校里看,看多久都无所谓,就是不能带出学校,而且在学校里看还有一个好处,如果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可以向老师询问。 很快,奥罗拉的专车抵达了红叶学院,由于路易莎对学院长表示不想打扰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因此几乎没有人知道巫术部族的大祭祀光临,学校里的气氛一如往常。 路易莎注视着这座规模宏伟的学校,看着从小学生到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高中生在校园里漫步,不由地回忆起自己上初中时的那段日子,退学后的一段时间,她也曾经后悔、质疑过自己的决定,学校里固然存在欺凌,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忍一忍就过去了,如果在学校里坚持到高中毕业,或者读完大学,她的人生就会走上另一条路。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人生不能重来,至少现在她已经不后悔了。 即使是在这座国际化学校里,黑皮肤的女生还是极为罕见,尤其是站在奥罗拉身边,两人的肤色形成极为强烈的反差,再加上蕾拉那一头酒红色的翘挺短发,这三人的组合非常引人注目,吸引了路过女生们的视线。 尤其是令大家惊讶的是,奥罗拉竟然对这位黑妹子相当恭敬,简直就像是导游一样为其介绍学校的各种设施,黑妹子没穿着校服,很怪异的是双手戴着长至肘关节的手套,这就让大家对她的身份有了各种猜测。 还好路易莎在下车之前就已经把权杖用布包了起来,以免惊吓到众人,否则会引起更大的骚动。 蕾拉的眼睛则一直往马场的方向瞟,各种暗示让奥罗拉带她们去那边参观,只差明说了,但奥罗拉就像是没看懂一样,偏偏绕着那边走,气得蕾拉牙根痒痒,不过再怎么样她也不敢在红叶学院校内造次。 她依然对弗丽嘉没有死心,但她知道凭自己现在的实力,打弗丽嘉的主意是自讨苦吃,起码要找个机会让路易莎给自己充能,看看充能之后的自己会强到什么程度再说,而与15号的交手就是最好的借口。 “我说老姐,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导游了?路易莎不习惯长途飞行,旅途劳顿,我看你还是先说正事吧,说完之后我带着路易莎去酒店休息。”蕾拉出于自己的目的而催促道。 “啊,没关系,我不累。”路易莎在飞机上休息过了,虽然没怎么睡着,但精神状态还不错,来到红叶学院之后又很激动,暂时没有倦意。 奥罗拉瞪了蕾拉一眼,对路易莎说道:“也好,反正以后也有时间,你远道而来,应该不会很快就走吧?” “应该不会。”路易莎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离开,只能这样模棱两可地回答。 “好的,请来这边。” 奥罗拉把蕾拉和路易莎引入礼堂,进入一间小型的会议室。 “哟~人都在嘛,还有几张新面孔?” 蕾拉一进门,就看到江禅机他们已经提前等在会议室里,除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之外,她很意外地看到两个穿着修女服的身影,不禁心里犯嘀咕,奥罗拉这帮人什么时候又跟隐修院的人勾搭上了? 显然,能出席这个小型见面会的肯定不是普通人,而不普通的修女只会来自一个地方——阿勒山隐修院。 再加上33号这位忍者,这间小小的会议室里竟然云集了至少五方势力,简直堪比联合国。 见鬼……怎么还有个瞎子?蕾拉心里暗骂,看来事情未必会像她想象得那么顺利。 蕾拉打量着凯瑟琳和阿拉贝拉姐妹俩,凯瑟琳也毫不退让地打量着她。 凯瑟琳提前从其他人那里了解到蕾拉的为人,她是那种直来直去、并不喜欢玩计谋的人,因此对蕾拉的第一印象不太好。 在机场的时候,奥罗拉就已经发信息通知了大家,告诉他们来自巫术部族的重要客人来了,请大家提前在小会议室里等待。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奥罗拉给双方做了介绍,路易莎一下子记不住这么多名字,尤其是那几个中文名字,倒是33号和22号这两个名字因为过于特殊且非常好记,一下子就被她记住了,还有凯瑟琳与阿拉贝拉这对来自隐修院的修女,也因其特殊身份被路易莎记住。 “好啦,其他的繁文缛节就省省吧,直接说正事,介绍一下我的对手吧。” 蕾拉不用别人请,自己拉出椅子坐下,还把脚翘到了桌子上。 因为有求于她,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反正她就是这样的人,大家也不是来跟她交朋友的。 奥罗拉启动了投影机,将15号与赵曼的照片投射到幕布上——原本没有15号的照片,是靠22号伪装成15号的样子照了照片,只不过出于谨慎,奥罗拉没有介绍22号的能力。 奥罗拉介绍完15号和赵曼的能力和战斗方式,又由江禅机介绍了他在洼地的所见所闻,以及他们的初步计划。 “在水里下药?” 蕾拉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个计划,因为如果成功了,令15号和赵曼轻易就范,她就不好找借口请路易莎给自己充能了。 “是的,如果不成功,就只能硬来了,不过最优先目标是救出宗主,无论是通过什么方式都可以。”奥罗拉说道。 “宗主啊……话说如果救出宗主,以后我向忍者买情报能打折?”蕾拉戏谑地说道。 奥罗拉没理她的玩笑,强调道:“另外,你的任务不是打倒15号,而是拖住她,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尽量不要令她受伤过重。” “为什么?来之前你可没提到这个。”蕾拉不高兴地拉长了脸,不经意地向路易莎看了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听你说的,这个15号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强到你们四五个人一起上都制不住她的程度,我估计就算我的能力不被她克制,想战胜她也很困难,想收手谈何容易?在实力不是绝对压制的情况下,我打起来束手束脚,她却可以全力施为,你难道就不考虑我可能伤在她手里的情况吗?” 她的语气刻意强调了“实力不是绝对压制”这几个字。 奥罗拉听得直皱眉,在她的印象里,蕾拉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未战先怯的情况,要知道蕾拉连面对迦梨都敢主动出手试探,简直是胆大包天,难道这段时间蕾拉受什么刺激了? 江禅机接话道:“首先,我们不知道15号反叛的理由,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或者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其次,我们需要她说出仍然潜伏在忍者学院内部的内应;最后,如果能以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方式和平解决这件事,我们希望15号能够帮我们对付莉莉丝……这么说虽然有些对不起忍者学院,但15号的反叛迄今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所以真正的威胁是莉莉丝。” 蕾拉并不在乎红叶学院的理由,她说这番话只是为了吸引路易莎的注意力,她一直观察着路易莎的表情,看到路易莎在听到“莉莉丝”这个名字时终于坐不住了。 “冒昧打断,莉莉丝就是那个吸血鬼元祖对吧?”路易莎起身问道。 “没错。”江禅机点头。 路易莎略加沉吟,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莉莉丝曾经杀害过我们部落的几位姐妹,可否问一下她此时在何处?” “不知道,我们谁都不知道,所以我们要救出宗主,因为只有宗主重见天日之后,我们才可以向忍者学院请求协助搜寻莉莉丝,在此之前忍者学院无暇他顾。”江禅机解释道。 “哦,我明白了。”路易莎侧头望向蕾拉,“蕾拉,你担心制不住那个15号对吗?” “是呀。”蕾拉心中暗喜,故作为难地挠头,“你也听到了,15号那个响指简直无敌,就算是你们部落里的精英尽出,也未必能制得住15号吧?” 路易莎点头,“15号确实很厉害,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15号的实力不是超出你太多,我应该令你在短时间内获得对她压倒性的实力。” 江禅机他们听得一愣,他们不知道路易莎的能力,心说难道这个大祭祀还会什么妖术不成?一个人的实力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获得巨大提升?除非像奥罗拉或者千央那样突然领悟了新的能力应用方式,但这并不适用于躯体强化系能力者。 “你是说……要给我充能?”蕾拉欲拒还迎地说道:“这不太好吧?这件事是我和她们之间的事情,本来就跟你无关,再说你每次给别人充能之后都会疲劳到极点不是吗?” 蕾拉越是推辞,路易莎的意愿就愈发坚定,“不,这件事与我有关,她们说得有道理,这件事关系到莉莉丝,我不会允许莉莉丝继续作恶!而且我现在已经学会控制自己了,可以给自己保留一部分体力,不会太过疲劳。” 路易莎的充能,看似只是将自己体内的源能转移,但这其实就是她使用能力的方式,正如其他超凡者使用能力时会伴随着身体疲劳和精神疲惫,她给别人充能时,却依然伴随着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消耗,并不存在可以无损使用能力的超凡者。 第一次给蕾拉充能时,她直接给蕾拉注入了100%的能力,而自己也瞬间消耗掉了100%的体力,连站都站不住了,像烂泥一样摊在地上,而第二次给弑父女孩充能时,她自己虽然尚未意识到自己觉醒了能力,但她的身体很聪明地保留了1%,所以至少还有余力蹒跚而行。 后来每次给部落里的少女激活能力,她都是只释放稍微过量的能力,对能力的释放过程掌握得愈发娴熟,不过虽然体力消耗减少了,精神消耗却额外增加,只是精神消耗不好用百分比衡量。 “那好吧,辛苦你了……”蕾拉握住路易莎的手,在旁人看来真的像是一对感情很好的老同学。 “不介意的话……能否问一下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充能不充能的?手机没电了?”江禅机好奇地问道,因为蕾拉和路易莎的英语对话数次提到了“charge”这个单词。 路易莎不会讲中文,好在江禅机最近英文水平进步很大,周围有这么多外国女生,用英文正常交流不成问题。 “这是我的能力。”路易莎解释道,“给一个目标充能,如果对方是超凡者,就可以增强她的能力,而如果对方是普通女生,就有一定机率产生过载,令她觉醒能力——当然这也需要她自己的条件允许才行,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 大家听得目瞪口呆,如果这话不是巫术部族大祭祀口中说出来的,他们肯定不信世界上存在这么神奇的能力……就算是大祭祀说出来的,他们多少也半信半疑,毕竟这能力太逆天了。 “不知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行动?如果不是一两天之内的话,我可以向你们演示一下,但如果很快就要行动……我的能力在短时间内只能使用一次,最多不超过两次。”路易莎问道。 “事不宜迟,越快越好。”33号忧心忡忡,“我担心迟则生变。” “大祭祀……” “叫我路易莎就好。”路易莎打断了奥罗拉的话,“你们不是部落的成员,不用那么叫我。” “好吧,路易莎和蕾拉远道而来,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先让她们休息一天,明天早上,咱们在学校里集合。”奥罗拉说道。 没人表示异议。 第436章 巍巍昆仑 昆仑山。 在这片荒寂了几千年的荒漠草原上,本不应该存在任何人造建筑物,但竟然有一座被风沙吹得灰头土脸的小型基地坐落其上。 这座基地是用装配式活动板房搭建而成,简陋而不简单,从开始建造到初具雏形一共只用了两天时间,考虑到将这些建筑材料空运到荒漠草原上所需要花费的成本,可谓是极为惊人的速度,需要在短时间内调用的人力物力,恐怕不是任何一个民间组织能够负担得起的,即使是红叶学院也不可能。 很多穿着黑衣的青壮年男性面容严肃地在基地里进进出出,他们分工极为明确,彼此之间没有过多交谈,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而从他们雷厉风行的作风来看,似乎并不是普通身份,除了没有肩章之外,这身黑衣的样式几乎就是把军装染黑了。 基地外的空地上,停放着两架军用直升机,挂载实弹的那种。 小型加油车刚刚撤走,两架直升机的螺旋桨就开始旋转,为即将到来的飞行进行预热。 但是不要误会,从最近一座有机场的城市抵达这里,最快捷的方式并不是直升机。 学院长挂断与奥罗拉的电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多,可能这是面临巨大危险时的人类本能吧,不想让一些事情永远埋藏在心里。 “长官!到地方了!” 一位同样身穿黑衣的男性向学院长说道。 “准备好。” 学院长向其他几位老师点点头,她们同时戴上了风镜。 轰—— 机舱门被拉开,高空的强风一股脑地灌进机舱里,任何没有被固定的东西都被吹得左右摇晃。 学院长和几位老师排着队,依次沿着安全绳走到机舱门口,学院长走在最前面。 与学生们印象中那位穿着职业套装的学院长完全不同,此时的学院长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灰衣,除了颜色不同之外,样式与男性们的黑衣很接近——当然,样式不可能完全一样,因为灰衣是给女性的身材设计的。 学院长左手竖起大拇指,黑衣男性替她解开了安全扣,然后她纵身一跃! 寒冷而干燥的强风扑面而来,风中还夹杂着沙粒,如果不是戴着风镜,连眼睛都很难睁开。 在学院长身后,其他几位同样身穿灰衣的老师相继鱼贯而跳,她们站在机舱门口时,谁也没有犹豫,谁也没有害怕,因为这不是她们第一次跳伞。 只有一位老师稍显紧张,除了降落伞之外,她还在胸前挎着一个涂成迷彩色的圆筒状物体。 王叶菲不是第一次跳伞,但她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行动,以前的她因为没有远程攻击手段而被排除在此类行动之外,而现在她终于可以在某种意义上更接近于李慕勤。 学院长收拢身体,头下脚下,像一根锥子似的近乎垂直下落。 地面上的小型基地就在正下方,基地侧面有一块涂成红色的圆形区域,中间还画着黑色的十字,周围一明一灭地闪烁着灯光,即使是夜里也非常醒目,那就是预定的跳伞着陆地点。 在她们几位完成跳伞之后,机舱门关闭,运输机没有停留,拐了个弯,原路返回。 学院长抬起左腕看了一眼高度计,比划出预定手势,她和几位老师同时拉开了降落伞,她们的身体被牵引力扯得剧烈一颤,降落速度大为减缓,几朵伞花飘荡在空中。 她们操纵着降落伞,努力对抗着荒漠草原上方向多变的强风,尽量向红色圆形区域内降落。 没错,从最近的机场赶来这里的最快方式不是乘坐直升机,而是搭乘运输机然后跳伞,运输机的速度比直升机快得多,航程也更远。 没过多久,学院长第一个成功着陆,她落地的瞬间膝盖弯曲就地一滚,卸掉了冲击力,避免扭伤脚踝。 红色圆形区域旁边已经有人提前等候,她一落地,他们就冲过来,接过她卸下的降落伞包,然后马上把没用的降落伞拖离现场,以免影响后面几位老师的降落。 “学院长!” 路惟静快步走过来,她今天没穿着白大褂,在强劲的荒漠狂风中穿白大褂只会碍事,而是穿着与学院长同款的灰衣,脸上也没有平时的嬉笑之色。 “抱歉,来晚了,情况怎么样?” “很糟。”路惟静说道。 学院长心里一沉,跟路惟静一起走向小型基地内部,其他陆续降落的老师也跟着她们。 路惟静注意到第一次参加此类行动的王叶菲有些紧张,安慰似的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后者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在基地边缘,一个个黑衣男性正在就地取材,两人一组,一个人撑着麻袋,另一人用铲子铲起砂石、土块和沙子填充进麻袋里,等一袋装满了,撑着麻袋的人就把麻袋束口,扛在肩头,快步小跑几步,将麻袋堆放在指定地点,而刚才铲沙子的人则借着这个机会喘口气。 在基地周围,沙袋垒起了齐胸高,以Ω型将基地包住,仅留一个口子可以进出。 沙袋的作用除了作为防御工事之外,目前最大的用处就是防风,只要初步成型,基地内部的风势顿时大为减小。 路惟静是前一批抵达的,其实只比学院长早两个小时而已,毕竟学院长不能说走就走,必须要把学校该安排的东西安排了。 此外,路惟静先到一步的目的是想给伤者治疗伤势,但是她到了之后就发现,她来了之后没有任何作用,没人需要她治伤。 路惟静领着学院长和其他几位老师穿过Ω型的入口,进入基地内部,推开一个房间的门,由她撑着门防止门被风吹得关上,等学院长和其他老师们入内,她才关门。 门只开了几秒的工夫,用图钉钉在黑板上的大幅军用作战地图被吹得哗啦哗啦作响,直到门关上为止。 不过开门也有个好处,就是把室内浓重的烟味吹得无影无踪。 室内有几位穿着黑衣的中年男性,盯着作战地图双眉紧锁,有几个人手指夹着的烟还没抽完,看见学院长进来了,礼貌性地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熄。 男性们认识学院长,但学院长不认识他们,也没必要认识,双方省去寒暄,直入正题。 “请坐。” 学院长和老师们在黑衣男性们的对面落座。 “我们在这里,目标位置在这里。” 一位男性用手指着地图上的某个位置,然后又移动到另一个位置,他不是室内地位最高的男性,在室内只能算中下级。 地图上画着一圈圈密密麻麻的等高线,精确描绘出这段昆仑山的地形。 外面铲沙子垒沙袋的青年男性们身体都很强壮,但工作一会儿就得喘口气,因为这里是平均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原地区,身体素质较差的普通人在这里别说干重体力劳动了,走路快一些可能都会有高原反应。 地图上标示着一大一小两个红圈,小的是此处的基地,还有一根醒目的红色箭头指向大的红圈。 “情况还在恶化?”学院长问道。 “是的。”负责介绍情况的黑衣男性愁眉不展,重重地点头,“这次‘通道’的规模是前所未有的巨大,而且表现出诡异的呼吸效应,我们前去探查的侦察队……一个都没有回来。” “呼吸效应?”学院长一愣,即使是她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是的,这是我们起的名字,因为没有比这个名字更能形象地说明情况了。”他解释道,“简单来说,通道的规模像是呼吸一样,时而收缩,时而扩张,目前我们没有找到收缩和扩张的规律。” 学院长皱眉。 “就是呼吸效应导致侦察队的……失联。”他本想用“全军覆没”这个词,但只要不亲眼确认尸体,战友们理论上依然有生还的可能。 “最开始,我们以为‘通道’的规模是这么大。”他在大的红圈内部又画了个小圈,“虽然不小,但不是我们见过最大的,我们认为可以应付,于是我们派出精锐的侦察队前去查看情况。” “然后……呼吸效应突然出现了,‘通道’的规模急速扩张,侦察队……就此失去联系。”他沉痛地说道。 “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更没有遇见过出现后还会扩张的‘通道’,紧急将临时指挥部后撤十公里,来到咱们现在站的位置。”他继续说道,“可是,‘通道’扩张后大约过了1小时15分钟,‘通道’又急速收缩,收缩成与最开始相近的规模。” “在此后的五个小时里,这样的呼吸效应又反复出现了两次,无论是频率还是扩张的距离都没有规律,第二次比第一次大,第三次又比第一次小……为了避免更多无谓的伤亡,我们没有再派侦察队过去。” 学院长点头,盯着地图上的红圈陷入沉思,而几位老师则互相交头接耳,交换着意见。 她没问为何没派无人机之类的设备去现场侦察,因为每次“通道”的出现都伴随着强磁场,无人机无法靠近到足够近的距离。 “这次的‘通道’规模大,持续时间久,还伴随着前所未见的呼吸效应,通过卫星观察,到现在也没有消失的迹象,所以我们只能向贵校求助了。”室内地位最高的黑衣男性终于开口了,神色间带着些许不甘。 “分内之事,不必客气,这关系到全人类的命运,我们理应尽力效劳。”学院长说道,站起来对老师们使了个眼色。 老师们全体起立。 “学院长,我多嘴提醒一下,由于无法靠近侦察,这次‘通道’的情况属于未知数,我们不确定是否有生物从通道里出现,也不确定生物的类型和能力。”之前介绍情况的男性补充道。 “明白,谢谢,我们这就过去。” 学院长正要带领老师们离开屋子奔赴前线,地位最高的男性抬腕看了看手表,说道:“再等五分钟,现在直升机不宜起飞,远程火力覆盖马上就要到了。” 他话音未落,地平线的方向,远处的山谷里顿时传来滚滚的雷声,但是不同于自然界的雷声,这次的雷声没有间隔,一直隆隆响个不停。 学院长和几位老师隔着窗户望过去,只见远处的山谷被熊熊火光所覆盖,就像新年时维多利亚港上空灿烂的烟火,那是几百枚火箭弹以雷霆万钧之势爆炸时的盛景。 这些火箭弹从几百公里外发射过来,每枚火箭弹在坠地时的速度都达到了数倍音速,用肉眼根本看不清。 这是可以令任何人为之动容的毁灭火雨,与之相比,奥罗拉的冰雹雨简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 然而,由于并不清楚现场的情况,这样的火雨固然壮观,实际上效率极低,完全是靠数量优势进行地毯式火力覆盖,虽然火雨落下之处足以毁灭地球上的任何生物,但这样的火雨总不能一直持续发射吧? 天知道这次的“通道”到底会持续几个小时,甚至是几天,也许火雨落下的时候并没有东西从“通道”里出现,而偏偏等火雨停下来的时候,就有东西出现了,你能有什么办法? 每一轮火雨落下,都意味着至少几千万元的经费灰飞烟灭,怎么可能像这样持续烧钱几个小时?就算不在乎钱,想调集足以持续发射几小时的弹药也是不可能的。 “通道”里并不一定会出现东西,有时候“通道”出现后维持了几个小时才消失,期间没有任何东西从里面出现,不过一旦出现什么“东西”就会相当棘手,那是学生们平时对付的凶兽根本无法比拟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怪物。 奥罗拉的冰雹雨从气势上固然远逊于火雨,但奥罗拉可以走到离“通道”足够近的位置,通过目视来锁定目标。 当然,学院长以及其他老师们也可以走到普通人无法靠近的距离,因为她们都是超凡者。 第437章 通道 望着山谷里遍地开花的火光,学院长的表情很平静,路惟静的眼神却流露出一丝不屑,因为她知道这场面看着壮观,但实际上只是这些男人为了挽回一点点面子而做的最后努力,地毯式轰炸的收益率实在太低了,很可能是放了一场价值几千万的烟花,但是……男人嘛。 壮观的火箭弹洗地一共持续了约半分钟,可能还不到,给人的感觉也像是转瞬即逝的烟火。 火光彻底熄灭,只有爆炸引起的烟尘还在腾腾升起。 “多谢,现在我们就出发吧,麻烦派直升机送我们过去。”学院长礼貌性地说道。 她和几位老师来到室外,两架军用直升机已经预热完毕,随时可以起飞。 “路老师……”学院长开口。 “我也跟着一起去吧,留在这里也没用。”路惟静说道。 学院长点头。 她们分别坐进两架直升机。 直升机起飞,并没有飞得很高,而是在距离地面几十米的高度往山谷的方向飞去。 没过多久,直升机减速并悬停在空中,驾驶员回头说道:“长官,我们只能把你们送到这里了。” “行,把我们放下来吧,不用太冒险。”学院长往前面扫了一眼,看到视野尽头的地面上停着几个显然是人造物体的黑点。 直升机降落,把她们放到地面,然后立刻起飞返回基地。 “离山谷还有这么远?要走过去吗?”王叶菲打量着周围问道。 “那边有车。” 学院长指了指黑点,“咱们应该可以借车一用。” 一行人走至黑点近旁,王叶菲这才发现那竟然是几辆步兵战车和轻型坦克! 要知道,这里是荒无人烟的荒漠草原,直升机可以降落,但大型运输机根本没地方降落,硬要降落只能是迫降,再也飞不起来了,这也就意味着这几辆战车和坦克是用运输直升机把它们吊着飞过来的,一次只能吊一辆。 更多的战车和坦克正在以军事演习为名义向这边集结,它们会把“通道”包围起来,不能让任何一只怪物逃出去,但它们的到来需要时间,它们只能靠轮胎和履带向这边行驶。 而这段空档期,必须由红叶学院来补上。 这几辆战车和坦克显然不是为红叶学院准备的,否则弄一辆越野车过来就足够了。 她们走近之后,王叶菲顿时捂着嘴差点惊叫出声。 离她们最近的那辆步兵战车,车门开着,一个黑衣男性扑倒在地,一动不动,而从侧面看去,他的脸全黑了,血管凸起于皮肤外,显得十分狰狞。 路惟静蹲下在他的脖子上摸了摸,对学院长摇头,表示这人已经气绝。 不仅是这一个人,经过她们的检查,战车和坦克里的所有成员,全都是以这样的方式死去的。 “死亡来得很快。”路惟静对他们的死状分析道,“几乎就在一瞬间,只有这个人反应到了,拉开车门想跳车,但是刚做完这个动作就死了……死状符合死于‘通道’者的典型特征。” 王叶菲还做不到像她们一样无动于衷,蹲到一边阵阵干呕。 一猜就知道,这些轻型坦克、战车和死者就是侦察队,他们在这里遭到意外,甚至来不及向基地发出警告。 “谁会开这种车?”学院长指着步兵战车问道。 “我可以试试。”一个老师站出来。 除了王叶菲还在干呕之外,其他人动手,把战车里的尸体全拖出来,一个挨一个地平放在地。如果不想更多的死者出现,就暂时不能管这些死者了。 王叶菲忍着反胃,跟老师们一起坐进战车。 战车本来就没来得及熄火,负责开车的老师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成功地驱动了战车,向山谷里驶去。 “能跟临时指挥部取得联系么?”学院长问道。 开车的老师打开无线电,但频道里只有刺耳的滋啦声,偶尔还会有响亮的爆音,磁场的干扰非常严重。 路上,她们看到不少动物的尸体,包括本地特有的黄羊、野驴还有各种鸟类,它们全死了,不过有羽毛或者毛发的覆盖,死状不至于像人类那么凄惨。 “看……” 突然,路惟静一手抓着学院长的肩膀,另一只手指向前方,她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某种震荡从山谷里出现,以极快的速度向周围扩散,在她们看来,这种震荡就像是爆炸的半透明冲击波,但与冲击波不同的是,她们没有感受到任何冲击,也没有听到任何声响,转瞬间就从她们眼前掠过,继续向她们的身后扩散。 啪嗒。 天上又掉下几只野鸟,死了。 “这就是……呼吸效应?”王叶菲惊惧地说道,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生怕自己的脸上也浮现出血管。 “应该是,我们也是头一次见到。”学院长神色肃穆,安慰道:“不用担心,‘通道’对普通人和普通动物是生命禁区,但对于体内拥有源能的超凡者来说却没什么影响。” “我们以前见过的‘通道’没有这样诡异的呼吸效应,规模是固定的,所以他们才会派出这支侦察队想靠近观察情况,然后在必要时呼叫火力支援,如果有什么东西从‘通道’里出现,就像刚才那样用火箭弹洗地就行了,一般都能解决。”路惟静说道,“如果是很特殊的情况就会找我们帮忙,但这次的情况……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像电影镜头的倒放一样,刚才那股半透明的冲击波又从她们的身后倒卷而来,以同样的速度缩回山谷里。 如果之前是“呼”,那么现在就应该是“吸”了。 一呼一吸之间,被冲击波接触到的所有生命,除了超凡者和超凡动物之外,全都立即死亡。 冲击波无形无质,并非是实体,更像是空间的震颤,密封的步兵战车无法阻止它杀死车内的男性。 “这次我可能也失策了,应该带更多的老师来才对。”学院长如临大敌。 “学院长你不用自责,防守学校才是重中之重啊,学校是我们的根基,学生们才是未来,虽然目前为止,‘通道’基本上是出现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但万一……”路惟静劝道。 “咱们……会死吗?”王叶菲紧张地问道,但怕引起大家的误会,又赶紧补充:“不,我不是怕死,而是……早知道提前写下遗嘱就好了。” “你要把花呗交给我继承么?”路惟静打趣道。 “想得美!”王叶菲瞪眼。 “安心啦,有学院长在,担心个什么劲儿?”路惟静翘起二郎腿,“知道这次我为什么报名?因为我还没来过昆仑山,正好公费旅游观光。” 王叶菲偷看了一眼学院长,只见学院长直视着前方的山谷,表情虽然也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镇静。 看到学院长的这份镇静,王叶菲不禁也稍微定下心来。 她以前没有参加过这种行动,也没有亲眼见过学院长出手,但她知道一点,每次有学院长亲自参与的行动,同行的老师基本不会受什么重伤,顶多是一些皮外伤而已。 王叶菲以前总是跟李慕勤暗中较劲,主要原因是她们两个算是同届,但是面对学院长时,她从来没有类似的念头,学院长总是给她以莫测高深之感。 “玩笑归玩笑,这次还真要警醒一些。”路惟静收回戏谑的笑容,“毕竟这次咱们面对的情况是前所未有的。” “‘通道’是什么样子?”王叶菲好奇地问道。 “这个不好形容,你见了就知道了。”路惟静回答。 “好吧……千万不要出现在人烟密集区就好。”王叶菲点头。 “这可说不准。”路惟静说道,“最近几个月,‘通道’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频繁,规模总体而言也越来越大,这次又出现了带有诡异呼吸效应的‘通道’,这说明源能对这个世界的侵蚀越来越严重了,谁也说不好以后会怎么样,总之还是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吧。” “如果我没记错,‘通道’的另一侧应该是……”王叶菲欲言又止。 “是的,‘通道’的另一侧是‘本源世界’,这个世界上的源能就是从‘本源世界’里逸散出来的,途径就是这些‘通道’。”路惟静自嘲地耸了耸肩,“很讽刺吧,咱们是不是还应该感谢‘通道’呢?如果没有‘通道’,源能就不会出现在地球,这个世界就不会有超凡者,‘通道’对咱们有再造之恩,但咱们却要想尽办法关闭‘通道’。” 这些东西只在老师们内部传播,并不付诸于纸面,因为一旦传播出去,就会引起前所未有的恐慌。 王叶菲因为以前不能参与这种行动,对这些内幕只是略有耳闻,而且她以前一直专注于想超越李慕勤,可以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现在已经放下了这份心结,她并不再以某个特定的人为目标,但依然想提升自己,所以当机会来临,她选择参与这次行动,要说后悔嘛……可能有那么一点。 “通道”连通着本源世界,而源能是从本源世界逸散出来的,这也就意味着“通道”附近的源能密度会更高,比其他地方高得多。 她以前怀疑,李慕勤之所以越来越强,就是因为李慕勤时常参与类似的行动,沐浴在更加充沛的源能里,所以这次她也想参加试试。 其实她的怀疑是部分正确的,李慕勤变强确实有这方面的因素,其他老师或多或少也有这方面的心思,不过更重要的是不能让“本源世界”里的怪物进入这个世界,因为那一侧的源能密度更高,诞生出来的怪物太强,一旦被它们逃出去,世界必将大乱。 “‘通道’从一开始就有——我说的一开始,是指第一个超凡者觉醒的时候。”路惟静知道她心里有很多问题,反正如果不说话就显得车内气氛太过沉重,正好顺便给她解释。 路惟静伸出一根小指头,“只不过那时的‘通道’应该很小,估计跟牙签或者手指头差不多粗细……这是我瞎说的,别信啊,因为当时没人知道‘通道’的存在,反正那时‘通道’太小,没有东西能穿过‘通道’来到这个世界,直到后来……第一个发现‘通道’的是北方那些北极熊战士们,并且在世界各地陆续被发现,那时的‘通道’规模也不大,可能顶多能通过一条狗?持续时间就更短了,短则几十秒,多则几分钟就消失了。” “后来的事情你也能猜到了,越来越大,越来越持久,这次还会抽动了……” 负责开车的老师差点把战车轮胎陷入沟里去,回头看了一眼路惟静,心说你在这么紧张的时刻还有心思开黄腔? “所以……”王叶菲若有所思。 “所以,并不是只是咱们在战斗啊,无论是北方的战士、西方的修女、雨林里的原始人,还有忍者,以及其他一些中型组织,都不得不战斗,如果‘通道’出现在一些无主之地,比如太平洋上的小岛,附近有余力的组织还得派人过去,咱们学校管这种闲事的次数是最多的,没办法,总得有人管。”路惟静的语气很无奈,“所以很多老师你以为是出国旅游了,或者常驻国外交换学习,实际上……也算是旅游吧。” 王叶菲心情复杂,“学生不知道这些也就算了,但还有那么多闲散超凡者呢,如果有她们帮忙就好了……她们不知道‘通道’的存在对吧?” “她们?算了,指望不上她们,一帮乌合之众,干啥啥不行,耍嘴皮子第一名,她们不添乱就算是帮忙了。”路惟静嗤之以鼻。 “对了!”王叶菲突然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如果有东西能从‘通道’那边过来,是不是意味着咱们也能……” “到了!” 开车的老师说道,并放缓了车速。 第438章 未知 随着步兵战车的行驶,她们接近了山谷入口,其实不用提醒,大家都看到山谷的异状。 之前她们驶过的地带都是荒漠草原类型,荒漠草原的意思就是介于人们印象中的正常草原与戈壁荒漠之间,野草密度比前者稀疏得多,但又不像后者那样寸草不生,而前方的山谷里却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生长着较为茂盛的草木,还有一条河流从山谷间穿过,显然是山谷的地形和这条河营造出这片生命的绿洲。 山谷里本来生活着众多野生动物,有食草动物也有食肉猛兽,而现在光是谷口就倒着很多具动物的尸体,动物对危险的意识比人类更灵敏,它们一定是察觉到山谷里出现天翻地覆的异常,立刻开始往谷外逃命,但可惜跑得不够快。 另外,此处水汽充沛,由于“通道”开启伴随的强磁场,水汽携带了大量电荷,刚才炮击的时候这些水汽被驱散了,此时又重新笼罩于山谷上空,不时能看到电闪雷鸣。 负责开车的老师试了试,这辆步兵战车是专门为了西部山地而设计的,理论上可以开进山谷,但是地面被刚才的炮击炸得到处都是深坑,一旦战车滑入深坑,肯定会翻车,于是大家决定弃车步行。 “就说无谓的炮击没什么卵用,只会碍事……”路惟静嘟囔道,和大家一起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弹坑之间跳跃前进。 谷里的那条河也被炮击炸得决了口,河水四处蔓延,不少弹坑里都灌了半坑水,水面漂浮着动物被炸断的残肢——同行的一位老师对动物比较了解,经过她辨认,目前看到的动物残肢全是来自地球上的动物,暂时没有发现不同寻常的东西。 走在最前面的学院长突然比划了一个停止前进的手势,路惟静停止了抱怨,和大家一起借助弹坑的掩护隐藏住身形。 王叶菲因为是第一次参加这类行动,别人有意无意地把她包围在队伍的中央,此时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前方。 那就是……通道? 路惟静说看见通道就能认出来,确实如此,她看到一个……无法形容的东西,类似于球体,边缘是半透明的,中心是淡淡的乳白色,和刚才的冲击波一样没有实体,球体周围的空气……或者是空间,正在微微颤动,有时候还会因为空气被电离而有电弧滚动。 至于大小……从远处看无法准备判断,如果用旁边的树来比较的话,大概直径有两三米,差不多能容纳一头成年大象进出了。 “通道”紧靠山壁,一侧的边缘与山体融为一体。 学院长随身带了一台折叠型的望远镜,她举着望远镜四处观察,其他老师也带了望远镜,只有王叶菲没有提前做准备,不过她的激光炮配套的单目瞄准镜可以调整一定的放大倍率,勉强能当望远镜用。 除了偶尔响起的雷声之外,周围很静,是那种绝对的死寂,地表一切能发出声音的动物都被冲击波和炮击杀死了,这里简直就像一个坟场。 “没有发现可疑生物。”学院长说道。 “我也没发现。” “没发现。” 大家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没有放松戒备,有两个老师继续观察周围,其他人盯着“通道”。 “接下来怎么办?”王叶菲小声问道。 “等。”路惟静简洁地回答,“等到‘通道’消失,如果还没有异常,咱们就可以走了,之后由那帮男人负责打扫战场。” 今天的经历比王叶菲想象的更刺激,而且有些刺激过头了,她衷心希望不要发生什么异常。 在学生时代,她以学生的身份面对过凶兽,而成为老师之后,她也曾经监护着学生对付凶兽,如果学生搞不定的,她则出手代劳。 她对凶兽已经没有太大感觉了,即使是遇到某些特别强的凶兽,她也不会乱了分寸,毕竟再强的凶兽也是地球上的动物,她了解这些动物的行为模式,知道这些动物的特点,比如看见一条蛇,就知道它的牙齿和缠绕是需要小心的两大威胁,也知道它高高昂起头就是进攻前的标志,也知道它吐信子是在探查周围的动静和气味。 但是,如果面对的一只……并不属于地球的凶兽呢? 她对它的认知完全是空白,那么即使它与地球上的某只凶兽是同一等级,对付起来的实际难度估计要相当于再提高一个甚至两个等级,更何况据其他老师讲,“通道”里出来的凶兽恐怕远比地球上的强得多。 在场的这几位老师,除了学院长高深莫测和路惟静是纯辅助型能力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拥有单独对抗等级凶兽的实力。 别看王叶菲的放电能力对付超凡者比较捉襟见肘,但如果对付的是凶兽,她的攻击效率可是相当高,在距离凶兽5至10米之内放电就行了,只要附近没有其他人或者动物干扰,基本上被电到的凶兽非死即残,但前提是她知道凶兽的攻击方式,如果对凶兽一无所知,5至10米并不是足够安全的距离,因此她以前虽然跃跃欲试,但始终没有被批准参加此类的行动。 包括她在内的这些老师平时都能独当一面,但面对未知生物时,王叶菲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重温了那时接到任务既忐忑又激动的心情,只是现在不再有可靠的师长在她周围保驾护航,除了周围的其他老师之外,没有可以依赖的对象。 一位老师举起手机,开始对“通道”录像,她的手机是那种军用三防手机,比起普通的手机,三围都要大不少,简直就像是板砖,可能有一定的防磁能力,不过即使如此,录像画面也受到了严重干扰,不仅充满噪点而且时不时扭曲。 “王老师,你现在是咱们之中攻击距离最远的,你找个制高点,居高临下监视。”学院长吩咐道。 “好的。” 王叶菲看了看周围的地形,跳到高处一块石头上,不过刚跳上去她就吓了一跳,因为那块石头的顶部竟然戳着一枚没爆炸的火箭弹! “学……学院长……”她颤声叫道。 “怎么了?” 学院长也跳到石头上,看到这枚完好的火箭弹,也不禁面色一变。 她不是军事迷,对这种重型武器没有太多了解,但刚才毁灭火雨的威力大家都亲眼看到了,从常识上讲,这种远程火箭弹的弹头装药量恐怕至少有几十公斤,甚至有上百公斤。 上百公斤的高爆炸药一旦爆炸……她们脚下这块石头都得被炸成齑粉。 路惟静和其他老师以为王叶菲第一次参加行动,看见点儿什么东西就大惊小怪,本来以为没什么,但看到学院长的脸色,知道恐怕事出有因。 她们也跳到石头上,然后全都惊呆了。 “那些男人真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还净给咱们添乱啊……”路惟静嘟囔道。 “学院长,咱们要不要……换个地方监视?”王叶菲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儿,就引爆了这枚要命的祖宗。 学院长胆色过人,最初的惊惧过后,很快恢复了镇定,甚至还走到火箭弹的旁边仔细观察。 “不用担心,这枚火箭弹应该不会爆炸,起码不会那么容易爆炸。” 学院长掌握了情况,语气显得胸有成竹。 “啊?” 刚才负责开车的那位老师对军用设备有所了解,她小心地走过来看了看,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这枚火箭弹的引信没有失灵,只是正好被卡住了,所以没有触发,学院长说的没错,除非有剧烈震动,否则它不会爆炸了。” 听她这么说,其他人这才壮着胆子凑近了观察。 这枚火箭弹是头下尾上地插在石头上,准确地说是插在两块石头之间。 它落下来的时候,不偏不倚地正好插进两块巨石之间的v形缝隙里,外壳与石壁摩擦减速,安装在前端的触发引信在接触到地面之前,弹体就已经停止前进,被卡住了,卡得死死的,就像两片汉堡之间夹住的一根热狗香肠。 要说巧也挺巧的,不过考虑到之前那几百枚火箭弹,有一两枚落的位置比较特别也在情理之中。 除非是这两块巨石突然松动,或者其他特殊情况,否则这枚火箭弹爆炸的可能性很低。 很低,但并不是零。 不管怎么说,留在这位死神身边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再说这个位置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没必要非得留下,换个地方一样可以监视“通道”。 可惜这个位置的视野很好,正好处于“通道”的斜对面45度左右,山谷里被火箭弹炸了个稀巴烂,到处都是弹坑,想找到另一个适合监视的位置,看来看去,只有“通道”另一侧的斜对面45度的位置比较合适,不过要到达那里,就得从“通道”的正面走过。 “通道”本身没有正面背面之分,只因为它的一面贴着山壁,所以从视觉上将另外三面的中间那面视为正面。 要说火箭炮射得还挺准,大量火箭弹集中落在“通道”附近,直接把“通道”周围砸出一个形状复杂的深坑,想从“通道”正面穿过去,就得经过弹坑,而由于弹坑比较深,经过弹坑时会丢失对“通道”的视野。 如果在她们经过弹坑时正好有什么东西从“通道”里出来……她们很可能察觉不到。 “王老师,你能不能在这里多留几分钟,在我们转移阵地的时候,你负责观察‘通道’,等我们安全抵达对面,你再过去?” 学院长虽然是以商量的语气询问,但王叶菲明白这是自己责无旁贷的任务,因为只有她的激光炮有能力在这么远的位置直接攻击“通道”里出来的东西,如果换成其他人留守,出现危险时除了大喊来提醒,什么都做不了。 “好。” 王叶菲义无反顾地点头,心里涌起守护同伴的崇高使命感。 学院长率领其他老师跳下石头,在或深或浅的弹坑间跳跃,向“通道”的另一侧靠近。 王叶菲最后看了一眼旁边的火箭弹,深吸一口气,然后努力将它忘到脑后,安慰自己这东西应该不会爆炸。 她单膝跪倒在地,将激光炮扛在右肩,眼睛通过单目瞄准镜死死盯着“通道”,现在她是唯一能迎敌的人了。 “通道”没什么变化,也没有消失的迹象,她眼角的余光瞟到学院长她们已经接近“通道”正面那个最深的弹坑。 突然,有一道黑影在她的视野里晃了一下。 她太紧张了,险些下意识地调转炮口直接向目标发射激光,还好在看清目标之后及时停住了,因为她的激光炮有与千央的激光炮相同的限制,就是在发射一次之后,如果没有别人帮激光炮快速散热,下一次发射至少要在好几分钟之后。 由于她和千央自身能产生高压电,她们的激光炮结构相对简单,主要部件是铁钴合金和几枚重要的反光镜,无论是这些东西还是反光镜形成的光路,都不受磁场的干扰。 那不是她想象中的怪物,而是一只在西北高原地区比较常见的秃鹫,它可能是被尸体的味道吸引,从远方飞过来,落在一具残缺不全的动物尸体上大快朵颐。 王叶菲气得恨不得扔一块石头过去把它砸死,当然她扔不了那么准,顶多是把它惊吓得飞起来,但秃鹫这种动物一旦找到尸体,除非把肚子填饱,否则很难离开,与其让它飞在头顶骚扰,还不如视而不见,如果“通道”消失时还没出现异常,那时她再好好收拾它,一定要把它电成炸毛鸡! 虚惊一场之后,王叶菲看到学院长她们已经进入“通道”正面最深的弹坑,于是重新将炮口和视线移回“通道”本身。 就在她的视线刚落回“通道”的刹那,她看到一个……布满鳞片的肢体悄悄从“通道”里探了出来。 第439章 怪物 王叶菲刚看到那段……肢体时,大脑瞬间仿佛因为缺氧短路了一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短路,可能是血压瞬间上升吧。 她的心脏跳得太狠了,太阳穴都一蹦一蹦的疼,大脑里阵阵眩晕,差点儿蹲不稳了……就跟她在学生时代第一次面对凶兽时差不多,但比那时更严重,因为面对凶兽时她知道那是什么动物变异的,但这段肢体……来自于一个完全不同的生命体系。 她紧张地看了一眼学院长她们,但糟糕的是,她们正处于最深的弹坑内部,这个弹坑被炸得太猛,应该是好几枚火箭弹先后落在同一个位置,再加上那里可能本来就土质松软,竟然炸出一个深达几十米的巨坑,学院长们她们大概正好在坑底附近,从她这里看不到她们的身影。 怎么办?大喊一声提醒她们?但如果惊动了“通道”里那个东西怎么办? 面对一个未知生物,天知道它有没有听觉、靠身体的哪一部分实现听觉,她甚至不确定她看到的这段肢体到底是它的脑袋、尾巴、爪子或者其他部位,她不敢冒这个险。 它的肢体上覆盖着疑似鳞片的东西,有几分像是穿山甲那种鳞甲,但更加宽大厚重,简直就像是一片片的铁板,在天空上偶尔划过的闪电照耀下闪烁着黄绿色的光泽。 王叶菲将单目瞄准镜的放大倍率调到最高,隐约看到鳞甲并非单纯的鳞甲,表面似乎还覆盖着一层低矮的尖刺,足以令攻击者望而却步。 这段肢体在“通道”外面划拉了几下,可能是感觉到没有危险,竟然蠢蠢欲动地开始向外爬行。 王叶菲猜测,这个动物在“通道”的另一侧,大概也对“通道”以及“通道”的那一边感到好奇,于是小心地试探,发现没什么危险,就想过来看看。 此时,学院长她们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弹坑的另一边攀援跳跃,这本来就很惊险,因为土质全都被火箭弹炸松动了,落脚之处很不安稳,路惟静踩到一处落脚点之后,那块土石突然垮塌,还好另一位老师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否则路惟静掉下去的话,最好的状况也会扭到脚。 按理说,面对这种状况,由一个人在前面探路,其他人沿着她走过的路线向上攀爬比较稳妥,她们也采用的这种方法,但这也意味着攀爬的效率大为降低。 如果在这时候遭到怪物的袭击,她们恐怕很难有余力应敌。 王叶菲更不敢惊动她们,以免她们焦急之下失足踏空。 怎么办? 现在由她出手攻击的话,只会有两种后果,一是把那个生物吓退,二是把它激怒,如果是后者就麻烦了。 她左右为难,最后一咬牙,决定不能再坐等下去了,否则等那东西完全钻出通道,一切可能就晚了。 要动手就是现在了! 她将激光炮瞄准那段肢体的中央位置,发动了能力。 强大的电压加注在激光二极管的两极上,阴极与阳极之间产生电弧,二氧化碳分子实现能级跃迁,迸射出强光,又被反光镜聚拢成一束极细的平行光线,从炮口射向那段肢体。 她的激光不如千央那么强,发射之后身体要保持一两秒到两三秒的稳定,尽量让激光长时间灼烧同一位置,以实现最大威力。 好在激光无声无息无形,落在那段肢体上之后,它刚开始并没有任何感觉,但落点处的那片鳞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红色,然后冒出青烟,甚至冒出火焰。 它的动作瞬间变得激烈无比,狂暴地甩动着肢体,在地上重重地拍打了几下,嗖地缩回到“通道”的另一侧,从王叶菲的视野里消失了。 它拍打地面的声音惊动了学院长她们,她们也刚好跳出了弹坑,只来得及看到一抹模糊的影子在“通道”前晃了一下就没了。 “什么东西?”学院长打破寂静,向她喊道。 “不知道,带鳞片的。”王叶菲也高声回应,这时她才察觉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汗湿透了,满脑门都是虚汗。 她和学院长她们戒备地盯着“通道”,等了一会儿,那个东西没有再冒头。 看来她赌对了,那东西是被吓跑了,而不是被激怒了。 学院长注意到“通道”出入口的地面上有一块焦黑色的东西,而之前并不存在,于是让其他人等在原地,自己迅速跑到“通道”出入口附近,蹲下来查看,发现那是一片烧焦的鳞甲,有半个板砖那么厚,散发着难闻的焦糊味道。 她不敢在“通道”出入口多逗留,脱下上衣的外套,把那片鳞甲卷起来,然后退至其他老师身边,让其他老师查看。 王叶菲佩服学院长的胆量,换成她可不敢离“通道”那么近,万一突然钻出什么东西…… 一位老师平时在学校实验室里工作,对凶兽了解得比较多,她仔细端详了这片鳞甲,说道:“按照地球生物的经验,一般长着这么厚重鳞甲的都是温和的食草动物……” “啊?” 王叶菲隐约听到了她的话,顿时一阵眩晕,闹了半天自己白紧张了?不对啊,如果刚才那是食草动物,她的行动就太过鲁莽了,因为如果不去主动攻击食草动物,它们一般也不会主动攻击人类,而如果主动攻击它们,反而可能激怒它们。 那位老师继续分析道:“长着这么厚重的鳞甲,移动速度就不会太快,而陆生掠食性动物一般为了能确保捕到猎物,都会优先保证一定的速度优势,鳞甲上的尖刺显然是防御性质的,为了在掠食性动物的威胁下生存下来……不过王老师你不用自责,地球上的经验未必适用于目前的情况,换成是我,八成也会攻击它。” 王叶菲清楚这话多半是在安慰自己,虽然另一个世界生物个体的习性和特点是未知数,但生物圈整体的原则应该与地球大同小异,带尖刺的厚重鳞甲毫无疑问是防御属性,肉食性动物不太可能拥有这种东西,与之比较相近只有鳄鱼,但鳄鱼的鳞甲与鳄鱼的体型相比其实并不算厚重,如果她刚才在攻击之前多想想就好了,还好没惹祸。 要说有什么损失……顶多是她的激光炮进入了冷却状态,距离下一次发射至少还得几分钟才行,希望这几分钟能平平安安地度过。 学院长她们带着这片鳞甲,抵达了对面的预定位置,然后示意让她也过去。 王叶菲刚才都把身边那枚火箭弹忘到脑后了,现在突然觉得火箭弹也没那么可怕,反正不会轻易爆炸,不过和大家抱团取暖总是好过自己一个人留在这边。 于是她把暂时没用的激光炮背在背后,跳下巨石,在深深浅浅的弹坑间跳跃,向学院长她们靠拢。 很快,她抵达了“通道”正面那个最深的弹坑边缘,向下一看,深得令人眼晕,最底部还积了不少混浊的河水,看不出到底有多深。 “王老师,小心一些,我们在适合攀爬的路线上给你留下记号了,你顺着记号走比较安全。”学院长高声说道。 “好的……” 王叶菲选中了一个合适的落脚点,跳进了弹坑,在不同的落脚点之间以“之”字型跳跃,逐渐接近了弹坑底部,在坡度趋于平缓的地带,她跳到弹坑另一侧,又开始向上跳跃,在危险的地段则手脚并用。 她有些着急,因为身处弹坑之中就像是坐井观天的青蛙,有一种心理上的憋闷感,再加上“通道”的未知威胁就在附近却看不见,更令她急于爬出弹坑。 越着急就越容易出错,即使有记号的指引,她还是觉得自己用了一个世纪才爬出弹坑,中间还几次因为用力过猛而将松软的泥土踩塌,差点出危险。 等她爬出弹坑,重见天日,没敢回头往“通道”的方向看,先看了一眼学院长她们,见她们一切如常,这才如释重负。 就在她刚刚放松下来的时候,只见学院长和几位老师齐刷刷地盯着“通道”,脸色全变了。 “小心!” 王叶菲已经猜到事情有变,在她们提醒之前就转身了,她身为老师的尊严不允许她无脑逃命,再说无脑逃命也未必是最佳选择。 她看见一只……怪物从“通道”里冲出来,怪物这个名词虽然已经被用滥了,但对于她和其他人类而言,任何一只从另一个世界闯入的生物都能被称为怪物。 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怪物正是她之前惊走的那只,或者至少是同类,但上次她只看到部分肢体,而这次她看到了它的全貌。 这个怪物并不是她揣测的穿山甲之类的爬行动物,而是一只类似于蠕虫的东西,但是肯定比地球上的蠕虫大得多,全身披挂着黄绿色的尖刺鳞甲,中间粗,两端尖细,两端没什么明显的区别,她一时根本认不出哪边是头、哪边是尾,姑且把前面那一端看成是它的脑袋吧。 它似乎没有脚,以蠕动的方式前进,但速度一点儿也不慢,或者说它发狂般地从“通道”里冲出来,像是一列高速行驶的火车,而且王叶菲正挡在它的路上。 难道是我之前的攻击激怒了它?它本来逃跑了,但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于是又调头来报复我? 王叶菲大惊失色,不过她好歹对付过不少凶兽,身体本能地跳起来,堪堪躲过了这条虫子的冲击。 从空中惊鸿一瞥,这东西的体长大概有七八米,比下水道的井盖还要粗,体重无法估计,浑身的鳞甲在它高速蠕动前行时发出怪异的摩擦声。 王叶菲并不满足于仅仅是躲开了它,她身在空中,遥遥向它伸出右手,以她最擅长的方式发动了攻击。 不管它是吃草的还是吃肉的,就算它是吃空气的,既然它从“通道”里钻出来了,今天她就不能放过它。 电与光都是宇宙中最快的速度,在那个瞬间,明亮的电弧耀眼生花。 对于没见过王叶菲出手攻击的人,大概会想象她的攻击就是发出一道电弧击向目标——其实并不是这样,或者不够准确。 实际上,在那个瞬间,有两道电弧几乎不分先后出现,但是在人的肉眼里将这两道电弧看成了一道,毕竟放电的速度太快了。 稍早一点点出现的第一条电弧,明亮、纤细且持续时间较长,学院长和其他老师们看到的都是这条电弧,但这条电弧携带的电量并不高,它的主要作用是开路,因为空气是不良导体,需要先寻找一条合适的放电通路,将空气电离,这条电弧从王叶菲的指尖出现,从上向下击出。 而在第一条电弧出现后的千分之一秒左右,第二条电弧出现了,这条电弧是来自于怪物背部的一片鳞甲,沿着第一条电弧开辟的通路,从下至上击出。 第二条电弧更粗、更明亮,携带了巨量电荷,但持续时间非常短,如果肉眼能捕捉到第二条电弧的话,看着就像是这只怪虫在向王叶菲放电一样……当然并不是,第一条电弧是先导闪电,而第二条电弧是闪电的回击,王叶菲实实在在地将巨量电荷释放给了大地,而这个怪物不幸就位于电流的通路上,充当了电阻的角色,要怪只怪它的身体高于附近的地面,电流选择了它的身体作为接地点,如果把它换成一个人类,早被雷得外焦里嫩了。 王叶菲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什么类型的怪物,不知道它的生命力如何,但通常来讲,虫子的生命力一般都超级顽强,所以她全力施为,像这样的闪电在几分之一秒内连续释放了十次。 十次放电,二十道电弧,强大的电流反复贯穿了怪物的身体,连稍远处旁观的老师们被不间断亮起的电弧晃得双眼发花,即使闭上眼睛,眼前的黑暗中都透着青色。 当王叶菲的双脚重新落地时,战斗已经结束。 第440章 强者恒强 王叶菲的战斗过程太快了,快到其他老师根本来不及支援就结束了,等她落回地面时,反应最快的老师才刚刚冲过来,然后……马上捂着鼻子又退开了。 这只怪虫子全身鳞甲间散发着奇臭无比的焦糊味,在场所有人这辈子都没闻到过这么臭的味道,就像是把世界上所有臭味的精华全浓缩到了一起。 它还没有完全死,它身体的主要机能已经失效了,但体内神经……或者类似的东西,还在进行最后的挣扎,它剧烈抽搐了几下,身体翻转了180度,鳞甲搅起了大量泥土,还把某种黄绿色的液体甩得到处都是,最后露出应该是肚皮的那一面,终于不动了。 王叶菲早就跑到一边干呕了,如果这虫子没死而是在这时候攻击她,她没有任何反击或者躲避的能力,因为那种臭味简直让人无法忍受,像是连大脑都被熏得停转了。 除了臭味之外,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道,这是因为电弧将空气电离所致。 大家全都移动到虫尸的上风头,掩着鼻子忍着反胃打量着这只怪虫。 “厉害啊,王老师,第一次出手就马到功成。”路惟静啧啧称赞道,“我看以前没让你一起来真是屈才了。” “哪有?我都吓得快尿裤子了……” 王叶菲惊魂未定,整个脑子都是木的,刚才的经历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完全是靠身体的本能做出来的,直到现在才感觉到阵阵后怕,双腿发软,手都在哆嗦,汗流浃背,疲惫至极的虚脱感阵阵涌来,刚才全力施为对她身体的消耗太大了。 对生物学比较了解的那位老师,在上风头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小心地凑近虫尸上下左右地快速看了看,并且拿手机录下这宝贵的资料,直到一口气快憋不住时才退回来。 “别那么拼了,反正这虫尸又不会长腿跑掉,等‘通道’消失了之后,找几副防毒面具再慢慢研究吧。”路惟静说道。 “这东西不运回学校么?”王叶菲问。 “原则上是不运回去的,顶多取一小部分组织回去,其他部分就地进行消杀处理,因为不知道它们身上是否携带了未知的细菌、病毒或者寄生虫,这么庞大的身体带回人口稠密的地方太危险了。”路惟静摇头。 路惟静见王叶菲的脸色又变了,安慰道:“别担心,目前为止,没有一位老师有被未知的病毒或者细菌感染过,大家战斗时都会避免用手直接接触这些生物,咱们在离开时也要经过消毒……” 王叶菲这才多少放心了。 “学院长,‘通道’是不是比之前稍微小了一些?”一位老师提醒道。 大家齐刷刷地望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们也觉得“通道”比之前收缩了一些。 “好像是,大家再坚持一会儿吧,‘通道’应该离消失不远了。”学院长鼓励道。 大家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打算返回刚才的位置继续观察,至于这虫尸就暂时留在原地。 王叶菲太累了,再加上连续的惊吓,小腿肌肉的颤抖还没有停止,其他老师已经离开恶臭的虫尸返回预定的观察点,她还拄着膝盖留在原地休息。 她只想多休息几秒,稍微缓一缓,然后就跟上。 此时,她距离虫尸大约有十几米的距离,就在她打算迈步跟上其他老师的时候,虫尸突然动了。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只已经被电糊了的怪虫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怎么可能还会动? 再仔细看了一眼,虫尸确实又动了一下,不是她眼花。 难道它的神经系统特别顽强,这属于死后抽搐的一部分? 她嘴唇动了动,犹豫要不要叫住其他老师,但如果只是死后抽搐,就显得她太大惊小怪了。 但就在这时,虫尸突然……轻飘飘的……浮起来了! 没错,浮起来了,在王叶菲呆若木鸡的注视下,这只体重至少有几吨的怪虫像失去重量一样浮起来了! 它的身体悬浮在离地面不足半米的空中,肢体没有任何一处接触地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催眠大师或者魔术大师在表演人体悬浮。 这……这是什么鬼? 无论如何这不可能是死后抽搐的范畴。 王叶菲刚想开口叫住老师们,让她们也看看这难以置信的一幕,然后她又注意到了某些异常。 由于泥土先后被火箭弹和怪虫反复蹂躏过,早已松软得不像话,踩上去就是一个脚印,而此时在虫尸的左右两侧,紧挨虫尸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左右各一排奇怪的……足印? 那应该是足印吧?可以看到脚掌的轮廓,但脚趾只有三个。 足印的大小比成年女性的脚掌还要大一些,起码比王叶菲自己的鞋码要大。 她不清楚这两排足印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反正怪虫刚死的时候绝对没有。 等一下! 难道说…… 她的心像是坠入冰窟,差点停止了跳动,像是怕惊动什么东西似的,缓缓抬起右手,拨动单目瞄准镜的调节按钮,切换为红外感应。 下一秒,她全身的汗像是一下子结冰似的,每一寸皮肤都在颤抖。 “学……学院长!”她压抑着声音,以奇怪的声调小声喊道,“学院长!” 又要喊,又要小声,别提多别扭。 学院长她们听她声音有异,同时驻足回头,此时她们已经连走带跳地走出三四十米了。 王叶菲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一片惨白,她拼命地向学院长打眼色,压抑着声音说道:“周围……有东西,一群……隐身的东西!它们在看着咱们……” 学院长她们闻言大惊,同时做好了戒备,她们看到了怪虫悬浮的尸体,但现在不是为这个惊讶的时候,她们看不见那些隐身的东西,能做的防备非常有限。 “它们在哪?”学院长问道,“是什么样子的怪物?数量有多少?” 王叶菲的眼珠四下转动,“我身边……围着5个,你们右侧十米左右,有4个,还有8个在……在抬着虫尸……” “它们的样子……像是猴子,四肢很长,蹲在地上,脚掌奇大,耳朵像兔子一样长……” 单目瞄准镜反馈的红外影像只能勾勒出散发热量的物体的大致轮廓,王叶菲已经把她看到的东西全说出来了。 这些怪物蹲在地上,判断不出它们的具体身高,粗略估计可能有1米5,如果不是它们奇大的脚掌和奇长的耳朵,可能会误判为猴子。 话音未落,虫尸又动了,被电得尚带余温的虫尸被8个长耳猴般的怪物抬起来,往“通道”走过去,在王叶菲等人的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在“通道”里。 王叶菲突然明白了,这条怪虫并不是因为被她激怒而从“通道”里跑出来,它是在躲避这些“长耳猴”,长耳猴一定是怪虫的天敌,它们把虫尸抬回去,显然是想吃了它。 这些长耳猴一定是群居性肉食动物,很可能相当凶残,因为隐身并不是防御属性,而是进攻属性,至少是攻守兼备。 它们敢把体型比它们大那么多还身披重甲的怪虫当作猎物,目前没有攻击王叶菲她们的唯一原因,就是它们没见过人类这种生物,拿不准人类是不是软柿子。 学院长她们凝神细看,她们看不见长耳猴的形体,但经过仔细辨认,她们在右侧十米左右的地面上看到了不属于人类的足印,掌握了身边那4只长耳猴的大概位置。 “王老师,你能走得过来么?”学院长问道。 “好像……不行。” 最麻烦的是王叶菲自己,她被5只长耳猴包围了,它们在距离她五六米左右的位置上观察她。 从它们奇长的脚掌、长长的下肢和蹲姿来判断,它们一定拥有很厉害的跳跃能力,如果她跳起来,未必能逃掉,反而可能刺激它们发动攻击。 8只长耳猴就能抬动一条至少几吨重的虫子,它们的力量也非同小可。 她可以放电,但电弧的走向并不由她决定,即使她拼了老命连续放电,电弧很可能击向同一只长耳猴,其他4只长耳猴要么逃跑,要么扑过来把她撕碎。 其他老师也明白这点,她们不怕附近那4只长耳猴,但是投鼠忌器,担心她们发动攻击会导致王叶菲受到攻击。 但这么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谁知道扛走虫尸的那8只长耳猴会不会去而复返? 趁着附近那4只长耳猴没有移动位置,现在学院长她们拥有攻击的主动权,一旦等它们行动起来……事情就很麻烦了。 “学院长,别管我!你们动手杀了它们!我会想办法自保!” 王叶菲把牙一咬,音量也提高了,越拖下去对大家越不利,现在动手死的可能只有她自己,但如果等那8只回来……她们可能全都不能活着离开这条山谷了。 受到她大声说话的刺激,在场的全部9只长耳猴都出现一定程度的骚动。 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动手,学院长她们肯定不会先动手,所以她说完之后就打算跳起来放电,电死一个够本,电死两个赚一个,无论如何不能害得大家全死在这里。 “别动!” 学院长以更大的声音喝止,并且率先迈步向王叶菲走过来,她一动,那边的4只长耳猴就在她身后跟着她。 就连王叶菲也知道,遭遇猛兽的时候,无论如何不能背对猛兽,可学院长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误,把后背留给长耳猴? 遭遇野兽时的正确应对方式不应该是面对野兽慢慢后退吗? 果然,那4只长耳猴看到学院长背对它们,顿时激起了它们的攻击欲望,几乎同时跃起,向学院长的背后扑过来。 “小心背后!”王叶菲叫道,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学院长却不慌不忙,像是料定长耳猴的攻击行动一样,在它们即将扑至身后时转身并抬起右手。 她的身前出现一个半透明的圆球,直径大约五六米,扑过来的4只长耳猴全都处于圆球之中。 学院长的右手突然由掌化拳,五指攥紧。 半透明的圆球以闪电般的速度收缩,从直径五六米瞬间缩成一个点,然后消失了。 那4只长耳猴的红外影像也随着圆球一起消失了,像是根本没有存在过。 即使身处险境之中,王叶菲还是看傻了。 江湖传闻,没人见过红叶学院的学院长有多强,因为没人见过她出手,这显然不是真的,而是见过她出手的人要么不会说出去,要么就是说不出去了。 这大概是某种空间投送能力,只是不知道那4只长耳猴是被送到了地球上的另一处地方,还是被送去了另一个空间。 王叶菲身边那5只长耳猴似乎也看傻了,搞不明白同伴去了哪里。 学院长脚下不停,继续向王叶菲走来,这种挑衅般的举动激怒了那5只长耳猴,它们突然发出刺耳的怪叫,齐齐扑向学院长。 她故技重施。 抬手,圆球现,握拳,敌踪灭。 “王老师,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附近还有没有其他敌人?” 学院长走近后,关切地问道。 王叶菲张了张嘴,几秒后才费力地挤出两个字:“没了……” “那就好……王老师,只有你能看到那种猴子一样的怪物,继续留意‘通道’,如果还有东西出来,马上提醒我。”学院长说着。 “好的……” 路惟静远远向王叶菲摊手,意思是:我说了让你别担心吧,跟学院长一起出来,基本上就是公费旅游外加蹭经验值。 王叶菲苦笑,学院长真不愧是世界上的至强者之一,实力强得令人无言以对,要说怪物的话,恐怕学院长才是真正的怪物吧? 学院长的心里却并不轻松,无论是怪虫还是隐身长耳猴,都是头一次现身,更令她揪心的是,在以前“通道”开启的时候,是否已经有隐身长耳猴悄悄进入了我们的世界? 第441章 两难选择 王叶菲在过去一年受到的刺激都没今天一天受到的刺激大,先是惊惧后是震惊,直到看到学院长的实力,这才算彻底放松下来,怪不得今天同行的其他老师都紧密团结在以学院长为核心的周围,原来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只有她一个菜鸟后知后觉。 学院长并不是无敌的,如果受到偷袭,或者遇到超常规技能的先手攻击,比如激光炮,学院长也会受伤甚至死亡,但如果是一对一堂堂正正地正面交锋,王叶菲想象不出谁能击败学院长,至少以她的眼界来看,她不认为谁有这份实力。 最可怕的是,别人出手也许可以留有余地、点到为止,但学院长一出手……对手可能就只有死路一条。 学校有学院长这样的强者作后盾,王叶菲心中涌现出巨大的骄傲与自豪,甚至有放眼全世界都是渣渣的感觉。她沉浸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之中,没有察觉到学院长的心事,也没想到学院长所担心的隐患。 其他老师也在谈论着刚才的事。 “可惜没来得及对那只怪虫取样本。”路惟静遗憾地说道。 她们是为了战斗而来,没有多余的精力携带样本箱,她们不知道“通道”什么时候会消失,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等多久,样本箱要有保冷能力,否则长途携带的话,样本很快就会腐烂,所以样本箱肯定会很笨重,影响行动,甚至可能影响安全,即使学院长很强,但总怕有个万一,任何时候安全都是第一要务。 等“通道”消失后,这里的强磁场干扰也会随之消失,到时候她们会联系黑衣男性,他们就会带着样本箱过来,顺便打扫战场——本来是这么计划的,但现在怪虫的尸体被长耳猴带走了,也只能遗憾作罢。 “我提议还是先给这次遇到的两种生物起个名字吧?等这次回去后,把它们归入‘本源世界生物图谱’的档案,下次其他老师再遇到类似的生物时,就不会像咱们一样猝不及防了。”那位精通生物学的老师说道。 “我同意。”路惟静赞同道,“大家有什么好名字没?” “路老师你有什么想法?”那位老师问道。 路惟静以捉弄般地眼神瞟了一眼王叶菲,问道:“我听说,生物学界有以人名来命名的物种?” “有的。”那位老师肯定地点头,“这不是主流,但确实是有,比如LadyGaga蕨、碧昂丝牛虻,还有***地衣、布什甲虫等等。” “也有用发现者名字来命名的新物种吧?”路惟静又问。 “也有,但也是比较非主流。” 王叶菲一开始没在意她们的谈话,但听到这里时,她心中突然涌起不祥的预感。 路惟静促狭地说道:“要不,就叫‘王叶菲虫’怎么样?” “绝对不行!” 王叶菲一蹦三尺高,要是那只又臭又恶心的怪虫被冠以她的名字,她立刻就以死明志,不带犹豫的! 其他老师全都被逗得前仰后合,亏路惟静能想得出这损主意! “算了,别为难王老师了,我看还是按照怪虫的外形特征,起个普通一些的名字吧……尖刺……刺甲巨蠕虫怎么样?” 果然是精通生物学的老师,这个名字起得很不错,精确概括了那只怪虫的体貌特征,而且很简洁易记。 其他人没意见,都觉得这个名字不错,而王叶菲只要不用她的名字来命名那只虫子,随便叫什么都无所谓。 “至于那种隐身的怪物……”那位老师望向王叶菲,“咱们之中只有王老师见过它们的样子,听你说它们有很大的脚、很长的耳朵、长得像猴子?” “对!脚大得跟身体不成比例,耳朵像兔子一样长,蹲姿像是猴子……不过我也只看了个大概,红叶影像只能看出轮廓。”王叶菲回想起那群隐身怪物的样子,还是不寒而栗。 王叶菲以为她会起个“隐身大脚长耳猴”之类的名字,但她略加沉吟,摇头道:“还是先随便起个代号吧,看起来像耳朵的东西未必就是耳朵,脚也是同理,就暂时叫它们‘隐异猴’如何?异字是表示它们不同于地球上的猴子。” 王叶菲一愣,细想之下确实有道理,她还是没有摆脱看待地球生物的惯性思维,那两只看上去像兔子耳朵的东西说不定是那种生物的其他器官,贸然起个“长耳”之类的名称不是误导吗? “受教了,‘隐异猴’这个代号很合适。”她虚心说道,“我看就算当正式名字也没问题。” “说起来,那虫子简直臭死了,我这辈子没闻过那么臭的东西,比尸臭还要臭,那些隐异猴居然拿那虫子当食物?”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喂猪恐怕猪都不吃,喂狗狗都不理……” “说不定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呢,就算地球上的毛毛虫咱们也下不了口,但蚂蚁还是喜欢把毛毛虫当食物。” “嗯,隐异猴搬虫子的样子倒真像是蚂蚁在搬运毛毛虫……” 老师们议论纷纷,各抒己见。 “名字的事放在一边,这种隐身的怪物真的很棘手,看来以后得提前准备类似王老师你这样的红外探测设备了……”路惟静打量着王叶菲的单目瞄准镜,“对了,你这个瞄准镜不受强磁场的干扰么?工作正常?” 王叶菲点头,“那个叫梓萱的孩子设计并改进的,她说电和磁不分家,所以特意加强了这东西的抗磁性,以免在我发动能力的时候影响它的正常工作。” “真不错,设计图还留着没?等回去之后,要把这个东西量产才行,等下次‘通道’再出现的时候,给每位参与行动的老师都发一个。”路惟静说道。 “不用等到下次‘通道’出现再分发,学校里每一位超凡者老师要做到人手一个,近期参加社会实践的超凡者学生也要人手一个。” 刚才一直没说话的学院长突然开口。 “啊?” 老师们全愣住了。 “我担心之前已经有隐异猴从‘通道’里进来了,只是咱们都不知道。”学院长面带忧色,“没有考虑到‘本源世界’可能还有隐身的怪物,是我的失职。” 老师们面面相觑,全都心底发寒。 是啊,这次她们能及时发现隐异猴,是因为带上了头一次参加行动的王叶菲,而王叶菲又有能探测红外影像的单目瞄准镜,否则看到刺甲巨蠕虫的尸体凭空悬浮起来的时候,她们肯定会围拢过来查看原因,而那时候……隐异猴是否会攻击她们,全凭它们的心情了。 以前每次“通道”出现的时候,并不都会有怪物从中冒出来,到场的老师一直等到“通道”消失,也没看到异状,于是就离开了,而这种情况也用不着黑衣男性来打扫战场。 老师们在等待的时候,谁都不会离“通道”太近,否则如果突然钻出一只怪物就会措手不及,一般都会在至少四五十米甚至更远的距离监视“通道”,这就给了隐异猴悄悄钻出来的机会……隐异猴钻出“通道”后,由于距离较远,可能没发现老师们,也可能发现了但是出于谨慎而没有攻击老师们……虽然是假设,但这种可能性无法排除。 谁也不知道隐异猴的习性,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很凶残,但它们是典型的外来物种入侵,地球上可能根本没有它们的天敌,一旦被它们在地球上生存繁衍,后果不堪设想。 “联络官那边近期是否有异常情况报告?”学院长问。 “没有。”路惟静摇头,“最近很平静,平静得过头了,简直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总之,这件事不能保密,必须通知其他主要的超凡者组织,让她们也提高警惕。”学院长说道。 “好,我们会派特使过去。”一位老师点头。 “特使……可能用不着吧,反正现在另外几个组织不都有代表在本校么?通知她们然后让她们转告就行了吧。”路惟静指的是33号、大祭祀、凯瑟琳她们。 “可是这很难保密了吧?”另一位老师提出异议,“现在还没到让学生们接触这件事的时机呀!” “那怎么向学生们解释给她们分发单目瞄准镜的目的?”路惟静针锋相对。 “用来……对付忍者?” 大家都知道这理由近似于玩笑,忍者学院现在已经快成落水狗了,再说忍者服可以很大程度地隔绝红外线泄露,热红外成像探测不到,否则各大组织以及黑市联盟就没必要大费周章地防范忍者了。 “也许,是时候重新检讨一下是否有继续保密的必要了。”学院长叹息道,“‘通道’的规模越来越大,越来越邪门,如果哪天有‘通道’出现在城市周围,无论是绝大部分学生还是普通人,可能都不会在第一时间选择逃跑,而一旦‘通道’产生呼吸效应,就会大量民众在无知中死亡……” 有老师直言不讳地提出异议:“‘通道’未必会在城市周围出现,但如果我们现在把秘密公开,世界会立刻陷入恐慌,恐慌中会导致更多人死亡。” 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无论是公开还是不公开都有道理,公开之后谁也无法预料普通民众有什么样的反应,而拖下去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这就像面对一颗定时炸弹,炸弹很沉,搬不动,没地方跑也没地方躲,你知道炸弹已经启动了,但不知道何时爆炸,可能是几年后,也可能是几分钟后,也有较小机率出现故障永远不爆炸,但如果你尝试拆除炸弹,它就有可能立刻爆炸,这时候应该怎么选择?怎么选都可能会后悔……或者来不及后悔。 学院长很头疼,而且说实在的,是否公开秘密并不完全是她能决定的,黑衣男性那边的意见也至关重要,或者说那边更有决定权,其他组织也未必同意公开秘密。 当然,她如果横下一条心,可以先斩后奏,把生米煮成熟饭,强行把秘密公开,但她不能确定这么做是否正确,是否会起到反效果。 王叶菲同情地看着学院长,还好这种事用不着她来决定,否则她一定也会头疼得要死,学院长也许拥有天下无双的战力,但同时也肩负着常人想象不到的责任与压力。 “学院长……”王叶菲悄声说道。 “嗯?” 学院长察觉到王叶菲语气不对劲,下意识地望向“通道”,“它们又出来了?” 王叶菲死死地盯着“通道”,“只有一只,它就蹲在‘通道’旁边,好像……也在盯着咱们。” 在单目瞄准镜反馈的热红外成像画面里,她看到一只隐异猴就蹲在“通道”出入口,没有扑过来攻击她们的意思。 按理说,红外成像画面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但不知为什么,她似乎……看到了那只隐异猴充满怨毒的目光,像是知道她们杀了它的同伴。 “学院长,怎么办?”其他老师请示道。 学院长稍加思索,这只隐异猴要么是负责侦察的,要么是那群隐异猴的首领。 “王老师,激光炮可以再发射了么?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它!”学院长命令道。 “是!” 王叶菲愣了一下,赶紧察看激光炮的状态,刚好冷却完毕,于是扛起激光炮瞄准。 但就在这时,有老师惊叫道:“‘通道’要消失了!” 说时迟,那时快,“通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而那只窥伺的隐异猴也及时跳回了“通道”里。 王叶菲的激光发射出去。 “通道”消失的瞬间,一道无形无质无声无味的激光从最后的缝隙中射入,但谁都不知道这束激光是否击中了那只隐异猴。 学院长的卫星电话开始滴滴乱响,笼罩在山谷的强磁场也随着“通道”一起消失了,还有山谷上空的积雨云,也逐渐云收雾敛。 “走吧,这次的行动结束了。”学院长遗憾地叹了口气。 第442章 祸从口出 “早,这边。” 学校旁边的一家快餐店里,江禅机、陈依依、22号、33号、凯瑟琳他们已经在吃早餐了,看到小穗、千央、米奥和奥罗拉进来,招手向她们打招呼。 “为什么选这里集合?”千央纳闷地问道,找了个位置坐下,把她装在画筒里的激光炮放在旁边。 早上的快餐店里,以上班族和走读学生为主,大家行色匆匆,埋头吃完了就奔赴各自的战场,只是偶尔向他们这帮人瞟一眼。 千央还真是第一次来到这种档次的店里吃早餐,相当担心这里的食品安全。 “没什么啊,咱们人多,选在校门口集合太惹眼了,毕竟今天是行动的日子,而且15号和赵曼见过我们几个的脸,如果等在校门口时有人把咱们录下来发到社交媒体上,万一被15号和赵曼看到,可能节外生枝。”江禅机一边吃一边解释道。 “哦……”千央一听好像还挺有道理,她看了一眼江禅机嘴边的油和他面前摆的空盘子和空包装盒,她大清早的吃不下这么油腻的东西,于是问道:“有百合莲子粥吗?” “呃,这里只能点菜单上有的东西。”江禅机把菜单递过去,“粥倒是有,但好像没有百合莲子粥……” “帮我也点一份。”奥罗拉说道。 正当千央为点什么当早餐而烦恼时,蕾拉和路易莎也抵达了早餐店。 “为什么选这种鬼地方吃饭?”蕾拉一进门就拉长了脸,“算了,我不吃了,肯定会吃坏肚子。” 路易莎的精神不太好,进门之后就在打呵欠,而且一连打个不停,一是她不习惯倒时差,二是她不习惯高档酒店的软床,听不到风吹过屋顶茅草的声音她就失眠了,几乎一夜都没睡着。 蕾拉对路易莎倒是很关心,毕竟后者的精神状态影响能力的发挥,问道:“这里这么吵,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吃早餐再来这里跟她们会合?” “不用了,我倒是习惯吵闹,部落里就很热闹。”路易莎又打了个呵欠。 33号和22号根本吃不下东西,都是逼着自己填饱了肚子,恨不得一步飞到目的地,去解救宗主。 根据江禅机昨天描述的洼地情况,大家分析之后,一致认为宗主应该就被困在雾气笼罩的洼地之中,虽然肯定受了不少苦,但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15号虚虚实实的响指声就是为了迷惑宗主,所以她和赵曼才可以抽空返回赵曼家里装神弄鬼。 33号被大家说服了,也相信宗主没有生命危险,但她对15号的恨意没有丝毫的减少。 江禅机与小穗悄悄对视一眼,他们两个都很担心33号的状态,之前他们找机会通了气,一致同意如果能生擒15号的话,要防范33号对15号动手,而最适合制止33号的人选就是小穗了,她可以制止而不伤害33号。 “奥罗拉学姐,那个……准备好了没?”江禅机低声问道。 奥罗拉正在心不在焉地摆弄手机,闻言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于是取出一个圆筒状的小包递过来,“东西在这里了。” 江禅机接过小包,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一支没有标签的针剂,针剂里面是无色透明的液体,另外还有一副一次性针管以及配套的针头。 “剂量呢?”他问。 “每一升水配5毫升溶液。”奥罗拉说道,“这是推荐的剂量,过量有醒不过来的可能。” 江禅机点头,重新拉上小包的拉链。 针剂是奥罗拉搞来的,渠道大家没问,也没必要问,按照计划,他们会将针剂注射进15号和赵曼放在简易房间的饮用水里,等她们喝下之后,很快就会睡着。 江禅机昨天看到15号她们在屋子里放置着几大桶瓶装饮用水,每桶都是五升装的,所以到时候就用针管吸入定量的针剂,刺穿瓶盖注入桶内,然后祈祷不要被15号她们察觉。 奥罗拉保证这针剂无色无味,除非15号她们发现瓶盖上有孔,但正常人在倒水时一般肯定会先把瓶盖拧下来再倒水,所以被发现的可能性不大。 这种招数称不上光明磊落,但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也不错,就算15号不服又能怎样?反正又不是奥运会比赛。 “我要的东西呢?准备好了没有?”蕾拉伸手索要。 她要的是红叶学院内部的教材,而且要最新版,然后借花献佛给路易莎看。 路易莎一听这个,由于缺乏睡眠而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暂时清醒了,期待地看着奥罗拉。 “着什么急?我答应过的事什么时候不算数过?”奥罗拉冷冷地回答,“只是负责教材的老师正好不在学校,我不能不告自取。” “一个老师而已,你不是跟你们学院长挺熟的?直接跟学院长说一声不就得了?”蕾拉不屑地说道。 “学院长外出公干,不在校内。”奥罗拉摇头。 “不在校内?可以打电话啊,手机是留着干嘛的?”蕾拉哼道。 “学院长公务繁忙,哪能随便因小事而打扰?”奥罗拉瞪了她一眼,“昨天如果不是大祭祀到来,我也不会打电话的!” 江禅机见这对表姐妹的对话火药味越来越浓,怕她们在这种节骨眼儿上翻脸,毕竟他们还仰赖于蕾拉,赶紧打岔道:“对了,学院长好像经常外出公干啊?上次宗主到访的时候学院长也不在,还是李慕勤老师替学院长接待的,学院长她是去干什么了?” 他只是随便找个话题打岔,没有窥探机密的意思,他以为学院长外出是去姊妹学校走访或者作为嘉宾受邀参加一些重要典礼或者仪式之类的,普通学校的校长外出公干不都是做这些去了? 不过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好像不太对,没听说红叶学院有姊妹学校,学院长参加典礼就更不可能了,除了上次的新闻发布会之外,学院长好像就没在外界公开露面过。 奥罗拉被问住了,她知道一点点内情,但她不能说出来,而她又不擅长说谎,尤其是向朋友说谎,最后只能含糊地回答:“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她面对蕾拉就没这么客气了,转头说道:“就算等负责编撰教材的老师或者学院长回来,你想看也只能在学校里看,不能带出来。” 蕾拉撇嘴,“切~小气!” “没关系,不着急,我什么时候看都可以,地点也可以接受贵校的安排。”路易莎很随和。 蕾拉这番话只是想表达她对老同学心愿的重视,既然目的达到了,她也就不再多说。 等大家都吃了早饭,江禅机又叫了一份作为外卖打包,反正这里大佬这么多,总不至于让他来买单。 奥罗拉早已派人准备好了三辆车停在外面,开车的是她的手下,大家上车之后,车队先在城里绕了一会儿,甩掉可能的眼线,然后直奔海边那片洼地。 除了33号和22号因为挂念宗主的安危而焦虑不安之外,其他人都比较放松,因为这次人多势众,这么多人对付两个人,就算15号能力逆天,反正有能力相克的蕾拉作为牵制,其他人制伏赵曼还不是轻而易举? 赵曼虽然滑溜,陈依依却是她的克星,有本事赵曼就别出来,只要她一出现,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因此,大部分人都是信心满满,只差一边走一边唱歌了,米奥更是手舞足蹈地像是去春游。 经过大约两三个小时的行驶,三辆车抵达了洼地附近,为了避免被15号她们察觉,最后一段没有走公路,而是走的乡间小路,把好几个女生颠簸得直犯恶心。 下车之后,奥罗拉让手下在这里等,她们跟着唯一来过这里的江禅机绕行前往洼地。 “我的猜测是,15号和赵曼大部分时间应该是在宗主周围,通过响指来迷惑宗主,只有小部分时间回屋子休息、饮水和进食,现在正是早上和中午之间,既轮不到吃早饭,也轮不到吃午饭,所以我觉得她们此时大概不在屋子里。”江禅机边走边说。 “就算在屋子里也无所谓,正好我来拖住15号,你们去救你们的宗主。”蕾拉说道。 “行,但是你一个人没问题吗?用不用我们留下几个人帮你压阵?”江禅机问。 压阵只是好听的说法,其实他和大家都担心蕾拉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想防备一下。 “用不着,既然路易莎愿意帮我充能,想来对付那个15号没什么问题,再说你们不是也说了,对付15号,人越多越碍事。”蕾拉拒绝。 这话也有道理,江禅机他们考虑过留下几个人监视蕾拉,但万一蕾拉和15号见面之后,商量出什么交易,来共同对付他们,有15号的响指在,他们留下再多人也没用。 更何况,路易莎会留下来,他们不相信蕾拉,但没有理由怀疑这位大祭祀,如果这位大祭祀都心怀鬼胎,那被坑也认了。 来到洼地附近,除了江禅机以外的其他人都是头一次看到如此鬼斧神工的大自然奇景,偏偏在这里形成了一片终年笼罩着云雾的洼地。 千央启动了单目瞄准镜的红外热成像功能,在雾气中应该有一些作用,起码比肉眼管用。 刚走到雾气边缘,他们就听到了响指声。 “来,大家拉着手。”小穗说道。 他们站成一排,每人拉住旁边人的手,然后一同迈步往里走。 按理说,他们一同迈步,应该走成一条整齐的横线才对,但受到响指声的影响,他们明明打算与身边的人迈出同样跨度的步伐,结果走了不到十米,这条横线已经变得像犬牙般交错。 越是努力,越是错误,越是刻意想控制自己,就错得越多。 蕾拉收敛起对15号的轻视,也是看得暗暗心惊,虽然她的能力不受15号的克制,但如果让她单独进来跟15号单挑,恐怕还没见到15号,就会被像宗主一样永远困在这里。 路易莎也是看得脊背发凉,这么厉害的能力如果用来对付她们部落,在没有事先防范的情况下,部落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如果一个人进来,早就迷路了,但他们人多,形成了足够的宽度,很多就找到了江禅机说的那几栋简易房屋,还有屋外停放的车辆。 江禅机向陈依依使了个眼色,按照计划,陈依依抽出小刀,摸索到汽车的位置,把四个轮胎全放了气,这样即使计划出了纰漏,15号和赵曼就只能徒步逃离此处,走不远也走不快。 现在的响指是真响指,意味着15号没在房间里休息,江禅机推开和上次一样虚掩的房门,小心地向里面看了看,确认屋内没人。 屋里的情况跟昨天差不多,顶多是睡袋的位置稍有变化,这也很正常。 江禅机拿出奥罗拉给的小包,摸索着找到瓶装水的正确位置,吸满一针管针剂,逐个刺入每桶瓶装水的瓶盖,各自注入5毫升溶液,注射之后还晃了晃水桶,让溶解加速稀释。 只有他自己在屋里,因为没必要大家一起进来,人多手杂,有可能移动屋内的陈设,然后等15号回来休息时被她察觉,别人都好说,尤其是米奥,连她自己都管不住她的手,所以他严令米奥留在外面,让小穗看着她。 他在屋内忙碌的时候,她们就等在外面,别人都各自警惕地注视着雾气,只有米奥还在满不在乎地大放厥词。 “哼喵,这么兴师动众的,有必要吗?昨天是本小姐状态不好,大魔王今天最好识相一点儿主动投降,否则……” 江禅机已经懒得吐槽她了,专注于自己手里的事,以免忙中出错。 然而,米奥的“否则”却没下文了。 他觉得不太对劲,因为米奥不是那种会留白的人,总是有话就说,没话也要说。 鱿鱼须突然有了反应,而与此同时,就听“噗通”一声,外面好像有人栽倒了。 第443章 计划之外 江禅机在屋里忙碌的时候,其他人暂时松开了手,但谁也没有乱走,因为大家知道一旦在雾气中走散就会迷路,其他人还得费劲去找你,耽误今天的行动。 其他人心里都有数,只有米奥没数,但小穗一直拉住米奥的手,不让她乱跑,小穗自己则和其他人一样,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浓雾,对米奥的唠叨充耳不闻。 雾气宛如有实质一般,像乳白色的酸奶在流动,好几次她们以为在雾气中看到了什么东西,但仔细再一看又不是。 奥罗拉发动了能力,周围的雾气迅速结冰,变成雪花和冰晶落在地上,视野暂时变得清晰,黑色与灰色的奇峰怪石如怪兽展露峥嵘,但更多的雾气从远处涌来,很快又填补了空缺。 利用头顶短暂露出的天空,她们看到丝丝缕缕的雾气从洼地周围高地上的树林里流落,汇聚到洼地里。 小穗劝道:“别浪费体力了,这里雾气太多了。” 她转头对奥罗拉说话,手还一直握着米奥的手,但就在米奥说出“否则”二字之后,她感到米奥的手突然一沉,随即她被扯得一个趔趄。 其他人听到声音,同时向这边看过来,只见米奥毫无征兆地摔倒在地,连吭都没吭一声。 “米奥?”小穗大惊,赶紧推了推米奥,“你怎么了?” 她一开始以为米奥又在搞怪,故意装成晕倒的样子,等大家受到惊吓后又突然跳起来哈哈大笑。 小穗知道米奥的死穴在哪里,于是用手指咯吱了米奥几下,如果米奥是装出来的,只要一咯吱她,她就会立刻露馅。 但是小穗咯吱了几下,米奥依然没反应,双目紧闭,嘴角也没憋着笑。 如果刚才不是小穗一直紧拉着米奥,她摔倒的这一下,脸可能就要直接磕在地上了。 其他人也以为米奥在搞怪,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围拢过来。 “外面怎么了?喵学姐又在搞什么?”江禅机在屋里问道,他还没有给每个桶装水都注射完溶液。 “呃……” 小穗正想回答,突然听到身边另一侧的奥罗拉一声闷哼。 转头一看,奥罗拉身体瘫软,无力地栽倒。 小穗多少有准备了,再加上她离奥罗拉近,赶紧松开米奥的手,趁奥罗拉倒地之前抱住了奥罗拉。 “15号!” 其他人看到,在奥罗拉倒地的前一刻,两道影子在奥罗拉的身后惊鸿一现,其中一个影子以手刀劈在奥罗拉的后颈上,干净利索地把奥罗拉劈晕了,然后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两道影子又消失了。 虽然两道影子出现和消失的间隔很短,但大家还是看清楚了,正是15号和赵曼。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响指声已变成假的了。 从初中和小学就喜欢打架的蕾拉反应最快,大喊一声:“靠墙!每个人都背靠墙!” 又是一声闷哼,22号倒地。 22号的倒地可以说是为其他人争取了时间,毕竟15号和赵曼不可能同时袭击两个人,在22号倒地时,其他人及时贴到了墙边,有武器的各自拿出武器对准前方。 小穗还不忍放下奥罗拉,蕾拉骂了一句,强行把小穗拉到了墙边。 也许赵曼可以穿墙,但在大家后背紧贴墙的情况下,她不可能在身后出现,否则岂不是和墙壁长成了一体? 陈依依一开始也下意识地想和大家一样紧贴墙,后来一想她好像没必要,于是留在了原地。 “陷阱!这是个陷阱!姜婵姬你跟敌人合伙坑我们是不是!”蕾拉破口大骂。 其他人也意识到了,不可能有这么巧,15号和赵曼一定是在附近等着他们,这是个早有预谋的陷阱,15号和赵曼提前知道他们会来。 可她们是怎么知道的? 唯一有机会向她们通风报信的,似乎只有昨天单独来过这里的江禅机了。 话虽如此,除了蕾拉之外,其他人并不相信江禅机会跟15号合谋。 “她不会背叛我们,可能是她昨天来的时候被发现了,但她自己并不知道。”33号维护朋友。 蕾拉怒火中烧,向屋里喊道:“姜婵姬!你装什么哑巴!到底是不是你跟敌人合伙设下陷阱?” 其他人也等着江禅机的回应,但奇怪的是,按理说江禅机应该知道外面出事了,但他只问了一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声,而沉默往往是心虚的征兆,于是连其他人都有些动摇了。 “婵姬?你在屋里干什么?我们受到了15号的袭击。”小穗说道。 “看!我就说了吧!就是她!亏她还整天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你们真是瞎了眼!”蕾拉气急败坏,她宁愿再跟李慕勤打一场,也不想在迷雾里被活活困死。 现在这样子,显然15号没打算与她们正面交锋,就要这么一直耗死她们。 她们这样一直紧贴墙壁的姿势能维持多久?一天?一周?一个月? 如果有食物和水倒还好说,但生理问题怎么解决? “水!” 在森林里受过饥渴折磨的凯瑟琳率先反应过来,焦急地喊道:“婵姬别再往水里注射药物了!” 屋里有水有食物,还有厕所,如果有必要,她们可以保持这个姿势挪动到屋里,靠水和食物坚持下去,但偏偏江禅机正在往水里注射镇静药物,那她们喝下去,岂不是用不着15号动手就自己躺下了? 她们能不喝水么?不可能啊,只能希望江禅机的手别太快,还留着一两桶水没来得及下手。 “没关系,没关系,水不是问题,如果咱们今天出不去,奥罗拉的手下肯定会采取行动,比如向红叶学院求援,咱们不会被困死的。”小穗安慰道。 但不论是蕾拉骂还是小穗和凯瑟琳说话,屋里的江禅机始终一声不吭。 倒是雾气中传来15号的声音。 “呵呵~没错,这就是陷阱。但是不要误会,并没有谁与我们合谋。” 蕾拉咬牙切齿,“我才不信!这时候你还想给她开脱?” 15号冷笑,“你们已经是瓮中之鳖,我有必要骗你们么?” 蕾拉:“……” 这句话太有说服力了。 “你们昨天来这里探查的人,漏出了一点点蛛丝马迹,被我发现了,仅此而已,她已经很小心了,但百密一疏。”15号说道。 蕾拉又骂道:“姜婵姬!你是缩头乌龟吗?还想藏到什么时候?到底是不是你通风报信的,给我一句痛快话!” 其他人也愈发奇怪,都这种境地了,为什么江禅机还是不回应? 陈依依走进屋里,却没有看到江禅机的身影,注射器还插在一瓶桶装水的瓶盖上没拔下来,倒是后窗虚掩着。 她明白了,江禅机在外面乱成一团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他做出了冷静的判断,没有徒劳地跑出去跟大家一起被动挨打,而是趁着真响指消失的机会,悄悄翻后窗跑掉了。 他去哪了? 答案无非是二选一,第一个选择是逃出洼地,回学校求援,第二个选择是孤军深入,利用15号被牵制在这里的机会,单枪匹马去尝试营救宗主。 大部分人肯定会选择更为稳妥的第一项,但以她对江禅机的了解,他恐怕会反其道而行之,冒险选择第二项。 陈依依猜到了江禅机的去向,但她苦于无法向大家解释,替他洗刷冤屈,因为她要解释的话,就必须现身,而15号和赵曼目前只敢隐藏在雾气中说话的原因,就是忌惮她的存在,她们担心自己正面现身后,她会绕到她们身后制住她们。 陈依依走出屋子,蕾拉还在骂骂咧咧,骂江禅机,骂15号,一部分是发泄怒气,另一部分是想激怒15号现身。 “姜婵姬,你的朋友们已经倒下了三个,你还躲在屋子里干什么?” 15号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江禅机的名字,她似乎察觉到不对劲。 “糟了!” 雾气中又响起赵曼的声音,她慌张地说道:“屋里没人,她从窗户里跑了!” 看起来赵曼是穿墙进入室内看了看,发现江禅机不见了,于是赶紧出来向15号报告。 小穗眼前一亮,她明白了江禅机的意图,虽然不知道他是逃跑了还是去救宗主了,但无论哪个都比离开屋子跟她们一起受困要好。 蕾拉愣了一下,虽然不太甘心,但她也明白了,如果不是对江禅机有成见,嫉妒他的飞马,她肯定要击节赞叹这个明智的选择。 33号看了一眼倒地的米奥、22号和奥罗拉。 15号不是随机选择目标动手的,15号昨夜见过米奥,知道米奥很有威胁,再加上米奥出言不逊,于是先放倒了米奥。 然后,15号见奥罗拉能将雾气化冰,觉得奥罗拉也是一个威胁,第二个选择放倒奥罗拉。 至于剩下的其他人,15号如果能看到陈依依,肯定会选择放倒陈依依,但她看不到,而小穗蕾拉路易莎她们又是第一次出现,她不清楚她们的能力,于是在33号和22号之间,选择了22号,一是因为22号当时离墙壁最远,位置最适合下手,二是因为攻击33号的话,手刀很可能会击中幻影。 15号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原来如此,看来你们之中还有聪明人。” “怎么办?”赵曼焦急地问道。 怎么办? 其他人也等着15号的回答。 形势暂时陷入了奇妙的僵局。 15号不敢在她们面前长时间现身,只能出现之后马上消失,以免受到陈依依的袭击,但现在她们都背靠着墙,15号也没有偷袭的余地了。 失去偷袭的余地,如果想正面击溃她们,15号只能长时间现身,虽然她可以现身之后可以立刻打响指,防止陈依依的袭击,但这样一来蕾拉就有了发挥的空间,同样可以牵制住15号。 15号不清楚蕾拉的能力,但她不傻,她们这帮人明明昨天晚上才受挫,今天又纠集了更多人尾随而至,肯定有所倚恃,正面跟她们交手是下策,并不理智。 虽然跟最初的计划有很大的出入,而且损失惨重,但她们确实把15号牵制在了这里,如果15号舍弃她们去追江禅机,她们也不会傻傻地待在这里。 轮到15号陷入两难的抉择了。 “优奈,你留在这里,我去追那个女生吧!”赵曼主动请缨。 “不行,你一个人去有危险,那个女生心思灵活,不太好对付。”15号说道。 “没关系啦,我又不是要跟她正面打架,只要在她身后出现,像你一样biu~地给她后颈一记手刀,不就把她放倒了?”赵曼信心十足。 15号稍加沉吟,手刀看似简单,实际上力道不好把握,人类的后颈血管与神经密集,包括迷走神经这样的重要神经,力道过小起不到昏迷效果,力量过大又可能令对方死亡,但现在似乎没别的办法了,再说她昨晚看出来江禅机是躯体强化型的,应该不至于那么容易死亡。 “这样吧,我会用响指干扰她,我不觉得她能在响指干扰下找到正确的位置,你在正确的位置那里守着,如果她没找到,你就不要管,但万一她侥幸找到那里……你可以出手,但你要小心,出手一击,不论成不成,不要停下来查看效果,立刻重新进入隐身状态。”15号叮嘱道。 “好,我明白了。”赵曼答应。 “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逞能,否则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会生气的!”15号再次强调。 “放心啦,我绝对会按照优奈说的做~” 说完这句话,赵曼的声音就消失了。 雾气中的响指声为之一变,虽然听上去跟刚才没什么不同,但大家知道现在已经是真响指了。 她们被困在了这里,依然不敢离开墙壁,谁也不知道赵曼是真走了还是假走了,万一她们离开墙壁,然后又受到了手刀袭击,岂不冤枉? 她们现在更希望江禅机是跑出去求援了,因为连她们也不认为他能单枪匹马在响指的干扰下从迷宫般的洼地里找到宗主被困的正确位置。 第444章 惊变 江禅机在屋里其实不太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外面绝对发生了什么。 米奥说话戛然而止还可以用她搞怪来解释,但一声接一声的闷哼与小穗慌乱的声音肯定不是假的,更重要的是,鱿鱼须的反应也很奇怪,对敌人的预警是间歇性的,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直到蕾拉高喊所有人全贴着墙壁,他就确定外面的众人受到了袭击。 这时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出去帮同伴御敌,二是自己趁机悄悄溜掉,两种选择都有道理,大部分热血少年应该都会选择前者,但他决定赌一把,押注15号不会伤害大家的性命,因为她和其他反叛者之前从来没有伤害过忍者的性命,昨晚的遭遇战15号也放过了他们,没理由一夜过去15号就大开杀戒。 如果15号没下杀手,他出去除了跟15号和赵曼耗下去之外就没有意义,于是他把心一横,悄悄拉开后窗跑掉了——此举还是很有心理压力的。 身后传来蕾拉的呼喝与叫骂,显然她把他当成了里外勾结的叛徒,这倒也情有可原,毕竟他和她没什么交情,也不熟,如果他和她易地相处,他的第一反应可能也是被背叛了。 15号是怎么察觉的,这点已经无须去思考了,重要的是接下来怎么做。 同时,他想明白了鱿鱼须的奇怪反应,以及大家为什么在受到袭击时毫无抵抗之力,肯定是赵曼间歇性地隐身与现身,一击即退,令大家根本无从还击,之前商量好的A计划和B计划,全都计划赶不上变化。 趁着此时的响指声还是假的,他在雾气中发足狂奔,尽量拉开距离,往洼地深处前进,好几次险些撞到雾气中突然出现的石头上,因为他知道15号和赵曼察觉之后有可能会追过来,但也不一定,也许她们认为响指足以令他找不到宗主,如果运气足够好,她们甚至可能以为他逃出洼地了。 15号和赵曼的计划肯定是把他们全堵在简易屋子里,没想到他竟然舍弃同伴跑掉了,他的优势是她们只有两个人,追还是不追都是两难选择。 突然,响指出现了些许异样的改变,紧接着他看到一块怪石于雾中出现,他想躲,却结结实实撞了上去,还好怪石的石壁比较平,没有横生的石笋,否则也许就直接把他串成烤串了。 他不得不放慢速度,不敢再跑了,只能尽量走快一些。 15号的响指影响平衡性和方向感,但影响不了距离感,只要凝神细听,理论上可以听出声音是从较远的地方传来的。 然而,15号也清楚这个缺点的存在,她录下来的响指声本来就忽大忽小,刻意混淆人们的距离感,再加上奇峰怪石对声波的折射与反射,以及洼地本身地形造成的回声,作为她的主场,这个缺点几乎被完美弥补了。 15号打起真响指,意味着她判断他进入了洼地深处,但苦于分身乏术,只能用响指来干扰他寻找宗主,这也意味着她不会舍弃小穗她们而来追他。 至于赵曼会不会追来,这个不好说。 赵曼发动能力的时候,潜行在异于现实的空间里,不仅不会受到响指声的干扰,甚至连鱿鱼须的侦测都能屏蔽,所以她具备追过来的潜在可能。 “宗主!”他干脆扯着嗓子喊起来。 宗主——宗主——宗主——宗主—— 他只喊了一声,声音在石笋石柱石块间反复回荡,时而削弱,时而又汇聚增强,传播得比正常情况下更远,竟然像是有好几个人在喊宗主。 只要宗主一回应,鱿鱼须也许就能判断出她的方向。 他在怪石间胡乱穿行,边走边喊,目前鱿鱼须在指着15号的方向,因此至少不至于走回头路。 在洼地入口附近,被困在简易房屋周围的大家,听到他的呼喊声从洼地深处遥遥传来,心情顿时为之一振,虽然可能他逃掉求援才是更明智之举,但孤军深入却能提振大家的精神与勇气,因为这有背水一战的意味了,没有援军,没有退路,放弃幻想,准备战斗。 听到他的喊声,15号的响指明显停顿了一下,不论他能不能找到宗主,只要他还在洼地里自由行动,她就得分心。 气势这东西就是此消彼长,蕾拉也仿佛受到了鼓舞,更加变本加厉地破口大骂15号,在这帮说句稍微粗鄙的话都会脸红的女孩子之间,蕾拉唯一能做到这种下限的人,她意在激怒15号走出雾气与她单挑,不论15号会不会上当,起码也能令15号分神,还顺便占了口头便宜。 而与此同时,小穗也在悄悄行动,她蹲下来,假装苦闷地抱着头,低声说道:“依依,你在附近吗?” 她知道陈依依如果听到她的话,肯定会犹豫要不要回应,因为陈依依一旦回应就会打破隐身状态,现在谁也不知道赵曼到底是真离开了还是假离开。 同为隐身能力的拥有者,赵曼最忌惮的就是陈依依,在陈依依现身之前,赵曼只敢时隐时现,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如果赵曼谎称离开,实际上还徘徊在附近寻找机会,陈依依一旦现身,就可能受到赵曼的攻击,这也是大家依然不敢将后背离开墙壁的原因。 陈依依明白这个道理,小穗也明白,于是不等陈依依回应她的第一句话,马上又说道:“如果你在附近,能听到我的话,你不用回应,只要去屋子里,用你的匕首刺穿一桶瓶装水,然后马上就再隐身,我需要水。” 身边的其他人也听到了小穗的话,她们不清楚小穗想干什么,但没有傻到问出来,小穗肯定不是口渴想喝水,再说那些水八成已经不能喝了。 蕾拉进一步提高了叫骂的音量,遮掩住小穗的声音。 陈依依之前一直在犹豫不决,其他人被困得死死的,江禅机又孤军深入,只有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她的方向感和平衡感也受到了响指的影响,她估计自己如果进入洼地深处肯定会迷路,反而会帮倒忙,而这么干看着什么都不做,又是一种巨大的煎熬。 在真响指声响起来之前,她有逃离洼地出去求援的机会,现在她后悔自己没像江禅机一样果断,如果她抓住机会跑出去求援的话,肯定比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要好。 小穗的声音把她从煎熬中解救出来,她也不知道小穗想干什么,但无论什么,只要是她能做的就好。 她走到堆放着瓶装饮用水的角落,仔细观察了一下,找到其中一个瓶盖上没针孔的,拔出匕首刺穿塑料壳,然后抽回匕首,轻声说了一句“好了”,迅速闪身走到墙边,背靠墙壁,静立不动。 这时候只能赌一把运气了,赌赵曼此时不在屋子里,否则如果赵曼看见了她,她就无法在赵曼面前重新进入隐身状态了,而且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隐身成功。 加了料的纯净水从塑料桶里汩汩流出。 刚才说话的声音是不是太小了,小穗会不会没听到——正当她如此怀疑自己的时候,只见从破口里流出来的水突然不再流向地面了,而是贴着地面像一条“水蛇”般蜿蜒爬向门口。 小穗成功地牵引出一股纤细的水柱,这水虽然不能喝,但可以干其他的。 水柱被她牵引着,前端抵达奥罗拉的额头时,她放松了水分子的表面张力,水柱再也无法定型,像一捧普通的清水浇在了奥罗拉的额头上……然后浇了个空。 她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忘了响指的存在了,于是又引来另一股水柱。 其他人终于明白小穗的意图了,她是打算浇醒奥罗拉。 小穗还做不到令水柱的一部分保持张力而另一部分释放张力这样的细节操作,要么整体保持,要么整体释放。 这次她学聪明了,令水柱先晃动着试探到奥罗拉的正确位置,然后再释放。 清凉的冷水洒在额头上,昏迷状态的奥罗拉稍微有了反应,喉咙里仿佛很痛苦般轻哼了一声,睫毛动了动,但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至于她为什么选择奥罗拉而不是米奥或者22号,显然是因为奥罗拉的能力在此时更适用,先把奥罗拉弄醒了再管另外两人。 她们隔着雾气看不到15号,15号也看不到她们,没察觉她们的小动作。 小穗这样强行用冷水刺激来唤醒奥罗拉,而不是等后者的大脑与神经系统自我恢复,肯定会给后者带来很大的痛苦,但现在没别的办法了。 浇到第四次的时候,奥罗拉的身体终于动了一下,费力地睁开眼睛,眼皮仿佛有千钧之重。 奥罗拉感觉自己的颈骨与大脑深处仿佛有无数个容嬷嬷在用钢针扎她,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有很多破碎的影像在飞舞,眼睛虽然睁开了,但迟迟没有对焦,眼前只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她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 过了半分钟左右,她涣散的眼神才慢慢汇聚,看清了小穗正将手指竖在唇边,比划出“嘘”的唇形。 “奥罗拉,你怎么样?能不能动?”小穗低声问道,“很疼的话就不要动,听我说,你受到了15号的袭击,被打晕了,还记得15号吧?咱们是来救宗主的。” 奥罗拉躺着转了转头,每动一下后颈都在疼,看到周围的人、景物和雾气,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响指声,她总算想起自己受到袭击前发生的事,记忆在下一刻就戛然而止了。 “我想起来了……”她低声说道,“情况怎么样了?我昏迷了多久?” “没多久,也就十几分钟,抱歉强行把你唤醒了,但咱们现在的情况很被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小穗解释道,“我们不知道赵曼是不是还在附近,所以我们不敢动,为了避免受到袭击,我们只能这样背靠着墙,所以没办法扶你起来。” 奥罗拉咬紧牙关,从仰躺的姿势翻了个身,用膝盖和肘部拄在地上,四肢并用地爬过来,爬到小穗身边,也一翻身靠在墙上,然后剧烈地喘息,脑门上都疼出了一层汗……当然大部分是小穗浇上去的水。 小穗用袖子帮她把额头上的汗和水拭去。 “需要我做什么?”奥罗拉虚弱地问道,平时她不用问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但现在她脑子里很疼。 “我们需要你把周围的雾气消除,哪怕只是短短几秒也好。15号应该离咱们不远,藏身于雾气中,等你一消除雾气,蕾拉就冲过去,即使无法精确掌握15号的位置,但蕾拉的马鞭可以攻击一大片范围,至少可以拖住15号。”小穗解释道,“我们其他人利用这个机会进入洼地深处寻找宗主,婵姬已经先行一步进去了。” 蕾拉一听自己居然要跟彼此最看不顺眼的奥罗拉配合行动,顿时双眉紧锁,但现在好像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只能捏着鼻子不作声,算是同意了。 “我明白了,但是得等我缓缓,我现在集中不了精神。”奥罗拉苦笑。 “嗯,我知道,你尽力而为,不要勉强。”小穗体贴地说道。 33号心急如焚,她很想让奥罗拉勉强一下,但这话实在说不出口。 小穗用英文跟路易莎解释了一遍,路易莎摘下手套,时隔数年,再次握住了蕾拉的手。 等了几分钟,奥罗拉终于好转了一些,她勉强发动了能力,半径二三十米内的雾气顿时化为冰晶和雪花落下。 在这个瞬间,她们看到了15号,15号也诧异地看到了她们。 如果没有别的意外发生,路易莎马上就会给蕾拉充能,而后者已经将马鞭握在另一只手里,随时准备扑向15号。 但意外发生了。 就在雾气消失后露出的视野边缘,一个半透明的球体伴随着蹿动的电弧出现了,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 其他人愣住了,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而15号、奥罗拉、路易莎三人的心脏都停跳了半拍,用不同的语言同时惊呼道:“通道!” 第445章 反制 江禅机的喊声能被奇峰怪石反射传出很远,15号的响指也同样能被反射得超远,再加上15号特意训练过打响指,响指声比一般人更加清脆嘹亮,他感觉自己在洼地里已经走出一公里以上了,依然受到响指声的干扰,不过他为了扩大搜索范围,走的近似“之”字型,实际走的路程远大于一公里。 “宗主!你在哪里?” “我是江禅机!红叶学院的江禅机!” “33号和22号也在!” 他边走边喊,然后本来一直反向指明15号所在位置的鱿鱼须突然转了个方向,指向另一个方位。 他心中一动,停止叫喊,凝神倾听。 雾气中隐约传来某种细若游丝的声音,但是声音太细了,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但是很显然,除非洼地里还困着另一个人,否则这就应该是宗主了。 “宗主,我听见了!” “别着急!我马上过去!” 他立刻改道跑往那个方向。 如果不是有鱿鱼须指引,想在响指的干扰下从迷宫般的洼地里找一个人简直是天方夜谭,自己都会迷路,还谈什么找人。 他也很焦急,尽快解救宗主之后,还要赶回去查看其他人状况,毕竟他认为15号不会伤人只是揣测,万一打急眼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转过几根石柱,雾气中出现一块不规则的巨石,与此同时他的脚下响起一声轻微的嘎巴声。 他低头一看,那是一根……纤细的骨头,应该是鸟类的,因为骨头又轻又细,还是中空的,鸟类的骨头一般都这样,为了减轻飞行重量。 地上可不止这么一根鸟骨,到处都是,长短粗细不同的鸟骨,有的鸟骨上还隐约能看到人类牙齿啃咬过的细微齿痕,所以他踩到这根鸟骨不是偶然事件,而是必然。 除了鸟骨之外,还有鸟头什么的,有的只剩白骨,有的还残余着腐肉,这片区域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在这片洼地里,只有一个人会以受到磁场干扰而从空中掉落的鸟类为食。 “宗主?” 这次他反而放低了声音,目光四下搜寻宗主的踪迹。 “我在这里……” 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模糊的轮廓慢慢出现,最后化为一个全身黑色忍者服的人影,无力地坐在地上,后背倚靠着石壁。 忍者们戴着面罩的时候看上去都差不多,也许她们自己有可供辨认身份的暗记,但外人很难分辨。 面前这个人,无论是体型还是声音,都跟江禅机记忆里的宗主不太像,但这也是正常的,换了谁被困在洼地里这么久,缺水少食,都必然与正常时期的本人大相径庭。 话虽如此,江禅机不敢大意,万一这个“宗主”是15号找人伪装的,等他一靠近就暴起偷袭,那他岂不是要吃大亏? “宗主,咱们上次见面的时候,是哪个老师接待您的?”他问道,“您不用说出具体名字,只要说出您平时怎么称呼那位老师就行了。” “李先生。”黑衣人说道,似乎还虚弱地笑了笑,像是看懂了他的谨慎。 这就对了,江禅机印象最深的就是宗主把李慕勤称为“李先生”,而后者明明是个女人,他当时没敢过问具体原因,只能猜测是根据日语来的? 他赶紧快步走到宗主身边,解下背后背的包,从里面取出早上在外卖店里打包的食物和饮料,放在宗主面前。 “抱歉,宗主,刚才为了确认您的身份,不得已唐突,您肯定又渴又饿吧?这些快餐虽然是垃圾食品,但暂时填填肚子应该没问题。”他说道。 他早上打包食物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考虑到宗主这么久没有正经吃过东西,找到宗主之后得先帮她恢复一点点基础体力。 宗主再厉害也是人,骤然遇到救兵,紧绷多日的心情肯定为之一松,再加上体力虚弱到极点,很可能会直接晕过去,考虑到这个,他就打包了食物和饮料,以备不时之需。 快餐店里的饮料里含糖很高,但宗主此时就需要含糖多的东西。 宗主的视线落到食物和饮料上,江禅机听到她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吞咽声。 “谢谢,你考虑得很周到。”宗主说道。 “偶然想到的,您不用客气。”他说。 等了几秒,宗主似乎并没有吃喝的意思,他一开始还以为宗主的胳膊都虚弱得抬不动了,但仔细一想,难道宗主也在防范他被15号收买了? 站在宗主的立场,被困在这里跟15号顽抗了这么久,肯定要防备15号想出新花招来对付她,如果找来其他忍者,宗主顾虑可能是15号的同谋,不会轻信,那么15号就可能找来认识她但并不算特别亲近的人,那么江禅机就是一个合适的选择,他是红叶学院的学生,本来就有令她信任的基础,再加上他跟33号认识,她必须顾虑他被15号买通或者胁迫的可能性。 想明白这点,江禅机拧开饮料,自己先喝了两口,又拿起食物吃了几口,以此来证明食物和水里没有下药,反正能吃能喝这波不亏。 别看宗主现在虚弱已极,但也可以说她是在积蓄力量,垂死一击之势恐怕会极为凌厉,这也是15号和赵曼即使把她围困了这么久也不敢贸然靠近她的原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放下饮料和食物后,本以为这下宗主该放心了,但又等了几秒,她却依然没有吃喝的意思。 他突然想起来,吃东西必须得摘下面罩,而宗主大概不想暴露真正的面貌。 “我去周围看看,防止15号她们追过来。”他找了个借口,绕到巨石的后侧。 果然,他一离开,石头另一侧就响起了用吸管喝饮料的声音。 巨石的这边,地上挖出了几个较浅的坑,坑上盖着石头,应该是用来收集露水用的,除此之外还有生火的痕迹,因为洼地周边的高地上有茂密的树林,经常有树枝落叶被海风吹落掉进洼地里,但光靠这些树枝树叶是不够的,大部分时候肯定还是要茹毛饮血。 这一侧的地上也散布着鸟骨,并不像是随意扔的,因为分布得过于均匀,江禅机猜测这是为了防止15号和赵曼接近,平时的宗主用不着这样也能听到敌人的接近,但现在的她太虚弱了,而且赵曼的接近方式又太过特别,不得不防。 吸管嘶嘶地吸啜空气,饮料瓶见底了,然后又是咀嚼声。 “宗主,您长时间没怎么吃东西了,别吃得太急,否则胃受不了。”他提醒道。 这样的常识本不用他来提醒,但人饿到这份上,什么常识都让位于本能了,经他提醒之后,宗主意识到问题所在,勉强克制住自己,强迫自己放下食物,让肠胃得到缓冲。 “33号和22号在哪里?”宗主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为什么你没有迷路?” 宗主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33号和22号留在洼地入口那里,还有我的其他一些朋友,她们正在跟15号对峙。”他解释道,“自从意思到您失踪后,33号就行动起来了,与你们的大本营取得了联系,然后辗转找到15号的行踪,最后找到这里,具体情况等脱困后再说吧。” 宗主叹了口气,“因为我的无能而辛苦她们了。” “虽然我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您肯定是被15号骗进来的吧?不过您放心,我不知道15号为什么这么做,但她和她的同党并没有伤害除您之外的任何一名忍者,只是切断了你们之间的联系。”江禅机安慰道。 宗主沉默片刻,说道:“我明白了。” 至于后面两个问题,确实不太好回答,因为如果江禅机能孤军深入找到她,岂不显得这么长时间都走不出去的她实在太没用了? 反正阿拉贝拉不在,就算扯个谎也没人能发现,他正搜肠刮肚地想找个能圆得过去的说法,这时鱿鱼须突然示警,反应极为强烈,不仅示警,甚至直接探出腕足般的虚影卷向他的身后。 江禅机大惊,下意识地转身,而他的身体刚有转动的架势,就感觉脖子后面挨了一下子。 颈椎这种又脆弱又密布神经和大血管的重要位置,一旦受到意外冲击,神经本身依然会受到剧震,血液流通依然会受到阻滞,血管本身就需要柔韧性,不可能把血管练得跟钢管一样坚硬。 挨了这一下子,他眼前一黑,但是没有晕过去,因为他已经在转身回头了,这一下没有劈准位置,而且对方的力气也算不上大。 他没有晕倒,身后却有一道影子向他倒下来,没有摔倒在地,而是被鱿鱼须卷住了脖颈——是赵曼。 江禅机一看就明白了,赵曼想从身后突然出现然后袭击他,但是被鱿鱼须及时发现,反而卷住她的脖子,稍一用力压迫血管,她颈部的供血就中断了,吭都没吭就晕了。 他背后冒出冷汗,不是因为赵曼的袭击,而是一石之隔就是宗主,放在平时她肯定察觉到这边的异常动静,哪怕极为轻微的动静,但现在虚弱的她大概没有听到,还在吃东西。 他生怕鱿鱼须把赵曼弄死,但又不能出声阻止,只能手舞足蹈地表达他的意见,再怎么说她也不是要杀他,看样子只是想把他打晕,在彼此敌对的情况下这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不过赵曼的袭击还真是防不胜防,就像瞬间移动一样在身后出现,假设存在拥有瞬间移动能力的超凡者,她在移动完成之后,突然出现在一个全新的位置,她的身体感官也未必能足够快地反应过来,因为世界充满了不确定性,而赵曼的潜行方式令她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寻找合适的机会现身,效果几乎等同于瞬间移动,但又安全稳妥得多。 第二条腕足的虚影出现了,前端蜿蜒地向赵曼的头顶移动,幸亏她晕过去了,否则如果她亲眼看到这副场景,恐怕又要晕一次。 江禅机猜不到鱿鱼须想干什么,他知道它对她的能力很感兴趣,因为很可能涉及到对空间的操作,但像以往那样单纯地吸收她体内的源能并不能得到她的能力,要说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能力的运作方式是需要人的意识来引导的…… 正当他如此想的时候,腕足前端已经覆上了她的头顶,从额头到后脑,将她的头顶整个围住了,就像理发店那种给人烫发的罩子似的。 “怎么不说了?出什么事了?” 他长时间的静默令宗主警惕起来,她多年来的战斗本能似乎随着体能的稍稍恢复而复苏了。 “啊,没什么,我是在想怎么解释比较好……有一定的运气成分吧,另外我刚才冲进来的时候是瞅了个空子,33号在用录音播放假响指……您知道假响指这事吧?”他提高了音量,并有意岔开话题。 “一开始不知道,后来我才意识到。”宗主受了这么久的折磨,声音很低但是很沉静,甚至听不出怨恨之意。 “对啊,刚才33号她们拖住了15号,15号没看见我,直到我跑进来,她才开始打响指,我利用这段时间差幸运地找到了这里。” 他这个解释并不完美,如果三方对质的话有可能会被拆穿,但前提是有三方对质的机会,情况之下他也想不到更好的解释了,一直在紧张地盯着鱿鱼须的动作。 第一条腕足固定住赵曼的身体,第二条腕足覆盖住她的头顶之后就暂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赵曼保持着昏迷状态,没有表现出被敲骨吸髓般的痛苦。 过了几秒,第二条腕足从她头顶移开,撤回并消失了,而第一条腕足也松开了她,江禅机赶紧扶住她防止她摔倒,不过转念一想,又松开了手。 噗通。 她的身体倒地,由于他缓冲了一下,摔得不重,第一条鱿鱼须也消失了。 “什么声音?”宗主喝道,“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是赵曼!”他故意哎呦了两声,“她想偷袭我,用手给了我脖子一下,好像是想把我打晕,但是没成功,反而被我打晕了……” 第446章 异常 宗主知道赵曼的能力,在被困的这段时间里,15号和赵曼也曾经试图从背后打晕她,但从来都是15号跟赵曼配合行动,如果由赵曼这个没有受过任何正规训练的人单独行动的话,确实可能画虎不成反类犬。 “只有赵曼?15号没在?” “没有,我没看见15号,应该不在……我刚才下手有点儿重,看看没不小心把她打死吧……” 他蹲下来摸了摸赵曼的鼻息和颈动脉,倒是还算正常,总算松了口气。 不知道鱿鱼须到底做了什么,反正人没事就好。 “宗主您吃完了没有?如果吃完了,咱们可以想办法离开这里了,33号她们还在外面跟15号对峙,尚不知道战况如何……”他问道。 “嗯,咱们走吧。” 宗主发话之后,江禅机才把赵曼抱起来转回巨石的另一侧,他看到宗主已经重新戴好了面罩,饮料喝完了,食物没有吃完,这也难怪,正如千央所说,快餐店的早餐有些油腻,对于一个很久没有吃过正经食物的人来说吃一些就反胃了,但他总不能带一碗粥进来,太影响行动。 “宗主,用不用我扶着您?” 他看宗主的动作还是很困难,本应该让她歇歇再离开,但33号她们战况未知,他实在放心不下。 宗主尝试扶着石壁站起来,虽然勉强成功了,但一迈步身体就是一阵摇晃。 “您等下。” 江禅机脱下外套,把赵曼背在背上,用外套当绳子将赵曼固定,腾出双手,小心地接近宗主,见宗主没有拒绝的意思,这才试着架住她的肩膀。 宗主看了一眼他背着的赵曼,没有说什么。 “把她带着,如果咱们迷路了,她就是咱们的人质,15号要把咱们困住,那赵曼也得跟咱们一起挨饿。”他解释道。 宗主赞许地微微点头。 “要走了哦,您小心脚下。”他提醒道,然后迈开步子往洼地入口的方向走。 他的步子不敢迈得太大,以适应宗主的步伐为主,不过宗主的身体可真轻啊,完全没有了上次他见到她时那种虎步龙行的气势,虚弱得就像一个病人,但只要给她一定的时间,她很快就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不过他没时间感慨,一个新的难题摆在他眼前——要怎么出去? 靠鱿鱼须指路当然可以,但现在的响指声是真的,如果他带着宗主顺利走出去,他刚才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那么……故意装作迷路,等33号她们搞定15号,真响指消失后再出去?这倒是可以,就是不知道33号她们能不能以及何时能搞定15号。 他正左右为难之际,面前突然有十几道白影袭来,但速度对他而言并不是特别快,似乎是小石子之类的东西。 他挥手替自己和宗主挡住,并将其中一道白影攥在手心里。 而与此同时,又有一连串轻微的脆响于身后响起,他稍微转头往脚下看,只见除了前方来的十几道白影之外,身后也袭来十几道白影,但是被赵曼的身体挡住了,全落到地上。 他伸掌一看,竟然是……一粒银光闪闪的永磁铁,就是外面屋子里放置的、并且散布于整片洼地里的那种永磁铁。 “什么人?”他向前方的雾气喝问道。 鱿鱼须有所反应,但并不是遇到敌人的反应,似乎连它都在困惑。 没人回应。 “15号?33号?谁在前面?”他又问。 依然没人回应。 “奇怪了……”他纳闷了。 这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但入口那里有15号和33号她们在对峙,小孩子怎么可能进来?再说小孩子来这种地方是不要命了吗? 如果不是小孩子,这些散布于洼地里的永磁铁怎么会自己飞起来?难道是闹鬼不成? 最怪异的是,这些永磁铁落地之后,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着它们、拉着它们似的,一部分贴着地面往前滚,另一部分贴着地面往后滚,还有的吸附在一起。 “宗主,您被困在这里时,遇到过……这种情况么?”他问道。 “没有。”宗主轻微摇头,语气同样很困惑。 “那除了15号和赵曼,还有别的人么?”他又问。 “没有……我没见过……” 他掂量了一下这粒重量有十几克的永磁铁,更加纳闷了,“这里没人又没动物,磁铁自己飞起来,是灵异事件?” 宗主眼神发直,沉吟了几秒,喃喃说道:“如果是附近突然出现一个强磁场的话……” “强磁场?” 江禅机一愣,宗主这脑回路可以啊,如果附近突然出现一个特别强的强磁场,确实可以解释这些永磁铁自己动起来的现象,磁性相同的被推开,磁性相反的被吸过去,问题是足以影响这么大范围的强磁场怎么可能凭空出现? “沿着这些磁铁的方向走!”宗主的语气突然变得急促。 前方不断有磁铁从他们身边经过滚向后方,后方也不断有磁铁滚向前方。 江禅机恍然,宗主很机灵嘛,磁场不受15号响指的影响,只要沿着磁铁滚动的方向走,不论能不能回到洼地入口,至少能走到洼地边缘。 而且……磁铁滚动的方向,似乎与鱿鱼须指向的15号的所在方向基本重合,那边也应该就是洼地入口方向。 是巧合吗? 不过就算是装装样子,他也得问一下,否则什么都不问清楚就闷头照做不符合他的身份定位,毕竟他不是她手下的忍者,只是把她看成一个值得尊重的长辈。 “宗主,为什么要沿着磁铁的方向走?能出去吗?”他问道。 “这个我很难向你解释……” 宗主的声音似乎充满了紧张感,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宗主。 “总之,可能有很危险的东西出现了,如果情况是我猜想的那样……”宗主欲言又止,“本不应该把你卷进来,但这件事高于你我的安危……” 江禅机听得一愣,宗主这语气也太严重了,令他更加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沿着磁体滚动的方向走会遇到什么? “如果真的那么事关重大,我也理应效劳。”他说道,反正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过咱们应该往哪边走?那边还是那边?” 磁铁的滚动方向有两个,截然相反,他知道其中一个方向是指向入口的。 宗主沉吟,“我也不知道,你决定吧,挑一个方向,就当是赌运气。” “好。” 让他挑,他肯定是往入口方向走,二选一,选对了也不会引起怀疑。 他还有些感谢这个莫名出现的强磁场,否则还要故意装迷路,这下省了口舌也省了事。 就这样,他背着赵曼搀着宗主,逐渐走向入口,然后他注意到另一个现象,就是越接近入口,从入口方向滚过来的磁铁越少,但速度也越快,而从身后滚来的磁铁越多,速度也越快。 显然,前方的磁体基本已经被磁场排斥干净了,剩下的都是太重或者被卡住的,越靠近磁场就越强,速度就越快。 当然也有部分磁铁先是被推过来,但是路上遇到什么障碍物翻了个面,于是又被吸回去。 既然磁铁有加速现象,就证明离强磁场的源头越来越近了,也证明他选择的方向是正确的——对于宗主而言。 “等下如果你看到了异常的东西,就把我放下,然后带着这个女孩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如果有机会,顺便带上33号和22号她们一起跑……”宗主低声说道,“等跑出强磁场的影响范围,马上向你们学校的超凡者老师报告,如果能直接跟学院长联系上就更好了,把情况跟她一说,她就明白了。” “呃……什么是异常的东西?”江禅机不解。 “异常的东西……等你看见了就会明白那是异常的东西。” 宗主的解释近乎于玄学,不过太小看他了,他可是见过鱿鱼须的人,再异常还能有鱿鱼须异常? …… 洼地的入口,战斗本来一触即发,却被突然出现的意外生生打断了。 大家惊愕地盯着那个逐渐扩大的半透明球体,看着它周围萦绕的电弧,小穗呆呆地说道:“这是什么?球状闪电吗?” 15号、奥罗拉和路易莎却齐声惊呼起来,她们似乎认得这东西,但就在她们喊出来的同时,身边银光激荡,大大小小的永磁铁横空飞舞,简直像是枪林弹雨的战场。 还好小穗她们背靠墙壁,最大限度地避开了这些永磁铁的冲击,虽然即打中身上也不会受伤,但肯定会干扰注意力。 由于地处强磁场的源头,她们身边的永磁铁很快就被排斥远了,倒是远处的永磁铁被源源不断地吸引起来,这副奇异的场景令在场的大部分人全都看得出神。 “快……快走!” 奥罗拉后颈针刺般的阵痛还没有完全消失,但她挣扎着站起来,手指紧紧抓住小穗的肩膀,紧张而绝望地喊道:“快走!带上米奥和22号!否则就来不及了!” “啊?” 小穗更是愕然,“为什么?” “别问了!快走!”奥罗拉仅仅是略知一二,但她知道如果“通道”里出来什么东西,恐怕不是她们能够应付的,必须赶紧报告老师。 “可是,婵姬同学还在里面啊……”小穗为难地说道,“再说,现在也不是咱们想走就能走的吧……” 千央附和道:“我也觉得不应该抛下婵姬自己离开……” 奥罗拉哑口无言,她明明是为了她们好,却显得自己像是不仗义似的。 蕾拉不屑地说道:“我说老姐,你又在发什么神经?不就是个球状闪电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路易莎,赶紧帮我把这个15号解决了……路易莎?” 蕾拉感觉到她与路易莎握在一起的手掌里突然涌出大量汗水,当然不是她的汗水,而是路易莎的。 路易莎的脸绷得紧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很圆,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凯瑟琳作为纯粹来帮忙的人,也被现场的情况弄糊涂了,她平时长年出门在外,负责追猎那些被认定为恶魔的超凡者,并不太清楚一些更隐秘的事。 奥罗拉真是又气又急,但现在真不是解释的时候,首先她也只知道皮毛,解释不清楚,其次如果她解释,她们就会追问更多的问题,现在赶紧离开才是当务之急。 周围的雾气不断化为冰晶和雪粒落下,她从地上抓起一把冰晶,胡乱抹在米奥和22号的脸上。 冰晶又凉又扎脸,唤醒的效果比清水厉害多了,她一抹上去,米奥就睁开眼睛,看清是她,立刻暴怒地炸毛跳起来。 “奥拉拉!你又在搞我!今天我跟你没完!” 小穗赶紧横在她们之间,“不要闹了!现在情况特殊,不是起内讧的时候!奥罗拉,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球体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这个东西叫‘通道’,它连通着另一个世界,非常危险、非常邪恶……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是老师们肯定知道,现在咱们必须赶紧离开,去报告老师!”奥罗拉心急火燎。 小穗知道奥罗拉不会开这种玩笑,见她急成这副样子,心里信了八成。 她当机立断,招呼道:“好,我明白了……米奥、千央、凯瑟琳、蕾拉、路易莎、依依,咱们走,22号和33号,你们也跟我们一起走吧,暂时先离开,等跟老师们联系之后……” “我不管你们走不走,反正我不会走的,除非能带着宗主大人一起离开,否则今天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走的!”33号发狠地说道。 “我也要留下。”刚醒来的22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坚定地站在33号这边。 千央拉住小穗的手,“婵姬怎么办?她还在里面没出来呢!” “这……” 小穗也没了主意,她们这些人虽然是一起来的,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江禅机不在,22号和33号坚定要留下,蕾拉目前处于墙头草状态,米奥不可捉摸,凯瑟琳不置可否,陈依依和路易莎没有表态…… 太难了。 第447章 是去是留 在大家七嘴八舌的交谈中,那个半透明的圆球迅速扩张,很快就扩张到不可能被认定为球状闪电的大小,而且像是有生命似的微微扩张和收缩。 就在小穗为如何劝大家离开而头疼时,新的意外状况发生了,一道半透明的冲击波从圆球中心迸发,闪电般向周围扩散。 大家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手挡在面前,但其实都晚了一步,在她们抬手之间,冲击波就从她们面前扩散而过,她们的身体和抬起的手掌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仿佛这道冲击波只是幻影。 奥罗拉本来还想再劝大家离开,趁一切都太晚之前,但看到这道冲击波就愣住了,甚至有些自我怀疑,因为从她听到的一鳞半爪的传闻里,并没有类似于这种东西的存在。 不仅是她,路易莎和15号的脸上同样流露出惊骇之色,尤其是后者,因为15号作为上忍,亲身参加过针对“通道”的行动,但却从没见过这种会释放冲击波的“通道”。 与15号不同,路易莎作为非战斗型超凡者,她没有亲身参与过部落针对“通道”的行动,当“通道”在雨林里出现时,她会留守在部落里,负责安抚非战斗人员的情绪,并且安排大家有序做好撤离准备。 每年部落都会因为雨林里的凶兽而折损人手,能令那些经验丰富的猎手都搞不定甚至不能逃跑只能死战的凶兽,并非来自于雨林本身。 相比于红叶学院,巫术部族对“通道”只有很原始的认知,她们给“通道”起名为恶魔之门,某种意义而言倒是很合适,甚至跟隐修院对“通道”的代号不谋而合。 “你们走吧。”15号抽出短刀,“我给你们20秒,你们赶紧离开,之后我会重新打起响指。” “呸!别惺惺作态!令人作呕!”33号也抽出羊角短刀指着15号,“要打就打,别想耍什么花招!” 15号像看傻子一样看着33号,“你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宗主如果知道‘通道’出现了,你让她走,她也不会走。” “满口胡言!”33号骂道。 “如果我能走,我也会走,但是我不能走,虽然我一开始只是利用赵曼,但……总之,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15号说道。 “把宗主大人交出来,我才会走,否则……” “我说过了,就算你让她走,她也不会走……” 就在两人唇枪舌战的时候,另一道声音出现了。 “22号,33号,你们立刻离开,这是命令。” 近处的雾气被奥罗拉冻成冰和雪,但稍远处的雾气还在,这道声音是从雾气里传来的,对33号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语气,陌生的是声调。 在场者的视线暂时从“通道”本身移到声音传来的方向。 紧接着,两道人影从雾气中逐渐显露出轮廓。 奥罗拉大惊,因为其中一个人影看起来异常怪异,竟然似乎长着两个脑袋……难道是“通道”里的东西…… 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那两道人影终于走出了雾气。 “宗主大人!”33号和22号像是脑残粉看到明星一样惊叫道。 “婵姬!”小穗她们看到江禅机出现,而且竟然成功地救出了宗主,顿时惊喜交加。 这时奥罗拉才看清楚,原来那所谓的双头怪只是江禅机还背着一个女生而已,她险些凝结几块冰雹砸下来。 最震惊当属15号,江禅机能找到宗主已经出乎她意料了,竟然还能带着宗主安然无恙地走出来,甚至还打败了赵曼,简直不可思议。 她仓促之间没想到正是她自己布下的磁铁指引着江禅机他们走出来的,即使江禅机今天不在,宗主看到磁铁的异常动向之后,很可能沿着磁铁运动的方向自己走出来……或者爬出来。 不知不觉间,15号已经停止打响指了,既然宗主都出来了,她打响指也没什么意义了。 22号和33号如离弦之箭飞扑过去,雀跃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但宗主接下来的话却当头泼了她们一头冷水。 “22号,33号,你们聋了吗?我让你们立刻离开,听明白没有!”宗主厉叱道。 22号和33号全都愣住了,尤其是后者,眼泪汪汪的都快哭了。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宗主,即使在这么仓促的遭遇“通道”开启,也不会如此粗暴地对待她们,但现在她自身难保,而她的身份又不允许她临阵逃跑,所以至少要让33号和22号离开,因为以她们的战力,面对“通道”里可能出现的怪物很难帮得上忙。 江禅机目瞪口呆地盯着“通道”,这就是宗主所说的异常吗? “你把赵曼怎么了?”15号冷冷地问道。 “呃,她晕过去了而已。”他回过神来,想把赵曼放下,既然已经走出洼地而且救出了宗主,再留着赵曼当人质也没什么意义了。 “不要把她放下,你把她带走吧,顺便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15号说道,并闪身让开了路。 什么鬼? 15号的态度跟他预想中的不一样,本以为要在这里恶战一场的。 小穗见15号已经停止打响指,而且赵曼也昏迷不醒,终于可以放心地离开墙壁了,她赶紧跑过来拉住江禅机,“婵姬,咱们快走吧,奥罗拉说这里可能会很危险……” “把我放下来,你带着她跟她们一起离开吧。”宗主说道。 江禅机依言扶着宗主靠着一块石头坐下,但他没有立刻走,心里举棋不定,因为宗主说“异常”高于你我的安危,他相信宗主不会欺骗他这个晚辈,如果真的那么严重,他也应该尽一份力量,助宗主一臂之力,顺便为其他人断后,毕竟他是男人。 “我不会走的!宗主大人您以后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反正今天只要您不离开,我就不走!”33号坚定地说道。 22号在抗命与服从之间稍加犹豫,她没有说话,但态度上也站在33号这边。 蕾拉悄声说道:“路易莎,情况看上去好像不太妙,要不咱们也走吧……” 路易莎却甩开了她的手,“不,蕾拉你走吧,我要留下来,尽我的一份力量……也许酋长把我派来这里就是这个原因。” 蕾拉瞠目结舌,她又困惑又恼火,自从这个半透明的怪东西出现后,好几位在场者都像是着魔一样,朋友不像是朋友,敌人不像是敌人,如果说路易莎这几年间的性格发生了变化倒有可能,但她了解奥罗拉,就算她再怎么看奥罗拉不顺眼,至少也承认奥罗拉不是胆小鬼,经常独自完成危险的社会实践任务,而现在的奥罗拉明显表现了忌惮,是什么让她这个表姐害怕成这样? 当然,有几个人还是正常的,比如凯瑟琳、千央和米奥。 凯瑟琳取下十字剑,但不知道应该把剑刃指向谁。 千央缩在小穗身后,怀里抱着激光炮,强磁场虽然不会干扰激光炮的正常使用,但激光炮内部的铁钴合金部件受磁力影响,千央就感觉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拖曳着她的激光炮一样,如果一松手可能就被吸进那个古怪的半透明球体里。 相比之下,王叶菲的激光炮材质上稍有差别,没有铁钴合金这样磁感应程度很高的金属,而是以钛、银这样没有磁性的金属制成的,所以“通道”的强磁场对千央是个不大不小的挑战。 至于米奥,别人对“通道”态度要么是害怕、要么是困惑,只有她好奇心旺盛,甚至想钻进去看看,如果不是她的后颈还阵阵刺痛,真有可能付诸行动,就算是马蜂窝她也想捅捅。 而陈依依因为没在大家的视野里,大家不知道她的态度有何变化,其实她反而安心了,江禅机安然归来,已经不需要她再思考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路易莎要留下,蕾拉也只能舍命陪君子,否则她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人设岂不就垮塌了? 蕾拉虽然暂时不打算走了,但眼睛一直在打量周围,万一发生预想之外的危险,至少知道应该往哪里躲。 江禅机一时也没了主意,他相信宗主不会危言耸听,很可能会有巨大的危险以未知的形式发生,那么不能大家都留下,至少得有人出去送信。 “22号,能不能请你把她带出去?顺便向我们学校的老师报告这里的情况。”他对22号说道,将背着的赵曼改为横抱。 22号看看33号,又看看宗主,33号一副“我不管你怎么做,反正我死也要跟宗主大人死在一起”的表情,而宗主的眼神似乎闪了闪,像是让她接下这副差事。 22号明白,自己能力其实不太适合战斗,虽然比普通人强得多,但和在场的人一比,自己属于拖后腿的类型,江禅机请她把昏迷的赵曼带出去,其实是在以委婉的形式保护她,如果她硬要留下就太不识相了,再说宗主的意思也是让她离开。 “好。” 22号点头,接过赵曼,像江禅机一样把赵曼背在身后。 奥罗拉走过来,低声对22号说了一串手机号,但是没说这是谁的手机号,只让22号在能打电话的时候拨打这个电话。 “奥罗拉学姐,你……”江禅机欲言又止,意在催促奥罗拉也跟着22号一起离开。 奥罗拉咬着嘴唇,视线扫视着周围的雾气,她一直在使用能力将雾气凝结成冰晶和雪粒,大家才获得了勉强够用的视野,如果她离开,留下的人恐怕连三五米之外的情况都看不清,太危险了。 她跟蕾拉不对付,但两人再怎么说也是表姐妹,如果蕾拉留在这里并且出事了,她在家族里没法交待。 江禅机看出奥罗拉的决然,只得转向小穗和千央,“学姐,你们赶紧离开吧,这里可能真会有危险……” “我……我可不是会抛下朋友的人!” 小穗心里没底,但正如她说的,她从来没有抛下过朋友。 小穗不走,千央肯定也不会走,她早就下定决心像小穗保护她一样来保护小穗。 江禅机又看向凯瑟琳。 凯瑟琳的面容就像是即将踏上战场的战士一样战意激昂,她双眉微拧,双手握剑,剑尖上挑斜指“通道”,说道:“我是来还33号的人情的,而且我很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能让你们怕成这样……” 米奥就不说了,无论是跟奥罗拉的较劲还是她对“通道”的好奇,都决定了她不可能离开。 陈依依没有说话,但握在手里的匕首已经替她表态了。 22号有些尴尬,看这意思,竟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像是逃兵一样逃离战场……她对众人点头作为告别,转身背着赵曼用最快的速度向洼地外奔跑。 转身之后,22号就换了另一张脸,这样似乎可以减少一些窘迫。 由于15号已经停止打响指,22号一路顺利地穿出雾气,离开洼地,她一手扶着背后的赵曼,一手拿着手机。 刚才来的时候,只有走到洼地附近,手机才受到干扰没有信号,而现在她已经跑出洼地几百米了,依然收不到信号,她都怀疑手机是不是被无意中磕坏了。 不过没关系,他们来的时候乘坐的那三辆车,以及负责开车的奥罗拉手下,就等在不远处的一个隐蔽地点,到时候向他们借手机一用就行了。 嗯? 她突然听到了汽车喇叭声。 这里本来就极为荒僻,他们一路来的时候就没见过别的车,而且就算有其他人驾车偶尔路过,这里又没堵车,按什么喇叭? 最怪异的是,这喇叭按起来还没完没了,尖锐刺耳,像防空警报一样响个不停。 她仔细听了听,喇叭声似乎不是来自公路方向,而是来自于他们刚才停车的方向。 今天出门应该是没看黄历,怎么怪事这么多? 22号发足狂奔,很快看到了他们来时乘坐的三辆越野车,喇叭声就是来自第一辆车。 她气冲冲地跑过去,猛然拉开车门,吼道:“别按喇叭……” 司机趴伏在方向盘上,已经气绝。 第448章 执勤 22号一看司机的脸,就知道这人已经死了,活人绝不可能有这样一副脸,皮肤黑中透紫,血管凸起于皮肤,眼睛睁得老大,眼珠中血管都爆裂了。 司机在死前一瞬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将身体压在了方向盘上,鸣响了喇叭,似乎在警告后面两辆车,有未知的危险即将来临。 尖锐的喇叭声刺得耳膜都疼,22号把赵曼推进汽车后座,抽出短刀,然后把司机从驾驶位上拉了下来,喇叭声终于停了。 她过去查看后面两辆车的情况,不出意料,另外两名司机也全死了,死状与第一名司机相同,其中一个司机坐在驾驶位上开着车窗,一只胳膊搭在车窗上,指缝间还夹着一根只剩余烬的烟头,从这就可以看出,死亡来得极快,除了第一辆车的司机可能察觉到危险的征兆之外,后面两位司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就死了。 22号的忍者服已经借给33号用了,不过由于33号有自己的羊角双刀,所以22号还随身带着忍者服标配的精钢双刀,她将双刀反握在手里,将三辆车的里里外外全检查了个遍,连车底都没有放过,没有找到任何潜在的危险。 这附近连个鬼影都没有,是什么杀死了这三位司机? 22号心里骂声不绝,本以为自己是当了逃兵逃离了危险,结果脸都丢了,却还要面临其他的危险?这运气也太背了! 她长这么大,经历的大风大浪也不少了,但从未听闻过有什么东西能像这样同时把三个大活人杀死,连反应时间都没有,最烈性的毒药或者毒气都做不到,要说是鬼怪作祟她都信。 她绕着三辆车走了几圈,警惕地注视着四周,附近视野很空旷,没有任何异常,除了……地面上落着一些死鸟之外。 刚才背着赵曼过来的路上她就看到了一些死鸟,但当时被喇叭声吵得心烦意乱,没有停下来查看,以为这些死鸟都是受磁场影响而死掉的。 她走到一只死鸟的旁边,蹲下来快速瞟了几眼,发现这些死鸟的死状与三位司机有些类似,并不像是受磁场影响失去方向感而一头撞死在地上的。 邪门……真特么邪门! 22号收回一支短刀,又掏出手机看了看,还是没信号。 借用三位司机的手机打电话也不可能,他们都成那样了,无论是指纹还是面容,都解锁不了他们的手机了。 22号回到第一辆车旁边,蹲下来在司机身上翻找车钥匙,她不敢直接触碰他的皮肤,担心有毒,最后在上衣内兜里找到了。 还好越野车还可以正常点火,她开车载着昏迷的赵曼,以最大油门向远离洼地的方向飞驰。 …… 红叶学院。 “好无聊。” 李慕勤烦躁地睁开眼睛,看到付苏百无聊赖地“大”字形躺在草地上,嘴里还发着牢骚。 偷得浮生半日闲,难得今天路惟静和江禅机不在,李慕勤本想享受一下久违的清净,没想到付苏又跑过来了。 “无聊你就去别的地方玩。”她说道。 “李老师,你醒啦?婵姬学姐去哪儿玩了?”付苏兴致勃勃地翻身趴在草地上。 “她去办事了,不是去玩了,你也该去学习了。” “啊!好无聊~” 付苏在草地上来回打滚儿。 李慕勤正在考虑要不要用更加强硬的语气下逐客令,否则难得的清静就被毁掉了,这时突然有个老师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远远看到她盘膝坐在草地上就扯着嗓子喊起来。 “李老师!红色警报!” 李慕勤没用手拄地,仅靠双脚关节的力量就从地上弹起来。 付苏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校服后衣领被人揪住了,整个人像是竹鼠一样被提起来,以令她眼晕的速度来到武学学系外面,然后被一屁股墩丢到地上。 她坐在地上头晕脑胀,眼前发黑,因为身体刚才受到的加速度太高了,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腿部,大脑一片空白。 缓了好一会儿,她的视野才恢复正常,除了屁股有些疼、脑袋有些晕之外,身体其他地方倒是没什么事。 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她就从武学学系的内部被转移到了外面,与她刚才打滚的那片草地相隔两三百米之远,而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像是自己长了翅膀飞出来的,可刚才明明有人揪着她后衣领来着…… 回头一看,李慕勤似乎依然站在原地没动,与一个她没见过的老师交谈,虽然离得比较远,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但从她们说话时的动作和表情来看,她们好像非常紧张。 付苏想了想,大概这两位老师正在商量机密的要事,所以把她赶出来了,不过这可真奇怪,李慕勤教江禅机的时候都不在意是否有人旁听,到底是什么机密要事非得把她赶走不可? 既然人家不让她听到,肯定是有原因的,她也不会不识相再凑过去,干脆坐在那里干看着,等她们谈完。 不过那位老师刚才说的“红色警报”是什么意思? 她隐约记得婵姬学姐介绍过,学校把凶兽或者超凡者引起的灾害事件划分为低、中、高三档,红色警报算是哪一档? 算了,记不清了,还是等婵姬学姐回来之后再问她吧。 “红色警报?你确定?”李慕勤震惊地问道,“是学院长正在处理的那起红色警报么?” “不,是另外一起,刚刚出现的!”那位老师的腋下夹着一个文件袋,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打印出来的彩色照片。 “这里。”她指着照片的某个位置。 这个照片非常奇特,奇怪到什么程度呢?普通人看到这张照片,恐怕第一反应是这张照片应该是那种用于鉴定色盲和色弱的专用图片,整张照片上布满了红、橙、蓝、黄这几种颜色的点状或者条状斑块,看着令人眼晕。 视觉正常的人,应该可以从色盲测试图里辨认出特定的数字或者图像,而这张照片里看不出任何类似的东西,也没有任何规律,似乎只是胡乱把几种颜色的墨水滴满整张相纸。 但是李慕勤知道这张照片是干什么用的,这是一张由地磁探测卫星绘制的局部地区磁场波动图像。 红色和粉色代表强磁场波动,蓝色和黄色代表弱磁场波动。 而在这位老师所指的位置,那里的红色鲜艳得几乎快溢出纸面了。 地球磁场的来源至今得不到公认的科学解释,不过有一种理论稍微占据了主流,就是地核内部岩浆流动在原本微弱的磁场中产生了电流,电流在地核中的流动又增强了原来的磁场,就像套娃一样,最终形成现有的地磁场。 为了研究地磁,各大国都发射了一些专用的地磁探测卫星进入地球轨道,自从“通道”被确认存在之后,人们意外地发现这些地磁探测卫星竟然是寻找“通道”的一把好手,因为“通道”的出现会伴随着强磁场,而强磁场又会被卫星探测到,否则地球这么大,又有很多千里无人的无人区,怎么可能在“通道”出现后的第一时间掌握其位置? 卫星绘制的磁场探测图里的颜色越接近于红色,表明该位置的磁场波动越强,昆仑山里出现的那个“通道”,最初就是以血红色出现在磁场探测图上,被人们及时注意到。 当然,有时候会出现假警报,毕竟地磁场的真正成因还是一个谜,有时候某处的磁场变成了鲜艳的红色,但等人们赶到之后并没有找到“通道”,也许是“通道”持续时间极短,已经消失了,或者其他原因,比如地下火山或者浅层熔岩活动之类的。 但是由于强磁场的存在,无人机之类的探测手段不可靠,现场勘察最为稳妥。 像这种地磁测量卫星肯定不是红叶学院发射的,这张照片也是她们刚刚收到的加密图像。 李慕勤震惊地盯着这张卫星照片,不无怀疑地说道:“这个不会是假警报吧?从来没有两个‘通道’同时出现的时候……学院长她们不是正在处理一个‘通道’吗?” “话虽如此,同样是根据卫星传来图像,昆仑山的磁场已经开始明显减弱了,估计那个‘通道’即将消失或者已经消失了,严格来说并不算是两个‘通道’同时出现……”报信的老师解释道。 “但间隔如此之短的前例也没有吧?”李慕勤还是心存怀疑。 怀疑归怀疑,只要是红色警报出现了,就必须派人前去探查,以往这事是由学院长安排的,但现在学院长不在也联系不上,就只能由剩下的老师们自行组织了。 “位置在哪里?”她问。 磁场探测图太过晦涩难懂,图上根本没有普通地图上的地形、国界和地貌,非专业人士即使知道不同颜色代表的意义照样是一脸迷茫,无法将磁场位置和地理位置一一对应。 报信的老师又从文件袋里抽出另一张图片,这次是谁都能看懂的普通地图。 “这里。” 地图上有一个位置被划了红圈,靠近海边,离红叶学院很近……太近了,虽然隔着三百公里左右,但以地球尺寸而言,离人口稠密区简直是一线之隔。 “那里有人居住吗?”李慕勤最担心这个问题。 “我们调查过,应该没有,但是几十公里之外有村镇。”报信老师回答。 李慕勤松了一口气,同时恍然,怪不得那些黑衣男性没有第一时间行动,而是把图像传到她们这里,除了地磁异常点离红叶学院很近的原因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人口稠密区附近很难进行大规模军事行动。 “我明白了,我马上出发,帮我准备一架直升机……对了,战备组的其他老师知道了没有?”她问道。 报信的老师像是便秘一样盯着她,“战备执勤的另外四位老师早已经出发了,我是给你打电话你死活不接,我才跑过来找你……” 李慕勤顿时大为尴尬,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没有带手机的习惯……” “那以后最好把这个习惯改改。”报信老师不客气地说道。 李慕勤被教训得哑口无言,虽然她的武力比报信老师强得多,但学校内部不是靠武力说话,是讲理的。 作为战备执勤组的一员,她并不是故意玩忽职守,实在是因为以前没有两个“通道”同时出现或者间隔如此之短相继出现的先例,她寻思既然学院长已经去解决一个“通道”了,短时间内不可能有第二个“通道”出现,于是就没拿着手机,享受难得的清净,正巧路惟静也跟着学院长一起去了,更没人提醒她了。 话说回来,学院长常设三组人马,互为战备执勤,成员轮动,应该就是提前考虑到这种情况了吧——学院长自己带走A组,李慕勤所在的是B组,另外还有一个C组,再加上没有被编入战备值勤组的其他超凡者老师,即使两组人马同时出动,学校本身也不会处于无人值守的状态。 “还是联系不上学院长?”李慕勤问道。 “之前收到她一条信息,包含任务成功的暗号,不过暂时还不能通话,你知道‘通道’消失后,磁场并不会立刻彻底消失,还会残存一小段时间,我们推测是‘通道’的磁场对当地原来的磁场造成的扰动。” 李慕勤明白,又是那套磁生电、电生磁的套娃,无非是“通道”的磁场影响了当地地层深处的熔岩流动,熔岩流动的改变又引起当地磁场的改变blablabla的。 她和报信的老师都不担心学院长的安危,只要是正大光明出现的威胁,全都逃不出学院长的五指山。 不过令她和其他老师都颇有微词的是,学院长太过亲力亲为,几乎每次都亲自率队,当然她们也理解这是因为学院长担心老师们出事,而不是因为学院长的私心什么的。 “哦,对了,那边虽然无人居住,但我们通过附近道路上的监控看到今天有三辆车开过去,而这三辆车……就是从学校附近出发的。”报信老师欲言又止。 李慕勤心里一咯噔。 糟了,希望是个假警报吧。 第449章 接触 蕾拉、千央等几个留下的意愿不是特别坚定的女生,看着22号背着赵曼离开洼地,心里多少有些慌,甚至险些喊住22号跟她一起走……这就像轮船沉没时嘴里说要把救生艇让给老人、妇女和孩子,但等救生艇真的要离开时,被带走的就是生的希望。 当然,她们没有恐慌到那种程度,只是看到好几个人像是如临大敌的样子,被传染了不安与恐惧。 直到22号的身影彻底消失,她们的情绪才稍稍安定下来,选择既留之则安之,反正这么多人,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吧? 除了大大小小的银色磁铁被吸、推得滚来滚去的背景音之外,所有人暂时都没说话,眼睛紧紧盯着那团依然在扩大的半透明球体,但相比于它刚出现的时候,扩张速度已经放缓了。 令人不安的是,球体周围的电弧消失了,但这些持续了一段时间的电弧在附近空气中产生了大量电荷,而这些电荷附着在雾气液滴之上,随着雾气液滴的碰撞,周围的雾气中开始有微型闪电不时迸发出明亮的光线,谁也不知道这些微型闪电的电压是多少,谁也不想亲身去试试,只有以奥罗拉为圆心的半径二三十米的无雾区相对安全。 现在,除非奥罗拉想走,否则谁也走不了,除非想去雾气里碰碰运气,赌微型闪电不会劈中自己。 江禅机见谁也不说话,只得由他打破沉默,他先对15号说道:“现在的形势,暂时休战应该都同意吧?” 15号的沉默就相当于默认了,于是他又对奥罗拉说道:“学姐,到底是什么样的危险?咱们到底在等什么?” 其他不知情的人也全盯着奥罗拉,等着她的回答。 是啊,到底是什么样的危险?是周围这些微型闪电吗?还是其他的东西?知道危险来自于何方,才可以有所防范。 奥罗拉的后颈和大脑皮层还在阵阵刺痛,她一边揉着后颈、掐着头皮加速血液通畅,一边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东西叫‘通道’,连通着另一个世界,很危险……但具体情况我就一概不知了。” 随着她分神说话,无雾区的范围有所缩小,她说完之后马上重新集中精神。 米奥一声怪叫,“另一个世界?阴曹地府?是不是会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从里面蹦出来?” 这大概是个玩笑,但显然现在谁都笑不出来。 宗主开口道:“字面意义上的‘另一个世界’,我们不知道‘通道’另一边连通着哪里,但绝对不是地球,所以那边有可能会有我们想象不到的生物穿过‘通道’来到我们的世界……” 宗主身体还很虚弱,说话长了都有些气喘。 “更具体的情况,红叶学院可能研究得多一些,但你们只需要知道,绝不能让任何一只活的生物从‘通道’里出来并跑掉,否则这个世界就完蛋了!” 大家听得差点连下巴都掉地上,谁也不敢怀疑宗主在说谎,但这种事确实连做梦都想不到。 33号恨恨地瞪了15号一眼,如果宗主大人身体安然无恙,天大的危机都能轻易化解。 只有没心没肺的米奥什么都不怕,她插着腰不屑地说道:“夸张了吧?钻出来几只动物又能怎样?我分分钟就把它们掐死!” 其他人想得更深一些,他们觉得宗主的意思可能说,地球上的各种生物都有相应的天敌,而“通道”另一侧的生物在地球这边没有天敌。 “如果那样就好了。”宗主微叹,“‘通道’另一侧的源能密度比这边高得多,孕育出来的超凡生物也比地球上的更强,更何况我们不知道那些陌生动物的习性,对付起来非常棘手……” 米奥听不明白,但其他人听明白了,地球生物即使觉醒变异,对付起来有迹可循,而一种在完全陌生的生态环境中进化出来的生物,你根本不知道它有什么攻击手段,它的致命弱点在哪里。 “我有个问题。”江禅机举手道,“那边……有人吗?或者类似于人类的智慧生物?” 大家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才是最关键的,动物再怎么屌也是动物,而智慧生物就不一样了,如果那边真的存在智慧生物,地球这边的超凡者恐怕完全不够打的。 宗主沉默了几秒,“目前我只能回答不知道。” “那么,如果那边的动物能过来,咱们这边的动物是不是也能过去?人类呢?”他又问。 宗主缓缓点头,“可以,觉醒后的超凡者和超凡动物可以过去。” “是不是……已经有人过去了?”江禅机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因为如果没人试过,又怎么知道可以过去? “我只说可以过去,但没有人回来,从来没有。”宗主说这句话时,面罩露出的双眼中突然浮现出显而易见的黯然。 江禅机没有再问下去,宗主既然这么说,就表示很可能是她认识的、甚至是熟识的人穿过了“通道”,然后一去不回。 “我做过暗中调查……”奥罗拉知道自己应该集中精神维持无雾区的范围,但她还是忍不住偷听了,然后忍不住问出一个她纠结已久的问题,因为一旦错过这个机会,可能很难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我调查过红叶学院的历届毕业生,我是指其中的超凡者毕业生,尤其是那些以优秀毕业生身份毕业的超凡者学生,按理说这些天才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星光璀璨,除非看破红尘,主动避世隐居,但奇怪的是其中一些人在毕业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既没有留校任教,也没有纵横天下,她们……” “喂!你说起来还没完了是不是?”蕾拉叫道,“刚才闪电都差点劈到我!” 奥罗拉刚才越说越起劲,而无雾区的范围也逐渐缩小,已经缩减到不足二十米了,甚至连无雾区边缘的“通道”都重新隐没在了薄雾中。 被蕾拉一说,她惊觉自己的失态,赶紧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维持无雾区上面。 其实大家还是满遗憾的,他们很想听奥罗拉说完,也很想听到宗主的回答。这个问题与红叶学院切身相关,但正因为如此,反而不方便向老师询问,即使问了也不一定会得到认真的回答,恐怕当属红叶学院的机密范畴,奥罗拉作为学生却利用她自己的渠道窥探校方的机密……这很难说得过去。 所有人移动视线盯着宗主,只有宗主依然注视着“通道”。 “有东西!”宗主突然喝道。 大家一惊,赶紧重新望向通道,好几个人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在刚才奥罗拉说话之前,“通道”并无异状,然后“通道”短暂地被雾气覆盖,再显露出来的时候,“通道”的中心却开始散发莹莹的绿光。 “千央学姐,我来帮你。”江禅机一个箭步蹿到千央身边,从她怀里抽出激光炮,帮她架在肩膀上,由他帮忙稳住。 强磁场令千央只能佝偻得像虾米一样紧抱着怀里的激光炮,以免被吸走,靠她双手的力量根本拽不住,现在江禅机帮忙,她终于腾出双手,两条胳膊的肌肉都因为过度用力而酸痛。 他帮她将炮口对准“通道”中心的那片荧光,她只需要在必要时发动能力就行了。 “小心一些,不要乱打,看清楚再说。”宗主沉声提醒道。 大家紧张地屏住呼吸,所有眼睛全都紧紧盯着那片绿光,脑海中浮现电影、漫画、小说里各种各样可怕的怪物。 就在这时,大家耳中突然听到高频振动声,就像是夏天的蝉在以极快的速度拍打蝉翼的声音。 随着声音的响起,一只奇特的生物从“通道”里出现了。 千央刚才太紧张了,都不敢将手放在激光炮的握柄上,生怕自己一激动就下意识发动了能力,而看到这只生物时,她却瞬间忘记了紧张,呆呆地说道:“好美……” 那是一只疑似昆虫的飞行生物,但是它的体积比地球上任何一只飞行昆虫都大得多,算上翅膀可能有一张四人餐桌那么大。 它的身体有些像是蝴蝶,长着两对翅膀,但扑翼速度堪比蜜蜂,最离奇的是,它的躯干和翅膀都散发着梦幻般的莹莹绿光,周围的雾气都被它映成了淡淡的黄绿色。 光线最强的位置是它的躯干中心,简直像是装了一盏灯泡似的。 它飞得很慢,飞出来之后也没有向大家扑过来,而是围着“通道”绕行,像是在好奇地观察这个陌生的世界。 “如果它是昆虫的话,个头也太大了……那边的氧气含量可能地球更高……”奥罗拉喃喃说道。 “不一定,不要急于下结论,那边的生态环境比你们想象的更复杂。”宗主说道。 “喂!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不是说不能让活的生物来到这边?现在还不动手杀了它?”蕾拉打断道。 大家全都等宗主拿主意。 这只动物看起来很容易对付,而且没什么威胁性。 宗主也没见过这只生物,她略加沉吟,点头道:“动手。” 千央有些犹豫,她不忍心伤害这只散发着奇特光泽的美丽生物,但还是用手握住了激光炮的握柄。 就在千央即将激发的时候,路易莎突然叫道:“停!等一下!” “怎么了?”蕾拉问道。 路易莎不知道千央扛着的是激光炮,但她猜到那肯定是某种远程武器,而且观察众人对其寄予的厚望,威力肯定不凡。 “我想起来了,部落的姐妹好像遭遇过这样的东西!”路易莎急促地说道:“这只萤火虫不能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攻击,否则它的身体里会喷出致命的毒液,能把人腐蚀成白骨!” 她用的是英语,但是大家都听懂了,顿时毛骨悚然,千央赶紧撤回了手。 “你确定?”蕾拉问道。 “不太确定,我没有亲眼看到过,但有一次姐妹们好像就是遭遇了这种萤火虫,她们掷出长矛刺穿了它的身体,它的身体里立刻爆出带着荧光的汁液,一位姐妹躲闪不及,被汁液淋到手上,那只手的血肉在短时间内就溶化了……它内部的压力好像很高,汁液能喷出很远……” 路易莎嘴唇发白,惊惧地回忆道。 奥罗拉倒吸一口凉气,“很有可能,否则它飞得这么慢,靠什么来防御天敌?” 大家一听,不由得全都后怕起来,幸亏路易莎有经验,否则如果大家冒失地攻击这只萤火虫,在这片狭窄的范围里,大部分人恐怕都来不及反应和闪避,会被它体内的腐蚀性汁液溶化成累累白骨。 直到这时,大家才真正明白了宗主之前的提醒,不同生态环境下进化出来的陌生生物,你根本没办法用地球上的生物知识来直接套用。 “那……那怎么办?”千央不知所措。 “小穗,咱们来。” 奥罗拉对小穗递了个眼神,后者会意,跑进屋子里拧开所有瓶装水的瓶盖,然后引出一条水龙,慢慢卷向这只被路易莎称为萤火虫的生物。 大家猜到她们两个的战术,肯定是小穗用水将萤火虫包裹住,再由奥罗拉把它完整地冻成冰块,这样可以在不引爆它身体的情况下杀死它。 可能是来到地球之后氧气缺乏的原因,也可能是它本来就飞得这么慢,它应该已经看到水龙的袭来,也做出了躲避的动作,向旁边飞过去,但它飞得太慢,很快就被水龙追上了。 小穗令水龙扩张成一个半球面,从上向下将它兜在其中,然后再将底部收口。 这套操作她早已经驾轻就熟,无论是对付人还是动物都手到擒来,满以为这次也不会失手,用水将它包裹得像是一只被琥珀封住的昆虫,岂料它高速扑打的翅膀瞬间就将水球拍散了,不过水也浇了它一身。 奥罗拉当机立断,马上发动能力,想先把它的翅膀冻住,让它不能再飞。 然而,没有一滴水挂在它的身上,所有的水珠一沾到它的身体就自动滑落了。 奥罗拉立刻想到,它身上可能有一层疏水性的细密绒毛或者油脂! 第450章 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大家看奥罗拉迟迟没有行动,而那只怪异的萤火虫依然在优哉游哉地徘徊,于是问道:“怎么了?” 奥罗拉无奈摊手,“它身上滴水不沾,好像有一层绒毛或者油脂,冻不住。” 说着,萤火虫像是对他们产生了兴趣,高频振动着翅膀向他们飞过来。 大家不自觉地往后退,但能退的距离太有限了,退不了几步就会接近雾气的边缘,有被微型闪电击中的风险。 除非奥罗拉也跟着一起退,但这么退下去,“通道”就要淹没在雾气中了,谁都将看不到“通道”中还会出现什么东西,万一有什么东西钻出来之后趁着雾气悄悄跑掉,谁能担得起这责任? “大家分散一些,站成圆弧形,看看它是冲着谁去,对谁更感兴趣。”江禅机提议道。 大家没别的办法,自发站成一个以萤火虫为中心的圆弧。 虽然他们人多势众,但面对这样一只萤火虫却有老虎吃刺猬无从下口之感,有路易莎的部落姐妹的前车之鉴,大家不敢直接攻击它的身体,而且也不知道它体表的绒毛有没有毒。 路易莎的部落猎手们很清楚,面对未知的生物,要尽量选择远程攻击,避免直接接触它们的身体,以防中毒或者遭遇其他危险。 “咦?咦?” 千央慌了神,因为萤火虫在稍加犹豫之后,就坚定地向她飞过来。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她脸如白纸,拼命挥舞双手,像是想跟萤火虫打个商量,可惜语言不通,它的来势依然不变。 等它离得近了,大家同时吓了一跳,包括江禅机和宗主在内,都是头皮发麻,有几个女生甚至吓得双腿发软,就连奥罗拉也是如此。 因为它疑似胸腔的位置处,突然缓缓探出一根黑色的长针,长度至少有20厘米,粗细如同女生的小手指,直直地指着千央,逐渐靠近。 “千央学姐!你去哪?” 还好江禅机一直站在千央旁边帮她扶着激光炮,见她转身想跑,连激光炮都不要了,赶忙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千央已经吓得失魂落魄,江禅机感觉她的皮肤如死人一样冰凉。 她嘴唇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神发直,如果萤火虫继续靠近的话,估计她会直接吓晕过去。 小穗从另一侧拉住千央,焦急地问道:“怎么办?” 大家的脸色可能是被萤火虫的荧光映成了青色,也可能是吓的,什么昆虫一旦放大到这么大的程度,天然就会令人恐惧,尤其是在它靠近后,女生们更是有生理性的厌恶。 江禅机凑到千央的头发边吸了吸鼻子,“千央学姐,你是不是用香水了?” “千央!千央!”小穗使劲晃了晃千央,这才让后者勉强回过神来。 “啊?你说什么?”千央颤抖着问道。 “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比较特殊的香水?我觉得这萤火虫怕是把你当成一朵花了吧,想来吸花蜜。” 江禅机刚才帮她扶着激光炮的时候就隐约察觉她身上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不突兀、不刺激,闻起来令人心旷神怡,肯定是某种高档香水——至于少女身上的体香之类的说法就算了吧。 黑色长针很像是这只萤火虫的口器,即使生态圈再怎么不同,“通道”另一侧肯定有植物,否则不会有充沛的氧气,而植物肯定会开花授粉,那么就可以推测出肯定有昆虫以吸食花蜜为生,虽然地球上似乎很少有昆虫是从胸部探出口器的,但这点儿差异并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口器本身。 当然黑色长针还有另一种可能,但那种可能就比较少儿不宜了,而且这只萤火虫应该不至于傻到连对方是不是同类都搞不清,而把千央当作一种它没见过的花倒是很有可能,因为今天千央穿得衣服本来就是比较明快的少女风,以粉色和青色为主色调,再加上她的香水味,也许在萤火虫看来,她就是一支青色茎叶、粉色花朵的鲜花吧。 但尽管如此,也不能任由它用这根黑色长针来扎千央啊,真要扎在她身上,吸的不是花蜜而是血。 “啊?是……是……” 千央眼见萤火虫越飞越近,跑又不跑不了,打又不能打,已经吓得有些结巴了。 小穗将鼻子凑到千央的脖子旁边狠狠一吸,说道:“是她最近常用的一种雨后清晨栀子花香水。” “你们等在这里。” 江禅机拉着千央慢慢移动,他们往哪边走,萤火虫就往哪边跟。 “奥罗拉学姐,稍微往这边挪挪位置。”他招呼道。 奥罗拉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换成平时她也许能猜到,但现在连她也被这只萤火虫的动作恶心得反胃,根本什么都不想思考。 她以“通道”为圆心,保持距离“通道”的半径不变,沿着圆弧跟着江禅机走出几米,前方雾气化为冰雪,出现那几栋简易房屋的轮廓。 千央已经成机器人了,机械般地被江禅机拖着走。 他推开一栋空房子的门,拉着千央进入屋内,然后对外面喊道:“如果它跟进来,你们把门关上,尽量用东西把门顶死。” 这栋简易房屋的房门比其他房屋更宽,应该是为了堆放建筑材料用的临时库房,防止沙子、石灰之类建筑材料放在外面被雨雪雾弄湿,门是两扇对开,建得宽一些可以直接让手推车进出。 萤火虫根本没有犹豫,慢悠悠地跟着他们也进入了库房。 库房的门很宽,窗户却窄又小,而且离地面还挺高,江禅机等大家把房门关死,他就先把千央抱起来,让她扒着窗框爬出去,外面有其他人接应,然后自己也从窗户跳到了外面。 房门被大家搬来两块长条状的石头,从外侧斜着顶死了,就算换成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性,也未必能硬撞开,除非把房门破坏掉。 房子的窗户大约只有60厘米见方,钻过一个大胖子可能都费劲,更别说这个大个儿的昆虫了。 江禅机一出来,大家就立刻远离这栋房子。 透过窗户,大家看到房子里的光影摇曳,萤火虫可能是察觉自己被困住了,刚才那支鲜花也不知所踪,于是想找一条出路脱困。 它在屋里晃悠了几圈,发现无路可走,大家听到它振动翅膀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它像是发狂了。 咚!咚! 它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乱撞,由于个头大,它撞击的力量实在不小,每撞一下房子都像是跟着轻微摇晃一下。 “它……它不会跑出来吧?”千央害怕地问道。 “不会的。”小穗把千央揽在怀里安慰道,但其实她心里也没底。 咚! 一下下的撞击声像是重重地击在大家的心脏上,渐渐地大家的心跳节奏仿佛都跟撞击声同步了。 江禅机觉得这么下去不太行,得做好万一它撞破墙壁或者房门的准备,毕竟这房子都是那种硬质PVC的板材搭建起来的,不是砖石结构。 正因为这样,即使奥罗拉移动位置,让雾气重新淹没房子,雾气里的微型闪电也不可能隔着绝缘的板材劈中萤火虫。 “33号,借你的短刀用一下。” 33号一愣,但还是抽出一支羊角短刀递给他。 “你们等着。” 他独自一人跑回房子旁边,听萤火虫在撞击另一侧,就挥刀插入墙壁,在合适的高度戳出几个两指宽的孔洞,然后抽出短刀跑回大家身边。 “反正它被关起来了,就算身体爆裂,腐蚀性的汁液也会被墙壁和天花板挡住,咱们现在可以把它弄死了……宗主,你觉得我们学校会希望把它活捉回去么?”他问道。 宗主略加思索,摇头道:“据我所知,一般不会,因为那个世界的生物种类太丰富了,多样性不比地球差,每种生物对我们都是全新而陌生的,如果遇到的每种生物都带回一只当标本……恕我直言,你们学校没那么大的地方。” 他点头,觉得宗主说的在理,就算红叶学院占地面积再大,也没有足够的人力和物力填进这个无底洞。 “那好,咱们动手杀了它吧,现在它被关在房子里,即使它的身体爆裂,腐蚀性的汁液应该会被墙壁和天花板挡住,不会溅到咱们身上。”他提议道。 “怎么杀?”33号问。 如果能安全地把它解决掉,谁都不会反对。 “用激光。” 他扎出来的孔洞与萤火虫的飞行高度相当,由于它本身发出强烈的荧光,身体又大,从孔洞前飞过时可以轻易地被激光射中,而这么小的也,即使溅出一点点汁液也溅不远。 千央的手依然有些哆嗦,但情绪已经恢复不少。 江禅机自己扛着激光炮,等千央微调炮口瞄准孔洞,他就稳住身体,沉声说道:“千央学姐,我数到1时,你就发动能力。” “好……”千央的手放在握柄位置,紧张地深呼吸。 江禅机看到荧光在孔洞边缘出现,就开始倒数,等荧光到达最强时,“1”字出口,千央随即发动了能力。 一束无形无质的激光笔直地射出去,毫无阻碍地穿过孔洞,命中萤火虫的身体。 砰! 房子里发出一声闷响,就像是有个大爆竹炸了,大家下意识地抬手挡住脸,过了几秒发现没事,这才战战兢兢地望过去。 撞击声消失了,推拉式窗户的玻璃上溅满了某种发着荧光的绿色汁液,其中还有一些疑似内脏组织的东西在顺着玻璃流淌而下。 “那虫子……死了?”千央屏住呼吸确认道。 “应该吧,看样子已经炸了。”小穗松了口气,“还好这个办法比较安全……” 话音未落,大家还没来得及庆幸,只见这栋由PVC板材构筑的简易房子竟然开始从门缝之类的缝隙里往外冒白烟。 仅仅几秒之后,房子较为薄弱的位置竟然被腐蚀出一个个的大大小小的空洞,刺激性很强的气味弥漫在雾气中。 萤火虫体内汁液的腐蚀性之强远远超乎大家的预料,大家都后怕不已,如果被这种汁液溅到身上,哪怕只有一滴,皮肉也得被腐蚀出一个窟窿。 很快,整个房子被腐蚀得只剩下骨架了,倒是窗户玻璃由于是耐腐蚀的石英而保持了完整。 “咦?那只虫子呢?”大家一声惊叫。 萤火虫的块头那么大,就算身体爆裂之后应该也有尸体吧?可大家没有看到想象中四分五裂的虫尸,那四对美丽的翅膀也不见了。 奥罗拉也恢复了冷静,说道:“难道是它汁液的腐蚀性太强了,连它自己的躯体都溶化了?” “真的假的?”米奥质疑道,“那它之前为什么没把自己的身体溶化?” 小穗插言,“这很简单啊,人的胃酸就有很强的腐蚀性,为什么没有消化掉自己的胃?因为被胃粘膜挡住了啊!这只萤火虫肯定也是这样,它体内有一层耐腐蚀的东西平时把汁液与重要器官隔绝开,身体爆裂之后,可能只有那层耐腐蚀的东西能留下来。” “倒是落得个干净……”宗主叹息道。 大家七嘴八舌地谈论着这只萤火虫的可怕,还好只有一只,如果是一群的话……就算被微型闪电劈死也得拔腿就跑啊。 说着说着,回头一看江禅机却不见了。 “婵姬?你去哪了?”小穗问道。 “等下,我找个东西。”江禅机的声音从15号和赵曼住的屋子里传来。 不一会儿,他手里握着两个玻璃瓶出来了,看着应该是喝空的啤酒瓶,赵曼既然经营混迹于酒吧,偶尔喝瓶啤酒也很正常。 他深吸一口气憋住,拎着空瓶跑到那栋房子旁边,见不断有发着荧光的汁液从天花板滴落,就小心地把瓶子放到地上,瓶口对准汁液落下的位置,然后自己跑回来,让空玻璃瓶慢慢收集汁液。 “你要做什么?”33号纳闷道。 “这汁液这么厉害,我打算试试能不能涂到箭头上,等下次再遇到莉莉丝的话,让她尝尝苦头。”他答道。 第451章 第四类接触 江禅机毕竟是男生,对这些昆虫之类的东西有一定的免疫力,当然他也觉得昆虫放大了上万倍之后很恶心,但还不至于被恶心到失去判断力的程度。 在今天遇到这个神秘的“通道”之前,他们的心腹之患一直是莉莉丝,刻意不想伤害15号的原因,一是因为15号没有伤害他们,二是因为他们想得到15号的帮助来对付莉莉丝,今天他们的三观受到了巨大冲击,很多人暂时把莉莉丝忘到了脑后,不过江禅机还一直惦记着那个凶残嗜血的吸血鬼元祖,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攘外必先安内嘛。 莉莉丝最令人头疼的就是她超强的恢复能力,除了千央的激光与凯瑟琳的光剑这种会产生高温灼烧效果的武器之外,其他手段对她的伤害非常有限,而这只异界萤火虫的汁液竟然有如此强悍的腐蚀性,说不定可以用来对付莉莉丝,反正试试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千央赌咒发誓,回去以后一定再也不用这种栀子花香水,亏她刚看到萤火虫的时候还觉得它的翅膀和形体很漂亮,身体的细节笼罩在强烈的荧光中,看不太清楚,而等它离近了之后,尤其是从胸腔里探出黑色长针之后,丑陋的形态就令人不堪直视了。 这片洼地的雾气常年不散,这也意味着洼地内部几乎没有风,荧光汁液溶解萤火虫尸体和PVC板材产生了大量刺激性气体,囤积在周围久久不能散去,呛得大家连连咳嗽。 “这气味……不会有毒吧?”小穗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用水蘸湿了捂住鼻子。 江禅机也是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应该有轻微的毒性吧,只要不吸入时间太长就应该没问题……” 肺部会对吸入的刺激性气体产生生理性的排斥反应,表现为咳嗽,这是肺部自我保护的形式,不是靠忍耐就能憋住的。 “退进屋子里盯着吧。”宗主对奥罗拉说道:“你可以把能力范围收窄一些,从圆形变成长方形,两端分别能容纳屋子和‘通道’就行了,我和15号、33号轮流留在外面盯着。” “宗主,你们也进屋吧。”江禅机劝道。 “不行。”宗主固执地摇头,“如果有东西出来,直跑进雾气里,留在屋子里来不及阻止。” “我先来。”15号说道。 33号、15号和宗主的忍者面罩设计精巧,内置了过滤吸附的夹层,在必要时可以在有毒气体中支撑一会儿,但十来分钟也就是极限了,毕竟不是专业的防毒面具,三个人轮流在外面盯着“通道”,总共也就能撑半小时。 江禅机他们没办法,跟着奥罗拉一起移动,全都退进15号和赵曼居住的那间房子里,然后用食品包装袋、睡袋、毛巾之类的杂物浸水之后塞住门缝和窗缝,情况暂时有所好转。 但他们人多,屋子里空气有限,等氧气含量太低时还是只能出去,大活人可以被呛死,但不能把自己憋死。 “宗主,咱们要等多久?这个‘通道’会消失么?”江禅机问道。 “不知道,‘通道’持续的时间从整体而言是越来越久的趋势,但具体到个例就不好了,近期出现的‘通道’,最短的一两个小时,最长的超过一天。”宗主答道。 大家面面相觑,从“通道”开始显露轮廓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不到半小时,按宗主所言,最乐观的情况也得半小时后它才会消失。 “屋子里的空气够呼吸多长时间?”小穗问道。 奥罗拉打量着屋内的构造,通过尺寸估算室内的容积,但是她很快放弃了精确计算,因为涉及到太多变量,也许梓萱在这里的话可以算出来,她的主要精力必须留在维持无雾区的存在,只能模糊地估算道:“几个小时应该没问题。” 江禅机有些后悔,“也许不应该把那只虫子杀了,谁能想到它死了还有这么多麻烦事……” “总比被它撞破屋子跑出来要好……大家不用担心,22号已经逃出去了,她肯定会用最快的速度跟校方取得联系,很快就会有人来支援咱们。”小穗为大家打气。 话虽如此,只要接下来没有新的怪物从“通道”里出来,大家撑到老师们来支援不成问题,但如果又有新的怪物出现,并且向洼地外移动,他们难道要坐视不理? 宗主视“通道”为大敌,但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包括江禅机在内,他们可以为仰慕的师长、亲密的朋友留下来并肩战斗,但他们还是不够重视“通道”,带有一定的侥幸心理,觉得就算有怪物从“通道”逃掉,只要等支援到了之后再追也不迟,没必要为了把怪物堵死在“通道”门口而冒着把命丢在这里的危险。 江禅机只能猜测,也许宗主真正担心的是另一个世界里的智慧生物吧?假如那个世界有智慧生物的话。 从他看到“通道”开始,鱿鱼须一直保持着浓厚的兴趣,没有像平时一样没事就潜伏进湖底,而是在湖面游弋,他很担心它会突然指向“通道”,让他去“通道”里看看。 过了十分钟左右,15号面罩内的过滤材料耗尽,宗主本来打算自己出去替换她,33号心疼宗主,抢着替宗主出去,哪怕让宗主多休息十分钟也好。 33号和15号交换了位置。 江禅机暗中观察,发现大家的呼吸都偏急促,这种情况下谁的心情也不平静,紧急和忐忑在所难免,但这就会消耗更多的氧气。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鱿鱼须突然从湖中探出腕足,指向“通道”。 它是真想让他进到“通道”里?还是说有什么新的怪物出来了? 鱿鱼须并不是什么时候都会示警,只有在他没有察觉到对方、并且对方在窥视观察他的时候才会示警,像刚才那只萤火虫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通道”里飞出来,它就没必要多此一举地示警。 江禅机用脸贴着窗户,向“通道”的方向看了看,奥罗拉收窄了能力范围而延长了距离,此时从他们所在的房子到“通道”之间一段三四十米长的中间地带是没有雾的。 他没看到有什么异常的东西,但鱿鱼须依然在持续示警。 “33号,我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劲,你看到什么东西没有?”他问留在室外观察的33号,也许她不用隔着玻璃,看得更清楚。 “你指什么?”33号问。 “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稍微离‘通道’稍微近一些看看?”他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毕竟离“通道”越近,就越可能被突然冲出来的怪物袭击,下一只怪物未必就会像刚才的萤火虫那样飞得慢悠悠了。 其他人也凑到窗边,但谁都没看到什么异常。 33号抽出两柄羊角短刀护身,小心地向“通道”接近,她的警觉性已经提升至极限,眼睛盯着“通道”的同时也在快速左右瞟动,防备雾气里的危险。 三四十米的距离,她很快走过了一半,然后大家看到她的背影突然定住了,没再继续往前走。 大家的心全都揪紧了,江禅机问道:“怎么了?出什么情况了?” “呃……” 33号难以置信地盯着前方,在“通道”的旁边,竟然出现了一串脚印! 可是包括她在内的好多双眼睛一直盯着“通道”,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出来啊! 奥罗拉不断将雾气化为冰雪,“通道”周围的地面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雪,一串奇大的脚印留在冰雪上。 由于无数的永磁铁一直在被“通道”吸引和排斥,来来回回在地上滚动,直到现在才差不多结束了,该被吸进去的都被吸进去了,该被推走的都被推走了,剩下大部分的都是卡在石缝里动不了的,之前就算是有脚印也无法留住。 脚印的主人在哪? 这些凌乱的脚印只分布在“通道”十米之内的范围里,这意味着它或者它们并没有离开,要么还待在“通道”附近,要么就是逛了一圈又回去了…… 但这依然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们没看到脚印的主人从“通道”里出来,除非…… 33号一激灵,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和其他忍者都受过感知其他忍者的训练,当其他忍者在隐身状态下注视她们时,她们就会有所感应,而现在她就突然生出了类似的感应。 紧接着,她的耳朵捕捉到类似利刃破风的轻微呼啸声,急忙抽身而退。 “33号!” 其他人齐声惊呼,因为他们看到33号的身体像是被利刃撕裂一样,好几个女生甚至尖叫出声。 不过他们想象中鲜血迸射的场面没有出现,33号的“身体”被撕裂之后就像一缕青烟般消失了,然后33号的身影在两三米之外出现,向屋子这边疾退。 这时他们才反应过来,受到袭击的是33号的幻影,但问题是他们根本没看到是什么东西袭击了33号! 砰! 重物落地般的闷响突然从他们头顶的屋顶上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屋顶,天花板上长年累月积累的灰尘扑簌而下。 砰砰砰—— 有什么东西在屋顶上大踏步地走动,PVC的板材被踩得一通乱响。 大家惊惧地盯着天花板,每个人的后背都直冒凉气。 “15号!快打响指!”江禅机向15号吼道。 “没用!响指对未知生物没用!”15号同样吼着回敬。 15号的响指之所以对人类有奇效,是因为响指的音频能量恰好与前庭里的淋巴液产生共振,从而干扰了毛细胞的纤毛对空间以及加速度的感知,但面对一种未知生物,除非这种生物也有类似前庭的器官,并且被15号掌握了恰当的共振频率,否则无异于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肯定是无效的。 嗤啦! 裂帛般的声音响起。 屋顶PVC板材其实挺结实的,厚度有2至3厘米,而这时屋顶竟然被什么东西撕开了一条口子,但大家偏偏什么都没看见。 江禅机如果弓箭在手,肯定就一箭射向破口,但他今天考虑到弓箭在雾气中没什么用,就没带着弓箭来。 他没动手,但是有人动手了,一道黑色的长影如毒蛇吐信般腾空而起,从破口中击出。 蕾拉手握马鞭,五六米长的软鞭在她手中像长枪一样挺得笔直,可惜室内空间太窄,不足令她挥出超音速的风刃。 令大家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蕾拉挥出马鞭之后没有击中敌人,她正要抽回马鞭,鞭尾却被什么东西给扯住了。 蕾拉大惊,卯足力气把鞭子往回扯,而屋顶上那东西则像拔河一样往外拉,力量在短时间内竟然与蕾拉不相上下。 然而,大家什么都没有看到,蕾拉像是在跟空气较力似的…… 不对!有东西! 简易房屋的挑高只有三米左右,这么近的距离,江禅机他们在屋顶的空气里看到两片淡黄色的东西。 用“片”来形容很古怪,但确实是两片,像是浮在空中的两片美瞳,颜色很淡,呈现半透明状态,如果不是以灰白色的雾气为背景,很可能会忽略掉。 “是透明的怪物!”奥罗拉尖叫道,“那是它的视网膜!” 理论上,人或者其他大型生物,完全的透明是不可能的,因为即使身体的其他部位全都透明,但视网膜不能透明,否则光线就无法在视网膜上聚焦了,如果有某种生物连视网膜都是透明的,那它一定是个瞎子,这个原理放之四海皆准,只要是有光的世界就是通用的。 忍者服并不是透明的,而是通过对光线的反射和折射实现隐身,忍者服包裹全身,唯独面罩的正面会留下一道V字形的缺口,缺口上用特殊的有机玻璃覆盖,让里面的忍者可以通过这道V字形缺口观察外界,否则如果不留这个缺口的话,意味着连射到面罩上的光线都会被反射和折射掉,穿着忍者服的忍者也成了瞎子。 大家看到的,是除了超凡忍者、陈依依、赵曼之外的第四类隐身状态。 第452章 黄雀在后 无论是忍者服还是这只透明的怪物,它们实现隐身的方式都不完美。 忍者服由于是以对光线和折射来实现的隐身,这就意味着静态时很完美,但一动起来就会有模糊的光影。 陈依依的隐身相较而言更厉害,毕竟是她自身的能力,但也算不上尽善尽美。 赵曼的能力严格来说不算隐身,只是效果接近于隐身,她的能力用途更广,更接近于完美隐身,但又被陈依依克制得死死的。 这只透明的怪物,身体其他部位都是透明的,唯独视网膜会泄露它的存在——不过它的形体似乎不大,从视网膜距离屋顶的高度来推测,它的身高不如一个正常的成年人,甚至不如江禅机他们之中个头最小的人……身高倒是接近于大号猴子。 “宗主!路易莎!你们见过这东西么?”江禅机喊道。 他的意思是问问这东西能不能受到攻击,千万别也是一攻击就自爆的类型。 宗主摇头,她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怪物的存在,路易莎也是如此,她没有听猎手姐妹们说起过遭遇类似的怪物。 透明怪物与蕾拉上下拉锯,争夺马鞭的归属权,蕾拉吃亏吃在她不好用力,往下拉马鞭只能凭自己的体重,而怪物却可以用脚撑着屋顶来使力。 PVC的屋顶本来已经破了一道口子,结构受到了破坏,哪禁得住这样拉扯的力量,发出不祥吱呀声。 凯瑟琳举起十字剑,从屋里刺上去也许可以杀死那只怪物,但也会破坏屋顶,外面的毒气会大量涌入室内,而且也不知道这怪物的体液会不会有腐蚀性或者毒性。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憋住,拉开门想冲出去,跳到屋顶上来杀死这只怪物,但她刚一开门,那只怪物像是很机灵似的,立刻松开了马鞭,躲开了被它撕开的那道裂缝。 蕾拉用力过猛被摔了个屁股墩。 “它跑哪去了?”凯瑟琳喊道。 他们刚才能看见怪物的两片视网膜,是因为他们知道那个位置有东西,现在他们不知道怪物跑哪去了,想找到那两片又小又淡的视网膜谈何容易? 没办法,凯瑟琳只得又关上门,回到室内。 另一边,33号骤然受到袭击之后,由于不知道敌人是什么东西以及用何种方式攻击的她,她甚至以为是15号的反叛者同伙出手的,她转身往房子跑了几步,然后突然往地上一蹲,顺势将羊角双刀插入绑腿里,这其实是虚晃一招,利用这个机会令忍者服进入隐身状态。 33号很清楚忍者服的弱点,进入隐身状态之后就静立不动,以免露出破绽。 她听到了屋里的喧哗,看到有东西划破了屋顶,也看到蕾拉的鞭尾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拽在空中,这时她才知道并不是15号的同伙,而是一只透明的怪物,但她不清楚跟攻击自己的是不是同一只。 她有心帮忙,问题是她一旦抽出双刀,她自己可以隐身,但双刀隐身不了,如果屋顶上那只怪物跟攻击她的不是同一只,那她非但帮不上忙,还会导致自己再次受到攻击。 屋顶上那只怪物简直像是拥有猴子、海豚这样的低等智慧似的,察觉到凯瑟琳把房门关上,立刻又重新跳上房顶,肆无忌惮地大踏步在房顶跳来跳去。 突然,它停下了,声音最后响起的位置是裂缝旁边。 紧接着,裂缝发出咯吱吱的声响,边缘出现了变形,向上翘起。 江禅机他们愣了一下,终于明白了,这怪物是想把裂缝进一步扩大? 如果被它把裂缝扩大到能容纳它进来的程度,被它跳进人群里,那就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而且这次怪物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把脑袋凑到裂缝附近,所以大家也没看到那两片视网膜。 大家手足无措,凯瑟琳已经打算强行发起攻击了,就算把屋顶毁掉,也不能任由这只怪物为所欲为。 就在这时,裂缝的咯吱声突然停止了,翘起的边缘也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扒裂缝的力量已经消失了。 什么情况? 大家从窄窄的裂缝里向上望去,只见陈依依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屋子跳到了房顶上,她双腿以弓步踏在屋顶上,左手握着匕首,右手抵住匕首握柄的底部,匕首置于她腰间的高度,以整个身体的力量保持着突刺的姿势,但是她的前方似乎什么都没有。 滴答—— 有某种液体持续不断地滴落在屋顶上。 陈依依双手的手腕同时旋转90度,匕首的刀刃也跟着旋转了90度,如果她真的刺中了某种物体,第一下突刺是制造伤口,而这一下会将伤口彻底扩大化。 液体已经不是滴落了,而像是水龙头被稍稍拧开了,滴答声变成了哗啦声。 然后,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一只怪模怪样的白色动物逐渐出现在屋顶上的空气里。 从江禅机他们在屋里,通过那道窄窄的裂缝看不到它的全貌,只能看到是一只通体白色的动物,颜色很接近于雾气的颜色。 陈依依和房子外面的33号却看清楚了,这只怪物长相像猴子,但脑袋上多了一对奇长的耳朵——或者是类似于耳朵的东西。 它的长相非常凶恶,满脸横肉,满嘴利齿,四肢相比于躯干的比例较长,身体佝偻着像是驼背的老人,两只与身体不成比例的大脚像是踩着两只脚蹼。 这家伙不仅长得丑,更怪异的是它身上一根毛发都没有,全都是带着皱纹的白色皮肤,有些像是……无毛猫的那种样子。 陈依依的匕首正好戳进它的后背,按照人体来说应该是胸腔肺部的位置,直接把它戳了个透心凉,从后背戳进去,匕首尖从前胸戳出来。 她刚才转动匕首的那一下,把伤口由一条缝扩张成了两个1/4圆,这谁受得了? 血如泉涌。 血刚流出来时也是透明的,落到房顶之后渐渐变成白色。 陈依依转动匕首的同时就已经抽身而退,把匕首留在了它的身体里。 她在刺中它时,通过手感就知道自己刺中了,她目睹了那只萤火虫体液的可怕,不想让自己也成为牺牲品,为了防止这个怪物的体液也有同样的杀伤力,她一击得手,不敢恋战,连匕首都不要了。 她一口气快憋不住了,必须赶紧回到屋里喘口气。 “太棒了,依依!” 小穗和千央像是劫后余生般齐声欢呼起来,其他人也都松了一口气,把心放回肚子里。 宗主的眼神里更是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她此行西行就是为了寻找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结果引起一系列她根本没有预料到的意外情况。 之前在红叶学院看到陈依依的时候,她已经倾向于陈依依就是她要找的人,不过后来见到赵曼之后,她的想法动摇了,因为赵曼的能力显然更接近于摩利支天菩萨,赵曼可以带着其他人一起进入隐身状态,而陈依依只能自己隐身。 “依依回来了吗?”千央兴奋地问江禅机,她既没有看见陈依依出去,也没看见陈依依回屋。 “我回来了……”陈依依的声音突然从千央身边响起。 话音未落,千央就抱住她又蹦又跳,不停地念叨着“依依太厉害了!”。 米奥不服气地撇嘴,“什么嘛……我本来也想上去的,晚了一步而已,功劳就被抢了……” 其实江禅机也没注意到陈依依出门,当时情况太乱了,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屋顶的怪物身上。 他没注意到,既凶残又狡诈的白色怪物就更没注意到了,否则它又会像打游击似的一有人开门出屋它就跑掉。 “小穗!” 奥罗拉使了个眼色,小穗会意,由后者引出一道水柱附着在屋顶的缝隙间,由前者将水冻结,避免了室外的有毒刺激性气体继续涌入室内,结冰的水也不妨碍他们观察屋顶上那只垂死的白色怪物。 小穗和奥罗拉都是聪明人,封住裂缝的冰没有与屋顶平齐,而是稍微凸起一些,形成光洁的弧面,这样可以利用光线的折射令屋里的人看到屋顶上更大的范围。 白色怪物难以置信般低头盯着贯穿了自己身体的这把匕首,力量伴随着血液迅速从它体内消失,它再也站不住了,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身体摇晃了几下。 咚的一声闷响,像是又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房顶,这次大家倒是比较淡定,以为是怪物的尸体倒下了。 这时奥罗拉已经将裂缝冰封,大家看到白色怪物没有倒下,身体半斜着静止了,胳膊和脑袋都无力地耷拉下来,八成已经断气了。 江禅机他们一愣,这怪物的身体构造就是这样吗?死了也不会倒下? 既然它没倒下,刚才那声闷响又是怎么…… 这时,一道尖利的嘶叫从屋顶响起,刺得大家耳膜生疼,然后怪物的尸体突然腾空而起。 “还有一只!” 大家兴奋的心情仿佛也结冰了。 透明的怪物不止一只,显然是另一只怪物把死去那只怪物的尸体抱了起来。 陈依依脸色一变,刚才她抽身而退看来是走了狗屎运,如果她待在屋顶没动,就算没被怪物的血喷到,也可能会受到第二只怪物的报复。 她现身杀死第一只怪物时,第二只怪物可能没在房顶,而是在33号附近,它看到了她,但她一击得手之后就跳下房顶,从第二只怪物的视野里消失了,恢复了隐身状态,幸运地躲开了第二只怪物的袭击。 她猛地转头看向15号,后者也很聪明,猜到了她的意思,从绑腿里抽出一把短刀递过来。 陈依依的匕首留在了第一只怪物的尸体里,她又不能靠徒手对付怪物,所以必须借其他人的武器一用,她打算再出去把第二只怪物也杀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第二只怪物有了经验,忌惮于她这个神出鬼没又人狠话不多的杀手,抱起第一只怪物的尸体后并不停留,大家眼睁睁地看着第一只怪物的尸体像是悬浮一样,快速向“通道”移动,看来第二只怪物是想抱着同伴的尸体溜走。 可惜,动物毕竟是动物,它忘了前往“通道”的路上还有33号潜伏着,或者它记得但是因为33号进入隐身状态,它不知道她在哪里。 33号盯着逐渐“漂浮”过来的第一只怪物的尸体,她看到第一只怪物有那么长的耳朵,一猜就知道这种怪物的听觉肯定很厉害。 她不敢移动脚步,只能缓慢地蹲下,手指摸索到羊角短刀刀柄的位置,在尸体漂到最近的位置时,拔刀挥砍一气呵成,向她判断第二只怪物的所在位置砍过去——陈依依选择刺而她选择砍,因为陈依依的目标是静止的,而她的目标是移动的,刺虽然杀伤力更大,但很可能刺空。 又是一声尖叫。 33号知道自己砍到了什么东西,但是她没有看到第二只怪物显形,大概是因为陈依依对第一只怪物造成的是致命伤,直接令怪物的精神受到重创,失去了对隐身能力的控制,而她这一下并没有造成致命伤。 她本来打算补刀,但第二只怪物受创之后像是发了狂,直接抱着同伴的尸体跳了起来,准确地跳进了“通道”里,然后消失了。 33号不甘心功败垂成,尤其是当着宗主大人的面,她身形一动,下意识地想追上去补刀,却听到屋子里宗主一声断喝:“停下!不许追!” 小穗她们也喊道:“33号!快回来!小心还有第三只或者第四只!” 鱿鱼须的示警停止了,江禅机知道没有更多的透明怪物了,但33号面罩的过滤能力大概快到极限了,应该返回室内了。 33号恨恨的一跺脚,转身往回走,不过刚走了两步,脚下就踩到什么东西。 她低头一看,目前是隐身状态的她也看不到自己的脚,不过她大概知道自己的脚在哪里。 一段灰白色的残肢慢慢出现在她的脚下,白色的液体从残肢的断面处流淌而出。 第453章 援兵 这截残肢就是透明怪物的一只爪子,被33号从小臂处一刀斩下,刚落地的时候还是透明的,逐渐才显露出来。 说起来,透明怪物也是四肢,每根肢体中段也有一个关节,类似于人类的胳膊肘和膝盖。 地球上的大型陆生动物基本上都是这个结构,大概是因为两段式的肢体就可以提供足够的灵活性,分成更多段反而会弱化支撑性——想像一下,如果人的胳膊中间有两个关节、分成三段,也许会更灵活,但多余的灵活又有什么用呢? 只有非常精细的操作需要更加灵活,但只要在肢体末端加上这个功能就行了,比如人的手指,除了大拇指以外都是三段式的。 如果胳膊也是三段式的,想平举重物就会很麻烦,所以进化选择了两段式。 这只透明怪物的肢体构造也是如此,虽然它和人类并不是从同一生物圈里进化出来的,但进化总会选择那些更加高效的道路,或许地球历史上曾经有过三段式肢体的大型陆生动物,但那些动物显然早已经被进化淘汰了——同一物种打起架来,两段式的胳膊能爆发出更大的力量,三段式胳膊的那方就被灭绝了。 因此,透明怪物的身体结构很像地球上的猴子也并不奇怪,都是进化做出的最优选择,只是细节上有所区别,比如那双兔子般的长耳朵。 33号脚下踩的这段小臂,同样是白中带灰通体没有毛发……如果不看手掌位置,可能会误以为是停尸间里死人的胳膊。 不过,它的手掌就与人类或者猴子区别很大了,指头短粗,指甲厚而锐利,只有四根指头,其中一根指头特别粗壮,指甲缝里还塞着PVC板材的碎屑,刚才它就是用这根指头划开的房顶。 33号来不及细看,用短刀刺进小臂里,挑着它回到屋子里。 几个女生一看她挑着的东西,顿时惊惧而恶心地后退几步,而江禅机、宗主、路易莎、凯瑟琳、15号则不退反进,围过来仔细观察。 江禅机从屋里的纸巾袋里抽出一张纸巾,隔着纸巾摸了摸残肢,对其他人说道:“热的。” “热的怎么了?难道你还想尝尝?”蕾拉皱眉道。 奥罗拉若有所思,“这很重要,热的,一来说明它是温血动物,二来……千央,我记得你的瞄准镜可以调成热红外成像模式?” 千央一怔,随即点头。 她的瞄准镜有这个功能,但是她很少用到,一是因为很少在夜里行动,二是因为使用条件受限很大,稍微有遮挡就没啥用了,三是因为她的瞄准镜是单目,启动热红外成像之后,一只眼睛看到的东西是红黄绿蓝这种颜色构成的简单轮廓,另一只眼睛看到的是正常视野,很别扭。 “那你调成红外模式,看看能不能看到这段残肢的影像?”奥罗拉说道。 千央依言调整,马上又点头道:“可以看见。” “那么如果下次再遇到这种怪物,红外热成像应该可以让咱们不至于像这次这么被动了。”奥罗拉长舒一口气。 千央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如果早想到就好了……” “这也不怪你,谁也不知道它是温血动物,而且就算你想到了,调成红外模式,隔着PVC房顶你也看不见它。”奥罗拉安慰道。 “可也许能看到第二只……” “不,第二只你也看不到。”奥罗拉走到窗边,用指节轻轻敲了敲玻璃,“不要忘了,红外模式是被动侦测到目标发出的红外线来成像的,红外线本身就是超出人眼视域的光线,波长比可见光更长、携带的能量更少,而光线就会被玻璃反射折射,波长越长就越容易反射,所以你隔着玻璃探测不到第二只怪物的红外线,切换成红外模式也看不到它,除非你走出房子,没什么可后悔的。” 千央恍然,心里舒服了很多。 正如奥罗拉所言,热红外成像受环境限制非常大,一片树叶就能挡住,一块薄玻璃也能挡住,连雾气都穿不过,所以并不怪千央没有提前想到。 不过话虽如此,有总比没有好,如果刚才身在室外的33号也配备了同款的单目瞄准镜,并且及时切换到了红外模式,那么被留下来的就不仅只是一段残肢而已了。 宗主沉声说道:“我们之前也没有遭遇过这样的怪物,否则我们肯定会提前准备。” “还有一点,两只怪物一起出现,有可能说明它们是群居的,幸好这次只有两只,如果是一大群的话……”奥罗拉没有继续说下去。 如果在猝不及防的前提下遭遇一大群同款怪物,他们这边战力最强的宗主又处于极度虚弱状态,室外弥漫着有毒的刺激性气体,最差的情况他们可能在这里团灭。 他们并不是怕中毒,主要是因为在室外就会不停地咳嗽,一咳嗽就会吸入更多刺激性气体,然后就会咳嗽得更厉害,这种状态怎么跟敌人交手? 透明怪物没有咳嗽,有可能是它们的呼吸系统异于人类,也有可能是它们在一定程度上适应了萤火虫的毒气。 “看来有必要多做几套千央这样的单目瞄准镜了……”奥罗拉转换话题。 路易莎听不懂中文,但她能看到大家的视线都落在千央的瞄准镜上,当千央切换到热红外成像模式时,镜片内侧将千央的眼部也映成了红绿色,因此她很好奇地询问了蕾拉那是什么,得到答案之后,她也忍不住提出请求,希望能得到一批同样的瞄准镜。 单目瞄准镜是梓萱设计、红叶学院下单制作的,奥罗拉不便作主,倒是江禅机出面答应下来,他无论是梓萱还是学校都没那么小气,这东西并不是为了个人利益,完全有必要给每一位有可能用到的人配备一个。 宗主看了看外面,撑着身体站起来,说道:“外面不能长时间没人,该我去盯着了。” “宗主……” “宗主大人……” 好几个人同时开口,谁都看出宗主现在的状况不适合亲身涉险,万一出了点儿什么事,好不希望找回希望的忍者学院就彻底跌落深渊了。 “宗主大人,我请求跟您交换面罩,还是由我出去值守!”33号拦在宗主身前。 “不必,你休息吧。”宗主摇头。 “二位!”江禅机打断道,“你们先别争了,你们的面罩里能塞得进单目瞄准镜么?如果不能的话,万一透明的怪物又出来,你们不照样看不见?” 忍者服的面罩都是比较契合头型的,有一定的弹性和松紧度,但如果硬塞进单目瞄准镜就很难受了,可能根本塞不下,所以宗主刚才没有提出把瞄准镜也分给忍者学院一些。 大家一下子都沉默了,现在只有宗主能正常出门,但面罩和瞄准镜又不兼容,令大家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米奥的耳朵动了动——大部分人的耳朵不会自己动,而她的耳朵就格外灵活。 “什么声音?”她狐疑地抬头。 “什么?” 除了米奥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响动,只有永磁铁滚动的哗啦乱响。 米奥皱眉努力思索,她一时忘了那个中文名词怎么说,几秒后才憋出一句话:“钢铁蜻蜓!” 钢铁蜻蜓是什么鬼? 大家以为“通道”里又出现了某种昆虫类的怪物,奥罗拉先反应过来:“是说直升机?” “对!奥拉拉你的脑子偶尔还是有用的嘛!”米奥以拳击掌。 其他人谁都没听到直升机的声音,这说明直升机离得很远,并没有飞近。 “难道是老师们来了?”千央激动地说道。 “有可能哦!”小穗也绽开笑容,“可能是22号打通电话了吧!” “太好了……不过直升机为什么没有飞过来?”千央患得患失,生怕来的不是老师而是其他人,比如路过这里的直升机。 其实她想多了,怎么可能会有直升机正好路过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这里磁场干扰太强,直升机没办法靠近。”奥罗拉解释道。 车辆受到强磁场的干扰至少还能开,但直升机的电子器件太多,容易受干扰,甚至可能直接失控。 “怎么办?老师们能安全过来么?”千央又担心地望着雾气里的微型闪电,“咱们要不要去接她们?” “不用。”宗主说道,“我们的忍者服有一定的绝缘能力,据我所知,红叶学院也有一身特殊的衣服,专门用来处理这种事件用的。” 磁电不分家,“通道”的出现会伴随着强磁场,而只要是水汽不太稀缺的地方,也会随之出现电闪雷鸣,即使是在极度干燥的沙漠里也是如此。 很多人小时候玩过,当磁铁与沙子接触时,就会从沙子里吸出很多黑色的颗粒状物质,那些都是四氧化三铁,妥妥的磁性物质,受磁场吸引,黑色颗粒互相摩擦,就会生电,所以就算沙漠里同样有可能出现微型闪电。 既然如此,要说红叶学院没有提前做好应对微型闪电的准备,那肯定不可能。 不过,无论忍者服还是红叶学院的专用衣服,仅仅只能应付“通道”伴生的微型闪电,如果电压过高,比如王叶菲的那种闪电,还是会被击穿绝缘层。 33号一愣,她知道穿着忍者服直接接触市电也不会有触电的危险,但她们是窃取情报的忍者,不是电工,专门加入一层特殊织物的绝缘层有必要吗?真要以防万一也只需要在手套上加入绝缘层就可以了吧?现在她才明白,忍者服绝缘设计的真正用处原来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有人!” 好几个人扒着脖子,脸贴在窗户上,眼巴巴地望着洼地入口方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看到有几道人影在雾气里晃动,微型闪电就像在他们身边缭绕。 奥罗拉已经维持了很长时间的无雾区,长时间使用能力就像是长途慢跑,比短时间的能力爆发还要累,现在她也顾不得很多了,尽力再将无雾区扩大。 几道人影终于露出真面目,从体型上看应该都是女性,但她们全都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后衣领位置有拉链,可以掏出同色的兜帽,她们从头到脚都被灰色的衣物裹起来,脸上还戴着防毒面具,看不出她们的长相。 江禅机他们正在怀疑她们是不是红叶学院的老师,突然看到她们胸前有校徽同款的红叶标志,这就错不了。 “我们在这里!”他们激动地又蹦又叫。 老师们一共来了五个,其中两个以犄角之势盯着“通道”,另外三个进入房间。 三位老师打量着他们,视线频频落在三位忍者身上,其中一位老师问道:“请问哪位是忍者学院的宗主?” “我是。”宗主起身。 “抱歉,我们来晚了。”那位老师首先致歉,“我们其实更早之前就到了附近,结果发现雾气有毒,不得不返回直升机取防毒面具,正好遇到晚来一步的李慕勤老师,结果就来迟了。” “咦?李老师也来了?” 江禅机望向留在外面的两位老师,其中一个身材比较平板,那个应该就是李慕勤了。 宗主也向外望了一眼,像是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但还是提醒道:“请转告外面的两位老师,这次‘通道’里出现了某种透明的怪物,相当棘手。” 说话的老师一挑眉毛,惊讶地说道:“你们这里也遇到了?” “您的意思是?”宗主听出她的语气有异。 “学院长正在昆仑山处理另一起‘通道’,她和同行的几位老师也遇到了某种看不见的怪物,但不知道和你们遇到的是不是同一种……”老师解释道,“我们也是刚刚才和学院长联系上,她得知出现了第二个‘通道’,非常震惊,但她远在千里之外,暂时赶不回来。” 宗主也是同样的震惊,“两个‘通道’同时出现了?” 在她与世隔绝的这段时间里,世界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第454章 独战 宗主和老师之间的对话,江禅机他们不敢插话,不过老师们来了,而且一来就是五位,大家全都放心了,就算天塌下来也有老师们顶着。 利用这个机会,大家全神贯注地旁听,不放过任何一个字眼儿,这些都是从其他地方绝对听不到的机密内容。 老师们也对学生们的旁听有些顾虑,但又不好拒绝回答宗主的问话,现在这种情况也没地方把学生支走,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江禅机他们互相传递眼色,除了奥罗拉对学院长的行踪有所猜测之外,其他人全都是惊讶不已——学院长难道会飞吗?短时间之内一下子从东部沿海抵达了昆仑山,而且还解决了一件大事?这可不是坐飞机、坐高铁可以直达的啊! “严格来说也不算同时,应该是一先一后,但间隔非常近。”老师向宗主澄清道。 即使如此,还是令宗主极为震惊,因为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先例,很可能预示着事情会往更坏的方面发展。 极东列岛孤悬海外,由于面积狭小,出现“通道”的次数并不多,不过作为极东之地的地下霸主,出于情报的搜集目的,当其他地区出现“通道”的时候,如果能来得及,附近的上忍们会尽量去事发现场暗中观察其他组织的处理过程,但肯定不会露面并插手,除了其他原因之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当其他组织的高手在全力对敌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在旁边,肯定会分心。 所以,虽然忍者学院亲手处理“通道”的次数并不多,远不如红叶学院那么多,但对“通道”的了解并不比其他组织差多少。 宗主沉思,现在她的脑子里完全被这件事占据了,作为忍者学院的领头人,她必须权衡利弊,决定接下来的走向——如果情况继续恶化怎么办? 不过,忍者学院毕竟有地理优势,即使是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至少她们可以全体退回本土并死守,防守几块岛屿比防守一块大陆要容易得多,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底气之一。 在宗主思考的同时,江禅机他们指着透明怪物留下的残肢让老师们查看,然后又简单描述了透明怪物的样子。 老师们又惊又喜,即使是学院长她们也只是击退了透明怪物,没有得到透明怪物的详细信息,无论是它们的长相还是身体构造,几乎全是一片空白,而这几个学生竟然得到透明怪物的残肢,这是异常珍贵的第一手资料,对于研究透明怪物的特性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在红叶学院高层内部,被称为“隐异猴”的透明怪物已经被定义为来自“通道”的重大威胁之一,不在于它们的杀伤力,而在于它们的隐匿性太强了,必须严加防范它们悄悄进入地球。 “宗主,你身体微恙,不宜在此久留,让我们送你们离开这里吧。” 交待完这边的事,老师向宗主递过来一副防毒面具。 “没有多余的面具分给你们了。”老师对江禅机他们说道,“好在此地离外面不远,憋一口气然后全力奔跑,不会吸入多少毒气。” “在‘通道’消失之前,我暂时不会离开。”宗主摇头,看了看江禅机他们,把防毒面具递给他们之中看起来最孩子气的千央。 千央赶紧摆手推辞,她可不敢接,推给了33号,按理说这是老师给宗主的,就算宗主不要,也得交给宗主的手下。 屋里的三位老师很为难,她们接到的命令是确保宗主的安全,之前宗主失踪是一回事,现在宗主重新出现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能让她在国内的土地上出事,否则说不清。 但是宗主态度坚决,她们又不能强行把宗主绑出去,因此左右为难。 宗主不走,33号肯定也不走。 这应该是15号趁机脱身的最好机会,但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因为她知道宗主既然已经脱困,接下来的就是反攻倒算,她和她的同伙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没有意义,与其在担惊受怕中被抓获,还不如堂堂正正面对即将到来的命运。 老师管不了宗主走不走,但能管江禅机他们,她指着外面说道:“这里很危险,你们赶紧离开这里返回学校。” 千央早就巴不得听到这句话,这里有老师接手了,他们再留下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 “对了,老师,这个单目瞄准镜可以看到那种透明的怪物。”她摘下瞄准镜递向老师。 老师已经从学院长那里听闻了这件事,并且在她们几个赶来这里的路上,学校就已经找到了梓萱,向其索取瞄准镜的设计图。学校从头设计当然可以,但既然有现成的成熟方案,就没必要多此一举。 老师接过瞄准镜,再次催促他们离开。 奥罗拉说道:“老师,也许我可以留下帮忙,否则雾气会令热成像无效。” 老师思忖片刻,出于对奥罗拉实力的信任,点头答应。 蕾拉其实挺想留下旁观,像这样的机会可能很少有,但她没有理由留下。 凯瑟琳既想留下,也想离开,她急于跟院牧长取得联系,想知道还有多少内情在隐瞒着自己……以及,她想问阿拉贝拉是否知道关于“通道”的事。 其他人也是如此,刚才出于害怕而想离开,现在有老师们在,她们胆气一壮,又想留下来开眼界了。 老师可不管他们的好奇心,板起脸加重语气,催促他们赶紧离开。 江禅机他们没办法,按照老师的要求开始一次次的深呼吸,等体内积蓄了足够的氧气之后就要拉开门冲出去一路狂奔。 就在这时,留在外面两位老师之一,就是那个身材平板疑似李慕勤的老师,突然举起一只拳头向室内比划了一个“停止一切动作”的手势。 “嘘!” 室内的三位老师脸色顿变,改口低声说道:“你们留在屋里不要出去!” 说完,三位老师快速离开房子并关上门,跑到另外两名老师身边低声交流。 江禅机他们在屋里听不到她们说什么,但李慕勤肯定察觉到了某种不好的迹象。 大家刚刚放松的心情又重新紧张起来,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刚才接过瞄准镜的老师已经戴上,视线在周围不停地扫动。 砰—— 突然一声很大的响动传来,紧接着“通道”里面出现了某种东西。 这个东西带给大家太大的震撼,在场者不论是谁,全都惊呆了……或者说是吓傻了。 那是一只爪子。 一只极大的爪子,目前直径四米左右的“通道”仅仅只能露出这一只爪子。 爪子上的每根脚趾都跟一个女生的身高差不多,粗细更是相当于两个女生抱在一起,深黑色的指甲像是半人高的保险柜,指甲的厚度至少在十厘米以上,尖端极为锐利,应该可以轻易地剖开一头犀牛,石质的地面被划出深深的沟壑。 巴掌大小的青绿色鳞片覆盖着指甲以外的部位。 光是一只爪子就有这么大,这只动物的本体得有多大? 即使明知道这只庞然大物不可能穿过“通道”,但所有人还是不寒而栗,甚至连见多识广的几位老师都一动不动——不是她们不想动,而是发自心底的战栗令她们无法动弹。 室内的众人离“通道”较远,无法直观地感受到这只爪子的震撼,他们同样是毛骨悚然,再桀骜不驯如蕾拉,此时连个屁都不敢放,路易莎的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千央更是吓得尿意上涌。 所有人都在想,如果“通道”进一步扩大怎么办? 这样的怪物一旦进入地球,无异于一场浩劫,说不定只能动用一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来消灭它了……不过有个问题,这只怪物仅仅是体型庞大么?它是否还会有其他更可怕的属性?虽然大家觉得不太可能,但如果它连核弹都不怕呢? 这只爪子伸出“通道”之后,稍微静止了一会儿,就开始左右划拉,像是在试探这边的情况。 老师们僵硬地扭转脖子,互相递送视线,彼此询问同一个问题——怎么办? 现在她们无非有两个选择,一是什么都不做,反而它进不来,二是做些什么。 但是能做什么呢?对它轻声细语表达友善么? 先不说它能不能听懂,它可能根本就听不到啊,这不是对牛弹琴,而是对爪子弹琴。 奥罗拉像是自语般低声说道:“这只动物,无论在任何世界恐怕都是最顶级的掠食者,在那个世界,‘通道’可能是开在了它的地盘里,如果它对这边的世界产生好奇和扩张地盘的想法……” 一旦它产生这样的念头,即使这次它过不来,若是以后某次被它找到机会,它可能很愿意尝试一下。 宗主也想到了,不能给它“另一边的世界好欺负”的想法,相反的,必须让它明白另一边的世界有能够威胁到它的存在,这样它才会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地盘。 大家的视线看向千央。 “我……我来吗?”千央顿时压力山大。 能够安全且远距离造成伤害的也只有她了。 外面的老师们也想到了她,一位老师转身,隔着窗户对她示意,让她戴上防毒面罩出去。 小穗鼓励千央几句,后者战战兢兢地扛着已经冷却的激光炮,戴着防毒面罩来到室外。 大家看着她按照几位老师的吩咐,瞄准那只爪子,发射了一束激光——目标这么大,不戴瞄准镜也射不歪。 激光的效果立竿见影,落点处的鳞片立刻先变黑再变红,冒出浓密的白烟。 巨兽仿佛感觉到了疼痛,嗖地收回了爪子。 就在大家重新把心放回肚子里的时候,爪子再次出现了,这次的来势更加凶猛狂暴,裹挟着大量的石屑,像是它愤怒地想找到弄疼它的凶手。 它确实受到了伤害,但它的体型太大了,激光顶多只是烤焦了它的几片鳞片、灼伤了鳞片下的皮肉,在对它造成更大伤害之前,它就已经吃痛移动了爪子。 千央的激光对它而言,跟人被图钉戳了一下手指差不多,疼,流血了,但是远远不会致命,顶多暗骂一声晦气,并且还想把这只惹事的图钉折断扔掉来泄愤。 小穗和奥罗拉对视一眼,同时要离开房子,去帮助激光炮降温,以便进行第二次发射。 这时,李慕勤对千央说了几句,后者唯唯诺诺地回来了,低声说道:“李老师让咱们离开这里。” 接着,李慕勤又对其他四位老师说了几句,四位老师表现很抗拒,但是从手势来看,李慕勤的态度十分坚决。 宗主皱眉,喃喃说道:“李先生要使那一招了啊……” 江禅机他们听得一头雾水。 其他四位老师推门而入,几乎是以命令般的语气说道:“马上离开这里。” 大家不知所措,尤其是江禅机,他很担心李慕勤老师。 然而,刚才还执意留下来的宗主却带头迈步走向门口,说道:“走吧,你们已经尽力了,留下来只会给李先生添麻烦。” 奥罗拉一愣,“我也走?” “都离开。”宗主点头,33号搀扶住她。 大家没办法,深呼吸几口,跟着四位老师鱼贯而出。 然而令江禅机没想到的是,不仅是他们,连四位老师看样子也要跟他们一起离开,这就意味着只剩下李慕勤独自面对这只巨兽……的一只爪子。 他宁愿咳嗽也开口问道:“李老师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宗主盯着四位老师,“路老师不在?” “她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老师答道。 宗主沉默几秒,对江禅机说道:“我相信李先生,不会有问题的,李先生是当世战力最强的几人之一,她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江禅机还是不太放心,但以宗主的身份说出这句话,就相当于用她的信誉做了保证,从上次在校园里见面的细节来判断,在场者里最了解李慕勤实力的,可能就是宗主。 第455章 雪崩 四位老师没有多作解释,急匆匆地带着众人穿出雾气,离开洼地。 老师们是得到消息之后乘坐直升机第一时间赶来的,直升机一共有两架,停在稍远的地方,想装下这么多人有些勉强,而洼地里唯一的车辆还被陈依依把轮胎扎漏气了。 “我在那个方向停了三辆车,司机还在车里等着。”奥罗拉指着某个方向。 脱离雾气之后,大家终于可以正常呼吸和说话了,老师们摘下防毒面具,他们脚步未停,跟着老师用最快的速度跑向直升机。 “我们知道。”老师们彼此对视一眼,向她说道:“我们在路上收到了忍者学院22号的消息,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有件事我们必须告诉你。” “什么?”奥罗拉茫然。 “你们看到那种半透明的冲击波了吧?” 大家纷纷点头,后来发生事太过离奇震撼,他们反倒把“通道”刚出现时那股扩散的冲击波给忘在脑后了,此时被老师们一提醒才想起来。 “那种冲击波对超凡者没什么伤害,但如果是普通男性处在扩散范围之内,似乎会引发他们植物神经的极度紊乱,令他们血压心率急速升高,并在短时间内因为全身毛细血管爆裂而致命。”老师没有直接说明那三位司机的情况,但他们遭遇了什么已经可以想象了。 奥罗拉愣了一下,终于明白了,神色间不禁黯然,上次她的两位手下在驾驶直升机时遇难,这次又一下就是三个……虽然他们在拿这份丰厚工资时就知道可能面临的危险,而且上了人身意外保险,但生命毕竟是生命,某种意义上他们是因她而死的。 “好了,你们全都乘坐直升机离开。” 在直升机遥遥在望的时候,老师们停下脚步,把装有透明怪物残肢的保鲜盒交给江禅机他们,保鲜盒是从简易房子中15号和赵曼的用品里找到的。 “你们……”宗主开口。 “我们留下来,准备接应李老师和路老师。”老师们说完,重新又跑向洼地,但是她们没有进入洼地,而是在附近找到一些坚固的石头作为掩体,藏身于石头后面。 江禅机他们看得心里犯嘀咕,愈发忐忑不安。 “这么神神叨叨的是要搞什么?” 蕾拉小声嘀咕,她上次面对李慕勤的时候觉得双方差距虽然很大……不,是极大,但并没有到令人彻底绝望的程度,难道说李慕勤当时还没拿出全力?她很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目前来看,事情很可能偏偏要往那个方向发展。 四位老师没上飞机,两架直升机坐他们这些人很挤,但能坐得下。 驾驶员似乎也是两位老师,穿着同款的灰衣,戴着太阳镜,等他们一上飞机就立刻起飞。 江禅机他们隔着玻璃用越来越高的视角俯瞰雾气笼罩的洼地。 突然,洼地的边缘一瞬间迸发出强烈的闪光,光线之强如同无数柄利剑般轻松刺破雾气,江禅机他们全都本能地眯起眼睛,但即使光线再刺眼,他们也没有移开视线。 闪光之后的万分之一秒,一团巨大的火球从洼地边缘腾起,简直就像一轮太阳破雾而出! 这片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的洼地,从形成以来就一直被雾气笼罩,晴天的雾薄一些,阴雨天的雾厚一些,除非台风正好从此处过境,否则几乎没有雾散的时候。 而今天,洼地里的所有雾气全都如风卷残云一样被火球掀起的冲击波吹得不见踪影。 在爆炸源头附近,那些石灰岩的奇峰怪石被摧残得面目全非,冲击波的狂澜在一秒之内就席卷至洼地的边缘,受到山崖的阻碍,改为向上,附近高地上茂密的防风林就像是身处12级台风之中。 江禅机他们看傻了,脑子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想法。 “张开嘴!” 两架直升机上的两位驾驶员老师同时喊道,宗主也在这么喊。 江禅机他们下意识地张开嘴,紧接着,一道惊天巨响几乎把他们的耳膜撕裂,如果不是及时把嘴张开了,他们现在可能已经聋了。 “抓稳!” 驾驶员老师操纵直升机,调整机体的姿态,以最坚固的机底来迎接冲击波的到来。 江禅机他们在乘客位置上挤得就像是上班早高峰的地铁,这倒是有个好处,就是每个人受到的冲击都会分摊给身边的人。 直升机剧烈一震,还好两位驾驶员老师技术不错,稳住了机体。 “没事吧?”驾驶员老师回头问道。 江禅机他们被晃得有些头晕,有几个人的脑袋磕到了一起,除此之外没别的问题。 尤其是江禅机,他怀里还抱着两个装满萤火虫体液的空酒瓶,生怕失手打碎了,否则他们这一架直升机上的人就全完蛋了。 噼里啪啦。 无数小石子像雨点般砸落,其中有些银白色的磁铁还吸附在了机体上,它们都是被爆炸的冲击波吹飞的,飞到最高最远处余势已竭,就以抛物线的轨迹落下,不过能飞得这么远的一般都是很小的石子,不会对机体造成什么损伤。 直升机飞得有些远了,江禅机他们回过神来,再望向洼地时看不到细节了,但失去雾气笼罩如今面目全非的洼地依然令他们瞠目结舌。 “李老师……她做了什么?” “李老师不会有事吧?” 好半天,他们才回过神来,爆炸的冲击波没有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伤害,但严重冲击了他们的心灵。 “不!不可能!这一定不是真的!” 蕾拉已经傻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相信刚才这起爆炸是李慕勤做的。 “你们什么时候把核弹运进来了?”她咬牙问道。 她口中的“你们”,既然可以是忍者,也可以是红叶学院的师生,因为这起爆炸从威力而言完全可以媲美一场小型核爆了,那么就只能是核爆,不可能是别的。 “不是核爆。”江禅机说道,“如果你看得仔细一些,就会看到那个火球跟电视里核爆的火球不一样。” 刚才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得异常仔细,虽然闪光和火球像极了传说中的核爆,但火球的形状是有差别的。 正常的核爆,腾起的火球应该是近似于球状,均匀向周围扩散,但刚才的火球……主体是球形,但是在水平方向上前后各有一道一闪即逝的焰柱。 火球的初始颜色是黄白色,而两道焰柱的初始颜色则是惊人的蓝白色,甚至焰柱周围隐约还有电弧缭绕。 如果他没猜错,其中一道焰柱应该是本体,击向“通道”,击向巨兽的爪子,而另一道则是类似反作用力的效果,算是虚体。 若是看得不那么全神贯注,很可能会被火球牵引了视线,而忽略掉那两道转瞬即逝又不起眼的水平焰柱。 蕾拉才不相信他的话,在她心里,已经怀疑李慕勤跟那些戴头巾的女人是同类,因为只有那些戴头巾的女人才可以凭一己之力引发核爆。 这架直升机的驾驶员老师像是被逗乐了,从座位下拿出一个黄色的东西扔给蕾拉。 那是一台便携式盖格计数器,如果检测到核辐射的话,理应响起咯咯的警报音。 盖格计数器很安静,指针读数也在正常的安全范围内。 蕾拉拿着盖格计数器翻来覆去地查看,她怀疑这东西坏了,或者是假的。 其实何止蕾拉不相信,其他人也是惊疑交加,同时还很担心李慕勤的安全,要知道她可是处于爆炸的中心位置,几乎不可能从这种程度的爆炸中活下来吧? “镇静一些。” 江禅机他们慌成一团,宗主看不下去了,开口道:“李先生不会有生命危险,但皮肉伤是免不了的,她不是傻瓜,不会仅仅为了威慑那头巨兽就把性命扔掉。” 有宗主这句话作为保证,江禅机他们稍微把心放回肚子里,但震惊和疑虑还是不可避免。 两位驾驶员老师专心驾驶直升机,同时在和附近的空管塔台以及学校通话,没时间理他们。 不知道是“通道”消失了还是已经飞离了磁场干扰区,通讯恢复了,像奥罗拉这样带着卫星电话的已经收到了信号,而普通的手机由于身在高空没有基站,还是无信号状态。 奥罗拉飞快地在卫星电话上发信息,主要是在安排那三位司机的后事。 其他人只能眼巴巴地盯着宗主,宗主是唯一能给他们答疑的人选了,他们实在是等不及回到学校,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希望得到解答。 “……” 宗主的眼神很平静,一直在遥望着洼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几秒才察觉到他们灼热的视线。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宗主望向蕾拉,“这当然不是核弹。” 蕾拉刚要开口追问,宗主又继续说道:“但也不是纯凭李先生的人力所为。” 大家听糊涂了,就连奥罗拉也暂停发信息,好奇地等着宗主进一步解释。 “如果某人站在一座雪山的山顶,可能是有意,也可能是无意,然后沿着山坡推下一块小石头,会发生什么?”宗主以问代答,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让他们更好理解。 “会……发生雪崩?” 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其他人觉得可能蕴藏着什么深意,江禅机直接从字面上意义上回答。 宗主微微点头,“这块石头在向下滚动的过程中,会不断吸附沿路的积雪,成为一个越滚越大的雪球,继而引发雪崩。” 这种情况谁都能想象,不需要解释。 “你能说,这场雪崩是由那个人引起的么?”宗主又问。 大家想了想,觉得应该算是,就算那人是无意的,但客观上雪崩确实是因他而起。 “既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宗主说道,“他做的仅仅是推了一块石头,而剩下的是由大自然完成的。” “当然,这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能登顶雪山已经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了,每年有那么多人登顶不同的雪山,他们在攀登过程中无意间踩落的石头也数以万计,但很少会引起雪崩,因为只有以正确的角度和正确的力道滚下一块石头,才会恰好引发雪崩……如果是此人有意所为,足见高明。” 大家努力思考着宗主的话。 宗主侧头,继续遥望洼地,“这场爆炸如雪崩一样,李先生做的仅仅是站在雪山之巅推下一块石头,剩下的是由大自然完成的。” “但是如果你们觉得很简单,那就大错特错了。”宗主再次对蕾拉说道:“我保证,目前全世界能做到这点的人,不会超过三个。” 33号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她之前一直有小小的嫉妒,觉得自家被人家给比下去了,但宗主这句话透漏了一个信息,并不是只有李慕勤能做到这点,宗主不会信口开河,而更早之前李慕勤曾经亲口承认与宗主的实力在伯仲之间,这岂不就意味着宗主也做到同样的事? 不会超过三个,就是大于等2,小于等于3——33号是这么认为的,有一厢情愿的嫌疑,但也符合宗主的语境。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宗主以前说上次跟李慕勤交手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因为这招一出手,连使用者李慕勤自己都会受伤,那么两个实力相当的人如果同使这招,同归于尽都有可能,而宗主和李慕勤又没那么大的仇恨,干嘛要以死相拼? 江禅机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15号,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被困多日的宗主都虚弱成那样了,简直像是连一个小孩子都打不过,但15号依然不敢正面对宗主动手的原因。 15号的眼神淡然,像是已经将一切置之度外。 “看!灰机!”米奥指着空中叫道。 他们已经身在空中了,很少有人身在空中还抬头看天的,米奥就是另类。 大家抬头,只见一架大型军用运输机正在从高空驶过,隐约还有几个人影从运输机里跳出来。 “吓?自杀?” 米奥话一出口,就被江禅机给她脑袋来了一下。 宗主盯着那几道人影,“你们可以放心了,应该是路老师到了。” 第456章 掩饰 王叶菲真没想到,她一天之内会从高空跳伞两次。 其实学院长说她可以不用跟着一起跳,留在飞机上就好,毕竟下面的情况不太可能有什么怪物存活下来,但别的老师都跟着,她也不好意思退缩,于是也跟着跳下来了。 几个小时前还在苍茫荒漠,再一眨眼看到的就是碧波荡漾的大海,仿佛有隔世之感。 处理完昆仑山的事之后,刚恢复通讯不久,她们返回停在山谷外的步兵战车里,休息的同时等待黑衣男性进来接管这片区域。 学院长通过步话机跟基地取得了联络,她正要告诉他们可以进来了,以及有一颗未爆炸火箭弹的事,结果反而从基地那里得到了更为惊人的消息——地磁测量卫星刚刚检测到另一处磁场异常波动点。 无论是黑衣男性还是其他老师,都觉得这应该是一次假警报,毕竟这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学院长也倾向于是假警报,但不能因为主观判断是假警报而忽略,否则万一是真的呢?“通道”已经产生了太多变化,不能疏忽大意。 接着,学院长又收到了学校发来的信息,得知战备执勤组已经奔赴现场,这条消息并未能令她安心,因为战备值勤组还不知道那种隐身怪物的出现,很容易吃亏。 卫星电话的抗磁场干扰能力不及军用通讯设备,等她和战备执勤组终于通话成功,方才得知更严重的问题——新磁场扰动点的位置,很可能与宗主的失踪有关,而且好几位学生已经在今天早些时间前往那里。 这下子,学院长和老师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种隐身怪物连她们都差点吃亏,万一不是假警报,学生们就更危险了。 她们是跳伞来到荒漠的,这里没有运输机起降的条件,想离开只能乘坐直升机去附近的军用机场,再转乘运输机,这也意味着她们想用最快的时间到达目标地,只能第二次跳伞。 在运输机横穿半个国家的漫长飞行途中,更多的消息传来,忍者学院的22号与学院长取得了联系,从22号口中,她们不仅确定了这不是假警报,更确定了宗主和学生们都被卷入其中,好在战备值勤组已经快到了,也许不至于出现最糟糕的情况。 一路上她们心急如焚,但再着急也没用,只能等待后续消息传来。 学院长在路上布置了大批量定制单目瞄准镜的事宜,考虑到不需要与激光炮进行联动,没必要有瞄准功能,但她希望能加入小队通话的功能,这功能在磁场中可能没用,但有备无患,因此需要一定的改装,于是她特批梓萱进入实验室,用最快的速度将设计定型。 红叶学院实验室的老师们大多是生物、物理、化学这种基础学科的研究人员,专门研究机械和电子器件的几乎没有,反正可以外包,会造汽车不一定非得会造轮子,而现在仓促之下,还是作为原始设计者的梓萱更容易沟通交流。 在她们即将抵达目的地上空的前一刻,收到了一条好消息和一件坏消息,好消息是宗主和学生们被安全救出,坏消息是新的“通道”出现了以往都不曾有过的严重威胁,李慕勤要单独留下来用“最后的手段”解决问题。 王叶菲听得糊涂,什么是“最后的手段”? 她知道李慕勤很强,并且一直为了超越李慕勤而努力,但她以前没有参加过这种行动,没见过李慕勤使出那一招,而那一招在平时又不可能随便用,就算是经常参加行动的老师们也不一定见过。 学院长和路惟静愁眉紧锁,后者更是跑去驾驶舱请驾驶员再飞快一些。 王叶菲很想知道李慕勤压箱底的招数到底是什么,但现在这种气氛实在不是她刨根问底的时候,而且她们已经快到了,运输机的前方已经出现大海。 货舱舱门开启,她们做好了跳伞准备,从空中也看到了那片雾气缭绕的洼地,也看到了那两架正在飞离的直升机。 就在这时,洼地里的爆炸发生了。 地面的爆炸影响不到高空的运输机,但王叶菲脚下一滑差点滑出机舱,她的震惊并不比蕾拉稍逊,怎么想这也不是人力所为。 学院长在跳伞前又打了个简短的电话,然后带头一跃而下。 她们跳伞的目的地是洼地边缘,因为洼地内部地形崎岖,遍布大大小小的石头,落地时很可能会扭伤脚踝。 顺利落地之后,她们甩掉降落伞背包,路惟静早已一马当先冲进洼地,其他人紧随其后。 王叶菲一边跑一边通过红外成像观察四周,防止有隐身怪物潜伏。 她们首先看到了“通道”。 “通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显然离消失不远了。 在“通道”的前方,地面上散落着很多奇怪的黑色物体。 黑色物体的表面有被高温烧灼过的痕迹,断面参差不齐,像是受到巨大冲击而碎裂的,而没有烧灼痕迹的位置则散发着冷硬的光泽,像是纯净的黑曜石。 其中一些黑色物体还附着了血肉和鳞片,散发着烤肉的味道,但并不太好闻。 与李慕勤同来的四位老师,她们在爆炸之后返回洼地,其中三位站在“通道”附近保持戒备,看到学院长一行人的到来,她们总算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路老师,这里!” 乱石之间又站起另一位老师,向路惟静焦急地招手。 大家赶紧围拢过去,除了学院长和路惟静之外,包括王叶菲在内其他新来的老师全都发出惊呼,因为李慕勤的样子实在是……相当惨。 李慕勤像是被冲击波反弹撞到一块巨石上,将巨石表面撞出一个凹坑,凹坑周围延伸出无数条蛛网般的裂纹。 这里的石头是由碳酸盐构成的石灰岩,硬度不及大理石或者常见的青石,但饶是如此,能把石灰岩巨石几乎撞碎的力道,别说是打在人身上了,就算打在坦克身上,可能也会把坦克砸瘪。 李慕勤遍体鳞伤,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不仅是她外穿的灰衣,连里面的黑色紧身背心都是千疮百孔,除了后背部位是冲击伤之外,其他各处大部分都是烧伤,鼻孔和嘴里全都在流血,她的黑色粗辫子也被烧得只剩半截。 灰衣本身有绝缘阻燃的能力,但刚才那种爆炸极似核爆,爆炸中心点的位置至少有几千度的高温,再加上狂暴的冲击波,任何防护衣服基本上都是白给,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王叶菲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李慕勤这副鬼样子,难道所谓“最后的手段”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才会把李慕勤逼到这种程度? 路惟静反而是在场者里最镇静的,也许是她看多了这样遍体鳞伤的老朋友,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探了探李慕勤的脉搏,松了口气,向学院长点点头。 学院长也松了口气,让其他人别围观了,去盯着“通道”,在“通道”彻底消失之前不能放松警惕。 与李慕勤同来的四位老师在她受伤后没敢贸然移动她的身体,以免加重她的伤势,而是留在原地等待路惟静的到来,现在有路惟静接手,留守的那位老师也过去帮忙盯着“通道”。 路惟静握着李慕勤的手,释放能力探查后者体内的伤势,并随手治愈其中较轻的伤势。 李慕勤轻哼一声,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咳出了几口带着血沫的唾沫,然后睁开眼睛。 “你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路惟静又气又心疼,恨不得再捶老朋友几下。 从学生时代起,李慕勤就是这样,总是喜欢拼命,从来不知道退缩,也亏着路惟静总是跟在她身边,否则她不知道已经死了几次了。 “学院长……” 李慕勤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 路惟静和学院长同时发话,前者更是按住她的肩膀,虽然她只要稍微使劲就能推开前者的手,但还是乖乖地躺下了。 路惟静看了一眼巨石表面的凹坑与龟裂,这么重的冲击,李慕勤体内很可能出现了骨裂,皮肉伤容易治,但骨裂不是那么容易愈合的,需要钙质的沉积与修复。 现在李慕勤体内存在大量的淤血和软组织挫伤,大肠小肠的粘膜也有淤血现象,还有体表的多处烧伤,她先集中精力处理这些问题。 “到底发生了什么?”学院长问道。 “一只……巨大的爪子。”李慕勤费劲地说道,努力睁开肿胀的眼皮望向“通道”,“它还在吗?” “巨大的爪子?”学院长摇头,“不在了,什么都没有,地上有一些黑色的碎片,是不是你说的爪子?” “那是它指甲的碎片……那只爪子太大了,难以想象它的本体有多大,不能让它觊觎这边的世界……”李慕勤又咳嗽了几声。 “少说几句吧,等回去再说也不迟。”路惟静拿出医生的语气板起脸。 “不行,两个‘通道’连续出现了,万一很快又出现第三个呢?”李慕勤摇头。 “……说话这么利索,看来你还是不怎么疼。”路惟静无奈。 学院长愁容满面,她相信李慕勤的判断,李慕勤不是第一次参加此类行动的王叶菲,见过世面,既然李慕勤判断必须使用两败俱伤的招式也要阻止那只生物,就肯定有合理的必要性。 “学生们都没事吗?”李慕勤又问道。 “她们都很好,已经随直升机安全离开了,宗主好像也没事,但是听说遭了不少罪,体力差到了极点。”学院长答道。 李慕勤自嘲地笑了笑,“如果她没遭罪,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她而不是我了。” “更可能是你们一起躺在这里。”路惟静纠正道,“遇到这种事,我很难想象你们中有谁会作壁上观。” “对了,那些孩子可不真简单,听说她们遭遇了‘隐异猴’,但她们不仅没人受伤,还杀了一只伤了一只,甚至还留下了一段相当完整的残肢,这是很宝贵的资料,连我们几人都没有做到。”学院长安慰道。 “是啊。”李慕勤露出欣慰的笑容,“但可惜留给她们成长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学院长没有接话,她需要考虑的东西更多,包括如何安排这几个意外提前接触到这件事的学生们。 “学院长!‘通道’消失了!”一位老师从那边喊道。 “太好了,记录一下消失的时间。”学院长掏出信号枪,将绿色的信号弹笔直地射向空中。 这信号枪就是江禅机在初次参加社会实践行动时被分配的同款信号枪,用来在紧急情况下呼救。 由于“通道”消失后还会残存一段时间的通讯干扰,但已经干扰不到直升机了,学院长通过信号弹示意直升机飞进来。 不一会儿,已经将学生们送至安全地点的两架直升机出现在头顶,垂下几根绳索,将学院长和老师们吊上去。 学院长坐进一架直升机的副驾驶位置,戴上了耳麦。 随着直升机的远离,耳麦中收到了本地广播信号。 “抱歉,各位听众朋友,临时中断节目,插播一条新闻。” “根据地震台网的测定,级地震,公里,由于地震发生在无人区,截止目前为止,没有收到人员伤亡的报告。” “专家表示,本次地震为孤立事件,本地的地质结构不具备发生更强地震的条件,发生余震的可能性也较低,请居民不要恐慌。” “现在请各位听众继续收听刚才的节目。” 听完这条新闻,学院长摘下了耳麦。 王叶菲若有所悟,这是用来掩饰刚才那次爆炸的方法,也只有用地震才能掩饰堪比小型核爆的爆炸了,只不过这位专家恐怕又要被网民吐槽了…… 但她还是不明白,李慕勤是怎么做到的,以及怎么在这种程度的爆炸中存活下来的。 好在来日方长,等李慕勤伤势差不多痊愈之后,再去旁敲侧击一下也不迟。 第457章 惩罚 “……你在干什么?” 江禅机纳闷地盯着33号。 “要你管!” 33号狠狠地咬着下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在房门旁边,33号后背紧贴着走廊的墙壁,两臂左右平伸,各拎着一个装满水的水桶,头顶上还顶着第三个装满水的水桶,像是在表演杂技。 每个铁皮桶连桶带水可能有10公斤左右,本来就够沉了,关键她的胳膊是左右平伸的,长时间维持这个姿势非常费力。 33号的胳膊已经在不住地颤抖,脖子则极为僵硬,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稍一扭动就导致脑袋顶着的第三桶水倾倒,把自己浇个落汤鸡。 江禅机不知道她维持这个姿势多久了,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纯凭一股意志咬牙坚持着……他寻思认识33号这么久了,没想到她竟然有自虐倾向? “别管她。” 换上了一副普通面孔的22号说道:“她是因为违抗宗主大人的命令而正在接受惩罚。” “哦……” 江禅机恍然,忍者学院的规矩严苛,上下级之间的关系有鲜明界限,不论以任何理由,哪怕是看起来非常正当的理由,也不能违抗上级的命令,更何况那是直接来自宗主的命令——宗主让她走,她不走,这就是抗命。 你有不同意见可以申请提出,上级让你讲你再讲,抗命是绝对不行。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实在不好插嘴,硬要干涉的话,说不定会给33号引来更重的惩罚,再说现在这种程度的惩罚虽然辛苦,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33号是受惩罚者,22号是监督,防止33号偷懒耍滑,之前千央想帮33号托一会儿水桶,就被22号阻止了,就算22号不阻止,33号也会拒绝,她在抗命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会面临惩罚。 “时间到了,今天的惩罚到此为止。”22号看了看时间,宣布道,“自己把水桶放下,如果洒出来就重来。” 33号咬着牙,身体贴着墙壁慢慢蹲下,直到左右手的水桶平稳地着地,然后才努力抬起酸痛得直哆嗦的双手,取下了头顶的水桶。 三个水桶都放到地上,33号这才像一滩烂泥般跌坐在地,全身都是汗,差点儿虚脱了。 千央和小穗想扶起33号,但33号摆手拒绝,倔强地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我冲个澡。”33号低声申请道。 “给你10分钟。”22号说道。 33号点头,返回自己的房间。 并不是说出租公寓楼突然给每个房间加装了淋浴,房东大婶才没那么大方,因为这里不是出租公寓,而是一栋学生宿舍。 江禅机他们被直升机带离洼地之后,被放到远离洼地的一处安全地点,又由学校开来一辆大巴,将他们全都拉回学校。 他们回到学校里,没有允许返回各自在校外的住处,也没有被允许跟其他学生接触,大巴直接驶入校内,半强迫地让他们住在学生宿舍里。 江禅机本来比看到“通道”里的巨兽还要紧张,结果发现这栋学生宿舍楼是空的,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任何一名学生,学校专门找了一栋空宿舍楼让他们住,简直像是隔绝一样。 宿舍楼里的房间很多,他们可以自由选择房间,愿意自己住也可以,愿意跟别人两人一间也可以,江禅机以自己单独睡惯了、跟别人一个房间会失眠为借口单独住了最高层最角落的一间宿舍,其他人大多懒得爬楼,通常选择低层。 33号、22号、蕾拉、路易莎和凯瑟琳不受红叶学院管辖,拥有较多的自由,可以保留自己的手机,江禅机他们连手机都得交上去,不过反正他没手机。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们连早饭都是被学生食堂送到一楼大堂里吃的。 昨天离开之后,后续的其他情况他们就一概不知了,网上也没有任何异常,学校更是风平浪静,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心里很矛盾,一方面肯定是天性的好奇,毕竟新世界的大门刚刚打开一条门缝,而另一方面,学校不告诉他们这些肯定有学校的理由,他们被隔绝在这里就说明他们知道得太多了……接下来学校会如何处置他们,恐怕校方也很头疼。 宿舍楼门口只有一位老师负责管理他们,但没人敢擅自跑到楼外,江禅机向这位老师询问李慕勤的安危,但这位老师是一问三不知,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吃完早饭,这位老师传达给他们一条消息,让他们准备一下,半小时后集体跟着她外出,于是江禅机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33号正在受到惩罚。 宗主没在这栋楼里,应该是在校医院接受治疗,她没有受伤,只是体力极度虚弱,这种情况路惟静也没有办法,只能让她慢慢调养身体。 15号像连体婴似的站在22号身边,不知情的人看过去,可能以为她们是要好的姐妹,因为22号一直在拉着15号的肘部。 15号的双刀和其他暗器都被收走,双手被绑起来,而且每只手还套着一副那种严寒冬天戴的连指厚手套,就是大拇指和其他四指分开的那种,这样她就没办法打响指了。 15号和22号住一个房间,由后者负责监视前者,防止前者逃跑和闹事,不过前者很顺从,看上去并没有反抗或者逃跑和意图。 “你们有什么权力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楼下传来蕾拉的抗议声,她从昨天被带进宿舍楼就强烈不满,但抗议归抗议,她权衡利弊,还真没敢强行闯出去,一来她可能闯不出去,反而自取其辱,二来她也很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反正她觉得红叶学院不会杀了她,也不会把她永远囚禁在这里。 路易莎和凯瑟琳原本被老师们客气地询问过意见,但她们自愿跟大家一起住在宿舍楼里,尤其是路易莎,大家知道她对“通道”的了解可能是除了15号之外最多的,所以昨天晚上吃完晚饭洗完澡之后,千央她们就缠着她让她讲讲关于“通道”的事。 路易莎左右为难,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越俎代庖,部落里没有保密和禁忌,但人家这里显然是有规矩的。 实在被缠得没办法,她只能讲一些她从部落姐妹那里辗转听说过的怪物,以及和这些怪物战斗的经过,没有涉及“通道”本身。 女生们像是在听鬼故事一样,又紧张又害怕又好奇,听得津津有味,连奥罗拉和蕾拉都在旁听。 江禅机带回来的战利品,那两瓶萤火虫的体液,被学校拿走了,但承诺研究之后会还给他。他也希望学校能找出更安全的存放方法,用玻璃瓶装着这么危险的东西带在身边,说实话他有些发怵,万一不小心碰碎了瓶子就完蛋了。 透明怪物的残肢也萤火虫体液一起被带到实验室。 大家陆续来到一楼大堂等待出发,33号是最后一个来的,她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完全吹干,胡乱盘在头上,不像平时的辫子那么精致。 老师点了点人数,“人到齐了,就出发吧。” “等等!你要带我们去哪?”蕾拉警惕地问道。 “去见学院长,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当面向学院长询问。”老师简单地解释。 “等下,我想先问一下,跟我一起的那个叫赵曼的女生……她在哪?怎么样了?”15号问道。 “我说了,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学院长……” 15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请先回答这个问题,否则你们可以把我抬着走。” “15号!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33号依然对15号记恨在心,虽然胳膊还在哆嗦,她作势就要拔出短刀。 15号不慌不忙,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 老师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摆手打断她们之间的争执,说道:“如果我回答了你这个问题……” “那我就乖乖跟你们走,刀山火海,随便去。”15号笑了笑。 看到15号这副滚刀肉的样子,33号恨得牙根痒痒,但这里毕竟是红叶学院,她只能恫吓几声,不能真的动手。 老师点头,“好吧,我如实告诉你,赵曼不在这里,我们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什么意思?别想用这种答案来打发我……”15号冷冷地说道。 “我的意思是,赵曼在醒来之后就跑掉了,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以及她怎么样了。”老师说道,“但她既然能跑掉,身体方面应该没有大碍。” 凭赵曼的能力,如果不是身处极为特殊的环境,只要她清醒过来,就几乎没办法限制她的行动。 昨天22号开车带昏迷的赵曼回到学校,直升机比汽车快,她的车与载着众人的直升机几乎不分先后地抵达学校。昏迷的赵曼被校医院收治,22号跑去直升机的停机坪那里查看宗主的状况,一转眼的工夫,赵曼就不见了,现在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红叶学院并不在意赵曼的去向,她跑了就跑了,还省得考虑要如何处置她。 但是15号在意,33号和22号也在意,因为赵曼逃跑倒是无所谓,就怕她没有跑掉,还悄悄徘徊在周围,伺机营救15号。 所以,22号不敢让15号脱离自己的视线,时刻拉着15号,无论是吃饭、上厕所、睡觉都不松手,这样如果赵曼突然出现想带着15号一起进入隐身状态逃离,势必连22号也会一起隐身,这样应该可以给她们的逃亡造成麻烦。 22号压力很大,只能独自把这件重任扛在肩上,她不敢让33号分担,因为怕33号借机找15号的麻烦,也不好意思让其他人插手帮忙,毕竟这是内务。 如果赵曼和15号的关系真的很好,那么赵曼一定会找机会营救15号,唯一的问题就是时机。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种明知对方会来却不知道何时来的等待太折磨人了。 22号只希望宗主尽快做出如何处置15号的决定,让她得以卸下这副重担……话虽如此,除非是处死15号,否则其他的处置方式依然免不了被赵曼惦记。 宗主脱困、15号束手就缚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极东列岛,整个忍者学院的军心顿时安定下来,再也没有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 训练营学员们的工作很出色,在最低限度上维持了忍者学院的运转,并且在正式忍者的指导下正在抓紧时间抢修内部网络——如果是正式忍者动手的话,早就弄好了,但是没办法,在反叛者都被揪出来之前,只能求稳。 昨天晚上,宗主已经和2号通过电话,为了防止被别人窃听,她们没有商量任何重要的问题,仅仅只是确认宗主平安就足够了。 33号给驻守海外的忍者同僚们群发了信息,把宗主平安脱困的好消息告诉了她们,大家都欢呼雀跃,但只要宗主一天没亲自露面,她们终究不能完全放心。 潜伏在忍者学院内部的反叛者似乎将信将疑,没有站出来投降,因为她们不确定这是不是故意伪造出来的假消息,不过她们的抵抗在宗主亲自返回极东列岛之际就会自动瓦解……或者由15号供出她们的身份。 目前为止,15号没有供认同伙的意思,这就令33号更生气了。 宗主大概也很想尽早返回极东列岛,但是她得罪了太多人,在身体康复到一定程度之前,贸然行动殊为不智,只能耐着性子以客人的身份多留一段时间。 另外,宗主回归的事尚未对外界公布,也是在等宗主的身体恢复。 15号得知赵曼逃跑了,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沉默不语。 “我警告你,别打鬼主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33号说道,即使明知这样的恫吓毫无卵用,她也不能让15号太过嚣张和得意。 几秒之后,15号履行诺言,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吧。” 由老师带领着,他们这一群奇怪的组合离开宿舍楼,前往学校的教学区。 第458章 开诚布公 还好假期的早上,即使是留在学校里的学生也不太会起得这么早,像江禅机这样每顿早餐都不能错过的学生不多见,所以没多少人看到他们这奇怪的一行人。 大家走路时不自觉地将15号围在中心,并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是防止赵曼突然劫走她。 赵曼的能力给大家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千央和小穗甚至半玩闹地背靠背横着走,像是两只可爱的螃蟹,以防赵曼给她们一记手刀。 很快抵达了熟悉的礼堂,经过通报之后,因为人数较多,他们被带到了小会议室而不是学院长的办公室。 在他们的预想中,本来以为即将面对三堂会审的大场面,意外的是,小会议室里只有学院长一个人,她在等待期间一边喝茶一边翻阅文件夹里的纸质文档。 学院长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合上文件夹说道:“忍者学院的诸位,我知道你们急于去见宗主,但是宗主昨天晚上一直在接受常规的身体检查,而且她严重缺乏睡眠,昨天夜里不宜打扰她,所以我半强制地让你们在学生宿舍里住了一晚,在这里我深表歉意。” 15号是待罪之身,22号序号最高,自动成为三人的代表,说道:“您太客气了,有了贵校的暗中协助,我们才得以安全寻回宗主大人,我们也明白贵校的顾虑,因此您不必解释这么多。” 学院长点头,“好,那我就省去客套。你们是客人的身份,现在已经可以自由来去了,如果你们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去见宗主,校医院刚刚回报,说宗主已经起床了。” 33号早就等不及了,闻言就转身想走,不过她身形一动,发现22号没动,就硬生生地停下来。 22号扫了一眼凯瑟琳、路易莎和蕾拉,问道:“请问,如果我们暂时留下旁听,是否会给贵校带来不便?” 22号年长几岁,更有大局观,她作为中忍对“通道”完全不知情,而且即将将来她晋升上忍,但她的能力并非战斗型,未必能接触到更多的事。现在学院长有可能会对江禅机他们解释一些事情,机会难得,如果能留下来旁听就再好不过。 另外,如果她和33号两人押送15号前往校医院,她担心人单势孤,可能会被赵曼趁机劫人,不如等这边的事结束了,顺便跟其他人一起去校医院,反正江禅机他们肯定要去探望李慕勤。 如果红叶学院介意她们旁听也就罢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没理由凯瑟琳、蕾拉、路易莎这三个同样是外人的人能旁听而忍者们不能。 “那倒不会,你们是客人,除了本校的禁区之外,可以自由行动。”学院长说罢,又望向凯瑟琳她们,“三位也同样如此。” 凯瑟琳、蕾拉、路易莎三人互相看了看,谁也没动地方,她们打定主意奉陪到底,因为接下来无非是两种情况,一是学院长权威强令江禅机他们保密,除此之外不透露更多的东西,二是即使江禅机他们已经看到了“通道”,隐瞒也没意义了,与其让他们瞎猜,索性开诚布公地说明情况,让他们明白保密的必要性,从而自发地保守秘密。 无论是哪种情况,多等一会儿也没什么损失。 学院长说道:“各位请随意坐吧。” 大家纷纷落座,连15号也找了个位置坐下。 22号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了,虽然不清楚学院长的能力是什么,但她不相信赵曼有本事把15号从学院长的眼前劫走,那样丢人的就是红叶学院。 “关于‘通道’,你们都知道些什么?”学院长以提问作为开场。 除了亲眼看到的,江禅机他们知道的关于“通道”的一切都是奥罗拉和路易莎讲的,但关于“通道”本身的情况所知甚少。 他们如实说出来之后,学院长微微点头,“其实我们对‘通道’也所知甚少,只是比你们稍微多一点儿而已。” 接下来,学院长将“通道”的发现过程、“通道”逐渐扩大化、频繁化、现在又额外增加了呼吸效应等情况讲了一遍。 大家屏息凝神,听得很认真,生怕自己漏掉一个字,听完之后,感觉连三观都被颠覆了,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与国家间的纷争仿佛变得毫无意义,因为“通道”才是对这个世界最不可预知的重大威胁,谁也不知道“通道”继续扩大化之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光是他们亲眼看到的那头巨兽的爪子就令他们不寒而栗。 难以想象,之前他们与普通人一样享受着甘苦交加的日常生活却不懂得珍惜之际,却有很多人冒着生命危险与未知的威胁对抗,并且为了避免引起大众的恐慌还要小心地保守秘密。 保密的初衷并不是对大众隐瞒真相,而是因为现在没有任何办法来彻底解决这件事,既然如此,把真相告诉大众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某些情况下可能有用,就是当“通道”出现在人口密集区,如果大众知情的话,男性们就不会傻乎乎的拍照围观而是拔腿就跑……当然能不能跑掉要另说,因为届时大家肯定都想跑,往往越想跑就越跑不了,彼此踩踏和交通瘫痪是可想而知的事。 不过目前“通道”并没有出现在人口密集区的先例,所以知情者们内部也有争议,到底是否应该公开真相,如果因为公开真相而引起世界秩序崩溃,反而会给对抗“通道”带来更大的阻力。 比如说那些黑衣男性,其实他们的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以为在参加某种特殊的实弹演习,而如果他们知道真相,就明白这不是演习,而是随时可能死亡的战争,对他们带来的心理负担和执行命令的效率完全不同,如果外面世界秩序崩溃,他们挂念家人的安危,也就无心战斗了。 现在哪里出事,知情者们可以乘坐各种交通工具第一时间抵达,需要什么装备,比如单目瞄准镜,马上就可以下订单,一旦世界秩序真崩了,这些都成了奢望。 学院长开诚布公地说出这些,就是让在场者明白她们选择保密的苦衷,很多时候秘密并不会给知情者带来好处或者优越感,反而是一种负担和责任。 蕾拉现在知道了真相,但她试想一下,如果她把“通道”的秘密说出去了,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家族、特权、金钱、地位……这些她习以为常的东西全都会烟消云散或者大洗牌,除了短暂享受一下说出秘密时听者的震惊之外,对她有任何好处么? 她偷眼瞟了一眼表姐,怪不得奥罗拉明明知道一些皮毛却把嘴巴闭得很严,换成是她的话,她也会守口如瓶……不仅如此,如果让她知道谁敢把“通道”的事到处乱说,她第一个饶不了那个人! 她的心态很有代表性,目前知道秘密的人,绝大部分都身居高位者,就算是不考虑大众的利益而是考虑自己的利益,也会默契地选择保密。 在场者里最桀骜不驯的蕾拉尚且如此,其他人更没有把秘密说出去的念头。 无论是出于公义还是私利,相比于公开真相所带来的巨大不确定性,保密是更稳妥的选择。 另外,当蕾拉听到“通道”附近的源能更加充沛时,她的心思有些活络,近距离接触“通道”很危险,但也稍微有点儿甜头。 即使是对“通道”有所了解的路易莎,同样听得很认真,学院长的讲述充满了科学与理性,不是部落里那些带有迷信色彩的传说可比。 凯瑟琳的心情很复杂,昨天回来之后,她的手机明明没有被没收,可以打电话,可以上网,而且她也想跟隐修院取得联系,询问关于“通道”的事,但最后还是强行按捺住了,如果将来有机会,还是当面向院牧长询问吧。 她也没跟阿拉贝拉联系,因为后者是盲人,平时又长期生活在阿勒山上,用手机不方便,也没有用手机的习惯,同样等见了妹妹之后再说。 包括江禅机在内的学生们,他们在震惊之余,更想知道老师们对抗“通道”的经历,尤其是昨天亲眼目睹李慕勤所造成的巨大破坏力之后。 如果换成街边摇着扇子侃大山的老大爷,一点点芝麻蒜皮的光荣事迹都能吹三天三夜,但学院长无意替自己吹嘘什么,关于这些只是一带而过。 “好了,关于‘通道’,我们大致上仅仅知道这些而已,其他更多的东西都是基于没有根据的猜测,说出来也没意义,因为很可能是错的,没必要误导你们。”学院长结束了这段长长的讲述,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问道:“还有什么问题么?” 蕾拉、路易莎、凯瑟琳和忍者们心里有数,人家这是在向自己的学生答疑,她们这些外人即使有问题也没资格提问。 江禅机他们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但仔细一琢磨,这些问题绝大部分都属于学院长所指的“没有根据的猜测”范畴,即使问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奥罗拉见其他人没说话,硬着头皮举手提问:“学院长,我有一个问题。” “问吧。”学院长说道。 奥罗拉礼貌地站起来叙述,没开口就先鞠躬,“实在对不起,我之前因为太好奇,自己暗中做了一些调查,并不是有意窥探校方的机密。” “什么调查?”学院长没有生气的意思。 奥罗拉鼓起勇气,“就是学校历届优秀毕生生的去向,我发现有一些最顶尖的毕业生,尤其是历届TOP3的毕业生,她们中的一些人在毕业后就不知所踪,既没有留校担任老师,也没有进入更广阔的社会大展宏图,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比如李慕勤老师的那一届,李老师和王叶菲老师均列入TOP3的优秀毕业生,她们两位留校任教,而那届的首席毕业生则去向不明……我想问的是,这其中是否与‘通道’存在某种联系?如果是我想多了,请您别介意。” 江禅机他们在洼地里就听奥罗拉说过一次,但当时时间仓促,奥罗拉只是蜻蜓点水般说了一两句,而这次则非常详细。 他们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真不愧是奥罗拉,换成他们才不会关心历届的优秀毕业生,因为他们觉得反正跟他们无缘。 他们没想错,奥罗拉平时看着平易近人,但内心里还是很高傲的,尤其是她刚入学的那段期间,一进学校就成为众星捧月的对象,无论是能力还是学力都傲视群伦,换成是谁都得有点儿小得意吧? 当时的奥罗拉志得意满,觉得红叶学院也不过如此,自己在三年后以首席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毕业毫无难度,稍微有点儿挑战性的就是她能不能排得上历届首席中的首席? 关公战秦琼没意思,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几分能耐,只要查一查历届首席毕业生有多强就行了,查出她们的身份和目前在干什么,然后再想办法调查一下她们目前的实力,反向推测差不多能推测出她们在毕业时有多强。 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就让她查出一些别人没意识到的小问题,拿到当年的学生名册对她来说没什么问题,但按照姓名逐一去查询历届TOP3学生的时候,她发现其中一些像是人间蒸发了,就算是动用私家侦探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她查过这些TOP3毕业生的学业成绩,很多人并不比她差,能力方面的成绩查不到,但肯定也不会差,按理说这些人无论走到哪里,都绝不会泯然众人,绝不会被埋没。 如果只是个例也就罢了,但她统计了一下,像这样失踪的竟然为数不少,绝不是个例。当时她把这个疑问埋在心里,后来得知关于“通道”的皮毛之后,又知道学院长和老师们经常秘密出动去对抗“通道”,她就自然联想到那些失踪的优秀毕业生。 借着学院长开诚布公的机会,她不想再继续憋着了。 第459章 先驱者们 奥罗拉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才问出这个问题,因为这件事首先有可能是她误会了,说不定那些寂寞高手真的是拔剑四顾心茫然,于是决定避世隐居退隐山林,或者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活着,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洗尽铅华之后才觉得当个扮猪吃老虎的普通人没什么不好;其次,如果她没有误会,那么这件事很可能是学校的机密。 在场者受到最大冲击的反而是蕾拉,她心里划过无数句三字经,因为在她看来已经站到人类顶点的李慕勤居然只是以TOP3的身份毕业的,而不是她想当然的首席毕业生,那么当年那届的首席毕业生得多强? 其他人心中也是一动,但他们多少都了解王叶菲与李慕勤的单方面恩怨纠葛,他们知道李慕勤当年在入学的时候其实资质平平,属于名不见经传的那种小透明,而王叶菲长期处于位居校内明星的地位,直到后来因为李慕勤通过不懈的努力和敢拼命的意志才慢慢将差距缩小甚至反超,所以当年的那届首席毕业生可能只是在毕业前比李慕勤强,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李慕勤也早反超了。 他们的想法其实很有道理,这才是日常生活中的常态,初中或者高中以全校第一名身份毕业的学生,以后未必能比第二或者第三名混得更好,人的发展需要实力也需要机遇,还有运气和态度,社会不像学校那么单纯,只要学习好就行了。 只有蕾拉因为不了解王叶菲和李慕勤的过去才会这么震惊,她以为李慕勤是从小就这么强的。 学院长不动声色地盯着奥罗拉,几秒之后轻笑一声说道:“你还真是做了很多调查……好吧,既然你感兴趣,那我说一下也无妨,反正这是你迟早要了解的事。” 学院长的话中带有明显的言外之意,某种意义上她已经承认了奥罗拉的实力,过了这个暑假,奥罗拉就是高三的学生了,即将面临毕业,而不出意外的话,奥罗拉很可能是以首席毕业生的身份毕业,至少也是TOP3,那么只不过相当于她提前一年把实情透漏给奥罗拉而已。 听懂这个言外之意的人,都很替奥罗拉高兴,只有蕾拉心里酸溜溜的,有些后悔如果自己也进入红叶学院的话,说不定能从表姐手里抢下首席毕业生的宝座。 学院长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娓娓道来。 按惯例,只有历届学生中的佼佼者、并且被学系老师认同其意志和品德的学生才会在毕业后接触到“通道”的秘密,绝大部分毕业生都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离校奔赴新生活,因为“通道”太危险,实力和意志不够强大的人接触这些信息有害无益,也没有任何必要。 几乎每一届学生里都会有类似奥罗拉这样实力与进取心兼备的超级明星出现,如果恰逢招生“大年”,甚至一届学生之中有两三个这样的明星。 这些明星毕业生往往拥有与实力相匹配的骄傲,她们在同龄人之中已经没有对手,甚至超越了学校里的大部分老师,并且在社会实践学习中积累了丰富的与凶兽作战的经验,除了年龄稍小之外,可以说不亚于首次参与对抗“通道”行动的王叶菲老师。 她们都可以成为对抗“通道”的即时战力,并且大部分人都愿意为了人类的安危而站在对抗的最前线,这些细节从她们的平时表现中看出端倪。 当她们从学院长口中得知真相,并且亲身旁观一次对抗“通道”的行动,她们基本上都会愿意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最常见的做法就是成为老师的一员。 老师也分两种,喜欢教学的就留校,以培养新一代的优秀学生为己任,顺便兼顾出现在国内的“通道”,如果不喜欢跟小孩子打交道的,可以成为驻外老师,前往海外那些没有自保力量的国家和地区,就近处理出现在那里的“通道”,否则如果南美出现“通道”,老师们还要从学校出发赶过去,等飞机飞越半个地球时,黄花菜都凉了,肯定赶不及。 这些明星学生大部分会选择以老师的身份参与对抗“通道”的行动,但不是全部。 其中还有小部分人,她们是强者中的强者,拥有目空四海的骄傲与实力,她们并不满足于仅仅站在“这一侧”被动地对抗“通道”,而是选择以莫大的勇气迈出那一步,进入“通道”探索另一侧的世界,因为源头在另一侧,只有另一侧也许才存在永久关闭“通道”的方法。 在场者们听得呆若木鸡,这些秘辛光是听听就感觉浑身颤抖,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些超级明星骄傲的身姿。 “如果说我们这些老师是站在对抗‘通道’的最前线,那么这些选择进入另一侧的勇士就是先驱者。”学院长越讲神色越是黯然。 最开始的几批,老师们对这些超级明星忌寄予莫大的期望,她们虽然年轻,但实力超卓,行事也不拘泥于常轨,再加上她们的勇气与决心,说不定真的可以找到永久关闭“通道”的方法。 “通道”永久关闭之后,地球上的源能也会慢慢逸散并最终彻底消失,因为源能是处于概率云状态,有极大概率处于地球上,但也有极小概率在下一秒出现在宇宙尽头,极小的概率再小也不是零,所以地球上的源能就会越来越稀薄,最后回归到源能出现之前的状态,世界将不再划分为普通人和超凡者,大家都是一样的人,现存的超凡者就是最后一批不一样的人,不会再有人觉醒了——虽然有些遗憾,但世界将免于继续受到“通道”的威胁。 也许路易莎的存在可以稍微延缓这一过程,但终究难逆大势。 然而,这些超级明星前赴后继地进入“通道”之后,“通道”非但没有被关闭,依然保持着逐渐扩张和出现频率加快的趋势,而她们则一去不复返,从此渺无音讯,只能推断她们很可能已经死亡。 后来,校方开始反思这样的策略,因为这些超级明星全是学校最宝贵的财富,就这么填进这个无底洞值得吗?虽然她们是出于自愿进入的,但学院长和老师们心里还是会很难受,也许让她们留在这边参与对抗“通道”的行动是更明智的选择,就算明知是治标不治本,但至少她们还会活着。 江禅机他们能理解学院长心中的纠结,只能庆幸自己没有坐在学院长的位置上,不用做出这么艰难而痛苦的选择,无论是决定要不要向大众公布真相,还是为了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机率而用辛苦培养出来的学生生命去填坑,哪种选择都没有绝对的正确答案,但如果不付出这样的牺牲,将来有一天可能整个世界都会灭亡。 军人可以不计代价不惜牺牲,但她们说到底还是花季的学生,太残酷了,无论对校方来说还是对她们来说都太残酷了。 千央等几个感情丰富的女生,想到那些一去不复返的前辈们,眼眶不禁红了。 “这么大的事,她们的家人同意么?还是说直到现在还瞒着她们的家人?”江禅机举手问道,他没像奥罗拉一样站起来提问。 学院长摇头,“选择进入另一侧的先驱者们,她们往往……对家庭这方面的需求较少。” 她说得很隐晦,江禅机他们愣了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 跟忍者学院一样,红叶学院里的超凡者学生之中,孤儿或者问题原生家庭的比例相较于社会平均水平是偏高的,而且偏高不少,这也很好理解,对于青春期的少女而言,来自家庭方面的巨大刺激会对觉醒产生强大的推动力。 不仅是忍者学院和红叶学院里的超凡者,全世界超凡者都是这样,33号、赵曼、陈依依、路易莎她们就是最好的例子,而且越是极端的家庭环境往往会诞生出越诡异、越独特的能力,比如陈依依和赵曼。 如果把标准定得更宽泛一些,那么奥罗拉和22号也可以归入其中……这么一算,这间屋子里来自孤儿家庭或者问题原生家庭的超凡者竟然占了大半——当然,在其他人眼中,江禅机大概也被归类到这一行列里了,毕竟他从来不谈父母的事,再加上他住的那破公寓楼,拥有正常家庭的孩子会这样么? 所以,学院长的意思是,先驱者们要么是孤儿,要么跟家人的关系很糟糕,从某种意义而言,这也是促使她们可以毫无留恋地进入另一侧的重要原因——出于对先驱者们的敬意,学院长不能直说,只能点到为止,让江禅机他们自己领悟。 学院长说完了,将茶杯里已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在场者的心里五味杂陈,大部分人都像是被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砖头,感觉连室内的空气都无比沉重,只有米奥没听懂也不关心,竟然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口水都流到了桌面上——既然学院长没管她,江禅机也没把她叫醒,让她醒来大放厥词还不如让她继续睡。 奥罗拉在提问期间一直是站立状态,她仿佛也被前辈们的英雄气概所鼓舞,再加上她向来不甘人后的竞争意识,一激动开口道:“学院长,我……” 学院长放下茶杯,摆手打断道:“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因为你问起了,你现在不需要做出任何决定,你还有一年的时间来慢慢考虑……需要强调的是,对于优秀的毕业生,毕业后留校任教的话我们很欢迎,但无论我还是校方,都不再鼓励任何人进入另一侧。” 奥罗拉不甘心地咬着下唇,缓缓落座。 “至于你们……”学院长扫视着江禅机他们这几个学生,包括正在酣睡的米奥,“你们也许纳闷,为什么我让你们也旁听这个问题?原因很简单,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未来会发生什么很难讲,如果最糟糕的情况出现,说不定你们就是最后一届超凡者毕业生。假使‘通道’继续扩展和更加频繁地出现,以后老师们光是对抗‘通道’就要疲于奔命,恐怕没时间进行教学工作了。” 学院长的话里带有难以掩饰的伤感和落寞,没有新学生就意味着没有新鲜血液加入,纯靠觉醒能力的孩子们自行成长,没有人来引导她们,只会有越来越多的赵曼和蕾拉出现。 江禅机再次举手提问,“那些闲散的超凡者,就是整天出没于黑市酒吧里的那些人,有没有可能动员她们一起参与对抗‘通道’的行动?这样可以分担学校的压力吧?虽然她们的平均实力不如老师们,但毕竟人数众多,她们之中肯定也有不少有血性的人,再怎么说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学院长沉吟,“这个问题我们以前也考虑过,我们讨论的结果是,让她们知道就无法保密了,综合而言弊大于利……但当时的情况没有现在这么严重,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如果情况进一步恶化,接近再也无法保密的地步,说不定可以试试这条路,有时间的时候我会和老师们再次讨论一下。” 江禅机点头,没有再说话,他能做的终究只是提建议而已。 不过,并非对学院长不敬,学院长毕竟长期身居庙堂之高,不知江湖之远,包括老师们也是如此,对于闲散超凡者们的了解可能有失偏颇,恰好他认识一个闲散超凡者的典型代表,说不定可以在不泄密的情况下找机会探听一下欧阳彩月的口风,从她的态度上可以窥探一二。 奥罗拉对大家使了个眼色,学院长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说她现在还有其他要事,不能继续跟他们谈下去了。 大家识相地起身告辞,江禅机一巴掌拍醒酣睡的米奥,小穗用纸巾把米奥留在桌面上的口水擦掉,鞠躬施礼退出会议室。 第460章 黑暗之光 “学院长。” 江禅机他们刚离开会议室,一位老师就从会议室的侧门进入。 学院长刚才结束与江禅机他们的谈话,就是因为收到了助理发送的提示,知道有事必须向她禀报,紧急程度是中等。 “怎么了?”学院长问道。 “新的地磁扰动警报。” 学院长面前的会议桌上缓缓升起一台屏幕,正当学院长震惊地一扬眉毛的同时,助理补充道:“不是在我们这里,是其他地区。” 学院长稍微松了口气,敲了敲桌子说道:“吓死我了,下次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抱歉……” 助理也挺无奈,她明明提示了是中等紧急程度的事项,如果是出现在附近地区的警报,她早已发出最高紧急程度的警报了,按理说学院长应该明白的。 学院长这两天太累了,连续奔波和操劳,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很疲乏,所以才出现这样的过度反应。 不过,即使是出现在其他地区的警报,如果不是假警报的话,这个频率也有些太高了,此前曾经有一次出现过在不同地区两天内出现两个“通道”的记录,但本国昨天一天就出现了两个,再加上这个,就相当于整个世界范围内两天三个。 “是在哪里?”学院长揉着太阳穴问道。 “中东沙漠。” 面前的屏幕显示出红红绿绿蓝蓝黄黄粉粉的画面,正是对普通人而言太过晦涩难懂的地磁扰动图像,而且是动态图像,电脑自动将电子地图与地磁图像叠加,画面定格于西亚、北非这片广袤的地带。 通常来说,某个地区的地磁强度在短时间内不会发生剧烈变化,除非是火山地震等活动的影响,而中东这片地区不属于火山和地震的活跃地带,很少会出现高强度的地磁扰动——当然偶尔也有例外,某个地区既没出现“通道”也没出现地震火山,磁场却依然发生剧烈扰动,只能推测是发生在地层深处的熔岩改道,或者是人类尚不清楚的其他自然现象。 学院长注意到,这片地区里有一个位置的颜色正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迅速变化,由黄变粉又变红,这一过程在短短半小时内就完成了。 中东地区并不属于势力真空地带,红叶学院在那边没有派驻老师,而且当地势力并不喜欢其他地区的势力插手,所以学院长不需要做什么,只要静观其变,除非是当地势力控制不住了,但那种情况不太可能出现。 屏幕上原有的图像被清除,替换成一张卫星刚刚传过来的照片,不再是晦涩难懂的地磁图像,而是一张来自侦察卫星的高分辨率照片,精确到分米级的那种。 这边现在已经是上午,而那边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沙漠地区的天空很少有云,卫星可以畅通无阻地拍摄到地面,连绵起伏的沙丘占据了照片99%的位置。 助理用笔尖指了指某处位置,可以看到那里的沙丘颜色似乎比其他地方稍微浅了一点点,隐约还能看到一个球状的轮廓,但如果不是助理指出,想在这张图上发现这处异常点太困难了,可能会把眼睛瞪瞎。 也就是沙漠,换成其他地区,“通道”出现时很难从空中抓拍到正确的影像。 这张照片上最显眼的不是“通道”,而是右下角的一块长方型的物体,那是一辆越野车,看样子正在驶向“通道”。 …… 没有月亮,夜空里的星星极为清晰明亮,像是伸手可及。 留着两撇浓密小胡子的男人神情阴郁地驾驶着越野车,车辆在沙丘之间穿梭,车后扬起一道长长的土龙。 他大约三十岁,正值年富力强的年纪,驾驶动作非常激烈,时而猛打方向盘,时而快速换档,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从头到脚裹在黑袍里的女人,只露出眼睛。从这双周围没有皱纹的眼睛来判断,她应该很年轻,不过眼神中充满与她年龄不相称的死寂,像是沙漠中即将干涸的一滩死水。 她系着安全带一动不动的坐着,任凭越野车如何起伏,她的眼神也没有任何变化。 两人一动一静,给人很诡异的感觉。 男人就已经跟外界失去了联系,无论是卫星电话还是步话机里都只有沙沙的静电噪音,导航仪也失灵了,只有一张纸质地图给他指引方向,地图的某个位置被划了个圆圈,那就是目标地。 把他塞进车里的人告诉他不要拐弯,直线往这个方向开就行了,他不会错过目标。 越野车从一座沙丘顶部高高跃起,在这个瞬间,他看到了前方黑暗里的某种存在。 那是一个半透明的球体,沙漠里独特的旋风在球体周围盘旋,旋风卷起的沙子里不时迸发出明亮的电弧。 那就是恶魔之门吗? 他头皮发麻,只来得及看这一眼,越野车就重重落在沙丘另一侧的斜坡上,重重地颠簸了几下。 “喂!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吗?”他第一次向副驾驶位上的女人开口道,语气非常粗鲁。 女人沉默地点头。 “那就好,你最好别临阵退缩,否则神会惩罚你的!”男人色厉内荏地说道。 女人摇头。 她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倒是他心里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还年轻,不想这么早挂断,虽然他早就明白这是自己必然的命运,否则也不会享受到那段天堂般的时光。 在那段无比美好的时光里,他和其他几个年龄相仿的男性被安排到一座沙漠中的庄园里,庄园里应有尽有,一切能让年轻男性愉悦的东西全都有,来自不同地区、不同肤色、数量几倍于他们的年轻女孩任他们为所欲为,而且还经常有新的女孩卤味入,来自各个国家的美食每天不重样,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即使是教义禁止的烈酒也敞开供应……在这个庄园里,就算待上一百年也不会觉得乏味。 享受这样的生活当然是有代价的,当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就要义无反顾地执行有去无回的任务。 今天白天他还在跟几个女孩玩欢乐的多人运动,夜里就被人从床上揪起来,一盆冷水泼到他头上给他醒酒,告诉他,他的时候到了,然后他就被人塞进这辆车里,副驾驶位已经坐着这个黑袍女。 他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充当司机而已,带着黑袍女抵达指定地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越野车的油表见红了,发出嘟嘟的警告声。 这辆车里只装有单程的油料,即使在最后关头他后悔想逃跑也跑不了,只会活活渴死在沙漠里,前提是没被其他什么东西杀掉…… 他腰间别着一把枪,如果黑袍女拒不执行任务,他有权当场射杀她。 所以,黑袍女应该明白,她怎么都活不了,既然如此,还不如死得轰轰烈烈,为神奉献自己的生命。 黑袍女明白,而且早已经做好了这样的觉悟,相比之下,他的觉悟倒是不那么坚定,但是他也没别的选择。 他听说前面是所谓“恶魔之门”的东西,会有来自地狱的妖魔鬼怪从门里涌出,而他和她的神圣使命就是封堵这些妖魔鬼怪。 只有他和她两人。 “咳咳!” 不知道是由于紧张还是吸进了沙子,男人觉得喉咙发痒,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黑袍女的眼神产生了些许变化,快速瞟了他一眼,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男人并不知道,此时他的身体正在受到致死剂量的辐射照射,体内细胞要么正在死亡,要么正在产生癌变,而这一过程是不可逆的,再强的医疗能力超凡者也只能让他死得稍微舒服些。 辐射源就来自黑袍女体内。 越野车里的电子设备并不是因为磁场干扰而失灵的,是因为强辐射。 她对辐射的耐受能力比普通人强得多,在之前的时日里,她通过不断接受中低剂量的辐射来提升身体的储存和耐受能力,而在今天夜里出发前,她一次性接受了即使对她来说也是超量的剂量。 在这身宽松的黑袍之下,她的躯体异常丑陋,因为她的体内几乎全是癌细胞了,只有这些疯狂自我复制的癌细胞才能承受得住强辐射的照射。 如果掀开她的黑袍,就会看到她丑陋的皮肤之下,不时会透出光线,时隐时现,那是钚240在进行自发裂变,但是光芒被她从头到脚的黑袍完美掩盖住了。 他和她,命中注定都再也走不出这片沙漠了。 越野车再次冲上一座沙丘,沙丘背面暂时没有其他沙丘了,是一片相对平坦的沙地,那个半透明的球体就静静半悬浮在沙地表面。 油箱里最后一滴油也射进发动机里,越野车的引擎一阵抽搐,索然无味地缓缓停下,就像他白天那场多人运动的结局。 “下车!” 距离恶魔之门只有两三百米了,男人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和黑袍女一起推门下车,在沙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半透明的球体。 男人觉得身体很热,把衣服扯开,露出胸膛。 他抽出枪握在手里,倒不是为了威胁黑袍女,而是在紧张地打量周围,寻找传说中的妖魔鬼怪。 沙漠里的空气很澄澈,他下车时没关远光灯,雪亮的灯光从身后远远照过来,目力所及之处,没有看到他想象中的妖魔鬼怪,连一只动物都没有,倒是他和她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看着很诡异。 走到离恶魔之门不到百米的地方时,他的身体越来越难受,是那种根本无法形容的难受,像是在发高烧,力量正在迅速流逝,眼前看到的东西都是重影,只能机械般地往前挪动脚步,持枪的胳膊也垂了下来。 嘴巴里干得要命,简直快冒烟了,是白天酒喝多了么?刚才下车的时候应该从车里拿两瓶矿泉水才对。 走到离恶魔之门五十米左右的位置,他脚下拌蒜,噗通一声栽倒在沙子里。 他想撑着身体站起来,但无力的双臂怎么也做不到。 “水……回去车里给我拿水……”他确实在发高烧,迷迷糊糊地给黑袍女下命令。 他以为有枪在手,黑袍女不敢不听。 黑袍女没有转身往回走,而是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用双指捏起枪身,把枪远远扔到一边,然后弯腰拽住他的衣领,把他往恶魔之门的前面拖曳。 以这个姿势,被拉着在地面拖行的男人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他终于注意到,随着她脚步的交替后退,有某种光芒从黑袍的裙底隐现。 什么鬼? 她在黑袍里装了灯泡? 男人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反抗了,他扁桃体肿大到连一个字都说不出的程度,甚至呼吸都受到了阻碍。 一道长长的拖曳痕迹在沙地上蜿蜒延伸。 黑袍女把男人拖到离恶魔之门很近的地方才停下,这时男人较薄的部分皮肤已经开始溃烂。 在他的身侧,她用双手在沙子里挖出一道长条形的浅坑,与她的体型接近,然后她躺了进去,再用浮沙将自己除了鼻嘴以外的身体盖住,然后静静地等待。 男人的思维开始混乱,无神的双眼盯着恶魔之门,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怪念头——也许这不是恶魔之门,而是天堂之门,他完成这项任务就可以进入天堂,天堂里会有九十九个纯洁无暇的美丽少女在等着他,不是庄园里那些人尽可夫的妖艳贱货。 突然,一道庞大的黑影从球体里出现,但是癌细胞正在他眼球里疯狂增殖,他已经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了。 黑袍女看到,那道黑影犹豫了一下之后,就开始试探性地啃食男人的血肉。 是时候了。 她体内的光芒突然变得无比强盛,连黑袍和浮沙都遮掩不住。 离日出还有半小时左右,黎明前的沙漠突然被一轮太阳照得明如白昼。 …… 红叶学院的会议室里,显示器缓缓收回至桌面之下。 学院长盯着显示器上最后一副画面,叹息道:“结束了。” 第461章 想法 江禅机他们走出会议室,学院长吐露的信息量太大,他们的思维和情绪还沉浸在前尘往事之中,再看外面的现实世界都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待在外面的老师把他们昨天上交的手机发回给各人,并且告诉他们可以自由离开学校了,校方的态度是让他们自己决定是否保密,并不强迫……说不定如果从他们口中泄密的话,校方反而会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吧。 33号一出门就急匆匆地想往校医院跑,但被22号拉住了。 “有谁想去校医院?”22号问。 “我要去一趟。”江禅机说道。 其他人现在也没什么事,即使她们中的一些人跟李慕勤或者宗主没有打过交道,也很好奇那两个人目前的状况,尤其是前者,从那么可怕的爆炸中幸存下来,大家都想看看她伤势如何。 22号一看这么多人都想去,顿时放松了一些,只要能把15号送到宗主面前,她的责任大概就解脱了。 一行人从礼堂改道去校医院。 小穗和千央叽叽喳喳地低声谈论着先驱者前辈们的勇气,言辞之间很是憧憬。 蕾拉冷哼一声,讥讽道:“难道你们还真信了?” 这下小穗和千央都不爱听了,因为她们已经将先驱者前辈们视为英雄,蕾拉的语气带有明显的不敬,而且这也是在质疑学院长的人品。 奥罗拉皱眉,也很不满地说道:“你要一直跟我们到哪里?学院长没有把你赶出去,让你留下来旁听,是学院长的大度,你现在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眼看要吵起来,这种大庭广众的,周围还有学生和老师来来往往,影响不好,江禅机赶紧插言道:“你倒是说说你哪里不信?空口白牙的说句不信,怪不得别人怼你。” “很简单,你们对学院长说的每个字都深信不疑,不仅如此,还额外脑补了不少。”蕾拉面无惧色,甩着红头发说道:“她们很有勇气不假,但你们学院长可没说她们大公无私,进入‘通道’完全不掺杂任何一点私心吧?” “什么意思?”他追问。 “这还用明说?你以为她们能站在全校所有学生的顶点,凭的是她们的无私奉献?才不是,她们能强到那种程度,首先是因为她们想变强,那么她们进入源能密度更高的另一侧让自己变得更强,这很难理解么?” 蕾拉的话不太中听,但不可否认有几分道理,先驱者们能站上全校学生的顶点,不是因为她们的思想境界有多高,而是因为她们实力最强,实力才是硬道理。光靠天赋也许能成为TOP3,但想超越其他所有学生成为首席毕业生,首先得有一颗想不断变强的心。 “变强的意义并不只是变强本身,对于超凡者而言,越强大就越能延长青春,理论上还能延长寿命,看看你们学院长那张冻龄的脸蛋就知道了,哪个女生会拒绝更长的青春?”蕾拉冷笑道,“也许‘通道’另一侧确实很危险,但那些先驱者一去不返,恐怕并不是因为她们全死了,而是因为她们不想回来,起码她们中的一部分人肯定有这样的想法。” “……” 蕾拉这番分析来自她的以己度人,因为如果她的实力到了那种程度,她恐怕也会富贵险中求,成为英雄的同时顺手让自己得到好处。 怎么说呢……要是一口断定她在信口雌黄,那就有失偏颇,说不定真的有人有类似的想法,但也不能全盘否认先驱者们的勇气。 千央嘴里没再说什么,心里稍微有些想法,她趁别人不注意,悄悄摸了摸自己没有一丝皱纹的光滑脸蛋。 像她这样风华正茂的青春少女,根本没考虑过自己年纪大了会怎么样,仿佛岁月会永远停留在十六七岁的美好时光…… 但事实并非如此,任何人都会变老,再好的保养也没用,皱纹和色斑总有一天会悄悄爬上她的脸颊,总有一天她的身体会不再轻盈,总有一天她会被像现在的自己一样年轻的女孩子在背后讥笑为黄脸婆。 她以前就知道超凡者拥有更长的青春,但仅限于知道而已,完全没考虑到自己身上。 家长对孩子说,你总打游戏,学习成绩不好,以后找不到好工作,有几个孩子会真的因此而害怕呢?在孩子的脑海里,找工作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久到仿佛是远在生命的尽头,根本不需要在意,以后学习时间还多的是,而游戏的快乐是此时就能拥有的。 千央以前也是这样——越强大的超凡者能拥有越长的青春?哦,行吧,但我不需要啊,我现在就拥有青春,等我快变老的时候再说吧,让我现在先好好享受青春。 蕾拉的话给她很深的触动,想到学院长那张像是大学刚毕业不久的脸,她以前觉得自己稍微努努力,到时候也能拥有,但是……醒醒吧,她现在知道李慕勤老师有多强,而学院长的强大她甚至还没有感受过。 她悄悄看了看奥罗拉的侧脸,难道奥罗拉一直以来这么努力,其实也包含了类似的原因? 早知道她也觉醒22号那种能力就好了…… 她拉住小穗的手,悄声说道:“小穗,明天开始一起努力训练吧。” 小穗一愣,不过按照以往的经验,千央宣称要努力训练的认真程度跟很多女生宣称要明天开始减肥的认真程度差不多,所以她嗯了一声,没怎么往心里去,以为千央又是三分钟热度。 不过小穗没想到的是,这次千央是认真的,千央可以不在乎实力,但她在乎自己的脸。 蕾拉也没想到,她一番举世皆醉我独醒的言辞本来只是想装逼,结果竟然刺激到了千央奋发图强。 33号没参与他们的谈话,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还总嫌他们走得太慢。 江禅机快走几步来到她旁边,低声问道:“15号在你们大本营的同伙,现在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还在死撑吧,你问这个干什么?”33号反问。 “倒也没什么……我是担心如果宗主安然返回你们大本营,她们得知消息之后,会不会想不开?”他又问。 “想不开?” “就是跟电影里演的那样,一言不合就畏罪……”他作势用手掌在自己肚子上划拉了几下。 “你是说切腹自尽?”33号总算听明白了。 他点头,因为他觉得15号自己确实折磨过宗主,但15号的同伙没有直接伤害到任何人,再怎么样也罪不至死。现在正是需要齐心协力对抗“通道”的时候,任何一份力量都有用,就这么放弃生命太可惜了。尤其是宗主未必会判她们死刑,如果她们只是为了逃避责罚而选择自尽,那就太不值得了。 换成别人,他不会有这样的担心,绝大部分人都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但忍者们的思想比较走极端,不能用常理揣度。 “呵~” 33号没来得及回答,倒是15号笑起来。 “你笑什么?等见到宗主大人,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33号发狠。 15号没理她,“多谢关心,不过你可能误会了,你可能看多了现在流行的动漫和影视,以为忍者是个很时髦、很炫酷的职业,炫酷到受了屈辱就要切腹自尽以挽回名誉……” “不是么?”江禅机好奇地问道。 “当然不是,忍者自古以来就是很低贱的职业,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切腹的?只有武士阶层才有权用切腹的方式来挽回名誉,忍者切腹属于僭越行为。”15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放心吧,我的同伴不会自尽。” “好吧……” 江禅机确实是误会了,也确实如15号指出的那样,受到了现代动漫和影视的影响,毕竟他又不是邻国人,怎么可能懂得那么详细? 不过这年头,就连邻国人也未必会懂,像33号就听得一脸懵逼,她从小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孤儿院,长大后没有刻意了解过忍者的传统。 22号也不懂,她擅长隐藏脸色,所以没有显露出来,她在进入忍者学院之前只是一名很普通的追求颜值的少女,进入忍者训练营之后也没人专门讲这种传统。 “不管怎么样,自杀总是不好的……赶快换个话题吧!”千央不敢听下去了,她脑海里已经开始浮现切腹的恐怖画面了。 凯瑟琳认同地点头,她的教义里也是严禁自杀的。 其实也不用刻意换话题,因为校医院已经快到了。 平时的校医院就够冷清了,假期的校医院更是门可罗雀,江禅机他们一行人走进一楼大堂,为这个过于冷清的校医院带来生气。 一楼的接待台只有两位护士在值班,小穗走过去,向她们表示自己这些人是来探视的。 护士看到他们人数这么多,很是为难,向路惟静打电话请示——平时无所谓,今天楼上的病房里还住着一位特殊人物——忍者学院的宗主。 在护士打电话的期间,江禅机他们在大堂里等着。 和很多医院一样,一楼有供病人休息的区域,墙壁上还挂着大屏幕电视。 电视上的主持人正在播报新闻。 “下面是一条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 “喂?路医生?” “……宣称,该国于今日早些时候在沙漠里成功进行了一次核试验。” “据悉,这已经是该国在今年内进行的第二次核试验。” 护士的说话声令江禅机没有听清楚是哪个国家作为主语,不过无所谓,反正跟他没什么关系。 “联合国安理会刚刚召开紧急会议,对此表示强烈的谴责。” 千央凑过来也看着电视,“这些国家有病吗?好好活着不好吗?” 小穗附和道:“是呀,而且听这意思,好像还不是地下核试验呢。” “有什么区别吗?”千央问。 “当然有区别喽,地面的核试验会给那一片地区造成严重的核污染啊,很多沙子都会沾染到核辐射,几年之内都没有任何生物能活下来……小强可能除外。”小穗半开玩笑地说道。 千央面露恶心,“随便吧,反正只要风别把沙子刮到咱们这里就好……不过小穗懂得真多,好厉害!” “一般啦,常识而已。”小穗嘿嘿地笑着,“不过我很纳闷,为什么安理会只是谴责而不是制裁呢?通常来说这种挑衅核大国权威的行为不都是会被制裁到死么? 千央显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千央也没指望她能回答。 15号盯着新闻画面,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除了小穗和千央出于等待的无聊而半开玩笑地讨论这个问题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在意这条新闻,仅仅是随便看了看。 “路医生让你们上去。”护士结束了通话,“另外请不要大声喧哗。” 小穗和千央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大声说话了。 江禅机他们人多,一架电梯装不下,干脆选择步行上楼。 来到三楼,路惟静双手插在兜里正等在病房门口。 她知道33号她们的来意,直接指了指身边的病房,“宗主在这间病房,不过她刚刚又睡着了,要不要我帮你们叫醒她?” 千央对这间她曾经住过的病房印象深刻,33号也是如此。 宽大的长条玻璃令探视者和医护人员站在走廊里就可以看到病房里的状况,当然如果有必要也可以拉上窗帘遮挡。 宗主躺在千央和33号曾经躺过的那张病床上,她换上了病号服,依然戴着忍者面罩,因此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可以看出她是很放松地躺着,身体陷入柔软的床垫里。 她的左手正在打点滴。 和其他忍者一样,宗主由于整日穿着全套忍者服,皮肤很白。 “营养素。”路惟静解释道,“光靠吃东西恢复起来比较慢,营养还要经过消化系统的转化吸收,不如直接注射营养。” 33号郑重地向路惟静鞠躬,表达对她的感谢,不仅是感谢对宗主的照料,还有感谢对宗主的尊重,没有取下宗主的面罩。 第462章 效应 路惟静侧身闪开,没有接受33号的鞠躬,因为她只是在做她份内的事,用不着感谢,她拿这份工资就要付出相应的劳动。 “谢谢,不过我们还是等一会儿吧,等宗主大人睡醒了再说。”33号说道。 同样身为忍者,33号在执行任务期间可以通过像猫一样频繁而警醒的短睡来让大脑得到休息,宗主在被困期间也是这样的,面对神出鬼没的赵曼和33号,她不能让自己陷入长时间的睡眠。 但人毕竟不是猫,人的天性是长睡,短睡可以让自己在危机状况中生存下来,而长期短睡肯定会令疲劳在身体和大脑里逐渐累积,直到最后撑不住为止,脱离危机之后还是要靠长睡让身体和大脑恢复过来。 33号和其他忍者们在每次完成任务后总要昏天黑地的睡个两三天,何况宗主已经太久没有安心长睡了。 22号无言地咧嘴苦笑,虽然她也希望宗主能多睡一会儿,但这也意味着烫手的山芋还要在手里多停留一段时间。 “随便吧。”路惟静无所谓。 “李老师也在这里?”江禅机问道。 “就在旁边那个病房。”路惟静扬了扬下巴,“不过我提醒你,现在她可是相当暴躁,让她住院几天跟杀了她差不多,我都怀疑她的更年期提前到来了……” “你说什么?背后嚼舌头很光荣是不是?” 隔壁病房里传来一声怒吼。 病房的隔音很好,但架不住李慕勤的听力更好。 听到这么有精神的吼声,大家就知道李慕勤的伤势没有大碍。 路惟静无声地作势对那间病房拳打脚踢,逞了一顿威风,把小穗和千央乐得前仰后合,然后整了整白大褂,小声说道:“你们想去就去吧,毕竟她现在的样子挺可笑的,记得拿手机拍照留念。” 得到允许之后,江禅机他们走向旁边的302病房。 病房的格局和布置都一样,每间病房都宽敞得不像话。 他们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但他们知道李慕勤就在里面,于是小心地推开门缝。 “……李老师……” 江禅机捂住千央的嘴,他知道李慕勤不想被叫老师,从路老师那里得知李慕勤现在很暴躁,他可不想触霉头。 “……李教官,您要干啥?”他问道。 “还能干什么?出院!” 李慕勤的身体有70%的部位都缠着绷带,裹得像是个木乃伊,此时她正坐在病床上,一圈圈地从胳膊上往下扯绷带。 在病床周围,用透明的帘幕隔出一个独立的空间,上、下、四面全被围起来了,像是一个专门的无菌室——这东西的学名是层流消毒床罩,往往是给严重烧伤或者其他特殊类型的病患康复用的。 大家吓了一跳,被裹成这副鬼样子的李慕勤和看起来很吓人的无菌室,怎么看情况都不太乐观,而这样的李慕勤竟然还想出院? 他们赶紧一拥而入,围在消毒床罩的周围,七嘴八舌地劝李慕勤别冲动。 “你们在瞎聒噪什么?”李慕勤怒道,“如果不是那个姓路的出工不出力,我哪至于现在还躺在这个鬼玩意儿里?” 她指着江禅机,“我命令你,去把姓路的给我逮过来,否则小心我揍你!” “……” 江禅机赶紧说道:“李教官,您现在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您得把话说清楚我才能去求路老师,否则就算我把她带过来,她还是不动手,我也没办法啊……” “根本没什么情况!就是烧伤了一点点而已!姓路的明明可以加速新皮肤的再生,但她就是拖着不动手,还找一大堆无聊的理由!”李慕勤吼道。 “路老师找的是什么理由?”小穗也帮着打圆场。 “什么皮肤再生得太快,新老皮肤之间会凹凸不平之类的……谁在乎这些?” 在场的女生们俱是汗颜,没有一个不在乎的。 “李教官,我看您还是在医院里多待几天吧,反正外面又没什么事需要您去处理……”大家纷纷劝说。 “怎么没有?万一‘通道”又出现呢?难道又要让学院长去处理?”李慕勤反问。 此话一出,大家不由地哑口无言。 他们相信学校里除了李慕勤和学院长以外,肯定还有很多其他老师也参与对抗“通道”的行动,正常情况下是没问题的,但怕就怕再次出现类似于那头巨兽的存在……如果昨天不是有李慕勤在场,谁能给那头巨兽一些颜色看看? 如果是对付常规体型的敌人,或者稍微超常规的敌人,其他老师的实力可能不比李慕勤差多少……别说其他老师了,千央的激光炮都不是常规体型的敌人可以抵挡的,但那头巨兽太大了,大到普通的攻击手段对它来说无异于挠痒痒的程度。 在动物的世界里,无论任何一个生态圈,体型和吨位都是王道。想跨越百倍以上的体征战胜对手,除非有极特殊的攻击手段,比如理论上蛇靠毒液可以杀死大象,但实际操作起来,蛇的毒牙都不一定能咬穿大象的皮肤,在毒死大象之前,自己可能早被踩死了。 假如类似体型的怪物再次出现在“通道”里,即使它们暂时过不来,一旦被它们尝到甜头,以后的事就不好说了。 “李教官,您是怎么打退那头巨兽的?”千央按捺不住好奇问道,“那场爆炸是您制造出来的么?” 在场所有人都一下子竖起了耳朵,没有任何人例外,就连挂念宗主身体状况的33号都被暂时吸引了注意力。 蕾拉就更别说了,她跟过来就是为了解开这道谜题的,否则她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 尽管是彼此敌对的状态,15号也用她那双又大又有神采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李慕勤,昨天那场爆炸令她想起了……宗主。 小穗拍了一下千央的头顶,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看看周围还有外人在场,责怪她不应该在这时候问这个问题,说不定李慕勤不想被外人听到秘密,那岂不是下不来台? 千央没考虑那么多,心直口快的想问就问出来了,现在才发现好像不太合适。 李慕勤像是听到了一个很普通的问题,完全没有掩饰或者恚怒的意思,抬胳膊比划了一下,说道:“没什么啊,就是隔空给了它一拳而已,至于那场爆炸……这个怎么说呢……别看声势挺唬人的,其实大部分能量都浪费了。” 蕾拉期待了半天,结果就得到了这种答案,气得直翻白眼,怒道:“不想说就别说!遮遮掩掩故弄玄虚的算怎么回事?” 江禅机撇嘴,“你以为李教官在胡扯?李教官说打了一拳,那就是打了一拳,你做不到的,别人能做到就是假的?” 李慕勤转动视线看向蕾拉,“唔……你是那个……啥来着?偷马贼?” 蕾拉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恼羞成怒地叫道:“我叫蕾拉!你认错人了!” “偷马贼是怎么回事?这个可以展开说说。”江禅机纳闷地问道。 上次蕾拉正想偷弗丽嘉,结果被李慕勤等了个正着,并且惊走了蕾拉,这件事蕾拉肯定不会对外宣扬,李慕勤也没当一回事,所以别人都不知情。 蕾拉生怕他们在偷马贼这件事上纠缠下去,败坏她在路易莎面前的形象,急着岔开话题说道:“好!你说你给了那怪物一拳,而且还是隔空给的,结果引起那场大爆炸,这话说出来谁信?”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详细讲讲吧,省得你下次再来偷马。”李慕勤嫌麻烦似的说道。 蕾拉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今天这话题是过不去了对吧? “你们知道大海里有一种生物叫‘枪虾’么?”李慕勤问道。 大家摇头,没听说这个陌生的名字。 “枪虾个头很小,只有5厘米长,但它拥有一只半个身体那么长的巨螯。”她伸出一只手掌,四指并拢模拟上螯,大拇指模拟下螯。 “它捕食的时候,上螯和下螯啪地一下合拢。”她大拇指的指尖和四指的指尖合到一起。 “看着很简单是吧?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下,但是由于太快太猛,上螯和下螯在合拢时会向前方挤压出一串泡沫——放心,肉眼是绝对看不见这串泡沫的,因为这串泡沫从发出到爆裂仅有十亿分之一秒,而爆裂产生的温度你们知道有多高么?” 她自问自答,“4700度!接近于太阳表面的温度,并且还伴随着短暂的闪光,以及超过200分贝的巨大噪音,它的猎物其实是被它用音爆震死的。” “就是这么一只体长仅有5厘米左右的枪虾,简单地上下螯合拢,发出一串泡沫就可以远距离击杀2米之内的小鱼,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等下!水里哪来的泡沫?”蕾拉打断道。 奥罗拉大惊,失声叫道:“气穴现象?” 李慕勤嫌麻烦地点头,“好像就是这个名字,既然你知道,那就由你来讲吧。” 奥罗拉瞠目结舌,硬着头皮对其他人解释道:“气穴现象,又叫超空泡效应,枪虾发出的那串泡沫,其实是水受到太大的压力而气化了!如果枪虾在水里将水气化发出泡沫,那李教官在空气里对巨兽打出的那一拳……是将空气等离子化了?” 她看大家越听越不明觉厉,进一步解释道:“拳锋前方的空气在一瞬间受到太大的压力,来不及向周围排开,就像巨螯前方的水来不及排开一样,这样就会受到挤压——你们知道,空气受到挤压,内能会增加,温度会升高,如果升高得太快太猛,空气分子就会离解为原子,原子又会被剥离出电子……拳锋前方的空气已经不再是气体了,而是一大团高温又带电的等离子体电浆。” 枪虾在水里制造的气泡有4700度,已经接近于太阳表面的温度,而等离子体电浆的温度随随便便就超过了8000度,远超太阳表面。 江禅机想起昨天在直升机上看到的爆炸,除了那团火球之外,还有水平方向贯通的蓝白色焰柱,同时还隐约看到电弧缭绕,以及坐在直升机里都要把嘴巴张开以避免将耳朵震聋的巨大声响,与奥罗拉的描述完全吻合。 水平方向的蓝白焰柱才是真正的攻击,李慕勤将那团等离子体推向巨兽,击中巨兽后部分等离子体反弹回来……相比之下,橘红色的火球看着威猛,实际只是残余能量的余波而已。 怪不得宗主形容说,李慕勤做的只是站在雪山顶上向下滚落一块石头,剩下的都是大自然完成的,李慕勤只是打了一拳,那些爆炸、焰柱、电弧、巨响、冲击波全都是大自然对这一拳的反馈。 “当然,想达到那样的威力,不是光靠速度快力道足就行的,能有那种效果,还需要充分调动体内的源能,全神贯注地打出一击,将你全部的精、气、神集中在一起并像弹簧一样极度压缩,压缩到极限再一口气爆发……即使我没有在爆炸中受伤,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再打出第二拳了。”李慕勤补充道。 奥罗拉细思极恐——听说军方有对超空泡效应进行相关的研究,发现水下航行器的速度只要达到51米每秒,航行器周围的气泡就会形成一道气膜把航行器包裹起来,航行器明明是行驶在水下,却像是行驶在空气中一样。 同理可知,正常情况下,拳头前方的空气本来是拳速进一步提升的阻碍,但空气被等离子化并被向前推,压力骤然减小,反而会令拳速有继续提升的空间,并会在拳头周围乃至身体周围形成一道等离子体的屏障……就是这道可能是受到李慕勤自身源能加持的屏障令她在那场爆炸中幸存下来的吧? “宗主好像看起来对您这招很了解的样子?难道……” 江禅机欲言又止,因为这招一使,要么同归于尽,要么两败俱伤,李慕勤不太可能对宗主使过。 李慕勤并不意外,“这个啊……因为她的居合斩也能达到类似的效果。” 第463章 病房论剑 33号和22号作为中忍,从没亲眼见过宗主出手,甚至不清楚宗主擅长的战斗方式是什么……她们两个都没见过,其他的中忍和下忍就更不用说了,就连上忍也不是每一个都见过。 在场者只有15号淡定如常,她以前参与过一次对抗“通道”的行动,那次是由宗主亲自带队,而她作为备受器重的新人上忍而有幸被选中随队。 不过一来她太年轻且没什么经验,二来她的能力不适合与未知生物之间的战斗,因此她的角色是担任外围警戒,防止无关人员接近事发现场。 极东列岛国土狭窄,出现“通道”的次数比较少,虽然人口众多,但绝大部分人口都集中于三大都市圈附近以及沿海,而占据国土四分之三面积的森林地带人口稀少,而且没什么大型猛兽,觉醒为凶兽的就更是罕见——也正因为如此,忍者训练营的课程是以窃取情报为主,与超凡生物对抗的内容占的比例较小。 那次的“通道”就出现在一片人迹罕至的森林里,只有登山或者徒步爱好者才会偶尔到访,15号的任务就是阻止这些闲人接近——听上去很轻松,但考虑到那是森林,她只能站到附近的制高点上,用望远镜来观察周围。 在那天,她第一次远远看到了“通道”,也看到了宗主出手……的效果,同样是惊天动地的巨响、大片的树木被高温引燃,火焰上方跃动的电弧,但是跟李慕勤不同的是,没有那道水平方向的焰柱,而是一道新月型的蓝白色激波如摧枯拉朽般横扫前方一大片范围,激波所经之处,树木先是被拦腰斩断,然后在倒下之前就开始焚烧碳化。 两相比较,15号目测宗主出手的威力逊于李慕勤,被余波反噬所受的伤也更轻,这倒不是说宗主的实力一定弱于李慕勤,可能是因为宗主那一击的能量更加集中和内敛。 那一幕深深烙印在15号的心里,令她对宗主极为忌惮,为求万无一失,只能将原定更早发动的反叛硬生生推迟了一段时间,而即使在她和赵曼成功地把宗主困住之后,依然迟迟不敢做最后的了断。 在直升机上,大家就猜测宗主出手的话也能达到类似的威力,如今从李慕勤的口中证实,最兴奋的当属33号,她得知宗主跟她想象的一样厉害,比自己有那么厉害还要高兴,只差把“多讲讲”写在脸上了。 “没什么好讲的啊,居合斩可以在拔刀之前利用刀鞘进行蓄力,更容易在出刀一瞬间达到极速……重点不是最终达到的速度,而是那一瞬间的加速度,要达到令前方的空气来不及排开的程度。论速度的话,枪虾排出的泡沫速度并不是特别高,但加速度已经比手枪子弹出膛的加速度还要高了。”李慕勤甩了甩脑袋,这才发现自己少了半截辫子。 “好厉害……”大家啧啧称奇。 李慕勤不以为然地摇头,“只能说还凑合,并不像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厉害,出手之前要先达到精气神合一的高度专注状态,可如果不是那头巨兽受限于‘通道’的体积过不来,哪有时间让我提前做准备?宗主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不知道她这些年来是不是有所长进……” 大家想了想,电影里的忍者或者武术高手在发出绝招之前往往有特写镜头,显得出招之前的时间特别漫长,人和人之间的过招,无论是宗主或者李慕勤摆出拔刀术或者出拳前的pose,敌人可能识货,可能犹豫,因为不知道对方摆pose要多长时间,要不要利用这个机会进攻,以及进攻的话会不会遭到凌厉的反击乃至同归于尽……这么稍一犹豫,可能就错失了进攻机会,但如果敌人是暴怒的巨兽,它可不会犹豫。 “惭愧,我多年来没什么长进,说出来贻笑大方而已。” 一道声音从病房门口响起。 大家齐刷刷地回头,只见宗主正斜靠在门口,虽然忍者面罩与病号服的搭配有些滑稽,但大家谁都不敢笑。 “宗主大人!”33号和22号惊叫出声。 “您的身体……没事了吗?” “我们把您吵醒了吗?” “无妨,只是有些疲劳而已,刚才护士小姐去给我拔点滴,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在输液,我想起床方便一下,正好听到这边挺热闹,就过来看一眼。” 宗主说着,看了一眼李慕勤,后者这副模样并没有令她很意外。 “正主来了,你们有问题就问她吧。”李慕勤顺水推舟。 “别,李先生讲的挺好,还是由你继续讲吧,在下那点儿微末伎俩,难登大雅之堂。”宗主摆了摆手。 李慕勤扫视一圈众人,又挑衅般地瞪着宗主,意思是:你看你这话有人信吗? “宗主大人!”33号像小鸟一样蹿到宗主身边,从绑腿里连同刀鞘一起取下两柄羊角短刀,双手递过去。 “宗主大人,这是我新得到的一对短刀,放在我手里是浪费,如果您的居合斩能用得上的话……就是我最大的荣幸了!” 33号如同小孩子得到好吃的之后舍不得自己吃,先让母亲尝尝一样,谁都能看出她对宗主寄予了特殊的感情。 “哦?” 宗主接过短刀,掂量了一下份量,又对着光线观察了一下光泽,然后将刀身抽出半截,凝视着锋刃。 “挺不错的。”宗主看了几秒,收刀回鞘,重新又递向33号,“你自己留着用吧。” 33号尴尬涨红了脸,她以为宗主是看不上这对短刀,窘迫得快哭了,可在小时候的孤儿院里,她见宗主拔出短刀剜掉院长的罪恶之源时,用的明明是忍者们的制式钢刀,宗主宁愿用普通的制式钢刀也不愿意接受她的礼物? 其他人不知道怎么替她解围才好。 没想到,李慕勤开口道:“你把刀给她才是浪费,她也就配用普通的钢刀了。” 这句话似乎是在嘲讽宗主,33号虽然刚被宗主无情地拒绝,而且也知道李慕勤可能是在帮自己说话,但依然心里不舒服。 宗主却一点儿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认同地点点头。 李慕勤看大家不明白,又说道:“想想就知道了吧?居合斩达到极速之后,整个刀身都会熔化,什么刀放在她手里都是一次性的,刀在她手里只算是出招的介质而已……不,熔融状态的钢水被高速甩出去,这本身就是她的居合斩威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换成羊角,只能甩出去炭灰而已。” 15号毕竟亲眼见过宗主出手,比其他人更早明白过来,那道新月型的激波如果仅仅只是包含等离子电浆的话,被击中的树木应该只会被震断或者摧毁,而不会像是被无形的利刃斩过一样先折断再焚毁,原来是激波之中暗藏杀招,几千度的钢水如同一条索命的细线,奔腾在激波的最前方。 宗主叹了口气,“让你说,可没让你说的这么详细啊,这下我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蕾拉越听越绝望,她用鞭子甩出超音速的空气激波已经引以为傲了,而面前这两个怪物简直一个比一个变态,这得猴年马月才能追上她们? 33号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明白宗主并不是嫌弃她或者嫌弃她的礼物,而是真的用不上,于是不好意思地接过双刀,重新插回绑腿里。 千央看李慕勤和宗主都很随和,一点儿也没有大人物的架子,于是趁胜追击地问道:“那学院长呢?学院长是不是更厉害?” 她觉得,红叶学院和忍者学院是平级,但宗主和李慕勤的实力差不多,那学院长自然就更胜一筹了。 “学院长当然很厉害,但到了一定境界之后,除非实战中分生死,否则单凭纸面上的数据来判断谁高谁低没有意义……比如你,如果被你远距离用激光偷袭,我也得死。”李慕勤坦然说道。 “我肯定不会啦!”千央慌忙摆手。 “学院长之所以是学院长,因为她愿意承担那份责任,而不是因为她实力强才成为学院长。”李慕勤又看了宗主一眼,“宗主也是这样,而我就不一样了,我懒。” 宗主轻笑一声,“在下一向钦佩学院长的为人,在下何德何能,敢与学院长……” 千央不是忍者,对宗主自谦的说辞没有兴趣,又追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以不偷袭为前提,正面堂堂正正的战斗,学院长是不是最厉害的?” “这个嘛……”李慕勤略加沉吟,“到了这个级别,很难真正地分出胜负,因为双方往往都至少可以做到同归于尽……” “那再加一个条件,不能使用同归于尽的耍赖皮招式。”千央以小女生的性子撒娇。 小穗怕千央缠得两位大人物心烦,拉了她一把,示意她适可而止。 “我就再问这最后一个问题,绝不再多问!我实在好奇嘛~”千央央求道。 别说她好奇,在场者谁不好奇?只是其他人不会像千央一样撒娇,不方便问而已。 李慕勤给予肯定的答复,“不能偷袭,也不能使用可能导致同归于尽的招式……学院长肯定是本校最强的。” “本校我知道,那学校以外呢?”千央问。 “这个……不太好说……”李慕勤想了想,“如果仅仅是从我听说过的范围里……学院长大概不是最强的。” “咦?”千央震惊了,“还有人比学院长还强?不是根本都没人见过学院长出手吗?” “这不是很正常吗?大千世界,卧虎藏龙,不是每个超凡者都选择高调。另外,并不是没人见过学院长出手,只是见过的人很少罢了,这跟强不强又没有必然联系。”李慕勤答道。 “那……算上那两个前提,世界上最强的是谁?这真的是我最后一个问题了!”千央双手合什拜托道。 李慕勤郑重地思考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望向宗主,“据我所知,应该是院牧长吧?” 宗主认同地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啊?” 一直在老老实实旁听的凯瑟琳傻了,小心地问道:“哪个院牧长?” “还有哪个院牧长?不就是你们隐修院的院牧长么?”李慕勤反问。 大家以羡慕的视线望着凯瑟琳,而她则是一脸茫然。 在凯瑟琳的脑海里,院牧长的形象是慈祥中带有威严,但跟李慕勤、宗主这种超级强者的形象沾不上边……虽然红叶学院的学院长从外表上不像是超级强者的样子就是了。 她从来没觉得院牧长很强,也许院牧长的能力并非战斗型的,因此在刚才李慕勤说学院长不是因为强大才当上学院长的时候,她很认同,觉得院牧长也是如此,并不是因为很强才当上院牧长,而是因为对神的虔诚和信仰无人可及……结果现在面前的两位超级强者都一致公推院牧长为世界最强,这简直差点惊掉她的下巴。 “看你的样子,大概没见过院牧长出手吧?我也没有亲眼见过,但有所耳闻。”李慕勤注视着凯瑟琳,“见过院牧长出手的人也很少,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某些人才会产生糟糕的误会……我说的就是那个叫莉莉丝的家伙,得多想不开才会去招惹隐修院?但凡有一粒花生米,也不会醉成这样,如果把院牧长惹恼了,恐怕她会死得很惨。” “还有这种事?”宗主轻笑道,“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世界变化真大啊……你们想想,隐修院与戴头巾的女人毗邻而居,如果不是院牧长强到离谱,怎么可能相安无事?那些戴头巾的女人可是向来眼里不容沙子,结果居然忍下来了……从这态度上不就已经看得很明显了?”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世界上有名有姓的超凡者组织或个人都对那些不可理喻的戴头巾女人很头疼,但明明一山不容二虎,隐修院却硬是把紧邻中东的阿勒山选为总部,没有一定的底气是不可能的。 第464章 宽容 凯瑟琳越听越汗颜,院牧长被两位超级强者推崇备至,亏她身为隐修院的一员,竟然还天真的以为院牧长大人是某种辅助型能力,今天算是当众出丑了。 千央早把自己“最后一个问题”的承诺忘到脑后,宗主和李慕勤越是推崇院牧长,她越是心痒,忍不住又替大家问道:“院牧长凭什么那么厉害?” 李慕勤已经自承没见过院牧长出手,那么这个问题显然是抛给宗主的,因为在宗主面前几乎没有秘密。 “这个……当时我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没敢走太近,担心院牧长察觉我的存在,一剑把我斩了……”宗主似乎是在苦笑,“虽然我看见了,但我不敢讲,怕人家闻讯之后千里追杀过来把我斩了……我只能说,是某种极度华丽、异常凌厉、具有神圣崇高的威压感、令人望之生畏的能力,绝没有任何夸张之处。” 李慕勤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我也听过类似的说法,凡是见过院牧长出手的人,往往是用令人不寒而栗来形容,甚至说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念头,是这样么?” “不是生不出反抗的念头,而是……令人有无从反抗之感,那东西……不是常规手段可以对抗的。”宗主摇头,“如果你们将来有缘一见,当知我所言不虚,但是……可能还是不要见到为好。” 就算大家再怎么想刨根问底,宗主已经明确不能说,大家也无可奈何。 凯瑟琳越听越是怀疑,她别的情况不知道,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整个隐修院里只有她一个人是用剑的,她从来没有见过院牧长用剑或者其他任何武器……不,这么说还不够准确,应该说整个隐修院里除了她的十字剑之外就没有第二把可以称为“剑”的武器。 按照常理而言,就算院牧长韬光隐晦,但如果院牧长以剑为武器,再怎么说也得有一定的练剑时间吧? 她不相信李慕勤平时不练拳,也不相信宗主平时不练拔刀,即使只是练架势,但肯定也得练,超凡者同样要仰赖身体的肌肉记忆,平时疏于训练,一上战场就要露怯。 可是,她敢对神发誓,她从来没见过、没听过院牧长练过剑或者其他任何武器,院牧长的气质跟这些人里的小穗最为相似,有水的温柔,也有水的坚强,不同的是还有海啸的威严,但绝没有任何冷硬的肌肉感。以物理攻击为主的人不可能没有肌肉感,不论是她、江禅机、蕾拉、宗主、李慕勤,身形和走路的方式一看就不是弱不禁风的人,而院牧长就算不是弱不禁风也差不了多少。 但为什么宗主一口咬定院牧长是用剑呢? 宗主信口开河的可能性为零,那么只能是院牧长用剑的方式超乎她的想象。 “宗主大人……” 22号虽然也很好奇,但眼见大家东拉西扯,她有些坐不住了,提醒宗主该处理15号的问题了。 宗主望向15号,后者也毫不示弱地回瞪着她。 “这里是红叶学院的校内,不是合适的场合,她的事可以稍后再说。”宗主说道。 “可是……”22号急了,“那个赵曼肯定会伺机救走她的,如果被她跑掉,潜伏在大本营里的奸细岂不就逍遥法外?” “我问你,在这些事之前,她的同伙潜藏在组织内部,可曾露出什么马脚?”宗主反问。 “属下不知,大概是没吧。” 22号长期生活在海外,一年之中没几天待在国内,对大本营的日常运作不太了解,但她相信忍者同僚们的眼光,如果真有人表现异常,肯定会察觉。 “那么,她们在任务中可曾出过纰漏?”宗主又问。 “这个……大概也没有吧。” 如果某位忍者任务失败,上级会对此进行分析,看是因为意外原因、不可抗力还是忍者本人的疏忽懈怠。 如果是忍者本人的疏忽,会对其进行警告、降序号、降级的处理,所以如果哪个忍者总是消极怠工,忍者队伍里很快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直到最后被取消序号,被打发到训练营养老——并不是去训练营当老师,而是打杂,这是巨大的耻辱,目前并没有发生过,忍者们宁愿死在任务里也不愿受到这种屈辱。 但如果是意外原因或者不可抗力,比如在梅一白豪宅里断臂求生的那位忍者,由于上级给的任务一开始就是普通的商业情报窃取,谁也没想到会有一位高等级超凡者打乱了计划,这样就不会受到惩罚,反而会受到安慰性的奖励,等移植了其他人的手臂之后就会重新回归到队伍里。 宗主说道:“所以,她的同伙要么逃之夭夭,主动暴露自己,要么继续潜伏下去,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还要继续为忍者学院效力,只有这两种选择,既然如此,为何还非要问出她们的名字呢?” “可是……如果她们再起异心……”22号犹豫道。 “有句古话说得好——愚我一次,其错在人;愚我两次,其错在我。”宗主平淡地说道,“如果我在同一条阴沟里摔倒两次,那怨不得别人,只证明我的无能,不配再身居高位,那时候我会自请降级。”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无声地流露出赞赏的神色,觉得宗主的处理方法足见高明之处,她选择将这件事揭过,而不是发动反攻倒算的大清洗,没有过人的度量和自信是不可能的。 换成别人被困住那么多天,险些葬身于洼地里,脱困之后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报复——所有参与折磨过我的人,全都要被揪出来,并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这样做看似大快人心,其实在某种意义而言也是害怕和不自信的表现,害怕此事重演,害怕自己下次没这么好运气能死里逃生,所以要杀鸡儆猴,震慑住所有可能起异心的人。 然而,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并且还将继续证明,该起异心的人还是会起异心,大明朝剥皮揎草也没有制止住贪腐行为,在队伍里执行大清洗反而会弄得人人自危,会逼得本来没异心的人产生异心,最后离心离德,自己变成孤家寡人。 就连刚才毫不示弱与宗主对视的15号,此时的目光也现出颓色,知道自己彻底输了。经此一役,可想而知,宗主选择不追究,肯定会令宗主的声望如日中天,以后任何的反叛行动大概都不会有人再响应了。 33号和22号明白了宗主的意图,既佩服宗主的大度,同时心里还是有些别扭,总觉得就这么放过那些同伙太便宜她们。 只能说她们两个还太年轻,一辈子提心吊胆地背负着要命的秘密,其实已经是非常重的惩罚了,对心灵的折磨远比对肉体的折磨更难受。 “宗主大人,您大度地放过那些从犯,但她这个主谋您可不能饶了她!”33号指着15号说道。 宗主点头,“这个自然,不过没必要这么小心谨慎了。” 22号犹豫了一下,还是试着松开了拉住15号的手。 33号恨恨地警告道:“你要是敢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15号无所谓地瞟了她一眼,像是在说:等你能打过我的时候再放狠话吧。 15号虽然被部分解除了行动限制,但依然不能摘下厚手套,而且22号依然对她形影不离。 咚咚。 “抱歉打扰你们的雅兴,但宗主你又到了打点滴时间了。”路惟静出现在门口,敲了敲说道。 “啊,我还是继续回床上躺着了,李先生你也好好休息吧,不要总给医生和护士们添麻烦。”宗主转身返回隔壁的病房。 “要你管?”李慕勤哼了一声,“姓路的,你给我站住!” 路惟静根本就没进门,在走廊里挑衅般地说道:“如果你擅自离开病房,被细菌感染了伤口,到时候恐怕只能拿锁住迦梨的那套道具来锁住你了,你好自为之~” 李慕勤气得快要爆炸了,但又无可奈何。 小穗对江禅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咱们已经打扰很久了,还是让这两位好好休息吧。 江禅机来的目的只是看看李慕勤有没有事,现在亲眼看到她还活蹦乱跳,那就放心了,没必要再打扰病人的静养。 他们告辞并陆续退出病房,然后回到一楼大堂。 “现在大家干什么去?”小穗问道。 “只要不假期补课,去哪儿玩我都奉陪!”米奥说。 “我想去实验室接我妹妹。”凯瑟琳说道,她有事要问阿拉贝拉。 “我要训练!奥罗拉有时间没?”千央举手,就像是普通女生之间邀请对方一起去厕所一样。 奥罗拉挺意外,没想到千央今天对训练这么起劲,“行,我有时间。” 不仅是千央,其他人经过昨天的事,也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危机感,往日的安逸与随意不复存在。 陈依依说道:“我也打算回学系里训练。” 江禅机看了看时间,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要不他也回学系里自己训练?否则等李慕勤出院之后,肯定又要数落他。 这时,路惟静也下楼,看他们还没离开,对江禅机说道:“你拿回来的那两瓶体液,实验室已经分析完了,留下一小部分存档,剩下的你可以去取走了。” 江禅机哦了一声,“那我也去一趟实验室吧。” 剩下的没有表态的人都不是本校的学生,蕾拉不说话,但无形中把自己与路易莎绑定在一起,打定主意路易莎去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 33号和22号有意留在校医院里等待,但路惟静告诉她们宗主又睡着了,输液至少要持续一个小时,而且宗主身体虚弱,不宜连续会客。 路易莎悄悄问蕾拉,“实验室是什么地方?” 蕾拉眼珠一转,问道:“我们也可以跟着去实验室么?没道理其他外人可以去,我们就要被特殊对待吧?” 凯瑟琳皱眉,“我是去接妹妹,不进实验室。” “可你妹妹不是进了实验室?”蕾拉得理不饶人。 凯瑟琳火往上撞,知道自己被当枪使了,放在平时她肯定不会忍气吞声,但这里是红叶学院的校园,她作为客人哪能在主人的家里动粗?只好不跟蕾拉一般见识了。 奥罗拉冷眼旁观,只能说真佩服自己这个表妹,随随便便就能拉到仇恨。 路易莎看她们像是要吵架的样子,忙说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如果不方便的话……” “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通道’的存在,那就没什么不方便的了,实验室的一部分区域你们进入,但不要乱走就好。”路惟静说道,“如果你们想参观的话,我可以给实验室的老师打声招呼,顺便你们也试试第一批制造出来的单目瞄准镜,试戴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改进的意见。” “这么快就做好了?” 大家很是惊讶,从昨天到现在也就半天时间,竟然已经做出第一批了,看来学校真的对这件事很重视,对透明怪物很重视。 路惟静点头,“梓萱一直在实验室里帮忙,已经忙了一夜没休息了,你们过去顺便先让她回家休息一下,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她妈妈会担心的。” 刚才还各自有打算小穗等人一下子被勾起了兴趣,大家都对实验室很好奇,因为实验室以前是学生的禁区,想必里面隐藏着关于“通道”秘密,现在有机会进去参观,哪怕只能参观一部分,也足以满足大家的好奇心,因此大家改变主意,打算一同去实验室,顺便试用新玩具。 33号和22号更是激动,不出意外的话,她们恐怕是第一批被允许踏足红叶学院实验室的忍者,正好看看传说中的重力探测走廊,回去之后可以跟训练营的小妹妹们吹牛了。 路惟静知道15号是忍者学院的叛徒,但对红叶学院而言,忍者是一个整体,没有区别对待的意义,所以也没有特意要求15号不能进入。 第465章 科研 江禅机他们中的很多人并不是第一次站在这栋如倒扣球体的穹顶状建筑物面前,但他们之中没有人曾经踏入其中。 从开学第一天起,收到学生手册的那一刻,每个新生就被明确告知,这栋穹顶状建筑不对学生开放,擅入者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无论是对青春期的孩子还是对成年人而言,越是不让进的地方,往往就越是想进,即使里面空无一物,但禁地本身的诱惑就足以滋生想象空间,更何况这栋建筑绝非空无一物。 还好大部分女生都比较安分,没有发生过擅闯的先例,当然即使她们试图闯入也终归是徒劳的,连忍者都混不进去,何况是其他人。 接近正午的阳光照在穹顶的玻璃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江禅机他们在门口耐心等待。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科研老师走出来,清点了一下他们的人数,包括隐身的陈依依在内,人数对得上,这才招呼他们排队入内。 一踏入门口,恒温恒湿的环境与外界就产生了显著的差别。 怎么说呢,这栋建筑的内部与他们想象中的高科技场所的形象非常吻合,颜色以纯白色为主,设计和布局是极简风格,没有任何纯装饰性的东西,包括一般场所会在一楼安排的会客沙发也不存在,面前是一条宽敞而笔直的走廊通往接待台。 由于空间广大,走路的脚步声都带回音的,他们不自觉地放轻脚步,不愿打扰这片静谧。 在接待台,他们领取了临时通行证挂在脖子上,然后绕过接待台,推开一扇门,面前又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这条走廊类似于海洋世界里的那种海底观光走廊,横截面是半球形,弧面的两壁和天花板非常光滑,走廊里空无一物。 33号和22号她们一阵狂喜,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重力探测走廊,半球形的设计是为了防止有隐身的忍者撑着两侧墙壁穿过这道走廊,无论是谁想过去都只能走过去。 他们怀着激动而忐忑地心情穿过走廊,没有任何异状发生,也许在进入这条走廊之前,他们陆续踩过某块地板的时候就已经被悄悄探测过体重了,比如在接待台前排队领取通行证的时候。 推开重力探测走廊尽头的门,他们这才真正地进入实验室,然后立刻有眼睛不够用的感觉。 “这难道是……环形对撞机?”奥罗拉震惊地盯着盘绕在整个穹顶内侧的圆盘状金属管道。 金属管道由一截截拼接而成,每截都只有微微的弧度,左右都望不到尽头,弧度与穹顶的弧度极为接近,外围有厚厚的玻璃作为防护,他们只能隔着玻璃看,可以推断金属管道肯定是环绕穹顶一周,这种设备不会有其他的用处,只会是对撞机的一部分。 “嗯,只能算中小型的而已。”领着他们进来的老师点头,“为了研究源能的本质,我们将电子加速到接近光速,来尝试撞击源能子。” 奥罗拉的心脏都快停跳了,这可是超级大手笔啊! 作为一座私立学校独立建成了环形正负电子对撞机,怪不得每年要索取那么巨额的赞助费才能换取富家千金们的入学资格,她以前还疑惑红叶学院每年收那么多钱都花在什么地方了,现在亲眼目睹,光是对撞机的建设和维护都是一大笔钱。 金属管道内部都是抽成真空的,电子被一圈圈不断加速,接近光速之后撞向目标。 但源能子不带电荷,没办法用磁场束缚,想用电子正好撞到某个源能子,机率就像是在地球那么大的靶场里,让两颗随机运动的乒乓球相撞差不多,渺茫的机率只能用大量的开机时间来押注,每年消耗的电费都是天文数字。 如果不是支票本没带在身上,奥罗拉都有掏出支票本再赞助一笔钱的冲动,这年头没钱是做不了科研的,科研不能靠爱发电。 她嘴唇动了动,想问问撞击的结果如何,但是没写在课本里的东西显然是机密事项,或者尚存不确定性,老师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前说,所以问也是白问。 江禅机他们听到奥罗拉说对撞机才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都充满敬畏地盯着金属管道散发的冰冷光泽。 不论是江禅机他们这些学生还是外人,全都被环形对撞机给来了个下马威,被震得头晕目眩,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喘气粗了会影响对撞机的精准度。 一向桀骜不驯的蕾拉也无语了,光是这项投入的前瞻性和大局观就已经吊打世界其他超凡者组织了。 除了盘绕在周围的环形对撞机之外,实验室以重力探测走廊的延长线为中线分隔成左右两部分,大致上进门的左手边是研究源能相关的基础科学,进门的右手边进行的是生物科学方面的研究,主要就是针对超凡生物。 虽然左边很高大上,但以他们的知识水平肯定看不懂,只会干扰科研,而且老师也没有让他们去那边的意思,直接把他们领向右边。 右边的设计也很巧妙,穹顶那么大的体积,里面肯定不止一层楼,从一楼起,各层都分布着不少圆柱形或者方形的密封室,由全透明的钢化玻璃构成,有的是空的,有的里面关着奇形怪状的超凡生物,但可以看出都是地球上的生物。 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在对着这些生物指指点点,交换着看法。 右半部分无论哪一层,除了电梯间和消防楼梯之外,没有任何一间封闭的房间,完全是开放式的,利用禁闭超凡生物的密封室当作隔断。 江禅机他们坐电梯抵达三楼,然后看到了一个……不太协调的身影。 别的科研老师穿的白大褂真是大褂,而她穿的白大褂基本上等同于连衣裙。 “梓萱?” 江禅机认出那正是梓萱,她正跟一位老师严肃地谈论着什么,而那位老师一点儿也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两人认真地交流。 梓萱回头,看到他们出现,并不感到惊讶,应该是已经提前从路惟静那边得到了消息。 她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们稍等一下,她这里马上就结束了。 梓萱脖子上挂的是跟老师一样的正式通行证,而不是江禅机他们的临时通行证。 江禅机他们又是羡慕又是佩服,人家小小年纪就已经跟科研老师谈笑风生了,看样子学校对她还颇为倚重,照这么下去,说不定不等他们毕业,就得恭敬地叫她“梓萱老师”了…… “就这样?” “行。” 梓萱和那位老师结束了谈话,等那位老师离开,梓萱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梓萱,你也太厉害了吧!” 千央揉了揉梓萱的小脑袋。 “没什么,只是学校里正好没有机械和电子方面的人才而已,你们也看到了,不是基础科学就是生物学,所以我临时补个漏。”梓萱谦虚地甩甩头。 “梓萱同学给我们帮了大忙。”领队老师说道,“如果不是梓萱同学,单目红外镜的开发进度不会这么快。” “梓萱是不是累了一夜?很困了吧?”小穗问。 “还好,这里可乐和零食管够。”梓萱指着旁边,那里有一台手推车,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饮料和零食。 “都是特意给梓萱同学准备的,因为她总饿。”领队老师解释道,“虽然我们劝她如果饿的话可以提供更有营养的正餐,可以让食堂做好了送过来,但她觉得一边吃零食一边工作更方便……” 江禅机能理解,方不方便倒在其次,哪个小孩子不是更喜欢吃零食啊? 梓萱脸上确实没什么困倦之意,小孩子的精力总是这么充沛。 “婵姬你想吃的话随便拿,不用客气。”她大度地表示。 江禅机还真想拿,不过他决定趁领队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食之势拿。 “第一批单目红外镜放在那个柜子里,你们自己取来试试吧。”梓萱说道。 大家打开柜子,看到一排排与千央瞄准镜造型类似的单目镜整齐地排列着,由于是第一批赶工的产品,个别地方的毛刺还没有打磨光滑,但不影响使用。 他们每个人都取了一副戴上,发现相比于为千央量身定制的那副,这些量产品全都增加了根据脸部厚度的尺寸调节功能,以适合不同的个体,调整好了之后,架在一侧耳朵和鼻梁上,目镜正好覆盖一只眼睛,没有任何不适感。 启动热红外成像模式之后,目镜覆盖的那只眼睛里立刻看到其他人在红外视觉中的样子。 “耳朵那里的按钮可以调节通话频道,不过如果是在‘通道’附近,由于强磁场的干扰,有效通话距离会很短,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梓萱的口中冒出“通道”二字并不令大家意外。 “有任何意见或者建议都可以提出来,能修改的我们会尽量修改设计。”梓萱说道。 “我们能想到的意见你早已经想到了吧……” “那可不一定,毕竟你们是亲身和隐异猴交过手的人,第一线的实战经验是不可代替的,比如造一把自动步枪,设计者的想法再好也没用,好不好用只能由前线士兵说了算。”梓萱解释道,“不着急,你们可以把它们带走,慢慢体会,有意见随时可以提,在下一批准中再修改。” 大家点头,将各自的单目红外镜收起来,领队老师还把专用的充电器发给每个人,这也算是江禅机近段时间以来拥有的第一件家用电器了。 “对了,婵姬你送测的那两瓶液体,分析结果已经出来了。”梓萱从另一个柜子里取出两个瓶子,不是江禅机拿来时的酒瓶,看样子像是金属的。 “听说这是某种萤火虫自爆后留下的体液?”她问。 “对!” 江禅机他们把那种萤火虫的样子和特点七嘴八舌地描述了一遍。 “好吧,听上去怪可怕的。”梓萱吸了口凉气,“这种体液也很特殊,我们连夜做了很多种化验,体液中包含某种神奇的化合物,可以将有机高分子,包括生物大分子在内,降解为有机低分子和生物小分子,这就是它能够将PVC板材都溶解的原因,因为PVC板材是聚氯乙烯,也是一种有机物,当然如果绝大部分碳基生物沾到它,也会被溶解。我们留下一部分继续研究,剩下你可以带走了。” 她看江禅机不敢接,又补充道:“它对无机物和金属是无效的,放心吧,这两个瓶子是金属材质,我估计那种萤火虫的体内应该有个很特殊的囊体来存储这种体液。” 江禅机这才如释重负地接过来,将两个金属瓶拿在手里,每个瓶子里都装有大约半斤重的萤火虫体液。 还好这种体液对金属无效,否则他还打算把箭头换成玻璃的呢,这下省事了。 “使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啊,这东西沾到皮肤上可是要命的。”梓萱提醒道,“拧开瓶盖之后,底下有个小孔,为了防止意外,一次只能挤一滴出来……你是打算涂到箭头上面么?” “对。” 江禅机寻思他为了对付莉莉丝,好像用不着两瓶,无论遇上莉莉丝时能不能打得过,一瓶就绰绰有余。 “我带一瓶走就行了,这瓶也留给学校吧,万一老师们在‘通道’处遇到某种难搞的怪物,说不定能派上用场。”他又递还其中一瓶。 领队老师一怔,接过来说道:“我代表学校表示感谢。” “您客气了,应该是我们感谢学校的各位老师和前辈们营造的和平安宁的环境。” 大家纷纷侧目,心说江禅机还挺会说话的嘛,不过说的也是事实。 “这东西比较危险,被其他不知情的老师接触到就麻烦了,我先去找地方放一下,你们在这里多待一会儿。”领队老师说着,转身离开。 江禅机成功地把领队老师支走,终于可以将手伸向推车里的饮料和零食了。 梓萱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第466章 小道消息 只要老师一不在场,大家立刻就放松下来,不那么拘谨了,也敢东张西望了。 江禅机嘴里吃着零食,跟梓萱闲聊道:“文华阿姨应该知道你在这里吧?” “当然知道。”梓萱也撕开一袋薯片,嘎嘣嘎嘣地嚼着,“昨天下午快放学的时候,因为你们都不在嘛,我妈又说要来接我,我说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但她偏要来,结果就在那时候,老师找到我,说有事要我帮忙,而且很可能要在学校里过夜,我倒是无所谓,而且老师的样子看着很着急,就答应了,然后老师给我妈打了电话说明情况。” “哦,那就好。”江禅机点头,估计文华看女儿这么有出息,学校如此器重,心里肯定很骄傲。 “还有,告诉你一个我之前听说的小秘密。”梓萱压低声音。 “什么秘密?” “你们看到那座环形对撞机了吧?” “看到了,真是了不起!” 梓萱指了指脚下,“其实那只是前期验证机,在学校的地下,正在建造这一座规模更大的对撞机,你知道有多大吗?” 她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没有刻意避免让其他人听见,这里又安静,所以大家或多或少都听到了。 “多大?”江禅机肯定猜不到。 “具体多大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是建在地下,所经之处的地面建筑都得拆除以求稳固,不能整天施工盖楼挖管道什么的,所以咱们住的那条街区,可能要拆迁了!” 梓萱说话时,小脸都激动得泛红了。 江禅机愣了一下,几秒后才理清这个逻辑,心里只有“卧槽!房东大婶要成富婆了?” 那么一栋上下三层的公寓楼,拆迁得赔偿多少钱? 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江禅机想的是又一个富婆要诞生了,而其他人想到的是公寓楼到学校的距离,这还不一定是环形对撞机的最大直径,这么算来建成之后估计面积能有半座城市那么大……但并不是说环形之内的建筑都要拆迁,只是对撞机经过的地面建筑需要拆。 “还记得咱们一起上学的第一天,我跟你说过吧,基本上学校附近的土地早都已经被买下了,学校一直在买地皮,我还以为要转型做房地产,但是买下来又没有施工盖大楼的意思,就那么放着,我当时一直想不通,心说学校负责做投资管理的老师疯了么?” 梓萱回忆起那天的事,不禁感慨,一晃眼的时候就过去快一年了,而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是她在入学之前根本做梦都想不到的。 “学校不是已经有一座对撞机了,为什么还要建?”他拉开一罐可乐。 这个问题太外行了,其他人都听不下去了,而他其实是随口一问,总不能闷头吃喝吧。 “因为对撞机规模越大,电子速度越接近于光速,撞击的能量也越大。”梓萱言简意赅地解释。 她向周围瞄了几眼,声音压得更低,说道:“小道消息,目前你们看到的那座对撞机得到的研究成果不太理想,主要就是因为源能子总是随机出现的缘故,很难被电子击中……话虽如此,即使建了更大型的对撞机,理论上依然很难解决这个问题,但不要小看学校,学校不会乱花冤枉钱,以前买地不建,就是没把握解决这个问题,现在开始建了,说明就算没找到彻底解决之道,起码也找到了曲线救国的办法,只是咱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办法而已。” 江禅机理解般地点头,梓萱很聪明不假,但也不能小瞧左半区那些浸淫基础科学研究至少十几年的老师们,人家的底子可比梓萱厚多了。 奥罗拉试着想了想要如何控制住源能子乖乖固定在某个位置当靶子,她知道自己想不出来,但不试试总不甘心,而试了之后……果然想不出来。 “总之,新对撞机的起始点和控制中心就在咱们脚下,好好期待拿到赔偿款……不是,好好期待建成的那一天吧。”梓萱不小心说漏了嘴,看来她也对拆迁很期待,拿到赔偿款之后,她父母就不用再起早贪黑地经营澡堂了。 可这跟江禅机又有什么关系?他又拿不到一分钱,只能郁闷地再开一罐可乐了。 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难掩心中的震惊,她们在看到目前这座对撞机的时候就已经震惊了,现在更是震得麻木。 22号和33号对视一眼,无奈地露出苦笑。她们以前对神秘的红叶学院穹顶充满期待和好奇,以为里面肯定有堆积如山的宝贝和无数惊天的秘密,现在……好吧,里面确实有堆积如山的宝贝和无数惊天的秘密,但跟她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如果早知道穹顶里面是这样的,即使没有那条重力探测走廊,忍者们大概也不会对这里产生兴趣,因为这些宝贝和秘密对忍者没什么价值,偷了这些基础科学的科研成果卖给谁去?现在已经不是牛顿和爱因斯坦那种只凭纸和笔就能计算出一片天的时代了,你偷得来科研成果,也偷不来论证和实验过程,发表论文别人一眼就看出你是偷的或者抄的。 即使偷来这些科研成果真能卖大钱,她们也有些……下不去手,因为人家做科研并不是为了个人利益或者某个组织的利益,忍者学院风评不佳,但盗亦有道,并没有做过拿攸关全人类命运的秘密来换钱的事。 “听说你们在‘通道’那里遇到了很大的麻烦?连李慕勤老师都受伤了?”梓萱见领队老师还没回来,又扯开一包蜜饯。 “那个啊……” 一回想起那头“管中窥爪”的巨兽,大家就头皮发麻,连江禅机都觉得手里的零食不香了。 大家极尽所能地描述了那头巨兽的爪子,而这时候出现了微妙的分歧,大家明明看到的是同一只爪子,但描述起来就不一样了,每个人对爪子大小的判断都不太一样,有人赌咒发誓说那爪子至少有六米长,也有人说根据与萤火虫大小的对比,大概也就四米多长,但共同点就是大、很大。 出现分歧的主要原因是大家没有拿尺子量,另外当时大家都慌了神,现在凭印象来描述,大脑对记忆做了调整和美化,还有就是“通道”本身的大小也在变化,参照物在改变,对于巨兽形体的判断也会产生偏差。 梓萱听完了大家的叙述,说道:“我已经听老师们说过一遍了,但有些不信,现在听你们这些亲眼见过的人都这么说,那大概没错了……那头巨兽的本体肯定很大,但你们也不要把它想象得像山一样,我估计它可能很长、很重,但不会很高。” “为什么?”江禅机好奇地问道。 梓萱分析道:“除非那个星球的重力远低于地球,否则如果它的重心太高,脑袋的供血就不足了,因为心脏或者类似心脏的器官没办法把足够的血液泵上去——你看地球上,古时候有雷龙,现在有长颈鹿,它们虽然很高,但都是一根长脖子挑着一颗小脑袋,整体的重心还是很低,这是为了尽量减轻心脏泵血的压力,然而这样的动物都是食草动物,食肉动物不会露出这么大的弱点,那头巨兽八成是食肉的,所以它不会长成雷龙和长颈鹿这样,我猜它应该是重心在很接近于地面的位置爬行,长得像是地球上的鳄鱼、巨蜥,或者……龙。” 这段话前面的分析大家都听得频频点头,唯独听到最后,大家的脑子短暂地卡了一下壳。 “龙?”江禅机确认道。 “嗯,就是神话中的中国龙,不是恐龙,也不是西方那种长翅膀的龙,我不相信那头巨兽能飞起来,否则也就不用研究什么科学了……喂!不用吓成这样吧,我只是举个例子!”梓萱见大家脸色发灰,很是无语。 梓萱的分析并非无的放矢,那头巨兽的一只爪子就有那么大,那么相应的腿肯定也很粗壮,想快速移动这样的腿来捕食猎物,躯干也得有很强壮的肌肉,最优解就是贴地扁平的身体,长得太高没有意义,底盘如此巨大,每长高一寸都要付出无谓的资源来对抗重力,人家长颈鹿长着长脖子是为了吃树叶,食肉动物又不需要吃树叶……更何况,“扁平”只是相对于它自己的底盘而言,相比于其他动物,它的高度已经足以令人仰视了。 “梓萱同学,现在有时间没有?” 一位老师突然出现,并不是刚才离开的领队老师。 “有时间。” 梓萱放下零食袋,擦干净手,其他人也赶紧收起吊儿郎当的姿态。 老师扫了大家一眼,“就是你们得到了隐异猴的肢体吧?” “主要是她。”大家指了指33号。 33号脸一红,刚想推辞,老师又对梓萱说道:“我那边对隐异猴隐身能力的研究没有什么头绪,过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走,我过去看看。” 梓萱跟着老师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大家使了个眼色,大家见老师没反对,就也跟在后面。 这位老师的研究位置就在梓萱的隔壁,离得不远,大家走过去之后,看到那截灰白色的肢体被冻在一个透明面板的小冰柜里,老师从它皮肤上取了一小丁点组织样本在显微镜下研究。 梓萱跟老师交谈了几句,大意就是隐异猴的身体组织有很多有趣的特性,但是尚未找到它能变得透明的关键点。 隐异猴是目前学校的重点研究对象,因为这种透明、群居、凶残的动物太隐蔽了,威胁性甚至不亚于那头巨兽。 梓萱听完老师的叙述,陷入了沉思,其他人都识相地一句话也不敢说,否则肯定会被赶出去。 过了一会儿。 “您的实验过程很完美,我没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不过……”梓萱望向冷柜里的那截肢体,“要不把那段肢体整个儿拿出来,解冻之后研究试试?” “这……不太好吧?”老师迟疑道。 这截宝贵的肢体是目前唯一的实物,由于那个世界生物体内的有机组织与这个世界的动物不太一样,老师们担心泡在福尔马林里会令它的组织变性,影响研究结果,但又有防腐需求,所以只能冷冻着它,研究的时候取一点儿皮肤和肌肉组织的样本来研究。 “可现在没别的办法了,我觉得与其交白卷,不如冒险试试。”梓萱坚持道,“或者至少切下它一根手指来解冻做实验。” 老师思来想去,决定冒险给整段肢体解冻,她调整冷柜的温度,很快肢体温度就达到了零度以上。 “现在对它肢体的主要神经通电试试。”梓萱建议道,“从微弱电流开始,一档一档往上调,模拟生物电信号。” 老师刚才取的一丁点组织样本里,没有完整的神经,此时按照梓萱说的,在肢体的断面上找到主要神经束,用专门的仪器给神经束通电。 大家眼瞅着仪器显示的微弱电流强度在逐渐提高,终于在提高到某个数字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这段灰白色肢体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由迅速褪色,逐渐显露出皮下肌肉和血管,而它的骨骼本身就是透明的,然后肌肉和血管也消失了,但勉强还能看到这段肢体的轮廓。 大家惊讶地望向梓萱,老师也难以置信地问道:“梓萱同学,你怎么想到通电的?” “因为以前我妈带我去旅游时,在酒店里见过那种液晶玻璃,就是通电就变得透明,断电就不透明的那种玻璃,所以我想这种生物会不会也是类似的,它的生物细胞分子在需要时可以通过生物电来改变极性,达到透明的效果,现在咱们还能看到轮廓,大概是因为……这毕竟只是一段残肢,细胞里的某些物质已经失去了活性。” 梓萱摊手,“我也只是碰碰运气,反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结果运气还不错。” 第467章 重见 梓萱看大家一副如梦方醒的样子,说道:“其实没什么的,老师您只是太小心了,只要想着——反正只要将单目红外镜普及,就算找不出隐异猴能变透明的原因也无所谓……心态放平了说不定反而有奇效。” 很多时候越是患得患失,就越是束手束脚,不敢放手去做,并不是因为老师的水平不行,而是压力太大。 老师微微一叹,“所以先驱者们都是刚毕业的学生,她们有实力、有冲劲、有心气、不拘泥于常规,更重要的是没把责任看得那么重,可以轻装简行,可惜……唉!” 江禅机他们听说过先驱者的事迹后,也许有人心里也会有想法,为什么老师们不身先士卒地进入“通道”,而让刚毕业的优秀学生们去冒险? 原因很多。 成为老师之后,社会关系就会变得比较复杂,牵扯比较多,不像学生那么单纯,比如说学院长很强,那么让学院长前往“通道”另一侧行不行?行倒是行,但学校这边谁来接替她的位置,谁来推动各项科研工作继续进行,谁又能服众?学院长去到另一侧未必比优秀毕业生们做得更好,而学校这边却会成为一团乱麻。 另外,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优秀毕业生再优秀也只是一个学生,每年都会有超级明星学生诞生,而老师可以在长达至少十几年的过程中持续不断地培养出优秀学生,并不是说优秀的学生就能成为优秀的老师,她们也不一定有教书育人的意愿,而且学校也并没有强迫她们前往另一侧。 “这种动物,体内只有灰色和白色这两种色素细胞,骨骼类似于某种透明的胶质,就连它们的指甲之中都分布着神经,这令它们连指甲都可以变透明,不过因为神经系统太过密集,我觉得它们会对疼痛格外敏感。”老师介绍道,“另外,据你们所说,它们的眼睑也是透明的,只有视网膜可见,这就很有趣了。” “怎么说?”江禅机问道。 “很简单,当人面对强光时,会眯起眼睛以保护视网膜,但它们的眼睑是透明的,意味着面对强光时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取消透明状态,至少取消眼睑的透明状态,以保护视网膜,二是硬抗,而硬抗的后果可能就是短暂的暴盲。”老师说道。 江禅机他们仔细一咂摸,似乎隐隐找到对付这种怪物的方法。 “老师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制造强光来对付它们?”他确认道,“让它们要么现身,要么暂时失明?” 老师点头,“理论上可行的,我并不清楚它们的视网膜是否有某种特殊的构造,但想阻断强光最有效的就是物理遮挡,所以我认为理论上可行。” 要说制造强光,凯瑟琳的十字剑可以发出耀眼的白光,在洼地的时候大家没想到隐异猴的这个弱点,凯瑟琳没有得到出手的机会——坐下来事后诸葛亮是一回事,身临其境又是另一回事了,像学院长她们遇到隐异猴时,由于周围的环境全是土黄色,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隐异猴的视网膜,谁在那种情况下也不可能冷静地思考。 拿手电乱晃之类的就算了,又不知道敌人的位置,瞎照个什么劲儿。 “对于强光的不耐受,以及体内没有黑色素细胞,意味着它们可能是习惯于生活在光照不充足的环境里,可能是茂密的雨林,也可能是地下或者山洞里。”老师补充道,“虽说我觉得它们也可能昼伏夜出,以及在清晨和黄昏出没,但你们遇到它们的时候是白天,所以觉得这种可能性暂时可以排除。” 从蕾拉翻译的话里听到“雨林”二字时,路易莎的脸色为之一变。 小穗问道:“每年有半年极夜的南北极地也可以吧?” “不行哦。”老师摇头,“别忘了它们没有毛发来保温,没办法长时间忍受寒冷。” “此外,它们消化系统要么很短,像鸟类一样不在体内存储粪便和尿液,要么很特殊,但总之它们肯定是在饥饿的时候、胃里没东西的时候才出来觅食,所以遇到它们的时候千万不要手软,不要跟饥饿的食肉动物讲什么道理。”老师最后提醒道。 大家点头谨记在心。 之前大家对隐异猴极为忌惮,但经老师这么一分析,其实这种动物为了达到透明状态,也牺牲了很多东西,并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完美无缺。 了解得越多,神秘感就越少,隐异猴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就更清晰,虽然还是挺棘手,但已经不再那么可怕了。 “我现在要提一条意见。”江禅机对梓萱说道,戳了戳自己戴着的单目红外镜,“我知道有那种在强光下会自动变灰的眼镜片,能不能把这个替换成那种?” 梓萱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可以,第二批会安排上。” 与这位老师的交谈令大家受益匪浅,正待进一步请教她对萤火虫以及无名巨兽的看法时,之前的领队老师将那瓶萤火虫的体液安排妥当后返回来了,听到他们在这边说话,于是找过来。 大家来实验室,主要是为了陪江禅机取萤火虫体液,现在这件事已经办完,大部分人不太好意思无限制地一直打扰人家的工作,所以差不多要见好就收了。 “你好,我妹妹阿拉贝拉好像是在这里……帮忙吧?”凯瑟琳向领队老师说道,“能不能……” “对!我们还有一个叫拉斐的朋友,她现在……”小穗她们也附和道。 “哦,她们就在上面一层,咱们坐电梯上去吧。”领队老师很通融,带着他们再次坐进电梯。 一层二层与三层四层的区别,在于前两者有不少活的超凡动物,而后两者只有冷冻状态的部分组织,除非专门查阅资料,否则已经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了。 不过,四层有个例外。 一来到四层,大家明显感觉到四层的科研老师们与底下三层的精神状态有所区别,下面三层的老师们都很严肃认真,而四层的老师们……虽说也很认真,但脸上均不自觉地浮现出愉悦的神色。 “阿拉贝拉是我们的小天使。”领队老师看出大家的疑惑,解释道:“无论是工作中遇到再大的困难,无论是面对再无解的难题,只要来到四楼听一会儿阿拉贝拉的说话声,就能满血复活,重新投入战斗。” 除了没见过阿拉贝拉的几个人之外,其他人完全能理解,听惯了阿拉贝拉说话,她突然一不在了,就总觉得像少点儿什么似的浑身难受,而少了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这种感觉,而且她令大家真的体会到了那种传说中“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说法并非夸张。 走了一会儿,大家就听到了阿拉贝拉那独特的嗓音:“凯瑟琳,是你么?我怎么听到你的脚步声了?” “是我,我和大家来探望你……和拉斐了。”凯瑟琳轻声回应。 转过一个拐角,大家看到穿着修女服的阿拉贝拉正坐在一张藤椅上,周围还有几位穿着白大褂的老师在喝茶或者喝咖啡,面前是一张藤桌,桌面上摆着各色点心,现场的气氛不像是在工作,倒像是茶话会。 不过,在她们身后,是一座较大的钢化玻璃密封室,许久不见的拉斐就被关在里面。 相比于大家上次见到拉斐的样子,她现在的头发长了不少,几乎已经及腰,可以看出她的新陈代谢极为旺盛,她的皮肤也没那么黝黑了,作为一个南亚人,她的肤色现在看上去更像是梅一白或者迦梨那种南亚中的上等人,另外她缺的那颗门牙早就长好了,虎牙变得又长又尖。 更令大家在意的是,她竟然也在密封室里安静地坐着,并没有像普通吸血鬼那样看到活人就狂暴不已,只是脑袋有些焦躁不安地随着江禅机他们的到来而左右晃动。 她的嘴一直张着,身体耗氧量大增令她不能只靠鼻子呼吸,有时候会从嘴角流下涎水。 “凯瑟琳,听说你们遇到危险了?我好担心!” 阿拉贝拉像小鸟一样扑过去,跟凯瑟琳拥抱在一起。 蕾拉、路易莎、15号她们不禁眼睛发直,她们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等级的美少女,而阿拉贝拉的声音更是恍若天使之音,无形中就消去了她们心中些许的焦躁和戾气,正当她们惊叹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完美的少女时,就注意到她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又惋惜又释然。 “没关系,我们很好,有惊无险。”凯瑟琳轻拍着妹妹的身体安抚道。 正在休息的几位老师起身离去,返回各自的工作场地,把空间留给他们。 “老师们也是这么说的,可我还是好担心,还好我没有感觉到你出危险,否则……”阿拉贝拉轻声啜泣。 凯瑟琳怜爱地安抚妹妹,江禅机则好奇地走到密封室的旁边,隔着钢化玻璃注视着拉斐。 拉斐那双灰白色的眼睛也瞪视着他。 “拉斐好可怜……”小穗和千央她们也走过来。 “还好吧,我觉得失去生命的才可怜,拉斐好歹还活着。”江禅机说着,伸出手贴在钢化玻璃上,观察拉斐的反应——如果不是他舍不得给自己放血,在手上划一道伤口可能效果更佳。 拉斐移动视线盯着他的手,可以看到她的喉结在上下地做吞咽状,但依然坐在椅子上,没有扑上来,可以看出她在努力克制内心对血肉的饥渴——男生的喉结不一定很明显,女生的喉结也许比较明显,拉斐正好是属于喉结较为明显的那种女生。 “拉斐已经好多了。” 阿拉贝拉被姐姐哄好了,听到他们在钢化玻璃前交谈,走过来说道。 “我们看出来了,这全是阿拉贝拉你的功劳。”小穗说道,“我们大家替拉斐谢谢你!” “不,这是我自愿做的,用不着感谢。”阿拉贝拉摆手。 “拉斐现在是否已经算是正常了?还有没有进一步改变的余地?”江禅机问道。 阿拉贝拉为难地摇头,“我觉得还远远算不上正常吧,你们现在觉得她正常,是因为没有鲜血的刺激,她一旦看到、闻到鲜血,就不会这么安静了……” 江禅机在来之前考虑,拉斐比他更擅长使用弓箭,如果拉斐恢复战力,在她的箭头上同样涂抹萤火虫的体液,对付莉莉丝就更有把握,但现在看来,情况虽然有所好转,但还不够。 “那么,如果她看不到、闻不到鲜血呢?” 梓萱也跟着他们上来四楼,此时插言道。 “那……那我倒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给她下达指令,但是……”阿拉贝拉一怔。 “那就好办了,我可以给她制作一副可以过滤掉红色的眼镜,可以给她戴上一副只遮住口鼻、可以过滤掉血液中特定气味的防毒面具,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梓萱以理科生的思维问道。 “这……这……” 阿拉贝拉一时语塞,感性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 “能行吗?”江禅机感兴趣地问梓萱。 “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啊,所谓血液,只不过是特定的颜色和气味对大脑形成的刺激而已,进一步引发对食物的联想,虽然咱们暂时不能改变后者,但可以截断前者。”梓萱很有信心,“前提是她有一定的自制力,不会擅自把眼镜和防毒面具取下来。” “这点没问题。”阿拉贝拉点头。 “那她吃东西怎么办?”他又问。 “给面具留个专用孔位,用血浆袋喂给她,让她慢慢形成血浆袋的形状和颜色等于食物的条件反射。”梓萱说。 江禅机望向大家,看其他人是否有什么意见。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意见,只不过心里多少有些……觉得是不是操之过急了?可从另一方面说,难道把拉斐一直关在这个小房间里才是对她好么? 江禅机想得更多一些,这段时间的相处令大家已经接受了凯瑟琳姐妹俩,可她俩毕竟是外人,一旦隐修院有需要,她们就得听从召唤返回,到时候拉斐怎么办? 所以,不能一直等下去了。 第468章 第三者 眼看拉斐已经比大家把她从森林里带回学校时大有好转,虽然离恢复正常还有十万八千里远,而且基本上永远不可能恢复正常,但至少让大家看到了她恢复的希望,假以时日,即使她永远不可能变成正常人,大家也希望她能在一定程度上和大家交流,尤其是好几个女生都很心软,而在这时候匆匆加快进度,未免有急功近利之嫌。 如果是在得知“通道”的存在之前,江禅机也会觉得让拉斐在实验室里多待一段时间挺好,没有什么事是缺了她就不能办的,就算凯瑟琳姐妹有事返回隐修院,也不一定永远不回来了——退一步说,即使阿拉贝拉永远不会再来红叶学院,大不了学校养拉斐一辈子,学校不出钱的话,小穗她们也愿意出钱,毕竟拉斐可以说是救了大家的命,再怎么感激也为过。 可自从在洼地里见证到更可怕的秘密……这个世界就不太一样了,危机要么被彻底解决,要么越来越严重,他觉得学校下定决心建造更大规模的对撞机也是有这样的考虑——万一情况变得更糟糕,钱留着就没用了,还不如趁早花掉,换成有价值的实物。 拉斐是一名战士,如果她现在哪怕还有一点点属于她自己的意识,她大概也不愿意像这样如芭比娃娃或者宠物一样被关在笼子里养着……而且说不定战斗也能促使她更快地找回自我,尤其是当她弓箭在手的时候。 江禅机简单地说了他的理由。 “弓箭在手么……” 凯瑟琳不自觉地摸了摸背在身后的十字剑,设想一下如果自己因为某种原因而迷失了自我,但她认为自己不会忘记十字剑握柄的触感,毕竟她的双手曾经在这只剑柄上磨出过无数的水泡和老茧,甚至可以说她手掌的形状与剑柄的形状已完美契合,那么当她再握到剑柄时,一定会触动某种并不存在于大脑里,而是存在于指尖与掌心中的记忆。 “我同意婵姬的意见。”她表态道。 阿拉贝拉静静地想了想,她确实没想到用弓箭来唤醒拉斐自我的办法,这条路线应该有一定的可行性。 “好吧,那道具的事,就拜托梓萱同学了。”阿拉贝拉的立场动摇了。 “小意思,很快就能做好。”梓萱大包大揽,不过同时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也不急于一时,今天先回去睡觉吧,别让文华阿姨太担心了。”江禅机见她吃饱喝足之后已经面露倦容。 就连领队老师也劝梓萱先回去休息,把需要的材料清单列出来就行,找齐相关的材料也需要时间。 梓萱没有坚持,点头同意。 四层并不是实验室的最顶层,实验室里大部分空间他们还没有踏足,显然还隐藏着很多有趣的秘密,但既得陇又望蜀就太贪心了,他们了解的秘密已经比绝大部分学生多得多,人不能太贪心,尤其是在队伍里还有外人的情况下。 领队老师带着他们坐电梯返回一楼,又带着他们原路退出重力探测走廊,回到大堂的接待台,收回他们脖子上挂的临时通行证——除了梓萱和阿拉贝拉的以外,然后客气地送他们出门。 重新沐浴在初秋的阳光里,他们恍若有再世为人之感,就像是刚刚漫游了仙境的爱丽丝。 “好了,这次的集体行动到这里就结束了吧?大家可以……分头行动了,该干什么干什么。”江禅机说道。 “奥罗拉,走啊,一起去训练!”千央拉住小穗对奥罗拉说道。 “好,那我们先走一步了。”奥罗拉告辞,三人先行离开。 蕾拉很遗憾,未能借用路易莎的力量,但这两天她听到了好多不得了的秘密,也算是值回票价了。 “路易莎,咱们先回酒店吧。”她招呼道。 路易莎期待地望了梓萱一眼,后者会意,用英文说道:“放心吧,我会给你额外做一批红外镜。” 路易莎这才安心地跟蕾拉离开学校。 22号和33号犯愁地对视一眼,别人都拍拍屁股走了,15号这个烫手的山芋怎么办? 把15号留在学校里肯定是不行的,人家红叶学院没义务替她们看押15号,而且现在宗主的身体还很虚弱,万一赵曼来救人,赵曼与15号这个组合很有威胁,不能让宗主置身险境。 宗主说不在意15号逃跑,但不在意她逃跑跟纵容她逃跑是两回事,因为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到时候铁面无情的2号那关过不去。 那么只能由她们把15号带离学校了? 15号自己倒是一副刀山火海随便去的淡然态度,而这就更令33号和22号生气了。 江禅机看出她们的困扰,劝道:“那就带着她回出租公寓楼吧,我可以帮你们盯着她。” 15号轻哼一声,“手下败将,焉敢言勇?” 江禅机没理她,阶下囚逞逞口舌之快也没什么,他才不会动怒跟她争吵。 33号和22号无可奈何,也只能这么办了。 米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想混在他们一行人之中溜出学校,被江禅机按住了。 “喵学姐,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学校里,实在闲得无聊就去跟千央她们一起训练。” “我才不要!我是天才!天才是不需要训练的!再说还有奥罗拉那个讨厌鬼!”米奥一脸不情愿。 “天才不需要训练吗?难道你不知道鬼兔赛跑的故事?”江禅机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这两天你跟大家都看到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东西,你就一点儿想法也没有?” “想法?什么想法?”米奥愣愣地问道。 江禅机掰着手指头数落道:“我印象中的喵学姐,身手矫健、来去如风,是顶顶厉害的人物,无论什么敌人在喵学姐面前都像纸老虎一样……” 米奥乐得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傻笑着就差说“再夸我几句”了。 不过江禅机语气一转,痛心疾首地说道:“可是喵学姐你这几天的表现,可让我这个学……学妹很失望啊,从遇到这个15号大魔王开始,喵学姐你想想你做过什么让大家记住的事?” 米奥的笑容僵在脸上,比哭还难看。 其实江禅机是在故意苛求,这两天米奥表现不佳是有客观原因在。 面对15号就不用说了,大家一起吃瘪,在洼地里遭遇“通道”时,萤火虫和巨兽谁都没什么好办法,也不怪米奥。 按理说,米奥有机会在面对隐异猴时大展拳脚,因为隐异猴只是做到了光学透明,它们无法掩藏自己的气味和跳跃时引起的震动,这两点是米奥很擅长的,但偏偏当时雾气里弥漫着萤火虫体液形成的刺激性毒气,米奥没有防毒面具,再加上大家初遇隐异猴,谁也不知道这种动物的皮肤和血液是否有毒,能不接触还是不接触为好,这也不怪米奥。 在面对未知情况时,纯近战总是比较吃亏的,这是没办法的事。 尽管如此,现在连千央都知道努力训练了,米奥继续这么吊儿郎当下去可不行,怎么也要稍微刺激一下她的自尊心,令她知耻而后勇,但又不能刺激过头了,所以江禅机采用先扬后抑的策略。 “切~切~”米奥收敛笑容,愤愤不平地叉腰叫嚣道:“本学姐这两天偶尔发挥失常而已!既然如此,婵姬小学妹你就等着吧,本学姐一定让你刮目相看!” “行啊,那我期待着。” 江禅机的目的已经达到,看着米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回学校里。 “喵学姐的脑袋也太一根筋了~”梓萱同情道。 “一根筋也好啊,只要心无旁骛开始训练,她的进步一定很快。”他很看好米奥,她吊儿郎当的就能跟奥罗拉不相上下,如果能奋发图强,实力肯定有飞跃式的发展,毕竟连李慕勤老师都承认她兽化得过于成功。 在返回出租公寓楼的路上,走着妹妹走路的凯瑟琳有意稍微放慢脚步,比其他人稍微落后一小段距离,然后悄声问道:“阿拉贝拉,你听说过‘通道’么?” 阿拉贝拉马上点头,“听说过啊,在你们来接我之间,老师们还在谈论呢。” “我的意思是,来到这里之前,在隐修院的时候,你听说过关于‘通道’的事么?” 凯瑟琳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她一向自认为是年轻一辈修女里的佼佼者,结果这么重大的事,她竟然一直被瞒在鼓里。 阿拉贝拉没有简单地回答“是”或者“否”,解释道:“我没有听其他姐妹们说过‘通道’这个词,但曾经听她们隐约提及‘恶魔之门’这个词,她们也不是跟我说的,而是……我听力太敏感,无意间听到她们在其他房间里的谈话,但我当时以为这是某种……宗教方面的象征手法,用来指代魔鬼对我们的诱惑,所以并没有太在意。后来听学校的老师们说起‘通道’时,我还很纳闷,然而我以为这是指学校里的某个场所,也没好意思多问,直到这两天……” 凯瑟琳释然地松了口气,妹妹作为一名盲眼修女,很多时候受限于视力缺失而产生误会,这是很正常的事,她相信妹妹不会说谎,更不会故意瞒着她。 想想红叶学院这边也差不多,奥罗拉是通过自己的渠道才略知一二,其他学生不照样一无所知? 不过,刨除宗教和科学方面的东西,只以超凡者本身而言,隐修院与红叶学院有一个很显著的区别,就是隐修院里的修女们之中,战斗型超凡者占的比例较少,不如红叶学院的战斗型超凡者比例高,更不如忍者学院,这是因为大多数修女们都是闲逸淑静、爱好和平、全心全意侍奉上帝的性格,因此以辅助型的能力居多,阿拉贝拉就是典型的代表。 由于战斗型的少,凯瑟琳不仅是年轻一代修女们里的佼佼者,放在整个隐修院里都能排得上号,但这不是一件好事,意味着隐修院整体的战力较为薄弱,凯瑟琳早就察觉到这点,一直在拼命磨练自己,力图能早日独当一面,因为隐修院里有她最宝贝的妹妹,她必须要保护妹妹还有其他姐妹。 现在她从宗主与李慕勤的口中得知,隐修院的实力并不薄弱,有一名令其他超级强者都忌惮不已的至强者,院牧长以一己之力拔高了隐修院的平均战力,也可能正是因为院牧长太强了,所以院牧长觉得没必要太早把真相告诉她们。 “阿拉贝拉,你知道院牧长大人很强么?”她问。 “是吗?”阿拉贝拉很意外。 “是的,忍者学院的宗主与红叶学院的李慕勤都说院牧长大人拥有天下第一的战力。”凯瑟琳说道,“你也没感觉出来么?” “没有,院牧长大人总是像春风化雨一样,很慈祥,我以为院牧长大人是某种辅助型能力来着。” 果然,阿拉贝拉也有跟凯瑟琳一样的误会。 “你平时在隐修院的时候,察觉到院牧长大人……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么?”凯瑟琳又问。 “这个……” 阿拉贝拉微微皱眉,苦苦回忆和思索。 “任何不同寻常的小事和细节都可以。”凯瑟琳补充道。 “嗯……倒是有一件小事,我不知道算不算不寻常……”阿拉贝拉迟疑。 “说说看。” “就是……在每次跟院牧长单独相处的时候,我总感觉还有第三个人在场。”阿拉贝拉说道。 凯瑟琳一愣,“有这种事?” “是呀,我不清楚是不是真有第三人在场,因为我听不到第三人的呼吸声,而且事后我问其他姐妹,她们肯定地说院牧长是单独召见我,但……那种感觉总是挥之不去。”阿拉贝拉如实地说道,“我之前没说出来,是因为不想让姐妹们觉得我在怀疑什么,如果不是凯瑟琳你问起的话,可能时间长了我也就习惯了。” 凯瑟琳惊疑不定,她努力回忆院牧长单独召见自己的时候,但是她并没有类似的感觉。 是她太迟钝了,还是阿拉贝拉太敏感了? 第469章 喜加一 一般来说,院牧长正式召见一位或者几位修女时,都是在冥思大厅里,这是位于整个隐修院正中心的一座圆形大厅,大厅里除了位于中央位置的院牧长宝座之外,没有其他任何陈设,因此如果有院牧长和被召见者以外的其他人在场,一眼就能看到……除非那个人是看不见的。 凯瑟琳从小到大被召见过至少十几次,有时候是她自己单独被召见,有时候是跟其他姐妹一起,但从来没有感受过任何异常,当然也可能是她太专注于聆听院牧长的训导,无暇顾及其他的。 她相信阿拉贝拉不会说谎,但并不能代表阿拉贝拉不会产生误会,毕竟就连阿拉贝拉自己也不太确定,但如果阿拉贝拉的感觉是正确的…… 隐修院里有一个看不见的人? 这个想法有些过于惊悚了,隐修院是神圣之地,又不是什么闹鬼之地。 如果说是忍者或者陈依依那样的超凡者,似乎也不太可能,就连宗主都只敢远远地偷看一眼,不敢贸然靠近院牧长,宗主手下的忍者又何德何能敢擅闯隐修院?至于陈依依那样的超凡者,以院牧长之能,靠近之后肯定会被发现。 凯瑟琳想不明白,越想越是头大。 “凯瑟琳,说到院牧长大人……”阿拉贝拉补充道:“最近一段时间,老师们在谈到对撞机时,往往也会顺便提到院牧长大人。” “啊?还有这回事?”凯瑟琳更是一愣。 重点不是红叶学院的老师提及院牧长,而是老师们在谈到对撞机时也会顺便提到院牧长。 “对呀,她们不是当着我的面说的,有时候是在楼上或者楼下说话时,因为环境比较安静,被我不小心听到了。”阿拉贝拉点头,“但我并不是有意偷听。” 这就更怪了,院牧长跟对撞机能有什么关系?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 “凯瑟琳,对撞机是什么东西?我总是听老师们说到这个词。”阿拉贝拉好奇地问。 “对撞机啊……” 凯瑟琳一时语塞,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勉强解释道:“就是一个超大号的圆环,电子或者其他带电粒子在圆环里被电磁场持续加速,加速到接近光速之后,携带着巨大的能量撞击某个目标……” 凯瑟琳和33号从莉莉丝制造的空难中跳伞幸存后,两人结伴在森林里跋涉,期间闲谈的时候,凯瑟琳曾提到,隐修院并不排斥科学,恰恰相反,她们在平时也会学习一些科学方面的东西,当然都学得比较宽泛,很多科学概念只要粗略理解或者掌握即可的那种程度,反正想进一步了解也不可能,因为没法做实验来演示。 无论是隐修院还是梵蒂冈,都看得很清楚,时代已经变了,盲目地排斥科学只会令自己被边缘化、站到公众的对立面,那怎么办呢?只能张开双臂拥抱科学,力图对神学进行新的解释,令其兼容科学。 不仅如此,他们还很惊喜地发现,科学研究得越深,就会发现越来越多以目前的科学水平难以解释的问题,尤其是关系到宇宙的起源、生命的起源这些超级难题的时候,科学往往又指向了神学,比如说科学家发现,只要目前的宇宙参数稍微有些偏差,生命就根本不会在宇宙里诞生,那么是谁调整的这些调整参数呢?这不是有大做文章的空间么? 因此,从凯瑟琳这样一位修女的嘴里蹦出电子、光速、电磁场之类的名词并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当然她肯定没法跟奥罗拉和梓萱她们比,比大部分红叶学院的学生都要差一些,但至少有米奥垫底。 阿拉贝拉受限于视力缺失,对科学不太在行,但她对这些名词并不陌生,纳闷地问道:“可对撞机跟院牧长大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凯瑟琳也想不明白,试着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红叶学院要建新的对撞机,手头比较紧,想向院牧长大人借钱?” 这种可能性并非不存在,凯瑟琳知道新的大型对撞机耗资巨大,就算红叶学院有其他来钱的手段,恐怕也相当捉襟见肘,尤其是在赶工的情况下,如果花10年建成需要耗资1亿,那么将工期缩短为2年,耗资至少得翻两三倍。 因此,如果红叶学院财政吃紧,想凭借自身信用向其他超凡者组织借一笔钱度过难关也可以理解。 隐修院的资金来源于善男信女们的捐款,论财富肯定比不上红叶学院和忍者学院,不过修女们平时清修,自给自足,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所以应该也攒了一笔钱,但具体有多少资产,凯瑟琳不清楚也没关心过。 如果红叶学院真想借钱,凯瑟琳觉得院牧长肯定会借,一是隐修院用不着大额资金,二是红叶学院信誉很好,不用担心将来赖账,三是……这件事本来就对全人类有利,院牧长不会那么小气和短视,说不定撞出个上帝来呢?那岂不赚了? 阿拉贝拉心情复杂,“借钱啊……可我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正说着,前方已经出现了出租公寓楼的轮廓。 沐浴在西斜阳光中的出租公寓楼,在江禅机看来有一种神圣庄严的美感,仿佛垒成它的砖头水泥已经变成一叠叠钞票…… “拆迁的事,先别随便乱说哦,我也是从小道消息里听来的,不一定准确,拆迁是肯定要拆的,就是不知道是否咱们这边都会拆,如果情况有变,与其空欢喜一场又承受巨大的失望,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知道。”梓萱提醒道。 “我知道啦,我又不是报喜鸟,这种事我也懒得说。”江禅机的话里泛着陈年老醋的味道,他并不希望这里拆迁,起码不希望在两年之内拆迁,否则他要住到哪里去? 其他人自不必说,都不是喜欢乱嚼舌头的人。 走进街道里,他们看到穿着一身保安制服的罗恩正被几个拿着手机的姑娘小伙围着,俨然成了本地的网红,说着磕磕巴巴的中文,正在想办法解释为什么他要不远千里来东方当保安,加文被他牵着也人模狗样的,毛色比刚来时好太多了。 罗恩看到他们一行人归来,分开人群走过来,兴冲冲地说道:“泥们嚎!泥们回来了!” 江禅机赶紧叫停,让他说这种普通话还不如说英语呢。 “感谢大家连日以来的照顾,尤其是感谢阿拉贝拉小姐对我朋友的治疗,他现在已经大为好转了。”罗恩说道,“昨天校医院已经通知他们可以出院了,以后在家里疗养就行了。” 大家纷纷表示恭喜。 “所以,我可能暂时要跟大家告辞了。”罗恩说道,“我朋友和他的妻女计划回国,我也打算顺路回去,等把他们安顿好了,再决定未来的行止。” 大家有些意外,但一想罗恩的朋友是以治病为理由得到的签证,现在病情好转,不论以后怎么样,起码没有续签的理由了,先回国合理合法。 虽然留在本地工作能挣更多的钱,但罗恩和他的朋友毕竟一直以打猎为职业,断舍离不是那么容易的,外国再好,终归不如自己的家乡舒服,所以大家能理解。 在场的这些人,又有几个是本地生、本地长的呢?也就梓萱和陈依依两个吧。 33号她们这些忍者,凯瑟琳她们这些修女,迟早有一天都会回归她们的祖国,一想到这个,谁都不禁有些不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这肯定不会是永别,说不定将来某天,33号她们在执行窃取情报的任务时,或者凯瑟琳她们在追猎渎神的魔鬼化身时,还会路过此地……但不知到那时候,江禅机、陈依依、梓萱他们又是否还留在这里。 罗恩没想到自己一席话反倒令大家伤感起来,他以为大家是舍不得他离开,赶忙说道:“我不会离开太久,我很喜欢这里,而且我也不想再打猎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江禅机问道,“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送送你们,虽然也顶多送到机场而已,说不定我都被机场列入黑名单了……” “大概就这几天吧。”罗恩说道,“等订好了机票我会告诉你们的。” 梓萱回自己的家了,其他人一边说着一边回到出租公寓楼。 房东大婶黑着脸站在管理员房间里,盯着走在他们中间的15号,视线频频落在15号的棉手套上。 现在顶多算是夏末初秋,房东大婶在吃辣椒炒肉的时候还得开会儿空调,否则会热得满头汗,谁会在这时候戴着厚棉手套,不怕热吗? 不用问,问题少女+1! 房东大婶估计自己吸引问题少女的被动能力又在无形中发动了,如果早个十年二十年知道自己有这能力,肯定也早就成为红叶学院的一员了! 说起来,这些问题少女长得都还挺漂亮的,可惜成了问题少女。 “房东大婶,三楼还有空房间吧?”江禅机猜到房东大婶得知罗恩要回国,肯定心情不佳,如果有选择,他可不想在这时候触霉头,但总得给15号安排一个房间,只得硬着头皮问道。 “姓名?” 房东大婶抽出积灰的房客登记本,例行公事地问道。 “15号。”15号自己答道。 “……” 房东大婶放弃般地合上登记本,又重新扔回抽屉里吃灰。 “押金和租金谁出?”她又问。 江禅机很想说,你都快成富婆了,就别在房租和押金上斤斤计较了吧! “记在她们的账上吧。”15号抬手指了指33号和22号。 33号和22号想打人,但忍着没有吭声。 房东大婶拿出306的钥匙甩过来,15号用棉手套接住了。 “走吧,上楼。” 江禅机说着,和大家一起从楼梯来到三楼,并把15号带到306房间门口,因为15号戴着棉手套不方便用钥匙开门,他替她打开门锁,推开门。 “咳!条件不怎么样,凑合一下吧。”他说。 15号打量几眼家徒四壁的小房间,又回头看了看22号和33号,说道:“我自己住吗?可不要指望我会老老实实地戴着这副手套。” 不等33号发作,江禅机赶紧说道:“没关系,我相信你不会在这里打响指,欺负我们这几个手下败将没什么意义,而你困住宗主的计划早已经失败了,就算你把我们几个都杀了,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15号像是头一次见到他似的,重新审视着他。 江禅机在今天之前只跟她见过两面,一次是在赵曼家里,另一次就是洼地里,她对他的印象是有一定的指挥能力,而且行事果决,在队友被困住但没有生命危险时果断为了更重要的目标而抛弃队友,对他的实力评价倒是一般般,远不如千央、奥罗拉、陈依依她们几个出彩。 不过今天看来,他对人心的掌握还挺有一套。 15号没多说什么,自顾自走进306,踢上了房门。 其他人正想各自回房间休息,江禅机对22号使了个眼色,让她到自己房间来,他有话要说。 33号以为是要讨论关于15号的事,也跟了进来,凯瑟琳她们闲着无事,同样跟进来,把屋子挤得满满的。 “22号,你不太了解拉斐的事吧?” 江禅机把他们结识拉斐并化敌为友的过程简单地讲了一遍。 “今天你看到了,我们很想让拉斐早日离开实验室,重新回到我们的队伍里,我相信这也会对她寻回自我很有好处。”他说道。 22号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阿拉贝拉可以给拉斐下达简单的指令,但这还不够,起码不太保险,为了以防万一,我倒是想了一个……馊主意。” 33号皱眉,江禅机说是馊主意的,那八成是有一定的可行性,却又令人瞠目结舌的损招。 “这个馊主意只能由你来执行。”江禅机吞吞吐吐地看了看大家,视线最后落回22号的脸上,“你来伪装湿婆。” 第470章 虚拟 不仅是22号,其他人也吓了一跳。 江禅机基本算是个无神论者,但承认世界上有暂时用无法科学解释的东西,在他看来,假扮湿婆可能跟在电视剧或者电影里扮演湿婆差不多吧,拍西游记的时候不是连玉皇大帝和如来佛祖都有人演么,也没犯什么忌讳。 其他人有些难以接受,虽然她们不是婆罗门教的信徒,但再怎么说湿婆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几乎是一教之中的至高神,在现实中伪装成一个神来发号施令,这……果然是个馊主意。 拉斐能在一定程度上脱离吸血鬼本能的控制,一是源于阿拉贝拉孜孜不倦的引导和唤醒,二是源于她自身拥有的坚定信仰,如果正常人的神智是10,那么拉斐现在顶多也就是1或者2,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治重病要用猛药,只有如五雷轰顶一样的强大刺激,才有机会激活她麻木的神经。 常人在现实中看到湿婆,就算与神话中的形象再接近,第一反应也是假的、有人装扮的,但正因为拉斐的神智浑浑噩噩,反而没有足够的分辨力。 “就算如此,但我以前可从没伪装成神啊……”22号颇感棘手,“任何一个神的形象都有很多版本,而且神的形象与正常人相差较大……” “不用很精确,反正拉斐生活在海边小渔村,对湿婆的形象也没有特别准确的印象,差不多就行了。”江禅机劝道,“重点是说话的语气,要足够威严、颐指气使、目中无人、屌屌的那种感觉。” “……你信不信迦梨或者梅一白听到你这话,会从坟墓里蹦出来把你掐死?”33号无语。 “她们活着的时候都没把我掐死,死了还能有这本事?”他只怕活人,从不怕死人。 22号从网上搜索到湿婆的图片,观摩一会儿之后,觉得难度尚可,不过大部分图片都是袒露胸部的形象,好不容易找到一张上身穿着衣服的,又是那种南亚特色的服装,另外还有一头令人羡慕的发量……因此重点是定制一身衣服和假发,额头上的第三只眼可以通过东亚四大邪术之化妆术来解决。 “你们休息吧,我出去一趟。”22号叹了口气,“净会给我找事!还好你没让我伪装湿婆的儿子象头神伽内什,否则我也只能敬谢不敏了。” “加油!拜托了!”江禅机也只能口头助威了。 22号离开之后,33号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306房间的方向,说道:“让15号自己待着真的没问题么?” “放宽心吧,15号想跑的话,就算没有赵曼营救,咱们几个也留不住她。”他安慰道,“你得代入15号的心境去思考,换成是你,策划了这么久的重大计划功败垂成,恐怕整个人都得颓废一阵子,她能跑得了一时,能跑得了一世么?你看那些逃犯,有几个能坚持逃亡十年以上的?最后还是顶不住心理压力而选择自首。15号逃跑的话,她面对的是世界上最无孔不入的追捕者,她一生将再也没有安宁的日子……如果我是她,我宁愿等宗主的制裁落地再决定行止。” 33号无奈,木已成舟,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既然你这么说,万一她要是跑了,我就把你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宗主大人,就说我是听信了你的鬼话才让她跑掉的。” 江禅机的劝慰还是有效果的,33号多少释怀了一些,向大家问道:“有人去洗澡吗?” 其他人纷纷响应,不知道为啥,女生总是热衷于一起做事。 “你不去洗澡吗?”凯瑟琳问道。 “你们先去吧,总得有人留下来看着15号啊,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好。”江禅机忙说,“否则大家都走了,岂不是相当于放纵她逃跑?我等你们回来之后再去洗澡就行了。” 她们一听也有道理,反正凯瑟琳肯定得跟妹妹一起去,否则妹妹可能在澡堂里滑倒受伤。 按照江禅机的经验,女生们一起去洗澡很耗时间,谁洗完了也不会先走,你等我,我等你,没有一两个小时不可能回来。 现在是傍晚,等她们洗回来就入夜了,而且她们可能在外面吃了东西才回来,他不想跟她们一起洗澡,只想跟她们一起吃东西,现在只能希望她们能给他带些食物回来当晚饭。 等她们拿着毛巾脸盆换洗衣物离开后,江禅机知道,如果赵曼就在附近的话,这是她最好的动手机会了,如果换成他是赵曼,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赵曼在附近么?”他低声问道。 房间里没有别人,他又不可能自言自语,肯定是在跟鱿鱼须说话。 鱿鱼须没有回应他,也许是因为当赵曼隐身时,连它也找不到她的踪迹,他正要换个方式再问,耳中突然听到一个女声说道:“谁?谁在叫我?” 声音之近,仿佛就在耳畔响起……不,比那还要近! 江禅机大惊,冷汗都冒出来了,用最快的速度猛地转身,同时胆战心惊地等待后颈即将挨上的一记重击。 然而等他转过身体,却发现背后空无一物,根本没有赵曼的人影,连个鬼影都没有。 难道是赵曼趁他转身的时候又转到他身后了? 他再转身,还是没有。 再转身也没意义,总不能无限套娃吧? 卧槽?闹鬼了? 他惊疑交加之际,又听到女声说道:“你是谁?听你的声音有些耳熟,这是哪里?” ? 这个声音确实像是赵曼的声音,带着一点点邻省的地方口音,特点很鲜明。 江禅机脑门上冒出问号,这就不对了,明明是赵曼处于隐身状态,怎么赵曼说的像是他处在隐身状态、她看不见他似的? 他慢慢退到墙根,巴掌大的屋子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影,探头向窗外看了看,房东大婶正站在楼下跟罗恩讲话,于是他喊道:“房东大婶!看得见我吗?” 房东大婶黑着脸抬起头,向他挥了挥硕大的拳头作为回答。 他讪讪地缩回脑袋,还以为自己觉醒了不得了的能力,可以逃房租的那种…… 怪了,赵曼是在哪儿说话呢?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又听赵曼说道:“你怎么不说话了?这到底是哪里?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这是什么鬼话?说得好像他绑架了她似的…… “呀!” 赵曼一声惊叫,“湖……湖里有……有怪物!” 湖里? 江禅机愣了一下,随即心里一顿卧槽,紧紧闭上眼睛,思维回到那片大湖与山谷的上空。 山谷早已生机勃勃,绿水青山,湖岸遍布五彩缤纷的野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不过没有任何的动物,连一只蚊子或者苍蝇都没有。 然而此时,湖岸边却多了一位有些熟悉的少女,她双眼瞪得老大,死死盯着湖心翻腾的黑影,颤抖着步步后退。 这位少女正是赵曼,绝对不会有错。 可……可赵曼是怎么跑到那里去的? 这片湖泊与山谷按理说应该是某种介于真实与虚拟之间的存在,说它真实,是因为它映射着他的身体,包括骨骼、肌肉与脏器,环境的变化能够反应到他的身体上;说它虚拟,是因为他的身体内部并不存在这片空间,应该是鱿鱼须创造出来的某种虚拟世界。 但赵曼的能力就算再屌,也不可能钻进这片不存在的虚拟空间里去啊! 难道…… 如此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一定有个解释,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难道这个“赵曼”也是虚拟的? 他想起在洼地里的时候,面对赵曼从身后的偷袭,鱿鱼须缠住了她的脑袋,就在他担心它会不会杀死她时,过了几秒它就松开了她,似乎没有对她做任何事,但鱿鱼须作为一个以鱿鱼须文明的伟大复兴为己任的鱼工智能,不可能大费周章做没意义的事,那么它肯定做了什么,只是他没有意识到。 当时情况紧急,宗主又近在咫尺,没有他提问的机会,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彻底虚拟化,这是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根本连想都不敢想的事,身体的虚拟化倒在其次,主要是人的大脑太复杂了,人脑中上百亿个神经元胞体就像是一个拥有上百亿颗恒星的宇宙,想完美模拟其运行需要天文数字般的计算能力和存储能力,在可预见的未来里,人类是肯定做不到的……如果梓萱这样的超凡者专注于这方面潜心研究十几年也许有可能,但像这样的工程不是一己之力能做到的,即使她搞清了理论方面的事,依然要受制于人类计算机的发展水平。 人类文明做不到的事,对鱿鱼须文明可能是小菜一碟,甚至连小菜都算不上,可能就像呼吸喝水一样稀松平常,因为漂流瓶里记载着整个鱿鱼须种群的记忆,有这么恐怖的存储能力,模拟区区一个人类只是杀鸡用牛刀。 “别害怕,它不会伤害你。” 他没有张嘴,而是在心里默念,通过意识向赵曼说道。 赵曼依然在不断后退,显然没有相信他,这也不怪她,换成别人处在她的境地,不远处的湖里有一只巨型怪物,恐怕也会怀疑人生。 “你……你到底在哪?是人是鬼?”她惊慌地仰头盯着天空,因为在她听来,他的声音是从天空传来的。 “能暂时给我一个身体么?”他又说道。 “什么?”她没明白,因为他并不是在跟她说话。 瞬间,他飘在空中的意识像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揪住猛然下拉,一晃神的工夫,他就也身处那片山谷之中,站在赵曼的身后,被没膝的野花野草包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与他自己的手别无二致,包括他的身体和腿脚,还有衣服,都跟现实里身处出租公寓楼里的他没有任何区别。 这是鱿鱼须给他创造了一个虚拟身体,以前这么做没有意义,还不如让他的思维自由飘荡来得方便,但现在有其必要性。 空气异常清新,是那种亘古以来无人踏足此处的清新,每一口空气都不曾被人呼吸过。 来自湖面的凉风习习,周围花香阵阵,野草被风吹得如同麦浪般起伏,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田园风光。 他揪了一根草茎折断,绿色的带有泥土气息的汁液沾到了他的手指上,而他的鞋底也沾到了湿润的泥土。 这个世界极端两极分化,真实之处真实得一逼,而不真实之处又假得一逼,比如湖里翻腾的那条超巨型鱿鱼,又比如一只虫子都没有的土壤,一只鸟都没有的天空。 鱿鱼须想的话,完全可以把这里做成以假真的世界,但一来没有必要,二来它可能有其他的想法。 “我在你身后。”他说道。 赵曼听出声音来自于后方,惊惧地转身,看到了他。 “果然是你!我听声音就感觉可能是你!”看清他的样子之后,她咬牙切齿地指着他,“你要干什么?这是什么地方?你把我弄到这里来是何居心?优奈在哪里?” “先别忙,我会慢慢回答你,不过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醒来之前最后一个记忆是什么?”他问道。 她头疼似的抱着脑袋,仔细想了想,“洼地……对了!我在洼地里,我看到你找到宗主,正想从背后打晕你,然后……然后……” “然后再一睁眼就到了这里?”他问。 “你怎么知道的?就是你搞的鬼对吧!”赵曼疾言厉色地喝道。 江禅机终于确认他猜的没错,这是一个虚拟的赵曼,跟现实里的赵曼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她的记忆只到洼地里被打晕为止,而现实中的赵曼大概还在琢磨怎么营救15号。 尽管她是虚拟的,但他相信以鱿鱼须的技术水平,她的记忆、人格、思维方式、说话方式都与现实中的赵曼完全一样。 不,她就是赵曼,身处虚拟空间的赵曼而已。 第471章 起源 虚拟赵曼不是真人,但与真人一般无二,她见江禅机沉思不语,身后湖里的水怪又翻腾不已,身处陌生而诡异的环境里,周围的一切虽然看起来很美,但似乎有某些方面有说不出的别扭,而且天地之大,却似乎只剩下她和江禅机两人。 面对此情此景,她又惊慌又着急,跺着脚叫道:“你这人要不要脸?你自己说的我先回答你再回答,现在又不算数了?” 江禅机回过神来,他在虚拟世界里很放松,因为这个世界是建立在数字与思维基础上的,时间流速跟现实世界里不一样。 “我没有说话不算数,刚才在想事情而已,现在我已经没有其他问题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能回答的尽量回答。”他说道。 这个态度并不能令赵曼完全满意,因为他说了是能回答的尽量回答,并非知无不言,这就说明他在回答时可能会有所保留,但她现在似乎也没有谈条件的立场。 “首先,这是什么怪物!”赵曼指着湖里翻腾的黑影。 “我也不太清楚,你把它当成是外星鱿鱼就好了。” 外星鱿鱼是什么鬼?这是什么三流国产科幻恐怖片的拍摄现场吗?但这怪物不可能是拍摄用的道具或者模型,别说国产低成本电影了,就算是好莱坞也没有这么栩栩如生的道具! 赵曼快气炸了,以为江禅机在忽悠她。 “你不用太在意它,只当它不存在就行了,反正它在水里,又上不到岸上。”江禅机安慰道。 她一愣,这倒是实话,这怪物似乎没有爪子、四肢之类的肢体,就算勉强离水上岸,估计也跑不快,只要她离岸边远一些应该就没问题了,别学那些三流恐怖片里的女主角,明知道水里有危险还疯狂在危险边缘试探。 “这是哪里?你把我带到哪里来了?优奈在哪儿?”她稍微恢复了镇静,同时又向远离湖边的方向走了几步。 “这个问题很难解释……” 江禅机稍微思索了一会儿,考虑到如果告诉她真相,她恐怕会陷入极度负面的情绪里,甚至可能当场崩溃,他还要想方设法给她稳定情绪……于她于己,还是不告诉她真相为好。 如果一个人身处在本来就很诡异的环境里,然后突然被告知,你只不过是一个赝品,一个复制品,被关到一个不存在的空间里,今生今世可能都出不去了,而真正的你依然好端端地生活在现实世界里,拥有独特的超凡能力,肆意享受吃喝玩乐——这种巨大的反差,除非是心如止水的老僧,否则任谁都无法承受吧? 但不告诉她真相,又怎么向她做出能令她信服的解释呢? 看到赵曼眼神中的惊疑越来越深,他急中生智,说道:“你听说过幻想乡吧?这里就是类似于幻想乡的存在!” “啊?” 赵曼接触过这样的动漫作品,对类似的设定并不陌生,在她的家庭生活最不堪忍受的那段期间,她甚至想过如果能穿越到动漫的世界里就好了,生活在一个没有讨厌的人打扰的独特空间,与玩得来的小伙伴一起享受安逸的日常,时不时再来一场刺激的冒险。 江禅机察言观色,发现她不再那么害怕了,似乎是中二之魂燃烧起来了。 “难道它就是……”赵曼若有所悟地回头盯着湖里的黑影。 “没错!它就类似于幻想乡里的妖怪!”江禅机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它是幻想乡里的第一个妖怪,你是幻想乡里的第二位居民!” 赵曼有些信了,毕竟世界上是存在超凡能力的,很多能力简直令人匪夷所思,相比之下,存在类似于幻想乡的特殊空间也不是什么完全不能接受的事吧。 “我不相信你的话!优奈在哪里?我要见她!”她强硬地说道。 “你说的优奈是15号对吧?优奈只是她的化名而已。”他提醒道。 她不屑地撇嘴,“你才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优奈就是她的真名,15号才是她进入忍者学院之后的化名!我不喜欢15号这个名字,我不想让她继续当忍者,她是我的优奈,永远都是!” 江禅机很意外,原来15号的真名就叫优奈吗? 虽然这是赵曼说的,但也不一定是真的,说不定是15号为了利用赵曼而编造的谎言,所以还要暂时打个问号。 “15号也好,优奈也罢,总之她不在这里。”他说道。 “废话!我又不瞎!我知道她不在这里,我问的是她在哪!”赵曼气急败坏。 “在你昏迷之后,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变故……你听15号讲过‘通道’么?”江禅机以回答问题的机会旁敲侧击。 “‘通道’?好像有点儿印象,怎么了?”她反问。 “15号是怎么跟你说的?” 赵曼只想知道15号在哪里,对他的东拉西扯很不耐烦,但她很早以前就拜继父所赐明白一个道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现在她被弄到这么个鬼地方,想离开就得忍气吞声。 “优奈说,‘通道’是很危险的地方,类似于在地球上随机出现的空洞,但她告诉我不用担心,如果看到异常情况,只要进入隐身状态,谁都伤害不了我。”赵曼说着,瞄了一眼他的校服上衣,又补充道:“对了,优奈还说,就是你们红叶学院把‘通道’制造出来的。” “啥?” 江禅机惊得目瞪口呆,“15号是这么说的?” 赵曼点头。 “我们为啥要制造那么危险的东西?” 他对泼到身上的这盆脏水愤愤不平,学院长和老师们日夜奔波操劳,只为阻止“通道”里出来的怪物入侵这个世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啥被反咬一口? “不是你们故意制造出来的,是你们用那什么……”赵曼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你们要用什么对撞机研究什么东西,结果撞出类似于时空隧道的东西,就是‘通道’,然后就失控了……” “无稽之谈。”江禅机摇头,“‘通道’出现得很早,我不知道学校的对撞机是什么时候建造的,但应该比‘通道’的出现更晚。” 赵曼针锋相对,“我可没说是你们学校的对撞机,优奈说的是多年之前,那台世界最大的、周长上百公里的粒子对撞机在一次实验中出的事故,携带着创世级能量的两束粒子相撞之后,撞出了微型黑洞,从那时起,第一粒源能子从另一个世界来到了地球!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江禅机愣住了,这个消息实在太耸人听闻,不知道是15号在骗赵曼还是…… 作为一个男生,他在以前和班里不少男同学都对各种神秘又激动人心的前沿科学发现充满兴趣,尤其如果这些科学发现是由本国科学家探索出来的,就更加激发了爱国情绪。 在物理课上,老师也提到过,好几个国家或者国家联盟为了进一步扩宽物理学的边界,曾经像竞赛一样,你建一台大型对撞机,我就建一台更大的,你有一台周长27公里的对撞机,我就要建一台周长54公里的,然后你又要建一台周长上百公里的…… 对撞机规模越大,被加速的粒子越接近于光速,携带的能量也越大,如果是那种周长上百公里的对撞机,粒子携带的能量可以说是创世级的——这种说法显然是夸张了,但也可以看出这些粒子携带的能量确实超过了普通人的想象。 客观而言,越建越大的对撞机有其必要性,在高能粒子之间火星撞地球般的剧烈碰撞中,会导致粒子的进一步分解,撞出更微观、更奇特的未知粒子,对物理学的研究大有裨益。 不过,反对的声音也一直存在,很重要的理由就是对撞机耗资太过巨大,这么多钱干点什么不好?明明还有那么多穷困人口在努力挣扎着活下来…… 除了劳民伤财之外,很多人从很早就开始担心,这些对撞机的能量已经足以撞出黑洞了,万一撞出吞噬一切的黑洞,地球岂不完蛋了? 科学家不这么认为,虽然对撞机能撞出微型黑洞,但撞出来的一瞬间就蒸发了,绝不可能撞出宇宙意义上的黑洞,能级差得太远。 而按照赵曼的意思,这些微型黑洞确实在一瞬间蒸发了,但是它们蒸发之前,将地球与另外一个世界连通起来,第一粒源能子就在微型黑洞蒸发之前来到了地球上…… 这就是源能与超凡能力的真正起源? 江禅机试图找出这种说法的漏洞,但很遗憾,赵曼的话虽然有些牵强,但从理论上有一定的可能性,起码以他的科学水平无法证伪。 “可这跟我们学校又有什么关系?你也说了,是很早以前的科学家弄出来的……”他辩解道。 “有什么区别?”赵曼哼了一声,“反正都是你们这些搞科学的人弄出来的,你敢说,你们学校的对撞机从设计到建造全是独立完成的?还不是从以前的对撞机上依样画葫芦学来的?说不定给你们建造对撞机的工程师就是以前那批工程师呢!” “……” 江禅机无言以对,梓萱说过,学校缺乏机械和电子方面的专业人才,那么负责建造对撞机的肯定是外面聘请来的专业人士,说不定还真的是以前曾经建造过对撞机的人。 “不仅如此,你们还不肯吸取教训,对撞机明明已经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你们却还要建造新的对撞机,要重蹈覆辙,如果哪天地球毁灭了,就是毁在你们手上!”赵曼越说越气。 江禅机脑子里一团乱麻,从感情上讲,他不愿相信赵曼的话,尤其是不愿相信学校会故意重蹈覆辙,但是他苦于反驳无力。 如果这是15号对赵曼的洗脑,那只能说是非常成功,连赵曼的二手转述都快成功地给他洗脑了。 15号早就知道红叶学院的实验室里有对撞机,但实验室明明有重力探测走廊,一般二般的忍者不可能潜入实验室,她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是赵曼曾经潜入过实验室倒说得通,但15号跟赵曼讲这些的时候,大概还处于跟赵曼建立信任的阶段,不太可能猴急地指使赵曼潜入实验室…… 他想了想,虽然实验室里存在对撞机的事很隐秘,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在超凡忍者面前,也许是哪位老师下班离校后无意说走了嘴,被隐身在侧的忍者听到了,也许是通过其他一些蛛丝马迹知道的,比如对撞机耗电量巨大,只要想办法查查红叶学院每年缴纳的电费,大概就能猜到这种非同一般的耗电量之中肯定暗藏玄机。 15号怎么知道的不是重点,现在的重点是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不信,你在说谎。”他有意指责道。 “呵~你爱信不信!”赵曼气道。 “所以你们要困住宗主就是为了这种不切实际的理由?” 这句话完全是在试探,但他故意说得很轻佻,而且语义模棱两可,他接下来的应对取决于赵曼如何回应。 如果赵曼愣住了,或者很愕然,就表明“通道”的起源之谜与15号困住宗主的行动是两起独立的事件,之间没有联系,反之…… 赵曼坚定地举起拳头,“我们是正义的伙伴!” 江禅机心里一沉,赵曼这句话无异是承认了他的猜测,15号的反叛确实跟“通道”的起源有关。 不仅是15号,还有忍者学院大本营里那些追随15号的忍者,如果没有一个足够强力的理由,借给她们天大的胆子,她们恐怕也不敢反叛。 如果只是15号跟宗主有私人恩怨,其他忍者绝对不会追随15号的,她们几个能够拧成一股绳,发动这次蓄谋已久并且险些成功的反叛,一定有一条共同的信念在支撑着她们。 正义的伙伴么? 如果她们是正义的伙伴,我们岂不是成了……注定要被打倒的大魔王以及大魔王手下助纣为虐的杂鱼? 第472章 复制 虽然赵曼说得有鼻子有眼,但江禅机始终心存怀疑,因为以他对赵曼的了解,她在进入青春期前,人格塑造的最重要阶段遇到了不幸的家庭重组,而获得奇特的能力之后,可能是出于报复大人的心理,依仗着能力为所欲为,直到后来遇到15号,将所有的信任寄予15号,无论15号说什么她都全盘相信,因此他觉得她不太靠谱。 说到底,以赵曼和15号的年龄,对于以前的事肯定是道听途说,这年头眼见尚不一定为实,更何况只是听闻。 “我都说了这么多,现在该你告诉我要怎么从这里出去了!”赵曼说道。 江禅机摇头,“谁告诉你能离开这里了?” “什么?” 赵曼愕然,如冷水泼头一样,幻想乡什么的就算再有趣,但如果不能回到普通世界里,她可接受不了,尤其是这个世界只有江禅机和她两个人,彼此都看不顺眼,要这样活一辈子,简直绝望! “你不说是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赵曼像往常一样,集中精神发动能力。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潜行于另一个空间。 “怎么回事?” 她心中大急,再次尝试发动能力,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本来嘛,这里又不是现实世界,什么能力在这里都是无效的。 “你不用试了,再怎么试也没用,不过如果你肯定乖乖合作,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也许可以想办法让你离开。”他劝道。 赵曼快急哭了,能力就是她倚若性命的支柱,如果失去能力,她就会再次变回那个躲在卧室里瑟瑟发抖的阴沉女生。 “做梦!我才不会……”赵曼正待破口大骂,突然身体一软,扑通栽倒在草丛里。 江禅机跑过去一看,只见她双目紧闭,脸色如常,呼吸和心跳都很正常,像是突然睡着了。 他侧头看了一眼湖里,这应该是鱿鱼须搞的鬼,大概类似于给这个虚拟赵曼按下了“暂停”键。 反正这个赵曼不是真的,在这个世界里是生是死全在鱿鱼须一念之间,死而复生也稀松平常,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不知道赵曼会在这里躺尸到什么时候,他暂时不管了,思绪回到现实中。 在他的出租屋里,他就像上课时走了一会儿神,老师在台上讲课,他在下面开小差,想着昨天看过的电影里的剧情,想着跟班花结婚后生的孩子应该叫什么名字,眼睛都没有完全闭上,周围的声音和光线像是隔着一层纱,如果老师突然叫他的名字,他一下子就会本能地站起来,但老师问的问题他肯定回答不出来……就是这么一种状态。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不过周围也太静了。 江禅机心中起疑,这种程度的安静太不寻常了,连房东大婶炒菜做饭以及电视里放送综艺节目的声音都没有。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他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心说千万别是公寓楼周围突然出现了“通道”,所有人都死绝了吧? 他心脏跳得很快,手心里都冒出冷汗,走到房门边,想去楼下看看情况,结果他一拉房门……却拉了个寂寞。 低头一看,他愣住了,只见他的那只手掌完全没入了门板里,像是齐腕断掉了似的! 他下意识地赶紧将手抽回来,手完好无缺,连一滴血、一道伤口也没有。 门板也是完好无损,并没有应该存在的破洞。 这…… 他试着用手再次伸向门板,手掌轻而易举地穿过去。 抽回来,插进去,抽回来,插进去……一抽一插之间,门板像是根本不存在,只是一道门板形状的幻影。 难道这就是赵曼的那种能力? 他从没体验过这种能力,之前只是根据赵曼手机里的零散描述大致了解到这种能力的一些特点,以目前的状况判断,似乎没错。 鱿鱼须通过赵曼的脑电波复制了一个虚拟赵曼,并且刚刚虚拟赵曼两次尝试发动能力,她尝试时的脑电波运转方式大概被鱿鱼须记录了下来,然后模仿出了她的能力……此后她就没用了,进入了休眠待机状态——这是江禅机的猜测。 世界上也许有两个人的指纹、掌纹、虹膜纹理一模一样,但即使是同卵双胞胎,脑电波的特征也不可能完全一样。 大脑的活动会忠实地反映在脑电波上,以人类的科学技术,已经能做到把人的脑电波翻译成英文句子,最低平均错误率只有3%的水平,鱿鱼须的正确率不说100%,%之后无数个9的水平肯定没问题。 每种能力,本质上就是每个人独特的意识对源能的操纵方式,模仿出目标的意识,那么至少可以复制大部分的能力类型,但也有很多能力不是单纯的模仿就可以复制的,比如22号的换脸,莉莉丝的超恢复能力,米奥的兽化,李慕勤的拳术和宗主的拔刀术等等,凡是涉及到对身体有所改造的能力都不是光靠脑电波就能复制的。 鱿鱼须想得到赵曼的能力,于是出手,现在它得到了赵曼的能力,却似乎并不是很兴奋,甚至有些意兴阑珊。 江禅机觉得,赵曼的能力可能跟它想的不太一样,它和他以前都认为赵曼是潜行于另一个空间,而现在亲身体验之后,这倒是更像是现实世界的一个分层,或者说是……次级现实世界? 总之,这种程度并不能令鱿鱼须满意。 江禅机倒是很满意,有了这种能力,岂不是可以在澡堂开门前就溜进去洗澡了? 他走向房门,整个身体也轻松地穿过房门,来到走廊里。 周围极度安静是因为在这个分层里听不到声音,并不是其他原因。 他又穿过房门回到自己屋里,琢磨怎么能恢复正常状态,好在他看过赵曼手机里的记录,默默暗示自己不想“穿过”什么东西。 过了大约几分钟,声音重新回到他的耳中,光线似乎也亮了一些,他还闻到炒菜的香味。 他再次将手伸向门板,摸到了紧实的木质纹路。 这种能力虽然挺有意思,但现在不是体验的时机,因为有一个问题令他很疑惑——现在明明是赵曼营救15号的时机,为什么她没有动手?还是说她已经救走了15号? 他走出自己房间,来到306门外,敲了敲门。 “15号,在吗?” 就在他以为15号已经跑掉的时候,门内响起声音。 “想进就进,还指望我去开门?” 江禅机推门而入,看到15号没有开灯,仰面躺在床上,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想事情。 15号垂眼看向门口,“只有你自己?” “她们去洗澡了。”他说道,并顺手打开灯。 “洗澡?” “是啊,你没发现这破公寓没有淋浴么?想洗澡只能去外面的大众澡堂。” 15号很意外,“难道33号她们不怕我逃跑?” 不等他回答,她若有所悟地自问自答道:“我明白了,33号心底肯定是希望我逃跑吧。” “为什么?”这下轮到江禅机纳闷了。 “因为只要我逃跑,就成了逃犯,被整个忍者学院通缉。”15号冷笑地说道:“从一开始这就是私人恩怨,她嫉妒我更受宗主的青睐,早就想把我排挤掉。” “……” 凭心而论,江禅机还真无法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也许33号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但她内心深处可能潜藏着类似的想法,毕竟她对15号的嫉妒是连他都能隐约感受到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来可怜我么?还是来劝我坦白从宽?”15号盯着他。 “都不是。”江禅机指了指室内唯一的椅子,“我能坐下来么?” 15号没做声,算是默认了。 江禅机坐下来,开门见山地问道:“赵曼呢?没来救你?” “她为什么要来?我想走自己就可以走。”15号枕着后脑的双手已经摘下了手套。 “那她现在在干什么?”他问。 “我哪儿知道?为什么问我?”她反问。 江禅机紧盯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道:“我在想……她现在会不会正在我们学校里面?” “哦?为什么这么想?” 15号的脸色镇定如常,但她既然接话,就表明她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她不会对我们学校的对撞机有所企图吧?” 江禅机看到,15号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要知道15号可是一名久经考验的上忍,如果不是这个问题太过令她意外,她绝不会如此失态。 “你……” 15号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这样的反应,说明江禅机八成猜中了。 “因为你觉得,‘通道’是对撞机制造出来的,所以你们要毁掉对撞机,是不是?”他进一步问道。 不需要她回答,她的脸色已经说明一切。 15号的内心之中翻江倒海,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江禅机是怎么知道的? 江禅机的脑门上也冒出冷汗,不论“通道”到底是不是对撞机撞出来的,但学校花费了巨资建造的新老两台对撞机,无数人的心血投注其上,绝不能仅仅因为捕风捉影的怀疑而被毁掉,就算有确凿的证据表明确有其事,也不能采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手段。 “你认为‘通道’跟对撞机有关,有证据吗?”他问。 “那么久之前的事了,证据怎么可能留到现在?”她冷冷地说道。 “也就是说你没有证据,只是凭空的怀疑?” “当然不是!”15号像是被激怒一样,“你以为我是傻瓜吗?用你的脑子想想,红叶学院为什么要建对撞机?” “为什么……”江禅机心说还用问?不就是为了研究源能吗? “如果有现成的对撞机可以用,红叶学院为什么还要自己再建?”15号说道,“难道你没有发现,世界上的大型对撞机早已经一台接一台的关停了,红叶学院如果不自己建造就没的可用!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些科学家和高级官员知道他们犯下了弥天大错,不敢再使用对撞机了!” 江禅机一愣,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有道理,如果有现成的对撞机可以用,学校何必再重复建造呢? 回想起来,似乎好几年没有听闻过关于对撞机的新闻了,自从那段短暂的对撞机军备竞赛之后,对撞机的热度好像一下子就过去了,甚至有些正在建造或者筹备建造的对撞机被叫停,但这种新闻跟老百姓的生活离得太远,谁也不关心,可能还有很多人高兴,因为省下来的钱可以投在其他地方。 他站起来,“我现在就去学校,去阻止赵曼。” 15号眉毛一挑,江禅机看到她手指正在并拢,似乎要打响指拦住他。 “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一起去。”他说道,“你见过我们的学院长,应该知道她是一个讲理的人,你可以把你这一套说辞跟她讲讲,如果能说服她,我相信她会亲自下令停止建造对撞机。” 他知道自己年纪太小、见识太浅,理不清这些是是非非,甚至险些被赵曼和15号说服,但他相信学院长一定明察秋毫,事到如今,他只能无条件地将希望寄托在学院长身上。 15号的拇指、食指与中指已经接触到一起,但是没有打出响指,今天与学院长的见面令她印象深刻,与一言堂的宗主不同,学院长看上去比较好说话。 若是能说服学院长,比制服宗主还有用得多。 江禅机紧盯着她的手指,他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赵曼,一旦15号的三指有开始摩擦的动作,他就只能马上进入赵曼那种潜行状态,避开响指的干扰。 “也罢,那我就跟你走一趟。”15号松开手指,翻身下床。 江禅机松了口气,“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我要给老师打个电话,确认学院长没有外出。” “你的手机呢?”15号皱眉。 “我没手机。” “……”15号不太相信,这年头还有没手机的年轻人? 她把自己的手机解锁递给他,警告道:“不许讲多余的事。” “我知道,一边走一边说。”江禅机推开窗户,率先跳上房顶,向学校疾奔。 第473章 证据 江禅机在前面发足狂奔,还要不时关注后面15号的情况,因为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满大街车水马龙,要是15号一个想不开,在这里打起响指,不知道有多少个家庭要家破人亡。 不过15号并没有打响指的意思,一直在听他打电话的内容。 他给路惟静打了电话,15号让他打开免提,电话接通之后,他只说有要事找学院长商量,问学院长在不在校内,若是没在校内,恐怕只能给学院长打电话沟通了,但那样的效果肯定没有面谈来得好。 所幸,学院长没有外出,明明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听说还留在办公室里处理这两天的文件。 路惟静问他是什么要事,不能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去麻烦学院长,他说在电话里不方便讲,必须当面商谈,绝对是极为重大而且极为紧急的要事,并且强调自己是和15号一起来的。 路惟静听到他这边衣袂带风的声音,知道他开着免提高速狂奔,正常情况下谁也不会开着免提打电话,说明他必须让15号听到电话内容……或者是被迫必须让15号听到,这也许意味着他受到了15号的胁迫。 她没有多说什么,就算江禅机受到了胁迫,她也不相信15号会狂妄到单枪匹马来刺杀学院长的程度,不过如果加上赵曼就另当别论,怎么也得做一些防备,于是说让他进入学校之后直接去礼堂会议室就行了,学院长会在那里等他们。 江禅机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回给15号。 “赵曼会怎么破坏对撞机?”他边跑边问。 “……不知道。”15号略加沉吟,说道:“我们不了解对撞机的构造,不知道哪里是薄弱位置,我们也只是简单设想了一下这种可能性,作为宗主脱困之后的B计划,但我不确定她真的会去做。” 江禅机想了一下,在他们白天参观对撞机的时候,赵曼可能一直悄悄潜行在侧,不过潜行状态下听不到声音,因此赵曼可能不知道实验室地下正在建造一座更大的对撞机,她的目标很可能是实验室里那座现有的对撞机。 两人很快抵达了学校,此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假期里留在学校的人本来就不多,吃过晚饭之后都回宿舍休息了,除了校外巡逻的保安人员之外,校内相当安静,几乎没几个人影,他们进入学校之后速度不减,直接前往礼堂。 礼堂二层以上的办公室和会议室大部分都亮着灯,他们两个跑到礼堂门口时,看到路惟静已经等在那里了。 路惟静瞟了一眼15号,示意他们跟她上楼,现身的只有她一个人,但周围的黑影里肯定潜藏着不止一位老师。 来到学院长办公室门口,路惟静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便推门而入。 学院长戴着一副眼镜坐在办公室后面,面前是摊开的文件,听到他们进来,抬起头的同时也摘下了眼镜,锐利的视线毫无遮挡地扫视过来。 江禅机心中一动,鱿鱼须已经向他做出提醒,室内还有另一位非常强大的存在,这么强而且看不见的存在,大概只有宗主了。 路惟静在接到他的电话后就通知了宗主,宗主不顾病体虚弱,穿上忍者服赶过来,悄无声息地隐身在室内。 宗主到场并不是为了对付15号与赵曼,路惟静通知宗主是为了以防万一,否则如果15号真的是来刺杀学院长的,而学院长肯定不能等死,但学院长一出手就是尸骨无存,事后很难说清,所以为了避嫌,只能请宗主到场。 每一位忍者都受过严苛的训练,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因此宗主为了防止被15号察觉,并没有注视着她,而是注视着江禅机。 尽管江禅机知道宗主大概站的位置,但他保持着无动于衷的样子,并没有看过去。 路惟静进屋之后也没有离开。 “听说你们有要事找我?”学院长问道。 江禅机点头,“很重要的事,不过在这之前,我们有一个疑问,想请教学院长。” “说吧,如果能回答,我肯定会如实回答。” 江禅机看了一眼身侧的15号,意思是你说还是我说? 15号没开口,于是他说道:“学院长,您是否听说一种说法,说是很久以前,科学家使用对撞机撞出了微型黑洞,恰好打通了我们与另一个世界之间的屏障,从那时候起,源能开始进入我们的世界?” 虽然话是他嘴里说出来的,但在场者都知道这肯定是15号的观点。 学院长微微皱眉,“这是谁跟你们讲的?” “谁讲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15号说道。 学院长略为思考,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是假的。” 听到这短短的四个字,江禅机顿时把一路上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腰杆也挺直了。 15号却对学院长的话并不意外,冷笑道:“你们在建造新的对撞机,毕竟利益相关,肯定说是假的。” 学院长没有生气,依然平静地说道:“谁主张谁举证,你说是真的,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怎么可能有?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再说微型黑洞产生之后又很快蒸发了,从哪里找证据去?”15号反问。 “没有证据,那我也可以说你是在信口雌黄。”路惟静忍不住插言道。 “直接证据没有,但有间接证据。”15号不甘示弱,再次把她对江禅机的那套说辞拿出来,“各大强国多年以前开始较劲般不断建造更大规模的对撞机,后来却悄悄偃旗息鼓,关的关,拆的拆,人员全部遣散,所有的对撞机,不论大型还是小型,全都关停了,近年来谁可曾听说有新的对撞机建造的消息?哦,除了你们学校的两座对撞机以外——如果不是因为闯出过大祸,何至于此?” 江禅机尽管对学院长有信心,但同样好奇这个问题,这种一查即知的事,15号不可能说谎。 学院长摇头,“那些对撞机确实全都陆续关停了,但原因并不是你说的那样,它们关停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没有产出。” 15号和江禅机都没听懂。 “每一座大型对撞机,耗资少则几十亿,多则超过百亿,这还不算建成之后的使用费用、维护费用、人工费用等等,但如此巨大的投入,换来了什么呢?” 学院长站起来,在室内踱着步子。 “早期的对撞机,带动了超导、微波、通信、制冷、微电子等一系列行业的进步,同时诞生了大量相关人才,这是不可否认的巨大贡献……但是到中期的时候,对撞机的用途似乎变得很局限,越来越大的对撞机只是为了撞出人们假想中的微观粒子,而到了近年,连这一用途都没有了,人们已经很久没有撞出过新的粒子了。” “对撞机变得越来越鸡肋,只能帮一些科学家发表那种登上杂志之后就被束之高阁的论文,对物理学的意义几乎是零,更没有可以转化为民用的技术可言,没有任何社会经济效益,每年还要耗费巨资来维护……久而久之,没有哪个国家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同样的钱可以花在更有用的地方,哪怕用来建造更大的天文望远镜也更有意义,所以慢慢砍掉了预算,没有经费,关停也是必然的事,这跟‘通道’的出现没有任何关联。” 学院长望向他们,“以前本校没有足够的资金,而且人微言轻,虽然尝试租借一座即将关停的对撞机,但没有成功,直到后来‘通道’出现,本校才受到重视,有了一定的发言权,也得到足够的资金与技术支持,但可惜为时已晚,对撞机一旦关停,一段时间之后想再启用就很不经济了,也不安全,还不如用新的技术重新建造。” 学院长讲的有些隐晦,但江禅机听明白了。 “通道”是威胁,但从另一方面来讲,“通道”也是机遇。 在“通道”出现之前,虽然超凡者与普通人之间达成了和平协议,但各个大大小小的超凡者组织在国家机器看来,大概就像是水泊梁山一样的潜在反贼,是社会的不安定因素,当时的红叶学院以及其他超凡者组织,根本没有享受现在这样的待遇。 “通道”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通道”早在第一位超凡者诞生之前就出现了,但那时的“通道”可能只有针孔那么大,谁也不知道“通道”的存在,而后来“通道”扩大到被人们察觉其存在,国家机器意识到了“通道”的威胁,这东西没办法用传统意义上的武器来对付,继续任其扩展下去,说不定哪天会吞噬整个世界。 于是,不知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红叶学院和其他超凡者组织终于受到了正视,甚至已经算是国家机器的一部分,受到的待遇当然也发生了天壤之别,有资格向国家机器讲条件了,但是错过了接盘现成对撞机的最后机会,只能想办法自己造。 现有的那座中小型对撞机是验证机,验证技术可行,然后才建造更大型的。 “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从源能子里撞出什么东西来,很可能同样是长期一无所获,但总得试试才知道,尽人事,听天命。”学院长说道,“另外,用对撞机来撞击源能子,并非本校首创或者独有的想法,很多科学家更早想到了,但他们解决不了如何固定源能子当靶子的问题,所以无法付诸实践。” 江禅机听得深有感触,之前因为15号的言论而动摇的心情重新安定下来,而15号却不为所动,说道:“请不要避重就轻,也许那些对撞机的相继关停,确实有投入得不到产出的因素在内,但这不能证明我说的是错的。” “当然是错的,经过对撞机加速之后的粒子虽然携带了很高的能量,但宇宙中携带了更高能量的高能粒子比比皆是,它们之间偶尔也会发生碰撞,如果区区对撞机都能撞出微型黑洞,宇宙里应该遍布微型黑洞才对,源能子也早就通过这些微型黑洞过来了。”学院长耐心地解释道。 15号非常执着,亢声说道:“地球有大气层保护,这些碰撞都发生在大气层之外,就算有源能子通过天然的微型黑洞过来,来到地面附近的机率也非常小,更不可能诞生超凡者。” 江禅机插不上话,不过他能看出来,15号早有准备,在双方都不可能拿出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光靠理论很难驳倒对方。 “我再说一遍,‘通道’并不是由咱们这边开启的,跟对撞机或者微型黑洞都没有关系,关闭‘通道’的关键也不在咱们这边。”学院长也有些不耐烦了。 15号像是占据上风一样露出胜利的微笑,语带讥讽,“你说不是就不是吧……我是拿不出证据,但你也拿不出证据,我绝不相信好端端的就突然出现了‘通道’,突然出现了源能子,突然出现了超凡者,仅仅是因为人类的运气比较糟糕?我还以为你跟别人不太一样,现在看来,倒也没什么区别。” 学院长看了江禅机一眼,她不知道他的要事到底是指什么。 他拼命向她传递眼色,因为如果不能说服15号,就很难阻止赵曼破坏对撞机。 学院长能从他眼神中读出焦急,稍微沉吟之后,决定相信他。 “你想要证据是吧?” 她走到电脑前,俯身在键盘上按下一串密码,启动了某种装置。 墙壁自行移动,露出一台暗藏的保险柜。 江禅机屏住呼吸盯着她的动作,只见学院长通过掌纹和虹膜打开了保险柜,从里面小心地取出一个……白中泛黄的东西,置于托盘之上。 他震惊地瞪大眼睛,因为那竟然是一颗残破的骷髅头。 学院长将托盘轻放在桌子上,对15号示意道:“来摸摸它吧,你应该可以从它内部感受到极为微弱的源能反应……我要提醒你的是,经过碳14测定,她是一位大约7500年前的古人,在当时被尊奉为……神。” 第474章 血脉 当学院长开启墙壁的暗门、打开厚重的保险柜,江禅机还以为要拿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就算掏出一颗核弹他也能接受,不过第一眼看到是颗人类头骨时,他既意外又有些失望,只能说期待太高了。 但为什么会是一颗头骨?难道学院长也秘密加入了巫术部族? 这颗骷髅头令他想起路易莎权杖上那颗,但同为人类头骨,两者之间有一些细微的差别。 首先,路易莎那颗骷髅头,最多也就几年、十几年的历史,结构完整,表面光滑,没有明显的裂纹,看着挺……新鲜的? 而托盘里这颗骷髅头,颜色一看就很旧,表面布满或粗或细的裂纹就不说了,下巴缺了一块,牙齿都不剩几颗了。 如果用二手交易的术语来形容,路易莎那颗的成色算是九八新,这颗顶多算是伊拉克战损版的成色。 另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总觉得相比于现代女性清秀的骨骼轮廓,这颗骷髅头给人以稍显粗犷的感觉,尤其是下颚骨比较发达,这表明它的主人生前绝对不是现代网红美女的锥子脸。 还有就是残存的牙齿磨损严重。 原因很简单,从2500年前的孔子开始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现代人吃的东西更是越来越软、越来越好嚼,再也不需要那么发达的下颚骨了,牙齿也因为不需要总啃硬东西而能支棱更久的时间。 学院长对这颗骷髅头的说明只有寥寥一两句,却包含了太多信息量,不啻于平地起惊雷。 江禅机和15号都因为太过震惊而傻在了当场。 如果从这颗骷髅头可以感应到残存的源能反应,哪怕只有一点点,就表明她是一位超凡者。 但这可是7500年前的人类遗骸,这又意味着什么呢?人们熟知的超凡者历史最多也就三十年左右。 15号刚才的质疑已经不攻自破,并不是好端端的突然出现了“通道”、源能子、超凡者,这些东西早在7500年前可能就存在了,你总不能说7500年前就有对撞机吧? 江禅机和15号的脑子里都是一团乱麻,思维万千,想问的东西太多,却又毫无头绪。 “我刚得到这个东西的时候,也像你们一样震惊……不,比你们还要震惊,我分别请了校外三所实验室对其进行了年代测定,测定出来的结果几乎没有差别。”学院长叹了口气,“这东西我本来不想拿出来,因为它关系重大,人类的历史都要因它而改写了,好在隐修院姐妹俩没跟你们一起来,否则我不确定信仰虔诚的信徒能否接受这一冲击性的事实……” 江禅机他们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他迫不及待地问道:“学院长,这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 “纯属偶然。”学院长回忆道,“我说过,本校有很多驻外老师,你不会以为这些驻外老师除了对付‘通道’之外,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吧?她们也有自己感兴趣的事,在当地没有‘通道’出现的时候,她们可以将时间花在自己感兴趣的事务上,学校方面也会提供足够的支持。” “在不久前,一位驻北非的老师出于个人兴趣,参加了一次由外校主持的联合考古挖掘行动,在一处遗址里挖掘出这颗头骨——这本来倒是没什么,考古挖掘里挖出人类遗骸是司空见惯的事,而且这又不是什么年代特别早的头骨。” “按照考古的正规工作流程,考古工作者们无论是在挖掘还是清理的时候,都得戴着手套,以免手上的汗液对文物造成损坏。这位老师也是在很认真地工作,不过当地工人在运输挖掘出来的文物时发生了车祸,她当时也在车上,虽然她只受了轻伤,但车辆油箱已经起火,为了从车祸中抢救文物,她顾不得那么多,能拿什么就拿什么,然后没戴着手套触摸到了这个头骨……” “你们可想而知她当时有多么震惊,因为事关重大,她没有拘泥于常规,悄悄把头骨藏起来,对外声称在车祸中遗失了。她为了……防止有人窃听,悄悄带着头骨返回本校,当面跟我交待了此事。” 显然,学院长指的有人窃听,大概就是指无孔不入的忍者们,但这不是重点。 “我充分信任这位老师,但还是因为事关重大,在做了一系列秘密检测之后,我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学院长盯着他们,“你们很幸运,就连老师们之中,知道这件事的都不多。” “可学院长……您说她在生前被其他人尊奉为神……”江禅机都有些结巴了。 “在科学尚不昌明的古代,如果一个人能做到令其他人难以想象的事,她要么被称为神,要么被称为恶魔,从遗址的种种迹象来看,她应该是前者。”学院长解释道。 如果她曾经是神,那人类的神话史岂不是…… “相比于‘平凡的普通人’这个概念,或者简称为‘凡人’,‘神’与‘超凡者’这两个词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么?” 学院长看着江禅机的腰间,他将盛有萤火虫体液的金属瓶揣在了裤兜里。 “如果是在古代,你这个瓶子就会被传言成能将任何生物化为脓水的羊脂玉净瓶,而你就会是金角大王的原型。” “呃……” 虽然是极度震惊之中,江禅机还是哭笑不得。 学院长遗憾地悄悄往宗主所站的位置瞟了一眼,似是对江禅机他们说,实则是在对宗主说道: “我知道你们忍者自极东列岛大举西来,是为了寻找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但很可惜,摩利支天菩萨很可能只是一位拥有某种隐身能力的超凡者,拥有一颗喜欢扶危救困的慈悲心肠,在信息纯靠口耳相传、三人即可成虎的古代,她和其他超凡者一样,被添油加醋地传播了很多她不具备的其他能力,最后形成了众人公认的‘神’。” 15号艰难地开口说道:“我不信,照你这么说,古代的神其实都是超凡者,但明明有那么多男性的神存在……” 学院长点头,“我接下来的话全是我自己的猜测,没有半分依据,仅供参考。古代的男性神,有三种可能,一是当时正处于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的转变过程中,主观上需要男性的神,所以男性的神可能是出于这种需要而被编造出来的;二,很多神都同时具备男女两种形态,而且拥有改变相貌的本事,这可能是很多女性的神被误认为男性的神;最后第三点……不排除当时的男性也可以觉醒的可能性。” “啊?” 江禅机和15号像是被晴天霹雳击中,瞠目结舌。 学院长知道他们是震惊于哪一点,“我说了这是猜测,想证明第三点,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到一颗古代男性的头骨,并且从中感应到源能反应……但是这很困难,目前为止,我们只找到了这么唯一一颗有源能反应的古代女性头骨。” “时隔这么久,只有当时特别强大的超凡者的头骨中才可能存在一点点尚未彻底消散的源能,而且目前考古挖掘到的古人头骨都保存在世界各个博物馆里,我们总不能去明抢,花钱买也不太合适,很容易引起注意,只能派驻外老师们打入博物馆内部,找机会一个个触摸这些头骨……既耗时又耗力。”学院长苦笑。 “如果是这样的话,在下倒是可以派手下助一臂之力……” 随着声音的响起,宗主的轮廓从空气里浮现。 “宗主!”15号大惊失色。 江禅机不吃惊,但也装出吃惊的样子,他知道宗主现身是因为实在忍不住了,听到这些惊人事实之后连宗主的定力都不够用了。 宗主没理他们两个,对学院长说道:“只要贵校不反对的话。” “固所愿也!若是能得到宗主的大力支援,进度就可以加快很多。” 学院长走过去,与宗主握手。 宗主赶到得很匆忙,拔下还没有输完的吊瓶,换上忍者服就来了,没来得及与学院长打招呼,江禅机他们就到了。 “宗主的好意本校感激不尽,不过我要提醒宗主,这件事的紧迫性并不是很高,一叶即可知秋,即使找到更多的头骨,甚至找到有源能反应的古代男性头骨,其实意义也很有限,不论为什么古代男性可以觉醒而现代男性不能,都已经是既定事实,我们只能接受而无法改变,所以千万不要因此而耽误贵院的正常工作。”学院长恳切地说道。 宗主点头,“在下心中有数。” 在此之前,没有哪个忍者会进入博物馆窃取情报,都是些没有卵用也不值钱的情报,但如果忍者打算参与,就不用像红叶学院的老师那么辛苦地渗透进去,至于道德问题,不在忍者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正如江禅机猜测的那样,宗主本来只打算静观其变,没打算现身,就算15号在这里动手,在学院长有准备的情况下,也只能是自取灭亡,但学院长说出的惊人事实连她之前都不曾听闻,可见此事被保密得非常好。 尤其是学院长关于摩利支天菩萨的陈述,令宗主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即使是学院长亲口说出来的,她依然有些难以接受,因为禅院的老禅师明明参悟了禅机,说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会拯救忍者学院于危难,并帮助忍者学院发扬光大…… 老禅师的禅机往往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参悟一次,但每次都会应验,从未出过差错。 禅机不会出错,只是解读禅机的方式可能会有偏差。 如果学院长没错,老禅师也没错,难道所谓的“转世者”其实指的是——拥有与摩利支天菩萨相同能力的人? 毫无疑问,赵曼凭借她独特的隐身能力是最佳候选者。 可要说拯救忍者学院于危难,最近的一次明明是这个叫姜婵姬的孩子把她从洼地里救出来的,赵曼反而是差点令忍者学院万劫不复的人……但姜婵姬又不具备隐身能力。 宗主想不明白,索性暂时不去想了,因为所谓的禅机,或者说是天意,都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每个人在禅机之中都是一颗棋子而已。 “在下有一事不明,若是7500年前就存在超凡者,后来又为何消失?若是那时出现超凡者的原因与现在相同,岂不是意味着‘通道’过一段时间之后会自行关闭,并且在长达几千年的时间内不再开启?”宗主问道。 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关系到大家以后面对“通道”的态度。 学院长微微摇头,“保守估计,上次‘通道’至少持续了一两千年之久,才在各个文明的历史上形成丰富多彩的神话,现在咱们才过了几十年,而且我觉得现在的‘通道’可能比当时规模更大,人口密度也不可同日而语,真要耗上一两千年,可能人类都死完了……” 她再次看向15号,“‘通道’并不是起源于咱们这边,它们可能是出于自然原因而周期性连通地球和另一个世界,如果以地球历史的视角来看待,‘通道’的出现应该是一件好事、大好事。” 大家一愣,没明白学院长的逻辑。 学院长解释道:“如果古代的神其实是超凡者,那么古代的各种神兽,诸如凤凰、龙、麒麟、巨蛇等等,也未必是古代人的杜撰,说不定他们真的见过类似的超凡生物。” 江禅机想到洼地里那头仅露一爪的巨兽,不禁打了个冷颤。 “7500年前曾经出现过‘通道’,那我有理由认为,更早之前也很可能出现过,比如传言中几万年前辉煌一时的史前文明,我之前对这些民科嗤之以鼻,但若是几万年前也出过‘通道’,那还真不好说。” “进一步推论,若是几万年前出现过,更早之前也可能出现过,甚至整个地球的生物史都与另一个世界里的生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寒武纪的生命大爆发,恐龙的出现与灭绝……说不定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基因早已经混入我们的血脉之中。” 学院长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手掌。 第475章 二选一 在场者静静地听着学院长的叙述,眼前仿佛浮现了千万年、几亿年前、甚至是停留在原始洪荒状态的地球,在各种原始动植物的注视下,一个个“通道”相继开启又关闭,另一个世界里某些胆大的物种试探性地来到地球,虽然它们与地球的原住民之间存在生殖隔离,但如果它们适应了地球的环境,扎根繁衍生息下去,一代代进化或者被大自然淘汰,能挺到现在的话,说不定最终形成了今天某种大家司空见惯的物种,也许是膝下撒欢的猫狗,也许是天上飞过的某只鸟雀,也许是热带雨林里一种恶心的节肢类昆虫…… 虽然这仅仅只是学院长没有证据也不可能找到证据的猜测,依然令在场者浮想联翩。 学院长继续说道:“就算不考虑‘通道’另一侧的生物,仅仅只考虑源能本身的影响,客观而言,它大大促进了物种的变异与进化,令每一种觉醒的生物都变得更强,包括人类在内,因此我说,如果是以地球历史的超然视角来看待,‘通道’的出现是某种无形的力量每隔一段时间对地球的赐福与洗礼。” 江禅机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似乎成为了某种历史大事件的见证者与亲历者。 除了戴着面罩的宗主之外,在场者均是悚然动容。 学院长小心地捧起托盘,“也许这位女性就是咱们之中某个人的旁系远祖,当曾经的超凡者血脉被一代代稀释下来,总有一些人会保留了稍微多一点的血脉,也许就潜藏在占据DNA90%的垃圾片段里,而当源能再次出现时,这些一向被认为没用的垃圾片段就会被激活,她们就会率先觉醒。” “事实上,最近我们已经开始对学校里的十岁以下孩童通过头发提取DNA,然后保存下来,如果她们之中有谁在数年后觉醒为超凡者,就将前后的DNA进行对比,看看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只能说这项工作开始得太晚了,否则如果我们早些得到这颗头骨,早就开始这项工作,说不定现在已经得出结果了。”学院长遗憾地说道。 路惟静点头,这项工作是她们这些校医进行的,只对低龄学生增加了一道体检工序,就是拔下一根带有毛囊的头发并保存。 “两年之内……乐观一些的话,一年之内应该就能得出结果了。”路惟静郑重地说道:“这件事请务必保密,即使得出研究结果,我们也不会对外透露一个字,因为如果通过DNA就能判断哪个孩子更容易觉醒,我们担心会导致会出现新一轮的人为生育干预——在母亲怀孕期间就提取胎儿的DNA进行分析,如果属于不易觉醒的体质就流产……相信我,绝对会有丧心病狂的组织这么做的。” 路老师描述的这种可能连江禅机这个男生听了都产生了生理性的反胃,因为这种事真的很可能发生。 学院长拉回正题,“我们身在其中,所谓超然的视角终究只是一厢情愿,不论‘通道’会带来多少好处,只要它可能导致普通人的大量伤亡,我们就无法接受,人的生命不能当作一串串数字来看待。”学院长叹道,“更何况,现在已经不是愚昧的古代,‘通道’令现代社会的人类产生分化,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们只能谢绝这份厚礼了。” 宗主点头,“在下明白,承蒙指教。” 江禅机干咳了一声,他刚才听得入神,都忘了赵曼的事,虽然这种场合没有他插话的余地,但赵曼的事还必须得由他来说。 “你现在相信了吗?”他转头对15号说道,指着托盘里的骷髅头,“要不你去摸摸看?你不亲手摸一下的话,我觉得你是不会完全相信的,所以也别假装客气了。” 15号瞪了他一眼,但没受他的激,厚着脸皮走过去,说道:“失礼了。” 说着,她见学院长没有阻止,慢慢将手放到了骷髅头上,全神贯注地去感受。 脸上发烧的反而是戴着面罩的宗主,因为学院长对15号已经展现了超乎寻常的耐心与诚意,是出于对江禅机的信任才开诚布公,否则绝不可能向他们透漏这些极端机密的事项,哪怕是还保留着一点点羞耻心的人,都应该顺坡下驴吧? 正如学院长所说的,头骨里残存的源能反应极为微弱,但15号确实感受到了。 15号沉默地收回手。 “好吧,虽然我依然有保留意见,但……是我输了。”她说道。 学院长望向江禅机,她的意思是:都到这份上了,总该说出到底是什么要事吧? “是这样的,15号和赵曼认为,是对撞机导致‘通道’的出现,所以赵曼现在可能去破坏对撞机了。”江禅机说道。 “啊?” 学院长和路惟静顿时脸色剧变,她们比谁都清楚,对撞机耗费了多大的人力物力,又欠了多少人情、托了多少关系,而对撞机本身又特别脆弱,如果受到重大损毁,恐怕很久都难以恢复元气。 “她现在人在哪里?”学院长问道。 “不知道,赵曼的能力……她现在应该隐身潜行在对撞机附近,打算伺机动手。”他答道。 赵曼的能力非常棘手,只要她不主动现身,别人就难以把她揪出来。 “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会好好地负起责任。”15号木然说道,“请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 宗主终于对她开口了,“你要怎么补救?” “赵曼在隐身状态下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但她会听我的,所以请给我一张白纸,我会在白纸上写明让她不要动手,她看到我举着这张白纸之后应该就会停下。”15号解释道。 学院长和宗主交换眼色,现在好像没有其他办法了,赵曼不会听别人的,只能让15号试试了。 办公室里有现成的纸笔,在她们默许下,15号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曼曼,不要动手,我有话说。 在她写字的时候,路惟静拿出手机,打算跟埋伏在楼外的老师们联系,还要找来更多的超凡者老师,一同前去阻止赵曼。 “你们不要去。”15号说道,“如果她看到你们在附近,肯定不会现身,也许还会认为我是被你们胁迫的。” 路惟静以眼神请示学院长,学院长皱眉不语,轻轻摇头,于是路惟静又放下电话。 江禅机发现一个盲点,说道:“对撞机有两个,一个地上,一个地下正在建的,你要去哪个?赵曼知道地下有一台正在建的么?” “她以前不知道,但这一天的时间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15号沉吟道。 学院长思虑再三,下定决心说道:“那么请你去地下的对撞机,地下正在建的这座更重要,上面那台已经建成的只是验证机,如果被破坏了……虽然还是会很痛心,但勉强算是我们能承受的损失。” “对不起!”宗主向学院长一个接近90度的鞠躬,“如果因为在下的不肖手下而令贵校蒙受任何损失,在下一定会如数赔偿!” 宗主和学院长同为大型组织的首脑,地位平等,虽然宗主时常以“在下”自称,但那只是谦称,而现在宗主因为15号惹出来的祸事而被迫向学院长低头,这恐怕会令宗主心里相当难受。 “事情未必会糟糕到那种程度,咱们暂时只能相信15号了。”学院长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江禅机举了举手,“那个……我跟赵曼也算是打过交道,既然15号去地下,我想去地上的对撞机看看,如果赵曼看到我,说不定看在是我把她背出洼地的份上会给我个面子……” 现在哪怕有一线可能性也不能轻易放过,学院长首肯。 “15号,帮我也在纸上写几个字,她应该能认得你的字迹吧?”他说。 “写什么?” “就写……正义的伙伴。” 这么中二的话由他当着宗主和学院长的面前说出来,还真有几分羞耻。 15号一愣,她也不知道江禅机为什么要写这几个字。 赵曼以正义的伙伴自居,但她以前并没有对谁说出过这几个字,除了在鱿鱼须的那片虚拟世界之外。 15号按要求在纸上写下这五个字,“没其他事的话,请派人带我过去吧,否则可能太晚了。” “跟我来。” 路惟静招呼一声,15号跟在她身后离开办公室。 “我认识路,自己去就行了,学院长您跟实验室的老师招呼一下,别让她们拦住我。”江禅机对学院长说了一声,又对宗主点点头,也离开办公室。 学院长是因为地下对撞机更重要,不容有失,才让15号去地下,但赵曼不一定会知道地下还有一座对撞机,江禅机觉得赵曼不像是很聪明的样子,去破坏实验室里那座对撞机的可能性更高。 他飞快赶到实验室门口,接待台的老师已经接到学院长的电话,放他长驱直入。 学院长在电话里没有说明他来的原因,只要求实验室里的各位老师向他提供一切便利,因为一旦老师们得知消息,就不会表现得太自然,若是被赵曼察觉,也许会提前发动。 大晚上的,实验室里的大部分老师都下班了,基本上也就一楼还灯火通明,包括对撞机的控制室在内。 江禅机向接待台的老师问明路线,来到对撞机的控制室。 令他意外的是,控制室里竟然有好几位老师在忙碌,各种显示屏都亮着,不像是仅仅在值班的样子。 老师们接到了学院长的通知,好奇地打量着他,她们可从来没接到过这样的指令,让她们不要多问,只要单方面配合他就好。 “老师们,你们还在工作?没下班吗?”他纳闷地问道。 “我们的工作才刚开始啊,一直要忙到夜里12点左右,然后去旁边的屋子休息,直到天亮。”一位老师指了指旁边一间供老师们临时休息的房间。 见他迷惑不解,她又补充道:“学校在建校的时候,没考虑到建造对撞机的需要,因此预留的电路承载能力不太够,所以这台对撞机只能在夜里运行,如果白天运行的话,会令整个校区的电压产生剧烈波动……新的那台正在建的对撞机则是直接从外面引入的电路,不受此影响。” 他恍然,怪不得这些老师在夜里还这么忙。 “另外就是,夜里启用对撞机可以享受到波谷的优惠电价……别笑!对撞机耗电量那么大,一年省下的电费加起来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老师认真地说道。 江禅机在控制室里走了一圈,东看看西看看,又问道:“今天晚上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任何异常都算。” “没有,一切正常。” 其他几位老师也点头附和,她们看着他举着“正义的伙伴”这几个中二度爆表的字来回晃悠,很好笑。 在江禅机想来,如果要破坏对撞机,最方便的就是破坏控制室吧?拿东西一通乱砸就行了。 不过赵曼目前为止没有在控制室里现身,她大概是没想到老师们这么晚还在上班,她不确定这几位老师之中有没有超凡者,不敢贸然现身。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若是老师们是白天上班,赵曼来到这里看到空荡荡的控制室,说不定早完事了。 老师们会一直在这里工作到深夜,但他觉得赵曼不太可能有耐心一直等到深夜。 这时,他注意到一块显示屏上有一串不断跳动的数字,像是某种倒计时。 “老师,这是在干嘛?”他指着倒计时问道。 “哦,那个是撞击倒计时,毕竟是正在运行中的对撞机嘛,目标不就是要撞击?当倒计时为零的时候,就表明粒子束已经达到了系统设计的最高速度,至于能不能撞到源能子……只能听天由命了……”老师解释道。 “我明白了,那老师们你们忙着,我先不打扰了,去其他地方走走。” 江禅机告辞,暂时退出控制室。 第476章 一意孤行 江禅机觉得,控制室有这么多老师在,赵曼在控制室里动手的可能性不大,那么她可能退而求其次,去外面破坏对撞机的主要结构。 大部分老师都已经下班,负责操作对撞机的老师们又都在控制室里,相比于忙碌的白天,整个一楼冷冷清清的,基本上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对撞机的环形机体依球形穹顶的内壁而建,绕了穹顶实验室整整一周,虽然建造它的主要用处是技术验证,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它的结构一样不缺,就是地下正在建造的大型对撞机的微缩版,区别就在于粒子束最终被加速到有多么接近于光速,哪怕前者是99%,%,这么不到1%的差距在相对论的作用下会被无限放大。 银白色的金属管道,每隔几十厘米就会用一道蓝色的圆圈箍住,这些蓝色圆圈是强力磁铁,通过磁场约束粒子束,令其以极为精确的圆形轨道加速,管道内部接近于真空、接近于绝对零度,给粒子束提供了几乎没有阻挡的通畅跑道。 这么重要的设施,有一层厚厚的钢化玻璃将管道与一楼正常的办公与科研区域分隔开,这层钢化玻璃的厚度堪比混凝土墙壁,而且由于具备一定的韧性,比混凝土还要坚固,只有在需要维护对撞机时,才会派专人入内,平时只能隔着玻璃在外面看。 江禅机举着15号写的纸,绕着玻璃移动,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 他不确定赵曼是否知道是他和22号相继把她背出洼地的,不过她吃过他的亏,恐怕不敢从背后偷袭他。 走着走着,他脚下踩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片洋葱。 这里怎么会有洋葱? 他蹲下来看了看,这片洋葱上还沾着酱汁,不是生的,是熟的。 在他的印象里,好像没见哪位老师或者学生在校园里吃过盒饭之类的食物,他所在这个位置是研究基础科学的区域,这个区域的老师也没有特别紧迫的科研任务,按理说不至于把食物打包到实验室里来吃,更不太可能把一片洋葱掉到地上不收拾。 他仔细观察周围,发现这里是监控的死角。 难道是赵曼从食堂里偷来食物然后在这里吃的?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正义的伙伴是什么鬼?” 他本能地飞快转身,看到赵曼站在他身后的一个拐角里,大半个身体都缩在墙后面,一脸戒备地盯着他。 赵曼自从获得能力之后,一直过着精致女孩的生活,而现在她的样子有些邋遢,头发也有些乱,脸上还浮现出油光。 显然,她逃掉之后,就一直潜伏在学校里伺机而动,饿了就去偷些食物吃。 之前的赵曼还很嚣张,一副“我的能力天下无敌”的样子,而现在面对他的态度却像是杰瑞缩在耗子洞里盯着汤姆的动向。 “你应该认得这是谁的字迹吧?”江禅机将复印纸举在胸前,尽量前伸。 “优奈的,你们逼她写的?”赵曼不动声色地问道。 “当然不是。”江禅机摇头,“是我请15号写的,为了引你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要破坏对撞机,不是么?”他反问。 赵曼像是便秘般的表情,“优奈告诉你的?我不信。” “是我猜到的,然后得到了15号的证实……听我说,赵曼,我知道你是听信了15号的话,认为是对撞机导致‘通道’的出现,要帮15号毁掉对撞机……但事实上这是误会,15号现在已经明白了,对撞机与‘通道’的出现毫无关系,我来这里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你不用再破坏对撞机了。”他说道。 “我才不信!骗鬼呢?否则为什么优奈不自己来,却要让你来说?”赵曼质疑道。 江禅机本想说15号正在地下对撞机那里,但转念一想,赵曼未必知道地下还有一台更重要的对撞机,还是不告诉她为好,以免节外生枝。 “15号现在有点儿事,暂时走不开,如果你不信的话,跟着我去见她,让她当面跟你讲。” 他这么说,赵曼就更不信了,她不觉得有什么事比这个还重要,因此她断定他是在骗她。 “我知道,你是想骗我靠近,然后再用黑色的怪物攻击我,对不对?”她冷笑道,“我才不会上当!” “黑色的……怪物?” “别装傻!你以为我没看见吗?在洼地里的时候,我正要从背后敲晕你,结果你的身体里突然冒出一条……黑色的东西,是黑蛇吗?缠住了我的脖子,差点把我勒死!”赵曼摸着自己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条黑蛇是你的能力?我怎么没听说谁有两种能力的?” 江禅机看了看周围,还好这里只有他们两个,没别人听见她的话。 “你看错了,哪有什么黑蛇,雾气那么重,其实我是抡起胳膊敲晕了你……” “放屁!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吗?我醒来之后一开始什么都不记得,后来慢慢才想起来……你把那条黑蛇藏哪了?是不是就在你的衣服里?” 赵曼恨恨地盯着他的身体,但他穿着的牛仔裤和校服,怎么看都不像能容纳那么粗的一条黑蛇。 “你真的是看错了……暂时不说这个了,你一定要相信我,对撞机真的与‘通道’无关,不要再做多余的傻事了……”他再次劝道。 “哼,你嘴里的一个字我都不信!”赵曼的视线隔着钢化玻璃望向对撞机的环形管道,“看来你们很宝贝这东西,既然如此,我就当着你的面把它毁了!” 她藏在拐角墙壁后面的手伸了出来,手里握着一块石头。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 说着,她身体的轮廓浮现出淡淡的黑气,很快就从原地消失了,紧接着出现在钢化玻璃的另一侧。 厚厚的钢化玻璃隔音效果非常强,而且极为耐冲击。 赵曼隔着玻璃有恃无恐,觉得他的黑蛇不可能穿过玻璃攻击她,对他扮鬼脸、拍屁股,做出各种挑衅的动作,看她嘴型仿佛在说:有本事你过来打我呀! 江禅机也走到玻璃边,用手试着推了推玻璃,隐隐能感受到反弹的力道。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打碎这么厚的钢化玻璃,但就算打碎了,冲击产生的碎片恐怕也会伤到环形管道,尤其是他们旁边正好有一根似乎是用来加注液氦的支管道。 那么就只好试试新能力了。 傍晚时间匆忙,他只来得及测试穿透木板,面对这么厚的钢化玻璃,他心里没什么底儿,因为一旦穿透失败,可能就意味着他要跟玻璃“长”在一起了…… 赵曼见他似乎有用武力突破钢化玻璃的意思,她怕玻璃碎片划伤她,赶紧后退几步,离他站的地方远一些,好奇地静观其变,因为如果他砸碎玻璃,然后碎玻璃伤到对撞机,不仅令她坐享其成,更是大快人心。 江禅机回忆赵曼掌握隐身能力的心路历程,努力将精神集中在面前的玻璃上,眼一闭,牙一咬,往前迈了一步。 “啊!” 隔着玻璃本来听不到赵曼的声音,现在他却听到了。 睁眼一看,他已经站在了钢化玻璃的另一侧,而赵曼像是白日见鬼一样瞪着他。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是怎么过来的!” 赵曼语无伦次,结巴地好几次咬了自己的舌头,脸色比复印纸还要苍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 也无怪她如此震惊,刚才那一幕她再熟悉不过,这明明是她的能力啊! “你看错了,我本来就在这边。” 江禅机硬着头皮,将装傻进行到底。 赵曼的样子像是随时可能扑过来咬他一口,就算她是三岁小孩子也不可能相信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嘴唇发青地问道。 “你不用管那么多,你现在已经没地方可跑了,如果你回到玻璃另一边,我也会追过去……听我说,把石头放下,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是出于误会,没人会怪你,跟我去见15号,把误会解释清楚……” 江禅机一边温言细语地安慰,一边向她走过去。 “休想骗我!” 赵曼举起石头,“站住!别过来!” “你想砸就砸吧,我看这金属管道也挺厚的,凭你的力气,砸上去都不一定能砸出什么痕迹来,而你只有砸一次的机会,当你再举起石头想砸第二下的时候,我已经抓住了你。”江禅机脚下不停。 “哈哈!你以为我是要砸?”赵曼的笑声中没有任何笑意,“我不知道你怎么偷到的我的能力,但你对能力的理解太肤浅了……我要把这块石头送进管道里,让它跟这根管道‘长’在一起!” 江禅机不由一惊,赵曼能带着石头穿过玻璃,就能带着石头穿过金属,然后让石头处于金属管壁之中时,再撤掉能力,如她所言,这样石头和金属交错融为一体,这根管道就彻底废了。 环形对撞机是由多根这样的管道拼接而成,单独一段管道如果被彻底破坏,虽然理论上有替换的可能,但首先得有备用管道,其次还得把实验室的外墙拆掉一部分,把坏掉的管道运出去,把备用管道运进来安上。 另外,对撞机管道内的温度常年维持在绝对零度之上的几度,想拆管道还要先升温,而金属的热胀冷缩又会导致金属变形,只能以数周甚至数月的时间极为缓慢地升温,安装好新管道之后又要极为缓慢地降温,之后还要重新调试设备…… 这些杂七杂八的工作,没有半年一年的时间是不可能完成的,说不定等新对撞机建好了,旧的这台还没修好呢。 江禅机心知不妙,真要是被赵曼得逞,这会造成多大的损失? 他顾不得许多,脚下猛然发力,一个箭步向她冲过去,意在夺走她手里的石头。 赵曼早就提防着他动手,他身形一动,她就立刻带着石头一起进入隐身状态,同时将石头往金属管道里递过去。 眼见她从自己眼前消失,江禅机把心一横,也进入了隐身状态。 与此同时,控制室里的撞击倒计时也正好变成了00:00:00,一束粒子束被释放入管道,短时间内被加速到接近于光速。 江禅机还是晚了一步,赵曼已经将石头递入管道之中,只是还没来得松手并撤掉能力……也就是说,此时有一层源能子包裹着石头,被携带很高能量的粒子束击中了。 赵曼突然感觉自己的那只胳膊像是受到一股巨大力量的冲击,这股冲击从她的手部迅速传遍她的全身,失去了意识。 在石头即将脱手的刹那,在她因为失去意识而即将脱离隐身状态的刹那,同样是隐身状态的江禅机握住了她的手腕,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石头从管道里抽了出来。 两人同时倒地并显形,石头滚到了一边。 控制室里,几位老师们一边喝咖啡提神,一边谈着刚才进来的那位同学,以为这又会是一个如往常一样毫无收获的夜晚。 毫无征兆的,控制室里的一串警示灯同时亮起。 成排的显示器里,原本静止的画面被打破,以发疯般的速度滚动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 超级计算机的处理器提速到极限,开始自动处理涌入的海量数据。 老师们愣了一下,等她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好几位老师的咖啡都洒到了身上,她们不顾皮肤被咖啡烫得生疼,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全都扑到各自的显示器前,瞪大眼睛贪婪地盯着滚动的数字。 “撞……撞到了?” “撞到了!真的撞到了!” 这些平时很文静且与世无争的科研老师们,如同重新回到少年时代一般雀跃,像是在迪厅蹦迪一样快乐地舞动肢体,又哭又笑地抱在一起。 控制室里沸腾起来,像过年一样……不,在这个年味淡如水的时代,简直像发年终奖的时候一样沸反盈天,甚至将刚才那位学生都忘到脑后。 第477章 并非巧合 在厚厚的钢化玻璃内侧,强大的隔音效果令江禅机没有听到来自控制室的任何喧嚣声,他坐起来,看到赵曼还一动不动地躺着,双眼紧闭。 他不知道赵曼是为什么突然失去了意识,但这是一件好事,省了他再把她打晕了。 “能用虚拟赵曼的记忆把她的记忆覆盖么?”他问道。 鱿鱼须的腕足出现了,如在洼地里一样缠绕住赵曼的额头,片刻之后又松开并收回。 按照他的推测,现在赵曼的记忆已经回档了,她醒来之后应该全然不记得洼地之后发生的事。 他带着赵曼还有那块石头隐身穿过钢化玻璃,这时他才听到控制室方向传来的嘈杂,不由心中起疑,以为又发生了什么意外,难道他还是迟了一步,石头对管道造成了破坏?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横抱着赵曼回到控制室。 “老师,你们……” 一进门他就吓了一跳,控制室的画风跟他离开时完全不同,每个在场的老师都很激动,有人一边焦急地踱步一边打电话,有人噼里啪啦敲击着键盘,大家的脸上全是一片狂喜之色。 离门口最近的一位见他进来,立刻扑上来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并不是针对他,实际上这时候无论谁进来都只有拥抱才能传达她们的狂喜。 直到看到是他,并且看到他还横抱着一个人,老师才不得不停下拥抱的动作。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她攥着拳头欢呼道,“你真是我们的福星啊,一来就成功了!” 江禅机听懵了,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撞击成功了!”老师见他迷惑不解,指着已经变成00:00:00的倒计时说道,“我们撞到了某种东西!很可能是源能子!” 江禅机这时才恍然大悟,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联系了起来,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赵曼无意间为科学做了贡献? “恭喜啊!” 他瞄了一眼成排的显示屏上跃动的鬼画符般的数字和符号,果然完全看不懂。 “实验好多天都没有像样的进展了,今天你一来,立刻就传来了好消息,你真是我们的福星福将啊!”老师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按理说,像这样搞高端基础科学的科研工作者应该客观冷静,不相信什么“福星福将”的说法,但人毕竟不是机器,肯定有自己的感情与倾向,再说源能子这东西本来已经够唯心了。 江禅机尴尬地笑了笑,真正冒死出力的其实是赵曼,但又不能说出来。 老师激动之余,稍微分一些注意力放在赵曼身上,看到她既没穿着红叶学院的校服,也没佩戴临时通行证,讶异道:“她是哪来的?你要不要先把她放下?一直抱着她怪累的吧。” “没事,我不累,麻烦你跟学院长联系一下,我有事要跟学院长说——很重要的事。” 正在打电话的那位老师听到了,冲他扬了扬电话,说道:“学院长在线。” 实验有了新进展,老师们肯定是第一时间汇报给学院长。 江禅机道谢并接过电话,“学院长,我找到赵曼了,您可以让15号回去了,赵曼在实验室对撞机这里,我马上带她过去。” 这个消息对学院长无异于双喜临门,从语气里都听出她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没挂断电话,将手机交回老师,说道:“老师,你们有时间的时候最好仔细检查一下对撞机,我不知道这个女生是否做了什么手脚,希望没有吧。” 老师们满口答应,她们倒是没担心,因为对撞机里有精密的传感器,一旦气压出现异常就会第一时间报警,没有报警,就说明管道的气密性没有问题。 一位老师跟他一起离开控制室,同去面见学院长,因为有些话当面更容易说清楚。 重新回到会议室的时候,之前在场的人现在全都在场,15号收到信息之后也回来了。 “你把赵曼怎么了?”15号一见赵曼又昏迷了,情形与洼地里几乎一模一样,不由大急。 “路老师。”江禅机没理15号,把赵曼平放到地毯上。 路惟静走过来,稍微检查了一下赵曼的呼吸脉搏,撩起她的眼皮看了看,说道:“没有大碍,可能是轻微脑震荡吧……是你把她打晕了?” “不是。”江禅机一口咬定,“我在实验里沿着对撞机溜达了一圈,然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她,当时她就是昏迷状态,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还以为她睡着了……然后就把她带回来了。” 在场者全都听得面面相觑。 这么简单? 去酒吧门口捡尸都没这么简单吧? 在她们想到,如果是江禅机遇到赵曼,就算不打起来,至少也得大费一番口舌,没想到竟然像是出门去菜市场买了一捆菜似的。 幸好阿拉贝拉不在场,江禅机可以自由发挥,他没有解释,以疑惑的语气说道:“我也觉得奇怪,不知道她为什么昏迷了,难道除了她之外还有其他人潜入了实验室,把她打晕了?” 他说得煞有介事,其他人狐疑地盯着15号。 “看我干什么?我的同伴全都留在本土,这事跟我无关,再说我们忍者又通不过重力探测走廊。”15号澄清道,“你们还不如去问问那个叫陈依依的女生,说不定是她干的。” 大家又望向江禅机,他说道:“我出门的时候,陈依依跟其他人一起去洗澡了,除非她洗了一半就跑出来了,否则不太可能是她……这个很好证明,等她们洗完澡,路老师您给33号打个电话问问就知道了。” 看到学院长又产生新的忧虑,他忙补充道:“依我看,就算有人悄悄潜入,但她既然打晕了赵曼,应该是站在咱们这边儿的,不用太担心吧……再说,既然路老师说赵曼没有大碍,等她醒来之后,问问她不就行了?” 这话倒是很有说服力。 路惟静没有使用能力,而是帮赵曼揉捏头颈部的几处重要穴位,促进血液流动。 不一会儿,赵曼缓缓睁开眼睛。 “优奈!” 赵曼一眼就看到站在身边的15号,激动地抓住15号的手,然后又看到了江禅机。 “水……水怪!外星鱿鱼在哪?” 赵曼一个激灵坐起来,拉着15号泣不成声,“优奈!你也被抓来当村民了……呜呜,咱们好可怜,再也喝不到奶茶了……” 在场者全傻了。 江禅机虽然没傻,但也配合地装傻,只不过憋住笑实在很难。 “曼曼,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15号双手捧住赵曼的脸,仔细观察赵曼的眼神。 学院长以眼神询问江禅机,意思是:赵曼以前就这么疯疯癫癫吗? 江禅机无言地摊手,意思是:我跟赵曼没接触过几次,不太清楚。 路惟静从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手电,照射赵曼的眼睛,观察她瞳孔的收缩情况。 “她怎么了?她以前不是这样啊!”15号焦急地问道。 路惟静又拨开赵曼的头发看了看,没有发现脑部外伤的痕迹,不太确定地说道:“可能是脑震荡引起的暂时性记忆与思维混乱吧……只能观察一下再说了。” 赵曼察觉到周围还有其他人,但是她除了宗主以外全不认识,还有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害怕地抱住15号,颤声说道:“优奈,这是你们那个宗主?你不是说她很厉害吗?怎么连她也被弄进了幻想乡?”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学院长指了指太阳穴,以眼神示意路惟静,意思是:这孩子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导致精神出了问题? 路惟静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没在赵曼头上发现明显创伤,按理说轻微脑震荡不至于这样。 难道赵曼是在装疯卖傻?可她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学院长清了清嗓子,说道:“问问她,她是被谁打晕的?” “曼曼,你是怎么晕过去的?”15号问道。 “她!”赵曼一指江禅机,“是她打晕了我!我好像看到什么黑影,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大家又看向江禅机。 他不动声色,问道:“我是在哪里打晕你的?实验室里?” “实验室?什么实验室?你找到了宗主,要把宗主救走,我想阻止你,然后被你打晕了!”赵曼气哼哼地说道。 大家一开始以为江禅机说了谎,明明是他在实验室里打晕了赵曼,他为什么不承认呢?可赵曼的指证马上令大家哭笑不得。 学院长叹了口气,彻底放弃了对赵曼的盘问,只能等她稍微好转一些再说了……前提是她能好转。 “路老师,校医院还有床位没?要不先她收治到校医院吧,然后联系一下咱们学院的心理医生。”学院长说道。 路惟静点头,“有床位,好的。” 15号心疼地抱住赵曼,自责不已。她一开始接触赵曼确实是为了利用赵曼,但她并没有想伤害赵曼,而且以赵曼的能力,她不觉得有谁能伤害到赵曼……没想到,赵曼的身体没有受伤,精神方面却莫名其妙地变成这副鬼样子。 “等下!这是哪里?我是不是已经离开幻想乡了?优奈,是不是你把我救出来了?”赵曼发现这里似乎是现实世界,并不是那个诡异的幻想乡,然后又指着江禅机:“大家小心!她能把人拉进幻想乡,里面还有一只特别可怕的外星鱿鱼,是妖怪1号!” 大家望向赵曼的眼神只有怜悯。 这时,33号打来了电话,她们洗澡回来发现江禅机和15号都不见了,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急得要命。 宗主用寥寥数语简单解释了一下,让她们不用担心,也不用找过来,并且从电话里确认,陈依依全程都在跟她们一起洗澡,并没有提前离开。 由于赵曼成了大家认为的精神错乱,这边的事情暂时不了了之,跟江禅机一起过来的那位老师见其他人没事了,只有赵曼还在拉着15号喋喋不休地说着胡言乱语,就向学院长报告了今晚实验的详细情况。 “我们有八成以上的把握,粒子束撞击到了源能子,而且从传感器探测到的结果来看,这次的撞击规模非常大,远远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老师按捺着激动说道。 “太好了!”学院长由衷地高兴。 “具体的撞击结果,实验室里的超级计算机还在分析,只可惜这次的撞击位置不太理想。”老师遗憾地说道。 江禅机好奇地问道:“老师,以前也撞到过源能子?” “当然,但以前的撞击规模非常小,可能都是撞到了零星个别的源能子,对实验来说杯水车薪。”老师说道。 经过老师的说明,江禅机这才明白,赵曼刚把石头放入对撞机就正好被粒子束击中,看似是很罕见的巧合,其实并不是。 红叶学院已经建成和正在建造的两台对撞机,其实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对撞”机,只是因为方便才这么叫。 真正的对撞机,在启动的时候是同时往管道里注入两束粒子,在磁场的约束下,两束粒子运行方向截然相反,一束是顺时针,一束是逆时针,各自绕行管道半周之后,于预定地点发生“对撞”。 然而红叶学院建造对撞机的目的并非为了传统科研,由于源能子无法用磁场束缚,那么只要在通道里注入一束粒子就行了,然后让它在管道里不断绕行,一圈圈反复绕行,直到撞上某些东西,或者什么也没撞上,结束今晚的实验。 这样的做法无异于以时间来弥补渺茫的机率,耗电量巨大就不说了,还特别熬人。 大多数的晚上,粒子束什么都没撞到,偶尔有时候瞎猫碰上死耗子,撞到个别的源能子,由于撞击规模实在太小,现有的传感器灵敏度不足,只能侦测到撞上了,其他什么都分析不出来。 不过,由于注入粒子束之后,粒子束就会在管道里绕行半个晚上,因此只要倒计时变成零之后,在老师们半夜12点睡觉之前,这段时间里赵曼无论什么时候往管道里递进石头,都会被撞击到。 第478章 遗憾 老师简单讲了一下,江禅机听懂了,怪不得要先建造一座验证机,因为工作方式与正统的对撞机不一样,得摸着石头过河,这是面对源能子的无奈之举。 由于只需要释放一束粒子,听上去比普通对撞机的结构简单了一些,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这也同时带来一个暂时无解的问题,就是无法控制撞击的位置。 为了侦测几亿分之一秒内发生的极为复杂的撞击过程,需要用到一系列精密、复杂、昂贵、巨大的传感器,只能固定在环形管道的某处,这对正统对撞机是没问题的,而面对源能子就力不从心了。 科研老师向学院长报告:“今天撞击的规模是前所未有的大,大到我们都觉得这不可能发生的程度,因为源能子在空气的分布非常稀薄,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有那么一大团源能子聚集在一处……可从撞击结果来看,确实是发生了这样的怪事,我们只能怀疑是有外力介入了撞击过程。” “哦?”学院长也很惊讶,因为这样的结果只能推导出两种可能,要么是源能子的特性需要被重新定义,要么就是有外力介入,前者的可能性极低。 江禅机心里一动,看来科研老师们激动之余重新冷静下来之后,果然发现了问题,毕竟这些老师全是一等一的聪明人。 “老师,学院长,我有一个猜测,不知当不当讲?”他举手说道。 “说吧。”学院长首肯,“难道你在现场发现了什么端倪?” “那倒不是,纯猜测而已。”他指了指赵曼,“赵曼的能力可以穿透障碍物,现在她又变成这副样子,我怀疑……她不会是闲着没事干,把脑袋伸进管道里玩,然后被粒子束打中了脑袋吧?” 赵曼blabla说了半天,周围的人没一个人相信她的话,就连15号也不相信她,她既绝望又狂怒,指着江禅机叫道:“你才被打中了脑袋!你才把脑袋伸进管道里玩!都是你搞的鬼!你敢做为什么不敢承认!” 江禅机没理她。 科研老师沉吟道,“历史上确实有人被对撞机里的高能粒子束击中过脑袋,虽然受了一些伤,但并不太严重。如果她的体表覆盖着一层源能子,然后被粒子束击中脑袋……这种情况没有先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也就是说,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是么?”学院长问道。 老师点头。 学院长稍微安心了,她愿意接受这个结论,相比于有一个神秘人物在红叶学院里来去自如、悄悄潜入实验室、打晕了赵曼、干扰了对撞机,还是一个玩心重的女生突发奇想把脑袋伸进对撞机里更容易解释目前的情况。 “曼曼,你为什么这么傻!”15号痛心不已。 赵曼已经快疯了,咆哮道:“我不知道对撞机是什么鬼!我也不会把脑袋伸进去!” 江禅机多少有些可怜她,如果一个精神正常的人被关进精神病院,跟一堆精神病人关在一起,并且被当作精神病人来治疗,明明说的都是真的,但就没人相信,大概就是类似的绝望吧,直到想办法逃出生天,或者彻底变成精神病为止。 如果是一个聪明人,并且足够冷静,应该马上认怂,承认自己刚才关于外星鱿鱼、幻想乡之类的话都是在开玩笑,这样事情也许还有一线转机,但事到临头,很难有人能那么冷静,更何况赵曼获得能力之后已经嚣张惯了,后果就是坐实了大家认为她脑子出问题的猜测。 学院长暂时放下了一桩心事,否则还要动员全体老师在校园里搜索神秘人物,接着又问道:“撞击结果怎么样?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出结果吧?” 撞击是发生在几亿分之一内,但这中间的过程非常复杂。 科研老师答道:“可惜的是,撞击的位置很不理想,距离最近的传感器也相当远,我们只能收到间接的观测结果,目前超级计算机正在加紧分析数据,需要的时间不好确定……” 这时,科研老师的电话响起,她暂时中止叙述,走到一边接电话,语气变得十分诧异。 “真的?怎么会……好吧,我会转告给学院长。” 她挂断电话,看了一眼江禅机,对学院长说道:“刚刚收到实验室的消息,传感器竟然从管道里检测到非常轻微的重金属粒子……” “重金属粒子?”学院长大惊。 江禅机、路惟静和其他人都不知道学院长为何这么大惊失色,经过老师解释,他们才明白原因。 按理说,被抽成真空的管道里极为洁净,不可能有什么杂质,以免干扰实验,但重金属粒子是怎么来的呢? 要知道,就连普通恒星里都无法产生重金属,宇宙中目前的重元素都是在超新星爆炸这种程度的剧变中由轻元素凝聚而成的……这岂不意味着刚才管道里发生堪比超新星爆炸的反应? 于情于理都不太可能,否则在场者也早就全被炸飞了,地球都被炸穿了。 老师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经过检测,我们在抽真空泵里发现了极为细微的粉末,这些粉末在实验之前绝对不存在,经过检测,这些粉末以碳酸盐为主,像是……石头的粉末?所以我觉得,这位婵姬同学可能猜的差不多,确实有人将脑袋或者其他肢体伸进了管道内,并且带进了一些杂质……” 江禅机明白了,肯定是赵曼握着的那块石头在撞击时被震落的粉末,这些粉末小得连肉眼都几乎很难看到,但对于这种超级精密的实验而言却是相当严重的干扰。 他很遗憾,之前他还寻思,如果这么简单就能解决固定源能子的问题,以后忽悠赵曼把其他东西伸进管道里让粒子束来撞,学院长和老师们一定会很高兴,但现在看来不行,无论把什么东西伸进管道,在那种撞击中都可能被撞出杂质,任何一点不确定性都会令实验结果变得不可靠,科学的眼里不容沙子。 学院长的心情也有些失落,有杂质干扰,意味着白高兴一场,这次实验的数据大部分都作废了。 “对撞机本身有受到损害么?”江禅机问道。 “那倒没有,只要把抽真空泵彻底清洁一下就行了。”老师答道。 学院长与路惟静交换了一下眼色,像是有什么疑难问题一样。 “看来,还是只能按原计划行事了。”学院长说道。 路惟静点头,“只是不知道人家同不同意……” “那也没办法,总得试试,从院牧长上次的修书来看,应该是一位态度谦和、意志坚定的人,即使是出于悲天悯人的心态,也没有理由断然拒绝吧。”学院长说道。 江禅机没听懂她们在聊什么,但耳朵敏感地捕捉到“院牧长”这个字眼儿,普天之下能被学院长如此尊重的院牧长,恐怕只有隐修院那位天下第一强者了。 旁边的宗主显然也听到了,但不便贸然询问。 “学院长,虽然这次撞击的大部分数据都作废了,但应该还有一小部分有价值的数据可以抢救一下,我先回去了。”科研老师告辞道。 “嗯,辛苦了。” 学院长目送老师离开,又望向赵曼,说道:“把她带到校医院收治吧。” “医院?我才不要住院!”赵曼很抵触地一跃而起,拉着15号说道:“优奈,咱们逃跑吧!既然这里不是幻想乡,我的能力就恢复了,咱们一起逃跑,看谁能拦得住咱们!” 江禅机他们谁都没有动手阻拦的意思。 15号摇头,“曼曼,你必须得住院,做一些检查,尽快好起来才行——红叶学院的校医院设施齐全,住院条件也比外面的医院好得多,安心地住院吧,不要想逃跑的事,就算要逃跑,等你病好了再跑不迟。” “哇啊啊啊啊!我就说了我没病啊!怎么连优奈你都不相信我!”赵曼抓狂地直挠头发,如困兽般暴跳如雷。 江禅机添油加醋地对路惟静说道:“路老师,您看她是不是已经有初期狂躁症的症状了?” 路惟静说道:“我不是精神专科的医生,不过她目前的状态显然不正常。” “你你你你!”赵曼咬牙切齿地瞪着江禅机,恨不得生啖其肉,“都是你害的我!你到底要让我怎么样?是不是我死了你才会甘心?” 江禅机倒吸一口凉气,“她已经有轻生的念头了?” “躁郁症就是这样,时而极度狂躁,时而又极度抑郁想轻生。”路惟静点头。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一旦被认定为精神有问题,哪怕明明是精神正常的人,在别人看来,举手投足都是不正常的表现,这就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在精神病院里,别人是愿意相信一个自称是正常人的病患,还是愿意相信医生呢?即使这医生暗中存了坏心思,受了冤屈的人也只能吃哑巴亏。 路惟静走到门口,拉开办公室的门,“我现在要回校医院,如果你愿意入院治疗,就跟着我过去,如果不愿意,就算了,想跑随时可以跑。” 说完,路惟静向学院长告辞离开。 赵曼是180个不愿意,但架不住15号生拉硬拽地扯着她跟在路惟静后面。 还好是夜里,其他办公室的老师都下班了,整栋楼里都回荡着赵曼几近癫狂的咆哮声。 “总算清净了。”学院长揉了揉耳朵。 现在办公室里只剩下江禅机、宗主和学院长三个人,这种情况下,江禅机觉得学院长和宗主肯定还要机密要事商谈,就算她们没别的事了,宗主还要回校医院输液,学院长忙碌了一天,也该下班休息了,他就别不识相地继续戳在这里,于是也想告辞离开。 “凯瑟琳和阿拉贝拉,这段时间住的还习惯么?”学院长突然对他开口。 他以为只是唠家常似的寒暄几句,于是回应道:“应该还行吧,凯瑟琳像是经常在世界各地行走的样子,对阿拉贝拉照顾得很周到。” “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没有?”学院长又问。 “没有吧,她们的适应能力挺强的,听说是在隐修院里就已经习惯了清修的生活。” 学院长微微点头,“这样啊……” “如果没的事……”江禅机打算告辞。 学院长又说道:“听说隐修院地理位置隐秘,深藏雪山之中,宗主应该有所听闻吧?” 宗主点头,“阿勒山是一座休眠期的火山,隐修院独辟蹊径,于山腹中安身,仅有一条通道通往内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谓是天下最易守难攻的堡垒。” “隐修院里应该也收不到手机信号吧?” “那是自然,别说手机信号了,卫星电话的信号都被山壁所阻挡。”宗主回答,“对外联系只能靠驻扎在山下城镇普通修道院里的修女来辗转传递,非常麻烦。” 这些事情江禅机也从凯瑟琳姐妹那边听过只言片语,只是没这么详细。 他不相信学院长没看出他要告辞的意思,但既然她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肯定有她的理由,于是耐心地听着。 学院长看向他,说道:“过几天,我打算修书一封,送交隐修院——也许打电话更快,但一来不方便,二来不够正式,也不够有诚意。” 江禅机恍然,“您的意思是,派凯瑟琳姐妹送过去?” 学院长摇头,“用词不对,凯瑟琳和阿拉贝拉并非本校的学生,我怎么能指派她们?只能说请她们送过去。” 他讪讪地笑了笑。 “这件事很重要,是我们有求于隐修院,所以要展现出最大的诚意,如果仅仅请凯瑟琳姐妹前去,未免使唤她们跑腿的嫌疑,因此我在考虑……要不要派使者同去?”学院长半开玩笑地敲了敲桌子,“注意,这次我用的是‘派’。” “派几位老师跟着一起去当然好,但身份上跟凯瑟琳她们就有些不对等了,因此我打算派学生作为使者,带着我的修书,前往隐修院。” 第479章 专机 江禅机独自一个人回到公寓楼的时候,差不多是夜里九点左右,早已过了平时他睡觉的时间,他是从房顶一路直线过来的,因此没有在路上遇到劫财劫色的。 往常这个时候,不仅他睡觉了,女生们也都睡了,反正公寓楼里没什么娱乐设备,也没有夜生活,但今天他来到楼下时,看到三楼的一排房间都亮着灯。 房东大婶正在管理员房间里,假借教罗恩学汉语的名义,两人一起看电视剧,而且还是腻腻歪歪的职场爱情剧,抛弃了她平时最爱看的综艺节目。 罗恩坐立不安,实在有些看不进去,除了电视剧里那些调情用的中文实在太过精深之外,他的责任心很强,虽然即将陪朋友一家人返回罗马尼亚,但他既然领了这份在他看来很丰厚的保安薪水,就要对得起街坊邻居们出的钱,所以他每隔十五分钟左右就要出门在街道里逛一圈。 “啊,你回来了!”罗恩看到江禅机,松了一口气说道,“虽然你很厉害,但女孩子最好不要夜里独自行动。” 房东大婶往嘴里塞了一把薯片,喷着碎末说道:“放心吧,如果不穿校服的话,她在走路上没几个人会把她当成女孩子。” 罗恩想了想,还是补充道:“好吧,但就算是男孩子,夜里出门也要保护好自己。” 江禅机:“……”之前好像没问过,罗恩这家伙是腐国人么?如果是腐国人的话,事情就变得奇妙起来…… “罗恩,你们的机票订好了没?哪天的飞机?”他站在管理员房间的窗口问道。 “不是我订的,是我朋友他们订的,具体时间嘛……好像是五天后?”罗恩答道。 “到时候街坊邻居们给你开个践行party!啤酒尽情喝!烤肉尽情吃!”房东大婶豪爽地说道。 江禅机一听烤肉就走不动路了,“party是哪天?” 房东大婶横了他一眼,像赶苍蝇似的挥手道:“去去!一边待着去!没你的事!未成年人不允许喝酒!我知道你要说你只吃烤肉,我们的烤肉都是加了黄洒腌的,奉劝你别想太多。” 江禅机无奈,沮丧地上了楼。 “应该是婵姬回来了。”阿拉贝拉率先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还不等他走回自己房间门口,他房间的门就被从里面推开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15号在哪里?你把她放跑了?”33号像是寻仇一样,一个箭步冲出来,在他身前身后绕着圈打量了一遍,没有看到15号的身影。 “我倒是想问,你……”他往房间里看了一眼,看到女生们全都在他的房间里,就连梓萱都在,“你们是怎么进去的?我走的时候明明锁了门……” “你还说?我们洗澡回来,看到你的房间锁着门,敲门没有回应,15号的房间里也没有动静,我们以为出事了,从我们的房间窗户跳到你的房间窗户,从窗户进入你的房间,发现你果然没在,15号也没在,可把我们急坏了!”33号噼里啪啦说了一顿。 正如33号说的,她们集体洗澡用了不少时间,洗完之后肚子饿了,顺便去吃了晚饭,期间33号一直在担心15号会不会逃跑的问题,只是不愿意扫大家的兴,才强忍着没说,结果等回到公寓楼,发现江禅机和15号果然都不在了,33号立刻急得上了火。 她们跑到楼下问房东大婶,是否看到江禅机和15号外出,房东大婶表示没看见,她们又问是否听到了响指声,房东大婶一脸懵逼。 罗恩跟着她们上楼,作为一名前职业猎人,他心细如发而且冷静,发现江禅机和15号的房间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东西都放得比较整齐,而且两个房间都锁好了门,这表明两人离开得并不是很匆忙,大概没发生战斗,也不是一个人逃跑一个人追,劝她们不要太担心。 她们吃过赵曼的亏,最担心的是赵曼突然出现,瞬间打倒了江禅机,不过就算这样,也必要把江禅机带走吧? 33号先给小穗和奥罗拉她们打了电话,她们表示并不知情,问要不要过来帮忙,她说暂时不用,然后她又赶紧给红叶学院打电话,从电话里得知江禅机和15号都在学校里,而且学院长和宗主都在场,这才算是勉强把心放回肚子里。 之后大家就在他的房间里等他回来,好好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惊动了学院长和宗主。 “抱歉,走的时候我想过留张纸条来着,但屋里有纸没有笔,也想过用15号的手机给你们打电话说一声,但你们在洗澡的时候也不太可能带着手机,所以没办法,而且我当时以为不会耽搁这么长时间,说不定等我们回来时,你们还没洗完澡,没想到……” 江禅机一边进屋一边解释。 “没关系,没出事就好。”阿拉贝拉一如既往的温柔平和。 “到底出了什么事?”33号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她紧跟江禅机进了屋,反手把门关上,“为什么学院长还问依依是不是跟我们一起洗澡来着?” 江禅机望向屋里的陈依依,她的脸上带着些许不安与困惑。 “没事,误会而已,等我从头讲起,你们就明白了。” 江禅机在路上已经盘算好了要怎么解释。 他说她们去洗澡之后,他一个人越想越不对劲,为什么赵曼迟迟不来救15号?难道是觉得15号不用她救就能自己逃跑? 然后他联想到白天参观实验室的时候,他注意到15号对其他东西不太感兴趣,唯独格外留意对撞机,不由心中起疑,于是试探性地旁敲侧击,果然诈出了15号的实话。 得知赵曼有可能去破坏学校的对撞机,他跟15号赶到学校,15号与学院长对质,看到了那颗目前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头骨,被学院长说服,接着分头去阻止赵曼……他把这些经过有详有略地讲了一遍。 大家听得呆若木鸡,第一个念头是这个澡洗亏了,如果不是在错误的时间去洗澡,她们岂不是也能亲身经历这一切? 尤其是那个全世界仅有一个的头骨,亲眼见过的人恐怕极少,而15号作为忍者学院的叛徒不仅见到了,甚至还摸了一把,这更令33号气得发狂。 至于后来赵曼的离奇表现,她们更是遗憾没有亲身在场。 江禅机的叙述里信息量太大,直到他口干舌燥地讲完了,她们还在久久回味,反复咀嚼。 还好她们吃晚饭时没把他忘在脑后,给他打包了很多饭菜回来,虽然已经凉了,但他还是吃得不亦乐乎。 直到他把所有食物全吃得一干二净,用随餐的餐巾纸擦了擦嘴,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 他望向凯瑟琳和阿拉贝拉,“我知道你们肯定早就坐立不安了,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我打算告辞离开,结果被学院长叫住,问了一些关于你们的问题。” “我们的问题?哪方面?”凯瑟琳一怔。 “关于生活方面的问题,问你们是否住得习惯之类的……不过除了这个之外,我还得到一个非常……令人惊讶的消息。” 江禅机顿了一下,拉开房门探头看了看外面,他倒不是怕被超凡者听了去,而是怕被这栋公寓楼的其他租客路过时正好听到。 看到走廊里没人,他重新关上好,压低声音说道:“学院长打算请你们二位向院牧长带去她的一封重要的亲笔信,同时还会派使者同行,让我回来征询你们的意见,看你们是否方便?” 凯瑟琳又愣了一下,马上说道:“学院长太客气了,既然她有事要跟院牧长大人商量,送信是我们的份内之事,我们随时愿意效劳。” 江禅机点头,“好的,那我明天见了学院长,就这么回复了……学院长也说了,其实你一个人去就行,但她觉得你可能放心不下妹妹,所以……” “学院长考虑得很周到,替我说声感谢,我肯定会带着阿拉贝拉一起回去的。”凯瑟琳是个急性子,“什么时候出发?” “这个还不清楚,反正就是最近几天。”他答道。 “那我们得赶紧订机票才行。”凯瑟琳拿出手机。 “不用,学院长会派一架学校的私人飞机专程接送你们……当然只能送到离阿勒山最近的机场,不能送到山脚下。” 凯瑟琳更惊讶了,送一封信而已,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吧? 在场的其他人不便插言,但脸上都浮现一抹讶色——学院长如此兴师动众,足见这封信极为重要。 “还有,我听学院长的意思……好像会派学生作为使者跟你们一起回去。”他吞吞吐吐地说道。 “啊?派谁去?”凯瑟琳问。 “这个学院长倒是没有明确说。”他如实回答,“只是透了个口风。” 现在轮到凯瑟琳坐立不安了,她深感责任重大,想打电话先跟驻守在山下城镇里的修女姐妹们通个气,但又不太合适,万一泄密她担不起这责任。 “坐飞机的话……”33号欲言又止。 大家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坐飞机显然勾起了她的后怕,在莉莉丝尚未落网的现在,坐飞机对凯瑟琳姐妹是一件不太安全的事。 江禅机说道:“我也想到了这个,所以我觉得学院长派专机送你们,就是为了最大限度地防范莉莉丝出手,毕竟专机可以在起飞前仔细进行安全检查。” “但如果派老师同行不是更妥当么?”梓萱疑惑地说道。 “你怎么没在家里?现在已经到了小学生睡觉的时间了吧?”江禅机问道。 33号她们洗完澡,商量一起去吃晚饭,就叫上了梓萱一起去,吃完后梓萱也跟她们一起来到公寓楼,本来打算串个门就回家,发现江禅机和15号不在之后,也跟其他人一起等到现在。 “学院长说了,是考虑到身份不对等。”他解释道。 梓萱想了想,摇头道:“我觉得不是,虽然确实可能有这个因素在内,但恐怕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因为有些事不便宣之于口,尤其是她那个身份的人。” 她看了看凯瑟琳姐妹,没往下说。 “什么更重要的原因?”江禅机好奇地问道。 凯瑟琳也纳闷地等着梓萱解释。 “如果是派老师同行,看似更稳妥一些,但派什么样的老师去呢?派李慕勤老师那么强的人去,学院长大概担心隐修院会产生戒心,以为是来打架的……但如果派不那么强的老师去,又没有护送的意义了,所以还不如派学生去。”梓萱说道。 江禅机一开始觉得这个解释不太有说服力,但想起学院长说的,这次是红叶学院有求于人,立刻就明白了。 有求于人,但对方未必会答应,如果派老师去,隐修院当场拒绝红叶学院的请求,老师的面子恐怕挂不住,虽然老师们都挺有涵养,但万一说僵了……就不太好了。 如果是学生们以晚辈的身份到场,隐修院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跟年轻人一般见识,而且学生们可以放低姿态恳求,也不算丢人。 “学院长提到是什么事了么?”梓萱问。 “似乎……与对撞机有关。”他猜测道。 “对撞机?”凯瑟琳心说这莫不是开玩笑吧?即使隐修院并不拒绝科学,但关于对撞机,有什么能帮得上红叶学院? “对啊,我也不太明白,学院长没有明说,这是我从她的口风里猜的。”江禅机挠头,“也可能是我误会了。” “不,可能真的与对撞机有关……”阿拉贝拉沉吟道,“我最近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老师们把对撞机和院牧长大人联系到一起了……” 就在今天从学校回来的路上,阿拉贝拉才刚和凯瑟琳悄悄谈起过这件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眉目了。 梓萱若有所思,半响之后喃喃说道:“看来,解决源能子当靶子的问题,关键在于院牧长的身上啊……” 她盯着江禅机,“你以为专机是用接送凯瑟琳她们的?不,那是用来接送院牧长的。” 第480章 鸿雁传书 第二天早上,整夜未归的22号一脸倦色地回到出租公寓楼,不过她看到其他人的样子,稍微吃了一惊,因为不止是她,33号和凯瑟琳姐妹也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15号呢?”她看到其他人都已经准备出门了,只有15号的306房间还是关着门。 “说来话长,衣服弄好了?”江禅机见她手里拎着一个衣物防尘袋。 “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总算是缝出一件合适的……这年头想找一家合格的裁缝店太难了,满大街都是只会定制西装的店,真是气死我了,明明我拿了图样过去让他们照着制作,有的店还非得画蛇添足地修改细节,美其名曰设计不合理……”22号一通抱怨,要从防尘袋里取出衣服。 “先不用拿出来了,今天你跟我们一起去学校吧,当着拉斐的面换上衣服换上脸,试试效果。”他提议道。 “这么着急?” 22号打了个呵欠,她奔波了一晚上,跟裁缝店生了一晚上的气,原本打算等他们都外出去学校了,她好好享受一下成年人应该享受的睡懒觉时光。 “有些意外情况,路上边走边说吧……先简单说一下就是,阿拉贝拉和凯瑟琳最近可能要回国一趟,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所以如果能在她们回国前让拉斐稳定下来是最好的。”他解释道。 “好吧……” 22号心说还是赶紧找宗主或者2号领取其他任务吧,省得整天被这几个小屁孩使唤得团团转…… 22号昨天晚上虽然没有长睡,但利用忍者特有的短睡技巧利用空闲时间打了几个盹,所以还好,而凯瑟琳几乎是一晚没睡,困得脑仁疼,她深感此次回国之行责任重大,往好了说一切顺利,往差了说……搞不好两大组织的关系就得闹僵,她无论如何也得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路上,趁其他人给22号讲解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梓萱拉了拉江禅机,让他走慢一些,稍微落后一些其他人,低声说道:“学院长既然打定主意派学生作为使者,她会派谁去,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你的意思是……” “装什么傻?”梓萱淬道,“最佳选择肯定是派跟凯瑟琳与阿拉贝拉关系好的学生去,这样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凯瑟琳姐妹肯定会帮着说话。” 江禅机确实有想过,也许学院长会派他跟着凯瑟琳姐妹作为使者,他心里既期待又有那么一点忐忑,期待是因为可以面见传说中的院牧长,忐忑则同样是因为责任重大,他不太想背这个锅。 “我警告你啊,如果学院长真的派你去,你务必要给我好好地完成,否则如果院牧长请不动,学校就没有继续动工建造新对撞机的理由了,如果不建新对撞机,我家就没办法拆迁了!”梓萱挥舞着小拳头威胁道,“我昨天晚上刚忽悠我爸,让他赶紧在我家楼上再盖个二层,增大使用面积,到时候能多赔点儿……” “……你这不是薅学校的羊毛吗?” “切~换你你不薅?”她翻了个白眼,“可恶啊!当初我家要是不开澡堂,盖一栋房东大婶那样的公寓楼,如今就发达了啊!” “行吧,如果真的让我去,我尽力而为。” 他倒不觉得自己跟凯瑟琳姐妹的关系很好,也就算是一般吧,真要说关系好,肯定是33号跟凯瑟琳的关系最好,毕竟是共过患难的交情,可惜33号不是学生,不能代表本校。 他们两个的悄悄话能瞒得过别人,瞒不过阿拉贝拉的敏锐听觉,她也放慢脚步落后几步,说道:“想请动院牧长大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院牧长大人并不经常出山,偶尔出山一次也是单独行动,很快就会回来……不过院牧长大人并不喜欢欠人情,这点跟我姐姐是如出一辙,所以……” “阿拉贝拉?”凯瑟琳发现妹妹落后了,担心她被路上的石头绊倒,回头招呼道。 阿拉贝拉应了一声,又走到前面。 欠人情……江禅机不由苦笑,想让这位理论上的天下第一强者欠人情,这本身就不太可能吧? 一行人很快抵达学校,令他们稍感意外的是,蕾拉和路易莎也站在校门口,显然是在等他们。 “昨天发生了太多事,把正事给忘了,我那表姐承诺过把教材给路易莎看,应该不会反悔吧?”蕾拉抱胸说道。 “肯定不会的,跟我们来吧。” 蕾拉和路易莎跟在他们后面进入校园。 “我要去探望宗主大人。”33号说道。 “不先去食堂吃早饭?”江禅机问。 “已经在文华阿姨家吃过了,谢谢,你不会忘了吧?”33号很无语。 “我也去探望宗主大人,你们去食堂吃早饭吧,之后在哪儿会合?实验室门口?”22号问道。 其他人点头同意。 江禅机他们往食堂的方向走去,虽然大部分人都刚吃过早饭没有食欲,但这么早可能老师们还没上班,不如去食堂里坐坐。 33号和22号抵达校医院,正好遇到路惟静抱着一份病历本在跟一楼值班台的护士交待什么,看到她们两个进来,知道她们是来探望宗主的,示意她们跟她上楼。 33号悄声问道:“路医生,15号和那个叫赵曼的女生,她们还在校医院里?” “还在,没有逃跑,我正要去赵曼的病房查房。”路惟静晃了晃手里的病例本。 “听说……赵曼的脑子有问题?”33号又问。 路惟静摇头,“昨天晚上我们给她做了脑ct,只能说脑ct并未发现出血之类的异常,今天我们打算上核磁,如果核磁也没有检查出问题,再做24小时脑电图监测,排除她在打算破坏对撞机时因癫痫发作而昏厥的可能……等把这些外伤和疾病原因都排除了,如果还找不出原因,那就没办法了。” 来到三楼,路惟静把她们领到一间病房外,她们可以隔着玻璃看到病房内的情况。 赵曼穿着病号服,神情委顿地躺在病床上睡觉,而15号就坐在床边,一只手拉着赵曼的手,另一只手拄着下巴闭眼打盹。 似是察觉到病房外的视线,15号警觉地睁眼望过来。 尽管33号记恨15号,但对15号的警觉性还是很服气的,隔着玻璃就察觉到她的视线。 “她们昨天折腾了一晚上,赵曼非要离开,15号死活不让她走,听说值班护士说,快天亮了才不折腾了。”路惟静说道,“我进去查房了,你们自便吧。” 她推门而入,然后把走廊玻璃的窗帘拉上了,保护病人的隐私。 “好端端的,怎么说疯就疯了?”22号嘀咕道。 “恶有恶报吧。”33号恨屋及乌,一点儿也不同情。 她们来到宗主的病房外,隔着玻璃往里看了看,发现宗主没有在睡觉,也没有在打点滴,像是刚吃完早饭,病床边的托盘里摆着空餐碗餐盘,应该是医院量身定做的病号餐。 宗主站在窗边向外面眺望,从背影上看,身体状况每一天都有好转。 33号刚抬手要敲门,就听宗主在屋里说道:“进来吧。” 宗主不仅听到了她们的脚步声,还分辨出她们的身份,否则就会说“请进”了。 “宗主大人,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她们两个进屋,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附近。 “你们来得正好。”宗主转过身,视线落在她们的脸上,“你们应该已经听婵姬说过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了吧?” 她们一齐点头。 33号心里还微微泛酸,因为“婵姬”这个叫法听着很亲近,她有些嫉妒——当然是嫉妒江禅机,不过也没办法,谁让是江禅机把宗主救出了洼地呢。 “包括学院长在最后说的那些话?”宗主又问。 “您是指……红叶学院派使者随同隐修院的两位修女一起赶赴阿勒山的事?”33号问。 宗主点头,“正是,既然你们听说了,就省了我的事了……22号,你去一楼找护士借一套纸笔。” “是。”22号立刻下楼,不问为什么,只要照办就行。 不一会儿,22号带着纸笔回来了,等待宗主的下一步指令。 “放到桌子上就行了。” 等22号把纸笔放好,宗主沉默片刻,说道:“因为我的大意和疏忽,导致整个忍者学院险些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33号吓了一跳,她以为宗主要萌生退意,不再领导忍者学院,那对她来说无异于世界末日。 她不顾可能受惩罚,急切地说道:“宗主大人!这不是您的错啊!要怪只能怪15号!” 22号瞪了她一眼,示意让她闭嘴,无论宗主做什么决定,都不是她们能置喙的。 “我会好好地负起责任,但不是现在。”宗主话题一转,说道:“在这件事上,受到红叶学院明里暗里许多关照,你们也很清楚,我们忍者学院的一贯原则是对等报仇,也要对等报恩……现下正好有个机会出现了,红叶学院正在面临一道难题。” “您是说……隐修院院牧长的事?” 反正已经插过一次话了,33号知道之后肯定要受罚,那就不在乎多插话一次。 宗主微微点头,“据我所知,院牧长不喜管闲事——我是说与天主教无关的闲事,如果我的推测没错,即使是红叶学院的学院长亲笔书信相求,大概率也要受到婉拒。” 33号和22号彼此对视一眼,这件事虽然理论上跟她们无关,但一想到红叶学院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即将打水漂,心里也不禁有些遗憾。 “因此,我打算尽我所能地帮一把,虽然未必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至少聊表寸心。”宗主走到放置着纸笔的桌边,坐下。 宗主提笔,“现在由我亲笔书信一封,以附骥尾,由你们作为忍者学院的使者,与红叶学院的使者一起将我的书信送交院牧长,或许院牧长愿意赏个薄面。” 33号和22号震惊得浑身微颤,这相当于红叶学院与忍者学院联名请院牧长出山啊,这得是多大的面子? 尤其是对33号而言,如果说院牧长拒绝了学院长的请求,她只会觉得有些遗憾,但如果院牧长连宗主的请求也敢拒绝,那只能说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了,她才不管什么天下第一高手之类的名头。 “再去向红叶学院的老师讨要一个信封。”宗主又对22号说道。 “是。” 22号飞快地离开。 宗主开始沙沙地写信,显然遣词造句相当讲究,写写停停,不时提笔思考。 33号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偷看信里的内容。 等22号拿着信封回来,宗主也正好写完了信,落款签名之后,郑重地装入信封,然后在信封正面写上“隐修院院牧长女士亲启”和“忍者学院宗主敬上”这两行英文字。 宗主把信封递向她们。 33号和22号压力山大,谁都不敢伸手去接。 “你拿着,我要经常换衣服,不方便。”22号低声对33号说道。 33号没办法,只得弯腰双手接过信封,视若珍宝地揣进怀里,她现在恨不得像江禅机一样是个平板胸,以免揣在怀里的时候将宗主的书信弄皱…… “宗主大人,如果院牧长还是不同意……”22号请示道。 宗主沉吟片刻,“即使有我联名书信,院牧长也未必一定会同意,你们要摆正自己的位置,配合红叶学院行事,但无论如何,态度一定要低调谦和,绝不可给人家添麻烦。若最终事有未逮,只能说天意如此。” “是!我们明白了!” 22号和33号同时九十度鞠躬。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把这件事跟红叶学院知会一声,然后早做准备,届时与红叶学院的使者一起出发。” 仅仅是书信一封,就消耗了宗主不少精神,她的语气里露出些许的疲惫,重新坐回到病床上。 33号和22号告退,离开校医院之后,才发现冷汗都浸湿了后背,心里有某种即将亲历大事的崇高使命感。 第481章 面具 在食堂吃早饭的时候,蕾拉就发现不对劲,她和路易莎跟其他人像是被割裂为两个世界一样,江禅机他们几个以及后来加入的奥罗位她们一直在低声私语什么,声音低沉、快速而激动,唯独她们两个被晾在一边。 路易莎还好说,毕竟语言不通,蕾拉则感觉自己像是被针对了,但这也无话可说,她和他们本来也算不上朋友,纯粹的利益交换关系,如果他们有什么秘密肯定不会透漏给她。 好不容易把令人难受的早餐时间熬过去了,要不是看在路易莎的份上,蕾拉早已拂袖而走。 “说完了没?路易莎要的教材呢?”她生着闷气对奥罗拉说道。 奥罗拉擦了擦嘴,“跟我们来吧,最新版的教材还没有付梓,正在由实验室的老师编纂,正好我们要去实验室,给你借一份复印版的,但是只能在学校里看,不能拍照也不能带出去。” “知道了,像老太婆一样啰嗦……”蕾拉抱怨道。 路易莎不懂中文,得知能去看教材了,非常期待和兴奋,虽然不能拍照,但她会尽量看仔细一些,等回到非洲凭记忆整理后教授给部落的姐妹们,一定能诞生出像外界一样五花八门的能力。 他们抵达实验室门口时,33号和22号也差不多同一时间抵达。 “发生什么事了?又跟15号争吵了?”大家注意到33号脸色发红,连耳朵都有些发红,神色间有难以掩饰的紧张与兴奋。 “那倒没有,她不配跟我争吵。”33号扫了一眼蕾拉和路易莎,“等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你们。” 蕾拉为之气结,只好装作没看见,眼不见心不烦。 进入实验室之后,奥罗拉去向认识的老师索要教材,复印并带过来之后交给路易莎,由于原始教材是中文版的,路易莎又不懂中文,只能由蕾拉在一边给她翻译。 其实作为一所国际学校,英文版的教材当然也有,老师在编纂的时候都是同步翻译的,但奥罗拉使了个心眼儿,用中文版教材可以拖住蕾拉,免得这个厚脸皮的家伙跟着他们一起上楼。 蕾拉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上楼,明知道他们要说一些机密事项但又无可奈何,还是刷路易莎的好感度更现实,只得耐着性子给蕾拉翻译。 她以前看过泄露版的教材,虽说红叶学院关于超凡能力的教材每年都根据最新科研成果翻新修订,但变的只是一些细节,总体脉络方面基本上没什么大的变化,这也从侧面证明人们对源能的研究已经和其他基础科学研究一样陷入泥沼,长期没有出现根本性的突破了。 她先简单地翻了一下目录,与她脑海里以前看过的泄露版教材作对比。 封面之后的扉页引用了史蒂芬·霍金的一句名言:任何物理理论总是临时性的,你永远不可能将它证明。 时隔数年再看到这句话时,她的回忆一下子涌出。 扉页,往往等于不需要看的书页,因为扉页里的东西往往是装逼性质的废话,很多人第一次拿某本书时都是快速翻到目录或者正文。 她以前也认为引用的这句名言只是为了增加逼格,现在她知道并不是,红叶学院是真的在实践这句话,才会每年修改教材内容,因为任何物理理论都具有临时性和时效性。 这句话的意思是,一条优秀的理论被提出后,就会被无数的实验所证实其正确性,然而即使如此,你也不能肯定下一次实验不会将其证伪……永远会有下一次实验,只要在下一次实验中被证伪,它就被推翻了。 将这句话放在扉页,不仅是在提点学生,更是在警醒教材的编纂者永远不能懈怠。 大章节基本一模一样,有的大章节下方增加了个别小章节。 当她翻到目录的最后一页时,却发现了一处泄露版教材完全没有的新增大章节——《展望未来》(施工中)。 她循着页码翻到对应的那一页,果然是处于施工中,只写了一段前言,怪不得明明增加了一个大章节,她却没发觉教材的厚度跟以前有什么变化。 “日取一半,万世不竭——从古代起,领先于时代的哲人就开始思索,如果将物质不断分割,最后会剩下什么,还是可以无限分割下去?” “到了近代,科学家们提出了基本粒子的假说,并在一定时期内成为真理,不过后来,科学家们又发现基本粒子并不基本,还可以继续细分。” “到目前为止,标准模型里一共有61种基本粒子,但是想发现更多基本粒子的努力变得越来越困难,因为到了那种程度的微观尺度,人类现有的工具已经不够用了,因为量子原理禁止继续往下拆分,如果你想撞碎一颗电子,撞击本身携带的能量只会产生出更多电子,这并非人类的无能,而是宇宙的限制,这就是对撞机走到穷途末路的原因之一。” “源能子的出现给了人类另一条路,撞击一颗源能子会撞出更多源能子么?我们不这么认为,但没有实验手段来证实。所幸,这个尴尬的局面即将被打破,如果一切顺利,这也会成为科学与神学合作的典范之一……” 这几段前言大概只是草稿,有待进一步完善,显然是在等待所谓的实验结果才可以定稿,从中可以看到编纂老师的信心与期待,不过最后一句话引起了蕾拉的注意,科学与神学合作是什么鬼?这两个不是水火不容的东西吗? “蕾拉?” 路易莎一直在急切地等着她翻译,见她陷入长久的沉思,以为有什么不便之处。 “哦,没什么,稍微走神了……路易莎,红叶学院没有在私底下跟你或者跟巫术部族交流过什么吧?”蕾拉问道。 “没有啊,你指的是什么?是说那个红外瞄准镜?”路易莎茫然。 “不,不是那个……算了,没什么。” 蕾拉摇头,看来所谓的神学并不是指巫术部族那边,那么…… 当路易莎与蕾拉坐在一楼空闲房间里交谈时,江禅机他们上楼之后再次站在了拉斐面前。 拉斐对其他人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要有阿拉贝拉在,她的视线就一直追逐着阿拉贝拉,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是一条正在被驯化的野狗,正在以介于敌友之间的视线打量着那个不自量力想成为它主人的人。 “梓萱,你要的面罩,工厂已经做好了,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没有?”一位老师刚来上班,看到梓萱来了,把工厂发来的一个包裹递给她。 梓萱当众拆开包裹,里面似乎是一个只遮住口鼻的小型防毒面具,不过当梓萱把它取出之后,大家才发现它竟然是金属制成,只在边缘出于密封性的考虑而添加了胶圈,为了防止长期与皮肤接触造成过敏,很可能是钛合金。 面具有一条用金属细丝编织成的束带,应该是固定面具用的,末端竟然是一个小巧精致的锁具,戴上面具之后把钥匙拔下来,就很难摘掉了。 阿拉贝拉用手摸索着冰冷的面具,神色间流露出不忍,她以为只是布质或者塑料的面具,没想到竟然是金属的,戴上之后一定不太舒服。 “没办法,拉斐固然可怜,但其他人的安全更重要,她在实验里的状态虽然不错,谁也不知道她到了外面之后并且遇到刺激时会怎么样,所以还是谨慎起见为好……这也是征询了你姐姐的意见。”江禅机解释道。 凯瑟琳坚决地点点头,如果不能做好万全防护措施,她绝不允许这么一个怪物跟在妹妹身边。 阿拉贝拉勉强同意。 “好了,面具做好了,谁进去给她戴上?”梓萱一本正经地说道。 见大家面面相觑,她才像好玩般的笑起来,“我开玩笑的,当然要先把她麻醉了。” 拉斐所在的容器是用来关押并观察危险超凡生物的,在安全方面准备周全,顶部喷入一股白雾,那是吸入性麻醉剂,相比注射式麻醉剂更容易掌握剂量。 此时给拉斐注入的剂量已经足够放倒一头大象或者犀牛,可她旺盛的新陈代谢能力依然在努力对抗着药效,尽力将她吸入体内的药剂分解,然后以汗液、水蒸气和二氧化碳的形式排出体外。 如果给拉斐不限量的鲜血供应,让她始终维持高强度的新陈代谢,说不定吸入能放倒一头蓝鲸的剂量她依然不会倒下,不过从昨天开始就已经给她断食,她的身体开始自发限制新陈代谢的强度,以免她迅速变成一具皮包骨的骷髅。 大家看得目瞪口呆,吸血鬼的能力恐怕令拉斐对绝大部分生物毒素免疫,只要进入体内之后短时间没有毒死她,很快就会被她分解并将废物排出体外……如果梅一白还活着,一定会惊呼自己遇到了克星。 超高速的新陈代谢无异于人体最强大的免疫器官。 “我倒是想到一个问题。”梓萱说道,“听说中东那边的超凡者会丧心病狂地以核辐射作为能力,像你我这样的如果遇到那边的超凡者,最好的结果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即使能在短时间内杀了她们,自己回来之后恐怕也命不久矣,会悲惨地死于癌症,但如果是拉斐的话……emmmm,这么强大的新陈代谢,应该可以令她的健康细胞不断再生,吸血鬼的能力也是那种超凡者的克星呀。” “是啊,我这辈子不会去那边,也希望千万别遇到来自那边的超凡者。”奥罗拉认同道,“否则恐怕只有拉斐能对付她们了,其他人只能有多远跑多远。” 江禅机也感慨道:“吸血鬼的能力真的是超级厉害,如果不是会丧失神智变成嗜血的怪物,除了这个缺点之外全是优点,谁不想拥有这样的能力呢?” “这不是废话吗?正是因为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才会得到更多的东西。”梓萱不屑地撇嘴,“加大剂量!” 更多的白雾从容器顶部喷射进来,整个容器内部雾气腾腾,恍若再次回到洼地。 过了十来分钟,拉斐终于表现出困意,眼皮开始闭合,又过了若干分钟,她不支地瘫软倒下。 容器顶部又伸下一根长杆,戳了戳拉斐的身体,她没有反应。 “好了,这次不开玩笑,谁去?现在应该是安全了。”梓萱问道。 “我去吧。”江禅机自告奋勇,揽下了这件危险的差事。 梓萱将金属面罩递给江禅机,“动作快点儿,估计麻醉的有效时间会很短,记得上锁后把钥匙拔出来。” 容器内的排风机开启,将多余的麻醉气体排走。 江禅机先在自己脸上试了试,熟悉一下这个面罩的戴法,然后走进准备室,等准备室的门关上之后,准备室与容器之间的门被打开。 这种时候就是动作越快越安全,拉斐是面朝下倒地的,他模仿电影里警察制伏罪犯的动作,单膝跪压在她的后背上固定她的身体,另一只膝盖从后面压住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回头,然后给她戴面具。 这个面具是用激光隔着玻璃给拉斐的脸进行3d建模,然后量身定制的,由于是金属制成,没有伸展性,只能给拉斐戴,完全贴合她的脸型。 随着“咔嗒”一声清脆的锁响,面罩戴好了,金属丝束带牢牢箍住她的后脑,缝隙连手指头都插不进去,而面具本身又很光滑,想靠暴力拆下来是很难的,无处发力。 如果拉斐是一条正在被驯化的野狗,现在就戴上了令她难以伤人的口套。 江禅机站起来,隔着玻璃看向外面的众人,这种感觉很怪异,像是自己成为某种被展示的动物,而外面的人都是参观者,这也更加坚定了他想让拉斐摆脱这种境地的决心。 “戴好了,也上锁了。”他晃了晃小巧的钥匙,“现在怎么把她弄醒?” “你不先出来么?”梓萱皱眉问道。 “不用,我觉得没问题……22号你可以先去换衣服了。”江禅机点头。 第482章 盐 其实不用特意叫醒拉斐,说不定是冰冷的面罩刺激到了她的皮肤,没过多一会儿她就睁开了眼睛。 正常人如果在睡眠或者昏迷期间,脸上被戴了一个金属面罩,醒来之后的第一反应肯定是焦急而惊恐地用双手抓挠面罩,想把脸上这个怪东西扒下来,但失去神智的拉斐反而没有这样做,她像是根本没察觉面罩似的,一醒来之后就继续隔着玻璃盯着阿拉贝拉,不过旋即察觉到身后有人,立刻转身。 尽管她脸上有面罩且手无寸铁,江禅机还是不敢大意,因为她的指甲又长又锋利,简直像是鹰爪,抓到人的肚子上能直接给人开膛。 她的新陈代谢太快,剪指甲是没有意义的,就算是拔掉指甲也会很快长出来。玻璃内侧遍布她指甲留下的白花花抓痕。 “嗬——嗬——” 拉斐自从吸血鬼化之后,从来没有吃过人,也没有尝过人类肉体的味道,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否则她对血肉的渴望就会更加难以遏制。 “拉斐!冷静!” 阿拉贝拉焦急地拍打着玻璃,她已经使用了能力,即使目标是森林里的巨熊也会很快安静下来,对拉斐也有效果,但并非那种立竿见影的效果。 长时间训练的猛犬在主人的呵斥下虽然可以勉强抑制住对陌生人的扑咬动作,但狂吠是免不了的,拉斐此时就在攻击与不攻击之间的过渡地带来回徘徊。 凯瑟琳在外面看得直皱眉,如果只有这种程度的话,她可不会同意把拉斐放出来。 好在过了一会儿,近距离接触活人带来的短暂刺激过后,拉斐开始慢慢安静下来,喘息频率明显降低了。 “这就对了,拉斐,坐下!” 如果江禅机不是正处于有些危险的境地,他真有些好笑,阿拉贝拉真的把拉斐当狗训练了么? 但如果是训练狗的话,应该会有食物作为奖励吧? 拉斐回头看了看阿拉贝拉,不太情愿地蹲坐在地板上,视线又重新盯着江禅机。 “拉斐,不认识我了么?”他试着跟她交流。 她没有明显的反应,这也难怪,他们之间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顶多算是相处了短暂时光的同伴。 “好了,婵姬趁现在快出来吧!”小穗担心地说道。 “先不忙,反正都进来了,总得把该试的东西全试一遍,否则就白进来了。”他隔着玻璃望向阿拉贝拉,“她什么时候进食?” “她已经一天多的时间没进食了,这是为了削弱她的代谢能力,以免麻醉不了,所以她现在很饥饿……”阿拉贝拉忧心忡忡地说道:“虽然我对拉斐有信心,但现在这种情况,婵姬你还是先出来吧,等她稍微进食之后再试不迟。” 江禅机摇头,“既然是测试,当然要测试极限情况,这样才能保证她以后跟咱们相处的安全,如果一天没进食她就会发疯,那只能说明她还得继续关在这里。” “我觉得可以试试。”梓萱插言道,“这个面罩内部会长时间释放一种可以中和胺类气味的化合物,只要你给她戴面罩的时候没漏气,她应该是闻不到血液的腥味,她进食时受的刺激也会较小。” 江禅机一再坚持,再加上梓萱的保证,阿拉贝拉只好同意。 这种监禁超凡动物的玻璃容器肯定设计有喂食槽,梓萱从旁边的冰柜里拿出一个血袋,放进喂食槽,然后按动按钮,将血袋送入容器内部。 “这不会是人血吧?”千央有些晕血,胆战心惊地问道。 “不是,是猪血。”梓萱解释道,“猪血跟人血比较接近,你们应该听闻过,猪的部分内脏器官在理论上都可以移植给人类吧?” “哦,那就好。”千央并不关心猪的内脏,只要这不是人血,她的心理压力就会减轻。 阿拉贝拉说道:“最开始的时候,老师们给她喂的是从血库购买的人血,因为拉斐对人血以外的血液很排斥,又不能把人血跟动物血混合起来喂,因为不同的血液一混合就会产生凝血或者溶血反应,我们只能大部分喂人血,少部分喂动物血,后来还是梓萱帮我们破解了这个难题。” “啊?没听你说起过啊!”小穗好奇地问梓萱,“难道你发明了什么人造血液?” 话一出口,小穗察觉不对,梓萱明明刚说了这是猪血,不是什么人造血液。 “根本没那么复杂~”梓萱说道,“我一开始也没辙,后来我没事在实验室各层溜达的时候,看到了一些由学生带回来的超凡动物,有活的也有死的,有些活的动物可以让它继续活下去,但有的在研究完了之后就必须杀死——就是婵姬你们之前称呼的‘凶兽’。” “何谓‘凶兽’?吃过人的就是凶兽,不仅是超凡动物,普通野兽如果吃过人,也必须杀死,否则它们会记住人类的血肉味道,然后一有机会就继续吃人。”梓萱继续解释,“我灵机一动,心想这是为什么呢?人类的血肉为何那么诱人?” “我查阅资料之后发现主要有三个原因,前两个大家都能猜到,无非是人类的皮肤上没有多而浓密的毛发或羽毛,以及人类的血肉更加软嫩,第三个原因却很少有人知道,那就是因为……人类是唯一一种可以稳定获取盐类的物种,人的血肉里含盐量丰富,比绝大部分生物都要高,于是我就试着往猪血里添加了一定比例的食盐和其他无机盐。” 小穗恍然,“然后拉斐就……” 梓萱点头,“至少不再那么抗拒猪血了。她出汗多,新陈代谢极快,更需要盐分,所以才渴求人类的血肉。” 其他人均有醍醐灌顶之感,这件事说起来大家都很容易理解,但硬要去想的话,很少有人能想到。 尤其是凯瑟琳和33号,她们想起坠机后在森林里遇到的那头黑山羊,当时就在啃食空难遇难者的一条大腿。 山羊和鹿这类动物就特别喜欢舔食岩盐,它们的嗅觉对盐味也很敏感,有些经验丰富的猎人就会利用这点制作陷阱捕杀它们。 就连人们印象中不能摄入过多盐分的猫类如果有机会的话,也喜欢舔盐,盐对大部分动物都有致命吸引力。 购买人血喂食拉斐在经济方面不会给大家造成问题,但由此而带来的心理负担很难消除,毕竟献血者们贡献血液是为了救助伤者,不是为了给非人的怪物当食物,现在梓萱解决了这个问题,无异于了结了大家一块心病。 “有没有试过把生猪血煮成猪血冻给她尝尝?炒菜可好吃了!”江禅机身处险地,耳朵还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红叶学院的食物虽然精美,但家常菜的味道永远令人念念不忘。 “……” 外面的其他人都无语了。 “这个我真没想过,还是你的脑子灵活,竟然能想到这个?”梓萱挖苦道,“煮熟了血液,还有血味吗?” “呃……”江禅机语塞。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我,也许可以在不改变味道的前提下,往猪血里加入少许促进凝固的物质,将猪血做成果冻状,这样方便保存和携带,不用总冷藏在冰箱里了……”梓萱思考道。 “实在不行可以由我来带着。”奥罗拉自告奋勇,还好蕾拉没在这里,否则肯定会被蕾拉坐实了“移动冰箱”的绰号。 江禅机绕到拉斐的侧面,蹲下从喂食槽里捡起血袋,为了让拉斐减少对血红色的应激程度,这个血袋是白色的,不透明,还带着一条软管。 以前给拉斐喂食的时候,因为她不知道血袋里是食物,所以只能用盆或者盘碗盛着血喂给她,因此她看到血袋时没什么反应。 江禅机拿着血袋慢慢走近她。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不隔着厚玻璃的情况下与人类接触了,即使有阿拉贝拉的命令,当他过于接近她时,她还是蹭的一下跳起来,躬身屈膝,双手前探,如动物般作势欲扑。 他停下不动,但这种情况下给她喂食显然不可能。 这时,玻璃外传来一阵小小的骚乱。 大家都在提心吊胆地观察着容器内的情况,突然一道陌生人影的出现还是牢牢地将她们的视线牵引走了,并且全都吓了一跳。 千央差点惊呼“鬼呀!”,还好小穗捂住了她的嘴。 “2……22号?” 她们瞠目结舌地瞪视着这个从其他房间走过来的人。 这个人的身上穿着兽皮和白布缝制的衣物,不过如果用手揉捏,就会发现那并不是真正的兽皮,也是某种质感很像兽皮的布料。 她……或者说他,长相很中性,既可以说是男生女相,也可以说是女汉子的长相,总之单从脸上分不出她的性别。 此外,她的眉间有一只栩栩如生的第三只眼,双耳饱满,不苟言笑,浓密的头发高高盘成宝塔形,发间插着一个新月状的装饰物。 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全是靛青色,绝不是正常人的肤色。 大家意识到这是换完衣服的22号,可若非事先知道,谁也认不出来。 “拉斐!你可认得我?” 22号用大家听不懂的梵语说道,声线低沉威严。 拉斐对梵语有了反应,下意识地转身,然后在看到22号的瞬间,差点把眼珠子瞪出眼眶! 她的膝盖开始颤抖,终于扑通一声跪下,嘴里不再是“嗬嗬”的声响,而是以极为艰难、极为沙哑的声调咿咿呀呀地发出一连串古怪的声响,十来秒后终于拼出了她想说的话:“湿婆大人!” 不仅如此,大家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不太明显的泪迹。 大家震惊得面色发白,看来拉斐对神的虔诚程度比她们预料的还要高一些,要知道拉斐在吸血鬼化的初期还能蹦出一两个词语,比如她恨之入骨的“迦梨”二字,后来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了,而现在竟然受到刺激再次说话,充分证明这个办法是有效的。 22号威严地踱着步子,慢慢走到准备室旁边,对梓萱使了个眼色,让梓萱把门打开,她也要进去,因为她会的梵语就那么一句,而且就算她会说更多的梵语,拉斐也未必能理解,还是肢体交流更有效。 22号也是拼了,仗着在红叶学院校内,万一受伤也没事,只要不死,就可以请路惟静帮忙治疗。 她进入准备室,又从准备室进入容器内,慢慢走向拉斐。 与刚才抗拒江禅机接近不同,现在的拉斐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热泪盈眶地注视着22号。 22号心里忐忑,脸上却如寺庙里的泥胎佛像一样波澜不惊,伸出一只手,缓缓放在拉斐的头顶。 拉斐一动不动,灰白色的眼睛里却爆炸出异彩,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殊荣。 22号这身行头费了不少事,她总不能以后一直以这副鬼样子行动,所以她必须让拉斐对她的顺从移情给其他人。 于是,她抬起手,牵起江禅机的一只手,将他的手置于拉斐的头顶上,然后再将自己的手覆盖其上。 她不知道拉斐能否理解这么做的含义,只能试试了,其实让拉斐移情给阿拉贝拉更合适,但凯瑟琳显然不可能允许妹妹贸然接触拉斐。 拉斐还是一动不动,片刻之后,22号移开了自己的手掌,示意江禅机给拉斐喂食。 他将血袋上的软管插入金属面罩上的专用接口,管口探入拉斐的口中,反正她基本上一直张着嘴喘气,然后将血袋里的猪血挤进她嘴里。 一尝到血液的滋味,拉斐本能地又受到刺激,身体蠢蠢欲动,这时22号再次将手掌置于她的头顶,加大了力道,按住她的脑袋,制止她乱动。 拉斐经过短暂的轻微挣扎,靠对神的虔诚压制住了嗜血的冲动,以相对平静的姿态喝完了血袋里的血,并且依然保持着跪伏的姿势。 江禅机又试着拿了第二袋血给她喝,这次22号保持旁观,拉斐还是稍有冲动,但已经不需要22号干涉了。 玻璃外的大家终于长出一口气,最大的难关被克服了。 第483章 误导 金属面罩过滤了血液的气味,血装在不透明血袋里又被遮盖了颜色,拉斐在尝到血液的味道之前,根本就不知道送到嘴里的是食物,对她的刺激小得多。 梓萱用添加了食盐和无机盐的猪血代替人血的办法,意义远不止给拉斐找到了替代食物,更重要的是,她发现了吸血鬼渴求人类血肉的根本原因。 在吸血鬼没有受伤等情况下,也就是她们不需要修复身体的时候,她们的新陈代谢速度只是比普通人稍快一些,而一旦她们身体受伤或者中毒,新陈代谢速度就会急速增高,这种情况下,她们体内食盐和无机盐的消耗也会非常大。 她们会本能地渴求富含盐分的东西来补充体内的消耗,但让她们直接吃盐她们肯定拒绝,而人类血肉又是最容易得到的富含盐分的食物,比人类血肉含盐更高的动物不容易得到,容易得到的动物体内普遍含盐量低,再没有比人类更合适的目标了。 只有实在找不到人类的时候,吸血鬼们才会勉强用动物的血肉充饥,虽然动物血肉里含盐量低,但总好过饿肚子。 拉斐以前在实验室里抗拒动物血的原因,是她明明看到周围全是人,却让她喝动物血,她本能的抗拒,猪血里加了重盐之后她就分辨不清了。 梓萱可以用加料猪血代替人血,肉的问题却暂时没办法解决,哪怕研制出以假乱真的人类血肉也不行,因为拉斐戴上了面罩,这个面罩是连下巴都包上了,这就意味着她的嘴张不了太大,不能咀嚼肉类,只能喝血,或者流质食物,想靠喝血填饱肚子比较有难度……但并非没法解决,把猪血浓缩做成果冻状,然后再添加一些无色无味的高热量食物说不定也可行。 其实光喝血不吃肉也是一件好事,拉斐喝进去的猪血里有热量、有盐分、有水分,人体所需的一切营养都有了,因为没有消化后的食物残渣,所以不需要排泄,水分代谢后以汗液的形式排出……除了形象有些吓人之外,拉斐已经成了真正意义上不用拉屎的小仙女。 否则尚没有恢复基本神智的她难道要每天拉在裤子里?谁给她擦屁股换尿布啊? 吃、喝、拉、撒的问题被浓缩成一个“喝”字,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22号装扮成湿婆真是浑身别扭,尤其是头上的假发,像是顶着一个水壶那么沉重,只盼赶紧完事然后卸妆。她见拉斐不再抗拒江禅机给她喂食,又趁拉斐低着头,向外面招了招手,意思是让其他人也进来,然后依样画葫芦,让拉斐接受更多人的喂食,否则如果江禅机不在的时候怎么办? 尽管拉斐在22号面前表现得相当顺从,但大家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尤其是不想进入狭窄的容器内,否则万一拉斐突然发狂,想跑都无处可逃。 江禅机能理解大家的担心,等把拉斐从容器里释放出来,再让她接受更多人的喂食也不晚,但学校内肯定不是合适的释放地点,反正离奔赴阿勒山还有几天,在这几天里找个时间将拉斐装在笼子里带去附近的山上并释放吧。 他跟22号一边比划手势一边交换眼色,与22号达成默契,然后由22号先退出容器。 22号后退的时候,拉斐用膝盖跪行想跟上22号,被22号坚决制止,往地上一指,让她留在原地。 拉斐眼巴巴地目送着22号离开容器,等22号的身影消失后,她眼神中满是高潮过后的怅然与空虚。 22号藏在外面,江禅机又单独喂了拉斐两袋血,拉斐似是把他当成湿婆指定的代言人,同样很顺从,而且每次喝血时的刺激反应也越来越小,还低头闻了闻他的手——他希望这是在记住他的气味,而不是在确定他体内的含盐量。 喂完血,江禅机也后退着离开容器,肚子没吃饱但已经不饿了的拉斐比刚才更安静了。 “真不容易。” 22号卸完妆,拎着装有道具的袋子回来,对江禅机说道:“我这辈子伪装成了无数人,唯独伪装成神还是头一次,如果以后哪天我遭报应了,绝对不会放过你!” 江禅机才不信什么报应不报应的,自古以来都是杀人放火金腰带,哪有什么报应?再说如果学院长是正确的,那么所谓的神,也只不过是几千年前的超凡者而已,也只是人类而已,人死如灯灭,怎么可能报应到几千年后的人。 “我还有事,去楼下改进单目红外镜了。”梓萱见这边暂时没自己的事了,想念楼下的零食,借故告辞。 “我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多陪陪拉斐。”阿拉贝拉说道。 拉斐能有重见天日的希望,多亏阿拉贝拉打下的基础,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没有她这么多天持之以恒的努力,22号扮演的湿婆也不会有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阿拉贝拉没有争功,但大家都明白。 其他人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跟阿拉贝拉告辞后,打算坐电梯回到一楼。 “还有一件事。” 在电梯口,33号一脸神秘和兴奋,看了看周围没人,向大家述说了宗主安排给她和22号的任务,并且小心翼翼地拿出宗主的信封给大家过目。 “哇!太好了!这下婵姬肯定会马到功成!”千央高兴地小声欢呼,“看不出来宗主还挺会助攻的嘛!” “学院长暂时还没有指定让我去。”江禅机纠正道,他可不想让大家产生过高的期待。 “肯定会派你去的,否则怎么会把你留下并单独告诉你这件事?”千央撇嘴,“看来你以后就是学院长面前的红人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昨天发生的事已经由梓萱在昨天夜里就发信息告诉了小穗、千央、奥罗拉她们几人,细节方面没讲得太细,毕竟打字说明不太方便和形象,但她们都听说了学院长要派使者随同凯瑟琳姐妹一起奔赴阿勒山的事,然后今天吃早饭时又给她们补充了一些细节。 她们和其他人第一次听江禅机转述时一样,都受到了巨大的震撼,而听说江禅机可能作为红叶学院与隐修院交涉的使者,都为他感到兴奋,同时也有一些常人都会有的羡慕。 尤其是奥罗拉,眼见这个学妹已经有后来居上之势,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首先江禅机跟她不是一届的,不会威胁到她首席毕业生的荣誉,其次自从知道了“通道”的存在,荣誉什么的其实已经不太重要了。 “我要说的不止这件事。”33号补充道,“刚才你们喂食拉斐的时候,我想到一个问题,现在有你们学校和我们学院联名请院牧长出山,按理说应该已经比较稳妥了,但终究不能百分百保证成功,这件事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说着,她看了一眼凯瑟琳,当着凯瑟琳的面,她不能说“如果这样院牧长还不同意就太不识抬举了”之类的话。 凯瑟琳则不便评论,她内心之中很希望院牧长出山,但她不敢做出承诺和保证。 大家点头认同,等待33号的下文。 “所以,如果双保险还不太保险,那么加个三保险如何?”33号提议道。 “三保险?”小穗纳闷。 33号往楼下指了指,“路易莎。” 大家恍然。 世界上就那么几个大型超凡者组织,现在红叶学院和忍者学院已经联名相邀,如果再能得到巫术部族的支持……三大组织联名,就算院牧长再怎么卓尔不群,心里多少也得有些压力吧? “你的意思是……请路易莎去向巫术部族的酋长恳求加入咱们的联名行动?”小穗问道。 “这个倒不至于。”33号摇头,“我说句可能不太中听的话,她们酋长未必懂英文吧?当地土语都不一定有文字,怎么写?再说她们部族深藏雨林之中,抵达那里再回来都很费时间。我的意思是,只要让路易莎跟着一起去,然后向院牧长介绍一下她的身份,其他的都不用说,这样也许院牧长就会以为……你们懂的。” “我去下厕所。”凯瑟琳干咳一声,33号的提议差不多是在欺瞒院牧长,她要不想当场翻脸的话,就只能装听不到。 其他人稍微尴尬地目送凯瑟琳离开。 33号的提议就是让院牧长产生误会,以为路易莎既然一起来了,就代表巫术部族也站在红叶学院和忍者学院的立场上,一并向她提出出山的邀请。 严格来说这也不算是欺瞒,而是有意误导,耍了个小小的心眼儿,不过客观而言确实能增加此行的胜算,哪怕只有一点点,即使以后被院牧长察觉,看在他们还是半大孩子的份上,也许不会太过计较。 “但是蕾拉总和路易莎形影不离……”奥罗拉皱眉道。 “所以这就是一个取舍的问题了。”33号承认,“有利必有弊,我也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说出来让大家商量一下。” 大家颇有左右为难之感。 “这件事先放在一边,我也有个想法。”江禅机见凯瑟琳从厕所出来了,犹豫着要不要过来,于是向她招招手,意思是他们已经不再讨论刚才的问题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33号你们,还有本校的使者,都会乘坐学校的专机飞去飞回,专机的安全性可以得到保证,不用担心被莉莉丝悄悄潜入……但是,放任她一直逍遥法外,始终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他说道。 这点大家全都一致同意,以往千央和小穗暑假寒假总会全家出国避暑避寒,而这个暑假不仅千央和小穗自己哪都没去,还极力说服家人朋友也不要坐飞机出行,但又不能说明原因,经常急得焦头烂额。 “莉莉丝的目标是凯瑟琳和阿拉贝拉,只要不达成目的,她就不会放弃……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们也有这样的感觉吧?”他对凯瑟琳说道。 何止是有这种感觉,凯瑟琳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活在莉莉丝的阴影下,没人比她更迫切地想一劳永逸地解决莉莉丝,为父母和死去的修女姐妹们复仇,为此她愿意付出几乎任何代价。 “罗恩和他的同伴家人要返回罗马尼亚,反正也是欧洲,离阿勒山不算太远,咱们可以顺道把他们送过去,并不是为了仅仅帮他们省几张机票钱,而是试试能不能借此把莉莉丝引出来,她不敢在城市这种人烟稠密的地方动手,可能是怕暴露自己,也怕局面失控,但如果她知道你们要重返罗马尼亚,说不定会搭乘另一架飞机尾随而至,伺机向你们下手,而咱们则趁机跟她决一死战。” 他的陈述告一段落,凯瑟琳不假思索地点头,“只要能杀掉那个恶魔,我怎么都可以,但我不想把你们和妹妹卷入危险之中……” 很显然,江禅机的计划是让她和妹妹当诱饵,引莉莉丝出来,但在她心目中,世上仅存的血脉相连的妹妹是最重要的,复仇可以等,反正已经等了这么多年。 “我还没说完。”江禅机继续说道,“注意哦,我的意思并不是咱们先送罗恩他们,再去隐修院,而是反过来,先去隐修院,用这个理由说服院牧长同咱们一起出山,因为我觉得院牧长也很痛恨杀死四名修女的莉莉丝,然后再去罗马尼亚……若是成功地说服院牧长,只要院牧长出手,区区莉莉丝恐怕只是小菜一碟。” 凯瑟琳恍然,院牧长肯定是痛恨莉莉丝的,若非莉莉丝擅长长期蛰伏且神出鬼没,院牧长早就亲自出马为姐妹们复仇了。 江禅机等着她对这个计划的评价,如果她不同意,谁也不能勉强她。 思索片刻,她点头,“如果能确定引出莉莉丝,我觉得院牧长大人同意出山除魔的可能性非常高。” “行,事在人为,还剩下几天,咱们就朝这个方向努力吧。”江禅机说道。 第484章 家教 《超凡能力导论》的教材分上下两本,上册入门较为容易,下册则属于提高和进阶,就连江禅机他们这届学生都还没有学到下册,不论如何,对于绝大部分智力正常的普通人而言,想尽数掌握两册教材的内容,而不仅仅是蜻蜓点水般浏览一遍然后过目就忘,一天的时间都是不可能的。 由于教材不能带出学校,路易莎担心还没看完就会被收回,她已经很努力地去理解和记忆了,无奈她的智力只是正常水平,而且因为不认识汉字,只能听蕾拉的二手转述,蕾拉又不是什么专业翻译,这令路易莎的学习过程相当吃力。 她在实验室的一楼待了整整一天,蕾拉讲话讲得口干舌燥,耐性早就快被磨没了,脑子里几次打了退堂鼓,心说自己吃饱了撑得来受这罪? 到了平时下午放学的时候,外面天色渐暗,老师们也陆续要下班了。 江禅机他们早已离开实验室,这时奥罗拉去而复返,因为她要在编纂老师下班之前把这份复印件交还回去。 蕾拉揉了揉干涩酸胀的眼睛,名义上是路易莎看书,实际都是她在看,她又看、又说,还要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翻译词汇,比自己训练一天还要累得多,连灵魂都被抽干的那种疲劳。 蕾拉把两册教材扔还给奥罗拉,“还给你!还给你!真是的,跟防贼一样……” 路易莎忙说道:“我们还没有看完,明天还要麻烦接着给我们看……” 蕾拉一听就头疼,她已经不想再看见任何书本状的东西了,她打断道:“你们学校有没有哪个老师最近手头紧,想挣外快?我来出钱,从明天起,你帮我请一位老师过来给路易莎讲课,绝对不会亏待她,怎么样?别的不说,你知道我不是小气鬼……这也不算是侮辱人格什么的吧?就当是请家教而已,挣一份额外的工资!” 奥罗拉无语地瞪着她,亏她能想出这种办法。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不了解老师们的私生活情况,也不知道谁手头紧,但很多老师都是在学校吃、在学校住,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奥罗拉打消了她的念想。 蕾拉还不死心,“那……你同学里有没有谁想打工挣钱的?” 不等奥罗拉回答,她自己就想到两个候选人——梓萱和江禅机。 虽然梓萱平时都穿着校服,但很多细节之处就能看出一个人是不是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蕾拉就对梓萱在实验室里吃的那些零食不屑一顾,一看包装就知道很普通,根本不上档次,而梓萱还吃得很高兴,说明她没吃过更好吃的零食。 江禅机就更不用说了,他平时穿着校服上衣,但那牛仔裤和鞋……连品牌都看不到的东西,要么是极高端手工制作,要么是极低端的山寨货。 这两者之中,蕾拉肯定更愿意让梓萱来当家教,毕竟梓萱的聪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连实验室的老师器重有加,让梓萱来教导路易莎会省很多事,但梓萱小小年纪就承担了很多实验室的工作,估计老师不会放行。 而江禅机……虽然她觉得江禅机看上去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但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那个叫姜婵姬的,她英语好像还凑合吧?她也学过这教材里的内容,你问问她想不想挣点儿钱花花。”蕾拉说道。 奥罗拉皱眉,虽然她也很有钱,但她知道世界还有很多人在受穷,包括同学之间也有,所以她从来没有在同学面前刻意炫富过,毕竟那些钱都不是她自己挣的,炫耀祖辈的钱有什么意义呢? 她也尽量不和同学之间产生金钱上的往来,以免令友情变得不纯洁。她知道江禅机和梓萱没什么钱,梓萱尚算是普通家庭,江禅机那就是赤贫,很快就要被国家消灭的那种……但并不影响她和他们平等相处,现在让她去问江禅机愿不愿意给蕾拉打工当家教,她实在开不了口。 其实她想多了,她只是以富人的想法来揣测穷人的想法,要知道对很多穷人来说,如果叫一声爸爸就得到一万块钱,他们能叫到你破产……江禅机连卖袜子挣钱都考虑过,何况是当家教。 她本来打算替江禅机拒绝,但又想到33号说的,如果能让路易莎同行前往阿勒山,无疑可以提高己方这边说话的分量。 于是她勉强同意替蕾拉转达。 晚上,回到出租公寓的江禅机首先让罗恩先把机票退了,跟罗恩说,也许他们可以搭顺风机,把罗恩听得一脸懵逼。 然后他辗转接到了奥罗拉的联系,当即表示同意,他才不会跟钱过不去,反正李慕勤老师的烧伤还没好,这几天没空搭理他,而且他也觉得如果路易莎能够随行会更好。 第二天,他抵达学校之后,正在实验室门口等待路易莎和蕾拉,意外遇到了付苏。 付苏悄悄跑到他身后,正憋足了劲想大叫一声把他吓一跳,这时他却突然转身。 “付苏学妹,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付苏的恶作剧功败垂成,就像一拳打到棉花上,说不出的泄气。 “真没劲!婵姬学姐,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我跑了好几趟你们学系,结果你都不在,一开始李教官还陪我玩,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她嫌我烦,连她也不在了……”付苏很委屈地抱怨。 江禅机:“……你确定李教官是在陪你玩?”他怎么也无法想象李慕勤陪小孩子玩耍的样子。 “差不多啦!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婵姬学姐你们是不是在搞什么大秘密?”付苏倒背双手,绕着江禅机来回打转,狐疑地打量着他。 江禅机听岔了,纳闷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 “讨厌啦!我是说大秘密!”付苏加重了语气,“这几天不光是你经常不在,奥罗拉学姐好像也是,我和她不是同住在一栋宿舍楼里吗?这几天都没怎么在楼梯里遇到过她!还有33号姐姐,你不在,她也不在,全都不在!” “哦,你误会了,哪有什么大秘密?我是被李教官派去做事,至于奥罗拉学姐……我听说她是在跟小穗和千央学姐一起在校外训练吧,你也知道她的训练方式需要开阔的空间,而且在校内训练她总是被围观。33号是因为她们的宗主来学校访问做客,所以她去陪宗主了。” 他胡乱应付了一通,但也不完全是假话,“通道”的事肯定不能随便跟普通学生讲,这么说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才不信,把我当三岁小孩子吗?你们绝对有事瞒着我!”付苏会如此肯定,是因为那天李慕勤接到另一位老师的消息,为了保密甚至把她扔出了武学学系,然后江禅机他们也一连消失了两三天,这是从来没有的事。 付苏不好糊弄,硬要嘴硬坚持也没有意义,江禅机想了想,说道:“假设,假设我们有什么事瞒着你、不告诉你,那也一定是你没必要知道的事,是为了你好才不告诉你。” “哇!我受够了!千万别再说这句话了,我从老爸老妈那里早都听烦了,凡是不想让我知道、不想让我去做的事,就说是为了我好……完全就是独裁行径!必须要批判!” 江禅机被付苏缠得没办法,付苏的性格跟经历磨难之前的千央有些相似,区别是跟人熟了之后更加活泼和不见外,这样的学妹并不令人讨厌,而且也很难狠下心肠冷脸相对。 平时在武学学系的时候,付苏更多的是缠着33号,江禅机寻思要不把她打发到校医院,因为33号正在校医院里探望宗主,让33号去头疼她吧。 这时,付苏的视线越过他,看向他的身后,咦了一声,说道:“来了两个没穿校服的外国人呐……” 校园里的外国学生有不少,没穿校服的外国人却很少见。 江禅机回头,看到是蕾拉和路易莎正在往这边走。 路易莎也看见了他,遥遥向他挥挥手。 “啊?婵姬学姐你认识这两个外国人?”付苏问道。 “算是认识吧,她们都是超凡者,那个黑皮肤的来头不小,但性格还好,而那个红头发的是奥罗拉学姐的表妹,最好不要跟她扯上关系。”他说道。 “怪不得……我也觉得那个红头发的虽然挺漂亮,但给人凶巴巴的感觉……” 付苏跟熟人能玩得开,面对陌生人和不熟悉的人时却有些怕生,就像她在开学典礼上第一次遇到江禅机时那样,比较腼腆。 她对这两个人很好奇,缩到了江禅机身后,没有离开。 “你刚才应该不是在说我的坏话吧?” 蕾拉走过来,从付苏畏惧与戒备交加的表情上猜出了原因,她跟付苏又没见过,那肯定是江禅机给这个女生灌输了糟糕的第一印象。 “怎么会?”江禅机不承认,岔开话题反问道:“不是说今天由我给路易莎讲解教材里的内容吗?你怎么又过来了?” “我当然要过来,否则谁知道你会跟路易莎说什么。”蕾拉向他身后的付苏扬了扬下巴,“这个女生是干什么的?” “一个学妹,来找我玩的。”江禅机推了推付苏,让她去别的地方玩。 付苏假装没理解,还是赖着没走,直觉告诉她,这两个陌生的外国人肯定与江禅机他们的大秘密有关,否则为什么会这么巧在这时候出现? 她可不想被别人当小孩子糊弄,不需要别人告诉她为了她好,她想由自己来判断到底是不是为了自己好。 “挺可爱的啊,你为什么急着支走人家?”蕾拉看穿了他的心思,存心报复他,谁让他刚才趁她没走近的时候说她坏话呢。 他们之间的对话是用中文说的,路易莎听不懂,她看到怕生的付苏,就像是看到部落里那些低年龄的小姐妹,微笑着向付苏挥手打招呼。 付苏知道路易莎不凶,所以也大着胆子向她挥手,“你好。” 路易莎比划着手势,意思是自己不懂中文,付苏马上改口用英语打招呼。 付苏一开口,蕾拉就听出这孩子应该是跟高水平的外教学的英文,或者曾经在西方发达的英语国家生活过不短的时间,而相比之下江禅机则是一口土味英语,语法也经常出错,虽然不太构成交流障碍,但比付苏差得太远了。 蕾拉没猜错,付苏跟小穗、千央她们一样,都是家境极为富足的学生,从小学就进入红叶学院受到良好的教育,寒暑假出国旅行或者去国外名校游学都是家常便饭,英语水平不亚于以英语为母语的人。 路易莎和付苏还挺聊得来,对付苏有问必答,包括她的身份也毫不隐晦地说了出来。自从她来到这个国家,几乎没有跟除了蕾拉之外的人单独聊过天,发生了太多事,也没有聊天的机会,而现在暂时没事,她听不懂江禅机和蕾拉说的中文,就跟付苏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 江禅机好几次想打断她,担心她把不该说的也说出来,但彼此不熟,打断人家的谈话很不礼貌。 “神之手?好厉害的名字!”付苏突然惊呼出声,“我也认识几位超凡者学姐,但好像没有谁的能力有特定的名称,路易莎你的能力是不是超厉害?” 路易莎耐心地解释,只是酋长这么称呼她的能力而已,她的能力并不适合战斗,她的能力是短暂地增强其他超凡者的能力,或者帮助有觉醒潜质但尚未觉醒的女生激活超凡能力。 付苏听得心花怒放,她何尝不想拥有超凡能力呢?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婵姬学姐、奥罗拉学姐还有老师们都对她很好,没有区别对待她,更没有看不起她,但她心里始终有难以消除的芥蒂,总感觉跟大家像是隔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正是因为有这条看不见的鸿沟在,所以婵姬学姐她们才有很多事瞒着她。 第485章 因人而异 路易莎很熟悉付苏的这种眼神。 部落里原本就有一年一度的成年礼,能参加成年礼的孩子就意味着她们由孩子变成了大人,可以独当一面,后来为了适应路易莎,成年礼的持续时间从一天改成了一个月。 每到这时候,部落里适龄但是没有觉醒能力的小姐妹就会齐刷刷地站在她眼前,用这种眼神注视着她。 她们都渴望如年长的姐妹一样获得能力,为部落狩猎、保卫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但尽管如此,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觉醒的,能自然觉醒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而不同的是,部落里的姐妹们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机会。 在每年的成年礼到来时,路易莎会尝试帮她们觉醒能力,虽然失败率很高,但毕竟还是有成功的机会。 每一个没觉醒的女生都可以连续两年参加成年礼,如果尝试过两次之后还是不行,就意味着她不太可能觉醒了,只能接受自己作为一个普通部落成员的事实。当一个普通部落成员其实也没什么,总得有人负责盖茅屋、缝补衣物等细致的工作,只是心里难免会失落。 当她们注视着路易莎的眼神由兴奋和期待转变为失落时,路易莎的心里也很遗憾,但没办法,她尽力了,她的手只是人类的手,并不是真正的神之手。 她打量着付苏的身体,这个孩子的脸庞还很稚嫩,但这边的女孩子普遍比部落里的女孩子发育得更早、更好,至少不再是儿童了。 付苏舔了舔嘴唇,央求道:“能不能给我试试?我也想拥有超凡能力!” “等等!你不要太自来熟了!路易莎跟你又不熟,凭什么帮你?你以为路易莎帮助别人觉醒很轻松么?”蕾拉横插一杠,用中文呵斥道。 付苏被她吓得一哆嗦,又缩到了江禅机身后。 “等等!付苏跟你又不熟,有话好好说不行?你又不是路易莎的经纪人,凭什么大包大揽的替她做决定?”江禅机学蕾拉的口气说道。 他不认为付苏有必要觉醒能力,而且路易莎以前说过成功机率不高,很可能最后会失望,但也不应该挨骂吧。 他和其他人都不太清楚蕾拉与路易莎之间的关系有多好,但都感觉蕾拉像是把路易莎当成了私有物,根本不容他人染指,就算凯瑟琳对失明妹妹的保护也没到这种程度啊,摆明是利用路易莎语言不通的弱点。 付苏有婵姬学姐撑腰,再一想这是学校里,她有什么好害怕的,于是胆气顿壮,悄悄向蕾拉扮了个鬼脸。 “你……”蕾拉正要发作,旋即也意识到这是在人家学校里,在这里耍横无异于自取其辱。 “好了好了!停下!不要吵了!”路易莎听不懂中文,但能读懂现场的气氛,她看出他们的语气像是在争吵,而且很可能是因为自己而争吵,只恨自己听不懂中文,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 等他们不说话了,她对付苏说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今天没有其他需要我用到能力的事,所以帮你试试也无妨……” 付苏正想欢呼雀跃,路易莎又补充道:“但是,我要先把话说在前头,我只能提高你们觉醒能力的机率,但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你们的体质和……潜意识,也许不需要我帮忙,你过段时间也会自然觉醒,而即使我有帮忙,也未必会有用,你明白吗?” 她不希望付苏抱有过高的期待,然后收获更重的失望。 付苏点头如鸡啄米,迫不及待地说道:“我知道啦!就算我没觉醒,我也不会怨恨你,只怪我自己没用!” “我不是这个意思……”路易莎哑然失笑。 “没关系啦,都差不多!那么现在就开始吧?地点有什么讲究吗?还是说需要举行什么仪式?比如沐浴焚香更衣什么的……” 说到焚香,在部落里举行成年礼的时候会焚烧一种特殊的香叶,味道可以让人心情放松和平静,但这也令外界产生了奇怪的联想,认为那是迷幻香什么的。 “都不用,你太激动了,等你平静下来就可以。”路易莎摘下手套,“来,握住我的手。” 付苏因为太激动而手心出汗,她先悄悄在衣服上蹭了蹭汗,才对路易莎伸出双手。 两人面对面,双手相牵,相对而立。 “闭上眼睛,深呼吸,不要刻意想什么,也不要刻意不想,放任你心底最深处的思绪自由翱翔,无论你感受到什么,都不要抗拒。” 路易莎的声音仿佛有一定的催眠效果,付苏深呼吸几次之后,眼皮也如路易莎一样慢慢耷拉下来,处于似闭未闭的状态。 江禅机和蕾拉都没见过路易莎使用能力时的样子,两人都在专注地看着,显然这时候谁开口吵架都会令路易莎反感。 实验室门前这处位置,一般只有老师经过,相比于教学区和学生宿舍区更加安静,即使有老师来上班也是匆匆而行,没有打扰他们。 付苏一开始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只能感受到路易莎手掌的温度、自己的呼吸和心脏、偶尔有老师经过的脚步声。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紧张而着急的心情一直缭绕着她,难以彻底摆脱,她心想是不是自己太蠢了,别人应该能一下子就恢复平静吧? 她发现自己忘了问这一过程要多久,有没有时间限制之类的,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 又过了一会儿,路易莎还是保持着原样,没说话也没动,而付苏在紧张之后涌出了疲劳感,自暴自弃地心想算了,看来自己跟超凡能力无缘,一会儿等结束之后一定要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笑着说“果然不行啊”,然后等回到宿舍里再一个人悄悄抹泪。 她放下了期待,基本上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失败,而这时她才算是卸下了压力,真正的恢复了平静,而不是伪装出来的平静。 平静之中,周围的杂音仿佛在迅速离她远去,她看到一个置身于黑暗中的自己,但并不感到害怕。 她的感觉更加敏锐,甚至感受到路易莎手指上的脉搏跳动,而不知不觉的时候,她自己的脉搏仿佛与路易莎同步了,就像与路易莎连接在了一起,成了连体婴,共享一颗心脏,将血液泵入她们俩的身体。 等一下……泵进她身体的好像不止是血液,还有其他什么东西伴随着血液一同进入她的身体,随着血液流遍全身。 她的身体内部……内部极深处,产生了某种躁动,就如同被压在小石头底下的草籽在挣扎,想要拥抱阳光。 这种躁动迅速积累,却得不到疏导的通道,在她体内四处冲突,似是想要破壁而出。 付苏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体内愈发难受,恨不得撕开自己的胸膛让这股躁动发泄出来,而就在这股躁动膨胀到快要撑破她的身体时,像是有人用针戳了一下气球似的,砰的一下,爆炸了。 躁动消失了,而爆炸的灰烬则在她的四肢百骸内沉淀,宛如漆黑冬夜里的雪花静悄悄地不断落下。 付苏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和额头上全是汗,后背也湿了。 路易莎更早地睁开眼睛,注视着她的瞳孔。 “感觉怎么样?”路易莎问道。 付苏茫然,“结束了吗?” “应该是结束了。”路易莎点头。 付苏讪讪地抽回自己的手,掏出纸巾递给路易莎,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擦擦手吧。” 路易莎没接,而是继续问道:“有什么感觉吗?” 江禅机也关切地看着付苏,而蕾拉则在心里祈祷着不要让这个小丫头觉醒能力。 “感觉……你是指什么?”付苏还是很茫然,看了看周围,“刚才过了多久?” 江禅机没手机也没手表,凭借生物钟估摸道:“可能也就十五分钟吧,或者还不到。” “这么短?” 付苏讶然,她自己的感觉像是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光是恢复平静之前那段焦躁期似乎就有半小时了。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确实没过多久。 “我什么感觉也没有……是不是失败了?”她问道,心里早已不抱任何期待。 “我不知道,这得问你自己。”路易莎摇头,“我可以肯定的是,你的体质应该没问题,我感应到了你体内的源能反应,并且产生了某种共鸣,我看到你在赛道的终点线前徘徊,然后我‘推’了你一把,试着把你推过那道你迟迟没有跨过的终点线,但最后是否真的跨过去了,我这边不太清楚。” 付苏更加困窘,她努力试着从体内感觉到什么,但除了感觉自己急出汗之外,还是什么都没有。 “我应该感觉到什么?那些成功被你激活能力的人,她们之后都有什么感觉?”她问道。 “因人而异。你不要着急,每个人在刚才的过程中所看到的、感受到的都不一样。”路易莎安慰道,“你知道,想自然觉醒能力,体质、潜意识和情绪上的契机缺一不可,如果是自然觉醒能力的,由于是在情绪的冲动下觉醒的,觉醒后应该会马上使用出能力,不论那是杀人的可怕能力,还是单纯的身体强化。” 她想起那个被父亲殴打致死的村女,当时村女应该已经在觉醒的边缘了,而她在无意中“推”了一把,结果村女觉醒后立刻释放出某种能吞噬生命的能力。 “但是,如果是在刚才的过程中被我激活能力的人,由于她们是在平静中被激活能力的,没有迫切使用能力的需要,所以并不会立刻就使用出能力,甚至她们自己都不知道是否觉醒了能力,以及自己觉醒的是何种能力,有些能力相当隐蔽,自己都很难发现,这都是很正常的,所以需要自己去感知和探索,从而正确地认知自我。”路易莎解释道。 “哇!路易莎你的口吻……感觉你很适合当老师啊!”付苏心直口快。 “因为看了你们的教材,再结合我自己的体会,得出的一点儿经验之谈而已。”路易莎很谦虚,实际上教材里只记录了自然觉醒的三要素,但如果不是看了教材,她也说不出“情绪的契机”这么准确的词汇。 江禅机问道:“你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真没有!”付苏摇头,“不过路易莎这么一说,我心里舒服多了,说不定我还可以被拯救一下!希望路易莎不是在单纯的安慰我……” “没关系,不论你觉醒也好,没觉醒也好,都是我们的小学妹,我和其他学姐们都会保护你和其他学妹的。”他安慰道。 以前付苏来学系里找他玩的时候,也念叨过几次觉醒的事,但那都属于半开玩笑的性质,他没当真,因为他觉得付苏缺乏觉醒的迫切感和必要性。 其他人觉醒是因为往往面临着不觉醒就得死、或者遭遇比死还可怕的绝境,就像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如何如何一样,但付苏根本没有这种情况,她的生活平安幸福、几乎无忧无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尝遍苦难、波折,最后在九死一生之间才觉醒能力,而更多的人同样尝遍苦难,依然受限于体质或者其他原因没有觉醒而直接死掉,她们又向谁诉苦呢? 付苏就像事先想好的那样,不论心里是否失落和失望,都保持着笑容打哈哈道:“我绝对相信婵姬学姐!不过保护就免了吧,我没觉得我有什么需要保护的~” “说完了没有?”蕾拉敲了敲她奢侈手表的表盘。 “路易莎你稍等一下,我去里面借教材,奥罗拉学姐应该已经跟编纂老师打过招呼了。”他跟路易莎讲完,又对付苏说道:“你英语好,要是没事的话,你留下来帮我给路易莎翻译吧。” 付苏本想回宿舍抱住枕头悄悄抹泪的,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路易莎的解释还是江禅机的安慰,或者是她心里的侥幸心理,总之她已经没那么失落了,点头答应。 1603382800 第486章 舞动四方 江禅机从编纂老师那里借了教材出来,他没让路易莎她们在实验室一楼看书,而是带着她们来到武学学系,考虑到可能要看一整天的书,这样的开阔空间待久了不憋屈。 如果今天没有付苏在场,场面可能会有些冷,但是付苏跟路易莎熟络起来之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省了他没话找话的麻烦。 武学学系空荡荡的,李慕勤老师还是医院里休养烧伤,江禅机不用看到她,就能感觉到她深深的怨念。 这里也算是付苏的半个主场,她来了之后立刻就放松地瘫倒在地,胳膊和腿像蝴蝶扇翅膀一样在草坪上蹭啊蹭的——像是一条在泥地里撒欢的哈士奇,妈见打系列。 “别玩了,过来帮我给路易莎翻译。”他等她撒欢告一段落,扬了扬手里的教材招呼道。 “什么东西?” 付苏拍了拍身上的草叶站起来,好奇地凑过来。 作为初中部的学生,她们也接触过《超凡能力导论》,但那是简化版的,在很多问题上都是浅尝辄止,不过起码已经打下了基础。 江禅机解释了一下缘由,路易莎对本校的教材很感兴趣,又苦于不会中文,而蕾拉又嫌太辛苦,所以找他来帮忙翻译。 付苏翻了翻教材,虽然是高中版的,但为了照顾从外面考入高中部的学生们,教材内容是由浅入深,她看了看,很多东西她已经提前大致了解,翻译没什么难度,而且高中版教材里的内容对她来说也很新鲜,于是兴致勃勃地接下了这份工作。 付苏和路易莎并排坐在草坪上,将教材摊开在膝盖上,开始叽里哇啦地用英语交流。 一开始江禅机也蹲在旁边,但她们语速太快了,他跟起来很吃力,毕竟他没有在真正的英语环境里生活过。 等了一会儿,他觉得付苏应付翻译工作绰绰有余,而且很有激情和动力,就站起来活动一下因为长时间蹲着而血液流通不畅的双腿。 蕾拉也正站着刷手机,她有意报复他刚才的针锋相对,说道:“如果是她给路易莎翻译的话,报酬已经付清了——请路易莎给人激活能力应该每次收费多少钱?不光是抵消了报酬,恐怕还要倒欠。” 江禅机本想反驳,但又一想也没错,不论付苏有没有因此而觉醒能力,这个机会都很难得,再说跟蕾拉争来争去也没意义,浪费时间。 他这段时间经常忙碌,都没有大块时间好好练拳,他把她们带到这里看书也是存了顺便练拳的心思,于是不理蕾拉,拉开马步,专心致志地进行外人看起来简单到幼稚的出拳练习。 蕾拉反而放下手机,饶有兴致地旁观。 起初她以为他是在做准备活动,哪知他就这么左一拳右一拳的一直练个不停,她耐着性子等了十来分钟,硬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看得她都因为犯困而打起了呵欠。 她寻思,难道他是顾忌到她在旁观,所以没拿出真正的训练手段? 行吧,那咱们就比比耐心,我看你能一直这样练到什么时候! 蕾拉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结果半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是这么一成不变的练! 她脑海里仿佛有无数匹羊驼驼狂奔而过,完全不能理解,就这么一直练出拳能练出什么来? 招数呢?技巧呢?就这么单调的出拳有什么用啊? 江禅机已经忘了付苏、路易莎的存在,也早就无视了正在旁观的蕾拉,因为这几天的所见所闻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心和意志,李慕勤老师教的一定是正确的,真正残酷的战斗中并不需要什么花招,只要将一个招式练到极致就行了。 比如宗主的居合斩,就是一式看似简单的拔刀术,刀身完全出鞘之际,就是生死立判之时,根本不需要有后续的招数。 即使是两个普通人相对而立,同时使用居合斩拔刀,哪怕其中一个人只比对方快个零点几秒,也足以在一瞬间斩下对方的头颅了。 居合斩独特的发力技巧令其拔刀速度比正常拔刀然后挥砍的速度要快得多,是拔刀斜切一气呵成,而宗主的强大实力则省略了收刀的动作,因为无刀可收。 李慕勤的基础拳术同样如此,就像枪虾击杀猎物不需要两次击打螯钳,而即使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最基础的直拳占了拳击技术的80%,人和人的直拳真的不能一概而论。 蕾拉像是赌气似的盯着,盯到眼睛发酸,江禅机还是在进行枯燥的出拳练习,不过她至少看出来了,他并不是在糊弄,而是非常认真地在练习出拳,练得额头都出汗了,如果只是为了故意恶心她,没必要练到这种程度吧? 路易莎每听付苏翻译完一个知识点,陷入思考的同时,偶尔也望向江禅机,她同样不能理解,但是付苏早已见怪不怪。 蕾拉足足盯了将近两个小时,最后她放弃了,在心里认输了,暗骂了一句“算你狠”。 她越盯越是空虚,因为隐约感觉到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忙,哪怕江禅机忙的是在她看来没有卵用的事,而她就这么站着看实在是有些……浪费生命。 所幸她都是随身带着马鞭防身,具体来说是盘在腰上,于是也抽出马鞭打算训练,反正演武场非常宽敞,即使她将马鞭完全挥展开也不碍事。 她训练起来就热闹多了,她和江禅机一样只是练招式,没有全力施为,但即使如此,黑亮的马鞭上下翻飞,噼里啪啦的炸响声不绝于耳,像是农村过年放鞭炮那么热闹。 蕾拉的训练吸引了另外三人的视线,正好江禅机也想休息了,因为他的肚子又饿了,于是停下来旁观。 路易莎和付苏都是头一次看到蕾拉舞鞭的样子,尤其是前者,回想起初中的时候,蕾拉用腰带抽打那帮拉拉队员的情景,仿佛就在昨日。 凭良心说话,蕾拉的舞鞭动作非常漂亮,既潇洒又优雅、还充满爆炸般的力量感与节奏感,更是自带噼里啪啦的BGM,简直就像是冬奥会滑冰场上的花样滑冰冠军在表演。 舞到极致时,酒红色的长发飘飞,雪白的马裤陀螺般旋转,马靴足不沾地,整个人像是轻飘飘起飞了,黑色的长鞭如狂龙绕着她的身体盘旋。 就连江禅机和付苏都看得入了迷,路易莎更是差点儿惊掉了下巴,不论蕾拉的实力相比于部落战士们如何,单说这技巧、花样与观赏性,怕是领先了部落战士们一光年。 江禅机倒是想得更多一些,虽然宗主与李慕勤的大招威力听起来半斤八两,而且宗主的居合斩有熔化的钢水相助,杀伤力可能更甚于李慕勤,但宗主总是自称实力不及李慕勤,这其中固然有自谦的成分,但也未必不是事实,因为用刀达到极速肯定比用拳头达到极速更简单一些。 相比之下,用鞭子达到极速又比用刀更简单,普通人经过训练之后,都可以将鞭梢甩出超音速的音爆……也就是说,武器越长,挥动时末端越容易达到极速。 所以,蕾拉的成长潜力应该很大,按照这个推论,她的实力继续增长下去,不需要达到宗主目前的实力,就能用鞭子甩出宗主的居合斩那种威力……不过话虽如此,她的鞭子本身就成了弱点,不可能承受得住那种极速所带来的高温。 地球上是否存在同时具备柔软性与耐高温的材料么?金属丝编成的鞭子倒是可以,但重量会极大增加,过于沉重的鞭子又很难甩出高速了…… 四十米的长刀很屌,前提是能像一米长的刀那样灵活地挥动,否则还不如电线杆。 江禅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有什么材料能同时满足轻盈、结实、柔软、耐高温的特性,否则他都想学学蕾拉的鞭法了,毕竟可以在实力不济的情况下达到速成的威力。 新材料的发明是建立在无数次实验的基础上,聪明如梓萱也不可能一拍脑门就发明出一种屌炸天的新材料。 超凡者里不乏才智卓绝之士,他能想到的东西,可能早有别人想到过了,要是能做到,早就有人去做了,肯定同样是没办法满足材质要求所以才没做,只能是想想罢了。 蕾拉也知道他们在看,她存心卖弄,越练越起劲。 趁她专注于训练,江禅机凑到路易莎旁边,用他的土味英语搭讪道:“路易莎,教材学得怎么样了?” “还好,有些部分理解起来有点儿困难,幸亏有付苏的耐心翻译。”路易莎说道。 “这样啊……大概还要看几天?”他又问。 “这个不太好说……我感觉内容是在逐步加深,光是看一遍倒是容易,但想记住并理解就不太容易了……”路易莎沉吟着思索,然后像是理解到他的弦外之音,忐忑地问道:“难道是编纂老师那边有时间限制?” “没有,但是过几天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到时候只能请奥罗拉学姐或者别人帮你从编纂老师那边借阅了。”他解释道。 “出远门?去哪儿?”付苏敏感地问道。 “我只是说可能,学院长可能要派我去一趟欧洲的阿勒山,去晋见隐修院的院牧长,但是还没有最后确定。” “阿勒山?隐修院?我也想去!带我一起去好不好?”付苏来了精神,央求道。 他摇头,“那肯定不行,又不是去玩的,是去办正事,很重要的正事。” “什么正事?”付苏又问。 “具体内容我不能讲,我只能告诉你,如果院牧长能够同意我们的请求……”他从付苏的膝盖上拿起教材,“这里面的内容,恐怕很大一部分要重新修订了。” “啊?” 路易莎大惊,她好不容易努力学了一些知识,如果教材修订,岂不是白学了?但同时,如果教材真的修订,就意味着她现在学到的知识有可能是错误的。 江禅机刻意危言耸听,他跟付苏的对话也是用的英语,就是为了让路易莎听见,并且成功地吸引了路易莎的注意力。 其实,就算是院牧长亲自前来,帮他们实现了高能粒子与源能子的对撞,教材里的大部分内容应该也不会变化,而是增加一些内容作为补充,这就像是相对论被提出之后,牛顿三定律也没失效,而是继续主宰低速运动的世界。 他故意叹了口气,“可惜,院牧长未必会答应我们的请求,因为听说院牧长不喜欢管势力范围之外的闲事,尽管学院长写了亲笔信让使者带过去,但分量可能还有些不够……” 路易莎忍不住插言道:“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贵校的教材编写得非常棒,我很愿意为了进一步完善它而添砖加瓦。” 江禅机等的就是这句话,这样的小手段不太光明,但为了大义,也就只能不拘小节了。 “真的吗?如果你能代表巫术部族与我们同行的话,说不定会令院牧长另眼相看。”他刻意强调是代表巫术部族,如果路易莎只以个人身份前去,那没有太大的意义。 路易莎只想了很短暂的时间,点头道:“可以,也许这就是酋长让我来这里的意义。” 江禅机松了一口气,这下回去之后可以跟33号她们交待了。 “你们在说什么?要去哪?” 蕾拉的舞鞭告一段落,本来在期待他们的惊叹声和掌声,结果啥也没有,然后往这边一瞅,发现他们在窃窃私语,他们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她听到了几个字。 路易莎把刚才的话向蕾拉转述了一遍,表示自己想跟着去隐修院。 “这样啊,太好了,我也想跟着你们一起去,尽我的一份绵薄之力。”蕾拉积极地说道。 江禅机正想拒绝,被她一把搂住肩膀,故作亲昵地咬耳朵。 她在他的耳边用中文说道:“我有自己的飞机,你们答应或者不答应,我都会跟着去,何不省省事呢?别想把路易莎从我身边抢走!” 他勉强笑了笑,“好吧,我没意见。” 1603469280 第487章 不存在的朋友 罗恩果然火了。 视频自媒体盛行的时代,任何一点儿有噱头的东西都会被炒作。 一个外国人不远万里来华当街道保安,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不爆炒合适吗? 江禅机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某位有个性的普通人偶尔被别人拍到,不论是偷电瓶的还是捡破烂的,只要某个造型或者某句话极有辨识度,然后就一传十、十传百的火了,被爆炒一时,然后慢慢归于沉寂,两三年后就只会偶尔才被网民想起。 罗恩的暴红就是因为他这身保安制服,被人拍到之后在网上传播出去,再加上他的脸长得也不赖——起码房东大婶这么认为,很有话题性,就火了。 江禅机看到罗恩变成小有名气的网络红人,一大早就被一些搞短视频自媒体的up主围住采访,他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他知道罗恩也会循着前辈们的足迹,红火一时然后被人淡忘,除非搞出什么大新闻来。 不过这倒是一个好机会,吸引莉莉丝注意力的好机会。 自从莉莉丝消失在坠机的森林里之后,她就一直在蛰伏,谁也不知道她藏在了哪里,可能已经去往异国他乡,也可能在旁边的街区伺机而动。 江禅机他们最早的计划,本来是打算把宗主救回来之后,请超凡忍者帮忙搜索莉莉丝,现在宗主平安归来,忍者内部还没从动乱中恢复,宗主已经下达了相关指令,但有限的忍者们想在几十亿人口中找一个特别擅长蛰伏的人,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 这时,穿着一身修女长袍的凯瑟琳出现了。 Up主们本来围着罗恩打转,一看到凯瑟琳,镜头立刻就调转了方向,贪婪地注视着这位装扮奇特英姿勃勃的修女。 更令up主们没想到的是,这位修女竟然像是认识罗恩似的,径自走到罗恩旁边。 罗恩连忙解释,他刚才已经说过,马上就要启程返回罗马尼亚,因为以前在一次事件中结识了凯瑟琳修女,所以就搭乘这位修女的专机。 凯瑟琳很不愿意当众抛头露面,因此22号稍微帮她化了化妆,但只要莉莉丝看到这段视频,一定能认出凯瑟琳,起码会认出这身独特的修女服。 在场的up主们都像是邂逅大宝藏似的,拼命想把罗恩与凯瑟琳的关系往深里挖掘,罗恩提前得到了江禅机他们的授意,半真半假的叙述了罗马尼亚森林里的那段可怕遭遇,只是把吸血鬼替换成了某种未知的超凡凶兽,还是凯瑟琳为首的超凡修女们救了他和村民,现在他的同伴养好了伤势,凯瑟琳修女也正好要回国,就搭个顺风机。 这么爆炸性的话题足够在网络上发酵好几天的,只要莉莉丝不是那么与世隔绝,还是像以前那样关注着凯瑟琳姐妹的动向,就一定会听到风声。 凯瑟琳当众表示回国之后短时间内不会再离开修道院,要闭关静修一段时间,这也是为了在心理上逼迫莉莉丝现身,告诉她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凯瑟琳再离开隐修院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他们顶多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局已经布下,莉莉丝是否会上钩,那就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了。 等说完了要说的事,凯瑟琳先行离开,罗恩也表示自己要去巡逻了,在回国之前站好最后一班岗,up主们知趣地作鸟兽散,急着回家剪辑发布视频,比其他up早一秒发布,都至少能多出几千的播放量,这都是小钱钱啊。 江禅机他们搞完这些,也出发去学校。 学院长已经在昨天告知他,让他在今天去一趟她的办公室。 他抵达学院长的办公室,敲门并得到允许之后,推门而入。 令他稍感意外的是,办公室里除了学院长以外,还有一身忍者服的宗主在场,当然宗主今天没有隐身。 “学院长,宗主。”他向两位大人物点头致意。 “坐吧。” 学院长这几天的气色恢复了不少,脸上的肌肤重新焕发出光泽,看来前一段时间到处奔波又诸事缠身实在太累。 “你应该猜到了,今天找你来的原因。”学院长面前的办公桌上静静地躺着一封信。 他试探着问道:“难道是让我跟着凯瑟琳姐妹去隐修院?” “没错。”学院长点头,“这是一道送分题,不过你知道为什么会选择你么?” “因为……我跟凯瑟琳和阿拉贝拉比较熟?” “这是一部分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你最近的一系列表现很出色,虽然我们都认为其中有一定的运气因素,但现在我们需要的就是运气。”学院长侧头与宗主交换了一下视线,又说道:“我也了解到,你们在私底下也做了很多努力,为了保证此行的成功,还促成路易莎同意一起前去。” “我们没有画蛇添足吧?”他忐忑地问道,因为他们并不清楚老一辈们的过去,万一院牧长跟巫术部族的酋长有过节,那带着路易莎一起去只会适得其反。 “没有,路易莎愿意一起去,肯定是一件好事。”学院长肯定道,并且将信封推向他,“这是我的书信,你带着它当面交给院牧长。” “是。”他接过书信拿在手里,不敢揣进牛仔裤的兜里,以免弄皱。 “其他的话我也不用多说了,总之到时候随机应变就好——在随机应变这方面,你在洼地里果断迂回营救宗主的事,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否则我很可能会选择奥罗拉作为使者……奥罗拉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很多时候太耿直了。”学院长说道。 “都是一样吧,但凡是少年成名的孩子,或者养尊处优长大的孩子,往往骨子里都有一种高傲,什么事都想凭实力说话。”宗主接话道,“直到在外面的残酷世界里磨平了棱角,才懂得变通。” 宗主的言外之意似乎是,他不一样,他已经提前磨平了棱角。 “关于这次出访,你还有什么问题想问的?”学院长问道。 江禅机想了想,忍不住抛出一个包括他在内,其他不在场的人也全想知道的问题。 “学院长,我猜这次任务的目的,大概是邀请院牧长到访吧?”他问。 “可以这么说。”学院长点头,但这个回答有些暧昧,似乎还有其他可能性。 “如果我没猜错,院牧长应该可以帮助实现对源能子的撞击,但我纳闷的是,院牧长到底……” “你是想问,院牧长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对吧?”学院长打断了他吞吞吐吐的话,“不过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院牧长的能力很特殊,听到的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没有真正见过院牧长出手……看来这个问题,只能宗主代为回答了。” 戴着面罩的宗主似乎苦笑了一声,她才不相信学院长单凭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就决定了这次行动,学院长肯定了解一些内情,却把这个烫手山芋抛给她。 宗主沉吟道:“今天只有我们三人在场,我可以多少透露一些,但是最好不要随便乱传,背后说闲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尤其是针对院牧长的闲话。” 江禅机点头。 宗主说道:“我不能直接告诉你院牧长的能力是什么,即使我见过她出手,但出手方式只是外在表现形式,就像你们那个千央同学的能力貌似是电,但她的能力本质与其他电系能力者大不相同……我也不清楚院牧长的能力本质是什么,只有模糊的猜测,但是我可以给你讲一个小故事,至于你能从这个故事里猜出什么,那就是你的事了。” 不仅是江禅机,连学院长也饶有兴致地听故事。 “这个小故事,源自于我对院牧长的过去进行的背景调查,院牧长的背景非常干净,唯一有价值的就是她小时候的就医记录。” “就医记录?”江禅机一惊,难道院牧长小时候生过重病? 宗主仿佛猜出他的想法,说道:“她父母带她去看的是心理医生,而心理医生在进行心理治疗时,由于要跟病人独处,因此出于种种原因,需要对诊疗过程录音或者录像,我所得到的就是一份珍贵的录音资料,是从心理诊所报废的硬盘里拯救出来的。” 江禅机和学院长同时皱眉,因为小孩子需要看心理医生的情况比较少见,往往意味着自闭症之类的会影响孩子一生的情况。 “不,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她父母带她去看心理医生的原因是,她有一个幻想中的朋友。”宗主解释道。 学院长哦了一声,“幻想中的朋友,这种情况在西方世界的小孩子之中挺普遍的,在东方倒是比较少见。” “是的。”宗主点头,“西方很多小孩子都有这种情况,可能是家庭关系与东方不同的缘故,有些小孩子明明有兄弟姐妹,却依然有一个幻想中的朋友,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会跟这个幻想中的朋友无话不谈、一起玩玩具什么的。” “有一个幻想中的朋友并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因为往往随着孩子的长大,这个幻想中的朋友也就慢慢从孩子的脑海里消失了,被现实中的朋友所取代。”宗主继续说道:“而院牧长的问题是……她这个幻想中的朋友一直没有消失,直到她进入青春期为止,她父母还经常听到她跟这个幻想中的朋友认真讲话,仿佛那里真有一个看不见的人似的……” 江禅机倒吸一口凉气,学院长的眉头也皱得更深。 “作为父母而言,看到这种情况,肯定十分忧虑,而且你们应该可以想象得到,她父母不仅担心,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儿……惊悚。” 没错,江禅机听到这里,也有些后背发寒。 如果在现实中认识一个人,他或者她经常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讲话,其他人估计吓都得吓尿了。 “所以,她父母下定决心,带着她去看心理医生,希望心理医生能够改变她,否则这样下去,谁会愿意跟她交朋友?她长大以后又要怎么生活?周围的人全都会把她当成神经病……哦,对了,当时的院牧长在现实中没有任何一个朋友,同龄孩子全都躲得她远远的,有些大孩子可能还对她有霸凌现象。” 这也难怪,想来那时的院牧长可能也就付苏这么大,甚至更小一些,而那个年龄段的女孩子们最为敏感,谁会愿意跟神神叨叨的她在一起,不欺负她就算好事了。 江禅机想起渴求觉醒能力的付苏,显然院牧长的经历就是她觉醒能力的关键,这也是所谓的天将降大任了,可这样的生活真不是正常人能够忍受的。 “也可能是其他孩子的欺负与疏远,令院牧长更加醉心于与这个幻想中的朋友相处。她就医的那个心理医生一开始明显低估了她的治疗难度,从他的录音里就能听出,起初他的声调信心满满,以为又是一个无病呻吟的孤僻少女,三下五除二就能轻松赚到这份钱,可是后来……” “后来怎么样了?”江禅机被吊足了胃口。 宗主却笑道:“她的治疗过程很长,我只得到一份录音资料,我不清楚后来的治疗情况,但是我去查了这位心理医生的资料,发现院牧长是他最后一个病人,此后他向教会捐出了全部家产,不知所踪。” 江禅机等了几秒,发现宗主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忍不住问道:“没了?” “没了,我说了,这是一个小故事。”宗主摊手。 “……” 江禅机心说,这不相当于裤子都脱了后面却黑屏了? 宗主看出他的失望,说道:“你弄错了这个故事的重点,重点不在于院牧长,而在于她这个幻想中的朋友,你能猜出这个幻想中的朋友是……什么吗?” “一般而言,应该是个同龄的孩子吧?”学院长问道。 宗主摇头,“不,院牧长幻想中的朋友……是一位天使。” 第488章 测试 梅一白那座位于半山腰的豪宅荒废了大半年之久,它的前主人并没有死亡或者失踪,而是尚未从梅一白引起的一系列刑事案件里脱身。 这栋豪宅目前的归属不明,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法院没收或者冻结财产,或者已经进入了司法拍卖程序但是无人接盘,毕竟这栋豪宅里发生了太多诡异的事,即使不算凶宅也差不多了,然而又不像真正的凶宅那么便宜,能接盘的看不上,想接盘的买不起,于是就一直荒废到现在,无人打理。 今天这里却有客人到访。 随着天边传来的螺旋桨轰鸣声,一架直升机于树林上空现身,盘旋于豪宅庭院的上方,缓缓降低高度。 直升机的下方吊着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那是一台小型的集装箱,体积比一般家庭住宅的厕所大不了多少,不过再小的集装箱也是钢铁打造的,箱门外还挂着一把明晃晃的大锁。 “降!降!” 野草有半人高的庭院里并非空无一人,江禅机独自站在音乐喷泉的假山上,向直升机打着手势,意思是下方安全,可以继续往下放集装箱。 集装箱的底部已经快擦到地面了,他跑过去扶稳集装箱,等集装箱安稳落地,他又跳到箱顶上把缆绳的挂钩解开,让集装箱与直升机脱离。 直升机没有降落在庭院里,而是降落在庭院门口外面。 女生们陆续从直升机里走下来,凯瑟琳扶着阿拉贝拉走在最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忐忑。 故地重游,亲身经历过梅一白事件的小穗、千央、奥罗拉和陈依依感慨良多。 尤其是千央,她在这里堕落,又在这里重生,这里对她有极为特殊的意义,虽然她曾经发誓再也不想看见这栋豪宅,但今天的行动小穗坚持让她跟着来,因为曾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逃避的,只有直面过去,才可以真正的放下过去。 米奥也经历过那次事件,但没心没肺的她已经跑进树林撒欢了。 “婵姬,你要小心啊,这里草这么茂盛,不会有蛇吧……”小穗担心地说道。 一听到蛇,在场的大部分女生们都不寒而栗,不论她们有多强,还是克服不了对这种爬行动物的厌恶,而且这里还是半人半蛇的梅一白的老巢。 “不会有的,直升机的动静这么大,就算有蛇也早吓跑了。”江禅机作为男生并不怎么怕蛇,他从兜里掏出钥匙,对外面说道:“准备好的话,我就要开锁了。” 这把钥匙对应的是集装箱箱门上的那把大锁,而集装箱里装的不是货物,而是很难断定还算不算人类的拉斐。 拉斐已经适应了几天戴着金属面罩的生活,由于面罩过滤掉猪血的气味,饮血对她的刺激性越来越小。 在最初的方案里,他们本来打算给她做一个连眼睛也罩上的面罩,在眼部的玻璃上使用偏振设计,把外界的红色反射掉或者过滤掉,但遮住眼睛的面罩肯定会限制她的视野,对一个箭手而言太糟糕了,所以只把这当成最后的选择。 眼看江禅机他们出发的日子即将到来,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测试一下拉斐恢复自由之后的表现。 学校里不是合适的场所,于是他们想到梅一白这座荒废豪宅,庭院面积足够大,还有高大的铁栅栏围着,即使发生意外也可以最大程度控制混乱。 千央取出激光炮,她实在不想将炮口对准拉斐并发射,因为拉斐太可怜了,命运多舛又被坏人欺骗,舍生忘死救了大家,自己却沦落到这种地步,好不容易有所起色,难道要死在她的手里?但是没办法,如果被拉斐逃掉,更多的普通人可能遇害,她只能作为最后的保险手段承担起责任。 江禅机看她们准备好了,将钥匙插进锁眼,咔哒一声打开了锁,然后拉开了箱门,为了安全起见,他同时也迅速后撤。 好几道视线齐刷刷地盯着敞开的箱门,外面很明亮,而集装箱里没有光源,很昏暗,但是没关系,千央已经将她的单目瞄准镜切换到红外热成像模式,看到集装箱里那个人体轮廓。 拉斐的体温比正常人高几度,这样的高体温可以令她对大部分致病细菌和病毒免疫,在瞄准镜里的轮廓也更明亮。 现场静悄悄的,拉斐似乎有些弄不明白状况,或者不喜欢外面强烈的阳光,待在集装箱里没有出来的意思。 “拉斐,你可以出来了,慢慢走出来,你自由了。”阿拉贝拉说道。 拉斐动了,长久不见阳光的她在走到箱门口时,肢体晒到阳光的一刹那又缩了回去,然后在阿拉贝拉的反复鼓励下,才勉强走出来。 吸血鬼化只是莉莉丝能力的名称和特征,并不是古老传说里的吸血鬼,一接触到阳光就会化成灰,但拉斐显然不喜欢强烈的阳光是真的,可能是因为体温比较高的缘故,或者是虹膜变灰之后对阳光更加敏感。 她茫然地四下张望,双脚踩在荒草上,像是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新世界。 对了,她没穿鞋,因为她的脚趾甲长得太快,除非给她做一双钢鞋,否则什么鞋都会被她的脚趾甲很快顶穿……光脚对她没问题,她从小就光脚踩在海边的礁石上射鱼,脚底早就生出厚厚的老茧,而这老茧也像是被吸血鬼能力强化了似的,就算踩到铁钉或者碎玻璃都扎不穿,扎穿了也会很快愈合。 大家屏住呼吸,紧盯着她的举动,一旦她有逃跑的意思而离她最近的江禅机来不及阻止,其他人就必须全力将她拦截,生死不论。 还好,等了一会儿,拉斐没有动,就这么呆站着,像是一架没有得到主人指令的机器人。 江禅机见测试的第一部分没问题,于是取出一个血袋,这个血袋里装的是真正的人血,他们必须要模拟有人在战斗中受伤流血的情况,否则万一打着打着有人受伤了,拉斐看到血就发了狂,突然攻击自己人,岂不是糟糕透顶? 千央低垂的炮口抬起来,对准了拉斐。 大家对这项测试大多持反对意见,认为太激进了,测试也可以等过一段时间再测试。 江禅机也知道这项举动很冒险,不过他有防范措施。 他撕开血袋,先将一部分血洒在拉斐面前,草叶上和泥土里都沾了不少血迹。 大家看到拉斐的眉毛动了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像是被吸引了似的弯下了腰。 她伸手拔下一绺染血的草叶,放在眼前反复端详,就像是野兽面对一种没见过的食物,不确定能不能吃。 她闻不到血味,唯一能引起食物联想的只有颜色,可能还有触感。 “拉斐,放下,这不是你吃的。”阿拉贝拉命令道。 拉斐犹豫了几秒,手指一松,草叶飘落。 目前为止,前两部分都很成功,马上就是最危险的第三部分了。 江禅机将袋里的人血洒了一些在自己的左腕上,慢慢向拉斐走近——哪怕是正常人,不仔细看的话,也会以为他的手腕在流血,除非离近了细看,才会发现他手腕上没有伤口。 其他人全都捏了一把汗,她们为江禅机担心,毕竟拉斐的嘴被封上了,但还有双爪可以用,同时更为拉斐担心,因为她一旦做出错误的选择,就意味着她还会重新被关进实验室。 阿拉贝拉听着姐姐对现场情况的描述,双手十指交叉抱拳于胸前,默默为拉斐祈祷。 江禅机心里有底,他左腕上套着漂流瓶,拉斐不论是咬是抓,都不会伤到分毫,但如果她抓其他地方……还是得小心一些。 拉菲出现了明显的动摇,由于血压上升、呼吸加快而再次出现沉重的“嗬嗬”喘息声,灰白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左腕,迈步向他靠近。 “拉斐!停下!”阿拉贝拉听到她踩踏草叶的声音,命令道。 拉斐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走。 阿拉贝拉急得有些冒汗,从声音上她听出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步之遥,如果安全距离进一步缩短…… 千央紧张地吞咽着唾液,她实在不愿看到第一个死在自己手下的人是自己曾经的同伴,但只有她能在第一时间出手。 “拉斐,停下!”江禅机用右手抽出装着猪血的血袋,在拉斐眼前晃了晃,“看这边,这是你的食物。” 这几天,拉斐已经对血袋的形状有了条件反射,某种程度上把血袋与食物联系起来,她停下脚步,像是被弄糊涂一样,视线在他的左腕与右手间游移。 “拉斐,湿婆命令你跪下!”江禅机加重语气,其中“湿婆”二字是用梵文说的。 这下果然有奇效,拉斐只犹豫了一瞬间,马上就扑通一下双膝跪倒,五体伏地。 千央她们全都松了一口气,最后还是狐假虎威管事,以后如果拉斐出现动摇,只要把湿婆的名头抬出来就行了。 江禅机薅一把草叶抹掉左腕上的血,走到拉斐身前,安抚般的单手置于她的头顶上,然后将血袋的吸管插入拉斐面罩的专用孔里,就像是训练动物时给动物听命令的奖励。 拉斐几下就喝完了这袋猪血,他把她拉起来,对千央她们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后退到直升机后面,用直升机的机体当掩护。 他从背后摘下一副弓箭,并不是他的尖啸骨弓,而是拉斐的牛角弓,向她递过来。 拉斐再次动容,这把弓改变了她的命运,她从迦梨手中得来,最后又将箭头对准迦梨。 “拿去吧。”他的手又往前伸了伸。 拉斐机械般的抬手接过牛角弓。 弓入手的瞬间,江禅机仔细观察着她,发现她的瞳孔肌肉产生了细微的收缩,熟悉的弓身触感仿佛唤醒了她的肌肉记忆,不仅是她双臂的肌肉记忆,还有她双眼的肌肉记忆。 没有人下命令,拉斐异常顺畅地拉弓,姿势并不是特别标准,但跟以前她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 牛角弓的力道太强,以前的她只能勉强拉满弓,但现在吸血鬼化的她力量几何级增长,很轻松地将弓弦拉如满月。 江禅机又将一个箭壶递给她,箭壶里装的是普通的去掉了箭头的木箭,并不是牛角弓的原装箭。 拉斐不假思索地抽出一支箭,拉弓搭弦。 “那边!”江禅机一指。 小穗已经用水柱托起了一条还在乱蹦跶的鱼,由于鱼身滑腻并企图挣脱,她托起来并不轻松。 拉斐向他指的方向转身,视野捕捉到鱼影的同时,拈箭的手指就松开了。 牛角弓弓弦回弹发出澎湃的声响,木箭以普通人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激射而出,没有箭头却轻易贯穿了鱼身,强大的动能远远没有消耗殆尽,呼啸着直刺天空,飞到了肉眼看不见的远处。 千央她们看得暗暗咂舌,拉斐力量的提升令她射箭的威力大增,比以前还要厉害得多。 突然,拉斐身影一晃,高高跃起跳过铁栅栏,在所有人都没防备的情况下,径直向直升机的方向冲过去! 千央和凯瑟琳她们刚才严阵以待,现在已经放松下来,千央都把炮口垂下了,见状顿时大惊失色。 千央仓促之下抬起炮口,瞄准空中的拉斐。 “别动手!” 江禅机反而因为离得远而看得真切,赶紧喝止千央。 千央真的只差一点就发射激光了。 其他人不明白江禅机为什么阻止千央,但她们马上就明白了,因为拉斐并不是扑向她们,而是在那条鱼落地之前接住了它。 即使拉斐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金属面罩,大家还是看到她自吸血鬼化以来头一次露出憨憨的笑容,她的指甲抠入鱼鳃拎着这条鱼,视线游移像是在寻找谁,嘴里用含糊不清的南亚土话嘟囔着什么。 大家听不懂她的话,但似乎猜到了她在说什么。 她在说:射到鱼了,今天弟弟妹妹们不用饿肚子了。 千央扔掉激光炮,蹲在地上呜呜哭起来。 第489章 密码 也许是在场者自作多情,也许拉斐的喉咙里只是发出几个无意义的破碎音节,也许拉斐射鱼接鱼的动作只是持续多年的海边捕鱼生涯所形成的条件反射,但大家宁可一厢情愿的认为,拉斐真的被唤醒了部分神智。 他们在直升机里装着一个收纳箱,箱子里放了海水和一条鱼,就是为了这最后的测试,嗜血的渴望可以吞噬拉斐的神智,但肌肉记忆是不可磨灭的,否则如果连肌肉记忆也能吞噬,那么被吸血鬼化的人类恐怕都不会走路了,因为从婴儿时学会的走路同样是肌肉记忆。 但是,连拉斐脸上流露出的笑意也是肌肉记忆么?不,“笑”是由情感引发的,并不是脸部肌肉的记忆。 所以拉斐真的找回了部分自我,靠着阿拉贝拉、22号扮演的湿婆、弓箭和射鱼的习惯,完成了这项奇迹。 拉斐还在拎着鱼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从海边回家的路。 感情丰富的千央和阿拉贝拉已经泣不成声,其他人也感慨良多,就连凯瑟琳的戒心都有所减弱。 “22号,要不你再扮演一下拉斐的弟弟妹妹吧?”千央抹着眼泪说道。 22号:“别开玩笑了!我又不知道她弟弟妹妹长什么样!再说身材也差太多了,我又不会缩骨功!” 江禅机走到拉斐旁边,说道:“把鱼给我吧,我去送给你的弟弟妹妹。” 不知道拉斐是否能听懂,或者仅仅把他当成无所不能的湿婆的代言人,稍加犹豫之后,把鱼交给他。 他绕到直升机的另一侧,将鱼重新装入收纳箱。 “现在阿拉贝拉终于可以放心地离开了。”千央好不容易抑制住感情,“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们会好好照顾拉斐的。” “不,我觉得拉斐应该跟我们一起走。”江禅机说道。 “啊?为什么?”千央一愣,“如果是因为拉斐的饮食问题,可以请22号再装扮一次湿婆,指定另一个代言人啊。” 他答道:“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唤醒拉斐的神智还差一个关键步骤,现在咱们用温情打动了她,用肌肉记忆让她找回了昔日的感觉,但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种更加强烈的感情,就是仇恨!她最恨的迦梨已经死了,但莉莉丝还活着,如果此行能够把莉莉丝引出来,应该会重重地刺激到她。” 他们没有看到拉斐、迦梨与莉莉丝在坠机森林里的最后一战,但肯定极为惨烈,拉斐拼在神智彻底消失前,怀着对迦梨的恨意,与迦梨一起猛攻莉莉丝,因为她要亲手杀了迦梨才行,这个怨念支撑着她,否则她就不能为家人复仇。 她完成了这个使命,趁失去神智的迦梨被莉莉丝重创之际杀死了迦梨,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对迦梨的感情非常复杂,爱之深又恨之切,因此重创迦梨的莉莉丝也应该会成为她的憎恨目标。 这个理由有一定的说服力,凯瑟琳更担心的是院牧长看到吸血鬼化的拉斐会不会生气,江禅机则认为拉斐是被阿拉贝拉救赎的,院牧长应该可以容忍,毕竟这能彰显出上帝的伟大,连堕落的吸血鬼都能感化。 唯一令大家有些介怀的是,22号和33号奉宗主之命一起去,蕾拉靠耍赖可以跟着一起去,拉斐也有理由跟着一起去,其他人也想跟着一起去,但又不敢跟学院长开口,毕竟这次不是去玩的。 考虑到拉斐今天受了不少刺激,状态可能不稳定,暂时还是要委屈一下,重新回到集装箱里。 江禅机是骑着弗丽嘉先到一步,现在也是骑着弗丽嘉返回,而其他人则坐上直升机,吊起集装箱返回学校。 弗丽嘉在马场降落后,他先是给它洗刷了一遍身体,毕竟这次一去一回即使顺利也得两三天的时间,稍微有点儿意外的话,时间就不好说了,弗丽嘉这几天只能待在马厩里了,肯定会不爽。 从马场出来,江禅机顺便去了一趟校医院。 “宗主大人,您的身体真的没事了吗?要不要再住一段时间?” 他本来打算先去探望李慕勤,不过宗主病房的门是敞开的,里面传来说话声,他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宗主的病床已经收拾整齐,宗主像是打算离开了。 33号很担心宗主的身体,因为从外表看来,宗主的体型还是很瘦弱,远远没有恢复以前的矫健。 “我的身体已经没事了,剩下的只是慢慢调养,但调养在哪里都可以,所以我要先回一趟大本营。”宗主说道。 忍者学院的留守人员急需宗主回去稳定军心、拨乱反正。 “可是……” 33号还想再劝,宗主决然道:“我本来打算一离开洼地立刻返回,在这里停留了这么久,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 “那……15号怎么办?”33号问道。 宗主沉默片刻,如何处理15号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宗主,15号到底为什么要把您困住?”江禅机问道,“如果是涉及到忍者学院内部机密,那您就当我没问。” 宗主微微摇头,“无论是在洼地里她对我动手之后,还是住院的这几天,我都问过她,但她对这个问题闭口不答,像是打定主意要把秘密烂在心里。” 在几个月前,宗主先后得到两位忍者的回报,33号和15号分别声称找到了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报告时间相差无几,位置也还算接近,于是她先去了更近的红叶学院,见到了陈依依,然后又前往15号所在的位置。 15号年纪轻轻晋升上忍,凭借她独特的能力与从未失手的任务表现,在忍者学院年轻一辈之中极受器重,被视为忍者学院的未来之星,宗主也对她抱有很高的期待,而这次她声称找到了转世者,宗主不疑有他。 等见到15号之后,15号说转世者发现被跟踪之后就逃跑了,跑进一片整年雾气笼罩的洼地里,于是宗主跟着15号前往洼地,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个陷阱。 两人进入洼地之后,15号闷头走在前面引路,这也是宗主大意的原因之一,因为如果被同伴背叛的话,刀子理应来自背后才对。 走着走着,可能多年与危险为伴而形成的敏锐第六感,宗主觉得此地死气沉沉,心里隐然有不祥的预感。 就在她打算叫住15号询问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一个黑影,宗主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黑影的样子,15号就和黑影一起消失了。 宗主以为是15号受到了袭击,她遍寻不到15号,再一看手机信号在这里受到了严重干扰,便打算先退出洼地再说,接着她就听到了熟悉的响指声。 她震惊、愤怒、伤心、失望,不愿相信15号背叛的事实,心中还抱有侥幸心理,不断为15号开脱,觉得15号可能是受到了敌人的胁迫。 她在浓雾中质问15号是为什么,是她还是忍者学院对不起15号,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做? 直到今天,她依然没有得到答案。 其实刚被困住的时候,如果她拼尽全力使出居合斩吹散雾气,不能说完全没有脱困的希望,但她当时对摩利支天菩萨转世者的执念太深了,唯恐居合斩误伤到赵曼,而且她也不想杀死15号,因为她还不明白15号背叛的动机……就是这么患得患失之下,她的体力在被困中迅速消耗,到后来她发现如果勉强使出居合斩,自己恐怕也会力竭而死。 “难道15号就没有提出什么要求么?”江禅机问。 宗主略加迟疑,“有,她要求我说出忍者学院的……某个密码。” 江禅机察言观色,知道这个问题恐怕不宜深问,15号甘与整个忍者学院对抗也要得到的密码,肯定事关重大。 33号和22号一脸茫然。 “上忍、中忍和下忍在忍者内部网络中都有不同的访问权限,不过有一个埋藏得最深的数据库只有我知道进入密码。”宗主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15号是怎么得知这个数据库的存在,但那个数据库里存放着最不能泄露出去的秘密。” 宗主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江禅机想了想,说道:“宗主,我知道这是你们忍者学院内部的事务,我无权插手也不宜多嘴,但如果15号宁死不肯开口的话,无论对贵院还是对一衣带水的本校都是一种隐患,我觉得15号背后肯定还有主使者,所以如果能得到您的首肯,我想试试能不能探出15号的口风……死马当活马医嘛。” 33号不以为然,只要宗主安然无恙,她不觉得还有什么能威胁到忍者学院。 宗主没有考虑多久,“可以,15号这次的所做所为给很多人添了麻烦,已经超出了本院内部事务的范畴,你想试试当然可以,不过我要提醒你,忍者们都受过了对抗严刑拷打或者迷幻药物的训练,想逼出口供不太可能。我这次回去还有一件事就是重新调查15号的背景,我认为她在进入忍者学院之前的经历是伪造的。” 江禅机恍然,宗主是因为15号死不开口,才打算从侧面迂回,通过她最擅长的背景挖掘来找到15号的动机与幕后主使。 前几天,宗主对院牧长的背景挖掘令他不寒而栗,竟然从多年前报废的硬盘里找到了一份珍贵录音,不过宗主只讲完了那个小故事就没再多说,倒是学院长似乎通过这个小故事印证了一些事,显得更有信心。 万一宗主对他的背景进行挖掘……能挖出啥?姜婵姬这个名字本来就是阴错阳差,啥也挖不到,他不信有人能想到江禅机这三个字上。 “宗主,如果您不反对的话,这次隐修院之行,我想带着15号一起去。”他提出申请。 他们最初的计划就是借助15号的能力来对付莉莉丝,如果院牧长同意出山,那一切都好说,他们只要负责喊666就行了,但如果院牧长拒绝,15号的能力还是很克制莉莉丝。 “行,跟我来。” 他们跟着宗主走出病房,宗主先去隔壁病房,敲门之后推门而入,对层流消毒床罩里的李慕勤说道:“李先生,你好好养伤,在下先走一步——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不等李慕勤说话,宗主就关上了病房门,走廊里都能听到李慕勤困兽般的咆哮声。 同样咆哮不止的还有赵曼,每当护士拿着安定精神的药物去让她服用的时候,她都会发狂,把药片扔到地上,把水杯摔碎,而15号则在旁边劝慰,并且向护士赔礼道歉。 “15号,从现在开始,你听她的指示行事。” 宗主进入病房,指着江禅机对15号说道。 “凭什么?” 15号还没说话,赵曼先嚷嚷起来了,“我告诉你们,优奈已经跟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家伙划清界线了!你们别想再支使她!” 33号怒道:“你再骂一句?” “我骂多少句都行!有本事你咬我啊!”赵曼不甘示弱,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可以吵架的,她快憋疯了。 15号制止赵曼,淡淡地看了一眼江禅机,问道:“让我做什么?” “你今天收拾一下东西,明天跟着我们去一趟隐修院。”他说道。 “如果我不去呢?”她又问。 “现在还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33号气恨。 15号释然地笑了笑,“好吧,反正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她转头对赵曼说:“曼曼,我离开几天,你好好在这里养病,不要再为难护士小姐了。” “不!我要跟你一起走!我不要待在这里!”赵曼从病床上跳起来。 江禅机拉长了脸,挽起袖子,“你是不是还想被我拉进幻想乡里?” 赵曼脸色剧变,吓得躲到病床后面,拼命向周围的人说道:“你们听见了吧?不是我在胡言乱语!她亲口承认了!就是她把我拉进了幻想乡!把我跟那条外星鱿鱼关在了一起!” 没人把她的话当真,在她们想来,江禅机只不过是利用她的胡话吓唬她而已。 第490章 梦呓 江禅机等人在下午抵达了机场。 “你们只有这么点儿行李?”负责送他们上飞机的老师惊讶地看着轻装简行的他们。 无论是江禅机还是三位忍者,或者习惯清修的两位修女,以及过惯了原始生活的路易莎,可以说全都是身无长物,最长的东西就是凯瑟琳的十字剑。 即使是带东西最多的蕾拉,也只不过带了一个挎包而已,她的原则是购买代替携带。 “老师你们辛苦了,反正也没几天,没什么可带的。”江禅机说道。 “好吧,这边走。” 老师领着他们直接从绿色通道进入机场,省去安检候机之类的麻烦,否则凯瑟琳的十字剑会是一件麻烦事。 江禅机一边走,一边扫视着熙熙攘攘的候机厅。 “不用担心,我们近期已经加强戒备了。”老师仿佛看出他的心思,“这还要感谢22号,她根据你们的描述模仿出莉莉丝的长相,然后拍成照片发放给机场里每一个安检员,一旦看到长相疑似莉莉丝的女性,就会悄悄报告学校,学校在机场安排了轮值老师,今天就是我和另外几位老师驻守这里。” 江禅机恍然,“22号你什么时候做的?没听你说过啊……” 22号无所谓地说道:“这有什么值得说的?我每天都至少换两三张脸孔,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有老师找到我请我帮忙,反正又不费什么事,至少比你让我扮演的那啥湿婆省事多了,所以我就配合了一下。” “但是其他机场怎么办?”凯瑟琳问道。 “国内的其他主要机场,以及国外的重要机场,都已经收到了照片,是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发送的,将莉莉丝列为在逃通缉犯,但要求如果有安检员发现她时不能声张,而是通过机场监控摄像头确认她的动向,宁可找理由让飞机全部停飞,然后我们会派离得最近的驻外老师赶过去……前提是能赶得上。”老师说道,“没办法,现在人手已经很紧张了。” 江禅机能够理解,莉莉丝擅长蛰伏,天知道她会何时对下一架飞机动手,又不能把过多的资源耗费在她身上,只能重点监视凯瑟琳和阿拉贝拉所在的城市,如果她恰好在其他城市搞事……那也没辙。 最麻烦的是莉莉丝还很强,一般二般的老师可能不是她的对手,反而有被她转化为吸血鬼的风险……只有想办法除掉她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一架体型迷你的小型喷气式客机静静地等候在停机坪上,像是一只美丽的天鹅,机身上没有某个航空公司的字样,而是涂装着一片红叶。 等江禅机他们走到机身旁边,舱门才打开,放下舷梯,让他们登机。 “飞机已经检修并加满油,任何能藏人的地方都检查过,你们起飞后我们也会盯着,直到飞机安全升空为止,有任何异常情况,我们都会紧急呼叫驾驶员让飞机停下。”老师安慰道。 “别的无所谓,我就想问一下,飞机上准备降落伞没有?”33号问道。 “每个座位底下都有。”老师点头,“你们上去吧,我就不上了。” 蕾拉和路易莎她们这些没与莉莉丝打过交道的人,无法理解他们为何这么严阵以待,飞机失事的机率可比交通事故小多了。 他们登上飞机,看到罗恩以及罗恩同伴的一家人已经在飞机上了。 舷梯升机,舱门关闭。 私人飞机各方面的舒适度都不是普通客机可以比拟的,就连空姐都比普通航班的空姐漂亮。 不一会儿,跑道空出来,这架私人飞机轻快地在跑道上滑翔,双翼微微一抖,飞上天空。 33号和凯瑟琳两人分别离左右机翼最近的舷窗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生怕发生异常。 江禅机倒是不担心,如果换成他是莉莉丝,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故技重施。 接下来是长达十个小时左右的飞机,他们会在飞机上睡一觉,等明天黎明前降落时,他们就会抵达离阿勒山最近的一座民用机场,然后从那里坐直升机飞往阿勒山的脚下,然后直接上山,这段路程不会留给莉莉丝可趁之机。 飞机正常升空,经过短暂的拔升之后,进入平飞状态,凯瑟琳和33号终于把心放下了。 由于他们是从东向西飞行,就出现了一个很奇妙的状况,太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追着飞机屁股照耀,始终在地平线附近徘徊,却始终没有沉没或者升高。 江禅机去行李舱检查了一下拉斐的状况,拉斐被关在一个小号的钢化玻璃容器里,毕竟飞机上容不得任何闪失。 吃完晚餐后,大家利用私人飞机的浴室洗了澡,纷纷放倒座椅盖上毯子,抓紧时间休息。 江禅机最后一个洗澡,他洗完后又跑去向空姐要了一份夜宵,然后端着夜宵坐到15号的旁边,因为15号没有睡觉,倚着舷窗看着外面出神。 他正寻思要怎么开口,就听15号说道:“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怎么猜到赵曼要去破坏对撞机的?你说是因为我在参观的时候特别留意对撞机,我总感觉这个说法很难令我信服。” “……难道你认为赵曼说的是真的?我在什么幻想乡里诳出了她的话?”江禅机心里一紧,连手里的饭都不香了。 “……那倒不是,但我认为在洼地里时,你肯定在赵曼昏迷后做了什么手脚。”15号收回视线。 “你是不是……地下反抗组织的成员?”江禅机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并观察15号的反应。 “什么地下反抗组织?” 15号掩饰得很好,表情波澜不惊,她那双引人注目的大眼睛里映着舷窗上夕阳的倒影,显得很亮,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就是反超凡者地下组织,学名叫纯净世界还是啥的那个……” “哦?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她反问。 “在咱们住的那栋廉价出租公寓楼里,就有一位组织成员——我说的不是你,是房东大婶。”他又把这份夜宵吃完了,寻思既然是私人飞机,能不能无限续杯? 15号这次没有掩饰什么,而是面露讶色,也不怪她吃惊,恐怕任谁也不会把那个油腻、肥胖、粗鄙的中年大婶跟神秘的地下组织联系起来。 “准确地说,房东大婶应该算是前·成员,她已经脱离那个组织很久了,虽然没有正式脱离,只是从其他人眼前消失了。”江禅机澄清道,“在脱离组织之前,她应该还没这么胖,也没这么不修边幅,我总觉得她是因为不想被熟人认出来,才把自己吃得这么胖……当然也可能是我想错了。” 15号皱眉不语。 “你知道,昨天晚上房东大婶和街坊邻居们一起给罗恩举办了践行会,虽然没有邀请我,但我还是厚着脸皮混进去了……房东大婶喝高了,走路都走不稳,别人扶不动她,还是我把她扶回来的,果然没有一口烤肉是白吃的。” 正如他说的,房东大婶自从知道罗恩要暂时回国之后,早就张罗着举办践行会,拉着街坊邻居一起众筹,号称啤酒烤肉管够——当然江禅机以实际验证了这是吹牛逼。 房东大婶宣称要给罗恩留下一个难忘的夜晚,利用酒意发生一些这种事那种事之类的,但由于没想到江禅机这个精神小伙不请自来,他们烤肉没吃到多少,啤酒灌得挺足,场面相当热闹,喝酒划拳什么的,最后房东大婶喝高了,罗恩没经历过东方这种可怕的劝酒场面,同样喝得烂醉如泥,都是江禅机把他们架着回来的。 他把房东大婶架回管理员房间,把她扶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正要离开,房东大婶就吐了。 这种情况挺危险的,如果放着不管,醉酒的人可能会被自己的呕吐物憋死,毕竟他以前在KTV打工过,于是他把房东大婶翻成侧躺的姿势,然后去外面铲来泥土,盖住地上的呕吐物,然后再铲出去。 等他忙完了,房东大婶半醉半醒的嚷嚷着要喝水,给她灌了一杯水,洒了半杯,她又迷迷糊糊睡着了,然后开始说梦话。 江禅机被酒味熏得也有些犯困,正要上楼睡觉,突然从房东大婶口中听到了一些……不该由她说出来的话。 明明是醉酒昏睡状态,房东大婶的语气和动作都十分激烈,像是在跟什么人争吵,时不时还挥舞一下胳膊——绝不是在催江禅机交房租。 他出于好奇听了听,醉话和梦话没什么逻辑,但可以听出房东大婶在强烈反对某件事,因为这件事可能会对平民造成伤亡。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词——对撞机。 他彻底放弃了睡觉的念头,拉了一把椅子,坐到旁边仔细听,还小声问道:“对撞机?对撞机怎么了?” 醉酒状态的思维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引导,戒备心理减小很多,这就是所谓的酒后吐真言,别人问什么就说什么。 “爆炸……危险……平民……”房东大婶含糊地哼唧道。 房东大婶的梦境肯定是发生在很早以前的事,十几年之前甚至二十年之前都有可能,那时最后一批对撞机还在运转。 “爆炸?事故吗?” 房东大婶用力一甩胳膊,差点儿抡到他。 “过线了……不能伤害平民……”房东大婶嘟囔道,“反对……不行……” “举报……必须举报……” 江禅机一寻思,看到房东大婶的手机扔在一边,于是拿起她的手指解锁手机,用她的手机给路惟静打了个电话,路惟静听到他的询问,又转拨警方的联络官。 联络官在十几年之前也是个还在上学的小屁孩,查询了以前的内部资料之后回拨,证实了他的猜测,以前确实挫败过几起针对对撞机的恐怖袭击事件,但具体的经过,比如是如何发现袭击计划的,由于时间太过遥远,当时的侦办警官要么退休了要么调职了,甚至可能过世了,想查的话需要不短的时间,而且由于警方保护线人的原则,恐怕即使查的话,也不一定能从侦办警官嘴里问出什么来。 当时的袭击执行者虽然落网了,但执行者坚称是个人行为,没有人指使,经过法庭审判,以危害公众安全未遂的罪名判了十年牢狱生涯,不过据说由于狱中表现良好、有悔罪表现,实际没有坐满十年就释放了。 后来由于对撞机被陆续关停,此类事件也就没再发生过,被人们忘到了脑后,而社会大众对此并不知情,毕竟袭击被挫败于襁褓之中,宣扬出来可能引起大众的担心。 路惟静敏锐地问他是不是觉得以前的袭击未遂事件跟这次赵曼的行动有所关联,他回答暂时还不清楚,请联络官那边继续挖掘一下以前的线索,最好能找到当时的侦办警官,袭击者虽然自称没人指使,但如果侦办警官足够老辣,至少应该有怀疑的对象,他这边也会继续调查。 通电话的期间和挂断电话之后,房东大婶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醉话和梦话,只是越来越混乱,偶尔会有一些碎片化的信息吐露出来,什么“组织”之类的。 赵曼与多年前的袭击事件会是巧合吗? 当然,赵曼是个傻姑娘,她破坏对撞机的念头来自于15号,15号的念头来自于错误观念,但15号的错误观念又是谁灌输的? 联络官真的尽力了,江禅机在管理员房间坐到半夜,正在打盹的时候,手机振动起来,联络官表示找到了当年侦办警官中的一员。 那位老警官早已退休了,被他半夜打电话叫醒,问及当年的事,老警官只提到一个名字,就是纯净世界,这是一个极度仇视超凡者的极端组织,被大部分国家列为不受欢迎的对象,近年来已经销声匿迹,但说不定有人继承了这个组织的思想,以激化超凡者与普通人之间的矛盾为己任,试图死灰复燃。 第491章 偷听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几十亿人来去匆匆,对任何一件事物都不可能有完全一致的看法——有人特别喜欢某位明星,就有人特别讨厌乃至憎恨,就算是对待自己的生命,大部分人珍惜生命,也有少部分人轻生赴死,所以有人特别讨厌超凡者也很正常。 这些讨厌某种事物的人群里,大部分都只停留在厌恶的层面上,很少有人真的付诸于行动去从根本上毁灭这种事物,但数量再少也是存在的,而且乘以世界总人口基数,数量应该还不少,当他们聚集到一起时,就会成为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江禅机以前就知道房东大婶的过去并不那么简单,否则也不会在这片城乡结合部扎根多年而没人来找茬儿,他能感觉到她在退隐江湖前是个狠角色,只是没想到这么狠,竟然是某个极端组织的一员,而且敢于叛出组织。 昨天晚上他在管理员房间里待到后半夜,等房东大婶睡安稳了,不再说梦话,再悄悄给路惟静发了条信息,让她不要再打给这个手机,然后删去通话记录与信息记录,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间锁上门,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里。 从房东大婶只言片语的梦话和醉话中,他掌握了一些零散的线索,再从前侦办警官那里听说了一些过去的概况,只是侦办警官说什么也不愿透露当时是谁向警方泄露的情报,推说自己忘了,所以他并不能断定房东大婶是不是线人,而且当时的几起袭击未遂事件并不局限于国内,国外的对撞机也同样受到威胁,比如收到装有不明粉末的信封之类的恐吓,因此当时在为对撞机工作的科学家之中也起了一些恐慌,再加上迟迟出不了成果,资金压力很大,不少人觉得没前途、犯不上冒险,陆续辞职,客观而言也加速了对撞机的关停。 纯净世界这个组织憎恨超凡者,所以要破坏对撞机,因为他们觉得是对撞机导致了超凡者的出现,而15号也曾经这么认为,所以江禅机觉得15号会不会跟这个组织有某种关联呢? 反超凡者的组织并不只有纯净世界,但纯净世界是其中坚持了最久、影响最大的组织,在最鼎盛的时期甚至在国外成立了安保公司,有自己的私人武装,后来各国与超凡者达成城下之盟,此类组织才遁入地下。 但他想不明白的是,15号明明也是超凡者,为什么会加入这种……立志于消灭她自己和其他超凡者的组织? 不仅是他想不明白,可能学院长或者宗主她们这些见多识广的人没有往这方面考虑,一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很多人都认为纯净世界已经散体了,二是因为她们同样想不通这个逻辑。 江禅机不怕猜错,他又没什么面子可丢,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嘛,就算猜错了他也不会少块肉,如果15号说她根本没听说过什么纯净世界,那他哈哈一笑也就算完了。 15号静静地听着他的叙述,表情波澜不惊,等他告一段落,依然没有给出肯定或者否定的答复,而是反问道:“我很好奇——假设,我是说假设,假设我是纯净世界的成员,你现在说了房东大婶的事,还说了她曾经背叛过那个组织,你就不怕我去组织里告密么?” “因为我觉得,即使你是纯净世界的成员,你也是属于其中较温和的一派,因为你没有伤害到你的任何一员同僚,哪怕在赵曼家夜里的那天晚上,你有机会把我们全都杀了,但是你没有动手。” 也可能正是因为15号和同党们没有伤害其他忍者,宗主她们排除了她是某种极端组织一员的可能性。 15号轻轻笑了笑,“好吧,谢谢你的坦诚,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纯净世界的成员,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信不信由你。”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江禅机的意料,也有些令他失望,他本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相,看来并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等一下……他回想前侦办警官的话,纯净世界早已销声匿迹,可能真的已经解散了,但也许有人继承了这个组织的思想,另起炉灶建立了其他组织也说不定。 如果那人足够聪明,应该会吸取纯净世界失败的教训,改用更隐蔽、更阴险的方法来策划行动……比如以毒攻毒,利用超凡者来对付超凡者,打入超凡者组织的内部,从内部瓦解超凡者的大型组织,而普天之下,15号的能力恐怕是最针对其他超凡者的了。 15号说她没听说过纯净世界,这可能是事实,但并不能就此放过这条线索。 他不能问她为什么背叛忍者学院、她想要的密码又是什么,这些问题问出来,她肯定不会回答,而且会引起她的警惕与反感,他相信她的本性并不坏,只是从小就被反超凡者组织洗脑了。 “不论如何,谢谢你那天夜里没有伤害我们。”他说道。 “不用感谢我,我可一直在后悔,我是觉得你们都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杀之不武,才放过了你们,没想到养虎为患,令我功败垂成!”她冷哼道。 江禅机呵呵一笑,换了个话题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向宗主要求带上你么?” “当你们跟隐修院闹翻了的时候指望我断后?”她讥讽道。 “那倒不是,听说院牧长是天下第一强者,我觉得就算是你,也未必能断得了这个‘后’……” 15号明显流露出轻蔑的眼神,看来她并不认为院牧长对她有碾压性的优势。 “你是上忍,也许曾经听说过关于莉莉丝的事,实验室里的那个拉斐就是被莉莉丝咬了,被转化为吸血鬼……老实说,莉莉丝很厉害,如果是单对单的话,也许只有少数老师能打得过她,我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所以我想请你帮忙对付她。”他坦诚道。 “吸血鬼的传闻看来是真的啰?”15号并不如何意外,“我曾经听说过类似的风言风语,但一直没有实证,看来她把痕迹消除得很干净,不过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们?” “因为如果你不帮的话,咱们可能全都得死,或者生不如死,就这么简单,自从你上了这架飞机,就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那天夜里你没有杀我们,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客死他乡。”他站起来,“好好睡觉吧,未来几天恐怕会很漫长,我去把垃圾扔掉。” 他溜到空姐的休息间,又厚着脸皮索要了一份夜宵,回来之后看到15号已经躺下闭上了眼睛,又悄悄来到阿拉贝拉的身边。 这架私人飞机虽然是小型客机,但对于他们这十来位乘客来说,空间相当充裕,没必要挤在一起,大家都选择自己喜欢的位置休息。 33号和22号选择舱门附近的座位,可能是为了发生意外时跳伞方便? 15号单独在一个位置。 凯瑟琳和阿拉贝拉姐妹在另一处位置,蕾拉和路易莎也是如此,至于罗恩以及罗恩的同伴一家,因为小孩子比较闹腾,他们怕打扰其他人,选择了最靠近机头的位置。 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彼此之间隔着不太近的距离,因为关系有远有近,像33号和22号,以及凯瑟琳和阿拉贝拉之间,都有关于她们组织内部的悄悄话要说,所以没有坐在一起。 “阿拉贝拉?睡着没有?”他轻声说道。 阿拉贝拉睁开灰白色的眼睛,低声回应道:“没有,一直在听着。” “15号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他问。 “有真有假。”她回答。 她身边的凯瑟琳也睁开了眼睛,没动也没说话。 她们的座位不是随便选的,江禅机提前跟她们说了他的计划,所以她们是看15号选择位置之后,她们再选了一处隔了七八米远的座位,这个距离足以令15号不疑隔墙有耳,又足够让阿拉贝拉听清他和15号的对话,不过凯瑟琳什么也没听清,只能隐约听到他们在低语。 “她说没听说过那个组织,这是真的,她说后悔那天夜里没杀了你们,这应该是假的,她并不像是以后悔的心情说出来的,我反而感觉她有一种从夹缝中脱离的释然。” 阿拉贝拉对语言的音色变化很敏感,从语气的抑扬顿挫里能听出视力健全的人听不出的东西,通过与15号这几天的接触,她掌握了15号的基准语气,所谓的基准语气就是那些绝对不会说谎的语句,而与基准语气偏离得越远的语气,说谎的可能性就越大——原理就跟测谎仪差不多,测谎仪也是先根据常规问题来建立血压等生理指数的正常标准,然后再问更有冲击性的问题,通过回答时的血压、心率、呼吸等变化来判断真假。 言语中包含的东西可比血压等生理指数更丰富,但语气语调等东西没有量化标准,没办法做成测谎仪。 忍者们都受过严刑拷打逼供的训练,大概也有骗过测谎仪的技巧,但阿拉贝拉这台人肉测谎仪不是那么好骗的。 阿拉贝拉的判断与江禅机的感觉差不多。 “不过你为什么要对空姐撒谎说,这份夜宵是替33号要的呢?”她闻到了他手里夜宵的香味。 “嘘!”他探头往33号她们的位置看了一眼,还好隔的远,33号听不见。 要说为什么,他已经吃了一份夜宵,再要一份不太好意思,就假借别人的名义要了一份。 “为什么不多问一些呢?”阿拉贝拉开过玩笑,又回到正题,“如果多问一些,可以判断出更多东西。” 江禅机摇头,“慢慢来,她现在孤立无援,警惕性很高,问多了她会产生戒心的……而且我也不止提问,她以前不知道纯净世界,今天知道了,接下来观察一下她的反应。” “好的,这方面我不懂,不过真的有……反超凡者的组织吗?”阿拉贝拉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可还是难以置信,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憎恨另一群人。 “有,我见过。”凯瑟琳平静地说道,“走在大街上,有时候就会莫名其妙的挨骂,还有的男人会突然跑到我们面前,然后迅速脱下裤子,他们知道只要不动手,我们就不能对他们做什么。” 江禅机:“……”跑到一队修女面前然后脱裤子,真的是很骚的操作啊。 阿拉贝拉震惊地睁大眼睛,“从来没有听你说过啊……” 凯瑟琳抚着妹妹的头发,“世俗世界本来就有很多龌龊而黑暗的事,没必要全都告诉你。阿拉贝拉,这次回山之后,你就不要再出来了,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你没有必要跟着我在外面走动,安安稳稳的待在隐修院里吧。” “可是,拉斐……” “拉斐现在已经好多了,不是离开你就不行的状态了。” 阿拉贝拉低头不语,表情很委屈。 她知道姐姐是在担心她的安全,也知道隐修院更安全,但她从小来到隐修院之后一直没有下过山,现在骤然见识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认识了这么多修女姐妹之外的朋友,还有那么多把她当女儿一样捧着、哄着的老师们……相比之下,隐修院的生活实在是太枯燥无聊了,如果现在让她永远待在隐修院里,估计她会忧郁至死。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本来轮不到江禅机插嘴,不过阿拉贝拉太可怜,他采用曲线救国的方式劝道:“还是等院牧长的决定再说吧,如果院牧长同意出山,还是跟在院牧长的身边最安全,不是吗?” 这话凯瑟琳倒是无法反驳,只好暂时搁置这个问题。 阿拉贝拉感激地向他笑了笑。 时间不早了,他不再多打扰她们的休息,也找了个位置躺下睡觉。 然后,他被机长关于飞机要临时绕道的广播吵醒了,看了一眼舷窗外面还是黄昏,令他有自己没睡多久的错觉,可实际上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第492章 禁飞区 除了蕾拉这样的少数人习惯于在飞机上睡觉之外,其他人睡的都不太安稳,有人早就醒了,有人还在赖床,像阿拉贝拉这样听觉特别灵敏的,一旦有人走动就会惊醒,而且又听到了江禅机与15号的对话,昨晚失眠了,最后还是空姐给她找了一副隔音耳塞才睡着。 “乘客朋友们,早上好!新的一天已经到来,祝您有愉快的一天!” “我是机长,在此很抱歉的通知您,由于不可抗力的原因,本机需要临时更改航线,预计将会晚点一小时左右,预定降落地点将由……” 当机内广播的声音响起时,虽然机长的声音很镇定并不慌张,大家的心里还是一紧,因为起飞之前他们已经得知了飞行路线,没有理由突然更改航线啊。 不仅是航线改变了,甚至预定降落的城市也改了! 坐在舷窗旁边的,打开挡板看看外面,发现外面天气不错,蓝天白云,云层高而淡薄,没有坏天气来袭的迹象。 在起飞前的安排中,专机会在离阿勒山最近的一座民航机场降落,离阿勒山几十公里的样子,然后租借直升机飞往阿勒山,而现在他们听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城市。 “怎么会?这座城市离隐修院有一百多公里啊……”凯瑟琳知道那座城市,惊讶地扬起眉毛,塞掉妹妹的隔音耳塞,推醒妹妹。 “怎么了?”阿拉贝拉打着呵欠醒来,倦容未褪。 “可能有问题。”凯瑟琳来不及让妹妹去洗脸,拿出湿巾给妹妹擦了擦脸,让妹妹尽快清醒。 其他人也心中忐忑,33号已经把降落伞背包从座椅下拽出来了。 蕾拉在那边嚷嚷着不是自己的飞机和飞行员就是靠不住。 场面有些混乱,只有15号巍然不动,仿佛置生死于度外似的。 江禅机和衣而睡,一个激灵从放平的座椅上跳起来,说道:“大家先别慌,我去找驾驶员打听一下情况。” 他小跑着来到机头位置,罗恩和罗恩同伴一家也有些慌乱。 驾驶舱的门开着,空姐正在里面了解情况,毕竟是私人飞机,不用像普通民航那样防范劫机犯什么的。 江禅机也凑到门口附近,探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机长和副机长的飞行制服上也印着红叶学院的标志,客气地答道:“没什么大事——我们刚刚收到附近空管塔台的消息,通知我们前方的区域被划为禁飞区,包括预定降落的机场在内,所以我们只能临时更改降落机场了……我们刚才已经跟学校沟通过了,并且得到了校方的许可。” 了解了情况的空姐离开驾驶室,返回乘客舱去逐个安抚乘客。 “这样啊……”江禅机见两位驾驶员的神情都很镇定,心也放回肚子里,“如果不是很打扰的话,我想问问禁飞区是怎么回事?这种情况很常见吗?” 两位驾驶员对视一眼,摇头道:“不算常见吧,但偶尔也会遇到,一般是某个国家要举办军事演习或者其他军事活动,为了避免误伤民航,所以划定禁飞区,这次只是恰好让咱们赶上了而已。” 他们二人都是四十岁左右,正值年富力强的年纪,一看就是经验丰富、训练有素,大概是某家大型航空公司高价挖来的。 副驾驶也说道:“世界上两百来个国家和地区,虽然大国之间是和平的,但小国之间一向摩擦不断,防空武器越来越先进、越来越普及,以前就发生过民航航班被导弹击中的惨剧……这次能及时通知我们前方是禁飞区已经是好事了。” 江禅机听得半响无言,不过他很快想到一个问题,连忙问道:“连咱们预定降落的机场也在禁飞区里?那岂不是所有航班都不能起降了?” 驾驶员的神色并不轻松,“应该是的,一般来说,军事演习不会把民航机场也包括在内,所以这次可能并不是军事演习那么简单……” 江禅机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抱歉,有没有附近的地图?我想看看禁飞区的范围有多大。” 副驾驶知道他看不懂专业的航空术语以及坐标,因为目的地在这边,所以驾驶室里有附近的详细纸质地图,于是把纸质地图摊开,用笔在地图上大致勾勒出一个范围给他看。 “呃……” 地图是英文的,一大堆陌生又冗长的地名看着头疼,不过他只关心一个地点,手指头在地图上比划了一阵儿,终于在禁飞区的边缘找到了那个名字——阿勒山。 他找了这么久,主要是因为副驾驶的笔迹正好从阿勒山的黑色小山标志上划过。 两位驾驶员只负责把他们送到目的地机场,其他一概不知,也不会过问,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乘客的最终目的地是阿勒山。 “禁飞区包括这里么?”他指着阿勒山问道。 两位驾驶员重新确认了空管塔台发来的禁飞区坐标范围,端详了地图半天,还是不太确定地说道:“不好说,可能正好擦边。” “……” 这情况就很微妙了。 江禅机想了想,又问道:“塔台没有提到设立禁飞区的原因是吗?” “没有,不过……” 机长没有说话,副机长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 “如果有什么猜测,不妨说来听听,我不会往外乱传,就当是聊天,猜错了也没人会责怪。”他陪笑道。 副驾驶的两根手指戳在阿勒山左右两侧的两个国家,说道:“这两个小国,长期以来存在着领土纠纷,近年来一直明里暗里摩擦不断,表面上是领土问题,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宗教信仰的水火不容,以及背后超级大国的地缘政治角力,所以这次……可能闹的有点儿大。” 江禅机还以为是附近出现了“通道”,所以附近的国家以设立禁飞区为名义来防止普通人接近,难道说并不是这样? 细想一下,如果“通道”真的出现在阿勒山附近,那无异于正好撞到枪口上,院牧长和隐修院的修女们在家门口就可以解决事件,按理说用不着军队的参与……如果连院牧长都解决不了,这种弹丸小国的军队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其实他宁愿面对“通道”的怪物,也不愿意坐在飞机上被一颗防空导弹打下来。 “谢谢你们,我先回后面去了。”他告辞。 “飞机马上要转向了,请帮忙通知你的同学们坐回座位上并系好安全带。”副驾驶说道。 “好。” 他离开驾驶室,先安慰了罗恩他们,告诉他们没什么事,是预定降落的机场出了点儿问题,所以要改道去另一个机场降落。 然后,他走向机舱中部,发现空姐还在向33号和蕾拉她们解释,本来几句话能说完的事情,被她们几个轮流打断,到现在还没交待清楚。 江禅机请空姐回去忙自己的事,由他来解释。 他先让33号解下降落伞背包,让大家都坐回座位上,系好安全带,这才把他在驾驶室里听到的内容讲了一遍。 他还没说完,大家就感觉到侧向的惯性,飞机开始转弯,基本上一直追在屁股后面的太阳跑到了侧面。 “真倒霉!你们之中是不是混进了什么扫把星?自从遇到你们之后,我就没碰上什么好事!随便跟你们去个地方就能碰上‘通道’,差点儿把命丢了!坐个飞机还能碰上两国打架,我真是服了!” 蕾拉满腹牢骚,眼睛盯着江禅机,言外之意他就是扫把星。 江禅机不敢苟同,“我可是被实验室的老师们当作福星来着……” “是蝠星吧?怪不得你用把破蝙蝠弓!”蕾拉讥讽道。 路易莎通过别人的翻译得知了情况,同样是忧心忡忡,从小生于战乱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战争的残酷,战争会把好端端的人变成魔鬼。 “凯瑟琳,你们住在阿勒山,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么?”江禅机问道。 凯瑟琳握住妹妹的手,皱眉道:“阿勒山正好处于两国交界处,我知道这两个国家的人一向不和,阿勒山本身在两个国家也有两种不同的叫法,一是阿勒山,一是阿拉拉特山,如果你当着其中一方的面叫错了山名,会惹得他们很不高兴,当然如果是外地游客的话,他们一般不会跟外地游客太过计较……但这次闹得这么严重,我也是头一次遇到。” 驾驶员说摩擦不断,凯瑟琳说头一次遇到,这种小小的矛盾很好理解,前者是以几十年的时间跨度而言,凯瑟琳没有遇到是因为她可能也就在隐修院里待了十来年,没遇到严重摩擦事件很正常,这次不就遇到了?夜路走多了,终究会撞鬼。 “凯瑟琳……”阿拉贝拉不知道导弹是个什么东西,对未知事物很害怕。 “没事的,飞机已经改道了,飞行员也很有经验,咱们很安全,不用害怕。”江禅机安慰道。 “等一下,如果阿勒山在禁飞区的边缘,那咱们岂不是不能直接坐直升机过去了?”33号问道。 “不,直升机应该还是能坐,起码能坐大半段路,因为咱们的新着陆地点与阿勒山之间并不存在禁飞区。”他解释他看到的地图。 “比起这个……阿勒山本身不会被战火波及吧?”22号担忧道。 “应该……不会吧?”江禅机不是很肯定,“按理说,各国的高层还指望着超凡者对付‘通道’呢。” “话虽如此,一旦发生交火,双方的士兵和底层军官杀红了眼之后,小范围的混乱是不可避免的。”22号说道,“你不要指望这种小国的军队能像大国的军队一样令行禁止。” 江禅机他们面面相觑,22号说的有道理,也正如路易莎说的那样,战争能把人变成魔鬼,考虑到阿勒山正好位于禁飞区的边缘,会发生什么真的不好说。 凯瑟琳挂念隐修院姐妹们的安危,恨不得一步飞回隐修院。 “你们不打算改变计划?”蕾拉质疑道,“那可是军队啊,就算是小国的军队,那也是正规军队。” “如果你害怕的话,现在就可以跳伞。”33号没好气地把降落伞背包扔向她。 其他人嘴里没说,心里同样有隐忧,某种意义而言,正规军队比“通道”里的怪物还要可怕得多,毕竟怪物再厉害也是动物,军队有跟他们不相上下的智商。 蕾拉把降落伞背包打到一边,“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们,你们还不领情?如果遇到那些杀红了眼而且几个月没见过女人的大头兵,恐怕你们会吃不了兜着走!” 蕾拉这么一说,凯瑟琳更担心留在隐修院的姐妹,同时将妹妹留下的想法也不禁动摇了——显而易见,让妹妹暂时待在红叶学院才是最安全的。 “凯瑟琳,咱们怎么办……”阿拉贝拉都快哭出来了。 “你们可以祈祷啊,你们不是最擅长祈祷么?现在就开始吧,祈祷这架飞机不要被导弹击中,祈祷隐修院平安无事,最好能祈祷上帝现身摆平一切。”蕾拉讥讽道。 凯瑟琳的心情本来就焦急,现在蕾拉又火上浇油,如果不是在飞机上,她真想拔剑跟蕾拉大打一场。 “你们担心过头了吧?”江禅机制止道,“难道你们忽略了院牧长的存在?我觉得院牧长不会坐视不理的。” “呵~”蕾拉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那是军队啊,军队!现代军队,有枪、有炮、有坦克、有战斗机、有导弹、武装到牙齿的那种军队,不是两百年前扛着毛瑟枪的军队!你是不是对现代军队的战斗力有什么误解?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如果军队没有一开始就绕过阿勒山,那么除非上帝现身,否则隐修院八成没救了!” 江禅机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你是不是对院牧长有什么误解?人家敢把隐修院安置在虎口拔牙的凶险之地,你以为人家会没考虑到这种情况?我今天也把话放在这里,如果军队真的敢把战火烧到阿勒山脚下,来的士兵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活着回去!” 第493章 千里传音 江禅机这豪言壮语说出来,连他自己都害怕,其他人更是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他还只能强装出信心十足的样子,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他也没办法,突然遇到的意外状况令机内人心惶惶,必须得打鸡血来一针强心剂才行,人可以丢,仗可以输,但阵势得做足了。 凯瑟琳和阿拉贝拉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没想到他比她们两个对院牧长更有信心,她俩也不能反驳说院牧长没那么厉害。 再说他并不是纯粹的信口开河,解释道:“刚才我问过机长,他说已经把临时改道的情况通知给学校方面,而校方也同意了,这意味着什么?” 他见大家答不上来,自行分析道:“你们想,咱们现在在飞机上,信息闭塞,不知道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是两国开战或者起了边境冲突这样的大事,早就登上全球重要新闻和头条热搜了,学校也肯定知道了,然而学校有什么反应吗?没有,仅仅是同意改道而已……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的?” 见大家似乎有些理解了,他进一步分析道:“如果学校觉得咱们可能遇到危险,或者隐修院本身遇到危险,导致咱们极有可能无法完成任务,学校会一声不吭吗?如果我代表学校,我会通知机长,让飞机降落后立即加油并返航,或者至少让机长转告咱们计划有变……现在学校没有任何表示,在我看来,这就意味着学校并没有把现在的情况当作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或者学校觉得,这里是隐修院的地盘,院牧长会搞定一切。” 他这番分析有一定的说服力,大家一想确实有道理,即使学校故意想瞒着他们,也不可能瞒得过,两国开战这样的大事,一下飞机肯定就会听说。 学校没有通知他们注意安全或者改变计划之类的事,那就是不需要改变,除非学校故意派他们来送死,但他们的命恐怕没那么值钱,而且学校不可能提前得知两国开战的事。 尽管大家稍微镇定下来,但问题依然没有完全解决,因为那可是现代军队啊,小国的军队也是军队。 在绝大部分普通人和绝大部分超凡者的观念里,个别超凡者的实力再强,也无法对抗成建制的军队,这可以说是常识和共识了。 他们没见过学院长出手,但见过李慕勤出手,听说过宗主出手的方式,即使李慕勤和宗主强到可怕,也只能对抗视距范围之内的敌人,但军队恐怕不会轻易给你接近的机会,你也许可以消灭一个排、一个连,但军队反应过来之后,各种远程炮火覆盖、战斗机空对地导弹斩首,这还怎么玩?别说是人类的血肉之躯,钢铁侠也不可能硬肛导弹吧? 江禅机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可能真的要上帝降世才行了。 【糟了糟了!婵姬学姐你千万不要出事啊!婵姬学姐……呜呜……说好要保护我的……】 江禅机实在郁闷,“谁咒我?我还没死呢!” 他突兀的一句话令大家全愣住了。 蕾拉吓得直冒凉气,心说她会读心术不成?否则怎么知道我在心里咒她呢? 【啊?婵姬学姐,你下飞机了?什么时候给我打的电话?我怎么听到你的声音了?诶?等下,我的电话没在通话中啊……】 江禅机也以为是蕾拉在咒他,但仔细一想不对啊,蕾拉又不会叫他婵姬学姐,唯一会这么叫他的只有付苏啊。 莫不是压力太大出现幻听了? 【咦!咦!为什么我会听到婵姬学姐在说话?难道……难道……婵姬学姐你变成幽灵了?呜呜……婵姬学姐你死得好惨啊!我很喜欢婵姬学姐不假,但是你变成鬼也要来找我,这就有点儿……】 【呜呜……我怕鬼……婵姬学姐你安心上路吧,逢年过节我会多烧纸钱给你的,一定会让你成为地府首富……】 尼玛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再让她咒下去估计飞机真的要被导弹击中了! “付苏!你在哪?你什么时候混进飞机里的?快给我出来!”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周围翻找,任何能藏人的地方都不放过。 【呜呜……婵姬学姐你还没上路吗?我现在就去给你买纸钱烧给你行不行?求你千万别跟着我了……】 其他人全傻了,看着他在机舱里团团乱转,还一边自言自语像是在跟谁说话,以为他表面上很正常,其实是精神受刺激了,毕竟有赵曼的先例在前。 33号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喝到:“你在搞什么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玩?我告诉你,一点儿都不好笑!” 他辩解道:“我没在玩啊,你们没听到付苏的声音吗?这小鬼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飞机的,还没完没了地咒我……” “付苏?她不是留在学校里么?”33号越看他越像是精神失常的样子,心说难道赵曼的精神病会传染? “不是,她刚才不是还说话来着?难道你没听见?”江禅机见跟33号解释不通,又望向其他人,但其他人同样担心地看着他。 “阿拉贝拉,别人没听见,你总听见了吧?付苏……对了,你好像没见过付苏,但你总听到刚才有一个陌生人说话吧?”他向阿拉贝拉求证。 阿拉贝拉摇头,“抱歉,我什么都没听到。” “呃……” 江禅机也傻了,他这时才算体会到赵曼的处境,明明自己在陈述事实,周围的人却全不相信。 总不成是大家合伙诳他吧? 但不说别人,15号和蕾拉肯定不会跟其他人联合起来跟他开这种玩笑,此时15号和蕾拉看着他的眼神也是一副莫名其妙。 难道真的幻听了?戏弄赵曼遭报应了? 他慌得一逼,简直是手足无措,世界末日来临也不过如此了。 【呜呜……婵姬学姐,我想去校外买纸钱,在校医院门口被路老师拦住了,她问我为什么哭,我说婵姬学姐你死了,变成鬼缠着我,我得去买纸钱送你上路,结果被她骂了一顿……】 “你们真的什么也没听到?”他再次问大家。 众人沉默。 等一下,付苏说想去校外买纸钱,也就是说她不在飞机上,依然留在学校里?但隔了这么远,她是怎么跟他说话的? “付苏学妹,你先别哭。” 【呜呜……】 “你要是再哭,我这辈子都缠着你!你洗澡拉屎我都跟着!” 哭声戛然而止。 果然,好说好商量是不行的。 江禅机硬着头皮不去在意周围的大家越来越古怪的视线,不顾蕾拉的惊诧,一把拉起蕾拉的左手,因为她手上戴着一块高档手表,可以显示世界各主要城市时间的那种,问道:“付苏,你现在是几点几分几秒?不赶紧回答的话,我就永远缠着你!” 付苏吓得结结巴巴报出了时间。 他闭着眼先听着,然后睁开眼,与跟蕾拉手表上的红叶学院当地时间进行印证,不差分毫。 这应该可以排除幻听的可能,因为他不可能不经计算就知道起飞地点的准确时间。 如果排除掉这架专机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变成幽灵航班这种灵异类剧情,那一定是发生了某种难以理解但可以解释的怪事。 “付苏,你现在去实验室找梓萱,你不认识她的话也没关系,跟一楼的老师说一声,请她们帮你把梓萱叫下来,你要是不听我的命令……” 【呜~我现在就去!】 “大家稍安勿躁,我没疯。”他向大家澄清,虽然没人相信。 机舱内令人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十几分钟。 【婵姬学姐,我把梓萱找来了,难道……你要附身在她身上?这么小的孩子你也能下手吗?】 如果他现在能摸得到付苏,一定狠狠给她脑袋上凿一记爆栗,会肿好几天的那种——权且把这账先记下了。 江禅机脑门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付苏,你现在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跟梓萱讲一遍,问问她有什么解释!” 过了一会儿。 【咦?梓萱说婵姬学姐你还没死?】 “废话!我当然没死!你这个学妹真是一点儿也不可爱!” 【可……可是,如果你没有变成鬼,你是怎么跟我讲话的?为什么我看不到你?难道你隐身了?可梓萱妹妹也听不到你说话啊,好像只有我能听到……】 “你先停下!”江禅机打断她的唠叨,“为什么路老师说我没死,你不相信,梓萱说我没死,你就相信了?” 【那是因为……】 顿了一下,似乎是付苏正在向梓萱详细询问。 【那是因为,梓萱妹妹说,民航系统有二次雷达信号,每一架属于民航的飞机都有二次雷达识别码,可以在二次雷达航迹显控软件里调出来,她说这个是实时显示的,说你们的飞机还好端端的飞着,只是绕道了……】 听起来很难懂的样子,不过这不是重点,只要付苏不把他当幽灵就好。 “那你跟她讲了咱们之间能远程对话而且旁人听不到这种情况没有?”他询问真正的重点。 【讲了,她正在想……婵姬学姐,你真的没事吗?】 “不,我现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等我回去之后一定会狠狠收拾你一顿,你给我好好期待着吧!” 【呜~婵姬学姐别生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别哭!” 江禅机现在完全是焦头烂额,大家的视线像三座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 “蕾拉……小姐,你应该有卫星电话吧?能不能借我用一下?”他陪笑着对蕾拉说道,毕竟现场只有她有可能带着卫星电话。 蕾拉:“……” “我会很感激的,谢谢。” 蕾拉这才不情愿地拿出电话扔给他,“上不了网,我试了,只能打电话。” “能打电话就好。” 他拿着卫星电话拔通了梓萱的手机。 “喂?梓萱你能听得见吗?付苏是不是在你旁边?”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差点儿虚脱。 “梓萱,打开免提。” 他这边也打开免提,让大家全能听到。 “付苏,说话!” “婵姬学姐,对不起……” “对不起也没用!先别道歉!你说,刚才你是不是跟我讲话来着?” “是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像是跟婵姬学姐产生心灵感应似的……难道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嘻嘻!” 果然是富贵家庭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还不如梓萱成熟! “大家听见了吧?刚才可不是我在发疯啊!是付苏学妹突然在我脑子说话似的……对!就是在我脑子说话!”他对大家解释道。 “明明我才是被婵姬学姐吓到了,以为婵姬学姐变成鬼了,缠着我不放……” “你给我闭嘴!” 大家面面相觑,全都半信半疑,毕竟这事太邪门了。 梓萱开口道:“情况我大致了解了,考虑再三,我有个猜测——听说前几天,付苏请那位路易莎小姐开过光……不是,我是说激活过能力?” “对!是有这么回事!”江禅机点头,“难道……跟这有关系?” “也没其他解释了吧,应该是付苏觉醒了某种能力,可以跟特定对象心灵相通的能力,但是她一直没有……挖掘出能力的使用方式,刚才她听说你们目的地那里发生武装冲突,担心你们的安全,又苦于联系不上你们,情急之下,不自觉地使用了能力。”梓萱解释道。 “啊?”江禅机一惊,心灵相通?那岂不是他心里想什么,付苏都会知道? “不会吧,心灵相通……这太玄乎了吧?”33号质疑道。 梓萱噗的一笑,“这个叫法只是便于你们最快理解,其实并不是心灵相通啦,而是付苏的源能子在以某种形式跟婵姬的源能子传递信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因为付苏在觉醒后经常与婵姬相处,她的源能子已经默默记住了婵姬体内源能子的特征,她们两个的源能子发生了……量子纠缠。” 第494章 纠缠态 正常情况下,专机此时应该已经降落了,但由于要绕道另外一个机场,他们还要在空中多逗留一个小时左右。 到另一座机场的实际距离用不了一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但是得等空管塔台重新安排各架航班的起降序列,所以他们有一部分时间要消耗在空中盘旋上,等待机场空出跑道,而此时由于突然宣布禁飞区,诸多飞行中的民航班机都要临时更改路线,调度压力很大,附近的空管塔台肯定已经忙成一锅粥了。 专机上的众人对此无能为力,只能耐心等待,而付苏的异常能力牢牢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等等!是说我觉醒能力了?”付苏后知后觉地问道。 没人理她,梓萱讲得太玄乎了,不是大家不信,而是一下子接受不了,大家都在思考梓萱的话。 “你是说,付苏的源能子记住了我源能子的特征?它……怎么记住的?”江禅机纳闷道。 梓萱知道飞机上的成员知识水平参差不齐,而且她讲的这些也确实深奥了点儿,反正现在没别的事,于是她就耐心解释。 “就像很多粒子一样,老师们之前就有猜测,源能子也许存在自旋现象,带电粒子的自旋产生了微弱的磁场,所以比较容易发现,但源能子因为不带电,即使自旋也不会产生磁场,所以这个猜测目前还没有得到实验验证,停留在假说状态,而没有得到验证的东西是不能写进教材的,这你们应该懂吧?毕竟改编不是胡编,误人子弟的话,要向全体学生谢罪的……” “言归正传,如果源能子存在自旋现象,而源能子又受到自我意识的影响,那么也许每个人体内的源能子自旋都有不同的矢量特征,那么如果有谁能感受到其他人的矢量特征,就能精确区分出不同的超凡者……” 付苏插言道:“不对呀!我什么都没感受啊!” “不是你感受的,是你的源能子在你潜意识的影响下自动感受的,就像你想迈左脚就迈出了左脚,不需要理解你的大脑是怎么发出的信号,以及信号是如何在神经里传递的。”梓萱解释道。 “可是这跟量子纠缠又有什么关系?”江禅机问道。 “这是前提条件啊,付苏必须要先识别你的源能子特征,这才可以向你远程传递信息,否则她岂不是传给别人了?如果这么说不好理解,那你们可以把你们的源能子自旋矢量特征当成一个个不同的手机号,每个人的手机号都是独特的,不存在串号的可能。” 梓萱比付苏年龄小,但又比付苏年级高,叫付苏学姐也不是,叫付苏学妹也不好,所以干脆直呼其名。 “当付苏识别你的源能子特征后,她的一点点源能子可能附着在了你一点点源能子上,形成纠缠态,她的这一点点源能子不能被你所用,依然跟她自身的源能子保持着联系,可以通过不同的运动方式向你的源能子传递信息,被你的源能子解析之后传达给你的意识……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也不完全没有根据,事实上老师们早就认为每个人体内的源能子都是以纠缠态的形式存在的,同样因为没有实验验证而没有写进教材。” “举个例子,小穗学姐和奥罗拉学姐的能力你们都清楚,小穗学姐是典型例子,她可以向体外释放源能子,影响水分子的表面张力,但你们想过没有,她释放出去的源能子为什么会自动回到她体内,而不是进入别人体内?”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释放出去的源能子并不是断了线的风筝,依然跟她体内的源能子存在牢不可破的纠缠态关系,用完了就会自动回收,不会跑到别人那里去。” “其他人也是这样,而付苏比较特殊一些,她的源能子在自身潜意识的影响下还可以跟别人的源能子形成纠缠态……这个很厉害啊,以量子纠缠态来传递的信息具备‘超距’和‘瞬时’的特点,无论距离多远,哪怕是在宇宙的另一头,说不定你也能收到她传来的实时信息。” 江禅机可不觉得这个很厉害,他又不会跑到宇宙另一头去,这能力倒是能省下不少电话费。 “你们可能想说,小穗学姐和奥罗拉学姐为什么不能帮助对撞机完成实验?很遗憾这是不行的,她们的能力是作用于水分子和空气分子这样的介质上,而对撞机内部必须是真空状态,容不得水分子和空气分子。” 其实梓萱想多了,他们谁也没想到这方面去。 “那个……你解释了这么多,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付苏她不会连我在想什么都知道吧?”江禅机忐忑地问道。 “哈?婵姬学姐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付苏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问道。 梓萱答道:“不会的,如果你们能共享所有思维,那你们早已经疯了,你们现在还没疯,就证明这个能力只会把你们想说的话传递给对方。” 江禅机这才把心放回肚子,否则他以后肯定寝食不安。 “另外,我也不认为付苏只能和你产生这种类似心灵感应似的即时通讯效果,没有任何人的能力是只对某个特定的人起作用的,也就是说,她觉醒后频繁相处的其他超凡者,很可能也能接收她的信息。”梓萱补充道。 “觉醒后频繁相处的其他超凡者……”江禅机的视线望向路易莎,因为这几天都是付苏在跟路易莎翻译教材。 至于蕾拉,虽然付苏在翻译教材的时候,与蕾拉的物理距离很近,但两人没什么交集,心灵距离恐怕很远。 “付苏,你试试能不能跟路易莎说话。”他说道。 “好的……哈喽!路易莎……” “谁叫你通过电话讲了?”江禅机为之气结,“我先把电话拿到一边去……不对,请路易莎你先去厕所里待一会儿,看看能不能听到付苏给你讲话。” 他后半句是用英语跟路易莎说的,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向路易莎解释了目前的状况。 路易莎听说付苏很可能觉醒了某种很奇特的通讯能力,也很乐意配合,进入较远的厕所里,关上门。 “好了,重来!”他说道。 “可是……要怎么跟路易莎讲话啊?”付苏犯愁。 “你刚才是怎么跟我讲的?”江禅机恨不得抽她一巴掌。 梓萱说道:“付苏学姐,你试着在脑子里想象路易莎的样子,然后试着跟脑海里的她讲话,不用说出来。” “嗯……嗯……嗯……” 电话另一端,付苏发出像便秘似的声音,听得出来她在努力使劲。 “不用这么刻意,就像她正在你面前似的,放松地讲话。”梓萱纠正道。 “用英文讲吗?” “……你是在传递思维信号,跟语言无关,你要是会说鸟语,就算你在想鸟语,她应该也能听懂。” 江禅机是因为刚才被大家当疯子看,太急于替自己洗刷清白,所以脾气有些急躁,其实对于像付苏这样刚发现自己的能力还谈不上掌握的人而言,她的适应力和理解力已经很不错了,尤其是她的能力又相当特殊,看不见也摸不着,一切都是在脑海里“想”。 过了一会儿。 路易莎惊讶地推开厕所门,说道:“我听到付苏讲话了!就像是直接在我脑海里说的,我堵上耳朵依然没有任何影响!” 大家这才算是彻底打消了疑虑。 “她说的什么?”江禅机问道。 路易莎犹豫了一下,“她说了……一堆你的坏话。” 这倒是不出意料,她肯定会背地里发牢骚,很符合她的小女生脾气。 “没有!我没说!路易莎听错了!”付苏在电话那边辩解道,“婵姬学姐一点儿也不可怕!我也不会把婵姬学姐想象成拿着小叉子、尾巴翘到天上、怒发冲冠的夜叉!” “……” 总之先装作没听见吧,江禅机又问道:“只能单对单讲话么?” “肯定的,如果你想对其他人以这种超距形式讲话,必须经过付苏的中转,前提是她熟悉你们两人的源能子特征……付苏你刚才跟我讲话了?”梓萱说了一半,突然语气诧异。 “嘿嘿!我试了试,果然可以呀!”付苏沾沾自喜地说道,“我好像掌握了一些窍门,而且好像……隐约能感觉到你们,我形容不好,反正就是能感觉到你们的存在……” “等一下,我知道为什么第一个讲话的是婵姬学姐了,婵姬学姐给我的存在感很特殊,与梓萱妹妹和路易莎都不太一样……怎么说呢,就好像婵姬学姐的存在感不是那么纯粹似的……哎呀,急死我了,不知道怎么形容……” 梓萱安慰道:“可能你还没有习惯吧,毕竟你才接触了三个人,样本太少,说不定以后你就会发现,其实有很多像她这样的。” “是吗?好吧。”付苏轻易地接受了这个解释。 江禅机却是心里一惊,他明白付苏异样感觉的来源了。 如果每个超凡者的源能子矢量特征都不一样,那么可以引申为所有超凡生物大概都不同。 他的体内可不仅有鱿鱼须带来的源能子,还有那条野狗、大猩猩以及梅一白的源能子,他们的源能子总量较少,但确实混杂在本来的源能子里,这大概就是付苏感觉他的存在感并不纯粹的原因……还好她没有接触过其他的超凡动物,否则也许她会说——婵姬学姐你给我的感觉像是一条狗诶! “嘿嘿!婵姬学姐和33号姐姐最近总是神出鬼没的,经常一连好几天都不在学校里,也不告诉我她们到底干什么去了,就算是我当面问也只会敷衍我……这下好了,不老老实实交待的话,我就在你们脑子里一直问!”付苏得意地笑道。 大家似乎明白了她觉醒这种能力的原因,原来罪魁祸首是江禅机总搪塞人家……虽然有些秘密确实不能告诉普通学生,但只能说他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时机来敷衍一个错误的人。 江禅机:“……能从我这边拒绝她的对话么?” 梓萱说道:“很遗憾,不可以,我刚才已经试过了,对话是由她单方面发起,也只能由她单方面结束,而咱们不能主动跟她发起对话,也不能拒绝她的对话,就跟直接在你脑袋里登门查水表差不多。” 靠!完蛋了! 这没什么卵用的能力居然还这么霸道! 他想起之前在赵曼家里的那天晚上,赵曼带着15号进入隐身状态打算离开,鱿鱼须借助箭支射过去一小团黑气,然后第二天鱿鱼须指引着他找到了藏身于洼地里的她们。 当时他不知道鱿鱼须是靠什么追踪的,如今想来……难道也是利用了源能子彼此纠缠的原理?付苏是用量子纠缠来通讯,而鱿鱼须没有需要通讯的目标,它是利用量子纠缠来定位或者说是定向。 以前他有太多不明白、不理解的东西,在教材里也找不到答案,现在虽然也还有很多问题,但至少其中一部分慢慢得到了解释,只是这些解释因为没有得到确证而没有记录在教材里。 “对了对了!差点儿把正事忘了!婵姬学姐你们飞去的地方刚刚爆发了严重的武装冲突,很可能升级为局部战争,你们知不知道?”付苏一拍脑门,焦急地说道。 “这个我们已经猜到了。”他回答。 “那你们赶紧返航啊,太危险了!刚才我就是急得恨不得赶紧打电话通知你,后来一想你没手机,飞机上收不到手机信号,然后急得团团乱转,就突然听到你说话了……” “没关系,情况应该不至于很严重,我们会小心的,大老远飞来一趟,总不能就这样被吓回去……好了,飞机快降落了,我先挂电话了,万一电话信号影响到机上的电子设备导致降落出意外,我真的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机舱内响起机长的广播声,通知他们飞机即将降落,请他们坐回座位上并系好安全带。 第495章 战云密布 机长在广播里催促乘客赶紧回到座位上并系好安全带,因为下方的机场已经“爆炸”了,N多从其他地方转道而来的飞机都在绕着大圈子盘旋着等待降落,其中部分飞机的燃料都快用完了,更有那些本来就预定在该机场降落的飞机已经在等待,因此留给每架飞机的窗口时间都很短,如果错过窗口没降落,要么绕道去其他地方,要么接着排队。 他们这架私人飞机体型小,起降快捷,因此机场优先给他们安排了降落窗口。 江禅机挂断电话,将电话扔回给蕾拉,和大家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不过,付苏的语音中断了,她的声音却在他脑海里响起来。 【婵姬学姐,不用担心!我会陪你一直到安全降落为止的!】 “不用你陪!” 江禅机也试着仅通过大脑来回应,而不是说出来。 【哈哈!傲娇的婵姬学姐也很可爱呀!】 江禅机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想把她给拍出去,但是没用,她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越说越来劲,还是不理她为好。 不一会儿,他们感觉到飞机在前倾,起落架已经放下,机头对准跑道的方向进入滑翔状态。 透过舷窗往外看,这座机场的规模跟国内的超大型机场没得比,又小又破,灰头土脸,拥挤的跑道上几乎停满了飞机,整个机场的员工都被动员了,尽量让加满油的飞机重新起飞,转场去附近的其他机场,腾出跑道让更多的飞机降落。 天上倒是没看见几架飞机,因为在空中等待的飞机都是在不同高度绕大圈盘旋,如果真到了肉眼可视的距离就太近了,随时可能撞机。 随着一阵轻微的颠簸,专机成功降落,舷梯还没放下,加油车就过来了,看来也要加油之后去其他机场。 大家陆续下了飞机,立刻感受到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每一个奔忙的机场员工都紧绷着脸,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这也难怪,他们就是交战双方之一,这场仗如果打输了,轻则割地赔款,重则被驻军占领成为二等公民,大国打输了可以拉着全世界一起陪葬,小国打输了不外乎如此。在这种紧要关头,他们最想做的肯定是回家守在家人身边以及抢购物资之类的,能坚守岗位已经很不错了。 除了江禅机他们这一行人之外,停机坪几乎没有其他乘客下飞机,绝大部分倒霉的乘客都选择等飞机加满油之后原路返回,哪来回哪去,至不济也要飞去其他安全的国家。 倒是登机的乘客很多,像是挤公交一样争先恐后往预定飞离的航班上挤,生怕自己上不去,无法在战火波及这里之前逃离这个国家——虽然国家兴亡很重要,但自己的命毕竟只有一条。这些乘客是幸运的,他们本来就预定今天出国,现在再想买机票已经不可能了,价格恐怕翻了几十倍不止,如果不是外交人员或者拥有私人飞机的富豪,基本上可以断了坐飞机的念想。 大人们的人心惶惶也传染给了小孩子,停机坪上到处都回荡着小孩子的哭声,凄凄惨惨戚戚。 这就是战争。 这架私人飞机是红叶学院的专机,而江禅机是红叶学院的使者,路易莎跑到他面前,恳求道:“降落之前,我看到机场外面堵着黑压压很多人,都是买不到机票的难民,反正飞机加满油之后要先飞去其他机场,与其空着飞走,能不能带上一些难民?哪怕是只带小孩子走也行……”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因为战争而逃难的经历,这么混乱的场面,肯定会有小孩子跟父母失散,平时还好说,这时候谁顾得了谁啊?她知道自己救不了所有人,但起码能让几个小孩子先平安撤离也好,毕竟这里离禁飞区很近,谁也说不好导弹或者炮弹会不会在机场这种重要设施的头顶上落下。 江禅机觉得有道理,但现在是否允许小孩子登机的决定权不在他这里,得机场方面先允许小孩子们进入停机坪,然后才能上飞机。 他们这架飞机是直达这里的,油箱几乎空了,加油需要一定的时间。 “付苏你还在吧?”他在脑海里跟付苏联系,刚才她还在喋喋不休地问降落没有。 【在在,婵姬学姐想我了吗?】 “你跟着梓萱去找路老师,然后请路老师帮你们联系学院长,跟学院长说我们已经安全降落,能不能让飞机载着一批孩子撤离这里?如果可以的话,请学院长动用她的人脉帮忙协调一下。” 【哇!婵姬学姐好善良哦……】 “别废话了!赶紧去!” 打发走了付苏,他对其他人说道:“我已经让付苏去请学院长协调,剩下的事就不是能咱们能插手的了,看他们的造化吧。” 路易莎感激地点头,“这样就好,谢谢。” 前来引领他们的地勤人员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眼神中也透露出感激。 他们坐上了一辆有篷顶的机场小巴,地勤人员开车带他们来到机场的直升机停机坪。 直升机的螺旋桨已开始热身,他们坐上去之后立即起飞,向阿勒山的方向飞去。 外国驾驶员拿钱办事,不闻不问,但想来也少不了因为突发的战争而坐地起价,宰了学校一刀。 从空中俯瞰,果然如路易莎所言,机场门口堵得水泄不通,依然有大量车辆正在源源不断地驶来,没有买到机票的人群激动地与机场人员交涉,不时还发生肢体冲突,早有持防暴盾牌的安保人员守住了机场门口。 这座城市不大,市内发生了多起交通事故,都是因为心急火燎想离城而导致的,而这又进一步令交通拥堵状况再次升级。 大量人群正在机场、火车站、高速公路出口这些交通要道聚集,而高速公路已经被车祸堵得水泄不通。 有些人因为离家太急而忘了关煤气水电,或者忘了正坐在炉子上烧水的水壶,城市里好几处地方都由于失火而冒出浓烟,被人心惶惶的居民谣传为导弹袭击,导致恐慌不断升级。 直升机快速从城市上方低空掠过,有些因为各种原因无法离城的居民站在楼顶上,绝望地向直升机挥手,希望直升机能带他们一起离开。 每一间超市和便利店都在发生抢劫和哄抢,无法出国逃难或者离城的人们只能退而求其次,为接下来的苦日子囤积物资。 直升机里的江禅机他们看到此情此景,心中爱莫能助,因为他们并不是逃离,而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往禁飞区的边缘地带飞去。 来到城外,战争的气息更加浓厚,战斗机呼啸着飞往前线,一辆辆军车载满神情悲壮的士兵奔赴战场,坦克集群拉出长长的烟尘在平原上突进。 直升机驾驶员的表情极为紧张,他其实打算逃单的,没想到漫天要价居然被红叶学院接受了,只好硬着头皮来,小心地避开军队飞行。现在这种情况,就算飞过来一枚防兵防空导弹把他击落也不奇怪。 他仗着对本地地形的熟悉,离开平原地带,在山地和丘陵之间穿梭,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目的地——离阿勒山最近的那座小镇。 罗恩以及罗恩同伴一家留在飞机上没有下来,因为他们的目的地是罗马尼亚,如果罗恩看到这座小镇,一定会想起他来阿勒山寻找天使的那段经历。 拉斐也留在飞机上,以免节外生枝。 直升机在镇里唯一一座修道院门口降落,江禅机本来还想跟驾驶员商量一下接他们离开的问题,结果他们刚下飞机,驾驶员就二话不说地起飞跑掉了。 “凯瑟琳!阿拉贝拉!” 两位与凯瑟琳姐妹穿着同款修女服的修女听到直升机声,从修道院内飞奔而至,与凯瑟琳姐妹拥抱在一起——平时她们是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情感,但现在是特殊时期,她们都彼此担心对方的安危。 这座修道院里还有其他修女,穿的是常见款式的修女服,据说都是想加入隐修院但是没有觉醒能力的普通人。 凯瑟琳已经将她们返回的事情提前打电话告知了驻守山下的修女姐妹,当然也提及了红叶学院、忍者学院的使者也会一并前来,但是没说是因为什么事,只说有要事跟院牧长商量……她不好意思打擦边球说还有巫术部族的代表。 拥抱之后,她详细询问了目前的状况,因为她看到小镇里也有很多人在驾车逃难,但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呢?除非是坐飞机,否则很难越过边境,相邻国家也在担心难民潮对本国经济和政治引起的冲击。 修女姐妹给出的回答并不乐观,小镇因为毗邻前线,刚才还有军车驶过,甚至还有修女疑似听到了炮声和爆炸声。 “院牧长大人有何训示?”凯瑟琳又问道。 修女姐妹摇头,“可能是由于事发突然,院牧长大人尚未做出训示。” 凯瑟琳纠结不已,颇有六神无主之感。 江禅机劝道:“如果你担心修女们的安危,可以让她们跟咱们一起上山,山上不说别的,起码比待在小镇里更安全,修女们又没有车。” “可如果这样的话,万一山下有什么事,就没人上山通知院牧长大人了……” “还能有什么更糟糕的事?要是真有特别大的大事,付苏会告诉我或者路易莎的……你们是修女,不是防弹少女团,刀枪无眼,无论如何要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其他的。”江禅机没有说出更刻薄的话,如果祈祷能让子弹拐弯,他也乐意跟着一起祈祷,但明显不可能。 山下修道院里的普通修女,以及山上隐修院的超凡修女,全都来自于以欧美为主的众多国家或地区,像凯瑟琳姐妹理论上就是祖籍法国的智利人,说白了这不是她们的国家,她们没必要为了这个国家而把自己的命捐了,而且从凯瑟琳日常的言行来看,她对国家的观念很淡薄,与其说她是某国人,不如说她是隐修院的超凡修女。 凯瑟琳思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心,对修女姐妹们说道:“大家尽量多带御寒衣物,跟我一起上山,如果院牧长大人那边怪罪下来,一切由我承担。” 江禅机也顾不得自己身份了,用土味英语对修女们说道:“有我们这些客人在场,就算院牧长怪罪,也不会当面怪罪,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大部分修女在森严的规矩束缚下,都属于逆来顺受的性格,没有太多主见,听从他们的劝说,带上棉袍或者棉马甲之类的御寒衣物,来修道院门口集合,然后浩浩荡荡地向巍峨的阿勒山进发。 江禅机没有出过远门,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雄壮的山峦,山顶白雪皑皑,即使是夏秋季节,雪线依然没有退缩得太高。 这山看着好像很近,走几步就到了,但走到山脚下往上一看,就令人油然望而生畏,产生高山仰止之感。 罗恩体力不错,但上次罗恩登山用了一天一夜还要多的时间,最后还是被修女们救上去的。 山脚下的留守修女由于要经常上山下山,体力充裕,但那些普通修女们登山就很吃力了,在山脚下的平缓坡地还好,越往上走就越慢,拖慢了队伍的速度。 从山体五分之一的高度往下看,山下并没有军队集结的迹象,禁飞区在山体的另一侧,这边暂时还相对安全。 居高临下,视野极佳,如果莉莉丝在后面跟踪的话,不会逃出他们的眼底,鱿鱼须也没有示警,假如莉莉丝真的跟来了,不论是坐在飞机里还是扒在起落架上,此时八成还在机场的上空盘旋呢。 于是,他提议分成两批,他们先上去,两位留守的超凡修女带领普通修女慢慢爬山,等他们先到了山顶通知了山上的修女,再由山上的修女下来接应,这样更好。 凯瑟琳同意了,行动不便的阿拉贝拉也主动留下,江禅机这边也请22号留下帮忙照顾,其他人则加速登顶。 第496章 桃花源 两拔人分开之后,凯瑟琳带着前一队人加速登山,她多少还是不太放心妹妹,越早回到隐修院,就越早请其他姐妹下来接应。 她对山上的一草一石都很熟悉,有她引路,江禅机他们得以从最优化的路线上山,避开了很多险路和弯路。 此等高山,从山脚往上爬,就仿佛一日之内经历了夏秋冬三季,山脚鲜花盛开,山腰秋风萧瑟,山腰之上就已寒风刺骨,行至接近山顶三分之一处时,就已是冰天雪地。 不习惯高海拔的众人气喘吁吁,倒是被梓萱修改过的单目红外镜因为替换成了遇到强光就自动变灰的玻璃,至少有一只眼睛面对冰雪反射的强光时不至于刺痛到流泪。 凯瑟琳不时提醒大家注意脚下的坚冰和积雪,以免滑倒。 “那边……是在打仗吗?” 蕾拉喘着粗气,指向山体的另一侧,由于他们已经上到了很高的高度,视野不会全然被山体挡住了。 众人驻足,一边休息一边眯着眼睛望过去。 阿勒山附近既没有大城市也没有任何大型工业设施,空气极为纯净,能见度非常高,再加上他们居高临下,视野宽广得不可思议。 山体另一侧的平原丘陵地带,隐约有几道浓烟升起,那里并非城市,按理说不太可能是家中失火。 33号和15号的忍者服工具包里都配备了小巧的折叠式望远镜,合上也就几张纸的厚度,展开之后虽然看着像玩具,但绝对比肉眼强多了。 她们用望远镜向那边观察。 “是坦克在燃烧。”33号说道。 大家心中凛然,战火已经蔓延到视距之内了啊。 有一道微弱的闪光转瞬即逝。 “又一辆坦克好像被击中了!”33号上下左右移动望远镜,试图寻找攻击坦克的杀手,但是没有找到,也可能是太远了。 除了路易莎之外,其他人都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距离战争这么近,而且就算是路易莎,她小时候经历的那种用阿卡47和RPG火箭筒发动的战争在真正的现代战争面前无异于村头械斗。 真正的战争没有电影里坦克排队对轰的壮观场面,战斗在视距之外就已经结束了,注定是单边倒的屠杀,不存在势均力敌的说法。 33号盯着那辆被击中起火的坦克,虽然隔着这么远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但她很确定没有人掀开顶盖逃出来,坦克里的士兵如果够幸运的话,最好在被击中的瞬间就被震死,否则就要被两千度的钢水活活烧死。 “如果那些坦克守不住阵地的话,战线就要推进到这边了。”15号说道。 33号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继续走吧,坦克又不会爬山。”江禅机率先迈开步子。 坦克虽然不会爬山,但如果山脚下沦陷,修女们恐怕只能被困在山上了。 不仅是修女们,他们这一行人又如何下山并安全离开呢?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蕾拉哀叹道,“我怎么就上了这条贼船?” “这可是你自己跟着来的,我们不让你来,你还非要来,别甩锅给别人啊!”江禅机提前打预防针。 蕾拉越想越后悔,她本来有几次机会跳船的,专机着陆之后她可以留在飞机上不下来,也可以拒绝跟他们一起登上直升机,最差也可以在抵达山脚时打退堂鼓,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有这个想法,却没有付诸实施。 她认为自己是受到了江禅机那些鬼话的蛊惑,相信院牧长可以搞定这一切什么的,而实际上……人在这种重大危机面前都有随大流、抱团的心理,潜意识认为人多的地方更安全,起码比自己落单更安全,这也是为什么一旦有人驾车逃难、聚众冲击机场,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效仿,明知道会被堵在机场外、堵在高速公路上,可能还不如留在家里安全,但就是抑制不住抱团行动的冲动。 “坚持一下,快到了。”凯瑟琳见众人之中最不耐寒的路易莎脸都快被冻白了,安慰道。 【婵姬学姐!学院长已经跟机场方面交涉过了,对方同意放一些孩子进入机场,来自同一家庭的孩子可以有一位大人随同。】付苏的声音在江禅机脑海里响起。 【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与学院长接触,学院长比我想象的和蔼多了啊!我还以为会是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灭绝师太呢!】 “你信不信我把这话转告给学院长?”他在脑海里回应道。 【别别别!婵姬学姐你肯定不会打小报告的是吧?学院长还夸我的能力很厉害呢,嘿嘿!】 “是挺厉害,烦人的厉害,你看看你这三句话里两句是废话。” 【切~我觉得婵姬学姐你是在嫉妒我!啊,学院长问你们到哪了?】 从付苏的语气看,她似乎就在学院长的办公室里,真要是被她跟学院长混熟了,万一她以后长驻在学院长办公室,成为学院长的传声筒……非得麻烦死他不可。 “我们在机场耽误了一会儿,现在已经在爬山了,应该快到了。” 江禅机一边跟付苏对话一边闷头走,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于前方响起。 “什么人?站住!不能再往上走了!” 前方闪出两位身穿白色棉袍的年轻女性,拦住去路。 “是我。” 凯瑟琳从他身后赶上来。 “凯瑟琳!你回来了!阿拉贝拉呢?”两位女性顿时放松了。 “在后面,我让山下修道院的姐妹们也一起上山避难了,大概落后我们半天的脚程。”凯瑟琳答道。 “避难?避什么难?”两位修女显然对山下正在发生的灾难一无所知。 “打仗了,战火可能波及到这里,现在来不及多说,我得尽快见到院牧长大人……这几位是来自红叶学院与忍者学院的使者。”凯瑟琳说道。 “好,你们上去吧,我们下去接应阿拉贝拉她们。”两位修女见凯瑟琳神情凛然,猜到可能要出大事了,像两只白色的雨燕往他们的来路跑下去。 凯瑟琳领着大家继续往上走,没走多一会儿,拐过一道山岬,将大家领到一个隐蔽的洞口面前,那里也有两位修女守着。 “怎么了?”江禅机发现凯瑟琳神色为难。 “我之前忘说了,按照本院的规矩,外来人士需要蒙住眼睛通过这条隧道……”她吞吞吐吐,“但是以往没有其他组织的使者来访的先例,我不确定能不能破例……” “这种事无所谓,拿什么蒙?” 江禅机率先表态,其他人也没有异议,大部分人都被山风冻得够呛,恨不得早一步进入山洞避寒。 凯瑟琳给每人发了一条纱巾,等他们都蒙上眼睛后,又拿来一根长绳让他们牵着,牵引着他们进入山洞。 外面还是天寒地冻,山洞里却春意浓浓,杂乱的脚步声在洞壁间回荡,每到拐弯或者地形有落差的位置,凯瑟琳都会出声提醒,所以一行人走得很顺利。 在山洞隧道里七拐八绕的走了十来分钟,他们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仿佛进入了一个宽广的空间,他们甚至还听到了鸟叫声,这可是海拔至少有三四千米的高度啊! “好了,委屈各位了,可以摘下眼罩了。”凯瑟琳歉然说道。 大家摘下眼罩的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江禅机的脑海里涌入一段课文——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这俨然就是活生生的桃花源啊! 没有亲身来过这里的人肯定不会想到,这座休眠期的火山腹中居然别有天地,成排的果林郁郁葱葱,富含矿物质的温泉形成的溪水冒着丝丝白气流淌其间,有的修女在摘果子,有的在读书,还有的修女在给更小的修女们露天上课,入眼之处尽是恬淡清雅的田园风光,如果这里不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还有哪里是? 大家羡慕地看着凯瑟琳,能在这里生活成长简直不要太爽!别说超凡者了,就是普通人来到这里,少说也得多活十年吧? 凯瑟琳微微苦笑,隐修院的生活在外人看来很美好,可这就像是城市人去农家乐体验生活一样,短时间停留会觉得各种好,但如果要长住在农村,就会体会到农村的诸多不便之处……这里没WiFi没信号,每天见到的都是熟悉的面孔,再好的地方待久了也会觉得无聊,要不然阿拉贝拉下山之后都不想回来了? 普通人在这里生活的话,肯定会延年益寿,但也肯定远远不如外面有意思,连每天吃的东西都差不多,所以就看是追求生命的长度还是生命的宽度了。 四周的山壁微微向内倾斜,形如漏斗倒扣,敞开的火山口正好位于中央位置的上方,山口外时刻有水蒸气形成的云雾缭绕。 时近正午,阳光笔直地从火山口射入。 这里没有屋舍,阳光照到的空地中心是一栋石质的修道院,粗犷而庄严,顶端的十字架沐浴在阳光里,显得无比圣洁。 “请吧。” 凯瑟琳领着大家往石质修道院走去。 周围的修女们看到凯瑟琳的出现,纷纷挥手跟她打招呼,年纪小的修女们则伸着脖子寻找阿拉贝拉的身影,因为凯瑟琳还是太威严了。 凯瑟琳提前通知了其他组织使者的到来,因此这些修女们一下子看到这么多陌生的面孔并不慌张,而是好奇地端详着他们。 凯瑟琳跟一位可能是管事的修女小声说了几句,后者点头,派了几位修女下山去接应后面的一队。 沉重的大门开启,江禅机他们跟着凯瑟琳踏入石质修道院的内部,令他们有些意外的是,这里竟然有电,在他们想象中,修道院内部是靠蜡烛照明的…… “隐修院地下有地热发电机,别把我们想象成……咳!”凯瑟琳本想说“原始人”这三个字,突然想到路易莎的部族就没有电力照明,于是又把话咽了回去,好在她是用中文说的,路易莎听不懂。 修道院内极为静穆,似乎连自己的呼吸都能听得见,他们的脚步声显得分外突兀。 凯瑟琳领着他们笔直直行,江禅机根据修道院的规模估计,现在他们已经很接近于修道院的中心位置了。 前方又出现一道门,相比于修道院其他位置的古朴,这道大门装饰得相当华丽,门上雕刻着以圣经故事为主题的精美浮雕。 门关着,凯瑟琳回头说道:“这是院牧长大人所在的冥思大厅,我先进入通禀一声,诸位稍候。” 她推开一条门缝,进去之后又把门关上。 江禅机借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他代表自己时可以吊儿郎当,但他现在代表的是学校。 路易莎也从包里取出她的人骨权杖。 不一会儿,凯瑟琳将两扇大门彻底敞开,说道:“请进。” 江禅机他们放轻脚步鱼贯而入,他走在第一个,进入之后立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本以为这座建于火山山腹中的修道院能建成就已经是奇迹了,没必要也很难再做什么精巧的设计,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起码这座冥思大厅的设计就令人眼前一亮。 大厅是圆形,地面用一白一黑两种颜色的石板铺成古欧洲航海罗盘的形状,四道较粗的尖角指向东、南、西、北,还有四道较细的尖角指向东北、东南、西北、西南,极具美感,同时又隐含着强烈的秩序感。 罗盘造型的地板有三个内圈,逐级升高,最内圈的中心,也就是整座冥思大厅的中心,也是整个隐修院的中心,是一张石质的宝座。 一位穿着修女服的女性端坐于宝座之上,视线平静地注视着他们。 这还不算完,最内圈的上方是玻璃屋顶,来自火山口的阳光垂直贯通修道院洒落下来,阳光的边缘恰好与内圈重叠,端坐于宝座之上的院牧长仿佛是被圣光笼罩的神。 第497章 雪崩 就连蕾拉这样的暴躁老姐,一进入冥思大厅之后也不禁屏住了呼吸,丝毫不敢造次,因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座大厅似乎自带某种强烈的威压感。 大厅极为空荡,除了居中的宝座之外,可以说是空无一物,内部形如一个倒扣的碗,连一根立柱都没有,完全是靠精巧的建筑结构支撑和固定。 隐修院有电,但大厅里没有灯,所有的光线都来自于宝座上方的天光,形成中间明亮四周昏暗的视觉效果,再加上三圈逐级升高的地面,令宝座上的人如同山巅上的众神之主一样俯瞰众生。 凯瑟琳站在中圈恭敬地垂手而立,江禅机他们进来后就站在最低的外圈没敢随意走动。 院牧长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过,尤其多看了两眼路易莎手持的人骨权杖。 “诸位少年英才远道而来,足以令敝院蓬荜生辉。”院牧长开口道,“凯瑟琳,为我介绍一下。” 院牧长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响,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是。”凯瑟琳分别点明江禅机、33号作为使者的身份,关于路易莎只说了是来自于巫术部族,把蕾拉说成是路易莎的朋友,陪同路易莎前来,15号也是同样处理方式。 院牧长的眼中闪过一抹讶色,“你叫姜婵姬?我还以为来的会是奥罗拉。” “奥罗拉学姐最近在忙于开发新的能力使用方式,承蒙学院长垂青,派我前来向院牧长女士问安。”江禅机用土味英语说道,好在他事先有准备,说得很流畅。 不过看来奥罗拉学姐果然名声在外,连院牧长都听过她的名字。 “我听闻奥罗拉是红叶学院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如此也好,她愿意舍弃虚名而勤加磨练,未来可期。”院牧长重新审视了一遍江禅机,因为能代替奥罗拉前来而她又没有听过名字的,肯定是新近崭露头角的后起之秀,“你跟哪位老师的时间比较长?” “李慕勤老师。”他回答。 “哦……李慕勤,不错,气质也有几分相似。”院牧长理解似的点头。 蕾拉倒是有些不服气,心说这院牧长好大的口气,李慕勤在她这里竟然只得到了“不错”的评价? “这是学院长托我给您带来的亲笔信,请您过目。”江禅机把一路上小心保管的信封取出来。 凯瑟琳走到外圈,接过信封,又走进内圈,双手递给院牧长,然后退回中圈。 院牧长拆信,借着天光快速浏览了一遍。 江禅机忐忑地等待着。 凯瑟琳站的位置是背对院牧长,面对江禅机他们,但她的眼睛没有注视任何一个人,而是微微下垂,像是一位等待命令的侍女。 在她刚才自己先进来通禀的时候,江禅机他们还留在门外,门关着,她特意留神查看,因为她想起妹妹曾经说的,院牧长单独召唤妹妹的时候,妹妹有某种感觉,大厅里除了院牧长之外,似乎还有第三个人。 冥思大厅里根本没地方藏人,除非是藏在院牧长宝座的背面。 宝座也是石质的,有接近一人高,宽度比单人沙发的宽度还要稍长,背面足够藏一个人了,如果不是胖子的话,挤一些藏两三个人都没问题。 她将江禅机的信件递给院牧长的时候,很自然地走到宝座的侧前方,递过去的时候弯腰低头,眼神快速往宝座后面瞟了一眼。 虽然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宝座背后一半的区域,但她基本打消了疑虑,有八成把握宝座后面没有藏人。 要说原因,如果宝座背后藏着人,应该不会想到她会突然瞥一眼,之前哪位修女姐妹也没敢这么造次……至不济也会本能地闪躲,但如果闪躲的话,肯定会带起灰尘的飘动。 没错,天光从宝座上方照下来,而周围是昏暗的,因此光线里的每一颗灰尘都看得清清楚楚,只要有人移动,甭管是什么等级的高手,都会带动空气的对流,进而令灰尘的飘动方向发生变化。 然而并没有。 所以应该是妹妹神经过敏了,也难怪,冥思大厅极端肃穆的气氛本来就有很强的压迫感。 哗啦。 院牧长折上信纸,重新塞回信封里,凯瑟琳也赶紧将思绪收回。 “感谢学院长的来信,睹字如见人,学院长心忧天下的高风亮节于信中可见一斑。” 江禅机等着后面的话,但院牧长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而是望向33号,说道:“忍者学院深谙韬光养晦之道,不论外界风云变幻,宗主稳坐钓鱼台,这次竟然也派使者前来,所为何事?” 33号敏感地听出,院牧长谈到忍者学院时,语气明显与谈到红叶学院时有所区别,但也没办法,外界对忍者学院的观感一向不好。 她掏出信件,“这是宗主大人的亲笔信,请您过目便知。” 凯瑟琳同样接过递给院牧长。 院牧长看完之后,将信塞回信封,沉吟不语。 宗主在信里写的是跟学院长差不多的意思,这本来倒没什么,但这背后的东西就值得思量了,她不得不考虑忍者学院与红叶学院走到一起甚至结盟的可能性。 “难道酋长也写信了?”她又望向路易莎。 “不,酋长并不知道我来这里,因为我认同她们的理念,所以跟着她们一起来,希望院牧长女士能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成全她们。”路易莎说道。 院牧长轻轻笑了笑,“酋长知道的事比你想象的多。” 她又看了看蕾拉和15号,见她们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说道:“你们远道而来,千里奔波为我送信,我理应尽地主之谊,但本院一向崇尚清修,恐怕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 虽然她还没把话说完,但江禅机听着不太对劲,感觉有可能是要送客了,像她这种身份的人,一旦说出送客的话,就不太可能更改,于是他正要插话,突然听到外面隆隆作响,像是有巨石滚动的声音。 众人惊诧莫名,院牧长皱眉不语。 “院牧长大人!”一位修女推门而入,惊慌道:“雪崩了!” 她们住在雪山上,比任何人都清除雪崩的可怕,那种席卷万物的冰雪狂澜一旦被普通人遇上就是一个“死”字。 “糟了!阿拉贝拉还在外面!” 凯瑟琳也不顾在院牧长面前的礼仪了,疯了一样飞奔而出。 “我们也去帮忙!” 江禅机跟着跑出去,他的声音遥遥传来:“院牧长女士,请稍候一会儿!” 33号和路易莎踟蹰了一两秒,向院牧长抱歉地点点头,也跟了出去。 剩下的15号和蕾拉,她们留下来也不知道跟院牧长说什么,干脆也跟着跑出去,避免尴尬。 除了年纪小的修女之外,几乎所有修女都动起来了,江禅机他们跑出来的时候,外面都不剩几个人了。 “凯瑟琳!”江禅机追着凯瑟琳的身影进入熔岩隧道。 33号和路易莎刚才只犹豫了一两秒,等她们追进隧道的时候,已经看不见江禅机和凯瑟琳的身影了,而隧道之中似乎有很多一模一样的岔路,乱走的话可能不太好,只得又退出来。 冲进隧道里的凯瑟琳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江禅机跟过来了,本想让他回去,他忙说:“我闭着眼睛不看,你拉着我走。” 救人如救火,一旦阿拉贝拉她们被雪崩埋住,随时可能窒息而死。 凯瑟琳不想浪费时间,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速度不减。 江禅机守信闭着眼睛,明显能感觉到这次走的路线跟刚才不一样,直线更多,而且有时候需要跳跃,只花了不到刚才三分之一的时间,他就感到寒风扑面。 凯瑟琳松开手的同时,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了山外。 隧道外有一位修女正焦急的徘徊,凯瑟琳劈头盖脸地问道:“阿拉贝拉她们人呢?” “还没到,姐妹们全下去找了!” 凯瑟琳一咬牙,飞快地往山下的来路疾奔。 江禅机跟在后面,看到很多穿着白色棉袍的修女正在分散寻找。 这条路他们刚刚走时,此时却面目全非,雪崩改变了附近的地形地貌,来时的道路已经淹没于积雪之下。 “阿……” “别喊!会引起新的雪崩!”凯瑟琳回头说道。 江禅机恍然,雪崩发生一次之后,沿路的积雪都松动了,很可能发生第二次。 怪不得大家都在默不作声地寻找,但这样寻找的效率可太低了,山这么大,到处都是雪,从哪找? 他也佯装分散寻找,独自绕到一块岩壁的后面。 “鱿鱼须,能找到那个叫阿拉贝拉的女生么?”他问道。 湖里的外星鱿鱼对这种没有切身利益的琐事提不起劲。 “刚才你对院牧长的反应很大吧?难道你不想知道院牧长到底有多厉害?”他又说,感觉自己就像在讨价还价。 没错,刚才见到院牧长的时候,鱿鱼须表现出了有史以来最强烈的反应,用触须指着院牧长,像是异常忌惮,不过……触须指的方向似乎有些偏,指的并不是院牧长本人,而是指着宝座的背后。 鱿鱼须懒洋洋地抬起触须指了个方向。 江禅机见大家都在专心救人,没人注意他,悄悄进入隐身状态,他这几天反复研究了赵曼手机里的记录,略有心得,将穿透目标定为“雪”,然后跳进了雪里。 与穿透门板时不一样,门板是不透明的,门板内部一片漆黑,但雪有一定的透光性。 “雪”对他而言并不存在,他跳着雪里,鞋底落在岩石上,身上没有沾到一片雪花,也没有感受到雪的阻力。 虽然光线如傍晚般昏暗,但他重新看到了被雪崩掩埋的山路。 他往前跑了几步,抬头,看到穿着棉袍的修女们在他头顶上方三四十厘米的高度来回走动,焦急地寻找阿拉贝拉她们。 阿拉贝拉她们肯定也是沿着相同的道路上山的,遇到雪崩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寻找掩体。 他猫着腰,在山路两侧快速来回穿梭,寻找一切能藏人的位置。 然后他在一处岩壁后面看到了她们。 修女们全都抱在一起,紧紧偎依着岩壁,半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两侧的修女则连岩壁一起抱住了,像是借助岩壁抵抗雪崩的冲击,避免被雪崩卷到山下,22号也在其中。 江禅机赶紧跑到她们身边,从周围光线的昏暗程度判断,她们是被埋在雪下了。 他看到了阿拉贝拉,她被众人抱在最中心的位置,她们用身体撑出了一个空腔,那里应该还有一部分空气,他看到她的嘴巴在蠕动,像是在哭着喊救命。 他稍微往上跳起,脱离了隐身状态,双脚再落下时已踩在积雪上,果然听到了阿拉贝拉微弱的呼喊。 刚才他已经看准了位置,双手插入雪中,把最上面的一位修女强行拖出来,然后一个接一个把她们从雪坑中拽出来。 “阿拉贝拉,是我,别害怕,我们来救你们了!”他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最后一个拽出来。 “婵姬……姐妹们……还活着吗?”她脸上的泪水已经结了冰。 “她们应该还活着。”他安慰道。 被救出来的修女们脸色发青,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憋的,反正情况不太好,但他摸了几个人的脖颈,脉搏还没有消失。 由于不能喊,江禅机左右手各捏了一把雪球,先将一个扔到空中,然后扔第二个将第一个击碎,空中爆出一大团白色的雪沫,借此发出信号。 其他修女们迅速向这边聚拢。 看到他救出了这么多人,她们没时间惊讶,她们有应付雪崩的经验,每个人负责一个失去意识的修女,为遇险者做人工呼吸。 凯瑟琳赶过来,看到阿拉贝拉安然无恙,来不及松懈,吩咐道:“她们体温过低!把她们带回去,泡到温泉里!” 说着,她扛起22号,向江禅机递了个感激的眼色,意思是让他和阿拉贝拉休息一会儿随后赶上,她们要先抢救伤者,这时候她不能只顾自己的妹妹,虽然这是人之常情,但会让其他姐妹寒心。 第498章 俘虏 前来救援的修女们解下了身上的棉袍,裹住受到低温与窒息双重伤害的遇险修女们,有力气的就自己背着或者抱着一个往山上走,没力气的就两人架住一个往山上走,阿拉贝拉也得到一件棉袍,她虽然被其他修女保护在当中,但依然蜷缩在棉袍里浑身发抖,嘴唇都泛白了,双手更是冰凉,感觉不到双脚的存在,一时半刻根本不能走动。 “我背你上去吧?”江禅机提议道,在冰天雪地的山路间被风吹着,还不如早些上去泡温泉,他记得33号小时候差点被冻死的那一夜,宗主就是把33号扔进放满温水的浴缸里缓过来的,而火山温泉的效果肯定更好。 “好……好的。”她的上下牙直打架,长长的睫毛都挂满了冰霜。 江禅机背着她感觉就像背了个小婴儿,根本没什么重量。 “谢谢……你,婵姬,如果不是你,我们……” “不用说这些,就算是不认识的人,也不会见死不救啊,我记得你们还在山路上救过罗恩吧?”他打断道,“如果太冷就不要多说话了。” “不……”她用一只手紧紧揪住他的衣服,费力地说道:“有件事……必须要告诉院牧长大人……雪崩……” “雪崩怎么了?” “雪崩是……爆炸……我听到……呼啸声……” “啊?” 江禅机一惊,他以为这次雪崩是偶然事件,是自然发生的雪崩,但听阿拉贝拉的意思似乎并非如此。 两拨人分开后,阿拉贝拉她们这一队稍稍落后江禅机他们那一队,不过她们的登山速度比普通人还是要快一些,毕竟这些普通修女们长期生活在山脚下,高山的山脚也是高原地区,多少适应高海拔。 阿拉贝拉知道战争的阴霾已经笼罩于每个人的头顶,沉甸甸地压得大家喘不过气,为了给大家鼓劲,她一路上轻哼着歌,是她从红叶学院老师们那里学来的歌,大家听着很新鲜,脚步似乎也轻快了不少。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止了哼歌,因为她的耳中听到了某种奇怪的呼啸声,就像是拉斐强弓硬弩射出来的箭所伴随的呼啸声。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了一声闷响。 闷响来自于阿勒山的一个侧峰,如果最高的主峰算是脑袋的话,这个侧峰大致相当于肩膀,离阿拉贝拉她们不太远,但肯定也不算近,直线距离大概有一两公里的样子。 其他人当然也全都听到了闷响,看到侧峰上的积雪突然炸开了花。 大家愣在了原地,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没有意识到危机,无论发生了什么,都离她们挺远,伤害不到她们。 “是那边飞过来了什么东西……”阿拉贝拉指向呼啸声响起的方向,而那边正是阿勒山山体的另一侧,两国军队正在交战的丘陵地带。 22号取出便携望远镜展开,望过去,仔细看了几眼,嘟囔道:“好像是车载自行榴弹炮,打偏了吧?不过他们已经离这么近了吗?” 她收起望远镜,催促道:“大家走快些,万一再打偏了……” 22号话还没说完,阿拉贝拉就用力拉住她的手腕,“嘘!” 阿拉贝拉听到了某种极为恐怖的声响,来自于高高在上的山巅,轻微的断裂声之后就是沙沙的摩擦声。 这声音……是积雪之下终年不化的永冻冰层破裂的声音! 刚才那一发榴弹虽然离她们很远,而且没有直接命中主峰,但声波和震动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令本来就有雪崩隐患的区域彻底崩垮。 夏秋季节气温较高,表面雪层融化之后,积雪之间的粘合力降低,稍有震动很容易发生雪崩。 “是雪崩!雪崩来了!”她尖叫道。 阿拉贝拉不是第一次遇到雪崩,但她是第一次亲历雪崩,以往她曾经和姐妹们一起在雪崩中救过登山者,她知道雪崩的声音是什么样。 她的先知先觉救了她们所有人,否则如果等大家都察觉到雪崩的征兆,黄花菜都凉了。 山上的姐妹们都有对付雪崩的经验,虽然大家一瞬间脸色煞白,但应变能力还是不错的,立刻推拉着其他人往最近的岩壁后面靠拢,在雪崩的威力面前,除了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几位超级强者,其他人不可能阻挡或者承受上千吨积雪形成的巨浪,如果不寻找掩体,整个人都会被积雪冲下万丈深渊。 阿拉贝拉被不由分说的推到了最里面的位置,大家抱着脑袋挤在一起,势如万马奔腾的雪崩盖住了她们的尖叫声,沉重的雪块砸在她们的身上,白色天灾掩埋了一切。 她们做对了所有能做的选择,她们知道雪崩的两大死因是窒息和低温,雪崩之后二十分钟内获救的话,生还率很高,她们挤在一起用彼此的身体保温,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里又残存了少量空气,这是她们活下来的关键,更重要的是,她们相信山上的姐妹们会很快来救她们。 其他姐妹们被雪块砸得失去了意识,阿拉贝拉还保持着清醒,但是姐妹们的身体和背后的岩壁把她压得快喘不过气,她想呼救,又硬生生地忍住,因为她知道救援没有那么快,她估算了一下山上的姐妹们察觉雪崩后赶下来救援的时间,如果她现在就开始喊救命,氧气根本撑不到那时候。 幸亏是她,她早已习惯了黑暗,如果换成其他人身处这种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光是惊恐也会加快氧气的消耗。 氧气越来越少,呼吸越来越困难,周围越来越冷,像是坠入地狱似的,她根据自己的心跳计时,在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光后,她开始喊救命。 她们是否会得救,取决于其他姐妹们是否听到她的呼喊,但她的声音被厚重的雪层阻隔,以往她可以敏锐地听到雪崩遇险者来自雪下的呼救,现在有谁能听到她的声音呢? 她的整个身体里,似乎只有心脏和嗓子眼儿还冒着热气,其他部位冻得失去了知觉。 就在她几近绝望,开始向上帝祈祷救赎自己的灵魂之时,突然感到胸口一轻,压在她身上的姐妹消失了,有雪沫落在她的嘴里,她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光明。 然后她才知道,江禅机找到了她们。 她无法跟江禅机说得这么详细,舌头像是冻僵一样不听使唤,但只要说出几个关键词,江禅机基本能猜到个大概。 他停下脚步,半转身体,向阿拉贝拉示意的侧峰望过去,只见那边确实出现了个雪坑,厚厚的积雪甚至被炸得露出了泥土,这样的威力很显然是炮弹、导弹、榴弹造成的。 现代榴弹炮的威力很强,一炮轰出一二十公里没问题,如果调整仰角的话,打到几公里的山上也不意外,这也可以解释阿拉贝拉先听到呼啸声再听到闷响,榴弹打出这么远已经是强弩之末,处于亚音速状态。 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道这一炮到底是真的打偏了,还是……敲山震虎? 他暂时没时间思考这些,加快脚步,背着阿拉贝拉来到熔岩隧道的入口,凯瑟琳送完一位遇险者之后,已经等在这里接应了。 “你去哪?还有人被埋在雪里?”凯瑟琳从他手里接过妹妹,正要抱着妹妹进入隧道,却发现他没有跟过来的意思,以为他还要回去救人。 “我去那边看看。”他指着山体另一侧,“阿拉贝拉说,是一枚榴弹引起的雪崩,我过去查看一下,看看到底是打偏了还是怎么回事,也好早做防范。” “榴弹?”凯瑟琳皱眉,“这理应是我们的事,不如你带着阿拉贝拉进去……” “不,用蕾拉的话说,咱们现在在一条船上,可以说是荣辱与共,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们,就不用分得那么清楚了,而且说不定由我去还更好一些,毕竟我算是中立第三方的身份。”他没再多说,“你快带阿拉贝拉回去吧,我尽快赶回来。” 说完,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山道上。 凯瑟琳没办法,总不能抱着妹妹去追,只得先返回山腹,向院牧长回报。 江禅机有些遗憾,如果带着弗丽嘉一起来就好了,直接飞上山和飞下山,现在只能像是一头山羊似的,在峭壁与岩石之间折返跳跃,不过速度也不慢,只是要小心别扭了脚。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飞马能不能在禁飞区里飞行?会不会被导弹打下来? 每往下跳跃一段距离,他就停下来观察接下来的地形,以及眺望山体另一侧的战况,一开始他看不清楚,随着高度的下降,他发现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隐约能看到一些穿着军装的人在打扫战场。 他并不关心交战双方谁是正义的一方,反正是谁打赢了谁有理,在国家和国家之间,只有拳头才是公理,打输的一方就算有理也没理,赢家通吃,吃进去的领土也不用指望人家吐出来,除非有更强的大国横插一脚,但归根结底不也是比谁的拳头大吗? 快到山脚的时候,他注意到获胜一方的坦克和战车又开始移动了,像是要绕过阿勒山向另一侧继续推进。 战端一旦开启,就不会轻易结束,直到己方获得了压倒性的优势,足以在谈判桌上取得硕果,才会停下来。 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一副若不是亲眼所见,几乎令人不敢相信的画面。 交战双方穿的军服颜色和样式完全不同,离远了通过颜色可以区分。 他看到有十几个人举着双手抱着脑后,屈辱地跪在战场上,显然是战败方的军人投降了,其中有些人还受了伤。 战胜方的士兵挥舞着枪支,把这些俘虏集中起来,就在江禅机以为他们要把俘虏押上车带走的时候,战胜方的士兵却突然从冲着这些俘虏开枪了。 大部分俘虏一声不吭的肝脑涂地,有的俘虏反应快,跳起来试图逃跑,但怎么可能跑得掉,被从背后射杀。 江禅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他所知的那个现代文明世界吗?还是穿越到了上个世纪? 战胜方竟然残忍地屠杀已经投降的战俘,这就超越战争的红线了啊! 被杀的这些战俘有什么罪呢?他们自己可能也不想打仗,但作为军人只能执行上级的命令,选择投降在战后可能会被送上军事法庭,但现在他们连上法庭的机会都没有了,如果他们提前知道对方会杀害俘虏,肯定不会投降,而是死战到底。 战胜方的士兵杀死战俘之后,一点儿内心有愧的样子都没有,谈笑着把死去的战俘抬起来扔进壕沟里,和战死沙场的敌方士兵一起埋起来,在埋起来之前还搜刮了死者的衣兜,不放过任何一点儿值钱的东西。 他还看到有士兵从死者兜里搜出手机,然后拿死者的手指解锁手机,肆意查看手机里的内容,甚至用死者的手机不知道给哪里打电话。 也许交战另一方在这场战斗中获胜的话,表现也好不到哪去,但这方的表现已经刷新了他的三观。 也许这些杀战俘的士兵在平时是好军人、好儿子、好丈夫、好邻居,古道热肠、乐于助人、与人为善,是人人称道的模范公民,但正如路易莎所言,战争会把好端端的人变成魔鬼。 然后,他看到一支由士兵组成的小队正在登山,全副武装,由一位军官带队,队伍里还包括两三个刚刚参与杀害战俘的士兵。 这些人登山恐怕不是为了朝拜诺亚方舟的遗迹,否则应该不会带着枪。 那么是和罗恩以及其他登山者一样,去山上寻访天使吗?但他不认为天使和魔鬼有什么共同语言。 他不往下走了,以逸待劳,找个地方坐下休息,顺便等待这支登山小队,但是他对即将到来的会面不太乐观。 第499章 交战 江禅机已经习惯了作为超凡者的行动能力,等了好一会儿,估摸着那支小队差不多应该快到了,结果探头一看,他们离他还有一半的距离。 他们的说话声音传上来,声调里透着亢奋,不时爆发出狂笑,偶尔还鬼嚎几下,虽然江禅机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猜也知道他们在吹嘘刚才的战功,炫耀他们从死者身上搜刮来的战利品。 离得近了,江禅机不禁紧张起来,他可是头一次跟军人打交道,而且还是刚刚杀过人的军人,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通情达理。 等他们又离近了一些,江禅机不想突然在他们面前现身,万一把他们吓得开枪就不好了,于是装作下山的样子,从山路上出现,并且举着双手作投降状。 他们立刻发现了他,训练有素地找掩体,抬起枪口对准他,叽哩哇啦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 “我想和你们的长官说话。”他用土味英语一字一顿地说道,确保他们听清楚,“我没有武器——现在我会慢慢转身。” 说着,他缓慢原地转动一周,让他们看到他赤手空拳,身上没带着武器。 果然,他们放松了戒备,枪口也垂下来。 他们中那位军官模样的人站出来,审视地盯着他,用另一种风味的英语喝道:“报上你的身份!” “我是一名外国学生,来这里进行学术交流。现在我会从兜里掏出我的学生证。”他说完,以缓慢的动作掏出学生证,向他们扔过去。 军官捡起来,对比学生证里的照片和他的长相,示意手下的士兵垂下枪口。 “你为什么会从山上下来?只有你一个人?”军官看了看周围,“你的东西呢?” 江禅机轻装简行,简直就像是周末去踏青似的,但这可不是平原地区几百米高的小山丘,而是海拔几千米的名山,他什么装备都没带,这很不正常,最合理的推测就是有同伴帮他拿着装备。 “我的同伴在山上。”他指了指上方。 军官抬头看了看,“这里是战争地带,你们作为外国平民,留在这里很危险,为了你们的安全,你的同伴应该立刻下山,离开此地。” 江禅机点头,“我们会走的。” “我是说现在、立刻!”军官加重了语气。 “现在还不行,因为刚才有一颗炮弹落到了山上,引发了雪崩,我的同伴差点儿没命,所以我看到你们上山,特意过来问问,那颗炮弹是不是你们打的?”他问道。 军官立刻面色凝重,意味深长地与手下的士兵交换眼色。 “你看到我们上山?还看到什么?”军官问道。 江禅机摊手,装傻道:“你指什么?” 军官的脸色越来越冷,“你的手机呢?把你的手机拿出来。” “我没手机。” “呵呵~”军官不怀好意地与手下相视而笑,“没手机?我不信!我再说一遍,把你的手机拿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显然,他们是怕他用手机录到了什么东西,足以把他们送上国际战争法庭的东西。 “我真没手机,如果我有手机我就拿出来了。”他无奈道,“你们不相信就算了。” “去。”军官冲一个手下比划了个眼色。 “等下!你们要干什么?”江禅机脸色一变。 “你不配合的话,我们只能搜身了。”军官说道。 开玩笑吗?他怎么能让他们搜身?万一摸到什么与学生证上的性别不符合的东西怎么办? “我告诉你们,我可是外国公民,你们无权搜我的身!”他后退两步。 士兵们再次举起枪对准他。 军官说道:“我们怀疑你是敌国派来刺探军事情报的间谍,你的外国公民身份在这里不适用!说!你的同伴到底在哪里?” “我说了,她们在山上……” “带我们去找她们!” “不,她们不想被打扰,所以我想请你们下山,山上只有一群与世无争的修女,你们没必要爬这么高的山,怪累的……” 军官懒得听他废话,一挥手,手下的士兵蜂拥而上,打算把他逮捕,一定要从他身上搜出手机然后销毁。 江禅机还是举着手,不躲不闪,像是根本没有反抗的意思,然而他的身体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淡淡的黑气中。 士兵们大惊,以为自己眼花了,但左看右看,根本找不到他的影子。 “别慌!冷静!” 军官喝道,“她是一名超凡者!跟山上那帮修女一样!忘了你们受过的训练了吗?超凡者也是血肉之躯,现在大家两人一组背靠背站着,只要她一出现,立刻开枪!” “你们知道吗?” 江禅机的声音响起,几名士兵立刻朝声音的方向开火,子弹噼里啪啦打在石头上,声音却是从石头后面传来的。 一组士兵小心地扑过去,但石头后面连个鬼影都没有。 “超凡者不能主动攻击普通人……” 声音再次响起,再次开枪,依然打空了。 “除非普通人先威胁到超凡者的人身安全……” 开枪,打空。 山路环境复杂,到处都是乱石、峭壁、杂草,江禅机的声音像幽灵一样飘忽不定,士兵们却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 还好这是山腰与山脚之间的过渡地带,夏秋季节这里根本没有积雪,枪声不会引起雪崩。 士兵们开始感到害怕,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跟鬼魂战斗。 “保持阵型!节省弹药!”军官吼道,“她不敢在咱们面前出现,只会耍这种小把戏……” 话音未落,江禅机的身影出现在一组士兵面前,由于每组士兵都是两人背靠背站着,他出现的同时已经抓握住面向他的那位士兵的枪管。 士兵惊慌地试图夺回枪管,但枪管像是被焊死一样纹丝不动,情急之下扣动了扳机。 江禅机站在枪管的侧面,根本不可能被打到,喷射而出的子弹雨打在岩石上形成了跳弹,令另一组士兵倒在了血泊里。 士兵见自己打死了同伴,脑子都木了,而不等他反应过来,江禅机又从他眼前消失了。 其他士兵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他们没有任何办法,江禅机只出现了那么两三秒的时间,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而且江禅机和被抓住枪管的士兵站得很近,如果他们开枪的话,他们的同伴倒可能先死。 “人是死在你们自己人手里,与我无关。” 江禅机的声音再次从岩壁后响起。 亲手打死同伴的那位士兵红了眼睛,悄悄拔掉一颗手雷的保险栓,往岩壁后面扔过去。 轰! 手雷在岩壁后面爆炸,泥土和碎石飞过岩壁,落在他们的身上。 这下死了么? “这是最后的警告。”江禅机的声音又从另一处地方响起,“我们不关心你们两国之间的战争,也不会插手,希望你们不要打扰这座山,以及山上的修女们。” 士兵们紧张地吞咽着唾沫,就算之前跟敌国交战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这么害怕,因为敌国的军队也是跟他们一样的军队,死亡或者受伤是一瞬间的事,来不及害怕,也不需要害怕,而现在…… 军官察觉到情况不妙,他倒是能屈能伸,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说道:“你们真的不会插手?” “真的,我们或者修女们都对世俗的争端没有兴趣。” 军官抬手比划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好,我相信你。放下枪。都聋了吗?我让你们放下枪!” 士兵们惊疑不定,犹豫着垂下枪口。 “把死的人抬上,咱们下山。”军官命令道。 士兵们既惊惧又愤愤不平,难道两位同伴就这么白白死了? “听见没有?”军官加重了语气。 士兵们咬着牙,两人一组,屈辱地抬起两个死去同伴的尸体,其他人捡起死者的枪支和装备。 “走!” 军官带头,士兵们跟在他身后,原路下山,死者的血淅淅沥沥地滴洒了一路。 他们离开后,江禅机的身影出现了。 他本以为他们会强硬地顽抗到底,没想到他们丢了两条命之后,竟然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了。 傻子都知道这事八成没完,他们离开之后很可能会寻求报复,但就算他把他们全杀死在这里,情况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山下的军队发现这队人马迟迟未归,肯定会再派人上山,就算他再把后续的人杀死,事情还是会殊途同归。 想靠人力跟军队对抗还是太困难了,在山路上,超凡者有绝对的优势,但军队可以不上山,而用炮轰山,可以飞机轰炸……不知道火山口的岩壁是否足够结实,能扛得住现代的精确制导炸弹。 他和33号她们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们不住在这里,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但修女们怎么办?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也许忍气吞声乖乖服软对修女们会好一些?但他亲眼看到这些士兵杀害战俘的过程,投降和服软不一定会得到更好的结果,一旦放弃抵抗,只能任这些士兵为所欲为了,等于把刀子递给了别人。 不论如何,他得赶紧上山,把他看到的事告诉院牧长,看院牧长是打算坚守还是暂时撤离阿勒山,反正得尽快做决定。 …… 拐过一道山坳,军官突然察觉异常,猛然转身,吼道:“站住!你要去哪?” 刚才亲手误杀同伴的那位士兵本打算悄悄返回山上,跟江禅机拼命,结果被军官发现了。 “长官!我要去报仇!”那位士兵干脆挑明了。 其他士兵也停下脚步,每个人的眼睛里都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害怕归害怕,如果他们就这么屈辱地回去,恐怕一辈子都在其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报仇?你们以为我不想报仇?”军官腾腾地走到一位被抬着的尸体旁边,指着尸体的脸说道:“他和我是同乡,他父亲就像是我的亲哥哥,他父亲把儿子的手交到我手里,拜托我照顾好儿子,今天回去我却只能打电话把噩耗告诉他父亲!” 士兵们不说话了。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怕死,所以才撤退?告诉你们,我不怕死,但我害怕今天晚上给你们的父亲打电话!”军官指着他们每个人的鼻子吼道。 军官恨恨地看了一眼云雾缭绕的火山口,“这个超凡者跟咱们在训练中遇到的那些超凡者都不一样,太滑溜了!身为军人,要死在更有价值的地方,而不是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座该死的破山上!” 士兵们被他训斥得抬不起头。 是的,他们在训练中以超凡者为假想敌进行过训练,当然这只是走过场形式,让他们大概知道超凡者能做到的事和不能做到的事,仅此而已,因为他们不确定敌国军队之中是否会有超凡者,所以至少要有所准备。 而给他们当陪练的超凡者都是他们花钱雇佣的,毕竟这世界上很少有花钱买不到的东西。 现代战争,当然要考虑超凡者的因素,他们本来想向超凡忍者购买敌国的机密军事情报,但忍者那边最近联系不上,只好作罢。 他们听说阿勒山有一群超凡者,考虑到这正好是两国交界处,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至少也要确保她们不能为敌人所用…… 虽然江禅机刚才声明修女们不会插手两国之间的战争,但这种口头保证毫无意义,再说他穿的衣服也不像是修女服,恐怕不能代表修女们的立场。 战争非友即敌,哪有什么中立第三方? 作为军人,他们并不是要杀了那些修女,这会破坏普通人与超凡者之间的和平协议,只是……希望她们能拿出切实有效的方法,来证明她们不会投向敌人那一边,仅此而已。 如果她们不同意的话……也没关系,请她们暂时离开这里,前往他们指定的地点,等战争结束了再回来,这已经足够有诚意了吧? 可惜,看来不给她们吃点儿苦头,她们还以为自己真的是神,现在是时候告诉这些臭娘们儿,象征着雄性的大炮和导弹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第500章 守护天使 对于已经走过一遍的山路,江禅机知道哪里有坑,一路飞奔用最快的速度上山,尽管他的体力与普通人有天壤之别,但高海拔的稀薄空气还是令他气喘如牛。 好不容易回到熔岩隧道的附近,他放慢脚步平稳一下呼吸,改以在岩壁顶端之间跳跃前进,否则雪崩留下的积雪会轻易地陷入他整条腿甚至整个人。 隧道入口留有修女把守,她们已经听说了是他找到并救出遇险的修女们,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感激,但他还是没有让她们为难,主动要来纱巾蒙上眼睛,由她们领着穿过隧道,救人只是单纯的救人,他不想挟恩图报什么的。 然而,等他进入山腹摘下纱巾时,却吓得差点停止了呼吸! 怎么说呢……火山温泉形成的溪水与小池塘里,到处都泡着……人,当然是没穿衣服的那种。 遇险的修女们体温过低,被带进山腹之后就立刻被脱下衣服,将她们泡在温泉里恢复体温,现在已经有部分人清醒过来。 其他修女们在旁边照料着她们,防止昏迷中的她们滑进温泉里溺水。 总之,这里简直成了超大号的露天温泉浴池。 不过好在泡在温泉里的修女们都只露出脖子和脑袋,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修女们见江禅机回来了,叫住他想询问情况,但他赶紧摆手说要先去报告院牧长,然后一溜烟儿地贴着岩壁绕了一个大圈跑进修道院,丝毫不敢停留,也不便左顾右盼。 33号她们等在修道院的门口。 刚才22号被救回来之后,33号跑去帮忙,发现22号没有生命危险,因为忍者服既保温又透气,22号是遇险者里除了阿拉贝拉之外状况最好的,于是33号放心地拜托修女们代为照料22号。 阿拉贝拉由于体质虚弱,被雪崩埋住时没有昏迷,结果泡进温泉被热水一激,反而晕了过去,倒是没有大碍,只是暂时没办法把她知道的情况告诉大家了。 凯瑟琳也跟22号她们在一起,都在焦急地等江禅机回来,因为现在只有他可能知道详细情况。 江禅机一回来,不等她们开口问,直接先问道:“院牧长还在里面吧?” 凯瑟琳点头。 蕾拉小声嘀咕道:“还真能坐得住……那石头椅子真有那么舒服?” “行,那进去说吧。” 江禅机跟凯瑟琳并排快步而行,重新回到冥思大厅里,院牧长还气定神闲地坐在宝座上,根本没动地方。 “抱歉,院牧长女士,刚才事急从权,来不及向您请示就跑出去了,请您别见怪。”他一上来先道歉。 “无妨,刚才已经有姐妹进来向我汇报,说幸亏你发现得早,遇险的姐妹们都没有生命危险,对此我深表感谢——你作为使者来访并非偶然,一定是神借你的手拯救了他的子民。”院牧长微微低头。 “您太客气了……”江禅机还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把什么事都归结到神意之上也未尝不可,省去解释的麻烦。 “鉴于你的善行与义举,你会是敝院永远的朋友,随时欢迎你来做客。”院牧长又说道。 江禅机受宠若惊,“谢谢……不过院牧长女士,我还有更重要、更紧急的事需要向您汇报!” 他按照顺序,先说了关于禁飞区的事,然后说了他们下飞机后一路的所见所闻,然后把阿拉贝拉的话转述了一遍,又把自己刚才探查情况与那队军人遭遇的过程简单讲了讲,只说自己迫于自卫而杀死了两个士兵。 凯瑟琳她们听得暗暗心惊,没想到这场雪崩竟然是榴弹炮引起的,而山下那些军人显然对隐修院不怀好意。 蕾拉实在忍不住了,提高音量说道:“如果军队调动重武器轰山怎么办?山壁被炸塌的话,咱们岂不是被活埋在火山口里?就算山壁够结实,万一那条熔岩隧道被炸塌怎么办?咱们又没长翅膀可以从火山口里飞出去,那不是要饿死、困死在这里?要我说,趁军队还没调动完毕,抓紧时间赶快下山啊!还等什么呢?” 话糙理不糙,这次大家基本上都认同蕾拉的话,从古至今,孤军被围困在山上都是兵家大忌,阿勒山虽然占地广阔,但能上山下山的路就那么几条,一旦被军队封锁山路,超凡修女们也许可以从悬崖峭壁冒险下山,那些普通修女们怎么办? 江禅机也有些动摇,如果敌军过于强大,避其锋芒不算是软弱,就算院牧长再厉害,甚至已经到了刀枪不入的境界,但其他人怎么办?其他人能顶得住现代军事力量的火力么?真要是像蕾拉说的,熔岩隧道被炸塌,再想离开就很困难了。 院牧长倒是镇定如常,丝毫没有惊惧和慌乱,听完他的叙述后,冷哼一声:“原来如此,那么姐妹们遭受的雪崩之灾,应该归咎于山下那些军队,是这样么?” 江禅机点头,“我不知道他们是故意的还是无意间射偏的……” “这并不重要。”院牧长打断道,“他们没有道歉的意思,对自己的所做所为没有忏悔之心,没有乞求宽恕,不是么?” “差不多吧,我没看出他们有歉意。”他承认。 宽恕……蕾拉绝望地甩甩脑袋,这院牧长的脑袋是不是已经坏掉了?指望军队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乞求宽恕?果然不应该跟这些信教的人打交道。 “我明白了。敝院虽不愿介入世俗纷争,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凡夫俗子企图依仗现代军事力量玷污这座离天堂最近的圣山,从你的描述来看,我不得不怀疑他们是被恶魔附身并操纵了心智,如果任凭恶魔大军长驱直入,天堂的安全就会受到威胁,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院牧长的语气掷地有声,话语在空旷的冥思大厅里反复回荡,仿佛晨钟暮鼓般冲击着大家的耳膜与心境。 不过,院牧长的气势固然很足,但她又不是阿拉贝拉,她的语言不能鼓舞大家的情绪,说白了跟单纯的喊口号没什么区别。 若不是自己也身处险境,蕾拉差点儿笑出声——让不知情的人听到,八成还以为院牧长手握重兵,随时可以横扫天下,犯我修女者虽远必诛呢! 江禅机瞪大眼睛,鱿鱼须的腕足一直指着院牧长宝座的背后,像是在提醒他什么,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像是相当忌惮某种他看不见的存在。 从玻璃屋顶射下来的天光笼罩着院牧长宝座所在的内圈,正常情况下,室内所有人的视线焦点都会汇集于院牧长的身上。 然而就在这时,天光突然……动了一下,像是出现了某种轻微的扰动,比如一只飞鸟快速从玻璃屋顶上方飞过而影响了光线。 不,等等!并不是天光被扰动了,而是天光笼罩的区域之内,有某种东西动了! 其他人比江禅机稍微晚一两秒注意到了光线的异动,她们并不像他一样清楚地知道院牧长宝座后面有东西,还以为是有鸟雀落在了玻璃屋顶上。 紧接着—— “啊!” 蕾拉、33号、15号、路易莎全都惊叫出声,不由自主地连退数步! 站在中圈里的凯瑟琳见到她们的异状,转头一看,立刻脸色煞白,震惊地呆立当场。 江禅机屏住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一个……人形的物体自宝座后面的天光中缓缓走出来,走出内圈,来到更低一层的中圈,站定不动。 中圈不在天光的直射范围之内,只有漫反射的微弱光线,而这个人形物体全身都在散发着柔和的光线,与天光一般无二,怪不得它可以藏身于天光之中。 这个东西是半透明状态,几乎就像是由光线组成的。 它似人而非人,身高大约相当于两个凯瑟琳,身材比例、轮廓都像是凯瑟琳的放大版,最令人震惊的是,它竟然手持一把同样是由光线形成的十字剑,与凯瑟琳的十字剑在轮廓上完全一样。 它的面貌与身体细节比较模糊,就像是人体素描的半成品,刚勾勒出轮廓就停笔的那种,但可以看出它是一位英姿勃勃的年轻女性。 它和凯瑟琳并排站在中圈里,众人看得很清楚,如果它是某位画家凭一支妙笔以光线为墨画出来的,那模特一定是凯瑟琳。 要说它与凯瑟琳的唯一不同之处,就是它的背后长着三对同样是光线形成的羽翼! 江禅机头皮发麻,他终于明白宗主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就是院牧长幻想中的朋友,一位光之天使! …… 红叶学院,校医院。 “李老师,身体怎么样了?” 学院长出现在李慕勤的病房里。 “总算是快能出院了,这段时间真是把我逼疯了!” 层流消毒床罩已经撤掉,李慕勤只在烧伤还没有完全康复的肢体位置打着绷带。 “偷得浮生半日闲,我还羡慕你能休息这么久呢。”学院长笑道。 李慕勤欲言又止。 “从时间上推算,姜婵姬她们应该已经见到学院长了,你应该从新闻里看到了吧,那边突然打仗了,而且从卫星照片上看,战火已经蔓延到阿勒山。”学院长说道,“所以婵姬这孩子还真是幸运啊,连我都没有亲眼见过院牧长出手呢。” “院牧长的能力到底是什么?”李慕勤郁闷地说道,“宗主那家伙整天打哑谜,如果我没受伤,一定要逼她说出来!” 病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整个校医院都静悄悄的。 “院牧长的能力……是目前为止最为奇特的一种,她是唯一一位能将源能子约束于体外的人。”学院长站在窗边,眺望马场里正在练习马术的学生们,弗丽嘉不跟其他马混在一起,独自绕圈小跑,洁白的羽翼格外醒目。 “啊?”李慕勤一愣。 “宗主提供了很有用的线索——院牧长从四五岁时开始,就有一位幻想中的朋友与她作伴,她这位幻想中的朋友是一个天使,她与天使一起说话、玩耍、成长,但是随着她进入青春期,由于种种原因,天使并没有消失,依然陪伴在她身边。” “幻想中的朋友,是朋友而不是机器人,这意味着院牧长赋予了天使独立的人格,换言之就是有独立的意识……这种情况非常诡异,你可以近似地理解为双重人格,只是额外的那重人格被加注于某个不存在的实体之上。” “院牧长执着地认为天使就在她的身边,只是别人看不见而已,她可以看见天使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如果院牧长是个普通人,也许注定只能被父母送进精神病院,偏偏她觉醒了能力,源能子与她异常强大的意识混合在一起,产生了一个异常强大的实体——她的守护天使。” 学院长抬手,制止了李慕勤的问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这样的天使即使形成了也不稳定,随时可能涣散,因为源能子是被意识观察而坍缩,那么当院牧长睡觉或者无法集中精神的时候,体外的源能子就会重新进入概率云状态……不,并不是这样,院牧长赋予了天使独立的人格,她给了天使一个初始的观察,令其存在之后,天使就开始了自我观察,令源能子保持稳定。” 李慕勤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宗主那家伙对院牧长敬畏有加,说最多也只能做到跟院牧长同归于尽的程度……” 学院长苦笑,“同归于尽?也许吧,院牧长的身体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确实很容易被杀死,但谁也不敢确定,院牧长身亡之后,那个天使会不会随之消失?如果不消失的话,问题就很严重了,天使很可能由于极端的愤怒和悲伤而陷入疯狂,它本身是无敌状态,没有人可以阻止它,只要它愿意,它可以在数年之内杀光全世界的人……宗教神话已经告诉我们,越是强大的天使,堕落起来就越是可怕。天使与恶魔,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第501章 拦截 冥思大厅里,除了院牧长之外的所有人,全都眼睛不眨地盯着诡异而神奇的光之天使,尤其是凯瑟琳,光之天使的轮廓与她太像了,如果比照她的体型做一个剪影,应该和光之天使的样子一般无二。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它那六只光之羽翼,令它本来就很高大矫健的身影显得更具威压感,自制能力差一些的信徒恐怕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直接跪了。 江禅机他们也算是见过世面了,但饶是如此,仰视光之天使时也不由地全身肌肉微微痉挛——直白地说就是发抖。 怪不得宗主那等人物在远远窥视到光之天使出手时,也惊得噤若寒蝉,在它面前光是保持站姿不后退就已经很困难了。 几个人都像是石化了一样,紧张地吞咽着唾沫,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就像是站在一头雄狮的面前,是否把他们撕成碎片纯粹只看它的心情。 “米雪,你听到她们刚才说的话了,作为这片伊甸园的守护者,请你将那些恶魔驱逐回他们应该在的地方——地狱。”院牧长说道。 光之天使点头。 它叫米雪么?也对,手持十字剑的它分明是大天使米迦勒的化身,米迦勒又是伊甸园的守护者,而米迦勒这个名字的女性化版本就是米雪。 眼看它大步走向冥思大厅的门口,江禅机稍微缓过神来,忙道:“院牧长女士……” “怎么?还有其他要补充的?”院牧长问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它……” “她。”院牧长纠正。 “好的……您不跟着她一起去?” 院牧长缓缓摇头,“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上山下山颇费周折,我就不跟着折腾了……不过若是你不嫌麻烦的话,可以代我走一趟,替我传一句话给那些被恶魔附身的傀儡。” “愿意效劳……” 江禅机替那支军队捏了一把汗,就这么被认定为恶魔附身了吗?要说的话,院牧长可能确实有一些精神方面的……偏执,凯瑟琳近墨者黑,多少也受到了影响,但他可不敢多嘴劝什么。 院牧长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告诉他们,从此以后,隐修院半径十公里之内,划定为禁飞区,任何军事力量擅入此地,视为恶魔入侵,格杀勿论。” 江禅机汗颜,院牧长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以一人之力向一个国家划定禁飞区,说出去恐怕没人信吧? “院牧长大人,我也想跟着一起去。”凯瑟琳请求。 “无非是一些魑魅魍魉作祟而已,没什么可看的,不过你想去就去吧。”院牧长没有反对。 其他人当然也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与江禅机和凯瑟琳一起,跟在光之天使的身后离开修道院。 刚一出门口,光之天使立刻扇动羽翼腾空而起,化作一道冲天的光束,眨眼间就从火山口里飞出去了。 江禅机他们看得毛骨悚然,这东西不需要加速吗?几乎是直接达到了极速!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们就跟在它身后一两米的位置,却几乎没有感觉到那三对羽翼扇动时带起来的风,这意味着什么? 它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实体? “怪物……”蕾拉心虚地小声嘟囔道。 江禅机瞪了她一眼,警告她小心祸从口出,用“怪物”一词并不足以形容光之天使的可怕,这东西是凌驾一切常识的存在。 凯瑟琳心乱如麻,她终于明白妹妹是对的,光之天使一直藏身于院牧长宝座背后的天光里,迟钝的她却始终没有发现,刚才甚至还大不敬地往宝座后面窥伺一眼,她的小动作肯定被光之天使看在了眼里。 “它……她飞到哪去了?”33号仰望火山口,“不等着咱们吗?” “我估计她在熔岩隧道的出口附近等着咱们。”江禅机提醒她们,“当着她的面,最好不要乱说话啊,她似乎不会说话,但她肯定跟院牧长有某种交流的方式。” “为什么这么说?”蕾拉问道。 江禅机没有回答,他不敢把院牧长看过心理医生的事说出来,院牧长跟她幻想中的天使无话不谈,起初肯定是院牧长一厢情愿的单方面交流,但觉醒能力之后就不好说了。 “我纳闷她能听得见咱们说话么?”一直没开口的15号说道,“她的耳朵应该只是徒具其形吧?” “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当面骂她几句试试,反正我是不想知道。” 说着,他们再次蒙上眼睛穿过熔岩隧道,之前蕾拉对蒙眼颇有微词,现在她不敢发任何牢骚了。 走出隧道摘下纱巾,他们眼前一亮,只见光之天使缓缓从空中落在他们面前。 “米雪对吗?”凯瑟琳鼓起勇气开口道,“我是凯瑟琳,很抱歉之前……” 光之天使摇摇头,比划了一个手势,似是让她不用在意。 江禅机、33号和15号他们隐约猜到了,光之天使大概是会读唇语,她每天藏身于院牧长宝座后面,看着修女们进来向院牧长禀报事情,早已经熟悉了每一位修女以及她们的说话方式。 但是等一下,她有视力吗? 光之天使的身上有太多谜团,现在不是瞎猜的时候。 “米雪,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江禅机试探着说道,“你能不能先别动手?我想试试最后一次劝说那支军队撤退……你看,就算是恶魔,也应该先以说服教育为主……我的意思是先试着感化他们,如果实在不行,你再动手也不迟。” 他之前还担心自己这帮人,现在开始替那帮军人担心了,毕竟那些军人里也不全是穷凶极恶之辈,有些人可能是被迫赶鸭子上架当了大头兵,如果被光之天使来个无差别屠杀……多少有些残忍。 蕾拉嘴里不敢说,心中不以为然,光之天使可能确实很强,但应该不至于强到面对成建制的军队还有压倒性的优势吧? 江禅机比她们更了解光之天使的底细,根据学院长和宗主的只言片语透露的信息,以及刚才光之天使那惊艳的起飞瞬间,他怀疑光之天使是由源能子、光子和院牧长赋予她的一部分意识组成的,你要如何击败一个由微观粒子和虚无缥缈的意识组成的敌人? 所以他在飞机上说的大话成了真,再多的敌人面对光之天使也是白给,只是还不清楚她到底以何种方式来战斗。 光之天使像是思考了一下,然后点头。 “谢谢。”他转头对其他人说道:“你们跟到半山腰那里远远观望就行了,我和她一起走到山脚下跟那些军队交涉。” “你有病么?”蕾拉脱口而出,“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那些军人根本没安好心,他们要杀了咱们,你还跟他们讲什么道理?” “上天有好生之德,能救一个算一个,他们也都有父母、家人、朋友,我相信其中很多人只是听命行事而已,毕竟他们是军人,上级命令他们干什么,他们不敢不听。不教而杀谓之虐,起码得给他们一个投降的机会。”他坚持道。 “算了算了,搞不懂你。”蕾拉气得咬牙切齿。 其他人也觉得太冒险了,33号说道:“你去跟他们交涉,他们会放你回来么?” “我有办法。”他胸有成竹,“我不会傻乎乎地直接走到他们面前,他们刚刚打了一仗,精神在极度亢奋之后肯定会有所松懈,我打算溜到他们营地的外围,偷一台他们的对讲机,然后找个隐蔽的位置通过对讲机跟他们交涉。” 他说服了她们,这个办法听上去比较安全。 一行人迅速下山,他们是连蹦带跳,光之天使是轻飘飘地在他们头顶上方一两百米的高度飞行,一般来说,登山者都会注意脚下和前面的道路,谁也不会仰头看天,即使偶尔抬头看到她,可能也会以为她是阳光照在某堆积雪或者某块光滑岩壁上形成的眩光。 行至山腰处,山脚下的情况已遥遥在望,他们看到那些本来打算绕过阿勒山的坦克和军车停止了移动,重新驻守在山下,已经排出了战斗队形,炮口对准了山体,隐然将阿勒山视为目标。 其他人等在这里,江禅机继续往下走,在接近山脚的时候,他停下来,向飞在天空的光之天使招手,后者轻飘飘地落下。 “一会儿我绕到军队的后面,等我给你发信号,你就从山口处现身,暂时什么也不要做,除非军队动手,OK?” 光之天使点头。 江禅机借着山石的掩护,围着军队绕了个大圈,进入不久前才发生过惨烈战斗的战场。 有些被击毁的坦克还在燃烧,战斗胜利一方的死者遗体被覆盖上国旗,装在军车里运走,而失败方的死者遗体像是垃圾一样被堆在壕沟里,草草盖上浮土,留下记号就不管了。 浓烈的硝烟味道混杂着血腥味与蛋白质烤焦的臭味,令人作呕。 正如他预料的,由于刚打了胜仗,再加上侦察部队报告附近没有敌军的踪迹,目前士兵们处于放松的状态,虽然周围有哨兵警戒,但明显只是应付差事,他看到一个挎枪的哨兵走着走着就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抽烟,抽完烟之后还拿出手机自拍,可能是打算把自己在战场上的帅照发给家乡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果然是小国军队之间的菜鸡互啄,这样的军纪也能打胜仗。 江禅机趁哨兵摆姿势自拍的时候,迅速冲到哨兵身后,抬手打晕了他,解下了他的对讲机,然后退回隐蔽处,用向蕾拉借来的化妆镜向光之天使发出反光信号。 “喂喂?听到了吗?”他按下通话按钮,用土味英语说道。 “什么人?是谁在说话?” 频道里的军人们一听就知道说话的不是自己人,因为自己人不会用英语在频道里说话。 “你们不用管我是谁,我是来救你们的。” 江禅机看到军队内部产生了轻微的骚动,他们知道有人潜入了驻地并拿到了他们的对讲机,于是迅速动员起来,进入战备状态,排查入侵者。 “你们往山口那边看,看到什么了?” 从规模上估计,这支军队可能是一支装甲骑兵团,不仅配备了适合山地丘陵作战的轻型坦克和战车,空中还盘旋着武装直升机,由于之前战斗造成的战损,有效战力可能只剩下三分之二左右,但依然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 无数双眼睛同时望向山口。 不知什么时候起,光之天使已经伫立在那里。 此时此刻,这支骑兵团里一定有很多人在互相询问或者自言自语——那是什么鬼东西? “她就是天使,是守护天使,也是复仇天使,取决于你们是否选择跟她为敌……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但我说的都是真话,我冒着生命危险来警告你们,为了你们的生命安全,请尽快撤离这里,并且永远不要进入阿勒山半径十公里之内,否则等待你们的将是惨无人道的杀戮。” 被打晕的哨兵已经被其他军人发现了,很多人正在向这边搜索过来。 “听着,我已经尽力了,一旦屠杀开始,如果谁想活命的话,放下武器抱头趴在地上,她应该不会杀战俘的……言尽于此。” 他把对讲机扔到地上踩烂,开始往山上撤退。 “在那边!站住!不许动!” 有军人看到了他的身影,纷纷举枪瞄准。 “只有一个人?不要放这个人跑了!最好抓活的,问出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军队里的高官下令道。 江禅机考虑到33号她们有便携望远镜,正在从山腰往下看,所以没有使用隐身能力,他也不觉得需要使用,凭这些普通人怎么可能追得上他?地形复杂,从下面往上开枪也打不中他,除非他们开炮,那时他再隐身也不迟。 他这么想着,突然眼前一花,咚的一声巨响,什么东西重重落在他前面,拦住他的去路。 那是一个……女人? 他突然对自己的性别鉴定能力没什么信心了。 第502章 打工人 江禅机闷头往山上跑的时候,鱿鱼须突然发来警告,这次是最特殊的一次,因为腕足并非指向前后左右,而是笔直地指着天上! 他首先生出的念头是——光之天使要杀他? 没办法,光之天使的威慑力太可怕了,无论是他还是其他人都产生了心理阴影,如果是她要偷袭他,不论是何原因,他都绝对躲不过去,他仿佛看到达摩克利斯之剑在向他头顶斩落。 就算是躲不过去,他也不能等死,于是硬生生刹住身形,几乎不分先后,一坨……没错,是一坨灰影重重砸落在他的前方,如果他没有及时停住,很难讲会不会砸在他的脑袋上,把他的屎都砸出来。 发现不是光之天使,他像是捡了条狗命一样差点儿虚脱,但还不及庆幸,强劲的气浪裹挟着沙尘与碎石扑面而来。 以前他跟一头超凡大猩猩打过交道,大猩猩从空中落地的威力已经够吓了,而这团灰影特么的简直就像是陨石坠地! 他没有跟沙石狂澜硬刚,他现在什么都看不清,如果灰影是袭击者,很可能会有后续的攻击动作,而这里又是山地,他往后退的话,不敢保证自己不会一脚踩在一块滚动或者松动的石头上,于是在身体被沙尘笼罩的同时就进入了隐身状态。 由于是将空间视为障碍物,而不是将大地或者沙石视为障碍物,他在隐身后的视野依然被沙尘遮挡,但足够他随着扩散的气浪退至数米开外的安全距离后才解除隐身状态。 33号她们停留在半山腰,通过便携望远镜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一开始看到他顺利地搞到对讲机,短暂地通话之后就开始往山上退回来,大部分人都松了一口气,觉得不会有危险了。 望远镜只有两个,分别属于33号和15号,但望远镜的视野很狭窄,反倒是没有望远镜、只能通过肉眼眺望的蕾拉注意到了异常,就在江禅机往山上撤退的时候,有一顶军用帐篷突然被撕裂,像有一颗炮弹从帐篷里发射一样,裂帛之声响起——当然她们离得这么远听不到,帐篷顶的帆布被强大的冲击力撕得粉碎,如同无数只军绿色的蝴蝶翩飞。 一道灰影从帐篷里冲天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精确地向正在上山的江禅机砸过去。 “那是……” 在抛物线的顶点,灰影上升趋势即将转变为下坠趋势的短暂瞬间,她发现那是一个人,长相粗犷,满脸横肉,穿着与众不同的灰白色军装——要说为什么隔着这么远她能看见那个人的长相,不是因为她视力过人,而是那个人的脸太大了,面积差不多相当于巴掌脸女生的三四倍…… “什么人……” 话音未落,灰影已经坠地了,灰影和江禅机的身影都被气浪和沙石笼罩。 33号和15号以为江禅机安全了,两台望远镜都在观察军营里坦克和战车的调动,万万没想到突然发生了意外事件,她们看那气浪的声势还以为落下一颗炮弹。 路易莎和凯瑟琳隐约也看到了那道黑影,急忙说道:“有人袭击!” 33号和凯瑟琳立刻开始往山下奔,想去支援江禅机,但山腰和山脚之间毕竟还有挺远的距离,远水不解近渴。 气浪扩散的速度放缓,江禅机闪身从沙尘中跳出来,大声问道:“是谁?” “不错嘛,竟然躲开了。” 尘埃中现身一个高大的身影,虽然没有光之天使那么高大,但显然已经超过了一般正常人身高的范畴,目测差不多有两米一。 这个人不仅身材高大,更兼体壮如牛……不对,是如熊,如果不是她穿着衣服,江禅机甚至怀疑遇到了一头人立而起的北极熊! 他差点儿脱口而出——你到底是男是女? 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一天能轮到自己来问这句话…… 理论上,这个人做出了普通人根本做不到的攻击动作,排除外星人的话,那么她肯定应该是一位超凡者,而超凡者又是女性,但她的相貌实在是……称得上纯爷们。 以前入学测试的时候,他遇到了几个为了入学而长期服用生长激素等禁药而导致身体男性化的女性,她们有腿毛、声音粗哑,甚至还有小胡子,如果不是她们通过了体检证明她们是女性,任谁都会把她们当成男生。 现在眼前这个人,与她们很相似,但又有些不同,比如说她脸上就没有因为体内激素紊乱而导致的大面积严重痤疮,这证明她没有服用过激素,而是天生长成这样。 她虎背雄腰,站在那里跟一堵墙差不多,肩宽能顶得上三个江禅机,小臂比他大腿都粗…… 但她并不是胖,虽然脂肪也有一些,但更多的是极度的强壮,女性能天生长成这样的体型可谓是凤毛麟角,老天爷赏饭吃。 她是白种人,浓眉大耳,方脸阔口,军帽之下似乎是光头,眼睛快被满脸的横肉挤没了,跟15号的眼睛平均一下就是正常人的水平了……另外她鼻头泛红,有酒糟鼻的嫌疑。 跟她比起来,江禅机就是不折不扣的软妹子。 她穿着一身灰底浅蓝色斑点的迷彩服,码数可能有N个X,肯定是定制的,这身军装的颜色和样式与军队其他人迥异,胸前没有相应的国旗,肩膀上有肩章,但各国的肩章不太一样,他认不出她的军衔。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鞋看着像是精钢打造的,鞋底和大部分鞋身都闪着金属的光泽,落地时将坚固的山石都踏成粉碎,如果落在他的脑袋上……后果不堪设想。 她赤手空拳,没拿着武器,腰带上倒是别着一个不锈钢酒壶,身体一动,江禅机就能隐约听到液体在酒壶里咣当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偷袭我?”他警惕地问道。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鬼鬼祟祟地搞小动作?还有……那个鬼东西又是什么?”她的小眼睛斜睨着远方山口位置的光之天使。 她一开口说话,烈酒的酒气就顺风飘过来,音色生涩而粗哑,但这个并不是天生的,应该是长期酗酒导致的,烈酒对声带的摧残很严重。 她的英语水平不比江禅机好到哪去,舌头像是伸不直似的,总打卷儿,说话嘟噜嘟噜的。 光之天使出现之后就一直静立不动,军人们已经将她呈扇形包围,各种口径的枪口炮口都对准了她。 “嗯?你这件衣服,难道是……红叶学院的人?” 女汉子注意到他上衣的样式与胸前的红叶标志。 “没错。”江禅机干脆地承认。 “红叶学院的人不老老实实待在东方,来这里干什么?这里不应该是修女们的地盘么?”女汉子疑惑道。 事实上,女汉子就是因为见江禅机没穿着修女服,以为他只是一个闲散超凡者,才现身拦截,否则她可不想在隐修院的眼皮底下对修女动手,那不是捅马蜂窝吗?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江禅机反问,“你也不是修女吧?” 他以为会触怒她,做好了应付攻击的准备,没想到她咧嘴一笑,说道:“有道理。” 说着,她解下不锈钢酒壶,咕嘟喝了一大口酒,像是喝到无上美味似的,激灵灵地抖了一下。 “想尝尝?”她注意到他的眼神。 “不用了,谢谢。” “你的损失。”她耸肩,拧好瓶盖,重新挂回腰间。 “打哑谜太浪费时间,这样吧,你答一句我答一句,怎么样?”她提议道。 “可以,不过得我先问。” “行,问吧。”她痛快地同意。 江禅机想了想,“你为什么要帮这些军人拦截我?” “呵呵~好问题,脑袋瓜儿挺聪明嘛。”她爽朗地笑道,因为他省略掉了诸如她是谁、来自哪里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直击重点。 “我是他们雇来的,更直白的说就是打工仔,我的任务只有两个,一是训练他们如何对付超凡者,二是在有必要的时候帮他们对付敌对超凡者,就这么简单。”她答道,“现在该你了,那个鬼东西是什么?” 江禅机瞟了一眼光之天使,答道:“她是隐修院的守护天使,是院牧长的终极兵器,不论你是什么人、来自哪里,我劝你不要跟她为敌,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女汉子的两道八字眉拧在一起,半信半疑地眺望着光之天使。 “我的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受他们的雇佣?”他继续问道。 她拍了拍腰间的不锈钢酒壶,“因为伏特加不会从地里长出来——相信我,我们试过,我们种下了一瓶伏特加,但是没有长出一棵结满伏特加的树。我们不像你们学校能收取高额赞助费,不像忍者们那样能贩卖情报,也不像修女们那样有善男信女的捐款,天生穷命倒是跟非洲那些跳大神的巫医差不多,但偏偏又嘴馋,离不开伏特加,怎么办?只能给别人打打工才能维持生活的样子。” 她抬眼看了看雄壮的阿勒山,“我知道这份差事有风险,毕竟是隐修院的眼皮底下做事,但是没办法,他们给的太多了……” 江禅机听得无语,合着这是一群酒鬼? 也只有酒鬼才会在酩酊大醉之后做出种植伏特加这么荒谬的事吧? “我的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和这个鬼东西混在一起?”她指着光之天使问道。 “这个……一言难尽,我下山是为了警告这些军人,让他们投降或者赶紧逃跑,否则就太晚了。”江禅机打量着她的军装,“我劝你也赶紧离开这里,如果光之天使把你也误认为跟这支军队是一伙的……那你可能就不能活着离开了。” “噗!”女汉子忍不住大笑,“我还真不信了!就凭那么一个东西……” “你不信的话,可以站在这里耐心看一会儿,哦,对了,雇佣你的这些军人把尾款给你结了没有?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我只是随口一问。”他说道。 “没呢,怎么了?”她发现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估计你要亏大了。” 话音未落,只见火光一闪,咚的一声炮响滚滚而来,声波撞到山壁之后又反弹,隆隆不绝。 江禅机与这个女汉子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转头看过去,只见一辆坦克的主炮口冒着硝烟, 轰! 这枚高爆炮弹命中一块巨石,将巨石炸得四分五裂。 再望向光之天使,只见她依然原地未动,没躲也没闲,而她的胸前洞穿了一个圆形的窟窿,炮弹就是从这个窟窿里穿过,命中了她后方的巨石。 完了! 江禅机心说,这支军队敲响了他们自己的丧钟啊! 严阵以待的军人们通过望远镜和瞄准器具观察光之天使的反应。 过了几秒,光之天使才仿佛神经很迟钝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 如果是人类胸口被炮弹击穿,早就凉透了,而她……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胸口的窟窿重新被光线填平了,然后她举起了光之十字剑。 “开火!全体开火!” 军队里的指挥官预感到危险的意味,抢先下达了开火的命令。 霎时,各种口径的机枪与大炮同时轰鸣,子弹与炮弹雨点般向光之天使倾斜而出。 盘旋在空中的数架武装直升机加入战斗,连续发射的火箭弹如同群蛇乱舞,嘶嘶呼啸着向光之天使噬去。 硝烟滚滚,火光冲天,爆炸声震耳欲聋,山口附近的地形地貌都被改变了。 就连士兵们都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这么狂轰滥炸怕是连外星人都能打趴下,用来对付一个单体目标是不是有些过分? 女汉子又灌了一口酒,哼了一声,意思是:这能有什么东西活下来? 然而就在下一秒,这口酒灌进了她的肺里,呛得她直咳嗽。 在漫天的硝烟与火光中,光之天使冲天而起,六只光之羽翼完全伸展,顶着枪林弹雨向最近的一架武装直升机扑过去。 第503章 毁灭 火箭弹、高爆弹、穿甲弹、榴弹……万弹齐发,声势之猛烈、硝烟之浓重令阿勒山另一侧的小镇居民惊恐不已,甚至以为是火山再次喷发了,因为这跟普通的打仗不一样,着弹点集中在同一位置,把大地都炸出一个大坑,岂不像是火山爆发? 当光之天使从硝烟与火光中冲天而起时,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注意到,一是因为她的速度太快了,二是因为她本身的光线相较于爆炸烟火而言太过黯淡,大家的注意力都盯着硝烟弥漫的着弹点。 江禅机他们稍有经验,他们不是第一次看到光之天使飞天的动作,心里已有预期,当一抹流光从着弹点的硝烟上方出现时,他们就已经知道,这支军队完蛋了——这么狂轰滥炸都伤不到她,接下来只能是任她宰割了。 果然,她转瞬间就飞至最近的一架武装直升机面前,机身前方的玻璃外侧倒映着她华丽至极的身影,而玻璃内侧的火控师以及火控师后方的驾驶员则惊呆般张大了嘴巴。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光之天使已经一剑横扫而至。 负责操作武器的火控师和驾驶员都戴着头盔瞄准具,下意识地挪动身体想躲,或者抬手想挡,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眯起来——这只是他们身体的本能动作,他们的大脑其实不认为用剑挥砍会对坚固且防弹的驾驶舱造成毁灭性的破坏。 一眨眼的工夫,光之十字剑就已经出现在驾驶舱内,劈中了他们两人的脑袋。 并没有身首分离或者血光四溅,他们的脑袋表面上完好无损,他们的视野里却像看到了一千颗太阳在眼前爆炸,极致的光明之后就是绝对的黑暗。 大量光子携带着超高能量击中了他们的视网膜,后果与直视高功率激光没什么区别,他们两人彻底瞎了。 江禅机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光之十字剑挥过之后,直升机像是没受到什么肉眼可见的破坏,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升机却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开始胡乱摇摆,显然失控了。 地面上的军队目瞪口呆地盯着那架正在表演空中杂耍的直升机,甚至忘了躲闪。 直升机经过短暂的冲高之后,翻滚着坠落地面,正好砸在一辆坦克上,满载的油箱与弹药在撞击中发生爆炸?依然在高速转动的螺旋桨横飞而出?将几个来不及躲避的步兵切得支离破碎。 “开火!开火!”指挥官疯了一样喊道,否则还能喊什么呢?作为军人?他们崇信坚甲巨炮可以摧毁一切?只要火力够猛,连好莱坞电影里的外星人都能揍趴下。 光之天使身在空中?坦克主炮之类的派不上用场,高射机枪的曳光弹划出顺滑的弧线?为后续的子弹风暴指引弹道?步兵们试图用单兵地对空导弹锁定光之天使,但是无效,锁不住。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光之天使干掉第一架直升机之后?立刻扑向第二架直升机?这次她根本没有停顿,在高速飞行中向第二架直升机的驾驶舱一剑挥出,然后看也不看就转身扑向第三架直升机——问题就在这里,她拐弯的时候根本没有减速,前一秒还在高速飞向东方?下一秒就折向西南。 如果是人类或者人类制造出来的机器做出这么大幅度的高速转折,身体立刻就会被接近无限大的惯性所撕裂?光之天使也是如此,她在转折的瞬间被惯性撕成粉碎?化为无数星星点点的光斑,但这些光斑又瞬间重新凝聚成她的身体?而她在这弹指一挥间就已经完成了转向?朝第三架直升机扑过去?在她身后,第二架直升机坠毁的火光成了璀璨的背景板。 站在江禅机身旁不远的女汉子叽哩咕噜的说了一两句他听不懂的语言,但不外乎是“卧槽”的同义词,除了这个词之外也实在无话可说了。 这场战斗的结果从一开始就能预料到,传统的枪炮再厉害,也不可能伤到一个由微观粒子组成的实体,注定是一边倒的屠杀……这跟大国还是小国的军队无关,大兔子还是小兔子在狮子面前只有等死的份儿。 光之天使在空中纵横开阖,如入无人之境,以“之”字形的高速移动轨迹将一架架武装直升机连接起来,无法理喻的超机动性令直升机连逃跑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当“之”字形划下最后一笔时,光之天使悬停在空中不动了,像高高在上的神一样审视着地面的军队,一架架武装直升机如流星雨坠毁。 在现代战场上,谁掌握了制空权,谁就赢得了战争。 地面上的军人们终于有人如梦初醒,如果是被数倍于己方的敌军包围,也许他们可以宁死不退,就算是面对外星人入侵,说不定也会拼死一战,但面对这样一个不死不灭的怪物,再坚定的战斗意志也会崩溃。 有些步兵不顾长官的阻止开始逃跑,甚至有人慌不择路地往山上跑,即使长官开枪毙了几个带头的,无奈人心已乱。 还有些脑袋瓜更灵活的,想起江禅机在对讲机频道里说的话,现在是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于是他们也不逃跑了,直接扔下武器,趴在地上或者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表示投降。 隐修院不是寺院,不讲慈悲为怀,既然这些军人已经被院牧长视为恶魔附身的傀儡,光之天使只在空中停留了短短数秒,就九十度向下俯冲,开始新一轮的杀戮。 她的首选目标是坦克和战车,对负隅顽抗的步兵倒是不太在意。 在地面上,大家看得更清楚了,光之十字剑被她刺入某辆坦克再拔出来之后,坦克表面没有任何损伤,但就是失去了战斗能力。 显然,光之十字剑并非真正刺穿了坦克的装甲,而是在坦克外面进入概率云状态,然后在坦克内部重新坍缩为光之十字剑,用高能光子束冲击并摧毁内部乘员的视网膜、神经与大脑,而坦克本身甚至完好无损,可以重新回收利用。 很快,一辆辆坦克和战车相继瘫痪不动了——这倒是好事,因为有的坦克炮手没有死而是突然失明了,惊慌之中胡乱开炮,误伤并摧毁一两辆己方的坦克和战车。 刚才还枪毙逃兵的军官们见势不妙,跳进越野车里企图逃跑,但在光之天使看来,在场的军人们只有两条路,要么投降表示向神的屈服,要么就去下地狱,绝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于是她轻而易举地追上逃跑的军官,帮他们选择了该去的路。 就在江禅机他们认为大局已定的时候,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还是有几分风骨的,不仅没有逃跑和投降,反而跳上一辆坦克的车顶,一副誓与部队共存亡的悲壮架势。 然而,指挥官的悲情对光之天使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她对顽抗到底的恶魔不会有怜悯之心,正要挥剑扑过去,突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停下了动作,抬头望向天际。 江禅机他们也抬头望向那边,但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 不对!从天边的云层里出现一个小黑点,正在迅速接近。 那是一架战斗机,不是为了夺取制空权的空优型战斗机,而是多用途战斗轰炸机,机翼下携带着重磅精确制导炸弹。 按理说,现代的精确制导炸弹在视距外就可以投掷了,但这架战斗机迟迟没有投掷,也许是因为它要投掷的目标在火山口之内,必须飞到火山口上方才能投掷。 光之天使再次拔地而起,以令人眩目的超高速向那架战斗机迎击,在江禅机他们从地面用肉眼看来,就是一个黑点和一个白点即将正面相遇,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白点的移动速度竟然比黑点还快得多。 白点与黑点交错而过。 白点拐了个V形弯,重新往地面战场飞回来,而黑点像喝醉酒似的,在空中摇摇晃晃,斜着一头扎向地面,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化为一道冲天的火柱。 不甘失败的指挥官再次拿起对讲机,想要再次呼叫增援,突然收到了来自本国最高层的指示,命令他撤退,也允许他投降。 也许,这场在阿勒山下爆发的战斗终于惊动了真正的大国,大国们并不关心这两个小国谁胜谁负、谁死谁活,但他们清楚目前超凡者的重要性,说不定还知道院牧长一旦身亡可能会导致的毁灭性连锁灾难,于是施加了压力,命令这支军队停止攻击……可惜消息辗转传过来已经晚了一步。 指挥官颓然地扔掉对讲机,掏出手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因为他就算投降并活下来,终生也只能活在屈辱、恐惧与噩梦里。 战场重归寂静,只有偶尔响声的弹药爆炸声才会提醒旁观者,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斗,可是地面倒下的全是穿着同一种军服的人。 惨烈吗?战争就是这样,之前这里打响的那场战斗也是差不多的惨烈,只不过前一次的胜者变成了如今的败者而已,谁又来怜悯前一次战斗里的死者呢? 光之天使伫立在战场中心,如同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无敌王者。 江禅机的旁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扭头一看,发现那个女汉子……在脱衣服? “你……你要干什么?”他吓得后退两步,以为她要强X他。 还好她只是脱掉了外面的军服,里面还穿着汗衫短裤什么的。 “这还用问?我可不想给他们陪葬!万一这个怪物把我也当成这支军队的一员……我就特么的冤死!”她脱掉军装,远远地扔掉。 “……你不是人家花钱雇来的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时候不是应该挺身而出么?”他说道。 “屁!他们给的还不够多!”她呸道,“就算他们给的再多,我也不想有命挣没命花,喝不起伏特加我可以喝防冻液,喝不起防冻液我还可以喝沐浴露,把命丢了连沐浴露都没的喝了!早知道隐修院里有这么恐怖的怪物,给再多钱我也不来!” ??? 江禅机满脑袋问号,这是什么迷惑发言? 喝防冻剂是什么鬼?就因为防冻剂和某些沐浴露里含有酒精? 可能是他听错了吧,毕竟她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天生如此,说英语时舌头总打卷,他听不太清楚。 女汉子向山上瞥了一眼,“我好像看到修女了,剩下的是你的同伴?” 江禅机也看了看,似乎是33号和凯瑟琳她们发现他遭遇意外,正在从山腰赶下来,不过离此地还有一段距离。 别看刚才打的挺热闹,实际上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从第一发炮弹贯穿光之天使的胸膛到战场重归寂静,一共也只有几分钟,就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光之天使歼灭了一支现代化装甲骑兵团。 “既然你的帮手来了,我就先走了——放心,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跑到阿勒山来,否则我是狗!” 说着,她也不顾狼狈,捡了一条远离光之天使、隐蔽而难走的路跑下山。 “我叫姜婵姬,第三个问题——你的名字是?”见她跑远,他想起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便提高音量,先答再问。 她说了一个词,但这个词并不是英语的发音,他听不懂,然后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乱石中。 “你没事吧?刚才的敌人呢?” 过了一会儿,33号她们匆匆赶下来,她们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十几米高得峭壁都直接往下跳。 她们来到现场,却没看到刚才那个敌人的身影。 “她走了。”江禅机回答。 “走了?她是什么人?”凯瑟琳皱眉问道,毕竟这是阿勒山的势力范围,哪能任人来去自由。 “她的名字好像是……”他试着模仿女汉子的发音,复述她最后说的那个单词。 33号她们这些忍者都学过多国语言,尤其是各种主流语言都得掌握,凯瑟琳也有所涉猎,她们能听得懂。 “这是个俄语名字。”33号解释道,“意思是——花岗岩。” 第504章 无敌的寂寞 俄语? 江禅机稍感吃惊,不过想到这位叫花岗岩的女汉子嗜伏特加如命,如果是俄国人的话,倒也顺理成章。 33号她们来迟一步,等她们下来的时候,女汉子早已经走得没影了。 15号若有所思地自语道:“花岗岩么……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啊?你认识她?”江禅机很意外。 “好好听人说话——我说听过这个名字,不代表我认识她!”15号摇头。 江禅机望向33号,但后者略显尴尬地撇开脸,因为33号没听过什么叫花岗岩的人。 显然这是因为中忍与上忍拥有的数据库权限不同,因此15号知道得更多。 “你在哪儿听到的?”他不得不向15号追问。 凯瑟琳也很想知道这个。 15号犹豫了一下,“告诉你大概也无妨,如果她是我听过的那个花岗岩,她应该是花岗岩少校,驻守在极北苦寒之地的一名超凡者战士,没想到她会来这里……” 江禅机回想起学院长以电视上介绍的超凡者势力范围,想起世界几大主要超凡者组织里,确实还有一支坐落在北极圈范围附近的神秘军营,原来花岗岩就是从那边儿来的啊,这一路可够远的。 “对了,等一下,看看这个。”江禅机稍稍走开几步,从一堆乱石旁边翻找出花岗岩扔掉的军服,拿给15号看。 “少校肩章,这下没错了。”15号注视着军服上的肩章说道。 凯瑟琳很紧张地问道:“她说没说是来干什么的?” 她担心极北军营里的超凡者军队要对隐修院图谋不轨。 “她是……来打工的。”他说。 “打工?” 几个女生全愣住了,难以理解那支神秘的超凡者军队为什么要打工。 “这很正常吧?超凡者也得吃喝拉撒啊,又不是武侠小说里的大侠,走到哪儿都有花不完的钱。” 江禅机对她们很无语,他认识的这些女生里,要么是有花不完的钱,要么是不用花钱,反正几乎没有谁为钱发过愁,相比之下,花岗岩少校就显得很接地气了。 另外,花岗岩少校完全就是纯爷们儿的性格,说话豪爽,直言不讳,很有精神。 不论是敌是友?跟这样的人打交道?起码不用担心被从背后捅刀子。 他把花岗岩少校对于打工买酒的解释跟她们说了一遍。 “这样啊……好像确实没有听说极北军营有什么稳定的经济来源,当雇佣兵换钱买酒也可以理解。”15号率先接受了他的说法。 正如花岗岩少校自述的那样?北极圈那种苦寒之地?能有什么赚钱的门路?啥都没有,种庄稼都种不活?而如果她的同伴都跟她一样嗜酒如命,考虑到她的体型和酒量?光买酒就是很大一笔花销?所以肯定得想办法赚钱,当雇佣兵来钱很快,又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只要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就行。 某种程度而言?花岗岩少校与欧阳彩月有几分相像?但后者赚钱是为了存钱,真要用到钱的时候出手很大方,而前者的手头肯定留不住钱,赚了就花掉买酒,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没酒卖立柜。 凯瑟琳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花岗岩少校是借打工为名来此刺探隐修院虚实的…… “你就别瞎琢磨了?精神正常的人类看到那个东西都不会有对隐修院动手的想法。”江禅机指了指战场里的光之天使。 刚才33号她们下山太匆忙了,下山时只能看着脚下?根本无暇他顾,因此对战场的情况只能匆匆一瞥?再加上距离远看不太清?此时往战场一看?全都傻了。 “这就是……哈米吉顿之战吧。”凯瑟琳喃喃说出圣经里的末日预言。 任谁看到这样的场景,恐怕都无法用日常语言来描述自己的心情。 在来到隐修院之前,就在今天早些时候,蕾拉还对院牧长颇有不屑之意,觉得院牧长再怎么厉害也对付不了飞机坦克,而现在……脸好疼。 15号也是,她作为忍者学院专门以其他超凡者组织为假想敌而培养出来的团战秘密武器,同样对隐修院和院牧长有所轻视,认为院牧长再厉害,攻击的时候总得需要瞄准,至少得有正确的方向感吧?然而,院牧长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光之天使足以摆平一切,最关键的是光之天使没有前庭这样的平衡器官,15号在她面前就是白给。 江禅机来之前对院牧长已经很有信心了,但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信心还远远不够,相比于其他所有超凡者,院牧长与光之天使的强大完全属于另一个次元。 说实话,他觉得光之天使能把所有超凡者拉起来A了,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把全人类的所有武装力量捆在一起,也不是光之天使的对手,顶多是花些时间而已,可能唯一的弱点就是院牧长本身吧。 光之天使旁若无人地徜徉在地狱般的战场里,投降并幸存下来的士兵都已经吓破了胆,庆幸自己投降得果断,在心里赌咒发誓,如果今天能活下来,即使是被送上军事法庭,他们也不想再打仗了。 对这支军队而言,她不是天使,而是飞翔的死神。 可能是发现已经不存在敌人了,她展开六只光之羽翼,缓缓飞向江禅机他们,落在他们面前。 女生们全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两三步,光之天使仅仅是站在面前,都有君临天下的压迫感。 “……做完了是吧?”江禅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夸她干得漂亮好像不太合适,毕竟刚刚至少有上百人死在她手里,而且她大概也不在意他的夸奖。 她微微点头。 “呃……介不介意我问一下?”他指了指自己的双眼,“你……应该是有视力的对吧?” 他的语气令其他人感到别扭,因为他简直就像是在跟一个“人”说话似的,而在她们看来,光之天使更像是一个只会忠实执行命令的机器人,她们并没有把她当成“人”,谈何介不介意? 但江禅机觉得,院牧长从小与这个幻想中的朋友相处,多年以来已经在潜意识里设定好了光之天使的人格,院牧长把她当成真实存在的朋友,赋予她完整而独立的人格,那她一定可以表现得像真人一样,拥有接近于真实人类的喜怒哀乐。 在这个前提下,他试着易位处之,想象如果把自己换成光之天使,会有什么感觉? 一定很寂寞。 很少有人知道光之天使的存在,知道她存在的人又很害怕她、敬畏她,她唯一能正常交流的对象只有院牧长一个人,怎么可能不感到寂寞? 既然她拥有完整的人格,或者接近完整的人格,就一定渴望与更多人交流和相处,能正常地面对她,而不是把她当成怪物或者死神。 当然,另一种可能,院牧长没有给她设定“人格”,而是设定成了不近人情的“神格”,那就没法谈了,但他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院牧长是在很小时候就想象出了光之天使,小孩子不需要神,只需要朋友。 尽管他也对她心存畏惧,他也觉得很别扭,但还是尽量试着以平常心面对她,把她当成一个……大号的凯瑟琳。 他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是对是错,但已经决定以后要用这种方式跟光之天使打交道。 光之天使抬起没有执剑的那只手,指了指他手里的小镜子,这是他向蕾拉借来的,正想掏出来还给蕾拉。 “这个?”他诧异地把小镜子举到眼前。 她点头。 江禅机和其他人对视一眼,都不理解她的意思,毕竟她不能说话。 “那咱们上山吧?”他提议道。 路易莎悄悄向他递了个眼神,意思是战场里的死者怎么办?就这么暴尸荒野喂了野狗?还有那些双目失明的伤者,他们正在因为失去视力而惨嚎不止。 他微微摇头,意思是不要多管闲事。 本来嘛,这支军队要来找隐修院的麻烦,竟然还动用了战斗轰炸机企图往火山口里扔炸弹,如果被他们得逞,隐修院的人可能早死光了,士兵们衣锦还乡加官进爵,谁又来给修女们收尸呢? 战争就是这样,胜者王侯败者寇,打赢了一切都好说,打输了自认倒霉,死了还能安慰自己马革裹尸还。 隐修院里肯定有路惟静那样的治疗能力者,但隐修院不讲慈悲为怀,不能指望她们出手救援刚刚还打算杀自己的人。 因此,这些死者和伤者,只能等他们自己的后续部队来救死扶伤、收拾残局了。 路易莎很遗憾,但她也无可奈何,只能把这当作战争的又一罪行。 一行人动身返回山上,光之天使还是轻飘飘地飞在空中,没有丝毫的疲态。 【婵姬学姐,在?】 “不在。”他没好气地在脑海里说道。 【哈哈!婵姬学姐又调皮了~】付苏在他脑海里说道,【学院长刚回到办公室,让我问问你,那边的战争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战争结没结束我不知道,反正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 【刚刚电视有临时插播的新闻哦,两国已经达成了临时停火协议,只是不知道和平能持续多久。】 江禅机:“……”没想到这竟然是这场战争里的最后一场战斗了,说不定是光之天使的出现令这场战争提前结束了,两国发现继续打下去可能被光之天使给灭了。 但是,和平只是暂时的,只要领土争端不彻底解决,这两个国家等双方都休养生息之后,迟早还会大打出手。 世界大国都在关注更重要的事,关注世界的命运、人类的命运,而这些小国只关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也没办法,它们能力有限,关注人类的命运也做不了什么。 【啧,悄悄告诉你,学院长好像看到你们那里的卫星照片了,然后脸色比较难看,是战斗很惨烈么?】 “是的,很惨烈,估计会诞生很多孤魂野鬼,说不定随风潜入夜……” 【哇!别说了!不听不听,学姐念经!】 听着付苏那边吓得哇哇乱叫,江禅机会心一笑,等她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又问道:“梓萱还在不?” 【干嘛?不论在不在,我都可以随时联系到她!】 “行吧,那你帮我问一件事,把我说的话转述给她,问问她的意见。” 江禅机简单描述了一下光之天使的存在方式和战斗方式。 【天使?真的是天使吗?好想亲眼看看……】 “别废话了,赶紧去问!否则……” 【呜~婵姬学姐又开始凶我了,是提前进入更年期了吗……】 江禅机不理她的碎碎念。 似乎她一次只能跟一个目标发送信息,或者是她对能力还不熟悉所致,当她跟梓萱联系的时候,他得到了暂时的清净。 过了一会儿。 【好的……我记住了……婵姬学姐,还在吗?我已经问过梓萱妹妹了~】 “说。” 【呜~婵姬学姐太不客气了!梓萱妹妹说,光之天使可能是通过发射光子来“看”的。】 “说人话!” 【我也不太懂,好像是说……现在很多手机的摄像头旁边不是还有附属的激光雷达吗?梓萱说原理跟那个差不多,光之天使持续向周围发射微弱的光束,根据光束反射的时间,乘以光速,就得到了她与周围物体或者人的距离,只要光束够密集,甚至也许能“看”到人的细微表情,包括嘴唇的动作,从而读懂唇语……也就是说,光之天使时时刻刻都在对她周围的空间进行精细的三维建模。】 江禅机似乎明白了,大概梓萱的推测是正确的,所以光之天使才会指着他手里的小镜子,因为小镜子的反光能力很强。 总之,原理其实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光之天使确实能“看”到,甚至可能“看”得比正常人更加细致入微。 如果有障碍物挡住了她发射的光束,她就不知道障碍物后面有什么东西了,而如果障碍物后面得东西能发出声音,人就能听到,这算是人的小小优势吧。 第505章 会当凌绝顶 江禅机他们回到山上,进入熔岩隧道之前,光之天使还是直接起飞,从火山口里飞进去了,他和其他女生遵从隐修院的规矩,蒙上眼睛穿过隧道,谁都不敢造次。 穿过隧道,来到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的山腹内,之前在温泉里浸泡着恢复体温的修女们以及22号都不在温泉里了,应该是体温恢复之后被移到了室内,泡温泉的时间太长了也不太好。 他们暂时顾不上探望22号和阿拉贝拉,先跟随凯瑟琳重新进入修道院的冥思大厅。 光之天使已经先一步回到了此处,站在罗盘状地面的中圈里,而院牧长像是根本没动过地方似的。 “院牧长女士,外面的威胁已经被……米雪解除。”江禅机说道。 院牧长对这个消息一点儿也不意外,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一首小插曲而已,不过耽误了不少时间,今天天色已晚,连夜下山不安全,不如你们今晚就留宿在敝院吧。” 江禅机他们因为飞机的延误,抵达这里本来就比预计晚一两个小时,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外面还挺亮的,因为越高的山黑得越晚,但山腰和山脚下已蒙上了一层夜色。 折腾了一天,连早饭都没吃,江禅机的肚子早就在抗议了,还好他惯于忍饥挨饿,一天不吃饭不算什么大事。 他们用眼神征询了彼此的意见,没人反对,毕竟此行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们不能就这么下山,能拖延一天算一天。 “凯瑟琳,带她们去休息吧。” “遵命,院牧长大人。” 凯瑟琳看了一眼光之天使,带着大家离开冥思大厅,在走时将大厅的门关好。 “抱歉,各位?招待不周?我们这里房间不够,床位也不够?做不到每人一个房间?今天只能挤一挤了。”她歉然说道。 隐修院里平时倒是有空房间,但今天把山下修道院的普通修女们带上来避难?她们遭遇雪崩,需要充足的休息来恢复身体?目前已经被安置在空房间里?肯定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我不用睡在房间里,我睡在外面的空地上就好。”江禅机忙说。 “这怎么行……” “没关系啊,这是难得的体验,人生有几次能露天睡在火山口里的机会?你们这里又不冷又不热?不刮风不下雨?连蚊虫都没有,躺在草坪上仰天看着星星入睡,享受一下坐井观天的感觉,不是挺好的?” 其实凯瑟琳、阿拉贝拉和其他超凡修女们在小时候也经常睡在露天,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在火山口露天睡觉几乎没有什么坏处,听着温泉的潺潺水声?享受夜的静谧,即使偶尔失眠?数着火山口里缓慢移动的星空,放空思绪?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既然他如此坚持?凯瑟琳也主随客便?不再多说什么。 “你们不用像我一样睡在露天。”江禅机对33号说道,并且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盯着点儿15号,防止15号在隐修院里搞出什么幺蛾子,否则院牧长一生气,他们恐怕全都得脑袋搬家。 于是就这么决定了,除了在其他房间休养的22号之外,15号跟33号睡一个房间,蕾拉跟路易莎睡一个房间,这还是其他修女们腾出来的地方,江禅机自己睡在外面。 不过肯定得先吃饭。 晚餐吃的是意大利面,味道还可以,听说酱是直接用的罐头,面一煮酱一拌就可以吃了,这还是隐修院特意为了照顾他们这些客人而做的,平时她们吃得更清淡。 吃完晚饭,还没洗澡的女生们和修女们纷纷去温泉里泡澡,江禅机因为屡次要求加面,最后一个吃完,还帮负责今天值日的修女收拾和洗刷了盘子,等一切都弄完之后,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 凯瑟琳帮他准备了一张简易支架床和被褥,还帮他选择了一处观星最好的位置。 他也很想泡温泉,但想想还是算了,风险太高,于是直接和衣而睡。 躺下之后他迟迟没有睡意,眼前一直浮现白天战场里的一幕幕,还有那个叫花岗岩少校的女汉子。 说来也巧,到今天为止,他算是跟世界几大超凡者组织都碰过面了,甚至包括地下世界的黑市联盟,感觉像做梦一样。 他将思绪从这些无谓的感慨中抽出来,琢磨要怎么说服院牧长跟他们一起前往红叶学院,现在院牧长显然没有离开阿勒山的意思。 凯瑟琳透漏过,院牧长也偶尔也会离山外出,以前她们不知道她是去做什么,现在猜想大概是去解决基督教势力范围内的“通道”。 与红叶学院或者忍者学院不同,院牧长解决“通道”都是独来独往,不需要其他人跟着,因为没有必要,以光之天使的实力,在坐的一切都是辣鸡,“通道”里的情况虽然不清楚,但估计也跟辣鸡相差不大。 甚至就连那种给他们带来不少麻烦的隐异猴,它们能做到光学隐形,但面对光之天使的三维光束建模,依然无所遁形。 但光之天使是无敌的么?真正意义上的无敌? 这倒是未必。 也许鱿鱼须有办法对付她,但问题是江禅机的身体能在她面前撑几秒? 鱿鱼须所做的种种一切,看着就像是匪夷所思的黑魔法,但其实都是远超人类理解能力的超级科技而已。 他明白为什么学院长想请院牧长来一趟红叶学院,因为只有光之天使可以实现对源能子的撞击,她可以将身体的一部分,或者那把光之十字剑的剑尖,以概率云状态进入对撞机的管道里,然后重新凝聚,等待高能粒子的撞击,这个过程绝对没有任何杂质介入,光子不算杂质,不会影响实验结果。 除了光之天使以外,普天之下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这点了……不过这话可能说得太满,毕竟天下之大,卧虎藏龙,可能有的超凡者只是比较低调而已。 他正在睁着眼睛胡思乱想,鱿鱼须突然出现了异动,唤回了他的思绪,而几乎与此同时,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淡淡的流光在极速移动。 他一个激灵坐起来,定睛望去,只捕到那抹流光移动轨迹的残影,是从修道院尖顶的十字架位置冲出来,以超高速飞往火山口。 如果不是鱿鱼须提醒,他八成注意不到。 那肯定是光之天使,大晚上的她干嘛去?难道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决定趁着月黑风高,打算把战场里那些投降的士兵也全杀了? 就算是这样,他又凭什么干涉?他也没有那份能力啊。 嗯? 随即他察觉到异样,因为鱿鱼须还是一须擎天,腕足指着上方没有动,这意味着光之天使停留在火山口的顶端,没有飞下山。 他又等了一会儿,光之天使还是没动。 奇怪了,她在那么高的地方干什么? 山腹内是锥形,他绕着山壁走了走,换了几个位置,终于确认从山腹里看不到光之天使,想知道她在干什么,要么把她叫下来问她,要么就得他爬上去亲眼看看。 虽然阿勒山很高,而且确实也很高,但实际上山腹平面的高度大约只有山体高度的三分之二左右,海拔大致三千多米,接近四千米,距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这已经很高了,再高就不适合人类长期居住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去爬山?真是疯了。 白天已经上下几次了,他再次怀念弗丽嘉,真应该把它也带上。 他一边在心里发牢骚,一边起床。 作为不会飞的人类,上到山顶只有两条路,一是像个普通登山者一样,从山壁外侧登顶,二是从山腹内壁往上攀援——由于山体是锥形,后者意味着要在倾斜度超过90度的内斜面上攀援,一失足就是万劫不复。 思来想去,他还是怂了,如果他带着降落伞,也许可以挑战一下自我,但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攀援坡度超过90度的绝壁……他还没活够。 他跑到熔岩隧道那里,向值守的修女借口自己有重要的东西在雪崩救援时落在了外面,要去找一趟,然后请值守修女把他领到外面。 到了外边,他避开值守修女的视线,开始登山。 即使作为超凡者,想登上海拔五千米的高山也相当有难度,越往高走空气越稀薄,他没穿着专用的登山鞋,脚下不时打滑,一脚踩进雪里又灌满一脚雪水,好在夏秋季节的积雪不算太厚,他专门捡雪薄的山石和岩壁的顶上走,避免踩到松动的雪层引发危险。 由于积雪的反光,周围的光线倒是不算暗,而且雪夜登山别有一番意境,头顶上是仿佛举手就能摘到的群星,山下几乎一片黑暗,只有最邻近的那座小镇里散发着星星点点的灯光。 空气极为冷冽,每呼吸一口都像是有一股冰泉灌进了肺里,山风呼啸,如果是冬天的话,即使他作为躯体强化系的超凡者恐怕也撑不住。 中途有几次他想打退堂鼓了,因为越往上走就越难走,看周围的环境没有丝毫人工干预的痕迹,修女们大概谁都没有上来过。 火山山顶附近的地貌跟普通高山的山顶地貌不同,由于曾经大量喷涌过熔岩,熔岩凝固之后令山顶附近的曲线相当平滑,坑坑洼洼的位置全被熔岩覆盖了,后来又落了雪,几十上百年的积雪一层层累积压实成了终年不化的寒冰,这导致山顶附近几乎没有合适的落脚之处,到处都滑得要命。 就算登到山顶又能怎样呢?说不定光之天使只是站在山顶发呆而已,对她来说,无论是飞到山顶还是飞到山下,都像吃放喝水一样容易。 最糟糕的情况,应该是等他爬到山顶之后,她正好已经返回修道院了…… 不过至少现在她还在,鱿鱼须的腕足一直指着山顶没有动,反正现在回去也睡不着了,只要她没离开山顶,他就咬着牙坚持到底。 他没有手机或者其他计时器,不知道爬到夜里几点,山顶终于在望了,而他喘得就像是犁了十亩地的老黄牛。 他鼓足一股劲,正闷头进行最后的冲刺,突然感觉……周围好像亮了一些。 难道他爬了整整一夜,现在已经快天亮了?毕竟高原高山的曙光来得比平原更早。 虽然他觉得自己爬了很久,但好像也没那么久……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光之天使伫立在离他直线距离二十来米远的雪坡上,低头静静地看着他——这好像是废话,毕竟她不会讲话,也只能静静了。 她站的位置是一处倾斜而光滑的迎风面,表面覆盖着去年冬天的新雪,被经年累月的山风吹得如同一张极为平整的白纸,洁白无瑕,一尘不染,而她站上去并没有破坏雪坡的一体感,因为她好像根本没有留下脚印,轻若无物。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反正上次他抬头时,她还不在。 “晚上好。”他干笑着挥了挥手。 她没什么反应,而且由于她是光线勾勒出的粗略轮廓,面目细节不可辨认,当然也不可能有“眼神”之类的东西。 “我在修道院外面睡觉,没睡着的时候看见你飞上来了,今天有些失眠,一时兴起,就爬上来看看。”他如实说道,否则没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释他大半夜爬山的问题。 她还是没有反应。 “我能……上去么?差几步路就到山顶了,以后说起来我也是登上过阿勒山的人……或者你更喜欢阿拉拉特山这个名字?” 他心里捏着一把汗,毕竟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性格,不知道哪句话会触怒她,所以他做好了见势不妙就进入隐身状态的准备,鱿鱼须似乎也很紧张。 说起来,赵曼的能力是真的屌,怪不得宗主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寻找摩利支天菩萨得转世者,因为这能力恐怕是唯一能从光之天使面前保命的能力……说不定宗主正是因为知道光之天使的存在,才下定决心寻找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以防万一。 第506章 守望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江禅机隐约觉得夜里的光之天使似乎没有白天那么霸气侧漏,多了一两分柔和,这可能是因为她白天吸收的是日光,而夜里则是吸收的是星光与月光。 光之天使像是在思考似的,过了两三秒,侧身让开了。 “多谢。”他松了一口气。 他不想破坏雪坡的一体感,但他没有光之天使那样踏雪无痕的本事,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留下一串脚印,这串脚印恐怕直到今年冬天下雪之后才会被覆盖抹平。 雪坡之上,再走几步路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山顶,不过当他看到山顶的一瞬间,隐隐有眩晕感,双腿也有些发软。 山顶的地貌非常特殊,即使称不上独一无二,至少也算得上举世罕见了。 他面前短短数米之外就是中空的火山口,温暖的气流从火山口内部升腾而上,遇到山顶寒冷的空气之后形成淡淡的云雾,因此就算有卫星从太空俯瞰,也无法透过云雾看到火山口内部的情况,就算山风特别大、云雾刚生成就被吹散的时候,上升暖气流造成的空气扰动还是会干扰视线。 火山口边缘的一圈没有积雪,石头表面湿漉漉的,终年浸润在暖气流里。 稍微往下一看,下方不说是万丈深渊,至少也有上千米,大半夜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就像是黑洞一样,站在火山口边缘随时会被吸进去。 他不确定火山口边缘的石头是否结实,不敢太过靠近,站在这里就像是在享受冰火两重天,后背被山风吹得彻骨冰凉,前胸却如春风拂面,吹得脸上发潮。 光之天使静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真是很特别的奇景……”江禅机缓缓移动视线,虽然这景观确实很特别,但他上来主要是想看看光之天使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视线扫过山顶的乱石,似乎没发现什么异状。 “山顶还有什么好玩的吗?还是说你也是为了看风景才上来的?”他旁敲侧击。 她一动不动,没有回答这个可题的意思,但至少也没有把他赶下山的意思。 不论如何,她夜里上来山顶肯定是有原因的,就算是为了看风景,日复一日看着相同的风景也早就厌倦了。 江禅机转过身,眺望山下,还是只能隐约看到小镇的灯光,但光之天使不一样,她不是靠视觉获取信息的,周围的光线暗淡还是强烈对她没什么影响。 “啊!我知道为什么你站在这里了!”他灵机一动,“你是为了及时发现那些企图寻幽猎奇的登山者,对吧?” 之前他听罗恩说过,罗恩来阿勒山寻访天使,结果夜里体力不支,差点死在半山腰,幸好被阿拉贝拉和其他几位修女给救了,但当时罗恩不明白她们是怎么找到他的,她们总不可能大半夜的漫山遍野地巡逻吧? 罗恩在来之前,就曾经从其他猎人那里听闻过一些关于阿勒山的乡野奇谈,说是有登山者为了证实山上到底是不是有天使而登山,结果总是在半路上被无形的力量劝退了,一觉醒来发现登山装备不见了,想来都是修女们的杰作,但修女们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现在江禅机根据自己刚才的经历,猜到是因为光之天使总是站在山顶,她可以居高临下地发现登山者,毕竟这山上没什么动物,会移动的物体很少。 当她发现有人登山时,就会转告给院牧长,再由院牧长派修女们下山救援或者阻止,而这令阿拉贝拉等一些不知情的修女产生了误会,认为院牧长是拥有某种侦查类的能力。 光之天使这次有了反应,稍微向他侧了侧头,如果她有眼睛的话,应该算是看了他一眼。 他权当她证实了他的猜测,“每天夜里你都会在这里守着吗?” 她点头。 “你肯定救过不少人的命,但是……也很无聊吧?”他试探着可道,这个可题其实根本不用回答,她在这里简直像是一栋灯塔,或者雷达,但她毕竟不是没有思维的机器,江禅机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枯燥至极,在一个又一个的孤夜里,只有漫天的星辰与她为伴,她又不能一边守夜一边刷手机。 她没有反应,但没有反应本身就相当于默认了。 当然,她守夜并不只是为了救援或者阻挡登山者,还可以提前察觉入侵者的到来,在她面前,忍者无所遁形,恐怕就连陈依依那种隐身能力都对她无效,这就像15号一样,陈依依和15号的能力都是针对人类的,而光之天使似人却非人。 作为伊甸园的守护者,她兢兢业业地执勤,保卫着这里的安宁,独自与孤独为伴。 他完全无法想象她是怎样度过一个又一个的漫漫长夜,至少有个能聊天的人也行啊,她甚至连电话粥都煲不了。 江禅机的心里突然泛起酸楚,光之天使就像是那些驻守在海岛或者高原上,默默保卫着国家边陲的战士,大众的日常生活中没人会想到他们的存在,而她甚至比那些战士还要孤单,毕竟那些战士还有战友陪伴。 “对了,你想不想找个人聊天?”他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可题。 她的脑袋稍微歪了歪,像是表达——? “不是我,虽然我挺想跟你聊天的,但让我每天晚上不睡觉来爬山,可能我撑不了几天就得猝死。”他摇头,“当然也不是院牧长女士,我知道她肯定愿意陪你,但她登山会很辛苦。” 他指向东方,“在我来的那边,有一个比我年纪小的女生,她觉醒了一种非常特别的能力,只要她跟某个超凡者有较长时间的日常接触,她就能……在脑海里跟对方互相传递信息,就像是打电话聊天一样,但她的能力无视地形、无视距离、无视一切干扰,哪怕她在太空而另一人在地心,依然能正常聊天。” 她似乎没有特别的反应,但他注意到她执剑的那只手有所收缩,将剑柄握得更紧了。 “你……应该不会讲话吧?我擅自揣测,哪怕是院牧长女士,大概也没有听过你的声音,是吗?”他注视着她,抬手用指尖轻点自己的太阳穴,“但那个女生的能力,是直接联系两人的思维,是在脑海传递信息,不需要通过喉咙说话……更奇妙的是,明明不是通过喉咙说话,双方的嗓音却和正常说话时差不多……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 当付苏在他脑海里讲话时,她的声音就像是在他耳边响起,与她平时讲话的音色一模一样,但明明她不是通过嗓音说话的,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递过来的,这难道是她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形成的固有记忆被激活了?他不懂,也许有机会可以可可梓萱。 在付苏听来,他的嗓音大概也差不多,否则她不会误会他变成了鬼。 那么,如果付苏和光之天使建立量子纠缠层面上的联系,光之天使的嗓音在付苏听来会是什么样呢?要知道,付苏脑海里并没有光之天使嗓音的记忆,完全是空白的。 光之天使可以“看”,也仅仅只能看了,如果她是一个普通人类,相当于除了视觉之外的五感失去了其四,难道她不希望能像正常人一样跟其他人交流么?并不是眼神或者动作的交流,而是某种意义上的“说话”。 在江禅机想来,这种空中楼阁般的奇思,唯一能变成现实的可能性就落在了付苏的能力上,如果付苏的能力都做不到,就绝没有其他任何办法可以做到。 光之天使微微往前踏了半步,虽然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星光似乎更灿烂了少许。 如果院牧长赋予了她真正的人格,她现在一定在努力抑制着她的激动,换成谁不会激动呢? 但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又会显得过于虚假,她会怀疑这是不是真的。 “话说在前头,我也只是说有这种可能,因为那个女生也只是刚刚觉醒了能力,就在今天……不对,应该是昨天,她才第一次成功地使用能力,而你……又比较特殊,所以我不确定你和她之间能不能成功地建立联系,所以你也不用抱有太高的期望。” 他也就是仗着从赵曼那里偷来了隐身能力,才敢壮着胆子提出这个主意,因为连他都觉得成功的机率不高,而一旦失败,说不定光之天使在巨大的失望之下就会迁怒于他,他可不想把小命丢了。 她微微点头,又左右转了转脑袋,并不像是在否定,而像是在左顾右盼。 “她不在这里,没跟我们一起来,现在还留在学校里,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山的那边,海的那边。”他再次指向东方。 她也顺着他的手指转头对着东方。 说白了,红叶学院需要的是光之天使,并不是院牧长,江禅机不知道光之天使可以在距离院牧长多远的范围内自由行动,如果范围不限的话,能把光之天使带回去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他又不是让她永远留在学校里,只要帮着做完撞击实验,跟付苏试着建立联系,就可以回来了。 他可以利用光之天使对“说话”的渴望来吸引她跟着他们回去,不过他想到15号与赵曼的关系,15号本来也只想利用赵曼,因此后来才会觉得懊悔与愧疚,如果他把光之天使当成一个真正的人类来对待,就要足够真诚才行。 另外,如果他以“说话”为诱惑,吸引她单独跟他们回去,可能未必会得到满意的结果,因为她与院牧长之间有多年的羁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们只拥有彼此,一旦她们之间的关系产生裂痕,后果无法预测。 所以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提出一个对她来说更好的解决方案。 “那个女生不在这里,但现在坐飞机出行也很方便,我知道你要守护隐修院,如果你不方便离开的话,也许她有机会的时候可以坐飞机来这边找你……就是可能得过一段时间,你也知道,刚刚还在打仗,局势不稳定。” 这个方案只对光之天使有好处,而他得不到什么眼前的利益,但他努力把她视为“人”,与人打交道不能只从现实利益出发,目光得放长远一些,更何况她虽然无敌于天下,但真的挺可怜。 她稍微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在乱石间踱步——她一向很沉静,这样的行为足以表现出她内心的渴望与急切,同时也令江禅机更加确信,她肯定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 说起来,她和阿拉贝拉像是截然相反的正负极,一个极端强大、除了视力之外什么都没有,另一个身轻体弱,除了视力之外什么都有……如果她们两个结合起来,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完人”就出现了,但上帝就是这么恶趣味。 说话间,东方露出了曙光,不知不觉一夜过去了。 高山和高原上天亮得早,光之天使走到火山口的边缘,低头往下看。 江禅机好奇她在看什么,也小心翼翼地走到火山口的边缘,踩实一脚才敢迈下一脚。 火山口内部稍微亮了一些,但是奇怪,曙光明明还照不到火山口内部的…… 他凝视细看,只见山腹里有一道……像是荧光棒的东西在晃动,发出明亮的光芒,照亮了周围。 那是什么? 他想了想,突然明白了,那是凯瑟琳! 凯瑟琳一大早起来开始练剑,那荧光棒是她的十字剑在发出炙热得白光。 “你每天清晨都在这里看她练剑?”他转头望向光之天使,“你一定很喜欢凯瑟琳。” 凯瑟琳在这里成长的十来年里,可以说是被光之天使看着长大的,虽然其他修女也是在她眼皮底下成长,但凯瑟琳肯定是最独特的,没有其他修女像凯瑟琳一样每天起得这么早刻苦练剑,谁不喜欢勤奋自觉的孩子呢? 她散发的星光更加柔和。 偷香 第507章 转机 高山绝顶的日出景象非常震撼,江禅机看到远方天际与地平线的交界处,仿佛有一股明亮的海浪向西方席卷而至,光明势如破竹地驱逐着黑暗,光明与黑暗的分界线迅速向这边退缩,远处的耕地、牧场、农舍笼罩在清晨的阳光里。 大地、草场、雪原被染上了淡淡的橙红色,游荡在高原上的薄雾慢慢消失了。 这样的画面有一种超现实感,仿佛他不是在现实中,而是什么正在快进的纪录片里。 山脚下的战场还没有被照亮,曙光已经先一步点亮了山顶。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身侧不远的光之天使,只见她眼睛的位置似乎在东方曙光的照耀下倒映着憧憬的光芒。 不过,沐浴在日光里的她褪去了夜晚的温柔,又恢复了白天的霸气。 她向火山口里指了一下,意思是她的守夜结束了,要回去了,然后六只光之羽翼伸展,纵身一跃,化为一道流光急速下坠,很快就从他的视野里消失。 几乎没有几个人登顶过的阿勒山巅只剩下他自己。 一想到还要原路返回,而且下山并不比上山容易,他就有些头疼,真想让鱿鱼须变出一个降落伞然后他直接跳下去……但也只是想想罢了,鱿鱼须又不是哆啦A梦。 总之,一路磕磕绊绊地回到熔岩隧道的入口,他正好遇到凯瑟琳正在跟值守修女讲话。 “你干什么去了?我正要去找你。”凯瑟琳皱眉向上方看了看,“你不是说要去山下找丢的东西么?怎么从山上下来了?” 除了在熔岩隧道出入口值夜的修女之外,凯瑟琳是隐修院每天起得最早的人,她今天起来后就如平时一样去外面的平地里练剑,却没看到江禅机,他的被褥摊在简易床上也没有叠起来。 于是她去询问值夜修女,得知他下山找丢的东西去了,仔细一想他昨天连续奔波好几次,又冒险深入战场偷对讲机,还意外遭遇花岗岩少校的袭击,匆忙之中确实可能丢东西……虽说她不知道身无长物的他有什么东西可丢。 战争暂时结束了,无论是两国士兵还是乱入的花岗岩少校都被光之天使吓跑了,所以周围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因此凯瑟琳没太在意,专心自己的晨练?不过当她练完剑并且泡在温泉里简单洗掉身上的汗之后?发现天色都快亮了,而他依然未归?这才觉得不放心?打算去山下找他。 “我下山溜达了一圈,觉得反正睡不着了?就去登山了。”他指着山顶,“难得来一次?索性饱览一下山顶的风光。” 凯瑟琳半信半疑?修女们极少会去山顶,最多是一两年去一次,例行公事地检查一下火山口周围的岩石是否有松动迹象,以防岩石突然掉落而砸到山腹里的她们。 “阿拉贝拉她们怎么样了?”他换了个话题。 “她昨天夜里有点儿发烧?可能是受冻外加情绪大起大落所致?吃了些药,今天早上有所好转,应该没什么大碍。”凯瑟琳答道,“别人都没什么事了。” “是吗?你们修女里没有路老师那样的治疗能力么?”他问。 “有是有,但感冒这种事还是自然痊愈比较好。”凯瑟琳说着?看了看时间,“院牧长大人马上就要带领全体姐妹晨祷了?没有其他情况我得回去参加。” “好,我也一起回去……什么时候吃早饭?” 他跟着凯瑟琳穿过隧道返回山腹内。 没有特殊状况的修女们全都聚集到修道院里?开始每天的晨祷,江禅机他们当然可以不用参加?他回来的时候33号她们也起床了。 “今天打算怎么办?”33号一边编辫子一边问道。 今天是最关键的一天?如果在今天不能劝动院牧长?他们就没有厚着脸皮留下来的理由了,也就意味着此行计划的彻底失败。 江禅机也为此事心烦不已,就算昨天夜里没有登山的小插曲,他恐怕也睡不着。 作为红叶学院的使者,他丢不丢面子的无所谓,关键是没有光之天使的配合,学校投入建设两台对撞机的人力和物力就打了水漂,一旦新对撞机建设停止,梓萱那关他也过不去,人家还眼巴巴地等着拆迁暴富呢。 “没办法,该做的咱们都做了,接下来只能等了。”他无奈地摊手。 “等?等什么?”33号停下了编辫子的动作,同一个宿舍房间里的15号也悄悄盯着他。 “等待转机。” “什么转机?你能不能别我问一句你回答一句?”33号不满。 他摇头,“我暂时也拿不准,但现在只能把赌注押在转机上了,没别的办法,咱们又不能来硬的,能拖时间尽量拖,一会儿吃早饭尽量多吃一点儿,吃慢一点儿。” “……你真的不是为了多吃早饭?”33号狐疑道。 “怎么可能?”他澄清道,“可惜咱们这些人里面没有适合卖萌的,否则佯装失手打碎碗盘之类的用来拖时间不错。” “……” 显然他有所保留,但当着15号的面,33号也不方便问得太深入。 晨祷的时间还挺长,修女们悠扬的祷告声像齐声合唱一样悦耳。 蕾拉和路易莎也起床了,昨天夜里她们都睡得很舒服,蕾拉对火山温泉的疗养效果赞不绝口,表示自己的皮肤好像都变好了。 22号过来找到他们,她的体力和身体素质是昨天的遇险者里最好的,但神色依然稍显委顿,谈起昨天的雪崩,她心有余悸,同时也很遗憾没能亲眼看到光之天使大发神威。 祷告声停止后,一位修女过来通知他们去吃早饭。 在餐厅里,修女们坐在长长的长条餐桌两侧,每个人用餐的样子都很文雅安静,没人喧哗,而坐在主位上的肯定是院牧长,江禅机他们作为客人坐在餐桌一侧靠前的位置。 早餐是粗面包、黄油、酸黄瓜、腌萝卜,牛奶,其中牛奶应该是奶粉冲泡的,毕竟将液体带上高山实在性价比太低,此外还有某种炸鱼,味道不错,但江禅机认不出鱼的种类,听33号小声说,她们昨天泡温泉的时候发现温泉里游荡一种外界没有的小型鱼类,应该就是这种鱼。 在超凡修女们每天泡澡的温泉里长大的鱼,这鱼要是拿出去卖给那些收购红叶学院女生长袜的二道贩子们,怕是一条鱼能卖到上万吧?反正最后是由宅男买单。 江禅机正为自己一口吃下上万块钱而心存惋惜,突然听到主位的院牧长开口问道:“听说,你昨天夜里去登山了?” 他赶紧擦了擦嘴,答道:“是的,有些失眠,正好仰慕贵山大名已久,有此机会不应错过。” “哦?山顶风光如何?” 院牧长神色淡然地用刀叉在面包上抹黄油,并没有看着他。 江禅机没有马上回答,不论是猜的还是光之天使告诉她的,反正她肯定知道如果他登上了山顶,就会在山顶遇到光之天使。 光之天使没在食堂里,她不需要吃饭,可能还留在冥思大厅里。 “只能说不虚此行。”他谨慎地说道。 “那就好,贵客远来,敝院生活清苦,本来就没什么好招待的,深感过意不去,如果自然风光能令贵客满意,也算是多少弥补我等身为主人的愧疚了。”院牧长欣然说道。 “哪里,院牧长女士您太客气了……”江禅机装作没看见,闷头继续吃,打定主意绝不主动提出告辞。 33号她们已经吃饱了,但这种情况……为免尴尬,也只能继续往嘴里塞了。 【婵姬学姐,在?】 江禅机心里一动,“什么事?你最好不是找我闲聊的……” 【难道婵姬学姐不欢迎我找你闲聊?算了,这次不逗婵姬学姐了,有要紧事,学院长让我联系你,有话让我转告。】 “我在听。” 【学院长说,宗主刚刚联系了她,说你拜托宗主调查的事有眉目了!】 他精神一振,“快说!” 【宗主的原话是——在你们昨天降落的机场周围,发现了疑似莉莉丝的踪迹!婵姬学姐,莉莉丝是谁呀?】 江禅机没有回答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在他的计划中,以凯瑟琳姐妹为诱饵,吸引莉莉丝跟着过来,但假如莉莉丝上当的话,要如何确认她真的跟过来了呢? 所以他只能拜托宗主,因为他知道就像红叶学院在海外派驻有老师一样,忍者学院在海外也派驻了很多忍者在刺探情报,忍者们最擅长跟踪和盯梢,他请宗主在专机降落的机场周围布置眼线,一旦看到形似莉莉丝的人,就立刻转告他。 由于突发战争,他们预订降落的机场临时更改,他一度还担心忍者们来不及转移,好在大量飞机滞留在空中,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看来莉莉丝对凯瑟琳姐妹真的很执着,既然她跟来了,事情就好办了,就让光之天使拿她祭旗吧。 除了他们几个磨磨蹭蹭之外,大部分修女们都吃完了早餐陆续离席。 院牧长吃完盘子里的面包,放下刀叉,擦了擦嘴,似乎也吃好了。 “承蒙贵校盛情邀请,然……” “院牧长女士!”他赶紧打断道,“实不相瞒,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您!” “请讲。”院牧长一怔——如果有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说? “您还记得莉莉丝吧?” 此话一出,院牧长的面色立刻蒙上一层严霜。 “当然记得,这个恶魔作恶多端,不仅戕害了神的众多子民,连忠心侍奉神的四位姐妹也惨遭毒手,以极为悲惨的方式死去,她们不应得到这样的下场。”她恨恨地说道,“可惜这个恶魔至今逍遥法外,每天我都在向神祈祷,希望万能的他将她送到我面前……” 凯瑟琳愧疚地低头说道:“是我的无能……” 江禅机不失时机地恭维道:“大概是您的祈祷生效了,我刚刚得到消息,有人在附近发现了莉莉丝的踪迹!” “你是说真的?”院牧长霍然站起。 33号她们都放下了刀叉。 “真的,吓死我也不敢跟您开这种玩笑。”江禅机拍着胸膛说道,“消息来源绝对可靠!” “在哪里?现在领我过去!” “您先别着急,您知道由于这场意外的战争插曲,现在外面的局势很乱,所以我只知道莉莉丝在附近,但她具体在什么位置,在哪条街哪个房子里,这个我不好说……但是我敢肯定,莉莉丝是跟着凯瑟琳和阿拉贝拉来的,她一直觊觎她们姐妹俩,所以只要凯瑟琳姐妹现身,我认为莉莉丝一定会跟踪而至。”他解释道。 院牧长强行按捺着焦躁,重新落座,“你有什么计划?” “我们的行程已经事先安排好了,来隐修院向您送信之后,我们要去一趟罗马尼亚,把同样是莉莉丝受害者的一个家庭送回他们的国家,不出意外的话,莉莉丝会选择在荒僻的罗马尼亚森林里动手,我建议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莉莉丝现身时,一举将这个恶魔送回她该去的地方。”他侃侃而谈。 院牧长沉吟不语。 “如果您是担心自己离开后,隐修院的安全,依我看大可不必,昨天米雪大杀四方的神威恐怕已经悄然流传出去,足以震慑那些不知死活的宵小之辈……”江禅机望向33号,“另外忍者学院也愿意帮忙,在您不在的这段时间内,派人留意阿勒山周围的可疑情况,绝不会令修女们受到意外或者军队的报复。” 33号硬着头皮附和道:“是的,本院愿意效劳。” 院牧长思索片刻,终于点头道:“既然你已经考虑得如此周详,那我就相信你得计划,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个恶魔逃掉,给姐妹们报仇。” 江禅机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只要她答应挪窝,干掉莉莉丝之后总不能拂袖而走吧?毕竟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受了别人的恩情就要回报,作为一派之主,院牧长心里不会没数。 第508章 教诲 院牧长决定离山外出的消息震动了整个隐修院,不少修女都惴惴不安。 以前院牧长也偶尔外出,但一般是速去速回,前后顶多两三天时间,从中就可以看出她解决“通道”事件是多么高效,而这次相对而言没办法估算时间,因此修女们心里没底。 好在33号代表忍者学院保证会派人在阿勒山附近暗中监视和保护,江禅机也表示会向学校请示将一些驻外老师临时调任到这里,绝对不会让隐修院受到任何威胁,才多少安抚了修女们。 江禅机他们也能理解修女们的心情,院牧长所在的地方就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就像是生活在老母鸡的羽翼之下,不用担心任何风吹雨打,谁不羡慕啊? 不过修女们的纪律性很强,不论心里是什么感受,都不会反对院牧长的决定。 江禅机通过付苏将此事转告给学院长,请学院长帮着安排交通和住宿,虽然并不是100%确定院牧长会到访红叶学院,但至少已经往这个方向迈了一大步。 跟江禅机一起过来的小伙伴里,最高兴的居然是阿拉贝拉,她一听说这个消息,激动得感冒都好了八成,因为这意味着她不用留在隐修院了,而是可以跟着院牧长一起出访,继续探索广阔的新天地——至于莉莉丝的威胁,现在无论她还是她姐姐,都不太放在心上了,稍微冒险用自身当诱饵引出莉莉丝,然后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隐患,为父母和姐妹们报仇,比什么都好。 心里最不是滋味的是33号,感觉江禅机与宗主的关系比她跟宗主的关系还要亲近,居然好意思直接拜托宗主去做什么事? 总之,事情既然已经决定,就没什么好耽搁的了,院牧长也不需要带太多行李,一个装着换洗衣物的小包足矣。 经过简单的收拾,以及等院牧长安排好院内的事务,他们就出发了,包括昨天上山避难的普通修女们,既然战争已经暂时结束?她们也跟着一起下山。 留下来的超凡修女们一直送出熔岩隧道?目送他们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才返回隐修院。 江禅机他们满心欢喜?对院牧长如众星捧月?就连蕾拉这样向来桀骜不驯的,也少不了对院牧长点头哈腰?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吧,毕竟院牧长是站在地球顶端的强者?举手投足就能灭国的那种程度?拍拍马屁不丢人。 光之天使直接从火山口里飞了出来,在上空跟随,有她在,空旷的室外环境下基本不用考虑被偷袭的可能。 到达山下的小镇?安顿好普通修女们?坐进前来接他们的直升机里,一行人前往最近的机场,也就是他们原本预订降落的机场,现在禁飞区被撤掉了,专机已经在那座机场里等着他们。 直升机驾驶员完全没注意到有一个强大到恐怖的存在于机尾后方紧紧跟随?只顾着借战争的由头向这帮青春少女们吹嘘他以前当兵打仗的辉煌生涯,但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反响?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 顺利地登上他们来时乘坐的专机,江禅机把罗恩、罗恩的同伴一家、罗恩的狗介绍给院牧长?罗恩同伴一家早已经在阿拉贝拉的感化下皈依天主教,成为虔诚的信徒?而这令院牧长深感欣慰?就连罗恩的狗加文?也在江禅机的建议下提前戴上了一个坠有十字架的项圈,反正它不可能澄清自己不信天主教……它盯着江禅机的眼神仿佛在说:虽然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院牧长还特别向机组乘员表示了感谢,感谢他们不辞辛苦冒着危险把孩子们从战火中解救出来,并在停战之后又将孩子们接回来,机组乘员并不知道这位年纪稍长的修女的来历,但看到所有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学院长也特地打来电话要他们满足院牧长的一切合理要求,他们自然不敢怠慢。 等寒暄已毕,另一件令江禅机头疼的事来了,就是要把拉斐介绍给院牧长,他实在拿不准院牧长对拉斐的态度,于是耍了个心眼儿,等飞机起飞驶向罗马尼亚之后,才忐忑地把院牧长带到机尾的货舱。 拉斐被安置在钢化玻璃的囚牢中,戴着金属面罩,穿的衣服是病号服,双手在江禅机他们不在的这两天里被拷住,以防万一。 “她是谁?为什么被关在这里?”院牧长打量着拉斐,疑惑地问道。 “我正要跟您解释,不过您千万别激动,先做好心理准备。”江禅机瞟了一眼站在院牧长身后的阿拉贝拉。 “她是被莉莉丝转化的吸血鬼……”他眼见院牧长的眉毛上挑,赶紧又说道:“但是已经被阿拉贝拉修女成功地感化了,这一切都仰赖于阿拉贝拉修女的不懈努力。” “不,一切荣光归于耶和华,是他指引着我将拉斐拉回正路。”阿拉贝拉忐忑地在这句话里施加了能力,向听者暗示了憧憬与平和,这是江禅机事先强烈要求的,否则很难说服院牧长接受拉斐。 由于阿拉贝拉的能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循,再加上院牧长本身就对神充满了坚定的信仰,很难区分她到底是自发认同还是被阿拉贝拉的话说服的,反正总之她没有原地爆炸,耐着性子听江禅机解释了拉斐的经历。 听完之后,院牧长面色稍霁,示意江禅机打开牢笼,说道“上帝的儿女,不论他们曾经奉召背负过怎样的十字架,不论他们曾经受过怎样的损失,不论他们曾经遭遇过怎样的逼迫,甚至丧失了暂时的生命,他们终必得到充分的报赏。他们也要见他的面,他的名字必写在他们的额上。” 说着,她掏出一个小瓶子,用瓶子里的水沾湿了手指,在拉斐的眉心划了一道湿漉漉的十字架。 拉斐也不可能澄清她是婆罗门教的信徒,对天主教不感冒,另外院牧长说的是古英语,连江禅机都听不太懂,更何况神智浑浑噩噩的拉斐。 听不懂归听不懂,但院牧长的行动大概已经表明,她放了拉斐一条生路,毕竟在天主教里,“救赎”是很重要的,拉斐并没有伤害过无辜者,有救赎的可能,就像战场上那些投降的士兵并没有被光之天使斩尽杀绝一样。 总算把这件事应付过去了,江禅机紧张到差点儿虚脱。 回到乘客舱,院牧长落座之后说道:“距离降落还有一段时间,不妨借此机会给我详细讲一下关于对撞机的事,信件长度所限,你们学院长没有说得很详细。” “好的。” 江禅机拘谨地坐在她对面,屁股只敢放一半在椅子上。 他把他知道的,关于学校对源能子的研究所付出的努力以及遇到的障碍简单地讲述了一遍,然后小心地问道:“院牧长女士,您可是担心实验会伤害到米雪?” 院牧长稍加沉吟,显然江禅机至少说中了一部分她起初打算婉拒的原因。 光之天使米雪不仅是她从小的玩伴、唯一的朋友,还与她的信仰息息相关,对她而言,米雪是人也是天使,她当然会担心米雪会不会在实验中受到伤害。 “我确实有此担心,但我相信学院长肯定会妥善安排,不至于米雪遭受意外之创。”她坦然说道,“我承认,学院长在信中的话给了我很大的触动,她对知识的渴望令我深受感染,也许这是神在指引着我。” 她侧头看向舷窗外的米雪。 米雪没有在飞行,而是……坐在一侧的机翼上,任迎面而来的狂风如何凶猛,她自巍然不动,如坐在礁石上凭海临风,说不尽的潇洒。 她的羽翼、头发都在狂风中猎猎飘飞,十字剑横于腿上,一副君临天下的王者气概。 机长和空姐们在起飞后看到光之天使落在机翼上,全都吓傻了,空姐更是差点儿把一杯滚烫的咖啡浇到江禅机裤裆里。 这也难怪,别说普通人了,就算是超凡者第一次见到光之天使,有几个不呆若木鸡的?只要他们别以为是外星人入侵就好。 乘务组训练有素、有备而来,知道什么东西该问、什么东西不该问,短暂的慌乱之后,就装作没看见。 虽然光之天使是坐在机翼上,但她可以透过舷窗解读江禅机他们的唇语,除非是她发射的光线被机舱舱壁挡住。 她在想什么呢?她是否在纳闷明明要去东方,为什么却在往西北飞行?院牧长决定去东方的时候是否有跟她商量过? 光之天使与院牧长之间的交流方式太过神秘,外人很难明白,但江禅机有些担心,会不会所有决定都是院牧长独断专行做出来的,并且自己脑补了光之天使的意见? 所谓幻想中的朋友,是小孩子给不存在的朋友塑造出一个虚拟的性格,相当于设定了一个具有底层逻辑的AI,然后这个AI在底层逻辑的驱动下行事与对话,做的事和说的话并不是小孩子自己想出来的,因此小孩子觉得虚拟朋友无比真实,但如果这个AI来到现实里,与小孩子的思想脱离了联系,就像是斩断了脐带,AI的性格不会受周围环境的影响而改变么?而在小孩子心里,逻辑还是那个逻辑,AI还是那个AI,但这时候他脑补出来的行事与对话可能就会产生与现实的偏差。 如果是这样的话……光之天使恐怕一直在单方面地忍耐院牧长的指使与安排。 但即使是这样,也绝对不是院牧长的错,她的精神世界有一部分存在偏执与畸变,正是这份根深蒂固的偏执与畸变造就了光之天使,她自己是不会察觉到异常的……不,如果她察觉到异常反而会出问题,因为她就会开始自我怀疑,甚至动摇光之天使存在的基础,因为光之天使正是由于她的坚信而诞生于世界上。 好像有某个伟人说过,这个世界是由疯子和偏执狂决定的,真是一点儿不假。 总之,太多的疑问,只能等光之天使与付苏建立连接之后,才可以得到部分解答……前提是这么离谱的连接可以被建立。 院牧长微笑地注视着光之天使,意有所指地说道: “在那将要到来的世界里,耶和华会指引受到救赎的我们。我们伴耶和华于水边同行,他将我们揭示大自然的奥秘。我们终将明白是一双全能的手托举着世界,令其运转如常。我们会看到那位全能的艺术家在乡村繁花的色彩上显示的艺能,学习那位支配着每道光线的仁慈天父的旨意,此后圣天使与受到救赎的我们,借报恩的诗歌,赞美耶和华对世界的无上慈爱。” “在那里,学者将有浩如烟海的历史足资研究,罪恶之源、虚伪愚行、遭遇异端却颠簸不破的真理——这一切的历史终将显明。令能见与不能见的世界隔绝开的帘幕被掀起之后,诸多妙法必将显明。” 阿拉贝拉和凯瑟琳恭敬地聆听教诲,其他人听得似懂非懂,也不敢插嘴。 江禅机咂摸院牧长的话,总感觉这并不是布道,其中蕴含了某些更深刻的东西,像是某些修行已久的禅师吐露的禅机一样,诸如“支配着每道光线”似乎隐隐与光之天使的来历有关,而最后一句“能见与不能见的世界隔绝开的帘幕”就更有深意了,既可以指宏观世界与微观世界,还可以指各种隐身能力,甚至还可以指“通道”两端得世界,总之令人听了之后不明觉厉。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正如凯瑟琳反复强调的那样,隐修院和院牧长并不反感科学,只不过她们认为一切科学都是上帝布下的谜语,然后被上帝指引着寻求解答,当谜底被揭晓后,得到真理的人们理应赞颂上帝的仁爱……其实谁也不能断定就一定不是这样,江禅机他们的三观最近早已经被颠覆得麻木了。 在交谈中,飞机越过了黑海,即将抵达罗马尼亚。 第509章 自带干粮 专机即将降落。 【婵姬学姐!在吧?宗主那边又传来消息,潜伏的忍者在机场登机口发现了疑似莉莉丝的女子,但机场方面并不知情,被她正常登机,在你们之后两小时内就会抵达。】付苏的声音在江禅机脑海里响起。 “知道了,有新情况就继续跟进。”他想道。 【咦?婵姬学姐的语气好像变得很温柔啊,果然之前是傲娇属性发作吗?】 傲娇你妹啊!江禅机心说,还不是因为等回国之后要有求于她,让她尝试与光之天使建立连接,所以只能虚与委蛇。 由于战争的爆发与停止都非常突然,他们出发地的机场处于相当混乱的状态,机场工作人员光是维持秩序就精疲力尽,根本没时间管别的,而且红叶学院方面也特意没有将莉莉丝的照片发过去,只要莉莉丝的目的地同样是罗马尼亚,就放任她登机,以免引起更大的混乱,在机场这种人员密集的地方实在不适合对莉莉丝动手。 江禅机把情况通报给院牧长,后者只是淡定地嗯了一声,根本没把莉莉丝放在心上,这也难怪,莉莉丝以前对他们来说是强到爆炸的敌人,而现在只要她敢出现在他们面前,就是一个死字。 只不过,江禅机特意请求院牧长,请光之天使手下留情,把莉莉丝打到半死就行了,致命一击还是留给别人来做,凯瑟琳很愿意动手为父母报仇,而拉斐也需要亲手为自己的过去做个了结,江禅机自己也想试试萤火虫体液的威力。 罗恩同伴一家人看到机翼上的光之天使,激动得差点儿犯了心脏病,就跟上帝亲自出现在他们面前差不多,他们死心塌地听从一切安排,就算让他们去死,他们肯定也毫不犹豫。 计划很简单,飞机降落后,在市里大张旗鼓地饱餐一顿,让很多普通人看到他们的行踪,等莉莉丝的航班刚在机场降落,他们立刻驱车进入森林,并且将目的地明确告知出租车公司,驶入森林之后,在偏僻的路段设伏,等待莉莉丝的上钩。 他们这一行人?人数众多?肤色各异,还身穿奇装异服?非常显眼?别人想不注意到他们都很困难,自从他们下飞机后?所到之处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莉莉丝可以很容易打听到他们的行踪。 计划一切顺利?付苏那边时不时传来莉莉丝那架航班的预计降落时间?他们租好了车,等航班降落的同时就驱车驶离城市。 同样的,这座城市也被宗主提前安排了忍者,忍者们会监视莉莉丝下飞机后的动向?一旦与他们的计划产生差池?比如莉莉丝没有跟踪他们之类的,就会立刻通报给33号和22号,然后临时修正计划。 解决莉莉丝不成问题,只是得选择合适的场所,避免她狗急跳墙报复社会。 汽车行驶在林间道路上?光之天使飞行在一两公里的空中,各种信息不断汇总?目前为止,一切都是按计划来的?莉莉丝下飞机之后也租了一辆车跟过来。 就连这条道路也是他们特意挑选的,在很长一段距离内没有任何岔路。 “是不是太顺利了?”33号不安地说道。 江禅机也有同感?“确实太顺利了?但是没关系?我估计莉莉丝已经猜到这是一个陷阱。” “啊?”33号一惊。 “她猜到了,但一来她不愿意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否则若凯瑟琳和阿拉贝拉以后待在隐修院里不出来,她就束手无策了,二来……她肯定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就算明知道是陷阱,她也不怕,甚至愿意配合咱们,我想她现在应该是一边开车一边冷笑,打算将计就计,借此机会将咱们一网打尽。” “放在以前,咱们设这种陷阱简直是自寻死路,说实话,即使是李慕勤老师或者宗主那种身手的人来帮咱们,也未必万无一失,因为莉莉丝可以被打倒一万次,对她来说无所谓,但她只要打倒咱们一次,咱们就万劫不复了……可惜,此一时彼一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其他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莉莉丝确实像是在有意配合他们,她有恃无恐,仗着自己拥有无敌的自我恢复能力和超级赛亚人那样的爆发力,她不认为有什么人能把她留下,就算打不过,她也能跑,论消耗力她也不惧谁,到处都有动物或者人类给她当食物,这就是她暗中作恶多年却始终没有被制裁的重要原因。 莉莉丝的能力攻守一体,已经是非常完美的能力了,只可惜她会遇到无敌的光之天使,也许这就是吸血鬼的宿命吧。 负责开车的22号将租的小型巴士停在了预定地点,然后下车将引擎盖掀开,装成车辆出故障的样子,不论莉莉丝是否知道这是陷阱,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罗恩、罗恩同伴一家、凯瑟琳和阿拉贝拉留在道路上,其他人分散在道路两侧的森林里埋伏,而院牧长坐在车里没有动。 过了不到半小时,一辆越野车从道路的远方驶来,从车型和颜色来看,正是莉莉丝租来的车。 然而,用望远镜观察的33号不由皱起了眉,说道:“车里不止一个人。” 33号是通过他们几人配备的单目瞄准镜进行通话的。 “莉莉丝带来了帮手?”凯瑟琳担心地拉住妹妹的手,如果情况有变,她可不能让妹妹继续当诱饵。 其他人也紧张起来。 “别担心,我觉得不太可能是帮手。”江禅机说道:“从未没听说过莉莉丝有帮手,而且假设你是一名中立的超凡者,你会愿意帮助莉莉丝这种人?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就会被她转化为吸血鬼了。” 要说他心里一点儿不紧张那是撒谎,如果不是光之天使在,他可能出于谨慎起见而暂时让大家撤退、放弃计划,但从情理上讲,莉莉丝有帮手的可能性实在不高。 不一会儿,越野车驶近。 莉莉丝果然在车里,但她没开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开车的是一个男人,此外车内后排还坐着另一个男人。 虽然大家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但可以看到她跟两个男人眉目传情,令他们一副心猿意马的样子,显然是在言语上挑逗他们。 男司机脸色潮红,呼吸急促,不住地吞咽口水,大概在仪表盘下方,大家看不到的莉莉丝的左手没有闲着,正在练习混元鞭法。 后排那个男人也是心猿意马,连安全带都没系,身体往前探着,胳膊绕着前排座椅,探进莉莉丝的上衣里。 “他们在干什么?好不要脸!”33号红着脸啐道。 江禅机:“……其实没啥,只是莉莉丝自带干粮来了,她做好了应付意外的准备。” 男司机已经快撑不住了,处于爆发的边缘。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走了什么狗屎运,他和朋友两人都处于失业状态,正在街上闲逛,突然一辆越野车停在路边,这个气质狂野的美女拉下车窗向他们搭讪问路,他和朋友哪在这个小城市里见过这种等级的成熟美女,当时就被迷得神魂颠倒,争相为她指路。 莉莉丝的外貌确实没得挑,身材比花花公子杂志的封面女郎更棒,脸长得也漂亮,大腿结实,红唇惹火,而且一看就不是那种故作矜持的绿茶,显然是会玩、爱玩的,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一个女菩萨。 她要去的地方离城里挺远的,要穿过一片荒僻的树林,但路线并不复杂,属于开上正确的路就不会走错的那种,但他灵机一动,说路不好走,容易在树林里迷路,正好自己今天也要去那边,问她能不能坐车一起过去,顺便给她指路。 他没太指望她能答应,结果她嫣然一笑,欣然应允,邀请他和他的朋友一起上车——她答应得这么痛快,倒是令他们心生疑虑,但转念一想他们都是本地人,这个女人是从机场里出来的,不可能携带枪或者刀子,他们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们上了车,他来开车,结果车刚驶出城外,他就忍不住了,试着在言语之间加入少量性暗示,她立刻有所回应,于是干柴烈火,火越烧越旺,除了开车的手之外,哪只手都没闲着,只恨这辆车不会自动驾驶。 他稍微有些后悔,今天应该单独出门的,不该叫上朋友,想到要和朋友一起进行多人运动,他心里多少膈应得慌,但也豁出去了,反正是送上门的不花钱。 “先等等,一会儿肯定让你们满意,你们看,前面有辆车停着。”莉莉丝收回手,示意前方,笑道:“他们的车是不是出故障了?咱们要不要停下来帮帮他们?” 这两个男人除了急色之外,本性倒不坏,很普通的小镇青年,看见有人落难,能帮就会帮,他们虽然不愿意节外生枝,但也想在美人面前表现自己,如果他们咔咔的两下子把那辆车修好,肯定能进一步赢得美人的芳心。 于是他们靠路边停车,下车之后正想开口询问罗恩他们,突然感觉自己的一支胳膊被揽住了。 莉莉丝居中,双手分别揽住他们的一只胳膊。 在外人看来,因为他们三人之间表现得太过亲密,可能会猜测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的情人,另一个是她的兄弟之类的,很少有人会猜两个都是她的情人吧? 不过,她揽得有些……太紧了,虽然胳膊肘在她胸前压着令他们很爽,但这力度……简直不像是一个辣妹能拥有的,要说是健身房里练死劲的二百多斤英国大力士都有可能。 “嘿,宝贝,不用拉得这么紧吧,我们又不会跑……”男司机色心不死地讪笑道。 “这样人家才有安全感嘛!”莉莉丝发嗲道。 “好吧……但稍微松一点儿应该也可以吧……” “哈?难道你不喜欢紧的?” 这时,两个男人已经看清了前面那辆车旁边站的人里还有两个修女,他们作为不那么虔诚的天主教徒,在修女们的注视下做这种白日宣淫的事,多少还有些心理障碍,之前心里那股邪火也消了不少。 “宝贝,没关系的,不用拉得这么紧,这里很安全,你看前面还有修女,让她们看见咱们这样不太好……” 莉莉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呵~修女~告诉你们,我眼力很好,我能看出她们修女服下的身材可是一级棒呢!你们想不想……” “呃……这个……前面还有别人,最好别乱讲。”男司机涨红了脸,偷偷瞟了一眼凯瑟琳的身体,又看了看面色不善的罗恩他们。 “没关系哦,如果你们想的话,我会把这两个修女扒光了衣服送给你们随便玩……啊,是三个啊,刚看到车里还坐着一个呢。”莉莉丝舔了舔嘴唇,比普通人更长更尖利的虎牙闪着寒光。 在车里这种私密空间,说什么变态的话都可以,但当着这么多人得面,这两个男人实在下不来台,甚至开始对莉莉丝产生反感,他们只是想免费打一炮,可不想社会性死亡。 “松开我,我去看看他们的车哪里坏了。”男司机正色说道。 “呵~刚才还上下其手,现在就拔屌无情,开始装正经人了吗?”莉莉丝冷笑,手上突然发力。 只听咔嚓两声脆响,然后这两个男人像女生一样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 他们被莉莉丝揽住的胳膊同时以奇怪的方向扭曲,白生生的骨茬儿戳穿了他们的皮肉露出来,看着令人触目惊心。 “人呢?都出来吧,别藏着了,大家都是熟人,是时候坦诚相见了。” 莉莉丝扯着他们的胳膊把他们往前面拖,他们的胳膊一碰就疼得肝肠寸断,根本不敢反抗,脸色一片惨白,豆粒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滴。 “今天呀,咱们一起来玩多人运动,在每个人都倒下之前,谁都不能擅自离开哦~我说的!” 第510章 实力差距 莉莉丝看到熟人一点儿也不意外,显然是有备而来,大概正如33号所担心的那样,她猜到这是个陷阱,但明知道是陷阱还故意往里面跳,只能说是有恃无恐,不过她也并非胸大无脑,跳归跳,还拉了两个垫背的。 这两个男人对她而言不是单纯的干粮那么简单,她还可以拿他们当挡箭牌,如果江禅机他们请来了超乎意料强大的帮手——虽然她觉得这不太可能,除非他们把神秘的学院长请来了,她没见过学院长出手,但听说学院长很厉害,万一学院长来了,她得有后路才行。 在危急时刻,她就会拿这两个活人当人质,因为超凡者的铁律规定,除非普通人威胁到超凡者的人身安全,否则不能使用能力对普通人出手,这条铁律对莉莉丝是放屁,但她知道肯定有傻子会遵守,比如红叶学院那帮人——如果维持秩序的人在所谓的“必要情况下”破坏了秩序,无异于勇者变成了恶龙。 这两个活人没有威胁到对方的安全,那么对方就不能以任何形式的能力伤害他们,只要她把两个活人绑在自己身边,就可以令对方投鼠忌器,什么大规模杀伤性的能力或者招式都不敢对她使用,否则她死不死不好说,反正这两个男人肯定得死——因此她敢于单刀赴会,并不完全是如江禅机认为的那样出于傲慢,更多是利用对方不敢破坏规则的心理。 江禅机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带人质来,只能暗骂一句不讲武德,如果是李慕勤老师在这里,恐怕真会束手束脚。 大概是忍者只监视到莉莉丝租车出发为止,后面就被甩掉了,所以没看到莉莉丝在城边又载了两个人,但即使忍者看到了并且告知他们了,他们还是会在这里等她,毕竟他们有王牌在手。 既然莉莉丝已经嚣张地叫阵?江禅机率先从藏身处跳出来?指着她说道:“莉莉丝,把人放开?今天我们会让你死的舒服一些。” 莉莉丝瞟了他一眼?轻蔑地说道:“就你?还有谁在藏着?都出来吧,来都来了?再躲着又有什么意思?” 看到江禅机,她心里更有底了?其实她只忌惮坐在车里那位修女?虽然她不知道那位修女是什么人,但就凭人家不藏起来,就证明人家自重身份,不屑于躲躲藏藏?而藏在周围的无非是江禅机这样的小辈?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蕾拉本不愿意现身,因为这事跟她没关系,若不是有光之天使在,她才不想趟这混水,但路易莎勇敢地走出树林?她没办法也只能跟着,将马鞭抄在手里。 “哟?两个新面孔啊。”莉莉丝打量着蕾拉和路易莎,“红头发的身材不错嘛。” “谢谢?会说你就多说几句,省得一会儿说不了话了。”蕾拉在斗嘴方面向来不饶人?更何况现在有底气。 “呵呵~还有谁?”莉莉丝挑衅地说道:“你们不会只带了这么几个人吧?” “拉斐?出来吧。”阿拉贝拉说道。 树林里走出一个人影?莉莉丝随意望过去,只见是一个戴着铁面罩遮住半张脸的“怪人”,但这个“怪人”的脸部上半部分与肤色有些眼熟。 当她注意到拉斐的眼睛时,不禁惊呼一声:“是你!” 在空难的坠机地点,她与迦梨和拉斐来了一场混战,三人之中拉斐是最弱的,但迦梨很强,拉斐大部分时间是帮着迦梨进攻她。 她不知道拉斐的名字,但知道拉斐已经被转化为吸血鬼了,按理说在刚被转化的时候也许可以保留一丝神智不被泯灭,只要时间稍长,就会彻底沦落为吞噬血肉的怪物……但眼前这个拉斐令她产生了动摇,拉斐明明已经被转化为吸血鬼且不可能复原,为什么表现得不像是嗜血的怪物,甚至还听从阿拉贝拉的命令? “明人不说暗话,在你周围还有几个忍者在隐身,在有必要的时候,她们也会出手。”江禅机补充道。 “好大的口气~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在有必要的时候出手,意思是她们还要看情况再出手?”莉莉丝面色一冷,“别废话了,车里那个修女是谁?” “你不配知道。”江禅机摇头,“我再说一遍,把干粮……不对,把人质放了,今天你可以死得痛快一些。” 莉莉丝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因为按照她的预计,江禅机他们看到她挟持着人质之后,应该会很惊慌或者手足无措,但他们现在表现得太镇定了,就连车边那几个普通人都不怎么害怕,这太不正常,如果不是他们脑袋进水了,就说明他们请来的帮手恐怕是超乎想象的强大。 她偷眼看了看周围,隐身的忍者她不在乎,就算是传说中的宗主来了,也未必能把她怎么样。 那位坐在车里的修女也令她心里犯嘀咕,无论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坐在车里对付她吧? 是打还是走? 两个男人疼得快晕过去了,其中那个司机还在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攻击她,用拳头砸她的脸、捶她的肚子,她完全不在乎,一边任由他攻击一边跟江禅机对话,只有他试图抠她的眼珠时,她才手上加力,警告他别太过分,立刻疼得他浑身抽搐。 她的眼睛受伤后虽然也可以复原,但这种结构复杂而精巧的器官复原起来会慢一些,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有影响,尤其是如果被他把眼珠抠出来,重新生成一个眼珠就更慢了,因为人身体上不同组织的天然再生速度就不一样,骨头断了只要接好,天生就会慢慢恢复,而眼珠没了……普通人不可能再长出眼珠,就算是她也比较困难。 思来想去,她决定战略撤退,这次还是太冒失了。 “算了,懒得跟你们这些小孩子玩,这次我就先放过你们,下次再遇到我的时候,你们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她撂下一句场面话,夹着两个男人护身,就要退入森林,开车不现实,目标太明显,森林才是她的主场。 “想走吗?今天你来了就别想走了。”江禅机抬头,向空中挥了挥手,“米雪!” 莉莉丝微微一惊,怀疑他是不是在诳她,难道空中还有人? 怎么可能?她既没听见直升机声又没听见扑翼声,难道有人能悬浮在空中? 不过看一眼也不会怀孕,她对自己的速度有自信,于是拿两个男人护住身前身后,防止被偷袭,也抬头望去。 特么的空中哪有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空中顶多有几只野鸟飞过,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莉莉丝正想破口大骂,眼角余光突然捕捉到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还不等她看清楚,那个东西就如流星坠地一样落在她身后,挡住她的退路。 什么鬼东西? 她着实吓了一跳,这东西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借着人质的掩护,她受惊不小但不至于害怕,定睛看过去……然后傻了。 这……这是……天使? 作为自封的吸血鬼元祖,她不相信天使这种东西的存在,并且嘲笑天使和上帝,否则那些普通人死在她獠牙下的时候,天使和上帝为什么没有出来阻止? 然而眼前这个东西,除了天使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解释了,它的形象与神话传说中的六翼天使只能说相似,但那种所向披靡的气势,让普通人装都装不出来,而且它这个离谱的身高和奇异的半透明身体就排除了cosplay的可能性。 “这是什么鬼东西?拿投影机投出个天使来吓唬我?”她色厉内荏地叫道,心里尚存一丝侥幸,认为是红叶学院的某种高科技投影仪。 江禅机笑道:“你的脑洞可真够大的,告诉你,她叫米雪,是来自伊甸园的守护天使,也是你的终结者——作为吸血鬼,死在天使手里应该不冤吧?” “呸!我才不信!老娘又不是吓大的!”莉莉丝叫道,“别在这里装神弄鬼了!还有什么招数赶紧使出来!” “没有别的招数,我们承认打不过你,就不上去送人头了,由米雪自己就能收拾你。”江禅机指着她,对米雪说道:“请把这个恶贯满盈的恶魔送回地狱吧。” 莉莉丝嘴里嚣张,心里已经绷紧到极点,她全身的新陈代谢速度都提升至极限,不断深呼吸,如果能在屏幕上量化显示的话,她的体温、心跳、肌肉反应速度、神经信号传递速度、大脑运转速度全都拉出一条高昂的曲线,就像是眼镜蛇做好了攻击准备。 米雪轻描淡写地抬起了光之十字剑,没见如何作势,甚至没有人类在爆发前冲之前的深度屈膝动作,仅仅像是往前轻飘飘地迈了一步似的,整个身体就拉出一道流光般的残影,眨眼前就出现在莉莉丝面前,一剑向她刺过来。 莉莉丝惊得魂飞天外,这根本不是人类的速度啊!就算是做成电脑游戏也会被玩家骂bug! 如果不是莉莉丝已经全力以赴,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即使如此,她能做的东西也很有限,只来得及将身前当人质的男人猛力推向米雪。 莉莉丝的逻辑很简单,她不清楚这把光之十字剑的威力如何,谨慎起见不敢以身试剑,但她认为米雪要么变招,要么收剑,否则这一剑会先把男人刺个对穿。 然而,她眼睁睁地看着光之十字剑的剑芒直刺男人的胸膛,米雪根本没有收剑或者变招的意思,那个男人连尖叫的反应都来不及做出,只有瞳孔放大,绝望地盯着来袭的剑刃。 卧槽?难道失算了? 莉莉丝震惊不已,她的依仗来自于认为这些正派人士不敢伤害无辜的普通人,但如果他们敢于破坏这个规矩,同样不讲武德,那她今天可能真的不容易脱身了。 果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又粗又长的光之十字剑当胸贯穿了男人的身体,剑芒从男人后背透过来……不对!不是剑芒透过来,是米雪连人带剑“透”了过来! 在剑芒刺中男人的瞬间,米雪的身体和剑化为点点光斑,在男人的身后又重新组合成身体和十字剑,原势未变向莉莉丝刺来,而踉跄的男人则什么障碍物也没碰到,被莉丝丝这一推推出了十来米远,摔了个狗啃屎又在地上滚出好几米,摔得满脸是血,又触动了断臂的伤口,直接疼晕了。 江禅机他们已经是第二次看到米雪使用这招了,依然是……没法用语言表达心里的感受。 按理说,如果米雪彻底分解为微观粒子,人眼是看不见的,但妙就妙在她有自我观察,她的自我观察与外界旁观者的观察形成了某种平衡,因此大概是没有彻底分解,而是分解成一个个粒子团,就是他们看到的光斑。 罗恩他们这些普通人离得稍远,他们不习惯这种高速战斗的肉眼根本没有捕捉到刚才那一幕的细节,依然震惊得呆若木鸡,同伴一家早就跪下开始祈祷了。 最震惊的当属莉莉丝,她本来是躲不开这一剑的,但她在推出前一个男人时就留了后招,此时本能地将另一个男人往旁边甩,利用反作用力,她的身体疾速向反方向闪退,这样的变向比单纯用脚发力变向更快。 她现在满脑袋只有一个念头——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降低了身体其他部分的新陈代谢速度,双腿以超负荷的极速狂奔。 但一眨眼的工夫,光之天使后发先至,以恐怖的速度和机动性再次拦在她身前,这次她没有人质护体,只能绝望地张开双爪,恶狠狠地向光之天使扑过去。 米雪不闪不避,光之十字剑刺入她的脖子——她的脑袋没有被砍下来,但她颈椎里的神经束受到高能光子得冲击,相当于被一束伽马射线照射,能量大到可以令原子周围的电子被轰飞,切断原子之间的化学键,摧毁细胞里的DNA,杀死细胞并令细胞无法自我复制。 莉莉丝的能力失效了。 第511章 用进废退 尽管大家都知道光之天使拥有压倒性的优势,但差距之大还是超乎想象,莉莉丝几乎是一触即溃,别说抵抗的能力了,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当光之十字剑刺入莉莉丝的脖子时,她先是心里一凉、万念俱灰,以为自己这下死定了,即使她的生命力超级顽强,然而一旦身首分离,对方恐怕不会给她重新把脑袋拼接到身体上的机会,不过剑芒入体,她感觉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剑芒像是没有实质,这样的东西能对她造成伤害?难道这个天使真的投影仪制造出来的幻影? 她正这么想着,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肢体,真的像是身首分离,可她明明能感受到血液还在正常流入她的大脑,如果是脖子被斩断,为什么血液不受影响? 在旺盛的新陈代谢作用下,她思维的速度也比普通人快了几倍不止,就这么一瞬间她已经想了很多。 然后她就倒下了。 脸颊触地的痛感令她惊愕不已,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打败的,就算那是世界上最锋利的剑,以她的新陈代谢能力,在脖子被切断的一瞬间应该就开始愈合了,为什么却…… 路面占据了她一半的视野,她努力转动眼珠往下看,如果是脖子被切断,按理说应该会血溅五步,但她没有看到自己的血液喷涌而出。 事实上,在旁观者眼里,她体表没有任何伤口,光之天使那一剑像是虚空斩过一样,但她就这么倒下了。 在肉眼看不见的体内,她脊椎里的神经束已经受到重创,剑芒划过之处,神经细胞的DNA支离破碎,就像是放射疗法同时杀死健康细胞与癌细胞一样,只要是细胞,就抵抗不了高能光子的冲击。 莉莉丝的能力是超级强大的新陈代谢,但这只是表象?从根源上说?是源于她的细胞能够快速自我复制,但DNA双螺旋被解体之后?细胞就已经死了?彻底凉了,变成一锅泡着各种碱基碎片的汤。 莉莉丝的能力确实很强大?也很完美,剑芒扫过之处的神经细胞死亡了?稍远位置的完好神经细胞开始顽强地增殖?企图将神经束增粗,用新的神经细胞覆盖住已经死亡的神经细胞,重新形成可用的神经束。 莉莉丝倒地之后,竟然又开始重新感受到肢体的存在?但这个重新连接神经的过程需要时间?而她最缺的就是时间。 光之天使不会说话,不会像电影或者动漫里哔哔一大堆,给反派角色逃生或者反击的机会,她倒转剑柄,就要将剑刺入莉莉丝的后脑?摧毁其中枢神经。 一旦中枢神经被彻底破坏,莉莉丝还能不能恢复就不好说了?人的大脑太过复杂,也许她经过漫长的时间可以恢复?但未必能保留住她的记忆与人格。 “等一下!”江禅机赶紧挥舞着手臂阻拦道,“最后一击还是交给凯瑟琳和拉斐吧?她们有复仇的权力。” 米雪对此无所谓?轻飘飘走到一边?但是没有离得太近,毕竟莉莉丝还没有彻底死亡。 凯瑟琳从背后抽出十字剑,走到莉莉丝的面前,咬牙说道:“莉莉丝,今天我要给我的父母,还有成百上千死在你手里的无辜者报仇,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莉莉丝转动眼珠,怨毒地盯着她,说道:“你想听什么?听我忏悔吗?别做梦了!那天夜里我玩得很开心,唯一遗憾的事就是应该把你们也一起杀了……” 不等她说完,暴怒的凯瑟琳已经发动了能力,十字剑发出耀眼的白热光芒,一剑向她的脖颈斩去。 尽管莉莉丝罪有应得,但有几个旁观者还是不忍地撇过头,不想看到这残酷的一幕。 炽热而沉重的剑刃切过人体组织,就像是用烧热的刀切开黄油一样,没怎么太费力就令莉莉丝身首分离,断面受到高温而碳化焦糊,封住了血管,并没有喷出血来,但莉莉丝恐怖的新陈代谢能力和顽强的生命力竟然令她没有当场死亡,她双目圆睁脸孔扭曲,由于气管被切断而无法说话,像是在用视线诅咒每一个人。 这是凯瑟琳平生最轻松杀死的一个恶魔,但她就像是刚恶战一场似的,精疲力尽地喘息。 “拉斐。” 江禅机走到拉斐身边,递过牛角弓和一支长箭,“这一箭射出之后,你就可以彻底从仇恨里解脱,不再是以前负重前行的拉斐了。” 戴着金属面罩的拉斐也不知道听懂没有,似乎是本能地伸手接过牛角弓。 “稍等一下。”江禅机打开金属瓶,将金属箭头在里面的萤火虫体液里浸了一下,然后递给拉斐。 拉斐弯弓搭箭,瞄准莉莉丝的头颅。 伴随着一声排山倒海般的呼啸,利箭离弦而出,准确地射中莉莉丝的眉心。 这一箭的力量太强了,直接射穿了莉莉丝的头颅,在她眉心留下一个圆形的孔洞。 莉莉丝目眦欲裂,狰狞的表情定格在脸上。 由于没有血压,孔洞里没有往外喷血,却开始嘶嘶地冒白烟,并且发出难闻的气味。 萤火虫的体液正在腐蚀她的大脑与中枢神经,效果与光之十字剑差不多,将细胞核酸的生物大分子降解为小分子,她的头颅很快就成了一个内部空空如也的躯壳。 一代嗜血恶魔,就这样凉透了。 “凯瑟琳……她……死了吗?”阿拉贝拉颤声问道。 “嗯,死了。” 凯瑟琳扔下十字剑,与妹妹紧紧拥抱在一起,两人都是泪流满面——不是为莉莉丝而流泪,而是为她们死去的双亲。 罗恩同伴一家嘴里喃喃祈祷,在胸前不断地划十字。 “那个……路易莎,你要那个脑袋有用不?”江禅机指着莉莉丝的头颅问道。 路易莎尴尬地摆手,解释道:“我们只会保留逝去亲友的头骨,不会留着敌人的头骨。” 蕾拉向他翻了个白眼,意思是要你多嘴? “这样啊……”江禅机讪笑一下,他以为莉莉丝这么强大的超凡者,脑袋在路易莎手里还能发挥余热。 他走到头颅旁边,忍着恶心蹲下来看了看——除了骷髅之外,这也是他头一次看到死人的脑袋,反胃是免不了的,再说莉莉丝的死相又相当恐怖,看着就起鸡皮疙瘩。 莉莉丝的瞳孔里失去了生命的气息,依然死死盯着前方。 33号穿着忍者服现身,看他盯得出神,不懂这个脑袋有什么好看的,便要一脚把莉莉丝的脑袋踢进路边的草丛里喂了野狗。 “别别。”他抬手挡住她的腿,“说不定还能废物利用呢。” “废物利用?”33号狐疑地看了看头颅,又看了看他,“你想怎么利用?” 还好她不知道他是男生,否则可能会怀疑他有什么大胆的想法。 他回头瞟了一眼还在抱头啜泣的姐妹俩,低声说道:“我在想,如果给阿拉贝拉移植一双健康的眼睛,她能不能恢复视力呢?” “啊?”33号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手机借我用一下。”他伸手。 33拿出手机递给他。 他知道阿拉贝拉听觉灵敏,特意走远一些,拨打路惟静的手机号,简单而快速地把情况说明了一下。 时差问题,路惟静可能正在睡觉的时候被吵醒了,声音还没完全清醒,有些朦胧。 “这个问题我以前就想过,很多老师也跟我提过,让我治好阿拉贝拉的眼睛,但结论是不太可能,起码移植普通人的眼睛是不行的。”路惟静打着呵欠解释道,“如果是后天因为意外而失明的人,可以通过移植眼睛重见光明,但像阿拉贝拉这样先天在娘胎里就失明的人,她的问题不仅仅在于眼睛,眼睛好办,可以移植,但她的视神经由于没有接触过光线刺激而根本没有发育,即使换上一双眼睛,她还是看不见。” 在路惟静的解释里,人体机能是用进废退,人的视神经并不是从出生后才开始发育的,而是在娘胎里就开始发育了,拥有正常眼睛的胎儿,隔着娘胎的肚皮其实是可以透过一些微光的,尤其是在大睛天的时候,胎儿的视神经受到光线刺激开始生长发育,而先天失明的胎儿,在娘胎里感受不到光线刺激,所以视神经就不会发育——如果移植一双眼睛就能让阿拉贝拉重见光明,路惟静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好吧,我明白了。”江禅机听懂了,也很遗憾。 “不过话虽如此……”路惟静稍微清醒了一些,“莉莉丝毕竟是能力很特殊的超凡者,她身体组织的……强度和机能跟普通人未必一样,我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死。” 江禅机听她的语气,似乎并没有彻底把门关死,于是试探着说道:“那怎么办?” “不如你们找个车载冰箱,或者手提冷藏箱加入干冰和冰块,把莉莉丝的头颅完整地带回来,在实验室里研究一下可行性,光是嘴里说不管用。”路惟静说道,“但是这事最好先别跟阿拉贝拉讲,原因……你懂的。” 江禅机会意,莉莉丝毕竟是杀害阿拉贝拉双亲的仇人,让她移植仇人的眼睛,她未必能过得了心理上的槛儿,另外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还是暂时不说为好。 但不跟阿拉贝拉讲,至少得征得凯瑟琳的同意才行。 他挂断电话,将手机还给33号,向凯瑟琳挥了挥手,示意让她过来,他有话说,然后又向阿拉贝拉努努嘴,让33号去找借口拖住阿拉贝拉,转移阿拉贝拉的注意力。 凯瑟琳她们姐妹俩发泄完情绪之后,心情都轻松了不少,像是卸去一副压了她们许久的重担似的。 凯瑟琳走过来,捡起十字剑插回背后,厌恶地瞟了一眼莉莉丝的头颅,问道:“什么事?” 江禅机又把他的想法说了一遍,也加入了路惟静对生理方面的医学解释,把决定权交给凯瑟琳。 凯瑟琳刚刚轻松的心情又再次沉重起来,她的神色随着他的讲述一连数变,阴晴不定。 江禅机没有催她,这么大的事,得给她充足的思考时间,就算不考虑仇人的问题,正如路惟静解释的,移植本身未必会成功,但莉莉丝的体质至少提供了一线可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如果是普通人的遗体,在没有冷藏的情况下可能保存不了太久,但莉莉丝的恢复能力应该可以争取一定的时间,只可惜奥罗拉没在现场。 “好吧,那就试试吧。”凯瑟琳勉强点头,“但是先不要告诉阿拉贝拉。” “我也是因为这个才把你单独叫过来。” 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能多耽搁时间了,江禅机在众人诧异视线的注视下,找来一块布,将莉莉丝的头颅包起来,扔进莉莉丝租来的越野车里,宣称是老师让他拿回去研究莉莉丝的再生能力。 至于莉莉丝的尸体,就这么扔在路上肯定不行,说不定有路人会报警,江禅机请罗恩他们帮忙掩埋,他和33号得先走一步,把头颅运回城里。 那两个男人都疼得失去了意识,但没有生命危险,于是也把他们扔进越野车后座,然后由33号开越野车载着江禅机,其他人坐回小巴里由22号开车,返回城里。 越野车直接开到城里得医院门口,把两个男人放下,医生和护士们手忙脚乱地抬着担架来救人,33号则隐身潜入,偷了一个冷藏箱出来。 在机场外,罗恩、罗恩同伴一家跟江禅机等人告辞,他们要返回阔别已久的家安顿下来,罗恩也会帮忙。 将装在冷藏箱里的头颅带过机场安检是一件麻烦事,还好疏通关系走了绿色通道,没经过安检,否则估计其他等候安检的旅客全得吓跑了。 上了专机之后,飞机上有冰箱,江禅机把冰箱里的饮料全拾掇出来,把莉莉丝的头颅放进去,并善意地忠告空姐不要打开冰箱。 专机再次起飞,飞向东方,与来时不同的是,机翼上坐着一个光之天使。 第512章 数学 漫长的飞行途中,江禅机仔细回眸一遍这三四天以来的经历。 排除在飞机上度过的时间之外,其实他们真正有所行动的时间也就一天多点儿,感觉却很漫长,他们这些大部分来自和平国度的人经历了有生以来第一场战争,尽管是爆发得快、结束得更快的局部战争,但战争就是战争,危险性一点儿也不比“通道”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面对“通道”的时候,你知道所有人都是站在同一立场上,而战争却至少分成三派,要时刻提防背后捅刀子,想站稳中立这一派并不容易。 莉莉丝的死亡结束了凯瑟琳和阿拉贝拉长久以来的噩梦,此时姐妹俩正靠在一起打盹,但凯瑟琳明显有心事——她一直以来已经接受了妹妹的眼睛无法重见光明的事实,现在突然告诉她也许有一点儿希望,但是要通过移植仇人的眼睛来争取,即使如此也不一定成功,她怎能不心烦意乱? 拉斐射杀莉莉丝之后,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激动,只是垂下了手里的牛角弓,久久地注视着莉莉丝的头颅,像是在努力回想什么,直到江禅机将头颅用布包起来为止——这也算是一个好的现象吧。 成功地请到院牧长与光之天使就是此行最大的胜利,要说唯一的遗憾……江禅机撇过视线,看了一眼独自待在一个角落的15号,她呆呆地望着坐在机翼上的光之天使,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并没有合适的机会挖出15号的真正想法与动机,但这事也不着急,说不定宗主那边进展更快一些,宗主挖出院牧长小时候看心理医生的经历真是吓到他了。 另一方面,他越想越怀疑,宗主正是因为知道光之天使的存在,才亲自率领大本营里的半数忍者西行寻找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否则一旦因为某种原因而与光之天使站在对立面,几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除了尝试击杀院牧长来赌一赌光之天使会不会消失之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不论情况是否会到了那么糟糕的程度,宗主作为一派之主,她有责任考虑到最糟糕的状况,令忍者们不至于全军覆没。 那么,如果宗主能深谋远虑地想到这些,作为一校之长的学院长难道没有任何后手么? 学院长显然也对院牧长的能力有所了解,可能不如宗主那样亲眼见过,但想来也差不了多少,如果换成他是学院长,会有什么决策呢? 算了,他又不是学院长,何必费那个脑筋,再说只要院牧长的精神状态保持稳定,目前根本看不到任何与光之天使发生冲突的可能性。 “呀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前舱传来,把所有人都惊醒了,抱着降落伞睡觉的33号立刻把降落伞包往身上背。 “没事。”江禅机对大家说道,“应该是哪位空姐在准备午餐的时候又顺手打开冰箱了。” …… 经过不到十小时的飞行,专机顺利着陆。 光之天使在着陆之前已经飞到空中,避免惊吓到太多人。 一队豪车已经在机场门口等着他们,在礼仪这方面已经做足了,很多进出机场的乘客都以为是哪国元首到访。 院牧长被安排到市里最豪华的酒店入住,凯瑟琳和阿拉贝拉也陪同院牧长入住酒店,虽然时近傍晚,江禅机他们还是先被拉到学校,学院长急于知道他们此行的具体经过。 蕾拉和路易莎也入住的是同一家酒店。 只离开了短短的三四天,但再次回到学校里还是令江禅机无比安心,他先跑了一趟校医院,把莉莉丝的头颅交给路惟静,顺便看了一眼李慕勤入住的病房,发现病房空了,看来李慕勤已经出院了。 然后,他和三位忍者一同前往学院长的办公室,敲门之后,他听到一个清脆而熟悉的声音说道:“请进!” 他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 “嗨呀!婵姬学姐!33号姐姐!” 一进办公室,江禅机就看到办公室里不仅多了一个人,还多了一张桌子,那是一张小办公桌,摆在学院长大办公桌的侧面,桌面还摆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学生助理”四个字。 付苏神气活现地坐在小办公桌后面,兴冲冲地向他们挥手。 “……你怎么在这儿?”江禅机问道。 “嘿嘿!没看到这块牌子吗?以后我就是学院长的学生助理啦!别想再什么事都瞒着我!”她叉腰。 江禅机头疼,他不否认付苏的能力在有些时候比较有用,但太烦人了,就算是电话好歹也会给个“拒接”的功能…… “学院长呢?”他没看到学院长在办公室里。 “她在实验室里有点儿事,一会儿就过来,让你们稍等一下!”付苏解释道,然后又挤眉弄眼,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说道:“婵姬学姐,你知道吗?这几天我认识了好多以前没见过的老师!” “啥?什么情况?”江禅机他们各自找位置坐下来。 “学院长才不像婵姬学姐那么傲娇,她知道我的能力之后,觉得我的能力很有用,于是把一些驻外老师叫回来,让我跟她们建立联系!”她骄傲地解释道。 江禅机顿时明白了,驻外老师最大的任务就是当“通道”出现时及时阻止异界生物进入这个世界,但问题是“通道”的出现会伴随着会对常规通信手段产生干扰的强磁场,导致进入“通道”范围内的人与外界处于通信隔绝状态,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外界无法在第一时间知道,而付苏的能力可以解决这一难题。 他倒是觉得付苏这个能力最有用的地方应该是在高考考场上,可惜他已经参加不了高考了,否则请梓萱帮忙做题把答案传给他,考个全科目满分震惊全国光宗耀祖……岂不是人生巅峰? “那不错啊,也算是提升眼界开拓人脉了。”他随口敷衍道。 “可惜……”付苏面露尴尬,“进展很慢,好像不是说光是认识就能建立联系的,可能得比较熟悉才行,但那么多老师一下子过来,我连名字都记混了……” 这么说倒是比较合理,“认识”一个人并不仅仅是知道他或者她的名字,脑子里得能记住对方才行,一提到名字脑海里就能浮现出对方的音容笑貌,否则不就成了一个无情的电话交换机? 付苏的意识记住了对方的特征,这时她们的源能子才会产生纠缠,不是说大家排着队从她面前经过,她就把她们全记住了……没有那种好事。 “学院长很失望吧?”他问。 “那倒没有,反而还安慰我几句,自责操之过急,让我慢慢来就好。”她说,“婵姬学姐你是不是把我想象得太没用了?我好歹还是记住几个的!” “所以你得到了这张办公桌?”江禅机打量着那块助理牌子,“这块牌子应该是你自己弄上去的吧?我才不相信学院长会给你这个头衔。” 付苏脸一红,被他猜中了,这块牌子确实是她自己订制的,每次只有学院长不在办公室的时候才悄悄摆在桌面上。 她也不是每天从早到晚驻守在这里,开学之后该上课还得上课,学院长在必要时会打电话给她,让她联系特定的人,所以她也没有常驻这里的必要。 这几天她接触到了非常多的机密信息,第一次了解到“通道”的存在,了解到江禅机他们这次执行的是什么任务,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整晚整晚激动得睡不着觉,偏偏还不能跟身为普通人的室友念叨,但不说话又会憋到爆炸,所以只能整天在江禅机的耳边念叨了。 “33号姐姐!快过来!几天不见,让我好好抱抱你!”付苏向33号招手。 33号反而警惕地后退一步,她这几天没少听江禅机吐槽,知道付苏打的是什么算盘。 “33号姐姐,你躲也没用,今天本少爷绝不会放过你~”付苏离开办公桌,露出像是调戏民女的花街大少的嘴脸,向33号扑过去。 33号苦于这是学院长的办公室,不能随便折腾,又不能离开,只能绕着沙发跟付苏周旋。 “别闹了,你不是认识一些老师吗?闲着没事去跟老师们唠嗑呗。”江禅机解围道。 “我可不敢!”付苏喘着气停下来,“这几天我聊的最多的除了婵姬学姐之外,也就路易莎了。” “哦?你还跟路易莎聊了?”江禅机真没看出来,可能是他没怎么关注路易莎的缘故,他没发现路易莎经常在脑海里跟付苏说话。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我不会跟她泄露学校的机密信息。”付苏坐回办公桌后面,托着下巴好奇地问道:“不过她那个酋长会预测未来?真的假的?” “预测未来?”江禅机一愣,“假的吧,这也太玄乎了。” “在一定程度上是真的。” 伴随着话音,学院长推门而入。 他们全都站起来。 “坐吧。”学院长也坐到办公桌后面,打量着他们,微笑道:“这一趟辛苦了,有什么感受吗?” “只能说——大开眼界,不虚此行。”江禅机答道,“现在我只觉得以前的自己就像是井底之蛙。” 学院长会意地笑道:“主要是你们幸运或者不幸地遭遇了突发战争。” “学院长,您刚才说——在一定程度上是真的,是说巫术部族的酋长能在一定程度上预测未来?”他趁着学院长的心情好,问道。 “这个问题嘛……”学院长望向15号,“忍者学院那边没有记录么?” 15号没想到学院长会把问题抛给自己,犹豫了一下答道:“巫术部族本来就比较神秘,酋长的能力一直存在争议……只能说,历年来她做的一些重要决定,在当时看起来可能无厘头,但在事后看来都是最正确的选择。” 学院长点头,“果然,连忍者学院也对酋长的能力所知甚少,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酋长的能力确有其事,当年能和普通人握手言和,酋长提出了很重要的指导性意见。” “酋长的能力不太好理解,在外人看来可能就像算命先生或者萨满巫医一样不可信,为了让你们更好的理解酋长的能力,我先举个生活中常见的例子。” 大家聚精会神地听着。 “你们谁对数学比较在行?”学院长问道。 大家面面相觑,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喜欢做数学题,更谈不上对数学在行。 “没关系。”学院长说道,“付苏从小在本校长大,可能不太清楚,但婵姬你应该知道,外面普通学校里每年都会有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吧?” 江禅机点头,在他以前上学的学校里,不论是初中还是高中,班里总会有两三个数学尖子生被老师推荐参加奥数比赛,肯定没他的份儿,但他很羡慕,因为如果能在奥数比赛中取得一定的成绩,对中考和高考都大有裨益,甚至如果能取得全国大赛金牌的话,保送顶尖名校都不成问题……但这终究是属于极少数人的特权,羡慕不来,只恨自己脑子没有那份天资。 哪怕只是在市级或者省级比赛里取得名次的学生,也足够班里其他同学羡慕了,也会成为数学老师的心肝宝贝,甚至能享有一点点的特权,比如上数学课时可以干别的。 “奥数比赛也是层层选拔,从区级、市级、省级直到全国级,如果能进入国家队,还能在国际大赛上跟外国的少年选手们一较高下。”学院长对懵懂的付苏解释道,“其实跟体育特长生的选拔在形式上差不多,但这个选拔不是体育天才,而是数学天才。” 学院长看向大家,“我拿数学和奥数比赛来举例子,是因为跟酋长的能力有一定的相通性……我先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同一道数学题,在你们的眼里,与在那些奥数选手们的眼里,这道题看起来是一样的么?” 第513章 对弈者 学院长的话勾起了江禅机的回忆。 当他还作为一个普通人在普通高中里过着普通生活时,考试这种事是家常便饭,越到高年级越是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而要说最令班里绝大部分学生都感到棘手的,肯定就是数学考试,无论将来打算学文还是学理,结束高中学业之前都必须受到数学考试的毒打。 以中学生大部分人的平均学力而言,假设满分是100分,数学考试基本上在及格线至80分之间徘徊,能考90分左右的已经算是班里尖子生了,考满分基本上不可想象。 数学考试的最后一道大题作为压轴题,往往是数学水平的试金石。考试的目的是把学生划分出三六九等,产生区分度,压轴题的难度设计必然是让大部分学生写完一个“解”字或者“证明”两个字之后就干瞪眼,甚至有些做题慢的学生还没写到压轴题,考试时间就结束了。 江禅机也比一般学生好不到哪去,压轴题能拿一半分数都不错了,而班里那两三个有资格参加奥赛的数学尖子生,压轴题只有少数情况下拿不到满分,而且相比于他解题过程的繁琐,这些奥数选手往往能另辟蹊径,以相当简洁干净的思路解决问题,有时候比老师提供的标准答案还要简洁。 有一段时间他跟一位奥数选手同桌,两人一起做练习题,他看到一道特别繁复的题目时,脑袋里一团乱麻,全都是各种数学符号,而同桌在草稿纸上划拉几下之后,很快就找到了思路,刷刷地写起来,令他暗生挫败感。 所以,同一道题,在普通学生眼中与奥数选手眼中,大概是不一样的吧? 而且,这还是班里的奥数选手,充其量能在省级奥数比赛中拿块金牌就不得了,当难度进一步提升,在全国奥数大赛中,面对国家级的奥赛选手时,这些省级奥赛选手是不是就像普通学生面对他们时的感觉一样? 同一道题,在省级奥数选手和国家级奥数选手眼里看起来是否一样呢? 然而,这还不算完,即使是拿到国际奥数大赛金牌的学生,基本上已经站在了中学生数学水平的顶点,但这么多年以来培养出的金牌选手,他们也只是解题天才,又有几个成长为开宗立派、名留青史的数学家了? 从一个普通中学生到数学家之间的差距,用“百万里挑一”来形容都不为过,因此学院长这个问题也可以引申为——同一道数学题,在普通学生眼中,与在将来有潜力成为数学家的天才学生眼中,看起来是否一样? 同一首音乐在普通人听来的感受,跟在莫扎特听来的感受是一样的么? 绝对不一样。 可能是考虑到在座者有付苏这样没经历过普通学校毒打的学生,学院长留给他们一段思考时间之后,就主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在为本校选拔任课老师的过程中,我派代表拜访了很多数学天才——真正的数学天才,不仅仅是解题天才。为了理解她们的思想,我派去的代表认真听了她们的讲座,仔细研读了她们的论文,代表有一定的数学造诣,可听了、读了之后发现,她们的思维过程完全不是代表能理解的。”学院长笑道,“你们能明白这种感觉吗?代表回来给我说,她能听懂她们讲的是什么,能看懂她们写的是什么,但就是想不明白她们是怎么想到这些东西的。” 其实江禅机想说,就本校那些千金小姐们上的数学课,真没必要花重金请数学天才来当老师……这当然是开玩笑,那些老师肯定还要负责基础科学的科研工作,给学生上课只是娱乐和调剂。 “不知道你们听说过希尔伯特这个数学家没有?”学院长问道。 他们摇头。 “希尔伯特这个人很厉害,被称为‘数学的指路人’,他提出了希尔伯特空间的概念,但是今天我不是要跟你们介绍他的数学成就,而是跟你们讲一则他的小轶事——据说,他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学院长神秘地说道。 “啊?他是超凡者?” 在座者们都不知道这位数学大师早已作古。 “不,但他这种能力,即使说成是超凡能力也不为过——他能‘看’到高维空间里的形状。”学院长解释道,“注意!他不是想象出高维空间的样子,而是用眼睛‘看’到!” 作为三维生物,绝大多数人类连想象高维空间都做不到,而这个人竟然能“看”到……细思极恐,怪不得会成为一代数学大师。 如果连高维空间都能直接“看”到,那如果是立体几何这种画在纸上的数学题,即使再复杂繁琐,人家看一眼怕是立刻就能找到解题思路了吧? 学院长举的这个例子,令他们清楚地明白了,同一道数学题,在普通人眼里与极少数数学天才眼里是绝对不一样的。 其实用不着到希尔伯特那种程度,江禅机以前好像也听过某位数学家的自述,说他看到数学公式就像是看到了一串跃动的音符,简洁而优美,而普通人看到数学公式恐怕立刻就头疼了。 “我用希尔伯特来举例,是为了让你们更好地理解酋长的能力。”学院长拉回正题,“类似于希尔伯特,酋长眼中的世界跟普通人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而普通人绝难想象酋长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顿了一下,学院长神色变得严肃,“我要先声明,我接下来讲的都是我的推测,并不一定是事实,事实真相如何,可能只有酋长自己知道……不,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大家听得有些糊涂,怎么可能连酋长自己都不知道? 江禅机突然想到,难道酋长也是像院牧长一样,在精神或者心理方面有某种……不正常? “所以跟酋长打过交道的人,都会觉得酋长的行为有些……怪,但那是若干年前的事了,我不知道酋长现在是否有所改变。”学院长继续说道,“大部分人都觉得她的‘怪’是源自于她受到的原始文化熏陶,神神叨叨的,而且在很多方面显得很笨,像她那种身份的人竟然不会讲英语,因此不少人觉得巫术部族是几大超凡者组织里最弱的一个。” 江禅机也这么觉得,酋长好像是几大组织里唯一不以武力见长的领袖,就连身为大祭祀的路易莎也不擅长武力,在其他组织的衬托之下显得……很弱,大家往往只尊重那种能看得到的硬实力。 “如15号说的那样,酋长做的每一次决定在事后看来都无比英明,简直像是能预测未来似的。”学院长望向他,“但我也不相信有人能预测未来,于是我请教了很多专家和学者,隐约猜到了酋长的真正能力。” “你们听说过apophenia这个单词吗?不是我故意用英文说,而是这个词没有官方的中文翻译,这是一个存在于心理学和程序设计上的罕见词汇,硬要翻译的话,可以翻译成‘过度妄想错觉’?” 大家听得一脸懵逼,这个词无论是英文还是中文都很晦涩,根本猜不到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这可以归结为一种……精神方面的偏执吧。”学院长轻点自己的太阳穴,“有这种倾向的人,会执着地从无规律中寻找规律——你们听到这里,可能觉得好笑,明明是无规律,硬要从中找规律,那不是做无用功的傻子吗?” 学院长的话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 “但是,这个‘无规律’是普通人的定义,是普通人觉得无规律。”学院长加重语气,“那么普通人定义的‘无规律’就是真的无规律么?”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令江禅机他们头皮发麻,汗毛根都竖起来了。 在几百年前,普通人还觉得太阳是绕着地球转呢,前沿真理从来不是掌握在普通人手里。 “注意,患有过度妄想错觉的人,他们会执着地从无规律中寻找规律,但我可没说他们一定能找出规律,事实上他们绝大部分人都只是纯粹的妄想,妄想出来的都是错觉,但他们中的极少数人在某些情况下会产生‘顿悟’,真的找到了规律,而产生顿悟的这些人,无论他们从事的是哪方面工作,都会成为该方面的绝世天才,相关领域绝对无人可以比肩,因为其他人没有掌握到规律——在一个全是盲人的国度里,独眼龙就是国王。” 江禅机他们越听越是冷汗直冒,他试探着问道:“学院长,您的意思是……” “如果我没猜错,酋长在小时候就患有过度妄想错觉,但她生长的那个环境,没人会带她去看医生,据她小时候的邻居和玩伴回忆,她因为经常对着空气发呆而被认为生性鲁钝,是一个笨小孩,谁也无法想象她眼里看到的世界是一个多么离奇诡异又波澜壮阔的世界,当她觉醒能力后,她可能看到了‘世界’的模式。”学院长感慨道,“在她眼里,我们只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而她则是两位对弈者之一,她的对手名为‘命运女神’。” 同一道数学题在普通人眼里和在希尔伯特这样的数学大师眼里是不一样的,同一个世界在普通人眼里和在酋长眼里也是不一样的,而且普通人无法想象希尔伯特看到的数学题是什么样子,也无法想象酋长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但在我看来,超凡者只有两种阶层,一种是普通级,另一种是神级,神级超凡者只有一个半,院牧长算半个。” 学院长的言外之意很明显,那唯一的一个神级超凡者只有酋长。 其他超凡者或强或弱,也只不过是棋盘上的车、马、象、卒,再了不起也顶多是王、后,而酋长可是坐在棋盘后面的两位对弈者之一。 学院长幽幽地说道:“这是一场以年为单位的棋局,对弈双方都要谋定而后动,举棋不悔,可能一年或者几年都动不了一颗棋子……酋长在这场对弈中处于弱势,不是因为她比命运女神弱,而是因为她无法像命运女神一样把每一颗棋子当成一颗纯粹的棋子,她知道每一颗棋子都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被对方吃掉就是永远死去了,没有重来一盘的机会。”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天若有情天亦老,一个有情的棋手面对一个无情的棋手,必然是处于弱势,她无法舍弃对每一颗棋子的感情,行棋布局就会束手束脚,但在无情棋手眼里,除了“王”不能被将死之外,为了胜利,其他一切棋子都可以当弃子和挡箭牌。 “回到付苏最初的那个问题,酋长是在预测未来么?我倒是更愿意认为,她是在努力地对抗和改写未来,让未来变成她希望的样子……但谁也不知道,她希望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成功,因为她的对手可是人类无法想象的强大啊!” 不仅是江禅机他们听得悚然动容,就连鱿鱼须似乎也听得入了神,因为鱿鱼须它们也曾经对抗过命运,然后失败了……不,还不能算失败,因为虽然它们的一切棋子都被吃掉了,但“王”还没有被将死,甚至可能靠作弊手段,趁命运女神以为赢定了没注意的时候,从兜里掏出来江禅机这么一个小卒悄悄补到了棋盘的犄角旮旯,理论上依然有翻盘或者和棋得可能。 虽然只是一介小卒,只能像乌龟一样一步步慢慢往前挪,但如果有突入到对方阵地底线的那一天,小卒就可以华丽变身,变成棋盘上几乎任意一颗棋子,甚至是纵横无阻的“后”,其名为“兵升变”。 “哦,对了,今年酋长动了一颗棋子。”学院长微笑道,“她把路易莎送来了,一颗不能正面作战,却可以曲线救国的‘跳马’。” 第514章 天赋异禀 如果酋长没有同意路易莎跟着蕾拉过来,付苏就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觉醒能力,或者可能根本不会觉醒,而如果付苏没有拥有这种心灵沟通的能力……很多事虽然不方便但可以想办法解决,而光之天使的真实想法就可能永远没人知道了。 江禅机还是觉得太玄乎了,所谓看破世界的模式是连尚未发生的事都能预知么?酋长知道他们会前往隐修院邀请院牧长? 他突然想起在冥思大厅里初次见到院牧长时,当路易莎自我介绍说酋长并不知道她来隐修院时,院牧长的回应是——酋长知道的事情比你想象的多。 但就算如此,酋长连付苏的存在都知道?还知道付苏会觉醒什么样的能力?这个就太夸张了吧,再怎么说也不太可能。 所以酋长应该只是往大方向上推动棋局,把路易莎送过来,期待与这边的什么人产生碰撞的火花。对酋长而言,可能路易莎不是跳马,而是路易莎、蕾拉以及他们其他人加在一起,才勉强算一个跳马。 “好了,时间不早了,闲聊先到这里为止。”学院长看了看表,结束前一个话题,“详细说一下你们此行的经过吧,任何细节也不要遗漏。” 江禅机从在飞机上突闻禁飞区开始,一直到他们坐上飞机返程,事无巨细地把所有经过讲了一遍,讲得他嗓子都哑了。 学院长此前已经知道了大概,但依然听得很认真,尤其是当讲到光之天使大战军队时,像一个小孩子似的听得两眼放光。 “我明白了,辛苦你们了。” 等江禅机讲完,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今天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得好好思考一下。” 他们纷纷站起来告辞,付苏也跟着他们离开办公室。 “婵姬学姐!那个光之天使现在在哪啊?好想亲眼见见她!”付苏兴奋地缠着他,像是刚看完超级英雄动画片的小孩子,恨不得一头扎进电视里向超级英雄表达自己的崇拜。 江禅机只讲述了此行的经历,没有连自己的想法也事无巨细地说出来,所以他没有说让付苏跟米雪尝试沟通的事,而且这种事如果直接说出来就太刻意了,显得太功利,还是想办法找机会让付苏与米雪自然接触然后静观其变更好。 他不动声色地说道:“她现在是和院牧长在一起,说不定正坐在酒店的天台上,眺望都市的风景呢。等明天院牧长正式来学校拜访时,肯定会带着米雪,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她了……对了,我悄悄告诉你一个小秘密,米雪明天陪同院牧长来的时候,一定是高高地飞在几百米的空中,大家的注意力基本都放在院牧长身上,到时候你就跑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比如阳台之类的地方,仰头在天上找,找到她之后挥挥手,说不定她就会注意到你。” “哇!婵姬学姐太棒了!我最喜欢婵姬学姐了!”付苏激动地飞扑过来,被他轻巧地躲开了。 他心里多少也有些愧疚,虽然不是故意害付苏,但稍微有利用她的嫌疑,其实他就算把他的意图直说也没关系,但那样付苏与米雪的交流时就不够真诚和放松,毕竟她没什么城府,这只能算是善意的小谎言吧。 “完了完了!今天晚上可能又激动得睡不着觉了!黑眼圈都出来了!”付苏兴奋地上蹿下跳像个猴子。 “睡不着觉就去骚扰她,别来打扰我,我从来都是倒头就睡。”江禅机指了指33号。 33号:“……” 走到礼堂外面,江禅机把付苏打发回宿舍。 “差点儿忘了,如果你们能联系上宗主,帮我感谢一下她。”江禅机对33号和22号说道。 22号点头,“我们忍者的内部网络已经恢复了,应该是宗主大人已经成功地拨乱反正,我一会儿会向宗主大人传送消息。” “别忘了把刚才听到的东西也录入数据库,这可是难得的情报。”15号开口道。 33号和22号尴尬地看了江禅机一眼,15号指的显然是从学院长口中听到的关于酋长的事。 “我觉得没什么,学院长既然当着你们的面说了,就表示她没什么顾虑的,酋长的性格好像不如院牧长那么……你懂的,不会因为咱们在背后议论她就如何如何。”他无所谓,学院长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再说这也只是学院长对酋长能力的推测,是不是说对了还不知道呢。” “好吧,但是我们没有修改大型组织领袖资料的权限,得通报上忍或者2号之后才行。”22号说道,“我会把学院长关于酋长能力的描述原样转发过去。” “不止是酋长。”15号突然又说道。 “?” 江禅机和另外两位忍者都是一脸问号。 “这就是你迟迟没有混到上忍的原因,对情报的敏感性太差,做的功课不够,只会被动地等着情报上门,而不是主动地去获取。” 15号的话可谓是非常严厉,她的年龄明明比22号小几岁,却以一副上级对下级的训话态度说出来的。 22号听得脸色非常难看,放在以前她无话可说,毕竟15号是上忍,训她也只能低头听着,但现在15号基本上是待罪之身,凭啥还这么嚣张?再说她哪里做的功课不够?她没有主动去获取情报? 江禅机怕她们吵起来,他不想等闹大了再劝架,打圆场道:“口舌之争没意思,你们又不是菜市场卖菜的大妈,有道理就讲道理,没道理就不要随便上纲上线……15号,你说不止是酋长,意思是还有院牧长的能力?这个你就想多了,宗主见过光之天使,她可能比你我都更清楚院牧长的能力,如果她没往你们数据库里添加的话,就表明她不想惹恼院牧长,你就别多事了……” 15号冷哼一声,“经过阿勒山一役,院牧长的能力恐怕早已在超凡者之间悄悄流传,已经算不上秘密了,我说的是学院长。” “?” 江禅机一愣,“学院长的能力?” 在场的几个人谁都没见过学院长出手,也没听谁说起过,他们只知道学院长很强,但学院长的能力是什么,反正他们几个不知道。 “你们以为学院长刚才只是在谈论酋长么?”15号失望地摇头,“她明明已经透露自己的能力了!” “啊?” 江禅机狐疑地盯着她,如果她不是在睁眼说瞎话,难道自己刚才断片了或者聋了?学院长根本没提她自己一个字吧? 33号和22号也是满脸不可思议。 “亏你还是这所学校的学生,难道你不知道学院长在当上学院长之前是教什么的?”15号轻蔑地瞪着他,“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想当然地以为,学院长以前应该是在某个超凡学系任教,对不对?” 老实说,江禅机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需要头疼的事够多了,哪有闲心去八卦学院长的过去?英雄不问出处,只要学院长现在是站在他这边的就够了。 不过现在15号这么一提,他简单想了想,学院长不可能是官方空降到学校当学院长的,那样难以服众,她肯定是从老师起步,那么难道不是在某个超凡学系任教? “当然不是。”15号看出他的想法,“你们学院长以前是一位数学老师,在学思馆任教,除了教学工作之外还兼顾科研……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你们随便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甚至你下次可以当面问她。” “啊?” 江禅机的嘴巴张得老大,他隐约猜到15号想说什么了,但…… “学院长刚才说她派人去物色数学老师,那是因为她升任学院长之后,就无暇顾及教学和科研岗位,所以得去聘请一两位能替代她的人选。” “但想找到合适的人选并不容易,因为她可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天才青年数学家,荣耀等身的那种,经常被邀请参加国际数学大会,你现在去找历年的国际数学大会休会时的合影,就能从里面找到她的身姿,在周围一群不修边幅的男性数学家之中简直像是鹤立鸡群,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所有外界人士都把她当成红叶学院的一位普通老师,直到后面人们发现她的容颜老化得很慢,这才怀疑有人怀疑她是一位超凡者,但又谁都没见过她出手,因此一直不能确认。” “不仅如此,你们要知道,数学这东西,如果在少年时没有显露出过人的天资,就不用指望到了六七十岁再大器晚成。学院长在少年时就锋芒毕露,现在你们的风云人物奥罗拉放到当年的她面前,恐怕根本就抬不起头来……不过她并不是像你们那个梓萱一样均衡发展,而是独钟数学,在数学上的造诣非常深——具体深到什么程度我可说不上来,那种国际数学大会没有忍者会闲得没事浪费时间去旁听,反正也听不懂。” 江禅机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笑都笑不出来。 在他熟悉的红叶学院超凡者老师里,学院长是唯一戴眼镜的,虽然目测镜片度数并不深,但很符合她的气质,只是一直以来她的强大令他们忽视了她身上洋溢的学术气息,跟其他的超凡者老师都不太一样……直到现在才想起这些细节,只能怪自己有眼无珠了。 15号继续说道:“刚才学院长迟到,我猜很可能就是因为实验室那里遇到了数学方面的难题,所以她过去帮忙解决,这个也很好证明……对她而言,离开喜欢的数学并不是令她开心的事,痴迷于数学的人往往没有什么功利心,但她还是选择……承担起这份责任。” 22号刚才还不服不忿,现在也无话可说了,她来到红叶学院虽然纯属偶然,但来的时间说短也不短了,她竟然丝毫没想去调查学院长的背景,这不是证明15号骂得没错吗?她一直在等着情报送上门,而不是去主动挖掘情报。15号能信口讲出学院长的背景,说不定连其他老师的背景也都调查过。 江禅机不禁汗颜,刚才学院长听说他们几个都是数学学渣,大概很失望吧?不过在这种受邀参加国际数学大会并与众大佬合影的天才面前,就算拿过比赛金牌的奥数选手也跟学渣没什么区别吧,四舍五入约等于学渣。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肯定地说,学院长的能力一定跟数学有关吧……”他替22号帮腔道,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辩解很苍白。 “是不能肯定,但至少是一个很可能的方向,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才是搜集情报的正确道路,什么情报到了百分百正确的时候,往往已经没价值了,比如现在院牧长的能力就已经流传出去了。”15号说道。 “多谢指教。”22号低头道。 33号这次还真是比较服气,她和15号差不多同龄,她以前一直认为15号早早晋升上忍是因为15号的超凡能力,现在才发现,两人的情报搜集能力也相差甚远,人家天生就是干情报的料,这样还不服输的话就太难看了。 “那如果让你猜测,学院长得能力是什么?”33号难得平心静气地向15号问道。 15号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说道:“希尔伯特天赋异禀,可惜早已作古又身为男人,但他的天资未必是空前,更未必是绝后,也许能直接‘看’到高维空间的人,并不止他一个。” “……” 江禅机他们面面相觑,如果15号的猜测是正确的,学院长能力的诡异程度同样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啊,借助源能子来操纵高维空间?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这几个站在人类顶点的屈指可数的强者,要么是天才,要么是疯子,相比之下,宗主真的很接地气了——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半个字也不敢说出来,否则估计活不到明天早上。 而他们这些超凡者里的渣渣,还是老老实实夹着尾巴作人吧。 第515章 隐藏代码 感慨归感慨,该吃饭还是要吃饭,15号要去校医院探望赵曼,22号要去上传信息,江禅机和33号前往学校餐厅。 “婵姬!33号!这边!”小穗和千央等人站在食堂门口,显然就是为了等他们。 奥罗拉、米奥、梓萱、陈依依她们也在,虽然只是三四天没见,但期间她们听说那边发生了很多意外情况,都为江禅机他们捏了一把汗,今天听说他们平安归来,知道江禅机只要来到学校就不会错过晚餐,特意在食堂门口等着。 江禅机一过去,立刻被大家围住,七嘴八舌地要他讲述此行的经历,米奥还郁闷地抓住他衣服使劲摇晃,怪他这么有意思的事怎么能不带着她。 讲肯定是会讲,但说来话长,他已经饿了,反正他们现在的单目瞄准镜有对讲功能,于是要求先吃饭,等今天晚上举办夜谈会,到时候再把经过详细地讲一遍,大家这才意犹未尽地放过了他。 吃完晚饭,他们暂时分开,该回宿舍的回宿舍,江禅机他们在校医院门口与15号会合,然后一起返回出租公寓楼。 “赵曼怎么样了?”路上,他问15号,“还老老实实地待在校医院呢?” 15号点头,“她的情况好了一些,护士说她这段时间不怎么胡言乱语了,也不抗拒吃药了。” 看来赵曼终于从社会的毒打中接受了教训,明白当别人都认为你精神不正常的时候,千万不要带着强烈的抵触情绪来反抗,否则只会加深别人的这一印象,还不如逆来顺受,咬牙承认自己之前有妄想,但现在已经没有了,这样才可以早日出院。 赵曼心里肯定憋着一股火,不过江禅机不怕她报复,她也不敢,最终也只能把火气撒到别处。 梓萱有些困倦地打着呵欠。 “梓萱你看起来很累啊,这几天没休息好么?”他问道。 “还好啦,就是这几天比较忙,尤其是从你那边得知院牧长即将应邀前来的时候,实验室的老师们全都忙碌起来了,对对撞机进行全面的检测与维护,以免宝贵的实验机会被浪费掉,我也帮忙来着。”梓萱说道。 “哦……辛苦了,现在已经弄完了吧?”江禅机知道很多时间脑力劳动比体力劳动更累,比如他宁愿上下几趟阿勒山,也不愿意考一整天的试。 “嗯,万事俱备,只等明天。”梓萱点头,“我也很期待见到光之天使呢!” “……” “你想说什么?”梓萱看出他的犹豫。 “还是光之天使的问题……怎么说呢,直到现在我还没有从初见她的震惊中释怀。”他瞟了一眼身边的15号和33号,她们似乎也有同感。 “很正常,它超越常规太多了,就算外星飞船突然落到出租公寓楼顶上也不会比它的出现更令人震惊。”梓萱理解似的点头。 “不,我还是觉得外星飞船落到出租楼顶更震惊吧……这个先放在一边,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光之天使是怎么……出现并且持续存在的?我的意思是,院牧长赋予了她独立的人格,但她就因此有了独立存在的意识吗?你看,人的意识存在于大脑里,在脑神经元之间,而她只是一大团微观粒子,没有脑细胞,那么她的意识存在于哪里?载体是什么?” 他问出了一直在心中纠结的问题。 梓萱意外地看了看他,“你想得还挺多啊,我还以为凭你的风格,一拍脑门就全盘接受了……” 15号和33号稍微有些脸热,因为她们才是没有多想就全盘接受了——对于已经存在于眼前的事实,忍者们的作风是不去探讨原因,而是去探索其影响。陈依依更不会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要说江禅机为什么纠结这个,还不是因为前一阵儿鱿鱼须制作了一个虚拟赵曼,跟真正的赵曼别无二致,虽然是虚拟的,却也能独立思考和判断,那么这个虚拟赵曼又是否算是有独立人格呢? 好不容易回来见到梓萱,他终于可以当面询问了,远程通过付苏转问还是有些别扭。 “这个问题很有水平,但我只能说不知道。”梓萱干脆地答道。 “啊?连你也不知道?”江禅机感觉自己智商隐隐提升了。 “不止我不知道,无论你去问任何一个人类,只要他或她的水平够高,都会明智地回答你——不知道。”梓萱很肯定地说。 她知道这样的回答满足不了他,反正还没走到出租公寓楼,有的是时间闲聊,于是进一步说道:“想知道这个答案,得先明确定义什么是意识——你不用回答什么是意识,我问你,人有意识,这是肯定的,那么猴子有意识么?” “猴子……”他想了想,“应该有吧,不是有些特别聪明的猴子经过训练……” 梓萱打断并追问:“如果猴子有意识,猫猫狗狗有意识么?如果猫猫狗狗有意识,那么鸟、猪、松鼠、鱼,这些动物有意识么?如果这些动物都有意识,蚂蚁和蟑螂有意识么?水螅虫有意识么?归根结底,拿什么标准来判断有意识还是没意识?” 江禅机招架不住这一连串咄咄逼人的提问,举手投降。 “意识的产生至今还是个谜,用薛定谔的原话讲——‘虽然我认为生命是一起偶然事件的结果,但我不认为意识也如此。意识不能用物理学术语来解释,因为意识是绝对基本的,它不能用任何其他东西来解释’。” 说完正经的,梓萱又调侃道:“你要是能解释清楚意识的本质和来龙去脉,人类科学史第一人的宝座就非你莫属。” 江禅机讪讪一笑,明白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也有科学家试图解释意识,比如通过用广义相对论证明黑洞形成过程而获得诺贝尔奖的罗杰·彭罗斯,他写过两本书,认为是大脑里的量子活动产生了意识——当然他因为这个观点而被外界一顿狂喷,但如果是我的话,我可不会随便喷一位诺贝尔奖得主,万一若干年后剧情反转了呢?我的脸不疼吗?反正这也算是一家之言,不过说不定光之天使的意识就是由它自身的量子活动而保持的,仅供参考吧,这个问题没必要太纠结,纠结也没用,存在即合理。”梓萱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江禅机发现,梓萱很放得开,并不会像很多科研工作者一样在某个问题上纠结得死去活来,这可能是她涉猎广泛的原因,那么多领域等着她去探索,遇到一个拦路虎就干脆地绕过去,不浪费时间。 这是好事吗?应该算是,很明智,但由于他在院牧长和酋长身上受的刺激比较深,他倒是觉得有一点儿惋惜,因为这意味着梓萱并不偏执,不偏执的人顶多也就达到学院长的高度吧,就算是到顶了,人上之人,永远不可能成为人上之神。 “对了,你能‘看’到高维空间吗?”他没头没脑冒出这个问题。 “啥?怎么可能有人能看到那种东西?脑子进水才能看得到吧?”梓萱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毕竟希尔伯特的年代离她过于久远了。 正如15号指出的,梓萱并不专注于数学,她更喜欢钻研那些出成果比较快的领域,比如机械和电子这类实用性强的方向,这也不能说她急功近利,她还是个小孩子,不能要求太高。 “没啥,我也只是随便一问。”他耸肩。 就这么一路闲谈,时间过得也挺快,他们抵达了住处所在的街区,前一段时间一回到这里就能看见罗恩穿着保安制服牵着狗巡逻,现在暂时看不到了。 通常来说,这时候他们应该分道扬镳,江禅机他们把梓萱送到大众澡堂的门口附近,他们再回出租公寓楼。 今天走到大众澡堂的门口附近时,梓萱突然说道:“差点儿忘了——婵姬,我妈妈前两天蒸了茴香馅的包子,我和我爸都不太喜欢吃,一直扔在冰箱里占地方,如果今晚再不解决掉可能就要扔掉了……” 不等她说完,江禅机敢为人先地说道:“别扔!我吃!” 梓萱又看向33号,“33号和依依呢?也来一起吃吗?” “我就不必了。”33号赶紧摆手,她可不喜欢茴香馅的东西,那种味道接受不了,而且梓萱没有邀请15号,她得跟着15号,确保15号不会逃跑。 陈依依摇头,“我晚饭吃饱了。”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如果梓萱邀请陈依依去家里玩,她会答应,但人家一家人在吃晚饭,她去了之后不吃东西干坐着不合适,另外她也不喜欢茴香的味道。 “那你们先回去吧,我吃完了就回去。”江禅机说道。 她们几个向出租公寓楼的方向走去。 江禅机摩拳擦掌,这几天一直在吃飞机上的东西,是时候换换口味了,文华阿姨包的包子皮薄馅大油多,一想就流口水,只希望多剩几个。 “哟!婵姬来啦!听说你出国了?来,正好吃晚饭,赶紧去洗手!” 一进屋,文华阿姨就热情地招呼道。 “谢谢阿姨……包子呢?” 他往餐桌上一看,韭菜鸡蛋馅饼,小米粥,咸菜,但是没有包子。 “包子?”文华阿姨一愣,随即笑道:“婵姬想吃包子吗?明天早上吧,明天早上我去外面买现成的。” 江禅机还在傻站着没反应过来,梓萱拉了拉他,“先跟我进屋。妈,我跟婵姬说点儿事,几分钟就好,你们先吃。” 江禅机被她拉进了她自己的卧室,她还关上了门。 “什么事?包子呢?已经扔了?” 他一时无法从包子的诱惑中解脱出来。 “先别管包子了,我只是找个借口把她们支开——以前我妈妈包茴香馅的包子或者馅饼时,她们就不怎么喜欢吃,所以我才这么说——一会儿你漱口再回去,否则牙上沾着韭菜却没有茴香味就不好了。”梓萱把自己扔到床上,伸了个懒腰。 “呃……好吧,什么事?”他就像是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了一样怅然。 “是这样,我发现了一个……嗯,很可能是非常机密的事。”梓萱躺着说道。 “呃,如果是机密就别告诉我了……” “那可不行,否则我憋得慌,告诉你之后,保密秘密的任务就是你的了。”梓萱态度强硬。 他无奈,只能听着。 “刚才说过了,这几天我们在对对撞机进行全面检修,当然也包括计算机控制系统。”她说道,“我想检查一下控制系统的源代码有没有什么漏洞,或者可以精简代码行数以提高运行效率的地方,结果发现了一段隐藏得很深、而且受保护的代码,这段代码执行的命令在控制系统的图形界面上是看不到的,只能通过命令行启动。” 江禅机尽量去理解,“你发现的秘密就是这段代码?干什么用的?” “因为受保护,我没有足够高的权限,看不到完整的代码内容,不过从能看到的内容上来推测……应该是启动某种液压抬升装置用的。” “液压抬升装置?”江禅机下意识地复述道。 “最简单最常见的液压抬升装置就是千斤顶啊,稍微复杂一些的,比如那种古建筑整体搬迁时,就会往古建筑的下方安置大型液压抬升装置,将古建筑整体抬起来,整体移动,以保持古建筑的构造原汁原味,不受损害。”梓萱解释道。 “哦!所以呢?”他点头。 梓萱无语地瞪着他,“所以?从代码的规模来看,这个液压抬升装置得结构相当复杂,但对撞机为什么会用到液压抬升装置?各国以前建了那么多台对撞机,我就没听说哪一台需要用到这种东西,总不能是闲得无聊来提高成本以虚报经费用的吧?如果真是有人虚报经费中饱私囊,我反手一个举报就完事了,但这样虚报经费也太傻了吧!这段代码隐藏得这么深,明显是不想让人看到!” 她这么一说,江禅机这才觉得,似乎确实有一点儿古怪。 第516章 史上最贵 江禅机和梓萱在卧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外面文华阿姨在为晚饭做最后的准备,将勺子筷子等餐具哗啦啦放在餐桌上,刚烙好的韭菜鸡蛋馅饼的香味从门缝里飘进来,令江禅机有些把持不住。 “是哦,为什么要搞得这么隐秘呢……”他若有所思地附和道。 “你能不能别这么敷衍?先别想吃的!”梓萱太熟悉他的表情细节和习惯小动作了,一看就知道他走神了。 “……没有的事,我只是在思考……话说回来,这液压抬升装置是在哪里?我怎么没在实验室里看到?”他努力将注意力拉回来。 “这还用问?液压抬升装置,顾名思义,是你的话,你会把它放在哪?当然是对撞机环形管道的下面,在地板之下,你当然看不见!”梓萱无奈而生气地拿抱枕扔他,被他接住了。 等他赔笑着把抱枕放回床上,她继续说道:“但还是有迹可循的,管道的底座与地板的连接处,你仔细看的话会看到有细微的接缝——换言之,底座并不是放置在地板上,而是陷入地板里,这代表地板下还有其他结构!” “这个细节我以前就注意到了,但当时没往深处想,我以为是了防止长期的重压导致地板下陷,进而影响管道对接的精确度,因此在下方做了额外的承重结构,但液压抬升装置肯定不仅仅是承重用的,其他任何一座对撞机都没有类似的液压抬升装置。” “我懂了……那你觉得,液压抬升装置是干什么用的?或者说,能用来干什么?恐怕不是为了方便维护管道吧?” 他觉得,梓萱特意把他叫过来说这件事,证明她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那就没必要猜哑谜了,因为这种高科技方面的东西,总不能指望把他叫过来一起商量吧?他可提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 “你看这个。”梓萱从柜子里翻了翻,翻出一盘蚊香,像这种低层住宅,夏天的蚊子还是很多的,必须常备蚊香。 “你把它当成环形对撞机的管道。”她掰下蚊香的一圈,平放在桌子上,双手各按住一端,令两端对接在一起,形成近似的圆。 江禅机点头,这个很形象。 “对撞机是由一截截的金属管道连接起来的,每截管道都有一定的弧度,放在同一水平面上,拼接起来正好是一个圆环……但假如从某一截管道开始,左端不变,右端抬升1毫米,然后相连接的第二截管道,左端抬升1毫米,右端抬升2毫米……这么一截截管道依次以固定的幅度抬升,会发生什么事?”她看着他。 “呃……这么抬升下去,第一截管道和最后一截管道会错位吧?最后一截管道的高度会高于第一截管道,连不成一个圆环了啊……”他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 “没错,就成了这样。” 梓萱按住蚊香的两只手,一只手不动,还是将一端压在桌面上,另一只手的手指挑起蚊香的另一端,“从圆形变成了螺旋形。” “……可这样就没办法对撞了啊……”他呆呆地盯着蚊香。 “是没办法对撞了,大量高能粒子会从抬升的这一端喷涌出去。”梓萱见他还是不明白,干脆地说道:“这样它就从民用的环形粒子对撞机,摇身一变成了螺旋加速粒子炮!液压抬升装置的作用,是将对撞机武器化啊!” 江禅机目瞪口呆,脑袋像是被十吨重的卡车撞到了,连外面馅饼的香味都暂时忘到了九霄云外。 梓萱松开手,抬升的一端啪地拍回桌面上,又恢复了蚊香本来的样子,但刚才那一幕已经深深烙印在江禅机的脑海里。 “这东西……武器……是用来打谁的?”他结巴地问道,虽然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 秘密说出来之后,梓萱倒是轻松了不少。 “以前说过,多年前有一个科学家不小心把脑袋伸进对撞机的管道里,然后被高能粒子击中了,令他头部受到较为严重的烧伤,没有致命,而且这人还活了很久。”她说,“‘螺旋加速粒子炮’这个名字听起来唬人,但用来攻击人的话,基本上没什么用,还不如直接拿一把小刀去捅,这个东西的打击目标只有一种,就是……同样是由微观粒子组成的实体。” 光之天使。 江禅机的猜测被印证了,心里咯噔一声,五味杂陈。 自从猜到宗主寻找摩利支天菩萨转世者的目的之一是为了在光之天使面前保命之后,他就觉得宗主能考虑到这种极端情况,学院长无论是聪明才智还是深谋远虑都不亚于宗主,没理由不留下什么后手,但他又觉得好像真没什么东西能对光之天使产生威胁,能保命就不错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他还是低估了学院长,她可不仅仅满足于苟且保命。 怪不得梓萱如此郑重其事,甚至不惜骗走33号和陈依依她们,并且选择能听出谎言的阿拉贝拉不在的时候找他单独来说……这真是一个惊天秘密啊! 梓萱这么一个小孩子,不管她如何聪明,但智商并不等于情商,她发现这个惊天秘密之后肯定是惴惴不安,她不知道应不应该捅破这个秘密,思来想去,她只能选择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分享这个秘密,然后把责任推给那个人。 出她之口,入他之耳,绝不能被第三者知道,更不能通过付苏远程转达。 “这个螺旋粒子炮……能杀死光之天使么?”他问道。 “不好说。”梓萱摇头,“你知道那个把脑袋伸进对撞机里的科学家为什么没有死吗?” “……不是因为高能粒子杀不死人?”他纳闷道。 “当然不是,那个功率是足以致命的,威力虽然不是特别夸张,但基本上跟从高楼上扔下一颗棒球砸在脑袋上的动能差不多了,而且那可不止一颗棒球,是一堆棒球,噼里啪啦一股脑砸在脑袋上,就算戴着头盔也很难承受。”她还是摇头。 这下江禅机就更糊涂了,说杀不死人的是她,说能杀死人的也是她,令他无所适从。 “笨蛋!我说的是理论上能杀死人,理论上管道里应该被抽成真空,高能粒子在真空里毫无阻滞地击中人体的话,是会致命的,但理论归理论,实际上那个科学家把脑袋伸进管道里时,空气也跟着进入了管道,因此粒子的能量被空气极大削弱了,绝大部分粒子都是先跟空气分子碰撞之后才击中他,就像是没被子弹直接命中,而是子弹先打到墙上,然后被反弹的跳弹打中了,跟直接命中不能比。” 一语惊醒梦中人,江禅机恍然大悟,这个故事他听了不止一遍,但就是没想到那个糊涂鬼把脑袋伸进管道里的时候,管道已经不是真空了,这才保了条狗命。 “我们周围全都是空气,螺旋加速粒子炮里喷涌出的高能粒子,同样会在空气中被极大削弱,绝大部分能量在击中目标前就被空气损耗了,而且这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可以得出两条合理的推测:首先,假如高能粒子团击中光之天使,它很可能不会死,最好的情况也只是受重创;其次,粒子炮的有效射程堪忧,即使调至最大功率,我估计最多最多也就射出两三公里吧,两三公里之外可能连苍蝇都杀不死。” 梓萱掰着手指头说道。 江禅机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 “婵姬!你们说完了没有?饭已经弄好了,再不出来吃就凉了啊!”文华阿姨在外面催促道。 “马上!”梓萱喊道。 “马上是几分钟?”文华阿姨又问。 “哎呀!烦死了!马上就是马上!”梓萱不耐烦地喊道。 “哼!又没叫你吃!每天在学校吃好的,早就看不上家里做的饭了!”文华阿姨发着牢骚。 江禅机现在罕见地觉得连韭菜鸡蛋馅饼的味道都不香了,对门外说道:“文华阿姨你们先吃吧,不用管我,我不怕凉。” 整理了一下思绪,他想到一个问题,“等一下,如果对撞机这么抬升起来,用完之后还能不能降回去?” “能是能,但光是降回去没用,这么抬升之后,整个管道的气密结构恐怕会受到严重破坏,即使对撞机不彻底报废,至少也得停工一年半载大修。”梓萱惋惜地说道,“这个东西基本上是一次性的,这可能是史上最昂贵的一炮了……” “呃……”江禅机心说你别说这么容易引起别人误解的话啊。 “归根结底它本来是对撞机啊,硬是改成粒子炮,会损害内部结构也是没办法的事,又不是从一开始就设计成粒子炮……”他说。 “不,一开始就是这么设计的,不是后来改的,不出事就永远是一台对撞机,万一出事,在最紧要关头就只能……有所取舍了。”梓萱纠正道,“这是为了隐蔽,否则如果你是光之天使,你听说这边有个能伤害到你的东西,你还会过来吗?出其不意才有效果啊!要怪就只能怪光之天使太无敌了!” 是的,只怪光之天使太无敌了,无敌到别人想跟她同归于尽都做不到,无论是宗主还是学院长对此都极为忌惮,这世界上不应该有绝对无敌的东西存在,哪怕现在是友方,也要做好意外变故的准备……相较之下,学院长可能也更希望继续沉浸在单纯的数学世界里。 他叹道:“不管怎样,学院长肯定是担心光之天使失控,才做了这样的准备,至少算是保险措施,希望用不到吧……” “用不到当然是最好,但需要用到的时候也未必能管用啊。”梓萱把玩着蚊香。 “不管用?为什么?” 他心说如果学院长没把握的话,怎么会如此大费周章? “你要知道,从最后一截管道喷涌出的高能粒子虽然受到空气的阻滞而达不到光速,但至少也是难以想象的高速,问题是管道口是固定的,又不能随意左右移动来瞄准,这就意味着只能守株待兔,等光之天使正好从炮口前方经过时再发射,由于超级电容的充电问题,短时间内只能射一炮,但光之天使为什么会正好从炮口前方经过呢?恐怕得有人负责引它过去啊!” “这简直是自杀式任务!时间只要有千分之一秒的差池,这个人要么被光之天使追上砍死,要么被粒子炮轰个半死,然后再被光之天使砍死……除非这个人就站在粒子团的发射路径上待着不动,拼着一死跟光之天使同归于尽。” 梓萱激动得手舞足蹈,把蚊香都捏碎了,声调有些高,江禅机赶紧示意她小点儿声,别让外面的文华阿姨听见。 不过他终于明白了,这史上最昂贵的一炮不那么好打,提前瞄准是不可能的,一旦到了必须与光之天使决战的紧要关头,得有人负责把光之天使引到炮口的延长线上,而这个人基本上没有生还的可能,但如果不这么做,死的可就不止一个人了,想起阿勒山脚下战场的惨状,而这里是人口密集区,到时候用“尸横遍野”都不足以形容。 即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光之天使也未必会消亡。 能说啥呢?只能说光之天使太屌了,能想出这种反制招数的人也太屌了,这种神仙局就不是凡人应该参与的,在旁边鼓掌喊666就行。 他好希望梓萱没把这个秘密告诉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心理负担也很大啊! 知道学院长有绝地反击的大招,他并没有如释重负,因为他觉得光之天使也挺可怜的,她并不是出于自身得意愿而诞生于这个世界上,也不是出于自身的意愿而变得这么无敌,她的无敌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寂寞,人类难以想象的寂寞。 无论是为了光之天使还是为了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建成的对撞机,他都不希望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超凡者还是要以和为贵,一起开心地吃吃喝喝多好。 偷香 第517章 刺激神经 在梓萱家里胡乱吃了几张馅饼,又添油加醋地讲了讲在飞机上得知突发战争的经历,江禅机怀着复杂的心情向梓萱一家人告辞,临走时他还看到梓萱意味深长的眼神,他知道她已经卸下了心理负担,转嫁到他的身上。 天气有点儿凉了,夜风将一张印刷精美的铜版纸吹到他脚下,正好兜在他的裤腿上,他弯腰拾起一看,原来是红叶学院新一期的招生海报。 海报的制作水平肯定没得说,除了似曾相识的欢迎词之外,还有许多实景照片展示了校内环境,其中包括一张弗丽嘉正在被女生喂苹果的照片,显然它被当成了一大吸睛点,毕竟红叶学院有一匹飞马的事早已传播出去了,藏着掖着还不如大大方方展示出来。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招生季,又有一批花样少女要走入校园,成为他们的学妹,说不定还会有天才般的超凡者新星闪耀登场,甚至说不定武学学系都有新面孔出现,虽然他不怎么期待就是了,因为学妹是花岗岩少校那种类型的可能性很高…… 学院长以前说过,由于老师人手紧张,今年不一定会招收超凡者新生,这张海报里没有特别提到招或者不招,所以有可能还是会招吧,但今年招生时机比去年晚了一些。 他没想到自己能在学校里混吃混喝一年,如果是往年,可能他就被发现然后被踢出学校了,但今年可能是发生了太多事的缘故,很多既定事项都被打乱了,令他成了漏网之鱼。 父母那边很久没有音信了,说句不好听的,他现在想到他们的频率已经越来越低,虽然有时候他会担心他们的安危,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在这个多事之秋,他们能消停一些是最好的,他宁愿相信他们正躲在哪个异国他乡的犄角旮旯揣着袖筒避风头。 进入公寓楼,房东大婶瘫在管理员房间的单人沙发上看电视,腿上放着一大桶爆米花,手边放着2L装的肥宅快乐水,罗恩在的时候她还装模作样的健康生活,每天做一些既有卖相又健康的饮食,还戒了零食,改喝无糖快乐水,现在罗恩一走又原形毕露。 看到楼门口有人影晃动,房东大婶侧头瞄了一眼。 “站住!”她放下爆米花,在沙发里坐直了。 “房东大婶,罗恩他们一切平安,目前他正在……”他以为她又要催房租,赶紧先发制人。 “我知道他在干什么,刚才他还给我发信息来着!”房东大婶晃了晃手机。 “……罗恩买手机了?”他纳闷,因为罗恩平时对自己很节俭,每次街坊给他发的工资,他都用来周济同伴一家,自己顶多给加文买几根火腿肠,换成古代恐怕也算是仗义疏财的好汉了。 “我送的。”房东大婶面不改色。 “……啥时候也送我一个?”他不抱希望地问道。 房东大婶翻白眼,“你有钱交电费吗?” 果然,他就多余问这句话。 “那什么,你们走的前一天晚上,就是欢送会那天,我好像稍微喝多了点儿,听说是你把我弄回来的?”房东大婶盯着他的眼睛,神色之间竟然流露出很罕见的……心虚。 他点头承认,心说她要是下一句问她是不是很重该怎么回答?回答是或者否都是死路一条。 “咳!一般情况下我不会喝过头,那天是因为街坊平时难得凑到一起,再加上有人劝酒,所以……其实以前我酒量不错,别说几瓶啤酒了,跟老毛子对着灌伏特加都没问题!结果几年没碰酒了,没想到酒量直线下降……先不管这个了,我问你,我喝醉之后没说什么胡话吧?” 房东大婶顾左右而言他,先东扯西拉了一阵,然后才装作不经意地将话题切入重点——这也足以证明她神色间的心虚不是他看错了。 江禅机沉默了一下下,而房东大婶的眼神更显不安。 “其实我也觉得……罗恩搞不好对女人不感兴趣,毕竟他是腐国出来的。”他憋了几秒后说道。 “???” 房东大婶一愣,神情呆滞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我说罗恩对女人不感兴趣?” “是啊。”江禅机煞有介事地点头,“你一直在念叨什么老娘这么有魅力,罗恩怎么石头一样不开窍之类的……” 房东大婶略显尴尬,但眼神里的心虚消失了,“胡说八道!罗恩他怎么可能是搞基的?我看顶多是因为长期独处令他感情淡漠而已,感觉他对自己的命还不如对狗命来得珍惜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摇头,这次应该是应付得不错。 房东大婶在酒醉后吐露的只言片语,他只对15号简单提过,但他觉得15号不会主动跟房东大婶交流那些事,而房东大婶自己可能也很想忘掉那段过去。 “好吧,没其他事了……那两个洋妹子今天不回来住?”房东大婶神态轻松地晃了晃脑袋。 “嗯,她们这几天可能都回不来……那我上楼了啊。” 房东大婶没再接话,继续喝可乐看电视吃爆米花。 江禅机进入楼梯间上了一半,突然想起刚才房东大婶好像说跟老毛子一起灌过伏特加……算了,应该跟那个花岗岩少校扯不上关系,现在让他烦心的事够多了,还是先把眼前的事理清再说吧,现在的重中之重是光之天使,次要的是15号,阿拉贝拉双眼移植的问题他也很关心,但他实在帮不上忙…… 不对呀,他仔细回想路惟静的医学解释,关于先天失明者视神经因为在娘胎里没有受到光线而未正常发育的问题,他对路惟静的专业性没有异议,不过他想起今天晚上梓萱反复提到的那位把脑袋伸进对撞机里的科学家的故事,故事里有两处被他忽视的细节,一是空气的问题,这点已经被梓萱指出了,另一个细节…… 在这个故事里,那位科学家在事后自述,事故发生的一瞬间,他眼前出现了比太阳还要亮一千倍的亮光,那是高能粒子穿透了他的眼皮打在他的视网膜上,并且很可能贯穿了视网膜,只是因为粒子体积实在太小,没有令他彻底失明。 然后他想到光之天使那独特的运用光子的手段,那么是不是可以请光之天使直接刺激阿拉贝拉的视神经,帮她的视神经进行二次发育呢?她也只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身体理论上还没有完全定型,就算她的眼睛先天出了问题而不能视物,但也不至于连一个活着的感光细胞都没有。 在正式移植莉莉丝的眼睛之前,先持续地刺激阿拉贝拉的视神经,如果她的视神经慢慢恢复了生机,再谈移植也不迟,否则如果她的视神经……彻底没救,那就不用让她承受额外的痛苦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看到单目红外镜的指示灯一闪一闪的,这表明频道里有人在说话,其实他在外面也听到了,33号正在她自己的房间里讲话,向小穗她们这些跟着一起去阿勒山的人讲述此行的经历——不是他故意偷听,实在是门板太薄。 他也戴上红外镜进入频道,听到大家基本上都在,米奥不知道怎么也混进来了,大呼小叫地瞎咋呼,而他进入频道后又将气氛推上了更高峰,因为一些事情只有他是当事人或者离得最近的目击者,只有他才讲得清楚。 没办法,他只好把今天对学院长讲的又重新讲了一遍,还为了故事效果额外添油加醋,结果今天睡得比平时都晚,直到他的红外镜没电了,夜谈会才宣告结束。 第二天。 连文华阿姨都看出他没有睡好,吃东西时都在打呵欠,而梓萱倒是精神奕奕。 他夜里一直在思考对撞机、光之天使、学院长的事,越想越精神。 一行人来到校门口,不过令他们意外的是,校门口竟然很平静,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热闹场面,跟平时差不多,倒是有一些父母带着孩子来参观学校的外景,这些女孩子应该都是有意向的考生,看到穿着校服的学生们,眼神里都流露出羡慕与期待的视线。 按理说,院牧长应邀前来算是一件大事了,怎么也得有隆重的欢迎场面吧? “学院长来了!”梓萱悄声说。 学院长穿着职业套裙,身后还跟着几位老师,从校园里走到校门口,应该是准备迎接院牧长的到来。 假期结束陆续返校的学生们也注意到学院长的出现,她们除了每年的开学典礼之外,平时极少能见到学院长,这么罕见的机会当然要多看几眼,而且她们从学院长的架势看出来是在等人,能让学院长亲自到校门口迎接的,不用说肯定是另一位大人物,于是她们也不走了,站在稍远的地方围观。 江禅机寻思,如果这是某些公立小学,估计这些围观的学生会被一人发一个小红旗,让她们摇旗呐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他看到付苏也来了,她听从他的建议,没跟人群挤在一起,而是单独站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眼巴巴地盯着空中。 好奇的学生和校外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警卫们忙着维持秩序。 不一会儿,远处驶来一辆加长豪车,就是昨天从机场把院牧长和凯瑟琳姐妹接到酒店的那辆车,不明真相群众的视线聚集在车上,猜测车内是何许人,而知道内情的人则在悄悄望向天空。 今天是个蓝天白云的好天气,太阳在云层间时隐时现,其他人还在费力地遮挡阳光寻找光之天使的踪迹,鱿鱼须已经在光之天使飞近的第一时间提醒了江禅机,它的位置是在加长豪车与太阳之间的连线上,随着豪车的移动而移动,即使有人偶尔抬头,多半也是被阳光晃得眼前发青。 学院长的定力很足,明知道此时天上有一个能将在场所有人团灭的强大存在,依然目不斜视,微笑地注视着驶近的豪车。 别的车辆只能停在校外的停车场,而这辆豪车长驱直入,驶到校门口,缓缓停在学院长的身边。 训练有素的司机麻利地下车,半躬着身拉开后车门。 穿着修女服的院牧长和凯瑟琳姐妹相继下车,在场的小部分学生在校园里见过凯瑟琳姐妹,但全都对院牧长感到陌生,暗暗猜测她的身份,谁也想不到这竟然是某种意义上的天下第一强者。 学院长走前几步,与院牧长握手寒暄,站在江禅机他们的位置听不到她们谈话,但无非是一场商业互吹的场面话,不听也罢。 他见付苏还没有找到光之天使的踪迹,急得直蹦跶,于是悄悄向她打手势,等她注意到他的动作,再悄悄指向光之天使的位置。 付苏感激地向他握紧拳头,然后努力望向那块天空,她用手挡住太阳,一开始还是什么都没发现,直到有一团她以为是丁达尔效应造成的眩光突然移动了一下,她才察觉那就是光之天使,而所谓的眩光其实是光之十字剑。 离得远又对着阳光,她看不清光之天使的样子,但通过江禅机他们的描述已经知道了大概,于是双手高举过头顶,向光之天使反复挥舞。 有些学生注意到她古怪的动作,以为天上出现了UFO,抬头望过去又什么都没看见,只当她是个怪人。 江禅机和付苏都不知道光之天使是否注意到了她,暂时也没办法确定。 学院长与院牧长寒暄完毕,在前者的邀请下,两人并肩走进校园,随行的老师和凯瑟琳姐妹则落后几步跟在她们身后。 “即使到了这种高度,还是免不了繁文缛节啊……”梓萱感慨道。 “正是因为到了这种高度,才免不了繁文缛节吧?”江禅机说道:“而且这不是没用得礼节,交谈时双方的神态和口吻能说明一些东西的。” “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梓萱不以为然,“希望她们别耗费太久时间,我可是对接下来的实验很期待呢。” 果然是小孩子,根本不懂大人之间察言观色的重要性。 偷香 第518章 无啪 围观的学生和校外人士目送学院长和三位修女进入校园,看样子她们是去礼堂的会议室,按照正常程序,要先进行亲切友好的会晤,然后达成共识什么的……等她们的身影消失后,围观的人也就散了。 这时,又一辆豪车驶入停车场,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蕾拉和路易莎从车里下来,路易莎还要继续借阅教科书请付苏帮忙翻译,而且路易莎也很关心实验的结果。 “为什么死盯着路易莎看?”蕾拉皱眉问道。 “没什么。”江禅机移开视线,他刚才无意中把路易莎跟“跳马”联系在了一起。 “你觉得实验能达到预期的结果么?”他岔开话题对梓萱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根本没有预期,无论是什么结果我们都能接受。”梓萱对他这个科学外行解释道,“我敢肯定,这次实验会刷新我们的认知,我们现在对实验结果做出的预测一定会被打脸。” “希望如此……那咱们也进去吧?估计实验怎么也要等到下午了。”他说着,率先往里走。 “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讲,关于隐异猴的事……”梓萱欲言又止。 “隐异猴怎么了?”江禅机现在对隐异猴的存在并不太担心了,毕竟只要开启红外镜,只要不是在特殊环境下,都能很大程度避免隐异猴的袭击。 梓萱摇头,“其实也不能说是隐异猴的事,应该说是‘通道’另一侧生物的事……在咱们知晓‘通道’的存在之前,老师们已经跟‘通道’另一侧生物对抗很久了,每次击败对面生物的入侵,往往都会留下一些……战利品。” “战利品?”江禅机一怔。 “就是生物的残骸什么的,比如你的萤火虫体液,还有上次那头超大型生物留下的带血的鳞甲,有时候那些生物会留下较为完整的遗体,有些遗体还相当恶心……但由于场地、防疫以及其他一些方面的限制,老师们不能把这些生物遗体全部带回来,往往只能拍照录像取样保存,然后将剩余部分就地焚烧,烧完之后的灰烬也要封存在水泥里。”梓萱解释道。 江禅机他们没有参与过老师们的行动,还是头一次知道这些细节,认真地听着。 15号参加过忍者学院的行动,但她们省去了取样保存这一步骤,拍照录像之后就直接焚烧了。 “总之,这些样本都保存在实验室里,至今大概已经有……上百种了吧,当然并不是每种都凶残狂暴。相对于一个星球的生态圈,这点儿数量还是太少了,而且每种生物样本往往都只有一两份,总数太少了,这点儿样本数量不足以支撑逻辑严谨的判断,所以我只能说是……一个疑点,你们姑且听之。”梓萱顿了顿,“那个世界的生物,可能全是雌性。” “啊?” 江禅机他们全愣住了。 “你们的反应太夸张了!我说只是疑点,是不是真的还不确定。”梓萱强调道,“判断未知生物的性别也很困难,我只是给你们透个口风而已!” “不是,全是雌性……它们怎么繁衍后代?”江禅机不可思议地问道。 梓萱料到他有这一问,“你没听说过‘孤雌生殖’么?孤雌生殖在地球上也不是特别罕见,有一些昆虫就是。” 江禅机:“……”没有啪啪啪的世界? 33号疑惑地问道:“那个世界为什么会这样?” “一切都可以归结为‘物竞天择’,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们不妨先想想为什么地球上两性生殖占据了统治地位?” 梓萱知道他们答不上来,“在地球上,两性生殖有极大的优势,因为两种基因混合在一起,可以增加后代变异的机率,更有利于适应多变的环境。把地球生物史拉长了看,大冰川期一亿年一次,中冰川期几百万年一次,小冰川期几百年一次,大陆板块持续漂移,今天沧海,明日桑田,还时不时有陨石撞地球,简直就是地狱难度,适应不了变化的生物都被淘汰了,哪种生物适应得越快,越早繁衍出适应新环境的后代,就越容易将种族延续下来。” 江禅机他们点头,这个很好理解。 “相比之下,孤雌生殖在地球上是非主流,就是因为这种繁衍方式对基因的保持太稳定了,下一代就是上一代的复刻,除非某种生物自认为已经进化到了完美生物的阶段,不需要再改变了,否则孤雌生殖在地球上就相当于自断经脉,当环境再次发生突变时,孤雌生殖的生物很可能会最先灭绝。” 梓萱解释得很清楚,但他们听到这里就更疑惑了,两性生殖有这么多好处,为什么那个世界却选择了孤雌生殖? “没明白吗?我再说一遍,两性生殖是为了增加变异的机率!”梓萱强调道,“但在源能子存在的情况下,‘觉醒’本身就是变异,那个世界的生物已经不需要通过基因来促进变异了!恰恰相反,因为‘觉醒’的变异更强大,那个世界的生物倾向于将利于觉醒的基因保留下来,它们需要基因的稳定,孤雌生殖就成为了更有利的选择!这是大自然的无形之手指明的进化方向,不认同这个方向的,也就是那些顽固地保留两性生殖传统的,在那个世界就会被淘汰!” 江禅机他们简直就像被闪电击中一样,说是振聋发聩也不为过! 那句“觉醒就是变异”重重地冲击了他们的脑海,再次刷新了三观。 尤其是江禅机,他受到的震惊并不亚于昨晚听说对撞机隐藏着武器用途的事。 这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但他们之前谁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不能总变异,也不能一直不变异,得取得一个平衡。在地球这样的环境里,两性生殖就是平衡,而如果在“通道”另一面的世界,两性生殖就会变异过度。 为什么有人能觉醒,有人不能?因为前者的基因更适合觉醒,那怎么能让前者的后代也适应觉醒呢?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后代完美继承上一代的基因,而不是混入另一个生物个体的基因。 两个生物族群,一个觉醒出某种能力之后,用孤雌生殖强化,没过几代就繁衍出一支同样拥有这种能力的大军,而另一个族群通过两性生殖反复试错,也许有一天其中的某位个体能觉醒出更强大的能力,但恐怕那一天还没到来,就被前者给灭了……即使熬到了那一天,那位个体是否强大到可以凭一己之力对抗人家一个兵团也存疑,又不是每个人都是院牧长。 进化不是请客吃饭,进化异常残酷,一般情况下不会留给谁猥琐发育出高等级兵种的机会,低等级兵种爆兵平推才是王道。人类也是这么过来的,原始人面对古代的巨型猛兽其实也算是低等级兵种,靠数量优势爆兵把世界平推下来之后,获得了稳定的发展环境,才开始往高等级发育,放在几十万年前,谁会想到非洲草原上这些大猴子会统治世界呢? “通道”对面的世界,源能子的含量更加丰富,名为“觉醒”的变异更加普遍,那边的生物已经不需要通过基因交换与融合来产生变异了,两性生殖就成了负担而非优势,被抛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正如地球上保留了少量孤雌生殖的生物,那个世界也未必是清一色的雌性,说不定也有少数物种顽固地坚持了两性生殖,但想必肯定是非主流,从长远来看,被淘汰也是早晚的事。”梓萱补充道。 江禅机不太关心另一个世界的生物是公是母,反正他没什么大胆的想法,他突然想到另一个令不寒而栗的问题。 “那如果地球上的‘通道’一直存在……” 梓萱重重点头,“结果是必然的,地球上的生物也会开始孤雌生殖的方向发展,这是大势所趋,生命总会找到最有利于自己的道路,找不到的都灭绝了……人类不太好断言,毕竟人类进化到今天的程度,有一定的资本来顽抗这一趋势,但人类之外的其他物种,越是高级的物种,就会越早地拥抱这一趋势,这是大自然的意志,不以生物个体的意志为转移。” 15号张了张嘴,但是没有说出来。 “你想说什么?”江禅机注意到她的异动。 “没什么,我什么都没想说,你看错了。”15号断然否认。 她刚才的神色有异,似乎是一时冲动想说什么,但她现在不想说了,他也不能逼着她说,逼着说出来的未必是真话。 “但是你们不用太纠结,这一趋势至少得上百万年才能完成,人类能不能存在到那时候还不一定呢,再说也许过不了多久,学院长她们就找到了关闭‘通道’的办法。”梓萱耸耸肩。 江禅机暂时把15号刚才的异常表现搁置到一边,梓萱的某句话倒是让他想到了鱿鱼须。 “你说,如果某种生物认为自己已经进化成完美生物时,也会选择孤雌生殖将自己的基因固定下来?”他问。 “理论上如此,但绝对完美的生物是不存在的吧?你问这个干什么?”梓萱反问。 江禅机想起来,鱿鱼须让他看到的那些浮光掠影里,那些鱿鱼的形貌似乎在一开始有所区别,分成两种类型,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越来越趋于同化,到后来已经没区别了。鱿鱼须种族的科技已经可以轻易地改造自己的身体,让身体甚至可以适应宇宙极寒真空且充满辐射的环境,但这样的改造到了一定阶段之后也停止了,形体不再有大的变化,难道说它们认为已经抵达了进化的终点?还是说它们觉得即使再怎么改造,也不可能抵御宇宙坍缩的末日? 这也并不意外,即使是在地球上,好像除了人类和海豚以外,其他生物并不以两性啪啪为乐趣,反而普遍是一种痛苦,坚持两性生殖唯一的意义就是有利于变异。 说不定鱿鱼须它们天生就不喜欢啪啪啪,会给它们带来痛苦,这在地球生物上是大概率事件,一旦有机会摆脱这种痛苦,它们肯定会立刻实施。 人类以后科学发展到某个阶段之后,说不定找到更大的乐趣,比如脑后插管,在脑内模拟一切,从而摒弃肉体上的啪啪啪,变成更高尚更纯粹的人类…… 不,最重要的是,他身体里那个鱼工智能,难道是个……妹子? 他身上一阵恶寒,这真是他见过的最丑的妹子啊! 当然,他也很清楚,说丑是以人类的审美而言,但以鱿鱼须种族的审美就不一定了,如果换成人类来设计一个代表人类最高水平的人工智能,别的东西不说,起码长相上一定是美如天仙,符合大多数人类得共同审美。 在鱿鱼须看来,人类肯定也是丑得不行,没办法,互相忍耐吧。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他的腹诽,鱿鱼须重重地在湖里甩了一下腕足,溅起层层的涟漪。 “这件事其实并不太要紧,无论那个世界是两性生殖还是孤雌生殖,都不影响我们这边的策略,所以你们随便听听就行了,也不用面对那个世界的生物时惜香怜玉下不去手。”梓萱半开玩笑地说道,“但就是不知道那个世界的源能子是从哪来的,是从混沌初开就有,还是像地球一样因为某种契机而出现的。” “你是说,那个世界也有‘通道’,又是从另一个世界泄露过来的?那岂不成了套娃?总得有个源头吧。”江禅机无语。 “是啊,我只是觉得……有些太巧了,那个世界是孤雌生殖,源能子又只能令雌性觉醒,有一种……被设计出来的感觉。”梓萱嘟囔道。 “被谁设计?” “鬼知道,希望接下来的实验能给我们一些提示吧。”梓萱摇头,“我去实验室做准备了,拜拜!” 第519章 连接 梓萱已经离开,但大家依然陷入深思不可自拔,她向大家揭示一个神奇世界的一角,他们本来已经知道那是一个与地球截然不同的生态圈,但现在看来,那个世界的奇特程度还要超乎他们的想象,物竞天择这四个字真是太精辟了。 “婵姬学姐,你们在发什么呆?”付苏小跑过来,“刚才我挥了半天手,光之天使看到我没有?她现在去哪了?” 江禅机回过神来,“理论上她肯定知道你在挥手,但不一定知道你是在跟她打招呼,不用着急,肯定有机会的,她现在……应该是绕着学校巡视吧。” 陈依依前往万象学系,付苏跟着其他人来到武学学系。 李慕勤已经出院,但此时不在学系里,大概是陪同学院长正在与院牧长进行会晤。 付苏继续给路易莎做翻译,江禅机和蕾拉各自训练,33号和15号百无聊赖地呆坐着,22号似乎是接到上级安排的任务而离开了,归期未定。 忍者学院内部秩序恢复了,她们的日常情报搜集工作重新展开,停业期间积攒的订单数量很多,除了少数被安排特殊任务的忍者之外,大部分忍者都在为各自的任务而奔忙,尤其是22号这种千面忍者,她虽不擅长战斗,但她的能力在窃取情报方面绝对是利器。 可能是想营造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假象,哪怕是为了骗自己,忍者们的工作积极性都空前高涨,宗主也没有深究叛乱者的身份,哪怕是那一两个其实已经暴露的叛乱者,也仅仅是被安排到较为偏远的地区单独进行长期情报搜集工作,相当于冷处理了。 江禅机在练拳的间歇,暗暗留意蕾拉的鞭势,特别是注意她胳膊与手腕的动作细节,在他们前往阿勒山之前他就在留心了。 “怎么?你想学么?”蕾拉察觉到他的关注,停下动作讥讽道:“你学不了,你的手腕和肩膀太硬了,膝盖和脚踝也很僵硬,小时候肯定没有练过舞蹈!” 她也观察过他的拳术练习,对他的身体灵活性有一定的了解。 江禅机耸肩,“只是随便看看,你要是不愿意,我不看就是了。” 蕾拉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他们的眼角都捕捉到一道极快的光影从天而降。 “光之天使?” 付苏从教材上抬起头,惊喜地叫道。 在场者除了付苏之外?其他人都不是头一次在近距离看到光之天使?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力。 付苏的瞳孔里倒映着光之天使华丽的身姿?嘴巴都快合不上了,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就像以前憧憬奥罗拉却不敢轻易接近一样?她特别希望能够近距离接触光之天使?但现在真的相隔咫尺时,她又有些畏缩了,只敢远观。 江禅机走过去,“付苏?这位就是你很期待的光之天使?她叫米雪。米雪,这是我的一个学妹,她是你的粉丝。” 他们看不到米雪的表情变化,但她似乎愕然而疑惑地低头看了看他。 “我跟她讲了你在阿勒山大发神威的事迹后,她就一直嚷嚷着要见你?早上还对你挥手来着,不知道你注意到没?” 33号有些纳闷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起劲地为她们介绍。 米雪微微点头。 “付苏,你还在愣在那里干什么?过来打个招呼。” 在他的再三催促下?付苏终于挪动脚步,怯生生地走过来?仰头向米雪挥挥手?努力挤出笑容?带着颤音说道:“嗨!你好!” 其实不怪付苏临场胆怯,米雪的身高、外形、六只光之羽翼,还有那把跟付苏身体差不多长的光之十字剑,太有压迫感了。 江禅机寻思,怎么能让她们两个尽快亲近起来,像这么生疏肯定没办法建立思维之间的连接。 “米雪,能不能坐下来?你太高了,我们总得仰着头说话,一会儿脖子就酸了。”他故意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脖子。 大概从来没有人向米雪提出过这个要求,她一向是俯瞰众生,甚至包括院牧长在内,没有人跟她平视过。 她像是与江禅机对视似的,面对他犹豫了一会儿,他没有眨眼,态度很坚决。 米雪记得,江禅机在阿勒山时说过,在东方有一个女生,可以进行心与心之间的沟通,他承诺会将她介绍给那个女生,她满怀期待而来,她渴望交流。 她曾经坐在机翼上,但坐在机翼上跟坐在草坪上不一样,她扭头看了看15号与33号的坐姿——这个举动表明她有些慌乱,因为她本不需要“扭头”这个动作,随时可以向四面八方发射光线,也可以接收来自四面八方的光线。 她略显笨拙地弯腰屈膝,先单膝跪在草坪上,再试着改成坐姿——可能是受到15号与33号的影响,她竟然是摆出了那种日式女生的跪坐姿势,靠下的四只羽翼如大氅般覆盖住她身旁的草坪,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坐在地上开屏的孔雀,当然比孔雀还要华丽。 这种姿势坐得时间久了应该挺不舒服,但对光之天使肯定没影响。 她的身高相当于两个凯瑟琳的身高,坐下来之后,基本上与他们站着的视线是平齐的,即使他们也坐下来,视线的高度差也比都站着时要减小很多,起码不用再仰头看她了。 最关键的是,她坐下来之后,压迫感也减小很多——在她面前,他们就如同小孩子在大人面前,而大人如果能蹲下与小孩子讲话,以平等的态度交流,无疑会令小孩子更加放松,也更容易博得小孩子的好感。 “好漂亮呀!” 付苏的眼睛闪闪发光,围着米雪来回转了几圈。 “这里应该没有危险,你的剑……能想办法收起来么?”江禅机又问。 不见她如何作势,横于她膝上的光之十字剑就突然化为点点光斑,落在她的右掌掌心。 “谢谢。”他心说这还真方便,跟孙猴子的金箍棒一样,随时可以塞进耳朵眼儿里。 由于米雪如此配合江禅机的请求,似乎是个很温柔的人,不像传说中和看起来那么威严,付苏对她的戒心和畏惧感也渐渐减弱了,围着她走了几圈,如每个女孩子一样,对她的宽大而华丽的羽翼特别感兴趣。 “我能……摸摸你的翅膀吗?”她壮着胆子问道,顺便看了看江禅机的脸色。 米雪微微点头。 付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颤抖着靠近她的翅膀,仿佛那不是翅膀而是燃烧的火烛,指尖接触翅膀的一刹那,又缩了回去,见似乎没什么危险,又重新接触。 指尖没有反馈明显的触感,但又与纯粹的空气不同,手指感觉到温暖,像是被暖洋洋的太阳晒着,而当她抽回手指的时候,惊讶地看到竟然有一缕光线如液体般沾在她的指尖上,她正想仔细看,这缕光线旋即又融化在空气里。 “好厉害!太神奇了吧!”她激动得难以言述。 江禅机不知道付苏要和目标亲近到什么程度才会建立连接,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考虑到她已经跟一些老师建立了连接,应该不至于太困难,但毕竟光之天使的情况太特殊,让她们多相处一会儿比较稳妥。 “对了,米雪难得来到访,说不定过几天还要跟着院牧长女士一起回去,不如留下一些美好的纪念吧。”他对付苏说道,“你不是会画画吗?我觉得米雪这个姿势很漂亮,要不你试着把她画进画里?不论是素描、国画或者油画都可以。” “好主意!” 付苏她们这些普通学生,为了把她们培养成出色的千金小姐,绘画之类的艺术课程必不可少,每个人的艺术修养都不错。 光之天使身体的光线是动态的,时刻在流动起伏,想用普通的相机把她拍下来比较困难,即使拍下来也是徒具其形,反而是绘画这种比较写意的手段更容易留下她的神髓。 见米雪没有反对,付苏跟她的同学兼室友打了个电话,请室友帮她把画具送过来,挂断电话之后她就跑出去接室友,一段时间之后她就背着一个大包回来了,包里装着包括画架在内的全套画具。 她选择了一个合适的角度,立起画架铺上画纸。 “我说,你可千万别画成毕加索式的那种抽象画啊!”虽然父母开过画室,但江禅机对绘画基本上一窍不通,完全没有艺术细胞,看不懂她要画什么。 “婵姬学姐以为抽象画是那么好画的?其实我只擅长素描……而且我觉得,米雪的身姿最适合用素描来展示了!”付苏说着就开始动笔,“麻烦米雪你暂时不要动哦。” 江禅机在旁边耐着性子旁观,看到米雪的轮廓渐渐在画纸上浮现出来。 确实如付苏所说,素描这种纯粹用线勾勒物体的技法很适合用来描绘光线构成的光之天使,尤其是素描擅长描绘人物脸部的明暗变化,光之天使较为模糊的五官反而显出了神韵。 过了不到一小时,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处理,但素描的大体已经完成。 “怎么样?”付苏懊恼地自语道,“要是早知道有今天,绘画课上我就尽量多听课而不是打盹了……” “挺不错的。”江禅机并不是敷衍,“让米雪自己评价一下?” 付苏将画架调转方向,不好意思地说道:“学艺不精,见笑了。” 江禅机观察米雪的反应,他不确定她能不能“看”到画,按理说是可以的,因为素描只有黑白两种颜色,黑色与白色的反光程度是不同的。 付苏躲在画架后面,担心米雪不喜欢自己的画,一直在向江禅机比划口型,无声询问:怎么样? 江禅机向前方努努嘴,意思是:你自己问啊,又不是我画的。 付苏埋怨地瞪了他一眼,正想从画纸后面抬起头,但她的脑袋被江禅机按住了,不让她抬头。 “你就这么问吧。”他说,“试试用你的能力来问她。” 付苏一愣,她激动和紧张之余,完全没有考虑过与米雪建立连接的问题,但江禅机觉得可能这样更容易建立连续,在她觉醒能力之后,跟他和路易莎也没有刻意做什么,自然而然地就建立了连接。 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发动能力,反正只要想跟谁讲话,脑海里浮现那个人的形象,就能把话语传递过去。 【米雪,能听到吗?我想问你,觉得这张画怎么样?】 等了一会儿,付苏没听到回应,她又试着说了几遍,就在她正要放弃的时候,突然脑海里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这是……什么?】 这道声音与其他人的声音不同,悠远而深邃,仿佛是从天上飘落的,声音中透着威严,但又有与威严不相衬的……巨大困惑。 江禅机感觉到付苏哆嗦了一下,忙问:“联系上了么?” 付苏摆手,不让他说话。 【你是谁?是米雪吗?我是付苏,能听到吗?我在试着跟你直接用思维交流。】 【能,我能听到……这……这就是‘说话’?】 不止是付苏在哆嗦,江禅机看到米雪身上得光线波动也加剧了,像是非常激动的样子,随时可能站起来,她身下的部分草叶迅速由绿变黄,有的甚至冒出了烟。 33号她们注意到这边的异常,不安地纷纷站起来。 “付苏,让她冷静一下,她太激动了!这么下去可不好!”他提醒道。 【米雪,这就是说话,我能听到你说话,但是你不要太激动啊,有话慢慢说,否则我会害怕的……】 【好的,我知道了。】 米雪身上的光线显得有些僵硬,但波动的程度被抑制住了,被烤焦的草叶也不再增多。 江禅机察觉自己低估了米雪获得交流能力之后的反应程度,好在他在阿勒山就跟她讲过这件事,算是打了预防针,否则如果突然给她一个惊喜,恐怕最后就会变成惊吓。 第520章 宣泄 付苏并不了解内情,她处于兴奋与好奇之中,在她看来,米雪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心灵交流对象,仅此而已,心里很有成就感,但她完全没办法体会米雪此时汹涌澎湃的心情——她体会不了,其他任何人都体会不了,几乎没有人像米雪一样在只拥有某种视觉的情况下生活了这么多年,所以说什么“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之类的话根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人能理解。 人有五感,外加语言功能,即使是生活中很可怜的聋哑人,他们至少还有嗅觉、味觉、触觉,可以通过写字来交流,而这些米雪全都没有,甚至没有几个人见过她之后还活着,因此当她骤然获得了某种意义上“说话”的能力之后,她多年来积累的交流渴望和无处宣泄的感情一下子爆发出来,还好她的“说话”能力受限制很大,否则如果她能像普通人一样说话,说不定刚才就失控了,普通人类处在她的位置也很难保持自我,又不是谁都是古井无波的老僧。 江禅机借着画布的遮挡,对付苏说道:“千万不要太刺激她,适可而止,不要问重要的问题,随便说几句话就行,来日方长,否则她的情绪太激动,可能会有危险!” 付苏稍微有些吃惊,不明白有什么危险,但看江禅机郑重其事,不像是开玩笑,于是整理一下心情,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来转移米雪的注意力。 【米雪,你还没有回答呢,你觉得这副画怎么样?】 现在的米雪思维万千,脑袋都快要炸了,处于极端的狂喜之中,付苏问了两遍?由于付苏是她唯一能“听到”的声音?还是把她拉回现实里。 【很好,我很……喜欢?这是叫……绘画吗?能不能多跟我说一些话?什么话都行!】 米雪像是在沙漠里快渴死的人,一旦找到水源?势必控制不住地想喝更多的水,甚至已经喝饱了?肚子都撑圆了?还是忍不住想喝,有时候这种情况会发生生命危险,过多饮水导致水中毒,或者把胃撑炸了。 付苏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她得到江禅机的提醒?但也不敢断然拒绝或者单方面切断对话,她怕真的发生危险,而光之天使像是话唠一样不停地要求对话,而且语气很强硬。 她焦急地向江禅机递眼色,让他想个办法?现在光之天使的渴求是无止境的,她总不能一天到晚全都陪着光之天使聊天吧? 江禅机确实低估了米雪获得“说话”能力之后的情感宣泄需求?毕竟他也不能真正体会到她多年以来的心情,他以为她是个蓄水容量1亿立方米的中大型水库?眼见蓄水已经满到有决堤的危险了,只能给她开一道闸门泄洪?但没想到她深不见底?实际蓄水容量超过10亿立方米?这道闸门承受的水压太大。 “米雪?米雪!”他在光之天使面前挥手,“付苏还是小孩子,不要太逼迫她了……” 米雪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没有太大反应,她现在终于获得向别人倾诉的能力了,怎么可能还满足于像以前那样简单地用点头或者摇头来表达内心想法? 没办法,他看她无动于衷,只能亮出底牌了。 “米雪,请你认真地听我说话,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可以跟更多人交流的办法,不止付苏一个人。” 这次米雪终于理他了,可能是阿勒山顶他的承诺成真,所以她对他的话有一定的信任度,而且这句话的诱惑力足够大,她现在尝到了甜头,自然付出更多期待。 付苏松了口气,来自米雪滔滔不绝的信息流终于暂时中止,她已经很努力应付了,但米雪的话很杂乱,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不等她回复完上一句话,下一句话就来了,似乎米雪并不是太在意她回复什么,只是想单纯地宣泄。 米雪的五官很模糊,但江禅机能感受到灼灼的视线打在他的脸上。 “不要着急,我没有骗你,我只能说这是尝试性质的,有可能成功,也可能……不成功,有一定的机率,但我需要你的配合。”他解释道。 米雪重重地点头,她的意思很明显,只要能和更多人交流,无论让她怎么配合都可以。 这时,学系门口响起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原来你们在这里。” 李慕勤的视线落向光之天使,她的辫子短了一截,是上次被烧的,身体的烧伤倒是已经完全康复,看不出伤疤,看来愈合得不错。 米雪不认识李慕勤,她也不在乎李慕勤是谁,反正凡人无论是强是弱,对她来说都差不多,不过她知道李慕勤是陪同会晤院牧长的人之一,既然李慕勤离场了,说不定是会议开完了。 李慕勤表面一切如常,心里对光之天使带着三分的戒意,这是不由自主的警觉,即使她明知再多的戒备也没用,光之天使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 “会开完了,还算成功,院牧长对实验目的表示理解,愿意配合实验。”她指了指礼堂的方向,像是在跟江禅机他们说话,实则是在对光之天使说,但不擅交际的她不知道要怎么和这个东西交流。 江禅机接话道:“学院长和院牧长决定好了什么时候进行实验么?” “现在学院长正在陪着客人参观校园,预计还要一些时间,你们准备好的话,可以先去实验室等候。” 闲云野鹤般的李慕勤连开会这种事也不想参加,为了见识一下院牧长的风采而列席,至于参观校园这种纯粹的交际活动她敬谢不敏,借口去通知光之天使而推脱。 “我们也要去?”江禅机很意外,他对实验这种事完全帮不上忙。 “嗯,院牧长还特别提到了你,说你跟……米雪处得来,说米雪现在肯定是跟你们在一起。”李慕勤解释道。 这么说,可能是他通过雪崩那件事在院牧长心里刷了一些好感度吧,另外院牧长知道他在阿勒山顶跟米雪单独相处过。 “好,我知道了。”他点头,对米雪说:“咱们先去实验室,那里的老师们很想见你,也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米雪坐着没动,比起那些不认识的人,她更想解决她自己的问题。 “不用着急,我说话算数,但这里不是阿勒山那样的世外伊甸园,在俗世之中,人情往来是很重要的,现在阿拉贝拉需要老师们的帮助,如果你能伸出援手,就相当于在帮阿拉贝拉,而且这与我刚才的承诺也息息相关。” 阿拉贝拉也是米雪看着长大的,虽然米雪更偏爱凯瑟琳,但谁会不同情阿拉贝拉呢? 米雪站起来,点头,又指了指付苏,似乎是让她跟着一起去。 付苏有些怕了米雪,江禅机替她解围道:“她不用跟着,她的能力即使远隔万水千山也能生效,我会让她尽量多跟你聊天的。” 他转身指着形如倒扣半球的实验室穹顶,“那是实验室,你先飞过去等我们吧。” 米雪不情愿地点点头,纵身飞到空中,一道流光眨眼间落到银色穹顶的顶端,但由于穹顶反射着强烈的阳光,地面的学生和老师们谁也没发现。 江禅机正要离开,李慕勤突然扣住他的胳膊,背对穹顶说道:“我不知道你对这家伙承诺了什么,但你最好别信口开河,否则这家伙生起气来会发生什么,没人能知道!” “我明白,李教官您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他忙说。 “希望你的脑袋跟你的嘴巴一样明白。”李慕勤松开他。 跟光之天使周旋,即使谈不上与虎谋皮,但确实是有伴君如伴虎的感觉,她自闭了这么多年,要说她心理健康阳光,估计鬼都不信……说真的,鬼见了她都得跑路,名副其实的鬼见愁。 江禅机没有瞎扯,他当然明白与米雪打交道的危险性,但如果放任这个不定时炸弹不管,一旦她爆炸,全世界都得倒霉,他凭借隐身能力能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所以趁着有机会,尽量将她的弦拧松一些。 他们来到实验室,抵达门口的同时,米雪从空中飘落。 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实验室老师们不论是不是负责对撞机的,全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聚集在一楼控制室附近,她们也期待看到光之天使的样子。 米雪从踏入实验室的一刹那,所有看到她的老师都惊讶得合不拢嘴——这样的场景江禅机已经司空见惯了。 梓萱也穿着一身定制的白大褂混在老师们中间,她得知了对撞机武器化的秘密,看待米雪的眼神有与年龄不相称的复杂,因为米雪的身姿太过华丽、太过梦幻,大部分人都不忍心毁灭如此美丽的事物。 米雪被这么多老师围观,其中不乏强有力的超凡者老师,她却如入无人之境,跟着江禅机昂首挺胸大步前行。 江禅机阻止赵曼的那天在控制室里见过的一位老师向他招手,等他们走近之后,忐忑地问道:“怎么跟她……交流?” “您直接说就行,她会读唇语。”他答道。 “好吧,我讲一下实验的大体流程,很简单的。”老师偷瞄着米雪,介绍道:“在实验开始前,请光之天使将身体的一部分,比如手掌,伸入这里的管道内,然后等着就行了,几秒就能完成实验,等我们得出实验结果之后,会抄送一份送交隐修院……” 米雪点头,稍微有些焦躁,似乎是想等赶紧弄完了好去解决她自己的问题。 “老师,我多嘴问一句,这个实验……会不会对她造成伤害?”江禅机问道。 梓萱急得直撇嘴,她觉得他不应该问这个问题,因为这个实验除了科学目的之外,另一个隐藏的目的就是验证螺旋加速粒子炮能不能对光之天使造成伤害,其实只要想想就知道,这种实验怎么可能对实验对象毫无影响? 江禅机这么问,是因为他知道在刚才的会议里,院牧长肯定会问这个问题,学院长也肯定会介绍,否则如果藏着掖着,不事先说明的话,实验完了米雪稍微受了点儿伤,岂不当场就要翻脸? “影响肯定会有,但考虑到她的体量,即使有伤害也会非常轻微,可能就像普通人的胳膊上打针的那种感觉吧,因为她并不是由血肉构成的,而高能粒子都很小,所以实际上大部分粒子都会打空,穿过她的手掌而没有碰到她的源能子,真正能击中的只有一小部分。”老师解释道。 江禅机明白了,他明白的是梓萱昨天晚上说的那些话里的一个疑点,他半夜睡不着的时候胡思乱想,心说周围空气那么稠密,射出来的高能粒子束不是都应该被空气挡住吗,为什么还能有两三公里的射程? 普通人很难想象粒子到底有多小,空气虽然在宏观角度看来很稠密,但是在粒子面前,就像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可以驱车狂奔,只有寥寥几棵树可能挡路,那几颗树就是氧原子、氮原子的原子核和电子,高能粒子穿透氧原子和氮原子时几乎畅通无阻,只有小概率被原子核和电子挡住……当然,就算是概率少,架不住数量多,所以在两三公里那么厚得氧原子和氮原子的阻挡下,最终还是会全被挡住。 光之天使也是这样,她看着像实体,实际上是微观粒子组成的,微观粒子打微观粒子,99%以上都会打空,也正是因为这样,对撞机武器化之后,依然不可能对光之天使造成致命伤害,除非是地下那座新对撞机建成,功率恐怕才足以对她造成毁灭性打击,但那座新对撞机体积太庞大了,而且深埋地下,这就基本杜绝了武器化的可能,纯粹的民用设备,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学院长并不想与光之天使为敌,能长期合作比什么都好。 江禅机抬头征询米雪的意见,她没有表示异议,这算是完成了实验前的君子协定。 第521章 两次实验 江禅机他们没在实验室里等太久,学院长和几位老师陪同院牧长抵达,凯瑟琳姐妹跟在后面,看得出来凯瑟琳也不适应这种礼仪场合,浑身的不自在,勉强硬撑着。 没办法,成年人的世界就需要哪怕是虚伪的客套,场面话该说还得说,学校方面已经省略很多繁文缛节了。 老师们不再围观,自觉地回到各自岗位上,通过监控摄像机进行观察,否则这么多人围着不像话。 学院长定力十足,仅仅是淡淡扫了一眼光之天使,便邀请院牧长进入控制室就坐,茶点早已准备好。 负责操作对撞机的老师们提前对系统进行了预热,对超级电容充能,一切都准备就绪,各种指示灯都亮着绿色,只要按动控制台上红色的按钮,一团粒子就会被投入对撞机管道,在强磁场的约束下加速。 今天是假期最后一天,平时基本上不会在白天进行实验,否则电路承受不了那么大的瞬时负荷,学校里非必需的用电设备都被临时关闭了。 学院长征询院牧长的同意之后,控制室里的老师通过扩音器发出指令:“请光之天使就位,等倒计时归零时,将肢体探入管道内。” 外面的老师又向光之天使复述一遍,之所以必须是特定的管道位置,是因为所有重要的探测器都集中在那里。 “10,9,8……” 随着倒计时的流逝,在场绝大部分人的心情都不由紧张起来,视线紧盯着光之天使。 光之天使似乎没有任何惧意,按时向管道伸出左手,手掌在接触金属管道外壁之前就化为游荡的光斑,然后就消失在管道内部。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江禅机他们明显感觉到,灯光由于电压不足而迅速变暗,周围似乎有某种极为尖细的滋滋声,像是静电干扰的声音。 就在很多人担心会不会突然断电的时候?其实也就过了两三秒钟?灯光又恢复了亮度,静电干扰声也消失了。 嘟的一声响亮的提示音?把大家唤醒?倒计时的红灯变成绿灯,外面的老师示意光之天使可以将手抽出来了。 这就结束了? 江禅机他们这些没见识的都有些失望?甚至可能有人幻想会撞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比如黑洞或者上帝。 控制室里的老师们却是一阵轻微的骚乱?即使明知道院牧长在场应该镇静?可显示器上疯狂闪烁的数据流令她们无法淡定,上次混进杂质的撞击已经被她们反复重演过无数次,这次粗略一看,很多数据与那次大相径庭?甚至出现了……某种似乎无法理解的现象——但这是天大的好事?如果是能理解的现象反而会令她们失望,真正的科研人员都是如此,有挑战才有探索的动力。 实验只是一瞬间,但对实验结果的分析需要很久,首先需要排除传感器本身出错的可能性?然后再抽丝剥茧般探究,针对每一个数字斤斤计较?过程中少不了激烈得像是吵架一样的争执,直到某种观点占据了明显的上风?说服了大部分人,这才算是得出了实验结果?至于发表论文什么的倒不是必需?视实验结果而定?甚至可能需要保密。 啪啪。 院牧长率先鼓掌,学院长和其他老师全都跟随鼓掌,算是庆祝实验的成功。 控制室外面的人紧紧盯着米雪的左手,她的手是以光斑形态在外面重新凝聚,似乎与之前没什么肉眼可见的差别。 米雪低头盯着自己的左手,若有所思。 “米雪?你有哪里不舒服么?”江禅机忐忑地问道。 米雪犹豫了一下,微微摇头,似乎实验对她造成了一点点影响,但不至于到了不舒服的程度,再说她能感觉到身体上的不舒服么? 他很想给付苏打个电话,让她问问米雪详细的感受,但……还是慢慢来吧。 米雪走到他面前,低头灼灼注视着他,似乎是在催促他履行承诺,让她可以跟更多人交流。 “不急,这个场地不合适,一会儿你跟我去校医院,再叫上阿拉贝拉,到时候我会详细解释的。”这已经是他不知多少次让她别着急了。 “另外,我还得找一种……有用但不太常见的东西。” 他让她稍微,跑去找梓萱,把他的需求讲出来。 “啊?你要那东西干什么?”梓萱纳闷道。她在没控制室里,她很聪明不假,但这种实验不需要聪明,只需要愚公移山般的韧劲。 “临时用一下,以后我会解释,你知不知道谁有?”他问。 “这个……网上肯定能买到,但谁手头上有……我帮你问问别的老师吧,说不定有这方面的爱好者。” 梓萱跟实验室老师们都混熟了,跑去问了一圈,果然找到一位老师恰好保存着那种东西,帮她回教师宿舍去取。 这时,学院长与院牧长也面带微笑地走出控制室,院牧长的视线望向米雪,嘴唇蠕动了几下,像是在说话,江禅机不懂唇语,大概是询问米雪有没有事,米雪回以摇头。 快中午了,学院长邀请院牧长共进午餐,院牧长欣然应允,而江禅机悄悄向凯瑟琳打了个手势,又指了指阿拉贝拉,意思是借你妹妹用一下。 凯瑟琳自己也不想继续参加这种浑身不自在的应酬了,虽然学院长准备的午宴肯定是无可挑剔,但那种场合还不如吃快餐来得舒服,于是她附耳于院牧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得到院牧长的同意后,拉着妹妹走过来。 “去一下校医院。”江禅机简短地解释。 凯瑟琳会意,应该是跟妹妹的眼睛移植有关。 他们没再打扰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打算午餐都在实验室里解决的科研老师们,等院牧长她们离开后,他们也告辞离开。 光之天使还是先起飞,飞到空中再落到校医院楼顶,避免引起学生们的注意。 江禅机他们按照正常的速度步行,抵达校医院门口时,正好遇到一位老师匆匆从教师宿舍方向赶来。 “婵姬同学,这是你要的。” 看来他在校内已经小有名气,他不认识这位老师,她却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 他道谢之后,老师返回实验室。 “这……这是什么?” 包括蕾拉和15号在内,在场的女生们都好奇地围拢过来,伸长脖子盯着他手里的那个充满玩具感的塑料玩意儿。 “拍立得,没见过吗?”他问。 没错,刚才那位老师拿过来的就是一台拍立得相机,现在用这东西的人已经很少了,又大又不方便、相纸价格不菲,拍出来的画质比手机差得远,最重要的是没办法美颜,除了极少数场合拿出来拍一张之外,基本上是吃灰的命,但也有人挺喜欢拍立得照片的氛围感,刚才那位老师就是,这台拍立得还是比较高档的那种。 “倒是听说过,你拿这东西干什么?”33号问道。 “先进去再说,外面太显眼。” 江禅机向楼顶的米雪招手,等她落下来,然后一起进入医院的一楼大厅。 校医院一如往常,冷冷清清,平时还有女生因为肚子疼来索要止痛药,假期的候诊区空无一人,一楼只有两位护士在值班,她们看到光之天使走进来就傻了。 江禅机向护士摆手,让她们别慌,然后举起拍立得对准米雪。 “你傻吗?拍照的话得先把镜头盖打开吧!”蕾拉半讥讽半提醒道。 “不,要的就是镜头盖,否则我还得去找个东西挡在镜头上。” 江禅机指着镜头对米雪说道:“米雪,这台相机里装着半个巴掌那么大的特殊相纸——你不用管这是干什么用的,你只要知道相纸的大小就行了……现在,在我按下按钮的同时,你能不能用你的光子在相纸上写字?什么字都可以,无所谓。” 米雪犹豫了一下,点头,举起左手。 “3,2,1……” 咔擦一声,他按动拍照键的同时,她的手指快速移动了几下。 吱—— 拍立得内部的机械装置卷动,将一张相纸送出来。 他把相纸放在手心捂了捂,用温度加速显影。 众人的视线齐聚于相纸上。 相纸黑乎乎的,这是肯定的,他又没打开镜头盖,怎么可能不是黑的。 但就在黑乎乎的相纸上,有一连串极细极小的光点组成的轨迹慢慢显现出来,拼成一个歪歪扭扭且不完整的英文名字——米雪。 如果这些光点是随机混乱分布,大家肯定以为这相机有故障,或者相纸有质量问题。 米雪认字,但她不会写字,因为她根本握不住笔,或者其他一切有实体的东西,拿什么写? 这是她第一次写字,通过胶片的感光原理写出来的,即使是隔着镜头盖和相机机身,她依然能把光子送进去。 “我这可是得到了世界第一强者的第一份签名,就问你们羡慕不?这份签名我得裱起来,挂到我房间的墙上,估计能辟邪镇宅。”江禅机半开玩笑地展示着这张拍立得照片。 其他人全愣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33号勉强吐槽了一句:“你有钱裱么?房东大婶允许你在墙上钉钉子吗?” “你这就太扫兴了……”江禅机表示抗议,然后又对米雪说道:“怎么样?这是你写的字,老实说,挺难看的。” 米雪身体的光线再次出现了强烈波动,此时她肯定是难以置信地盯着这张照片,通过黑白反光的差异,她能“看到”照片上的字迹。 她之前已经受过一次冲击,心理耐受力有所提高,这第二次冲击没有令她失控得太严重,她伸出胳膊,左手竟然有些颤抖,光线构成的手指缓缓扫过照片,不过由于相纸已经感过光了,不会二次感光。 江禅机履行了他的承诺,他承诺让她可以跟更多人交流,但没有承诺是以“说话”的形式来交流,而是以写字的形式。 “还挺有几分鬼机灵的……”蕾拉不服气地说道:“不过用这种方式说一句话,一个单词拍一张照片,简直麻烦死了……” 她还没说完,感觉光之天使似乎横了她一眼,吓得她不敢再说了。 江禅机摇头,“你错了,你以为是用这种方式来交流?不,这只是实验,我当然知道这种方式交流的效率太低,但我要先用这种方式来确认米雪发射的光子强度。” 他不是要确认米雪发射的光子能强到什么程度,阿勒山下的那些士兵已经替他确认过了,他是想确认能弱到什么程度,她能不能精确地控制光子强度足够弱。 现在看来,实验挺成功,光子起码没有在相纸留下灼烧的痕迹,相纸也没有过度曝光,这就有一定的保障了。 他把相机放下,这东西已经没用了,等完事后拜托梓萱还给那位老师就行了。 “现在……” 他尽量放松地站着,面对米雪,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请你像刚才一样,用光子直接在我的视网膜上写字吧。” 在场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大胆到疯狂的想法,阿勒山下那些士兵和武装直升机驾驶员的惨状她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些人都被瞬间灼瞎了眼睛,与伽马射线别无二致的高能光子束将他们的视神经细胞都解体了。 要说江禅机一点儿也不心虚气短,那是扯淡,他也担心害怕,但这件事不是担心就能绕过去的,想要让米雪能跟更多人交流,就总得有一个人首先站出来吃螃蟹,他不能把这种事推给女生们来测试。 再说,他刚才已经用相纸测试过了,米雪能够精准控制她的光子强度,只要她不想伤害他,他就不会有事,如果她想伤害他,也不用多费事,需要克服的只有他心理上得恐惧。 他闭上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米雪再次抬手左手,在众人忧心忡忡的目光注视下,指尖指着他的眼皮,以高速动了动。 江禅机眼前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一道明亮的轨迹,两个英文单词快速显现,依然歪歪扭扭,但还算完整。 “谢谢。” 第522章 光明 在场的其他人提心吊胆地盯着江禅机的眼皮,如果他突然捂着眼睛惨叫一声,那她们估计也得吓得半条命。 在医院一楼大厅这种阳光直射不到的弱光环境里,闭上眼睛,眼前基本上没有任何光亮,而就在这一团漆黑之中,却突然像是有一把光刀割裂了黑暗,用光的轨迹写出字符,这种感觉很奇妙,可能跟漆黑的夜里有人甩动仙女棒烟花似的。 江禅机睁开眼睛,微笑道:“我看见了,不用谢。现在再来一次,这次我睁着眼睛,你再随便写些什么。” “等等!为什么还要试?”33号忍不住问道。 “因为如果只有闭着眼睛才能看到她写的字,会很不方便吧?我觉得睁着眼睛应该也没问题的。”他解释道,“其实你们不用紧张,米雪能控制她自己的力量,她的光子打在视网膜上,跟太阳与电灯的光子打在视网膜上没有任何区别,只要睁着眼睛,我们的视网膜和感光细胞时时刻刻都在被各种物体发射的光子命中。” 道理她们能理解,但……还是一时克服不了心理上的恐惧,毕竟阿勒山脚那一役留给她们太恐怖的印象。 “来吧。”他对米雪说道。 米雪的指尖再次快速晃动。 这次他是睁着眼睛,感觉更加奇妙,他看着习以为常的校医院一楼大厅,视野中心是米雪,眼角余光还能看到其他人提心吊胆的脸,就在这样一副接近静止的画面中,伴随着米雪指尖的晃动,一个用光写的“OK”出现了。 闭着眼睛在纯黑暗的环境里没有距离感,现在睁着眼睛,可以跟其他背景对比,这个“OK”离他像是无限远,远得像是夜空里的星星,如果夜空里最亮的那几颗星星凑在一起排成一个“OK”的话,应该就是这种感觉。 不过,现在毕竟是睁着眼睛而且是白天,大厅里灯火通明,这个“OK”能看得见,但不太明显,现在他全神贯注地看,能看到,但如果稍不留意,就可能忽略。 “我看见了……有个建议?如果是睁着眼睛?你可以将你发射的光子……稍微加强一点点,因为字的亮度不太够。”他说。 她的指尖又快速动了动。 【这次呢?】她写道。 就像是有人把显示器的亮度调高一样?这几个字比刚才的“OK”亮了很多?基本不可能忽略。 “这次可以了,我感觉亮度正好。”他点头。 米雪的翅膀稍微摇了一下?像是想欢呼雀跃又强行忍住。 【太好了!我好高兴!】她又写道。 “当然应该高兴了。”他也松了一口气。 在旁人看来,米雪指尖一动?他就在自言自语?这场面看起来挺怪的。 “她写得那么快,你能看得清吗?短语可以,长句就很难了吧?”路易莎问道。 “还行。”他解释道,“她发射光子写字是一瞬间的事?但人的眼睛有视觉残留的机制?字在眼前能停留一下下,而且日常对话都可以脑补,一句话里看清几个字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说这么多,不如让米雪给你试试就知道了,百闻不如一见。” 路易莎跃跃欲试?但蕾拉一个劲儿地拉着她不让她冒险,就算要试?也得等别人多试试再说,排在前面又没什么好处。 “我来试试。”15号站出来?“你可以写长一些。” 【不知道这句话够不够长?】米雪指尖微动。 “哦!”15号吃惊地后退半步,揉了揉眼睛?其他人则心里一紧。 “怎么样?看到了吧?”江禅机问。 15号点头?“看到了?不过……太惊讶了,没想到竟然可以这样……” 有了第一个和第二个吃螃蟹的人,其他人也壮着胆子轮流尝试,最后就连最惜命的蕾拉也试了试,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之前的态度令米雪不喜,给她打的光子……有些亮,就像被汽车远光灯晃了一下似的。 正如江禅机所言,米雪写字很快,较长的句子光靠视觉残留也不行,不过可以脑补,日常对话也没必要在语法和时态上较真,能省就省,理解起来是没问题的。 其他人都试了一遍,除了一个人之外——阿拉贝拉。 她似乎被暂时遗忘了,听大家惊讶或者惊吓的你一言我一语,她没有参与大家的测试,只是微笑地站在一边,像这样的场景她并不陌生,即使是在生活枯燥的隐修院里,偶尔也会有类似的场景,她总是微笑地站在一边,像是一块沉默的背景板,倾听大家的欢声笑语。 但是她没想到,今天的女主角并不是米雪,至少不光是米雪,这一切测试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帮助米雪交流,还包括她。 “阿拉贝拉,你也来试试吧。”江禅机向这块沉默的背景板开口道。 “……” “?” 其他人的表情都是各种惊讶、困惑、不可思议、无语,因为阿拉贝拉是盲人啊,江禅机明明知道这点,为什么还要……难道他忘了?不可能吧? 就连蕾拉也没有当面嘲笑过或者讥讽过阿拉贝拉身体上的残疾,虽然背后可能略有提及,但至少没有当面口无遮拦,其他人更是小心翼翼地顾虑阿拉贝拉的心情,肯定不会跟她讲“快看那边有个好东西”之类的话,这不是故意刺痛人家的心吗? 凯瑟琳作为阿拉贝拉的姐姐,她知道妹妹没有参与现在的话题,但她有什么办法?她只能故意装糊涂,装作忘了妹妹这块背景板,现在她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场面一时陷入沉寂和尴尬。 阿拉贝拉勉强保持着微笑,但笑容像是要哭出来似的,“不用了,我看不见,真替米雪感到高兴……” “不,正是因为你看不见,所以才需要你来测试,这关系到你以后能否‘看得见’。”江禅机说道。 大家全懵了,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阿拉贝拉更是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者是理解错了他的意思,也许他说的“看得见”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意思,毕竟她早已经对重见光明之类的事死心了……不,她根本没有见过光明,又何谈重见? “关于这点,我来说吧。” 路惟静打着呵欠从电梯里出来,抱怨道:“好不容易上班没事打个盹,又被护士打电话叫醒让我下楼……” 她看了一眼光之天使,顿时困意全无,嘟囔道:“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啧!” 路惟静走到他们旁边,上下仔细打量光之天使,胡乱发了一顿意义不明的感叹,然后对阿拉贝拉说道:“婵姬跟我提过一个想法,关于刺激你视神经二次发育的事,本来这种事基本上是天方夜谭,但……有光之天使在,好像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她讲解了一堆医学上的内容,前半部分就是阿拉贝拉失明的一个重要原因——视神经在娘胎里完全没有发育,后半部分则是借助光之天使发射的光子来刺激她的视神经二次发育。 不过,路惟静有意隐瞒了一部分内容,就是关于眼睛移植的问题,只说有一种新的治疗手段也许可以治好她的眼睛本身,但即使手术成功,想见到光明也需要健康的视神经来配合,否则视觉信号传递不到大脑。 随着路惟静的讲解,阿拉贝拉的身体微微颤抖,如果不是凯瑟琳见状赶紧扶住她,她可能当场腿一软瘫倒在地了,她本来如同死水一样的心境某处产生了滔天波澜,就像一个穷困潦倒的人捡到一张可能中了巨奖的彩票。 小时候她父母就带她做过不知多少次检查,不论是本地的小医院还是外地的大医院,无数知名专家教授都对她的眼睛判了死刑,虽然用词很委婉,但死刑就是死刑。 当时她还太小,不太记事,只记得父母抱着她跑了好多好多声音陌生、气味陌生的地方,被一堆人撩开她的眼皮,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父母在她面前始终保持着高昂的心态,坚信一定会找到解决办法,哪怕是带她跑遍全世界的大医院也没关系,但他们应该是在强颜欢笑吧?她被父母鼓舞,也认为自己的眼睛可以治好,并不知道所有专家都给出了否定答案,直到后来她的听力越来越灵敏,偶尔一天夜里起床上厕所时,听到父母卧室那个方向有说话声,像是在争吵,他们关着门,但她还是听见了,这才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看到这个美丽的世界。 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院牧长和其他修女姐妹告诉她,这是上帝给她的考验和试炼,现在却告诉她,这个试炼可能要被终结了? 她的嘴一张一合,嗓子哑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却如决堤一样往下淌落,巨大的惊喜令她快要窒息了。 这时,她被泪水浸得凉凉的脸颊却感受到如阳光普照般的温暖,其他人看到,光之天使正在用左手温柔地轻抚她的脸,闪烁光线的指尖所经之处,她脸上的泪水就像清晨草叶上的露水在初生的朝阳中蒸发了。 如果说在场者有谁能理解阿拉贝拉的心情,那也只有米雪了,作为同样失去重要感官而经历漫长痛苦的生命,只有同病相怜的米雪真正能体会她此时难以言述的激烈情感。 阿拉贝拉仅仅是哽咽着说不出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感剧烈起伏无法自抑的原因,她的感情似乎也伴随着能力漫溢而出,令周围所有人都感同身受,好几个女生的眼圈都红了,接待台的两位小护士更是哇地一声哭出来。 总是放浪形骸的路惟静都受到了影响,她清了清嗓子,努力从情绪中摆脱出来,说道:“你不用太高兴,也不用太激动,因为这件事目前仅仅是在理论上可行,你恐怕是全世界第一例接受这种治疗的人,能不能成功还在两可之间,但试试至少不会有坏处,你觉得呢?” 阿拉贝拉尽量抑制住感情,带着哭腔点头说道:“我知道,我明白,谢谢路老师,谢谢婵姬,谢谢米雪,谢谢大家~” “我知道你从小到大肯定接受过无数次眼科检查,但可惜我拿不到那些病历,而且时间太长,不知道你的眼睛有没有新的状况……所以,为了你姐姐,为了婵姬,为了光之天使,为了所有关心你的人,能不能再接受一次眼部的全面检查?”路惟静问道。 “好!我愿意!”阿拉贝拉咬着嘴唇点头。 路惟静带着她和大家坐电梯上楼,来到眼科,通过仪器做了一系列检查,这可能是她有生以来最高兴和最忐忑的一次检查。 其他人不敢打扰,耐心地等待。 很快,仪器给出检测报告之后,路惟静翻了翻,心里就有数了。 “路老师?”阿拉贝拉紧张地问道,“不论结果好不好,我希望您不要瞒着我。” 路惟静放下报告,坦诚地说道:“跟我预想的差不多,你的眼睛呈现灰白色,是由于先天性脉络膜和视网膜上皮层色素膜缺损引起的一系列病变和畸形,同时还伴随着视神经发育不良……” 阿拉贝拉心跳都快停止了。 “但是,你眼睛里得感光细胞还有一部分存活,其他问题通过手术也可以治疗,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如果光之天使愿意帮你刺激视神经,你有一定的机率看到光明,我不敢保证你的视力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但……”路惟静话还没说完,姐妹俩已经哭着拥抱在一起。 其他人也纷纷向阿拉贝拉表示祝贺,只有少数人知道,路惟静指的手术其实是眼球移植手术,移植的很可能还是莉莉丝的眼睛。 “还是要尽快开始治疗啊,早一天就多一点成功的机率。”路惟静把话说完了。 姐妹俩分开,阿拉贝拉抹着眼睛端坐在病床上,“米雪,我准备好了,我一天都不想等了!” 米雪抬起左手,指尖对着她的眼睛。 江禅机知道米雪要写什么字,只能是那几个字。 【要有光。】 第523章 美中不足 光之天使的指尖颤动得太快,能靠肉眼看清她在写什么字的那就是神了,而且她写的是连笔英文,字迹还挺丑,就算摆在江禅机面前让他看,他都得辨认一下才能认出来,不过至少可以根据颤动的时间来推算她大致写了几个字,区别在于是【神说,要有光】还是【要有光】,这意义可大不相同,一个是站在第三人称来叙述的,另一个…… 当然也可能是江禅机想多了,说不定她写的是别的,但唯一能知道她写什么的人,是一个盲人。 其他人没想这些杂七杂八的,全神贯注地盯着阿拉贝拉的脸,她们第一次被米雪在视网膜上写字时,往往不由自主地闭眼或者半闭眼,但阿拉贝拉的眼睛反而睁得很大,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期待着将要发生的事。 米雪的指尖停止颤动,阿拉贝拉还要保持着期待的表情。 “?” 这个与大家预想或者说期待的不太一样,她们以为接下来的场景是阿拉贝拉惊喜地跳起来,尖叫着“我看到光了”之类的话,而现在这情况……难道……失败了? 阿拉贝拉也察觉到气氛的突变,她以为米雪还在写,不敢扭头,表情有些僵硬地问道:“米雪在写吗?” 米雪已经写完了——这句话涌到大家的嘴边,但谁也说不出来,焦虑地彼此交换眼神,犹豫要不要干脆说个小谎,但阿拉贝拉又是测谎专家…… “写完了。”路惟静打破沉默。 “是……是吗?”阿拉贝拉笑容惨淡,“可我什么也没……” “什么都没看见对吧?这是正常的啊。”路惟静淡定地说道,“难道你以为,她一写你就能看到光了?哪有那么简单的事,那种奇迹只会出现在虚构的童话里。” 阿拉贝拉挽回了一些希望,但她还是不太明白。 “举个例子来解释,把眼睛当成灯泡的话,视神经就是电线,大脑就是电源,想让灯泡亮起来?这三者缺一不可?这你能理解吧?”路惟静解释道。 众人都点头。 “现在你的问题是,灯泡是坏的?电线也是断的?如果米雪一发射光子,你眼睛的感光细胞就将光信号转化为电信号?通过视神经传递到大脑,让你的大脑‘看到’光?那岂不是说明电线没断?这当然不可能?你的视神经发育不全,电线肯定是断的,你也肯定看不到光,这个结果是很正常的。” “可是……” 阿拉贝拉和其他人都听懵了?如果路惟静早知道她看不到米雪的光线?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做? “因为这是治疗手段,米雪发射的光子虽然传递不到你的大脑,但你的感光细胞实实在在地接收到了光线,并且转化为微弱的电信号,电信号也实实在在地刺激到了你的视神经?但视神经不是刺激一下就能瞬间发育起来的啊,就算是让植物发芽也要每天浇水、施肥、松土、除虫才行?不是说今天有空闲折腾一下,以后不用管它?它就能结出甜美的果实……” 路惟静很满意这个比喻,继续说道:“你可以把这当成一个养成游戏?视神经需要持之以恒地坚持刺激?每天都要刺激?频率尽可能的高,让视神经在不断的刺激中成长,然后终有一天……你的电线会成功地连接起来。” 阿拉贝拉听明白了,终于转忧为喜,其他人也松了一口气。 “实际情况更复杂一点,因为需要发育的不止是你的视神经,还有你大脑里负责处理视觉信号的那片区域,即使你的视神经重新发育好了,电信号传入大脑,也还要等待大脑处理视觉的区域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受到信号,受到刺激,然后慢慢被激活,否则即使电信号传入大脑,大脑也识别不了……总之,就是尽量耐心一些,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好的,我有耐心,我也有信心!谢谢您,路老师!”阿拉贝拉兴奋得脑子里嗡嗡的,激动得不断向路惟静鞠躬,相比于小时候父母空洞的安慰,路惟静是把每一处细节都解释得很清楚,即使她不懂医学,但可以感受到其中清晰的逻辑,这绝不是骗她或者哄她开心。 凯瑟琳也是高兴得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不过她的性格稍微急躁一些,于是问出那个很多患者家属都会忍不住问的问题:“路老师,那您估计……大概需要多久的治疗时间?” “这个不太好说,阿拉贝拉毕竟已经不是处于急速发育期的胎儿,主要取决于刺激的频率和强度,跟她自己的身体状况、营养等外部条件也有一定的关系,一会儿我会给她开一些对神经恢复和视力健康有益的药,这些药未必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聊胜于无。”路惟静不是故意跟患者家属打太极,实在是这种情况算是医学史上的首次,根本没有先例可循。 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米雪,阿拉贝拉能不能见到光明完全取决于她是否配合。 米雪这次没有写字,而是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这个意思很明显——她愿意揽下这份责任,她比谁都能理解阿拉贝拉渴求光明的心情。 她只是遗憾在之前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否则她完全可以在阿拉贝拉小时候初到隐修院时就开始治疗,那样也许阿拉贝拉早就能见到光明了……但现实中没有后悔药,只希望现在还来得及补救。 凯瑟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妹妹,自从父母死亡后,今天简直是姐妹俩最快乐的一天,其他人也纷纷表示祝贺。 路惟静等她们的情绪稍稍平复,又说道:“等用CT确认过你大脑负责处理视觉信号的区域恢复活跃,就可以安排眼部手术了——在整个环节里,眼部手术是耗时最少的,但必须先确保你的‘电线’恢复畅通,否则手术没有意义。” 阿拉贝拉点头,“一切听从路老师的安排。” 江禅机、凯瑟琳、33号、路惟静他们的视线碰撞了一下,所谓的手术是移植手术这个秘密是不能说出来的,阿拉贝拉也未必全然不能接受,但没必要横生枝节。 “好,如果你不着急吃午饭的话,不妨请光之天使先帮你治疗一会儿,每次的持续时间不需要很长,十几秒几十秒都可以,起到刺激作用就行,重点是……嗯,没事的时候就刺激一下,形成吃饭喝水一样的习惯。” 说完,路惟静对江禅机和凯瑟琳使了个眼色,“凯瑟琳,我去开药,你跟我去拿药。” 阿拉贝拉乖乖地坐在病床上,满脸都是笑容,米雪站在她面前指尖微晃。 江禅机和凯瑟琳跟着路惟静退出眼科诊室,进入路惟静的办公室。 凯瑟琳紧张地抿着嘴,她知道路惟静没有说谎,只是还有一些细节不方便当着妹妹的面讲出来。 “还有一点需要补充。”路惟静直截了当,“老实说,我对阿拉贝拉的视神经二次发育并不太乐观,毕竟她已经过了主要发育阶段了,因此就算光之天使非常配合,我估计最多也只能……这么说吧,如果正常人的视神经是一条河,那她的视神经最多也就变成一条小溪,我能保证的仅仅是她能见到光明,不要指望她的视力能恢复到正常人的程度。” “无论能到什么程度,我们都很感激。”凯瑟琳心里有些难受和遗憾,但也仅仅只是美中不足的程度,能不能看到是有和无的质变,能不能看清楚只是量变。 “不过,现在有莉莉丝眼球这个无法预测的变量,说不定可以期待一下奇迹。”路惟静从抽屉里翻出一叠文件摊开,“我们对你们带回来的莉莉丝的头颅进行了简单的解剖,虽然头颅内部被你们弄得一塌糊涂……” 她瞪了一眼江禅机,就是他用萤火虫体液腐蚀成那副德性。 “经过检测,我们发现莉莉丝脑部的神经、血管等人体组织都特别的……坚韧和粗壮,这样的坚韧和粗壮只能说明,她受过无数次的伤,然后都痊愈了,每次受伤和愈合的过程都令她伤处的神经和血管得到加强,就像骨折的位置在痊愈后也会更粗壮一样。” 江禅机心说,怎么跟超级赛亚人似的,只要不死,每重伤一次都会变得更屌……还好这次死了。 凯瑟琳隐约明白了,她想起她和33号空难的经历,33号带了降落伞,她们才保了条命,而莉莉丝是故意制造空难,还没带降落伞,就是依仗自己强悍的恢复能力,从万米高空硬生生摔到地上——这么巨大的冲击力,肯定令莉莉丝全身上下每一处器官都严重破损,包括眼球在内,什么神经血管在坠地的刹那恐怕全爆了……然后又自我愈合了,说不定莉莉丝就是用这种极端手段反复磨练自己的能力,令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总之,手术时我会把莉莉丝的眼球移植给阿拉贝拉,并将眼球相连的部分视神经与阿拉贝拉的视神经连接起来,也许可以寄望莉莉丝那格外健壮的视神经能够额外刺激到阿拉贝拉孱弱的视神经进一步增长吧。”路惟静的语气没什么把握。 凯瑟琳对莉莉丝只有恨意,但现在她竟然有那么一点……感激莉莉丝的意思,可能是受到东方“人死不记仇”思想的影响吧。 她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疑虑,一直没有机会问,此时不得不问了。 “路老师,我妹妹移植了莉莉丝的眼球之后……不会变成吸血鬼吧?” 她夜里还做过噩梦,梦到妹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转头向她露出獠牙……这个梦境简直是太可怕了。 路惟静很肯定地摇头,“不会,像她这种能力,死亡之后就无效了,无法再传播。” “你还记得梅一白吧?”她问江禅机,“你亲眼看到她死去,还记得她死后,她的身体变成什么样了吗?” 江禅机稍加回忆,顿时恍然。 梅一白的能力是压制体内的排异反应,因此她可以给自己移植毒牙和蛇鳞什么的,在她生前没问题,但是她在濒死之际,排异反应反噬自身,属于人的那一半与属于蛇的那一半互相排斥,导致她全身溃烂流脓,最后的死状很惨。 “莉莉丝和梅一白的能力类型有相似之处,可以作为借鉴,人死道消,所以不用担心阿拉贝拉会变成吸血鬼,而且在移植之前,我们会把眼球里残存的血液清洗干净。” 凯瑟琳不认识梅一白,但她听江禅机他们提及过这个人,顿时打消了疑虑。 “说起来,梅一白不仅是一位强大的超凡者,也是一位顶尖的外科医生,特别擅长器官移植手术,可惜她走错了路,否则如果由她来主持这个手术,肯定是万无一失,而且不用担心术后的排异反应。”路惟静感叹道。 “呃……”江禅机也才想到,对啊,术后的排异反应怎么办? 路惟静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没办法,人死不能复生,梅一白尸骨已寒,又没听说过有其他超凡者拥有类似的能力,只好用药物来压制排异反应了,还好这都是人体之间的移植,我们也会尽量寻找其他跟阿拉贝拉更配型的遗体捐献者的眼球作为备选方案,但术后恢复效果肯定远远比不上莉莉丝的眼球。” 江禅机也很惋惜,早知道留梅一白一条命就好了,但现实中没有后悔药可吃,当时他又不认识阿拉贝拉,怎么可能想得这么远,再说梅一白不死,迦梨就不会出来给她报仇,凯瑟琳也就不会追踪迦梨而至,他就不会认识阿拉贝拉……感觉像是个悖论。 他想起来,当时鱿鱼须好像吸收了梅一白得部分源能子,不知道能不能模拟出梅一白的能力,不过希望比较渺茫,因为当时鱿鱼须并没有像对待赵曼一样复制梅一白的思想,徒有她的源能子而没有她的意识来操控,大概使不出相应的能力……算了,找时间问问它再说吧。 第524章 乌云 帮阿拉贝拉恢复视觉是复杂的过程,人体就是如此复杂而精密,相比之下,帮米雪得到交流能力倒相对简单一些,只要一拍脑门想到点子就行了,因为米雪无法被……改造,只能根据她现有的东西来找到合理的应用方式。 尽管困难重重,凯瑟琳既然已经看到了从来不曾有过的希望,就绝不会再放手。 路惟静给阿拉贝拉开了一些药,让江禅机和凯瑟琳去药房取药,她还有别的事,就不跟着过去了,她约定好要跟其他国家的眼科专家对阿拉贝拉的病情进行线上会诊,考虑到时差问题,只能选在中午。 二人离开办公室,前往位于二楼的药房。 江禅机还是第一次来到药房,尽管只是一间校医院,药房里的药品却琳琅满目,相当齐全,不过他们只能在门口瞄一眼,不能进去,毕竟里面有很多处方药,有些药服用不正确还可能有危险,他们把处方递给门口值班的护士,护士转身进去取药。 凯瑟琳沉浸在妹妹可能获得视力的喜悦里,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看什么东西都觉得好看,一转头,她发现江禅机在盯着药房出神,于是笑道:“怎么了?难道身体不舒服想吃药?” “……那倒不是,就是……”话到嘴边,他又改口道:“我觉得房东大婶有必要准备点儿醒酒药,下次再醉成那样我可不想抬她回来,差点儿吐在我身上。” “我那天倒是头一次见到房东大婶喝酒。”凯瑟琳笑道,“不常喝酒的人一下子喝太多肯定容易醉,对身体也不好。” 江禅机点头附和了几句,护士也带着药回来了,而且还不要钱,给凯瑟琳说明了用量用法之后,两人回到眼科诊疗室。 阿拉贝拉平时性格沉静,但现在她也沉不住气了,恨不得米雪一天24小时帮她刺激视神经——虽然她没把这话说出来,但她就是坐在病床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这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米雪毕竟不是人类,站多久也不累,帮阿拉贝拉刺激眼睛这种小事对她而言不费吹灰之力,她甚至有些乐在其中,似乎是借着这个机会在……练字?这也算是双赢吧。 直到凯瑟琳和江禅机带着药回来,江禅机催促该去吃饭了,否则就过了饭点了,阿拉贝拉才不情愿地离开病床。 “凯瑟琳,要不你们去吃饭吧,我一点儿不饿,米雪也不会饿,要不我们两个留下来,你们吃完饭再来找我们?”她请求道。 “不要急于求成啊,这不是能急得来的事,刚才路老师的话你忘了?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这才是正确的配合治疗。”江禅机走到她身后直接把她推出眼科诊室。 虽然大家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但不得不怀疑是江禅机是自己想去吃饭。 其实江禅机和凯瑟琳的心头都萦绕着某种不确定性,就是院牧长会在红叶学院停留多久的问题,现在阿拉贝拉与米雪是深度绑定,而米雪是跟着院牧长行动的,所以如果院牧长返回阿勒山,米雪肯定也会跟着回去,那阿拉贝拉要不要回去呢?应该会的,即使阿勒山再无聊,咬牙忍耐下去就可以迎接光明的未来,小不忍则乱大谋。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红叶学院拥有非常完善的医疗条件,从刚才那间庞大的药房就可见一斑,留在这里更有利于随时跟踪阿拉贝拉的康复状况……所以这就有些矛盾了,总不能指望阿勒山周边那些刚停战的小国拥有足够高明的医师和足够好的医院吧,问题的关键不在于阿拉贝拉何去何从,而在于米雪……或者说院牧长去哪里。 这个问题暂时无解,凯瑟琳也尽量不去想这个问题,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这算是今天灿烂晴空中唯一一朵乌云,但谁也不知道这朵乌云是转瞬即逝的过眼云烟还是一场暴风雨的先兆。 中午吃饭的时候,奥罗拉、陈依依、千央、小穗和米奥她们也都在食堂里听说了阿拉贝拉的好消息,纷纷向她表示祝贺。 阿拉贝拉喜气洋洋,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停不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院牧长的到访令每一位老师都得到了消息,平时严禁在食堂里大声喧哗的礼仪老师看到两个穿着修女服的女生,今天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听见。 梓萱没在食堂出现,应该是实验室那边比较忙,所有人力物力都投入到对实验结果的攻坚中,因为老师们也都不知道院牧长何时离开,得尽量加班加点工作,否则如果等院牧长带着光之天使离开,才发现有些考虑不周之处需要做第二次实验才能理清,那岂不尴尬? “话说,明天就是新一年的招生季了吧?” 当气氛渐渐平缓下去,小穗适时引出了新的话题,只要有她在,从来就不会冷场。 “啊?这么说明天咱们就是高三了呢,只能在学校再待一年了,真舍不得离开这些可爱的学妹们~”千央抬头摸了摸正在埋头苦吃的江禅机的脑袋。 江禅机:“……” “千央你这么不想毕业的话,可以留级再混一年哦。”小穗开玩笑道,“跟米奥一起。” “?”米奥不服气地抬起脸,“本学姐才不会留级呢!我超~想毕业的!只要毕业了,老师们就再也束缚不了我的自由了!” “那么,喵学姐,你毕业之后打算干什么?”江禅机问。 “玩!玩个痛快!”米奥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个回答完全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不用问,老姐你毕业后肯定要回家继承万亿家业,没错吧?”蕾拉不失时机地讥讽奥罗拉。 奥罗拉冷着脸放下刀叉,眼看气氛又要僵,小穗赶紧拿朋友当打岔的道具:“千央,你毕业后打算干什么?” “我?啊……我没想好耶……”千央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擅长想三天之后的事情,到时候小穗帮我想就好了……对了,小穗你打算毕业后干什么?你肯定想过吧!” 小穗略加沉吟,认真地说道:“其实不止千央你不想离开学校,我也不想离开,人生最重要的一段时光都在这座校园里度过,我感觉自己早已经成了这座校园的一部分,这里就是我的第二个家,甚至比真正的家更让我熟悉,更让我感到舒适和安心……” “哇!小穗你讲得太棒了!完全说出了我的心声啊!我怎么就这么嘴笨说不出来呢!”千央激动地揽住朋友的肩膀,腻歪了一阵儿。 不仅是同为即将升入高三的奥罗拉深有同感地点头,就连一向心里不放事的米奥挠了挠头,好像她也有些舍不得离开这座校园,仿佛她已经习惯了被老师们管束和责骂,习惯了和老师们斗智斗勇,虽然她踌躇满志打算毕业后尽情疯玩,但怎么说呢,可能就像上课时睡觉最香一样,在老师们的严加监管之下,钻空子偷玩似乎更有乐趣…… 江禅机和陈依依不像她们一样在学校里生活学习了十来年的时间,但同样能理解小穗的感触。 “所以,千央你问我毕业后打算干什么,我的回答是——我有意留校任教,只有这样才能长久地留在这个令我安心的地方,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达到留校的标准……”小穗不好意思地说道。 众人一时沉默,江禅机都暂时停下了手里的餐具。 “喂喂!怎么了?我也只是想想啊!别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小穗慌乱地摆手。 “不,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我觉得,小穗学姐你超适合当老师啊。”江禅机真心实意地说道,“又温柔又有耐心,在座的人里没有任何人比你更适合当老师,如果我以前的班主任能像小穗学姐这样,估计我门门课都能考满分吧……” 其他人全都认同地纷纷点头,即使是牙尖嘴利的蕾拉,也从来没有找过小穗的麻烦,面对她这么温柔的人,感觉连吵架都吵不起来,反而会显得自己很无聊。 “哈哈~婵姬过奖了,又不是光靠温柔就能当上老师的,再说我有时候也很凶的!”小穗为了掩饰尴尬而打哈哈。 “看来以后得学着叫小穗老师了,否则等小穗学姐当上老师之后再顺口叫学姐的话,估计要挨打了。”江禅机说道,“要说小穗学姐的缺点,就是太温柔了,否则下一任学院长的人选我看都有戏……” “婵姬又在开玩笑,才不会挨打,学院长怎么是我这种人能当得了的?再说能不能顺利留校还不一定,但总之我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小穗握紧拳头。 米奥毫无干劲地瘫在椅子上,哀叹道:“有目标的人真好啊,我已经是只废猫了……” “喵学姐你的目标不是毕业吗?”江禅机说道。 “说了我会顺利毕业!才不会留级!婵姬小学妹你才应该担心这个问题吧!”米奥炸毛了,“让本学姐问问你,你的学分修够了吗?” 江禅机:“……” 他和陈依依面面相觑,没想到会有被米奥问得哑口无言的一天。 原因很简单,他和陈依依的学分都有些捉急,问题出在社会实践的分数上,他们两个在课业上跟得很吃力,别的学生不擅长学业,还能从芭蕾、绘画、雕塑、棋类这些科目上找回分数,他们两个对这些一窍不通,而从小在学校里长大的学生们在这些方面造诣颇深,他们硬要学也跟不上节奏,只能指望从社会实践上找分数。 入学这一年来,前半年其实还挺顺利的,但是这后半年,他们诸事缠身,整天东奔西跑,被卷入各种各样离奇的事件,有几次机会不错的社会实践机会被他们错过,被其他学生收入囊中,没有学生接任务的话,也不能放着不管,就由老师出面解决。 现在莉莉丝的威胁解除了,宗主平安回归,院牧长应邀而至,其他事情虽然也有一些,但基本上不是特别着急的事,着急也没用,所以这段时间应该是补分的好时机。 然而天不遂人意,老天爷像是偏偏跟他做对似的,包括他们出发去阿勒山之前的那段时间里,竟然安静得出奇,一次相关事件也没有发生。 江禅机请路惟静帮他盯着点儿,也让梓萱帮他盯着点儿,无论是什么事件,先帮他接下来再说,但偏偏就是风平浪静。 再这么下去,可能真的要沦为跟米奥一样为毕业发愁的学生了。 江禅机以前都不奢望能从这里毕业,但既然已经平安混过一年了,他的心思就活络起来,觉得再混两年也并非不可想象的事。 “哇哈哈哈!看看你现在的表情……哈哈!笑死喵了!”米奥指着他的脸报复似的狂笑,不过笑着笑着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想起自己的学分好像也不够…… “怎么了?”小穗担心地问道,“有什么心事吗?” 江禅机愁眉苦脸地说道:“就像这只扫把喵说的,我和依依的学分……有些堪忧,最近没有捞到社会实践得机会。” “没关系啊,反正还有两年呢,慢慢来。”小穗以一向的温柔安慰道。 “话虽如此,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江禅机属于那种放了寒暑假之后要先把作业全写完了再玩的类型,换言之他宁愿先苦后甜,因为寒暑假虽然看起来很漫长,但其实一眨眼就过去了,眼一闭再一睁,特么的我的时间去了哪里?还没怎么玩呢就开学了! 一年的时间似乎更漫长,但转头一看其实也很快,说不定以后两年还会有更多的事,不说先学分修满了,起码得修到心里有底的程度吧?总不能像米奥这样离毕业只剩一年才开始抓瞎。 “这样啊……”小穗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婵姬看来是个没有拖延症的好孩子,不过我和千央参加社会实践的次数比较少,没怎么关注过,好像提供不了什么帮助……这个还是得向奥罗拉请教比较好~” 第525章 绝迹 小穗和千央都是成绩中上等的学生,按部就班地积累学分,虽然后者因为大家都知道的事件而休学一段时间,但在前者的帮助下努力将落下的课程追赶了上来,毕竟基础摆在那里,跟江禅机和陈依依不一样,所以她们两个只参加最低限度的社会实践课程,而且是挑选其中不太危险的那种来做,拿够每年的必修学分就满足了,反正她们的成绩无欲无求,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 而奥罗拉不一样,她是冲着年度首席毕业生的荣誉称号去的,尽管她用了两年就拿够了足够毕业的学分,依然不满足,正所谓狮子搏兔用全力,除非确定甩开了所有追赶者,否则她不会懈怠,有合适的社会实践机会还是会参加,因此小穗让江禅机他们请教奥罗拉。 奥罗拉已经优雅地用完了餐,略加沉吟之后对江禅机说道:“我一直在关注着社会实践的任务列表,每天都会刷新,但是最近一阵子确实没有新的任务出现,不止是你们接不到任务,留言板上也有其他学生以匿名的形式抱怨——我指的是咱们学校附近区域的任务,远一些的外地任务倒是有,但根据我的经验,外地任务的性价比不高,因为凶兽出现的位置往往是交通不便之处,甚至是荒野山林,等过去之后很可能扑个空,驻外的老师为了避免凶兽流窜伤人,往往也不会等太久就出手解决掉了。” “这样吗?”江禅机挺意外,“我还以为是我运气不好呢,原来大家都一样啊。” “说不定是你的运气连累了其他人……这次在飞机上我算是领教了……”蕾拉嘟囔道。 “如果你很急的话,可以尝试一下外地任务,任务出现后我可以让直升机带你们过去。”奥罗拉说道。 “急倒是不太急……”江禅机对去外地有些举棋不定,因为学校里说不定还有什么事,去外地一去几天,真有事时可能赶不回来。 奥罗拉建议:“如果不太急,还是等等附近的任务比较好。” “行吧,那我就等等。”他点头,“不过奥罗拉学姐,像这样所有人都接不到社会实践任务的情况经常发生么?” 奥罗拉稍微回忆了一下,摇头道:“据我所知,连续超过一个月的时间在本地附近没有出现任何社会实践任务的情况……好像还是头一次出现,至少在我开始参加社会实践课程的这两三年里没有发生过,更早的我就不清楚了。” “啊?”江禅机更意外了,他真的开始怀疑是自己的运气问题了,为什么这种倒霉事让他赶上了? 奥罗拉很肯定地说道:“其实在最近一段时间之前,事件发生的频率有加速加快的趋势,这点我可以凭经验感觉出来,从任务被挂出来到被接完的速度也可以看出来——我想老师们应该也发现了。按照我的预想,这么加速下去,恐怕会出现一段爆发期,事件多到光靠学生接不过来的程度,必须得老师们亲自下场了,所以现在这种情况,我也是……很费解。” 在座的除了蕾拉以外,其他人都不会怀疑奥罗拉在学业上的经验和见解,她也许在智力比不过梓萱那种等级的天才,但她其实更适应学校里的课业和考试,某种意义上算是一个考试和做题的天才,擅长抓重点,发现试卷和题目中的隐藏趋势……她既然这么说,就绝不会有错。 “会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小穗插言道。 “……应该不太可能。”奥罗拉委婉地说道,“山野里的超凡动物其实并不太罕见,但就像普通动物一样,它们一般不会主动伤人,极少数伤人的就会被定性为凶兽,一旦伤了人之后,就会对人的血肉上瘾,不会主动停止猎食人类,更不会团结一致地为了……积蓄力量营造暴风雨而决定暂时韬光隐晦不伤人,它们都是受本能驱使的,种类也不一样,不会聚在一起商量什么。” 小穗哦了一声,并不在意自己的意见被否定。 奥罗拉说的很在理,梓萱以前也跟他们讲过,人类是地球陆生动物里唯一一种有稳定渠道摄取盐类的大型生物,别的动物为了补充体内盐类都很辛苦,所以一旦有猛兽尝了人类血肉之后就会觉得——哎呀,肯德基就是比不蘸酱油的白斩鸡好吃啊,以后都吃肯德基好了。 但江禅机他们的疑惑反而更深了。 “那你觉得,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江禅机本想问这种情况什么时候结束,但转念一想不对,这么问岂不是盼着凶兽伤人事件发生么?从情理上讲,这种情况永远不结束才好,但他的学分怎么办? “重点应该是在于,为什么只有附近区域这么风平浪静?”奥罗拉纠正道,“要知道,远一些的地方还是一切如常,凶兽伤人事件偶有发生。” “这个‘附近区域’是指多远?”他问。 “大概……半径三四百公里之内吧。” “这么远?”他以为所谓“附近”也就是附近几十公里之内就了不起了。 “这种程度的距离,在现代交通工具的里程内不算远吧?”奥罗拉说道,“当然这是我自己的划分,主要是根据地形地势来的,以山脉大河为分界线。” 江禅机点头,奥罗拉这种划分挺科学的,动植物的种类往往也以山脉大河为界,一山之隔,两侧的物种可能完全不同,越高越长的山脉越是如此。 “所以你的见解是?” 面对学霸,直接问答案就好了。 “我思来想去,不外乎那么三种原因。”奥罗拉分析道,“一是附近区域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导致动物无法再觉醒,不能觉醒就自然无法成为凶兽引发事件,但这种可能性太低了,如果成真,恐怕会是不得了的大事,因为自从第一位超凡者觉醒以来,还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第二,附近区域内的超凡动物都自发离开了,跑到更远的区域生活去了,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也很低,因为这意味着它们察觉附近出现了某种极恐怖的存在,为了活命,只能避而远之;第三,有人在自发性地猎杀凶兽或者超凡动物,相比于前两种,第三种虽然也挺荒谬的,但……勉强还说得过去。” “为什么说第三种很荒谬?”江禅机想到欧阳彩月,觉得第三种还挺合理的,说不定有人为了超凡动物身上有价值的东西而出手呢。 奥罗拉很无语地望着他,“咱们学校是跟公安系统合作的,有疑似凶兽事件就会第一时间通知咱们学校,咱们才得到凶兽的大体位置,别人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地知道哪里有超凡动物?” “也对啊。”江禅机挠头,欧阳彩月当初也是得到消息之后才赶来寻找那头超凡大猩猩的。 “除非有人觉醒了……‘超凡动物雷达’之类的能力,然后跟其他人合伙猎杀超凡动物再分赃,这倒可以说得过去,因此我说第三种可能性虽然也挺荒谬,但相对而言是最有可能的,毕竟谁也不敢断言不存在这种能力。”奥罗拉说道。 “呃……”江禅机心说鱿鱼须应该就算是他的雷达吧,不过它一般只会指出对他有威胁性的超凡动物或者超凡者,如果没有威胁的,它也懒得指出来。 “为什么第二种不可能?”蕾拉半故意找茬儿地说道。 奥罗拉本不想理她,但看到其他人也期待着自己的解释,只好说道:“因为……本来就不太可能吧,这种说法在小说里倒是常见,但在自然界里极为罕见,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有鲨鱼生活的水域,其他鱼就绝迹了么?有老虎生活的山林,其他动物就全跑掉了?上次你们在坠机森林里遇到的那头巨熊,已经算是那片森林的霸主了,但森林里的其他动物并不少啊。” 江禅机等人恍然,这种说法在小说里挺常见也挺唬人的,但实际上并不现实,猎物与猎手生活在同一区域是很常见的事,猎物不会因为这片区域生活着天敌就举家搬迁,毕竟其他地方也未必安全,留下来无非是跟天敌捉迷藏而已。 “这种说法最大的漏洞在于,每种猛兽都有特定的食谱,如果你说海豹因为鲨鱼的存在而逃离,那海龟没必要逃吧?螃蟹也没必要逃,大部分常见的中小体型鱼类都没必要逃,鲨鱼不会靠吃它们填饱肚子,实际上连海豹也没有逃,想从掠食者的口中将种族延续下来,只要生育的数量够多就行了,反正掠食者吃不完。” 奥罗拉停顿了一下,觉得自己说得太绝对了,又补充道:“这种情况成真的唯一条件,恐怕得是出现了一种专门以其他超凡动物为食的……超凡动物,只挑超凡动物吃,对普通动物没兴趣,也对普通人没兴趣,因此没有爆发出凶兽事件,而且这种动物还不能就一只,否则光一只动物很难令半径三四百公里内的超凡动物绝迹,得是群居才行,或者是猛禽类的,但猛禽类超凡动物飞在空中又太显眼,所以这种动物又必须很隐蔽,擅长隐藏踪迹……” 说到这里,她突然张着嘴不说了。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而且这是连小穗都无法缓和的冰点。 大家明白奥罗拉为什么不说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们也都想到了那种东西。 隐异猴? 秋高气爽的天气,他们坐在餐厅里竟然有些浑身发冷。 除了不太确定隐异猴是否只以超凡动物为食之外,其他方面好像都挺符合的。 但隐异猴以超凡动物为食也并非不可能,因为它们来自另一个世界,另一个觉醒是普遍现象的世界。 “不……不会吧?”小穗脸色苍白地笑道,“上次在洼地里出现的两只隐异猴,不是一死一伤然后夹着尾巴逃回‘通道’另一边了吗?” “可谁能确定,只从‘通道’里出来了两只隐异猴?咱们当时又看不见,只能说有两只参与了对咱们的袭击。”江禅机咽了口唾沫,本来没饱的胃口一下子饱了。 “话虽如此……充其量三只、四只、五只,不可能再多了,再刨去一死一伤的两只,剩下那两三只漏网之鱼也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吧,奥罗拉不也说了,得是一群才行……”小穗争辩道。 “但不要忘了,梓萱也说了,那个世界的动物可能是孤雌生殖,这两三只可能每只都能生育啊,甚至说不定本来就是怀着孕过来的,如果再加上高产似母猪,这个世界又没有它们的天敌……虽然我数学不咋地,但这是指数级的增长吧?” 江禅机已经把梓萱关于孤雌生殖的事跟当时没在场的其他人讲了。 最重要的是没有天敌,隐异猴在那个世界肯定有天敌,否则它们早已称霸那个世界了。 这个世界不允许有光之天使这样绝对无敌的存在,实际上不论哪个世界都不允许有绝对无敌的存在,天生一物必有一克,如果某种动物没有明显的天敌,比如霸王龙,那么它们的数量一定相对很少,在食物链上作为金字塔尖端而存在……数量又多又没有明显天敌的动物,在地球上只有人类这一种,如果不算蟑螂得话。 但这个世界没有进化出能克制隐异猴的天敌,如果真被它们混进来,那就是极为危险的外来物种入侵,学校老师们冒着巨大危险来封堵“通道”的原因之一就是怕这种情况出现,尤其是隐异猴这种动物行踪太隐秘了,假如它们对普通人和普通动物没兴趣,只围猎超凡动物,确实有可能被它们长期潜伏而不为人所察觉。 而且,如果它们围猎超凡动物为食,那么超凡者……对它们而言也是一种可以列入食谱的猎物吧? 第526章 动员 单以战力而言,隐异猴虽然性情凶残行动敏捷,但如果在1对1的情况下遇到有一定经验的战斗型超凡者,基本上讨不了好,像欧阳彩月那个级别的就能烧得它们哇哇乱叫,但一来它们是群体行动,二来它们的隐身能力太棘手,不讲武德偷袭的话,别说欧阳彩月了,就算是学院长这种顶级的超凡者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目前为止倒还算风平浪静,可能是因为超凡者们大多居住于城市里,独自隐居乡野的超凡者不能说没有,但肯定数量稀少,这就像亿万富翁们不可能每天还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一样,没能力就算了,有能力就不会太低调,不论是目标是什么,总会想着使用能力。 超凡动物绝大多数都生活在乡野山林里,因此隐异猴暂时满足于在野外狩猎这些超凡动物,没有打城市的主意——而且它们可能也对城市有畏惧感,它们不怕人,但城市里刺耳的噪音、混浊的汽车尾气、钢筋水泥大楼,这些对于野生动物来说是很可怕的。 尽管如此,也不能放着不管,没有天敌的动物繁殖速度太恐怖了,迟早附近野外的超凡者动物会被它们吃完了,到时候它们就会试探着进入城市,如同那些在城市边缘翻垃圾箱的郊狼或者臭鼬,等它们适应了噪音、尾气和古怪的城市建筑,最糟糕的事情就发生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最近的风平浪静真的是隐异猴造成的。 讨论归讨论,他们没有任何证据,都是在凭空揣测。 江禅机回忆,在洼地那天,鱿鱼须警告了隐异猴的出现并且指出了它们在雾气中隐藏的方向,但它没办法告诉他有几只,或者它觉得没必要特意说明,作为自认为完美生物的它是看不上这种动物的。 “但是……假设是隐异猴导致附近的超凡动物绝迹,那它们是怎么找到这些超凡动物的呢?”小穗问道。 “有可能是它们进化出了特殊的感官吧,如果是以超凡动物为食,这样的感官是必须的。”奥罗拉说道,“咱们千万不能用评判地球生物的角度来看待另一个世界的生物,人类有五感,它们可能有六感、七感,这都不意外,如果‘通道’的存在持续上百万年?说不定包括人类在内的地球生物也会进化出相应的感官……另一个世界的生存环境肯定比地球可怕得多?到处都徘徊着觉醒后的怪物,能从这种恶劣环境中生存至今的?均非易与之辈。” “那……你觉得咱们是不是有必要跟老师们说一声?还是说老师们也可能察觉到异常了?”出于对学姐的尊重?江禅机问道。 “我觉得有必要,因为老师们事务繁忙?有的是科研兼教学,有的是行政兼科研?负责安排社会实践任务的行政老师未必是以区域来划分事件的?她们可能只是感觉到最近任务整体数量有所减少,但毕竟是假期,减少也是一件好事,因此没在意。”奥罗拉说道?“但万一咱们的猜测成真?问题就大了。” 大家都认为有必要,就连蕾拉也没找茬儿,因为她清楚隐异猴如果悄然繁衍起来,整个世界就完蛋了。 “我们不认识行政老师,还是请奥罗拉你去说吧。”小穗说道。 “不?还是直接向学院长报告吧,虽然有越级上报的嫌疑?但这件事容不得耽搁,每耽搁一天?可能就会有一只新的隐异猴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孤雌生殖繁衍速度太快了。”奥罗拉神情严峻?“不知道学院长是不是还在陪同院牧长吃饭……” 凯瑟琳说道:“我们现在要回去找院牧长大人?要不你们跟我们一起去?” “别别?去的人太多了七嘴八舌的也不好,奥罗拉你和婵姬一起去吧,正好作为两个年级的学生代表,咱们其他人等消息。”小穗安排道,找了个合适的借口,不着痕迹地将两个隐者留了下来,毕竟事关红叶学院内部的调动安排,不宜被外人知道,33号暂时不论,15号和蕾拉是敌是友还不好说呢。 江禅机一开始还想推辞,之后才回过味儿来,暗暗佩服小穗心思细腻。 于是,其他人暂且留在餐厅里喝茶喝咖啡休息,凯瑟琳姐妹、奥罗拉和江禅机前往礼堂的宴会厅。 光之天使即使在他们吃饭的时候也没离开太远,现在看到他们去的方向是礼堂,直接飞了过去。 抵达宴会厅外,门口有侍应生在待命,他们得知学院长和院牧长还在里面用餐后甜点,另外还有几位老师陪同。 江禅机寻思要不去找付苏给学院长送信,付苏跟学院长相处几天,肯定已经建立了连接。 这时,有位老师的电话振动了,离开宴会厅来外面接电话,奥罗拉跟这位老师说了几句,意思是我们有重要的事要向学院长报告。 这位老师有些为难,不知道应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打扰学院长,但可能是她开门时学院长从门缝里瞟到奥罗拉和江禅机在外面,从室内唤他们进屋。 江禅机还是头一次来到本校的宴会厅,这种地方一般只有在重要人物到访时才会开放,略一打量,内部装修风格只能用高大上来形容,餐桌上的茶点更是他这个乡巴佬无法想象的精致……就是量太少了,这是喂鸟呢? 他看不出什么门道,而奥罗拉随便瞟一眼,就发现学院长和院牧长面前摆的一套镶银茶壶茶杯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古董,拿到外面去随便换一栋大城市的大面积豪宅。 “你们吃完饭了?”院牧长问凯瑟琳姐妹。 “是的,院牧长大人。”她们俩都想把今天发生的好事告诉院牧长,但现在不是时候,江禅机他们有更重要的事。 院牧长的视线扫过江禅机,落到奥罗拉的脸上,不禁眼前一亮,赞叹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就是名闻遐迩的‘北极光’么?” “您过奖了。”奥罗拉脸微微一红,饶是她听过无数人的赞美,但院牧长毕竟是不同的。 “我远在穷乡僻壤都听过‘北极光’的大名,今天一见,果然没让我失望。”院牧长起身,她看到奥罗拉和江禅机有事,于是对学院长说道:“今天就先叨扰到这里吧,改日再来向学院长请益。” “您客气了,我这边才是受益良多。”学院长也同时起身,作势要送院牧长离开。 江禅机察言观色,似乎学院长在言行之间是以晚辈的身份自居,双方是平级的,那么肯定是因为院牧长的年纪比学院长大。 院牧长请她留步,她客套了几句,派旁边的几位老师代为送客。 等院牧长离开,宴会厅的门关上之后,学院长重新坐下来,揉了揉脸颊,大概是因为总是保持微笑令脸颊肌肉有些僵。 “学院长,抱歉,我们不是有意打扰,实在是因为有比较要紧的事……”奥罗拉歉然说道。 “没关系,我知道,什么事?”学院长在处理正事时的作风一向不拖泥带水。 奥罗拉把他们刚才讨论的事说了一遍。 学院长越听越是双眉紧锁。 自从上次在昆仑山区遭遇隐异猴这种生物之后,她就一直有类似的担心,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事实上,她和其他老师早有评估,隐异猴潜入这个世界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世界这么大,“通道”可能在地表附近任何地方出现,又不可能在“通道”出现的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赶到现场也未必能发现隐异猴的行踪,被它们钻空子只是时间问题。 因此她早就下了大批订单,让工厂制造单目红外镜,优先配发给校内超凡者老师以及驻外老师,之后再向知情的普通老师配发,但这只是订单的一小部分,后续制造出来的还要配发给黑衣部队,以及应路易莎的请求,无偿赠送给巫术部族那边,至于其他的大中型组织,只要对方愿意接受,全都无偿赠送,最大限度地阻止隐异猴的入侵。 “这只是我们刚才聊天时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如果是我们多心了,还要请您见谅……”奥罗拉说道。 “不,你们在第一时间过来找我是对的。”学院长打个手势让他们稍候,然后拿起手机打电话,似乎是在跟负责安排社会实践任务的行政老师沟通确认。 负责这件事的行政老师是一位普通人,她的工作就是统筹安排社会实践任务,任务的目标和难度都是跟超凡者老师商量之后决定的,她做这项工作已经十几年,并没有犯过什么错误,但作为一个普通人,她有自己家庭和孩子需要照顾,在工作方面的警惕性有所降低,有点儿例行公事的意思,根本没有察觉到疑点,这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她接到学院长的电话还有些纳闷,按照学院长要求的统计了附近区域发生事件的频率,这才发现不对,慌得一个劲儿地道歉。 学院长没有太过苛责她,因为她不知道隐异猴的存在,就算知道也很难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只有视学分如生命的学生才会关注这个。 挂断电话之后,学院长沉默地抱住脑袋。 江禅机和奥罗拉大气儿也不敢出。 良久,学院长叹了一口气,“真是多事之秋……明天还正好是招生季,老师们都得忙着招生考试,不能放考生和家长的鸽子,紧急召回驻外老师一是来不及,二是不太妥当,如果其他地方再出现‘通道’怎么办?” 学院长不是在问他们,而是试着从一团乱麻中理清思路。 她拿着手机打开电子地图,“这片区域也太大了,即使是排除城市乡镇等人类聚集区,还是太大了,茫茫荒野从哪里去找看不见的怪物?” “学院长……”江禅机小声开口道,“如果老师们忙不过来的话,要不由我们这些学生去找?” “你们……”学院长亲自跟隐异猴打过交道的她,知道那种怪物极为凶残。 “有单目红外镜,它们偷袭不了我们,只要能找到它们,应该不费什么事。”江禅机说道,“不止是我们,校内其他超凡者学生也可以动员起来,人多力量大,人越多,越能早些找到它们——如果您考虑到保密问题,只要跟不知情的学生说是一种觉醒的猴子并且说明它们的危险之处就行了。” 见学院长还在犹豫,他又说道:“如果您是怕学生们出事,可以规定几个人一组,这样可以互相照应,遇到成群的隐异猴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呼叫老师帮忙,反正以搜索为主。” “另外我还有一个主意。”他瞅了一眼那套看起来很昂贵的茶具,“您要是不差钱的话,可以由学校公开发布高额悬赏,也只说是一种危险得觉醒猴子,说不定会有不少超凡者为钱而来,到时候给她们配发红外镜,按猴头领赏钱……这么多人撒下天罗地网,不怕找不到那些猴子。” 学院长哑然失笑,虽然这主意挺不地道,但理论上好像还真行得通,她没想到用钱来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或者说她完全没往那方面想。 这就是江禅机认为的,虽然学院长各方面都很完美,无论是能力、性格、智慧还是大局观都无可挑剔,接近于完美领导者,轮不到他来置喙,但她唯一的缺点就是长期身处庙堂之高而忘了江湖之远,忽略了社会上还有很大一批没有加入各种组织的闲散超凡者,那些人是很大一股力量,只是全都各自为战,没有拧成一股绳,如果能有效利用起来,即使派不上什么大用场,至少能暂时弥补人手不足的问题。 花钱能解决的问题,那还叫问题吗? 至于那些人的安全问题更不用担心,敢来应征的肯定都是老油条,干啥啥不行,保命第一名。 江禅机最后卑微地问道:“我们这些参加行动的学生,肯定不好意思要学校的钱,但能不能……奖励点儿学分?” 第527章 清修 由几位老师陪同,凯瑟琳和阿拉贝拉跟在院牧长身后,在很多学生的好奇视线注视下走出学校,送她们过来的那辆加长豪车已经提前得到消息,等在校门口。 学生们只顾着打量这三位修女,根本没察觉天上飞着一个更值得注意的存在。 三位修女坐进加长豪车的后座,司机替她们关上车门,优异的隔音性能将外面的喧嚣一下子屏蔽掉了。 司机平稳地发动汽车,向酒店驶去。 “发生了什么好事么?”院牧长抬眼望向坐在对面座位上的阿拉贝拉。 其实不止院牧长,刚才陪同的几位老师都注意到仅仅是一小时之隔,平时沉静的阿拉贝拉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脸颊上透着晕染般的红霞,精致的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欢喜,呼吸也变得急促,如果她不是修女的身份,别人很可能怀疑她找到了两情相悦的恋人…… 凯瑟琳也很高兴,但一来她自己不是当事人,二来她在欣喜中也有隐忧,因此还能控制得住自己。 “院牧长大人……”阿拉贝拉摸了摸自己激动得发烫的脸颊,“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也许我的眼睛以后能看到东西了!” “哦?”院牧长很意外,在姐妹俩小时候投奔隐修院后,她从凯瑟琳口中得知,阿拉贝拉是先天失明,基本上没有治疗的可能。 “婵姬同学和路老师给我想了个治疗方案,请米雪刺激我的视神经,她们说只要我的视神经重新发育起来,就能给我的眼睛动手术,然后我就能看见了!” 阿拉贝拉激动得语速很快,恨不得一下子让院牧长明白,但因为太急而说得有些没头没尾,凯瑟琳帮她补充了几句,还拿出来从药房里开的药让院牧长过目。 院牧长点头,“若是如此,倒确实是一件好事,但你是否忘了感谢主的恩赐?” “啊!对不起!” 阿拉贝拉赶紧跪下来,双手握紧胸前的十字架,低头闭目,嘴里念念有词,表达对上帝的感激,还好车内的空间比较宽敞。 院牧长将一只手掌置于她的头顶,也念诵道:“主虽以艰难给你当饼,以困苦给你当水,你的教师却不再隐藏,你眼必看见你的教师。你或向左?或向右?你必听见身后有声音说:这是正路,要行在其间。” 阿拉贝拉祷告完?院牧长移开手掌?前者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忘了此时身在车内?幸好凯瑟琳眼疾手快,赶在她的脑袋碰到车顶之前?将自己的手掌插入她的脑袋与车顶之间?没把她磕疼了。 院牧长看着她那笨拙的样子,不太满意地说道:“在你们外出历练期间,是否疏于祷告?”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们一直每天颂祷,从未懈怠!”阿拉贝拉慌张地摆手道。 凯瑟琳也赶紧澄清道:“无论身在何处?我们始终每日祈祷?不敢或忘!” 院牧长脸色稍霁,“祷告不是用嘴来念诵的,重要的不是祷告的形式,而是看你们是否用真心来向主倾诉衷肠,无论是感谢、赞颂、忏悔、求恩?你们是认真地在遵守信条么?” “是,我们一向如此!”姐妹俩同时说道。 “那就好。”院牧长撇开视线?隔着车窗望向外面。 姐妹俩齐齐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阿拉贝拉?紧张得汗都出来了,之前的喜悦也飞到了九霄云外?她本来还想说米雪获得交流能力的事?现在一紧张给忘了。 其实院牧长平时在隐修院里还是挺温和的?但在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上从来不会含糊。 车内的装饰和设备都是顶级的,行驶过程中感觉不到任何震颤,低音量的轻柔音乐从暗藏的音响中流淌而出,车载冰箱里有高档酒水随时可以取用。 “红叶学院的招待很周到,但有些过于奢华了。”院牧长抚摸着座椅的天鹅绒面说道,“你们在这里每天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 “不是的,我们平时不住在酒店里,也不是住在红叶学院的宿舍里,而是寄身于一栋出租公寓楼里,那里的条件……很普通,与隐修院差不多。”凯瑟琳立刻解释道。 “是吗?” 院牧长淡淡地说道:“凡人沉迷于世俗的欲乐,忘记主的恩典。古代的苦修士通过自虐甚至自残来净化灵魂,他们走入了歧路,因为人的罪不是苦修能克制的,唯有天父的能力才会胜过罪恶。尽管如此,我们依然不能放任自己滑向享乐的深渊,清修可以让我们脱离肉体的桎梏,让我们的灵魂更加接近天父,无论身在何处,切不可忘。” “是。”凯瑟琳恭听受教,又小心地替红叶学院辩解道:“我想她们如此盛情款待,应是唯恐礼数不周所致,毕竟东方向来注重礼仪……” “我知道,所以我并没有当面说什么,既入俗世,当入乡随俗,但不可随波逐流而放纵自己。”院牧长问道:“你们平常居住之处离此地多远?” “不算太远,就在那个方向。”凯瑟琳指向出租公寓楼的方向。 “嗯,带我去看看。” 院牧长下令,凯瑟琳不敢多说什么,通过车内的对讲装置告诉司机改变目的地。 司机训练有素,执行指令的同时也悄悄把改变目的地的事向红叶学院报备,以免发生意外。 就这样,这辆一路行驶时吸引无数眼球的加长豪车改变方向,离开繁华的闹市区,驶向偏远的城乡结合部。 出租公寓楼里,房东大婶刚饱餐完午饭,正在仰面躺在摇椅里打盹,享受清闲的午后时光,她刚进入过去与现实交织的混乱梦境,就听到外面街道上的小孩子一阵哗然。 她被吵醒了,站起来伸长脖子往外面看了看,纳闷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一辆与这条破旧而狭窄的街道格格不入的加长豪车正在笨拙地拐过街角,它的车身太长了,拐弯半径也太大,即使司机的车技再好,也看得让人捉急,而且街道里的乱停乱放现象十分严重,本来就窄的街道被违章停车、三轮车、倒地的共享单车占了一半,还有玩滑板、骑自行车的小屁孩们在其间穿梭,令人替这些熊孩子们捏了一把汗,万一把那辆车的车漆刮坏了,等待他们屁股的将是父母的一顿暴打。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车的司机怕是被导航软件导错地方了吧?这条街道上……不,这片街区里住的全是不可能跟这种豪车沾边的穷鬼。 她离开管理员房间,走到公寓楼门口,叉着腰扯起嗓子,冲豪车比划道:“倒回去!别往前开了,前面你的车拐不了弯!你再往前开,就把路都堵住了!” 可能是听到了她的喊话,豪车驶到公寓楼门口就停住了,但没有倒车的意思,而且还熄了火。 一位衣着笔挺还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下车,在房东大婶的嚷嚷声中拉开了后车门。 房东大婶揉了揉眼睛,心说自己还在做梦呢?从车里下来那两个不是住在三楼的问题修女吗? 没错,住在三楼的都是问题少女,就算是修女也肯定是问题修女。 咦?还有第三个? 第三个陌生的修女在年龄上可是比另外两个大得多,脸上没有褶子,但显然不是十几岁的少女,从司机与另外两名修女对她的态度上,肯定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人物。 这时,房东大婶注意到,豪车车轮的轮毂盖上印的并不是车标,而是一片醒目的红叶,再一看车头,同样插有一面红叶的旗帜。 难道这是……红叶学院的专车? “院牧长大人,我们就住在这里的三楼,您还要上去看看么?”凯瑟琳问道。 院牧长打量着这栋破旧的公寓楼和同样灰头土脸的街道。 房东大婶干咳了几声,有些尴尬地喝退了看热闹的小屁孩们,如果这是连红叶学院都奉如上宾的贵客,看到两个修女住在她这种破地方,估计……会发脾气吧?就算不发脾气,肯定也会很嫌弃。 然而,院牧长非但没发脾气、没有嫌弃,反而像是很满意似的点点头,仿佛面前的不是破旧的公寓楼,而是五星级豪华酒店。 “此地虽然简朴,但民风淳朴,闹中取静,是个不错的居所。” 院牧长用英语说的,房东大婶倒是能听懂,但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有生以来头一次听人把“破旧”说得这么婉转,她自己听得都不好意思了,估计这位年纪稍长的修女要是混进夸夸群,肯定能混上群主。 “这位是?”院牧长问道。 “哦,这位是我们的房东,她平时对我们照顾有加,而且还大力维护附近的治安。”凯瑟琳介绍道。 房东大婶不禁汗颜,如果催收房租和水电费算是“照顾”的话,那她确实是照顾有加。 院牧长微笑地向房东大婶点头致意,后者则是尴尬地点头回应。 “既然已经来了,就带我上去看看吧。” “这边请,小心脚下台阶。” 凯瑟琳拉着妹妹在前面引路,房东大婶侧身闪到一边,东抓西挠地不知道手往哪里放,但出于契约精神,还是忍不住在后面嚷嚷了一句:“每间屋子只能住一个人啊!不能合住的,否则算违约!如果要租房,记得下来登记啊!” 如果放任两三个租客挤一个房间,那她岂不是少了很多理论上的收入?虽然她不认为坐那种豪车的人会愿意住在楼上那些鸽子窝里,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当初姐妹俩入住的时候,她本来打算稍微破例,如果她们要求的话,她允许她们两个一起住,毕竟这个盲人小女孩又可爱又可怜,需要别人照顾,但姐妹俩要了两间房。 院牧长能听懂中文,闻言更是欣然说道:“独身、节食、默想、远离世俗这些戒律,除了最后一条迫于形势而有所变通之外,看来其他方面你们都遵守得很好。” 这几条戒律都不完全是字面意思,比如节食并不是要挨饿,而是不能吃到撑,更不能沉湎于口腹之欲,而独身并不是说单身,修女不单身还了得?说的是如非特殊情况,不能与世俗之人混居于同一房间。 姐妹俩心里放松了不少,只是她们也没想到当初为了方便而选择住在这里竟然阴错阳差地得到了院牧长的肯定…… 三人顺着楼梯上楼,走到304和305房间的门口,凯瑟琳打开房门。 院牧长步入室内,这种一室一卫的迷你房间稍微多来几个人都会很局促,室内仅有一张单人床、一条窄桌、一把无靠背椅子、一个简易衣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不常用的衣物都只能塞在行李箱里。 窄桌得桌面上放着一本圣经,衣架上挂着换洗的修女服,屋里除了手电筒之外没有任何电器,没有女孩子房间里常见的玩偶、抱枕或者其他玩物,卫生间里甚至没法洗澡。 旁边的另一个房间也是如此。 巴掌大的鸽子窝很快就看完了,院牧长越看越是满意,这里简直比隐修院里还要简朴,而且收拾得比较干净,简朴而不脏乱,看来这两个孩子确实没有受到世俗的污染,一直在恪守清修之道。 “凯瑟琳,你下楼去问问房东女士还有没有空房间,如果有的话,跟司机说一声,今天我们不回酒店住了,请帮我们退订房间,在此地停留期间,我也同你们一起住在这里,顺便感谢他的服务。”院牧长吩咐道。 “是……” 凯瑟琳心里五味杂陈,她肯定不能劝院牧长继续住酒店,让她们姐妹俩住在这里就行了,因为这样劝的言外之意就是住在这里是“受苦”,而住酒店是“享受”,虽然这是事实,但这么想就不对。 姐妹俩早已习惯了清修,也习惯了这个房间,并不觉得搬离酒店很可惜,酒店虽然各种好,但总让她们浑身不自在。 只是……等江禅机他们回来后,肯定会惊掉下巴。 第528章 岌岌可危的常识 时近傍晚,穹顶实验室几乎只有往里进的,没有往外出的。 江禅机他们在食堂吃晚饭,同时观察着实验室的动向。 又等了一会儿,才陆续有部分老师离开实验室,她们都不是直接负责对撞机的老师,今天基本以看热闹为主,帮不上什么忙,真正的相关人士今天会一直工作到很晚,连晚饭都在实验室里吃。 走出来的老师们之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梓萱也没有直接参与对撞机的实验,她是因为机械和电子方面的才能而负责技术支援的,比如要临时编写一个程序时,她就派上了用场。 她一来到食堂,就看到大家期待的眼神,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但她先对江禅机说道:“老师让你把拉斐领走。” “呃……领哪儿去?”他问。 “我哪知道?老师也没说,反正她这几天已经没有攻击行为,现在不适合像动物一样继续被关在实验室里了。”梓萱耸肩,坐到餐桌边,闷头开吃。 江禅机烦恼地挠头,灵机一动说道:“要不我把她带到李慕勤老师那里,让李老师看着她?” “你把这种麻烦事交给李老师,信不信李老师一脚把你踢到阿勒山?”梓萱翻了个白眼。 也对,他试着设想了一下,已经可以想象李慕勤大发雷霆的样子了。 拉斐的安置问题确实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戴着金属面罩怪模怪样的她肯定不能在校园里乱走动,那么适合的去处就两个了,要么送到校医院请路老师帮忙,要么送到李老师那边,但这两个人谁都不是喜欢自找麻烦的人,就算他送过去也会被拒收。 从阿勒山回来后,由于更换环境,出于稳妥起见,还是先把拉斐收容在实验室里观察了几天,但她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转,情绪更加稳定,已经没有出现用指甲抓挠玻璃的情况了,总是安静地坐着发呆,实验室老师看不下去,于是让江禅机把人领走。 “这种事也不早说,这太阳都快落山了,让我往哪儿领?”他发了一顿牢骚,“那只能暂时把她领回出租公寓楼了?但我又付不起她的房租……” “这点你不用担心?可以找实验室老师报销。”梓萱说道。 “啊?”江禅机意外之喜,“能不能连我的房租也一起报销了?” “行啊?你先去玻璃笼子里让老师们做几天实验呗?”梓萱嗤笑道。 “……” 江禅机悲愤地站起来?大步走出食堂,跑到实验室。 一见到拉斐?他差点儿没认出来,因为实验室老师给她弄了一身长袍?有些类似于修女服?也有些类似于风衣,不是特别宽大,比较修身,下摆几乎拖到地面?拉链拉到尽头之后?防风衣领可以立起来,遮住下半张脸,再戴上兜帽之后,别人几乎注意不到金属面罩的存在,如果再戴上一副口罩就更看不见了。 这身长袍有特殊涂层?类似于学院长她们封堵“通道”时穿的那种灰衣,耐磨防水防灼烧防静电?几乎不需要打理,是为拉斐量身定做的?胳膊抬起来可以露出手,不影响拉弓?垂下胳膊袖子就会超过手掌?挡住她锐利的指甲。 虽然穿上这身长袍之后还是会被当成怪人?但至少不会引起周围的恐慌。 老师还给他一大包血袋,里面都是常温下可以保存的浓缩猪血制剂,跟他说拉斐吃完之后可以再来领,无限续杯——他听到这里,都想自己试试这猪血制剂了。 看到老师们准备得这么周祥,他知道她们并不是把拉斐向外一推了事,而是她们认为她真的不适合再像动物一样关起来了。 没办法,他拎着这包血袋,向老师告辞,然后对拉斐招招手,后者就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果然,穿着这身长袍的拉斐走在校园里还是吸引了很多视线,但她遮得太严实了,令别人的眼神带着六分畏惧四分好奇。 老师还给了拉斐一张校园的访客通行证,当江禅机带着她回到食堂时,其他人也都吃完饭了,看到他领着一个怪人都吓了一跳,直到看清那是拉斐才放松了。 明天就要去狩猎隐异猴,奥罗拉她们的心情都是亢奋中带着紧张,米奥则是欢欣雀跃,约定好今天晚上商量一下行动方案,然后她们几个就回宿舍了。 路易莎表示她也要帮忙,然后她就和蕾拉返回酒店,而这时候蕾拉并不知道,三位修女今天根本就没回酒店。 剩下的人当然是返回出租公寓楼。 “梓萱,实验结果怎么样了?”他终于有机会问出这句话。 梓萱在吃饭时已经跟其他人略有提及,此时对他说道:“你也太心急了,这么重要的实验,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得出结论?你要知道就那千分之一秒内产生的数据量,都要学校的超级计算机连续工作两三天才能得出初步的分析结果,不比模拟核爆炸简单多少。” “我知道啊,我指的不是对实验数据进行分析,那些我也不懂,我的意思是……发生了什么实验现象?撞出了什么新的粒子,还是说形成了什么新的元素?这个总可以透露一下吧?”他好奇地问道。 梓萱沉思了一下,摇头道:“什么也没有撞出来,至少我们的传感器没有探测到任何新东西。” “啊?是说实验……没有成功?”他很意外,因为刚才去实验室的时候,他明明看到对撞机控制室里的老师们都很兴奋。 “那倒也不是,并不是说要撞出新粒子才算成功……目前我只能说,出现了很意外的结果,与常识相违背。”梓萱摇头,“当然老师们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先检查传感器是否故障,但是并没有,那么下一步考验的就是我们的常识是否正常了,这有两种分歧,一是常识还在正常工作,结果有其他解释,二是常识被打破,但这个被打破的常识……可是不得了的常识啊,所以老师们才会那么高兴。” “总之,耐心等一等吧,老师们对实验结果也有很大的争议,哪边都有道理,还远远没到下结论的时候。”她补充道,“我不知道哪种最后会赢,但从个人情感而言,我还是希望前者占上风。” 江禅机没有放弃,在好奇心驱使下继续纠缠道:“那你能说是什么常识吗?我学过没有?” “大部分学生应该都学过,你学没学过我就不知道了。”梓萱半讥讽半开玩笑,“你知道,有的物理定律只适用于宏观世界,比如牛顿三定律,有的物理定律只适用于微观世界,比如量子理论,很少有定律能跨越宏观与微观,放之四海皆准的……但有一条定律是放之四海皆准的——动量守恒。” “啊?”江禅机再次愕然,他当然学过动量守恒定律,难道是这条自然界最基础的定律受到了源能子的挑战? “所以后者成真的话会很麻烦,我倾向于前者,希望这条定律能守住节操,而且前者成真的话,超凡能力以及超凡者能长久保持青春的秘密就能进一步揭开了,这可比重写一条基础定律容易得多。”梓萱说道。 江禅机唏嘘又感慨万千,一想到自己竟然在这么重要的大事中掺和了一腿,就有某种参与了重大历史进程的使命感,只是不知道这件事要多少年后才能公之于众,到时候会不会在记录里提到他的名字……但恐怕即使提到,也是提到“姜婵姬”这三个字。 一路走来,奇装异服的拉斐简直像磁铁一样牢牢吸引路人的视线,尤其是当走过一家银行时,保安们还很紧张,把拉斐当成抢银行的可疑分子。 就连自认为脸皮够厚的江禅机也有些受不了,他对33号说道:“我说,宗主不是给了你一张额度超大的信用卡吗?买辆车,咱们坐车上学怎么样?” “你开玩笑吗?买什么车能装得下这么多人?”33号反问。 今天没有凯瑟琳姐妹和22号同行,但多了拉斐,一行共有六人,如果算上凯瑟琳姐妹,就有八个人了,都能凑两桌麻将了。 “……五菱神光?好像连18个人都能塞得下……”他说。 “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一样?那我宁愿走路,再说谁来开车?你有驾照?” “……包一辆小巴?” 33号倒是没有立刻拒绝这个提议,坐车确实能节省日常通勤时间和避免浪费不必要的体力,要说有什么顾虑,就是有小巴司机在开车,他们在车里说话时就得谨慎一些了。 说着说着,他们已经走回了居住的街区,鱿鱼须倒是没提醒他什么,可能是它不认为有危险,但他的眼前突然冒出了一串闪亮的字迹。 【你们也住在这里?】 他一惊,下意识地抬头,看到出租公寓楼的楼顶上,光之天使沐浴着夕阳余晖坐在那里,左手抬着没有放下。 卧槽什么情况? “怎么不走了?平常一到饭点你不是越走越快?”梓萱见他驻足不前,纳闷道。 其他人注意到他诧异的眼神,顺着他的视线一看,也都惊呆了。 光之天使怎么在楼顶上? 不对,她是怎么知道这栋楼的? 江禅机结结巴巴地开口道:“‘也’……是什么意思?” 他的音量不大,但米雪又不是通过听觉来识别语音的。 【因为凯瑟琳她们住在这里。】 看到这句话,江禅机明白了,看来她是跟着凯瑟琳姐妹来的,但是不对啊,凯瑟琳姐妹不是跟着院牧长住酒店吗?酒店钱又不用她们自己掏,是学校负担的。有豪华酒店不住,为什么要回到这狗窝? 其他人也有相同的疑问,总不可能是红叶学院不再掏钱了吧? 谁也不会认为院牧长也在公寓楼里,连想也不敢想,就算是动量守恒定律被动摇也比这个更容易被大家接受,他们只能猜测米雪是为了给阿拉贝拉治疗而跟她们回到公寓楼的,院牧长肯定还住在酒店里。 梓萱本应该回家,不过她也出于好奇跟着江禅机他们进入公寓楼。 江禅机一下子扑到管理员房间的窗口,对正在吸溜吸溜吃炒面的房东大婶问道:“大婶!凯瑟琳姐妹俩回来了?” 房东大婶从电视画面上移开视线,看了他一眼,吸了吸被辣出的鼻涕说道:“回来了。” “……好吧。” 江禅机正想上楼,房东大婶又神秘兮兮地说道:“我的能力这次好像用偏了。” “啥?啥能力?”他一愣。 她向一侧努了努嘴,那边挂着各个房间的钥匙。 江禅机粗看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但仔细一看……307房间的钥匙呢? 绝对不可能是房东大婶给了米雪一个房间! 她放下海碗,“那两个修女又领回来一个修女,这个年纪大一点儿,但不管怎么说,最近生意不错,入住率提高,拖欠房租的就你一个……”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随后走进来的拉斐,怪叫一声站起来,用粗如胡萝卜的手指指着拉斐,“她是干什么得?看着很可疑!” “她叫拉斐,您给她安排个房间,房租记在红叶学院的账上……不对,您刚才说又领回来一个修女?年纪大的?” 江禅机和其他人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震惊与慌乱。 能被凯瑟琳姐妹领回来的、年纪大的修女只有一个。 江禅机扭转僵硬的脖子,望向楼梯间,一时腿软都不敢上楼了。 这特么的不是开玩笑吧?院牧长放着五星级酒店不住,跑来住这种狗窝? 果然,院牧长的脑子大概不太正常。 “刚才,你是不是在心里嫌弃这地方来着?”房东大婶敏锐地捕捉到他表情的变化。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他赶紧解释道,“我是在想,您这楼的选址真不错,肯定是建在一处风水宝地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山不在高,有龙则灵?您这里就是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啊!” 房东大婶作势欲打,“别在老娘面前耍嘴皮子!爱住住,不住滚!” 第529章 拥挤 307号房间。 江禅机他们简直是踮着脚尖上到的三楼,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虽然在隐修院里跟院牧长相处过,但从未在日常生活里接触过,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明白院牧长为什么要来住这个狗窝。 当然,往好处说,这可能是天底下最安全的狗窝了,耶稣降世怕也不过如此。 【婵姬学姐!听说院牧长好像住到你那边了?】 正当他小心翼翼地踮脚前进时,脑海里突然想起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的?】他同样在脑海里问道。 【唔……学院长打电话跟我说的,但她的第一通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好在洗澡,没接到,刚刚才接到第二通电话……】付苏说道。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洗这个澡,差点儿把我吓死?】 江禅机恨不得在她脑袋上凿个爆栗,早不洗晚不洗,偏偏有突发事件的时候洗? 只有付苏想跟别人联系时可以打开交流通道,而别人想主动找她时就得通过其他通讯手段,这也算是她能力的一项不足之处,但这也很正常,毕竟能力是产生于她的身体里,不是别人的身体里。 【呜~婵姬学姐又凶我……啊,还有一件事,路易莎也用蕾拉的手机给我打电话,说院牧长没回酒店,问我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于是我就说了,然后她说蕾拉好像在考虑也退房搬到你们那里住……婵姬学姐,你住的到底是什么好地方啊?怎么大家都跑那里住去了?怪不得你死活不住宿舍,原来是悄悄自己住在好地方……哼!什么时候带我也去看看啊?】 江禅机这时已经开门进了自己房间,他越听越头疼,又不能单方面结束对话,脑袋都快炸了。 蕾拉发现院牧长不在酒店之后考虑尾随而至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她在飞机就想方设法地跟院牧长套近乎拍马屁,但不知道为啥,院牧长对她很冷淡,按理说刚认识不久,院牧长不应该了解她的脾气秉性,为什么却像是有一个很糟糕的第一印象? 如果是初次跟蕾拉见面的人,基本上都会眼前一亮?她体型健美英姿飒爽?长得也挺全身从头到脚都穿着著名设计师手工制作的衣服,脖子和手上的饰品珠光宝气?还有那种毋庸置疑的富家千金的气质?按理说会受到大多数人的追捧,但偏偏好像给院牧长留下的第一印象远不如衣着寒酸的江禅机……岂不是怪事? 【别胡思乱想?我住这里是……没办法,有钱我也想天天住酒店……好了?你赶紧接着洗澡吧?把明天的澡也洗了,省得明天有事的时候你又在洗澡!还有,你要是无聊就多跟米雪唠唠嗑。】 他不论付苏再怎么发牢骚,也不再回应她?过了一会儿她才不说话了?大概又去找别人抱怨了。 可惜他不知道蕾拉的手机号,否则一定劝她打消疯狂的念头,这里已经够挤了,原本没什么租客的三楼,前八个房间竟然已经住满了? 他在拉斐面前摇了摇308的钥匙?领着她进入与307一墙之隔的308房间,让她躺着休息?又把血袋塞到了床下,把她的弓箭放到桌子上。 拉斐很顺从?像是木偶一样没有任何抗拒,躺着休息可以减缓她不必要的新陈代谢速度。 虽然拉斐几乎没有排泄的需要?绝大多数水分会以呼吸和出汗的形式排出?但也总不能一直不洗澡?问题是她怎么洗澡?别说出租屋里没有淋浴,就算是有,她也不会自己洗澡,而去大众澡堂,她这样子又会把别人吓着。 江禅机路上倒是想了个办法,趁早上澡堂开门前,带着她隐身进入澡堂,让她进入池水中泡澡,连她这身长袍都不用脱,直接穿着衣服泡,泡个十来分钟就可以出来,这衣服不沾水,她的体温又比正常人高,一会儿就把水分蒸发干了,她泡澡的同时他也找淋浴洗澡,两不耽搁,这算是无奈之举——当然这说的是男澡堂,反正门口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也来得及带她进入隐身状态跑路。 拉斐算是暂时安顿下来了,她现在的状态在短期内不可能有什么明显改善,无论如何至少比死了好,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从拉斐房间出来,他正好看到凯瑟琳像是要出门下楼的样子,连忙对她打了个手势,两人来到走廊的另一头。 “院牧长……”他指着307房间。 凯瑟琳点头,“我们隐修院秉持清修的传统,院牧长大人不喜欢过于奢华的生活方式。” “哦。”江禅机心说院牧长肯定是没有真正的穷过,如果她体会过穷困潦倒得连脚丫都想啃几口的程度,大概就不会有这种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想法了…… 隐修院并不是没有钱,她们想过奢侈的生活完全没问题,手里有钱想体验穷人的生活跟手里没钱是两回事。 他心里这么想,但不能说出来,而是问道:“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我们还没吃晚饭,我去外面买些食物和水。”凯瑟琳解释道。 “附近的小饭馆不太卫生,除非你去稍微远一点儿的地方,或者买超市里的速食品,但咱们这楼里连台微波炉都没有,买回来也没法加热,我看你还不如去梓萱家里,花钱让文华阿姨以后每顿饭多做几人份的,还能让院牧长尝尝地道的东方食物。”他建议。 凯瑟琳觉得好像挺有道理,这么做可能更容易得到院牧长的认同,欣然下楼离去。 其他人也跟他一样,对院牧长的到来显得有些拘谨,全都留在各自的房间里,只有一个“人”不是。 他跳到走廊的窗台上,向上轻轻一跃,落在楼顶。 米雪还是以跪坐的姿势坐在楼顶,身形几乎融化在夕阳里,全身都映照着金红色的光芒。 不需要回头,她探测到有人来到楼顶,从光束的反射测量出来人的正面轮廓与身高,知道是江禅机。 “嗨!”他挥了挥手,走到她的一侧蹲下,指了指她的左手,“你的手没事吧?我的意思是,实验是否对你造成了什么损伤?” 她指着对着他的眼睛快速颤动,连续的光子打在他的视网膜上,形成连贯的字迹。 【还好。】 “还好的意思就是……多少还是有点儿事?”他问。 她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措辞。 【力量减少了一点点。】 “减少的程度大概有多少?” 【1%?无法精确估算,可以恢复,需要时间。】 “我明白了,没什么事就好。” 江禅机陷入思索,米雪的力量减小,肯定是高能粒子击中了她手掌内的源能子,不仅仅是击中,应该是击飞了,并且在撞击中解开了她的源能子与光子之间的纠缠,所以本应该返回她体内的源能子没有返回到她体内,但被击飞的源能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等实验结果正式出炉之后才知道,因为在这之前,他们受到的教育是源能子无法被已知手段消耗。 米雪的状态无论是99%还是70%,都不影响她作为世界第一战力的地位,而且她也说了可以恢复,就是不知道她体内的源能子是不是由院牧长供给的,如果是这样,假如有朝一日院牧长有个三长两短,米雪的源能子就无法得到补充,但只要不被大量高能粒子击中,她的实力就会永远锁定在某一阶段,并不会消亡。 【谢谢关心。】 “没什么,应该的,我们这边才是应该谢谢你的付出。”他比划道,“对了,你跟院牧长说了没有,关于你能……在眼睛上写字的事?” 【还没,没有合适的时机。】 她显得很纠结,身上的光线起伏不定。 在回来的路上,阿拉贝拉在兴奋之下只说了米雪用光线刺激她视神经的事,没有提到米雪可以在视网膜上写字的事。 没有合适的时机是什么意思? 江禅机纳闷,现在院牧长不就在楼下房间里独处吗?想说随时都可以进去说啊,还要挑时机的么? 他试着代入她的角色设想了一下,似乎明白她的意思了。 院牧长的年纪不知道有多大,说不定是最前面几批觉醒的超凡者之一,假设她在十几岁的时候觉醒并促成了米雪的诞生,那么她和米雪相处下来可能有二三十年的时间了,二三十年的时间里几乎寸步不离,江禅机无法想象这会是什么样的关系,即使是夫妻或者母子也不可能,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连体畸形人。 二三十年的时间所形成的强大惯性,足以把她们两个之间的行为模式固化,甚至是锁死,任何改变可能都会引起对方的不适或者反感,进而对这段关系造成无法预测的影响。 米雪此时大概在纠结的是,反正已经这样二三十年了,也许不告诉院牧长,保持一切不变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是担心自己能写字会让院牧长……一时难以适应这种改变?”他问道。 她微微点头。 她们俩的关系一直是院牧长为主导,即使是前来东方这件事,院牧长好像也没有征询米雪的意见,仿佛她们两个就应该一起行动,不需要问,她走到哪里,米雪就应该跟随到哪里……如果说之前是因为米雪没法准确表达自己的意见,但现在不是了,她可以写字,可以通过付苏表达意见,如果院牧长明知如此还在惯性的驱使下依然故我怎么办?如果米雪明确表达了异议但被院牧长无视了怎么办? 不需要害怕任何人的米雪却对这段关系的改变感到恐惧。 “其实我觉得,你们现在的关系……不太正常。”他小心地望着她,只见她身上的光芒颤了颤,但没有什么攻击性的举动,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如果想让你们之间的关系更长久地走下去,双方都应该包容彼此的改变——当然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以前我家有个邻居,夫妻俩都退休了,明明已经没有感情了,但可能是因为年纪大,心里虽然有改变的冲动,但一想到改变会带来的麻烦,就懒得改变了,好像是觉得这么一直搭伙过日子算了,反正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你们不一样,院牧长虽然不算年轻了,但作为超凡者还正值盛年,你们要一直再这样过几十年吗?”他摇头,“不过这毕竟是你们之间的事,我这个外人的意见你听听也就罢了,真正做决定的还是你们……还是你。我觉得如果院牧长把你当成挚友,一定会愿意倾听并尊重你的想法和改变。” 米雪没有什么反应,江禅机寻思应该找机会提醒其他人,无论如何不能把米雪能写字的事告诉院牧长,因为这事要说的话只能由米雪自己说,否则对这段关系是更严重的破坏。 嘀嘀。 楼下一声汽车喇叭。 他走到楼顶边缘往下一看,顿时无语了。 蕾拉拖着一个小行李箱,与路易莎下了出租车,前者茫然地打量着这栋破旧的出租公寓楼,大概是在怀疑司机听错了地址,把她们送到了贫民窟。 “你可别想不开啊。”他在楼顶对下面说道。 路易莎向他挥手,她倒并不觉得这楼有多么破旧,毕竟她在非洲住的是四面漏风的茅草屋,能住砖石房子已经很好了。 蕾拉与他对上视线,像是赌气似的拉着行李箱走进了公寓楼。 要不要提醒一下蕾拉,想博取院牧长的好感就得先把她那身衣服换掉、把她的饰品摘掉呢?算了,现在再改变已经没用了,院牧长已经知道她是一个追求奢华的人。 明天他们即将出发围剿隐异猴,在那么大的范围里寻找几只看不见的猴子,任何助力都是有用的。 据梓萱推测,由于隐异猴没有毛发覆盖皮肤,对抗温度变化得能力很差,不能长时间待在低温环境里,那么明天的主力估计会是奥罗拉,而路易莎可以极大增强奥罗拉的能力,至于能增强到什么程度……只有到时候再看了。 第530章 盛况 夜里,公寓楼三楼的大部分人都没怎么睡好,尤其是蕾拉,她几乎彻夜无眠,一直在自己屋里不停地抱怨发牢骚,她怀疑被褥不干净,又独自出门跑到还在营业的商场,买了两套高档的被褥让店员送过来,自己睡一套,给路易莎另一套,如果不是折腾到太晚怕引起院牧长的不快,她很可能把屋里所有东西全换一遍,即使如此她还是怀疑屋里有蟑螂什么的,根本不敢闭眼。 然后第二天早上,她顶着两个超明显的黑眼圈起床,又开始抱怨卫生间竟然还是蹲厕,以及没有热水供应的问题。 江禅机觉得,她顶多坚持两三天,就会乖乖地打道回府,像她这样的金枝玉叶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长期住下去? 其他人睡不安稳的原因,有的是忌惮于院牧长和光之天使的存在,有的是在想隐异猴的事。 江禅机夜里起床两次,去查看拉斐的状态,每次去的时候,拉斐都是像蝉蛹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她的呼吸比较粗重,他甚至怀疑她死了,不过只要他一开门,她就睁开了眼睛,警觉性还是很高的——她这种样子让他想起了传说中的吸血鬼在白天或者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里都会躺在棺材里处于假死状态,可能是为了节能减排? 米雪在晚上又给阿拉贝拉的眼睛治疗了很久,直到凯瑟琳催促妹妹睡觉才结束,后来米雪就回到楼顶上,大概在楼顶上待了一夜。 总之,早上起床时,大部分人的精神状态欠佳,可就算如此,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 “蕾拉,你不下去吃饭吗?身体不舒服?”路易莎发现蕾拉起床后兜了一圈又蓬头散发地回到床上,关切地问道。 “不去了,困,我要补觉。”蕾拉朦胧地答道。 “那……我们今天去围猎隐异猴,你不一起去么?”路易莎又问。 蕾拉不想把路易莎拱手送人,但她今天实在太困了,困得头疼,于是摆摆手。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 路易莎刚想把蕾拉房间的门关上,江禅机出现在门口,表示自己有话跟蕾拉说。 “干什么?”蕾拉没好气地抬头看了一眼。 “昨天傍晚我就说了,你千万别想不开,这里不是你应该住的地方。”江禅机劝道,“别浪费时间了,难道你没想过,为什么院牧长选择离开酒店住到这里?” “为什么?”蕾拉已经困得失去了任何思考能力。 “你想想‘隐修院’这三个字,再想想古代那些隐修士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剩下的我就不多说了,懂的都懂,细细品吧。”他说完就给她关上了房门。 蕾拉:“……” 大部分女生们早上起床需要折腾的事比较多,而江禅机就利用这个机会给拉斐喂了浓缩猪血,然后又带了几袋作为她白天的食物,把拉斐留在公寓里他还不太放心,得观察几天再说。 除了蕾拉之外,凯瑟琳和阿拉贝拉要留下来陪同院牧长在附近观光,所以也不能参加今天的行动,院牧长无论跟他们一起去围猎隐异猴还是单独留在公寓里都不太合适,当然米雪也会留下。 其他人收拾好之后,一起下楼,今天他们大多穿的是便服,两位忍者也都换上了全套忍者服,因为今天他们不会去学校,而是在学校外面某处集合,所以得先去文华阿姨家蹭早饭。 江禅机挺过意不去,没想到来蹭饭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文华阿姨不仅要准备这么多人的饭,一会儿还要另外准备三份送去凯瑟琳她们,相当辛苦,而且还没要凯瑟琳她们的钱。 吃完早饭,一辆小巴停在门口,是33号包的车,先把梓萱和江禅机送到学校,然后驶向市郊。 江禅机来学校当然不是为了第一时间看到闪亮入学的新鲜学妹们,而是来骑弗丽嘉的,不过一到学校外面,看到车水马龙的车队与人群,还有忙着维持秩序的校警们,不禁回忆起自己入学的那天,感慨万千。 来参加入学考试的女生们看到他和梓萱穿着的校服,隐隐又爆发出什么“铁T学姐”之类的谜之称谓,反正他装没听到。 另外,可能是一年的时间里全是在女生堆里厮混,他的眼光也变得毒辣起来,随便往排队的考生里扫了一眼,立刻就发现几个不太对劲的“女生”,甚至有一两张去年的熟面孔,绰号腰间盘什么的,看来他们混进女校开后宫的野心依然没有死,而他们看到他之后,似乎信心大增,觉得自己起码比他更有女人味……怎么说呢,只能祝愿他们的菊花也在每次受创之后变得更加强大吧。 排队等待考试的女生里肯定有超凡者,鱿鱼须已经提醒过他了,而且从它的反应看,有几个女生还相当强,看来又是新一届的校园明星,虽然因为在场考生众多,鱿鱼须无法指明具体是谁,但只要往相应的方向扫一眼,基本上就能从她们卓尔不凡的气质上将她们与其他人区别开来。 这就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吧……江禅机突然感觉自己老了。 进入学校之后,梓萱继续去实验室帮忙,江禅机从马厩里牵出弗丽嘉,这匹飞马好一阵没去新鲜的地方逛了,等他翻身上马之后它就跃跃欲试地起飞。 由于马场就离校门口不远,不论是正在排队等待考试的考生还是等待体检的考生,以及等在校外的考生家长们,全都爆发出一阵惊呼和尖叫,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他们在招生简章里见到的飞马,终于活生生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弗丽嘉引颈长嘶,绕着学校盘旋一周,吸引了无数的眼球和欢呼,然后纵身向西方飞去,直到它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好多考生还在意犹未尽地眺望,当然也更坚定了她们考试成功的决心。 虽然其他人乘坐的小巴先出发,但弗丽嘉可以飞直线,江禅机抵达目的地的时间并不比其他人晚多少,不仅坐小巴来的陈依依她们在,还有从学校来的奥罗拉她们,甚至还有一些他在学校里见过但是叫不出名字的超凡者同学。 这里除了他们这些学生之外,还聚集着不少人,她们看到弗丽嘉的到来,同样是发出惊羡的感叹——她们都是没有加入任何组织的超凡者,在场者的数量加起来比学生还要多。 虽然人多,但现场的秩序还不错,按理说这不太正常,因为有一部分超凡者之间存有宿怨,见了面之后就算不打起来,至少口角是免不了的,她们能保持克制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同仇敌忾之类的理由,而是因为学院长在场。 除了学院长亲临之外,还有另外几位老师也在,负责镇住场子。 学院长面带微笑,时不时地看一眼时间,显然在挂念考生们的情况,她和老师们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尤其是她还要主持新生们的入学典礼。 在场者只有学生们是聚集在一起,其他超凡者如果有认识的熟人就跟熟人站在一起,没有熟人的就独处。 弗丽嘉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座废弃的小学,大家散布在操场里,学院长和几位老师站在主席台上,小学外面停着各种各样的车辆,甚至还有直升机。 学院长又看了看时间,决定不再等了,通过扬声器对下面说道:“请大家静一静。”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感谢大家前来帮忙,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请大家一定要记住,那种猴子凶残而危险,最麻烦的是它们的身体是透明的,但只要你们戴上我们即将配发的红外热成像镜,就能看到它们的轮廓,其他细节都在随红外镜一起发给你们的纸上写着,为了你们自身的安全,请务必仔细阅读。” 一箱箱的红外镜已经摆在台上,几位老师示意在场者上台来领取,同时分发一份说明,上面写着隐异猴的部分已知特性,纸的背面是一副红叶学院周边的局部地图。 江禅机他们已经有红外镜了,只要在台下等着就行。 “哟,又见面啦。” 一个声音从江禅机身后响起,他们回头一看,是欧阳彩月,除了15号、路易莎、蕾拉等少数人之外,其他人大部分都认识她。 欧阳彩月穿着一身工装马甲和工装裤,除了宽松和耐磨之外,还有很多兜,很方便地从兜里往外掏东西,而这些兜都鼓鼓囊囊,没有一个兜是空的。 “你不是号称钱赚够了要退隐江湖了吗?”江禅机问道,“怎么又来凑热闹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钱怎么可能赚够?谁会嫌钱多?”欧阳彩月干咳了几声。 在坠机空难那次险象环生的千里逃亡之后,心有余悸的她明明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勾当了,这还没多久呢,就把自己说过的话吞下去了? “我还得给我干女儿赚奶粉钱呢。”就像每个喜欢找各种机会晒娃的家长一样,她掏出手机打开相册,一张张展示干女儿的照片,“可爱不?用钱换来的!这小崽子真是太费钱了!吃喝拉撒,样样都得花钱!我都快复贫了!” 江禅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她什么东西都买最贵的才会花钱如流水。 “咳!这次我来并不全是为了钱。”她为自己辩解道,“这可是红叶学院发布的悬赏,真是活久见!红叶学院居然也会发布这种悬赏!我在黑市里听说后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种机会怎么可以错过?你要知道我们这些人看着人模狗样,其实很多时候不比农民工好多少,那些发布悬赏的人经常临时砍价而且还拖欠赏金,我们还得像农民工一样讨薪维权,惨得一逼!” 她随手指着那些正在上台领红外镜的超凡者们,“你知道为啥来了这么多人?因为红叶学院的信誉摆在这里啊,大家不用担心砍价和欠薪,当然是应者云集!我是连夜坐飞机赶来的,今天是第一天,后面还会有更多人陆续过来,这样的盛况已经很久没见过了!真是有钱能使磨推鬼啊!” 江禅机:“……你们也挺不容易啊。” “……还好啦,习惯就好。”欧阳彩月似乎是觉得有些丢面子,又补充道:“虽然惨了点儿,但起码我们很自由。” 江禅机看到她已经领来红外镜和说明,指着说明书说道:“你不仔细看看那种猴子的特性?” 欧阳彩月满不在乎,“不就是一种透明的猴子吗?超凡大猩猩我都搞定过,几只猴子算什么?” 说着,她随意往说明书上扫了几眼,“诶?这几只猴子是同时觉醒了同一种能力?这怎么可能?” 其他一些超凡者阅读说明之后,也察觉到这个疑点——如果一只猴子觉醒后变得特别敏捷、力大无穷之类很好理解,但“透明”这种能力太罕见了,而且好几只猴子同时觉醒了“透明”能力,这……这理论上机率几乎为零。 江禅机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在不透露“通道”存在的前提下很难解释,不能把这么多人全都当傻瓜,扯谎很容易被拆穿。 以学院长她们的身份地位当然更不能扯谎,佯装没有察觉人群的骚动。 然而,人群之中有几个小机灵鬼,她们可能是科幻电影看多了,竟然自发地找出一种解释,并且迅速在人群中扩散。 大部分在场者似乎都接受了这个解释,纷纷以敬畏的视线望着学院长,一个个噤若寒蝉。 欧阳彩月好奇地跑去跟认识的人打听了一圈,回来后脸色也变得很怪异。 “听说这几只猴子是你们实验室的产物……克隆体?然后不小心被它们逃跑了?”她一脸神秘地悄声问江禅机。 江禅机:“……” 他还能说啥?只能故作高深地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第531章 常态化 江禅机他们之中的知情者,大部分对这些超凡者的异想天开感到好笑——居然能想到克隆体上面,脑洞够大的啊! 不过,少部分人并不这么想,比如奥罗拉就很严肃,甚至先是一惊然后暗生佩服,因为严格来说人家没有错,孤雌生殖岂不就是自然环境下的克隆体? 当在洼地里遭遇两只隐异猴时,她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别扭,但当时情况危急,容不得她多想,所以就忽略了。 现在想来,同一物种的小群体里,同时出现两只拥有同样能力的个体,而且能力本身还相当罕见,这在地球上是不可能的,就连几十亿数量的人类之中,又有几个人的能力是相同的呢?尤其是像千央、陈依依、15号、赵曼、路易莎、阿拉贝拉她们这些极为罕见的能力,更是几乎没听说有重复的,如果有精通生物学并且足够冷静的人当时也在洼地,可能立刻就会想到克隆体或者孤雌生殖了。 总之,不能小看这些没有组织的超凡者,她们之中可能有高学历、高智商者,只是因为个人原因不想加入任何组织而已,无论是学历、阅历、实力可能都不比他们这些学生甚至老师差。 欧阳彩月窥伺着江禅机的脸色,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答案。 “你看我也没用,你觉得我是能混进实验室了解这些机密的人么?”他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摊手道。 这句话似乎很有说服力,欧阳彩月放弃了。 “算了,怎么样都无所谓,反正有钱拿就行。”她也懒得深想,有时候想太多知道太多秘密反而不好。 “前提是,你能猎杀到那些猴子。”江禅机提醒,“如果你连找都找不到,这次就算是白来了。” “呵~你小看我?”她不屑地撇嘴,“没有金刚钻,谁敢揽瓷器活儿?我知道你,今天到场的这些人里虽然有一些凑热闹的菜鸟,但大部分人都是有备而来,包括我在内。” 江禅机纳闷,正想追问,只见从远处又开来一辆运货的大车,停在废弃小学的门口。 车门一开,嘈杂的犬吠声顿时吵得人头疼。 车厢里装着二三十个铁笼子,笼子里面是大大小小不同种类的狗,全都是拥有优秀猎犬血统的狗,其中甚至可能包括警犬和军犬。 包括欧阳彩月在内,不少超凡者围拢过去,没过多久,她就牵着一条史宾格犬回来了,剩下的狗也被不同的超凡者领走。 “怎么样?这是我向朋友借的狗。”她从工装夹克的一个兜里掏出狗零食,蹲下喂给它,它很欢快地吃完了,看样子与她并不生疏。 “可恶!我最讨厌狗了!臭狗!烂狗!”米奥看到这么多狗,不停地发牢骚。 “你们是打算……用狗来找那些猴子?”江禅机明白了。 “当然,你看。”欧阳彩月指了指主席台。 主席台上已经有一些牵狗的超凡者在排队了,有一位老师正在给她们分发某种小盒子。 欧阳彩月也牵着狗去领了一个小盒子,拿回来之后看江禅机他们好奇,就打开盒子给他们展示。 盒子里……就是一小块布。 “有人提前打电话沟通过了,你们学校愿意给每位牵狗者提供沾染着猴子气味的布。”她为了防止气味挥发,让他们看了一眼就关上了盒子,反正一块布也没什么好看的。 江禅机他们彼此交换眼色,这些布块肯定是用他们带回来的那截残肢沾染的气味。 他们越来越佩服这些人,思路可是够灵活的。 “就算你们有狗,但搜索范围可能有上千平方公里,想让这么……二三十条狗在上千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嗅到几只看不见的猴子,这也不容易吧?”江禅机疑惑道。 “当然不容易,容易的话谁会当冤大头出这么多钱?”欧阳彩月朝人群之中努了努嘴,“我这条狗是退役的搜爆犬,是一条普通的狗,但据说她们有人的狗觉醒了能力,拥有比普通狗还强几十倍上百倍的超灵敏嗅觉,能捕捉到几公里外飘来的一丝微弱气味……可惜这样的狗太贵了,我买不起。” 江禅机他们暗暗惋惜罗恩不在,否则他们岂不也是有狗一族了? “一条那样的狗多少钱?向谁能买到?”奥罗拉问道。 欧阳彩月打量奥罗拉几眼,她上次就见识了奥罗拉调动两架直升机前往空难森林救援,知道这是个有钱人。 “临时买没什么意义,它不会立刻服从你、听你的命令。”她摇头,“就算买来,也得花一段时间培养感情、训练协作才行。” “好吧……”奥罗拉有些失望。 “那你这条狗岂不是比人家差得很远?能有用吗?”江禅机问道。 欧阳彩月怒目横眉,“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这条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赶紧澄清,“一时说顺嘴了。” 欧阳彩月憋着火说道:“靠它追踪那些猴子肯定不行,但我可以靠它追踪别人牵着的觉醒后的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懂不懂?等找到之后我再截胡。” 江禅机他们无语,欧阳彩月的计划就像那些街头斗殴撒石灰粉一样,不登大雅之堂,但理论上是有用的。 “你今天倒是挺坦诚的啊,问什么就说什么,连关子都不卖,不太像你的为人。”他说道,“俗话说,无事献殷勤……” 欧阳彩月被他说中了心事,干咳一声说道:“我一个人有些势单力孤,找人合伙又不想分钱……我看你们这帮毛丫头什么都不懂,这样我就大方一些,带着你们一起找,反正你们要的是学分不是钱对吧?” “原来你打的是这如意算盘啊……” 江禅机回头看了看奥罗拉她们,她们倒是没什么意见,这也算是各取所需了,其实像小穗她们连学分都不缺,纯粹是义务来帮忙的,毕竟遏制隐异猴的扩散直接关系到每个人的安危。 “怎么样?没问题吧?”欧阳彩月确认道。 “行,我们同意。”他点头,“但我们只帮你找猴子和对付猴子,可不帮你跟别的超凡者打架啊,你要截胡也得问问人家同不同意。” 欧阳彩月耸耸肩,现在答应他无所谓,反正到时候还不是随机应变? 有人轻咳一声,江禅机闻声回头,发现15号在盯着他,对他使了个眼色,似乎是让他跟她到一边去,她有话要讲。 他跟她稍微走远一些,问道:“什么事?为啥要避开大家说?” “我是不让那个人听见。”15号望向欧阳彩月,“看这个人嘴巴不像很严实的样子。” 这话倒也没错,欧阳彩月是那种转头就能把刚听到的秘密卖掉的人。 “你去跟你们学院长说一声,让她跟在场的所有人讲,最好能活捉一只猴子回来。”她说道。 江禅机皱眉,“为什么?活捉的风险和难度太大了啊!那些人不是傻瓜,即使有人愿意冒险,要价也得翻倍或者翻几倍……” “如果能活捉一只,我就有办法找到它们耳中淋巴液共振的频率,以后即使遇到成百上千只这种猴子,至少也能保命。”15号冷淡地说道,“当然,我不保证它们的听觉系统里有类似于淋巴液的存在,如果没有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我也不会出这份钱,所以看你们要不要赌一赌,反正我怎么也不会亏。” “……” 江禅机想了想,这个要求有一定的道理,不算过分,但他决定不了,出钱的是学校。 “行,我去跟学院长说。” 33号疑惑地看着他走回来,正想问15号说了什么,他摆摆手,先去找学院长,因为学院长已经有离开的意思了。 为了照顾外国或者路程遥远的考生,跟以往一样,今年的招生季也不止一天,所以叫招生季而不是招生日,超凡者老师们无暇脱身,学院长除了主持入学典礼之外还有很多其他事要忙。 他跑过去把15号的要求跟学院长说了一遍,学院长稍加沉吟就点头答应,因为活捉一只隐异猴的意义还能帮她们了解这种动物的更多特性。 她当众宣布,活捉的赏金提高到基础赏金的五倍,只有一个名额,先到先得,不过为了降低难度,只要求是头部和躯干保持完整并且不能受致命伤,四肢无所谓。 此言一出,现场的气氛更加热烈,来者不乏自认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又不是让她们活捉一条史前巨鳄,只是活捉一只猴子而已,再说还允许她们把猴子打成半残再活捉,已经足够有诚意了,并不是故意为难她们。在她们眼中,学院长的形象已经成了散财童女。 有些领到红外镜的人已经等不及了,匆匆出发,生怕落于人后。 经验更丰富的人并不急于一时,她们甚至有自己的团队,正在根据地图帮她们优化最有效率的搜索路线,磨刀不误砍柴工。 欧阳彩月就更不着急了,她一边跟朋友的狗嬉戏喂食,一边佯装不经意地盯着一位牵着高大猛犬的超凡者,她肯定不能明目张胆地跟踪,得等那人出发后,隔一段距离再跟踪。 趁着欧阳彩月的注意力没在这边,奥罗拉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大家围拢过来。 “刚才我想到一些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说一下。”她说道,“就是关于克隆体和孤雌生殖的事。” 她说了一番自己的思考。 即使是克隆体或者孤雌生殖,也不是说几百年的时间里都原样复制上一代的基因,生殖细胞里包含的基因有突变的可能,无论是受到化合物的污染、来自人工或者自然界的辐射、以及其他很多原因,都可能导致生殖细胞基因突变,生出来的下一代跟上一代就会略有差别——当然,突变发生的位置也可能是不重要或者垃圾基因片断里,那下一代跟上一代的基因虽不完全相同,但表面上看不出区别。 她上面说的这段话只是前提,真正重要的是后面的话。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隐异猴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如果说是隐身的话,为什么它们的行动能力又如此敏捷?”她问道。 她们在洼地里感受到隐异猴纵跃如风,敏捷性超过地球上所有灵长类动物,力量也不小,抱着一个死亡的同伴逃跑,速度不怎么减慢。 “天生如此?”江禅机接话,“它们天生就如此敏捷,然后觉醒了隐身能力?” “也许,但也可能是另外一种情况。”奥罗拉郑重说道:“在咱们的常识里,一个人或者一只动物只能觉醒一种能力,但如果隐异猴在几十万年前先觉醒了隐身能力,而这种能力在几十万年的演化过程中已经变成了它们的常态,而不是需要觉醒才会拥有的能力,然后在这种常态的基础上又觉醒了躯体强化系的能力呢?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 江禅机他们花了些时间才明白她的意思,等明白之后他们全都脸色发白。 一种生物只能觉醒一种能力的认知,是建立在超凡能力最近一次在地球上出现才有几十年历史的基础上,但如果把时间拉长,并且考虑到孤雌生殖将易于觉醒的基因固化的情况,一旦觉醒不再是觉醒,而变成某种生物常态化的特征,它们会不会在此基础上再觉醒新的能力? 比如欧阳彩月正在盯着的那条拥有超凡嗅觉的狗,它通过孤雌生殖繁衍的后代很可能会觉醒相同的能力,那么一代代繁衍下去,过个几十万年,超凡嗅觉很可能已经成了它们生理的一部分,而不再是需要觉醒才拥有的能力,那么它们会觉醒第二种新的能力吗? 细思极恐,但他们没办法来验证,这是只有时间才能验证的东西。 如果奥罗拉这个猜测成真,那么隐异猴可能是先觉醒了躯体强化能力,当力量和敏捷成了它们固有的身体素质,再过了若干年又觉醒隐身能力,或者相反,而“通道”另一侧的世界,像这样拥有两种甚至两种以上能力的超凡动物恐怕并不罕见。 第532章 诱饵 大家听了奥罗拉的想法,只能感慨怪不得隐异猴可以猎食这个世界的超凡动物,人家又有隐身能力又有强大的身体素质,双重能力加持下,偷袭体型比它们大得多的动物都不在话下。 从他们上次在洼地里杀死的那只隐异猴来看,它们的体型大概介于成年男性与成年女性之间,四肢比人类四肢长一半左右,体型上不是特别夸张,但却能爆发出很强的力量,竟然生生把简易房屋的PVC房顶撕开一条口子,这样的力量水平很诡异,不是这种体型的普通动物应该能做到的,如果是双重能力的话,就可以解释了。 猜测归猜测,这种事暂时没办法在地球上证实,说不定隐异猴只有单能力,人家天生力大无穷呢。 说话的时候,为钱而来的超凡者们已经大部分都出发了,她们有的是独行侠,有的三五成群,选择的交通工具也是五花八门,考虑到要搜索上千平方公里的面积,不是一天能结束的,步行肯定不现实,有人选择乘坐直升机大面积快速搜索肉眼看不到但红外镜能捕捉到的活动热源,有人选择开车,甚至有人开着房车来的,那位被欧阳彩月盯着的牵着一条高大猛犬的超凡者是骑摩托车。 其他学生们也大部分出发了,她们来之前信心满满,但亲眼看到这些社会上的超凡者们准备得如此周祥,不由得气馁了几分,只能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态行动了,不过她们的优势是团结,都是跟相熟的同学或者朋友一起组团行动,不用担心被人背后捅刀子。 牵着高大猛犬的超凡者解开狗的牵引绳,给它闻了闻盒子里的布块,然后骑上摩托车出发。车速不快,她的狗小跑着跟着摩托车,但是没有低头猛嗅,因为如果它的嗅觉如欧阳彩月说得那么灵敏,那么已经不需要刻意嗅闻地面的味道了。 那人一走,欧阳彩月立刻牵着狗走去高大猛犬刚才停留的位置,让她的狗记住那条狗的气味——并不止她一个人这么做,还有几位牵狗的超凡者也心照不宣地做着同样的事,而被跟踪的那位肯定也知道自己会被跟踪,在路上会想办法甩掉跟踪者……简直是一出谍战大戏。 “好啦,准备出发吧,你们有什么计划,说来听听?别说你们根本没计划。”欧阳彩月牵着狗走回来。 江禅机跟她稍微熟一些,所以由他代表大家回答道:“计划倒是有,但我们没想到用狗追踪这种办法,主要是范围太大了,觉得用狗不太现实,没考虑到有觉醒了能力的狗……现在你的方案更好,所以我们原来的计划就放弃了,我们配合你的行动。” 昨天夜里他们讨论了很久,其实一直没什么太好的方案,原因就是搜索范围太大了,他们觉得还是得依赖人海战术,同时辅以社会工程,所谓社会工程就是打听哪里有疑似超凡动物出没的消息,然后去当地寻找,另外就是针对山洞和土洞进行重点搜索,因为现在天气一早一晚已经有了凉意,尤其是晚间,隐异猴很可能躲在洞里避寒。 江禅机会骑飞马大范围巡视,但如果隐异猴躲在洞里,鱿鱼须恐怕也无能为力——鱿鱼须探测超凡动物的原理似乎是要对方“关注”他,不论是注视他还是听到他的声音,反正对方的“意识”得意识到他的存在,有些类似于被动探测的雷达,而如果隐异猴深藏洞里,不知道他从天空飞过,那也无可奈何。 “就这?”欧阳彩月无语,“闹了半天你们是打算瞎找一气?” “倒也不是瞎找。”江禅机指着她拿到的说明纸,“你到底好好看过说明没有?这种猴子疑似喜欢猎食其他超凡动物,但地球上的超凡动物哪有那么多?等附近的超凡动物吃光了之后,它们打算吃什么?” 欧阳彩月愣了一下,半响没反应过来,直到注意到他古怪的眼神,突然明白了,骂骂咧咧地说道:“艹!难道我们都是诱饵?” “别说得这么难听,我们不也是一起当诱饵么?”他指着自己、同伴以及其他学生,“当诱饵又不是当炮灰,学校已经把这种猴子的特性全展示出来了,并且再三提醒注意安全,又不是让你们在懵懂无知的情况下来送死……” 没错,在学校的计划里,一开始就没指望能主动发现隐异猴的踪迹,发布悬赏引来这么多超凡者,以及大量派出超凡者学生,真正的目的是以他们为饵,吸引隐异猴从藏身处出来……猎食他们。 他们这些超凡者散布在上千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假如隐异猴真有探测超凡动物的特殊感官,它们肯定能感受到有外卖小哥不请自来。 因此,虽然这些超凡者的数量相比于搜索面积而言实在很少,但找到隐异猴的机率是很高的。 听了他的解释,欧阳彩月勉强算是接受了,毕竟这些学生也是同样充当诱饵,但她有些不太明白的是,仅仅是几只从实验室里逃跑的克隆猴子而已,红叶学院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的赌注呢? 在官方说明里,没有提到隐异猴会孤雌繁殖指数级繁衍的事,其他动物也就罢了,这种会隐身又凶残的动物一旦扩散成灾,全世界都会完蛋。 “好吧,还有没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她没好气地问道。 “发给你们的红外镜里内置了定位器,如果有人长时间停留在某处不动,或者信号消失并且失联,我们或者有空闲的学校老师会赶去查看情况,这算是安全措施吧。”他解释道。 小穗带着一台平板电脑,此时屏幕上有密集的亮点正在向四周扩散,每个亮点代表一位携带红外镜的超凡者。 欧阳彩月一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领到的红外镜,心说这玩意儿还有后门啊? “不早说!那岂不是用不着我用狗来追踪那个人的气味了?” 小穗摇头,“可惜不行,这些红外镜没有编号,我们不知道哪个信号是属于哪个人的,而且我们监控定位信号的另一个目的是为了查看哪片区域没人去,然后我们就去哪片区域,起到查漏补缺的作用。” 欧阳彩月想了想,“听上去有些道理……这样吧,分头行动,我跟踪的那个人早有警觉,会想办法甩掉我,所以我需要一两个帮手,剩下你们其他人按照你们的方式来,如果我觉得找到目标了,就跟你们联系,你们尽快赶来与我汇合。” 江禅机见大家没异议,点头道:“好,谁跟你去?” 欧阳彩月在他们的脸上扫了一圈,“我要那个叫陈依依的,她在不?” “我在。”陈依依站出来,出声打破了她那种特有的隐身状态。 “行,你跟我一起,有时候我需要假装被甩掉,这期间由你来跟踪那个人,不过那条狗的嗅觉真是超灵敏,你确定它不会发现你么?” 欧阳彩月在第一次跟江禅机和陈依依相遇时就对这个小女生印象深刻,她要陈依依跟她一起行动的目的除了两人接力跟踪之外,万一发生危险至少有个照应。 “……我不确定。”陈依依小声说道。 “这样啊……那最好再多一个人,我记得你好像是忍者?忍者也能隐身吧?”欧阳彩月又望向33号。 33号点头,“行,我跟你们一起。” “好了,我们出发了,剩下的人你们自行安排吧。” 欧阳彩月租了一辆越野车停在废弃小学的门外,招呼陈依依和33号跟她一起上车。 她们三人离开之后,在场的人大部分都走光了,学院长和几位老师也已经返回学校投入招生工作。 奥罗拉她们不急于离开,观察着平板电脑上光点的移动方向,等大部分人决定搜索方向之后,他们再去人少或者没人选择的方向。 不过江禅机要先走一步,他要借助弗丽嘉在空中搜索山峦地区,就算是超凡者也懒得翻山越岭,可想而知大部分人会把山峦地区放在最后阶段搜索,尽量先在平原地带寻找,平原上实在找不到再考虑进山。 奥罗拉她们也不会这么多人一起行动,同样是分成几个小组,只不过15号、拉斐、米奥这三位实在不太好安排,15号和拉斐是身份特殊,而米奥……无论哪个小组都不想带着她,她自己也乐得清净,希望自己一组,但江禅机可不放心让她单独行动,天知道她离开之后会不会被拐卖到深山当生育机器。 “既然这样,如果你们不怕我逃跑的话,不如我们三个人一组吧,我来带着她们行动。” 令人意外,15号主动站出来,打破了僵局。 江禅机他们心里咯噔一声,犯了嘀咕。 还不等他们回答,米奥先跳出来了,“凭啥?你年纪比我大还是怎样?我堂堂米奥为什么要受你的管束?” “就凭这个。” 15号的右手三指撮合,做出打响指的姿势。 “可恶!你这个大魔王!有本事别用这种黑魔法!”米奥咬牙切齿地瞪眼。 从理论上说,这其实是最好的选择了,因为15号的能力很克制她们两个,不管是拉斐突然失控还是米奥犯神经,她都可以控制住她们。 江禅机注视着15号,他对她并不是100%放心,他认为她不会逃跑,但未必不会做其他事。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相信她,即使她暗中做了什么,应该也不会伤害到拉斐和米奥,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先把隐异猴的事解决了再说,这个不能拖。 “行,那她们就交给你了。拉斐,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听这个人的话,否则梵天会惩罚你的。”他把装有血袋的背包交给15号。 他骑上弗丽嘉先行一步,向最近的一条山峦飞去。 奥罗拉她们自发组队,不久之后也陆续离开。 片刻之后,这座用来临时集结的废弃小学里只剩下15号她们三人了,不过明天还会有其他姗姗来迟的超凡者赶到,早上依然会在这里集合。 米奥双手抱胸,一脸敌意地盯着15号,“我警告你哟……” “一起去玩吧。”15号说道。 “啊?”米奥一听见“玩”这个字,立刻来了精神,“不是要去抓那些猴子吗?” “又不妨碍,一边玩一边找那些猴子也不错,你说呢?”15号反问。 米奥顿时眉开眼笑,“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么……去哪玩?” “海边如何?”15号指向东方,“海边也在搜索范围之内,我刚才看好像很少有人往那边走。” “海边……”米奥为难地皱眉,“我不太喜欢玩水……” “海边不一定要玩水啊,可以堆沙堡,可以蒙眼砸西瓜……” “蒙眼砸西瓜?嘻嘻!我要玩这个!”米奥转眼看到呆滞的拉斐,“让她顶着西瓜,我蒙眼来砸!” “行,没问题!”15号满口答应,“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我打电话租辆车。” 米奥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给她。 “这里挺偏的,车过来要二十分钟左右,你要是无聊的话,先去旧校舍里探险如何?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15号接过手机,“等车来了我喊你。” 米奥正有此意,兴冲冲地就跑进阴森森的教学楼里不见了。 15号看了一眼拉斐,行尸走肉般的拉斐不可能泄密。 她确定陈依依和33号已经离开,赵曼在校医院里,对视线的敏感训练令她确定周围没有忍者或者其他隐身超凡者潜伏,所以没人能听到她要说什么。 她先打电话给租车公司,要了一辆车,然后又拨了一串号码,前面加了外国的区号,响四声的时候挂断,然后等十秒重新拨打,这是约定好的暗号,对方不会轻易接听电话。 电话接通了,对面没有说话,但是能听到呼吸声,显然在等她这边先亮明身份。 “哥,是我。”她用日语说道。 第533章 兄长 这片若干年前还有很多孩子奔跑跳跃的操场,如今只剩下凄凄荒草,很适合喜欢猎奇的主播来这里直播鬼屋探险,普通的女孩子肯定不敢单独来此。 如今这座操场再次热闹起来,但只热闹了半小时左右就重归沉寂,留下满地的脚印、轮胎印、零食包装袋、似乎还有狗的排泄物。 15号打电话的时候,另一只手里揉捏着一根草茎,这是一根长有微刺的野草,她却似乎对手指传来的痛感浑然不觉,或者说这样的痛苦反而令她好受些。 “这是谁的号码?” 对面终于发话了,响起一个冷淡的男声。 “我怀疑我的手机可能被宗主监听着,只能借用别人的手机打电话,不要回拨。”15号一边说话一边扫视着周围的动静。 “事到如今,你还有脸联系我?我精心策划这么久的计划,全都被你搞砸了!”对方怒斥道。 15号紧抿着嘴唇,“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我为这个计划耗费了整整十年光阴,为了培养你,在你身上花费了无数的心血,这就是你的回报?一句‘对不起’?” 面对对方的训斥,15号一句话也不敢顶撞,更不敢替自己开脱,只能默默地听着。 “说!你是不是又心软了?如果你老老实实按照我说的做,行动绝对不会失败!我不是要求你征服世界,仅仅是要你得到被宗主藏起来的信息而已,你连这都做不到?我要你有什么用?你怎么不去死?” “对不起……” “你这个蠢货!别说对不起了!没用!”对方暴跳如雷,声音大得几乎刺痛了她的耳膜。 等对方的骂声稍微小了一些,15号鼓起勇气说道:“哥,那份数据库里……到底是什么秘密?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得到它……” “你问这个干什么?等一下!你还能打电话,是不是宗主没把你关起来?” “是的,宗主没把我关起来,只是让人盯着我,现在我是找到一个空隙给你打电话的……”她解释道。 比起她的状况,对方更关心任务的成败,这点令她有些……难受,虽然她很早以前就明白了对方更看重什么,但依然…… “谁?让谁盯着你?”对方问道。 15号简单解释了一下目前的状况,她被宗主委派给一位红叶学院的学生来管理。 “嗯?红叶学院么?有意思……听说红叶学院的学院长是世界最顶级的强者之一,你能搞到她的基因么?如果你能搞到的话,这次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 15号紧咬下唇,艰涩地说道:“哥,你还没回答我,数据库里到底有什么?” “混蛋!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发问了?我允许你问了没有?” 对方的性格就是这样喜怒无常,在天才与疯狂之间来回转换。 对方发了一阵脾气,喘了几口粗气,怒意又迅速消失了。 “告诉你也无妨,那些数据库里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既不是世界各国领导人的隐私和黑历史,也不是核导弹的发射密码,只是一些……生活琐事而已。” 15号听得一愣,生活琐事?如果仅仅是生活琐事,为什么宗主要把那个数据库隐藏得那么深,为什么哥哥要花费半生的时光来追逐这个秘密,仿佛那是一座盛放着耶稣之血的圣杯? “虽说是生活琐事,但是嘛……都是那些最顶级超凡者们的生活琐事,她们在觉醒之前的生活经历、情感历程、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触发觉醒的直接原因是什么……这些琐事都是宗主观察、收集、整理出来的,通过这些可以重现这些顶级强者们在觉醒之前的人生,只要得到她们的基因,通过克隆技术制造出她们的分身,将分身放进精心模拟出来的环境里成长,觉醒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吧?” 虽然之前已经隐约猜到了,但被哥哥亲口证实,15号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看来宗主已经意识到这个数据库的危险性,但又不忍心将多年来收集的资料销毁,只能设定复杂的密码之后束之高阁。 克隆技术并不是什么难事,阻止人类打开这个潘多拉魔盒的只有道德和伦理问题,但无论建立多少份公约或者法律,始终都会有人将手悄悄伸向它。 对方越说越得意,“如果能得到这份数据库,只要给我15年,15年之后我就会拥有一支横行天下的超凡者军队,由最强的超凡者组成,这15年里我会好好教育她们,让她们对我忠心不二,我会带着她们重建新的世界秩序,把昏庸的官僚和堕落的资本家全都埋到水泥里扔进东京湾!” 放在耳边的手机已经有些发烫,手里的草茎已经被攥成了草浆,染绿了15号的手心。 “哥……你能不能告诉我……”她颤声说道。 “告诉你什么?你还想知道什么?” 15号面无血色,身体摇摇欲坠,“我……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妹妹?我是不是……也是被克隆出来的?” 通话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不知道对方是因为觉得荒谬而沉默,还是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 “放屁!你当然是我的妹妹!这还用问?父母早逝,是我把你拉扯大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我为了你放弃了多少东西,你却一点儿也不知道感恩?” 电话那边传来咣咣砸东西的声音,水杯、显示器、电脑主机,全都在脆弱的声响中化为不值钱的碎片——每次他极端生气的时候,都是通过砸东西和打人来发泄怒火,从小到大她也没少挨过他的巴掌。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她喃喃道歉。 对方的声音又突然转为柔和,“小妹,父母早逝,咱们兄妹俩只剩下彼此了,你肯定会支持我的,对不对?我答应你,只要这次成功了,以后我再也不会逼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了,好不好?” “好……我会努力的,哥哥。”15号机械地应道。 “那就好……你现在没有被宗主限制行动,还混进了红叶学院里,说不定这是个因祸得福的好机会,红叶学院实验室里应该保存着‘通道’另一边的生物样本吧?” “有是有,但被严格看管着,红叶学院实验室有一条专门防范忍者的重力探测走廊,我没有单独混进去的机会。”她解释道,“而且‘通道’另一边的生物似乎很危险……” “啧。”对方失望地咂了咂嘴,打断她的话,“算了,克隆动物没什么意思,虽然不用很麻烦地模拟生长环境,但也不能保证这些动物长大后会听我的话……我跟你讲,动物再厉害也是动物,只有人,才会创造无限可能!” 15号沉默地听着,不时看一眼拉斐,后者眼神呆滞地凝望前方,像个木头人一样。 不过她很认同他的话,尤其是亲眼见到光之天使的威力之后。 “对了,负责看管你的那个女生叫什么来着?强不强?既然派她来看管你,她是不是很强?如果她很强,把她的基因也弄一份过来,再想办法套话套出她的详细成长环境。”对方的话题转换得极快。 15号想了想,“我感觉在同龄人之中只能算中上水平,不过她的运气好像特别好……是我见过的运气最好的人。” “嘁!运气有什么用?渣渣就算是有运气加持依然是渣渣!”对方明显只对强者感兴趣,闻言立刻放弃了,“你周围还有什么人的能力特别强?” 赵曼的名字涌到15号的嘴边,打了个转儿,又被她咽回去。 赵曼的能力是15号见过的最奇妙的能力之一,她甚至觉得并不比那些顶级强者的能力逊色,而且她完全掌握了赵曼的成长轨迹,赵曼把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得到赵曼的基因也不成问题,复制赵曼的分身是相对简单的。 但……赵曼是真心把她当朋友,非常依赖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甚至仅仅因为她提了几句,就头铁去破坏对撞机。 “没,都挺一般的。”她违心地回答。 另一个她觉得很奇妙的能力是路易莎的能力,但蕾拉像是防贼一样防备着其他人跟路易莎过于接近,而且她不清楚路易莎的成长历程,所以说出路易莎的名字也没意义。 “说来说去,还是学院长更合我的胃口!还有院牧长,听说院牧长这几天到访红叶学院,你有没有近距离接触院牧长的机会?” “没有……”她说道,“院牧长并不是容易亲近的人,对修女以外的大部分人都很冷淡。” “这样啊……院牧长的成长经历好像是个谜,天底下除了她自己,恐怕只有宗主知道她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觉醒那么可怕的能力,我看到有小道消息流传,说是她能召唤天使,还指使天使歼灭了一支军队?我怎么听着这么魔幻?”对方疑惑地说道。 “好像是真的,但我没见过她召唤的天使……”15号虚言搪塞。 “总之,还是先把目标定为学院长吧,这是相对来说最容易被复制的顶级强者,只要用她的基因克隆她的分身,然后从小培养她对数学的兴趣就可以了。”对方说道,“你明白自己要做的事了吧?” “是,我明白,但很困难……” “我不想听借口!我要你用最快的速度得到学院长的基因,听明白了吗?只有这样你才算将功补过,我会勉强原谅你这次的失败!” “是……” 15号不敢苟同,她觉得学院长太聪明了,不是梓萱那种聪明,而是体察人心的那种聪明,即使哥哥成功地克隆出一个学院长的分身,等分身长大后也未必能掌控得了,说不定反而会被玩弄于鼓掌,虽然哥哥也很聪明,在生物医学上颇有造诣,但跟学院长不是一个等级的。 并不止学院长,这些站在人类顶点的强者,哪个是易与之辈?她怀疑哥哥就算克隆出学院长、院牧长、宗主、酋长她们这些人的分身,也未必能如愿控制得了她们,他把很多事想得太简单了。 当然,她只敢想想,不敢说出来,否则又会遭到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他会觉得她看不起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聪明,在很多事情上极度自信,但在生活中又极度自卑,特别反感别人看不起他,哪怕是误会,他也立刻会暴怒。 这话由她来说不太合适,但他似乎极为……神经质。 嘀—— 小学门口响起汽车喇叭声,应该是租车公司的车到了。 “抱歉,我得挂了。”她说道。 “哼,希望下次你跟我联络时,我听到的是好消息,否则你还不如去死了算了。”对方先挂断了。 15号删除通话记录,攥着温热的手机,与拉斐对视,突然开口道:“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拉斐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15号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跟她搭话,才当着她的面打电话。 “我想,我真的是被克隆出来的,虽然明知如此,但之前的十几年,我一直把他当成相依为命的哥哥,我已经习惯了按照他的命令行事,每次我都会跟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做完这次就会跟他说清楚,从此两不相欠,但每次话到嘴边,我怎么也说不出来,还是被他骂着、驱使着去做更多的事……” 她想起小时候被年纪大很多的哥哥手把手地教自己打响指,打得好就会有奖励,打不好就会挨打,当时她以为是哥哥在陪自己玩,但……似乎并不是。 “不知道真正的那个‘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好想见见她啊……”她笑道。 米奥听到汽车喇叭声,灰头土脸地从教学楼里跑出来。 “喂!车来了怎么不喊我……咦?你哭什么?”米奥注意到她脸上的泪痕,不禁怪叫。 “没什么,去海边玩吧。”15号把手机还给米奥。 “对对!只要玩起来,就会把所有的烦恼全忘啦!”米奥握紧拳头高喊道:“出发!” 第534章 追踪 33号本以为欧阳彩月会让她的狗在车外小跑着随行,一边嗅闻追踪目标的气味一边领路,但意外的是,狗也在车厢里,这样不怕追丢了么? 现在33号和陈依依都是以隐身状态坐在车厢里,在外面看来车内只有欧阳彩月一人一狗。 这条史宾格看不见33号,看它知道33号的位置上有东西存在,一直好奇地在33号身上蹭来蹭去,又舔又嗅,她不得不反复把它的狗头推开。 有33号吸引狗的注意,陈依依倒是免于受到骚扰,但也无法验证它是否知道她的存在。 33号的隐身不影响说话,她提出自己的疑问。 “这个很简单,你看前面那些车,她们都是在跟踪目标,这时候用不着我的狗上场,只要尾随就行了。”欧阳彩月解释道。 “是么?”33号半信半疑,她倒是也关注了前方的车辆,但那些车来来往往,并不是同样几辆车。 “没问题的,她们都是有同伙,通过这种方式接力跟踪,以免被目标发现……不过在我看来这没什么意义,现在都是明牌的,就看什么时候由谁打破僵局了。”欧阳彩月冷笑道。 “打破什么僵局?”33号纳闷。 “僧多肉少的僵局。” 欧阳彩月话音未落,只见前面行驶的几辆车突然减速并横在了路中间,几位服装各异的成年女性下了车,看面色不善。 欧阳彩月早就防备着这手,立刻踩了急刹车,越野车车头向前轻点,克服巨大的惯性停住了,轮胎都冒出青烟。 “去,宝贝,追踪那条狗的气味,去!” 欧阳彩月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蹲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史宾格犬嗖的一下蹿下了车,她也下了车,拉开后车门,语速极快地吩咐道: “你还愣着干嘛?追啊!她们拦的是我,你跟着狗从小道绕过去!我会打电话联系你!” “陈依依,你趁我跟她们说话时,悄悄钻到她们底下,把油箱全捅漏了!然后在前面一段距离等着我过去接你!” 33号和陈依依愣了一下才如梦方醒。 她们下车之后看到史宾格犬已经溜下了公路,沿着公路旁的小道往前疾奔,她们顾不上别的,仗着自己是隐身状态,追着这条狗发足狂奔,转眼间就从前方几辆车的旁边跑过,而那几位女性一无所觉,其中有人看了一眼史宾格,但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毕竟那是一条狗。 欧阳彩月则满脸堆笑地倚在车边,主动开口笑道:“哟!姐几个,刚才人多没顾得上跟各位打招呼,怎么着,这是要……叙叙旧?” “少废话!”女性中的一人疾言厉色地指着她,“欧阳彩月,怎么哪里都有你凑热闹?我告诉你,你从哪儿来就滚回哪去!今天此路不通!听明白了吗?别逼着我们动手!” 事情的发展完全在欧阳彩月的意料之中,她对这帮人的套路太熟悉了,前面这几个人也不是一伙的,可能是由几个两三人的团体临时拼凑起来的,刚才在操场上她就注意到她们在鬼鬼祟祟地窃窃私语,显然是在商量交易,她们打定主意跟踪那位携带高大猛犬的超凡者,因为这样的成功率最大,但不允许别人跟她们打相同的主意,所以出发不久就拦住一向名声不佳喜欢占便宜截胡的欧阳彩月。 她们紧盯着她的手,只要她的手敢往兜里掏,她们的各种能力就招呼上来,就算把她打死也无所谓,如果被她松果烧到就生不如死,而且她们下车后就离开了车辆,以免被她下黑手引爆油箱。 “你们这是有备而来啊,想独吞赏金吗?”欧阳彩月佯装懊恼地挠头,“但之后你们多半还会黑吃黑地打一架吧?” 她们脸色一变,显然被她说中了心事。 “关你什么事?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滚不滚?” “我滚!我滚还不行吗?” 令她们有些意外的是,欧阳彩月竟然轻易地服软了,因为按照她们的了解,欧阳彩月的性格还是挺刚的,就算不上来拼命,至少也会痛骂几句再走,可能是自知人数和实力相差太远,硬拼就是找死吧。 欧阳彩月无辜地举着双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回到车里。 在说话期间,从她的角度已经看到她们的车辆都在漏油,但因为她们都离开车辆一段距离,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根本没有察觉。 她冷笑着发动越野车,调头往来路驶去,等她们从后视镜里消失后,立刻扭动方向盘,驶离公路,重新调头,从荒野里绕了个弧线,绕开了拦路的那几个人。 她们见欧阳彩月乖乖离开,正要回车里继续追踪,发现所有车的油箱全被捅漏了,瘫痪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外,这才知道欧阳彩月有帮手,但她的帮手什么时候捅漏的油箱?为什么她们一无所觉? 欧阳彩月能想象到她们气得破口大骂的样子,但她已经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等她们找来救援车辆,至少也是半小时之后的事了。 陈依依突兀地出现在前方的公路边,挥手拦车,欧阳彩月停车让她上车,又给33号打电话,问清33号和史宾格犬的位置,改变方向去和33号会合。 把33号接上车,前方已经没有引路的车辆了,这时才需要史宾格犬小跑在车外,嗅闻气味引路。 33号和陈依依不禁对欧阳彩月刮目相看,这种尔虞我诈的手段她们还真比不上她。 从路线上来看,携带高大猛犬的超凡者骑着摩托车早早离开了公路,一直在荒野里前行,而且屡次故意在复杂地形里绕圈,或者在小河沟里涉水而行,利用水源掩饰自己气味,以甩掉追踪者。 欧阳彩月跟踪起来也很困难,好在她经验丰富,而且擅于揣测同行的心理,不止一次在史宾格犬已经丢失目标的情况下,带着它重新找到了气味。 眼见越走越荒凉,早已远离公路,甚至已经没路了,即使坐在防震性能很好的越野车里,三人依然被颠簸得反胃。33号心里没底,她对那只高大猛犬能否嗅闻到隐异猴的气味心存怀疑。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从手机上看,她们才驶出一百公里左右的直线距离,但实际行驶里程三倍不止,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兜圈子,也不知道是目标故意绕圈子还是高大猛犬这么领的路。 33号的手机屏幕上同样有很多光点在闪烁,代表正在移动的超凡者们,一开始光点很密集,然后越来越分散,现在她们前方只剩下一个光点了,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那位带着高大猛犬的超凡者。 “你们饿不饿?饿的话后面包里有吃的,面包火腿肠之类的,可以凑合一下,顺便帮我拿根火腿肠,但是别吃那些松果……” 欧阳彩月开了一上午车,也挺疲劳了,但她在每次行动的时候都特别能吃苦耐劳,一边握着方向盘盯着前方路面一边抽空子啃一口火腿肠。 她的原则是,人要适应狗,只有狗需要休息吃东西的时候,她们才可以短暂地下车活动身体或者解决生理问题,只要狗还在追踪,车就不停,时间就是金钱。 “用不用我替你开车?”33号问道,她会开车但是没本地驾照,不过在这种荒野里也不怕交警查。 “谢谢,但不必了,我怕你把车开进沟里,这地方可没处找拖车。” 33号不服气,她们在忍者训练营里都学过特种驾驶,自信车技并不比欧阳彩月差,不过可能经验欠缺一些。 前方重新出现道路,是荒草丛生的乡间土路,土路的尽头隐约显现房屋的轮廓。 正在领路的史宾格犬像是突然被什么吸引了一样,吐着舌头停下来,冲着路边一丛茂密的荒草狂吠不止。 欧阳彩月停车,没有熄火,小心地观察周围,眼神重点落在摇曳的荒草与灌木丛上。 33号穿着隐身服的时候戴不了红外镜,而陈依依已经戴上红外镜,可惜红外镜穿透不了草丛,肉眼可见的直视范围没有异常的热源。 “我下车看看?”33号试探着问道,平板电脑屏幕上,前方的光点还有一段距离。 “等下。” 欧阳彩月摇下车窗,唤回史宾格犬,毫无征兆地就往荒草丛里扔了个黑乎乎的小圆球。 砰的一声,耀眼的火花于草丛中迸射,青草这种本来不易燃烧的东西瞬间被超高温度引燃,白热的火焰在短时间内吞噬了数平方米的地面,这还是她抛射的角度低,如果是高抛的话,至少二三十平方米的区域内都会落下死亡的火焰之雨,附着在松果鳞片上的铝热剂颗粒只有小指甲盖那么大点儿,一旦沾到皮肤上不会立刻致命,但那种炼筋蚀骨的剧痛会把人疼疯了。 33号大惊,“你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万一……” “万一什么?前面是个荒村,这里没有友方,如果有人蹲在草丛里埋伏,只能怨她倒霉!”欧阳彩月恶狠狠地说道,“要么先发制人,要么受制于人!” 33号望向远处的房屋轮廓,那些房子都极为老旧,好多只剩下残垣断壁,应该是一座很久之前就整体搬迁离开此处的废村,确实不太可能有无辜的村民蹲在草丛里,但连问一声都不问就直接动手,还是有些…… 一颗小小的松果里塞不进太多铝热剂,短暂的耀眼火光消失了,橘红色的火焰也随之熄灭,倒是升起了不少呛人的烟雾。 33号担心的场景没有出现,没人浑身着火惨叫着跑出草丛。 欧阳彩月这才下车,走到荒草边挥手扇开烟雾往里面看了看,随即皱了皱眉。 陈依依和33号也跟过去,看到躺在草丛里的……是一条狗,有几处皮毛被铝热剂引燃尚未熄灭,但它一动不动,并非死于火焰,脖子上倒是有一条咬伤。 “是条野狗。”欧阳彩月根据旁边的摩托车轮胎印判断道,“前面那座村子搬离时,有些村民养的狗没有带走,留在这里慢慢退化成野狗,可能是看到带狗的那个女人想袭击她,被她反杀了。” “从刚才开始,前面的那个光点停住不动了。”33号提醒道,“距离此处大约有两三公里的直线距离,应该是在村子的另一头。” 欧阳彩月点头,“弃车步行过去看看,这次就要劳烦你们二位走在面前了,不过我要提醒二位,有可能是陷阱,务必小心,不要太过接近。” 由于33号正拿着手机看,虽然她是隐身状态,但欧阳彩月可以根据手机的位置和角度判断她的位置和姿势。 33号正想收起手机,欧阳彩月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她一愣,本能地想挣脱。 “记住!这里没有友方!除了你我三人,任何活动的东西都是敌人!”欧阳彩月一字一顿地说道,然后松开了手。 33号和陈依依见识了欧阳彩月她们这些人对待彼此的心狠手辣,都提起了十二分的警觉,一左一右向信号传来的位置进发。 欧阳彩月将狗留在车内,自己也戴红外镜,留后两人大约三四十米,三人呈倒三角形穿过这座荒弃已久的村落。 死寂的村子里,一扇扇没有玻璃的窗户像无数只黑洞洞的眼睛在盯着她们,饶是欧阳彩月走南闯北经验丰富,依然很难避免生出奇怪的联想,好几次以为某扇窗户里面有一张可怕的怪脸在注视着自己。 一只小兽突然横蹿出街道,差点儿撞到陈依依的身上,把她们的冷汗都吓出来了,欧阳彩月险些把攥在手里的铝热松果扔出去,仔细一看似乎是只黄鼠狼,眨眼间就蹿没影儿了。 待惊魂稍定,三人继续前行。 从距离上判断,已经很接近信号传来的位置,但周围静得出奇,没有听到那条高大猛犬的叫声。 前方是一个大院子,院门口斑驳的牌子上勉强可以分辨出“xx村村委会”的字样,院门关着,但院墙塌了一处,其余的院墙爬满了藤蔓。 33号吸了吸鼻子,似乎有血腥味,但也可能是土腥味,她不太确定,毕竟她不是狗。 第535章 陷阱 33号和陈依依配合起来也不是太默契,因为她们两个都看不到彼此,而且又不能出声联系,否则就可能被潜在敌人发现。 陈依依在她的位置看到一辆摩托车停靠在院墙边,正是带着高大猛犬的超凡者骑的那辆,她走到车边,摸了摸引擎,已经凉了,可能停留在这里不短的时间。 33号回头看了看落后三四十米的欧阳彩月,后者看不到她们两个,不知道她们走到了哪里,也不知道她们在这里发现了异常情况,依然在谨慎而小心地前行。 33号不知道院墙内的情况,不敢贸然从垮塌的那个位置钻进去,于是她轻轻一跃,跳到墙头上,想先从墙头上观察院内的情况。 她没想到的是,过去这种农村的院墙为了防盗,会在墙头上竖着镶嵌碎玻璃,这样如果有人试图攀援院墙,就会被碎玻璃割伤手掌。 33号落在墙头时,脚下嘎巴一连串轻响,踩碎了几块碎玻璃,声音理论上不大,在死寂的村子里却显得格外刺耳,就连三四十米外的欧阳彩月都听到了。 欧阳彩月听到异响,但看不到33号的身影,又不敢开口呼喊,停留原处紧张地环顾四周,手里的松果随时可能投掷出去。 33号被自己脚下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心脏砰砰直跳,呼吸也不自觉地粗重起来,而且这院墙的墙头除了埋有碎玻璃之外,还很缺德的修成了“^”形,又覆盖了藤蔓,踩上去才察觉不对,在上面根本站不稳,她受惊之下,身体前仰后合摇摇欲坠。 她不确定陈依依的位置,往后跳可能正好落在陈依依的头上,为了避免一个倒栽葱摔下去,她硬着头皮,来不及看清周围的情况就往前跳进了院子。 33号毕竟训练有素,她清楚自己的声音已经暴露了位置,在极端不利的局面下为了防止落地瞬间受到袭击,就地一个滚翻,卸力的同时移开原位,半蹲在地,干净利落地抽出两柄羊角短刀护身。 在院外,陈依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但她听得清楚,异响是从墙头上传来的,紧接着院内噗通一声轻响,应该是33号仓促之间落地。 为了免于重蹈33号的覆辙,她选择绕到另一侧,从垮塌的院墙位置进入。 院内,33号的脑袋嗡嗡乱响,她恨自己太大意了,结果落到如此被动的局面,翻滚时忍者服上难免沾了一些浮尘,已经暴露出她的身体轮廓,就算是被敌人杀死在这里,她都没脸让宗主看到自己的尸体。 从失足落地拔刀护身到现在,只有短短一两秒时间,33号却像过了一个世纪——按理说,如果院内有敌人,绝不会放过这么绝佳的袭击机会。 她维持着防御姿势,脑海里已经存下死志,如果受到袭击,她拼命要拉着对方垫背。 然而,一两秒过去,预想中的袭击没有出现。 33号定睛一看,却看到难以置信的一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挺宽敞的院子里,竟然有两个老人,穿着很老气的衣服,佝偻着腰并排坐着,背对着33号。 两个老人的面前,摆着一盘没下完的象棋,不过正常情况下如果是对弈的话,两人应该面对面坐着才对,而这两个老人却坐在同一侧,好像不是在对弈,而是共同参详破解棋盘上的残局。 他们可能太专注了,或者因为年纪大了耳背,似乎没有察觉33号跳进院子。 这时,33号注意到他们附近的地上有一个与目前的环境格格不入的高科技玩意儿,正是一具单目热红成像红外镜,不过镜片碎了。 镜片是用制作防弹玻璃的聚碳酸酯做的,虽然因为薄而达不到防弹效果,但比普通玻璃结实多了,除非是受到踩踏,否则只是掉落的话一般不会碎。 33号狐疑地看了看周围,院子里除了荒草丛生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异常了,但在这座荒村里,为什么还有两个老人? 她定了定神,想起在她同样是饱受老龄化和少子化困扰的祖国,也会有因为某个村子人口急剧下降而导致交通、通讯、建筑维护成本急速上升从而将村子剩余人口整体搬迁的情况,但经常有些风烛残年的老人留恋故土不愿离开,自愿留下来,他们自觉活不了多久,与其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还不如叶落归根,留在村子里静候死亡,不去跟着给儿女添麻烦了。 说不定这两个老人也是同样的情况? 33号的情绪刚才大起大落,骤然放松下来之后没有深思,她怕吓到这两位老人,年纪这么大了再吓出个好歹……她解除了忍者服的隐身状态,在他们身后说道:“老人家?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牵狗的女人从这里经过?” 两位老人似乎极为专注于棋局,对她的说话没有反应。 33号向他们走近,同时提高了音量,“老人家……” 两位老人佝偻着腰,低头注视着桌子上的棋盘,还戴着那种老式的鸭舌帽,从33号刚才的位置只能隐约看到他们的帽子后面,现在她走近了,突然呆了一下。 她看到这两位老人的帽子之下……一根头发没有,而且这皮肤颜色好像跟正常人不太一样,正常人的皮肤是深浅不同的肉色,而这两人的脑袋和脖子都是……灰白色。 33号怀疑奥罗拉是不是来了,因为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冻住一样突然浑身冰冷,唯一还热乎的地方只有跳动得异常响亮的心脏。 那两个“老人”同时转过脑袋,33号看到了她永生难忘的一幕——那不是两个老人,而是两只穿着衣服戴着帽子的隐异猴。 沐猴而冠——她的脑子里居然还有闲暇闪过这个成语。 这个场景太过诡异,33号的思维已经僵住了。 得赶紧想办法告诉江禅机他们,梓萱的推测很可能有误,如果这些怪猴子学会了穿衣服,那么它们就不一定非要躲在山洞或者土洞里来御寒…… 同时她也明白了,这果然是一个陷阱,但不是牵狗的那位超凡者设下的,而是隐异猴设下的,它们利用了他们的思维定势,他们一直在寻找肉眼看不见的热源,万万没想到它们主动抛弃了隐身优势,穿上了衣服——这可能是它们无意而为,因为它们不可能预知他们普及了红外镜,但恰恰歪打正着。 它们的智力,可能比地球上的猴子更高一些…… 思维的速度堪比光速,33号的思维短暂的僵化之后,又瞬间涌入千头万绪,久经训练的身体却本能地动了起来。 她的身体仿佛看到死神正在展开黑色的双翼,在绝望之中发动了回避和反击。 但是太近了,她离这两只隐异猴太近了,它们转头的同时就已经向她扑了过来,奇长的四只胳膊封锁了她所有躲避的可能,她看到它们锐利的爪子上还沾着血。 它们先动,她后动,她又不能像光之天使那样瞬间加速到极速,心中已经明白自己无路可逃。 第一只隐异猴将她的幻影撕成了碎片,第二只可能是由于它们感应超凡动物的感官,发现了她真身所在的位置。 33号只来得及横刀将第二只隐异猴的两只胳膊斩断,第一只发现受骗之后,也向她的真身扑来,而她来不及收刀再出刀了。 她已经准备闭目等死了,就在这危急关头,一小截晶亮的刀尖却从第一只猴子的胸膛里钻出来。 陈依依及时赶到,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33号,刀身入体之后,她立刻拧动手腕横转刀身,瞬间将伤口扩张,拔刀抽身而退。 还好她退得果断,第一只猴子剧痛之下垂死反击,转身挥臂向后抓去,奇长的胳膊堪堪从她胸前划过,只差一点儿就撕开她的胸膛了。 它没有第二下反击的机会了,死中得活的33号已经从身后砍掉了它的脑袋。 第二只失去双臂的隐异猴疼得哇哇乱叫,转身想要逃跑,杀红了眼的33号正要甩出一柄短刀刺出它的后背,就听欧阳彩月喊道:“别杀它!” 一迟疑的工夫,第二只隐异猴像是坐火箭一样拔地而起,一跃就从院内跳到了院外。 欧阳彩月其实没晚来多少,她听到33号的说话声就察觉不对,这种鬼村33号在跟谁说话?但是村子里不止这一个院子,她听得出33号的声音来自前方,但她没有阿拉贝拉那种听声辨位的本事,所以晚了一点儿,她跳进院子时正好看到一只隐异猴已经身首异处,33号正要结果另一只的性命,赶紧出声阻止。 33号惊怒交加,狠狠一跺脚,向欧阳彩月叫道:“为什么不杀它?为了你那五倍的赏金?” 欧阳彩月看到那只身首异处的隐异猴还穿着衣服,滚落的头颅还戴着帽子,心里也是惊骇不已,大致猜到33号是怎么上当的,如果她和33号易位处之,她肯定不会贸然接近这两只隐异猴,但她能不能真的不问青红皂白就向这两个“老人”投掷铝热松果还要打个问号,仓促之间从背后很难分辨出这是两只隐异猴伪装的,很多时候不能以上帝视角来想当然,不能以结果来推过程。 她摇头,“赏金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是……它会领着我们找到它们在附近的老巢。” 被热血冲昏头脑的33号愣了一下,“什么?你是说不止这两只?” “当然。”欧阳彩月捡起镜片破碎的红外镜,“否则这个红外镜的主人和那条狗去了哪里?” 她叹了口气,“你不用这么生气,上当的不止是你,连这样的老油条都上当了,平时她肯定不会在这种阴沟里翻船,她大概很认真地读过红叶学院提供的说明,太专注于寻找肉眼看不见的热源了。” 33号:“……” 她看了看欧阳彩月,又看了看现身的陈依依,逐渐冷静下来,低头道:“对不起,是我的失误,让你们看笑话了……” 陈依依摇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想检讨有的是时间。”欧阳彩月指着隐异猴逃跑的方向,“你们先追,我去牵狗,迟则生变,现在说不定她还没凉透!” “给奥罗拉她们打电话,把情况通知她们,再让她们通知学院长,不能让更多的人上当!”33号说话的同时已经飞身追了出去,陈依依紧随其后。 “务比小心!” 欧阳彩月向她们的背影喊道,然后用手机把穿衣戴帽的隐异猴尸体拍下来作为证据,给奥罗拉她们发送过去,回越野车牵狗的路上,打电话把她们遇到的诡异情况向她们说明。 奥罗拉她们立刻将情况转达给学院长,并且乘坐直升机赶来增援,不过她们离得有些远,即使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欧阳彩月牵上史宾格犬,等她重新回到村委会院子时,33号和陈依依早都没影儿了,她只能让狗循着气味追踪。 路上偶尔能看到隐异猴逃跑时残留的血迹,气味和血迹向村后的一片林子延伸。 欧阳彩月心里犯嘀咕,说不定她其实是救了拦路的那几个人,否则以那帮蠢货的智商,追到这里少说也得折损三分之一。 更令她犯嘀咕的是…… 她一边跟着狗跑,一边再次审视刚刚拍下的照片。 她自认为走南闯北见识不少,在名山大泽里也见过不少奇怪的超凡动物,但这些超凡动物都是在普通动物的基础上觉醒而成,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动物觉醒的。 而这猴子……这是什么种类的猴子? 她完全没见过相同哪怕是相近的猴子种类,它们比所有的猴子都大,但又不像大猩猩那么壮,模样更是有别于她听说过的所有猴子……不,是所有灵长类动物。 她不是傻瓜,她猜出红叶学院肯定隐瞒了什么,但她不敢往深处去想,因为有些秘密如果知道了,可能是要命的。 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钱,然后全身而退,把看到的一切全忘掉,这才是她的生存之道。 第536章 家族 “33号!”陈依依在后面叫道。 33号正在一边跑一边拍打身上的浮尘,以便重新进入隐身状态,闻言回头看了看,脚步放缓,但没有停下。 “你没戴着红外镜,还是在我后面吧!” 陈依依为了说出这句话,不得不主动打破隐身状态现出身形。 从冲出村委会院子开始,33号就发足狂奔,将陈依依甩在身后,她为自己之前的失误而懊恼万分,急于洗刷耻辱,恨不得一步追到隐异猴的老巢大开杀戒,她已经将这种凶残又狡猾的生物恨之入骨。 不过,穿着忍者服的她没戴着红外镜,陈依依看着前面的那个被浮尘笼罩的轮廓越跑越快,不禁替她担心,现在她既不是隐身状态又没戴红外镜,万一被埋伏的其他隐异猴突然袭击怎么办? 被风一吹,33号躁动的血液慢慢冷静下来,她反思自己今天的表现,除了很多意料之外的客观原因之外,从跳上墙头那一刻开始,她的心理就一直处于困境,越急于扭转颓势就陷入更大的颓势,就像赌徒越想翻盘越会亏光一样,如果今天手气太差,趁着全亏光之前,及时割肉止损离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好。”她不甘但无奈地点头,停下让陈依依跑在前头。 如果她能目不转睛地盯着陈依依的背影,陈依依就不会对她进入隐身状态,但她还要观察四周的动静和周围的地形,稍微转移注意力之后,再看前面已经看不到陈依依了。 33号反省自己,大概是和15号一起行动之后,自己就在潜意识中产生了竞争心理,她想证明自己并不比15号差,尤其是在讨伐隐异猴的行动中,15号的响指对隐异猴无效,正是她大展身后的时机,所以她显得又急躁又冲动。 她不得不承认,15号比她冷静得多,即使当初在洼地里被十来人围攻时,15号依然极为冷静,甚至险些翻盘,只是差了一点儿运气而已,如果不是“通道”突然出现在洼地里,就算江禅机救出了极度虚弱的宗主又能怎样呢? 想到这里,她更加懊恼,明明年龄差不多,为什么人家就那么冷静?这样的冷静是怎么训练出来的?天生的?还是习惯于以一敌多而练就的? 她稍微有些走神,陈依依再次出现在前方,她差点儿没刹住撞上陈依依。 “找不到踪迹了。”陈依依半蹲在地,眼睛在地面上扫视。 刚才她们追踪得还算顺利,隐异猴双臂被斩断大量失血,血迹淅淅沥沥的一路延伸,慢慢的可能是血液流速放缓,再加上隐异猴一跳能跳出好远,寻找血迹越来越困难,到现在完全找不到了。 她们已经追进了林子,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继续追,分头行事也不可行,红外镜看不透树叶和树干,隐异猴完全有可能躲在树枝上伺机偷袭。 “我上树去看看附近的地形。”33号说完就跳到旁边一棵树上,顺着横枝跳到尽量高的位置。 片刻之后,她跳下来,指着某个方向说道:“那边的林间好像有什么人工建筑,要不要过去看看?” “哪边?”陈依依问道。 33号这才想起自己也是隐身状态,陈依依看不见自己指的方向,于是拿起一根树枝比划。 “好,我先走。”陈依依率先转向那边,由于情况不明,她不敢奔跑,以防万一。 33号落后几步也跟了上去。 来到那栋人工建筑附近,她们再次在地面上看到星星点点的血迹,并且还有新鲜的拖曳痕迹。 这栋建筑……似乎是一座宗族的祠堂,像刚才那种偏远村子往往大半个村都是一个姓氏,为去世的祖先建立祠堂供奉倒也常见。 祠堂很气派,规模也不小,竟然有三进院落,占地面积不亚于刚才的村委会,荒废这么多年也没有很破败,整体结构依然完好——很多地方都有这样令人哭笑不得的老式习俗,对活人吝啬,对死人舍得花钱。 可以想象,在村子还没有整体搬迁之前,每逢重要的阴历节日,村民们就由宗族长辈带领着前来祠堂祭祖。 祠堂有正门有偏门,正门关着还落着生锈的大铜锁,应该是村民离开之前锁上的,偏门倒是开着一条缝,血迹和拖曳痕迹消失在偏门里。 33号可不敢再从墙头跳进去了,她对这边的祠堂结构不熟悉,不想又碰上什么幺蛾子。 “我先进去,你等几秒跟上。”陈依依现身说道。 “小心。”33号看着黑咕隆咚的祠堂内部,心里有些发怵。 “没关系,有这个。”陈依依敲了敲红外镜,即使隐异猴穿着衣服,总不至于把身体全包起来,该泄露热量还是会泄露。 33号紧盯着陈依依,见她在偏门口探头窥伺了几眼,一闪身进去了。 几秒后,33号也进入祠堂院子。 院子以青砖铺地,没多少杂草,第一进院落中心摆着一口铜鼎,铜鼎旁边的青砖被掀起来了,可能是村民临走时想带着铜鼎一起走?还是说有不肖子孙想趁大家走了之后偷铜鼎当废铁卖? 周围有一些壁画,画的是村民们的祖先,一个个高冠博带风度翩翩,33号不禁怀疑隐异猴是不是从这些壁画上学会了穿衣服,然后在荒村里翻出了村民离开时没带走的旧衣服? 血迹延伸进祠堂的室内,隐约还能听到一些怪异的声响,大概是受伤的隐异猴不堪疼痛。 33号在外面不敢贸然进入黑洞洞的室内,陈依依悄悄走到窗边,稍微推开窗缝向里面看了一眼,意外地什么也没看到,里面没有热源。 “安全。”陈依依现身指向更前面,“可能还在后面。” 她们两人一直走到第三进院落,最后一排房子里依然是空的,但声音确实是从这间房子里传出来的。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狗叫声和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欧阳彩月牵着狗追来了。 陈依依现身把情况跟欧阳彩月讲明,看她有什么意见。 欧阳彩月从衣服上众多兜里掏出几根荧光棒,折亮之后扔进最后一排房子里。 “东南角是什么?像是个……洞?”33号说道。 欧阳彩月也看见了,“可能是个地窖,那只猴子肯定是逃进了里面……追进去可能不太明智,要我说,最好用烟把它和可能存在的其他猴子熏出来,就是不知道牵狗那位还活着不,会不会连她也一起熏死。” “我进去看看。”陈依依自告奋勇。 “小心啊,从刚才战斗的过程看,它们肯定有某种方式感知超凡者的存在,所以在第一下扑幻影扑空的情况下马上找到了真实目标,你们的隐身并不能令这种感知无效化,只能削弱其灵敏度。”欧阳彩月提醒道。 “我知道,情况不对我就立刻撤退。”陈依依还是坚持。 “拿着这个。”欧阳彩月递过两颗松果。 陈依依一愣,她又不会使这东西,拿着干什么?闲得无聊时剥松子吃吗? “你下去的时候放到主要路径上,撤退时如果被猴子追就喊一声,我听到后就立刻引爆它——注意,至少离松果四五米远再喊,否则我不保证不会炸到你。”欧阳彩月说道。 “好。”陈依依点头,将松果装进兜里,又要来一把荧光棒,走到洞口看了看,闪身钻进去。 洞口不算太矮,猫着腰可以比较顺利地进入。 这地窖可能最初建于很早之前,跟村子本身差不多年代,为了存放贵重物品以及在兵荒马乱时让族人避祸用的,规模不小,但是被隐异猴找到了暗门,鸠占鹊巢。 陈依依以前有进蝙蝠洞的经历,相比之下,地窖的地面至少比较平坦,也没有恶臭的蝙蝠粪,进来之后就可以直起身体了。 前面是一条不太长的走廊,两侧墙壁每隔一段距离插着一盏没点燃的油灯,这种地方显然不可能通电,也没有发电机。 她走得很小心,总是先通过红外镜确认前方没有热源,再掷过一根荧光棒照亮,可以说是步步为营。 隐异猴痛苦而愤怒的叫声越来越明显。 走廊到了尽头,前方是一个较为宽敞的大厅,是地窖的主要部分。 她没敢再扔荧光棒,屏住呼吸,快速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红外镜里出现四个热源轮廓,两个横躺,两个半蹲半站像是隐异猴,其中横躺的一个温度较低,似乎是那条高大猛犬,体温已经凉了。 不,等等!是六个热源!有一个隐异猴还抱着两个小体型的隐异猴,可能是出生不久的幼体。 这五只隐异猴的关系应该是一家子,包括母亲、两个姐姐、两个幼小的妹妹,等两个姐姐发育成熟之后又可以当母亲了…… 高大猛犬已经被分尸了,不久之前正在抚育两只幼崽的母亲大概正在享用美餐。 陈依依看到横躺的热源似乎动了动,那大概是牵狗的那位超凡者,她还没死,隐异猴把她完整地拖回来,可能是等母亲吃饱后它们姐妹两个再吃,所以她幸运地保了条命,没死但肯定受伤了。 如果不考虑救人,最稳妥的对策应该是把松果抛进去,招呼欧阳彩月引爆,但现在的情况不适用,而且这两只幼崽可能是让15号学习了解它们听觉系统的好机会。 想了想,她决定冒险改变策略,掏出两颗松果,以较轻的力道一左一右往里面滚进去。 骨碌碌的松果滚动声立刻吸引了两只隐异猴的注意力,与此同时,陈依依缩回脑袋,闭上眼睛尖叫道:“引爆!” 话音未落,两颗松果在几乎是绝对黑暗的地窖里爆出雪亮的光芒,在三千度高温下烧灼的铝热剂简直就像升起了两轮太阳。 陈依依记得,梓萱说过,像隐异猴这种全身上下除了视网膜都可以变透明的动物,它们一定畏惧强光,就算是其他动物在这种情况下也会暴盲。 两只隐异猴也在尖叫,陈依依睁开眼睛,冲进地窖的大厅。 爆开的松果鳞片还在燃烧,借着这光亮,陈依依看到抱着幼猴的那只隐异猴已经扔掉了幼崽,痛苦地捂着眼睛,而那只失去双臂的隐异猴更是痛苦地以头捶墙捶地。 陈依依一咬牙,冲过去拖着那位超凡者就往后退。 退出大厅,退至走廊里,陈依依听到隐异猴的叫声从痛苦变成了愤怒,它们察觉到入侵者偷走了它们的储备粮,嗷嗷乱叫着追过来,由于视力还没有恢复,它们一路跌跌撞撞,但追的方向大体没错,这也证明了它们还有视力之外的其他感官在起作用。 陈依依根本不敢往后看,拖着那人退至洞口,尖叫一声:“是我!” 两只胳膊伸进来,拽住她的衣服将她连同那人一起猛地拉出洞口,是33号,不过用力过猛,三人栽倒在一起。 欧阳彩月是老油条了,一看陈依依狼狈的样子,反手往洞里扔进三四颗松果,自己闪到洞口侧面立刻引爆。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洞里近处响起,紧接着,两团火球冲出洞口,那两只隐异猴全身沾着附有铝热剂的松果鳞片,已经疼疯了。 为了避免它们扑到陈依依和伤者来个玉石俱焚,33号爬起来手起刀落,砍掉它们脑袋,同时也结束了它们的痛苦。 烤肉焦糊的味道弥漫在祠堂里久久不散,闻着令人恶心,而且可能隐异猴体内有某些化学物质,烧起来有一股恶臭。 “可惜!这是在烧钱啊!”没能捉住活的,欧阳彩月心疼地跺脚。 “里面还有两只……”陈依依站起来指着洞内。 “啊?” 刚放松下来的33号和欧阳彩月马上如临大敌。 “是幼崽。”陈依依补充道,“没什么危险,倒是这个人……得给她包扎一下赶紧送医院吧。” 这人的伤处在右侧胸肩处,像是被利爪抓出一条挺深的伤口,肩胛骨都隐约可见。 欧阳彩月才不关心竞争对手的死活,随意低头看了一眼,说道:“死不了,你们愿意救就救,我进去看看。” 第537章 剑走偏锋 欧阳彩月进入地窖,尽管陈依依说里面只剩两个幼崽没有危险,她依然保持着很高的警惕,每到拐角处必探头张望,确认前方安全再继续前进,因为陈依依可能出错,她唯一能信任的只有自己。 穿过走廊,她往地窖的正厅里折了几根荧光棒扔进去,待里面被弱光照亮之后,她果然看到了那两只……幼崽。 陈依依之前是通过红外镜看到的热源轮廓,欧阳彩月是通过肉眼看到的,这两只幼崽并不是透明的,样貌奇丑,简直就像是二流恐怖片里的怪物,打个比方的话,类似于百岁老人缩回婴儿的样子,灰色的皮肤上布满皱纹,血肉和皮肤是半透明的,隐约能看到体内的内脏。 看到这一幕,欧阳彩月基本确认了自己的猜测,这特么的根本不是觉醒后的猴子从实验室里逃跑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幼体的猴子应该跟普通猴子没什么区别,不可能这么小就觉醒。 她唯一能想到的是,可能是红叶学院的实验室在基因改造实验,但基因改造实验也得有个原型,这东西的原型是猴子吗?根本不像啊! 这两个幼崽趴在狗的尸体旁,似乎是在有滋有味地啜吸狗血。 欧阳彩月正在观察,这两只幼崽像是察觉到她的存在,尖叫一声就飞扑过来,把她惊得差点儿没躲开——这小东西的运动能力竟然这么强? 她记得像鹿或者马这样的野生食草动物,幼崽出生之后必须在短时间内自己站起来并学会奔跑,否则生产时的血腥味很快会引来食肉猛兽,来不及站不起来并跟上大部队的幼崽只能悲惨地沦为盘中餐…… 按理说灵长类动物不需要这样,大部分灵长类动物可以爬树求生,尤其是猴子,但这种猴子的幼崽才这么大就纵跃如飞了?这应该是生存的需要,生活在很恶劣的环境里的动物才会如此,这种猴子已经挺凶了,难道依然只是其他猛兽的猎物? 欧阳彩月努力不去想太多,也不去管这种超出她能力范围的闲事,上次她脑抽了管闲事,险些把命丢在坠机的森林里。 两只幼崽扑过来撞到了墙上,撞懵了,半响爬不起来,欧阳彩月把背包里的杂物倒出来,把背包往它们身上一扣,将它们装进包里,拉上拉链。 它们在背包里折腾得很厉害,又叫又挠,但可惜它们的爪子还不够尖锐,撕不坏这种复合材料的背包。 大厅里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了,那条高大猛犬的一条后腿被生生扯掉,内脏都流出来了,虽然还有一口气,但失血太多肯定活不成了,除非有什么很厉害的医疗能力者在场。 欧阳彩月拎着背包走出地窖,看到陈依依和33号已经把衣物撕成条之后给伤者简单包扎伤口止血。 包扎过程中的疼痛令这个人恢复了意识,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费了好大的劲终于看清面前是欧阳彩月。 “我的狗……”她的第一句话是询问狗的安危。 “没救了。”欧阳彩月懒得说一些漂亮话来安慰她,“与其让它在痛苦中咽气,我可以帮你结束它的痛苦,不过这是收费服务。” 相比于伤口的疼痛,这句回答更令她痛彻心扉,几乎再次昏厥过去。 33号很不满地瞪了一眼欧阳彩月,后者根本不在乎,她就是这样的人,不需要虚情假意,也不需要跟这些竞争对手套交情。 这时,头顶响起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奥罗拉她们追踪欧阳彩月的红外镜定位信号找到了这里,因为欧阳彩月说了大概位置。 不止一架直升机,除了奥罗拉私人所有的之外,还有红叶学院的直升机,隐异猴的尸体必须要回收,不能留在这里。 几架直升机相继降落在祠堂的院里和院外,奥罗拉看到有伤者,就让大家把伤者抬上直升机,红叶学院直升机上的几位校警则用裹尸袋把隐异猴的尸体装进去抬上飞机。 “能不能……把我的狗也一起带走?”伤者流着眼泪向校警和奥罗拉恳求道,“它从小跟着我,我至少想亲手安葬它……” “狗?”奥罗拉除了欧阳彩月带来的那条史宾格之外,没看到其他的狗。 “在里面,已经死了,或者差不多死了。”欧阳彩月向地窖努努嘴,然后又跑到校警旁边交涉道:“这几只猴子全是我杀的啊,一定要记住,不能算到别人头上!钱什么时候兑付?” 校警只是负责运人和运隐异猴尸体,做不了主,让她稍安勿躁。 奥罗拉心肠比较软,见伤者真情流露,不忍心拒绝,反正只是一条狗而已,直升机能装得下,于是由她出面请校警带着一条裹尸袋进入地窖,将那条狗的尸体也装好带走。 她的话在校警面前也很有分量,于是两人带着空裹尸袋进入地窖,不一会儿就抬出一条沉甸甸的裹尸袋。 “它……死了?”伤者的眼泪更加止不住。 两位校警点头。 “能不能让我再看它最后一眼……” 校警见奥罗拉没异议,就把裹尸袋拉开一截,露出已经失去生机的狗头。 伤者不顾疼痛,努力伸长胳膊,替它闭上了眼睛,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此情此景令奥罗拉微微一叹,她招呼大家上飞机,这里的后续事宜会由红叶学院留下来处理,得赶紧把伤者送到校医院。 这时,学院长打来电话,详细询问这边的情况,她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学校的工作人员给每位参与者推送了相关信息,提醒其他人这边发生的意外情况,请大家小心安全,以及这片区域已经可以排除了,不需要其他人再来搜索。 刚挂断学院长的电话,奥罗拉的手机又响了。 “喂喂!是奥拉拉的话吱个声!”米奥聒噪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响起,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还听到了海潮声。 “是我,怎么了?”奥罗拉不认为米奥会主动给她打电话联络感情,肯定是其他人让她打的。 “我是15号。”15号从米奥手里接过手机,“因为没有你的电话号码,所以请米奥打给你。” “哦。”奥罗拉跟15号没什么交集,更想不到15号为什么打电话找自己。 “我看到推送了,恭喜你们旗开得胜。”15号说道。 “不是我,是欧阳彩月她们那个小队。”奥罗拉解释道。 “嗯,推送里说有人受伤了,是谁?”15号又问,显然这才是正题。 “唔,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奥罗拉稍微走远一些,以便在螺旋桨的轰鸣声中听清15号的说话,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抬上直升机的伤者,“是那位带着狗的超凡者。” “那条觉醒了能力的狗?” “对。” 这个回答在15号的意料之中,毕竟欧阳彩月已经直说了,她要追踪并截胡那位超凡者。 “人受伤的话,狗怎么样了?”15号又问,推送里没有写明狗的状况。 “狗……已经伤重而死。” 奥罗拉更糊涂了,她以为15号跟这个伤者认识,没想到15号竟然更关心这条狗。 “刚死?” “应该是。” 沉默了一会儿,15号开口道:“我有个建议,是否采纳在于你们。” “请讲,我在听着。”奥罗拉对直升机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再稍等一会儿。 “你我都很清楚,隐异猴这种生物不可能被根绝,以后‘通道’再次出现时,更多的隐异猴很可能会来到我们这里。”15号说道,“这次你们杀死的三只都未必是全部,也许其他人在未来的几天里还会遭遇更多的。” 奥罗拉没有异议,继续听着。 “而这种觉醒了超强嗅觉能力的狗,是对付隐异猴的利器。” “是的,可惜它死了,只能想办法再找找还有没有其他类似的狗。”奥罗拉说道,“应该不会太困难。” “话虽如此,能找到几条呢?三条?四条?就算十几条也不够全世界分的。”15号说道,“况且就算你肯掏钱,狗主人也未必肯割爱,狗主人肯割爱,狗也未必会听从新主人的命令。” 奥罗拉轻叹一声,她也清楚很多东西不是用钱可以买到的,比如动物对人的感情和忠诚。 “不过我想到一个办法,只要你们能接受的话,这个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15号继续说道。 “什么办法?”奥罗拉提起精神。 15号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克隆。” “用这条狗的基因克隆出更多它的分身,或者说是它的副本,这些副本长大后同样很可能觉醒嗅觉能力。” 奥罗拉睁大了眼睛,艰涩地咽了口唾沫。 聪明如她,却根本没有想到这条路,她觉得梓萱在场也未必能想到,这不是思维能力的问题,而是思维方向的问题。 从小受到的教育和舆论,潜意识中的道德和伦理,令她们将“克隆”视为一种禁忌,甚至是一种邪恶的存在,即使是科学家也仅仅只敢以科学研究为目的而小心地在这一领域的边缘徘徊,因为一旦深入很可能就是千夫所指、身败名裂。 15号没再说话,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分别以螺旋桨声和海浪声为背景音。 从理论上说,15号的这招简直是针对隐异猴的绝地反击,通过克隆技术大量复制那条狗,并且将其中觉醒嗅觉能力的派发到世界各地,一旦有隐异猴再次悄悄溜过了“通道”,至少人类不会陷入这次这么被动的情况。 唯一的阻碍就是道德和伦理……还好这只是一条狗,而不是……更大的禁忌。 “这事我不能作主,我只能帮你转达给学院长,一会儿我打给你。”奥罗拉走得离众人更远一些,以免正在忙碌搜索现场的校警听到。 “随便,不过如果你有这份心的话,现在可以用你的能力将那条狗的尸体冷冻起来了。”15号挂断电话。 “……” 奥罗拉拨通学院长的电话,将15号的提议如实转述,同时给校警打手势,麻烦他们再把装有狗尸体的裹尸袋抬下来,她隔着裹尸袋给狗尸体周围的空气降温,不一会儿狗尸体就蒙上一层白霜,冻得僵硬。 伤者感激地看着她,误以为她是出于好意而防止狗尸体腐烂。 学院长听了之后也是沉吟不已,但最后还是明确表达了肯定。 奥罗拉重新拨打米奥的电话。 “学院长同意了,并且感谢你的提议。”她说道,“学院长表示要立刻着手进行相关的准备,尽快开始这项工作。” 克隆技术虽然不是特别困难,但相关的器材、场地、人员安排等工作都要大费周折。 “不客气,我也不想这种怪物泛滥成灾。”15号冷淡地说道,“但准备就不必了,场地、人员、器材都有现成的。” “啊?”奥罗拉大惊,竟然有人已经在从事大规模克隆技术了? “我们的忍者服是用某种超凡蜥蜴的皮制作的,你觉得每年要多少条这种蜥蜴觉醒才可以提供足够多的皮?”15号冷笑道,“忍者学院早就在本土南方的一座孤岛上以一条觉醒后的蜥蜴为模板进行大规模克隆养殖了,所以建议你们跟宗主联系,如果宗主同意,你们只要把狗尸体送过去就行了。” “……” 奥罗拉如梦方醒,她早就听说过忍者服的材料,但根本没有往深处想,很多事情往往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点就透,就是很少有人会去点。 “我要再打个电话。” “行吧,但不用再打回来了,怎么决定是你们的事。”15号挂断电话,海浪声消失了。 奥罗拉再次给学院长打电话。 之后,她走到伤者的旁边,在螺旋桨的声浪中大声说道:“我们想买下你的狗。” 伤者愕然,忍痛摇头,“抱歉,我想亲手把它安葬在……” 奥罗拉打断道:“如果我说,你今天把它给我们,一年后我们会把它活生生的还给你呢?” 第538章 捡海 15号挂断电话,结束了与奥罗拉的交谈,将手机还给米奥,但后者的手上和脸上沾满了湿沙子,像是一条刚在沙地里打过滚儿的哈士奇。 接下来红叶学院会怎么做,已经不关她的事了,很大概率应该是如她所言,将那条死狗带回去,然后与宗主交涉,将狗的尸体送往南方的无名孤岛。 像这样的孤岛在本土南方有很多,大部分都没有名字,岛上也没有人烟,忍者学院早在很多年前就买了几座储备着,其中一座当成克隆技术的繁育场,高薪养着一些科学家,定期有轮船来送补给,有大海作为隔绝,可以防止被克隆的动物逃跑。 “随便放在哪儿!”米奥懒得去接手机,今天要不是老师强调带着手机接收推送的通知,她才不会带手机,她平时也不会带手机,总是被她弄丢。 米奥的裤腿和袖管都高高挽起,鞋也脱掉了,光着脚蹲在沙滩上起劲地堆沙堡,15号打电话的时间也没多久,她竟然垒出一座初具规模的沙堡。 “来来!给我拍张照片!”米奥双手举起来比划出V字,让15号给她以沙堡为背景拍照。 15号横过手机,拍照,察看照片的时候发现照片角落里还照到了拉斐。 来到海边之后,拉斐就静静地站着,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站到了潮水中的礁石上,手里还攥着弓箭,像是在低头凝望海面。 15号对拉斐的过去仅仅是略知一二,她正想把拉斐叫回来,因为涨潮了,却见后者突然闪电般抽箭拉弓搭弦,噔的一声浑厚的音浪响起,甚至连海潮声也无法盖过,一支利箭呼啸着离弦而出。 恰在此时,海潮冲击在礁石上激起近两米高的巨浪,碧波凶猛地挡在箭的前方,但这支箭竟然生生将水墙撕开一道缺口,去势不减地射入水里。 水墙劈头盖脸地砸向拉斐,15号看得一惊,这水浪的冲击力怕是有几吨重,在她想来肯定会把拉斐从礁石上撞飞。 然而,海浪落地化为飞珠碎玉,拉斐的身影仅仅是摇晃了几下,依然站在礁石上没有动,15号看到她的脚趾向下扣,似乎是靠脚趾扒住了礁石。 紧接着,下一波浪头又来了,这波浪头没上一波那么猛,浪头里券着某个黑影,拉斐眼疾手快,在浪头砸下来的时候探手一抓,待波浪落地,15号才看清她手里的竟然是一条被箭贯穿的石斑鱼,得有十几斤重。 拉斐从鱼身上抽出箭,随手往后一甩,将还在抽搐的死鱼扔到沙滩上,她身上那件特制的衣服没有沾到一滴水珠。 15号没想到拉斐还有这种本事,眼力、脚力、平衡性和弓术像是天生为了在海边射鱼而练成的,没有几年时间的苦练恐怕不可能。 不管怎样,至少午饭有着落了。 “这一条鱼够了,不用再射了。”她对拉斐的背影喊道,但后者没理她,眼睛紧盯着海面,似乎并不满足。 15号也没有强迫她,自己找了一个避风的礁石间的水洼,抽出短刀给这条石斑鱼开膛,从附近收集来一些树枝,生火烤鱼。 此时此刻,其他人都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寻找隐异猴,她们三个却在这里堂而皇之地偷懒,而且谁都没有愧疚之意。 鱼烤好了,她喊米奥洗手吃饭。 米奥很久没有玩得这么开心而且没有压力了,除了对15号路上没买西瓜导致她玩不了蒙眼砸西瓜游戏而略有微词之外,已经把15号视为知己——她的原则很简单,谁陪她玩,谁就能刷她的好感度。 “好吃!可以当我的新娘了!”米奥抱着半条烤鱼吃得赞不绝口,就是吃相太差。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 可惜没有配着米饭,否则会更好吃。 两人吃到撑,鱼还是剩下了很多,没办法,拉斐又不需要吃饭,只能浪费了。 就在她们做饭吃饭期间,拉斐又射杀了十几条鱼,个头都不小,15号寻思如果江禅机带着拉斐摆摊卖鱼应该都能脱贫致富,就是到海边的路程不近。 米奥吃完鱼之后又开始玩起来,她对沙堡失去了兴趣,开始在捡海找乐子,因为刚刚涨潮的时候大海把一些贝壳、鱼、螃蟹、水母之类的冲上了海滩。 拉斐还在孜孜不倦地射鱼,15号闲得无聊,找了一块舒服的礁石靠着,晒着午后的太阳开始打盹。 朦胧中,15号察觉到有东西蹑手蹑脚地接近,脚踩在沙滩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她的第一反应是隐异猴,身体像弹簧一样跳起来,一手作势拔刀,另一手随时准备打响指——这是她身体的本能反应,忘了隐异猴并不吃打响指这一套。 不过她定睛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原来又是米奥在作怪,米奥脑袋上顶着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怪东西想趁她打盹吓唬她,没想到她在打盹时也有警觉,反而被她吓得一个屁股墩坐在沙滩上,那个怪东西也滚到了一边。 “讨厌!你干嘛吓唬人!”米奥理直气壮地指责道。 15号已经很了解米奥的性格,正想糊弄几句,这时视线瞄到那个怪东西上面,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她走到那个怪东西旁边,蹲下来仔细端详,问道:“这是什么?” “大头!”米奥把刚才的事忘到脑后,拍拍屁股站起来,蹲在她的旁边,兴致勃勃地说道。 “大头?”15号一愣,“大头是什么?本地的俗称吗?” 很多沿海地区的渔民都对海洋生物有本地化的叫法,很少有叫学名的,比如丰年虾就有一个很唬人的俗称——海龙子。 “嘿嘿!我给它起的名字!”米奥美滋滋地指着自己的脸,“你看它不像是个大头吗?” 15号就知道自己不该对米奥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望,她怎么可能知道海洋生物的俗称?对她而言,所有鱼都用一个“鱼”字可以概括。 这个怪东西……怎么说呢,有些像是南瓜灯笼,就是西方万圣节把南瓜内部掏空,在南瓜皮上镂空雕出眼睛、鼻子、嘴之后的那个样子。 但它绝不可能是南瓜,更不可能是灯笼,明显是某种海洋生物的残骸。 它的大体形状类似于南瓜灯笼,大小也接近较大的南瓜,内部是空的,也有类似于眼睛、鼻子、嘴的孔洞,肉质看起来像是某种胶质,15号捡起一根树枝戳了戳,肉的里面还有软骨,但不知道这内部中空是怎么回事,也许是被食腐的鱼虾蟹啃食成这个样子。 “这个东西是从哪儿来的?”15号问道。 米奥一指大海,邀功请赏似的说道:“刚才被海水冲上来的,眼看又要被海水卷回去,我就把它捡上来了!” 15号望向大海,大海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亘古不变的潮起潮落,潮水之下隐藏了不知道多少秘密。 米奥还想把它捡起来顶在脑袋上去吓唬拉斐,被15号用树枝抽在她的手上,让她去海里洗手,米奥不太情愿地去了,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埋怨15号想把她的新玩具据为己有。 15号知道海里有很多人类根本没见过的生物,好像是据科学家推测,人类目前已知的海洋生物种类只占海洋生物总数的百分之几左右,不过那些陌生而神秘的海洋居民大多居住在深海或者海底,与人类的活动范围没什么交集,普通人基本上也不会遇到。 网上经常有猎奇向的新闻,说是某地海边的海滩上搁浅了海怪的残骸,甚至有说是传说中的龙,不过经科学家检测,所谓的龙往往是皇带鱼之类的海洋生物……总之,这样的事并不新鲜,但这些事件里,每一个被冲上海滩的残骸都能与某种已知生物划上等号么?这个不一定,好像也没人统计过,反正这种新闻过不了几天就会被大众遗忘,而残骸本身很快也会腐烂,成为食腐海鸟的美餐。 米奥捡上来的这个东西,大概也是某种深海生物的残骸吧? 虽然不清楚海洋生物学家能不能认出这是什么动物的残骸,反正15号是认不出来,说白了这东西看起来像是个脑袋,实际上可能根本不是脑袋,海洋生物基本上不会长这种脑袋……但也说不准,怪模怪样的海洋生物太多了,有的简直就像是外星来客。 就算海洋生物学家也不认识,其实也没什么,毕竟人类没见过的海洋生物浩如烟海,不值得大惊小怪。 米奥洗完手跑回来,又异想天开地说道:“把这个‘大头’当成西瓜让拉斐顶在脑袋上,玩蒙眼砸西瓜的游戏如何?” 看起来她一点儿也不明白15号为什么让她洗手,15号也不明白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恶心的东西米奥就能随便拿起来玩,正常人看到这种怪东西,连碰都不会想碰吧? “今天就先玩到这里吧,该去做正事了。”15号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午后两点左右,她们三人停留在这里太久了,不知道她们的红外镜会不会传回信号,如果长时间停留在这里,说不定红叶学院以为她们出事了,再派人过来找她们,结果发现她们玩得不亦乐乎。 “不要!我还要玩!”米奥一屁股坐在地上,赖着不走。 15号没对她讲什么大道理,而是问道:“你想继续玩当然可以,不过讨伐隐异猴的行动还有几天时间,你想爽一天还是天天爽?如果被别人发现咱们在偷懒,估计就不会让咱们三个一组了。” 米奥转转眼珠,被轻易地说服了,拍拍屁股不情愿地站起来,“好吧,那去干什么?” “就算是装装样子也好,去找隐异猴,总之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不动。”15号又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古怪的残骸,“就沿着海岸走走吧,看看还能不能捡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好!不过回去的时候要顺路买个西瓜!”米奥讨价还价。 “行,记得提醒我。” 15号用一颗小石头扔在拉斐的身上,示意后者该离开了。 拉斐趟着水回到岸边,看着自己扔到沙滩上的那一堆死鱼,似乎很满意今天的收获,捡起细软的树枝,娴熟地穿过鱼鳃,似乎是想把这些鱼全都带走。 15号可不想带着这些腥气冲天的死鱼一起行动,再说租车公司应该也不愿意,她琢磨怎么让拉斐放弃这些死鱼,这时拉斐注意到那个“大头”,视线被牢牢牵引了,把死鱼也暂时忘掉了。 拉斐盯着“大头”,喉咙里似乎咕哝了某个音节,但她的神智本来就远远谈不上恢复,又戴着金属面罩,这个音节模糊得根本听不清。 “什么?”15号靠近拉斐,“再说一遍?” 拉斐又咕哝了几次,都是同一个音节,肯定不是中、英、日文。 15号拿着手机按拉斐的发音查了查,似乎最相近的发音是梵语里的“夜叉”,当然也可能是误会,毕竟这个发音实在太模糊了,说不定只是毫无意义的拟声词。 如果这个残骸真是某种海洋生物的脑袋,丑陋狰狞的程度倒是跟神话里的夜叉差不多。 15号用两根树枝托起“大头”,把拉斐引到看不见那堆死鱼的地方,后者茫然若失,像是忘了什么东西,但又想不起来,思维如一团化不开的浓雾。 “咱们把‘大头’带走吧!”米奥兴奋地提议道,“把它带回去吓唬婵姬小学妹!” “……你的婵姬小学妹好像不是会被这东西吓到的人。”15号说道。 “那就吓唬奥拉拉!把她吓得尿裤子!喵哈哈哈哈!”米奥叉腰狂笑。 “那我估计你会被打……” 15号托着“大头”凑近闻了闻,这东西倒是没有常见海洋生物的那种腥味,反而有一股……类似于檀香的清香,味道很淡,放在车里应该不会给租车公司添麻烦。 一半是出于好奇,一半是为了哄米奥,15号决定把这东西放进车的后备箱里一起带走,就是希望路上别被交警拦住并检查后备箱……否则真说不清。 第539章 70% 红叶学院。 学院长与几位随同老师在不同的学系之间巡梭,现场检视考生们的考试情况,不过为了避免打扰考生,她们没有靠得很近,只是远远一瞥,为的是对这届新生的质量做到心中有数。 大部分考生都在紧张地应对这场可能会影响她们一生的重要考试,即使有考生注意学院长一行人,大概也不知道她们就是这所学校的最高领导层。 无论世界如何变化,年轻学生就是这所学校的立足之本,这点永远也不会改变,学院长宁愿推掉其他工作和应酬,甚至包括隐异猴的威胁,也要将招生工作放在这几天的重中之重。 当然,寻找隐异猴也不太需要她的参与,就算她亲自上阵,也只相当于大队人马中多了一个人而已,对局势没有任何明显的改变。 随行之中包括学院长的助理,大部分涉及到学院长的信息都由助理进行初步过滤,只将其中真正重要的通知学院长——所以她一直对有学生越级直接打电话联系学院长这种事颇有微词,即使打电话的人是明星学生奥罗拉,因为她见过太多的明星学生,几乎每一届都有,只是天才程度的差别而已,奥罗拉在这些明星学生之中的资质也就平平无奇,当然奥罗拉的家世外貌为其加分不少。 不过学院长接完电话之后的表情倒是相当凝重。 隐异猴的适应能力之强超乎学院长的意料,超乎所有人的意料,谁能想到它们居然学会了穿衣服来御寒?那么就要对它们的智力水平重新评估了。 如果隐异猴算是一种初级的智慧生物怎么办?那她们现在做的岂不是种族灭绝? 别人不需要考虑这些闲得蛋疼的伦理和道德问题,但学院长需要考虑,事关她以后要如何向学生解释,她不希望学生的心灵因此产生愧疚和内疚。 忍者学院早就在使用克隆技术这种事并不令她意外,谁都知道宗主那人做事并不拘泥于世俗的规矩和价值观,令学院长头疼的隐异猴智力问题在宗主面前也不是问题,但至少忍者学院只是在克隆蜥蜴,没有跨过那条红线。 她给宗主打了电话,说明自己这边的需求,请宗主帮忙将那条狗克隆多条,自己这边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都会尽量配合,宗主没有多问,听完之后就答应了。 用大量拥有超强嗅觉的狗来寻找隐异猴是个极好的办法,但就算一切顺利,恐怕在一年之内也指望不上,一年之内只能靠她们用现在这种笨方法应对。 每一条克隆出来的狗不是一出生就有能力,也不是每一条都会觉醒能力,即使是克隆出来的也是个概率问题,等它们到了年龄,从中挑选出那些觉醒了能力的,然后再对它们进行专业的训练,无论如何不可能在半年内完成。 这种事谁也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参观完最有意思且最令人忍俊不禁的万象学系的考试,学院长一行人正要移步前往武学学系,这时助理突然收到一条重要信息,足以压倒其他一切的重要性。 ————— “学院长!”助理叫住她,神色紧张地说道:“‘通道’出现了。” 学院长立刻停下脚步,全身都绷紧了,“哪里?” 助理看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卫星图片,晦涩的图片上显示着地磁剧烈扰动的深红色区域,“太平洋,公海。” 学院长的神情立刻放松了,没有完全恢复到之前的状态,但至少放松了一半。 没有谁规定“通道”只能出现在陆地上,海洋面积占了地球总面积的七成,“通道”出现于海洋中的机率大致也是70%,不过这70%又要细分为三种情况。 首先,最低的可能性是“通道”正好出现于某座岛屿上,这种情况的处理方式跟“通道”出现在陆地上时差不多,同样是飞机空投跳伞,但紧急程度不如陆地上,因为大海就是天堑,陆生动物想越过大海逃往别处基本不可能,所以只要事后对岛屿进行仔细搜索就行了。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发生地点一般是格陵兰岛、马达加斯加岛这样的大型岛屿,说是小型陆地也没问题。大海茫茫无际,“通道”正好出现在弹丸小岛上的机率极低,算是巧合中的巧合,已知的也不过是一两例而已,而且还都是无人荒岛。 其次,第二种可能是“通道”出现于海洋的上空,“通道”下方没有陆地或者岛屿,这种情况就很有意思了,基本上不需要特殊处理,因为如果敢有动物穿过通道,结局肯定是掉进大海淹死,成为鱼食。 这里就要提到一个规律,“通道”的出现要么是在空气里,要么是在海水里,泾渭分明,绝不会混淆,而如果“通道”这边是空气,另一边也一定是空气,反之,若“通道”这一边是海水,另一边也一定是海水,这可能是空气与海水之间的物理和化学性质的差异导致的。 因此绝不会出现那种情况,就是“通道”出现在地球这边的空气里——不论是陆地上方的空气还是海洋上空的空气,而“通道”另一侧连通着海洋,大量海水穿过“通道”往这边灌……如此荒谬的情况绝不会有。 至于“通道”会不会出现在地层中……这个谁也不知道,就算答案是肯定的,那边的动物也没法过来,所以不用考虑。 鸟类或者飞行生物的情况……由于有潜在威胁的大型飞行生物翼展会比较宽,暂时应该穿不过“通道”。 当“通道”出现在海洋上空时,意味着“通道”另一侧开口绝不会是在海平面之下,那边要么是空空如也的海洋上空,什么事也不会发生,要么是陆地上,而那边陆生动物贸然穿过“通道”就会一头扎进地球这边的海里淹死。 根据统计,目前已知的“通道”,全都是出现在地球海平面上下五百米的范围之内,没有任何一个“通道”出现在海拔五百米以上的山上或者空中。 “通道”出现于海洋里的最后一种可能,也是可能性最大的那种,就是出现于海平面之下的海水里,“通道”的另一侧也连通着海水——这种情况想精确测量比较困难,五百米这个深度数字只是估算出来的。 如果忽略掉机率最低的第一种情况,就是“通道”正好出现在小岛上的这种可能,把大型岛屿也归入陆地,只考虑后面两种情况,由于陆地面积只占地球总面积的三成,事实上需要超凡者介入处理的“通道”事件也顶多只有三成。 剩下的七成是“通道”出现于海洋上空,“通道”正下方没有陆地,以及“通道”出现在海平面之下,前者同样不需要特殊处理,动物一出来就掉进海里淹死,需要处理的只有后面那种情况,但超凡者对后面那种情况是无能为力的,总不能让她们潜水去打小怪兽吧?跟送人头有什么区别? 就算超凡者经过艰苦卓绝的训练学会了潜水作战,比如王叶菲老师那样的超凡者化身为电鳗,但还有另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 “通道”出现在陆地上或者海洋上空时,从“通道”里出来的肯定是陆生动物,那么当“通道”出现在海平面以下时,游出来的肯定是海洋生物,而不论任何一个星球,海洋生物的体型又肯定比陆生动物大得多,像王叶菲老师可以在陆地上电死一头5吨重大象,她能在海里电死一头150吨重的蓝鲸么?很困难啊。 海水的浮力令海洋中可以诞生出超级庞然大物,而不用像陆地动物一样担心自己被过大的体重压垮。 王叶菲的能力好歹算是水陆通用,更多超凡者的能力很难用于水下,即使强行使用,威力也会大打折扣。 像千央这种单体点杀伤能力的巅峰,放在海水里可能还不如一根鱼叉管用。 当学院长听到“通道”出现的位置是太平洋时,心中已定,而助理后面补充的“公海”二字更是排除了岛屿的可能。 这就意味着,这次“通道”要么是在茫茫大海的上空,要么是在水下,无论哪种情况都不需要她们插手,她们也无从插手。 但这并不是说就放任不管,陆地上的外来物种入侵会带来严重威胁,海洋里的外来物种入侵同样如此,甚至可能更可怕。 波涛万顷的海面之下隐藏了太多秘密,如果有什么凶残嗜血的家伙悄悄从海平面之下的“通道”潜入地球,不仅会影响到海洋的生态平衡,还会对在公海上航行的船只造成潜在的威胁,绝不能放任不管。 负责处理这种事的,是人类为了自相残杀而打造出的武器库中的一件瑰宝——攻击式核潜艇。 如果有什么是一发重型鱼雷解决不了的,那就来两发。 “走吧,该去武学学系了。”学院长说道,并且继续迈步前行,“看看武学学系今年的新生苗子怎么样,说起来,距离上次武学学系诞生出独领风骚的明星学生,已经有不少年了啊……” 助理点头,熄灭平板电脑的屏幕,加快脚步跟上,“没办法,毕竟基数太少,李老师大概已经不奢望有明星学生加入了,能有个正常学生就不错了。” “说到明星学生……你们觉得那个姜婵姬如何?”学院长对随行老师和助理说道。 “咳!”助理干咳一声,“她倒算是明星,但好像不是因为实力和资质而成为的明星……听说有不少学生在悄悄创作以她为蓝本的百合漫画或者小说……” 学院长不禁失笑,“真的?” “真的啊,还有人在学校内网论坛上匿名连载呢。”助理说道,“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骑着飞马的王子原来是为了保家卫国而被迫扮成男人的公主,然后因缘际会救了另一个公主,这已经很明显了吧?” “……为什么你这么清楚?” 助理大窘,慌忙摆手道:“我真的没看过!” 一行人说笑了几句,多少缓解了隐异猴的改变以及“通道”的出现带来的压力与紧张。 学院长正色问道:“是说你觉得她的资质一般?” “应该算是一般吧,当然很努力就是了。”助理答道,“我跟其他老师谈论她的时候,总有人用李老师来举例说大器晚成也是有可能的,但恕我直言,一来李老师是心无旁骛才学有所成,而姜婵姬……太过活跃了,我不太看好她的后期发展;另一方面,虽然李老师是大器晚成,但相比于跟李老师同届的那位真正的明星学生相比,李老师还是有所逊色。因此可以说,努力只能弥补不足,天赋才是基石。” 作为学院长的助理,她的才华相当出众,工作尽职尽责,对学校里每一个学生的特点都如数家珍,尤其是超凡者学生,她在工作方面无可挑剔。 “这样啊……” 学院长不会质疑助理的专业眼光,但要说助理有什么缺点,就是对每个学生的评价太过数据化,并没有深入接触过这些学生——这当然不怪助理,助理每天要工作12小时以上,学校里那么多学生,怎么可能每个都深入接触? 如果这是一款足球或者篮球类的电脑游戏,每个球员的各项能力都是一个固定的数字,那助理肯定是没错的,但现实世界并不是电脑游戏。 “是的。”助理肯定地点头,“无论是看成绩还是让老师们评选,这届的明星学生肯定是梓萱,没有第二人选。” “倒也是。”学院长笑道,“梓萱的年纪总让我忘了她是这届的学生……走吧,我好像已经听到了李老师绝望的怒吼声。” 助理也听到了,附和道:“没关系,反正这才是招生季第一天,后面几天说不定有惊喜。” “希望如此。” 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武学学系爬满青苔的城堡里。 与此同时,距离此地万里之遥的大洋深处,一艘原本正在执行其他任务的攻击式核潜艇悄悄改变了方向。 第540章 海面之下 太平洋,龙三角海域。 这片臭名昭著的海域由于频繁发生飞机或者轮船离奇失踪或者沉没的事件而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相当一部分事件遇难者连呼救信息都没有发出,因此被称为东方的百慕大三角。 在渔民和远洋水手之间流传着数不胜数的关于这片海域的传闻,其中大部分过于离奇,甚至牵扯到外星人或者超自然力量,从来未入主流科学界的法眼。 今天的龙三角海域一如既往的天气恶劣,海面上波涛汹涌,天空都成了灰色,令人眩目的巨大波浪足以将一艘超级货轮抛到空中,落下来时龙骨可能已经断裂。 不过,任凭海面上的情况如何糟糕,再恶劣的天气也无法影响到海面之下两百米,在这个深度,海流占据主导作用。 即使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阳光也照不到海面之下两百米,这里基本上是一片漆黑,只有某些自发光的鱼、虾、浮游生物在闪烁着微弱的冷光,吸引自投罗网的猎物。 今天这里来了一位新客人,它无声无息地闯入,体型像巨鲸一样庞大,似乎浑然没把此地众说纷纭的恐怖传闻放在眼里。 这是一艘国籍不明的攻击型核潜艇,两座核反应堆为其提供了足以一口气横跨太平洋的充沛动力,如果有必要,处于战备巡航状态的它可以两三个月不浮出水面,静静地潜伏于海面之下,与潜在的敌方潜艇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最大的任务就是跟踪敌方的战略核潜艇,在收到作战指令的时候击沉目标,并且努力让自己不被敌方的攻击型核潜艇击沉。 不过,正在执行任务的这艘潜艇今天接到了一纸电令,让它放弃已经跟踪了数周之久的目标,临时转为其他任务,任务详情是绝密,只有艇长可以阅读,连大副都无权知道。 大部分艇员们都很迷惑,要知道在茫茫大海中找到敌方的战略核潜艇是很难得的,他们已经追踪了这么久,就这么放弃,不是太可惜了吗? 但是命令就是命令,无论心里怎么想,都要不打折扣地执行命令。 艇长自从接到命令之后就阴沉着脸,指示领航员将潜艇驶往这片海域。 艇员们对迷信的传闻不屑一顾,但他们同样不理解,这片平均深度超过两千米的海域有什么价值,因为战略核潜艇往往需要“坐”在海底待命,等待那个足以将全人类推向深渊的终极命令,而这片海域太深了,真“坐”下去就浮不上来了,所以这片海域不可能有战略核潜艇游弋。 “发现什么了?” 指挥室里,两鬓斑白军服笔挺的艇长向听音员问道。 “呃……2-7-6方向有一艘商船,距离约1000米,正在和风暴搏斗。”戴着耳机的听音员注视着面前屏幕上对于普通人过于晦涩难懂的回波图。 “除此之外呢?”艇长又问。 “海面风暴噪音太大,没有发现其他船只……长官,我们要找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听音员大着胆子问道,他也有资格询问,否则不是瞎找一气吗? 艇长略加沉吟,说道:“磁场异常区域,以及磁场异常区域周围一切异常的存在——我是指会动的东西。” “……” 听音员、声呐员们面面相觑,艇长这个回答跟没回答似乎没什么区别。 “总之,如果监听到与数据库里已知噪声特征没有匹配的活动物体,不论你怀疑是潜艇还是鲸鱼,都要立刻向我报告。”艇长说道。 “是!长官!” 艇长的眼睛紧盯着屏幕上的海图,目前潜艇已经驶到离命令里的坐标非常接近的区域,越往前走就越危险。 “三分之一满速前行。”他下令。 舵手将潜艇的速度降低,之前他们几乎是全速冲过来的。 “全体进入作战位置。”艇长又下令道。 大副通过对讲机将指令传达给整艘潜艇,全体艇员忙碌起来,放下了一切闲杂事务,自动跑到属于自己的岗位上待命,并且全都戴上了防闪爆面罩和手套,以应对战斗中潜艇中弹发生火灾的状况。 “打开艇艏主动探测声呐。”艇长说道。 声呐操作员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进入作战位置与打开主动声呐是互斥的命令,进入战斗状态就要尽量避免暴露自身的位置,但打到主动声呐就相当于向前方锥形区域内所有潜在的敌方潜艇大声宣示自己的位置,简直就是自杀行为。 “没听到?”艇长不满地瞪了一眼声呐员。 声呐员以视线求助于大副。 “长官……”大副试图谏言。 “执行命令,一切由我负责!这次作战的对象并不是敌方潜艇,附近应该没有敌方潜艇,就算是有,大概也不会找我们的麻烦。”艇长加重了语气。 “是……”声呐员一脸懵逼地打开主动声呐。 其他人也听傻了,在海里不跟敌方潜艇作战,难道是跟龙王爷作战? 主动探测声呐向前方发射一道强力的声波,在海水中能传出极远的距离,声波遇到障碍物就反射回来,以回波图形出现在显示器上,探测距离比单纯地监听水音要远得多。 “前方发现异常!”声呐员集中精神,“方位0-1-3,距离约十公里!” “是什么?”艇长俯身过来。 “不知道……形状不规则,处于悬浮状态……可能是盐分异常地点。”声呐员努力辨认,但回波图的形状仿佛前方那个混沌般的存在只是一团不规则的海水。 海水里的盐分含量并不完全一样,即使是在同一片海域里,不同深度的海水含盐量也不一样,甚至偶尔会出现罕见的分层现象,上面一层海水含盐低,下面一层含盐高,声呐遇到这样的分层有时就会反射回来,以为探测到了海底,其实只是海水的分界面。 如果是平时训练,艇长大概会拍拍声呐员的肩膀以示赞许,因为那确实是盐分异常地点,但原因并不是声呐员想的那样,盐分异常是结果,而不是原因,原因是那里的海水混入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海水,两个世界的海水含盐度不可能一模一样,连地球各处的海水含盐度都不同。 “停止前进,原地悬浮,出动水下机器人。”艇长下令。 庞大的潜艇慢慢停下来,一支大小和形状类似于鱼雷的东西被发射出去,后面连着一根光纤导线,那是水下机器人,相当于潜艇的微型分身,替潜艇执行近距离侦查或者其他有危险的任务,操作员通过光纤遥控,所以机器人不会受到外界干扰而失控。 鱼雷状的机器人打开了前探照灯,雪亮的光束照亮了黑暗的海水,被光线吓到的游鱼四散逃窜,但也有一些趋光性的海洋生物好奇地靠近。 摄像头将拍摄到的画面通过光纤传输回潜艇,显示在屏幕上。 水下两百米远远不算深海,偶尔从摄像头前方惊鸿一现的海洋生物都比较常见,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随着机器人安静地向盐分异常地点靠近,声呐员突然惊道:“发现新目标!” “位置?”艇长问。 “就在……那片盐分异常地点,但之前为什么没有发现……”声呐员磕磕巴巴,他完全无法理解回波图的图形,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那片盐分异常地点硬生生……挤出来,就像孕妇生孩子一样,但这怎么可能? “新目标正在移动……速度很快,方位0-4-0,速度35节!”声呐员报告。 听音员也怀疑人生似的扶住耳机,“不是抹香鲸……也不是灰鲸……听不到螺旋桨声……啊!” 听音员一声惨叫,摘下耳机扔掉,因为刚刚那一瞬间,有某种极为尖锐的叫声响起,跟他听过的所有海洋生物的叫声都不一样,简直像是……来自地狱的女妖。 “1号、2号鱼雷管注水!”艇长下令。 虽然不知道目标是什么,鱼雷操作员还是忠实地执行了命令,做好艇艏两个鱼雷管的发射准备。 “机器人向0-4-0方向前进,让我看看这家伙到底是什么……”艇长握紧了拳头。 机器人改变了方向。 “距离目标2公里……” “距离目标1公里……” “距离目标400米,预计14秒后接触。” “距离目标150米,预计5秒后接触……” 指挥室里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盯着屏幕,即使机器人开着探照灯,受到海面风暴的扰动,海水较为浑浊,能见度并不高。 突然,有某种东西出现在探照灯的范围里,但由于它和水下机器人是相向而行,相对速度很高,摄像头只拍到极为短暂的一段画面。 这么一副画面却令指挥室里所有人呆若木鸡,哪怕是敌方的核潜艇突然变成鸭嘴兽也不会把他们惊成这样。 “那是……什么怪物?” 所有人心里都冒出相同的问题。 在那个瞬间,他们看到一条……长而粗壮的动物从探照灯边缘闪过,似乎没有四肢,躯干的肌肉异常矫健,躯干左右两侧各分布着四只类似于眼睛一样的器官,反而像是脑袋的东西上没长着眼睛,而是长着一张把在场者全吓傻了的巨口,方形巨口里密密麻麻布满利齿,中间是深不见底的喉咙,向探照灯咬来,只一下,机器人就失去了信号。 “目标正在加速!方向0-8-5!”回过神来的声呐员报告。 艇长暗骂一声,这家伙是想逃跑? 不对,它没有逃跑,它可能是觉得机器人不合口味,加速冲向一条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地点的金枪鱼,不给金枪鱼任何反应时间就将其一口咬为两段,重达几百公斤的金枪鱼被它几口就吃得只剩鱼头和鱼尾。 “1号、2号鱼雷发射!方向0-8-5!”艇长下令,“鱼雷设为手动引爆。” 两枚重型鱼雷蹿出发射管,身后同样连着无惧干扰的光纤导线,由于目标的声呐特征和噪音特征均未记录在案,鱼雷无法自动匹配并追踪目标,只能由操作员手动控制。 那个怪物似乎察觉到有东西在追踪它,它身侧那八个疑似眼睛的器官可以看到前后180度的范围,加起来就是360度,而且每个眼睛都很大,提供给它出色的暗光视觉,说不定它还能将每侧四只眼睛看到的视觉图像叠加并合成降噪,即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水下两百米深也能看清楚。 它迅速急转,试图甩掉追踪者,它身体的灵活性远远强于鱼雷,但鱼雷不是动物,直到燃料耗尽或者被它逃出攻击范围,否则始终会契而不舍地咬在它身后,即使被暂时甩掉,在操作员的指引下还是会重新找到目标。 眼看即将被一枚鱼雷追上,它似乎察觉到危机,身体突然数倍膨胀起来,像是张嘴猛灌了一肚子海水,将自己灌成一个橄榄球,然后猛地从身体后部将海水挤出来。 与此同时,1号鱼雷爆炸了,爆炸处的海水在高温高压下先是气化,然后大量气泡又在水压下被向心压缩,周围的海水剧烈动荡,但那怪物通过奇特的动作获得了速度上的爆发,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出了爆炸的波及范围。 然而,它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2号鱼雷从爆炸后的余波中穿出,这下它再也躲不开了,被结结实实地炸到,随着一声连潜艇中都听得到的闷响,这只怪物终于尸骨无存——这么说有些夸张,其实它有一截尾巴保持了完整,缓缓沉向海底,如果海底的食腐生物不喜欢这截尾巴的味道,说不定有机会在某天被冲上海滩。 虽然这只怪物被消灭了,但艇员们还是久久沉浸在刚才那一幕中无法自拔,机器人被毁掉了,但至少录像保存了下来。 “把刚才的录像删除,不留备份。”艇长下令道。 “长官……” “执行命令!”艇长紧抿着嘴,脸色沉得像是快滴出水来,视线望向回波图上那处盐分异常地点,“你们以为战斗结束了?不,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541章 对照 太长时间没能出远门的弗丽嘉痛快地撒了一天欢,江禅机则是白白在天上吹了一整天的风,他和弗丽嘉搜索了两条山峦,啥也没找到。 弗丽嘉体能有限,现在又不是紧急的战斗状态,没必要让它太累,所以每当它飞行一个小时左右,他都会在山峦间找空地让它降落休息二十分钟左右,如果附近有水源让它喝水就更好了。 这不仅仅是休息,更重要的是如果隐异猴在山峦附近栖息,当它们察觉到弗丽嘉这只超凡动物后,总不能飞上天来捉它,所以它得主动降落,给它们靠近的机会。 尽管如此,他并没有在这两条山峦间发现隐异猴的踪迹,忙碌了一天没有任何收获,天色转暗就指引弗丽嘉往回飞。 从空中路过出发地点,也就是那座废弃的小学时,他没有降落,往下看了几眼,基本上没有几个人回来,因为也没有强制说一定要回来,大部分人都选择在外面宿营,等天亮再接着找,没必要来来回回浪费时间,甚至可能有硬核玩家在金钱的诱惑下选择连夜寻找。 飞到学校上空时,他看到大部分考生们已经不在了,剩下的少部分考生也在陆续坐车离开,想必又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降落之后,他把弗丽嘉交给马术老师照顾,正想去看看其他人回来没有,刚一离开马场,却意外地看到一个不应该出现在学校里的人。 “你怎么在这儿?”他纳闷地问道。 “领钱来了。”欧阳彩月的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喜色,“要不要出去吃饭?我请客。” “要!” 江禅机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然后才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今天这么大方?领什么钱?你找到隐异猴了?” “你还不知道?” 欧阳彩月意识到他没手机,没有接到推送通知,就算有手机,一边骑飞马一边看手机也很不方便,于是自豪地说道:“没错!简直是天降横财!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那种!” 江禅机咽了口唾沫,“行吧,晚饭在哪儿吃?管够吗?” “呵~当然管够,但话说在前头,我可不会在五星级酒店三星米其林之类的地方请客,想都别想!” “我不挑地方,那种地方的菜跟学校里吃的也差不多,倒是路边烧烤摊量大实惠,很久没有尝过了……”他一想到各种烤得冒油又洒满孜然辣椒末的肉串就口水直流。 欧阳彩月没想到他竟然想去烧烤摊,虽说她不想太过破费,但这也太…… “可以稍微高档一点儿。”她说。 “没关系,让我选的话,我宁愿选烧烤,如果说高档一点儿,那就去专门的烧烤店。” “那行。” 既然他愿意帮她省钱,她乐得同意。 “就咱们两个去?其他人还没回来?”他看了看周围。 欧阳彩月知道他想说什么,反问道:“难道你还想叫上别人?不是我舍不得破费,你觉得其他人看得上烧烤店么?” “你是说奥罗拉?我觉得未必吧,好吃的东西不管在哪里都好吃,再说即使她不去,还有别人会去。” 欧阳彩月耸肩,“那你随便叫吧,今天哪怕是烧烤店包场也无所谓,她们已经回来了,好像都在实验室里。” “OK!等下……她们在实验里干什么?”他先是一喜后是一愣。 “这个嘛……”欧阳彩月挠头,“这个问题别问我,因为我想把今天看到的东西全忘干净,最好别让我想起来。” 江禅机更糊涂了。 “我先去学校外面找一家烧烤店,找到之后我会给别人打电话让她们转告你。”欧阳彩月撂下这句话,就洒脱地转身离开学校。 江禅机带着疑惑来到穹顶实验室,跟门口负责接待的老师说了一声,得知奥罗拉她们自从回来之后就全聚集在实验室四层,到现在还没出来。 他进入实验室,看到除了一楼负责对撞机的老师以及研究相关基础科学的老师们还在忙碌之外,二层三层人员冷清,倒是四楼挤着不少人像是在看热闹。 来到四楼,他挤进围观的人群,赫然看到学院长和好几个面熟的老师都在,她们都盯着一个钢化玻璃的笼子,不时地低声交换意见,其他老师们也不停地窃窃私语。 奥罗拉她们不敢喧哗,但也全都聚精会神地盯着笼子。 笼子里关着两只……看起来怪模怪样的动物幼体,血肉是半透明的,内脏隐约可见,满身皱纹,相貌奇丑。 他看了一眼就猜到,这八成是隐异猴的幼崽,竟然有人捉到了幼崽?难道是欧阳彩月?怪不得她想忘掉这些东西,她又不是傻瓜,这幼崽一看就不是猴子克隆出来的。 这两只幼崽凶巴巴地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向围观者作势威吓,不过它们的牙齿还没长全,可能还是乳牙,并不比人类的虎牙锋利多少。 “学姐,这两只幼崽是谁抓回来的?”他凑到奥罗拉旁边悄悄问道。 “欧阳彩月她们那组。”她低声回应。 还真没猜错,江禅机向陈依依和33号竖起大拇指,但33号的脸色有些僵硬,好像不太开心。 过程倒是不着急,可以等吃晚饭的时候详细问,现在他倒是注意到一件小事,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 趁学院长向这边扫了一眼,他装作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俩小猴子闹腾得这么厉害,是不是怕光啊?” 实验室里的照明强度只能说是柔和,不能算强光,起码在常人看来是很舒适的亮度,但这两只幼崽的瞳孔却收得窄窄的,而它们半透明的眼皮根本起不到有效的遮光作用。 好几个人微微一怔,想起欧阳彩月是在地窖里找到的它们,大家没有想太多,觉得地窖的作用是避风保暖,但要说避风保暖的话,其实祠堂的屋子里也不错,而地窖在欧阳彩月的描述中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学院长和老师们,以及奥罗拉她们都在想的是隐异猴学会穿衣服的事,没太在意瞳孔这种细节,而江禅机因为不知道它们学会穿衣服,注意力放在更表面的东西上。 学院长吩咐一声,一位老师将这一区域的照明调暗,调至接近傍晚的程度,这两只幼崽果然不再那么躁狂了,虽然还是很凶,但至少不再上蹿下跳,作为幼崽长时间那么躁狂很可能会夭折。 学院长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然后问道:“15号回来了没有?” “15号?”他回头看了看,果然没在人群里看到15号的身影,拉斐和米奥也不在。 “她们之前打来电话说,因为耽搁了些时间,所以她们可能晚些回来。”奥罗拉插言道。 学院长点头,又对江禅机说道:“活捉一只隐异猴是15号的提议,如果没有她的提议,可能现在只会见到这两只幼崽的尸体。原则上我们不会将‘通道’另一侧的动物活体带回实验室,一方面是……杂七杂八的顾虑,另一方面则是想活捉太过困难。” 所谓杂七杂八的顾虑,不外乎检疫、场地等原因,不可能每遇到一只没见过的动物就想办法活捉回来。 “但隐异猴太过特殊,对我们的威胁也太大,尤其是今天的事发生后,对它们进行深入研究的意义就更大了。”学院长说道。 江禅机似懂非懂,不明白学院长为啥要跟他说这些。 “这两只隐异猴幼体,我们打算将它们分开饲养,互为对照组,一只留在实验室里进行相关研究,另一只遵守承诺交给15号,让她探索它们的听觉系统。”学院长说道,“目前宗主好像是让你来监管她,你帮她挑一只带走吧。” “?” 江禅机脑子木了一下,“带走……是什么意思?” “带走的意思就是带走,挑一只带着离开实验室,至于带去哪里由你们决定,我们原则上不干涉,但会在它的皮下植入一个定位器,防止它逃跑。”学院长耐心地说明,“另外,由于它们很可能是孤雌生殖,到了一定年龄之后,有可能会自发怀孕,一旦有相关的迹象,也要立刻向学校报告。” 江禅机脑子里乱成一团,这特么可不是随便一只猫猫狗狗,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怪物,虽然它长得有几分像猴子,但绝不是猴子,随便让它离开实验室真的好吗? “学院长,15号想研究的话,不一定非要带走吧,在实验室里研究也可以啊……”他推辞道。 “把它带走还有更多的原因,这就是设立对照组的意义,我们想看看这两只分别处于不同环境成长的幼体在长大后是否会有什么区别——幸好欧阳彩月小姐是找到了两只。”学院长说道:“这两只——不妨暂时称为A和B,我们会在实验室里教给A一些东西,而被带走的B不需要特意教它什么,而是看它能从人类的日常生活中学到什么。” 学到什么? 江禅机并不知道隐异猴学会穿衣御寒的事,但他总觉得这件事责任重大,不是他能承担的。 “学院长,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有很多专业的老师更适合做这项工作吧?”他为难地说道。 “不,A已经由专业的人来负责了,B就是要选择不专业的人来观察。”学院长勉励道,“你也不用多想,交给你是因为15号的原因,你也不用刻意如何如何,以一颗平常心来对待B就好,不用担心自己照顾不好它——像这种动物如果需要人类精心照顾才能在地球上活下去,对我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江禅机一向对学院长有信心,她想的东西肯定比他想得更多、更广,看得比他更远,她会做出这种决定想必也是顶着来自周围的压力,但她还是坚持这么做,就有她这么做的理由。 “这件事需要一定程度的保密,因此不能从住校的学生里选,也不能从跟父母住在一起的学生里选……” 这句话倒是很有说服力,江禅机一下子明白了,像他这种既不住校又单独居住的学生大概是凤毛麟角。 “当然,这肯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会给生活带来不少麻烦,还需要定期向学校报告B的详细状态,我们也很理解你的顾虑,所以我们会有一定的额外学分作为补偿……” “行!那我试试!” 江禅机豁出去了,不就是一只怪模怪样的猴子吗,他作为万物之灵还怕它? 学院长点头,“我明白,你踌躇不决是因为你知道这件事意义重大,事实上也确此如何,我对这两只幼体寄予了很大的希望,我希望你能让它理解,人类不是它的猎物,不应该被它们列入食谱,如果可能的话……” 她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希望它可以成为联结隐异猴与人类的桥梁,甚至是联结人类与‘通道’另一侧的桥梁……当然这也可能是我的奢望,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总得试试。” 前面的话都很好理解,唯独学院长的最后两句,令江禅机和周围的人都听得不明所以。 江禅机愣了好半天,突然隐约猜到了,学院长的终极目标是什么?是永久地关闭通道。但这个目标从地球这一侧是不可能实现的,势必从“通道”另一侧来解决,这就是诸多前辈们前赴后继地勇闯“通道”的原因……但她们全都一去不返,这证明“通道”另一侧远比人类想象得更加险恶。 如果连这些明星学生们都不行,其他人就更不行了,这意味着需要来自外界的帮助,或者另辟蹊径地想出天才般的其他方法。 无论是留在实验室里的A,还是被带出实验室的B,培养和训练它们的最终目的,是让它们愿意帮助人类了解“通道”另一侧的情况,甚至在有必要的时候跟随人类一起再次跨越“通道”……换言之,学院长希望A和B能够成为隐异猴里的……猴奸?人类的带路党? 第542章 选择 江禅机认为自己猜到了学院长的真正意图,以她的身份肯定不能把话说得过于直白,但大致意思应该差不多,只能感叹一声果然是老谋深算……不对,是深谋远虑。 一般人面对这么丑陋的异界怪物,很难如学院长一样看得这么透彻,这就像是上万年前的古人试着将吃人的恶狼驯化为护家的猎犬,当时来看绝对是丧心病狂的举动,可现在用上帝视角来看呢?猎犬的出现无异于令人类面对野生动物有了压倒性的优势,极大提升了狩猎效率,并且极大提升了狩猎的安全性,但如果没有当初的大胆尝试,谁知道人类文明会倒退多少年? 古人当时看恶狼崽子的感觉大概就和现在他们看这两只隐异猴幼崽的观感差不多,又恶心又畏惧,但古人还是以极大的勇气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彻底改变了局势,很多古老姓氏都是各种狗的意思,很多古老部族的图腾都是各种狗,甚至连族名比如“犬戎”都是赤果果的狗,足见狗对当时的重要性。 如果能将这两只幼崽驯化为人类的朋友,凭它们寻找超凡动物的特有感官,岂不就是另一种类型的狗?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它们可以被驯化,有足够的智力和一定程度的耐性,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想明白这点,江禅机更觉得压力山大,但好在实验室里还会保留另一只幼崽,并不会把赌注全押在由他领走的那一只上。 至于学院长说的不干涉……他还是希望干涉一下,比如提供充足的资金什么的……他连自己都喂不饱,拿什么喂猴子?另外这猴子不是以超凡动物为食吗?难道他要把弗丽嘉宰了喂它?他要是敢宰弗丽嘉,学校的女生们能把他撕了! 另外更严重的问题是,出租公寓不允许养宠物! 如果是小乌龟也就罢了,房东大婶要是发现他带了只丑了吧唧的猴子回来,非得把他连猴子一起踢出公寓不可!虽然他可以解释这不是猴子,甚至可能不算灵长类动物,他这不算是养宠物,但房东大婶恐怕根本不会听,注定只能提心吊胆地偷偷养。 “学院长,我喂它吃什么?”他问。 “试着让它吃普通的食物,我不认为普通食物和超凡动物的血肉在营养上有本质的差别,我也不相信它会绝食把自己饿死,如果它真的把自己饿死也不吃普通食物,那也不必有什么愧疚,这意味着它和超凡者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学院长的语气很坚定。 这就如将狼训练成狗的第一步,就是让狼吃熟肉来代替生肉,再进一步就是让狼吃五谷杂粮辅以熟肉来代替纯肉,一步步让它们从肉食动物变成杂食动物,这样才有与人类和谐相处的基础,令狼慢慢地褪去野性,变成人类的伙伴……如果当时狼很有骨气地宁死也不吃熟肉,那就没的谈了。 听到学院长的态度如此开明,江禅机就放心了……不如先从今天晚上的烤肉开始?欧阳彩月都说了管够,他吃饱喝足之后不再打包十几斤回去,他就不姓江!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15号不在这里,你就替她挑一只吧。”学院长示意道。 “好。” 江禅机走近笼子,隔着钢化玻璃观察里面的两只幼崽。 这两只幼崽算是双胞胎,又很可能是跟克隆差不多的孤雌生殖,因此样子基本上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在外观上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江禅机左看右看,反正学院长让他先挑,他就挑了一只相对而言表现不那么凶的。 学院长将两只幼崽分开,分别关在两个笼子里,一个笼子标注“阿尔法”,另一个笼子标注“贝塔”,这就算是它们的名字了,虽然学院长允许他另外起名字,但他觉得为了配合另一只,还是就叫贝塔吧……说不定以后还能开坦克。 贝塔不能现在就带走,因为还要给它皮下植入定位器,防止它逃跑,这是个小手术,但麻醉剂量要小心尝试,防止剂量过大它醒不过来。 据学院长介绍,定位器是自带动量存储功能,就是类似于一些手表,可以将平时手臂摆动的动能转化为电能并存储起来,达到不用充电、不用上发条、不用换电池的效果,植入之后起码一两年之内不需要取出来更换。 但是这个定位器也需要经过一定程度的定制,令其绝大部分部件更换成透明材料,以免破坏隐异猴的隐身效果,否则它的同类一看它达不到完全的隐身,就意识到:靠!我们中出了个叛徒! 所以定制和植入定位器需要几天的时间,学院长让他等两三天再把它领走,这倒也正中他的下怀,否则如果让他今天就领走,他还会很犯愁,总不能带只猴子去吃烧烤吧? 接下来学院长开始安排学校这边负责对阿尔法进行照顾和科研的老师,江禅机他们也知趣地告辞。 来到实验室外面,江禅机把欧阳彩月请客吃烧烤的事跟大家讲了,他的意思是反正不用自己花钱,不去白不去,顺便在吃的时候交流一下今天各自的见闻,否则如果等晚上交流的话,大家都顾虑到院牧长而不敢大声说话。 欧阳彩月对富家女存有偏见,实际上不仅是小穗千央她们欣然应允,就连奥罗拉也愿意一起去。 众人正聚在一起商量晚饭的问题,奥罗拉是背对校门的方向站着,这时江禅机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蹑手蹑脚地溜过来,定睛一看那不是米奥吗?这家伙又想搞什么鬼? 米奥就像猫和老鼠里准备做坏事的汤姆一样,双手背在身后不知道藏着什么,两条长腿交替向前悄悄迈步,满脸都是坏笑,目标似乎是奥罗拉。 小穗也注意到米奥,而且她也猜到米奥又要搞怪,为了避免奥罗拉难堪,她有意出声提醒道:“米奥你回来啦。” 米奥顿时气急败坏,眼看奥罗拉警觉地要转身,她双手举着什么东西高高跳起来,嘴里念叨着什么“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之类的鬼话,像是要把手里那东西扣到奥罗拉的脑袋上。 江禅机认不出那是什么,反正看着挺恶心的,真要扣到奥罗拉脑袋上,她非得炸毛不可,于是急中生智地指着天空喊道:“看!UFO!” “哪里?”米奥一下子被引走了注意力,好奇地仰头看天。 就是耽误了这么一下,奥罗拉已经转过身,看出米奥要对自己不利,赶在她落下之前闪身躲开了,就差那么一点儿。 “坏婵姬竟然耍学姐!” 米奥落地扣了个空,迁怒于江禅机,又举着那东西往他脑袋上扣来。 小穗一看米奥今天玩得实在出格,没办法,悄悄把脚往前一探,绊住了米奥的一只脚,米奥用力过猛失去平衡往前栽倒,哇地一声差点儿来了个平地摔,小穗又在她着地之前双手前探垫住她,而她手里那东西脱手而出,骨碌碌往前滚到江禅机脚下。 “谁绊的我!”米奥怒气冲冲地跳起来,瞪着眼睛扫视一圈,指着奥罗拉说道:“奥拉拉,是不是你!” 奥罗拉才不理她的胡闹,根本不接话,小穗则趁机当和事佬,岔开话题说道:“米奥你这是……怎么衣服上全是沙子?” 确实,米奥简直就像是在外面疯玩一天的熊孩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脸更是抹成了花猫脸。 “我……我才没玩,我们去找了一天猴子来着!”米奥不打自招地辩解道。 江禅机和其他没有卷入是非的女生低头打量着那个怪东西,完全认不出是什么。 “喵学姐,15号和拉斐呢?”他走过去拍拍米奥的肩膀。 “她们没进来,说在外面等着……等下,坏婵姬你刚才是不是又在骗学姐?”米奥回过神来。 “没,刚才确实有一架UFO飞过去了,只是你抬头晚了。”江禅机一本正经,“喵学姐,这东西是啥?哪来的?” “捡的!” 米奥语无伦次地把她如何从海边捡到这个怪东西的经过讲了一遍,基本上已经泄露了她在海边玩了一天的事实。 江禅机他们听了之后也没什么头绪,只能把这东西当成某种未知海洋生物的遗骸,专门为它去请教一下老师似乎没必要。 米奥像是宝贝似的又把它捡起来,小穗嫌脏不让她捡,她还不答应。 江禅机劝了几句,她愿意捡着玩就让她捡吧,然后对小穗使了个眼色,小穗这才不再多说。 因为他很了解米奥,以她的性格,对什么东西都没有长性,估计很快就对这东西没兴趣了,反而越不让她做什么,她出于逆反心理越会来劲。 这时,梓萱也一脸倦容地离开实验室,她听说要去吃烧烤,乐得参与。 欧阳彩月给33号打来电话,告知她订下的烧烤店,于是一行人离开学校,在外面与15号和拉斐会合,一起坐进33号租的小巴,前往烧烤店。 这间烧烤店的店面不算小,烧烤店的营业时间一般比正常晚饭时间稍晚,欧阳彩月提前豪爽地包了场,因此店内没有其他客人,不用担心拉斐的怪样子吓到别人,大家也可以畅所欲言。 今天其他人都是无功而返,只有欧阳彩月这组大丰收,但欧阳彩月自己不想多谈,33号一脸僵硬地不想多说,又不能指望陈依依说,最后还是奥罗拉把她从现场看到的情况结合她的推测讲了讲,跟实际情况大致吻合。 江禅机后知后觉地得知隐异猴竟然学会了穿衣服,甚至还会装成下棋来骗人,这种智力简直是令人瞠目结舌,假设如果没有鱿鱼须提醒,换成他在现场,恐怕也讨不了好。 后来校警们对那座废村进行了地毯式搜索,果然在一些房间里发现了翻箱倒柜的痕迹,而且以前农村的习惯是会贴壁纸,以及把照片挂在墙上,大家推测隐异猴可能是看到这些照片中有老人对弈,以及一帮人围观,这才动了念头,它们觉得自己也伪装成下棋的样子,肯定会有傻乎乎的超凡者过来围观。 小穗越听越担心,问道:“婵姬,你真的要养那只隐异猴吗?我觉得要不还是跟学院长通融一下,换一位老师来养吧……” “啥?”吃得满嘴都是孜然的梓萱一愣,“你要养隐异猴?房东大婶让你养吗?你上学要带着它?平时跟它寸步不离?否则如果它单独留在你房间里折腾出什么动静被房东大婶听到怎么办?” 这些问题也正是江禅机担心的。 “这些都有办法解决。”15号冷静地说道,“平时把它装进书包里带着,再弄一个像实验室里那种全封闭的玻璃笼子,先把它训练得不乱叫就行。” “怎么训练?”江禅机问道。 “打。”15号漠然,“一乱叫就打,打到它不叫为止,如果它有足够的智力,应该会学乖。怎么?你们可以杀死隐异猴,却对它们的幼崽舍不得下手打?难道你们想说服教育?它听得懂吗?” “呃……” 大家还真有些下不了手,在战场上跟成年敌人生死相搏是一回事,欺负敌人的幼崽又是另一回事了,尽管心里明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大部分善良人的天性并不是欺负弱小。 “没关系,你们下不了手,就由我来。反正活捉是我提出来的,我也会负责到底,我来唱黑脸,你们可以唱红脸,打一巴掌给个甜头,这样驯化是最好的。” 小穗好奇问道:“15号,你以前养过宠物?” “没。”15号摇头。 “这样啊……感觉你很懂的样子。”小穗笑道。 江禅机感觉15号并不太想谈这个问题,他转头一看,发现欧阳彩月在蒙头猛吃,对他们的讨论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像是抱定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的信念。 其实他早想找机会旁敲侧击一下欧阳彩月对“通道”的态度,今天是个不错的机会。 第543章 催化剂 听奥罗拉介绍了今天的情况,江禅机觉得这些无组织的闲散超凡者如果能善加利用起来,其实是很有用的,如果能在对抗“通道”的过程中也借助她们的力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多少可以缓解目前人手紧张的问题,而在场者之中,最了解那些人的无疑是她们中的一员——欧阳彩月。 欧阳彩月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不去听他们的谈话了,她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但问题是那些极具诱惑力的字眼儿一个劲地往她耳朵里飘,她真想吼一句:连吃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即使只听到只言片语,她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那些猴子绝不是实验室里克隆出来然后逃走的,如果红叶学院的实验室能那么容易的进出,连几只会隐身的猴子都能逃出去,岂不早成了忍者们的后花园? 她一边吃一边默念,希望他们别注意她,也别把话题扯到她身上,她今天已经赚饱了,明天不再参与搜索,一会儿结完账就拍屁股走人,但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江禅机凑过来跟她搭话了。 “多谢请客。” “不客气,多吃点儿。”她头也不抬地回道。 没想到江禅机直接在她对面坐下来,从她面前的烤盘里夹了两片刚烤好的肉,一边吃一边问道:“欧阳小姐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这种猴子有什么看法?我想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没什么看法,收钱做事,拿钱走人,其他跟我无关。” “别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我知道你肯定心里有想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欧阳彩月怒了,她好不容易烤好的肉全被他捡了吃了,她烤的还不如他吃的快,她啪的一声放下筷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生气啊——老板,再来十盘肉,一百根串~你不觉得这些猴子很蹊跷吗?” 欧阳彩月明知道他在套自己的话,但她是感情容易外露的人,并不太擅长装傻,另外她很纳闷,就算他套出自己的话来又怎样?杀她灭口吗? “既然你这么问,那我就直说了。”她干脆豁出去了,“这猴子不可能是实验室里逃出来的!它们也不是什么猴子觉醒的!我看它们根本就不是猴子!” “不是猴子是什么?”他语气平静,早就知道她肯定看出了蹊跷,何必还要装样子。 “我哪知道?外星怪物吧!” 欧阳彩月这句本来是气话,但她发现话一出口,非但江禅机没有笑,在座的其他大部分人更是脸色微变,于是心里一咯噔,心说不会是被自己言中了吧? 但这怎么可能?哪里来的外星怪物?跟着人类的太空飞船回来的?又不是在拍电影异形的续集…… 最怕气氛突然安静,她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讪笑道:“我随便一说,别当真……老板,把你店里的肉全拿出来!” “假如——我是说假如,这些猴子是外星来的,而且还可能有更多更可怕的怪物可能来到地球,你会怎么办?”江禅机正色问道。 “……搬到没人的地方躲着?” “没人的地方可能更危险,整个地球上可能都不存在安全的地方。” 如果是平时,欧阳彩月肯定认为是开玩笑,但现在她不得不认真思考了,因为这很可能是真的。 “官方应该会组织平民避难、集合军队反击,超凡者能起到的作用很有限,所以我大概是自保吧。”她实话实说。 “那你的干女儿呢?不管她了吗?” 欧阳彩月拉长了脸,“谁说我不管的?这死猴子要是敢碰我干女儿一根汗毛,我连它们的祖坟都刨了!” “我明白了。”江禅机点头,“对了,我想问一下,你们获取信息常去的地下酒吧,是有个黑市联盟之类的存在吧?” “有是有,那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跟其他的大型组织没的比,虽说有轮值主席,但轮值主席的权力很小,并不能强制性地命令成员做什么事,成员们更多的是区域性的抱团,互帮互助——如果我们想受约束的话,干嘛不去加入其他更正式的组织?”欧阳彩月解释道。 “但至少有一定的权威和号召力吧?” “那肯定有,本届的轮值主席好像是……赌城一家酒吧的老板,你打听这个干什么?”她狐疑地问道,这话题转换的有点儿太快了吧? “没啥,只是随便问问。” 江禅机想了想,赌城在地球另一面,离这里十万八千里,想跟那位轮值主席扯上关系恐怕不能指望学院长、院牧长、酋长她们,更不能指望与黑市酒吧势同水火的忍者学院。 “你认识那个轮值主席么?”他问。 “见过,我去过一两次那座酒吧,但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人家根本不认识我。”欧阳彩月自嘲道,“她是一位调酒师,调的酒很不错,人长得也不错,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跟她……” 她向15号的方向努努嘴,“跟她的眼睛挺像的。” 江禅机也往15号的方向随意看了看,15号的眼睛是公认的漂亮,大而有神,33号她们这些忍者在训练营时甚至以为15号会瞳术之类的黑魔法。 这样的眼睛少见,能拥有一双这样明眸善睐的眼睛也很幸运,不过除此之外,对于她们这些超凡者来说,其他好处倒是没什么,她们又不屑于用美色去勾引男人。 15号好像察觉他们在谈论自己,冷冷地回望,“有事吗?” “没。”江禅机摆手,转回头。 他和欧阳彩月在这边交谈,其他人也在谈论各自感兴趣的东西,小穗在这种群体活动的时候总是当仁不让的核心,她善于调动气氛,不让任何一个人受到冷落,就连存在感稀薄的陈依依和不想掺和的15号也被她半强制性地拉进话题里。 梓萱一进来就闷头吃肉,吃到肚子都鼓起来,她看小穗不断找话题实在辛苦,这才抹抹嘴说道:“实验的初步成果出来了,你们想不想听?” 这一句话把江禅机也吸引过来,毕竟这才是目前的重点。 在座的除了傻吃傻玩的米奥与不知情的欧阳彩月之外,谁不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呢?毕竟是关系到她们每个人。 大家屏气凝神,谁都不再说话,眼巴巴地等着梓萱讲解,一时之间只能听到肉片在烤盘里发出滋滋的响声。 梓萱知道他们这些人的知识水平参差不齐,如果都像奥罗拉似的就好办了,但现在她只能从头讲起。 “之前提到过,实验出现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结果,到底是什么结果呢……简单来说吧,撞击过程就像是一颗球体在忽略摩擦力的轨道里高速滚动,去撞击另一个未知的静止球体,正常情况下只有两种结果,一是静止球体被撞碎,分解成更细小的颗粒,二是这个静止球体太结实了,也意味着撞击能量不足,没有撞碎,而是撞飞了。” 梓萱说了这里,卖了个关子,“你们猜是哪种?” 大家纯粹是瞎猜,大部分人都说1,少部分人说2,因为大家觉得2并不出乎意料,所以应该是1,肯定是撞出来的颗粒出乎意料。 岂料,梓萱摇头道:“很可惜,是第二个结果。经过反复核对和检查,撞击之后管道里没有多出任何之前不存在的微观粒子——当然这有个前提,就是我们的传感器精度没问题,如果是撞出了新的微观粒子而传感器检测不到,那后面的话就当我没说。” 大家能理解,传感器的检测精度受制于目前的科技水平,不能求全责备。 “其实看到撞击结果之后,我们也不认为撞出什么新粒子了,因为虽说是第二种,但诡异的状况出现了——按理说,一个运动的球体撞击另一个静止的球体,就算你不懂动量守恒,从日常生活中的例子也能想到,前者的速度在撞击后肯定会下降,对吧?” 大家纷纷点头,这是毫无疑问的,前者撞到后者之后不可能速度反而提升,这有违常识。 梓蒙点头,“可传感器给出的数据告诉我们,我们发射的那束速度接近于光速的高能粒子,在撞到光之天使的手掌之后,速度反而进一步增加了,更加接近于光速,这不是咄咄怪事吗?” 大家听得瞠目结舌,真亏老师们心理承受能力强,如果换成他们看到这个结果,恐怕早就傻了吧? “老师们当然也很震惊,她们的第一反应是检查传感器,但数个独立的传感器全是同一个结果,误差在许可范围之内,这就肯定不是传感器的问题了,说明粒子的速度是实实在在增加了。” “那团粒子被释放入管道之后,管道内就是一个封闭的系统,没有外来能量输入,而常识告诉我们,想提速就必须有能量输入,如果连这个常识都被颠覆了,那就没有继续研究物理的必要了……所以既然没有外来能量输入,那能量就一定是来自于源能子,没有别的可能了。” 梓萱看大部分人听得懵懵懂懂,只好更直白地说道:“目前的初步结论是,源能子就是一团高密度的能量,当它们与高能粒子相撞时,部分能量转移到粒子上面,令粒子的速度进一步提升……” “等一下!”江禅机忍不住了,“你说源能子是一团能量?它们不是某种微观粒子吗?否则怎么会有量子效应?” 梓萱鄙夷地白了他一眼,“你对量子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普朗克最初提出‘量子’这个词的时候,就指的是一份份的能量啊!不要把粒子理解得太狭隘了,光子有能量没静止质量,依然算是粒子,源能子也是类似的东西。” 在江禅机和很多人的理解里,粒子应该就是某种极小的小颗粒,再怎么小也得有实体,有一个极轻极轻的质量,但事实上这个颗粒并不是常识里的那种看得见摸得着的颗粒,甚至可以没有质量,质量是绝对的零,有能量无质量。 梓萱已经很努力解释了,但大部分在场者还是听得稀里糊涂,所幸她早已料到这点,“这样绕来绕去的你们不理解很正常,我换个说法,其实源能子这种东西,早就有了另一个名称——负熵。” “熵这个概念你们应该都听过,毕竟这也算是个网红概念了,虽说真正懂的人没几个,但很多人都能随口说一句‘生命以负熵为食’之类的时髦话。熵代表从秩序到混乱,代表着能量的涣散和流失,生命在努力对抗这一过程,为了活得更久,为了进化得更高级,就要吸收负熵——说人话就是吃东西。”梓萱拿起一根烤串比划着,“但再怎么样也只是延缓这一过程,总的来说熵增是不可逆的,人终有一死,万物终会寂灭,宇宙也可能会陷入热寂。” “但是,源能子可是比食物厉害得多的负熵,它是更纯粹更高密度的能量,它可以极大延缓熵增的过程,这就是超凡者拥有比普通人更长的青春和寿命的原因……更厉害的是,源能子本身在这一过程中不会被消耗,比如实验里的粒子,在对撞机的封闭系统里,粒子的动能增加了,但粒子携带的电荷减少了,源能子充当了电能和动能转化的介质。” “这就是超凡能力的源头。”梓萱的视线扫过奥罗拉、千央她们,“以人类体内的能量,决然不可能凝固成吨重的冰块,不可能输出以千瓦为单位的功率,不可能一拳打出堪比小型核爆的威力,这一切都是源能子替我们将其他的外在能量转换为我们需要的能量了……但不要被这些花里胡哨的表象蒙蔽,超凡能力只是添头,源能子的本质还是负熵,为了让生命存活得更久,进化得更高级,为了在这个残酷而冰冷的宇宙中生存下来,在熵增的大势面前逆行,从混乱走向秩序,就像是某种……进化的催化剂。” 第544章 逆势 熵,是一个复杂而玄奥的概念,很多人听说过它,但没几个人真正理解这个定义,因为熵并没有实体,只是一个纯虚构的概念,又过于抽象,跟现实生活毫无关联,就连实际科研工作中也几乎不会提到它,谁都不喜欢这种大而空洞的却又无法改变的东西。 负熵算是衍生概念,与其说是一个名词,不如说是一个形容词,就像高、矮、快、慢这种,因为负熵是个相对概念,对人类来说,食物就是负熵,但做成食物的肉相比于活着的动物来说又是熵增……同一个东西,在不同的系统里,有的可能是熵的极大值,有的可能是负熵,不能一概而论,说什么东西是负熵,一般要设定一个前提条件。很多不擅长物理的人一听到“相对”这个词,脑仁就开始疼了,这也令大部分人对熵的概念更加混淆。 梓萱说源能子是负熵,显然是相对于人和动物而言,这个断言没毛病,当然负熵并不只有一种,食物也是很重要的负熵,知识也是负熵。 每个生命个体,都是在一条通往熵最大值的道路上狂奔,道路的终点就是死亡,但如果将视角放到种群,生命进化得越来越高级,这又是往熵减的方向坚定地前进。 熵不仅可以解释生命,世间万物的变化基本上都可以用熵来解释,万物的变化趋势都是从有序到混乱,唯有生命在努力对抗着熵增,通过不断进化来自己变得更加有序,尤其是智慧生命,更是有意识地付出额外的努力。 刚搬进去的新家干净又整洁,但总会慢慢变得陈旧又脏乱,除非每天坚持打扫和收拾,才可以延缓这一过程;人们常说“学坏容易学好难”,因为“学坏”是顺应熵增的大势,任由自己放纵堕落、好吃懒做,任由自己变得混乱,这当然容易,而“学好”则是逆势而行,通过严格的自律实现熵减,刻苦学习,坚持锻炼,令自己变得有序,从而令人生升华,;一个国家的政府组织,也总是会慢慢变得臃肿庞杂,人浮于事,除非每隔一段时间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齐家,修身,治国,乃至平天下,这些全都是熵减的过程,所以令人仰慕,因为人们本能地知道这有多么难,无论是劳动、学习、锻炼、改革,全都会带来痛苦,不会令人舒服,而任由房子脏乱、任由自己吃喝玩乐、任由官僚机构横行、任由全国战乱四起而没有出现一个统一的政权,这些很容易,只要随波逐流就好,是在顺应熵增的大势。 这些东西江禅机他们以前根本没有想过,也不会把这些事跟熵联系在一起,熵在表面上跟日常生活毫无关联,但实际上无处不在,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在支配着每个人,它有很多化名,比如惰性、拖延、懒散、得过且过、怨天尤人……注定只有少数人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一定时间内战胜熵,但最后的胜利者依然还会是熵。 房子再怎么打扫维护,终有一天还是会变成陈旧的危房;人类再怎么刻苦自律,受限于身体机能的老化,终有一天还是会放下手里的书本,走下洒满汗水的跑道;国家再怎么励精图治,依然逃不过王朝周期律的支配……一想到这些,又不禁令人绝望。 作为生命个体,更关心的肯定还是自己的命运,尤其是“长生”这个从古到今都充满魅力的话题。如果能实现长生,房子旧了就推倒不断再建新的,学习和锻炼也不会因为年龄的增长而中断,一代明君永恒统治的国家说不定真的能跳出王朝周期律的桎梏……所有这一切对抗熵增的前提都是有更长的生命和青春。 因此梓萱提醒他们,花样百出的超凡能力都是细枝末节,源能子最大的作用就是对抗生命的熵增,这是食物办不到的,食物只能维持生命,只要有更长的生命,就有无限的可能。 当大家陷入沉思时,江禅机突然问道:“如果源能子有这么大的好处,老师们努力想找到关闭‘通道’的办法,是不是值得商榷呢?” “这个不好说,我的解释是站在科学的角度来说的,而学院长她们需要考虑更多的东西,很多事情是科学正确,但未必政治正确,就像我以前跟你说过,薛定谔说意识是绝对基本的,不能用任何其他东西来解释,但这和‘物质决定意识’这句话就矛盾了……取决于你需要科学正确还是需要政治正确。” 梓萱又摇头,“在这方面我选择相信学院长的判断,源能子也许很好,但未必适合地球,而且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总让人感觉心里惴惴不安,说不定什么时候馅饼的主人就会出现向你要钱了。” “馅饼的主人?”江禅机一愣。 梓萱耸肩,“源能子这么神奇的东西,不太可能是自然生成的,原因很简单,如果它是自然生成,一定在宇宙里大量存在,而宇宙里的物质随着时间的流逝是趋于均匀分布的,但源能子……跟均匀这个词是一点儿关系都不沾。虽然它未必是你想象中的由某种外星人制造出来的,或者是由上帝制造出来的,不过它的来历肯定不简单。” 欧阳彩月又听到了几个她恨不得自己没听到的字眼儿,愈发担心自己有一天会被灭口,不过她隐约感觉到,自从跟江禅机这帮人扯上关系,她早就站在了某处漩涡的边缘,可能已经很难独善其身了。 这本来应该是一次大快朵颐的庆功会,但因为梓萱的话让大家的心情莫名的沉重起来,倒是好几个人更加坚定了努力训练自己的决心,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为了不沦落为熵的玩物。 尤其是奥罗拉,没有谁比她更有资格混吃等死享乐一生,如今她很庆幸自己选择了现在的自律之路,否则直到自己瞑目的那天才会后悔,发觉自己这一生看似无拘无束,实则都是在被熵所支配,逐渐被惰性吞噬自我。 大部分女生都是小鸟胃,还要留意自己的身材,真正敞开吃的也就江禅机、梓萱和欧阳彩月,后者其实不想表现得这么没出息,但她又不想听到太多不该听的,只能埋头猛吃,给人的感觉像是今天请客要吃回本似的。 吃完饭,江禅机和梓萱把剩下的肉片和肉串烤好之后打包带走,众人在门口分别,该去哪儿就去哪儿。 江禅机心满意足,很久没有吃到这样满嘴流油了,一步路也不想走,好在有33号租的小巴把他们拉回出租公寓楼。 楼外有几个退体的大爷大妈在吵架,好像是分赃不均引起的,他们每个人都抱着一大堆拆开之后折叠好的瓦楞纸箱,应该是打算抱走卖废纸。 不过奇怪的是,哪来这么多瓦楞纸箱呢?这楼里的租客都是穷鬼,很少有人大规模网购。 江禅机纳着闷走进公寓楼大厅,一看房东大婶也是满面红光,不由好奇地问道:“大婶,发生什么好事了?罗恩回来了?” “那倒没有。”房东大婶喜滋滋地说道:“终于遇到一位有良心的租客,那个叫蕾拉的外国美女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养,人家今天出钱,把你们卧室里的床、被褥、衣架、桌子什么的,全都换成了宜家的货,而且说搬走的时候也不会带走,就留给我了,连我房间里的床和被褥也都给换了~真是大好人呐!” 江禅机:“???” 他实在是低估了蕾拉,她自己不肯吃苦,又不想在院牧长面前的形象被其他人比下去,竟然想出了这招?不能共苦,所以咱们来同甘吧! 房东大婶也真是,这不有奶就是娘吗?这么容易就被蕾拉收买了? 不过算了,甭管蕾拉打的是什么主意,至少好处是实实在在的,他可不会像院牧长一样,放着舒适的条件不要,非要去受苦,让自己住得更舒服,应该不属于熵增的范畴吧? 他们来到三楼,打开各自的房门一看,简直差点儿没认出来,屋子里少得可怜的家具焕然一新,结实的新单人床代替了原来散发着朽木味道的陈掉老床,被褥蓬松又柔软,简易衣架被换成了衣柜,整个屋子从狗窝变成像模像样的居所。 “你们回来了,今天情况如何?”凯瑟琳听到外面的动静,走出她的房间,看到他们诧异的面孔,苦笑道:“蕾拉向房东大婶借来备用钥匙,指挥工人替换的这些家具,没有动你们的私人物品,我想把这事打电话告诉你们来着,又担心影响你们的行动……” “没错!不必客气!” 蕾拉也走出房间,白天她补了觉,现在精神好多了,走到路易莎身边关切地问道:“路易莎,你没受伤吧?” “真是多余!”33号并不领情,今天她心情不太好,径自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 江禅机简单地把情况做了介绍,令凯瑟琳也吃惊不小,“你要公寓楼里养一只隐异猴?” “只是幼崽而已,我也不想的,但学院长因为15号的关系把这件事指派给我,我很难推辞……”他无奈地说道。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15号语带讽刺,也回到了她的房间。 江禅机向凯瑟琳默默摊手,意思是:你看,这两个忍者,脾气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一会儿我去安慰一下33号,老实说今天她遇到的状况并不怪她。”凯瑟琳会意地微笑,“不过隐异猴的事,你还是要尽量慎重,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后果就太严重了……” “我会仔细考虑的,尽量做到万无一失……说白了这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收益很大,赌输的风险是可控的,值得一搏。”他说。 凯瑟琳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万无一失的事,相比之下隐异猴逃跑的机率很低且可控,主要的风险反而是被房东大婶发现。 “阿拉贝拉呢?她没事吧?”江禅机发现阿拉贝拉一直没露面。 “在屋里,米雪在帮她做治疗。”凯瑟琳有些烦恼,“她还是太心急了。” 江禅机点头,“很正常,只要米雪不反感,她愿意治疗就治疗吧,大家都希望她早一天见到光明。” “路老师在百忙之中还打来电话,让阿拉贝拉在有时间的时候去校医院做移植的配型检查……我担心万一配型不合适……”凯瑟琳心烦得很。 “现在想太多也没用,至少你在阿拉贝拉面前一定要坚强啊。”他安慰道。 排异反应的问题解决不了,阿拉贝拉的希望就可能夭折在最后一步上,但这谁也没办法。 他又向院牧长的房间比划一下,意思是院牧长怎么样了。 “今天我们去拜访了附近教堂的修女姐妹,一切正常,蕾拉就是趁我们外出时将屋里的陈设全换掉的……”凯瑟琳解释道,然后看到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怪东西,“那是什么?” “这个……” 江禅机也不知道这个被米奥称为“大头”的怪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是由自己带回来的,回想刚才吃完烧烤之后,米奥正想开溜,就被小穗强制性的拽进车里返回学校,把这个怪东西落在了店里。 江禅机对这个怪东西更没兴趣,但收拾桌子的烧烤店老板善意地指着它,请他们别忘了把随身的物品带走,其他人都装看不见,只好由他硬着头皮带回来——部分原因可能是他节俭的习惯作祟,要知道他当初连红叶学院的招生宣传单都当作备用厕纸带了回来。 “这个好像是15号和米奥她们那组从海边捡到的,被米奥当玩具带回来吓唬人。”他说道。 “这个不会有病菌什么的吧?”凯瑟琳有正常人的担心。 江禅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倒是没有红肿之类的征兆,一会儿洗洗手应该问题不大,反正要出事也应该是米奥先出事。 第545章 夜行 可能是由于吃得肉实在太多,加的调料也太猛,江禅机在夜里有些上火,而且他习惯了原来的平板床和普通被褥,突然换成柔软如羽毛的被褥,竟然还有些不习惯,所以晚上躺下之后没有像平时一样很快睡着,觉得口渴,又翻身坐起来想去厕所里接杯水。 迷迷糊糊坐起来之后,他突然吓了一跳,只见黑乎乎的屋子里有一个狰狞的怪物在盯着自己,吓得全身冷汗都出来了。 他一动不动地待了一两秒,借着窗帘外透进来的微弱灯光定睛一看,根本没有什么怪物,只是他之前随手把米奥带回来的那个“大头”放在了桌子上,开着灯的时候没什么,关了灯之后他把这事给忘了,黑灯瞎火的看错了,都怪蕾拉换了张他不熟悉的新桌子,还以为是四条腿的怪物蹲在那里。 本来就睡不着,这下子吓得更清醒,而且还更渴了。 他打开灯,把这个“大头”的方向调换了一下,将它有疑似眼孔、鼻孔和嘴巴的那一面朝向墙壁,这下应该不至于再被它吓到了。 就在这时,鱿鱼须突然有了反应,并不是戒备程度特别高的那种反应,但明确地指向了窗外。 江禅机的心里一紧,盯着拉着窗帘的窗户,心说谁会在外面? 他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当然现在并不算深夜,外面时常有车辆或者晚归的行人经过,但如果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窗外,也就能出现任何一个房间的窗外。 是谁呢?宗主?李老师? 他下意识地想到了这两个人,不过很快他知道自己猜错了,因为他看到窗外的微弱灯光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个由淡淡的光芒组成的身影像幽灵一样“飘”进了他的房间,当然没开窗户。 “米……”他诧异地想张口说话,但米雪抬手比划出不要声张的手势。 米雪的体型在这间鸽子笼大小的房间里就显得太局促了,像是凤凰落进了鸡窝,必须低头弯腰收拢六只翅膀才可以勉强容纳她,而江禅机都只能退到门口了。 他呆呆地看着她,虽说她不需要睡觉,但他需要啊,大半夜的来串门是要唠嗑? 她左手手指快速晃动了两下,一行简单的字迹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凯瑟琳出门了。】 嗯? 他还没从之前的惊吓中完全恢复正常,低声说道:“出门……是去洗澡?” 长期不依赖手机的生活令他可以较为准确地估算时间,现在大概也就是夜里十点左右,大众澡堂还有半小时关门,这时候女澡堂已经基本没人了,如果不想被打扰的话,是个独自去洗澡的好时候——别问他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不过凯瑟琳一般是跟妹妹一起去洗澡,好像没有单独去过。 米雪又写道:【坐出租车走的。】 “啊?去干什么?”他问。 她摇头。 这时候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你是说,不是院牧长派她去做什么?” 【据我所知,没有。】 “那……是不是阿拉贝拉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 【睡前我一直和阿拉贝拉在一起。】 “这样啊……你担心凯瑟琳的安全?” 这次米雪既没点头摇头,也没写字,她似乎也很困惑。 按理说,凯瑟琳不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她经常和修女姐妹们一起东奔西走讨伐被认定为恶魔的超凡者,应该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再加上她实力强劲,在这座城市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即使是深夜出门遇到无业游民或者流浪汉,也不至于被调戏之类的。 米雪也很清楚这点,但凯瑟琳没有告知院牧长、阿拉贝拉而独自深夜出门,对于一位清修的修女而言不太正常。 米雪拿不准这件事是否要跟院牧长说,而且她也没办法跟院牧长“说”,除非先坦诚她学会在眼睛里写字的事。 阿拉贝拉看不见她写的字,她也没办法跟阿拉贝拉说,她实在放心不下凯瑟琳,只能来找目前这些人里她最熟悉的江禅机,让他帮忙拿个主意。 时间仓促她来不及跟他多说,实际上凯瑟琳离开得相当突然且隐秘。 当三楼所有房间的灯都灭了以后,米奥站在楼顶眺望万家灯火,这座城市的夜景与枯燥的阿勒山完全不同,附近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她觉得很新奇的事,比如街头巷尾的阴暗角落里有人打架,喝多的醉汉抱住电线杆倾诉衷肠,普通住宅里的夫妻赤身肉搏什么的……过了半小时左右,她察觉到有人离开公寓楼。 公寓楼里除了三楼的他们之外,下面两层楼也有一些其他租客,半夜出门的情况并不算罕见,有可能是去工作,也有可能是去吃夜宵,米奥一开始以为出门的是一位普通租客,不过她随着院牧长搬过来的这两天里,已经通过光束扫描的方式对公寓楼里的每一位租客都进行了三维建模,她掌握每一个人的身高和体型,而离开公寓楼的这个人,虽然似乎没穿着修女服,但唯一吻合其身高体型的只有凯瑟琳。 她看到那个身影离开公寓楼之后就抬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坐进车里离开,始终没有侧身或者回头,像是防止楼顶的她发现。 这时候她还不能百分百确定是凯瑟琳,于是离开楼顶潜入凯瑟琳的房间,看到凯瑟琳的被子鼓鼓囊囊的,像是有人在被子里睡觉,但这蒙得也太严实了。 米雪将手探入被子,被子里大部分是空的,塞进一些纸团和衣服,有人故意伪装成在睡觉的样子。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该如何处理,正好江禅机房间的灯亮了,就找他来商量,但这些细节她来不及细说。 【她没跟你说什么?】她写道。 “没。” 江禅机回到公寓后,跟凯瑟琳简单的讲完今天发生的事,又吐槽了米奥捡回来的“大头”,之后凯瑟琳就离开了他的房间,没有说任何特别的事。 “她的车往哪个方向走了?车牌号是多少?我跟过去看看。” 既然米雪特意来找他,他总不能拒之门外,再说拒也拒不了,反正他被吓精神了,暂时睡不着,不如出去走走。 这件事可能事关凯瑟琳的个人隐私,在弄清情况之前不宜声张,所以也不能叫醒别人。 米雪指向一个方向,并且写出了她“看”到的车牌号。 【需要我跟你去么?】她问。 “不用,你留在这里保护大家吧。”他摆手,在这座城市里除非是迦梨那个等级的敌人出现,否则出动米雪就是杀鸡用铡刀。 米雪感激地点头,飘出窗外,给他留出空间。 为了避免惊醒阿拉贝拉,他悄悄拉开窗户,在楼顶之间纵跃,往米雪指的方向奔去,但不能闷头狂奔,时常要停留在楼顶边缘,寻找下方对应的出租车。 好在米雪来找他比较及时,那辆的出租车只开出两三个路口就被他找到了,但从楼顶看不清后座里坐的到底是不是凯瑟琳,只能确定如果是凯瑟琳的话,她肯定没带着十字剑,这意味着她不是去打架的。 他一边追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凯瑟琳这是头一次在半夜出门么?之前米雪不在的时候,他并不确定凯瑟琳是否也曾在夜里出门过,她今天出门是去做什么? 在迦梨事件之前,凯瑟琳并没有来过东方,所以她不可能是去探亲访友,没带着十字剑也不是去打架,这么隐秘地出门,难道她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他的思维更加天马行空——白天是崇尚清修的修女,一到夜里就换成另一个人?Emmmm……这个人设好像有点儿意思。 不不,再怎么说这也不太可能,否则绝瞒不过阿拉贝拉,再说凯瑟琳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隐修院里,离开隐修院也会与其他修女同行,没有发展奇怪癖好的机会。 出租车偶有拐弯避开交通不便的路段,但行进的方向总会拐回北方。 中间有一次,出租车停在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旁边,江禅机这才看清楚,从车里走出来的确实是凯瑟琳,她换上了一身便服,显然是不想引人注意。 她进了超市,没过几分钟就带着一个背包出来了,背包里装着东西,但他不知道是什么,她有明确的购物目标,所以一进一出才这么快。 出租车继续行驶,一直驶出了市郊,前方已经很少有楼房了。 江禅机抬头望去,朦胧的夜色里,趴伏着一头庞大的黑影,那是屡次发生过事件的北山,而出租车没有再拐弯的意思。 凯瑟琳要去北山? 北山坐落着不少豪宅别墅,不过近一年时间经常出事之后,有些富人就搬走了,所以萧条了一些。 江禅机愈发疑惑,就算凯瑟琳隐密出门去泡酒吧,他多少也能理解,但来这种地方干什么?坟头蹦迪还是打家劫舍? 出租车往山上驶去,江禅机对这条盘山公路已经很熟了,直接抄近道跑到半山腰,找了一个视野良好的位置观察车灯的所在。 ? 车灯不动了,意味着出租车停车了,但车灯停的位置……那不是梅一白的豪宅门口吗? 即使是黑夜里,江禅机依然很肯定,他能看到一栋黑乎乎的高大建筑轮廓,没有亮着任何一盏灯,那里就是已成荒宅的梅一白旧居,离他站的这里不远。 前一阵儿他们为了测试拉斐的状态,还带拉斐来过这里。 他暂时不去多想,抓紧时间往那边移动,同时尽量不踩到树枝发出声音。 不一会儿,他已经可以远远看到出租车了,藏身于树后观察。 出租车司机的表情也很慌张,他夜里拉上这位外国女客,听她说要去北山,他心里就打鼓,怕是要把他骗到那种荒凉的地方劫车,但他看着这么漂亮的外国女生不太像是歹人,在高昂车费的诱惑下还是把心一横,开车来到这里,更令他忐忑的是,她竟然让他把车停在这栋阴气森森的废宅门口,并且要下车,现在他怀疑她到底是人还是外国女鬼…… 凯瑟琳付了车费,拎上背包就下车了,并且没让司机等她,司机如蒙大赦,猛踩油门一溜烟的跑掉了。 出租车离开后,她抬头看了一眼废宅,令江禅机意外的是,她没有进去,而是绕过废宅继续往山上走。 江禅机在她身后悄悄尾随。 凯瑟琳从背包里掏出一盏野营灯点亮,这应该是她从超市里买的,一边观察周围的地形一边往上走,像是在寻找什么特定的东西。 没过多久,野营灯的光线被某种金属的物体反射回来了。 江禅机一愣,他认出那是什么,是一座小型变电站,将特高压变成普通市电电压的那种,周围围着一圈铁栅栏,他当初在这里救了中毒垂死的弗丽嘉,并且在这里目送梅一白死去。 关于梅一白的事,因为与迦梨有直接关系,江禅机他们跟凯瑟琳详细说过,尤其是最近他和凯瑟琳担心给阿拉贝拉移植莉莉丝的眼睛会导致阿拉贝拉吸血鬼化,路惟静指出身死道消,让他回忆一下梅一白的死亡过程,告诉他和凯瑟琳,梅一白和莉莉丝的这种能力在死后就不存在了,于是当时他又把梅一白的死亡过程更详细地说给凯瑟琳听,以打消凯瑟琳的疑虑。 凯瑟琳像是找到了路标,加快脚步走过去,在变电站旁边辨认了一下方向,将野营灯垂到地面附近,仔细在地面上寻找着什么。 不一会儿,她停下了,凝视着一处地面,由于离得远,江禅机看不出那块地面与周围的地面有什么区别。 她放下野营灯,从背包里掏出一把……折叠工兵铲,挽起袖子,戴上工作手套,又用皮筋将头发扎起以方便干活,然后一铲子向土里挖下去。 好家伙,江禅机暗暗咋舌,工兵铲都用上了,她是来盗墓吗?但这里根本没有墓啊,这里以前是一座煤山啊! 第546章 隐私 大半夜的荒山山坡上,一盏野营灯发出光亮在黑夜背景里如烛火般渺茫,灯光将旁边的人影拉得极长,如果只看影子的话,简直像是舞动的妖魔,这样的场景无疑是相当诡异,再加上那个人影是在用铲子挖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杀人、碎尸、灭迹之类的词语,即使用来拍低成本恐怖片都没问题。 江禅机看得暗暗蛋疼,心里满是困惑,甚至怀疑凯瑟琳是不是在梦游——别人是梦中好杀人,她是梦中好挖土? 这种地方首先没有古代陵墓,其次也不可能有宝藏,如果这座山以前是座金矿,兴许还能走狗屎运挖到狗头金,但现在顶多只能挖到沾着煤渣的狗屎。 如果凯瑟琳是打算杀人埋尸先预挖个坑,倒是勉强说得过去,但她并没有往深处挖,更确切地说,她只是刨开了浅层浮土,最多也就挖开地面十几厘米深的样子。 她挖得很慢也很细致,还用工兵铲将挖出来的土块敲碎,像是在土里寻找着什么,所以工程量并不大,挖的范围广而浅。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里看她挖土,真是……江禅机耐着性子继续观察,心里犹豫要不要干脆现身出去帮她一起挖,万一真挖到狗头金或者宝藏还能分一半,最重要的是赶紧挖完了赶紧回去睡觉。 大约半小时左右,凯瑟琳突然停止了挖土的动作,像是发现了什么。 她蹲下来,从土里捡起某个东西,擦去表面沾的泥土,借着灯光仔细观察,但是江禅机离得远,根本看不清她拿的是什么,只能确定那东西很小。 凯瑟琳观察了十来秒,终于放心地舒了一口气,用纸巾将那东西包起来,又放进一个小盒子里装进口袋,拎起野营灯似乎要离开,而背包、工兵铲之类的东西她就留在原地,不打算带走了。 江禅机目送着灯光逐渐远去,确认她真的走了,这才跑到她刚才挖土的位置,但他没有任何照明设备,借着昏暗的星光月光,看得眼花也没发现土里有什么蹊跷,就是普通的土壤而已,而凯瑟琳丢弃的背包和工兵铲他稍微检查了一下,就是很普通的超市货,可惜因为用过了,又没有购物小票,看来不能拿去退货了…… 凯瑟琳下山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野营灯的灯光就已经到了山脚位置,然后熄灭了,那边照明比较好,不需要再使用了。 江禅机正要跟着她下山,刚一转身,突然心中隐约察觉到些许异样。 他又转回来,仔细打量脚下和周围。 异样的感觉源自哪里呢…… 他绕着凯瑟琳挖开的浮土区域走了几圈,将此地跟其他区域对比,终于发现了异样感的来源——脚下的这片区域没有草。 现在是秋天,远没到草木凋敝的严冬,其他区域都生长着高矮不等的野草野花,唯独这片区域……虽然地表被凯瑟琳破坏了,但挖出来的土里也没有生长着野草,光秃秃的。 这片土地为什么不长草呢?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他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变电站的位置,心里突然一动,难道这里就是梅一白最后死去的位置? 时隔这么久,他对当时的情况记忆犹新,但也不至于清楚地记得梅一白具体是死在哪片土地上,只能说很像是这里。 梅一白把自己的身体改造得人不人蛇不蛇,还在口腔的皮下植入了眼镜蛇的毒囊,当她最后死去时,能力失控,毒囊里的毒液可能从嘴里流出来,渗入地里,因此导致这片土地寸草不生。 明明没有亲身经过那次事件的凯瑟琳难道就是凭借这点找到的这里? 但她挖的又是什么? 在乡野传说里,巨蛇死去的位置可能生长出灵芝之类的天材地宝,但这显然是无稽之谈,连野草都长不了的地方,还能长出灵芝?再说就算长出灵芝,这时间也太短了,不到一年的灵芝能有啥用? 由于耽搁了一些时间,现在他已经无法再跟踪凯瑟琳了,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只能返回出租公寓。 他原路返回,凯瑟琳是坐车,他是跑,来回跑了这么远,好不容易吃饱一次的肚子又开始发虚。 回到公寓楼,他看到楼门已经关闭了,于是直接跳到楼顶。 一上到楼顶,米雪就正好站在他面前,她应该是离得很远就发现他回来,特意等着他上来。 #送888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抱歉,我跟丢了凯瑟琳……”他悄声说道。 【她回来了,就在不久前。】米雪写道。 江禅机一愣,看来凯瑟琳离开北山之后没去其他地方,直接回来了,那么今晚应该不会再出去了。 【她去做什么了?】 “嗯……她去挖土了。” 米雪也是一愣,这个回答太超乎意料了。 江禅机把他一路跟踪的所见所闻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你能猜到她挖的是什么吗?”他不抱希望地问道,“她以前在隐修院的时候,有闲着没事挖土的习惯么?” 凯瑟琳每天比隐修院的其他修女更早起床练剑,但高踞山顶的米雪可以看清她的一举一动,说不定她练完剑之后还喜欢拿剑铲几下土? 米雪摇头,写道:【要不要直接问她?】 江禅机反问:“在荒地挖土违反你们的教义或者清修规矩么?” 米雪像是觉得很可笑似的摇头。 “那就最好别问。只要她没做违法乱纪、伤天害理、违反各种规矩的事,她就有行动的自由,要说有错,反而是……错在我,随便跟踪别人已经算是不道德了。”他说。 他见她并不太认同,又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秘密,而且只要对他人无害,就有权保留自己的隐私和秘密,别人随意窥探是很不好的行为。” 【隐修院里没有隐私。】 “但这里不是隐修院。”江禅机顿了一下,“另外你这句话也太绝对了,院牧长就没有把你的存在告知其他修女。” 米雪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像是僵住了一下。 “我并不是指责院牧长,我是说每个人都有权保留自己的隐私和秘密,这不是错误,更不是犯罪。”他赶紧补充道。 【你也有秘密?】 “当然。”他坦然说道,“我有很多秘密,你不是也有吗?你尚未把自己会在视网膜上写字的事告诉院牧长。” 米雪的光芒剧烈波动了几下,又恢复平静,似乎被勉强说服了。 【所以不去管她?假装不知道?】 “暂时如此吧,如果她没有后续的其他行动,姑且当作她半夜去散了散心。”江禅机挠头,“当然我会尽可能的多留意她的异动,如果发现其他情况,再来找你商量……你也是,如果再看到她有什么不对劲的举动,也可以来跟我商量。” 米雪点头,写道:【我不希望凯瑟琳出事。】 “谁都不希望。凯瑟琳自己应该也心里有数,她不会贸然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让她妹妹孑然一身。”他安慰道。 米雪这才多少放心了。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回屋睡觉了——你如果累的话,也可以休息一下,这里没有那么多的危险。” 他挥挥手,从楼顶跳回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之后,他躺回陌生的床上,依然没什么睡意,脑子一直里在回放凯瑟琳挖土的画面,还有她从土里捡起那个小东西的画面,想了很久也没什么头绪,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早上,他的精神不太好,不过出门遇到凯瑟琳的时候,她的精神倒还不错,应该是回来之后睡了个安心觉。 “怎么?没睡好?”她问。 “吃肉吃多了,大半夜一直口干舌燥,起床喝了好几次水。” 她的神色一瞬间流露出少许紧张,可能是担心他起床喝的时候听到她出门和回来的动静,但转念一想,哪有那么巧的事。 “今天你们还是继续寻找隐异猴?”她换了个话题。 “对啊,毕竟不知道到底有几只隐异猴穿过了‘通道’,谨慎起见还是多找找,以防有漏网之鱼——那么大的一片范围内的超凡动物都消失了,不太可能就是这三只吃完的。”他点头。 考虑到地球上的超凡动物数量相对稀少,某一片区域的超凡动物被吃掉之后,这三只成年隐异猴可能就像逐水草而生的游牧民族一样,并不固定留在某处,而是一路行进,一边游荡一边猎食超凡动物,不过即使如此,还是要提防有其他没被发现的隐异猴。 “你们呢,今天有什么安排?”他反问。 由于红叶学院忙着招生,这两天显然不方便招待院牧长。 “这个我还没有问过院牧长大人,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其实我也很想帮你们一起去寻找隐异猴,要不我跟院牧长大人说一声试试?” “不用,那么多人呢,不差一两个人,你还是陪着院牧长吧。”江禅机笑道。 下楼的时候,他看到房东大婶倚在管理员房间窗口,跟蕾拉谈笑风生,那种亲切和蔼的态度从来没有对他展现过……这世界真是太现实了。 今天跟昨天差不多,又有一批新的超凡者赶来,江禅机他们还是按昨天的分组行动,不过意外的是,昨天声称要离开的欧阳彩月又出现了,这倒也很好理解,毕竟没人嫌钱多。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 所有人都一无所获,这并不奇怪,昨天欧阳彩月大获全胜是沾了那条狗的光,现在没有灵犬带路,大家只能碰运气了。 不过在傍晚的时候出了个小插曲,有人不知从哪弄来一只白化猴子的脑袋,想冒充隐异猴的脑袋领赏,结果被无情拆穿,沦为其他人的笑柄。 没有收获,自然也没人请客。到了晚上,江禅机他们比昨天更早回到公寓楼,讨论了一下白天的行动有什么可以改进之处,然后就各自休息了。 又到了夜里,江禅机昨晚没睡好,因此今天没有失眠,睡得很实,连梦都没做一个。 突然,鱿鱼须有了反应,而他也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看到本应黑乎乎的室内被淡淡的光芒照亮了。 米雪再次来到他的房间,正站在床边低头看着他。 睁开眼睛之后就看到米雪那张由光线构成的脸,江禅机吓得一身冷汗,还好她是光之天使,如果她是个女鬼,湿漉漉的头发垂到他的脸上,他估计要心脏骤停了——这可是恐怖片的经典桥段啊。 【抱歉,不想吓到你,但凯瑟琳又出门了。】米雪写道。 她肯定不是故意吓他,但她很难弄出什么声音来提醒他,只能这样突兀的现身,她刚才可能是看他熟睡不醒,正打算在他的视网膜上写字叫醒他,他就醒来了。 江禅机先确认一下自己没有光着身体,然后坐起来,他的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汗液蒸发之后浑身凉飕飕的。 “什么时候?”他勉强集中精神。 【就是刚刚,跟昨天差不多的时候。】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好又来打扰你。】 他摆手,“谈不上打扰……能不能……让我先穿衣服。” 【好的。】米雪一下子从窗户飘出去。 他用了不到一分钟就把衣服和鞋穿好了,悄悄打开窗户,跳上房顶。 “她还是坐车走的?又去挖土了?”他问。 【是坐车,但方向跟昨天不同。】米雪指向另外一个方向。 “好吧……车牌号?” 今天凯瑟琳没有选择从楼门口出门,也不是从她的房间窗户跳出去,竟然是从位于公寓楼侧面的楼道窗户悄悄溜出去的,跳到楼下的时候又借一辆停在路边的车掩住身形,差点儿连米雪都瞒过,如果不是米雪今天特别留意公寓楼周围的动静,可能真发现不了,显然凯瑟琳是有备而来。 凯瑟琳越是这样瞒着其他人隐秘行动,米雪就越担心她会不会卷入某些很危险的事,只好又去找江禅机帮忙。 江禅机记下了米雪写的车牌号,再次用两条腿追赶四个轮子。 第547章 交易 如果说昨天晚上失眠睡不着,在外面跑跑消消食也不错,但今天江禅机睡得挺好的,又被从床上叫起来,要说他一点儿想法也没有,那显然不正常,毕竟凯瑟琳没有真的出事。 不过这是米雪的请求,就算他一天不睡觉也得想办法满足,否则万一她不高兴顺手把世界毁灭了,那他岂不成了人类的罪人? 再说,虽然他嘴里说暗中跟踪别人、窥探他人隐私不太道德,尤其是一个没有犯罪嫌疑的人,但他其实也对凯瑟琳到底在搞什么鬼心存好奇,所谓的道德终归敌不过八卦的天性。 跟昨天一样,他很快找到了凯瑟琳乘坐的出租车,然后沿路跟踪。 没过多久,只见出租车停在一家四星级酒店的楼下,凯瑟琳没有下车,像是在车里等人。 晚上十点多对酒店而言依然是入住的高峰期,不时有人从酒店门口进进出出,江禅机的兴趣被进一步勾起来,他想看看凯瑟琳到底是要跟谁见面,不过他有些纠结的是——万一凯瑟琳是跟男人约会,这可咋办?若是如实回报给米雪,估计要出事……当然以他对凯瑟琳的了解,这种可能性基本不存在。 过了几分钟,一道身影从酒店大门里走出来。 江禅机一眼看过去,不禁愣住了,因为他认识这个人,而且不算生疏。 什么鬼?应该是巧合吧?怎么出来的是欧阳彩月?他心里犯嘀咕。 他没问过欧阳彩月此次来是住在哪里,四星级酒店倒是符合她实用为主的风格,但……她不太可能跟凯瑟琳扯上关系吧,她们两个又不熟。 所以应该是巧合,正好凯瑟琳在门口等人的时候,欧阳彩月出门有事……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加出乎他的意料,只见欧阳彩月径直走到出租车旁边,面对车内的凯瑟琳,连一句话都没问,直接拉开车门坐进去。 出租车立刻启动,继续行驶。 江禅机嘴巴都快合不上了,之前的困意一扫而空,下意识地拔腿就追,心里疯狂吐槽,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什么时候勾搭上了?这不科学啊! 他一边追一边回想,这两天凯瑟琳根本就没参加捕猎隐异猴的行动,与欧阳彩月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她们应该是通过手机互相联络的,很可能是昨天夜里的事,这也可以解释本来要功成身退的欧阳彩月为何今天又滞留下来。 但她们是要去干什么呢?看这出租车的方向,似乎是要往出城的国道方向走啊。 如果她们上了国道,国道没有城里这么多的红绿灯和车流行人,车速一下子就会提起来,他再想靠两条腿来追踪就不现实了。 他一边追一边东张西望,看到一辆载货的货车好像也是往国道方向行驶,于是在货车等红灯的时候,悄悄从楼顶跳到货车顶上,扒住车顶搭顺风车。 不论她们要去哪里做什么,应该不会跑得太远,凯瑟琳必须要天亮之前回来,否则就露馅了。 果然,出租车驶入国道,他搭乘的这辆货车也是同向而行,幸好是夜里,白天的话他搭车可能就被人发现了。 趴在车顶吹风的滋味不太好受,他也不敢潜入车厢内,否则如果出租车驶下国道他就看不见了。 在国道上行驶了大约一小时出头,出租车和货车的速度差不多,距离有时拉大,有时缩小,始终没有消失在视野里。 在前方的一个路口,江禅机看到出租车的转向灯亮起,右转驶下国道,于是在货车经过路口时也跳车了,之后他又如法炮制,继续搭别的顺风车跟踪。 目前他已经跟到邻省境内,看她们这架势,好像是要去邻省省会? 以前他到过一次邻省省会,是为了15号和赵曼的事,造访邻省省会的一家地下黑市酒吧,当时他没进去,是陈依依隐身潜入的。 难道……她们是要去同一家黑市酒吧? 江禅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因为黑市酒吧实行的是熟客介绍制度,第一次来的新面孔必须由熟客引介才行,否则不能入内,某种意义上也是由熟客对新人进行担保,以防有人闹事。 凯瑟琳以前肯定没来过黑市酒吧,她想进去的话,只能找熟客引介,而她知道的熟客仅有欧阳彩月一人,所以暗中联系欧阳彩月帮忙,这对后者而言是举手之劳,并不介意额外逗留一两天……如果就解释得通了。 凯瑟琳选择夜间行动,一是避人耳目,二是因为黑市酒吧是夜间营业。 但凯瑟琳去黑市酒吧干什么?跟她昨天夜里挖土的事有关吗? 江禅机怀着满腹疑问,继续跟踪,果然看到出租车停在上次那家外部装修很俗气、名字也很俗气的夜来香酒吧门口。 凯瑟琳和欧阳彩月下了车,一前一后进入酒吧,后者对看门的人说了几句,就被放行了。 现在已经快到子夜了,周围冷冷清清,但时不时有超凡者乘车抵达这里,进入酒吧。 没人替江禅机引介,他想通过常规方式混进去肯定不行,于是他进入隐身状态,跟在几位客人身后潜入。 光线昏暗的酒吧里影影绰绰坐满了一半多的席位,其实还有几张江禅机觉得面熟的脸,他在废弃小学的操场上见过她们,她们白天也参加了围猎隐异猴的行动,晚上又来泡酒吧获取信息。 不一会儿,他找到了凯瑟琳和欧阳彩月,她们两个没坐在一起,分开坐的,欧阳彩月驾轻就熟地跟认识的人聊天攀谈,而凯瑟琳则略显拘谨地独坐在角落里的一桌。 欧阳彩月并不一定知道凯瑟琳的目的,她只是负责引介,之后就没她的事了,她通过聊天寻找其他有利可图的机会。 江禅机好像听过,想要贩卖或者购买情报和物品的酒客们都会在一张纸片上简单写明自己的需求,或者自己有意出售的情报或者物品,欧阳彩月既然带凯瑟琳过来,大概也跟她说过这里的规矩。 他走到凯瑟琳的桌前,只见她略显忐忑的扫视着周围的陌生人,每当有人进来就警觉地望过去,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像是椅子很烫屁股。 这也难怪,她跟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她的手里拿着一张卡片,每当有人走过时,就会把写字的那面展示出来,人家走过去之后,她又会把卡片扣在桌面上,这可能是她忐忑不安的表现,也可能是她觉得写的东西……羞于见人? 在一位客人经过时,她再次展示出卡片,江禅机也趁机看过去。 卡片上写着:寻求精通克隆技术的秘医或联系方式。 江禅机一愣,又是克隆?这个本来很罕见的词,他最近几天频繁听到看到。 但凯瑟琳找精通克隆技术的人,干嘛要跑来黑市酒吧里舍近求远?明明可以向宗主求助啊,宗主那边有成熟的克隆团队和设备,就算她跟宗主不熟,也可以辗转通过他或者33号来求助,她跟33号也算是患难之交,只要理由正当,他们肯定会帮忙的。 只要理由正当…… 江禅机的视线落在秘医这个词上,专门替有钱人做不法器官移植手术的梅一白就是秘医,秘医往往都是在做非法的勾当,为了钱或者其他东西铤而走险,那么凯瑟琳寻求秘医难道也是想做…… 他越想心里越沉,秘医和克隆技术这两个词联系起来,很难不令人联想到…… 这时,一位客人从凯瑟琳面前经过时,看到卡片上的字迹,在凯瑟琳对面落座,开始跟凯瑟琳交谈。 凯瑟琳不擅长应付这种谈生意的场合,而且她自觉要谈的东西见不得光,神色一直很不安,大概根本没怎么讨价还价。 对面得到了一个很满意的价格,写了一张字条扣着推给凯瑟琳,字条向下的一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向上的一面写着一串数字货币的账户名,应该是要求凯瑟琳用数字货币这种难以追溯来源的方式交易。 凯瑟琳正不知所措,欧阳彩月适时过来,上来就把定好的价格砍了一半,一副你爱卖不卖的样子,等对方屈服之后,由欧阳彩月完成转账,不过她付完钱之后就离开了,继续跟人攀谈喝洒,显然不想知道字条下面写的是什么,也不想知道凯瑟琳想买的东西。 凯瑟琳翻开纸条,拿手机拔打那串号码,江禅机隐身状态听不到声音,只见她神色紧张地跟电话那边说了几句,又在纸上记录了一些信息,就挂断了电话。 江禅机趁她写字的时候凑到旁边看了一眼,好像是写的会面地点,就在离红叶学院不远的一座咖啡厅,但没写会面时间。 另外凯瑟琳正在通话的这串号码……前面的区号好像是极东列岛的? 之后,凯瑟琳向信息提供者点点头,后者离座走人。 由于黑市酒吧里的很多交易都是这种无法立刻验证真伪的情报交易,熟人引介制度也可以最大程度防止有人贩卖假信息,否则一旦售假的名声传播在外,不仅售假者本人会被列入黑市联盟的不受欢迎名单,连引介者可能都要承担一定的连带后果。 凯瑟琳因为紧张都微微冒汗,现在才算松了一口气,她站起来招呼一声欧阳彩月,表示已经没有其他事了,可以回去了,并且向欧阳彩月表示感谢,将她私人名下的钱补偿给后者,后者也不客气,欣然笑纳。 欧阳彩月跟熟人告辞,带着凯瑟琳离开酒吧,江禅机也尾随其后。 她们两个再次叫来出租车,看样子是要原路返回,江禅机也照来时的样子,一路搭顺风车。 回到本市,出租车先把欧阳彩月送回酒店,凯瑟琳在离出租公寓不远的拐角下车,然后借着其他行驶车辆的掩护,摸到出租公寓的墙根下,从楼道窗户返回公寓楼内,站在楼顶的米雪,近处楼下反而是视野的死角,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江禅机估摸凯瑟琳已经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睡下,然后跳回到楼顶上。 他和凯瑟琳今天离开的时长远远多于昨晚,一去一回花了将近四个小时,米雪已经等得焦急万分。 他在楼顶上出现时,米雪身上的光芒先是暴涨,又是剧烈波动,她一下子冲到他的面前。 【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潦草的字迹证明她的焦虑。 “说来话长,容我喘口气。” 江禅机又累又渴,肚子不争气地咕噜起来,他走到远离凯瑟琳房间的楼顶位置,低声把今晚事情的经过向米雪进行了简单的阐述。 米雪不知道黑市酒吧的存在,以为他只是跟着凯瑟琳进了一间普通的酒吧,而且她也不懂克隆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江禅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把这个词的意思向她解释了,并且说明这种技术目前是处在人类社会一处很敏感的区域,是潘多拉的盒子,很多国家都从法律上对这种技术的应用范围进行了严格限制,而且从道德层面上也为主流社会所不容。 米雪可以读唇语,因此理论上他不必说出声,只要比划口型就行,他也试过,但光比划口型不出声,他怎么都别扭,连话都不会说了,所以还是小声说话。 人类社会的道德和法律,米雪其实并不太在乎,她关心的只是凯瑟琳此举会不会令凯瑟琳置于险地,以及是否会为院牧长所不容。 江禅机不确定院牧长对此事的看法,就算对圣经而言也明显超纲了,圣经里不可能有相关内容。 【她想克隆什么?】 米雪的这个问题很关键,江禅机也很想知道,虽然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他又有些……抗拒知道,因为那个答案会触犯太多禁忌。 “不知道,但有可能是……一个人,一个叫梅一白的女人。”他长出一口气,“唯一能令阿拉贝拉的眼睛移植手术确保成功的女人。” 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么? 第548章 会面 事到如今,连续两个晚上的跟踪,线索一点点串联起来,真相基本已尘埃落定,但江禅机自己都觉得意外,他心里并没有觉得凯瑟琳有多么丧心病狂,他甚至能够理解她的心情。 社会和科学界反对滥用克隆技术的声音很响,并且苦口婆心地劝说那些希望克隆自己死去父母、伴侣、子女甚至爱宠的人,告诉他们即使克隆出一模一样的副本,但这个副本并不是他们的父母、伴侣、子女或者爱宠,而是一个全新的存在,躯壳里装着一个全新的灵魂,硬要让这个副本去适应原来的身份,是不科学、不道德甚至是极为残忍的事——这话没错,但凯瑟琳不是傻瓜,她并不需要一个与原来一模一样的梅一白,只要克隆出来的梅一白有相同的能力就够了,她需要的是一件工具,能确保妹妹见到光明的工具,这个工具名叫梅一白还是白二梅都无所谓。 如果不是因为爱,怎么可能自愿离开光明堕入黑暗? 江禅机对克隆技术也是一知半解,他回来的路上心里就想到了很多疑问,比如怎么确保克隆出来的梅一白能觉醒跟原来一模一样的能力呢? 另外,克隆出来的梅一白从出生到觉醒能力,需要十几年的时间,时间很久,但并非无法接受,对于一个盲人而言,能看到光明但要等十几年的时间和永远看不到光明,或者移植一个普通人的眼睛之后能看到光明但仅此而已,什么都看不清楚,任谁都会选前者,前者代表着希望。 所以凯瑟琳要立刻行动,早一天克隆出梅一白,阿拉贝拉就能早一天获得正常的视力,十几年太久,只争朝夕。 不过,对于被克隆出来的新梅一白而言,这件事就过于残忍了,一旦她得知自己出生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另一个人获得正常的视力……心态恐怕很难保持平稳。 无论以前的梅一白做过多少坏事,被克隆出来的新梅一白是无辜的,她不是自己选择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也不应该为原来的那个人承担任何责任。 【我们应该做什么?继续装作不知道?帮她还是劝阻她?】 江禅机对克隆技术本来就是半吊子,听他解释的米雪就更是懵懵懂懂,她只知道阿拉贝拉获得正常视力是一件好事,但凯瑟琳因此而站到人类道德的对立面显然不太妙。 “这个……” 江禅机也是思维如麻,他像是站在悬崖边上踌躇不定,是为了阿拉贝拉而帮助凯瑟琳,还是为了道德而阻止凯瑟琳? 他的立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院牧长一旦得知此事,会做出怎样的处理? 装作不知道并守口如瓶可能是最佳选择,但其实客观上也是在纵容凯瑟琳,因为他们并非真的不知道。 凯瑟琳做出这个决定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想劝她悬崖勒马又谈何容易? 想了半天,他依然举棋不定,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建议先不要急着做决定,继续观察事情的发展,因为克隆不是说成功就成功的,我对成功的可能性持怀疑态度,说不定跟凯瑟琳通过电话交谈的那个人就是个骗钱的,凯瑟琳最后发现行不通,自己就放弃了,那样可能是最好的。” 本来嘛,这种事肯定是江湖骗子居多,有技术又有胆子敢克隆人类的有几个? 克隆不难,但光是克隆出来没用,最重要的是还要觉醒一模一样的能力,这个就难了,又没有什么先例可以遵循……大概没有吧。 所以江禅机觉得这件事不用急于跟凯瑟琳摊牌,暗中观察后续动向再说,最好是凯瑟琳知难而退,不了了之,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米雪从来没有独自做出过什么重要的决定,她也不擅长做决定,一向是听院牧长的指令行事,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对是否把自己能在视网膜上写字的事告诉院牧长而举棋不定,在凯瑟琳这件事上她也选择听江禅机的分析。 【但阿拉贝拉怎么办?】 如果克隆行不通,阿拉贝拉最好的情况也只能获得残缺的视力,虽然这总比完全失明要好,但未免令人抱憾。 “阿拉贝拉的事……未必自古华山一条路,只能通过梅一白的能力来解决,反正不急于一时,先等她的视神经有所发育再看吧。”他劝道,“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也没有完美无缺的人,阿拉贝拉应该也不希望她姐姐为了她而……走得太远,以至于无法回头。” 不为世俗道德所束缚的米雪觉得很憋屈,还是在战场上肆意驰骋更痛快,还是在阿勒山顶远眺天下更悠闲,世俗生活中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感觉处处掣肘,有劲没处使,但也许这就是世俗生活的魅力所在吧。 江禅机说话时已经在不断打呵欠了,看米雪勉强接受了他的建议,他赶紧回自己屋里睡觉,离天亮已经不远了。 第二天天亮,如果不是房东大婶炒菜的声音和香味唤醒了他,他肯定不能像平时一样自动醒来,昨天晚上根本没睡几个小时。 凯瑟琳也是呵欠连连,江禅机回来后好歹很快睡着了,她回来之后亢奋得根本难以入眠,脑子里像炸了一样胡思乱想、患得患失,刚一闭眼天就亮了。 有院牧长在,她又不敢赖床,只好顶着两个熊猫眼起床了,打算白天找机会打盹。 这两天夜里的经历对她而言也太过新鲜和刺激,这就是明知禁忌却触犯禁忌的感觉吧。 “早,没睡好么?”江禅机对她打招呼道。 “是啊,你也是?”她回道。 他点头,脸上的表情尽量保持自然,他不敢说太多,以免被阿拉贝拉听出问题,但凯瑟琳又何尝不是如此,两人都是各怀鬼胎,都怕对方看出异样。 “今天还是继续寻找隐异猴?”她没话找话地岔开话题。 “对啊,你们呢?今天有什么安排?”他反问。 “院牧长大人想去周围随便走走,感受一下这座城市的风土人情。”她答道。 33号正好从他们旁边走过,狐疑地看了看他们,嘟囔道:“怎么回事……总感觉这样的对话很有即视感……” 江禅机和凯瑟琳都有些尴尬地无语一笑。 众人还是如昨天一样分头行动,江禅机今天没在废弃小学的操场上看到欧阳彩月,但不确定她是离开了还是在酒店里补觉。 不管欧阳彩月怎么样,反正他得补觉,于是他就偷懒了,骑上弗丽嘉飞到荒野里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打盹,可能是有心事的缘故,他还做噩梦了,梦到成群的隐异猴突然出现,把弗丽嘉杀死然后拖走想吃掉,然后他就惊醒了,一看日头已经西斜。 一天的时间过去,众人再次无功而返,连续两天没有找到更多的隐异猴,对参与者的士气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不少人都在暗中揣测,是不是已经没有更多的隐异猴了,估计如果明天还是这样,可能会有相当一部分人打退堂鼓。 相比之下,包括江禅机他们在内的学生们倒是士气高昂,他们只要参与就有学分拿,这种郊游般的自由行动至少比上课有意思多了。 到了晚上,江禅机他们回到出租公寓,如昨天一样闲聊了一会儿,各自安歇。 万籁俱寂之中,正在熟睡的江禅机像是有所感应似的,突然没来由地醒了,睁眼看到米雪又站在床边看着他。 “凯瑟琳?” 米雪点头。 江禅机睡觉时都没脱衣服,立刻掀开被子下床,指了指窗外。 米雪先飘出去,他随后打开窗户跳上楼顶。 “什么时候?” 【刚刚,但是她今天没坐车,往那个方向走了。】米雪写完又指了个方向。 江禅机往那边看去,已经看不到凯瑟琳的踪影了。 【我帮你一起找她?】 米雪既焦急又自责,如果她刚才不去进屋叫醒江禅机,她本可以跟踪凯瑟琳,但她还是依赖于别人做决定,因此失去了凯瑟琳的踪迹。 “不用,我可能知道她去哪了。”江禅机摆手,“你还是留下吧。” 米雪犹豫着半信半疑,以为他是安慰自己。 “她昨天跟人约好了,在某间咖啡厅见面,没想到这么快……” 他昨天看到凯瑟琳打的那个区号是国际长途,本以为怎么也得过两三天才会下一步的行动,这么说来,对方应该是一接到凯瑟琳的电话就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了,是江湖骗子自认为钓到了傻白甜吗? 凯瑟琳有一定的社会经验,理论上不至于轻易受骗,但她太过急于治好妹妹的眼睛,急病乱投医就不好说了……不过金钱损失事小,花钱买个教训能让她放弃这条路也不错。 米雪这才多少放心了。 “我走了,你不用担心,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都不会让凯瑟琳出事的。”他给她吃下定心丸,从楼顶跳到相邻的楼顶,向那间咖啡厅进发。 跟昨天被蒙在鼓里的状况不同,今天江禅机心里有底,既然凯瑟琳弃车步行,那么她极有可能就是去城里那间咖啡厅,目标就是跟电话里的那个江湖骗子见面,所以他很肯定今天不会有什么危险,只要安心看戏就好了。 为了避免在路上与凯瑟琳撞车,他特意绕了个弧线,看到前方出现那家咖啡厅时,就进入了隐身状态。 这间咖啡厅的地理位置上佳,周围客流量比较大,即使已经是夜里十点多,里面的上座率依然有三四成左右,门口标明的营业时间一直到夜里12点。 进入咖啡厅之后,他扫了几眼,在角落里发现独坐一桌的凯瑟琳,彻底松了口气,他的判断无误,凯瑟琳真的在这里。 她穿着一件带兜帽的卫衣,兜帽戴着,一缕金发从领口里露出来,目光转动,特别留意周围独坐一桌的顾客,以及从门口进来的独身顾客。 看样子,她等的人还没来,而且她很可能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 侍者给她端上一杯咖啡,问明她没有其他需要,就离开了。 江禅机的行动更方便,他走到每一位独处的女客面前,仔细观察她们的神态,判断她们是不是凯瑟琳在等的人。 至于为什么只观察女客,因为有梅一白的先例,他下意识地认为对方是一位女性秘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凯瑟琳不停地看手机,江禅机也希望那个江湖骗子早点儿来,早点儿完事让他早点儿回去睡觉。 过了一会儿,咖啡厅的门被粗鲁的推开了——江禅机听不到声音,他是从周围顾客的反应得知有人进来,因为好几位顾客都厌恶地瞪向门口,仿佛有人弄出了很吵的声音。 他顺着大家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位男性青年……或者说是一位介于青年与中年之间的男性,走了进来,然后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人。 这个男人穿着一件长风衣,里面是西装,这样的打扮本来应该很帅气,但他的衣品却很邋遢,络腮胡子也给人不修边幅的感觉。 另外,这个人的神态和举止都显得有些焦躁,像多动症似的,小动作特别多。 侍者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礼貌地走过去搭话,江禅机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但侍者流露出很意外的神态,又叫来另一位侍者与这个男人交谈,难道这个男人说的不是普通话,前一位侍者听不懂? 第二位侍者应付得也很吃力,连比划带说。 这个男人对侍者爱搭不理的样子,突然看到角落里戴着兜帽的凯瑟琳,立刻不再理睬侍者,大踏步地向凯瑟琳走过去,拉出椅子,一屁股大喇喇地坐在她面前,还翘起了二郎腿,目光放肆地审视着她。 卧槽?难道这人就是凯瑟琳今晚要见的人? 江禅机对这人的第一印象很不佳,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如果这人不是找错了人,那八成是江湖骗子无疑。 第549章 要价 这位男性客人进入咖啡厅,短暂地吸引了其他客人的视线。 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公共场所,无论是出于礼貌还是不想惹事,谁都不会一直关注某个陌生人,但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比较奇怪,而且他刚才跟侍者对话时用的是日语和带口音的英语,所以大家对他多了一分好奇,尤其是当他坐到凯瑟琳面前时,凯瑟琳这样一位西方美少女和这个东方男人肯定不可能是亲戚关系,年龄方面差的也比较大,在中学生应该已经回家休息的夜里,约在这种咖啡厅里与这个男人见面,再加上这个男人放肆的态度,不免令旁观者产生暧昧的遐想,****之类的词语几乎张口就来。 这个男人坐下之后,就一直在以极具侵略性的视线上下扫视着凯瑟琳,凯瑟琳对类似的视线早已有充足的耐受力,不论再怎么样,至少也比她在加尔各答被那些南亚男人有如实质般几乎将她扒光的视线要来得轻松一些。 不过,她敏锐地感觉到,他的视线与那些南亚男人的视线有某种本质的不同,他的视线中并没有太多的色情意味,反而像是……在打量一头牲口似的待价而沽的视线——没错,就如同在集市上挑选一头打算牵回家耕地或者配种的黄牛,观察其体型、毛色和牙口。 “这里有人了。”她冷冷地说道。 “我就是你要等的人。”男人指了指自己,用带有浓重口音的英语说道。 “你?” 凯瑟琳不信,因为电话里明明是一个女声。 “不用惊讶,电话里我用的是变声器,干我们这一行的,总得多几个心眼儿。”他笑道。 随即他报出了电话号码,正是凯瑟琳昨天打的那个电话。 凯瑟琳的疑虑被打消了一些,但她依然保持着很高的警惕,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无论如何小心也不为过。 “看,一接到你的电话,我就立刻订了下一趟航班的机票赶过来,是不是很有诚意?”他从风衣的兜里掏出一张国际机票在她眼前晃了晃。 凯瑟琳才不会因此而感动,她认为他这么殷勤无非是为了钱,她提醒自己切不能表现得太急切,否则容易被对方漫天要价。 “废话就省省吧,先说说你能提供什么。”她冷淡地问道,同时也是继续试探,绝不主动先说出“克隆”二字。 “哎呀!”他嫌麻烦似的挠头,啪地打了个响指,对侍者招呼道:“一杯黑咖啡。” 等侍者端上咖啡,他趁热喝了一口,脸孔立刻皱成了苦瓜,“喂喂!不是开玩笑吧?我以为只有女仆咖啡厅才会用这种速溶垃圾糊弄宅男,没想到这样的咖啡厅竟然也这么搞?” 关于这个他倒是没说错,这家店的咖啡确实不太敢恭维,不知道为什么生意还这么火。 他把咖啡推到一边,随意抹了抹嘴,探过身子拉近与凯瑟琳的距离,逼视着她,“我能提供什么?当然是你需要的,否则你为什么会找电话找我?咱们不妨干脆一些,你想克隆什么?或者……谁?” 凯瑟琳面色微变,这么近的距离,她看到他的眼睛里充满血丝,嘴里冒着残余的酒气,像是一只亢奋的野兽。 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周围,临近深夜,离打烊不远了,其他顾客基本上有出无进,数量在慢慢减少。 “你的水平如何?”她反问道。 “这个不用你操心,不论你想克隆什么都没问题,所以……不妨说说你想克隆什么?跑出家门被车撞死的小狗?还是轻生跳海的男友?”他轻浮地笑道。 她谨慎地低声说道:“一个女人。” “女人?好吧,男女都无所谓,不过我确实更擅长克隆女人,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女人。”他盯着她,舔了舔嘴唇。 凯瑟琳对他的轻浮言语完全不为所动,“价格呢?” “不不!你弄错了流程!还不到谈价格的时候!”他重重甩头,用指头敲了敲桌面,“先说说材料吧,想克隆什么东西,就得有那东西的基因,这个你知道吧?” 凯瑟琳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又看了看周围,然后在他面前打开。 男人的视线落在小盒子里,从进门之后第一次皱眉,怀疑地看了看她,噗嗤一笑,“你是说一个人?把我当傻瓜吗?亲爱的小姐,人的牙齿可不是这样的啊!” 小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牙齿,但这枚牙齿又细又长,显然不可能是人类的牙齿,尤其是牙尖的位置,还有一个细小的孔洞,像是用来蛇类用来输送毒液的……毒牙。 这就是凯瑟琳前天晚上挖出来的东西,一枚毒牙。 以前她就听江禅机他们说过梅一白的事,但当时她只是随意一听,没太往心里去,而前不久她又在江禅机与路惟静交谈时听到了更多细节,这次因为她对妹妹病情的关心而特别留意。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江禅机详细描述了梅一白在濒死前能力失控的惨状,他说半人半蛇的她在死前发生了绝无前例的惊人事实——由于极为剧烈的排异反应,她给自己移植的蛇类皮肤与肌肉开始与她本体脱离,她给自己移植的毒牙也从口中脱落。 凯瑟琳听了之后,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之后就一直在脑海里琢磨并还原这段画面。 前天晚上,她又听江禅机他们描述了寻找隐异猴第一天的状况,尤其是15号提议将那条死去的狗克隆出来,以对付隐异猴时,她的脑海里就像是划过一道晴天霹雳,一下子就明白自己要做的事了。 克隆狗与克隆人在技术难度上没有太大差别,如果忍者们能克隆超凡狗,说不定有其他人偷偷尝试过克隆人,甚至是克隆超凡者。 正如凯瑟琳屡次对33号和江禅机强调的,她们这些修女并不排斥科学,受过科学方面的教育,虽然算不上精深,但至少比普通大众更了解科学,所以她也对克隆略有耳闻,知道想克隆某种动物,就必须先得到这种动物的基因,这是一切后续的前提条件。 但问题来了,据说梅一白死后,红叶学院因为无人认领她的尸体,再加上她死状过于恐怖,整个人烂得不成样子,决定对她实行火化,所以想从她的尸骨上提取基因是不可能的。 她反复思索,想起江禅机那段描述,梅一白在死前,毒牙从口中脱落,那时是在山上的野地里,而且听说当时还在下雪,红叶学院派来收尸的人未必会注意到积雪掩埋了一颗牙齿。 牙齿和骨骼里的基因能保存很久,电视和网络上经常可以看到一些考古新闻,说是从某处古墓的尸体上提取出基因,然后进行横向或者纵向对比,以确认古墓的主人是谁——从几千年前的尸骨里都能提取出基因,虽然有古墓空气流动不畅的因素在内,但时隔不到一年的牙齿里保存了有效基因的可能性也很大吧? 话虽如此,她不知道梅一白到底是死在哪处位置,只记得江禅机提到豪宅后面高处的一座变电站,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在前天夜里出门买了铲子奔赴北山。 可能是吉人天相,本来没抱太大希望的她,竟然在变电站附近的荒草地里发现一小处寸草不生的地方,显得很可疑。 她略加思索,顿时恍然,猜到是因为梅一白体内的毒液和毒血令此地寸草不生,那么这里肯定就是梅一白咽气的地方。 由于只时隔不足一年,假如那枚牙齿还留存此处,在冬雪融化之后,它一定混进了烂泥里,埋在浅层浮土下。 于是她用铲子挖开浮土,敲碎土块,仔细寻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没找太久,就从土块里发现了疑似牙齿的东西,捡起来擦干净之后,果然是一枚长而弯曲的毒牙。 虽说这是一枚眼镜蛇的毒牙,但它毕竟移植在梅一白嘴里很长时间,里面残余的基因很大可能是属于梅一白的基因,而非蛇类基因。 迈出第一步,她在惯性的驱使下又迈出第二步,寻找可以为她克隆梅一白的人。 这一两天的时间里,她脑海里时刻都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总有一个声音劝她放弃,不要做这种……可能会引起天怒人怨的事,更要命的是,这种行为无疑是在挑战造物主的权威啊! 她劝自己,只是试试而已,可能根本找不到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克隆人类的秘医,那样她不想放弃也得放弃了,权当一次新奇的体验。 她不能泄露自己的秘密,想找这样的秘医不能通过忍者的渠道,那么就只能通过地下黑市联盟,于是她联系到欧阳彩月,她还编造了几条借口来应付后者,没想到后者根本没有多问,直接就把她带到黑市酒吧并引介入内。 其实欧阳彩月心里有数,既然凯瑟琳放弃红叶学院和忍者学院的渠道来私下求助自己,那么肯定就是不适合公开的秘密事务,她才不会多问,知道得越多越容易惹祸上身,替凯瑟琳引介倒是举手之劳,还能顺便领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凯瑟琳合上盒子,“你不用管这枚牙齿到底是不是人类的,我只告诉你,可以从这枚牙齿里提取出人类的基因,这就够了吧?” 这个男人眉头皱得更深,收敛了之前轻佻浮躁的神态,凝神想了想,突然问道:“你想克隆的,难道是一位超凡者?” 凯瑟琳努力压制住脸上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反问:“可以还是不可以?还是说若是超凡者就要加价?” “呵呵~哈哈!”男人抚掌大笑,一点儿也不在意其他顾客对他投以厌恶的视线,“你可真是找对人了!这么告诉你,天底下只有我才可以帮你克隆出一位超凡者!我说的可不仅仅是简单的克隆出她的‘人’,连她的能力也很有把握复制出来哦!” 凯瑟琳震惊地双眉上挑,这个男人竟然一语道破了她最拿不准的问题! 他的脸上浮现出罕见的狂热,急切地凑到她的面前,“所以呢,你要克隆的这个人,她到底强不强?告诉你,我对弱者没有兴趣,克隆超凡者很麻烦的,不要拿弱者来浪费我的时间!” “这个……”她尽量后仰,离他的脸远一些,“应该算是蛮强的吧……” “什么叫算是?她的等级是多少?及以上啊,也可以勉强接受,更低的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她的能力是什么类型?战斗型的还是辅助型的?” 凯瑟琳不太确定梅一白的等级,摇头道:“我不太清楚,吧,能力应该算是辅助型。” “的辅助型……”他摸着下巴沉吟。 “怎么样?你到底能不能行?”凯瑟琳问道。 “实话跟你讲,及以上的战斗型,我可以无偿帮你克隆,又是辅助型,甚至你还不确定,这就……”他拉长声音。 “我不需要你无偿,你要多少钱直接说,如果我能出的起,我愿意照单付款。”凯瑟琳摇头,“但肯定只能先付定金,有眉目之后再分阶段付款,不要指望我一下子就付全款。” “钱?呵呵,钱是好东西,但对我用处不大。”他沙哑地笑道,“世界上有很多用钱买不到的东西,不是吗?” 凯瑟琳没接话。 他再次审视着她的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也是一位超凡者,对吧?”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这跟我的要求有关吗?”凯瑟琳反问。 “当然有关系。如果你也是一位超凡者,如果你碰巧也很强,那事情就很好办了……我不需要钱,就用‘你’来付款吧!”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啊!不要用这种视线看着我,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我不是让你用你的身体来付款,而是……用你的基因来付款,如何?” 第550章 摊牌 凯瑟琳承认,这个男人刚说用“她”来付款时,她确实想歪了,但他的真正意图更加令她意外,她以为他前来是为了钱,但听着似乎又不是。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基因有多么重要,因为基因在日常生活中太容易得到了,从地上捡起一根她的头发,很可能就得到了她的基因,这能值什么钱? 但他特意索要她的基因,这就要令她多留个心眼儿,如果他不是开玩笑的话,这意味着他也许另有目的,她得问清楚才行,虽然他不一定会说实话。 她不动声色,“我的基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就是字面意思,当然前提是你得是一个不错的超凡者,那么你是吗?”他不知第多少次审视着她,“这座城市里坐落着红叶学院,红叶学院里有很多来自其他国家的学生,你是其中之一么?” “不,很遗憾让你失望了,我不是红叶学院的学生。”她摇头,“你当我是个路人就好了。” “路人?路人是怎么得到我的电话号码?的超凡者?你把我当傻瓜吗?”他霍然站起,“既然你没有诚意合作,那就恕我不奉陪了,咖啡钱你来出吧。” “等下!” 凯瑟琳见他真的要走,不似作伪,只能出声叫住他,因为现在是她有求于他,他连钱都不要,她就真没什么能拿来作筹码的了。 他站住了但没坐下,警告道:“千万不要再说你是个普通人之类的鬼话,如果你是普通人,我更要扭头就走了。” 凯瑟琳无奈,“好吧,你先坐下。” 等他重新落座,她说道:“我确实是一位超凡者,但我并不强,如果你连这颗牙齿的主人都看不上,那肯定更看不上我。” “战斗型?” “算是吧。” “没有?” “不确定,我说了我不是红叶学院的学生,没有经历过评级。”她说。 “就是说有可能喽?” 他思索半响,像是很为难似的咂嘴,“啧,想找一个战斗型的强者怎么这么难?还是太勉强了……”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也请你回答我的问题,你要我的基因干什么?”凯瑟琳问道。 “这还用问?当然是克隆另一个你。”他直言不讳。 “用来……做什么?”她忍着生理性的厌恶问道。 “用来当我的保镖,或者类似的角色。”他笑道,“虽然你弱了点儿,但我有把握培养出另一个更强的你,大概也并非妄想。” “抱歉,你可能高估我了。”她摇头。 “怎么?你不相信?”他看到她脸上的神色,“这很难理解吗?你既然生活在这个国家,难道没听说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话?” “好吧,反正闲着无事,我姑且给你解释一下。”他卖弄学识般说道,“以前重生类的很流行,为什么呢?因为当你重新经历一遍你的人生,你就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最快捷地达到成功,比如你前世是一个成功的篮球运动员,那么重生之后你就知道应该舍弃掉其他浪费时间的东西,只学习在篮球上达到顶尖所必须的技能,然后花费前世数倍的时间来训练。” “明白了吗?克隆一个超凡者,就相当另一种形式的重生,我知道她的原型觉醒的是什么能力,以及能力的使用方式,那么我就从小把她往那个方向培养,排除其他一切白白浪费时间的东西,这样培养出来的超凡者,在同龄时一定比原型更强!” 凯瑟琳听得瞠目结舌,简直刷新了她的三观!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东西,大部分正常人恐怕也很难想到,但震惊之余,她的逻辑思维能力又隐约告诉她,他说的这些似乎并非完全不可行,并非异想天开,大方向是没问题的,只要解决一些具体的细节。 只要其他小问题解决了,并且觉醒一样的能力,确实有可能如他所说,克隆体在同龄时会比原型更强。 “你怎么让她……觉醒跟原型一样的能力?”她艰涩地问道,这也关系到梅一白的克隆体。 “潜意识。”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超凡者们都说,潜意识定型之后几乎不可能改变,这话理论上没错,但有个漏洞——潜意识无法改变,但可以从小培养潜意识,只要培养出跟前世类似的潜意识,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证觉醒相同的能力!” “可是……”她皱眉,“你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是没错,但无所谓啊,机率不够,数量来凑!”他笑道,“谁说一次只制作出一个克隆体?再怎么样,四五个里面应该也能出一个完美复制品。” 如果说刚才仅仅是震惊,现在凯瑟琳简直是毛骨悚然! 恶魔! 她几乎有百分百的把握,这个男人的躯壳里装着一个魔鬼的灵魂! 如果换成平时,她会立刻出手解决掉他,但……现在不行。 首先,她没有证据,不能因为他说了什么而定他的罪; 其次,正是因为他说的这些,克隆梅一白,以及克隆梅一白的能力,才成为可能。 “你不舒服么?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他似笑非笑盯着她。 “那些……没有觉醒能力,或者觉醒出其他能力的克隆体,你把她们怎么样了?”凯瑟琳握紧拳头问道。 “这要看她们觉醒的是什么能力,以及能力有没有用了。” “如果……没什么用呢?”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又得意地笑道:“你想从我嘴里得到什么答案?我知道超凡者的规矩,如果我的回答不那么……合适,我很可能就会成为那些喜欢管闲事的超凡者们捕猎的目标……告诉我,你是不是这种喜欢管闲事的超凡者?” 即使在这种时候,他的警觉性还是相当高,回答得滴水不漏,因为若是他承认他将那些“没用的”克隆体杀了或者以其他方式伤害她们,超凡者们就可以定他的罪。 凯瑟琳尽量不动声色,“我一向懒得管闲事。” “是吗?我倒觉得不像……不过算了,就算你喜欢管闲事,现在你自己也无法置身事外,所以姑且相信你吧。” 他看了看时间,离这间咖啡厅打烊的时间不远了,“你的问题问完了吗?现在是不是该做出最后决定了?” “等等,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只要我把自己的基因交给你就行了?”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你还得告诉我你的名字、身份,必须要是可以查证的身份,然后把你从出生到觉醒能力之间所有重要的事全都如实告诉我,我也会去核实,还有那颗牙齿主人的名字、身份、经历,一旦这些都没问题,我会立刻着手制作你想要的东西……另外我也不瞒你,除了你的那份之外,我还会额外给我自己保留一份,辅助型,但聊胜于无,说不定会派上用场。”他坦然说道。 “……” 凯瑟琳很清楚,梅一白的能力是一把双刃剑,可以行善,也可以作恶,任何一位超凡者的能力都是如此,全看是掌握在谁的手里,而这个男人并不像是一个会行善的人。 她自己的能力倒也罢了,但她听说过千央的经历,深知梅一白能力的潜在危害性,一旦被这个男人得到,他就可以借助梅一白克隆体的能力来操纵更多人。 难道她要为了妹妹的眼睛而闯出天大的祸? 几秒后,她摇头道:“我现在做不了决定,我需要一些时间来考虑。” “随便,你知道我的电话,起码几天之内我不会离开这座城市。”他站起来转身就走,“咖啡钱你来出。” “小姐,我们要打烊了……” 凯瑟琳从沉思中惊醒,发现周围的客人几乎已经全走了,店里除了她之外,只有几位正在收拾屋子的侍者。 自从那个男人离开后,她就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她想的不仅是为了妹妹的眼睛是否值得付出那么巨大的代价,她脑海里还浮现出一些面目模糊的少女失去了生命,像垃圾一样被掩埋在荒地里,或者绑上石头扔进大海…… “抱歉。” 她站起来,长时间坐着令她的腿都麻了,险些一个趔趄。 付完两杯咖啡的钱,她走出咖啡厅。 外面已是子夜,街上只剩下零星的行人和车辆,这时候还外出活动的,除了夜班族也就是追求享乐的年轻人了吧,她看到几个喝醉的年轻男女一边东倒西歪地行走,一边扯着嗓子鬼嚎。 她把兜帽的帽檐往下拉了拉,找个僻静的地方跳上楼顶,没有立刻返回公寓楼,而是坐在楼顶边缘,吹着夜风呆呆地出神,还好是半夜,否则如果白天她这样坐在楼顶边缘,说不定有人看见了会以为她要跳楼。 她思维万千,想了半天也理不清头绪,反而脑袋都快爆炸了,这也许是因为她身在其中,无法做出理性的判断。 最后,她叹了口气,向公寓楼的方向返回。 来到公寓楼附近,她知道米雪在楼顶上守夜,但米雪的光束扫描只能走直线,只能看到没有遮挡的东西,于是尽量利用街道的房屋和车辆掩护身形,悄悄来到公寓楼底下。 她正想按原路从楼道的窗口跳进楼里,突然听到有人说道:“凯瑟琳。” 她一惊,迅速转身,只见江禅机从一处拐角里走出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磕磕巴巴地问道。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你半夜不睡觉,干嘛去了?”他反问。 凯瑟琳一时语塞,“我……” 修女是不能说谎的,若是善意的谎言或者玩笑也就罢了,三楼就住着院牧长,她可不敢在这种地方说谎。 “我有点儿事要办,所以出去了。”她只能敷衍道。 “只能在夜里避开大家办的事吗?” 今晚的江禅机似乎格外的咄咄逼人,言辞也很锋利,令她更加心慌。 “是一些我个人的私事……”她勉强说道。 “哦?你的私事,那应该也算是阿拉贝拉的家务事吧?要不我去叫醒阿拉贝拉,让她来问你?总不至于连她也不方便说吧?”他追击道。 “别!别叫醒她!”她慌忙摆手。 “如果是私事,应该可以告诉阿拉贝拉,如果是公事……要不我去叫醒院牧长?” 吓死凯瑟琳也不敢让院牧长知道这件事,她几乎是恳求道:“这件事我真的不方便说,让我自己处理就好,你就当没看见……” “我倒是可以当没看见,可惜她不同意。”江禅机指了指上方。 凯瑟琳下意识地抬头,看到米雪正站在公寓楼顶边缘,浑身的光芒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一样起伏不定。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说服她,二是老老实实把事实说出来,我可以考虑帮你劝她不要告诉院牧长,你自己决定吧。” 江禅机倚着墙根,让她慢慢考虑。 他比凯瑟琳仅仅早到一步,因为当那个男人离开咖啡厅后,他跟踪那个男人找到了其落脚的酒店,本想做进一步的调查,没想到那个男人一进房间就脱衣服洗澡,他可对看男人洗澡没兴趣,懒得浪费时间,就先回来了。 他本以为凯瑟琳早回来了,结果一问米雪,凯瑟琳还没到,于是他和米雪一个在楼顶,一个在楼下,等凯瑟琳回来。 在咖啡厅里的时候,他只恨自己没有米雪读唇语的本事,不知道凯瑟琳和那个人在说什么,但现学唇语来不及,他也没那个耐性,回来之后跟米雪一商量,干脆摊牌得了,不能让凯瑟琳继续一意孤行。 一开始他认定那人是江湖骗子,但凯瑟琳和那人交谈了那么久,凯瑟琳又不是傻瓜,如果那人是骗子,她应该能多少能察觉,但他察言观色,她像是好几次受到震惊,不似作伪,甚至在那人离开后还久久沉思不语,所以他改变了决定,在她沉思时去追踪那个男人,然后回来摊牌。 第551章 调查 凯瑟琳也许可以恳求江禅机放过她,不要过问太多,但她对米雪可没什么办法,虽然她跟米雪的外形轮廓很相似,但她对米雪总是敬而远之的态度,不知道要怎么跟米雪相处……她更不知道米雪一直在山顶看着她长大,所以才不会允许她走上歧途。 她实在找不到办法脱身,继续这么僵持下去,只能惊动更多人,只好投降道:“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一定要替我保密,能答应吗?否则我宁愿烂在肚子里。” “行,我没问题,只要不是太过严重的事,我不会对外说。”江禅机说道。 米雪没有表态,凯瑟琳只能当她默认了。 “来这边。” 凯瑟琳怕有人夜里起床喝水或者上厕所听到他们在楼下窃窃私语,招呼江禅机来到街道对面的拐角处,米雪不用过去,她可以远距离读唇语。 其实经历了今天晚上的会面之后,凯瑟琳也很想找人倾诉,一方面她希望妹妹能够获得更多的幸福,另一方面她又感觉今晚接触的那个男人很危险,但拒绝这个男人的要求很可能意味着妹妹永远无法得到正常的视力。 长姐如母。自从父母死于莉莉丝的手中,凯瑟琳就一直尽力照顾和保护妹妹,远远超出姐姐应该付出的,甚至想弥补父母那份缺失的爱,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心态,她走的比大部分正常的姐姐更远。 “说来话长,我想想要从哪儿说起。” 凯瑟琳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包括寻找梅一白的牙齿和今晚的会面。 江禅机虽然之前隐约猜到了,但从凯瑟琳口中证实,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梅一白都死了这么久,她的流毒至今犹在,不知道她的灵魂若是得知这些,会有何感想,会不会因为险些借尸还魂而惋惜呢?应该不会吧,就算克隆出另一个她,那也已经不是她了。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凯瑟琳自嘲地笑道,说完之后,她整个人都像是卸去了一块心病。 “那倒没有,我觉得你很聪明,竟然能想到那方面去。”江禅机摇头。 “我也是听你们说要克隆那条拥有超强嗅觉的狗,才突然想到的……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很惊讶?”凯瑟琳疑惑道。 江禅机没有说出他这三天一直在跟踪她,一是因为不道德,二是有些事不好解释。 “因为我觉得你的想法和做法是人之常情,如果其他人能够想到、有机会做到,其他人也很可能做出与你相同的选择。”他安慰道。 那些经历了丧子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如果他们有类似的选择,很可能义无反顾的就去做了,甚至可能拉上整个世界陪葬都无所谓,所以从这方面讲,凯瑟琳能够保持理智已经很不错了。 凯瑟琳很意外,她原本以为自己坦白之后会被骂个狗血淋头,或者他惊怒之下就去给院牧长打小报告,没想到……就这? 如果早知道他这么通情达理,那她干脆一开始就拉着他一起岂不更好?遇到什么事至少还有个参谋……但这只是事后诸葛亮,事前她怎么可能把赌注押在这上面,万一跟他商量之后,他捅出去弄得尽人皆知怎么办? “我不会说什么我能理解你之类的空话,我没有妹妹,所以无法想象你对阿拉贝拉的感情,但我觉得你的选择是可以理解的,虽然被世俗所不容,但所谓的世俗啊……往往只是当坏事没有落在自己头上时,可以随口说的风凉话而已。”他说道,当他落魄得东躲西藏时,可是看尽了世态炎凉呢。 凯瑟琳简直是感动得快哭了,在她心中引起了深深的共鸣。 安慰之后,他又委婉地说道:“话虽如此,世俗可以不用在乎,但那个被克隆出来的梅二白是无辜的,必须要考虑到她的感受,而照你说的,可能被克隆出来的还不止梅二白,还有梅三白、梅四白……这就要慎重考虑了。” “我也知道。”她缓缓点头,“所以今天晚上跟那个人见面之后,我就一直……脑袋快爆炸了,吹了一会儿冷风才回来。” “既然你坦诚相告,那我也坦诚说一下我的想法——其他东西先放在一边,得先弄清那个男人的身份才行,从他的言行来看,他很可能不是第一次从事克隆超凡者的工作,感觉令人毛骨悚然啊。”江禅机说道。 “是啊,我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人……”凯瑟琳脸色微变,天知道那个人从事了多久这种勾当,最可怕的是,他把那些失败的克隆体如何处理了…… 由于从克隆到培养一个超凡者会花费至少十几年的漫长时间,这就注定他只对强者感兴趣,没有时间饥不择食,与其将精力分摊到几个平庸的超凡者身上,不如专注于培养一个强者,所以他的手里应该不会有太多牺牲品,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即使你铁了心想克隆梅一白,也要先弄清他的身份,想办法知道他以前有没有做过类似的先例,只有知道这些,才能确定你投入的赌注不会打了水漂。”江禅机说道。 凯瑟琳点头,“但怎么打听呢?直接问他的话,他肯定不会说实话,他的警觉性很高。” “最简单的莫过于请忍者们帮你调查,她们的情报网神通广大,即使暂时没有这个男人的情报,她们也能很快挖出相关的信息;其次,也可以在黑市酒吧里打听,既然你能从黑市酒吧里弄到他的号码,说明他在一定程度上是小有名气的;最后就是咱们自己想办法旁敲侧击并暗中观察了。” 他建议道:“这三条路一起走是最好,如果你有顾虑,也可以只选择其中一条或者两条。” “请忍者调查的话……33号会不会刨根问底?”她担心道。 “这个不好说,她问是肯定要问,就是不知道会追问到什么程度。”江禅机沉思,“或者另一个办法就是不跟33号说,直接给忍者学院下订单购买这个人的情报,听33号说,她们有个专用的app还是啥来着,估计费用不便宜。”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凯瑟琳心中一动。 她和阿拉贝拉的父母留下了不菲的遗产,除了现金、首饰和收藏品之外,位于南美的庄园和农场也卖了不少钱,全都由律师帮她们成立了信托保存着,这也是她打算花钱聘请克隆高手的底气,虽然她不清楚聘请忍者调查东西要多少钱,但想来应该可以负担得起。 “至于向黑市联盟那边打听,这个肯定也得花钱,那地方从来没有免费的馅饼,欧阳彩月对那地方很熟,如果你愿意出钱,可以请她代为帮忙,正好她还没走。” 凯瑟琳点头,“这个没问题,我请她领我去黑市酒吧时,她就没有多问。” 15号对欧阳彩月的评价是个大嘴巴,其实15号对欧阳彩月不熟,观点有失偏颇,欧阳彩月很精明,她知道有什么八卦可以传播卖人情,有什么八卦最好连听都不要听,这就是为人处事的老道之处。 “最后一个就不用说了,咱们随机应变,如果有必要,米雪也可以帮忙,总之尽快弄清他的身份为佳。”他总结道。 “好。”凯瑟琳终于有了主心骨,她身在局中,实在难以理清头绪,现在有人能帮她分析,并且愿意为她保密,令她如释重负。 “米雪有没有需要补充的?”他没忘了米雪,即使她不发表意见,也要尊重她发表意见的权力。 米雪站在楼顶摇头。 “行,那就这么决定了,但今天太晚了,这些事放到明天再做也不迟,今天还是赶紧回去睡觉吧,养足了精神再说其他的。” 江禅机打了个呵欠,他连续三天都没有夜里好好睡觉了,凯瑟琳也差不多,本来她烦恼得根本没有困意,现在也是困意上涌。 他们分别返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凯瑟琳倒是很快睡着了,江禅机想到了另一件事,问道:“鱿鱼须,在?” 鱿鱼须烦躁地甩了甩腕足,像是在说:有事说事,别问在不在。 “那啥,你们的科学水平那么发达,肯定比我们人类的科学水平厉害太多了吧?” 这句是废话,鱿鱼须根本懒得回应,恐怕在它们看来,人类跟玩泥巴的猴子差不多。 “之前我就想问,如果让你给我讲解一些科学方面的问题,大概很困难,你又不能说话,能说话我也听不明白,就算我听明白了,我也跟别人解释不了我是怎么明白的……不过,科技科技,分为科学和技术,科学理论暂且不提,技术方面……我直说了,你能不能以学校药房里那些药为基础,帮我调配出一种万能抗排异反应的药物来?” 他和凯瑟琳拿着路惟静的处方去学校药房开药时,他就冒出了类似的念头。 如果是小药房就不说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算他难为鱿鱼须,但学校那个药房简直就是库房,虽然他没进去,但只要站在窗口往里面一望,光是这规模就够恐怖了,大概只要不是太罕见的药物都能找到。 凯瑟琳铤而走险的关键在于阿拉贝拉眼睛移植手术可能面临的排异反应,那么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她就不用执着地想克隆梅一白了,否则光是劝说很难奏效。 谁说只有梅一白才可以压制住强烈的排异反应?又不是跨物种的移植,只要有某种能满足现有要求的药物就行了吧? 当然,这种药物目前并不存在,否则器官移植骨髓移植什么的就不用像现在那样大费周章,但人类发明不出类似的药物,以鱿鱼须它们的科技水平,说不定可以,只要原料不超出学校药房的范畴就行。 作为鱼工智能,鱿鱼须储存着它们种族全部的知识与记忆,如果存在理论上的可能,它肯定知道。 “你看,那个光之天使很可怕,连你都忌惮三分,如果她发起狂来,后果肯定很严重,说不定我的小命都保不住了,所以为了不闹到那种程度,还是得让她高兴,刷刷她的好感度……所以说,行不行?” 他絮絮叨叨了一大堆,主要是怕鱿鱼须懒得帮他。 鱿鱼须伸出一根腕足在岸边写道:我们宇宙跟你们这个宇宙的部分组成元素不同,但原理是相通的,可以试试。 这还是鱿鱼须第一次给他写这么长的字。 “那就太好了!等找机会,比如哪天半夜,我溜进学校的药房里。”他松了一口气。 正如鱿鱼须所言,两个宇宙的生成参数不一样,也许这个宇宙的普朗克常数是h,,或者一个光速是30万公里每秒,另一个是40万,但问题不大,不涉及具体数值的物理规则,在两个宇宙里都是普适的,或者修改一下就能套用。 “话说……我有个建议,你要不要听听?” 等了一下,见鱿鱼须没有回应,他继续说道:“像你这么写字,交流起来实在太不方便了,你能弄一个虚拟的赵曼,何不给你自己也弄一个虚拟的形象?起码要能说话啊,用我能听得到的声音、听得懂的语言来说话,否则靠写字传播信息这效率……实在配不上你的逼格啊!” 人类的语言是我见过的效率最低的表达方式之一,它写道。 “那我没办法,至少比写字强吧?总不能让我去学你们的高端语言,我也学不来啊,所以还是委屈你适应一下我们这种原始生物吧,拜托了!” 它倒是没有断然拒绝,划了一会儿水之后,写道:我考虑一下。 “行,你慢慢考虑,顺便可以给自己设计一个形象,我就先不打扰了。” 江禅机放下不止一桩心事,心情放松之后,很快就睡着了,但不知为啥,他做梦梦到了一个……章鱼娘的形象,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第552章 暴露 第二天,江禅机和凯瑟琳在走廊里相遇时没有进行尴尬的打招呼,令33号还不太适应。 搜索隐异猴依然是今天的任务,不过江禅机抵达学校之后,正打算去马场牵马,被路老师从校医院的窗户里看到他,叫他去一趟实验室。 虽然没有当着学生和考生的面直言,但让他去实验室又不能指望他帮着科研,肯定是关于那只隐异猴幼崽的事,说不定已经到了让他把它领走的时候。可惜15号不在,否则15号也应该亲身参与,这几天她都领着米奥和拉斐组成一队,直接出发了,而且不知道她施了什么魔法,以前把她当成大魔王的米奥现在简直把她当成了铁哥们儿。 江禅机来到实验室,门口接待台的老师已经被提前打过招呼,他进去之后直接坐电梯来到四楼。 几位他叫不上名字的老师正在四楼忙碌,说是忙碌也不太对,应该是拿着平板电脑查看和记录各种数据,她们之前得到了隐异猴的残值,但残值毕竟是残肢,远不如活体来得有价值,这几天对这两只幼崽进行了全面医学检查,包括ct、x光、抽血、粪便化验等等,以及最重要的病原体检测。 人类经常在地球上发现的新物种身上找到极具价值的闪光点,比如从新种类的植物或者动物体内找到某些神奇的化合物,可以治病救人、延年益寿或者具有其他价值的东西,现在遇到这种异界生物,更是要进行彻底检查。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一位老师认出了他,热情地介绍道:“我们在这两只幼崽的皮肤和汗液里发现一种新类型的化合物,这种化合物具有强烈的驱虫杀菌抗感染效果,我们在它们的皮肤上没有发现任何寄生虫,不仅是常规的寄生虫,就连蝴蝶、蜜蜂、蚂蚁这样的小型昆虫都不会主动接近它们的皮肤,这可能是它们为了保持自己的隐身效果而进化出来的,否则如果它们处于隐身状态时,一只蝴蝶落到它们身上,就暴露了它们的位置。” “那不错啊,岂不是天然的蚊香?”江禅机也很惊喜。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还有待于进一步分析,我们只来得及对这种化合物进了简单的毒性测试,初步可以肯定,这种化合物在日常皮肤接触的情况下是不会引起人体中毒的,更详细的毒性测试还有待时间允许的时候再进行——现在要做的事太多了,人手也紧张,排不过来。”老师解释道。 江禅机虽不明,但觉厉,“就是说不戴手套接触它的皮肤是没事的吧?那行,不用进一步的毒性测试也没关系,我又不会舔它。” 其实这两三天他都在琢磨凯瑟琳的事,根本没太多想隐异猴的事,还是老师们考虑得周到,知道由他来养贝塔肯定免不了日常性质的皮肤接触,但如果它的皮肤里寄生着来自异界的寄生虫就麻烦了,所以先把这些测试做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这种测试很有必要,学校在发给学生和无组织超凡者们的提醒中,就强调过不要在没戴手套的情况下直接用皮肤接触隐异猴,就是担心受到未知的寄生虫或者病菌的感染,现在发现非但没有此类的威胁,反而发现相当高效的驱虫与广谱抗菌能力,当然值得进一步研究,这是隐异猴为了自身而进化出来的功能,却无形中惠及了人类。 老师们可不像江禅机这么容易满足,她们考虑得更多,已经在加紧化验这种化合物的成分以及人工合成方式了,如果将来某一天再次有先驱者前往“通道”另一侧,就要在身体裸露部位涂抹上含有这种化合物的护肤霜,以防被异界寄生虫寄生在皮肤上,因为不少人怀疑,之前那些强大的先驱者们一去不复返,未必是实力不济,更可能是受到未知病毒、细菌、寄生虫的感染,这些肉眼看不见的杀手更加防不胜防。 老师把他领到一个玻璃笼子前,里面是一只隐异猴幼崽,蜷缩着身体躲在角落里。 “这是哪只?阿尔法还是贝塔?”江禅机问道。 “贝塔,阿尔法在另一个区域,可能是这几天给它抽血扎针扎多了,看见我们穿白大褂的它们就害怕。”老师无奈地笑了笑,“所以我个人建议,如果驯化它的过程中它反抗得太激烈,不妨穿一件白大褂吓唬吓唬它。” “好的,我记住了,从哪儿领白大褂?”他问。 “一会儿我去给你拿一件备用的。”老师又打开一个小箱子,“考虑到你在日常生活中饲养它的难度,以及可能遇到的麻烦,我们准备了一根透明伸缩牵引绳,还有一个定制的口套,前者是防止它乱跑或者逃跑,后者是防止它乱叫扰民——不过它肯定不会乖乖戴上的,你给它戴的时候要小心一些,别被它抓伤或者咬伤了。” 老师正色提醒道:“幸运的是,它大概是出生在地球上,从出生吃的食物都是地球上的生物,所以它的唾液倒是不太脏,里面的病菌都是地球上的常见病菌,但即使如此,一旦被它咬到,破伤风和抗生素治疗是免不了的,另外它唾液里含有强效消化酶,吃进去的食物很快就会被消化分解,变成能量储存在它的某个脏器里。” 江禅机一惊,“意思是它咬我一口,我的肉就开始消化了?” “没那么严重,但还是最好不要被咬,它们为了尽量缩短食物在消化道里的停留时间而进化成这样。”老师解释道。 动物的牙齿是最脏的——不仅是动物,人的牙齿也干净不到哪去,曾经发生过两人打架,一个人给另一个人的嘴巴来了一拳,把后者的门牙打掉了几颗,前者仅是拳头的皮肤被牙齿磕破了,但讽刺的是,后者仅仅勉强算是破相,前者拳头的骨骼却被牙齿上的细菌感染了,疏忽大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导致严重感染,最后不得不截肢。 看来这小家伙还不太好对付,江禅机不禁有些头疼,乱七八糟的事已经够多了,还要因为15号的缘故摊上这种麻烦事。 “哦,对了,我们也对它们的听觉系统做了初步检查,它们的耳朵构造比人类更复杂,但其中确实包含类似淋巴液的液体,所以15号应该能获得一些不错的成果。”老师补充道。 其实这也很正常,只要是动物,就得有感知加速度和方向的器官,而动物体内很少有用气体当作感官的。 大致情况介绍完了,考虑到他带着它和玻璃笼子招摇过市不太方便,老师要来他的住址,在他指定的时间派车给它送过去。 …… 海边。 “嘻嘻!哪边?哪边?” 米奥用黑布蒙着眼睛,满脸坏笑,举着一根长度接近于刀剑的笔直树枝,双腿扎成马步,不停地作势挥舞树枝。 拉斐坐在沙滩上,脑袋上顶着个西瓜。 15号靠着礁石坐着晒太阳,说道:“往左一点儿。” 不知道米奥是真不分左右还是故意装傻,偏偏往右边挪了挪,“是不是这里?” 在米奥的再三要求下,今天15号满足了她的愿望,买了几个西瓜带到海边,让她玩蒙眼砸西瓜的游戏——这是神智正常的人都不会跟她玩的游戏,只有神智不正常的拉斐才会乖乖配合她。 15号用拉斐满足了她,虽然这架势看着很危险,但拉斐有超恢复能力,就算树枝劈歪了,拉斐也不至于严重受伤,另外15号也可以在关键时刻通过打响指干扰米奥,让她劈得更歪,避开拉斐。 除了人数太少就不能玩的游戏之外,米奥这几天把海边能玩的各种游戏几乎都玩了一遍,算是过足了瘾,而15号就像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爸爸在带娃,妈见打系列。 这时,15号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拿起来看了看,是忍者内部联络的app推送的信息。 现在忍者内部网络已经完全恢复,中断期间积压的工作很多,大部分忍者都很忙,不过待罪之身的15号则很清闲。 她被2号取消了大部分操作权限,目前她的权限还不如33号这样的中忍,跟下忍差不多,只能看到最低等级的机密信息,更不会有任务派给她,所以她的app最近一直都很安静,所以她在没看信息之前,就知道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2号或者宗主对她下达了处罚决定,要么是全体推送的信息。 看到信息的标题之后,她还有些失望,并不是处罚决定,而是一条全体推送的信息,要求所有忍者看到后,如果有相关情报,就向自己的上级报告。 类似的信息在忍者内部不算罕见,就算是忍者的数据库也不可能包罗万象,尤其是涉及到寻人的时候,客户往往只提供一张照片,甚至是一张模糊的照片,要求得到照片里人物的详细信息,如果哪位忍者见过照片里的人,就逐级向上报告。 15号本来懒得管,反正她现在都这个样子了,还管这些闲事干什么?不过反正现在闲得无聊,她就点开了信息的详情。 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她手一颤,手机掉到了地上。 啪! 与此同时,米奥的树枝落下,正好砸中了拉斐头顶上的西瓜,把西瓜砸碎了,粉红色的沙瓤沾得拉斐满脸都是,令人以为拉斐被砸得头破血流。 “怎么样?怎么样?”米奥扯开黑布,美滋滋地叉腰道:“我砸得准吧?” 15号现在没心情也没时间陪她玩游戏了,她颤抖着捡起手机,拭去屏幕上的沙粒,盯着那张似乎是由某间咖啡厅的监控拍到的视频截图照片。 怎么会是他? 照片里的人正是她的哥哥。 按理说,无孔不入的忍者们不应该完全不知道她哥哥的存在,毕竟连黑市酒吧里都有人听说过他,甚至知道他专门用来联系业务的号码,但事实上就是如此,忍者们对他一无所知,这全是15号的“功劳”。 她凭借着自己身为上忍的高级权限,一旦监测到有忍者在数据库里添加隐隐可能指向她哥哥的事件或者信息线索,她就会悄悄修改或者删除这些信息,或者打乱这些信息的关联性,令其不再指向她哥哥,而是误导向其他人,因此对于忍者学院而言,她哥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透明人。 由于克隆是很冷门的研究方向,受到的社会限制太大,关注的人并不多,而且由于技术难度不高,没有商业性的应用价值,所以也没有商业机密可言,换言之就是没有价值,忍者学院对这方面也甚少关注,至今相安无事。 但是她早就有所担心,因为她哥哥的行事风格过于嚣张,光靠她来给他擦屁股已经渐渐力有未逮,她曾经劝过他低调行事,但他毫不领情,只会臭骂她一顿,骂她是没用的废物。 她万万没想到,恰在自己最无力的时刻,她哥哥却暴露了,这次可不是间接性的信息指向,而是直接将她哥哥的照片发到每个忍者的眼前,这应该是有人下达了征求她哥哥身份信息的订单,即使是她有权限的时候也没办法阻止,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情况。 不用问,一定是他那种目空一切的作风惹得什么人不高兴了,宁愿花费不菲的金钱也要摸到他的底细。 怎么办? 15号像是从万丈深渊失足坠落,脑子里都嗡嗡的,即使她猜到自己并不是他的亲妹妹,只是被他当成工具人养大,但她从小一直把他当成哥哥,在很少的时候比如他心情不错的时候,也会让她感受到家人的温馨,也许正是因为难得,所以反而印象深刻,至少仍然没办法把那些回忆全都忘掉。 这时,她注意到照片里这间咖啡厅的内部陈设、装修风格、其他顾客的服装样式都有中式的因素,在本土不太常见,不禁更是震惊,难道他也来到了这个国家? 第553章 花开两朵 15号心乱如麻,没有几个人比她更清楚忍者学院的行动能力,一旦被忍者学院列为目标,连祖宗八辈都会被刨出来,而现在她哥哥已经成为了目标,这就意味着用不了多少时间,她哥哥的底细就会被扒个精光。 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也许是好坏参半吧,她早就觉得他的行为过于疯狂,而她在他的积威之下,没有勇气正面阻止他,所以即使他给她下达了瓦解忍者学院的命令,她也并没有完全按照他的要求来执行,算是消极以待,否则忍者学院绝不会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也绝不会毫无伤亡。 不过,如果她哥哥的底细被扒干净,他的所做所为也被扒出来,那么她的存在也会曝光于天下——“被克隆出来的超凡者”,人们大概会用观赏珍稀动物的视线看待她,遭受冷暴力大概也不可避免。 她尽量安慰自己无所谓,但实际设想那种举目皆敌的情况,还真有些不寒而栗。 15号正在出神,突然感觉脑袋一沉——不是心里一沉,是物理上的脑袋一沉。 “该你顶着西瓜了!你可别乱动啊……见鬼了,你的脑袋怎么这么圆?根本立不住西瓜啊!你为什么不学拉斐那样长个平头?” 米奥捧着个十几斤重的大西瓜在她头顶上摆来摆去想立住,但她的头顶比较圆,怎么也待不住。 米奥灵机一动,自作聪明地说道:“啊!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个小故事来着,怎么把鸡蛋立在桌子上,就得把鸡蛋一头磕破了,就能立住!” 她捧着西瓜两头端详,想看看哪头稍微大一些,就打算把哪头磕破了扣在15号的脑袋上。 “……哥伦布那个故事里说的是熟鸡蛋。”15号被她摆弄得根本无法思考。 “这西瓜也很熟啊,你听!”米奥拍了拍西瓜,砰砰有声,有经验的人一听就知道这西瓜肯定包熟包甜,可惜这个熟跟鸡蛋的熟不是一回事。 15号哭笑不得,原本极度沮丧消沉的心情也不由一缓。 “米奥,你是不是从小就在家人的呵护和关爱下无忧无虑地长大?”她想当然地问道。 “谁说的?要是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会连假期都在学校待着不回家?”米奥愤愤不平地说道:“我家里人整天唠叨骂我笨,整天在我耳边絮絮叨叨,整天管着我,无论我做什么都说我做的不对,连养只猫都不让我养,说我养什么都死,我巴不得从那个家里逃出来——你看我什么时候回过家?学校老师也整天管着我,但她们不会当面骂我笨,还有小伙伴陪我一起玩……什么家人的呵护和关爱,你脑袋是进了西瓜籽吗?” 15号听得愕然不已,她原本以为米奥这样的性格肯定是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在百般呵护下成长起来的,从出生到现在一定是时刻沉浸在满溢的幸福里,没想到竟然…… 她相信米奥没有说谎,米奥只会说那种一听就是扯谎的谎言,而且米奥说的这种情况其实是蛮常见的,很多家长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并非不断的鼓励,而是不断的否定,像是跟孩子有仇一样疯狂地打压孩子的自信心,最终孩子形成了逆反心理,当有机会离开那个家的时候,就绝不会留恋。 真要比较的话,米奥的成长环境又比她好多少呢?还有那个叫陈依依的,好像也是一言难尽,还有从来不见回家的奥罗拉,居住在破败公寓的江禅机,还有至今待在校医院里的赵曼,一想到他们,15号的心情突然不那么沮丧了,虽然这是很low的通过比惨获得心理安慰,或者败犬之间抱团来取暖,但至少令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惨得不过如此而已。 “西瓜一会儿再砸吧,刚才那个西瓜看起来很甜的样子,不如先吃几块西瓜解渴,顺便借我你的手机用一下。” 米奥玩了这么久,也有些口渴,根本没兴趣问她借手机是要干什么,以及明明自己有手机为什么还要借她的,直接掏出手机甩给了她,然后就去吃西瓜了。 15号拨通他哥哥的手机号码,他一向是带着两台手机出门,其中一台是对外的,她打的是另一台。 电话接通了,对面还是无声无息地等着这边先说话。 “是我,你在哪?”15号问道。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过问我的事了?”对方蛮横而粗鲁地说道:“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快说!最好是告诉我你得到了学院长的基因,否则……” “你是不是也在这个国家?”15号打断他的威胁,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对方像是被她的大胆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半响才声嘶力竭地咆哮道:“你这个混蛋……” 15号将手机拿离耳朵,直到对方的声音小下去,才又拿到耳边说道:“这次你有麻烦了,很大的麻烦。” “什么麻烦?你在说什么鬼话?” 对方刚才神经质的发了一顿疯,此时有些气喘。 “有人对你下了订单,要求忍者学院查明你的底细,现在你的照片已经出现在每一位超凡忍者的手机上了。”15号说道。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几秒后才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咆吼道:“给我搞定!” “抱歉,这事我搞不定。”15号顿了顿,“我早就提醒你低调行事,但是你不听……”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马上给我搞定!听见没有!” “我说了我搞不定,为了你自己着想,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最好躲进深山里待几个月,否则我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就是这样。” 说完,15号挂断了电话,并且将他的号码加入米奥手机的黑名单,因为她知道她主动挂断电话之后,他一定会气急败坏地回拨过来想骂她。 她已经做了她能做到的一切,但他肯定不会听从她的劝告躲入深山,那么他的信息暴露也只是时间问题,那么她很快也会随之曝光于天下……不过无所谓,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米奥,如果哪天你知道我是个怪物怎么办?”她把手机扔还给米奥。 “怪物?怪物不是更好玩了?”米奥吃得满脸西瓜籽,满不在乎地说道。 确实是米奥风格的回答,毕竟她跟拉斐都能玩到一起。 …… 【?】 凯瑟琳的眼前突然划出一道光之轨迹,形成一个问号。 她先是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却看到院牧长面色不豫地站在三五步外瞪着她。 阿拉贝拉比院牧长落后半步,也回头“看”着她,一脸担心与不安。 在她们三人头顶上,三四百米的空中,米雪伸展着六只光之羽翼停止了盘旋,暂时悬停在某处位置。 “凯瑟琳,你在干什么?今天一整天你都神思不属,刚才我叫了你两声,你都没听见么?”院牧长的语气有些严厉。 “啊!对不起!”凯瑟琳慌忙放下手机,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刚才稍微走神来着……” “走神?走什么神?”院牧长不依不饶地追问。 “我……” 凯瑟琳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刚才忍者学院的客服发来信息,与她确认订单的要求与价格等细节问题,还有欧阳彩月也发来信息,表示自己抵达了前两天去的那间黑市酒吧,得到了一些粗浅的信息。 凯瑟琳见院牧长在前面一边步行一边与阿拉贝拉交谈,似乎没有注意自己,就悄悄浏览了一下这些未读信息,然后回复了几个字,就是这么在她感觉很短的时间里,一共可能也就半分钟多一点,却被院牧长抓了个正着。 她就像在班主任的课堂上偷偷看小皇叔、看得入迷的时候被班主任当众收缴的男学生一样窘迫且不知所措。 显然,米雪比她早一点儿察觉到了危机,并且试图提醒她,但可惜还是晚了,而阿拉贝拉根本不知道她在用手机,想提醒也无从提醒。 “怎么?不能说还是不想说?” 凯瑟琳越是窘迫,院牧长就越觉得她可疑。 “没,我只是回复一条信息……”她解释并试图敷衍过去。 “谁的信息?什么信息?”院牧长追问。 “那个……您不认识,是一个叫欧阳彩月的女生。”凯瑟琳不敢说谎,但有意隐瞒了一部分。 “你跟她发信息是为了什么事?” 凯瑟琳更加无措,现在她就像是走在两侧都是万丈悬崖的山脊上,往左往右都会万劫不复,她不能说谎,如实说的后果恐怕跟说谎也差不多。 院牧长的脸色愈发难看,已经没有任何笑意,向她伸出一只手,“把你手机拿过来。” 凯瑟琳下意识地往后一缩,拿着手机的手也背到身后,如果被院牧长拿到手机,不仅看到她的信息内容,还看到她有意隐瞒了跟忍者学院的接触,恐怕会勃然大怒。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院牧长继续平伸着手。 “凯瑟琳……”阿拉贝拉害怕地颤声说道。 “你闭嘴。”院牧长冷斥道。 阿拉贝拉一下子不敢再坑声了,揪紧修女服的衣襟,替姐姐捏了一把汗。 凯瑟琳脸色灰白,颤抖着将手机慢慢递过去。 “先解锁。”院牧长说道,“你以为我是愚者么?” 凯瑟琳脑袋嗡嗡乱响,思维已经完全僵硬了,她知道大事不妙,但不敢违抗院牧长的命令,只得解锁手机。 就在手机屏幕亮屏解锁的刹那,屏幕突然……花屏了,就是那种液晶屏的驱动组件故障的花屏,整个屏幕由大块大块的彩色色斑填充。 凯瑟琳和院牧长都是一愣,后者伸手抢过手机仔细看了看,以为是凯瑟琳不想让她看而故意捏碎了屏幕,但经过检查,屏幕本身是完好的,外屏和内屏都没有裂纹或者扭曲,看样子就是内部显示元件故障了,并非外力破坏。 “这是怎么回事?”院牧长皱眉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突然就坏了,可能是受潮或者老化了吧……”凯瑟琳刚才紧张得差点儿虚脱,此时俨然有劫后余生之感,不禁暗中感谢上帝的庇佑。 她的手机上全是汗水,要说受潮倒也不无可能,院牧长冷哼一声,将手机掷回给她。 “你离山时间很长,经常行走于世俗之间,我一直担心你受到世俗风气的腐化,像那些年轻男女一样终日低着头沉迷于手机上的网络世界,交到不三不四的坏朋友,在世俗的娱乐至死风潮中迷失自我,路西法的堕落也是积少成多,一步步滑向地狱深渊的。”院牧长训诫道。 “不敢!我一直谨记院牧长大人的教诲,时刻不敢或忘隐修院的宗旨,一切荣光归于天主!”凯瑟琳赶紧低头说道。 虽然刚才她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多半,但她并不敢怨恨院牧长,她知道院牧长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故意为难她,更不是私人恩怨,院牧长只是在严格地维护隐修院的规矩,就像班主任在维护课堂纪律一样,没收那个男生在上课偷看的杂书时并不知道那是小皇叔,没收本身是正确的,至于那个男生因为小皇叔而受到众多同学的嘲笑以及家长的暴怒等等,他会因此而产生怎样的心理变化,并不在班主任的初衷之内。 “希望你是由衷之言。”院牧长转身,继续前行。 阿拉贝拉也是脸上血色全无,但此时不敢多嘴,只能向姐妹暗暗投送关切的神情,然后跟上院牧长的步伐。 凯瑟琳机械般的迈着步子跟在最后,明明是走在平地上,却深一脚浅一脚,感觉每一脚都踩在棉花团上。 她手里攥着依然花屏的手机,身上的冷汗渐渐风干。 如果不是手机突然花屏救了她一命,今天她不死也得脱层皮,但……真的那么巧吗?手机为什么偏偏在关键时刻花屏了? 是上帝的庇佑,还是…… 她微微抬头,看到盘旋在空中的米雪,后者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 第554章 形象设定 江禅机在实验室里听老师解释了一些事,又嘱咐了一些事,不论是否完全听懂,起码他知道活捉的这两只隐异猴幼崽很有价值,用教科书的话说就是浑身是宝,而且他也听得出来,实验室的老师们其实对另一个世界的生物很有兴趣,只是恪于规矩,以及出于安全起见,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才一直实行对异界生物的发现即歼灭的行动准则——很难说哪个是错的,作为科学家她们理应对未知感兴趣,而作为知情者,又必须将地球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如今她们得到了两只幼崽,而且是高等级脊椎动物的幼崽,不是那些恶心的昆虫,她们有太多想研究的东西了。 他一直耐心地听完老师的讲解,这才告辞离开实验室,时间已经流逝了一些,这时候其他人大概已经分头出发去开展今天的搜寻。 他正打算重新去马厩牵弗丽嘉,从校医院附近经过时,他注意到路惟静等几名校医全在体检室里为报名的新生体检,护士们也都在打下手或者帮着维持秩序,于是心念一转,找了个没人也没监控的地方进入隐身状态,也悄悄溜进了校医院,避开体检科那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直来到药房所在的二楼。 果然被他猜中了,连校医们都忙着体检,没人开处方,那么药房也暂时门户紧闭,负责拿药的护士不见踪影,应该是在楼下帮忙。 他穿透门板进入药房内部,溜达了一圈,确认里面没人,监控摄像机也是对着门口,于是大胆现出身形。 浓郁的药品味道一下子冲进他的鼻孔,以西药为主,偶尔也有一些中成药,他打量着架子上成排的药品,看得眼花缭乱,随便拿起几盒药看了看,只要不是感冒发烧之类的常见药物,药盒上的说明文字对他而言无异于天书。 “鱿鱼须,我到药房了,现在有一些时间,你看要不趁现在踩踩点儿?”他试探着问道。 他凝神内视,那片虚拟的大湖波平浪静,静得不太正常,平时鱿鱼须都会在里面翻腾打滚,很少有长时间这么安静的时候。 “鱿……”他正要叫第二声,湖中央突然产生了轻微的涟漪,然后水面哗啦一声分开,一个……人,或者像人的东西浮出水面,应该是个女性,但肯定不是沉眠中的虚拟赵曼,而那个虚拟世界里除了赵曼之外唯一能跟女性或者雌性沾上边的…… 江禅机看得目瞪口呆,半响才反应过来,“鱿鱼须?喂喂!穿上衣服啊!” 看到那人光溜溜的肩膀与已经露出水面的肩部,他的第一反应是她没穿衣服,不太敢细看,用余光瞟了一眼却发现不太对劲。 她并不是没穿衣服,一泓湖水也随着她的身体一起升上来,缠绕在她的身体上,像是一袭湖绿色的连衣裙,但这件由湖水做成的连衣裙是动态的,腰部至肩部和缓流动,腰部以下高速旋转,白浪涌动,如同湖绿色的连衣裙上点缀着数条白色的蕾丝竖纹。 有些女生穿上连衣裙之后,在别人拍照的时候喜欢转圈以令裙摆飘起来,显得很美很有仙气,但她不用转圈,湖水的裙摆在自己转圈,鼓涨如锥形。 再往下,这条名副其实的水裙没有明显的边界,与湖面连成一体。 她身在湖中央,既不是走上来也不是像尸体一样躺着浮上来,而是被升起的湖水以立姿托举起来。 江禅机对这个场面似乎有些熟悉,他仔细一想,好像小穗当初遇到梅一白,就曾经引来喷泉的水,自己站在水柱上越过了铁栅栏门,现在的鱿鱼须跟当时的小穗有些类似,但鱿鱼须的姿势显然更加优雅自如,也更加灵活。 不过有些诡异的是,在她腰部以下、湖水旋转形成的裙摆里,隐约可以看到黑色的粗壮物体——当然并不是某些人会想歪的黑色粗壮物体,而是几条粗壮的腕足。也就是说,她很可能只给自己塑造了半个人类身体,上半身是披着湖水纱衣的人类,腰部以下被水裙笼罩着的仍然是她的本体。 她给自己设计的相貌是高冷而精致的风格,融合了东西方的审美特点,黑色利落的短发和黑色的眼睛,并不像江禅机猜想的那样是柔美风格,这倒也可以理解,她作为寄托了鱿鱼须种族复兴大业的鱼工智能,不可能将她的性格设定成温婉可人型的,她的形象更像是军队的技术部门或者参谋部的高级女军官,不苟言笑的类型。 还有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就是,作为虚拟形象,她本可以将自己的容貌设置得完美无缺,就像有些游戏里的捏脸一样,很多玩家都喜欢给自己捏一张过于完美而虚假的脸,她则不然,她的脸上有细微的痘印,也有几颗小小的黑痣,眉毛也不像是纹出来的一样完美对称,有瑕疵却显得很真实。 “鱿鱼须?你是鱿鱼须吧?”江禅机试探着问道。 “不用惊讶,这个形象只是为了方便交流。”她的声音像是不带感情的合成语音。 “这个形象……相当不错啊,跟真人没什么两样了。”他赞许道,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话说你叫啥名字?以前你不会说话,我就只好叫你鱿鱼须,现在你可以说话了,还没请教你的名字呢。” “不必多此一举,随便怎么称呼我都可以。”她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以前是没办法才那么叫,现在还那么叫就太不礼貌了,再怎么说这也算是第三类或者第四类接触了……” “说了没有必要,我不在乎,你也不用在乎。” “可我在乎啊,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短时间内无所谓,但时间长了还是有名字更方便一些……” 她似乎有些被他缠得不耐烦了,“我的名字用人类的任何语言都无法发音,就算告诉你也没有意义。” “这样啊……”江禅机恍然,他确实没想到这点,现在想来却理所当然,如果一头海豚给自己起了名字,人类也无法正确发音,跨物种就是这么麻烦。 “是我疏忽了, 江禅机挠头,“那这样吧,你不如再给自己起个人类的名字?比如小尤、小于……反正你都给自己设定形象了,再起个名字也费不了多少事。” “如果你坚持的话,那就叫尤绮丝吧。”她说道。 江禅机一脸怀疑,“这个名字不错啊,是你提前想好的吧?” 尤绮丝这个名字与鱿鱼须的发音有几分神似,而且很女性化,即使是当成某位真实人类的名字也完全没问题。 “不是。”她断然否定。 她看似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像是提前想好了这个名字,但大概不是,以她的运算速度,临时想也是弹指一指间的事。 “那行,我就叫你尤绮丝了。”他点头。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现在去打开电脑,调出库存药品总目录。”她指示道。 江禅机收敛心神,跑到平时护士值班的地方,避开监控,打开电脑,还好电脑里没有密码,又费了不少劲终于找到了药品名录,名录里不仅有药名和库存数量,还标明了何种药品是摆在哪个货架的哪处位置上。 按照她的要求,他用鼠标将冗长的名录从头拉到尾,速度快得他仅仅只能过眼不过脑地浏览一遍。 “好了,现在去取出a-e-5-13号药物,打开包装盒,看一眼说明书里的分子式。”她又指示道。 “a区在你的右边。” 当江禅机浑浑噩噩地往左拐的时候,她的提醒中隐隐带上了一丝怒意。 但这不怪他,药房这么大,他又不熟悉,眼睛都看花了。 “e又是啥?” “e号货架,在你前方右边第三个,第5层摆在第13个的药品。” 江禅机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药品,拆开包装盒,取出说明书,找到药品的分子式,他完全看不懂,但只看了一眼,她又指示道:“现在原样放回,去取f-b-1-24号药物,步骤和刚才一样。” 他就像牵线木偶一样被她支使着,过了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难道她是在利用他的眼睛在扫描这些药品的分子式?虽然他只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记住,但她记住了,并加以分析。 “正是你想的那样。”她似乎是知道或者猜到他的想法,“如果你有脑机接口,哪怕是原始的脑机接口,只要你连上互联网,用不了一秒钟就可以解决这些麻烦,但你只有视觉这种原始的扫描工具,就只能凑合用了。” “……”江禅机知道自己被鄙视了,但没办法,人家有资格鄙视。 “可这不是有一台电脑么?”他指着药房的电脑。 “你不明白么?你的身体里没有将光信号或者数字化电信号调制为生物模拟电信号的接口或工具,即使你拔下网线并用手指抵住网线端口,你的皮肤也无法感知网线里奔腾的数据流——你无法感知,在你身体里的我就无法读取,只能通过你的眼睛来看。” 江禅机恍然,“不过你不是有漂流瓶吗?漂流瓶里没有准备相应的工具?” “生物种类千差万别,我们无法预知会遇到何种类型智慧生物,以此这种生物是由什么元素组成的,是气态、液态、固态、等离子态还是中子态,提前预置相应的工具是不可能的——当然如果你有这份心意,我可以指导你如何使用简单的工具给自己制造一个脑机接口,你可以从此变成互联网上的幽灵与主宰……” “这事还是先算了!还是先给阿拉贝拉找药吧!” 江禅机赶紧打断,什么主宰不主宰的,他可不想脑袋上拖着一根网线到处溜达……就算是无线网络,那也得在他脑袋上动手术啊,鱿鱼须的意思显然是让他自己给自己动手术,自己看不到自己的后脑勺,那么只能在脑门上做了……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这跟欲练神功必先自宫有什么区别? 另外,万一中了电脑病毒频繁死机或者屡屡在他眼前弹窗弹广告怎么办?他想点x关闭弹窗都没鼠标啊! 尤绮丝那张冷冰冰的脸上似乎流露出一丝惋惜,看来她不是开玩笑,而是真想给他脑袋上开个洞啊!江禅机一想这个就不寒而栗。 她支使着他在药房里折腾了半天,所做的全是同一种事——打开药盒、取说明书展开、原样放回,他的注意力则放在外面的走廊上,防止有医生或者护士突然过来拿药。 “现在,按我说的剂量去取出下列药物。”她说道,若干种药片或者针剂,有的是取一两片,有的是取一支。 取药物就意味着要将每瓶药的密封条开启,以后护士给病人或者学生拿药,一拧开瓶盖就会发现密封条被捅破了,只有一瓶药如此也就罢了,如果经过彻查,发现若干瓶药全是这样,别人就知道药房进贼了……但仓促之间也来不及想其他办法了,他按剂量取出相应的药物之后,将开封后的药瓶上的指纹擦干净,藏到同种药品的最里面,祈祷越晚被发现越好,最好等药品超过保质期然后被当作医学废品清理掉——这是很有可能的,这里的药物数量和种类这么多,需要使用这些药物的机会却不多。 “现在干什么?”他用纸巾包起这些药片和针剂。 “现在已经不需要留在这里了,下次去找到有医用离心机的地方,到时候再将这些药物混合。”她说道。 “好的,这样就能制造出万能抗排异药了?”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显然是觉得不需要回答。 他的心里可没什么底,因为刚才取药的时候他看了看,虽然他看不懂这些药物的构成什么的,但其中的部分药物如果误服有相当大的危险性,都是处方药……不过没别的办法,如果想阻止凯瑟琳,就只能相信鱿……尤绮丝了,她应该没有故意害阿拉贝拉的必要,大不了配成药之后他自己先喝一口尝尝。 第555章 诱敌 轰鸣的直升机上,奥罗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戴着耳机和太阳镜,专注地低头盯着手里的平板电脑,一个个代表红外镜的光点正在或快或慢的移动,也有一些光点是停滞不动的状态,比如有三个光点已经停留在海边位置两小时左右没动地方了——也不是完全没动,有极小幅度的不规则位移,范围不超过两百米,这表明红外镜的携带者有在走动,如果是长时间一动不动,就有必要通过打电话或者直接过去探察的方式来确认其安全了。 在少数情况下,光点突然消失或者突然出现,这倒不一定预示着危险,因为光点毕竟是靠卫星定位的,如果红外镜与卫星的连线被遮挡,不论携带者是进入了钢筋混凝土的坚固建筑还是进入了山洞或者地下,都会造成连线中断的情况,表现形式就是光点突然消失。 尽管如此,一旦出现光点消失的迹象,还是要提高警惕,如果光点消失后长时间不出现,连卫星定位都失败的话,打电话也没用,为了安全起见,只能赶赴现场探察。 奥罗拉现在就扮演着待命救援的角色,觉得哪里可能有危险,她就命令自家的直升机前往哪里探察,没人把这项工作交给她,是她自己想到这点并且自愿执行的。 看似她待在直升机上很惬意,看着其他人冒险,自己像是在混学分,但她根本不缺学分,也用不着混学分,她这样做是因为她理智地判断这是一项必要的工作,总得有人做,而且由她做更合适,其他大部分人并不具备相应的条件。 她所执行的角色,很像是国际象棋里的“象”,不过更像是中式象棋里的“炮”,行动快捷,来去如飞,杀伤力极强但会受到天然的限制。 她注意到之前有个光点消失了,消失的位置就在学校内,这表明光点是一位学生,虽然她不太确定学校内什么建筑会屏蔽卫星定位信号,但既然是校内,就无须担心了……这不,过了半小时左右,那个光点又重新出现了,并且开始移动。 至于海边那三个光点,第一天的时候她还有些担心,后来发现每天那三个光点都绕去海边,也就习以为常了,甚至隐约猜到那三个光点是谁。 外来的超凡者们不会优哉游哉地在海边消磨时间,那么肯定是本校的学生,而本校学生里……反正她只见米奥总是满身满脸的沙子像是个小花猫。 她无意给老师打小报告什么的,米奥只要不到处惹事已经是谢天谢地,倒是难为15号能一直陪着这个多动症兼智障玩了…… 最初的第一天,只有外来的超凡者们才会被监控位置,但由于隐异猴的智力超乎预料,现在改成连参与行动的学生也会被监控位置,以确保安全。 除了她之外,直升机上还有其他乘客,后排坐着蕾拉和路易莎。 蕾拉是极不情愿乘坐奥罗拉的私人直升机,但无奈路易莎在直升机上,她只能捏着鼻子跟来了,结果无聊得她直打呵欠。 奥罗拉不时地注意右上方的一处位置,有两个光点已经在那里消失将近一小时了,那里没有城市或者村镇,所以不可能是去了某间房子的地下室或者地下车库。 她一直在计时,终于在光点消失一小时之后,决定不再等了,命令飞行员向那个方位驶去。 “怎么?终于动了?我还以为你打算在这里待一天呢,这是要去哪?”蕾拉语带讥讽地问道。 “西北方向有两个光点消失时间过久。”奥罗拉说道。 “呵,说不定是两个笨蛋在山洞里迷路了吧。”蕾拉不以为然。 “就算如此,也得去看看,如果她们真迷路了,困在山洞里也很危险——重点是,她们不会无缘无故进入山洞。” 路易莎很有兴趣,接腔道:“在我的故乡那边,都是平原和雨林,几乎不存在山洞,顶多只有为了狩猎和躲避野兽而挖的土洞。” 奥罗拉说道:“山洞很危险的,尤其是那些未经旅游开发的山洞,以前姜婵姬她们就进过一个至少有数百万只蝙蝠栖息的山洞,洞里堆积着一尺来厚的蝙蝠粪,那场面……我是没见过,但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蕾拉听得有些心虚,因为她的能力最不适合在室内等狭小环境里施展,但当着路易莎和奥罗拉,她又不能表露出自己的心虚,只能不屑地冷笑几声。 大约飞行了二十多分钟,直升机抵达了一片低矮且不起眼的山峦和高地,附近相当荒凉,除了有一条省道从几公里外穿过并且有一座加油站之外,几乎没什么人烟。 平板电脑里记录了光点消失前的最后坐标,直升机在坐标位置附近发现了一辆越野车,不远处还有一顶帐篷,降落后奥罗拉检查了越野车,车里没人,有不少物资,帐篷也是完好的,没有受到袭击的痕迹,不过可以看出之前停留在这里的两个人离开得很匆忙,她们在便携煤气炉上烧水,现在煤气燃尽自行熄灭,但壶底已经被烤化了,壶里的水也早都烤干了,说明她们离开时连煤气炉都忘了关。 大部分外来的超凡者们都不会每天返回集合地点,甚至有一些稍晚到来的超凡者根本就没去过那座废弃小学,让朋友帮着领了红外镜之后就争分夺秒开始了搜寻,可能是欧阳彩月的成功刺激了她们,人人都有攀比心理。 没有血迹,没有发生意外的迹象,不能断定这两个人出事了,在带灵犬的那位超凡者出事之后,独行侠就消失了,至少是两人同行,即使是夜里驻扎在野外,两人也会轮流值夜放哨,这两人选的扎帐篷地点视野还较为开阔,即使有隐异猴在夜里偷偷接近,只要负责值夜的人戴着红外镜,应该会被发现,所以奥罗拉不敢断定她们一定是受到了袭击,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向学校报告了这里的状况,表示自己会待在这里寻找那两个人。 在很接近光点最后消失的位置那里,奥罗拉她们果然发现了一个山洞。 奥罗拉拿着手电往洞里照了照,洞口不大,是一条仅可容纳成年人的斜缝,洞内蜿蜒曲折,不知道有多深多长,手电光连十米都照不出就碰到了洞壁。 她正要进洞口里看看,肩膀就被狠狠扯住了。 “你疯了?”蕾拉瞪眼怒道,“你钻进这种地方,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只是探察一下情况,看她们是不是进了这个洞,不会太过深入。”奥罗拉感激这个表妹难得的好心,但既然来了这里,总不能就在洞口干等着。 “她们是进了这里。” 在表姐妹俩对话时,路易莎已经绕过她们走进去了。 路易莎蹲在一块石壁边,指着石壁上附着的青苔说道:“这里有被剐蹭的痕迹,很新鲜。” “路易莎快出来,很危险的!” “说不定是动物蹭的?” 蕾拉和奥罗拉同时开口。 “这里还有一根衣物纤维。”路易莎挑起一根弯曲的织物线,“应该是蹭到石壁时扯下来的。” 表姐妹俩对视一眼,又纷纷望向幽深的洞内,蕾拉反正是打定主意绝不往里走,奥罗拉则是处在理智与良心的夹缝里,因为如果耽误得越久,那两个人平安的机率就越小。 “喂!里面有人吗?”路易莎向洞内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在洞壁之间来回激荡,然后她侧耳倾听。 表姐妹俩屏息不语,半响之后小声问道:“有回应么?” “没听到。”路易莎回头对她们说道:“如果阿拉贝拉在这里就好了……” 奥罗拉正想说什么,突然蕾拉猛地一指洞内的方向,“有人!” 路易莎和奥罗拉同时一惊,齐齐往洞内看去,她们自从降落后就戴上了红外镜,虽然洞内是一团漆黑,但只要有除了她们三个之外的热源出现,红外镜就能显示出来。 果然,有一个人形的热源迅速出现又往洞的深处消失了,像是受惊跑掉了,奥罗拉的手电光慢了一步,没有照到那个人。 “喂!别跑!我们是……红叶学院的。”仓促之间,路易莎来不及解释其他的,只好这么说。 这些为悬赏而来的超凡者们,基本上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一旦发现疑似的隐异猴踪迹,不愿意与其他人分享,总是自己悄悄行动,说不定那两个人以为洞外的是来抢功的,所以闷头往里跑,因此路易莎一上来就表明身份,不会跟她们分钱,可那个人影还是一下子就消失了。 路易莎最靠近洞内,她探头往里一看,红外镜再次看到那个热源。 “喂!等等!”她一喊,那个热源又扭头跑掉了。 路易莎下意识地想追,她没打算往深处走,只想追几步叫住那个人。 蕾拉一个箭步冲进洞内,用力拉住路易莎的肩膀,“你是傻瓜吗?谁告诉你那是一个人?” 路易莎一愣,“可她戴着红外镜啊!” 一个人穿着衣服和不穿衣服,在红外镜的影像中是能看出来的,刚才那个热源不仅穿着衣服,脸上还隐约可以看到红外镜的轮廓,因为体温传导到红外镜上,令红外镜也在散发热量。 看到那个影像戴着红外镜,路易莎的潜意识就认定那是失踪的两位超凡者之一。 奥罗拉也走进洞里,面容肃冷地说道:“那不是一个人,人类不可能在一团漆黑的洞内跑得那么快,而且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看到那个东西没穿鞋,脚掌奇大。” 洞内的空气明明是沉闷而湿暖,三人却觉得浑身发冷。 显然那是一只隐异猴,它不仅学会了穿衣服,还学着她们的样子戴上了红外镜,只是由于它们的脚掌实在太大,穿不进女性码数的鞋里才光着脚,在红外影像里看来,它们有一双蒲扇般的大脚,虽然不是大得夸张,但人类的话,只有罹患巨人症的男性才可能有那样的大脚,女性是不可能的。 它是在引诱她们跟进洞里,洞内一定环境复杂,适合伏击,而且有同伙,一旦她们上当跟着追进去,就算有红外镜也难保安全,因为它们完全可能藏身于洞壁的凹陷处,等她们经过时发起袭击。 之前驻扎在这里的两位超凡者,她们应该不是在驻扎地受到了偷袭,当她们正在营地烧水喝的时候,可能是被一只负责诱敌的隐异猴故意出现在她们视野里晃悠,她们发现了它,以为是一块可以轻易到手的肥肉,仗着有红外镜,一冲动就追过来了,然后它跑进洞里,她们跟进洞里…… 要说这两个超凡者大意轻敌,也未必如此,她们都是老江湖了,但是当一只隐异猴出现在不远处时,她们能干瞪眼不追?不可能的,她们肯定会追。当它逃进洞里后,她们就放弃了?那也不可能,她们明知有风险也会追进去,否则如果为了安全,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不躺在家里晒太阳?她们这样做了,然后翻船了,愿赌服输。 距离这两位超凡者失踪已经超过一个半小时,现在隐异猴得到了她们的红外镜和衣物,这意味着她们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不知道它们的智力能否理解红外镜是干什么的,但它们学她们的样子戴上红外镜之后,很可能发现隐身的同伴会出现在红外镜的影像里,这会令它们产生怎样的认知呢? “现在怎么办?”路易莎问道。 “向学校求援吧,然后请学校将这消息推送出去。”奥罗拉微叹一声,“老师们不一定能腾出人手,但其他超凡者和其他同学听到消息后肯定会赶来……在此之前,咱们守住洞口,不能让隐异猴逃掉。” 她们三人谁都不擅长近战,而山洞里的地形太过复杂,再加上隐异猴的狡猾多变,就算是擅长近战的超凡者贸然闯入,恐怕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第556章 交锋 由于洞内没有信号,奥罗拉走出洞外打电话,向老师报告这里的情况,老师也很重视,表示学校这边会尽量派人手过去,也会向参加行动的超凡者和学生发出推送通知。 不到一分钟,奥罗拉的手机就接到了群发的通知,收到信息的每个人都被告知了这里的坐标和状况。 在奥罗拉的预想里,即使到不了“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程度,至少也应该有不少人过来帮忙吧?岂料,平板电脑上的光点只有附近的少部分开始向这边移动,大部分光点像稳坐钓鱼台似的依然故我。 她既惊讶又困惑,为什么这些无组织的超凡者丝毫不动心?来这里找现成的不是比四处游荡碰运气更好? 她试着代入她们的视角,终于隐约明白了——在她们想来,谁都知道这个地点,就会一大堆人过去分钱,僧多粥少,每个人分到仨瓜俩枣的根本不够看,而且她们中的一些人素有怨恚,一起进洞还要小心提防别人暗中下绊子,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继续自己碰运气。 除了少量离得近的无组织超凡者正在靠近,其他赶来帮忙的大部分都是同学,同学之间没有那么多的利益纠葛。 不过同学也有一个小问题,就是她们的移动速度很慢,虽然她们大部分都是有钱的家庭,但能在本地随意调用直升机的也是少数,而她们的年龄又无法得到驾照,所以她们也不能自己开车,奥罗拉看着缓慢移动的光点暗暗着急,这得等到猴年马月?等光点全都赶到,估计那两个失踪的超凡者连骨头都被啃干净了。 奥罗拉让驾驶员开着直升机去把离得近的几个光点接过来,更远的就没办法了。 她回到洞口里,蕾拉和路易莎正忐忑不安地盯着黑乎乎的洞内深处,她们手里紧握手电,但没把手电点亮,因为如果隐异猴此时想从洞里冲出来,强烈的手电光比她们的能力更适合用在这种地方,至少能把隐异猴的眼睛晃得暂时失明。 “你们学校怎么说?来了多少人?”蕾拉头也不回地问道。 奥罗拉尴尬地干咳一声,“有一些人正在往这边赶,但需要时间。” 蕾拉一听就知道这话里的猫腻,才不会被敷衍过去,追问道:“到底有多少人?” “半小时之内,也许能有四五个人赶到吧……”奥罗拉不确定地说道。 “四五个人?”蕾拉立刻炸毛了,“你开玩笑吧?这四五个人要是能打的倒还行,就怕是四五个打酱油的,来了有什么用?” 虽然这话是没错,但不论人家能不能帮上忙,起码人家愿意过来帮忙,再说……她们三个不也是打酱油的? “那个姜婵姬跑哪去了?需要用到她的时候怎么不见了?或者那个陈依依,哪去了?”蕾拉说道。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蕾拉才不会提别人的名字,但说起来他们这些人里,擅长贴身肉搏的实在屈指可数,而米奥已经被她自动排除了。 “陈依依跟小穗和千央在一起,应该是这三个点,离这里很远。”奥罗拉指着平板电脑,“姜婵姬我猜应该是这个,因为这个光点移动得很快,而且是走的直线,这意味着她是飞过来的,但她赶到这里也不会太早。” 之前那个曾经在学校里消失半小时又重新出现的光点正在以高速向这边赶来,但远水不解近渴。 “好吧,看来那两个人是死定了。”蕾拉无所谓地耸耸肩,“可不是咱们见死不救,心有余力不足啊。” 听到蕾拉惯常说的风凉话,奥罗拉心里不是滋味,她很讨厌这种无力感和挫败感,明明要救的人就在不远处,但就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死去。这不是她的错,再怎么样她也不能头脑一热就冲进洞里,那不叫勇敢,而叫冒失,就像明明不会游泳且没有受过专业救生训练的人硬要跳水救人一样,除了白白搭条命之外没有任何意义……话虽如此,站在岸上眼睁睁看着溺水者沉入水下,大概就是同样的感觉。 不……也许她能做一些事。 “你要干什么?疯了?”蕾拉注意到她似乎想迈步进入洞的更深处,半是讥讽半是斥责地开口。 奥罗拉没有太过深入,走了不到十米就停下了,这里尚属安全范围,没有可供隐异猴藏身的地方。 她打开手电往洞内照了照,手电光照不了多远就被挡住了,但起码洞口附近这段距离内,山洞似乎是微微倾斜向下的。 “我要在这里使用能力试试。”她说道,“你们如果能帮我盯着点儿就再好不过了。” “这里?”蕾拉抬头看了看几乎碰到脑袋的洞顶,质疑道:“你要在这里怎么使用能力?” “我会将附近的空气降温,冷空气会往下沉,慢慢灌入洞内深处,隐异猴理论上怕冷,虽然它们抢到了人类的衣物,但这个季节大家都穿得比较单薄,它们穿在身上也不会很保暖,更何况它们还光着脚。”奥罗拉解释道。 “似乎有点儿道理,果然不愧是移动空调的你……”蕾拉想了想,“但问题是,你知道这洞的内部有多深多长?” “不知道,但至少可以试试,总好过干等着。”奥罗拉决心已下,没打算和蕾拉商量,只是把自己要做的事说出来而已,无论蕾拉说什么都无所谓。 她凝聚精神,注意力尽量延伸到前方黑暗的洞内,想象着空气里那些永无止境做着无规则布朗运动的微粒与尘埃,她仿佛看到它们由于温度下降而运动得越来越慢,并以它们为核,令凝固的水蒸汽与二氧化碳附着其上。 不见天日的黑暗洞穴中开始飘雪,这可能是千百万年以来第一次有雪花落在洞内,这是由水蒸汽和二氧化碳凝固成的冰晶,没过多久,奥罗拉前方十来米的地面就蒙上一层薄薄的落雪,白霜悄悄从地面爬上了洞壁和洞顶——这里也是她视野的尽头。 站在奥罗拉身后几米远的蕾拉和路易莎同时呼出一口白气,肌肤由于突然受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理论上冷气会往低处沉降,但洞内是缓坡而不是悬崖,所以难免有少量冷空气外溢,做了无用功,大部分还是向洞内慢慢涌入。 即使是接近封闭的洞**部,空气对流依然不会停止,有冷气下沉,就有相对而言的热气流被挤上来。 落满冰雪爬满白霜的那处位置就如同咽喉重地,是被挤上来的热气流必经之地,洞穴深处的闷热空气与冷气流在此剧烈交锋。 仅仅几米的距离内,靠近洞口的位置是冰,中间位置是雪,靠近洞内的位置是不断冻结又不断融化的雪水,滴滴答答的水滴从洞顶落下,像是水帘洞一样。 蕾拉和路易莎站的位置也越来越冷,好在有热空气从她们背后、也就是洞外的方向缓缓补充进来,但温度的趋势还是越来越低。 奥罗拉所在的位置肯定更冷,生于冰雪国度的她比一般人耐寒,但能凝固冰雪并不意味着她就完全不怕冷。 十几分钟过去了,从一开始,奥罗拉就是全力施为。 不知道是因为受冷还是苦苦支撑,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而脑门上则冒着细密的冷汗,她能感受到热气流的强大,仿佛巨龙口中喷出的火焰一样,源源不绝地从洞穴深处涌出,似乎无穷无尽,根本没有减弱的迹象,这证明洞**部的空间相当广阔。 她努力集中精神,尽量不去想自己的冷空气现在已经流到了多深的洞内,是否逼得藏身其中的隐异猴无处可逃,由于看不到成果,很容易对自己产生动摇。 隐异猴面对突然涌入的冷空气,第一反应肯定是往洞内的更深处逃,直到无处可逃的时候,它们才可能被逼得冒险冲出洞外,或者跑不出来而被活活冻僵,所以她的冷空气必须要直捣黄龙,抵达洞底,半途而废就是前功尽弃。 身处这种黑暗压抑且憋闷的环境里,人的精神本来就容易涣散,奥罗拉渐渐露出了疲态,热气流仿佛受到了鼓舞,开始向冰雪反攻,雪线和冰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在慢慢往后推。 这时,奥罗拉满是冷汗的手被另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握住了。 “我来帮你。”路易莎说道。 本来已经极度疲劳的奥罗拉突然像是被注射了一针肾上腺素,一股无形有质的强大力量从她的掌心涌入。 奥罗拉精神一振,她的精神提振是以路易莎的精神与身体双重疲劳为代价,此消彼长的关系。 “我说你不会是在划水吧?路易莎都这么慷慨帮你了,你……” 蕾拉不高兴地皱着眉,她们两个都集中精神无暇他顾,而她看得比较清楚,有了路易莎的帮助,她本来以为冰雪的战线会一口气向前推进,彻底击垮热气流,结果似乎并非如此,滴滴答答的水滴和雪水反而更多了,这不得不令她怀疑奥罗拉在划水。 然而,话一出口,她马上察觉不对劲,因为她周围的温度几乎是在断崖式下降,如果说之前她站的位置是初冬,现在则是被扔到了南极! 奥罗拉和路易莎的头发、眉毛、睫毛上全都落满了白色的霜雪。 “这……这是……难道……” 蕾拉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一幕,难道那些滴滴答答的水滴和雪水其实是……液氧? 极为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前方的咽喉要地被重新划分了势力范围,依次是冰、雪、某种非水的液体、冰、雪、雪水,而且最前方的冰雪战线正势不可挡地往洞内蔓延,那种非水的液体正向洞内倒灌,与水不同的是,它并不会渗入石头或者地下。 蕾拉的牙齿在打战,她也不清楚到底是冻的还是吓的,可能兼而有之吧,她没想到奥罗拉有路易莎之助,竟然抵达了如此难以想象的高度。 奥罗拉和路易莎几乎已经变成雪人,蕾拉有心帮路易莎掸掉冰雪,又怕打扰她们,不过她看得出来,她们两个都是强弩之末了,路易莎也是全力施为,给奥罗拉续了一管血,但也到此为止了,如果还不就此收手,会发生什么情况就不好说了。 蕾拉一咬牙,抽出马鞭,打算强行打断她们,否则就太危险了。 就在这时,红外镜在前方的黑暗洞**突然捕捉到两道热源,正在向洞口狂奔而至,周围的背景温度已是一片深蓝,这两道热源显得格外醒目。 是隐异猴!它们终于冻得受不了,想逃出洞外! 奥罗拉和路易莎站在它们逃跑的必经之路上,情况非常危险! 蕾拉大惊,一个箭步往前冲过去,就像是一个猛子扎进了碧水寒潭,她顾不上寒冷,马鞭随时准备出手。 然而,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两个热源跑得很近了,踏入咽喉要地,眼看就要冲过那段冰雪地带,它们的动作却突然变得迟钝,身体像是失控了一样,跑了几步之后就向前栽倒。 蕾拉心说它们在干什么?装死? 两个热源的影像迅速淡化,由红变黄、变绿、变蓝,似乎是它们的温度正在极速降低。 她保持戒备,一手握着马鞭不放,另一只手掏出手电打开。 笔直的手电光照过去,蕾拉瞬间瞪圆了眼睛。 那两只满身冰雪的隐异猴倒在地上,身体像玻璃一样断成了数截。 它们光着脚踏入液氧区域时,先是脚掌、后是小腿,在超低温环境中瞬间脆化了,在惯性下栽倒,躯干、上肢和脑袋接触到液氧,也瞬间脆化了。 同一时间,奥罗拉和路易莎同时身体一软,眼看就要不支倒地,蕾拉赶紧扔掉马鞭,下意识地接住了她们,把她们往洞外拖。 在离开洞穴前,蕾拉怕还有其他隐异猴,又往洞内看了一眼——她没看到其他异样的东西,但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她似乎看到一片淡蓝色的雪花正在飘落。 第557章 压力 荒凉的山峦脚下,蕾拉骂骂咧咧地拖着两个失去知觉的女生,笨拙地钻过狭窄的洞口,好不容易把她们两个拖到了洞外。 “我x!减减肥吧,老姐!” 拖行纤瘦的路易莎还好说,拖行奥罗拉就稍微费劲了,蕾拉的手都冻得又红又疼,快要失去知觉了,十成的力气也发挥不出一成——她尚且如此,路易莎和奥罗拉冻成什么样就可想而知了,把路易莎这个黑人都冻成了白人。 光是拖出洞口还不太行,蕾拉中间歇了几次,总算把她们拖到了阳光底下,而她的手指则由于过于用力和过冷,冻得像鸡爪子一样几乎伸不直了,她原地跺脚让身体尽快暖和起来,同时不住地往手里呵热气,嘴里不停地咒骂那些支援的人都死哪去了,怎么还不来? 可能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骂声,偏偏就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好死不死的天上传来一声嘶鸣,她抬头一看,正好看到一道宽大的翅膀形成的阴影遮挡住了太阳。 弗丽嘉以雷霆万钧之势裹挟着狂风降落,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响鼻,低头嗅了嗅野花,就开始辣手摧花。 江禅机不等它停稳就跳下马背,他在空中就看到有人在拖行两个似乎受了重伤或者失去知觉的人,离近了一看竟然是奥罗拉和路易莎。 “蕾拉,这是怎么回事?她们没事吧?”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地上躺着的两个人身边,蹲下来查看她们的状况。 奥罗拉和路易莎的身上还有不少未完全融化的霜雪,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皮肤凉得可怕,脸色苍白如纸,奥罗拉的嘴唇冻成青色,路易莎的嘴唇冻成紫色,好在她们还有呼吸。 江禅机搞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现在明明是秋天,就算是在北极圈也不至于冻成这样,她们两个简直就像是掉进冰河又被捞出来似的。 蕾拉牙齿打战,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啊……你就是好莱坞大片里的警察吧,总是在电影结束时才拉着警笛登场……” 江禅机听出她话里的讽刺,不过她一向如此,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想办法帮奥罗拉和路易莎保暖,她们显然已经低体温症了,如果不尽快让身体升温,情况很危险。 可惜这里不是阿勒山,没有温泉泡,否则就简单多了。 他看了看周围,似乎没什么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光是晒太阳肯定不够。 “弗丽嘉!过来!”他向弗丽嘉招手,等它慢悠悠地走过来,他按住它的后背稍微用力,说道:“趴下,弗丽嘉,趴下!” 他在马场里见过马术老师训练那些名贵血统的赛马,教给它们一些花式技巧,包括四肢着地趴在地上,弗丽嘉以前也是作为纯血赛马受过训练,说不定它也会趴下。 连比划带用力,弗丽嘉总算搞懂了他的意思,蜷起四肢原地趴在草坪上。 江禅机把奥罗拉和路易莎拖到它身边,一左一右塞到它的两侧,紧挨着它的身体,又掀起它的双翼把她们的身体盖住,就像是老母鸡羽翼下的两只雏鸡。 马的体温比人类稍高,弗丽嘉刚刚长途飞行过来,本来就是浑身热气腾腾,它又是超级长毛,双翼更是名副其实的“鹅绒被”,用它来给她们取暖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了。 还没几秒,弗丽嘉身体的强烈热量就传递给了她们,她们身上尚未融化的冰霜全化成了水,雪水又被长而卷曲的马毛吸收掉,不会进一步带走她们身上的热量。 过了一会儿,她们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润,呼吸也匀称和粗重多了。 “到底怎么了?她们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江禅机看到她们脱离危险,生命体征趋于稳定,再次向蕾拉发问。 他从校医院出来之后,去马场牵上弗丽嘉飞上天空,打算继续参与寻找隐异猴的行动,但接着他收到了付苏的转告,说奥罗拉报告有两位超凡者可能是遭到了隐异猴的袭击而失踪,现在需要人手过去帮忙,但别人过去的可能会慢一些,让他如果没其他事的话,先赶过去支援,于是他调转方向,一路上付苏通过他的定位帮他纠正方向,引导他找到了奥罗拉的位置。 “说起来很麻烦,我倒是不介意慢慢讲,但那洞里可能还有两个人,不知道凉透了没有……”蕾拉扬起下巴指了指那个隐蔽的洞口。 救人要紧,江禅机顾不上多问,捡起奥罗拉掉落的手电,刚走到洞边就能感觉到洞内透着彻骨的寒意,就算是他也冻得打了个哆嗦。 钻进洞里,他看到洞穴入口附近全是厚厚的冰雪,不由暗暗咋舌,这若不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这样一个天然积蓄着万古寒冰的洞穴,那大概就是奥罗拉人为制造的——前者的机率低到不可能,所以肯定是后者。 他没有看到浅蓝色的液体或者浅蓝色的雪花,那种东西在常压下一旦失去奥罗拉的维持,用不了几秒就会沸腾升华得无影无踪,不过沸腾会吸取周围的热量,进一步令这个洞穴冷得像南极……可能南极大部分地区都不如这里冷,起码入口附近如此,估计暂时是地表最冷的地方。 他每次吸气都像是吸进了两根冰柱一直刺到肺里,每次呼气又吐出长长的白色气柱,这种地方如果脱裤子撒尿的话,恐怕会当场冻成冰柱吧? 往里走了几步,晃动的手电光照到几个诡异的东西,他一开始还没认出来,仔细看了几眼,才发现那裹着冰霜的几个东西竟然是……碎成一截截的尸体。 因为看到尸体穿着衣服,他下意识地以为那就是两位失踪者的尸体,直到看到那个比常人大得多的脚掌,他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他总共找到两个脑袋,表明这些碎块来自于两具尸体,由于没有血全冻在了身体里,场面不是特别吓人。 他越看越是震惊和困惑,不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由于液氧已经挥发,他不明白隐异猴是怎么就变成了碎块,难道是奥罗拉她们把这两只隐异猴先切碎了再冷冻?那也有些太过惊悚了…… 这些先放到一边,那两个失踪的超凡者在哪里? 洞口附近除了冰雪和碎尸之外没有其他东西了,他拿着手电继续往洞穴深处走。 这条洞穴蜿蜒曲折,路径复杂,还有迷宫般的支路,脚下有时还会出现隐蔽且深不见底的陷坑,光是探路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不过,他的手电光在洞壁上发现了用红色马克笔画的x,这显然是有人留下的记号,防止找不到来时的路。 记号非常新鲜,一丝灰尘都没有,最长不超过一天。 这些记号是那两位失踪者留下的,她们经验丰富,追着逃跑的隐异猴进入洞穴后,发现这个洞穴太过复杂,为了防止迷路,她们沿路留下了记号。 江禅机虽不知道这些记号是怎么来的,但他肯定是顺着记号往前走,总比自己闷头瞎找要好。 洞穴深处也很冷,但至少比洞口附近好多了,洞口那边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走着走着,咣当一声,江禅机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个手电,被踩碎了但不是他踩的。 记号在这里消失了,附近还有血迹,做记号的人大概是在这里受到了袭击,无暇再做记号了。 他顺着血迹往前走,在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发现了两个血肉模糊的女性,她们身上被扒得只剩下内衣,其中一个不用试就知道没救了,被啃得很惨,身体都已经残缺不全了,另一个倒是还有微弱的呼吸。 从目前的两次例子来看,这些隐异猴似乎知道在有一个以上的食物时,先集中吃一个,另一个留着一口气,这样可以防止食物在温暖的环境里很快腐坏……光是从这点来看,它们的智力可能高于地球上除了人类以外的一切动物。 附近还有不少白骨和毛发,应该都是这两只隐异猴捕猎来的超凡动物,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果核和野果,比如野生酸枣、野苹果和野核桃,看来隐异猴也不是纯肉食动物。 他没时间细看,科学研究是老师们的工作,他草草扫了一眼就背起那个还有呼吸的女性往洞外走。 刚走到洞穴入口附近,他就听到外面有隆隆的螺旋桨轰鸣声,钻出洞口一看,奥罗拉的私人直升机停在草坪上,几位他面熟但是叫不出名字的女生正在往直升机上搬运奥罗拉和路易莎。 谁也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直升机上有急救药物,但没有保暖的东西,女生们倒挺机灵,把那顶帐篷给拆了,将帐篷的复合材质面料撕开,这帐篷为了防晒而在内层涂了银,可以反射热量,把涂银的那一面贴着奥罗拉和路易莎的身体,把她们裹得像是两个虫茧,然后又把她们塞进睡袋。 更耐寒的奥罗拉被一通折腾,稍微恢复了意识,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声音微弱地问道:“失踪者找到了么?” “找到了,有一个不行了,但这个还有呼吸。” 江禅机把伤者先平放到草地上,和飞行员一起对她的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止血,否则不等飞回去可能血就流干了。 奥罗拉冒了这么大的险、费了这么大的劲,险些把自己也搭上,就是为了救人,现在看到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顿时欣慰地露出微笑,不过稍有遗憾就是另一个人还是没能救成。 “路易莎呢?她还好吗?被我连累了……”奥罗拉又问。 “路易莎没事,她可能生活在热带,就是没被这么冻过,回去泡个热水澡就好。”他安慰道,“我们去阿勒山的时候,从雪崩中救出的修女都安然无恙,路易莎也不会有事的。” 直升机上躺了三个伤者,没空间再坐其他人了,飞行员等伤者全都被抬上直升机,立刻驾机离开。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江禅机向蕾拉问道。 蕾拉这时候已经还阳了,不太情愿地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江禅机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惊讶于奥罗拉的大胆,也替她高兴,有了路易莎的帮助,令她突破了自己的极限。 所谓的极限,哪怕只突破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感觉,就会收益匪浅,知道了路在哪里,知道了目前的自己还有提升空间,对自信心的提振更是巨大,所以这对奥罗拉是一次绝佳的经历,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不过更令人震惊的是隐异猴的智力和多变的战术,竟然学会用诱敌深入的计策,这两个超凡者经验丰富都翻了船,如果换成没什么经验的学生,可能一条命都保不下来。 过了一会儿,又有直升机的声音响起。 奥罗拉的私人直升机没这么快回来,来的是涂有红叶学院标志的直升机。 来迟一步的老师从直升机里下来,她们在路上就已经得到事情得到了解决,但收拾现场的事还得她们来做。 她们先是对江禅机他们勉励一番,然后进入洞穴进行彻底搜索,防止有漏网之鱼。即使在这时,洞穴里的温度依然冷得像冰窖。 过了大约半小时,她们抬着三个裹尸袋出来了,江禅机赶紧过去帮忙抬。 “这两个人遭遇了这两只隐异猴,是她们的不幸,但同时又是我们的幸运。”一位老师感叹道。 “为什么?”江禅机好奇地问道。 “因为……这两只隐异猴都怀孕了,每只体内都有两三个胎儿,如果晚两三个月找到,这就不是两只的问题了……”老师说完,又叮嘱道:“这件事就不要跟奥罗拉同学讲了,不让她有心理压力和负担。” 江禅机点头,老师考虑得很周到,不过类似的事说不定以后还会遇到,迟早有一天必须要面对,除非阿尔法和贝塔这两只幼崽的驯化产生突破性的进展,否则注定只能斩草除根。 第558章 深冻 在红外镜里内置定位器的原因并不是为了监视众人,而是为了安全,还有一个被忽视的原因就是,众多携带者所行经的路线会被记录下来,然后被程序汇总。 每一个携带者都是一个“点”,“点”的移动形成了“线”,每一位携带者在这几天内的移动路线形成各自的轨迹,众多不规则的“线”被同时叠加在电子地图上…… 江禅机看到老师手里拿着的平板电脑屏幕,整个一大片区域都被各种线分割得支离破碎,这意味着搜索进程已经接近尾声,地图上完全没有被任何一条线划过的空白区域已经所剩无几,接下来只要少量人去残余的空白处走一走,如果没有新情况,大致就可以断言,整片区域已经不存在漏网之鱼了,起码暂时如此。 招生工作也快结束了,不少老师空闲了下来,接下来查漏补缺的工作就由空闲的老师来完成,学生们可以休息了,而无组织的超凡者们如果愿意的话,当然也可以继续搜索,悬赏是长期有效,但恐怕她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没有几个人会继续留下来,而是纷纷赶赴其他更加有利可图的地方。 老师们还会对洞穴进行更详细的地毯式搜索,让学生们乘坐直升机先回去,江禅机也骑上弗丽嘉返回学校。 奥罗拉、路易莎都已经住进了校医院的病房,换上了病号服,手腕、额头还有病号服里面都连上了各种仪器的导线,她们需要在这里至少观察一两天的时间。 那名受伤的超凡者经过路老师的治疗已经康复了大半,经过紧急输血后已经恢复了意识。 老师们对她进行了询问,她想起之前的经历,依然是后怕不已。 正如大家猜想的那样,她和同伴驾车来到这边,宿营了一夜,她们知道夜里可能有危险,于是两人轮流值夜,倒是平安无事地度过了夜晚——如果隐异猴是在夜里出现,她们肯定不会在夜里选择追击。 到了白天,她们在营地边烧水喝咖啡,商量今天的搜索路线,就在那个时候,隐异猴出现了。 据她回忆,那只隐异猴是以隐身状态出现的,她们除了睡觉以外都戴着红外镜,由她无意间先瞥到它,它似乎是站在一两百米远的位置在窥伺她们,可能是仗着自己隐身,它没有躲藏在树木或者灌木后面,就那么大剌剌的站在空地上。 她见猎心喜,没作声张,以免惊走了它,然后悄悄告诉了同伴。同伴也是满心欢喜,没想到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家伙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不过那只隐异猴站在空地上,也就意味着她们没办法隐蔽地靠近它,两人略加合计,决定干脆来硬的,两人以犄角之势左右围堵它,把它堵得只能逃往山脚那边,等它无路可逃时再合围。 她们两个不着痕迹地起身,想回帐篷拿武器,但这时那只隐异猴突然扭头就跑——事后想来,它可以是在试探她们,它并不确定她们发现它、能看见隐身的它,逃跑只是为了测试,如果她们没有反应,它自然就停下了。 但她们当时考虑不了那么多,它一跑,她们两个下意识地就加快了动作,从帐篷里取出武器就追,而它跑得就更欢了。 她们按计划把它堵到山脚的山壁前,岂料山壁上竟然有一条裂缝般的洞穴,它一溜烟地钻进洞里,不见了踪影。 她们站在洞口商量了一下,洞内没有风,很大可能没有其他出口,于是一个人站在洞口把门,另一人回去取手电,然后一起进洞,想瓮中捉鳖。 后来的事可想而知,洞**部地形异常复杂,在外面看以为是一条很短的洞,岂料内部别有洞天。 她们一边搜索一边做记号,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些犯怵,隐约打起了退堂鼓,不过谁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就这样硬着头皮往里走,每当她们找不到路时,那只隐异猴就转瞬即逝地出现在前方,吸引她们更加深入。 她们以为有红外镜作为依仗,不会有危险,没想到袭击来自于头顶,走到某处时,另一只隐异猴藏身于洞顶的一个小平台上,在她们经过时扑下来,直接咬住了她同伴的脖子,而前一只隐异猴恰在此时杀了个回马枪,她们两个瞬间就血溅五步。 她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已经是校医院的病房里了。 听说同伴已经去世,她惋惜地叹了一声,但也仅此而已了,毕竟她们算不上多么亲密的朋友,而且在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觉悟,稍微麻烦的是以后只能再另找其他人搭伙了。 好在像她们这些人都给自己买了高额的人寿保险,所以即使意外身亡,也会有包括遗产和保险在内的一大笔钱留给指定的受益人。 江禅机来到奥罗拉和路易莎的病房,她们两个住在同一间。 奥罗拉正在向元素学系的老师阐述事情的经过,可能是冰冻的影响,奥罗拉只记得前半段,她记得自己向洞**部释放能力,也记得路易莎来帮她,但后面的记忆就变得模糊不清,只有一些不连贯的定格影像。 路易莎也差不多,她受寒时间较短,但她更不耐寒,记忆也同一时间中断了。 可以说,她们两个最后都是凭着一口气、一股意志在硬挺着了,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手脚早都失去了知觉。 江禅机听蕾拉说了后面的事,于是帮着她们补充。 “淡蓝色的雪花?”奥罗拉语气虚弱地问道,“她看错了吧,洞穴里的光线太暗了。” “蕾拉的眼力不会有错,她的视力如果不好,就没有其他人好了。”江禅机摇头,“我进洞的时候已经是她把你们拖出来几分钟之后了,依然冷得像是……寒冰地狱一样,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淡蓝色的雪花,但那种程度的冷,简直能把人的灵魂都冻结了,绝对不是区区零下几十度的冷……可惜无论是我还是别人,谁都没带着温度计,而且普通的温度针可能也会直接爆掉吧。” 奥罗拉还是难以置信,倒是她的老师相信江禅机的话,闻言很是欣慰。 “恭喜你,奥罗拉同学,你达成了据我所知几乎没有其他人达到过的成就……不过你要戒骄戒躁,切不可故步自封。”老师勉励道,“接近零下两百度是一个巨大的突破,要知道,温度到达那种程度,很多物质的性质都会发生奇妙的变化,你可以尝试开发出更多的能力应用方式,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 奥罗拉的脸微微一红,她总觉得依仗路易莎才达到的突破并不能算是自己的真本事。 江禅机好奇地问道:“老师,您可以举个例子么?都有什么奇妙的变化?” “例子太多了。”老师想了想,“超导之类的偏工业化的应用不谈,就比如说……你遇到了一位垂死之人,不论他是身受重伤还是罹患重病,但你想救他,这在现场是办不到的,而他生命垂危,随时可能死去,这时候怎么办呢?以前是没办法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但奥罗拉同学你可以尝试给他快速降温,令他的温度降到零下140度,让他进入人体冬眠的假死状态,然后再想办法把他送到能够治疗他的地方。” 江禅机瞠目结舌,这个应用方式貌似很屌的样子,不过零下140度,这……这还能活得过来吗? 老师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我只是临时起意随口一说,具体细节还有待奥罗拉同学康复后再细细推敲。以人类社会的科学水平,还没有找到人体冬眠之后还能复活的办法,因为解冻过程会不可避免地破坏身体组织和细胞,但咱们不是有路老师吗?也许有路老师配合的话,可以令被冷冻的人安全复活,当然这需要先用动物来实验,但如果被证明可行,无异于拥有了第二次生命。” 令江禅机更震惊的还在后面,老师接着说道:“不要以为人体冷冻只能冷冻活人或者垂死之人,即使一个人刚刚死亡,呼吸和心跳已经停止,只要还没有脑死亡,都可以尝试用人体冷冻的办法将其先冷冻起来,将其运回来,解冻后立即进行心肺复苏,有很大可能挽回其生命。” 奥罗拉听得眼睛发亮,虚弱的身体里充满了急不可耐的躁动,恨不得立刻就去尝试——如果这个方法被证明可行,她的能力就不仅可以杀人,还可以救人。 江禅机也很替奥罗拉高兴,佩服地说道:“老师您懂的可真多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早就知道想到了。” 岂料,老师点头道:“我确实早就设想过,因为我们对奥罗拉同学抱有很高的期待,所以替她设想过一旦她实现突破之后的未来规划,但我们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没来得及详细研究,只是泛泛地探讨过……而且我还跟路老师提过,但她那个拖延症性格……本来可以提早进行动物解冻实验的,她一直在拖,说什么等奥罗拉真突破了再实验也不迟之类的……” “说什么呢?背后嚼舌头?” 说曹操曹操就到,路惟静像是预感到似的,准确地进入病房,一边检查奥罗拉和路易莎的各项生命体征一边吐槽道:“我说错了么?机器做的深冻跟超凡者做的深冻又不一样,人不是机器,不能像机器那样冻得那么均匀,提早试了有什么用啊?白白浪费时间。” 奥罗拉怕她们两个吵起来,赶紧说道:“路老师,等我身体没事之后还要多麻烦您了……” 路惟静很清楚奥罗拉的性格,天赋高又肯下苦功,所以估计她以后肯定会经常找自己来练习,以后自己的清闲时间就会越来越少。 “好吧,我也挺好奇的,这事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路惟静嫌麻烦似的叹气道,“同时修补全身的细胞,至少是所有重要脏器的细胞,肯定超累的。” 奥罗拉只要尽量均匀而迅速地为目标整体降温就行了,路惟静的负担就重得多,解冻比冷冻更麻烦,光是路惟静都不行,还得其他医生或者护士帮忙操作仪器……话虽如此,这项实验一旦成功,绝对是一项里程碑式的成就,只是希望永远别派上用场吧。 “一切还是要等奥罗拉同学,以及……路易莎小姐完全康复才行。”老师没理路惟静的牢骚,向路易莎问道:“路易莎小姐最近有回国的打算么?” 一直在倾听插不上话的路易莎微微摇头,“没有。” “那需要有需要的时候,还请你多帮帮奥罗拉同学。”老师说道。 “应该的,我也很期待。”路易莎点头。 江禅机同样期待,不过问题是……这项实验想真正派上用场,光是做动物实验肯定不行,就算把猴子猩猩之类的人类远亲全拉过来实验并且全获得了成功,依然不能保证把人冷冻之后就能活过来,所以想证明成功,就必须有一个人经历这一过程并且成功复活,这才算是成功,否则如果缺少人体实验这个步骤,事到临头时,奥罗拉不知道自己的冷冻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提早结束对方的生命……这个决心很难下。 “人体冬眠也只是超低温的诸多潜在应用方式里的一种,而且是其中挑战性非常高的一种,其实超低温还有很多其他的奇妙应用方式,具体哪些可行,哪些不可行,还是得奥罗拉你自己来探索,我们是代替不了你的。”老师说道,“总之,温度一旦低于某个临界值,就会产生质变,我们看重奥罗拉同学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能制造毁灭性的冰雹雨,那只是非常粗陋而初级的阶段,超低温圣殿的大门,从此时开始,才算是真正打开。” 奥罗拉羞涩而期待地点头,没什么比自己受到认同和重视的滋味更美妙了。 第559章 不对劲 奥罗拉不顾身体虚弱,已经急不可耐地开始跟两位老师探讨以后的训练形式和方向,谁都能感受到她迫切渴望变强的心情,但她想变强并不是为了变强之后如何如何,更多的是挑战自己的极限,她的老师很欣赏她的态度,只有怀揣这种态度的学生才会变得更强。 江禅机不再打扰她们,告辞先行离开病房。 他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15号从赵曼的病房出来,于是搭话道:“赵曼怎么样了?” “好多了,应该快能出院了吧。”15号长出一口气。 江禅机低头瞄了一眼,只见她的鞋底边缘处沿着一些沙粒,结合米奥前两天带回那个“大头”,看来她们这组又去海边了。 “听说搜索结束了?”她问。 “是的,起码学生这边是结束了,社会人士那边如果愿意还可以留下来继续搜索,悬赏长期有效。”他答道。 “这样子……”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往旁边的病房玻璃看了一眼,“能不能帮我把路医生叫出来?我想问问赵曼什么时候能出院?” 江禅机又探头进了病房,向路惟静打了个手势,将后者暂时叫出来。 15号与路惟静在病房外交谈了几句,听得出来她很想让赵曼尽快出院,但不知是她心急还是赵曼心急,可能是后者吧。 路惟静表示只要她本人愿意,随时都可以出院,毕竟她不是本校学生,用不着为她的健康负责。 15号有些纠结,表示要再跟赵曼商量一下,今天就先算了。 路惟静见她没别的事了,又回到奥罗拉和路易莎的病房里。 “如果你跟赵曼商量的话,她肯定恨不得今天就出院吧?还有什么可纠结的?”江禅机问道。 15号像是有心事,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他又问道:“话说,如果她出院之后,打算去哪?” “暂时让她跟我住在一起,她也没的地方可去。”15号说道。 江禅机叫苦不迭,赵曼是个不亚于蕾拉的麻烦分子,很不安分,他倒是不担心自己隐身被赵曼发现,因为只有两人都处于隐身状态才会发现彼此,他又不会和她住一个房间,同时隐身出行的机率很低。 他委婉地劝道:“你是说让她也住在出租公寓?但院牧长……” “我会让她安分一些,就算是她,一旦看到光之天使,恐怕也不敢造次。”15号像是早已经想好了,语气很坚决。 江禅机没啥好理由再劝,毕竟出租公寓是对外开放的,如果房东大婶知道他劝别人不来住,今晚就要把他扫地出门。 只是15号的决定似乎有些突然,之前她根本没有提过让赵曼出院的事,更没有提过赵曼出院后的去向问题——当然,也许她早就想过,只是没有跟别人透露过而已,但他总感觉挺突兀的,难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令她需要赵曼出院? 直接问她,她肯定不会说,所以他换了个话题说道:“今天晚上老师就要把那只叫贝塔的幼崽送过来。” 15号点头,“我知道了,到时候跟我说一声。” …… “这边。”江禅机向绘有红叶学院标志的小型厢式货车挥手。 入夜时分,天色黑了下来,他等在距离公寓楼一两百米外的路口附近,等待老师将隐异猴的幼崽送过来,他不能在公寓门口等,否则被房东大婶发现他养宠物,肯定当下就让他卷铺盖走人。 货车车厢里,是一个大号瓦楞纸箱,遮得挺严实,大概跟一台10公斤重的滚筒洗衣机的外包装箱差不多大小,箱子上有几个透气孔,还有为了便于搬运的提手处,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是有人网购了大件电器。 纸箱里是一个钢化玻璃笼子,纸板与玻璃之间有泡沫海绵填充缓震,笼子里就是那只被起名为贝塔的隐异猴幼崽。 令他有意外之喜的是,负责押送的老师还给了他一台手机,这是让他用视频、图片和文字来记录贝塔的成长与驯化过程,然后上传到实验室的服务器里,供老师们研究,不过对于已经离开手机很久的他而言,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最重要的是手机里自带电话卡,用不着身为黑户的他自己去营业厅申请,电话费还全额报销。 汽车离开之后,他喜滋滋地抱着纸箱进入僻静的小巷,绕到公寓楼的侧面,举着箱子跳到自己房间的窗台上。 “麻烦接一下。”他对房间里的15号说道。 15号接过纸箱,江禅机也跳进房间,关上窗户。 接下来就是开箱了,如果这时候录个开箱视频放到网上估计能火,但他也只是想想罢了,还是不给自己和别人惹麻烦了。 15号抽短刀裁开纸箱的封条,掀开上盖就看到了那只幼崽。 “它死了?”15号看到幼崽趴在笼子底部一动不动,不禁皱眉。 江禅机也有些奇怪,按说笼子和纸箱都有透气孔,不至于憋死啊。 “可能晕车,或者装死,这种动物很聪明的,生命力没这么脆弱,说不定想趁咱们打开笼子的时候逃跑。” “晕车的话倒是不错,证明它的前庭器官并不是特别强悍。”15号沉吟道。 作为一种几乎没见过汽车更没坐过汽车的动物,它第一次乘坐汽车会晕车并不意外,车辆在行驶时不仅有突兀的前后晃动,还有小幅高频的上下颠簸,尤其是在城市里行驶的时候。 15号将硬纸箱裁下一根直条,从玻璃笼子的平行通气道探入,在幼崽身上戳了戳,它没有反应。 “装死是吧?”15号冷笑一声,走进厕所接了一杯凉水,蘸湿手指之后将水珠弹进去,落在幼崽的身上。 这种没有毛发保暖的动物肯定是天生不喜欢凉水,对凉水非常敏感,刹那间就尖叫地蹦起来了,脑袋重重撞在笼顶上,不顾疼痛又快速用前肢抹去身上的水。 江禅机胆战心惊地倾听着楼下的动静,生怕房东大婶听到动物叫声就杀上来。 房东大婶正在炒菜没有听见,倒是同一楼层的其他人隐约听到叫声,纷纷聚拢到他的房间。 看到这只丑陋的幼崽,除了已经有心理准备的33号和陈依依之外,女生们的脸上都露出程度不同的厌恶,丑陋的类人生物给人的心理冲击力比看到蟑螂还要大。 “你要把它养在自己的房间里?”33号问道。 江禅机摇头,“不,就算是我,心也没那么大,估计它会折腾得我晚上睡不着觉……” “我可不管,我说了要研究它,但没说要养它。”15号怕他把这种麻烦事推给自己,提前拒绝。 “都不用,我在这里住的比你们勺,我知道三楼有一个空房间的窗户没上锁,我可以从窗户进去,把它悄悄养在那个房间里,只要你们别告诉房东大婶就行了。”他解释道。 其实哪有什么窗户没上锁的空房间,是他提前隐身进入那个空房间,将反锁的窗户打开了。 “可如果房东大婶发现了怎么办?比如去那个房间打扫的时候。”33号觉得并不稳妥。 “不会,我很了解房东大婶,她只会在房客搬离时打扫一次,而且我可以在房间里用椅子将房门反顶住,这样即使她拿钥匙开门,也推不开房门,她一般情况下舍不得破门而入再修门,我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将它暂时转移。”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而且其他人也想不出更合适安置它的办法,也只能这样了,其他人不再反对。 江禅机连同玻璃笼子一起带着它来到三楼最西侧的一个房间,这房间夏天午后西晒得厉害,热得像蒸笼,冬天又冷得厉害,从一楼到三楼就没哪个租客选择这一位置的房间住。 “我下楼去买些吃的。”15号说道。 “你没吃晚饭还是没吃饱?”他问。 “都不是,喂给它,看看它能吃什么……对了,你们老师这几天喂它什么?” “死掉的且没什么价值的超凡动物遗体。” 她点头,“行,我知道了……你们要不要跟着我?” 说最后一句时,她斜瞟着33号,而后者赌气似的撇过脸。 江禅机打圆场道:“不用,你去吧,可以多买点儿,它不吃的我吃。” 望着15号离开的背影,33号嘀咕道:“她怎么对这事这么上心?感觉很可疑……” “还好吧,可能她也很想研究出隐异猴的共振频率?这事关系到每一个人的安全……总之不用太多心,她想跑有很多机会逃跑。”他安慰道。 “反正宗主是让你看着她,就算她跑了也是你的责任。”33号哼了一声,回到自己的房间。 其实江禅机也觉得今天15号的言行有些异于往常,但越是可疑,其他人就越应该不动声色才对。 另外,不太对劲的不仅是15号,凯瑟琳和阿拉贝拉从刚才开始就没有离开她们的房间,按理说她们早回来了,听到外面的动静为啥不出来看看热闹? 从窗户进入饲养幼崽的房间,也要从窗户途径楼顶退出去,他们刚才就站在楼顶说话,等其他人都离开后,一行由光形成的字迹出现在他眼前。 【今天凯瑟琳惹院牧长生气了。】 他侧头看向之前一直旁观的米雪,知道一句话太长他可能看不完,特意分开写道: 【凯瑟琳在用手机跟别人联系的时候,被院牧长发现。】 【院牧长向她索要手机,她没有立刻上交,所以……】 “后来呢,院牧长看到她手机没有?”他替凯瑟琳捏了一把汗,他能想象当时紧张的气氛,也猜到可能最后是有惊无险,因为如果院牧长看到凯瑟琳手机上的内容,现在楼下绝不会如此平静。 米雪沉默片刻,写道:【我把她手机弄坏了,我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但我不想见到她痛苦的样子。】 江禅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认为,你做的很对。” 【但是……】 “你没有欺骗院牧长,只是……那种情况不是适合凯瑟琳向院牧长坦白的时机,你懂我的意思吧?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当时显然双方都无法心平气和的就事论事,很容易激化矛盾,本来是小事的就会闹大,本来是大事的就会闹到不可收拾,无论对谁都不是好事。”他安慰道。 米雪点点头,她身上的光芒也变得更加柔和自然,认同了他的话——她的“年龄”不小,但几乎没有跟院牧长以外的人打过交道,所以在很多方面有些类似于终南山古墓里的小龙女,明明拥有天下无敌的力量却不谙世事,对人际交往也很笨拙。 “我去楼下看望一下凯瑟琳。” 他跟米雪说了一声,先是从窗户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来到凯瑟琳的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 “谁?”阿拉贝拉的声音从房间里响起。 “我。” 房门打开,开门的是阿拉贝拉,她的脸色不太好看,而江禅机往房间里一望,只见凯瑟琳像是很委屈似的抱膝坐在床上,眼圈泛红,紧咬下唇。 阿拉贝拉沉默地侧身闪开,等他进入房间,马上关门。 屋里的气氛不太妙,沉闷得像是夏天的雷雨前,看样子姐妹俩可能刚吵架了。 “婵姬,你是我除了隐修院的姐妹们之外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凯瑟琳最近在偷偷搞什么?” 阿拉贝拉沉着脸,一上来就开门见山。 江禅机望向凯瑟琳,后者眼巴巴地看着他,不住地摇头,示意他别说。 “你不用理她,知道什么就说什么。”阿拉贝拉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语气超级严厉,平时的她就是一个软得不能再软的萌妹子,而现在则化身为严厉的班主任,自带测谎仪的那种班主任,江禅机在她面前都心底冒凉气,怪不得平时御姐系的凯瑟琳一下子变成了受气小媳妇。 不用问,也许米雪可以帮凯瑟琳暂时蒙混院牧长,或者是院牧长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阿拉贝拉的眼睛里不容沙子,作为姐妹,她不需要讲证据。 第560章 奢望 白天的时候,阿拉贝拉就知道凯瑟琳绝对在隐瞒着什么,而且在院牧长那么强硬索要时还犹疑着要不要交出手机,这意味着……她不想用那个词来形容,但更不想自欺欺人——凯瑟琳隐瞒的很可能是见不得人的秘密。 修女们的规矩很多又很严,除了常规的那些禁止情欲的铁律之外,隐修院又额外有一些规矩,因为规矩很多,阿拉贝拉不知道凯瑟琳隐瞒的是什么,但从凯瑟琳那么惊慌的样子来猜测,很可能是……非常严重的事。 早在对江禅机他们出发去阿勒山之前,她提到院牧长的时候,就说院牧长像水,可以古井无波,也可以怒浪滔天,没人敢惹院牧长生气,地球上的任何人都不行。 阿拉贝拉当时慌得差点儿昏厥过去,她不敢想象凯瑟琳被院牧长发现严重违反教规和院规行为的后果,虽然暂时被凯瑟琳蒙混过去,她知道院牧长只是因为没证据才没有继续发火,回来的路上院牧长一直沉默不语就很说明问题了。 好不容易捱到返回出租公寓,等院牧长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立刻强行闯入凯瑟琳的房间,向后者询问。 由于院牧长只隔着一个房间,她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压着声音以及心中的愤怒和焦虑,一开始她还尽量保持平静,没想到凯瑟琳咬死不说,于是她越来越生气,她不会骂人,两人之间陷入可怕的沉默,就在这时江禅机敲门了,否则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沉默会以怎样的方式被打破。 江禅机一进屋就感觉这屋里的空气简直像是粘稠的液体,沉闷得几乎无法呼吸,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大概就像是带着考砸的期末成绩单回家时的气氛。 他先是干笑了几声,对阿拉贝拉说道:“你先别生气,不论凯瑟琳做了什么,我相信她一定是有苦衷的……你是凯瑟琳的妹妹,从小跟她一起长大,比我更清楚她的为人,你仔细想想,是不是……” “我清楚她的为人,但我不能保证她不会犯傻!”阿拉贝拉罕见地打断了他的话,“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对凯瑟琳的所做所为是否知情?” 江禅机施放的虚与委蛇技能遭到了抵抗。 很多时候阿拉贝拉并非不知道对方在敷衍,但她清楚自己能听出谎言这件事对很多人是个困扰,生活中需要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谎言作为调剂,所以她很多时候选择了装傻,而现在不是装傻的时候。 江禅机暗暗叫苦,在阿拉贝拉的逼问下,他都紧张得浑身发热,难以想象凯瑟琳刚才经历了什么……所以说女生真是难对付。 凯瑟琳不断地向他使眼色,让他别说,他像是夹心饼干一样左右为难,而聪明如阿拉贝拉,从他的语气和语句里就知道他肯定知情,否则早就断然否认了,既然凯瑟琳咬死不说,她就只能从江禅机身上打开突破口。 “好吧,我确实知道一些。”他实在顶不住压力了,“不过请你一定要相信,凯瑟琳做的并不是什么……” 他本想说“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一想到克隆出一个无辜的梅一白,这是否真的不算“伤天害理”很难界定,于是临时改口道:“无论凯瑟琳做了什么,她不是为的她自己。” “不要说出来!”凯瑟琳恳求道。 他临时改口更是瞒不过阿拉贝拉,她的语气更加坚决,“请如实说出来,我不会怪你。” “她……”江禅机看了一眼凯瑟琳,把心一横,说道:“她是在你眼睛的事而奔波,这其中涉及到一些可能有违人类社会道德准则的东西……” 阿拉贝拉越听越揪心,“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难道你们和路医生还有事情瞒着我?没关系,请说实话,就算我的眼睛永远看不见也没关系。” “不,不是这个意思。”他摇头,“现在的情况是,只要按照目前的状况稳步推进,你的眼睛很可能可以见到光明……但是,也仅仅只是见到光明,你也许不会拥有与正常人相同的视力,也无法通过眼镜等手段校正,你能看见光明,但眼前是一片模糊……凯瑟琳不满足于这点,她想更进一步,让你获得正常的视力。” 阿拉贝拉先是愕然,接着却笑了,“我就说,我不能保证她不会犯傻,但我没想到她会傻到这种程度……” 她转头面对凯瑟琳,“能够见到光明,我就已经心满意足,我不需要更进一步——能够看到灿烂的阳光,能够看到皎洁的月色,我就像是拥有整个宇宙那么幸福,为什么还要奢求更多?即使是那些我看不清的东西,不是还有你们吗?你们可以讲给我听。” 她微笑道:“身为凡人,我们不能太贪心,神赐予我们一些东西,同时也会取走一些东西,所以我只要能够看到光明就行了,如果奢求更多,我怕神会取走一些我不能失去的东西。” 江禅机大为感动,如果他不是男子汉,真想大哭一场……无论是凯瑟琳为妹妹不惜触犯伦理和道德,还是阿拉贝拉为了不让姐姐卷入危险的事而宁愿放弃正常的视力,姐妹俩之间的感情简直是比山高、比海深。 虽说阿拉贝拉的想法有些……迷信,但她毕竟从小受着那样的教育长大,不能怪她,更何况命运或者神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很难证明也很难证伪。 “凯瑟琳,不论你在做什么,请停下吧,趁一切都没有太迟。”阿拉贝拉走过去,按住凯瑟琳的双肩。 凯瑟琳也被妹妹感动得热泪盈眶,但越是如此,反而令她越不甘心——如此通情达理又善解人意的妹妹,凭什么不能获得正常的视力? 她咬牙说道:“神已经从你身上取走了太多东西,你从小就没有享受过几天母爱,没有享受过几天正常的家庭生活,我觉得已经不需要再取走什么东西了。” 阿拉贝拉一愣,双手也是微微颤抖,凯瑟琳这话可是有些……对神不敬的嫌疑啊。 江禅机赶紧插言道:“阿拉贝拉,不要太逼凯瑟琳了,给她一些时间,可以吗?” 阿拉贝拉犹豫着“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说道:“那我先回房间了,凯瑟琳,不要忘了我刚才说的话。” 她看他是希望他进一步劝说凯瑟琳,离开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等阿拉贝拉离开房间并带上房门,江禅机为了避免凯瑟琳发难,先一步说道:“我也没办法,她都逼问到那份上了,想不说也不行。” 凯瑟琳抹了抹眼角,“我知道……是我连累了你,谢谢你帮我圆场,让你看笑话了,但是我知道阿拉贝拉的心意,又有些开心。” 换成谁有一个这样的妹妹都会很开心,江禅机都有些羡慕。 “那么,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他问道,“打算及时收手还是……” 因为阿拉贝拉的听力太灵敏,两人说话时都把声音压得极低,基本上只能对方勉强听到。 凯瑟琳缓缓摇头,“我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着要不要收手,但我现在反而不再想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至少要弄清楚那个男人到底靠不靠谱再说。” 江禅机拿回来的药片与针剂都已经用塑料袋密封包起来藏在他房间的马桶水箱里,他相信鱿……尤绮丝的科技水平,但毕竟不同的世界物理规则不太一样,元素的组成也不太一样,在成药做出来之前,他不敢把希望全押宝在一处,于是说道:“我同意,那个男人言行可疑,不论是不是为了阿拉贝拉的事,都值得进一步调查。如果他单纯是一个骗子倒还好,就怕他不是骗子……所以如果院牧长或者阿拉贝拉再问及这件事,暂时就说是在调查一个可疑人物,这不算是说谎吧?” 凯瑟琳明白他是为自己找了一个曲线救国的理由,但听上去确实不错,抛开阿拉贝拉不谈,即使以前的她遇到那个男人,也会心生怀疑并很可能进一步调查。 她点头,“好的。” 室内的气氛缓和下来,凯瑟琳也放松地坐在床上伸直了腿,示意他随便坐。 他拉出椅子坐下,“你白天是在跟忍者和欧阳彩月联系?她们那边反馈了什么有用的信息没?” 凯瑟琳掏出她的手机,让他看看显示故障的屏幕,她根本没时间去修或者买新手机,她也很急于知道有没有新消息。 “先用我这个登录吧,学校发的。”他把自己手机递过去。 凯瑟琳用他的手机下载了相应的app,一登录就弹出好几条信息,全是来自于欧阳彩月。 “欧阳小姐说,根据黑市酒吧里打探到的情况,那个男人在地下世界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秘医,他的服务对象通常是那些……需要器官移植的富豪。”她念道。 “啊?原来是梅一白的竞争对手啊。”他很意外,“梅一白和他还挺有缘的,不知道他们生前见没见过面,死后居然凑到了一起……” 她继续念道:“那些苦苦排队等待器官移植的富豪通过各种途径找到他,他就可以提供满足他们需要的、可供移植的器官,而且不会产生……排异反应。他自称是克隆技术的顶级天才,他提供的器官都是用克隆技术制造出来的,来自富豪本人的……克隆体,所以不会产生排异反应……” “那些富豪都是通过代理人找到的他,所以不清楚富豪们的身份,但由于没有传出不利于他的口碑,订单源源不断,所以不论他提供的器官是哪来的,至少是有效的。” “但是,他提供器官需要一定的时间,时间往往还不短,有些富豪等不了那么久,所以梅一白横空出世后,相当一部分订单和需求就转向了梅一白……可能是大部分订单,或者绝大部分订单。” 凯瑟琳往下划了划,没有其他信息了。 “欧阳彩月还挺厉害啊,这么快就打听出这么多信息……”他啧啧说道,“忍者那边呢?” “忍者那边……没有信息发来。”她说。 “啊?”江禅机一愣,欧阳彩月这么快就打探出不少有用的信息,忍者那边居然这么安静?这好像跟忍者学院的鼎鼎大名不相衬吧?不过也可能是忍者学院是打算把所有信息都收集全了再一口气发过来,不能就此断言忍者学院名不副实。 他们两个默默地回味着欧阳彩月这一系列信息的内容。 不得不承认,听上去挺像那么一回事,他们找不出其中的漏洞。 如果那个男人真的可以通过克隆技术为富豪提供器官,他手头一定不缺钱,在地下世界闯出名气也很正常。 梅一白在生前大概没有遇到过他,否则她绝不会允许这样一位竞争对手的存在,不过她应该听说过他,如果她再多活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要把他引来然后对他下手了,要么杀了他,要么把他变成自己的奴仆……但历史没有如果。 而那个男人,由于被梅一白抢走了大部分订单,应该会很恨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吧,也会很恨梅一白所代表的超凡者,因为他勤学苦练多年才掌握的技术,别人觉醒一下就超越了,能提供比他更好更快的产品和服务,换了谁会甘心啊? “我在想……”凯瑟琳犹豫道,“不知道阿拉贝拉的眼疾是否是先天基因缺陷,如果不是的话……” 江禅机接话道:“你是说,不是请那个男人克隆梅一白,而是请他克隆一个阿拉贝拉,然后取下这个阿拉贝拉的健康双眼移植给你的阿拉贝拉,以此来避免排异反应?” “……” 他说的太直白了,但正因为如此,才更有冲击力。 凯瑟琳一想到一个与妹妹一般无二的女孩子被活生生地取走双眼,她的心脏就疼得要命,无法言喻的罪恶感几乎压垮了她。 她摇摇头,放弃了这个残忍的念头。 第561章 不再逃避 富豪们都很爱惜生命——当然并不是爱惜别人的生命,而是爱惜自己的生命,越是有钱就越爱惜,毕竟好不容易赚了这么多钱,或者从祖辈那里继承了几辈子花不完的遗产,不好好享受人生怎么行? 但富豪也会生病,尤其是终日酒池肉林的奢靡生活,对内脏的负担很大,因此非法器官移植是一个超级大的地下市场,绝对的需求数量也许不多,但每一笔订单都异常暴利。他们并不在意给他们移植的器官是从谁身上取出来的,哪怕是来自跟他们年轻时长相一模一样的克隆体也无所谓,只要不去想就行了。 那个男人在欧阳彩月发来的信息里,被地下世界称为c先生,c大概指的是克隆的首字母。 c先生和梅一白都是寄生于这个行业之上的吸血鬼,也是不相上下的恶魔,但若真的仔细比较,可能梅一白还相对善良一些,毕竟真正死于她手里的人并不多,而c先生……很难相信他是如何处理那些被榨取了剩余价值的克隆体,总不能放任这些克隆体回归社会吧?即使用“罪大恶极”来形容c先生也不过分。 “接下来怎么办?”凯瑟琳放弃了那个可怕的念头,跟江禅机商量道。 “你的想法是什么?”江禅机反问。 “我想找时间再跟他见一面,最好是等忍者学院那边有更多的情报传来,如果实在等不到也没办法,万一他离开了这座城市就不好办了。”她说道。 “如果跟他见面,他肯定会再向你索要基因,你怎么答复?” 凯瑟琳烦恼地抱头不语,把自己的基因给这个恶魔,光是想想都觉得恶心,这种跟恶魔交易的行为会令她在院牧长面前更加罪孽深重,但拒绝他的话,她又没这个底气,他拂袖而去怎么办?报警?报警会将事情全都捅出去,而且报警也得有证据才行。 “他要的话,你不妨给他。”江禅机说道,“没关系,我会悄悄跟踪他,找到他住的地方,趁他不知道的时候把你的基因偷走,或者拿别的东西替换掉。” 凯瑟琳想了想,这倒是个办法,“要不要拜托33号?她跟踪起来比较方便吧……还是算了,她肯定会问东问西。” “那……拜托陈依依或者15号?”虽然江禅机可以隐身跟踪,但这事不好跟她解释,于是顺着她的思路说。 见凯瑟琳犹豫不决,他又分析道:“陈依依嘴巴很严,这你是知道的,她不会多问,而15号的好处是她现在四面楚歌,就算她知道一些东西也没人可说,而如果涉及到需要操作电脑窃取情报的状况,她可能更擅长一些。” 虽然原理不同,但陈依依和15号都可以隐身行动,这方面没差别,而c先生作为科学工作者,很可能是带着电脑出行,受过专业训练的15号更有优势。 另外凯瑟琳亲眼所见,15号现在确实是孤家寡人,除了跟江禅机略有交流之外,跟其他人几乎没有交集。 “那……15号?但是……”凯瑟琳顾虑到跟15号没交情,人家凭什么愿意帮忙? “总可以试试,我去跟她说说,如果她不同意,再想别的办法。”江禅机大包大揽,如果15号没兴趣,那他就自己跟踪并调换凯瑟琳的基因。 “好,那麻烦你了。”凯瑟琳感激地点头,“你们商量好之后跟我说一声,不论她同不同意,之后我再考虑跟c先生见面的事。” 巧的是,江禅机刚离开凯瑟琳的房间,迎面就遇上15号拎着一大塑料袋食品上了楼。 “去了这么久吗?” 他感觉自己在凯瑟琳房间里待了不短的时间,以为15号早回来了,没想到她刚回来。 “不放心的话可以跟着我去。”她冷冷地说道。 “没,我只是随便一问……买了什么好吃的?”江禅机感觉她今天的心情格外糟糕,像是憋着劲儿想跟别人吵架似的,但他偏不上当。 她没理他,拎着塑料袋正要进自己的房间并关门,他却伸进一只脚挡住了门。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他说。 “没兴趣。” 拒绝得超干脆啊! “至少先听我说说行不行?”他没把脚收回来,继续死皮赖脸地赔笑道。 15号见他一副不把话说出来就赖着不走的样子,没办法,只得将房门拉开让他进屋。 她进屋之后,将塑料袋里的食品全都一股脑堆到床上,然后分成两堆,一边挑选一边说道:“有话就说,说完就走。” “你这是在干嘛?为什么要分成两堆?有一堆是给我的?”他好奇地问道。 “你在做梦!”她没好气地说道:“一堆是喂那只猴子的,另一堆是赵曼喜欢吃的零食!她在医院里总说嘴巴里没味道。” 江禅机叹了口气,果然自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主儿。 赵曼嘴巴里没味道是正常的,病号餐嘛,以清淡为主,而15号挑选出的这堆零食基本上是辣味食品,看来赵曼挺喜欢吃辣的。 “你应该收到了忍者学院群体推送的信息吧?”他收拾起失望的心情,开始说正事。 此话一出,15号的动作立刻僵住了,脸色也是一沉。 “你是指什么?”她佯装镇定地反问。 江禅机疑惑道:“你没收到吗?33号就收到了啊,白天的时候……” “哦,你是指那个啊,收到了,怎么了?” 15号的神色不太自然,为了掩饰,她低头继续挑拣零食。 “……你要给隐异猴幼崽吃辣鸭脖?”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把一袋标有“爆辣”字样的鸭脖放到一堆清淡的零食里。 15号的动作又僵住了,强行辩解道:“试试不行?说不定它也喜欢吃辣的!” 说完她又气愤地将辣鸭脖挑出来放到另一堆零食里。 “……”江禅机真是拿这些女生没办法了,明明是她心不在焉放错了却强词夺理,他好心提醒反而像是说错话一样。 算了,跟女生没必要斤斤计较这些小事,他拉回正题说道:“忍者学院推送的信息里那个男人,我前两天曾经见过他……” “你说什么?”15号猛地回头,眼睛不眨地狠狠盯着他。 她这眼睛瞪得他害怕,他完全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后退一步重复道:“我是说,我见过信息里那个男人。” “你在哪里见过他?什么时间?什么地点?”15号扔下手里的零食,步步紧逼过来。 “等等等等!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江禅机被她逼得步步后退,本来就屁大点儿地方的狭小屋内根本退无可退,他的后背都撞到了门板上。 “快说!” “嘘!你小点儿声!想吵得尽人皆知?”他拼命示意她压低声音,又往院牧长的房间方向指了指。 15号脑门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她瞪着他,狠狠咬着嘴唇,都咬出血了,才勉强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退回床边,也不管那些零食了,一屁股坐到床上,一字一句问道:“你在哪里见到的他?” 江禅机简直莫名其妙,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稍微想一下,大概不外乎两种原因,一是她认识c先生,二是她不认识c先生,但因为忍者学院急于知道c先生的情报,她想利用这个机会将功折罪。 从15号以往的态度来看,她并没有将功折罪的意思,虽然不能完全排除她改变心意的可能性,毕竟女生的想法实在多变,但这种可能性毕竟很低。 那么如果原因是前者,从15号如此激烈的反应来看,他们之间恐怕不仅仅是“认识”这么简单。 事情的发展没按江禅机的预想来走,他不好猜测她与c先生的关系,事到如今也不能把已经说出来的话再收回去,只好解释道:“我没有见过他本人,见过他本人的另有其人,是凯瑟琳。” “凯瑟琳?”15号一愣,“她为什么会见他?” “这个嘛……”江禅机拿不准是否应该和盘托出,“凯瑟琳通过其他一些途径联系到他,她有些事想有求于他,但实际见了面之后,她发现他这个人……很可疑,她想进一步了解他的背景,但又苦于没有渠道——你知道,她们修女的主要情报来源是修道院,但东方的修道院比较少,所以她跟我商量一下之后,决定雇佣忍者学院来做这件事……” “你是说,是凯瑟琳向忍者学院下的订单?” 由于太过荒诞,15号简直想发笑,绕了这么大一圈,事情的源头居然就是自己的邻居? 江禅机点头。 事情已经发生,再说什么也没用了,15号反而冷静下来,问道:“她想找那个男人有什么事?” “这个……情况比较复杂,事关个人隐私……” 他正要敷衍过去,结果15号打断道:“她想克隆什么?” 江禅机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呵~”15号露出惨淡的笑容,“那个男人嘛……找他还能有什么事?” 江禅机不由重新审视15号,郑重地问道:“你认识他?” “情况比较复杂,事关个人隐私。”她学他的话,他以为这是故意气他,但实际上……这句话完全是事实。 江禅机:“……” “所以,你刚才想让我帮什么忙?”15号恢复了平时的神色……不,比平时的神色更冷。 “凯瑟琳打算再和那个男人见一面,但是因为他想要她的基因……”他偷瞄一眼15号的神色,发现她对这句话并无震惊之意,似乎也没有想歪,“凯瑟琳不想给他,但又不好拒绝,所以我们商量之后,想请你跟踪那个男人回到住处,再把凯瑟琳的基因偷回来,或者替换掉,如果能顺便从他的随身电脑或者其他数码设备里找到更多的信息就再好不过……但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还是……” 他觉得来找15号可能是个错误,正想告辞离开,就被她叫住了。 “你为什么来找我帮忙?如果是你说的这些,无论是找33号还是找那个叫陈依依的,应该都可以吧,她们也不会拒绝。”15号看着他问道。 “一是因为你不会刨根问底……” “别拿大帽子扣我!”她打断道,“到底是为什么?” “……好吧。”江禅机挠头,今天这些女生们可能是进入更年期了,一个比一个难对付,“你看,忍者学院推送了全体消息,如果你找到了那个男人的情报,然后发回去……” “你是觉得我可以将功补过,借此讨宗主的欢心?”她再次打断道。 “别说得那么难听嘛……” 15号更想笑了,虽然他是出于好心,但他肯定想不到,正是她一直将那个男人的情报隔绝于忍者学院的情报网络之外,现在他却想让她用那个男人的情报来邀功请赏…… “你在笑啥?”江禅机纳闷道,她不像是在嘲笑他,倒像是……嘲笑她自己。 “没什么。” 她收起笑容,“凯瑟琳打算什么时候跟那个男人见面?” “你同意帮忙了?”江禅机确认道。 她点头,“既然你是出于好意,我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太好了,具体时间还没定,我再去跟凯瑟琳商量一下……你要不要一起来?”他问道。 “不必了,你们商量好之后通知我一声就行。”她摇头,重新开始将零食分类。 江禅机也是无语,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这个屋里放个屁说不定隔壁都能听见,他却得像传声筒一样两头跑,所以说这些女生的性格实在是……难搞。 等他离开房间并带上房门,15号再也不装了,无力地瘫软在床。 可笑她刚才在外面还偷了一部别人的手机,打算再给她哥打电话,问出他的具体位置,现在用不着了。 这就是命运吧,从现在起,她不想再逃避,也无法再逃避了,必须正视自己的人生,并且这段关系做一个了结……不论是什么样的了结。 第562章 击剑 入夜。 连续几天搜寻隐异猴的行动,令参与者都很疲劳,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方面,所以公寓楼三楼的大部分人很早就入睡了,而且很快就睡着了。 没有入睡或者没睡着的人也有,比如蕾拉,她目睹了奥罗拉爆发出可怕的潜力之后,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憋屈,因为她从小就跟奥罗拉不相上下,现在却被拉开了身位距离,虽说是在路易莎的帮助下,但足以证明奥罗拉的潜力……蕾拉心有不甘,她辗转反侧,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思考怎么抹平差距甚至反超。 没有睡着的还有阿拉贝拉,她听从江禅机的劝告,没有太过逼迫凯瑟琳,但这件事显然不能当没发生过,也不能就这样过去,否则院牧长那关肯定过不了。她睡不着,但是她能做什么呢?只能默默地向神祈祷,希望一切都不要变得太糟。 整个三层楼,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而那个房间理论上并没有住人。 在最角落的房间里,江禅机和15号聚集在这里,灯用一层纱布包起来,窗帘也拉着,这样一是可以防止灯光外泄被房东大婶察觉,二是笼子里的这只幼崽不喜欢强光。 玻璃笼子旁边的塑料袋里装着不少空的食品包装袋,但没有一个是名为贝塔的幼崽吃的,它目前正处于绝食之中,无论是什么零食送进笼子里它都不屑一顾。 江禅机说它可能不知道这些是食物,于是以给它示范为名义,自己把每份拆开的食物都吃了一半。 15号一点儿也不着急,把它不吃的食物全都拿到笼子外面摆着,笼子里只放了饮用水,看它能绝食多久。 窗户被轻轻敲了敲,江禅机拉开窗帘,让凯瑟琳进来。 “怎么样?打电话了没?”他问道。 “打了。”由于室内不方便打电话,凯瑟琳是从楼顶打完电话回来的,她看了一眼那只丑陋的幼崽,说道:“c先生同意见面,但时间和地点要由他来定——他说一会儿给我发信息。” 凯瑟琳拿的是江禅机的手机,她的手机坏了,今天先用他的,她已经拜托33号明天有时候的时候帮她去买一台新手机。 15号瞟了一眼凯瑟琳,面对这个捅破窗户纸的人,她心情复杂。其实当宗主亲自返回本土重新调查她的背景时,她就已经隐约预感到自己的身世要暴露了,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是以这种形式。 凯瑟琳与15号不熟,由于33号讨厌15号,与33号关系较好的凯瑟琳也对15号有意疏远,此时共处一室,多少有些尴尬。 这时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低头一看,说道:“是c先生,他约定23点在一间仓库见面。” “仓库?”江禅机一愣。 凯瑟琳用手机地图查了查,这间仓库位于市郊,离高速公路不太远。 “为啥要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见面?”江禅机狐疑道。 “可能是……为了隐蔽?”凯瑟琳猜测。 江禅机并不这么认为,“上次……据你说的,上次你们在咖啡厅里见面时,他可不像是一个行事谨慎的人啊。” 凯瑟琳想了想,“可能是他认为这次涉及到实质性的交易?” 这么说倒也不无可能,毕竟他们不了解c先生的性格,难以断言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选择,要么赴约,要么错过。 15号却是心中一动,她很了解她哥的为人,也明白他为什么选择了偏远的郊区,因为她把忍者学院对他展开情报搜集的事告诉了他,那么他很自然就会怀疑到凯瑟琳的头上,因为最近几天他只跟凯瑟琳商谈过交易……既然如此,他肯定会对凯瑟琳怀恨在心,那么今天这场约会很可能是个陷阱。 那么要不要提醒江禅机和凯瑟琳? 15号心中纠结万分,如果她明确提醒,他们肯定会追问为什么,那她向她哥泄露忍者学院内部机密的事就会暴露,进一步也会暴露她和她哥的关系,但如果守口如瓶,无异于她在为虎作伥,如果他们落到他手里,肯定没有好结果。 “说不定是个陷阱。”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隐晦提醒道。 江禅机点头,“也有可能,万一是陷阱的话,15号要负责跟踪,不方便露面,所以我也悄悄跟着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那就辛苦你了,还有15号。”凯瑟琳说道,“我也会带上我的十字剑。” “其实如果米雪跟着就省事了。”江禅机为了调节气氛而笑道,“什么陷阱阴谋,在米雪面前都是白给。” “还是让米雪留下来负责院牧长大人的安全比较好,这是我惹出来的事,不能连累更多人。”凯瑟琳说道,“院牧长大人的安全不容有失。” 15号回房间换上忍者服,凯瑟琳回房间背上十字剑,江禅机把贝塔房间的灯关上,在楼顶等她们。 “不用担心,我们会尽量稳妥地解决这件事。”他向米雪安慰道,“你留下来保护大家就行。” 米雪点头,写道:【我相信你们。】 现在是夜里十点出头,三人在楼顶集合后,决定立刻出发,在约定时间之前抵达目的地察看情况。 为了节省体力,他们选择乘坐出租车,对司机说这把奇形怪状的十字剑是cosplay道具。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他们抵达目的地。 这座仓库占地面积广大,分成两个区域,一半是库房,还有一半是露天空地,里面堆放着很多红色和蓝色的集装箱。 库房外面有保安值班,但可能是因为露天空地的集装箱里放的都是沉重的大件物品,小偷很难偷走,所以保安也就是装装样子,坐保安室里看着手机视频,偶尔才会看一眼监控。 15号已经进入隐身状态,江禅机跑到库房的房顶潜伏。 凯瑟琳走在集装箱之间的空地上,周围很安静,她提高警惕,小心地观察着四周,等待约定时间的到来。 江禅机待的位置比较高,他注意到一辆车从远处驶来,驶到近处后就关闭了车灯,但没有停车,借着月色悄然停在凯瑟琳面前不远处。 车门开了,化名c先生的那个男人下了车,向凯瑟琳走过来。 “那是什么?剑吗?像是欧式巨剑的样子,难道你不是想来谈交易的?” 由于凯瑟琳没穿修女服,她斜背的十字剑在她肩头和腿边露出了剑柄和剑尖。 “我当然是想谈交易,但你约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见面,我不得不多加谨慎。”凯瑟琳答道。 “别开玩笑了,我是一个普通人,你是一位超凡者,还是战斗型的超凡者,难道你还怕我?”c先生很好笑似的摇头,“算了,既然你约我第二次见面,应该是决定好一些事情了吧?我的时间可不是用来浪费的!” “嗯,我考虑过了,我接受你的条件。”凯瑟琳说道。 “太好了,那么……稍微一下。”c先生走回汽车旁边,打开后备箱,取出一个盒子,扔向凯瑟琳,“拔下几根头发放在盒子里。” 凯瑟琳依言拔下几根头发,放在盒子扔回去。 c先生又掏出一根录音笔,“现在,把你从小到觉醒能力的经历讲一遍,所有重要的事都要讲,如果你不确定某件事是否重要,就当作是重要的——注意哦,不要骗我,如果你骗我被我查出来,交易就作废……”他摇摇手里的盒子,“已经付的定金概不退还。” 凯瑟琳开始讲述她的经历,她讲的大部分都是真的,只是隐瞒了隐修院的事。 c先生听得津津有味,有时候还很夸张地发出惊叹,等她讲完之后,他兴致高昂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实在是太感人了!为了让妹妹见到光明,你这个当姐姐的真是超级努力啊!” 凯瑟琳让这个恶魔听到自己的经历已经很羞愧了,冷着脸说道:“现在我已经讲完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做事?” “不急,现在我还需要确定两件事。”c先生伸出两根手指,“一是查证你讲的东西,比如你们家里那座位于南美的庄园,以及那位叫莉莉丝的吸血鬼……话说我对那位莉莉丝很感兴趣啊,如果能知道她是怎么觉醒为吸血鬼的就好了……第二件事嘛,我得确认你这份定金能值回票价。” “什么意思?”凯瑟琳皱眉。 “意思就是,我得确定你足够强才行。” c先生打了个响指——这个动作无端地令凯瑟琳和江禅机想到了15号,但这应该是巧合,毕竟打响指不算是特别罕见的习惯。 咯吱—— 旁边一个长条集装箱轻响了一下,江禅机和凯瑟琳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那边,凯瑟琳握紧了剑柄。 这些集装箱的箱门都挂着厚重的链锁,锁环足有人的手指那么粗,就算是拿切割机来切都得很费劲,之前凯瑟琳为了防止有人埋伏已经检查过,附近的集装箱全是上着锁的。 然而,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集装箱的大锁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打开了似的,锁环嘎达一声弹出来。 怎么回事?是忍者?还是某个拥有隐身能力的超凡者打开了锁? 但是不对啊,就算是忍者能隐身,钥匙也不可能隐身啊,凯瑟琳没有看到钥匙,锁环像是自动弹出来的。 即使是赵曼那种隐身能力,她可以令钥匙跟她一起隐身,但这样钥匙又不可能开锁。 哗啦啦,沉重的链锁坠地,集装箱的箱门被推开了。 一个人影从里面走出来,是一位年轻的女性,白人,金发,但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她的脸色有些发青。 这个女性……没穿衣服,什么都没穿。 凯瑟琳在惊愕中保持戒备,但这个女性不着寸缕,似乎也没有武器。 等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凯瑟琳注意到,这个女性的脚下地面似乎有强烈的反光,比周围地面的反光程度高得多,几乎亮得像是一面镜子。 紧接着,令凯瑟琳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某种液体像是有生命似的,从这个女性的脚下涌上来,贴着她的皮肤向上蔓延,迅速覆盖了她的全身。 这种液体亮晶晶的,在月光反射着银白色的金属光泽。 很快,这个女性从头到脚都被这种液体覆盖了,只有眼睛、鼻孔、嘴巴、耳朵眼和头发没有覆盖,她整个人像是一尊等身大的银质雕像。 “她就交给你了,试试她的成色如何,杀了她也没关系。”c先生指着凯瑟琳,对这个奇怪的女性说道。 “你!你这个混蛋!”凯瑟琳怒发冲冠,因为对方显然不打算跟她做交易了,却白白骗去了她的基因和经历,“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为什么……” “为什么?”c先生冷笑道,“这得问你,你为什么把我的事向忍者捅出去?我本来是想跟你做交易的,要怪就怪你自己犯傻吧!” 凯瑟琳和江禅机同时愣住了,c先生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忍者内部的事?这……这不科学啊,忍者们对保密是最看重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c先生说完,转身就上了汽车,发动汽车离开。 愤怒的凯瑟琳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趁汽车的速度还没有起来,她正想去追,只见银光一闪,那个银人拦在了她的面前。 “闪开!我不认识你,这也不关你的事,我劝你不要替那个混蛋卖命,否则别怪我的十字剑不长眼!”凯瑟琳警告道。 银人不为所动,依然拦在她面前。 凯瑟琳不知道15号是否去追那辆汽车了,但她恨不得亲手制裁与审判c先生,她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从身后摘下十字剑。 “你聋了吗?最后的警告。”她说道,并将剑刃指向银人。 然而,意外的情况出现了。 只见这个银人伸出一只手,她身上那种银光闪闪的液体一直在流动,此时向她的右掌掌心间汇聚,像是变魔术似的,一支银光闪闪的银色长剑出现在她手里。 两人各握长剑相对而立,互不相让。 第563章 变化 不远处的高速公路,一到夜里,一辆辆的大型载重卡车呼啸着疾驰而过,掩盖住了这座大型仓库里的大部分声音。 成排的集装箱中间,这个神秘而诡异的女人像是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极为突兀地横剑拦在凯瑟琳面前。 今晚的月色很亮,月光照耀在她的身上,她的整个身体反射着明亮的银白色光芒,既有金属的冷硬,又有液体的流动感。 她手里的那柄银色长剑就像是……某种植物,从她手里自行生长而出,不仅是近处的凯瑟琳看傻了,稍远一些的江禅机也是合不拢嘴巴。 这样还没完,她又抬起左臂,流动的银白色液体又在她左前臂上汇聚,很快形成一面银光闪闪的圆盾。 右手持剑,左臂举盾,浑身银光闪闪的她,简直就像是古欧洲身穿全套重甲的骑士。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替那个男人卖命?”凯瑟琳喝道。 对方一语不发,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视线冰冷,像是一具无情的杀戮机器。 凯瑟琳双手紧握十字剑,不愿意打一场莫名其妙的架,但对方显然不打算让路,而且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恐怕她不想打也不行。 “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凯瑟琳发动能力,十字剑发出白炽的光芒,就像是黑夜里亮起一盏超大瓦数的灯泡,令人无法直视。 周围堆积的集装箱挡住了十字剑光芒的外泄,就算是远处有人看到这边有亮光,说不定以为是高速公路上哪辆车开着的远光灯。 对面的“银人”眯起眼睛,她察觉到凯瑟琳的这种能力在黑夜中很有优势,不过她的战斗经验很丰富,改为注视着凯瑟琳的脚下,用余光捕捉凯瑟琳的动向,这样可以在不直视十字剑的情况下战斗。 凯瑟琳这几天在胸中憋了太多的闷气,早就想找机会痛快地发泄一下了,她吐气开声,挥舞长而宽的十字剑向银人横扫而至。 十字剑未至,银人已经感受到剑身散发出的高热,知道如果被十字剑直接命中身体,无论剑身附带的高热还是十字剑本身的分量,都能对她造成重创,令她丧失战斗力。 银人的动作非常敏捷,体型也是那种纤瘦矫健型的,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丝赘肉,她没有选择正面硬刚,而是灵活地后退闪避,躲开了凯瑟琳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战局从第一招就奠定了走势,凯瑟琳的动作大开大合、勇猛无伦,而银人则辗转腾挪,利用体型与敏捷的优势采用游斗战术。 粗看上去,凯瑟琳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打得银人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但细品之下未必如此,凯瑟琳这种打法极为耗费体力,如果不能在体力耗尽之前给予银人重创,形势很可能在下半场逆转。 另外,现场的地形也对凯瑟琳较为不利,周围的集装箱天然对她的动作幅度造成了限制,而银人还很聪明地利用集装箱来躲避她的剑势。 包括今晚在内,连续几天的经历令凯瑟琳太心浮气躁了,她越想尽快搞定银人,就越是感觉对手很棘手,像是一条银鱼般滑溜。 不过凯瑟琳也不是吃素的,冷静下来之后就对形势有了分析和判断,她一方面稍微减弱了动作的力道以节省体力,另一方面利用十字剑的长度和攻击范围的优势逐渐将银人逼入一处集装箱的死角,银人身后两个方向都堆着四个集装箱货柜,能躲避的空间已经很少了。 凯瑟琳再次将十字剑横扫而至,灼热的烈风在两侧的集装箱货柜间激荡,留给银人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跳起,要么硬挡。 银人做出一个令人意外的选择,她没有跳起,横住左臂似是要用银色圆盾硬挡十字剑,右手却举剑直刺。 十字剑是双手巨剑,长度相当于银人那把单手长剑的140%左右,攻击范围有绝对的优势,按理说她这个举动极为愚蠢,在她的单手剑刺中凯瑟琳之前,十字剑肯定已经击中了她的圆盾,而那个圆盾属于轻盾,不可能完全挡住凯瑟琳这势大力沉且附带灼热效果的一剑,结局必然是她被凯瑟琳重创而凯瑟琳毫发无损。 然而,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她的右臂已经伸直,剑尖离凯瑟琳还有老远,银色单手剑却在此时长度暴增! 银色单手剑的形状改变了,化为了古欧洲骑士在马背上对决时携带的那种单手长矛。 长矛的长度不仅追上了十字剑,甚至反超了! 直刺的速度更是超过了横扫的速度。 一点银星闪着寒芒向凯瑟琳的心脏刺来。 凯瑟琳大惊失色,她这招自以为势在必得,没有留手,招数已经用老,收不回来,再说双手剑的变招本来就比单手武器更慢。 现在留给她的唯一活路就是弃剑,扔掉十字剑这个负担,才有机会躲开这记刺击,但弃剑之后,她在银人的反击中恐怕根本撑不了几下,落败身死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不弃剑,维持原势不变,那么她肯定是被刺中心脏当场身亡,但是在死之前至少会重创银人。 在生死一瞬间,她眼前闪过妹妹的脸,把牙一咬,选择了屈辱的第一种方案。 弃剑! 她松开了手,十字剑的白热光芒迅速减弱并消失,不过好在仍然在惯性的驱使下飞向银人,只可惜这样的力度即使击中对方也没有太大作用。 剑一离手,凯瑟琳立刻双足不动,上半身拼命后仰。 尖锐的银色矛尖几乎是擦着她的胸口划过,她再躲慢一点点,虽然可能不至于当场身死,但重创是免不了的。 咣当一声闷响,应该是脱手的十字剑撞到了轻圆盾,凯瑟琳看到眼前的矛尖向一侧偏去,银人依然被十字剑的惯性撞得暂时失去了平衡。 然而,就在凯瑟琳的眼前,银人的武器再次产生了变化,从长矛又变回了长剑,并顺势下劈。 凯瑟琳现在这个难看而别扭的姿势,除了拼尽最后的力量往后跳之外,没有任何选择了,而且就算是往后跳,也不一定能躲开这一剑。 完了! 她心中满是懊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刚才不弃剑,跟银人拼个鱼死网破……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啸声从凯瑟琳的背后响起,早在啸声传来之前,一支箭影已经袭向银人……不是一支,而是连续三支箭影,几乎不分先后地射向银人的头、胸、腹三处要害。 银人察觉到来自第三者的袭击,而且箭势极为凌厉,她身处集装箱货柜的死角无处闪避,顾不上伤敌,先选择自保,头一偏闪开射向脸的一箭,举起圆盾挡住射向胸口的一箭,长剑上挑拨开射向腹部的一箭。 凯瑟琳利用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全力向后纵跃,落地后连打几个滚,躲到了集装箱的拐角后面。 她现在失去武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败敌人,只能自保了。 江禅机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集装箱货柜之间空间狭窄,凯瑟琳一个人都折腾不开,没有他上去帮忙的余地,而且作壁上观的他看得很清楚,凯瑟琳逐渐占据上风,将银人逼至死角,所以没必要去帮忙了,过去反而碍手碍脚,岂料后面的形势急转之下,他想过去帮忙也来不及了,谁能想到银人的武器居然还能实时变化? 银人这家伙显然在之前的战斗中一直保留着底牌,如果她早就使用武器变化这一招,凯瑟琳也会早有防备。 危急关头,他只能拿着弓箭干着急,因为凯瑟琳还把他的箭路挡住了,只有在最后凯瑟琳为了躲避而使出铁板桥的腰功,才让他有了发箭的机会,于千钧一发之间救下了凯瑟琳。 他站在库房的房顶上犹豫了一下要怎么办,是继续射箭牵制银人,让凯瑟琳安全逃离,还是冲过去跟银人近战,但在他赶过去之前,银人很可能已经追上手无寸铁的凯瑟琳。 他没有犹豫太久,银人帮他做出了选择。 射出去的箭肯定是直来直去不能拐弯的,银人躲过并挡住连珠三箭之后,已经通过箭路发现了库房房顶上的江禅机。 令江禅机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以为自己跟银人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只能他射到她,她不可能攻击到他,但银人毫不犹豫地举起右手,右臂后倾,左腿高抬,左脚重重落地的同时,一道银光脱手而出,银色长剑化为一杆银色的标枪,凌厉地向他射来。 我了个去! 其实标枪的速度不如箭快,而且江禅机是从高处往低处射,银人是从低处往高处抛,躲开标枪不成问题,主要是他被她惊到了,这武器变化实在是防不胜防。 他闪身躲开银色标枪,标枪的轨迹是一个开口向下的抛物线,升至高点力竭就开始下坠,斜着刺入库房的房顶,像是房顶多了一根歪了的旗杆,兀自嗡嗡颤动不已。 一身冷汗的江禅机再望向银人,却不见了她的踪影,应该是趁他躲标枪的时候跑掉了,虽然可以靠尤绮丝帮他指路追踪她,但她其实不是重点,她只是c先生的工具,还是先去查看一下凯瑟琳的状况吧。 江禅机跳下房顶跑过去,低声说道:“凯瑟琳?” 凯瑟琳从一个集装箱货柜旁边露出脸,惊魂未定地问道:“那个人呢?” “已经走了,你没事吧?” 手无寸铁的凯瑟琳看到空中箭来枪往,知道自己现在帮不上忙,现身只会添乱,于是找地方藏了起来。 听到银人已经离开,她长出一口气,疲惫地倚着集装箱瘫坐下来,浑身的衣物都被汗水湿透了。 “我没事,多谢你及时出手救了我一命。”她颓唐地说道,低头看了看胸口的衣服,竟然被矛尖划得脱了线,可见当时有多么危险——不过如果她的胸像江禅机一样平的话,倒是还好。 “不用客气,我也是大意了,出手晚了。” 江禅机让她坐着休息,自己跑去帮她捡回了十字剑。 凯瑟琳又愤怒又屈辱,脸孔都扭曲了,重重地一拳砸在地上,“可恨!去死吧!” 江禅机能理解她的心情,她对c先生克隆出梅一白寄予了厚望,现在c先生白嫖了她的基因和经历,而她却连他的一个手下都打不过,差点儿连命都丢了,怎能咽得下这口气?到头来她得罪了院牧长,惹得妹妹生气伤心,自己所做的一切打了水漂,甚至可能会起到反效果……一想到这些她就恨不得杀了自己——当然教义不允许自杀,她也只是冲动之下闪过这样的负面情绪罢了。 “不要太苛责自己了。”江禅机安慰道,“今天晚上的这个对手太邪门了,换成别人也未必能打得过她,你没受伤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现在起码知道了她的底牌,下次再遇到她时就有了防备,不至于像这次一样措手不及。” “道理我懂,但是……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借口可以讲。”凯瑟琳重重地叹了口气,“而且我也不知道下次再遇到她时怎么能打得过她……” 凯瑟琳现在沉浸于双重失败的极度沮丧中,一时想不开也可以理解,她是个很坚强的人,慢慢会自己想通的,反复安慰没什么意义,于是江禅机岔开话题道:“其实我更纳闷,c先生是怎么知道你向忍者学院下了订单?” 凯瑟琳的思维果然被转移了,这个问题是今天这些意外情况的根源,如果不是c先生掌握了主动权,她不至于这么狼狈,又被骗又挨打。 可为什么呢?这件事只有她和江禅机知道,他们两个不可能泄密,除非是忍者学院那边泄的密,但忍者学院这么多年的信誉摆在这里,别人的订单都保密很严,偏偏为她的事情而泄密,这可能吗? 江禅机和凯瑟琳都不认为是忍者学院泄的密,只能努力去找其他原因。 第564章 弱点 凯瑟琳郁闷了半天,但她也知道光是发牢骚无济于事,既然活下来了,就只能重新振作起来,尤其是江禅机和15号都是来给她帮忙的,她怎么能只顾着自己消沉? “15号呢?已经跟踪c先生去了?”她问道。 “应该是。”江禅机点头。 “c先生这个人又狡猾又狠毒,她不会遇到危险吧?”凯瑟琳担心道。 “应该不至于,她可是堂堂上忍,大风大浪经过得多了,只要她不贸然解除隐身状态,我觉得没有任何阴沟里翻船的可能性。”江禅机安慰道,“咱们是让她去跟踪并搜集情报,又不是让她去战斗的。” “有道理。”凯瑟琳放心了一些,如果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来帮忙的伙伴出事,她就更内疚了。 “而且,今天咱们的人手安排有问题,你不觉得15号的能力正好克制那个……银人么?如果是15号留下来给你掠阵,而我去跟踪,今晚的形势说不定就逆转了。” 凯瑟琳一想也是,15号的能力几乎克制一切近战和远程物理攻击者,刚才那个银人如果遇到15号,15号纵然没有绝对的必胜把握,起码不至于落败。 但现在后悔没用,谁也不能未卜先知。 “话说这家伙是从哪冒出来的?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超凡者……”凯瑟琳疑惑道,“她的特征这么明显,又不是那种能力特别隐蔽的超凡者,按理说早就应该名声在外才对。” 凯瑟琳也算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她没听说过,江禅机就更没听说过了。 “我只知道她是从那里冒出来的。”他指了指那个箱门开启的集装箱。 “也是。”凯瑟琳苦笑一下,“过去看看吧。” 江禅机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两人一起往集装箱走过去。 凯瑟琳用手机的闪光灯照着亮,还没走到集装箱,就注意到地面的异样。 集装箱门口附近的地面银光闪闪,土壤里像是浸入某种银白色的液体,这样的银色轨迹一直延伸入集装箱内部。 凯瑟琳拉住他,“这东西不会是水银吧?如果是水银,可是有毒啊!” “应该不是吧?刚才她的剑、矛、标枪都是固体,水银一般情况下都是液体吧,在现在这种温度下不会自然凝固,她不可能同时拥有操纵水银和操纵温度两种能力……除非附近有人帮她。”江禅机往周围看了看,尤绮丝没有反应,他也没看到有其他人埋伏的迹象。 总之,小心为上比较好,为了防止万一是水银的情况,他们退后几步深呼吸,然后屏住一口气,走到集装箱门口往里面看。 集装箱里基本上是空的,只有一个大号的塑料收纳箱,用来盛放过季衣物的那种普通箱子。 银白色的轨迹一直延伸到收纳箱里。 他们走进去,往收纳箱里瞥了一眼,只见箱子里还残余着那种银白色的液体。 两人搞不明情况,暂时先退出集装箱。 “走,去看看那根标枪。” 两人上到库房房顶,看到那根银白色的标枪还斜插在房顶上。 凯瑟琳拿出纸巾垫着手,将标枪拔了出来。 “这标枪……很厉害啊!” 凯瑟琳是识货的,与其说这是一根标枪,不如说是一根……超长的箭。 跟普通的标枪不一样,这根标枪的中后段还有四支长而薄的尾翼。 四支尾翼呈十字状对称分布,同样是银白色的固体金属。 这根标枪在投掷出来的时,四支尾翼划过空气,令标枪自发性开始沿纵轴自转,在飞行过程中保持稳定,增强射程、准确度和贯穿力。 两人屏住呼吸,正待进一步仔细观察,突然凯瑟琳将标枪一丢,拉着江禅机急退。 “怎么了?”江禅机以为她发现了敌人。 “这标枪……好像在熔化?” 凯瑟琳震惊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只见掌上那叠纸巾最上面一层已经浸润了一些银白色的液体。 刚才她将标枪握在手里时,突然隐约感觉标枪在变软,吓得她赶紧扔掉了,现在一看,并不是她的错觉。 “你不会是无意中使用能力了吧?”江禅机问道。 “肯定没有,如果我使用了能力,纸巾会先烧起来。”凯瑟琳摇头。 江禅机自觉失言,凯瑟琳不可能连自己的能力都控制不住,但这事实在是有些邪门。 “咱们去周围找找有没有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装一些这种液体回去问问梓萱,如果实在找不到,干脆就把那个收纳箱盖上盖子抱回去。”他提议道。 两人在周围找了找,还真没找到可以密封的容器,最后江禅机将收纳箱盖上盖子整个搬起来。 “咱们先回去吧。” “15号怎么办?”凯瑟琳担心地问道。 “给她发个信息,告诉她咱们没事,先回去了,她在执行任务时是关机的,不用担心暴露她。”他腾不出手,说道。 现在谁也不知道15号追到哪去了,留在这里继续等待没有意义,凯瑟琳也只好依言发了信息,然后跟江禅机一起原路返回。 回到出租公寓楼附近,江禅机先远远地跟楼顶的光之天使挥挥手,表示他们没事,接着没有回公寓楼,而是跑到大众澡堂旁边。 现在已经是深更半夜,澡堂早已经打烊歇业,周围一片寂静。 江禅机找到梓萱房间的窗户,手探过防盗网,轻轻敲了敲窗户玻璃。 小孩子睡得熟,直到他第二遍敲玻璃,屋里才亮起了灯,但是没动静,梓萱可能不确定是不是做梦听错了,又或者以为是有小偷,在犹豫要不要叫醒父母。 “梓萱,是我们,我们有事找你帮忙。”他对窗户轻喊道。 隔着窗帘,他看到有个模糊的人影从床上掀开被子坐起来,然后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梓萱穿着睡衣,确认外面是他和凯瑟琳,这才打开窗户,睡眼惺忪地说道:“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大半夜的不睡觉折腾啥?我差点儿报警来着……” “对不起,对不起!” 大半夜的被吵醒,谁都会不爽,尤其是小孩子,江禅机赔笑道:“如果不是确实有急事,我们也不会大半夜来……我知道你睡觉时肯定关了手机或者开了静音,所以只能这么叫醒你。” 梓萱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往父母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我去给你们开门。” “不用!”江禅机赶忙阻止,“我们隔着窗户说几句话就走,不要把你父母再吵醒了。” “好吧……到底是什么事?”梓萱的视线望向江禅机放在脚边的收纳箱。 “是这样……你能不能帮我们鉴定一下,这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又像是液体,又像是金属……”江禅机把箱子抱到窗户旁边,提醒道:“你要不要先憋住气?说不定有毒呢?” 梓萱看他一脸慎重,不由地勾起好奇心,憋住一口气向他点头。 他打开箱盖,让她看到里面那种银白色的液体。 “还有这个。” 凯瑟琳把标枪也带了回来,她用好几层破布和塑料包着它,而且一路奔行,就算标枪会挥发出有毒气体,也会被甩在身后。 梓萱看了两眼,就呼出一口气,恢复了正常呼吸,说道:“没啥危险的,这是镓。” “家?加?” 江禅机没听懂是哪个字。 “镓,一种比较少见的金属,对人无毒,随便用手接触,只要你别喝进去就没事。”梓萱肯定地说道。 “可是……” 江禅机没有说明具体情况,只说有人把这种金属玩神了,在固态和液态之间自由转换,如何如何厉害。 梓萱忍不住笑道:“所以你们吃瘪了是吧?不过你说的正是这种金属的特性,它的熔点好像是30摄氏度来着,所以你把它放在掌心里,或者放在皮肤上,它就会被体温熔化为液体。” “但……它又是怎么变成固体的?”江禅机和凯瑟琳最不理解的就是这个问题。 “这是镓这种金属一个很神奇的特性。”梓萱解释道,“较多的液态镓汇聚到一起,会形成一种过饱和状态,从里面析出镓的晶体,就是那玩意儿。” 她扬起下巴示意那根标枪。 江禅机和凯瑟琳面面相觑,他们想起那柄银剑在银人的手中生长出来的样子,似乎可以印证梓萱的解释。 “这东西,要怎么对付?”江禅机问道。 “它怕热啊,遇到较高温度的热源它就软化然后熔化了。” 凯瑟琳恍然,怪不得银人在战斗中从来没有用兵器跟自己硬碰硬,原来是这个原因……但怕热好像也不算特别致命的弱点,只要对方像今晚一样避免跟她的十字剑接触,她还是拿对方无可奈何,而且如果十字剑真的将银人的武器熔化了也未必是好事,被滚烫的液态镓甩到身上脸上可不好受啊…… “还有啥?”江禅机追问。 “别的……当然它也怕冷,如果把液态镓的温度迅速降低,它就很快凝固了,失去了流动性。”梓萱说道。 江禅机和凯瑟琳想到奥罗拉,由于银人全身都包裹着液态镓,如果奥罗拉将周围的气温冷却下来,可以限制银人的行动……但有个问题就是,对方察觉温度降低可以跑远,不会傻傻地站在原地,而且奥罗拉不擅长近战,让她过于接近对方会令她身陷危险,说不定一根标枪就向她投过来了。 银人从集装箱里开锁大概也是利用了镓的特性,利用其液态固态的体积不同,将液态镓注入锁芯,等其结晶时将锁芯拨开,或者干脆破坏了锁芯。 “其他的弱点没了吗?”他不甘心地问道。 “它是一种金属啊,只有特性,哪来的弱点?”梓萱无奈地说道,“有弱点的是人,与其寻找这种金属的弱点,还不如找找人的弱点。”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令江禅机和凯瑟琳都无言以对。 “好吧,时间太晚了,你回去睡觉吧,我们不打扰了。”江禅机说道。 凯瑟琳向梓萱道谢,走向出租公寓。 江禅机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趁梓萱还没关上窗户,又跑回来问道:“梓萱,你说这种金属很少见,那……是不是很值钱?这小半箱和那根标枪加起来,能值个百八十万不?” 梓萱无语,“你做什么美梦呢?镓这种金属少见归少见,在地球上的储量也很稀少,但少见不等于贵重啊,它除了好玩之外,其他用处非常少,我都不知道它的存在意义是啥,它的作用基本都可以被其他金属或者合金代替,所以……很遗憾,不值钱,否则我就让你见面分一半了。” “……” 江禅机如冷水泼头,把他的一腔热情浇灭了,怪不得那个银人用起镓来像是不花钱似的想扔就扔,原来根本就不值钱……梓萱这家伙也是人小鬼大,竟然想雁过拔毛? 梓萱关上窗户回床睡觉,江禅机和凯瑟琳回到出租公寓的楼顶,虽然镓不值钱,但也不能乱扔垃圾,给环卫工人添堵,所以他把收纳箱和标枪也带到了房顶。 “梓萱说的有道理,还是找找人的弱点吧。”凯瑟琳说道。 “可咱们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他放下收纳箱。 “倒是可以向忍者学院付费查询一下,但……” 江禅机明白凯瑟琳的顾虑,她怕信息再次泄露,现在连泄露的源头是哪里都不知道。 “这样吧,等明天你问问欧阳彩月,看她听说过类似的超凡者没有,我也向老师们打听一下。”江禅机说道。 凯瑟琳点头。 【你们遇到棘手的敌人了?】米雪写道。 “还好,也不算太棘手,我们只是想搞清楚那个人的来历。”江禅机赶忙解释,“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们肯定不会客气。” 虽然米雪出手的话,不管是银人金人还是少林寺十八铜人全都是白给,但事情还没到那种地步,今晚属于意外的遭遇战,只要有15号帮忙就可以对付银人,保护院牧长才是米雪的最重要任务。 第565章 调查 当c先生在集装箱货柜前方的空地里停车时,隐身在侧的15号就一眼认出来了,那所谓的c先生就是她的哥哥,或者说是名义上的哥哥拓真,虽然这是她早已料想到的事,但亲眼看到他的出现,还是令她的心脏绞痛起来。 今天她表面上是应凯瑟琳的请托而来,实际上她得知了真相之后,即使不叫她来,她也会不请自来。 来倒是来了,她心乱如麻,连自己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接下来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无论她要做什么,都不能在这里做,必须要找到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因此多年的忍者训练令她的身体本能地动了起来。 趁着拓真专注地听凯瑟琳自述经历,15号悄悄绕到车的另一侧,从敞开的车窗中钻进车内,然后又翻到后排前方踏脚的位置,身体侧着躺在那里——她不能坐在后座上,否则座椅的凹陷可能会出卖她。 这个姿势,令她无法看到外面发生的事,但她能听出来场面发生了剧变,拓真很明显地耍了凯瑟琳,令凯瑟琳愤怒不已——但这在15号的预料之中,因为凯瑟琳并不知道,这是15号的杰作,如果不是她将忍者学院的内部信息透漏给拓真,今晚就会是另一种剧情走向了…… 15号向拓真泄密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向忍者学院发出委托的人是凯瑟琳,人海茫茫,哪儿有那么巧的事?但这么巧的事偏偏发生了,看似偶然的巧合,实则有其必然性在内,当凯瑟琳想要寻求擅长克隆技术的秘医时,就一定会牵扯到拓真,但15号并不提前知情……就是这么阴错阳差。 如果15号提前知道是凯瑟琳下的委托,那她还会向拓真泄密么?这个很难讲,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很多决定都是临时冲动之下做出来的,已经发生的事没有“如果”二字。 从凯瑟琳和拓真的话里,她听出现场似乎出现了第三者,拓真派第三者来对付凯瑟琳,然后他就回到了车上,心情不错地启动了汽车,扬长而去,似乎完全不为第三者的安危担心。 可能是拓真对她的针对性培养的缘故,15号的觉醒比大部分超凡者的平均觉醒年龄要早一些,大约早半年到一年,听上去似乎无关紧要,但这就像是比同龄人早一年上学,同龄人刚学会加减法的时候你已经学会了乘除法,同龄人还在学四则运算,你已经开始学一元一次方程……更何况她在“上学”前就已经早早开始了学前教育,相比于同龄人,优势实在太大了,至少拉开了两年差距,甚至更多。 这就是为什么在忍者训练营里时,包括33号在内的同龄人全都被她轻易击败的原因,她甚至不需要用到全力,除了她本身的能力就是专门克制超凡者以外,她的启蒙比她们早太多,早在踏入忍者训练营之前,她就已经精准掌握了自己能力的使用方式,别人怎么比? 她当时并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克隆体,像每个一鸣惊人的天才少年少女一样,她对自己充满了优越感和沾沾自喜,觉得其他人都是傻瓜,仿佛连以前拓真对她的严苛训练都值回了票价。 可惜,她满心的窃喜却无人分享,因为拓真严格禁止她跟他联系,起码在训练营期间以及她在忍者内部站稳脚跟之前不允许她联系他,她不清楚原因,但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一晃一两年过去了,她不仅成功地在忍者内部站稳脚跟,更是成为忍者学院的明日之星,被同辈羡慕,被大多数年长的前辈仰视,而她也似乎完全融入了忍者学院这个集体——当她确认这些后,知道自己跟拓真恢复联系的机会到来了。 然而,当她打通他的电话,恨不得把自己取得的成就如数家珍地全部告诉他,等来的却是他不耐烦的打断,他甚至嫌弃她的速度太慢了,这令她很委屈。 他根本没兴趣听她这一两年来的经历,立刻对她下了一连串指令,指示她在忍者学院内部拉拢一些同伴,结成小团体等等。 15号答应并照做了,不过这一两年的忍者生活对她产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以前的她就如同一个在家中受教育而没有上过学的孩子,虽然学识超过同龄人很多,但从来没有体验过集体生活,而女大本来就十八变,这一两年对她的改变非常大,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集体荣誉感,感受到了前辈的器重、平辈的顺从和后辈的仰慕……最重要的是,她感受到了认同,这是对她非打即骂的拓真从来没有让她感受到的东西。 在进入忍者学院训练营之前,几乎每一天她都在拓真的呵斥声中度过,他总是骂她笨、骂她慢,只有在她做得极好极好的时候,他才不咸不淡地“嗯”一声,而在忍者学院里,她受到的是什么待遇呢?训练营的老师对她赞不绝口,同伴对她望尘莫及,宗主对她青眼相加,这个反差……太大了。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自己并不笨、并不慢,自己是令天才都黯然失色的佼佼者,这难免令她的心理产生波动。 虽然她在拓真多年的积威之下,惯性地按照他的命令行事,但在按照他的要求删除或者误导那些关于他的情报时,她肯定要扫一眼内容,才有把握不着痕迹地处理,而这些细碎的情报隐约指向他所从事的工作和研究可能涉及到对人体的克隆实验。 说来可笑,15号在那时才第一次知道他的工作是什么,她和他并不是住在一起,她被放在一栋山区的房子里,他不定期过来教她东西,或者找人教她东西,然后又离开,说是去工作,让她独自练习,隔一段时间再过来检查她的进度,平时也会通过在线视频来远程监督她。她问过他的工作是什么,但他从来不会回答。 那时她并没有把“克隆”跟自己联系起来,她单纯地以为他是在做研究,是一位不被外界理解和接受的孤高科学家,但随着后来更多的情报汇聚过来,甚至有情报提到他对超凡者的基因特别感兴趣,在一些他跟其他人往来的电子邮件里曾经有过索要高端超凡者基因的要求。 看到这则情报的时候,15号心里没来由地悸动了一下,但是她本能地避免往那个方向去想,这是大脑自我保护的本能。 这些情报都被她悄然删除或者归类为无价值情报,甚至连接触到这些情报的忍者们如今可能都已经淡忘了,毕竟她们每天都在接触无数的情报,其中大部分最终都会被证明是无价值情报,怎么可能把接触到情报全都刻印在脑海里,更何况这些算是商业情报,在忍者学院的情报体系本来就属于底层。 可惜,任她如何掩耳盗铃,只要她还在不断接触关于他的情报,心中的疑问就会难以避免地愈发膨胀。 联想到自己在成长过程中受到的打骂,她开始悄悄调查自己的身世,怀着极度忐忑的心情想知道他到底是否有个妹妹——令她欣慰的是,她在政府役所的记录里查到,他确实有个叫优奈的妹妹,出生记录什么的也有,一切都跟她很符合,而父母也如他告诉她的那样早逝了。 她似乎终于可以放心了,打消心底那个极为荒谬的念头,但在忍者学院受的训练一直在提醒她,这些记录都是可以伪造的。 她想忽视这个提醒,但是她办不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利用任务间歇的休假去暗中探访,因为如果这些记录是真的,一定可以找到相关的佐证,无论是证明还是证伪。 一开始她什么也没找到,因为她没有上过学,除了出生证明之外,没有其他东西可以证明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就算顺着出生证明找到她出生的医院,医生和护士也不可能记得是否为她接生过。 像这样的碰壁在忍者的情报搜集过程中很正常,于是她换了个思路,不是调查自己,而是调查拓真,因为他的人生不可能像她一样是张白纸,一定可以查到什么东西。 结果,查到的东西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 通过走访以前教过他的老师和他就读过的学校,她得知他确实有个叫优奈的妹妹,但这个妹妹只比他小几岁,而不是像她一样跟他有巨大的年龄差距。 但是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这个叫优奈的妹妹从他的户籍里消失了,直到被15号的户籍所填补,15号没有查到她的死亡证明,费了好大的劲,才在警局“失踪人口”里找到了她。 听上去似乎还好,浪漫主义者已经可以脑补出一段感人的肥皂剧剧情——痛失爱女的夫妻经过一番没日没夜的折腾,终于又折腾出一个女儿,同样取名为优奈,以弥补丧女之痛。 可惜,15号继续走访下去,发现拓真的父母其实很早就去世了,并不是政府役所里记录的死亡日期,远早于她的出生日期。 早已入土为安的两个人是不可能折腾出一个女儿的。 那么……说不定她是拓真领养的,然后取名叫优奈? 但首先没有相关的领养记录,其次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篡改或者隐瞒她的身世呢?为了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领养的?有这个必要吗? 她的走访没有理清任何一个疑点,反而牵扯出越来越多的疑点,疑点多到她想自欺欺人都办不到。 其他方向都是死胡同,联想到他的工作和专长,她不得不强迫自己面对心底最深处的梦魇——难道她是被克隆出来的? 超级浪漫主义者已经脑补出新的肥皂剧剧情——对妹妹关爱有加的哥哥遭遇妹妹失踪的痛苦,于是奋发图强,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难关,甚至违反世俗的道德,把妹妹克隆出来了…… 听上去感人至深,但这就引发一个疑问,如果他真的是因为对妹妹的关爱而克隆出15号,为什么从来对15号非打即骂不假辞色?这好像不是关爱妹妹的哥哥应有的表现吧? 当然,事情并非那么绝对,也许哥哥发现克隆出的妹妹与自己心中的妹妹相比,只是徒具其形,他意识到人类终究只是人类,不可能取代神的地位,他可以克隆出妹妹的身体,但妹妹的灵魂已经永远消失在虚空里……在失望和悔恨的双重煎熬下,他性情大变,记恨于她这个“伪物”,后悔把她创造出来了,对她态度恶劣也情有可原…… 这是目前为止最合理的一种解释了,虽然她是在极大的痛苦煎熬下推论出来的,但这种解释里依然有一个无法圆上的疑问——他对她从小开始的严苛训练并不是假的,这种解释只能解释他对她的恶劣态度,却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要如此精心训练她,这显然是早在她出生时就已经策划好的,他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并不是因为发现她只是妹妹的拙劣复制品才改变的。 所以很有可能,她根本与他的妹妹毫无关系,并不是他妹妹的克隆体,而是取自一个不相干的超凡者,只是为了便于控制她,或者其他一些理由,才赋予了她“妹妹”的身份,被起了同一个名字。 想清楚这点的15号简直是痛不欲生,虽然他一直对她很苛刻,但她一直把他当成这世界上唯一的血缘亲人,现在就像是她与这个世界的纽带被切断了,整个世界对她无比陌生。 我是谁?谁又是我? 15号像是被割裂了,表面上她还是那个忍者学院的明日之星,前途无量,而她的内心早已成了一片废墟。 查到这里她就没再往下查了,起码没有再刻意去查,一是因为拓真逼她赶紧按他的计划对宗主动手,二是因为她现在起码还有废墟,还可以躲在废墟里苟延残喘,若是再查下去,说不定连废墟都被夷为平地。 第566章 镜像 15号与她哥哥拓真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很有限,直到近期她才知道拓真的工作内容,更没有去过他的工作地点,她不知道他是否还克隆出了其他的人,但从他跟凯瑟琳的对话来看,答案基本是肯定的,这并不意外,再正常不过,反正都已经触犯了国际上的法律和道德,费了这么大的劲,不可能只制作出一个作品,说不定在她小时候,他从她的住处离开后,转身就进了另一个克隆人的住处。 不过说来可笑,令她聊表欣慰的是,他的户籍上确实只有她一个妹妹,即使他克隆出再多的超凡者,起码这一点是不会变的,所以……她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特殊意义? 汽车还在继续行驶,15号用肩膀、手肘、膝盖撑住前排和后排的座椅,防止行驶过程中的震颤令她的身体发出声音。 从她这个角度,从前排座椅的缝隙间,有时可以看到他的侧脸,只要她抽出小腿上的短刀,就可以轻易结束他的生命,他甚至在死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但是她没这么做,因为不论如何,他给了她生命,给了她来这个世间走一遭的机会,即使这一生的苦难远远多于快乐,但总比从来不曾存在过要好。 又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了刹车声,感受到刹车的惯性,汽车缓缓停了下来。 拓真跟什么人用英语交谈了几句,对方验明他的证件,确认他的身份之后,就打开铁门放行。 进入某个院子,拓真下了车,15号小心地坐起来往外看了看,这里不是酒店,倒像是……某个研究设施。 难道他在这个国家也有秘密基地?而且就在离红叶学院不太远的地方? 15号在车内观察四周,在旁边的监控摄像头转向另一侧的时候,打开车门悄悄溜出来,又轻轻关好车门。 这似乎是一家私人医疗机构,占地规模不大,但设备很先进——从周围的这些高级监控摄像头就可以看出来,安保措施极强,摄像头都是监控室里的安保人员手动操作的,15号猜测这是专门面向少数富豪、高官、明星或者其他高端人员开放的医疗机构,平民一辈子也无缘进入。 世界上1%的人占据了80%的社会资源,剩下99%的人为20%争得你死我活,这种情况在任何地方都是差不多的。 有几个白大褂在主体建筑的门口等着拓真,对方的态度恭敬而客气,主动向拓真握手,但拓真显得很傲慢,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对方也不敢生气。 15号快步跟过去,抢在自动门关闭之前侧身闪进门缝。 这是一条vip通道,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这座设施绝对是只为1%的人开放的,vip通道里没有监控、没有任何员工,显然是考虑到那些对个人隐私极为重视的vip客户,这些客户直接从这条通道进入设施,不会与设施里的普通员工碰面。 她跟在拓真和几个白大褂的后面穿过通道之后,终于从墙上看到了这座机构的名字,其中带有“医美”两字,这竟然是一座……整容医院? 细思之下,她顿时恍然,东方这边的民众普遍对整过容的明星抱有较高的抵触情绪,任何一个明星也不敢公开宣称自己整过容,特别是如果某个颜值明星的人设是“从未整容”,而被网友扒出他或她整过容的铁证,等着他或她的将是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冷嘲热讽和谩骂,人气也会大跌,杀伤力恐怕仅次于宣布结婚。 不仅是明星,其他一些公众人物如果有整容需求,肯定也不能去大众的整容医院,一旦被认出来就是一辈子的黑点,于是像这样超级注重隐私的私营整容医院应运而生,别看规模很小顾客很少,但人家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自然有舍得为隐私花钱的顾客来光顾。 更何况……整容可能只是这座机构的部分工作内容,或者说是幌子,拓真特地来到这里肯定不是为了整容。 他和几位白大褂进入电梯,在电梯门关闭前,15号看到这座电梯需要刷特定的id卡才能运行,而她没有看到开放的消防通道,这意味着如果她不跟着进入电梯,就只能等着他们再出来了。 她把心一横,冒险钻进电梯——只差一点儿,正在关闭的电梯门就会因为感应到有物体阻挡而重新开启。 电梯这种狭窄封闭的空间极为危险,随便哪位乘坐者一个无规则的动作都可能暴露她的存在,因此她一进来就跳到他们头顶上,手脚以“大”字形撑住电梯的四壁,屏住呼吸,同时还要小心不要遮挡了光源导致电梯内的照明产生微弱的明暗变化。 电梯的按键最多只到地下二层,但实际上过了地下二层还在往下降,等电梯最终停住,已经是负三层了。 有人在这里等着拓真,15号一下就认出来,是世界排名百位以内的富豪,还带着一个气色不佳的小孩子,鼻孔里插着氧气管。 这位富豪掌管着几千上万名员工的大企业,平时也是颐指气使的主儿,年纪也不小了,但稍微因为久等而对拓真流露出少许的不满,就遭到了拓真的咆吼,甚至将一叠检查报告直接扔到了他脸上。 富豪脸色剧变,却敢怒不敢言,还要安抚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孩子。 15号从拓真的冷嘲热讽里听明白了,她以为这个孩子是富豪的孙子,但其实是他的儿子,是他的一个不为人知的私生子,跟一位小他三十多岁的女人生下的,也算是……老来得子吧,但正因为这样就更不能被外人知道了,因为这位富豪平时的人设是与结发妻子相敬如宾、相濡以沫,怎么能被公众知道他和不止一个年轻女性勾搭着呢? 这个孩子因为器官衰竭需要移植,但配型困难,富豪虽因老来得子而备加关爱,却不愿割让自己的器官来救儿子,又不想漫无止境的排队等待,只好打其他主意,在梅一白尸骨已寒的今天,唯一的选择就是拓真,拓真也正是因为这点而有恃无恐。 更令人惊讶的是,富豪是下了两份订单,一份是给孩子的,另一位是给他自己准备的,虽然他现在没有器官移植的需求,但谁也不能保证以后没有,由于器官的“培养”需要时间,他一把年纪了,等真的有需求时再临时抱佛脚岂不就晚了? 从两人的对话来看,这样“未雨绸缪”的富豪不止他一个,悄悄下了类似订单的富豪已经连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了,订单甚至要排队,这些人里至少一半还是大众不知道的隐形富豪,从未登上过任何富豪排行榜,财富却不亚于排行榜里的富豪。 富豪们把这称为“一招闲棋”,他们可以将几千万、上亿资金投资给某个小型初创企业,等待其数年后结出硕果,相比之下,给自身花几千万、上亿投资一下又算得了什么?简直太超值了,将来万一体检时查出肺癌、胃癌之类的要切除半个肺或者胃,干脆全切了以将癌细胞斩草除根,换上全新的备用品,岂不美哉? 当然,这种事绝对被公众知道,否则绝对是一场轩然大波,公司市值也会至少蒸发几百亿。 有需求就会有市场,没有需求也可以创造需求,也许世界上有同等技术的并不止拓真一个,有其他的生物医学专家愿意铤而走险,但拓真的起步最早、发展最快,已经形成完备的产业链,而这里只是拓真在全世界的秘密基地之一。 这是一个赢者通吃的市场,除了梅一白那样不讲道理的超凡者,其他竞争者已经无从插足了。 15号听到这些,如果她自己不是克隆体的一员,她完全可以一点儿也不惊讶,甚至是司空见惯,因为忍者们掌握的秘密里有远比这些更丧心病狂的,高官巨贾的世界是普通平民百姓完全无法想象的。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拓真一直处于主动和强势的一方,毕竟这是卖方市场,最后富豪小心地提出想看看“样品”,拓真不耐烦地答应了。 这次只有富豪和拓真两人进入电梯,电梯继续下行,停在了负四层,15号依然隐身随行。 电梯门开启,眼前出现的场景令15号愣了一下,差点儿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负四层半分也不像是医疗机构的一部分,反而像是……幼儿园,或者商场里的儿童乐园。 地上到处堆满了玩具,几个年龄大约五六岁的儿童正在开心地玩耍,男孩子们在玩追逐和打仗的游戏,女孩子们在玩扮家家酒。 这一层大部分都是游乐设施和玩具,除此之外还有宿舍和厨房,各种食材和零食通过专门的升降装置传递下来,头顶上是柔和的人造光源。 看到电梯里出来的拓真和富豪,孩子们都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像是没怎么见过外人似的。 “那个。” 拓真指了指其中一个拿着玩具枪的男孩子。 富豪看到那个男孩子的刹那,身体微微一晃,因为他认识那个男孩子,他就是他自己,就像是从儿时的照片里走出来一样,虽然早有心里准备,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还好多年的商战生涯令他的神经足够强大。 “不要把他当成人,不要产生多余的感情,把这里当成是养猪场好了。”拓真冷冷地说道,“离开之后就把你看到的一切都忘掉,这对你我都好。” “我……我知道。”富豪勉强点头,抬手指了指其他孩子,“那些也都是……” 他从那几个孩子的脸上找到了似曾相识的轮廓,令他想起某几位世界有名的财阀。 “和你无关。”拓真冷哼道。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富豪低声下气地致歉,“我儿子的样品在……” “你儿子的样品刚出生不久,没在这里,你没看到这里全都是差不多年龄的样品?”拓真说道,“如果你想看的话,只能远程看。” 15号明白了,拓真的每一处秘密基地分别安置着年龄相近的克隆体,这处设施里都是五至七岁的孩子。 这时,有两个男孩子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突然争吵并且互相推搡,而且越吵越凶。 “优奈!” 拓真的这一嗓子差点儿令15号的心脏停止跳动。 他发现她了? “来了来了!” 从厨房里小跑出一道人影。 “小植、爱德华,说了让你们不许打架,为什么不听话?” 那道人影跑到两个男孩子中间,强行把他们分开。 15号的脑海里嗡了一声,几乎瘫坐在地,还好及时靠住了墙。 她看到了她自己。 那个女生穿着家居服系着围裙,手上还沾着面包糠,像是一个正在帮家里做家务的平凡女生,但她的样貌分明与15号一模一样! 她像是邻家大姐姐似的,用严厉中带着温柔的语气耐心地教育刚才打架的两个男孩子,直到他们互相道歉握手言和为止,而这时她的脸上才露出笑容。 富豪以眼神向拓真询问那个女生的身份,毕竟他很担心隐私泄露。 拓真沉默了一下,说道:“不用担心,她跟这些样品一样,永远会待在这一层,不会离开,只是我的一个……失败的作品而已。” 富豪哦了一声,卸除了大部分担心,赔笑道:“大名鼎鼎的c先生也会有失手的时候吗?能否允许我问一句,她是……哪里失败了?我看她很健康又活泼,毕竟这关系到我的投资……” 拓真的脸一下子拉长了,“失手?我从不会失手!本来这个与你无关,但我可以告诉你,她的失败不是因为她的身体或者健康,而是因为她没有成为她应该成为的那个人。” 他们两个用正常的音量对话,丝毫没有避讳那个女生或者这些孩子,那个女生显然听到了,远远地向拓真低头,一脸抱歉地小声说道:“对不起,哥哥。” 15号热血上涌,她有生以来从未像现在一样暴怒。 第567章 更好的人 人的大脑往往会不自觉地美化过去的记忆,15号也是如此,虽然她过去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呵斥和责骂中度过,但当她努力做到完美时,拓真偶尔流露出的温柔和赞赏——或者是她认为的温柔和赞赏,占据了她记忆的主要部分。 特别是当她成为正式忍者后,耳闻目睹不少同僚在觉醒前的遭遇,比如33号的经历,她就觉得自己的过去……似乎还可以,至少不是太差吧?就算是生在普通家庭,摊上糟糕的父母或者哥哥也并不是特别罕见的事,人总是会在比惨中给自己找到安慰。 可现在……用流行的话说,她被“破防”了,正在发生的事不会被大脑美化,她亲眼目睹这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生仅仅说了一句“对不起”,她忍耐多年的怒火几乎要不可遏制地爆发出来了。 面前这个女生不是她的姐妹,但在血缘关系上比亲姐妹还要亲,她就是她自己,她就是她的镜像,她就是另一个她。 刨除光之天使那种非人的存在,在面对人类的时候,15号对自己的实力一向很有自信,她是比天才更强的佼佼者,她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重生者,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源于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当然也少不了拓真的定向培养,但是她做梦也没想到,除了她之外,还有另一个她,而这个她仅仅是因为没有达到他的要求就要被永远禁锢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四层? 15号有生以来第一次对拓真产生了强烈的杀意,这个女生就是另一个自己,她可以容忍自己的遭遇,却见不得另一个自己被终生囚禁。 富豪听到这个女生对拓真喊哥哥,不禁惊讶地望向拓真,同时心底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如果拓真连自己的妹妹都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像这样的人还是最好不要招惹。 拓真对这个女生讥讽道:“除了会说对不起之外,你还会干什么?” “对不起……”她垂着头再次道歉。 “啊!” 拓真身体突然擅了一下,他猛然转身,看到刚才那个叫爱德华的小男孩手里拿着玩具枪连连后退,明明脸上全是恐惧,却勇敢地大声叫道:“不许你欺负优奈姐姐!” “爱德华!”这个女生一声尖叫,赶紧冲过去把爱德华拉开,跪在拓真面前恳求道:“对不起!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请不要处罚他!要处罚就处罚我吧!” 刚才和爱德华打架的叫小植的男孩子也冲过来拦在女生身前,向拓真瞪眼咬牙。 女生却按住爱德华和小植的肩膀,强行想让他们跪下来,充满恐惧地说道:“快低头道歉!听见没有?” 爱德华和小植却顽强地硬是不跪,像看着杀父仇人一样瞪着拓真。 富豪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两个男孩子,看着他们稚嫩的脸孔轮廓,他想起那两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高官巨贾,他曾经还读过他们的自传,虽然很多普通人认为这些名人自传都是骗钱的或者卖鸡汤的,但他并不这么认为,每一个能成为人上之人的人,都有其必然性,而像他们这种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巨商,有哪个不是心智极为顽强且特别有主见的人?很难说这其中完全没有先天的因素。 他又看了一眼与自己的长相有几分相似的那个男孩,不禁略感失望,因为这个男孩就显得有些畏缩了,他不认为小时候的自己是这么懦弱的孩子……但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嘲笑着他。 声音在说:别骗自己了,你小时候就是这样,你长大后还是这样,现在的你不就像这个孩子一样,只会干站着,连一个屁都不敢放么?你的成功更多来源于幸运,站在风口上的猪都能起飞,你比那两个人差得太远…… “闭嘴!”他咆吼道。 在场的其他人全愣住了,不论是拓真还是那个女生,或者这些孩子们,纷纷侧目于他。 富豪如梦方醒,赶紧赔笑地向拓真解释道:“c先生,我不是在吼你,年纪大了就偶尔会自言自语……c先生,我看还是算了,别跟这些小孩子一般见识,咱们上去吧,这里怪憋闷的……” 拓真沉着脸冷哼一声,转身走向电梯。 富豪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形似自己的小男孩,他也在看着他,那眼神是把他当成了……救世主? 电梯门关闭,拓真刷了id卡,按下负三层的按钮,电梯开始上升。 富豪脸上挂着空姐式的营业笑容,没话找话地说道:“托c先生的福,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 “你说错了。”拓真粗鲁地打断道。 富豪一愣,“哪句?” “你说让我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别让我再提醒你第三次,那些不是小孩子,只是养猪场的一群猪猡而已。”拓真板着脸说道。 “啊,是……这样啊。”富豪尴尬地笑了笑。 电梯停在负三层,电梯门开启。 “爸爸!你去哪了?”鼻孔里插着氧气管的小男孩撒娇般叫道。 “随便走了走……来,咱们该回家了,跟这位c叔叔再见。” 富豪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停留,仿佛这里是一座吃人的魔窟,他暗暗后悔干嘛非要亲自来,找一个能信得过的亲信替自己来查看不是更好吗? 不过,如果时光倒流重来一次,他可能还是会选择自己亲自来,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太过耸人听闻,一旦传出去就是身败名裂的丑闻,他信不过任何人。 小男孩乖巧地向拓真点头,“c叔叔再见。” 拓真冷漠地一语不发,自有一位穿白大褂的负责送客人离开。 等富豪和小孩子坐电梯离开,拓真和剩下几个穿白大褂的走向负三层的研究室,白大褂们低声下气地向拓真汇报一些专业上的东西,但拓真没有发现自己的id卡已经被调换了,妙手空空也是忍者们必备的手艺。 15号偷了一个白大褂的id卡,再次这个id卡与拓真的id卡互换,然后将拓真的id卡揣进忍者服里,进入电梯。 15号认为,可能只有拓真的id卡才具有下到负四层的权限,白大褂们的id卡最多只到负三层为止。 id卡是非接触式的,只要靠近电梯内部的感应区就会自动下行到最底层,即使电梯内有监控也什么都看不到。 电梯再次停在负四层。 电梯门开启的时候,那个女生正在安慰和教育小植和爱德华这两个男孩子,告诉他们千万不要惹怒那个男人,否则会有很可怕的事发生。 孩子们对“男人”这个词比较陌生,从记事之后他们就没接触过成年男性,甚至以为世界只有负三层这么大,世界上只有他们这些孩子……事实上在他们更小的时候,拓真也带着其他客户来参观过,只是他们不记得了。 女生听到电梯门打开了,慌张地闭嘴,同时还捂住叫唤声音最大的孩子的嘴巴,提心吊胆地望向电梯,纳闷拓真为何去而复返。 可是,电梯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错愕地半张着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电梯里是空的? 除了拓真一年半载的偶尔出现一次之外,没有人会坐电梯下来,食物、衣物、玩具什么的全都会通过一个专用传送带送到下面,坏掉的玩具、穿小的衣物或者其他垃圾则放到传送带上带走,有什么额外的需求,她就写纸条放上传送带,大部分需要都会被满足,所以电梯门开启是一件极稀罕的事,更不会出现电梯里没人的情况,如果没人在电梯里刷id卡,电梯是不会下到这一层的。 就在这时,她和孩子们看到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诡异画面,一个模糊的人影凭空出现,由无到有,从模糊到清晰,直到一个穿着全身黑衣只在眼部露出v形孔隙的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显然,如此隐秘的负四层是不可能有监控设备的,任何影像流传出去都很要命。 女生恐惧地张开双臂护住孩子们,孩子们也惊恐地缩在她身后。 “你……你是谁?”她颤声问道,“是来带走孩子的?” 她早就知道这些孩子们的命运,迟早有一天有人会出现将他们带走,而他们再也不会回来,除非是特别幸运的孩子,他们的原型遭遇突发意外,诸如猝死或者锒铛入狱,他们才有可能永远地留在这一层。 黑衣人的眼睛在面罩的v形缝隙里闪闪发光,注视着她,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 “不,我是来带走你的。”黑衣人开口道,声音很意外的是一个年轻女性。 “带走我?”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是拓真派你来的吗?为什么要带走我?” 人说话时,自己听到自己的声音,跟别人听到自己的声音是不一样的,她惊讶于黑衣人说的话,而孩子们则惊讶于黑衣人的音色竟然跟他们的优奈姐姐很像,当然说话的语气就完全不同了。 “不,跟他无关,是我自己来的。”黑衣人摇头。 女生的疑问非但没有被解答,反而令她更加困惑,因为她知道拓真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负四层所有人的生杀予夺大权都掌握在他手里,他对这处机构有绝对的控制权,怎么可能有人没有得到他的允许而擅自进来呢? “总之,你不用管那么多,跟我来就行了。”黑衣人向她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一起进电梯。 “但……这些孩子们呢?”她站在原地问道。 黑衣人扫了一眼孩子们,“他们跟我无关。” 女生紧咬下唇,“你要带我走,得到拓真的允许了吗?” “我不需要得到他的允许!”黑衣人生气似的大声说道,“我想带谁走就带谁走,谁敢拦我?谁能拦我?” 女生迟疑了一下,缓慢而坚定地摇头道:“对不起,你赶紧走吧,趁拓真发现你之前……” “难道你不走?”黑衣人诧异地问道。 “我不走。”女生的双手搭在孩子们的肩上,“拓真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很生气,他会迁怒于这些孩子们……所以我要留下来。” 黑衣人像是看怪物一样上下打量着她,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你是不是傻?你这里是不是有问题?难道你听不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要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去能晒到阳光、吹到海风、闻到青草的气息、没有别人能约束你的地方,你竟然不愿意,你的脑袋里装的是不是胶水?还是说你从出生就待在这个地方,根本听不明白我说的这些东西都是什么?” 女生摇头,“我能听得懂,我以前不是待在这里,从两三年前才……大概是两三年吧,对不起,这里没有日历,我的时间概念很模糊,也可能是三四年前,才被带到这里。”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黑衣人质问道。 “因为这些孩子们需要我,他们从记事起就没接触过别的人,我不能抛下他们而独自得到幸福和自由。”她怜爱地抚摸着他们的头发。 黑衣人沉默片刻,“你知道他们将来会……” “我知道。”女生点头,向黑衣人笑道:“但是在那之前,我想尽量陪在他们身边,至少要陪到他们成年,或者接近成年,并且在那一刻到来时,告诉他们不要害怕,只要一觉醒来,我们就又可以在一起了。” “你还真是个……擅长撒谎的家伙啊。”黑衣人微微垂下视线,“你知道自己被带到这里的原因么?” “知道,因为我很笨,令拓真很失望。”女生自嘲地笑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傻,拓真也一直这么说我,我是一个没用的废物,只有在这里,我才有一点点存在的意义……” “住口!” 黑衣人似乎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胸膛剧烈起伏,“不许你再这么说自己!你只是……太温柔了,他说的没错,你没有成为你应该成为的那个人,而是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 第568章 绰号 15号像是在照镜子一样注视着面前的女生,她和她在相貌上几乎一模一样,倒是身高略有差别,可能是由于刻苦训练的原因刺激了骨骼的生长,她比这个女生要高两厘米左右,但在外形也仅有这点儿差别了,不注意的话就以为没有差别。 但是,内在的东西上,她们两个有天壤之别,包括气质在内,这个女生就像是一个温柔的邻家大姐姐,或者实习的幼儿园老师,所以她们两个并不是一个人,或者说更像是一个人处于两个平行世界。 15号曾经为努力训练得到了拓真的认可而沾沾自喜,现在回首望去,那短暂的喜悦就如同镜花水月般幻灭了…… 她那么往死里逼自己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让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稍假辞色?不,她一直以来的努力,就是为了在今天能够站在这里,和另一个她面对面。 女生困窘地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哪里是什么更好的人……我很没用,拓真能让我待在这里,我已经很满足了。” 15号扫了一眼那些不知所措的孩子们,“你真的不跟我走?” “不了,我得留下来陪他们。”女生微笑,“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请你赶紧离开吧,免得被拓真发现。” 15号费解地注视着她,“我以为你会让我带着他们一起走。” 她摇头,“那样太危险了,不论是对你,还是对这些孩子们,这里安保森严,也许你可以带着我闯出去,但带着这些孩子们……可能最后谁都走不了。” 她回应15号的注视,“虽然我是第一次见到你,而且看不见你的脸,但我莫名地感觉你很亲切,我不想你因为我们而落难……所以,趁拓真还没发现,你赶紧走吧!” 15号点头,转身走向电梯,“好,那我走了。” “离开时要小心呐。”女生在背后叮咛道。 15号走进电梯,她的身影在他们众目睽睽之下慢慢消失,只有她的声音在电梯门关闭之前传过来:“我会再来的。” 等电梯上行,叫作小植的男孩子仰头问道:“优奈姐,她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她摇头。 爱德华也激动地问道:“她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好像超厉害的,是不是故事里的神?” “神啊……说不定呢。”女生笑道,“好啦,快去洗手,午饭要吃汉堡肉哦。” 孩子们最喜欢她做的汉堡肉了,每次都抢食一空,闻言再也顾不上黑衣人了,争先恐后地跑去洗手。 其实,在地下四层这个几近封闭的空间里,基本上是个无菌环境,不洗手也没什么关系,但她还是教导他们饭前要洗手,因为……说不定有一天,他们能够离开这里,作为一个普通人在普通的世界上生活下去,她如此期待着。 15号来到三层,拓真和白大褂们还在研究室里,她再次施展妙手空空,将id卡换回去。 拓真正在像呵斥她一样呵斥着白大褂们,她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已再无感情。 现在她可以轻易地杀了他,然后带着那个女生和孩子们离开,但正如女生所言,她不知道拓真到底克隆了几个超凡者,她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所以还是等一等,起码等到明天赵曼出院之后再说,有帮手的话,心里就有底气。 等其中一个白大褂坐电梯上楼的机会,她也坐进电梯,直到离开这座研究设施。 …… 出租公寓楼。 江禅机和凯瑟琳面对面坐在楼顶。 “你先回屋睡觉吧,我来等15号。”凯瑟琳见他的脑袋像磕头一样不停地往下垂,出言说道。 “不用,我不困,我只是……打个盹。” 江禅机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可惜没掐疼,因为他腿上的肉实在不多,都掐不起来。 他们本来打算等15号回来再睡觉,毕竟人家是来帮忙的,人家在外面不辞辛苦忙碌半天,回来一看,他们两个在屋里呼呼大睡,这像话么? 但没想到的是,15号竟然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眼看都到了后半夜,离天亮都不太远了,15号还是杳无音信。 凯瑟琳还好,她今晚吃瘪又受骗,心里窝着一股火,就算睡觉可能也睡不着,她不好意思让江禅机也陪着她一起熬夜。 “15号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担心地看了看时间。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不会的。” 江禅机不敢把话说得太死,之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说15号不会有危险,因为她没有出危险的理由,她的任务是跟踪收集情报,只要她不现身,堂堂上忍怎么可能被轻易抓包?再说就算万一打起来,15号会怕谁?除非是遇上宗主那种实力碾压等级的,否则很难留下15号,但他不认为c先生有那么强的打手,否则肯定会比现在更嚣张。 然而现在他心里也没底儿了,为啥15号还不回来? 联想到白天他跟15号商量时她那略显奇怪的表现,难道她真的和那个c先生认识? 正在这时,他和凯瑟琳的眼前同时闪过光的轨迹。 【她回来了。】 尽心职守的米雪从来不会打盹,她指向某个方向。 江禅机和凯瑟琳同时站起来望过去。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大街上几乎没人了,但他们放眼望去,没发现有人向这边接近。 他们看不见,但米雪通过发射光束和接收光束的反射已经在她的意识里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身高和体型与15号有超过95%的吻合率,再加上其正在向这边高速跳跃,所以不会有其他可能。 咚。 楼顶一声轻响,15号落地的同时解除了忍者服的隐身状态。 “15号,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江禅机走过去小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15号摘下面罩,甩了甩汗湿的头发,“没发生什么事,只不过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所以多看了一会儿。” 江禅机和凯瑟琳都注意到,15号的气色不太好,像是很疲惫的样子,汗也出得太多了,不过精神倒还可以,甚至比离开时还要好一些……精神和身体反差如此强烈,这就很奇怪了。 “这是什么?”15号看到那根银色的标枪,还有收纳箱里那些半凝固的银白色液体。 “镓。” 江禅机把他们今晚经历的事讲了一遍,又问道:“你听说过类似于这种能力的人么?” “没有。”15号摇头,“可能是……c先生克隆出的超凡者吧。” “……你是说,他真的能克隆出超凡者?还是说,你看到了……什么东西?”凯瑟琳问道,尽管她被骗得很惨,但听到这个还是不由心中一动。 “他能克隆出超凡者,这点我可以肯定。”15号说道,但并没有解释原因。 凯瑟琳咬了咬牙,“他现在在哪里?” “你想做什么?抓到他,把他关在一个隐秘地点让他给你克隆?”15号猜到她的想法,“你以为克隆是那么简单的事么?” 江禅机怕她们吵起来,赶紧插言道:“今天时间太晚了,15号既然已经回来了,咱们先回去睡觉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反正无论做什么都不急于一时。” 15号是来帮忙的,凯瑟琳不好太勉强人家,只好生着闷气回屋了。 “话说,你今晚离开那么久,到底看到了什么?”江禅机问道。 15号沉默片刻,反问道:“凯瑟琳是想克隆某个超凡者?” 江禅机点头,“你觉得这样做不太好吧?” “为什么不太好?”她又反问。 “因为……这不是很显然吗?对于被克隆出来的那个人而言,一旦得知真相,知道自己是因为某种目的才出生在这个世界上,这不是很残忍吗?” “比从来不曾出生在这个世界上还残忍?”她又问。 “这……”江禅机无言以对,“这个我就不好说了……” “每个人出生都是带着目的,芸芸众生是为了延续父母的血脉,以种群角度而言是为了生存繁衍,真的有不带目的出生的人么?又有哪个人是出于自己的选择而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江禅机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所以你是认同凯瑟琳的做法?” “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觉得……”15号走到楼顶边缘,眺望着灯火阑珊的闹市区,“能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不论是作为正常出生的小孩,还是作为克隆产物。” 江禅机觉得自己可能太困了,完全听不懂15号的话。 “我去睡觉了,真想泡个澡再睡,只能等明天了。”15号说完就跳下房顶,从窗户回到她自己的房间。 江禅机望向米雪,“你能听懂她在说什么不?” 米雪没有表示。 “那我也去睡觉吧,晚安。” …… 第二天,有四个人顶着熊猫眼起床了,不过他们在走廊里遇到时什么都没说,都已经默认将要解决的问题放在晚上再讨论。 来到学校,今天果然多了很多新面孔,但是等江禅机满怀期待地来到武学学系,发现只有李慕勤自己站在演武场中央时,就觉得不太妙。 “李教官,那啥……没有新学妹么?”他小心地问道。 “少废话!我住院的这段日子,你应该偷了不少懒吧?”李慕勤脸色阴沉,看样子是把颗粒无收的火气撒在了他身上。 “真没有!我一直刻苦训练来着……不信你问33号!”他拼命解释。 15号去了校医院给赵曼办理出院手续,蕾拉也去校医院探望路易莎,只有33号跟着他来到这里,但她显然没兴趣帮他澄清什么。 李慕勤将拳头的骨节捏得嘎巴响,冷笑道:“准备好了吗?今天的魔鬼训练要开始了哦。” “等等!李教官,我有件事想打听一下!” 江禅机头皮发麻,赶紧打岔,“李教官,您听说过这样的超凡者么?” 他把那个银人的战斗方式以及变化多端的武器简单地描述了一遍。 李慕勤皱眉,“你是从哪里遇到这个人的?” 江禅机答应给凯瑟琳保密,所以不方便如实回答,只能敷衍道:“我是听凯瑟琳说的,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也太邪门了吧?” 李慕勤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从你的描述看,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但那个人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在我出道前就已经听不到她的消息了……有传闻说她已经死了,大部分人都已经淡忘了她,尤其是像你们这些年轻人,没听说过这个人也很正常。” “谁?”他问道。 “让我想想……好像是叫施密特还是啥的,我不知道这是她的名还是姓,反正是一个古板的欧洲女人。”李慕勤努力回忆道,“但是基本没人这么叫她,人们都用绰号来称呼她。” “绰号?”他一怔,“是类似于奥罗拉‘北极光’那样的绰号么?” “差不多吧,由于其变化多端的武器,以及她对每一种武器都很精通,人们把她称为‘武器大师’。”李慕勤说道,“不过听说她的武器仅限于西方的那些武器,东方一些特有的武器她好像未曾涉猎……我也只是听说,没亲眼见过她。” “铁匠。”33号抬头道,“施密特在德语里是铁匠的意思。” 李慕勤点头,“听说她家很早以前就是世代传承的铁匠,甚至曾经为欧洲皇室打造盔甲和武器,我不知道真的假的,也可能是以讹传讹吧……凯瑟琳是在哪里遇到这个人的?” “这个……应该不是最近。”江禅机敷衍道,“这个人很厉害么?” “没有交过手,不好断言,但我觉得她不会很厉害,样样精通也就意味样样稀松,她选择了花哨而讨巧的战斗方式,就不会在某方面做到极致,多半也就是二流水准,就算是你遇到她,只要稳扎稳打,不被她偷鸡成功,战胜她也不是什么难事。”李慕勤说道,“我只是纳闷,她既然已经消失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又重新出现了?” “说不定……是借尸还魂吧。”江禅机说道。 第569章 挚友 “优奈!” 病房里的赵曼看到15号进来,兴奋地一下子跳起来。 “优奈!你是来接我出院的吧?我是今天出院对吧?”赵曼像是沙漠里快渴死的人看到绿洲一样,眼巴巴地望着15号,如果后者的回答是否定的,她甚至可能绝望而死。 赵曼已经换掉了病号服,换上她来医院时穿的那身衣服,做好了出院准备。 15号点头,“路医生说你的情况已经好转了,如果愿意的话,今天就可以出院。” “好!太好了!咱们现在就走!”赵曼拉起她就要往外走。 “不要着急,你确定自己真的没事了?”15号仔细打量着赵曼,住院的这些天,后者光吃不动,反而瘦了一些,整个人也显得有些憔悴。 “我没事了!我真的没事了!我没有再胡思乱想,只要让我出院,我什么都好!” 赵曼在医院里快憋疯了,虽然她随时可以隐身溜出去再溜回来,但校医把话放在前头,只要她溜出去一次被发现,她就不用再回来了……所以赵曼还真不敢溜出去,因为她怕15号生气,她只有15号这唯一的朋友,她怕15号不理她了。 15号看着她那焦虑又惶恐的样子,点头道:“好吧,那我去给你办理出院手续,你想好出院之后住哪里没有?” 赵曼顿时阴转晴,“当然是跟优奈住一起!” “先不要这么急着做决定,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可以听完之后考虑一下再决定。” “什么事?路上说不行吗?”赵曼恨不得立刻就离开医院。 “还是先说清楚吧,也许你听完之后就不想跟我走了。”15号在病房的待客椅子上坐下。 “怎么可能嘛?”赵曼无奈地也坐下,“是关于什么的?” “关于我自己的。”15号正色说道,“其实关于我自己的很多事,我都没跟你讲实话,虽然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我自己最近才弄清一些事,但更多的是我一开始就撒了谎。” 赵曼像是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似的,她突然心虚得很,生怕15号说出什么……影响她们感情的东西来,如果那样的话,她宁愿当缩头鸵鸟什么都不听。 “要不还是等以后再说吧,先出院,好不好?” “不,必须要现在说出来,因为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赵曼松了口气,“吓了我一跳,优奈想让我帮什么,只要说一声就行了啊,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忙,不用搞得这么复杂……” 15号有些感动,也许赵曼是个心肠太直的傻姑娘,但不可否认她对自己的信赖是全心全意的。 “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再骗你、再利用你了。”15号说道,“无论你对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有什么反应,我希望你能够原谅以前我对你的隐瞒。” 赵曼绞着双手,提心吊胆地听着。 “先从哪里说起呢……”15号回忆道,“不如先从我有一个哥哥说起吧……但是在我讲完之前,请不要打断我。” 接着,15号从自己记事时开始,讲述了她在拓真的看管下成长的历程,她在儿时几乎没有像普通孩子一样的玩乐时间,从很早开始就被教导着说话、认字、学习外国语言、身体柔韧性训练等等,学习过程要么枯燥,要么痛苦,唯一像是兄妹之间玩乐的只有拓真手把手教她打响指…… 赵曼很快听得入神,现在就算不让她听,她也会求着15号继续讲下去。 在成为青春期的叛逆少女之前,赵曼也是一个有社会常识的普通女生,她本能地察觉15号兄妹之间的相处方式很畸形,这哪里像是哥哥在对待妹妹,明明是在训练预备役士兵吧?如果不是15号有言在先,让她不要打断讲述,她早就气得跳起来破口大骂拓真不是东西了。 越往下听,她越是气抖冷,她好歹还经历过正常的童年和少年期,而15号简直是从记事起就开始无休止的训练,休息和放松成了难得的奢侈品,古代的奴隶也不过如此吧? 后来,当15号觉醒能力并在拓真的指导下熟练掌握了能力之后,拓真启用了早已准备好的伪装,给15号营造了一个假的身份和生活环境,并且通过网络将15号觉醒能力的信息不着痕迹地散布出去,果然被忍者找上门来,经过15号的同意后,将她带到了忍者训练营。 由于是谋定而后动,就连忍者学院在做背景调查时也没能察觉15号的身份和背景是假的,因为真有一个与15号长相接近的女生是在那个家庭、学校里长大的,是拓真在15号小时候就安排好的,拓真瞒天过海,用15号临时将那个女生替换掉了。 赵曼听得目瞪口呆,一方面是气愤于拓真对15号的冷酷,另一方面是震惊于拓真的缜密心思,竟然能够设下一个持续十几年的局,只为了让15号能打入忍者学院内部……赵曼绝对不想跟拓真这个人有任何接触,她觉得自己恐怕被他卖了还要帮他数钱。 拓真的性格并不喜欢隐忍,他隐忍只是因为没办法,当时的他羽翼未成,随便一个战斗型超凡者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碾碎,所以他只能隐忍……俗话说得好,不在隐忍中爆发,就在隐忍中变态,拓真显然是后者,他受的气肯定全撒在了包括15号在内的其他人身上。 15号以前跟赵曼介绍自己时,就用的是那套由拓真伪造出来的背景和经历,连忍者学院都信以为真,更何况是赵曼,任何可能露馅的细节几乎都被完美填补了。 赵曼听到这里,悬在胸口的心放下了一大半,如果15号骗她的就是这些,她完全可以理解,其实也没什么嘛,15号当时只是身不由己,像是牵线木偶一样被拓真指使,无论15号做了什么,凡是脑子正常的人都不可能责怪在那种环境里长大的15号。 可惜,真正震撼的还在后面,当15号开始讲述她在忍者学院里接触到的关于拓真的零散情报时,赵曼还不明白她说这些是为了啥,因为赵曼半点儿也不关心拓真的职业,只想等15号讲完之后劝15号跟拓真一刀两断,然而当15号越讲越深入,赵曼开始没来由地心底发冷,直到15号讲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在整容机构的地下四层见到那个与15号长相酷似的女生时,赵曼一声尖叫,紧紧抓住15号的胳膊。 “优奈!求求你,别说了!别再往下讲了,好不好?”赵曼泪流满面,像是掉进冰窖一样浑身颤抖,如果15号继续讲下去,她担心自己的心脏会碎成无数片。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这样的正常人被关在病院里这么久,而拓真那样的真正精神病却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 15号果然没再往下讲了,她不让赵曼打断自己,是因为她怕一被打断之后就失去了继续往下讲的勇气,再用她最擅长的谎言来骗赵曼,维持你好我好的虚假表象。 “好吧,我不讲了,不过你应该已经猜到我想讲的是什么,对吧?”15号释然地说道。 “不!我不明白!我也不想听这些!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赵曼捂着耳朵拼命甩头,想把刚才听到的东西从脑子里甩出去。 是的,赵曼也有过不幸的经历,但她的不幸经历其实在这个社会上并不是特别罕见,只是很多受害者保持了沉默而已,而15号的经历……是一场至少持续了十几年的巨大阴谋的一部分,15号就是这场阴谋中最大的受害者。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人们只能看到日常生活中浮于表面的那些东西,就像是大海一样,海面上风光旖旎、碧波万倾,越往下就越黑暗,那些黑暗的深海是99%的正常人一辈子可能都接触不到的领域,99%的正常人也无法想象那样的黑暗深海里潜伏着怎样丑陋狰狞的怪兽,只有那些心怀好奇的勇士往海底下潜,才可能窥视到一些端倪,但在追寻真相的过程中,勇士们未必能再浮上海面,更可能被巨大的水压压得粉身碎骨,被吃人不吐骨的怪兽所吞噬,并不能将他们看到的真相带上海面。” 15号轻轻按住赵曼颤抖的肩膀,“很抱歉要告诉你这些事,很抱歉要告诉你这个世界最黑暗的真相,但是没关系,你可以选择忘掉这些,重新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只要不再接触黑暗,人的大脑就自我保护般的选择将黑暗的记忆淡忘。” “所以,你就是黑暗对吗?你的意思是只要不再跟你接触,我就可以重归正常生活,变回那个可以随心所欲的傻姑娘?”赵曼抬起哭得一塌糊涂的脸,“但可惜哟,太晚了,你觉得连红叶学院的对撞机都敢破坏的我,会怕那几只咸鱼一样的小怪兽?没错!我就是傻姑娘,人傻胆子大,怎么了?” 15号用纸巾替赵曼抹了抹快流进嘴里的鼻涕,“你一点儿也不介意我骗了你?” “当然介意!不过这笔账我会记着,如果你再强迫我住院什么的,我就要找你算账!”赵曼哼唧道。 “也不介意我可能不是像你一样的正常人?”15号又问。 “你本来就是正常人,谁敢说你不是正常人,我就锤爆他狗头!”赵曼愤怒地握紧拳头。 “谢谢你。” 15号和赵曼紧紧拥抱在一起,好不容易止住眼睛的赵曼再次泣不成声,但这次是很痛快很欣慰的眼泪。 拓真不喜欢别人哭,哭泣也不能令他心软,所以从记事起就几乎没有流过眼泪的15号,此时眼眶也湿润了,她的心里也像是卸下了一块石头,从此以后,拓真不再是她跟这个世界的纽带,就算斩断她和他的关系,至少也有别人可以接纳她。 几分钟之后,15号松开赵曼,说道:“这件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暂时不要告诉别人……” “我知道,放心吧,我绝不会乱说,打死我也不会说,我要是乱说一个字,就把我的嘴缝上!”赵曼赌咒发誓。 “对了,优奈,难道以前你说想破坏对撞机,是为了……让那个狗东西放弃……那啥……” 赵曼为了照顾15号的感情,说得很含糊,不过15号明白她的意思,她说的是,为了让拓真放弃克隆更多超凡者的计划,因为15号以前认为是对撞机的存在令超凡者诞生的,只要毁掉对撞机,也许就不会有更多的“通道”出现,也不会有更多的源能子进入这个世界,也就不会再有超凡者觉醒,这样可以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阻止他的计划。 15号点头,以前她无法割舍跟拓真的兄妹感情和纽带,不想伤害他,他待她不仁,她不能待他不义。无论如何,没有他,她就不能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她也无法长大成人,客观而言他对她有养育之恩,恩和怨得分清楚,所以她只能想这个曲线救国的办法,现在她已经知道对撞机跟超凡者的出现无关,而拓真的所做所为超出了她能容忍的底线,这个办法自然也就没用了。 “对不起,因为我的愚蠢,害得你受了很多折磨……”15号低头道歉,“如果不是我随口提到对撞机的事,你也不会……” “不怪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也没让我来破坏对撞机,是我自己想的。”赵曼打断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就会帮你做!” “谢谢……”15号感谢上苍,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有一个赵曼这样死心塌地的朋友,其他话都无意义,唯有说声谢谢。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是不是锤爆某人的狗头?放心,你下不去手的话,我绝不会手软!”赵曼摩拳擦掌,她可不是说说而已,作为一个做事不考虑后果只图自己痛快的叛逆少女,她是真的对拓真起了杀心。 “不,是去解救另一个我。”15号说道。 第570章 鸟枪换炮 江禅机被由于没招到新生而满腹怨气的李慕勤狠狠地操练了一通,累得都快站不稳了,好不容易熬到快放学,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想动了,现在除了食堂开饭没有其他事情能令他挪屁股。 “……你什么时候有手机了?”33号看到他坐下之后掏出手机,意外地问道。 “昨天学校发的,让我用手机记录贝塔的生长和驯化过程,顺便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一下。”他解释道。 白天凯瑟琳不敢拿着他的手机,连她自己的手机也不敢修,否则万一再被院牧长看到又要坏事,所以他自己带着手机。 他记下了33号的号码,又从她的通讯录里把其他人的号码记下来,正在鼓捣这些东西,手机就收到一条信息。 “我已经回来了,刚睡醒,如果还需要那个人的情报,我就再去一趟吧。” 他愣了一下,看到发信人是欧阳彩月,应该是发给凯瑟琳的,虽然翻看他人的聊天记录不太好,但这毕竟是他的手机,而且万一有急事什么的,他还得赶紧去通知凯瑟琳,于是翻了翻前后的记录。 凯瑟琳拜托欧阳彩月去黑市酒吧打探c先生的信息,还被后者打探到不少有用的,另外凯瑟琳在后半夜又给欧阳彩月发了一条信息,问后者是否已经回来了,说还想打听一个奇怪的超凡者——凯瑟琳没有明说,但这显然指的是银人。 由于黑市酒吧总是夜里营业,白天打烊,欧阳彩月跑到邻省打听c先生的情报之后,就回来补了一白天的觉,现在刚醒,看到凯瑟琳的新信息,于是发来回复。 凯瑟琳现在没手机,有事只能当面跟她讲,江禅机想了想,既然已经从李慕勤那里得到了一些情报,就没必要再劳烦欧阳彩月额外来回跑了,于是回复道:“凯瑟琳不在,她说的那件事白天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应该不用再去了。” “你是哪位?” “姜婵姬,凯瑟琳的手机坏了,是用我的手机给你发的信息。” “你居然有手机了?欢迎来到现代社会哈!” “学校发的,等我见到凯瑟琳会转告她。” 江禅机以为没别的事了,正要收起手机,欧阳彩月又发来一条:“我的事也请提醒她多加费心。” 他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了,欧阳彩月不是那种凭空热心帮忙的老好人,她帮着凯瑟琳跑腿打听,肯定也是在期待着某种回报,不论是人情还是更实际的东西。 他把聊天记录往上翻了翻,看到欧阳彩月曾经提到过,有意请凯瑟琳帮忙,帮她改进能力的使用方式,因为两者的能力有相近之处,凯瑟琳则表示自己可能不太擅长这种创造性的工作,但一定会尽力。 凯瑟琳现在已经是焦头烂额,这种事就没必要再让她头疼了,于是江禅机回信道:“我看了聊天记录,凯瑟琳现在挺忙的,不如你说说你想怎么改进能力使用方式,我帮你想想能不能解决,就算我解决不了,我也可以帮你向老师或者其他同学问问。” 这对于欧阳彩月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红叶学院的老师们经验丰富又实力强大,如果她们愿意帮忙,肯定比单纯依靠凯瑟琳强得多。 “很简单,你知道我是怎么使用能力的,以前我觉得已经可以了,但……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超乎我想象的事,令我不太安心,所以如果能够进一步增强威力就好了。”她回复道。 江禅机:“我觉得你的松果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啊,前几天你们去围猎隐异猴不是很给力么?” “只能说勉强凑合吧,主要是那种怪物在黑暗中怕强光,所以占了便宜,但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能令敌人立刻失去行动能力,往往令敌人吃痛之后更加疯狂,这时候反而更危险,尤其是对付大型动物的时候。”她回复。 江禅机想了想,好像有一定的道理,她的铝热松果对付超凡者的效果不错,因为人类的忍痛程度没那么强,但面对身体更加强悍的动物时就有些力不从心,无法对目标立刻造成致命性的杀伤,动物在暴怒和剧痛之下的反击更加疯狂。 让他想的话,他只能想出往松果里添加钢珠铁片之类的东西,但仔细一想这是开倒车,钢珠铁片面对大型动物效果更差,都不一定能穿透动物的皮肤,还不如将宝贵的空间用来放铝热剂。 他看了看时间,食堂快开饭了,于是回复道:“这样吧,我去帮你问问别人,等我的消息。” 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他还是第一次把饭菜一扫而空,然后本着集思广益的原则,单纯把欧阳彩月的需求讲了一下,没有提到凯瑟琳的事。 “用松果当武器的那位啊,我有印象,听你不止一次说过,我当时就有一些想法。”梓萱接话道,“这事好办,用不着麻烦老师们,我就可以帮她解决,你问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 江禅机给欧阳彩月发了信息,她表示随时有时间。 “行,咱们放学路上那个烂尾楼住宅区你还记得吧?让她去那里等咱们,我去实验室里取些材料。”梓萱吃完抹抹嘴,离开食堂,又跑回实验室。 烂尾楼住宅区就是江禅机和陈依依第一次做社会实践课程时遭遇那条野狗的地方,后来他们就绕路不从那边走了,梓萱选择那里肯定是因为那里荒凉无人,便于测试带有危险性的武器。 江禅机把地址发给欧阳彩月,不一会儿梓萱从实验室里拿着一个不大的盒子回来了,其他人也吃完饭了,于是一同乘坐33号租的车离校。 吃晚饭的时候没看到15号,她提前跟他说了,要接赵曼出院然后带赵曼去外面吃饭,赵曼整天吃清淡的病号餐,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很快,汽车停在烂尾楼小区的外面,欧阳彩月已经等在那里了。 时近傍晚,烂尾楼小区里除了几根路灯还在亮之外,所有的房子废墟全是一片黑暗,显得有些渗人。 不过江禅机他们已经今非昔比,就算在这里遇到什么凶兽也不在话下,反正城市附近不可能有特别厉害的凶兽。 “多谢大家帮忙,让大家费心了。”欧阳彩月先交待了场面话。 主角是梓萱,其他人全是看热闹的,梓萱也不多费话,直接让欧阳彩月先扔一个铝热松果让她看看现有的效果。 欧阳彩月向大约30米外掷出一枚松果并在空中引爆,铝热剂燃烧产生的明亮火花像是一颗礼花弹爆炸,由于是在空中爆炸,几十个星星点点的火焰散布了十余平方米的范围,有些未燃尽的铝热剂落地之后沾到石头上还在燃烧。 其他人基本上都见过欧阳彩月的铝热松果,只有梓萱是头一次见。 “确实是,范围很广,但威力就相对有限了。”梓萱嗯嗯地点头道。 “所以我想如果能改进一下就再好不过。”欧阳彩月早就听闻过梓萱的聪明才智,没有因为她是个小孩子而小看她,语气很客气。 “用铝热剂填充进松果的缝隙里,已经很有创意的想法了。”梓萱分析道,“而且铝热剂在不主动引燃的情况下很稳定也很安全,想改进的话也只围绕着这方面来改进,不能为了获得更大的威力而影响日常的安全携带,这就是本末倒置了,对吧?” “没错。”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欧阳彩月不住地点头。 梓萱向欧阳彩月要来一枚铝热松果,看到松果鳞片的缝隙间已经填满了橙红色的铝热剂,可能为了助燃还混有氯酸钾。 她放下松果,拿起她带来的小盒子并打开。 江禅机伸头往里面看了看,本以为会看到什么很屌的东西,没想到只是一些……细碎的金属片? “这啥?镓?”他问。 “你能不能别学了一个镓就到处套用啊?”梓萱向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向欧阳彩月说道:“有没有没塞铝热剂的松果?往铝热剂里混入这些碎片再填充进松果试试,比例嘛……先1比1试试。” 这些金属碎片非常小,也就是1毫米见方,梓萱直接用手来接触,看来没什么危险。 欧阳彩月知道要做实验,所以带来了备用松果和铝热剂,依言将这些金属碎片均匀地混入铝热剂,再填充进松果里,在操作过程中,她感觉这些金属碎片非常硬,绝非铁或者铝。 “好,试试吧。”梓萱示意道。 欧阳彩月加着小心,和刚才一样投掷、引爆,而且这次还扔得更远了一些。 其他人翘首以待。 结果,令她和大家多少有些失望,这次的松果爆开之后,没有之前那么明亮灿烂,威力也没有肉眼可见的提升,似乎还弱了一些。 大家对梓萱有信心,觉得可能调整一下混合比例就会有神奇的质变。 梓萱想了想,吩咐道:“再来一次,这次将铝热剂的比例减小一半,并且不要混入氯化钾,刚才燃烧得太快太猛了。” 由于松果里的空间有限,欧阳彩月也曾试过不在铝热剂里混入氯化钾,只填充铝热剂,没有氯化钾的助燃,虽然延长了铝热剂的燃烧时长,但能达到的最高温度下降了很多,得不偿失,后来就没再这么做。 现在她按照梓萱的要求,又制作了一枚不添加氯化钾的新松果,填充物里一大半都是那种金属碎片。 她再次掷出并引爆。 砰的一声轻响,空中爆起一团……微弱的火花,与之前相比,简直还不如小孩子放的烟花。 还不等欧阳彩月失望,令人震惊的怪事发生了,那团微弱的火花突然发生了二次爆燃。 轰的一声闷响,声波之强劲令烂尾房子里本来就没剩几片的玻璃又碎了更多,连站在三十多米外的他们都感觉到气浪扑面而来。 在他们呆若木鸡的注视下,一朵微型的黑色蘑菇云袅袅腾起并消散。 “这……这……”他们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你能一次同时引爆几枚松果?”梓萱问道。 “这个……没怎么试过,四五枚应该不成问题。”欧阳彩月激动地答道。 “现在按照刚才的比例,你觉得能同时引爆几枚就弄几枚,然后放进那间房子里面,分散着放。”梓萱指着一间尚算完整的烂尾房子。 欧阳彩月立刻不打折扣地照办,做好了五枚松果,分散着放进那间房子里。 “来吧,同时引爆它们。”梓萱说道,“其他人稍微退远一些。” 大家退至离那间房子五十米左右的距离,欧阳彩月集中精神,她很少同时引爆多枚松果,但也不是完全没经验。 火光并不强烈,却有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烂尾房子的门窗里喷涌出凶猛的烟尘,有些小石子甚至崩到了几十米外,还不等硝烟散尽,又是轰的一声,这间房子竟然……塌了。 虽说烂尾房子本来就是豆腐渣工程,不会有多结实,但……竟然被小小的五枚松果炸塌了?这特么是松果还是手雷?五枚手雷把那间房子炸塌不成问题,但手雷的体积和重量都远比松果更大更沉。 另外,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房子的墙壁是向内倒塌的,而通常的火药爆炸肯定是将墙壁向外推。 不用问,化腐朽为神奇的关键就在于这些神秘的金属片。 面对大家满怀期待的探询视线,梓萱也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解释道:“这是锆的碎片,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过程也很简单,松果被引爆后,这些锆片密密麻麻地四散分布在球形的空间内,然后被沾在它们表面的铝热剂引燃,锆在燃烧时会大量吸收周围的氧气和氮气,一举令球形空间内的空气消耗殆尽,形成近似真空的状态,并且又释放出巨大的热量,如果是在密闭空间引爆的,就算目标躲过了爆炸的冲击波,也会死于窒息……这就是温压炸弹的工作原理。” 第571章 道歉 江禅机短短一天之内已经学到两个生字了,有重温小学生涯的感觉,而且还都是听到读音之后在脑海里拼不出来的那种生字。 值得欣慰的是,其他人也比他强不到哪去,像元素周期表里那么多生僻字,绝大部分普通人也只能对前几行有所了解吧? 好几个女生甚至连温压炸弹一词都没听说过,梓萱不得不从浅显之处开始解释。 以前梓萱听江禅机描述欧阳彩月使用松果的方式时,就觉得有点儿像是云爆弹那个意思,这次江禅机说欧阳彩月想改进能力,梓萱就立刻有了方案。 云爆弹、燃料空气炸弹和温压炸弹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原理,不同的是前两者用的化合物,第一次起爆之后在周围的空气里散布气凝胶,再引发第二次爆炸,但这显然不适合塞在松果里日常携带,安全性和密封性都得不到保障,对携带者很危险,而温压炸弹用的是在高温条件下可以跟空气起反应的金属粉末,这相对来说就很安全了,只要没有高温引爆,就不会爆炸,而且金属的能量密度比气凝胶高得多,威力大得多,其中最常用的金属就是锆。 网上能买到锆石,那是含有锆化合物的石头,金属锆需要从中提炼提纯,如今锆的生产工艺已经极为成熟,价格也不贵,普通人虽然不容易找到购买渠道,但稍微有些人脉和手段的想搞到并不困难。 梓萱带来的这些锆片就是从实验室里取来的,锆的粉末很危险,20摄氏度就能在空气中自燃,人体静电都能将其引爆,但这种细碎的碎片很安全,没有千度以上的高温引燃就不会爆炸。 铝热剂现在只起到引燃锆片的作用,第一次实验没成功就是因为铝热剂放得太多了,锆片刚崩出去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引燃了。 锆片燃烧会吸收大量氧气和氮气,如果不将这些锆片适当散开,聚得太密集,空气不够它们吸收,还没有充分燃烧就熄灭了,威力自然很差劲。 第二次减少了铝热剂的用量,实际爆炸过程是欧阳彩月先引爆了松果,松果的鳞片、铝热剂、锆片开始向周围扩散,燃烧的松果引燃铝热剂,铝热剂又引燃了锆片,形成连锁反应,锆片瞬间吞噬了一个球形空间的所有空气并释放出高热,周围空气先是向内挤压,受热膨胀后又向外剧烈扩散……整个过程在零点几秒的时间内完成。 目前的铝热剂与锆片比例未必是最完美的,有待欧阳彩月自己慢慢测试,只要她明白这个原理就可以了。 欧阳彩月狂喜不已,她来之前可没抱有这么高的期望,简直就像是向神祈求一份工作结果中了彩票头等奖一样,经过改造之后的松果威力跟之前的云泥之别,虽然铝热松果在一定情况下依然有用,但温压松果整体而言牛叉太多了。 跟手雷比较一下,如果不考虑手雷的破片杀伤效果,只考虑爆炸本身的冲击力,毫不夸张地说,同等重量的温压松果比同等重量的手雷爆炸威力强十倍不止,除了手雷本身的金属结构限制之外,手雷里的火药化合物跟锆片的能量密度没法比。 更可怕的是,多枚温压松果是可以并联同时引爆,并联的数量没有上限,唯一的限制就是欧阳彩月能同时引爆几枚。 想一想如果是上百枚温压松果同时被引爆……怕是能令一座体育场那么大的范围寸草不生了吧?威力堪比集束炸弹。 其他人颇有羡慕嫉妒恨之感,温压松果可以远距离使用,也可以中距离使用,可以室外使用,也可以室内使用,可以当投掷武器,甚至还可以当地雷预设,只要别距离太近,几乎没有明显的短板,哪怕被敌人近身,豁出命去还可以同归于尽,无论对付人还是对付怪物都超级好用,哪怕坐飞机需要通过机场安检,只要偷偷藏着锆片混过安检就行了,铝热剂和松果很好弄到……简直完美。 欧阳彩月一个劲儿地傻笑,左右的中低等级超凡者,竟然有一天能混到这种程度……即使是到今天为止,她依然只能远程引爆区区松果这样的东西,充其量只能短暂生成几百度的火花,在真正实力没有得到提升的情况下,竟然可以通过松果引燃铝热剂、铝热剂引燃锆片的方式获得堪比高等级超凡者的杀伤力,这……如果这是梦,她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自从前几天接触到那种可怕的隐身猴子,并且隐约了解到这些猴子来自于一个……不同的世界,她就一直担心当前所未有的危机来临时,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小彩月的安全,但现在她有底气了,就算是实力远强于她的怪物出现,她也能让它有来无回。 “大恩不言谢,以后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说一声就行了。”她淡淡地对梓萱说道,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但谁都知道她很讲信用,并以此为豪。 梓萱跟她没什么交集,更没有需要用到她的地方,但没有拒绝,算是让一个人情给江禅机他们。 梓萱把剩下的锆片给她,让她自己慢慢测试并调整混合比例,欧阳彩月见这片烂尾楼废墟挺合适,离市区不远,闹出比较大的动静也没有管,决定未来几天都来这里实验,并且打算今天夜里就通过自己的人脉寻找更来的锆片来源。她不仅要测试混合比例,还要努力提升自己的专注度,尽量能够同时引爆更多数量的松果。 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欧阳彩月和他们告辞后返回她住的酒店,他们也返回出租公寓,江禅机一路上给欧阳彩月起了各种绰号,像“爆破工兵”、“拆迁队长”之类的,虽然是调侃,但也相当形象。 由于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当他们租的车回到公寓楼前时,恰好遇到15号和赵曼也从外面吃了大餐回来,两人手拉着手,显得感情很要好。 “不是吧?你就住在这里?”赵曼大惊小怪地指着公寓楼,“这也太破了!是宗主逼你住在这里的?” “其实还好,没那么不堪。”15号没有正面回答,接着低声说道:“上了楼就不要乱讲话,被院牧长听到不太好。” “好啦好啦,倒是那什么光之天使在哪?”赵曼好奇地左顾右盼。 在外面吃晚饭时,15号已经向赵曼介绍了这里的租客,以及赵曼住院的期间发生的事,当然也介绍了院牧长和米雪。 “在楼顶,你招惹谁都没事,千万不要招惹她。”15号叮嘱道,虽然赵曼的隐身能够躲避光之天使一时,但总不能躲一世,所以还是认怂比较好。 看到江禅机从车里下来,赵曼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迅速躲到15号身后,相比于虚无缥缈的光之天使,她更怕江禅机。 房东大婶的吸引问题少女体质再次发威,这次引来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问题少女,好在房东大婶已经放弃治疗了,反正能多一笔收入,问题少女就问题少女吧。 办完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入住手续,赵曼跟着15号来到三楼,发现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好,房间虽然小,但桌椅和被褥似乎都是新的,而且挺上档次,但唯有她的房间不一样,因为蕾拉上次鼓捣房间的时候她还不在,所以她房间里还是以前那种旧桌椅和旧被褥。 其实赵曼不怎么讲究住宿条件,以前她跟15号住在洼地的简易房屋里挺长时间,也没什么怨言,有15号在她身边,她很快乐。 夜里九点左右,三楼大部分人都相继入睡了,尤其是个别几个人,睡得更早,因为他们知道宝贵的睡眠时间没多久,等其他人睡熟了,反而是他们的起床时间了。 接近子夜的时候,江禅机和凯瑟琳先后出现在楼顶。 “今天情况如何?”他先简单说了欧阳彩月的事,然后问道。 “别提了,简直尴尬透了。” 凯瑟琳愁眉苦脸,她今天跟阿拉贝拉和院牧长相处时,浑身不自在,手脚都像没处放似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而院牧长也显然还没有释怀,对她很冷淡,阿拉贝拉则对她若即若离,她赔了夫人又折兵,付出巨大的代价却被耍了,满腔苦水无处倾诉,恨不得一把揪住c先生把他大卸八块,方解她心头之恨。 江禅机安慰了几句,为了缓解她的心情,又把李慕勤说的东西转述给凯瑟琳。 “武器大师……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绰号,如果李老师的猜测没错,这个铁匠应该就是c先生克隆出来的吧?”她说道。 “很有可能,当然也不能排除她是被c先生收买的,就像是雇佣兵一样。”他想起那位俄国女汉子花岗岩少校,花岗岩少校为了买酒而拿钱卖命充当雇佣兵,不知道她如果受到c先生的邀请,是否会甘愿替c先生卖命。 但以c先生的视角来思考,如果能克隆,就没必要雇佣,因为雇佣兵并不可靠,随时可能撂挑子,如果别人出价更高甚至可能背叛,不适用于c先生这种隐密的需求。 另外,花岗岩少校很直爽,一看就是有血性的汉子……女汉子,她了解情况之后未必会甘作c先生的爪牙。 正说着,15号和赵曼也来到楼顶。 “我跟曼曼说了我知道的情况。”15号说道,“今天夜里我会和她一起行动。” “你还没说你昨晚到底跟踪c先生去了哪里。”江禅机问。 “去了某个地方,但出于一些个人原因,我暂时不想说出具体位置。” 本来就情绪不佳的凯瑟琳有些生气,“为什么?” “抱歉,我说了是出于个人原因,但只是暂时的,我需要先去那里办一件事,等办完之后就会告诉你们,请见谅。”15号答道。 作为主要当事人的凯瑟琳当然不会被这么含糊其辞的解释说服,她正要追问,江禅机怕她们吵起来,大敌当前先内哄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插言道:“15号,我问个问题希望你不要介意,你是不是认识那个c先生?” 凯瑟琳一愣,再望向15号,却发现15号并没有断然否认,心里不禁翻江倒海,火气渐渐上涌,右手握住了肩头的剑柄,颤声说道:“是你……是你把情报泄露了?” 原本坐在楼顶的米雪站了起来,她不太明白现场的情况,但如果凯瑟琳对15号拔剑相向,她肯定无条件站在凯瑟琳这边。 刚来到楼顶时对着米雪目眩神迷的赵曼这时才察觉到气氛有异,赶紧握住15号的手腕,随时准备进入隐身状态。 江禅机赶紧跑到她们中间,“嘘!嘘!小点儿声!你们想把大家都吵醒?” 凯瑟琳的眼睛喷着火,紧咬下唇,维持着随时准备拔剑的姿势,只是没再说话,这架势如果15号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解释,今天她就不会放过15号。 15号倒是不为所动,没有防备的站在原地,点头道:“可以说是认识,也确实是我把你们征集他的情报的事告诉了他……” 如果不是江禅机拼命拦着凯瑟琳,挡在凯瑟琳面前,凯瑟琳这时就要含怒出手了。 “但是,我告诉他的时候,并不知道这是你们下的委托订单,之后你们找到我让我帮忙,我才意识到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15号低头道,“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凯瑟琳怒意丝毫未消,光是道歉远不足以弥补她因此而受到的损失和伤害,她被打得灰头土脸,被骗得蒙头转向,最重要的是她的宝贝妹妹失去了获得正常视力的机会,这道歉有用? 江禅机赶紧说道:“15号,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如果你想故意害我们,有更多更好的机会,但你至少要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15号摇头,“抱歉,也许我会解释,但不是现在,现在我要去救人。” 第572章 话术 江禅机恨不得小穗在这里,让他可以从和事佬的位置解脱出来,因为这事真不是人干的,凯瑟琳真在气头上就不说了,15号低调但半分也不退让,万一哪句话说岔了就可能大打出手,终归是他多嘴问了一句15号和c先生是不是认识,但就算他不问,凯瑟琳也肯定要追问c先生昨天去了哪,而15又肯定不说,所以最后还是会回到这个问题上……往好里讲,这也算是把话说开了。 如果换成另外的人,顾忌到米雪在场,可能就忍气吞声了,但偏偏15号有赵曼之助,还不是特别忌惮米雪,所以就形成了对峙的局面,若非双方都不想惊醒楼下睡觉的人,凭江禅机的和事佬能力,怕是早打起来了。 江禅机见15号确实像是有苦衷的样子,而且她说要去救人,从理性上他站在15号这边,因为15号没有理由说谎,她明知自己泄密的事总有一天会被拆穿,但没有逃跑也没有逃避,这证明她内心强大而坦然。 于是他劝凯瑟琳:“你先消消气,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追究责任是以后的事,你现在跟她打一架,能够挽回已经发生的事么?” 道理凯瑟琳都懂,但她其实就是这几天受了太多的气和委屈,想找个机会发泄一下,所以正在气头上。 “这样吧,双方各退一步,在这里僵持下去除了耽误事之外没意义,15号你去救人,我和凯瑟琳远远跟着,除非遇到危险,否则不会干涉你们的事,我们只想知道c先生昨天晚上去了哪里,怎么样?”他说道,“至于15号和c先生的事,以及15号泄密的事,以后再解决也不迟。” 15号和凯瑟琳都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15号拦住一辆出租车,凯瑟琳拦住另外一辆,两辆出租车一前一后向郊区的方向驶去。 路上坐在车里,凯瑟琳还是在生闷气,为15号泄密一事耿耿于怀,她本不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但因为事关她妹妹的眼睛,她实在是放不下。 江禅机劝道:“凯瑟琳,你心平气和地想想,不论15号泄密是不是故意的,但客观来说,这也算是帮你解决了一个两难的问题吧?否则你到底是选哪条路呢?是为了阿拉贝拉的眼睛而激怒院牧长,还是相反?无论你选择哪条路,路上都势必布满荆棘险阻,成与不成都在两可之间,即使15号没泄密,你顶着压力和阻力选择前者,也要漫长的十几年之后才会收效,这十几年间的变数太多了,情况未必会按照你预想的发展。” 克隆一个梅一白,再等她成长并觉醒能力,怎么也要十几年时间,时间是最可怕的敌人。 现在凯瑟琳不用选择了,15号帮她做出了选择,其实也算是令她如释重负,否则如果让她自己选择,她选择哪个都会极端痛苦。 凯瑟琳沉默不语,江禅机点到为止,没再多说,这事得等她自己想通才行。 过了一会儿,前面那辆出租车停下了,15号和赵曼下了车,江禅机也让司机停车并下车。 他们来到一处环境幽雅的市郊区域,本市不少有逼格的高新技术企业坐落在附近,每家独占一片地方,不像那些搞金融骗钱的公司扎堆集中在闹市区。 江禅机和凯瑟琳遵守承诺,远远跟在15号和赵曼后面,直到看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一座高墙大院的门口。 15号故地重游,再次来到这座整容机构,戒备森严的保安系统挡不住她和赵曼,赵曼直接带着她隐身穿过外门和内门,进入设施内部的女洗手间。 洗手间里没有别人,两人脱离隐身状态,赵曼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来之前我想好了两种方案,如果今晚拓真在这里,就偷id卡救人,如果他不在,就来硬的,刚才我看见他昨天晚上开的车停在院子里,要么是他昨晚没走,要么是他今天又来了,总之我去偷id卡。”15号说道,“id卡到手之后,咱们去负四层,你隐身领着负四层的人离开这座机构。” 赵曼的隐身可以带着别人,她没试过一次能带几个人,但就算一次带一个,多带几次也没问题,把人救出来之后,其他事就好办了。 偷id卡不能以赵曼那种隐身方式进行,15号启动了忍者服的隐身状态,赵曼看不到隐身的忍者,于是待在女洗手间里等待。 15号先是是跟着一个白大褂坐电梯来到昨天负三层的研究室,不过拓真没在那里,只有几个白大褂在忙碌。 这座机构的规模不算小,房间也很多,可能还有密室,一层层找上去很费时间,想尽快找到拓真的所在,要么抓住一个白大褂逼问口供,要么去保安室看监控,前者更快捷但可能会触犯超凡者的铁律,于是她选择了后者。 保安室一般不是在楼门口就是在院门口,15号很快在楼门口找到保安室,趁一个保安出门上厕所的时候溜进去。 正如她料想的那样,这座机构肯定是高薪聘用的专业安保机构,即使是在深夜,保安室里的安保人员谁也没有睡觉或者玩忽职守,除了定期在机构内外巡逻之外,还有两三个保安专门盯着监控画面,15号一眼就看出这些安保人员全是退役军人或者特警,一个个眼神锐利不苟言笑。 整个一面墙布满了显示器屏幕,同一个区域内的数个监控摄像机传来的画面每隔几秒就在一个屏幕上自动轮流切换,如果保安觉得哪里可疑,还可以手动控制查看。 15号站在屏幕墙前面看了一会儿,很快就发现一个可疑之处,有一个屏幕每隔半分钟就会变黑,这不是屏幕本身出了问题,而是切换到某个摄像机时固定变黑,像是……摄像机被衣服或者黑布盖住了。 保安们肯定早看见了,但他们没有特殊的反应,这表明情况在他们预期之内。 每个摄像机都标明了对应的房间,15号记下房间的序号,离开保安室,上到三楼。 这座机构的安保森严到每一层都有保安,进入每一个房间都要刷id卡,15号来到三楼的那个房间外,隔着门就隐约听到拓真的声音,他在吼什么人,但对方是单方面被吼,没有听到回应。 15号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人进出房间,听声音离门挺近的,所以偷别人的id卡一进门就会被发现,但这么等下去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她知道拓真训起人来简直没完没了,只好返回一楼女洗手间,让赵曼隐身带着她来到三楼并穿门而入。 房间里有两个人,一个是拓真,另一个是15号没见过的白人女性,体型纤瘦矫健,很年轻,跟15号年纪差不多,只是肤色有些不正常的发青,她穿着一条低调的连衣裙,手里提着一个如今不太常见的复古手提箱,而且这箱子看着还挺沉重。 拓真口沫横飞地对着这个白人女性大发雷霆,白人女性低着头一言不发,连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都没抹,像是个木头人。 赵曼的这种隐身状态听不到声音,这是一间套房办公室,有自己的卫生间,15号示意赵曼带着她进入卫生间,然后她要脱离赵曼的隐身状态听听拓真在说什么。 “你这个废物!连这种事都办不好,还有什么脸回来见我!”拓真咆哮道,“有第三者插手?有第三者插手,你不会连第三者也杀了?我培养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培养一个废物?” 不出所料,室内回荡着拓真的高声漫骂,15号从第一人称的角度已经很熟悉这些说辞了,如今以第三人称的角度来旁听,却似乎听出不一样的东西,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当她被拓真骂的时候,耳朵里脑子里全是拓真对她的责备和鄙夷,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不会生出太多的反感,而是仿佛他说的是事实似的,她内心对自己充满了失望,认为自己辜负他的期望,辜负了他的培养,恨不得立刻就死谢罪。 而现在从旁听者的角度,拓真这些话明显是蛮不讲理,太过荒谬了,连反驳都不值得反驳。 这样的反差是怎么回事呢? 15号想了想,有可能是自己对他已经彻底死心的关系,令她看清了他的本来面目,但这肯定不是全部,原因很简单,拓真控制她是通过兄妹关系,那他怎么控制的面前这位女性呢? 不用问,这个女性八成也是他创造的克隆体,否则泥人都有三分土性,谁会任他这么骂?就连向来以上下级关系严苛著称的忍者内部,上级也不会从人格上侮辱下级,这太过分了。 如果她也是克隆体,拓真是怎么控制她的?难不成是父女关系?这不可能,他的户籍里没有女儿,只有妹妹。 15号又听了一会儿,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一种可能性——pua。 pua现在已经很多人都听说过的东西了,本质上就是一种话术,它是为了帮助男性跟女性搭讪而生,然后迅速出圈,扩展到其他领域,因为小机灵鬼们发现这种话术的应用范围非常广,凡是涉及到两个人之间感情和关系问题的,几乎都可以应用pua话术。 在网上搜索pua可以找到浩如烟海的例子,有男性通过pua控制女性的,也有女性通过pua控制男性的,甚至不涉及到性因素,同性的朋友之间也可以通过pua来控制对方,而且被控制的一方若是中毒已深,除非有第三者打醒,否则几乎根本察觉不到自己落入了pua的陷阱,总会死心塌地地服从对方,认同对方说的每一句话。 pua的可怕之处在于,它不仅可以骗钱、骗色,甚至还可以洗脑、性虐、精神控制,甚至逼迫被pua的对象失去身为人的尊严,失去活下去的勇气,最后走向自杀。 没有经历过pua的人可能觉得不可思议,光是说话怎么就能这么玄乎?但事实就是如此,语言本身就充满了神奇的魔力,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如果父母从小就一直骂孩子是个废物,那孩子一定会认为自己是个废物,或者老婆总是骂老公挣不到钱、不上进,是个废物,老公被骂得越来越失去自信和自尊,这其实都是广义的pua。 pua能发展得这么迅速,一定是因为它有用,而且很有用,否则大家都不是傻瓜,怎么可能奉如圭臬?怎么可能涌现这么多受害者?它的诞生建立在心理学和人类学的基础上,并不是伪科学,而是真正的科学,正是因为如此,它才这么厉害、这么有效。 15号回想自己以前的种种经历,冷汗都冒出来了,拓真一定是个pua高手,要么是精心研究过pua,要么是无师自通,他并不是单纯地斥骂她们,并不是那么简单,而是通过斥骂以及其他的话术来给她们洗脑,令她们发自心底认同自己是个废物,认同自己辜负了他的期待和培养,认同他说的一切。 在第三者听来,这些话都很荒谬,但在被pua的一方听来就完全不一样了,人们往往会感叹被pua的一方为什么会那么傻,但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哪天轮到自己被pua的时候,对方根本不会告诉你他在pua你,等你们建立起较密切的关系,你早就中毒已深。 15号就是这样,从小就被他通过pua控制,如果不是她后来进入忍者学院,从客观环境上脱离了他的控制,并且慢慢见识到了广阔的世界,如今的她即使知道自己是克隆体、并不是他的妹妹,恐怕依然会死心塌地的被他驱使……这不是因为她傻,而是因为pua就是这么可怕。 15号早就听说过pua,但像普通人听说pua时一样,一笑而已,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是pua的受害者,身在其中而不自知。 眼前的这位肤色发青的白人女性,能被他用这么侮辱人格、这么不讲道理的语言责骂,肯定也是像15号一样的pua受害者,她非但不会愤怒,反而会发自心底地认同自己太废物了。 第573章 对影成三人 15号想明白之后,在脑海里印证种种前尘往事,很多疑问都可以迎刃而解,拓真往死里贬低她们,贬低她们的价值,正是话术里的一条重要原则,就是“打压”,通过无限贬低对方的自尊和自信,以操控对方的情绪与内心,令对方自卑和自闭,拒绝与更多人往来,因为如果与更多人往来,说不定就有明眼人指出真相。 如果不是拓真需要15号进入忍者学院,现在的15号肯定还会像眼前这个女性一样,傻傻地受辱而不自知。 世界上很多事都是如此,看透了之后觉得很荒谬可笑,但看透之前、身在其中的时候,即使别人费尽口舌来劝可能也没用。 15号不仅想明白了这点,还有了更多的感触。 什么是超凡能力? 仅仅只是拥有强大的力量、操纵温度、引导水流、号令特定金属里的电子这些才算是超凡能力么? 钱算不算超凡能力?肯定要算,如果一个人拥有比普通人多得多的财富,他就算是有超凡能力,有钱能使磨推鬼。 除此之外,知识也是超凡能力,像拓真没有觉醒能力,但他有生物学知识、有话术技巧、有野心,凭借这些他可以创造出超凡者并且将她们玩弄于鼓掌,这岂不是比任何超凡能力都可怕? 只能说幸亏拓真不知道阿拉贝拉的存在,否则以她的能力加上他的话术,除了极少数意志或者信仰特别坚定的人之外,绝大部分遇到他的超凡者都会被他洗脑,整个世界都将万劫不复——语言自身的魔力再叠加超凡能力,这绝对是被人忽视的顶级能力。 15号猜出眼前这个女性就是昨晚与凯瑟琳交手的敌人,但15号对她生不出恨意,只有同情,因为她也只不过是他话术的受害者。 15号在心中叹了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暂时将其他杂念抛开,以忍者的隐身状态卫生间里溜出来,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向拓真靠近,目标是他放在兜里的id卡。 在另一个超凡者的眼皮底下偷东西,这个难度实在有些高,15号妙手空空但还达不到变魔术的程度,她半蹲在拓真身后,犹豫着寻找出手的机会。 机会只有一次,如果露馅的话,当场就会打起来,虽然她不怕眼前这个女人,但想悄悄救出地下四层的人恐怕不可能了。 她打量周围,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视线落在了天花板的一个角落,那里安装着一台监控摄像机,此时被一件衣服盖住了,应该是拓真不想让监控室里的保安们看到这间室内的情况。 15号悄悄走到摄像机下方,观察了一下衣服盖住摄像机的角度,又看了看拓真还在骂那个女人,于是抬手轻轻拨了一下衣服的受力点并迅速后撤。 衣服哗的一下从摄像机上滑落到地上。 拓真的声音卡壳了,和那个女人同时望向那个角落,看清是衣服滑落之后,他皱了皱眉,但似乎没有特别起疑,走过去弯腰捡起衣服抖了抖,又重新搭在摄像机上。 就是利用这个瞬间,15号已经从他兜里偷到了id卡,而他一无所觉。 15号回到卫生间,轻轻拿起一个小物件又放下,向隐身的赵曼发出信号,后者现身,15号拉住赵曼的手,两人又重新隐身,退出这个房间,进入电梯。 这里的电梯跟别处的电梯不一样,头顶上没有维修通道,否则15号也就没必要大费周章的去偷id卡了,直接从维修通道进入电梯井然后下到负四层就得了。 …… 江禅机和凯瑟琳目送15号和赵曼消失后,知道她们潜入了这座高墙大院的内部,江禅机想找一个高处观察院内的情况,但这片区域外围的建筑分布都较为稀疏,附近没有适合观察的位置,所以他们只能找了一个相对高处,站在一座小二层楼的楼顶向那边张望。 从这里看去,隐约可以看到院内面积广阔,一座现代风格的建筑灯火通明,不知道大半夜的还在忙什么,这已经不是996了,是007吧。 等了一段时间,院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凯瑟琳沉不住气了,就想硬闯进去。 江禅机赶紧拦住她,劝道:“咱们来都来了,耐心多等一会儿吧……你想想,如果c先生在这座建筑里,他迟早要出来,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里面,如果他没在,你闯进去也没用,对吧?”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天亮么?他一辈子不出来,咱们就一辈子在外面等?”凯瑟琳的话里还是带着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江禅机正想用什么办法安抚她的情绪,这时突然察觉到尤绮丝浮出湖面向他身后指了指,这代表不是特别紧急,但有需要注意的人物在他身后出现了。 他背后的肌肉一阵紧缩,正想转身看看是谁,一个声音就在他背后开口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 凯瑟琳惊得迅速转身后退的同时拔出了十字剑横在胸前,顺便还拉了他一把,把他也拉得退了几步。 “谁!是谁在那里!”凯瑟琳向黑暗中喝道。 她和江禅机都看到声音传来的方向有人影,但不同的是,江禅机有了心理准备,他对这个声音有几分熟悉。 “宗主?”他试探着问道。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从无到有,又从模糊变得清晰,一位身穿忍者服的女性出现在他们面前,虽然这身忍者服跟其他忍者一模一样,但江禅机一眼就认出她是宗主,并不是通过她的体型,而是通过眼神和气质,因为她的体型跟之前刚从洼地里离开时相差不少,不再像那时一样弱不禁风,而是恢复了之前的矫健干练,至少恢复了八成以上。 凯瑟琳跟宗主接触得不多,快速瞟了他一眼,低声问道:“你确定?” 江禅机点头确认,凯瑟琳这才放下了十字剑,如果对方真是宗主,她拿着十字剑跟拿着烧火棍也没什么区别。 “你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么?”宗主说道,“好像在我出声之前,你后颈上的汗毛就立起来了。” “也不是特别敏感,是碰巧吧……”他打了个哈哈,赶紧岔开话题,“宗主你怎么来了?” “这话我还正想问你们,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宗主一如既往地戴着面罩,说话有些瓮声瓮气。 “这个……说来话长啊,宗主您不是回国去处理内部事务了么?过来怎么也没跟33号她们提前说一声,33号要是知道您过来,肯定会很高兴的。”他寒暄道。 宗主点头,“我来是因为15号的事,我在本土找到了一些隐蔽的线索,将我指向了这里,不过我这次是单独前来,事先谁也没有通知,因为敌人太过狡猾,我怕走漏了风声。” 之前,宗主在校医院稍微养好了身体,行动无碍之后,来不及进一步调养,就急着回国拨乱反正,因为忍者学院那边一大堆烂摊子等着她收拾。 她急着回国的另一个原因,就是15号抵死不肯吐露反叛的实情,她判断一个小女生不可能有什么苦大仇深的东西可以支撑其策划出这么大的阴谋,15号的背后一定有其他人主使,但奇怪的是,忍者学院将15号招揽入训练营前做的背景调查里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事出反常必有因,宗主知道肯定是背景调查有疏漏之处,或者彻底被愚弄了,于是回国亲力亲为地重新彻查15号的背景。 宗主是何等人物,连多年前院牧长接受心理咨询的录音文件都能找到,她亲自参与之下,很快就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越是往深处调查,她越是心惊,她意识到这是一个跨度至少十几年的阴谋,而且最终目标绝不仅仅是针对她,背后主谋志存高远,所图甚大。 但越是庞大的阴谋,势必牵扯的人就越多,为什么堂堂忍者学院却一点儿迹象都没有察觉? 宗主主外,2号主内,2号根据宗主梳理的线索,在忍者内部展开调查,有几个下忍或者中忍声称她们有印象,曾经上报过相关的线索,但是没有得到上级的重视或者回应,她们也没往心里去,因为这种情况很普遍,无非是上级觉得情报潜在价值不高,归档之后就束之高阁,但2号在数据库里并没有找到归档的相关情报,如果一个忍者记错了也就罢了,几个忍者同时记错的情况不可能发生,这意味着有人修改了数据库。 宗主找到的线索隐隐指向了拓真这个人,但偏偏在她察觉这点之前,拓真刚刚出了国,巧的是他的航班目的地正是红叶学院所在地。 另一个巧合,有人向忍者学院发出了委托,这属于不需要宗主干涉的日常事务,但宗主看到那张照片时,就确定他正是拓真。 多重因素之下,宗主将本土事务交由2号全权处理,自己亲身赶来,她之前通过监控拓真的资金往来账户找到了这座整容机构,她判断拓真来到这座城市肯定会拜访这座机构,即使拓真不在,应该也能在机构里面找到其他线索,于是飞机一落地就立刻赶来。 她不确定拓真是不是在里面,也想找个高处先观察一下,结果就发现了江禅机和凯瑟琳,凯瑟琳那头金发在黑夜里实在很显眼。 深更半夜的遇到这两个孩子肯定不是巧合,而且她让江禅机代为管束15号,现在他出现在这里,八成意味着跟15号有关,所以她现身询问。 江禅机指着机构内部,解释道:“15号和赵曼之前一起进去了,15号说是要救什么人,但没说清楚,我们在这里等她出来。” “救人?” 宗主首先想到的,是15号不知怎么得到她亲身赶来的风声,想在她插手之前把拓真救走,毕竟之前15号是宁死也不肯吐露实情,这表明15号是在拼命维护拓真。 既然这样,她就更不能让拓真跑掉了,拓真是把她害得差点儿没命的罪魁祸首,让他跑掉后患无穷。 更麻烦的是赵曼也在,如果是赵曼的话,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拓真,即使是宗主也拦不住。 想到这里,宗主对他们说道:“你们留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这……” 江禅机觉得这不太好,15号不让他们跟进去,肯定是有不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或者隐私,但他有什么资格阻拦宗主? 凯瑟琳一听,更加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尤绮丝突然示警,这次不是提醒,而是真正的示警,而几乎同一时间,宗主也转身向黑暗中喝道:“是谁在那里?” 宗主的问话比较客气,她顾及到这是红叶学院的地盘,万一是遇到了哪位老师,出言不逊就会得罪人。 凯瑟琳以为是15号和赵曼出来了,但江禅机知道并不是。 只见黑暗中慢慢走出一位穿着黑色风衣的女性,她双手插在风衣的兜里,步伐稳健,不慌不忙。 三人的视线集中在她的脸上和身上。 她并不是一个“女生”,而是一个成熟的女人,看着挺年轻,但早已褪去了青涩——江禅机知道她是一位超凡者,她的年龄比看上去要大得多。 “你是什么人?”宗主开口问道。 宗主见多识广,天底下稍微有名气的超凡者她基本都见过,至少也听闻过长相和特征,但这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她确定自己没见过,而对方的气质不同凡响。 宗主都没见过,江禅机更不可能见过,不过他总觉得……这双顾盼神飞的大眼睛,似乎有些熟悉。 “是你们学校的老师么?”宗主轻声问道。 “没见过,不认识。”江禅机摇头。 黑色风衣女性停在二三十米之外,视线也打量着他们三人,尤其是重点盯着宗主,突然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身装束……应该是一位忍者?” “正是,阁下何人?”宗主坦然承认。 风衣女耸耸肩,“我啊……你可以叫我优奈。” 第574章 试探 江禅机、凯瑟琳和宗主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虽然他们也不是这里的主人,但好歹先到一步。 她穿着这件中长款黑色女士风衣很合体,可能是黑色也可能是深棕色的中长随意梳了个马尾辫,黄种人,身高中等稍微偏高,其他的细节在大晚上的都看不清楚。 听到她自称优奈,江禅机心中一动,不可避免地联想到15号,宗主也想到了,但并未特别在意,因为日语一个相同的发音往往对应着好几个不同的汉字名字,光是听发音并不能代表她的汉字名字跟15号的汉字名字一样,仅仅可能是发音相同……甚至可能是人家随口一说,未必是真名。 穿着风衣的她令江禅机还想到前几天夜里在咖啡厅见到的拓真,拓真当时也穿着一件中长款风衣,不过这不能说明什么,秋天本来就是穿风衣的适当季节。 “既然阁下能认出在在下是忍者,那么阁下大概是一位超凡者吧?”宗主问道,并且一只手背在身后,向江禅机和凯瑟琳示意让他们稍微退后,因为对方来意不明,恰在此时此地出现,很难说是巧合。 “是的。”风衣女干脆地承认,双手依旧揣在风衣两侧的兜里,镇定地盯着宗主说道:“没有隐身的忍者可真是少见,既然我已自报家门,可否请教序号为何?” “这个恕在下不方便透露。”宗主说道。 风衣女优奈从宗主的嗓音中能听出宗主并非青涩的小姑娘,虽说不是年龄越大就能在忍者中排名越高,但实际上排名长期得不到晋升甚至倒退的忍者往往会知耻地自请退居二线,比如成为训练营的老师,一般不会再轻易外出执行任务,因此她判断,面前这位忍者拥有高排名序号的机率很高。 “好吧,不愿意说就算了。”优奈看了看寂静无人的周围,“不过堂堂忍者深更半夜出现在这里,大概不是随便逛街吧?” “阁下呢?阁下出现在这里,又有何公干?”宗主反问。 无论是宗主还是江禅机他们,都不觉得风衣女会回答这个问题,要么随口敷衍,要么避而不答,岂料她立刻答道:“我是来处理家务事的,并非公干。” 宗主一时无言以对,到了她这种身份和地位,总得讲究师出有名,不能像市井小民一样随便找茬儿大打出手,而对方报了名字又说了来意,显得很好说话,就算想故意找茬儿也不太容易。 宗主略加思忖,指了指那座整容机构,说道:“阁下所谓的处理家务事,该不会恰好是要进入那栋建筑里吧?” “正是。”风衣女点头。 “那很不巧,在下也有事要进入那栋建筑处理。” 风衣女笑道:“难道忍者学院对整容手术的情报感兴趣?想知道哪位明星在悄悄整容?” “不,是敝院的内务,恕不能奉告。”宗主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可否请阁下择日再来?” “这个……好像不太方便呀。”风衣女为难地说道:“我也是大老远从地球另一面赶来的,谁也不知道过了今晚,我要找的人还在不在这里了……难道不能你办你的事,我办我的事?” “抱歉,是在下先到的,还请阁下高抬贵手,通融一下。” 江禅机和凯瑟琳都觉得宗主已经很客气、很给对方面子了,不过问题是,对方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忍者学院的宗主,未必会领情啊。 风衣女侧头望了一下高墙大院内的建筑,“如果我非要进去呢?” “那就对不起了,此事对敝院关系重大,在下只能请阁下留步了。”宗主声调未变,但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 江禅机和凯瑟琳又悄悄后退几步,他们不太为宗主的安危担心,即使宗主没有恢复到全盛状态,也不是寻常超凡者可比的。 不过风衣女的实力很强,忍者学院“对等报复”的名声在外,她还坚持不退,肯定有几分底气。 “那……就要看你能不能留得住我了。” 风衣女话音未落,身体一晃,高速奔向院墙,似是想强闯。 宗主冷哼一声,身体如出膛的炮弹一样拦截过去,后发先至,速度远远快于风衣女。 风衣女也很清楚宗主会出手拦截,不过宗主速度之快远远超出她的预料,她一下子明白自己低估了对方,这个速度绝对是天下屈指可数的几位人物之一,而且是一位躯体强化系超凡者,别的不说,即使她只是被宗主撞上,她的身体估计会被撞得全身粉碎性骨折。 还好她的前冲只是试探性质的,来得及反应,也来得及急停或者变向,但她低估了宗主,情况已经相当危险和紧急。 这时,江禅机、凯瑟琳和宗主突然听到啪的一声脆响,江禅机他们两个还没反应过来,被这种脆响折磨太长时间的宗主瞬间就意识到,这是打响指的声音! 风衣女在前冲时,双手依然揣在风衣的侧兜里,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她并非全力前冲,伴随着响指声,她脚前掌点地,身体急速后撤并变向——这本来已经没什么用了,宗主离她很近,像是一伸手就能扯住她飘飞的风衣腰带,而宗主也确实这么做了,却抓了个空。 风衣女退得比她起步时更远,脸色微微泛白。 “15号?”江禅机和凯瑟琳望向高墙大院,他们以为15号出来了,尤其是江禅机更是着急,15号竟敢出手阻拦正在跟别人战斗的宗主,这……这是不要命了? 然而,他们没看到15号的身影,即使是赵曼现身又隐身,也至少得有个过程吧? 离风衣女更近的宗主听得清楚,响指声并非来自其他地方,而是来自于风衣女的兜里。 她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左手,她刚刚用这只手去抓风衣腰带,明明应该抓个正着,却抓歪了……这种感觉她也很熟悉。 “你是什么人?” 宗主和风衣女同时开口问道,她们都察觉自己低估了对方,宗主内心尤为震惊。 双方沉默片刻,风衣女说道:“拥有你这种身手的,即使是在人才济济的忍者学院里,怕是也不会超过三个……据我所知,2号主管内务,一般不会离开本土,那么……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但难道你是忍者学院的宗主?” “你对敝院倒是很了解。”宗主冷冷地说道,这也相当于默认了自己的身份,否则如果她不是宗主,必须要澄清,而不能在外人面前冒名顶替。 “那是当然,毕竟忍者学院名声在外嘛。”风衣女叹了口气,“我可真不走运,出门没看黄历吧,竟然遇到了忍者学院的宗主……” “你到底是什么人?”宗主再次问道,“看你的身手不似无名之辈,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这个……被忍者学院知道也不是什么好事啊,尤其是干我们这行的,可是一直尽力避免进入忍者学院的视线呢。”风衣女苦笑,“你没见过我是很正常的,也许你以前见过我,只是现在认不出来了而已,我时常对脸部进行微整,而且还化了妆,东亚四大邪术被我使用了两个,就算是堂堂宗主也无可奈何吧?” 啊?江禅机一愣,不过想想也很正常,他平时接触的女生除了蕾拉和千央有时会化淡妆以外,其他女生基本上不太化妆,而从蕾拉和千央化妆前后来看,女生化妆和不化妆的差别真的蛮大,说是换了一个人也不为过,更何况这个风衣女还时常做脸部微整手术,即使宗主以前见过她或者她的照片,现在认不出来也很正常,化妆加整容,双重邪术加持,这谁扛得住? 仔细看的话,风衣女的脸型很漂亮、很柔美,脸型介于瓜子脸和鹅蛋脸之间,但看久了之后就隐约觉得缺乏特色,就像是东方邻国那些像是从整容流水线上走下来的批量生产的女明星一样,这显然是她刻意为之……除了她的眼睛以外,她的眼睛明亮动人,谁整容也不会整眼睛本身,顶多是割双眼皮或者开眼角。 “阁下说干你们这行的……敢问阁下是做什么的?”宗主问道。 “我是……开酒吧的。” 风衣女此言一出,宗主和江禅机他们顿时恍然,怪不得她对忍者体系很熟悉,怪不得她刻意不想被忍者学院认出来,她是开黑市酒吧的,地下黑市联盟的那些人跟忍者学院势同水火,忍者也基本不可能潜入黑市酒吧。 宗主的视线落在风衣女揣在兜里的双手,“可否容在下多问一句,阁下的能力……难道是打响指?” 风衣女惊讶地一挑眉毛,她将双手揣在兜里,就是为了避免别人看到她打响指的动作,这样对方听到声音却不知道是什么声音,而宗主竟然像是有一双透视眼似的,一口道破她的秘密。 “有意思……”宗主看到她的表情就已经明白,“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阁下的名字是叫优奈?这是阁下的真名?” “没错,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至于真名不真名的……反正我曾经叫过这个名字。”风衣女点头。 宗主心里像是打开一扇窗户似的,之前很多混乱的线索逐渐联系起来,从点变成线,又从线织成网,不过依然有很多疑问悬而未解,比如15号与拓真的关系,以及15号的真正出身和来历。 “在下斗胆相问,阁下就是拓真的妹妹?” 江禅机和凯瑟琳都听糊涂了,拓真又是哪根葱?他们并不知道拓真就是c先生,c先生就是拓真。 宗主在重新调查15号的背景时,既然找到了拓真这个人,并且认定他很可能是此次反叛事件的幕后主使,肯定要对他进行重点调查,发现他户籍里有个叫优奈的妹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也发现这个妹妹曾经有一段不短的时间在户籍里除名又被重新添加,但宗主没找到这个妹妹,仿佛只是挂名的人物,她怀疑15号会不会就是这个妹妹,但时间和年龄对不上,这个叫优奈的妹妹很早以前就出生了。 风衣女的脸上浮现复杂的神色,“妹妹……算是吧,虽然我跟他决裂已久,但血缘上的东西真的很难彻底斩断啊……我那个不肖的老哥竟然惊动了堂堂的宗主,这……算是家门不幸,被宗主知道名字大概不是什么好事,我在想,宗主不会是为他而来吧?” “很遗憾,正是如此。”宗主说道,“阁下所说的家务事……” 风衣女叹道:“我本不想再与他产生任何瓜葛,但听闻他最近做的事越来越出格,我担心总有一天会因为这孽缘般的血缘关系而把我卷进去,所以我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做的。” 宗主的心里依然有疑问,这个风衣女自称是拓真的妹妹,年龄可以对得上,那么15号又是谁呢?为什么15号会和风衣女使用完全相同的技能?不仅是能力本身一样,连能力的使用方式都完全一样。 联想到情报里指向的拓真的专长,再回想15号把她困在洼地里时向她索要那份记录着众多强者生平经历的数据库的密码,答案其实已经在宗主心中浮现,但……那实在太荒唐了,如果她想的没错,就更不能放过连血缘亲人都可以利用并献祭的那个男人,他为达成自己的目的恐怕不会有任何底线。 宗主看了一眼高墙大院内的建筑,问道:“阁下进去并找到拓真之后,打算拿他怎么办?” “怎么办……老实说我还没有想好。”风衣女摇头,“不过再怎么说,他毕竟是我血缘关系上的亲人,如果他不听我的规劝,我只好把他带走,为了避免他继续闯祸,大概是找个地方把他永久软禁起来吧……” “对不起,拓真对敝院和在下本人都造成了诸多损失,今天只能由在下将他带走,请阁下三思。”宗主的语气渐渐转为强硬。 ———— 572章被屏蔽了,正在申请解禁,等不及的可以自行去网上找找 第575章 屏障 电梯门开启时,正在玩耍的小孩子们停下了手里的玩具,齐刷刷地望向电梯。 平时电梯门极少会开启,有些年纪小的孩子甚至一次都没见过,而这两天已经第三次开启了。 看着向两侧滑动的金属门,他们在心里忐忑地猜测,谁会走出电梯?是那个看起来凶巴巴的男人,还是那位神奇的大姐姐? 腿快的小植飞快地跑进厨房里去通知正在做饭的优奈姐姐,而胆大的爱德华则举起玩具枪挡在其他孩子们的身前。 电梯门完全打开,但电梯里似乎没有人,而这反而令爱德华喜上眉梢,因为昨天那位神奇姐姐出现时就是这样。 当优奈急匆匆地跑出厨房时,一个模糊的轮廓从空气中浮现,由于光线折射而形成类似于三棱镜效应的五彩斑斓的黑色逐渐组成一个人影,全身黑色忍者服的15号站在了他们面前。 “是神奇姐姐!”小孩子们欢呼起来。 从未行走在阳光下的他们,对陌生人的定义有如童话故事里一样单纯,要么是好人,要么是坏人,没有中间的过度地带,而这位神奇姐姐显然算是好人,说不定就是神。 胆大的跑到15号身边,围着她转来转去地打量,胆小的缩在优奈姐姐的身后,抻着脖子偷看。 “你来了。”优奈在围裙上抹了抹手上的水,向15号微笑道。 “我带来一位朋友。”15号说道。 优奈和小孩子们一愣,就在他们众目睽睽之下,另一个原本不存在的人影出现了,出现的方式与15号截然不同,赵曼像是从一层淡薄的黑气中走出来——说是走出来其实不太准确,更像是她早就站在那里,只是之前被某种东西挡住令他们看不见。 “这……这……”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赵曼的惊讶程度一点儿不比他们差,她像见鬼似的盯着穿着家居服系着围裙的优奈,又看了看戴着面罩的15号,如果不是15号跟她一起从电梯里走出来,她怕不是以为15号故意换了一身衣服来耍她。 不过仔细看的话,细微的区别还是有的,除了身高有两厘米左右的差距之外,这个穿着家居服的优奈,脸部轮廓比15号要稍微圆润一些,这也很正常,两人生活环境截然不同,理所当然会形成差别,但脸部的五官轮廓和布局什么的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孩子们看到赵曼出现全都惊讶得目瞪口呆,怕生的孩子跑到远处。 “这是我的朋友,你可以叫她曼曼,她是来帮我带你们出去的。”15号解释道。 “你好,给你添麻烦了。”优奈向赵曼点头致意,顺手推了推身边的孩子们,催促道:“跟两位姐姐问好,平时怎么教给你们礼貌的?” “曼曼姐姐好~神奇姐姐好~”孩子们拉长声音大声说道。 “噗!神奇姐姐是什么鬼?”赵曼忍俊不禁。 “抱歉,我忘了问你的名字,只好让孩子们这么称呼你。”优奈致歉道,“请问……” “我叫佑奈。”15号说道。 优奈和孩子们都是稍微有些愣神,因为yunna与yuna的发音基本一样。 “又……又是一位优奈姐姐?”小植结结巴巴地交替看着她们二人。 “汉字的话是保佑的佑,奈何的奈。”15号又补充道。 “哦……我叫优奈,优秀的优,奈何的奈,很高兴见到二位。”优奈笑道。 赵曼不解地歪头看了看15号,不明白15号为什么要隐瞒,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吗?怪不得15号戴着面罩没有摘,看来是不想让这个优奈知道自己的存在? “时间有限,咱们随时可能被人发现,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你们都准备好了么?准备好的话就进入电梯。”15号催促道。 “好。”优奈低头向孩子们说道:“咱们要跟着这两位姐姐离开这里了,有什么要带的东西都拿好哦,咱们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孩子们不太明白“离开”是什么意思,优奈只好改口说道:“拿上你们最喜欢的玩具,每人只能拿一个。” 然后她又匆匆向15号问道:“外面冷不冷?现在气温是多少度?” “比这里低几度吧。”赵曼说道。 “大家带着你们最喜欢的玩具跟两位姐姐进电梯,爱德华、小植,你们年龄最大,负责照顾好大家——我去拿几件衣服,有几个女孩子挺怕冷的。”优奈说完又匆匆跑回屋里。 “……”赵曼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15号,这个优奈太婆婆妈妈了,明明年纪跟她们俩差不多,却像个孩子妈似的。 孩子们每人抱着一个玩具,爱德华和小植神气十足地充当领队,指挥大家去电梯门口排队。 就在这时,电梯外面的指示灯突然变了,刚才下来后一直停在负四层的电梯开始上升,从负四一直上升到负一,然后停下了。 15号打了个手势,“嘘!别说话!都安静!” “嘘嘘!别说话!”小植和爱德华制止了孩子们的说话声,紧张地盯着15号。 15号凝视着电梯指示灯,仿佛在用意念跟它较劲。 “怎么了?” 优奈带着几条针织衫和外套跑到她们身边,纳闷地问道。 “可能有情况,带着孩子们先进屋,我让你们出来再出来。”15号说道。 优奈紧咬下唇,向孩子们招呼道:“大家跟我进屋。” 他们跑进屋子里,关上门,聚集在窗边,提心吊胆地看着这边。 “有什么不对吗?”赵曼傻傻地问道。 “如果是负一层有人叫电梯,为什么电梯停在负一层不动了?电梯到了负一层应该再去别的层才对。”15号目光灼灼,察觉到情况有变,“曼曼,你隐身。” 等赵曼隐身后,15号将id卡贴近电梯门旁的感应区,正常情况下,如果电梯没被占用,应该会被叫到负四层。 电梯没有动,依然停在负一层。 如果不是有人在负一层挡着电梯门不让关闭,那么就是电梯被远程停止了运行。 15号打消了一切侥幸的念头,她知道要么是拓真发现id卡被偷,要么是外面的江禅机他们闯进来惊动了拓真,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情况变得很棘手,她和赵曼脱身不难,但下次想再进来救人就很难了,而且如果电梯一直不下来,优奈和孩子们怎么上去?这里没有第二条通到上面的路。 15号正焦急地思考,突然听到电梯井里隐约传来一声异响,像是金属与什么东西摩擦的声音。 紧接着,一柄银色的剑尖从电梯门缝里探出,然后横向扩张,薄如蝉翼的剑增粗变成矛,将电梯门也顶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迅速扩大,一道银色的人影从电梯门里鱼跃而入,落地一个前滚翻停住身形。 15号在这个人影进来之前就进入隐身状态,虽然这个银人从头到脚都被银色的金属覆盖,但从脸型可以看出,她正是刚才在楼上被拓真叱骂的那个白人女性。 银人一手持矛一手持盾,护住身体的要害,以戒备的姿态小心地打量着四周。 15号和赵曼只要一直保持隐身,就不会被这个银人怎么样,但问题是她把守着电梯口,如果一直这么耗下去,对15号和赵曼极为不利,时间不站在她们这边。 电梯门被银人强行开启,可以看到电梯井里没有电梯,电梯还是停在负一层,银人应该是打开负二层或者负三层的电梯门之后跳下来的。 15号悄悄接近银人,等距离差不多的时候,她飞起一脚侧踹,蹬在银人的小腹上,银人闷哼一声被踹回了电梯井。 这一脚踹得挺实,但由于没有助跑借力而是原地发力,15号很清楚这一脚无法对银人造成重创,但助跑或者拔刀又会暴露自己的存在,无法形成突袭效果。 负四层已经是最底层了,电梯井不剩多深,银人掉下去之后很快又跳上来。 15号没有解除隐身状态,她打算故技重施,银人上来一次,她就踹一次,直到踹得银人上不来为止。 然而,她刚抬起脚还没来得及踹出去,就见一道寒光笔直地向她刺来。 她大惊失色,虽然她闪身躲开了这一矛,但银人像是能看见她似的,银矛直刺横扫,源源不断地向她发起猛攻。 “佑奈!你的鞋!” 优奈推开窗户向15号尖叫道。 15号百忙之中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右脚鞋底沾着一层银白色的金属,顿时明白了原因,是刚才踹那一脚时沾到的。 既然已经暴露,15号干脆解除了隐身,从小腿处抽出短刀,一手持刀,一手啪地打起了响指。 响指的作用立竿见影,无论银人的攻势有多么勇猛凌厉,却一丝一毫也沾不到15号的身体。 15号迅速扭转了局面,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她的短刀也无法伤到银人,虽然银人不能准确捕捉她短刀的走势和方位,但银人的轻圆盾是范围防御,本来就不需要挡得特别准。 两人在电梯口打得难解难分,一时之间难分胜负,谁都伤不到谁。 优奈和孩子们在屋里看得惊心动魄,胆小的孩子都捂住了眼睛,或者从指缝里偷偷看,他们都为15号捏了一把汗,生怕15号血溅当场。 “优奈姐姐,那个曼曼姐姐为什么不出来帮忙?”爱德华急得直跳脚,恨不得手里的玩具枪变成真枪。 “嘘!”优奈也不清楚赵曼一直没有现身的原因,示意爱德华别说话。 赵曼是想帮忙的,但15号和银人杀成一团,刀光剑影冷气森森,根本没有她插手的余地,要知道她的身体就是个普通人,根本没受过任何技击训练,硬闯进战团里非但帮不上忙,甚至可能被15号误伤,为了避免添乱,她只能耐着性子在稍远处观战。 这时,战局走向再次发生变化。 银人虚晃一矛逼退15号,一柄银色的匕首出现在她左手里,她右手撩起金色的头发,左手一挥,竟然干净利落地将满头金发给……切断了,只留下很短的发根。 大部分女生对头发都爱如性命,而这个银人则不怎么在意,相比于头发,她更在意战斗的胜利。 15号一怔,不明白银人为什么突然把头发削短,但就在这时,银人的样貌产生了变化。 之前,银人除了头发之外,全身都包裹在银色的金属里,现在她把头发剃短了,银色金属向上流动,连她的头顶也全部包裹住了。 银人只停顿了这么一两秒,再次挥矛向15号发起攻势。 15号还是一招鲜、吃遍天,再次打起响指。 嗤啦! “啊!” 好几个人同时尖叫出声,只见15号身形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地连续后退数步。 15号肩膀的忍者服被长矛挑开一条裂口,鲜血从忍者服里流出来。 “怎……怎么可能?” 相比于身体的疼痛,15号更震惊于自己无往不利的响指绝技竟然被这个银人破解了? 在刚才那个瞬间,在银人作势欲刺之前,15号打了响指,她想当然地认为,银人这一矛刺出之后会刺偏方向。 15号通常来说不会躲闪对方的指向性攻击,因为如果对方攻击方向有误,她躲闪的话反而可能令对方歪打正着,所以刚才她也没躲,这并不是她大意。 然而,银人这一矛没有刺偏,等15号意识到不对时,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仅仅只来得及偏转身体,避免肩膀被长矛刺穿,但长矛还是从她的肩头划过。 15号这才注意到一件事,之前银色的金属覆盖了银人全身,但至少还露着嘴巴、鼻孔、耳孔和眼睛,而现在……金属连银人的耳孔和嘴巴也封住了! 不仅是耳孔和嘴巴,15号回想刚才那一瞬,银人在攻击之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好像连鼻孔也暂时封住了,攻击之后才又打开。 15号曾经自豪地说过,即使敌人捂住耳朵,也无法逃避她的响指攻击,但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将全身用金属形成屏障! 第576章 作茧自缚 银人一矛刺伤15号之后,并没有立刻乘胜追击,继续守着电梯井门口,她可能是在提防处于隐身状态的赵曼,她不用着急,反正时间是站在她这边。 15号满脸是汗,但只有小部分原因是疼痛,更多的是……恐慌。 她从来没有像这么恐慌过,哪怕是在本土第一次面对“通道”时,哪怕是在洼地承认失败时,她都没有恐慌,因为那时即使她战败身死,也并非是技不如人,只不过是敌人的数量太多太强,或者是敌人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天亡也,非战之罪,而现在她面对的是一个自她出道以来头一个在能力上完全克制她的人类敌人。 薄薄一层银白色的金属覆盖住耳孔,并不足以令银人完全隔绝15号的响指声,但15号的响指依然失效了,因为响指声在空气中的传播频率跟在金属中是不同的,这层金属不是为了隔音,它也隔不了音,而是为了改变响指的频率,响指穿透金属之后,已经无法令银人前庭淋巴液共振了。 15号在银人面前像是被扒光衣服似的,隐身失效,响指失效,她在银人面前也就比普通人稍强一些而已。 可以说,她败局已定,绝无任何翻盘可能。 “你……你为什么会破解我的响指?”她狠狠地瞪着银人。 她不甘心,就算银人以别出心裁的方式克制了她,但为什么银人能在交手的短短时间之内就想出克制她的方式? 刚才战局平分秋色,按理说双方都应该全神贯注才对,根本没时间想别的,就算百忙之中抽空思考,她不相信银人一下子就想到了破解之策。 除非……除非是有人提前把她的能力和战斗方式提前告诉了银人,银人早就想到了破解之策,绝非临时想出来的。 是拓真? 不会有其他可能了,但拓真又不会未卜先知,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她会拔刀相向并且提前做了防范? 难道……拓真想防范的是其他人?其他以响指作为攻击方式的超凡者?为此他苦心积虑地找到了响指的弱点并告诉了银人…… 反正不会有第三种可能,拓真防范的要么是她,要么是其他使用响指的人。 银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由于金属遮住了耳道,银人可能听不清她在问什么,或者即使听清了也不会回答,15号就没听银人讲过话,银人就像是一台纯粹的战斗机器。 尽管败局已定并且受了伤,但15号并不恨这位银人,双方交手技不如人,死了也怨不得谁,更何况银人也是受到了拓真的洗脑,她甚至有些佩服银人,银人这种战斗方式可以令很多厉害的能力无效,如果连眼睛都封闭,可能连光之天使都奈何不了银人。 “优奈!你……你还好吗?” 赵曼现身出来想扶住15号,紧接着就要拉着15号一起进入隐身状态,只要隐身了,谁都奈何不了她们。 令赵曼错愕的是,15号竟然横刀拦住了她,没让她接近,咬牙说道:“你去外面求援!” 现在秘密营救行动已经败露,再想隐瞒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先逃跑改天再来营救更是不可能,到时候优奈和孩子们可能早被转移到其他地方了,唯一的办法就让等在外面的江禅机和凯瑟琳进来帮忙,这需要有人出去喊他们,毕竟这个极为封闭的负四层是不可能有手机信号的。 15号知道赵曼为了她的安危着想,但她现在不能跑也不能退,如果她跑了,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救出身后那些人了,她必须要撑在这里等待援军到达。 赵曼嘴唇蠕动了一下,她看清了15号的眼神,心一横说道:“优奈!你去外面求援,我留下!” 15号愣了一下,她可不放心让赵曼留下,因为赵曼要面对的不是红叶学院那些心慈手软的学生,而是一个冷酷且冷静的战士。 银人为了防御响指而封闭了耳朵,虽说不是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了,但肯定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15号想拒绝赵曼的要求,但赵曼异常坚决向她伸出手,“优奈,给我一把刀!快!” 由于一只手要打响指,15号通常只会使用双刀的一把,她抽出左小腿的短刀递给赵曼,“曼曼你……” “别说了!快去求援!别像那个优奈一样婆婆妈妈!”赵曼的眼睛死死盯着银人,“你的能力对她没用,我可不会怕她!” 15号一咬牙,“好!我尽快回来……小心!” 她看到银人突然抬手,将长矛像标枪一样掷向赵曼的胸膛。 在千钧一发之际,眼看矛尖即将触及赵曼,她的身体突然消失在淡淡的黑气中,只差一点点就被扎了个透心凉,幸亏赵曼早有防备,本来就打算进入隐身状态来着。 银人的眼神里流露出惊愕,因为赵曼是拿着一柄短刀隐身的,连短刀都不见了,这超出她的认知之外。 “啊!” 又是一连串的惊叫,原来是银人掷出的长矛刺中了优奈和孩子们所在的房子墙壁。 这里的房子不需要有遮风挡雨的功能,更多的是起到装饰和隔断的作用,所以墙壁既不厚也没有多结实,这一矛钉在了墙壁里,差点儿把墙壁扎透,胆小的孩子立刻吓得哇哇大哭。 “佑奈你没事吧?”优奈向15号喊道。 “你们离开窗户!别出来!不用管我!”15号向她喊道。 优奈将惊魂未定的孩子们带离窗户,跑到洗手间里躲了起来。 赵曼也被吓魂飞天外,这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如果有选择,她真想就这么隐身逃跑,但…… 她看到一柄新的长剑正在银人的手中凝聚,利用这个机会,她绕到银人的身后,解除隐身状态的同时一刀砍去。 赵曼是问题少女不假,但问题少女也有程度不同,拿刀砍人对她来说也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而且面对的还是一个很厉害的超凡者,不可避免地心慌手软,但还是一刀砍在了银人的背上。 叮的一声金属交击的脆响,钢刀砍中银人,银人的体表覆盖着半凝固的金属镓,就像是一片片的鳞甲,不过受限于体温,镓的硬度不够,钢刀受阻之后还是砍中了银人的身体,只是伤势不重。 银人哼了一声,身体稍微一晃,立刻忍痛回剑后劈,但赵曼砍中她之后立刻后退并重新进入隐身状态,银人砍了个空。 血从银人的后背流出来,不过可气的是,银人立刻就用金属封住了伤口,阻止血液外流。 银人见赵曼神出鬼没,略加思索之后,改以后背贴着墙,避免受到来自背后的袭击。 既然如此,银人就不可能继续把守电梯门了。 15号见状心中大定,利用这个空档闪身进入电梯井,抬头看到电梯果然停在了负一层不动了,负二层的电梯门开着,负三层的电梯门关着,银人应该就是从负二层撬开电梯门跳下来的。 她纵身跳到负二层。 从负二层的电梯门出来,前面是一道自动感应式的玻璃门,她接近时自动开启,在她进入后又自动关闭。 负二层极具高科技感,以纯白为主色调,似乎是一座恒温恒湿的机房,好几台大型服务器分布在机房里,除了散热风扇嗡嗡的转动声之外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 15号在负二层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竟然也没有楼梯或者消防通道,上去的唯一通道就是电梯,但现在电梯停在负一层堵死了电梯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15号急得团团转,她掏出手机看了看,这里同样收不到信号,手机跟板砖差不多。 时间拖得越久,赵曼越可能遭遇危险,她必须要想办法尽快通知江禅机和凯瑟琳,但……连出都出不去,要怎么通知他们呢?他们现在肯定还在外面傻等,可真是急死她了! 一抬头,她看到天花板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分布着一个烟雾报警器,她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希望,纵身跳到服务器的顶上,从忍者服里掏出一个微型打火机,反正她的忍者服已经破损失效,她从忍者服上撕下一条,用打火机点燃之后凑近烟雾报警器。 皮质的忍者服燃烧之后产生刺鼻的烟雾,两三秒之后,刺耳的警铃声响彻整座大楼,红色的应急灯照亮了每一层的走廊。 这样江禅机他们肯定知道出事了。 15号松了口气,只要等江禅机和凯瑟琳找到这里,搞定那个银人不成问题……她相信他们会来,没有理由,就是相信。 不过等一下……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 由于失血和情绪过于紧张,15号的脑子有些懵,她依稀觉得哪里有问题,但一时之间找不出问题所在…… 嘶—— 这是什么声音? 15号心中起疑,循着声音找过去,发现天花板的四个角落里出现了几个圆形的通风口,声音就是从通风口里传出来的,通风口上挡着栅栏。 风从15号的身后吹来。 这种恒温恒湿的地下机房,连个窗户都没有,哪来的风? 她愣了几秒,突然明白是哪里出问题了! 像这样的大楼,这样的机房重地,既然安置了烟雾报警器,为什么没有安装自动灭火装置? 她本以为火灾警铃响了之后,天花板会探出喷头喷水灭火,但情况似乎与她料想的不同…… 糟糕! 这里是抽真空式灭火! 刚想明白原委,15号就感受到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15号疯了一样扑向刚才她进来的那扇自动感应门,门在她接近后并没有自动打开,甚至当她用手指去扒时,门依然纹丝不动,坚固得像是一面墙。 嘶—— 真空泵正在源源不断地将机房内的空气抽走,以釜底抽薪的方式来灭火。 15号太大意了,她光是想着怎么尽快通知江禅机他们,忽略了像这样的机房为了保障服务器不会进水受损失而没有采用喷水式自动灭火装置,而是采用抽真空式灭火,现在她成了作茧自缚。 她抽出短刀,以刀柄狠狠磕在玻璃门上,想破门而出,她的手腕震得生疼,玻璃却完好无损。 这是防弹玻璃! 15号面如死灰,没想到自己没死在战场上或者敌人手里,反而屈辱地憋死在这里? 她不甘心就这么活活憋死,短刀的刀尖向玻璃门的门缝里插入,想撬开门缝。 空气越来越稀薄,由于缺氧,15号的力量正在迅速流失。 嗤! 她拼尽所有力量,短刀成功地挤入门缝之间的胶皮里,将玻璃门撑开了一条宽度不足三毫米的缝隙,但玻璃门两侧合拢的力量极大,或者她剩余的力量太小,尤其是一侧肩膀还受了伤,她没办法将缝隙进一步扩大。 她甩掉忍者服的面罩,将口鼻贴在缝隙上,用尽一切力量拼命地呼吸。 正常情况下,当真空泵将机房内的空气抽尽一段时间之后,确保火灾已经熄灭,真空泵就会停止工作,但现在由于留了个门缝,传感器侦测到室内气压始终没有降到零,真空泵就一直较劲般的持续工作。 缝隙实在太窄,15号的呼吸极为困难,她现在脑子唯一的念头就是呼吸,这是生存的本能,她已经顾不上其他事了。 她的处境极为危险,正在杀死她的不只是呼吸困难,现在整个机房里的气压虽然还没有完全降为零,但空气已经极为稀薄了。 众所周知,随着气压的降低,水的沸点也会下降,一个标准大气压下水的沸点是100摄氏度,但绝对真空环境下,水会立刻气化。 现在机房里是接近真空的状态,门缝隙周围稍微好一些,但气压已经低到接近大气层顶部的气压了。 15号的体温令她体表的水分达到了沸点而迅速气化。 她的眼珠由于缺乏泪水的滋润而干涩无比,每呼吸一口,她的喉咙里就像是有一把刀子在反复切割,她肩头伤口处的血流减缓了,但这不是因为流血止住了,而是血液也在气化。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第577章 淡泊 高墙大院的外面,宗主和自称优奈的风衣女互不相让,并且双方都有足够的理由坚持自己的立场,一边事关忍者学院险些被颠覆的危机,另一边则是家务事,清官难断的家务事。 麻烦的是,双方的身份本来就是水火不容,忍者学院与黑市联盟向来不对付,她们两人身为这两派势力的代表,这就决定了她们虽然表面上客气,但实际上很难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判,更何况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时机和场所。 微妙之处在于,她们一人与拓真断绝关系已久,另一人则是凭借零散的情报找上门来,两人其实都不清楚拓真到底做了什么,甚至可能不如旁观的江禅机和凯瑟琳更清楚。 江禅机被风衣女的响指震惊到了,他想起欧阳彩月和闲散超凡者们曾经在捕猎隐异猴时发表的看法——某些特殊的超凡能力很罕见,虽不是说世界上绝无雷同者,但雷同者恰好能凑到一起的机率无限接近于零,因此她们揣测所谓的数只隐身猴子出逃的真相是红叶学院做的克隆实验。 15号的能力及使用方式绝对可以归于罕见之列,连见多识广的宗主都对15号青眼有加,并且许之为团战首席忍者,这足以说明情况了,但这个风衣女竟然拥有一模一样的能力及使用方式,巧合的机率基本上是零,那么…… 他仔细盯着风衣女的眼睛,岁月和风霜在她的眼神中留下了痕迹,整容手术和化妆术令她的脸型美丽而缺乏特色,但这双眼睛本身……他越看越感觉跟15号很像,但不敢完全确定,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毕竟大部分东方人的眼睛其实没什么差别。 凯瑟琳则有些不知所措,她本来是想在捅出更大篓子之前秘密解决这件事,但宗主和风衣女的出现令情况已经远远超出她的掌控,她很茫然。 同一时间,风衣女从宗主的语气里已经听出最后通牒的意味,她知道宗主极为强大,凭她想战胜宗主的希望很渺茫,但她认为自己不会轻易落败,甚至能凭借地势周旋很久,这里不是荒无人烟的野外,宗主不能全力出手,所以她有一定的优势,她认为最后不分胜负的机率很大,更何况如果她连动手都不敢就退走了,把血缘关系的亲人拱手让人,这要是传扬出去……别人可不管拓真跟她的关系有多糟,反正就会说她怕了宗主,割哥求和。 “好吧,既然宗主这么说,那咱们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我久仰宗主实力卓著,今天我不自量力地请宗主指教。” 风衣女终于将她的右手从风衣兜里抽出来,她的右掌心里握着一根……类似于战术伸缩式警棍的细长金属棒,顺势一甩,长度延长至一米左右,不包括握柄在内。 噼啪——噼啪—— 她按动握柄处的一个隐藏按钮,金属棒的顶端立刻迸射出蓝白色的高压电弧,这是一柄伸缩式电击棍。 “小心哦,被电一下可是很难受的。”风衣女笑道。 宗主倒是高看她一眼,因为她提前示警了,否则如果等交手时再突然放出电弧,确实可以令对方猝不及防,打乱原有的攻击和防守节奏。 江禅机眼前一亮,这东西不错啊,如果手里有这东西,银人啥的岂不是随便被电得外焦里嫩? “彼此彼此,在下也要请阁下多多指教。” 宗主从刚才的试探中已经感受到对方的老辣,她不敢托大用空手来对抗对方的电击棍,说不定对方还有什么隐藏的底牌,从小腿处抽出双刀,做好攻击的架势。 “等等!两位等一下!” 江禅机看她们真要打起来了,他不能再看热闹,虽然这时候本来没他说话的资格,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风衣女早就看到了他和凯瑟琳,凯瑟琳穿的是便服暂时不谈,江禅机是穿着校服上衣出来的,所以她知道他是红叶学院的学生,这倒不奇怪,毕竟这里是红叶学院的所在地,至于红叶学院的学生和忍者学院的宗主混在一起……可以勉强解释为前一阵忍者学院出事时,红叶学院暗中伸出援手的关系,当时她看了学院长在电视上空难新闻发布会时的直播讲话。 不过她觉得江禅机的胆子可是够大的,竟然堂而皇之地走到她和宗主的中间,不要命了么?还是说他料定她不会出手? “这位小朋友有什么事?” 她不想得罪红叶学院,暂时放下电击棍问道,语气比较和蔼,因为黑市联盟之中也有一些红叶学院的毕业生。 “抱歉,我知道自己没资格打扰二位的雅兴,但是为了避免二位铸成大错,我只能斗胆问一句……优奈小姐你说的拓真,是不是就是黑市酒吧里传言的c先生?”江禅机赔笑着问道。 “是的。”风衣女点头,“听说他给自己起了一个这样的化名,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以前我听闻过c先生这个代称,但没把他跟这个代称联系起来。” 她离开东方已久,一直定居在赌城维加斯,大部分时间都要照顾酒吧不会远行,原则上酒吧的主人不会干涉也不会偷听顾客们的交流内容,但有时候顾客坐在她的吧台前,一边欣赏她调酒的动作一边东拉西扯的闲谈,偶尔会提到c先生这个名字——提到的次数极少极少,但她当了这么多年的调酒师,总会听到几次。 正如她说的,她根本没把c先生跟拓真联系起来,在她跟拓真断绝关系之前,她就不关心这个哥哥在学术方面的研究和成就,在她觉醒能力之后,更看不起这个哥哥的为人。 他知道她觉醒能力之后狂喜异常,要求她为他做事,被她断然拒绝,因为她本身是甘于淡泊的性格,没什么野心,只想闲云野鹤般地笑看世间百态,而他则完全相反,总是怨天尤人,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给人的观感很阴暗,从小就是这样,所以她从小就不喜欢他。 她觉醒能力之后一两年就离家独立了,他被气得够呛,她不在乎,优哉游哉地一边打工一边周游世界,饱览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而且她极少显露自己的能力,平时与普通的年轻女孩子没什么区别,能力对她而言只是防身的工具而已,毕竟一个年轻女孩子在世界各地到处跑,多少还是有些危险,她只在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时才动用能力,她从小就想周游世界,觉醒能力令她有了安全周游世界的资本,可以做说走就走的旅行。 她没有处处以超凡者自居,更没有向拓真索取一分钱,她靠打工支付自己的旅费和生活费,那么就涉及到打工时间与游玩时间的分配,谁都想少打工多玩耍啊,这是人之常情,不是谁都立志当个打工人,她也不例外。 她也想尽量缩减打工时间,分出时间多玩,有什么工作不需要全职、不需要长期停留在某地、单位时间收入不菲、同时还有一定的成长性呢? 她试了不少种工作,最后发现在酒吧里当侍应生不错,底薪不高但小费丰厚,不需要全职,工作时间相对自由,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身为年轻女生的安全问题,毕竟酒吧往往要工作到深夜,甚至彻夜通宵,但这对她而言不是问题。 不止一次,她结束打工从酒吧返回住处的路上被人跟踪了,但她用响指令跟踪者遭到了“鬼打墙”,很简单地解决了问题,不会闹出什么大动静,跟踪者甚至都不知道这是她用能力搞的鬼。 当了一段时间的侍应生之后,她发现调酒师是一份很帅气的职业,比侍应生收入高,而且还有成长性,于是她停留在某座城市当了半年左右的调酒师学徒,然后辞职单飞,先从小酒吧开始尝试,随着她调酒水平越来越高,她几乎去什么酒吧里应聘都不会被拒绝,收入也水涨船高,打工一周玩一个月都没问题。 在此期间,拓真屡次打电话骚扰她,让她回去,否则就威胁跟她断绝关系,她经济独立、人格独立,怎么可能怕他的威胁,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呗,她求之不得。 她干脆换了手机号,再加上她如浮萍般居无定所,今天在这个国家,明天在那个国家,拓真再也找不到她了。 在酒吧里打工,不可避免地会了解一些介于黑与白之间的灰色地带,后来她通过在酒吧里认识的人办了一本新护照,名字和国籍都换了,还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脸型做了微整,这下拓真更是即使报警都找不到她了。 在酒吧里当调酒师,化妆是基本要素,令客人赏心悦目才有更多的小费,所以她化妆的水平也是与时俱进。 在辗转世界各地边打工边旅游的日子里,她遇到了极个别的怪事,按理说以她现在的调酒水平,在什么档次的酒吧里都能胜任调酒师的工作,不过有时候她随便挑了一间酒吧去毛遂自荐,对方却客气地婉拒了她,这令她既费解又不服气——明明是一间挺普通的酒吧,哪来的底气拒绝她? 直到她在其他的酒吧里结识了一位超凡者,她才从对方的口中了解到,这世界上有极少数酒吧是与众不同的,这些酒吧只对超凡者开放,而且必须有熟客引荐才行,而她一向隐匿自己的超凡者身份,上门自荐被拒绝也是情理之中。 出于好奇,她亮明自己的身份,请这位超凡者帮她引荐,终于得以进入另一个大众所不知道的地下世界。 那时她已经周游了大半个世界,新鲜劲已经过去了,该看的都看过了,该玩的也都玩过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与阅历的增加,她内心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觉得有些……孤独。 在旅程中她认识了很多人,不乏意气相投的朋友,但随着她再次启程上路,这些朋友也会被甩到身后,再也不见。 而且跟普通人交朋友,就意味着这世界上的一部分精彩是体验不到的,只有跟超凡者们混在一起,她才能见识到真正完整的世界。 另外,由于性格的原因,她想结交的不是那种一起轰轰烈烈的朋友,而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朋友,既可以什么都谈,又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样才符合她的性格。 从那时起她就生出自己开一间黑市酒吧的念头,自己当调酒师,酒吧内有各色各样的超凡者来来往往,带来各种各样的逸闻趣事,她不会感到孤独,又不会陷于太过亲密的关系之中,岂不是很好? 从毅然独自周游世界的行为就能看出,她一向很有行动力,有了什么想法就会去尝试,再加上她有了一定的积蓄,对酒吧行业有深刻的了解,接下来的事就水到渠成,她在人来人往频率最高的赌城维加斯选址,开了一间黑市酒吧。 从起初的门可罗雀到后来的声名鹊起,她认识了越来越多的超凡者,并乐在其中。 最后不知怎么的,可能是她性格的原因令大家觉得她既冷静又中立,竟然受到很多同行的推崇,莫名其妙地拉着她创立了黑市联盟,她自认为是跟着朋友一起凑数的,结果进去就有些身不由己了……颇有赶鸭子上架之感。 年龄增长,性格也会有变化,她依然没有野心,但她有责任感,既然被这么多同行所信任,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太好,反正有点儿事做也不错,于是她就一直这么下来了。 在酒吧里工作,当顾客进行不涉及情报交易的闲谈时,她也会旁听到各种各样的事,世界各地的超凡者世界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她基本都会第一时间知道,当顾客因为等不到生意而无聊时,她也一边调酒一边陪顾客闲聊,主要是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听顾客吐槽各种事,偶尔应和一句,酒意微醺的顾客就往往引以为知己。 所以没错,她听说过c先生这个名字。 第578章 泄密者 优奈,真正的优奈,最早的优奈,她和拓真的父母早亡,在父母去世之前,兄妹俩的关系就不太对付,由于拓真更早成年,他掌握着父母的遗产,优奈只能过着仰赖他鼻息的生活,用钱的时候只能向他伸手要,而拓真则在她面前很有优越感,每次都略作刁难之后才像打发乞丐一样施舍她,但这一切在她觉醒能力之后就颠覆了。 拓真接受不了这样的反差,他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地位,结果以前他俯视的人一下子跟他平视了,这令他心态失衡,对她的态度更加恶劣、更加神经质,这进一步促使了她的离家出走以及跟他的决裂,因为她已经有了独立生活的底气。 自从优奈更名换姓、改头换面,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周游世界并在赌城定居,一开始她还会时而想到他——并不是想念,只是想到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哥哥,后来连想到他的次数和频率都越来越少,因为她的生活已经安定下来,有了固定的生活圈,认识了一些超凡者朋友,乐在其中地经营酒吧,此后还兼顾黑市联盟的日常管理,日子过得很充实,也没有什么烦恼,甚至连外出旅游的次数都大为减少,只有在极个别的情况下,比如梦到小时候的事,才想到拓真。 刚定居赌城的时候,她还通过搜索引擎查找过拓真的动态,发现他在学术上取得了一些成就,起码不至于饿死,并且通过少量的记者采访视频看到他还是那样一副臭脾气,她就放心了,后来也就没再关注——这也很正常,成年之后的兄弟姐妹就会慢慢疏离,拥有各自的朋友、家庭、生活和圈子,不论小时候感情有多好,更何况她和拓真的感情本来就很糟糕,知道他没死也就得了,她又不指望等他死了之后继承遗产。 在酒吧里第一次听到c先生这个代号是什么时候,她已经记不清了,而且一听到是个男人,她就更没兴趣了,不仅是她,酒吧里的其他超凡者也是如此,还不如谈论那个化名梅一白的南亚女人更令大家有谈资——男性利用自身的技术优势从事非法勾当的太多了,暗网才是他们的主战场,而不是黑市酒吧。 需要着重说明的是优奈这个人的性格特点,她没有野心,有一定的责任感,喜欢恬淡但有趣的生活,另外就是……她没什么强烈的正义感,也并不嫉恶如仇,她的正义感就像她的性格一样淡泊。 没有哪条法律规定每个人都要有强烈的正义感、都要嫉恶如仇,优奈从小就对法官、警官之类的职业观感平平,她不会犯法,但看到有人犯法也不会去主动举报,她不想惹麻烦,也不想引火烧身,后来周游世界的过程中,她更深刻地理解到,世界有光明的那一面,也有黑暗的那一面,同样有介于光明与黑暗之间的过渡地带。 哲学家说过,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那么她觉得,光明和黑暗也是一体两面,如果彻底消灭了黑暗,光明也会随之消亡,或者更糟糕,会从光明中分化出黑暗。 每天,她的酒吧里都在发生不那么光明正大的交易,金钱、物品或者情报的来源很可疑,如果她有强烈的正义感,看这不顺眼、看那不顺眼,还怎么干得下去这一行? 混迹于黑市酒吧的闲散超凡者们大多如此,如果她们有强烈的正义感,为什么不加入红叶学院之类的半执法组织,为执行正义贡献自己的力量? 用一个时髦的词来形容,她们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其实大部分普通人也是这样,只是她们更加坦然且更加心安理得。 优奈基本上只认同两大原则,一是超凡者不得无缘无故伤害普通人的铁律,二是不能有人在她的酒吧里寻衅滋事,除此之外的事她并不会主动干涉,她自己做事也是凭借自己的个人喜好。 当她刚觉醒能力的时候就与忍者学院有过交集,有一天夜里她搜索了超凡者的一些事情之后,当晚就有一个黑衣忍者出现在她的房间里,问她是否想加入忍者学院的训练营,而她拒绝了。 她对忍者学院没兴趣,对红叶学院也没兴趣,不想过受拘束的生活,也不想再上学了,凭着自己的能力自由自在地享受人生不好吗?又不是好莱坞的爆米花电影,有能力之后就必须要去成为英雄——成为好莱坞电影里的超级英雄可不是什么好事,基本上得先把亲人全都献祭了才会成为英雄,所以她也不符合这个标准,毕竟她还有一个活着的哥哥。 话说回来,她听说过c先生,听说过他在暗中做一些令人不齿的勾当,但这是警察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更何况他做交易的那些人要么是高官要么是巨贾,真以为没人举报过他么?举报者都人间蒸发了而已,她不怕麻烦,但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类似的黑暗勾当每天都在世界各地上演,她不是正义使者,不想打破自己舒适的生活圈。 或者说,只要她举报一次,任何一次,那么她就失去了独立而超然的地位,酒吧里的其他超凡者会怎么看她?她们还会当着她的面高谈阔论么?她的朋友会离她而去,她的顾客会离她而去,她会失去现有的一切,她脑子进水了才会去管闲事。 当然,她做梦都没把c先生跟拓真联系起来,更没想到拓真早就不满足于对普通人下手,而将黑手伸向了超凡者,如果她知道并且有确凿的证据,早就出手干预了,其他的闲散超凡者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因为这件事直接触犯了她们的利益,她们可不想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被其他人占了便宜,她们是最看重切身利益的,比如欧阳彩月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如果她知道有人暗中克隆了另一个自己,并且偷学了她的能力使用方式,她肯定不善罢甘休。 凯瑟琳去黑市酒吧寻求精通克隆技术的秘医时,向她提供情报线索的那个超凡者只以为她是想克隆死去的挚爱亲人,或者有器官移植的需要,那个超凡者也不知道c先生的业务范围还包括克隆其他超凡者。 不过说起来有些奇怪,优奈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赶到了这里?似乎有些太巧了,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事情就发生在这两天,她如平常一样在酒吧里调酒,然后从其他超凡者口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优奈。 一开始她以为是巧合,毕竟这世界上名字发音相同的人很多,但这次不一样,优奈这个名字跟c先生联系了起来,而c先生的真名也被人说出来了。 当听到拓真的名字时,她手一滑,手里的酒瓶坠地,醇香的酒液洒了一地,还洒在了她的衣服和裤子上。 顾客们吓了一跳,别说正在闲谈的顾客,连正在做交易的顾客都安静下来,齐刷刷地扭头看着她,她调酒失误这种事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啊,简直不亚于世界末日好吗? 酒吧里一瞬间落针可闻,她脸色苍白地向顾客们歉意地笑了笑,然后表示自己要去洗手间换衣服,请刚才点酒的顾客见谅,一会儿等她回来之后再重新调酒,作为补偿,她们点的酒免费。 顾客都是常客和熟人,甚至还有她的朋友,纷纷关心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点酒的顾客反而表示钱会照付,如果身体不舒服就不用调了,先去休息吧。 好在她化着妆,而且酒吧里光线暗,她苍白的脸色没被别人发现,更不可能有人趁机闹事。 她让侍应生帮忙照看吧台,自己快步走进洗手间,确认里面没人,将门反锁,拄着洗手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几分钟才多少恢复了镇定。 她的震惊源于得知c先生就是拓真这个事实,不仅如此,她刚刚听到顾客们提到了更多东西,涉及到拓真的生平,涉及到他有一个叫优奈的妹妹,还有人说他手下控制着数量不明的超凡者,刚刚指使一位超凡者在红叶学院的地盘跟其他超凡者打了一架……信息量太大了,令她受到了太大的冲击。 如果江禅机他们得知这些事,一定比她还震惊,因为凯瑟琳与银人的一战是发生在深更半夜的荒僻集装箱仓库,当时只有凯瑟琳、江禅机、银人、15号、拓真在场,是谁传出的消息? 江禅机很确定当时没有其他超凡者在场,因为尤绮丝没有任何提示,除非有人拥有赵曼那种隐身能力并在现场旁观,但还是那句话,这么罕见的能力出现雷同者并恰好凑在一起的机率无限接近于零。 至于普通人,应该也没有,即使有保安起夜撒尿的时候恰好远远瞥见了他们,也不可能知道拓真的身份。 那么,是谁传出的消息? 江禅机没跟别人讲,就连李慕勤都瞒着,只跟李慕勤含糊询问了银人的事,只向梓萱询问了镓的特性,凯瑟琳唯恐更多人知道,她连妹妹都瞒着。 他们两个只把这件事透漏给光之天使米雪,米雪是绝对不可能泄露信息的。 剩下的三个人,15号曾经有过向拓真泄密的前科,但当时她不知道事关凯瑟琳,而现在她知道了,另外她将这些事向外宣扬对她有什么好处?这是她自己极力想隐瞒的事啊。 银人……武器大师,似乎就是拓真的工具人,像个机器人一样受他指使,平时简直像个哑巴,从各种意义上连个屁都不放,也没有对外宣扬的理由。 拓真自己就更不可能了,他疯了把自己的隐私往外说? 理论上,将信息外泄的肯定是他们五人之一,逻辑上,他们五人谁都不会将信息外泄。 如果欧阳彩月这两天还在酒吧里,她也会听说这些信息,然后告诉江禅机他们,他们会震惊得无以复加,但她离开了酒吧,正在醉心于提升自己的实力,所以他们也无从得知这些信息,起码现在还不知道。 优奈当时并不知道这些信息背后的悖论,她也没心思去想这些信息最先来自于谁,反正顾客之间口耳相传就是这么快,从东方的酒吧传到西方的酒吧也是一转眼的事,她只知道自己不能置身事外,想想以前她听说过的c先生做的那些勾当,如果再放任不管,鬼知道拓真还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他惹麻烦也就算了,但他的生平和真实身份已经泄露,迟早有一天别人会找到她头上,她不能坐等那一天来临,必须赶在那之前先解决掉这件事。 拓真的信息泄露到什么程度?甚至有人言之凿凿地提到了这座私人整容机构,说拓真这两天经常出没于此。 优奈理清思路之后,离开洗手间回到顾客们中间,歉然表示自己身体确实不太舒服,暂时有几天不能营业了,她的朋友们则表示不用打烊,她们会帮她照看着,让她尽管去休息,没人敢在这里闹事。 优奈顾不上酒吧的事了,婉拒了朋友们帮她找医生的提议,回到与酒吧相连的住处之后,立刻订了最早一趟飞往东方的航班赶来。 不过,这么多年的酒吧调酒师生涯,她的生物钟早已昼夜颠倒,一到白天就犯困,一到夜里就来精神,所以她抵达东方之后,也只能选择夜里过来,正好遇到了宗主和江禅机他们。 这一切看似巧合,其实并不完全是巧合,优奈肯定会在这两天抵达这里,而且肯定会在夜里出现,并且肯定会遇到江禅机或者15号他们,不是在高墙大院里面就是在外面,就像身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倒是宗主的出现算是巧合,但也有一定程度的必然性,宗主或早或晚都会找到这里,那只无形的手无法操纵她,但她是否出现并不会对今天夜里的事件走向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 572章被放出来了,但删改了一些,凑合着看吧,其实就是以p开头以a结尾的三个字母。 第579章 保证 此时此地,优奈没时间也不可能把自己的经历与生平向江禅机他们这三个陌生人和盘托出,她听到江禅机问c先生是不是拓真,是不是她哥哥,她承认了,仅此而已,而种种往事仅仅是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但这个信息也足够有价值了,江禅机和凯瑟琳终于可以不用再糊里糊涂,尤其是江禅机明白了为什么15号在提到c先生时那么纠结,为什么她要将忍者学院的机密泄露给c先生,他们两个这也算是有血缘关系吧,至于更深入的隐情他还不清楚。 江禅机点头,“优奈小姐,感谢你的坦诚,但是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女生跟你拥有完全相同的能力以及完全相同的能力使用方式?” 优奈不禁皱眉,“是吗?也有可能吧,世界几十亿人口,我不敢保证我的能力是独一无二的……” “那个女生也叫优奈,就在前两天还跟c先生秘密联系过。”他盯着她的眼睛,“而且她还有一双跟你很像的眼睛。” 宗主微感吃惊,她都不知道15号在前两天跟c先生联系过,这日子算起来,岂不就是忍者学院群体推送那条关于c先生的信息差不多的时间? 至于他说15号跟这个优奈的眼睛很像,宗主觉得这话有些儿戏了,不是因为她们的眼睛都很大,就说她们的眼睛很像吧? 优奈心头一颤,产生了不祥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在向你阐述我所知道的事实。”江禅机抬手指向高墙大院,“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其实我们是跟着那个女生来的,她之前进入了那栋建筑,我们尊重她的意愿等在外面,现在她已经进入有半小时左右了……哦,对了,她说她是要去救人。” “救人?救谁?” 不知为何,可能是受到他的话的影响,优奈不自觉地对那个跟自己同名又同能力的女生产生了关切。 “我也不知道,她没说,但我认为不是去救c先生的,因为宗主也是刚到不久,在这之前,c先生没有必要被‘救’。”他说道。 “对了,这个女生是忍者学院一名前途无量的上忍,所以宗主会找来这里。”他替宗主解释道。 优奈越听越是双眉紧锁,“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既然相关的人都已经到场了,不妨今天晚上就将谜团彻底揭开,再也不用猜来猜去,怎么样?”江禅机说道:“但想做到这个,必须有c先生,或者说是拓真的配合。优奈小姐你、宗主、15号、拓真,你们几位当面对质,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至于如何处置拓真,如果到时候你们达不成一致的意见,再动手也不迟。” 优奈看了一眼宗主,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显然是——如果宗主到时候起意杀人,并且生米煮成熟饭,那自己岂不是哑巴吃黄连? 江禅机理解她的担心,站在她的立场上,这个担心也并非没有道理,她需要的是一个保证,一个有足够信誉度的保证。 “这件事跟我其实没有特别大的关系,只是因为跟那个女生是朋友,所以来帮忙,虽然我人微言轻,但我就自不量力地来作保,在你们决出胜负之前,由我来负责监管c先生,将把他安然无恙地交给你们的胜者,你看行不行?如果出了问题,你就唯我是问。”他毛遂自荐道。 他有这个底气,因为他知道宗主并非不讲道理的人,问题只在于优奈相不相信他。 优奈果然犹豫了。 “我也一起作保。”凯瑟琳站出来说道。 “你……”优奈打量着这位英姿勃勃的金发美少女。 “我来自阿勒山隐修院,我叫凯瑟琳。”凯瑟琳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银光闪闪的十字架。 优奈一惊,她听说过凯瑟琳,阿勒山隐修院除了极少露面的院牧长之外,凯瑟琳可以说是风头最盛的修女,在传言中性格勇猛刚烈,嫉恶(魔)如仇,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遇见了。 “需要我证明自己的身份么?”凯瑟琳从身后摘下十字剑。 这把剑的造型绝对是天下独一无二,又不可能是为了骗优奈而临时鼓捣出来的道具。 “不用了,我相信你。” 优奈掏出一直揣在兜里的左手,左手掌心将伸缩式电击棍顶回原本的便携长度,又将电击棍装进兜里。 宗主也将双刀插回小腿的绑腿里。 现场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还没有问你的名字……”优奈重新审视江禅机,他能和隐修院最出色的新生代代表混在一起,并且能得到凯瑟琳的助阵,恐怕并非普通的超凡者学生,因为凯瑟琳不可能跟随便什么人交朋友。 “我……” 江禅机正要回答,他的声音就被凄厉的警铃声打断了。 在场者同时转头望向警铃声传来的方向,正是高墙大院里的那栋建筑,并且每层走廊里都亮起了红色应急灯。 糟糕!出事了! 他和凯瑟琳对视一眼,两人都知道出问题了,因为目测这栋建筑没有肉眼可见的起火点或者烟雾,虽然也有可能是火势刚烧起来,但怎么可能这么巧?他们早已不相信巧合了。 无论15号还是赵曼,这两人的隐身能力一个比一个强,火警响起表明她们被发现了,但尚不确定火警是谁触发的,有可能是15号和赵曼,也有可能是机构内的保安因为受到15号和赵曼的攻击而想求救,都有可能,不过他们之前并没有听到打斗声,因此很可疑。 而且,15号声称是去救人,人还没救出来。 江禅机和凯瑟琳承诺要等,但现在已经不是死等的时候了。 “你们二位在这里等一下,我和凯瑟琳进去看看。” 他知道这两位由于身份的原因,谁都不放心谁,宗主担心优奈把人带走,优奈担心宗主痛下杀手,与其让她们两个彼此掣肘,万一在现场由于言语或者行动产生误会而打起来,还不如先让她们留在外面。 宗主和优奈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江禅机和凯瑟琳用最快的速度奔向高墙大院,跑到院门口,隔着铁栅栏门看到保安们正在向外疏散建筑里的白大褂们,从这个迹象判断,他们应该是真以为发生了火警,而不是发现了15号和赵曼的行踪,否则不会按照火警条例行事。 疏散人群肯定要敞开大门,江禅机和凯瑟琳堂而皇之地逆着人群从大门往里进,有保安人员看到他们想阻拦,但那么多人恐慌着往外涌,保安们根本还没靠近他们就被冲散了。 江禅机和凯瑟琳进入建筑内部,建筑里已经几乎没有人了,这些保安们训练有素,疏散效率很高,看来平时没少做消防演练。 有一个白大褂可能是正在带薪拉屎的时候听到了火警,匆忙之中提裤子的时候把自己绊倒了,脸磕在隔间的门上,不仅磕出鼻血,眼镜片还与镜框分离了,他又是个高度近视,没眼镜比盲人也好不到哪去,等他从厕所出来,其他人都疏散完了,他自己落在最后,焦急之下他一脚踩空,从消防通道的楼梯里滚了下来。 还好江禅机听到了动静,在最后几级台阶前拦住了他,否则他还会摔得更惨——现在都已经很惨了,摔得头破血流,左胳膊要么是脱臼了要么是骨折了。 “你看没看见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女生穿着全身黑衣。”他摇晃着白大褂问道。 有人送上门来倒是不错,否则他还打算去问保安。 白大褂都被摔得找不着北了,没有眼镜的他连江禅机是老是少都分不清,满嘴是血地含糊说道:“没看见……救命……救救我……求求你……我不想被烧死……” “这楼一共几层?”江禅机又问。 “地上四层,地下两层……”白大褂因为疼痛而脸孔扭曲。 “拓真在哪层?” “谁?”白大褂语气茫然。 “c先生?” “……” 大概拓真在这里用的是假名,这个白大褂不知道。 “我从下往上找,你从上往下。”凯瑟琳果断说道,然后沿着消防通道的楼梯快速下楼。 反正很大概率是假的火警,把这个白大褂留在这里也不至于死掉,以本市的消防效率,最多也就十几分钟,消防车和消防人员就会赶到现场。 江禅机也进入消防通道正打算上楼,却碰到凯瑟琳去而复返。 “楼梯只到负一层。”凯瑟琳说道。 江禅机摇着白大褂问道:“这楼梯怎么只通到负一层?你不是说有地下两层?” “地下二层……只能坐电梯去,那里是机房,没人……救救我……” 江禅机心中狐疑,这好像不太符合消防条例吧?就算地下二层没人,至少也得有消防通道啊,万一什么时候有人了呢? 他跑到旁边的电梯,这栋建筑不可能只有一台电梯,现在电梯明明没有停电,他却按哪个按钮都没有反应。 “这电梯怎么不动?”他又问白大褂。 “得刷卡……” “这个?”江禅机拿起白大褂胸前挂的id卡。 “对……” “借用一下。”他扯掉白大褂的id卡,在电梯感应区晃了一下,电梯终于有反应了。 有一说一,这个白大褂还挺教条主义的,明明是个大近视,眼镜还坏了,却刻板地遵守消防条例,在发生火警时走楼梯而不是坐电梯。 等一台电梯停在一层并开门,江禅机和凯瑟琳进去之后傻眼了,不得不重新出来,又跑到白大褂旁边问道:“这电梯里没有负二层的按钮啊?” 白大褂抬手比划向最旁边一台标有“vip专用”的电梯。 “谢了,老兄。” 江禅机跑到那台电梯旁边,刷卡之后却发现这台电梯没有反应,一直停留在负一层,他又跑回去想问白大褂,但白大褂已经晕过去了。 “要不我先从负一层找吧?”凯瑟琳心中焦急,这火警的铃声实在吵得人心烦意乱。 江禅机感觉这栋建筑从设计上就透着古怪,对她说道:“15号说要救人,如果你要在这栋建筑里藏人或者禁闭人,会藏在地上还是地下?” 凯瑟琳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栋建筑的地上部分有不少医疗人员和科研人员,想避开人的耳目搞什么猫腻多半是在地下部分。 她抽出十字剑,将剑刃插入电梯门的缝隙里,江禅机也扒着电梯门的门缝帮忙使劲,很快将电梯门撬开了。 他们探头往下一看,电梯果然是停留在负一层,电梯厢的顶部就在他们脚下一米多深的地方停着,但是这个电梯井设计得……墙壁上虽然有可供攀爬的维修用扶手,但缝隙不够宽,电梯卡在这里,不可能顺着扶手攀援向下。 “怎么办?”凯瑟琳问道。 江禅机拉了拉她,指向电梯厢与电梯井之间的缝隙。 那里有某种银白色的东西,像是某种金属,卡住了电梯,所以电梯被卡在负一层,上不来也下不去。 “那是镓么?”他问道。 电梯井里光线昏暗,凯瑟琳看着很像,但不敢确定,可以确定的是,有人对电梯搞了手脚。 “试试用你的剑能不能把它熔化掉就知道了。”他让开位置。 凯瑟琳蹲下伸出十字剑并发动能力,白热的十字剑散发出高温,虽然限于角度和位置问题无法直接接触到那团银白色的金属,只能接近于一定的位置,但那团金属几乎是产生了立竿见影的变化,肉眼可见地软化变形,甚至熔化成液体。 电梯颤动了一下,由于他刚才已经按过呼叫按钮,绞盘转动,失去桎梏的电梯厢开始缓缓上升。 凯瑟琳收回十字剑退回来,两人彼此对视,果然是镓没错,看来银人也在这里,说不定15号和赵曼就是遭遇了麻烦才触发了火警按钮,但15号的能力不是能克制银人么? 等电梯停稳,他们进入电梯,江禅机按下负二层,电梯开始下行。 第580章 诡谲 “你听见没有,什么声音?” 电梯向下运行,这种高档电梯运行起来平稳而安静,江禅机和凯瑟琳两人进入电梯后暂时没有说话,所以电梯内理应很安静,但当电梯停在负二层尚未完全停稳并且没有开门时,江禅机却听到电梯外面好像是在刮大风似的,呼呼嗖嗖的,甚至依稀有那种大风穿过狭窄缝隙时的呜呜高频尖啸声。 他听着像是风声,但地下二层怎么可能有大风,所以询问凯瑟琳的意见,说不定她知道这是什么声音。 凯瑟琳也很疑惑,直觉告诉她这是风声,理性告诉她这不可能。 不等他们深入思考,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启。 江禅机和凯瑟琳同时愣了一下,这一瞬间他们确定了两件事,一是刚才在电梯里听到的确实是风声,二是15号就在这里,而且情况不太妙。 他先一步反应过来,拔腿飞奔过去。 “15号!” 电梯门外不远是一面玻璃门,15号半趴半卧在门的内侧,对他的喊声没有反应,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玻璃门的内侧不知道有什么魔法,像是个无底洞似的,将外面的空气源源不断地抽进去,江禅机他们在电梯口都能明显感觉到空气的流动,而15号在里面却像是憋得脸色发青,她领口的忍者服都被撕开了,看样子是她自己撕的,这是人类在很多窒息情况下的本能反应,因为呼吸困难而本能地撕扯胸口和领口的衣服,甚至抓伤自己胸口的皮肤。 玻璃门只留着一条极为狭窄的缝隙,中间夹着15号的一柄短刀,空气高速穿过缝隙时发出呜呜的尖啸,就是他们在电梯里听到的声音。 他想用手指把玻璃门扒开,但一是两侧关门的力道相当大,还有外侧气压施加的垂直方向的压力,二是缝隙太窄,他的手指插不进缝隙,玻璃又太光滑,连个把手都没有,根本使不上劲。 “闪开!” 凯瑟琳举着十字剑大步走来,他闪到一边,她将十字剑的剑刃插入由短刀撑开的缝隙里,然后按着剑柄,强行把剑身往里顶。 江禅机也按着她的手帮她使劲,十字剑与玻璃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插入并扩大缝隙。 他的手指终于能插进缝隙里,强行将玻璃门撑开,而凯瑟琳则收回十字剑,将15号拖到玻璃门的外侧。 他一松手,玻璃门在一秒内关闭,这下是彻底关死了——更气人的是,之后过了可能也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机房内的传感器判断气压已经持续为零,不可能再有火焰燃烧,玻璃门又自动开启了,而且因为检测到门口有人,因此没再关闭。 “15号!15号!”他拍打着15号的脸颊,呼唤她的名字。 15号的状态相当吓人,脸色铁青就不说了,脸部和颈部的血管都凸起于皮肤,像是随时可能爆开似的,至于肩头的伤势反而是小事。 “她已经没呼吸了,得给她做心肺复苏!”凯瑟琳当机立断,开始有节奏地用力按压15号的前胸,“你继续喊她的名字,别停下来!” “15号!15号!优奈!优奈!” 江禅机心中焦急又悔恨,不知道15号窒息了多久,如果早知如此,还在上面耽误那么长的时间……真的会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凯瑟琳因为跟15号不熟,反而更冷静,她一下下地按压15号的前胸,每一秒都仿佛过得无比漫长,就在江禅机几近绝望,开始考虑要不要让尤绮丝复制15号的思想时—— “嗬————咳咳咳咳——” 15号猛然睁开眼睛,上半身剧烈挺起,嘴巴张得老大,剧烈地吸了一大口气,仿佛能听到她每一个肺泡都在扩张,然后可能是呼吸太急被唾沫呛到了,又是一阵猛烈而痛苦的咳嗽。 江禅机总算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帮她翻了个身,拍打着她的后背,让她可以咳嗽得更顺畅。 “15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问道。 又咳又喘的,15号缺氧的大脑还没有完全恢复神智,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眼前朦胧了好几秒,才勉强看清他和凯瑟琳的样子。 “赵曼……在下面……负四层……快……去帮她……”她费劲地说道。 “负四层?”江禅机和凯瑟琳对视,无论刚才那个白大褂还是电梯里的按钮都只到负二层啊,15号的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 “用这个……”15号掏出拓真的id卡,“可以到负四层……” 江禅机接过id卡,对凯瑟琳说道:“你留下照看她,我下去看看。” “不用管我……快去……帮赵曼……”15号急道。 凯瑟琳犹豫不决,以眼神询问江禅机的意见,后者微微摇头,15号现在的状态太脆弱了,连一个小孩子都置她于死地,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绝对不能让她独处。 “我坐电梯下去之后,你把电梯叫上来,带着15号坐电梯出去,把她交给宗主,然后再进来帮忙。”江禅机说道。 凯瑟琳点头,“你要小心,银人很可能在下面……” 如果他们两人之中,一定要有一个人带着15号出去,那只能是凯瑟琳,她也很明白这点,因为她是银人的手下败将,而且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来对付银人,现在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 “我知道。” 江禅机说着已经进入电梯,刷id卡,电梯门关闭之后,果然继续向下运行。 电梯先是停在了负三层,门开了之外他看到外面没人,又刷了一次id卡,电梯又往下走。 这次应该是停在负四层了,在门开之前他就做好了应对袭击的准备。 电梯门刚开了一半,数点银光就嗖嗖射入,还好他有准备,侧身靠着电梯厢的侧壁,没有门一开就急着往外跑,否则还真危险。 叮叮叮—— 一连串金属撞击的脆响,那数点银光击中电梯厢的内僻,爆出几丛火星,然后落地,那是几根银白色的锥形金属钉。 他探头往外看,只见银人紧贴着墙壁,这个姿势他很熟悉,是大家面对赵曼时的标准防御姿势。 银人的样子跟上次见到时不太一样,她的那头金发被剃得很短,金色的断发还留在地板上,另外就是耳孔也被金属封住了。 此外,银人手里拿的既不是剑也不是矛,而是一柄银白色的流星锤,锤头比较小巧,布满了锐利的尖刺,通过银白色的锁链与锤柄连接起来。 她在身前用左手甩着流星锤护身,刚才的金属钉是她用右手甩出去的。 江禅机暗暗咋舌,这位真不愧是武器大师啊,总能变化出不同的武器来应对不同的情况,看样子赵曼对她造成了不少麻烦,她为了应对赵曼的现身-攻击-隐身的循环而选择不停地在身前舞动流星锤来防御,赵曼敢近距离现身袭击就会挨锤,两人会两败俱伤,但因为银人有金属护身,伤得肯定比赵曼轻。 地上有几滩血渍,不知道是谁的血。 “呜——怎么是你?优奈没事吧?” 赵曼从一栋平房的厨房里探出头,脸上带着泪痕,她刚一露面,银人就甩过几根金属钉,吓得她又把脑袋缩回去。 说来奇怪,这负四层竟然还有几栋房屋,地上散布着各种低龄儿童的玩具,还有木马秋千什么的,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用的,跟江禅机想象的监牢不太一样。 他顾不上这些,向厨房说道:“15号没有大碍,你怎么样?” “呜呜——我受伤了,好疼,我快死了……都是你害的,快救救我!”赵曼带着哭腔喊道。 她还有力气胡乱抱怨,证明她受的应该不是致命伤,江禅机隔空喊话:“你还能隐身不?隐身来电梯里。” “我试试……” 赵曼从来没有受过严重外伤,身体上的疼痛令她无法集中精神,这也令她的隐身变得时断时续、时灵时不灵,所以她刚才躲在厨房里不敢出来。 她知道这么拖下去可能会死,只能一咬牙,尽力忽略身体的疼痛,集中精神再次隐身,踉跄地跑过空地,刚进入电梯,她精神一松懈,立刻就现身了,连站都站不稳,眼看就要栽倒。 江禅机一手挡着电梯门,防止电梯门关闭,等她一进来就赶紧把她拖到银人的射击死角,看到她右胸上部被血染红了,她痛苦地捂着伤口。 不用问,肯定是赵曼在战斗中隐身慢了一步而受的伤,但她这样一个没什么战斗经验的女生能跟银人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看这伤势不重,应该不是被流星锤砸到的,而是挨了一根金属钉,否则要是被流星锤砸中的话,赵曼现在不死也没了半条命。 江禅机抽回手让电梯门合拢,“我带你上去。” “等……等下,屋里还有人!”赵曼急道。 “谁?” 江禅机又赶紧探手拦住即将关闭的电梯门,他以为只有赵曼在这里,如果没有战斗的必要,他不想跟这个银人打。 赵曼一脸纠结,吞吞吐吐说不出话。 “c先生?拓真?” 她摇头。 “15号想救的人?” 她点头。 他不知道她有什么可纠结的,是谁就直接说多好,干嘛这么欲言又止,以前的她可不像这种性格的人,还是说要救的人令她难以启齿? “你跟着电梯上去,电梯会停在负二层,15号也在那里,你和她跟凯瑟琳先离开,我来救人。” 赵曼捂着伤口,“你……要小心,这个银人好恐怖,她用钉子刺中我之后,我本来不敢把钉子拔出来,但那个钉子竟然……开始变软,我感觉它像是泥鳅一样在我的肉里蠕动,像是要往我的身体和血管里钻,我赶紧在它彻底变软之前把它拔出来扔掉了……” 江禅机闻言一惊,镓刺入人体之后会被人的体温软化这倒是在意料之中,但没想到竟然还会受到银人的远程控制往人的身体里钻,如果被液态镓钻进血管堵塞大动脉,甚至是流入心脏,那简直……路惟静老师在场都救不回来啊。 不过人的体温并不是太高,镓的软化没那么快,还好赵曼把镓钉彻底软化、液化之前拔出来了,否则现在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个银人不仅武器变化多端,还有这么恶毒的隐藏招式,连李慕勤老师都没有提到这件事,要么是李老师因为出道晚于武器大师而确实没有听闻,要么是……银人借尸还魂之后新开发出来的技能。 也就是说,这个银人很可能比李老师知道的那个银人还要强。 “我知道了,多谢提醒,你上去吧。” 赵曼嘟囔道:“如果不是你说要帮优奈救人,我才懒得告诉你。” 他抽回手,在电梯门再次关闭之前闪身钻出电梯。 凯瑟琳应该已经在负二层呼叫了电梯,电梯门关闭之后就开始上行。 白大褂的id卡在凯瑟琳手里,15号的id卡在他这里,他没把id卡给赵曼,因为他还要带着人坐电梯上去。 “施……施密特?还是叫你武器大师比较好?” 他对银人说道,差点想不起来那个德语名字。 银人脸上覆盖着金属,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反正她的眼神是一片漠然。 “是你打伤的15号?”他又问,但她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 “15号应该算是我的朋友,但我不想跟你打架,因为我觉得你可能是跟以前的15号一样,受到那个c先生还是拓真什么的指使而身不由己。”他说道,“咱们不用打架,你让我过去,我把屋子里的人带走,之后咱们再好好谈谈,说不定你就不会再给c先生卖命了……” 他觉得自己够真诚了,但银人不为所动,她后背离开了墙,面对他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可能是觉得他赤手空拳,她身体上覆盖的那层金属起了变化,每隔一两厘米就凸起一根圆锥形的尖刺,令她全身上下像个银白色的刺猬,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这要是一拳打上去,即使他戴着大猩猩手套,指骨也会疼得够呛,这显然是她面对赤手空拳者的固有策略,只能说她真不愧有武器大师这个绰号。 第581章 限制 银人·武器大师·施密特的眼睛紧盯着江禅机,她当然认识他,尽管只是在集装箱仓库里远距离交手一个回合而已,但是他今天没带着弓,所以她在想他会用什么样的攻击方式。 她刚才是贴墙站着,为了防御赵曼,此时她的后背离开了墙,江禅机看到墙面沾着少许的血渍,不知道是赵曼还是15号已经令她受了一些伤。 赵曼的隐身能力很厉害,在隐身状态下突然袭击某人的话,如果对方没有提前知道她要袭击的话,是绝对防不住的,因此江禅机曾经突发奇想——若是在赵曼这种隐身状态下,做好使用其他能力攻击的准备,然后在解除隐身的同时释放出其他能力,岂不是面对任何对手都可以一击必杀? 具体来说,比如他在隐身状态下蓄力出拳,然后在拳头离目标咫尺距离时解除隐身,那么对方肯定是躲不开的,必将结结实实挨上一拳。 他这么想了,在寻找隐异猴的那几天,他独自骑着弗丽嘉来到野外,趁着让弗丽嘉休息的时候他也尝试了,但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的尝试彻底失败了,结论就是完全不可能,因为使用任何能力时都要高度集中精神,一心不可二用,你可以一边打响指一边躲避攻人的攻击,但不可能一边打响指一边令周围的气温骤降,同时使用两种能力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出拳这种高度依赖肌肉记忆的能力使用方式,但并不是说出拳的时候脑子里就可以溜号儿想别的,必须要全神贯注于目标的身上,不能一边观察拳头离目标还有多远一边琢磨什么时候解除隐身,这会令隐身变得很不稳定,而这种隐身一旦不稳定就可能穿透错误的东西,危及自身的生命。 这种尝试失败了,但他没有完全气馁,一心二用这条路走不通,那么两心二用呢?赵曼这种能力是可以带着其他超凡者一起进入隐身状态,那么如果由他或者赵曼控制着隐身,让另一位超凡者提前做好使用能力攻击的准备,然后解除隐身的瞬间发动攻击呢? 这种想法似乎更可行一些,之前赵曼只跟15号配合过,但隐身状态下听不到声音,所以15号的能力在隐身下没用,那么如果换成别人呢? 比如说,赵曼跟小穗配合,赵曼拉着小穗进入隐身,然后小穗在隐身时提前准备一个水球,在离目标极近的时候解除隐身,将这个水球直接糊到目标的脑袋上,令目标视线模糊、听觉阻断、呼吸阻塞,不是很好吗? 他一度还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想到了15号和赵曼都没想到的窍门,但没高兴太久,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赵曼隐身的时候连尤绮丝都找不到她,也就是说,这种隐身能力是可以隔绝源能子,或者隔绝意识与源能子之间的联系,总之在这种隐身状态下,小穗很可能是使不了能力,无法控制水分子的表面张力。 至于赵曼跟李慕勤配合,这种情况也有问题,不论李慕勤出拳还是宗主拔刀,动作幅度都很大,赵曼怎么拉着她们保持隐身?拉不住,也会令她们分心。 想通这点之后,他如冷水泼头一般,果然这个世界不允许绝对无敌的存在,这可能是世界的隐藏法则吧,就连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尤绮丝看似很屌,但她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能独立存在,她依附的身体不是无敌的。 他对隐身能力的使用肯定不如赵曼那么得心应手,但即使是赵曼,在近身之后要想着怎么攻击对方,还想着解除隐身的时机,还不可避免地会担心对方受到攻击后的本能反击,以及自己能不能来得及重新进入隐身,会不会在对方的反击中遭受重创等等,这些患得患失的想法会令她产生畏惧,出手时也会不由自主地以自保为优先考虑,伤敌在其次。 总之,隐身这个能力很厉害,但真的很像是菩萨会使用的能力,强在自保,而非伤人,假如几千年前真有一位叫摩利支天的超凡者,她凭借类似的隐身能力被称为菩萨而不是玉皇大帝或者释迦摩尼,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如果既自保无敌又能伤人于无形,至少也得是湿婆那种地位。 因此,江禅机面对银人时没有取巧制胜的想法,面对这样一个变化多端的对手,取巧反而可能弄巧成拙,但直接挥拳硬上也有问题,她那柄流星锤攻击距离比他的拳头远得多,且可以抡起来从侧面走弧线攻击他,即使他用拳锋形成的气压封住正面也不稳妥,被这带刺的流星锤砸到身上肯定很痛苦,旋转速度的蓄能外加锤体本身的重量和尖刺,他不想无谓的受伤,还要担心尖刺断在身体里被体温熔化流入心脏的可怕后果。 思虑之下,他决定冒险采用诱敌战术,反正情况有误他还可以隐身,于是像是市井流民打架一样没头没脑地向银人冲过去。 银人微微错愕,就像以为自己正在面对一个绝顶武林高手,对方却突然使出松果弹抖闪电鞭一样,没想到他的攻势这么不成章法,看来果然他擅长的是远程攻击而非近战? 无论如何她必须得有所反应,再怎么说不能让他乱拳打死老师傅,于是她抡起流星锤,算准他的速度,布满尖刺的球体凌厉地划出一道银白色的弧线,只要他原势不变,流星锤就会砸中他的脑袋,他躲得过脑袋也躲不过后背,而且她还留有后手,以防他突然变招。 他原势未变,只是抬起左手护住脑袋——这很像是普通人受到袭击时的正常反应。 不过他没用左手直接去挡锤体,而是用左前臂挡住了锁链,这样做的后果就是锁链如银蛇般一圈圈死死缠绕住了他的左臂,最后锤体也砸中他的左臂,当然力道比直接砸中弱了很多。 银人心中冷笑,这就是他想做的么?太天真了,先不说锁链上也有细微而尖锐的毛刺,现在只要她用力往回一抽,收紧的锁链会深陷入他的皮肉里,他要是想硬扛的话,连臂骨可能都会被绞断,这种绞劲的撕扯力量非常可怕,基本上就跟将手臂置于两个转动的齿轮中间差不多,血肉模糊是注定的,就算他穿着古代的锁子甲都没用。 然而,情况与她预想的出了偏差,他的左臂被绞住之后面色如常,这绝不是他特别能忍痛,因为能忍痛不代表不会感觉到痛,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类手臂被绞住时的反应。 更令她惊诧莫名的是,按理说锤体与锁链上的尖刺和毛刺已经刺入他的血肉,毛刺很细,跟当作暗器的镓钉不同,熔化液化速度非常快,但她并没有感应到液态镓的形成,也就没办法控制液态镓顺着血管流入他的大脑和内脏,阻塞大脑的毛细血管。 就是这一愣神的工夫,江禅机已经举起右拳,往她全身上下的尖刺覆盖最少的位置——脸部,砸了下去。 现在他和她距离也就不到一米,这一拳爆发不出全力但也足够令她喝一壶了,她松掉流星锤想躲,哪里来得及躲,直接把她打飞了,即使她脸部有镓的保护,依然免不了鼻骨碎裂、颧骨碎裂、下颌骨碎裂、强烈脑震荡,撞到墙上之后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晕死过去,鼻血不住地往外流。 失去了她意识的控制,她身上那层处于液态与固态之间的镓开始缓缓变形并部分从她皮肤上脱落。 江禅机担心自己下手是不是太重了点儿,但刚才那种情况,心慈手软倒霉的就是自己,必须一击就令她失去反抗能力,否则等她反应过来,天知道又会弄出什么样的武器。 不过这算是她冥顽不灵咎由自取,他给她机会了,她自己非要打。 他抖了抖左手,缠着他左前臂的流星锤哗啦一下脱落在地,用漂流瓶作弊取胜不太光彩,但胜了就是胜了,总好过死了。 走到银人的旁边,他用脚踢了踢她的小腿,看她确实没有反应了,然后走向后方那几栋平房。 “有人吗?”他敲门问道。 “你是……谁?”里面有个女声颤声问道。 “我是15号的朋友,你认识15号吧?”他说。 “15号?” “优奈?”他换了个说法。 “啊?你怎么我的名字?”里面的人诧异道。 这次轮到江禅机愣住了,他的意思是15号就是优奈,怎么里面这人搭腔了?到底有多少个叫优奈的,还是说全世界的优奈都集中在这儿了? 房门被拉开一条缝隙,一双他很熟悉的眼睛忐忑地从门缝里观察他。 他心中一动,暗道:卧槽!不是吧? 门里的人从门缝里看到倒地的银人,不敢相信地问道:“是你把她打倒的?” “嗯,侥幸而已,我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受了伤。”他回了回神。 “曼曼呢?佑奈还好吗?她好像受了伤……”门里人又问。 是他听错了还是她说话发音不准,怎么听着她说的是佑不是优?不过她肯定指的是赵曼和15号没错。 “她们都受了伤,但没有大碍,先撤回到上面了,她们要救的……就是你么?”他问。 “还有这些孩子们。” 她终于将房门完全拉开,指向她身后的那些小孩子。 但是江禅机根本没注意那些小屁孩,他震惊地盯着她的脸,终于明白赵曼为什么在说到救人时吞吞吐吐。 他心中早有怀疑,但开酒吧的那个优奈又整容又化妆的,令他不敢确信,而看到这个优奈时,他终于确定了,如果不是15号有个双胞胎姐妹,那么就是…… 怪不得15号和赵曼讳莫如深,她们不说出来是想保护这个女生,所以15号自称“佑奈”是这个意思吗? 毫无疑问,这个女生是c先生罪行的直接证据,但相比于揭发c先生的罪行,15号选择保护她,不让她知道自己是被克隆出来的,以免她的心灵受到伤害,但15号自己的心灵呢? 尽管这个女生的长相酷似15号,但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即使让这个女生也穿上忍者服,江禅机还是有把握一眼分辨出谁是谁。 “我的脸怎么了吗?”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不,没什么,我刚才有些走神。”他扫了一眼那些小屁孩们,说道:“有多余的衣服没?借用一下。” “什么样的衣服?”优奈愣了愣。 “随便,别太小就行,最好是不想再穿的。”他说。 她顺从地进屋取了一件她自己的旧外套递给他。 “你们等一下。”他拿着外套走到银人的旁边,用外套盖住银人扭曲变形并且血流不止的脸。 “好了,过来吧,没有危险了。”他招手道。 优奈恍然,他是怕银人的样子和地上的血吓到孩子们,才借用她的外套。 真是个温柔的人呐,简直不敢相信和打倒这个凶恶银人的是同一个人……她不由地心想。 “来,孩子们,大家拿好自己最喜欢的玩具,跟上,别掉队哦。”她招呼道,并且清点了一下人数,以免有孩子被遗漏。 她跟着江禅机,孩子们又像是跟着母鸡的雏鸡一样跟着她后面,女孩子们好奇地打量着他,而胆大的男生们则对倒地的银人以及地上那柄流星锤更感兴趣。 “忘了道谢,还没有请教您的大名?”优奈紧走两步,走到他的侧面,谦卑地问道。 “大名不敢当……我叫姜婵姬,是15……佑奈的朋友。” 他刷id卡将电梯呼叫下来。 别看孩子们在这里住了好几年,却从来没有进入过这个神奇的、会出现又会消失的铁箱子,女生们都很忐忑,男生们则装作满不在乎。 “记得我跟你们说的,上去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松开手,不要走散,知道么?”她让孩子们拉住彼此的手,不放心地叮嘱道,因为她知道离开负四层只是第一步,漫长的逃亡之路才刚刚开始。 第582章 频率差异 江禅机进入电梯,电梯门关闭之后,凯瑟琳就刷了id卡呼叫电梯,按理说区区两层楼一去一回用不了多长时间,电梯却迟迟没有上来,看来是江禅机下到负四层之后出了一些状况,他没有立刻离开电梯。 15号躺在地上,感觉身体与大脑有某种割裂感,就仿佛身体离大脑很远似的,连动动手指这种指令都要等半天才有反应,可能如果再晚活过来几秒,大脑就会受到永久性且不可恢复的损伤了。 “你们……刚才说什么?”她费力地开口道,“宗主?” 她刚才朦胧中似乎听江禅机在说宗主什么的,但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干脆是幻听。 凯瑟琳等在电梯口,说道:“你们宗主也来了,正等在外面。” “……” 15号从来不敢低估宗主,她早就清楚宗主迟早有一天会挖出真相,但她没想到这么快,而且偏偏是今天,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倒是稀罕事……”她自嘲地咧嘴笑了笑,“她找到这里为什么不进来?这可不像是她的作风……” “她本来是打算进来的,但出了一些意外状况。” “什么意外能挡住她?”15号奇道。 “有一个自称优奈的女人出现了,她自称是c先生的妹妹,要把c先生带走,所以跟宗主起了冲突……”凯瑟琳解释道。 “什么?” 刚才还全身无力的15号像是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样,上半身弹坐起来,瞪大眼睛说道:“你刚才说什么?” 凯瑟琳又重复了一遍,15号这次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急切地问道:“那个女人看着多大?长什么样子?” “长得挺漂亮吧,但年龄……不太好说,她自称整过容也化了妆,看不太出来,不过至少应该比李慕勤老师要大。”凯瑟琳用了一个她们都认识的人来比较。 15号的心脏重重一跳,也不知道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她之前就想过自己的原型到底是什么人,也曾想过会不会有一天能遇到那个人,但从银人的例子看,说不定她的原型早已经过世了,而且就算在遇到银人之前,她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人海茫茫,从哪去找?除非拓真主动提供相关的信息,但即使如此,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那份勇气去找那个人,会不会给对方带来困扰,可能对彼此都没什么好处,所以也仅仅是想想罢了。 没想到她的原型竟然不请自来,竟然还自称是拓真的妹妹,那这么说的话……15号岂不确实跟拓真有血缘关系?某种意义真的是他的妹妹。 话虽如此,还不能百分百确定…… “哦,对了,她也会打响指。”凯瑟琳补充道,“她和宗主试探性地交手一个回合,并未落于明显的下风。” 15号的脑子又嗡的一声,这下再无悬念,真正的优奈、拓真真正的妹妹出现了,那自己这个冒牌货又要如何自处呢?真正的优奈看到她,又会有什么感想?会不会觉得鸠占鹊巢? 思虑及此,她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要是刚才死了的话,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 就算不考虑面子上的事,既然宗主亲自到场,肯定会搞清楚一切的来龙去脉,到时候会怎么处置她还不好说。 “谢谢。”她重新躺下,盯着天花板说道:“还有,很抱歉把你的事泄露出去。” 凯瑟琳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已经道过歉,不用再道歉第二次。” 在今天晚上来这里的路上,凯瑟琳坐在车里还气不过,但现在她已经无怨无恨了,毕竟她又不是傻瓜,经历了今天夜里的种种变故,她也隐约猜到了15号与拓真的剪不断理还乱的特殊关系,甚至她还觉得心中有愧,像是自己做错事似的,刻意在回避15号的视线。 凯瑟琳与优奈不一样,她有极为强烈的正义感,虽然这个正义的标准跟普通人的正义标准略有差异,但依然算是正义感。看到15号发自内心的痛苦,她想到自己差点儿付诸行动的事,如果成真的话,十几年后就会有同样的悲剧上演,一个无辜的梅一白如现在的15号一样承受巨大的痛苦,而这样的罪孽是她一手造成,成为她永远背负的十字架。 “怎么还不上来……”她又按了下电梯按钮,为了掩饰自己的愧疚而自语道。 这时,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开启。 凯瑟琳吓了一跳,原来这电梯在负二层以下运行的时候,指示灯是不显示的,她戒备地横剑在手,紧盯着电梯内,生怕走出来的是银人。 “优奈!” 赵曼捂着右胸处的伤口,跌跌撞撞地跑出电梯,跪坐在15号旁边,痛心地抱起15号的上半身,哇的一下就哭出来了。 “优奈你怎么了?那个姓姜的不是说你没有大碍吗?呜……” “我没事。”15号抬手擦掉赵曼的泪水,“只是有些累,身体没力气,躺一会儿就好了……你受伤了?” 她越这么说,赵曼越慌,因为电视电影里的重要配角在死前都是这种语气,她的气色很难看,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 “你……你撑住,我带你回红叶学院让她们给你治伤……”赵曼费力地想把15号抱起来,但她一使劲,牵动右胸的伤口,原本已经止住的血又开始往外流。 “我真的没事,不骗你。”15号安慰道,“反而是你的伤口,必须尽快止血才行。” 凯瑟琳打断道:“下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姓姜的在跟银人打架。”赵曼气呼呼地说道:“亏我刚才还提醒她来着,最好让银人给她捅几个窟窿!” 凯瑟琳早知道这个赵曼不可理喻的程度跟蕾拉差不多,没搭理赵曼的气话,她有心下去帮江禅机,但没有id卡,电梯下不去,只能尽量相信江禅机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们出去。”凯瑟琳架起15号进入电梯,她打算把她们送出去之后再回来。 “等等……曼曼,帮我捡下面罩。”15号说道。 赵曼早巴不得离开了,从地上捡起15号的面罩,跟着进入电梯。 其实凯瑟琳还想问她们c先生在哪里,但顾虑到15号与c先生的关系,她还是忍着没问。 回到一层,电梯门刚开,她们就听到外面响着消防车的警铃声,但建筑本身的火警铃声已经停了,因为火警起源于负二层,但现在负二层已经解除警报。 消防车停在外面没有进来,几个保安正在跟消防员交涉什么,大概是说这边没事了,请消防员离开,但消防员没那么好说话,要不要离开不能由保安说了算,他们要进来检查确认没有火势才会离开,所以两边僵持上了。 保安们这么做肯定是出自上级的授意,毕竟这建筑里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如果随火灾一起烧掉了倒也无所谓,但如果没烧掉,就不宜被外人看到。 凯瑟琳为了避免跟这帮人牵扯不清,架着15号翻墙来到外面。 宗主与优奈都在原地等消息,其实从江禅机和凯瑟琳进去到现在也就顶多十分钟,她们两人虽然都很关心里面正在发生的事,但不至于连这点儿定力都没有。 看到三人出来,宗主微微皱眉,“15号,你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属下无能,技不如人……”15号轻轻推开凯瑟琳,尽量自己站着。 “只要你还穿着这身忍者服,就依然算是忍者的一员,忍者的原则你没有忘吧?”宗主目光一闪。 “对等报复……”15号微微惨笑,她倒是想报复,但凭她肯定打不过银人,被克制得死死的。 “你叫什么名字?”旁边有人问道。 由于15号又是负伤又是窒息的,把自己搞得很狼狈,再加上是黑夜,优奈站在一旁没有看得太清楚,但看到15号的身影,她突然心中一阵悸动,在她觉醒后的那天夜里,被黑衣忍者拜访后,她也曾试想自己穿上那身忍者服的样子。 15号在出来的路上已经戴上了面罩,侧转身体面对优奈,尽量冷声说道:“有什么事吗?” 优奈注视着面罩后面那双亮如晨星的眼睛,“你能不能摘下面罩?我感觉你像是我的一个熟人。” 15号摇头,“你认错了,你我素不相识。” “是么……也许吧。” 优奈像是释然地认同了15号的说法,但在15号又要转身面对宗主的刹那,她突然纵身一跃,探出右手抓向15号的面罩。 无论是15号还是宗主都没想到优奈会暴起偷袭,宗主当然不会允许有人在自己面前伤害自己受伤的手下,立刻想要纵身拦截,但优奈早就想到了,揣在兜里的左手啪的一声打起了响指,令宗主扑了个空。 凯瑟琳站在离15号的不远处,但一来她也受到响指的影响,二来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掺和这件事。 15号的两柄短刀都遗落在建筑里,自己又负了伤,连站着都很勉强,根本没有余力躲闪,眼看优奈的右手即将抓到自己的面罩,她也打了个响指,这是她身体受到袭击时的本能反应。 优奈的右手也抓了个空,几乎是擦着面罩划过。 “阁下想干什么?开酒吧的都这么不讲信用?”宗主冷声抽出短刀,显然已经动了真怒。 如果这时候优奈乘胜追击,在她和15号已经差不多贴身的情况下,即使有响指的干扰,她也有很大概率扯下15号的面罩,但她停手不动了,并且退后几步,重新将双手揣进风衣兜里,因为已经没有必要再动手了。 她看了一眼宗主,说道:“刚才是约定暂时不跟你动手,但我没说不跟别人动手。” 这话虽然有强词夺理的嫌疑,但也不能说是错的,宗主反而被她抢白得一时无语。 宗主并不擅长耍嘴皮子,而优奈这么多年经营酒吧,嘴上工夫肯定了得,否则不可能应付得了各色各样的顾客。 优奈像是怕冷似的,把风衣的领子紧了紧,仰头看着星空自语道:“打了这么多年的响指,原来这就是听到响指的感觉吗?” 她不会受到自己响指的影响,但这不代表她不会受到别人响指的影响。响指的作用原理是淋巴液的共振频率,共振频率是一个范围,而不是一个精确值,只是在某一个值上达到最大效果而已。 人类不是机器,做不到那么精准,也许优奈的响指频率比效率最大值稍低一些,而15号的响指频率比效率最大值稍高一些,两人都能引起淋巴液的共振,频率却有细微差别,她们由于长期的训练,大脑已经适应了自己的响指频率,能够纠正错误的脑补认知,但无法对别人的响指频率免疫,所以出现了刚才那种奇妙的状况。 赵曼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气得脸色发青,指着优奈骂道:“你是哪根葱?为什么要欺负优奈?有本事来跟我打!来呀!” “曼曼!”15号急忙喝止,可惜晚了一步,赵曼的嘴永远比脑子转得快。 “抱歉,是我误会了,确实认错了人。” 优奈却像没什么反应似的,轻易地低头道歉,令赵曼有气也撒不出来,只能低声骂几句有眼无珠之类的话。 宗主悻悻地收回短刀,她可不想背上没有信用的骂名,向15号询问道:“是谁把你打伤的?姜婵姬呢?” “是银人,姜婵姬在跟银人动手。”15号避开优奈的视线。 “银人?”宗主一愣。 凯瑟琳从旁解释了一下李慕勤说的关于银人的事。 “施密特?”宗主想了想,“她已经死了,别跟我讲什么死而复生之类的鬼话,你们说的银人肯定不是施密特,至少不是……原来的施密特。” 凯瑟琳感觉这里的气氛令她浑身不自在,赶忙说道:“我回去帮婵姬。” 15号让赵曼坐下,给她包扎右胸上的伤口。 优奈也疲惫般地找地方坐了下来,用仅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喃喃说道:可能,我不该离开的吧。 第583章 匿名 负四层的这些孩子们从来没坐过电梯,被电梯上升时的加速度吓得脸色发白,有几个女孩子差点儿没站稳,这从某种意义而言倒是一件好事,因为一旦他们坐上电梯,就意味他们回不来了,不过今天不同,他们今天是主动离开的。 电梯在负三层停了一下,负三层还是没人,江禅机再次刷卡,电梯来到负二层。 负二层也没人了,地上扔着15号的两柄短刀,其中一柄是赵曼带上来的,还有几块沾血的忍者服碎片。 电梯继续上行,这次直接停在了一楼。 电梯门一开,优奈拉着孩子们走出电梯,他们的眼前出现一个对他们来说完全陌生的世界,清冽的空气与四季始终恒温的负四层截然不同,楼外闪烁的消防车灯光令他们目眩神迷,保安与消防员之间的争执声又令他们望而生畏,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好奇而畏缩地躲在优奈身后,紧紧抱着他们最喜欢的玩具。 优奈很紧张,她知道拓真不会轻易让他们逃走,那些高官巨贾们也不会坐视不理,逃亡很可能要伴随着这些孩子的一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杀手跳出来企图消灭罪证,永远不会有真正安宁的日子,但即使如此,也好于他们原本即将面对的命运。 不过,消防队的到场是一个好消息,她不知道是谁把消防队找来的,但至少保安们是无暇他顾,暂时如此。 江禅机正要带着他们往楼外走,优奈拉住他,低声说道:“能不能不要让这些孩子们被曝光于公众面前?” “为什么?”他纳闷道。 只要带着这些孩子走到消防队面前,保安们总不能硬抢吧?之后再报警,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引起社会的轰动,令罪犯伏法,令正义得到伸张,这不才是电影和电视剧的结尾应有的王道剧情么? “情况很复杂。”她摇头,“这些孩子……他们的身世都很特殊,非常特殊。” 15号知道这些孩子们的来历,但她没跟江禅机说,不过他只要看他们被关在极为隐秘的地下负四层,就知道他们的存在是见不得光的,肯定涉及到拓真的罪行,说不定还涉及更多人和事。 假如这些孩子们也是克隆体,那么他们的原型肯定是一些大人物,即使让这些孩子们曝光,又如何证明他们的身份呢?这间机构如此隐秘,他刚才在负二层以下都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监控摄像机,怎么证明他们是谁的克隆体?向大人物索取基因么?人家会双手奉上吗? 退一步说,目前关于克隆的法律条款极为模糊,即使能证明他们是那些大人物的克隆体,也未必能定人家的罪,人家的律师团不是吃素的,打个几年的官司稀松平常。 最麻烦的是,人家可以说并不是自己主动把基因给拓真让他克隆,而是他偷到、捡到人家的基因然后擅自克隆的,这能因此定人家的罪吗?不可能的,如果这样能定罪,以后就是人人自危了,想搞谁,只要弄到那人的头发皮肤什么的,装模作样宣称受雇要克隆,就能把谁搞臭,那世界就一团大乱了。 因此,将这些孩子们曝光,最后可能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惹来一身骚,这些孩子们将长期被苍蝇般的记者们骚扰,他们的一生就毁了,倒是记者们可以利用公众的猎奇心理出书赚钱而大发一笔横财,甚至不用为自己写的东西负责。 与其这样,默默地逃跑也许才是更好的选择,因为孩子们还小,只要在新的地方给他们新的身份,他们就可以逃离过去的阴影,作为一个普通人成长在阳光下。 在连日期都不清楚的地下四层,优奈有充足的时间来思考——不,不是思考,是做梦,她知道孩子们逃离地下四层的机率渺茫,但至少可以做梦,而这就是她做梦得到的结论:放弃看似扬眉吐气的正义,退一步海阔天空。 也许那些大人物知道孩子们逃跑后,经过最初的紧张,发现孩子们并没有曝光于公众面前,也没有曝光的意思,就会选择放过他们,就算不是所有大人物都这么选择,但只要有一部分这么选择,就意味着敌人的数量有所减少,甚至也许会有个别大人物因为良心不安而选择维护他们。 江禅机不了解优奈的想法,但既然这些孩子们是她带着的,那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毕竟现在不曝光,以后还有曝光的机会,而现在曝光的话,就不能反悔了——这就像是只装着一颗子弹的枪,开枪是威胁,不开枪是威慑,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 那些大人物们都是聪明人,应该会明白,优奈没有选择开枪,就表明她的态度,她愿意息事宁人,并且愿意保持沉默,不会将大人物们拉下水,希望大人物们能放他们一马,不要搞到彼此鱼死网破的份上。 这样做看似很憋屈、很委屈,但对孩子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但如果这样的话,就不能让优奈和孩子们从正门离开了,只能一个个抱着他们越墙而出,先跟宗主她们会合再说。 这时,凯瑟琳去而复返,看到江禅机安然无恙便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看优奈,向他问道:“银人呢?这些小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银人被我打倒了,这些孩子应该就是15号想救的人,这位是……”他看向优奈。 “我叫优奈,初次见面。”优奈拉着孩子们向凯瑟琳致意。 凯瑟琳震惊地盯着优奈的脸,三个优奈同时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巧合,她想起拓真曾经亲口说的,克隆超凡者比克隆普通人的难度更高,难点在于即使精心设置了与原型相似的成长环境,被克隆出来的副本也未必会觉醒能力,因为觉醒涉及心理因素,与潜意识有关,很复杂,不可能全盘复制原型的成长环境与成长经历,总会有疏漏之处,那么为了保证成功率,同时克隆复数个体从科学上而言是很正确的选择,用数量来弥补机率的不足,不能等一个失败了之后再去克隆另一个,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还有这些孩子……凯瑟琳庆幸自己在出发前听从了江禅机的劝解,如果她今天晚上执意跟15号过不去,那这些孩子如果出事,罪孽要全算在她头上。 “她叫凯瑟琳,一会儿你们跟着她行动。”江禅机见凯瑟琳像傻了一样,替她介绍道。 “凯瑟琳姐姐好~”孩子们眼巴巴地打量着凯瑟琳,对这个英武的金发姐姐充满好奇。 凯瑟琳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撇开视线说道:“你这么快就打倒银人了?” “嗯,她本来就被赵曼打伤了,我运气好捡漏而已。”他说道,“麻烦你带优奈和这些孩子从侧面或者后面翻墙出去,也可以让15号她们接应一下。” “你要干什么去?”凯瑟琳问。 “当然是去找拓真,他是这一切的根源,必须要把他找到,否则宗主和……”他看了一眼优奈,改口道:“和那个人之间不太好下台。” 凯瑟琳犹豫了一下,说道:“她们刚才又差点儿打起来,还好及时收手了。” 江禅机没时间详细询问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说道:“正是如此,只有找到拓真,才可以转移矛盾,否则今天的事难以善了。” “不过现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拓真是不是已经跑了?”凯瑟琳望向消防车。 “我留意了一下,反正没有车辆从正门离开院子,就算他跑了也得找找试试。”江禅机说道:“你们在外面如果看见有车辆离开,想办法制止,比如把车胎弄爆之类的。” “好。”凯瑟琳点头答应。 这座机构占地面积不小,凭外面那几个人不可能将高墙大院围得水泄不通,所以也只能盯着正门了。 江禅机不再多言,转身上楼,他有拓真最高权限的id卡,在这栋建筑里通行无阻,一层层、一个个房间往上找,等找遍地上四层再去地下一层找,如果都找遍了还找不到,那要么是还有隐藏房间,要么是拓真已经溜掉了,也只能遗憾放弃。 …… 将时间的齿轮倒拨一些。 当15号从拓真兜里偷走id卡之后,拓真还在气急败坏地训斥着面前的银人,但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有两台手机,一台是用于“工作”联络用的,另一台才是他的私人电话,但知道他私人号码的人很少,像这种他布局很久的、以整容医院为掩护的机构负责人也只知道他的工作手机号码。 此时响起的正是他的私人手机。 正好他骂得有些口干舌燥,一直不停地大声骂人也很费劲,大脑都有些因为缺氧而晕眩,于是他喘口气歇歇,顺便拿起手机察看。 他收到的是一条短信,发件人的号码经过了伪装,一看就是假号码,信息内容是:今晚有客人到访。 拓真皱眉盯着这条信息,视线像是要把手机屏幕烧出个洞来。 谁发的信息? 知道他私人手机号的只有极少人,这个手机号从来没有注册过任何东西,平时连垃圾短信都收不到,而这个经过伪装的号码肯定不是发错人了。 客人……到访……意思是会有不速之客来这里? 他下意识地去摸兜,旋即脸色剧变,id卡不见了! 一开始他以为放错兜了,但他把几个兜都找遍了,甚至把兜都翻掏出来,依然没有找到。 是丢在哪了? 不可能!他进这间屋子时明明还刷了id卡,如果丢也是丢在这间屋子里! 他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连厕所都找了,根本没有看到id卡的影子。 有人潜入这间屋子然后偷了他的id卡? 这怎么可能? 窗户关得好好的,门只能刷卡进入,而且之前他一直站在可以看到门口的位置,怎么可能有人潜进来? 忍者? 他一向视忍者为心腹大患,这些喜欢刺探情报的家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在他周围,所以他有一个习惯,就是在进门出门的时候总是快进快出,将门打开一条仅能容纳自己通过的缝隙,进门之后立刻关门,这样就算是忍者也不能穿墙而入吧? 另外,如果说忍者是提前在这间屋子里等着他进来,但偷了他的id卡之后是怎么出去的? 他想不明白,但id卡被偷了是事实,从他眼皮底下、从银人眼皮底下偷走了,说不定偷的时候还在嘲笑他。 啪的一声脆响,银人茫然地捂着脸颊,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抽她,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误。 “废物!废物!”拓真指着她破口大骂:“有人从你眼皮底下把我的id卡偷走了,你连这种事都没发现,你说你是不是废物!” 光骂还不解气,拓真恨不得把她暴揍一顿,谅她也不敢反抗,但现在不是揍她的时机,那人放着其他研究员的id卡不偷,偏偏冒险来偷他的id卡,这证明那人要去的是别人的id卡到不了的地方。 “现在,你立刻给我去负四层,如果负四层有任何一个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都给我格杀勿论!也不能让负四层的任何一个活物跑出去!”他狠狠地命令道,“这次你最好别再给我搞砸了!” 银人面色沉重地点头,但没有立刻出门,沙哑地问道:“我……怎么下到负四层?” 拓真又啪地扇了她一个耳光,咆吼道:“我管你怎么下去?你耳朵聋了?没听到我的id卡被偷了?自己想办法!” 银人咬紧牙关,不敢顶嘴,拎着沉重的箱子离开房间,又关好门。 房间里只剩拓真一个人,他颓然瘫坐在椅子里,太阳穴一蹦一蹦的疼,胸口也不太舒服,他颤抖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分药盒,就是那种每个格子里装着每天需要服用药物的小盒子,从一个格子里倒出数片药物,一仰脖吞了下去。 第584章 少年 拓真在和别人相处的时候总是很强势,强势到令他人畏惧和厌恶的程度,但当他自己独处时…… 他侧头看了一眼天花板的角落位置,确认自己的外套还是如刚才一样挂在监控摄像机上,然后才将几片分药盒里的药片仰头吞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脑袋和胸口的不适感才慢慢缓解,脸上却虚弱地出了一层细汗。 他将领带扯开,让呼吸变得顺畅一些,胸口起伏的程度比正常人要更剧烈。 独处时的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显得虚弱而无力……或者说,他正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虚弱和无力,才极力在别人面前维持强势的形象,强势到令别人不愿长久直视他,以免他们看出他的虚弱。 等身体舒服了一些,他的思维又落到地下负四层,思考所谓的不速之客会是谁。 他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凯瑟琳,以及银人报告的另一位使用弓箭的超凡者,虽然银人报告说她跟他们交手后撤离时确认了他们没有跟踪,但这话从废物般的银人口中说出来,并没有足够的可信度,说不定他们跟踪银人找到了这里。 但又是谁偷走了他的id卡呢? 据银人报告,使用弓箭的那个人弓力强劲,应该是躯体强化系的超凡者,而凯瑟琳也没有隐身能力,所以还有第三个人? 如果不是凯瑟琳,又会是谁呢? 他正在沉思,突然听到室内出现细微的响动。 “谁?什么人?” 他警觉地站起来,惊觉自己大意了,现在自己是孤家寡人一个,身边没有护卫,这在平时倒是无所谓,但现在有一个神秘的隐身客,万一这个隐身客根本没有离开这间屋子呢? 一想到这个,他惊出一身冷汗,若真是如此,他现在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他机械般地扭动脖子,观察室内的情况,想找出声音的来源。 室内几乎连灰尘都没有飘动,非常安静,而细听之下,这声音并不是来自于室内,似乎是来自室内套间的洗手间里。 正当他犹豫是要进洗手间察看,还是跑到门外求救时,只听呼啦一声,洗手间的窗户被推开了,一阵冷风涌入室内。 不是隐身客!是有人从窗户闯进来了! 拓真转身刚想往门口跑,就听身后有一个女声说道:“主人。” 这声音…… 他驻足回头,发现是银人拎着手提箱从洗手间里出来了。 “你……我不是让你去负四层吗?你聋了还是傻了?”拓真勃然大怒,就算是他也很少这么生气,刚才他差点儿吓出心脏病,结果居然是银人去而复返,今天如果不好好修理她一顿,她…… 拓真正想抬脚踹过去,突然发现异样之处,这个银人穿的衣服跟之前不一样,之前穿的是连衣裙,现在穿的是a字裙,当然都很方便穿脱就是了,而且里面是真空上阵,这是为了战斗的方便。 银人去而复返也就罢了,居然还去换了身衣服? 不,不对…… “你是……c9?”他认出了她的身份。 “是的,主人。”银人点头。 “你怎么来了?谁让你过来的?”拓真的愤怒一半化为了愕然。 之前下楼的是c8,此时在他面前的是c9,虽然这两个女性几乎一模一样,但并不是同一个人。 c8和c9的长相即使在克隆体里也算是极为相似的,她们在成长过程中每天进食相同的食物,进行相同的训练,遵循相同的作息,因此她们的体型和脸部最后也发育得极为相似,比普通的双胞胎都要相似得多,即使是拓真刚才都认岔了。 但问题是,c9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没有下令让她过来,除非是发生了某些极为特殊的状况令她判断必须要过来……然而他并没有把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告诉她,她是怎么找过来的? 拓真的手机经过了特殊改造,新手机到手的第一步就是把gps模块屏蔽掉,令别人无法得到他的精确位置。 “是主人您让我过来的。”c9恭敬地说道。 “我?” 拓真更加困惑,“我什么时候让你过来的?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略加回忆,很确定记忆中并没有相关的印象。 银人放下手提箱,并按动了某个按钮,手提箱啪地开打了。 这是一款特制的手提箱,最特殊的地方在于,箱内有内置的一套加热保温系统,可以令箱内的镓长时间保持固液混合态,以便随时进入战斗。 拓真对这箱子再熟悉不过,他怒极反笑,“谁让你打开箱子的?你们这些废物一个个的……” 他还没说完,只见银光一闪,一枝银色的尖刺从c9的手里结晶析出,直直地刺入他的胸膛。 拓真无比困惑地低头,眨着眼睛好奇地盯着没入自己胸口的尖刺,像是以为自己看错了。 两三秒后,一口献血从他的嘴里喷出,染红了尖刺,也染红了他的胸前。 “你……你……” 他脸颊抽搐,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愤怒,极力向c9伸出手,仿佛要将她撕成碎片。 c9一如平时那样神色冷漠。 咣当! 力量从拓真体力迅速流逝,他再也站不住了,胸口里插着尖刺跌坐在椅子里。 “为……为什么……谁让你……” 血不停地从他的嘴里和胸口渗出,他脸色狰狞得像是恶鬼,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是我。” 人影一晃,从洗手里又走出一个人。 拓真努力地扭头望去,视线开始模糊的他还以为这个纤细的人影是一个少女,但定睛一看并未如此,那是一个少年。 等看清少年的脸,他再次一口鲜血喷出,剧烈的痛苦从胸口传来。 没人比拓真更熟悉这个少年的脸,因为那就是他自己的脸,或者说……是他曾经的脸。 少年版的拓真。 少年拓真自顾自地走到桌边,拿起拓真的手机,亮起屏幕让他看到刚才收到的短信,“短信是我发的,另外你不用这么惊讶吧?我能解锁你的手机是很正常的啊,毕竟咱们的指纹一模一样。” 拓真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凭着满腔的愤怒与怨恨支撑着,像一头困兽般盯着少年。 “我知道,如果你就这样死了,肯定会死不瞑目,以你的聪明才智,大概现在已经能猜到一些了,不过还有一些时间,让我来告诉你吧。”少年拉出另一把椅子,笑着坐在他对面。 “请不要怨恨我,我也是不得已,因为如果你不死,我就得死,咱俩两个注定只能活下来一个。”少年说道。 少年盯着拓真的脸,“你不止是接来自高官巨贾的订单,也不仅仅是克隆超凡者,如果谁拥有你这样的技术和野心,难道不会想给自己留下一个备份么?” “没错,你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成就和地位,你当然也怕死,你最大的敌人不是红叶学院,不是忍者学院,不是隐修院,而是时间。” “克隆超凡者并等待她们觉醒是一件超耗时的工作啊,真佩服你有这样的毅力……想要实现你的野心,光凭你现有的手下是远远不够的,你需要更强大的超凡者来助阵,诸如学院长、院牧长、宗主那个等级的,但即使你如愿得到了她们的基因和经历,并现在就着手从事这项工作,等结出硕果也要十几年之后了。” “你怕自己等不了那么久,你怕自己在离最后的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时倒下,那你所付出的一切岂不是付诸东流?” “你很清楚,你的身体可能撑不到那个时候,苍天作证,你几乎没有一天休息过,年轻时每天都在学习和实验中度过,后来开始研究工作时又废寝忘食,等你的事业初具雏形时更是每天都患得患失,好不容易等到一切都步入正轨,你依然不肯放手,所有重要的事你都要事必躬亲,这也难怪,谁让你做的是这么见不得光的事呢,肯定不放心假手于别人。” “诸葛亮是怎么死的?殚精竭虑把自己活活累死的。你也差不多……不,你比他更累,因为你几乎没有一天不提心吊胆,你害怕的东西太多了,你取得越大的成就,就害怕失去,每天的神经都高度紧张,每天晚上都噩梦连连,你上次安稳的睡觉是什么时候?你还每天都训斥人,每天都发火,每天在焦虑和抑郁中徘徊……中医说,气伤肝,你知不知道?” 少年怜悯地看着拓真,“你的身体早垮了,若不是拜现代医药学所赐,你早就步上诸葛亮的后尘……高血压,心率不齐、心绞痛、肝硬化、植物神经紊乱、慢性胃炎,前一阵还在胸透中发现了疑似肿块的东西,还好经过复查是陈旧性钙化,但这令你更加焦虑,你担心自己说不定哪天就在发火时脑中风,再也醒不过来了。” “还好你先知先觉,早早就给自己准备了克隆备份——就是我。”少年指着自己的鼻子,笑了笑。 “有一个严重的问题摆在你面前,那些高官巨贾们哪个脏器出了问题就换哪个脏器,但你不一样,你身体的病症太多了,而且很多病症的根源出在这里。”少年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光是换脏器的话,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你知道由于自己的血压长期剧烈波动,你的脑血管已经很脆弱了,哪怕你不如此操劳,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再过十几年,年纪大了之后,依然可能发生脑梗或者脑溢血……即使你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又能享受多久的胜利果实呢?” “但是换大脑?换了大脑之后,你还是你么?” “所以,你未雨绸缪地很早就展开了另一项研究,你建立了属于自己的脑科学实验室,那个实验室还是比较正经的,从事的是光明正大的尖端科学研究,目的是用计算机技术全盘复制一个人的大脑信息,包括记忆与思维。” 少年叹了口气,“老实说,这个东西超出人类目前的科学水平太多了,虽然作为幕后金主的你不惜血本聘请了世界最顶级的脑科学家和计算机专家汇聚一堂,但距离成功依然遥不可及……” “这些科学家们大概以为自己遇到了热衷于科学的伯乐,否则谁会为这么虚无缥缈的研究而提供源源不断的经费呢?他们肯定想不到,你的最终目的是把自己的大脑复制进计算机,然后再覆盖到另一个大脑里,也就是……我的大脑。” 少年突然开始鼓掌,“你也真敢想啊,这么异想天开的主意恐怕只有你能想得出来,并且敢付诸于实践,像你这样的人如果不能成功,还有谁配获得成功?” “假以时日的话,让科学家们再研究个若干年,说不定真能成功,但你等不了那么久了,在距离成功还很遥远的情况下就迫不及待地推进实验。” 少年陷入回忆,“那天……我对那天的记忆很模糊,我只记得我和你共处一个房间,咱们两人并排躺在两张床上,手上和胸口布满各种医学传感器,咱们两人的头发被剃光,脑袋上都戴着一个亮闪闪的头盔,两个头盔又通过粗长的电缆连接到一台奇怪的仪器上……” “我记得某种液体流入我的静脉,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等我再醒来时,已经在另一个房间里了,面对的是你的盘问,你想知道我的大脑里有什么,想知道实验是否成功了。” 少年笑了,“那天我真的好惨,被你打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你这才确定实验失败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悄悄告诉你,你的实验其实部分成功了,我的大脑里多了一些东西,但正因为如此,我知道我必须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因为你的记忆告诉我,实验要么成功、要么失败,你不允许出现部分成功的情况,否则你肯定会杀了我,你不会允许自己的记忆出现在我的大脑里,而你的思维却没有掌控我的大脑。”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可以瞑目了吗?” 第585章 自食其果 其实,当少年的话说到后半截时,拓真已经连在椅子上维持坐姿的力气都没有了,重重地摔到地上,伤口的剧痛勉强维持着他的意识。 少年的语速很快,他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待在拓真面前,所以为了最大程度地品尝胜利的滋味,他必须要让拓真在死之前听完他的话,否则就很扫兴了。 拓真凭着胸口一口淤积不散的怨气强撑着,在地上一下一下向少年爬行,恨不得抓住少年生啖其肉,方解心头之恨。攫欝攫 他的身体在地板上拉出一条又长又宽的血迹。 “在那次实验之前,科学家们的实验全都失败了,而你等不及了,明知如此也要强上,反正即使再失败一次,你也没什么损失……但偏偏这次取得了部分的成功,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少年感慨道:“说是巧合还是幸运?应该都不是,既不是巧合也不是幸运。那些科学家之所以连续失败,是因为他们都是拿小白鼠、狗、猴子这些动物做的实验,你之所以一意孤行地推进实验,是因为你知道这次实验是不同的,那些科学家从来没有拿克隆动物来当实验体,而我和你……” 他再次指着太阳穴,“咱们两个拥有特征极为相似的脑波,这是那些实验动物全都不具备的,可能就是这个关键因素令这次实验取得了部分成功——你当然推测到了这点,毕竟是你记忆里的东西。” “可惜,实验只取得了部分成功,这是我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说起来,肯定是复制记忆更容易,因为记忆是固定的,相当于已经写进硬盘里的内容,科学家们早就清楚是大脑的哪一部分在控制记忆。” “复制思维的难度太高太高了,科学家们到现在也还是糊里糊涂,根本连门径都没有摸清,与复制记忆比起来,一个是小学四则运算,另一个……恐怕是数学猜想级别的,所谓的思维就是意识的本源啊,科学家们连什么是意识、意识是怎么产生的都说不清,所以这部分会失败也是情理之中,科学实验本来就不存在绝对的幸运。” “更何况,连你的记忆也没有全盘复制进我的大脑。”少年思索道,“我试着回忆,但总是离现在越近的记忆回想起来越清楚、越完整,离现在越远的记忆就越模糊,甚至只能想起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断——人类不就是这样么,总是这么善忘,只能回忆起少量最重要的东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聪明如你也不例外。” “我很感谢你,感谢你拿我做了实验,在实验之前,我像白痴一样被你养大,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离开过那个房间,像极了被养在猪圈里的猪仔,只等着有一天养肥了送进屠宰场,跟猪仔唯一不同的是,你很注意我的饮食健康,因为你很关心自己未来的身体健康。”少年讥讽道。 “我除了傻玩之外什么都不懂,你连电视和书籍都没有给我看过,这当然是你刻意为之,令我的大脑如白纸一般纯净,排除任何可能对复制大脑不利的因素……这样的手段、思维和执行力,舍你其谁?”厺厽 笔下文学 bxwx.co 厺厽 “你控制了一切能控制的变量,唯独控制不了人类的科学水平,所以这并不是你的失败,你不用这么不甘心,就这样笑着咽下最后一口气不好吗?” 少年惊叹于拓真强大的意志,竟然一直撑着最后一口气没咽下,但他更高兴,因为这意味着自己也可能拥有同样强大的意志。 火警的铃声响彻整栋建筑,室内的红色应急灯亮起来了。 “啧,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么?”少年眉头微皱,“这是火警的铃声?是不是保安很快就要疏散这栋建筑里的人?”巘戅戅 少年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转身走到房门处,将房门反锁。 楼道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有人们慌乱的说话声,训练有素的保安们迅速爬楼跑到各层疏导员工们离开大楼。 咚咚咚——咚咚咚—— 有人用拳头重重地砸门,“老板!老板!你在里面吗?” “嘘!”少年向拓真比划出噤声的手势。 拓真拼命地想发出声音,提醒门外的保安注意,但他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即使他能哼哼两声,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下,门外的人也听不到。 少年提前把拓真的两台手机拿进洗手间,然后拓真的手机就响了,是那台工作用的手机,少年拒听了来电,然后解锁手机向来电者发了一条信息:我已离开大楼,现在不方便接听。 电话没有再打来,门外的保安大概得到了上级的通知,也不再敲门了。 拓真最后一线希望就此破灭。 “留给你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少年掏出自己的手机,将拓真两台手机里的通讯录复制过去,然后将两台手机放回原处。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吧?我得到了你的记忆,任你如何毒打也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还好你没打得太狠,都是皮外伤,毕竟你舍不得,这是你自己将来要用的身体,打完之后还给我消炎消肿包扎,然后把我扔回原来的地方,要求科学家们继续研究。” “但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我像是脱胎换骨一样,还未成年就获得了你这么多年储备的知识和记忆,简直像是开了外挂——我没玩过游戏,这词没用错吧?我知道你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悄悄监视我,所以我养好伤口之后一直保持隐忍,直到你彻底死心,放松了戒备,然后我……” 少年望向银人C9,C9是负责看押他的守卫,他说服了她,用的是拓真同样的话术,成功地挑起了她对拓真的仇恨,并且撺掇她复仇。 有了C9的帮助,少年就获得了跟外界联络的渠道,其实他只需要一台手机、电脑以及能跟外界联起来的网络就行了。 拓真的联络渠道他全知道,拓真各种软件的密码他也全知道,拓真什么秘密能瞒得住他呢? “我蛰伏着,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光凭我和C9不可能对付得了你,我需要借助外力,逃跑没用,我不能逃跑,如果你不死,终有一天你会找到我并杀死我,所以你必须死,你的死期就是我的自由之日。” 攫欝攫。“你没让我等太久,这一天很快到来了——你暴露在忍者学院的视野里,我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我往各种地下渠道散布关于你的个人信息,重点就在于你是C先生这件事,只要散布得够多,总会有人相信并传播出去,你这么多年来肯定得罪了不少人,肯定有人会来找你的麻烦,但我不确定是谁。” 少年又往窗外看了看,看到消防车正在由远及近,楼里大部分人都已经被疏散到楼外。 “我不知道是谁弄响的火警,不是我,跟我无关,也许是你的妹妹?你不是一直害怕你的妹妹么?你怕她得知了你的身份,怕她把你的秘密抖出去,以前你还害怕她突然回来,然后不管不顾地把你的一切毁掉,现在你当然不怕了。”少年又瞟了一眼C9和地上装有镓的手提箱,“倒不如说,你盼着她悄悄回来,到你面前自取其辱,让那个总是用不屑的眼神看着你的妹妹颜面扫地,让你终于可以逞一下身为大哥的威风……为此你处心积虑地找到了克制她的方法。” “地下世界的消息总是传播得很快,我放出去的消息应该很快传到了世界大部分的黑市酒吧里,如果有人想找你麻烦,肯定很快就过来了,于是我也过来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来之前我就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否则落到你的手里,我会生不如死。” “刚才我一直待在楼顶,C9背着我进入院子、爬到楼顶,我们听到了你的骂声,你的声音总是那么大,连窗外都能听见。确定了你在哪个房间之后,我给你发了一条意义模糊的信息,看你如何解读,总之我要引起你的疑心,将你和C8分开,如果这条信息没把C8支走,我还会发来其他的信息,你肯定会上当的,肯定会把C8派出去查看地下四层的状况,而且也到了你的吃药时间,你不想让任何人,包括C8在内,看到你脆弱的一面。” “然后我们就进来了,屋里没别人,你如平时一样用衣服将监控遮了起来。”少年望向天花板角落里的监控摄像机,“谁都看不到你是怎么死的,谁都不知道我的存在,这就是……自食其果吧?” 少年伸了个懒腰,“你大概想知道,以后我会何去何从,说真的我也没有完全想好,我有你留下来的秘密金库,吃喝玩乐几辈子都够了,甚至可以去买个小岛当国王……这样有些对不起我脑海里的知识,但我可不想像你一样,为野心而操劳过度……不过我还年轻,也许可以先操劳几年?老实说,一想到脑海里的那些知识,我就手痒难耐,忍不住想付诸于实践,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克制住。” “有一点是确定的,我会终止那座脑科学实验室的研究工作,不再资助他们,将科学家们遣散,否则的话,我担心自己有一天会走上你的老路。”少年面露忧色,“我不该担心的,明明我还这么年轻,但我总是忍不住去想,等我年纪大了之后该怎么办?我不想年老体衰,我想活得更久——最重要的是,我想健康地活得更久,而不是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得更久,如果这是单纯的妄想也就罢了,但我有能力做到……所以那座脑科学实验室如果不被遣散,我可能有一天会做跟你相同的事,然后……” 少年的脸上浮现毛骨悚然的恐惧,“然后……走上你的老路,被另一个我杀掉。” “拓真。”少年半蹲在拓真面前,由衷地祈求道:“我跟你坦白了这么多东西,你能不能老实地告诉我一件事——你的思维真的没有复制到我的脑海里吧?我认为是没有的,但我总是忍不住这么想,就连出门时先迈哪只脚,我也要先想一想,想想你是习惯于先迈哪只脚,于是我就迈另一只,你习惯用右手,我就强迫自己变成左撇子……” “我知道这是一种病态,我知道的,但我就是忍不住去想,我越是让自己变得跟你不同,感觉就越别扭,我告诉自己没必要刻意为之,顺其自然就好,但说起来简单,一旦我顺其自然,任何习惯就都会变得跟你一样……” 少年痛苦地抱着脑袋,“有时候,我的脑袋里就像是有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你,但经常做梦的时候,我是以你的视角在殴打那个我,一边打还在一边狂笑……醒来后发现自己把自己的身体都掐青了……” “更糟糕的是,每次梦到这个场景,‘我’下手就会越来越重,简直是把那个我往死里打,比你真正打我的时候还要狠得多……这么下去终有一天……” “拓真,你告诉我,你是真的认为实验失败了,而不是故意佯装实验失败吧?我知道不是的,但你能不能亲口告诉我,哪怕一个眼神也可以。” 少年只得到了他截止实验之前的记忆,实验之后他是怎么想的,少年并不知道。 厺厽 宝来小说网 baolaishiye.com 厺厽。然而,任凭少年如何呼唤,拓真也没有回应,眼神里的光芒慢慢消失了。 同样消失的还有拓真眼里的愤怒和不甘,他的嘴角竟然在死前流露出一丝笑意,他仿佛觉醒了预知未来的能力,看清了面前这位少年必然的命运。 思维和记忆怎么可能那么泾渭分明? 经历形成了记忆,记忆形成了习惯性思维。 意识是地基,记忆是平台,思维是上层建筑。 巘戅宝来小说网bAo&#戅。平台被颠覆而上层建筑纹丝不动的想法本来就荒唐可笑。 他就这么带着笑容死去了,以胜利者的姿态死去了,并没有败在这个小屁孩的手里,终有一天“他”会骄傲地复仇,让这个小屁孩自食其果。 第586章 密室 江禅机选择一层层、一个个房间地毯式搜索也是无奈之举,他有想过去保安室查看监控,但转念一想,建筑发生火警,保安疏散人群,按理说拓真也已经被疏散出来了,但院内的人群里没有拓真的影子,那么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拓真已经悄悄离开,二是……不知道,反正保安肯定也没在监控室里看到拓真,否则无法解释他没被疏散的状况,他又不知道火灾是假警报,在不明真假的情况下,谁会冒险执意留在可能被烈焰吞噬的建筑里?除非拓真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但看起来又不像。 思虑及此,江禅机觉得去保安室很可能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干脆选择笨办法,现在又不是什么紧急情况,孩子们都已经救出来了,一层层搜查避免有疏漏才更稳妥。 他有拓真的最高权限ID卡,每个房间都通行无阻,他沿路进入每个房间,连没有监控的厕所里都看一眼,就这样一层层找到三楼,一楼和二楼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他停在一个房门面前,熟练地在感应区刷ID卡,拧动门把手想推门而入,门却纹丝不动。 他又试了一遍,刷卡之后绿灯亮了,房门却打不开,这难道是从里面反锁了?攫欝攫 之前他还忐忑不安,万一找不到拓真要怎么调解风衣优奈和宗主之间的矛盾,现在心中半块石头落地,房门不会自己反锁,拓真八成就在这个房间里,但依然无法解释为什么拓真听到火警声却不下楼疏散的问题。 砰砰! 他拍打房门,拍几声之后,将耳朵贴在房门上倾听里面的动静。 整栋大楼基本上空无一人,连在一楼哼哼唧唧的那个白大褂都被保安们抬到外面交给消防队,所以周围非常安静,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房间里静悄悄的,他没听到任何回应,拓真应该不知道门外的是他,假如拓真在房间里,再怎么样至少也得问一声“谁呀”才对吧? 他抬头看到走廊里有监控,隐身穿过房门不太好,于是又拍了两下门,对着门说道:“我数到三,就要踹门进去了,屋里的人别站在门口。” 他不确定屋里到底是谁,为了避免伤及无辜,有必要提醒一下。 “1,2,3……” 数到三,他一脚踹在门锁附近,将房门一脚踹开,然后自己迅速闪到一边,以防屋里的人趁机攻击。 等了几秒,房门撞到墙又反弹回来,终于静止了,屋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他小心地探头往屋里看去。 一个穿着衬衣和西裤的男性趴在血泊里,背后有一处贯通伤,但粗看过去,没有看到凶器。 江禅机愣住了,他不敢确定,但这个背影很像是拓真。 他心里骂骂咧咧,知道这事今天不好办了,这人一动不动,很可能已经死了。 如果这个人是拓真,那凶手又是谁?凶手是否还留在这个房间里? 他高度戒备着进入房间,暂时忽略掉地上这个人,以免察看这人身份的时候被人从身后袭击。 他看到天花板角落里用衣物遮挡着一台监控,先走过去把衣物扯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整个房间搜索了一遍,包括厕所在内。 然后他就卧槽了。 经典款的密室杀人? 房间里除了他和地上趴着这个人之外,半个人影都没有,而房门是反锁的,如果这人不是自杀,那不就是密室杀人? “柯南你在这里不?在的话吱一声。” 他试探着问道,理所当然没有回应。巘戅LOL小说网L&#oM戅 柯南的世界里好像没有隐身人的存在,而这个世界里有,不过目前已知的四种隐身方法,除了赵曼那种比较棘手之外,另外三种他都能知道对方的存在,其他拥有赵曼那种能力的人,不可能碰巧出现在这里,除非又出现了第五种未知的隐身方式,但这就尼玛离谱。 他走到地上那个男人旁边,蹲下来看到男人的侧脸,果然是拓真。 拓真的脸上沾着血,但奇怪的是他居然似乎在笑,看着有些渗人。 江禅机摸了摸拓真的颈动脉,已经摸不到脉搏了,不过尸体还是温热的,应该刚刚死去不久。 他叹了口气,第一个抵达现场的他成为重要嫌疑人是跑不了了。 “婵姬,你在哪里?” 楼道里响起凯瑟琳的喊声,她已经把优奈和孩子们带到优奈和宗主面前,她知道后面的事肯定很复杂,眼不见为净,又回来帮着江禅机寻找拓真。 他离开房间走到消防楼梯旁边,向下说道:“三楼。” 凯瑟琳很快上来了,“找到C先生没有?” “找到了。”他点头。 “他人呢?”凯瑟琳早就决定见到C先生的时候一定要先抽他一个耳光再说,其他事都可以放到一边。 “在这边。”他把她领到那个房间里。 凯瑟琳愕然望着那具血泊里的尸体,“你杀的?” “怎么可能?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江禅机简单描述了一下他的所见。 “那现在怎么办?”凯瑟琳也觉得事情大条了。 “这事又瞒不了,我守着尸体,你去让外面的人进来……算了,还是你守着尸体,我去通知她们。” 凯瑟琳点头。 “你留神,拓真是刚死,说不定凶手还在附近,也许是会隐身的超凡者。”他不放心地提醒道。厺厽 LOL小说网 lolxsw.com 厺厽 凯瑟琳摘下十字剑,走到房间角落,背后紧靠拐角,十字剑竖立于身前,这个姿势怎么说呢,就跟奥斯卡小金人差不多,不过确实可以最大程度防范隐身者的偷袭。 江禅机离开房间下楼,奔向外面。 …… 这是怎么回事? 江禅机把这座机构的附属幼儿园搬过来了? 攫欝攫。宗主傻眼地看着凯瑟琳送来的这一帮孩子,凯瑟琳根本没解释,带他们过来之后就转身跑掉了。 不仅是幼儿园的大班,甚至还附带一个幼儿园老师? 不过这个幼儿园老师……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而且作为老师也太年轻了。 如果不熟悉的人在白天看到这一幕,恐怕都会将优奈当成幼儿园老师带着孩子们出来秋游,画面非常和谐,唯一的违和感来源就是优奈太过年轻,不过也有可能是成年人长着一张娃娃脸。 宗主转移视线望向15号,虽然15号戴着面罩,但15号与这个优奈非常相似,顶多只是这个优奈的脸部曲线稍微圆润一些,眉眼则如复刻般相似。 宗主从江禅机和凯瑟琳口中知道15号的目的是救人,这个优奈大概就是15号的救援目标,这些孩子可能是顺便带出来的。 “你……是不是叫优奈?” 风衣优奈看到优奈的瞬间,脸色就是剧震,她简直就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当然气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您怎么知道的?”优奈惊讶地回望着她,因为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 风衣优奈最后一丝怀疑被摧毁了,勉强笑了笑,又问道:“你会不会打响指?” “这个吗?” 优奈啪的一声,打了个清脆漂亮的响指。 宗主现在对响指声已经有些神经过敏了,竟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我也会!我也会!” “我们都会!” 有几个胆大的男孩子嚷嚷起来,像献宝一样啪啪地纷纷打起了响指,一时间宗主简直就被响指包围了。 风衣优奈伸过手,轻轻挑起优奈的鬓发,她准确地挑起来了,并没有产生方位性的误差。 这个动作对于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就显得有些轻佻,优奈愣了愣,温和地笑着没有躲,面前的这位风衣女性无端地令她产生了亲切感和信任感。 “你的响指……没有效果吗?”风衣优奈收回手。 优奈恍然,低头道:“您指的是这个啊,抱歉,我不是超凡者,没有觉醒能力,我的响指只是单纯的响指而已……” “为什么要低头道歉?”风衣优奈问道。 优奈又是一愣,“因为……” “没有觉醒能力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会觉得抱歉?”风衣优奈的声音隐含怒意。 “因为……可能让您失望了?”优奈试探着说道。 “我为什么要失望呢?” 巘戅LOL小说网m戅。“啊……这个……” 优奈根本没有接触过很多人,她接触最多的都是小孩子,一被连续追问就显得笨嘴拙舌,嗫嚅着说不出话,像个犯错的小孩子一样手指绞在一起,窘迫得脸上发烧。 孩子们立刻对风衣优奈产生了敌意,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赵曼看不下去了,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她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江禅机以外谁都不怕,即使打不过她也会跑,于是想挺身而出替优奈说话,因为她知道优奈跟15号之间的关系,所以想替优奈打抱不平,但她万万没想到风衣优奈与15号之间也有同样的关系。 反倒是15号拉住了赵曼,不让她干涉这两个优奈之间的对话。 宗主同样是默不作声地旁观,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没有她置喙的余地。 “你不要害怕,我的语气可能重了些,我不是在对你发火,我主要是想说,没有觉醒能力并不是什么错,没有谁有资格因为你没觉醒能力而对你失望,我希望你记住这点。我不算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好人’,但我知道人的好坏跟是否觉醒了能力没有任何关系……在我看来,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好孩子,所以你不需要在我面前低着头。”风衣优奈深吸一口气说道。 “是……”优奈这才松了口气,小心地抬头观察风衣优奈的脸色,“还没有请教您的大名?” “我……我叫于娜。”风衣优奈说道:“跟你的名字有些像,Yu-Na,这是一个汉语名字。” “啊……果然是发音很相似,真巧。”优奈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又笑道,“您的日语说得这么好,我还以为……” 赵曼感觉15号拉着她的手突然收紧了一下下,她以为15号的伤口又疼了,赶忙说道:“优……佑奈,你赶紧去校医院让那个医生治一下吧,她不治的话给钱也行……” 15号摇头,“没关系,不着急,再说咱们不是红叶学院的学生,不要总给人家添麻烦。” 赵曼撇撇嘴,她可不认同15号这个决定,因为她不想在身上留疤——虽然她纹过身,但纹身和疤痕是两回事。 15号方才有所触动,她惊讶于风衣优奈报了个假名,要知道没有谁比风衣优奈更有资格使用“优奈”这个名字,但不论是她还是风衣优奈,竟然都不约而同地将“优奈”这个名字让出来了。 厺厽 LOL小说网 lolxsw.com 厺厽。“还愣着干什么?又忘了礼貌了?”优奈转身批评道,“快跟于娜姐姐打招呼。” 孩子们不太情愿地拉长声音,“于娜姐姐好~” 于娜并没有对这个名字有什么违和感,因为这个名字本来就是她常用的化名之一,她现在使用的一本护照上就是这个名字,反正东亚人长相都差不多,她周游世界学过很多种语言,同样精通汉语,更何况长期定居于各种文化、各种语言、各种民族交汇的赌城维加斯,国籍对她而言早就失去意义了,不过她不 第587章 现场 江禅机出来的路上相当忐忑,拓真死了,他不知道要如何向宗主交待,因为死人不会开口说话,恐怕很多线索和隐秘也会就此中断,更不知道要如何向风衣优奈交待,他自告奋勇替她们进来找拓真,结果只找到拓真的尸体,还是离谱的密室杀人案,他自己都难逃嫌疑。 攫欝攫。优奈正在尴尬和困窘之中,看到他过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在她的看法中,他是一个很好说话也很温柔的人,比于娜、宗主、赵曼、佑奈都好说话,所以像是看到解围的救星一样,正想向他道谢,却发现他脸色不太好看,于是又把话咽了回去。 江禅机的视线扫过15号、宗主、于娜和优奈,干咳两声,委婉地给她们做心理预期:“抱歉,有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们。” “怎么了?C先生跑掉了?”宗主问道。 “比那个还要……糟一点儿。”他讪笑道。 “什么意思?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宗主冷哼道,“我不记得李先生是这么教学生的。” “好吧……其实……我找到了C先生…………的尸体。” 江禅机全身戒备,以防范于娜听到亲哥哥死亡而失控暴走。 宗主也是一惊,立刻观察于娜的反应,虽然于娜跟拓真不和,但毕竟是亲兄妹,血浓于水。 于娜眼神里的光泽闪动了几下,沉声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不是我杀的。”江禅机先撇清自己的责任,“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气绝,胸部有一处贯通性的伤口,但我没看到凶器。” 于娜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她眼前浮现的并不是现在的拓真,而是她小时候的拓真,断绝联系这么多年,她已经不知道拓真现在的样子了。 其实比她反应更大的反而是15号和优奈。 巘戅云轩阁戅。“啊!他……他死了吗?”优奈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身体摇摇欲坠,险些惊叫出声。 “优奈,你没事吧?”知道一些内情的赵曼察觉到15号握着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于娜与拓真仅存的一点点感情早被时间冲得很淡了,她来找拓真并想将拓真带走,是因为她没有多少其他选择,之前她仅了解一些表面情况,既不想把拓真交给警察闹得满城风雨,又总不能杀了拓真而承担弑亲的罪孽和心理负担,既然如此还能怎么办?她还不能把他交给宗主或者眼睁睁地看着宗主把他杀了,否则以她的身份,面子上过不去,所以只能由她把他带走监禁起来,虽说这算是非法拘禁,但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正义感很强的守法公民。 现在拓真死了,一个不能由她说出口的事实就是——这对她而言减轻了很多麻烦,如果他活着,即使她把他带走并软禁,依然要时刻提防着想找他的人,无论是他的朋友还是仇家,死了反倒是……即使不说是人死万事消,起码情况好了很多,尤其是当她意识到拓真做了一些无法被容忍、无法被原谅的事之后。 15号受到的冲击更大一些,在她察觉真相并最恨拓真的时候,她也没想过要杀了他,甚至顶着宗主的压力愿意自己将反叛行为独自承担下来,因为她的生命是他给的,大不了还给他。 尽管这个世界上的痛苦远多于欢乐,但她对能有幸出生在这个精彩的世界上还是无比感恩,甚至她感谢拓真在十几年前给了她一个虚假的家,令她成了一个有家的孩子,因此如果之前有人想杀拓真,她肯定还会挺身而出维护拓真,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她将凯瑟琳的订单信息透漏给了他。 不过在负四层看到优奈时,15号的心态产生了变化,她可能还是不会杀他,但如果有人想要杀他……她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袖手旁观。 而本来就逆来顺受的优奈甚至还很悲伤,低头抽泣起来,她很清楚拓真的恶行,但……没办法,有些人就是天生善良心软。 “他的尸体在哪?带我去看看。”于娜深吸一口气又长呼出来,一呼一吸之间,就已经接受了拓真已死的事实,毕竟她是一个见过太多世面的成年人。 江禅机悬着的心放下一半,“这边请,凯瑟琳在盯着,我们担心凶手可能还在附近……” 见于娜跟着江禅机走向建筑,宗主也迈步跟过去,15号犹豫了一下,原地没有动,虽然她想知道是谁杀的拓真,但她不想看到拓真的尸体,而且如果连她也跟过去了,优奈和这些孩子们由谁照看? 江禅机领着她们来到三楼,他路上已经尽量客观地叙述了自己的所见所闻,于娜一直在默默出神。 房间里的样子与他离开时没有丝毫变化,全神戒备的凯瑟琳看到他们三个进来,这才算放松下来。 厺厽 云轩阁 yunxuange.org 厺厽。“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她说完就退到一边,接下来的事就跟她无关了。 于娜环顾室内,目光最终落在拓真的尸体上,她走到尸体侧面,时隔多年再一次看到了哥哥的脸。 拓真比她想象的还要显老,皮肤松弛且暗淡无光,面部憔悴,胡子拉茬,已经有了一些白头发,整个人就像是……未老先衰,不是他这个年纪的人应有的样子。 只有他的眼神还跟她记忆中的差不多,显露出强大到狂妄的抱负,或者说是野心——如果他成功了,就是抱负,如果他失败了,就是野心,史书总是以成败结果来选择词性,而现在看来他失败了,出师未捷而身先死。 不过……为什么他在笑? 以于娜对他的了解,除非他是根本来不及反应的猝死,否则他功未成、身先死的话,在死前一定极度不甘心,眼神里理应充满了深深的怨气和怨念,而现在他的眼神里……却像是报复的快感和浓浓的讥讽。 于娜想不明白,不可能有人都要杀死他了还逼着他笑,所以他的笑容应该是发自内心的,他到底在笑什么? 这个答案除了拓真自己之外,恐怕只有凶手知道了。 攫欝攫。她伸出手,替拓真合上了眼皮。 “监控没有拍到什么?”她抬头望向天花板角落。 “我到现场的时候,摄像机被衣服盖住了,是我摘下来的。”江禅机对于娜的平静也有些意外,但这是好事。 于娜站起来,语带挖苦的向宗主说道:“你要不要确认一下他的身份?” 宗主不吃她的激,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蹲下来观察拓真的脸。 “看着像是他,但考虑到这是一家整容机构,李代桃僵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也许他是找了个假的替身来当替死鬼,想要金蝉脱壳,不能光凭长相就判定是拓真的尸体。”宗主冷静地分析道。 “对呀!”江禅机一拍大腿,佩服地说道:“还是宗主您考虑得周全!我怎么就没想到?” 于娜微微皱眉,她也惊讶于宗主的敏锐,她自己并没有往整容那个方向思考,因为……她很有把握这是拓真的尸体,整容能整出外形相似,眼神和气质很难做得惟妙惟肖,不过宗主确实说的有道理,如果这是拓真为了脱身而早有预谋的计划,那她要对这个哥哥高看一眼了。 “但这个密室杀人又是怎么回事?”江禅机问道。 巘戅九饼中文戅。“不好说,你当我是神仙么?”宗主盯着拓真背后的伤口,“我怀疑过是你踹门的时候这个人正好拿着某种利器站在门后,结果误伤了自己,但现在没有凶器,所以应该不太可能。” “我可没把凶器藏起来啊!”江禅机提前澄清,以免发生误会。 “他明显不是在这里受的伤,也不是在门口受的伤,而是受伤之后爬到这里的,最后爬不动了,力竭而死。”宗主指着拓真留下的血迹分析道。 江禅机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他最怕的就是自己牵扯不清,还好宗主慧眼如炬,洗清了他误伤拓真然后为了逃避责任而把凶器藏起来的嫌疑。 “不过我也只能看出这么多,更具体的东西只有等专业的警方来勘察现场了。”宗主望向于娜,“当然也需要亲属提供DNA来判定死者的身份。” 于娜没有吱声,但也没有断然拒绝。 她心情复杂,她明明刚刚接受了拓真已死的事实,结果宗主这通分析,又令拓真的死亡变得不那么板上钉钉。 她经常时隔两三年对脸容进行微整,对整容很熟悉,虽然她并非整容方面的专家,但以她的眼力,看不出这具尸体尸体有整容的痕迹,然而如果拓真是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布局的,安排的这个替身,那整容的痕迹确实可能愈合得看不出来了。于情于理,她也很想知道这具尸体到底是不是拓真的,再说即使她不合作,宗主也可以从15号和优奈的身上得到DNA来进行对比。 “宗主,您的意思是……报警?”江禅机问道,他也觉得报警是正理,但报警的牵扯就比较大了。 “死人了肯定要报警,如果不报警,就不能从现场勘察出更多的细节,警方在这方面是专业的。”宗主点头。 “但……”江禅机望了一眼忐忑不安的凯瑟琳。 “让这座机构的员工来报警,如果你不想闹大,就跟你们学校的老师打声招呼,尽量将事件的影响范围控制住,你们学校的老师跟警方有联系,这个你们可以自己看着处理,事件可大可小,我只关心这个死者的身份。”宗主说道。 江禅机探询地望向于娜,后者没有反对。 “好的……”江禅机有些头疼,如果被李慕勤知道了,肯定又会凿他暴栗,不如直接跟学院长联系吧,反正宗主亲临,学院长理应知道。 “另外,在警方来之前,先把监控录像处理一下。”宗主抬头望向摄像机。 宗主不想让自己的影像出现在这个房间的监控摄像里并被警方看到,不仅她不想,在场的其他人谁都不想,提前对房间内的监控做手脚并不影响对事件真相的调查。 大半夜的给白天本来就忙碌的学院长打电话很有罪恶感,但江禅机没别的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拨打了学院长的私人手机号。 电话接通之后,学院长的声音有些朦胧,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边的事,电话里说不清楚,只能说这边出了一起牵扯比较大的杀人案,宗主也在现场,请学院长给警方打声招呼。 厺厽 九饼中文 9bzw.com 厺厽。学院长一听宗主也在,能让宗主隐秘亲临的肯定不是小事,立刻打消了困意,问明地点之后,表示她要尽快过来。 江禅机赶紧劝她不用来了,但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你在跟你们学院长打电话?” 同在一个房间里,于娜肯定听到了他的话,如果是平时她肯定不相信,区区一个学生怎么有学院长的电话,又怎么敢在半夜打电话,但现在宗主也在场,这不可能是假的。 “嗯。”江禅机点头,“大半夜的打扰她很不好意思,但给别人打电话,多半最后还是会惊动她,不如干脆直接麻烦她帮忙……对了,她说她一会儿要亲自过来,报警也不用咱们报警了。” 于娜不得不重新审视江禅机,从他的语气中,他跟学院长的关系恐怕不一般。 “也罢,看来今天是我的幸运日,既然今天有幸邂逅宗主,如果能再亲眼见到红叶学院的学院长,光是这样就不虚此行了。”她自嘲地笑道。 江禅机附和了几句,然后走到凯瑟琳身边,悄声说道:“这事恐怕不能完全瞒着学院长了,你觉得告诉她多少比较合适?” 凯瑟琳清楚这事是她自己捅出来的篓子,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她的掌控,这就像是一个大脓包,谁蹭蹭都没破,偏偏她倒霉,一蹭就破了,脓水全流出来了,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 “我没什么意见,你看着办吧。”她叹气道。 恐怕这件事惊动院牧长只是时间问题,她现在只能为自己的命运而担心忧虑了。 第588章 校友 警笛声比想象中更早到来,听到警笛声之后,宗主就进入了隐身状态,否则她的样子看起来太可疑了,优奈也暂时退出房间,然后跑到员工更衣室弄了件白大褂披在身上,佯装是看热闹的员工,本来就和这事没有直接关系的凯瑟琳也找借口先离开这栋建筑物,江禅机作为犯罪现场的第一目击者只能被迫留下来。 其实他作为一个黑户也不想面对警察啊,否则警察向他索要身份证他都拿不出来,如果不是学院长也要到场,他肯定比谁溜得都快,现在只能硬着头皮等了。 保安们还在跟消防队牵扯不清,消防队刚刚也通知警方了,因为他们觉得这些保安的态度很有问题。因此在江禅机给学院长打电话之前,警方就已经出发了,然后在半路的时候,收到上级的紧急通知,告诉他们这件事需要特事特办。 当脸色严肃的警员出现在三楼时,由于被提前打过招呼,并没有特别为难江禅机,但该做的事还要做,没有问他来这里的缘由,但问了他进入这个房间前后的一切细节,法医确认尸体已无生命体征后,警员们开始勘察现场。 江禅机怕他们看出破绽,低着头尽量压着嗓子说话。 伪音并不是什么难事,网上早已有成系统的教程,只要照着发音规范来,很容易就能摸到伪装女生声线的窍门,算是入门级,即使做不到很多大佬那样以假乱真、比女人还女人,至少很难令一般人听出明显的纰漏,可以去网上装女生钓傻子了。 江禅机虽然没有专门学过伪音,但每天耳濡目染女生们说话,多少也摸到一些女生习惯使用的语气和语调,只要尽量压低声音并且温柔说话就行了,毕竟也有女生由于在变声期没有保护好嗓子而导致声音跟男生差不多的粗哑,甚至打电话时对方都以为这边是男人在讲话的。 他刚刚介绍得差不多,就看到学院长匆匆走上楼梯,身后没跟着其他老师,连平时在学校里总跟在她身边的助理都不在,还穿了一双运动鞋。 江禅机又窘迫又不好意思,学院长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站到一边,然后她就跟领队的警员开始攀谈,对方也很给她面子,像对待领导一样知无不言。 江禅机在一边旁听,学院长的大意是,将这件事当成一件普通的杀人案来处理,任何需要对外界发布的信息都要跟她和上级领导商量之后再对外发布。 警方来了不少人,除了勘察现场的之外,还有向机构员工做问询的,但即使学院长不干预,警方得到的信息也很有限。 知道负四层秘密的只有几个机构的高层领导,但这些人知道这件事如果抖出去,自己恐怕要被灭口,或者“被自杀”,而咬死不说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因为警方根本没发现负四层的存在,江禅机也没有交出拓真的id卡,从一切迹象来看,这都是一起普通的谋杀案。 再说即使警方找到负四层,负四层现在已经人去楼空,只有一个生死不明的银人,又能证明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勘察现场的警员似乎发现了情况,叫领队的过去看,而学院长、江禅机、于娜和隐身的宗主也跟过去了。 原来,警员在洗手间的窗户上发现了异常,窗户的缝隙里有某种银白色的金属,锁具里也发现了同种金属的残渣。 警方对这种金属取样之后带回去化验,但江禅机一看就明白了,这肯定是镓啊! 他想起银人上次在集装箱内部开锁的事,难道这次密室杀人事件也是银人所为?银人先杀了拓真然后去的负四层? 这……这是为啥?动机何在?银人不是听拓真的指令行事么,为什么会反噬主人?还是说银人觉得不在沉默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不堪忍受拓真的无理,于是一怒之下杀了拓真? 如果负四层那个银人没死的话,也许可以从她口中问出答案。 学院长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知道他另有隐情没讲,可能警员也注意到了,只是人家装没看到。 勘察现场更琐碎的东西需要一段时间之后才会出结果,毕竟警方得对勘察结果负责,必须得有把握才会下结论,因此学院长对江禅机使了个眼色,把他叫到一边单独问话。 江禅机早知道这一关躲不过去,于是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涉及凯瑟琳的地方他没有明说,只说凯瑟琳因为私事而通过地下渠道找到拓真。 宗主和于娜也在旁听,她们都没有打断他的话。 学院长越听越是心惊,困意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她没想到与红叶学院近在咫尺的地方居然隐藏着这样的一个犯罪的窝点,拓真把窝点设在这里,大概就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方便得到顶级超凡者的基因。 宗主则如醍醐灌顶一样,她终于明白15号为什么想索要那个储存着顶级超凡者个人经历的数据库密码,只要得到基因和密码,复制出一支由顶级超凡者组成的军队也并非痴人说梦。 江禅机说完之后,她们久久没有讲话,一直在默默消化他说的这些东西。 “把id卡给我,我去负四层看看那个银人的状况。”宗主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现在这情况,她最好别死。” 他掏出id卡,被隐身的宗主接过之后就消失在空气里,应该是宗主把它塞进了忍者服。 “刚才忘了问,您就是……死者的妹妹?”学院长望向于娜。 于娜点头,她在电视上见过学院长。 “请节哀。”学院长的礼数很周到。 “哀莫大于心死,我早已对他死心了,如今他的所作所为,就算我这个当妹妹的也无法替他辩解什么,只能说他一意孤行、咎由自取吧。”于娜叹气道,“但作为死者家属,我希望能得到警方对这具尸体身份的认证,如果死的不是他……” “我明白,一旦警方那边传来消息,我会第一时间毫无保留的告诉你。”学院长说道。 “我相信学院长的信誉,一定会秉公处理这件事。”于娜点头。 “那么,请留一下联系方式吧,以便我告知后续情况。” 于娜留下自己的手机号和住的酒店,然后识趣地先行离开,她知道学院长肯定要更加详细的询问江禅机在外人面前不方便说的东西,再说她还有其他问题要头疼——外面那个优奈该怎么办?置之不理当然是最简单的办法,但她做不到,优奈的遭遇与她有直接关系,而且从某种意义而言,优奈算是拓真留给她的……遗产,假设拓真确实是死了。 她有些后悔,如果当初不是为了追寻自己的幸福与快乐而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拓真,如果她一直留在离他不太远的地方,留神盯着他,在他做事有越来越危险的倾向时及时制止他,也许15号和优奈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从优奈逆来顺受的样子可以猜到,拓真一定是把她离家出走的怨气都撒到了优奈和15号的身上,她们的成长过程肯定受了很多折磨和委屈,也许于娜从法理上不用承担什么责任,但她过不了自己内心这道坎,这就是所谓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江禅机看于娜走下楼,张口正要对学院长说什么,后者却摆手打断他,然后打了几个电话。 她似乎是给本地海关、机场领导、公安高层打的电话,对方很快反馈给她需要的信息。 “这个于娜在酒店入住以及通过海关时是用的另一个名字,不清楚哪个是她的真名,也许哪个都不是,但可以确实的是,她乘坐从赌城直飞这里的航班来的。” 学院长挂断电话,既像是在跟他讲话,又像是自语。 “你刚才说,她是开酒吧的?”她注视着他确认道。 “她是这么跟宗主说的。”江禅机点头。 于娜在跟宗主对峙的时候透漏的信息并不多,只承认拓真是自己的哥哥,以及自己是开酒吧的,并没有说出自己过去的经历。 学院长沉思道:“赌城……酒吧……据我所知,赌城只有一座名气很高的黑市酒吧,那里的主人……等下,我再打个电话。” 这次学院长是跟某个驻外老师通的电话,对方那边正好是白天,惊讶于她这时候打来电话。 “驻赌城的老师通过她的关系问了问,赌城那间酒吧的主人从当地时间昨天夜里起就不在,听说是身体不适。”学院长说道。 “您的意思是,于娜就是那家酒吧的老板?”江禅机发现学院长脸色凝重,但不就是一家黑市酒吧的老板么?离着半个地球,又不能免费去蹭吃蹭喝…… “那家酒吧的老板可不是一般的超凡者,据我所知,她是目前黑市联盟的轮值主席。”学院长叹道,“还好你给我打了电话,这种在地下世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出现在本地,无论如何都要谨慎对待,更何况她的亲人死在了这里……” “啊?她就是地下黑市联盟的头儿?”江禅机大惊,他突然想起欧阳彩月曾经跟他说过,黑市联盟的领导人是在赌城开酒吧的,有一双明眸善睐的大眼睛,甚至当时欧阳彩月还说跟15号的眼睛差不多漂亮,当时他听过之后就忘到了脑后,怎么可能想到…… “黑市联盟的运作机制跟大部分组织不一样,算是一个松散的、以互助为宗旨的联盟,但她在联盟中确实很有影响力。”学院长说道,“你这么惊讶是想到什么了?” 江禅机把欧阳彩月以前的话复述了一遍,捶胸顿足后悔当时当成了耳旁风,如果能往深处想想,事件就会走向不同的结局,拓真也许今天不会死。 “这不怪你,换了谁也不可能因为她跟15号的眼睛很像就想到那方面去。”学院长安慰道。 “不过学院长您可真厉害,打几个电话就知道了这么多。”他佩服道。 “你有所不知,黑市联盟里有一些本校的校友,有时候她们还会回来探望母校和曾经教过她们的老师,虽然她们不会刻意透漏什么机密,但在闲聊中聊得开心了,往往也会透露一些口风……所以不是我厉害,而是本校的桃李满天下。”学院长摇头。 江禅机听说过,中外一些名校的校友会往往很厉害,都是政商名流和大腕组成的,甚至有总统专业户一样的名校校友会,就算是普通学校的校友会也有一定有互助作用。虽然这些人组织校友会也有出于利益交换的考虑,但不可否认,学生时代结下的友谊往往更加纯粹和深远,那是伴随着青春的美好回忆,是步入社会之后的酒肉朋友关系所无法替代的。 如此说来,这些校友前辈们毕业之后分散四方,追求各自想要的人生与事业,心中并没有忘记母校,看上去红叶学院的人才流失严重,不像忍者学院与隐修院那样对成员有强大的约束力,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为那些人才只是离开,并未真正流失,如果哪天母校有难,说不定她们会再次站在校门前,并不是想要为红叶学院效力,只是守护自己曾经挥洒过青春与汗水的地方。 江禅机感慨良多,但现在不是发感慨的时候,一大堆烂摊子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于娜的身份如此特殊,给这一大堆烂摊子雪上加霜。 于娜的到来也有好处,说不定可以探探她对“通道”的态度,不过这件事不急,可以先找来曾经亲眼见过赌城酒吧老板的欧阳彩月确认一下于娜的身份,省得浪费感情。 “这边交给警方处理,咱们先走吧,带我去看看你们救出来的那个叫优奈的女生,还有那些孩子们。”学院长说道。 江禅机点头,当先带路。 想妥善安置优奈和孩子们,肯定需要红叶学院的插手,尤其是优奈,对她来说,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很可能只有一处。 第589章 支配 江禅机陪着学院长走到楼外,发现大部分员工都已经被临时遣散回家,只有几个高级领导层被带往警局做进一步的问询,负责技术的警员则去调取监控录像,但上级并没有允许他们察看录像,另外学院长竟然是自己开着一辆私家车来的,可见她确实考虑到保密的需要。 在江禅机和凯瑟琳之前待的那座楼顶,宗主已经将银人带过来了,银人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一条窗帘——还好没有盖住脑袋,否则大概是没救了。 盖窗帘一是为了遮体,不让男孩子们提前看到过于刺激性的场面,以免把持不住,二来宗主不想让自己的忍者服沾到那种奇怪的银白色金属。 “没想到已死多年的武器大师竟然重现人世,真是活久见……”宗主盯着银人的脸喃喃自语道。 江禅机正好走过来,闻言问道:“您确定她就是武器大师?”攫欝攫 宗主点头,“不会有错的。” 宗主的话无异于盖章认证,比从银人身上找到身份证还管用。 学院长礼节性地上前与宗主寒暄,两人都没想到会这么快又见面,以前两人甚至数年都不会碰一次面,包括宗主单方面的窥视在内,而最近见面之频繁,令见多识广的两人心中都不免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她们似乎有某种相同的预感,能将她们两个同时牵扯进来的事件频频发生不是什么好事,可能预示着世界面临百年……不,说不定是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更何况,被牵扯进来的重要人物还不止她们两个。 “替我介绍一下吧。”学院长望向优奈他们,她见过15号,一眼就看出15号与优奈之间惊人的相像。 优奈在学院长到场时就在悄悄观察,她就像是一只趴在路边等待被领养的宠物,尽力地向每个陌生人露出笑脸,想讨好见到的每一个路人,只为了能有一个容身之处,不至于在即将到来的寒冬里被冻死,或者至少不要被路人嫌弃而无端踢她一脚。 只要做一道简单的数学题就能发现,15号面对宗主时的态度,江禅机面对学院长时的态度,以及宗主面对学院长时的态度,她知道虽然表面上看不太出来,但学院长恐怕是一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赶紧赔出笑脸,不停地点头鞠躬。 优奈的成长经历,再加上她本身的性格,令她不自觉地形成了屈从强者、依附强者的倾向,这也不能苛责她,同样生长于极为特殊的环境里,如果她的性格像33号那样刚,恐怕也活不到现在了。33号能活到现在是因为在绝境之中恰好觉醒了能力,否则早就在北海道的暴风雪之夜里冻成冰棍了。 “我要向你说声抱歉,在本校旁边,竟然悄悄发生着这种有组织且成规模的恶行,而本校竟然一无所知。”学院长叹道,“我作为学校的领导层之一,难辞其咎,我会尽我所能妥善处理好善后事宜……你有什么要求的话,可以尽管提出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会尽量做到。” 优奈受宠若惊,她从没见过哪个大人物像学院长一样平易近人,单就交谈而言,于娜和宗主都远不如学院长这样令人如沐春风。 她本来就不善言辞,窘迫得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好不容易才整理好语言,又是一顿点头哈腰,小心地说道:“能不能请您……不要将这件事声张出去?还有就是,我担心这些孩子们的安全,能不能……” “你有什么设想或者打算么?”学院长问道。 在负四层的时候,优奈有很多时间来做梦,她梦到过带着孩子们离开负四层之后的蓝图,于是鼓起勇气说道:“我希望……能给他们找到合适的家庭、爱他们的父母。” 孩子们一听就急了,七嘴八舌地嚷嚷着不要跟优奈分开,好几个女孩子还都哭了。 优奈连忙蹲下来安慰大家,其实她也舍不得离开这些孩子,虽然她自己也是个半大孩子,但这些孩子基本上算是由她看着从两三岁成长到现在,每个孩子都像是她的弟弟妹妹,然而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对他们好的,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将他们留在身边,而是趁他们还小,趁他们还没长大,给他们找到合适的家庭,让他们能想普通人一样健康快乐地长大,因为年纪越小就越容易被领养者接纳,也越容易融入领养者的家庭——这些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给他们找到领养家庭?”学院长想了想,从长远来看,这是唯一正确的道路,但目前还有一些障碍需要克服。 这些孩子全是黑户,没有身份没有出生记录,理论上他们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就算是打算收养孩子的父母也会有顾虑,他们担心孩子的来历不明,万一哪天亲生父母找来索要孩子怎么办?厺厽 久读小说 9duxs.com 厺厽巘戅久读小说戅 “红叶学院应该不方便出面做这些事吧?”于娜突然开口道,“我可以找朋友通过不那么光明正大的渠道,给他们弄到身份。” 于娜正好说中了学院长的软肋,跟其他官方机构的高层打声招呼请求特事特办倒不算是公权私用,但伪造身份的事……这就不是学院长这种身份的人应该做的,虽然通过民政机关来批量给这些孩子制造真身份倒并非不行,但那样肯定会走漏风声,百分百的。 于娜说的身份,并不只是身份证件那么简单,想要令一个孩子真实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出生证明之外,还要有就诊记录、出入境记录、遗弃证明或者父母去世的证明等一系列手续,即使这些都有,也不可能天衣无缝,但只要能骗过领养机构就行了。 将这些孩子化整为零,通过手续随机分散到世界各地的普通领养机构,跟其他待领养的孩子混在一起,藏木于林,被找出来的机率就很低了,假设一位高官巨贾出于心虚而试图找到自己的复制品,他会发现费了好大力气,找到的却是别人的复制品,权衡一下这个性价比,再加上没有闹出什么风波,他大概就会知难而退。 于娜在这方面有可靠的渠道和人脉,她结识了很多三教九流的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最擅长这种见不得光的东西了。 攫欝攫。“那就有劳于娜小姐了。”学院长欣然应允。 “谢谢!谢谢!谢谢于娜小姐!”优奈感激得连连鞠躬。 巘戅妙书苑MIaoShUYUan.CoM戅。在场者里除了优奈自己被蒙在鼓里之外,其他人都明白于娜伸出援手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平时就乐于助人。 孩子们还是不肯接受与优奈的分别,也不肯接受与同伴的分别,他们从未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对陌生的世界充满恐惧,优奈好言安慰他们,承诺等他们的生活安定下来,她一定会去探望他们。 “那你自己呢?你自己以后打算何去何从?”于娜问道。 厺厽 妙书苑 miaoshuyuan.com 厺厽。优奈勉强笑了笑,“如果不太麻烦的话,也请给我一个身份,我会作为一个平凡的普通人生活下去。” “是吗?那你打算靠什么生活?你有什么一技之长?”于娜咄咄逼人地追问。 “我……”优奈很怵于娜,嗫嚅道:“我可以学着打工……” “打工?你对这个世界了解多少?你以为打工是那么简单的?你去打工可能被别人卖了还不知道。”于娜的语气愈发严厉。 其他人没有异议,都觉得优奈打工不靠谱,她逆来顺受的性格令她在复杂的社会上很容易受到欺负,而且以她的性格,受欺负也只会忍气吞声,但在现实社会上,忍气吞声并不能换来息事宁人,而是会受到变本加厉的欺负,可以预想,对这个世界的真实状况两眼一抹黑的优奈去打工,最后一定是悲惨的结局。 优奈被训斥得抬不起头来,咬着嘴唇眼眶泛红,但还是勉强保持着微笑。 阅人无数的学院长看得出来,优奈大概是所谓的讨好型人格,这个性格如果不改变,或者没有可靠的朋友在她身边,一辈子恐怕都会很坎坷,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性格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实现的。 于娜突然转头看着学院长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正好是贵校的开学季?” “是没错。”学院长点头。 “贵校对普通学生的招募名额大概已经满了,我也不指望这个笨丫头能考进贵校,不过贵校的赞助入学名额应该还有剩余吧?我记得贵校的赞助入学名额似乎是全年开放审核,那么由我来出钱,我知道贵校也不是有钱就能进,还请学院长网开一面,跟审核老师打声招呼,让这个笨丫头去贵校里接受几年的教育。”于娜掏出支票簿,信手在一张支票上写了一串数字然后撕下来。 “这……这怎么好意思?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优奈慌得手足无措,她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也不知道红叶学院入学要赞助多少钱,但一听花钱赞助都还要审核,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易事。 “你以为这钱是我白送你的?”于娜严厉地说道:“这钱是我预支给你的,算是你欠我的,等你从红叶学院毕业之后,要来我的酒吧里给我打工还债,什么时候还清,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打工的话,我现在就可以……” 于娜打断道:“我的酒吧不接受未成年人打工。” “你拒绝也可以,但如果你拒绝,就另请高明,去找别人给你新的身份吧。” 于娜的语气里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她刚才已经考虑过,自己的酒吧里人多眼杂,把优奈带回酒吧很容易走漏风声,起码得几年之后风头过去了再说,而剩下的能让她放心将优奈寄存的地方,不外乎红叶学院、忍者学院、隐修院等独立于社会的大型组织,这些组织里唯有红叶学院可以接纳普通人,正值学院长在场这个难得的好机会,她就不再犹豫。 优奈被她训得缩紧了身体,委屈得一声不敢吭,不过其他人都知道这是对优奈最好的一条路,于娜声色俱厉是为了打消优奈的杂念,毕竟优奈习惯性地向强者低头。 “学院长,可否赏我一个薄面?”于娜见优奈不吭声了,又向学院长说道。 学院长略加沉吟,接过了于娜的支票,这钱是于娜以后将优奈留在身边照顾的借口,所以她必须要收下,“原则上没什么问题,这件事本校也有一定的疏忽责任,我会尽量跟审核老师沟通一下,先入学再补办手续,正好开学还没几天,这时候入学可以很快跟其他同学融入在一起。” “如此就多谢学院长了。”于娜算是暂时放下一宗心事。 而优奈自己,她的命运就被这几个陌生人轻易地摆布和支配,她倒没什么怨言,或者说她早就习惯了被别人支配,而且她能感觉出来,即使是严厉的于娜,所做的这一切也是为了她好,是别人即使祈求也换不来的好处。 “这个人也麻烦学院长代为治疗一下,有些东西需要从她的口中问出来。”宗主示意地上的银人。 “理所应当,婵姬你把她弄进我车里,我带她回学校。”学院长吩咐道,“不过,优奈今天太晚了,再怎么样也要明天才能带你进学校……我一会儿打个电话,把你和孩子们暂时安置到一位老师的房子里。” “我会尽快搞定他们的身份问题。”于娜点头,“先走一步了。” 优奈依依不舍地轻抚着孩子们的头顶,她又说谎了,她承诺会在孩子们的生活安定下来之后去探望他们,但这是谎言,因为对孩子们最好的做法就是让他们彻底忘掉负四层的一切,包括她在内,只有这样才可以拥抱正常的新生活、融入新的家庭,对过去念念不忘只能永远困在噩梦之中……因此,这很可能是她和孩子相处的最后一天,纵有再多不舍,也必须狠下心来说谎。 ———————— 春节期间更新会不稳定,请读者们见谅,毕竟是春节嘛,可以攒着等春节后再读。 第590章 辞行 江禅机、凯瑟琳、赵曼和15号几乎是一整晚都没怎么睡觉,后两者先跟着学院长一起去了学校,请在校医院值夜班的路惟静给伤者治疗伤势,当然主要是给银人治疗,现在银人是唯一能提供口供的人,拓真之死还有很多谜团未解,不能让银人就这么死了。 路惟静正在值班室睡觉,看到学院长进来也是吃了一惊,她检查了银人的伤势,表示并不是致命伤,面部骨折虽然看上去挺惨,但主要问题是相当严重的脑震荡,什么时候醒来以及会不会醒来都不好说,她也只能治好银人的表面伤口,骨折只会比正常情况恢复得快一些,毕竟她不能无中生有,骨折的治疗需要钙质的沉淀,银人体内没那么多多余的钙质,就算给银人狂补钙,人体的吸收能力也是有极限的。 为了防止银人苏醒后逃跑或者对医护人员产生伤害,将她用手铐铐在病床上,但银人的实力主要依赖于镓,只要不让她接触到镓,她基本上也只比普通人强一些而已。 江禅机和凯瑟琳没跟去校医院,先一步回到了出租公寓楼,主要是怕时间耽误得太久,米雪会着急,但即使如此,米雪也急得坐立不安了。 于娜向警方提供dna之后返回酒店,着手联系朋友加急办理身份信息。 宗主谢绝了学院长一同去学校尽地主之谊的邀请,独自隐身离开,她还有一些东西需要调查。 学院长安排专人将优奈和孩子们接走,起码一两天之内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牵涉其中的高官巨贾听到消息、权衡利弊以及做出反应也需要时间。 那栋整容机构被警方暂时查封了,员工该遣散的遣散,该带走的带走,门口拉上了黄色警戒线。 江禅机在逐层寻找拓真的过程中,发现建筑里有完备的医疗器械,包括医用离心机在内,琢磨反正员工都被赶走了,等明天或者后天夜里悄悄潜入,将万能抗排异药合成出来。 其实他有心将这种药物的配方贡献出来,肯定能帮助很多需要移植手术的患者,但一大堆各种药混在一起,他早都分不清哪种药是什么了,他又不能连药瓶一起带出来,而且这药到底有没有效还得等验证之后再说。 总之,他们四人几乎一夜没合眼,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床上后,感觉刚闭眼天就亮了。 赵曼拒绝起床,天亮之后继续蒙头睡。 15号也想睡,但她心事太多,明明很困却睡不着,脑海里一会儿想起拓真,一会儿想起另外两个优奈,一会儿又想到得知真相的宗主不知会如何处置自己,一会儿又想到世界上除了自己和优奈之外,是否还有其他更多的于娜克隆体……愁肠百结,辗转难眠。 凯瑟琳也差不多,她本来还想找到自己被骗走的基因,但拓真已死,找不找的也就没意义了,事情闹得这么大,很难再瞒下去,她纠结于要不要向院牧长主动坦白。 “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困?”33号狐疑地打量着他们,“一起失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阿拉贝拉本来看不到江禅机他们脸上的倦意与黑眼圈,听到33号的话,立刻敏感地意识到包括姐姐在内的几个人昨天夜里可能悄悄出门了,至于去干什么她不知道,大概又是与自己的眼睛有关,脸色顿时变得很差,她内疚自己成为姐姐的拖累,相比于看见光明,她更不希望姐姐受到任何形式的伤害。 33号不是那么好骗的,其他人的视线也落在他们脸上,江禅机明白敷衍是肯定不行,急中生智解释道:“其实……我正想跟你讲来着,昨天晚上宗主到了……” “啊?你说什么?”33号急道:“宗主大人在哪儿?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为什么昨天晚上不叫醒我?” 江禅机的目的达到了,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开,又赶忙补充道:“你别急,宗主还没走,你坐下来慢慢听我说……” “我不坐!你现在就告诉我宗主大人在哪里?为什么你知道我却不知道?”33号气急败坏,她都不明白到底自己是忍者还是江禅机是忍者了,为什么自己要从他这里接收宗主的动向? “是这样……宗主不是让我看管15号么,她昨天夜里突然出现,可能是她在你们本土那边调查出一些东西,让我们跟着她走一趟,想找15号核实情况,然后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意外,遇到了一位叫于娜的不速之客,虽然产生了一些小摩擦,但没什么大事。”他避重就轻地说道,但也不算说谎,当着阿拉贝拉的面前他可不敢说谎。 33号看看他,又看看15号,后者低头吃饭,没有出言否认。 “那宗主大人现在在哪里?”33号又问。 “我也不知道,宗主那人你比我更清楚,她行踪总是很神秘,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落脚,不过她亲口说过,最近几天不会离开此地,所以你安心吧,肯定有机会见到宗主。”他安慰道。 “如果宗主大人再出现,你一定要叫我,不论白天还是晚上。”33号不放心地叮嘱道。 江禅机满口答应,15号的事其实已经算是揭开了面纱,只是大家都有意不去提及那个残忍的真相,现在问题焦点转移到了拓真的身上,而拓真八成已经死了,所以这事也就成了无头公案,大概慢慢就不了了之。 他们正要下楼去文华阿姨家蹭早饭,这时凯瑟琳一脸不安地从院牧长屋里出来,对他使了个眼色,把他叫到一边,低声说道:“院牧长大人好像要去跟学院长提出告辞了……” 院牧长肯定不会长期居留在这里,这是大家早都心知肚明的事,这些天她拜访了附近的教堂、走马观花地浏览了本地风土人情,红叶学院那边又没提出做第二次实验的请求,她没有理由继续在这里逗留,问题在于阿拉贝拉和凯瑟琳何去何从。 “那你们怎么办?”他问道。 “院牧长大人没有明说,但口风似乎是要我们跟着她一起离开……”凯瑟琳纠结不已。 这是人家隐修院的内部事务,按理说外人没资格指手画脚,江禅机觉得很棘手,虽然院牧长貌似对他的观感不错,但如果他贸然置喙隐修院的内务,说不定反而弄巧成拙,一旦引起院牧长的不快,之前积累的好感度也会灰飞烟灭,所以就算他插手,也只能以曲线救国的方式来旁敲侧击。 “如果可以,我愿意跟院牧长大人一起离开,但我想让阿拉贝拉留下来,在这里她的眼睛治疗起来更方便。”凯瑟琳叹道,“但这样……就意味着米雪也要留下来。” 他安慰道:“你先别急,冷静一下,不如今天我去问问路老师的意见,如果她能从专业方面向院牧长提出建议,也许院牧长会网开一面。” “希望如此吧。”凯瑟琳还是很焦虑,她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鲁莽行动促使院牧长将离开日期提前了,因为院牧长可能认为她们在外面的花花世界待的太久,受到了不该有的影响,于是想把她们带回阿勒山净化心灵。 凯瑟琳甚至有某种预感,这次一旦回到阿勒山,想再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她愿意承受这样的后果作为赎罪,但阿拉贝拉的眼睛是需要定期检查的,在那些边境冲突不断的小镇医院里能做什么检查? 无论是她还是江禅机,都不敢想象院牧长和米雪分道扬镳的可能性,院牧长在哪里,米雪就会在哪里。 除了赵曼留在屋里睡觉之外,15号表示也要留下照顾和驯化隐异猴贝塔,考虑到她在反叛行动中扮演的角色已经从主谋变成受蒙蔽的从犯,而且其中隐情很深,江禅机觉得宗主应该不会对她做出太过严厉的处罚,于是答应了。 刚到学校,他就被叫到了学院长的办公室,一进屋子,他就看到一位穿着校服的女生垂头站在学院长的办公桌前。 “优奈?”他差点儿没认出这位女生,优奈换上校服之后,给人的印象从早熟的幼儿园老师变成了学生。 “早。”优奈的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刚哭过,说话也带着鼻音。 江禅机探询地望向学院长。 “我刚跟优奈同学说了,本地警方那边经过了初步的基因对比,基本确定死者就是名为拓真的外国人,更准确的对比正在进行中,但不太可能有变化。”学院长说道,“另外我刚刚也给于娜打过电话了,她接受这一结果。” 老实说,江禅机现在对基因鉴定不是那么信任,目前为止他们已经接触了三位克隆体,天知道还有没有更多,万一……万一这个死去的拓真也是克隆体呢? 但想想不太可能,死掉的这个拓真年纪不小了,年龄能对得上号,除非拓真从几岁开始就着手克隆自己的备胎,否则从情理上是说不通的,学院长她们肯定也考虑到了这点,死去的不可能是拓真的克隆体,也不可能是拓真的李代桃僵之计。 优奈哽咽道:“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一直拿他当哥哥……对不起……” 江禅机暗叹一声,15号又何尝不是如此,全都被这个居心叵测的拓真耍得团团转,利用名为亲情的感情枷锁牢牢套在她们脖子上,用亲情来绑架她们,而他自己半点儿也不在乎亲情。 “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吧。”他礼节性的安慰道。 “优奈同学的入学手续已经办妥,你带她参观一下校园吧,本来这事应该由别的老师来做,但别的老师不了解内情……” 学院长也有挺明显的黑眼圈,她半夜被叫醒到现在都没有合过眼。 于娜大概也不例外,她优先搞定了优奈的伪造身份,第一时间传真过来,学院长又跟招生办负责人沟通,火速办理好优奈的入学手续,这速度在建校以来都从未有过。 “我知道了。”江禅机点头。 “优奈同学,你去外面等婵姬同学一会儿,我跟她有几句话要讲。”学院长吩咐。 优奈顺从地离开办公室。 “学院长……”他歉然开口。 “道歉就不必了,但这件事牵扯甚大,后续肯定还会有余波,要小心提防。”学院长叹息着揉了揉太阳穴,“没想到变生肘腋,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么?梅一白事件如此,拓真事件也是如此,我在反思是不是视线放得太远,反而忽略了身边之事。” “学院长,您不必自责啊,连忍者学院这种情报机构都被耍了,连黑市联盟都被蒙在鼓里,您又不是神仙,没必要把这些责任都担在身上。” 这话由他来说不太符合自己的身份,但这也是他的由衷之言,学院长要操心的事已经太多了,每一件都是能影响世界安危的大事,拓真这种事虽然挺恶心的,但相对而言只能算是庙小妖风大而已。 “凯瑟琳是怎么和拓真扯上关系的?”学院长问道,“别人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是身为修女的凯瑟琳?你应该明白,这种事如果被院牧长知道了,恐怕凯瑟琳会处于很不利的局面……” 江禅机昨晚没有透漏关于凯瑟琳的内情,现在只有他和学院长两人在屋里,他就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 学院长听得入神,“真是很感人的姐妹情,我可以理解凯瑟琳的心情,但这么做终究不对,即使初衷正确,却采用了错误的手段,依然是错误的,你为什么没有劝劝凯瑟琳?” “我明白,但我劝不住凯瑟琳,而且……米雪似乎支持她,所以我得知这件事之后,也只能尽量维护她的安全,如果我不帮她,米雪就可能出手了……”他解释道。 学院长默然半响,她也感觉到了问题的微妙之处,米雪和院牧长的立场可能会有差异,一旦事情被闹大,不知道会如何收场。 第591章 闯祸就跑 江禅机告辞离开学院长的办公室,尽量不多打扰,留给她一些休息时间,因为她今天很可能还要应付院牧长的辞行。 优奈忐忑地站在办公室外,每当有老师从走廊里经过时,她都不敢抬头,只敢偷眼从刘海的缝隙里窥视一眼,然后又迅速低下头。 老师们看她眼生,但毕竟新学年刚开始,涌入这么多新学生,眼生也是正常,不过她会站在学院长办公室外就比较吸引眼球了。 “久等了,咱们走吧。”江禅机说道。 他步子大,优奈小跑着快步跟上,抹了抹眼角残余的泪水低声说道:“抱歉,耽误你时间了。” “没关系,应该的,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前辈。”他感觉说学姐很别扭,还是换了个词。 “也是,谢谢前辈。”走出礼堂,优奈向周围看了看,问道:“佑奈不在吗?她应该不是本校的学生对吧?” “佑……你是说15号啊。”江禅机突然明白为什么15号今天要留在公寓楼里驯化贝塔而不是跟来学校,因为15号在学校里没有理由穿着忍者服戴着面罩,她不想让优奈看到两人拥有极为相似的脸。 他正琢磨要怎么回答,就见眼光余光里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接近。 “嘿!” 米奥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她恶作剧般地拍了一下优奈的左肩,趁优奈下意识地向左转头,自己却从优奈的右侧出现,扮鬼脸吓唬优奈。 “呀!”优奈根本没有被人开过这种玩笑,转脸看到一个翻白眼吐舌头的怪脸凑在自己面前,吓得尖叫出声,引得路过的老师和学生纷纷侧目,还以为这边出什么事了。 “喵哈哈哈哈!”米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地指着优奈捧腹大笑,“没想到15号你这么怕吓啊!我还以为你胆子很大咧!” 惊魂未定的优奈看到面前是一位有些无厘头的女生而不是什么怪物,激烈跳动的心脏这才稍稍放缓。 她仔细打量米奥,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女生,小心地问道:“请问你是……” 米奥愣了一下,但她的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马上又喜上眉梢,哈哈笑道:“我知道啦!这是装傻游戏!对不对?没想到15号你平常总绷着脸,今天也开窍了啊……” 她还没念叨完,脑袋上就被江禅机凿了个爆栗,好悬让她咬了自己的舌头。 “婵……婵姬小学妹你干什么?谁教你对学姐动手动脚的?”米奥抱着脑袋抱怨。 “喵学姐你真是……添乱专业户啊!”江禅机才是无语,米奥总是在不该冒头的时候冒出来,令他恨不得再给她一下。 “那个……请问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优奈回过味来之后问道。 “噗!15号你今天可真敬业啊……”米奥一边疼得咧嘴一边嘿嘿傻笑。 “喵学姐,我们还有事,没时间陪你玩,你从哪来回哪去吧。”江禅机想把米奥推走,但她死活赖着不肯走。 优奈看看他又看看米奥,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叫我15号?你是把我认成佑奈了?” “喵哈哈哈哈!你还……唔唔……”米奥还想唧唧歪歪,江禅机只得捂住她的嘴把她往远处拖。 不过米奥身体软得像泥鳅,轻易地从他手中溜了出来,她以为15号在跟她玩游戏,又溜到优奈面前嘿嘿笑道:“看不出来15号你这么会装傻……啊,不对,我是不是也应该装傻,然后比赛谁能憋住不笑?规则是不是这样的?” 优奈性格柔弱,但她并不是傻瓜,尤其是在真正的傻瓜米奥面前,她似乎多少明白了目前的状况,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把我认成了佑……15号?我和15号长得很像吗?” “噗!我输了!我认输!15号你太会装傻了……” 米奥因为一根筋,笑点太低,指着优奈的脸笑得直打跌,不过笑着笑着她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止住笑声,笑容也僵在脸上,将脸凑近优奈仔细观察,还像动物一样凑近优奈的脸蛋和脖子吸了吸鼻子,又比照自己比划了一下优奈的身高,然后怪叫一声,原地向后跳出三步远,指着优奈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叫道:“你……你不是15号!你为什么要冒充15号?” 她又蹿到江禅机旁边,摇晃着他的身体,焦急地说道:“婵姬小学妹!这个人冒充15号,你这个傻瓜没发现吗?” 江禅机对这个白痴学姐已经放弃治疗了,如果遇到的是小穗或者千央她们,只要他一个眼神,她们就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但偏偏遇到嘴巴比脑子快的米奥,这尼玛……该说不该说的,全被她的嘴巴秃噜出来了。 主要是他也不知道15号和米奥的关系啥时候变得这么要好,到了可以随便开玩笑的程度,他看到米奥蹦出来的时候还以为她是要跟自己开玩笑,没想到她找的是优奈,否则他一上来就打岔阻止她了,真是最差的时机遇到了最差的人。 “婵姬前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位学姐又是谁?为什么会把我认成15号?”优奈勉强笑道。 米奥兀自不依不饶地叫嚣道:“快老实交待!你为什么要冒充15号?是谁指使你的?你居心何在?婵姬小学妹,你怎么不说话啊!” 江禅机干咳一声,“优奈,你别理这家伙,这家伙是白痴,整天浑浑噩噩的,不信你随便问问本校的学生或者老师,大家都知道这家伙的脑子里注了水……” “喂!婵姬小学妹你又在口是心非了!你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本学姐的对不对?” 江禅机这个避重就轻的解释显然无法将优奈敷衍过去,而且优奈看得出来,米奥虽然看着不像很聪明的样子,但要说她白痴到连熟人都能轻易认错,那就太荒谬了。 米奥摇晃了江禅机半天,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江禅机好像早就知道这个人不是15号,而她似乎说了多余的话,于是她眼珠转了转,拍拍脑门自语道:“啊!刚想起来!我昨天的作业还没写完,赶紧去写作业了!” 说完,她一溜烟地跑掉了,跟她来时一样神出鬼没,这种闯了祸就跑的作风和智商,像极了七八岁的熊孩子,把烂摊子留给江禅机收拾。 “婵姬前辈,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优奈执着地追问。 “这个吧……刚才那个白痴叫米奥,她说话做事一向无厘头,可能是看你的背影跟15号有些像,就认错人了……”他干笑着解释。 优奈摇头,如果是背影相似也就罢了,但刚刚米奥看到了她的脸,依然把她当成了15号,这就说不过去了。 “婵姬前辈,你有没有15号的照片?我想看看她是不是和我长得很像。” “这个我还真没有……我还是先领着你参观学校吧……对了,你想不想看飞马?”他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飞马还是飞鱼都可以稍后再看,如果因此而错过没看到,只能说我没有缘分,但婵姬前辈应该见过摘下面罩的15号吧?你能不能告诉我,15号和我是不是长得真的很像?” 优奈很柔顺,现在却格外执着,虽然他可以强硬地回绝她,甚至是骂她,让她不要再问,但那除了伤害她之外还有什么意义呢?无异于承认了她的问题。 江禅机被逼到角落里,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要说像不像……有那么一点儿像吧……也就一丢丢……” 优奈脸色变了变,一丢丢的相似绝不可能令米奥一错再错,真正的答案恐怕是……她和15号极为相似。 她想起15号第一次来到负四层时,孩子们曾经诧异地说,15号和她的声音很像,她自己倒是没听出来,因为说话声由别人听来跟自己听来是不同的,自己听到自己的说话声是通过耳骨传递的,音色与频率跟别人听到的通过空气传过去的不一样。 如果是一个孩子听着像,可能是个人主观因素,但孩子们都说她们的声音很像,这就不太寻常了,但一来这种事从概率而言并非绝无仅有,毕竟相像不代表完全一样,二来当时她惊讶于15号的出现,暂时忽略了孩子们的话。 若仅仅是音色相像也就罢了,并非不可能,但音色相像又长相相似到会令人认错的程度,这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巧合来一笑置之。 拓真不止一次带着高官巨贾或者他们的代理人下到负四层,带他们像是观摩商品一样对特定的孩子品头论足。 优奈在几年前的时候还什么都不知道,后来因为她没有觉醒能力而令拓真大失所望,他发现她的性格有严重缺陷,虽然超凡者们有各种各样的性格,但觉醒需要契机,需要有强烈的潜意识,像她这么逆来顺受的人似乎并不具备觉醒的基础,失望之下就慢慢对她失去了兴趣。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是他对优奈还有那么一点点极为有限的潜在亲情,也可能是他还没有完全死心,总之他没有将优奈当作废物“处理”掉,而是像废物利用一样把她带到这里的负四层,让她负责照看这些刚咿呀学语的孩子们。 在他回到电梯离开负四层之前,他冷冰冰地告诉她,这些孩子全是他克隆出来的备胎,等他们长大了,说不定哪天就要送去给高官巨贾们提供备用“零件”。 现在回想起来,拓真告诉她这些,大概是为了刺激她,想看看她听到这些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在愤怒之下觉醒能力,不过他高估了她,她听了之后只是又震惊又悲伤,心疼这些幼小的孩子们,心疼他们将来要面对的悲惨命运。 看到她这样一副不争气的样子,拓真更失望了,转身走回电梯,把她扔下了。 从此她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负四层,尽心尽力地照顾孩子们,甚至比大部分的母亲关爱孩子的程度更甚,因为她知道他们的人生可能会很短暂,她想尽自己所能,让他们幸福快乐地度过短暂的人生。 山中无日月,寒暑不知年——由于负四层没有时间概念,她不确定到底过了多少时间,负四层的生活充实而忙碌,她全心地投入了对孩子们的照料中,只有当孩子们都睡着的时候,她才有一点点属于自己的时间。 她也曾隐约设想过那种可能,自己会不会也是像这些孩子一样被克隆出来的,但怀疑归怀疑,她一厢情愿地认为,拓真再怎么坏,也不会对自己的亲属下手,毕竟他说她是他的妹妹,虽然她没有完全打消这种怀疑,但一直将之暗藏在心底。 现在想想,15号为什么会对她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拼死相救,甚至为了她的意愿而答应带上孩子们这些拖油瓶一起走?是纯粹的出于正义感么? 不,15号如此迁就她的原因应该是……15号看到了她的脸,意识到她和自己有超乎寻常的奇妙联系。 她初见15号时,隔着面罩看着15号的眼睛,就觉得15号令她产生了莫名的亲切感和信任感,这大概是比双胞胎还要奇妙的心灵感应使然。 不出意外的话,她和15号虽说都是克隆体,但克隆体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对于克隆技术而言,人造子宫既不成熟也没必要,徒增无谓的未知风险,不如将制做好的数枚精卵置入育龄女性的子宫里然后正常分娩,无非是花些钱聘请育龄女性而已,所以说不定……她和15号就像是双胞胎一样,从同一个子宫里发育、成长、分娩,长达九个月的时间里一直形影不离,前后相差数秒诞生于这个世界上,然后被分开养育,从此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原来是……这样啊。”她脸色苍白地笑道,“优奈……佑奈……15号是我的姐妹,对不对?” 江禅机无言以对。 第592章 圣母 15号一直想避免被优奈知道的真相,就这么被米奥给轻易捅破了窗户纸,虽然米奥是无心的,理论上不知者不罪,但她一点儿也不懂察言观色的老毛病令江禅机恨不得把她揪过来揍一顿。 优奈的语气还比较平静,但她的性格是有什么委屈都藏在心里,表面上只露出冰山一角的人,她的内心受到巨大的冲击,再想瞒过她已经不可能了。 “你先冷静一下,其实真相到底是什么,只有拓真知道,其他人——包括15号、我或者你,都只是捕风捉影的猜测而已。”他尽量开导她,“我承认,你和15号的长相确实挺相似的,你们很可能都是拓真的受害者,但你不用想太多,这一切既不是你的错,也不是15号的错,不论真相是什么,生活总要继续,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应该往前看。” 他担心她受不了真相的打击而一蹶不振,甚至因此而生一场大病,毕竟她的身体看起来与她的性格一样柔弱。 不过,事实上他低估她了,不论是她还是15号,其实早就产生了相关的疑惑,15号是通过蛛丝马迹察觉的,而优奈则是因为看到那些被克隆出来的孩子而触景生情,她们心里多少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如今只不过是被证实而已。 另外就是,外表柔弱并不代表内心脆弱,优奈内心柔弱但并不脆弱,否则如果是个玻璃心的女生,恐怕早就不堪折磨和压力而自杀了,过刚易折,柔弱有时候反而意味着坚韧。 优奈笑了笑,按着自己的胸口说道:“谢谢你告诉我真相,虽然这里很痛苦,但……也有些轻松,我以前一直想知道父母的事,拓真说父母已经去世,只给我看了几张他们的老照片,我想在他们忌日时去坟前扫墓献花,他骂我多事,这次出来,我本来想找机会实现这个心愿,谢谢他们让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但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 “这个你和15号倒是真像……”江禅机脱口而出。 “什么真像?”优奈问道。 “呃……就是说,15号好像也是抱着一颗感恩的心,尽管她遇人不淑、身世坎坷,但几乎没听她抱怨过什么,不论她的……身世如何,她总是对能出生在世界上这件事充满感激。” 优奈惊讶地点头,“就算遭受再大的苦难,能够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也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我也是这么跟孩子们说的,对活着度过的每一天都要充满感恩之心。如果没被你和15号她们救出来,孩子们肯定在将来会遭受很可怕的事,但即使这样也比从未出生在这个世界上要好,苦难本来就是生命的一部分。” 江禅机啧啧称奇,这是心灵感应还是啥?从出生后就天各一方的双胞胎明明形成了不同的性格,却在某些原则性问题上的看法惊人的相似。 之所以说优奈和15号很可能是双胞胎,甚至是多胞胎之二,因为克隆也算是广义上的试管婴儿了。试管婴儿是为了解决某些患者无法自然怀孕的技术,而试管婴儿的成功率并不高,所以为了提高成功率,往往都会同时移植多个胚胎,这就令患者生双胞胎的机率大增。理论上说,拓真应该不会有闲心等一两个月观察试管婴儿是否成功,一开始就植入多个胚胎对他而言是合情合理的选择。 就连阿拉贝拉都能在一定程度上感应到凯瑟琳的安危,15号和优奈这样极为特殊的双胞胎会产生更特殊的心灵感应也不能说完全没可能。 “我很高兴,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姐妹,我并不是孤单的。”优奈憧憬地微笑,这份逆来顺受般的乐观有时候也是好事。 说不定还不止一个,江禅机想到于娜,她才是应该是她们三人里的大姐,但他不会多嘴说出来。 “我觉得那些孩子们能遇到你,才算是很幸运,你教给他们的东西会成为他们一生的财富。”他发自内心地赞许。 优奈微微出神地回忆,“昨天夜里我和孩子们都没有睡觉,我们看了一夜的星星,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星星,从前我只能在纸上画出来,但无论用什么语言和笔法也难以描绘其壮美。我曾经答应过要带他们看星星——本不该答应的,我不想给他们难以实现的承诺,没想到竟然成真了……直到朝阳升起,他们才沐浴在阳光中睡着,倚在我身边,像一群纯洁的天使。然后,我悄悄起身离开了他们,被一位老师带离了那里。” “他们醒来后找不到我,肯定会很伤心,肯定会恨我不辞而别,认为我是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抛下他们……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我相信老师们会给他们安排更好的归宿,他们有权享受家庭的温暖,不应该像孤儿院一样过着集体生活,我唯有默默地祝福他们,并且衷心希望未来有朝一日我能在大街上邂逅他们,看到他们被父母领着购物,或者跟同学一起逛街,即使他们认不出我也没关系,在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会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刻。” 优奈的语调既忧伤又欣慰,为昨日而忧伤,为明日而欣慰,江禅机听得感动不已,他突然觉得用“逆来顺受”来形容她的性格不太准确,更应该说是……某种自我牺牲的圣母性格。 圣母这个词在现代社会往往自带贬义倾向,很多人讨厌这种性格的女生,比如赵曼就不太喜欢优奈而喜欢15号的性格,但不同的是,优奈是那种真正的圣母性格,重点在于自我牺牲的精神、甘愿不被理解而默默奉献付出,并不是常见的浮于表面的圣母性格——看见小鸭子被送进屠宰场就发个朋友圈悲春伤秋,一转头吃烤鸭真香…… 浮于表面的不能叫圣母,只能叫忸怩作态博取关注,而优奈面对那些要被送进屠宰场的孩子们并没有以泪洗面或者终日唉声叹气,反而以乐观和积极的态度来影响和教育他们,为谋划他们机率渺茫的未来殚精竭虑,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命运,即使在自己有机会逃离时也坚定地选择带孩子们一起跑,否则宁愿自己也不跑,这就是区别。 但浮于表面的圣母性格能在现代社会混得很好,圣母被人讨厌就是因为浮于表面的圣母太多了,而真正的圣母性格跟弱肉强食的现代社会格格不入,所以于娜看得很准,优奈这种性格的女生跑到社会上会吃爆亏。 像优奈这种圣母性格的女生,连红叶学院这样的千金小姐云集的女校里都几乎没有,甚至从江禅机去阿勒山的短暂经历来看,连隐修院里似乎都没有这样的女生,阿拉贝拉被大家公认为小天使,但她并不是圣母性格……如果连隐修院里都没有这样性格的女生,世界上其他地方恐怕也很难见到,因为这种性格的女生太容易被欺负而早早夭折,死了、疯了或者性格大变,优奈独特的成长环境反而令她与外界隔绝,一直保持着这种性格。 虽说于娜表示将来要优奈去酒吧里打工,但其实优奈将来留校任教的话更合适,她会是一个极好的教育者,而且她不会把孩子教育成圣母性格,那两个叫爱德华和小植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很有担当和魄力……不过这是很久以后才需要考虑的事了。 江禅机并不讨厌优奈的性格,相比于社会上普遍存在的精致利己主义者,比如赵曼、蕾拉这样的女生,还不如跟真正的圣母性格交朋友。 他有意开导她的情绪,避免她过度沉浸在忧伤中,岔开话题,用轻松的语调给她讲解校内各种主要设施的用途,带她参观了马场,带她近距离接触弗丽嘉,果然成功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女生们都对这种梦幻般的生物没有抵抗力。 从马场出来,他带她进入校医院,因为有几个朋友需要介绍给她。 也难怪米奥认错,就连路惟静看到优奈时,一下子也误以为是15号,但作为医生的眼力令她很快找到了差异处,但也足够惊讶了。 不止路惟静,他领着她进入奥罗拉和路易莎的病房时,包括在场的蕾拉在内,三个女生都以为他跟15号一起来了,根本就没怎么注意优奈的存在,因为她们跟15号本来就不太熟,直到他给她们介绍,她们才一齐傻眼了。 奥罗拉和路易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今天应该就可以出院,蕾拉就是来接路易莎出院的。 江禅机只介绍了优奈的名字,反而是优奈主动介绍自己是15号的双胞胎姐妹,请大家多多关照。 奥罗拉她们交替地看着他与优奈,都觉得事有蹊跷,优奈出现得太过突兀,尤其是她还穿着校服,而且没有像15号、33号、蕾拉那样挂着临时通行证,这表明她就是本校的学生,而奥罗拉每年都会把入学新生的照片和入学考试成绩浏览一遍,今年她刚刚浏览过,如果有一位长得跟15号这么像的女生,她肯定能认出来。 江禅机为了避免她们追问,意味深长地告诉她们,是学院长亲自为优奈办理的入学手续,这更令她们的嘴巴都合不拢。 不过相比于15号平时的冷漠,优奈的亲和力还是不错的,对病床上的奥罗拉和路易莎主动嘘寒问暖,对奥罗拉更是一口一个前辈,显得很恭顺谦卑。 跟奥罗拉她们寒暄完了,他带着她告辞,来到银人施密特的病房。 银人的双手被铐在病床上,脑袋上缠满了厚厚的纱布,只露鼻孔、嘴巴和眼睛,同时她的脖子还被护颈装置固定住了,因为她的面部骨骼经过了正位,尚未痊愈,一旦她翻身的话就可能令骨骼移位。 令他意外的是,病房里还有一个人,不是护士或者医生,而是宗主。 宗主一开始是隐身状态,大概是看到进来的是他,便解除了隐身,她站在病床前俯视着银人。 “宗主,您……” “我是打过招呼才来的,不是擅自潜入。”宗主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了,33号挺想见您的,今天早上她抱怨了我好久,因为我说昨天晚上是您把我和15号叫出去的……”他委婉地说道,“您要是不太忙的话,要不去见一下33号?她现在应该在李慕勤老师那边,她看见您应该会很高兴……” “这事不急,一会儿我会去拜访李先生。”宗主点头,又看了一眼优奈身上的校服,后者微微地向她鞠躬。 江禅机见宗主似乎欲言又止,知道她是顾虑到优奈的感受,所以有些话不方便说,于是他解释道:“优奈她已经……对她自己的身世有所了解,您有话可以直说。” “是的,我知道我是被克隆出来的,15号可能是我的双胞胎姐妹,谢谢您长久以来对15号的关照。”优奈又鞠躬道。 宗主诧异地看向江禅机,因为15号和于娜明明是想把真相瞒着优奈。 “不是我说漏嘴的,要怪就怪米奥学姐吧,她把优奈认成了15号,嘴上还没把门的,然后被优奈猜到了。”他赶紧澄清。 “好吧,我来这里是因为线索又断了。”宗主开口道,“拓真御下极严且心思缜密,跟手下都是单线联系,我连夜听过警方对整容机构高管的审讯,他们所知极为有限,谁都知道拓真还有其他暗藏的机构,但谁也不知道在哪里,更说不清是谁杀的拓真,只能等施密特醒来看看她是否知情。按照你们的描述看,施密特很可能是拓真的贴身保镖外加打手,所以她知道的肯定比那些高管更多。” “我觉得既然拓真已死,您就没必要费神追查下去了,您也说了他跟手下都是单线联系,这固然有利于保密,可他一死,他手下彼此之间也就没办法互通消息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树倒猢狲散、各奔东西。”他谨慎地发表意见。 第593章 苏醒 江禅机能想到的这些,更见多识广的宗主当然也能想到,如果拓真是自然死亡,或者是死于抢劫杀人等意外事件,她肯定不会再追究下去,越是组织严密的犯罪集团,首脑死了就越会难以为继,但拓真死得太蹊跷了,偏偏就在他即将落网的时候死了,这令她产生了怀疑,觉得拓真有可能只是个傀儡,他背后还另有主谋,主谋眼见阴谋败露,于是采用弃车保帅的策略,杀了拓真灭口。 不过从她找到蛛丝马迹来看,拓真背后并不像是另有高人,一切迹象都表明拓真已经是终点了,这就很矛盾,如果对方能伪装到这种天衣无缝的程度,那忍者学院只能甘拜下风了。 另外有一个能支持她观点的迹象就是,警方的技术人员用最快的速度破解了拓真的两部手机密码,手机里的内容几乎是空白的,拓真这人就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除了短信和电话之外基本上没有装任何聊天工具,唯一有价值的就是他的通讯录,然而当警方试着拨打这些号码时,发现这些号码要么关机要么停机,就像是有人……在拓真死后的短时间内通知了这些号码的主人,告诉他们原有的号码已经不安全了,必须立刻更换号码。 那么是谁通知了那些人? 那些人的号码全是注册在亚非拉小国的国际号码,就算追着号码溯源大概也没用,但连打都打不通就很气人了。 这个人既然知道拓真的全部通讯录名单,要么等级高于拓真,要么与他平行,也许这个组织是个罕见的双首脑结构,但以拓真的性格,他怎么可能容忍一山二虎? 谜团重重,宗主只得来校医院,看看银人醒过来没有,银人已经成了唯一的线索,但可惜她还在昏迷中。 宗主在跟陌生人相处时,或者跟其他位高权重的超凡者相处时,说话很有古风,文绉绉的,但面对江禅机他们这些晚辈就比较随意了,尤其是江禅机并不是她的手下,却又冒险将她从洼地里救了出来,因此她对他的态度在晚辈之中也比较特殊。 不过无论如何,拓真的这个组织既然已经暴露,至少短时间内兴不起什么风浪了。 江禅机本来想问问宗主,对15号的最终处罚是什么,不过优奈在场,不太方便开口,虽然15号是被人当枪使,但她的反叛行为是事实,不可能没有任何处罚以儆效尤。 “对了,宗主,隐修院的院牧长最近在这边,您要不要去见见?”他换了个话题,“错过这次的话,她可能就要回阿勒山了。” “我知道。”宗主略为沉吟,摇头道:“还是算了,以我对她的了解,我跟她大概没什么话可说,她也对我没什么话可说。” 江禅机试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宗主与院牧长见了面,聊不了几句可能就冷场了,两人从信仰到性格再到行事作风全是大相径庭,宗主应该是佛教徒。 “她什么时候启程返回?”宗主问道。 “好像是说今天要来跟学院长辞行。” “如果实验已经做完了,她该回就回吧,你们学院长应该只会客套地挽留几句,做做表面功夫,然后客客气气地送她回去……如果不是为了补偿15号和赵曼给你们学校造成的困扰,我也不会写信联名请她出山,她要是一辈子都待在阿勒山里,对大多数人可能都是一件好事。”宗主话外有话地说道。 “你要知道,用大洪水灭世的,不是地狱的恶魔,而是高高在上的耶和华,因为他觉得世人有罪,所以就要毁灭世间一切生灵——不对,不应该说是‘毁灭’,而应该叫‘净化’,为了显示他的仁慈,只留下一艘方舟,据说最终搁浅在阿勒山。”宗主冷笑。 “……” 江禅机大概能理解,宗主的意思是院牧长的思想和性格比较偏执,某些时候说是一意孤行也不为过,不触犯她的原则就相安无事,一旦惹恼了她就是雷霆万钧的怒火,性格比理性睿智的学院长差远了,一言不合就定别人的罪,凯瑟琳也深受其影响,但没办法,谁让人家有这个资本呢。 可能是信仰不同,宗主的语气依稀透着讥讽之意,但宗主对院牧长的了解可能是活着的人里最深的,毕竟她连院牧长儿时的就医录音都找到了,她对江禅机和学院长简略提过录音里的内容,除此之外她肯定还知道更多的细节,但她没跟任何人说,只隐藏在那份超级机密的数据库里。 宗主走到病房的窗边,眺望校园,“现代的世人,又有几个没罪的呢?如果耶和华在天上有知,会不会又要灭世?诺亚何在?方舟又在何处?” 江禅机努力揣摩宗主的思维,联想到宗主寻找摩利支天菩萨转世者的执着,只能说宗主对院牧长抱有很强的戒心,大洪水和诺亚方舟的故事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院牧长是否相信。 以前他觉得,什么灭世啊救世啊之类的东西离自己很遥远,如果身边整天有人念叨这些肯定是个神经病,现在他日常接触到这么多牛叉人物,甚至真有谈笑间可以挥手灭世的,再听到这些词竟然觉得很正常。 优奈站在一边,完全听不懂他们之间的谈话,走到病床边低头注视着脑袋被裹得像木乃伊的银人,她并不恨银人,因为银人和15号没什么区别,同是被拓真当枪使,如果银人有罪,身为她双胞胎姐妹的15号也就有罪。 虽然通常认为镓直接接触皮肤对人体无害,但恐怕世界上没有谁像银人一样日常把镓包裹在全身,由于不怎么接触阳光,她的肤色很白,白到近乎透明,然后又隐隐泛青,不知道这种青色是她皮下血管的颜色还是镓的影响,也许兼而有之,总之跟凯瑟琳这样的健康白种人的肤色略有区别。 优奈轻轻握住银人毫无反应的手指,银人受的这些痛苦,本质上是拓真的罪,又是为了阻止她和孩子们逃离负四层而受的伤,优奈心有不忍,觉得银人落到这种地步跟自己也脱不开关系——换成别人肯定不会这么想,当时彼此敌对,谁能管得了那么多,就连亲手把银人打成这样的江禅机也没什么负罪感,但优奈的圣母性格想法跟常人不同。 这时,她突然感觉到银人的手指似乎抽搐了一下,她先是一愣,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看到江禅机还在跟宗主谈话,没敢打扰他们,低头盯着自己掌心里的银人手指。 银人纤瘦而矫健,李慕勤是强壮而矫健,宗主的体型介于两人之间。银人的身体几乎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胸差不多跟江禅机一样平,手臂……只能说护士小姐姐看到会狂喜,很适合扎针。 紧接着,银人的手指又抽搐了一下,这次优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惊喜地招呼江禅机:“她……她手指动了!” 江禅机和宗主意外地一怔,走到病床边低头观察。 银人的眼睛还是紧闭,手指也没有动弹。 “我没有说谎,她手指刚才真的动了!”优奈窘得满脸通红。 “你别急,我们没怀疑你,稍微一下。” 江禅机跑到病房外,叫来了路惟静,把优奈的发现告诉她。 银人的手部和头部连着各种传感器,几根导线从头部的纱布里穿出来,连到旁边的几台仪器里,其中有一台实时视频脑电图监测器,屏幕上画满了一行行天书般的波浪形线条,路惟静扫了一眼,意外地说道:“脑电波的活跃度提高了。” “啥意思?”江禅机问。 “这是好迹象,就是说她恢复意识的可能性增加了。”路惟静一手拿着小手电,另一手翻开银人的眼皮照了照,“她的脑震荡非常严重,被送到医院之后一直处于最小意识状态,我本来预估她至少得昏迷好几天,能不能醒来都不好说,现在她的状况有所好转,也算是小小的奇迹了……你们刚才做什么了没有?比如呼唤她的名字或者其他能够刺激她大脑深层的事?” 江禅机望向宗主,毕竟宗主是先来的。 “你觉得我会深情呼唤她的名字?”宗主斜睨他一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禅机干笑两声。 像这种深度昏迷的病患,想让他们奇迹般的苏醒,往往需要亲近的人呼唤他们的名字,或者诉说一些他们刻骨铭心的回忆,因为人在昏迷的时候,听觉系统依然在工作,听到的东西有一定机率会刺激到大脑深处,但即使如此,能不能醒来也有非常大的未知数,如果神经中枢损伤太严重也没办法,发生奇迹的机率小到接近于玄学,无法断定是别人的呼唤刺激了他们,还是他们本来就快醒了。 路惟静只能治好银人的外伤,勉强包括颅脑血管的损伤,但对脑部数以亿计的神经元没有办法,就是这些神经元里诞生了人的意识。 宗主和江禅机就算呼唤银人也没意义,银人是克隆出来的,未必叫原来的名字,他们更不知道她有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呼唤没用。 优奈不等他问就赶紧摇头,表示自己也什么都没做。 路惟静没有多问,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也不是绝无仅有的超级奇迹,说不定本来银人本来就快醒了。 她叫来护士,给银人的静脉里推注了某些药剂,然后解开银人的一只手铐,将银人翻成侧卧位,将两个银光闪闪的电极贴到银人的颈椎位置,电极另一端连接到一台便携式的刺激器上。 路惟静一边观察着银人的脑电图,一边调节电脉冲的强度,通过脊髓电刺激来尝试趁热打铁地唤醒银人,因为昏迷时间越久,越可能转为永久植物人状态。 江禅机他们三人已经识趣地退到病房角落里,好在病房很大,他们不出去也不碍事。 “你怎么发现她手指动了?”他轻声问优奈。 “就是……碰巧发现的。”优奈如实回答,“正好看到她手指动了动。” 江禅机没再说什么,这种巧合……也不能说是特别巧吧,毕竟银人什么时候会醒来连路惟静都说不准,或许是银人听到了他们在谈论拓真的事而受到了刺激。 “不过她能醒来真是太好了。”优奈由衷地说道:“我不希望有人因为我而受伤。” 这时,路惟静那边出现了变化,她和护士们七手八脚地取下银人颈后的电极,将银人放平,又重新铐上银人的另一只手。 “她醒了,但现在应该是处于精神紊乱状态,神智较为恍惚,最好不要问太多问题。”路惟静叮嘱完,就带着护士们离开病房。 宗主正想上前询问银人,转念一想银人没见过自己,未必对自己的问话有反应,于是推了推江禅机,示意由他问,银人也许能想起打伤她的他。 江禅机硬着头皮上前,走到病床边问道:“你记得我么?” 银人刚恢复意识,眼神涣散,脸上由于遮着纱布看不到表情,视线盯在他脸上好久才稍微有了反应。 哗啦啦几声,手铐与病床金属扶手碰撞的声音响起,银人似乎是想抬手攻击他。 “看来你想起来了。”江禅机说道,指了指周围,“现在不是在那栋整容机构里,你现在是在一所医院的病床上,为了防止你伤害无辜者,你的双手被铐在病床上,但你不用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银人一声不吭,像鲶鱼一样剧烈挣扎,手铐咣当响个不停,江禅机不想惊动其他病房里的人,而且这么下去她自己会受伤,于是俯身用双手将她的双手按在病床上。 “别挣扎了,没有用,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说不定我可以把你放开,如果你一直挣扎且拒不合作……” 江禅机说了一通,也不知她听明白没有,甚至不知道她懂不懂汉语,过了一会儿,可能是她累了,这才放弃挣扎,渐渐安静下来。 第594章 玄学 虽然头颈部被医用颈套固定住了,但银人的挣扎肯定多少会牵动她的伤口,尤其是她面部骨折的骨骼经过了正骨,江禅机按住她也是为了防止她伤到她自己。 等她察觉反抗无用,终于慢慢安静下来,她的身体都出了一层汗,呼吸也有些急促。 “我说了,我们不会伤害你,不要把我们当成坏人。”江禅机试着松开手。 银人没再挣扎,但也没说话,怒火中烧地瞪视着他。 她想转头看周围,不过被颈套限制住了,顶多稍微动动眼珠,只能看到病房里一部分区域。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他没指望她能想起来,因为从赵曼的经验来看,昏迷前的那几秒往往在醒来后在脑海里是空白,需要很费劲才能想起来,于是自问自答:“咱们在负四层打起来了,然后我出手有些重,把你打伤了。” 银人的眼神中闪过几分茫然,昏迷前的几秒在她脑海里全是不连贯的碎片,她只记得自己受拓真的指令,在负四层拦截江禅机他们三人。 “我们有几件事想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只要你能合作,我们不会为难你,把你的伤治好后就会放你离开……首先,你的名字是什么?” 江禅机用汉语和英语反复询问,宗主也用日语和德语在旁边问了,银人肯定能听得懂,但她嘴巴闭得很紧,像是打定主意拒不合作。 他转头以眼神询问宗主的意思,宗主眼神冷漠,没什么表示,但他知道宗主如果想让银人开口有很多种手段,如果到了那时候,银人就不会这么舒服了。 他想了想,突然说道:“拓真死了。” 这句话像一颗重磅炸弹投进了平静的湖水里,瞬间激起滔天巨浪。 银人刚才还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闻言如同一头母豹子一样想从床上弹起来扑向他,还好他早有准备,说完之后就提前按住了她的上半身,还让宗主帮忙按住她的腿。 校医院没想到她这么快醒来,为了方便治疗,只将她用手铐铐住,没给她上拘束带,而且她离开了镓,比普通人也强不了太多。 由于被绷带将脑袋全裹住了,银人的嘴巴不能张得很大,她喉咙里发出凄厉的哀声,眼神也很痛苦。 “你冷静一下!拓真不是我杀的,跟这个病房里任何一个人都无关!”他在她耳畔说道。 她并不相信,还在剧烈地挣扎。 “你好好想想,我有必要说谎吗?你都落到这份田地了,我骗你有什么意义?”他又说。 这句话很有说服力,只要不是傻瓜,稍微用逻辑思考一下就会认同这个结论,至少是有所保留的认同。 银人挣扎的力度迅速减弱,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一样有气无力地瘫软在病床上。 “主人……真的死了?”她沙哑地问道,“是谁杀的?” 江禅机与宗主对视一眼,后者赞许地向他微微点头,他这句直捣要害的话语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不仅是令银人开口,更重要的是,从银人的态度和表现来看,似乎不是银人杀的拓真,但为什么现场的洗手间窗户周围会留下镓的痕迹呢? 银人作伪的可能性很低,再神经强硬的人在刚苏醒的情况下,心理防备也会很弱。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以为你可以告诉我们答案。”江禅机说道,“你昏迷之后,我就上楼去寻找拓真,但只在三楼的一个房间里找到他的尸体。” 为了表示诚意和证明自己的话,他跟宗主嘀咕了几句,宗主用自己的手机向银人展示出警方在现场拍摄的照片。 银人的双手紧紧揪住床单,愤怒地将嘴唇都咬出血来。 之后,宗主又展示了走廊与房间里的监控录像,可以看到江禅机一路从一楼找上三楼,最终找到拓真尸体的过程。 半响,银人沙哑地问道:“为什么说……我可以告诉你们答案?” 她不理解,按照录像来看,她当时应该已经昏迷在负四层,为什么江禅机却要等她说出是谁杀的拓真? “因为警方在那间屋子的洗手间窗户附近发现了镓的碎屑。”江禅机盯着她的眼睛,“是你留下的么?” 银人愣住了,努力回忆了一下,眼神中满是困惑,然后她像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旋即又否定了这种可能,内心之中激烈交锋。 “你想到了什么?”他问。 银人又不说话了。 “如果窗边的镓不是你留下的……难道是另一个你留下的?”江禅机说道,“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银人震惊地瞪着他,因为他说中了她刚才的想法,她怀疑是c9做的,但她不认为c9会这么做,就像她不认为自己会这么做一样。 江禅机心中有数了,他能想到这点,也是出于顺理成章的揣测,拓真能克隆出不止一个于娜,同样应该会克隆出不止一个武器大师施密特,反正都是试管婴儿,反正都要耗时九个月,生一个也是生,不如往母体里多放几个。 虽然优奈没有成功地觉醒能力,但样本之间没有关联,如果克隆出两个施密特,完全有可能都觉醒相同的能力……换言之,在窗边留下痕迹的可能是另一个银人。 但为什么呢?另一个银人为什么要杀掉拓真?动机何在? 其实粗看起来动机很明显,如果换成其他人整天被拓真又打又骂,说不定哪天就一怒之下拔刀捅了拓真,但这个动机不适用于现在的情况,无论是优奈、15号还是银人,她们从小被拓真洗脑,指望她们自发反抗拓真是不可能的,像15号明明已经知道了真相,还是不忍对拓真痛下杀手。 “真是另一个你?她在哪里?”江禅机追问。 银人闭上眼睛,一副不再回答任何问题的态度。 “好吧,你刚苏醒,我们就不问太多问题,先告辞了,你可以静下心来思考一下。我相信另一个你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杀死拓真,她背后肯定另有其人,如果你想找到真凶,甚至想给拓真报仇,唯一的办法就是跟我们合作,你好好想想吧。” 江禅机看了看宗主,后者微微点头,于是他又向优奈招招手,三人离开病房,然后站在走廊的长条玻璃窗外看着银人。 银人在他们离开后,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问话的技巧不错。”宗主赞许道,“15号和33号在这方面都不如你。” “我也只是随机应变……”他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您觉得银人会合作么?” “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吧。”宗主说道,“就算她想趁机逃跑,也要先假意答应跟咱们合作……不过她看着不像那种很有心机的人。” 江禅机同意宗主的判断,拓真对克隆体的培养方式就是想把她们训练成听话的机器,不让她们有过多的独立思考能力,15号需要混入忍者学院另当别论,但作为贴身侍卫和打手的银人,拓真能对她完全放心,就代表她很忠实也没有心机。 “我去跟李先生打声招呼,然后我就先走了,你帮我盯着这里,如果施密特愿意合作就通知我,若是我的手机无法打通或者没反应,就代表我正在忙其他事,你可以先自行行动,让15号和33号协助。”宗主吩咐道。 江禅机点头,宗主就进入隐身状态消失不见。 “她……她走了吗?” 过了十来秒,优奈小心地问道。 “应该是走了,宗主很忙的。”他又看了看银人,“咱们也走吧,如果银人想找咱们,路老师可以转达我。” “真是神奇,就这么在眼前随意消失又出现……”优奈一脸羡慕,她之前见过15号现身,但没见过15号隐身的过程,“曼曼也是忍者么?” “不是,赵曼她是另一种隐身方式,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慢慢跟你讲……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去跟路老师说几句话。” 江禅机独自找到路惟静的办公室,除了请她在银人想合作时通知他之外,重点是询问了她关于阿拉贝拉眼睛的专业意见。 路惟静也同意,阿拉贝拉最好是待在医疗资源比较发达的地区,即使不是待在红叶学院,至少也要是大中型城市,以便在有需要时通过ct观察她脑部视觉区域的活跃状况,否则她见到光明的预期时间肯定要推后。 江禅机委婉地请她如果有机会跟院牧长近距离接触的话,尽量向院牧长提一下这事,她一口应允下来,毕竟整个学校里没有哪个老师不喜欢阿拉贝拉。 从路惟静的办公室出来,他看到优奈的额头贴着病房玻璃,关切地注视着银人。 “尤绮丝,我问一下,你应该看到刚才的事了吧?”他在心中默默地问道,“刚才是巧合吗?我是说,银人的苏醒跟优奈有没有关系?” “你是想问,这个女生是不是超凡者?”尤绮丝反问。 江禅机本来是想这么问的,但他想到在负四层初次与优奈相遇时,尤绮丝没什么反应,所以如果直接这么问,也许尤绮丝会觉得他太傻了,或者明知故问。 优奈一再声明自己没有觉醒能力,拓真大概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个判断是基于15号和于娜的响指能力,优奈拥有与于娜相同的易觉醒基因,而且江禅机相信拓真从小就是往这个方向培育优奈,但世事未必尽如人意,也许有意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却柳成荫。 拓真不在意这点,因为他想要的是强大的超凡者和强大的能力,即使优奈阴错阳差觉醒了其他能力,但既然表现不出来,那基本上就是没什么卵用的能力,他看不上。 “咳!我就是这个意思。”江禅机承认。 “我不太确定。”尤绮丝回答。 “啊?”江禅机大惊,差点儿从嘴巴喊出声来,尤绮丝用这么不确定的语气说话可是破天荒头一次。 “她周围以概率云形式存在的源能子密度比普通人高一些,不及超凡者使用能力时那么高,但大部分超凡者只有在使用能力时,周围源能子的密度才会剧增,同时开始依照使用者的意志定向流动,只有那个院牧长之类的少数人除外,而这个女生周围的源能子密度长时间处于模糊的过度区域,波动率也不高……如果她是超凡者,也是能力类型很特殊的超凡者。”尤绮丝罕见地说了一大堆话。 江禅机听得云里雾里,“她的能力类型是啥?” “不确定,可能像是你们人类文化里称之为‘祈福’或者说是‘赐福’的东西,对周围的影响产生于潜移默化之间,效果微弱但对大部分物质都影响。” 江禅机听傻了,这么玄学的话居然是出自于尤绮丝之口?他是不是在做梦? “那个叫小穗的女生,她专注于影响水分子,所以对水分子的控制是立竿见影且效果强大,那个叫千央的则是专注于影响永磁体里的自由电子,而这个女生……你可以认为她没有专注于某种特定的物质,或者是专注于更本源的存在。” “你们人类在极为原始的时期认为世间万物都是由‘以太’组成的,如果那时候有人可以用意志影响‘以太’呢?当然‘以太’并不存在,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否相信‘以太’的存在。如果真有这样的超凡者,受限于体内源能子的数量,她对任何物质的影响都极为微弱,但基本上可以影响任何物质。” “这样的能力,用你能听懂的话说,就是‘祈福’或者‘诅咒’,只不过这是可以成真的‘祈福’或者‘诅咒’,作用于潜移默化之间,如果她有强烈的意愿,并且持续一定的时间,可以令人健康长寿,也可以令人身染重疾,可以为久旱之地带来一场甘霖,也可以令暴雨洪灾之处短暂地云开雾敛……而很难断言这些是否是出于自然原因或者巧合,通常你们人类会将之归纳为巫卜之术,或者鬼神之说。” 江禅机明白了,还真是玄学。 第595章 潜移默化 尽管尤绮丝很罕见地做了长篇大论的解释,江禅机还是听得懵懵懂懂,努力思考之下大致上是听明白了,但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 每个超凡者从本质上说都是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某种特定的目标之上,专注于自身的人可以令自己的肉体变得强大,专注于外在宏观或者微观物体的可以令这些物体产生神奇的变化,也有极特殊的超凡者比如院牧长,从某种意义而言,院牧长是专注于“意识”,从自己的意识中诞生了另一个意识。 如果优奈也是一位超凡者,她的意识则专注于更宽泛更基本的物质,或者说是“物体”这个字面意义上的概念,虽然她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这点。 因此她什么东西都影响一点点,但又什么东西都无法产生足以被人察觉的显著效果,即使是呼风唤雨或者云开雾敛这么神奇的效果,也需要她长时间且专注于祈求积雨云的形成、移动和逸散,也就是说效果越大的事、距离她身边越远的物质,她想产生影响就越需要花时间……就像古人求雨时总要经过一系列冗长而复杂的流程和仪式,祭天祭地祭祖,最后也未必能求得降雨。 不过,现代社会需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呼风唤雨么?不需要啊,直接往天上发射火箭弹人工降雨或者驱散积雨云不是更方便、更快捷? 相较之下,影响人的身体健康这个可能更有实际意义。 人体非常复杂且精巧,据说人体内每时每刻都在生成癌细胞,但健康正常人的这些癌细胞在生成之后就会立刻被免疫系统找到并且消灭掉,只有在免疫系统因为外界或者自身原因而不堪重负的时候,癌细胞才有机可趁,逃出罗网之后躲在身体某个角落慢慢增殖……如果优奈可以影响一点点某个人的体内环境,无论是帮助免疫系统更加强大和效率,还是反过来帮助癌细胞逃出生天,不断累加之下,最终会导向不一样的结果。 优奈无法如路惟静一样快速令伤者的伤口愈合,但她只要施加了影响,就可以令一个人变得健康长寿,或者恶病缠身,这可能就类似于古代扎小人诅咒别人的手段。 古代扎小人诅咒别人这种事,怎么想都是一种迷信,但优奈也许就可以令其成真,而且这东西还不可能证明或者证伪……影响某个人的体内环境肯定比影响天气环境要简单得多,见效也更快一些,但即使是真想令某个人患癌症,她恐怕也要经常充满恨意地诅咒那个人才行,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话,人体的自我修复能力可是很强的,未必会管用,除非那个人本来就很虚弱了。 当然以优奈的圣母性格,她不可能做这种事,就算对坏人也做不出来,但如果她能让人变得健康长寿也很有意义——江禅机他们都还年轻健康,但有一个人挺需要她的帮助,就是阿拉贝拉。 阿拉贝拉每天接受米雪的光子刺激来促进视神经二次发育,谁都知道这种事急不来,虽然嘴上不说,但基本上心知肚明,治疗个一两年都没见效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阿拉贝拉自己大概也明白。 不过,如果优奈确实是一位超凡者,也许她的能力可以加快阿拉贝拉视神经发育的速度。 其实无论是呼风唤雨还是影响人体的健康,都只是优奈能力里的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她的能力的影响范围几乎是无限的。 银人在医生的预期之前清醒过来,可能就是优奈影响了银人的意识,或者是银人脑细胞神经元之间的电信号传递,像这种细微又离她很近的,会生效得更快。 江禅机刚想明白的时候,心里突发奇想,心说如果优奈拥有接近无限多的源能,那她岂不是宇宙的主宰?后来仔细一想不可能,即使优奈拥有无限多的源能,但使用能力需要消耗自身的体力或者精力,优奈的意志又不是无限的,果然这世界上没有绝对无敌的能力,能影响一切的代价就是效果轻微,因此就算是找路易莎给她加强能力,大概也是杯水车薪。 这种若有似无的能力似乎也没有合适的词来称呼,所以尤绮丝用“祈福”或者“诅咒”来代称,祈福或者诅咒其实并不只局限于人体,古代人向名山大川祈求国泰民安,现代人因为自己的失败而诅咒全世界,这种事都很常见。 想明白这点,江禅机走过去说道:“抱歉,久等了,我刚才去和医生询问了凯瑟琳妹妹的病情,凯瑟琳你记得吧?就是昨天夜里跟我一起来的那个金发女生。” “记得。”优奈从银人身上移回视线,忙不迭地点头,“我还没来得及郑重感谢她,她妹妹生病了吗?” “其实也不算生病,而是先天性双目失明,我们正在想办法治疗她的眼睛……其实,这几天发生的事,都是因为凯瑟琳想给她妹妹治眼睛而引起的。” 他简略地把凯瑟琳与拓真的联络过程讲了一遍。 优奈恍然,“如此我更应该感谢她了,如果没有她,我和孩子们还困在不见阳光的地下室里。” 江禅机故意提这事,就是想自然而然地将阿拉贝拉介绍给优奈认识,他觉得还是不要把优奈觉醒了能力这件事告诉她,或者告诉其他人,一是她的能力很难被证实,二是她这种作用于一切物质的能力,还是在她本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由她的潜意识自然控制比较好,刻意为之也许会起到反效果,那时候她越想使出能力,可能越使不出来,因为她的能力没有一个明显的目标或者说是着力点。 就让优奈和其他人继续认为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吧,以她的性格,应该会潜移默化地给她周围的人带来幸福、健康和好运。 当他不着痕迹地将话题从凯瑟琳引申到阿拉贝拉的眼睛时,果然引起了优奈的强烈同情,一想到阿拉贝拉从小失去光明又失去父母,她就觉得阿拉贝拉比自己还要惨。 “阿拉贝拉在哪里?我可以见见她么?”优奈期待地问道,“好想听听她美妙的歌喉。” “不用着急,很快就会有机会。”他安慰道。 虽然是耍了些心机,但他的目的很正当,也没有欺骗任何人,所以没什么愧疚感。 他很确信,如果介绍阿拉贝拉和优奈认识,她们两个一定会成为要好的朋友,阿拉贝拉外表上的柔弱肯定会激发优奈的母性,任何人都能看出她有多么强烈的母性。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看了看是学院长转发的信息,警局那边传来初步的尸检结果,学院长知道他对医学不太懂,所以用笔将需要注意的重点勾勒了出来。 他粗略地看了看,令他惊讶的是,拓真的死因确实是胸前的那处贯通伤,导致动脉破裂失血过多,但法医在尸检的时候从拓真的内脏器官中找到了多处……病变的迹象,虽然还没有到很恶劣的程度,但对于拓真这样正值壮年的人,不止一处内脏器官发生了器质性病变,这种情况……大概也不是很常见吧?虽说江禅机不是医生只是凭感觉而言。 优奈很乖巧或者说是很拘谨,没有好奇地询问甚至探头张望是谁发来的信息,以及信息的内容是什么,而是撇过头打量医院内的陈设,不去看他的手机。 江禅机快速瞟了她一眼,心里不由产生了一丝怀疑,拓真体内的这些器质性病变是自然产生的还是…… 站在优奈的角度,即使她从小被拓真洗脑,但她接触到那些孩子之后,明白那些孩子面临的命运之后,真的不会对拓真产生任何的怨恨或者不满么? 也许优奈已经圣母到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诅咒拓真的程度,但“爱”与“恨”是个相对概念,如果她爱那些孩子,如果她想改变那些孩子的命运,她的潜意识可能就会默默地寻找破局的可能性,而她的潜意识明白,只要拓真没有倒下,她和孩子们的处境就不会改变,永远得不到真正的安全。 尽管如此,她的潜意识也没有直接诅咒拓真患上恶性的癌症,她可以做到,但没这么做,只是引发了一些尚可挽救的器质性病变,只要拓真积极的治疗、休息和疗养,以及舒展心情,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恢复健康,她的潜意识只希望拓真病倒,而不是希望拓真死掉。 然而,就像银人恢复清醒的情况一样,拓真身体的病变到底跟优奈有没有关系,既无法证明,也无法证伪。说不定单纯是因为他有相应的致病基因或者劳累过度,导致疾病趁虚而入,跟优奈毫无关系。 江禅机已经接触到许多奇妙的能力,但优奈这种能力还是太过特殊,特殊到连她到底是否觉醒了能力都模棱两可…… 作为他而言,还是宁可信其有吧,尽量让大家在不知情的前提下与优奈友好相处,若她有能力,则皆大欢喜,令大家在跟她的长期相处中潜移默化地受到她的赐福,获得更多的健康与幸福,若她没能力,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他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优奈很显然对拓真还抱有一定程度的亲情,那么……她岂不是自然而然地对杀死拓真的凶手怀有几分怨气? 优奈刚才旁听到了他跟银人的谈话,大概能猜到虽然是另一个银人杀死的拓真,但真正的幕后主使并非另一个银人,就像她不恨这个银人一样,她应该也不会恨另一个银人,她的怨气很可能是指向了幕后主使。 优奈的能力,是否能够在不明对方身份的前提下远程影响对方的健康呢?说得更明白一些,能否远程诅咒那个身份不明的幕后主使? 谁都无法给出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就连尤绮丝也不能,但假设答案是肯定的,江禅机已经有些同情那个幕后主使了,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诅咒这种事,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啊。 优奈的潜意识想让那个人的身体患上恶性疾病可能需要较为漫长的时间,但既然她可以影响银人的意识或者脑内电信号,说不定可以令那个人的精神先于身体受到打击,产生幻听、幻视或者幻觉……而这一切都是在优奈自己没有刻意为之的情况下悄悄发生的,谁也无法证实这些跟优奈有没有关系,细思极恐。 还好优奈是阳光慈爱的圣母性格,如果是怨天尤人的阴郁性格,恐怕全世界都要跟着倒霉,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没准儿哪天她一气之下就要诅咒全世界了。 江禅机心里有些暗爽,毕竟他知道了一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而且他有足够的理由不说出去,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块大家都没太在意的顽石,只有他慧眼发现了其中暗藏的璞玉……好吧,是尤绮丝发现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黄金有价玉无价,别人的能力都是黄金,看似很屌,但在用不到的时候都是摆设,强如学院长和院牧长也不例外,而优奈的能力是一直在默默持续生效,默默地无私奉献,给周围的人带来幸福和健康。 这样的能力岂不是无价之宝玉?没什么比健康更珍贵的东西了吧?跟健康相比,其他一切都是身外之物,更何况这能力既可以保佑人长命百岁,又可以杀人于无形。 可笑的是,拓真明明拥有了世界上一等一的厉害能力,却如入宝山空手回,功利心太重,不懂得珍惜唾手可及的幸福,亲手将其拒之于千里之外,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怪不得于娜看不起她这个哥哥,只能说是天命无常,惟有德者居之。 以后江禅机要做的事,就是不着痕迹地引导优奈,将她的注意力引向那些需要健康和幸福的人,比如现在就是阿拉贝拉,加快阿拉贝拉视神经的二次发育。 第596章 含沙射影 江禅机带着优奈离开校医院,还有好几个朋友没有介绍给她认识,但人家都在各自的学系里上课,还是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再介绍也不迟。 优奈心中的忐忑多于兴奋,她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女生,她没有上过学,但知道学校是什么,她担心自己跟不上学校的教学进度,成为拖油瓶。 江禅机倒不担心,以她的性格,可以跟那些千金小姐们混得很好,即使不擅长文化课程,但她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很适合插花、茶道之类的课程,像这种名门望族聚集的女校里,会恶意欺负人的女生基本上不存在,即使有个别女生有坏心眼,在同学面前也是要顾及面子的,不会做得太过分。 “对了,学院长给你安排好宿舍没有?”路过学生宿舍区的时候,他问道。 “安排了。”优奈点头,“婵姬前辈是住哪栋宿舍楼?” “我是在校外租的房子,离学校也不远。” “为什么不住在宿舍里?”她问。 “住学校里肯定比较方便,我是觉得住校外比较自在,另外凯瑟琳和15号还刚才你见到的路易莎,她们不是学生,因此不能住在学校宿舍,只能住在外面,所以我也跟她们一起租的房子。”他的解释没有说谎,但本末倒置了,说得好像他是跟着凯瑟琳她们才住在校外。 优奈稍加犹豫,忐忑地问道:“其实我想跟15号住在一起,但这样会不会辜负学院长的好心以及给你们添麻烦?” 江禅机劝道:“暂时别了吧,倒不是说添麻烦什么的,学院长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而是你现在刚逃出负四层,可能有不少势力正在附近寻找你和孩子们的下落,你要是住在外面人多眼杂,起码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优奈一想也有道理,而且她向来顺从且不喜争辩,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如果优奈也住进公寓楼,很可能会令阿拉贝拉的眼睛加速好转,与这个好处相比,其他一切不利因素都可以想办法克服,比如说给优奈化化妆什么的,但江禅机劝她暂时打消这个念头,主要是因为院牧长即将回归阿勒山,阿拉贝拉何去何从还没有定论,谈这个为时尚早。 来到武学学系,江禅机往里面看了看,没见到宗主和李慕勤的身影,只看见33号在嘿嘿地傻笑。 “33号,你没事吧?”他担心地问道。 33号瞬间收敛笑容,凶巴巴地瞪过来,然后一眼就看到他旁边的优奈。 33号怨恨15号令宗主受苦,不论15号有什么原由和苦衷,她都不会原谅15号,但正因为她恨15号,所以她很熟悉15号,与奥罗拉她们不同,她看到优奈之后就觉得有些不对,仔细一看便确认这不是15号。 “你是什么人?”本来坐在草地上的她警觉地站起来,同时向江禅机使劲递眼色,她不确定江禅机是否知道这不是15号。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15号的双胞胎姐妹。”优奈鞠躬道。 33号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江禅机向她点头,说道:“她叫优奈,从今天起就是本校的学生了。” 33号的眼神分明是在说“你这是跟我开的哪门子玩笑”,但这个与15号酷似的女生就在眼前,这不可能是玩笑。 江禅机知道33号对15号素有怨念,但一码归一码,15号和优奈就算是双胞胎,依然是不同的两个人,33号没必要恨屋及乌。 “这件事稍微有些复杂,你只要知道,优奈是学院长亲自办理的入学手续,并且我们之前在校医院里还见过宗主就行了……对了,宗主呢?已经走了么?”他岔开话题,因为33号不可能很快就接受这么离奇的事。 33号回过神来,勉强点点头,“宗主大人刚离开,李教官送她出去了。” 怪不得那两个人都不在……江禅机和优奈因为在校医院里耽搁了一会儿,所以没遇到,他正琢磨接下来是不是带着优奈去她的学思馆里见老师,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不是信息,而是有人直接给他打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这手机号码除了学校老师以及身边的朋友之外没几个人知道,这个号码是来自国外的手机号,他疑惑地看了看,还是接通了。 “喂?” “是我,我是于娜,从你们学院长那里得到了你的手机号。” “啊,是于娜小姐。”他与优奈对视一眼,后者迅速低下头,“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昨天说了我是开酒吧的,所以我的消息也还算是灵通吧。”于娜的声音里充满倦意,从昨夜到现在她一直在忙着跟朋友处理优奈和孩子们的身份问题,习惯于昼伏夜出的她已经超过36个小时没合眼了。 由于一直在跟酒吧里的朋友保持沟通,她刚才从朋友那里听到一个意外的消息。 “现在这里是白天,赌城那边还是夜里,朋友在帮忙照看我的酒吧,不过据她们说,有一条信息正在酒客们之间口耳相传,说是……隐修院大名鼎鼎的凯瑟琳修女正在跟魔鬼做交易,想通过克隆技术窃取别人的超凡能力。”于娜在电话那边说道:“我听到这个消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们,于是我打给了学院长,但学院长说她不方便插手这件事,让我打给你。” 江禅机听得目瞪口呆,这尼玛是谁传出去的消息?这是要把凯瑟琳往死里逼啊! “喂?你在听吗?”于娜问道。 “我在听。”他勉强回过神来。 “我是不清楚这条消息有几分真实性,但酒客们言之凿凿,不似空穴来风,像是有人故意泄露出去的……”于娜沉默片刻,“你们是不是要排查一下内部的知情者?” 其实于娜心知肚明,这条消息虽然可能有一点点杜撰成分,但大部分内容应该是真的,她这么说只是为了照顾大家的面子。 江禅机一个头两个大,脑袋里嗡嗡直响,尽量解释道:“不,于娜小姐,电话里可能不太好说清楚,但我相信我们这边应该没人泄密……类似的事前两天刚发生过,有人像是潜伏在我们身边悄悄观察似的,对我们的一切动向了如指掌,把我们的秘密泄露了出去,但我可以保证,绝不是我们这边的人泄的密……于娜小姐,你能不能查出来,消息最初是从哪传出来的?” 于娜又沉默片刻,叹道:“我相信你。” “……相信我什么?”江禅机一愣。 “事实上,昨天夜里我向朋友们详细了解一些情况,发现……这件事的背后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翻云覆雨。” 于娜的心情与面色一样沉重,这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像是棋子一样被人耍弄的感觉可不太好。 她昨天夜里除了办理孩子们的身份之外,还旁敲侧击地向朋友打听关于C先生的更多情况,慢慢就发现不太对劲,因为事情太巧了,拓真韬光隐晦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这时候被暴露出私人信息?而且这时间算的也太准了。 再联想到拓真的离奇死亡,虽然她没有跟银人交谈过,但也想到可能是另有幕后主使,就是这个幕后主使在操纵一切,她怀疑江禅机他们之中有幕后主使的内应,否则关于凯瑟琳的流言怎么会传播出去的? 知道凯瑟琳与拓真商谈详情的只有包括拓真在内的寥寥数人,除非有人在他们身边安装了窃听器,不然的话,就是有人故意泄密。 不过听到江禅机断然否认,于娜也接受了他的说辞,因为如果他们之中有内鬼,内鬼明知道仅有数人知晓内情,却还敢泄密,就不怕自己被揪出来,令自己身陷险境? 于娜的社会经验丰富,稍加推测之后,觉得没有哪个内鬼会傻到这么做,因此说不定并非是内鬼泄密,而是幕后主使想要让他们认为有内鬼,并挑起他们的内哄,令他们人人自危互相怀疑,无暇追寻幕后主使的身份……若是如此,幕后主使可谓用心险恶。 但如果不是内鬼,幕后主使是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的?简直就像是在拓真或者凯瑟琳身边安插了眼睛一样,问题可以进一步归纳为:谁会在拓真之死这件事中获利? 扑朔迷离的幕后主使可以先放在一边,只要江禅机他们坚定地相信彼此,找到幕后主使只是时间问题,而另一个更大的难关摆在眼前——凯瑟琳的修女身份,令她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无视这种流言,就算她无视,隐修院恐怕也不会…… 于娜能想到这点,江禅机更能想到,目前凯瑟琳是处在了风口浪尖上,一步走错就可能被卷入无底深渊。 “优奈,我有点儿事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先随意逛逛,或者留在这里跟33号玩也行。”他匆忙说道。 不等33号抗议,他又对33号说道:“等李教官回来,你帮我请个假,就说我有急事。” “你去哪?” 他无视了33号的追问,撒腿就往外跑,跟33号解释起来太麻烦,现在他必须尽快找到凯瑟琳,赶在一切太晚之前。 “优奈!”他跑到学系门口时又转身说道:“那个坏人又在煽风点火、挑拨离间!” 说完这句话他就冲出了学系,留下一脸懵逼的33号。 优奈知道他指的坏人就是杀死拓真的幕后主使,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时候突然说这个。 江禅机说出这句话,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因为他实在太气那个人,那么就别怪他含沙射影了,只要让优奈进一步加深对那个人的怨念,她的潜意识可能就会加强对那个人的诅咒,能达到什么效果不好说,但他绝对不会让那个人好过。 凯瑟琳说院牧长今天要来学校辞行,不知道她们从公寓楼出发没有,为了争分夺秒,他冲进马场,跟马术老师们打了声招呼,就从马厩里牵出弗丽嘉,翻身上马,心急火燎地飞往公寓楼的方向,衷心希望院牧长还没听到那则流言,否则……院牧长本来就对凯瑟琳有所不满,这下更是火上浇油了。 如果院牧长没有听到那则流言,怎么办?他也不知道,但院牧长听到流言是早晚的事,得想借口把凯瑟琳先带走。 刚飞到半路,他的手机就响了,来电者是15号。 “喂?” “你在哪?公寓楼这里可能有些麻烦……”15号从扬声器里听到呼啸的风声。 “我正在往回赶,不会是凯瑟琳出事了吧?”他忙问。 “你怎么知道的?”15号惊讶道,“我正在三楼角落里的那个房间里喂那只猴子,听到院牧长好像在大声训斥谁,还能听到阿拉贝拉的哭声,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 “知道了,我马上到,3分钟之内!”他挂断电话,双腿一夹,“弗丽嘉!再飞快些!” 侥幸心理已经没用了,看这情况,院牧长已经听说了流言,毕竟这流言都传播到地球另一面的酒吧,而且不同于其他流言,这流言是指名点姓地针对凯瑟琳,隐修院的情报渠道虽然比较弱,依赖于各地的修道院提供情报,但这么爆炸性的消息恐怕早就不胫而走。 但就算他回到公寓楼又能怎样?凭他能劝得了院牧长? 在短短的三分钟飞行时间里,他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先把凯瑟琳强行带走的办法,因为凯瑟琳的性格也有点儿刚,如果换成优奈那种逆来顺受的性格可能倒还好,等院牧长发了脾气消了气,大不了让凯瑟琳回隐修院面壁思过,这事也就过去了,否则还能怎样?总不能让凯瑟琳自裁谢罪吧,天主教可是严禁自杀,院牧长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在这上面犯错误。 怕就怕凯瑟琳顶嘴,把正在气头上的院牧长进一步激怒,那会发生什么后果就不好说了……正常情况下,凯瑟琳应该不会顶嘴,但她最近实在是受了太多委屈和屈辱,万一在这时候爆发出来…… ———————— 春节过完了应该恢复正常更新的,但这段剧情是一个挺关键的转折,有些细节还没有想好,因此拖更了。 第597章 死局 弗丽嘉刚飞到公寓楼上空,降低高度还没有完全降落,江禅机就迫不及待地跳到楼顶上,反正三楼都是他们这些人租住,也不用担心扰民投诉。 “米雪……” 待在楼顶的米雪早就察觉他的到来,而且发现他的表情与平时有细微的变化,立刻在他视网膜上写字问道:【出什么事了?】 江禅机稍微愣了一下,他纳闷米雪为什么还好端端地待在楼顶,仔细一想就明白了,院牧长和凯瑟琳她们是在三楼房间里讲话,米雪在楼顶听不到院牧长的大声斥责,因此米雪还什么都不知道。 “没什么事……” 他对米雪欲言又止,肚子里的话几番涌到嘴边又咽回去,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指望米雪劝解院牧长是不可能的,她能像现在这样置身事外也许是最佳选择。 “我忘拿东西了,下去拿东西。”他勉强笑了笑,从楼道的窗口里跳进楼道。 “我x!吓死老娘了!” 结果他刚跳进楼道立足未稳,就险些与一道高大的身影撞到一块,定睛一看原来是房东大婶。 房东大婶刚从楼梯上到三楼,没想到他突然从楼道窗户里钻进来,很是吓了一跳,浑身的肥肉直哆嗦。 看清是他,房东大婶喷着唾沫星子说道:“你怎么有门不走走窗户?跟哪个小偷学的?” “房东大婶,您怎么上来了?来收房租?”他赶紧拦在她的身前,现在已经够乱了,怎么房东大婶还来添乱? “楼下有人投诉说扰民。”房东大婶叉着腰,一脸的不耐烦,“我上来看看什么情况。” 江禅机一跳进楼道就听见了,院牧长严厉的斥责声从房间里传来,而且她用的还是英语,中间夹杂着阿拉贝拉的哭声,这栋公寓楼的楼板本来就比较薄,平时白天也很安静,此时显得格外刺耳,楼下租户投诉扰民也不能怪人家多事。 旁边一个房间的门被拉开一条缝,赵曼在门缝里探头缩脑看热闹。 “房东大婶,这事就不用麻烦您了,我去帮您跟她们说一声,您赶紧回楼下做午饭去吧……今天是不是蒸包子?”江禅机一边打岔一边推着房东大婶转身。 “靠!你不说我都忘了,我火上还烧着水呢!”房东大婶赶紧往楼下跑,跑了几步又不放心地转头说道:“赶紧让她们别吵了啊!要吵也别影响其他人!” “我知道,我知道。” 江禅机刚把房东大婶打发走,就看到15号从她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她应该是先从饲养贝塔的房间里经过楼顶回到自己房间才出来,以免被房东大婶发现。 不同于赵曼的幸灾乐祸,15号可明白院牧长发火的严重性——别的不说,就算院牧长气出个好歹来,世界也得抖三抖啊。 “你去楼道里待着,别再让人上来。”他低声说道。 15号面色肃穆,“你要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随机应变吧……”他实话实说。 要说15号一点儿没后悔是不可能的,如果时间倒流,她也许不会向拓真泄密,事情就会向另一个方向发展,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只能绷着脸下楼。 江禅机看了一眼赵曼,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院牧长的房间门口,耳朵贴着房门倾听里面的动静。 他本来是想听听院牧长是怎么斥责凯瑟琳的,结果听了个寂寞,因为一开始院牧长的话里夹杂着一些古英语,他本来就听得半懂不懂,到后来不知道是不是院牧长察觉他在外面偷听,又换了另一种语言,他连一个字都听不懂。 不过,院牧长的语气也随着语言而改变了,之前是严厉的斥责,后来听着倒不像是斥责,而像是高声的祈求或者祈祷。 阿拉贝拉的哭泣声也有所改变,一开始主要是伤心和惊慌,而院牧长换了另一种语言之后,阿拉贝拉像是极度惶恐似的。 怎么说呢,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江禅机只恨自己平时没多掌握几门语言。 他在门口犹豫再三,终于把心一横,敲了两下门板,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就堆起笑容推门而入。 “那啥……挺热闹啊,在干啥呢?”他努力维持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视线扫过室内,不禁头皮发麻。 室内只有院牧长站着,凯瑟琳跪在院牧长面前,阿拉贝拉也跪着,抱住院牧长的大腿,眼泪把院牧长的修女袍都浸湿了一大片,眼睛都哭红了。 更令江禅机不安的是,院牧长的手里还拿着一柄木制十字架,刻有耶稣受难的那种十字架,另一只手里紧握圣经。 听到有精神小伙不请自来,阿拉贝拉泪眼婆娑地望向门口,咬着嘴唇不住地抽泣,虽然她看不见,但眼巴巴地望向他所站的位置,神色无疑是祈求他的帮忙。 院牧长面色阴沉肃穆,用在这种情况下已经很客气的语气对他说道:“没什么,是隐修院的内部事务。” 凯瑟琳维持着跪姿一动不动,从门口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 傻子都能听出这话里的送客之意,但江禅机现在只能装傻了,他非但没知趣地关门离开,反而挤进了室内,指着下方赔笑道:“刚才楼下的已经找上来了,有人是上夜班,白天得补觉……要不您先先消气儿?就当是给这些无知凡人一个面子?” “他们如果嫌吵,可以请他们先离开,这样对他们也是一件好事。”院牧长冷冷地回绝。 阿拉贝拉不敢插话,但脸上尽是哀求之意,请他千万不要走。 江禅机赔笑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为什么说这对他们是一件好事?” “就是字面的意思,因为我不能保证接下来这栋楼里会发生什么。”院牧长瞟了一眼凯瑟琳。 江禅机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院牧长的语气竟然这么绝情,一点儿回转的余地似乎都没有,看来今天这事不好办了。 装傻没什么意思了,他干脆直接问道:“凯瑟琳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跪在地上?这地板多凉啊,万一得了风湿性关节炎怎么办?” 一边说,他一边缓缓走到凯瑟琳身边,弯腰拉住她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结果他的手刚伸到一半,就被院牧长手里的木制十字架拦住了。 “别碰她,她不是凯瑟琳。” “啊?” 江禅机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之前他站在门口附近,从背后确实看不出背对他跪在地上的这个女生到底是不是凯瑟琳,但这个女生无论是体型还是一头金发都与凯瑟琳极为相似,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凯瑟琳。 甚至他现在已经走到了这个女生的侧后方,能看到她侧脸的一部分,这不是凯瑟琳还能是谁? 他看了看这个女生的侧脸,又看了看院牧长,后者面沉似水,半分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难道……这尼玛是凯瑟琳的克隆体? 江禅机心里有无数的槽想吐,尽管最近已经发生了太多离谱的事,但眼下这件事也过于离谱了! 凯瑟琳刚把基因交出去两三天,拓真是在工厂里建了一条克隆流水线还是怎么着?两三天就能大变活人似的生产出一个凯瑟琳的等身大克隆体,这岂不是一劳永逸地解决了当今社会男女数量不平衡、光棍过多的问题? 但如果这个女生不是凯瑟琳,真正的凯瑟琳在哪? “那……她是谁?”他纳闷地问道。 院牧长正色说道:“她曾经是凯瑟琳,如今已经被魔鬼附身了。” ??? 江禅机黑人问号脸,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果她不是被魔鬼附身,又怎么会做出与魔鬼交易的勾当?”院牧长以冰冷肃杀的眼色俯瞰凯瑟琳。 阿拉贝拉无声地哭泣。 “等下,您这是什么意思?”他挤出笑容问道。 “她与一个化名拓真的魔鬼交易,妄图以所谓的克隆技术玷污造物主的荣光。”院牧长说道。 果然是院牧长听到了风声,江禅机现在恨不得揪出幕后主使塞进粪坑里,捅什么马蜂窝不好,偏偏捅这个? 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如果院牧长只是单纯的生气倒也没什么,但将凯瑟琳认定为被魔鬼附身……这就太严重了,即使他不是教徒也知道这种事意味着什么。 他干笑两声,“也许凯瑟琳是有苦衷的……” 院牧长点头,“因为她被魔鬼附身了!” “我没有被魔鬼附身,我只是想治好阿拉贝拉的眼睛。”一直低着头的凯瑟琳突然开口,“我是有错,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但我没被魔鬼附身,我的一切行动都是出于我自身的意愿。” 江禅机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要糟,因为她的语气太硬了,一点儿祈求怜悯或者认错的意思都没有。 “院牧长,我看凯瑟琳八成是一时冲动所以做了错事,你也知道她有多么疼爱阿拉贝拉……”他替她说软话。 院牧长冷笑,“你应该听说过,精神病人都不会承认自己的精神有问题,同样的,被魔鬼附身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承认自己被魔鬼附身了?” “……”这话好像也没错,但太绝对了。 江禅机似乎听到赵曼在楼道里不满地发了几句牢骚,大概她想到她自己也被当成精神病被关在医院里不少日子,因此心有戚戚焉。 “她会这么说,是因为她体内的魔鬼在控制她这么说。魔鬼最擅长的就是花言巧语、蛊惑人心,就如伊甸园的毒蛇般,千万不要受其蒙蔽,无论她口中说什么,你都莫要听信。”院牧长谆谆告诫道。 江禅机一时无言。 这类事都是“有罪推定”,要想办法证明自己无罪,但问题是,精神病人尚可尝试自证清白,努力表现出自己理智冷静的一面,而被认定是被魔鬼附身的人要怎么自证清白?难度未免太高了。 站在凯瑟琳的角度,江禅机原本觉得可能是她太刚了,顶撞了院牧长,他之前甚至在心里埋怨她就不能认错服软让院牧长消消气? 现在看来不是这样,也许凯瑟琳确实顶撞了院牧长,但她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被魔鬼附身”这个罪名是无论如何不能担下来的。 然而,院牧长不管她承不承认,认定了她被魔鬼附身,这死局要怎么解? 圣经里说,上帝按照自身的样子创造了人,现在凯瑟琳请拓真按照梅一白的样子创造另一个梅一白,这在院牧长看来是大逆不道,触犯了院牧长可以容忍的底线,她不认为凯瑟琳可以做出这种事,那么她得到的结论就是——凯瑟琳是在魔鬼的诱惑下这么做的,因此在她看来,她不是在迫害凯瑟琳,反而是在帮凯瑟琳从魔鬼的控制下解脱出来…… 凯瑟琳在隐修院里度过了数年的时光,从女童成长为少女,院牧长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毫无疑问院牧长喜爱、器重凯瑟琳,因此当她看到凯瑟琳被魔鬼附身就会无比痛心,她认为自己是在帮凯瑟琳,但这种以爱为名的迫害可比单纯的迫害更加恐怖。 讽刺的是,凯瑟琳以前也没少这么做过,她不止一次将那些作恶一方的超凡者认定为魔鬼并挥剑审判,如今却轮到她自己被认定为被魔鬼附身,这……风水轮流转啊。 院牧长将圣经举到胸口,“如若能将这栋楼里的无关人员遣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接下来我要给她驱魔,而这个过程不会很轻松,她体内的魔鬼必将竭力顽抗,甚至可能伤及无辜……你将阿拉贝拉带到安全地方,我一定会将真正的凯瑟琳还给她。” 江禅机:“……” 说完,院牧长不等他回应,就将十字架举至凯瑟琳的头顶,开始用拉丁语高声吟诵:“以我们的主——耶稣基督的美德为名,我们要驱逐一切不洁的恶灵、一切撒旦的力量、来自地狱的一切图谋,凭着基督的宝血,如同无瑕疵无玷污的羔羊之血,拯救这个依上帝之形所创造的灵魂……” 第598章 急转而下 我的隐身战斗姬正文卷第598章急转而下院牧长念念有词的拉丁语在江禅机听来无异于天书,不过她的语调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听着既庄严又有气势,即使他这种不信教又听不懂的人听来都为之肃然。 阿拉贝拉现在只会哭了,倒不是因为她没用,而是因为现在无论她哀求还是怎样,非但无益于帮助凯瑟琳,反而可能也被认定为魔鬼附身。 场面相当混乱,被楼下的租户再次投诉的可能性很高,江禅机也是束手无策,不过他倒在焦虑中还保有一定程度的镇静,他毕竟不是修女也不是信徒,凯瑟琳被当成魔鬼附身这种事在修女们听来可能很严重,但说白了也就那么回事,把院牧长当成唐僧就好了,愿意念她的驱魔大咒就继续念,只要凯瑟琳保持克制,等她念累了自然就会停下,否则她还能怎样?还是气不过就打两下也行,凯瑟琳这件事做得确实有欠考虑,让院牧长出出气也是应该的。 总之,他很清楚凯瑟琳并没有被魔鬼附身,权当是让院牧长出气吧,等院牧长折腾累了再帮凯瑟琳说几句好话,现在院牧长什么都听不进去。 凯瑟琳这么一直跪着,很累,膝盖也会很疼,但只要她能就这样忍着,不做任何多余的事,义正辞严的表态自己没有被魔鬼附身,事情就不会进一步恶化,起码能把今天熬过去。 至于以后的事,只能以后再说了,如果院牧长一意孤行地认定凯瑟琳是被附身了,那……作为凯瑟琳的朋友,他只能建议她远走高飞,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得进去,但她继续留在隐修院没什么好果子吃,自己痛苦阿拉贝拉也痛苦。 “狡猾的蛇啊,你再也不敢欺哄世人、冒犯神的教会、驱逐神的选民!” “十字架的圣礼命令你,如基督教信仰的所有美德!” “提奥托科斯,尊敬的圣母玛利亚命令你,谦逊的她从纯洁感孕的瞬间就迫使你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圣徒彼得、保罗和所有其他使徒的信仰都命令你!” “烈士之血,众圣徒虔诚的祈祷,都吩咐你!” 院牧长的声音越来越高昂,即使江禅机听不懂这些颂词,也能猜到院牧长的驱魔正在步入高潮,她手里的十字架距离凯瑟琳的脑门只有一拳之遥,室内的空气像死一样沉寂。 阿拉贝拉已经快哭得神智不清了,虽然她的声音可以影响听众的情感,但这也得分对象,就算她对院牧长使用能力,请院牧长别这么逼迫凯瑟琳,恐怕也没什么卵用,院牧长的信仰和意志太过坚定,这么多年以来在隐修院都是一言九鼎,尤其是此时此刻,不可能受到阿拉贝拉能力的影响,反而可能令阿拉贝拉也跟着倒霉。 江禅机见阿拉贝拉的体力渐渐不支,于是打算把她扶起来,暂时带到外面交给15号,让15号把她送到梓萱家里休息。 他蹲下去扶阿拉贝拉,蹲下之后,他的视线就与跪着的凯瑟琳差不多平齐了,眼角的余光突然捕捉到一丝异样的感觉。 凯瑟琳一直是跪着且低着头,所以站着的他和院牧长都看不到凯瑟琳的脸,阿拉贝拉是盲人就更不用说了,而此时他蹲下之后,侧头一看,发现凯瑟琳的嘴唇在动,但没有发出声音,可惜他不懂唇语,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凯瑟琳,你在说什么……” 他以为凯瑟琳是在向院牧长道歉或者忏悔,如果这样能求得院牧长的原谅和宽恕倒也不错,但她得说出声来啊,就这么低着头默默动嘴唇,院牧长又不听见。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凯瑟琳脸部的肌肉突然抽搐了一下,原本英挺的脸庞变得有些扭曲狰狞,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地板,像是要把地板烧出个直通地狱的洞来。 “凯瑟琳?” 这几天凯瑟琳受了太多委屈和屈辱,再加上没怎么好好睡觉,心理压力一直很大,现在又受到巨大的精神打击,原本一直信赖和尊敬的院牧长把她当成恶魔的化身……他很担心她的精神状况。 突然,凯瑟琳猛地抬起头,抬头的同时,她脑门前院牧长拿着十字架的那只手也被她的手牢牢抓住了。 凯瑟琳的脸上布满了戾气,连眼眶里似乎都有黑暗在涌动,脸孔狰狞得几乎令他不敢相信这是他认识的凯瑟琳。 房门和窗户明明都关着,室内一丝风也没有,她金色的长发却无风自动。 与此同时,尤绮丝直接出言示警:“小心!这个人有问题!” “啊!” 院牧长发出痛彻心扉的尖叫,只见她被凯瑟琳抓住的那只手腕突然腾起了黑色的火焰,冒出皮肉被高温炙烤、蛋白质变性的焦糊味和嘶嘶声。 “%*^I_!” 凯瑟琳的喉咙里响起沙哑的嘶吼声,像是从她的身体深处传来的,用的也是江禅机听不懂的语言,甚至不是拉丁语,而是比拉丁语更古老的语言,这个声音……并不是凯瑟琳原来的女声,而是极为苍老且充满邪恶的男声。 双目失明的阿拉贝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叫道:“是谁?是谁在念诵渎神的古希伯来语?婵姬,是谁在咱们身边?” 院牧长脸色煞白,目皉尽裂般瞪着凯瑟琳,忍着剧烈的疼痛,坚持用拉丁语念诵道:“神圣军团中最光荣的守护者圣·米迦勒,在抵抗来自黑暗世界侵略者的战斗中、在抵抗否定神圣事物的战斗中保护着我们,努力将我们从邪恶的统治中解放出来!” 形势急转而下,江禅机瞠目结舌,他相信凯瑟琳无论如何不可能对院牧长动手,更不可能如此残忍地伤害院牧长,难道院牧长是正确的?凯瑟琳真的被魔鬼附身了? 但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今天早上凯瑟琳明明还是一切正常…… 他绝对不相信凯瑟琳被魔鬼附身了,但事实俱在眼睛,由不得他不信…… 等等!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院牧长坚信自己身边有一位守护天使,那么她就能以自身的意识无中生有的创造出光之天使的意识,如果院牧长坚信凯瑟琳体内有魔鬼,那么……凯瑟琳的体内就真的有了魔鬼! 相比于无中生有的凭空创造光之天使,在凯瑟琳体内创造一个魔鬼的难度显然低得多。 院牧长的右腕、右手,包括手中的木制十字架全都燃起了黑色的火焰,这种颜色的火焰江禅机前所未见,黑色火焰正在向院牧长的上臂蔓延,院牧长此时肯定正承受着钻心的痛苦,但她的意志和信仰真的太过强大,竟然还能牢牢握住十字架不松手。 “凯瑟琳!婵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阿拉贝拉惊慌地尖叫。 江禅机没时间思考,再思考下去,院牧长整个人就熟了,他本来是要扶阿拉贝拉,这个蹲姿十分别扭,只得屈左肘撞向凯瑟琳的右肋。 这么近的距离,凯瑟琳没有防备他突然袭击,被撞飞出去,撞塌了旁边的那堵墙,撞进了隔壁房间,也因此松开了抓着院牧长的右手。 不过,可能是魔鬼意志加持的原因,凯瑟琳变得异常强悍,刚被撞出去,就立刻从碎砖之中站了起来。 凯瑟琳全身涌动着黑气,又像是浑身燃烧着黑色的火焰,一双由黑焰形成的巨大羽翼从她背后伸展出来,十指的指甲变得长而锐利。 最诡异的是,一对由黑焰形成的、弯曲而强壮的……羊角,从凯瑟琳左右额角出现。 可能是金属银受热发生氧化反应,凯瑟琳颈间挂着的银光闪闪的十字架,在黑焰中慢慢被灼烧成了黑色十字架,因熔化而扭曲,变得奇形怪状。 黑焰显然是有高温的,但并不会灼伤凯瑟琳自己的身体。 现在凯瑟琳的样子,完完全全就是西方神话里恶魔的经典形象。 卧槽槽槽槽! 江禅机心里骂声不绝,怎么偏偏让他赶上这么邪门的事! 院牧长刚才是纯凭一股意志强撑着,此时身体摇摇欲坠,江禅机站起来扶住她,还好凯瑟琳一松手,院牧长右臂的火焰就熄灭了。 “我召唤我们神圣的主,让恶魔胆寒的名字……” 江禅机只能佩服院牧长太屌了,这时候还能继续念经,他学15号的样子,扬起手刀轻轻拍在院牧长的后颈,院牧长身体一软,失去了意识,瘫倒在他怀里。 这下连被恶魔附身的凯瑟琳也愣住了,她没想到他敢敲晕院牧长。 江禅机也是无奈之举,凯瑟琳体内的恶魔完全是院牧长创造出来的,如果让院牧长继续念经,恶魔恐怕会越来越强大,他又不能命令院牧长闭嘴,院牧长也不会听他的,只好用这种方式让她闭嘴了……这种事如果被学院长和李慕勤得知,估计会削死他,但起码他得先活到那时候。 “婵姬!婵姬!你怎么不说话?刚才是什么声音?你是在跟人打架么?凯瑟琳在哪里?院牧长大人怎么了?”阿拉贝拉摸索到他的腿,颤抖着说道。 江禅机把昏迷的院牧长放到旁边的床上,眼睛一直盯着凯瑟琳,一动都不敢动,他顾虑到院牧长和阿拉贝拉的安危,不论他是攻击还是移动都会投鼠忌器。 他在等待,楼上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15号、赵曼、房东大婶以及整栋楼的租户应该都听见了,包括正在另一个房间里待机的拉斐应该也听见了,当然他不指望拉斐会主动行动,但其他人…… 33号、陈依依、路易莎、蕾拉她们都在学校,不过就算她们在场,又能做什么呢?杀了凯瑟琳吗?先不说能不能杀得掉,谁来动这个手? “姜婵姬!”楼下传来房东愤怒的咆哮声,“你要把我房子拆了?” “出什么事了?”守在楼道里的15号推开门闯进来,看到恶魔化的凯瑟琳也傻在了当场,“这……这是什么怪物?” “优奈!优奈!快跑!别管了!要粗大事了!” 刚才赵曼出于好奇,听到墙被撞塌的声音,壮着胆子隐身进来察看情况,正好把凯瑟琳恶魔化的过程看在眼里,她整个人的三观都碎了一地,吓得魂飞天外,此时现身出来,拉着15号就想往楼下逃命。 江禅机说道:“把院牧长和阿拉贝拉带走,快!再打电话通知学院长、宗主、李教官、路老师……能通知的全通知了!” 15号犹豫了一下,“你怎么办?” “总得有人留下来对付她,别担心,还有米雪在。”他说道。 15号一咬牙,“好,打电话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 学院长她们接到电话肯定会问15号出了什么事,但江禅机没时间解释,解释起来也太麻烦。 15号是想留下来战斗,但跟银人的一战,令她的自信心多少受到挫折,而且她作为忍者学院的团战首席,在战场上的大局观很出色,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出院牧长和阿拉贝拉。 她从床上背起院牧长,又拉住阿拉贝拉的胳膊,把阿拉贝拉往外拖,“跟我走!” 恶魔化的凯瑟琳并不想放走院牧长和阿拉贝拉,身形一动上前拦截,覆盖着黑焰的身体掀起阵阵灼热的烈风, 江禅机不知这黑焰为何物,不敢用手接触,由于之前凯瑟琳是跪着的,粗长的十字剑靠在墙边,他伸手抄起十字剑挡在15号的身前,挥剑横扫。 虽然他不懂剑招,但好在一力降十会,十字剑又宽又长,也不需要太过精巧的剑招,被他挥舞起来声势惊人,顺便把已经破了一个大洞的墙壁又扫塌了一块。 狭窄的室内本来会制约十字剑的发挥,不过公寓楼的薄墙弥补了这个缺陷,反而令凯瑟琳的移动和攻击受到钳制。 利用这个空隙,15号成功地把院牧长和阿拉贝拉带到了走廊里,赵曼为了能早些逃走,只得帮15号架住阿拉贝拉,否则失明的阿拉贝拉下楼太慢了。 第599章 苏醒 15号她们下楼之后,整个三楼只剩下江禅机和凯瑟琳,还有一个机器人一样正在待机的拉斐。 他现在几乎认不出凯瑟琳了,她的全身都在燃烧着黑焰,黑焰形成了她的黑色双翼和黑色犄角,就连她的眼睛里也有火焰在燃烧,充斥着嚣张与疯狂。 这种黑焰肯定不是常规的火焰,明明带着高温,却没有灼伤凯瑟琳自己,甚至没有引燃她的头发和衣服。 她体内的恶魔来自于院牧长的臆想,但院牧长并非是凭空的臆想,院牧长对圣经里的神有多了解,对圣经里的恶魔就有多了解,臆想出来的恶魔就是恶魔最纯粹的形态。 在圣经里,恶魔都被神打入了地狱,那么凯瑟琳身体里的恶魔也肯定是来自于地狱,她身上燃烧的黑焰并非凡间之火,而是地狱之火。 他刚才没来得及察看院牧长的伤势,不知道被这黑焰烧到会是什么样的后果,稳妥起见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凯瑟琳所站的位置,天花板已经被熏黑了,安装在天花板上的灯都已经爆裂,还好室内没有太多家具,否则早就燃起大火了,但这样下去,着火也早晚的事。 尤其是凯瑟琳的脚下,水泥地面受高温会炸裂,她踩在哪里,哪里的地板就产生蛛网般的裂纹。 凯瑟琳不想放走15号她们,还想追,但只要她身形一动,江禅机就利用十字剑的长度和宽度优势后发先至地拦住她的去路。 她变得狂怒而烦躁,仰天狂吼一声,双膝微屈,向上纵跃,轰的一声烟尘四起,天花板被她撞出个窟窿,她的身影消失在窟窿里。 江禅机绝不能放她跑掉,这附近住着这么多普通人,被她跑掉得死伤多少人?于是他紧随其后从窟窿里追出去,同时喊道:“米雪!拦住她!” 其实他刚才就有些纳闷,楼下折腾得这么厉害,为什么楼顶的米雪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虽说米雪听不到声音,但应该能感受到墙壁被撞塌那一下产生的震动吧?米雪为什么没下来帮忙,难道在楼顶睡着了?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等他站在楼顶定睛一看,只见米雪正痛苦地半跪在楼顶,她身体的光芒减弱了,体型也缩小了不少。 以前的米雪,身高差不多相当于两个凯瑟琳,体型就是凯瑟琳的放大版,而现在的米雪体型严重缩水,竟然跟凯瑟琳……相差无几了。 没错,恶魔化的凯瑟琳也站在楼顶,如果把燃烧的黑焰也算成她体型的一部分,她的体型比原来膨胀了两三圈,跟缩水后的米雪旗鼓相当。 江禅机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院牧长臆想出来的这个恶魔,力量是从米雪体内抽走的,否则凯瑟琳不会变得这么强大,米雪被削弱了多少,恶魔化的凯瑟琳就被增强了多少,毕竟院牧长只能凭空创造意识,不能凭空创造力量,否则那还得了? “米雪!你怎么样了?”他跑到米雪旁边问道。 米雪四肢撑着地板,身体在不断地颤抖,她几次挣扎着想站起来都没有成功。 虽然现在的米雪和凯瑟琳从体型上差不多旗鼓相当,但两者的力量一是被抽走,一是被充入,给她们造成的影响肯定是不同的,类似于一个是在吃饭,一个是在挨饿。 另外就是,凯瑟琳毕竟有实体,有凯瑟琳自身的力量作为基础,此消彼长之下,如果米雪的一半力量被抽走,那么恶魔化的凯瑟琳实力已经隐然凌驾于现在的米雪。 还好院牧长已经被他敲晕了,不用担心米雪的力量被进一步抽走,现在米雪的状况不佳,但应该不至于更糟糕。 不过他本来是打算借助米雪的力量来想办法对付凯瑟琳,现在看来暂时指望不上米雪了。 “拉斐!拉斐!” 他向拉斐房间的方向喊了几声,不知道能不能把拉斐叫出来,因为平时都是他把她领出房间,现在她的房间门关着,她会自己开门吗? 哗啦一声,拉斐的身影出现在楼顶,她竟然是破窗而出,碎玻璃和折断的窗框稀里哗啦地落到楼下,希望别砸到人。 拉斐还是戴着金属面罩,穿着特制的长袍,手握长弓,背着箭筒,神色木然地看着他,等待他的指令。 他把拉斐叫出来帮忙,但没想好要怎么对付恶魔化的凯瑟琳,只要有一线可能,他不想杀死凯瑟琳,前提是她不会伤及无辜。 而且,他无法确定杀死凯瑟琳之后,这个恶魔会不会死,那岂不是白白杀死了凯瑟琳? 但要怎么对付一个被魔鬼附身的人呢?驱魔?他可不会拉丁语,对圣经也一知半解,要是凭他这三脚猫水平能驱魔成功,恐怕上帝都要吐出一口老血。 他看了一眼拉斐,其实凯瑟琳现在的状况跟拉斐有些相似,都是她们原本的意识被压制了,区别是压制拉斐的是嗜血的本能与疯狂,而压制凯瑟琳的是另一个意识。 那么,如果拉斐能一点点在对抗本能的战斗中取得进步,凯瑟琳能不能反抗并战胜恶魔的意识呢?这可能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凯瑟琳?能听见我说话吗?”他试着说道。 “&*……(&#!”她一开口又是古老的希伯来语,表情倒是愈发嚣张。 江禅机从没想过,打架还得先掌握一门外语,按理说打架走流程的话,得先打嘴炮,现在连沟通都做不到,怎么打嘴炮? “喂!你是恶魔吧?恶魔就这水平?连普通话都不会说?”他讥讽道。 不出所料,所有的恶魔从骨子里都是傲慢的,受不得激,没听说哪个恶魔谦虚有礼,她果然改用普通话骂道:“凯瑟琳已经死了,蠢货!” 她的声音……还是那种苍老、沙哑、充满邪恶的男声,听着并不是从她的喉咙里发声的,而是来自于她身体深处,带着类似回音的感觉。 凯瑟琳死了? 他心里不由一慌,如果凯瑟琳死了,倒是可以毫无顾忌地消灭这个恶魔,但以后要怎么面对阿拉贝拉? 等等!他想起刚才院牧长的告诫,她警告他不要相信魔鬼说的任何一句话,因为魔鬼最擅长的就是花言巧语、蛊惑人心。 他冷静下来,试着从自己对西方恶魔的一知半解中理出头绪。 毫无疑问,恶魔的力量是凡人的无数倍,但无论是圣经还是哪里,都没有说过恶魔的意志也是凡人的无数倍,若是那样的话,在恶魔意志入体的瞬间,凡人的意志就被碾碎了,驱魔也就失去了意义。 先不说恶魔到底是否存在,以及驱魔术有没有用,重点在于院牧长是这么相信的,她相信驱魔术有用,这就意味着恶魔的意志比凡人强,但强得有限,凯瑟琳的意识还沉睡于身体深处,是可以被拯救的。 “放屁!放狗屁!”他直接破口大骂,“我认识的凯瑟琳,是一位虔诚的修女,更是一位强大的战士,她才不会这么轻易死去,少拿你那套骗人的鬼话来糊弄我!” 她面容变得更加扭曲,愤怒地吼道:“你……你竟然骂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既然她这么说,他乐于接话,顺势问道:“你是什么鬼?” “我是地狱之主!恶魔军团的领袖!我是该隐!我是尼禄!我是犹大!我曾经率领十字军东征,单衣赤脚徜徉于耶路撒冷的血泊中,也曾令伯利恒再也听不到婴儿的哭声!我曾品尝圣女之血,也曾闻到高炉中冒出不洁者的烟雾!” 不得不承认,她采用排比句且引经据典的自我介绍很有气势,如果换成一个精通圣经典故且精通历史的人可能早就吓尿了,可惜江禅机对这两方面都不怎么擅长,当然他历史水平在高中生里还算可以,但她的话中大量使用了西方历史典故的隐喻,他实在听不懂啊。 她得意洋洋地说完之后,发现他没什么反应,不禁有些丧气。 其实江禅机虽然听不懂后面那些,但前两句很简单,地狱之主和恶魔军团的领袖,那不是路西法么?或者叫撒旦也可以。 她没有直接说自己是路西法,一是因为这样的排比句更有气势、更有逼格,二是因为通常来说,西方的恶魔比较忌讳自己的真名被人说出来。 他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自吹自擂,也许她还是在说谎,不过如果院牧长真的把路西法创造出来了,那可真是……够麻烦的。 “你要干什么?”他问道。 他想尽量拖延一下时间,现在15号应该已经给学院长、宗主她们打电话了,但她们无论是开车来、步行来还是坐直升机来,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她们没有弗丽嘉这么方便的代步工具,直升机也不是说起飞就能起飞的。 “我要毁灭这个世界!我要带领地狱大军重返人间,攻向天堂!” 这个恶魔是被创造出来的,但无论行为模式还是思维模式,都与神话里的恶魔一般无二,谁让院牧长太了解恶魔呢…… “大人,时代变了,地点也不对,你的思维得与时俱进,你脚下的这片土地讲究的是神权党授,你那一套在这里行不通。”江禅机诚恳地说道,“我看你还是趁早离开凯瑟琳的身体吧,继续回地狱里玩去……” 从神话时代起,她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闻言勃然大怒,“去死吧,凡人!” 话音未落,她双翼一振,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向江禅机扑过来,十只燃烧着黑焰的尖锐利爪想把他撕得粉碎。 尽管江禅机早有防备,但她的速度还是令他大惊失色,开阔的空间令她可以不受拘束地肆意施展,她的速度并不亚于吸血鬼化的迦梨或者莉莉丝。 “拉斐!攻击!” 他仗着十字剑的长度挥剑横扫的同时,向拉斐下令。 拉斐毫不迟疑地弯弓如满月,吸血鬼化力量大增的她,拉动牛角弓已轻而易举。 弓弦剧震声如野牛咆哮,一支利箭向凯瑟琳迎面射去,伴随着一连串的噼啪爆响,那是利箭超越音速而产生的音爆。 十字剑原本是凯瑟琳的武器,但如今恶魔化的她似乎比较忌惮十字剑,哪怕十字剑在江禅机手里并不发光发热。 她伸手抓住了比音速还快的利箭,嘎巴一声就把箭杆折断了,同时侧向横移,闪开了十字剑的剑锋。 江禅机的剑招只有横扫和竖劈这两种,一种多余的都不会,但仗着十字剑超大的攻击范围,竟然逼退了速度占据绝对优势的凯瑟琳。 他略加思索,似乎明白了原因。 这个恶魔是院牧长设定出来的,而隐修院的修女们都认为凯瑟琳是天使长米迦勒的转世,那么这柄十字剑也被院牧长认为是米迦勒的武器,是克制邪魔的圣物——不论它到底是不是圣物,反正院牧长的心里是这么设定的,恶魔也要遵从这个设定,因此恶魔忌讳十字剑,不敢与十字剑正面接触…… 正当他思索之际,十字剑突然产生了变化。 刚才凯瑟琳躲过了十字剑,不过十字剑的剑刃可能蹭到了包裹着她身体的黑焰,此时在江禅机手里突然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江禅机吓得差点把剑扔掉。 这是怎么回事?他可没有凯瑟琳的能力啊! 而且这光芒不是以前十字剑发出的白光,而是通红似血的红光。 尤绮丝提醒道:“剑里有东西被激活了,是某种模糊的意识,处于混沌的状态。” 模糊的意识? 他愣了一下,一说到意识,他就自然想到了院牧长,毕竟院牧长最擅长创造意识。 院牧长的能力本质并不是创造光之天使,而是创造意识。 难道说…… 院牧长认为十字剑是天使长米迦勒的武器,至少是米迦梨武器的化身,那么……难道她早就设定了这把十字剑里寄宿着神话里米迦勒那把真正圣剑的灵魂? 那把著名的圣剑在圣经之中就是一柄红色十字剑。 圣剑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院牧长相信其存在。 原本沉睡的圣剑灵魂在感应到地狱恶魔存在的时候,自动苏醒了。 第600章 天使与恶魔 其实每个人都有一定程度的创造意识的能力,尤其是在小时候,孩子们经常把自己的玩具娃娃或者模型当成亲密的朋友,给它们起各种名字,女孩子们跟洋娃娃一起玩家家酒,男孩子们跟动漫模型一起玩打仗游戏……在孩子们眼里,这些玩具在需要的时候可以动起来,可以跟自己说话。 不过随着年龄的长大,孩子们慢慢褪去了纯真,玩具也变成了单纯的玩具,失去了儿时眼中的鲜活灵动……像这样创造意识的能力是每个人都曾经有过的,再正常不过。 还有极少数人,他们由于在儿时受过精神上的创伤,或者有极为特殊的经历,令他们创造意识的能力在长大后也保留了下来,这就很危险了,在医学上被视为幻听、幻视、甚至是多重人格。 而院牧长是特殊中的特殊,个例中的个例,她没有在自己脑海里创造另一个意识,而是在体外创造了意识,仅以江禅机目前知道的,就包括光之天使、凯瑟琳体内的恶魔,还有十字剑内寄宿的圣剑灵魂——后两者恐怕除了他之外,全天下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她不仅仅是创造意识,作为超凡者,她还令这些意识与源能子结合,从虚无走向了实物,从神话走向了现实……只能说,院牧长比大家以往的认知更加强大、更加可怕。 如果给院牧长足够的时间、足够的源能子,她说不定能创造出整个天堂的天使军团……但以她的偏执,也许顺带创造出整个地狱的恶魔大军。 院牧长和优奈有些相似,她们的能力都是在潜意识支配下使用出来的,若是让她们刻意为之,反而不行。 院牧长是刻意令凯瑟琳体内产生恶魔的么?当然不是,是她以为凯瑟琳被恶魔附身,然后恶魔才真的出现。 她小时候也不是刻意想创造出米雪,而是她真的认为、真的能看到自己身边有一位守护天使。 患有多重人格的那些病患,他们也不是刻意想让自己体内有多个人格,没人会那么疯狂,都是潜意识使然。 因此,十字剑内的圣剑灵魂也不是院牧长刻意留的后手,只是她认为应该有,于是就有了。 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圣剑灵魂平时一直在沉睡,刚才剑刃掠过黑焰,令其感知到恶魔的存在而苏醒。 至少拥有米雪一半力量的恶魔化凯瑟琳也许很强,但她再强也得遵从院牧长潜意识的设定,光明一定会战胜黑暗,天使长米迦勒的圣剑就是她的克星。 想明白这点,江禅机心里就有底了,否则面对这位自称是地狱之主的恶魔,不论是不是在吹牛逼,而且又要尽量不杀死凯瑟琳,谁都会觉得棘手。 通红似血的十字剑有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它并没有像凯瑟琳握持时那样释放出高热,但这种红光有些像是米雪身上的光芒,如同有生命般起伏不定,时而扩张,时而收缩,仿佛在呼吸。 恶魔化的凯瑟琳死死盯着十字剑,用苍老而邪恶的男声震惊地说道:“圣剑?这明明只是一把徒具其表的伪物,为什么会变成真的?圣剑不可能被凡人挥动!你到底是什么人!” “因为它是冲着你来的。”江禅机说道,“这个世界有矛就会有盾,有恶魔就会有天使,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绝对无敌的,就把这当成是你来到人间的第一课吧,免费赠送。” 她暴怒道:“蠢货!以为圣剑在手,我就会怕你这一介凡人?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她收拢双手在胸前x形交叉,黑色双翼包裹住上半身,紧接着她仰天怒吼,羽翼伸展的同时双手扩张。 “趴下!”江禅机见势不妙,只来得及向拉斐喊出这两个字。 包裹着她身体的黑焰陡然暴涨,如怒涛般瞬间席卷了整个楼顶,若是从稍远的地方看,大概就像是火山爆发,炙热的烈风裹挟着邪恶的黑焰形成了一朵蘑菇云,冲击波和气浪呈圆饼形扩散,公寓楼和附近住宅楼几乎所有的玻璃都震碎了。 数秒后,灼热的气流带着黑烟腾上高空。 恶魔化的凯瑟琳对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她听到这栋楼的周围传来的孩子们的哭声和人们惊慌的叫喊,她品尝到他们的恐惧,无比的美味。 接下来,她要将这样的恐惧扩散到四面八方,让整个世界为之战栗! 她原本以为楼顶除了她自己以外,应该没有任何活物了,但是…… 整个楼顶像是被燎原之火焚烧过似的,变成了乌黑,复合材料的防水涂层被灼烧殆尽,露出水泥层,以她站的位置为中心,水泥地面被高温烤出蛛网状的龟裂。 但就在楼顶上,依然存在三个活物。 首先是米雪,她虽然虚弱又痛苦,但没被烈风吹飞,双手扒住楼顶,六只光之羽翼裹住她的身体保护着她。 其次是江禅机,他察觉不对之后,就学凯瑟琳以前遇到危险的样子,将十字剑插于身前,藏身于宽大的剑身后面,反正他很瘦,侧身的话正好用剑身形成屏障,黑焰遇到通红的剑身之后就自动左右分开,如同海浪遇到礁岩。 最令恶魔意外的是,拉斐居然也还活着,她身上那件特制的长袍本来就防火防水,她露出在外面的皮肤比较少,虽然也被黑焰灼伤了,但她的烧伤之处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自行愈合! 烈风吹起了拉斐的长袍,露出她的双脚,恶魔看到她的十只脚趾都生有长而锋利的指甲,不似人类。 这个拉斐……看起来也很像是个恶魔,她从拉斐身上闻到某种熟悉的味道,这味道很像是她的手下,鲜血女王莉莉丝。 但作为地狱之主,恶魔军团的领袖,地狱的恶魔应该都向恶魔化的凯瑟琳俯首称臣才对,为什么拉斐却敢帮着凡人攻击她? 原因当然很简单,吸血鬼化的拉斐只能算是半恶魔半凡人,众所周知,神话里这种半神半人或者半恶魔半人的角色一般都比较屌,像是天生有外挂似的。 附近住宅、商铺和车辆的防盗警铃声形成一首凄厉的交响曲,混合着人们的哭喊,黑烟夹杂着灰烬从空中飘落,这个街区俨然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江禅机灰头土脸地从十字剑后面站起来,拔出十字剑指向恶魔,“就这?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不过我告诉你,我的同伴们很快就会带着加百列、拉斐尔、乌列他们的圣物赶来了,识相的话,你还是乖乖投降比较好!” 兵不厌诈,又不是只有恶魔会花言巧语,圣剑在手的他虽然不怕这个恶魔,但这里可是居民区,再这么打下去得死伤多少人?就算是打架也不能在这里打,他得想办法把恶魔诳走。 像是要证明他的话似的,有几架直升机轰鸣着正在从远方飞过来。 江禅机听到遥遥的螺旋桨声,知道15号打了电话,宗主和学院长她们八成就在飞机上,之前他盼着她们赶紧来,现在的想法却有所改变,她们没有能克制恶魔的圣物,也许能杀死恶魔化的凯瑟琳,但未必能杀死恶魔本身,那凯瑟琳岂不是白白死了? “你怎么样?”15号从楼顶边缘冒出脑袋。 15号把院牧长和阿拉贝拉带到梓萱家之后,让赵曼照看她们,自己返回想帮忙,刚才她就要跳上楼顶,幸亏慢了一步,一秒之差,楼顶就被黑焰席卷,心有余悸的她等笼罩楼顶的烟火消散后才敢冒头,再也不敢冒失地跳上来。她以为江禅机情况不妙,结果一看……他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另外他手里那把红剑是哪来的? “你别上来!帮着去疏散人群!这家伙是范围攻击,你帮不上忙!”江禅机说道。 15号看到楼顶的状况,知道他所言不虚,自己硬要帮忙的话只能是送人头,于是说了一声小心,回到三楼,然后下楼。 下水道的老鼠总对危险的到来有奇妙的直觉,居住在这栋公寓楼里的破落户们也是如此,一楼和二楼的租客们几乎全跑掉了,反正他们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要带。 楼下满地都是碎玻璃,还好工作日的白天,这里没什么行人,没人死亡,但不少人被溅落的玻璃划伤了。 房东大婶骂骂咧咧,非要上楼看看情况,看看是谁在拆她的楼,如果不是附近的街坊邻居们强行拉住她,她说不定真要上去。 这附近可谓是贫民区,没什么高楼,江禅机和恶魔的战斗发生在楼顶,从楼下看不到情况,还有一些胆大不要命的在好奇地看热闹。 15号下楼之后,遇到一个人就劝一个人离开,结果没人听她的,气得她跳上一辆车的车顶喊道:“天然气管道泄露!可能还有后续爆炸!”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人们一听,呼啦一下就跑远了,不敢继续在近处围观,留下房东大婶一脸懵逼,因为她知道这楼里根本没通天然气…… 楼顶上,恶魔狐疑地望向飞来的直升机,她不确定江禅机是不是在说谎,但有江禅机先例在前,她不想赌这个机率,赌赢了对她没好处,赌输了她就出师未捷了……如果真有其他人带着更多大天使的圣物到来,就算她是地狱之主也遭不住围攻啊,毕竟她现在还是光杆司令。 于是,她恨恨地瞪了江禅机一眼,展开双翼纵身一跃,跳到相邻楼房的房顶上,向远处逃窜。 江禅机不能放她跑掉,否则后患无穷,时间拖得越久,越难将凯瑟琳从恶魔手中拯救出来。 “拉斐!追上去!” 一声令下,拉斐和他一起双双向凯瑟琳追过去。 这时,几架红叶学院的直升机已经飞得挺近,只要再等半分钟,援军就到了,但他没时间等,否则可能跟丢凯瑟琳,再说她们的到来对目前的状况没有太大帮助。 附近地面的交通已经阻塞了,很多人开车往外跑,甚至有谣言说是恐怖袭击,连消防车和警车都开不过来。 恶魔是往市郊方向逃窜,她察觉到江禅机他们在追她,狡猾地利用楼宇掩护身形,企图甩掉他们。 有尤绮丝指路,江禅机不怕被甩掉,他最怕的是她挟持普通人当作人质来威胁他,但她似乎没有这个打算,因为挟持人质就意味着她要停下来跟他和更多的援军对峙,对她而言并不利。 【婵姬学姐!发生什么事了?学院长说给你打电话打不通,让我跟你联系!】他脑海里响起付苏的声音。 他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看到手机上有十几条未接来电,大部分是学院长打来的,也有33号她们打来的。 “学院长她们到了公寓楼没有?”他问。 【刚刚到,路老师正在现场治疗伤者。你在哪里?学院长正在让技术人员追踪你的手机。】 “我跟拉斐在一起追凯瑟琳,她行踪不定,目前是在往西南方向逃窜,但随时可能改道。” 幸亏有付苏这种脑内通讯方式,否则一边高速奔跑一边说话会很难受。 “院牧长也受伤了,让路老师先去治疗院牧长。” 【好的,学院长让我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听15号说,凯瑟琳变成怪物了?】 “不是怪物,是恶魔……情况太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总之你让学院长她们别追过来,这个恶魔很强而且擅长范围攻击。” 【啊?你是认真的?】 “我是认真的,她们帮不上忙,除非万不得已,我不想让凯瑟琳死掉!相信我,我有办法!” 【这……】 “路易莎来了没有?她还在校医院里?” 【好像是,跟奥罗拉她们在一起……】 “听我说,你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用直升机把路易莎接过来,让她给米雪充能,其他的暂时不用你们插手!能驱逐黑暗的只有光明!能战胜恶魔的只有天使!” 他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在学院长她们听来一定是莫名其妙,但可惜这全是事实。 第601章 蛊惑人心 恶魔化的凯瑟琳为了尽快逃离被她想象中的天使们联手追杀的局面,大部分时间都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在狂奔。 这个附身于凯瑟琳体内的恶魔像是男性,但恶魔未必有性别之分,说是“他”或“她”都不太准确,不如说是“它”。 它既没有在楼顶跑,因为容易被追踪,也没有在街道上跑,因为影响速度,而是像飞檐走壁一样,在平行的楼宇中层高度以“z”字形往复折跃,踏足之处都是窗台、空调室外机平台这类的位置,凡是被它踩过的水泥,全都焦黑龟裂,离得近的窗户玻璃也会因为高温炙烤而破碎。 它每次落脚都能往前蹿出很远的距离,仿佛黑焰形成的双翼并非摆设。 街道上正常行走的路人和车辆察觉到有巨大的黑影从头顶高速掠过,他们以为是有幸遇到了飞马,兴奋地抬头张望,却被那与地狱恶魔一般无二的恐怖存在惊得目瞪口呆,甚至忘了拿手机拍摄,即使有人反应过来,等启动相机再想找它,她的身影早已变成小黑点远去,直到这时,黑色的灰烬才慢慢从空中飘落,带着一股硫磺的味道。 江禅机没有学它的样子,主要是因为没它那技术,怕踩在窗台上崴了脚,因此他一直都在不同的楼顶上追逐,拉斐也是。 有时候恶魔为了甩掉他们,故意围着一栋楼绕了270度,再利用诸如遮阳篷之类的杂物想迷惑他们的视线,不过江禅机发现,即使不用尤绮丝提醒,十字剑散发出的那种有形无质的红光也会指向恶魔的方向。 “付苏你还在不?” 【在……什么事?】付苏那边也挺忙的,学院长需要她给其他一些老师传话,不过他还是拥有通话的最高优先级。 “帮我查一个东西,如果你不知道就去问老师。”他把恶魔那段话大体复述了一遍,就是那段以排比句组成的自我介绍。 过了一会儿,付苏回话了。 【学院长帮我找了一位历史老师,下面是老师的解释。】 【该隐是圣经记录的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弑亲者,他和亲兄弟一起向上帝献上祭品,上帝选择了他兄弟的祭品,于是他心生嫉妒,杀死了亲兄弟,被上帝流放到了伊甸之东。据认为,该隐的身上隐藏着欲望的恶魔。】 【尼禄是罗马帝国的末代暴君,据说由于上帝赢得了天堂与地狱之间的战争,怀恨在心的撒旦为了泄愤,附身于尼禄,令其在统治前期和后期判若两人,骄奢淫逸无度,以恐怖笼罩了罗马,以及为残忍的手段有计划的杀死了每一个家庭成员,并对基督徒展开了大屠杀。】 【犹大就不用说了吧?作为叛神者,因最后的晚餐而尽人皆知。】 【法兰克骑士,布永的戈弗雷,他率领十字军第一次东征,攻陷耶路撒冷之后,以替耶稣报仇为名展开了大屠杀,整个圣城无人生还,据说他曾单衣赤脚行走在没脚的血泊中。】 【杀人无数的希律王不仅处死身边的至亲骨肉,还试图杀害耶稣,甚至杀光了伯利恒所有两岁以下的男婴,令那里再也听不到婴儿的哭声。】 【喝圣女之血的是匈奴王阿提拉,他因为向圣女厄休拉求婚被拒绝而杀死了她和她的亲朋好友11000人,他还吃掉了他自己的两个儿子,处死了自己的兄弟。】 【最后那句的不洁者应该是指的犹太人,高炉应该是指集中营的焚尸炉,所以……】 江禅机明白了,这些全都是历史上著名的暴君,残暴之程度连臭名昭著的商纣王比起来都相形见绌,共同的特点就是他们所杀之人都与圣经、圣徒或者上帝本人有关,如果要从西方历史中选取敌基督的杰出代表,这七个人应该毫无争议地当选,而且隐然与天主教的七宗罪相对应。 恶魔的意思是,他曾经附身于这些人的体内,控制他们或者驱使他们做出罄竹难书的恶行,作为对上帝的报复,并且引以为傲。 据圣经及相关著作所言,撒旦在世界散布混乱的方式是,选择一个人类,赐予其能力并高举他,这个人就是敌基督,撒旦说服全世界敬服这个人,进而敬服撒旦。 所以说,这个恶魔可能不是说大话,它真的可能就是撒旦,或者说是邪恶之源路西法。 这当然是院牧长的设定,她是这认为的……大概如此吧。 江禅机的脑子有些乱,院牧长的能力与优奈的能力太像,像这种情况无法证明也无法证伪,作为他而言,他宁愿相信这个恶魔是院牧长创造出来的,而不是真的有地狱以及地狱中的恶魔大军,历史上那些暴君的恶行也是出于他们自身的意愿而不是被恶魔附身的原因,但……总之是没法证明。 这时,恶魔已经跑出了市区,进入人烟相对稀少的市郊地带,它从草木间穿行,草木都会起火。 “拉斐!射击!不要停!” 眼看恶魔的速度越来越快,丝毫也没有疲惫之意,江禅机和拉斐被越拉越远,他不想再玩这种赛跑游戏了,在这种地方不用担心会误伤路人。 拉斐最强之处在于她的箭术是野路子练出来的,而且在射鱼时练出一副出色的动态视力,在高速运动中依然保持着很高的准头。 她机械般地执行命令,连续不断拉弓放箭,箭箭直指恶魔的后心。 恶魔虽然不怕拉斐的箭,但不能忽视其威胁,要么躲闪,要么挥手打落,速度有所减慢,江禅机利用这个机会全力冲刺,拦在恶魔的身前,这才让拉斐停止放箭。 “你还想往哪跑?今天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会追到天涯海角!想甩掉我们?别做梦了!”江禅机喘息着说道。 “蠢货!你以为圣剑在手,我就对付不了你?”恶魔倒是一副绰绰有余的样子,它看到没有更多人追过来,心中大定。 “别废话!有本事你就放马过来,否则就乖乖地滚出凯瑟琳的身体!”江禅机双手持剑,严阵以待。 恶魔倒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好整以暇地说道:“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父母的下落?” 江禅机一愣,“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应该很想知道你父母的下落吧?你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们的音信了,身为人子,难道你不想尽孝于膝前?”恶魔笑道。 江禅机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这个恶魔又在花言巧语蛊惑人心,千万不能上当,可他还是抱着问问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的心情问道:“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我当然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在离地狱很近的地方,他们被困在那里,只有我可以领你过去!”恶魔向他伸出一只手,“来吧,放下武器跟我来,我会带你找到他们。” 江禅机摇头,“你以为我真是蠢货?休想骗我!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父母的下落?你应该是通过凯瑟琳的记忆知道一些东西而已,然后借题发挥,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他跟同伴们含糊地提过,父母因为一些事而远走他乡,再也没有回来,他的父母这么久没有来探望过他,甚至没有给他寄生活费,她们肯定有想法,不过她们都很通情达理,也知道很多超凡者都是因为家庭的不幸而觉醒,因此从来没有刨根究底地追问过。 这个恶魔大概是从凯瑟琳的记忆中提取了这点,然后想借此令他的意志动摇。 “我从地狱中听到了他们的哀嚎,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的体内有某种超乎常理的存在,这造就了你,你的心里有很多秘密,其中一个秘密就是——虽然你身在女校,但你并不是一个女人。”恶魔的笑容充满了邪气。 江禅机大惊,刚才狂奔时没怎么出汗,现在反倒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拉斐,还好拉斐没有恢复正常的神智,不怕她听到,就算她听到也没关系,甩锅给恶魔在花言巧语就行了。 “很惊讶吗?难道你现在还不肯相信,我是真正的地狱之主?上帝无所不知,我亦如此!你以为上帝是什么好人么?他只是一个自命清高的伪君子而已,高高在上的站在天上戏耍众生,总是想尽办法用刁钻古怪的手段来考验信徒的虔诚,我不会这样,只要你顺从我,我就会给你一切!”恶魔的气焰更盛。 江禅机想到,传说中的魔鬼不仅会蛊惑人心,更重要的是他们会洞悉人心,正因为洞悉人心,才可以有效地蛊惑人心,说不定这个恶魔是从其他一些细节察觉到他的秘密。 “只要你顺从我,我不仅会带你找到你的父母,还会赐予你这世间一切的荣华富贵,芸芸众生任你予取予求,我会令你成为世界之王!贫穷、屈辱、困苦、孤独将再也与你无缘,所有人都会向你俯首称臣!”恶魔张开双臂喊道。 “世界之王?”江禅机哼了一声,“就像你之前说的尼禄、戈弗雷、希律王、匈奴王、还有小胡子?他们倒确实称霸一时,但最后的下场都很悲惨。” 恶魔说道:“悲惨?你说他们悲惨,但他们的悲惨只在生命的末段,在这之前他们权柄滔天,享尽了人间富贵,所谓的悲惨无非一死而已,多少人碌碌一生,受人欺压、忍饥挨饿,享受的荣华富贵不及其万一,最后默默无闻地死去,一抔黄土埋身,同样是死亡,又有什么区别?” “留下千古骂名?” “身后的骂名,又与你何干?更何况,你与他们不同,你是特殊的,你可以做出远超他们的卓越成就!” 要说江禅机内心一点儿也没有动摇,那是扯淡,不得不承认,这个恶魔真的很擅长蛊惑人心,提供的诱惑实在太有吸引力了。 谁不想权柄在手为所欲为啊?也许这世界上有真正的圣人存在,但肯定不是他,他只是一个正常人,会动摇也很正常。 如果这个恶魔是真的存在,而不是院牧长设定出来的,它在历史上大概就是用同样的花言巧语诱惑那些统治者堕落的,不能过高估计那些统治者的阶级觉悟,就算现代社会的普通人,如果有机会实现恶魔提供的条件,八成也会就范。 江禅机也心动了,不过他没有就范,因为他在心里不断地警醒自己,这个恶魔是院牧长设定出来的,它未必能实现它提供的条件,为此而赌一把很可能会后悔。 “我不相信你,除非你告诉我,我父母在哪里。”他说道。 恶魔指向北方,“他们为了追寻真相,一路浪迹天涯,从南方前往北方,但具体位置我不会告诉你,你也别想自己找到他们,除非有我给你指引。” 江禅机沉默半响,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但恶魔看得很清楚,他手里的圣剑正在缓缓垂下。 恶魔嘴角上挑,露出胜利的笑容,它很熟悉这样的表情,每个人都会故作矜持地挣扎一下,但每个人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投向它的怀抱,这是人类的原罪。 它所惧唯有圣剑而已,除此之外它天下无敌。 “不要怀疑,毋须置疑,听从你内心的本能!来吧,放下那把剑,跪在我的面前,向我宣誓效忠,我会赐予你想要的一切!”它敞开怀抱。 咣当一声,十字剑落地,闪烁的红光像是对他失望似的,黯淡了许多。 “跪在我的面前,向我宣誓!”恶魔欣喜若狂。 江禅机的膝盖缓缓弯曲,眼看即将跪在它面前。 就在膝盖着地之前,他抬头望向它,但视线的焦点没有落在它的脸上,而是落在它身后空中的某处,口中也没有向它宣誓,而是说道:“米雪,动手!” 话音未落,他的手重新握住了躺在地上的十字剑,剑刃上挑,从下往上向它拦腰斩来,十字剑仿佛受到鼓舞,红芒大盛。 与此同时,身在空中的米雪手中重新幻化出久违的光之十字剑,向恶魔凌空下劈。 第602章 驱逐 江禅机知道学院长在定位他的手机位置,所以能知道他在哪里,虽然未必很精确,但足够了。 他没让其他人来帮忙,因为他认识的这些人里,好像没有谁能在不杀死凯瑟琳的前提下打败这个恶魔,连限制它的行动都很困难,想伤而不杀,只有对力量控制得极为准确的米雪才行。 学院长听从了他的意见,派直升机接来刚刚从冻伤中康复的路易莎,路易莎还是头一次给人类之外的存在充能,她不知道自己的源能是否可以充给米雪,不过米雪当时的样子实在很痛苦,一直跪在楼顶站不起来,她怎么也得试试再说,于是她尝试触摸米雪的手,尽量将自己的精神与米雪同调,感受米雪所感受到的东西,几次尝试之后,居然侥幸成功了,她累到瘫软在地,而在她倒下的同时,米雪站起来了。 米雪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她好端端地待在楼顶,突然就像是人类被电击一样,浑身痉挛,四肢着地跪在楼顶,全身的力量飞速流逝。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相比于自己的死亡,她更担心院牧长,她不知道院牧长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异变,她想站起来下楼察看情况,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动弹……后来力量外泄总算止住了,但她就像是一个人的血液突然被抽掉50%一样,能保住意识都很勉强,不过即使如此,她也感受到身边出现了命中注定的敌人,可惜她有心杀敌,无力回天。 然后米雪感受到一股雪中送炭般的力量注入了体内,这股力量远不足以令她完全恢复,但已经可以支撑着她站起来了。 站起来之后,她看到包括学院长在内的十来个人聚集在楼顶,她们忧心忡忡地交谈与打电话,其中一部分忧虑与她有关,因为她的体型大为缩水。 楼顶的一半被直升机占据了,连相邻的楼房顶上都停着直升机,周围的环境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黑色的灰烬从天空飘落,警察和消防队已经疏散了整个街区的人员,并且封锁了整个街区,有媒体记者在街区外徘徊,正在录制新闻视频,他们的口形在说这条街道发生了天燃气管道爆炸。 学院长向她言简意赅地解释了目前的状况,一是院牧长受伤了,正在治疗中,二是……出现了一个自称是地狱之主的恶魔,附身于凯瑟琳的体内并控制了凯瑟琳,江禅机正在追踪那个恶魔。 米雪很清楚她对院牧长的伤势无能为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为院牧长复仇,并且从恶魔手中救回她喜欢的凯瑟琳。 从学院长那里得知了江禅机的大概位置之后,她立刻飞了过来,但速度相较于以前的风驰电掣大为减弱,等赶到现场时,她看到了江禅机,也看到了恶魔化的凯瑟琳,不过由于恶魔是背对着她,她不知道恶魔在说什么。 令她惊讶的是,江禅机拿着的十字剑,除了颜色与以前不同之外,她还隐约感应到这把剑的内部似乎有一个与自己有某种关联的意识。 她来不及多想,路易莎灌输给她的力量每时每刻都在流逝,她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她“看”到了江禅机向她发出的攻击信号,其实江禅机只是比划了一下口型,没有真正“说”出来,以免令恶魔有所防范。 米雪凝聚出光之十字剑,她不想伤害凯瑟琳,因此她的目标是恶魔的双翼。 恶魔因为受到江禅机的愚弄和偷袭而勃然大怒,“蠢货!跟你的父母在地狱相会吧!” 它侧身闪开了十字剑的挥击,右手掌心间凝聚出一团跃动的黑焰,向江禅机砸过去,同时提防拉斐趁机攻击。 江禅机本来就没指望这一剑能砍中它,他也不想砍伤凯瑟琳,这一剑是佯攻的虚招,只为吸引恶魔的注意力,三分攻七分守,看到恶魔掌心的黑焰之后就立刻变招,再次将十字剑立于身前,彗星般的那团黑焰击中十字剑之后就化为黯淡的余烬。 可惜,狡猾如恶魔,察觉到江禅机在攻击前一瞬间的眼神游移,意识到背后可能有其他敌人来袭,不过它没想到敌人竟然是来自于空中。 米雪如天神下凡,这一剑疾如闪电,势不可挡,等恶魔察觉时便为时已晚,再也躲不开。 光之十字剑与黑焰羽翼无声无息地交叠在一起,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两者相接触的部分在接触的瞬间同时化为了飘散的光点,消失不见,像是……光明与黑暗互相抵消而一同湮灭了。 不过,恶魔的羽翼被斩断后,身体其他位置的黑焰立刻涌过来填充了空隙,将羽翼与身体再次接连上。 米雪也差不多,光之十字剑部分消失后,她也立刻重新凝聚填补。 “你们这些天使一如既往的卑鄙!偷袭!不讲武德!”恶魔愤怒地咆哮,身形急转,同时应对江禅机与米雪的围攻。 这是一场自从有超凡者诞生以来最为特殊的战斗,也是最险象环生的战斗之一,最危险之处在于,恶魔时常会以它为中心,从它脚下涌出黑焰形成的焰环,焰环有两三米高,迅速向周围扩散,能一直扩散出三四十米的范围才渐渐熄灭,凡是接触到焰环的东西都被烧成焦黑,连青石都被烧裂了。 米雪飞在空中,无惧于焰环,拉斐站在焰环范围之外持弓射击,而江禅机只勉强起到牵制作用,守多于攻,动不动就要把十字剑插在地上阻挡焰环和阻挡恶魔掷向他的焰球,光是自保就很费劲了,即使朋友们和老师们来了也很难帮得上忙,反而可能被波及。 恶魔以一敌三,竟然打得平分秋色,这还是江禅机仗着有圣剑之威。 他暗暗替米雪捏了一把汗,因为米雪和恶魔都采用了以命搏命的消耗战,光子与黑焰互相抵消湮灭,就看谁先撑不住,而拥有凯瑟琳身体的恶魔肯定占据了先天的优势,这么下去米雪恐怕不太妙。 果然,没过太长时间,恶魔与米雪的速度均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下降,米雪降得更快一些,飞在空中的身形已经有些不稳。 江禅机决定行险,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打着打着,他突然摒弃了一直以来的横扫与竖劈这两招,单手举剑直刺。 直刺的速度比竖劈和横扫更迅捷,不利之处在于很难变招,尤其是这么长而宽的十字剑。 恶魔察觉到这招的破绽,立刻凝聚一个焰团向他抛掷,几乎是贴身的战斗不可能躲开,满以为会将他烧成焦炭。 江禅机没有躲,抬起左腕迎向焰团,右手原势不变刺向它的肩头。 漂流瓶成功地挡住了焰团,在恶魔一晃神的刹那,十字剑刺中了它,但它巨口一张,一股黑焰从它口喷出,直扑江禅机的右臂。 他右臂可没有漂流瓶保护,又来不及撤剑防守,无奈之下只得弃剑。 伤口没有流血,而是冒出一股黑烟,恶魔痛苦地低吟,踉跄地退后几步。 “蠢货!给我去死吧!” 恶魔狂怒已极,作势再次释放出楼顶那种强劲的范围攻击,而这次江禅机失去了十字剑的防护,情况相当危急。 但就在这时,恶魔的身体突然像是被点穴似的僵住了。 江禅机不知道它又在耍什么花招,总之先一个侧滚捡起了十字剑。 “婵姬!我是凯瑟琳!” 它的口中突然冒出凯瑟琳原本的声音,狰狞的表情也有所缓和,依稀恢复了凯瑟琳原有的容貌,但非常不稳定。 “凯瑟琳!你……” 江禅机又惊又喜,正待说话,凯瑟琳又急切地说道:“快!我撑不了多久!快!快杀了我!” “混蛋!混蛋!” 恶魔的声音又回来了,它的声音愤怒中带着恐惧。 又是凯瑟琳的声音:“婵姬!不要再犹豫!快杀了我!能与恶魔同归于尽是我的荣耀!” 江禅机握紧了剑柄,大概是恶魔受创之后暂时失去了对凯瑟琳意识的压制,令凯瑟琳短暂地拥有了一定程度的对身体的控制力,正如她所言,她没有多少时间,恶魔的意识比她强大很多,很快就会重新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而她将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凯瑟琳的意志和信仰已经够强大了,是凡人之中顶级的存在,如果不是这几天她连续遭受欺骗、委屈和屈辱,以及严重缺乏睡眠,令她的精神防御力下降,令邪恶有了可趁之机,不然即使院牧长认定她被恶魔附身,她也未必会真的被恶魔附身。 现在,她利用重新控制身体的短暂机会,毅然决然地求死,她要带着恶魔一起下地狱。 留给江禅机的时间也很短暂,他必须立刻决定要不要趁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杀死恶魔和凯瑟琳。 他很快做出了决定,紧握十字剑走向凯瑟琳。 凯瑟琳欣慰地露出笑容,“谢谢你,请替我照顾好阿拉贝拉……” 【等等!你真的要杀死凯瑟琳?】米雪在他的视网膜上写字。 “不,我只是要替院牧长完成她没有完成的工作。” 他走到凯瑟琳身前,没有举剑刺向她的心脏,而是……左手倒提着十字剑,剑尖向下,剑柄向上,右手按住十字剑的十字中心。 “滚出去!恶魔!” 说着,他右手将十字剑按向凯瑟琳,将这个寄宿着圣剑灵魂、超大号的十字架按在凯瑟琳的身体上。 恶魔惊恐地哀嚎,十字剑光芒大盛,通红的光芒笼罩了凯瑟琳的全身。 江禅机按着十字剑的手没有感受到高温,但十字剑接触凯瑟琳的身体之后,接触面却嗤嗤地冒出带着硫磺味的白烟。 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场景之诡异很难用语言形容其万一,凯瑟琳的身体轮廓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她的灵魂正在离体,但那并不是她的灵魂,而是一道扭曲的、黑暗的、充满邪恶的影子。 黑影挣扎着、抗拒着,极不愿意从凯瑟琳的体内离开,但圣剑像是一根烧红的铁条在灼烧着它,令它痛苦万分。 圣剑没有温度,因为它并不是灼烧身体,而是灼烧灵魂。 江禅机的右手感受到强劲的压力,恶魔试图将圣剑顶开,于是他又用上左手,双手一起用力将十字剑死死按在凯瑟琳身上。 这就是他的计划,恶魔连触碰都不敢触碰圣剑,那么将圣剑直接贴在它身上会怎么样? 终于,恶魔顶不住了,那道扭曲的黑影逃命似的从凯瑟琳体内蹿出来,但它没有消失,而是飞到空中,重新凝聚黑焰为恶魔之形,只不过现在它失去了凯瑟琳的身体,变成与米雪类似的灵体,当然也失去了说话能力。 凯瑟琳的身体和容貌恢复原状,瘫软下来,软得像是连骨头都没有,脸色苍白至极,人事不省,简直跟死人差不多。 直到这时,她肩头的伤口才开始流血,血都发黑。 江禅机放下十字剑扶住她的身体,“凯瑟琳!凯瑟琳!” 他呼唤几声,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但呼吸和心跳都还在,只是比较微弱。 空中,恶魔与光之天使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水火不容的他们都不能说话,跳过打嘴炮的流程,直接战在了一起,速度之快在常人看来就像是一团光影与一团暗影在纠缠不休。 “拉斐!你守在这里!”他唤过拉斐让她看守凯瑟琳。 “付苏!你还在不在?说话!”他在脑内呼唤道。 【在在,婵姬学姐你没事吧?】 “告诉学院长,给环形粒子对撞机通电!” 【啊?】 “别问!就这么跟她说!” 【哦……】 “还有,凯瑟琳受伤了,情况不太好,请李教官或者宗主过来把她带回去治疗,让弗丽嘉飞过来接我!保持联系不要断!” 江禅机望向空中鏖战的天使与恶魔,想在保住米雪的前提下将恶魔打回地狱,唯一的方法就是使用螺旋粒子加速炮,来一场史上最昂贵的烟花表演。 第603章 极光 整个红叶学院的核心区域,占地面积广阔的穹顶形建筑物,以基础科学与生命研究两大支柱为主导的现代化综合实验室,外人很难想到围绕实验室一圈的是一座环形粒子对撞机,但这也是情理之中,如果没有对撞机来验证,对源能子的深入研究就只能停留在猜想阶段,但谁也想不到的是,今天就是这座对撞机退休前的最后一次表演,也注定是它生命中的最高潮。 只有极少数老师知道,对撞机还有另一个隐秘的用途,对撞机的底座并不是水泥,而是液压抬升装置,当启动抬升程序时,就是对撞机谢幕的时刻。 就连主要设计者之一的学院长也没想到今天的意外,无论是她还是知情的老师们,抑或因缘巧合得知这个秘密的梓萱,她们在今天之前都认为,对撞机武器化的唯一原因就是为了对抗失控的光之天使。 除了院牧长之外,所有知晓光之天使存在的人都对其有深深的忌惮,甚至可以说是恐惧,她们担心她终有一天会失控,很可能就在院牧长有三长两短的时候,因为她的诞生本来就源于接近疯狂的偏执,那么她因为院牧长而受到刺激并回归疯狂也并不令人意外。 为此,在其位者都在努力寻找解决问题的答案。 #送888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号【】,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宗主亲自率队西行,寻访传说中躲避一切灾祸的摩利支天菩萨,学院长主持建造了对撞机之下的液压抬升装置,而其他位高权重者可能也都有预留了针对性的后手,她们都认为与光之天使的决战不可避免。 只有被认为看破了世界运行规律的酋长将路易莎派到了东方,而今天路易莎就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难道这也在酋长的预料之中? 可能除了酋长之外谁也没有想到,对撞机武器化的最终原因竟然是为了救光之天使。 如果光之天使倒下了,恶魔将无人可制。 学院长在公寓楼的楼顶忙得不可开交,一方面要安排人手清点群众的伤亡并组织救援,一方面还要跟新闻机构以及官方沟通,协调统一这件事的口径,据说有一些人在惊鸿一瞥中看到了恶魔的身影,说不定有监控设备也录到了不该被录到的东西,这些都必须缜密处理,同时她还挂念着院牧长的伤势以及江禅机的安危。 路惟静报告说,院牧长被烧伤的情况不同寻常,虽然并非不能治疗,但愈合速度比预期要慢,倒是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再加上15号和阿拉贝拉说明的情况,学院长再三思虑之后,命令李慕勤不得鲁莽行事。 李慕勤这暴脾气恨不得一步蹿到那劳什子恶魔的旁边给它一拳,然后再给江禅机脑袋上凿个暴栗,但几乎所有人都在劝阻她,路惟静再三警告,烧伤院牧长的火焰很诡异,如果她想再在校医院里躺几周就尽管去。 宗主晚到一步,因为消息传来的时候,宗主已经离开红叶学院了,去而复返的她较为冷静,也力劝李慕勤不要冒失,否则可能非但帮不了江禅机他们,反而会帮倒忙,不论是她还是李慕勤,就算去了又能怎样?杀了凯瑟琳?杀了凯瑟琳就要面对光之天使的怒火,再说这未必能消灭恶魔。 李慕勤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但所有人都反对,她也不好一意孤行。 路易莎她们也都来了,包括小穗和奥罗拉她们,听到消息也都来了,看到满目疮痍的街区全都震惊不已。 付苏倒是没来,没人带她来,学院长让她留在学校里,只管把江禅机的动向反馈给她,而当付苏说江禅机要求将对撞机通电时,就连一向处变不惊的学院长也脸色剧变。 其他人不明白什么情况,以为江禅机出事了。 学院长不清楚江禅机是怎么得知如此机密的内部信息,但将对撞机武器化这件事非同小可,因为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这次浪费掉了,以后如果再有需要用到的时候就束手无策。 她推掉其他的事情,专心致志地思考了十几秒,她思考的不是要不要启动对撞机,而是思考的要不要相信江禅机的判断。 现在是白天,通常对撞机只在夜里通电做实验,对撞机启动以及液压抬升装置的启动都需要时间,她没有太多时间思考。 最后,她把心一横,决定孤注一掷,因为学生是学校的基石和未来,如果连这届学生里的佼佼者都无法寄予足够的信任,学校的未来也无从谈起。 她给留在实验室里的负责老师下达了指令,并确认了指令,要求付苏立刻赶到实验室,在实验室里保持沟通。 武器化的对撞机,粒子束的射击轨道是固定的,这种庞然大物不能指望它移动方向,只能将目标引到射击轨道上。 实验室有史以来第一次拉响了警铃,这是所有无关老师撤离的信号,当负责老师在主控台输入指令和密码后,学校内其他设施的供电全被切断,所有电力集中供应给实验室。 整个实验室开始颤动,像是有一只远古的洪荒巨兽正在从地下钻出来。 听到声响的学生们瞠目结舌地望向实验室,只见实验室外层那道闪亮的玻璃穹顶正在碎裂垮塌。 起初学生们以为是地震,但并不是,震颤只集中在实验室周围,玻璃穹顶碎裂之后,环绕整个实验室的金属管道显露出来。 紧接着响起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的声音,那圈金属管道被下方的什么东西顶了起来,不同位置的升起幅度不同。 这圈管道是一截截的带有弧度的部件连接起来,连接处被牢牢固定住,下方的强力抬升令管道发生变形,变形的幅度在设计时的许可范围之内,扭曲而不至于断裂,最重要的是磁场约束装置也被一并抬升了。 整个管道只有一处连接位置没有被固定死,就是在粒子团被放入管道的位置,那是粒子束通常预定撞击的位置,但今天它们在那里不会遇到需要撞击的目标,而是会从那里飞出管道,这个位置也是整个管道被抬得最高之处,是螺旋粒子加速炮的炮口。 目前炮口上还有一层玻璃,以保持管道内的真空,当粒子团被投放进管道的瞬间,玻璃就被爆开,将加速完毕的粒子束释放出去。 学生们和大部分老师们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她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知道出大事了。 主控室里,付苏看到各个屏幕显示着不同的画面,画面里滚动着各种复杂的参数,主屏幕的画面里有一个绿色的十字,背景则是一望无际的天空,就像一个超大号的光学瞄准镜。 付苏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当目标出现在绿十字的正中时,向米雪反馈这一信息,她不知道所谓的目标是什么,老师很明确地告诉她,由于机会只有一次且稍纵即逝,留给她通知米雪以及米雪闪避的时间最多只有一秒,不管米雪能不能及时闪开,粒子束都会冲膛而出,这不是人为因素可以干预的,当把粒子团投放进轨道后,它们就会在磁场约束下开始持续加速。 付苏有生以来头一次担负这么重要的责任,紧张得舌头都打结了,幸好她在脑海中传递信息不需要舌头。 【婵姬学姐!对撞机还有两分钟准备就绪!】 “知道了,告诉我对撞机瞄准的大致方位。” 江禅机翻身骑上弗丽嘉,之前他骑着弗丽嘉飞回公寓楼,这点儿距离根本没令弗丽嘉飞得过瘾,在他跳到楼顶之后,它没有飞回学校,而是绕着公寓楼周围兜圈子,后来楼顶爆发的黑焰令它本能地感到危险,飞到更高的空中盘旋,直到楼顶风平浪静之后才飞下来,其他人连说带比划,告诉它江禅机所在的方向,它就飞了过来。 光之天使与恶魔依然在空中鏖战,米雪渐渐显示出力不从心之感,从路易莎那里借来的力量正在被迅速消耗,她纯凭一股意志在坚持。 “米雪!且战且退,往那个方向飞!”他指向某个方向,对米雪喊道。 米雪犹豫了一下,因为那个方向离红叶学院比较近,如果飞到那边,也许会战火波及无辜的学生。 “只要飞到那边,就有办法打败这个恶魔!”江禅机也起飞了,但他不敢飞得太近,因为弗丽嘉没办法防御恶魔的黑焰。 米雪打消了顾虑,向他指的方位飞过去,他骑着飞马远远跟随着。 不一会儿,米雪来到预定方位附近,接下来的位置微调就是付苏的事了。 【对撞机还有一分钟准备就绪……50秒……】 付苏和实验室的老师们通过实验室的显示器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飞到了绿十字附近,这是安装在炮口附近的长焦摄像机传回的实时画面,米雪的身影在白天太过黯淡,只能看到一块模糊的光斑。 在场所有人心里都不寒而栗――那是个什么鬼东西? 黑色的羽翼、扭曲的犄角、被火焰包裹的躯体,这就是江禅机和15号报告的恶魔吗?离得这么远且隔着显示器,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黑影所蕴藏的无底邪恶。 【米雪,我是付苏,我长话短说,现在有一门威力极大的大炮正在准备射击,在我数到0的时候,你要把目标带到炮口的正前方,但同时你必须全力躲闪,否则会连你也一起被击中!倒计时30秒!】 “我明白了……现在往哪里?”米雪的声音很吃力。 【往西飞一些……飞过了!再往回飞一些……20秒!】 【稍微往上一些!再往下!10秒!】 付苏急得满头是汗,她看着屏幕上的倒计时不断闪烁,恶魔像苍蝇一样绕着绿十字的中心来回摇晃,她知道米雪尽力了,但恶魔就是不肯停下来固定不动,米雪也无可奈何。 米雪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慌乱,猜到了原因,付苏是想找到一个最合适的角度和方位,令恶魔处在被瞄准的中心,而令米雪尽量远离中心,这样更有利于米雪的撤离。 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米雪和恶魔正在瞬息万变的战斗中,谁也不可能固定不动,他们又没有实体,不能如武林高手一样扎马步对掌互拼内力。 【5秒!】 不过米雪从付苏的指示中,大致上知道了瞄准线的轨迹,想令恶魔固定不动,只有一个办法行得通。 她调转方向,全力飞行,红叶学院曾经的穹顶实验室位于她视野的正中。 付苏呆若木鸡,从显示器里她看到,米雪正在对着炮口全力冲刺,而恶魔紧随其后,如同正在扑火的飞蛾,这样虽然恶魔不再乱飞了,但也意味着粒子束很可能会先打中米雪。 【2……1……0!快闪开啊!米雪!】 她们的脑内通讯是即时的,米雪听到0时,立刻以直角转弯,向上拔高,这是她能做出的最高效率的机动飞行,但瞬间无穷大的加速度也撕裂了她的身体,令她化为无数星星点点的破碎光斑。 “看天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校园内的学生们仰头看向天空,奇迹出现了,在这个纬度地区的白天,竟然看到了极光? 一道璀璨的极光如长虹经天,始于螺旋加速器的炮口,直到黯淡并消失在遥远的天边,这是高能粒子与空气分子碰撞而产生的极光,不同种类的空气分子受激发产生了不同的颜色,像是一柄气贯山河的圣剑,梦幻般的绚烂,锋芒所指,无坚不摧。 直到很久之后,有幸经历这一幕的学生们依然会为这道不同寻常的极光而津津乐道。 极光如此美丽,令她们忽略了有一个丑陋的小黑点正好位于极光的路线上,被极光所贯穿、撕裂,从空中坠落。 与此同时,在梓萱家里,院牧长终于睁开了眼睛,喃喃念诵了路加福音里耶稣说给追随者们的一句话:“我曾看见撒旦从空中坠落,像闪电一样。”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04章 囚牢 当天空中的极光刚刚消失时,另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极光途经的路线上,大体上正是小黑点陨落的位置。 由于付苏的脑内通话是单线的,当她跟米雪通话时,就不能跟江禅机通话了,因此江禅机不知道倒计时还有多少时间,他不敢让弗丽嘉跟得太近,虽然这种高能粒子流打在生物身上应该不至于致命,皮肉灼伤倒在其次,关键是粒子流引起的电离辐射是可能致癌的。 其实就算他想跟得很近也做不到,米雪与恶魔的飞行速度远远超过弗丽嘉,几乎把他甩得连尾气都吃不上,因此他不太确定恶魔陨落的具体位置。 “米雪!米雪!”他在空中盘旋着,喊了几声米雪的名字,但没有回应,他也没看到米雪的身影。 无奈之下,他只得让弗丽嘉飞低,先在地面上寻找恶魔的踪迹。 他记得很清楚,梓萱说过,受限于外界因素,比如粒子炮的能级和空气造成的能量损耗,螺旋加速粒子炮顶多只能重创米雪,不可能彻底消灭她,即使恶魔只拥有米雪一半的力量,很可能也不会死。 除此之外,如果被直接命中的恶魔没有死,那么可能受到波及的米雪应该也不会死,无论如何得先验证恶魔的状况。 下方是一片很眼熟的区域,就是那片烂尾楼废墟,之前欧阳彩月试验温压松果的区域,这片区域位于学校到公寓楼的路上,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也是粒子炮的预瞄准方位,无论目标是谁,在这里都可以令损失最小化——他甚至怀疑这片区域早已经被学校买下来了,故意保留着废墟状态。 弗丽嘉在废墟上空盘旋,虽然一眼望过去没有发现恶魔的踪影,但红光吞吐的十字剑显然已经察觉到恶魔散发出的硫磺味道。 这种满地烂砖头的区域很容易崴到马蹄,江禅机没舍得让弗丽嘉降落,让它飞近地面之后就直接跳下来,挥手让它自行返回学校的马场。 圣剑散发的红光像是磁铁被吸引似的,指向一栋只建造了主体框架的联排别墅,恶魔坠落之后应该就是掉进了那里或者躲到了那里。 他戴上红外镜,不用走进别墅,就看到黑洞洞的房间里散发的热源,尽管恶魔的黑焰在黑暗中几乎肉眼不可见。 恶魔的状况相当惨,失去了左臂、左侧羽翼,以及左侧的少部分身体,右侧的羽翼和身体也是千疮百孔,这表明粒子流的主力是击中它的左半侧身体,右侧是被零散的粒子波及的。 它身体的损伤太过严重,到了无法修复的程度,如果它强行调动身体的其他部分来修补,说不定连它的存在都无法维持了。 恶魔无法说话,但江禅机通过红外镜看到它身体的热度短暂地提高了一下,似是在表达它的愤怒。 “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得懂唇语,但考虑到你连普通话都会说,姑且认为你能看懂吧。”江禅机说道。 他小心地走进这栋危房,十字剑的红光照亮了房子内部。 “该怎么处理你呢?你为什么就不肯好好地回到地狱?啊!也许根本不存在地狱,毕竟你是院牧长臆想出来的……”他烦恼地叹了口气,“你能自杀吗?主动解散自己的意识?这样咱们两个都可以省事,但难度好像挺高的……” 呼! 一团黑焰向他兜头盖脸地砸过来,但气势和力道都大不如前,早有提防的江禅机用十字剑挡住了。 “你还想负隅顽抗?我知道你输得很不甘心又莫名其妙,但解释起来很复杂,简而言之,击败你的并不是神话中的圣剑,而是科学的圣剑。” 江禅机用十字剑护住身体走到恶魔的面前,“我早跟你说过,时代变了,你偏偏头铁,这怪谁?” 恶魔现在连焰团都发不出了,右手徒劳地挥来挥去,只挥出个寂寞,就像是打不着火的汽车。 “我不能把你放任不管,虽然你伤得很重,但只要有时间,大概可以恢复,而我们已经没有第二次圣剑出鞘的机会了。” 江禅机想了想,“这样吧,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把你放进正在建造的第二座粒子加速器的管道里,让粒子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地撞击你的身体,总有一天能把你彻底消灭,连一个残渣都不剩,耶稣看了都会直呼内行的那种……” 恶魔不会说话,但它的绝望已经溢于言表,像是在愤怒地咆哮:你是魔鬼吗? 江禅机这番话只是吓唬它的,毕竟第二座粒子加速器离建成还远,再说他也不确定管道能不能困住它。 “第二个选择,你老实跟我合作,这样你起码不会死。”他说道。 恶魔先是一怔,继而内心窃喜,它以为江禅机还是对无尽的财富与权柄念念不忘,看似英雄实为枭雄,只要他有这个想法,它就有机可趁。 “尤绮丝,你有什么办法能控制它么?一定要确保它不能逃掉。”他在心里对尤绮丝说道,“如果你没有好办法,我就只能用圣剑尝试把它消灭了,但我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消灭它的意识,如果它的意识又跑去附身别人就麻烦了。” “可以,伸出你的左手并张开。”尤绮丝立刻回答。 他右手握着十字剑,闻言纳闷地平伸出左手,五指伸展。 在红光的照耀下,他掌心上方的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立方体,悬浮在距离他掌心两厘米左右的空气中,缓缓地旋转。 “这是啥?” 他注意到这立方体的材质似乎与尤绮丝的腕足材质很像,圣剑的红光无法把它照亮,即使他试着将左手探到外面的阳光下,这个立方体依然是很纯粹的黑色,几乎没有反光,似乎照上去的光线绝大部分都被吸收了。 他的左手没有感觉到任何重量,这个立方体就跟科幻电影里的那些悬浮投影差不多,但他知道肯定没那么简单。 尤绮丝似乎答非所问,“你们人类能让我敬重的东西不多,数学是其中一个方面,你们的顶尖数学家在数学的某些领域里已经登堂入室,甚至接近了终点。” “……多谢夸奖。”他尴尬地说道。 “我没夸你,请不要自我意识过剩。”尤绮丝说道,“这个东西在你们数学上被称为门格海绵,你们数学家能从理论上设计出这个东西,但造不出来。它的原理我跟你讲,你也听不懂,还是让你亲眼看看吧。” 尤绮丝说着,他掌心的黑色立方体突然急剧扩大,几乎顶到了天花板,但依然没有任何重量。 这下他看得稍微清楚了,这个立方体并不是实心的,它每个面都布满了有某种规律的正方形开口,开口一直贯通到对面,这样的开口大大小小有无数个,每当他把眼睛凑得更近,原本他以为是光面的位置就会看到肉眼几乎看不清的正方形开口……正如它的名字,它整个身体就如海绵一样充满了这样的孔洞。 “门格海绵的特点是体积可以无穷小,重量可以无穷小,展开后的表面积却可以无穷大,我是用你刚才掌心上方空气里飘过的一粒水蒸气里的氢原子蚀刻而成的。”尤绮丝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做不到绝对完美的门格海绵,只能做到相对完美。” 江禅机:“……” “门格海绵有无数的孔洞,当光照进门格海绵的内部,由于其有无穷大的表面积,就会在其内部反复折射,就如同走进了一个迷宫,明明迷宫到处都是开口,却永远也走不出来。”尤绮丝说道:“如果你让它进入门格海绵,它的意识也会被永远困在海绵迷宫里,需要无穷长的时间才可以逃出来,即使这个宇宙走向终结也远远不够的时间长度。” 江禅机心说我了个去,看来只能把恶魔骗进去了,否则如果它知道这东西是永恒的囚牢,它八成宁可一头撞死。 恶魔也看到他掌心中那个神奇的立方体,但它不明白这个可大可小的东西为何物。 “这个东西就是紫金葫芦,我叫你一声金角大王,你敢答应不?”江禅机指着立方体说道。 “?”恶魔懵逼了。 “我的意思是,你想跟我合作,就进到这里面去,然后我带你离开,否则如果被别人看到你,肯定不会放你走。”江禅机一本正经地说道。 恶魔对黑色立方体不屑一顾,它害怕圣剑是因为它知道那是圣物,而这个立方体显然跟圣物不沾边,它怕什么? 它心里骂着江禅机蠢货,打定主意东山再起之后一定让他生不如死,然后几乎没有犹豫地钻进立方体一个侧面上最中央、最大的那个正方形开口里——现在立方体已经放大,它的体型勉强能钻进去。 它满以为这样的小东西对它来说还不是来去自如,随时可以出去,但一进去之后就发现不对,在外面看起来全是孔洞的立方体,进入内部之后就像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无论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四面八方都是一模一样,到处都是正方形的孔洞,只有极为微弱的光线,这还是江禅机刚才把立方体拿到太阳底下而漏进来的一些光线,连光射进来都逃不出去。 当它钻进一个孔洞又钻出,发现自己的四面八方还是无穷无尽的大大小小的正方形孔洞,在这种地方根本没有方向感,即使有方向感也没有直线可走,任何一个方向都布满无数的孔洞,孔洞的大小似乎也失去了意义,无论多小的孔洞,只要它想钻,就能钻进去。 它不信邪,认准一个方向死命地钻,直到精疲力尽,周围依然是无穷的孔洞。 这个最擅长给别人带来恐惧的恶魔感受到巨大的恐惧,不过它也不是吃素的,既然走不通,把这个东西给破坏掉不就行了? 于是,它用剩下的右手开始挖掘墙壁,充满孔洞的墙壁并不结实,被它一挖就破碎了,但墙壁的另一头还是墙壁、还是孔洞…… 挖着挖着,它突然发现一个令它毛骨悚然的细节,一开始它只是觉得有那么一点儿相似,但后来它发现这并非巧合。 它用爪子以45度角将一块墙壁削掉,探过脑袋去查看墙壁的断面。 有那么一瞬间,黑焰都因为巨大的恐惧与绝望而变成了青焰,因为以45度角削开墙壁之后,墙壁内部的无数立方体孔洞在断面上看起来都是六芒星的形状,无数的六芒星看得它眼花缭乱。 六芒星……难道这是所罗门王的封印? 恶魔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神话传说里内容,据说所罗门王有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有一枚可以封印魔鬼的戒指,它想起江禅机用左腕挡住了它的焰球,难道他左腕上隐藏着所罗门王之盾,而这个黑色立方体就是所罗门王之戒? 它懊悔得捶胸顿足,知道自己上了大当,竟然是自己傻乎乎地主动钻进了这个立方体里,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放我出去!求求你放我出去!”它顾不上面子了,试图用意识呐喊,但即使它能喊出声,连光线和意识都逃不出去的门格海绵里,声音又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立方体像是地狱,但又不是地狱,它比地狱还要可怕,比地狱还要令人绝望。 如果有什么途经可以沟通门格海绵的内外,那大概只有以付苏那种量子纠缠的方式来传递信息这唯一的一条路。 江禅机看到恶魔钻进立方体之后就消失了,同时立方体开始急剧缩小,缩小到跟一块方糖差不多的大小,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现在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的重量。 “这就完事了?”他难以置信地问道。 “完事了,不然你还想怎样?”尤绮丝反问。 “没想怎样。”江禅机真诚地说道,“如果有一天你看我不顺眼,请直接杀了我,也别把我的意识弄进这里面去。” 第605章 逆龄 江禅机手里拿着这个轻若无物的、方糖大小的黑色立方体,连大气都不敢出,否则真可能一口气把它吹飞,而且这东西看着很脆弱,轻轻一捏就会碎的感觉。 “它确实很脆弱。”尤绮丝承认,“构成原子的强核力是这个宇宙最强的力道之一,但强核力是短程力,只在以飞米为单位的超短距离生效,扩张到这么大的体积,强核力已经失效了,它现在是靠蜂窝状的孔洞结构支撑着,不过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只要你不直接把它捏碎,即使表面稍微损伤,那家伙大概率也没机会跑掉……你可以试着捏一下,别用太大力气就没事。”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想把恶魔释放出来,只要捏碎这个小立方体就可以了,但江禅机可没打算把恶魔放出来,它又不是傻瓜,好不容易把它骗进去,放它出来之后它肯定不愿意再进去了,万一附身到别人身上怎么办? 他试着用手指用极轻微的力量戳了戳立方体,发现这东西竟然有一定的弹性,真的就类似于海绵,虽然脆弱但没那么……脆弱。 尽管如此,他也不敢随便把它放在哪里,万一不小心一屁股坐了它怎么办? 不过说到屁股,他倒是灵机一动,想了个损主意,以后放屁的时候就把立方体放在屁股后面,让里面的恶魔享受一下屁味,连光和意识都逃不出的门格海绵里,屁味可是经久不散啊……想想就糟心。 他把它装进上衣兜里,打算回去之后找个小盒子把它装起来,现在恶魔已经囚禁起来了,接下来得找找米雪去哪了。 【婵姬学姐,你在不在?】 “在,什么事?” 【刚才的事你看到了吗?米雪是不是受伤了?她一直没回我的话……】付苏语气慌乱带着哭腔,她自责是不是因为她提醒晚了,导致米雪有了什么意外。 “不用着急,我找找她,你继续跟她说话。” 江禅机也有些担心米雪,不过直接被命中的恶魔都还活着,米雪大概率不会有生命危险。 “另外,让学院长派一架直升机过来,她应该可以定位我的手机,知道我在哪里。”他补充道。 他在空中看到当时恶魔与米雪离得很近,如果恶魔掉在了这片区域,米雪八成也在附近,但步行寻找太麻烦且太慢。 不一会儿,螺旋桨的声音由远及近,一架直升机出现在上空,小心降落在一片还算平坦地面上。 令他意外的是,学院长竟然亲自搭乘直升机一起来了。 “恶魔呢?”学院长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应该是死了。”他扬了扬手里的十字剑,指向身后的房子,“它受伤后藏在了房子里,被我用十字剑插了一下,然后就消失了,可能是回地狱了?” 这也不完全是说谎,恶魔现在的处境比死还惨。 学院长不放心,亲自去房子里转了一圈,看到某处角落里有新近的烧焦痕迹,轮廓近似人形,如果凑近了还能依稀闻到硫磺的味道,但烧焦的痕迹有进无出,表明恶魔进了房子就没有出去,印证了他的阐述。 “这件事回去之后你要写一份纸质的报告,把经过原原本本的写出来,任何细节都不能遗漏,明白了吗?”学院长走出房子,板着脸对他说道。 “明白。”江禅机能理解学院长的心情,那么昂贵的对撞机成了一堆废铁,谁能不心疼啊,而且学校不是学院长的私人产业,她必须向学校的领导层给出合理的交待。 等回到直升机上,学院长的脸色稍有缓和,扫了一眼他手里的十字剑,诧异地问道:“这不是凯瑟琳的剑么?怎么成红色的了?” 江禅机说了他的推测,学院长听得连连皱眉,“没想到院牧长竟然……比我想象的更厉害。” 其实她想说的是更麻烦、更棘手,如果按照江禅机的说法,天知道院牧长在无意中生成了、以后还会生成多少个意识。 “这个我也想过。”江禅机接话道,“但我觉得没那么严重,院牧长每生成一个新意识,由于要分配源能给新意识,原有的老意识应该就会察觉到力量流失,所以只要问问米雪,看她以前有没有莫名其妙地失去力量这样的体验就行,以后如果她再有类似的体验,就表明院牧长又生成了一个新意识,到时候再提高警惕也不迟。” 院牧长能控制的源能在一定时间内的总量是大体固定的,通过这次的经历可以看出,如果院牧长又生成一个强大的新意识,就势必从米雪身上抽调,只要米雪到时候提醒大家就行了。 学院长不像他这么了解详情,听了他对凯瑟琳恶魔化过程的粗略描述后,认为他言之有理,就暂时放过了他。 直升机按照学院长的要求在废墟上空反复盘旋,学院长和江禅机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向下方寻觅米雪的身影,不过米雪的身影在白天本来就比较不起眼,找起来很困难。 最后还是尤绮丝率先感应到米雪的位置并指明了方向,江禅机瞪得望眼欲穿才算是勉强看到了一点点痕迹,指挥直升机飞过去。 米雪趴卧在一片碎砖乱瓦间的荒草里,六只羽翼之中最下方的一对羽翼有所残损,应该是她躲避粒子流向上方急拐弯的时候,身体拐过去了,最下方的那对羽翼没来得及拐就被粒子流撞到了。 剩下四只羽翼相对完好,但也有一些微小的破损,是被零散的高能粒子击中导致的。 “米雪!”江禅机跳下直升机,快步跑到米雪身边蹲下。 米雪一动不动,没有反应,还好她身体轻若无物,否则如果是人类失去意识从空中坠落,除了莉莉丝之外全都摔死了。 米雪本来就没有听力,失去意识之后大概也不能向周围发射光束了,所以他再怎么喊她的名字也没用。 这可怎么办?按理说可能只有路易莎能帮忙,但路易莎给米雪充能之后,恐怕早已累得精疲力尽,再让路易莎来帮忙是让她死啊。 他移动视线,注意到十字剑的红光正在如呼吸般缓缓地一亮一暗,光芒像是被米雪吸引似的飘向她那一侧。 于是他试着将十字剑贴近她的身体,十字剑的红光与她身体散发的白光交融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米雪的指头动了动。 江禅机松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脸也贴近地面,“米雪……”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米雪的脸部和身体轮廓一向是比较模糊的,之前的米雪给他的印象是那种成熟但涉世不深的感觉,而现在米雪的脸部轮廓……似乎更加年轻了,比凯瑟琳看着还小,甚至可以说是萝莉化的感觉了,如果是十二三岁的凯瑟琳容貌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是身体的缩水连带的容貌变化? 江禅机想了想,米雪这样的灵体应该没有“成长”的概念,她的身体和容貌不会像人类一样自然成长、成熟,她的成长应该是院牧长的潜意识导致的。 院牧长小时候设想出来的那个“看不见的朋友”,就是米雪的雏形,一定是一个跟当时的院牧长年龄相仿的小天使,小孩子臆想出来的朋友一定也是个小孩子,大也大不了多少,后来随着她的成长,她潜意识认为米雪也会一起成长,于是那个小天使也就慢慢长大,直到成长为大家之前见到的光之天使。 成长包括身体的成长与容貌的改变,不是都说女大十八变么,由于米雪的成长是被设定出来的,她身体成长的每一个阶段都会有对应的容貌,而现在身体缩水一半的她,容貌也退回到了相对应的年龄。 米雪在做完了撞击实验之后曾经说过,她在实验中因撞击而损失的源能子会慢慢恢复,再加上院牧长提供的源能也在缓慢增长,所以米雪在将来肯定会恢复原来的样子,但这需要一个过程。 另外,恶魔占据的那一半力量之中,有一部分力量在战斗中湮灭了,有一部分力量被粒子束损耗了,这两部分力量可能会回到恶魔体内,也可能回到米雪体内,这不太好断定,但既然可以被潜意识影响,只要他做做院牧长的工作,令院牧长认为力量应该回到米雪体内,问题就不大。 至于恶魔残存的那部分力量,应该所剩不多,暂时先留给恶魔也无妨,反正削弱后的米雪依然是天下无敌,这样的米雪可能更容易被学院长和宗主她们接受。 另外,身材和容貌萝莉化的米雪失去了大部分以往给人心理上的压迫感,还挺可爱的。 米雪有了睁眼睛的动作,她身上的光芒闪动了一下,应该是重新恢复了对周围的三维建模,所以肯定“看”到了他。 “怎么样,你还好吗?”他问道。 米雪从卧姿改为坐姿,晃头“看”到了周围,也“看”了直升机以及直升机旁边的学院长。 【恶魔呢?】她在他视网膜上写道。 “消失了,应该是下地狱了。”他答道,“如果不是你的英勇奋战,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米雪的手指从十字剑的剑身上划过,奇妙的是,她的指尖划到哪里,哪里的红光就会比剑身的其余位置更亮,果然她和十字剑之间有某种感应,她和它都是院牧长创造出来的,她的武器也是光之十字剑,这两个意识之间互有关联也在情理之中。 【凯瑟琳和院牧长……】 “她们应该都没什么大碍。”他说道,“咱们回去吧,亲眼看看比什么都好。” 米雪缓缓点头站起来,江禅机弯腰捡起十字剑。 “你还能飞么?要不你抓着直升机的起落架?”他看着她残破的那对羽翼提议道。 并非他不想让她坐进直升机,即使她萝莉化了,身高也仅仅比凯瑟琳稍低,再加上六只羽翼,直升机的机舱对她来说还是太勉强。 她没有反对,就这样,直升机起飞后,她单手附着在起落架上,跟直升机一起飞往学校,直接停在校医院的楼顶。 “之前为了给对撞机极限充能,校园包括校医院的其他设施全断电了,现在刚来电,已经把院牧长和凯瑟琳送进了病房。”学院长解释道,主要是在对米雪解释。 平时的对撞机在白天充能已经会令校园内的电压下降、令灯光变暗,这次对撞机充能已经超过了设计极限,对电力的负荷远超平时,反正也不用考虑以后的维护了,能充多少就充多少,几乎吸干了学校以及附近地区的电力供应,连校医院都提前断电了。 本来学院长早就打算把院牧长转移到校医院里治疗,就是因为这样才延缓,暂时让院牧长留在梓萱家里,直到风平浪静之后才转移过来。 米雪从楼顶下楼,进入病房探视,学院长这才疑惑地问江禅机:“她的样子……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是说除了体型之外……” 江禅机小声说:“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说吧。” 他们也从楼顶通道下楼进入病房,院牧长和凯瑟琳被安置在同一间病房里,这显然是院牧长的要求。 院牧长是被烧伤,她待在以前李慕勤住院时那种层流无菌床里,她已经清醒了,看到进来的米雪不禁一怔,然后又看到江禅机进来,扭头望向相邻病床上的凯瑟琳,虚弱地向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凯瑟琳……” 江禅机走到床边,答道:“您忘了么?您慧眼如炬,发现了凯瑟琳被魔鬼附身,恶魔负隅顽抗,不过最终还是被从凯瑟琳的体内驱离,回到了地狱。” 这段话他思虑多时,跟偏执的院牧长阐述真相没有意义,她多年的信仰与意志根深蒂固,再加上她独特的潜意识,被她知道真相反而不好,她自责和内疚之下,天知道会发生什么,还不如顺着她说,正好把凯瑟琳之前的所做所为甩锅到恶魔身上,只要让她相信凯瑟琳的体内没有恶魔了就行。 第606章 休养 如果直截了当告诉院牧长真相:是你的臆想在凯瑟琳体内生成了恶魔,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源于你的偏执——这样会好么? 被一个晚辈这样控诉,就算院牧长不在乎面子,她能认真审视自己的过失然后虚心接受错误么?不可能的,她小时候的心理医生都没能成功,她偏执了这么多年之后,思想早已根深蒂固,不可能再改变了,反而可能爆发抵触情绪,万一再生成一个恶魔什么的,那是何苦来哉? 除非杀了院牧长,这倒可以一劳永逸地阻止新的恶魔出现,但米雪在极度愤怒之下不仅能一拳打穿钢板,而且圣经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世人,越是强大的天使,堕落起来就越可怕。 与其这样,将真相留给少数人就得了,剩下的你好我好大家好,学院长财大气粗,大概也不会向隐修院追究对撞机的损失。 院牧长听了之后,神色尤未尽信,因为她想不通是谁把恶魔打回了地狱。 是米雪么?米雪可以打败恶魔,但她没有那个能力将恶魔打地狱。 江禅机猜到她有疑问,举起了十字剑说道:“多亏了这把剑,否则今天就很难收场了。” 院牧长震惊地瞪圆眼睛,注视着红光闪烁的十字剑,“米迦勒的圣剑?这是凯瑟琳的剑?我早就怀疑这把剑与米迦勒的圣剑有关,但为什么在你手中才转变?” 江禅机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生怕她有所误会,万一她认定自己是天生的修女,被迫去隐修院里青灯古稣长伴一生,那可受不了,赶紧澄清道:“这把剑是因为接触到恶魔的黑焰才被转变,跟拿在谁手里没什么关系。” 院牧长沉吟道:“一切都是神的旨意使然……总之,凯瑟琳没事了就好。” 江禅机本以为要费很多口舌来描述用圣剑驱逐恶魔的过程,他只能瞎编,也不知道编的对不对,结果院牧长就这么轻易地接受了,令他很意外,他不清楚院牧长的脑回路,可能她觉得圣剑现身,表明上帝在关注着这里发生的一切,恶魔再怎么跳也跳不出什么水花来,凡是解释不清的东西一律推给神力就好。 其他人望向另一张病床上的凯瑟琳,她脸色不好看,双目紧闭,还没有清醒过来,正在打吊瓶。 路惟静表示,凯瑟琳目前非常虚弱,跟生了一场大病差不多,或者像是被掏空了所有体力与精力,虽然没什么大碍,但需要几天时间的调养。 江禅机一听就知道,恶魔对被附身的人不会客气,就像开自己的车小心翼翼,开别人的车用力狠艹差不多,恶魔透支使用了凯瑟琳的身体与力量,令凯瑟琳只剩下一具躯壳,也只能慢慢调养了。 “还有,我是怎么晕过去的?你知不知道?我完全没有印象了……”院牧长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按了按脑后。 江禅机冷汗都冒出来了,“当时您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墙了……您也知道,那房间很狭窄……” 这时,病房门开了,阿拉贝拉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进来,伸出胳膊向前摸索着,她脸上哭出来的泪痕一塌糊涂,“凯瑟琳,院牧长大人……你们都没事吗?” 眼看她要撞到院牧长的层流无菌病床,江禅机赶紧拦住她,“她们都没事,你放心好了,院牧长的胳膊受伤了,不能随便触碰。” “啊?院牧长大人的伤势很严重吗?”阿拉贝拉紧张地问道。 从出事到现在,其实也就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这短短一个小时内,阿拉贝拉如同身在地狱一般煎熬,只能仰赖15号和赵曼提供的信息,而15号和赵曼得到的也都是二手信息,她们得知凯瑟琳获救,但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们并不知道内情,只和其他人一样在白天的天空中看到了这个纬度不应该出现的璀璨极光,直到后来从路惟静那里听到警报解除的消息。 没错,当15号打电话向学院长说明事态的严重性之后,学院长立刻发布了极为罕见的红色警报,而红色警报已经多年没有出现过了,表明有毁灭性的威胁可能危及城市的安全——事实证明,她这个决定是正确的,虽然恶魔并非凶兽,但比任何凶兽都可怕。 现在15号、赵曼、蕾拉以及江禅机的同学们全都来到了校医院的一层大厅里,因为人数过多,路惟静不允许她们全都上楼,只允许与病患有切身关系的少数人上楼。 另外,今天刚办完出院手续的路易莎又重新住进了医院,她给米雪充能的时候,因为知道事态严重就全力施为,把她自己搞得也透支了,目前在隔壁病房里打吊瓶——若她稍微有所保留,今天这场大战的走向说不定就改变了。 江禅机看向院牧长的右臂,整个右臂连同手指在内,都被纱布包裹住了,一直裹到肩膀,烧伤是最痛苦的外伤之一,院牧长还能正常说话,一是因为她意志坚强,二是因为她被注射了止痛药,等药效过去之后,她还有的疼。 路惟静今天也累坏了,为了息事宁人,她把街区里被玻璃划伤砸伤的伤者全都治愈了,不过在治疗院牧长的烧伤时遇到了一些困难,相比于李慕勤上次的浅度烧伤,院牧长烧伤程度更严重,尤其是手腕的状况最糟糕,赫然印着形如五指的烧伤痕迹,甚至可能伤到了骨头,绝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治好的,还要辅以手术重建被烧焦的血管和神经。 “上帝保佑,我没什么事,能将恶魔驱逐回地狱才是最重要的。”院牧长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在胸前划着十字,向学院长低头说道:“并且感谢贵校师生的慷慨相助。” “您太客气了。” 学院长与院牧长交谈起来,阿拉贝拉趁着这个机会走到凯瑟琳的病床旁,心疼地摩挲着姐妹的脸颊,低声问道:“婵姬,凯瑟琳真的没事吗?” “放心吧,我保证她没事,她现在只是虚脱了,应该很快就会醒来。”江禅机很有把握,大不了去跟优奈嚼嚼舌头,优奈看到救命恩人之一的凯瑟琳这样,肯定会大发善心,促使凯瑟琳醒来。 今天这场意外,如果说有什么好处,应该是令院牧长暂时没办法辞行了,而且看院牧长这伤势,就算是有路惟静全力治疗,怕是至少得休养个把月左右。 在这段时间里,如果能借助优奈的力量,令阿拉贝拉的治疗进度加快就好了,就不用再烦心米雪在院牧长与阿拉贝拉之间二选一的问题。 阿拉贝拉因为今天哭得太厉害,早已精疲力尽,现在心情放松下来,趴在凯瑟琳身边睡着了。 学院长向江禅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要打扰病人的治疗和休息了,于是他们跟院牧长告辞离开病房,米雪留下了。 江禅机本来要把十字剑留在凯瑟琳身边,但这种利器摆在病房里一是碍事二是不合适,征得院牧长的同意后,暂时带走替凯瑟琳保管着。 来到校医院的一楼候诊区,那里聚集着不少人,除了他那些朋友和同学之外,还有一些老师闻讯赶来。 学院长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带着老师们自顾自离开,而江禅机就被团团围住,她们七嘴八舌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整个学校现在都人心惶惶。 江禅机实在脱不开身,只好把事情的经过稍微修改一下讲了出来,她们简直就像是在听天方夜谭。 以前说谁谁谁可能是某个神灵的转世,这也只是一些人一厢情愿的认为,现在神话中的撒旦或者路西法竟然真的现身于世间,令她们的三观受到巨大的冲击,甚至不得不重新审视以前的理念——如果撒旦是真实存在的,那上帝、佛祖、菩萨以及古今中外的各种神灵岂不全都可能存在? 没办法,江禅机隐瞒了恶魔来源的真相,只说凯瑟琳确实被恶魔附身然后被院牧长察觉,因此她们有这样的误会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真的是误会么?江禅机自己反而不那么肯定,他倾向于认为被囚禁在门格海绵里的这个恶魔是院牧长臆想出来的,但它说了一些它不该知道的事情,到底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它又是怎么知道的,纯凭察言观色还是有一定的读心能力? 又或者这个恶魔并不是院牧长创造出来的,而是早已存在? 院牧长固然偏执,但像她一样偏执的人绝不止她一个,如果在千百年前,人们更加崇信圣经和神话的时代,也曾有一个能力类似的超凡者创造出恶魔的意识,之后这个意识就一直游荡在虚空里,直到受院牧长意识的吸引,选择了当时院牧长身边精神状态最为脆弱的凯瑟琳附身?这种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毕竟“意识”这种东西,未必需要依附于实体存在,有些东西很难证明。 梓萱很忐忑,毕竟是她把对撞机的秘密透漏给江禅机,得知学院长没有责怪她。才算放心。 大家像是看稀罕的宝贝似的,围观这柄脱胎换骨的十字剑,有人好奇地摸了摸,红光只是稍微带着温度,并不烫手,很难想象这柄剑居然可以灼烧恶魔的灵魂。 这时,有人在外围清了清嗓子,大家转头一看,宗主不知道什么出现了。 宗主制止住欢欣雀跃的33号,示意江禅机出来跟她单独说话,她猜到江禅机肯定有所隐瞒,不方便当众说。 另外,护士小姐的脸色很难看,嫌她们这帮人太吵,于是除了蕾拉上楼陪伴路易莎之外,其他人知趣地先离开了医院。 江禅机向宗主阐述了相对更真实的版本,宗主也深感棘手,她认为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的唯一办法,是让院牧长返回避世隐居的阿勒山,在那种圣地里面,院牧长应该不至于再胡思乱想。 说完这件事,宗主语气一转,问道:“你是说,是那个于娜最先向你示警的?” “对!”江禅机点头,“如果不是她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关于凯瑟琳的流言正在黑市里疯传,我也不敢大白天翘了李教官的课跑回住处,如果我晚回去一步……” 他想想就后怕,如果他晚回来两三分钟,事情恐怕就会变得不可收拾,恶魔很可能会假手凯瑟琳杀死院牧长,米雪一定会发狂,即使事后驱魔成功,凯瑟琳也承受不住心灵上的内疚与自责……如果事情沿着这个方向发展,现在整座城市可能都尸横遍野了。 宗主沉吟道:“那个于娜的真实身份,你们学院长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了,我是今天才辗转得知的,但我恪于身份,有些东西不方便亲自向她询问,你明白吧?” “我明白。”他理解宗主的苦衷,即使这种大人物也不能完全超脱世俗的眼光。 “那就好,黑市联盟与忍者学院的情报来源并不相同,有一定的互补性,既然凯瑟琳的流言是从黑市联盟里传出来的,那么由她来寻根探底更有效率。”宗主语气严肃,“这件事差点儿闹出大乱子,必须要彻查到底,否则天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类似的事件发生。” 江禅机感同身受,他当时从于娜的电话里一听说这则流言,脑袋就嗡的一声,这流言的传播者是要将凯瑟琳置于死地,甚至引发隐修院与红叶学院的裂痕与冲突,可谓居心险恶,15号对忍者学院的反叛也与其脱不开关系,几乎算是差点儿以一己之力毁掉三大超凡者组织的可怕敌人。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拓真已死的前提下,流言传播者是怎么知道拓真与凯瑟琳之间如此隐秘的交易细节?他和其他人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他和于娜不太熟,不过欧阳彩月似乎是认识于娜,正好趁着欧阳彩月暂时没有离开,他打算邀请欧阳彩月一起拜访于娜,向她道谢的同时也探听一下口风。 第607章 两难 ,我的隐身战斗姬 早上,江禅机打着呵欠醒来了,一睁眼就先看到用报纸糊着的窗户框。 没办法,公寓楼的玻璃全碎了,昨天街区被封锁,也来不及找人修窗户,只能先把住人的房间窗户用报纸糊上,起码可以挡风,还好现在的天气还不算太冷。 昨天晚上是他这几天难得完整的睡眠时间,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怎么睡安稳,总是做梦,一会儿梦见恶魔从门格海绵里逃出来了,要附身在他的身上,一会儿又梦见拓真死而复生,从殡仪馆的停尸间里爬了出来,一会儿又梦见房东大婶握着菜刀堵门要债……等下!最后一个不是梦! 昨天晚上回到公寓楼,他知道肯定要面临房东大婶的怒火,不敢从正门进,跳到房顶上然后从房顶那个破洞溜进院牧长的房间,然后从院牧长的房间溜回自己的房间,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才敢开灯,生怕被房东大婶发现他回来了。 然而,想瞒过房东大婶太难了,他正在卫生间里洗脸洗袜子,特意把声音放得很低,结果房东大婶可能是发现三楼的水表在转动,就知道三楼有人回来了,而会像做贼一样不走正门溜进去的没有第二个人。她当时正在做晚饭,连菜刀也忘了放下,拿着备用钥匙气冲冲地上了楼,把江禅机堵了个正着,能想象房门一开,一把菜刀怼脸的感觉吗? 房东大婶快气炸了,她这楼虽然又老又旧,但好歹不是危房,被这么一炸,连楼顶都捅了个窟窿,这下谁还敢来住? 她不知道谁是罪魁祸首,想来跟江禅机脱不开关系,其实学院长已经表示一切损失由红叶学院负责补偿,反正这点儿损失相比于对撞机的报废只不过是毛毛雨而已,但房东大婶还是气不过,这就像卖二手车的时候,是不是事故车对价格影响很高啊。 江禅机好说歹说,最后被逼得透漏口风,说将来这片街区可能被拆迁,是不是事故车都无所谓了,房东大婶这才半信半疑地收刀下楼。 其实并不只他一个人回来住了,33号、15号、陈依依、赵曼、蕾拉、拉斐她们也回来了,尤其是15号,她还要喂食和驯化幼崽贝塔,江禅机这几天全在忙凯瑟琳的事,贝塔只能交给她全权负责了,他只是偶尔看一眼。 令人惊讶的是,贝塔的成长速度非常快,起码比地球上的灵长类动物更快,大概“通道”另一边残酷的环境令动物只能尽管脱离幼崽期才可以提高成活率。 “什么?你把我的事告诉优奈了?” 当15号在角落的房间里给贝塔喂食时,江禅机把昨天优奈的事跟她讲了讲,以免她没有心理准备,15号一听就急眼了,正在被她喂食的贝塔也向他挥舞着爪子威胁他,估计是这几天的喂食令它对15号产生了一定的信任,看来有奶便是娘的道理在哪个世界都通用。 “不是我说的,是她自己猜出来的,要怪也只能怪米奥那个大嘴巴。”江禅机澄清道,“其实被她猜出来也没什么,反正智商正常的人早晚都能猜出来,你又不能一辈子不在她面前露脸……” “谁说不能?等这里的事结束了,如果宗主不要我的命,我就找个深山老林隐居起来。”15号赌气般说道,被优奈发现真相令她觉得很困窘,她不想让优奈觉得她是在高高在上的同情或者可怜优奈。 “那你首先得想办法甩掉赵曼,否则有她跟着,她肯定不能在深山老林里待一辈子。”江禅机隔着玻璃笼子看向贝塔,“它的那啥……淋巴液震动频率找到没有?” “这个需要在开阔的地方才能试,在这么小的笼子里能试出什么来?”15号反问,“就算它失去了方向感,也表现不出来啊。” 这倒也是,江禅机想了想,“那就找时间把它带到烂尾楼废墟那里试试,就是欧阳彩月扔炸弹那地方,反正它皮肤里植入了跟踪器,也不怕它隐身逃跑。” 想找空旷的场地并不难,最好的方案是包下一座室内体育馆或者健身房之类的封闭场所,15号没急着试是因为她不觉得这件事很着急,不过借着这个机会散散心、转换心情也好,省得脑子里总是浮现优奈、拓真、于娜他们的脸,这几天不仅是凯瑟琳,15号也是烦透了。 “对了,我打算今天去见见于娜,你要不要一起?”前面那些都是开场白和铺垫,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你见她干什么?”15号很意外。 “你不想找到杀死拓真的幕后真凶?”他反问。 “我当然想,但那是我的事,我是问你见她干什么?”她加重语气。 “幕后真凶这次险些把咱们团灭了啊,如果不是圣剑苏醒……” “什么?这次不是凯瑟琳被魔鬼附身导致的么?跟幕后真凶有什么关系?” 江禅机发现自己说走了嘴,他之前没跟女生们说明凯瑟琳被附身的真正原因,她们还不知道地下黑市酒吧里沸反盈天的那则流言。 15号敏感地察觉到他话中的漏洞,他只得把告诉宗主的那个版本的真相又跟她讲了一遍,并且叮嘱她最好不要外传,尤其是不要让院牧长听到,否则就完蛋了。 他最纠结的是要不要让凯瑟琳知道真相,如果不告诉她真相,对她就太残忍了,她会以为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错,但如果告诉她真相,她又会怎么看待院牧长?现在凯瑟琳处于昏睡状态,等她醒来之后,不知道她在被附身之后是否能感知到外界的情况,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得知真相的15号半响无语,她没想到自己在无意之中差点儿背了两次黑锅,就因为她把情报泄露给拓真一次,以后每次情报泄露,人们总会第一时间想到她身上,但这又能怪谁呢,换成她处在别人的立场,大概也同样如此吧。 “这人把凯瑟琳的事宣扬得尽人皆知,肯定就是想借此离间凯瑟琳与院牧长的关系,最好令她们反目成仇,闹得越大越好,从而令咱们没时间追寻他的踪迹……当然我估计他都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如果不是圣剑苏醒,恶魔谁人能制?”他解释道,“所以我想从两方面入手,一是请于娜从黑市里溯源,不论谣言来自于何处,总会有人第一个说出来,在熟客制度的黑市酒吧里,有可能找到源头;二是等着银人开口,她未必知道全部内情,但起码比咱们知道得多。” “我明白了。”15号没有立场提出反对意见,而且让她自己查,她也无从下手,“我跟你一起去,但我隐身不露面,可以吧?” “可以,另外我会叫上欧阳彩月,顺便让她鉴定一下于娜的身份。”江禅机见她没反对,就给欧阳彩月发了信息,问她有没有时间。 欧阳彩月几乎是秒回,一上来就问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外面都传疯了,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人说是院牧长遭到刺杀已经身亡,红叶学院秘不发丧,正在寻找院牧长的接班人……传得有鼻子有眼。 江禅机看得都乐了,这些人还真能瞎想,这是写小说呢?不过昨天的事确实闹得太大,正好他需要欧阳彩月帮忙,就说在手机上说不方便,等见了面再解释,然后又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说需要她陪同见一个人,但是为了避免她有先入为主的成见,暂时不能告诉她对方是谁。 欧阳彩月的好奇心被吊得老高,她本来对昨天的事就很好奇了,现在更加急不可待,恨不得当下就要过来找他。 江禅机知道于娜是开酒吧的,作息时间可能跟正常人不一样,昨天又熬夜折腾优奈和孩子们的身份问题,今天白天估计在补觉,于是约欧阳彩月晚上见面。 15号借口要驯化贝塔,还是不想跟他们一起去学校,避免跟优奈见面的尴尬,她本来就不擅长处理与别人的感情,赵曼是因为她是带着目的接近的赵曼,她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跟优奈的关系。 江禅机也没勉强她,反正她不能逃避一辈子,迟早得面对事实。 来到学校门口时,他看到优奈等在校门口侧面的一处角落,期待而忐忑地注视着每个走进来的人。 看到他出现时,优奈眼前一亮,小跑着迎过来,但她肯定不是在特意等他,而是在等15号,她以为15号今天会跟他一起到校。 他遗憾地向她摊手,“15号有点儿事,等她忙完了,应该就会来学校了。” 优奈很会伪装自己的表情,但即使如此,她的脸上依然流露出淡淡的失落,勉强笑道:“没关系,我知道的,15号是很厉害的忍者,她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忙。” 很多时候,过分的乖巧往往会令人心疼,即使是一直没原谅15号的33号,看到这个与15号极为酷似的优奈,也无法心生厌恶。 “还没给你介绍,这几位也是我的同学和……朋友。”他岔开话题。 “算了吧,不用说得那么勉强。”蕾拉哼了一声。 优奈点头哈腰,前辈学姐叫个不停,连梓萱都被叫了一声前辈,令她的小脸分外神气,一下子对优奈的好感度Max。 等其他人前往各自的学系,江禅机把凯瑟琳受伤昏迷的事告诉了优奈,后者顿时同情心泛滥,当即表示要去校医院探望恩人。 江禅机请33号把拉斐先领到武学学系里,自己和优奈以及蕾拉前往校医院,在路上简单的把凯瑟琳受伤的过程讲了一遍。 优奈昨天也见到了人造极光,不过相比于极光,穹顶实验室玻璃幕墙的垮塌令她受到了更深的震撼,直到今天依然在一车车地往外清运碎玻璃。 那如同金属长龙般扭曲的对撞机管道暂时被用布遮了起来,学校方面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堆废铁,彻底拆除太麻烦,费用昂贵也没那个必要,这座旧对撞机里的电子系统相对而言也有些过时了,拆出来废物利用的价值并不大,毕竟这套系统除了对撞机之外也没有其他东西需要用到,所以最后多半就是原样保留,当作学校历史上值得纪念的一天的见证。 优奈听得目眩神迷,江禅机描述的这些东西简直就比她跟孩子们讲的童话故事还要神奇,偏偏还都是真的,一想到救命恩人之一的凯瑟琳受了恶魔的无情折磨,她就默默念叨凯瑟琳一定要平安无事地好起来。 江禅机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一半,然后又不着痕迹地渲染了米雪为了保护大家而与恶魔奋战的过程,并且暗示米雪的力量与恶魔同源,遗失的力量如果不能回到米雪体内,恶魔说不定会卷土重来,荼毒众生。 不如所料,优奈惶恐地祈求千万不要,无论如何不能让那么可怕的恶魔再获得力量。 江禅机不确定优奈的潜意识是否有足够的力量对米雪和恶魔这个层次的超级灵体产生影响,但现在她要影响的不是米雪或者恶魔,而是遗失的那些源能子,所以还是有机会的,反正试一下也不会有什么负面效果。 说着说着,他刚一进入校医院,就听到一个好消息——凯瑟琳醒了。 凯瑟琳醒的时间就是刚刚,在他进门前不超过几秒钟,路惟静都是刚得到消息之后正要上楼去给凯瑟琳检查意识。 优奈由衷地松了一口气,绽开笑容,欣喜地说吉人自有天相。 江禅机心说,这句话不太准确,应该说是天相自有吉人,而优奈就是这个被命运造就的吉人。银人也好,凯瑟琳也罢,她们两个都是在昏迷中因为受到优奈的关切而苏醒了,连续发生这种事,令巧合的机率越来越低,八成跟优奈脱不开关系。 蕾拉自顾自地上楼去探望路易莎了,江禅机叹了口气,“如果我父母也能平安无事就好了……” “啊?前辈你的父母怎么了?”优奈好奇而关切地问道。 第608章 碎片 对于恶魔所说的话,理智告诉江禅机不应该相信它,也许这就是恶魔的厉害之处,它的可怕并不完全在于破坏与毁灭,更重要的是蛊惑人心,令人的意志产生动摇,令它有机可趁……这些道理江禅机都懂,事不关心,关心则乱,懂归懂,但他还是不敢完全不信。 但是要怎么验证恶魔的话呢?暂时没什么好办法,无论如何不能被恶魔捏到他的软肋,如果它发现他急于验证真伪,那么就会利用他这种心理来要挟他,正所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欲望令人产生弱点,欲望令人堕落,如果不是凯瑟琳有强烈的帮助妹妹获得光明的欲望,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恶魔最擅长利用人类的欲望来搞事,所以他必须在恶魔面前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假设恶魔所言不虚,父母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多半是被困住无法行动,无论是被环境困住还是被气候困住,或者只是因为失去了目标不知何去何从,如果是这样的话,借助优奈潜移默化的影响力,令他们在一定程度上免于危险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事,反正做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只是稍微有些对不住优奈,毕竟是利用了她,不过她的能力放着不用也是浪费。 他跟优奈讲,自己的父母好像是在北方某处虽然了一些困难,但是因为联系不上他们,他既不知道他们的确切位置,也不知道他们遇到了何种困难,只能希望他们平安无事吧。 说的时候,他还语作哽咽,使劲抹了几下干干的眼角,硬是把眼角蹭红了,优奈见状不住地安慰他,说吉人自有天相,他的父母一定不会有事。 江禅机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反正他们两个似乎命很硬,硬到他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借躲债为名环球旅行去了。 优奈的安慰是他面对恶魔时的有力底气,他和恶魔的战斗还没有结束,迟早有一天还要面对它。 说完这件事,他带着她上楼,来到凯瑟琳与院牧长的病房,还没进去就听到阿拉贝拉喜极而泣的声音。 病房里,路惟静围着凯瑟琳忙前忙后,检查和测试她的意识是否完全恢复了正常。 凯瑟琳的病床上半部分稍微翘起来,撑住她的腰,维持着她半坐半躺的姿势。 经过一夜的休养,她的脸色稍微红润了一些,但整体而言的气色还有些憔悴。 阿拉贝拉牢牢握着凯瑟琳的一只手,仿佛一松开凯瑟琳就会跑掉似的。 另一张病床上,院牧长的气色反而比昨天更差,应该是止痛药的药效过了,令她承受着深度烧伤的痛苦,不过她没有哀嚎也没有抱怨,紧握胸前的十字架双目微闭,嘴唇轻动,快速无声地念诵着什么,大概是替自己和凯瑟琳向神祈祷……对她而言,身体承受的痛苦不会令她怨天尤人,她反而认为这是神对她的试炼,她是这么教导阿拉贝拉,也是如此身体力行,并不是像手电筒一样只会照别人,无论律人还是律己都很严苛。 江禅机虽然没什么信仰,但对有坚定信仰的人一向充满敬意,他也很佩服院牧长超人的意志力。 祈祷令院牧长忘却了身体上的疼痛,或者也许虔诚到极致会令大脑分泌内啡肽等天然的止痛成分,总之江禅机暂时没有打扰她,而是把优奈介绍给了阿拉贝拉。 阿拉贝拉也许是唯一不会弄混15号与优奈的人,毕竟她不依赖于视觉,敏感如她,在优奈开口的一瞬间就记住了优奈的音色,虽然与15号挺像的,但她不会混淆。 优奈看到比洋娃娃还要可爱的阿拉贝拉,喜欢得不得了又心疼得不得了,正如江禅机预料的,她们两个就像水和酒精一样融洽相处。 路惟静给凯瑟琳做完了初步的检查,表示凯瑟琳没什么事了,如果不放心可以稍后再进行更详细的全身体检,然后就退出病房,先去给她开一些药物。 “凯瑟琳,你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头疼。”凯瑟琳用没被妹妹握着的那只手的指甲用力掐着太阳穴,“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神经和血管一跳一跳的疼。” 江禅机猜测,她本来应该再昏睡一两天,在昏睡期间让身体自我修复,这是人体自我保护的手段,但由于优奈的原因,她提前醒来了,所以就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头疼很正常,毕竟你经历了那样的事……要是醒来后一切正常才不正常。”他安慰道,“路老师不是说了你只要休养就好了?” 凯瑟琳想点头,但头部动作幅度稍微大一些,就牵得头部神经阵阵刺痛,阿拉贝拉体贴地绕到她身后,用十指给她掐按头部,这算是正宗的盲人按摩了。 “那段……期间,你有什么感觉?”他忐忑地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他不确定凯瑟琳是否知道恶魔说了什么,得先委婉地确认一下。 凯瑟琳没有移动脑袋,但哪怕仅仅是试着回忆,也会触发她的头疼,她忍痛说道:“我几乎都不记得了,脑袋里只有一些破碎的画面,我只记得我正跪在院牧长大人面前,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激动的原因,我感觉浑身发热,热得要命,有什么东西正在我心里燃烧,我似乎心中腾起一些……很可怕、充满罪孽的念头……” 她脸色惨白地偷瞄一眼院牧长,她不记得那些念头的具体内容,但确定那些都是极为暴戾而可怕的念头,光是想一想就再也无法升入天堂,她的心中怒火万丈,像是要先把她自己烧毁,再烧毁一切。 “那些都是恶魔灌输给你的,它在引导和挑拨你的情绪,并不是你自己的真实想法,上帝明察秋毫,不会因此而责怪你,你靠着努力和意志通过了上帝的试炼,并最终获得了救赎。”院牧长中断了祈祷,忍痛说完,又继续祈祷。 凯瑟琳心里一小块石头落地,但她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后来呢?”江禅机追问。 “后来……越积越多的怒气好像充满了我的脑袋,我的脑袋越来越胀痛,然后就像是有一根弦崩断了似的,我的眼前一片黑暗……绝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我以为是停电了,但之前明明是白天,我想伸手摸到你们的所在,但什么都摸不到……我知道出事了,我想逃离这深不见底的黑暗,但没有用,黑暗浓稠得化不开,我什么都做不了……” 江禅机本来还有点儿可怜恶魔,现在看来,他只不过是以其魔之道还治其魔之身,就当是对它把凯瑟琳的意识关在小黑屋里的报复吧。 阿拉贝拉心疼得从后面把凯瑟琳的脑袋揽在怀里,优奈也揪心地绞紧了手指。 “我什么都做不了,但我可以祈祷。”凯瑟琳的眼睛慢慢发亮,“我在黑暗中大声祈祷,用我一生最大的专注来祈祷,赞美主的伟大与荣光,然后……奇迹出现了。” 院牧长在痛苦中欣然颌首,显然她对凯瑟琳的处理方式十分满意。 “黑暗中出现了一束光,从那束光里,我看到天使在飞翔……起初我以为我死了,来到了我不配进入的天堂,后来我发现那个天使很眼熟……是米雪,她在挥舞着光之十字剑奋战,好像就是在和我战斗……我沿着那束光往上爬,好像爬了很久,终于爬到了光源处,然后……然后我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我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身体,但那不是我的身体,燃烧着邪恶的黑焰,充满了扭曲与愤怒……我看到了你和米雪。”凯瑟琳看向江禅机。 江禅机大概猜到了,那束光是恶魔的意志出现了短暂的裂痕,但这个裂隙是源于圣剑的攻击还是源于凯瑟琳的祈祷,这就不太好说了,也可能兼而有之吧。 “我知道我被恶魔附身了,身体里有另一个邪恶的灵魂正在与我抢夺身体的控制权,它非常强大,察觉到我的出现,它就立刻开始反扑,令那束光变得越来越窄、越来越弱,就像是正在闭起的眼睛……我必须要阻止它,不能让它伤害更多的人。” 后面的事他就知道了,凯瑟琳不会说谎,中间那一段缺失的过程她完全没有印象,那段时间恶魔掌控了身体,没想到她会反戈一击。 “好可怕……”优奈喃喃说道,“恶魔真的太坏了!” “没关系,现在你已经没事了。”江禅机对凯瑟琳说道,“阿拉贝拉已经告诉你后来发生的事了吧?” “我只说了一点,路医生就来了。”阿拉贝拉接话。 江禅机把事情更详细的经过讲给凯瑟琳,是他告诉院牧长的那个版本。 “这是你的剑,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他把用布卷着的十字剑拎起来横置于她的腿上。 凯瑟琳拨开粗棉布,十字剑闪动的红光令她的脸颊仿佛恢复了一部分血色。 她怀着忐忑而虔诚的心情试着触碰剑身,明明应该很坚硬的剑身却似乎有某种律动,令她感觉它是活的。 “这把剑在你手上焕发了新生,证明它选择了你,理应由你来用。”她把剑柄推过来。 “别开玩笑了,我可不会用剑,它并不是因为我而焕发新生,它是察觉到恶魔的存在才被唤醒,跟在谁的手上无关。”他摆手拒绝,这把柄对隐修院而言是无价之宝,但对他意义不大,它可能是专门针对恶魔的,对其他东西不一定有效,更何况君子不夺人之美,凯瑟琳勤学苦练了这么多年的剑术,他怎么跟女生抢东西? 他坚决不要,只答应在她好起来之前代为保管十字剑,并且他很期待等她康复后,以她的能力掌控圣剑,是否会令圣剑的威力更上一层楼。 他劝她不要多想,什么选择不选择的,再厉害的剑也只是武器,取决于由谁来用,想多了可能会令心态起伏,令恶魔有可趁之机。 一语惊醒梦中人,凯瑟琳其实醒来之后既惭愧又内疚,就连苏醒后的十字剑都觉得自己不配再用了,无地自容,甚至是心灰意冷,但这样的心态反而可能令心魔滋生,意识到这点之后,她也在心里默默念诵祷言,心情果然平静了不少。 “那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路易莎她们,还有银人。”他见优奈与阿拉贝拉相处融洽,放心地打算去做别的。 “还有一件事。”凯瑟琳叫住了他,带着困惑和苦恼说道:“刚才我说的破碎的画面,不是来自于我的记忆。” “什么意思?”他驻足问道。 “那些破碎的画面,好像是从昨天我抢到身体的控制权之后才浮现于我脑海里的……那些画面阴暗诡异,像是来自地狱,我怀疑是恶魔的记忆。”她迟疑地说道,并且暗暗窥视院牧长的脸色。 “哦?你能从中分辨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么?”他感兴趣地问。 “一想就头疼。”她皱眉,“或者也可能是我误会了。” 江禅机想了想,按照凯瑟琳的说法,那些碎片般的影像是她从恶魔手中夺回身体权之后出现的,大脑十分精密且复杂,意识在大脑里是如何存在和运行的,至今是个谜,那么是不是可以作出某种大胆的推测,当恶魔的意识占据她的身体与大脑时,大脑里主管记忆的区域就被刷新为恶魔的记忆,而当凯瑟琳猝不及防地夺回身体时,大脑里的记忆处于混沌状态,就像是两片不同的处理器在争夺一条内存的使用权,彼此都在激烈地刷写内存,有时候可能会写串了,指令写到了对方控制的区域里。 当然,如果恶魔的意识是八核处理器,凯瑟琳可能只有单核或者双核,不过大脑原本是她的,她对内存的兼容性更好,因此也有一定的优势,后来江禅机用圣剑驱魔强行给这个电脑断了电,重新通电启动之后,内存里还残留了一些来自另一方的指令。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09章 软硬兼施 凯瑟琳说她看到的破碎片段与图像并非她自己的记忆,充满了诡异与邪恶,无论她还是江禅机都怀疑这些是来自恶魔的记忆片断,她不太敢明说,尤其是当着院牧长的面,她怕院牧长认定她体内的恶魔还没有被完全驱离,但她不敢不说,因为她更怕自己体内的恶魔真的没有被完全驱离,不仅害己,还会害人。 她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她没有看到恶魔离开她体内的过程,只有江禅机亲眼看到了,另外两个在场者——米雪和拉斐,她们虽然也“看到”了,但没什么意义。 江禅机作为事实上的唯一目击者,他很确定凯瑟琳体内的恶魔已经不存在了,她体内也不可能潜伏着多个恶魔,以那只恶魔目空一切的口吻,怎么可能允许一山二虎? 所以答案很明显,她脑海里碎片化的图像八成就是恶魔的记忆,另外两成是她的精神大起大落而产生了幻觉,这种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但无论如何,恶魔绝对不在她体内了。 院牧长也留神听着这边的话,阿拉贝拉正在给凯瑟琳按摩头部的手指微微颤抖。 江禅机用平稳的语气安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可以保证,你想的那种可能性并不存在——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一定要相信你手里的圣剑,如果你体内哪怕有一丁点的恶魔存在,圣剑一定会灼烧得你生不如死。” 凯瑟琳一愣,下意识地低头望着横于腿上的十字剑。 “恶魔被对撞机的粒子束重创之后,落到了那片烂尾楼废墟里,我骑着弗丽嘉过去寻找,以防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但你也知道,那片废墟不仅占地面积大,而且地形复杂,到处都是没盖完的房子,到处都可以藏人,尤其是恶魔那种没有固定形体的存在……”江禅机伸手触碰剑柄,“是圣剑散发的红光指引着我找到了恶魔,任何人都可能骗人,但它不会。” 十字剑的红光柔和地萦绕着凯瑟琳放置其上的手指,半分暴烈的味道都没有,这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 “正是如此。”院牧长说道,“米迦勒的圣剑是凡间最嫉恶如仇的圣物,没有任何恶魔可以从它的眼皮底下逃脱。” “太好了……凯瑟琳,对吧?”阿拉贝拉听到大家的呼吸声和呼吸频率平缓下来,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凯瑟琳除去了一块心病,仿佛连头疼也有所减轻,脸色也好转了一些。 “那些碎片化的图像,你一点儿想不起来么?”江禅机更关心这个问题,如果能从那些图像里找到线索,说不定能弄清恶魔的来历以及他父母的下落。 “只要试着去想,脑袋深处就针扎似的疼。”凯瑟琳眉头紧锁。 “人类看到地狱的景象就是这样。”院牧长淡定地说道。 江禅机倒不这么认为,但他不会蠢到去反驳。 他觉得应该是恶魔与人类的意识本身存在差别,恶魔已经算是另一个与人类相似的物种了,或者说是人类的变异,某种意义而言也算是人类的更高级形态。如果恶魔存在实体,它的大脑结构肯定也跟人类有差别,硬将一个外来的特异意识灌入大脑去顶替原本的意识,肯定会在兼容性上出问题。在恶魔的意识被驱逐后,凯瑟琳的大脑里保留了一点点恶魔的记忆,但她的意识读不懂,不能向上兼容,而恶魔的意识作为高级意识,可以向下兼容。 不过,恶魔与人类之间的差别远没有人类和猴子的差别那么大,虽然凯瑟琳目前读不懂恶魔的记忆碎片,但未必就一直读不懂,人类作为万物之灵,适应能力是很强的,尤其是人类的大脑,远远还没有被挖掘出全部潜力。 话虽如此,他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来促使凯瑟琳进一步努力尝试读懂恶魔的记忆碎片,但这件事不着急,再怎么样也得等凯瑟琳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再说,身体康复了,精神的力量也会随之提高。 “我觉得,为了防止恶魔卷土重来,你记忆里的那些碎片可能有一定的价值,不过你先养好身体,等你身体好了之后咱们再详细商量。”他说道。 “恶魔还会卷土重来?”优奈担心地问道。 “恶魔只能被驱逐回地狱,无法被消灭,因为恶魔与人心的‘恶’与‘罪’息息相关,只有世人彻底消除了‘恶’与‘罪’,恶魔才有可能彻底消失。”院牧长说道。 这句话虽然加上了宗教的外衣,但不失为一句大实话,所谓的恶魔,其实不就是来自于人的内心么?人心之中潜在的恶念是恶魔滋生的土壤,当人心被恶念支配时,不啻为恶魔的化身。 “不过,恶魔的结局早已注定。”院牧长坚定地说道:“《启示录》20:10:那迷惑他们的魔鬼被扔在硫磺的火湖里,就是兽和假先知所在的地方。他们必昼夜受痛苦,直到永永远远。” 凯瑟琳和阿拉贝拉低头祈祷,前者下意识地想握着胸前的十字架,却握了个空,因为她的十字架已经被烧得扭曲变形发黑,戴在胸前有一定的危险性,被医护人员给她换衣服的时候取走了。 江禅机想到门格海绵,恶魔在那里面虽然不会受到身体上的痛苦,但精神上的痛苦和绝望恐怕一点儿也不比什么硫磺的火湖更好。 凯瑟琳身体还很虚弱,江禅机不再用严肃的话题消耗她的精神,否则院牧长一念经,她又得跟着附和,于是让她们几个女生闲谈,自己去旁边的病房。 敲门之后,门里有人喊了一声“进来”,连个“请”字都没有,这样的语气一听就是蕾拉,她一定是在家里习惯了这么使唤佣人。 路易莎躺在病床上,除了身体虚弱之外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这次多亏她帮了大忙,否则如果没有米雪的出手,恶魔恐怕要造成更严重的威胁。 蕾拉装模作样地给路易莎削苹果,她那手法一看就是从来没削过苹果的,削着削着还把自己的手指头划了一刀,惨叫着去找路惟静了,可惜路惟静没工夫理她,她只好又找护士给她先包扎上。 问候完路易莎,江禅机来到最后一间病房,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他推门而入,看到眼神呆滞的银人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手腕依然被铐在病床上。 第二次敲门终于成功地唤醒了她的注意力。 “早,吃早饭了没?”他的招呼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他直接问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银人的脑袋还是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颈部也被固定着,这两天都是护士帮她翻身和擦洗身体。 他瞄了一眼病床下方,可能是这两天实在是多事之秋,医院没时间将更多精力用来防范她逃跑或者闹事,干脆让她在床上吃喝拉撒,不仅连着导尿管,病床下还有一次性马桶……虽然在床上吃喝拉撒可能是宅男的终极梦想,但拉完之后连擦屁股都得别人帮忙,正常人都会觉得窘迫,尤其还是在漂亮的护士小姐姐面前。 银人却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对这些外界的环境浑然不觉,她的脸部基本上都被纱布裹住了,眼神却比之前更憔悴,简直像是个活死人,看来她这两天一直处于激烈的思想斗争中。 “我知道你想替拓真报仇,但你这个样子是没办法的。”江禅机已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也劝了,本着恩威并施的原则,今天得吓唬她一下,于是板着脸说道:“红叶学院不差钱,不怕养闲人,如果你不合作,你就这样在病床上待一生一世吧,哪怕你几十年后腐烂在病床上,你也没机会离开,更别提给拓真报仇了……你再考虑一下吧,但我没时间一直等着你的答复。” 说完,他转身离开,但有意放慢了脚步,落脚重,步程短,反正躺在病床上的她看不到。 就在他走到门口,拉开病房门时,她终于声音沙哑地说话了:“等一下……” 江禅机转身看着她。 “我可以帮你们,但我要求把杀死拓真的幕后主使交给我处置。”她说道。 “我不一定能作主,但以我个人而言,我可以原则上同意,但我也有个条件,就是要等我们审讯完幕后主使,令其说明真相,然后才能把他交给你处置,怎么样?” 他知道如果把幕后主使交给银人,那个人八成是死路一条,但不交给银人,他们留着幕后主使干什么用?假设幕后主使是个普通人,那么被抓住后理应交给警方才对,但幕后主使牵扯太多秘密,太多人不允许那个人活着,即使交给警方,肯定也活不下来,八成会在某天早上发现其大卸八块但被判定为自杀的尸体。 除了银人想得到幕后主使,15号和于娜可能也有这个想法,但这个矛盾也并非不能解决,于娜一看就是成熟的大人,可以讲道理,15号也远不如银人这么偏执,可以稍后做做她们的思想工作。 银人听了他的话,他其实没有把话说死,也没有保证什么,但相对而言这可能已经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结果了。 她在病房里待的这两天,除了江禅机和医护人员之外,从来没有其他人进过她的病房,她像是被遗忘了,这样的冷处理令她愈发沉不住气,她现在还有价值,可以讲讲条件,但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没价值了,所以即使江禅机没保证什么,她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做完最后的思想斗争,她咬牙道:“好,我相信你。” 江禅机关上病房门,尽量掩饰住脸上的喜色,重新走回病床边,等了一会儿,她又一言不发,但不像是她有意耍他,而是……她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她向来就是个冷面杀手,听拓真的吩咐行事,不需要多问,也不敢多问。 “不妨先从拓真的死亡现场说起吧。”他提示道。 银人终于找到了头绪,“你说窗户缝隙间找到了镓的粉末……那不是我的,是……c9的。” “c9?”江禅机听这名字,还以为是某种高性能炸药。 “我是c8。”她解释道,“c9与我有相同的能力、相同的长相。” 只能说不出所料,拓真果然克隆了不止一个银人,而且看这编号,显然还有更多的,就是不知道这个编号是拓真手里所有超凡者克隆体的排序,还是单指银人这种类型,如果是后者就太可怕了,光是银人就至少有9个?似乎不太可能吧,估计多半是总体的排序。 “你的意思是,从洗手间翻窗而入的是你的双胞胎姐妹?那么也是她杀了拓真?”他继续问道。 “双胞胎姐妹”这个词语似乎令银人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你不知道?还是你从来没想过?”他注意到她睁大的眼睛,毕竟她缠满绷带的脸上能看见的部位有限。 说来难以置信,银人真的没有想过,她完全被拓真训练成无情的杀人机器,虽然她见过c9,但两人当时的身体和头部都被镓衣覆盖,她只对c9有一些熟悉感,并不知道c9长得什么样,对方与她拥有相同的能力也没有令她心生波澜。 他打了个响指,可能是被15号和于娜她们传染的,将银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c9为什么要杀拓真?” “我不知道,她不应该杀的……”银人困惑地说道,她想了两天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那c9现在在哪里?”他又问。 “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好像确实有些无厘头,拓真之死令银人无比震惊,她不可能提前知道c9杀死拓真之后的下一步动向。 江禅机想了想,换了个问题,“c9是从哪来的?她之前待在哪里?” c9以前待的地方,很可能就是拓真的另一个秘密窝点。 “她在看守一个人。”银人回答。 江禅机立刻想到优奈,难道就像这个银人负责看守优奈一样,c9也在看守一个克隆体? 第610章 笔记 听到c9是在看守一个人,江禅机立刻联想到另一个像优奈这么可怜的女生从出生就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牢房里,可能一眼都没有看到过外面的世界,就像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雀,光是想想就令人心疼。 优奈看过外面的世界,因为她是特殊的,她毕竟是拓真在血缘意义上的亲人,在她小时候,拓真对她的培养方式与15号的培养方式大概没有区别,如果不是后来出了问题,说不定优奈也会作为卧底而被派到其他的超凡者组织……说不定就是红叶学院或者隐修院。 直到慢慢长大,优奈与15号在性格方面显露出越来越大的差异,两人的性格走向南辕北辙,这可能令拓真困惑而恼火,恼火的是,优奈与15号的出生和成长环境明明差不多,为什么性格却有这么大的差别? 其实这种差异也很正常,人的心理太复杂了,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心情下看到同一件事,都会产生不同的感受,形成不同的记忆,进而影响性格的转变。 “你说的被c9看守的那个人,也是像优奈那样被关在一座建筑的地下室里?”他问道。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也没去过。”银人摇头,“那人是c9负责看守的,跟我无关,但我知道不是在这个国家。” 她的意思大概是,拓真对手下这些打手们的职责安排都明确而独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职责,互不干涉。 “不在这个国家?现在c9到这里来了,岂不是没人看守那个女生了?”江禅机问道,“还是说换成另一个c7或者c6之类的人来看守她?” 银人同样很困惑,“我不知道,c9不应该擅离职守才对……还有,不是‘她’。” 江禅机一愣,“什么不是她?” “不是‘她’,应该是‘他’。”银人解释道,“我虽然没有见过那个人,但主人……拓真有时候会审查给那个人准备的生活用品,然后进行调整,那些生活用品不像是给女生用的。” “啊?拓真连生活用品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亲自管?优奈的生活用品也是这样?”江禅机心说怪不得拓真尸检的时候发现他的身体状况挺糟糕的,这管得也太宽了吧?这么下去不是早晚要活活累死? 另外,如果优奈的每一件生活用品都是拓真选出来的,想想还有点儿恶心。 “不是。”银人立刻否定,“我只见过拓真给那个人调整生活用品清单。” “那你是怎么从生活用品里知道那是个男的?”他好奇地问道。 “很多细节,比如维生素片用的是男士维生素,后来还增加了适合男性使用的健身器材。”银人说道,“其他的一时想不起来了。” 这些还都是她这两天绞尽脑汁才回忆起来的,她以前几乎从来不会动脑子,也不需要她特意去记什么东西,不是机器人,胜似机器人,现在什么都要靠她自己。 江禅机越听越新鲜,他在优奈所在地下室可没看到健身器材之类的东西,这是明显的差别待遇啊,优奈好歹是拓真名义上的血缘亲人,结果受到的待遇还不如这个神秘人物。 优质的维生素片肯定要分男女,因为男性和女性容易缺乏的维生素种类不太一样。 这又是精心挑选的维生素又是健身器材的,拓真对那个男性的身体健康真是超乎寻常的关心啊,令江禅机都有些想歪了,如果不是拓真是一个有野心的工作狂,他甚至可能觉得拓真是不是金屋藏娇养了个**之类的…… 被关着的这个男性肯定有非同寻常的重要身份,拓真没有任何伤害这个人的意思,相反对这个人呵护有加,从饮食平衡到体育锻炼,简直呵护得有些过头,到了令人恶心的程度……拓真是有多关心那个人的身体健康? 江禅机的第一感觉是,这个人会不会某个超级牛叉大人物的克隆体?某国总统、首相、世界首富之类的?听着似乎很有可能,但结合拓真这个人的性格来分析,又不太能说得通。 拓真是那种目空一切的人,他都敢捅忍者学院的马蜂窝,那些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总统会放在他眼里么?至于世界首富他更不会在意,从15号和宗主的情报来看,他是想建立世界新秩序,什么总统首富全都是待割的韭菜而已。 那这个被他呵护有加的男性到底是什么身份? 江禅机一时之间实在想不明白,银人也一时想不到更多的细节,于是他问道:“这件事先放在一边,你以后想到什么更多的可以直接告诉我……关于拓真,还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没?” 他发现她又没词了,提示道:“比如生活习惯之类的,或者他死之前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没有?我说的生活习惯是除了吃喝拉撒、睡觉、骂人、做科研之外,每天都会做或者隔三差五就会做的事。” 银人出神地想了想,把拓真每天从早到晚的活动理了理,说道:“写日记算不算?” “写日记?当然算!”江禅机顿时提起了精神,“他还写日记?日记在哪?” 如果能得到拓真的日记,很多疑问就迎刃而解。 据银人回忆,拓真有写日记的习惯,他的日记大部分是在记录科研进展,只有少部分是在记录其他的事,毕竟他几乎事必躬亲,事情太多,就算他脑子很好使,也难免挂一漏万,所以他会写日记,每天写完之后还会浏览前几天的日记内容,从而安排第二天的日程,避免日程冲突。 当然就连银人也不知道,拓真以前的脑子确实很好使,记忆力也很好,否则也不可能成为小有名气的青年俊杰,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类无法违逆自然界的客观规律,他除了记忆力比年轻时有所衰退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的高血压、焦虑、每天大起大落的情绪都加速了他记忆力的衰退,再加上他事务繁多,光靠脑子来记是不行的。 在他年轻求学时,就有记课堂笔记的习惯,伴随他一直度过中学、大学、研究院的时光,所以他自觉记忆力衰退之后,除了无能狂怒之外,没办法只得重拾记笔记的习惯。 他不是用纸笔写日记,写在纸上的日记一是不方便保存和查阅,二是容易泄露,而是在手机或者电脑上写日记。 江禅机听到这里不禁纳闷,那家整容机构里能找到的拓真的遗物全都被警方取走了,包括手机、电脑和服务器,警方那边请技术专家进行了初步的分析,并没有找到类似日记的东西,否则肯定会告知红叶学院了。 银人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拓真肯定写了日记,要么日记存在手机和电脑里极为隐秘的位置,要么……就是他为了防止手机遗失或者被窃导致的泄密,并没有将日记存在本地,而是在线写日记,并且远程保存在某个app里、电脑里或者服务器里。 警方没在拓真手机里发现这类app,也许他谨慎到每天下载app,登录之后写完就把app删除的程度,或者他干脆用手机或者电脑浏览器远程登录某个服务器,写完之后退出并清空浏览记录。 银人知道拓真写日记,但从来不敢多问,更不可能知道日记的保存位置和内容,不过这依然是个很有用的信息。 如果拓真每天写日记,把每天发生的事记录下来,那么就可以解释为何会有第三者知道拓真与凯瑟琳之间的事了,那人肯定是破解了拓真的日记密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拓真的动向了如指掌。 江禅机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他解开了情报泄露之谜,在于娜面前终于不用靠口头保证来替自己或者同伴们辩护了,虽然没有物证,但至少有银人当人证。 不过拓真对日记保护得如此小心,又怎么会被别人知道了呢?别人就算知道了,又怎么破解的密码? 拓真是科学家,不是数码小白,不会设置123456或者姓名生日之类的简单密码,他的密码即使可以无限次试错,估计也要超级计算机才能破解出来,更何况很多app和服务器都是限制密码错误的次数,错误次数过多,要么几小时后再试,要么直接把登录id给锁了。 因此,无论那个人是怎么破解拓真的密码,至少绝不会是猜出来的。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拓真有写日记的习惯?”江禅机又问。 “我不清楚。”银人答道:“据我所知是没有。” “那么……拓真是否还有上级?” “上级?”银人愣了愣,仿佛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对,就是别人给拓真下命令的,或者至少跟拓真是平级,拓真说话时不会太嚣张的那种也可以。”他解释道。 她努力想了想,“据我所知,没有符合你描述的这两种情况。” 好吧,看来拓真跟谁讲话都是这么颐指气使,这样的态度得多遭人记恨,得罪了不知多少人,想杀他的人估计能组成一个排。 江禅机有些怀疑被c9看守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拓真的上级,但上级怎么可能被关着,而且银人也否定了这种可能。 “其他值得一提的事情还有没有?”他问。 她又想了想,“拓真好像便秘,每次上厕所的时间都特别久,而且从厕所出来后会很生气。” “……这种不算。”江禅机无语,“他挑食或者拉稀之类的也不算。” “我暂时想不到别的了。”她的神情闪过一丝畏缩,这是她的条件反射,每次她的回答令拓真不满意的时候,她就知道又要挨打挨骂,不过片刻之后她想起来,眼前这个人不是拓真,拓真已经死了。 “好吧,等你想起更多的再说,关于日记的这件事很有价值,多谢,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江禅机向她点点头,“我去跟其他人沟通一下,你继续休息吧……” 他瞄了一眼她的手铐,“手铐……我是很想给你摘了,但这里是医院,很多手无寸铁的医护人员在这里,虽然我相信你的合作诚意,但别人未必,所以……麻烦你暂且忍一忍,等你养好伤可以出院的时候,一定会给你摘掉。” 银人忙道:“我……我有一个请求,如果你们找到幕后主使者的所在,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这个……原则上没什么问题,但到时候如果你头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办?” 等确定了幕后主使者的所在位置,除了江禅机之外,宗主、于娜她们肯定也会第一时间赶过去,即使带上银人,也不怕她搞出什么幺蛾子。 “没关系,如果可以给我一些镓,我可以比照自己的脸型和头型塑造一个头盔,不会令骨折的地方移位。”她说道。 现在她脸上的绷带和颈后的固定装置都是为了防止她翻身乱动导致面部骨折的地方错位,不过以她的能力,如果塑造一个形状完全贴合脸部与头部的头盔,好像效果更好,而且即使翻身或者碰到硬物也没事。 江禅机稍加考虑,“这个我觉得问题不大,但现在肯定不能给你,你多担待一下。” 银人除了拓真之外,几乎不跟任何人讲话,拓真跟她讲话也从不会这样客气,令她很不习惯,浑身不自在,她根本不适应正常的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方式。 江禅机正在离开病房,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又驻足转身说道:“差点儿忘了,你脸上的伤……当时我情急之下,下手重了一些,抱歉。” 他要不说这事,她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受的伤,脑震荡太过严重,挨拳头之前的事她只有很模糊的印象。 她不知说什么好,当时她可是一心要杀了他,双方性命相搏,他在反击中把她打伤,这又算得了什么?起码还留了她一条命。 江禅机见她眼神游移,一副困窘不安的样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告辞离开。 第611章 失望 我的隐身战斗姬正文卷第611章失望入夜。 用了一白天的时间,公寓楼的窗户玻璃终于全都补上了,不用再靠报纸挡风,江禅机一回到公寓就没闲着,被房东大婶逼着做牛做马,让他把三楼每个房间的碎玻璃全都清扫出去,粘窗户用的废报纸也不能扔,房东大婶要卖废品。 院牧长那间屋子的屋顶和墙壁也被补上了,还重新刷了一遍乳胶漆,令这间屋子成了整个三楼最靓的屋。 好不容易忙完了,欧阳彩月也打来电话,问他准备好没有,她租了一辆车停在楼下附近等着他。她其实本来都打算离开去见干女儿了,被接二连三的事情给耽搁了,再加上烂尾楼废墟很适应试验新的温压松果,有什么疑难之处还可以就近请教梓萱,因此她干脆暂时不走了。 她很会为人处事,今天也没空着手来,还准备了礼物,当然不是给江禅机的,而是送到梓萱家里,认识了梓萱的父母,好一阵殷切的嘘寒问暖,最虚伪的是,她很懂女人的心思,见了文华阿姨故意误认成梓萱的姐姐,令文华阿姨心花怒放,恨不得把她当成闺蜜……她也顺水推舟地邀请文华阿姨有时间一起逛街。 她这么殷勤,原因不外乎就是温压松果实在太屌了,屌到她诚惶诚恐,生怕一觉醒来之后发现是一个梦。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很强、很聪明或者很有天赋,她以前根本是拿命在拼,除了富贵险中求的玩命精神之外,她没有什么可倚仗的,而现在不同了,铝热松果已经令别人对她刮目相看,而温压松果……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从梓萱家里出来,她就给江禅机打了电话,然后在楼下等他,顺便观察这条街道的状况。 昨天的事闹得那么大,可以说是满城风雨,很多人在网上传言说根本不是官方说的煤气泄露引起的爆炸,有人言之凿凿说是看到一个被笼罩在黑色火焰里的怪物,还有一个手持红剑的人追逐在怪物后面,可惜外地的网友要求他们拿出证据时,他们什么也拿不出来,然后不免被外地网友一番嘲笑,说都什么年代了,能拍照的智能手机难道还没有普及? 不过怪物虽然没有被拍到,横贯天空在白天显现的极光却被很多人拍到了,这个毋庸置疑,而这个纬度不应该看到极光,有人宣扬说那不是极光,而是地震前常常会出现的地震光,预示着本市可能会有一场大地震,让本地人这几天夜里不要睡觉……然后被转发五百次请进去喝茶了。 欧阳彩月有她自己的信息渠道,出事后的短时间内,她就收到了一些朋友发来的询问,可惜她也不清楚内情,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此类传言绝非空穴来风,因为事件的发生地点就在江禅机住的那条街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可能是那个扫把星又惹到哪路神仙了,因此就算他不邀请她出来,她也会找机会旁敲侧击,不会放过这种能卖钱的情报。 过了一会儿,江禅机下楼,拉开车门上车,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接着后排车门也被拉开了,然后关闭。 “?”欧阳彩月意识到是一个忍者上了车,如果是陈依依的话,她可能连车门打开的过程都没有察觉而是直接启动汽车了。 “15号也跟着咱们一起去,不过她应该是全程隐身,你不用在意。”江禅机解释道,“这事本来应该提前跟你讲,但今天太忙了,给忘了,这件事跟她也有切身关系,所以她想跟着。” 欧阳彩月有些在意,但也没表示什么,毕竟她很想听八卦。 车开起来之后,她问道:“去哪里?” 江禅机报了一个酒店的名字,“我想请你去见一个人,这个人……她只说自己是开酒吧的,那种酒吧,你懂的,但是这是她的一面之词,我们也没看到她的营业执照之类的,我知道你去过不少酒吧,兴许你见过她,所以请你帮忙走一趟。” 欧阳彩月听得不由皱眉,“你没搞错吧?我是去过一些黑市酒吧,但相比于世界上的黑市酒吧总数,我去过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你怎么确定我去过那个人开的酒吧?” “因为你曾经说过你去过那里。”他说。 “哪里?我说过什么?”她一愣,她完全想不起来了。 “赌城的那间酒吧,不是东方的赌城,是西方的那个赌城。” “啊?” 欧阳彩月大惊,脚下不自觉地一颤,令汽车的油门猛地往前一蹿,她赶紧把车刹停在路边,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说赌城那间酒吧的老板……调酒师,来到了这里?” “她只说她是开酒吧的,我们通过其他渠道查到她是乘坐从赌城直达这里的航班过来的,所以有这个猜测,但这不是没有证据么,所以找你来……”他解释道。 欧阳彩月脸上的肌肉阵阵抽搐,“如果真的是她,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么?” 江禅机点头。 欧阳彩月像便秘一样憋了几秒,最后什么也没说,长吁一口气就继续开车。她可不像江禅机他们这些走了狗屎运的小毛孩子,明明年纪很小就已经见过一大堆顶级的大人物,上次猎捕隐异猴之前在废弃小学里听学院长的讲话,已经是她跟这种顶尖超凡者距离最近的一次接触了,如果不算赌城调酒师的话。 她去过赌城的黑市酒吧,其实那次去也没什么要紧事,主要是刚做了一单生意,手头有了余钱烧得慌,就跑去想见见世面,毕竟那里可以说是世界黑市酒吧里T0级的存在,每杯酒的价格贵得要死,得请朋友帮忙带她进去,还不一定能有位置,很多人都是像她一样,为了去跟那位调酒师混个脸熟——虽然这些人生性散漫不愿受拘束,但也懂得抱团取暖的道理,花钱拜个码头不算冤大头。 欧阳彩月去过,见过,点了一杯回忆起来至今肉疼的酒,借等调酒的时间跟调酒师聊了几句,对方大概是见过太多抱着跟她相同目的来的酒客,谈笑得体而不失礼貌,明明她已经挖空心思提前想了一些也许能令对方印象深刻或者提起兴趣的话题,却总有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后来她问了朋友,朋友说那个调酒师就是这种性格,跟再好的朋友也是若即若离地保持着一点距离。 她多少有些失望,不仅是心疼钱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她没有感觉,就是面对一个顶级大人物时对方应有的气质,也可能是她的期望值拉得太高了,总之就是她觉得这个调酒师……不够惊艳。 其他的大人物,她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学院长,学院长给她的感觉就不一样,那种理智、睿智、儒雅、从容的风采即使隔着屏幕都能令她感受到。 后来她想了想,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调酒师不够惊艳,一开始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后来偶然间看到商业中心的户外大屏幕上有一个东亚女团的姑娘们挥舞着大长腿又唱又跳,她终于恍然大悟,因为调酒师的脸太像这些流水线生产的偶像明星的脸,要说漂亮那肯定是漂亮,但因为太常见而有一种……廉价感,她的潜意识觉得这种顶级大人物不应该这么庸俗,是以冲淡了给她的惊艳感。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又不是每个超凡者都很漂亮,所以在脸上动手术的情况在超凡者之中也并非罕见,动手术没关系,但个人审美不应该这么世俗化吧?除非是调酒师刻意为之,否则她实在无法理解,从心理上不由地将调酒师看低了一两分,与学院长、宗主这些人拉开了一个档次。 “她怎么会来这里?跟你们公寓楼发生的事有关系?”欧阳彩月整理情绪之后,重新将汽车驶回道路。 “没……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有一些关系。”江禅机说道,“但我说了,我们还不确定她的身份。” “没有照片?你不是有手机了?” “你觉得我好意思拍吗?”他无奈地摊手,“而且我们上次见到她是半夜,光线很差,拍也拍不清楚。” “半夜……开酒吧的都是夜猫子,这倒是正常。”欧阳彩月点头,“对了,她的眼睛是不是很大也很漂亮?有点儿像是……” 她通过后视镜望向看不到人的后座,虽然她马上移回视线看向前方的道路,但心里的那团迷雾中仿佛出现了一丝曙光,她似乎摸到了一点点她说不清的头绪。 “没错。”江禅机承认。 “那……很有可能就是她。”欧阳彩月心不在焉地开着车,脑子里努力试图抓住刚才闪过的那条模糊的灵感。 卧槽?难道调酒师和后座的15号是母女?还是姐妹? 《水火不容的忍者学院与黑市联盟,失散多年的母女or姐妹重逢之际竟然翻脸成仇?》 欧阳彩月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已经开始上演一出滴血认亲的狗血情感大戏。 第612章 口风 汽车抵达酒店,江禅机和于娜就约在酒店大堂里见面,彼此并不太熟悉,约在这种公众场合比较合适。 江禅机他们是提前到的,在大堂里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入座,等了几分钟,就见于娜从酒店的电梯里走出来。 欧阳彩月上次是在光线昏暗的酒吧里见到于娜的,而且当时于娜穿着一身利落笔挺的西裤、女士衬衫、细领带、马甲、白手套的中性风格服装,此时看到于娜穿着一件天鹅绒睡衣出现,而且没有化妆,竟然一时不敢确认,仔细看了几眼,方才借茶几的掩饰向江禅机比划了一个约定好的手势,表示这个人正是赌城酒吧的老板兼调酒师。 江禅机看到于娜穿着睡衣来到大堂也挺意外的,15号隐身于角落里没有出声。 “抱歉,刚起床,一看时间快迟到了,没来得及换衣服就下来了,连脸都没洗。” 仔细一看,于娜的神情确实像是刚睡醒的样子,睡眼惺忪、头发散乱,也没像前天夜里那样化着成熟的妆容,还穿着拖鞋。 现在已经入夜,于娜却刚醒,她早已成为夜行动物,夜里睡不着,白天醒不了,作息时间与常人相反,这种多年养成的生物钟很难改变,不过有一个好处,由于几乎见不到太阳,她的皮肤很白,即使不擦粉底也很白。 “没关系,我们也刚到。”江禅机站起来介绍道:“冒昧带来一位客人,是我的一个朋友,她经常出没于世界各处的酒吧,不知道你们是否见过。” “嗨!”欧阳彩月笑语嫣然,向于娜挥手道:“没想到在这里见面啦!” 欧阳彩月里心里有些忐忑,因为她其实挺爱面子的,她经常玩命冒险,也有这个因素在内,因为人生在世想出人头地,要么有钱,要么有实力,她清楚自己实力平平,想让人高看一眼,就得拼命赚钱。 她忐忑的是,她只跟于娜在昏暗的酒吧里见过一面,聊了不多的几句话,于娜每天见那么多酒客,很可能已经认不出来她了,那她在江禅机面前多没面子? 于娜的视线落在欧阳彩月的脸上,稍微一怔,出神地想了两三秒,“是……欧阳小姐?” 欧阳彩月顿时脸上有光,没想到于娜竟然还记得自己,高兴地说道:“没错啊!就是我!亚里娜,你的记性可真好!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亚里娜?”江禅机一愣。 “我的英文名,yarina,在赌城的时候我一般都是用这个英文名。”于娜解释道,“毕竟那边来自西方国度的人比较多。” “哦,原来如此,跟你的中文名发音还挺像的。”江禅机恍然,佯装不知情说道:“没想到你们真的见过。” 可能是因为身体里有与拓真相似的基因,于娜很聪明,记性也很好,一方面这是她的天赋,另一方面她刻意训练过记忆能力,尤其是识脸记人的能力,干她这一行的,如果见到某个客人一面之后,在下次见到时还能叫出客人的名字,无疑对她的事业有极大的加分,否则全世界那么多黑市酒吧,她凭什么能脱颖而出? 她只见过欧阳彩月一面,后来她听朋友和其他酒客提到过欧阳彩月的能力和战斗方式,还有为人处事的性格,尤其是欧阳彩月身上总是萦绕着淡淡的松脂香味,这是欧阳彩月与众不同之处,正常情况下很难闻出来,但当欧阳彩月喝完一杯酒,将空杯子递还过来时,她闻到了杯柄上残留的味道,她就是通过这样的特征将短期记忆转为长期记忆……其实欧阳彩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松脂的味道,她的嗅觉早已习惯了。 “欧阳小姐说笑了,你在超凡者世界里声名鹊起,我怎么会不记得你?”于娜笑道,“大家坐下来谈吧。” 即使明知道是恭维的场面话,欧阳彩月还是很受用。 既然欧阳彩月已经确认于娜的身份,江禅机心里就有底了,一会儿可以找机会打探一下她对“通道”的看法,按理说像她这么消息灵通的人,不太可能任何风声也没有听到。 首先,他把银人在白天提供的信息告诉了于娜。 欧阳彩月佯装刷手机,实则把耳朵竖得老高,她不明白前因后果,什么银人铜人的,但隐约猜测跟凯瑟琳让她去黑市酒吧探听的东西有关,努力在心里将线索拼凑起来。 江禅机答应把公寓楼发生的事告知欧阳彩月,就顺便把凯瑟琳、院牧长与恶魔现身的经过讲了一遍。 他郑重向于娜道谢,如果不是她打来电话提醒他有恶毒的流言指向凯瑟琳,事情后果难以预料。 欧阳彩月听得差点儿惊掉下巴,庆幸还好自己不在场,否则岂不成了炮灰?她衣服里全是易燃易爆物品,虽然平时很安全,但如果被恶魔的黑焰引燃,那她就直接一键火化了……另外她没想到凯瑟琳那把剑居然是这么贵重的宝贝,恐怕她以前得到的所有宝贝加在一起都没有这把剑值钱。 于娜打完那通电话实在困得不行就睡觉了,她也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这一通电话说不定救了所有人的命,包括她自己的。 她认真地听完,然后试着回忆了一下,抱歉地说道:“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对不起,我还真不清楚他有写日记的习惯,这样一来至少可以解释,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唯一的疑问在于,那个人是怎么知道他的日记密码?” 对于这个问题,江禅机也没有头绪,一旦找到答案,那个人的真实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多谢,让你费心了,我这边也会全力开始调查,但是你知道……酒吧里很注重个人隐私,想打听某个消息最先是由谁传出来的不太容易,需要一定的时间。”于娜看了看时间,提议道:“你们晚上有事没?如果没事的话,不如我先上楼洗脸换衣服,然后找个地方一起吃晚饭如何?” 江禅机很想答应,但他见过前天夜里的于娜,知道她的洗脸包括化妆,势必需要不少时间,他得先把正事说了,而且他们大快朵颐让15号干看着,这样不太好,于是忍痛婉拒道:“吃饭就……先算了,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征询一下您的意见。” 于娜已经站起来了,见他脸色似乎比刚才还要严肃,复又坐下。 江禅机斟酌了一下语句,试探着说道:“您知道,世界上有时候会发生怪事么?” 于娜不禁皱眉,“你指什么怪事?” 由于换了话题,欧阳彩月终于有理由不装哑巴了,忍不住插言道:“怪事不是天天发生么?还有比路西法现身世间更怪的事?比这更怪的,我估计只有是大白天见鬼吧……” 江禅机没打算开玩笑,看了她一眼,说道:“比起你们抓的那几只猴子如何?” 欧阳彩月哑然,论怪异程度的话,路西法好歹在神话里听说过,而透明的似猴非猴的怪物连山海经里都没有记载,而且这猴子还特么的会穿衣服! “什么猴子?”于娜好奇道。 “会隐身的猴子,您听说过吗?”他问。 于娜表情波澜不惊,“你是说,前一阵子,你们学院长亲自招募志愿者的那次行动?不瞒你说,我在酒吧里听别人说过,若非俗事缠身,我也想过来亲自看看,既然是学院长发布的行动,肯定事出有因……当时行动的参与者们回来后,基本上都说自己没有遇到那种猴子,只有……” 她看了一眼欧阳彩月,“据说只有欧阳小姐和另一位身受重伤的朋友亲身遭遇了,但可惜无论是欧阳小姐还是那位朋友,都对此事语焉不详。” 欧阳彩月干笑两声,“其实我也糊里糊涂……” “听说那些猴子是从贵校的实验室里逃出去的?”于娜问道。 看来这个说法在黑市酒吧里已经流传开了,可能大家都把红叶学院的穹顶实验室想象成了科学怪人的聚集地。 “并不是这样。”江禅机摇头,“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不敢随便透露出去,但是我可以给您漏个口风——那些猴子其实不是猴子,甚至并不是地球上的生物。” 欧阳彩月早就从江禅机他们的日常谈话里猜到了两三分,如今听到他亲口证实,不由地后背冒凉气,以前看过的那些科幻恐怖电影里的画面瞬间涌现出来,她可是近距离接触过那些猴子的,唯恐它们身上带着可怕的外星病毒。 不知道是经过锻炼的处变不惊还是早有察觉,于娜神色微动,但谈不上悚然动容。 “您早就知道?”江禅机试探道。 于娜略加沉吟,回忆道:“在我还很年轻刚觉醒能力不久的时候,就因为与拓真不和,孤身离家周游世界,虽然我大部分时间是穿行各个城市间,但有些国家天生地广人稀且交通不便,手头拮据的我坐不起飞机,不得不横穿人烟稀少的区域,在此期间……我也曾看到过离奇得不似人间之物的东西。” 第613章 旅行 我的隐身战斗姬正文卷第613章旅行前天半夜相遇的时候,于娜并没有来得及跟江禅机他们讲述自己过去的经历,仅仅只是承认拓真是她哥哥而已,不仅是江禅机和欧阳彩月,隐身站在角落里的15号同样十分好奇,听得异常专注。 于娜的人生经历也算是相当丰富,她刚成年就独自离家,怀着对世界的憧憬与好奇,义无反顾地闯荡天涯,她做过义工,经历过战争,改过名,整过容,光是她走过的国家、从事过的职业、结交过的朋友,一路上发生的各种或温馨、或感动、或悲愤、或惊悚的故事,真要细说起来,足足可以写成一套几本的厚书。 她之所以现在能够在一间酒吧里偏安一隅,看似很宅,几乎不怎么离开赌城,就是因为她已经洗尽铅华,外面世界上发生的绝大部分事都无法提起她的兴趣了,她平时的乐趣之一在于,在酒吧尚未营业的傍晚时光,穿着睡衣坐在铺着软垫的摇椅里,沐浴着窗外透射进来的落日余晖,端着一杯她亲手调的鸡尾酒,望着远方呆呆地出神。在酒精的刺激下,过去的某件往事就会从她的记忆中随机跳出来,令她重温那段洋溢着青春与激情的岁月。 在世界上众多的超凡者之中,也许她去过的国家和地区不是最多的,比如宗主可能出于搜集情报的需要而游走于世界各地,比如欧阳彩月这样的赏金猎人为了追逐名利而踏遍万水千山,但宗主和欧阳彩月她们的行动带着强烈的目的性,她们每到一个国家和地区并不是为了游玩或者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她们是办完事就走人,而于娜的那段岁月完全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游历四方,玩得比较深入细腻。 环球旅行,肯定要规划好合适的路线,以尽量不走折返为前提,在这个前提下让行程覆盖尽可能多的国家,尤其是那些文化或者自然风光极有代表性的国家,更是不容错过,因此从极东列岛出发的于娜,她第一站的目的地就向西选择了海参崴,在她的规划中,从海参崴起始,从东北亚折向中西亚,再从中西亚途径中欧折向北欧,再从北欧折向西南欧,跨越地中海进入北非,然后飞越大西洋前往南美,再经加勒比海抵达北美,之后再跨越太平洋飞往大洋洲,最后再返回本土……不过随着她跟拓真关系的进一步恶化,以及旅行中想法与心态的改变,这个行程终止于北美,尽管如此,她也可以说是看遍了大半个地球。 海参崴作为她的第一站,她当时刚刚成年,是除了学校组织的修学旅行之外第一次来到外国,而且是独自一个人,要说她心里一点儿都不忐忑,那是不可能的。 由于基本算是赌气离家,而且她也不想低头向拓真要钱,她靠着自己的微薄积蓄抵达海参崴之后,手头并不宽裕,周围全是操着陌生语言的人高马大的俄国人,她又不想靠自己的超凡能力来赚钱,只能在学习语言的同时尽量开源节流。 在海参崴停留了一段时间之后,她的俄语算是入了门,可以借助手势完成日常交流,这座城市的里里外外她也逛了个遍,虽然这个过程中她遇到了不少困难和挫折,难免也有打退堂鼓的念头,她还是继续踏上了旅程。 广袤的西伯利亚充满了原生态的野性气息,大片大片人烟稀少的地带,她选择当一名搭车客,靠蹭车穿梭于各个城镇之间,这也是为了训练自己的脸皮厚度,之前在海参崴的经历就令她发现自己的脸皮还是太薄了,性格也有些内向,想完成环球旅行就必须有所改变。 在搭车过程中发生了很多事,毛手毛脚心怀不轨的司机就不说了,有几次坐在司机喝多了伏特加还坚持驾驶的车里,是她这辈子离死亡最近的时候。 有一次,她搭上了一辆旧皮卡,这是一户农民家庭,男主人粗犷豪迈,女主人热情周到,看到她独自一人在路边搭车,就好心让她上车,不过由于驾驶室只能坐两人,她只能坐到车斗里跟两个孩子一起。 车斗里散落着稻草的碎屑,带有明显的牲畜那种热哄哄的骚味,一男一女两个七八岁的孩子盘腿坐在软垫上,略带好奇地打量着她这个黄皮肤黑头发的人,可能是这种偏远的地区很少有外国人到此。 于娜变魔术般从背包里掏出一把糖果和巧克力,同时狡黠地向驾驶室方向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个孩子别声张——这是她学到的对付小孩子的秘密武器,可以迅速拉近与孩子的距离,百战百胜,由于父母往往不喜欢孩子们吃太多甜东西,她的眼色可以令孩子们觉得她跟他们是一伙的。 果然,笑逐颜开的两个孩子会意地将糖果和巧克力揣进兜里藏好,但小孩子有了好东西就忍不住吃,回头看了看父母没注意,快速掏出一个剥开塑料袋和锡箔纸送进嘴里,等皮卡启动,像做贼似的赶紧把塑料袋和锡箔纸揉成团丢到车斗外面——在行车中乱抛垃圾的行为肯定不是值得鼓励的事,但于娜才懒得管,她又不是正义使者,出声纠正两个孩子的行为对她有什么好处?令他们刚对她建立的好感崩塌?哪个小孩子喜欢陌生的大人对自己指手画脚? 更何况当时的于娜也仅仅是刚成年还不到一年,说是个半大孩子也不为过,玩心还很重,彼此萍水相逢,才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好事。 她记得那是个春天,西伯利亚的春天总是来得很晚,持续时间却并不长,几乎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盛夏就过渡到了秋天和严冬,在短暂的春天里,像这样坐在敞篷的皮卡里行驶在草长莺飞的郊外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在这种荒郊野外不能要求太高。 这一家人是去另一个城镇参加亲戚的婚礼,这样的亲戚团聚通常只发生在婚礼和葬礼上。男主人一边开车,一边滔滔不绝地大声述说当年勇,女主人对他这一套早都听得耳朵里生出了茧子,心不在焉地闭目养神,时而回头察看孩子们的状况。 于娜则跟两个小孩子信马由缰地聊天,讲述她以前的经历,她倒不是特别喜欢小孩子,而是借此机会练习自己的俄语发音。 男主人说了一会儿,发现老婆和后面的搭车客都不接他的话茬,令他挺自讨没趣的,再加上说的时间太长,口干舌燥,当着老婆的面他又不敢喝伏特加解渴,无奈闭上嘴。 生活在乡下的老夫老妻,每天没有那么话可以说,谁都不说话又挺尴尬,于是他打开收音机,不论收音机里的节目是啥,至少有点儿动静就好。 皮卡已经将出发地点的村镇远远甩了身后,进入荒郊地带,道路两侧是连绵不绝的低矮山峦和大片大片的森林,有时候还能看到小型野生动物从车前或者车后蹿过。 车开出去大概两三个小时,突然变天了,之前还是最令人心旷神怡的多云天气,转眼间就乌云密布,天色阴沉得像是傍晚,寒风也刮了起来。 男主人咒骂了几声,抱怨这该死的天气,女主人则扭头让孩子们打开车斗里的行李箱,从里面找出厚衣服穿上,但不要弄脏准备在婚礼时穿的礼服。 在孩子们翻找衣服的时候,于娜把领口紧了紧,注意到一个略显奇怪的现象——乌云像是从不远处的一座山坳里涌出来的,那边似乎发生着强烈的空气对流,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还看到一道闪电转瞬即逝。 这时,收音机的广播节目也中断了,喇叭里发出吱呀的高频尖啸,锐利刺耳,男主人还想调台,被女主人抢先一步把收音机关掉了。 于娜正在出神地眺望那处山坳,突然感觉脸上一凉,某种黏糊糊热乎乎的东西落在她脸上,还有一种腥臭味。 两个孩子指着她的脸嘿嘿直乐,她用手一抹,手背上全是白中带绿的鸟屎。 她抬头看去,只见大量鸟群正在受惊般的从道路一侧的山峦那边四散逃离,像是预感到危险临近似的,正拼命远离那片山坳,只是…… “趴下!” 两个孩子还在从行李箱里翻衣服,于娜眼疾手快,当先趴在了车斗里,可惜她当时的俄语还不熟,情急之下说的日语,两个孩子根本听不懂,还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她不得不稍微起身,按住他们两个的脑袋,强行让他们的身体伏低。 在起身的一刹那,她的视线越过车斗的护栏,看到那些鸟——各种各样的野鸟,漫天的野鸟,本应远走高飞的它们却像是一架架二战时的自杀式攻击飞机一样,从空中向地面高速俯冲。 砰砰砰砰的闷响不绝于耳,于娜不敢抬头,脸上却落了黏糊糊热乎乎的东西,这次不是鸟屎,而是鸟血。 紧接着一声更大的脆响,轮胎冒烟嘶鸣,皮卡侧滑着横在路上。 第614章 黑影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也太过诡异,除了闲着没事干的于娜之外,一家人全都毫无准备,大群大群的野鸟遮天蔽日,鸟鸣声甚至盖过了这么破旧皮卡发动机的轰鸣声。 像这样的急刹车更是危险,男主人和女主人应该很清楚,他们的孩子坐在车斗里,没有座椅也没有安全带,很容易在这样的急刹车中身体或者脑袋碰到什么硬物上,但男主人依然踩了急刹车,证明那一瞬间的身体本能判断再不急刹车会有更大的危险。 几乎是短短几十秒内,车斗里的空地已经落满了各色各样的野鸟尸体,无一例外全是死于脑部的剧烈撞击,于娜和两个孩子根本不敢抬头,衣服上和脸上被溅得全是鸟血的斑点。 于娜这时候只恨自己的能力对鸟类无效,但也没办法,现在只能先求自保了,别看只是野鸟,如果是高速撞击到人的头部、脸部和颈部,尖锐的鸟喙很可能会造成重创。 她看到孩子们敞开的行李箱,顾不得他们那干干净净的礼服,直接把行李箱倒扣过来,盖住两个孩子,她自己则将背包置于头顶,趴在车斗里。 她偷眼看车斗上方的天空,起初她以为这些野鸟就是冲着这辆皮卡来的,如果是那样的话,要么是皮卡里有什么东西吸引或者刺激了它们,要么是某些超凡者或者科学怪人的驱使来攻击皮卡——然而并不是,野鸟在空中是杂乱飞行,甚至彼此还会在空中相撞,要说是它们受惊之下逃命慌不择路,似乎也不太对,因为再怎么受惊,它们至少应该分清天空和地面,而现在……它们像是失去了方向感,或者说它们体内负责掌管方向的器官被干扰了,因此才胡乱飞行,把地面当成了天空。 于娜对此再熟悉不过,如果她的响指能对野鸟生效,应该也有类似的效果,但可惜她没这个本事,也不认为谁有这个本事,因为不同的野鸟的敏感频率不一样,靠打响指之类的手段不可能同时干扰所有种类的野鸟。 她好像在生物课上听过,鸟类据认为是通过地磁场判断方向的,难道是此地的地磁场出现了强烈紊乱? 这不可能是人力所为,即使存在某些能影响磁场的超凡者,她们也不可能影响大的一片区域,否则岂不是逆天了? 即使是这片区域的地下建造了超级庞大的、需要人工强磁场约束高能粒子的对撞机,但假设真有人会在这种蛮荒之地建那种东西,鸟类恐怕也早就跑干净了。 如果不是人力所为,那就只能是自然现象了,比如火山地震什么的,可据她所知,西伯利亚内陆应该没有发生强烈地震的地理基础吧?这里不是大陆板块的碰撞挤压区域,至于火山那就更是开玩笑了。 “喂!你们还好吗?”她用背包护着脑袋,倚在皮卡车斗的角落里,快速透过后车窗窥视车内。 只见前挡风玻璃已经裂成了蛛网状,一只死鸟半个身体嵌入玻璃里,正对着驾驶位,玻璃外侧到处都是鸟血、鸟羽和鸟屎,从驾驶室根本看不到路了。 男主人受了伤,满脸都是血,嵌入玻璃的那只野鸟块头比较大,它的鸟喙不仅穿透了玻璃,还戳中了男主人的额头,如果不是余力已竭被玻璃卡住了,估计男主人的双眼之一都可能被戳瞎。 女主人尖叫着六神无主,她颤抖着察看丈夫的伤势,更关心车斗里孩子们的安危,她想开车下车,但根本没机会,一开车门就会有野鸟往车门里撞。 “我的孩子!”她喊道。 “孩子们没事,你们怎么样?”于娜喊道。 女主人听到孩子们安然无恙,堵在心里的半块石头稍微松动了,丈夫虽然受了伤但没有生命危险,只要孩子们没事,坐在车里等这些鸟飞完就行了吧? 她把自己的一件纯棉衣物撕成布条,给丈夫一圈圈缠住额头止血,现在也只能做这么简单的急救措施,车里连个急救包都没有,等情况安全了,再打道回府,婚礼也不去了。 于娜用背包护着身体,小心地观察周围的动静,野鸟的数量比刚开始时有所减少,最凶最猛的那一波已经过去了,坚持下去应该不成问题,只要别出其他幺蛾子就好。 虽然受到了不少的惊吓,而且这么说对男主人而言也有些抱歉,但于娜心里还觉得挺刺激的,说到底,她外出旅行所追逐的不就是在城市里永远也体验不到的东西么? 不过,令人忧心的是,山坳里的异状更明显了,即使在隔着三四公里远的公路上,也能隐约看到那边似乎有一团正在剧烈对流的空气,空气分子之间彼此摩擦产生的闪电缭绕不绝。 于娜心生好奇,但三四公里的山路和密林不是那么容易通行的,另外她也担心有危险,她可不想单纯因为好奇而送命。 男主人刚才额头被野鸟撞击,不仅皮肤被鸟喙戳破,冲击力甚至令他短暂地失去了意识,他踩刹车都是在昏迷前的瞬间靠本能踩下去的,否则皮卡很可能冲出道路撞上路边的树干。 经过包扎之后,他悠悠醒转,额头的伤痛令他不禁轻哼了一声,他妻子赶紧问他有没有事,他过了几秒,看到挡风玻璃卡住的那只野鸟,这才回忆起失去意识前的画面。 就在这时,一直在观察山坳的于娜发现了新情况。 在山坳里那团剧烈对流的气团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条黑影——之所以用“条”,是因为那个黑影又细又长,于娜以为自己眼花了,又或者是强烈的气流将一根藤蔓卷上了天空,但仔细一想就知道这个念头很可笑,这里又不是热带亚热带雨林,哪来这么长的藤蔓? 更邪门的是,那条黑影出现之后,在空中随着气流扭动身体,竟然像是个活物! 巨蛇? 于娜瞠目结舌,应该不是吧?这种寒带森林里怎么可能有这么长的巨蛇? 大概不是它在扭动,而是因为空气对流产生的视觉误差吧…… 仿佛特意想证明她是错的,那条黑影不仅扭动得更厉害了,还从身体周围支棱起来两排东西,离得太远看不真切,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条千足虫的上百对节肢异化成了上百对翅膀,每个翅膀都很小,三角形的,形如鸭翼,似乎是蝙蝠或者昆虫翅膀那种薄膜,没有羽毛。 上百对翅膀展开之后,那条黑影就有了对抗空气对流的本钱,不再是被动地在空气湍流中挣扎,而是试图从那团空气里逃出来。 “喂!你们看到那个了吗?”于娜呆呆地注视着黑影,说道。 可惜没人理她,两个孩子面对满车斗的死鸟一直哭,驾驶室里的女主人忙着询问丈夫的感觉。 黑影在与空气的对抗中逐渐占据了上风,上百对小翅膀令它的身体异常灵活,细长的身体每一段都能进行大幅度扭转以顺应气流,渐渐脱离了气团的中心。 “喂!喂!车还能开得起来吗?” 于娜顾不上野鸟了,她跳出车斗,拉开驾驶室的车门问道,因为她发现那条黑影正在向这边飞过来,她已经确信那东西是个活物,而且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夫妻两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丈夫无奈地扬起下巴示意碎成蛛网状的挡风玻璃,意思是视线受阻,没法开车。 女主人看到野鸟变得稀疏了,赶紧下车去察看车斗里的孩子们。 突然,就在那条黑影即将脱离气团之际,一道明亮的闪电横空划过,陡然提升的亮度令于娜看得真切,那道闪电击中了那条黑影,令黑影的身体一阵剧烈的痉挛,贯穿黑影之后击中了地面一棵高树。 黑影被高压电流伤得不轻,上百对翅膀有一半软塌塌地耷拉下来,有一些翅膀似乎还冒出了火焰,但它竟然没有死,奋力脱离了气团,踉跄地向这边飞过来。 闪电和雷声令夫妻两个同时望向山坳的方向,他们也看到了空中那条黑影,疑惑地愣住了。 “快开车!”于娜没时间多说,狠力推了一把男主人,后者猝不及防,被推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嘿!你要干什么?”男主人怒道。 于娜跳进驾驶座,关上车门,抬起双脚用力踹在挡风玻璃上,把藕断丝连的挡风玻璃从窗框上踹了下去。 男主人目瞪口呆,比起诡异的黑影,他更心疼他的皮卡。 “抓稳了!”于娜通过后视镜看到女主人已经进入车斗,不等男主人反击,她一脚把油门踩到底。 女主人半蹲在车斗里察看孩子们的状况,根本没抓稳,差点儿被甩出车斗,一个屁股墩摔倒在车斗里,脑袋也磕在门板上,磕得头破血流。 男主人暴怒之下想扑过来反击,却听两个孩子在后面齐声尖叫,仿佛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 于娜通过后视镜已经看到,那条黑影越飞越近了。 第615章 历险 事后于娜想来,那天在西伯利亚发生的事,她仿佛有如神佑,或者说是命不该绝,无论那条黑影是什么,她都占了天时与地利之助,否则很可能活不到今天了。 那条黑影先是被闪电击中,并且它的体表没有覆盖羽毛,它的上百对翅膀是类似于蝙蝠翼膜的构造而并非羽毛,这就意味着它的身体保温性注定很差,它在寒冷的西伯利亚春风里水土不服,如果换成是热带地区,它可能早已经飞到皮卡上方。 尽管如此,当时的情形也是异常危险,于娜开着没有挡风玻璃的皮卡狂奔,后知后觉的男女主人刚刚发现那条诡异的黑影,不需要直觉提醒他们危机的到来,只见那条黑影从后方追近了一群飞得稍慢的野鸟,一口一个小朋友,将整只野鸟囫囵吐下去,连毛都没吐,而这群小体型的野鸟显然不够它塞牙缝的,它注意到地上正在逃跑的那个“甲壳虫”。 男主人咒骂着,从驾驶室的座椅下方变魔术般地抽出一支……半自动步枪,还自带瞄准镜。 于娜早知道这个国家的枪械管制比较宽松,而且这种偏远地带多有棕熊之类的野兽出没,农民家里基本都常备猎枪,只是没想到这家人去参加婚礼还会带着枪,可能是担心路上开车的时候遇到野兽袭击,有备无患。 男主人抽出弹夹检查子弹,重新装回弹夹打开保险,从副驾驶位置的窗户探出半个身体,将枪架在车顶上,瞄准越飞越近的那条黑影。 于娜不知道他通过瞄准镜看到了什么,反正他用俄语骂了几声她听不懂的脏话,让车斗里的孩子们和妻子都趴下。 砰砰! 他连开几枪,但似乎效果不佳。 “开稳一些!你到底会不会开车?”他向她吼道。 于娜已经尽量稳住方向盘了,可一来她不熟悉这里的道路,二来满地都是野鸟尸体,轮胎轧过去就会颠簸,她有什么办法? 想要真正平稳,只能把车停下,但车停下之后恐怕就是你死我活的结局了。 男主人又开了几枪,基本上都没有打中目标。 那条黑影已经飞得相当近了,如果回头的话,应该可以看清它到底是什么,但于娜没时间回头,她必须紧盯前方的路面,如果以这么高的车速翻车,不管那怪物是什么,她和这一家人都活不了。 就在这时,意外的转折出现了。 于娜看到前方的天空又出现两个小黑点,她以为又是什么怪物,但那两个黑点来势极快,一眨眼的工夫就呼啸而至,竟然是两架战斗轰炸机。 无论于娜还是男女主人,看到战斗机的到来都像是看到了救星和希望,男主人从副驾驶位置探出半个身体挥舞着步枪向天空示意。 两架飞机没有飞得太近,在视距的极限范围内向那条黑影开火了,夹杂着曳光弹的机炮划出四道交织的火线,飞行员不知为何没有使用导弹之类的先进武器,可能是那黑影没有热源无法自动跟踪吧。 飞行员纯凭经验和视觉控制着机炮的弹道,那条黑影不知机炮的厉害,还以为是飞来两只大蜻蜓,没有躲闪就被机炮击中了。 于娜通过后视镜看到,那条黑影在空中被炸成了数段甚至十几段,身体里迸出某种深黄色的液体,坠入下方的森林。 她和男女主人都被连续出现的意外状况搞懵了,不过既然战斗机搞定了那个怪物,应该已经脱离危险了吧? 她正要减速停车,突然看到那两架战斗轰炸机机腹下方的舱门打开了,各自释放出一个长条状的东西,关闭机腹舱门之后分别左右划出一道弧线,180度转弯并急速拉升,而那两个长条状物体的尾部则各弹出四片对称分布的尾翼并开始自转,在惯性作用下,一个奔着怪物坠落的森林扎下来,另一个则飞向那个山坳。 怪物坠落的位置离皮卡的位置也没多远,于娜心头一凉,非但没有松开油门,反而用全身的力量将油门踩到底,心里用她会的所有语言里最恶毒的咒骂把两架飞机的飞行员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一个长条状物体率先落在森林里,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整片大地都在颤抖,那片森林腾起一个巨大的火球,寒带生长的坚硬乔木林像是一盒火柴般被点燃了,冲击波如海啸般向周围扩散,很不幸,皮卡也在冲击波的覆盖范围内。 于娜刚才上车时连安全带都没系,她在冲击波到来之前的最后一秒用单手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然后她就感觉……驱动轮在空转,轮胎与地面之间失去了摩擦力。 紧接着,天旋地转,大地向她扑过来……或者是她在扑向大地。 皮卡被冲击波从尾部掀翻,重重地摔在地上,并在惯性驱使下与地面擦出一长串的火花,最后撞到什么东西上。 于娜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醒来了,首先看到的是颠倒的世界,大地在头顶,树木倒着长。 她全身像散了架一样剧痛,意识到翻车了,她努力扭头望向旁边,男主人垂着头,满脸都是血,一动不动。 她挣扎着解开安全带,身体落在车顶,又从没有挡风玻璃的前窗爬出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似乎没有少零件,但刮伤和擦伤是免不了的,左手的食指向奇怪的角度扭曲,疼得要命,应该是她在最后时刻单手用力抓着方向盘导致的脱臼。 她咬紧牙,右手握着右手食指,把心一横,嘎巴一声将食指强行掰回了原位,疼得她几乎满地打滚,但短暂的剧痛消失之后,指关节复位就不再那么疼了,当然一会儿肯定要肿起来。 她踉跄着绕到副驾驶位,从车窗探进右手,摸了摸男主人的颈动脉……什么也没摸到,他已经死了。 她又绕到车后,看到车斗里空无一物,无论是行李还是女主人和两个孩子都不见了,显然他们在翻车的时候被甩了出去,没系安全带的情况下,多半凶多吉少了。 皮卡最终停住的位置是路边的森林里,车头被一棵粗树挡住了,引擎盖都凹陷成了V形,沿路不知道撞折多少棵细树和灌木,可见撞击的力度有多大。 于娜扶着树,往皮卡碾压出的通路里往回找,很快看到了女主人和两个孩子……扭曲的尸体。 她胃部一阵痉挛,忍不住开始呕吐,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尸体,尤其是那两个孩子的尸体,口袋里的巧克力和糖果洒了出来,就是她刚才给他们的糖果。 如果不是她从车斗里进入驾驶室,此时躺在地上的就是她的尸体了,在这样的翻车事故里,并非躯体强化系超凡者的她很难活下来,但生存权不是她抢来的,要不是她果断开车,他们可能早死了……他们没有死在怪物手里,而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于娜不确定的是,飞行员在按下释放炸弹的按钮前,是否看到了这辆正在林间道路上挣扎求生的皮卡……还是说他们明明看到了皮卡,依然按下了按钮?他们明知会有无辜者被牵连还要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空之后,她在树杈上找到了自己的背包,拖着背包爬上公路。 森林和山坳两处着弹地点冒着滚滚浓烟,不过好在冬天刚过去,林间的背阴处残留着一些积雪,似乎没有燃起森林大火的危险。 于娜没有留下来等待救援,因为她知道飞行员既然不顾无辜平民的伤亡,她留下来恐怕也会遭到审问和关押,幸好她是在半路搭的车,没人知道她在这辆皮卡上。 她不敢走公路,返回皮卡旁边,在附近找到了男主人的半自动步枪,就这样沿着公路,在森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不时回头望向身体,生怕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追上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久之后,她就在路上看到了军方设立的关卡,荷枪实弹的士兵正在拦截过往车辆。 她绕过关卡,又走了大半天,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的城镇,偷偷找了个公共洗手间洗脸换衣服之后,才找了一个最便宜的旅馆住下,然后立刻打开了旅馆房间里的电视机,她想看看电视新闻里有没有关于此事的报导。 把电视频道调了个遍,无论是本地新闻还是全国新闻节目里都风平浪静,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不敢久留,第二天就拖着浑身疼痛的身体启程离开了这座城镇。 在路过一座教堂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出热闹的婚礼,直到婚礼仪式即将开始,还有几位年长的宾客站在教堂门口,翘首以待眺望远方,像是在等什么人,直到最后一刻,才无奈地进入了教堂。 她的人虽然离开了,思维却依然停留在那片森林里,即使在睡觉时她也反复做噩梦,梦到那条黑影,但她始终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第616章 故事与酒 于娜的环球旅行中,曾经遇到过一些更危险的场景,然而那些场景虽然可能更危险,但诡异和离奇程度远远不及这次,直到最后她也不明白,那条黑影到底是什么,又是来自于何方,以及为什么战斗机如此冷酷果决地在本国国土上发动了轰炸。 她离开那座城镇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尽量避免长距离穿行于荒无人烟的野外,长时间待在大城市里,甚至不想离开了,后来她察觉这是自己的心理产生了问题,如果她想完成自己的环球旅行,而不是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回国让拓真嘲笑,她就必须克服自己的心理阴影。 她有决心,有行动力,最终再次踏上旅途,并且在此后直到定居赌城的漫长旅程里,在野外遇到过一些危险的超凡动物,但那些动物她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物种,再也没遇到类似那次的事。 这件事在她脑海里的印象如此深刻,迟迟令她无法释怀,每当短暂在某处安顿下来,她就会利用图书馆的期刊、报纸和网络来搜索那天的信息,不过令人失望的是,那天住在稍远地方的农民报告了UFO――没错,就是不明飞行物,还报告了巨响和爆炸,但当局解释为是坠落的火流星,这是一个很聪明的解释,这个国家幅员辽阔,每隔个两三年就会闹出一次火流星坠地事件,人们就算没有习以为常,至少也是可以接受。 作为亲身经历者,于娜知道当局是在隐瞒,但当时的她只是一个刚长大的少女,除了旅途中认识的一些普通朋友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可靠的社会关系,想凭她在陌生国度里查明真相,无异于天方夜谭,甚至可能给自己带来危险。 直到很久之后,她在赌城盘下一间酒吧定居下来,并且多亏有朋友捧场令她的生意和生活趋于安定。她在酒吧里作为调酒师日复一日地擦杯子、调酒,倾听酒客们在吧台信马由缰的闲谈,如果酒客希望她参与话题,她也不介意应和几句。 无论是古代东方还是古代西方,酒馆客栈向来都是各种消息的集散地,来自世界各地的酒客们的话题千奇百怪,光是听她们口中这些奇闻逸事就不会觉得无聊和困倦,像是每天都在听全新的故事,再加上她丰富的阅历,去过绝大部分有代表性的国家,听哪个酒客说哪里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她眼前就立刻能浮现生动的画面,甚至能听出她们话里的漏洞,从而分辨是确有其事、有所隐瞒还是纯粹的吹牛扯淡。 不止一位酒客提到过,她们在某时某地遇到了不可思议的生物,但这些所谓的奇异生物基本上都是地球生物的觉醒体,当然也有个别酒客所描述的生物确实很离奇,但于娜看她们喝得脸色微醺的样子,实在无法判断她们是酒后吐真言还是借酒吹牛逼,大概后者居多,因为如果是前者,讲述者很难一脸猎奇的喜悦之色,比如于娜,如果让她描述那条黑影,她再深的酒意也会悚然清醒。 倒是有个别酒客,不像别的酒客一样高谈阔论,也不像别的酒客一样坐在卡座里窃窃私语,她们往往是坐在吧台的边缘位置,独自一个人喝闷酒,一副心事重重却无法对别人倾诉的样子。 每当这时候,如果店内顾客不多,于娜手头清闲,就会移步过去搭话――在别人看来,这是很体贴的行为,毕竟独自喝闷酒,伤心又伤身,都暗暗向她竖起大拇指,认为她能将这间酒吧发扬光大,果然是名无幸至。 其实,于娜过去搭话固然有这方面的因素,如果酒客喝闷酒喝多了撒酒疯就不好了,但另外她也有好奇心和探知欲,因为凭她丰富的经验,这样独自喝闷酒的酒客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而且往往是真实的故事,亲身经历的故事,如果能引其说出来,肯定很精彩,不含吹牛逼的成分。 当于娜端着一杯酒过去搭话,正在喝闷酒的酒客很惊讶,因为她没点这杯酒,而于娜表示这杯酒是自己请客。 喝闷酒的人,面对一杯送上门来的免费美酒,基本上不可能拒绝,哪怕这杯酒里有蒙汗药,说不定她们也会一饮而尽,反正她们是来买醉的,一醉解千愁。 如果是普通的酒吧,像这样喝闷酒的人往往是被情所伤,说出来的往往是一个令人扼腕叹息的故事,可能挺有意思,但感情的事,终归就是那么几个套路,听多也就腻了,然而这不是普通的酒吧,在这里聚集的酒客,谁也没有谈情说爱的心情,她们喝闷酒的原因肯定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果然,酒客没有拒绝,接过她的酒。 酒吧里都是成年人,于娜不会允许未成年的超凡者入内喝酒,既然是成年人,都懂得成年人之间的规则,拿人家的手短,喝人家的嘴软,对方接过了酒,就意味着要拿什么东西来交换一下,再加上于娜太擅长跟酒客搭话了,没用几句就撬开了对方的话匣子。 这位酒客一开口,就成功地吸引了于娜的注意力,她自称遇到了匪夷所思的怪事,并且自嘲说即使她说出来,于娜肯定也不信。 于娜露出挑战的微笑,让她尽管试试,因为自己开酒吧这么多年,听过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怪事。 对方讲述了一段与于娜那段经历有几分相似的故事,虽然是发生在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地点,但故事的内核如出一辙,一开始于娜还不太确定,但听到对方试图打电话结果信号受到严重的静电干扰时,她就留意上了,因为她清楚地记得,那辆皮卡的收音机也受到了类似的干扰,还有那更加相似的风云突变。 这段故事是发生在阿拉斯加,虽然不是西伯利亚,但跟西伯利亚也就隔了一条窄窄的白令海峡。 对方没说为什么要去阿拉斯加那种冰天雪地的鬼地方,只说当时是在一条捕鲸船上,飘荡在白令海峡里,而于娜想起来以前好像听过一则传闻,说是海里出现了觉醒的抹香鲸,但大部分听过的酒客都一笑置之,因为就算这事是真的,捕鲸的危险性也太高了,不是有那么一句东方的老话吗?欺山莫欺海,海里要是出了什么事,跑都没地方跑。 事实上,海里出现觉醒动物的传闻早已甚嚣尘上,根本算不上新闻,奇怪的海洋生物也不止一次被冲上了海滩,但人们往往无法判断,这搁浅死去的生物到底是某种没被发现的生物还是觉醒的生物,深深的大海隐藏了太多秘密,甚至有人将近年来的一些船只失踪事件归咎于觉醒的海洋生物,不过听上去像是过时的地摊小说的内容。 看来,这位酒客是富贵险中求,雇佣了一条捕鲸船,进入那头觉醒抹香鲸时常出没的海域,然后在那里发生了意外。 据她讲,她在海中看到了无法理解的一幕,就在捕鲸船左前方大约一海里的位置,距离海平面大约几十米的上空,突然出现了一团模糊的光影,风云突变的同时,船上的电子仪器和通讯装置全部失灵。 她隐约看到有什么东西,像是某种动物,从那团光影里钻出来,然后掉进了冰冷彻骨的白令海,她正待回船舱拿出望远镜细看,却发觉船上变得静悄悄的。 船还在向前行驶,离那团光影越来越近,她觉得很不安,跑进驾驶舱想提醒船长改变航向,却发现船长和船员们全都栽倒在地板上,皮肤浮现可怕的淤紫,青筋暴起,气绝身亡。 她当时的心情绝望恐慌到了极点,就算她在船上的这段时间粗略学会了开船,但没有电子仪器辅助和导航,她也开不回岸边。 更令她惊恐的是,捕鲸船离那团光影越来越近,她还看到刚才掉进海里的动物在海水里挣扎,不过很快就冻僵沉了下去,她根本没看清到底是什么,但属实不像世间之物。 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结果无人驾驶的捕鲸船近距离掠过那团光影之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直到慢慢远离那团光影,最后也不知道是那团光影消失了还是超出了视距,等她看不到那团光影时,船上的电子设备恢复了正常。 她正想向海岸警卫队求救,但一看船舱里的尸体,她不知道该如何向海岸警卫队解释这件事,想想可能引起的麻烦,她决定不报警,而是借助导航将捕鲸船开到了岸边附近。 她没有将捕鲸船驶入港口,也没有抛锚,岸边放下小艇,划船回来,然后看着退潮的洋流将捕鲸船重新带回大海深处,成为又一艘神秘的幽灵船。 一靠岸,她就匆匆离开阿拉斯加,返回北美的内陆地区。 这种事她不能在任何公开场合说出来,但黑市酒吧本来就是独立王国,这里不需要遵循世间的法律与道德,不说出来她实在憋得难受,正好借着酒意一口气说了出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17章 慧眼如炬 类似的故事在于娜经营酒吧的漫长日子里,不止一次听说过,虽然故事的版本有所差异,但其中有几个基本点都很相似,于娜很肯定这几位目击者并不相互认识,她们也没有主动宣扬的意思,而且目击事件的时间跨度长达数年之久,都是她用酒换来的。 于娜在酒吧里实在听到过太多的故事,她觉得等自己以后年纪大了,不再经营酒吧,甚至可以写一本相关的故事集,说不定能火……最重要的是,绝大部分读者会把书里的故事当成虚构的,而有些亲身经历过的人则清楚那不是虚构,也许她们会找到她,来提供更多的故事——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她可不想哪天自己住处的房顶上落下一颗航空炸弹。 将她自己的经历与听到的故事总结一下,她猜到这世界上应该在悄悄发生着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只有极少数人清楚内幕,而这份幸运或者不幸,肯定不会降落在她们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闲散超凡者的头上……但无所谓了,只要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人顶住就好,于娜本来就是这种随遇而安的性格,所以听到这些故事之后她反而放心了,她知道自己并不孤单,而且有人在管这些事。 在酒店一楼的大堂里,穿着睡衣的于娜讲完了她的这段回忆,这应该是最接近于江禅机对于离奇诡异的定义。 江禅机他们听得都入了神,于娜特别适合讲故事,她说别人是有故事的人,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她的讲述娓娓道来,一听就知道是真实发生的事。 欧阳彩月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心说不愧是大神级的人物,自己去过挺多地方,遇到了不少怪事,但跟人家随便挑出来的一比,就小巫见大巫了。 隐身的15号和江禅机都很清楚,于娜的经历和她转述的酒客经历,99%就是偶然遇到了“通道”的出现,本来嘛,世界那么大,超凡者又不甘寂寞到处游走,虽然跟官方合作的大型超凡者组织有地磁探测卫星之助,可以在地磁异常出现的第一时间察觉,但闲散超凡者们免不了恰逢其会,要说一次都没有碰到过,那才是不可能的。 光是于娜知道的就有几例,肯定还有更多的超凡者遭遇“通道”的出现,但她们都谨慎地将那段经历烂在了肚子里,不足为外人道也,毕竟言多必失,她们这些闲散超凡者没有靠山,意识到可能面对异常强大的官方力量时,就会明智地保持沉默,欧阳彩月在发现隐异猴有问题的时候,也选择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明哲保身策略。 于娜不仅讲述了自己的经历,还转述了他人的经历,说完之后舔了舔嘴唇,叹道:“我就说先去吃东西,口干得要死,酒瘾好像犯了……” 她的酒瘾并不大,但每天不喝点儿酒就浑身难受,而今天她刚起床,还滴酒未沾。 “谢谢您的坦诚相告。”江禅机说道。 “你好像看起来并不怎么惊讶似的。”于娜实在太擅长跟人打交道了,她在讲述的时候也在观察他和欧阳彩月神色的变化。 按理说,当听到这么离奇的故事时,认真倾听的听众肯定会有眼神、神态和小动作的改变,他们两人也确实有,但程度差别很大,江禅机只是稍有触动,更多的是单纯地欣赏这个故事,而欧阳彩月则明显被故事吸引进去了。 “您慧眼如炬。”江禅机并不是恭维,他很佩服于娜的谨慎细心,在讲述那么惊心动魄的回忆时依然在察言观色。 “关于您和那位超凡者经历的离奇往事,我大概能猜到一点儿真相。”他说道。 “哦?”于娜也并不很意外,跟官方合作密切的红叶学院能知道内情也在情理之中,“看来学院长对你真的很器重。” “不,您误会了,我知道一点儿内情,是因为我也曾经经历过跟您类似的事,并不是因为学院长多么看重我才会透漏给我。”他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解释道。 于娜眉毛一挑,暂时把酒意忘到脑后,改变了姿势,她刚才身体是陷在沙发里,而此时则向前探过身体,紧盯着他的眼睛,惊讶地问道:“你也经历过?” 她惊讶的不是江禅机经历过,虽然这也很令她惊讶,但更令她惊讶的是,这么年轻的他经历过那种事居然能完好无缺地活下来……以她知道的几次案例来看,每次都异常危险,即使她们这些经验丰富、经常在刀尖上打滚的老油条们也是险象环生。 江禅机点头,“幸运的是,当时我跟宗主在一起。” “那就难怪了……”于娜释然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多少可以接受,否则她会感觉要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了。 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那种事的真相,那肯定是宗主,既然江禅机跟宗主一起经历过那种事,那就是宗主告诉他的真相。 一旁的欧阳彩月则是满心的羡慕嫉妒恨,人家小小年纪怎么就跟这么多大人物混到了一起?不过没关系,说不定自己是大器晚成呢,她安慰自己。 “那次我距离事件的中心位置非常近,如果不是宗主在场,以及后来学校派来的救援,我恐怕也活不到现在了。”他诚恳地说道,“虽然我很想把我知道的那一点点内情跟您分享,但这件事实在是关系重大,请您理解我的苦衷。” 江禅机在于娜看来还是个孩子,她再怎么样也不会跟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更何况这肯定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如果他擅自说出来,她可能会卷入很大的是非之中,所以她的心情很矛盾,既好奇,又不想招惹麻烦——后者更多一些。 于娜从来不想当正义使者,不想当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活菩萨,她只想云淡风轻地过好自己的生活,仅此而已,如果满足好奇心的代价是卷入天大的麻烦之中,她宁可不听,欧阳彩月也是类似的态度。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她们能躲得过麻烦,如果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即使她们万般不情愿,麻烦也会有朝一日将她们被动地卷入其中,甚至带来更大的危险……那就另说了。 “我明白,没关系,这世界上有很多秘密,我也不想每个都知道,心里的事越多,老得越快。”她笑了笑,“那我先上楼洗漱了……” “我还没说完,麻烦您再等几分钟。”江禅机忙道,“虽然我不能直接把内情说出来,但可以说一些……相关的东西,比如说——类似的怪事,发生频率越来越高了,影响也越来越严重,这点您知道吗?” 于娜皱眉,沉吟着重新坐回沙发。 她稍加思索,将她知道的那几件案例按时间顺序整理一下的话,间隔确实越来越短,但因为样本太少,之前并不足以据此得出什么结论,但她相信江禅机不是信口开河。 “而且,事件发生的地点,也越来越接近人口稠密地区。”他补充道,“再这么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您看到的那条黑影,还有坠入海里的那些动物,如果它们不是出现在蛮荒之地,而是出现在城市附近,后果恐怕会很严重。” “学院长亲自招募人员捕猎的那种隐身的猴子,也是……”于娜恍然,果然是因为今天没喝酒,脑子有些不灵光。 “不过,充其量也就是一些怪异动物而已,再厉害也比不过飞机大炮吧?”她笑道。 江禅机摇头,“可不止如此,关于捕鲸船的男性船员们全都离奇倒毙的问题,就是因为那个源头排斥雄性动物,在源头的周围有一圈禁区,任何擅入其中的雄性动物都会死亡,而禁区的范围也在逐渐扩大,如果源头出现在城市附近并将人口稠密区笼罩入禁区内……” 此话一出,于娜和欧阳彩月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虽然她们是女性,但军人和警员可绝大部分是男性,如果失去了枪炮的保护,包括于娜在内的很多超凡者的能力并不擅长与怪物作战。 “禁区……没有办法消除么?”于娜心里猜到了答案。 “目前没有任何办法。学校的老师们深感棘手,每次都只能在事件发生后的第一时间疲于奔命地被动应付,当然忍者学院、隐修院、巫术部族可能还包括北方那些战士们也都不同程度地参与其中,以及我不知道的其他人。”他答道。 于娜默默思索,根据她多年来在酒吧里耳闻目睹的关于这些大型组织人员的一些异常动向,似乎可以跟他说的对得上号。 “我明白了,但你今天特意找我来说这些,又不能将内情告诉我,那么……你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她问道。 江禅机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答道:“其他组织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但本校的老师们已经是人手不足的状态了,所以……是否可以期待来自你们以及更多人的帮助?” 他看着于娜和欧阳彩月。 第618章打听 我的隐身战斗姬正文卷第618章打听欧阳彩月本来以为自己只是个陪客,露个脸就能听到不少秘闻就很赚,没想到最后江禅机还抛给她一个棘手的问题,不过她当然不会傻到在于娜之前表明态度,打定主意于娜怎么说,自己就稍加修改并附和——这才是她的为人处事之道,永远不得罪大人物。 “容我想想。”于娜的脑袋隐隐作痛,早知道下楼之前先喝一杯就好了,这个问题很严肃,容不得她随口一说。 江禅机看到欧阳彩月打定主意不先开口,于是对她使了个眼色说道:“要不你替于娜小姐叫客房服务,点一瓶酒送到这里来,顺便再……叫些吃的?” 欧阳彩月巴不得自己被支开,别说以于娜的名义叫客房服务,就算让她现在离开酒店出门买酒她也愿意。 “我需要来点儿猛的……要一瓶威士忌,你们喜欢喝什么吃什么别客气。”于娜对这个提议深表赞同。 不一会儿,服务员推着餐车来到大堂角落里,他们还是头一次遇到客房服务送到这里来的,不过顾客就是上帝。 于娜等不及服务员给她倒酒,自己拧开瓶盖,在杯子里加了一杯底的冰块,倒了一杯琥珀色的香醇威士忌,稍微摇了摇就一饮而尽,然后示意服务员可以离开了。 热辣与冰爽两种混合的液体流入胃中,令于娜活过来了,酒精仿佛成为大脑运转的润滑油。 江禅机和欧阳彩月也在享用酒店的餐点,只有15号隐身干看着。 “话说在前头,由于我只从你这里了解到大概的情况,因此我也只能泛泛而谈,而且这只代表我个人的观点,与黑市联盟的意见无关。”于娜又倒了一杯威士忌,这次不再那么猴急,可以保持风度地慢慢将酒夜与冰块摇匀。 “您不用太拘谨,我也只是随便问问,我能代表谁呢?也只能代表我自己,纯粹是我个人的好奇心作祟,您就当成闲聊吧。”江禅机一边吃一边说。 “如果情况如你说的那般严重,而且有逐渐恶化的趋势,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那么不论是我还是任何一个超凡者,也不论我们愿不愿意,都势必会卷入其中,我们只能拼命求生——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不会遵守太多条条框框,所以如果我们面临威胁肯定会出手,但未必是你们希望的那种方式。”于娜说道。 江禅机边吃边点头,“只要万一学校向你们求助,你们会有所回应就好了,形式无所谓……其实学校方面一直保密的原因,就是担心你们的黑市成员口风不紧,若是泄露给公众,怕引起恐慌。” 于娜苦笑,“你们的慎重有道理的,即使是我也不敢打包票,酒吧里什么样的人都有,我也没有强制性的权力让她们闭嘴。” “但您认识那么多人,总可以从中挑选出一些信得过的、口风紧的朋友吧?”江禅机又问。 这个还真是问对人了,于娜可以说是朋友遍天下,其他的诸如学院长、宗主、院牧长她们虽然认识很多超凡者,但大部分是上下级或者同事关系,只有于娜跟别人是朋友关系。 于娜迟疑没有接话,她朋友虽然多,但并没有寻常意义上的密友,她跟所有朋友的关系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种,平时也有人情往来的互相帮助,但都是手机里联系,几乎没有在酒吧之外的地方单独邀约或者见面,她不太确定,这样的朋友算是朋友吗?她是否可以替这些朋友打包票? 她底气不足,因为这不是一般的小事,放在平时她肯定一推了之,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但现在她挺纠结的,高个子的人顶不住了,如果你不管我不管,最后落得不可收拾大家一起玩完,那岂不冤枉?她想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不假,但前提是世界局势稳定而且能活着。 最后她谨慎地说道:“我认识一些在平时看起来靠得住的朋友,但我不清楚她们愿不愿意参与其中,只能找时间探探她们的口风了。” “这事说急也不急,暂时情况下,老师们还撑得住,只要您心里装着这件事就行了。”江禅机没有得到学院长的正式授权,本来就是他擅作主张私下过来的,于娜能给他这个面子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对这件事这么上心,一是迫切感受到了“通道”带来的威胁,二是……他很喜欢红叶学院,喜欢学校里老师、同学和新入学的可爱学妹们,不忍心看到她们以后孤立无援地身陷危险之中。受人滴水恩,应当涌泉报,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学校给了他第二次生命,那么说他多管闲事也好,他总要力所能及地出一份力。 他又看向欧阳彩月,后者的脸颊抽搐了几下,勉强笑道:“我……我什么都不懂,反正如果亚里娜……我是说于娜小姐怎么做,我愿附骥尾,总之如果世界真的受到威胁,就算是为了我的干女儿,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你还有干女儿?”于娜惊讶道。 “看,可爱不?”欧阳彩月立刻进入晒娃模式,掏出手机把小彩月的照片和视频展示给于娜看,两人的话题立刻多了起来,气氛也更加舒适。 严肃的话题聊完了,但客房服务的美餐还没吃完,不吃完就走实在浪费,他一边加快往嘴里塞,等欧阳彩月和于娜关于小彩月的话题告一段落,又问道:“对了,于娜小姐,您之前去过很多地方,包括您刚才说的西伯利亚在内,您是否听说过……有什么很接近于地狱的地方?” “地狱?” 于娜是个无神论者,闻言不禁一愣,“你是说,像地狱一样悲惨的地方?那我倒是见过,有些地方战火连绵,穷人连饭都吃不上,活活饿死……” “不,我是说字面意思,字面意义上的‘地狱’。”江禅机解释道。 恶魔说他父母在北方接近地狱之处,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北方的范围太大了,连国内还是国外都不知道,西伯利亚肯定也算是北方,所以他随口一问。 于娜盯着他的脸,发现他是认真的,虽然脸上沾着蛋糕渣很滑稽,但并不是开玩笑。 “东方的还是西方的?你知道,虽然都叫地狱,但东西方的地狱其实不太一样。”她问道。 “西方的……吧。” 很难想象路西法或者撒旦与阎罗王共处一室谈笑风生的场面,要说西方的恶魔都是单纯的坏胚子,而东方神话里无论是神还是魔,心思都很复杂,更像是获得了神力或者魔力的人。 于娜仔细想了想,苦笑道:“对不起,我想不出什么在字面意义上接近于地狱的地方,其实我在西伯利亚没有停留太久,自从出了那件事,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待在大城市里,西伯利亚太过广袤,最了解那块地方的人恐怕只有驻守在极北之地的那群战士,即使是宗主,也不会把忍者往那种地方派,一个人被丢进西伯利亚,跟一粒沙子被丢进大海差不多。” 欧阳彩月附和道:“别看我们经常到处跑,可我们也只会去那些附近有城市的荒野,起码有补给品,像那种动辄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和冻土苔原,就算我们穷疯了也不会去,万一死了连收尸的人都没有,当然也包括非洲那些沙漠和雨林。” 江禅机想到于娜的经历,战斗机赶到现场之后二话不说就丢下炸弹,想来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那边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也只有战斗机了。 “好吧,于娜小姐,您认识的人多,在查找杀死拓真的真正凶手时,有时间的话能帮我打听一下这件事就好了……如果不是太麻烦的话,这算是我的个人请托。”他用餐巾纸擦嘴,郑重拜托。 “麻烦倒不麻烦,这事很急很重要么?”于娜跟大部分黑市酒吧的主人都认识,交情有浅有深,否则她也不会被推举为本届的轮值主席,以朋友的身份请吧主们帮个忙并不过分,毕竟礼尚往来的道理大家都懂,她就打算以这种方式来查找最先传出关于凯瑟琳流言的人。 “不急,也不是特别重要。”江禅机分得清轻重,恶魔嘴里的话不能轻信,这种捕风捉影的东西,重要性肯定要放在“通道”的后面。 “我知道了,我会记着这件事。”于娜点头。 “我下次去酒吧时也会帮你问问。”欧阳彩月附和。 “多谢二位。” 说起来,江禅机有些后悔以前在阿勒山遇到那位来自极北军营的花岗岩少校时,没有索要她的联系方式,否则事情就会简单一些。现在专门为这种捕风捉影的鬼话而跑一趟北方似乎不太值得,去了也未必能找到她,说不定她为了赚钱买酒又跑到其他地方当雇佣兵了。他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做,等这边的事告一段落,到时候再看看能不能从恶魔嘴里打听出更多东西,那时再考虑要不要去一趟北方。 第619章 检查 自从在酒店与于娜见面后,生活恢复了平静,可谁都知道这样的平静只是暂时的,说不定有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在大家的视野之外,谁也不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 路易莎在病房里休养两三天之后就回到了公寓楼,虽然同样是身体被掏空,她的状况可比凯瑟琳好不少,因为她是主动掏空自己身体的,但身体有自我保护的机制和本能,不会让她透支得太狠,而凯瑟琳就不一样了,她是被动掏空,恶魔可不管什么可持续发展,在被圣剑逼迫离开她的身体之际,肯定把能带走的全带走了,一滴都不剩下,因此凯瑟琳目前还留在校医院里休养,阿拉贝拉也在陪同。 江禅机每天遛完马之后都会顺便去一趟校医院,探望一下情况,正如他所料,优奈和阿拉贝拉相处得十分融洽,只要优奈没课的时候,经常会来校医院找阿拉贝拉。 今天,江禅机一进病房,就看到优奈正在对阿拉贝拉吐苦水,原因是她跟不上学校的课程,坐在教室里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白痴。 凯瑟琳已经能下床了,只是脚步还有些虚浮,其实她现在出院也没问题,留下主要是为了照顾院牧长……其实院牧长有护士照料,也用不着她和阿拉贝拉陪同,但需不需要是一回事,要不要又另一回事,总不好把院牧长一个人留在医院里,权当是陪床。 “院牧长去治疗了?”江禅机看到院牧长的病床不在屋里。 “对。”凯瑟琳点头,优奈和阿拉贝拉也向他打招呼。 在校医院的精心治疗和护理下,院牧长的伤势正在好转,听路惟静说,被黑焰灼伤之处与她之前见过的伤势都不一样,似乎对她的能力有一定的抗性,在阻止她的治疗,当然作为一个医生和半个科学工作者,遇到这种事反而令她更兴奋,她和实验室里的生物医学方面的老师们探讨过好几次,但依然无法解释这一现象,倒是江禅机随口说了一个原因,令她们面面相觑。 江禅机说的只有两个字——诅咒。 黑焰并不是普通的火焰,就如凯瑟琳以前驱使十字剑释放的白热也并非普通的火焰一样,如果凯瑟琳的火焰是圣洁的神罚之火,那么恶魔的黑焰就是来自地狱的诅咒之火,火焰之所以是黑色的,因为其中包含了恶魔的诅咒,也正是因为诅咒的存在,被灼伤的皮肤康复起来才如此困难,对路惟静的治疗能力有抗性。 他会想到这个词,是受优奈能力的启发,优奈的能力是一体两面的双刃剑,可以祝福也可以诅咒,祝福或诅咒听起来玄之又玄,但其实只是方便的说法,本质上依然是受意志驱使的源能子,只不过与大部分释放后立竿见影的能力相比,优奈的能力更像是缓释片,需要时间的积累才会缓慢见效。 如果优奈有这样的能力,恶魔也同样可以诅咒别人,恶魔不需要祝福,它的诅咒是纯粹的诅咒,依附于黑焰之上,如果优奈的能力是无形无质,那恶魔的能力就是无形有质。 他没有对路惟静说优奈的事,只说是自己灵机一动想到的,路惟静本来不太相信,没想到院牧长立刻表示赞同,路惟静就不太好说什么了。 后来路惟静跟其他老师讨论过这种说法,大部分人都是半信半疑,但大家也找不到其他更合理的解释,既然天使与恶魔都相继现身,祝福和诅咒成真似乎也不是什么完全不可能的事,所幸恶魔已经消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也不知是不是诅咒的效果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减弱,院牧长被灼伤的部位对路惟静能力的抗性也在慢慢降低,治疗有了不错的进展——江禅机倒觉得,与其说是诅咒的效果在减弱,不如说优奈可能在不经意间用祝福抵消了一部分诅咒的效果,这也只是他的猜测。 不过,如果优奈能爱屋及乌地令院牧长的伤势变得容易治疗,那么……更受优奈喜爱的阿拉贝拉,她的眼睛会不会有更令人意外的进展呢? “阿拉贝拉,你的眼睛……最近有什么好消息没?”他问道。 “米雪一直在帮我治疗,不过还是老样子。”阿拉贝拉笑道,“没关系,我知道这事急不来,我每天都在祈祷,我有信心通过神给予的试炼……” 优奈握着阿拉贝拉的手鼓励道:“阿拉贝拉,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绝对会!” 虽然阿拉贝拉的语气很坚强,但江禅机想听的不是这样的空话和套话,打断道:“不是,我是说,你最近检查过眼睛没有?” “呃……那天本来是打算临走前做一次检查的,结果出了这种意外事件,路医生最近很忙也很累,我就没好意思再麻烦她……”阿拉贝拉解释道。 那天按计划,院牧长打算带姐妹俩来学校辞行,阿拉贝拉顺便做检查,但被意外事件打乱了安排,后来整个校医院都把治疗院牧长当成重中之重,阿拉贝拉就没再提这事,而且她觉得前一阵才做过检查,间隔时间不长,既然暂时不走,就没必要急着做检查了,反正也不会有什么进展,怀着期望做了检查,等来的还是一次次失望。 凯瑟琳同样关心妹妹的眼睛,她也理解妹妹的心情,不如等院牧长伤好之后看行止再做决定。 “那不如今天检查一下呗。”他说道:“也许有进展了呢。” 阿拉贝拉维持着笑容,神色有些意外和愕然,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觉得不会有什么进展,也不好意思总麻烦路医生,但江禅机是一片好心,令她左右为难。 凯瑟琳也不觉得有检查的必要,说道:“不如过两天吧,也不是很着急。” 江禅机望向优奈,“优奈,你觉得呢?你觉得阿拉贝拉的眼睛会不会比之前好一些了?应不应该做下检查?” 优奈愣了一下,她总不能说没有好转,下意识地点头道:“绝对的!前辈说的有道理!” “那我就去找路医生说一声。”江禅机不等姐妹俩婉拒,就离开了病房。 凯瑟琳疑惑地看了看妹妹,妹妹茫然且不安,她们俩都觉得江禅机的态度有些奇怪,像是赶鸭子上架似的。 院牧长今天的治疗已经告一段落,正在无菌室里被护士清洗伤处并换绷带,路惟静略显疲惫地退出无菌室,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江禅机。 江禅机把检查的要求说了一遍,路惟静以为是姐妹俩的意愿,而且本来人家确实约好了几天前的检查,于是答应了,安排科室做准备。 米雪用光子刺激阿拉贝拉的视神经,令视神经得到第二次发育,但要怎么检查视神经是否发育了呢,总不能做手术切开看看吧?方法就是通过脑部fMRI,也就是功能性磁力共振来检测,看看阿拉贝拉大脑内负责掌管视觉的那块区域是否变得比以前更加活跃。 上次做检查的时候,阿拉贝拉脑部负责视觉的区域是一潭死水,在fMRI的彩色图像上是深沉的灰色,而她脑部负责听觉的区域则极度发达,活跃得一片鲜红。 这样的对比就很说明问题了,证明到上次检查为止,阿拉贝拉的脑部还没有受到来自视神经的信号反馈,没有输入信号的刺激,视觉区域就一直处于待机状态。 阿拉贝拉的眼部有问题,她的大脑没问题,发育正常,但也仅仅是到目前为止,因为人体的功能是用进废退,如果大脑负责视觉的区域一直不工作,时间太久了也会慢慢退化,甚至是萎缩,所以很多不论先天失明还是后天失明的人,失明时间太久,即使找到治疗方式,想复明也很困难。好在阿拉贝拉还很年轻,她的身体和大脑还处于发育期,发育的速度大于退化和萎缩的速度,在这方面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果治疗取得了进展,视觉区域收到了来自视神经的信号输入,那么就应该产生了活动,哪怕是很微弱的活动,而这就会在fMRI的图像上显示出来,仪器不会骗人,也不会作伪。 阿拉贝拉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既然人家医生都安排好了,总不能推却不做,于是顺从地换上病号服,被推进科室里进行脑部检查。 检查需要一定的时间,江禅机他们等在科室外面,他稍微有点儿压力,若是这次没有得到好结果,肯定会令阿拉贝拉又受到一次额外的打击,但他相信优奈是有能力的,虽然无法用传统的等级来量化,但优奈的能力应该很强,凡是思想偏执的人,能力都强得离谱,哪怕她是个圣母。 阿拉贝拉先被推出检查室,她默不作声地坐在病床上,显然对结果并没有什么期待。 过了一会儿,路惟静拿着一叠检查报告出来了,视线逐一扫过他们几个,最后落在阿拉贝拉的脸上,笑道:“恭喜。” 第620章 视物 听到路惟静说的这一声“恭喜”,除了江禅机有一些心理准备足够淡定之外,凯瑟琳和阿拉贝拉本人都因为过于震惊而愣住了,优奈因为没什么社会经验,怕说错话,只敢偷偷察言观色,看看其他人的反应再决定自己的反应——单论察言观色这点,她倒是和于娜非常像。 几秒后,凯瑟琳才声音颤抖着问道:“路医生,您的意思是……” “阿拉贝拉的fmri结果超乎预料,她的大脑视觉皮层已经有活动了,可以看情况考虑手术问题了……” 路惟静刚看到检查结果也很震惊,因为距离上次检查没多久,而上次还是死水一潭,她以前审视过国内外的相关文献研究,虽然没有相似的案例,但所有研究人员都对这种可能性不太乐观,即使是从理论上推测,预期恢复时间也会很久,但当fmri的图像出现在显示器上时,她就发现阿拉贝拉的大脑视觉皮层那片区域不再是死灰一片,大部分变成了浅灰,甚至有零星个别区域微微泛红。 她还以为自己这几天太累眼花了,但通过调用其他角度的图像,好几张图像都确凿无疑地显示出浅浅的红色,除非是仪器出问题了,否则就表明阿拉贝拉的大脑视觉皮层开始活跃,进一步说明阿拉贝拉的视神经从死路一条变成了一条荆棘曲径,有电信号反馈通过视神经传递给大脑,但由于阿拉贝拉的眼睛看不到光,电信号的“内容”也是纯粹的黑暗,这就注定了阿拉贝拉的脑皮层不会太活跃,谁看到眼前一片黑暗会觉得兴奋呢?大脑也会意兴阑珊。 凯瑟琳虚弱的身体就像重新被注入活力似的,激动地雀跃不已,阿拉贝拉却身体一软,差点儿昏阙过去,大家赶紧扶住她。 还好阿拉贝拉没什么事,她只是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脑子嗡了一声,身体就摇摇欲坠了。 “路医生,是真的?你没看开玩笑吧?”凯瑟琳掐着自己的大腿确认道,如果发现这是一场梦就太糟糕了。 “真的,在工作中我从不开玩笑。”路惟静也很替阿拉贝拉高兴,但是她在兴奋中有所保留,因为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 “听到了吗?阿拉贝拉!你的眼睛终于可以看见光明了!”凯瑟琳抱住妹妹喜极而泣,仰望着天花板,不住地赞颂着主的伟大。 “凯瑟琳,我好高兴!呜呜……”阿拉贝拉更是哭得梨花带雨,内心千言万语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害得优奈也跟着哭起来。 “这么好的事,应该赶紧告诉大家。”江禅机提议道。 他用手机群发了消息,凡是认识阿拉贝拉的人都通知到了,就连蕾拉也发来了“恭喜”。 事实上,这个消息已经在护士之中小范围传播开了,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连一些老师都听说了,毕竟谁不喜欢阿拉贝拉这个小天使呢。 院牧长换完药和绷带之后,被推出无菌室,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也为阿拉贝拉能通过主的试炼而感到欣慰,用左手在胸前划着十字,向天上的主喃喃祷告。 路惟静等她们的兴奋劲稍微过去,拿着fmri图像用尽量通俗的语言对他们做了详细讲解。 “这么说,手术就要提上日程了啊。”江禅机说道。 “是的,现在有两种方案,一是趋于保守,由米雪继续刺激视神经,等待视神经的进一步发育,但这样无法对大脑皮层做进一步的刺激,第二种就是尽快做眼部手术,当眼睛能看到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时,这比米雪单纯的用光子刺激更有效。”路惟静解释道。 米雪此时还在楼顶上,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她用光子在其他人的视网膜上写字,写出来的都是白色的字迹,没有任何颜色,她用光子刺激阿拉贝拉的眼睛大概也差不多,她发射的光子再强大也是数量有限,而正常人的眼睛看到的所有一切都充满了光子。 另外,路惟静还提前给他们打了预防针,讲述了假设阿拉贝拉的眼睛看到光明之后,最可能出现的情况。 阿拉贝拉是先天失明,也就是俗称的“胎里瞎”,并不是说单纯治好眼睛就跟正常人一样了,更大的问题是她的大脑,无法理解她看到的世界,需要很长时间来适应和学习。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人的眼睛看到的世界其实是上下颠倒的,只是从婴儿期开始,大脑这个cpu学着对影像进行了处理,将影像翻转过来了,而阿拉贝拉没有经历过这个阶段,她在见到光明的初期,她看到的世界会……极为异常和诡异,就像每个人都在天花板上行走,她站着的地方却是碧蓝无垠的天空,到时候她肯定连走路都不敢,一迈步就会磕到障碍物,日常生活也会面临诸多不便之处。 另外,两只眼睛传输进来的是两束独立的影像流,大脑也是在婴儿期学会将影像流合并,组合成一个完事的世界,不仅如此,每只眼睛看到的都是一个平面,两只眼睛看到的图像叠加起来,才产生了三维的立体感,产生了远近之分,而阿拉贝拉在看到光明的初期,世界在她眼里会是割裂成两半,而且没有立体感,对空间和距离的判断会有严重误差。 江禅机他们听得面面相觑,每个人的感觉都是匪夷所思,没想到看似简单的“视物”其实是一件这么复杂而神奇的事。 并不是他们和所有外行人想象的,阿拉贝拉看到光明之后,立刻就陶醉于这个美丽的世界,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根本不是这样,如果不是路惟静先做了心理建设,阿拉贝拉只会被她看到的诡异世界吓得瑟瑟发抖,在极端的情况下,若是心理脆弱的患者,甚至挖掉自己的眼睛也有可能。 “所以说,人类没有婴儿期的记忆,是一件很幸运的事。”路惟静说道,“假设婴儿期有记忆,那恐怕会成为一生的梦魇,你根本无法想象婴儿期看到的世界有多么可怕,这固然有婴儿期大脑没发育健全的原因,但又何尝不是人类在进化过程中学到的自我保护?” 江禅机想起看到过一些网络小说,主角魂穿到几个月大的婴儿身上,居然没被眼前的世界当场吓疯,也算是人类奇迹了。 凯瑟琳她们都像在听天方夜谭,她们听了之后的结论只有一个,就是只能依靠路惟静的后续指导了,尤其是在阿拉贝拉能够看到光明的初期,绝对只能待在校医院里,而不是其他任何地方。 “无论是刺激视神经的二次发育,还是眼部手术,这些只是相当于维修了你的‘硬件’,而你的大脑还没有为‘软件’升级做好准备,但大脑很聪明,虽然初期会有各种不便,但只要能靠坚定的意志坚持下来并努力适应,终有一天会和正常人看到同样的世界,千万不要因为害怕就闭上眼睛,重新依靠听觉来辨认世界。”路惟静总结道,毕竟fmri图像里,阿拉贝拉的听觉相关大脑皮层太活跃了,有可能因为初期遇到的困难而退缩,重新依赖听觉。 “谢谢您,路医生,我们一定听从您的安排,我们有信心克服一切困难,通过上帝给予我们的试炼,对吧,阿拉贝拉?”凯瑟琳握住妹妹的手,说道。 “对!我也有信心。”阿拉贝拉激动地点头。 “太好了!”优奈真诚地为她们感到高兴。 “接下来的事……我得好好安排一下,还要跟其他老师商量,以及通过在线视频跟世界各地的眼科专家进行会诊,等安排妥当了再通知你们,你们暂时继续之前的治疗。”路惟静也因为面对一项新奇的、前所未有的挑战而兴奋,连日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姐妹俩不住地点头,不知道要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前辈可真厉害!”优奈佩服地对江禅机说道,“如果不是前辈执意要求,恐怕阿拉贝拉还要一直等好久才会知道这个好消息呀!” “对啊,你为什么会想到阿拉贝拉的眼睛有了好转?”姐妹俩想到之前的事,当时她们就觉得江禅机的态度和语气似乎跟平时不太一样,此时以结果来印证,简直就像是他未卜先知地料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事。 江禅机心说,哪里是我厉害?明明是优奈厉害,她的祝福对于这种人体健康相关的领域简直是神迹。 当着阿拉贝拉的面,他可不敢说谎,故作神秘地说道:“怎么说呢,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吧,我有某种强烈的感觉,阿拉贝拉有贵人相助,情况肯定已经悄然好转。” 阿拉贝拉听出他没有说谎,不过她以为他说的贵人是指路惟静或者米雪,无论谁都想不到,所谓的贵人会是优奈,优奈自己都不敢这么想。 凯瑟琳心里直犯嘀咕,江禅机又是激活了圣剑又是有这么准确的预感,不会是先知之类的人物吧? 第621章 依凭 江禅机不太明白人体的机能恢复是怎么个原理,大致猜测是在营养充足的前提下,让体内的物质去到它们该去的地方,比如说如果是骨折,那么就应该让钙离子沉淀到骨折部位,但原理是一回事,实际运行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人体虽然很聪明,但人体同样很复杂,口服补充的钙质10份里也未必有1份沉淀到骨折部位,大部分参与体内循环被人体其他部位吸收之后,可能就排出体外了。 然而,他觉得优奈的能力也许能影响这些微小营养物质在体内的重新分布,让它们更有效地前往该去的地方,这就是阿拉贝拉的视神经得以超乎预期恢复的原因……当然,如果优奈想作恶的话,只要加速体内的恶性物质在全身扩散,肯定就会造成重疾横生、寿命缩短。她的能力就像是杠杆,虽然作用力微弱,但只要作为横杆的时间线足够长,就能翘起意想不到的重物。 即使这次阿拉贝拉的眼睛没有立竿见影的好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大不了是他丢了面子,反正他也不在乎面子。 之后就是手术问题了,如何给阿拉贝拉安全移植莉莉丝的眼睛,包括眼睛所连接的视神经,从难度上说应该不太高,但如何能保证移植成功是谁也没把握的事。江禅机估计路惟静还在犹豫是冒险使用莉莉丝的眼睛或者是求稳妥去寻求配型成功的眼睛,不过后者还要等待遗体捐献者的出现,哪能这么巧就正好出现,谁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他打算找时间去跟路惟静吹吹风,撺掇她试试莉莉丝的眼睛,然后再想办法给阿拉贝拉服下万能抗排异药。 想到路惟静冗长的解释说明,姐妹俩兴奋之极又忐忑之极,尤其是妹妹,全身都在哆嗦,脸颊红红的,坐立不安,估计这两天连觉都睡不好。 江禅机让她们沉浸在久违的喜悦中,自己从消防通道上到楼顶,去找米雪通报这个好消息。 来到视野开阔的楼顶,米雪正在眺望穹顶实验室,如今说是穹顶实验室已经不太准确了,以前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光芒的玻璃幕墙已经全碎,将玻璃固定在实验室外墙上的铝合金支架全都暴露出来,显得很难看,跟废墟差不多。 在实验室的底部,抬升之后就降不下去的环形金属轨道依然原样保留着,周围的碎玻璃和垃圾倒是都清干净了,但学校大概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轨道本身……虽说卖废铁应该能卖一大笔钱,但学校肯定看不上,这种高档特种合金当废铁卖了也太令人心疼了。 米雪注视着轨道黑洞洞的出口位置,高能粒子束就是从那里喷涌而出,如同一柄科学的圣剑摧毁了恶魔。 如今萝莉化的米雪,个头跟江禅机相差无几,她的翅膀修复之后也等比例减小了,给人的压迫感大为减弱。 “你在这里,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米雪不用回头就知道他上来了,也不用回头就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转过身。 “刚刚医生检查过阿拉贝拉的眼睛,发现她的眼睛有了重大的好转,当然这要归结于你坚持不懈的治疗。”他说道。 米雪身上的光芒如水般波动,手指微动,在他的视网膜上写道: “说‘看见”还为时尚早,但目前往好的方向有了关键性的进展,比预料时间大为缩短。”他解释道,米雪并不了解那些生物医学方面的知识,她甚至不能像人类一样“看”,所以她也不能理解阿拉贝拉以后还要面临的挑战。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他换了个话题。 米雪犹豫了,似乎是不知道要如何描述自己的感觉,她的体型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肯定不可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这不光是力量的流失,还包括对力量的使用方式,就像是一个本来拥有两百斤力量的英国大力士,一夜之间力量只剩下一百斤,体重和体型也缩小到原来的差不多一半,需要重新适应。 不过好在她流失的力量终有一天还会回到她体内,至少是大部分力量,就当是她重新经历一次成长过程吧。 她指向报废的环形对撞机。 “怎么了?” 米雪的语句还是写得很简短,因为写长了在视网膜上一闪即逝,来不及读完,她这几天只要不是给阿拉贝拉治疗,就会上到楼顶眺望穹顶实验室。 看到这行字迹,江禅机心中一凛,看来米雪终于发现了,武器化的对撞机只能用来对付她这种灵体,不知道她是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从某位老师说走嘴的唇语里读出来的。 米雪虽然不是人类,但院牧长应该给她设定了类似于人的思想,天使也算是类人生物,反正换了谁处在她的位置,得知某样武器被开发出来是专门对付自己用的,心里恐怕也是五味杂陈,既骄傲又难免膈应。 她得知真相之后,是否会感到对于红叶学院的愤怒?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若是米雪对红叶学院产生恨意,现在恐怕没人能阻挡她……除非他再把恶魔放出来,来个以毒攻毒。 这时候死鸭子嘴硬不承认没什么意义,只会令她觉得更膈应,还不如索性痛快地承认。 “确实有这方面的因素。”他承认道,“因为以前你和院牧长避世隐居在阿勒山,无论是学院长还是学校的老师,都对你们不了解,但又知道你们很强,这就不由会暗暗担心,如果哪一天跟你们敌对,学校这边岂不是任人宰割?” 他扬手指向夹着书本漫步于校园间的学生,“学校要对这么多学生的安全负责,每一个孩子都是一个家庭的希望所在,不得不珍视,所以学校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但这不是针对你,换成另一个人像你一样强大而神秘,学校同样要被迫做准备,这就是所谓的……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 米雪沉默片刻,又写道: “因为你又无敌又与众不同,人类就是这样,总会害怕自己不理解的事物。”江禅机安慰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心里也挺紧张的,但后来发现你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孤高冷漠,只是限于自身因素很难跟别人交流而已,我就不再害怕了。” “呃……”江禅机苦笑,“这个吧,换成谁正在走路,眼前突然冒出字迹,都会害怕啊,尤其是胆子小的女生。” 米雪的意思是,阿拉贝拉经过治疗可以变得正常,但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正常。 江禅机明白了为什么米雪看起来一副很落寞的样子,即使听到阿拉贝拉的好消息也没有特别开心,原来是为她自己而落寞。 “这也未必。”他说道。 米雪一愣,急忙写道: 由于江禅机实现了让她跟别人交流的承诺,她知道他不会信口开河,因为太过激动而差点儿冲到他的面前。 “也许有办法。”江禅机点头,“存在这种可能性,我不能让现在的‘你’说话,但也许可以让另一个形式的‘你’说话。” 米雪茫然。 “其实说来很简单,但我没什么把握,因为我只能提供思路,具体能不能实现,取决于你和另一个人是否愿意这么做。”他解释道:“但这种事对另一个人有很大的不便之处,如果那个人不愿意,我也可以理解,也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怨恨她。” 她问。 “凯瑟琳。”他说道,“既然恶魔可以附身于她,假借她的口来说话和行动,那么理论上你也可以附身于她,假借她的口来说话和行动,你和凯瑟琳无论是身形还是行为模式都很相似,如果你能依附于她的身体里……最强的人类就要诞生了,当然说话也是没问题的。” 米雪由于过于震惊而全身光芒剧烈波动,连江禅机自己都被自己这个过于大胆的想法震撼到了。 说到底,天使与恶魔本来就是一体两面,恶魔也是由天使堕落来的,没道理说恶魔能附身,天使就不能附身,不过天使就不能叫附身了,而是叫“依凭”。 另外,在正统的教义里,天使只能附身于“无原罪体”上,也就是附身于没有灵魂的生物体内,尽管如此,凯瑟琳是不一样的,手持十字剑的她与手持光之十字剑的米雪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所以如果米雪在这个世界上有唯一一个可以依凭的人,那一定是凯瑟琳。 第622章 抵触 恶魔附身于凯瑟琳身上的一幕,江禅机是唯一一个近在咫尺从头到尾目睹的人,黑焰加身的恶魔给了他巨大的震撼,换成谁处在他的位置,震惊程度都不会比他稍逊分毫。后来他冷静下来琢磨,想到恶魔就难免会想到米雪,这两个灵体在本质并无区别,恶魔可以说是由米雪体内分离出来的,那么如果恶魔能附身,米雪应该也差不多吧,凭什么和尚摸得我却摸不得? 但他对这件事的可行性没什么把握,不确定性太大了,一是不确定理论上是否可行,二是不确定凯瑟琳是否愿意,所以他就没提,直到今天他担心米雪因为对撞机的事而产生心态上的变化,不得不把这个想法提出来,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不让她钻牛角尖——这个目的倒是达到了,米雪已经把对撞机忘得一干二净。 面对米雪想要真正“说话”的迫切心情,江禅机有些招架不住,力劝她冷静一些,说道:“你先别这么焦躁,这件事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主要问题在于,凯瑟琳是否愿意,因为被附身大概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相当于把自己的身体毫无保留地交给另一个人来使用,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同意,无论对方用这个身体来干什么,自己都很难再阻止……你站在凯瑟琳的立场上好好想想,这种事她完全有理由拒绝。” 就如阿拉贝拉想看到光明一样,米雪也同样渴望真正的“说话”,像个正常人一样跟其他人攀谈聊天,她几乎等不急就要去楼下找凯瑟琳,但听了江禅机这番话,她才意识到这件事没有听上去那么简单。 谁会把身体毫无保留地交给另一个人使用?这相当于放弃了自己应该拥有的一切权利,生或者死都在对方的一念之间,即使夫妻之间都做不到这种程度的信任吧? 凯瑟琳不答应是正常的,答应才是疯了。 或者米雪也许可以如恶魔一样强行附身,但凯瑟琳的意志很强大,她能从恶魔的掌控中短暂地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权,如果她要反抗,米雪也未必能从精神层面上完全压制她,更何况这样一来,她和米雪肯定会反目成仇。 另外,如果米雪违逆凯瑟琳的本愿而附身,那米雪……和恶魔又有什么区别?或者说当米雪决定强行附身的那个瞬间,她就已经堕落为恶魔了,这么说并不为过。 在江禅机的劝阻下,米雪终于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由地悚然一惊。 她从来没有伤害凯瑟琳的意思,只想能真正地“说话”,但如果为了这个念头而执意要凯瑟琳妥协,那无异于伤害了凯瑟琳。 “这件事因为你是利益相关,所以你不方便出面跟凯瑟琳说这件事,还是由我来试探一下她的意思吧。”他劝道,“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尽量放平心态,由于凯瑟琳刚被恶魔附身过,可能还没有消除心理阴影,即使她现在不同意,将来也许会同意,但如果你急于求成而令她产生反感,她可能永远都不同意了,你明白吧?” 米雪连连点头,认同他说的话。 “那我现在就去,趁凯瑟琳现在的心情不错。”这是江禅机自己给自己找的事,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下楼,他希望能在双方都满意的情况下解决这个问题。 他也很期待看到米雪与凯瑟琳合体后的英姿,说是天下最强应该没人会站出来反对。当然,天下之大,卧虎藏龙,也许有个别不世出的高手强于合体后的她们,但在年轻一辈应该是没有异议的最强。 米雪以前就是最强,作为灵体的她虽然无敌,但受到的限制很大,她能杀死全天下人,却连一杯水都端不起来,合体后的她们可以取长补短,再加上觉醒的圣剑灵魂,简直完美,这就是所谓的……三位一体? 他来到楼下,看到凯瑟琳正在走廊里用新买的手机向阿勒山下的姐妹们报告关于阿拉贝拉的喜讯,请她们通知山上的姐妹们,后者同样是欣喜不已。 阿拉贝拉也在走廊的另一头跟优奈聊得满脸红光,她们都不敢在病房里说话,因为院牧长已经回到病房里,需要休息。 江禅机等凯瑟琳打完电话,走过去问道:“有时间没?”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有。”凯瑟琳以为是关于妹妹眼睛的事,立刻打起精神,将手机装回兜里。 “如果我接下来说的事,会勾起你不好的回忆,我先倒个歉。”江禅机顿了一会儿,等凯瑟琳有了心理准备,才说道:“关于恶魔在你大脑里那些残留的记忆碎片,有什么进展没有?” 凯瑟琳这才明白他是要问这个,努力想了想之后说道:“几乎没有,每当我试着去想那些记忆碎片时,大脑深处总会一跳一跳的疼,最初我以为是身体还没恢复的原因,但即使是现在,只要一想,还是会疼,就像是……那些碎片是某种禁忌,带着高压电,稍一接近就会被弹开。” “这样啊……我瞎猜一下,可能是因为人类的脑波频率与恶魔的脑波频率相差太大的原因……如果在恶魔占据你身体的时候,做个脑电波图的话,应该就可以证明或者证伪。” 凯瑟琳以为他的后半句是开玩笑,也没往心里去。 “不过如果有其他方法能破解这些记忆碎片,你会想试试么?”他又问。 “什么方法?”她一惊。 江禅机说道:“这个方法比较……惊悚,你最好先做一下思想建设。” 她皱眉道:“总不会是打开我脑壳看看吧?” “那倒不至于,而是……试试能不能让米雪进入你的体内。”他小心地避免使用“附身”这个词,以免太过刺激她。 凯瑟琳愣了好几秒,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脸一下子就僵住了。 “你是说……让我成为容器,由米雪来依凭我?”她惊得面无血色。 她的反应在江禅机的预料之中,甚至他都做好了她会失声尖叫的准备,仅仅是面无血色证明她的心理素质很好。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知道这种事很难令人接受,如果你拒绝也是情有可原,不过在你拒绝之前,我还要补充一点,这件事不仅关系到你脑海里那些记忆碎片,还关系到米雪的一个心愿。” 他把刚才与米雪的对话简单转述。 “我知道这种事对你很不公平,为了解决眼前的麻烦而把你推到前面挡枪,我也不会用花言巧语来哄骗你,但我觉得米雪与恶魔有本质的不同,即使她依凭于你的体内,也不会伤害你,更不会做竭泽而渔的事,她会尊重你的意愿,并且只在有必要的时候才……这么做。”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米雪附身于凯瑟琳体内是永久的么?当然不可能,那岂不相当于凯瑟琳已经死了?在他的预想中,只有闲着无聊米雪想“说话”的时候,以及遭遇可怕的强敌时,米雪才会附身,其他时候两者都是各自独立的个体,并不是凯瑟琳就从此消失了。 实话实说,凯瑟琳想断然拒绝,“我不同意”这几个字好几次涌进她的口中,又被她咽回去——被另一个强大的意识进入自己体内,可以随意查看自己过往的记忆,可以随意操纵自己的身体,这事光是想想就令人害怕。 不过,如果克服这些心理和生理上的天然抵触,从理性而言,她还是比较相信米雪的道德品质,相信米雪不会拿她的身体胡作非为。 另外,米雪帮了她妹妹这么大的忙,如果没有米雪的治疗,妹妹不可能看到光明,这相当她欠了米雪一个天大的人情,现在米雪需要帮助,她却断然拒绝,这……不太合适。 最后还有一个很关键的点,这个点是凯瑟琳她们这些修女与世俗之人最大的区别之一,那就是……修女们在理论上没有见不得人的隐私,事无不可对人言。 在阿勒山的时候,她们经常要在天父与圣母的神像和十字架前进行虔诚的忏悔,忏悔自己做过的错事和坏事,忏悔自己偶发的恶念,只要向神坦诚忏悔,求得神的原谅与宽恕,就相当于消除了这些“罪”,获得了心灵的平静。 所以凯瑟琳除了最近为了妹妹的眼睛而做的那些事之外,她内心坦荡,问心无愧,不论是谁看到了她的记忆,她都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神都原谅我了,你不原谅,你算老几? 更何况米雪本来就知道她为妹妹眼睛而做的那些事,江禅机都跟米雪说了。 而世俗之人就不一样了,世俗之人的心里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最怕的就是被人看到自己过去曾做过的坏事和曾经有过的龌龊念头,哪怕仅仅是试想一下泄露出去,夜里可能都会做噩梦。 因此从这方面而言,凯瑟琳心里上虽然也有难以避免的抵触,但抵触的程度要比绝大部分世俗之人的抵触情绪要轻不少。 第623章 消除梦魇 拥有虔诚信仰的修女们比绝大部分普通人的心理负担和压力要小得多,她们随时可以将心底的秘密倾吐出来,忏悔以乞求神的原谅,也正因为心里有神,所以她们也做不出什么太坏的事,心里稍有不好的想法就会及时警觉,赶紧去忏悔,在小小的恶念发展壮大之前先将其暴露于神的面前,从而将其杜绝,而绝大部分罪犯都是无神论者,或者信仰邪恶者,心里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当然极少数情况下也有特例,毕竟这世界没有绝对的事。 凯瑟琳心里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怕被米雪知道,她的顾虑比普通人少得多,她的顾虑主要来源于被恶魔附身之后的糟糕体验,尽管她知道米雪不会像恶魔一样,但……依然有顾虑是难免的,决心并不那么容易下。 江禅机没有催着她做决定,这么重要的事,谁能仓促之间做决定啊?能仓促间做决定的肯定是没过脑子。 “你慢慢想,这事也不急,考虑好了再决定。不过我要强调一下,这个主意是我想出来的,跟米雪无关,所以你不用想太多,即使你不愿意,米雪也绝不会怪你,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面对米雪。”他安慰道。 凯瑟琳点头,“我确实需要好好想想。” 江禅机正要离开,又想到一件事,补充道:“我知道被恶魔附身是很糟糕的体验,要说我能体会你的心情那是胡扯,除非自己被恶魔附身一次,否则没人可以体会……但我想说,通常而言,消除心理阴影的办法是时间,让时间来淡忘,用新的记忆来掩盖旧的记忆……然而这并不一定是最好的办法,因为终归只是将阴影暂时忘掉,就像鸵鸟把脑袋扎进沙子里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比如午夜梦回之际,记忆破土而出,你就会被噩梦所惊醒。” 凯瑟琳心中一动,他正说到点子上,事实上,她这两天没少做噩梦。 白天的时候一切都好说,她的周围有妹妹、有院牧长,有医生和护士,偶尔还有江禅机、优奈他们这些朋友来探望,白天的时候她就像是笼罩在阳光里。 但到了晚上,夜深人静,大家都睡着之后,再亲密的人也无法有意识地陪着她进入她的梦里,哪怕有时候妹妹跟她挤一张病床睡觉,彼此呼吸可闻,然而一旦进入梦乡,永远都是孤独的。 在梦中,她不止一次梦到被恶魔附身,痛苦与绝望重新袭来,梦中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简直就像是慢慢地滑入地狱。 每次从噩梦中惊醒,她都浑身是汗,有时候因为醒来时动作过大还惊醒了阿拉贝拉,她不想让妹妹担心,也不想说谎被妹妹察觉,翻了个身背对妹妹接着睡,但根本就睡不着了,直到天快亮了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好在这几天没别的事,她白天可以补觉,但有时候又不敢补觉,怀疑就是因为白天睡多了,晚上才总做噩梦。 她不知道梦魇什么时候才会消退,她向神祈祷,并寄望于时间可以磨灭一切,但正如江禅机刚刚说的,时间其实并不能磨灭记忆,只是暂时将记忆掩埋,总有一天会被挖出来,那东西并不会消失,永远都会在那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某种契机触动了。 “你的意思是?”她今天的情绪大起大落,已经没有多余的思考能力了,直接问道。 “我的意思是……举个例子吧,你在荒郊野外,一间昏暗的废宅里,突然看到屋子的角落中盘踞着一个恶魔般的怪物,然后你吓得连滚带爬地跑掉了,然后你每每想起这一幕,都会心胆俱寒,总是做噩梦……” “我如果看到怪物,才不会连滚带爬地跑掉!”凯瑟琳不满意他这个比喻。 “……那就换成我,我连滚带爬地跑掉了,这种情况下要怎么解除我的心头梦魇呢?大部分人的选择都是像鸵鸟一样试着遗忘,让时间抹平一切,甚至求助于心理医生,但我觉得,其实最正确的做法是带着一支明亮的手电,跟着信得过的朋友一起,带上武器在白天重新回到那间废宅里,看看屋子角落里到底是不是一个怪物。”他解释道,“在日常生活中,很多情况下都是眼花看错了,心理被阴暗的环境影响,这就是‘疑心生暗鬼’,自己吓唬自己,如果真的敢于返回去仔细察看,会发现那所谓的怪物其实只不过是雕像、家具或者其他什么杂物而已……这才是解决梦魇的有效方法,并不是逃避,而是直面。” 凯瑟琳似乎听懂了一些。 “当然,你的情况跟这个不同,你没有眼花,你是真的遇到了恶魔,被恶魔附身,但我觉得道理是相通的,逃避没有用,你不能逃避这段记忆,它会永远伴随着你……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带着一支手电,跟朋友一起,带着武器重新回到废宅里,直面角落里的那个东西,不论它是怪物还是杂物——如果它真是怪物,大家一起为民除害岂不痛快?” 凯瑟琳这次完全听懂了他的隐喻。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像鸵鸟一样将脑袋埋进沙子里并不能消除梦魇,心病还需心药医,只要找到并解决心结,才可以永远地摆脱梦魇。 她被恶魔附身过,留下了很糟糕的记忆,一想到当时的感受就不寒而栗,她不想回忆、不敢回忆那一幕,但偏偏梦里总是梦到,这种情况要怎么解决呢?江禅机给出的办法是……再被附身一次,不同的是,这次是被天使附身。 在白天,跟朋友一起,带着武器重新回到废宅里,看清角落里那个东西的真面目,是假的,就大笑一场,是真的,就大打一场,无论是真是假,都不会再疑神疑鬼。 要说什么是这世间最强大的武器,并不是飞机导弹甚至核弹,而是米雪,而是信仰,要论朋友的话,她也不缺。 凯瑟琳有些心动了,她不知道自己会被梦魇困扰多久,如果被米雪附身可以令她重新认识这一过程,也许她可以永远摆脱梦魇,这就是所谓的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就算没有成功,情况还能更糟糕么?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她犹豫着说道,“但我暂时还不能下决心,我想跟妹妹商量一下,我不想瞒着她,我不想像上次那样因为瞒着她做事而令她讨厌我。” “当然可以,另外阿拉贝拉不会讨厌你的,她只是太爱你了而怕失去你。”他松了一口气,“你想单独跟阿拉贝拉商量?优奈最近总是跟阿拉贝拉在一起,她要回避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商量的时候也可以让优奈在场,也许她能提供一些有用的建议,至少能给你打打气。” 凯瑟琳一怔,她不明白江禅机为何这么看重优奈,不是别的朋友,而是刻意提到让优奈在场? 不过优奈这几天总跟阿拉贝拉腻在一起也是事实,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凯瑟琳倒是无所谓,除了与拓真的交易之外,她没有什么需要刻意隐瞒的,优奈这几天也听说了她被附身的事,优奈是否在场对她而言无关紧要。 她不明白,但其实优奈在场还是很重要的,优奈是一种微小但持续性很强的助力,只要不让优奈讨厌,优奈在场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于是,凯瑟琳走到走廊另一头,跟妹妹讲了江禅机刚刚的提议,优奈也站在旁边听到了全过程,但她没有提供什么意见,只是很佩服江禅机能想出这样的提议。 为了避免给她压力,或者令阿拉贝拉受到他的影响,江禅机没跟着过去,留在走廊这边眺望窗外。 阿拉贝拉认真地听完,低头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有效,但我相信米雪,我相信婵姬,她们绝不会害你。凯瑟琳,这件事还是你自己决定比较好,不要因为米雪给我治疗而觉得欠米雪的人情,欠她人情的是我,你只要从事情的本身考虑就好,不要想其他多余的事。” 阿拉贝拉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支持或者反对,但她的话无疑给了凯瑟琳很大的勇气,只要坚信米雪和江禅机不会故意害她,无底是否会得到好结果,难道她没有勇气相信一次朋友?在战斗的时候,她可以毫无顾虑地把后背交给朋友,现在却不敢? 大不了豁出去了! 凯瑟琳是从鬼门关里回来的,在被恶魔附身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舍身赴死的觉悟,愿意被圣剑贯穿身体,与恶魔同归地狱,她连死都不怕,还怕失败? 她本来就没有隐私方面的顾虑,想明白这点之后,她的心情反而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这条命本来就是江禅机和米雪帮她捡回来的,她不相信他们还能相信谁? 凯瑟琳脚步沉稳地走回来,对江禅机说道:“来吧,永久结束这个噩梦!” 第624章 调查 凯瑟琳会同意,并不出乎江禅机的预料,她本来就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现在有了一个永远摆脱梦魇的机会,以她的性格,本来就不太可能拒绝。 不过考虑到她的身体还有些虚弱,江禅机反而劝她再等等,调养一下身体,即使要尝试也得等她身体处于最佳状态的时候再尝试,而且这也是再给她一个反悔的机会。 他返回楼顶,把这个消息告诉米雪,后者兴奋地在楼顶雀跃不已,如果不是顾虑到这是校园里,怕引起学生们的注意,她真想转着圈的飞上天空,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写下的字迹…… 江禅机也替她高兴,正如阿拉贝拉渴望光明一样,米雪也渴望说话,身体健全的人很难体会到残障人士的心情,还好米雪不用睡觉,否则她肯定激动得整晚睡不着。 这时,他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是于娜发来的,消息内容很简单,就一行字,说是事情有眉目了,约定今天晚上在某处见面。 看来于娜已经托朋友探听出是谁最先传出关于凯瑟琳的流言了,顺着这条线索找下去,有很大的希望找到杀死拓真并差点儿害死凯瑟琳的幕后主使。 他跟米雪说自己有事,就离开了楼顶,像这种事跟米雪无关,没必要带着她,对手只是很神秘,没有强大到需要米雪出马的程度,否则对手没必要玩这些阴谋,直接大杀特杀就得了。 他也不打算把这事告诉凯瑟琳,凯瑟琳是受害者,但她现在需要休息,否则满腹怨气的她肯定会不顾病体虚弱而跟着去,还是等这件事解决完了之后再告诉她结果比较好。 至于其他人,15号必须要知道,如果不带着15号去,她肯定不善罢甘休,另外也要通知宗主,但不知道宗主此时在哪里,有没有时间。 最后就是银人了,也就是被拓真起名为C8的武器大师施密特的克隆体,她强烈要求跟着去,而且她跟着说不定还能有帮助。 还有不会说话的拉斐,江禅机挺愿意带着她,毕竟她不会问东问西,也不会把看到的东西说出来。 其实他有考虑过,让米雪附身于拉斐体内,因为天主教的依凭要求目标是无原罪体,也就是没有灵魂的躯壳,拉斐似乎挺合适的,但拉斐毕竟信的不是天主教,体内还流淌着吸血鬼的血,与米雪结合可能会在兼容性上出问题,还是不要冒险为好,而且他也存着万一的希望,也许拉斐将来可以进一步地恢复神智,他并不想把拉斐永远当成一个好用的工具人。 其他人就暂时没必要通知了,这事不需要带太多人,关于克隆的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事关15号、优奈甚至是银人的尊严和脸面。 他来到银人的病房,银人还是被铐在病床上,看到他进来,似乎预感到什么。 “有消息了,今晚行动。”他简单地说道,“到时候我会把你那个装着镓的箱子给你……但是我还要警告一句,千万不要做多余的事,否则……” 被绷带包着脑袋的银人微微点头,“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恨的是杀死主……拓真的凶手,不是你们。” 他不会因为她口头上的保证而掉以轻心,说道:“那就再好不过,我会让人盯着你的。” 咣当,手铐与病床的金属护栏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能不能现在先解开这个?我需要活动一下身体,在床上躺了太久。”她请求道。 江禅机略加思忖,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反正她没有镓就比普通人稍强一些而已,在高手如云的校园里不怕她捣乱,于是去找路惟静要来钥匙,给她解开了手铐。 银人在病床上躺了好几天,虽然只被铐着一只手,让她有一定的翻身空间,不至于起褥疮,但终究是难受,而且腿部长期不受力,刚被解开的时候都站不太稳。 江禅机让她在病房里走走就得了,最好不要离开校医院。 到了夜里,公寓楼的大家都睡觉早,省了很多事,江禅机等周围的房间安静之后,悄悄起床,带上拉斐,在楼顶与15号会合。 现在整个三楼的房间里,只有蕾拉的房间还亮着灯,她可能是在玩手机,毕竟她一向不习惯早睡。 不一会儿,一辆厢式客车停在楼下的稍远处,车灯闪了几下,向他们发信号,于娜就坐在驾驶位上,还穿着她那身黑色的风衣。 上车之后,于娜先把车开往红叶学院,路惟静带着银人在校门口等着他们,将银人移交给他们。 “现在去哪?”江禅机问。 “路程不近,要开三四个小时左右。”于娜扫了一眼周围,“你们的宗主呢?她不来?” “我已经通知她了,如果她想去,就会在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地点出现,咱们不用管她。”他答道。 白天他给宗主发了信息,宗主的手机平时都是静音状态,否则隐身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就尴尬了,他不知道宗主是否及时看到了信息,只能希望如此吧。 即使宗主要去,也不可能坐于娜的车去,很难想象两人同乘一辆车的状况。 “好,我先说一下我了解到的情况。”于娜启动了汽车。 自从跟江禅机在酒店大堂里谈过之后,她就拜托了朋友,发动朋友打探流言的起源,这种在黑市酒吧里口耳相传的流言打探起来很费时间,而且大部分酒客都很忌讳别人乱打听,若非这是于娜的私人请求,她的面子够大,大部分酒吧老板和酒客们应该都不会配合。 总之,抽丝剥茧之下,总算是找到了流言的起源,居然就来自于那间邻近省会的黑市酒吧。 说起来这也在情理之中,拓真之死与流言的传出就是一前一后的关系,凶手在离开那间整容机构之后,就着手在策划这件事了。 说起来,最先传出流言的那个人,凯瑟琳居然还见过,在她头一次被欧阳彩月领着去邻省酒吧的那天夜里,她在酒吧里遇到一个酒客,那个酒客得知她在寻找克隆高手之后,就卖给她一个电话号码。 查来查去,最后查到这个人头上,她会有拓真的号码,因为她认识一个寻求器官移植的富豪,辗转跟拓真联系上的。 就在前几天,她手机突然收到了一个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对方自称是C先生,以前的号码不用了,这是新的号码,在信息中写了凯瑟琳的流言,让她求证一下这个流言是否为真,会给她很大一笔好处费。 其实这条信息不止发给了她,还有世界各地的另外几个人也收到了,当然她们彼此之间并不知道,可惜那几个人当时要么身处野外,要么有其他事缠身,没空去黑市酒吧,毕竟黑市酒吧也不是哪座城市都有,只有这个人正好最近盘桓在附近休息,乐得赚一笔意外之财,于是去酒吧里打听这件事。 幕后主使的目标就是借此将这则流言传播出去,并且如愿达到了目标,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最终酿成了恶果。 江禅机听明白了,问道:“现在咱们就是去找那个人?” 于娜摇头,“找不到了,那人已经死了。” “啊?”江禅机和15号同时一惊。 “死因与拓真相似,致命伤都是贯穿胸口的一处伤口,应该是被意外偷袭。”于娜叹道。 江禅机和15号对视一眼,都有些无语。 幕后主使真是心狠手辣,达成目的就过河拆桥,大概就是怕别人追查到这个人身上。 “这人已经死了,刚才那些事,您又是怎么知道的?”江禅机纳闷道。 “因为那个人听说了发生在你们公寓楼的那件事,她虽然不清楚是凯瑟琳恶魔化并暴走,但她意识到这两件事很可能有关联,她把相关内容告诉了她的一个朋友,她担心隐修院找她的麻烦,想去深山老林里避一避风头,她刚订好机票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出事了。” 江禅机恍然,“是她的朋友转述的?” 于娜点头,“其实她已经有所警惕,还是防不胜防,不过她为了防止自己出事,在她的住处安装了一台隐藏式的流媒体摄像头,把监控画面远程存到了云端。由于她订了机票却没有登机,她朋友给她打电话发现电话关机,于是登录了云端,查看监控画面,然后看到了她遇害的一幕。” 江禅机为之唏嘘,这就是人为财死啊。 “凶手没想到她在房间里安装了流媒体摄像头,离开现场之后,虽然一路小心地避开了公共监控区域,却在一个地方露出了行踪。”于娜说道。 “哪里?”他问。 “是一处药房。”她解释道,“凶手离开凶案现场之后,又撬锁潜入了一处药房,事后经过统计,发现药房了少了一些药物,那些药物都是管制类的处方药,与精神紊乱有关。” 第625章 地狱 我的隐身战斗姬正文卷第625章地狱“偷药?” 江禅机以为自己听错了,堂堂幕后主使的打手,竟然特意跑到药店去撬锁偷药?这太掉份了吧? 当听说死者的致命伤与拓真的致命伤几乎一模一样时,他们就猜到动手者八成就是C9,也就是另一个银人,如果是C9的话,撬锁不成问题,问题在于为何要去偷药? 偷药的话,最容易联想到的就那些毒虫,他们想用管制药物来满足自己身体的渴求,既买不起又拿不到处方,只能砸药房抢药或者偷药,而且治疗精神紊乱的药物也挺符合这个特征。 难道C9或者C9的幕后主使是个毒虫? 没听说过哪个毒虫可以办成大事的,江禅机倾向于不是。 于娜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C8,说道:“那个人已经尽量隐匿身形了,但一路上想躲过所有监控摄像头终归不可能,被一些摄像头拍到了她的行踪,她确实进入药房然后离开,事后经过查验,发现少了治疗精神问题的药物。” “难道幕后主使是个疯子?不对,疯子一般不会认为自己是疯子,更不可能给自己抓药……”江禅机愈发疑惑。 “这个问题等找到那个人应该就知道了。”于娜说道,“通过监控可以找到对方的大概落脚地点,但具体位置还需要到附近寻找,只能希望对方尚未离开吧——好消息是鉴于已经知道了C8的长相,对方想坐飞机或者高铁离开比较困难,一旦对方进入机场或者火车站就会被发现。” 江禅机点头表示了解。 C8沉默着没有出声,她头上还缠着绷带,暂时没把镓箱给她。 路还很远,于娜又从后视镜看了看今晚没有隐身但还戴着面具的15号,问道:“优奈这几天怎么样了?上学还习惯么?” 江禅机答道:“在课程上遇到一些困难。” “这我猜到了,看着就不像是很聪明的样子,交到朋友了吗?”于娜又问。 江禅机心说这不是骂自己么?难道整过容的于娜已经忘了自己以前也是那张脸? “交到了,她应该已经融入了校园生活,您不用担心。” “我没担心,好歹是我给她出的学费,那可是一大笔钱,总得物有所值才行。”她像是在为自己的提问而解释。 江禅机越想越有意思,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分别进入了红叶学院、忍者学院和黑市联盟,简直就是现代版的老子一气化三清。 “对了,你说的那件事,我也帮你打听过了。”于娜大概是不想表现得对优奈太过关心,又换了个话题,“关于你说的那种‘地狱’,朋友们众说纷纭,谈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传闻,不过仔细推敲之后,绝大部分传闻并不符合你的意思,所以很遗憾。” “没事,主要是我说得太模糊,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您能有这份心我就很感激了。”江禅机本来就没有过多指望,能够接受这一结果。 “主要问题在于,你说类似于西方的地狱,然而西方地狱是什么样子,似乎很难说得清。”于娜解释道,“我的朋友之中也有一些信教者,当然肯定跟隐修院的修女们没法比,因此说的不一定对,她们说西方的地狱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并不像东方的地狱那样,有忘川水、奈何桥、鬼门关、阎王殿这些一说起来就能在脑海里浮现出形象的东西,甚至能从中衍生出爱情故事和少年热血,但西方的地狱没有这些,所以你说西方的地狱,这就……很难办了。” 江禅机如梦方醒,就连他都没有意识到,西方人经常张口闭嘴的“下地狱去吧”的口头禅,但如果让他们描述出地狱是什么样子,十个里至少有九个半会词穷,他请于娜帮忙打听类似于西方地狱的地方,这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东方对天庭和地狱的描述都很形象而具体,流传着诸多脍炙人口的故事,连几岁的小孩子都从影视剧中得到了明确的概念,而西方的电影工业那么发达,却几乎从来不拍关于天堂或者地狱的电影,大概就是因为没人知道天堂或者地狱到底是什么样子,无论特效师和美工把场景布置成什么样子,估计都被大部分人骂得狗血淋头。 于娜继续说道:“圣经里对地狱唯一尚算具体的描述只有一句话:地狱这炙热而火红的地方,流淌的熔岩为河,灿黄的燃烧石为山。” 江禅机正在认真听,等了几秒发现于娜不说了,忍不住问道:“没了?” “没了,就这一句。” “这一句也太短了……熔岩我知道,燃烧石是啥?” “可能是硫磺吧,这就是恶魔出现时总伴随着硫磺味道的原因。”于娜说道,“关于这点,你最好是去问院牧长或者修女。” 江禅机心说,问她们关于天堂的事,她们肯定讲经布道般滔滔不绝,但如果问她们地狱的事,还追问得特别详细,她们大概不会高兴。 “能确定的是,地狱应该是一个炙热的囚牢,恶魔们时时刻刻用烈焰炙烤着有罪者的灵魂,阳光照不到那里,唯一的光源只有熔岩暗红色的火光。”于娜说道,“想到什么了么?我感觉这像是……地下的熔岩湖吧。” “熔岩湖……等下。”江禅机努力回忆了一下,“院牧长好像说过,《启示录》的第几章第几节里说,那迷惑他们的魔鬼被扔在硫磺的火湖里,就是兽和假先知所在的地方。他们必昼夜受痛苦,直到永永远远……这硫磺的火湖是不是就是熔岩湖?” “差不多吧,神话传说不能太过较真。”于娜点头,“如果你确定你要找的是西方的地狱,那就应该是某处地下的熔岩湖——地表的熔岩湖倒是有一些,往往分布在火山口里,但地下的熔岩湖……我的朋友们也算是见过识广了,去过这种地方的一个人都没有。” 江禅机笑了笑,全世界去过这种地方的人大概都没几个。 “如果是人类能够接近的地下熔岩湖,就要排除那些地下几百公里深的熔岩湖,只能是浅层熔岩湖,这就意味着要去火山活动频繁的地区寻找。” “火山活动……”江禅机侧头看了看15号,说到火山活动,第一反应就是岛国了吧,不过岛国能算是北方吗? “北方的火山活动频繁的地区,我只能想到勘察加半岛,那里的火山数量超过三百座,极为荒凉,连公路都不通,人口稀少,主要出行方式是小型飞机,冬天能冷到零下50度,大部分动物都活不下去,而且离那些极北之地的战士们驻守的地方不远。” 江禅机还觉得父母真可能去了那里,因为那种鬼地方很适合躲债……不过至少有了一个目标,总比两眼一抹黑地瞎找要好。 “那么冷的地方,那些战士们为什么要待在那里?”他纳闷地问道,“北方国土那么大,随便把哪里当成驻地都可以吧,那种地方又荒凉交通又不便,怎么看都像是被流放的。” 于娜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没有听过相关传闻,北方那些战士们很神秘,神秘程度不亚于巫术部族,平时深居简出,但跟巫术部族不同的是,后者是过着原始的生活并且没有改变的意思,而前者并不那么闭塞,也不是自我放逐,她们甚至有自己的军用机场,至于为什么选择那里作为驻地……这个你可能得问忍者了。” 不等江禅机问,15号上车以来第一次开口道:“不知道,那边有天然的屏障,忍者也很难接近。” “啥天然屏障?”江禅机问道。 “雪。”15号简单地回答,“我们可以隐身但没有踏雪无痕的本事,你刚才也听到了,那边出行都用小型飞机,营地周围覆盖着白雪,平时不需要走车也不需要走人,一旦雪上有脚印出现,营地里的瞭望塔就会发现,踩雪也会发出咯吱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会被营地周围的拾音器捕捉到,另外她们的军靴鞋底有特殊的暗记,踩雪留下的脚印她们一眼就能认出来。” “呃……好吧,果然是天然的屏障,越简单越有效。”江禅机恍然,“你们还真去过啊!” 如果不是曾经试图渗透那片营地,发现不行之后才知难而退,又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防火防盗防忍者,这话真是一点儿不假。 15号没有否认,补充道:“没人喜欢那么天寒地冻的苦寒之地,我们推测,她们违背人性选择那里驻扎是想看守着什么,具体情况不清楚,如果一会儿宗主大人也来,你可以当面问问她,也许她知道更多的东西也说不定,但不要抱太高的期望就是了。” “看守着地狱入口?”于娜半开玩笑地说道。 江禅机陪笑几声,心里却没笑,自从经历那些越来越离奇的事,无论再怎么邪门的事他都不敢断言说不可能。 偷香 第626章 以假乱真 江禅机也算是比较了解15号了,甚至他觉得自己比赵曼更了解15号,毕竟赵曼是个缺心眼的傻姑娘,他看得出来,15号的心情很矛盾,对待于娜的态度很纠结。 15号自己在某种意义上算是鸠占鹊巢的身份,她长期顶替了于娜的身份并深信不疑,感觉自己在于娜面前就像是一个小偷,而且她认为黑市联盟这些人也本来就把忍者当小偷,这下更是雪上加霜,令她在于娜面前抬不起头来。 另一方面,15号也对这个自己的原型体有强烈的好奇,怎么可能不好奇呢?换了谁处在她的位置,都会很好奇吧,因为那并非双胞胎,就是另一个自己,只不过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轨迹。 她在这种又自惭形秽又好奇的纠结心理之中,虽然一直旁听江禅机跟于娜的谈话,但又故作不在意似的不吭声,直到找到一个好机会,才矜持地插上几句话。 于娜接触过太多人,不过像这种情况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而且15号一直戴着面罩,她看不到15号的表情,拿不准15号是什么心情和想法。 江禅机一方面谈着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一方面也有意促使她们两人之间直接交流,别总拿他当中转站。 至于车里另外两个始终一言不发的闷葫芦,银人和拉斐,则被无视了,总比硬要把银人拉进来尬聊要好。 就这样一路断断续续说着话,主要是于娜见他对广袤的西伯利亚感兴趣,就多讲了讲那边的事,有些是她亲身经历的,有些是她道听途说的,不过在谈话间有意避开了她那次诡异的经历,江禅机也没有特意询问她的想法,如果她理清了头绪且愿意说,自然就会说了。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从导航看已经来到了邻省境内,正在开往一座云集了不少大学与研究院的城市,车辆驶向这座城市的高新技术开发区。 又过了一会儿,车辆停在路边,于娜指着邻近的几座建筑说道:“从一路上的监控来看,c9应该就是来到了这片区域,很可能就藏身于这几座建筑之一,但不清楚幕后主使是否也在这附近。” 几人先后下车,借着路灯的照明眺望这几座建筑,虽然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半夜,但这几栋建筑的楼层窗户里偶尔还有人影晃动,应该是勤奋的打工人还在加班。 “怎么找?有没有什么头绪?难道要把这几座楼全找一遍?”江禅机倒不是怕麻烦,但这样一是可能打草惊蛇,二来明天早上可能来不及赶回去,如果被其他人发现他们夜不归宿,肯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抱歉,迟到一步。”一道说话声从他们头顶传来,紧接着一道黑影落下,宗主果然出现了,仅仅比他们晚了一点点,但于娜明明事先没有说明目的地,宗主可能是一路跟来的。 宗主看了一眼于娜,“我调查过了,这几座建筑分别是一家互联网初创企业,一家风投公司,一家创新药实验室,还有一家生物科学实验室,前两者跟拓真的关联性较小,话虽如此,幕后主使者身处其中的可能性却不能完全排除。” “你有什么建议?”于娜问道。 宗主微微闪身,向身后的黑影中使了个眼色,从那边又走出一个人。 看到这个人的瞬间,于娜、15号和c8同时身体剧震,就连见过大风大浪的于娜都险些惊呼出声,因为走出来的这个人分明是拓真! 为什么?拓真不是已经死在大家面前了吗?尸体都经过了尸检,并且通过dna确认了他的身份,为什么现在他却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 这到底是人是鬼? 难道拓真没有死,正如他们曾经猜测的那样,死的是一个他克隆出来的替身? 还是说……他是从地狱里归来要索命的冤魂?可就算要索命,也应该去找杀死他的杀手啊,为什么来找他的亲妹妹,难道这么多年他对她的宿怨甚至比被刺杀的怨恨还要深? 于娜面如土色,现在她的震惊程度和当年在西伯利亚遇到那桩诡异事时不遑多让,手心里全是冰凉的冷汗,唰地一下抽出伸缩式电击棍,按下隐藏按钮,尖端噼里啪啦爆出蓝白色的电火花,喝道:“站住!别在往前走了!” 拓真果然驻足不前。 “喂!应该不是只有我能看见他吧?”她颤声问道,如果得到肯定的答案,其他人看不见拓真,那恐怕真的是冤魂出世了啊! “主人!您……您没死?”c8双腿发软,几乎要跪下了,一方面是出于震惊,另一方面是出于恐惧,她倒不是恐惧鬼魂,而是拓真发现她跟敌人混在一起,肯定要活活揍死她。 “于娜小姐,没事,那不是拓真,是一位忍者,您可千万别误会。”江禅机解释道,并且拉住差点儿跪下的c8,“你也不用害怕,这不是拓真,别见人就跪啊!” “啊?”于娜又是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c8同样是惊愕无语。 怎么可能?这明明就是拓真啊!不可能看错的! 其实不止是她们两个受骗了,无论是江禅机还是15号,看到这个人走出来的刹那,都以为是拓真死而复生,在昏暗的路灯下,这个人看起来与拓真一模一样,即使理性告诉他们拓真已经死了,但拓真之死尚存诸多谜团,再说现在恶魔和天使都出来了,再出来几个游魂野鬼牛头马面好像也挺正常的。 不过他们比于娜强的地方在于,短暂的震惊之后,他们想起来有一个人可以做出这种以假乱真的效果,既然是宗主把这个人唤出来的,那么这个看着像拓真的人,应该就是…… “是22号吧?”江禅机试探着问道,“大半夜的别吓人了,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哈哈!被你猜出来了吗?难得我就这么一点儿乐趣,你就不要提前拆穿啊!” “拓真”开口大笑。 这一笑,就露出了一些破绽,虽然她还是用的男声,但在22号和c8这两位频繁与拓真接触的人听来,这个声音虽然有些像是拓真,但仔细一听就能听出差别,当然这可以用感冒嗓子不舒服之类的借口来敷衍过去。 于娜已经跟拓真多年未曾联系,她倒是没听出差别,但“拓真”无异于承认了江禅机说的话,这是一名忍者伪装成的拓真,按江禅机说的应该是序号22。 于娜惊疑不定地盯着“拓真”,即使现在她还是半信半疑,毕竟实在太相似了。 江禅机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大半夜撞鬼,若非他知道22号的存在,现在估计已经撒腿就跑了。 “22号刚完成了一项任务,出于有备无患的考虑,我提前把她调过来了,正好在白天的时候赶到了,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能派上用场。”宗主说道。 “好久不见,22号。”江禅机挥手打招呼,“看来你一直挺忙的呀。” “那是。”22号恢复了本来的音色,叹道:“忙到我都想要求加工资了,直到出了社会才分外怀念学校时光……要不咱们俩换换?我换成你的样子去上学如何?” “算了,就算换也要偷偷的换,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出来啊……”江禅机知道她是在开玩笑。 作为千面忍者,22号在搜集情报方面在整个忍者学院里拥有无可替代的重要性,其他忍者进不去的地方,或者遇到目标守口如瓶需要套话的时候,就轮到22号大显身手了,因此她算是忍者学院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如浮萍般飘忽不定,以前她跟江禅机他们相处的那段时间,若非是营救宗主的需要,外加忍者学院内部瘫痪导致无事可做,否则她很少在同一个地点停留那么久,早就刷满了世界各大航空公司的里程数。 22号见过拓真的照片就能模仿出拓真的形貌,但她没有听过拓真的声音,拓真的声音留下来的记录极少,仓促之间想找也很难找到,因此她只能模仿一个大概,使用的是中青年男性的通用低哑音色,再加上几分歇斯底里里的神经质的尖锐,反正骗骗跟拓真不熟的人是没问题。 听到22号的女性音色,于娜这才确定,面前这个“拓真”是假的,但世界上竟然有这么……以假乱真的人?这比拓真死而复生更加令她震惊。 如果22号可以模仿拓真连于娜都能骗过,那她同样可以模仿其他人,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黑市酒吧……说不定她已经这么做过了,于娜细思极恐。 忍者学院与黑市联盟是死对头,宗主却这么大大方方地让22号现身在于娜面前,这不禁令于娜的脑海里转了好几个念头,甚至连宗主打算在这里杀她灭口的想法都一瞬间闪过,不过最大的可能是,宗主根本不在乎让于娜知道22号的存在,就算她知道又能怎么防范呢?根本防不胜防。 第627章 弹簧 于娜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尤其擅长察言观色,虽然面前的三者忍者都戴着面罩看不到脸,但她其实很清楚,宗主不怕22号暴露在她面前,本质上还是看不起黑市联盟——这也难怪,其他的大型组织都以精英为主,而黑市联盟则是鱼龙混杂的大杂烩,而且没有战斗力特别出色的顶尖人物,要说有什么优势,唯一的优势恐怕只有人多势众了,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像面前这位伪装成拓真的22号,毫无疑问就是一位精英,也许她的战斗力并不强,但她的能力足够出众,尤其是在和平年代。 自从假“拓真”出现后的短短两三分钟里,于娜的心情已经转变了好几次。 江禅机跟22号寒暄几句之后,向宗主说道:“宗主,您的计划是?” “无论幕后主使者的身份和意图是什么,他肯定跟拓真有密切的关系,密切到能得到拓真藏得很深的日记,并且能指使拓真手下的C9,但我这几天调查之后,并没有在拓真周围的关系网里发现这样一号人物的任何蛛丝马迹,要么是我挖掘得不够深,要么是对方藏得太深,自己深居简出,什么事都指挥C9去做,但无论他藏得多深,如果他看到已经死于他手中的拓真重新出现,都无法继续淡定了吧?” 江禅机恍然,“宗主您是要……引蛇出洞?” “没错。”宗主点头,“让22号扮演拓真正是这个意思,而且刚才试了一下,从你们的反应来看,效果还可以。” 江禅机这才明白,22号突然以拓真的形象冒出来并非想吓唬他们,而是宗主的授意,意在想看看假拓真能否瞒过他们。 “遗憾的是,22号没听过拓真的声音,不过你们应该听过。”宗主望向15号和银人,“有请你们在这里纠正一下22号的发音,以及模仿拓真的口癖。” 宗主当然不会对15号说“请”字,主要是因为银人并非她的手下。 15号犹豫了一下,对22号说道:“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语气不太够。” “这样?”22号对模仿极为精通,立刻就学着街头无业染发青少年的语气说了几句,请15号指点。 江禅机他们在旁边看着,15号和22号就像是导演在跟演员说戏,身为演员的22号心有灵犀一点就通,导演稍加指点之后就能领会并贯彻导演的意思,江禅机觉得22号还不如真去当演员得了,秒杀那些连台词都背不过只会喊123456的“演员”。 几分钟之后,22号再次以拓真的音色说话,反正在江禅机听来,像极了拓真在咖啡厅和集装箱仓库那两次的说话声。 15号已经挑不出什么毛病了,倒是C8又指出了两处需要改进的地方。 对22号而言,伪装成拓真在她的职业生涯里也算是一项有挑战性的工作了,首先她伪装成男人的次数比较少,其次拓真很特殊,即使她一次都没见过拓真本人,从其他人的描述里,她就能感觉出拓真身上那种嚣张自大与疑心病交织的神经质情绪,这样的人模仿起来相当困难,小动作和眼神特别多。 22号显然是有备而来,不仅穿着和拓真同样款式的西装和风衣组合,还拎着一个包,等22号和C8都挑不出毛病了,她从包里取出一个……扩音喇叭。 “宗主大人,那我就过去了。”她请示道。 宗主点头,对其他人说道:“现在22号要模仿拓真的声音大声说话,咱们注意观察这四座建筑的动静,尤其是注意窗口,看看有没有疑似C9的身影出现。” 22号拿着扩音喇叭走到四座建筑的中间位置,那是一片停车场,不过现在只停着零星的几辆车。 “C9!你给我滚出来!”她打开扩音喇叭,模仿拓真的声音吼道。 江禅机不知道C9听了会有什么反应,但身边的C8听了这一嗓子,双腿都在发抖。 大半夜的,万籁俱寂,22号这一嗓子不啻于晴天响起了一声霹雳,死人都能给吓醒,惊得附近树上栖息的野鸟都扑棱棱的到处乱飞,甚至有电动自行车的防盗报警器都被触发了,叽哩哇啦叫个不停,这四座建筑里如果有人正在带薪加班拉屎,估计会吓得把拉了一半的屎生生夹断…… 江禅机他们集中精力观察,看到这四座建筑里,有的窗户原本是黑着灯,这一嗓子过后就亮起了灯,可能是原本值班睡觉的人被惊醒了。 几栋楼里陆续有保安打着呵欠走出来,他们一个个睡眼惺忪,一边走一边扎腰带,骂骂咧咧的,拿着手电晃来晃去,远远地让22号别叫了,他们可能是以为有醉汉喝多了正在撒酒疯。 22号没理他们,继续拿着扩音喇叭喊道:“C9!别装聋作哑!我限你5分钟之内滚过来,否则我让你好看!” 好几面窗户旁边都有人影晃动,还没下班的人在看热闹,以为是第三者插足感情纠纷,不过C9这算是什么名字? “那个是不是?”15号抬手指向一座建筑的五层,有个人影正站在窗边往下看。 在阿勒山的时候,江禅机已经知道她们这些忍者都会随身带着折叠式望远镜,只见宗主举着小巧的折叠式望远镜正在望向15号指的位置。 其他人隔着这么远看不真切,只能模糊地看出那个人的轮廓纤细,大概是个女生——之所以说是“大概”,因为江禅机的轮廓也够纤细的。 宗主看了两眼,放下望远镜说道:“没错,那个人和C8很像!” 区别在于,五层那个人有中等长度的头发,而C8的头发在和15号的战斗中已经被她自己割成了短发。 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C9似乎呆若木鸡,她万万没想到死于自己手中的拓真竟然又活了,整个人陷入了恍惚,虽然她受到新主人的蛊惑而背叛了拓真,但拓真这么多年的积威犹在。 既然C9出现在那栋建筑里,幕后主使八成也在。 22号跟十几个保安纠缠在一起,她在停放的车辆间灵活地闪避保安们的围堵,对保安们要报警的威胁置若罔闻,直到看到宗主打给她的手势,知道目标已经出现,这才把扩音喇叭一扔,作出要离开的样子,实则绕圈子甩开保安们,重新与宗主他们会和。 确定了C9所在的楼层,宗主转脸向江禅机说道:“你们上吧,我就不进去了,总得有人留在外面防止目标逃跑。” 不用她说,于娜和15号已经一马当先跑过去。 C8眼巴巴地看着江禅机,他明白她要说什么,从车后备箱里取出一个手提箱递给她,这是C8惯用的手提箱,里面装有镓和保温加热装置,确保镓在需要时处于粘稠的液态。 C8接过手提箱打开扔到地上,就开始……脱衣服。 她脱衣服的动作简直是行云流水,反正就一件病号服,半秒就扯下来了,然后又扯下裹着头部和脸部的纱布。 江禅机不好意思细看,低头看到她脚边的手提箱里那一大坨半软的银白色液态金属像是有生命的银蛇,自动流淌到她的脚上,然后顺着脚踝,由下往上迅速往她的身体蔓延。 宗主倒是看得很仔细,只用了几秒的时间,镓已覆盖了C8的全身,尤其是C8的脸还青一块紫一块,镓在C8的头上厚厚覆盖了一层,形成较为坚硬的定型头盔。 在战斗中,镓是消耗品,要形成各种各样的武器甚至投掷物,因此除了覆盖身体的这一层镓衣之外,还要有额外的储备,这部分镓主要汇聚在腋窝、腿间、胸腹部这些皮肤薄、体表温度高的区域,保持其液态的流动性,以便随时向身体的其他部位补充。 此外,这些镓的另一个储备位置就是C8的脚底,形成了一双镓鞋,但这双镓鞋的作用可不仅仅是为了防止走路硌脚,在江禅机还没好意思抬头细看之时,C8已经如弹簧般快速向前纵跃,紧随于娜和15号的身后。 “如弹簧般”这几个字并不是形容和修饰用词,江禅机瞠目结舌地看到,C8的镓鞋鞋底竟然真的生成了一圈圈卷曲的弹簧! 鞋底的镓在由液态转为固态的过程中,可能是混杂了泥土,使得这部分镓的性质变得较为刚硬,形成的弹簧有足够的硬度。 没有特意练过的普通人如果突然穿了一双鞋底带强力弹簧的鞋,非但无法纵跃如飞,反而多半连走路都会摔跤,而C8显然是经过刻苦的训练,早已完全掌握了弹簧鞋的使用技巧,弹簧仿佛就是她身体的延伸,明明身上覆盖了一层不算轻的镓,她却像是在低重力的月球上漫步似的,又像是一头优雅的银色梅花鹿,蹦跳着前行,每一跳都在空中划出明显的弧线。 江禅机和宗主面面相觑,都有大开眼界之感,尤其是宗主,她知道以前真正的武器大师施密特并不会这招,看来这是C8自行开发出来的能力使用方式。 第628章 陷阱 以前无论是在集装箱仓库还是在整容机构地下室遭遇c8时,由于当时的情况没有必要,她没在他们面前施展过这个小技巧,其实不止江禅机有过好奇,银人并非躯体强化系超凡者,体型纤细又从头底到脚底全覆盖着金属镓,镓的密度是铝的两倍,那一箱子的液态镓全覆盖到身上的话,着实算不上轻便,银人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行动自如的?这不科学,除非她天赋异禀,瘦弱却又天生神力。 现在看来,银人无论是在快速行动还是在战斗中,镓鞋鞋底可能都形成了弹簧,只是弹簧的刚性、圈数、直径、粗细之类的细节有所区别,如果只是在室内的战斗,弹簧就会较为细软且圈数小,只要能给她提供足够的灵活性以对抗负重就行了,隐蔽到令她的对手在战斗中无从察觉,而在室外场景的大范围移动,弹簧就会粗硬且圈数多,以提供足够强的弹性,令她纵跃如飞。 她鞋底的弹簧跟日常生活里见到的弹簧不太一样,日常生活里常见的每根弹簧就如蚊香一样有个开头与末端,但她的能力可以令弹簧一体成型,一端与鞋底天生连接,另一端则天生闭合,不会在行动时令暴露的末端与地板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以及产生划痕。 抛开c8的身份和立场,江禅机和宗主的眼神里都对c8的技巧赞赏有加,不论c8是朋友还是潜在的敌人,她能将自己的能力推陈出新,开发出新的使用方式,这本身就值得尊敬。 也许这世界上有相同的能力,相同能力的使用方式却可以有所不同,对同一能力的不同应用方式可以使能力的效果有云泥之别,正是因为这样,一个个新生代的超凡者才会不断地进步,打破固有成规,超越老一辈的超凡者,若是像武侠小说里一样,越是古老的武功秘籍就越强大,越是古老的法宝就越厉害,厚古薄今,那才是最大的不幸。 江禅机向宗主点点头,向拉斐比了个手势,带着拉斐也追了上去,让拉斐盯着c8,防止她有异动。 由于22号闹腾得太厉害,这几座楼宇的保安几乎全被她引出去遛狗了,江禅机他们几乎没有什么阻碍地进入了c9所在的那座楼。 “c8,把这个锁破坏掉。”他关上大门,叫住银人。 c8回身看了看,将一点儿液态镓挤入锁眼里,液态镓很快就会凝固,那些保安们返回时就被会锁在门外进不来,免得他们干扰——虽然这种钢化玻璃的大门是可以砸破的,但他不觉得保安们有魄力这么做,毕竟砸碎了是要赔偿的。 这时他才注意到,这座大楼是一家生命科学研究院的驻地,周围的装饰很有逼格,走廊两侧还悬挂着一些裱在相框里的大幅人物照片,应该是在这家研究所里工作的研究员,照片下方还有冗长的个人荣誉简介,虽然他一个都不认识,而且无暇细看,但扫了几眼,看到人均世界名校教授头衔和人均获奖资历,大概都是来头的人物。 说起来,刚才那片停车场里好像停的都是挺不错的高档车,难道就是这些专家教授的车?他们也还没下班? “c8,把电梯也破坏掉。”这样只有消防通道的楼梯可以上下楼了,虽然困不住c9,但他们的目标是c9的幕后主使者,有可能是个普通人。 如果在五层的c9想离开,要么走楼梯,要么从窗户跳到楼外,但这样等在外面的宗主肯定会发现她。 江禅机没让c8将电梯卡住或者锁住,而是直接破坏,因为c8的能力c9也有,直接破坏才比较稳妥。 15号和于娜已经一马当先上了楼,江禅机赶紧喊住她们,让她们不要冒进,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安全——虽然他没好意思明说,但她们两个的能力在c9面前是白给。 15号吃过一次亏,只好耐着性子等他们上来,而于娜本身的涵养就更高,也停下来等他们。 四楼和五楼之间的楼梯上摆着一块警示性的牌子,上面写着:实验重地,非请勿入,如遇危险,后果自负。 江禅机他们谁也没理会这牌子,拨到一边继续上楼。 几人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五层,江禅机本着不能让女生们冒险打头阵的想法冲在最前面,他刚要迈步跨上最后一级台阶,就被c8从后面探过一支胳膊拦住了,而与此同时,拉斐以为c8要攻击他,立刻拉弓搭箭,箭头离c8的脖子不足一尺之遥。 “怎么了?”江禅机问道。 c8的视线注视着偏下的位置,单膝蹲下说道:“有陷阱。” 江禅机他们都是一愣,他们把眼睛睁得老大,这才看到在最后一级台阶的上方,有几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银白色金属丝,似乎比头发丝还要细。 这几根金属丝纵横交错,拉成网格状,无论身高体型,只要踏上最后一级台阶,都会撞断这几根金属丝。 江禅机示意拉斐放下弓箭,c8是好意提醒,如果不是她,他刚才已经一脚踩上去了。 显然,这是镓丝。 镓的金属性质比较特殊,普通人能得到的镓要么是固体块状,要么是液态的,想将其拉伸成丝状比较困难,镓丝极为罕见,这么细的镓丝可能全世界都没有。 他们这些人里,眼力最好的肯定是射鱼无数的拉斐,但拉斐可能都没有看到这几根镓丝,c8大概不是“看”到的,而是通过她的能力感应到的。 但这几根镓丝是干什么用的? 他们的视野顺着镓丝向两侧延伸,左右两端没入楼梯口的两侧墙壁后面,在楼梯过道中是看不见的。 江禅机小心地前倾身体探过脑袋,越过镓丝,看到楼梯口的左右两侧各固定着几个……不知名的装置。 这几个装置构造很简单,由于两个部分拼装而成,一个是装着某种液体的小瓶,另一个是亮着小绿灯的电子装置。 瓶子装着某种液体,反正应该不是止咳糖浆。 这几根镓丝纵横交错把楼梯口全封死了,谁的身材也没有纤细到能从缝隙中钻过去,想上到五楼就绕不开它们。 “镓丝是通电的,撞断镓丝,电流中断,绿灯就会灭,装置就会启动。”c8说道。 “这是什么装置?瓶子里装的是什么?”江禅机问道。 c8微微摇头,“不确定,按照我们在训练中学到的,可能是某种强酸,闪绿灯的那个是电子起爆器。” “?” 江禅机和其他人面面相觑,尤其是于娜和15号,更是脊背发凉,如果不是15号戴着面罩,脸色肯定已经一片惨白。 江禅机也是后怕不已,自己刚才一马当先,完全没有任何防备,尤绮丝也没有提前发现这种陷阱的本事。 如果这几个瓶子里装的真是王水或者氢氟酸之类的强酸,无论刚才谁走在最前面,后果都惨不忍睹,即使是15号的忍者服或者拉斐的长袍,都挡不住强酸的腐蚀,江禅机、于娜和22号就更不用说了。 “呃……咱们怎么过去?” 江禅机这才明白,刚才路上那块警示性的牌子是用来警示大楼里的员工,防止他们随便上楼,当然正常情况下他们就算上楼也会坐电梯。 “如果是通着电,无论是撞断还是剪断,都会触发装置。”于娜脸色沉重。 镓丝不是铁丝,这东西没什么柔韧性,绷得很紧,稍微受力就会断掉,也许专业人士有其他的办法在不触发陷阱的情况下解除陷阱,比如用额外的一根导线连接两侧的装置,然后再剪断镓丝,这样依然可以保持装置之间的电流不中断,但江禅机他们谁都没这个本事,也没有相关的工具。 “你们退回到四楼,咱们只能来硬的了。”江禅机捡起那块警示牌说道。 其他人会意,现在仓促之间没有其他办法了,叮嘱他小心之后,就先退回四楼。 江禅机先找好退路和藏身处,然后将警示牌冲着镓丝甩过去,牌子一脱手,他立刻就往楼下跑。 只听“砰”的一声,实际上是一连几声同时响起,警示牌撞破镓丝触发了陷阱,微型电子起爆器将几个小瓶子炸碎。 “嗤嗤”的声音响起,白色烟雾笼罩了楼梯口,江禅机藏身于角落里,见状提前憋住一口气,他看到楼梯口天花板上的玻璃灯罩都被腐蚀了,看来小瓶子里果然装的是强酸。 这尼玛,太过歹毒了吧?就不怕误伤无辜者吗? 这陷阱虽然是c9布置的,但八成是别人授意她这么做的,这要是不知情者懵懂地撞上去,此时已经遭受销筋蚀骨之痛,铁打的金刚也得躺在地上打滚哀嚎,全身都得被腐蚀得变了形,就算保住条命,也得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你还不如直接放个炸弹把人炸死得了……当然,炸弹不好搞,但这种高规格的实验室,找几瓶强酸就太容易了,这也算是就地取材吧。 第629章 对峙 ,我的隐身战斗姬 实验室的大楼都是封闭空间,强酸产生的白烟虽然比较稀薄,不会触发烟雾报警器,但逸散得比较慢,只能等着被中央空调吸走或者吹走。 其他人也从四楼上来了,看到天花板上被腐蚀的灯罩,全都半响无言。 像这样设置的陷阱,15号和22号在忍者学院里也学过,但一来她想不到有人敢在这种非战场非野外的地区设置这种无差别杀伤的陷阱,二来这陷阱跟她学的不太一样,正常情况下设置的这种陷阱都是用一根普通的棉线或者其他丝线来触发,有活动物体撞到棉线时,棉线会扯动两侧的爆炸物——一般是手雷的拉环,而棉线或者丝线是不导电的,发现陷阱之后只要把线剪断就可以安然通过,而这种通电引爆的镓丝……简直是闻所未闻,哪怕是提前发现了然后剪断,同样会触发陷阱。 江禅机对拉斐打了个手势,让后者不用再盯着C8了,因为如果C8想杀他们,刚才找个借口让他们一起上楼,现在恐怕已经尸横遍野了。 这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没有之一,以前遭遇的危险他都事先有所警觉,意识到面对着可怕的敌人,而这次如果不是C8及时阻拦,他到死还是懵懵懂懂。 “刚才陷阱被引爆,会不会已经惊动了C9?”江禅机问道。 大楼里相当安静,微型电子起爆器的声音其实并不算响,但听起来声音就很大,谁也拿不准C9是否察觉了,不过就算察觉,她也跑不了。 “C8,我有一个问题。”反正现在毒烟还未散尽,江禅机又问道:“你和C9的能力应该是一样的,那么如果你们同时释放能力操作同一坨的镓,那么……会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问题把C8问愣了,她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连想都没想过。 于娜和15号能力相同,但响指的频率有细微的差别,这令她们对自己的响指免疫,但对别人的响指不能免疫,而C8和C9的情况又有所不同。 江禅机见她答不上来,也就没再追问,反正一会儿就知道了。 过了十来秒,腐蚀性的毒烟终于散完了,几人不敢大意,步步为营上到五楼,在每个拐角和每扇门前都要看看C8的反应,才敢继续前进。 路过电梯口的时候,他们看到这层的电梯已经被锁了,可能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上楼,但C9如此小心防范别人上到五层的原因是什么?她在五层到底在做什么? 深更半夜的现在,五层灯火通明但一个人都没有,不禁令人感到格外纳闷。 前方出现了一道玻璃门,玻璃门上用中英文写着:实验重地,闲人免入。 这个玻璃门看着就很厚重,需要刷卡才可以进入,15号看见这种自动玻璃门就头皮发麻,想起自己被关在玻璃门里差点儿窒息而死的经历。 “C8,这个门能开不?”江禅机问道,如果不能就只好想办法破坏掉了。 C8走到门边看了看,由于是自动门,门上没有任何锁眼按钮之类的东西,不过这难不倒她,只见她将手指按住门缝的位置,将少许的液态镓注入门缝里并冷却。 镓由液态转入固态之后,体积会膨胀,因此一点点镓就将门缝撑宽了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一点点,而门缝宽了之后,更多的镓挤入其中,再冷却为固态,将门缝撑得更宽。 于是,大家眼睁睁地看着,本来闭合得很紧的两道门,被中间出现并自我生长的一小团银饼硬生生地撑开了一道足够容纳手指的缝隙,简直就像是个自动千斤顶。 江禅机将手指插入缝隙里,用力将门扒开,并让15号搬来一把椅子卡住门,不让门再闭合——15号也正有此意,她更怕大家进去后这门关闭后再被抽空气。 自动门后面的走廊,穿过更衣室和卫生间,前方又是一扇门,这时C8突然停下脚步,说道:“C9就在门后!” 与此同时,前方的门被咣的一脚踹开,零零点点的银白色光点向他们扑过来,还好他们都倍加小心,及时闪身躲开了这些飞镖暗器。 江禅机他们望向打开的门内,C9全副武装站在门里,她的身后是一间控制室的样子,几位穿着白大褂的中老年男性正在摆弄电脑。 不过,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加班到深夜工作太辛苦的原因,这几位中老年男性都在颤抖,后背的汗透过衣服将白大褂都浸湿了,而且每个人都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 “C8,是你把他们带来的?”C9开口。 “C9!是不是你杀了主人?”C8厉声质问道。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音色也一般无二,而且和15号、优奈不太一样的是,C8和C9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身高、体型什么的全都几乎一模一样,这表明她们的成长和训练过程也极为相似。 15号和优奈在最开始的时候也是受到同样的训练,但她们并不需要进行太多的体力训练,而且后来拓真发现优奈实在是不堪大用,虽然她不在明面上抵触训练,但总是一副逆来顺受、出工不出力的样子,训练一点儿进展都没有,始终没有觉醒能力,就放弃她了,她不再训练之后,体型就慢慢与15号有了差异,另外相由心生,她的面容也与15号有了一些细微差别。 然而C8和C9不是这样,她们几乎不分先后地觉醒了同样的能力,从小到大她们吃的、练的、包括训练强度都一样,双胞胎都没她们这么相似。 “那个人已经不是我的主人了。”C9全身被镓装甲覆盖,语气波澜不惊地说道:“我以前被他蒙蔽了太久,一直像奴隶一样任他打骂,我只是将我受到的屈辱加倍奉还而已。” “如果没有他,又怎么会有我们!”C8愤怒地攥紧拳头,“难道你疯了?” “疯?我没有疯,我只是觉醒了,觉醒能力是我的第一次觉醒,这是第二次,我找到了能理解我的新主人,我劝你也不要执迷不悟了。”C9的语气就像是被地下传播的奇怪宗教洗脑了似的。 “等下,就这?”江禅机本不想打断她们之间的撕逼,但有槽不吐实在憋得难受,“你的二次觉醒就是给自己找了个新主人?那是不是得到第三次觉醒的时候,你才会发现自己不需要什么主人?” C9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他这句话。 “那些人是怎么回事?”江禅机厚着脸皮指着那几位穿白大褂的中老年男性说道,“他们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救命!救救我们!”一个中年外国男性痛苦地向他喊道。 “闭嘴!”C9怒喝一声,随着她这两个字出口,刚才说话的那个男性就像被雷击一样,抽搐着痛苦地倒地,捂着胸腹满地打滚。 有眼前的前车之鉴,其他的中老年男性吓出了更多冷汗,敢怒不敢言,低头继续做手里的事。 江禅机他们看傻了,而C8明白是怎么回事,问道:“你在他们身体里种镓了?” C9没有说话,大概算是默认了。 “种镓?这是什么黑话么?”江禅机问道。 “就是把几滴镓注入他们的身体,由于血液的温度,这些镓会一直保持液态在体内流动,看他们的样子,目前镓滴正在他们的胰脏或者肾脏里,只是痛苦但尚不致命,如果C9控制着镓滴进入心脏或者脑血管……”C8答道。 “呃……”江禅机光是听着就觉得肾疼,以前听说肾结石很痛苦,这肾结镓岂不痛苦百倍? 他明白了,C9就是利用这种手段强迫这几位白大褂替她做事,他们的小命就掌握在她手中,不敢不听,哪怕稍有反抗之意就会痛不欲生。 梅一白也好,C9也罢,控制人的手段都挺残酷的,不同的是,梅一白的痛苦里还会带一些甜头,通过短暂的甜头令人更加沉迷地堕入痛苦,而C9的手段就比较简单粗暴了,只适合短时间的控制。 不过C9是让他们在干什么? “你能不能控制他们体内的镓?”江禅机低声问C8。 “这个跟距离有关,她离得近,她的控制力就强,我离得远,控制能力微弱。”C8说道。 江禅机恍然,看来想解除这几个男性的痛苦,得先想办法让C8接近他们,至少要离得比C9近才行。 前面那个控制室只有一个出入口,C9在门内一夫当关,放在平时他敢硬闯一下,但见识了刚才的陷阱之后,他还真有些怂。 “快点儿!还没有准备好吗?”C9向白大褂们斥道。 “快了!快了!马上就好!”那几个人已经吃足了苦头,成了惊弓之鸟,忙不迭地答道。 江禅机打断道:“C9,你先别着急,我请你见一个人。” 说着,他向身后打了个响指,之前落在后面没有露面的22号分开众人走过来,指着C9的鼻子骂道:“原来你是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第630章 刮痧 不得不说,22号伪装技术太过逼真,不仅是形象和语言,气质方面也拿捏得死死的,她一登场,刚才还叫嚣着找到新主人的c9立刻浑身僵硬,仿佛她身上的液态镓全部转为了固态似的。 之前她在楼上看到了那个疑似拓真的身影,也听到了疑似拓真的声音,不过毕竟在五楼眺望停车场有些远,而且声音经过扩音喇叭和窗户之后已经失真,所以她当时虽然就吓得不轻,但尚存一丝侥幸,是她亲手杀死的拓真,不会有错,所以应该是假的,应该是她的幻觉,一定是这样……后来当22号偃旗息鼓从停车场离开,c9也像丢了魂儿似的,半响也没回过神来,然后她看到了自己给新主人偷来的治疗精神分裂的药物,于是在恐惧与惊慌心理的支配下,她也倒了几粒吞下,感觉果然好多了。 无论c8还是c9,几乎已经被训练成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有恐惧和惊慌,只有这件事是例外,但也正是因为她们平时没有恐惧和惊慌,也就意味着她们面对恐惧和惊慌没有足够的心理防线,不擅长像普通人一样自我安慰或者自我欺骗来克服恐惧。 然而,这次“拓真”近距离现身于她面前,离她只有十来米的距离,他的声音就像是在她耳边响起,那身起褶的风衣,不修边幅的发型和胡子,还有那副愤世嫉俗又极欲在世人面前证明自己的神态,这一切都太熟悉了,即使其中有几处稍显异样的细节,此情此景之下也无可厚非,受到强烈刺激的c9也不可能注意到。 “你……不可能!你已经死了!我已经杀了你了!”c9指着22号激动地咆哮道,“你是人还是鬼!” “我是人还是鬼?你说我是人还是鬼?”22号不屑地以问代答,这是目前最合适的回答,无论说自己是人或者是鬼都有问题。 “你……你……”c9哆嗦着说不出话,突然尖叫道:“我杀了你一次,我就能再杀你一次!” 说着,她扬手掷出十几枚银光闪闪的飞镖,笼罩了22号的全身。 这么近的距离,没有留给22号足够的思考时间,22号本来就不擅长战斗,虽然她一直加着小心,时刻提防c9狗急跳墙,但这种一瞬间发生的事,主要还是看身体的本能。她身体的本能想躲开这些飞镖,但如果她躲了,就会被c9察觉破绽,因为拓真是个普通人,还是个平时疏于锻炼的瘦宅,不可能有22号这样的灵活身手,也不可能躲得开。 因此,22号把心一横,不仅没有躲,甚至连眼睛都没眨,她只能寄望于即使自己不躲,同伴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惨死。 只见侧面腾起一道银光,从她面前掠过,叮叮当当将这些飞镖全部打落。 22号像是从鬼门关里回来了,后背全是冷汗,神情却必须波澜不惊,她偷眼瞟了一眼侧面,令她惊讶的是,出手的竟然是c8。 c8手里握着一柄奇怪的银色兵器,长度如同短剑或者长匕首,剑刃呈锯齿状,比较特殊的是护手较为宽大,像是一柄小盾。 在场者里属于娜最为见多识广,她旅居过欧洲一段时间,也逛过不少博物馆,认出这是一柄西班牙断刀器,宽大的护手用来挡住敌人长剑的刺击和砍削,锯齿状的剑刃专门用来折断敌人长剑的前端。 当然,这种断刀器也只能用来折断敌人的单手佩剑,面对凯瑟琳那种双手巨剑是不适用的。 其实刚才其他人也想出手拦截的,但c8出手在前,她的反应比其他人快了一拍,而其他人看到c9扬手才有所反应,因为她提前察觉到了c9身上的液态镓正在从身体其他部位向c9的小臂和掌心间汇聚,知道c9要出手偷袭了,所以她也提前做了防御准备。 c8并不是想保护22号,她想保护的是“拓真”,在那个瞬间她根本没想过这是个假拓真,她身体的本能想保护“拓真”。 “c8!你给我闪开!别碍事!”被坏了好事的c9恼羞成怒。 刚捡了条命的22号又开始装逼,“c9,我对你太失望了,你说你杀了我一次,还想杀我第二次……你真的以为你杀过我一次?” c9一愣,“什么意思?” 22号既然知道自己受到了保护,好整以暇地冷声道:“动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我是什么人?我会被你背叛?被你杀死?哈哈哈哈!太可笑了!我实话告诉你,你们的一切行动都在我的算计之中,你以为我被你杀了,其实那只不过是我布的一个局而已,你不觉得你们就像跳梁小丑一样可笑?” c9冷汗淋漓,她身上的固态镓甲都开始因为体温升高而软化,拓真以前在她的心目中积威太久,以前她根本不敢生出任何反抗之心,拓真在她心里就像是神,而且拓真确实很厉害,她无法否定22号的话,甚至还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别说c9了,就连知道真相的c8都恍惚间觉得,拓真真的没有死,一切都是他布的局。 江禅机他们旁观22号演戏,看看她能把c9忽悠到什么程度。 “我知道你们在伺机背叛我,所以我卖了个破绽给你们,你们一定得意忘形了是吧?”22号的声音愈发森冷,“c9,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c9咬了咬牙,“反正大不了是一死罢了!我绝不会活着落到你手里!” 22号维持着冷笑,心里觉得有些棘手,看来拓真以前把c9逼得太狠了,根本没有留下任何余地,如果c9抵死顽抗还真挺麻烦的。 “咳!”江禅机干咳一声,插话道:“拓真先生,大事为重,不要节外生枝为好,像这样的小喽啰,放她一马我看也无妨,你意下如何?” 江禅机的语气也很傲慢,仿佛他也是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甚至能跟拓真平起平坐,因为他和c9都了解拓真的性格,如果低姿态向拓真求情,不会令拓真正眼相看,只会换来拓真的斥骂,而如果表现得像是拓真的合作伙伴,就有一定的说话资本。 以他的年龄说这句显得太过轻浮,容易启人疑窦,但现场唯一适合这么说的人只有于娜,而于娜无法面对“拓真”以自然而然的态度说出这些话。 不过,c9倒是没有产生太多的怀疑,因为她的新主人同样很年轻,她不会以年龄来判断一个人的地位。 22号有了台阶下,故作不耐烦地咂嘴,“啧,说的也是,这个猪狗不如的废物,我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别在我面前碍眼了,赶紧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c9不知所措地愣了愣,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如果只有她自己,她肯定头也不回地逃跑了,但她的新主人还在实验室里进行重要的实验,难道要抛下新主人独自逃跑? 江禅机见她眼中的神色不再那么视死如归,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有犹豫就好,有犹豫就有余地。 “听见没有?赶紧滚!”他催促道。 c9微微侧头向白大褂男性们问道:“还要多久?” “马……马上……再有几秒就好……”他们颤抖着回答。 “够了!立刻给我做!”c9喝道,“否则我马上就杀了你们!” 白大褂们手忙脚乱的一通折腾,c9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突然毫无征兆地纵身一跃,撞碎旁边加厚的窗户玻璃,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什么事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她以前对拓真忠诚不二,但自从背叛了拓真,她就不会再对任何人那么忠诚,包括她的新主人,虽然她没有背叛新主人,但抛弃新主人逃走,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背叛了。 22号答应放c9走,但于娜和15号都不想这么放过她,她们下意识地想追,被江禅机阻拦道:“外面有宗主守着,她不可能逃得掉。” 就在c9逃走的同时,那些白大褂们纷纷倒地,痛苦地团着身体满地打滚,惨叫声不绝于耳,简直就像是刑场。 “c8,你能把他们体内的镓弄出来不?”江禅机问道。 “我试试。”c8快步走过去,感应到他们体内的镓正在流动,大概是c9在走的时候还耍了一手阴的,让他们体内的镓离开他们的胰脏和肾脏,往更重要更痛苦的脏器移动,通过这种方式拖住江禅机和c8,防止他们追击,不过c9肯定没想到,更强的人还等在外面。 这些白大褂们痛得一句话都不出来,c8也不知道c9是通过什么途径往他们体内种镓的,只好采用一种比较稳妥的方式,感应到他们体内的镓之后,引导镓通过他们的……泌尿系统出来,虽然这也挺疼的,相当于给泌尿系统来了次刮痧,说不定他们以后再也硬不起来了,但起码能救命。 江禅机他们不敢靠近,先问了问c8控制室里有没有危险,得到否定的答复之后,才踏入其中。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第631章 门里的人 五层的实验室布局类似于医院里的核磁共振等检验科室,里面两室,外室是控制室,内室才是真正的实验设备所在区域,但两室之间没有窗户,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江禅机试着推了推内室的门,纹丝不动,是锁着的,而且这门看着厚重而坚固,不像是能轻易撬开或者暴力破坏的样子。 他看到一个白大褂经过c8的治疗后,不知怎地由捂着胸腹部改为捂着裆部,脸上的神情也很奇怪,一半是痛苦,另一半像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那种感觉,简而言之就是痛并快乐着,于是他把白大褂拉起来问道:“里面有什么人?刚才那个银人让你们做什么?” 白大褂翻着白眼、流着眼泪却又像是在傻笑,等他问了第二遍才听明白他在问什么,语无伦次地答道:“是……是一个小孩子,他让我们……让我们把他的记忆复制下来……” “小孩子?复制记忆?” 江禅机一愣,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还以为是个人高马大胸毛长的大汉,没想到是个小孩子,而复制记忆什么的……现代科学已经发达到这种程度了吗?不过这些白大褂们的履历好像都挺牛,说不定真行。 另外,他问的是c9让他们做什么,这个白大褂回答的是“他”让他们做什么。 “复制记忆?真的假的?你们有这个本事?”他又摇晃着白大褂追问。 白大褂断断续续地说道:“本来离成功还很远……甚至可以说是尚处于前中期研究阶段……但无论是xx先生还是这个小孩子,好像都认为实验已经成功了……” xx先生是个陌生的名字,也许是拓真的化名吧,拓真不会傻到拿真名到处招摇。 江禅机听得糊里糊涂,摸不着什么头绪,要说在克隆技术方面,拓真肯定有很强的技术实力,但现代科学隔行如隔山,拓真不可能还精通复制记忆这种明显属于脑科学范畴的东西,那么如果业内专家认为实验离成功还远,拓真凭什么狂妄到认为实验已经成功了?还是说拓真掌握着某些专家们都不知道的内情? “这门怎么打开?”他问。 “需要密码。”白大褂答道。 “谁有密码?你能打开不?” 白大褂摇头,“刚才那个小孩子进去后,就把密码改掉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获得的最高权限,他的年龄甚至不应该能操纵这么复杂的计算机,但他仿佛很娴熟似的,在那个女人令我们痛苦万分的时候,他就站在控制台前把需要做的主要操作全做完了,并顺手取得了最高权限改了密码……” “你们不能把密码改回来?”江禅机问。 “我们只有一般的高级权限,最高权限只有xx先生有,他是我们实验的赞助人。” 江禅机拿出手机,展示拓真的照片,“你见过这个人么?” “他就是xx先生!”白大褂立刻指认,不过他很快发现这是一张遗容。 事情越来越匪夷所思,只有拓真拥有的最高权限却被一个小孩子得到了。 “能看到内室的情况么?一般不都有可视对讲系统么?”江禅机收回手机。 “本来是有,但那个小孩子用最高权限给关掉了视频,倒是可以语音通话。”白大褂茫然地望向控制台的屏幕,“我们也不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虽然他确实启动的是复制记忆的程序,但他没有带着实验体进去,不知道他要把记忆复制到哪里……” 从这个白大褂口中似乎问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了,江禅机又问了其他几个白大褂,他们无论是阿黑颜的表情还是回答都跟前一个白大褂没有什么差别。 “现在怎么办?破门而入?”15号等得不耐烦了。 “不用着急,这个实验室只有一个出入口,你刚才也听见了,进去的是个男生,又不是飞天遁地超凡者,他能跑到哪去?”江禅机安慰道。 于娜比较能沉得住气,问道:“要撬锁么?” 这个门虽然结实而厚重,但要暴力破坏倒也并非不可以,只是门被破坏之后,大量碎屑势必如狂澜般冲入内室,里面那个男生作为关键人物,就这么死了就太可惜了。 “咱们先试试能不能把门骗开吧。”江禅机对c8说道:“c8,你让里面那个人开门。” “我?”c8一愣。 “你的声音跟c9一样,你就学着她的语气说话,伪装成c9,反正试一下也没什么损失。”他解释道。 他见c8踌躇不决,又说道:“没关系,你不用想太多,只要想想你以前是怎么说话的,依样画葫芦就行,然后随便编个理由,就说外面发生了意外情况,让里面的人开门。” c8住院的这些天说的话比她以前几个月说的话加起来还多,她一时之间甚至无法找回以前的那种机器人般的状态,想了一会儿之后才点头表示可以了。 江禅机把其他白大褂全赶出去,只留下一个白大褂让他启动了语音对讲,然后示意大家不要出声,让c8一个人说话。 “主人,外面出了一些问题。”c8用冰冷且毫无感情的语气说话。 “什么问题?” 里面的声音通过对讲系统传出来,音色稚嫩中带着沙哑,似乎真的是一个正处于变声期的男生。 c8看了一眼江禅机,说道:“实验室刚得到临时通知,由于线路检修,很快要停电,这些人说停电后,门会被锁死。” 江禅机竖起大拇指,这个理由真不错。 里面的人沉默片刻,说道:“楼里不是有应急电源?” c8被问愣住了,其他人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要怎么编理由,但如果沉默太久,里面的人肯定会怀疑。 倒是留下的这个白大褂有几分胆色,凑到话筒旁边说道:“是这样,主要应急电源正在检修,我们没有预料到夜里要留下来工作……次级应急电源功率有限,只能维持照明和电梯。” 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和巧合,正当江禅机他们担心能不能蒙混过关时,里面的男生似乎信以为真,说出了一组数字密码,让把门打开。 白大褂在电脑里输入密码,门刚开启一条缝时,就头也不回地溜出去了,不想掺和进接下来的事里。 内室与大家想象中的实验室差不多,也跟红叶学院的实验室差不多,都是以白色为主色调,室内摆着两张固定的床,中间是一台看着很复杂精密的仪器。 只有一张床上有人,他平躺着,脑袋上罩着一个中空的金属球体,看不到他的脸。 可能是听到了不止一位的脚步声,这个男生开口道:“c9,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江禅机他们已经呈扇形堵住了门口,他说道:“把你的头罩摘下来,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男生听到这句话,似乎一点儿都不害怕,缓缓坐起来,然后摘掉了头罩。 一瞬间,其他人只是惊讶这个男生的年轻,于娜却尖叫一声,颤抖地指着他说道:“你……你……你到底是谁?” 于娜见过太多大风大浪,但这样的她竟然失态到这种程度,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她脸色灰败,嘴唇颤抖,本来就很大的眼睛快要瞪出来了,就算大白天见到活鬼也不过如此,因为这个男生……分明就是少年版的拓真啊! 拓真还是少年的时候,于娜的年龄当然更小,父母还在世,兄妹俩的关系还凑和,跟这个年龄的正常兄妹差不多,虽然拓真不怎么跟她玩,总是一个人抱着书啃,但也不至于对她的态度过于恶劣,倒是于娜经常躲着他,因为有一次她看到拓真在院子里以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对照着书本里的内容,将青蛙和昆虫给活活肢解了,吓得当时的于娜哭了好几天,这可能就是这对兄妹不和的起源。 现在的于娜几乎已经忘了当时的一幕,但看到眼前这个少年,活脱脱就是那个正在院子里拿着小刀在肢解青蛙的拓真,她沉睡的记忆一下子被唤醒了。 尤其是他眼中的那种特有的神采,对生命的漠视,简直是如出一辙。 “怎么了?他是谁?你认识他?”江禅机问道。 “他……他……他是拓真啊!小时候的拓真!”于娜激动得说道。 “啊?” 众人俱是一愣,尤其是15号,她仔细看了看,这个少年脸部的轮廓,确实和成年版的拓真有几分相像。 几秒后,他们陆续反应过来——拓真把自己给克隆了? 他们费尽波折寻找的幕后主使,杀死拓真的凶手,竟然是少年版的拓真? 这不是什么时空穿越类的科幻电影,而是现代技术完全可以实现的克隆,如果是拓真给自己造了一个备件库倒是可以理解,但光是这样并不足以解释其他的事。 于娜最为震惊的是,克隆可以理解,但克隆出来的个体都应该拥有不同的灵魂,比如她、15号和优奈,她们的基因一模一样,但灵魂各不相同,而这个少年的眼神……分明就是少年版的拓真啊。 第632章 分裂 于娜一向伶牙俐齿,此时却变得笨嘴拙舌,她不知道如何准确表达出自己的所思所想。 “他是拓真”——如果她这么跟大家说,大家肯定认为她说的是废话。 “这个孩子,他不仅外表是拓真,里面也是拓真!”她指着男生对大家焦急地说道。 大家听糊涂了,什么叫里面也是拓真?哪个里面? “啊!急死我了!”于娜急得直揪头发,若她只是个旁观者,也许可以用冷静客观的角度来仔细梳理语言,但这段时间跨度长达几十年的恩怨纠葛实在与她有莫大的关系,她对拓真不仅有恨铁不成钢之意,也怀有一丝歉疚,如果她年轻时没有拂袖离去,可能拓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 男生冷漠地看着他们,一点儿也没有惧意,过于冰冷的表情与他的年龄严重不符。 “他的眼神与少年时的拓真一样,明白吗?我觉得他不仅仅是拥有拓真的外表!”她不敢把话说得太死,毕竟这种事太过离奇,如果她错了,就会贻笑大方。 其他人都没见过少年时的拓真,狐疑地打量着他。 “哼!”男生的鼻子哼了一声,冰冷的视线注视着c8,“你不是c9,你是c8,c9去哪里了?死了?还是背叛了我?就像是这两个废物优奈一样背叛了我!” 两个废物优奈,当然指的是于娜和15号,如果这个男生与拓真有密切的联系,那么他知道面前这个忍者是15号倒是可以理解,但他怎么会认出于娜?要知道,于娜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都跟当年于娜离家出走时相差甚远,即使拓真还活着,他也多年没见过于娜了,除非是重逢的那一刻也许才能认出来,不可能把于娜的形貌凭空描述给其他人。 男生的声音跟拓真当然不同,毕竟是变声期,与成年男性的音色相差甚远。 c8茫然无措,15号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于娜更是面无血色。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江禅机问道,他不明白这个男生有什么可嚣张的,明明无论是人数还是实力,己方都远胜,这个男生却相当镇静,这就感觉就像是……国都被敌军攻破,末代国君端坐在王座上,膝上横着一把利剑或者匕首,静静地等待命运到来的那一刻,国君知道自己不投降就会死,他宁愿选择死亡也不会选择投降受辱,他很淡定,因为他知道自己虽然会死在今日,但他殉国的壮举必将彪炳史册、传颂千秋。 男生看了他一眼,骄傲地说道:“我是拓真。” “不可能!”江禅机也激动起来,“拓真已经死了!” “死的那个是拓真,但我也是拓真,新的生命代替旧的生命,自古以来人们都在追求永生,我只不过将这个梦想实现了而已。”男生的表情对江禅机和众人充满了轻蔑。 众人惊疑不定,如果有两个拓真,倒是可以解释一直以来的诸多疑问了,但这个答案本身就太过惊悚。 “证明一下吧,随便说几件小时候的事。”于娜稍微恢复了冷静,“我记得你在少年时期是不会写日记的,起码不会将那时的日记留到现在给别人看。” “哼,你还是一点儿没变嘛,依然是那个没有脑子、总是小题大作的蠢丫头,如果早知道有今天,我会更加严厉地管束你,给你戴上脚铐把你锁在地下室或者阁楼,那样就省了很多事,当年我还是太年轻,一念之仁被你跑掉了……”男生的语气老气横秋。 于娜皱眉,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在她离家出走之前,拓真是否有想把她拘禁起来的意思? 她不太确定,当时的情况记不太清楚了,反正拓真对她明明觉醒了能力却不为他出力这件事非常不满,整天要么阴阳怪气,要么横眉怒目,她把能力练习得娴熟之后,实在受不了他,就在某天他不在家的时候悄悄跑掉了……如果这个男生说的是真的,当时她晚跑两天的话,也许就再也跑不掉了,她的人生会永远变得灰暗,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别废话!让你说小时候的事,我也知道的事,别说不相干的东西!”她用发怒来掩饰内心的寒意。 “小时候的事……哼,太多了,比如那次我在院子里解剖青蛙被你看见了,把你吓尿了裤子,还跑去跟父母告状……那两个家伙,明明我说这是科学,他们却非要带我去看心理医生,真是……呵,跟你一样喜欢小题大做。”男生漫不经心地说道。 于娜嘴唇发青,觉得嗓子眼儿里都往冒凉气,向其他人艰难地说道:“他……他真的是拓真,不会有错,他说的那件事,除了去世的父母之外,只有我和他知道。” 在场的人以极为复杂的心情看着这个男生,一时之间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c8是来替主人向幕后主使者复仇的,可幕后主使者就是她的主人,她能怎么办?她头一次感觉身上的镓甲格外沉重,沉重得她都快站不住了,可能是行动中振动了头部的软组织,她觉得头疼得要命。 15号也差不多,她早已经不把拓真视为哥哥,但人非草木,心底难免还想抓住幕后主使痛打一顿,而现在…… 即使是法律专家来到现场也会很头疼,最麻烦的就是伦理问题——这个“拓真”要不要为以前的“拓真”所犯的罪负责? “你复制了拓真的记忆?”江禅机想起白大褂们的话,望向两张病床之间的复杂仪器,“可白大褂们不是说,离成功还远吗?” “作为普通实验对象,当然不会成功。”男生不屑地说道,“那些蠢货们读书太多,把脑子都读傻了,直到现在还不明白,我能成功的关键是因为复制对象和被复制对象之间的脑电波特征极为相似,几乎相同,说不定还有其他一些原因,比如大脑皮层结构也相似,我不是脑科学专家,总之成功了。”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以前的拓真?”江禅机又问,“是因为一山不容二虎?还是以前的拓真让你这么做的?” 男生正想说话,突然脸色变了变,语气变得急切,“我的药呢?c9把我的药放到哪去了?” “药?”江禅机想了想,“是说从药房里偷的药?”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快!快给我找药,否则……” 男生还没说完,一下子抱住脑袋,像是头疼似的,五官都挤到一起,脑门上也渗出了汗。 江禅机他们不知所措,天知道c9把他的药放在哪里。 短短几秒后,男生猛地松开手,视线扫过他们,惊慌地叫道:“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c9呢?” 还不等江禅机他们反应过来,他又指着于娜叫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虽然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但总感觉他说话的方式有所改变。 “你是优奈?你是那个忍者?”他又指着15号。 大家都被搞懵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是健忘症还是疯了? “你是谁?”江禅机试探着问道,“是拓真吗?” “对!不!你是怎么知道的?”男生带着惧意反问,“我是新的拓真,不是以前的拓真,以前的拓真已经被我杀了……我杀了他!不过现在他的鬼魂前来找我报仇了……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大家明明谁都没动,他却瑟缩着躲到床的角落里,眼睛在瞪着某个大家看不到的“人”,把大家弄得也挺毛骨悚然。 “他疯了。”于娜沉重地说道,“精神分裂,双重人格。” 于娜在旅行中见过类似的病患,症状几乎一样。 “你们……你们认不认识医生?我的脑袋里还有另一个人,他想杀了我!你们能不能救救我?”男生哀求道,突然从衣服里掏出一把小刀。 大家以为他要伤人,岂料他竟然拿小刀往自己头上划,一边划还一边说:“谁能帮我从脑袋里把那个人弄出来?” 他几下就划破了头皮,下手是真的狠,转眼间就皮开肉绽,血流满面。 15号和c8都想冲过去夺刀,看到彼此动了之后,又互相谦让着停下来,反倒是江禅机过去从男生手里夺走了小刀。 好在22号留在控制室里没进来,因为她要防止有人再把这道门关上,那大家岂不全困在内室了?如果她也进来了,被男生看到伪装成拓真的她,恐怕就更发疯了。 于娜一声长叹,“算了,他已经疯了,这辈子恐怕只能在疯人院里度过了,这也算是他罪行的代价,他一生追求克隆技术皇冠上的明珠,现在终于把明珠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大家今天晚上过来,本来是做好了跟幕后主使大战一场的准备,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拓真拼搏终生,不惜触犯法律和道德的底线,最后造化弄人,落得先死又疯的惨状。 但江禅机并不认为拓真能在疯人院里度过终生,因为他知道太多的秘密,肯定有人不想让他活下去。 第633章 尔虞我诈 这个男生体型较瘦,但并不是这个年纪的男生常见的那种枯瘦,像排骨成精似的,并不是那样,而是那种由于饮食和作息极为健康而形成的健康体型,并且辅以适量的运动,身体的大部分肌肉都经过了充分而并不过分的训练。 这样的体型在同龄人里极为罕见,大部分同龄人要么文弱,要么肥胖,少数的运动型男生往往又晒得比较黑,而他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皮肤还似乎由于不怎么见阳光而像陶瓷一样荧白,除了眼神略显深沉阴鹜之外,长相也是中等偏上,如果进到普通学校里肯定会是校草级别。 可这样一个潜力无限的少年,竟然因为大脑里拥有两套不同的记忆而陷入精神分裂状态,未免令人觉得遗憾。 在场者都不知道应该拿他怎么办,他杀了拓真但他又是拓真,这在法理上算是谋杀?还是自杀未遂?再说就算他是谋杀,他是个普通人,杀的也是个普通人,只能将他送到法院,考虑到他未成年的关系,而且通过精神鉴定还是个疯子,法官也会判他无罪。 世间的罪行总是走在法理的前面,直到法官们发现没办法的时候,才会在法典里增补新的条款或者解释。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不能让他放走,否则未成年的身体里拥有一个成年人的灵魂,拥有未成年和精神病双重护身符,在世界上简直可以横着走,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被判死刑,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我觉得,他的情况还不是双重人格或者精神分裂。”江禅机说道,“虽然症状是差不多,但双重人格应该是由主人格幻想出来的副人格,共存在大脑里,而他……他的副人格不是幻想出来的,就像是……被拓真的灵魂附身一样。” 没错,江禅机这么一说,大家也想到了确实是这样,如果少年拓真脑海里的“成年拓真”真的是由复制记忆而灌输进去的,那从严格意义来讲就不是精神分裂,即使看起来很像,但本质上是不同的,精神分裂可以通过一系列药物或者电击来减轻症状,但这种情况……雷电法王杨大师来了也不一定有用吧。 最接近的说法就是附身,但不同于天使或者恶魔那强大的意志,这个躯体里的哪一个意识都无法完全压制另一方,可能拓真的意识稍强一些,所以占据身体的时间稍长一些,仅此而已。 这时,男生的眼神又是一变,变回之前的眼神——除了眼神之外,更明显的是肢体动作,他不再那么疯狂地想伤害自己的脑袋,恢复了冷酷。 不用问,拓真又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那个小崽子刚才对你们说了什么?”男生冷笑着摸了一把头顶,发现手上全是血,头皮作痛,再看到江禅机手里的染血小刀,猜到发生了什么。 “拓真,够了,不要执迷不悟。”于娜摇头,“你的野心到今天已经成了一个笑话,但好歹你通过另一种方式活了下来,这个孩子本身也是你的牺牲品,我看……” “闭嘴!”男生勃然大怒,“你的意思是让我主动消失?还有,你竟敢直呼我的名字,难道你忘了我是你哥?” “对不起,我早就忘了。对我来说,我那个哥哥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他出门捉青蛙,就再也没有回来,回来的是另一个人,一个占据了我哥哥躯体的陌生人。”于娜怜悯地看着他,“事已至此,你不看看你的处境么?你还有什么逞威风的余地?” 大家也觉得挺奇怪,拓真已经瓮中之鳖,他凭什么这么镇静?要么他手里还有某些底牌,要么他已经自暴自弃,认命了。 “你们这些女人都是用这种方式来骗自己的?”少年拓真嗤笑,看了看周围,说道:“如果想让对话继续下去,就去把药给我拿来,否则一会儿你们只会看那个小崽子发疯。” “你是说……你们两个都是在用药物来延长自己的存在时间?”江禅机问。 “总算有一个还不太笨的,别废话了,赶紧去拿!” c9从药店偷来的治疗精神紊乱的药物,虽然药不对症,不能治本,但还是有一定的效果,当谁占据这个身体时服用药物并起效后,就能像印度神油一样延长时间。 江禅机看了看于娜,见后者没有反对,就回到控制室帮拓真找药,跟拓真对话总比跟那个只会发疯自残的心智不成熟少年对话要好。 过了一会儿,他找到一瓶不剩几粒的药回来了,“是这个么?” 拓真二话不说,抢过药瓶把剩下的药粒倒在掌心里,一仰脖咽了下去,然后闭上眼睛,感受药效的发作。 “你们来晚了一步。”拓真睁开眼睛。 “什么意思?”于娜一愣。 “我已经将我的笔记打包上传到邮箱里,设置好了定时发送。”拓真说道:“笔记里包含了我多年的研究成果,包含了我的客户名单,如果我不每隔一定的时间手动取消的话,笔记就会自动从邮箱发出去,随机发往世界各地,包括各大新闻机构和各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个人自媒体——你们应该可以想象得到,这份笔记如果公布出来,会酿成怎样的渲染大波吧?” 大家脸色齐刷刷凛然,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这份笔记可以说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全世界都会知道拓真这些年做了什么事,也知道有哪些高官巨贾光顾了他的生意,更可怕的是,有心人可以通过他的研究成果来模仿他,沿着他开辟的道路前进……一个拓真消失了,千百个拓真站了起来,虽然造成的后果至少要十几年后才会显现,但总不能眼睛一闭就当不存在了。 “你想威胁我们放了你?”于娜咬牙道,“绝不可能!我们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即使你说的是真话,也很少有人会像你一样铤而走险。” 拓真耸肩,摆出一副不再合作的态度,“那就随便你们吧,不过我提醒你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怎么办?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这件事影响太大后果深远,谁也做不了这个主,恐怕只能请示宗主和学院长了。 谁都觉得不能放了拓真,因为如果这次受了他的威胁而放掉他,那么以后他次次都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来威胁他们。 他是虚张声势么?不一定。 拓真之前死的太突然,导致他没来得及做成这件事,借尸还魂之后,他利用自己控制身体的时间,把笔记整理打包并设置定时发送邮件不会费多少工夫。 “你身体里的那个少年,他有你的记忆,应该也知道你的笔记存储的位置以及你的邮箱账号密码吧?”江禅机问道。 “有!哈哈!”拓真今天第一次开怀大笑,指着江禅机像是在笑话傻子,“所以我吃完药之后才把这件事告诉你们,现在他的意识被药物压制住了,不可能再跑出来告诉你们!等药效过去之后,邮件已经自动发送出去了!很遗憾啊,你们太傻了!” 其他人以为江禅机会自责而内疚得捶胸顿足,没想到江禅机不为所动,从兜里又掏出一个药瓶,晃了晃说道:“你是说这个?忘了告诉你,刚才我在外面把胶囊里的药末换成了维生素。” 拓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像死人一样,尖叫道:“你说什么!快把药给我!” 他跳起来就向江禅机扑过来,虽然他的身体素质不错,但江禅机就像拨弄三岁的小孩子一样把他重重甩回了床上,差点儿没把他骨头摔断,毕竟江禅机心里有点儿小嫉妒,整天锦衣玉食把他养得这么好…… 其他人被这突然的转折弄得又惊又喜,“婵姬,你是说真的?” “真的啊。”江禅机点头,“我在外面找到药之后,本来是想拿进来的,不过我又想了想,拓真可是把凯瑟琳骗得很惨,我觉得跟一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交涉得多留个心眼,他不会那么老老实实合作的,我看这药是装在胶囊里的,于是我向那些白大褂们问他们谁身上带着维生素。这些学医、学生物的中老年人都挺注意养生的,还真有人带着维生素片,我要来几片之后捏成碎末,把胶囊里的药倒出来换成了维生素,反正维生素吃了也没什么坏处,如果他没藏着底牌,真诚合作的话,大不了等他转换回来之后再给他吃真药——看来他还是太滑头了,幸亏我防着一手。” “……如果他们身上没带着维生素片呢?”15号问道。 “那就刮些墙灰装进胶囊里。”江禅机摊手,“反正又吃不死人。” 拓真坑凯瑟琳的时候,江禅机可就在现场,看了个真真切切,跟这种人打交道只能讲究一个尔虞我诈。相比之下,他更宁愿跟那个被圈养太久导致心智不成熟的少年打交道。 第634章 同归于尽 于娜和15号平时都是很有心眼儿的人,肯定能想到防着一手,如今她们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而另一个很有心眼儿的22号则在外面负责看门,还好江禅机吸取了凯瑟琳的教训,否则可能会很棘手。 从拓真之前的态度来看,他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败露,如果不凭借着手里唯一一张底牌来谈判,他即使活下来,下半辈子也要身陷囹圄,恐怕连上个厕所也要请示汇报,若是被那些高官巨贾知道他还活着,落到他们手里,那更是生不如死,他只有用那些人的信息资料来当筹码。 现在,他最后的底牌也被毁了,从刚才的冷静自若一下子进入他平时的歇斯底里状态,不顾实力的巨大差距,不顾身体的疼痛,一次次想反扑过来夺取江禅机手里的药物,但终究是徒劳的尝试。 于娜和15号一方面庆幸度过了危机,另一方面看着这样的拓真,不禁为他感到悲哀,好歹也是一个有野心的枭雄,却连最后的体面也保不住了。 “够了!”于娜说道,“你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难看么?难道不能替咱们都省省事,交出你的笔记和邮箱?” 拓真咆哮道:“你懂什么?你不就是走了狗屎运觉醒了能力?否则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乡下旮旯里窝着,找了个老实男人结婚,生了个和你一样没出息的孩子!凭什么?我比你们付出了千倍百倍的辛苦,无数个夜里当你们都在看小说刷剧上网的时候,我在灯下埋头苦读,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出人头地!让所有曾经看不起我的人全都跪在我的脚下!现在我好不容易接近了这个目标,你们却又跳出来阻止我!凭什么?你们不就是仗着老天赐给你们的狗屎运?” 他多年来积存心底的不甘与怨恨,包括他潜意识里对妹妹的嫉妒,这么多年早已由种子萌发成参天大树,正是这些东西激励着他已经疲惫不堪的身躯,令他好几次在明明已经可以带着积累的财富急流勇退的时候选择了继续前进,终于走到了不能回头的那一步。 于娜也许心存愧疚而无言,但江禅机听不下去了,他反驳道:“运气?你把这些都归结于运气?好吧,也许确实有运气的因素,但每个人的一生之中都会有几次走运的时候,光是走运觉醒了能力,你以为就万事大吉了?” “难道你对她们的努力视而不见?”他指着15号和c8,“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她们为了达到今天的高度,所付出的心酸并不比你差,她们根本就没有正常的童年!你以为万般皆下品、只有读书高?你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而把身体累坏了,她们却要为了你的野心而拿命去拼!事到如今你还来抱怨?你有什么资格抱怨?” 他鄙夷拓真这副怨妇般的嘴脸,说得好像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再说于……她,”他指了指于娜,“你说如果她没有觉醒能力,就只能在乡下找个老实男人结婚,先不说找个老实男人结婚这件事有没有那么不堪,难道你真以为,她觉不觉醒能力有很大的区别?” “她觉醒了能力,然后离家出走周游世界,但我敢断言,即使她没觉醒能力,她一样会这么做,因为她在旅程之中都是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在游历,像个普通的穷游族,只是在极少数情况下才用能力防身,而她的能力只能用来对付人类,把她的能力换成防狼喷雾剂又有什么不同?” “至于后来,她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事业,但她能在事业上取得成功是靠她的能力?恕我直言,即使她没有觉醒能力,一样可以开一间很成功的酒吧,因为她的成功是来源于她的性格,来源于她的人缘,你以为开酒吧就很容易了?每天倒闭关门的酒吧不知道有多少,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随随便便成功的道理!” 说白了,拓真觉得自己太委屈了,而别人就像是天上掉馅饼就能成功,这不是扯淡么?为工作而把身体累垮的人也不止他一个,更何况他还是为了一己私欲和野心。 拓真被江禅机抢白得哑口无言,其实江禅机也不是想跟这人斗嘴,主要是在等他体内的少年人格觉醒顶替掉拓真的人格,闲着也是闲着。 这时,拓真不甘心地还想再说什么,突然感觉到阵阵头痛,这种感觉他很熟悉,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正努力想出来顶替掉自己。 他怨毒地瞪了一眼于娜,这一眼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于娜甚至觉得他似乎察觉到时日无多,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可能是一厢情愿地认为他想说一句对不起,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他的眼神空白了一下,接着就被少年拓真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 少年拓真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周围,一眼看到江禅机手里的药瓶,慌乱地说道:“药!快给我药!我不想再被抢走身体!” 江禅机没有动,他先是观察确认这个身体已经易主,然后说道:“我先问你一件事,你和他之间切换这么频繁么?” 少年痛苦地点头,“刚开始并没有,后来他才出现,然后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江禅机扫了一眼药物的说明标签,确定自己看不懂上面的专业术语,不过他知道这药是处方药,所谓处方药,就意味着服用剂量有严格的限制,基本上都会有副作用,过量服用甚至可能有危险。 “不论你还是他,靠药物来维持自己意识对身体的控制,都是在慢性自杀,你明白吗?而且也许并不太慢,我估计这种药物对大脑也有伤害,令大脑变得迟钝,照你们这个服药的方式,过不了多久可能就变成白痴了。”江禅机警告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少年激愤地叫道,“所以我来到这里解决这件事,偏偏被你们打断了!” “哦?”江禅机惊讶地反问,“你打算怎么解决?难道你能将拓真的意识从大脑里消除?这可是不得了的高科技啊!” “我当然做不到只将他的意识消除。”少年惨笑着指了指室内的仪器,“我是要把我们两个的意识全部消除!” “啊???” 大家全都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听错了。 “再这么下去,我要么疯,要么死,但我不想死,我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不想就这么死掉……”少年欲哭无泪,“这个仪器是电信号刺激来同调两个实验体之间的脑电波,但如果输入与我们截然相反的脑电波,将波峰和波谷完全逆转并辅以强电流刺激,理论上可以将我的记忆都抹除掉,令我的大脑变成一张白纸!” 江禅机他们都听傻了,15号忍不住说道:“你这么做是疯了吗?” “我没有疯,我想过了,我出生到现在的记忆本来就少得可怜,就是关在一间屋子里像猪猡一样被圈养,每天按时吃、喝、运动、睡觉,十几年如一日,从未改变,连书籍和电视都不给我看,只有诸如魔方之类的益智玩具给我玩,这样的记忆就算留着又有什么意义?”少年痛苦地面容扭曲。 好吧,江禅机之前还在心里嫉妒过他,现在听他说的,这种生活好像没什么值得羡慕的,真的就像是待宰的猪猡。 正如少年自述的,他之前的人生没有意义,他之前的记忆也没有意义,留着只会给他带来痛苦……不,如果他一直那样生活下去,也不会觉得痛苦,因为他会以为人生就是这样、世界就是这样,如同生活在井底的青蛙以为世界就这么大,然而他一旦得知了真相,肯定会产生巨大的愤怒与心理扭曲,这也是为什么他逃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死拓真,拓真玩弄了他的人生,只有杀死拓真才可以稍稍平复他心中的怒火。 跟优奈一起生活的那些孩子们是幸运的,他们好歹过着群体生活,有优奈给他们灌输正确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否则的话,他们也会如这个少年一样在得知真相之后心理扭曲,放他们出去就是往社会上放了一群潜在的犯罪者,他们很有可能会报复社会。 “我累了,都赶紧毁灭吧!”少年仰天流泪,“拓真进入我的身体想杀了我,我打不过他,与其被他占据这个身体,我宁愿跟他同归于尽!我也好,拓真也好,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是最好的,只有这个身体是无辜的,它会重获新生,就像是一个不幸的、因为事故而失去所有记忆的失忆症患者,只有这样才可以拥抱新的生活!” 大家默默无言,这个少年也确实挺可怜的,他因为心中无法平息的怒火而杀人,却招来更加可怕的、无法摆脱的梦魇,站在他的立场考虑,也许这个做法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第635章 迷途知返 重新开始,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不论是yy重生回到高三初三还是穿越回到祖国水深火热的年代,都算是重新开始,让自己的人生和国家的命运走上另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 重生和穿越的难度太高,可望不可及,消除记忆却也是另一种意义上重新开始的方式。 在这大千世界上,有一些人在过去背负了太多的苦难和折磨,记忆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他们的记忆里没有快乐,记忆就是他们噩梦的源泉,如果他们有选择,很可能会选择消除记忆,放下包袱,重新开始,轻装上路——否则这些人不堪往事的折磨,说不定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江禅机他们听到少年的痛陈,设身处地想了想,倒也并非不能理解他的痛苦和苦衷,消除记忆对他来说可能是最好的选择了,反正他之前的记忆没有价值。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消除记忆之后,生活要怎么重新开始?毕竟如果他什么都忘了,连自己是谁、买东西要花钱都不知道,这些东西得有人给他做一个初始的引导,教给他一些社会常识,引导他的生活走上正轨,然后就可以放手了,虽然这工作一般由家人来做比较好,但他没有家人。 但他现在已经考虑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不快刀斩乱麻,他要么死于药物,要么疯于药物,要么体内两个意识之间切换得更加频繁,他被逼得走投无路。 “假设你消除了记忆,你以后的生活怎么办?”江禅机问道,“不如咱们来做个交换,我们帮你重新启动机器消除记忆,并且在你重获新生之后帮你融入社会,而你在消除记忆之前提供给我们一些有用的信息作为交换,怎么样?” 少年心动了,但又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能不能信得过这些人,在他之前的计划里,本来是要由c9来做这件事的,但现在c9不见了,他倒是有一个备用方案,用来防止他记忆消失后c9不听他的话,就是在消除记忆之前拨打报警电话,编个理由让警察赶来,然后警察会发现他这个失忆者,至于警察会怎么处理他……多半是确认他失忆之后,送到社会福利机构里,毕竟他还未成年,只要福利机构教给他一些社会常识就好,他就有信心独自出社会谋生了,之后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下去,苦也好,乐也好,平凡地活着。 “我们没有必要骗你,你不了解我们,但如果我们想对你做什么,就不会跟你废话这么多了,刚才也不会从你手里夺过这把小刀。”江禅机指了指于娜,“况且她算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人,而且神通广大,为人又很好,她帮你一把是举手之劳的事。” 于娜确实有心帮少年一把,但被江禅机说成是好人,她还真不太适应。 “你想要什么信息?”少年问道。 “拓真的笔记存在哪里?以及他常用的邮箱,还有密码,这你应该知道吧?”江禅机问。 “知道,但……”少年迟疑道,“但我不知道他最近控制身体的时候有没有改密码,这样也行么?” “没关系,你知道网址和用户名就好,甚至只要知道网址就可以。”江禅机拿出手机,找到大众澡堂的固定电话号码,因为梓萱肯定已经关手机睡觉了,“我会找人攻击那个服务器。” 如果能得到拓真的笔记当然最好,但如果时间紧急,拓真改了密码而且来不及破解密码,只好采用釜底抽薪的方式,将那个app或者网站的服务器直接黑掉,令其发不出任何邮件。 “好。”少年把心一横,“但我有条件,必须先启动仪器,我会在最后时刻才说出来。” 江禅机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现在为了阻止拓真预设的邮件被发出去,好像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只能答应这个少年的要求,但他们无法确定少年说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所以他们也只能赌一把。 这个实验室有特殊的机制,类似于医院的辐射科室,就是内室的门一旦开启,之前正在进行的实验步骤就会无条件中止,这也是为了避免意外情况的影响。 刚才给他们开门的其实是拓真,而不是这个少年,拓真大概猜到了少年的打算,正好想利用这个机会中止实验,就给他们开了门。 现在想让实验继续,就只能关上门重启实验。 于娜她们又去把刚才那些白大褂找回来,让他们操作仪器,而江禅机则给大众澡堂打电话,他知道大半夜的打扰人清梦不太好,但没别的办法,只能求助于梓萱。 接电话的文华阿姨帮他去叫醒了女儿,梓萱睡得迷迷糊糊,不过她很清楚江禅机大半夜打来电话肯定是要紧事,就通过自己的手机给他回拨过来。 江禅机只跟她讲,请她帮忙黑掉一个网站,网站别的功能无所谓,但起码在天亮之前,一封邮件都不能发出去。 梓萱打开电脑待命,白大褂们也将仪器的预设程序重启。 少年戴上金属头盔,平躺在内室的床上,双手交叠放于胸口,像是在祈祷。 “你确定要这么做?”于娜走到床旁,俯视着他的脸问道。 少年的神色紧张而忐忑,但绝对没有后悔的意思,更多的是置死地而后生的决绝,以及对未来新生活的憧憬。 他点头,“我只能这么做。” 于娜没再说什么,最后一个离开内室,内室的门重新关闭,里面只剩下少年一个人。 由于少年给出了系统最高权限的密码,白大褂们开启了内室的摄像头,这样不仅可以语音交流,还可以看到画面。 “还没好么?我感觉他要出来了。”少年不安地说道。 白大褂们一阵忙碌,为首的一个人按下通话按钮说道:“可以了,随时准备开始。” 江禅机凑过去,“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么?” “你们要的东西是……” 江禅机的手机开着免提,少年说出来的内容被实时传递到梓萱的耳朵里,她得到目标网站之后立刻开始攻击,她先试了试他给出的密码,果然已经被改了。 少年说完之后,语气很急地催促道:“快开始吧!我的头已经开始疼了!他快出来了!” “开始了。”白大褂们启动了程序。 室内的仪器探出一支机械臂,尖端是一支注射器,将某种药物注入少年的胳膊里,药物的作用是让少年进入深度睡眠状态,令他的大脑可以最大程度接受来自外界的刺激。 注射的时候,少年突然说道:“你们说,醒过来的我,还是我么?”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但江禅机心有不忍,安慰道:“我觉得依然还是你,以前的你不也是从睁开眼睛产生意识开始,就生活在一个房间里么?今天的你还是这样,当你醒来之后,还是在一个房间里,但这次你可以走出去了。” “一定会是这样!”少年欣慰地笑了。 注射器里的液体全部注入了少年的胳膊,药效在几秒内就会生效,他会沉沉睡去。 于娜凑近话筒,用江禅机他们自认识她之后从未听过的温柔声音说道:“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这时少年已经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了这句祝福,大家看向于娜,发现她的眼睛湿润了,大大的眼眶里涌动着晶莹的泪花。 这不仅是于娜对他的祝福,也是她对他……或者说是她对哥哥的期待,虽然在现实中她哥哥已经无法浪子回头,但至少这个少年可以替拓真走上另一条不同的人生道路,而且这是很有可能的,他还是个少年,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性,在她心里,这就像坎坷半生一错再错的哥哥迷途知返。 仪器已经开始运转,屏幕显示出少年大脑的图像,代表电极的位置向大脑皮层的各个重要区域发出强刺激电信号。 比起创造,人类似乎更擅长毁灭,这些脑科学专家们在他们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能将一个人的记忆复制到另一个特定目标的大脑里,擦除的难度当然要小得多。 与此同时,梓萱也在数百公里之外运指如飞,全力寻找网站防火墙的漏洞并实施大规模攻击。 江禅机他们什么都帮不上忙,只能等待。 梓萱那边率先传来好消息,她成功地down掉了那个网站的服务,尚不清楚拓真的预设邮件是否已经发出去了,但如果发出去了,用不了多久网上就会爆出新闻。 过了一小时左右,白大褂们表示这边也已经结束,仪器给少年的大脑释放出促使清醒的电信号,而少年体内之前注射的药效也差不多过去了,毕竟这不是做手术的麻药,药效没那么强。 内室的门开启,江禅机他们涌入室内,围到床边,看到少年的眼皮动了动,接着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看到他们的脸,尽是一片茫然。 第636章 覆盖 早上,江禅机他们来到大众澡堂吃早饭顺便接梓萱的时候,看到欧阳彩月又不请自来,而且跟文华阿姨很亲热的样子,正在拿着一瓶护肤品往文华阿姨的手腕内侧涂抹,还一边说着这护肤品如何如何好。 桌子上摆着一套护肤品礼盒,显然是欧阳彩月带来的礼物,江禅机对护肤品一窍不通,但看文华阿姨脸上的表情,仿佛充满了惊喜,看来欧阳彩月这个马屁拍对了。 “文华姐,”欧阳彩月亲热地说道,“其实你的皮肤很好,跟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也差不了多少,本来不用护肤品也无所谓,但是因为你总接触水,还有水汽,还是有备无患比较好,像这套护肤品,柜姐跟我说……” 江禅机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欧阳彩月从商场专柜精心挑选的护肤品套装。 要说准备这份礼物可是令她煞费苦心,并不能随便买一套最高档的就行,因为她和文华只算是初识,送的礼物太过贵重,人家肯定不收,她一眼就看出文华是那种贤妻良母型的女人,不会随便接受贵重礼物,所以她挑的礼物偏重于性价比,档次只能算中高,但听说口碑不错。 欧阳彩月一通天花乱坠的吹嘘,文华阿姨怦然心动,既想收下这份礼物,又不太好意思,心里那个纠结。 听到有人进来,欧阳彩月瞟了一眼,看到江禅机的脸上是一脸倦容,知道他们夜里又去搞事情了,不过梓萱也是一脸倦容,这点比较奇怪。 江禅机他们折腾到天快亮了才回来,刚闭上眼睛就闻到楼下房东大婶炒菜的香味,好在他在回来的车上睡了一两个小时,否则真撑不住了,甚至拒绝了于娜一起吃早餐的邀请。 15号倒不是特别困,她习惯了忍者式见缝插针的短睡,而且她的心结多半已经解开,即使是短睡,睡眠质量也比较高。 昨天夜里,少年醒来之后,已经认不出他们了,虽然尚不能完全排除他是假装失忆的可能性,但他们察言观色,还特意把22号伪装的拓真从外面叫进来,观察少年的反应,发现少年见到拓真之后,神色也没有剧烈的变化,这多半是真的失忆了。 少年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认识江禅机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但他的语言功能没有丧失,还会说话,因为说话算是程序性记忆,跟通常所说的记忆是不一样的,如果少年以前会骑自行车,那么失忆后还是会骑自行车。 仪器刺激的是他储存长期记忆的区域,但白大褂们并不确定他的失忆能保持多久,就像是日常生活里把硬盘里的文件删掉,但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删除文件,只是系统将这些文件打上“已删除”的标记而已,通过一些特殊的方法也许能将文件恢复过来。 大脑形成记忆,会伴随着神经细胞突触的改变,这样才形成长期记忆,因为细胞已经变成特定的样子,如果不这样,就只是存在“内存”里的短期记忆,断电之后就会消失。 那台仪器没有江禅机他们想象的那么神奇,它不能将少年大脑里的这些已经形成记忆的神经细胞全杀掉或者全改回来,而仅仅是像删除硬盘里的文件一样,给他的大脑施加暗示和刺激,形成少量新的神经细胞突触,作用只有一个,就是将原有的记忆细胞标记为“已删除”,并没有真正删除,所以理论上少年的记忆仍然有恢复的可能。 不过,想将硬盘里的文件彻底删除,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将硬盘里写满新的文件,当硬盘空间快满时,系统就会将新写入的文件覆盖到那些标注为“已删除”的旧文件上,旧文件这下就被破坏了,很难再恢复,即使再高超的电脑专家也只能恢复其中一鳞半爪的内容,不可能全部恢复了。 少年的记忆也是同理,他被删除的记忆理论上有可能恢复,但是没关系,随着他重新接触正常的社会,学到各种新知识和新技能,认识各种各样的人,新的记忆就会覆盖掉那些被标记为“已删除”的旧记忆。 大脑是很聪明的,它会选择性的遗忘,人生如此漫长,将所有记忆全部保留是一件很不经济且没有必要的行为。 那台仪器的消除记忆功能只是白大褂们探索如何复制记忆时的副产品,复制记忆离成功很远,倒是消除记忆被证明了可行性,不过他们没有实际应用过,他们都觉得这个功能很危险又没好处,绝大部分人都只想删除那些少量的不堪回忆,而这仪器要删只能全删,因此他们只是将这种可能性写进工作报告里,被拓真看到了,又被少年得知。 醒来且失忆的少年经过短暂的茫然后,很快因为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而焦躁紧张不安,这也是正常现象,于娜安慰他,说他从一场意外事故中恢复过来了,失忆就是事故的后遗症,而这里是一家疗养所,没有常识的他很轻易就被骗过了。 如愿失去记忆的少年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间实验室,要把他安排到哪里呢?于娜把这事大包大揽,表示可以委托朋友找一家偏僻而幽静的社会福利机构,让他在那里慢慢学会融入社会——他们两个有深厚的血缘关系,其他人都尊重她的意见,而15号经历这些事之后,已经……放下了,可以用较为平常的心态面对这个少年,仿佛对方是一个路人。 那些白大褂们也把22号误认为是拓真,围着她七嘴八舌地请求他不要关闭这家实验室,甚至愿意自降工资,22号不知道如何回应是好,只能虚与委蛇,令白大褂们格外懊丧,他们这些人早已功成名就,其实并不怎么缺钱,凭他们的资历随便去哪个大学都能谋一份不错的教职,但像拓真提供的这种优秀的科研环境以及超前的研究目标,就可遇而不可求了,毕竟他们这些脑科学专家研究的东西没有太高的实用性,很少有企业或者机构愿意花钱将他们聚集到一起,共同攻克难关。 非常可惜的是,拓真应该积累了大量的不义之财,克隆出可能不止目前的这些超凡者,随着他的死亡,以及少年的失忆,这些秘密全都被掩埋了,起码目前如此,虽然很遗憾,但当时大家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把阻止邮件发送当作头等大事,而拓真的秘密只能随缘了,也许将来有一天少年会想起一些什么。 意外的转折来自于宗主,当大家离开实验室,在外面与宗主会合后,宗主听完他们的介绍,竟然表示愿意接手这家实验室,让22号再回楼里跟那些白大褂们说一声,让他们不用收拾行李走人。 宗主愿意接盘的原因很简单,江禅机他们都一时没有想到,这家脑科学实验室如果真的可以复制克隆体之间的记忆,那么宗主带走克隆的那条猛犬就能派上用场了,因为狗的训练很费时间,但如果可以克隆记忆,那只要训练好一只狗,后续克隆出来的狗就可以简单地复制记忆了。 最近事情太多,江禅机都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一听才如梦方醒,复制记忆这种事对人类来说太过残忍,但动物的思想比较简单,具有很高的可行性。 白大褂们本来都垂头丧气地收拾东西了,22号带来的消息令他们大喜过望,宗主出手慷慨得很,允诺原有的一切待遇维持不变,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们把工作的重心由人类记忆复制改为动物记忆复制,这对他们而言一是降低了难度,二是令他们心安,否则拿人类来当实验目标令他们很有压力。 另外,宗主果然逮住了试图逃跑的c9,由于c9的能力有一定的危险性,万一被她找到机会偷偷将一枚镓钉刺入宗主体内就麻烦了,于是宗主干脆把c9打晕,c9失去意识之后,她身上覆盖的镓衣失去能力与意识的约束,自然从她身上脱落。 善后的事还很多,江禅机他们就没必要留下参与了,和于娜、少年一起乘车返回,于娜将他们送到公寓楼附近之后,就带着少年离开,暂时先把他安排在她住的酒店里。 直到那时为止,他们查看了世界各地的主要新闻网站,没有发现媒体收到拓真群发邮件的迹象,否则早就沸沸扬扬了,看来他们终于阻止了拓真最后的野心。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总之,除非以后又有新的情况出现,这件险些将忍者学院覆灭、令隐修院内乱、将红叶学院对撞机破坏的连环事件已经告一段落。 要说江禅机从这件事里学到了什么,那就是——再强的超凡者也只能造成一时的恐慌,野心家才是最可怕的,他们总是长期在暗中蛰伏,寻找机会破土而出,为世界带来动荡与不安。 欧阳彩月看到他一脸倦容,对他们昨天夜里做了什么很好奇,但她能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相比之下,她更想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实力。 第637章 躺赢 “你这么早来也是为了蹭饭?”江禅机明知故问,早猜到欧阳彩月的小心思。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欧阳彩月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早餐,豆浆油条的组合也算是常见早餐了,“我是来约文华姐一起出门逛街的~” “啊这……我上午要看店看到十一点左右,抽不开身。”文华遗憾地说道,自家开店也不是想休息就能休息,连周末都没有,她也好久没有和朋友一起逛街了。 “没关系,那到时候我来找你,咱们一起在外面吃饭顺便逛街。”欧阳彩月三言两语就把文华哄得很开心,果然女人最了解女人。 等早饭被席卷一空,文华阿姨兴奋地回厨房洗碗,江禅机抹了抹嘴上的油,说道:“你的戏做得可够足的,又想让梓萱帮你解决问题?” 欧阳彩月被他说中了心事,但她脸皮够厚,满脸堆笑对梓萱说道:“梓萱妹妹……” “等下!”江禅机打断道:“岔辈了吧?你不是管文华阿姨叫姐吗?” “就你话多!”欧阳彩月怒道:“能不能闭一会儿嘴?” 梓萱被他们两个聒噪得头疼,主动问道:“是关于你的温压松果的事?哪里出了问题?” “问题倒是没有。”欧阳彩月陪笑着摆手,“这几天我反复试了好多次,基本上就是在酒店和烂尾楼废墟之间两点一线来回跑,把我带来的松果全都用光了,又去想办法买了一些——这东西似乎很常见,但想买还真不好买……反正吧,我自认为已经找到了比较合适的调配比例。” “那不是很好么?”梓萱点头,“比例这方面你只能自己反复试,我帮不了什么。” “我知道,我就是……不是有那句成语——‘得陇望蜀’么,这几天我都激动得没怎么睡着觉,梓萱妹妹你往铝热剂里添加了一些碎锆片就化腐朽为神奇,太令我惊喜了!”欧阳彩月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复又不好意思地说道:“所以啊,人的贪心真的没有止境,这几天我都在琢磨,到了这种程度,松果的威力是不是已经到了极限?我绞尽脑汁想了又想,还有没有可能进一步提高松果的威力?不瞒你说,我几乎把元素周期表上有名有姓的元素都瞅了一遍,整天寻思再往里面加点儿什么能收获奇效,但……咳!我果然不是这块材料!” 江禅机忍不住插话,“你还嫌威力不够啊?你要把它变成核弹才满意?没见过你这么贪心的人,逮着梓萱这只羊就使劲薅羊毛啊!” 要说欧阳彩月已经足够幸运了,她都不用怎么努力,就像是躺着就能练功似的,别人眼看着她的松果威力越来越大,令人羡慕嫉妒恨。 “要你管!我知恩图报的,哪像你,整天就知道蹭吃蹭喝!”欧阳彩月针锋相对。 “嗯,想进一步提高威力也不是不行。”梓萱说道:“上次是因为限定了便携、安全、原料易得这些条件,如果将这些条件放宽松一些,松果的威力还能进一步提升,而且能提升很多。” “啊?”欧阳彩月既惊喜又忐忑,“把哪个条件放宽松一些?不会是安全吧?” 松果使用安全是重中之重,毕竟她是装在兜里和包里随身携带的,其他方面她都可以想办法妥协,唯独这方面不能退让。 “原料易得这方面。”梓萱纠正道。 欧阳彩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精神一振,“是说原料不好找?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是能找到的,不论是买是偷是抢,我都会想办法搞到手!” “喂!”江禅机听得无语。 “那倒不是。”梓萱摇头,“不需要罕见、特殊或者昂贵的原料,锆的潜力还远远没有开发出来,只要进一步对锆做文章就好了。” “还是锆吗?”欧阳彩月和江禅机都很意外,他们以为梓萱会提出什么新原料。 “上次给你的锆片你用完了么?”梓萱问。 “用完了,不过我又通过私人渠道搞了一些。”欧阳彩月拿出一个很小的小盒子,打开之后,里面装着细碎的锆片。 梓萱瞄了一眼那些银灰色的金属碎片,“这也是从哪个实验室里弄来的吧?像这种表面光滑的不行,你得去找另一种样式的锆。” 欧阳彩月听得懵懂不已,锆还有另一种形式? 梓萱捏起一小片锆解释道:“金属锆是用电解出来的,刚出来的时候看着像灰色的海绵,疏松多孔,像这种是将海绵锆加工熔炼成了锆锭,以便于存放、运输和使用,你要找的就是未经过加工熔炼的、最原始形态的海绵锆。” “哦,我知道了。”欧阳彩月恍然,“我去找生产锆的工厂就可以了吧?” “可以。”梓萱点头。 “话说,都是锆,海绵状的有什么特殊作用?”江禅机问。 “我正要说呢,上次跟你们讲过,锆这种金属在受热时会吸收周围的氮气和氧气,但它还可以吸收另一种气体,就是氢气,锆已经被当作新能源汽车的储氢材料而研究很久了。” 梓萱在掌心里拨弄着这一小片锆,“像这样1克的锆,理论上能吸收8升的氢气,而海绵锆的表面积比同等重量的金属片锆要大得多,更容易吸收氢气,所以要使用海绵锆。将海绵锆加热到几百度,放进纯氢环境里使之充分吸收氢气,形成锆氢化物,然后慢慢降低至室温就行了,使用时跟以前没什么区别,不同的是,这次海绵锆在受热爆炸时,还会释放出之前吸收的氢气,产生继松果爆裂、铝热剂燃烧、锆片爆炸之后的第四级反应——氢气爆炸。如果不受到高热,吸氢海绵锆也很安全,不会无故自爆。” 江禅机和欧阳彩月听得呆若木鸡,嘴巴都合不上了。 他们知道氢气爆炸有多么厉害,像以前街边卖的那种氢气球,父母有时候会买给小孩子玩,但氢气球非常容易爆炸,遇明火就爆,一旦爆炸,附近的人就会被严重烧伤,因为氢气爆炸时会产生高温和很强的冲击力。 1克锆能吸收8升氢气,那么一个松果里能塞进多少克锆?江禅机想想都不寒而栗,而欧阳彩月想想就欣喜若狂。 关键是氢气很轻,吸满了氢气的海绵锆重量也不会增加多少,体积也不会显著增加,一点儿也不影响便携性,这额外增加的威力四舍五入就相当于白捡的。 “话虽如此,之前我没提这事,因为往海绵锆里吸氢的过程稍微有点儿复杂,倒不是多么尖端的工艺,但需要专门的器具以保持纯氢环境,在日常生活里肯定是做不到的,否则如果容器里混入氧气,再塞进加热到几百度的锆,岂不当场就要爆炸了?”梓萱把锆碎片放回欧阳彩月的小盒里,“所以方便起见,不是太追求极限威力的话,用锆片其实就可以啦。” 以江禅机对欧阳彩月的了解,她不知道这事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就绝不肯善罢甘休,这也是人之常情。 果然,欧阳彩月激动地直拍桌子:“不不,我一定要搞到海绵锆!吸氢过程复杂没关系,我自己弄不了,可以专门找一个实验室帮我弄,一次性多弄一些,留着慢慢用,吸氢之后保质期有多久?不需要很高端的实验室就行吧?” “一般的就行,不加到高温就不会释放氢气,因为已经形成锆氢化物了,主要是专门的器具如果准备好了,随便找两个化学专业的大学生都能做。” 梓萱太过轻描淡写,江禅机可不敢大意,怕欧阳彩月当真,赶紧说道:“你算了吧,你还是找实验室弄吧,万一图便宜找了两个水货大学生,东西没弄好反把自己炸死了,谁负责?” 欧阳彩月不屑一顾,“你以为我是你?这种攸关我自己小命的武器,我可不放心随便找人弄!” 她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佳状态,同样是1克海绵锆,放在专业人士手里能吸8升氢气,那么放在半吊子大学生手里可能只能吸收6、7升氢气,看似差距不大,但积少成多,也许哪天在实战中遭遇强敌时,也许就是每克这么一两升的差距,她的结局就是生死之别,在倚若性命的防身武器上,她从来不会吝啬于投入。 “这还没升级到头哩~”梓萱半开玩笑地说道,“你们知道,氢的同位素就是氘和氚,锆能吸氢就能吸氘和氚,如果你能想办法给松果施以足够的超高温高压,你——就是行走的人形核弹!” “快拉倒吧!”江禅机实在听不下去了,凭啥欧阳彩月这么幸运,躺着就能升级? 江禅机越是嫉妒,欧阳彩月越是美滋滋,人形核弹什么的她不敢奢望,光想想就知道不可能实现,但现在她就已经幸福感满满,放在以前,谁能想象她这么一个只会拼命的无名小卒,竟然有望跻身世界一流超凡者之列? 第638章 苦恼 “情况就是这样。” 在校医院冷冷清清的一楼候诊区,江禅机把拓真与少年的事讲给优奈,她有权知道这些。 优奈听得很专注,表情随着他的讲述而不断变化,听到少年要求清除自己的记忆时,她都为这个素未谋面但仿佛有某种关联的少年而感到心痛。 “真的只有消除记忆这一个办法么?”她明知事情已经发生,不可改变,还是抱着万一之想。 “当时时间紧迫,我们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这对他来说虽然是无奈之举,但可能也是最好的选择了,一直靠吃药来维持自己的意识,最后恐怕……” 他能理解优奈的心情,毕竟她是圣母性格,就连在路边看到小动物受伤都要停下来救治,何况是一个跟她没有关系却关系复杂的陌生人。 但是,好心并不一定总能办成好事,甚至有时候会令事情变得更糟糕,比如说得极端一点儿,如果有人患了绝症每天生不如死,或者在野外受了重伤无力治疗,即使当事人选择放弃生命也情有可原,硬要劝当事人打消这个念头,苟延残喘然后在极度痛苦中慢慢死去,这对当事人岂不是更加残忍。 少年就是类似的情况,他这么下去,要么因为服用剂量越来越大而死于药物中毒,要么彻底疯掉,或者自愿永久沉眠,将自己的身体拱手让人,而对拓真怀有巨大恨意的少年绝不可能选择最后一种,宁可选择玉石俱焚。 “前辈,他以后还能找回自己的记忆么?”优奈又问。 “你希望他找回么?”他反问。 优奈左右为难地纠结了半天,“按照前辈说的情况,可能不找回比较好,但我总觉得这太残忍了,我希望当他长大成人,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再慢慢找回自己的记忆。” “如果你的想法能成真,大概是最好的。”江禅机点头。 “梓萱妹妹还在尝试破解……那个什么?”她又问。 “没。” 梓萱成功地黑掉了那个网站之后,暂时中断了网站的邮件发送服务,不过这也相当于给网站敲响了警钟,表明有技术高超的黑客找到了网站防火墙的漏洞并成功入侵,网站的安全管理员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做出反应,还打算报警来着,还好等到早上,跟学院长沟通之后,靠学院长的关系通过警方向那个网站表示,是为了对付某种恐怖主义而在紧急情况下不得已为之,并且保证不会有进一步的入侵行动。 警方要求网站交出拓真邮箱的密码,但可惜的是,拓真会选择那家网站就是因为那家网站的安全级别很高,很注意客户隐私,即使在网站后台也不能查看用户的个人密码与邮箱内容,但为了防止网站恢复服务之后拓真的邮件被发送出去,只能将拓真的邮箱永久停用,所以直到最后大家也不知道拓真是否真有那样一封定时邮件,抑或只是虚言恫吓,不过梓萱也就没必要再跟那个邮箱较劲了。 虽然如果请尤绮丝出马应该能搞定密码,但她又没有实体,最后还是得假借江禅机的手来操作电脑键盘什么的,想想就麻烦,说不定她还要撺掇他脑后插管……拓真那一大笔财富不知藏在哪里,他身上也没带银行卡,八成是以虚拟货币的形式储存着,想想挺诱人,但毕竟是不义之财,是用不知多少个受害者的身体和生命换来的,这钱花着太损阴德。 “15号呢?她还是不愿意来学校么?”优奈有些寂寞地低下头。 “她……给她一些时间吧。” 江禅机也劝过15号,她总不能躲着优奈一辈子,或者总戴着面罩面对优奈,但她还是借口留在公寓楼里训练贝塔而不愿意来——其实这也不完全是接口,15号这段时间一直是靠训练贝塔来从烦心事里解脱出来,成效挺显著的,贝塔现在甚至能打手势跟她交流了,它的智力比猴子要高得多,可能是时候把它带出来实地测试它的听觉频率,以便于15号针对性地打响指。 优奈微微叹了口气,“还有于娜小姐,她好像不是本地人?有说过什么时候离开么?在她走之前,我挺想见她一面的。” “我也不知道她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但应该不会马上就走吧……对了,你有手机么?可以直接问她啊。” “没有……”优奈窘迫地摇头。 她以前连纸币都没见过,知道手机的存在,见拓真用过手机,但她自己从来没触碰过,现在的她手里一分钱都没有,比江禅机还穷,如果不是吃住都在学校,她的生存都成问题,更不可能有钱买手机,班里的同学找她要联系方式,她说自己没有手机。这些千金小姐们倒并不太惊讶,因为有些古怪而有钱的家庭确实奉行着远离现代电子设备的教育传统,同学里也有这样的人,也只有这样的有钱人才能任性,毕竟穷人哪怕回微信晚了一分钟都可能被老板开除。 “这样啊……”江禅机想了想,周围大部分朋友送优奈一台手机都不成问题,只要她开口,但他可没这本事,优奈缺乏社会常识,有一台手机对她增加对社会的了解很有帮助,只能找人送她一台了。 “啊,快上课了,我先去上课,前辈下次再聊!”优奈突然惊觉时间不早,作为刚入学的新生,她的课程安排得满满的,因为基础薄弱,每天夜里还要在宿舍苦读到深夜。 “好的,加油!”他给她鼓劲。 优奈握紧拳头,“我会帮阿拉贝拉祈祷的,一定没问题!” 看着优奈小跑着离开校医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禅机感觉她的步伐也比以前更加轻松,拓真事件的结束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就是说不准少年拓真会不会按照她的希望来成长。 这时,护士小姐下楼说道:“路医生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谢谢。”他道谢之后,等不及电梯,直接跑上二楼,来到阿拉贝拉和凯瑟琳所住的病房。 敲门进来的时候,阿拉贝拉已经换上了病号服,而之前一直穿着病号服的凯瑟琳倒是换回了修女服。 阿拉贝拉一脸紧张和忐忑,凯瑟琳正拉着妹妹的手温言安慰。 “是婵姬么?”阿拉贝拉听出他特有的脚步声。 “对,你准备得怎么样了?今天是要做配型测试吧?”江禅机问。 阿拉贝拉点头,苦恼地说道:“我好紧张怎么办?我了解得越多,就越觉得难以成功,这两天都没怎么睡好。” 凯瑟琳无奈地向他抿抿嘴,意思是她都安慰得口干舌燥了,但依然无法令阿拉贝拉安心,早知道就不对妹妹说实话了,但……事实上她一开始确实是打算说谎蒙混过去,而且自认为已经准备周祥,但妹妹还是察觉到她在说谎,从而得知了手术的真正难度。 角膜移植是很常见的手术,但整个眼球的移植是巨大的挑战,全世界都尚无成功的先例,因为眼睛的位置太特殊了,眼窝就是头骨的一部分,将原有眼珠取走后,新的眼球放进眼眶之后,要怎么缝合后面的神经和血管呢? 如果不是有路惟静的存在,连尝试都不用尝试,因为不可能做到,只是由于路惟静可以促进神经与血管的连接与再生,这才令手术有了几分成功的希望,但路惟静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的手术,所以依然有很大的挑战——当然,路惟静的能力只能促进断处的再生,再生跟发育是两回事,她的能力不能帮阿拉贝拉的视神经发育。 凯瑟琳想骗妹妹这是个简单的小手术,结果被妹妹听出不对,被逼出了真话。 阿拉贝拉得知真相之后,更加忧心忡忡。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如果摘下她原有的眼睛之后,新眼睛移植不成功,神经和血管连接不上,那就算把原有眼睛再安回去也同样连接不上,她的眼窝就会成为两个可怕的空洞,虽然可以安装义眼,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使阿拉贝拉是个盲人、是个修女,她这个年纪的女生,谁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啊?换成大老爷们也得掂量掂量。 “你应该相信路老师的水平,如果她做不到的话,全世界就没人能做到了。”江禅机也安慰道,“路老师为了你的手术也是很努力了,你可不能半路打退堂鼓啊。” 想知道路惟静为了这场手术有多努力,只要看看她多久没有找李慕勤出去喝酒就知道了,她像学生时代一样开始每天夜里查阅大量的医学专著以及病例,三天两头跟国内外眼科专家远程会诊,甚至还找外面的公司做了个vr程序,和护士们一起戴着vr眼镜来联机模拟手术过程,尽量排除由于谁都没有参与过类似的手术而导致手术过程中出现意外情况,剩下的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第639章 配型结果 道理阿拉贝拉都懂,她也绝不是不相信路惟静的水平,但话说回来,路惟静也不敢打包票说手术一定能成功。眼睛移植不是骨折,接错了骨头打断重接就行,顶多受点儿罪,眼睛移植如果不成功,那就得安装义眼了。 无论是江禅机还是凯瑟琳,都只能用语言空洞地安慰,谁也不能拍胸脯保证一定会成功,阿拉贝拉也并非胡搅蛮缠的少女,她有勇气进行手术,也有勇气承受手术失败的后果,只是倾诉一下心中的苦闷而已。 凯瑟琳握着妹妹的手,感觉越是临近检查,妹妹手心里都出汗了,而且由于两人一直在说话,两人都说得嘴唇发干,于是说道:“我去给你倒杯水,或者红茶还是牛奶?” “都可以。”阿拉贝拉无所谓。 凯瑟琳正要起身,江禅机抢先说道:“我去吧。” 见凯瑟琳愣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你陪着阿拉贝拉,我去给她倒一杯加糖的热牛奶,喝了心情就好了。” 病房里有饮水机,喝白水的话不用离开病房,但如果想喝饮料的话,就得去外面的小厨房,无论是泡茶还是沏咖啡都没问题。 凯瑟琳没想太多,点头应允。 江禅机来到走廊里的小厨房里,见厨房里没人,从冰箱里取出牛奶,又确认了一遍没人,然后从兜里拿出尤绮丝指导他调配的万能抗排异药,向牛奶里加入少量摇匀,又将牛奶放入微波炉里加热,再放入几块方糖,搅拌至方糖溶解。 他尝了一点点,牛奶很香,味道甜丝丝的,没有感觉出异味。 为了防止端回去之后阿拉贝拉不想喝,他又给凯瑟琳沏了一杯茶,这样阿拉贝拉就不能把牛奶推给姐姐喝了。 端着牛奶和茶回到病房里,姐妹俩感激地道谢之后,都不疑有他地喝下了各自的饮料。 今天是阿拉贝拉做配型测试的日子,主要是hla交叉配型,血型问题倒是不用担心,莉莉丝是o型血,可以配给任何人——或者说,也许正因为她是o型血,所以她咬了任何女性之后都能令对方转化为吸血鬼?唾液跟血型也有密切的关系,不能说完全没有这种可能。 hla交叉配型是手术的第一道难关,不仅在于其本身的难度,而且莉莉丝死亡已久、只剩下一个脑袋,她死后也不是立刻冷冻的,脑袋里残留的可以用来做测试的血液极为有限,严格来讲并不能满足测试要求,但也没别的办法。 hla测试的目的是检测受体与供体之间的组织相容性,若是结果为阳性,则不宜进行移植手术,否则可能发生急性排异反应。 江禅机并不能预料hla测试能不能通过,如果不能通过,路惟静为了稳妥起见,很可能会选择另一位配型结果为阴性的遗体捐献者,但那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另外其他人的眼球肯定不如莉莉丝的眼球那么强壮且富有生机,真要那样的话,他很难说服路惟静冒险,路惟静再怎么说也有医生的基本原则。 所以,他只能提前给阿拉贝拉的牛奶加点儿料了,顺便也试试这种万能抗排异药到底管不管用,总比上手术台之前临时测试要稳妥。 他观察阿拉贝拉喝完牛奶,她无论喝之前还是之后,都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陪姐妹俩说了一会儿话,护士小姐进来,招呼阿拉贝拉去做配型,要抽血。 等妹妹离开病房,凯瑟琳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在妹妹面前所表现出的坚强和乐观差不多有一半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她也对手术充满忐忑,妹妹大概也能听出这点,所以她的安慰才不怎么成功。 “准备出院了?”江禅机看着她的修女服问道。 “那倒不是,一是等阿拉贝拉的配型结果,二是等院牧长大人康复,但穿着病号服很别扭,还是穿着这身衣服更安心。”凯瑟琳下意识地想握住胸口的十字架给妹妹祈祷,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十字架已经熔毁了,还没时间去本地的修道院借一个新的,商店里倒是有十字架卖,但那些十字架一来不能保证是纯银,二来更偏重于工艺品,她们戴的十字架都得是梵蒂冈那边发来的受过赐福的。 “对了,院牧长去哪了?” 他一进病房就没看到院牧长,出于礼貌而询问一下。 “多亏医生和护士们的精心治疗,院牧长大人的伤势恢复得不错,伤处的皮肤已经结痂,所以不用待在层流床罩里了,应学院长大人之邀,去谈事情了。”凯瑟琳介绍道。 “好得这么快吗?”江禅机很意外,因为上次路惟静还说愈合进展不是很理想。 “对啊,路医生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据她说,院牧长大人伤处那种隐隐对抗她治疗的阻力最近有所减弱,是以愈合速度有所加快。”凯瑟琳在胸前划着十字,喃喃道:“这一定是神对院牧长大人的庇佑。” 江禅机更加坚定了不把优奈的事告诉别人的想法,反正又不会影响谁,让大家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像凯瑟琳她们这些信仰坚定的修女,信仰一旦动摇,心魔就会趁虚而入,神话里的天使都是这么堕落的。 院牧长能超预期恢复,八成是优奈的祝福起了作用,抵消或者部分抵消了恶魔诅咒之火的效果,如果让院牧长和凯瑟琳得知她们的神竟然是一个跟普通人差不多的少女,就在她们身边,就算说了她们也不会信。 “关于上次说的事……” “那事又没什么可着急的,等你身体完全恢复再说。”江禅机没有提起凯瑟琳与米雪合体的事,倒是凯瑟琳主动提起了,但这件事真没有什么急迫性,又不是说出现了只有她们合体才能打败的强敌,米雪心里肯定很期盼,但她应该也等得起。像这种事就跟阿拉贝拉的手术差不多,只能试一次,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会对凯瑟琳的心理造成太大的伤害,可能就跟异形扑脸差不多,所以要试还是要等凯瑟琳的身心俱佳时再试。 如果凯瑟琳与米雪能成功合体,就算再强大也没关系,因为这不算是无敌,凯瑟琳的肉体是可以被消灭的,大家忌惮的是以前米雪那种既强大又几乎无法被消灭的灵体。 凯瑟琳一边跟江禅机说着话,一边不时隔着病房的窗户望向走廊的方向,她在忐忑地等待妹妹的配型结果,结果出来的时候,不论是好是坏,她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地,若是结果不太好,那就只能等待配型合适的遗体捐献者出现了,没别的办法。 江禅机也同样关心,这不仅关系到阿拉贝拉的眼睛,还关乎他对尤绮丝的信心,虽然他觉得尤绮丝几乎无所不能,但如果交叉配型失败,那只能说确实是宙情不同——不同宇宙之间的情况不能一概而论。 当然,他知道自己的担心其实很可笑,无论宇宙参数如何不同,只要参数固定下来,无论是物理规律还是元素周期也就固定下来了,一个精通英语的人再去学法语,即使语法规则有区别,但照样可以学得很好,一法通,万法皆通,那些精通十几门语言的大牛就是这么练成的。 过了一会儿,阿拉贝拉被护士小姐送回来了。 “怎么样?”凯瑟琳连忙问道。 “还不知道,只是抽了一下血。”阿拉贝拉紧张地舔舔嘴唇,她的一侧衣袖被挽起来,白皙的肘间有擦过碘伏的痕迹,血管有些发青且凸起,但没有针孔,应该是路惟静在抽完血之后顺手把她的针孔治好了。 江禅机陪着她们聊天,三人都在等待配型结果。 过了半小时左右,路惟静推门进来,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无法从表情推测结果的好坏。 “路医生……”姐妹俩一齐站起来。 “我要先说明一下,目前的结果只是速成式初步测试,为了得到一个粗略的结果,真正可靠的结果需要12小时以上才可以出来,从现在算起,就得今天夜里或者明天早上,得到的可靠结果才可以作为移植的依据。”路惟静说道。 姐妹俩关心则乱,听得迷迷糊糊,而江禅机作为旁观者,心里预感到这是好消息的前兆,因为如果连初步测试都通不过,就没必要等可靠结果了。 “初试结果……”路惟静拿出一张打印的化验单,“呈黑色的死亡细胞数量占比……不到百分之一。” “什么意思?”凯瑟琳愣愣地问道。 “老实说,这个结果太令我惊讶了,10%以下就算是阴性了,1%简直就像是……双胞胎姐妹之间才存在的机率,我甚至怀疑阿拉贝拉和莉……捐献者是不是有什么血缘关系,否则的话,这恐怕是百万分之一、千万分之一的超级奇迹了。”路惟静打破平静的表象,露出困惑而复杂的笑容,“如果最终的可靠结果不会推翻这一结论的话,移植是可行的。” 第640章 局限性 路惟静算不上是一个技艺高超的外科医生,她更接近于全科医生,她也没做过移植手术,断肢再植手术倒是做过几例,她只为校内师生的健康负责,而绝大部分师生的身体都很健康,远高于社会平均值,她没有太多挑战自我的机会,但她以前从红叶学院毕业之后,按照她自己的意愿前往专门的医学院学习和实习过几年的时间,相关的技能和知识她是有储备。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很震惊,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做出hla的交叉配型竟然细胞死亡率不足1%,这简直是不可思议,要论机率就像是从一个大城市里随机抽取两个人,结果他们恰好是近亲的机率差不多,说是中了彩票头奖也不为过。 细胞死亡率10%就已经可以视为阴性反应,移植后发生急性排异反应的机率很低,小于1%几乎已经可以认为很大程度不会发生排异反应,亲兄弟姐妹之间的配型都未必能达到这种程度,除非是双胞胎,而且还得是同卵双胞胎。 但这怎么可能?莉莉丝的年龄跟阿拉贝拉相差很多,两人之间又有深仇大恨,相貌也相差很大,不可能是克隆出来的,似乎只能归纳为“极致的幸运”。 当然,这是最新技术下的快速检测结果,还是要等12小时后的最终结果出来之后才能下定论,但以过往的案例来说,结果出现逆转的可能性比较低。 阿拉贝拉的听力是所有人里最好的,但此时她像是没听懂似的,傻傻地愣住了。 “太好了!阿拉贝拉!”凯瑟琳激动得紧紧抱住妹妹,如果莉莉丝的眼珠配型成功,肯定是不做他想的最佳选择,也不用一直苦等下去。 阿拉贝拉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与姐妹相拥而泣,无疑这是通向她见到光明之路的重要一步。 江禅机察言观色,看到路惟静那既震惊又困惑的表情,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尤绮丝调配的万能抗排异药是真的屌,这可比什么梅一白的能力强多了,因为这药可以量产啊! 万能抗排异药一旦量产,不知道可救多少人的生命,最关键的是,这相对于对像拓真那种掌握了技术又有野心的人来了一次釜底抽薪,因为如果解决了排异反应,移植难度大为降低,谁还会去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求助于克隆? 不过,他欣喜之余又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即使万能抗排异药普及了,也只能消灭拓真这样的中间商,并不会消灭罪恶本身,那些希望替换自己体内零件以获取更长寿命、更高生活质量的高官巨贾们,不再需要克隆体,而他们不会改变初衷,只是将魔掌伸向普通人而已,甚至因为移植难度大为降低,连不那么高的官和不那么巨的贾,或者是犯罪组织的小头目,说不定也会动起类似的念头……因此随之而来的,是普通人的失踪率突然暴涨和战乱地带大量残缺不全的平民尸体吧。 这么一想,万能抗排异药的出现并非是一件好事,它太超越时代了,它会挽救很多人的生命,也会带走很多无辜者的生命,人类社会还没有进步到可以正常接纳它的程度。 思来想去,江禅机暗暗叹了口气,暂时打消了将万能抗排异药公之于众的念头,就如优奈希望少年拓真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之后才慢慢找回原有的记忆,也许还是等社会更进步一些、更成熟一些之后,再找机会公布吧——说不定在那之前,已经有医药公司发明了类似的东西呢,虽然希望不大就是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沉思的路惟静和欢欣雀跃的姐妹俩。 路惟静的作风是只用她的能力给师生或者认识的人治疗,而不是随便哪个平民都能找她治疗;姐妹俩的上帝假设真的存在,他眼睁睁地看着世间发生着诸多苦难而无动于衷;宗主她们这些信佛的人,她们心存慈悲的满天神佛也是,哪怕是神话中,他们也不会救每个人,可能只救了极少数超级虔诚的人。 连他的师长和这些无所不能神佛都没有普渡世间众生的念头,他一冲动就把这种会引起轩然大波的药物配方拿出来,属实太过草率。原子弹的发明者们曾经因为自己制造了大杀器而后悔了很久,却没想到正是这种大杀器震慑出了文明社会最长的一段和平期,这些顶尖科学家够睿智了吧?世界上没有几个人比他们更聪明的,但他们依然受制于时代的局限性,只能说明人的眼光无法超越自己所在的时代,原子弹刚出来时是恐怖魔王,后来却是救世主,万能抗排异药看似是救世主,但未必真的如此,还是先让子弹飞一会儿吧。 至于路惟静会不会做更深入的研究,然后发现莉莉丝和阿拉贝拉的hla理论上应该是不能配型的……如果她发现了这点,江禅机也有办法,他就把优奈推出去,将优奈的能力悄悄告诉路惟静,说是优奈能力的影响,并且叮嘱她要保密,因为如果优奈自己知道了,可能就不灵了。 不过路惟静也不一定有时间研究这种纯学术的东西,还是赶紧撺掇李慕勤拉着她去外面喝酒吧。 路惟静等姐妹俩的兴奋劲稍稍平息,又说道:“假如12小时后的最终配型结果没有发生大的变化,就可以准备安排手术了。” 阿拉贝拉刚才其实是被姐姐的情绪所感染而高兴,现在她一听要手术,心里又难免绷紧了,毕竟配型成功跟手术成功又是两回事。 “手术时间方面,你们有什么特殊要求没有?”路惟静征询姐妹俩的意见。 她们一齐摇头,“看您的安排就行。” “行,一旦配型结果不再有变化,那么再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就可以安排手术了。”路惟静并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她没有做移植手术的经验,但拖下去也没有意义,眼球移植手术任何一个医生都没有经验,跟体内器官移植截然不同,届时手术期间有国内外的专家远程视频现场提供建议,而且不需要照顾他们的时间,他们反而会为了有现场视频观摩的机会而抢破头,毕竟这可是世界首例啊。 路惟静和护士们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以及vr练习,已经将手术流程完全掌握,趁热打铁比较好。 江禅机见阿拉贝拉还是紧张,安慰道:“早做手术也好,手术之后还有更漫长而艰巨的挑战在等着你,我相信手术肯定会成功,之后你的大脑要怎么适应眼中看到的这个世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早做手术早开始适应嘛——就把这当成神赐予你的另一重试炼吧。” 婴儿大概是用了几个月的时间适应了眼中看到的倒像,但婴儿的适应能力太强了,婴儿的大脑就是一张白纸,可以随意写入任何东西,而阿拉贝拉想适应就要先克服她自己的常识桎梏,克服她十几年来对声音的依赖。 另外,婴儿的视力范围也很窄,据说只能看清眼前几十厘米的距离,然后才慢慢能看远,这样有利于婴儿逐渐适应倒像的视觉,但阿拉贝拉睁眼看世界的那个刹那,就将整个世界尽收眼底,看见的东西太多了,太过离奇,影像还被割裂为左右两个部分,没有立体感,这些都对她是巨大的阻碍……从这个角度来说,可能移植一个高度近视的眼珠更有利于适应? 江禅机的话倒是部分转移了阿拉贝拉的注意力,她把心一横,点头道:“好,我明白了。” 她无比憧憬着光明,憧憬看到光明之后的全新生活,她不知道自己要用多久才能适应眼中那个离奇的视觉世界,正因为如此,她才要抓紧时间,难道要拖得青春逝去才能追上大家的脚步? 看到妹妹重新鼓起干劲,凯瑟琳欣慰地笑了。 路惟静开始叮嘱手术和术前的注意事项,姐妹俩认真地听着,这些跟江禅机无关,他跟她们说了一声,前往另一个病房。 c8躺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头上重新缠满了绷带,从头到脚没有任何银白色的金属,也没被铐在病床上。 “c8,脑袋好些了没有?”他打招呼道。 c8缓缓回过神来,“应该是有所好转吧。” 她的声音倒不是有气无力,而是……怎么说呢,像是没有灵魂,以前的她语气虽然也挺机械,但至少其中蕴含着愤怒和复仇的决心,但现在……空荡荡的,仿佛只剩下一具躯壳。 江禅机能猜到她变成这样的原因,因为在复仇已经成了笑话的现在,她失去了人生目标,不知道以后何去何从,现在她留在校医院里养伤,伤好之后呢? “打起精神来,c8,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也要为了拓真。”他说道。 她愣住了,但眼神中也亮起快要熄灭的光芒,“拓真?” “是啊,说不定那个少年以后会找回从前的记忆呢?” 第641章 相见不相识 很多人曾经有过迷失目标的时候,江禅机目睹过迷失目标的15号,整个人死气沉沉,一副任由摆布的态度,不过由于新情况的出现,15重新振作起来,而目前的c8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她比15号更甚,她此前的人生就如同接受指令然后执行的机器人,从来就不需要思考自己的目标,现在短期、中期、长期目标一下子全要靠自己想,就跟习惯于每天抄别人作业的中学生一下子要自己做题,肯定是迷茫而束手无策。 她没想过少年拓真可能找回记忆的可能性,她以为记忆一旦消除就是永久消除了,但退一步说,就算他找回记忆,她和他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她不可能再如以前那样事事不加怀疑地听命于他、任打任骂。 “他找回记忆,但应该不会再变回以前的拓真了。”江禅机见她脸色一连数变,猜到她此时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短时间内不会找回记忆,而等他找回记忆的时候,至少已经是几年后了,那时的他已经长大、已经成熟,变成了一个……即使不一定有多么高尚,但至少也是一个有常识的普通人,他会想起来以前的那个拓真所做所为有多么令人不齿,并且引以为戒——希望如此吧,但谁也不敢保证,也许他找回记忆之后,发现以前的拓真靠着克隆技术能赚大钱,于是又重蹈覆辙……” “所以,如果你找不到生活的目标,我倒有个建议,你可以徘徊在他的周围,长期暗中观察他,看看他会成长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谁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找回记忆,以及何时找回记忆,如果有人一直暗中观察他,就可以在他出现异常行为的第一时间发现。当然你也可以在他需要时暗中提供一些帮助,比如有人欺负他的时候,比如在社会上处处碰壁饿得快活不下去的时候……我觉得他会很需要这样的帮助,因为如果一直处于困境之中无法脱身,就算是好人也可能走上歪路。” 江禅机这番话部分也是现身说法,毕竟他也是快饿得活不下去的时候走上了“歪路”。 监视少年拓真很可能是必要的,一来是暗中保护他,二来是防止他找回记忆后重蹈覆辙,学坏容易学好难。既然总要安排一个人做这件事,不如就让正处于迷茫期的c8来做,反正她也是无所事事,既不需要学习也不需要拼事业,还没有家庭负担。 她的情况跟拉斐很像,跟其他人都不同,她没有任何目标和动力,不归属于任何组织,虽然江禅机可以劝她留在大家身边帮忙,也许她实在无处可去或者不好意思拒绝而答应,但她图什么呢?对她有什么好处?就算她勉为其难地留下,也不会有很高的积极性,只是相当于换了个主人而已。俗话说,己所不欲,勿施彼身,所以江禅机没打算这么利用她。 另外,如果不是拉斐失去了神智,他也不会把拉斐带在身边,而是让拉斐自行决定以后要做什么,每个人都应该有独立的人格,不需要依附于其他任何人,又不是小说里虎躯一震霸气漏的收小弟。 c8有些动心,她从出生就在围着拓真转,不像15号那样后来独立了,如果是暗中监视拓真的话,似乎还是在延续以前的日子,但又有所不同,更何况她还能做什么呢?如少年拓真一样笨拙地学着融入社会么?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不用着急,在你养伤期间慢慢想吧,如果你决定接受这个任务,我想于娜小姐应该会愿意提供给你日常经费的,你只要监视拓真,不用为打工什么的发愁。” 江禅机以为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条件,就像给宅男一间无限吃喝且有电脑的房间让宅男可以一辈子泡在里面似的,但c8听了并没有什么反应,因为她受拓真的影响,没有法律和道德观念,缺钱了大不了去偷,反正她很擅长撬锁。 “谢谢,我会好好考虑。”c8裹着绷带的脑袋只能动动嘴唇,“……c9怎么样了?” 她和c9没什么感情,但毕竟唇亡齿寒。 “你放心,c9不会有生命危险,她落在宗主手里顶多是监禁起来,她们忍者奉行的是对等报复,c9没有伤害到忍者,所以宗主不会太过为难她,但是否会长期监禁她就不好说了。”他解释道。 c9手段太过阴毒,说真的,江禅机有点儿怕她打击报复,简直是防不胜防,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把她关一阵子煞煞她的性子吧。 c8对监禁c9没什么意见,有意见也没用。 江禅机留下她慢慢思考,自己退出了她的病房。 傍晚的时候,阿拉贝拉配型通过的消息已经小范围传开了,凡是认识她的朋友们都在焦急地等待最终结果,但最终结果是在深夜出来,不论是住校的还是走读的,都不可能在校医院里滞留到深夜,只好等着凯瑟琳传来的消息。 在回出租公寓的路上,大家一直在谈论阿拉贝拉的事,江禅机的心思也放在这上边,然后他收到了一条信息,是于娜发来的,邀请他和15号晚上见一面,还特别说明让15号不要穿忍者服,穿常服就好,因为是去吃饭。 夜里,等其他人相继入睡,江禅机和15号悄悄离开,前往约定的地点,倒不是什么豪华餐厅,而是一家自助火锅店——江禅机第一次发现有人这么懂他,感动得快哭了,只能说不愧是八面玲珑的成熟女性吗?他决心今天晚上给火锅店老板上一课。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在火锅店外碰面的时候,江禅机和15号看到于娜还跟着一个人,正是少年拓真。 少年拓真站在于娜身边,像是一只怕生的小兽,瑟缩着身体,怯生生地观察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 于娜作为超凡者拥有很长的青春,再加上她整过容又化了淡妆,在外人看来像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干练女性,和拓真站在一起,像是年纪相差有些大的姐弟俩。 江禅机一开始差点儿没认出拓真,因为拓真从头到脚大变样了,换了一套很潮的行头,偏休闲风的那种,又掺杂了嘻哈元素,乍看上去就是一个家庭条件不错、比起学习更擅长玩乐的帅气少年,就是他的神情与他的人设不太匹配。 少年拓真被江禅机和15号盯得浑身不自在,直到于娜替他解围道:“大家进去吧,我已经预约好了。” 他们找了一处角落里的四人位餐桌,服务员端上锅底,他们就各自去取餐。 江禅机发觉拓真似乎没来过自助餐厅,也没吃过火锅,学他们的样子取了空盘子之后,面对琳琅满目的各式火锅食材、蘸料和餐点茫然无措,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食物到底是什么,即使在他记忆被消除之前,他也是在过着长期被监禁的生活,食物营养丰富但谈不上好吃,原来的拓真为了避免他的牙齿受损,派人给他准备的食物都是糊状,各种原料包括肉和菜混在一起放入搅拌机,这令他几乎没见过食材原本的样子,更别说失忆后的现在。 于娜安排在自助火锅店吃饭,因为这也是让少年拓真融入社会的一步,想知道什么食物是什么味道、煮熟之前是什么样子、煮熟之后是什么样子,各种调味品是什么样子、什么味道,没有比这种地方更合适了。 江禅机见他发呆不动,走过去说道:“想吃什么?我来给你介绍。” 于娜本来想自己带着少年拓真辨认食材,既然有江禅机代劳,她乐得清闲。 江禅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琢磨自己一个人端了太多食材,可能会挨服务员的白眼,觉得他会浪费,那么再叫上一个人,就可以两人分担白眼了…… 他不仅是端食材,走过那些成品食材的区域,比如小笼包、蒸饺、蛋糕什么的,他就一边向少年拓真介绍一边随取随吃,借着交谈,坦然无视服务员的白眼。 少年拓真一下子记不住这么多食材的种类和名称,但至少有了大概的印象,对不同食材的形、色、香、味形成了初步的感受,只是令他困惑的是,为什么穿着制服的服务员总是将眼白对准他们两个,后来他大着胆子问了,江禅机也不隐瞒,反而夸奖他观察细致,说自己这是在给他演示错误和不文明的自助餐取餐方式,让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千万不要这么做,这才令他恍然大悟。 等他们两个将整个店内逛完了一圈,回到座位上时,于娜和15号都几乎快吃饱了。 “你以前是不是在餐馆打过工?”于娜好奇地问道,因为她看到江禅机每只手用四根手指夹住三个盘子,一共六个盘子里装得满满当当,像是耍杂技似的,竟然一点儿食材都没有掉出来。 “被你看出来了。”江禅机干笑两声,“说起来咱们还有点儿像,你为了攒旅费打工,我也打过不少工。” 第642章 做个好人 于娜在餐馆打过工,一看江禅机端盘子如此娴熟,就知道他也打过,没有一技之长或者人生地不熟的人,谁出门在外不是从端盘子开始呢? 少年拓真刚想落座,江禅机就借口考验他记住刚才教的东西没有,指使他去端牛肉、羊肉、海鲜贝类来涮锅,如果他端错了,就得再重新去端,他每端来一批,江禅机就下锅一批,对食材不熟悉的少年拓真端肉的速度还没江禅机吃肉的速度快。 15号看得实在无语,这不是耍老实人呢么? 不过于娜倒是没什么意见,甚至很支持江禅机的做法,因为想尽快成长和适应这个社会,就得逼一逼,没有压力是不行的,就像鸟类会把学飞行的雏鸟强行推出巢外一样,要么起飞,要么死,区区跑腿端盘子辨认食材又算得了什么? 趁着少年拓真在忙碌地跑腿,江禅机问了问他这两天的近况。 于娜一声叹息,她不是为他叹气,而是为自己,因为她高估了自己的耐心,她把他带回酒店,本来想在把他送去朋友的福利机构之前自己先初步教教他,但说来容易,一教起来她很快就烦了,她不是当老师的材料,而且这个学生的基础又太差,什么都得教。 她白天总在睡觉,打发他自己看电视,他别的频道看不懂,只能看儿童频道,一边看一边咧嘴傻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白痴。 到了晚上,她精神了,而他又开始犯困,虽然他没有常识,但他以前的生活作息太过规律和健康,生物钟被保留下来,一过了晚上九点就开始打盹。 两人的交集仅仅只有一早一晚这么两小段时间,总有一个人处于刚睡醒而另一个人开始犯困的状态,简直是格格不入,她很快放弃了。 她今天找江禅机和15号来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打算带着他离开了,带他前往朋友联系的福利机构,让领薪水的专业护理人员来教他常识,所以这算是一场辞行宴。 江禅机一听辞行宴,嘴里的涮肉顿时不香了,赶紧替优奈要一台手机,这对于娜来说当然不是问题,她当场要转钱给他,但一来他没有支付软件,那些软件全都得实名认证,二来他表示希望于娜能亲自买一台手机,他来转交给优奈,虽然麻烦了一些,但有着不同的意义。 于娜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考虑得如此体贴和周到。确实,送礼物和直接给钱是两回事,因为礼物寄托着赠送者的一番心意和期望,并不单单是把同等数量的钱送给对方。 她点头答应,反正手机店很常见,她打算吃完饭之后去买一台手机,让店员用礼品包装,作为优奈的入学贺礼。 “你呢?要不要也送你一台手机?”于娜半开玩笑地问15号。 今天15号是穿着便服来的,这也是15号第一次在于娜面前以真面目示人,相比于优奈,其实15号与同龄时的于娜更像,看到15号的脸,于娜就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 “免了。”15号像是被她盯得不好意思似的撇过脸。 关于c8的事,他跟于娜商量了几句,后者想了想,虽然朋友推荐的福利机构位于偏远乡下,按理说那些高官巨贾很难找到,但毕竟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有c8暗中监视并保护,实属一举两得,便欣然同意。 “把他送到福利机构之后,我就直接回赌城了。”于娜说道。 “提前祝您一路顺风,此地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江禅机看了一眼15号,15号应该还想了解于娜更多的事,但她在这方面格外要面子,就是不肯主动与于娜亲近。 “不过在离开之前,我想看看那只透明的猴子,你们捉住了活的,对么?”于娜直截了当地深入主题,“如果你们没意见,我还想拍些照片和视频,等回去之后分享给我的几个朋友。” 江禅机与15号对视一眼,他们听出了于娜的言外之意,她已经倾向于有所行动,但想召集更多的人手,就必须有证据,活生生的证据。 “我没意见。”江禅机爽快地点头。 “你们学校那边会同意么?”于娜又问。 “学校那边……暂时不用管,有一只幼崽就养在我们住的公寓楼里,我可以作主让你看。” “养在……公寓楼里?”于娜愕然,“那么危险的动物,伤了不止一位超凡者,你养在公寓楼里?” “幼崽嘛,一直关在笼子里,没什么危险,而且我们养它是有重要原因的。”江禅机指了指15号,“她想研究出针对它们的响指频率,这样以后遭遇时就有了优势……不介意的话,您也可以学学。” 于娜又惊又佩地盯着15号,她从来没想过将响指应用于人类以外的动物,这就是真正的后浪么? “说得我愈发感兴趣了,那明天可以么?明天我去一趟你们公寓楼?”她问。 “那倒不必,我们正打算找时间将它带到空旷地点来测试响指频率,不如就明天吧?离公寓楼不太远的地方有一片烂尾楼废墟,一会儿我把定位发给您,咱们明天在那里见?”江禅机征询般地望向15号,后者不置可否,算是默认吧。 “好的,看来今天晚上我得多喝两杯,尽量早点儿睡觉。”于娜笑道。 服务员将他们桌子上盛放肥牛卷和肥羊卷的盒子收走了一遍又一遍,冷餐柜里的牛羊肉也是补货了一遍又一遍,好几个服务员都悄悄指着他们四人窃窃私语,怀疑是街对面的竞争对手雇了大胃王来恶心他们的…… 如果不是自助餐有限时两小时的规定,这家店今天晚上可能真要亏本了,江禅机直到吃满了时间才算罢休,而这两个小时里,少年拓真已经对店里的各种食材、糕点、调料什么的认了个七七八八。 四人离开火锅店,江禅机和于娜在店门口约定好明天在烂尾楼废墟里见面的时间。 “15号,你没什么要说的话么?”江禅机提醒道,“下次见面可不知道要多久之后哦。” 刚跟于娜约好了明天见面,因此他指的显然是少年拓真。 少年拓真自己没有察觉,还沉浸在满脑子的食材名称里面。 江禅机向于娜递个眼色,两人稍微走开一些。 15号注视着少年拓真,透过他的脸似乎看到了成年后的那个拓真,种种前尘往事、恩恩怨怨涌上心头,百感交集之下,最后只对他说了一句话:“这次,要做个好人。” 少年拓真愣了愣,慌张地下意识点点头。 15号在少年拓真记忆被消除后,总共只对他单独说了这么一句话,但可能正因为是惜墨如金,反而给少年拓真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从15号又大又亮的眼瞳里,他总感觉自己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无地自容。 “走吧。”15号撂下两个字,转身就走。 江禅机向于娜无奈地耸耸肩,随后追了上去,而后者则淡淡地笑了笑。 四人分道扬镳,而就在江禅机和15号刚赶回公寓楼溜入各自的房间,他们的手机也同时收到了凯瑟琳发来的信息,阿拉贝拉的最终配型结果出来了,并没有推翻白天的结论。 第二天,江禅机在校医院里得到了更加详细的信息。在最终配型结果里,按理说,血液离开人体越久,血液里死亡细胞百分比的曲线在坐标轴上应该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加速上扬,但在阿拉贝拉这份配型结果里,曲线上扬的角度和趋势比正常情况下还要和缓几分。 阿拉贝拉通过交叉配型测试的好消息迅速传开,连远在万里之外的隐修院都欢声雷动,修女们用了大量时间向神祈祷,希望阿拉贝拉的手术以及术后恢复一切顺利,令她能早日见到光明、见到神的容姿。 学校很多认识她的老师也抽空前来探望,还带来了礼物,但因为术前不宜被过多打扰,就由凯瑟琳代收了,光是鲜花就几乎堆满了病床周围,至少那些零食饮料什么的,就便宜了江禅机他们。 本着趁热打铁的原则,路惟静很快协调好了校医院内的人手和资源,又联系好了国内外著名眼科专家在手术时进行实时远程视频,既是观摩又可以在手术时提供宝贵的建议,以应付意外情况。 江禅机也没有过多打扰阿拉贝拉,他来校医院主要是等优奈,优奈没有手机,但他知道她没课的时候经常会跑来跟阿拉贝拉玩耍,尤其是在急于知道阿拉贝拉配型结果的现在,她肯定会露面。 果然,优奈很早就出现在校门口,江禅机先是把阿拉贝拉的好消息告诉她,然后让她去跟老师请一下假,理由是家里有事,他要在于娜离开之前,带她去烂尾楼废墟跟于娜见面,顺便接受于娜给她的礼物。 优奈不明所以,不过她的请假倒是被老师痛快地批准了,毕竟她是学校长走后门送进来的学生。 第643章 礼物 优奈还没来得及为阿拉贝拉的好消息而高兴,也按照江禅机说的向老师请了假,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要离校。 虽然住校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但她已经超级适应和喜欢上了学校里的生活,她本来就养成了极度宅的性格,于娜那样的诗和远方跟她无关,像学校这种衣食住行都能解决、人员固定不变的场所,令她极有安心感,如果有可能,她愿意一辈子待在学校里不出去,远离外面那个她本来就无比陌生的世界。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早晚得学会适应校外的生活,因为等毕业之后要去于娜的酒吧里打工还债。她和少年拓真的境遇很像,两人都要从头学习社会常识和知识,只是她没有被逼得像少年拓真那么紧,毕竟少年拓真是男生,而她是女生,对男生的要求就是要比女生高一些,而且少年拓真还背负着名为赎罪的沉重十字架。 江禅机让她不用多问,只说带她去一个好玩的地方见见世面。 优奈这辈子就没有逛过街,她对街道的印象只存在于书本和电视里,以前的她是被从一个监禁处坐着拉了窗帘的车移动到另一个监禁处,此时徜徉于车水马龙、五光十色的街道中,不禁觉得连眼睛都不够用了。 “等阿拉贝拉眼睛好了之后,你们可以一起来逛街。”江禅机看她跟乡下人第一次进入大城市似的,能理解她的感受。 “那可太好了!”优奈兴奋地手舞足蹈,等阿拉贝拉能见到光明并且适应了新眼睛之后,她一定要拉着阿拉贝拉来到大街上,告诉阿拉贝拉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还要做很多以前她只听说过的好玩的事。 不过优奈没有高兴太久,她很快发现越走越偏僻,两人已经离开了较为热闹的区域,走上了一条两侧建筑越来越老旧、破旧的岔路,路过的车辆越来越少,路边的垃圾越来越多,包括建筑垃圾。 “前面就到了。”江禅机怕她担心,提前给她指明方向。 优奈眺望远方,看到前面是一处类似于废墟的地方,她相信江禅机不会害她,但她担心是恶作剧什么的……心中依然不免忐忑。 “前辈,到底是去干什么啊?” 若换成其他大部分女生,这种时候可能就打退堂鼓了,但优奈的性格就是逆来顺受,明明心里打鼓,又怕江禅机不高兴,所以不敢说不走了。 “于娜小姐马上要离开这里回国了,就是今天夜里的机票,我们约好了在前面见面,选择这处地方,主要是因为我们做一些实验,实验有一定的危险性,选在这种偏僻荒凉的地方不会打扰到别人。”江禅机解释道。 优奈这才恍然,喜忧参半地说道:“于娜小姐要走了吗?她什么时候再来?” “这个你可以当面问她,另外她还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 这个世界上,除了极少数极度贫穷、落后或者处于战乱地区的人,绝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收到过来自其他人的礼物,而优奈就是一个特例,她从来没有收到过实物的礼物,从来没有,光是听到这两个字,她的心就砰砰直跳。 “礼物嘛,当然要足够惊喜才算是礼物,提前告诉你就没意思了,总之好好期待着吧。”江禅机卖了个关子,“另外,15号也在。” “15号也在?真的?”听到这句话,优奈已经获得了双倍的惊喜。 “嗯,所以一会儿到了地方,我先过去,你在后面藏好,等看见15号之后,你再突然出现,这样她就跑不掉了。”他给她支招道,主要是因为15号这么一直躲着优奈也不是个事。 “前辈你太好了!” 优奈激动地张开双臂想给江禅机一个拥抱,但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谁家里的液化气罐爆炸了。 “前辈,这是什么声音?”优奈吓了一跳。 江禅机跳上旁边一栋破房子,站在房顶上向前方眺望,只见烂尾楼废墟里的某处升腾起一道黄色的烟柱。 烂尾楼废墟里肯定是没人住的,自从以前闹过凶兽,连流浪汉都看不上那里,所以不可能有人拉来液化气罐做饭,那么…… “不用怕,大概也是认识的人。”江禅机跳下来说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又走了一会儿,他们来到烂尾楼小区的入口处,看到那边已经停了几辆车。 要测试隐异猴的方向感是否被响指所干扰,就得把贝塔放出笼子,给它足够的行动空间,但万一它要是隐身跑了怎么办?所以很多人都来了,包括小穗、千央、奥罗拉、蕾拉、路易莎、33号、陈依依、赵曼、拉斐她们,将实验区域围住,不能让贝塔跑掉。蕾拉是因为路易莎要来,才跟着来的,另外她也挺好奇。 今天的主要实验人员15号,还有主要观摩人员于娜,也已经到场,江禅机一进小区就看到了她们。 15号弄来一辆那种超市搬货用的平板手推车,车里装着玻璃笼子,笼子里就是贝塔,不过现在笼子用布盖着,看不到里面。 江禅机走近,看到她们都带着一丝紧张和狐疑地眺望废墟内部,显然她们也被刚才那声爆炸惊到了。 “刚才那个,不会是欧阳彩月弄的吧?”33号问道。 “应该是,除了她也没别人了,她的动作倒是挺快啊,这么快就弄到了材料。”江禅机说道。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于娜问道:“欧阳彩月小姐?她……有这么大的威力?” 于娜听说欧阳彩月最近靠改进后的铝热松果在围猎隐异猴的行动里小火了一把,成为酒吧里的话题人物,不过时间很短暂,也就一两个晚上,热度就消退了,勉强算是从以前的名不见经传到声名鹊起,或者说令人刮目相看,但距离技惊四座还远得很。 然而,于娜走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刚才那一声爆炸,凭借烟尘的规模和烟尘距离这里的距离来判断,这爆炸的威力相当惊人,即使是军用的手雷都远远不如,估摸着……可能跟单兵便携式反坦克导弹差不多? 于娜不知道欧阳彩月在松果里加入了锆,更不知道现在再次鸟枪换炮,不敢相信这是欧阳彩月所为也是情理之中。 除了于娜之外,奥罗拉小穗她们这些住校的同样是惊疑不定。 “说来话长,欧阳彩月现在已非吴下阿蒙,走路都是横着走,谁也惹不起,整个一大姐头儿的风范了。”江禅机叹息一声,酸溜溜地说道,“躺着就能变强的人,你们谁见过?” 在场的很多人听不太懂,但大致猜到欧阳彩月……很屌。 “15号,好久不见。” 推着手推车的15号正在听江禅机闲扯淡,周围这么多人,又是城市里,她也放松了警惕,没想到身后突然响起了声音。 15号迅速转身戒备,却看到是优奈笑盈盈地站在身后几米远的地方,正在向她微微鞠躬。 “你……你怎么来了?”15号猝不及防,马上想到肯定是江禅机把优奈带过来的,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怪他多管闲事。 “哇!这是谁?你们是双胞胎吗?长得好像!”之前没见过优奈的千央大呼小叫。 今天15号还是穿着便服出来的,因为要推车,不论是隐身推车还是穿着一身忍者服推车,被路人看到都会无端吸引眼球,所以她和优奈的容貌被在场者一览无余。 即使身高和面部轮廓微有区别,但任谁都一眼能看出她们俩绝对是双胞胎,远比普通姐妹之间相似得多。 “大家好,初次见面,我叫优奈。”优奈向没见过的几个人打招呼道,“我和15号是双胞胎。” “15号,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没跟我们说你还有个双胞胎?”千央好奇地凑过来,围着15号和优奈看来看去,“我以前也见过几对双胞胎,都不如你们这么像啊!” “那当然喽,双胞胎也分同卵和异卵嘛,你以前看到的肯定都是异卵双胞胎。”小穗开腔道,“千央你别凑得那么近,把人家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是这样吗?”千央不太确定以前看到的是双胞胎是同卵还是异卵,反正她没见过这么相像的姐妹俩。 “你也是本校的学生,以前没见过你啊。”千央打量着优奈的校服问道。 “前辈你好,我是前几天刚入学的。”优奈躬身答道。 “怪不得,我就说嘛,没关系,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找我,你是住校还是走读?住哪栋宿舍楼?” 千央自来熟地跟优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 15号这下被当众坐实了双胞胎的事实,也没有分辩的机会,更何况就算她说不是,别人也不会信,懊恼地独自生闷气。 “来,给你的礼物,祝贺你入学。”于娜打了个呵欠,向优奈招手,等她来到身前,将一个包装精美扎着丝带的礼盒递给她。 第644章 锦衣夜行 千央对身边出现一对双胞胎很感兴趣,而且作为女校的学生,什么女生是什么性格基本上一眼就看得差不离,她看出优奈是一个面皮薄、不擅长拒绝别人的软妹子,于是围着优奈问来问去。 “对了,你的能力是什么?跟15号一样,也是打响指么?”千央学15号打了个响指问道。 “不不,我很笨的,只是个普通人。”优奈澄清道。 千央有些遗憾,不过旋即又问起其他事,比如优奈以前在哪里上学、住在哪里之类的,优奈更不擅长说谎,笨嘴拙舌地疲于应付。 于娜这时替她解了围,招手道:“优奈,我给你带了一件礼物,作为入学贺礼。” 优奈赶紧摆脱千央的纠缠,小跑着过去,“礼物?给我的?” 于娜拿着一个礼品包装、扎着精美丝带的小盒子,江禅机知道里面是一台手机,但优奈并不知道,没有收过礼物的她眼睛发光,既想伸手接过,又有些畏缩。 “拿去吧。”于娜打着呵欠催促道,不习惯白天活动的她已经开始犯困了。 优奈这才小心地接过礼物,手指在光滑的塑料纸上摩挲。 “不打开看看么?”于娜说道。 优奈真有些舍不得拆开精美的包装,仿佛想让这一刻多停留一会儿似的,在于娜的再三催促下,她才解开了丝带,里面露出全新未拆开的手机盒,同时还有一张全新的sim卡。 “这是……手机?”她惊喜地问道。 “对,你不正好需要一台手机么?怎么说也是个高中生了,没有手机实在说不过去。” 于娜催促道,“拆开把电话卡装进去吧。” 优奈笨手笨脚地撕包装膜,主要是她怕把盒子拆坏了。 盒子打开,新手机带着出厂时那种特有的味道飘散出来,表面一尘不染,也没有一丝指纹,虽然在别人看来司空见惯,但在优奈看来,它精致得像是个艺术品,不忍心去触摸,破坏这种完美的状态。 她拿起光滑的手机,左看右看,爱不释手,但就是不知道怎么把电话卡插进去。 于娜见她实在有难处,便帮她插卡、开机,又进行了简单的设置,终于可以正常使用了。 千央看到优奈得到了新手机,又跑过来跟她交换电话号码。 “谢谢!”优奈高兴而激动地向于娜连连道谢。 “不要太沉迷于玩手机哦,别忘了你在学校里的任务是学习各种知识。”于娜善意地提醒,因为很多孩子第一次得到手机之后就会很快沉陷进各种聊天软件与游戏里。 “我知道。”优奈保证道。 于娜还想再叮嘱什么,这时前方废墟深处又响起一声爆炸,由于这次离得近,听起来更响,甚至连脚下都感觉到微微一颤。 大家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这是欧阳彩月在搞事,倒是玻璃笼子里的贝塔被吓得不轻,在笼子里上窜下跳,咚咚撞着笼壁,还以怪声吱呀乱叫。 其实江禅机在把贝塔带回公寓楼时,还有些担心它乱叫引来房东大婶的注意,不过事实证明他想多了,这种擅长隐匿的动物往往都不叫,甚至没有发声功能,而隐异猴虽然可以发声,但没事的时候极少很发声,除非像现在这样受惊又无处可逃的情况下。 “咱们先进去吧,让欧阳彩月先停下,不然贝塔一直受干扰,没法进行实验,把它一放出笼子它肯定要逃跑。”江禅机说道。 其他人也都没意见,大家想看看欧阳彩月的松果威力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 越往里走,大家越是小心,生怕不知什么地方飞来一个松果把他们团灭。 江禅机试着给欧阳彩月打电话,结果没人接听,她手机可能是静音状态,正玩得起劲,大家只得一边往里走,一边喊欧阳彩月的名字,提醒她注意。 “咦?你们怎么来了?” 欧阳彩月果然听到了他们的喊声,从几栋烂尾楼后面钻出来,她的身上和脸上落了不少灰,不过整个人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脸都像醉酒一样红。 她一开始还以为只来了江禅机等少数人,结果一看,几乎江禅机那帮她认识的人全来了,还有于娜以及她不认识的人。 “我们来这里有正事,你能不能先停停?”江禅机看她手里没攥着松果,这才放心。 欧阳彩月掸掸身上的灰,像是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走过来神情亢奋地说道:“我跟你讲啊,这次简直太厉害了!越是封狭窄闭的空间威力越大,如果是砖石结构的老旧平房,一颗松果就能炸塌!就算是钢筋混凝土的房子也会炸出裂缝!” 江禅机看到旁边几栋混凝土房子还在往外飘着烟尘,知道她所言不虚。 “欧阳小姐,刚才那两声爆炸,都是你弄出来的?”于娜好奇地问。 欧阳彩月从耳朵里取出两个耳塞,这才听到于娜说话,“呵呵,还好吧,是我弄出来的,声音还挺响,近距离不戴耳塞的话,耳朵都嗡嗡的——要不演示一下让你们看看?” 现在欧阳彩月有了得意之技,如果不炫耀一番简直如锦衣夜行,要是说她以前还把自己的松果藏着掖着放在关键时刻保命制敌,那她现在完全用不着隐藏了,就算大大方方地亮出来又能怎样? “别了,要演示等一会儿再说,我们这里的这只小猴被你弄的爆炸吓得不轻。”江禅机指了指盖着布的笼子。 “小猴?”欧阳彩月愣了一下,心说江禅机什么时候开始养宠物了。 “这只小猴,还认识它不?”江禅机揭掉了布。 大家的视线纷纷望向笼子,乍一看笼子里什么都没有,像是空的,但如果笼子是空的,之前有东西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江禅机在变魔术? 不过仔细一看,大家看到有一对淡黄色的薄膜状的东西,悬浮在笼子里。 欧阳彩月恍了恍神,突然后退两步大惊道:“是隐身的猴子?” “没错,就是你们找到的那两只幼崽其中之一。”江禅机点头。 在场的大部分人知道学院长把两只幼崽之一的贝塔交给江禅机,作为留在实验室里的阿尔法的对照组,但除了江禅机和15号之外,其他人并没有参与到它日常的饲养和训练中,也很久没见过它了。 说来惭愧,江禅机也没怎么参与,主要是15号在弄这件事。 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只有优奈,她不明白大家为什么对着一个空笼子这么惊讶,难道这个玻璃笼子很奇怪么? 透明的隐异猴本来就很难被发现,而隔着一层玻璃造成的光线折射令隐异猴本身的轻微光线折射被掩盖住了,如果不是知情者注意那两片视网膜,谁都会以为这是个空笼子。 身体任何一处部位都可以透明,唯独视网膜不能透明,否则隐异猴就瞎了,什么都看不到,但如果是在移动状态中想看到这两片视网膜也是难上加难,几乎不可能,只有在静止状态下才可能注意到。 欧阳彩月对那天发生的事记得很清楚,她从祠堂里找到这两只幼崽时,它们还不会完全的隐身,身体部分透明,可以看到丑陋的内脏,而现在它的透明程度跟成年隐异猴差不多了。 动物就是这样,鹿和马之类的动物幼崽在出生后几分钟内就必须挣扎着站起来,否则就会沦为猛兽的食物,而人类幼崽想站起来行走要花费几个月到一两年不等的时间,隐异猴幼崽能在较短时间内做到全身透明也是被恶劣的生存环境逼出来的。 “你们把这只小崽子带来干什么?别告诉我是要行善积德把它放生……”欧阳彩月警惕地说道,右手后伸,像是随时可能从背包侧兜里拽出一枚松果将笼子连同猴子一起炸烂。 “那怎么可能?”江禅机指了指15号,“15号要测试响指,直到找到能影响到它方向感的响指频率,这样以后再发现它的同类时,尤其是如果遭遇它的大量同类时,可以避免我们遭受重大伤亡,毕竟它们是群居动物,而红外镜怎么也不如目视灵敏。” 欧阳彩月看了看15号,这才放松了戒备,“这样啊,那倒是一件好事……嗯,红外镜肯定是不如目视灵敏,对付少量几只还好,数量一多就麻烦了。” 红外镜的视界特点是只将散发热量的物体以红色高亮显示,但地面以及其他环境障碍物就融入了深蓝色的背景,人类视觉特点是大脑会自动将双眼看到的景物合成一个整体的画面,从而形成立体感和纵深感,这在平时生活中是好事,但一眼戴着红外镜时,就只能侧重一只单眼了,要么注意力放在左眼,要么放在右眼,别说激烈的战斗了,就连在复杂环境里奔跑走路都成问题,因为失去了纵深感,容易绊脚和撞墙,但不戴红外镜又不行。 欧阳彩月厌恶地看了看笼子里的两片视网膜,说道:“那好吧,等你们测试完了我再演示,顺便我也旁观一下。” 第645章 视觉 江禅机对欧阳彩月解释的时候,于娜略有了解可以差不多听懂他们的意思,在场者里只有优奈什么听不懂,一是疑惑这明明是个空笼子,为什么大家注视它的视线却那么严肃,二是他们说的猴子是怎么回事? 她不敢打断他们的对话来问自己的问题,只能集中精神注视着玻璃笼子,想看看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玄机。 一开始她什么都没看出来,怎么看这都只是个不太常见的玻璃容器,看着很结实的样子,还留着一些孔洞像是用来通气的,另外这个玻璃容器的设计很精巧,底部有一个可以抽拉的部分,这个设计就像为了方便抽出底部来清理粪便用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专注的原因,她盯得眼睛都酸了——很多人都有这样的体验,长时间盯着近处某个物体导致用眼疲劳的时候,眼睛里的肌肉就会一蹦一蹦的微微跳动,还会有酸涩的感觉,而此时优奈就有类似的体验,眼珠因为酸涩而开始分泌泪水,肌肉紧绷努力调节焦距,而在她的眼睛里,更微小更不容易察觉的改变正在发生。 “啊!这……这是什么怪物?看着好凶……”优奈突然小声惊呼道。 这时江禅机和欧阳彩月也差不多说完话了,优奈的声音虽然小,但还是被不少人听到了。 要知道,这时候已经有人陆续取出红外镜戴在一侧眼睛上,从而看到笼子里那个鲜红色的轮廓,而优奈根本没有红外镜,就是在用裸眼注视着笼子。 “优奈,你能看见笼子里的猴子?”千央凑过来蹲在优奈身边,狐疑地看了一眼江禅机,“唬我的吧?是不是婵姬提前告诉过你?” 江禅机摆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透漏给优奈,今天带优奈来只是为了在于娜临行前接受于娜的礼物而已,没有其他的目的。 “不不,前辈什么都没跟我说。”优奈澄清道,“千央你说这是猴子?猴子原来是长这个样子吗?跟电视里不太一样啊……” 其他人也听着不太对劲,纷纷围拢过来,好奇而纳闷地打量着优奈,仿佛在看她是在说谎还是在开玩笑。 优奈被大家盯得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像是珍稀动物一样在被游客围观。 “优奈,你能看见笼子里的东西?你看见的东西是什么样子的?”江禅机问道。 “前辈,我只能看见一个很模糊的东西啊,像是一个半透明的轮廓,这东西是工艺品吗……呀!它会动?它是活的?”优奈慌张地后退。 优奈以为笼子里的一座用玻璃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雕刻的动物雕像,没想到这东西突然动了一下,她这才知道它是活的。 大家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做戏,而且一看她就是那种脸皮薄的老实孩子,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面不改色地演戏,那真是难为她了。 “别看我,我什么都看不到!”15号发现大家的视线又集中到自己身上,烦躁地说道。 “你们不是双胞胎吗?”千央不解。 “我要是能看到它,当初在洼地里就不至于差点儿没命了!”15号没好气儿。 别说15号没看到,没有红外镜的于娜也什么都没看到。 “就算是双胞胎也不一定什么都一样啊,先天可能一样,但后天也可能因为环境或者饮食因素而出现变异什么的……”江禅机替优奈开脱。 “变成绿巨人?还是哥斯拉?”千央坏笑着还没说完,就被小穗捶了一下脑袋,因为优奈有些慌张的样子,目前不适合开玩笑。 于娜看到有人戴上了红外镜,问道:“那个就是……你们围猎这种猴子时佩戴的东西?我倒是听说过……” 小穗热情地要把自己的红外镜递给她,而江禅机则对15号说道:“有没有办法命令它解脱透明状态?” “可以的。”15号板起脸,向笼子里比划了一下手势,说道:“出来。” 一声令下,笼子里的贝塔果然很快现出了身形,这令大家对15号又惊又佩。 “这没什么的。”15号从兜里掏出某种坚果零食从气孔里投进笼子,“只要找到它爱吃什么东西,然后它不听话就不给它吃就行了,跟训练其他动物没什么区别……要说有区别,也就是它更聪明,理解得更快。” 于娜震惊地盯着笼子里这只似猴非猴的异兽,虽然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令她头皮发麻,它灰白色没有毛发的皮肤上的皱褶都清晰可见,看着像是外星物种。 “优奈,这是你刚才看到的东西么?”江禅机问道。 他问了一遍发现优奈没反应,再看她几乎已经吓傻了,她的反应大概就像是普通女生看到被放大一千倍的蟑螂差不多。不过这也难怪,江禅机他们之前都或多或少对付过觉醒后的变异动物,心理承受能力更强,即使如此,他们第一次看到隐异猴真身时还是很受到了很大的冲击,而几乎没在现实中见过几种动物的优奈受到的冲击就可想而知,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的动物就如此丑陋、狰狞、奇特。 “喂喂喂!优奈你没事吧?”他轻轻推了她几下,这才把她从恍惚中拉回来。 “对……对不起,我有些被吓到了……”优奈脸色苍白。 他又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 “差不多吧,我刚才看到的只是它的轮廓,没想到它是这样子……”她嗫嚅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优奈能用裸眼看到处于静止状态且位于玻璃笼子里的隐异猴? 在与隐异猴遭遇的时候,如果光线和环境条件足够有利,当隐异猴动起来的时候,偶尔还能看到淡淡的光影,但静止状态下,除非知道那里有东西,否则很难注意到它们的一对视网膜,更何况优奈并不只看到了视网膜。 “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小优奈觉醒了什么能力?”千央兴奋地问道。 “别瞎说,可能是她当时所处的角度比较凑巧吧。”江禅机尽力避免大家往那个方面猜测。 千央不服气,“咱们这么多人,跟隐异猴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各种角度都见过了吧?除了小优奈以外,谁用肉眼看到过它们?” 江禅机词穷,他觉得八成就是优奈不自觉地使用了能力,她的能力特别擅长影响人体的微观环境,刚才他跟欧阳彩月讲话而忽略了她,因为他觉得跟欧阳彩月谈妥了再跟她解释也不迟,难道她因为太想看到笼子里的秘密而用能力改造了眼睛? 说是改造眼睛其实太夸张,她只要稍微改变一下视网膜就行了,准确地说,是改变感光细胞的敏感度。 由于阿拉贝拉的事,路惟静给他们讲了不少关于眼睛的知识,他记得视网膜里有不同的感光细胞,不同的感光细胞对不同的光线及颜色敏感。人看到物体,从本质上说,是看到了物体表面漫反射的光线。隐异猴能变得透明,是因为它们最大限度地消除了身体对光线的反射,但它们的身体毕竟跟空气不一样,反射和折射依然有,只是程度很轻微,超过了人类和大部分动物视觉的敏感度,所以就“看起来”透明。 优奈能用裸眼看到贝塔的模糊轮廓,可能是她增强了感光细胞的敏感度,就像给电脑超频什么的,玩游戏时就能更加流畅,放在人的眼睛上就是“能看到”和“看不到”的区别。 想明白这点,他也突然明白为什么隐异猴在“通道”另一侧的世界也有天敌的原因。 人类和其他动物看不到隐异猴,因为地球上没有这种透明的动物,人类和其他动物的眼睛没必要往这个方向进化,这是废方向,明明有那么多更值得进化、更值得投入资源的方向,比如昆虫的复眼、蛇类的红外视觉、鹰的远视等等。 进化之路就如同一个资源采集能力和速度受限的即时战略游戏,该点哪系的科技树才能在残酷的竞争中生存下来,就得将资源向哪个系倾斜,一步走错、万劫不复,进化之路没有存档/读档大法。 人类的眼睛目前够用了,没必要再改变,但假如地球上存在某种透明动物,人类受到其严重威胁,过个若干年,人类也能进化出裸眼看到它们的超敏感视觉,而另一个世界肯定有动物为了猎食隐异猴而进化出了超敏感视觉,当然也可能是蛇类那样对热源敏感的天生红外视觉。 这种进化只是对视网膜部分感光细胞的微调,不用进化出额外的器官或肢体,也不用改变身体的形态,因此本来就用不了太长的进化时间,而优奈将这个微调缩短到了几分钟之内,她的能力对这种微小的改变很擅长,相比于她能令人健康长寿/恶疾缠身的祝福和诅咒,能令失去意识的人从深度昏迷中清醒过来,连人体免疫系统和大脑意识都能影响,调整视觉这样的小事真算不了什么,当然在其他人看来肯定很惊讶就是了。 第646章 结社 优奈的能力有非常大的潜力可以挖掘,比如理论上她甚至可以修改自己或者别人的基因,但问题是她目前的能力都只是在她的潜意识支配下才无意中起了作用,谁也不敢肯定当她知道了自己的能力之后,这能力还会不会起作用,正所谓:无意插柳柳成荫,有心栽花花却不一定开。 万一她知道自己的能力之后却使不出能力了,而且这是很有可能的,因为有意识使用能力的方式在于知道能力如何运行,她却不知道她能力的运行原理,其他人也不知道,总不能再用机器让她失忆吧?那也太残忍了,也许拓真才能干出这种事。 其他人还在纷纷猜测优奈是不是觉醒了眼睛相关的能力,让她看极远处或者极微小之物,可惜优奈并没有达到她们的预期,她们看不清的东西,她也看不清。 “会不会是……阴阳眼什么的?”千央突发奇想。 “阴阳眼不是见鬼的吗?跟这也不搭边啊。”小穗吐槽道。 “也许有关系啊,比如所谓的鬼其实都是一个个拥有透明隐身能力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超凡者,穿过‘通道’来到地球,她们平时就徘徊在我们周围,悄悄观察我们,只有地球上觉醒了天眼能力的人可以看到,却把她们当成了鬼……”千央的想象力开始天马行空。 “越说越不靠谱了。”小穗瞪了她一眼,意思是这还当着外人呢,别口无遮拦。 千央说的这些乍听上去很荒谬,但深思一下,似乎还不能断言一定不存在这种可能性,不过若真是如此就太可怕了,人类岂不都成了被观察的动物? “不可能的。”奥罗拉也摇头道,“还记得咱们看到过的那头只露出一鳞半爪的大家伙么?有那种东西存在,‘那边’不可能有什么高级文明。” 小穗轻咳一声,提醒大家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于娜何等的七窍玲珑,她马上察觉大家的言不尽兴是由于自己的在场,她打破了略显尴尬的气氛,半开玩笑地说道:“说到鬼,我有几个教友,还曾言之凿凿地跟我讲,她们曾经见过鬼呢,但她们的眼睛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优奈应该是凑巧看见的吧。” “教友?于娜小姐信教的?”小穗好奇地问道。 “算是吧,但不是天主教,也不是佛教,是撒旦教。”于娜点头。 “啥?撒……撒旦教?” 除了优奈之外的在场者听到这个名字几乎全都深受震惊,尤其是江禅机,他更是想到被禁锢在门格海绵里的恶魔。 “别害怕,这个名字只是听着可怕,但并不是什么邪恶的教派。”于娜对他们的惊讶并不意外,很多人听到这个教派的名字都会退避三舍。 她笑道:“还好凯瑟琳她们现在不在这里,否则我可不敢说,这个教派起这个名字其实就是为了恶心天主教的人,本质上我们都是一群持不可知论的无神论者,我们心怀敬畏,承认这世界上有无法解释的存在、承认这世界上可能存在超自然的力量,但我们不认为神或者恶魔是真实存在的……” 说着,她看了一眼江禅机,“当然,现在我的观念受到了冲击和动摇。” 千央若有所思,“持不可知论的无神论者,这么说来,好像我也差不多啊……” “是吧,大部分人应该都属于这一范畴的。”于娜耸耸肩,“我加入这个教,主要是为了找找乐子,教友大部分都是网络上的嬉皮士,一个个很有才,说话又好听,很能打发时间。” “这个我也听说过。”奥罗拉接话道,“确实如于娜小姐说的这样,这个教派并不崇拜撒旦,更不会主张作恶,是个很正经的教派。” 奥罗拉没有说出来的是,这个教派的教友大部分都是于娜这种性格的人,比较崇尚个人主义,自己的意愿大于神或者恶魔的意愿,不过这种想法在西方是很盛行的,所以很有市场,跟黑市联盟的成员有重叠并不意外。 大家刚松了一口气,于娜又说道:“不过如果你们遇到‘拜撒旦教’的成员就要小心了,虽然仅是一字之差,但情况截然不同,那些人是真正崇拜撒旦的人,听说他们不定时组织秘密结社或者地下集会,尝试用血腥邪恶的黑弥撒仪式来从地狱中召唤出强大恶魔,当然他们的最终目标肯定是召唤出地狱之王撒旦。” 于娜定居赌城,那边由于宗教自由而流行着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宗教团体,她在黑市酒吧里听八卦时也有所耳闻这些团体所做出来的一些令人发指的恶行,但好在黑市联盟的成员应该没人加入该教派,毕竟她们都是极度以自我为主心的人,既不肯加入大型组织受人摆布,也不肯向神或者恶魔低头,倒是很适合撒旦教这种偏于恶搞的网络嬉皮士教派。 “好可怕,那怎么分辨出这些人呢?”千央好奇地问道。 “这个……很难,只要他们不主动暴露自己,就是日常生活里的好邻居、好老师、好医生、好律师,只有到了深夜集会时才会变成另一个人。”于娜笑道,“但你们不用担心,你们学校里不可能有这样的人,整个东方都没几个。” “那就好,我可不想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千央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 于娜岔开话题是为了调节气氛,目的已经达到,她就没继续拓展这个话题,其他人也仅仅是当作逸闻,毕竟大洋彼岸的地下奇怪教派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呢?江禅机倒是听得心中一动,但他也不觉得门格海绵里的恶魔与其有什么必然联系,凭那些脑子不正常的乌合之众就能召唤出撒旦,那恐怕是撒旦历史地位最低的一次,当然如果有某些超凡者也是其中成员的话就另当别论。 “优奈,如果你想觉醒能力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试试。”路易莎自告奋勇,她主要是考虑到如果优奈也觉醒了响指能力,并且也掌握了针对隐异猴的响指频率,是一件有益无害的好事。 “呃……”优奈不知道路易莎是什么能力,又怎么帮自己觉醒,她对自己的能力早已死心了,但又觉得盛情难却。 “不必了吧。”江禅机插言道,“路易莎你忘了么?能力是跟潜意识有关的,就算是双胞胎也未必觉醒相同的能力,除非在成长过程中刻意引导,优奈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就先不要给她压力了。” 江禅机这么说,多少令大家有些意外,按理说即使要表示反对,也应该是15号有这个立场,毕竟是双胞胎姐妹,大家其实挺期待优奈会不会觉醒出什么有趣的能力,但既然江禅机明确表示异议,路易莎当然也没有坚持。 了解内情的如于娜和15号,以为他是觉得优奈被拓真逼出了心理阴影才反对的,但她们都猜错了,他是觉得在优奈无法精确控制自身能力的情况下,被路易莎充能可能出现意外风险,也可能会暴露她的能力,所以他只能站出来唱反调。 “好了,闲话也该扯完了吧?”15号打断道,“今天不是来闲聊的,要闲聊也得换个地方。” 江禅机心说,15号果然还是在意优奈,否则不会恰好在这时说话。 33号撇了撇嘴,对15号依然心存芥蒂。 和事佬小穗赶紧说道:“也好,咱们还是做正事要紧,不能辜负学校对咱们的期待。15号,那咱们就开始吧?你来安排一下人手。” 15号环视众人,“我以前没把贝塔放出来过,不知道把它放出笼子会不会逃跑。贝塔体内有追踪器,但周围地区毕竟人口稠密,而且追踪器的信号也会受到墙壁、土壤和岩石的干扰,如果被它钻进某栋居民楼里,或者钻进某个地下停车场,信号被阻隔,就会相当棘手,因此最好还是不要被它逃掉。”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理解,33号心里也有分寸,不会因为个人观感而影响正事,否则出了问题,自己就被宗主骂得狗血淋头,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形象也会一落千丈。 “但我们总不能空手阻拦吧?”欧阳彩月发言道,“为了阻止它逃跑,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15号看了看她,说道:“最好在不严重伤害它的情况下阻止它,你们只要时刻想着它是红叶学院的财产就好了,我只是代管。” 欧阳彩月不太情愿地从背包里找到最原始的、未经过任何处理的松果,她已经看不上这种原始松果的威力了。 “我……我申请跟小穗一组。”千央举手道,“激光炮我控制不了那么准……” 蕾拉抽出缠绕在腰间的马鞭,“路易莎跟我一组吧,我来保护你。” 江禅机对于娜说道:“拜托于娜小姐照顾一下优奈吧,我们恐怕顾不上她。” 于娜抽出伸缩式电击棒,招手将优奈唤到身后。 第647章 分工合作 15号不愧是曾经被宗主寄予厚望的人,自从那次在洼地里交手之手,她就对江禅机他们几乎每个人的能力了如指掌,按照他们不同的特点将他们分派到周围的各处,不过烂尾楼废墟面积不小,地形复杂有遮挡,他们这些人每组都要负责不小的区域。 “米奥没来么?”她问。 “没,我没跟她说,她要来了还不够添乱的。”江禅机答道,围猎隐异猴的行动之后,15号和米奥的关系还挺不错。 “我要去守哪边?”他问。 “你先留在这吧,如果贝塔一被放出来之后,我的响指影响不了它,而它凶性大发向我攻击的话,我就麻烦了。”15号说道,“我本来是想让米奥来做的。” 这倒也没错,15号自己是离贝塔最近的,她也需要保护,她有制式钢刀可以护身,但一来贝塔可能进入隐身状态,二来正如她自己强调的,贝塔是很珍贵的资源,能不伤就尽量不要伤它,所以很可能会投鼠忌器。 “好,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江禅机点头。 其他人都已到位,15号走到笼子的一侧,站在出口的反面,打开了笼门,但是没有急速后退,而是慢慢向后挪步,她不想给它造成她害怕它的印象。 江禅机也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他们都已经戴上了单目红外镜。 没有处于隐身状态的贝塔已经在笼子被关得太久了,面对敞开的笼门反而显得不知所措,迟疑着没有动,小心地观察着四周,周围的环境对它更是陌生,不再是狭窄的公寓房间。 “出来。”15号对它示意,不过她以前没把它放出来过,也没对它说过“出来”二字,它没有对这个指令的印象。 又过了一会儿,它大概是觉得周围没什么危险,它认识江禅机和15号,熟悉他们的味道,而刚才那些陌生人又都不见了,于是它试着钻出了笼子。 江禅机和15号等着它的下一步动作,无论它是逃跑还是向他们扑过来,他们都不意外,但没想到的是,它在笼子旁边走了几步,竟然又转身钻回了笼子,一屁股坐回角落里。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有些哭笑不得。 “它是不是觉得,在笼子里整天有好吃好喝,既安逸又安全,所以不想离开笼子?”他说道。 “有这种可能。”15号承认,“就像野生动物被养久了不想回到野外一样。” 普通野生动物尚且如此,更加聪明的隐异猴当然也明白,其实不仅是它,就算换成人类,告诉一个宅男让他在一个房间里宅一辈子,不用上学不用工作,有吃有喝有电脑有手机有wifi有快乐水,恐怕有大把的宅男抢着接受这个条件…… 房间外面多么可怕,有勾心斗角的人际关系和波诡云谲的社会环境,既然吃喝不愁,快快乐乐地宅一辈子有什么不好?而对于贝塔来说,它本能地知道野外有诸多危险,辛辛苦苦拼死拼活才能弄来的食物填饱肚子,而每天都有友善的“怪物”向笼子里投喂食物,它失去的仅仅只有自由而已,但自由能当饭吃么?自由地在野外玩命难道是一件好事? 它聪明地想通了这点,愿意用自由来换取安全和食物。 “这也算是好消息吧,证明它们是易于被糖衣炮弹腐化的对象,威武不屈、刚正不阿、不自由毋宁死之类的节操是不存在的……”江禅机喃喃说道。 “可实验怎么办?怎么向你们学院长交待?”15号无奈地说道。 “办法倒不是没有……”江禅机蹲下捡起一颗鸡蛋大的石头,用力一掷,石头如子弹般激射而出,重重砸在玻璃笼子上。 这笼子虽说是钢化玻璃制成的,能够承受很强的静态压力和来自内部的冲击力,但面对来自外部的爆发力就承受不住了,啪嚓一下就被击碎了一部分。 待在笼子里的贝塔惊恐地尖叫一声,逃命似的蹿出来,同时身体进入了透明状态,慌不择路地飞速逃跑。 “你……”15号养了贝塔这么久,虽然它丑吧,但多少是有感情的,见它被吓成这样,愤怒地瞪视着江禅机。 “赶紧趁现在打响指啊!笼子可以让学校再发一个!”他催促道,“我这是打破了它的舒适圈。” 15号又气又急又无奈,但她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个人感情放到一边,集中精力在实验上。 他们都戴着红外镜,只要贝塔没有逃离视野之外,就可以一直看到它的行踪。 15号没有急于打响指,而是先观察它在不受干扰情况下的行动轨迹。 江禅机则通过红外镜附带的对讲功能向其他人提醒道:“蕾拉,路易莎,它往你们那边跑了,注意拦住它。” “收到!”路易莎说道。 蕾拉懒得说话,轻轻挥了挥她五米有余的长鞭,鞭子落在她和路易莎身边的地上,以她们为中心盘绕了两圈多,像是一条虎踞龙盘的黑蛇。 没几秒时间,她们通过红外镜看到了连跑带跳狂奔而至的贝塔,虽然还是只幼年隐异猴,它已经展现出令人惊讶的弹跳力,而地面上的碎砖断瓦也没对它的赤足造成影响。 蕾拉不敢大意,马鞭激昂而起,闪电般在前方发出啪的一声爆响,一道乳白色的新月状激波飞向贝塔,但她没有瞄准它的身体,而是击向它来路的地面,激波与地面接触后,碎砖烂瓦受到这股致密空气的冲击,纷纷从地面起飞砸向贝塔。 贝塔灵敏地躲开了这些障碍物,它特有的感官可能是察觉到前方有两个强大的超凡者拦路,于是知难而退,转身逃往别的方向,蕾拉也没追。 路易莎通报道:“小穗、千央,它往你们那边跑了。” “收到!”小穗应了一声,对千央安慰道:“别怕,只是一只幼崽而已。” 千央皱着脸,“我……倒是不怕,就是觉得它太丑。” 在场者里最不能放手施为的就是千央,她要是一出手,打不中贝塔则已,一旦打中就非死即重伤。 昨天夜里下过一场秋雨,地上坑坑洼洼的位置里还有不少积水,小穗好整以暇地等着,通过红外镜看到贝塔的身影。 隐异猴的天性会敏感地避免在隐身时沾到水,水会影响它们的隐身效果,贝塔即使在逃窜中也没有踩到坑洼里的积水,它没注意到的是,尽管它没有踩到水,当它在一处积水边落足时,却有一股水悄悄升起,缠绕在它的脚上。 如果换成其他动物,这股水肯定会被浓密的毛发吸收掉了,但隐异猴没有毛发,这股水沿着它的脚长驱直入,盘旋着蜿蜒向它的头部流动。 贝塔发现自己身上沾了水,用爪子一抹一甩,想把水甩掉,但这股水性质特殊,仓促之间它怎么甩也甩不掉,这令它明白这肯定与前面拦路的人有莫大关系,于是它调头跑向另一个方向,距离一远,小穗对水分子的控制力减弱,水珠从它身上滑落。 “奥罗拉,贝塔向你那边跑了哦。”小穗通报道。 “收到。”奥罗拉独当一面,自己一组,谁也不敢质疑她的实力。 实际上,贝塔还没有跑到离奥罗拉很近的位置,就感觉到周围的气温在迅速下降,没有毛发保暖、天生不喜欢寒冷的它,远远看到前方地面出现了白霜,便不假思索地转身跑向别处,奥罗拉连它的面都没见到,当然也没办法通报它跑向哪里了。 但贝塔并没有被跟丢,它正在跑着,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它跑向于娜小姐那边了。” 贝塔一惊,猛然转身回头,看到身后不知何时跟着一个存在感稀薄的女生,她正通过红外镜跟其他人通话。 陈依依其实从贝塔开始逃跑时,就跟在它的身后,她的任务就是在其他人跟丢目标时补充贝塔的位置,同时她也要负责当15号开始施展响指时,观察贝塔的行动模式是否出现了变化。 这个任务也只有她能胜任,赵曼虽然也能跟踪贝塔,但她在隐身潜行状态下是听不到声音的,无法跟其他人联络,也听不到15号什么时候开始打响指,所以只能由陈依依来做,她可以在贝塔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观察它的自然反应,她通过红外镜可以看到隐身的贝塔,而贝塔看不到隐身的她。 陈依依的说话令她暴露了自己的存在,贝塔见其他人都是双人成行,只有这个女生势单力孤,而且没拿着武器,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于是威吓性地作势想要攻击她。 不过陈依依早就知道自己说话会暴露,在说话时就已经移动到一栋被欧阳彩月炸塌一半的烂尾房旁边,闪身躲到房子侧面,从贝塔的视野里消失。 贝塔立刻追过去,来到房子侧面却空空如也,看不到陈依依的身影。 莫非她藏到房子里了?它又跳进房子里,房子内部一目了然,没看到人影。 第648章 老兵 贝塔拥有很高的智商,即使它的智商比现在弱一些,也会察觉到自己的隐身失灵了,这些人好像全都能看到自己,无论自己跑到哪里,他们都会等在前面拦住它的去路,尤其是现在这个女生,一对一面对它的时候占尽了优势。 这栋烂尾楼相对独立,曾经是打算建成一栋带花园的独栋别墅,因此周围没有别的显眼建筑,它明明没看到那个女生离开,所以她应该还在屋子内外附近,但它就是找不到她。 既然找不到,它就放弃了,干脆用最快的速度逃跑甩掉她,因为这些人要是论身形的敏捷灵活,全都不如它,于是它跳出房子,继续逃跑。 它已经试了三个方向,往第四个方向跑,势必要路过出发点附近,然后它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指。 贝塔并非第一次听到响指声,在被关在公寓楼房间里时,15号就尝试对它使用响指,寻找能对它起作用的敏感频率,观察它的反应,但狭小的笼子里无法验证,需要开阔空间。 贝塔听到了响指,但没有受到影响,继续直线狂奔。 由于15号使用的频率并非是对人使用的,跟在贝塔后面的陈依依并没有受到影响,她观察贝塔的行进方式和方向没有产生明显的改变,就通过对讲向15号通报了此事。 她一说话,就再次暴露了自己的存在,贝塔又调转身回来追她,而她又借助障碍物重新进入隐身状态,像是老鼠在戏弄猫。 当然这种压倒性的优势仅限于一对一,或者是目前这么多人对付一只幼年期隐异猴的情况下,如果是大规模遭遇的混战,面对数量不少于己方的成年隐异猴,陈依依现身一次之后再想隐身就很难了,会陷入极为被动的处境,因为她现身时就必然处于敌阵内部,别人想救援都很难,而这也证明了15号实验的重要性。 15号听到陈依依的回报也没有着急,正确的频率本来就是一个个试出来的,要先确定一个大致有效的范围之后,再慢慢进一步缩小范围,直到找出相对而言正确的频率,于是她手指加重了力道,将响指声音频率略微升高。 她在公寓楼里已经预选出几个疑似正确的频率,方法就是不通过放食物的推拉盘把食物送进笼子,而是将零星的坚果通过气孔扔进去,然后在贝塔捡食坚果时打响指,如果它很顺利地捡起坚果了,那就相当于否定了这个频率,不过这样做受到的限制也很大,贝塔还是只幼兽,有时候玩心重,拿坚果当玩具玩,并不捡食,而是拨来拨去,另外这样测出来的频率只能证明它的空间感受到了影响,未必会影响它的方向感。 15号将预先筛选出来的这几个频率逐个测试,陈依依负责观察并反馈结果,而由于陈依依与贝塔之间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游戏,贝塔的逃跑速度被大大拖慢,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有时候又会折返回蕾拉、小穗、奥罗拉她们把守的方向,又被赶回来,然后又跑向拉斐独自把守的方向。 拉斐自己一组,把守的范围却是所有人里最广的,其他人都有险可据,只有她是把守一大片空地。 她戴着的红外镜看到目标的出现,不假思索地拉弓搭箭,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选在贝塔跳在空中最高点即将下落时射出疾如流星的一箭,正中贝塔的胸膛。 贝塔避无可避,负痛怪叫一声,知道此路不通,捂着胸口就往回跑,不过它胸前没有流血,掉落在地是一支木箭,箭头也被磨平了。 也就是射中这种皮糙肉厚的野生动物,如果是射中一个普通人,即使是无头木箭,由拉斐射出来也足够致伤,若是射中身体柔软脆弱的部位还可能致命。 贝塔已经尝试过好几个方向,剩下没去过的方向不过多了,它再一次跑向于娜和优奈所在的位置。 于娜本来是没有红外镜的,15号让赵曼将她的红外镜借给于娜使用,赵曼心里老大不乐意,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想让15号觉得她不识大体,于是还是借了。 于娜现在右眼戴着单目红外镜,左眼什么都没有看到,哪怕她已经刻意留神那两片淡黄色的视网膜,但没在近处想看到两片移动的视网膜谈何容易,那得是鹰的眼睛才有可能,而她的右眼通过红外镜却看到一个长臂大脚类人形的鲜红色物体正在向她的方向快速移动。 “小心。” 她把优奈拉到身后,右手紧握伸长后的电击棒,她看得出贝塔的来势异常凌厉,简直像是恼羞成怒般狂奔,凭她这根纤细的电击棒,如果是正面遭遇贝塔,即使她先一步戳中并电击了贝塔,它的余势依然会挟着强劲的冲击力撞到她身上,而她在贝塔没进入隐身时,就已经看到它的爪子相当锋利,别说是人类细嫩的皮肤,就算是牛羊的皮肤也能轻易撕开,若是被这爪子划上两下,也够她受的。 无论她的能力还是她趁手的武器,都是对付人类的利器,但面对皮糙肉厚的野生动物就相当棘手了,更何况这还是一个特殊的动物。 但是闪开去路让它跑?这些晚辈孩子将它耍得团团转,自己却把它放跑了,这面子上过得去吗? 于娜宁愿被它的爪子划两下,也绝不能在这里颜面扫地。 她通过红外镜旁听到了这些孩子们的交谈,听到了远处一声接一声传来的响指声,知道15号在实验什么,甚至听出了15号响指频率的递增趋势,毕竟这套独特的、配合天时地利连宗主都差点儿被困死的能力使用方式可是她当年无师自通首创的啊!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她轻轻笑了笑,潇洒地一甩风衣的衣角,竟然将电击棒收缩并收纳回衣中,半拢在风衣衣袖里的双手空空如也,然后双手同时打起了响指,每只手打响不同的频率,打出的频率正是15号想要递增的频率,但由她双手打响,实验效率无疑提高了一倍。 这时候就能看出她和15号之间的实力差异了,再怎么说,她也比15号至少多打了十几年的响指,娴熟度就算一个是90%一个是99%,在争分夺秒的紧急情况下也是显著的差距了,她的响指频率切换得又快又准又稳,而且她可以直观地目视贝塔的行动轨迹,不需要像15号那样通过陈依依中转来获取数据。 躲在她身后的优奈惊讶地看着她的背影,优奈能确定自己和15号之间的关系,但对自己和于娜之间的关系并不那么确定,但此时于娜打响了拓真训练她学而她始终学不成的响指,与15号的响指听起来那么相像,她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被打消了。 除了惊讶,更令优奈紧张的是,她没戴着红外镜,通过裸眼看到那团模糊的轮廓正在迅速向她们接近,而且似乎来意不善,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即将与于娜发生正面冲突,而于娜没有躲的意思,她不禁为于娜捏着一把汗。 如果说上次与宗主对峙更像是高手之间的互相试探,她并没有亮出压箱底的双手响指绝技,这次于娜没有任何试探的意思,因为跟野生动物没有武德和风度可言,今天要么她成功地把贝塔拦下来,要么她被贝塔撞飞甚至穿肠破腹,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生死一线的场面了,她本以为早已冷寂的血液再次沸腾起来。 在视距之外,15号震惊地听到远处传来响指声,并非自己响指的回音,频率跟她打算更换的频率相差无几,而且竟然是两股不同的频率交相回荡。 这意味着于娜已经熟练到可以心分二用,甚至可以两只手同时对付两个不同的物种! 然后她和其他人听到了陈依依的通报,于娜两手空空拦在贝塔的逃跑路线上,正在双手齐打响指。 江禅机只能感叹,姜还是老的辣,你大爷还是你大爷,老兵既没有死也没有凋零,只是退居幕后,暂时把舞台让给了年轻人而已,一旦重返聚光灯下,依然是街上最靓的gai。 其他人这时候就算是救援也来不及,只能等待陈依依的进一步通报,静静地欣赏于娜的表演。 在左右两道响指声中,贝塔已经风驰电掣般疾奔至于娜面前,它面对其他人时可从未抵达这么近的距离。 有多近呢?当它最后一纵,以泰山压顶之势向于娜扑过来之时,它身体前冲所挤压的空气甚至令于娜的风衣猎猎舞动。 而于娜不动如山,连眼神和眉梢都没有丝毫的波澜。 咚! 贝塔明明是看准了扑向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却不知怎么的,身体撞到了旁边的一堵墙上,这下撞得太狠了,连墙都撞得摇晃了一下,把它撞得头破血流,仰面倒地,两眼翻白,眼前仿佛有无数金星在乱晃,脱离了隐身状态。 第649章 反思 “真是疯子!唯独耍帅这方面倒是挺在行的!” 在于娜和优奈身后很近的位置,赵曼现出身形,心有不甘地想道。 15号比谁都清楚响指能力的弱点,她也很清楚在没有摸准贝塔频率的情况下,让于娜和优奈防守一个方向实在很冒险,万一贝塔真的往那边冲过去,于娜很可能是没办法防守的,但于娜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人家特意前来参观并主动要求帮忙,15号总不能驳人家的面子,所以安排还得安排,但15号留了个保险,让好朋友赵曼隐身在侧,一旦察觉危险,就紧急将于娜和优奈拉入隐身状态。 赵曼刚才一直隐身在于娜和优奈身边,她在隐身中听不到声音,红外镜借给了于娜也看不到贝塔的到来,但她可以看到于娜突然双手打响指的动作,还看到优奈被于娜拉到身后,因此她猜到贝塔来了。 虽然遭受过现实与江禅机的毒打,但赵曼的中二病还没有完全消退,她从心里看不起大部分的其他超凡者,看不起绝大部分的成年人,而且由于15号和于娜有相同的能力,她恨不得15号能从实力上把于娜踩在脚下,很希望于娜当场丢人现眼,然后灰溜溜地远离15号。 贝塔可能是发觉自己的隐身对这些人无效,就自暴自弃地没有尽量消除踏足落地时的声音和扬尘,选择将速度最大化,因此当它很接近时,即使赵曼没有红外镜,也看到了地面上扬起的尘土,知道贝塔已经距离于娜近在咫尺。 这时她看到于娜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她不禁怀疑于娜是疯了还是瞎了,虽然她希望于娜出丑,但于娜要是真受了伤,15号肯定会责怪她保护不周,所以她捏着鼻子也得救于娜一把。 她正要上前现身,却注意到贝塔最后一次落足的脚印有些奇怪,它正好踏足于一处雨后的泥泞处,隐异猴特有的那双大脚留下了非常显眼的脚印,脚印的方向却……歪了。 不论是人还是其他动物,只要是身体以中轴线为对称的陆生有足动物,在前行时,脚掌的中轴线肯定得指向行进的方向,赵曼并非第一次跟隐异猴打交道,她知道隐异猴在这方面跟人类没什么区别,不可能说脚掌中轴线指向10点钟方向,身体却往2点钟方向走,因此她看到这只明显歪了的脚印就很奇怪,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就看到贝塔重重撞在墙上并现了身形。 看到这一幕,她猜到于娜在最后一刻成功地试出了针对贝塔的响指频率,从而使贝塔偏离了方向,尽管如此这也太疯狂了,如果没成功呢?为了耍帅不要命了? 其实赵曼如果有红外镜的话,她就可以了解更多的情况,于娜并非头铁不躲,而是于娜看到贝塔跑偏之后,就已经没必要躲了,这一幕在外人看来很惊险,但于娜和15号早就适应了这种刀剑身边过、锋芒不沾衣的情况,连眼睛都不会眨,并不是刻意耍帅。 这时,听到陈依依通报情况的其他人这才姗姗来迟,只是迟了几秒到十几秒不等的时间,但也只能看到大局已定的场面了。 15号心情复杂地看着双手揣在风衣兜里的于娜,以及地上躺着已被自己撞晕的贝塔。 在15号还对拓真的每一句话奉为圭臬的时期,她听拓真不止一次说过,被克隆出来的超凡者无异于经历了一次重生,由于已经知晓未来可能觉醒的能力以及具体的能力使用方式,只要加以定向引导、训练,并成功觉醒相应的能力,同龄时的克隆体一定是强于原型。 这句话听上去极有道理,简直可以说是真理,甚至能冠以“超凡者克隆第一定律”之类的头衔流芳百世,而且并不仅限于超凡者,哪怕是克隆一位体育巨星,然后在成长过程中加以引导,基本上很有可能会超越原型的成就。 即使在拓真墙倒众人推的现在,在今天之前,15号依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错,但如今看来,这句话还是并不严谨。 假如作为原型的超凡者是在十八岁时另辟蹊径地开创出一门令人耳目一新的能力使用方式,而后来的克隆体从十四五岁就开始学习使用这种方式,那么当克隆体长到十八岁时,确定从硬实力上讲是比原型要强得多,但原型那开天辟地般的创造力就可以被忽略不计么? 原型就如同武侠小说里写秘籍的大宗师,而克隆体就是若干年后巧获秘籍的幸运主角,主角把秘籍练得滚瓜烂熟,确实强于同龄时的大宗师,但只要大宗师不是写完秘籍之后立刻暴毙,就依然可以在其后的时间里继续领悟新的奥义,而主角如果只会故步自封的抄作业,没有承前启后的开创精神,那么就武学的境界而言,还是远不如大宗师,一时的领先并不代表一世的领先,到了生命的最后阶段,已经连大宗师的尾气都吃不上了。 超凡者的原型和克隆体的关系又何尝不是如此?所以拓真那句话只说对了一半。 放在眼下,于娜就是大宗师,15号就是抄作业的,即使她作业抄得再好,人家已经写出了另一份比原来更加精简、更加巧妙的答案。 15号可以找出很多理由给自己开脱,比如响指本来就是对付人类的,人类前庭淋巴液的共振频率是固定的,不同人种之间的差异很小,那么打响两份频率不同的响指意义何在?为了对付地球上其他灵长类动物?哪种灵长类动物值得费这个劲? 以前也许确实没意义,但现在就突然有了意义,更重要的是,于娜偏偏做了这种看起来没意义的事。 另外就算是以前也并非毫无意义,同时打响两种频率不同的响指可以令目标更加迷惑,也可以避免产生“抗药性”这样的麻烦。15号在困住宗主时就有过担心,因为她自己是熟悉了自己的响指而产生了“抗药性”,大脑自我调整,对自己的响指频率产生了免疫,如果宗主长期听她的响指也产生了“抗药性”怎么办?若非宗主后来的身体状况虚弱到极点,这种事还真不好说。 要是当时换成于娜困住宗主,两种不同频率的响指产生混响,就不用担心“抗药性”的问题……不过如果当时真是于娜出手,宗主可能早就采用鱼死网破的决绝手段了。 15号心里百感交集,甚至有些无地自容,羞愧得恨不得转身一走了之。 其他人并不觉得15号有什么值得羞愧的,大家都觉得她已经很厉害了,如果不是她提前缩小了可能的频率范围,于娜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正确的频率。 把这看成一道数学题的话,15号已经正确地写出了大部分的解题步骤,于娜只是在她的基础上提前一步算出了答案,这有什么可羞愧的?这只能说其他人不是克隆体,更不是一个优秀超凡者的克隆体,他们体会不到15号那种急于证明自己、渴望跟于娜平起平坐的复杂心情,连于娜都体会不到这种心情。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还有这样的羞耻心,知耻,方能后勇。 大家纷纷围拢过来,向于娜和15号表示祝贺。 尽管于娜体会不到她的心情,但本应高兴的15号却一副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样子,还是引起了于娜的关注,她走到低头不语的15号面前,说道:“频率是……” “我知道。”15号咬着嘴唇说道,“我记住了最后的两声。” “那就好,没想到本来是自娱自乐的小把戏在今天派上了用场。”于娜担心她想太多,半开玩笑地说道。 于娜并不嫉妒15号超越了同龄时的自己,她甚至为15号而高兴,因为15号本来就是另一个自己,为什么要嫉妒自己?她、优奈和15号,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像科幻小说里一样沿着不同的世界线走出了不同的人生轨迹,同一个人,三倍的精彩。 33号看江禅机蹲在贝塔旁边检查贝塔的伤势,问道:“它怎么样了?” “还活着,应该是撞晕了吧。”江禅机确认它还有呼吸,就是撞得太狠了。 欧阳彩月也走过来,瞟了一眼15号,说道:“既然已经找到正确频率了,是不是就已经没必要留着它了?用不用我帮你把它火化了?” 江禅机赶紧阻止这位暴躁老姐,“……它当然还有用,找到对付它们的频率只是第一步而已,可不能让它死了。” “啧。”欧阳彩月遗憾地咂了咂舌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哦。” “你这句话用错了,那个‘族’指的是民族,而咱们和它是不同的物种。”江禅机纠正道,“不同民族之间的利益很难妥协,而咱们和它并没有本质上的利益冲突。” 欧阳彩月撇撇嘴,并不认同,不过反正这是他们的事,跟她无关,她懒得管。 第650章 驯服 在贝塔虽然昏迷但没有被麻醉的情况下,大家都不敢靠得太近,万一它突然醒来就麻烦了,而江禅机胆子比较大,他瞅了瞅被撞的那堵墙,觉得贝塔就算醒来也得是中轻度脑震荡,因为在校医院为这两只幼崽以及成年隐异猴的尸体做过x光和ct,发现它们的大脑很发达且脑容量比较大,而越大的脑容量带来的负面效果就是不耐冲击,你就算把身体练成钢筋铁骨,也不可能把大脑练成一块石头吧?只要大脑还是果冻状的就永远不会耐冲击。 他已经给学校打了电话,请学校老师再送一个玻璃笼子过来,如果笼子送到时,贝塔还没醒来,就只能把它先运回学校,请医生和老师检查一下它的状态,看是否有严重内伤,从表面上看只有皮外伤。 没过多久,贝塔身体动了动,比他预想的还要更早醒来了,其他人赶紧退后,以防它暴起伤人。 贝塔依然处于半眩晕状态,醒后挣扎了半天才坐起来,当它终于能看清于娜她们的脸时,并没有报复性的发狂,反而瑟缩着蜷起身体躲到墙角里,还胡乱捡起一片巴掌大的树叶盖在脸上,仿佛只要树叶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其他人也就看不见它,这样冒傻气的动作令得众人一阵发笑,这不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么? 不过仔细一想,它在隐身时只有视网膜会暴露出来,那么它选择用树叶遮住眼睛,其实并不是冒傻气,是试图掩盖它在隐身时的弱点,它可能以为面前这些人是看到了它的视网膜才对它的行动了如指掌。 显然,贝塔被打怕了、打怂了,它可能觉得自己的处境就跟如来佛手掌里的猴子差不多,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吃尽了苦头。 以前15号考虑到它年纪尚幼,主要是给它食物培养感情为主,算是胡萝卜的话,现在就是大棒,打一巴掌给个枣,恩威并施,进一步磨灭了它的野性和兽性,令其敬畏人类、依赖人类,这样才可以进一步驯化,毕竟学院长交给他们的任务是将其驯化成一只带路党,考虑到它比除人类之外的地球其他物种都聪明,知道趋利避害,驯化是很可能取得成果的。 大家发现贝塔害怕成这样,胆气顿壮,不再那么畏惧它,试着离它近了一些,而它更害怕了,尤其是小穗、拉斐、蕾拉她们一动,它就吓得一缩脖子,以为她们又要打它。 这样面对人类低声下气的贝塔,丑是丑了点儿,但看习惯了也就越来越顺眼,即使是日常生活中以萌著称的猫猫狗狗,有的长残了也挺丑的,另外再怎么说也比那些爬行动物或者节肢类的多足昆虫要好看吧? 江禅机甚至觉得,等贝塔再成长一些、再稳定一些,说不定可以不用关在玻璃笼子里了,而是关在普通笼子里,然后需要外出时给它脖子上牵一根足够结实的绳子,最好也是透明的绳子。 总之,今天的实验行动获得了圆满成功,大家放松之余,不少人都对欧阳彩月的改进型温压松果感兴趣,等着她演示一下,作为今天的余兴节目——当然,欧阳彩月自己可不认为这是余兴节目,她认为这才是正餐,是她一展身手的机会。 其实欧阳彩月心里深谙扮猪吃老虎才是王道的道理,作人应该低调不应该高调,平时韬光养晦,关键时刻一鸣惊人才值得推崇,可问题是她的性格就根本憋不住,也许是她以前想高调都高调不起来,她早就渴望着让人刮目相看,她的这种心态是大部分在场者都很难理解的,毕竟在场者要么像奥罗拉、蕾拉和15号这样一出世就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要么至少也像小穗和千央这样实力中上但以前没有什么拼搏心,或者像路易莎和陈依依一样对这些虚名根本不在乎,她的心态更接近于一个渴望出人头地改变命运的寒门学子,每次考试必倾力而为,能考100分绝不考99分。 自从在梓萱那里得到用海绵锆储氢来增强爆炸威力的指点后,她就迫不及待地运用了一切关系,不惜高价寻找能给她工作的化学实验室,然后正好有老毛子的一家实验室的员工正在暗地里寻求接私活赚外快,跟她一拍即合,用最快的速度制备了她需要的含氢海绵锆,甚至用不着她提供锆,只要加些钱,什么都好说。 欧阳彩月拿到快递过来的含氢海绵锆,今天就是第一次实验,她起初还对老毛子的手艺不太放心,试了之后就发现……怎么说呢,量够足的,可能是当地的化工产品和原料都不值钱吧,实验室员工甚至没问她是用来做什么的就给她做了,然后将其外面涂上一层漆,替换成轮椅部件之类的混入进出口订单里给她发了过来,海关都没有查到。 欧阳彩月示意其他人最好捂住耳朵或者离远一些,然后从背包里摸出一枚混入含氢海绵锆的松果,掷向稍远处的一块空地。 一般来说,军人投掷手雷能扔出三十来米就已经合格了,而且三十来米基本上已经无法保证准头儿了,能有效控制落点的最远投掷距离可能也就二十米之内,甚至十几米之内,现代手雷已经沦为巷战或者城市反恐任务的工具,大战场已经用不着了。 欧阳彩月的松果与手雷类似,塞满了各种添加剂之后重量也不亚于金属制成的手雷——她就像是患有“火力不足恐惧症”似的,唯恐威力不够大,将松果里每一个缝隙都填满了,再加上她作为女性的臂力有限,不考虑准头儿也就扔出个二十多米,结果第一次扔这种改进型温压松果时差点儿被波及到,她没想到爆炸威力竟然这么强,主要是爆炸形成的冲击波比原来强很多,裹挟着大量碎石子横飞,可能是混入氢气的原因,因此这次她尽量往远掷了。 在大家提心吊胆的注视下,松果在即将落地刹那被欧阳彩月引爆,在场者有人的手机能够录制高速慢动作视频,于是将整个过程录了下来。 最先被引燃的是松果,松果爆裂将内藏的铝热剂与海绵锆一齐向四面八方抛射,而铝热剂在这一过程中先被点燃,释放出高热,将海绵锆里储存的氢气释放出来,金属锆与氢气几乎是不分先后地同时爆炸,随着一声巨响,一团目测直径有两米左右的橘红色大火球从地面腾起,然后就是飞沙走石的冲击波向周围扩散,其中还包裹着滚烫的铝热剂残渣,即使没被爆炸直接炸伤,被这些能飞出去十几米远的铝热剂反应的残渣粘到皮肤上也会极为痛苦。 大家惊得呆若木鸡,没想威力竟然这么大,这只是一颗松果啊,如果是好几颗同时被引爆呢? “这……这威力是不是太离谱了点儿?”千央结巴地问道,“你是不是在里面添加了别的什么炸药?” 很多人也这么觉得,这个爆炸威力太过分了,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夸张。 欧阳彩月喜滋滋地摇头,“没有,我可没那个擅自修改成分的水平,再说高性能军用炸药哪好搞?普通的民用炸药威力根本不够看,就算是军用炸药也未必比这个厉害。” 奥罗拉接话道:“这个威力很正常,看着比普通的氢气球爆炸更厉害是吧?那是因为松果里的氢气被释放出来之后,与周围空气充分混合,然后才爆炸,而氢气球里面是纯氢气,在爆炸的时候其实有很多都是逃逸掉了,被浪费了,如果在氢气球里混入一定比例的氧气,爆炸威力也有这么厉害。” 奥罗拉的解释令包括欧阳彩月在内的大家都恍然,氢气球爆炸的时候,里面的氢气能有一半参与爆炸反应就不错了,或者根本不到一半,其他的远离点火一侧的氢气,还没来得燃烧,就被爆炸本身的冲击力而吹飞了,而松果里储存的氢气基本上充分参与了反应,是先跟空气混合均匀后才爆炸的,因为松果是有n个引爆点同时被点燃,而通常的氢气爆炸也就一个火源。 氢气的爆炸极限范围太广了,在空气里的比例从4%到75%之间全都可以遇火爆炸,这就降低了对欧阳彩月技术的要求,如果换成其他易燃易爆的气体,从松果爆裂到气体被引爆的延迟时间必须掐得极为精准才行,否则气体浓度过高或者过低就可能是一颗哑弹,而氢气爆炸的要求就宽松得不像话,欧阳彩月甚至可以在熟悉之后稍微调整铝热剂与海绵锆的比例,想让火球范围更大但威力降低就慢点儿炸,想让火球范围更小但威力更集中就快点儿炸,延迟时间的差别可能也就百分之一秒或者千分之一秒。 大家这才明白为什么江禅机说欧阳彩月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运气,她这可以说是能力平平但将能力发挥至远超极限的典型了。 第651章 手术 阿拉贝拉做手术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对于所有关心她的人来说,这都是一件大事,不仅包括她的朋友们和修女姐妹们,甚至包括那些素未谋面的国内外眼科专家们,他们每天都会查看阿拉贝拉前一天的健康状况,力求这史无前例的手术能够成功。 要说阿拉贝拉一点儿不紧张,那不现实,随着手术日期的临近,尽管她努力不表现出来,大家还是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忐忑,不过她有消除紧张的独有法门,就是向上帝祈祷,有信仰的人祈祷确实能起到很好的心理安慰和镇静效果。 不仅是阿拉贝拉祈祷,院牧长和凯瑟琳也祈祷得更加频繁,还有远隔万里的阿勒山修女们,但她们的祈祷加在一起,恐怕也不如优奈的祝福来得有效。 不同于其他人的紧张和忐忑,江禅机有九成九的把握这次手术会取得圆满的成功,他在手术的一两个小时前来到校医院,借口术前探望,悄悄将一部分万能抗排异药混在牛奶里让阿拉贝拉服下,这药在术后也要每天给她服用,至少要持续几天,等她平安度过排异期才能停,毕竟这药再神奇也会在体内循环排泄,不是说吃一次就能顶一年,那就成金丹了。 比他稍晚一点儿,其他人也陆续来到校医院,虽然大家不能进手术室现场观看,但等在手术室外第一时间得知手术是否顺利的消息也很重要。 目送阿拉贝拉被推进手术室,大家等在外面,用极低的声音小声交谈。 优奈对新手机可谓是爱不释手,频繁给她的熟人发信息,包括已经离开此地的于娜,15号则总是对她发来的信息采取忽视的态度,但她还是契而不舍地给15号发信息。 那天在烂尾楼废墟一起做了实验之后,当天夜里于娜就带着少年拓真离开了此地,谁也不知道她要把拓真安置在哪个偏远的福利机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于娜和优奈在此后也保持着联系,优奈像是写日记一样,把每天发生的事和自己的感受全都发给于娜,因此于娜虽然没见过阿拉贝拉,但小天使的形象已经在她心目中栩栩如生了。 自从那天之后,贝塔的驯化也产生了突飞猛进的进展,究其原因,不外乎以前不敢把它放出笼子,而现在即使把它放出笼子,它也不敢逃跑或者乱跑,15号干脆在楼顶上把它放出来,在楼顶这片空间训练它,让它更深入接触人类生活的区域。 15号让江禅机帮她从学校的图书馆借来不少书,都是关于人与猩猩猴子之类的灵长类动物接触交流的,她试着将其应用到贝塔身上,尽管贝塔不一定算是灵长类动物,但它够聪明,没过太长时间就能和15号通过比划手势来进行简单的交流,它可以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意愿,它第一次向15号明确地索要东西,竟然是想要一件衣服,可能是它发现人类都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只有自己是光着,另外室外的天气也越来越冷了。 当15号把这件事转告江禅机,并且被江禅机写进定期交给学校的报告后,无论是他还是学校的老师们都很惊讶,因为实验室里的阿尔法并没有表现出类似的意愿,经过探讨之后,大家觉得可能是因为实验人员全都穿着统一的白大褂,令阿尔法以为人类就是长得这样,白大褂就是人类的皮肤。 关于人类早期为什么要用树叶兽皮之类的遮体,尚无一个明确的说法,但总之,贝塔在这方面比其他动物都更接近人类,江禅机向文华阿姨要了一件梓萱以前穿的旧衣服,七分袖七分裤的那种,让贝塔穿上了。 另外,15号在楼顶训练贝塔的间隙,自己也开始学着用双手打响指,刚开始肯定是很不适应,没办法心分二用,注意右手就顾及不到左手,频率屡屡出错,但她有很大的决心,一定要拉近与于娜之间的距离。 手术一直持续了大约两小时,就在大家肚子开始咕咕叫的时候,手术室的指示灯突然熄灭了,表示里面的手术已经做完。 大家齐刷刷地站起来翘首以盼。 不一会儿,护士们推着病床出来了,阿拉贝拉的麻醉效果还没结束,尚处于昏睡状态,她的眼睛被厚厚的纱布包裹起来。 路惟静跟在病床后面走出来,边走边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疲惫又如释重负的脸。 “路医生……”凯瑟琳忐忑地开口道。 “手术过程没发生意外,我已经尽力促使阿拉贝拉的神经和血管愈合了,但愈合效果怎么样还不清楚。”路惟静解释道,“等阿拉贝拉自然清醒之后,就可以给她移除纱布看看效果了。” 正常的手术当然要很久才能移除纱布,但路惟静通过自己的能力跨越了漫长的痊愈期,理论上阿拉贝拉的视神经和血管都已经连接上了,多等也没有意义,还不如早些察看结果,如果情况不理想,早些想其他补救方案。 于是,大家顾不上吃午饭,齐聚到病房里,将窗帘拉上,营造出较为昏暗的室内环境,以免阿拉贝拉睁开眼睛时不适应强烈光线。 大家布置好之后,又过了一会儿,阿拉贝拉开始出现苏醒的征兆。 “阿拉贝拉?”凯瑟琳俯身于病床前呼唤道。 “嗯……”阿拉贝拉轻哼一声,逐渐恢复了意识,“凯瑟琳?” “是我,阿拉贝拉,你怎么样?” 受到麻醉药物的影响,阿拉贝拉的神智有些恍惚,她手指摸到床上的被褥,模糊地问道:“凯瑟琳……发生什么事了?” 手术的麻醉药起效非常快,并不是很多没经历过全麻手术的人想象中的慢慢入睡,而是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就像突然按下了暂停键,或者把电闸拉了一样,阿拉贝拉醒来后,一时没有想起自己是经历了一场手术,还以为是凯瑟琳叫她起床。 “阿拉贝拉,你的手术已经做完了。”凯瑟琳拉起妹妹的手,放在她的太阳穴旁,让她的手感受到纱布的触感。 阿拉贝拉这才想起之前的一切,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双手不断摸索遮住眼睛的纱布。 “别着急,冷静一下,先不要碰眼睛,护士小姐马上帮你拆纱布,不过我想先跟你说,无论手术结果如何,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妹妹。”凯瑟琳握住她的手说道。 阿拉贝拉点点头,紧张地吞咽着口水,凯瑟琳感觉到她手心里全是冷汗,还在不停地微微颤抖。 护士用剪刀给阿拉贝拉剪掉纱布,又取下最内侧的两片棉垫,大家看到阿拉贝拉的面容一如往常,没有丝毫刚做过手术的痕迹。 “好了,阿拉贝拉,可以睁眼了。”路惟静说道。 阿拉贝拉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以前她的眼球由于先天性的病变而呈现灰白色,此时她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淡绿色,是莉莉丝眼睛的颜色——莉莉丝作为吸血鬼的元祖,她的眼睛没有如被她转化的受害者一样变灰。 淡绿色的虹膜中倒映着床边众人的身影。 “啊!” 阿拉贝拉痛苦地低吟一声,又眯起了眼睛,“好疼!” “没事,这是正常的,而且这是好事。”路惟静沉声说道,“你的大脑没有受过强光的刺激,需要适应。” 尽管室内光线已经很昏暗了,尽管米雪以前刺激过阿拉贝拉的视神经,但她的视神经就像一条小水管,突然被涌入的大量光线信号撑得快要爆炸了,大脑处理视觉图像的部位也一下子超负荷,然而这也说明她的视神经已经成功地连通了。 阿拉贝拉等疼痛稍微平息,忍着疼痛再次睁开了眼睛。 凯瑟琳察觉她手心里涌出的汗水突然暴增,就仿佛她看到了很恐怖的事物似的。 “阿拉贝拉,你看到了么?你看到什么了?”她揪心地问道。 阿拉贝拉之前已经做过极为充分的思想准备,可她看到的世界还是诡异得令她胆战心惊,仅仅看了一眼之后又赶紧闭上了。 她猜到眼前这些“东西”应该就是人类,就是凯瑟琳和她的朋友们,可他们的样子与她在脑海里想象出来的并不太一样,而且她每只眼看到的都是一个独立的画面,两个独立的画面在中央有三分之一左右的部分是重叠的,画面只有中央区域比较清晰,四周都是一片模糊,地板在上方,天花板在下方,所有人都是头下脚上地行走和站立,五官也是倒着的……简直是最可怕的梦魇。 其实这就是人眼真正看到的画面,没有经过大脑修饰、处理、美化过的最原始画面,人眼本来就只能看清中央的焦点区域,而所谓的“余光”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大概,但人类习惯之后就不这么觉得了,谁说眼见一定为实? 现在谁也帮不了阿拉贝拉,只能让她自己来适应和克服。 第652章 异常视觉 睁开眼睛之后,阿拉贝拉的心情实在太过复杂和极端,用任何语言都难以描述其内心,一方面她因为看到光明而欣喜若狂,另一方面她看到的世界……是她无法认知的世界,随着光线一下子涌入太多东西,这些信息剧烈冲击着她大脑里孱弱的视觉处理区域,令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她看到了东西,但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什么,哪怕是站在她周围的姐姐和朋友们,他们的样子也与她在黑暗中用手指摸索出来、在脑海里构建的形象相差极大,甚至连“人类”这个形象都与她在脑海里想象的差异很大,在她看来,周围简直是群魔乱舞的鬼蜮……这么说吧,她想象中的人类长相与实际的人类长相,其间的差距不亚于毕加索的抽象画与真人之间的差距。 她没有精确的尺寸观念,所以她用手摸出来的每个人,身材比例与实际有很大区别,五官也有很大区别,比如嘴巴,她没想到嘴唇居然是颜色的,跟脸部的颜色区别很大,她以为嘴唇和脸是一个颜色。 由于视神经还没有完全发育好,信号“通路”不够宽阔,也可能是大脑处理能力还不够,她看到的世界没有色彩,只有黑色和白色,以及由黑白混合而成的、不同深度的灰色,因为每多一种颜色,视觉信号的处理需求就呈几何级增长,大脑选择了优先保证视觉的清晰度,反正颜色什么的她也不认识,所以还拿嘴唇来说,她看着别人的嘴唇是深灰色的,脸是接近于白的浅灰——本该如此,可路易莎的脸又令她更加迷惑。 连最相近的人体和长相都如此,就不用说其他东西了,她看到的每一个东西都跟她以前臆想的不同,区别仅仅是差距的程度。 上下颠倒、左右分离的视觉画面更是加剧了这种反差的冲击,她摸出来别人的脸是眼睛在鼻子之上,而看到的却相反,对她来说,更可怕的是院牧长戴的十字架,本应是上短下长的十字架,在她看来却是相反,像极了她听说的代表恶魔的逆十字和反基督,若非她心中坚定的信仰和对朋友们的信任,她恐怕当场就吓得神智不清了。 大家看到阿拉贝拉剧烈地喘息,脸上全是汗,淡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除了嘴里喃喃向神祈祷以祈求救赎之外,几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谁也帮不了她,谁都无法想象此时她看到的一切。婴儿的视觉范围只有几十厘米,更远的东西就很模糊了,婴儿是循序渐进地认知这个世界的,而不是像阿拉贝拉这样一下子全看见了。 “阿拉贝拉,你怎么了?能听见我说话吗?” 凯瑟琳见妹妹的状态不太对劲,简直是汗如雨下,脸色惨白如纸,赶紧关切地询问。 路惟静看到心电监护仪显示的阿拉贝拉心跳和血压波动太过剧烈,而且阿拉贝拉的瞳孔也在放大,知道还是低估了视觉冲击对她的影响,于是让护士赶紧给她注射一针镇静剂,以防她出现心力衰竭或者毛细血管破裂之类的情况,令大脑和内脏受损。 注射了镇静剂之后的阿拉贝拉心跳和血压减缓,再次沉沉睡去。 不仅是阿拉贝拉,现场所有人都紧张得出了一身汗。 “路医生,我妹妹她……”凯瑟琳担心得快疯了,向路惟静求助道。 “抱歉,还是有些准备不周。”路惟静歉然摇头,“好消息是她可以看见了,坏消息是她的大脑无法理解她看到的东西。” “那怎么办?”凯瑟琳已经六神无主。 尽管心疼妹妹,凯瑟琳并没有蛮不讲理地埋怨路惟静,毕竟这是没有先例的手术,路惟静已经事先说过可能会遭遇的困难,但所有人都还是低估了困难。 路惟静沉吟不语,无论是她还是那些国内外的眼科专家们,谁都不曾面对过这样的难题。 “我有个办法,不知道是否行得通。”江禅机开口道。 凯瑟琳像是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道:“什么办法都行,快说来听听!” 其他人也深有同感地望着他,希望他能提出一个有建设性的意见。 “这是世界首例眼球移植手术获得成功,术后恢复没有任何经验和案例可循,每一步都要由咱们和阿拉贝拉小心地探索和尝试,在这方面我并不比你们更有优势,所以理应集思广益,有任何想法都可以说出来,然后大家一起探讨。”路惟静鼓励道。 正是因为江禅机早有把握阿拉贝拉的手术能成功,所以他早就开始考虑术后适应的问题了,尽管人类没有眼球移植的成功先例,但他可以参考尤绮丝的意见。 “路老师以前说过的那些东西,比如阿拉贝拉看到的世界是上下颠倒、左右分离之类的,如今应该已经被证实了,而且阿拉贝拉承受不了这么强的冲击,不过我想了想,如果想办法让她进入类似于婴儿的状态呢?婴儿是循序渐进地认知这个世界,她也可以这样吧。”江禅机说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具体要怎么做呢? 路惟静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江禅机拿出单目红外镜,“给她特制一副眼镜,类似于潜水镜那种连通式宽镜片,务必确保能将她的视野全部包裹,但是镜片……怎么说呢,能不能通过一些特殊的磨制工艺,让她戴着眼镜只能看清几十厘米的范围?超过这个范围就全部模糊掉。” 大家听得心中一动,江禅机的意思就是通过人为的工具来给阿拉贝拉模拟出婴儿的视觉状态。 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阿拉贝拉一下子看到的东西太多了,她什么都不认识,什么都不理解,外加上下颠倒、左右分离,没有立体感和距离感……与其这样,不如干脆让她只能看见一小段距离内的东西,让她一次只认知一两个东西。 “这个办法倒是……有点儿意思。”路惟静沉思,“眼镜的制造听上去并不难,即使光学层面有困难,也可以通过电子层面来转换,比如做成智能眼镜的那种形式,通过安装在镜框外部的摄像头录制画面,然后只播放给她几十厘米之内的画面内容,多余的部分就模糊掉……其他人的意见呢?” 其他人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正如路惟静所言,现在就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好消息是阿拉贝拉已经能看见了,坏消息是如果她撑不住、适应不了,甚至有可能疯掉,这并非不可能。 既然别人没意见,那么说干就干,江禅机给正在实验室里帮忙的梓萱打了个电话,请她也帮着设计和制造这副极为特殊又极为重要的眼镜,文华阿姨也特别喜欢可怜又可爱的阿拉贝拉,梓萱肯定不会坐视,跟实验室的老师们讲了之后,几乎整个实验室里空闲的老师全都乐意帮忙。众人拾柴火焰高,这么多聪明绝顶的人聚在一起,很快就给出了眼镜的设计方案,让江禅机他们这边精确地量出阿拉贝拉头部和脸部的各种尺寸,然后立刻给跟实验室的业务联系的工厂下加急订单,定制相应的镜框以及光学镜片和电子器件。 不过,就算一切都放在最高优先级、用最快速度来处理,这种眼镜毕竟是从未有过的,制造出来再快也得几天时间,又不能用镇静剂一直麻醉阿拉贝拉,所以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轮流看护阿拉贝拉,绝不能让她醒来之后在惊恐之中做出什么傻事来——平时的阿拉贝拉绝不用大家担心,但现在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所谓的傻事,当然是指阿拉贝拉有可能在极度惶恐之下,挖掉或者戳瞎自己的眼睛,这双莉莉丝的眼睛拥有强壮的神经和血管,换成别人的未必好使,而且有一必有二,即使以后再给她换上别人捐赠的眼睛,她依然可能会这么做,所以必须有人时刻陪伴她、疏导她,在必要时阻止她,直到她适应了正常人的视觉。 凯瑟琳不太好意思麻烦大家,她的意思是她自己就能看护妹妹,但她也得吃饭、洗澡、上厕所、睡觉,她无法预知阿拉贝拉何时醒来,阿拉贝拉想做傻事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就够,任何一个疏忽都会令她懊悔莫及。同样的,让护士来全程看护也不靠谱,更不能把阿拉贝拉的手脚全捆起来。在大家七嘴八舌的劝说下,凯瑟琳终于同意了。 江禅机是极力赞成大家轮流看护,因为他还要每天给阿拉贝拉喂药,直到排异的可能性不存在为止。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大家根据各自的课程和时间安排合计了一下,其中住校的千央、小穗、奥罗拉和优奈全都安排到晚班,剩下的人轮流值白班,若干个小时替换一次,凯瑟琳当然是全程陪伴,这样可以避免因精力涣散而造成的疏失。 第653章 激将 被注射了镇静剂的阿拉贝拉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当她睁开眼睛时,看到眼前是……一片令人安心的黑暗。 她愣了愣,脑袋里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是药效的原因还是睡多了的缘故还有些头疼,她恍惚中好像做了一场梦,梦到自己能看到光明了,但光明中的一切却如同……魔鬼来到了人间那样可怕。 “阿拉贝拉,你醒了吗?”凯瑟琳同样令人安心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她从小练习并形成的灵敏听觉确认了凯瑟琳的位置,就在她的右手边,咫尺之遥。 “嗯,几点了?” 以为是做了一场梦的阿拉贝拉想要坐起来,但被凯瑟琳轻轻按住了肩头。 “等一下,阿拉贝拉,先不要坐起来,你还记得昨天发生的事么?”凯瑟琳问道。 “昨天……” 阿拉贝拉努力想了想,如果刚才那个是梦的话,这几天她都在准备手术,每天的生活都差不多,几天如一日,没什么特殊的。 尽管医院里什么都有,医生和护士也很和蔼,每天还有朋友来探望,不过说实在的,她在医院里有些待腻了,如果能早些回到出租公寓就好了,虽然那里条件很差,但每一天都不同,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从字面理解的话,也可以认为是房东大婶炒菜的呛锅味飘到了三楼。 “没什么特别的吧,跟平常差不多。”她答道,她真以为那是梦,不想说出来让凯瑟琳担心。 “难道你忘了,昨天做的手术?”凯瑟琳担心地问道,她担心是由于在一天之内连续注射麻醉药和镇静剂令妹妹的大脑受到了损伤。 阿拉贝拉的身体如触电般颤抖了一下,冷汗一下子冒出来了,嘴唇失去了血色,颤声说道:“那……那不是梦?” 她抬手摸索,在脸上摸到一块柔软的长条布料遮住了她的眼睛。 凯瑟琳忧心忡忡地望着妹妹,为了让妹妹有个适应的过程,大家给她找来一个眼罩,在她昏睡时给她戴上了。 阿拉贝拉看到的令人安心的黑暗,只是眼罩遮挡了光线而已。 “阿拉贝拉,你冷静一下!”凯瑟琳按住她的手,阻止她摘下眼罩,“你要想明白,摘下眼罩之后你会看到什么,你现在还不能承受你看到的东西。” 凯瑟琳可不想让妹妹摘下眼罩之后由于还是适应不了看到的世界而不得不再次注射镇静剂。 原本以为是噩梦的东西竟然成了现实,阿拉贝拉的心情无比慌乱,其实在她内心深处,她早就知道那不是梦,因为作为一个先天失明的人,她从未在梦中看到过光明,她的梦也是一片黑暗,只有听觉、触觉、嗅觉等编织的梦境,从未见过光的人,无法想象光是何物,但她以为的那个“梦”跟她以前做的梦全都不同,她唯恐它不是梦,宁愿相信它是梦。 “我可以的,凯瑟琳,我可以的!”阿拉贝拉咬牙说道,“我一定能承受!我一定要见到光明,成为一个正常人!” 凯瑟琳心疼地说道:“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阿拉贝拉试图挣脱凯瑟琳的手,“不!我一定要成功!你和大家为了能让我看到光明而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和代价,费尽千辛万苦才走到今天,我决不会就这样止步不前!” 凯瑟琳忍不住哭了,她一把将阿拉贝拉紧紧抱在怀里,喃喃说道:“不要这样,阿拉贝拉,不要这样……” “阿拉贝拉,没人让你止步不前,大家都相信你一定能获得正常的视觉。” 站在旁边的江禅机说道,现在的姐妹俩都被极端情绪所支配,这样精神大起大落对阿拉贝拉绝不是一件好事,他只能以尽量冷静平稳地声音说道。 不等她开口,江禅机又说道:“但需要时间,我们有一个不错的计划,可以循序渐进地让你适应这个世界,但没有你的配合是做不到的,你能相信我们吗?” 他的声音和条理感染了阿拉贝拉,她稍微冷静下来,不再奋力挣扎,“婵姬,我当然相信你们。” “那你就不要任性,要听从我们的安排,你从来不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对吗?此时此刻,我们希望见到的是以前那个聪明、勇敢、冷静的阿拉贝拉,而不是任性、慌乱、六神无主的阿拉贝拉,你能满足我们的心愿么?” “我……我能。” 阿拉贝拉外柔内刚,她内心有不亚于凯瑟琳的倔强,被江禅机一激,她不服输的性格占据了上风,如同沙尘暴肆虐的心境渐渐趋于平和,虽然谈不上风平浪静,但至少已经能在黄沙中看到模糊的方向。 “好,听我的指挥深呼吸几下,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 “凯瑟琳,你抱得太紧了,我快喘不过气了。”阿拉贝拉抱怨道。 凯瑟琳也冷静下来,赶紧抹了抹眼睛,稍微放松了钳制。 阿拉贝拉跟着江禅机的声音做了几次深呼吸,心跳和血压等生理数据尚未完全正常,但已经不至于令一旁的护士继续举着针管。 江禅机悄悄向护士比划手势,意思是她不用在这里待命了,把这里交给他们就好。 这位护士是值夜班的,医护人员推算出镇静剂的大致失效时间,然后提前在这里等着,这位护士已经连连打呵欠了,她指了指床边的呼叫按钮,意思是她现在去交接班,如果需要叫人帮忙就按按钮。 阿拉贝拉无论是生理数据还是心情都有所回落,状态起码比昨天要好,大概是因为江禅机的话给了她希望。 江禅机拍了拍凯瑟琳的肩头,“好了,放开她吧。” 凯瑟琳犹豫不决。 “你没感觉到吗?现在的阿拉贝拉已经是以前那个乖巧的小天使了,她绝不会任性妄为。”江禅机明面上是对凯瑟琳说,实际上还是继续拿话来激阿拉贝拉,很多时候好言好语没用,对方听不进去,反而是激将法更有效。 凯瑟琳犹豫着松开了妹妹,而妹妹果然没有再试图去摘掉眼罩,乖乖地坐在床上。 “来,阿拉贝拉,你已经快睡12小时了,先喝点儿牛奶、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再说别的。”江禅机将一杯牛奶和一碟点心递过来。 牛奶里提前被他放了药,一直放在保温底座上,所以还是热的。 阿拉贝拉其实一点儿吃东西的心情都没有,但她刚刚保证要恢复以前的自己,要听从江禅机他们的安排,所以就算是没胃口,她还是喝了牛奶吃了点心。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吃之前明明不饿,但吃了之后,热牛奶一下肚,点心里的糖分进入胃中,她的食欲就像是一下子被调动起来了,甚至觉得没吃饱,这也是当然的,她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了,手术前就清空了肠胃,这一杯牛奶一碟点心跟没吃差不多。 糖分进入血液和大脑,激素的分泌令她的心情进一步变好,人在饥饿的时候本来就容易暴躁和心情烦乱。 “没吃饱吗?”江禅机太熟悉吃饱和没吃饱的神情和小动作的区别,“没关系,这只是开开胃,一会儿病号餐就来了。” 阿拉贝拉点点头。 凯瑟琳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感激地向江禅机苦笑一下,如果只有她自己在场,她真不知道要如何应付这种场面了。 “阿拉贝拉,你仔细听着,我把我们的想法和计划讲给你听,在我讲完之后,你有任何意见和不满,都可以提出来,但是请不要打断我的话。”江禅机加重语气强调道,这样避免阿拉贝拉插话,否则她反复插话他反复中断解释,一是不利于她理解,二是会激化她的心情。 阿拉贝拉再次点头,认真地听着。 “我们不知道你睁开眼之后看到了什么,但我们知道那是很可怕的东西,任何人处在你的位置,都不会比你表现得更好。”江禅机早就打好了腹稿,先是鼓励她,然后将他们制作特殊眼镜的事告诉了她,以及这副特殊眼镜的作用。 若非他事先声明让她别打断,她很可能在半路就开口表示自己不需要什么眼镜,她可以靠毅力来克服困难和适应视觉,换言之就是硬碰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因为她觉得大家为她付出了太多,她却令大家失望了。 但很多事不是硬碰硬就能解决的,反而可能欲速则不达,如果曲线救国可以取得更快更好的效果,那为什么还要硬来?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气吗?那不是勇气,是傻气。 江禅机把他们的计划掰开了揉碎了讲给阿拉贝拉,并且强调这是大家的一致决定,故意把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谁让她承诺不打断呢,直到把她磨得没了脾气,这才算讲完,然后询问她的意见。 阿拉贝拉心有不甘,但说不出什么意见,她硬要提意见就仿佛辜负了大家的一番好意,最后表示同意配合大家的计划和安排。 第654章 眼镜 给阿拉贝拉定制的眼镜设计图已经送交工厂,但就算是加班加点,制造出来再快也得两三天或者三四天时间,而在此之前,大家希望阿拉贝拉可以一直戴着眼罩,不要摘下。 这听上去是很简单的事,只要阿拉贝拉乖乖听话就行了,但说起来简单,谁能保证她这几天的心境能一直保持平和?摘下眼罩太容易,任何一点儿想法都可能促使她偷偷这么做,毕竟她从娘胎里失明到现在,终于能看到光明了,万一她怀着侥幸心理想再看看这个世界呢? 她的情况跟凯瑟琳差不多,凯瑟琳经历了被恶魔附身的噩梦,因此被米雪附身的体验绝不能太糟糕,否则连续两次的心理阴影足够击垮她的心理防线,令她拒绝再被附身,或者即使同意第三次附身,但潜意识中肯定会有抵触情绪……同样的,阿拉贝拉第二次看到这个世界的体验,一定不能像第一次那样糟糕。 虽然阿拉贝拉承诺了不摘下眼罩,但大家不敢大意,还是要24小时盯着她,防止她异动,当然如果把她捆起来就肯定没问题了,但大家宁可受累,也不愿让她受到这种委屈,不能因为她没做过的事而惩罚她。 要知道,她不仅仅是做出了承诺,甚至还在十字架前立下了誓言,绝不擅自摘下眼罩。 路惟静每天一早一晚,至少两次检查阿拉贝拉的身体状况,以防发生急性排异反应,配型结果是阴性,但这不代表一定不会发生排异反应,只能说机率很低。 除了江禅机之外,知情者都希望这双来自莉莉丝的眼睛能够成功的成为阿拉贝拉的一部分,因为这双眼睛可以说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强壮,里面的神经和血管千锤百炼,甚至经历了来自万米高空的坠落,受损然后恢复,每恢复一次,神经纤维和血管壁就会变得更加强壮,只有这双眼睛才可以让先天失明的她最大程度地获得视力。 国内外的眼科专家们也很关心阿拉贝拉的术后恢复情况,他们没有路惟静的能力,但随着医学技术的发展,迟早有一天普通人的眼球移植也会成为可能,而那之后,阿拉贝拉的术后恢复情况就会成为宝贵的病例。 不能摘眼罩肯定会带来一些不便,比如洗澡受限制,甚至洗脸只能用湿巾擦,但摘下眼罩闭着眼睛的风险比较大,谁也不敢让阿拉贝拉尝试,好在顶多也就几天时间,忍一忍就过去了,到夜里就将病房的窗户拉上厚窗帘,这样就算她在睡觉翻身时眼罩脱落,看到的还是一片漆黑。 在大家提心吊胆的轮流看护下,三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在术后第四天时,好消息传来,这副加班加点制作出来的眼镜终于完工了,并用最快速度送过来了。 江禅机以为这副眼镜会是vr眼镜或者泳镜那样的全包裹式,将眼睛周围完全密封起来,不过实际上它更像是边框稍粗的普通眼镜,平平无奇的外表下,内部隐藏着很多精密的电子零件,镜片是平光的,但是稍厚,听说是双层镜片,中间灌注入某种可以在微弱电流驱动下发生变化的气溶胶。 他们先戴上试了试效果,发现戴上之后,就像是变成近视眼似的,而且是1000度上的高度近视,看什么都模糊一片,只有将物体拿到眼前二三十厘米的位置才能看得清,离远了连是人是鬼都分不出来。 最棒的是,镜片的模糊效果是可以调节的,以后等阿拉贝拉适应了这个距离,还可以将默认视距延长,变成四十厘米、五十厘米、一米,等等。 至于眼镜没有将眼睛周围全封闭起来,倒也没什么问题,江禅机以前没戴过眼镜,戴上之后就发现,从镜框周围漏出来的区域本来就是一片模糊,人视线的焦点在视野边缘区域是无效的,人眼球没那么大的转动范围。 像这样跟普通眼镜差不多的眼镜,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戴着它出门,也不用担心路人像看傻子一样围观。 同时,路惟静这几天考虑到实际情况,还额外追加了一个需求,跟这副眼镜一同被送过来的还有几副特制的……隐形眼镜,但正常的隐形眼镜是帮人看得更清楚,而这几副隐形眼镜戴进眼睛之后,看什么都像是雾里看花,这是为了方便阿拉贝拉摘眼镜洗脸、洗澡、睡觉的需求。 等在场者都新鲜了一遍,路惟静让阿拉贝拉闭上眼睛,然后给她摘掉了眼罩,戴上了眼镜。 “来,睁开眼睛试试吧。”路惟静说道。 阿拉贝拉这几天一直是佯装平静,实际上心情从没真正地平静下来,每天夜里都做噩梦,这也可以理解,任何人处在她的位置上,心再大也没办法一切如常。她既急切地渴望尽快适应新的眼睛,和大家一样获得正常的视力,又对她看到的世界充满了恐慌,心情矛盾到了极点,甚至有几次自暴自弃地想摘下眼罩,幸亏她看重承诺和誓言,以及大家看得严,她才悬崖勒马。 现在她的心情也极为紧张,几天前看到的一幕幕画面不断地在她脑海里闪回,她的大脑也对画面进行了更加离奇的加工,愈发可怕,她想睁开眼睛要下莫大的决心才行。 她一边在心里大声祈祷,一边睁开了眼睛,她已经预想了最可怕的画面,但令她惊讶的是,眼前看到的画面竟然跟几天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正如其他人戴上眼镜后看到的效果,她睁开眼睛之后,唯一能看清楚的东西只有面前路惟静的脸,其他东西全都非常虚幻而模糊,而且距离越远就越模糊。 只能看清路惟静的脸,因此她的视线和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全都集中在路惟静的脸上,大脑被迫忽略了其他东西,这样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解决双眼独立成像而造成没有立体感和距离感的问题,反正她伸直手臂连指尖都看不清,立体感和距离感又有什么用? 尽管她看到的依然还是倒像,依然没有色彩,但情况已经大为改善,一次只专注于一个东西,避免看到的东西太多令她无所适从。 “怎么样?”路惟静见她盯着自己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路医生?”阿拉贝拉试探着问道。 “嗯?” “不,我是说……原来你是长这个样子……”阿拉贝拉伸出手,指尖接触到路惟静的脸,轻轻沿着脸部的轮廓滑动。 这时,她就清楚地认识到,原来倒像就是这个样子,因为她指尖传来的触感明明是往下滑,她看到的画面却是手指在往“上”滑,触觉与视觉必然有一个是骗人的。 她试着将看到的路惟静的脸通过想象来“倒”过来,但这对刚能看见世界的她而言太过困难,她大脑负责视觉的区域根本没学过这种技能,绝不可能一蹴而就。 婴儿可能也是这么学会将倒像看正的,他们的小手接触到父母的身体,然后发现抚摸的方向与看到的方向是上下颠倒的,慢慢认知并适应了这一逆差,大脑越来越熟练地处理这一过程,打个比方的话,就是几岁的孩子刚学习数学,1+1=2需要想想才知道,还需要掰手指,偶尔还会算错,而再长大一些,1+1=2是看一眼就知道了,已经不需要再思索,大脑已经将这个过程简化和固化了,大脑将看到的倒像处理成正像也是经历了类似的过程,看一眼,就是“正”的了,就像1+1=2那么天经地义。 路惟静稍微偏了偏头,与旁边的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大家的视线里都充满了惊喜与激动,光是看到阿拉贝拉的反应,就知道这个办法成功了。 路惟静掏出小手电,凑近拨开阿拉贝拉的眼皮,检查她的眼底情况,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要说有问题,那只有一个无关痛痒的小问题,就是这双眼睛里几乎看不到血丝,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双眼睛屡屡受损又复原而变成超级强健,只能说——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 “情况不错,那么接下来,你就戴着这副眼镜,慢慢适应这个世界吧,不过最好还是留在校医院里观察一段时间,等你把日常用品都能认清楚,再考虑出院的问题。”路惟静关上小手电,欣慰地笑道。 “好了,我把她交给你们了,如果有任何问题就去找我,我去办公室里写报告,那帮家伙早等得不耐烦了。”路惟静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国内外的同行们。 路惟静一离开,大家就激动地想围过去向阿拉贝拉表示祝贺,但江禅机赶紧横起手臂拦着,“等等,一次一个,别着急,又不是抢着吃肉。” 大家一下子还没适应,不过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这就应该成为大家与阿拉贝拉相处的原则,每次尽量只让一个陌生物体出现在阿拉贝拉的视野范围里。 第655章 脑补 凯瑟琳为了妹妹的眼睛付出了最多,不仅仅是她冒着违逆道德、法律、隐修院和神的危险暗中接洽拓真并要求克隆梅一白,其实从妹妹到现在,她一直都为了照顾失明的妹妹而比常人失去了更多的自由时间,所以除了作为医生的路惟静之外,没有谁比她更有资格第一个来到妹妹的眼前,她还想谦让院牧长,但被大家不由分说地推到阿拉贝拉身边,院牧长当然也不会跟晚辈计较这些。 “凯瑟琳?” 其实在前几天睁开眼睛时,阿拉贝拉就已经从声音中大概知道了凯瑟琳是哪个,在她心中,凯瑟琳拥有完美的形象,但这恰恰给了她严重的打击——并非凯瑟琳的形象哪里有缺点,在其他人看来,凯瑟琳身姿挺拔、面容和神色英武帅气,比起吸引男生,更能吸引女生。问题在于阿拉贝拉在想象中对人类的长相有严重的误解所致,就像那个成语“盲人摸象”,摸出来的东西、在脑海里形成的东西跟实际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今天她再次看到了凯瑟琳,近距离,没有其他人或者杂物分散她的视觉。 凯瑟琳的形象依然跟她想象中的有巨大差距,但近距离看过路惟静之后,这次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现在自己看到的凯瑟琳,在细节上是真实的,以前的想象才是虚妄的,但凯瑟琳拥有完美的形象这点不会有错,错在以前自己的想象,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学会欣赏凯瑟琳的真正形象。 不仅仅是凯瑟琳的形象,还有她的朋友们的形象,他们全是跟她关系最密切、对她最好的人,他们要么美丽,要么可爱,要么帅气,不会有其他的选项。 阿拉贝拉现在还没有建立审美观,什么东西先入为主,什么就能占据她的审美,反正所谓的审美很大程度是心理暗示,不论以前的裹脚为美还是束腰为美,还是现在的尖下巴为美,都是舆论被把持而形成的审美风尚,而阿拉贝拉的审美观还是一张白纸,那么只要她给自己心理暗示,她的姐姐、修女姐妹们还有朋友们都是最美的,那么他们在她眼中就是最美的,无可争议。 她怔怔地盯着凯瑟琳的脸,像是在出神,实际上她正在反复给自己洗脑——凯瑟琳是最美的,她现在看到的,就是人类真正的美。 凯瑟琳见她发愣,不由地担心起来,谁都想不到此时她复杂的内心活动,竟然是在考虑美丑的问题,但这是很必要的,否则如果她没给自己洗脑,还坚持以前想象出来的人类形象,那她恐怕会跟包括凯瑟琳在内的所有朋友疏远,因为在她看来,他们都是一群妖魔鬼怪,怎么相处? “阿拉贝拉,你怎么了?”凯瑟琳问道,她被妹妹盯得有些发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脸上沾了饭粒什么的。 阿拉贝拉张开臂膀跟凯瑟琳拥抱在一起,哽咽着说道:“终于看到你了,凯瑟琳!” 凯瑟琳一下子热泪盈眶,她想起小时候跟着父母一起带妹妹四处求医的经历,如果父母活到现在,能看到阿拉贝拉见到光明的样子,该有多么高兴? 但是……没有遇到莉莉丝的话,父母就不会死,而妹妹就不会借助莉莉丝的眼睛见到光明,所以这是一个悖论。 旁观的众人也深受感染,大家为阿拉贝拉的眼睛而奔忙,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 姐妹俩之间无需太多语言,一个拥抱就足以将心意传递给彼此。 凯瑟琳觉得就像这样拥抱一天都没问题,但还有其他人等着让妹妹认识,她不能独占大家的时间。 “这就是院牧长大人。”她松开妹妹介绍道。 阿拉贝拉也已经猜到了,毕竟只有院牧长与凯瑟琳穿着同样款式的修女服,胸前还戴着十字架。 院牧长右手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左手怜爱地揉了揉阿拉贝拉的头顶,对她一番勉励,恭喜她通过了神的试炼。 院牧长知道自己在场的话,这些晚辈们会放不开,于是借口散步离开了病房。 果然,院牧长一走,大家就消除了拘谨,各自恢复了本色。 “话说,阿拉贝拉眼镜娘的形象真的好可爱,你们不觉得吗?”千央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两眼发光。 这是当然的,毕竟阿拉贝拉本来就长相甜美可爱,戴上这副厚底大框眼镜之后又多了一分反差萌的娇憨,而且显得脸更小了。 “对了,阿拉贝拉你还没有照过镜子吧?我提议把镜子拿过来,让她先认识一下自己,怎么样?”小穗说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大家都忽略了这茬儿,认识自己才是认识世界的第一步。 阿拉贝拉既新奇又期待,凡是认识她的人,无不在言语上夸过她漂亮可爱,她能听出他们并非是言不由衷的恭维,但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子呢?直到今天,她才有机会一睹自己的芳容。 女生们有的随身带了补妆的小镜子,但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脸这么重要的事,用小镜子实在不堪,于是有人跑去跟护士借来一面稍微大些的镜子,举在阿拉贝拉面前。 如果不是反复做过心理建设和心理暗示,阿拉贝拉恐怕会被自己的长相吓到,同样是不符合她心中“人类”的形象,但她已经在努力习惯和改变了。 她盯着自己在镜中的脸,尤其是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地想去摸,但只摸到了冰冷的镜面。 这算是漂亮可爱? 实在是跟她自己心中的预设差得太远,只能勉强算是吧。 “阿拉贝拉,你……你的眼睛为什么总斜着看?”相比于其他人在关注阿拉贝拉的表情,江禅机则一直在注意她的瞳孔位置,一开始他就觉得哪里有说不出的别扭,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她在专注地盯着某样东西的时候,尤其是像镜子里的眼睛这种细小的东西时,她的脸要么稍微往左偏,要么稍微往右偏,总之是不会直视,虽然这个侧头的动作在女生们看来很可爱因此而忽略了,但江禅机觉得阿拉贝拉不是一个喜欢臭美凹造型的女生。 “啊?是这样吗?”阿拉贝拉愣了愣,由于江禅机离她较远,她只能望向他所在的方向,看不清他的人。 江禅机让她再盯着某样东西,比如镜子里的眼睛,让其他人注意看,这次大家也发现了,她总是不自觉地侧头看。 阿拉贝拉自己也留意了,明白了原因,但这个问题在她看来是理所当然,她以为大家都是如此。 “这里不是黑的吗?”她虚空地指向某处。 “哪里是黑的?”大家莫名其妙,她指的那里是床头柜的位置,绝不是黑的。 “我是说,我眼睛看到的那里,是黑的。”她知道什么是黑,什么是白,黑的极致就是什么都看不到,白则与之相反。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抬起胳膊指向那个方向,转头的时候胳膊也随着转动,“那个位置,始终都是黑的。” 大家愣了愣,似乎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是说她的视野里有一块区域,无论她看向哪里,这个特定的区域都是黑的。 这是她眼睛的问题,还是眼镜的问题? 大家不敢怠慢,赶紧把路惟静叫过来,将阿拉贝拉的情况做了说明。 路惟静一开始也疑惑地愣住了,仔细问了问,得知阿拉贝拉两只眼睛都是这样,都能看到一块黑斑出现在视野的固定位置。 她仔细想了想,突然明白了,松了一口气向大家解释道:“没事,这是正常现象,所有人的眼睛其实都有一块盲区,那里是视神经穿出视网膜的区域,没有感光细胞,所以看不见,但因为眼球的这个盲区正好处于双眼视野相叠加的区域内,双眼视野被大脑合成之后,这两块黑斑就被大脑给ps掉了。” 为了方便大家理解,她拿了两张复印纸,并排铺在桌面上,在相邻的一侧各自戳了个洞,这个洞就代表视野的盲区,但因为两个视野有重叠,她将两张复印纸向中间推,重叠了四分之一左右,这两个洞就都被彼此填补了。 大家这才恍然,不禁再次感叹大脑的神奇。 “人类平时看到的画面,其实有不少都是脑补出来的,脑补通常来说是一件好事,但也有例外的情况。”路惟静环视众人,对阿拉贝拉问道:“你看在场的有几个人?除了你自己之外。” 阿拉贝拉看不清稍远的地方,但大家都在病床周围,不算太远,她能模糊地看到人影,她数了数,答道:“13个?” 大家彼此看了看,“13个?” 在场的有路惟静,江禅机,小穗、千央、奥罗拉、凯瑟琳、33号、15号、赵曼、优奈、路易莎、蕾拉…… “你能看见她?”江禅机指向陈依依的位置。 阿拉贝拉点头,她确实能看到那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第656章 真实视界 陈依依也在默默关心着阿拉贝拉,趁着早上还没上课的时候跟大家一起过来探望,不过她很有自觉地站到了人群最边缘的位置,这也是她通常会选择的位置,并不是因为她有意要与大家疏远或者害羞,而是别人往往注意不到她的存在,在这种室内的小范围空间里,若她站在人堆里,很容易发生被别人撞到、踩了脚、绊倒之类的事故,如果那人的手里还端着食品饮料、拿着贵重易碎东西之类的,就更麻烦了。 在室外空间的话,她可以灵活地闪避,但室内空间而且是人堆里,她想躲也很难,为了躲一个人就可能撞到另一个人,所以她审时度势地站在人群边缘,由于江禅机总是能看见她,她最常选择的位置是——墙壁在一侧,江禅机在另一侧,另外两侧空着,这样可以进退有度。 严格来说,能察觉她存在的也不只是江禅机一个人,像那些特别强大的超凡者往往也能察觉她的存在,或者一些能力较为特殊的个体也可以,比如米奥,又或者当她身上有静电时,王叶菲老师也能感觉到她。 最近奥罗拉似乎也有这个趋势,她对周围温度的变化越来越敏感,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察觉到身边不太远的范围内存在着的散发热量的实体,当然这个前提是周围空气的温度不太热,如果周围的气温是30多度,那她是没办法的,不过奥罗拉不喜欢天热的感觉,不喜欢出汗的感觉,如果温度高了,她会给自己周围降温,就像那句话里讲的——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奥罗拉的这种直觉在战斗时的意义不大,一是因为范围有限,而她又倾向于跟敌人拉开距离,二是需要屏息凝神地专注体会,战斗中往往没有这个闲暇时间,面对隐异猴之类的敌人,还是红外镜更有效。 话说回来,能随便看到陈依依的人还是极少,谁都没想到刚看到光明的阿拉贝拉竟然能看到她,由于离得相对较远,在阿拉贝拉眼里,她是一个和其他人差不多的模糊轮廓。 “很惊讶么?”路惟静其实也是猜的,不过猜测被证实还是很高兴,“依依的那种能力,虽然现在还没有被完全了解,但无论如何她的能力并不是光学上的把戏,理论上每个人都可以看见她,偏偏就是看不见,那么只能推测她的能力是在愚弄别人的视觉,利用人类视觉的漏洞来实现的隐身……不止是人类,可能很多依靠头部正面双眼视觉的动物都会受其迷惑,比如隐异猴。” 只要有两只眼睛,且双眼位于头部的同一侧平面上,这两只眼睛的视野就不可能避免地会产生重叠区域——没听说哪种动物的眼睛能长得恰到好处,既位于同一侧,视野又恰好能拼接在一起又不产生重叠区域的,因为如果有这样的动物,万一某些个体的脑袋长得大一些,瞳距宽一些,岂不是会在中间留下一道竖立的盲区? 双眼视野的正中出现一道笔直的盲区,那简直是灾难性的后果,这样的动物根本活不到现在,所以只要是双眼位于同一侧的动物,视野就一定会产生重叠区域,而这样双眼位于同一平面的动物,视野的最佳焦点又往往位于这片重叠区域之内,利用双眼的交叉视觉产生立体感,便于观察目标。 在这个过程,大脑自动完成了处理过程,p掉了重叠的东西,p掉了每只眼睛视野的盲点,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大脑似乎将陈依依也认定为重叠的东西或者盲点了,把她也给p掉了,并不是眼睛看不到她,而是大脑不识别她,所以当陈依依发出明显声响的时候,或者面对某些嗅觉特别灵敏的人或动物时,她就暴露了,因为听觉和嗅觉虽然也会被大脑加工和过滤掉一些东西,但并不明显,或者说是人类太过依赖于视觉。 即使是在视野的中央区域之外的区域,大脑也同样会对这部分的视觉进行处理,因为人类的眼睛经常在转动,所以大脑会根据记忆和周围的环境对看到的视觉画面进行填充,所以经常有那种时候,比如在找某些小物件的时候,一眼快速扫过去什么都没看到,仔细慢慢看就看到了,就是因为眼睛快速转动的时候,大量信息涌入视野,大脑处理不过来,就干脆把它认为不重要的东西p掉了,变得跟周围环境一样。 现在阿拉贝拉的大脑还没学会ps大法,她眼睛看到的什么就是什么,大脑处理不过来就会头疼,即使头疼也不会把看到的东西p掉,只是为了减轻负担自我保护而消去了颜色,陈依依的能力就对她失效了。 “假如有一项能力可以被叫作‘真实视界’,那么阿拉贝拉现在就拥有了这种能力,她看到的就是世界最本来的样子,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和美化。” 大家听得啧啧称羡,阿拉贝拉岂不是拥有了两种能力?既有可以说服别人的声音,又能看到真实的世界,太厉害了! 路惟静为了做阿拉贝拉的手术,也涉猎了不少手术之外的资料,她见大家都流露出羡慕之色,摇头道:“先别急着羡慕,能看到世界最本来的样子未必是一件好事。” 千央嗯嗯地点头,“我懂的,我自拍也都是p过再发,这样才比较对得起观众。” 其他人无语,路惟静哑然失笑,不过这倒也是事实,真实的东西往往不受人待见,美化过的东西,哪怕别人明知是美化过的,依然会更欣赏美化过的东西,即使是天然美女,p一下不是更漂亮? “谁也不知道大脑在日常生活中除了这些之外,还对视觉做了什么手脚——我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某些都市怪谈之类的传闻没有,很多影视或者小说里都提到,婴儿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路惟静说道,“就是指的幽灵或者鬼魂,而成年人就看不到了,除非开了‘天眼’,这是为什么呢?” “会不会就是因为婴儿看到的是真实的世界,而成年人的大脑知道看到那些东西并不是一件好事,于是在成长过程中就自动把幽灵和鬼魂给p掉了?” 病房内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这种说法流传极广,古今中外都有类似的说法,在场的大部分人也都听说过。 千央往小穗身边缩了缩,干笑道:“路老师,这个冷笑话可一点儿也不好笑啊!” 这些女生再厉害,一谈到鬼这种虚无缥缈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时,依然不由地浑身发冷,因为如果路惟静的说法是真的,人在进化过程中因为知道看到鬼魂不是好事所以学会在成长过程中将其视而不见,这不就意味着……鬼魂就在我们身边? 路惟静开玩笑的成分确实更多一些,作为一个学医的人,她可不信什么神仙鬼怪,但这种说法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自圆其说,偏偏还没办法证实,从科学上讲,婴儿看到的世界肯定跟成年人看到的世界大相径庭,除了视距、倒像、独立视野这些因素之外,婴儿看到的是真实的世界,没有脑补过的世界,但婴儿又不会说话,怎么能告诉成年人它们看到了什么?等婴儿长大了,能说话了,有记忆了,大脑却又变得圆滑世故,开始学会p图了。 现在出现了一个不是婴儿却能看到真实世界的人,这就有趣了。 路惟静笑了笑,对阿拉贝拉说道:“所以你刚才说室内有13个人,老实说我松了一口气,否则如果你说是14个或者更多,我就得重新建立一下三观了。” 就在大家也松了一口气时,路惟静又语气一转,“不过校医院里本来就没有死过人的记录,所以存在幽灵的可能性本来就不高,其他地方可不好说哦。” 最怕鬼的千央表情比哭还难看,她觉得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觉了,不敢关灯,连眼睛都不敢闭上,她拉了拉小穗悄声说道:“要不咱们今天逃课,去庙里请个开过光的佛像回来吧?” 小穗瞪了她一眼,意思是胡说八道什么呢,再说这里不是有现成的十字架和圣经吗?都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你去买个十字架请院牧长开开光不是更有效?总比那些不知道哪来的野和尚要好。 千央恍然,这倒也是啊! 小穗和千央彼此咬耳朵就不说了,其他人都对路惟静这种解释觉得很新奇又刺激。 “总之,能看见世界本来的样子,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尚不好说,但我觉得你可以将这个看成是上天赐给你的一件礼物,为了补偿你失明多年的痛苦和损失,既然无法拒绝,就只能接受。”路惟静对阿拉贝拉说道。 阿拉贝拉作为当事人,还没有完全听明白,姑且先点头。 “不过,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万一你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存在,不论是幽灵还是……”路惟静看了一眼凯瑟琳,“还是恶魔,一定要告诉大家哦。” 第657章 窒息 “真实视界”只是为了方便而起的称呼,阿拉贝拉并不是拥有了另一种能力,她的眼睛除了强壮一些之外,跟大家的眼睛没什么区别,区别只在于她的大脑还没学会美化和修饰这个世界,所以她看到的就是眼睛真实看到的世界,仅此而已。 有一个简单的例子就可以证明大脑时刻都在修饰眼睛看到的东西,就是本来每只眼睛都有应该有一处盲点,但闭上一只眼睛,只用一只眼睛看世界,却没有看到应该出现的那个盲点,就是因为大脑根据记忆和环境给p掉了盲点,而阿拉贝拉现在就能清晰地看到左右两片视野内侧都存在的那两个盲点,所以她总是不自觉地稍微侧头看人,她想避开那两个盲点,而正常人两片视野合一,盲点被填充了,更习惯于直视其他人,直视他人也是一种社交礼貌。 正如路惟静所言,看到真实的世界未必是一件好事,人类能生存到现在、成为世界的霸主,证明进化的方向大体上是对的,大脑选择p图对生存有利,阿拉贝拉除了能看到陈依依的存在这唯一的优势之外,她的视觉在其他方面全会带来种种不便,作为一名正常人没什么可羡慕的,但阿拉贝拉又没办法拒绝,只能以积极的心态接受这件事。 可能当阿拉贝拉的大脑也学会p图,将倒影摆正、将视野合一、让视觉充满颜色之后,也许她就看不到陈依依了,但也有可能还能看到,毕竟她不是婴儿了,婴儿只能被动地遵循基因里的成长设定,没有选择的权力,而她理论上可以有选择,就像婴儿学会走路是基因决定的,但少年学会骑自行车就跟基因无关,走路和骑车在生理上没有本质的区别。不过她的适应过程肯定是漫长而痛苦,充满种种不便。 阿拉贝拉自己倒是对幽灵没什么感觉,常人怕鬼往往是受各种影视和书籍的熏陶,而且鬼总是与黑暗联系在一起,这些对她来说根本不是事,她从小靠盲文读的书都是父母、姐姐和修女姐妹们精挑细选的,没有那些怪力乱神的封建糟粕,也没看过相关的影视,至于黑暗……黑暗是她相伴多年的朋友,她从来不怕黑暗。 相反,倒是凯瑟琳忧心忡忡,在恶魔的存在已经被证实的当下,她还真担心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妹会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不过她也知道这个担心在大部分情况下是多余的,因为只要让妹妹不要落单就好,如果有什么妖魔鬼怪敢惊吓到妹妹,她发誓一定会用圣剑将其烧成灰烬。 另一方面,看来阿拉贝拉还是不能返回阿勒山,她的眼睛还存在不确定的变数,继续留在离校医院不太远的地方慢慢恢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有需要的话,凯瑟琳可以自己返回阿勒山。 奥罗拉好奇地问道:“路老师,阿拉贝拉可以看到依依的原因我们懂了,但婵姬为什么能看到呢?” “这个我也不太确定。”路惟静看了一眼江禅机,“地球上有几十亿人,有特殊个体存在的可能性是很正常的,因为人类的进化从没有停止过,一直在进行中。大脑更是复杂而神秘,想必你们曾听说过那位能直接‘看到’高维空间形状的数学家阿尔伯特,他的这种本事又怎么解释呢?对于我们不了解的东西,只要心怀敬畏就好。” 大家纷纷点头,觉得路惟静说得很有道理,大脑太过强大,比如院牧长的眼中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天使,并且还把天使带到了现实里,本质来说这是大脑的异常,这又跟谁讲理去? “对了,奥罗拉,有一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路惟静望向奥罗拉,“还记得你在洞穴里冻成冰块的那两只隐异猴吧?” “那个要多亏路易莎的帮助,否则只靠我的话……”奥罗拉向路易莎点头致意,回想起当时的事,她至今心有余悸。 路易莎的中文还是不太行,要靠蕾拉的翻译,不过她听懂了自己的名字,知道他们在谈论自己,露出白白的牙齿笑了笑。 小穗公允地说道:“奥罗拉你不用谦虚,你们两个都很棒啊。” “对啊,我也听说了,奥罗拉前辈超厉害的!”优奈接话道,她的同学听说她有时候能跟奥罗拉近距离接触,都很羡慕她。 那次的事已经在校园里传开了,大部分学生不知道细节,所以越传越邪乎,奥罗拉的传奇事迹又多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连今年新入学的学妹们看到她都会变成星星眼。不过作为去过现场的人,看到那一幕,对心理和生理上的冲击力非常大,连负责善后的老师们看了都议论了好久。 “那两只隐异猴怎么了?”奥罗拉又问,她心说总不会死而复生吧?那就太邪门了。 路惟静说道:“我们把冻成冰块的尸体运了回来,等冰化之后进行了解剖,然后将尸体火化了,不过在解剖过程中,你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吗?” “什么?”奥罗拉努力回忆了一下,她当时已经是置生死于度外的状态,只知道拼命逼出自己的能力,其他事情都记不太清了,但她觉得自己跟隐异猴没有发生直接接触,按理说尸体身上无论出现了什么意外状况,都应该跟她无关才对。 “你猜它们的死因是什么?”路惟静又问。 “死因难道不是被超低温冻成冰块然后又破碎?”江禅机对当时看到的东西记忆犹新,简直跟电影里的特效差不多。 “不是。”路惟静摇头,“其实它们在心脏和大脑被冻结之前就已经死了,死因是窒息和大脑缺氧。” “我知道了。”江禅机自以为是地抢着说道:“奥罗拉把空气里的氧气都冻结了,它们呼吸不到氧气,所以……” “别忘了,那可不是封闭空间,洞口连通着外面,虽然有氧气被冻结了,但还有其他地方的氧气补充过来。”路惟静否定道,不过这其中的原因他们不知道也很正常,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警探都不一定能想的到,“准确地说,它们是溺毙的。” 这下大家全都接不上话了,当时那是山洞里,温度又低到零下不知多少度,哪来的水?又怎么会溺毙?若非他们相信路惟静的专业素养,恐怕会认为是尸检过程中出错了。 “人的肺里遍布肺泡,隐异猴也有功能类似的呼吸器官,当人类在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里,不戴口罩之类的防护用品奋力奔跑时,吸进肺里的冷空气就会令肺泡破裂,如果不及时停下并保温,等肺泡破裂到一定数量,肺部就会充满血液,甚至血液可能结晶,人会开始咳血,最终呛死在自己的血液里。”路惟静解释道,“那两只隐异猴就是这么死的,它们的肺已经纤维化,由内至外被冻成碎渣了,跑到那里时,它们的大脑早已缺氧到极限,说不定已经脑死亡,身体的倒下只在弹指之间,所以即使它们察觉前方是死亡禁区,它们也停不下来了。” 大家不禁打了个冷颤,路惟静描述的那种场景,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呛死在自己的血液里是什么感觉? 奥罗拉也同样很震惊,她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原理,路惟静说这事的目的显然是为了指点她,告诉她可以用新的方式使用自己的能力,有时候并不需要将温度降至极低,只要将温度保持在零下二三十度,但尽量扩大低温区的范围,那么当敌人进入低温区并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奔跑或者连续高速移动,就是在自掘坟墓,她连一根手指都没动,敌人就死了。 江禅机寻思,奥罗拉如此出色,如果将来有一天要去北方寻找所谓的地下熔岩湖,有奥罗拉随行帮忙的话,会带来极大的便利性,否则那种地下的熔岩湖跟地表火山口的熔岩湖不一样,地下空间相对封闭,光是接近就会非常热,毕竟是地狱嘛,常人根本没办法靠近,直接就烤得脱皮,甚至呼吸都可能把肺灼伤,有奥罗拉中和一下就太好了,当然这也只是随便想想,因为自己的私事而让她跟着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不太好,那可是名副其实的拉着人一起下地狱……到时候再想办法吧。 “好了,我继续去忘自己的事了,你们有其他问题再来找我就行。”路惟静解释完大家的疑问,再次离开病房。 江禅机他们暂时也没别的疑问了,阿拉贝拉得知自己的眼睛并没有与其他人有本质的差别,也算是进一步缓解了紧张和压力,大家依次走到她面前让她认人,她要做的就是将大家的声音和脸逐一对应,并且试着在脑海里让他们的脸和身体倒过来,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会成为她的日常。 第658章 进步 虽然阿拉贝拉戴上眼镜之后的状态还不错,情绪比较稳定,已经不太需要防止她做傻事了,但大家还是尽量抽时间轮流陪护她,她有太多疑问,日常生活里的东西全都不认识,饮食起居也有诸多不便,比如她戴上眼镜之后第一次离开病床想上厕所,脚就不小心踢到了病床的床腿,差点儿把脚指甲劈裂了,以前她在熟悉的地方光靠听觉和触觉摸索着去厕所已经习惯了,能看到东西之后反而各种不适应,走路根本走不了直线,她甚至在早餐被端来后,发生了用勺子把蔬菜汤送到鼻子眼里的糗事,主要原因当然都是倒像,正常人倒着看世界也走不了直线。 路惟静和大家都担心她由于初期遇到太多困难而缩回蜗牛壳里,重新依赖于听觉和触觉,因此尽量时刻陪伴她的饮食起居,帮助她度过这段最艰难的最初适应期,而且这样也可以避免她在日常生活中意外受伤,因为她这样天地颠倒的走路很容易扭脚,一旦扭了脚就更麻烦了,所以只要她离开床或者椅子,大家就拉着她或者牵着她走路。 阿拉贝拉自己很要强,她也恨不得早些度过这段时期,更巴不得一下子将该了解的东西都了解,但一口吃不成胖子,即使是桌椅板凳这些东西,现实中的这些东西也跟她摸出来的、想象出来的不一样。 戴上眼镜相当于人为限制了她一次性可以看到的东西数量,所以她也不头疼了,洗澡洗头的时候,她就仰面朝天平躺着,让视野里只能看到天花板,这样摘下眼镜也不会有什么不适,然后别人帮她戴上隐形眼镜,这隐形眼镜戴上之后看什么都是模糊的,但并不影响洗澡洗头。 短短几天,她见识了太多新奇的东西,包括以前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手机和电视,不过她暂时没有感受到手机和电视的魅力,毕竟图像是倒着的。 人的适应能力很可怕,尤其是在有朋友支持和坚强意志的情况下,尤其是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 在这几天里,阿拉贝拉光是因为身体的触感反馈与视觉的感受上下颠倒而呕吐过好几次,每天夜里做着光怪陆离的噩梦,即使有人牵着,身体还是经常磕碰到障碍物,神经一天到晚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但她硬是咬着牙坚持下来了,度过了最艰难的初期,并且稍微适应了现在的感受,起码在病房生活区、厕所、诊疗室这几个小区域里,她已经算是适应了生活起居,当然眼睛的状态还是一成不变。 第一个大惊喜于不期中悄然而至。 一天早上,阿拉贝拉在长期黑暗中形成的生物钟唤醒了她,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几乎一团漆黑的病房,因为窗户全拉着厚厚的遮光帘,只有病房里的监护仪器闪着星星点点的微弱亮光,院牧长和凯瑟琳均匀的呼吸声从左右两侧传来,她们还没睡醒。 这间病房现在白天晚上都会拉着窗帘,白天是薄窗帘,夜里是厚窗帘,因为她的眼睛还适应不了太强的光线。 以前的阿拉贝拉如果比室友姐妹更早醒来,她就会独自默默下床去上厕所和洗漱,也不用开灯,以免打扰室友的睡眠,而现在她躺在床上犹豫了一下,她有尿意想上厕所,是应该在黑暗中摸索着悄悄去,还是应该打开灯再去?经过这几天的适应,她在病房里已经可以独自行动而不磕碰,但开灯显然可能打扰姐姐和院牧长的休息,她们一个是病人,另一个这些日子受累太多,需要更多的休息。 想了想,她决定在室内摸黑,进入厕所关上门再打开厕所灯,于是她摸索到放在床头的眼镜,给自己戴上,蹑手蹑脚地起身下床。 以前她在黑暗中行走是驾轻就熟,这几天稍微适应了眼睛,在黑暗中反而不太会走路了,依赖视觉的正常人面对黑暗时,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和反应吧? 不过短短几天不足以把她这么多年对黑暗的适应尽数抹杀,她没有发出声响地顺利进入厕所,关门开灯。 光线亮起的刹那,突然的明暗转变以及对她来说过于强烈的灯光令她的眼睛和大脑深处阵阵刺痛,她不由地眯起眼睛。 虽然可以跟医生和护士反映情况,请她们将室内的灯光都换成较暗的灯,但她并没有说出来,她不想总是让别人来迁就她,她已经麻烦了别人太多,尤其是这种小事,她又不会在厕所里待很长时间,其他正常人需要明亮的光线。 她就这么眯着眼睛上完厕所,回到洗手台前洗手,闭着眼睛摘下眼镜洗脸,擦完脸又重新戴上眼镜,这时她略微适应了明亮的光线,眼睛还是眯着但没眯得那么细,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镜子。 镜子里的她,依然是倒着的,挂着水珠的头发像是不受重力影响似的往上飘着,不过似乎有什么东西…… 阿拉贝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突然发现,她的左右两片独立的视野已经合二为一了! 说起来,视野合并本来就比将倒像看正要容易得多,左右两片视野有四分之一左右是重叠的,阿拉贝拉平时看东西,如果物体或人是位于她正前方,且同时用双眼看就会重影,人或者物体的轮廓外面有一道额外的描边,而且还会有两片讨厌的黑斑遮挡视线,她会本能地侧头观察物体或者人。自从路惟静给她解释过原理后,她就忍着重影带来的不适感,尽量正视物体或者人。 此时此刻,重影和描边虽然还没有完全消失,但已经很轻微了,尤其是在静态的情况下,差不多可以忽略,动态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些,眼珠或者头部转动越快就越明显,但比前强多了。 原来那两块黑斑遮挡的区域,现在已经能看见了,只是亮度明显比周围的区域偏暗,动态的时候就更不稳定,有时候还会短暂地黑一下,表明大脑的ps技术还很不娴熟。 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了,正常人根本无法想象双眼独立成像是多么难受,就像是坐在漆黑的电影院里同时观看两块并排且有一部分重叠的银幕,银幕中还挖了两个坑不显示图像。 这时,厕所门被轻轻敲了一下然后被推开。 凯瑟琳听到马桶抽水的声音醒来了,发现妹妹没在床上,厕所门缝下方透出灯光,尽管这两天妹妹已经可以在室内独自走动,但她还是不太放心,怕妹妹在厕所里滑倒,于是下床来到厕所查看状况。 “阿拉贝拉,你没事吧?”她看在妹妹在照镜子,神色似乎不太对劲。 “凯瑟琳……我……我……”阿拉贝拉越是激动,越是无法描述情况,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看到的画面……合成一个了!” 凯瑟琳愣了几秒才明白妹妹的意思,惊喜地连声音都顾不得压制了,“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姐妹俩兴奋地紧紧拥抱在一起,嘴里喃喃念诵祷词,不断地向上帝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 最高兴的还是阿拉贝拉自己,只有她自己才最清楚自己这几天的心路历程,几天的时间看似一眨眼就过去了,但只有她自己才以体会到其中的煎熬,能看到世界比以前的黑暗还更加令她不知所措,忍受着各方面的不适还要努力强颜欢笑,以免朋友们担心,而眼睛什么时候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看世界又显得遥遥无期,她恨不得让自己变成整天只知道吃喝拉撒的婴儿来度过如此煎熬的时期。 而现在,她的坚持和努力有了结果,这极大鼓舞了她的信心,否则若是迟迟见不到任何成效,任谁都会产生难以抑止的焦虑和怀疑——会不会自己的视觉永远都会是视野分离的倒像?没人可以百分百给她打包票,路惟静也只是说理论上她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的,但如果她永远只能看到视野分离的黑白倒像,那……说不如永远看不见就太没良心了,但仅仅为了这样而所付出的一切是否值得呢? 她这几天的噩梦就来源于这个可怕的念头,她让自己努力不去想这些,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潜意识去想,而她又明白潜意识对超凡者的影响有多么大,然后就越来越害怕和焦虑。 其他人嘴里不说,心里多少也意识到这种可能性的存在,但他们除了耐心的安慰和陪伴之外,没有任何办法,谁都帮不了阿拉贝拉,除了她自己。 对阿拉贝拉来说,这是一个关键性的节点,无论说它多么关键都不为过,从这时开始,她的信心与希望大增,面对心底的焦虑和不安逐渐占据了优势,因为以前路医生和其他人再怎么安慰她,那都只是理论上的可能性,现在就不一样了,事实印证了理论的正确,足以支撑她走得更远。 第659章 独自离去 阿拉贝拉的视野合二为一的好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之前暗暗替她担心的人们也都如释重负,因为谁都不清楚大脑到底是怎么学会p图的,只能猜测是写在基因里的天生技巧,但这种技巧对于脱离了婴儿期的人是否还会生效,谁也说不准,连眼科专家和脑科学专家们也不敢断言,而她的成功不仅强化了大家的信心,还具有很高的科学价值。 既然她的大脑可以学会合并视野,那么有朝一日学会上下反转视野,也算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她的进度这么快,还是很令大家惊讶,因为没有先例,谁也不知道正常青少年的大脑学会合并视野需要多长时间,江禅机则暗暗怀疑这跟优奈有一定的关系,但说不准,也许阿拉贝拉很聪明,本来就这么快。 路惟静又给阿拉贝拉做了一次脑部fmri检测,通过与上次的检测结果对比,这次阿拉贝拉大脑负责视觉的区域极大活跃,甚至比正常人还要活跃,活跃到令人有些担心的程度——这也可以理解,正常人的大脑对视觉处理已经形成流水线作业,大脑不需要积极工作就足以应付了,而阿拉贝拉的大脑就像一个正在学习四则运算的小学生,如果不专注老师讲课就会跟不上课程。 路惟静给阿拉贝拉下了一条最新的医嘱,就是每小时必须闭眼至少十分钟,这不是让她的眼睛休息,而是让她过于活跃的大脑休息,同时也要注意补充营养,毕竟大脑极度活跃的时候需要很多能量。 信心大增的阿拉贝拉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心理上的微妙变化令她对眼睛的态度从消极转向积极,甚至还想试着学习文字,因为她以前学的是盲文,跟正常人用的文字是不一样的,但大家劝她不要急于求成,现在她的视觉还是倒像,学习文字事倍功半,她这才作罢。 同时,她已经不满足于这间病房,想去探索更宽广的世界,她的足迹延伸至走廊乃至其他楼层,但尚不被允许走出校医院,另外她也不被允许在没人陪同的情况下单独走楼梯,看着倒像走楼梯,这种事想想就危险,身体的感觉是往下走,看到的却是往上行。 午后,她借口外出散步呼吸新鲜空气为名,跟着姐姐上到了楼顶的天台,那里已经站着两个人了,她离远了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但能听出其中一个人是江禅机。 在江禅机对面,是穿着一身便装的c8,c8的头部伤势已经基本痊愈,骨折部分通过ct检测已经愈合,只剩下一些淤血的青肿尚未完全消退,但c8并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你真的不需要路费之类的么?当然即使你需要我也没钱,但你可以向别人借一下。”江禅机说道。 “不必。”c8微微摇头,她终于不用继续戴着头颈部的固定护具了,但之前戴的时间太久,她的脖子就像缺了润滑油的转轴一样僵硬。 “那好吧,一路顺风。”江禅机也不再多说什么,将一个手提箱递给c8,手提箱里装着半凝固的镓,算是饯行礼物。 他帮c8和于娜牵线搭桥,在于娜的同意下,帮c8得到了于娜的联系方式,于娜之前同意让c8暗中监护少年拓真,不过江禅机没有介于他们之间的联系,因此他并不知道少年拓真的位置,而且似乎c8也不知道,于娜做事很谨慎,她是让c8先去一个指定地点,到时候再临时带c8去正确地点。 c8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说“后会有期”之类的话,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刚上楼的凯瑟琳姐妹,就拎着箱子离开了,她和江禅机都清楚,这一别,除非发生意料之外的变故,否则人海茫茫,再次见面的机会就很渺茫了。 “她走了?”凯瑟琳问道。 “嗯,走了也好,她无意留下,这里也不适合她。”江禅机望向阿拉贝拉,“今天感觉怎么样?” 天空云量较多,但阿拉贝拉还是怕刺眼似的,戴上了一顶棒球帽——怎么说呢,棒球帽配上大框厚底眼镜,再加上她很可爱,令江禅机想起阿拉蕾。 “跟昨天差不多,米雪呢?”阿拉贝拉点头。 她眯着眼睛环视四周,虽然她只能看清一步之内的东西,一步之外就越来越模糊,但天空、大地、楼宇这些硕大的物体即使看不清,她也能感受到它们的宏伟与广阔。 天空她摸不到,大地她只能摸到脚下的泥土,建筑她只能摸到一角,在此之前,她根本无法想象这些庞然大物的样子,当别人对这些高谈阔论的时候,她只能微笑以待,希望别人不要将她扯入这些话题,否则她一开口就会令大家尴尬冷场。 现在她终于看见了,天空是那么明亮,一朵朵灰色的斑块缓缓飘动,大地一望无际,学生们的欢笑声从远处依稀传来。 由于她看不到颜色,世界的对比度反而更加鲜明,就像是黑白照片比彩色照片更能突出主题、更能描绘出光影的轮廓。 她模糊地看到,有一缕缕光线从云层之间漏下来,光线变幻不定,仿佛跃动的竖琴琴弦,世间的一切喧嚣就如同琴弦间流淌出的音乐。 一种发自内心的神圣感涌出来,在这一刻,她好像能真切地感受到天上之父在慈爱地注视着她。 天父是否在注视着她尤未可知,但天使肯定在注视着她。 米雪从空中落回楼顶,站在阿拉贝拉的面前。 由于室外光线较强,阿拉贝拉看不太清楚米雪的样子,只能看到她是一个长着双翼的模糊人形,其实米雪的轮廓本来就是模糊的,她的光线时刻在波动起伏,即使正常人看她也是模糊的。 “米雪,你这几天不在吗?为什么没有来找我?”阿拉贝拉委屈而忐忑地问道。 她看到光明之后,江禅机他们都挨个儿站到她面前让她认人,除了欧阳彩月等少数不太熟的人之外,其他熟人包括校医院里每个医护人员她都见过了,唯独没有见过米雪。 由于凯瑟琳与米雪之间正处于一个微妙的状态,她不方便向凯瑟琳询问,就趁江禅机陪着她的时候,向他委婉地暗示,她还没看到米雪,米雪不主动来病房里,她之前又不被允许离开病房,她没办法。 江禅机听到她的暗示之后,表示他会去跟米雪讲,不过他跟米雪讲了阿拉贝拉的情况之后,米雪并没有什么行动,只表示知道了。 阿拉贝拉为此而烦恼不已,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米雪,导致米雪不想见自己,可她很想当面感谢米雪,因为米雪是为她的眼睛出力最大的几个人之一,因此被允许离开病房之后,她就找这个机会让姐姐带她来楼顶,想当面询问米雪避而不见的原因。 可能是力量逐渐恢复,米雪的体型比前一阵长大了一些,但比起最初的时候还差得远,她比阿拉贝拉高差不多两个脑袋,阿拉贝拉要仰视她。 米雪身体的光芒波动了一下,一旁的江禅机和凯瑟琳觉得,好像米雪面对阿拉贝拉的那一侧变得更明亮了。 谁也不清楚米雪想做什么,但她肯定不会伤害阿拉贝拉。 这时,阿拉贝拉突然惊呼一声,不可思议般双手捂着嘴,叫道:“我……我看见正的画面了!” “真的?” 江禅机和凯瑟琳闻言又惊又喜,同时也有些不敢相信,因为按理说,假如哪天阿拉贝拉可以看到正像,那也应该是一觉醒来之后,大脑总是在休息过程中默默做这些事。 阿拉贝拉还没来得及欣喜若狂,扭头望向他们二人时,却又如冷水浇头一般愣住了,“你们……我看到你们还是倒着的……为什么只有米雪……” 不仅江禅机和凯瑟琳在她眼中是倒着的,天地和建筑物也同样是倒着的,只有米雪在她眼中是正着的。 【不要惊讶,一个小把戏而已。】米雪双手同时轻点,在江禅机和凯瑟琳的眼中写道,然后又用盲文在阿拉贝拉的眼中也写了同样一句话,毕竟阿拉贝拉还不认识真正的文字。 “你让自己在她眼中的成像倒过来了?”江禅机似乎明白了,米雪刚才身体光芒的异常波动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米雪微微点头。 想让阿拉贝拉看到正着的人,其实有其他方法,比如大家倒立着走路……但这个就太夸张了,而且倒立时,头发衣服会下垂,脸也会因为重力和血液而变形,跟正常情况是不一样的。另外也可以用凸透镜,人眼本来就是凸透镜,所以成倒像,再叠加一个凸透镜的话,倒倒为正,不过这跟她现在限制视距的眼镜冲突。 米雪得知了阿拉贝拉眼睛的情况之后,这几天就在练习这个小把戏,反正她就是由光组成的,操纵光线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第660章 依凭 尽管只是一个小把戏,但阿拉贝拉还是品尝到了惊喜,一方面这是她头一次看到正像的“人”,另一方面她明白了米雪这几天没见她并不是因为讨厌她,只是在准备这个惊喜。 米雪是为阿拉贝拉的眼睛最尽心尽力的人之一,在手术之前,每天都要花费大量时间用来刺激阿拉贝拉的视神经和大脑皮层,虽然对她来说这是很简单的事,但如果换成别人,每天大量时间都在做一件既枯燥无聊又得不到报酬的事,恐怕没几天就烦了,但米雪一直持之以恒,阿拉贝拉能有今天,她功不可没。 阿拉贝拉看到过正像的人,比如通过倒着看大家手机里的照片和录像,或者倒着看付苏的人物素描,但在现实世界里看到正像还是第一次,现在她的视野合并了,意义不仅在于恼人的黑斑和重影近乎消失,更重要的在于她的视野有了立体感和空间感,这是平面的人物素描和照片无法代替的,她很感激米雪给她的惊喜,这对于她的大脑学习将倒像放正很有帮助。 凯瑟琳欣慰地看着妹妹与米雪的互动,两人一个叽叽喳喳像百灵鸟说个不停,另一个手指写写划划,等妹妹的兴奋劲稍稍平静,她清了清嗓子,对米雪说道:“我准备好了。” 米雪和阿拉贝拉都停下了互动,和江禅机一起望向凯瑟琳,米雪身上的光芒波动骤然变得剧烈。 显然,凯瑟琳的“准备好了”,是指她已经准备好接受米雪的依凭了。 “你确定吗?” 米雪不好表示什么,于是江禅机代为问道:“不用勉强自己也没关系的。” 凯瑟琳缓缓点头,平静地说道:“我没有勉强自己——你说的对,心病还需心药医。我被恶魔附身过,至今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夜里有时候做噩梦会惊醒,我以为时间和祈祷可以抚平创伤,似乎也确实有效果,但也许正如你说的,创伤并没有痊愈,只是被名为时间的绷带包扎起来了,而在绷带之下,伤口还在悄悄恶化、流脓,当有一天因为疼痛而揭开纱布时,伤口可能已经溃烂,可能不得不截肢,甚至可能危及生命……我不想那样,我不想当鸵鸟,所以……我已经准备好接受治疗了。” 阿拉贝拉紧张而不安地双手合握在一起放在胸前,她的耳朵很灵敏,姐姐半夜做噩梦惊醒时,她往往也会被惊醒,而在以前,姐姐很少做噩梦,唯一能称为噩梦的只有儿时莉莉丝焚家的那天,这个噩梦随莉莉丝的死也结束了,但自从姐姐被恶魔附身之后,噩梦重新来袭,并且变本加厉,而阿拉贝拉无能为力,只能用自己的能力轻声安慰姐姐,让姐姐能重新入睡。 旧的噩梦与新的噩梦之间有本质的区别,凯瑟琳被莉莉丝的噩梦困扰时,相比于害怕,更多的是愤怒,她愤怒儿时自己的无力,眼睁睁地看着莉莉丝杀死家人却无能为力,她在梦中多么希望长大后的自己能在现场阻止莉莉丝的暴行,但新的噩梦……那是真正的恐惧,即使长大后的她依然无能为力,因为她面对的是超乎想象的强大存在。 凯瑟琳并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经过江禅机的提醒,她察觉到自己在畏惧、在躲避,虽然这是大多数人都会做的选择,而且挺有效的,起码在一段时间内是有效的,但她并不喜欢这样,她不想让自己留有隐患,因为她以后并不打算伴着青灯古稣长居隐修院,她还要与修女姐妹们一起四处奔波寻找肆虐的恶魔,包括那些目前尚年幼但很快就会成长的更年轻的超凡修女姐妹们,在这个过程中,压力一点点悄然累积,说不定哪天就会撕裂伤口暴发出来,给身边的妹妹、修女姐妹们、朋友们带来危险。 可能是恶魔太过强大,连祈祷都收效不大,她思来想去,也许唯一的办法就是江禅机说的,让米雪再依凭于自己,以天使之力来洗涤恶魔在体内留下的创伤。 下这个决定并不容易,一旦下定决心,她就不再思前想后,她的身体已经康复,随着阿拉贝拉手术的成功以及术后恢复的顺利进行,她心里的负担也减轻了,退一步说,即使她在依凭过程中或者之后出现什么异常状况,起码妹妹已经可以独立,现在她无论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准备好了,再拖下去也未必会变得更好,因此她不再给自己犹豫和拖延的机会。 江禅机察言观色,知道凯瑟琳确实已经准备好了,又望向米雪,看看米雪是否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想写的。 米雪抬起手指,写道:【我不能保证会有什么后果,但如果有意外,我也会尽量避免你受到伤害。】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说,一旦出现意外情况,她即使拼着自己受到伤害,也会避免凯瑟琳受伤。 阿拉贝拉看看姐姐又看看米雪,虽然她内心多少偏袒姐姐,但两个人都对她都很重要,她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受伤。 天使依凭凡人这种事,除了神话传说和邪恶力量之类的美剧之外,并没什么先例可言,更何况米雪跟神话里的天使又不太一样,她从来没有依凭过别人,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又会给双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唯一的信心来源就是恶魔曾经成功过。 像这么重要的事,本应找些重量人物来押阵比较好,比如学院长、李慕勤她们,但无论是凯瑟琳还是米雪都不愿声张,而且这是隐修院的内务,让外人来押阵也有点儿问题,江禅机则是以朋友的身份在场的,好在楼下就是校医院,万一出了意外,至少可以马上救援。 “来吧。”凯瑟琳闭上了眼睛。 江禅机本想说是不是要不要有什么炫酷的宣言或者动作,像悟天克斯合体的时候还得摆个pose,结果这两人好像都没什么仪式感,只见米雪迈步走向凯瑟琳,在接近时,身体突然崩解为无数星星点点的光斑,这些光斑像是被凯瑟琳吸引似的,落向她的身体,然后消失不见,仿佛被她的身体吸收了。 同时,凯瑟琳的身体越来越明亮,光线并不是来自于她的体表,而是来自于她的体内,她垂落的金黄色头发无风自动,失去重力般开始飘荡,每一根发丝都笼罩了一层白光,包括她的眉毛、睫毛……光线强到她的皮肤都快变得透明了,即使是现在这样的白天,她身体的亮度已令身边不远的江禅机和阿拉贝拉几乎无法直视。 她穿着的修女服像是涨满空气一样鼓起来,一方面是空气受热膨胀,另一方面是强大的脉冲光压在冲击,作为证据,她身体的光芒并不是恒定的,而是以极高的频率在间歇性释放,频率快到肉眼看不清的程度,虽然每波脉冲光压都很强,但因为每次时间极短,所以功率或者说能量的消耗并不高。这脉冲光的能量如果集中在一束或者一点,威力恐怕不亚于千央的激光,像这样全方位散射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江禅机担心她的修女服会不会烧着了…… 凯瑟琳的能力使用方式是通过十字剑释放强光和高热,跟米雪的能力使用方式共通且相配,从这点来说她们本来就很契合,更不用说她们连身姿都很相似。 阿拉贝拉的眼睛还耐受不了强光,但她眯缝着眼睛,通过手指缝也要看,担心会不会发生意外情况。 强光太刺眼,江禅机避开直视,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心说早知道就去借副太阳镜了,这家伙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但现在贸然打扰或者阻止会很危险,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静观其变了。 学校里其他人基本上都没注意到校医院楼顶上发生的事,也许有人看到光了,但多半以为是窗户或者其他玻璃反射的阳光。 从米雪崩解为光斑开始,整个过程并没有多长时间,估摸着也就几十秒的样子,凯瑟琳散发的光芒渐渐黯淡下来,但光芒并没有消失,只是变得较弱、较为柔和。 阿拉贝拉的眼睛看不清,拉着江禅机紧张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凯瑟琳和米雪怎么样了?” 江禅机转过视线直视过去,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凯瑟琳,她的全身覆盖着一层流动的光芒,光芒似真似幻,宛如实质,身后伸展着一双光之羽翼,头发、睫毛、眉毛什么的都像是加了某种滤镜似的,散发着梦幻的光线。如果说以前米雪的脸和身体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那么现在这些轮廓细节被凯瑟琳的身体所填充。 她睁开眼睛的瞬间,仿佛有两道裹挟着雷霆之怒的闪电从她的瞳孔中射出,不需要尤绮丝提醒,江禅机就能感受到面前这个人强得离谱,跟绝大部分超凡者都不属于同一次元。 “你是谁?”他问道。 “我是天使。”她用一种他没听过的威严腔调说道。 第661章 理解 江禅机的感觉就像是面前站了个超级赛亚人似的,除了没有那么夸张的肌肉之外,受到的压迫感并不比漫画里的人物差多少。 面前这个人的声音肯定不是凯瑟琳的嗓音,她的声音低沉而中性,闭上眼睛都不太能分辨出说话者是男是女,话说天使这种灵体本来就没有男女之分,越是高级的天使越是如此,只有低级非灵体的天使才有性别,但身体上没有性别,不代表他们的心理没有性别。 他不敢大意,将阿拉贝拉半掩到身后,问道:“我知道你是天使,我是问你的名字,你是米雪还是凯瑟琳,或者是其他人?” 她略加沉吟,说道:“我既是米雪,也是凯瑟琳。” “那……现在是谁在主导这个身体?” “我。”她简单地回答,但似乎又什么都没说。 “你是说……你们的意识融合在一起了?”他试探着问道。 “我们的思想有很大一部分重叠。”她看了一眼阿拉贝拉,“就像是阿拉贝拉双眼视野重叠的区域合并到了一起,从而新成统一的视野,我们也是这样,我们共享了记忆,合并了重叠的思想,现在的我,很难再单纯地说是米雪还是凯瑟琳。” 江禅机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样,凯瑟琳从七八岁之后的大部分时光都生活在隐修院,而且米雪经常站在山顶上默默看她练剑,米雪就更不用说了,她们的经历、信仰、行事风格乃至身体比例和轮廓都有重叠的部分,包括她们对阿拉贝拉以及其他修女姐妹的感情。 反观被恶魔附身的凯瑟琳,恶魔与凯瑟琳的思维和经历没有半毛钱的相似度,说是南辕北辙也不为过,因此恶魔只能压制凯瑟琳的意识,另外就算可以合并,恶魔恐怕也不会想让一个凡人修女的意识成为自己意识的一部分。 另外,如她所说,米雪和凯瑟琳共享了记忆——记忆是什么?少年拓真被灌输了拓真自己的记忆后,附带带拓真的人格也灌输了进去,但他们两个并不是对彼此持有开放包容的心态,而是都想自私的争夺这个身体的控制权,这是他们的性格决定的,当然说少年拓真自私可能不太准确,毕竟那确实是他的身体,凭什么让给别人,凭什么拓真不问自取? 凯瑟琳作为一名修女,她的身心都是奉献给上帝的,起初就同意让米雪依凭,这是她们意识合并的基础。 “那……你们还能分开么?”阿拉贝拉惶恐地问道。 她爱凯瑟琳,也爱米雪,但并不希望她们两个从此就变成一个人,不论她们两个有多相似。 天使点头,“应当可以,就如你的视野合一,但你的眼睛并未合一,合并的只是表象,内里我们依然是独立的存在。” “那就好。”阿拉贝拉总算放心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一道声音从天台的入口处响起,江禅机他们太过专注于天使的存在,没注意到院牧长来到了楼顶。 也许别人没有注意到校医院楼顶的光芒,但院牧长与米雪之间肯定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联系,这跟恶魔肆虐时被江禅机打晕的院牧长不同,米雪的源能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她不会完全没有感受到。 院牧长震惊地盯着楼顶这个既像是凯瑟琳又像是米雪的人,她右臂被诅咒之火烧伤的部分已经好了大半,行动无碍,刚才她正在病房里例行祈祷,突然感觉到米雪与自己的联系正在前所未有的急剧减弱,她本想让凯瑟琳去看看情况,结果发现凯瑟琳姐妹也不在了,向护士一打听,得知她们去了楼顶,于是立刻也来到楼顶。 “是这样的……” 江禅机正想开口解释,但他的话被天使打断了。 “茱莉娅,不要惊讶,你可以认为我就是米雪,我正在借用凯瑟琳的身体对你说话。”天使说道。 江禅机这才知道,原来院牧长的名字是叫茱莉娅,人们已经习惯于用院牧长的头衔来称呼她,只有极少的人知道她的本名,而陪同她一起成长的米雪就是其中之一。 院牧长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面对她始料未及的一幕,虽然她的内心极度震惊,但方寸未乱。 “米雪?你为什么会……” “这源于我长久以来的心愿。”天使说道,“茱莉娅,你知道吗?我一直渴望着能像人类一样说话,感谢凯瑟琳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可以跟你真正的交谈。” “可你是天使……”院牧长不以为然,“你跟凡人是不一样的。” “上帝也曾经是凡人。”天使微微摇头。 江禅机连大气也不敢喘,阿拉贝拉拽着他的衣服,手心里也全是汗水,谁也无法预料院牧长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因为以前她和米雪之间都是单方面的关系,米雪听她的指令行事,没办法表达自己的意见,而现在米雪可以说话了,一上来就表示了对院牧长说法的异议。 江禅机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希望第三方的神仙能保佑,千万不要让院牧长以为米雪这位天使也堕落了,否则如果院牧长真这么认为,米雪就真可能堕落,谁敢小觑院牧长的意志力。 院牧长沉默地注视着天使,天使也坦然地回视。 江禅机知道,以前米雪对院牧长怀有一丝复杂的心情,就连她学会在视网膜上写字这种事都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院牧长开口,这表明她在犹豫,畏惧可能出现的与院牧长关系的恶化,而现在她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这可能是与凯瑟琳的意识合并而产生的改变,因为凯瑟琳从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她的性格中有强硬的一面,为了妹妹的眼睛,敢于违逆院牧长,甚至当最后事情被拓真捅出去闹得尽人皆知之后,面对院牧长的严厉训斥,也是只低头但不认错。 “茱莉娅,你可曾记得咱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刻么?”天使首先打破了沉默。 “当然记得,是在教堂里。”院牧长回应。 “那么你记得,你当时是在祈祷什么?”天使又问。 院牧长微微皱眉,神思飘荡到遥远的过去。 那是她还很小的时候,可能也就十岁左右,可能还不到十岁,她并不是像凯瑟琳姐妹那样出生于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家庭,她的父母像大多数人一样,常把上帝挂在嘴边,但很少去教堂,除了参加婚礼时之外,不过在这个家庭里,诞生出她这个异类,她一开始只是对圣经里的故事所吸引,慢慢沉醉其中。 她是一个想象力很丰富的孩子,常常在脑中想象圣经里的画面,并沉醉于其中种种惊心动魄的画面,久而久之,她就跟周围的其他孩子格格不入了,换言之就是极度的不合群,融入不到同龄人的话题里,跟脑子里只有车子、票子、房子的庸俗成年人也谈不到一块,正好她家住的社区里就有一座教堂,里面的神职人员都很和蔼,乐于解答她的疑问,当别的孩子都在户外玩耍的时候,她就成了教堂里的常客,学着修女们的样子一起祈祷。 她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到米雪时的情景,当时的教堂里很冷清,一个信徒都没有,偌大的祈祷厅里只有小小的她一个人,但是她忘了自己当时在祈祷什么,当她睁开眼睛时,感觉似乎有光芒从头顶落下,抬头一看,只见画满了圣经典故的穹顶上,一名梦幻般的天使正在飘落,这名天使仿佛是从壁画里走出来的,正是描述米迦勒与恶魔大战的一副壁画,天使就是从米迦勒的身形中飘出来,而且如米迦勒一样手持十字剑。 她呆呆地看着飘落到面前,比她高一两个脑袋的天使,奇迹般的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害怕,可能是她有主观成见,认为教堂这种神圣之地是不需要害怕的,反而脱口而出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天使当然没办法回答她,她抬头又看了看那副壁画,还有天使手里的十字剑,以及这名天使呈现出不同于男生的女生身形。 “你不会说话吗?那我叫你米雪好不好?” 天使注视着她,片刻之后点点头。 这就是院牧长与米雪的第一次相见,这是连宗主无从得知的秘闻。事到如今,已经没办法再追溯当时院牧长是比同龄人更早的觉醒了能力,抑或只是脑补出一个虚构的天使下凡的形象,等此后觉醒能力之后再其变成了现实,这对院牧长来说也不重要,她相信那是她与米雪的第一次见面,这就够了。 不过,当时她惊喜过头,还真想不起来是在祈祷什么了。 天使见她苦苦凝思而无所得,打破谜底说道:“你在祈祷——如果上帝真的存在,就让一个能够理解你、陪伴你、保护你的天使出现在你的面前。” 院牧长被她点醒,豁然开朗。 “我也一样。”天使说道,“我希望别人能够理解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第662章 夙愿 现在的院牧长当然记不得了,因为她站在顶峰太久了,时刻都有人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她,她已经强大到不需要别人来理解的程度,但当年那个小女孩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内心,还是很希望有人能陪伴她,理解她。 没有哪个年轻的少年少女不渴望一份珍贵的友情,区别只在于……友情的对象不一定是同龄人,甚至不一定是人类,也有可能是宠物、野生动物,或者不存在于现实里的东西。 当院牧长茱莉娅遇到显圣的米雪后,偶尔从祈祷厅路过的修女听到她在说话,却并没有看到其他人,于是问她在跟谁说话,她当然兴奋地指着米雪,说自己在和这位天使说话,修女当然什么都没看见,反而对小小年纪的茱莉娅产生由衷的担忧,摸了摸她的额头,查看她是不是生病了。 茱莉娅跃动的心情一下子沉到海面之下,不是因为修女没有看到米雪,而是修女的行动和反应,说明了修女并不认为天使会真的来到人间,这对小小的茱莉娅产生了很大的打击,因为小孩子的思想往往很单纯,非黑即白,尤其是茱莉娅这样比较特殊的小孩子,她只能认为修女不够虔诚,所谓的信仰只是浮于表面,甚至不愿意去试着相信天使显圣的可能性。 不仅是这位修女,当茱莉娅对教堂里的其他神职人员介绍身边的这位天使时,她们的反应都跟这位修女差不多,有的则一脸和蔼地跟她扯一些听上去很有道理的话,像什么天使是应该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之类的鸡汤,就是不相信真有一位活生生的天使站在她们身边,只是她们看不见而已。 其实作为这些修女们而言,她们的反应没什么错,因为她们是修女,但同时也是有常识的成年人,更何况这还是从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话,比起天使显圣那渺茫的机率,成年人的常识令她们更倾向于认为这个小孩子在说谎,在她变成一个满嘴跑火车的颓废青少年之前,也许可以试着抢救一下。 从那时起,之后的很长时间里,茱莉娅就再也没有去过世俗间的教堂,她认为这些建立于世俗间的教堂,里面的神职人员受到了世俗之人的同化,不仅失去了信仰,还失去了梦想,可能只有那些建立于远离尘世之地的教堂或者修道院里的神职人员还可以寄托希望。 她也不需要再去教堂了,有天使跟在身边,她还去教堂干什么? 至于其他人不相信她说的话,那就更无所谓了,他们与她在心灵上的距离比修女们还要遥远,本来就不能互相理解。 此后,她就一直跟米雪在一起,几乎时刻都分不开,米雪就像是她的影子,假如这世界上有谁真正理解她,那就只有米雪。 她对米雪无话不谈,可惜的是米雪不会讲话,那么就只能她来讲,她慢慢形成了自说自话的习惯,不过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米雪按照她的意愿来行事,她觉得她们两个不分彼此,米雪一定会理解并赞同她的任何决定,而当她逐渐位高权重,她的发号施令就更成了理所当然的习惯。 这也不是不能理解,纵观历史,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比如有些皇帝在发迹之前的潦倒时日里结识了一堆交心的好朋友,然后一起共同打天下,夺取江山,但登上皇位之后,人的性格就慢慢改变了,甚至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改变,那些曾经视为手足的朋友已经变成跪下磕头的臣子,所以自古以来,能善始善终的君臣极少。 院牧长的情况跟皇帝不太一样,毕竟她不存在个人的私欲,也没有非要不择手段维护自己的权力,没有皇位让自己的子孙继承,她待在院牧长的位置上,只是为了维持一个能与世俗隔绝,真正能保持纯洁和虔诚的世外伊甸园,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相似之处,就是别人仰视她的视线,跟仰视皇帝没什么不同,连教皇都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回忆起那么久以前的事,院牧长有恍若隔世之感,那时的自己还那么小,米雪也是……不,她看了一眼米雪,依凭之前的米雪身材已经缩回年幼时的样子,与她们第一次在教堂相见时差不多,就像是时光倒流了一样。 都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但天使显然不在此列。 她回忆着在教堂祈祷时自己的心情,正如少女时的她渴望能有人理解和陪伴一样,米雪重返少女是否意味着又一个轮回开始了?但这次轮到米雪需要帮助了。 她相信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因为当米雪显圣出现在她面前时,就已经证明上帝听到了她的祈祷,而现在米雪依凭到凯瑟琳的身上,肯定也是如此,上帝自有其目的。 楼顶上明明秋风萧瑟,已有冬日的寒意,江禅机和阿拉贝拉却紧张得浑身发热,他看到院牧长的脸色一连数变,完全搞不清在想什么,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大发雷霆。 “我明白了。”院牧长的脸色缓和下来,“既然如此,你找到了能理解你的人么?” 天使点头,“找到了,不过我最希望能够理解我的人,是你,茱莉娅。” “我?”院牧长意外地反问,因为她觉得自己很了解米雪。 “是的,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茱莉娅。”天使顿了一下,“谢谢你。” 院牧长愣了几秒,见天使没有下文了,才意识到天使想说的就是这句“谢谢”。 这么多年,想说的竟然只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字? “谢我什么?”她皱眉问道。 “一切。”天使答道,“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你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是上帝的旨意……”院牧长不以为然。 “即使如此,若非你的祈祷,上帝也不会被感召。”天使坚持道。 天使这句“谢谢”,并不仅仅是感谢院牧长将她带到了这个世界,江禅机似乎从中听出了更复杂的含义。 在今天之前,天使一直为院牧长服务,忠实地执行院牧长的指令,因为她感谢院牧长将自己带到了这个世界,这是在报答院牧长的恩情,只是苦于无法表达而已,说出这句“谢谢”之后,相当于解除了天使背负的责任感,以及多年以来的心结。当然并不是说以后天使就不听院牧长的指令了,只是双方会站在更平等的角度,她会适当地提出疑问或者异议……作为青梅竹马相伴至今的挚友。 江禅机不太确定院牧长是否听出了这层含义,但他相信在今天之前,这世界上没有第三个人比她们更了解彼此,当然在今天之后又多了一个共享了米雪记忆的凯瑟琳。 还好院牧长并不是皇帝,如果是皇帝听到臣子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哪怕臣子是他在当上皇帝之前生死与共抵足而眠的挚友,只要有可能威胁到皇帝“家天下”的地位,臣子依然免不了被砍头诛九族的下场,院牧长没有这样的私欲,数十年如一日地坚持避世离尘的清修,否则以她的实力,找个稍微偏远的地方裂土分疆不成问题吧? “我接受你的感谢。”院牧长沉思片刻之后,缓缓点头。 这句话一出,无论是天使还是旁观的江禅机和阿拉贝拉,全都由衷的如释重负,包括院牧长本人也心潮澎湃,感慨万千。 “除了这句谢谢,还有一件事,一件我多年以来都想做的事。”天使又说道。 大家聚精会神地听着,心底猜测着会是什么重要的事。 但天使没有说话,而是走向院牧长,张开双臂,后者愣了一下,略显迟钝地也张开双臂,与天使拥抱在一起,这并不是修女们日常的礼节,院牧长也没有跟哪个修女或者其他人这样拥抱过,只有她唯一的挚友米雪才有这个资格。 “终于能够触摸到你了。”天使喃喃说道,之前的威严感从她的声音中消失了。 一向不苟言笑的院牧长,眼眶有些湿润,鼻子也有些发堵,江禅机赶紧撇过头,以免院牧长尴尬。 阿拉贝拉虽然看不太清楚,但她听得很清楚,瞬间体会到了两人之间长达数十年的深厚感情,不禁泪眼婆娑,明明是比亲姐妹还要亲密的两人,竟然这么久都没有触碰过对方,不能将自己的心声告诉对方,不能将自己的心情传递给对方,这是一种多么痛苦的事! 江禅机庆幸,之前米雪做了正确的选择,没有在学会在视网膜写字之后就仓促地跟院牧长交流,因为很多时候,纸上的千言万语都不如亲口送出的一声祝福,更不及能感受到对方体温和心跳的一个拥抱,如果那时候米雪迫不及待地跟院牧长摊牌,事情的发展一定与现在的情景截然不同,说不定会引起院牧长的误会。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663章 预言 院牧长本以为自己抱到的会是凯瑟琳,既是也不是,她抱着的是凯瑟琳的身体,但又像有另一层光芒将她抱住了,她能感受到光芒里的温暖。 这个拥抱令院牧长想起小时候更多的事情,当她第一次见到米雪之后,很快就跟这个天使形影不离,作为一个小孩子,而不是后来高冷的修女,她多少还是像正常的小伙伴一样想与朋友有肢体接触,比如牵手之类的,但可惜这是做不到的,她向米雪伸出的手永远只能触摸到一片虚空,顶多只能感受到些许光芒的温暖。 这熟悉的温暖,像是秋日午后温煦的阳光,大概在人死后,被天使指引着升入天国的感觉就是这样吧。 江禅机和阿拉贝拉仿佛看到的不是院牧长与凯瑟琳的拥抱,而是两个小孩子迟到多年的拥抱。 良久之后,她们两位才慢慢分开,阿拉贝拉尚未学会察言观色所以只能看到表象,而江禅机敏锐地感觉到,院牧长的神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以前的院牧长是什么样?说的好听些,是不苟言笑,整天板着一张脸,只有当面对学院长等少数人的时候才会保持着尊重的微笑,而往难听里说,简直就是灭绝师太,米雪就是她手里无坚不摧的倚天剑,每个人面对她时都要赔着小心,尤其是她手下的周芷若和仪琳小师妹……不对,是凯瑟琳和阿拉贝拉。 现在院牧长的神态就像是春风吹拂过的坚冰,虽然还是很冷硬,但已经有融化的迹象了,大概是因为在刚才的短短一瞬间里,她重拾了往日的童心和初心。 说到底,她向上帝祈祷让天使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原因,并不是为了成为天下第一,也不是为了将隐修院发扬光大,她只是想有一个能理解她的朋友,她本身并不想争名逐利。 “你们这样依凭不会有什么问题么?”院牧长温声问道,她知道依凭的要求是目标最好是一个没有灵智的皮囊。 “坐下来说吧。”天使拉着院牧长坐在楼顶的长椅上,楼顶并不是光秃秃的水泥地面,而是经过绿化,跟一个小花园差不多。 天使把米雪和凯瑟琳的意识融合讲给院牧长,院牧长这才明白,这并非单纯的依凭,而是……前所未有的一种形式。 江禅机见阿拉贝拉欲言又止,猜到她想问什么,等天使与院牧长的谈话告一段落之后,替不敢打断院牧长的阿拉贝拉问道:“凯瑟琳怎么样了?我的意思是,她之前在被恶魔附身的时候,曾经受到过伤害,那现在她……” “我可以替她回答你。”天使说道,“凯瑟琳现在很好,在融合之前,她紧张不安,但融合之后,她对身体的掌控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准——可能是我还不习惯于说话,不知道怎么描述,她现在能真切地感受到肢体每一处的细微反馈,任何动作都可以做到接近完美,她正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觉里,托我向你们报平安。” 江禅机和阿拉贝拉这才放心,看来凯瑟琳算是因祸得福,作为灵体的米雪对自身的掌控无比精确,而融合后的凯瑟琳部分继承了这点,当然肉体跟灵体的灵活性没办法比,肉体的限制太大,所以也只是部分继承。 “还有一件事。”天使顿了一下,“记得凯瑟琳之前提到过,恶魔附身之后,她的脑海里多了一些无法解读的碎片化记忆么?” 江禅机点头,他当然记得,但他没有给凯瑟琳施加压力,凯瑟琳之前的烦心事够多了,他就没再主动提及此事。 “她脑海里残留的那些碎片极为黑暗,附着的信息又相当隐晦,我能读懂一些,但不能完全读懂。”天使解释道,“我不清楚为什么能看懂,可能是意识的原因,凯瑟琳认为天使的意识与恶魔的意识同出一源,有其相通性,之间的关系就如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她让我不要太深入探索这些碎片,以免被其污染。” “凯瑟琳的顾虑有道理。”江禅机认同道,“凝视深渊也会被深渊所凝视,安全第一,没有冒险的必要。” 正是因为天使与恶魔同出一源,恶魔的记忆对天使有潜在的危险,对人类来说倒是无所谓,谁都不想米雪受到恶魔的腐蚀。 天使点头:“从可以被解读的碎片来看,恶魔在寻找弥赛亚。” “啊?”阿拉贝拉惊呼一声,“恶魔要干什么?” 天使沉声说道:“找到并杀死弥赛亚。” 江禅机心里只是普通的吃惊,而院牧长和阿拉贝拉的脸色都是剧变——要知道,院牧长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扑克脸,就连院牧长被恶魔化的凯瑟琳抓住手腕并灼伤她时,她的脸色也没变得这么难看。 “弥赛亚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说过,总觉得逼格很高,但到底是谁?”他好奇地问道。 “解释起来比较复杂,简而言之,弥赛亚是预言中的救世主。”阿拉贝拉嘴唇颤抖,见院牧长没有说话,就替院牧长向他解释。 江禅机哦了一声,“那……他就是上帝?” “上帝是弥赛亚,但不能说弥赛亚就是上帝。”阿拉贝拉纠正道,“弥赛亚更多的是一个……勉强可以说是头衔吧。” 她悄悄看了一眼院牧长,生怕这个通俗化的解释会触怒院牧长。 江禅机还是不太明白,“那这个弥赛亚是谁?已经出现了么?” 阿拉贝拉露出无奈的笑容,“这个……他是预言中的救世主,一定会出现的,但是否现在已经出现了……我说不准。” 显然,在院牧长面前,有些话她不能说得太直白。 “但恶魔在找他,或者她,也就是说,恶魔认为他或她已经出现了?”他顺着她的话往下思考。 “也许吧……”阿拉贝拉又看了看院牧长,后者在沉思。 “是这样的,恶魔坚信弥赛亚已经降世,只是尚未觉醒——觉醒并非是指觉醒能力,而是指尚未觉醒为救世主。”天使说道。 “……” 江禅机倒是想起古代的一则传言,或者也可能是逸闻,据说王莽像是提前知道刘秀会是他最大的敌人似的,在刘秀还没有出人头地之时,就开始四处寻找并杀死名叫刘秀的人,人杀了不少,就是没逮到那个真命天子,后人因此把这个当成王莽是穿越者的证据之一,这岂不跟恶魔在未雨绸缪地寻找并杀死所谓的弥赛亚差不多? 理论上,救世主弥赛亚肯定会击败恶魔,那么恶魔就打算在弥赛亚觉醒之前先把弥赛亚干掉……这如意算盘倒是打得不错,但难道这不是悖论么?跟王莽与刘秀的故事一样,能被恶魔干掉的肯定就不是真正的弥赛亚啊。 他是不太信这些,但肯定有人信。 “会不会是恶魔搞错了?毕竟那个恶魔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他安慰道。 他心说这不是废话吗,如果那个恶魔够聪明,怎么可能傻傻地自投罗网,一头扎进门格海绵里? 他的安慰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天使说道:“那个恶魔就是撒旦,他重临世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弥赛亚,这足以说明问题了。” 果然是撒旦吗?以前他还不太确定那个恶魔的身份,虽说恶魔自称是地狱之主,还列举了以前干过的种种恶行,但谁知道是不是吹牛逼?不过天使解读了记忆碎片,看来是确认了其身份。 “那会不会是恶魔故意在撒谎?你知道,恶魔嘛,谎言成性。”他又提出另一种可能。 “他的记忆不会撒谎,他确实游历过很多地方来寻找弥赛亚。”天使摇头。 “好吧……” 其实江禅机看面前这三位都如临大敌,很想劝她们别太当真,这不是他信不信的问题,而是有先例在前——宗主听信了某个老和尚的预言,认为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已经降临世间,因此亲自率领大批手下前来寻找,结果呢?宗主似乎认为最可能是转世者的人竟然是赵曼,但这跟预言完全不符,预言中的转世者会挽狂澜于既倒,拯救忍者学院于水火之中,可赵曼就是陷忍者学院于水火的人啊,即使不是元凶祸首,至少也是帮凶,这足以证明预言不靠谱了吧? 不过这话他也就在心里想想,说是绝对不敢说的,老和尚的预言跟圣经里的预言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老和尚的预言错了,不能证明圣经的预言也是错的,就算他说出来,也只会徒惹她们的反感,毕竟她们是深信不疑的…… 等等……深信不疑? 江禅机偷眼看了看院牧长,别人深信不疑也就罢了,如果院牧长深信不疑……她可不是一般人啊,天知道她的潜意识悄悄做了什么。 “院牧长女士,我能问一下您的权威意见么?”他斗胆问道,“您觉得弥赛亚……是真的么?已经降临了么?” 院牧长从沉思中脱离,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道:“弥赛亚当然是真的,我希望弥赛亚已经降临了。”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664章 猜测 院牧长的回答其实已经可以提前猜到了,作为虔诚的修女,怎么可能不相信弥赛亚的预言?不过听她亲口证实,还是令江禅机心中一沉,知道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千里之外一个老和尚模棱两可的预言可以放着不管,但院牧长就算放个屁也得重视起来,说不定就一气化三清了…… 天使解读的信息令院牧长和阿拉贝拉的脸色都很难看,江禅机见气氛沉重,试着安慰道:“反正这次撒旦出来没有讨到好处,还不是被揍回地狱了,说不定都已经神魂俱灭、烟消云散了,我看没什么可担心了,他的图谋早已落空。” “没那么简单。”院牧长叹道:“恶魔只能被囚禁,无法被彻底消灭,除非有一天,人类的原罪都消失了,获得了最终的救赎,否则恶魔永远都会存在,他们只会退回巢穴里积蓄力量,等待卷土重来的时机。” “院牧长大人,我觉得咱们应该抢在恶魔之前,先一步找到弥赛亚。”阿拉贝拉握紧胸前的十字架说道。 “话虽如此,从哪里去找呢?”院牧长愁眉不展,仰头望向天空,在胸前划着十字,喃喃祈祷,祈求上天赐予神启,指示弥赛亚的所在。 江禅机的视线也跟着在天空里寻觅,想看看会不会真有神启出现,比如天边划过的一道流星,或者一只叫麦迪文的老头化为的乌鸦……还真别说,看得久了,感觉天空的云团变幻莫测,有那么一点儿神秘主义的色彩,不过也可能是要变天了。 左看右看,看得眼睛都酸了,但就是没看到有什么神启,当然也可能是神启已经出现了,只是他们眼拙没看出来。 “啊!”阿拉贝拉突然以拳击掌,激动地说道:“院牧长大人,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您看,恶魔的目标是寻找并杀死弥赛亚,那么恶魔出现在这里,岂不就意味着弥赛亚也在这里?” 一语惊醒梦中人,院牧长仔细一琢磨,似乎还挺有道理,她征询天使的意见:“你怎么看?” “我觉得有这个可能。”天使点头,“撒旦惧怕弥赛亚的存在,他执着于寻找弥赛亚,甚至顾不上在世间作恶,足见他有多么重视弥赛亚……既然如此,他附身于凯瑟琳应该并不是偶然,弥赛亚很可能就在附近,或者就在我们身边也说不定,他附身于凯瑟琳,是想借凯瑟琳之手杀死弥赛亚。” 江禅机眺望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学生和老师,倒吸一口凉气,“这‘附近’的范围可是够广的,少说也有几千人啊。” 他只看到困难,而院牧长和阿拉贝拉则看到了希望,或者说看到了一座金山、宝藏。 那可是传说的弥赛亚啊!与神的国度一起降临的弥赛亚! 预言中的救世主,能将范围从全世界几十亿人缩小到附近几千人之中,已经是令她们有难以置信的狂喜,一想到甚至可能曾经与弥赛亚擦肩而过,她们简直激动得都快要晕厥了。 江禅机是不能理解她们的狂喜与激动,他觉得将救世的希望寄托在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身上有些太过儿戏,但既然院牧长如此坚信,他不敢断言一定不可能,毕竟这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院牧长。 “弥赛亚有什么特征么?”他扫视着她们三人典型的西方式面容,“是说得是……欧美人?还是……中东人?那倒是能把范围缩小很多。” 阿拉贝拉赶紧纠正道:“不,刚才说过了,弥赛亚是救世主,但不等同于上帝,任何人都可能是弥赛亚,跟人种无关。” “那至少应该是女性吧?”他想当然地说道,目标自然放在了女性超凡者的范围里。 “这个……弥赛亚的觉醒跟超凡者的觉醒不一样,我觉得并不应该限定于女性……”阿拉贝拉对这点不太确定,等着院牧长的意见。 院牧长稍加思索,说道:“是的,不应该限定于女性。” 江禅机双手一摊,这可难办了。 说到底,他觉得圣经里记载的弥赛亚是什么样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院牧长认为弥赛亚是什么样子,什么弥赛亚、恶魔、天使,都只不过是院牧长脑补出来的一场大戏,而他们就得老老实实担起演员的责任,陪着院牧长演完这场戏,哄得院牧长开心才行。 “弥赛亚一定伴随着神迹而来,理应不难辨认,当神迹显现之时,他的身份就无可置疑。”院牧长说道。 江禅机咧嘴苦笑,要说神迹,他觉得院牧长就是弥赛亚本赛亚,没有谁比她更能展现神迹了吧? 校园里这些超凡者,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随便捡一个出来,她们能做到的事情放在古代都能算是神迹,其中个别人能做到的事情放在今天也算是神迹了,这是神迹烂大街的时代。 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院牧长又平和地补充道:“弥赛亚有一个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曾经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江禅机一拍脑门,“早说啊,我知道是谁了!” “谁?”阿拉贝拉愣愣地问道。 “15号啊!这还用说?她那次为了救优奈,把自己锁在被抽成真空的地下秘室里,等我们找到她时,她已经停止呼吸了,连心跳好像都停了,还好被救回来了,这不就是死而复生?”江禅机沾沾自喜地说道。 阿拉贝拉嘴唇动了动,没敢发表意见。 凯瑟琳亲自参与了对15号的抢救,天使当然也有这段记忆,她想了想,同样不太确定,“虽说这算是死而复生不假,但总觉得差点儿意思……如果这算是死而复生,那医院里每天都有人死而复生。” 江禅机有点儿想笑,这不是批量生产弥赛亚了? “难道所谓的死而复生,是要真的死透了的那种?”他问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承认这绝对是神迹,如果有一个死透了的人在他面前突然活过来了,他愿意跪下磕头,山呼弥赛亚万岁。 院牧长开口道:“死而复生未必是我等想象的那样,也可能是以某种我们始料未及的方式死而复生。” “这么说的话……”他想起另一个人很符合这个定义,“难道是拓真?毕竟他是真的被刺了个透心凉,绝对是死得不能再死,然后以另一种始料未及的方式复活了。” “……” 这下天使接不上话了,拓真这种形式的死而复生确实非常接近于神迹,但要说拓真是救世主、预言中的弥赛亚,那她们宁愿是哪里搞错了。 “老的拓真不行的话,可以是少年拓真啊,那个少年拓真应该很有潜力。”江禅机越想越有道理,“要不给于娜打个电话,问她能不能再把少年拓真带回来让咱们相相面?” 阿拉贝拉听他越说越离谱,怕院牧长生气,赶紧打断道:“人有两种罪,一种是原罪,每个人生来都有,另一种是本罪,是人今生所做的错事,弥赛亚不应该背负着本罪,所以不可能是少年拓真,毕竟他……” 毕竟他指使c9杀了他自己? “如果说是以某种始料未及的方式死而复生……我想到一种可能。”天使说道,“某个人从社会上销声匿迹,别人都以为这个人死了,但实际上这个人改头换面,以另一个身份活跃在世间,这算不算死而复生?” 江禅机愣了一下,“你是说于娜?” “我是说类似的意思。”天使说道。 这么说来,江禅机觉得优奈很有可能,她算是于娜的重生,又有堪称神迹的能力,只是他拿不准应不应该把优奈的能力说出来。 于娜、15号、优奈,他越想就越觉得她们三人嫌疑最重,而且这岂不就是三位一体? 院牧长打断他们的胡乱猜测,说道:“总之,从今日起,须当留心周围的一切不寻常动向,切不可因为疏忽而与弥赛亚失之交臂,令撒旦捷足先登。” “要不要跟学院长或者宗主说一声?毕竟人多力量大……”江禅机问道。 “不必,此事重大,还是暂时局限于你我几人之内为好。”院牧长拒绝。 江禅机觉得自己大概就像是个电灯泡,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还好院牧长没打算杀他灭口。 “我原打算等伤好之后就启程返回阿勒山,现在看来,返程日期怕是要再次推迟了。”院牧长叹道,“如果弥赛亚在这里,我就绝不能在得到准确消息之前离开。” 听到这句话,最喜形于色的当属阿拉贝拉,若非场合不合适,她高兴得都想大声欢呼,虽然她也很想念隐修院的姐妹们,但这里的生活实在比隐修院里有意思太多了,能拖延返程日期简直是求之不得。 她并没有想过要永远待在这里,她知道总有一天会返回阿勒山,她只是希望留在这里的时间能尽量长一些,这样当她回山之后,就有更多精彩的故事和经历讲给年幼的修女妹妹们听了。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665章 线索 怎么说呢,院牧长仅仅只是上了一趟楼顶而已,等她从楼顶下来的时候,变化之大甚至令护士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以前的院牧长不苟言笑且时常板着扑克脸,笼罩着一层令人敬而远之的氛围,说是泰山崩于顶而色不变都没什么问题,但从楼顶下来之后,她的眉宇间竟然萦绕着任谁都能觉察出来的激动和不安,双手也像没地方放似的,整个人的变化程度之大,跟庙里的泥菩萨开始说相声差不多。 院牧长当然有理由激动和不安,传说中的弥赛亚已经降临并且可能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而恶魔之王撒旦正对尚未觉醒的弥赛亚虎视眈眈,这令她油然产生了除魔卫道的责任感,这个“道”并不是虚无缥缈的道德或者正义,而是天主教的存在意义,是隐修院的存在意义,是她们这些修女的存在意义,如果明明弥赛亚就在附近却被撒旦得手,那她死后也无颜升入天堂面对上帝了。 她甚至考虑将隐修院的超凡修女全调集过来,以增强寻找弥赛亚的人手,江禅机知道自己不应该对人家的内务指手画脚,但谁让只有这几个人在场呢,他尽力劝阻院牧长没必要兴师动众,因为这不是人海战术能解决的问题,一下子来那么多人,说不定反而把没觉醒的弥赛亚吓跑了,或者引来其他恶魔。 正是后一点令院牧长有所顾虑,因此没有急于做出决定,谁也不知道除了撒旦之外,是否还有其他恶魔听到风声。撒旦虽然自称是地狱之主,但事实上地狱里的恶魔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两面三刀是家常便饭,如果有机会取撒旦而代之,他们一定不会浪费机会,不过在面对弥赛亚这件事上,他们的立场很可能是一致的,走漏风声引来其他恶魔的觊觎反而弄巧成拙。 关键在于如何寻找弥赛亚,目的连弥赛亚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确定,能确定的只有这个人可能会在某种时刻显露出神迹,很可能是某种形式的死而复生,但这标准也太模糊了,跟没有差不多,反正江禅机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如果她们真能找到弥赛亚,他也挺好奇这个人是否真那么神奇,是否会应验预言里的事,毕竟上一个老和尚关于摩利支天菩萨的预言已经破产了。 退一步说,假如弥赛亚真有那么神奇,那他更是乐观其成,希望这位弥赛亚在救世之前先救救他,帮他把欠的钱还了。 想着想着他就乐出了声——万一他说帮他把欠的钱还了,弥赛亚说还是让国足夺得世界杯冠军吧,这怎么办? 在这么严肃而神圣的场合,他怕笑声引起她们的不快,赶紧咳嗽几声作为掩饰。 阿拉贝拉获得视力之后,对声音的敏感程度有所下降,而且她本身也很激动,没听出他的异样。 “会不会上帝让我看见光明,就是为了让我能一睹弥赛亚的真容?”她激动得异想天开,而这个猜测居然还得到了院牧长和天使的支持,她们认为很可能就是这样,当然她们也没否认她自身的努力令她通过了上帝的试练,否则不会有这样的殊荣。 江禅机心里感叹,信仰真是有很神奇的魔力,简直就像是给她们打了鸡血似的,令三个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修女瞬间变得像是某明星的脑残粉一样。 不过这个突如其来的插曲也帮助院牧长与天使较为顺利地过渡到了新关系,毕竟是有了一个压倒性的共同关心的话题。 “保密归保密,要不要跟学院长或者宗主说一声?”江禅机问道,“你们看,学校里这块,学院长统筹处理,如果有表现出异常神迹的学生可以第一时间发现,而在校外,可以请宗主派人关注本地区的监控摄像头和网络。” 院牧长本不欲外人知晓,但江禅机说的也是事实,而且学院长和宗主这种等级的人物,她们应该会守口如瓶,因为一旦信息泄露,就表明是她们泄露出去的,有损她们的信誉与声誉。 反复权衡之后,院牧长决定告知学院长和宗主,但仅限于她们两个本人知道,即使她们愿意帮忙,也不能向手下的老师和忍者透露实情。 事关重大,院牧长打算亲自去跟学院长单独面谈,而宗主那边则委托江禅机代为联系。 院牧长还有很多话想跟天使说,但一来这是私事,来日方长,二来事出仓促,虽然心里有很多话,但一时不知从何开口,因此她先行离开去跟学院长约时间,先公后私。 江禅机跟宗主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双方地位本来就不平等,宗主也不喜这些繁文缛节,想约宗主的时间也很困难,天知道她现在是在哪里、手机是否开着机呢,于是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试探,果然没有立刻回信。 “你要下楼吗?让大家认识一下?”他关上手机屏幕,对天使说道。 天使想了想,摇头道:“还是算了,凯瑟琳和米雪都不想出风头,将来有必要的时候再说吧。” “那……能讲话的感觉怎么样?”他尊重她的意愿,又问道,这才是她们合体的初衷之一。 “难以形容……可能就如快窒息的人突然能够大口呼吸空气一样畅快。”天使答道。 如果是单纯的附身,由米雪控制凯瑟琳的身体,由于米雪没有附身的经验,从来没有说过话,更不会控制喉咙的肌肉,理论上会是跟阿拉贝拉类似,很困难地慢慢适应说话的感觉,一开始绝不会说得如此流畅,正是因为她们是意识融合而非单纯的附身,结合后的意识继承了凯瑟琳说话的本能,因此天使说话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太好了,真羡慕你。”阿拉贝拉由衷地赞叹,如果自己也能一下子就适应视力该多好。 “对了,还有一件事——恶魔的那些记忆碎片,我知道它们很危险,所以我的意思并不是让你冒着风险去全部解读它们,不过你说恶魔为了寻找弥赛亚而游历过很多地方,具体去过哪里知道么?”他问道。 天使稍加思索,答道:“撒旦之前的力量很弱,是以近似于幽灵的形式游历,这些记忆碎片并不连贯,能窥见的场景之中,除了极少数有明确地标的位置之外,绝大部分场景都不知道是在哪里,比如说在一间屋子里,只能看到屋子的内饰,最多判断出屋子大致是位于哪些国家,无法判断具体地理位置。” 江禅机点头,既然是类似于幽灵,那就很容易理解了,真正的幽灵肯定不像电影里那样,想吓人还得走门,都成幽灵了,穿墙不行吗?而且幽灵的旅行方式大概也不需要按部就班的乘车,可以转瞬之间或者在较短时间里转移位置。 “有没有类似于地狱的地方?我是说流淌着熔岩的湖泊之类的?”他问得更具体。 “有。”这次天使倒是立刻给出了回答,“那里不止有撒旦,还有别的恶魔存在,我不知道是哪个恶魔,场景画面很模糊,到处都是流淌的熔岩发出的刺眼红光。” 这是个很有用的信息,江禅机以前就在纳闷,假如父母真的在那边,为什么不离开?现在他明白了,不是不离开,是离不开,可能是有恶魔在看守着他们,又或者是他们藏了起来而恶魔在寻找他们,他们不敢贸然露面。 “你为什么会知道记忆碎片里有那样的场景?”天使疑惑地反问。 江禅机耸肩,把从于娜口中听来的东西现学现卖,“他说自己是地狱之主,所以我好奇问问而已,如果现实世界中存在地狱,那八成就是熔岩湖了吧,而且是地下熔岩湖。” 天使点头,“撒旦似乎很重视那里,相关的画面出现了不止一次……我怀疑他在那里隐藏了什么秘密,但想在记忆碎片中进一步探究太危险了。可惜不知道那里的具体位置,若那里就是地狱的所在……” 她从身后摘下红光闪烁的十字剑,目光凛然地说道:“我倒是想会会那里的恶魔,将他们打入更深的地狱!” 江禅机并不怀疑她有这样的能力,如果那里的恶魔是以灵体的形式存在,应该不是完全体米雪的对手,但相比于硬碰硬的实力,恶魔最棘手之处在于他们往往不会优先选择硬拼,而是先用花言巧语蛊惑人心或者施展阴谋诡计。 “另外,画面中似乎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的模糊身影,不知道这两个人和撒旦是什么关系,但他们肯定是被撒旦愚弄了。”天使愤怒地说道,“撒旦在他们耳边低语,或者在纸上弄出字迹,自称是圣母玛利亚在指引着他们,他们对此深信不疑,因为撒旦确实不止一次出手帮助过他们,但撒旦肯定不会那么好心,他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光凭他冒充圣母玛利亚的罪孽,就足够将他打回地狱一万次!”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666章 同伙 “这是哪两个倒霉蛋?真够蠢的!” 江禅机一听,就知道天使口中那两个倒霉蛋八成就是自己的父母,与其说为他们担心,不如说他更替他们感到羞愧,怎么能被那个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恶魔骗得团团转呢?搞艺术的父母对圣母玛利亚应该很熟悉,毕竟她是西方古典雕塑与绘画主题的常客,但他们也不想想,凭什么圣母玛利亚不去管那些受苦受难的信徒,而对本来就没什么信仰的他们青眼有加?连江禅机都早知道了,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而这两位……唉,丢人。 至于恶魔为什么对他们如此处心积虑,江禅机用屁股想想就知道,恶魔肯定是打算利用他来杀死弥赛亚,用他父母当人质,逼他动手,这也进一步证明了恶魔认定的弥赛亚可能就在他身边,说不定就是于娜、优奈、15号这三人之一,也可能她们三个全是,没准儿哪天就三合一了。 有了摩利支天菩萨的经验在前,江禅机一开始就觉得弥赛亚即使真的存在也没那么神奇,无奈院牧长和恶魔都很认死理,只能说他父母够倒霉,连他都被连累了。 恶魔到底是不是院牧长脑补出来的,尚存疑问,但这不重要,既然恶魔已经出现,那他也只有陪着他们把这场大戏演到底,好在种种迹象都表明,只要弥赛亚还活着,他父母就不会有危险,几个凡人的生死对恶魔没有意义,所以暂时不需要担心他们,只希望他们能吃一堑长一智。 天使遗憾地说道:“不知道,能看到的记忆太模糊了,不知道撒旦是否还诓骗了其他人,目的又是什么。” 江禅机不动声色,“听上去像是撒旦在恶作剧。” “撒旦还有同伙,我不是指其他恶魔,而是人类。”天使又说道。 “啊?谁会是撒旦的同伙?”阿拉贝拉表示不可思议,“是不是也被撒旦欺骗了?” “不清楚,似乎不是。”天使根据自己解读的记忆推测道,“那些人穿着统一的黑袍,戴着兜帽,腰间系着一根白色的布质束带,他们像是在明知撒旦身份的情况下,虔诚地向他顶礼膜拜,主动为他提供帮助——这些人同样身份不明,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江禅机倒是想起于娜说的拜撒旦教,在烂尾楼废墟里说这些的时候,凯瑟琳姐妹都留在校医院里准备手术,没有听到当时的谈话。 “这很简单啊,世界上有像你们一样虔诚敬仰神明的修女,当然也会有虔诚敬仰恶魔的反基督者,如果说你们的目标是确保弥赛亚与神国的降临,那他们的目标肯定就是阻止这一切的到来,这样的人肯定很少,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把于娜关于拜撒旦教的事情转述了一遍,同时隐瞒了于娜是撒旦教成员的小事,毕竟那只是她无聊加入的网络嬉皮士团体,如果因为名字而误会就不好了,没必要触天使的霉头。 “这团体里会不会有超凡者的存在?”阿拉贝拉担心地问。 这也是其他人有所顾虑的问题,如果只是普通的邪恶团体也就罢了,世界上多的是,但要是里面有超凡者参与,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就算是有也没关系,只要他们敢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让他们为自己的鲁莽行为付出代价!”天使掷地有声,十字圣剑的红光也随之暴涨。 还是那句话,正面硬刚,天使不虚任何人,但这种团体极为隐秘,成员们平时都有正经的工作作为掩护,可能是好邻居、模范员工,甚至可能乐于助人、见义勇为,想凭空判断出他们的身份几乎不可能。 这时,宗主终于回信了,问他有什么事。 “反正要跟宗主联系,我问问她有没有办法找出这些人吧。”江禅机晃了晃手机说道,若说谁能揪出这些人的蛛丝马迹,那也只有宗主了。 阿拉贝拉和天使都没有意见,后者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将身体还给凯瑟琳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真是痛快!那么……后会有期。” 江禅机和阿拉贝拉专注地盯着她,但她的恢复过程比依凭过程快速得多,只见她身上的光芒像是一层晶莹的鳞粉被风吹散,然后她的身体就向一旁倒去,而晶莹的鳞粉在另一旁凝聚为带翅膀的人形,同时也有一个惯性侧倾的动作。 江禅机赶紧一个箭步蹿过去,扶住凯瑟琳的身体不让她摔到地上,而米雪肯定是不用扶的。 “凯瑟琳,你怎么样?”他晃了晃她。 凯瑟琳疲惫地睁开眼睛,随即以手扶额,“我没事,只是眼前一黑,然后有些头疼。” 天使的意识一分为二的那个瞬间,这具身体没有任何一个意识在控制,肯定会自然而然地栽倒,凯瑟琳本身并不大碍,被江禅机扶了一把,很快就依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稳。 阿拉贝拉姗姗来迟地跑过来,主要是她还不适应目前的视觉,不敢跑步,一跑就容易摔跤。 “之前……” “我知道。”凯瑟琳打断他的话,“我有刚才的记忆。” 她把妹妹搂在怀里,安慰道:“没事,不用担心,我很好,就是很累。” 米雪那边也没事,不过米雪的光芒也比依凭之前黯淡了一些,看来意识融合的过程对她们的精神和体力造成了一定的损耗,这也在情理之中,就算将两团泥巴捏到一起也得靠外力做功,更何况是融合两个意识。 “那就好,如果头实在疼就去找路医生要几片止疼药,吃了之后再好好睡一觉。”江禅机劝道。 精神疲惫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睡觉,凯瑟琳的头疼跟她在依凭之前的紧张有关,算是神经性头疼,有了这次的体验,以后依凭的时候大概还会累,但不会再头疼。 “我应该睡不着……”凯瑟琳得知了弥赛亚的存在,同时又成功地与米雪合体,心情正在激动中,就算躺下也很难睡着。 “睡不着就再要一些助眠药物,你现在的状态可是什么做不了,弥赛亚又不会长腿飞了,睡醒了再找也不迟。”江禅机劝道。 阿拉贝拉也在劝,终于说服了凯瑟琳,姐妹俩互相搀扶着下楼。 “你怎么样?”江禅机又问米雪。 米雪从站姿改为抱膝坐在楼顶的边缘,在他视网膜上写道:【我想好好回味一下,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不用担心我。】 米雪的激动程度不亚于凯瑟琳,她在眺望礼堂方向,院牧长正在那里与学院长商谈弥赛亚的事,她与院牧长的关系迈入了新的阶段,就像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被移除了。 “好,不打扰你休息了。” 江禅机离开校医院,给宗主发信息道:“现在方便打电话吗?” 过了一会儿,宗主给他打来电话,他把弥赛亚的事还有拜撒旦教的事原原本本地讲给宗主,等待宗主的回应。 他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宗主听完后一时没有消化得了,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弥赛亚的预言我不了解,不敢贸然断言,拜撒旦教的成员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因为这些宗教团体的成员往往都行事极为谨慎,只在线下隐秘集会,在网络上或者电话里不会泄露太多信息。” 宗主比他更了解那些人,在常人的印象中,这些人就像是狂热的传教士,遇到一个人就费尽口舌地劝其入教,但其实并不是这样,那么做的只会是想要骗财骗色的三流宗教团体,而这些搞邪恶崇拜的,他们只会暗中观察,寻找潜在的发展对象,贵在精,不在多,一旦确定目标之后,然后慢慢接近、慢慢试探,觉得对方的思想满足要求,将其带到线下秘密集会,在集会里通过特定的试炼,这才会将其接纳为团体的一员,麻烦得一逼,但可以确保隐秘和安全,否则他们这些人的真实身份一旦泄露,就是社会性的死亡,他们会尽量避免这样的结果。 宗主知道这些人,但看不上他们,也从没派忍者打入这些人的内部,因为这些人对她没什么价值,现在想临时抱佛脚,也只能循序渐进地慢慢来,安排忍者学员们在一些猎奇向、黑暗向的网站上发表反社会的留言,等待鱼儿主动上钩。 江禅机听了之后,理解宗主的难处,按理说,最简单快捷的办法,就是直接问被门格海绵囚禁的撒旦本旦,问问弥赛亚到底是谁,问问他父母到底在哪,但根本不用开口,他猜都能猜到撒旦会怎么回答,肯定是要求他将其释放出来,否则就拒绝回答,而他又没办法刑讯逼供,所以问了也是白问,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宗主身上了。 除了宗主之外,他还打算跟于娜联系一下,出于院牧长的保密要求,他不能对于娜和盘托出,但可以委托于娜也帮着寻找那些奇怪的宗教团体,他是威胁不了撒旦,但可以从那些人的嘴里得到信息。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667章 约会 “我被降级了?” 22号看到分派给自己的新任务,第一反应是自己得罪了2号,导致2号给自己穿小鞋,否则怎么会派她执行这么一项奇怪的任务? “并不是,这是宗主派下来的高优先级任务,由于情况比较特殊,我判断由你执行比较合适,详细的任务内容和具体安排都在附件里,27号会配合你完成这项任务,不过除非是紧要关头,否则她不会暴露自己,大部分情况你需要随机应变,就是这样。” 2号发完这段话,就单方面结束了对话,没有给22号拒绝或者进一步询问的机会,随后一份文档被传送过来。 22号无语地盯着手机屏幕,无奈地叹了口气。 要说这项任务实在太古怪,竟然是派她去潜入奇怪的地下宗教团体,若仅是这样也就罢了,问题是连这个团体的名字都不知道,具体地点也不知道,简直是一笔糊涂账。 她不知道组织什么时候开始对这种地下团体产生兴趣了,因为这样的团体其实为数不少,像老鼠一样鬼鬼祟祟地做着一些无伤大雅的坏事,从他们身上榨不出什么油水来,投入和产出不成比例,纯粹是浪费时间。 不过通常来说,她们忍者都是独自完成任务,反正她们的任务绝大多数都是潜伏和窃取情报,一个人就够了,额外再加一个人也达不到1+1=2的效果,而这次较为罕见地派出另一位忍者与她合作,还是一位序号较高的忍者,足见上面对这个任务很重视,而且可能有未知的危险性,额外派一个忍者是为了保护她,毕竟她的武力值并不怎么高明,尤其是在北美这片人人持枪的土地上。 “宗主大人亲自派下来的任务?”22号琢磨了一下,不知道宗主现在是在哪里,是否还逗留在红叶学院附近,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也许这项莫名其妙的任务跟红叶学院有关……不,准确地说,由于这项任务涉及奇怪的宗教团体,红叶学院不太可能由官方出面向宗主提出请求,所以多半……是江禅机向宗主提的要求。 22号的猜测不是空穴来风,任谁都能看出宗主对江禅机的另眼相看,几乎是有求必应,也不怪33号嫉妒,但也没办法,谁让人家冒着生命危险救过宗主呢。 她正坐在北美某座城市市中心附近的一家餐馆里吃早餐,面前摆着一份摊开的报纸,这是为了防止有些不开眼的人借故坐到她对面搭讪。事实上她刚刚完成了一项任务,没想到新的任务这么快就到来了。 她摒弃杂七杂八的念头,打开收到的附件,察看任务简报。 情况大致是这样,总部负责后勤的忍者在一些猎奇向、黑暗向的偏门网站上发贴,贴子的内容暂且不管,反正发贴之后,有其他人发来私信,对贴子内容表示出自己的看法和意见,从措辞上看,语法正确,遣词精准,没有新生代泛滥的奇怪缩写,而且很有礼貌,一看就知道发信者受过良好的教育,同时也有很有的教养和涵养,%的网民。 可这不是更奇怪么?用着如此有教养的词句,讨论的却是极为猎奇黑暗的内容,当然并不是什么犯法的内容,起码明面上并不犯法,主要是发表关于古代黑暗仪式的看法。 后勤忍者深谙欲擒故纵之道,没有立刻回复,佯装自己没有看到,故意过了几小时才回复,而在此期间,技术型忍者查找到了对方的ip地址,是位于北美的一所大学里,这就比较麻烦了,很难确定目标。 从对方发来的后续交流内容来看,对方知识渊博,尤其是精通圣经等典故,讨论是经常引经据典来论证自己的观点,时不时还冒出一些拉丁语,负责后勤的忍者虽然受过宗教方面的基础训练,但显然跟不上对方的节奏,很快就在观点论战中败北,不过尽管如此,似乎已经引起了对方的兴趣,进一步通过私信讨论了更多的东西,而负责后勤的忍者则在讨论中佯装不经意地透露出一些个人信息——这就是22号要扮演的人设,一位身处名校,学业成绩较好、人缘不错,由于在图书馆里涉猎过某些书籍而对宗教秘辛产生兴趣的大学生。 双方的一系列交流并不是一天之内完成的,有一个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而对方“惊喜”地发现双方的地理距离并不远,于是试探地询问是否有兴趣见一面,忍者这边当然是求之不得,但同样也有个欲擒故纵的过程,表示要考虑一下再回复,对方则表示不用勉强,只是因为双方在很多方面看法类似,想交个朋友,另外如果愿意见面,会到某些有意思的东西,但对方没有明说是什么东西。 忍者这边判断,对方是有意发展新的成员,因此等了几十分钟之后,发去回复,表示同意见面,对方将地点定在一家闹市区的咖啡厅里,时间是白天。 22号的任务就是扮演这位求知欲过于旺盛的大学生,去和对方见面,如果对方确实是奇怪宗教团体的成员,就要想办法见到更多的成员,核实了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对他们监听和跟踪就易如反掌了。 从在咖啡厅见面开始,27号就会一直随行在侧,暗中保护她,以应付意外情况,如果对方产生怀疑,就掩护她逃跑,毕竟22号不可能穿着忍者服去和网友见面。 22号倒不觉得会有意外情况,她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像这种等级的随机应变不会出什么纰漏,她要做的只是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粗略地了解一下他们之前讨论的内容,不至于当场穿帮就好。 胡乱将剩下的早餐塞进嘴里,她在桌子上扔下略有富余的钞票,起身离开餐馆,坐飞机前往目标城市,路上对容貌和衣着略做修改,并在约定的时间抵达了约定的地点。 进入咖啡厅,她环视在座的顾客,由于双方没有互换联系方式,她不知道哪个才是要见的人,她初步猜测是一个穿着印有日式动漫少女头像的加肥加大汗衫,端着笔记本电脑佯装敲击键盘,眼神却在偷偷瞟她屁股的极客状肥宅。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向她打招呼的却是另一张桌子上的一位中年男性,他询问地叫出了后勤忍者给她设定的网名。 这个男人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合体西服,头发和脸都打理得很干净利索,手表等配饰高档而不浮夸,皮鞋擦得锃亮,从身材看,至少一周会去两次健身房,看着像是医生、律师之类的金领阶层,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这样的人会在网上和陌生人讨论那么黑暗猎奇向的话题,可他准确叫出了她的网名,那么就不会有错。 她在心里向极客肥宅说了声抱歉,向中年男人走过去,并询问地说出了他的网名,中年男人欣喜地点头并请她坐下。 22号跟27号之间没有联络,上面既然指派她们两个完成这项任务,27号就肯定已在到位了,隐身于这间咖啡厅的某个角落正在观察,22号不需要操心27号的事。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中年男人用并不含有性意味的视线打量着她,温和而友好地向她伸出手并自报家门,“我叫布鲁斯。” “泰子。”22号使用了东方人的相貌和名字,蜻蜓点水般握了握手。 名叫布鲁斯的中年男人唤来侍者,两人分别点了咖啡,22号还额外点了一份甜品。 “其实我以为你是一个男生。”布鲁斯笑了笑,“你在网上的头像和语气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女生……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勇敢,敢独自一人来赴陌生人的约会?” 他隔着窗户向外张望,“还是说有一位护花使者等在外面?” “不用找了,是我一个人来的——我承认,我的好奇心战胜了我对陌生人的戒意,或者说,你的谈话吸引了我,我觉得你应该不是一个想要伤害我的人,对吗?”22号反问道。 “当然不会,我约你见面是因为你的观点很有趣,虽然其中不乏稚嫩之处,但正是这份稚嫩令我觉得……耳目一新,我想知道你在现实生活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说道。 “现在失望了?”22号半开玩笑地说道。 “不,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意思,因为你是……这么的年轻,年轻就是财富。” 22号觉得寒暄得差不多了,作为一个毛手毛脚的大学生,不应该显得太有耐心,于是直入正题,问道:“你说有一件有意思的东西给我看?” 她表现出的性急似乎也很合布鲁斯的胃口,他会意地笑了笑,从旁边的座位上拎起他的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一本书。 在他取书的过程中,22号注意到他的公文包里还有类似大学课本的书籍,如果这不是他故意营造的人设,那么从他的年纪和衣着来判断,他很有可能是一位大学教授。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668章 善恶 22号很放松地享受咖啡和甜点,面前这个中年男人不可能有未知的强大实力,合体的西装又注定无法藏匿枪械,所以跟旁边那个极客肥宅一样人畜无害,起码肉体如此,就是不知道他的思想危不危险。 她瞟了一眼他从公文包里掏出的书,是挺厚的一本,而且很重,厚重的原因是它的每一页都是精致的铜版纸印刷,全彩,不过她没有在封底看到条码,应该不是正式的出版书籍。 “你想让我看的就是这本书?”她问道。 “是,也不是——我想让你看的,是这本书的内容,但如你所见,这本书是现代印刷的,它的原版因为过于古老,书页和装订都已经岌岌可危,还有部分书页破损不全,不能像这样随便带出来到处移动,所以只能用现代技术将其每一页拍照打印并装订成册。”他微笑着将书推到她面前。 22号打起精神,看到书的封面是黑底之上勾勒着一个血红色的五芒星,怀着好奇翻开扉页,结果却令她失望了,她不信邪地往后翻,越翻越快,直到翻到最后一页,她终于确认了,整本书里的字,她一个都不认识。 她们忍者都学过世界各种主流语言和文字,但不包括现在已经不再使用的文字,她们的学习时间很宝贵,不会在这方面浪费时间,她们又不是考古学家。 像是读懂了她的表情,又或者本来就不指望她这样一个大学生能读得懂古文字,布鲁斯不带嘲笑之意笑道:“没关系,我可以给你解释里面的内容,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问问你,你对撒旦有什么看法?” “撒旦?”22号重复道。 “对,就是人们常说的那个撒旦。” “呃……”22号对撒旦没什么特别的看法,但想了想后勤忍者是通过发表与众不同的观点从而吸引了面前这个男人的注意,如果自己老生常谈,肯定会令他失望,但让她说出什么有理有据的真知灼见,她又说不出来,于是模棱两可地说道:“我觉得,某种意义而言,撒旦是被误解的。” “哦?原因呢?”他也是精神一振。 22号是老江湖了,从他的反应来看,她这一步是走对了,不过让她再说更多肯定会露怯,便顺坡下驴地说道:“只是我的感觉,你就把这当成……女性的直觉吧——不要小看我的直觉,考试的时候我很擅长做选择题,尤其是那些我不会做的选择题。” “还好你不是我的学生,不过你的直觉是对的。”布鲁斯翻开书里的一页,指着22号看不懂的文字说道:“这本书里记载着真相,让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一提到撒旦,人们的第一印象往往是可怕的恶魔、与上帝做对的坏蛋,对吧?这是圣经给大众造成的根深蒂固的印象,不过……仔细想想,撒旦真的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么?” 22号想了想,圣经她是读过的,不过如果跟上帝作对这件事本身不算是作恶的话,那其他明确指出是撒旦所为的恶行好像确实没什么了。 “引诱亚当和夏娃?”她说。 “如果你把这看成是恶行,那如今就没有人类了。”布鲁斯笑道,“当然,今天让我们暂时忘掉科学和进化论。” 22号词穷,找不出其他的事例了。 “或者退一步讲,即使撒旦做过一些坏事,那么他做的这些坏事与洪水灭世相比又如何?试图通过无差别杀戮来净化这个世界的,难道是撒旦?”布鲁斯收敛笑容,变得严肃起来,“我还可以帮你举出更多的例子——有人说,撒旦曾经附身于希律王,杀死了伯利恒所有两岁以下的男婴,令伯利恒再也听不到婴儿的哭声,可上帝也曾杀死所有埃及人的长子,伯利恒只是一座城市,埃及可是一个国家。当然,我再次强调,让我们暂时忘掉课本上的科学和历史,专注于讨论神和魔。” 22号承认,他的话语很有蛊惑性,而且听起来不无道理,起码以她对神学的了解,无法做出有效的反驳。 “当我们信仰上帝时,我们信仰的是什么?”他引用村上春树的经典句式。 “……秩序?” “不,是恐惧。”他摇头,“你仔细想想,无论是佛教、基督教或者其他宗教的典籍里,最多的篇幅都是在描述反抗神、佛会遭受的惩罚,佛经里不遗余力地描述十八层地狱有多么可怕,圣经里的上帝则轻描淡写地将所有反抗他的人处死。没错,人们信仰上帝,其实是在恐惧着上帝,恐惧于他冷酷无情的惩罚会落到自己头上,佛教和基督教典籍里的通篇内容其实都可以归纳为两个字,顺从——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而且会亡得很惨,通过这样的恫吓来逼迫大众皈依。” “所有人都畏惧上帝,只有一个人除外。” 22号终于明白他想说什么了,“撒旦?” “没错,有人提出了异议,在约翰·弥尔顿那本著名的《失乐园》里,上帝代表着腐朽堕落的统治者,而撒旦则代表着反抗暴政、追寻自由的叛逆者——也许你会说这是文学创作,不过在这本书里……”他拍了拍桌上的那本书,“这本古书揭露了更多真相。” 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巧舌如簧,22号是有备而来,依然被他说得有些动摇,如果是换成更容易被蛊惑的人,比如真正的普通大学生,很可能被他彻底动摇了三观。 “撒旦是唯一敢于带头反抗上帝的人,圣经里把他描述成十恶不赦的恶魔,可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他错就错在输掉了一场无关正义的战争,而历史和传世经典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掌握话语权的是胜利者,仅次而已。” 在他的口中,撒旦成了一个悲剧式的英雄,无数次被上帝打倒,又无数次坚强不屈地站起来,如果将背景换成现代世界,妥妥是少年热血漫画的主角模板,很容易勾起听众的中二之魂,而如果将撒旦与他的恶魔基友们之间的互动增加一些暧昧成分,又会受到无数腐女的追捧…… 不过22号见多识广,她也许确实无法反驳他这些引经据典的论述,她也承认他说的这些东西之中,牵强附会的成分并不多,她无法判断上帝与撒旦到底孰善孰恶,可能都不是什么好鸟,也许正如他所说的,那些宗教典籍确实是通过恐惧的手段来逼迫人们选边站队,不过至少有一点她是肯定的,即使宗教典籍的手段并不光明,但至少它们是在用不光明的手段逼人向善,而撒旦的信徒们所做的事就不好说了。 表面上,她像是被他的话所吸引,专注地倾听,两眼放出神彩,连咖啡都凉了也没再去碰,但心底她还是保持着冷静,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任务。 “还有弥赛亚,你听说过弥赛亚吧?”他越聊越兴奋。 “当然,预言中的救世主?”她配合地回应。 “这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他遗憾地摇头,指了指车水马龙的窗外,“你觉得这个世界需要拯救吗?” 22号侧头望过去,冬日的午后,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很多人都在期待着圣诞节的到来,脸上洋溢着笑容,虽然更多的是期待放假和礼物而不是纪念上帝的诞生,人们就是这么的现实。 “我觉得起码现在不需要。”她说。 “我告诉你,弥赛亚并不是救世主,恰恰相反,弥赛亚是灭世者——你仔细想想,弥赛亚总是带着灾厄而来,先杀死世界上九成的人,然后拯救剩下那一成他认为值得拯救的人,就如淹死全世界的生灵,然后只拯救能坐满一个方舟的成对生物,这就算是救世主?伪善者!”他愤慨地轻轻捶了一下桌子。 “这本书里说得很清楚,如果没有弥赛亚,就不会有灾厄,所以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办?”他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她,“你听说过那个‘电车难题’没有?一个疯子将五个人绑在电车轨道上,一辆失控的电车正在驶来,但是你可以扳动一个拉杆,让电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而那条轨道上只绑着一个人——考虑到以上情况,你是否会拉动拉杆?” 见她面露迟疑,他又进一步追加条件,“如果一条轨道上绑着全世界的人,另一条轨道上只绑着一个人呢?你会不会为了救更多的人,而令自己的双手沾上鲜血?哪怕是无辜者的鲜血?” 22号看出来了,这个问题极为关键,不容她逃避,也不容她打马虎眼,她的回答将决定任务的成败。 虽然她内心之中才不想做这种题,如果让她在现实里遇到这种事,她会看哪边有她认识的人就优先救哪边,如果都没有,就想想其他办法,但这样的回答肯定不行。 她神色纠结地想了想,咬着嘴唇说道:“我愿意。” 他再次绽露出笑容。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669章 牧羊人 22号对这些哲学类的思想实验没有什么兴趣,本来就没什么正确答案,难道她选择为了救一个自己认识的人而选择让更多的人去死就错了?更何况即使有人在口头上道貌岸然地选择牺牲自己认识的人而救更多人,实际遇到这种情况又未必会真的这样做,言语和行动从来都是两码事。 因此,虽然看起来这个叫布鲁斯的男人对她的回答挺满意,但如果他仅仅因为她的口头表态就选择毫无保留地给予她足够的信任,那么她就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她们想找的人,因为一个极端隐秘仅有线下集会的宗教团体,这么轻信陌生人,恐怕早就被人将底裤都扒光了。 “我觉得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足够坚强又有自己主见的人,应该都会跟你做出相同的选择。”布鲁斯呷了一口咖啡润润喉咙,“大部分唯唯诺诺的普通公众,大概在那种场景下都会吓瘫在地,哭爹喊娘,为了自己的道德和所谓的良心而拒绝做出任何选择,在惨剧发生之后因为受到舆论的谴责而不堪忍受,最后结束掉自己的生命以求解脱。” 22号想了想,他描述的这种情形很有可能发生,媒体舆论总是喜欢在事后站在道德至高点上将当事人喷得体无完肤,而在现场无法果断做出选择的人,很难受得了这种万夫所指。 “你为什么说弥赛亚会带来灾厄?”她问道,“有什么证据么?我知道这本书里写了,但因为一本不知来历的书里写了就深信不疑,这也太傻了。” 他对她的质疑没有生气,望向窗外的行人,似是答非所问地说道: “芸芸众生,大部分都是没有主见、没有胆识的绵羊,只会被动地跟随主流,跟随走在前面的领头绵羊,但如果领头绵羊生病神智不清,将它们引向万丈深渊呢?人们寄望于有一个更有远见、无所不知的牧羊人来带领他们——耶和华是我的牧者,他在这方面很称职,会大声吆喝羊群,如果哪只羊不听话还会用鞭子抽打,不过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他并不把羊群当成跟自己一样平等的生命。” 布鲁斯说到这里,向22号问道:“如果你有一座牧场,里面养着几千头绵羊,但是绵羊之中突然爆发了烈性瘟疫,陆续有绵羊开始染病死亡,这时你会怎么办?” 22号想了想,“为了避免损失进一步扩散,应该会将染病以及疑似染病的绵羊集体灭杀吧。” “正确的选择,上帝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会有大洪水,将世界重置,有杀错,无放过,站在牧羊人的角度这当然没错,但如果你是其中一只没有染病的绵羊呢?”他问。 “那我会很冤,也会很不甘心。”22号承认,“但我目前没看到有类似的征兆出现,你指的疾病是什么?” “超凡的力量。”布鲁斯说道:“令绵羊拥有了可以挑战上帝的资本,这是上帝绝不允许的。有某些超凡者甚至妄图染指造物主的领域,制造出了一些不应该存在的生物,你听说过东方有一匹长翅膀的飞马吧?如果你是牧羊人,你会允许羊群挑战你的权威么?” 22号明白了,原来梅一白死了这么久,她营造出的风波依然久久不息,还一波更甚一波。 “你是超凡者么?”他再次打量她,“你可以说实话,就算是也没关系,咱们都是绵羊而已,我们并不敌视超凡者,但上帝可不会这么想。” “我倒想是,可惜不是。”她自嘲地笑道。 他点头,毕竟超凡者的绝对数量还是极少,不是那么容易恰好碰到的。 “上帝不会允许超凡者的存在,如大洪水一样席卷全球的灾难即将到来,作为他代言人的弥赛亚会打开异界之门,令来自异界的猛兽将全世界吞噬殆尽,阻止这一切的唯一办法就是杀死弥赛亚!” 22号一惊,他对异界之门的描述与“通道”非常相似,是神棍信口胡言的巧合吗? 布鲁斯注意到她脸色微变,正想询问,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刻说道:“跟你聊天很有意思,不论是你对撒旦的看法,还是刚才的思想实验,都对我启发很大,不过我接下来还有点儿事,等晚上的时候,可以在网上继续咱们的讨论……” 她决定行险,因为自从见面以来,一直是布鲁斯在主导谈话,如果节奏和话题一直被他掌控着,说不定哪个话题她就答不上来了,或者回答不令他满意,毕竟她在神学这方面是个半吊子,临时抱佛脚的效果终究有限,与其那样,她还不如出其不意地打乱他的节奏,以免他又想出什么幺蛾子的话题。 她摆明了告辞的态度,将杯子里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从手包里掏钱包做出要买单的样子,她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咱们谈的这些,在网上都可以谈,没必要特意在线下见面,那么这个约会就是浪费时间,这本书你说得再屌我也看不懂,谁知道里面的内容是真的假的,如果你拿不出实质性的东西来吸引我留下,那对不起,本姑娘恕不奉陪,没工夫跟你闲扯淡。 果然,她突然的告辞令正在兴头上的布鲁斯猝不及防,他本来准备好的其他话题一下子派不上用场了,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姑娘想走,他敢强行阻拦? 留给他犹豫和思考的时间极少,她已经掏出了信用卡,马上就要刷卡结账走人了。 22号也是在冒险,如果他真的没有阻拦地放她走,那只能证明她表现得很失败,离他的标准差得太远,令他对她的告辞一点儿也不惋惜,又或者他根本不是她们想找的人,反正挨2号一顿骂是免不了的,说不定还会连累27号也一起跟着挨骂。 “等下!”布鲁斯情急之下,来不及多做考虑,向侍者摆手示意由自己来买单,对22号说道:“如果你的事不是很重要,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开开眼界?” “哦?”22号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你指什么?” “这个我暂时不能说。”他扫了一眼周围,“场合不对,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22号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初中生,早知道男人的话不能轻信,万一他把她带到他家里,要给她看他的“大宝贝”呢? 她故作为难地沉吟,“也不是特别重要,但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我不太想推掉。” 布鲁斯没办法,如果他刚才没叫住她也就罢了,既然他叫住了她,然后还是被她走了,他一个大男人也太没面子了。 他稍微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道:“降神会,听说过么?” “降……” “嘘!小声点儿!” 布鲁斯紧张地偷瞄着周围,生怕别人听到。 22号露出古怪的表情。 布鲁斯不得不进一步解释道:“不是你想象的那种,荷尔蒙过剩的青少年为了寻求刺激而玩的碟仙游戏,而是真正的……降神会。” 他的脸微微涨红,费尽口舌解释这些像是对他的羞辱,本来应该是在她的请求下,他矜持地答应带她去才对,他就像是无意中打错了一张牌,然后为了挽回局面而提前泄露了底牌的赌徒。 22号装出感兴趣的样子,眼睛一亮,“降神会我倒是没有参加过,真的可以带我去么?” 他们是在黑暗猎奇向的小众网站里认识的,那么她就必然对这种黑暗猎奇向的东西感兴趣,否则就不符合她的人设了。 “当然。”布鲁斯终于松了一口气,跟侍者结了账,示意一起出去。 来到咖啡厅外面,他看了看周围没人,又低声说道:“话说在前头,带你去是可以,但我想问问你,你是想浅尝辄止地随便见识一下,还是想……亲自参与其中?” “我也可以参与?完全没有经验也可以?”22号确认道。 “经验无所谓,倒不如说,没参加过那些搞笑式的降神会更好,但我们有个规定,只有我们团体的成员才可以参与降神会。”他意有所指地注视着她。 “要加入你们,需要什么特殊的手续或者条件?” “我们对新成员的标准要求很高,但我觉得你应该不成问题。”他没有正面回答,挥手拦住一辆出租车,自己先坐进去,开着车门问道:“你来不来?” 这是他夺回主动权的尝试,同时也是一道考验,如果22号连这种胆量都没有,即使她成为他们的一员也没有任何意义,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这种小小的冒险算得了什么?当然,正常人是不太可能就这么跟陌生人上车,但他们需要的是正常人么? 降神会这种东西听起来就很可疑,无论信不信,敬鬼神而远之总是没错的,22号觉得,这种情况下会上车的女性不是疯就是傻,不过她要扮演的就是一个够疯狂、好奇心压倒理性的女大学生,她认为他们需要的也是这样的人,于是不假思索地也坐进后座,干脆地说了一句:“开车吧。” 第670章 潜入 出租车在布鲁斯的指引下,开了一段时间之后,先是在路边停下,有一个陌生人等在路边,布鲁斯让22号交出手机和一切通讯以及录像工具,并解释这样做的原因是不想降神会的内容被偷偷录像并放到网上,承诺等回来的时候就会把手机还给她,如果她不愿意,那么在这里下车也行,他会让司机再把她送回出发地点或者送回家。 22号倒是无所谓,既然已经上了贼船,那就不能在这里半途而废,反正即使有什么事,还有27号呢。她没有多问,配合地将手机将给路边那个人,布鲁斯对她的干脆很欣赏,让司机继续开车。 出租车越走越偏,很快来到了郊区,周围的树林渐渐多了起来,路上的来往车辆却越来越少。太过镇静就显得太假,22号有意在脸上流露出少许的紧张,同时用小动作表达内心的忐忑,而这也被布鲁斯看在眼里。 最后,出租车停在一栋独栋别墅门口,尽管隔着树木隐约能看到附近还有其他的独栋别墅,但距离至少有几百米。 这时已经是傍晚,布鲁斯说了一声到地方了,就跟22号一起下车,22号打量着这栋别墅,似乎很专注,不过暗中用余光观察着布鲁斯的动向,只见他似乎并没有付车费,出租车就径自驶离,而这令她恍然大悟——这辆出租车和司机都是他们安排的,即使她在这里人间蒸发,警察也别想找到出租车司机来问话,而这栋房子……也未必是买的,很可能是租的,而且还是短租,随时可能人去楼空。 如果只有22号独自前来,她肯定开始紧张了,因为这次任务跟她以往的任务是不一样的,以前她都是伪装成目标里的一名成员混在其中,但这次她没有足够的信息,没办法这么做,在没有忍者服又没有任何武器的情况下,她的安全无法保障。 好在有27号随行,虽然27号没有露出踪迹,但她相信27号一定就在附近,正在默默地观察,若是27号察觉到极端危险的情况即将发生,肯定会出手干预。 “就是这里?”她问道。 “对,进来吧,大家已经在等着了。”布鲁斯按了门铃,冲着门口上方的监控摄像机比划了一个手势。 大门被打开,布鲁斯示意她进屋。 对普通人而言,理论上这是最后一次掉头就跑的机会,虽然也未必能跑得掉就是了。 22号当先走进屋里,门口等着一个络腮胡男人,手里拿着一台仪器,示意她张开双臂,分开双腿。 “这是什么意思?”她问道。 “抱歉,以前发生过不太好的事,有些人带着隐藏着摄像头进来,想在网上出风头,闹得很不愉快,所以……”布鲁斯解释道,并顺手把门关上。 22号像是受到侮辱但可以忍耐似的板着脸照做,络腮胡用仪器在她全身上下扫描了一遍,但22号除了手机之外确实没带着其他电子设备,手机也早交出去了,络腮胡向布鲁斯点头,表示没问题。 布鲁斯再次道歉,请22号跟着他往里走。 在玄关处的柜子上,摆着几套叠起来的黑色衣服,布鲁斯脱掉西装外套,当先拿起一件披在身上,原来是一条黑色带兜帽的长袍,还有一根白色的布质束带系在腰间,让22号也拿一套穿上。 22号依样画葫芦,兜帽较为宽大,这套长袍穿上之后,脸的大部分都会被兜帽的阴影所遮挡,长袍的胸前绣着一个暗红色的五芒星。 布鲁斯没有领她上楼,而是拉开一扇侧门,门后是向下倾斜的楼梯,显然是要带她去地下室。 22号在前,他在后,等他自己也进入侧门后,就将门锁上了。 “不用担心,只是为了防止无关人士打扰。”布鲁斯说道,“降神过程需要肃穆的气氛。” 尽管楼梯里也有灯,但光线不强,而且灯光是从头顶射下来,戴着兜帽的他,神情完全被兜帽的阴影所遮挡。 侧门比较窄,27号不可能在布鲁斯开门时挤进来,此时一定被关在外面了,22号有些担心27号能不能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打开那道门锁,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如果这时候过于恐慌反而会送了自己的命,只能既来之则安之,随机应变,利用自己以往丰富的经验来度过这一难关。 沿楼梯往下走,22号听到前方传来窃窃私语声,只见地下室里已经聚集着十几个人,全都穿着和她一样的黑袍白带,几乎连性别都不太能分得出来。 “久等,我是最后一个么?”布鲁斯问道。 “是的,但好饭不怕晚。”一位女性黑袍人说道,“旁边那个是你带来的新人?” “没错,她叫泰子。”布鲁斯介绍道。 “欢迎。”这些黑袍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口音很杂,刚才那个女性黑袍人带着较为明显的拉美口音。 “这位也是新人,是我带来的,其他人已经认识过了,她叫妮其。”又有一位黑袍人指着身边的一个黑袍人说道。 “今天很难得,居然一下子来了两位新人,而且还都是女性。”拉美口音的女黑袍人明显有较高的地位,她隐隐站在所有人的主位,可能就是这场降神会的主持。 要说现在的场景很令人毛骨悚然,除了刚才那一段楼梯有灯之外,昏暗的地下室里只点着一些蜡烛,身份不明面目不清的黑袍人装束诡异,烛影随着黑袍人的移动和呼吸而摇摆不定,地下室空间很大,烛影照不到的地方影影绰绰,简直跟鬼片现场差不多,就连22号这种久经战阵的老江湖也不禁心头发紧。 “泰子,妮其,布鲁斯跟你说过了吧?我们的降神会不对外公开,只有我们的成员才可以参与。”拉美女人说道。 “说过了。”22号的声音发颤,透着紧张,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说过了。”妮其点点头,她似乎比22号镇静一些。 “那好,欢迎你们加入。” 22号一愣,等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呃……我现在已经算是加入了?” “是的,从你们踏入地下室开始,就已经算是我们的一员了,不过目前只是临时成员,等过了今晚的降神会,你们就算是正式成员了。”拉美女人说道。 22号心里起疑,虽然绝大部分有常识的普通人恐怕在半路就已经跑了,胆肥到能坚持到这里的普通人百不足一,但这样就算是加入了,对于一个隐秘的地下团体来说,还是有些过于草率,八成没那么简单,如果说过了今晚的降神会才算是正式成员,那这个降神会的过程很可能暗藏考验,而且是绝不容易过关的考验。 正常人来到这种陌生而诡异的地方,都会本能地选择在走下楼梯之后止步,至少会站在离楼梯最近的地方,以防情况有变,可以最快逃离此处,比如那个叫妮其的新人就是这样,不过这样就要背对楼梯,22号没有这样,她又往前走了几步,选择可以侧对楼梯的角度站着。 兜帽的阴影隐藏了所有人的面目,也隐藏了22号的视线,她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楼梯那里,她必须要给外面的27号创造机会来开锁。 “我说,咱们非得穿着这些黑袍么?老实讲,有些令我毛骨悚然。”她开口道,将在场者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是的,这是仪式的一部分,我们的成员都必须遵守。”布鲁斯说道。 “我这个临时成员也不能例外?这衣服怪闷热的,还有这地下室,不能开灯么?感觉好憋闷,是不是蜡烛快把氧气都耗光了,我好像快不能呼吸了……”22号像个傻大姐一样开始发牢骚,还啪嗒啪嗒地拍着胸口,扯动胸前的黑袍。 这些黑袍人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粗神经的新人,正常人来到这里,哪有心情抱怨这些?吓都快吓尿了好吧,虽然他们寻找的就不是正常人,但……这人也太不正常了,难道是个神经病? 其他黑袍人望向布鲁斯,后者也很尴尬,22号在咖啡厅和路上的时候明明都挺正常的,怎么突然发疯了? 这时,22号注意到,楼梯顶部的光线稍稍变得明亮了一些,然后又立刻恢复原样,她知道27号就是利用她闹出的动静掩护了开锁的声音,悄悄进入了地下室。 有可靠的同僚在场,22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毕竟谁都不想死,她可以死在更有价值的战场上,唯独不想跟耗子一样死在这种不见天日的阴沟里。她不知道27号的能力是什么,但既然2号派27号来护卫,就肯定是战斗型能力,只要这些黑耗子里没人携带枪械,就能轻易把他们全都打趴下——当然,如果他们没枪,22号的身手就足够把他们打趴下了,27号是应付意外情况,比如他们有枪,或者……他们之中有超凡者。 “噗!我在开玩笑!”22号噗嗤笑道,“我看气氛太严肃了……好吧,权当我没说。” 第671章 召唤 不可否认,22号营造出的这个生硬的小插曲令在场的黑袍人都心头起疑,要么怀疑她的神智不正常,要么怀疑她在搞什么鬼,毕竟她的反应和正常人相差太多了。 22号自己也很清楚,不过即使兜帽的阴影没有遮住她的脸,她也会面不改色地面对他们,因为他们怀疑也没用,他们无法从她身上找出任何证据,就算搜身也找不到任何异常。 假如没有27号暗中助阵,22号可不敢这么嚣张,多半是谨言慎行,小心观察,以免惹祸上身,她觉得现在这些黑袍人肯定忍无可忍,想吼她“严肃点儿,降神呢!” 话虽如此……22号敢于嚣张是因为她有恃无恐,她倒是纳闷这个叫妮其的女人是脑子不正常还是吃错了药,竟然敢于跟着来到这里,而且即使她闹出一个小插曲,也没见这个妮其表现出多么慌张的样子——尽管看不到妮其的脸,但还是可以通过肢体的小动作来判断一个人的心态。 从22号来到地下室之后,这个妮其说的寥寥无几的数个单词都显得比较镇静,口音也是标准的美式英语,没有多余的语气助词,给人以干练的印象,当然从寥寥几个字来判断过于草率,但22号很擅长在接触的短时间内抓住一个人的外貌特征以及性格特征。 这个妮其会是什么人呢?懵懂的无知少女,还是天生对黑暗猎奇的事物感兴趣的人? 心情放松下来之后,22号就有多余的闲心来想更多的事。 “泰子,这里是很庄重的场合,不是开玩笑的时机,下不为例。”拉美口音的女人冷冰冰冰地说道。 “我知道,抱歉。”22号的声音毫无悔改之意,她觉得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最糟糕的情况,大不了现在就将这些人全都打趴下,扯到他们的黑袍,逐一查验他们的身份,再逼问他们的秘密,至于逼问的手段她有很多,不怕他们拒不吐实。 现场最不自在的算是布鲁斯,他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鲁莽,明明应该对22号做更多的试探再把她领过来,结果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脑子一热,被22号牵着鼻子走了,等今天降神会结束之后,如果“泰子”能正式入会倒也罢了,否则他免不了被臭骂一顿,说不定还会被扔去打杂,比如当司机或者在门口当安检。 “好了,时间不早,让我们开始吧。”拉美女人说道,然后弯下腰,扯开了覆盖着地板的一张地毯。 地毯下面原来另有洞天,地板被挖成五芒星造型的凹槽,借昏暗的蜡烛,不知道是不是22号的错觉,凹槽里面是紫红色,不知道是染料还是……干涸的血液。 “来,大家手拉手围成一圈。” 黑袍人已经自发地围着五芒星凹槽手拉手围成一圈,中间留了两个空位,显然是给22号和妮其准备的,等她们两个补足空位,拉美女人深吸一口气,高声吟诵道: “愿荣耀归于撒旦,大地之父!” “致敬路西法,我们的指路明灯!” “从虚无的过去,至现在,到未来——撒旦的王国永不消亡!” 接着,除了22号和妮其之外的黑袍人齐声三呼“撒旦万岁”,拉着22号的黑袍人晃了晃她的手,示意她跟着一起喊,22号无所谓,喊就喊呗,又不会掉块肉,于是也喊了起来,喊的声音还挺高,不过那个叫妮其的新人似乎没有喊。 喊完之后,地下室重新归于安静。 22号本来还有一丝期待会发生什么,不过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些黑袍人似乎感到很诧异,甚至产生了一些恐慌和骚乱,22号感觉握着自己的两只手都在颤抖和出汗。 “撒旦没有回应我们!” “撒旦为什么没有回应我们?” 他们六神无主地交头接耳,这令22号心中一动,因为他们显然不是头一次举行这样的仪式,但他们有这样的反应,难道说以前撒旦会回应他们的呼唤? 当然,这也可能是他们在演戏,演戏给她们这两个新人看,实际上撒旦从来没回应过他们的呼唤。 但如果他们不是在演戏……22号听说了那个自称是撒旦的恶魔已经被圣剑加粒子炮重创而被逐回地狱,回应不了他们的呼唤也是正常的。 “不要恐慌!”拉美女人喝道。 一个黑袍人急道:“但是……” 拉美女人说道:“你们知道撒旦在忙着寻找弥赛亚,可能暂时没时间过来,不过没关系,今天我们呼唤另一位黑暗之主,给撒旦的事业找一个帮手。” 这些黑袍人渐渐镇静下来,果然拉美女人是他们的主导者。 22号感觉两侧握住自己的双手力道减弱,随即所有人都松开了手。 22号等着看他们还有什么表演,这时只见拉美女人突然从黑袍里抽出一把匕首,22号心里有底,虽然惊讶但没有妄动。 “我们邀请黑暗之主入住我们的家。”拉美女人说道,一手握着匕首,将刀刃置于自己另一只手的手心,“吾血即是你血。” 话音未落,她轻轻一划,锋利的刀刃割开了她的手掌,鲜血迅速沿着掌缘淌落,滴入地板上的五芒星状凹槽内。 她流血的那只手保持着置于凹槽上方的姿势不变,另一只手将匕首递给旁边的黑袍人,后者做了同样的事——割破一只手掌,复述“吾血即是你血”,将鲜血滴入地板凹槽,再将匕首递给下个人。 22号看得连连皱眉,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他们割破手掌时连哼都没哼一声,看来他们已经习惯了做这种事,光是这种自残身体的狠辣就不是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 很快,染血的匕首递到了22号手上,她拿着匕首像是拿着一支烫手的山芋,她倒不是怕疼或者下不了狠手,而是怕之前割手的这些黑袍人之中会不会有谁患有血液性的传染病,像是艾滋之类的,万一她要是因此被传染上,岂不是冤死了?天知道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有没有滥用非法药物或者滥交史,十几号人里,说不定就有这样的人。 她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盯着自己,她在心里把2号骂了个狗血淋头,发誓再也不执行这种莫名其妙的任务了。 但是没办法,起码这次她得硬着头皮挺过去。 别人都是用匕首两侧的刀刃划破手掌,她盯着匕首看了半天,最后一咬牙,用匕首的尖端刺破自己的手掌,好在她对自己的身体有足够精准的掌控力,没有划得太深,避开了主要神经,又足够让血液流出来。 黑袍人彼此交换了一下视线,他们还真没见过用匕首尖刺手掌的人,但好像也没有规定说这么做不行。 有人干咳一声,提示22号别光是顾着流血,还得说台词。 “吾血即是你血。” 22号没办法,复述之后,见黑袍人没有其他反应,又将匕首递给下一个黑袍人。 之后的黑袍人,没像22号这么事多,都是用刀刃划破自己的手掌,包括妮其在内。 在场的十几人,全都向前平伸着一只手掌,任掌心中流淌的血液滴入五芒星状的凹槽内,直到伤口开始自然止血,血液流出的速度减缓到趋于停止,拉美女人率先收回了手掌,抽出系在腰间的那根白色束带,将其如绷带一样缠住受伤的手掌止血,其他人也跟着效仿。 五芒星状的凹槽已经被鲜血染成暗红,但也仅仅是染红而已,毕竟滴落的血液会被地板吸收,目前的血液不足以将凹槽填满。 22号手掌的伤口火辣辣的钻心疼,她满腹怨气,恨不得立刻跳出来说老娘不跟你们玩了。 “nosinvitesharielindomumnostram。” 之前拉美女人一直是用英语说话和念诵的,此时却突然换成拉丁语,好在22号略懂一些拉丁语,能听出她是在邀请一个叫shariel的人进入这个家。 这个名字并不算完全陌生,22号在飞来这里的路上查阅过后勤忍者发送来的相关资料,好像在里面扫过一眼这个名字。 她努力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这是除了撒旦之外另一个堕落天使的名字——杀戮天使昔拉。 “rogamusautemsharieliungerenobisadmensam。“ 拉美女人接着吟诵,邀请昔拉在餐桌入座,不过22号纳闷这里哪有餐桌? 22号突然感到闷热的地下室里突然产生了一股针刺般的寒意,后颈的汗毛全都立起来了,而且他们全都在室中心围成一个圈站立不动,背对周围的蜡烛,蜡烛的火苗不应该受到什么扰动,这时火苗却突然开始摇摆不定,令室内鬼影幢幢。 危机感油然而生,22号察觉事情可能有些不对劲。 拉美女人歪着头,像是在倾听什么声音,然后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我们有伴儿了。” 话音未落,她那只没被割伤的手探入黑袍里,22号还以为她要拿什么东西,就听砰砰几声巨响,火光和硝烟撕破了她的黑袍,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室内本应空无一人的角落突然出现五彩斑斓的黑与流淌的红,穿着忍者服的27号仰面倒地。 第672章 行险 突如其来的异变令所有人全都惊诧莫名,因为这一切来得太快,转折太过突然,就像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突然飞雪连天,这不是任何人可以预判的。 尤其是22号,她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傻了,她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论强敌她也见过几个,顶级高手最近更是有幸遇到了不少,但形势之凶险,尤以此时为最。 她本来还指望着27号保护她,结果27号根本连任何行动都还没有,就已经中弹倒地,这并非是27号的无能,22号相信,即使换成宗主处在27号刚才的位置,换成任何高手处在27号刚才的位置,同样也躲不过这几枪,因为这几枪来得太突然。 22号自己不是白给的,她有信心在这些黑袍人没有持枪械的前提下把他们全放倒,即使他们有枪,她也未必没机会,关键是得有反应时间啊,像刚才拉美女人将手伸进黑袍里,谁能想到她是要隔着黑袍开枪?她根本没有掏枪瞄准的动作,没有任何征兆,就这么突然开枪了,在这么昏暗的地下室里,谁能防得住?谁能躲得开? 当然,最令22号震惊且不解的是,拉美女人如何得知27号躲在那个角落里?就连22号都不知道27号的准确位置。 现在一个巨大的难题摆在22号面前,就如之前布鲁斯给她出的那道思想实验一样令人头疼——她该怎么办? 飞奔过去查看27号的伤势?出手夺枪?还是静观其变? 像这种侦查和搜集情报的任务,往往都是单人完成,很少有组队的情况,22号也没遇到过类似的状况,她拿不准27号的伤势有多严重,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夺枪成功,不知道其他黑袍人是否也藏了枪,但静观其变无异于眼睁睁看着同僚死去。 其他黑袍人的困惑程度一点儿也不亚于22号,起了一阵骚动。 “这人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 “见鬼了!” “我的耳朵……” 枪声在封闭的地下室内显得格外震耳欲聋,离拉美女人最近的一个黑袍人被震得双耳刺痛,但其他人全都顾不上他了,震惊地盯着倒在血泊里的27号。 “露西亚,这个人是哪来的?”布鲁斯问拉美女人。 名叫露西亚的拉美女人破洞的黑袍里抽出握枪的手,冷冷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你过去看看。” “?” 布鲁斯没想到,因为自己多嘴一问,这差事就落到了自己头上,后悔得想抽自己。 “我去吧。” 22号挺身而出,感受到这些黑袍人质疑且怀疑的视线,她补充道:“我是医学生,或者你们之中有医生?” 在后勤忍者、22号与布鲁斯在线上线下的交流中,并未提及22号扮演的这个女大学生所学的专业,所以在这点上,她可以自由发挥,再说她也不是对医学一窍不通,她对人体解剖学的了解程度不亚于任何一个执业医生,只是没有做手术的经验而已,因为她要精确控制自己的肌体,必须要精通解剖学。 布鲁斯探询地望向露西亚,后者稍加沉吟,点头允许。 22号尽量镇静地走向血泊中的27号,蹲下察看她的伤势。 27号中了两枪,一枪在腿上,没伤到腿骨和大动脉,这个还好,另一枪在腹部,但是没有贯穿,子弹还留在身体里。 “她伤势很重,必须马上止血!”22号回头对露西亚说道。 “是个女的?”露西亚想了想,说道:“把她拖过来。” “暂时不要移动她的身体比较好……” 22号还没说完,露西亚对身边两个黑袍人说道:“去,把她拖过来。” 那两个黑袍人见没什么危险,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拖动27号,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原本已经失去意识的27号被疼得又稍微清醒过来。 22号气得咬牙切齿,但还是强忍着怒火,此时情况不明,还不到最后关头,小不忍则乱大谋,贸然撕破脸就没有退路了。 27号被拖到地下室中心,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的身体正好被放在五芒星状凹槽的中央位置。 地下室中心的光线稍好,黑袍人看清了27号的装束,大部分人都不认识这身古怪的黑衣。 “竟然是超凡忍者?”露西亚却是一个识货的人,认出了27号的身份,语气也产生了些许波动,因为她既然知道这是超凡忍者,就不会不知道超凡忍者的对等报复原则,要说她一点儿也不忌惮,那显然不现实,不过她的倚仗就是他们的行动和身份向来隐秘,只要今天的事不泄露出去…… “超凡忍者是什么人?”布鲁斯问道,“我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一群睚眦必报的疯女人。”露西亚啐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谁也不能说出去!” 黑袍人的视线全都落到22号和妮其的身上,这视线很难说是抱有善意的。 22号暗叫糟糕,她原本存有一线侥幸心理,寄望于露西亚认出超凡忍者之后就及时收手,但看来露西亚是打算一条路走到黑了,刚才说的这句话无异是要杀人灭口,根本就没打算放27号活着离开,连她和妮其都很可能要遭受无妄之灾。 22号绞尽脑汁,她已经不奢望能完成任务了,只要能带着27号安全逃离这里就是最大的胜利。 她观察形势,确认露西亚是今天这场降神会的灵媒,也可能就是这些黑袍人的首脑,她认为唯一的机会就是趁其不备挟持露西亚,以露西亚为人质,逃出生天,但令她迟迟没有付诸于行动的,就是露西亚怎么察觉27号的准确位置,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解答,22号接下来的任何行动都有巨大的隐患。 好在其他黑袍人也有这个疑问,布鲁斯纳闷地问道:“露西亚,你刚才是怎么发现这个人的?” 露西亚冷哼道:“是昔拉告诉我的,她告诉我那个角落里藏着一个不速之客。” “啊?咱们成功了?成功地召唤出了昔拉?她在哪里?”黑袍人们激动得左顾右盼,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寻找那位传说中的杀戮天使。 “她就在咱们身边徘徊,只是她还很虚弱,想满足她的胃口靠普通的祭品是不行的,必须是用超凡者当祭品,现在正好有送上门的了,只要昔拉恢复一定程度的力量,什么忍者不忍者的,全都不值一提!”露西亚说道。 22号闻言惊疑不定,难道这个露西亚真的召唤出了昔拉?她是不太相信这么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有这样的本事,但之前那股针刺般的寒意又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昔拉,又是谁将27号的位置告诉露西亚的? 更令她惊惧的是,露西亚竟然要把27号当作活祭品? 27号腿部和腹部的血流不止,躺在五芒星中央的她,流出来的血全都流进凹槽内,这可比他们刚才割手流出来的血液数量多多了,22号此时有些怀疑,凹槽的容积难道就是按照人体的总血量来设计的? 一旦27号的血液尽数流入凹槽内会怎么样?27号肯定会死,昔拉难道会借献祭超凡者的生命而获得力量? 22号细思极恐,难道撒旦也是通过这种方式而获得了力量? 如果这些答案都是肯定的,那么这个露西亚……恐怕也是一位能力特殊的超凡者,她类似于一座连接阴与阳、生与死的桥梁,通过这种黑暗而邪恶的仪式将力量在濒死的超凡者与灵体之间转移? 光是露西亚这个名字,听着就跟路西法有可疑的亲戚关系。 唯一的好消息是,22号姑且可以认为,即使昔拉真的存在于地下室里,她的力量也极弱,能做的恐怕也只是跟露西亚低语通风报信这种程度,并不比幽灵强多少,否则堂堂的杀戮天使,犯不着假路西亚之手,依赖于枪械来杀伤27号。 现在怎么办? 既然昔拉不会成为障碍,22号蠢蠢欲动,寻找合适的时机,打算夺枪挟持一气呵成,但机会只有一次,不成功,她和27号就在今天成仁了。 可惜,可能是由于22号之前太出风头,不止一个黑袍人在盯着她的动向,她离露西亚之间也隔着躺在地板上的27号,想一击奏效极为困难、极为冒险。 时不我待,22号没时间继续犹豫了,否则27号如果再不包扎,基本上必死无疑,眼看实在等不到合适的机会,22号把心一横,就要死马当活马医。 但就在这时,异变再次发生,谁都没有想到,已经被大家暂时忽略的妮其突然暴起,扯掉黑袍卷住露西亚持枪的那只手,一绞并一收,露西亚本能地扣动扳机,但手臂早已经失去控制,砰的一声射向天花板,而妮其借一收之势,将露西亚揽到自己的怀里,从露西亚手里夺过枪,一支胳膊内屈扣住露西亚的脖子,另一只手将枪口对准露西亚的太阳穴,大声喝道:“谁都不许动!” 第673章 挟持 黑袍人们都在提防在他们看来一会儿正经一会儿无厘头的22号,谁也没想到进入地下室之后一直低调的妮其会突然暴起发难,再加上她的身手着实不弱,她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就已经一点一点地悄悄接近露西亚,竟然被她一击得手,钳制了露西亚作为人质,枪口抵住了露西亚的太阳穴。 脱下黑袍的妮其,浓眉大眼,眼神凌厉,从相貌上看,可能是白人混了十六分之一的黑人血统,她穿着很简单的牛仔裤、衬衣和马甲的组合,显得很利落,但以22号的眼光来看,妮其刚才的身手虽然不弱,但没有超过普通人的范畴,是普通人里的顶级,受过专业的训练,对付普通人没问题。 形势的再次剧变令22号举棋不定,她不知道妮其的意图是什么,在敌我未明的情况下,暂时还是不要暴露自己为好,因为妮其的目标是入室抢劫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这些黑袍人见首脑被制,起了一阵骚动,倒是被当作人质的露西亚情绪还算镇定。 “都后退!”妮其见场面已经被控制,移动枪口指向周围的黑袍人。 黑袍人投鼠忌器,只能后退几步。 “我是警察,你们因为伤害和蓄意谋杀被逮捕了!”妮其说道,“全都双手抱头趴在地上!” 22号和黑袍人全都愣住了,22号还想妮其会不会是一位超凡者来着,这才明白妮其是一位警察,大概是因为形势急转直下而不得不亮明身份,想来是这些人的活动虽然隐秘,但已经令本地警方起疑,只是因为没有证据,也没有掌握这些人的真实身份,所以才派人过来卧底,打入这个组织内部。 黑袍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 “你给这个伤者包扎止血。”妮其对22号说道,可能是因为22号是跟她一样的新人,在她看来,即使22号也是有意接触这种黑暗而邪恶的组织,但终究并不深入,还没有被黑袍人完全同化。 22号求之不得,先是撕下自己黑袍的一角,给27号把大腿的贯穿伤包扎上,对妮其说道:“子弹还留在她的肚子里,要么送她去医院,要么把子弹取出来,但这里太暗了……” 她们的手机都被收走了,妮其重新将枪口指向露西亚,“你的手机,把你手机拿出来。” “我没带着手机,地下室也没有信号。”露西亚淡然说道。 妮其稍加犹豫,没办法判断露西亚说的是真话假话,对22号说道:“你背起地上这个人,跟着我走。” 妮其又推了一把露西亚,“走!别耍花招!” 看样子,妮其是想挟持着露西亚离开地下室。 露西亚没有顺从,对其他黑袍人命令道:“别管我,把她们拦住!不要让她们移动祭品!” 黑袍人一涌而上,挡住前往楼梯的去路。 “闪开!”妮其又用枪指着拦路的黑袍人。 “别怕,枪里只剩下一颗子弹了。”露西亚轻蔑地提醒道。 如她所言,这是一把左轮,之前向27号射击用了四枪,刚才误射一枪,现在枪里只有一颗子弹,不可能对付这么多人。 “谁想第一个死,可以上来!”妮其发狠地说道,“还有你,你很喜欢说话是吗?即使没有枪,我也可以拧断你的脖子!让你永远不能再说话!” 形势再次转为不利,如果面对的是一群普通人,妮其也许可以震慑住,但这些黑袍人的想法不能用常理来推测,如果他们群起而攻之,妮其肯定会被他们撕成碎片,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是否会冒险让露西亚一起陪葬。 黑袍人也在犹豫,既没有上前,也没有退开。 22号默察形势,觉得自己是时候站出来了,只要其他的黑袍人没暗藏枪械,她有机会将他们打倒并冲出去。 趁着他们的注意力又全放在妮其身上而暂时忽略了自己,22号突然飞起一脚,踢在最近一个黑袍人的脑袋上,黑袍人闷哼一声,身体旋转半圈,随即倒地。 黑袍人和妮其全都愣住了,22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连续抬脚飞踢,又将第二个黑袍人踹飞,撞到墙上像烂泥一样瘫软下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布鲁斯震惊地吼道。 22号懒得回话,又向第三个黑袍人发起攻击,即使对方试图用躲避和用手臂格挡,但她的攻势即使是受过搏击训练的普通人也难以抵挡,其他黑袍人这才知道她也不是省油的灯,也不再像拍电影一样干看着主角大发神威,而是一拥而上,利用地下室狭窄的地形和人数优势,将22号逼往角落,他们自知拳脚不是22号的对手,便使用简单而有效的笨办法,想要抱住她,只要悍不畏死地抱住她的腰、腿、胳膊,限制她的行动,他们就能将她制伏。 刷的寒光一闪,一柄冷气森然的制式短刀出现在22号手里,一刀在手,黑袍人全都不敢上前了。 这柄刀是22号在给倒地的27号检查伤势时,利用昏暗的环境和自己的身体遮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从27号的绑腿里悄悄抽出一柄短刀藏在自己身上,现在她看出其他人黑袍人的身上没有枪械,否则不会用这种笨办法来对付她,她就敢于亮出短刀了。 有黑袍人反应过来,狂奔向楼梯,想要去楼上求援,房子门口负责安检和放哨的同伙带着枪,只要有枪,就能扳回局势。 22号同样没有傻站着等人家叫来援兵,挥舞短刀就向最近的黑袍人痛下杀手,短刀是百炼精钢制成,何其锋利,一刀就将一个黑袍人抬起护身的胳膊斩断了,鲜血狂喷,断臂的黑袍人惨嚎不已。 22号已经杀红了眼,已经顾不上这些黑袍人算不算伤害超凡者的帮凶了,顾不上铁律是否适用于此时的形势,她只想带着27号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就算是因此而受到惩罚也是以后的事了。 她手起刀落,任何敢挡在前面的黑袍人全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挥刀相向,很快,留在地下室里的所有黑袍人全都倒地,非死即残,整个地下室都被鲜血染红,不仅是地面和墙壁,连天花板都喷溅得到处都是血,伴随着伤而未死的黑袍人的惨叫声,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 妮其作为一个警察,也算是见过不少血腥的场面,但此时此地连她也不禁头皮发麻,不敢确定22号到底是敌是友。 露西亚倒是镇定得出奇,静静地看着22号屠戮她这些追随者,既没有惋惜也没有悲痛,更没有试图去阻止。 砰的一声巨响,地下室里的黑袍人刚全都倒下,通往楼上的楼梯处响起一声巨大的枪声,之前负责在门口安检的那个人端着一柄猎枪出现在门口。 22号有所警觉,及时往旁边闪躲,利用地下室里的家具和杂物作为掩护,尽管她反应很快,但猎枪射出的霰弹还是波及到了她,数粒铁砂击中了她的左臂——如果是普通人受到这样的伤势,左臂基本上就暂时无法使用了,但22号通过对肌肉的精确控制,咬着牙强忍疼痛,硬是通过肌肉蠕动和收缩将皮下的铁砂挤了出来,当然这个过程就如钝刀子割肉一样痛苦。 “放下枪!” “放开她!” 枪手和妮其同时用枪指着对方,彼此对吼想让对方屈服,不同的是妮其用露西亚当作肉盾,如果枪手开枪,大部分铁砂都会落到露西亚的身上。枪手很有经验,他知道妮其有枪,也听说了枪里只剩一颗子弹,他利用门框和楼梯作为掩体,即使妮其是神枪手也很难一枪致命。 霰弹的覆盖范围太大,枪手在狭窄的楼梯口一夫当关,她们想强行冲上去势必两败俱伤。 “不如谈个条件吧。”露西亚冷静地开口道,“你们把我放了,我让你们安全离开。” “我才不信!”妮其将露西亚箍得更紧,“别想耍花招!你先让我们离开,我再放了你!” “这样吧,你们一个人先离开,然后再放了我,怎么样?这样应该很公平。”露西亚问道。 藏在角落里的22号抢先说道:“我要带着2……我要带着那个人先走!” 露西亚点头,“可以。” 妮其犹豫了一下,她知道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天知道对方还有多少后援,“你要保证我们安全离开!” “没问题,瑞奇,让这两个人离开。”露西亚向枪手说道。 枪手立刻垂下枪口。 22号戒备着从藏身处走出来,收起钢刀,从地上横抱起27号,慢慢走上楼梯。 枪手还真听露西亚的话,没阻拦22号,任她抱着27号上到一楼并走出别墅。 妮其也以露西亚为人质,慢慢上到一楼。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么?如果你不放开我,他是不会让你离开的。”露西亚说道。 妮其后退着走到门口,猛地将露西亚推向枪手,自己闪身冲出门外。 枪手扶住踉跄的露西亚,想要追出去,但被露西亚拦住。 “不用追了。”露西亚笑了笑,“已经没有必要了。” 第674章 不安 22号和妮其一边跑一边不住地回头张望,她们认为露西亚和她的手下几乎肯定会追过来,不会放她们离开,不过没想到的是,露西亚似乎真的打算放她们一马,她们一口气跑出一两百米,身后始终没有出现追兵的影子。 她们被带来这里的时候,都在树林掩映间看到附近有其他别墅,理论上可以去求救,但她们不敢冒这个险,谁知道附近别墅里住的是什么人,有可能是空的,也可能是露西亚的同伙,她们不想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停!等一下!”22号叫住了妮其。 “我们不能在这里停下,他们随时可能改变主意追上来!”妮其焦急地张望,她迫切地想找到一部电话通知总部,同时呼叫救护车。 “我知道,但这样下去她会死的!”22号已经停下来,把27号放到地上,由于颠簸的原因,每跑一步,27号本来就所剩不多的血又会流失一些,22号已经能感到她的体温在降低,心跳和血压也在减弱,“如果你想走,就自己走吧,不过在走之前,帮我叫一下救护车。” 她从27号衣服里找到手机扔给妮其。 说着,不等妮其回应,22号已经撕开27号胸腹部的忍者服和衣物,找到中弹位置的伤口,又从27号的绑腿里抽出另一柄没有使用过的短刀,用尖端对着伤口割了下去。 暗红色的血加速流出来,22号将伤口稍微扩大,就将指头探入伤口,寻找弹头,如果不是27号再次失去了意识,这下肯定疼得要死,但22号必须这么做。 她敏感的手指触到坚硬的东西,立刻骈指将其准确地夹出来,果然是一颗已经变形的弹头,然后撕下衣物给27号包扎。 妮其一边看着22号的行动,一边用手机拨打警局的电话,报明位置,请求增援,同时要求派一辆救护车过来。 22号又要回手机,稍微走开几步,拨打给2号,2号由于是在大本营负责后勤支援,不会像执行的忍者一样经常将手机关机。 情况太复杂,她来不及细说,只简单地说明任务出了意外状况,27号身负重伤,生命垂危,请2号定位手机的位置并尽快派人过来援助。 她打电话的时候,妮其一直拿枪戒备着,一方面是戒备敌人追过来,另一方面……也在戒备着满身是血、身份成谜的22号。 等22号打完电话,妮其打量着满身都是血的22号,带着戒意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和她都是超凡忍者,我们在执行一项任务。”22号也不隐瞒,反正自己的脸被看到了也无所谓,“我们很感谢你的帮助,但这件事是超凡者的内部事务,不需要你们警方插手,请让你的同事们回去吧,只让救护车过来就好。” 妮其面露不豫,因为他们这些警察在执法者里排在最底层,本来一件刚调查出眉目的案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天降的什么调查局、国安局接手捡现成的……这也就罢了,现在连身份不明的人都能横插一杠,令她极不甘心。 “我这是为你们好。”22号一边检查27号的呼吸和心跳,一边解释道:“你们不习惯对付超凡者,硬要插手的话,只会令你们徒增伤亡。” “关于这点不劳费心,在核实你们的身份之前,我不能放你们走。”妮其的回应透着倔强。 “你觉得我们现在能去哪?”22号反问,在救护车到来之前,任何移动都会要了27号的命。 妮其看了看27号的伤势,知道22号所言不虚,“刚才那个叫露西亚的,也是超凡者?” “我不知道,有可能。”22号如实答道。 “她说的那什么昔拉,是真的假的?” “我不知道,但除此之外无法解释她怎么察觉我同伴的位置。”22号摇头。 刚才在地下室里的经历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22号经历过不少险象环生的事,但像这么的事还是绝无仅有,甚至据她所知,也没有任何同僚经历过类似的事件,她宁愿相信是露西亚在故弄玄虚,并不存在名为昔拉的幽灵,而是露西亚拥有某种能看穿隐身的能力。 “奇怪,他们为什么不追过来?在搞什么名堂?”妮其困惑而烦躁地踱步,这种搞不清对方意图的感觉令她很难受。 22号同样不明白,之前露西亚表现出要杀人灭口的意向,而现在就这么轻易放他们离开,怎么想都觉得古怪。 “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看看。”妮其说道,“警察和救护车应该很快就来了。” “你疯了?”22号想要阻止,但妮其已经拿着那柄只剩一颗子弹的左轮往回折返,22号又不能放着27号不管,只能眼睁睁看着妮其离开。 她倒并非不能理解妮其的做法,与其蒙在鼓里瞎猜,还不如出人意料地杀个回马枪,敌人肯定想不到已经飞了的鸭子又会回到火锅的边缘疯狂试探,如果受伤的不是自己的同僚,她说不定也会这么做。 27号的呼吸和心跳非常微弱,如果不及时输血,基本上是死路一条。22号焦急地等待救护车,终于听到由远及近的警笛声,警车和救护车几乎是同时到来,22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半,毕竟救护车里有专业的急救设备,她对医护人员简洁地说明27号的伤势以及27号的血型,节省了医护人员检查伤势的时间,直接把27号抬上救护车输血。 面对围过来质询的本地警方,22号只说那边的房子里有人持枪行凶,妮其逃出来之后又返回寻找凶手了。 警方人员看到她满身是血,本来还想详细询问,这时可能是2号通过关系找到了本地警方的上级,又给现场的警察打来电话,不让他们问东问西,而本地警方可能是习惯了这种憋屈的情况,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干脆不管她了,分出一多半的人员前往刚才那栋别墅支援妮其。 受到及时的抢救,27号的伤势暂时稳定下来,救护车将她送往本地的医院,22号既想随车同行,又惦记着妮其那边的状况,最后还是以同僚的安危为优先考虑而上了救护车。 在救护车上,22号不经意地一回头,看到一股烟雾从后方升起。 到了医院,27号直接被推进手术室,22号坐立不安地等在外面。 过了半小时左右,手术还远远没有结束,这时2号打来了电话,她们侵入了警方的无线电频率,得知了后来发生的事。 妮其重返那栋别墅,她本来已经做好了恶战一场的准备,岂料她刚刚接近别墅,就闻到空气中飘来一股浓烈的汽油味。 紧接着,蓝色的火苗如游蛇般飞蹿而起,整栋别墅瞬间被烈火吞没,汽油引燃的火焰温度非常高,根本无法靠近,隔着十几米都能感受到熊熊热浪扑面袭来。 像这种美式郊区别墅大都以为木材为主体,一旦着火,火势蔓延得极快,根本没办法及时扑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栋别墅烧成废墟。 妮其一看就明白了,露西亚和她的同伙这是要焚尸灭迹,他们来不及将所有物品全都搬走,干脆用火焰毁掉一切线索和证据,如果她早来一步,也许能阻止他们,但也可能身陷火海。 她不认为露西亚会死在火里,大概她和22号刚逃离这里,露西亚和同伙就逃离了,临走前放了一把火。 没办法,妮其只能再次返回去和22号会合,在半路与前来支援的警察们相遇了,她把大致情况和上级主管讲了一遍,强调黑袍人的首脑应该还没逃远,现在在周围设置路障和检查站可能还来得及。 但是,谁也不知道露西亚的长相和身份,连这个名字都未必是真的,她逃离此处之后,只要将黑袍脱下来随便一扔,就可以招摇过市,所以即使设立路障大概也没用。 妮其心里既失望又沮丧,同时疑点重重,她为这项任务做了很久的前期准备,好不容易打入神秘黑袍人的内部,又被意外的变故搅黄了——说到底,这是她自己的错,如果她见死不救,放任那名超凡忍者受伤死去,也许她可以成功卧底,并最终将他们一网打尽,但说到底,她是一名警察,她实在是无法做到见死不救,这样换来的任务成功,她的下半辈子肯定一闭眼就会看到正在五芒星凹槽里流血致死的那个人。 更令她不安的是,另一名超凡忍者挥刀乱砍乱杀的样子近于疯狂,与之前跟黑袍人无厘头开玩笑的形象,以及刚才给伤者包扎的形象大相径庭,简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神智似的,所以她对22号始终保持着戒备,难以判断22号到底是不是疯子。 不过算了,如果这件事跟超凡者有关,被超凡者组织接管了,那就跟妮其没关系了,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忘掉地下室的一幕,并且希望再也不会遇到那个叫露西亚的女人。 第675章 失踪 随着阿拉贝拉双眼视野的成功合并,以及她逐渐适应了通过眼镜看到的视野,关于之后的恢复方案,专家们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分歧,有人的意见比较激进,提议先调节眼镜的视野范围,令她看到更多东西,进一步刺激她的视神经与大脑皮层的发育,也许这样可以反过来促进她将视野颠倒,也有人的意见趋于保守求稳,建议暂时保持原样不变,等她成功地将视野颠倒过来再说其他的,这两派都是为她好,但很难说哪边更有道理,毕竟她的病情是没有先例的,谁也不敢断言目前哪处是瓶颈,可能是视神经,可能是大脑,也可能只是时间问题。 还好这些专家们都是远隔千里在网上视频会诊,如果是坐在一处讨论,说不定会打起来。 专家们的讨论暂且放在一边不管,阿拉贝拉的精神状态和信心是越来越足,回想起刚看到光明的第一天,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能看到世界明明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为什么那天她像是看到了地狱一样惊恐? 原因当然很简单,因为她看周围的人是越来越“顺眼”了,名副其实的“顺眼”,经过这些天她的大脑对人脸的适应和优化,纠正了她以前盲人摸象形成的错误形象,她看姐姐和朋友们不再是第一次那样的群魔乱舞,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只可惜还是上下颠倒的。 “现在再戴上试试看,如果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说出来。”路惟静将调整过的眼镜还给阿拉贝拉,她权衡过两派专家的意见之后,决定采用大多数人可以接受的折中方案,稍微调整眼镜的视野距离,虽然从数字上增加的不太多,但能看清的视野是近似球面的一部分,半径增加一点,球面的表面积增加了就不止一点点。 阿拉贝拉接过眼镜并重新戴上,凯瑟琳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反应。 以前眼镜能看清的视距只有几十厘米,模仿婴儿的视距,现在增加到了一米出头,她能看清的范围骤然变大了。 “有点儿模糊……有点儿头晕……”阿拉贝拉左顾右盼,如实地表达自己的感受。 “模糊和头晕应该是正常的,就像是近视患者度数加深之后配了一副新眼镜,肯定需要一定时间的适应,正常人大概半天就好了,考虑到你的情况,我觉得最多也就一两天吧,如果一两天之后还是觉得头晕和模糊再告诉我。”路惟静解释道,这就是保守派专家们反对调整眼镜的原因。 阿拉贝拉乖乖地点头。 “鼻梁上压出印子了,摘眼镜休息的时候可以用手指按摩一下。”路惟静知道戴这副又厚又重的眼镜本身就不舒服,压迫感十足,压在阿拉贝拉小巧的鼻子上,尽管看着挺萌的,但肯定很不舒服。 “好,谢谢您。”阿拉贝拉站起来,礼貌地告辞道:“路医生您忙着,我们先回病房了。” “嗯……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路惟静一边补充阿拉贝拉的病例,一边又问道:“你的眼睛没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吧?” “没有……吧?”阿拉贝拉不太确定,她不知道她看到的东西里,有哪个是正常人该看到的,又有哪个是正常人不该看到的,就算她看到也无法区分。 “嗯,我说着玩儿而已,不用太当真。”路惟静笑了笑,“别往歪处想,你的眼睛看到被正常人的大脑ps掉的东西也是很正常的,即使看到也不用担心,可能过一阵儿就跟正常人一样了。” “好的。”阿拉贝拉戴上调整过的眼镜之后有轻微的眩晕感,稳妥起见,还是凯瑟琳把她搀扶回病房。 眩晕感是好事,这证明她能感受到视野的纵深和立体空间,若是以前两眼视野分别独立的时候,她是不会有眩晕感的。 “怎么样?” 优奈等在病房里,一见姐妹俩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因为她看到本来已经可以自己走路的阿拉贝拉再次被凯瑟琳搀扶着,以为眼睛的状况有反复。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路医生给我调整了一下眼镜,稍微有些不适应。”阿拉贝拉解释道,“路医生说从今天起,不用再吃药了。” “太好了,吃药很苦吧?”优奈跑到阿拉贝拉身后,给她梳头发,就像她给小朋友们梳头发一样,已经成了她每天的习惯。 “还好,只要能得到正常的视力,再苦都没关系。”阿拉贝拉幸福地笑着。 她一直在吃路惟静开的抗排异药,尽管没有出现排异反应,还是要预防出现,否则真要出现就晚了,当然这药是常规的抗排异药,做了移植手术的患者基本都得吃。 “等你的眼睛看到‘正’过来的东西,咱们就一起去逛街吧,到时候多叫几个人,肯定很有意思!”优奈憧憬地规划着未来的安排,侧头望向端着牛奶和饮料进入病房的江禅机,委屈地问道:“15号是不是又在躲着我?” 江禅机不管阿拉贝拉吃不吃路惟静开的药,反正他每天都给她喝他配出来的药,直到喝完为止再说,省得浪费。 “好像不是故意在躲着你。”他把牛奶和饮料分给她们,“她今天本来是说过来的,好像是实验室老师想跟她交流一下阿尔法和贝塔的驯化进度,结果今天早上她突然有事,连跟实验室老师约好的时间都推掉了。” “是吗?是什么事?”优奈稍感安慰,又好奇地问道。 “具体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她们忍者内部的事,不仅是她,早上33号和她几乎是同时低头察看手机来着,然后就推掉了跟实验室老师的见面,你看今天33号也没过来。” 其实江禅机也挺好奇的,33号和15号一个是忍者里的中坚力量,一个是留党查看的未来之星,她们两个在任务方面应该没什么交集才对,会同时收到信息并临时改变安排,多半表示是收到了上级发来的重要事项,而这个上级要么是宗主,要么是2号,反正肯定是重要的事。 难道忍者学院内部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不能吧,被15号大闹一场之后,原本铁板一块的忍者学院也悄然发生了一些改变,比如不再是上下级之间的单线联系,加强了同级之间的协同等等,所以即使再有类似的事件发生,也不至于因为群龙无首而瘫痪,再说宗主提高了警惕,只要宗主没出事,其他的都是小事。 他好奇归好奇,没有腆着脸去问,毕竟是人家的内部事务,就算他去问15号,八成也会碰钉子,而如果他去问33号,她很可能会酸气冲天地反问他怎么不去自己问宗主,不是跟宗主的关系很好吗?总之,他已经能预想到会得到什么样的回答了,还不如不问。 优奈听到并不是15号在躲着自己就放心了,她更是谨小慎微地不去追问可能引起他人不快的事。 “33号没事吗?会不会被派去执行其他任务?”凯瑟琳闻言,也关切地问道,她跟33号的关系很好,毕竟是曾经共过患难,33号还在空难中救了她的命,否则她就永远看不到妹妹见到光明的幸福时刻。 “这个……大概不会吧?” 江禅机不能肯定,他知道33号留在这里的任务是继续观察陈依依和赵曼,看她们两个是否会进一步显露出摩利支天菩萨转世者的迹象,忍者学院人才济济,不至于人手紧缺到需要调动她的程度吧?倒是15号不太好说,15号是戴罪之身,如果派她去执行危险的任务以赎罪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她已经找到了隐异猴的听觉频率,抽身离开的问题不大。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来电者竟然是宗主,赶紧跟凯瑟琳她们表示要去接个重要电话,然后独自来到走廊里,又快步走上天台。 他一边无声地跟米雪挥手打招呼,一边接通了电话。 “宗主……” 他刚开口就被宗主打断了,她语气严肃地问道:“虽然大概不太可能,但姑且问一下,你最近跟22号联系过没有?” “22号?”他一愣,22号是忍者学院内部的大忙人,任务安排得满满的,自从拓真事件结束后就离开去执行其他任务了,他既没有打听过她去执行什么任务,也没有因为私事而跟她联系过。 “您说的最近是指多久?”他谨慎地问道。 “这一两天之内。”宗主说。 “没有,绝对没有。”他干脆地答道。 “这样啊……”宗主的语气里透出失望,“我知道了。” “冒昧问一句,如果不方便的话,您可以不用回答……22号她出什么事了么?” 江禅机明知自己不该追问,22号虽然比他和33号她们年长几岁,但也算是他的朋友,他追问并不是探究,而是对朋友的关心。 宗主顿了一下,说道:“22号……她失踪了。” 第676章 离奇 “失踪?” 江禅机乍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22号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怎么可能失踪?要说没接触过社会的优奈失踪有可能,要说脑子里缺不止一根筋的米奥失踪有可能,但22号这种人精怎么可能失踪? “是的。”宗主却给了无比肯定的答复,“如果你愿意称为‘失联’也可以,总之我们无法联系到22号。” “会不会是22号临时有事?比如遇到什么意外情况,手机必须静音甚至无法开机之类的……” 他知道她们忍者执行任务时,手机都要静音,否则万一谁打来个电话,或者收到牛皮癣小广告的信息,岂不直接露馅了?当然,22号是特殊情况,她在行动中往往不需要穿着忍者服隐身,但正因为如此,她也没必要将手机关机或者静音——普通人除了休息的时候之外,谁会将手机关机或者静音? 这么简单的想法,他能想到,宗主肯定也想到了,但他总得说点什么。 “不,她失踪之前刚中断了一项任务,并不处于需要关机或者静音的情况……当时情况确实有些特殊,若她要临时去什么地方,理应向上级报备才是……”宗主越说越觉得麻烦,“算了,我干脆明说了,反正这件事跟你也有一点儿关系。” “啊?”他愣住了,他这几天都是公寓和学校两点一线,这也能跟他扯上关系? “就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件事,院牧长怀疑有一些人有组织地崇拜撒旦并且暗中策划着什么,这件事我交给了2号,2号权衡之后,由于那些人的身份和行踪隐秘,警惕性又很高,觉得22号比较合适这项任务,就派她去了,为了以防万一,还派出27号暗中保护她。” 宗主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从后勤忍者与嫌疑人取得联络开始,到22号去赴约并且27号暗中保护,再到郊区别墅的地下室里发生的事情,这些都是22号向2号报告的。 本来事情到这里为止,虽然出了意外,但也还算正常,毕竟任务就是这样,不可能一帆风顺,总会有意外发生,即使出现伤亡也在所难免,蹊跷的事发生在后面。 22号乘坐救护车陪同27号抵达医院,27号立刻被推进手术室抢救,了解了情况的2号紧急派离她们最近的忍者前去支援,但需要一些时间才可以抵达。 2号没有给22号指派其他任务,在支援到来之前,22号理应陪同并保护正在手术中的27号,以免再发生其他意外,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其实用不了多少时间,最多一两个小时之后,支援就会抵达。 但就是在这么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里,22号失踪了。 在医院监控拍到的画面里,22号本来一直坐在手术室外等待,接到2号电话之后,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感到疲惫,拄着脑袋在打盹,然后又过了一会儿,手术还没有做完,也没有其他人找她,她站起来就走了。 没错,就这么走了,如果是去上厕所倒也正常,但她没去厕所,就这么失踪了。 她打电话的手机是27号的手机,她没带着这部手机离开,手机就放在她之前的座位上,过了一会儿有护士经过时,看到座位上有手机,但是座位上没人,以为是有人遗漏了手机,就把手机带到了医院的失物招领处。 没过太久,放在失物招领处的手机响了,医院员工代为接通电话,来电者是前来支援的忍者,却没想到接电话的是医院员工。 当时支援忍者就觉得蹊跷,等抵达医院之后,27号依然在手术中,她们怎么也找不到22号,于是赶紧向2号报告。 2号推测22号可能是临时发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就去调查了,但这不合理,22号就算突然想到了什么必须要马上去做,难道打个电话向2号报备的时间都没有?从监控录像里看,22号走的也不是很匆忙的样子,就是正常的走路速度,竟然还没带着手机一起走,难道是要把手机留给正在手术中的27号? 江禅机越听越觉得离谱,问道:“其他地方的监控呢?难道医院里只有这一处监控?” “没有任何一个监控拍到了22号的去向,她就像是在那座医院里人间蒸发了一样。”宗主说道,“当然我并不认为医院本身有问题或者出现了灵异事件,只能说22号故意为之,监控肯定拍到了她,但她已经不是之前的模样了。” 江禅机听懂了,22号是离开手术室门口之后,就换了一张脸,可能还顺手牵羊地换了一身病号服或者医护人员的服装,那这样就算是她堂而皇之地离开医院,也没人能认出她来。 2号为22号这种擅离职守、置同僚生命于罔顾的做法极为恼怒,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换成别人也不会容忍,她打算找到22号之后狠狠地惩罚22号,因为当时她还以为22号是去擅自做什么事了,做完了就会回来,没想到22号就这么人间蒸发…… 忍者学院的历史上从没出现过这么离奇的事,即使有忍者觉得累了,有意隐退,这也是可以的,忍者学院不会亏待做出过贡献的功臣,无论当事人是选择退居二线还是回归普通人的生活都可以,没必要突然玩失踪吧? 宗主了解2号的为人,虽然2号铁面无情且要求苛刻,但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是领导者的应尽之责,她不相信22号是在2号那里受了什么委屈,或者被2号穿小鞋,才如此不告而别。 即使22号受了无法言述的委屈,但27号没有对不起她,她有天大的委屈不能等27号的手术做完再一走了之么? 但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呢? 一直过了24小时,22号始终没再露面且音信全无,2号终于意识到情况不是那么简单,一方面向宗主上报此事的前因后果,另一方面安排人去22号父母的住处监视。 22号父母健在,一直以为女儿是知名外企的高级白领,经常需要坐飞机出国的大忙人,他们很为女儿骄傲,女儿收入丰厚且对他们出手阔绰,经常掏钱请他们国外旅游或者支持他们的兴趣爱好,令他们在邻居面前脸上有光,除了太忙几乎没时间在现实中见面之外,几乎无可挑剔,他们做梦都想不到儿时学习成绩平平、相貌平平的女儿在长大后会如此成功,就连女儿那张脸,现在也越来越好看,他们认为这是高级化妆品加医美的功劳。 如果22号选择远走高飞,从此隐姓埋名,怎么也得跟父母道个别吧,无论是现实中见面还是发一条意味深长的信息,但前去监视的忍者并没有发现异常。 另一方面,忍者学院开始内部排查,看22号跟谁关系好,或者关系不好,有没有提到任何不满或者牢骚,33号和15号作为近期跟22号接触比较多的忍者,受到了重点关照,要求她们仔细回忆22号的言行举止是否有任何异常,然后写成报告交上来。 可惜,折腾来折腾去,没有找到22号在这之前有任何异常的言行举止,虽然偶尔是会发牢骚,私下里抱怨2号太严厉之类的,但那种程度的牢骚属于半开玩笑的性质,几乎每个忍者都发过类似的牢骚,不至于因为这样就不辞而别,否则忍者学院就可以解散了。 宗主和2号不得不扩大搜索范围,想办法询问22号在忍者学院之外认识的人,比如江禅机。 江禅机听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是觉得疑云重重,令人困惑不解。 22号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既不是被人绑架了,也没有临时接到什么电话,而是出于自身的意愿这么做的,她不仅离开了重伤的同僚,还有意改换面容,这说明她就是不想让别人找到她。 作为千面忍者,如果22号不想别人找到她,那别人几乎没有任何办法能找到她,别人想改头换面还得整容,她不用。 他仔细想了想,上次跟22号接触是为了处理拓真事件,但在那次事件过程中,22号也没有什么异常的言行表现,至少他想不到什么。 “抱歉,我好像提供不了什么线索。”他说道。 “没关系,我也是抱着万一之想,才给你打电话,果然……”宗主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这边继续想办法吧。” “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江禅机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忙,不仅因为22号是他的朋友,而且正如宗主所言,他跟22号的失踪有间接原因,如果不是他请忍者学院帮忙,22号就不会被派去处理那件诡异的任务,很可能就不会失踪。 “暂时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不会客气的。”宗主说道,“目前要等27号醒来,看看她能提供什么线索,同时我会派人仔细调查那个叫露西亚的女人。” 果然,宗主也怀疑22号的失踪跟地下室里发生的事有关。 第677章 追踪 宗主那边肯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江禅机已经厚着脸皮占用了人家很长时间,不好意思再打听更多东西,识相地等宗主那边挂断电话。 【出了什么情况?】米雪在他的视网膜上写道。 他在楼顶打了这么久的电话,米雪倒不是有意偷“听”,但她自动读懂唇语的特性令她“听”到了他这边的谈话,虽然听不到宗主那边的声音,但她已经知道那个22号的忍者出事了,而且似乎还是很令人费解的怪事。 江禅机犹豫着要不要把事情告诉米雪,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说出来,如果他对22号的失踪有间接的责任,那米雪她们的责任可能更多一些。 这件事是院牧长和米雪一致同意请忍者学院帮忙的,当时没说付钱聘请,那么就算是道义上的帮忙,反之如果出了钱,那执行任务的忍者无论是死是伤还是失踪,都跟院牧长她们没关系,毕竟是花钱雇佣,既然接受就代表着明白要承担的风险,但在没有出钱的情况下,人家为你们帮忙结果出事了,于情于理都不适合装聋作哑。 “确实是出了意外情况,负责搜索拜撒旦教成员的两名忍者一伤一失踪,伤者经过抢救,伤势已经稳定下来,应该不会有大碍,但是那名失踪者的情况就很复杂了。” 江禅机把宗主介绍的情况转述了一遍,如果是以前的米雪,她不食人间烟火,对人间的很多事不了解,但现在她共享了凯瑟琳的记忆之后,可以听明白江禅机转述的一些细节。 【她是不是被附身了?】米雪写道。 “这个……” 说实话,江禅机还真没往那方面考虑过,因为怪力乱神的事只能放在最后考虑,别的路都走不通了再考虑这种可能,总不能出现什么奇怪的事就先往神神鬼鬼的方面考虑吧?这样属于放弃思考,很不负责任,当然他理解米雪会有这样的想法。 “情况还不好说,宗主那边已经在全力调查了,考虑到事发到现在还不到48小时,也许不久之后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他委婉地说道。 【事情是因我而起,如果需要我帮忙,我义不容辞。】米雪写道。 江禅机点头,“我会帮你转告给宗主……我先下楼,凯瑟琳她们也需要知道这件事。” 回到楼下病房里,优奈正扶着阿拉贝拉练习走路,帮后者适应和消除眼镜的新视距带来的眩晕感。 她们还有些纳闷,为什么江禅机这个电话接了这么久的时间,还是说他接完电话没打招呼自行离开了? 等江禅机重新回来,她们才知道他一直在打电话,而且脸色比刚才凝重了很多。 “22号出事了,这就是33号和15号今天没过来的原因,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暂时不要外传。”他开门见山。 优奈局促不安地想找借口离开,她看出他们是要谈重要而机密的事,她觉得自己不应该也没资格赖着旁听,但江禅机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说完开场白就直接进入正题,再次转述宗主的话。 由于信仰的关系,凯瑟琳和阿拉贝拉听得不寒而栗,虽然22号当时描述的不是特别详细,但那血腥而黑暗的降神仪式还是令她们感同身受,她们除了对22号和27号的遭遇深感同情之外,凯瑟琳还额外抱有一份愤怒,恨不得自己亲身在场,将那些渎神者送往地狱。 “情况大致上就是这样,27号做完了手术,生命并无大碍,目前还没醒过来,宗主她们在多方打探22号的下落,最重要的是找到她不告而别的原因或者是动机。”他解释道。 “需要我做什么?”凯瑟琳问道。 江禅机遗憾地摇头,“目前咱们实在是爱莫能助,只能静候消息,如果宗主她们都找不到线索,咱们又能做什么呢?” “不过你们可以祈祷,祈祷22号平安无事,希望你们的力量可以保佑她。”他对凯瑟琳姐妹说话,不过侧头快速瞟了一眼优奈。 阿拉贝拉点头道:“我们一定会的,祈祷22号平安归来。” 现在时间已经接**时下午放学的时间,院牧长正好不在病房里,江禅机委托凯瑟琳将此事转告给院牧长,自己则连晚饭都没去食堂吃,给其他朋友发了一条信息说明自己有事,让她们不用等他,然后先行返回出租公寓。 回到公寓里,他敲门进入33号的房间,看到她正对着手机愁眉不展,猜到她作为与22号关系较为密切者,无疑受到了来自2号的压力,要求她详细汇报22号曾经表现过的任何异常言行,不过33号性格较为粗线条,除了跟宗主有关的事之外,她对其他事并不太上心,也没觉得22号有任何异常,但她如实交上去的报告被2号打回来,让她重写。 “我已经知道了22号失踪的事。”他直接解释道:“宗主打电话问我22号的事,所以我才知道,现在情况有没有进展?” 33号对宗主又给他吃小灶的事而心里泛酸水,撇撇嘴说道:“最新情况是忍者学院的医师已经抵达,正抓紧时间让27号尽快清醒过来,同时那位叫妮其的女警察也在被详细盘问,可她讲的跟22号说的没什么不同。” “还是有些不同的。” 15号出现在房间门口,33号对15号的芥蒂并未消失,但现在不是闹这种私人恩怨的时候,33号还算识大体,这时候闹内部矛盾只会令宗主讨厌自己。 “哪里不同?”江禅机问道。 “尽管大体情节是一样的,但妮其口中形容22号在挥刀砍杀那些黑袍人时‘状若疯魔’。”15号答道,“22号自己的描述中对这段情节一带而过,只说自己借用27号的短刀自卫。” 宗主在对江禅机讲述的经过里,并没有提到妮其的证言。 “这也算是不同?”33号借题发挥,针对性地说道:“换成谁处在那种情况下,都不会留手吧?” 15号没有跟她吵架的意思,避重就轻地说道:“任何异常都值得重视。” “22号又没有你的能力,被关在一个封闭的地下室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不觉得这算是什么异常,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不会客气。”33号强硬地说道:“我不想白白死掉,如果一定要杀死在场所有人才能逃出去,我就会这么做!” “但据妮其所说,那些人全都是赤手空拳。”15号说道,“以钢刀对付赤手空拳,似乎下手稍显毒辣,超过了防卫的限度。” 江禅机知道33号是在嘴硬,如果她真的处在那种情况下,她未必如自己说的那么出手狠毒,但22号确实并非战斗型的超凡者,她除了杀伤敌人之外,没有15号或者33号的保命手段,她连忍者服都没穿,很难揣测她当时的想法和心情,毕竟这是妮其的一面之辞,也许有所夸张,也许22号当时只能那么做,他们不在现场,很难做出公正理智的判断。 假设妮其是据实描述,22号当时的行动确实是“状若疯魔”,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22号担心因为自己防卫过当而受到铁律的制裁,所以想了想就提前跑路了?但现场已经被付之一炬,就算说她防卫过当也没有证据可言,她没必要跑路。 “根据22号和妮其的描述,27号中弹后就失去了意识,所以不用寄望于她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出露西亚。”15号说道。 “怎么找?不是说连她的长相和身份都不知道?”江禅机问。 “嗯,但你忘了我们已经……克隆出拥有超强嗅觉的灵犬了?”15号谈到“克隆”一词时,不由顿了一下,但33号并未注意到她的短暂失态。 “啊?已经成功了?”江禅机惊喜地问道。 “是的,已经克隆出一批,虽然年龄尚幼,但狗的发育期比较快,据说已经有个别的幼崽表现出超过同胞的嗅觉能力。”15号说道,“尽管还有些调皮,不是很服从命令,但我觉得宗主大人应该会决定一试,反正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33号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因为这显然是只有上忍才能接触到的机密信息,她是完全没听说。 “不过,你们从哪里找露西亚留下的气味呢?”他问。 “我表达有误,不是找露西亚,是找22号。”15号纠正道,“22号可以改变容貌,但她无法改变自己的气味。” 江禅机点头表示明白了,其实如果能找到露西亚穿过的衣服或者鞋子,然后通过气味找到这个女人,肯定能解决很多疑问,但无奈没有这些东西。 即使有灵犬之助,寻找22号的尝试也不容乐观,除了灵犬尚幼玩心太重之外,22号会改变容貌就决定了只能一直持续通过气味追踪,直到找到她为止,而不能像寻常找人一样,找到线索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就可以查监控。 现在没别的办法,只能等待了。 第678章 举步维艰 22号的离奇失踪可以说是打乱了忍者学院的内部安排,工作的重心全都放在了寻找她去向的问题上,很多驻海外的忍者被派往北美大陆现场寻找线索,甚至将那块被付之一炬的别墅废墟挖地三尺——结果从地下室的地板下面挖出了几具被封在水泥里的尸骨,身份不明,只能推测是以前降神会的牺牲品。 留守本土大本营的后勤忍者和学员都在忙碌地观看与分析事发地点附近的监控录像,尽管22号可以改头换面,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犯错,尤其是有个别护士在后来指证说22号的神色有些恍惚,但护士们并不以为意,因为亲朋受了重伤躺在手术室里时,神色恍惚是很正常的现象,但她们不知道的是,22号与27号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情,22号会关心27号的伤势,但要说她会因此而神情恍惚,这就未必了。 忍者们怀疑22号是误吸了迷幻性的药物,但从27号的血液里并没有检测到类似的物质,而且如果是迷幻性的药物,没理由过了这么久,药效还依然影响着22号的意识。 正如15号所说,忍者学院位于南方孤岛上的克隆培育基地已经成功克隆出一批幼犬,其中有几只成功地展现出过狗的天赋,嗅觉比同类更加灵敏,不过这些幼犬玩心甚重,似乎难当大任,而基地的科学家也只擅长克隆,并不擅长培养,于是忍者们想了个办法,找到了那位在围猎隐异猴行动中受伤并痛失爱犬的超凡者,邀请她协助,以前她答应将爱犬的遗体交由忍者学院处置,因为忍者学院承诺过,会将一条相同的狗还给她,现在计划不得不改变,一下子将展现出天赋的几条幼犬全都拿出来交由她代为训练,她受宠若惊,收获了比期待中更多数倍的惊喜,参与到忍者的行动中,一边带着幼犬寻找22号的踪迹一边训练它们。 有了这位超凡者的协助,本来已经山穷水尽的搜寻行动终于有了进展,幼犬们通过嗅闻22号穿过的黑袍而记住了她的气味,正在领着它们的主人以及跟随的忍者们追踪目标,当然过程肯定不算顺利,玩心甚重的它们经常追着追着就被其他外界因素所干扰,毕竟它们还没有受过抗干扰训练,无论是突然开过去的一辆汽车还是从热狗店飘来的烤香肠味道,都可能令它们分心,更不用说看到同类们经过时,它们本能地就想跑过去撒欢,然后忍者们还要费力地将它们导入正途。 如果是普通的狗,当目标不再步行而改为乘车,就很可能丢失目标,而22号疑似乘坐车辆之后,这些幼犬们依然保持着追踪,只是追踪效率再次降低,但这一切在导航前方出现机场时就戛然而止。 这些幼犬们再厉害,也不可能追踪一个坐上飞机的目标,否则它们就不是灵犬而是神犬了。 坐飞机需要身份证明,22号有n个身份,不过她在执行任务期间不可能将这些不同的身份证或者驾照全都随身携带,然而忍者们查询了这段时间的航班记录,却并没有发现乘客名单中包含了她已知的身份。 这就奇怪了,在此之前,大家无法确定22号这次人间蒸发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大家倾向于认为是临时起意,但如果她是临时起意,又是什么时候准备了一个忍者学院并未掌握的秘密身份证明来乘坐飞机? 令忍者们一筹莫展的僵局被一个意外事件打破了,她们看到有一位乘客因为闹事而被保安“请”出了机场,她气愤地说要起诉机场,经过忍者们的询问,原来这个人本来是预定了机票,岂料抵达机场后去厕所的时候,她好像是滑了一跤,把自己给摔晕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证件和机票都不见了,她去找机场的警察,但警察并不相信她,因为根据机场的记录,“她”理应已经正常地乘坐飞机离开了。 忍者们如获至宝,因为这不仅意味着知道了22号的去向,还知道了她暂时的身份,起码她在登机和下飞机期间的样貌和身份是固定的,但很可惜绝大部分民用航班上都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只能看到她在机场内的监控录像。 忍者们发现,22号的神态确实不太自然,这跟样貌无关,她总是长时间地盯着某个地方出神和发呆。 经过查询,这架航班的目的地是莫斯科,而且此时早已经抵达目的地好几天了,毕竟忍者们反应就慢了,在路上的追踪又被耽搁了太久,一步落后,步步落后,时间的差距被越拉越大。 谁都不知道莫斯科到底是不是22号的最终目的地,也可能她真正想去的地方没有直达航班,她只是去莫斯科转机。 总之,忍者们又立刻带着狗转战莫斯科,到了莫斯科之后,机场的气味早在每天的清洁工作中被消除了,但她们有了经验,开始打听几天前是否有乘客声称自己的机票和身份证明被偷了,果然22号故技重施,采用同样的手段取得了一位乘客的身份,乘坐一架国内航班前往了远东城市——海参崴。 尽管忍者们又马不停蹄地前往海参崴,但整个追踪环节与22号的行程已经拉开了好几天的巨大差距,这些幼犬的嗅觉再灵敏,面对几天之前的气味终究显得力不从心,再加上风雨以及其他行人气味的干扰,追踪变得举步维艰。 江禅机一直通过15号和33号关注着追踪进度,听到22号抵达海参崴,不禁心中一动,海参崴作为远东的门户,是一个重要的中转站,既可以北上,也可以南下,事到如今,忍者们依然找不到22号主动失踪的动机,他不得不认真思考米雪所说的,22号被附身的可能性了,因为如果22号被露西亚召唤出来的堕落天使附身,会不会前往北方的熔岩湖与其他恶魔会合呢?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 无论他还是15号和33号,或者其他的忍者,心里都不认为22号有主动失踪的意愿,她要么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要么是受到了他人的胁迫或者控制,但想归想,总得需要证据来支持,一厢情愿没有意义。 27号得到忍者医师的救治,从昏迷中醒来,她提供不了太多帮助,不过她说自己在地下室里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时,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人趴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在观察她,她能感受到冰冷的气息吹拂着自己的脸——这只是她的感觉,她不确定是不是错觉,而从妮其的证言中,并没有任何人趴到过27号的身边,所以很可能是意识模糊导致的错觉。 可惜神通广大的忍者们也没能找到露西亚的真实身份,否则事情不至于这么困难。 于是,第二天早上去学校,他就打算跟院牧长和凯瑟琳请教一下这方面的事,如果她们也觉得有这种可能,再跟忍者学校那边沟通也不迟。不过刚抵达学校,他们就得到了一个令人惊喜的好消息——阿拉贝拉的视野已经像正常人一样颠倒过来了! 他们连食堂的早饭都顾不上吃了,全都一窝蜂地涌入校医院,阿拉贝拉所在的病房已经有不少护士和闻讯而来的老师们在了,路惟静正在用小手电照着给她检查眼睛,她自己则是一脸幸福的傻笑,旁边的凯瑟琳也同样如此。 从旁人口中,江禅机他们得知,就跟视野合并时差不多,阿拉贝拉也是一觉醒来,戴上眼镜睁开眼睛,就看到世界颠倒过来,她当时就傻了,颤抖着以为自己在做梦,但如果这是梦,她祈祷自己不要醒。 在隐修院形成的生物钟令凯瑟琳也醒得很早,她一睁眼看到妹妹神情古怪地坐在床上发呆,就问出了什么事,听到好消息之后,她甚至激动得不顾这是医院而欢呼起来,被惊动的值班护士赶过来查看情况,同样雀跃不已,赶紧给路惟静打电话。 经过检查,阿拉贝拉的眼睛一切正常,甚至可以说是完美,用路惟静的原话就是——像新生儿的眼睛一样清澈。 普通人随着年龄的增长,眼睛里的视网膜细胞就会慢慢老化,再加上光线或者灰尘的损坏,而视网膜细胞又无法再生,可以说是从出生开始就在不断的变差,尽管莉莉丝死后,她的眼睛以后同样失去了再生能力,受到损坏后也无法恢复,但至少现在等同于新生儿的无瑕之眼,如果阿拉贝拉有意重点保护自己的眼睛,比如以后时常佩戴眼镜,尽量避免强光与砂尘对眼睛的损害,也可以将这种状态尽量保持得长久一些。 大家纷纷向阿拉贝拉表示祝贺,现在她的眼睛除了依然没办法分辨色彩、只能看到黑白灰的世界之外,其他方面已经与正常人的眼睛差不多了,人为的视距限制以后迟早要解除。 第679章 北方的天空 江禅机也很为阿拉贝拉感到欣慰,不过此时她身边围着太多人祝贺,不差他一个,他看到院牧长没有跟大家挤在一起,而是站在人群的外围微笑着默默祈祷和感恩,于是悄悄走过去,说道:“院牧长女士,能借一步说话吗?” 院牧长看了他一眼,点头示意去隔壁的空病房,如今她就在隔壁的病房休养,因为总有人来探望阿拉贝拉,一是有些吵闹,二是影响她每日定时的祈祷。 病房的隔音很好,进入隔壁的病房并关上门之后,阿拉贝拉那间病房的喧闹变得几不可闻。 “院牧长女士,您的伤怎么样了?”他先客气地嘘寒问暖。 “感谢路医生的治疗和护士小姐们的照顾,已经没有大碍。”院牧长稍微露出修女服里的右手和右腕,可以看到皮肤已经完全愈合,可惜留有不太明显的疤痕,严重烧伤想完全不留疤本来就很难,更何况这还是恶魔的诅咒之火造成的烧伤,不过院牧长并不在意,她甚至以此为傲,因为这是她与恶魔势不两立的勋章。 “太好了……”江禅机搓搓手,“关于22号的事,我有一点儿自己的想法,想跟您探讨一下。” 院牧长从凯瑟琳那边听说了22号的离奇失踪,当然也听说了露西亚与邪恶的降神仪式,她感到极端的愤怒,若非露西亚不知所踪,她真的会马上离开校医院去审判或者说是超度露西亚。 她示意江禅机坐下慢慢讲。 江禅机清了清嗓子,把忍者对22号的追踪进展以及他的猜想整理之后说出来,内容比较长,直到隔壁病房渐渐安静下来,他还没有讲完,不过他没有说自己父母的事,只说恶魔的老巢很可能就在北方的某个地下熔岩湖。 院牧长的脸色也是越听越凝重,听完之后半响不语。 病房门被轻轻敲了敲,然后推开一条门缝,是凯瑟琳姐妹,她们刚才光顾着高兴了,等大家该上课的去上课,该干嘛的去干嘛,她们才想起来耽误了晨祷的时间,再一看院牧长不见了,赶紧过来想认错忏悔,不过令她们意外的是,院牧长也没有在晨祷,而是在跟江禅机说话。 她们不知道是否应该打扰,倒是正在集中精力思考的院牧长见她们既不进来又不出去的,未免心烦,呵斥道:“要么进来,要么出去。” 凯瑟琳姐妹硬着头皮挤进来,关上门之后垂手站在一边,等待挨训。 江禅机试着向她们传递眼色,表示院牧长在思考烦心事,并不是在烦她们。 “你对你说的这些,有几成把握?”院牧长终于结束了思考。 江禅机两手一摊,“一成?可能还不到。” 院牧长的神情没有露出失望之色,点头道:“我也觉得,至多只有一成的可能性。” 紧接着,院牧长话风一转,“不过……与恶魔的战争并不需要确定性,并不需要考虑付出与收益的比例,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性,已经值得我们专门跑一趟了。” 她站起来,负手踱步道:“听米雪解读凯瑟琳的记忆碎片时谈到了烈焰地狱,只是苦于无从得知具体位置,而如果像你猜想的那样,被附身的22号是去与另外的恶魔会和,那她就可能将我们指引到地狱入口所在的位置。” 江禅机忙道:“院牧长女士,您误会了,我是说假设22号在前往北方的地下熔岩湖,我们可以设法在路上拦住她……” “我知道你的意思。”院牧长打断道,“我是在说我的意思,22号的失踪固然使我们有亏欠于忍者学院,但既入宝山岂能空回?如果能借此找到地狱入口,将恶魔永久封印在地狱里,彻底解除弥赛亚的危机,这方才是对于我们隐修院最重要的头等大事。” 院牧长认定弥赛亚就在附近,原本说好请忍者学院帮忙查找有用的线索,然而忍者学院出了这档子怪事,目前自顾不暇,几乎所有空闲的忍者都被调去寻找露西亚和22号,她身边能指使的只有凯瑟琳姐妹,但凯瑟琳要照顾妹妹,阿拉贝拉的眼睛已经是万里长征的最后一步,无论如何不能在这时候出岔子,因此院牧长无奈之下,这几日没事就自己在校园里瞎溜达,寄望于能够被神指引着偶遇弥赛亚,当然并未成功。 这是她心心念念的头等大事,不仅高于22号、高于阿拉贝拉的眼睛,甚至高于她自己,那么既然暂时找不到弥赛亚,那么釜底抽薪将恶魔斩尽杀绝,杀不死的永远封印,打入更深的地狱,这样也可以保护弥赛亚不受伤害。 在刚才听江禅机讲述想法,她就在往这方面琢磨。 江禅机并不想利用她们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想让她们冒险来救他的父母,这跟寻找22号是两回事,说实话,他更想自己来做这件事,否则真找到父母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提出自己的想法,是打算借机跟她们一起前往北方,在找到22号之后,再找个借口离队独行,自己前去寻找地下熔岩湖,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一个人请假远行的话,李慕勤肯定不会批准,只有这样将生米煮成熟饭才行,没想到院牧长有她自己的想法,而且院牧长的想法是别人很难改变的,说她一意孤行也好,说她刚愎自用也罢,总之她认定了什么就九头牛也拉不,除非是有确凿无疑的证据,比如弥赛亚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并显露神迹。 凯瑟琳姐妹因为错过了晨祷时间,担心受到责罚,在一边不敢说话,不过她们大致听明白了,她们同样对寻找和保护弥赛亚义不容辞,尤其是正义感爆棚的凯瑟琳——当然她的正义感跟普通人的正义感也是两回事,她的正义感是建立在信仰基础上的。 院牧长越想就越觉得此计可行,捣毁恶魔老巢、保护弥赛亚、寻找22号一举三得,至于危险性,根本不在她的考虑之中,她并不认为有什么危险,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事实。 “婵姬,你去代我跟宗主联系,就说不日我将亲自北上,助力她们寻找22号。”院牧长吩咐道。 “院牧长大人!”凯瑟琳壮着胆子说道,“北方形势复杂兼路途劳顿,依属下看,您不必亲自前往,由属下代您一行即可,况且寻找弥赛亚还需要您留在此处主持。” “……” 如果只是前半句是无法说服院牧长的,但最后一句令她犹豫起来,也许凯瑟琳说的有道理,孤注一掷押宝在一个东西上并不明智,兵分两路可能更好,一方面捣毁恶魔老巢,另一方面寻找弥赛亚,任何一个取得成功都可以。 “是呀,院牧长大人,我也觉得您最好留下掌控全局。”阿拉贝拉也附和道,她和姐姐都挺担心院牧长的身体,虽然她的身体远比她的实际年龄更年轻,但毕竟只是普通人的身体,从身体机能来看已经过了巅峰,一路向北风餐露宿,万一院牧长的身体在路上垮了,那才真是要命。 院牧长左思右想,最后还是认同了她们的意见,寻找弥赛亚更重要,于是叹了口气,“也好,那么就让米雪跟你同行。” 凯瑟琳还想再说,院牧长打断道:“难道你认为身处红叶学院之内会有危险?就这么定了,不过虽然有米雪相助,难免还是势单力孤,你可以给阿勒山打电话,找两三个姐妹跟你们一起去。” “院牧长大人……我想跟凯瑟琳一起去。”阿拉贝拉出人意料地说道。 “不行。”凯瑟琳立刻表示反对,“你陪着院牧长大人一起留在这里。” 阿拉贝拉并不服气,“以前我眼睛还看不见的时候,就跟婵姬她们一起深入空难后的森林,从来没有拖累她们,不信你问婵姬!现在我的眼睛好了,这些年受到姐妹们的诸多照顾,我也想为隐修院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凯瑟琳生气地一瞪眼,但院牧长拍板做了决定,说道:“也好,阿拉贝拉你长大了,理应积极历练自己,上帝在此时赐予你光明一定是有原因的,你就跟着凯瑟琳和米雪一起去吧。” 无论凯瑟琳有多么不愿意,但如果这时她还坚持反对,无疑就是在质疑上帝的意志,她只能沉默地把话咽回肚子里。 江禅机干咳一声,说道:“院牧长女士,如果我能顺利地请下假来,我也愿意跟着她们一起去一趟,除魔卫道不仅是隐修院的事,我也想尽一份力量,而且22号是我的朋友。” 他愿意跟着一起去,凯瑟琳总算稍微放心了,不再那么反对阿拉贝拉同行,而院牧长也没有反对的立场,阿拉贝拉也更高兴。 “如此甚好,那么凯瑟琳你就不用给阿勒山的姐妹们打电话了。”院牧长欣然首肯,“我会跟学院长说一声,尽量促成此事。” 江禅机等的就是这句话,让他自己请假,八成会碰钉子,有院牧长出面就不同了。 他透过窗户望向北方的蓝天白云,暗暗握紧了拳头。 第680章 将军 “你现在长本事了?学会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江禅机刚一进入学系,就被横眉怒目的李慕勤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把他骂得有些懵。 “你是看不起忍者学院还是看不起隐修院?她们要找人还是捉妖跟你有什么关系?”李慕勤的脸色板得快要滴出水来,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江禅机这才明白,李慕勤应该是第一时间听到了消息,知道院牧长去找学院长疏通,让他跟着凯瑟琳姐妹跑一趟,而这样做显然引起李慕勤极大的不满,可他也没办法,他不能将内情说出来,但不说出来她就不会准他的假,只能出此下策。 如果不是李慕勤的身高比他略矮,现在他已是满脸口水了,他悄悄后退半步,赔笑道:“李教官,我不是要去凑热闹啊,22号是我的朋友,她帮过我不少忙,现在她出事了,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出一把力……” 李慕勤依然没消气,扬手要给他脑袋凿个暴栗,呵斥道:“还敢顶嘴?你翅膀硬了?开始为朋友两肋插刀了?不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就算22号是你的朋友,但她是忍者,自有忍者学院去找她,你算哪根葱?北边是能随便去的?你以个人名义跟她们去,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别指望学校给你出头!” 江禅机双手抱头蹲防,否则真要被凿个暴栗连睡觉都睡不好,一沾枕头就疼,他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指望李慕勤出完气之后消消火。 “哎呀,你这母猩猩又在吼什么呢?大老远就听见你在吼,像什么话?” 救星来自学系门口,路惟静穿着白大褂,伴随着踢踢嗒嗒的高跟鞋声走出来,一脸无奈地说道:“刚才我还看见那个叫付苏的女孩子,她好像是要过来的,结果一听到你的吼声就远远吓跑了……” “你又来干什么?现在不是上班时间?”李慕勤不高兴地说道。 “因为该忙的东西总算都忙完了,可以带薪偷懒了。”路惟静甩着肩膀和手臂,“我就知道你又要发火,所以过来看看。” 最近令路惟静忙碌的两件大事,院牧长的烧伤和阿拉贝拉的眼睛,都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疗效,所以她终于解脱出来,无论身体还是心情都格外轻松,恨不得马上放飞自我。 李慕勤听到院牧长向学院长替江禅机请假的消息,路惟静也听说了,后者对前者了解甚深,知道前者肯定得发火,所以赶过来劝架。 “用不着你多管闲事!该回哪儿就回哪儿去!”李慕勤啐道。 “嘿!你越这么说,我今天就偏要管了!”路惟静大喇喇地挡在江禅机身前,叉着腰说道:“我支持她去,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否则岂不成了书呆子?少年热血与友情,是多么美好的事,以前你不是也挺热血的,怎么如今你就活成了你当年最讨厌的样子?” 路惟静牙尖嘴利,兼之对老朋友太过了解,一顿抢白就把李慕勤说得哑口无言,江禅机大呼厉害,在心里暗暗替路惟静加油。 “好啦,我知道你是不放心,但她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去,有凯瑟琳和光之天使在,不会出什么事的。”路惟静的语气一张一驰,像是打太极似的。 路惟静很清楚,老朋友之所以反对江禅机参与这件事,是因为北方并不是什么来去自由的地方,广袤的荒野冰原以及蛮不讲理的极北战士都令前路充满了不确定性。 “你懂什么……”李慕勤为之气结。 路惟静转身对江禅机说道:“别蹲着了,站起来吧。她就是这么一个不坦率的人,像是老老实实表达关心会有损自己形象似的……真是没办法,明明是个女人,却拼命维持这种硬汉的豪迈人设,岂不知‘铁汉柔情’才是最令人心动的?” “胡说什么呢!”李慕勤大窘,气得直跺脚。 路惟静没理她,继续对江禅机说道:“不过你呀,我是不反对你去,但你一路上必须要小心谨慎,北方是很危险的地方,环境险恶就不说了,谁都不知道那些极北战士的脑子里是在想什么。” “您是说花岗岩少校她们?”他问道。 “对,北方并非势力真空地带,她们长期盘踞那里,肯定不会欢迎外人去打扰。”路惟静点头,“不要以为上次你们没产生冲突,你们就是朋友了,因为上次你们是在第三方的地盘上。” “尤其是她们的首领,听说是自称为‘将军’的一个女人,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将军,总之无论如何不要跟她产生冲突。” “那个人很厉害?”他好奇地问道。 “她能成为那些糙女人的首领,不用问就知道吧?最重要的是,她极为孤僻,谁都不知道她率领那些女人长期停留在苦寒之地到底是想干什么。”路惟静耸肩,“你看,学院长是为了教书育人,酋长给当地没有生存权的弱女子一个庇护之地,宗主搜集情报来保护自己,院牧长除魔卫道代神行事,但将军……那些极北战士除了偶尔为了搞钱而外出活动之外,平时极少离开那片苦寒之地,她们明明不是像巫术部族那样处于半原始的生活状态,为什么故步自封呢?谁也不知道,但她们肯定讨厌有人去窥探她们,我相信宗主尝试过,但大概没有成功,忍者们可以隐身,但不会踏雪无痕。” “我们不是去窥探她们,是……”江禅机澄清道。 “我知道,但站在她们的角度,她们并不知道22号是真的失踪,还是说忍者们在玩花招,以有忍者失踪为借口来侵入她们的实力范围,而且更麻烦的是,那些女战士普遍粗枝大叶,未必会好好听人解释,你们夹杂其间,也许会被误伤,到时候学院长又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理……” 江禅机听得无语,总感觉这像是历史中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 忍者学院不可能放弃22号,如果极北战士们误会甚深,说不定会产生大摩擦,怪不得李慕勤极力反对他蹚这趟浑水。 “我明白了。”他想了想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次我不会穿着校服去,也不会带着学生证,如果被卷进什么麻烦,我绝不会说自己是红叶学院的学生……” “你明白什么了?你就明白这个?你要是明白就别去!”李慕勤七窍生烟,气得想跳起来抽他。 路惟静也是哭笑不得,但她并不讨厌这种倔强,阻拦道:“学院长既然答应让你去,就表明学院长不怕麻烦,也是学院长对你的信任,你不用想太多,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你自己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学院长是不会允许学生被无故欺负的。” “我知道了,关于这点,您可以放心。”江禅机保证道,“我一定督促凯瑟琳她们尽量低调行事,我相信宗主也会如此约束手下,她肯定也不会希望与女战士们产生冲突。” 路惟静对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先离开,由自己来做李慕勤的工作,说道:“你回去准备吧,既然要走就早走,早去早回。” 江禅机点头,转身走了几步,突然想到此行危险重重,自己又有不可告人的隐秘目的,这一别未必还能有见面的机会,不禁心头一热,回头挥手道:“李教官,路老师,保重。” “一路顺风。”路惟静挥手。 等江禅机的身影消失,路惟静刚想再劝劝老朋友,却见李慕勤大踏步地也走出武学学系,直奔大礼堂。 路惟静暗叫糟糕,想拦也拦不住,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她后面。 李慕勤这次真的生气了,直接闯入学院长的办公室,语气生硬地问道:“学院长,为什么要答应这件事?” 学院长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看到李慕勤并不意外,摘下眼镜,也没有问是哪件事。 路惟静没有说话,她支持江禅机,但她也不太理解学院长的决定。 “你们知道我不相信命运,但这次我决定试着相信一下。”学院长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李慕勤没好气地问。 “上次路易莎带来的酋长的信。”学院长说道,“里面有一句话:相信想北行的孩子。” 李慕勤和路惟静都愣住了,后者不信邪的拿起信件扫了一眼,果真看到了这句话,但是放在一首小诗里的。 “还有什么问题吗?”学院长拄着下巴说道,“如果没有的话,修门的钱从李老师你下个月的薪水里扣。” 李慕勤还是不服气,但她本来就不擅言辞,即使说再多,怕是也抵不过酋长这一句话,反正她横下一条心,如果江禅机真的出了事,大不了她跑一趟雨林,把这封信甩在酋长面前,看酋长怎么负责。 路惟静赔笑着关门退出,离开后还不住地奚落李慕勤。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学院长没说出来,她答应了替院牧长保密关于弥赛亚的事。 她隐约觉得院牧长可能犯了“灯下黑”的错误——当撒旦现世时,只要靠近撒旦,十字剑无论被谁握在手里,都能自动激活圣剑之魂么? 不过算了,毕竟跟她无关。 第681章 垫背 路惟静让江禅机回去准备,但他家徒四壁,有什么可收拾的,毫不夸张地说,这次远行的衣食住行他打算蹭凯瑟琳姐妹的,只是他还没想好要如何把这件事告诉同学和朋友们,凯瑟琳姐妹可以直接从学校出发,那么也许他留张纸条不告而别可能更好?主要是他感觉到此行前途未卜,他不愿有人产生什么多余的想法。 可惜,他的算盘还没打响,就被人把整个算盘给砸了。 他回到公寓楼的时候,远远听到有狗在叫,这叫声有几分熟悉,他仔细听了听,心说:难道是罗恩回来了? 果然,在公寓楼一楼的管理员房间,他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罗恩,另一个是加文,后者没怎么变化,前者多了一脸的络腮胡子,房东大婶正满脸笑容地跟前者谈笑风生,仿佛焕发了第三春。 江禅机正要过去跟罗恩打招呼,突然领子就被扯住了,然后被一股力量猛地壁咚到了墙上。 “这是怎么回事?”蕾拉气急败坏地喝道,“你那个老师是犯了什么病?是神经病对吧?” 江禅机一脸懵逼,双方的脸贴得太近了令他煞是窘迫,另外他很担心她的手发现他平平如也,好在后者正在气头上,根本注意不到这些。 “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别把我的扣子扯掉了……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拨开她的手。 蕾拉满腔怒火地往身后一指,“路易莎正在学校里好端端地看书,你那个叫李慕勤的老师突然跑过来发号施令,跟路易莎说,你去哪她就要跟着去哪,你要是北行她就必须得跟着——你听听这是人话吗?凭什么?连个理由都不给,这是人身威胁吧!这是为人师表应该做的事?” 江禅机也是越听越懵,如果说李慕勤老师还没有消气,干嘛要去找路易莎的麻烦?路易莎跟这事又没有关系,怎么整得把路易莎当垫背似的? 他刚开始以为蕾拉又在无理取闹,但仔细一听……好像还真不是,任谁遇到这样的事恐怕都要生气,听上去无理取闹的是李慕勤。 蕾拉快气炸了,她完全是如实描述,没有一点儿夸张,当时她正在帮路易莎翻译红叶学院的教材,因为教材不能带出学校,她们只能在学校里翻阅,然后李慕勤突然出现,蕾拉以为李慕勤是来找自己的麻烦,没想到李慕勤直接将教材从路易莎手里抢走,然后极为强硬地说了那几句话,说完就把教材扔还给路易莎,虽然没说路易莎不答应会怎么样,但这态度根本就没给路易莎选择的机会,最令人生气的是连个理由都不给,当时蕾拉就气得明知自己打不过,还要抽出马鞭跟李慕勤叫阵,最后被路易莎拼命拦住了。 江禅机实在不愿相信是李慕勤居然会做这种事,他看了看路易莎,她的中文读和说已经没问题了,如果蕾拉有夸张之处,她肯定会纠正的,但她没有纠正,这意味着蕾拉说的全是真的。 他干咳一声,道歉道:“对不起,我替李教官道歉,我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你们不用在意,我明天去跟李教官说一声就没事,今天的事你们就当没发生过……” 蕾拉见他道歉态度诚恳,而且似乎确实像是不知情的样子,气稍微消了几分,再说她生气又能怎样呢,再去找李慕勤自取其辱吗?他代表李慕勤道歉,令她有个台阶下,她也有自知之明,顺水推舟地接受道歉就好了,挣个面子。 令蕾拉和江禅机没想到的是,路易莎开口道:“没关系,既然李老师让我去,一定有她的理由,我就跟你去一趟。” 蕾拉和江禅机都想劝她,她又继续说道:“酋长大人把我万里迢迢派到这里,一定不是让我整日念书来的,我一直在等待使命的到来,也许就是这个。” 路易莎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并没有生气或者委屈的样子。 蕾拉无语,当事人竟然觉得无所谓,那她岂不是白白替人家出头了? “所以,什么时候出发呢?”路易莎问道,她甚至没有问理由和去哪里。 “你要去哪?” 他们闹出的动静理所当然惊动了房东大婶,她和罗恩中断了谈话,走过来问道。 “呃……稍微出趟远门……”江禅机试图敷衍过去。 “别跟老娘打马虎眼,去哪?”房东大婶眼里不容沙子,“不想说也没事,租金、水电费和滞纳金先结清再走。” 面对房东大婶灼灼的逼视,江禅机叫苦不迭,只得如实说道:“……跟凯瑟琳她们去一趟西伯利亚。” “西伯利亚?”房东大婶怪叫一声,“大冬天去西伯利亚喝西北风么?” “嗯……一是找人,二是她们有事,我担心路上不安全,陪她们去一趟。”他小声解释道。 22号失踪的知情者目前还控制在小范围内,江禅机身边的人也只有15号、33号和凯瑟琳姐妹知情,其他不相干的人一律不知道,因此蕾拉和路易莎都在默默旁听,因为她们很清楚,越是隐密就表明事越大。 罗恩走过来,江禅机讪笑着向他挥挥手作为打招呼,前者的中文勉强够用,说道:“西伯利亚?我是不是听错了?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很危险。” 房东大婶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罗恩,说道:“要不你跟她们去一趟吧,我总觉得她有逃债的嫌疑。” “呃……罗恩你是刚回来吧?还是好好休息和放松,我们几个没问题的……”江禅机想要婉拒,但罗恩摇头道:“没事,我是个闲不住的人,相比于城市的钢筋水泥丛林,其实我待在荒野里更舒服。” “我也看出来了,所以你就去一趟就当散散心,食宿费用我来出,反正来日方长。”房东大婶笑咪咪地拍了拍罗恩的肩膀,把罗恩拍得一个趔趄。 江禅机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而且他转念一想,罗恩也养着很棒的猎犬加文,如果能从忍者那边借来一条灵犬幼犬交给罗恩,这样兵分两路寻找22号也许更有效果,于是也不再说什么了。 罗恩处理完老家那边的事,他那位朋友的一家老小如今安顿好了,他朋友大体恢复了健康,可以独立讨生活,房东大婶这边总催他回来,罗恩在那边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在哪待着都是待着,虽然他更喜欢荒野生活,但……很多时间没钱也不行啊,在那边出生入死带人打猎才挣几个钱还不够自己花的,不如先来这边打工几个月,反正大冬天的很少有人进山,于是就回来了,结果正好遇到江禅机他们要北行,他感激他们一直以来的热情帮助,也知道他们对自己照顾有加,又给他工作又教他中文,既然这次自己能帮得上忙,那就义不容辞,更何况只有在荒野里才能实现他的人生价值。 江禅机、罗恩和房东大婶三人说话的时候,蕾拉把路易莎拉到一边,反复确认路易莎是不是真的要跟江禅机一起去,得到路易莎坚定不移的回答,路易莎认定酋长派她来是有意义的,绝不是让她来享受生活。 蕾拉头疼不已,纠结了半天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跟你一起去。” “蕾拉……” “不用说了,谁让咱们是朋友呢。” 蕾拉故作豪迈,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跟未来的大人物拉拢关系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俗话说患难见真情,她要是不去,路易莎肯定会被别人抢走,再说去西伯利亚听着挺危险的,但其实也未必,就算留在这公寓楼里,说不定哪天突然冒出一个撒旦或者杀人鬼,也够喝一壶的,还不如去人多的地方,尽管她一直怀疑江禅机就是带来厄运的扫把星,但不可否认他的命很硬,别说迦梨这种杀人不眨眼的煞星,就连撒旦这种等级的厄运都铩羽而归,令她越想越觉得邪门,这就是传说中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蕾拉的性格本来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随性而为,很少瞻前顾后,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走到江禅机身边拍了他一下,说道:“路易莎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懂?我不需要你发表意见,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保护路易莎是我的责任!不过看在路易莎的份上,把要准备的物资清单给我列一下,我现在要去采购。” “蕾拉小姐,这边。”罗恩招手唤过蕾拉,两人开始用英语叽里呱啦商量要带的东西,罗恩主要是做减法,因为蕾拉什么都想带着,甚至想组建一支车队浩浩荡荡地出发,生怕自己的旅行不舒服。 江禅机更是头疼,但蕾拉向来不讲理,她要去也只能由着她了,说啥也没用,不过至少衣食住行有了保障,蕾拉无论如何不可能让她自己受苦。 现在他得跟宗主说一下他的计划,顺便试试索要一条幼犬过来。 第682章 成见 房东大婶知道了江禅机要去西伯利亚的事,基本上相当于整个楼都知道了,15号和33号还不等他讲出这件事,在他还给吭哧吭哧给宗主发信息的时候,就先听到了风声,包括陈依依和赵曼,也都听到了,只是她们两个不知道是要去找谁。 宗主由于正忙着布置对22号的搜寻,暂时没工夫管其他的琐事,因此当他发过信息之后,她很快就打来电话确认。 宗主听闻隐修院打算帮着找22号,还是有些意外的,尽管理论上隐修院有一些道义上的责任,但远远没到一定要出手帮忙的程度,江禅机则直说了,隐修院并不仅仅是帮忙,更重要的是她们有自己的目标,毕竟涉及到了堕落天使、地狱和弥赛亚,隐修院决定主动出击也在情理之中,倒是江禅机自己的动机略显薄弱,好在“友情”的重要性可大可小,不仅是为了寻找22号的友情,还有为了保护凯瑟琳姐妹的友情,也能说得通。 隐修院既然决定这么做,宗主没办法干预,反正对忍者学院算是好事,能增加找到22号的机率,而借一条幼犬是江禅机的请求,宗主也同意了。 在他打电话的时候,33号一直倚在他房间门口盯着他,眼神就像是一个饿了三天的乞丐看着别人在吃肯德基一样,江禅机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说完必要的事之后赶紧把手机递向她,一副“你饶了我吧”的样子。 “宗主大人,我是33号,我要不要也去找22号啊?”33号带着撒娇的语气问道,一来她想借机与宗主说说话,二来连江禅机这个“外人”都自告奋勇地去寻找22号,这令33号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如果她装得像没事人一样,是不是显得太冷血了? 江禅机听得直皱眉,又不是组团去旅游,没必要大家都跟着去。 “你在那里的任务是观察陈依依和赵曼,如果她们要去,你可以跟着去,否则就没必要了。”宗主说道。 “哦,可我不知道她们要不要去……”33号尽量拖延通话时间。 “可以问问她们,好了,我还有事,先挂了。”宗主没心情闲聊,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33号又委屈又嫉妒地将手机扔还给江禅机,“依依你在吗?你要不要去?” 江禅机已经看到陈依依也站在门口,赶紧摇头道:“你们最好都别去,这次情况稍微有点儿特殊,22号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如果她真的被恶魔或者堕落天使附身,上次被附身的凯瑟琳你们也见过,形势会变得非常棘手,近战基本上无法奏效,而圣剑又只有一柄,你们很难帮得上忙。” 他这话不仅是在对陈依依讲,也是在对33号讲,当然也包括门口另一侧旁边的15号,以及在15号身边偷听的赵曼。 “我才不去!跟我又没有关系!请我去我都不去,对吧,优奈?”赵曼开口道,在她眼里,江禅机就是恶魔,她巴不得离他远一些。 15号略加沉吟,说道:“既然上边没有命令,我不打算擅自行动,对贝塔的驯化正处于关键时期,它现在就像是小孩子正在接触和认识世界,带着它一起去恐怕会很麻烦,如果错过这段时期,可以想见驯化效果会大打折扣。” 33号撇了撇嘴,小声说道:“冷血!” 江禅机点头,他点头不是认同33号的责难,而是认同15号的冷静分析。 对他此行而言,多一个15号未必会对过程和结果造成关键性的影响,但绝对会给贝塔的驯化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贝塔主要是由她一个人在照料和驯化,好不容易熟悉和接受了她,临时换人的结果很可能就是功亏一篑,令它对人类的丧失好感和信任,孰轻孰重? 除了跟拓真和优奈有关的事之外,15号一向很冷静,她分析利害得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江禅机那边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但贝塔只有她。 宗主交给33号的任务是观察陈依依和赵曼,现在赵曼打定主意不去,如果陈依依打算去,先不考虑能不能请假成功的问题,现在一个去一个不去,这会令33号很为难,无论她跟去还是留下,都相当于没有达到宗主的要求——陈依依虽然很想去,但思虑及此,她知道33号有多么不想让宗主失望,于是不情愿地点头,说道:“那我也留下。” 江禅机松了口气,还好15号和陈依依通情达理,其实有米雪在,其他人是否同行对安全性没有显著的影响,如果连米雪都搞不定的敌人,去再多人也是白白送死,尤其是只擅长近身搏斗的陈依依和33号,另外李慕勤老师没有太过坚决的反对大概也是这个原因。 另外,考虑到冬天寒冷的西伯利亚滴水成冰,小穗学姐的能力受限很大,即使她和千央想去也没必要去,至于米奥学姐那种只会添乱的人就更不能让她知道,江禅机唯一纠结的是要不要请奥罗拉学姐同行,她的能力很有用处,西伯利亚的气候会令她如虎添翼,但她未必愿意去,她请假倒是没问题,学分和课程早就修够,另外反正也快放寒假了。 还有一个他必须带着的人就是拉斐,没办法,别人很难照顾得了她,而且拉斐也不怕受伤。 还是奥罗拉的问题令他举棋不定,他想来想去也找不到开口的理由,她太完美又无欲无求,她跟22号没什么交情就不说了,就算是她跟其他人的关系,似乎也没有特别亲近,总是隐约有一种淡薄却无法跨越的疏离感,如果能保证她的安全倒也罢了,但这次西伯利亚之行存在太多变数,他实在不想勉强她,毕竟她还有万亿家产要继承。 思来想去,他还是硬着头皮给奥罗拉写了条信息,简略说明了此行的目标,重点强调了此行的危险性和不确定性,然后问她是否有意向加入。 这条信息他反复编辑了很久,可以说是字斟句酌,比如一开始他问的是她是否愿意帮忙,后来觉得“帮忙”这个词带有道德绑架的意味,他不想令她有心理压力和负担,就改成了中性的“加入”,这样编辑了半天,始终没有达到令他完全满意的措辞,但他已经想不出更好的措辞了,只得一闭眼点击了“发送”键,忐忑地等着她的回应。 奥罗拉的回复比他想象的还要快,过了不到一分钟,她的回复就来了,内容只有短短的三个字——“我加入”。 江禅机有些不敢相信,手忙脚乱地又给她发了第二条信息,再次明确强调让她不要碍于面子而加入,并且违心地表示即使没有她也没有多大关系,另外提醒她讨厌的表妹蕾拉也要同行——明明他是希望她能加入的,现在却在拼命劝退她。 这次等回复的时间很长,就在他以为她改变主意的时候,她发来了很长一段信息。 “婵姬学妹,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并非碍于面子而要求加入,当然我也不会说是由于我与22号的友谊而加入,我不想编织虚构的理由,我想加入的原因是因为我想变得更强大,因此我需要找机会磨练自己,上次围猎隐异猴行动对我的收获远强于数年的训练,我认为这次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既有挑战性,又有一定的安全基础,就是这么简单。” 江禅机看着这条信息陷入了沉思,回想奥罗拉的种种作为,他明白自己确实对她有所误解,这是来源于对富n代的有色眼镜。 要说他认识的这些年龄相仿的超凡者里谁最努力,那奥罗拉绝对是首屈一指,无论是课业还是训练,她比任何人都更专注、更努力,排除一切杂念,排除俗事的干扰,又有天赋又肯努力,所以凡是接触过她的人,对她只有羡慕没有嫉妒——这些表象之下,她更深层次的动机就只能是变强,不想输给任何人的完美主义者,为此不惧于冒险,事实上从最开始的独立解决凶兽事件开始,她就一直在主动寻求挑战,一心回老家继承家产的人是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在她的影响下,连向来疏懒的小穗和千央都开始勤加训练。她活得很通透,也活得很纯粹,以超乎常人的毅力专注于某项事业的人,总是会令旁人肃然起敬。 想到这里,他顿时释然,他相信奥罗拉是实话实说,反倒是自己囿于世俗的成见而看低了她。 面对痛快人就应该说痛快话,他简单地回复道:“我明白了,欢迎你加入冒险,奥罗拉学姐。” 他把更详细的情况发给她,包括22号的失踪过程、隐修院的目标等等,这样此次西伯利亚之行的人员算是定下来了,有奥罗拉的加入令他安心很多,她不仅强大,还博学多识,性格也冷静,正是最佳的队友模板,令人由衷感到安心,等需要准备的物资和车辆都准备好,就立刻抓紧时间出发。 第683章 雪原 不说别的,蕾拉的行动效率着实可圈可点,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一切应用之物与行程全都安排妥当,并不是光靠有钱就能做到的,得有丰富的社会活动经验才行,就在第二天,她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出发的准备工作,包括租了一架运输机随时准备起飞——之所以要租运输机而不是用私人飞机,一是可以在这边把车辆准备好,省得落地再去租车买车,二是江禅机想带着弗丽嘉一起去,私人飞机想装进弗丽嘉还是比较困难的。 不过,当她得知奥罗拉也要一起去的时候,表情还是很蛋疼的,但是没办法,正因为奥罗拉要去,她就更得去了,因为经过上次围猎隐异猴事件中奥罗拉与路易莎携手冰封洞窟之后,她察觉奥罗拉和路易莎的关系逐渐升温,而且她们两个住院时还在同一间病房,这就令她更加小心提防路易莎被抢走的危险。 由于飞马过境的手续比较麻烦,不知道会不会被俄国海关故意刁难,于是按照计划,运输机先在离国境线最近的机场降落,江禅机骑着飞马于低空躲避雷达穿越国境,然后在国境线另一边会和。 这两天,江禅机表面上跟平时没什么不同,内心里则充满不安和惆怅,甚至几次产生了打退堂鼓的念头,因为他隐约感觉到,此次行动无论成败,很可能都会令他的生活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甚至有可能他再也无法回来了,他早已习惯了出租公寓与校园里的生活,每天都热闹而绝不乏味,这是他的舒适圈,他也产生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要不就干脆以现在的身份生活下去,就当不曾听闻父母的消息,毕竟他们害得他吃了太多苦头,不过仔细想想,尽管他们让他吃了很多苦,但某种意义而言,今日的生活岂不也正是他们所赐?如果没有吃过苦头,就不会阴错阳差有今天的幸福,这就是所谓的甘苦同源吧。 虽然还不知道父母的消息是不是恶魔伪造出的谎言,但既然知道了,就很难装作不知道,他不能骗自己,骗得了一时也骗不了一世,心里装着沉重的负担是无法平心静气地享受往日的生活,他身边已经有不少这样的例子,比如15号,不论15号怎么逃避,终究还得面对她必须面对的东西,他从她身上学到了教训。 如果他的真实身份暴露了,他无法再回来面对大家,那他打算写一封信寄回来,作为对大家的道歉和告别,并且让房东大婶放心,他一定会想办法把欠的房租都还上。 当然他也有更深的觉悟,就是这次无法活着回来的可能性,因为这次面对的敌人充满了不确定性,不论是疑似被恶魔附身的22号、神秘的露西亚、还是敌友难分的“将军”,以及熔岩地狱里的其他恶魔,即使有米雪助阵,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但假如发生最危急的情况,他也要尽量保护奥罗拉和路易莎她们的安全,毕竟她们是被他拉进来的。 他很想利用出发之前的时间多看一眼校园,铭记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分时光,但又怕去了学校之后又令自己的意志产生动摇,或者令更多的人牵扯进来,比如小穗学姐、千央学姐、米奥学姐她们,所以还是算了,只是在出发前去了一趟马场,将弗丽嘉骑了出来。 就这样,在第三天早上,参加此次行动的人全都在机场集合,弗丽嘉被关在一个特制的笼子里装进运输机。 江禅机已经提前说明了不要穿校服,其实除了他和陈依依之外,也没人会在校外做私事的时候穿校服,不过凯瑟琳姐妹还是穿着修女服,她们并不担心会被极北的战士们误会,即使被误会,也不会因此而换掉修女服,就是这么刚。 少数知情的同学和朋友前来机场给他们送行,而剩下不知情的同学和朋友们则会在飞机起飞后才得知他们的去向,这也是江禅机的提议,尽量避免更多的人参与进来,不论是出于友情还是碍于面子,这样在出现意外时才可以避免更大的伤亡。 飞机顺利起飞并进入平飞状态,米雪如往常一样在一侧机翼上落座,而江禅机则眺望着下方的红叶学院,怀着怅然之情,默默地向所有认识的老师和同学们告别。 在边境的机场降落后,江禅机独自牵着弗丽嘉离开机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起飞,目标是从低空跨越国境。 一下飞机,他的手机就收到了来自好几个人的信息,有小穗和千央责问他为什么这么见外,有事居然还瞒着她们,还有米奥错字连篇的问为什么出去玩不叫上她,学会用手机的优奈叮嘱一路小心,梓萱让他带当地特产的礼物回来,文华阿姨也发来信息,说等他回来后给他做好吃的…… 他迎着西伯利亚的寒风,翻看这些信息,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他知道除了这些发来信息的人之外,还有更多的人由于羞于表达情感而没有发来信息,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漠不关心此行的成败安危。 在一望无际的白色林海雪原之上,一道同样是白色的身影风驰电掣般高速掠过,双翼卷起的狂风令枝头的积雪扑簌落下,而林中的动物抬头看时,却只能听到一声悠远的长嘶。 弗丽嘉飞得再快,终究不如飞机,它胜在不需要飞机起飞和降落需要经过那么繁杂的手续和步骤,因此它与运输机几乎是不分先后地抵达海参崴,但它没有降落在机场引人注目,而是降落在郊外的一处特定地点。 它刚降落停稳,一位穿着厚厚羽绒服的人就踏着积雪走过来,看体型是个女性,她的手上还牵着好几条幼犬。 她正是在围猎隐异猴行动中痛失爱犬并身受重伤的超凡者,特意在约定地点等着江禅机,将幼犬之中一条最听话的交给他。 江禅机注意到,明明只能看见她一个人走过来,雪地上却出现了三行脚印,同时伴随着嘈杂的踩雪声,心说怪不得忍者学院对“将军”几乎一无所知,冰天雪地就是极北战士们保守秘密的最佳屏障啊。 接着,两位忍者现出身形,隔着面罩似乎都能感觉到她们的尴尬。 其中一位走在前面的忍者开口说道:“是来自红叶学院的友人对吧?自我介绍一下,我是11号,这位是我的同僚30号。” 江禅机心中暗惊,这是他除了宗主之外见到的序号最高的忍者,而且中文也讲得极好,于是赶紧也做了自我介绍,其实忍者们见到弗丽嘉就知道他是谁了,否则也不会主动显露身形。 11号省去寒暄,拿出一张地图,对他介绍目前的搜索进展。 冰雪对搜索造成了太大阻碍,如果是普通的狗,早已经跟丢了22号的气味,而即使是这些嗅觉超强的灵犬,也仅仅只能很勉强的断断续续地跟着,目前所知的是,22号自从抵达海参崴之后,就一路沿着海岸北上,但暂时还看不出来她是要前往东北还是西北。 “等一下,你们是说,22号已经抵达了共青城附近?”他指着地图问道。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11号问。 江禅机疑惑道:“我是不太清楚,但共青城没有机场么?” “有,那是一座重工业城市,包括制造飞机在内,当然配有机场。”11号说道。 “那22号为什么不直接飞往共青城?为什么要先飞往海参崴再一路北上?”他又问,“总不能是为了观光和旅行吧?” 11号和30号对视一眼,这个问题倒是把她们问住了,她们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并不是说她们太过迟钝,她们的序号就证明了她们的实力,而是上级给她们的压力太大,她们这些天全都扑在气味搜寻上,已经累晕了头,幼犬们经常带着她们在同一块地方反复转来转去,可以说她们已经是心力交瘁了,另外她们从来没有执行搜索任务的经验,有所疏失也是在所难免。另外,她们也是刚确认22号抵达共青城,还没时间进一步思考。 江禅机见她们答不上来,又问:“她从海参崴到共青城乘坐的交通工具是什么?火车还是汽车?” “汽车,有时是搭便车,有时是偷车。”11号答道。 江禅机为了避免她们太过尴尬,自语道:“既不坐飞机,也不坐火车,这是不是进一步说明她并不是急于北上呢?否则如果有火车的话,她想混进火车应该很容易,几天前就能到达共青城了。” “有这种可能。”11号点头承认,“谢谢你的提醒,是我们疏忽了。” 即使是在忍者学院内部,江禅机的名字也早就传开了,忍者们听说是他从危急之际救了宗主,而且宗主也对他青眼有加,否则11号贵为上忍,不可能一上来就对他这么客气,而他则立刻证明了自己并非浪得虚名,指出了她们工作中的疏漏。 第684章 非正常死亡 江禅机心里已经存下22号可能会前往勘察加半岛的预想,所以当他刚开始的时候听说22号降落在海参崴时,就觉得有些怪,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否则就算勘察加半岛没有大型民用机场,也大可以飞到离那儿近的机场,为什么要降落在海参崴? 当然,22号的情况充满未知,就连她被附身也是猜测,也许她根本没被附身,只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而玩失踪,想来散散心而已,在没有见到她之前,谁也无法断言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能理解这些忍者们面临的压力,尽管忍者内部已经有所改变,但来自上级的命令还是不容有失,上级让她们跟踪气味,她们就不辞辛苦地跟踪气味,暂时没去想气味背后所可能隐藏的秘密。 他安慰道:“你们劳顿辛苦,百密一疏在所难免,我也只是旁观者清,所以你们不用自责,不过我觉得与其被牵着鼻子走,不如试着想想22号这么做的理由——她想去共青城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去,而是先到海参崴再慢慢北上?” 11号和33号戴着面罩的脸庞发烧,她们认识到自己的失误,但仓促间很难将思维转换过来。 江禅机没指望她们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如果谁能准确地给出答案,就意味着22号的谜团至少被破解了一大半,他提出这个问题只是想集思广益。 “对了,你们觉得,22号她知不知道你们正在找她?”他问道。 “应该是知道的,我们不会允许任何一名同僚这么不明不白地失踪,而且她一路改变容貌,大概也是在逃避我们的追踪。”11号说道。 江禅机点头,复又指着地图说道:“但是她这个行进路线,先是降落到一个尖尖角角,然后沿着海岸线慢慢北上,这个路线本身就很适合围追堵截,反而不利于匿踪逃跑,你们不觉得吗?” 11号重新审视地图,这么一说还真是,22号的北上路线几乎是在螺狮壳里做道场,也就是22号了,如果换成其他人,早就落网了。 “也许她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她既恨又无奈地说。 “你是说,她故意跟你们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江禅机不能否认这种可能,22号心思谁也猜不到。 但为什么偏偏是这里?这里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在吸引着22号。 就在江禅机跟两名忍者交谈的期间,远处驶来三辆装有防滑链的越野车,是奥罗拉她们迟来一步,她们过海关耽误了一些时间。 “冷死了!我说老姐,你真的没有雪上加霜吗?”顶着一头火红头发的蕾拉自从下飞机之后就开始抱怨。 “嫌冷你可以回去。”奥罗拉淡淡地回应,“有点儿出息好不好?你看看阿拉贝拉这样的孩子都没像怨妇似的不停发牢骚。” “什么!你说我是怨妇?”蕾拉大怒,“她穿得跟棉花团差不多,当然不冷!” 蕾拉不想穿得太厚,影响自己的体型和动作灵敏度,自然就要忍受寒冷,而阿拉贝拉虽然还是穿着修女服,但修女服的底下是里三层外三层,不仅不冷,甚至有点儿热,就是眼镜总起雾比较烦心。 来自热带雨林的路易莎在欧洲学习时见过雪,但从来没见过这么厚的雪,她不习惯这样的寒冷,即使穿着羽绒服还被冻得肤色发白。 “这是什么?也是狗吗?可以摸摸看么?”阿拉贝拉戴着眼镜,好奇地注视着那几条幼犬,她在飞机上见过了加文,但加文是成年犬,而且跟这几条幼犬的品种不同,不同品种的狗之间的差别比人与狗的差别还要大。 幼犬的主人给予肯定的答复,但也提醒阿拉贝拉最好戴上手套,因为幼犬跟训练过的成犬不一样,它们有时候起了玩心,可能会玩耍般轻咬人,正常情况不会咬破皮肤,但她看阿拉贝拉的手太细嫩了,还是小心为好。 “乖乖的不要调皮~”阿拉贝拉见这几条幼犬太过活泼,人来疯一样,确实可能玩起来不知轻重,郑重地警告它们一声。 令它们的主人惊讶的是,这几条顽劣不堪的幼犬像是能听懂阿拉贝拉的话,顿时乖乖地坐下,连耳朵根都耷拉下来,极为顺从的样子。 “这才乖嘛。”阿拉贝拉没戴手套就去摸摸它们的脑袋,还特别中意它们又软又热乎的耳朵,而它们就这么乖乖地任她摸。 它们的主人不禁汗颜,虽然她这几天忙于带它们追踪气味而疏于对它们的管教,但就算她全力管教也没办法让它们这么听话啊,毕竟它们正是玩心最重的年龄,而且阿拉贝拉对它们来说还是一个陌生人,难道狗也喜欢美少女? 其他人在上次见识过阿拉贝拉让狂暴的巨熊安定下来的一幕,对这几条幼犬的反应并不意外,她的能力对人有影响,但对动物的影响更显著,以前大家总是把她像是笼中的金丝雀一样保护起来,现在她能看到这个世界,她的能力未来有更大的发挥空间。 江禅机替她们做了介绍,11号对其他人明显不如对江禅机那么上心,也就多看了几眼奥罗拉和凯瑟琳。 他见11号面罩v型开口下的眼睛还在寻找着什么,就指了指天上,“在找米雪?” 11号和30号同时抬头,看到米雪悄无声息地悬停在缓缓飘落的雪花间,流光映雪,由六翼缩水成的双翼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不禁打了个冷颤,她们听说过米雪这位当世第一人的厉害,尤其是阿勒山一人灭一军的那一役,早已经传得越来越邪乎。 江禅机把他们刚才讨论的问题讲给其他人,请大家都帮忙参谋意见。 “能不能知道,22号在从海参崴到共青城之间的行程?她在哪里停留了?停留期间做了什么?”罗恩问道。 “我们根据气味大致描绘出了她的路线,但具体到在哪里停留了多久,这个很难讲,气味无法告诉我们这些信息。”尽管是罗恩提的问,但11号还是对江禅机说话。 罗恩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好在他心胸宽广,并不介意。 想想也是,气味只能告诉她们22号到过哪里,但她停留了多久谁能知道呢?也许逐一排查监控可以得知部分信息,但22号一直在变换容貌、一直在行进,那个工作量太大了。 不过罗恩这个问题还是令大家受到启发,江禅机换了个思路,问道:“那么,她这条行进路线的附近,这几天是否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是指什么?”11号问。 “比如……有没有人非正常死亡?” “这个……容我查一下。” 11号拿出手机,在忍者内部网络里提出要求,由负责技术的后勤人员入侵本地警方的数据库来调阅档案。 过了一会儿,她对着手机屏幕念道:“五日之内,海参崴发生七起暴力伤人案件,共有三人死亡,两人受伤;共青城发生五起暴力伤人案件,共有四人死亡。” “其中有没有……疑似是超凡者所为的事件?”他又问。 “案件都在调查中,但从警方对现场勘察的卷宗来看……似乎都是普通的刑事案件。”11号答道。 “有没有人失踪?”奥罗拉开口问道。 “失踪……”11号哂然,“每天都有人失踪,尤其是这种衰败的边境重工业城市。” 调查似乎是陷入了死结,大家明明感觉到离线索不太远了,但就是始终差那么一截,现在他们只能死咬一点,就是22号一定在这几天做过什么,否则她应该早就抵达共青城了,甚至已经走得更远。 由于杀戮天使昔拉的阴影挥之不去,大家也倾向于往死亡和失踪的方面去想,否则22号在这种地广人稀的地方还能做什么呢? 江禅机努力回忆22号在地下室里发生的邪恶仪式,尤其是露西亚将受伤的27号放在五芒星的凹槽之内,他隐约像是抓到了什么。 “如果22号是被附身了,她应该对普通人没兴趣……这几天,这附近有没有超凡者失踪或者死亡?”他问。 “抱歉我不太清楚。”11号摇头,“我们之前没有在这里部署忍者,这种衰败的地区没有价值。” 忍者学院在这里没人,红叶学院、隐修院、巫术部族就更不可能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部署人手,那么如果这里有超凡者,就只可能有两类人,一是极北地区的战士,二是……没有参加任何组织的自由超凡者。 想打听消息,就应该找消息最灵通的人士打听,除了忍者以外,这类人往往喜欢聚集在…… “话说,这附近有黑市酒吧么?”他问。 “有,海参崴就有一家。”11号迟疑地说道,“由于国境线那一侧做不了的某些生意在这一侧可以做,所以那也是附近最大的一家黑市酒吧,但是我们……” “没关系,我来想办法找人带我们进去。”江禅机拿出手机,这是通往线索的最后希望了。 第685章 心事 “喂?” 电话响了好久,江禅机都以为无人接听了,就在他打算挂掉等一会儿再重拨的时候,对方接通了电话,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 “于娜小姐?抱歉打扰,您是在睡觉么?”他问道。 在别人睡觉时打电话实在不好,如果可能的话,他也想尽量找准时差,但他都不知道她是否回到了赌城,或者是在世界某处未知的角落,想找时差也找不到。 “已经起来了,有事么?” 江禅机分明听到电话那边还有被褥摩擦的声音,于娜应该是刚被吵醒。 “有件事想请您帮忙。”他说。 “稍等,我去精神一下。” 踢踏的拖鞋划过木地板的声音,咣的一声,像是打开冰箱门时令放置在门格里的酒水饮料的晃动碰撞声,接着砰的一声,似乎是软木塞被从瓶口里拔出来,然后咕嘟咕嘟被倾倒入杯中,哗啦哗啦,冰块也被加入杯子里,最后是悠长的一声轻“啊——”,这是冰镇美酒入喉令人由衷地发出赞叹。 “好了,什么事?” 冰块叮叮当当地不断轻轻撞击杯壁,江禅机可以想象于娜一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正在摇动酒杯的样子。 虽然用酒提神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于娜声音里的慵懒确实消除了大半。 “我和几个朋友在海参崴,您能不能帮我们进入这里的黑市酒吧?”他直言道。 “海参崴?”冰块撞击声停止了,于娜愣了一下,“你真的去找熔岩地狱了?” “算是吧,主要是另外还出了点儿事,22号离奇失踪,目前她的行踪在共青城附近,忍者们在找她,我也在帮忙,但线索断了,所以我们想去黑市酒吧里打听一下。”他没有隐瞒22号的失踪,因为22号也参与过拓真事件,于娜认识她。 “唔,好吧,15号也在么?”于娜问道。 “没,她还在训猴子,优奈也在上学,我和另外几个朋友来的。” “行,我打个电话,然后再联系你。”于娜说完就挂断电话。 江禅机对其他人说道:“看样子问题不大。” 幼犬们的主人可以引荐他们进入黑市酒吧,但按规矩一人一次只能引荐一个新客人,所以还是找于娜帮忙比较靠谱。 “两位忍者小姐,我们去黑市酒吧打听消息的期间,能不能请你们代我看管这匹马?” 黑市联盟和忍者学院互相不对付,所以于情于理,即使于娜愿意帮忙,他也不好意思过分利用人家的善意,而让忍者们也进入黑市酒吧,但这话直说不太好,所以他绕了个弯子,以这种委婉的方式让两位忍者留在外面。 弗丽嘉价值连城,两位忍者早有耳闻,尽管她们猜到这是借口,但也不完全是借口,总之能临时看管弗丽嘉她们没有怨言。 全身披着厚重长毛的它在这苦寒之地简直是如鱼得水,飞的时候不热,落地也不冷,非常惬意,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有胡萝卜和苹果伺候着。 罗恩和幼犬们的主人以及拉斐同样留在外面,拉斐的钢铁面罩之下加装了一些织物,将她的皮肤与钢铁隔开,否则这么冷的天气,她的皮肉都会和钢铁冻在一起。 其实有米雪在,敢打弗丽嘉主意的人还没出生。 江禅机带了很多凝胶状的浓缩猪血,按袋装在挤压吸食用的果冻袋里面,经过处理就像是普通的商品果冻,封口也是完好,顺利通过了海关检查。这么冷的天气,拉斐的新陈代谢消耗也会提高,所以他一有时间就给她喂食。 过了一会儿,于娜打回电话。 “已经跟海参崴的酒吧主人说好了,到了那里提yarina这个名字就行。” 这是于娜在赌城常用的英文名。 “好的,谢谢。”江禅机向其他人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除了凯瑟琳以外此前从未去过黑市酒吧的众人都很期待和兴奋,想去见见世面。 “你想打听哪方面的情况?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于娜问道。 “倒是没什么不方便说的,但我们也不知道具体要打听什么,只能说是想知道这几天附近有没有发生不同寻常的事。” “那你们可能找对地方了。”于娜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 “我跟酒吧主人只是彼此闻名,不太熟,交谈中感觉她有心事的样子,但我没好意思细问,说不定就跟你们要找的东西有关,也可能不是……哦,对了,她叫赫兹高娃。” “我明白了,谢谢于娜小姐。” “嗯,祝你好运。” 江禅机挂断电话,向11号问明黑市酒吧所处的大概位置,现在还不到营业时间,他们先去市里吃晚饭,留下来照顾弗丽嘉的其他人则只能吃他们带来的方便食物了,不过罗恩打算施展技艺逮些野味来改善伙食。 海参崴是俄国远东最大的城市,江禅机他们坐车驶入市内,由于不是来观光旅游的,也仅能走马观花地随便看看,除了特点鲜明但看多了之后也就觉得还好的俄式建筑之外,大致上跟大部分欧洲城市没什么不同,高楼极少,高情商的会说基础设施充满古典美,低情商的会说街道和建筑又老又旧,马路上老车居多,新车较少,反正都是一身雪泥,车站和地铁口附近的逐梦艺术家靠唱歌或者画画来展示自己的才华,顺便换点儿酒钱谋求一醉。 空气清新、冷冽而湿润,很养护皮肤,同行的女生们即使没化妆,脸颊也被冻得红润润的,街上行人的步伐悠闲或者说是懒散,随便扫一眼,感觉黄皮肤的人占了差不多三四分之一,江禅机在这一行人里算是最不起眼的,看路易莎的人都比看他的多。 不过怎么说呢,不愧是战斗民族,连海水都结冰了,竟然还有人破冰冬泳,总之这是一座暮气沉沉与生机盎然共存的城市,生机都在年轻姑娘的脸蛋上,倒是暮色中千里冰封的海岸线尽头的灯塔有一种亘古苍凉的美感,令人产生些许触动。 不用操心饭钱的江禅机大快朵颐,这里的海产品丰富而便宜,饮食略微重口但他并不挑剔,只有在听到东北味的中文时他才会从餐盘上抬起头看两眼。 同行的女生们没什么胃口,她们更期待去黑市酒吧开开眼界,好在这里天黑得早,酒吧营业时间也会相应提前,否则她们还要等很久。 从餐厅出来,他们依靠手机地图的帮助,直奔11号指明的位置,找到了那间表面上看起来跟其他酒吧没什么不同的黑市酒吧,正好也刚开始营业,报上于娜的名字后,顺利地进入其中。 第一次来黑市酒吧的蕾拉、路易莎和奥罗拉看什么都新鲜,尤其是久负盛名用来防范忍者的雨廊,而阿拉贝拉就更不用说了,尽管她的视距受到限制,但依然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 不过,她们的新鲜感和刺激感仅仅在穿过雨廊之后就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咳嗽。 就连去过黑市酒吧的江禅机和凯瑟琳都不禁感到惊讶,他们甚至怀疑是不是误入了普通的酒吧,因为酒吧里有不少人在喷云吐雾,即使说不上乌烟瘴气的程度,但刚从外面极为清新的空气中走进来,肺部表示强烈的抗议。 “小意思,这里80%的女性都吸烟。”蕾拉以前来俄国旅游过,“只是我没想到连酒吧里都不禁烟。” 他们稚嫩的脸庞与咳嗽声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相比于他们的容貌,酒客们的目光都落在凯瑟琳姐妹的修女服上,旋即响起了低声的窃窃私语,闲散的超凡者们对隐修院还是有所忌惮,毕竟隐修院只认自身的正义标准。 吧台那边响起一声轻佻的口哨,江禅机他们放眼望去,只见一位叼着女士香烟、金发经过烫染、翘着二郎腿坐在高脚椅上的美艳女性正在审视着他们。 江禅机半点儿也不懂俄语,奥罗拉原本正欲上前交涉,但被蕾拉抢了先。 “赫兹高娃小姐?”蕾拉用俄语问道。 “谁介绍你们来的?”赫兹高娃将一口香烟吹到了蕾拉的脸上。 蕾拉厌恶地皱起了脸,忍着怒意说道:“我们的朋友yarina。” 赫兹高娃又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捻灭,扬了扬下巴,“今天生意不好,随便坐吧,喝点儿什么?远道而来的小鬼们,第一杯我请了。” 江禅机扫视一眼室内,刚开始营业不久,酒客们的数量确实不多,比他想象的要少,因为11号说这里是远东地区规模最大的黑市酒吧,所以他原本期待会有更多人。 室内的装潢较为粗犷,卫生条件也不比他以前去过的黑市酒吧,这里似乎是防空洞或者地窖改建的,墙壁和天花板都是红砖,就连提供的酒水度数都比其他地区的黑市酒吧要高,低度酒和无酒精饮料少得可怜,而酒客们的平均年龄似乎也较大,可想而知,附近新觉醒的年轻超凡者们肯定都去大城市或者发达国家见识花花世界去了。 第686章 苦寒之地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超凡者也是人,除了极少数甘于淡薄的超凡者之外,大部分年轻人还是更愿意去大城市、去繁华的地方、去温暖的南方,就连于娜这种踏遍万水千山的人累了想找个地方定居,依然是选择大城市,如海参崴这种处于衰退期、没有转型空间、一年里至少有半年是冬天的老城基本上不可能得到年轻超凡者的青睐,稍微像样的娱乐设施都没多少,偶尔来玩玩也就算了,长期待在这里就很烦闷了。 所以一眼望去,聚集在这间酒吧里的超凡者年龄偏大、实力偏弱,在闲散超凡者里多半属于loser的那一类,寄情于烟酒来排解心中的苦闷情有可原,超凡者的世界同样是这么现实,当然烟酒盛行也有此地的气候和历史因素。 实力偏弱的超凡者群体不会很有钱,因此这里的酒水费用相较而言明显低廉不少,酒杯却比别处的黑市酒吧大一圈,而且还不禁烟。 除了蕾拉出于好奇而点了一杯酒之外,其他人都点的无酒精饮料,令人惊喜的是,这间酒吧里的冰淇淋是一级棒,就连奥罗拉这种品鉴过无数珍馐的富家千金品尝之后都赞不绝口,他们发自内心的赞叹令赫兹高娃心情不错,闲聊中得知她以前出生的家庭就是制作和贩卖冰淇淋的,算是家传的手艺,再加上本地牛奶质优价廉,做出来的冰淇淋当然可圈可点。 赫兹高娃会讲英语,虽说带着明显的口音,但听懂没问题,她甚至还会说东北话和一定程度的日语,差不多可以达到日常交流的等级,当酒吧老板迎接来自各方的酒客就得具备这种程度的语言天赋才行,没有天赋就必须苦学。 江禅机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赫兹高娃东拉西扯,后者心里很清楚他们借用于娜的关系从大城市过来肯定有要事在身,她挺好奇他们是怎么跟于娜那种大人物认识的,但身为酒吧老板一般不会主动询问酒客的个人信息和意图,如果酒客有意攀谈可以奉陪,这也算是酒吧老板的职业操守了。 赫兹高娃这个女人有一种西方古典式的美感,就如二战前后的征兵招贴画里的金发女郎一样,美艳而带着强烈的吸引力,昏暗的灯光下,缭绕于烟雾里的她,甚至可以说有那么一点儿放荡的感觉。 她的吸引力对同行的女生们同样有效,她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成熟女人,跟于娜、学院长、李慕勤、宗主等人的气质截然不同,令奥罗拉她们感觉很新鲜。 江禅机他们正琢磨怎么开口,总不能直接问你们这里是否有发生过特别的事吧,这太宽泛了,超凡者世界里每天都在发生特别的事,作为酒吧老板不应该太过八卦,否则像是整天竖着耳朵偷听酒客谈话似的,酒客们以后谈话时就会特意避开她,或者干脆不来了,所以就算听到也要装成没听到,更不可能随意转述给第三者。 这时,有一位酒客起身离开,似乎是一位常客,像是跟赫兹高娃比较熟,打了个招呼,让赫兹高娃记账,然后就走了。 赫兹高娃拿出一个纸质小账本,翻到某页,用笔在里面划拉几下,又翻了几页看了看,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合上账本扔回吧台下面。 别人可能没注意,但江禅机太熟悉这个表情了,房东大婶每个月查账算账的时候都是百倍于这个表情,一看就知道有人又欠了房租或水电。 “赫兹高娃小姐,您这里还能记账啊?”他挑起话头,“我看别的酒吧都是现结的。” “没办法,这里不比大城市,人们手头比较紧,不能记账就没生意,当然仅限于信用好的熟客,熟客要求记账的话,抹不开面子拒绝,拒绝了人家就再也不来了。”赫兹高娃自嘲般笑了笑。 同行的女生们基本上都不食人间烟火,只有江禅机能理解其中的辛酸和无奈,当黑市酒吧老板看似风光,其实也挺不容易的,偏远酒吧里的酒客手头拮据,而繁华大城市的酒客又年轻热血喜欢闹事,各有各的苦衷。 “你去过很多酒吧?”她瞟了他一眼,光是这眼神就足够让很多男人顶不住。 “只因为有事去过一两间黑市酒吧。”他说道。 “难怪……”她又点燃一支烟。 “有没有熟客欠账不还的?”他又问。 她神色凝结了短短一瞬,“一般不会,黑市联盟内部都互通消息,上了黑名单的酒客会被所有酒吧拒绝入内,否则我也不敢痛快地赊账,除非是谁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去黑市酒吧,在哪家能赊账的店里坑一把就走,但这种情况……很少见。” 江禅机恍然,“原来黑市联盟还有这个作用……” “不然没好处的话,谁又会每年交会费?”她戏谑地反问。 “不过,很少见,但不代表没有,对吧?”他顺着话题又问。 她沉吟半响,烟灰都老长了,才点头并弹掉烟灰,“确实。” “您这店里有这样的事么?”他小心地切入正题。 “偶尔也是会有的。”她承认。 “太没素质了!”他义愤填膺地感叹道,“做生意挺不容易的,出不起钱还要来酒吧,这不是故意坑人吃霸王餐么?” 他这番攀谈成功地拉近了与赫兹高娃的距离,像这种事没有哪个酒客会在意,更不要说向她表示同情了,大家都觉得黑市酒吧一本万利,在外面一块钱的酒在这里能卖十块不止,所以赊账也赊得理直气壮,甚至你不答应赊账就是为富不仁,很少有酒客能站在她的角度设身处地替她说话——她不是说答应赊账就得破产,但众所周知,赊账容易讨钱难,欠钱的都是爷爷,每到年关该清账的时候,反倒总弄得她像是理屈似的,还得低声下气请人还钱。 奥罗拉她们这些女生无法理解这些事,连赊账本身对她们都很新奇。 江禅机替赫兹高娃鸣不平,她心里很受用,甚至有些感动,不过她不喜欢别人可怜自己,因此语气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反而替酒客说好话,“其实也不一定是故意拖欠的,兴许是遇到了什么事,这种情况也难免,谁都不容易。” “遇到什么事是指?”江禅机明知故问。 赫兹高娃扫了一眼昏暗灯下或独酌等人或攀谈的酒客们,说道:“意外、仇家、或者纯粹是在错误的时间去了错误的地点,都有可能,有些人就此消失,再也回不来了,欠的账也就成了兑现不了的死账。” 女生们由于不通世故,一开始不明白江禅机东拉西扯是想说什么,现在终于听明白了,原来他绕了一个大弯子是想曲线救国,而且不得不承认,从这个新奇角度切入的他,很成功地刷了赫兹高娃的好感度,否则人家未必愿意说这么多。 “一般拖欠多久就当成死账处理?”他又问。 “年中和年底各清一次账,距离上次清账超过一年的,一般就当成死账了。” 基于丰富的欠钱经验,江禅机厚着脸皮问道:“但你怎么知道不是故意躲着你?不把这些人弄进黑名单吗?” “黑名单……上黑名单容易,下黑名单就难了,一旦上过黑名单,就意味着有劣迹,很多老板就直接拒绝入内了,哪怕下了黑名单也没用,所以我一般会再等一年。”她说。 “哦……就是说,欠钱一年姑且先当作死账,再过一年,你才会把欠账者的信息放进黑名单共享给黑市联盟?”他确认道。 她点头,“如果两年都没有再出现,大概确实是出事了,放不放进黑名单也没什么区别了。” 不仅是江禅机,终于听明白赊账是怎么回事的奥罗拉她们也都觉得,这个赫兹高娃给人的印象是有点儿放荡,但意外的是个好心肠?起码对待酒客是相当宽容了,一般的老板恐怕做不到这种程度,没这么好的耐心,也可能只有这种苦寒之地的老板被磨练出了这样的耐心吧。 “现在算是年底了吧?今年已经清过账了?”他问。 她点头,知道他想问什么,“今年还好,没结清账的只有一位,不过……” 江禅机提起精神,“不过怎么了?” “事实上,这个人前几天还在网上跟我打过招呼,说最近赚了一笔,要赶在清账前过来还账,还要请我喝一杯,结果……直到清完账了她也没出现。”赫兹高娃说道,“在yarina打来电话之前,我还在想这事,犹豫要不要把这个算成死账。” “这个……有可能是她看你要账,故意随口敷衍吧?”他熟练地以己度人。 “不太可能,我没找她,是她主动跟我联系的,而且……她的为人挺不错,信用很好,以前经常来我的酒吧,我有点儿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赫兹高娃叹道。 江禅机与奥罗拉她们默默地交换着视线,看来好像终于摸着门儿了。 第687章 传闻 赫兹高娃口中这位赊账者不一定是江禅机他们要找的线索,但现在也没别的线索了,只能试着挖掘一下,反正时间跟22号的停留时间是相对吻合的,有挖掘的价值。 “其实,我们几个是来找人的,我们的一个朋友行踪不明,我们来找她。”江禅机说道。 “哦,祝你们好运。”赫兹高娃拿不准他为什么突然转换话题说这事,不过作为老板,当然要附和酒客的话题。 “我们几个……”他指了指自己和朋友们,“可能你觉得不像,但我们是找人的专家。” “是吗?确实不太像。”赫兹高娃瞟了一眼凯瑟琳姐妹,心说什么时候修女也有兼职了? “我们觉得,你刚才提到的那个人,可能与我们那个失踪的朋友有关,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想顺便找找她。”他阐明意图。 见赫兹高娃没有立刻接话,他又说道:“如果我们没有成功,只是我们自己瞎忙一顿,对你没什么损失,反之如果我们找到她了,也能了却你的一桩烦心事,不论她是故意躲债还是真的出事了,至少都会给你一个交待。” 赫兹高娃听得半信半疑,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几个这样的小鬼自称是找人专家,她肯定一笑置之,但他们可是于娜介绍并担保的,虽说并不是担保他们的找人本事,但足以证明于娜在一定程度上信任他们。 “你们要多少钱?”她问道。 江禅机明白她可能是把他们当成招摇撞骗的了,赶紧澄清道:“我们不会向任何人要一分钱,我们是想找我们的朋友,顺便找你说的那个人,如果你觉得可以试试,只要向我们提供那个人的一些情况就行。” 赫兹高娃有些心动,一方面是江禅机跟她比较谈得来,另一方面是基于对于娜的信任,弹了弹烟灰说道:“就算让我说她的情况……我能说的也很有限,我们不会刻意打听顾客的个人信息什么的,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和长相,她叫娜思嘉。” “没关系,娜思嘉跟你说过她大约什么时候来海参崴,来了之后会在哪里落脚没有?” 哪怕赫兹高娃无法提供精确信息,只要缩小范围,就可以请忍者们通过往来航班信息、酒店入住的记录来找到娜思嘉,反正她不会改变容貌,只要找到她曾经到过的地方,接下来就可以通过排查监控来追踪她的足迹,监控的盲区则可以通过幼犬们保持追踪。 假如娜思嘉是出事了,无论是遭逢意外还是仇家,她在来海参崴之前都不可能提前预知,也就不可能提前隐藏行迹,忍者们找她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赫兹高娃不明内情,不知道他们有这么多手段,但正如江禅机指出的,无论如何她不会有什么损失,更何况还有于娜的信誉垫底,想了想,她决定试一试,她倒不是说要追回那笔欠款,而是无论娜思嘉生死都有个准信儿,若是娜思嘉真的只是躲债……那也无所谓,只当以后多了个笑谈。 于是,她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尽数相告,娜思嘉来海参崴的具体时间她说不清楚,但娜思嘉每次来的时候都会住在同一家酒店,是一家离这间酒吧很近的酒店,顶层的风景很不错,绵长的海岸线尽收眼底,除非是极少数客满的情况,否则娜思嘉每次来海参崴都会住在那里——娜思嘉以前在闲谈时提到过这点,赫兹高娃默默记在心里,因为了解每位熟客的喜好和习惯很重要,当熟客下次来的时候还没开口点酒,自己就云淡风轻地说一句“还是老样子?”,就能牢牢抓住顾客的心。 江禅机立刻给11号发信息,让她想办法查出那家酒店这几天是否住过一个叫娜思嘉的客人,如果不是用这个名字登记入住的,就通过酒店前台的视频监控来排查相貌和年龄接近的人,赫兹高娃也提供了相貌特征和身高——也许打电话更快一些,但在黑市酒吧给忍者打电话,怕是要被群起而攻之。 11号是负责22号搜索任务的总管,除了她身边的30号之外,附近地区还分布着多名忍者,比如共青城那边依然有忍者在带着幼犬驻留在22号最新的气味处保持追踪,还有其他忍者在22号可能的行进路线上提前埋伏……然而,22号太了解忍者们的行事方针,她的易容术也太过精妙,即使忍者们投入这么多人力,却依然连她一根汗毛都找不到。 序号前十的忍者,除了宗主与驻守大本营的2号以外,全都是分别驻守在一片大区域的负责人,比如驻北美负责人、驻南美负责人之类的,11号已经是在不调动这些人的前提下,能调遣过来的最高忍者了,为了寻找22号而分派给她的权限也仅次于地区负责人,可见宗主对此次事件的重视。 11号收到江禅机的消息,一方面请后勤支援忍者调查最近的航班信息,另一方面指派附近的手下立刻前往那家酒店,无论是采用什么手段都行,总之要立刻找到娜思嘉的相关信息。 江禅机他们在酒吧里等待,好在长夜漫漫,离酒吧打烊还早得很,就这么慢慢等,希望忍者们能在黎明前传回消息。 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之前,江禅机不敢对赫兹高娃信口开河,开始随便聊些其他的东西,比如此地的风土人情、哪家餐厅好吃之类的。 赫兹高娃也没有寄予太大的希望,毕竟只是几个小鬼而已,不过这几个小鬼……还真是各有特点,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她,也几乎没见过这么有特点的少女们同时出现,像拥有惊人美貌的奥罗拉就不说了,路易莎缠着绷带的双手也令她很诧异——看双手的动作很灵活,不像受伤,但如果冷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戴手套?再说酒吧里烧着壁炉,并不算冷。 还有拥有一副令人心旷神怡的嗓音却戴着一副沉重如瓶底的大眼镜的阿拉贝拉,尽管赫兹高娃一般不会主动对酒客多嘴,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孩子为什么不戴隐形眼镜?我敢打赌,如果她戴上隐形眼镜把脸露出来,一定非常可爱。” “那个眼镜是为了纠正视力的。”江禅机答道,“为了以后能够不戴眼镜……而且我觉得即使戴着眼镜也非常可爱,没必要追求完美无缺,不知道你听说过一句话没有——过盈则亏,过刚则断。太过完美容易遭到老天爷的嫉妒,有点儿缺陷反而更好。” 赫兹高娃愣了愣,她的中文日常交流还行,这种偏古文的需要消化一下才能理解,不过等理解了这句话,她就感觉这句话里蕴藏了很深的人生哲理,而且越想越觉得立意高深莫测,她对他们几个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限于原则,她还是没有主动打听更多的事。 江禅机也是有感而发,自从遇到米雪,他就有所感触,这世界不允许有绝对无敌的存在,也不允许绝对完美的存在,始终都得缺点儿什么才行,他甚至担心阿拉贝拉看到光明之后,会不会引起天妒,因为看到光明的阿拉贝拉就太过完美,如果老天爷非要再取走什么东西就糟糕了,但好在她的视觉并不完美,起码目前如此,而且还有优奈这个隐藏助力可以平衡一下世界的恶意。 “对了,赫兹高娃小姐,我听说有一群驻守在更遥远北方的超凡者战士,你对她们知道多少?”他问道,聊熟了之后,他的语气也变得更随便。 “那帮人啊……”赫兹高娃摇头,“别看我们是生活在同一个国家里,但我对她们几乎不怎么了解,顶多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彼此没有交集,她们很少来南方这里。” 果然是相对论啊,海参崴这里居然已经算是南方了? “没关系,随便说说也可以,我就喜欢捕风捉影的传闻,如果是真事的话,岂不是还得付钱来买?我可是穷鬼一个。”他戏谑地指了指周围正在做情报交易的酒客们。 赫兹高娃当他是开玩笑,光是看看他同行女生们的服装和首饰,他怎么也不可能是穷鬼。 “那好吧,我随便一说,你随便一听,你想听关于哪方面的?”她笑道。 “她们的首领‘将军’,有没有她的传闻?她真的是将军吗?还是说只是一个……绰号?”他问道。 赫兹高娃愣了一下,苦笑道:“一上来就是直球啊……” 她略加沉吟,说道:“我听说她确实是将军,国家授予的军衔,并不是绰号,也不是自封的——不过话说回来,我不保证是事实哦。” 江禅机也愣住了,他一直认为所谓的“将军”只是圈地自萌的绰号,居然是来真的? 如果“将军”真的是将军,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要面对的不仅是超凡者,甚至可能包括货真价实的军队? 第688章 大国强兵 尽管赫兹高娃一再强调是捕风捉影的传闻,可信度不高,但对江禅机他们来说,已经没有更好的信息来源了,所以只能姑且一信,做最好的准备,做最坏的打算。 米雪在阿勒山脚下大发神威,以一人灭一军,不过客观而言,军队与军队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现在他们可能面对的不是乌合之众的小国弱旅,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国强兵,无论是军事装备、战术素养、战斗意志等各个方面,说是差出一个数量级都不为过,如果有必要,大国强兵甚至可能顶着巨大伤亡战斗到最后一人也绝不后退,即使米雪还是可以大发神威,但江禅机他们可是血肉之躯,能顶得住几颗炸弹? 江禅机小声将这个消息转达给奥罗拉她们,她们刚因为找到线索而放松的心情,一下子又紧绷起来,这个身份太令人意外了。 “赫兹高娃小姐,我知道这是你听来的传闻,不过我想多问一句,这个传闻……怎么说呢,不会是某人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吧?然后以讹传讹……你懂的。”他问道。 “当然不是。”她觉得好笑,随意指了指酒客们,说道:“如果你是像我一样开酒吧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哪位熟客是惜墨如金、吐唾沫砸坑,哪位熟客是习惯于满嘴跑火车、一个字都不能信,哪位熟客是介于这两者之间……每位熟客的靠谱程度在我心里有谱。这条传闻的来源者,就算是称不上一言九鼎,但至少也不是满嘴跑火车的,否则我根本就不会往心里去。” 江禅机相信她的专业程度,并不在于娜之下。 她继续说道:“据说,在前几年,本国总统举办的红场阅兵大典上,告诉我这条传闻的那个人,曾经看到过一位疑似‘将军’的人出现在总统身边,由于女性高级将领数量极少,所以不少人在电视转播中注意到了——总统身边有一位惊人年轻的女性高级将领,只是限于电视转播的角度原因,只能看到那位女性将领的侧脸,而那个人当时是在现场观看阅兵大典,有望远镜在手,角度也更好一些。” “不过,就算看到这位女性将领的脸,谁也无法确定这位女性高级将领就是极北战士们的‘将军’,但毫无疑问她的军衔是将军,年龄在周围其他男性高级将领的白发和秃头之中又年轻得不像话,正常情况下这么年轻的女性是不可能站上将军之位的,因此看过那场****的不少人都有所怀疑,怀疑她是一位超凡者,再联想到极北战士们的首领自称是将军……” 江禅机点头,看来并非空穴来风,最大的疑点就是年龄,超凡者的青春会更长,足以在晋升将军之后还保持着相对年轻的容貌,否则没办法解释年轻女性能被授予将星这件事,除非是某些军事政权的小国,否则任何一个国家授予将星都不是开玩笑的,更不可能出现在总统身边。 “她会不会是……某种文职官员?我是说,也不一定所有的将军都有过从军履历吧?”他提出质疑。 “虽然警务系统做到一定职位也可以被授职将军,但可以确定的是,阅兵大典上的那位女性将领穿的是军服,并不是警服,两者是不同的。”赫兹高娃摇头,遗憾地说道:“可惜开酒吧的都是夜猫子,阅兵大典的那天我白天在睡觉,没有看直播,后来的录播集锦又把她出现的片段剪掉了——谁又能想到这么一个神秘人物会出现在阅兵大典上呢?” “冒昧打扰,不同军种对应不同款式的军服和军衔,阅兵大典上出现的那位女性将领,她穿的是什么军种的军服?”奥罗拉礼貌地插话。 “你们猜。”赫兹高娃像是跟奥罗拉较劲儿似的抛来一个媚眼,“给你们三次机会。” 哪儿还用得着三次机会?江禅机想当然地说道:“陆军呗。” “错,还有两次机会。”赫兹高娃像是料到他会猜错。 江禅机尴尬地干咳两声,“难不成是海军?” “错,最后一次机会。” “??” 除非是没有领海的国家,否则海军和陆军理应是人数最多的军种,但如果不是这两个,那不是只剩空军了吗? “空军?”他硬着头皮说道,第三次就算猜对了也不值得高兴。 “还是不对。”赫兹高娃笑道:“我是个军盲,但听人说,那位女性将领穿的是战略火箭部队的军服和军衔。” 江禅机傻眼了,这个答案出乎所有在场者的意料之外。 战略火箭部队的人数几乎是所有兵种里最少的,可以说每个都是精英,同时战略火箭部队的晋升方式也有别于其他兵种,充满了神秘色彩,其他兵种的将领在演习或者实战中展现出卓越的战术,立功授勋晋升,火箭部队有什么战术?无非是上级让发射导弹就坚决发射呗,指哪儿打哪儿,还能抗命不成?连实弹演习的机会都很少。 江禅机他们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喜是忧,战略火箭部队的将军能调动的地面部队大概很有限,所以这应该是一件好事,但战略火箭部队本身又很神秘,令他们心中产生隐忧,只能期待千万不要发生冲突。 赫兹高娃描述得有鼻子有眼,种种迹象表明,极北战士的“将军”很可能就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将军,总统不知道咋想的,竟然给一位超凡者委以如此的重任,并在阅兵大典时还带在身边,总令人感觉有所图谋。 将军的能力和实力姑且不论,光是这个身份就够令她的敌人喝一壶了,光是这个身份就足以令她与宗主、酋长、学院长、院牧长等人并列,识时务者就该知难而退,不要在她地盘里搞事。 “还有什么其他的吗?”江禅机又问,奥罗拉她们也翘首以待。 赫兹高娃耸肩,“即使对黑市联盟而言,将军也很神秘,我虽然还听说过其他一些传闻,但那些传闻的可信度都太低了,而且往往互相矛盾,即使说出来也只会徒增困扰。” 不论她这句话是出于敷衍还是怎样,她不愿意再说,江禅机他们也无可奈何,反正人家已经提供了很宝贵的信息。 目前而言,将军的传闻虽然略显惊悚,但只能算是一个小插曲,当这个小插曲告一段落时,11号恰好发来了信息。 “有消息了。”江禅机盯着手机屏幕说道:“十……她们已经确认,娜思嘉在几天前入住了那家酒店,但是……一直没有退房,通过酒店的监控显示,她在两天半之前的傍晚出门后,就再也没回酒店。” “傍晚……”赫兹高娃心中一动,海参崴这座城市的夜生活很单调,冬天的天又黑得早,夜里除了酒吧之外的娱乐活动很少,娜思嘉在傍晚离开酒店,八成就是要来她这间黑市酒吧,而且算起来,那天正好是她要清账的日子。 如此说来,娜思嘉是信守诺言想赶在清账日之前将欠账付清,结果很可能就在从酒店到酒吧的路上出事了。 但那间酒店离酒吧很近,都在市内,不可能是意外遭遇凶兽什么的,怎么就能莫名其妙地出事呢? 如果是遭遇仇家……赫兹高娃不清楚娜思嘉有没有欲置她于死地的仇家,但一般来说,仇家想动手也不会选择市内吧?娜思嘉的身手不算弱,除非她的仇家实力高于她太多,能一瞬间秒杀她,否则肯定会闹出不小的动静,但赫兹高娃没听说这几天附近有超凡者闹事。 “我朋友正在调查从酒店到这里路上的那些商户的监控信息,看看她离开酒店之后到底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人,又发生了什么。”江禅机对她解释道。 “你朋友很神通广大。”赫兹高娃不动声色地称赞道,对于生活在本地多年的她而言,通过私人关系找到那间酒店并调出后台记录也不算是做不到的事,但肯定不会这么快,而且她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娜思嘉会在海参崴的市内出事。 “还行,我说了,我们是专业找人的。”江禅机脸上有光,感觉腰杆都直了不少,“再稍等一会儿,应该会有更详细的消息传过来。” 说实话,赫兹高娃与娜思嘉之间的关系很普通,也就是比酒吧老板与熟客之间的正常关系稍微好一点,有彼此的网上联系方式,仅此而已,所以娜思嘉即使真的出事了,赫兹高娃也仅仅只应觉得遗憾和惋惜,但如果她是在来这间酒吧的路上、专门为了信守承诺还清欠款的路上出事了,那……赫兹高娃的心里就难免有些想法了,在遗憾和惋惜之外,愤懑油然而生,查明真相的愿望也愈发强烈。 别的不说,如果娜思嘉能在附近出事,包括赫兹高娃在内的其他人同样可能莫名其妙出事,即使是为了自身的安全着想,查明真相也很重要。 第689章 芥蒂 11号她们时间紧、任务重,现在基本上算是深夜了,除了酒吧这样极少数在深夜营业的场所之外,正常的店铺都打烊了,所以她们不可能通过正常的途径来得到监控录像,八成是挨个商店撬锁进入,然后逐一调取监控,在娜思嘉离开酒店之后的时间段里寻找她的身影,如果有价值的就复制到随身的设备里,最后原样退出。 由于娜思嘉是在从酒店到这间酒吧的路上出事的,而酒店离酒吧的距离又不远,所以忍者们正在搜寻线索的位置离酒吧更近,江禅机觉得自己舒服地坐酒吧里吃零食喝饮料,让一群女生大半夜顶风冒雪寻找线索不太好,于是向赫兹高娃说道:“我去帮忙,尽量早一些找到线索,一会儿回来,如果太晚就明天再来拜访。” “没关系,距离打烊的时间还早,再说偶尔熬熬夜也没什么。”赫兹高娃说道。 “对了,能给我几杯热茶或者热可可打包带走么?”他局促地看了看奥罗拉,“钱的话……” “不用了,我请了,稍等一下。”赫兹高娃返回后厨,不一会儿就拎着一个装有几杯热饮的袋子出来,杯子都是双层的,既可以防止烫手,也可以尽量保温。 他要离开,奥罗拉她们也要一起去,顺便呼吸一些新鲜空气,尽管有换气扇,但酒吧里的烟味还是熏得她们头疼。 来到外面,清冷的夜风令他们精神一振,大街上静得像是鬼城,安静得出奇,由于大海冰封,连海浪声都听不到。 其他城市的深夜,即使没有行人了,总会偶尔驶过一些车辆,但现在连车辆都很少,主要是因为路面湿滑且有积雪积冰,很不好走,容易出事故,如果不是急事需要夜里开车出门,一般人都宁可待在家里。 江禅机他们走着走着,听到前面有狗叫声,就加快速度赶过去,很快看到三个人影,牵着一条幼犬,幼犬还穿了一件羽绒马甲保暖,四足也被足套裹起来了,忍者们还是挺细心的。 这三个人影……都是忍者,但在忍者服外面套了长款的羽绒服,因为牵着狗又不能隐身,穿着一身连头带脚的黑衣又很奇怪,可能会被路人报警,干脆套上羽绒服将全身遮住,顺便还能保暖。 由于三人戴着面罩,江禅机不确定她们里面有没有11号。 迎过来的一位忍者说道:“是婵姬小姐吗?我是25号,这两位是我的同僚,37号和48号。” 看来11号还留在原地看管弗丽嘉,不敢懈怠,将搜寻线索的任务交给其他手下。 “你们找到什么了?”江禅机选择默认她的问话。 25号抬手指着上方,“这台监控拍到娜思娜在路上遇到了两个人,在此之前她一直往黑市酒吧的方向走,但遇到那两个人之后,她们攀谈了几句,就改往那个方向走了。” 她示意头顶的一台监控,又指向另一条小巷。 “但那条小巷里的监控被破坏了,什么都没拍到。” “哦?遇到了两个人?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他问。 “抱歉,她们都穿着羽绒服戴着帽子,天又下着雪,看不清她们的长相,从身材上看,应该都是女性,其中一个人……从狗的反应来说,可能是22号。”她介绍道。 “辛苦了,慰问品。”江禅机把装有热饮的袋子递过去。 25号愣了一下,“给我们的?” “对,趁还热着,赶紧喝了暖和一下吧。”江禅机示意她接过去。 “……谢谢。” 25号受宠若惊,这可是救过宗主的传说中的人物啊,以她听闻的宗主对其青睐程度来看,人家能正眼看自己就不错了,根本没想到竟然还如此体恤下士……她早已经不自觉地把自己摆到了下级的位置上。 她唤过两位同僚,三人感恩戴德地各分了一杯饮料,打开盖子,又热又浓的可可味道仿佛连冰雪都能融化。 戴着面罩当然不能喝饮料,她们各自摘下面罩,江禅机看到她们都很年轻,甚至可能比他还要小,这么小的年纪就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执行这种又累又冷的工作,太不容易了。 趁着忍者们喝热饮的时候,江禅机他们往那条背街小巷里看了看,里面有路灯但是比较昏暗,积雪也比较厚,看样子是通往海岸的方向,半个人影都没有。 海参崴本身只能算一座小城市,市区不大,主要自然景观也都在海边,但通常游客都会避开冬天,因为冬天实在没什么可看的,草木都已枯黄,海岸冰封,看不到裸着上半身晒太阳的美女,来干什么? 没来过这里的人传言说这里是不冻港,实际上由于寒流沿海岸南下,这里港口的冰封期时长仅次于北冰洋。 本来要去酒吧结清欠款的娜思嘉到底为什么改变了主意,踏上了这条不归路呢?事到如今已经没办法找到答案了,她还活着的可能性极小。 三位忍者快速喝完了热可可,重新戴上面罩跑过来说道:“让您久等了。” “你们觉得,跟22号在一起的那个人,会是谁?”他问道。 “不知道,在此之前,22号容貌千变,但种种迹象表明,自从失踪后她都是一个人独行,独自来到海参崴,我们对比过她乘坐两次航班的乘客名单,并且实地核查过乘客的身份,并没有重复的,也没有伪造的身份,这还是第一次有监控拍到她跟其他人在一起。”25号说道,“我已经在内部网络里上报了。” “会不会是露西亚?”凯瑟琳问。 江禅机点头,“我也有此怀疑,能跟踪那人的气味吗?” “恐怕不能,就算是这些狗,也只能在先给她们闻到22号的衣物,它们才能追踪22号,而这里的气味已经隔了好几天……”25号为难地说道。 “没事,我也就是随便一问。”江禅机摆手让她别在意,“但如果不是露西亚,还能是谁呢?22号失踪后,没有跟上级和同僚联系,也没有跟父母联系,没有跟任何已知的朋友联系,像是变了一个人的她,不可能邂逅一个陌生人就引为知己吧?你们觉得呢?” “如果她真的是被昔拉附身,那将昔拉召唤出来的、被昔拉指引着伤害27号的露西亚,是最有可能跟她产生联系的人。”他进一步分析道。 25号沉默片刻,“您说的有道理……您对27号怎么看?” “27号?”江禅机一愣,“我不认识她啊。” “27号,就是配合15号搞乱我们服务器、险些令我们走上绝路的人,虽然宗主大人宽宏且既往不咎,但听到受伤的是27号,我心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这就是报应吧?露西亚也许是被神指引着来惩罚27号,而22号说不定就是看不惯27号,才在27号受伤之后弃之不顾独自离开……”25号低声说道,“我这么想……是不是不对?” 江禅机:“……” 他早就忘了27号还干过这么一件事,正如33号对15号始终心怀芥蒂一样,看来其他忍者也都没办法真正的原谅15号、27号以及其他跟那件事有关的人。 “15号的所做所为源自一个巨大的误会,而27号等人又是被15号蛊惑,她们本身也很冤枉,即使你不相信15号和27号,至少应该相信宗主的判断,如果宗主认为她们罪不可赦,早就已经处罚她们了,绝不可能再派27号执行事关22号生死的重要任务。”他尽量给钻了牛角尖的她们解释。 “露西亚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是神指引她伤害27号,那恐怕也不会是什么正经的神,你们不要胡思乱想。我替15号担保,15号本质善良,她有不止一次机会可以杀了我,但她没有;虽然我不认识27号,但27号肯定也是如此,27号可以破坏服务器,就可以暗中杀伤你们,但她也没有。” 他没想到自己还要在这种冰天雪地的陌生国度里给忍者们做思想工作,但不替15号和27号解释清楚又不行,否则会影响忍者们的积极性。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使宗主也有看人走眼的时候,15号她们一时糊涂误信传言做了错事,但好歹没有铸成无法挽回的大错,可以给她们机会来重新证明自己。” 15号选择留在出租公寓,恐怕也有这么一层内在原因,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昔日的同僚,她知道她们肯定觉得她很碍眼,甚至可能因此而影响到寻找22号的工作,于是干脆不跟着过来。 眼前的这些忍者太年轻、爱憎太过分明,她们对初次见面的他有多尊敬,对15号就有多不满,真要跟15号见了面,一言不合说不定会打起来,较高序号的忍者由于阅历的增长,心智应该就会比较成熟了。 25号与另外两名忍者彼此交换视线,低头道:“我们相信您。” 江禅机不知道她们是碍于面子的敷衍还是真心实意地接受了他的澄清,总之暂时先这样就好。 第690章 似曾相识 “我说,你们说完了没有?大冷天的,有话找个暖和地方再说不行?” 蕾拉穿得最少,见江禅机长篇大论说个不停,早就冻得直跳脚来让身体热起来,夜色越深就越冷。 江禅机对25号她们说道:“好了,当务之急是找到22号,我担心她身不由己,做出一些很糟糕且无法挽回的事。” 25号她们点点头,将幼犬牵过来,让它继续嗅闻娜思嘉的气味。 她们这些忍者找到那间酒店并确认娜思嘉住过之后,由于娜思嘉一直没有退房,她的行李都还在,所以忍者们不请自入,进入她的房间,从行李里找到她穿过的衣物,让幼犬记住气味开始追踪。 气味至少已经隔了几天,又有积雪的干扰,幼犬摇头晃脑找了半天,终于重新追踪到气味,当先跑入小巷里。 江禅机他们跟在后面,多少可以体会到忍者们这几天的辛苦,因为时间隔得太久,精力旺盛玩心重的幼犬要嗅嗅这边再嗅嗅那边,有时候在积雪里刨半天,结果刨出一根冻成冰坨的香肠,令人干着急又无能为力,忍者们只得将香肠从它嘴里抢过扔掉,重新给它嗅闻娜思嘉的衣物。 就这样,幼犬带着他们磕磕绊绊地穿过了小巷,又穿过一条马路,前方地势陡然下降,已经来到海边附近。 海参崴这座城市本身就是坐落于半岛之上,而市区很大一部分又坐落于延伸入海中的一长条海岬之上,所以只要身处市区西部、南部、东部,几乎随便往哪个方向走,都能很快抵达海边。 这片海边在夏天的时候很漂亮,覆盖着郁郁葱葱的灌木和草坪,但到了冬天就比较难看了,除了荒草就是冰雪,再往前走就是结了冰的大海。 江禅机他们没有提前准备手电筒,纷纷掏出手机照明,低头看着脚下,小心前行,防止一脚踩进脆弱的冰窟窿里,灌一鞋的冰水再扭到脚踝。 这种路阿拉贝拉肯定走不了,她只能留在马路边等着,凯瑟琳也留下照顾她。 这时,幼犬像是发现了什么,欢叫着跑到前方,又开始兴奋地刨雪。 大家以为它又被人类扔掉的食物吸引,25号拿着娜思嘉的衣物正要纠正它,看到它刨出的那个雪坑之后就愣住了。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江禅机他们举着手机照亮,随后跟了过来,然后也全惊呆了。 被幼犬刨出的雪窝里,赫然出现一只人类的手。 尽管江禅机他们已经有所预感,娜思嘉还活着的可能性不高,但预期看到一根冻香肠却看到一只手,这个还是令他们受到了惊吓。 这显然是一只死人的手,若光是这样也就罢了,最不寻常之处在于,这只手呈现紫黑色,表面皮肤多处溃烂。 现在是数九寒天,连大海都被冰封的苦寒之地,全天都在零度以下,如果一个人死在野外,按理说尸体会保存得相当完好,跟放在冰柜里差不多,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就应该是什么样,绝不应该出现腐烂的现象。 如果说是在极为巧合的情况下,比如这人死的时候气温还没这么低,死了之后开始腐烂到一定阶段,突然气温急剧下降,被一直冻到了现在,这在理论上似乎说得通,但问题是这样的话,尸体一开始肯定没有被冰雪覆盖,早就应该被路人发现了。 更何况,溃烂不等于腐烂,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溃烂往往发生在人还活着的时候,而腐烂……就不用说了。 江禅机他们经过短暂的惊吓与紧张,很快恢复了镇定,毕竟只是一个死人,活人他们都不怕,还怕死人? 正常情况发现一具尸体应该报警,但他们必须要先确定这具尸体是不是娜思嘉,之后再考虑要不要报警的问题。 25号低声吩咐两位手下,让她们去附近的五金店“借”几把铲子过来。 不一会儿,铲子到手,她们脱掉碍事的羽绒服,将尸体上覆盖的冰雪铲掉。 冰雪之下逐渐露出一具尸体,等尸体的大部分出现之后,她们暂时停下,心怀疑虑地彼此对视。 “这人穿的衣服,跟娜思嘉离开酒店时穿的衣服一样,但她的脸……”25号低声对江禅机说道。 这具尸体是一位女性,但脸部、脖子这些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全都跟手一样呈现紫黑色,并且出现溃烂,导致面貌较难辨认。 幸好阿拉贝拉没跟过来,否则如果让还没怎么见识过世间美好的她先见识到世间的可怖,就太遗憾了。 “这人是怎么死的?”奥罗拉喃喃说道:“不会是受到某种化学品的腐蚀吧?” “会不会是病毒?”蕾拉大惊小怪地连退数步。 虽然不能完全排除病毒的可能性,但被冻了这么久,就算是病毒也不一定还存活着。 再说,如果这病毒传染性很强,生命力强到连冰雪冻了几天都冻不死,那海参崴早就人心惶惶了,所以病毒的可能性并不大,不过当然还是小心为上。 “路易莎,你没事吧?” 江禅机正在为难,一回头,发现路易莎的表情似乎不太对劲——她的脸在夜色中难以辨认,但黑白分明的眼珠瞪得溜圆。 “她……她的眼睛、鼻孔、耳朵、嘴里是不是流过血?”路易莎颤抖着问道。 江禅机他们用手机灯光照过去,发现尸体五官附近的雪和冰确实被染成了紫黑色,这表明她死前七窍流血,这就排除了化学品腐蚀的可能性,因为化学品沾到体表不能造成这种效果,倒像是中了剧毒。 “路易莎,你是怎么知道的?” 路易莎站在江禅机的身后,他离尸体更近,都没有注意到这种细节,黑灯瞎火的,她离得更远,是怎么看到的? “我……我见过一个人,死状跟她很像……”路易莎结结巴巴地说道。 “啊?谁?”他问。 蕾拉似乎明白了,抢着说道:“路易莎,难道你是说那个……你没有救成的女孩?” 路易莎痛苦地点头,眼角流下泪水。 江禅机他们对路易莎的过去不如蕾拉知道得那么清楚,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蕾拉拿出纸巾递给路易莎,后者回忆起痛苦的往事,不住地啜泣,已经说不出话来。 “路易莎在欧洲受资助留学过一段时间,那时她跟我同校,后来……因为出了一点儿事,她回到了非洲,想尽力改变当地女孩们的生存状况,但……不太成功。” 蕾拉想起路易莎曾经讲述过的经历,“后来她遇到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正在被父亲往死里毒打,然后……” 蕾拉握住路易莎用绷带缠着的双手,“路易莎想保护那个女孩,想从那个男人的手里把女孩抢过来,但就在那时……奇怪的状况发生了,那个男人突然就在她们面前凄惨地死去,然后她和女孩被村民认定是魔鬼,慌乱中逃离村子,逃向荒野,但那个女孩伤势过重,最终死于半路,而路易莎在生命垂危之际被巫术部族的人救了,并且遇到了酋长。” “……” 其他人心里听着也不是滋味,虎毒尚不食子,父女相残这样的人伦惨剧发生在眼前,肯定会对心理造成巨大的阴影,况且情况还并非那么简单。 “你说那个男人凄惨地死去……他的死状……”江禅机又看了看雪中的尸体。 “好像就跟这个人……”蕾拉不确定地说道。 “你们那边怎么了?” 凯瑟琳远远看到他们这边好像出事了,担心地高声喊道。 “稍等,你们不用过来。” 江禅机对蕾拉打个手势,意思是让她搀扶着路易莎去找阿拉贝拉,由阿拉贝拉稳定一下路易莎的情绪。 蕾拉将路易莎带到阿拉贝拉身边,后者运用能力好言安慰,总算让路易莎止住了悲戚。 “你们看看她的嘴边……是否吐出了内脏的……碎片,还有她的眼睛,是不是……也溃烂了?”路易莎艰难说道。 江禅机捡了根树枝,在尸体头部附近的冰雪里拨动,果然发现了类似于器官残骸的东西,至于眼睛,由于被冻得太结实,没办法拨开尸体的眼睑。 他把发现如实转述给路易莎,问道:“是跟那个男人的死法一样?” 路易莎的脸上全是眼泪结的冰,她痛苦地点头,“很相似。” 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觉醒了能力,并且由于她能力的特殊性质,又促使那个女孩觉醒了能力,但可惜她最张没能救下那个女孩,眼睁睁地看着女孩伤重不支,死在荒野里,并亲手做了个简易的坟墓,用石头将女孩的尸体垒起来,防止鬣狗之类的食腐动物毁坏女孩的尸体。 直到最后,她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到底觉醒了何种恐怖的能力,她只知道那个女孩仅仅因为与父亲肢体相触,就令那个男人在短时间内死亡,表现为七窍流血、内脏和眼球溶解——相比于这么恐怖的画面,他原本黝黑的皮肤变成紫黑并溃烂,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第691章 死亡指令 每当回忆起那个没能救成的女孩,总会令路易莎无比心痛和惋惜,她总是在想,如果自己当时再强一些、再坚决一些,事情的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但是,她并非战斗型的超凡者,再怎么样又如何能抗衡一个强壮的、以渔猎为生的中年男人呢?更何况还有其他虎视眈眈的村民,跟男人穿一条裤子。 那次的事没有赢家,女孩固然身死,女孩的父亲也遭到了反噬,死得极为凄惨。 也无怪路易莎和女孩被惊恐的村民认为是魔鬼并千里追杀,即使后来路易莎进入雨林,看到过一些人死于动物之口,但没有一个的惨状能比得过女孩的父亲,他简直是……难以形容,就像是组成他身体的物质在分崩离析。 当路易莎看到地上这具疑似娜思嘉的尸体时,由于尸体是白种人,死状更为明显,一下了就令路易莎回想起当时的事。 经过蕾拉的代为说明,大家大致明白了曾经发生过什么,唏嘘、惋惜的同时,也对那个女孩当时觉醒了何种能力感到好奇和费解。 路易莎受到阿拉贝拉的影响,情绪逐渐趋于稳定,她本来就一个很坚强的人,从小时候就见过太多悲惨的事,心理承受能力在女生里属于很强的类型。 “路易莎,你好点儿了么?”蕾拉问道。 路易莎揩掉脸上的冰,带着鼻音点头道:“我没事,一时失态,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如果你需要休息的话……” “不用。”路易莎咬咬牙,鼓起勇气走到尸体的附近,重新以自己的眼睛来确认尸体的死状。 “这具尸体……跟那个女孩父亲的死状很相似。”路易莎说道:“相似程度至少有七八成。” “如果是这样的话……看来这具尸体的死因并不是中毒或者沾染化学物质。”江禅机说道,“她很可能是死于超凡者之手,但……” 监控拍到娜思嘉跟两个人一起走向这边,那两个人其中之一是22号,狗的嗅觉不会说谎,另一人身份未知,怀疑是露西亚,但22号没有这样的能力,露西亚……没人能确定她的能力是什么,但从她被妮其挟持为人质的表现来看,如果她有这样的能力,妮其的尸体早已凉透了。 “基本已经可以确认,22号被附身了。”凯瑟琳沉声说道,“否则没办法解释娜思嘉的死状,只有被附身的人可以得到恶魔的能力。” 没人比她更有资格下这个结论,事到如今,谁也拿不出证据来质疑这个结论。 “尸体怎么办?要报警吗?”江禅机询问大家的意见。 报警其实没什么意义,没有目击者,没有监控,死因诡异,即使他们指证是22号所为,难道指望警方能找到22号?更何况如果报警,他们就要花费大量时间与警方周旋,而22号就天高任鸟飞了。 江禅机见没人同意报警,又提议道:“要不,咱们先通报给赫兹高娃吧,看她要不要报警,或者能不能联系到娜思嘉的亲友。” “在确定尸体的死因之前,我认为这样不太保险。”奥罗拉提出异议,“尽管路易莎认为死因与多年前的那个女孩父亲相同,但就怕万一。” 奥罗拉的顾虑也有道理,根据表象来判断死因,不一定正确,万一尸体是死于病毒或者剧毒化学物质呢? “那怎么办?”他问。 “如果报警的话,可以由法医来鉴定死因,但既然不打算报警……若是附近有生化实验室,我可以试试粗略判断她的死因,起码要把病毒和化学物质的可能性先排除掉。”奥罗拉说道。 江禅机从不怀疑奥罗拉的学业能力,她也不会信口开河,没把握的事是不会说的,于是他望向25号,问道:“附近有这样的地方么?” “有,海事州立大学离这里很近。”25号指向黑夜中的某个方向。 “那……劳烦你带着我们去一趟吧,我和奥罗拉去,其他人暂时留在这里,防止不知情的路人接近这具尸体,怎么样?”他和大家商量道。 阿拉贝拉行动不便,肯定要留下,那么凯瑟琳就得留下,蕾拉本身就不愿意跟表姐待在一起,也愿意留下,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就这么定下来。 25号她们刚才喝完热可可的杯子没有随便扔掉,奥罗拉借过一个空杯子,里面装进一些冰块垫底,然后用一片冰挑起某块疑似内脏碎片的东西装进去,再把盖子盖好。 江禅机和奥罗拉在25号的带领下,奔向附近的大学。 海参崴的大学基本都是开放式的,校区与街道之间没有明显的围墙或者障碍,进入校区之后找到建筑分布图,选择化学系或者生物系所在的建筑,绕开巡逻的保安,由25号施展开锁技巧,很轻易地就潜入了实验室。 江禅机和25号分别在窗户和门边望风,奥罗拉戴上实验室的手套、护目镜和口罩,等杯子里的样本解冻后,将其置于电子显微镜之中。 屏幕上显示的图像里,一眼望去满是死亡后萎缩的细胞,进一步放大之后,却并没有看到将它们杀死的元凶,她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病毒。 倒是这些死亡的细胞本身很可疑,它们的体积相比于正常的健康细胞皱缩了很多,细胞核染色质浓缩,有囊泡一样的东西从皱缩的细胞表面凸起,打个比方就像是发了芽的土豆,而且“芽”的数量还很多,还有很多“芽”从细胞表面脱落了,dna被分解成了碎片,就像是一锅由核酸炖成的浓汤。 巨噬细胞一开始试图将这些分崩离析的细胞残渣当作异物吞噬掉,但细胞残渣的数量太多了,远超巨噬细胞几个数量级,机体开始产生更多的巨噬细胞,但杯水车薪,普通细胞崩坏速度太快,最后巨噬细胞吃不下了,也纷纷开始死亡,而巨噬细胞的大量死亡导致了炎症反应不可遏制地扩散,导致了皮肤的溃烂,这些巨噬细胞本应该吞吃入侵体内的病毒、有害细菌或者有毒物质,现在吃的却全都是普通细胞的残骸,还被活活撑死了。 现在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奥罗拉的学识范围,她拿出手机,给路惟静拨打电话求助。 “喂?知道现在几点吗?”路惟静的声音极为愤怒。 海参崴比国内早两个小时,现在正是国内夜最深、睡眠最熟的时候,谁在这时候被吵醒都不会有好气。 “抱歉,路老师,我是奥罗拉,有急事请您帮忙。”奥罗拉歉然说道,她也不想半夜吵醒别人,但谁知道保安什么巡逻过来,为了不让事情闹大,必须要抓紧时间。 说着,她用手机对着屏幕录像,然后将录像文件发送给路惟静,并做了简单说明。 路惟静今天是值夜班,正在校医院的值班室里睡觉,反正没有病人,这夜班值得很爽。 既然已经被吵醒了,牢骚归牢骚,还能怎么办? 她看到奥罗拉传过来的是电子显微镜的画面,手机屏幕太小,看不清,于是她将手机屏幕投影到显示器上。 “路老师,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奥罗拉听到电话那头安静下来,小心地问道。 “这个……这是谁?细胞大范围凋亡了?”路惟静的睡意一下子消失了,眼前看到的画面很不寻常,因为正常的细胞凋亡只是局部的范围内的个别细胞凋亡,现在奥罗拉发过去的画面,能看到的普通细胞全都凋亡了,如果这是婴儿胚胎的细胞倒也罢了,因为婴儿胚胎在刚成型的时候,五指之间是有蹼连接,就像水生动物一样,并且还有尾巴,蹼和尾巴在胚胎发育过程中会产生整体性的细胞凋亡而消失,但婴儿胚胎体内没有巨噬细胞,因此画面里的明显不是胚胎。 “我们还不能完全确定这个人的身份,可能是当地的一位名叫娜思嘉的超凡者……您是说,这是细胞凋亡?”奥罗拉问道。 “对,简单来说,就是细胞自杀了,细胞自杀的机制很复杂,目前人类了解得不多,但细胞自杀正常情况下应该只有局部范围内的个别细胞参与,像这样的情况……我闻所未闻。”路惟静惊叹道,“你是说这个人死了?她全身都是这种情况?” “我们是在冰天雪地的野外找到尸体的,她整个人被冻成冰块,衣服也被冻在身上,我们不清楚她衣服之下是什么情况,但裸在衣服外的部位全都如此。”奥罗拉说道。 “谁杀的她?凶手是超凡者吗?”路惟静已经睡意全无,坐到了电脑前,将这段视频保存,留待一会儿反复细看。 “目前我们认为……可能是22号杀的。” “22号?” 路惟静又是一惊,她也知道22号的能力不是这个。 她想了想,解释道:“如果死者全身都是这样,就应该是某人向死者的全身细胞发出了自杀信号,让身体的细胞认为自己的死期已到,应该为更高的利益选择自杀,于是忠实地执行了命令。” 第692章 恶意代码 奥罗拉听得惊诧不已,22号被恶魔附身后,竟然可以用这种诡异而恐怖的方式来致人于死地,不论身体的主人愿不愿意,只要22号给细胞下达了指令,细胞就纷纷舍生赴死,整个人的肌体和器官在短时间内就崩溃了。 细胞的自杀程序对包括人类在内的大部分动物都是必要的,婴儿在母体内的胚胎形态需要细胞自杀来消除进化中那些曾经有过但目前已经没用的多余器官,即使是婴儿出生后,细胞依然需要在适当的时候自杀。细胞并不是某些动漫里拟人化的角色,它们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不会贪生怕死,进化就是这么设计的,它们自杀可以说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令身体向更完善、更健康、更高级的角度进化。 当然,有时候自杀程序也会出错,比如有的婴儿出生时残留着一截尾巴,尾巴本应该在胚胎发育到第二个月的时候就启动细胞自杀程序而自行消失,但某些地方出错了,程序没有启动成功,而另外有时候,自杀程序的出错导致本应保留的肢体在发育过程中消失了,从而令婴儿在出生时就是残疾状态……无论是哪种出错,这其中的原因目前科学界还并不清楚,也许上帝是一个不那么完美的程序员,代码之中存在bug。 细胞自杀程序是如此的必要,与动物的进化和生存息息相关,但如果有技术高超的黑客向本来就存在bug的程序中找到后门并注入恶意代码……后果可想而知,掌握了这门技术的人,就掌握了别人的生死。 “22号为什么要杀那个人?”路惟静问道。 “我们还不清楚,正在寻找答案。” “总之,可以认为现在的22号已经不是原来的22号了,现在的她极度危险,你们一定要小心,如果情况危急,就不要参与到这么危险的事情里了。”路惟静告诫道。 奥罗拉抿了抿嘴唇,说道:“可是,如果不在尚能追踪到她的行踪时及时阻止她,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谁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以后就会人人自危……” 奥罗拉当然也惊惧于如此霸道的能力,她也怕死,更不想以这么悲惨的方式死去,可如果现在打了退堂鼓,令22号鱼跃大海、虎入山林,以后还怎么阻止22号?只要22号愿意,她可以任意散布恐惧与死亡,她的易容能力令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任何人,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送出死神的请柬。 路惟静劝阻奥罗拉主要是因为她觉得她们这些孩子不应该承担这么危险的任务,而并不是打算让22号就这么逍遥自在,她沉默片刻,叹道:“好吧,如果找到22号的确切位置,在必要时可以打电话回来,老师们会……尽量去帮忙。” 路惟静不敢把话说得太死,毕竟她无法代表学院长,即使是学院长也不能大权独揽。现在的问题是,22号行踪飘忽不定,在不能确定她位置的情况下,老师们去了也没用,反而会被她拖得人困马乏,如果其他地方再出事就……首尾难顾了。 另外,路惟静更顾虑到极北战士们的态度,学生们以个人身份进入北境问题不大,老师们如果也过去就未必了,因为按照情理而言,在哪一片土地上出事了,就要由当地的势力来管辖,其他势力越俎代庖算怎么回事?所以她不敢打这个包票。 25号那边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保安正在往这边走,似乎是察觉到这边实验室的灯不应该在这时候还是亮的。 奥罗拉匆匆说道:“我知道了,我会转告给大家的,先挂了。” 她挂断电话,关掉电子显微镜,取走组织样本,跟江禅机和25号一起撤离实验室。 等跑出大学的范围,江禅机问道:“怎么样了?有什么端倪没有?” 奥罗拉点头,“很有收获,等跟大家会和再说,省得讲两遍。” 他们回到海边,其他人都躲到避风处等他们,见他们回来,迎过来询问结果。 奥罗拉把路惟静的解释转述给大家。 所有人都听得沉默不语,冬夜的海角显得分外死寂,呼啸的海风就像是怨鬼哭嚎,卷着雪沫子扑打着他们的身体,幼犬缩在阿拉贝拉的怀抱里,仿佛也能感受到魔鬼的临近,连一声呜咽都不敢发出。 “就是说,被22号盯上的人,基本上是必死无疑啊……”江禅机率先打破了沉默,“反正至少知道这能力是怎么回事了,接下来务必要小心。” 蕾拉哼了一声,“既然你们都想当好人,那就由我来当坏人吧——我想问问你们这些忍者,22号现在都这样了,你们找到22号之后是打算怎么样?杀了她还是把她活着带回去?恕我直言,后者的难度比前者要高了几万倍吧,虽说前者也很难就是了。” 这个直言不讳的问题确实是问出了很多人的心声,大家都望向忍者们,等待她们的回应。 如果要杀了22号,相对简单一些,只要确定了她的身份,用各种远程攻击大概有一定的机会,但如果想把她活着带回去……恐怕要付出重大伤亡。 25号被问住了,她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资格来回答这个问题,她一直还觉得22号依然是她们的同僚,理应把她活着带回去,想办法替她恢复神智,但目前这情况…… “别为难她了,这事得宗主说了算,其他人说了都不算。”江禅机打圆场道,“更何况咱们只知道22号的新能力,并不清楚她是怎么使用能力的,比如能力的范围和使用方式,是否必须如路易莎没能救成的那个女孩一样,需要通过肢体接触才能发出自杀指令——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有机会的。” “现在咱们还是专注于眼前的事,走一步看一步,连22号的影子都没找到呢,谈其他的为时过早。”他指了指积雪中的尸体,“尸体怎么办?一部分人留在这里看守,另一部分人去通知赫兹高娃?” “要留你留吧,我可是快冻死了。”蕾拉表态道。 奥罗拉看了看时间,说道:“这具尸体已经至少在这里待了两三天没被人发现,现在正是夜最深的时候,我看咱们用雪再将尸体盖上,谁也不用留下,通知了赫兹高娃,看她要怎么做再说。” 听说了22号的新能力之后,大家谁都不愿意留在这种寂静无人的夜晚,感觉处处都不安全。 江禅机一想也是,不论娜思嘉生前有多么辉煌,死了也就是一具尸体,还是冻得梆硬的尸体,谁会闲得没事大半夜的来偷尸体,于是干脆大家一起回到酒吧。 三位忍者告辞,她们要把今天夜里发生的事如实向上级禀报,然后抓紧时间休息一下,谁知道白天会不会有其他任务。 海参崴天黑得早,天亮得也早,现在离天亮已经不太远了,酒吧里本来就不多的客人走了大半,剩下的几个酒客里,还有的已经在托着下巴打盹了。 赫兹高娃平时这时候也会犯困,但今天她格外精神,思绪一会儿飘到娜思嘉的身上,一会儿又飘到江禅机他们身上,可能是海参崴的年轻超凡者数量稀少的原因,她总感觉这几个孩子有令她耳目一新之感,仿佛连她自己都跟着变年轻了。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么?”见到江禅机他们去而复返,赫兹高娃发现相比于两三个小时之前,他们的脸色仿佛很沉重,尤其是那个黑皮肤女孩,似乎还哭过——在海参崴滴水成冰的夜晚,哭过的痕迹会很明显。 江禅机也不废话,拿出手机翻出相册,说道:“我们找到了一具尸体,请你看看这是不是娜思嘉小姐。” 赫兹高娃心里一沉,在毛巾上擦擦手,接过他的手机,放大图片。 她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一般情况下不会动容,但娜思嘉的死状实在是太过凄惨,令她脸颊的肌肉微微颤抖。 江禅机察言观色,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谁杀的她?”赫兹高娃递还手机。 江禅机与同伴彼此交换视线,他可以敷衍,可以说谎,反正阿拉贝拉不会拆穿他,但他权衡之下还是决定说实话,因为这事很难隐瞒,黑市联盟的消息也很灵通,如果以后赫兹高娃发现他骗了她……就不太好了。 他们在这片陌生的土地本来就没什么朋友,相比之下,如果可以少一个敌人,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个……可能是我们失踪的那个朋友做的。”他如实说道。 赫兹高娃愣住了,眼神中泛起疑虑和警戒。 “不过这其中有隐情,我们那个朋友,可能已经不是她本人了……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奇怪,但你能仔细听我们解释么?”他诚恳地说道。 “说来听听。”如果不是之前的好感,赫兹高娃还不一定有这份耐心。 江禅机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你相信这世界上存在恶魔么?” 第693章 反常 江禅机讲得很慢,主要是他得字斟句酌,避开一些敏感的信息,比如22号的身份、他们各自的身份,以及可能会透漏这些身份的细节,以此为前提,他讲了22号在地下室遭遇的一幕,以及后续的经历。 赫兹高娃也不是傻瓜,她听出江禅机有隐瞒之处,但这也并不意外,毕竟双方在酒吧这种地方萍水相逢,难道还要指望人家报出身份证号? 最重要的是,除了这些刻意隐瞒之处,其他东西已经足够耸人听闻了,赫兹高娃一度怀疑江禅机是在跟她逗闷子,但娜思嘉尸体的照片历历在目,就算他讲得很离奇,她却无法断言他是在说谎。奥罗拉也给她看了电子显微镜里的细胞视频,但她看不懂。 等江禅机讲完,差不多到了平时打烊的时间,酒客们都已经陆续离开,也不用压着声音说话了。 “很有意思的故事。”赫兹高娃说道,“我暂时无法说什么,得理理头绪才行,不如先带我去娜思嘉的尸体那里,我想办法找人帮她下葬,好歹相识一场。” 赫兹高娃披上一件毛皮大衣,给酒吧上锁,跟着江禅机他们前往娜思嘉尸体所在的地点。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平时这时候已经有渔夫驾船出海捕鱼,但现在海岸冰封,想捕鱼只能等白天在冰面上凿开窟窿,所以路上还是几乎没有行人。 娜思嘉尸体的雪堆还是跟江禅机他们离开时一样,拨去表面一层的浮雪,就露出尸体的真容。 赫兹高娃站在尸体前默哀几分钟,然后打电话给朋友,在不惊动警方的前提下,派来一辆车将尸体装进裹尸袋里运走,之前再想办法打听、联系娜思嘉的家人或者朋友。 由于尸体已经被埋在雪里两三天,完全冻成了冰坨,跟地面都冻在一起,移开尸体时不得不使用了铲子,等尸体被移走之后,露出原本的地面,随即又出现了新情况。 这处位置并不是水泥路面,只是靠近海边的土地,而土地之上早已覆盖了一层冰雪,新雪叠旧雪,一层又一层,底下的旧雪被压化了,又冻成了冰,而在这层冰上,有一个暗红色的图案,尸体被移走之后只能看到一部分,再将附近的上层冰雪铲除,终于露出了全貌——暗红色的五芒星。 娜思嘉的尸体之前就是以“大”字型置于五芒星之内,头和四肢恰好各自位于五芒星的一个角内,这显然不是巧合。 赫兹高娃与江禅机他们对视,他们刚才的说辞得到了佐证,除非娜思嘉就是他们杀的,然后特意设计圈套来诓骗赫兹高娃,但这样又看低她了,她在这种边陲小城待了这么多年,基本的阅历还是有的。 赫兹高娃蹲下,手指捻了一撮暗红色的冰雪,融化后留在指尖上的红色液体,不出意外是血。 “这是你们说的那个露西亚做的?”她说道。 “应该不会有其他人了,正如她在地下室里做的勾当一样。”江禅机点头。 奥罗拉忧心忡忡,“如果她的能力是将垂死超凡者的力量转移到22号体内,事情就麻烦了……” “你是说,她们还会杀更多的超凡者?”赫兹高娃问道。 “不,这么说并不准确。”江禅机纠正道,“话说,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巧么?你认识一个叫娜思嘉的超凡者,她因为欠着你的酒钱而被你惦记着,正好我们来了,从你这里得知她应该按时还钱却没有出现,依此为线索,我们找到了她的尸体——你不觉得这个过程有巧合的成分在内?” “什么意思?”赫兹高娃对中文不是特别熟悉,快被他的逻辑绕晕了。 “巧合有三种可能,一种是机率极低的真正巧合,第二种是貌似巧合的必然,第三种是介于两者之间。”江禅机解释道:“你觉得今天的事属于哪种?” “别绕弯子了,我现在没心情猜谜!”赫兹高娃不耐烦地掏出香烟,却发现烟盒空了,懊丧地将烟盒揉成一团扔掉。 “她的意思是说……遇害的超凡者很可能不止娜思嘉一个人。”奥罗拉替他解释道,“我们认识你、你认识娜思嘉,这属于巧合,但娜思嘉只是受害者中的一个,可能还有更多的受害者……被埋藏在海参崴的冰雪之下。” 赫兹高娃愕然地张大嘴巴,视线不自觉地望向海岸线上堆积的冰雪,仿佛每一堆隆起的冰雪都很可疑,其他人也悄悄移动脚步,离冰雪远一些。 “咱们昨晚刚见面的时候,你的第二句话好像是说‘今天生意不好’,对吗?”奥罗拉也懂俄语,听得懂蕾拉跟赫兹高娃打招呼时说的话。 “是又怎样?”赫兹高娃疑惑地问。 “是‘今天生意不好’,还是‘这段时间生意不好’?”奥罗拉沉声问道,“你不妨仔细回忆一下,同比往年的这个时期,酒吧里的客人数量是否有明显的减少?客人数量的减少是否是最近一周内出现的状况?” 赫兹高娃愣住了,她都忘了自己说过这句话,但回忆一下好像确实说过,因为前两天也有熟客来酒吧时跟她打招呼,说“今天没什么人啊”之类的寒暄,而她则回应“是啊,今天生意不好”的寒暄。 “今天生意不好”这句话,她这几天面对不同的酒客绝不止说了一次,这同样不是巧合。 说者无心,听者也无意,寒暄在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寒暄,在少数情况下,寒暄却无意中道出了真相。 赫兹高娃开海参崴经营酒吧已经有超过十年时间了,有时候回忆起来,却仿佛像十天一样短暂,在日复一日重复的日常里,在烟和酒的麻醉中,经常会忽略掉一些看似不重要的细节。 仔细回想一下,年底的这段时间,尤其是清账之后的这两三天,按理说应该是酒客们的高峰期才对,因为像这种穷地方,酒客都喜欢赊账,刚清完账就意味着至少到年中的六个月时间内可以不用为酒钱担心,所以酒客往往会集中在这时候出现,而且大部分是熟悉规则的熟客。 让赫兹高娃找出还有哪年的同时期像今年一样偏于冷清,她一时还真找不出来,也许有那么一两年因为出过一些特殊事件而有类似的情况,但今年可是原因不明的冷清。 看到她的表情变化,江禅机他们就已经知道了答案,酒客数量反常减少是这段时间才出现的,准确说是一周左右开始的。 “你们是说……还有其他的酒客也遭到了毒手?”她颤声问道。 江禅机不置可否,“我们没有证据。” 是的,这是合理的推测,但没有证据,尤其是这种事关生死的推测,没有证据就不能妄下断言。 “等开春积雪融化的时候……”奥罗拉说道。 “呵,海参崴别的没有,唯独冬天漫长得要命。”赫兹高娃苦笑道。 为了保障交通,市区主干道会经常铲雪融雪,但海参崴三面环海的漫长海岸线,只能等冰雪慢慢消融。 赫兹高娃心乱如麻,她不希望他们说的是真的,但心里又隐约觉得,他们说的很可能是真的,这段时间酒吧莫名其妙的冷清,背后有可怕的家伙在搞鬼。 “那个廿二和露西亚现在在哪里?还在这附近?”赫兹高娃心生寒意地扫视着四周。 廿二是江禅机给22号起的代称,因为如果直接说是22号,作为忍者死对头的黑市联盟也许就猜到了,他仗着赫兹高娃不了解中文的博大精深,用另一个叫法来指代22号,同伴们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谁,赫兹高娃还真以为这是某个人的名字。 “不,她们可能已经到达了共青城附近。”他说道。 “那我就不明白了,如果廿二和露西亚可以通过杀死超凡者来增强自身的力量,而且她们的能力如此可怖,黑市酒吧对她们来说,无异于蟒蛇眼中的兔子窝,她们完全可以将我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逐个杀死,为什么她们只杀了少量的人,就离开了这里?”她提出质疑。 并非她妄自菲薄,事实上这种偏远地区的酒客实力普遍偏弱,年轻力强气盛的超凡者们早就去大城市和温暖的南方闯荡了,像这种地方,如果被一位心狠手黑、能力特殊的超级强者盯上了,结局会很悲惨。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也不清楚。”江禅机摇头,“我个人猜测有两种原因,一是她们目前的力量还较为弱小,没有把握抗衡超一流的高手,她们不敢闹得太大,所以适可而止,采用流窜作案的手段来逃避超一流高手的关注,就算是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羊来薅,很容易薅秃了……二是她们还有其他的事,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因此略微停留之后,还是离开了这里,前往北方。” 他们不知道22号的真正目的,所以也只能猜测,这两种可能性都不能排除,也许兼而有之。 第694章 效率 江禅机倾向于认为,22号和露西亚选择坐飞机抵达海参崴而不是直接飞去共青城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其中的原因已经隐然浮现,也许不是全部原因,但至少是原因的一部分,那就是在这座可以辐射整个东北亚的海陆交通枢纽城市里割一波韭菜,谁让赫兹高娃的这间酒吧是俄国东部客流量最大的一间黑市酒吧呢,而且混迹于这里的超凡者实力偏弱,柿子要捡软的捏,就连赫兹高娃也不讳言这点。 露西亚的能力和路易莎有点儿相似,都涉及源能子在不同个体之间的转移,路易莎是临时性的转移,露西亚虽然貌似是永久性的,但同样也有限制条件,目标很可能必须是濒死状态或者刚刚死去,涣散的意识已经无法控制体内的源能了,而如果是健康正常的超凡者,她们释放出去的源能最终还是会回到她们体内,无论是露西亚还是路易莎都无法违逆这个规则。 由于转移只涉及源能本身而与超凡者的能力类型无关,因此露西亚和22号在选择目标时,非战斗类型的超凡者肯定是最佳选择,其次是实力较弱的战斗型,没必要去冒险硬刚实力强大的战斗型,性价比太低,饭要一口一口吃。 如果一个陌生人不特意暴露自己的能力或者自揭身份,别人从外表看不出她是否是超凡者,因此22号和露西亚想找受害者也并不容易,上来就去触那些大型组织的霉头殊为不智,而围绕着黑市酒吧做文章却是个很聪明的选择。 从娜思嘉的例子就能看出来,混迹于酒吧的闲散超凡者就像是……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是西方国家街头的流浪汉,或者红灯区的技师,很多连环杀人魔都喜欢拿流浪汉和技师练手,就是因为这两类人群即使突然失踪了也不会有人关心,更不会有人报警,过不了几天,人们甚至会忘记这个人的存在。 反观大型组织如果有人失踪,比如22号,忍者学院几乎是派出了所有暂时没有任务的外派成员去追查她的下落……两相对比之下,选择什么样的目标下手就很容易得出结论,更何况海参崴这边的超凡者大多偏弱,综合考量就导致了目前的状况,赫兹高娃甚至连到底有多少个超凡者惨遭毒手都说不准。 “若是这样下去,廿二岂不是很快就无敌于天下了?”赫兹高娃忧心忡忡,“到时候还有谁能阻止她?” “她肯定是以这个为目标。”江禅机说道,“但我觉得,露西亚那种能力,未必是能百分百地将受害者的源能转移到廿二的体内,很可能会有效率的限制,比如最多也就转移20%、30%这个样子,甚至可能更低。” “为什么这么说?你有证据么?”蕾拉纳闷地问道。 “没有,只是我的猜测。”江禅机承认。 “那你凭什么这样猜测?”蕾拉得理不让人。 “因为正如赫兹高娃小姐说的,如果转换效率很高,廿二很快就无敌于天下了。”江禅机耸肩,“无敌于天下有这么容易么?我觉得不会,再说这个世界有隐藏的规则,我相信这个世界不允许有无敌于天下的存在,就算是恶魔也不行。” 尽管听上去很像是歪理邪说的玄学,但似乎又难以证伪,起码大家心里都希望这个玄学是对的,否则22号很快就天下无敌了,再加上她是恶魔附身,可能连米雪都制不住她。 江禅机打了个呵欠,尽管昨天在飞机上睡了,但他们不习惯熬夜,一晚上没合眼,天快亮了就困得不行。 “我们得去找地方睡一觉,赫兹高娃小姐你有什么打算没有?”他问。 “老实说,我刚才有考虑过关店,暂时去其他地方避避风头。”赫兹高娃叹了口气,“但既然廿二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关店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倒不如继续经营,然后提醒每一位进店的酒客,告诉她们附近出现了一个很棘手的家伙,以猎杀闲散超凡者为乐,这样多少也算是……尽到相识一场的情谊,至于她们能不能听得进去,我就不好说了。” 果然,赫兹高娃还是一个好心肠的人,她可以远走高飞独善其身,但她还是选择留下来,作为附近闲散超凡者的集散地,提醒别人注意安全。 “这是好事,不过我得提醒你,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谁也无法保证廿二不会去而复返,或者她听到类似的消息之后不会回来报复你。”江禅机提醒道。 “我只是个小人物,不值得报复,我只担心那些酒客能不能听得进去……别说她们,就算是我的话,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我也会嗤之以鼻。”赫兹高娃烦躁地踢走一团雪块,“你们知道,这附近的超凡者普通年龄偏大,越是年龄大的人,往往越是固执。” 江禅机能够理解,除了固执之外,再加上这里的超凡者普遍没见过世面,也许像井底之蛙一样对自己的身手有谜之自信,就如那句话说的,弱小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我会跟于……yarina小姐商量一下,问问她能不能以半官方的形式在黑市联盟里提醒一下风险,她说的话,应该有不少人会认真对待吧?”他说。 “yarina的公信力肯定比我高,如果她愿意站出来,说不定能让那些榆木脑袋开开窍。”赫兹高娃点头。 “那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我跟yarina说这件事的时候,也许还要请你帮忙佐证。”他拿出手机。 交换了联系方式的时候,江禅机看到11号发来信息,告知他新的会合地点,就在他们见面处的不远,忍者们在那边找到了一间度假别墅,已经将车辆和弗丽嘉带过去了。 江禅机再次叮嘱赫兹高娃小心,之后分道扬镳,他们前往11号告知的地点。 海参崴的市郊分布着为数不少的度假别墅,一些国内国外的有钱人会选择夏天的时候拖家带口来这里度假,享受海滩、阳光和美女,像候鸟一样,夏天来,秋天走,这些别墅会空置大半年左右,反正这种年轻人净流出的城市,房价都不贵。 忍者们找到了一间这样的别墅,上下三层还带一个大院子,房间又多又宽敞,不用多问,肯定是不请自入,尽管门窗安装有入侵报警装置,但被她们轻易解决掉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昨天夜里那么冷,总不能睡在露天,而酒店又不能带着弗丽嘉一起入住,只当是劫富济贫了。 11号知道他们昨天夜里一晚没睡,给他们提前准备好了房间、热水和食物,就连一向挑剔的蕾拉都挑不出毛病来。 女生们一回来就各去回房间泡热水澡了,而江禅机先狼吞虎咽地吃早餐,顺便跟11号打听最新的情况。 11号在他面前正襟危坐,答道:“25号已经报告了你们的发现,目前宗主大人和2号正在对情报进行评估,来决定是否改变目前的策略。” “共青城那边有什么消息?” “还在追踪,我已经提醒那边的同僚要多加小心。” “共青城有没有黑市酒吧?” “据我所知,没有,这里地广人稀,黑市酒吧的分布并不密集。” 如果共青城没有黑市酒吧,没有闲散超凡者聚集,那22号只是路过共青城吗? 江禅机点头,“我们先睡一觉,醒来之后就前往共青城。” “您辛苦了。”11号以坐姿鞠躬道。 他赶紧摆手,她如此恭敬的态度令他很不自在,由于年龄跟他差不多的15号被称为忍者学院的未来之星、年轻一辈忍者的佼佼者,那么11号的年龄很可能比他大,“没有,我这算不得什么,你们才是辛苦,我接着吃饭,你不用特意陪着我,抓紧时间多休息吧。” “是,那我先告辞了。”11号依旧语气恭敬,甚至是倒退着离开餐厅。 没人看着,他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吃了,还好11号准备的食物非常多,不用担心女生们洗澡出来发现没东西可吃了,他有些怀疑11号是不是跟33号打听过他对食物的喜好,准备的食物大多是高热量的碳水和各种肉食。 江禅机甚至想给宗主打个电话,请她不要让这些忍者们对他这么恭敬,但如果宗主真的下了这样的指示,恐怕这些忍者们又诚惶诚恐地以为他对她们不满意,现在他无比怀念33号和15号对待他的态度。 掐指一算,昨天白天给于娜打电话差不多是十几个小时之前,现在她可能要睡觉了或者刚躺下,但这个电话他必须要打,人命关天。 电话一接通,他省去寒暄,直接把昨天夜里的发现跟于娜讲了,同时隐约透漏他们要找的人是22号。 于娜那边还真是刚躺下,本来都迷糊睡着了,结果被他吵醒,还好她的涵养比路惟静好,没有发脾气,而且她听了他说的内容之后,困意就不翼而飞。 第695章 第43工作站 彤云密布的天空,暴风雪已经肆虐了一周左右,虽然中间偶有中断,给人以虚假的放晴奢望,但旋即又用更加狂暴的风雪来无情地撕碎人们的幻想,就像是魔鬼一样在无情地耍弄着人心。 这样的天气,绝大部分明智的动物都已经进入冬眠状态,或者逃往相对温暖的南方, 在这片暴风雪笼罩的要冲位置,坐落着一座貌不惊人的建筑物,周围还有一些它的附属建筑,比如高高的瞭望塔,都落满了厚厚的积雪,放眼望去,唯一还在活动的东西似乎只有旗杆上飘荡的三色旗,而即使这面由柔软布料做成的国旗,此时也冻得像是一张铁板。 在这样一片死寂之地,突然又有东西动了,从貌似空无一物的雪地上,有两个“雪人”站了起来。 他们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包裹在厚厚的白色伪装服里,眼睛上戴着防风护目镜,连鼻子和嘴巴都没露在外面,他们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将白色的突击步枪挎在肩上,转身向那栋建筑物走去,而同时又有两个穿着白色伪装服的人从建筑物里走出来,两组人马在擦肩而过时击掌打了个招呼,换班时间到了。 即使是肩并肩而行,他们也得靠无线电通话,否则无论说什么,声音都会被盖住口鼻的织物吸收、被肆虐的暴风雪掩盖。 等回到建筑里,关上门,他们扯掉伪装服的头罩,口鼻部位的织物已经被呼出的水汽冻成了冰,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他们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相比于外面的死寂,建筑物里相当繁忙而热闹,来来往往的大致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穿着军服的,另一种是在军服外面套着白大褂的。 随便看一眼,就能看出这明显是一处军事设施,而且是很重要的军事设施。 “去喝一杯?”两名穿着伪装服的大兵之一用俄语提议道。 “当然,我都快冻死了!我敢说如果再过十分钟,我就感觉不到我的脚趾了。”他的同伴回应道。 “是啊,今年可真冷!似乎是我被调到这里以来最冷的一年!” “得了吧,你每年都这么说!” 两人一边互相打趣,一边将厚厚的白色伪装服脱掉,自有勤杂兵将之送到烘干室,然后前往军官酒吧,在那里不仅可以享用威士忌,还可以看电影、打台球和玩电子游戏,这些都是免费的,反正这种鬼地方也没有其他娱乐活动,不过可惜的是,每人每天能享用的酒是限量的,否则他们每天都会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 他们两个一边开着半荤不素的笑话,一边互相推搡着,在一处拐角没留神,差点儿撞上从拐角另一侧走过来的人。 他们定睛一看,吓得赶紧立正敬礼,“对不起,将军!”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穿着军装的女性,身材高挑,军装笔挺而修身,肩章上的将星在灯光下闪耀着钢铁般的光泽。 相较于高高在上的军衔而言,她的容貌年轻得过分,棕发盘成发髻挽在脑后,视线锐利如鹰隼,脸部线条称得上漂亮,却有一种冷肃之感。 对于气质好的人来说,军装绝对可以起到加分作用,如果像她这样一位女性,换成职业装的话,这两位大兵肯定早就过去搭讪了,而穿着军服的她则令人不敢有丝毫的邪念。 她扫了一眼他们军靴上残留的水渍,说道:“刚值完勤?” “是的,将军!” “很好,解散吧。还有,不要在走廊里打闹。” “是!将军!” 两位大兵侧身闪到一边,等将军先走过去,才互相做了个鬼脸。 “好家伙,我心脏都差点儿跳出来了!都是你小子害的!”其中一人用拳头戳了一下同伴的肩头。 他们的个子比身为女性的将军高,但在将军面前,他们总感觉自己是在仰视,毕竟军衔的差距太大了。 “这tm也怪我?要不是你推了我一下……”同伴不服,但顾忌到将军刚刚警告过,他不敢再和同伴打闹。 这里是隶属于战略火箭部队的第43独立科学工作站,位于勘察加边疆区,刚刚走过去的这位女性将军就是这里的站长——瓦来里娅·帕辛科娃将军。不过她并不是经常待在这里,只是少数时间过来视察工作,而这两个差点儿吃处分的大兵是驻守这里负责警备工作的,他们能近距离见到帕辛科娃将军的机会不多,因为即使将军来这里视察工作,也是坐电梯进入建筑物的地下部分,而那里是他们这样的大兵无缘进入的。 冰山露在水面上的部分只有七分之一,这座建筑物也是如此,地上部分是给他们这些执勤大兵们准备的,包括宿舍、军官休息区、餐厅、武器库、弹药库、直升机场等设施以及附属设施,旁边的附属建筑物里还有单独的燃料库和战车仓库,在极端条件下,可以保障工作站里的大兵们在没有外界补给的情况下坚持半年左右,但建筑的地下部分才是真正的主体。 有传言说,地下部分比地上部分大得多,光是长宽就超过了一座体育场,深度更是不知道有多少米,但传言终究只是传言,即使是在驻守这里的大兵眼里,地下部分依然很神秘,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守护着什么。 他们只知道这里的安保措施相当严格,在平时都是以战争状态来严防死守……不,恐怕战争状态都没这么严苛,他们两个已经属于内层防卫圈了,真正的警戒范围远在半径十公里之外,除了像他们这样荷枪实弹的大兵之外,还有震动感应器之类的只有在好莱坞间谍电影里才出现过的高科技玩意儿,据说哪怕是看不见的人,只要在一定距离之内走过震动感应器,就会自动触发警报,而在这种平均有齐腰深的积雪里,想踮起脚尖走路是不可能的。美中不足的是,由于勘察加半岛多火山和地震,有时候震动感应器会受地震波影响而误报,因此需要其他手段来配合。 老实说,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守卫什么,也不知道潜在的敌人是谁,这里毕竟是国土之内,现在又是和平时期,有必要这样严防死守么? 不过,可能是由于环境恶劣、娱乐设施匮乏的缘故,驻守在这里的津贴很高,看在钱的份上,其他一切都能忍受。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发现一切可疑的目标,先开枪再问话,因此经常有一些误闯此间的野生动物遭受池鱼之殃。 神秘会滋生好奇,刚才打闹的二人之一回首悄悄望着帕辛科娃将军的身影消失在专用电梯里,低声对同伴说道:“你说,她是不是……那啥?” “废话!这还用问?”同伴对他使了个眼色,“你没有听说过传言么?有一位以前在这里服役过的老兵,说是早在十几年前就遇到过她,当时她还是少校,容貌几乎跟现在没有差别,当时他明明已经有老婆孩子了,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入非非来着,而十几年后,他儿子参军入伍,又在这里遇到了她,回去跟老爹一讲,老爹一开始不信是她本人,毕竟十几年过去了,她的容貌怎么可能没什么变化?但这年头随便一部手机都能拍出清晰的照片,他儿子偷偷拍了照片回去,老爹这才发现还真是她,容貌不能说完全没变化,但变化确实很小,与记忆里的容貌很接近。” “咳!我也听说过类似的版本,所以每当我有什么想法的时候,总会提醒自己,那是一个至少三四十岁的老女人了……”他惋惜道。 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放心吧,就算她年龄再大一倍,也轮不到你。” “卧槽!你几个意思?” 两人再次打闹起来,但幅度小了很多。 虽然在私下议论长官是……不值得提倡的事,但他们两个并不担心对方会去打小报告,毕竟他们是连生命都可以依托对方的搭档,没有人会去告密,也不会对第三者透漏半句。 瓦来里娅·帕辛科娃将军不是本国唯一的一位女性将军,但其他女性将军要么是警务部队的,要么是司法部门的,要么是高级军医,或者是军事院校的领导,真正身处一线军事作战部队的女性将军,她是唯一的一位,而驻守在这里的大兵们,哪怕在男性将军面前还敢嬉皮笑脸吊儿郎当,但她面前都得乖乖地立正站好。 好在帕辛科娃将军为人并不算严厉,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体恤下属,只要不是在执勤中犯错,无论是喝多了打架或者什么其他的小错,被她知道了都会网开一面。 两位大兵明智地适可而止,不再说将军的闲话,否则被其他人听到就糟糕了,至于地下设施的神秘,反正只要伏特加入口,他们就会将其忘得一干二净,如果说他们在这里学到了什么,那就是——及时行乐。 第696章 必要的牺牲 瓦来里娅·帕辛科娃将军双手负在背后,挺胸昂头,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即使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依然保持着一丝不苟的军人站姿。 进电梯之前需要先刷id卡,然后经过一个轮式旋转门,确保刷一次卡只能进一个人,而电梯会自动称量乘坐者的体重总和,每个id卡主人的体重都是记录在案的,允许有几公斤的误差范围,以此防止有看不见的乘客混入电梯。 相比于雨廊,这样的防范手段更加科学,不过雨廊也不算是笨方法,只能说是因地制宜,毕竟那么多酒客来来往往,不可能将每个人的体重都记录下来。 电梯平稳地停住了,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一个宽阔的地下空间出现在她眼前。 “将军。” “将军。” 看到她的每个人都礼貌地向她点头致意,而她也同样点头回敬。 这一层的布局像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指挥中心,几乎所有人都在军服外面套着白大褂,上块大大小小的显示器屏幕上描绘着气象、地质等方面的专业图像,在这一层忙碌的都是军事院校里毕业的高材生,都是有军衔的科学工作者。 “将军。”一个男性军官拿着一叠报告走过去,先敬礼再汇报。 “总参谋部军事地形测绘局关于勘察加半岛地下熔岩活动的最新数据已经收到并且录入了电脑,这是摘要,请您过目。” 帕辛科娃将军接过报告,尽管这已经是摘要了,但依然足有十几页a4纸那么厚,里面罗列着一般人看不懂且不感兴趣的专业术语和数据,二般人大概也看不懂。 她认真地翻阅着每一页,视线从数据与术语上扫过,她不是在装模作样地看,而是真正的阅读,她能看得懂这些数据,因为她主持这方面的研究已经至少有数年时间了。 翻到最后一页,她递回报告,说道:“干得不错,看看计算机根据这些最新数据能得出什么样的答案吧,测绘局的人已经撤离了?” 军官接过报告,答道:“是的。测绘局的人在冰天雪地的野外待了二十多天,终于等到合适的时机,利用一次火山活动形成的地震波得到了地壳应力方面的关键数据,不过有一人滚落冰川失踪,还有一人严重冻伤,可能需要截肢……” 帕辛科娃将军点头,“为了祖国的强大,这是必要的牺牲,国家不会亏待他们。找到死伤者的家属,在他们应得的抚恤金和伤残补助之外,以第43号独立科学工作站的名义给他们发一笔钱,再将我这个月的薪水分成两半分别寄给他们,务必保证死者的家属以及伤者的后半生能过着体面的生活,不至于流落到红场上去贩卖他们的军功章来糊口。” “将军,这……” “不用多说,这是命令。” “是!” 军官的眼眶湿润了,再次敬礼,转身去做将军吩咐的事,正是因为将军如此宽宏博爱,哪怕是对两位素未谋面的陌生军人,这才赢得了部下们的誓死效忠,因为大家知道,即使自己牺牲在战场上,将军也能妥善安排好他们的后事,而今天这件事传开之后,大家对将军的敬仰又会提升到新的高度,哪怕大家从来不明白将军为什么要对勘察加半岛的地壳与火山活动持续投入这么高的人力物力,只要是将军下令的事,他们就会不打折扣地执行。 帕辛科娃将军的内心毫无波澜,既不心疼自己一个月的薪水,也没有为一死一伤的结果而感到遗憾。 钱是身外之事,衣食住行都由国家提供,她没什么地方需要用钱,而伤亡……正如她刚才说的,这是必要的牺牲,没什么可遗憾的。 军事地形测绘局传来的数据已经录入电脑,超级计算机正在全力工作,这些宝贵的新数据将弥补之前的空白、修正原来的错误,令他们对勘察加半岛的地质结构有更清晰的认知。 在位于中央区域,最大的那块屏幕上,根据超级计算机输出的结果,正在描绘勘察加半岛的地下三维图形,除了以线条构成的轮廓之外,还有蓝绿色的地下水系,桔红色的地下熔岩,灰色的坚固花岗岩层和黑色的金属矿脉,还有一些以网格线填充的未知地质结构——在测绘局的努力下,网络线状的未知区域正在逐渐减少。 想要地下深层的构造,钻孔打眼的局限性太大了,尤其是在这种遍地都是地下熔岩的区域,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地震波,波在传递时遇到不同性质的地层就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反射,以此来探明地层,当然在没有地震的地方,就只能人工爆破来发射次声波了,但地震波是源自地底,与地表的人工爆破一上一下互相配合才好,光是地表的人工爆破就差点意思了,精确度差不少。 他们在超级计算机这块领域落后世界先进水平挺多的,计算和描绘还要花上很长时间,才可以得出整个半岛的图像,帕辛科娃将军不打算干等着,再次进入电梯,往更深层下降。 电梯再次停稳,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与上层有微妙的差别。 首先,这一层全是女性,分为穿着白大褂的军官与平民两种;其次,这一层的电脑很少,并不是完全没有,但数量比上一层要少得多。 相比于上一层的开阔空间,这一层分为数个区域,每个区域又由诸多隔间组成。 帕辛科娃将军信步走到最近一个隔间外,透过单向玻璃看向里面。 隔间里有三个人,两个穿白大褂的女军官,她们对面隔着桌子坐着一个平民少女,在桌子旁边立着一台摄像机,正在将过程忠实地记录下来。 这位平民少女的年龄大概只有十一二岁左右,介于少女和女童之间,她穿着一套柔软而舒适的纯棉衣物和棉拖鞋,面容清秀,就是有点儿瘦,营养不良的那种瘦。 她的神情带着明显的怯懦,眼神不安地在两位女军官的脸上游移,手脚像是不知道在哪儿放似的,不断变换着姿势和位置。 “将军,您来了。”隔间外的一名女军官注意到帕辛科娃将军的到来,赶紧过来迎接。 “新人?”帕辛科娃将军没有看女军官,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隔间里的平民少女。 “是的,她叫达里娅·马里金娜,来自塞尔维亚,父母在战乱中去世,是我们从人贩子的走私船上截获的一批少女之一,否则她和那批少女里的其他人现在应该已经在北美或者西欧的某个地方被富人当作***了。”女军官介绍道,“她来这里已经半个月,还没有完全适应,有时候半夜会惊醒然后哭泣。” 帕辛科娃将军的内心依然波澜不惊,女军官介绍的这番情况实属司空见惯,这里的新人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东欧那些战乱和贫穷的国家,等待她们的要么是被当地男性糟蹋,要么是被外国男性糟蹋,要么是活活饿死或者冻死在某个深夜,遇到好心人的机会百中无一。 “她的进度如何?”帕辛科娃将军问道。 “可能是由于精神不稳定的缘故,目前没有表现令人惊艳的特质。”女军官回答。 帕辛科娃将军侧头看了她一眼,“精神状态不稳定,是困难,但也是机会。” 说着,她直接推门而入。 隔间里的两名女军官见到将军的到来,赶紧起立敬礼。 帕辛科娃将军回礼之后,径自坐到马里金娜的面前,直视着这个少女的眼睛,说道:“你害怕吗?” 马里金娜已经慌得手心里全是冷汗,她不认识军衔,但看得出面前这位全身戎装的女性绝对是个大人物,光是被其瞪视就像是面对一头雄狮。 她连话都说不出来,拼命吞咽着唾沫,努力点点头。 “怕就对了,但是你不应该怕我们,你应该怕的是回到过去的生活里。”帕辛科娃将军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实话告诉你,我们不需要胆小懦弱的人,如果你不能鼓起勇气证明自己对国家有价值,我们只能把你当难民遣返出境,你会回到原来那个国家,继续原来的噩梦,之后是死是活就与我们没关系了。” 马里金娜浑身战栗,她看得出帕辛科娃将军不是虚言恫吓。 “相反,如果你能证明自己,起码证明自己的勇气,你就有机会留下来,成为我们的一员,这是你改变命运唯一的机会。”帕辛科娃将军放缓了语气,“想穿上我这身军装吗?” 马里金娜的视线从将军的脸上移动到将军的军服上,这身军服是那么笔挺和帅气,就仿佛是神话里的铠甲,可以化身为钢铁,抵御一切恶毒的攻击。 “不论你的想法是什么,不要点头或者摇头,大声说出来。”将军说道。 马里金娜紧咬嘴唇,眼眶红红地说道:“我想。” “那好,现在就证明给我看。” 第697章 50% 帕辛科娃将军很欣赏马里金娜此时的表情,这位年幼的少女已经明白了,等待她只有两条路,生存或者死亡,人们往往会在背水一战时激发所有斗志与潜力——当然,人与人的差距与人与狗的差距还要大,大部分人即使激发所有斗志和潜力之后,依然会死于背水一战,这证明他们的潜力不值一提,国家只需要那些能活下来的人、有价值的人,马里金娜需要证明她是这样的人。 帕辛科娃将军站起来,将位置让于两位穿白大褂的军官,但她没有走,而是立于摄像机的后面,旁观这场测试。 马里金娜像是一只拼命想活下来的小兽,牙咬着、嘴抿着、拳头攥着,眼睛不眨地盯着两位军官。 摄像机与帕辛科娃将军的存在给她平添压力,尽管摄像机可以做成隐藏式的,尽管帕辛科娃将军可以暂时退到室外,尽管两位军官可以向马里金娜露出一丝笑容,但她们无意改变,也无意这么做,如果测试对象连这种压力都抗不住,那就证明难当重任。 一位军官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并不是什么神奇的硬币,只是一枚很普通、很常见的硬币。 “我抛硬币,你猜正反,头像为正,花面为反。”军官将硬币的两面展示给马里金娜,简单说了这一句,拇指立刻将硬币弹到空中。 硬币划出一道几乎直上直下的抛物线,围绕着中轴线快速自转,最后准确地落回军官手心里,落回的一瞬间,军官就已经合上手掌——光是看这位军官抛硬币和接硬币的娴熟程度,就知道她想必抛了无数次硬币,给不计其数的人做过这样的测试。 马里金娜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她们,这是测试? “快猜,10秒内必须给出答案。”军官催促道,“超时的话,这次就直接判你错误。” “呃……正……不,反……还是正吧。”马里金娜嘴唇颤抖着说道。 “时间到。”军官张开手心,硬币花面在上,是反的。 另一名军官的面前桌子上摆着两个计数器,一个为红色,一个为绿色,她在红色计数器上按了一下,红色计数器的数字由0变成1。 马里金娜的脸色一下子变灰了,就像是从万丈深渊坠落一样,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她以为只猜这么一次,但军官马上又再次抛起硬币,“第二次测试。” 硬币再次准确地落回军官掌心。 马里金娜这才知道不止一次机会,她喘了几口气,说道:“反……” 军官张开手心,是正。 红色计数器的数字由1变成2。 紧接着,硬币被第三次抛起。 …… 一连10次,马里金娜很争气地一连10次全部猜错。 红色计数器=10 绿色计数器=0 她简直无地自容,紧张、羞愧得恨不得捶打自己的脑袋,她认为两位军官和将军一定会很失望,鼓起勇气偷瞄将军一眼,却发现无论是军官还是将军的表情都是一成不变,仿佛一连10次猜错只是小意思,而就在她偷瞄的时候,硬币已经第11次被抛起。 “能不能问一下……一共要猜多少次?”她忐忑地问道。 “标准程序是1万次起,如果你的正确率或者错误率在1万次之前就达到一定的程度,就提前结束了……第11次回答超时。” 一位军官回答,而另一位军官则将红色计数器的数字+1。 马里金娜瞠目结舌,甚至暂时忘了紧张。 1万次起? 猜硬币1万次? 这是一个只有“正”或“反”,只有“对”与“错”的简单游戏,如果排除负责抛硬币者偷偷做手脚的可能性,那么猜硬币就是人类历史上最古老、最公平、最有效的猜谜游戏之一,世界上恐怕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在一生之中至少玩过一次猜硬币的游戏,但大概没有几个人在一生之中玩过1万次这个游戏。 理论上说,这个游戏只要玩得次数够多,正确率或者错误率应该是无限接近于50%的,但多少次算“够多”呢?1万次够不够? 在她的惊愕中,硬币被第12次抛起。 …… 就这样猜了几十次,马里金娜对少错多。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完全是在瞎猜,但这难道不正常吗?让谁来玩猜硬币的游戏,还不都是瞎猜? 也许有人的动态视力超级出色,出色到能看清硬币在空中的旋转,不过硬币在落回手心里的之前一瞬间,会被军官的手指短暂遮挡一下,即使有人能看清硬币,想猜对的话,还要估算出这最后一瞬间会旋转几圈——但这样又如何呢?这是一系列测试中的第一项啊,从第二项开始,是即使有超级动态视力也只能干瞪眼的测试。 要说这几十次里有什么变化,可能也就只有马里金娜的心情稍稍不那么紧张了,她开始尝试动脑筋了。 她试图瞪大眼睛看清硬币的旋转,试图看看两位军官有没有什么小动作的暗示,她觉得这个猜谜也许不是真的让她傻傻的一直猜。 帕辛科娃将军和两位军官都看出了她的想法和心理变化,毕竟这是所有接受测试者的必经之路,谁也不例外,经过一开始的瞎猜之后,就会企图寻找诀窍或者后门……但这是徒劳的,因为这个游戏就是让受试者纯粹地猜谜,没有任何盘外招数,这个纯白色的隔间里除了一桌两椅、摄像机和两台计数器之外别无他物,就是为了防止受试者瞎想。 又过了几十次,马里金娜的表情再次转为绝望,她没有找到任何有意义的提示或者暗示,至于硬币的旋转速度她当然看不清。 绝望是一件好事,只有当她绝望了,才会摒弃杂念,专注于猜正反。 100次之后,两次抛硬币之间的间隔,也就是留给她的猜正反时间,从10秒缩短到5秒,因为她已经熟悉了这个流程,也没有其他问题可问了,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帕辛科娃将军懒得等超级计算机的运算结果,但对这么貌似极为无聊的重复测试,她却并没有感到不耐烦,也没有觉得这是在浪费她宝贵的时间,一直像木头一样纹丝不动地旁观,唯一动的只有瞳孔。 500次之后,猜谜时间从5秒缩短到3秒,而马里金娜的成绩是237次正确,263次错误。 一般从这时开始,受试者的心理会再次产生变化,进入彻底绝望状态,接下来基本只有三种变化方向,一是自暴自弃,机械般地猜测下去,直到耗完这1万次为止,之后生死听天由命,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二是从绝望进入躁狂状态,开始发疯,整个人崩溃了,试图逃离隔间或者攻击测试人员,这种的后果也不用多说;三是…… 马里金娜已经处于发疯和崩溃的边缘,但她还是强行克制住自己,她发现没有其他窍门之后,只能专注地盯着军官握着硬币的拳头,视线像是要透过拳头看清里面的硬币似的。 直到这时,她终于彻底无视了旁边的摄像机和旁观的帕辛科娃将军,甚至连两位军官都视而不见,也不再频频看向计数器,她的眼中只有那一只握着硬币的拳头,那拳头里握的不是硬币,而是她的命运。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硬币躺在军官手心里的样子,有的时候是正,有的时候是反——这当然纯粹是她的想象,她的眼睛并没有看穿军官的拳头。 第1000次。 绿色计数器=558 红色计数器=442 在不知不觉间,正确数字已经悄然反超了错误数字,:,只比理论上的5:5偏差了有限的一点,但不可否认的是,正确数字的曲线斜率有逐渐上扬之势。 这是马里金娜突然转运了么? 哪个小孩天天哭,哪个赌狗天天输?运气再差的人,也有时来运转的一天。 帕辛科娃将军和两位军官依然面无表情,目前的情况依然在误差许可的范围之内,有的受试者一开始连猜连对,前100次能猜对惊人的90次以上,令人以为诞生了绝世奇才,结果后面就拉垮了,猜到1万次时,正确率回到了50%上下,也有的受试者正好相反,一开始连猜连错,后来又如上帝附体连猜连对,但次数拉长到几千次之后,还是在50%上下,顶多只有个位数偏差,说不定马里金娜也是这样——只要受试者的数量足够多,什么样的情况都可能出现。 “50%”就像是一个黑洞,只要次数够多,总会把自以为逃出生天的受试者拉回黑洞里。 第3000次。 时间已经过了几个小时,隔间里的四个人却仿佛忘记了时间,没有喝水、吃东西的欲望,也没有上厕所的欲望。 绿色计数器=1821 红色计数器=1179 正确率超过了60%。 60%貌似不多,但正确次数已经超出错误次数几百次,假如这是一场赌博,谁输了就给对方一块钱的那种,那么马里金娜已经开始稳定赚钱了,而对方则迟早要破产。 第698章 25% 马里金娜用了3000次,将这个本应该无限趋向于50%正确率的抛硬币游戏提高到了60%的胜率,抛硬币虽然简单,但连抛几千次上万次,就是对精神和体力的巨大考验,别的不说,让普通人连抛3000次硬币试试?恐怕大拇指都会淤血。 对于受试者而言,如果是那种自暴自弃的猜法也就罢了,但如果是认真地对待每一次猜测,精神上更是极端的折磨,不亚于连续做几个小时的数学题。 虽然数学题复杂困难,猜硬币貌似简单轻松,但很多人低估了“无限重复”对于精神的折磨,就像是那种把自愿者关在一个没有任何娱乐、没有任何显示时间的设备、不能洗澡、三餐不定时的房间里的挑战游戏,看似简单,但实际上没有几个人能在房间里待满一周。 可是,无论是一开始的连猜连错,还是现在的正确率曲线持续上扬,都无法令两位军官和帕辛科娃将军脸上的表情有任何变化,就仿佛戴了一副呆板的面具。 第5000次。 绿色计数器=3404 红色计数器=1596 随着军官第5001次将硬币高高抛起并落下,银色弧线在马里金娜的眼里突然像是学会分身术似的,从一条变成三条,并且三条弧线还在如跳舞般互相纠缠。 马里金娜头晕眼花,身子一晃,往椅子下栽倒。 令人以为已经石化的帕辛科娃将军上前一步,点了一下她的肩头,没有让她倒在地上,而是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她挣扎着想直起身体继续猜,但浑身冷汗淋漓,已经虚脱了。 军官简单扫了一眼计数器,算出目前的正确率有68%,超过了2/3。 “今天的测试到此为止。”抛硬币的军官宣布道。 “我……我还可以猜……还没到1万次……”马里金娜虚弱地说道。 “今天不用再猜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军官站起来结束录像,将录像文件上传至服务器。 “我通过测试了?”马里金娜忐忑地问道。 “你通过了今天的测试。明天还有新的测试,回去好好休息。”军官说道。 马里金娜稍微安心,起码安然度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还有什么样的测试在等着自己。 在测试过程中,帕辛科娃将军没有做任何干涉,也没有对测试结果提出异议,军官宣布今天的测试结束之后,她就转身离开了隔间,表情依然没有变化。 马里金娜很失望,她以为自己能通过测试,会令将军至少露出一个鼓励性的笑容,不过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改变命运,就决不会放弃,除非自己被宣布不合格。 离开隔间前,她看了一眼计数器,在测试的后半段,她就没再看它,因为她不想分心、不想心态受到影响,尽管她隐约感觉出自己的正确率越来越高,但高到什么程度,直到她现在看了计数器之后才知道。 竟然有2/3的正确率? 这个结果如一针强心剂,令本已虚脱的她精神一振,弱小的信心也大大增强,甚至有些沾沾自喜,难道不应该高兴吗?这可是本应徘徊在50%正确率附近的游戏啊,但这个不错的成绩,为什么将军没有一点儿表示呢? 其实,这个成绩在将军和两位军官的眼里还不错,但也仅仅只是不错而已,仅仅只是提前合格的程度。 只要测试次数够多,正确率应该无限趋近于50%。 1万次够多么?够多,也不够多。 但只要测试人数够多,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都可能出现。 1万人够多么?够多,也不够多,毕竟有“机率”这个问题的存在,哪怕把键盘给无数只猴子让它们打字,也可能会一只猴子打出莎士比亚全集。 她们见过在抛硬币测试中正确率超过80%的神奇成绩,但随即在第二天的测试中一败涂地,因为光是抛硬币,并不能证明受试者到底是天赋异禀还是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 第二天。 帕辛科娃将军再次出现在同一个隔间里。 马里金娜已经坐在昨天同一个位置,昨天那两位军官正在设置摄像机,将军没有干涉她们,站在角落里旁观。 今天马里金娜的气色比昨天稍好一些,她努力露出笑容向将军点头致意,但将军冷漠的没有视而不见,没有回应。 摄像机开始录像之后,两位军官回到座位上,抛硬币的那位军官对着摄像机说道: “受试者:达里娅·马里金娜。” “测试项目:心灵感应。” “测试序列:第二项。” 有了昨天的经验,马里金娜大概已经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虽然不可避免地紧张,但她已经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思想准备。 抛硬币的军官今天没有拿出硬币,而是从白大褂的兜里掏出四张扑克牌,正面向上,并排放在桌子上,分别是: 红桃a,方块a,黑桃a,梅花a。 “四张扑克,我会随机抽出一张,背面向上放在桌子上,你来说出它的花色,测试次数1000次起,每次你有5秒时间说出答案,超时算错。” 这就是全部规则,跟抛硬币一样简单至极,军官只用一句话就介绍完了。 “测试开始。” 军官说话时,就已经将四张扑克收起来,拿到桌面之下,双手简单地洗牌,然后抽出一张背面向上放于桌面上。 猜花牌与昨天的猜硬币很相似,马里金娜已经明白了规则,她盯着扑克牌的背面,并不奢望背面有什么暗记之类的,犹豫了一下说道:“红桃a。” 军官翻过扑克牌,是梅花a。 另一位军官按下红色计数器,错误次数变成1。 猜了几次并注意观察扑克牌背面之后,马里金娜知道和昨天一样,这只是单纯的猜谜游戏,没有任何花招和作弊的可能性。 实际上,就连负责发牌的军官,她在掀开扑克之前,自己都不知道牌面的花色,她放在桌面下的双手是完全随机洗牌,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马里金娜的脸上,刻意不去感受洗牌的过程。 如果昨天抛硬币的结果应该无限趋近于50%,那么今天猜花牌的结果应该无限趋近于25%,但实际上受试者的正确率普遍不足25%,基本上只有15%至20%,因为在猜测过程中,受试者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心理因素影响,上一次方块a猜对了,下一次往往就会从其他三张里猜,但每次猜测之间都是独立的,上一次是方块a,下一次还可能是方块a,甚至出现连续十几次都是同一张牌的情况也是有的,而这往往会令受试者精神崩溃。 抛硬币连续十几次都是正面或者都是反面的情况,大部分人觉得无奈而可笑,但可以接受,但同一张牌连续出现十几次,人们心里就难免产生想法,比如怀疑测试者是不是在故意耍诈,情绪激动之下甚至可能暴跳如雷或者产生攻击行为,而这样的受试者就会被直接判为失败。 即使受试者了解过概率问题,知道每次的猜测过程都是独立的,但知道归知道,光是知道,脑子里的想法就能不受影响了? 可以说,无论是猜硬币还是猜花牌,除非是受试者完全不在乎胜负,就像在赌场上拿别人的钱在赌博,否则都会对受试者的心理健康产生负面影响,甚至可能令他们整个后半生每当回忆起此事,都会悔恨交迭,只有极少部分人可以坚强地挺过来。 第100次。 绿色计数器=18 红色计数器=82 正确率18%。 马里金娜像是魔怔了一样,她双手抱头,指甲狠狠地掐着头皮,双眼都快瞪成斗鸡眼了,死命地盯着桌面上的扑克牌背面。 直到100次之后,她才勉强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把自己从连猜连错的深渊中拉回来,方法还是不去关注绿色计数器,不关注帕辛科娃将军,不关注一切外物,忘掉自己身在何处,只专注于扑克牌本身,在脑海里想象扑克牌正面的花色。 不论是昨天还是今天,测试都不只是挑战受试者的天赋,还包括受试者的精神与意志力。 马里金娜出现在这个隔间里并非偶然,人贩子的走私船被截获后,她与其他适龄少女就被带到了这里,过了一小段时间的集体生活,就是在昨天之前的那15天,她们没有什么特别要做的事,每天就是吃饭、睡觉和玩自己感兴趣的游戏。 供她们选择的游戏,包括智力游戏、竞技游戏、生存游戏、搏击游戏和棋牌游戏等等,在她们游戏的过程中,一直在被暗中观察,如果谁在某项游戏中表现出卓于常人的天赋,就会被带到隶属于战略火箭部队的第43号独立科学试验站进行测试。 马里金娜在抽鬼牌的游戏过程中被首次关注,她和女生们玩抽鬼牌的时候,在大部分时候都可以避开鬼牌,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而那也是她极少数露出笑容的时候。 测试人员要求她们戴着可爱的面具抽鬼牌,只露出眼睛,她们以为这是为了好玩,但其实是为了避免她们通过察言观色来取胜,那就失去了游戏的意义。 第699章 遗产 马里金娜被带到这里之前就经过了一轮初步筛选,暗中观察的测试人员发现她在几天的抽鬼牌游戏里都表现出色,要说为什么不直接玩抛硬币游戏,因为抛硬币游戏的次数少了没意义,而且这游戏本身没什么意思,玩几次就腻了,总不能强制她们玩,测试人员需要观察这些少女在完全自然的状态下的游戏过程,相比之下,抽鬼牌更适合长时间玩。 另外,抽鬼牌的难度本来就比猜硬币更高,要从几张或者十几张牌里准确地避开鬼牌,很可能表示她有一定的天赋。 更重要的是,这些被筛选出来的少女并不一定都是超凡者,像马里金娜就是一个普通少女,如果一个普通少女就表现出优异的天赋,那么如果她觉醒为超凡者,会令人更加期待她的表现,尤其是在心灵感应这种近似于玄学的项目上。 同样是对超凡能力展开研究,第43号独立科学试验站与红叶学院的研究方向有微妙的不同。 红叶学院的研究方向是“why”,她们探究的是源能的本质与来源。 第43号试验站的研究方向是“how”,她们并不关心源能的本质与来源,存在即合理,在帕辛科娃将军的领导下,她们重点在于研究如何利用源能和超凡能力来为国家夺取战略优势。 第43号试验站拥有悠久的传统,早在前苏联时代就已经存在,而且早在前苏联时代就已经开展包括心灵感应在内的超能力试验。在那段美苏争霸的岁月里,两个国家都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认真地进行超能力的研究,妄图通过超能力获取压倒性的优势——尽管全民痴迷于超能力的历史被后人当成了笑柄,随着冷战的结束,这些试验也宣告终止,但当时的一些研究资料还是被保存了下来,并在帕辛科娃将军的主持下,以全新的形式重启了试验。 帕辛科娃将军认为,过去的试验对象大多为成年人,虽然成年人更容易配合试验,但成年人的潜力已经被挖尽了,而且易受生活琐事的干扰而分心,因此现在被征召进来的受试者全都是少女,甚至是女童,如果有受试者在测试中展现了出色的天赋,那么对其进行定向培养,即使她们未能觉醒为超凡者,至少她们的测试和成长过程都会被忠实记录下来,不断加以改进,终有一天可以达到近似完美的试验状态。 帕辛科娃将军认为常见的超凡能力体系已经很成熟了,再研究也研究不出什么花样,既然如此,为了实现弯道超车,不如剑走偏锋,利用前苏联留下来的超能力试验的遗产,将重点放在那些玄之又玄的方向上,比如心灵感应、念动力、精神控制等等。 如果马里金娜拥有的是其他方向的天赋,比如搏击、生存等等,帕辛科娃将军并不会这样全程旁观,正是因为拥有心灵感应天赋的人很少,所以才要重点观察,不过收获的绝大部分都是失望,因为抛硬币游戏真的很难将天赋与运气区分开来,猜花牌的区分度更强,运气在这里已经不太好使了。 退一步说,如果某人其实根本没有天赋,无论是猜硬币还是猜花牌都是依仗着无敌的运气走到了最后,而测试人员是看不出她到底是靠天赋还是靠运气,那岂不成了漏网之鱼? 尽管这种可能性在理论上是存在的,但帕辛科娃将军并不介意,若是一个人能被幸运之神如此眷顾,明目张胆地为其作弊,难道不是一件更珍贵的瑰宝? 马里金娜显然没有被幸运之神眷顾,猜花牌游戏已经进行了200多次,她的状况没有丝毫改善,正确率始终被压制在20%以下,整个人陷入了焦灼之中,这也证明她是在认真的猜花牌,而不是纯粹瞎蒙……不过,认真的猜与瞎蒙有区别吗? 马里金娜的眼神很好地诠释了“望眼欲穿”这个成语,视线仿佛要把纸牌烧出窟窿,她昨天像这样猜中不少次硬币的正反,但今天不好使了,差别在于什么呢?硬币是浮雕,而纸牌是印刷?硬币是金属,纸牌是纸?硬币小,纸牌大?硬币是放在军官手里,纸牌是平放于桌面? 她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关键因素,眼睛都瞪得酸痛也没用,既然看不出来,她索性闭上了眼睛。 轻微的摩挲声响起,又一张纸牌被放到了桌面上。 闭上眼睛之后,她反而感觉好多了。 视觉带来了太多的杂讯和干扰,她的精力很大一部分要用来刻意忽略帕辛科娃将军和计数器,现在她闭上了眼睛,与外界的联系只剩下必要的听觉,而隔间里非常安静,没有任何打扰,令她焦躁的心慢慢沉静下来,她只要听到军官拿牌出来就行了。 可能是之前精神太过紧张、太过集中的缘故,马里金娜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身体变轻了,像是悬浮在黑暗中,黑暗中她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前方平置的那张扑克牌,扑克牌也是悬浮于黑暗中,下面没有桌子。 她想象着自己的身体飘向扑克牌下方,然后抬头。 她“看到”那是一张红桃a。 “红桃a。”她说道。 “超时了。”军官无情地宣布,直接将这张牌收回,甚至没有掀开看。 马里金娜不甘心地咬了咬由于上火而起了水泡的嘴唇,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因为说什么也没用。 摩挲声响起,新的一张纸牌出现。 黑暗中的她飘向纸牌的下方,“红桃a。” 纸牌翻了个身,她听到计数器被按下,但她的听觉没那么灵敏,不确定按下的是左边的还是右边的计数器。 一想到计数器,她眼前的黑暗就消失了,想像出桌子与计数器,然后下一张牌被放上来的时候,她还在想计数器的事,没能“看到”牌面,再次超时。 她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忘掉记数器,排除这些杂念,用更大的专注来想象纸牌。 黑暗中的场景再次发生变化,之前她“看到”一张纸牌悬浮于面前,而这次她“看到”四张,包括另外三张处于另一位置、叠在一起的纸牌。 “还是红桃a。”她说。 计数器被按下,然后新的一张牌。 “红桃a。” 一连十几次,她都在重复“红桃a”这三个字,她内心也产生了一些惶恐,觉得自己是不是在依靠幻觉来猜测,但转念一想,不依靠幻觉还能依靠什么?别的东西又能好得到哪去? 而且,她“看到”被收回的纸牌与其他三张牌混在一起,反复穿插交叠,军官像是在很认真的洗牌,所以她只能勉强告诉自己,只是正好连续抽出十几次红桃a而已。 闭着眼睛的马里金娜没有看到,帕辛科娃将军的眼神和表情出现了些微的动容,就连两位久经考验的军官也彼此对视了一眼,因为真的连续十几次抽出了红桃a,而且除了第一次超时没有掀开纸牌验证之外,第二次超时的时候,军官掀开了牌,虽说超时了,但确实是红桃a。 连续十几次抽出同一张牌是小机率事件,每次出现的时候,都会对受试者造成巨大的心理考验,而最重要的是,当花色终于发生改变、抽出一张不同的花色时,受试者的答案是否能够准确地随之改变,如果没有改变,只能说受试者是靠惯性在猜,只要一直对就保持答案不变,直到答案错误为止。 在红桃a连续出现了18次之后,马里金娜主动给出了一个不同的答案。 “……梅花a。”她忐忑地说道。 她“看到”的花色终于改变了,她不知道这是福是祸。 军官这次翻牌的动作似乎比以往都要慎重和缓慢,两位军官和帕辛科娃将军的视线全都落在纸牌上。 梅花a。 她没有一直猜到错误的反馈才改变答案,而是主动改变了答案,保持了正确。 帕辛科娃将军悄悄向前走了两步,从角落里来到桌子旁,伸过一只手在马里金娜的眼前挥了挥,后者没有任何反应,确实是在闭着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当帕辛科娃将军在眼前挥手的时候,马里金娜答错了一次,遗憾地没能20连胜。 但从此开始,马里金娜的正确率曲线以惊人速度上扬,基本上十次里她能猜对七八次,在第600次之前,她的正确次数已经实现了对错误次数的反超,如果她睁开眼睛,应该会看到帕辛科娃将军与两位军官正在传递意味深长的眼神。 又过了一段时间。 “测试结束。”军官说道。 马里金娜愣了一下,她在黑暗中已经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觉得这种悬浮于黑暗中的状态很舒服,甚至不太情愿返回现实。 她睁开眼睛,绿色计数器停留在732,红色计数器停留在268。 她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将红色和绿色看岔了。 第700章 无关结果 “测试结束了么?”马里金娜的视线从计数器移向两位军官,最后又看向帕辛科娃将军,由于她被告知猜花牌是1000次,她不确定是否还要继续猜。 “今天的测试结束了,明天同一时间继续,回去休息吧。”军官说道,将纸牌收入白大褂的兜里,另一位军官将两台计数器归零。 尽管马里金娜有所期待,但帕辛科娃将军没有任何表示,和昨天一样,转身离开了隔间。 其实帕辛科娃将军什么都不说,是对受试者有好处的,否则以她的身份无论对受试者说什么,哪怕仅仅是一句“干得不错”都会对受试者的心态造成影响,而心灵感应对心态变化的相关性很大,不过她承认,马里金娜在心灵感应中的测试表现是近期最好的。 第三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相同的参与者。 “受试者:达里娅·马里金娜。” “测试项目:心灵感应。” “测试序列:第三项。” 谁都可以看得出来,相比于第一天,马里金娜在这两天里产生了小小的蜕变,她稚嫩的脸上多了一种名为“信心”的东西,尽管还是不可避免地紧张,但这已经算是良性的紧张了。 军官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堆五厘米见方的小卡片,将其逐个排列在桌面上。 马里金娜惊愕地张开了嘴巴,心里浮现不祥的预感。 “0至9,a至z。”军官示意道。 桌上的小卡片整齐地排成四排,每张小卡片上印着一个字母或者数字,第一排是0至9这10个数字,第二排至第四排是a至z这26个英文字母。 展示完之后,军官将这些小卡片胡乱敛起来,一股脑装回白大褂的兜里,然后拿出一张……可以立在桌面上的那种小隔板,将其立于自己与马里金娜之间,这样马里金娜就看不到军官身前的桌面,不过另一位军官面前的两台计数器不受遮挡。 “我会从兜里的36张卡片里随机拿出一张卡片放在桌子上,你来说出卡片上的字母或者数字,每次限时5秒,1000次起。”军官说道。 “注意,在测试过程中,我有可能会改变测试方式。”军官罕见地补充道,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一支马克笔和一台……手机。 “依然是10个数字和26个英文字母,但我可能会用笔写在纸上,或者在手机里打出来,这三种测试形式可能相继使用,也可能交替使用,不论如何变化,你要做的都是说出卡片上、纸上、手机里的字母或者数字,明白了吗?” 军官解释得很清楚,但马里金娜在这两天好不容易积攒起的一点点信心又受到了严重冲击。 今天这场测试的难度比前两天加起来还要难得多,这绝不是靠运气可以过关的,这不是二选一或者四选一,而是每次从三十六里选一,还要测试1000次,普通人要是参加这场测试,正确率怕是连1%都到不了,如果足够聪明,就应该从头到尾都猜同一个数字或者同一个字母,那样多少能蒙对几次,不至于颗粒无收,以0分收场,但如果受试者真那么做,军官也不会浪费时间,提前就结束测试。 实际上,这应该是两项测试,一项是从十个数字里猜,另一项是从26个英文字母里猜,本应该是循序渐进,分两天测试,但由于马里金娜昨天的优异表现,军官们综合考量之后,觉得十个数字相比于四张纸牌而言,难度提升的不够大,干脆将两项测试合并。 谁都清楚,这项测试的难度太大了,能通过就是奇迹,通不过才是正常,即使马里金娜在今天的测试中失败,她也不会被淘汰,今天这个测试相当于考卷最后的加分题,难度不亚于让小学生来阐述相对论,光是她前两天的表现,就足够令她有资格受到进一步培养了,但军官没把这个情况说出来,以免影响她的心态。这场测试的结果不重要,但过程是有意义的,她们想知道她能在这场测试里做到什么程度,只要她不从头到尾猜同一个数字或字母就好。 不明真相的马里金娜压力山大。 随着第一张卡片被取出放在桌面上,测试开始了。 正如军官提前讲明的,相比于前两场的简单规则,这场测试异常复杂,她交替使用卡片、手写、机打这三种方式,来让马里金娜猜测她抽出来的、写出来的、打出来的字母或者数字,而且有时候连续使用某种方式几十次才变换,有时候一次一换,根本没有规律可言,光是这番折腾就令人无所适从。 测试结束。 绿色计数器132 红色计数器868 正确率13%。 看到这个结果,马里金娜像是失去了灵魂似的,整个人都木然了,她想哭,但精神和身体太过疲惫,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现在的她,仿佛不是坐在隔间里,而是坐在审判庭里,等待法官给自己下达死刑的判决。 “测试结束了,恭喜。”军官放平了隔板,长舒了一口气,这场测试对她来说也并不轻松,因为没有几个受试者能走到这一步。 恭喜? 为什么是恭喜?这么糟糕的成绩,有什么恭喜可言? 马里金娜神情呆滞地望向军官,不知道是不是在讥讽自己。 “你们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由我来讲。”帕辛科娃将军走近,对两位军官说道。 两位军官起立敬礼,将摄像机取走,退出了隔间。 “坐了这么久,站起来跟我走走吧。”她对马里金娜说道。 马里金娜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机械地站起来,刚迈出一步,由于久坐而血液流速减缓的双腿就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由于过程复杂,虽然同样是1000次,但今天的测试时间比昨天更久。 帕辛科娃将军伸出一支胳膊,屈起小臂说道:“你可以扶着我,走几步等血液循环正常就没事了。” 马里金娜犹豫了一下,怯生生地挽住帕辛科娃将军的胳膊,努力挪动麻木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 一路上,所有走过她们面前的人,无不向帕辛科娃将军敬礼或者致意,马里金娜这才知道,自己身边这个人竟然是一位将军! 帕辛科娃将军带着她进入电梯,向上一直坐到顶楼,那里是帕辛科娃将军的办公室。 “坐吧。” 马里金娜的双腿已经活动开了,帕辛科娃将军松开手臂,指着沙发说道。 “我……我站着就好。”马里金娜局促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以帕辛科娃将军的身份而言,办公室的陈设并不奢华,墙上的醒目之处,挂着将军与现任总统的大幅合影照。 马里金娜是坐在车里被蒙着眼带到第43号试验站,她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给她们这些少女住的房间全都没有窗户,此时她才久违地透着办公室的窗户看到了外面的景色,是一片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比她的家乡要冷得多。 “你现在一定很困惑,这很正常。”帕辛科娃将军倒了两杯白水,将其中一杯递给她,“我可以告诉你,你通过了测试。” “啊?”马里金娜既惊且喜,险些脱口而出——那么烂的成绩也能通过? “你是我们需要的人才,现在我提供给你一个机会,成为我们的一员。”帕辛科娃将军没有绕弯子,“你年龄太小,还不能参军,但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就现在开始就可以算军籍,等你年龄到了可以参军的时候,就直接拥有了数年的军籍。对于拥有如此天赋的人而言,军籍带来的那点儿财富和地位不值一提,但我依然希望你可以加入我们,因为我们可以提供无与伦比的荣耀。” 拥有心灵感应天赋的人,如果去赌场,大概能把赌场赢到倒闭,或者被赌场宣布为不受欢迎的客人,当然实际情况并不这么简单,赌场里的干扰太大了,没有专心猜测的机会。 马里金娜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可能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选择。 “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你可以获得难民身份,在这个国家生活下去,不过剩下的就要全靠你自己了。”帕辛科娃将军并不是威胁,只是陈述事实,这个世界有太多人需要拯救,没有必要非得救马里金娜,社会规则本来就是建立在利益交换的基础上,有索取就要有给予,有价值才会被人重视,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尽管将军给了选择,但这些被带到这里的少女,基本上都是失去了父母,甚至是被父母亲手卖给人贩子换了酒钱,家乡的一切对她们没有意义,但让她们无亲无故地在一个陌生的国度生存下去,那怎么可能呢?只要不是脑子进水,只要还有活下去的渴望,都会选择加入。 更何况,马里金娜憧憬着将军的这身军服,这不仅是一套衣服,它还代表着安全感,像是拥有不可战胜般的强大。 “我……我想加入。”马里金娜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701章 收割 帕辛科娃将军已经料到马里金娜会同意,“欢迎你的加入,手续之类的就没必要了,你的年龄即使签署了什么协议也没有法律效力。” 马里金娜依然很局促,“我应该做些什么?” 年纪尚幼的她经历过太多苦难,早就明白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好不容易摆脱了人贩子的噩梦,在这里度过了半个来月的消停日子,对于流落街头的恐惧深植于她的骨子里。 “跟我来,我领你去见一个人。” 帕辛科娃将军带着马里金娜再次进入电梯,这次来到了比测试所在的楼层更下面的一层。 这层的布局是分成了几大块区域,每个区域都相对独立,她们两人进入其中一个环形区域。 这个区域的中心是一间圆形的玻璃房间,除了地板以外全都是透明的玻璃,房间里只有一桌一椅,桌子上摆着一个麦克风话筒和纸笔,椅子上坐着一位女性。 另一个圆形房间将玻璃房间套在其中,外侧的圆形房间里坐着一些军官,每位军官面前都摆着电脑,像是在待命的样子。 军官们见到帕辛科娃将军的到来,纷纷起立敬礼,而马里金娜留神望向玻璃房间里的那位女性,只见她双肘拄着桌面,手抱着脑袋,一副陷入冥思苦想的样子,年龄看上去大约二十多岁。 这是在干什么?总感觉玻璃房间里的这个女性像是动物园里的野兽一样在被别人围观。 帕辛科娃将军示意大家落座继续工作,然后带着马里金娜走到玻璃近处。 “您就是让我见她?”马里金娜问道。 将军点头。 “她是谁?” “她是一个和你一样,在心灵感应的领域拥有很高天赋的人。”将军说道,“她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为国家做出了无与伦比的杰出贡献,虽然她的贡献无法载入史册,可我们会铭记于心。” 马里金娜暗暗吃惊,没想到这个像是动物一样被人围观的人,竟然得到将军如此高的评价。 同时她又有些害羞和窘迫,因为将军刚才的话不啻于夸赞她也有很高的天赋,只是她不明白,那么糟糕的第三项测试成绩,有什么值得夸赞的? “她……她在干什么?”她问道。 “她在为我们获取情报。”将军答道。 “啊?” 马里金娜还没回过味来,那个女人突然改变了一动不动的坐姿,拿起纸笔开始刷刷刷地写字,仔细一看,竟然是闭着眼在写。 这像是就像是听到了起跑发令枪的信号一样,外侧房间里待命的军官们全都挺直了身体,凝神望向玻璃房间内,气氛凝重得呼吸可闻。 马里金娜本想追问的,被这气氛吓得不敢说话了。 玻璃房间里的女人大约写了五分钟左右,停下了笔,又凝思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盯着纸上的字迹,又涂涂改改了一些,然后对着麦克风说道:“好了。” 一位军官马上进屋,取出那张写了字的纸,扫了一眼,快速说道:“欧佩克领导人会议已经结束,维持现在的限产政策不变,不排除将来进一步减产的可能性。” “女士们,先生们,离忍者学院做出反应最多还有五分钟时间。”帕辛科娃将军拍了拍巴掌,高声说道。 刹那间,部分军官运指如飞,开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快速打字,同时快速交流一些数字与术语,气氛如同跑车的引擎开始轰鸣,连马里金娜也不由地被气氛感染得紧张起来。 “他们在……干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她按捺不住好奇,小声问道。 即使她不问,帕辛科娃将军本来也会做出解释,答道:“你知道今天第三项测试的意义是什么?” 不等她回答,将军指向玻璃房间里的女人,继续说道:“她通过心灵感应,在欧佩克……就是石油输出国组织的领导人会议得到结果后的第一时间,猜到了他们打印在纸上的联合声明。不出意外的话,欧佩克的新闻发言人即将拿到讲稿,会在十分钟之内向世界宣布会议结果,而我们就要利用这宝贵的十分钟。” 将军又指向正在忙碌的军官们,“在国际油价持续攀升的现在,世界其他经济体都在期望欧佩克能增加石油产量以缓解用油紧张,所以期货市场的油价是有下降的预期,但欧佩克领导人会议决定维持限产,甚至不排除将来减产的可能,这就必然导致油价狂飙,而我们就要在这个结果被公诸于世之前,在国际期货市场上做多原油,在全球各主要股票市场上买入石油化工企业的股票,因为它们在……”她看了看时间,“在七分钟后就会迎来暴涨。” 马里金娜瞠目结舌,她听不太懂什么期货市场、什么做多,但大致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玻璃房间里的女人,就如第三项测试的内容一样,凭空猜出了欧佩克会议付诸于纸张的最终结果。她远隔万里之外,不仅猜出了纸上的那些字母与数字,还猜出了由它们排列起来的单词和语句,猜出了这些语句表达的中心思想。 这……这真的是人类能做到的事么? 马里金娜充满敬畏地望向玻璃房间里的那个女人,就像是在仰望神灵。 她猜到脑子都快爆炸了,光是猜单个的字母和数字,才只有可怜的13%的正确率,人家竟然猜出了一篇联合声明的内容?说这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吧? 那些军官之所以忙到飞起,是因为他们正在调动数以亿计的美元以及其他主要货币,在期货市场和各大股票市场大肆做多原油相关的股票,在不到十分钟之后,当欧佩克会议的发言人宣布会议结果后,这些股票和期权就会迅速增值,人们出于原油短缺的恐慌和对原油继续涨价的预期会令市场疯狂,保守估计这些刚买入的资产马上就会增值二成到三成,而这仅仅是十分钟的信息差,所导致的结果。 所有的这一切,全都是玻璃房间里的那个女人争取来的,而这些内容永远不能公诸于众,她的贡献只能被铭记于心而不能载入史册,否则全世界数以亿计被收割到家破人亡的韭菜们肯定是愤懑难平——要知道,全世界的韭菜们都最痛恨内幕消息狗了。 钱不会凭空出现,第43号试验站用短短十分钟收割的这些资金,来自于全球期货和股票投资者的钱包,他们可能会因为这次原油市场异动而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甚至跳楼自杀,但帕辛科娃将军对他们没有半分怜悯之意,金融市场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既然他们敢踏入这个战场,就要做好死亡的觉悟,而在战场里,并不存在所谓肮脏的手段,唯一追求的只有胜利,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活下去,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书写历史。 “那……忍者学院又是什么?”马里金娜想到将军提到的这个词。 “忍者学院是一个超凡者组织,以窃取情报为主要目标。”将军微微一笑,“她们很笨,只会用传统的手段、耗费巨大的人力来窃取情报,自诩为世界最强大的情报组织,像欧佩克领导人会议这么重要的场合,她们肯定也会想办法潜入其中,然后在联合声明公布之前将情报传回去,她们大本营里的后勤人员也同样会在期货和股票市场上做多,可惜她们永远落后于我们,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她们能买到的期权和股票,已经是被我们买过之后涨价的了,不过多少也能喝口汤。” 超凡者? 马里金娜好像听说这个词,似乎是少数一些拥有不寻常能力的人,但她一直觉得她们与自己的距离就像是距离好莱坞大片里的超级英雄那么远,远到如同在另一个世界。 “你是不是觉得她很厉害?”将军猜到了她的心思,“她确实很厉害,极有天赋,说是才华横溢也不为过,但她之所以这么厉害,是因为她觉醒成为了超凡者,而在她觉醒之前……你知道她在第三项测试里的成绩是多少么?” 马里金娜茫然摇头,她不敢猜,但认为肯定很厉害。 “16%,只比你好一点儿,不过她当时的年龄也比你大一岁。”将军说道。 16%吗?马里金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数字太令她意外了,16%的正确率能做到这种程度?会不会是哪里理解错了? “她能做到的事,你也有机会做到,你和她在天赋上并没有本质的差距。”将军鼓励道。 马里金娜却没有这样的自信,她谨慎地说道:“如果她愿意指导我,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向她学习……” “不。”将军摇头,“你可以视她为目标,但不需要向她学习,你应该有自己的一套思路,她的方法未必适合于你。事实上,我根本没打算介绍你们认识,所以我一直连她的名字都没提。” 马里金娜再次目瞪口呆。 第702章 瑰宝 马里金娜陷入了混乱,她想不明白将军的逻辑,明明是将军自己说要带她来见个人,难道真的仅仅是“见”,而且是隔着玻璃“见”,却不介绍她们认识? 仅仅是隔着玻璃见到那个人,她就已经心生仰慕,那个人简直就是上帝附体,远隔万里却犹如亲眼所见,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擦肩而过?哪怕是上前说一句“你太厉害了”也行啊,当然人家肯定听过无数次类似的话了。 帕辛科娃将军知道她有很多疑问,不过现在不是解释的时机,因为玻璃房间里的女人又开始闭着眼睛奋笔疾书了,这次只写了短短十来秒,但睁开眼睛之后,又审慎地用了更长时间来检查答案,这才对麦克风说道:“好了。” 又有一位军官进屋取出了一张纸,出来之后对将军说道:“美国的核弹发射密码刚刚进行了例行更新,新的密码是t-9-c-f-7-a-j-n。” 将军点头,“归档吧。” “???” 马里金娜傻眼了,这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还是说她理解错了? 将军知道她会有疑问,简单解释道:“密码很重要,但光有密码没用,这就如同你得到了一台保险箱的密码,但保险箱并不在你面前,你没办法使用这个密码——事实上,所有有核国家的核弹发射密码我们都知道,同样要归功于她,这是连忍者学院都得不到的秘密。” 接着,马里金娜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关于经济、政治、军事的重大秘密被玻璃房间里的那个女人写在纸上然后被传递出来,外面这些军官们分别负责对接不同的领域,可以说每个秘密单独拿出来都能震惊世界一整年,而在那个女人的手里,就只是一串字迹而已。 “现在你知道了吧,她是国家的瑰宝,用十个整编师都换不来,这里的一切防卫措施,可以说都是为了她,我们会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她,如果有谁要伤害她或者抢夺她的打算,我们会不惜发动一场全面战争!”帕辛科娃将军斩钉截铁地说道。 马里金娜毫不怀疑将军的意志和那个女人的价值,换成其他国家拥有这样一块宝贝,同样会不惜一切代价来保护。 说话间,关于原油的金融战争似乎已经告一段落,负责经济和金融的那些军官们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互相击掌庆贺,如果不是怕打扰其他同事,他们肯定已经拥抱欢呼起来了,因为他们点击了几下鼠标和键盘,就为国家狠狠斩获了一大笔外汇储备,以秘密基金的形式沉淀在某个瑞士银行的账户里。 将军把那张纸索要过来,就是玻璃房间里的女人传出来的第一张纸,然后递给马里金娜,“你看看吧,看懂了这张纸,你就会有所收获。” 马里金娜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纸,就如同在捧着一件圣物,她看到纸上写满了杂乱而潦草的字迹,同时有相当多的修改痕迹,她看不懂英文,但这些修改痕迹基本上都是在修改错字,另外这些字迹……单词之间本应有空格隔开,而这些字母全都是连着的,后期才被加上“|”作为分隔符,否则根本没法念。 “对不起,将军,我不懂英语……”她抱歉地说道。 “这倒是我疏忽了,就由我来解释一下吧。从本质而言,她就是像第三项测试一样,是在单纯地猜测字母和数字,然而有一个问题,即使是她,也无法做到100%的猜测正确率,我们估计,作为超凡者的她,猜测综合正确率大概有70%左右。”将军说道,“幸运的是,我们可以通过简单的逻辑来最大限度地弥补这个遗憾,所谓的逻辑就是语法,只要是建立在字母基础上的语言,不论是英语还是俄语,每个单词都不是随便造出来的,要遵循一定的拼写规范,同时,语句也要符合语法,尤其是这种涉及重大秘密的书面用语,一定极为规范,不会口语化或者缩写化,也会尽量避免使用生僻词,因此如果她写出一个由10个字母组成的单词,但发现这个单词不存在于词典中,那么肯定是有一个或者几个字母猜错了,她可以根据常用词和拼写语法来找到正确的单词修正错误,不需要10个字母全都猜对。” 马里金娜恍然大悟,这个逻辑很有说服力,仔细一想确实可以行得通,但这是建立在恐怖的70%正确率的基础上。 “不过,还有一些遗憾是无法弥补的。”将军长出一口气,“比如汉字这种象形文字,猜测起来太困难了,偏旁部首加起来足有214个,我们至今无法找到破解思路,即使是她也……还包括与汉字系出同源的日文,以及无法归类的韩文,我们能掌握的只有以字母为拼写基础的语系。” 马里金娜虽然不懂东亚的语言,但她以前在家乡见过中餐馆,招牌上的汉字光是看一眼就觉得令人头大。 “另外,字母猜错了,可以用逻辑来修正,但数字猜错了,就真的是错了,无法修正。”将军直视着马里金娜的眼睛,“所以我们一直在寻找另一个人,另一个拥有同样天赋、使用不同猜测方法的人,我们希望可以通过她们两个同时猜测来彼此覆盖掉错误。” 马里金娜看懂了将军的殷切期望,但她不敢抬头,她对自己实在没有半分信心,想要达到玻璃房间里那个女人的水平,就意味着她不仅要觉醒成为超凡者,还要成为精通数门语言的语言专家,很难说哪个更困难,更何况前提还得是她的天赋不能太拉垮,否则一切都是白扯。 将军还是注视着她,“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就像是一个活下来的战斗英雄,无数人在这条路上折戟,只有她一个人走到了最后——但既然她走到了最后,未必就没有第二个,我们这么多年一直在努力寻找第二个,可能是你,可能不是你,她在踏上这条路之前,也不知道她能走到最后。哪怕前方是立满机枪的掩体,我们依然要发起冲锋!即使我们倒下了,至少也要用身体来填平沟壑,让战友踏着我们的尸体冲过去!我们没有退路,因为我们的身后就是莫斯科!” 即使马里金娜并不是这个国家的公民,只是流落到这个国家的难民,还是被将军的一席话激励得热血沸腾,她笨拙地用瘦弱的胳膊和稚嫩的手掌学别人的样子敬礼,说道:“将军,我会努力的!” 将军回礼,“我相信,你有这个机会,永远不要放弃自己。” 从今天开始,马里金娜的人生彻底改变了,这个年龄的孩子本来就处于塑造人生观和价值观的最重要阶段,而她又经历了如此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要说她会无动于衷才显然不可能,以前她只想活下去,而现在她想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人。 “接下来,我会给你安排几个语言方面的老师,你需要在这方面尽快强化自己,以她为目标而前进,这是你向她致以敬意的最好方式。”将军再次指向玻璃房间里的女人。 马里金娜点头,单纯的她并没有想到,将军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影响她的潜意识,以此增加她觉醒为超凡者的可能性,将军没有明确地鼓励她一定要觉醒为超凡者,那样是没用的,反而是这种为她塑造榜样的方式更有用。 “将军。”一位军官急匆匆地走到将军旁边。 “什么事?” “有一位超凡者战士失踪了,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依然没有她的音信。”军官说道。 将军皱眉,“谁?” “驻共青城的加莫娃上尉。” “我知道了……谁离那边最近?”将军问道。 “花岗岩少校。” 将军犹豫了一下,粗枝大叶的花岗岩少校并不太适合执行这种调查类的任务,不过派她去先搞清情况应该没什么问题。 “派她过去,查明发生了什么,然后向我报告。” “是,将军!”军官敬礼,转身离去。 马里金娜的视线盯着玻璃房间里的女人,佯装没有听到将军刚才的对话。 “其实,我们还有尝试过,除了猜测字母和数字之外,她的能力是否还可以应用在其他用途上。”将军走到她身边。 “您是指?”马里金娜一愣。 “比如说找人。”将军说道,“普通人当然是不行,毕竟这世界上有几十亿人,所以我们尝试过让她和某人近距离接触之后,让某人随机前往某地,看她是否能猜得出来那人在哪里,或者寻找一些特定的重要人物。” 马里金娜心生好奇,“她猜到了吗?” “并不太成功,可能因为她已经是个成年人,思维形式这方面已经固定下来了,不过她让我们看到了希望——并不太成功,但也并非彻底的失败。”将军若有所思地看了马里金娜一眼,“所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还会继续尝试。” 第703章 不安 江禅机他们在海参崴只休息了不到一整天,从早上洗澡吃饭睡觉开始,一直睡到晚上,考虑到大半夜的抵达共青城也什么都做不了,干脆和11号她们坐在一起整理了一下目前的状况,然后吃饱喝足,又小憩了一会儿,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出发,这样抵达共青城的时候正好是上午。 如果说坐拥沿海自然风光的海参崴尚算是远东地区一座凭借旅游和贸易而声色远扬的大城市,那么共青城就相形见拙了,它是一座以军工制造业为主的重工业城市,而在这个时代,重工业城市基本上就与“没落”二字划上等号了。 江禅机坐着弗丽嘉在空中看到这座城市时,一度怀疑这是一个村镇,或者是一座县城,毕竟这座城市的人口还不到30万,不及海参崴的一半,这大概就是这里没有黑市酒吧的原因,如此地广人稀的地区生存不了那么多黑市酒吧。 到处都是灰头土脸的旧建筑,建筑风格过于质朴,如果说海参崴的建筑是沙俄时期的旧式美感,那么这里就是纯粹的苏式实用主义风格,简称土得掉渣,从城郊流淌而过的阿穆尔河也是一片冰封,只有横贯苍茫大地的铁道记录着这里在重工业时代曾经的辉煌。 由于不是一座旅游城市,除了极少数背包客之外,这里几乎看不到多少黑黄肤色的人,同样也没有豪华的度假别墅让忍者们“借用”,更棘手的是,外来者在这里很扎眼,尤其是凯瑟琳姐妹坚持穿着修女服,这就更加引人注目。 忍者们也好不到哪去,她们即使隐身也隐藏不了留在雪地上的脚印,要是赶上天下雪就更糟糕了,雪花落在身上就会勾勒出人形的轮廓,她们还要带着幼犬们追踪22号的气味,所以她们大部分时间也干脆不隐身了,穿着长款羽绒服戴着帽子行动。 江禅机他们暂时在一座处于空置状态的厂房里落脚,跟之前留在这里继续追踪22号气味的忍者会合,听取忍者们的最新报告。 “22号可能已经离开这里了,她最新的气味是出现在北边的公路上,看样子是开车或者乘车沿着公路继续北行。” 听到这个答案,江禅机他们虽然略感失望,但其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们的追踪进度落后22号太多,除非22号打算在这里长期停留,否则肯定已经走了。 “我们根据气味,在城市地图上标注了22号曾经到过的地方。”11号拿出一张城市地图,地图上用红色的圆圈与线条画着标记。 假设这张图没有遗漏,可以看到,22号在这座乏善可陈的小城没有踏足太多地方,除了一个小旅馆之外,她的足迹主要集中在城市的一侧,问题是那片区域是大片大片的空白,像是荒郊野外似的。 “那边是什么地方?她为什么对那里感兴趣?”江禅机问道。 “是这座城市军用飞机制造厂,所以地图上没有标记出详细的状况。”11号说道,“俄国的很多高性能战斗机都是在这里生产的。” “22号……对飞机感兴趣?”他疑惑道。 11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你们对这个飞机制造厂了解多少?”他又问,“我的意思是,你们是否搜集过这种军事技术方面的情报?” 他知道忍者学院喜欢搜集情报然后待价而沽,但不清楚是否也包括这种高性能战斗机的机密。 “几乎不了解。”11号坦承,“因为绝大部分国家即使得到了这些机密也造不出飞机,而且这些工厂的核心重地都对忍者有所防范,甚至派有超凡者驻守——一般情况下,我们不会因为有超凡者驻守而放弃,但这里的天时对我们不利,太容易暴露了,综合考虑之下,我们没有将这里的工厂视为目标。” “超凡者?”江禅机心中一动。 “对,有些闲散超凡者会受雇于企业或者国家充当保安,俄国这边有使用超凡者战士作为保安的可能。”11号点头。 “22号进入飞机厂没有?还是说只在外面蹭了蹭?”他问。 “这个……我们不是很清楚,那边的监控摄像头全是飞机厂的,我们连靠近都是冒着很大的风险,佯装遛狗,在那边徘徊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保安就过来驱逐了。”11号很无奈。 作为军用飞机制造厂,保安措施肯定是相当严格,偏偏又赶上对忍者最不利的冬天。 “我的意见是,既然22号已经离开共青城,与其在这里盘查,不如继续追赶她,尽量缩短与她的距离,她在这里不论做过什么,都已经是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11号说道。 11号的意见很中肯也很谨慎,她作为寻找22号的负责人,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尤其是要避免节外生枝,毕竟这里不是能随意行动的地盘,以避免无谓的冲突为主,找到22号就是胜利。 江禅机想了想,提出一个折中的建议,“要不你们继续追踪22号的气味,我们几个留下来等一天,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然后等明天我们再去跟你们会合。” “也好。”11号点头,追踪气味的效率取决于狗的数量而不是人的数量,人数太多反而会因为目标太大而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就这样说好了,11号带领忍者们先行出发继续追踪22号,江禅机他们额外逗留一天,不过为了联络方便,11号让25号也留下来,顺便在他们出去探查情况的时候帮他们看管弗丽嘉,以免被人觊觎。 现在他们待的这座厂房也不知道空置了多久,不少窗户玻璃都已经碎了,设备几乎被搬运一空,虽说四面漏风,但至少比待在露天要强一些。 江禅机安排拉斐也留下来,跟25号一起看管弗丽嘉,同样留下来的还有罗恩,他正想找个空闲时间跟分配给他的这条幼犬拉近一下感情。 等江禅机他们出发去飞机厂周围探查情况,空置的厂房里暂时安静下来,但也不是完全的安静,有时候当强风从厂房里穿堂而过时,会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尖锐呼啸声,而厂房里一些没有被拆除卖废铁的钩锁或者缆绳也会发出吱呀吱呀的摇晃,再加上没有灯光,外面光线越强,就显得里面越暗,如果是一个人待在这里,肯定会很不安。 25号作为一名见过世面的中忍,她待过更加险恶的地方,按理说不应该像普通人一样对此时的环境心存不安,但事实上她确实感受到了不安,如果她的忍者服还可以正常使用,令她可以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大概她就不会有类似的感觉了,而现在简直像是光着身子在大庭广众下走路。 另外的不安来源是拉斐,这个戴着金属面罩的女人令25号总感觉浑身不自在,就像是与一只嗜血的野兽为伴,而见识到江禅机用凝胶状的猪血喂食拉斐的一幕,就更令她头皮发麻,尽管江禅机安慰她,说拉斐不会伤害她,因为拉斐认识15号和33号她们的忍者服,知道穿忍者服的是朋友,但问题是现在25号的忍者服外面还套着羽绒服呢。 唯一令她感到温暖就是中年大叔罗恩和一大一小两条狗,名叫加文的大狗跟忍者们带来的幼犬已经是形影不离,加文走到哪里,幼犬就跟到哪里,看着罗恩训练幼犬很有趣,但25号不敢久看,经常需要观察周围的情况。 啪嗒。 25号听到声响,转头一看,原来是弗丽嘉正在拉屎,哪怕它像是一个来自神话里的天马,该拉屎的时候还是要拉屎。 拉了一堆马粪之后,弗丽嘉嫌弃地换了个地方待着,噗嗤噗嗤地打着响鼻。 “罗恩大叔,我出去一趟,给弗丽嘉买苹果和胡萝卜,您自己先照看一会儿没问题吧?”25号问道。 蔬菜和水果里蕴含的能量密度比较低,这就意味着食草动物得大量进食才可以维持日常活动,尤其是对弗丽嘉这种能飞的大型动物来说,日常消耗的能量就更大了,只要不是在睡觉,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进食,跟它的主人很相配。 江禅机他们不可能拉着一车草料到处走,弗丽嘉的食物都是就地解决,冰天雪地的环境里找不到大量干草,就只买苹果和胡萝卜等蔬菜水果来喂它。 “没问题,还有她呢,你放心地去吧。”罗恩温和地笑着,向拉斐努了努嘴。 厂房的房顶是斜坡式的,中间有横梁连接和固定,拉斐此时已经跳了上去,木雕泥塑般坐在一根横梁上,视线呆滞地望着远方——似乎就是江禅机他们离开的方向。 “好的,我会尽快回来。” 25号也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情况,这座空置厂房地处郊区,周围五百米内跟鬼城似的几乎没有住户,一片荒凉破败的景象,除非有小屁孩来这里探险,否则谁会闲得没事跑到这里来。 她驾驶一辆车向最近的蔬菜水果批发市场出发。 第704章 祸从天降 25号开车离开空置厂房,今天难得出了太阳,汽车行驶在阳光下的感觉不错,令她的心情稍微愉悦,不过阳光的强度仅仅温暖了脸颊,根本不足以令积雪融化。 她小心控制着车速,注意路边每块交通标识,谨慎地驾驶,主要是不想引来交通警察找麻烦,像她这样的陌生亚洲面孔,一旦被拦下来盘问,就不好脱身了,但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开到一半的时候,后轮轧到一块冰打滑了,令她险些冲出道路,虽然及时刹停,但一声尖锐的警笛响起,一辆本地的巡逻警车停在她车后。 她一边在心里抱怨运气差,一边摇下车窗,向走过来的交警挤出笑容打招呼:“你好!” 25号的俄语很流利,但她故意用蹩脚的口音打招呼,因为按照她的经验,如果是外国游客有轻微的交通违规,警察通常会网开一面,不会太较真,尤其是不会说本地语言的外国游客,连沟通都很麻烦。 警察来到车旁,弯腰在她的脸上和车厢里略微扫视一遍,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请出示驾照。” 25号故意装听不懂,用英语和日语夹杂着手势比划,等他问到第二遍,才笨拙地掏出国际驾照递给他。 警察看了看她的驾照,但没有还给她,而是盘问她的来历,以及她来这里干什么,因为这并不是一座旅游城市。 25号心里着急,她们没有提前准备掩饰的身份,她也不擅长掩饰,只能装着听不懂,用日语夹杂着蹩脚的英语叽哩哇啦胡扯了一通,两人是鸡同鸭讲。 不过25号知道本地的风土人情,觉得可能是遇到了专门敲诈外国游客的交警,别说这种贫穷偏远的小城市了,就连莫斯科那种大城市,经常都有各种公务人员找外国游客的茬儿,特别是惯于忍气吞声的东亚游客,往往愿意破财消灾。 她拿起旅行手册递给他,手册里夹着一叠美元小额零钱,数量加起来有三四十块钱,这种数量足以令一般的找茬儿者满足,又不会令其觉得自己是一头可以榨出更多油水的肥羊。 他接过手册,马上感觉里面夹着东西,翻开就看到了那叠美元,他看看美元,又看看堆满笑容的她。 25号心里默念:老老实实装进兜里然后滚蛋,这是为了你好。 如果对方是一个刚正不阿的警察,很可能会立刻翻脸,以行贿罪逮捕她,但考虑到俄国基层警察微薄的薪水,遇到这种好警察的机率跟中彩票差不多,她不觉得自己运气有这么差,但如果真那么倒霉,她只能趁其不备出手打晕他,反正不能被带到警局,否则就太丢脸了。 他不动声色地一把抓起钞票胡乱揣进裤兜,将驾照和旅行手册交还给她,说道:“下次开慢点儿。” 25号算是把心放回肚子里,陪笑着接过驾照,发动汽车扬长而去。 警察看着她的车辆逐渐远去,打开对讲机报上车牌号说道:“调度台,这里是8406,发现一名亚裔可疑女性,请指示。” 今天早上,他们局里接到上级的一个特殊安排,让他们注意盯着附近的可疑人物,尤其是亚裔女性,但不可打草惊蛇。警员们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据说跟军方有关,好像是有个人失踪了之类的,有人看到那人失踪之前跟一名亚裔女性有过接触,上级没有详细说,可能连上级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报告完之后,他回到警车里,正要继续巡逻,无线电又响起来。 “8406,你看到的可疑女性是什么样子?”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这个声音粗犷而沙哑,就像是岩石在摩擦。 “你是谁?”他警惕地反问。 “需要我把你的上级叫过来,你才会回答问题?” “……” 对方的口气似乎不好惹,他稍加犹豫,把25号的长相描述了一遍。 “你是说,她是黄种人,但皮肤很白,像是经常足不出户的那种白?” “是的,倒不是说病态的白,而是……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他刚才见到25号时,就觉得这名年轻女性一定很少晒太阳,虽说东亚女性普遍讨厌皮肤被晒黑,但她的皮肤白到连皮下青色的血管都能隐约看见。 “她的手呢?她的手是怎么样,是粗糙还是细腻?”对方很有针对性地问道。 他回想一下,她给他递驾照和旅行手册时,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的手,她的指腹似乎偏硬,即使不是老茧,至少也是经常用力抓握什么东西,也有可能是攀岩或者划船运动员,手掌出奇的有力,绝不是连瓶盖都拧不开的女生。 “算是粗糙吧。”他说道。 “我知道了,没你的事了。”对方粗鲁地结束了对话。 他无语地盯着对讲机,心里满腹牢骚,不过摸了摸裤兜里的钱,还是决定忍了。 25号并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她还在为自己机智地靠塞钱解决了问题而沾沾自喜,采购了三四箱苹果和胡萝卜之后,为了避免在返回的路上再遇到那个晦气的警察,她绕了另一条路回去。 厂房里跟她离开时差不多,看到罗恩大叔还在门口那里训练幼犬,似乎没出什么事,她把心放回肚子里,将苹果和胡萝卜从车里往下搬,罗恩也过来帮忙。 “怎么样,没遇到什么问题吧?”罗恩问道。 “没,一切顺利。”25号决定不把被警察拦住的小插曲说出来。 弗丽嘉开心地啃食着苹果和胡萝卜,25号和罗恩也各自拿着一个苹果啃,被冻得冰凉的苹果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这时,一阵风吹来,精力充沛怎么也闲不下来的幼犬突然停止了跟加文的嬉闹,疑惑地吸了吸鼻子,冲着某个方向汪汪叫起来。 加文的嗅觉没有幼犬那么灵,但俗话说,一犬吠影,百犬吠声,有一条狗因为发现了情况开始吠叫,别的狗也会跟着一起吠。 “怎么了,加文?”罗恩跟加文搭档了这么多年,立刻警惕地扔掉苹果,蹲在加文旁边搂住爱犬的脖子询问,可惜加文不会说话。 接着,脑袋埋在箱子里正在胡吃海塞的弗丽嘉也抬起头,两只三角形的耳朵左右摆动,噗噗地喷着鼻息,焦躁地用前蹄刨地,它有360度的视野,但正上方是它视野的盲区,它感觉到有危险监控,却找不到危险来自何处。 “可能有情况……” 罗恩还没说完,就听到咯吱吱的一声轻响从头顶传来,拉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坐姿改为站姿,站在横梁上,拉弓搭箭,牛角弓发出形变的低吟。 但拉斐瞄准的方向……竟然是天上? 这时,25号和罗恩终于听到了异常的响动,是由远及近、由低至高的高频呼啸声,就像是老式战争片里的炮弹正在从空中落下的声音。 噔的一声轰鸣,拉斐的利箭已经刺穿天窗腾空而起,爆起的碎玻璃、灰尘、积雪像是一朵从房顶上绽放的雪莲。 透过破碎的天窗,他们看到一个黑点带着呼啸声正在迅速向厂房落下,黑点的样子竟然像是……一个人? 拉斐这一箭射得极准,精确地命中了空中的黑点,但这么强势的一箭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贯穿黑点,反而发出一声金铁交鸣之声,黑点的落势只是稍微阻滞,依然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砸下来。 轰的一声,黑点摧枯拉朽般击穿了房顶,摧垮了承重的横梁,重重地砸在水泥地面上,似乎连水泥都砸碎了,溅起的水泥碎块和灰尘如疾风暴雨般袭向四面八方。 罗恩和25号猝不及防,被震得站立不稳,只来得及本能地双手抱头护住脑袋,然后就地卧倒,身体被雨点般落下的水泥碎块击中,即使穿着厚衣服,也被砸得青一块紫一块。 这座老旧的厂房本来就年久失修,房顶还积压着又厚又沉的冰雪,突然遭此重击,承重的横梁折断了,这已经不是压垮骆驼的稻草了,而是一个铁秤砣砸向了骆驼的脊梁。 四面墙壁缓慢而悠长地发出不祥的断裂声,开始向内垮塌。 “快跑!”罗恩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他看25号像是傻了似的没反应,赶紧大喊一声提醒她。 “弗丽嘉还在里面……”25号急道,即使不是江禅机拜托她照看弗丽嘉,光是这么美丽的一头动物如果死在这里,她心里也无法释怀。 弗丽嘉待的位置在厂房的较深处,现在根本不可能来得及救它。 “别管它了!”罗恩顾不得多说,从后面拉住25号羽绒服的兜帽往外拖,动物再重要也是动物,怎么能比人命更重要。 提前察觉到危险的加文本来早可以逃,但忠心耿耿的它一直等到主人开始跑,自己也才跟着跑,它一跑,幼犬也跟着往外跑。 罗恩拖着25号刚跑出去,下一秒厂房就彻底倒塌了,铺天盖地的灰尘将附近的一切笼罩其中。 第705章 战利品 罗恩和25号被铺天盖地的烟尘呛得直咳嗽,前者拉高衣领掩住口鼻,而后者匆匆戴上忍者面罩,面罩提供了一定程度的过滤能力,但他们两人什么看不清,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不得已只能继续往远处撤退。 好不容易跑出烟尘的范围,只见刚才还充满沧桑岁月感、见证了重工业时代辉煌的厂房已经彻底垮塌,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的废墟,只有个别的立柱或者部分墙壁还勉强屹立着,但也是摇摇欲坠。 “看到拉斐了吗?”罗恩喊道。 25号这才想起来,那个拉斐在出事时正站在横梁上,横梁折断之后,自顾不暇的他们就没再看到拉斐的身影。 不过比起那个怪物般的拉斐,25号更为弗丽嘉而方寸大乱。 “刚才是什么东西袭击了我们?”罗恩问道,“你看清了吗?” “好像是……一个人,面貌看不清,块头好像很大……”25号努力回忆道,“等等,我好像在哪份记录里见到过对这个人的描述……但不论怎么样,袭击者也已经被埋在废墟里了吧,这不可能还活得下来。” 加文和幼犬不知道是受惊了还是怎样,一直冲着废墟叫个不停。 “手机呢?你的手机在吗?赶紧给婵姬她们打电话!”罗恩摸了摸身上的兜,这才发现由于太过匆忙,房东大婶送给他的手机遗落了。 “你要干什么?”25号发现罗恩牵着加文和幼犬正在走向废墟。 “我找找拉斐,说不定她还活着。”罗恩说道,并指示两条狗开始寻找。 25号深表怀疑,这不可能还活着吧? 她的手机倒是没丢,但掏出来一看,屏幕已经碎了,可能是被碎石击中导致的。 “我手机坏了,我去开车找她们!”25号都不知道等见到江禅机要怎么开口告诉他弗丽嘉的事。 “等下!”罗恩那边出现了新情况,幼犬和加文正在对着一处碎石堆不停地用前爪刨。 幼犬能隔着几天找到22号残留的气味,找新鲜的气味更是不在话下。 “过来帮忙,帮我把这块混凝土预制板抬起来。” 罗恩简单地把碎石清理了,发现底下是一块磨盘大的混凝土预制板,预制板下面可能压着什么东西,他一个人抬不动。 25号无奈,只得过去搭把手,两人一起用力,将预制板抬了起来。 “拉斐!” 预制板的下面,拉斐倒在碎石里,全身上下都是伤,唯独脸比较完好,可能是金属面罩保护了她的脸。 拉斐的状况令人触目惊心,一根比拇指还要粗的钢筋贯穿了她的腹部。 25号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不太妙,如果能及时把她送到医院或者有医疗能力的超凡者在场,也许还能保住她的命,但现在手机坏了,连打电话叫救护车都办不到,而如果由他们把她送到医院,这根钢筋却很成问题,他们没有切割工具,不能将钢筋截短,正常情况下应该将钢筋截短并保持原样留在她体内,就这么送到医院,否则如果在这种没有医疗条件的地方强行取出钢筋,基本上就相当于提前要了她的命。 更让25号诧异的是,拉斐竟然还有意识,居然能在清醒的状态下忍受巨大的疼痛一声不吭?说起来,短短的一两天接触,她好像都没听过拉斐讲话。 拉斐之前是被预制板压住而动弹不得,现在她的手脚能动了,就双手抓住钢筋,竟然是想将自己从钢筋上拔出来? “你疯了?”25号难以置信,这人的脑子是不是有病?难道她不知道钢筋一拔出来,她就立刻会死? “没用,她听不懂,也不会听……加文,别叫了!”罗恩听说拉斐有一定程度的再生能力,但他也不确定她能否承受住这种程度的重伤。 虽然找到了拉斐,但加文和幼犬还在冲着更里面的废墟不停地吠叫,吵得罗恩和25号心烦意乱。 这时,更里面的废墟突然出现了动静,呼啦啦的又是一阵垮塌,但这次规模小很多,并非还在勉强屹立的墙壁和立柱支撑不住而倒下,而是残骸堆积成的乱石堆不知是何原因发生了滚落。 加文和幼犬都不叫了,像是害怕似的,夹着尾巴跑到了主人的侧面,不安地呜咽。 “嘿!” 在罗恩和25号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片高耸的乱石堆下方,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蠕动,并且吐气开声,试图破土而出,但这怎么可能,那些混凝土碎块以及其他建筑材料怕是有几吨重,被这么沉的东西压住,先不说有什么能活下来,就算能活下来也不能动了吧?除非是压住了一头金刚。 轰隆,一块比压住拉斐那块预制板更大的预制板被生生顶开,大量乱石向四面崩落,又是一阵烟尘腾起,而在烟尘之中,有一头奇形怪状的庞然大物的身影,像极了传说中的半人马…… 不对,不是半人半马,是一人加一马! 等烟尘稍落,25号和罗恩又惊又喜,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们以为已经被压成肉酱的弗丽嘉竟然好端端地站在废墟里,只是身上落了好多灰。 在弗丽嘉的旁边,一尊铁塔般的巨人正在用力顶开另一块混凝土预制板,那人身高绝对超过了两米,膀大腰圆,全身穿着一套超级加肥加大的迷彩野战服,胳膊比正常男性的大腿还要粗,大腿跟象腿差不多粗,红红的酒糟鼻子,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 弗丽嘉属于小体型的马种,本来就比较迷你袖珍,在这个巨汉旁边一站,两者对比之下,它简直跟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差不多大小了。 25号和罗恩无比震惊地盯着那个人,难道这人真的是金刚?否则怎么可能做到这一切? 金刚是猿类不是人,而这人穿着衣服,明显是人类,而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些,那么这人肯定是个超凡者,但……这人真的是女性么?除了没有胡子,这人跟“女性”二字给人的印象都沾不上边啊!虽说这人的胸口鼓鼓囊囊的,但那很可能是健硕的胸大肌。 “刚才落下时,我才注意到这匹马。”那人开口说话了,带着浓烈俄语口音的英语,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他们讲。 “然后我想——咦?三条腿的青蛙不常见,长翅膀的马也不常见,我好像听说过这匹马,它应该是你们偷来的,没错吧,窃贼们?” 25号受到侮辱,面罩之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说谁是窃贼?” “除了你们这些忍者之外,还能是谁?”那人冷笑着望向25号的忍者面罩,“冤有头,债有主,这匹飞马是无辜的,我不能让它被你们连累,所以危急关头,我救了它一命,现在它是我的战利品了,应该能换到足够我和同志们喝一辈子的酒了……呣!”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想去拉弗丽嘉的鬃毛,没想到弗丽嘉丝毫不领情,前蹄踏地,两只后蹄腾空而起,不分先后地蹬向那人的胸腹。 “干得好!弗丽嘉!”25号喜上眉梢。 如果是被弗丽嘉的铁蹄蹬上,怕是连狮子老虎的颅骨都能被蹬碎,由于事发突然且近在咫尺,那人没想到弗丽嘉会突然蹬自己,没来得及躲开,胸口一声闷哼,被结结实实蹬了两下,这要是普通人就直接被蹬飞了,但这个巨汉只是被蹬得连退三四步就重新站稳。 弗丽嘉却不怎么舒服,它感觉自己就像是蹬在混凝土墙上,震得两条后腿发麻,不过借着这两下的反作用力,它小步溜达着来到25号和罗恩这边,伸展开翅膀挥落灰尘。 “好家伙!真够烈的!畜生就是畜生,不知道好歹,白救你了!” 巨汉呲牙咧嘴,手捂着刚才被蹬中的部位,嘶嘶地吸了几口凉气,又揉了揉,把血液活动开,然后就跟没事人似的了。 “你救了它?你明明差点儿杀了它!先杀再救,这也算救?你要杀人,最后改主意了,人家还要感激你?臭不要脸!” 25号见弗丽嘉安然无恙,心就放回了肚子里,她恼这人骂忍者是窃贼,还污蔑她是偷马贼,嘴里反唇相讥。 其实巨汉确实救了弗丽嘉,她发现厂房里这匹传说的飞马,就用力顶住了倒塌下来的混凝土预制板,否则弗丽嘉难逃一劫,当然25号说的也没错,如果不是巨汉弄塌了厂房,也不会出危险。 罗恩毕竟老成持重,他担心两人这么口角下去,肯定会大打出手,于是赶忙解释道:“你误会了,这马不是我们偷的,我们是在帮它的主人照看它……” “别跟她啰嗦,这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哪有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就下死手的?如果不是刚才跑得快,现在咱们已经死了!”25号制止罗恩,弯腰从绑腿里抽出两柄钢刀。 罗恩一想好像也是,这人太鲁莽了,根本不问清楚就直接动手,就算他们是偷马贼,那也罪不致死啊,要是晚跑两步就真的死无对证,被坐实了偷马贼的恶名。 第706章 狠角色 罗恩有心替25号澄清误会,但25号正在气头上,而且他也觉得这个巨汉实在不怎么地道,怎么能连问都不问,一上来就不讲武德的搞偷袭呢? 退一步说,就算他们是偷马贼,那也不是在俄国土地上发生的事,也不是俄国人的马,这个巨汉凭什么管?不就是想黑吃黑吗?所以罗恩对其的观感也不佳,25号更是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反观巨汉,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因为她有镇定的本钱,这里是俄国土地,既然发现了他们,她就不怕他们跑掉。 “你的序号是多少?老老实实报上来。”她大大咧咧地说道,像是在审问犯人。 “要你管?我偏不报!”25号针锋相对。 “那就没办法了,看来只能把你打服再说了,到时候看你还敢不敢嘴硬!”巨汉嘎巴嘎巴地捏着拳头关节,迈着大步往这边走过来。 巨汉一走路,罗恩和25号这才发现另一处异状——巨汉竟然穿了一双铁鞋! 说是铁鞋其实不太恰当,他们不清楚那鞋的材质,反正从踏地的声音来看,肯定是金属的,极为沉重而结实,再加上她的体重,踏过地上那些混凝土碎块时,明明只是随便走路,走过之后,碎块就已经被碾成了齑粉,要是被这鞋踢一脚,比被弗丽嘉踹一脚的后果更加严重。 罗恩和25号这才明白为什么巨汉可以像刚才那样直接从天而降,冲破房顶踩断钢结构的横梁而自身没有受伤,这双坚固而沉重的铁鞋功不可没,更令人细思极恐的是,普通人穿上这双铁鞋别说跳跃了,连走路都困难,而巨汉却可以高高跃至空中,然后像肉山一样下砸,所有挡在铁鞋前方的障碍物都不亚于被炮弹直接击中。 看到这双标志性的铁鞋,25号终于想起来了,她在33号的报告里见过对这个巨汉的描述,33号曾在阿勒山远远见过这个巨汉,写成了情报汇入重要超凡者组织的资料里,但33号当时也只是远远一瞥,对巨汉的描述来自于江禅机的说法,而那时15号还是待罪之身,所以不是15号上传的情报。 如果她没记错,这个巨汉的名字……或者绰号,是花岗岩少校。 毫无疑问,花岗岩少校绝对是一位力量型的超凡者,拥有堪称恐怖的力量和体重,虽说在动漫和电影里,经常有瘦弱矮小的主角战胜两百斤英国大力士的桥段,但正因为这是在现实中很难发生的事,所以人们才津津乐道,体重和体型绝对不是没用的属性,尤其是作为一名女性,相比于其他女性,她的体重和体型优势就更大了。 似是注意到他们的眼神,花岗岩少校停下脚步,弯腰蹲下来,“啊,我说怎么走路有些别扭,原来是鞋底里卡东西了……” 说着,她从一只铁鞋底下的纹路里取出一个小东西丢掉,25号和罗恩看得很清楚,那正是拉斐的箭头,拉斐那一箭射在她的铁鞋鞋底,箭头卡住了,然后箭杆在她落地时被踩断。 25号微微侧头左顾右盼,随着花岗岩少校的接近,她感受到对方越来越强的压迫力,就像是一座山正在压过来。 “别做梦想逃跑,今天你是逃不掉的。”花岗岩少校看透25号的心思,警告道:“我劝你老老实实坦白你对加莫娃上尉做了什么,免得受皮肉之苦,否则就算是宗主亲至,你也别想逃脱我们的追捕!” “什么加莫娃减莫娃,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宗主大人才没空理你这种杂鱼!”25号没好气地呛声说道。 两人话不投机,越说越火上浇油。 “听不懂?那我就来教教你吧。”花岗岩少校步步紧逼,她看了一眼25号手里的钢刀,从野战服里摸出一对精钢打造的指虎,戴在拳头上。 这对指虎的正面有刺,侧面有刃,刺上还带弯钩,适合锁拿刀剑匕首等利器,但指虎想用好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需要经过大量训练,尤其是这种异形指虎,用不好反而会先伤到自己。 “你去给婵姬她们报信。”25号低声对罗恩说道。 罗恩皱眉,“你让我逃跑?” “反正你留下来也帮不上忙。”25号说得直白,但客观来说也是事实,罗恩他们过海关时肯定不能带猎枪什么的。 “在老实交待真相之前,你们两个谁也别想走!”花岗岩少校打消了25号的念头。 25号一咬牙,双刀交单手,一巴掌拍在弗丽嘉的屁股上,往江禅机他们去的方向一指,喊道:“去找你的主人!快去!” 弗丽嘉似乎听懂了,也可能是察觉到此地有危险不宜久留,拍打着双翼开始在空地上加速助跑,好在这座空置厂房周围有很多空地,这种城市的地价不值钱,它有充足的助跑空间。 花岗岩少校犹豫了一下,如果她要阻拦的话,在弗丽嘉腾空之前,她是有机会阻拦的,但如果在不伤害它的前提下阻拦它,就没那么容易了,另外她听到25号说去找“它的主人”,于是心念一转,看来这名忍者还有更多同伙,既然如此,来个守株待兔不好吗?所以她没有拦截弗丽嘉,任由其腾空而起,顺便欣赏着它矫健有力的奔跑与飞行身姿。 看到弗丽嘉顺利起飞,25号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虽然天马行空肯定暴露其存在,但反正他们也已经暴露了,她对自己能不能打得过这个巨汉没有把握,但至少不能让弗丽嘉落到对方的手里,算是她没有辜负看管弗丽嘉的使命。 共青城这座城市挺小的,以弗丽嘉的飞行速度,只要方向偏差不大,应该不超过十分钟就能从江禅机他们头顶上飞过,他们不可能看不到它,它的360度视野也肯定会看到他们。 “没别的事了?那就开始咱们的游戏吧……”花岗岩少校正要动手,话音未落,视线却停在了某处角落,因为她看到那个角落里冒出一只手。 说是手,其实不太确切,正常人的手不是那样的,这只手更接近于爪子,拥有锐利如刀的指甲,只是不像动物爪子般覆盖着毛发。 罗恩和25号也看到了那只手,那只手属于拉斐,只见她胸腔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闷哼,手牢牢握住钢筋,用力往下拉。 拉斐的腹部被钢筋贯穿,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她手往下拉,身体就慢慢向上。 她的伤口本来已经止血,钢筋与身体长合在一起,这一下无异于用钝刀子割肉,伤口重新被撕裂,钢筋在脱离身体的过程中不断摩擦着内脏。 “喔,我差点儿忘了还有第三个人,不过你是在找死吗?” 这样的场景连花岗岩少校都不禁连连皱眉,这不是人类可以忍受的痛苦,更不要说是自己在拔出自己身体里的钢筋,正常人光是碰一下钢筋都会疼得要死。 三人暂时将争执放在一边,六道视线全都盯在拉斐身上。 像有些描述街头青年斗殴的老式港片,成群结伙的无业青年们都讲究一个好勇斗狠,比的就是谁能更狠——对别人狠比较容易,难的是对自己狠,两波人对峙时,如果冒出一个狠角色,当着众人的面前,下狠手自残身体,往往就能震慑住敌人,重挫敌人的气势,毕竟两波乌合之众打群架,比的就是谁的气势更足,谁的气势被压下去,打起架来就一定兵败如山倒,也就没必要再打了,而现在的拉斐虽然并非出于她的本意,但起到了类似的戏剧效果,她从身体里手拔钢筋的样子,令旁观者都仿佛感觉到了幻肢痛。 不过这个场景太过惊悚,反而令三人忽略了某些细节,比如拉斐的伤口里流出的血并不多,远不是正常情况血流如注的那种。 拉斐就这样缓慢但并未停顿,生生将钢筋从自己身体里拔出来,或者反过来说,将自己的身体从钢筋上拔出来,腹部露出一个足有细甘蔗那么粗的贯穿式血洞,从一边可以看到另一边。 钢筋的螺旋纹路上还挂着触目惊心的肉丝,但是……并没有流多少血。 在三人众目睽睽的注视下,这道恐怖的血洞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缩小,拉斐黑褐色的皮肤上结出了更深色的痂,痂脱落之后又露出粉色的新肉,就如同将普通人的愈合速度和新陈代谢速度加快了上万倍。 罗恩听说过拉斐拥有自愈的能力,25号和花岗岩少校似乎也听闻过莉莉丝的名字,但耳闻不如目见,震惊得半响说不出话。 拉斐从灰尘和碎石间捡起牛角弓,这把弓拥有出色的柔韧性,毕竟弓就是依靠形变来积蓄力量的,被倒塌的墙壁压住也没有折断。 拉斐身体的其他伤口也早就愈合了,她张弓搭箭,箭头直指花岗岩少校,即使她一个字都没有说,别人还是能轻易看懂她的意思——属于她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第707章 枪炮 “米雪有什么发现吗?” 江禅机他们坐在一家咖啡馆的临窗位置,不时偷瞄一眼天空。 他们已经来到这座生产军用高性能战斗机的兵工厂附近,果然正如11号指出的,他们这样的闲杂人等在兵工厂周围走动很容易引起注意,兵工厂与附近的民用建筑之间有一条楚河汉界般的街道隔开,一旦稍微越界,他们就能立刻感受到几缕并不友善的视线从暗处射过来,显然除了高墙明处的岗哨之外,还有便衣的密探在监视,可谓是戒备森严,尤其这还是白天。 兵工厂用高墙围起来,他们在外面看不出什么异样,想一探兵工厂内部的秘密,唯有从空中着手,但他们又没有无人机,即使有无人机,这里必定是不能起飞的禁飞区,退一步说,哪怕他们绕开了禁飞区的限制,但无人机飞上去也得被打下来。 所幸他们事先考虑到了这种可能,带着米雪一起来的,米雪不是无人机但胜似无人机,最重要的是她很难被发现,因此他们稍加徘徊之后,就找个地方坐等,由米雪飞到兵工厂上空探察。 咖啡馆里除了他们这一堆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客人,他们假意担心老板的生意,不过据老板说,中午午休时间和夜里下班后,生意还是不错的,主要是兵工厂的工人来消费,这座依托于军工的城市,兵工厂的工人已经算是城里最吃香的消费群体了,主要是工作稳定,工资相对高。 米雪跟着他们一起来,就意味着留下来照看弗丽嘉的人手比较紧缺,但江禅机也不好意识让谁留下,毕竟弗丽嘉是他带过来的,要留下也应该他留下才对,怎么好意思让别人代替他当弼马温?不过他也不觉得会出什么事,寻常几个普通人只要不带着枪械,根本都靠近不了弗丽嘉,另外还有拉斐、罗恩和25号帮忙照看,能出什么事?真要有事肯定就打电话来了,没电话就是没事。 米雪在兵工厂的上空悬停了大约二三十分钟,主要是观察和读唇语,这座兵工厂戒备森严,有荷枪实弹的士兵在围墙内放哨和巡逻,负责核心工作的工人在进厂和出厂时都要经过搜身,但她并没有发现有谁谈论关于22号或者其他神秘人物的事,或者说,每个人都像是机器人一样,根本不谈论与工作无关的事。 她一无所获,飞离了兵工厂,接近咖啡馆之后,远远地向江禅机他们的视网膜上写字,告诉他们没有得到有价值的信息。 江禅机他们也就不再干等了,起身离座,反正不是他结账。 离开咖啡馆,他们来到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里,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既然从兵工厂得不到关于22号行踪的任何信息,大家一致同意没必要久留,干脆动身去和忍者们会合,这座城市也实在是枯燥乏味。 正当他们商量得差不多了,江禅机的视网膜上突然又出现了字迹。 【弗丽嘉飞过来了。】 米雪身在空中,更早地发现飞马的接近,提醒了他。 “啊?” 江禅机一愣,其他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米雪说弗丽嘉飞过来了。”他说道,心中产生不祥的预感——弗丽嘉好端端的飞过来干什么?这么大白天的飞进市区,哪怕这是一座人口稀少的小城,也足够引人注目了。 其他人也都困惑不解,难道是弗丽嘉闲得无聊自己跑出来兜风了? 江禅机拿出手机,试着拨打罗恩的号码,但只得到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糟了,电话打不通,可能是咱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出事了!”他焦急地解释道。 奥罗拉说道:“那我们现在坐车赶回去,你在这里等弗丽嘉飞到?” “也只能这样了。”他对空中的米雪挥挥手,吸引她的注意,然后比划口型说道:“米雪,你先飞回去,可能出事了!” 米雪点头,由六翼缩水而成的光之双翼展开,风驰电掣般向空置工厂的方向返回,她肯定比其他人都先到。 江禅机还想说,让米雪最好以保护自己人为主,而不要随便乱开杀戒,但米雪速度太快了,眨眼间就没影了,他来不及说,而且说起来也很麻烦,救人如救火,片刻耽误不得,他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很多事只有到了现场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其他人跑回车辆旁边,开车先行返回,而他还要耐着性子等弗丽嘉飞过来,所以他们可能会差不多时间赶到。 …… 拉斐将身体从钢筋上拔出来,并在短时间内从几乎必死的重伤中恢复,令在场看到这一幕的25号、罗恩和花岗岩少校都震惊不已,但三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吃惊而不至于失神,尤其是花岗岩少校,她有时还给其他小国的军队充当军事顾问或者干脆当雇佣兵赚酒钱,算是见多识广,尤其是心理素质绝对过硬,毕竟她在战场上见过太多的尸体,见过太多人死在她面前。 花岗岩少校已经明白,拉斐拥有传说中吸血鬼能力那样的超级新陈代谢速度,若非心脏和大脑直接遭受毁灭性的破坏,否则很难被杀死,不过唯一的好现象就是,拉斐的嘴被金属面罩封住了,暂时不用担心被咬伤而转化为吸血鬼。 “牛逼啊,居然让我遇到了这样的怪物!”花岗岩少校被激起了斗志,她一开始以为拉斐只是一个箭术出色的小角色,现在需要刮目相看了。 作为野路子出身的箭术高手,拉斐双眼的眼神与箭头这三点形成了一个锐角三角形,她的精气神全部凝集于目标身上的一点,而这就产生了一种……类似于玄学的气机牵引,箭头随着她呼吸的节奏而极为轻微的起伏,由于距离远,箭头移动一点点,箭头指向的位置就会在花岗岩少校的身上漂移两三厘米,但始终在心脏位置画圈,而花岗岩少校仿佛感觉到有一股针刺般的气息令自己的心脏微微悸动。 之前在空中用铁鞋挡住了利箭,现在在平地上,她总不能高抬着一只脚来挡住拉斐的箭路,那样太搞笑了。 如果一个游戏人物将天赋点数全点在力量上,拥有了臻于极致的力量与体型,那么就肯定没有多余点数来点敏捷了,花岗岩少校也差不多,她的敏捷并不算差,但相比于她的力量就差得多了,肯定躲不开这支箭。 “嘿!” 在拉斐的伤口还在恢复过程中,她看出了危险所在,仗着身高臂长,轻描淡写般从旁边的乱石堆里拽起一块混凝土预制板,就是之前被她推开的那块。 预制板的内部有钢筋加固,这块板子由于是整块预制板里折断的一部分,有一段钢筋裸露在外,她左手挽住这段钢筋,将预制板如盾牌般挡在身前,遮住了身体的主要部位。 这块预制板宽度有将近一米,折断后现有的长度有一米五以上,厚度接近少女的两个拳头,虽说中间有孔洞,这个重量普通人双手都搬不动,她单手却轻易地挥动自如。 就在她刚举起盾牌的刹那,拉斐的利箭也出手了,迅猛绝伦的一箭牢牢地钉在预制板上,箭头甚至从另一侧穿出来,冲击力连花岗岩少校都不由地后退半步才站稳。 看到穿出来的箭头,花岗岩少校不禁暗暗咋舌,这一箭要是射中身体,威力怕是不亚于被远程狙击步枪直接命中。 不过,盾牌是弓箭等远程武器的天然克星,只要这一箭无法彻底贯穿预制板,那么威力大一点还是小一点都没什么区别。 盾牌在手,形势再次逆转。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来而不往非礼也?” 趁拉斐取出下一支箭的短暂间隙,花岗岩少校用右手随便捡起一块足有保龄球那么大的碎石,是倒塌墙壁的一部分,红砖间以混凝土粘合,向拉斐猛地掷过去。 俗话说,大力出奇迹,这块碎石上携带的力量和速度都太猛了,简直像是不受重力影响似的,平直地飞出去,甚至激起了尖锐的呼啸声——如果说拉斐那一箭是狙击步枪,那么这一掷就像是平射炮开火。 拉斐身体的本能似乎明白,这块碎石不能硬抗,否则打在身上就会有多处粉碎性骨折,即使是吸血鬼的体质,想复原骨折也没那么快,特别是粉碎性骨折。 她侧跃翻滚,及时躲开了这一掷,至少是躲开了大部分,但她的那身外袍被碎石擦了一下,光是这样就令她的身体被带得一个趔趄,好在她多年光脚踩在湿滑礁石上射鱼的本领令她拥有超强的平衡能力,不至于摔倒,否则一旦摔倒,就肯定躲不开第二块石头了。 这块碎石就这么平飞出去一百多米才落地,落地之后又继续蹦跳翻滚着往前滚了几十米,最后重重撞在一堵墙上,将墙撞出了裂纹,这才终于停下。 罗恩和25号都看傻了,这两个家伙全是怪物啊! 第708章 人质 25号作为一名中忍,和33号平时的任务差不多,都是以搜集情报为主,参与战斗的次数比较有限,像15号那样的上忍才亲眼见识过与来自“通道”里的怪物之间的战斗,不过在25号看来,拉斐与花岗岩少校之间的战斗方式已经像是怪物互殴了,尤其是后者,大家看她的大块头,都认为她近战无敌,结果没想到她竟然跟拉斐远程对轰? 场面上,花岗岩少校持“盾”在手,单手即可掷石,需要用双手拉弓的拉斐明显处于劣势,但她也没有完全的被动挨打,总是可以利用花岗岩少校掷石时身体扭动产生的防御破绽趁隙反击。 然而,谁都看得出来,如果没有新的情况出现,拉斐几乎没有胜算,花岗岩少校抛掷的石头只要擦中她一点儿,就是非死即伤,如果砸中脑袋就直接爆头了……更可怕的是,花岗岩少校目前明显是留了手,甚至可以说像是在玩,如果她想尽快解决拉斐,只要倚仗石板为盾逐渐拉近与拉斐的距离就行了。 看到这种情况,25号不能再坐视,她趁花岗岩少校不注意这边的时候,甩脱羽绒服,将双刀插入绑腿的刀鞘里,进入隐身状态,打算暗中偷袭。 结果没想到的是,花岗岩少校自从知道25号是忍者后就早有提防,一发现25号消失,她就用力跺了一脚。 这一脚就像是产生了一波小型爆炸,连地面都跟着震颤,将厂房倒塌后好不容易落定的浮尘再次激起,飘飞的浮尘的数量没有到能完全遮住视线的程度,却足够落在身上和衣服上了。 隐身的25号不敢动了,她不仅要担心身体轮廓显现出来,哪怕她稍微大幅度移动,灰尘也会跟着飘动,而那时等待她的就是飞来的一块巨石。 罗恩更是束手无策,他没有熟悉的猎枪在手,总不能让加文冲上去咬。 就在这即将一败涂地的时刻,花岗岩少校仿佛察觉到某些异样,停止了攻击动作,仰头看向天空。 罗恩和25号也抬头望去,只见一团光正在激射而至,前一眼还在天边,再一眨眼已经飞至头顶。 是光之天使! 25号听说过光之天使的厉害,心里一松,看来弗丽嘉已经成功地找到了江禅机,救援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快。 花岗岩少校看到光之天使的出现,脸色终于变了,她在阿勒山脚下亲眼见到过光之天使对那支军队的屠戮,当时作为雇佣兵或者军事顾问的她可以知难而退,但现在站在本国的土地上,她没有退路! 米雪悬浮在空中,“看”到了下方的形势,她右手虚握,光之十字剑便在她掌心中形成。 “原来是你……”花岗岩少校一边提防着拉斐放冷箭,一边如临大敌般说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记忆有偏差,但你的样子和我上次见到时不太一样啊,真的是同一个光之天使么?” 反正无法靠近敌人,25号干脆叱道:“既然你认出来了,还不赶紧滚!” “滚?虽说打是打不过,但我可不会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掉,起码这次不会!”花岗岩少校呵呵笑道,单手探入怀中。 25号以为她会掏出一把枪之类的武器,没想到花岗岩少校拿出来的是……一副眼镜? 那确实是一副眼镜,准确地说,外形更像是泳镜,就是普通泳者戴的那种只箍住两只眼睛的那种泳镜,并非是大号的潜水镜。 花岗岩少校戴上这副像是泳镜的眼镜,镜框与她脸部皮肤完全贴合,镜片涂有某种高反射度的镀膜,光可鉴人。 “上次在阿勒山脚下,你的所做所为令我们惊为天人。”花岗岩少校说道,“为了避免重蹈阿勒山下的覆辙,我们通过关系,弄来了几具尸体进行尸检,然后我们发现,你的攻击手段是集中在目标的眼睛上,通过携带高能量的光子灼毁目标的眼睛,穿透力极强的光子甚至穿过晶状体对大脑造成伤害,于是……我们配发了这副眼镜,将眼睛完全保护起来。” 她敲了敲眼镜框,“要知道,就算是一些高级汽车的前挡玻璃,都能做到隔绝99%的紫外线和70-80%的红外线,只是为了保障司机的视线,还保留了90%以上的可见光透过率,而为了能在你的面前活得更久一些,我们的这副眼镜在隔绝99%紫外线和95%红外线的基础上,还将对可见光的反射率做到了70%以上……我现在看到的世界真是一片昏暗啊,跟傍晚差不多。” 光之天使悬浮在空中,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25号若有所悟,携带高能量、具有高穿透力的光子主要集中在红外和紫外波段,所以无论是高能激光还是伽马射线都是肉眼看不见的,如果花岗岩少校没有吹牛逼,那么这副眼镜确实是极为针对光之天使,但是…… “我们心里清楚得很,就算是戴着这副眼镜,面对你的时候也只能延长存活的时间、延长我们落败的时间,你的无敌之处在于——我们没有任何手段可以伤害到你,那么被你杀死还是早晚的事。”花岗岩少校又说道,“但是……战争可不是光凭实力就能决定胜负的,延长了落败时间,也许就可以令我们立于不败之地。” 25号听得一头雾水,如果这对花岗岩少校来说是一场必败的战斗,又何谈立于不败之地? 接着,她看到花岗岩少校往她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她的心里顿时打了个突突。 糟糕,被发现了……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花岗岩少校再次落足重重踏在地上,更多的烟尘与积雪被震得飞起来。 米雪没有视力,她能“看”到是因为通过光线的反射,而扬起的灰尘和雪沫就像是战斗机用来干扰敌军火控雷达的金属箔一样,雷达上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光点,却失去了战斗机的踪影。 米雪的“视觉”受到严重干扰,在这个瞬间,花岗岩少校以雷霆之势扑到25号身前,而这时25号方才真正感受到,花岗岩少校的身躯到底有多么庞大,光是她前冲卷起的劲风就吹得25号站不稳了。 为了隐身而手无寸铁的25号惊觉不妙,她正想重新从绑腿里抽出双刀,花岗岩少校单手一探,抓住了她的脖子,单手把她像鸡仔一样提溜起来。 血液和呼吸受阻,25号大脑晕眩,如每个脖子受到钳制的人一样,本能地试图掰开袭击者的手指,但她的力量跟花岗岩少校的力量差太远了,简直是蚍蜉撼树。 “太卑鄙了!” 此时才看清情况的罗恩忍不住怒吼道,“挟持人质算什么本事!” 花岗岩少校看了他一眼,“挟持人质当然不算什么光彩的事,如果有选择,我当然也不想这么做,但这是一场战争,面对强敌入侵,为了得到胜利,一切不光彩的手段都是可以使用的。” 罗恩不是军人,居无定所的他对国家的概念很淡薄,他实在无法认同挟持人质来获得胜利的做法,看到25号如溺水者一样痛苦地手刨脚蹬,随时可能被扭断脖子,他恨不得冲上去拼命。 “放屁!这哪里是什么战争?哪里来的战争?”他简直快气疯了,他们来到这片土地上是来找人,明明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却被当成了入侵的敌人,这岂不是太过荒谬? 花岗岩少校仿佛知道他是一个小喽啰,不再理他,向空中的米雪说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见、能不能说话,但是我要告诉你,你也许可以杀了我,但要花一些时间,而在这之前,我可以把她的脖子拧断几十次。” 罗恩知道自己的话大概没什么效果,但还是向米雪说道:“米雪,不要动手!否则她真的会杀了25号!” “25号?原来是个中忍啊,怪不得这么没用。”花岗岩少校知道了25号的序号,冷嘲热讽道。 米雪依然悬停在空中没有动,像是在犹豫和思考,不过这样的表现足以令花岗岩少校认为自己的威胁起到了效果,否则米雪早就应该如阿勒山脚下一样大开杀戒了。 “很好,现在我要带着她离开,如果你试图阻拦,我也会杀了她。”花岗岩少校说道,又看了一眼拉斐,“还有这个人,让她把弓箭也放下!” 拉斐不为所动,弓箭也纹丝不动,仿佛根本不在乎25号的死活。 “没用,她的神智不清醒,听不懂你的话,她也不会听我们的。”罗恩摇头。 花岗岩少校倒是相信这句话,拉斐给她的感觉就如同一头嗜血的疯狗,既不在乎自身的死活也不在乎别人的死活,除了主人的命令之外大概油盐不进。 其实,米雪并不是在犹豫,也不是在思考,而是情况比她想象的稍微棘手,既然已经控制住了形势,只要拖延时间,等江禅机他们赶到就行了,而她已经“看到”弗丽嘉正在向这边飞过来。 第709章 嘲讽 在花岗岩少校看来,光之天使似乎已经因为人质的存在而妥协,但油盐不进的拉斐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威胁,她本来打算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到25号的同伙到来然后一网打尽,结果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光之天使,这令她的计划全盘落空,只能先撤退再说。 她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把这个重要的情报上报给将军——加莫娃上尉的失踪与忍者学院脱不开干系,而隐修院很可能也牵涉其中!这绝对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情报,忍者学院竟然和隐修院联系起来了,她们悄悄进入俄国领土是在图谋什么? 现在的情况,她想脱身并不容易,她无法判断光之天使会不会在她离开时突然袭击,她不可能同时应付拉斐与光之天使的双重攻击,所以必须要想办法至少先解决掉一个威胁,既然拿光之天使没办法,那么执意不肯放下弓箭的拉斐就成为了首要目标。 现在花岗岩少校左手持“盾”,右手捏着25号的脖子,没有第三只手可以用,在别人看来,她已经处于被动防御的境地,不可能腾出手来攻击,但她恰恰这么做了,她把左手的“盾”,也就是混凝土预制板向拉斐掷了出去。 之前掷的都是砖块,大致上呈球形或者橄榄球形,而预制板是一块平板,她在掷的时候使用了类似掷铁饼的方式,身体旋转了半圈,因此掷出的预制板也带着强烈的旋转。 不过,令人稍显意外的是,她掷出的砖块都是平直地射出,而这块预制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积太大、重量太大或者不顺手的缘故,飞到中途就出现了明显的下沉,重重地撞在地上,而由于带着强烈的旋转和离心力,预制板受撞击而碎成了数十个小块,这些小碎块仿佛形成一堵巨浪般的墙向拉斐砸过去,而且旋转的惯性令这些小碎块还不是走的直线,全都是划着弧线飞行,如果没有在一开始就看出花岗岩少校的意图而提前躲避,等图穷匕首现的时候再躲就已经来不及了。 拉斐的神智不清醒,依靠本能来战斗并不保险,所以她躲了但没有完全躲开,她躲开了其中那些大块的,但被至少三四块稍小的碎石砸中了,失去平稳摔倒在地,虽然依她的体质不至于造成骨断筋折的后果,但短时间内不可能再进行精确的瞄准,而这也已经达到了花岗岩少校的意图。 在预制板出手的瞬间,花岗岩少校根本没有站着欣赏战果,而是立刻转身,深吸一口气的同时,身体前倾,双膝弯曲至快蹲下的程度,然后…… 只要再给她一秒钟……不,半秒钟就够了,她就可以用标志性的超级跳跃远走高飞,这并不是逃跑,而是战略撤退,她要将重要的情报传递出去,但可惜的是,一柄散发着强光与白热的大宝剑以极快的速度向她的右臂劈了下来,她甚至没看清这柄剑是从哪里来的,她只知道这柄剑绝对不是光子组成的,而是如假包换的利器,她右手捏着25号的脖子是不可能及时躲开的,除非她愿意用自己的一只胳膊换25号的命,但如果她失去一只胳膊,今天就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因此,她只能选择甩开25号,向另一侧斜向侧跃,保住自己的右手再说。 25号由于大脑处于半缺氧状态,已经失去了意识,即使脱身了也不可能靠自己站住,但是在她摔到地上之前,一只手及时揪住了她后背的忍者服。 “花岗岩少校,好久不见,这是贵国的待客之道吗?顺便说一句,眼镜很酷。” 伴随着狂澜般的劲风,弗丽嘉平稳地落地,江禅机揪着25号翻下马背,将25号交由阿拉贝拉和路易莎照顾。 “好说,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嘛……” 花岗岩少校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视线移回那个她认为威胁最大的目标上——由凯瑟琳与米雪合体而成的天使。 刚才花岗岩少校察觉有几辆车驶近,但她并没有太在意,只要光之天使不出手,她不信有谁能留下她,因此她完全不知道面前这个家伙是怎么冒出来的,又是何方神圣。 她只能看出来,面前这个家伙肯定与此时消失不见的光之天使有关,面容与光之天使极为酷似,但由光子组成的光之天使又如何拥有了实体呢? 她又仔细看了看,注意到面前这个家伙穿着的修女服,心里产生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难道是光之天使附身在某个修女身上了? 那柄光耀夺目的十字剑,使用这种武器的修女,她只听说过一个。 其他事她不确定,但她能确定一件事,面前这个家伙拥有压倒性的恐怖实力,比她见过的任何强敌都更强大,附身在修女身上的光之天使舍弃了无法破坏的无敌之身,换来了实体的杀伤力。 既然如此,这劳什子眼镜也就没什么卵用了,她摘下眼镜扔向江禅机,“想要吗?送你了。” 江禅机接过眼镜,往自己脑袋上比划了一下,可惜即使有弹力带,他的头围也撑不住这副眼镜。 “好意心领,可惜我戴不上。”他又将眼镜扔回去。 花岗岩少校扫了一眼其他从车里走出来的人,又看到拉斐已经重新站起来了,权衡一下双方实力,知道自己太过托大了,单刀赴会的结果就是身陷重围,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从刚才那一剑看来,她的速度无论如何也快不过那柄剑。 她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处境似的闲聊道:“一直有传闻,说红叶学院、隐修院和忍者学院关系密切,现在看来并非空穴来风,你们是已经结盟了么?” 另外她有些在意那个黑皮肤的女生,没穿着忍者服也没穿着修女服,那么只能希望黑皮肤女生是红叶学院的一名学生,而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 “结盟?没有听说过。”江禅机将弗丽嘉交给罗恩牵远一些,以免万一再打起来而波及弗丽嘉,“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高层的事我可不清楚,我这次来贵国是以个人的身份来的。” “哈哈!你以为我会相信?”花岗岩少校又指着25号、天使和阿拉贝拉,“难道你要说,她们也是以个人的身份来的?” “这个说来话长,有一名身份特殊的忍者失踪了,忍者学院是来寻找她的,而那名忍者的失踪与隐修院有点儿关系,所以出于道义,隐修院也来帮忙。”他简单解释道。 “忍者失踪?忍者失踪为什么要来我国找?难道她是在我国失踪的?别说我没提醒你,外国人在本国从事以窃取情报为目的的间谍活动,是可以判处死刑的,别说失踪了,就算死了也怨不得别人。”花岗岩少校轻蔑地说道。 “不,她并不是在贵国失踪的……其实说是失踪并不确切,她……怎么说呢,介于失踪和叛逃之间,情况很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江禅机说道,“这个忍者非常危险,忍者学院来找她,不是想保护她,而是想保护贵国的居民,是怕她给贵国造成麻烦。”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忍者学院喽?”花岗岩少校冷笑不已,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如果这话是你们学院长说出来的,倒是有一定的可信度。” 江禅机摇头,一口咬定道:“我们是以个人身份来的,与学校无关,跟学院长也无关。” 他自认为说得全是实话,却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冷嘲热讽,甚至连学院长都被嘲讽了,他心里也难免不痛快,但他在出发前承诺过要尽量小心低调行事,不去招惹北方的战士们,所以还是努力保持冷静。 “退一步说,就算不用感谢,至少也不用这么待客吧?” 他指了指25号,阿拉贝拉和路易莎已经将25号的面罩取下了,25号的脖子一片青紫,留有明显的手印。 还有拉斐,他看到拉斐长袍的腹部被穿了一个洞,周围沾了不少血迹,这长袍的材质是特制的,本来就相当结实和耐磨,但这都破了一个洞,如果不是拉斐拥有超强的恢复能力,现在尸体恐怕都凉了,这又跟谁说理去?这次北方之行,跟拉斐没有一毛钱的利益关系,是他把她带在身边的,所以他得对她的安危负责。 “所以呢,你要替她们报仇吗?”花岗岩少校带着挑衅的意味说道,她知道自己走不了,很可能会死在这里,那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打一架。 “25号是忍者学院的人,你应该知道忍者学院对等报复的宗旨,所以我不便越俎代庖,但拉斐是我的朋友,她还救过我们很多人,如今才变成这副鬼样子,于情于理,我得帮她讨个说法。” 花岗岩少校早就听得不耐烦,以为他终于啰嗦完了要动手了,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摩拳擦掌地准备豁出命来大打出手。 第710章 困兽 身陷重围之中,真正意义上的插翅难飞,花岗岩少校已经存下死志,与其在临死前被言语羞辱,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死战一场。 然而,江禅机并没有动手的意思,起码现在没有,他尽量避免事态扩大化,他们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无论打赢了还是打输了都没什么好处,就算赢了这场意气之争,然后等着军队来围剿么?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这不是蛇,而是一群滚地龙,小不忍则乱大谋。 “花岗岩少校,我有一事不明,请当面请教。”他扫了一眼倒塌的厂房,他在阿勒山脚下见过花岗岩少校的肉弹攻击,再看看罗恩、25号、拉斐、弗丽嘉和两条狗身上的灰尘和泥泞,多少已经猜到了之前发生的事。 “你应该看得出来,这位先生是一个普通人。”他指着罗恩说道,“他没有对你造成任何形式的人身威胁,你却无端出手攻击他,差点儿要了他的命,我想说——难道你们已经无视超凡者不得无故伤害普通人的铁律了?” “学姐,请拿手机录下花岗岩少校的回答。”他又对奥罗拉说道。 花岗岩少校脸色一变,没想到江禅机拿这个大帽子来压她,而且好几个女生已经举起手机在对她录像,等待她的答复。 这个问题容不得她打马虎眼,如果她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然后录像被公开,那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就算她被打死在这里,也没处去伸冤,大部分超凡者都希望能够维持与普通人的和平,即使有一些超凡者心里有想法,背后搞小动作,也绝不敢当众说出来,否则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即使其他超凡者不管,普通人也不会无动于衷,哪怕是在俄国国内,人民也不会同意一小部分超凡者可以随意拿捏所有普通人的生命。 “当然不是,我们很尊重普通人的人身权益,我们一直在遵守超凡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和平协议。”她郑重说道,“我们绝不会在没有受到人身威胁的情况下伤害普通人。” “但你差点儿杀了这位先生。”江禅机又说道,他一定要在不动用武力的前提下逼问出她这么做的原因,逼得她不能继续冷嘲热讽。 “那是因为他和忍者在一起,而忍者是杀害加莫娃上尉的凶手,所以我有理由认为他们是同伙!”花岗岩少校义愤填膺地说道。 “加莫娃上尉是谁?”江禅机纳闷道。 25号已经被阿拉贝拉和路易莎救醒了,目前还很虚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而江禅机掌握的情况太少,他跟25号认识也就两三天,不敢断言25号与那什么加莫娃上尉无关。 “加莫娃上尉是我的朋友,她前两天突然失踪,有人看到她和一个亚裔女子在一起,今天早上她的尸体被发现,尸体旁边还写了几个字——以眼还眼!在几个字旁边还有用圆圈圈起来的数字22,这不就是忍者学院最喜欢做的对等报复?”花岗岩少校越说越愤怒,若不是忌惮于正在被手机拍摄,她现在就要冲过去将25号缉拿。 江禅机他们一听就傻眼了,他们终于明白22号跑到共青城的原因,正如11号指出的,被昔拉附身的22号肯定知道自己正在被忍者学院追踪,那么她肯定要想办法拖延追兵的速度,而她想出来的办法就是逐虎驱狼,她杀死一名战士,还故意暗示了自己的身份,挑起北方战士们与忍者学院的矛盾,令她可以远走高飞,哪里能找到超凡者战士呢?最近的当然是共青城的兵工厂里。 “怎么不说话了?”花岗岩少校看到他们的表情,心里更加有数,也更加理直气壮,“难道你们敢做不敢当,不承认是忍者杀死了加莫娃上尉?” 25号也明白了,为什么花岗岩少校一上来就不明原由地下重手攻击,并不是因为误会他们是偷马贼,而是想替朋友报仇。 “这个……很抱歉你的朋友遇到了这种事。不过我想问一下,加莫娃上尉的死状是怎么样的?” 江禅机不能违心地说谎,或者试图通过没有物证和人证来抵赖,那就很没意思了,这里不是法庭,既然22号有意这么做,肯定留下了更多证据,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双方就只能彻底撕破脸了。 “找不到致命伤口,全身溃烂发紫、七窍流血,可以排除中毒,法医正在尸检,但这种离奇的死亡方式,十之七八是特殊能力的超凡者所为!”花岗岩少校冷笑道,“就算今天没遇到你们这些忍者,我们也正打算去向宗主要求交出凶手,正好你们送上门来了,只是我没想到,红叶学院和隐修院竟然也和忍者学院沆瀣一气!” 在花岗岩少校的心里,恐怕已经认定他们正在编织一场针对北方战士们的绝大阴谋。 江禅机他们深感棘手,从花岗岩少校的描述看,已经可以断定,杀死加莫娃上尉的正是被昔拉附身的22号,不会有错。 他示意奥罗拉可以不用继续录像了,“花岗岩少校,我们对加莫娃上尉的遭遇深感遗憾,我们也能理解你的感受……杀死加莫娃上尉的确实是一名忍者,就是我们正在找的那个人,而这也印证了我之前说的话,她非常危险,她的手上已经背负了多条人命,如果不及时找到并阻止她,她还会杀更多的人……” “够了!既然你们承认是忍者杀了加莫娃上尉,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很了解加莫娃上尉,她跟我不一样,性格安静温柔,从来没有招惹过忍者,而忍者却残忍地杀了她,这血仇我们一定要报!”花岗岩少校粗鲁地打断他的解释,“现在你们要么杀了我,要么让我走,但就算让我走,我也不会领情!” “不行!花岗岩少校,我们不会杀你,但也不能让你就这么离开,因为我们必须跟你把误会解释清楚才行!” 江禅机的态度也格外坚决,如果被花岗岩少校就这么走了,天知道她回去之后会怎么跟上级报告。 “哈哈!不杀我,也不放我走?行,那有本事就拦住我!”花岗岩少校根本就没把这几个毛孩子放在眼里,除非天使出手,但即使是天使,想在不杀她的前提下阻拦她也并非易事。 她说走就要走,硬要闯出重围。 “花岗岩少校,请您冷静一下……”连阿拉贝拉也试着使用能力来安抚暴跳如雷的花岗岩少校。 “别跟我说冷静!我的朋友被杀了!我冷静不了!” 可惜,阿拉贝拉的能力对心思单纯的动物更有效,面对被复杂的怒火冲昏头脑但又有顽强意志力的强敌,效果就很有限了。 怎么办?除了不打算蹚浑水的蕾拉之外,大家焦急地交换着眼色,花岗岩少校复仇心切,强行阻拦的话,双方必然会有死伤。 在旅途中,罗恩为了解闷给他们讲了很多狩猎时的经历和经验,其中一点就是尽量不要让野兽走投无路,否则野兽只能背水一战,不如给野兽安排一条逃生的通道,让野兽在逃跑中慢慢耗尽体力。 花岗岩少校就是一头困兽,她之所以这么暴躁,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就是因为她觉得无路可走了,今天必死无疑,天使给她的压力太大了,但真要打起来,无论谁死谁伤,事态都会进一步扩大,而这就趁了22号的心意,众多势力乱成一团,谁都没有余裕去追踪她了。 江禅机情急之下说道:“花岗岩少校,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然后你就可以走了,我们也不会再拦着你。” 他来不及想太多,当务之急是给她一条逃生之路,让她摆脱困兽的心态。 花岗岩少校不太相信,但还是停下脚步,怀疑地问道:“还有什么想说的?” “你从这里离开之后,是要把情况报告给上级,对吧?我知道你想替战友报仇,但报仇的前提是先找到22号,假设你报告给了上级,然后呢?你打算怎么找?”江禅机问道。 花岗岩少校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怎么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她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江禅机摇头,“如果找她很容易,我们至于来这么多人?” 花岗岩少校冷笑不语,她还是不相信他们纯粹是来找人的,更倾向于认为他们是以找人为借口而别有图谋。 “我可以告诉你,22号的绰号是千面忍者,她本来的能力是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自己的外貌、体型和嗓音,她受过非常严格的追踪和反追踪训练,在伪装方面拥有极高的天赋和丰富的经验,她本来是忍者学院依仗的利器,现在她叛逃之后,她的能力反过来令寻找她的难度变得不可想象,我们这么多人疲于奔命,一直跟在她身后吃灰,连她的影子都没有看到……现在她又设计让咱们双方产生冲突,如果你一定要视我们为敌人,那谁来给加莫娃上尉报仇?” 第711章 沟通 果然,由于江禅机说了会放走花岗岩少校,后者虽然并未尽信,但至少情绪已经有所动摇,不再那么要以命相拼,毕竟只要不是被逼到绝路上,谁都不想死,更何况前者说的这番话并不牵强,即使是抱有成见的花岗岩少校听来,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得通。 花岗岩少校并不太擅长思考,其实以她的实力和资历,理应获得更高的军阶,但正因为她不喜欢做决定而更愿意执行命令,再加上行为方式说得好听些是热血冲动,说得难听些是鲁莽无脑,给她更高的军阶只会害人害己,而且她自己也不在乎军阶的高低,只要薪水能买酒喝就行了,不过她替战友加莫娃上尉报仇的心情是无可质疑的。 听完江禅机的这番话,花岗岩少校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22号行踪诡秘且诡计百出,如果他们两波人打起来,就很难再找到22号了,报仇也无从谈起。 是22号杀了加莫娃上尉,不是江禅机他们,冤有头债有主,花岗岩少校明白这个道理,但她很担心这些人大举进入俄国领土是别有图谋,尤其是无敌的光之天使,完全可以凭一己之力对俄国境内的超凡者战士们造成重创。 外人不知道超凡者战士对俄国国力的重要性,世人做梦也想不到,有几个身份极为隐密、能力极为特殊的超凡者战士,她们的存在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是不可替代的——正是因为她们太重要了,其他超凡者战士们最大的任务就是保护她们,让她们不被外人知晓,让她们不受外人伤害,而这正是北方战士们明明拥有极为强大的整体实力,却几乎从来不离开俄国的重要原因之一,而光之天使的出现令花岗岩少校很紧张,没有人可以阻挡光之天使。 “所以你的意思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花岗岩少校患得患失,她也不知道江禅机说的话里有几分是真的,干脆放弃思考,采取以退为进的策略,看看江禅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想把情况报告给上级么?那么请吧,你现在就可以报告,打电话给你的上级,我们不拦着,也不会趁你打电话的时候动手。”江禅机保证道。 见花岗岩少校还在犹豫,他又进一步说道:“你还在担心什么?如果我们想杀你,直接动手不就好了?用得着跟你讲这么多,还给你机会把消息传递出去?你要是怕,电话接通后的第一句就把最重要的情况讲出去,我们还能拦得住电波?” 花岗岩少校一想也是,现在主动权在人家手里,自己肯定打不过光之天使,想杀自己好像还真没必要废话太多,一拥而上就得了,想通了这点,她心里的怀疑稍微减弱。 于是,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正常大小的手机在她的手掌里显得很迷你,跟玩具似的。 她戒备地看着他们,如果他们有任何异动,自己就先把手机捏碎了,不让他们得到手机里的信息记录。 “将军,是我。”电话接通后,她以手捂嘴,低声说道。 江禅机见她这么小心,就信步走到25号旁边,表面上是察看25号的状况,实则让听力灵敏的阿拉贝拉实时转述花岗岩少校的话。 “花岗岩少校,加莫娃上尉……” “现在有情况,我先捡重要的说——光之天使来了,杀害加莫娃上尉的是22号忍者,除此之外,红叶学院和隐修院的人也参与进来了……” “等下!”江禅机用英语高声说道,“不要说让人误会的话,我们可没有参与杀害加莫娃上尉!” 花岗岩少校一愣,她以为自己说话已经够小声了,没想到还是被江禅机听到了。 “少校,是谁在说话?” “……是一名红叶学院的学生,我在阿勒山脚下见过她……” 江禅机继续高声说道:“电话那边的,我想跟你直接说几句话可以不?如果你是花岗岩少校的上级,应该明白她有多么难以沟通……” “你什么意思?”这话花岗岩少校就不爱听了。 电话那边稍加沉吟,说道:“少校,把免提打开。” “将军……” “没关系,我想听听那个人想说什么。” 花岗岩少校没办法,瞪了江禅机一眼,不太情愿地打开免提。 这就是江禅机妥协的目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既然花岗岩少校不好打交道,那就以她为桥梁,跟更高层解释,按理说凡是大权在握者,至少应该能听得进别人说话。 江禅机靠近了几步,但没敢靠得太近,以免花岗岩少校紧张,不过这是多余的担心,花岗岩少校只畏惧天使,对在场的其他人并未放在眼里。 “你好,我叫姜婵姬,请问我是在跟谁讲话?”他问道,由于没听到花岗岩少校打通电话后的开场白,他并不知道对面是谁。 “我是帕辛科娃将军。”对面的女声冷静地说道。 江禅机他们全是一惊,难道这就是那个“将军”? 女性的高级将领太少了,考虑到花岗岩少校的身份,不太可能是其他人,这个将军很可能正是北方战士们的最高领袖。 “阁下,花岗岩少校刚才讲的情况并不确切,请你千万不要产生误会……” “这话不是由你说了算的……”花岗岩少校打断道。 “少校!无论她说什么,我都有自己的判断,你暂时不要插嘴——这是命令。”将军显然很了解花岗岩少校的性格,语气转为强硬。 “是,将军。”花岗岩少校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江禅机终于可以好好说话了,他把情况快速但不简单地说了一遍,他怕说简单了会造成不得了的误会,能说的东西他都已经说了,包括22号被离奇附身的经过、他们是以个人的身份前来寻找她、忍者学院的万里追踪、22号已经造成了不止一名超凡者的死亡等等,除了不便对外人透露的东西,以及可能涉及他人隐私的问题,比如他没有提到海参崴的酒吧老板赫兹高娃,毕竟赫兹高娃是在人家地盘上开酒吧,万一被误会、被波及就不好了。 在这么冷的天气,手机都讲烫了,他也讲得口干舌燥,终于把该说的都说了,中途都不敢停下来,怕花岗岩少校横插一脚,不过事实证明,上级的命令对花岗岩少校很有效,尽管她在整个过程里一直横眉怒目地愤愤不平,但最终也没有插嘴,直到江禅机说完。 “有意思……你是说恶魔?” 过了几秒钟,将军似是在思考,又似是在确认他已经说完了,这才回应道。 “对,我们怀疑是一个叫昔拉的恶魔被露西亚召唤出来了。”他说。 “严格来说,昔拉是否算是恶魔并没有定论,隐修院的修女没有告诉你这件事么?” 江禅机疑惑地望向阿拉贝拉和天使,后两者都点头,表示是这样的,只是她们对教外人士涉及宗教的言语并不会过于较真,否则日子就没法过了。作为仅仅在几本古书里提到的堕落天使,昔拉连名字都有不同的版本,本身就充满神秘性,不过堂堂将军竟然熟知宗教典故倒是挺令人意外的,所以阿拉贝拉和天使虽然没见过将军的面,但凭空有了一些好感。 “感谢指教,但我觉得,不能从固有身份来定义天使或者恶魔,能力无好坏之分,行善的就是天使,作恶的就是恶魔,昔拉已经杀了不止一个无辜的超凡者,她不是恶魔难道还是天使?而且这不是重点吧?”江禅机也很着急,将军或者少校随时可能挂断电话,他只能有话直说。 花岗岩少校生气地想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拎起来好好教训一顿,从来没有人敢这么顶撞将军,连总统面见将军时也都客客气气奉为座上宾,你这是在教将军做事? “说的也是。” 将军的语气倒是没有被冒犯而触怒的感觉,可能是大人物都有大量吧,或者也可能是喜怒不形于色,反正江禅机他们猜不透到底是哪样。 “如果没有其他要补充的,你说的情况我已经明白了,但是光凭你的一面之辞,我暂时无法做出判断。”将军说道。 “如果不相信我的话,您可以去问问宗主……”他说,他和奥罗拉她们是以个人身份来的,但忍者学院并不是,所以提到宗主应该没问题。 “我没有宗主的联系方式,更何况即使是宗主说的,依然需要证据,不会因为她是宗主我就盲目相信她的话,也不会因为你是无名小卒就不信你的话。总之,这件事听起来并不简单,我需要进一步核实相关信息。”将军的话同时也是跟花岗岩少校说的。 “根据无罪推定原则,我暂时不会限制你们的行动自由,但是在需要的时候,我必须能够随时找到你们,你们不能隐匿行踪,明白了吗?” 江禅机松了一口气,还好将军是讲道理的。 第712章 交易 现在这个时代所有的大人物,不论他们心底的性格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起码在表面上要顾及风度,不能像市井无业游民打群架那样一哄而上,被人看低了,所以帕辛科娃将军展现出宽宏大量并不令人意外,反正这是人家的地盘,随时可以把江禅机他们赶走。 不过,江禅机还没来得及道谢,将军又补充道:“但是忍者并不包括在内,敝国并不欢迎忍者,尤其是她们没有通过合法的手续入境,即使你说她们只是来寻找22号的,但鉴于她们素来的声誉不佳,我不能允许她们在敝国境内随意游走。请你转告她们,让她们撤离敝国,否则我只能采用强制将她们驱逐出境。” “呃……”江禅机一时语塞,与众人对视。 25号作为唯一在场的忍者,哪怕刚刚从鬼门关捡了条命回来,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抗议道:“凭什么……” 她身边的阿拉贝拉赶紧捂住她的嘴,因为现在不是争论的场合,可以商量,可以请求,可以事后想办法,但凭他们几个人没资格跟将军争论,一旦说急了,将军翻脸,他们不是全都得被扫地出门? 花岗岩少校终于出了一口恶气,露出胜利的笑容。 江禅机听将军的语气,好像并没有多少商量的余地,只得说道:“好吧,我会转告她们。” “但是花岗岩少校刚才对我们造成的损失怎么办?我们有人员受伤,还有财物损失,我们可以大度一些不计较,但不希望有下一次。”江禅机又问道,这算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筹码了,不出意外又挨了少校狠狠一瞪。 将军顿了一下,大概没想到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既然已经立起了公正的人设,那就好人做到底,说道:“少校,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暂时不要为难她们。” “是,将军。”花岗岩少校生着闷气答应。 将军要了江禅机的手机号码,以便在需要时能够找到他,并且告诉他不能关机,否则就视为畏罪潜逃,有了他的手机号码,也就能掌握他的行踪了。 挂断电话之后,花岗岩少校说道:“我现在可以走了?” “请便。” 江禅机让拉斐放下弓箭,天使也垂下了十字剑,花岗岩少校依然带着几分戒备,大踏步离开,每走一步,她的铁鞋都留下深深的脚印。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江禅机走到25号身边,问道:“25号,你没事吧?” 25号揉着留有青紫手印的脖子,羞愧地说道:“我没事,技不如人被抓了,险些连累大家,对不起。” “不,你不用道歉,是我们有欠考虑,留下的人太少了,但你为我们争取来了一定的行动自由,以后咱们就不用这么偷偷摸摸地行动了,这算是因祸得福,所以你不用自责。”他安慰道。 “但……因为我的疏忽,忍者们全都要被驱逐出境,我……”25号悔恨万分,她都不知道要如何向11号交待,她越想越惶恐,因为很可能这次忍者学院的大规模搜寻行动就要因此半途而废,找回22号的可能性也极为渺茫,而这些全都要归咎于自己的头上。 “其实吧,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你先不要自怨自艾,还没有走到绝路上。” “啊?” 不仅是22号,刚才都旁听到的其他人也愣住了,将军说得很明确,要入境的忍者全部离境,江禅机当时没有表示异议,现在还怎么回旋? “你看,将军说的是,要入境的忍者自行离境,对吧?”他分析道,望着25号,“如果你把忍者服一脱,谁知道你是忍者?你们脑门上写着‘忍者’二字呢?” “??” 25号瞠目结舌,这也行? “从现在起,在离开俄国之前,你们全都不要再穿忍者服了,被人问起,打死也不承认自己是忍者,权当自己是卧底,另外,将军说你们没有合法入境,那简单,这里离边境也不远,你们回边境重新办理入境手续,你们以旅游、探亲、工作签证进入俄国,谁能管得着?越是大人物,越是得讲究师出有名,否则相比于其他大人物就跌份了。”江禅机解释道,“当然,这得经过你们宗主或者11号的同意,不过我觉得,事急从权,变通一下没什么不好的,暂时隐瞒自己的忍者身份也不会少块肉,尽快找到22号才是当务之急,你觉得呢?或者谁有更好的办法?” 大家听得哭笑不得,江禅机这个提议无疑是耍小聪明,钻了将军言语间的漏洞,不过大人物一般都是一言九鼎,这种当众说出来的话,即使被钻了漏洞,多半也是将错就错,不去追究,更何况这个提议确实有可行性,忍者们的真实面貌很少暴露在外人面前,平时都是戴着面罩,如果把忍者服一脱,谁又能知道她们是忍者,毕竟她们又没有随身携带忍者证之类的东西。 不过,有利就有弊,忍者们已经习惯了穿着忍者服来战斗和行动,就像是她们的第二层皮肤,哪怕她们的能力不依赖于忍者服,但习惯的力量是可怕的,一旦让她们突然脱掉忍者服战斗和行动,肯定会浑身别扭,但没别的办法。 “这个我作不了主,我得跟11号汇报,11号可能还要向宗主大人或者2号请示。”25号犹豫道,不过她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否则她真不知道怎么跟11号开口承认自己的错误。 “嗯,那就跟11号联系吧,顺便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她。咱们其他没事的做饭吃饭吧,我都饿了,暂时应该不会有其他不速之客打扰。”他揉着肚子说道,看到厂房废墟间有一颗完好的苹果,捡起来胡乱抹掉灰尘就开始啃。 他们本来是打算在外面吃完午饭再回来的,出了事之后耽误到现在,饭点都过了,谁也没心情再去下饭馆,好在方便食品准备齐全,甚至有自热火锅,不用担心吃得不好。 冰天雪地寒风呼啸,连挡风的厂房都塌了,大家只能将车辆围成一个圈,在中间聚在一场吃火锅和泡面。 阿拉贝拉新奇地摆弄着自热火锅,25号在给11号打电话,蕾拉在跟路易莎小声嘀咕,大概蕾拉又打了退堂鼓,发现这次北方之行实在是波诡云谲又险象环生,想劝路易莎一起开溜,但路易莎坚决不同意,奥罗拉看不惯表妹的小动作,结果表姐妹俩又开始吵起来。 “凯瑟琳,我有一个宗教方面的问题想请教,但不知会不会……冒犯,如有冒犯还请见谅。”他对已经重新恢复独立个体的凯瑟琳搭话道。 “什么问题?不用担心冒犯,你不是教内人士,即使言语有失也谈不上冒犯。”凯瑟琳点头。 “这个……”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你看,咱们不是在追踪被恶魔附身的22号么,抛开昔拉到底算不算恶魔不谈,我想问的是另一个关于恶魔的问题。” “我听说院牧长说,恶魔是无法被彻底消灭的,那么……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有一个恶魔被囚禁在某处,它知道一些很重要的秘密,祈求你把它放出来,如果你想知道这些秘密,你就得释放它,但你不知道把它放出来之后,它会不会告诉你这些秘密,又会不会一走了之,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办?”江禅机问道,“我是不是没有表达清楚?” 凯瑟琳皱眉沉吟片刻,说道:“是说,恶魔想用秘密来换取自由?” “对,你这句话总结得很精辟,就是这个意思。” “恕我直言,如果是我的话,根本不用考虑,这相当于跟恶魔做交易,非常危险,是大忌中的大忌。”她摇头道。 “但如果它知道的秘密很重要呢?”他追问。 “多么重要的秘密也不应该……” “比如说,是能让阿拉贝拉见到光明的秘密?” 凯瑟琳顿时语塞。 果然,大道理谁都会说,而且说得很好听,一旦切身落到自己的头上,情况就不一样了,毕竟是真有一头牛。 凯瑟琳前段时间和拓真做的交易,跟与魔鬼做交易比起来,又能好得到哪去?现在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当时疯了,肯定是鬼迷心窍了,说不定从那时起就被恶魔附身了,否则怎么解释自己抛弃了名誉与信仰而不顾一切地孤注一掷? 她苦笑着叹了口气,“我明白了,但是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就当作没听见,我也从来不曾说过。” 江禅机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 凯瑟琳仔细想了想,推敲道:“按你说的那种情况,想得到恶魔的秘密,又担心把恶魔放出来之后它翻脸不认账……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在释放它之前,尝试跟它签订契约。恶魔虽然满口谎言且凶残成性,但意外的很遵守契约,只要契约成立,它们就不能撕毁契约,直到双方完成了允诺。” 第713章 血 以凯瑟琳作为修女的身份,她属实不应该跟任何人谈论这种与魔鬼做交易的事,别说谈了,哪怕光是想一想,就值得在耶稣像面前忏悔三天三夜,这是禁忌中的禁忌,若不是江禅机用阿拉贝拉的事作为例子,凯瑟琳肯定是打死也不会开口,不过经历了那件事之后,她认识到这世界上有极少数的一些事情,是值得抛弃一切去做的。 尽管如此,她还是忧心忡忡地提醒道:“跟魔鬼订立契约这种事只存在于神话传说里,在可知的现实世界中,没听说过有谁与魔鬼订立契约,当然即使真有人这么做了肯定也会守口如瓶就是了,因此没人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依我看,只要有任何其他选择,就不值得冒这个险。” 她以为江禅机是在考虑找到22号之后的事,要如何对付附身于22号的昔拉,但江禅机正在琢磨的是被囚禁于由氢原子蚀刻而成的门格海绵里的撒旦本蛋。 他把那个外形类似于黑色小方块的门格海绵装在一个特别小的小盒子里戴在身上,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虽然理论上门格海绵无法从内部破坏,但从外部破坏很容易,只要一捏就碎了,轻得几乎没有重量,毕竟它的理论重量只有一个氢原子加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灵体,他经常担心在战斗中或者行动中不小心把小盒子压坏了、压碎了,导致门格海绵受损,令撒旦逃出来,但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带在身上就更担心了。 这个世界上,安全的地方有很多,但绝对安全的地方几乎一个没有,谁敢说把小盒子放在哪里就能保得万世无忧?哪怕是瑞士银行的保险柜里,也未必是百分百安全。 别说万世无忧了,能保几十年绝对安全的地方都找不到。 可能是他多虑,但这么重要且烫手的东西既然在他手里,他总得负起这份责任,他不仅要考虑现在的安全,也不能说“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保住几十年安全就得了,几十年后自己老了死了就爱咋咋地,更何况光是这几十年的安全都未必能保得住,往最坏的情况设想,这次北方之行他都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现在他们能治住撒旦,有凯瑟琳的圣剑,有粒子加速器,有光之天使,但以后的事不好说,所以他觉得堵不如疏,与其让其成为一个不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在人们没有准备的时候引爆了,还不如趁现在有办法补救,试着拆除引信,这当然也是个很危险的行为,但绝对的安全本来就不存在,豁出去赌一把,看能不能问出撒旦知道的秘密。 但是契约这个东西要怎么签订?具体条款怎么写?他毫无头绪,凯瑟琳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据她说,契约只要口头签订就对魔鬼有奇妙的约束力,作为契约一方的人类从此可以获得魔鬼的帮助,但肯定要付出相应的巨大代价,因为魔鬼不是**,不会免费给你帮忙。 “除了圣剑之外,还有什么能够克制恶魔?”他又问。 “理论上说,宗教圣物、法器、受过祝福的圣水、十字架,这些都对魔鬼有效,不过效力就因魔而异了,喽啰级的恶魔应该没问题,但如果是顶级的恶魔……这就不好说了,虽然有效是肯定有效,但效果肯定不尽如人意。”凯瑟琳说道,“十字架和圣水是最常见、最容易得到的,但最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效果最差,上次我被……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我胸前明明佩戴着十字架,恶魔依然成功地附身,甚至把十字架熔毁了。” 江禅机犯愁,“这么说,圣物和法器也许才有用?” “话虽如此,圣物和法器可遇而不可求,最顶级的圣物必然是盛过耶稣宝血的圣杯、耶稣的裹尸布和沾过耶稣宝血的长矛,这些圣物得其一,克制恶魔不成问题,但这些传说里的圣物去哪里找?”凯瑟琳摇头,“好在神赐给咱们圣剑制敌,威力不亚于任何圣物。” 江禅机仔细一琢磨,“就是说,凡是沾有耶稣鲜血的东西,就都成了圣物?换言之,那些东西本身只是凡物,因为沾染了耶稣之血,所以逼格就上来了?” “可以这么认为,耶稣宝血会令一切恶魔颤栗,但……”凯瑟琳耸肩,如果说圣物也许还能瞎猫碰死耗子,耶稣宝血根本是没影的事。 “我随便一说啊……院牧长的血,会不会也有差不多的效果?在我看来,院牧长已经算是耶稣以下第一人了。”江禅机一边拍马屁,一边窥视着凯瑟琳的脸色,怕她因为这句话而动怒。 凯瑟琳失笑,“这个……大概没用吧,并非对院牧长大人不敬,但要说可能只有被教廷封圣的圣人之血,也许在理论上才可能有一些效果,可以令恶魔退避,而院牧长大人并没有被封圣,当然我相信若干年后,当院牧长大人的灵魂归于天国,与主同在,那时教廷也许会追封她为圣人,但活着的人没有被封圣的先例……” 江禅机明白了她的意思,圣人死后才会被封圣,又从哪去找他们的血? 不过江禅机的问题启发了凯瑟琳的思路,她说道:“不过,真要说的话,如果咱们能找到弥赛亚,他或者她的血肯定对恶魔有效,即使比不上耶稣宝血,至少比圣人之血要强得多,而且这并非可望而不可及的事,院牧长大人此时还在红叶学院周围寻找线索呢,上帝会保佑我们找到弥赛亚的。” 弥赛亚之血?江禅机心说早知道这样,应该找嫌疑最大的优奈、15号、于娜她们各自要点儿血来,不知道现在打电话让她们发快递行不行,快递公司应该不收吧? 凯瑟琳的灵感一再触发,又想到另一件事,高兴地说道:“如果真能找到弥赛亚,他或她的血除了克制恶魔之外,说不定还有另一个妙用,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江禅机摇头。 “她。”凯瑟琳指向忠实地坐在高处放哨的拉斐,“耶稣宝血可以净化人的心灵,弥赛亚之血也许有类似的效果,我不敢肯定,但找到弥赛亚之后,至少值得一试。” 江禅机是不信弥赛亚之类的预言,就如他不信已经破产的摩利支天菩萨的预言,不过他承认,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比人和狗之间的差别还要大,即使耶稣之血能够克制恶魔,也许是因为血型特殊或者血液里含有某种特殊化学物质或者微量元素啥的,未必纯粹是玄学,比如优奈的能力,理论上可以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个人的基因,令其血液里含有特殊成分也有可能,或者院牧长的愿力令传说中的弥赛亚走入了现实,毕竟无名禅院里的老和尚跟院牧长没法比,在超凡的力量面前,无法断言说什么就一定不可能。 黑猫白猫好猫的道理大家都懂,不看广告看疗效,如果弥赛亚之血真能帮拉斐慢慢恢复神智,不论本质上是什么原因都无所谓,也不重要。 跟凯瑟琳交流了一会儿,江禅机还是毫无头绪,只听了一肚子关于宗教方面的奇闻逸事,25号那边还在低声下气地打电话,听语气是挨了11号一顿责骂,原因是疏忽怠惰,而11号将这件事汇报给2号时,同样免不了要挨一顿骂,原因是驭下无方,等2号将这事报告给宗主时,多半还要自责一顿。 骂归骂,事情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谁也想不出比江禅机的提议更好的办法,忍者学院倒不是怕了俄国人,但现在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人家掌握着主动权,真要全面对抗的话,还找不找22号了?更何况……值得吗? 22号叛逃了,很可能被附身了,不止一个超凡者死在她手里,这些都是事实,可迄今为止,她没有杀过一名忍者,以她的能力,如果想这么做的话,应该并不困难,可她没有这么做,也许是忍者们一厢情愿的想法,但也许22号还保留着一线残存的意识,不愿意将屠刀伸向昔日的同僚。 因此,忍者们挺委屈的,在她们看来,明明22号没有对同僚下手,她们深入险境是为了找到22号,客观上也是为了救俄国境内的超凡者,但俄国人非但不领情,还要将她们逐出国境,这岂不是狗咬吕洞宾?22号被附身是谁的错?肯定不是她自己的错,也不是忍者们的错,所以她们并不是为了补救什么,既然如此,如果俄国人执意不识抬举,那她们打道回府好了,管你们的死活?大不了只当22号已经牺牲在战场上——这样的气话也就是想想罢了。 说到最后,25号终于痛苦地挂断了电话,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到车里开始脱忍者服,看来俄国境内的忍者们从此也只能以个人身份行动了,她们还得给自己起个化名,对外不能再以序号相称。 第714章 折磨 按理说,既然继续待在海参崴已经毫无意义,那么可以提早出发与11号她们会合,但考虑到尽管花岗岩少校离开了,并不意味着他们是完全自由的,因为很可能有人在暗中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他们参与杀害加莫娃上尉的证据,就会立刻出现将他们抓捕,若他们反抗甚至可能直接击毙。 米雪一直在空中巡逻,方圆数公里之内在地面和空中移动的物体都逃不过她的“视线”,但奥罗拉提醒他们,所谓的监视者不一定是人类,也可能是远在几百公里高度,运行在近地轨道或者同步轨道上的间谍卫星——要知道,对手可是来自战略火箭部队的将军,人家绝对有权力调动间谍卫星来监视他们。 米雪没有试过到底能飞多高,能否飞出大气层直抵近地轨道甚至是远地轨道,但即使她能飞那么高也没有意义,他们不知道哪颗卫星是间谍卫星,哪颗卫星是民用或者商业卫星,总不能无差别搞破坏吧,那不成了恐怖分子?地球轨道上的卫星数量太多了,从一两百公里近地轨道到三万六千公里的静止轨道,在这个厚厚的“球壳”内部分布着不计其数的卫星,累死米雪也搞不过来。 不过,卫星监视有一个盲点,就是当夜晚降临的时候,依赖光学来监视的间谍卫星就都成了瞎子,尽管有少数卫星可以监测红外线热量,但那种卫星一般都是监视敌国发射导弹用的,导弹或者火箭喷射口的高热能令卫星第一时间发现,但用来监视地面车辆的话,就没那么灵敏了,毕竟车辆引擎盖的温度才多高?隔着至少几百公里的距离想发现一个还称不上烫手的东西,这要求也太高了。 听了家里有卫星的奥罗拉的这番解释,他们决定今天白天剩下的时间养精蓄锐,能睡着就小睡一会儿,等到夜幕降临再开夜车出发去跟11号她们会合,不过之前可以稍作准备,在车辆引擎盖和车顶盖上一层布,布上再堆一层雪,奥罗拉会负责保证雪不会被车辆的温度融化,这样即使红外卫星都找不到他们。 有米雪负责警戒,大家可以安心休息,把座椅放倒之后在车里睡觉,车辆不够,罗恩自愿带着两条狗睡帐篷。 江禅机和拉斐睡另一个帐篷,拉斐刚才消耗了很多能量来修复身体,此时需要大量补充血液,这事只能由他来做比较保险。 进入帐篷之后,他拿出血袋通过吸管插入拉斐的金属面罩里,只有在她贪婪地吮吸凝胶状的血液制品时,她的脸颊才会浮现一抹不太正常的红晕。 吸完一袋又一袋,江禅机一边给她喂食,一边思考之前与凯瑟琳的谈话,他听到外面安静下来,女生们可能陆续开始小憩,连罗恩的狗都不叫了。 隔着帐篷,也不用担心米雪会看到他在做什么,而拉斐看到也不会说出去。 他在心里呼唤尤绮丝,“你对恶魔这种存在有什么看法?它们到底是本来就存在的,还是被院牧长从空想中带到现实里,跟米雪一样?” “资料不足,暂时无法得出结论。”尤绮丝漠无感情地回答。 “那么抛开你的逻辑电路,你觉得是什么情况?”他又问。 “我没有逻辑电路这种原始的东西。”她的声音中仿佛带了一丝怒意。 “好吧好吧,别生气,凯瑟琳之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我打算想办法把门格海绵里的撒旦放出来,这么一直把它带在身上也不稳妥,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我建议不要这么做,无法预料它出来之后的行动。”她说道,不过她大概也知道他已经做了决定。 “所以我向你请教一个稳妥万全的对策啊,你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它给杀了吧?有什么办法能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把它放出来么?”他厚着脸皮坚持道,以自己的安全作为要挟,“我想跟它谈判,它在门格海绵里没办法沟通,是不是只能先放出?但如果把它放出来,谈判却没谈成……有没有什么补救措施?” 网络上流行的那种禁闭挑战,挑战者单独进入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不能携带电子产品,不能携带任何显示时间的物品,不与外界接触,不能洗澡,只能携带两三件个人物品,外界不定时送进来水和食物,只要能坚持30天就能获得巨额奖金,但实际上几乎没人能坚持得了十几天就崩溃了,非但不能赢得奖金,还得倒贴报名费,只能说买的不如卖的精。 监狱里也都会有一个单独的小黑屋,就是禁闭间,哪个犯人犯了严重错误就会被单独关进小黑屋里,很多人不明白这算是什么惩罚,不就相当于一个单间吗?但实际上亲身体验一下就知道了,那比体罚更可怕,从小黑屋里出来的犯人,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了,绝对不敢再次犯错。 撒旦现在被关在门格海绵里,它的处境可以说比禁闭挑战更糟糕,因此江禅机挺好奇的,被关了这么多天之后,它是否愿意接受有条件的释放? 他的底气就在于,他认为撒旦现在差不多已经到极限了,虽然撒旦不是人类,没有肉体,但这种禁闭挑战主要就是在折磨精神,就算是恶魔也没有理由能够例外。 关禁闭的时间并非越长越好,又不是在酿酒,人类如果被关禁闭时间过长,就会彻底疯掉或者自杀,没办法再恢复了,而江禅机可不想面对一个疯掉的恶魔,所以如果打算尝试,就差不多应该动手了,否则等撒旦彻底丧失理智,那就不好玩了,比恶魔更可怕的是疯掉的恶魔。 但问题是,这一切全是都猜测,也许撒旦被关再久也不会疯,说不定它在门格海绵可以自娱自乐,它并不愿意接受一切代价来离开门格海绵,若是这样的话,江禅机想知道的是,一旦门格海绵被捍碎,还有没有什么补救措施可以限制撒旦逃跑,他需要权衡风险与收益才能做决定,不能光考虑收益而无视风险。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依然不建议你这么做,恶魔离开门格海绵之后也不会傻到再被你骗进去,你也没有能力抓住它……不过如果你坚持要这么做,可以使用你称为漂流瓶的舱体。”尤绮丝说道。 江禅机一愣,抬起左腕,“你是说这个?” 漂流瓶已经被他当作护臂戴了好久,他甚至已经把它当作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话音未落,漂流瓶自动开了一条缝,从他左臂上脱落,掉在帐篷里的防潮垫上,然后重新变回当初他看到的那个“玻璃”瓶,拉斐看到了这一幕古怪的现象,但没有反应,还在贪婪地吮吸血液制品。 “将门格海绵装进去,之后再摇晃震碎海绵,恶魔会从海绵中脱出,但它跑不出舱体……不过我要提醒你,舱体的存在意义是为了保护而非毁灭其内部事物,所以一旦它进去了,除非你把它释放到现实世界里,否则它就会一直待在舱体里。” 江禅机听懂了,尤绮丝的意思是,如果恶魔不跟他达成妥协,他不敢把它放出来,它就会待在漂流瓶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永远无法再把漂流瓶当护臂用,否则一旦开启,它就逃跑了。 “那漂流瓶里能不能通电、加高温、降低温?总之就是将待在里面的撒旦折磨得够呛?逼它不得不妥协?” “你是听不懂中文吗?”她反问。 好吧,看来这是一个傻问题,作为末世火种的漂流瓶正是为了隔绝这些对生命有害的恶劣环境而存在的,怎么可能反过来?再说就算是电流、火焰、极寒恐怕也伤害不到作为灵体的撒旦……话说,江禅机觉得尤绮丝的讽刺功力真的是见长。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尤绮丝话风一转,补充道:“不过,如果那个凯瑟琳没有说错,倒是有其他方法可以实现你的要求。” “靠!你都学会卖关子了?”江禅机转忧为喜,“快告诉我是什么方法?” “很简单,往里面灌一些你的血进去。” “啥?灌我的血?”江禅机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他根本不是通过声音和语言在跟尤绮丝交流,不存在听错的可能性。 “你是不是哪里误会了?我又不是被封为了圣人,我的血怎么可能对撒旦有效?”他纳闷道。 尤绮丝像是没有兴趣再回答了,闭上眼睛淡淡说了一句:“也许值得一试。” 江禅机知道尤绮丝不会无的放矢,特别是这种会伤害他身体的事情,虽说怎么想都太离谱,但既然有她这句话,应该值得赌一下。 他再次打量漂流瓶,这瓶子说小也不小啊,想让里面的恶魔无处可逃,最好是将瓶子灌满,但……这得多少血啊,这么多血得吃多少东西才能补回来? 他想了想,假设血液有效,那么跟血液系出同源的东西应该也有效吧? 正好他憋了一泡尿,血不够,尿来凑,最近上火,尿黄,给撒旦灌点儿黄金圣水进去。 第715章 条件 江禅机心里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好几个方面的原因都不允许他无限期将撒旦囚禁在门格海绵里,所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试试了,反正即使最糟糕的结果出现,撒旦逃到现实世界里,现在起码还有凯瑟琳和米雪在旁边,总比在所有人都没准备的时候让它逃掉要好。 说干就干,他估摸着拉斐吃得差不多了,就让她躺下休息——没办法,她吃起来就没完没了,似乎永远保持着对血液的饥渴,他都担心把她撑死,一个吸血鬼如果没有被杀死而是被撑死,那也挺搞笑的。 见她躺下还睁着眼睛,他又用手把她的眼皮合上。 他取出小盒子里的门格海绵,投入漂流瓶里,又用拉斐的箭头将自己的手指戳破,往瓶子里挤血。 然而,血液流出的速度太慢,真的是在一滴一滴往外挤,把他的耐心都磨没了,只得一狠心将伤口扩大,终于能算是“流血”了。 终究只是手指上的小伤口,过了一会儿就开始自行凝结止血,而漂流瓶里只有大概一两指深的血液,已经染成红色的门格海绵由于实在很轻,它充满无数个孔洞,不过正因为如此,它吸收血液的速度并不快,浮在血面之上,而且理论上它永远不会被血液填充满每个孔洞,大部分孔洞的尺寸小于血液里的细胞甚至是水分子的直径。 接下来……他是不打算继续放血了,拿着瓶子心惊胆战地开始**,生怕有人听到哗啦的声音。 不一会儿,瓶子差不多满了,留了一部分空气,不然摇晃起来没有力度,晃不碎门格海绵。 他盖上瓶盖,瓶子里的棕色混合液体泛着泡沫,看着……还行,只是下次用的时候得洗干净。 想了想没有其他遗漏之处,再说尤绮丝在这个过程中也没有干涉,他双手握瓶猛力摇晃。 他怕一下晃不碎门格海绵,打算多摇几下,就听到一个苍老而愤怒的声音传出来:“蠢货!你在干什么!” 这个声音很大,他吓了一跳,因为按这音量别说灵力灵敏的阿拉贝拉,所有人恐怕全都被惊醒了。 正当他懊悔没提前想到这点时,却发现周围没什么动静,帐篷外没有他以为会产生的骚动,就连身边的拉斐也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难道这声音是经过漂流瓶中转之后再传给我的?想来也是,漂流瓶连其他物质都能隔绝,没有理由不能隔绝声音,撒旦在瓶子里喊得再大声,也不应该能直接传到外面才对。 想到这里他就放心了,隔着瓶子望向里面,只见门格海绵已经不见了,彻底消失了,大概是因为它作为一个氢原子,被从外部破坏之后就直接解体了,而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碎成两半。 有一个黑色的阴影正在棕色的混合液体里剧烈翻腾,仅能模糊地看到它似乎有一对黑色的双翼和黑色的双角,并不是液体的影响而导致模糊,它本来就是一团模糊,只有模糊的轮廓。 按理说,普通的液体应该影响不到作为灵体的恶魔,但这个阴影像是很痛苦似的,在瓶子里到处冲撞,想要逃出来,不过他不确定它是因为血液而痛苦还是因为尿液……让他想起小时候用尿滋蚂蚁和甲虫的情景。 “你好!能听见我说话吗?”他没有发声,而是在心里默想。 “蠢货!你的声音就算是化成灰烬我也听得出!快放我出去!” “听到你这么有精神,我就放心了。” 看来恶魔的意志确实比人类强得多,被关了这么久的禁闭还没疯掉。 “其实,今天我就是来跟你商量一下关于放你出去这件事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商量?你这种蠢货也配和我商量?”撒旦咆哮道,“如果你再不把我放出去,我就……” “你就怎样?” “我就把你碎尸万段!” 江禅机叹了口气,这撒旦不知道是不是电影看多了,净说这种没意义的屁话。 “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你要是真有这种本事,还会等到现在?不如先考虑一下你在里面,我在外面,你怎么把我碎尸万段的问题,靠意念吗?” 撒旦无言以对,只能更激烈地冲撞瓶子,但这种程度的撞击连蚍蜉撼树都说不上。 “对了,我想问一下,你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儿么?现在的感觉怎么样?如果你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也许可以考虑放你出来,但你吼来吼去是没用的,你吼的声音再大我也不在乎,我可以等到你不想吼了为止,我有这个耐心,你有么?” 江禅机又问道,他很好奇撒旦泡在混合液体里的感受,是仅仅觉得恶心还是痛苦。 撒旦停止了冲撞,它的身形一停下来,江禅机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它那团模糊的身影泡在混合液体里,液体像是对它有腐蚀作用,令它的身影变得残缺不全,但转瞬之间又恢复,这样反反复复的一直重复,就像是把人杀了再复活,复活之后又杀一遍似的。 “……这是……圣杯?你把我关在圣杯里了?”撒旦声音嘶哑,“你有圣剑在手,再找到圣杯并不令我意外,但……你怎么可能有耶稣之血?” “不是圣杯,圣杯如果真的存在,也不配跟这个东西比,另外也不是耶稣之血,其实是我的血,加了一点儿佐料。” 虽然撒旦没有直说,但显然混合液体令它很不舒服,否则它完全可以拒绝开口,因为如果液体没有令它痛苦,那么待在漂流瓶里肯定比待在门格海绵里舒服,这里起码可以跟外界交流,起码可以看到外面。 “怎么不说话了?”他发现它沉默了。 “果然我没有猜错……”它像是在自言自语,“真见鬼!” “不,你大错特错了好吧?我刚才已经说了,不是圣杯也不是耶稣之血……算了,这些不重要,咱们说正事吧,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永远待在里面,这个瓶子无比坚固,无法破坏,除了我之外绝没有任何人能把你放出来;二是如果你愿意乖乖合作,我可以有条件地放你出来。” 说完,他观察它的反应,如果它选择第一项就糟糕了。 他特意使用了会令它不快、带有轻蔑性的言辞,以恶魔的傲慢,如果不是待在里面极为痛苦,痛苦到无法忍受,它应该会勃然大怒才对,恶魔也是要面子的。 “……什么条件?” 他好像听见它咬碎钢牙的咯吱声。 “跟我签订契约,从此为我服务。”他漫天要价。 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 “哈哈哈哈!”它狂笑道,“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你……你!你居然要跟我签订契约?你知不知道我是地狱之主、恶魔之王?而你……哈哈哈哈!” 恶魔像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好笑,笑得连它的身影都变成更模糊了。 江禅机等它的笑声渐小,才说道:“我知道啊,所以我觉得一直把你关在里面有些屈才,本着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的原则,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 “那你知不知道,签订契约是要有代价的,你可以给我什么?” “我可以给你自由,虽然是有限的自由,但总比待在里面好。” “不够!远远不够!” 它的回答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讨价还价嘛,听听它的要求也好。 “那你想要什么?先说好,要钱我是没有的。” 它恶狠狠地吼道:“我要你的灵魂!” “我的灵魂?你是认真的?”江禅机一愣,这个要求还真没想到。 “对!” “嘶……”他吸了口凉气,“俗话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看来你很识货嘛。” “别跟我耍嘴皮子!想跟我签订契约,就献上你的灵魂!” “怎么献上我的灵魂?是说要杀了我?那就免谈了。”他摇头,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答应这种条件。 “不,只要你答应,那么在你死后,你的灵魂就不会升入天国,而是落在我的手中!” 如果恶魔是要钱、要命,都没得商量,但如果只是在他死后要他的灵魂,这个听起来不痛不痒的条件似乎可以考虑,反正人已经死了,有没有灵魂都是个问题,就算给它又有何妨? 他心动了,不过还是谨慎地追问道:“我得先问一句,如果我答应这个条件,然后把你放出来之后,你把我杀了,然后我的灵魂还是归你?那我岂不亏大了?” “对,没想到你这个蠢货还能考虑到这一层……要是你想避免这种情况,你可以使用一个愿望让我不杀你,但我要提醒你,签订契约之后,我只能满足你三个愿望,三个愿望都实现之后,我就不会再被契约所束缚,你无法再要求我做任何事。” “三个愿望?” 这个凯瑟琳可没有提到过,不过想永久奴役恶魔本来就是天方夜谭。 第716章 愿望 如果撒旦不打折扣地答应江禅机的要求,仅仅用灵魂来交换就可以无限驱使它,那江禅机心里还得对契约的有效性打个嘀咕,因为怎么看都是撒旦为了谋求脱身而胡乱答应,但它提出三个愿望的限制,这倒算是一个好消息,但也不能排除它预判了他的预判的可能性……不过如果这么考虑就没完没了,陷入死循环。 “三个愿望太少了点儿,五个吧。”他试探道。 “……” 撒旦这辈子大概还没听说过对契约条件讨价还价的,一般人光是面对它就吓得拉了裤子,“你这个蠢货,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知道啊,你又想强调你的身份对吧?不过我提醒你,你现在最重要的身份是阶下囚,我不把你放出来,对我也没什么损失,但你愿意一直泡在里面么?”他虚张声势,实际上他最不愿发生这种情况,直接就废掉了漂流瓶。 “难道你不想找到你的父母?难道你要一直看着他们受煎熬?” 撒旦会打父母牌,早在江禅机的料想之中,这算是它为数不多的底牌之一。 “说得好像你在在乎他们似的……他们啊,虽然这话由身为人子的我来说不太合适,但他们受受苦也是应该的,不论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而借钱,姑且不论后期的高息借债,前面他们借的钱都是亲戚朋友的血汗钱,人家等着结婚买房的钱被他们借走,现在受多少苦也没办法补偿人家……再说,即使没有你,我也会凭自己的力量找到他们,但你没有我,能出得来吗?” 反正关键性的优势是在江禅机这边,他越是强硬,就显得越有底气,哪怕他的底气其实没那么足,但谈判就是如此,不能让对手看到自己的底牌。 “你看,三个愿望实在太少了,我还得浪费一个让你不能找机会杀我,难道你堂堂恶魔之王的自由只值两个愿望?这也太轻贱你自己了吧?” 隔着瓶子,他都能感受到它的愤怒和痛苦。 “最多四个!这已经是破例了!”它高声咆哮。 “啧,四个……也行吧,算是各让一步,不过签订契约要怎么个手续?”他也没逼它太过,万一它真的宁愿在瓶里受折磨也不妥协,那就惨了。 “用你的血,不过已经有了,现在需要你确认——你愿意用灵魂为代价来与我签订契约,直到我为你实现四个愿望,之后我就能彻底恢复自由?” 江禅机犹豫了一下,“再问一下,如果你不能杀我,那即使我答应了,你岂不要等到我老死之后才能得到我的灵魂?” “嘿嘿!区区百年而已,我等得起!再说世事无常,你未必能安然老死!”撒旦阴森地说道。 也是,人类的寿命长度在灵体面前不值一提。 他把心一横,点头道:“好,我确认契约有效。” “契约成立!” 说来奇怪,他和撒旦各自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仿佛感觉到冥冥之中自己与漂流瓶里的黑影产生了某种联系,用浪漫的说法大概是命运的丝线,即使他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撒旦的存在。 不仅如此,如果说之前他听到撒旦在漂流瓶里说话是通过漂流瓶的中转,那么现在他和它就是直接通过心灵来沟通,这有些类似于付苏的能力,但只限于他和它之间。 “现在你可以把我放出来了吧?还要我等多久?”它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先不急,为了防止你出来之后就马上翻脸,我先许第一个愿望——你不得在我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擅自伤害任何一个人。”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我只能同意不杀你!”它气急败坏。 “你可没说愿望还有限制条件,如果你早说的话,没准儿我还不同意呢,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不?你以为我傻吗?我许愿让你不能杀我,但你可以去杀我的朋友、杀我的亲人,甚至去滥杀无辜,而这些全都是把你释放出来的我的责任,再逼我浪费其他愿望来保护他们……你是不是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他一直在提醒自己,恶魔狡诈如狐且满嘴谎言,不能给它任何可趁之机,否则自己一定会懊悔莫及,当它诱导他说可以许一个愿望保护自己不被它杀害时,他就想到它绝没有这么好心,它不杀他,但可以杀其他人。 他一语道破它的心思,令它咆哮如雷,但也只是无能狂怒罢了,反正它还在瓶子里,他正好借这个机会验证一下它到底能不能单方面毁约。 最后它还是妥协了,“好吧,我答应你这个愿望,但我奉劝你别耍其他小聪明,你要是许什么‘将愿望数量增加到99’之类的愿望,别指望我会为你实现,愚弄我的后果是很恐怖的!现在可以把我放出来了吧!” 江禅机看了看拉斐,她还在闭眼躺着,体温比常人高的她,呼吸也比常人深且频繁,她需要消耗大量氧气。 他将瓶子揣在兜里,悄悄离开帐篷,抬头找了找米雪的位置,然后溜到稍远处一垛断墙的后面,即使米雪“看到”他离开帐篷,也只会当他去方便。 “我先提醒你,光之天使就在咱们头顶,你出来时最好低调一些,虽然她并不属于‘人’的范畴,但我不认为现在的你能打得过她,如果被她看到你,你恐怕就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了……” “少废话!快把我放出来!” 他打开瓶盖,将里面的液体倾倒而出,味道实在不太好闻,用脚拨来浮土和积雪将液体掩埋。 撒旦在他打开瓶盖的瞬间就钻出来了,但它似乎确实忌惮米雪的存在,而且它的实力被加速器严重削弱,大部分力量回到了米雪身上,所以它的体型也是缩水严重,也就跟四五岁的小孩子差不多,浑身包裹着黑焰,不过相比于之前,黑色之中好像多了一抹淡淡的红色,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泡在液体里导致的。 “你这个混蛋……到底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撒旦发现他从瓶子里倒出来的液体颜色不太对,而且还夹杂着诡异的泡沫。 “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真的。”他诚恳地奉劝道,“我怕你承受不住。” 撒旦浑身的黑焰暴涨,似是愤怒已极,而江禅机全神戒备,生怕它暴怒之下出手,这当然也是他有意在激怒它,看看契约是否真的有效。 “等我得到你的灵魂,我一定让你后悔曾经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听到它撂狠话,江禅机反而放心了,还是那句话,咬人的狗不叫。 “行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 正在这时,车辆那边突然传来了动静,有人下车了,他听到开关车门的声音,还听到有脚步声急匆匆往他的帐篷奔来。 他探头望去,只见凯瑟琳一脸紧张,手持十字剑正在拍打他的帐篷,低声问道:“婵姬,你醒着么?圣剑突然有反应……” 正如她所说,十字剑红光吞吐,似乎是感应到了恶魔的存在。 糟糕,百密一疏,忘了这事了。 “你暂时先回里面去,否则被她发现,你就要吃大苦头了!等机会合适我再把你放出来。”他赶紧对撒旦说道,指着漂流瓶让它先进去避避风头。 撒旦极不情愿,但他说的是事实,凯瑟琳和光之天使可不会跟它讲废话,而且现在瓶子里空了,进去躲着倒也没什么,于是它化为一股黑烟钻回了漂流瓶,他立刻将瓶盖盖好。 就在瓶盖盖好的瞬间,十字剑的红光也随之消失。 “我在方便,有什么事么?”他从断墙后面走出来。 “呃……”凯瑟琳低头看着恢复原状的十字剑,疑惑地说道:“刚才圣剑突然像是发现恶魔似的有了反应,但现在又……又好像没事了,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可能是它感应到附身于22号身上的恶魔了?”他胡扯道。 “隔着这么远?”凯瑟琳半信半疑。 “谁知道呢,恶魔和恶魔也不一样,兴许圣剑对昔拉的反应比较灵敏呢?或者也可能是反应过于灵敏了。” “也许吧……”凯瑟琳也找不到其他解释了,虽然她也在一定程度上认同帕辛科娃将军说的,昔拉未必能归入恶魔之列的说法,但她不会质疑圣剑的判断。 “可能你是对的,这次圣剑的反应跟上次不太一样,没上次那么激烈,甚至好像有些疑惑。”她说,“这只是我的感觉。” 江禅机另有其他想法,圣剑这次反应不激烈,原因可能是撒旦的实力变弱,也可能是它黑焰之中多出来的那抹淡红,他的血气掩盖了一部分它的气息,所以令圣剑变得不那么坚决?或者说,圣剑也不确定自己感知到的是不是恶魔? 他摸了摸兜里的漂流瓶,暂时这样也好,只要撒旦畏惧于圣剑和米雪,它还是只能躲在漂流瓶里避风头,给他一段适应和过渡的时间,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利用剩下的三个愿望。 第717章 冒牌货 凯瑟琳万万没想到,恶魔其实就在自己身边,直接距离不到一米的样子,如果她知道了,很难想象她会是什么表情,江禅机跟她对话时也心虚得很,不时瞄一眼她手里的圣剑,生怕它又泛起红光。 等凯瑟琳返回车里继续休息,江禅机也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现在我要说出我的第二个愿望了。”他在心里对撒旦说道。 “这么快就决定好了第二个愿望?让我猜猜,是不是告诉你父母的位置?”兴许是漂流瓶里的血液被倒掉了,恶魔的语气明显轻松了很多,不用再受血液的折磨。 “你以为我会那么简单的使用第二个愿望?你也许会告诉他们现在的位置,但等我到那里,他们已经未必在那里了,再说你的话也未必是真的……所以,我的第二个愿望是——协助我找到我的父母。” “滑头的臭虫!我不喜欢这么模糊的愿望!”撒旦发牢骚道。 “你喜不喜欢和我无关,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好吧,我答应。” “行,那说吧,你打算怎么协助我?” “你不想问问你父母目前的状况?难道你不想他们?” “不想,我信不过你,你也不用想蛊惑我或者动摇我,我不在乎你说什么,只在乎你做什么,多余的废话不用说。”他断然拒绝。 他不相信撒旦有什么好心,它凭什么主动提供他父母的状况,肯定是为了让他着急、让他方寸大乱,但它说的不一定真的,它这么说只是想达到它的目的,它虽然不能亲自动手杀他,但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来威胁他的生命,比如在他心神不定的时候诱惑他单独前往极为危险的地方送死,这样它就可以赖掉剩下的愿望而将他的灵魂得到。 撒旦没想到他这么坚决,令它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完全派不上用场,又不能动手又不能花言巧语,这令它束手束脚,深感棘手。 “你的父母正在你们人类称之为勘察加半岛的某处,所以如果你想尽快找到他们,最好不要再浪费时间,现在就出发。”它说道,“我会给你指路的,跟着这些女生们行动只会浪费时间!” “你想让我跟她们分开?时机到了,我会跟她们分开的,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们也是在向北走,所以我们没必要分开,其他人不好说,但我和两位修女都要前往勘察加半岛……对了,你知道昔拉吗?这个问题不是我的愿望,你要是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用回答,不过你既然自称为地狱之主、恶魔之王,不知道跟昔拉有没有交情?”他利用它的傲慢问道。 他不会尽信撒旦的话,但如果它足够聪明,就不会一句真话都没用,想骗人的最佳方式是七分真三分假,所以即使它的话不可信,至少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可以试着从中提炼出可能属于真话的那部分。 虽然撒旦也知道他是在旁敲侧击,但像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它不吝于展示自己的博识。 “呵呵,疯狂的昔拉,为什么要问起她?” “你不知道吗?昔拉也像你一样被召唤到了这个世界,然后附身到我朋友的身上,现在我们就在追踪她的足迹。” “什么?我被关起来的这段时间,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撒旦诧异道。 “对啊,考虑到我们很可能与昔拉狭路相逢,所以我提前问问你,你跟昔拉有没有交情,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你说是吧?如果你们有交情呢,我建议你赶紧劝她投降,否则连你都畏惧圣剑和光之天使,她若不悬崖勒马,下场恐怕会很惨……” “闭嘴!我才不怕那柄破剑!更不怕天使!只是因为我没在最佳状态而已!等我恢复到最佳状态,我会把那柄破剑连同天使一起绞碎!” “吹牛就省省吧,所以你到底跟昔拉有没有交情?”他忽略了它的大话。 撒旦略微停顿,“昔拉是个疯子,我不跟疯子打交道……等下,你刚才说你们在向北走,在跟踪昔拉?” “对,有什么问题么?” “让我想想……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跟我们的相同的目的地。” “啥?你是说她也要去勘察加半岛?”江禅机不确定这是真话还是假话,但依然很吃惊。 “正是,因为……算了,告诉你也无妨,我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在勘察加半岛上有一个女人,她要去杀了那个女人。” “不会吧?”江禅机不信,“她万里迢迢跑那么远,只为了杀一个人?你可能不了解我那位朋友的能力,但我觉得,她想杀一个特定的人,根本不用那么麻烦,你不知道她一路上已经捅出多少篓子了,她手里已经死了不止一个人,如果她只想杀某个特定的人,为什么不直接去杀?” “哼!我不知道你那位朋友的能力是什么,但无论她的能力是什么,想直接杀掉那个女人都难如登天,因为那个女人位高权重且手握重兵,寻常的超凡者连接近她都不可能,所以你那位朋友一路上制造的各种事件,在我想来不外乎是声东击西,将拱卫那个女人的兵力吸引出来,然后趁虚而入!”撒旦得意地说道。 江禅机:“??你说的那个女人,不会是帕辛科娃将军吧?” 这次轮到撒旦大惊了,“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因为……北方位高权重且手握重兵的女人,除了帕辛科娃将军之外,我想不到第二个人了……难道真的是她?” 也许北方还有其他位高权重的女人,但江禅机孤陋寡闻,他只听说过这一个人,还真被他猜对了。 他头一次希望撒旦在信口开河,因为如果它不是在胡扯,那事情就大条了。 附身于22号的昔拉想暗杀帕辛科娃将军?以忍者的身份? 这件事如果成真,不论成功还是失败,都注定会在超凡者世界里引起轩然大波,甚至会彻底破坏各大势力现有的均势与格局,北方的战士们绝不会容忍,一定会发动报复,到时候整个世界恐怕都要为之震颤了。 撒旦似乎有些后悔自己得意忘形之下吐露太多,含糊地说道:“哼,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介凡人!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关系?” 江禅机猜到了它的心理活动,恭维道:“连你堂堂的恶魔之王都知道帕辛科娃将军的名字,看来她不止是一介凡人那么简单。” 撒旦嘴硬道:“哼,她当然是一介凡人,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特殊而已……说起来,她跟昔拉那个疯子倒是有几分相似,都是高傲自大的疯子!我很乐意看到她们狗咬狗!” “她哪里特殊?是能力特殊吗?但恕我直言,再特殊能有院牧长的能力特殊?”他继续追问。 “凡人的能力再特殊,也不放在我的眼里!” 江禅机想了想,“听你这语气,你好像是见过她啊,以你地狱之主的身份,竟然屈尊纡贵去见一个凡人……” 撒旦没有接话,江禅机只能继续试着自己推测。 露西亚召唤出撒旦之后,可能使用一两个超凡者血祭给予了撒旦一部分初始力量,当然也可能没有,毕竟受害者不是随时随地都能找到的,但不论如何,撒旦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它本可以耐心等待露西亚给它找来受害者慢慢壮大它的力量,但是它没有等待,而是急不可待地离开了,因为它察觉到弥赛亚已经降世,它要趁弥赛亚觉醒之前先杀掉这个它命中注定的克星,于是它四处寻找弥赛亚…… “帕辛科娃将军,与弥赛亚有关?”这是他想出的最合理解释,否则撒旦为什么会跑到勘察加半岛且遇到了帕辛科娃将军呢? “哼,没想到你这个蠢货偶尔还有几分小聪明。”撒旦绷不住了,既然他已经猜到,而且这并不难猜,那它继续隐瞒也没什么意义了,“你猜的很接近,但不完全正确,帕辛科娃并不是与弥赛亚有关——她认为自己就是弥赛亚!” “啊?” 江禅机更是吃惊,帕辛科娃如果是弥赛亚的话,为什么撒旦没有杀她,而是又跑去了红叶学院? “所以我说她是个疯子!没有哪个精神病人会认为自己是精神病,但古往今来,总有一些自大的蠢货自封为圣人或者天子……自封为弥赛亚的,帕辛科娃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我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假货,因为真正的弥赛亚绝不会自封为弥赛亚!”撒旦的声音里充满了嘲弄与不屑。 江禅机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可是天大的秘密啊……虽然对大部分人来说没什么价值。 “昔拉是相信帕辛科娃就是弥赛亚,所以要去杀她?”他问道。 “哼,昔拉是疯,但不是蠢,我不认为她不知道帕辛科娃是个冒牌货,我从来不去揣摩疯子的想法,但她大老远跑来这种鬼地方,不是去杀帕辛科娃,难道还是想去跟帕辛科娃交朋友?”撒旦奚落道。 第718章 演戏 “将军!” “将军!” 随着帕辛科娃将军迈步进入指挥室,军官们纷纷起立敬礼。 帕辛科娃将军回礼,指示道:“继续你们的工作。” 军官们重新落座,心情由于将军的亲自到访而变得格外激动和忐忑。 帕辛科娃笔挺地站在军官们的身后,目光注视在前方的大屏幕上,在大屏幕的左右两侧,还各有一些稍小的屏幕。 大屏幕上显示的是地球的地图,也就是三维立体的地球,而旁边的小屏幕上则显示的是回传的实时视频监控画面。 大屏幕的地球上,有一处闪烁的红点,那正是这座地下导弹发射基地的位置,基地所在区域范围内共部署有10枚ss-18型洲际弹道导弹,一旦本土遭受敌国的核打击,这些导弹就会携带复仇的怒火飞向敌国的重要军事目标,将数量不等的核弹头倾泻到敌国的国土上,当然这是最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做的选择,因为一旦按下了发射按钮,也就意味着人类的末日。 小屏幕上的视频监控里,显示的就是来自各个核弹发射井里的画面,由于导弹太过庞大,无法将整体容纳进画面里,因此只能看到导弹底部附近,目前画面里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将军,时间已到,一切准备就绪,演习是否可以开始了?”一名军官走到帕辛科娃面前请示。 帕辛科娃点头。 军官拿起有线电话向全基地下达指示:“演习开始!” 随着一声令下,红色的警报灯和凄厉的警报声开始在整个基地内闪烁,包括这间指挥室里和核弹发射井里,早已在待命的士兵和军官们集中起十二分的精神,各司其职,急而不乱地忙碌起来。 大屏幕里,数十根蓝色的弧线从北美大地、太平洋和北冰洋里缓缓腾空升起,这些弧线代表的陆基和潜射导弹在几分钟内冲出大气层,绕着地球飞向各自的目标——整个俄国领土全在这些导弹的打击范围之内。 这次演习模拟的受到代号为“蓝军”的敌国不宣而战,不仅在欧洲大陆上以战斗机、武装直升机和坦克组成的立体混编部队快速向东推进,甚至还直接动用了核武器,打击目标包括“红军”的重要工业城市、军队驻地、港口城市以及导弹发射基地,这座基地也在打击目标之列,根据电脑计算,一根蓝色弧线最终会落在本基地附近,误差不超过300米,对于核弹而言,300米的误差只是10环与9环的差别而已。 在模拟设定中,恶毒的蓝军显然是蓄谋已久,不仅发动了全面武装进攻,还通过电子战和信息战的形式,对红军的通讯和网络进行了攻击和封锁,甚至正在逐步摧毁红军的侦察卫星和通讯卫星,这座基地已经与莫斯科失去了联系,与外界失去了联系,被刺聋了耳朵、割掉了舌头,很快还可能会失去视力。 侦察卫星发现蓝军的进攻意图之后,基地第一时间响起了警报,不论是正在值班的士官还是正在睡觉、吃饭、洗澡甚至是拉屎的士官全都要放下手里的活计,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属于自己的战斗值勤岗位。 帕辛科娃将军既然身在指挥室里,就同样算是参与演习的一员,她与指挥室里的军官们全都从座椅下抽出一个包裹,麻利地从包裹里取出防毒面具、连体防护服穿在身上,用时最短的军官只用了不到半分钟就穿好了,赢得了将军赞许的视线——这当然不是用来防核弹的,而是为了防护当基地受到核打击之后,电路起火燃烧所带来的毒烟和火焰。 在场者谁都很清楚,即使这座位于地下的基地,一旦受到核弹的直接命中,少说有一半以上的士官们会当场死亡,而剩下的士官们则很可能会希望自己当场死亡,防毒面具和连体服的用处其实不大,但这是标准程序,为了增加一点点的存活机率。 指挥室里响起简短而果断的话语声,这座基地不用管那些欧洲战场上的坦克和飞机,军官们只需要专注于那些正在快速逼近的导弹,他们用简短而果断地汇报着目前的情况,主要有两方面,一是蓝军导弹的预计抵达倒计时,二是ss-18导弹的发射进度,他们要争取在蓝军导弹击中基地之前将反击的怒火释放出去。 不过,这次演习的设定极为严苛,除了那枚正在落向这里的弹道导弹之外,还设定了蓝军的潜艇于北冰洋里向此地发射了数枚携带核弹头的巡航导弹,由于巡航导弹不需要先飞出大气层再打过来,而且发射地点距离较近,会先于弹道导弹击中基地。 基地的士官们已经用最娴熟的动作拼尽全力了,时间却依然不够。 左右两块倒计时显示屏,左侧的是被击中倒计时,右侧的是发射倒计时,左侧的时间流逝似乎是远远快于右侧。 ss-18是液体导弹,液体导弹的特点是射程远、威力巨大,但是发射前的准备工作繁琐且耗时长,因此往往只被部署在地下发射井里。 基地里的这10枚导弹,每一枚的年龄都比在场的所有人更大,十足的爷爷辈老旧武器,虽说核导弹这种东西不需要频繁的更新换代,但它们实在是……太老了,每一枚都严重超期服役。 要是有钱的话,谁不想把它们换成新式的固体导弹呢?如果它们是固体导弹,虽然威力有所减弱,但2000万吨级和1500万吨级能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换来的却是更短的发射准备时间,说不定能在巡航导弹命中之前将它们发射出去。 超期服役也就算了,更尴尬的是由于零件已经停产很久,为了尽量延长导弹内电子零件的寿命,平时它们是根本不通电的,只有像这样演习的时候,它们才会被小心地通电,通电一是为了尽量真实的演习,二是为了看看它们还能不能用……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10枚导弹通电之后,指挥室里代表2号导弹的灯没有变绿,这意味着2号导弹没能成功实现通电自检,换言之已经废了,只能记录在案,留待演习之后维修,但由于零件早已停产,ss-18的维修只能靠拆东墙补西墙实现,一枚导弹坏了之后,“尸体”被分解,把完好的零件当作其他导弹的维修备件,如果备件库里没有能用的备件了,那2号导弹恐怕也只能作为“遗体捐赠者”被拆解,以后这座基地里就只有9枚导弹了。 其他9枚导弹通过自检,开始加注液体燃料,这些液体燃料都有很强的腐蚀性,平时不能存放在弹身里,在发射前才临时注入,如果发射中断或者取消,再将燃料抽出弹身。 “敌军巡航导弹预计命中时间:30秒!” “导弹发射倒计时50秒!” “敌军弹道导弹预计命中时间:75秒!” 帕辛科娃将军注视着忙碌的军官们,虽然他们的表现并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可演习终究是演习,在明知是演习的情况下,他们的脸孔都过于平静、镇定。 如果这不是演习呢? 如果这不是演习,在75秒之后,这里一半人会当场死亡,另一半人会在致命辐射的痛苦中用几天的时间来慢慢体验死亡,他们在外面的家人、朋友在更早的几秒前就已经灰飞烟灭,化为宇宙的尘埃……如果是那样,他们的脸孔是否还会同样镇定?他们是否会同样平静地面对死亡? 开什么玩笑! 演习终究只是演习罢了,当决定命运的节点来临时,这些人里有几个能视死如归呢?帕辛科娃对此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因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信仰,或者只是浮于表面的信仰,如果他们发自心底地相信,他们死亡之后会升入天国,并在天国与家人团聚,那么他们就不会感到害怕了,并且可以真正勇敢地面对死亡。 “全体卧倒!”有人喊道。 在场者立刻伏地卧倒,双手抱头,模拟被携带较小当量核弹头的巡航导弹命中的场景,不过这也同样是在……演戏,而且是很敷衍的演戏,标准流程这么写了,他们就这么做了,脸上并没有被几枚较小当量核弹落在头顶而应有的恐惧,很快就重新站起来回到岗位上,像是没事人一样。 “将军!导弹已准备就绪!”一名军官高喊道,眼神里并没有敬畏或者战栗,因为这9枚导弹一旦发射出去,上百万人将直接化为飞灰,数亿人会死于核辐射,十几亿人会无家可归……他反而因为比预计时间更早地完成了发射准备工作而自豪,也许在演习后可以获得表彰。 帕辛科娃将军打开控制台上的保护罩,保护罩下面是红色的按钮。 指挥室里的军官们注视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发射导弹!” 她口中说道,并没有按下去,毕竟这只是一场演习。 但说不定有一天,她会按下去。 第719章 游戏 参加完演习之后,帕辛科娃乘坐直升机离开导弹发射基地。 随着螺旋桨的巨大轰鸣声,直升机缓缓升起,越来越广阔的地面景物纳入眼帘。 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农田与谷仓从下方掠过,光是看外表,谁也难以想象这些作为伪装的普通田园风光的地下,竟然是一座核导弹发射基地,除了极少数打开发射井盖时,这片土地与任何一处农田无异。当然这只能瞒过普通人,瞒不过实力对等的大国的谍报机构,毕竟这处基地已经落成几十年了,基地又不能移动,再精巧的伪装也终究敌不过时间。 实际上演习还没有完全结束,在最后还有遭受蓝军核打击之后,基地存活人员从紧急逃生通道撤离的部分,但这部分她就没必要参与了,因此提前离开。 经过一段时间的飞行,直升机返回第43号独立科学试验站,降落在楼顶的平台上,帕辛科娃顾不上休息,乘坐电梯来到试验站的地下部分,相比于墨守成规且呆板的演习,她更关心新兵们的状况——演习演了几十年,从未付诸过实战,天知道真的打起仗来能不能靠得住,所以她更信任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由超凡者组成的近卫兵团。 补充新鲜血液很重要,可惜近年来的少女们都不太愿意参军,也许让她们嫁给大兵她们很乐意,但让她们自己当兵就……军队里的女兵本来就少,而如果本国一个普通少女觉醒为超凡者,她可能更愿意凭借能力去花花世界看看,而不是继续待在寒冷且乏味的北国。 因此,帕辛科娃只能将视线投向国外,尤其是那些处于战乱和动荡中的东欧邻国,毕竟这些国家与俄国文化相近、语言相通,生于这些国家的超凡者少女可供选择的机会很少,更容易被招募,加入近卫兵团之后,往往也会更用功,就像招工的时候,农村出身的孩子往往比城市出身的孩子更能吃苦一样,当然也并非绝对。 如果天赋很高,或者天赋很独特,甚至尚未觉醒为超凡者的少女,帕辛科娃也乐意接纳,即使直到超龄未能觉醒也没关系,她又不差这一口饭钱,她会安排这些没有觉醒的少女进入合适的军队文职部门,让她们在另一个领域贡献力量,从此过着普通军人的生活。 她于一个个隔间之前的通道内徜徉,隔着玻璃望向里面,这一层的隔间里全都是处于训练期的新兵,有的来了已经一两年,有的才到一两周,每个隔间里只有一位新兵,由不同的老师对其因材施教,老师大部分都是内部的军官,若实在没有合适的,偶尔会借调社会人士。 新兵有的正在一脸茫然地听老师授课,有的正独自练习,相比于社会上的学校,或者是……红叶学院,这里的老师可没那么和蔼可亲,如果新兵没有将精力用在学习上,呵斥甚至体罚都是家常便饭,毕竟这里是军队,不是幼儿园。 帕辛科娃走到一间隔间外,她认出了里面的那位少女,叫什么来着?马里金娜?对,就是这个名字。 心灵感应极为依赖天赋和自身的练习,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教,因此马里金娜学习重点就是语言。 隔间里没有老师,可能是今天的授课已经结束,剩下的是留给马里金娜自习的时间。 语言这门学问是建立在大量背单词的基础上,语法其实很快就能讲完,甚至只要将单词正确地拼凑起来,即使语法不太正确,对方也能理解你的意思,并不妨碍交流,而对马里金娜这样的心灵感应候选者而言,单词的重要性更是无以复加,她每天的任务就是背单词、背单词、背单词,从睁开眼就开始背,一直背到闭上眼。 枯燥吗?肯定是极端枯燥的,但哪种事业想取得成功不需要经历枯燥的阶段呢?普通士兵刚入伍时不也是在体能训练和枪械训练之间枯燥地循环么,每天累到身体都像是不属于自己。普通的学生即使再聪明再有天赋,只要想攀登顶峰,同样需要经历枯燥的学习,因为你的天赋越高,面临的题目就会越难,总有更难的题目等着你挑战……除非你放弃挑战,选择躺平。 单词这种东西,光是死记硬背并不够,机械地背诵很难记牢,因此她还有大量习题要做——阅读理解、完型填空,时态判断,乃至作文。 帕辛科娃将军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马里金娜没有抬头,她以为来的是语言老师,说道:“我还没有写完……” 她已经换上一身订制的小号野战服,没有军衔,但有了那么一点点军人的样子。 帕辛科娃走到近前,看到她原来是在做英语填字游戏,就是那种欧美报纸的副版里经常附带的小游戏——不同的英文单词纵横交错组成一个表格,每个单词都有若干字母空缺,某一个纵列的单词第三个字母可能是某一个横列单词的首字母或者尾字母。 如果是报纸里附带的,由于是英语国家面向本土居民的报纸,每个读者的母语都是英语,即使如此也只有极少数读者能解出完整表格,难度可想而知,用的全是较为生僻的单词。 毫无疑问,这个游戏极为适合心灵感应候选者,她以后的工作就相当于在做填字游戏,难度比报纸附带的填字游戏要低一些,但既然是训练,当然要训练难度更高的,训练越难,实战越轻松,这个游戏不仅可以训练她对单词的记忆力,还能让她慢慢感悟到英语单词的构词规律。 马里金娜抱着脑袋,盯着填字游戏冥思苦想。 帕辛科娃没有出声打扰,一直安静地站着观察。 “我知道了!是e!”马里金娜激动地在最后一个空格里填写e。 “久等了,我写完了……”她如释重负地抬起僵硬而酸痛的脖子,举起填字游戏习题册想交给老师判分,然后看到面前站着的不是负责教授语言的军官。 “将……将军!” 她猛地站起来,笨拙地想敬礼,结果因为坐得太久了,双腿又像以前一样坐麻了,连站都站不住。 “坐着先活动一下腿。”帕辛科娃按住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下。 “对不起,将军,我不知道您来了……”马里金娜局促不安地说道。 “没关系,我过来看看,正好看到你很认真,就没有打扰你。”帕辛科娃改用英语。 “我的英语……不太好。”马里金娜结结巴巴地用英语回应。 她学的可以说是地地道道的“哑巴英语”,她很用功,对语法的掌握和背诵单词的数量已经足够阅读英语国家的报纸了,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点,她又不是语言天才,势必有所取舍,相比于阅读和拼写,她的英语听力和口语相当差劲,甚至没听懂帕辛科娃刚才说的话。 “跟你的老师说,以后要适当加强‘说’和‘听’的训练,就说是我说的。”帕辛科娃换回俄语说道。 “啊,这……”马里金娜局促不安。 负责教授语言的军官知道她未来的任务是什么,“说”和“听”对她而言没什么意义,因此有意省略了这方面的培养,换来了“读”和“写”的快速进步。 马里金娜也清楚这点,她想尽快成为有价值的人,有价值才有饭吃,才有安全感,否则她总会担心会被扫地出门,因此她不明白将军为什么要下达这个指示。 “你上次见到的那位心灵感应能力者,她一路就是这么走来的。”帕辛科娃点点桌子上的填字游戏,“这样的学习经历已经被证明很有效率,但我并不想让你成为她的复制品,你应该做的是开拓和探索其他可能性。” 马里金娜脸上发烧,更加局促不安。 “我说的‘你’,并不是特指你一个人,而是跟你类似的具备天赋的心灵感应候选者,所以你不用给自己很大的压力,我们不是只押注在你一个人身上。” 帕辛科娃的安慰稍稍缓解了马里金娜心里的压力,但这并不完全是真话,尽管正在接受训练的候选者确实不止马里金娜一人,但测试成绩已经明明白白地表明,她是这里面天赋最高的,暂时没有其他人的心灵感应天赋比她还高。 帕辛科娃也拉把椅子坐下,“跟你说个笑话,有人尝试克隆超凡者,你知道克隆吗?就是用一个超凡者的基因完全复刻出另一个同样的她,并且为了增加觉醒的机率,在成长过程中还用模板来引导后者走上与前者相同的道路……这不是很可笑吗?真正的才华和天赋不是靠复制可以得来的,一模一样的两个超凡者有何存在的意义?当然我理解他们的想法,他们想靠这种方法来获取权势,普通人的眼界也就仅此而已了,但是有几个超凡者能在飞机大炮面前存活下来呢?” 第720章 二次猜测 隔间里有饮水机,也有营养丰富但不太好吃的零食可以随意取用——零食做得太好吃,容易让这些少女们分心。同样的,每位少女都有一间单独的小宿舍,但宿舍内的娱乐设备乏善可陈,没有手机、电脑、游戏机等一切容易让人玩物丧志的东西,只有精心挑选出来的科普图书画册可以阅读,当然每天也有固定时间进行集体的体育锻炼,每个少女新兵都过着极为简单而纯粹的生活。 马里金娜对于超凡者的存在只有较为懵懂的认知,尽管宿舍里的科普画册讲解过超凡者的一些特点,但她没来得及仔细看,这几天她太累了,每天背单词背到脑袋爆炸,连闭上眼之后,单词还会从她眼前流淌而过,看那些科普画册只为了睡前催眠。 她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万一接话接错了会不会令将军生气,只能尴尬地保持微笑,但既然是将军说出来的,肯定就是对的。 要问她想不想成为超凡者,她肯定是想的,只有这样她才有更多的价值,才不会被抛弃,不会重新回到过去的生活,但从科普画册里得知,成为超凡者既需要天赋也需要机遇,并不是光靠想想就行,否则如果光靠想想就行,岂不人人都成了超凡者? 帕辛科娃将军参加完演习就马不停蹄地过来了,此时径自拿起几小包零食,刚撕开包装袋正要吃,手机就响起来了,这间地下设施安装有基站转发,手机是有信号的。 来电者是花岗岩少校,她在接通之前,对马里金娜说道:“能猜屏幕上显示的来电者名字么?” 说完,她接通电话,而花岗岩少校带来了令人意外的消息,关于加莫娃上尉的死亡,她本以为是意外或者敌国间谍所为,没想到竟然如此复杂,不仅卷入了忍者学院,甚至连红叶学院和隐修院都卷入其中,而且花岗岩少校的语气听着相当沉重,似乎陷入了不妙的处境,不过她对花岗岩少校陈述的内容抱持几分疑虑,因为以她对花岗岩少校的了解,后者并不是一个细心而精明的人,其实并不太适合调查这种事。 她皱眉站起来,犹豫要不要立刻调动更多的近卫兵团去支援花岗岩少校,但如果传说中的光之天使在场,无论如何花岗岩少校都死定了,再多的人手调过去也是送死……情况相当棘手,她竟然一时无计可施。 马里金娜尽量不去听将军的讲话,她偷瞄将军的脸,发现将军的脸色很难看,眉宇间浮现出焦虑,这是她头一次看到将军有这种无可奈何的表情。 江禅机的插话令帕辛科娃了解到更多内情,虽然这个陌生的学生讲的话未必全是真的,但至少听起来比花岗岩少校的陈述更清晰、更有条理和逻辑,而花岗岩少校发音含糊、口音重,说不定早上还喝了酒,抛开远近关系不谈,她更宁愿听江禅机的阐述,或者说是申辩。 不过,江禅机讲的这个故事着实离奇,正因为过于离奇,连她一时都难以判断真假,但他的语气挺诚恳,考虑到光之天使的存在,她决定给大家一个台阶下,不做无谓的牺牲,至少把花岗岩少校的命先救了。 挂断电话之后,她重新落座,沉吟良久,一直在思考处理对策。 这个时机太糟糕了,恰恰在勘察加半岛地质结构测绘工程将近结束之际,突然发生了这种事,令她感到一丝隐忧。 如果没有光之天使,一切都尚在掌控之中,只要不是隐修院、忍者学院和红叶学院联合起来全面入侵,她并不担心少数几个外来超凡者能在俄国土地上掀起多大的风浪,但偏偏光之天使来了,形势就变得微妙起来。 现在无非是有两种决策方向,一是采取强硬手段,放在往常她也许会选择这么做,将这些小鬼驱逐甚至是扣留,待查明真相之后再决定处罚措施,然而尽管这个叫江禅机的学生一再声称他们是以个人身份来寻找朋友的,但打狗还得看主人,她必须要考虑到这些小鬼们的师长们的反应,更何况还有光之天使这个不可控因素,采取强硬手段就意味着会有作忘,事态会扩大,而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并不希望节外生枝…… 那么,就只有第二种怀柔政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量避免直接冲突,以“拖”字诀为主,拖到她这边准备就绪,只要计划一发动,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改变结果。 不过等一下……这件意外的插曲会不会跟她的计划有某种关联? 她不认为会这么巧,她的计划不可能被泄露出去,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但某种若有似无的隐忧一直挥之不去,如果这帮人的意图与她的计划有关,那就必须提前扼杀他们。 思来想去,截然相反的两种思路在她脑海里激烈交锋,现在她掌握的信息太少了,选择哪种都无异于是猜硬币的正反,纯粹是瞎蒙,而她只有一次猜测的机会。 最后她决定先以观察为主,不急于采取行动,真到了采取行动的时候,务必要势如雷霆。 打定主意之后,她的面色稍缓,将手机装回兜里,望向马里金娜,问道:“猜到了么?” 马里金娜以为将军忙于思考难题都忘了这事,窘迫地将一张纸推过去,“我……我是瞎猜的……” 在不看到手机屏幕的情况下猜测显示的来电者姓名,这本来不就是瞎猜么?她已经尽力了,不过将军刚才一直在打电话,她很难专心,最后只猜出了几个残缺不全的字母,其中可能还包含着错误的字母,她试着根据词汇将其修正、填充,得到了十几个可能的候选单词,她无法判断这十几个单词里哪个是正确答案,不过她灵机一动,对着这十几个单词又“猜”了一次,最后选择了“花岗岩”这个不太像是人名的单词。 她清楚自己对单个字母的猜测正确率远不及身为超凡者的那位前辈,比如一个由10个字母组成的单词,前辈能猜对7个字母,就足以拼写出正确的单词,但她只能猜对两三个字母,按理说这不可能拼出正确的单词,因为候选的单词太多,于是她试着在一次猜测的基础上再进行二次猜测,从候选单词里再猜出一个正确的单词。 猜测之上的猜测,她自己很清楚猜对的机率极为渺茫,她祈祷将军打完电话就已经顾不上这个小测验了,但可惜还是只能赶鸭子上架交出答案。 帕辛科娃扫了一眼纸面,俄语字母有33个,比英语更难猜一些。 真的很惊人,这个小姑娘明明还没有觉醒,却利用这几天学到的知识猜中了,这已经很难用天赋来解释了,要么超凡者的觉醒理论有新的内容需要补充,要么她就是一个天生的超能力者——不是超凡者,是超能力者,就是冷战中期美苏梦寐以求想要找到的特异功能者。如果她在这个基础上再觉醒为超凡者,恐怕天底下只要是付诸于文字、数字、二进制的秘密,没有什么能瞒得过她,除了人脑之中的秘密之外,甚至连令人头疼已久的以象形文字为基础的东亚语言都可以破解……如果那样的话就能替自己省很多事,直接就能知道红叶学院的学院长正在签署什么文件,这帮不请自来的小鬼们到底是不是以个人身份而来的。 “继续学习吧,我先走了。”帕辛科娃整理了一下军服,迈步离开隔间。 马里金娜倒是如鲠在喉,因为将军没告诉她到底是猜对了还是猜错了——多半是猜错了,将军为了不让她困窘才没说吧。 除了这个名字之外,将军的手机刚才还收到一条信息,信息里只包含一串数字,似乎是谁的手机号码,马里金娜没有故意想窥视将军的秘密,只是在猜名字的时候顺便猜到了这串数字,将军将这串数字保存在手机联系人里,并且新建了一个联系人,但那个联系人……不像是英语或者俄语里的人名,倒像是亚洲人的名字转译而成的俄文。 当然,单词可以靠拼写方式和经验来修正,数字不能,所以她不确定那串号码到底猜错了几个,更不可能去拨打一下那个号码试试,再说她也没手机……算了,她干嘛要想这些,还是继续背单词吧。 平时的帕辛科娃也许会再跟马里金娜交谈一会儿,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尽管马里金娜前途无限,但揠苗助长要不得,现在她需要的是即时战力。 有光之天使在,常规的监视手段恐怕没什么用,她现在要做的是调动间谍卫星从太空监视那帮小鬼的动向,即使他们有应付的手段也没关系,这只是明牌,她还有一手暗牌,就是猜测那帮小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信息、通话号码等等,他们绝对想不到还有这样的监视方式,虽然他们可能以东亚人居多,但毕竟还有两位修女以及其他的西方人,她不信他们完全不使用英文。 第721章 感觉 江禅机他们休息了一个下午,傍晚起来吃晚饭,冬天天黑得早,等天色入夜,他们就按计划坐车出发前去和11号她们会合。 这种鬼地方,白天有太阳的时候还有些热乎气,太阳一落山,就能感觉到一股阴寒的气息伴随着黑暗笼罩上来,尤其是这种空置的旧厂房废墟,更显得鬼影幢幢,虽然可能后半夜出发更好,但大家谁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了,还不如坐在车里开着热空调。 “白天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件事。” 路上,奥罗拉说道:“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那个花岗岩少校,虽然她穿着野战服,但没有肩章,也可能是我眼拙,我没看到她全身上下有任何显示军衔的地方,你们有看到么?” 每辆车里都有对讲机,她说的话大家全能听到,不过白天大家都在紧张地与花岗岩少校对峙,谁也没有留意这种细节。 “好像确实没有。”江禅机附和道,不仅是这次没肩章,上次他在阿勒山脚下初遇花岗岩少校时,那时似乎也没有肩章。 奥罗拉拿出手机,白天江禅机让她给花岗岩少校录像,此时回放录像,花岗岩少校的肩头空空如也。 “你确定她是少校?不会是招摇撞骗的吧?”蕾拉不无怀疑地问道,“否则为什么没有肩章?” “这个……她自称是少校,电话里那个将军也称她为少校,但要说证明……她也没掏出证件来让我看……”江禅机也被说得动摇了。 “你傻吗?电话里那个将军也未必是将军啊!怪不得你这么穷,怕是遇到过电信诈骗吧,这么拙劣的伎俩也能信?”蕾拉鄙夷地撇嘴,她希望所谓的少校和将军都是冒牌货。 “不,我不觉得少校是冒牌货。”奥罗拉反驳道,“她是没有肩章,但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大兵的气质,我觉得这不是能仿冒出来的,势必长期待在军营里才会给人这样的感觉。” 江禅机认同奥罗拉的话,花岗岩少校粗鲁中带着痞气和酒气,真的挺像是大兵。 “她没有肩章,可能有另一种合理的解释——她自己摘掉了肩章。”奥罗拉说道。 “噗!”蕾拉大笑,“我还以为老姐你有什么高明的解释,你怎么不说她弄丢了肩章?” 奥罗拉没理她,进一步解释道:“只要不是军政府掌权的任何一个正常国家,军队在国内都不应该有执法权,国内有权执法的只有警察等政府部门,军队是对外的,除了紧急状态或者宵禁状态之外,军队的执法权只能限于军队内部,不能上街对平民执法或者对平民目标发动攻击,否则是很危险的政治倾向,任何一个正常国家都不能允许这种事件发生,俄国也不能允许。” “你是说……花岗岩少校也是以个人身份来找麻烦的?”江禅机似乎听明白了。 奥罗拉点头,“我猜应该就是这样,她不能以俄国军人的身份对咱们发动攻击,只能提前将肩章摘掉,更不能动用枪械,否则事态一旦公开化……帕辛科娃将军那边恐怕也会受到来自高层的压力,你们想想,《俄国现役军人在国内枪击外国游客》这样的标题出现在各大电视新闻上,会是什么后果,俄国政府必定会出手干预。” 江禅机觉得很有道理,军队在国内是不能有执法权的,否则就是军人政治抬头的危险倾向,军队只能对外,不论俄国总统再怎么器重帕辛科娃将军,也不会坐视不理,因为下一步可能就是军人篡权了。花岗岩少校在阿勒山下没佩戴肩章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不想被其他国家认为是俄国在暗中插手地缘政治的角逐……尽管可能确实插手了,但不能被人拿到把柄。 “我在来俄国之前,就想到了这种可能,但我不确定帕辛科娃将军到底会不会恃宠而骄,现在看来她还是有分寸的……所以这对咱们是一个好消息,即使将军派更多的人来对付咱们,同样也只能以个人的身份来,同样不能使用枪械来对付咱们。”奥罗拉说道。 “是这样吗?那就太好了!”江禅机由衷地松了一口气,来俄国之前,他还担心会不会一言不合遭到成建制军队的攻击,现在终于吃了一颗定心丸,起码不用担心突然一颗导弹落在头上,奥罗拉居然从肩章缺失这样的小细节想到了背后的深层原因,果然很细心。 如果帕辛科娃将军不想将警察部门卷进来,弄得尽人皆知,那就势必只能派出超凡者战士来对付他们。 “前提是别闹得太大,如果闹到总统或者州政府宣布紧急状态,那将军就有了合法动用武力的机会。”奥罗拉提醒道。 “怎么会?咱们又不是来颠覆政权的。”江禅机开玩笑道。 不过关于帕辛科娃将军“有分寸”这点,他心里保持怀疑,如果撒旦不是在瞎扯淡,自视为弥赛亚的帕辛科娃会将总统放在眼里?表面上的“有分寸”,说不定是为了谋取更大目标的一时隐忍,但撒旦真的没有在瞎扯淡么? 他琢磨要不要使用一个愿望让撒旦只能说真话,但想想这似乎不太可能,连凯瑟琳姐妹这样虔诚的修女偶尔也会使用善意的谎言,天底下绝对不会撒谎的可能都是圣人,指望一个恶魔不撒谎,还不如指望妖怪放弃吃唐僧肉。 尽管撒旦对帕辛科娃将军的看法偏于诋毁,但它是恶魔,嘴里本来就吐不出象牙,站在江禅机的角度想,如果帕辛科娃将军自认为是弥赛亚,这算是……一件好事吧?毕竟弥赛亚是隐修院想找到的救世主,一个人自认为是救世主,总比自认为是灭世者要好吧? 因此他没有把帕辛科娃将军视为敌人,人家也是不明白他们的来意,担心他们在俄国土地上做坏事,当然花岗岩少校鲁莽了一些,但不能因为这样就认定帕辛科娃将军是坏人,只是双方的立场不同而已——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他目前只能这样判断。 更何况,据撒旦声称,附身于22号的昔拉要去暗杀帕辛科娃,而昔拉手里已经有数条人命官司了,所以昔拉是恶魔,恶魔要杀的就是好人、无辜者,这个逻辑应该说得通。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世界需要被拯救吗? 诚然,这个世界存在很多问题,战争、犯罪、贫困、动乱、气候异常……但这些都只是局部范围内的问题,现在这个时期已经是人类历史上最美好、最安定的时期了,人类的问题应该人类自己解决,有必要劳烦救世主下凡拯救世界吗?还是说在世界某处他不知道的地方,正在悄然酝酿着人力无法阻止的大灾难?也许就是“通道”? 此时此刻,说不定学院长和老师们就在为某处新出现的“通道”而奔忙,如果救世主的出现是基于这个世界的意志,是这个世界为了自救而采取的措施,他或她是为了关闭“通道”而诞生出来,那倒是可以理解。 但按照学院长和宗主的说法,将军和她的超凡者士兵只局限于本国的一亩三分地之内,顶多再照顾一下东欧那帮传统上的穷兄弟,甚至按照于娜的说法,即使是俄国国内偏远地区出现的“通道”,往往也是一炸了事……这似乎并不符合他对救世主的期望,所以撒旦说将军是冒牌货,似乎有几分道理? 正当他出神的时候,尤绮丝突然说道:“我感觉有人在监视我们。” “嗯?”江禅机一愣,“你?感觉?你啥时候有感觉了?” 她就不是生物,哪来的感觉?更何况这么模棱两可的话可不像是她说出来的。 “……因为我不能确定。” “将军在监视我,她可能在定位我的手机,我们的车辆做了伪装,我们不想让她知道忍者们没有离开。”他说道。 他们车辆顶上的积雪和伪装,是因为他们不止一辆车,将军可以定位他的手机,但在需要时他们可以分头行动,将军也只能知道他的位置。 “不,那样的监视我就不会特意告诉你了,是某种很模糊但又相当遥远的意识窥探,但无法追溯来源,可能是超凡者所为。”她纠正道,“另外,我是有感觉的——你所谓的感觉,触觉、视觉、听觉这些,不外乎都是物理信号而已,而当你对这些信号的来源和强度不确定的时候,就会模糊地说‘我感觉’,因此我现在也可以说‘我感觉’。” “……行吧,说不过你。”江禅机挠头,“但连你都找不到来源,即使我知道了,也无能为力吧,谁愿意窥探就让她窥探吧,反正我们没做什么亏心事,只要谨言慎行就好了。” 不用问,白天才跟将军通过电话,晚上就有神秘人物在窥探,这肯定是将军派来通过某种方式远程监视他们的人,看来又要接触来新类型的超凡者了。 第722章 堵截 奥罗拉的分析令大家安心不少,连蕾拉也打消了退堂鼓的念头——如果是超凡者之间的对抗,她对自己很有自信,只要将军那伙人不倚仗热兵器和军人的身份,压力就小了很多。他们不认为将军会求助于本地的警察,而没有警方介入的话,军队在和平时期、政府未宣布紧急状态的情况下是不能在国内对平民执法的,不论是本国平民还是合法入境的外国平民,甚至不能在未得到高层授权的情况下擅自大规模调动,这是现代国家政权保持稳定的根基,连古代皇帝都很提防这点,否则军人随时可能兵谏、清君侧。 过了午夜,江禅机他们才终于和11号她们会合,其实他们和11号的直线距离没那么远,之所以走了半夜才会合,一是因为偏远边疆区的州际公路难走,有积雪且昏暗,二是他们中间为了避免将军监视,特意绕了一些弯路,弗丽嘉也没有飞行,而是找了一辆厢式货车拉着它走,和两条狗一起,毕竟夜里实在太冷,他记得路惟静上次跟奥罗拉说过,人如果在零下二三十度的环境里没做好防护地奔跑,吸入的寒气足以令肺泡破裂,他不清楚马是不是也是这样,但不想冒这个没必要的风险。 11号她们在公路附近找了个村子,和大部分国家一样,这种地方的村子也是人烟日渐稀少,年轻人都走了,有很多空房子,她们就不请自入,在村边找了一座空房子落脚,将门窗玻璃全都布挡住,防止光线外泄被村民察觉。 如果不是他们重任在身且危机四伏,在冰天雪地的天气里跟朋友们围坐在壁炉旁边烤火,听着木柴哔哔剥剥的爆响,看着火星被热气托起升入烟囱,身体蜷缩在沙发里,手里捧着热茶或者热咖啡,海阔天空的闲聊,应该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不知不觉中就会犯起困意,但可惜时机不对,他们聊的内容还是很严肃的。 11号她们也如25号一样,脱掉了忍者服,换上了不同的便服,并且每人都换用自己的本名来称呼。 11号已经得知花岗岩少校在白天对江禅机他们的袭击,提高了警惕,分派人手轮流在阁楼上放哨,直到跟他们会合之后,由米雪接替了这项工作。 “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22号的气味还是一直在向北行进,没有折道向西的迹象。”11号在地图上标注着22号的行进路线,“好消息是,由于沿路不再有海参崴、共青城这样的大城市,虽然22号偶尔会在沿路小城、村镇略加停留,但气味干扰比较小,追踪比之前顺利一些。” 22号的行进路线,东侧是太平洋,这意味着她只能往北走或者往西走,除非她突然改乘轮船或者飞行,但目前没有改道西行的迹象。 “那么……假设在咱们正在说话的现在,她依然没有改道,咱们能不能按她的行进速度来推算出她的大概位置,然后提前绕到她前面,然后来个……两头堵?”江禅机用笔这条路线的前后各画了一道横线。 “这个我们也想过,最大的问题是怎么辨认22号的身份?”11号叹道,“目前只能通过狗狗们的嗅觉,但除非风向合适,或者距离足够接近,否则即使22号从几十米外走过,咱们也认不出她来……而且虽然这片区域人少,但面积太大了,即使根据22号目前的平均行进速度,推算出来的误差也会很大,方圆十几公里、几十公里都有可能,想在这么大的范围里找到一个连面貌都不确定的人,这个难度……” 11号提出的问题很现实,追踪22号最大的难度就是她的面貌总是在变,相见不相识也是有可能的。 江禅机点头,“话虽如此,但咱们迟早要面对这个问题,再长的追踪也得有终点,咱们不能一直跟在22号屁股后面吃灰,假设有一天咱们终于追到她附近了,你们打算怎么找到她?怎么确认她的身份?” 11号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实话,这个问题让我们很头疼,目前的设想是把她逼到某处地图上的死角,或者等她停止前进,因为她总得有一个最终目的地,她不可能是来旅游的,她一定会在某处停下来,去实现她来这里的目的,而那时我们再想办法包围她,逐渐缩小包围面积,并最终找到她。” 是个笨办法,但似乎也没有其他好办法,22号的易容能力本来是忍者学院渗透的利器,现在反过来成了掣肘之刃……昔拉也真的是会挑人,当时明明有27号和22号可供选择,偏偏挑了22号来附身,若非如此,现在他们怎么会处处陷入被动? 江禅机可能知道22号的最终目的地,如果撒旦不是在扯淡,她大概是去前往帕辛科娃将军的所在地,他并不知道将军在哪里,除非是去问将军本人或者花岗岩少校,但他怀疑她们是否会告诉他。 撒旦可能知道将军的位置,但一是要消耗一个愿望,二是将军的位置未必不会变动,撒旦并非是无所不知的上帝,它只知道上次它见到将军时的位置。 他也不确定是否要告诉将军,说22号要去杀她,将军最有可能的反应是嗤之以鼻,就算没把他当成傻瓜或者疯子,也会问他消息来源,难道他要说是土地爷托梦给自己? 信任是很珍贵的财富,尤其是陌生人之间的信任,往往只会有一次机会,如果他给将军打电话说22号要去杀她,却又说不出可以核实的消息来源,很可能就会浪费掉这唯一的一次信任机会,以后他在她心目中就不会有任何可信度了。 不过,将军应该是在勘察加半岛,这点应该不会错,那么22号如果不改乘飞机或者轮船,应该会一直向北行进然后折道向东。 22号应该不会乘船或者乘飞机,港口冰封的情况下,乘船可以先排除,至于乘坐飞机……以前忍者学院不明情况时她可以这么做,但现在她知道忍者学院很可能在俄国东部的机场里安插了眼线,一旦哪里出了纰漏被发现,上了飞机就可能下不来,被堵在天上,再说根据撒旦的声称,她一路上的所做所为,是为了引蛇出动,将护卫将军的超凡者战士们引出来,然后各个击破或者趁虚而入,坐飞机可达不到这种效果。 “现在咱们有地利优势,东边的太平洋已经是天然的死角,她现在只能往北或者往西,我觉得咱们至少应该趁现在试试,别等她改变路线西行之后再后悔莫及。”他提议道。 “就算如此……可这样需要很多人手,怕是敝院连训练生都要倾巢而出,不然没办法撒出一张大网确保她被包围,在将军已经勒令敝院离开国境的现状下,这样做有些困难。” 计划赶不上变化,忍者学院没有料到会被将军勒令驱逐,现在人手紧缺,大规模进入俄国很困难。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江禅机望向凯瑟琳,“圣剑可以在附近出现恶魔时发出警示,22号可以躲避咱们的耳目,但躲不过圣剑,我可以骑着弗丽嘉,借用凯瑟琳的圣剑在22号所在的范围内的空中巡检,一旦圣剑有反应,那八成就是她。” “我没问题,你可以随时拿去用,但……” 凯瑟琳嘴唇动了动,她不确定圣剑是否会对昔拉产生反应,昔拉不一定会归属于恶魔之列,但下午的时候,圣剑有了反应也是事实,如果不是对昔拉有反应,难道还有其他恶魔在附近?下午的事尚存蹊跷之处,圣剑为什么突然对距离相当远的昔拉有了反应,但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就又失去了反应,她还是一头雾水。 假如圣剑对昔拉有反应,这倒是一个目前来看最有效率的堵截她的办法,只是可行性有待验证,总得试试才知道,所以她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 其他人不知道下午发生的小插曲,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担心江禅机的安全,奥罗拉也说道:“但你单枪匹马的话,可能会很危险,昔拉能力的使用方式和作用范围全是未知数……” “没关系,我尽量飞在空中不落下来,然后把她的位置打电话通知你们,她又不会飞,如果她隔着一两千米还能命令我的细胞自杀,那……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你们就趁早打道回府吧,也不用给我收尸了……”他半开玩笑地说道,然后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说不定连灵魂都得被恶魔带走。 “千万不要这么说!很不吉利!”11号赶忙打断道。 其他人可笑不出来,反而觉得他太心大了,万一他一语成谶呢? 抛开他的口无遮拦不谈,这个方法大家都觉得可以试试,暂时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一直被动地追在后面吃尾气确实不是个事,总得想办法主动一次,来逆转局势。 第723章 安全距离 既然已经决定尝试拦截22号,那么事不宜迟,忍者们立刻投入到制定拦截计划的工作中,精通计算的奥罗拉也加入她们帮忙,主要是根据22号这几天的平均行进速度来推算出她在明天或者后天某个特定时间大概所处的位置,最后算出来的结果必然是一个圆形区域,她们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想尽办法缩减这个区域的规模,否则如果太大的话,即使圣剑对昔拉有反应,找起来也很困难,说不定在搜索过程中她就已经离开了这个范围。 她们一直忙到后半夜,江禅机他们剩下的人都去睡觉了,她们还在秉烛夜忙,她们打算连夜弄好,这样等明天早上江禅机起床后就可以拿到地图,在他出发之后,其他人明天就不用再追踪了,原地待命一天,算起来即使他很顺利地发现22号,至少也得是中午或者下午了,其他人可以在上午补觉。 天色还没亮,有人就轻轻敲响了江禅机的房门——这栋乡下农舍不是很大,按理说他们这么多,不够每人一间卧室,得两三个人挤一间,连起居室都要打地铺才行,不过由于昨天夜里忍者们和奥罗拉熬夜了,而江禅机在天亮时就要出发,为了让他有充足的睡眠不被打扰,他很奢侈地独享一个卧室,等他起床后,这间卧室就让给奥罗拉休息。 奥罗拉和11号拿着地图进了屋,和衣而睡的江禅机从床上坐起来,她们对着地图详细讲解了她们规划的拦截路线,他一一记住,将地图揣在兜里,起床洗脸,匆匆塞完早饭,又拿了一些食物带着当作午饭甚至是晚饭,就从农舍附带的马厩里牵出弗丽嘉,让它进入厢式货车的车厢里,罗恩会开车送他一程,将他送到搜索范围的起始点再起飞,以节省弗丽嘉的体力,像这种穷乡僻壤连租用直升机的地方都找不到,而且他们现在很需要低调行事。 今天可以说是时间紧、任务重,奥罗拉她们订制的路线即使刨除海洋的部分,也覆盖了几十平方公里的范围,如果不是有弗丽嘉和圣剑可以从空中搜索,这得搜索到猴年马月去。 冬天天亮得晚,等罗恩开了几个小时的车,抵达了起始地点,天色才算勉强大亮,等江禅机起飞后,罗恩也不会回去,他要一直等到江禅机返回为止,不论江禅机是否找到了22号,否则疲惫的弗丽嘉根本不可能飞回住处。 江禅机的空中搜索很枯燥。 刚开始的时候从空中俯瞰一望无际的雪原与千里冰封的海岸线,壮丽的雪景令他诗兴大发,想高吟一首北国风光来着,不过一开口就灌了一肚子冷风,为了避免回去以后在女生们面前一个劲儿的放屁,他只好打消了诗兴,而到了后来,再壮丽的雪景,看多了也开始觉得无聊,主要是太单调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除了稀少的车辆在公路上行驶之外,几乎看不到活物,即使经过一些村镇也是暮气沉沉,动物大概都去冬眠或者南迁,人大概都在屋里猫冬,怪不得精力充沛的年轻人不喜欢留在这里,消磨意志和理想。 一上午的搜寻无果,圣剑没有反应,尤绮丝也没有什么发现,弗丽嘉已经有些累了,于是找了个偏僻的地方降落,在森林的边缘,休息的同时填饱肚子。 弗丽嘉在出发前已经饱餐过,是忍者们提前准备的苹果胡萝卜,此时它徘徊在积雪间,啃食常青灌木以及雪下的枯草,算是尝尝野味。 江禅机打开漂流瓶,“你出来吧,现在算是安全。” “终于……自由了!” 一道黑气从瓶口里冒出来,在空中凝结为一个被黑焰笼罩的模糊人形,但是长着一对羊角和蝙蝠状的双翼。 米雪本来打算跟来的,但他力劝她留下保护大家,他承诺自己不会莽撞行事,即使找到22号也尽量避免独自面对她而是呼叫支援,因此米雪还是留在了住处那里。 撒旦一现身,弗丽嘉似乎感受到这是个危险的家伙,不安地踏着蹄子喷着响鼻,江禅机安慰了它几句,总之就是让它不要害怕。 “只能让你暂时放放风,顶多算是有限的自由,别忘了咱们的契约还没有结束。”他的手握住了圣剑的剑柄,他得提防一手,完全信任恶魔就是找死。 在撒旦出现的同时,圣剑就已经红光大盛,做好了与恶魔战斗的准备。 “哼,需要你这个愚蠢的凡人提醒么?”撒旦大大的伸了个懒腰,“你可以将那把破剑放下了,我会遵守诺言。” “你以为我是怕你杀我?我是怕你逃跑好吗?”江禅机嘴里不客气,垂落剑刃但没有完全撒手。 “逃跑……”它大概是想吹牛自己从来不逃跑,但这话说出来自己都没底气,毕竟虎落平阳,于是改口道:“你应该可以感应到我的位置,在契约结束之前,不论我去哪里,你都可以知道。” 这就是在隐晦地表明自己不会逃跑?江禅机姑且相信这句话。 “其实我把你放出来,主要是想解决一个小问题,每次你出来圣剑都会报警的话,多少有些麻烦,你就不能想个办法收敛一下气息之类让圣剑屏蔽你之类的?”他问道。 “如果能做到的话,我早就做了,还会等到现在?”它嗤之以鼻,“不如你把圣剑摧毁,就彻底解决了问题。” 江禅机想了想,“这样吧,咱们做个小实验,你离远一些,我看看圣剑的感应距离是多远……不过你要是想趁机逃跑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就意味着他的漂流瓶只能用来装它,实在是得不偿失,左臂上没有漂流瓶作为盾牌,他始终心里发虚,尤其是即将面对昔拉的现在。 测试一下圣剑对撒旦的感应距离,大概就知道圣剑对昔拉的感应距离,进一步决定了他在空中可以飞多高,显然飞得越高,搜索的范围就越大,搜索效率就越高。 撒旦不喜欢他对自己呼来喝去的命令,但其实它也不想整天被关在瓶子里,所以尽管心中不满,但还是照做了。 作为没有血肉的灵体,它的速度非常快,江禅机亲眼见过它与米雪在红叶学院上空的那场空战,它的灵活性也仅仅是比米雪稍逊而已,米雪能做到的,它差不多也能做到,若非如此,它当时也不会跟米雪打得难解难分,比如那种超高速的z字型急转弯,瞬间无限大的加速会撕裂他们的身体,不同的是,米雪的身体撕碎后是化为无数的光点再重新凝聚,而撒旦是化为更加混沌的烟焰再聚拢。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它就飞到了江禅机目力的极限处,如果不是能感应到它,他甚至以为那只是一个小黑点。 他低头看了看,圣剑的红光有所减弱,离消失还差得远,不过起码证明了确实跟距离是正相关的。 “再远一倍。”他在心中对撒旦说道。 已经看不到撒旦了,如果它真要逃跑的话,现在就是最佳时机,不过江禅机就仿佛“千里孽缘一线牵”似的,即使看不见它,即使闭上眼睛,也能清楚知道它所在的方位,这就是契约的力量么? 他怀疑所谓的契约,可能就类似于“言灵”或者“誓言”,是在天地见证下的神圣承诺,虽然不能约束人类,但可以约束恶魔,这可能是恶魔自存在之初,不论是院牧长还是其他古老的超凡者给它们做的设定。 圣剑的红光进一步减弱,只剩下淡淡的红光。 “再远一倍。” 这次圣剑的光芒终于熄灭了,恢复平常的状态。 “好,现在慢慢往回走,速度放慢。” 撒旦又缓慢地原路返回,在某处位置的时候,圣剑再次泛起微弱的红光,看来这就是临界点。 他简单估算了一下,在这种空气超级清新、能见度极佳的地面环境,考虑到撒旦的目标本身比较小,能看到它的视力极限应该在两公里左右,综合换算下来,五公里以上应该是安全距离,平时只要让撒旦待在圣剑的五公里之外,圣剑就不会有反应。 “虽然不是很方便,但暂时就这样吧。” 他让尤绮丝将漂流瓶重新装回他的左臂,这下心里踏实多了,等撒旦飞回来,他说道:“以后我跟其他人在一起时,除非特意叫你过来,否则你就待在安全距离之外待命。” “……” 这话听得撒旦心里不是滋味,这样的相处方式令它感觉像是被侮辱了,它又不是他养的狗,招之即来,呼之即去,但没办法,它现在的实力打不过米雪,更拿天生的克星圣剑没办法,反正恶魔报仇十年不晚,等将来他的灵魂落到它手里,它会让他后悔现在发生的一切,它会好好享受他的灵魂受到折磨时的痛苦,说不定昔拉就能帮它提前结束这该死的契约。 第724章 隐居 江禅机看到撒旦周身的黑焰一起一伏,知道它正极力忍耐愤怒,不过反正它承诺过不经他的允许就不会伤害任何人,就算愤怒也是无能狂怒,但这并不代表它心里不会打什么坏主意。 “话说,如果我用一个愿望命令你去打败昔拉,你会不会答应?”他好奇地问道。 撒旦没好气地说道:“那你不如试试,反正你又不会相信我的回答。” “是吗?你这个回答很出乎我的意料啊,我以为你会说,像昔拉那种货色,你一句话就能让她下跪求饶呢,毕竟你可是恶魔之王。”他试探道。 “……我确实打算这么说来着。”撒旦冷哼道,但看不出是不是在嘴硬。 “还是算了,我们连你都能打趴下,打败区区昔拉更不成问题,不值得为这浪费一个愿望。”江禅机摇头。 作为撒旦而言,它肯定是迫切地想赶紧弄完这四个愿望了事,它就可以获得完全的自由之身,否则被江禅机时刻掌握自己的动向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听到他不打算使用第三个愿望来对付昔拉,这对它不算是好消息,而另一方面,如果能假手昔拉干掉他,倒也算是一件好事,但……连它都折戟于他手,昔拉要是杀了他,显得它面子无光。 撒旦一时犹豫不决,拿不准哪种对自己更有利,想来想去,还是静观其变,等遇到昔拉之后看看情况再说。 江禅机快速将带来的食物塞进肚子,看看时间估摸着奥罗拉她们应该也醒来该吃午饭了,就发了条信息报平安,表示尚没有找到22号的踪迹。 他吹了声口哨,唤过弗丽嘉,“出发吧。” 继续沿着11号她们绘制出来的路线搜寻,一眨眼两三个小时过去了,天色肉眼可见地开始变暗,寒意渐渐将不多的暖意驱逐,虽然尚没有到傍晚,但能见度降得很厉害,好在江禅机并不依赖于眼睛来寻找目标。 这已经是中高纬度地区,冬天的白天越来越短,如果继续向北进入北极圈,甚至已经是漫长的极夜。 他看到前方的林间有几间木屋,看不到灯光,看木屋的烟囱在冒烟,证明里面有人在烤火或者做饭。 “有超凡者。”尤绮丝简单地说道,“就在前方屋子里。” 江禅机看了看圣剑,没有发光。 “几个人?”他问。 “目前只能判断出一个,应该听是到了弗丽嘉飞行的声音。”尤绮丝是在别的超凡者注意到江禅机存在时,才能反向判断出对方的位置,目前只有一个超凡者察觉到江禅机,但不能保证屋子里没有第二个超凡者,可能在睡觉或者干别的。 “是22号吗?” “不确定,之前凯瑟琳被附身后,她的源能特征就改变了。”她答道。 看来只能下去看看了。 这种万籁俱寂的下午,又是在人迹罕至的林间,弗丽嘉拍打翅膀的声音能传出很远,木屋里的人可能从来没听过这么响亮的鸟类振翅声,所以走到窗边向空中查看,然后就看到了飞马和马背上的人影。 “降落。”他拍拍弗丽嘉的侧颈,指着木屋前方的一片空地。 高度下降之后,可以看到木屋旁边还有类似于工具房和车库的附属建筑,木屋门前的雪地上留有车辙印,这证明积雪之下是可以行车的平地,否则贸然降落可能很危险,一是不知道积雪的深浅,二是万一弗丽嘉的马蹄踩进坑里,可能直接把腿骨折断。 “你确定要降落?”尤绮丝提出异议,显然她担心屋子里是22号。 江禅机也有些犹豫,但弗丽嘉需要休息,对方发现他之后,迟迟没有走出屋子,他总不能一直在空中耗着,弗丽嘉耗不起。 “圣剑没有报警,虽说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我觉得不太可能是22号,如果是她在屋子,露西亚也应该在,其中一个人发现我之后,没有理由不提醒另一个人。” 这个理由没有绝对的说服力,因为露西亚或者22号其中之一完全有可能临时外出了,或者因为其他什么事而暂时失去了意识。 “如果你使用一个愿望的话,我可以帮你下去看看,怎么样?我保证会将看到的如实告诉你,千万不要舍财不舍命哟!” 撒旦一直飞行在弗丽嘉旁边,此时跃跃欲试。 “免了,你当我傻吗?” 说话间,弗丽嘉按照他的指示降落于木屋前的唯一一条道路上,这条道路可能是通往附近的村镇,木屋主人平时开车去采购生活物资。 可以确定的是,树林里没有人,所以如果情况不对,至少有机会逃跑。 他跳下马背,隔着二十来米向木屋喊道:“有人在吗?” 木屋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我看见烟囱在冒烟。”他又说,言外之意是我知道屋里有人,别装哑巴了。 咣当一声,木屋门被拉开,一位女性出现在门口,倚门而立,颤声说道:“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那匹马为什么长着翅膀?” 江禅机仔细观察那个女人,尽管光线较为昏暗,但依然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少女,戴着毛线帽,穿着厚厚的衣服,拿着一杆猎枪,正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22号的伪装技术已臻化境,他实在看不出来这个少女是不是22号伪装出来的。 “她是超凡者么?”他暗中询问尤绮丝,后者给出肯定的答复。 “我是路过的,我在找人,你不用害怕,屋里只有你一个人么?”他对少女说道。 少女紧绷着脸,“我爸爸在屋里,而且我已经报警了!” “蠢货!这谎言编得太拙劣了!”撒旦嗤笑道,由于它是灵体,无法发声,只有江禅机能听到它的话。 正常情况下,有身份不明的陌生人来访,如果屋子里有成年男性,绝不会由一个少女拿着枪出来开门,所以她在说谎。 江禅机反倒觉得,她可能并不是22号伪装的,22号应该骗他进屋才对,而不是拒之门外。 是这个少女社会经验不足,所以编出这样一个很容易被拆穿的谎言么? 不过,如果不是尤绮丝确认,江禅机真的很难将这个少女与超凡者联系起来,她的言行太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普通少女……一个人如果获得了某种超凡能力,言行很难再跟普通人一样,所以这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如优奈一样,并不知道自己是超凡者,并不知道自己觉醒了能力,另一种可能嘛,她如当年独自环游世界时的于娜一样,在刻意隐瞒自己超凡者的身份,刻意表现得像是一个普通少女,包括这句只有傻白甜才会说出来的拙劣谎言,她并不知道江禅机能辨认她的身份,正在试图蒙混过关。 另外,江禅机说的是英语,他不会讲俄语,这个少女也是用英语回应的。 “我没有恶意,但我正在找一个很危险的人,你能不能证明你已经住在这里很长时间了?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唐突,但这很重要,只要你能证明你住在这里很久了,我就立刻离开。”他没有拆穿她。 少女戴着手套的手指紧张不安地握着猎枪枪柄,嘴唇紧抿,像是在犹豫。 “你等等。”她关门回屋。 “她不是昔拉。”撒旦说道,“但是我对她有点儿兴趣,为什么咱们不直接进屋看看?只要对着那扇门踹一脚……咣!就打开了!难道你对她正在鼓捣什么不感兴趣么?她肯定隐藏了很有趣的秘密!” “一,我不相信你;二,就算她有什么秘密,那也是她的自由。”江禅机不动声色,当然他心里也有好奇,但不会如撒旦所愿。 过了一会儿,门再次被拉开,少女甩了个东西出来,但她力气不大,那样东西只飞了一半的距离,就落在积雪上。 江禅机保持着戒备,慢慢走近,看到那是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张照片,就是这个少女的照片,背景是一片花海,很漂亮,不是冬天会出现的景色。 但他不会就这么轻信,他捡起相框打开,把照片拿出来,看到照片背面已经泛黄,绝不是临时打印出来的照片。 所以……这是一个避世隐居的超凡者? “现在相信了?”少女恨恨地说道。 “明白了,很抱歉打扰你。”江禅机确认她不是22号,她住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知道了就最好在警察来之前赶紧离开这里!” 她说着就要关门回屋,一转身,却在身后看到了黑焰缭绕的撒旦,它刚才藏在屋檐下面,在她第二次开门时就已经悄悄溜进去。 这时,她表现出与普通少女截然不同的果断,她可能甚至没看清撒旦的样子,便行云流水般将枪口对准撒旦并开枪了。 砰的一声巨响震落了附近树梢上的积雪,把弗丽嘉惊得原地踱步。 这一枪如果打中人,这么近的距离几乎就死定了,但铁砂穿过撒旦的身体,将后面的木墙打得千疮百孔,撒旦却毫发无损。 第725章 故人 撒旦是趁江禅机低头捡照片的时候溜进木屋里,等他听到枪声才后知后觉,他下意识地顾不上在心里想了,直接握紧圣剑喝道:“撒旦!你的承诺是放屁?” “注意你的言辞!蠢货!是她单方面的攻击我,我可什么都没做!难道我连溜达都不可以?”撒旦狡黠地回应道。 不得不承认,尽管有狡辩成分,但它说的也是事实,它确实没有攻击她,顶多是吓唬她一下,这不能算是它违反契约,他总不能再用一个愿望让它不能恶作剧,更何况什么算是“恶作剧”也很难界定。 但是,要说撒旦这个举动倒是也有好的一方面,刚才还伪装成傻白甜的这位少女一下子显露出彪悍的一面,发现猎枪无效之后,立刻将猎枪当标枪甩过去,又从衣服里掏出一把泰瑟枪射向撒旦,但泰瑟枪的高压电极还是同样穿过撒旦的身体,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光看她这一连串的反应,就知道她是个狠角色,不像遇到这种事只会放声尖叫的人,而且她的能力很可能不是攻击型的,否则没必要如此依赖武器。 发现什么枪都没用之后,她顿时面如死灰,眼神不断游移,似乎想夺路而逃。 “不要害怕,它不会伤害你。”江禅机赶忙安慰道,“它只是恶作剧故意吓你!我们马上就会离开。” 可惜,撒旦露出恶魔的本性,窃笑道:“你愿意离开就离开,我暂时没打算离开,你不用代表我来发言!我还没有玩够!我说过了,我对她很有兴趣!” “你……你不是承诺过要协助我找到父母?”江禅机为之气结。 “是啊,我是承诺过,我也没打算反悔,但你飞得太慢了,你可以先走一步,我会追上来的。”撒旦的身影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即使它明摆着耍无赖,江禅机也是没办法。 他能先走么?万一它等他走了再伤害这个少女怎么办?即使它只是继续吓唬她,也会令她很难受,人家没做错什么事,是他把这个麻烦的家伙带来的。 “对不起,情况有些一言难尽,但总之请你相信我,别看它外形邪恶,它真的不会动手伤害你。”他向少女致歉。 “你刚才叫它什么?撒旦?”少女脸色还是很难看。 “咳!这只是我给它起的名字,不是那个真正的撒旦……”他干笑道。 “那它是什么?”少女的眼神很惊惧,但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话,毕竟这样的灵体几乎没人见过。 “鬼马小精灵。”他说。 “……”少女摆明了不相信,她死死盯着撒旦,像是正在回忆什么。 “相片还给你。”江禅机将相片重新装入相框,为了避免惊吓她,他没有递到她手里,而是隔着几步放在了门廊下的木椅上。 “另外有件事……”他斟酌措辞,“下次再有类似的情况,你最好换个别的方法来证明,这张照片虽然能证明你早就住在这里,但……相片的背面都泛黄了,这应该不是一两年之内的照片,而你的容貌还是跟照片里一模一样。” 他点到为止,但她应该听懂了他的意思,她伪装成一个普通少女,普通少女的容貌是不会长时间停驻的,换言之,当她拿出相框时,她身为超凡者的事实就已经暴露了,他隐晦地提醒她下次最好换别的方法,不过谁还会像他一样,荒唐地硬要让人家证明自己在这里住很久了? 少女听了之后微微动容,但现在她暂时顾不上这件事了。 “啊!我想起来了!”撒旦突然充满惊讶地叫道,“从刚才起,我看着她就觉得眼熟!但这怎么可能……” “发生什么事了?你见过她?”江禅机心里向撒旦问道。 “见过。”它回答得很干脆,但似乎言犹未尽。 “所以呢?你的记忆力已经这么差了?见过的人还要半天才想起来?年纪太大了是吧。”他讥讽道。 “哼!蠢货!如果你是在两千年前见过一个无名小卒,你还能在今天看一眼就想起来?”撒旦针锋相对。 “那倒是挺有难度……啥?”他愣住了。 “没错,我见过她,不过是在两千年前!”撒旦的声音同样带着不可思议,翅膀都张了起来,“她竟然活到了今天么?你问问她,她是不是耶稣的追随者之一,在耶稣复活的时候,她是不是就在现场?” 这话问出来,我会被当成傻叉吧? 江禅机是不相信,他认为撒旦是在骗他,又是一个没底线的恶作剧,但撒旦不至于认为他真的是会被这种恶作剧骗到的傻叉吧? 所以他还是硬着头皮问了,“我冒昧想问个问题,如果你听了之后觉得想笑或者把我当神经病都没问题……那个……” 这尼玛让他怎么开口啊! “你认识耶稣吗?” 好在不是大庭广众之下问出这句话,否则他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认识。”她说道。 “哦……啊?” 江禅机的下巴险些脱臼! 他瞠目结舌地盯着她,不确定是自己疯了还是她疯了,或者整个世界都疯了。 “所以它真的是撒旦么?”她移回视线,继续死死着撒旦,“跟我以前见过的样子不太一样了……” “????” 江禅机满脑子都是问号,合着小丑竟是我自己,在场者里只有自己是傻叉? “果然我没有认错!”撒旦得意地说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江禅机懒得和它在嘴上争长短,他现在脑子里已经全被这个活了两千年的少女给震惊得麻木了,除非是这个陌生少女与撒旦合起伙来骗他,但他们想做到这点,还得拉着尤绮丝入伙才行,因为如果没有尤绮丝提醒,他不可能发现这里有一个超凡者,更不可能在这里降落。 接着,更令他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这个看起来比他年龄还小的少女走过来,在他面前盈盈跪下,五体投地说道:“能够驭使恶魔撒旦的大人,请问您的尊姓大名?” “你这是干啥?赶紧起来啊!” 江禅机这辈子还没被人在面前下跪过,他以为这样的初体验得等到他当爷爷之后给孙辈发压岁钱的时候……这不是折寿吗?折了寿不就便宜了撒旦? “谨尊吩咐。” 少女这才站起来,但站起来之后还是垂手恭敬地肃立,与之前她伪装的傻白甜人设有天翻地覆之别。 江禅机手足无措,如果这是恶作剧的话,也太离谱了吧,现在是不是周围有好几台隐藏式摄像机,某个整蛊节目组正在偷拍他的窘相? 少女似乎是在等他说话,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憋出来一句:“你这里有吃的吗?” “大人请进,寒舍略备粗茶淡饭。”她恭敬地示意木屋门口,请江禅机入内。 江禅机从头到脚都不自在,他只见过院牧长、宗主她们这些大人物被称为大人,啥时候他也配称“大人”?更何况论年龄来说,这个“少女”怕是能当他能写够一页纸“曾”字的奶奶了。 不过从屋里飘来的饭香味不是假的,就算是为了搞清情况,他也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就离开。 “那我就打扰了……有没有马厩之类的地方?我看这天色又要下雪了……”他指了指弗丽嘉。 “车库里有空位。”少女领他来到车库,掏出钥匙开门。 车库里比较宽敞,停着一辆越野车,另外还有一辆雪地摩托,旁边的工具台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修车工具,一般来说,家里有擅长手工活的成年男性的家庭,才会常备这些修车工具,而这里没有男性生活过的迹象,看来她会修车?这倒也可以理解,生活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如果不会修车,万一车坏了怎么办? 江禅机把弗丽嘉牵进车库,离开时,少女将车库门关上,但没再上锁。 两人进入木屋,撒旦也尾随其后。 砖砌的壁炉里烧着木柴,木制结构比较保温,屋子里挺暖和的,陈设以布艺和毛皮为主,看着很温馨,地板打得很干净,主人应该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屋里有电,亮着灯,发电机在地下室传来轻微的嗡嗡声。 “大人请坐,我去泡茶,如果您很饿的话,我这里有些粗陋的方便食品……” “没关系,我不挑剔。” 少女进入厨房,在煤气炉上放上水炉烧水。 江禅机局促地在沙发上坐下,观察着周围的陈设,两侧的书架上有很多书籍,从书脊的书名来看,内容很杂,从小说到日常百科,从天文到地理,从介绍尖端武器装备的军事杂志到全球热门冲浪圣地,包括一些给普通人阅读的前沿科学方面的论著,沙发上还倒扣着一本推理小说,是几个月前出版的新书,可能在江禅机到来的前一刻她还在阅读。 哦,对了,粗略扫视一圈,这些书籍里唯独没有历史方面的书,不论是小说还是什么。 第726章 活着 自从江禅机进入红叶学院,就不止一次听老师们念叨——草莽出英雄,深山大泽、必隐龙蛇,高手在民间等等,虽然他自己也这么说过,但更倾向于这是勉励学生们戒骄戒躁的训导,一个超凡者如果拥有很强的实力,真的能完全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生活么?像于娜其实也不能算完全的隐姓埋名,至于其他人,也许有,但能让他遇到的机率肯定很小。 然而,今天在这间木屋里遇到的这位“少女”,却令他有莫测高深之感,她太过普通,又太过不普通,从头到脚都充满着神秘色彩。 这间木屋的窗户也都挂着棉帘,阻止灯光外泄,可能只有外面阳光明媚、室内不用开灯的日子才会摘下,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为了防止有恰好路过的人打扰。 过了一会儿,她从厨房里端着一个托盘出来,托盘里装着热茶和点心,点心似乎是手制的,蓬松喷香的表面点缀着大粒的碎果仁和碎巧克力,这样的组合很适合冬日的下午茶。 不过,她把茶点放到江禅机面前的茶几上时,竟然用的是日式的跪式服务,跪在地上奉上茶点,而这令他更不自在,连点心都仿佛不香了。 “你真的没必要这么客气……”他干笑道。 “大人您不用在意,这是我应该做的,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的?任何事情,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照办。”她像个女仆一样拿着托盘恭敬侍立,“还有,您可以说您熟悉的任何语言,我能应付得来。” “那太好了……要不你坐下陪我说会儿话吧,别这么站着了,这是你的家啊,说实话你这样让我如坐针毡……” 他试着换回熟悉的中文,她表面谦卑,口气倒是挺大,任何语言都行吗? 她在他对面坐下,像小学生一样正襟危坐,双目微垂。 江禅机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她真的看起来非常年轻,以普通人为标准,可能最多十五六岁吧,不过她并非俄国本地常见的斯拉夫人种,她的皮肤没有那么白,可以肯定的是她是混血,皮肤颜色稍深,头发是黑色但在灯光下也有些泛棕,眼睛也是棕色,有些像是南欧那边的地中海人种,江禅机在校园也算是见过不少外国留学生了,多少有一些发言权,总之她的相貌特征可以说是放在欧、美、北非、大部分亚洲地区都可以伪装成当地人和外国人混血通婚后代的样子。 他看了一眼撒旦,主要是怕它别把人家的屋子给点着了,不过它显然也对她兴趣浓厚,好奇程度并不在他之下,所以暂时不用担心它捣乱。 “呃……我现在满脑子问号,不知道能不能请教你几个问题?”他问道。 她表情波澜不惊,“您尽管提问,我知无不言。” 她中文很地道,光听声音的话,根本听不出她的母语并非汉语。 江禅机有太多问题想问,稍微理了理头绪,再次问道:“你真的……认识耶稣?我可不是说在电影里认识或者在小说里认识,更不是什么神交已久或者是重名什么的,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我懂,如果您指的是两千年前那个耶稣,我认识,我曾经追随他不短的一段时间。”她流畅地回答。 “我想起来了!”撒旦低沉地说道,“问问她的名字,她是不是叫玛利亚?” 江禅机表情扭曲,在心里说道:“啥?耶稣母亲那个玛利亚?” “蠢货!你是不是只知道这么一个玛利亚?除了耶稣那个x女母亲之外,圣经里一共出现过五个玛利亚,真不明白你这样的蠢货怎么会是……”撒旦粗鲁地吼道。 “是啥?” “是个蠢货!” 江禅机觉得它应该是临时改口了,但这不重要,反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关键是它对圣经还挺了解的,这就是所谓的——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他说道。 “我有过很多名字,您可以随便怎么称呼我,您选定的名字就是我的名字。”她说,语气简直谦卑到了尘土里。 “咳!这个……那啥……它说你叫玛利亚?”他指了指撒旦,自己不背这个锅。 “是的,在追随耶稣的期间,我是使用的这个名字,后世一般称我为抹大拉的玛利亚,只是后世的传闻多为以讹传讹的不实之语。”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快速抬眼看了一眼江禅机的表情,然后又迅速垂下。 江禅机没什么表情,因为他对圣经的典故所知甚少,但如果是凯瑟琳姐妹在场,估计早就惊叫出声了,因为这是一个相当有份量的人物。 “啥不实之语?我没看过圣经——除非随手翻几页也算看。” 他坦诚道,不知道她听了这个回答会不会生气,因为他觉得,她既然是耶稣的追随者,那么也应该是一位虔诚的信徒,这个逻辑没问题吧?不过说起来……他没在室内看到十字架之类的东西,如果是信徒的话,为什么没摆着十字架呢? 她的表情同样很平静,“后世有诸多传言,有的说我是x女,有的说我是未被正史记载的耶稣门徒,几年前还有一部盛行一时的小说《达芬奇密码》说我是耶稣的妻子,甚至为耶稣怀孕并生下一个女儿……这些传言全都是无稽之谈,后者编造这些都是有自己的私心和目的,我只是他的追随者之一,仅此而已——您可能不清楚,除了十二门徒之外,追随他的普通民众有上千人之多。” 江禅机听得脸都僵硬了,他倾向于相信她的话,毕竟“三人成虎”的故事并非妄言,更何况隔了两千年,期间掌握话语权的人谁都能往传言里添点儿佐料。 “小说作者为了制造噱头而已,你不要往心里去……”他侧头扫了一眼书架,“难道你还看过这本小说?” “没有看完,看到一半的时候我把它扔进了壁炉里。”她说道,“撰写这本小说的人,要么对宗教缺乏基本常识,要么就是为了销量而故意忽视了这些常识——您应该听说过,上帝将亚当和夏娃逐出伊甸园,因为他们偷食了禁果,从此有原罪在身,上帝驱逐了他们并后悔创造了人类,那么作为上帝独子并最终三位一体的耶稣是不可能与身带原罪的凡人之女发生什么肉体关系的……即使没亲身经历过那段岁月,至少应该具备这样的基本逻辑。” 她讲的很浅显而且用的是连江禅机都知道的常识,所以他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因为最终是三位一体,耶稣即是上帝耶和华,那么嫌弃人类的耶和华又跟人类女性发生关系并生子,这不是自打脸吗?堂堂上帝都管不住下半身?所以这很可能是杜撰的,只是杜撰者没想到被诽谤的人竟然还活在世间,若非出于隐私缘故不方便站出来,否则完全可以告到他破产。 这时,江禅机的手机响了,是奥罗拉她们发来信息,询问他情况怎么样,并且提醒他说天气可能要变糟,实在不行今天先回去。 他走到窗边撩起棉帘看了看天色,距离他进屋其实也就一二十分钟,但外面的天色已经迅速黑下来,看样子很可能有一场暴风雪。 好消息是,即使搜索进度被耽搁了,但想来22号和露西亚也不可能顶风冒雪前行,势必也会找地方休息,等风雪停下再说。 他回复她们,表示自己遇到一个好心人请自己进屋避雪,让她们不用担心,好好休息。 在他打字的时候,她就像进入待机模式,一言不发地等待。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他问道,因为看样子这木屋有上下两层,外加阁楼和地下室,住好几个人都没问题。 “是的。” “生活很不方便吧?什么事都要自己一个人做。” “习惯就好,如果是相对于城市里,确实有不便之处,但如果是相对于从前,现代社会已经提供了太多便利,至少不需要再用树叶当厕纸。” 江禅机会心一笑,这也算是忆苦思甜吧?毕竟在世的人恐怕没有谁比她更有资格“忆苦”了。 同样可以进一步推论,她的生活技能一定是点满了,从烹饪到缝纫到耕种甚至是渔猎,当然也包括修车和疏通下水道,男人能干的活儿她能干,男人干不了的活儿她还能干,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柔弱。 “所以……你已经活了两千多年?”他终于一咬牙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她停顿了一下,答道:“我记不得我活了多久,我记不得我是何时出生的,但早在耶稣时代之前,从神话时代起,我就已经活着,我曾在阿斯加德目睹世界树的倒塌,也曾在菩提树下聆听莲花绽放的佛音,还曾在朝歌城头眺望摘星楼的火焰……如果您要问我活了多久,我无法精确地告诉您,但算起来至少应该在一万年以上。” 第727章 小我 江禅机听傻了,如果这位“少女”是在吹牛,那只能说她真敢吹!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理智告诉他这是假的,但直觉告诉他这是真的,要说证据的话——旁边的撒旦罕见地没有反驳,这就耐人寻味了。 “你是说……你是永生者?”他声音发颤地问道。 “永生么?不,我并不确定。”她轻轻摇头,“我只是活了一万多年而已,相比于地球的历史,相比于人类的历史,只不过是沧海一粟,我不能肯定我会永远活下去,但至少目前为止,我并没有发现我有死亡的迹象。” 她说的这句话很有逻辑和理性,并不能因为活了一万多年就证明还会一直活下去,也许她的寿命存在某种极限,有一天她也会死亡,但听着就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但是……等等! 假定她说的是实话,她确实活了一万年以上,这本身已经够离谱了,但事实上更离谱的是,她在这一万多年的生命里,曾经经历过那么多波澜壮阔的神话大战,这有些过于巧合了,因为那些事件发生的地点从北欧到中东,从南亚到远东,几乎横跨了半个地球的距离,在上古时期交通极度不发达的年代,她是怎么恰好经历这些大事的?又为何如此奔波操劳?仅仅是为了见证? 活了一万多年的她,可以说是“人精”了,仅仅稍微抬眼瞟了一下江禅机的表情,就已经猜到了他的疑问。 然而,她接下来说的话更令他愕然。 “大人,我怕死。” “啥?” 一个永生者说怕死?这不是天底下最拙劣的笑话吗? 但是她的表情很认真。 “我害怕死亡,害怕衰老。” “太久远的记忆已经模糊,但我依稀记得,在我出生的那个部落,部落里的老人——以今天的标准而言,他们仅仅是壮年,但在那个年代,人们普遍在四五十岁就已经衰老得不行了,更多的人活不到四五十岁,就已经死于野兽之口或者部落之间的纷争——这些四五十岁的老人,他们躺在枯木搭成的床上,身体也如枯木一般皴裂、干瘪,眼珠浑浊无神,嘴巴一张一合,但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因为他们的牙齿已经掉光了,或者被粗硬的食物磨损殆尽,嘴巴像是一个黑洞。” 自从卸去伪装以来,她头一次露出不堪回首的神情。 “部落里的所有人,都有或远或近的血缘关系,躺在床上的这些老人,他们都是我的亲戚,可能是我的爷爷,可能是我的奶奶,他们为部落操劳了一辈子,渔猎耕织,生儿育女,但如今他们只是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死亡。” 江禅机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她描绘的画面,“他们是生病了么?” “不,虽然也有老人生病,但那只是少数,大部分只是……老了,没力气了,无法再下河捕鱼、进山打猎、放牧牛羊、编织席篾……他们对部落已经……没用了。” 江禅机心里一沉,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人口,人口,一人一口。”她勉强笑了笑,“部落的人口是部落生存下去的根基,无论是对付野兽还是对抗入侵者,人口数量都很重要,但这里指的是青少年人口,上了年纪的老人……就只是纯粹的负担,只会占用宝贵的食物,老人们多吃一口,更需要食物的婴儿、少年、青年就会少吃一口。” 江禅机可以想象,在那个生产力极度不发达的年代,几乎每个人都在饿肚子,但你要说既然食物不够,就少生点儿孩子呗——这更是自杀行为,因为那个年代孩子的夭折率很高,生下十个孩子也不一定有一半能长大成人,大部分都夭折了,但这些夭折的孩子,在他们夭折之前也得吃饭啊,没人能预言哪个孩子会夭折,只能一视同仁地喂养孩子们。 成年人是部落的支柱,孩子是部落的根基,而老人只是部落的负担,既然如此,这个选择题就是送分题。 “那些老人……” “是的,失去劳动能力的老人就那样被集中到一间棚屋里,除了给他们送水之外,不再送任何食物,让他们自生自灭,等他们咽气后,就连尸体带木床一起抬出去烧掉——我抬过好几次,真的……很轻。” “没人提出反对么?”他知道慨他人之慷不太好,但凡有其他办法,谁会选择这么做呢,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没有,大家都习以为常,就连老人们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在他们还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对待他们那一辈的老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这样做,食物就不够分,如果一定要有人饿死,那就只有选择作为部落负担的老人。” 江禅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唯有一声叹息,庆幸自己没有出生在那个时代。 “我也没有提出反对,我不敢,我知道即使提出反对也没有任何作用,但我很害怕,我害怕自己老了之后,也会像那样躺在木床上等死,我无数次梦到那个场景然后惊醒,我不敢跟任何人说,部落里没有胆小鬼的生存空间。” 江禅机心中一动,难道是因为这样的潜意识,令她…… “我就在担惊受怕中日渐长大,本来在我初潮之后就应该嫁给部落男人生儿育女,但……我逃跑了,因为好几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姐姐,我亲眼看到她们死于难产,接生婆用刀子剖开她们的肚子,将婴儿保全下来——我没有苛责之意,在那个年代,遇到难产几乎必死无疑,保孩子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即使让产妇自己选择,她们也会为了部落而选择保孩子,而不是一尸两命……但我还是太害怕了,我选择逃避这份责任,姐妹们都不理解,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为什么偏偏我会害怕?” 若非她描述的是如此悲哀而沉重的人类历史,江禅机都有点儿想发笑,这个女生真的是……很怕死,这并非贬义,未知死而焉知生,在那个混沌愚昧的年代,能够理解生命只有一次的她,已经走在了时代的前沿,但这恐怕不会被部落里的男人们认同。 在部落的“大我”和她的“小我”之间,她选择了“小我”,她错了么? 那么,如果在国家的“大我”和自己的“小我”之间,选择了“小我”的人,错了么? 再放大到人类的“大我”和自己的“小我”之间呢? 这种问题很难回答,没有标准答案,一切都在于个人的选择,但江禅机似乎明白了她活了一万多年却选择隐居避世的理由。 她,很怕死。 “我逃跑之后,躲进山里,所幸我会打猎,也会捕鱼,因为我早就有逃跑的念头,所以提前熟知了山里的一切,我所在那片地区冬天不会太冷,只要不遇到特别危险的猛兽,我勉强能活下去,可我还是很害怕,虽然我现在可以渔猎,但我终究会有老去的一天……可是,那样的一天始终没有到来。” “我以为自己变成了妖怪,可我的身体没什么变化,如果这就是妖怪的话,那也挺不错的。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年,我觉得部落里的人可能已经不认识我了,就壮着胆子出了山,然而部落已成一片废墟,不知道是由于疾病的侵袭还是蛮族的劫掠,一个人都不剩了。” 她抬眼望向江禅机,“您问我是不是永生者,在我看来,‘永生’这个词有两个含义,一是不会老,二是不会死。目前来说,我没有老化的迹象,但是我可以告诉您,我的身体与普通人同样脆弱,一颗子弹就可以杀死我,一种未知的流行病毒也可以要了我的命,我只是不会老,但一样会死。” 说着,她挽起袖子露出胳膊。 那是怎样的一双胳膊啊! 无数的伤痕,轻伤痕,重伤痕,伤痕之上叠着伤痕,有些年代久远的伤痕已经淡化到无法分辨,更多的新伤痕历历在目。 一万多年的伤痕,在这双胳膊上留下了记录。 “我的身体也差不多,同样是伤痕累累,我经历过十几次骨折,从马背上掉下来过,被恶鬼附身过,被刀子捅过,得过疟疾,差点儿被当作女巫吊死,被用蚂蟥实施过放血疗法,还被闪电击中过——那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我失去了所有头发,幸好后来又长出来了。” 虽然她很惨,但江禅机终于忍不住笑了,如果说一个人的一生之中被雷劈中的机率是几十万分之一,但如果时间拉长到一万多年,那很可能要经历过一次电疗的酸爽…… “您以为,我能从这些劫难中活下来,是因为我的幸运么?”她直视着他。 “难道不是?”江禅机真心觉得她很幸运,屡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不,因为在发生这些事的时候,我都在追随着不同的命运之子——每过若干年,就会有集天地之宠爱的命运之子诞生于世间,带来天翻地覆的巨变,我是依仗着他们的运气,才活了下来。” 所以她从北欧跑到中东,又从南亚跑到远东,并不是为了见证历史,只是为了背靠大树好乘凉? 第728章 极限 毫无疑问,这个避世隐居的“少女”是个有故事的人,天底下没人比她更有故事了,江禅机就像是听了一场天方夜谭,偏偏还可能是真的。 她满身的伤痕就是证据,他亲眼目睹了她双臂上的新旧伤口,当然所谓的“新”伤口,看起来至少也是几十年前或者上百年前留下的了。 正常情况下,除了有自残癖好的人以外,谁的身上会有这么多新旧不同的伤痕?疤痕组织很难作假,这东西就跟地下文物的土沁、水沁、水银沁一样,是经年累月自然演化形成的,再厉害的化妆师做出来的疤痕组织也经不起细看。 “请您稍等。” 她站起来,走到书架旁,从里面抽出一本书,翻开找到特定的一页,恭敬地推到江禅机面前。 “我一直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不会变老,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变成了妖怪?随着近代科学的昌盛,终于有人提出了可能的解释——您看这里。” 她指着书上的几行字。 “海夫利克极限,是指脊椎动物正常体细胞的分裂次数极限,正常人类的细胞分裂次数是56次,年一次,达到次数之后,细胞就会分泌毒素自杀,这就是人类身体衰老、死亡的原因。此定律也适用于其他物种。” 她念道,眼睛根本没看着书页,显然早已经倒背如流。 “我想,我可能是无意中打破了这个极限,我的体细胞可以无限次数分裂,或者至少是将这个数字大大增加,所以才一直活到了现在。” 江禅机盯着书页看了看,觉得很可能就是这样。 56次,年一次,所以很多医学专家指出,人类的理论寿命是120年,他们不是瞎掰的,只是做了一道简单的数学题,然后取了一个偏保守的答案。 为什么会有这个极限? 答案似乎很简单——如果没有这个极限来限制人类和其他动物的寿命,地球早就被塞爆了。 但真的是这样么? 她刚才亲述的上万年前的往事,并不仅仅是一场回忆那么简单,其中还有一个很隐蔽的疑问——自然界是有平衡的,1万年前的人类即使没有站上地球食物链的顶点,至少也站在了第一集团的位置上,但即使如此,受限于恶劣的自然环境,当时人类能活到四五十岁就已经是凤毛麟角了,这个极限的意义何在?就算没有这个极限,当时也没人能活到120岁。 别说1万年前了,就算是100年前,就算是现在,又有几个人能活到120岁? 这个极限的存在,就像是造物主早在几十万年前、几百万年前就知道今天的人类会像蝗虫一样遍布整个世界并将人均寿命提高到了70岁以上似的,所以造物主提前给人类做了限制,让地球不至于被挤得没有立锥之地。 又或者,物种的进化方向是种群的兴旺,而非个体的死活,这个极限的作用是让种群维持新陈代谢,让年轻的个体取代年老的个体,所以这个极限的意义不是限制人类的寿命,而是让人类自然衰老? 书里并没有说明生物为什么要进化出海夫利克极限的原因,为什么人类体细胞分裂到56次就要自杀,也许科学家也还不知道,但面前这个“少女”,她跳出了规则之外,超越了生死轮回。 她一直说她怕死,但谁不怕死呢? 由于少年时的所见所闻,她的潜意识其实害怕的是因衰老而死。 她的潜意识将衰老与死亡划上了等号,所以她强烈抗拒衰老,她的觉醒就是细胞发生了变异,自我解除了海夫利克极限的枷锁。 这绝对是极为罕见的能力,因为绝大部分十四岁左右的青少年,尤其是现在的青少年,他们也许怕死,但不会如此强烈地抗拒衰老,恰恰相反,他们渴望长大,早日踏入大人的世界,因为踏入大人的世界就意味着……不用写作业?每天想玩多久的手游就能玩多久,还不用防沉迷?但他们会意识到,其实“长大”就等于“衰老”么? 没有少年时期就对衰老如此强烈抗拒的潜意识,就不可能像她一样觉醒这样的能力。 江禅机看了一眼撒旦,讥讽道:“你应该庆幸,你不是跟她签订的契约,否则等你死的那天,她可能都没死。” “活了一万年的乌龟,依然是乌龟而已。”撒旦冷笑道,“我才不会跟乌龟签订契约!” “得了吧,你这是嫉妒。” 江禅机的视线望向书架上众多的各类书籍,说道:“看来你博览群书,你是不是已经……在各个领域都是专家了?” “不,您想多了。”她摇头,“拿数学来说,想成为数学大师,天赋与兴趣缺一不可,有天赋而没兴趣,天赋就会被埋没,有兴趣而没天赋,也只是徒然浪费时间……我是读过很多书,但都是泛泛而读,我也了解很多知识,但都是不求甚解,因为我跟大部分普通人一样,在科学方面没什么天赋——一个普通人,即使给他一万年的时间钻研数学,他也不会成为数学大师,只会把头发熬秃而已。” “噗!”江禅机失笑,这真是tm的大实话。 拿他来说,给他一万年,他会去研究数学么?不会,因为没兴趣。给他一万年,逼他去研究数学,他能研究出什么成果吗?不能,因为没天赋。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人与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还要大。 她也笑了笑,“尤其是学科分类越来越细的如今,就算一个有天赋的人且拥有无限的时间,他也不可能在各方面成为大师。不过话说回来,我在科学方面没有天赋,但技术方面还可以,因为技术通常不需要天赋,只需要花大量时间来练习就行——无他,唯手熟尔。” 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所以她在技术方面很在行。 “拜越来越发达的信息技术所赐,以前常人难以企及的高端技术,如今都可以通过网络得到了,而且不仅仅是理论,甚至可以近乎实际地练习。”她指了指桌子上摆的一台笔记本电脑,“比如我最近正在玩的微软模拟飞行游戏,我花费了大约两万个小时在这系列游戏上,如今我有相当的把握,哪怕是我一次都没真正进入过飞机驾驶室,但真让我开飞机的话,我也可以胜任——可能除了宇宙飞船我不能确保安全降落之外,其他的交通工具上至飞机下至潜艇,都难不倒我。” 怎么说呢,江禅机很佩服,因为大部分普通人即使有了无限的生命,恐怕也是将无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玩乐之中,而她还在孜孜不倦地学习各种技能,但不知道是不是他误会了……总感觉她说这些像是有毛遂自荐的意思。 “你刚才说,你追随那些命运之子,是想仰赖于他们的运气,但……在交通和通讯极度不发达的古代,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存在?又怎么分辨他们是命运之子?他们脑门上刻着字么?”他好奇地问道。 “这个怎么说呢……”她沉吟道。 “那些人往往都以善待人,因此他们身边会很快聚集起一批信徒,一批追随者,他们的理想主义闪耀着令人眩目的光芒,将他们与普通人区分开来,声名也会不胫而走,虽然在他们成名的初期我可能没有听说过,但无论哪个人,他们建功立业都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十几年或者几十年,我总会听闻他们的存在,然后千里迢迢地赶过去。” “另外,随着我阅历的增长,我追随过越来越多的命运之子,到后来的时候……就像是老练的刑警可以一眼从大街上的人群里辨认出行迹可疑的罪犯差不多,是不是命运之子,我基本上看几眼就能有个基本的判断,只是他们受天地宠爱的程度不好确定。” “这么说您可能不太明白,用游戏来打个比方,同样是命运之子,有的是骑士级,有的是公爵级,有的是诸侯级,有的是帝王级,有的是神级,神级内部也有高下之分,一般而言我只会追随帝王级以上的命运之子,最差也得是所罗门王或者亚瑟王这个等级,否则如果他们受天地宠爱程度不是很高的话,恐怕自身难保,无力庇佑我。” “由于我的肤色,有时候我会受到一些人的另眼相看,所以有一次我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在不确定林肯等级的时候就去贸然追随他,结果我在南北战争中挨了一枪,就在这里,幸好那时的火枪威力不大。”她按了按自己的腰间,“在医院休养期间,我后悔了,觉得不保险,于是悄悄从医院溜走,抽身而退,就像我从部落里逃跑时一样,而他……” 以肤色而言,她确实不算是纯正的白人,在过去的某段时光里确实可能受到白人的歧视,她欣赏当时林肯对于黑奴的态度,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而江禅机好像记得,林肯最后自身难保,死于暗杀? 第729章 追随者 江禅机仔细琢磨这位“少女”的话,他总感觉其中有说不通的地方,他知道自己像八婆一样提出了太多问题,人家说不定早就烦了,但索性装傻,硬着头皮提出心中的疑问。 “我有什么话就说什么,希望你不要介意——你说你去追随那些命运之子,是为了仰仗他们集天地之宠爱于一身的无敌运气,但我怎么觉得……你之所以经历这么多危险,受了这么多伤,反而是因为他们呢?这就像俗话说的——结婚本来是希望找一个能够帮你遮风挡雨的人,没想到风雨全是对方带来的?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安安稳稳地一直找个地方隐居,而不是四处东奔西跑、追随那些人,会不会更好一些?” 她叹了一口气,“粗看起来是这样,但请相信我,在我生命的漫长时光里,为了活下来,我各种方法都尝试过,很可惜的是——您没有经历过,可能无法理解,占据人类历史99%的时光都是绘满野蛮与血腥的残酷画卷,普通人的生命都如草介般微不足道,稍微有权有势的人,都能将普通人的生命玩弄于鼓掌,在这99%的时光里,最安全的、最能让普通人活下来的办法,就是追随在每个时代最耀眼的那个人身边。” “容貌不会变老,令我无法长时间定居在某处,即使我有远超常人的知识和见识,也无法积累权势和财富——权势和财富的积累需要时间,我试过这么做,结果我的手下产生疑心并出卖了我,我险些被当作女巫而送上绞刑架,而如果没有权势,我依然和普通人一样,生命朝不保夕。” 也对,古代很麻烦的一点就是,人们普遍迷信,她的容貌不会变老,对她极为不利,很容易把她当作妖怪或者女巫,所以她四处奔波寻找命运之子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不断移动,不会在任何一个地方长期停留,再加上她说的,命运之子普遍较为宽仁,即使发现一些异状,也未必会把她怎么样,而她甚至可以很聪明地顺水推舟,将这些异状归功于……命运之子所引发的神迹,这下别人就无话可说了。 一个女人,如果孤零零的突然不会变老,人们会把她当作妖怪,而如果她跟随在耶稣或者释迦摩尼的身边然后不会变老,人们就将其视为神的赐福,就是这么讽刺。 想明白这点,江禅机心里的困惑就释然了不少,正如她所说,他没经历过人类历史那绝大部分野蛮时光,对她的行为方式提出质疑,只能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是她经过无数种尝试而得到的最优解。 同时他也理解了,她明明是耶稣的追随者,明明在圣经里留下过名字,为什么房间里不仅没有圣经,甚至连十字架都没?同样的,为什么她在菩提树下参拜过释迦摩尼,房间里却没有佛经?为什么她经历了封神之战,房间里却没有道德经? 因为她只是追随那些人,并不是追随他们的思想,更不是他们的信徒,什么基督教、佛教、道教这些,她为何要信仰这些比她自己还年轻的宗教?这不是在侮辱她的智商吗? 信基督,得永生;信如来,得转世;信老君,得长生……她需要这些吗?这些“永生”是伪·永生,并不是真·永生,顶多只是无限的寿命,并非不死之身,而她已经有了无限的寿命。 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追随者,仅此而已。 江禅机点头,“所以你现在可以选择隐居,不用再东奔西跑,这个时代是人类历史上那1%的文明时代,不过俗话说‘大隐隐于市’,你完全可以隐居在城市里,城市的流动人口很多,如今生活在钢筋水泥森林里的人们可能连邻居都不认识,你也不用太担心被发现。” “这个嘛……”她露出苦笑,“不可否认,这是目前为止最文明的时代、最昌明的时代,人们在这个时代可以在权贵面前稍微挺直腰杆,但恕我直言,同时这也是最糟糕的时代。” “为什么这么说?”他很意外,难道这个时代比人类历史99%的时光还要糟糕? 她怅然道:“因为这个时代有核武器,即使是各种文明的神话里记载的所有恶魔加在一起,也没有核武器可怕。” “在亚特兰蒂斯发生灭顶之灾而沉没的时候,我尚能来得及乘船跑路,但如果核战争爆发,我不知道还能往哪里跑。” “呃……”他还能说啥,他能拍胸膛保证核战争一定不会爆发? “如果核战争爆发,最危险的地点就是城市,相对安全的地点就是远离任何大城市的荒郊野外。” 她跪在地上,将地毯掀开,地毯下露出一个暗门,她拉开暗门,里面露出向下的阶梯。 “这是地下室,不过地下室还另外有一个空间更大的密室,里面有罐头食品,有净水装置、空气过滤装置,下方连着化粪池,四壁是用钢板、水泥和石棉做的,坚固又防火阻燃,单人至少可以在里面生活几年。” 好家伙,闹了半天这地下还有一个末日掩体? 江禅机听说过有一些生存狂,总是在担心世界末日的到来而给自己和家人准备了掩体以及应急食物什么的,普通人做这些也许是杞人忧天,因为普通人的一生未必会经历核战争,但她不一样,她的一生……还真不好说。 所以她选择这种荒郊野外避世隐居,核战争是不会波及到这种地方的,她只要考虑食物、水和空气就行了。 不过客观来说,冷战期间,人类确实不止一次走在了核战争的边缘,她经历过那个时代,在核战争的阴影下瑟瑟发抖,只要人类没有彻底销毁核武器,焉知这样的事不会再次发生?等发生时再准备建造掩体,哪还来得及? “你……真的是很想活下去啊。”他由衷地感慨道,没有任何讥讽的意思。 “对了,我以前上课时会偷偷看小说什么的,有些小说里也有永生者,不过这些小说往往把永生者描述成……很寂寞的人,他们的亲人、朋友、爱人甚至孩子都在他们面前死去,只有他们自己一直活着,令他们心灰意冷,总之就是很悲凉的气氛。”他又说道,“那么你会不会偶尔也觉得,这样的人生漫长到无聊、寂寞?” 她想了想,“您这个问题可以分成两部分,一是漫长的人生是否会寂寞,二是漫长的人生是否会无聊,我不认为寂寞和无聊可以等同。” “先说说前者吧,在很早的时候,我会觉得寂寞,所以我会养狗、猫之类的小动物,但它们的寿命太短了,仿佛刚刚跟它们产生感情,它们就离我而去。”她抬手按住胸口,“每当这种时候,心就好痛,所以我就不再养动物了,而人……想想那些被我亲手埋葬的猫狗,想想那时的心痛,我就能克制住感情。” “但是无聊……”她摇头,“蝉的生命只有七天,人的生命有百年,那么人会因为寿命远远长于蝉,而觉得自己的寿命长得无聊么?” 谈到她养过的动物时,她的声音很落寞、很凄凉,此时却转为高昂,“我从未觉得无聊,恰恰相反,我觉得能一直活着真是太好了!我亲眼看到时代的变迁,尤其是近代和现代,层出不穷的新鲜玩意儿令我眼花缭乱,有太多的新东西需要学,我不想被时代抛下,我甚至觉得时间不够用,更遑论觉得无聊!” 她抬眼注视着他,“我想继续活着!如果有可能,我想看看核战争之后统治地球的是什么物种……当然,我并不希望人类灭绝,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有人能带我进入星辰大海,让我亲眼看看地球之外都有什么,看看其他星球是否有奇特的生命……我想一直活下去,哪怕是地球爆炸之后、宇宙终结之后,我也想活下去!” 江禅机自从见到她之后,还以为漫长的时光已经令她能时刻保持情感上的古井无波,没想到她突然爆发出这么澎湃的激情,甚至连他都深受感染,怪不得她连末日掩体都准备好了。 “我喜欢她。”——这句话不是江禅机说的,他不会在当面谈话中用第三人称来指代对方。 他震惊地默默问道:“你说什么?” 尤绮丝淡定地重复道:“我喜欢她。” 江禅机已经被雷得外焦里嫩,这可是尤绮丝头一次表现出对某个特定人类的好恶。 大概,她对“生”的强烈渴望也感染了尤绮丝,尤其是她那种即使宇宙终结也想活下去的决心,唤起了尤绮丝的共鸣。 “我会满足她的心愿,在合适的时机,我会复制她的思想,即使她的肉身无法活过宇宙终结,我也可以让她的意识永远活下去,超越时间的尽头,跟我一起看看下一个宇宙、下下个宇宙是什么样。” 尤绮丝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替我告诉她,你赐予她永生。” 第730章 情商 “您怎么了?不舒服么?厕所在那边。” 这位“少女”发现江禅机面色有异,可以说是表情扭曲,以为他吃了茶点闹肚子。 “没有不舒服,只是……听了你的话,觉得……你志向远大。”江禅机干咳几声,他着实被尤绮丝给惊到了,呛到了唾沫。 “我知道,我刚才的发言太过异想天开,尽管我活了一万多年,但相比于地球的历史、生物的历史、人类的历史,只不过是弹指一挥,未来有着太多不确定性,今日沧海,明朝桑田,那些曾经统治过地球的霸主,依然抵不过大自然的天威,即使我能从核战争中活下来,但谁能料到明天会不会有一颗小行星向地球撞来,或者其他一些毁灭性的自然灾害,比如冰川期的来临……想再活一万年都属奢望。” 这话如果是普通人说出来的,江禅机只当对方中二病发作或者吃得太饱,但无奈她真的有资格担心这些。 “没关系,你不用担心。”他斟酌词句,尤绮丝的话实在太中二了,他有些说不出口,“我保证你可以一直活下去,人类灭亡也好,地球爆炸也罢,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看到这个宇宙的终结与下个宇宙的诞生,见证无数王朝的兴盛与衰亡,见证无数物种的起源与进化,直到你终于觉得无聊的那一天。” 她愣住了,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似的,果然还是直接说赐她永生更好?但他不想给她不切实际的期望,因为尤绮丝给她的永生是意识和思想的永生,并不包括肉体的永生,当然如果尤绮丝成功找到了合适的复辟环境,给她重新塑造一个身体也不是什么难事。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她噗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 江禅机对她这种一言不合就磕头的习惯真是无语了,这可能是她在一万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吧,毕竟她追随过的那些人都是王啊神啊之类的,下跪可能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万年里至少跪了八千年吧,这习惯可是不好改。 “别别,你别这样,难道你真的相信了?”他赶紧把她拉起来。 正常人都不会相信这么荒谬的事吧? “当然相信,您可是连撒旦都能驭使的大人,当看到您的第一眼我就有所怀疑。”她激动得语无伦次。 “怀疑啥?”他问。 “在《启示录》里,关于发生在哈米吉多顿的末日审判,有一小段描述——我看见天开了,有一匹白马,骑士号称‘诚信真实’,他无论审判或作战都凭公义,他的眼睛如烈火,头上戴了许多华冠,并写上一个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名字……”她背诵道。 江禅机无奈地说道:“一段模棱两可的预言并不能说明什么,再说这预言除了白马之外,跟我也没什么联系啊……” 不过“一个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名字”是什么鬼?是指“姜婵姬”这个名字?巧合吧。 她继续说道:“光凭这段描述,我还不能确定您是值得我追随的人,直到看见撒旦都要受到您的制约,并且一口叫出我在追随耶稣时曾经使用过的名字……” 撒旦终于忍不了了,周身黑焰膨胀,跳起来咆哮道:“我跟这个蠢货只是签订契约而已,并未受到他的制约!你最好别再使用‘驭使’这个糟糕的词,否则我……” 可惜它的声音传不到她的耳朵里,不过她能看出它很愤怒,然而江禅机不为所动,她也就镇定下来。 “大人,我斗胆一问,撒旦刚才在说什么?”她问道。 “它在威胁你,让你别再用‘驭使’这个词了,难道你不害怕吗?”江禅机反问。 “不怕,如果它想杀我、能杀我,早在我见到它的第一时刻,我就已经死了,但我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就表明它不能杀我,这当然不是它或者我的缘故,而是由于您对它的制约。”她条理清晰地分析道。 接着,她淡定地转身面对撒旦,说道:“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无能的凡人,不过我这个凡人有一件比你更很擅长的事——在我漫长的一生里,我之所以能苟活到现在,不是因为我没做错过事,而是因为我从未站错过队,任时光流转、世事变迁,我始终能站在胜利者的这一边。” 连江禅机都能听出来,这不是在嘲讽撒旦是个失败者吗? 果然,撒旦暴跳如雷,快气炸了,但……它居然忍耐住了,没有向她动手,江禅机不确定这是契约的力量,还是它觉得他的灵魂值得忍辱负重? 看到这一幕,她更加确信,撒旦已经被江禅机彻底控制住了,她不清楚他是靠什么手段居然能控制连上帝都控制不了的撒旦,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找到了下一个值得她追随的目标,而且他是她前所未见的慷慨,竟然对初次见面的她施与永生的赐福,这不是她目前的长生,而是真正的永生,即使她不明白他要如何实现她的永生,但像这样的大人是不会随便违背承诺的,只要她尽力尽力地侍奉,不违逆他的意图就好。 “其他事先放在一边……我有些好奇,你追随过的那些传奇人物,以及你亲历的那些诸神战场,那些都是真实的么?他们真的有神力,或者他们其实是超凡者?”他问道。 “真实程度最多只有一两成吧,至于那些我追随过的人……他们有的只是普通人,也有的确实不同凡响,也有他们本身是普通人但他们身边有超凡者的例子,但如果您不是执意想知道的话,能不能允许我就这样简单地回答?因为他们毕竟是我拼尽全力去追随的人,他们的光芒曾经照耀在我的身上……为尊者讳耻,为贤者讳过,为亲者讳疾,我并不想破坏他们的形象,哪怕是神话传说所树立的虚构形象。”她说着就又要跪下。 “我就是随便一问!你赶紧起来吧,是我失言了。”江禅机忙不迭拦住她。 怎么说呢,虽然她没有详细回答这个问题,但她这个简单的回答其实是个加分项,原因很简单——把她看作是一个普通职员的话,她跳槽跟了新老板,但并没有过河拆桥,去跟新老板大谈旧老板的种种不是,说旧老板没那么厉害,谈成的某笔大生意其实是巧合,走了狗屎运,或者是旧老板身边的秘书才是真有本事的人……如果她真这么说了,只要新老板的智商在线,没有被甜言蜜语冲昏脑袋,那么她非但不能讨得新老板的欢心,反而会令新老板知道她不够忠诚、是个大嘴巴,以后处处防着她,以免她跟了下一个老板之后再来指摘自己的不是。 总之,她的一万多年不是白活的,没有活到狗身上去,知道什么东西可以说,什么东西不能说,关于她自己的事,她知无不言,但关于旧老板的事,她守口如瓶,这就是相当于在告诉江禅机,即使若干年后我跟了下一个老板,我也不会对他们谈及你的事,让你永远都保持着传说中的神秘。 什么叫情商?这就叫情商! 就算江禅机纯粹只是好奇,其实没想那么多,也不禁佩服她的应对得体。 “那么我换个其他问题,你要是能回答就回答,不能回答也不用勉强自己。”他指了指撒旦,“你知道恶魔的来历么?从你的话里,我感觉恶魔由来已久,并不是今时今日方才产生的,对么?” 她稍微愣了愣,“当然不是,它们很早就存在了,您为什么会这么问?” “这个说来话长,你对目前世界上的超凡者了解多少?” “略知一二,但详细情况不是很清楚。”她说,“之前我说这个时代是最昌明的时代,就是因为超凡者终于走到了阳光之下——我说出来您别笑话,我还考虑过去红叶学院申请当老师,我觉得也许红叶学院可以接纳我的存在,但由于红叶学院所在的是一座不小的城市,我……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 “啊?”江禅机惊喜道,“我就是红叶学院的学生啊,原来差点儿还要管你叫老师呢!你可别再动不动就向我下跪了……话说你难道是要申请当历史老师?” 她也是一惊,赶忙说道:“不敢!历史老师我是当不了的,我知道的历史跟课本上的历史不是一回事,学我教的历史怕是考试永远及不了格……艺术史老师、马术老师或者其他的音乐美术老师之类的,我或许倒能胜任。” 其实她最终没去红叶学院的另一个原因,是她不确定红叶学院到底能不能接纳她这个活了一万多年的人,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秘密一旦公开说出来,就再也不能收回去了,因此她难免有所顾虑,这也是人之常情,而且她也不知道红叶学院会不会逼她把旧老板的秘辛说出来以改写历史,就如她之前说的,她不想改变他们在神话传说里的形象,就像那首歌里唱的: 愿生命化作那朵莲花,功名利禄全抛下,让百世传颂神的逍遥,我辈只需独占世间潇洒…… 第731章 情报 谈到红叶学院,两人差点成为师生的关系,虽然没能在红叶学院相遇,却在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邂逅,不禁在心中感叹缘分的奇妙——不过某种意义而言也并非尽是缘分,她想加入超凡者组织,体验集体生活的话,其实没有太多选择。 她孤独了一万年,即使在追随那些传说中的人物时,她也不能尽情地敞开心扉,从来没有人真正接纳过身为长生者的她,处处防范、处处戒备的感觉肯定很糟糕。 “你说,会不会还有其他人跟你一样?”江禅机突发奇想。 超凡者的能力有常见与罕见之分,罕见能力者几乎不可能在大千世界中正好相遇,尤其是某些能力特别罕见的超凡者,甚至可能只存在一位,但这个前提是“同一个时代内”,如果将时间线拉长,拉长到一万年以上,地球上曾经生活过的几百亿人口里,其间出现过超凡者的几个时间段,再罕见的能力也未必是独一无二的。 她的能力罕见之处在于少年时便害怕衰老、渴望长生,古人也追求长生,但都是年纪大了之后才觉得没活够、想得到长生,很少有人跟她一样在少年时就极度害怕衰老,但很少不等于没有。 “我觉得应该是有,但……能活到现在的,大概只有我一个人。”她悲哀地说道,“我能活到现在,能力本身只占了较小的比重,更重要的是决策和运气。” “我很幸运,我出生在欧亚交界处的一个地方,在中东附近,气候温暖,很少发生天灾,当时的中东地区也不像现在这么干旱少雨,是水草丰美的所在,那里交通便利,驼铃和马队经常带来远方的消息,既能听到来自东方的传说,也能听到来自西方的神话,后来丝绸之路的南向支路就经过那里……但如果像我一样的人,她们没有像我一样幸运地出生在这样的地方,而是出生在闭塞、落后、蛮荒的非洲内陆、新几内亚、美洲大陆,她们……连一百年都很难撑得过。” “即使她们出生的位置比较理想,但如果她们没有选择和我一样的策略,去追随每个时代最为耀眼的那些人,她们就很难活得下来——可惜我并没有在那些人的身边看到与我类似的人。” “史书里谬误很多,不过在某些方面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比如《资治通鉴》从公元前400年写到公元后1000年,跨度将近1400年。在这1400年的记录里,‘大饥’这个词平均每33年出现一次,‘人相食’这个更可怕的词平均每41年出现一次,这还是文明火种从未熄灭、生产力相对发达的中原王朝,而世界其他更黑暗的地方……现代人永远无法了解古代的残酷。” 江禅机倒吸一口凉气,没什么东西比冰冷的数字更有说服力了,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古代的残酷,怪不得鲁迅先生说翻开历史书,满本都写着“吃人”二字,说不定后世对这句话做了过度的解读,其实完全是字面的意思? 这就像是战略类游戏,即使开局就开了挂拥有无限金钱,但出生点位不理想以及采取了糟糕的作战策略,在你的无限金钱还没有发挥效果之前,可能就已经被周围的野蛮人给灭掉了,所以确实如她所说,她能活到今天,能力只占次要地位。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令我很困扰。”他坦诚道,“不知道你听说过隐修院的院牧长没有,当撒旦前一阵出现时,我以为它是被院牧长凭空臆想出来并带到了现实里,但种种迹象又表明,它不是最近才出现的,而是被一个叫露西亚的人召唤出来的,而且听你的意思,撒旦很早以前就存在,很早以前就见过你……所以我想问问你的看法,到底哪种才是正确的?别问我为什么不直接问撒旦,我实在信不过它的话,虽然它行动受到我的限制,但本性还是满嘴谎言。” 她耐心地听完,说道:“我很早以前见过撒旦,但那时的它跟现在的样子有所不同,我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撒旦,不过它既然能认出我曾经追随过耶稣,即使它跟原来的撒旦不一样,至少也有某种联系。” “撒旦还不止一个?”他愣住。 “像我这样的能力者不止一个,像院牧长那样的能力者,在历史上大概也不止一个,她们臆想出来的撒旦……是同一个但又不是同一个,不知道这么说您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她说道。 “好像是有点儿明白了……” “撒旦只有一个,每当类似院牧长那样强大的能力者出现时,她们也认为撒旦只有一个,她们的意识会对撒旦按照她们的想法进行改造,但撒旦的记忆在某种程度上应该是传承下来了。”她进一步阐述,“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真相究竟如何,可能问那个露西亚更好。” “现在的问题是找不到露西亚,我们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知道她有一本书,她根据书里的仪式将包括撒旦和昔拉在内的恶魔召唤出来……或者说是重新唤醒。”江禅机苦恼地说道。 “昔拉?”她微微一怔。 “对,难道你也见过这个恶魔?” “没有。”她摇头,“但我听说过她,她介于善恶之间,并不能算是恶魔,行事仅凭个人好恶。” 江禅机不止一次听到昔拉不算恶魔的说法,那么他就对圣剑能否克制昔拉产生了担忧。 他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但正因为太多了,一时之间难以抉择,于是先捡最重要的问。 “关于‘通道’,你了解多少?有没有办法能够关闭?” 她迟疑道:“这个问题我了解得并不比您多,‘通道’的出现似乎是周期性的,到了一定时候就会自动消失并且长时间不会再出现,很多古书里记载的异兽其实就是‘通道’那一边流窜过来的,不仅如此……” 她望向撒旦,“我听说过院牧长有多么强大,但那么强大的超凡者即使在神话时代都为罕见,要说神话时代的诸多恶魔都是由这寥寥无几的少量强者臆想塑造出来的,那显然不可能,事实上……” “在哈米吉多顿的末日审判那天,我看到恶魔军团和形貌可怖的凶兽成批地涌出‘通道’,守卫通道的超凡……神们,付出惨重的伤亡才将其击溃,但依然有恶魔负伤逃窜,其中就包括撒旦。圣经将‘通道’另一边描述为‘兽国’,将涌出的恶魔们称为‘鬼魔的灵’。据我所知,那是‘通道’在古代的最后一次大规模开启,后来只有零星的小规模开启,直到几十年前。” “啊?你是说撒旦的初次出现并不是由某个强大的超凡者臆想出来的,而是来自于‘通道’另一侧,后来的超凡者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对其加以改造?”江禅机震惊不已。 “是的,所以院牧长很强大,她靠自己的力量创造能与恶魔媲美的灵体,已经不亚于被称为神的古人了。”她点头。 如果这话是其他人说出来的,江禅机顶多是一笑置之,但这话可是由活了一万多年的她说出来的,很可能就是真相。 如果“通道”流窜过来的不仅是异兽,还包括大部分恶魔,之前那些冒险前往“通道”另一边探索的先驱者们会一去不返的原因,似乎已经昭然若揭——先驱者们都是优中选优的强者,但肉体凡胎,在“通道”另一侧遭遇恶魔类的灵体,恐怕凶多吉少。 在目前的世界上,学院长、宗主她们仅仅为了防范光之天使这么一个灵体,就被逼得一个改造粒子加速器,另一个大动干戈寻找摩利支天菩萨的转世者,若是“通道”那一边有更多的灵体……事情就很麻烦了,再多的超凡者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过去也是送死,恐怕只有具备赵曼那种隐身能力的人才有生还的希望。 这是一条很重要的情报,即使没办法证实,江禅机觉得也有必要报告给学院长。 “多谢你的情报……啊,差点儿忘了,我到底应该怎么称呼你?叫你玛利亚么?”他拿出手机想跟学院长联系,才想起还是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我说了,您可以随便给我起个名字。”她坚持道,“玛利亚这个名字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呃……”江禅机急于跟学院长联系,想了想说道:“那……要不就叫你伊芙?” “伊芙?”她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这个词的由来,只是“夏娃”的不同念法而已,她这一生给自己取了无数个名字,被别人叫过无数个名字,但还真没有狂妄到以夏娃自称。 虽然她不是人类女性的始祖,但如果可以永生的话,也许她有机会作为夏娃见证下一个智慧物种的诞生。 “好的,从今以后,我就叫伊芙。”她欣然接受了名字里的寓意。 江禅机也听出了她话中之话,她希望这会是她最后一个名字,直到永远。 第732章 套词 “您随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我去准备晚饭。”得到了新名字的伊芙站起来,“只是天寒地冻,没有时鲜蔬菜招待,请您见谅,另外您有什么忌口的东西么?” “没有,什么都可以。”他答道,“对了,可以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么?我的手机有被监听的风险。” “请便。”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并解锁交给他。 她转身进入厨房,在江禅机来之前,她可能已经在炖汤以及准备了自己的晚饭食材,但现在她要准备更丰盛的饭菜才行,用她这里能拿出来的最好东西招待贵客——尽管表面上看不出来,她可是一位精通中西方诸多风味菜肴的大厨,这也算是基本生活技能了,但由于客观条件的限制,别说是荒山野岭,就算是附近稍小一些的城镇,在冬天也很难买到新鲜蔬菜,她的食材大部分是罐头食品,肉类也都是冷冻的,这影响了她大展拳脚。 江禅机已经摆出一副要把他刚听到消息转告给别人的样子,但伊芙并没有阻拦的意图,甚至连这个倾向都没有表现出来,这令江禅机不禁心里犯嘀咕,实在有些搞不懂她,她大部分时候谨慎得过分,算三步走一步,而有时候又过于粗线条了,像她刚才说的那些往事,是能跟他这样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就全盘吐露的?刚开始的时候他可并没有承诺给她永生,她却下了这么重的赌注在他身上,万一所托非人,岂不后悔莫及? 还有这手机,这么重要的私人物品,她随意交给他使用吗? 他理解不了,当然这也正常,谁能理解得了一个至少活了一万多年的人?人家见过的人比他吃过的大米粒还要多,毫不夸张,这份信任令他颇有压力。 这番谈话用了很长时间,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暴风雪呼啸着掠过山林,不时能听到树枝不堪积雪而折断的声音,这样的夜晚就衬托得室内的温暖与光明更加珍贵,伊芙已经不知道像这样独自度过多少个寒冷的冬夜,光是这点就不是普通人能忍受得了。 算起来国内差不多应该还是傍晚,如果是给学院长办公室的座机打电话,学院长看到是陌生号码估计不会接,于是他试着拨打学院长的私人手机,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但电话那边没有说话,显然学院长在等待这边先说。 “学院长,是我,我有一件重要的情报需要向您报告。” 在俄期间,本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念头,他原本不打算跟学院长联系,但眼下这件事实在太重要,早一天告诉学院长,早一天有所准备。 果然,远在千里之外的学院长听到“通道”的另一侧可能存在强大的灵体时,与江禅机一样震惊不已,忙问他消息来源。 江禅机信任学院长的人品,但电话这种通讯方式不是百分百安全,没有说得太详细,只说自己偶然遇到一位长生的超凡者,从她那里听到的,而基于种种迹象判断,他觉得她不是说谎。 学院长深感问题的严重性,她当下无法做出什么决定,表示自己会召集在校的主要超凡者老师们商议对策,因为如果“通道”另一边存在强大的灵体,就基本意味着进入“通道”的尝试是自杀行为,也许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米雪进入“通道”另一侧,但这又需要院牧长的同意和合作,而且米雪作为灵体,她能做的事很有限,能获得的信息也很有限。 挂断电话之后,厨房里已经飘出煎肉的香味,但江禅机暂时顾不上了,他转头对撒旦说道:“如果我使用一个愿望,让你对我知无不言,你会同意么?” 若撒旦是从“通道”另一侧过来的,关于那边的情况,肯定是问它最直接,但就怕它不肯合作或者不说实话。 “你觉得呢?别以为我什么事都会答应,否则如果你用最后一个愿望让我自杀,难道我也会答应?”撒旦冷笑着反问。 江禅机想了想,“那如果限定关于‘通道’的事情对我知无不言,怎么样?” “你就算知道了想要干什么?”它再次反问,不过江禅机感觉它的语气有所松动。 “不想干什么,起码现在什么都没想,我得了解情况之后才会有下一步的打算。”他说道,这也是实情。 “好吧,我可以答应,现在说出你的愿望吧!”它说道,“只要你说出来,我就会同意。” 江禅机反倒犹豫了,虽然撒旦承诺说出实情,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它又被一个个类似于院牧长的强者改造过,它真的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么?要知道,说实情并不代表说出来的东西就有价值,在这里浪费一个愿望似乎太过孟浪。 “算了,当我没说。”他锁上伊芙的手机,“不知道今天晚上吃什么好东西……” “蠢货!你耍我是不是?”撒旦暴怒道。 “没有啊,我只是改变主意了,你要是特别想说的话,我也不会拦着你。”看到它这样的态度,江禅机的心里更有数,它八成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想浪费他一个愿望。 “我为什么要白白告诉你?”它怒气更盛。 “因为我不知道你说出来的东西有没有用,这就像是买西瓜一样,瓜农都说自己的瓜保熟保甜,但切开之前谁知道里面是不是生的?就算不是生的也未必甜——薛定谔的瓜?除非你切开一角让我看看里面,能让我尝一口最好……也就是说,你可以稍微吐露一点干货,让我考量一下值不值。”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也不是非从你这里得到信息不可,我可以等下次‘通道’出现的时候,请米雪过去,不过到了那时,你的信息就完全没有价值了。” 事实上,除了米雪之外,他还有一个秘密武器,就是正在由15号训练的隐异猴贝塔,这猴子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合格的猴奸带路党,虽然它是在这边出生的,没见过“通道”另一边的情况,但让它先去探路肯定是最安全的,它的高智商可以带回很有用的信息。不过由于江禅机的第一个愿望是特指人类,他怕撒旦利用这个漏洞抢先去杀了贝塔,所以没有明说。 撒旦强压着怒火,如果不是第一个愿望限制了它,它真想手撕了江禅机——前提是打得过,那把圣剑就够它喝一壶了。 “好吧,那我就透漏一点儿给你——在你们称为‘通道’那东西的另一侧,存在着跟你们类似的‘人’……怎么,你好像并不惊讶?” 要说惊讶,江禅机还是有些惊讶的,不过他打定主意要白嫖这个消息,就算惊讶也不能显露出来。 江禅机振振有词,“就这?我们见过那边过来的一种特别聪明的猴子,它们的智商可能超过地球上除了人类的所有动物,我们多少有了思想准备——这是很简单的道理,那边最聪明的动物正好让我们碰到的机率并不高,因此那种猴子很可能并不是那边最聪明的动物。” 这算是并不复杂的逆向思维,只要正视自己的运气不会总是好到爆炸,就能更清醒地认识自己。“通道”另一边的生物复杂性不比地球上差,在至少数以百万计的物种里,正好让他们活捉一种最聪明的,这个机率太低了,但隐异猴已经很聪明了,比它们更聪明的,不是智慧生物还能是啥? 另外,伊芙证明“通道”另一侧存在强大的灵体,当听到这里时,江禅机就已经隐约感觉到了,那些灵体总不会是隐异猴臆想出来的,所以肯定是某些类似于人的智慧生物,学院长之所以感觉到事态的严重,也正是由于这点。 “这还不够?”撒旦怒道。 “当然不够,这是简单的推理就能知道的事,你得拿点儿干货出来——比如说,那边的‘人’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跟你长得有些类似?” “……” “被我猜中了?果然智慧生物的想象还是以自己为原型。”江禅机理解般的点头,“就连人们想象出来的外星人,都跟人长得差不多,一个脑袋四条腿,最近才有些作品跳出了窠臼,想象出不一样的外星人……总之,你们这些恶魔既然是那边的智慧生物臆想并创造出来的,肯定与它们的样子有七分相似……说实话,够丑的!” “放屁!” “我不仅可以推测出这些,甚至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来到‘通道’这边。” 撒旦不相信他连这个都能推测出来,“你说来听听。” “因为……他们很可能已经灭绝了。”江禅机盯着它,“他们创造了你们,创造了他们无法完全掌控的致命武器,然后死于你们手里,他们从未进化到人类这样的现代社会,愚昧的古人一旦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后果就是这样,文明的进程彻底中断了。” 他已经从伊芙那里了解到,古人是多么愚昧残忍,从撒旦出奇沉默的反应来很,他很可能猜对了。 第733章 2.4 与伊芙的谈话给了江禅机很大的启发,接下来的推理不需要脑子多聪明,只要冷静想一下就能猜个差不多,毕竟如果“通道”另一边有类人生物的话,为什么没有穿越“通道”过来?难道他们没有好奇心? 好奇心推动着人类的进步,想去天上看看所以发明了飞机,想知道水下有什么所以发明了潜艇,反过来说,如果那边的类人生物真没有好奇心所以不过来,那他们也注定永远是井底之蛙……按照这个推论下来,他们八成已经死绝了,死亡原因不外乎是大灾难或者自己作死。 大灾难属于不可控因素,自己作死就有很多种花样了,拿人类来说,如果古代的神魔一直存在,科学就绝不可能发展起来,那么对于源能充沛从未断绝的“通道”另一侧来说,那边的类人生物也不可能进入科学社会,始终停留在神话时代,在进入科学社会之前把自己作死挺有难度,最大的可能就是被自己的创造物反噬了,就像是那部科幻电影《普罗米修斯》的剧情一样。 这些恶魔穿过“通道”来到地球这边,结果“通道”关闭了,而这边的源能得不到补充,逐渐逸散,等除了伊芙这样的长生者以外的超凡者都死光了之后,人类结束了神话时代,恶魔的力量大为衰减,不得不蛰伏起来,直到被野心家和召魔者唤醒,再次开启的“通道”也令它们重新焕发生机,但它们的力量比起当初来还是差得远,而且在漫长的蛰伏过程中,作为灵体的它们会受到人类意识的影响与改造,它们的样子已经与最初的样子相比产生了变化。 尽管这些都是推测,但并非凭空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他不需要撒旦来亲口证实,它要是真证实了反而可能表明他猜错了。 “大人,晚饭好了……”系着围裙的伊芙回到客厅,发现他正和撒旦像斗鸡一样对峙着。 “多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江禅机不再理会撒旦,前往餐厅享用晚饭,惊喜地发现伊芙居然还炒了一盘地道的回锅肉!其他的菜肴也都以肉为主,配以俄国特色的大列巴,碳水加肉赛神仙,其他的营养元素则用一杯橙汁加一片复合维生素来代替。 这顿饭他吃得相当过瘾,期间也免不了请伊芙随便讲讲过去的事,哪怕是她信手拈来的小事也令他耳目一新。 投桃报李,他也分享了他这边的很多事,介绍了他的同伴,以及他们在大冬天跑到这种冰天雪地的北方的原因,他忽略了其中少量的细节,比如他是怎么正好找到这座偏远的木屋。对于他说出来的东西,她积极回应,而对于他有意隐瞒的东西,她也没有刨根问底,这令他感觉跟她谈话很舒服,不用想着怎么弥补话中的漏洞,甚至他觉得,如果有必要,说不定她还会帮他圆谎,正如她一开始说的,只要她能做到的事,就请他随便吩咐。 吃完晚饭,她帮他腾出一间空屋子请他休息,而她……则开始收拾行装。 “你真的要跟我走?我恐怕未必是你想象中的人……我现在要做的事很危险,我担心……” 他委婉地说道,也许是尤绮丝的承诺和撒旦的存在令她产生了某种误解,她活了这么多年很不容易,连他也希望她可以一直活下去,而不是跟在他身边误了卿卿性命。 “我不会看错的,也许您认为我迷信,但世间很多事情都有征兆,我活了这么多年,不会对异常的征兆视而不见。”她淡定地说道,“即使我看错了,无论我是生是死,那也是我自己的责任。” “好吧……”既然她坚持,江禅机也不好再劝了,他产生了某种即视感,好像蕾拉也总是一直抱怨他是个扫把星却始终没有对他敬而远之?他不知道蕾拉是怎么想的,反正他身边不缺怪人。 “我明天要去找22号,骑着飞马去,那匹马你也看见了,马背上很难坐两个人,所以要不你先开车去跟我的同伴会合?等我完事之后再去找你们。”他征询她的意见。 她点头同意,“您务必要小心,昔拉是个很可怕的对手。” “我会的,还有就是……你见了他们之后,不要对他们说起撒旦的事,他们并不知道它的存在,他们之中有修女,你懂的……”他忐忑地请她保密。 “我知道,我会谨言慎行,绝不会令您为难。”她郑重承诺。 “嗯,我相信你,另外你的能力也暂时不要说明,否则她们问东问西也很麻烦。” 江禅机担心自己的手机被监听,借用她的手机给奥罗拉她们发了信息,只说她是他在路上认识的一个朋友,从此以后要跟大家一起同行,请她们多加照顾。 两人各自安歇后,可能是听到了太过刺激的故事,平常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的江禅机竟然罕见地失眠了,脑子里一直在浮想联翩,想象着伊芙以前经历的种种不平凡往事。 “尤绮丝,你打算什么时候复制她的意识?”他问道。 “在合适的时候。” “哦……那个……我会尽量帮你找到适合你们种族生存的空间,但你也知道,这个难度太大了,伊芙今天说的事给了我很大的触动,人的一生很长又很短,充满了未知因素,假如,我是说假如,在我的一生里没能成功地帮到你,你要不要考虑从此跟着伊芙?”他问道,毕竟伊芙在理论上拥有无限长的寿命,而且尤绮丝亲口说喜欢她。 尤绮丝停顿了一下,“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睡不着?” “倒也不完全是……” “我当然知道难度很大,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都未必能如愿……但是,寻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同样不容易,人类的寿命短得可怜,每过几十年就换一个人是很麻烦的事,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呃……”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在改造你的身体,首先做的就是解除了海夫利克极限的制约。” “嗯……啊?” 江禅机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甚至惊叫出声。 “婵姬大人,您没事吧?”隔壁传来伊芙的声音。 “没事没事,做了个噩梦而已,你继续睡吧。”他忙回应道,然后重新躺下。 “你说啥?解除了海夫利克极限?我的?”他难以置信地在心里问尤绮丝。 “还能是谁的?难不成是我的?”尤绮丝的语气变得不耐烦。 江禅机摸索着打开床头灯,借着灯光看了看自己的手——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你是说……我现在也是长生不老?像伊芙一样?”他心脏跳得砰砰的,不知是喜是忧。 “暂时还不是。”她说。 “什么意思?我已经糊涂了。”又是一盆冷水泼下来。 她为他的愚笨而叹了一口气,“需要等你全身的细胞全部更新一遍之后才会完全生效。” “哦,要多长时间?”他傻傻地问道。 她没有回答。 她为什么不回答?难道因为没必要回答? 他拍了拍脑袋努力思考,然后想到了一个他从伊芙口中听到的数字,“年?” 如果他猜错了,她应该会否定的,但她还是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 从他入学开始算,年左右,他身体的全部细胞还没有完全更新一遍,只要再过一年,他就会彻底停止衰老,也可以说是停止长大,生命会凝固在18岁左右,人类智力、体力、活力的巅峰时刻,尤绮丝连这个都计算到了吗? 不过刚才有个细节,尤绮丝说的是“完全生效”,她用词一向很精准,言外之意就是,现在已经部分生效了,一部分的细胞已经停止了衰老进程。 他摸了摸嘴唇上方,由于之前的营养不良,他的发育比同龄人稍晚一些,在刚入学时嘴唇上方只有一层绒毛,还没有长出胡须,他当时没觉得自己能在红叶学院里混长久,也就没担心这事,可后来他勉强能吃饱饭了,还是没有长出胡须,他有些担心是不是跟女生们混久了,连自己都变成女生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样,而是那部分细胞可能是率先完成更新的,已经停止了衰老或者成长的进程。 女生发育得早,古代女生十三四岁可能就嫁人生子了,但伊芙并不是十二三岁、十三四岁的萝莉样子,这可能意味着她觉醒能力之后,年等身体细胞全部更新一遍之后才彻底停止生长和衰老。 长生不老啊…… 江禅机没在他的房间里看到撒旦,不知道它跑哪儿去了,这事还是瞒着它比较好,否则它肯定会暴走吧……它现在只能等他意外身亡或者被人杀死,才能得到他的灵魂了,这份契约它亏大了啊。 “现在,睡觉吧。”尤绮丝这句话就是谈话结束的标志。 但这下哪还能睡得着? 第734章 得陇望蜀 第二天,江禅机起得略晚,昨天夜里净胡思乱想了,没怎么睡着,不过正因为没睡好,他听到伊芙好像在黎明时出了一趟门,而且是开车离开的,他听到汽车引擎声,这就令他更睡不着了,心里猜测她是去干什么了,是后悔了所以不告而别,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不过,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刚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就听到外面再次响起引擎声,撩开窗帘一看,伊芙开着那辆越野车又回来了,从车厢里往外搬出一箱喂马的饲料。 尽管她的身材并不魁梧和强壮,但不是那种连瓶盖都拧不开的女生,她独自活了这么久,什么脏活累活都得自己干,早就练出来了。 说来惭愧,江禅机昨天没喂弗丽嘉,因为没东西可喂,还打算今天在野外看看能不能找到荆棘或者干草之类的,但昨天夜里又下了一场雪令难度增加了,他夜里失眠的一部分原因就是纠结这个问题,总不能让弗丽嘉饿着肚子飞行,心想实在不行他就借用伊芙那辆雪地摩托车,不过他从来没开过摩托,不论是公路摩托还是雪地摩托。 等伊芙回到木屋里,江禅机也从楼上走下来,说道:“真是麻烦你了,从哪儿找的饲料?” “附近有一户农户养着马,从他们那里借的,我想给钱但他们不要——虽说是附近,但距离也有十几公里。”她答道。 “他们没有发现你……不会变老?”他好奇道,毕竟她在这里住了不短的时间,主要他是想为自己的将来做个参考,说不定他以后也得过着她这样的隐居生活,因为生活在现代社会里的话,一个人如果长生不老很容易被别人发现。 “平时我有化妆和用假声,现在天气冷,脸上捂得严实,所以用假声就行了,他们以为以前住在这里的是我的姨,后来将房子留给了我——其实都是我一个人扮的。彼此隔着十几公里,平时往来比较少,他们年纪又大,老眼昏花,孩子都在莫斯科,好几年没有回来过了,他们还说要立下遗嘱把农场留给我,反正他们孩子也不会回来继承,卖也不值几个钱。”她解释道。 “看来是不错的人,民风挺淳朴的。”他点头。 “您稍等,我去做早饭,食材都已经准备好了——您昨晚没睡好么?”她注意到他脸上的倦容。 “没什么,可能是你讲了那么多,有些激动。”他打了个呵欠,坐在餐桌边等开饭。 他注视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长生不老虽说是一件好事,但他也并不全是高兴,主要是因为……这意味着他的朋友、师长、父母以及他一切的熟人,全都会逐渐老去、死亡,这固然是自然规律,但想想还是挺难受的——如果他自己不会变老,那么他就要找机会提前跟他们诀别,否则终日相处的他们肯定会发现他停止了老化,到时候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坦然接受并帮他保守秘密么? 他失眠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有好几次想对尤绮丝开口请求——能不能帮我熟悉和喜欢的人们也改造一下身体,让他们也能长生不老?但这话实在很难说得出口,毕竟他还没实质性地帮到尤绮丝,提出这么重大的要求显得有些厚颜无耻,而且退一步说,即使尤绮丝答应了,帮他们也改造了身体,他们的亲人、朋友又怎么办?另外,这么多人同时长生不老,就很难瞒得住了吧,会不会被抓去当小白鼠? 这一连串的问题令他辗转难眠,不过往好处想想,情况可能没他想象的那么棘手,他认识的绝大部分朋友都是超凡者,而她们绝大部分又属于跟家里关系僵硬的那种,她们认识的朋友大部分也是他的朋友,但即使这样也得集体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隐居起来才能瞒得过公众,他再怎么好心也不可能让尤绮丝将全人类都解除海夫利克极限,那是让地球死啊……算了,得陇望蜀是想屁吃呢,尤绮丝八成根本不会答应,走一步算一步吧。 即使伊芙自称会避免对任何人产生感情,但一万多年下来,他不信她完全是铁石心肠,只能说她真的很坚强,活下去的意志也足够强大。 饱餐了早饭,他骑上弗丽嘉出发,在他升空的同时,撒旦也出现了,他能感觉到它昨天夜里跑到远处去了,但距离远了之后,他只能感觉到一个大概的方向,不能准确掌握它有多远。 “你干什么去了?”他不抱希望地问道。 “你不是要去找昔拉吗?所以我为你代劳,帮你找到了她的踪迹。”撒旦说道。 “骗鬼呢?你会这么好心?”他怀疑道。 “你这样讲就让我很伤心了,我只想尽快完成契约,获得完全的自由,其余的杂事越早解决越好,难道你不希望这样么?”撒旦摊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江禅机心里嘀咕,撒旦不可能安这种好心,他从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它,最糟糕的推测就是——它昨天夜里去和昔拉合谋想搞死他,契约只能阻止它伤害人类,不能阻止它出坏主意。 但有什么办法呢?既来之则安之,大不了他更加小心一些,他假设昔拉已经知道他来找她,就算这是个陷阱他也不能就这么打道回府。 “行吧,那你说她在哪里?”他问。 “那边。”撒旦指向某个方向。 “有多远?” “距离我说不清楚,人类的里程对我而言没有意义,总之最晚在下午就能找到她。” 撒旦越是积极,江禅机心里就越没底,但还是向它指的方向飞去。 昨晚刚下的那场雪,令大地上的痕迹变得非常明显,尤其是汽车驶过留下的轮胎印,居高临下看得很清楚,所以今天是找到昔拉的最佳时机。 中间让弗丽嘉降落休息了一次,他也吃了一些伊芙准备的食物,终于在过了中午之后,撒旦信誓旦旦地指着前方说不远了。 下方出现了一条公路,如果不是看到路边的交通标识,他几乎没发现这条公路,因为一辆车都没有在行驶,连轮胎印都很少,没人愿意大雪过后在这种偏远地区开车,万一出点儿事,可能救援还没赶过来就冻死在车里了。 飞过一个山坳,前方显露出建筑物的痕迹,似乎是……一座加油站,还有配套的商店什么的,好像还有简陋的汽车旅馆,旅馆外面停着两三辆车,如果不是旅馆门口的雪被扫干净了,简直静得就像是一座坟场。 “就是这里?”他问。 “对,不会有错。”撒旦搓手。 江禅机看了看背后的圣剑,圣剑静静地没有发光,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圣剑对昔拉无效就很棘手了。 弗丽嘉响亮的振翅声惊动了加油站和汽车旅馆里的人,几乎与此同时,尤绮丝提醒道:“有两个超凡者在屋里。” 江禅机心中一动,两个……难道真是昔拉和露西亚? 汽车旅馆的一扇房门被拉开,一位女性走出来,站在屋檐下眺望着空中的江禅机和弗丽嘉,她的面貌很陌生,江禅机不确定她是不是22号,但尤绮丝提醒这个女性很强。 几个平民从加油站的商店和旅馆的其他房间走出来看热闹,指着弗丽嘉激动得指指点点,还用手机在拍照录像,看他们的样子,大概不知道自己跟死神睡在隔壁。 又有一个人从前一位超凡者的隔壁房间走出来,也是女性,用中东式的围法将围巾包在头上,遮住了脸。 “22号!是你么?”他在空中问道。 “你来得比我想象中的快。”第一个走出来的超凡者女性悠然开口。 “你是22号?还是别的什么?”他又问。 “别的什么……你是想说恶魔么?”她双手插在兜里,似乎在笑,“你肩膀上露出的剑柄,是带来了凯瑟琳的圣剑么?但可惜那东西对我没用。” “你是昔拉?”他问。 “人们确实是这么称呼我的。”她承认,向他招了招手,“一直飞着不冷么?为什么不下来进屋谈谈?我知道你喜欢吃东西,用不用我帮你叫份客房服务?别看这里是小地方,馅饼做得还挺好吃。” 他们两个这样隔空一唱一合,吸引了平民们的视线,但他们两个说的是中文,本地人听不懂,只是好奇地交替打量着两人,也有个别小机灵鬼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和谐,于是悄悄溜回自己车里跑路。 江禅机向还待在原地看热闹的平民们用英语喊道:“不想死就快离开这里!这两个女人很危险!她会杀了你们!” 平民们不想被卷进麻烦里,有人腿脚麻利地开溜,旅店老板和商店店主舍不得家业,赶紧打电话报警,但这种鬼地方又下了一夜的雪,警察赶过来得猴年马月了。 同样的,虽然奥罗拉她们让他找到22号之后就告诉她们,她们会尽快赶过来,但客观情况并不允许,毕竟这次没有直升机。 第735章 理由 江禅机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态跟着撒旦找到了昔拉和露西亚,但找到之后要怎么做,他还没什么成熟的想法,贸然接近昔拉很危险,最麻烦的是圣剑对昔拉没有反应,他刚才特意让撒旦远离,它一走远,圣剑的红光就消失了,证明圣剑也不认为昔拉是恶魔。 如果圣剑对昔拉无效,上次他用圣剑逼出凯瑟琳体内恶魔的办法就没用了,而且除非是实在没办法,否则他不想杀死22号,22号是无辜的,她只是比较倒霉,被昔拉看中了她的能力。 他在空中束手无策,但弗丽嘉不能一直这么悬停着,由于这样不能充分利用空气动力,原地悬停比扑翼飞行更耗费它的体力,毕竟它又不是直升机。 “看样子,来的只有你一个人?”昔拉环顾周围,这么安静的地方,不论是直升机还是汽车,只要接近就难免发出动静。 “你害怕么?”江禅机说道。 “别人我倒是不在乎,但那个会用激光的小姑娘若是没来的话,我会很安心——所以她在么?”昔拉指的是千央,她得到了22号的记忆,对江禅机他们的能力了解得很清楚。 “那你可以暂时安心了,目前只有我一个人。”他语带保留,希望能令她投鼠忌器,反正她不知道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多谢相告,但你不打算下来么?既不走,也不下来,难道你觉得这样讲话很舒服?反正我仰头仰得脖子都酸了。”昔拉唉声叹气地揉着后颈。 江禅机也不舒服,弗丽嘉悬停时不能保持不动,就像坐船一样随着它的振翅上下起伏。 “我去找个地方降落,你们不会趁机逃跑吧?”他试探地问道。 “这可不好说,时间不等人,你最好快点儿。”昔拉没有受他的激,或者说她没有恶魔的傲慢。 他想了想,指示弗丽嘉调转方向,退回一段距离,降落在覆盖着积雪的公路上,让它待在路边,距离那座加油站有将近一公里,这样即使发生变故,它也能来得及起飞,好在此时公路上几乎没车,不用担心它被车撞到。 然后他步行回到加油站,隔着几十米站在昔拉的对面。 “喂,不用站这么远吧?我又不会咬人。”昔拉故作无奈。 “你知道我为什么隔这么远,我可不想‘被自杀’。”江禅机警惕地说道,“娜思嘉和加莫娃都是你杀的吧?” “娜思嘉?加莫娃?这是谁?虽说我是杀了几个人,但难道你觉得我会记住这几个无名小卒的名字?”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江禅机握紧剑柄,“你为什么要杀她们?” “为什么?需要理由么?”她反问。 “当然需要!除非你是个疯子!”她如此轻蔑生命的态度令他憋不住火,如果她真的可以毫无理由地大开杀戒,那就只能不惜一切代价除掉她了,哪怕是紧急叫来千央用激光狙杀她……不过她没有走到哪里杀到哪里,目前为止没有发现她杀害普通人,否则加油站早已尸横遍野。 “好吧,看在你的份上,既然你一定需要理由,而我又实在记不住她们的名字……我只能说,她们都有自己的取死之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句话你应该知道吧?” “什么意思?她们有什么取死之道?她们做错了什么事么?”他问。 “诸如贪婪、愤怒、傲慢、嫉妒这些原罪,难道你小时候妈妈没教你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不要吃陌生人给的糖果?她们会在夜里被我引到偏僻无人处,无不是出于这些原罪所致,这就是她们取死之道,这难道还不够?”她说道。 江禅机仔细一琢磨,昔拉似乎是说,她是故意设局,用某些会导致贪婪、愤怒、傲慢、嫉妒等情绪的导火索将娜思嘉、加莫娃她们引到无人处杀害,她们如果可以克制住这些情绪,通过理智可以本能地知道,半夜三更被两个陌生人引到偏僻处是很危险的事,不论是出于什么理由,明智的做法是不受引诱,但她们还是去了,然后被杀害了。 她们为什么明知道可能有危险,却还是跟去了呢?当然是因为她们自恃于实力,觉得不在乎,结果遇到了她们无力抗衡的强大敌人,魂归地府……要说这是傲慢,江禅机很难否定,因为这确实是傲慢——如果你周围的人都告诉你,夜里出门很危险,不要夜里独自出门,你却执意在某天夜里独自出门,也许你有自己的理由,比如肚子饿了想去买东西吃,或者白天忘了遛狗夜里补上,以免狗在屋里拉屎,你觉得夜里出危险的机率很小,自己不会那么倒霉正好碰到,就今天一天而已,不会有事,可能你是对的,但不出事则已,一旦出事,你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昔拉说的这像是受害者有罪的谬论,但有一点她是对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给了罪犯机会,罪犯抓住了机会,至于之后正义是否得到伸张……反正你已经看不到了。 “你说的这些,其实是为自己找理由开脱吧?你无非就是想借杀死超凡者来增强自己的力量,你身边那位是露西亚?”他的视线望向包着头巾的那个女人。 “我从来没有否认过,但我遇到的超凡者并不止她们,死的为什么是她们呢?我并不是所有人都杀,如果她们克己守心,不受引诱,又怎么会死?”她耸耸肩,侧头望了一眼身边的女人,“既然你已经知道她的名字,就省得我介绍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一个超凡者没有受到引诱,你就不会杀死她?”他问。 她沉吟道:“看情况,不过大抵如此,比如我就没打算杀你,因为我刚才邀请你进屋吃饭,你没有答应,经受住了‘暴食’原罪的诱惑……我本以为你会答应的。” “傻子才会答应吧!”江禅机无语,明知道她是这么危险的家伙,他还会跟她进屋吃饭? “也是。”她嫣然一笑,“我开个玩笑而已。” “是说刚才这句话是玩笑,还是说没打算杀我是玩笑?”他戒备地后退一步。 “当然是前者,你这么草木皆兵的样子就很没意思了。”她失望地叹了口气,“还是说正事吧,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占卜算卦么?我还以为会是忍者那帮家伙先找到我。” 江禅机在抵达这里之前,为了试试圣剑对昔拉有没有反应,让撒旦去了远处,现在它还停留在远处,他不确定撒旦和昔拉昨夜到底密谋没有,昔拉现在是不是在演戏。 “是你的老朋友带我来的。”他隐晦地试探。 “我的老朋友?”她愣了一下。 旁边的露西亚凑到她耳边,对她耳语了两句。 昔拉哦了一声,“我的老朋友是指撒旦?如果是的话,抱歉,你可能误会了,我跟她没什么交情。” 江禅机注意到,昔拉称撒旦用的也是“她”,其实这也正常,虽然撒旦总是用男性的粗嗓门说话,但首先恶魔和天使一样都没有性别,其次如果恶魔都是从孤雌生殖的“通道”另一边来的,那撒旦也应该算是女性,用男性的音调和嗓门说话只是出于院牧长那样的强力超凡者的意识在潜移默化中对撒旦进行的改造。 然而,昔拉的每句话他都无法判断真假,包括撒旦也是,即使她们都声称跟对方没交情,依然不代表这是真的。 想了想,这么一直被她引领话题不是好办法,他得主动出击。 “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问道。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吧,她们自有取死之道……” “不,我是说你为什么要附身于22号,又为什么操纵她的身体来到荒僻严寒的北方?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一定要回答么?”她叹了口气,“既然今天被你遇到,那我诚恳地劝你一句,这件事跟你无关,你没必要浪费时间尾随着我,不如现在就打道回府……如果你是在担心22号,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打算对22号怎么样,我只是借用一下她的身体和能力,等我做完要做的事,就会把身体物归原主。” “你说得倒是轻巧。”江禅机摇头,“咱们不如坦诚布公地说实话,你的目的是不是跟帕辛科娃将军有关?” 她神色微动,冷哼一声说道:“是撒旦那个大嘴巴跟你说的?” 江禅机选择默认。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还有什么可问的?没错,我是来取走帕辛科娃的性命。”她点头。 “那你还说不打算对22号怎么样?你是不打算对她怎么样,但你用她的身体杀了帕辛科娃,这不是捅了马蜂窝吗?难道你觉得帕辛科娃的近卫军团会放过22号?她说是自己是身不由己,她们就能放过她?”他忿忿地诘问,同时暗暗心惊,虽然还是不能判断真假,但直觉告诉他,这很可能是真的。 第736章 亡者荣耀 昔拉说等她完事之后,会把22号的身体交还给22号,江禅机不确定这是不是她为了令他们投鼠忌器而做出的虚假承诺,让他们不能使用激光之类的远程杀伤武器,但即使这是真的,事情依然不容乐观,因为她“完事”就相当于帕辛科娃将军已死,然后她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剩下一堆烂摊子谁来收拾? “你大费周章的找帕辛科娃将军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要杀她?”他问道。 “如果是呢?你要怎么办?”她没有正面回答。 “当然是要阻止你,这还用问?你拿22号的身体去刺杀帕辛科娃将军,无论成还是不成,最后都会引起轩然大波!”他说。 “你的意思是,如果不用22号的身体,就没问题了吗?”她机敏地抓住重点。 “不能说是完全没问题,但至少比现在这种情况要好一些……”他跟帕辛科娃将军没什么交情,犯不着为她的生死担心,但昔拉现在的做法是把整个忍者学院卷起来了。 “那可以啊,你替我杀了她,我就把22号的身体物归原主。”她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以为我疯了吗?我怕是还没有接近她就被枪打成筛子了!”他无语。 她耸耸肩,“或者你让光之天使去杀了她也行,我不在乎是谁动手,总之只要帕辛科娃死了,我就把22号还给你们。” “……” 问题兜兜转转又回来了,让米雪去杀帕辛科娃也不行啊,换汤不换药。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非要杀了帕辛科娃将军么?难道她也有取死之道?她愤怒、嫉妒、贪婪……暴食?” “那倒不是。”昔拉摇头,“她是一个冷静、克己、勤勉的人,对金钱和食物也没什么过分的欲望。” “是说你跟她有仇?” “没有,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再次否定。 江禅机更加纳闷,“这就怪了,她没招你没惹你,听起来为人也不错,少说超过了世界上90%的人吧,如果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只能怀疑你看她不顺眼了……” 她哈哈一笑,“你说对了,我就是看她不顺眼。” 江禅机实在是快抓狂了,看不顺眼也能成为杀人的理由?昔拉好歹也算是有身份的,又不是街头的无业青年看谁不顺眼就上去找茬儿…… “其实你说我要杀她,这个用词不太准确。”她收敛笑容,“应该说——我只是带她去她该去的地方。” “什么意思?”他完全没听懂。 “因为……很简单,帕辛科娃已经死过一次,但是她又活过来了,这很不科学,死人就应该待在亡者的国度,而不是重新回到生者的国度,所以我就是要带她回去。”她说道。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江禅机耳中却不亚于霹雳炸响! “啥?帕辛科娃将军死过一次?然后她又活了?” 他整个人都傻了,如果这是真的,岂不是正好契合弥赛亚死而复生的判断标准?怪不得撒旦说帕辛科娃将军自认为是弥赛亚…… 说实话,“科学”这两个字从昔拉嘴里蹦出来,还挺讽刺的。 “等等!你说的‘死亡’,是我想的那种‘死亡’吗?还是说‘社会性死亡’之类的东西?”他怕自己误会,赶忙要求澄清。 她被逗乐了,“死亡还有哪种死亡?死亡就是死亡!”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帕辛科娃曾经心跳停止,但经过抢救,又恢复了心跳?”他追问。 “……你把我当成弱智?”她不高兴地拉长了脸。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连忙摆手,“我怕自己误会了什么,毕竟你刚才的话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 她叹了口气,“好吧,反正有时间,那我就稍微详细说一下……你真的不打算进屋坐坐?” “不用了,我站在这里就挺舒服的。”他微笑着拒绝。 “随便你吧,也许你听了之后就会改变主意。”她从屋里拿了把椅子出来,自顾自坐下。 “改变什么主意?帮你杀帕辛科娃将军?那不可能!”他摇头似拨浪鼓。 “呵呵,世事无绝对。” 她好整以暇地翘起二郎腿,“从哪儿说起呢?帕辛科娃以前可以说是一位模范军人,正直、公正、无私、勇敢、坚韧、顽强、无畏……你把世界上所有溢美之词放到她身上都不算过分,在她的光芒之下,你认识的学院长、院牧长、宗主等等都黯然失色。” 从情感上讲,江禅机觉得她说得太过夸张,但她无论是跟帕辛科娃将军还是学院长她们都没有利益关系,犯不着为帕辛科娃将军说好话或者贬低学院长她们,更何况她是要杀帕辛科娃,因此从理智上讲,他觉得她说的很可能没有夸张。 “但是有那么一句话——好人不长命,这句话也适用于帕辛科娃,在一次事故中,她不幸殒命……哦,对了,当时她还不是将军,好像是上校,但这并不重要。” “如果事情正常发展,一位天才的陨落固然令人惋惜,但地球少了谁都能转动,总会有新的天才崭露头角,只可惜像她那么德才兼备的堪称完美的人,恐怕很难再有了。” “她本应该覆盖着国旗,乖乖地躺在棺材里,伴随着军乐队奏响的挽歌,等待入土下葬的时刻,令她昔日的荣光成为人们永恒的追忆……然而,偏偏出了意外。” 昔拉面沉似水,“她被送到医院时,心跳已经停止超过半小时,医生尝试之后放弃了抢救,宣布她已死亡,但接着她就……像是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似的,重新睁开了眼睛。” 江禅机听得瞠目结舌。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虽然偶尔有没有摸准脉搏而误以为心跳停止的先例,你想说她可能在被送到医院之前只是深度昏迷,其实心脏还在微弱跳动,到了医院才真正心跳停止,所以仪器也不是坏了而得到错误的结论,她是死了,但死亡时间不长,被抢救回来了——你是不是想这么说?”她仿佛有读心术似的,猜到了他的想法。 “不止是你这么认为,其他人也这么想,大家都选择了自己可以接受的答案。” “要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心存疑惑的人,比如将她送到医院的一些战友,她们在事故发生之后就发现帕辛科娃停止了呼吸,心跳也已经断绝,她们尝试抢救,但没有效果,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执念才把她送到医院,医生的抢救同样没有任何效果,帕辛科娃睁开眼睛的时候,体外除颤器这样的抢救设备都已经被撤掉了——她是不依赖外力,自己醒来的。” “真是……奇迹啊!”江禅机感叹道。 “奇迹……在场者都在欢呼奇迹,人类总是把不可能的事归功于奇迹,实际上不可能的事成为现实总是有原因的。”她冷笑道。 死而复生,如果这还不是死而复生,如果这还不是奇迹,那什么才是? 心跳短暂停止然后被抢救过来,你说不算死而复生、不算奇迹,可以!但心跳都停止半小时了,然后在已经停止抢救的情况下死而复生,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讲道理,这和圣经中的耶稣死而复生的过程可以勉强媲美了吧? 放在古代,帕辛科娃再次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恐怕已经是万民膜拜了! 江禅机甚至认为,错的应该是撒旦,它明明找到了真正的弥赛亚却又放弃了,说什么真正的弥赛亚不可能自封为弥赛亚,然后跑到红叶学院附近闹事,只能认为它是柿子捡软的捏。 如果他把这件事跟院牧长和凯瑟琳姐妹们讲了,恐怕她们也会认为帕辛科娃就是真正的弥赛亚吧? 不过他在惊叹之余尚未失去理智,因为他不知道昔拉讲的这些是真的还是假的,也许她是搁这编天方夜谭呢?在判断出真假或者找到证据之前,他不能跟院牧长随便乱说。 等了一会儿,他发现昔拉不再吭声,于是问道:“讲完了?” “大体讲完了吧,难道你还觉得不过瘾?”昔拉反问。 “……啊?讲完了?闹了半天你就是因为人家死而复生,所以要去找人家的茬儿?” 他愤愤不平,这也太不讲武德了,人家好不容易拥有了宝贵的第二次生命,她就看人家不顺眼?要说嫉妒,昔拉这才是嫉妒吧? 所以说昔拉肯定是恶魔,她就是在找借口要杀了弥赛亚,扯了这么多有的没的…… 昔拉从他的表情看出了他的想法,冷笑道:“你起码应该有一些科学常识吧?心跳停止半个小时,是无论如何不应该活过来的,把解释不了的事情就归功于奇迹真是蠢透了!” “那不然呢?你倒是说说你要怎么解释?”他不服气,特么的一个恶魔跟他讲起科学来了?这年头还有没有王法了? “哼,帕辛科娃的意识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但并非不依赖外力——有什么东西跟着她一起从地狱里回来了。”昔拉哂然说道。 第737章 变化 江禅机这两天受了太多刺激,遇到的两个人,一个长生不死,至少是不老,另一个虽然仅是打电话交谈过,但曾经来了个耶稣式的起死回生……感觉天底下的屌人全让自己遇到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多半是后者。 当然,面前这位昔拉貌似也很屌,因为她敢去杀耶稣式起死回生的那个屌人,不过她说的话总是令江禅机很费解,大概是脑回路构造不同的原因。 “什么意思?什么东西跟着帕辛科娃将军从地狱回来了?”他纳闷地问道。 “问题就在这里,我不知道。”昔拉长叹一声,“我只知道,如今的帕辛科娃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帕辛科娃了,但糟糕的是,人们还是像对待以前的她那样仰视着她,甚至因为她死而复生的传奇经历而更加敬畏她。” 这也是人之常情,如果江禅机身边一位受人敬重的老师经历了这样的死而复生,无疑也会凭添一抹神秘色彩,人们不自觉地认为她是受上天眷顾的宠儿,想跟她作对的时候就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万一老天爷不高兴了,一个雷把自己劈死怎么办? 江禅机想了想,“你是说她被附身了?” “也许是,也许不是,跟通常的附身不太一样,如果是神话中常见的恶魔,我应该听说过,但似乎并非如此,我也不清楚它的意图是什么,但我刚才说了,亡者就应该待在亡者的国度,不要打扰生者的安宁,所以这次我要给予帕辛科娃永恒的安息。”昔拉说道。 江禅机还是不太相信,“如果像你说的,现在的帕辛科娃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她身边的人没有察觉么?” “要说没有丝毫察觉肯定不可能,但人总会成长,你几岁时的性格、爱好会跟十几岁时完全一样么?你当上尉时的性格会跟你当将军时的性格完全一样么?更何况,哪怕是普通人经历了几十秒、一两分钟的濒死体验,被抢救过来之后,对待人生的态度也会跟以前相比有很大差别,一个好吃懒做的肥宅重病一场之后就可能会爱好健身,瘦成一道闪电让别人再也认不出来……你凭什么认为一个人在十几年的时光里就不会产生变化?有变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语气犀利地诘问。 江禅机一琢磨,好像确实是这样,活生生的人类又不是快餐小说里的人设,性格和爱好设定好了之后就再也不变了,否则还可能被读者骂。 重病一场、差点死了之后,对待人生、对待事物的态度产生一些变化,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么?“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日常生活的某些习惯产生变化都有可能,况且是那么传奇般的死而复生。 帕辛科娃周围的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即使她待人处事的态度有所变化,大家也会宽容地接受,会主动为她脑补理由,就像是会自动脑补眼睛看到的事物一样。 所以就是她身边的人察觉到她有一些变化,但没当一回事,反正她又没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 昔拉继续说道:“要说变化,帕辛科娃甚至是在往常人眼中好的方向转变,比如以前的她是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模范军人,专注于做好自己的份内事,而现在她不仅做好了自己的份内事,还在社交上变得更活跃了——我说的活跃并不是指阿谀奉承,而是……在更多人面前更好地展现自己,无论是对上司还是下属抑或同僚,用耀眼的光芒让他们清楚地认识到她有多么优秀,从而获得更多的信任,也因此而一马平川地坐上将军宝座,手握重权,成为总统面前的红人。” 让江禅机评价的话,这也不能算错吧?这年头信息爆炸,每人每天接触到太多信息,并不是说是金子就一定能发光,反而很有可能被埋没。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如果主动展现自己也有罪,那世界上最优秀的那批人全都得罪该万死了。 “如果她是因为经历死亡,才产生了思想上的转变,觉得自己应该不负好时光,珍惜上天赐予的第二次生命,这也说得通吧?”江禅机表示异议,“关键是,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是说,你是怎么知道她死而复生的细节?” “是亡者告诉我的。”昔拉说道。 “?” 江禅机脑袋上几乎冒出了肉眼可见的问号,“哪个王者?” 她无奈地闭上眼睛,“逝者的亡魂。” “你说的亡魂……是我理解的那个亡魂么?”他问。 “否则还有哪个?”她反问。 “??” 江禅机有生以来头一次遇到这么一本正经谈灵魂的人,哪怕凯瑟琳姐妹的日常祈祷,什么主拯救我的灵魂之类的话,那也算是照本宣科的套路话。 放在以前,他算是比较坚定的无神论者,不相信有神也不相信有鬼,是物质决定意识的那一派,不过现在他的观念早已动摇,尽管这世界上可能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神和鬼,但并不意味着没有超现实的存在,也许没有鬼是真的,有没有灵魂还真不好说。 梓萱跟他讲过,意识不能用物理学术语来解释,因为意识是绝对基本的,它不能用任何其他东西来解释——这是薛定谔的原话,想杠这句话的人要先掂量一下薛定谔如果还活着会不会拿正眼看自己。 如果意识是绝对基本的,并不像政治课本里说的那样依赖于物质的存在,那么人类死后意识依然会存在的可能性就无法完全否定,就是所谓的灵魂。 即使是薛定谔死后多年的现在,人类对意识的认识相比他活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本质的进展,人们还是不明白一团血肉怎么就能产生意识,如果按照有些人硬找出来的科学解释,说意识是大脑神经元互相作用的产物,但又怎么解释大脑内部的化学反应为什么可以隔空影响量子实验的结果? 如果一位大佬的分量还不够,那么还有另一位同样分量的大佬,冯诺依曼也说过类似的话:我们有理由相信量子力学是普适的,但我们没有理由相信,它对物质以外的现象也是普适的——对于精神和意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它们也满足物理定律。 所以说,人是会成长的,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随着年龄和认知的增长,也可能逐渐背弃课本上的那一套,并不能盲信权威,要有怀疑主义精神,当然考试是另一回事。 让江禅机上考场的话,他还为了及格还是会老老实实地写上“物质决定意识”,但面对昔拉,他实在没有立场这么说,毕竟米雪和撒旦这两个由意识混合源能以及光子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的灵体还好端端地飞在天上。 “你是说死者的灵魂告诉你,现在的帕辛科娃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他确认道。 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帕辛科娃的战友,她们出于各种原因死亡之后,她们的灵魂是这样告诉我的。” “……” 江禅机浑身无力,甚至产生就这么算了,爱咋咋地的失落感,这实在越说越离谱了,想证明她的任何一句话都难比登天。 “如果我想质疑你,你是不是想说让我死了试试看?”他认真地问道。 “这个嘛……我不觉得你是那种为了追求真理而不惜付出生命的人。”她微笑。 “你说对了,我才不想死!不过如果死后会有灵魂,那此时此刻,咱们身边不到处都挤满了几百万年来死去的数以百亿计的亡魂?” “好问题!”她点头,“我不是科学家,这句话由我来说没什么分量,不过你可以姑且一听,我觉得灵魂本质上也是一种能量形式,有的人生前意识强大,死后灵魂消散得也慢一些,有的人生前就意志薄弱,死后灵魂消散得就快一些,像阿猫阿狗这些动物它们也有意识,也有灵魂,不过它们死后灵魂几秒就烟消云散了,顶多来得及再看一眼主人而已……但无论强大还是薄弱,都终究会消散,区别只是时间长短而已,所以你说的周围挤满灵魂那种事是不存在的,大部分普通人的灵魂在死后都撑不了太久——我说的‘普通人’并非相对‘超凡者’而言,而是相对‘英雄’、‘伟人’这些定义而言。” “……” 江禅机已经有些被她说动了,就算她在扯谎,那也是一个精心算计过的谎言,起码在逻辑上可以自洽。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英雄和伟人的意志力比普通人强大得多是毋庸质疑的,要说他们死后的灵魂存在时间也长,似乎也可以接受。帕辛科娃的那些战友,哪怕她们不算英雄和伟人,但毕竟是铁血军人,可能还是超凡者,她们的意志力比普通人强大也很正常。 “所以你可以和亡魂对话?”他问道。 “确切地说,不是对话,而是我知道它们在想什么。”她说。 第738章 堕落 站在加油站外面露天处的人,除了江禅机、昔拉和露西亚之外已经没有了,舍命不舍财的加油站老板、汽车旅馆老板也早都缩到屋内角落里避难,况且他们就算听到江禅机与昔拉的对话,能听懂中文的概率极低,这里又不是热门的旅游区,他们能听懂一句“泥壕”就不错了。 江禅机在来之前,预期是要跟昔拉来一场大战或者捉迷藏游戏,他甚至做好了撒旦与昔拉密谋然后翻脸的思想准备,万万没想到昔拉跟他来了一场长篇大论,说的还尽是他听不懂的话……要说完全听不懂倒也不是,只是太过匪夷所思。 “你的意思是,帕辛科娃战友的亡魂通过某种形式告诉了你,现在的帕辛科娃已经变了……不是我不相信你,但你能不能拿出一丁点儿的证据来证明你的话?”他问道。 他从伊芙那里听到她长生的故事时,同样感到匪夷所思,但伊芙全身的伤痕是强有力的证据,那不是可以伪造出来的。 “你以为我拿不出证据?”昔拉似是预料到他有这一问。“别的东西想证明有些困难,但亡魂的存在可以证明。” “啊?” 这更是出乎江禅机的预料,他本以为她能找到一位当年亲自参与过抢救帕辛科娃的医生什么的来证明当时帕辛科娃确实死透了,没想到……他心中一凛,心说难道她真要让我亲自来个濒死体验?闹不好就死透了。 “亡魂是可以看见的,如果你有一双新生儿般纯净的眼睛。”她若有所指地看着他。 “……阿拉贝拉?” 他愕然,虽然之前路惟静这么怀疑过,但事实上阿拉贝拉并没有在校医院和这一路上看到类似亡魂的存在。 “我反而觉得奇怪,我特意在海参崴留下了讯息,难道你们没有看到?如果看到的话,今天就省去很多口舌。”她无奈地说道。 “什么讯息?” 他仔细回忆,海参崴哪有什么讯息?还是他们太鲁钝了? “当然是你之前指责我在海参崴杀的那几个超凡者,你们去查看尸体的时候,那个阿拉贝拉没有看到她们的亡魂么?” “??” 昔拉知道阿拉贝拉眼睛的事并不奇怪,她有22号的记忆,但……难道她连在海参崴杀人都算计到了这点? 然而问题在于,他们去海边查看娜思嘉的尸体时,根本没让阿拉贝拉靠近,一是路不好走,二是怕场面太血腥她承受不住,所以即使当时海边确实残留着娜思嘉的亡魂,也已经错过了。 “呃……我们没让阿拉贝拉接近尸体。”他如实说道,“但阿拉贝拉自从获得视力之后,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类似于亡魂的东西啊。” “想看到亡魂,除了拥有新生儿的眼睛之外,还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能在白天,甚至最好不要有月亮,亡魂的能量很微弱,会被强烈电磁波的能量干扰和压制。”她说。 阳光和月亮反射的阳光就是电磁波,电磁波有能量,这个逻辑倒是没毛病,但自从阿拉贝拉获得视力之后,除了在海参崴去酒吧那次之外,他们几乎没有让阿拉贝拉在夜间出去过——谁会让那么一个柔弱且视力不佳的小姑娘在夜里出门啊? 就算在海参崴那次,夜晚的能见度本来就不好,阿拉贝拉的视野又被眼镜额外限制了,十几米外的东西就是一团模糊,即使周围有普通人的亡魂,她也很难看到。 “现在让阿拉贝拉返回海参崴的话,还能看到吗?”他问。 “怕是不行了,时间过去了好几天,虽说是一位超凡者,亡魂没那么容易逸散……但未必还会待在尸体的附近了,当她或早或晚的终于接受了死亡的事实,就会前往亡者的国度。”她摇头。 “亡者的国度……是什么样子?在哪里?”他好奇地问道。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用着急,你总有一天会知道,每个人都终会知道。” 江禅机闻言心里暗骂,我特么才不着急!谁急谁是孙子! 所以现在唯一能证实的东西,就只有让阿拉贝拉试试能不能看到亡魂了,但就算这个被证实了,也不能表明昔拉说的其他东西也是事实,这分明是一桩无头公案,还不如跟昔拉打一架。 昔拉肯定不算好人,她会仅仅因为自己定义的取死之道就动手杀人,所以她说的话应该没什么可信度,但……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如果你是不想让我影响你的行动,干脆杀了我不是更好?”他问道。 “这个说起来比较复杂,我不确定能杀得了你,以及杀了你会有什么后果。”昔拉耸肩,“没有把握的事我为什么要尝试?我这次来的目标只是帕辛科娃而已,就不想节外生枝了。” 江禅机颇有受宠若惊到哭笑不得的感觉,“真的假的?” “我刚才不是说了,我可以跟亡魂交流,之前我遇到过两个很有意思的亡魂,她们都很特殊,一个似乎混入了蛇类等爬行动物的意识,另一个则充满了嗜血的疯狂,这也导致跟她们的交流很不顺利,她们的亡魂先天就有缺陷,不过我还是从她们那里知道了一些很意思的事——关于你的,而这令我觉得有必要谨慎一些。哦,对了,不只是英雄和伟人的亡魂会更持久,穷凶极恶的罪犯或者杀人狂的亡魂同样会经久不散。” 江禅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这特么的不是梅一白和莉莉丝还能是谁?谁说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来着?这特么的死了都不让我消停! “你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他干笑道,“她们两个都不是什么正经人,说的话不能信……” “死人是不会说谎的。”她再次意味深长地笑道。 这句话一般是电视剧或者小说里的法医为了刷逼格而说,但从她嘴里说出来……除了逼格之外还令人头皮发麻。 “不过你不用担心什么,我只是人间的过客,对你纯粹是好奇,但不论你有什么秘密,我也不会追问,更不会逼迫你说出来,反正总有一天你的亡魂会如实告诉我。”她笑道,这笑容愈发渗人。 艹! 江禅机确定,这人是他这辈子最不想打交道的对象,比那些债主还要讨厌,人家是讨债,她是讨命啊!在她面前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什么秘密都会被她看穿。 她能一口道出梅一白和莉莉丝的事并不意外,可能是22号的记忆,但22号应该不知道他在这两个人的死亡中所做的小动作,如果说昔拉是在诈他,那演技未免也太高超了,很可能弄巧成拙,所以她能跟亡魂沟通的可能性越来越高,不容他忽视。 “我还有个问题,你也是从‘通道’那边过来的么?”他突兀地问道。 这个问题是她没想到的,微微一怔之后,摇头道:“不是,我算是土生土长吧,跟你们的光之天使差不多,跟撒旦她们并不是一路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圣剑不认定她是恶魔,她应该是很久以前一位强大的超凡者如院牧长创造光之天使那样创造出来的。 “怎么样?你考虑好没有?”她问。 “考虑什么?” “去替我杀了帕辛科娃。” 他连连摇头,“那是不可能的,即使你说全是真的,但你并不能准确地说出帕辛科娃的意图,也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迄今为止她做了什么坏事么?没有吧?我可不会因为某人死而复生过就去杀了她,更何况是这么位高权重的人。” “妇人之仁!”她不屑地啐道。 我特么还想骂你滥杀无辜呢!江禅机腹诽,但不敢说出来,他真有些怕她。 昔拉教训道:“虽然我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跟着她从地狱回来了,但我敢肯定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那东西非常古老而邪恶,你知道什么是邪恶最喜欢品味的么?就是圣洁英雄的堕落!帕辛科娃是当世最符合这个标准的超凡者,那东西在她身亡之后将她带回来,绝没安什么好心!如果帕辛科娃还残存着属于她自己的神智,一定会祈求别人来终结她的痛苦!” 江禅机却因为她这番话而联想到拉斐,拉斐是否也沉浸在无止境的痛苦里?他们像现在这样维持她的生命,让她像只野兽一样,对她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她是不是在祈求他们给她一个痛快? 他说不清楚。 还有那些在icu里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的重伤者或者重病者,处于生与死之间的他们到底是渴望活下去,还是希望亲人们就此放手,结束他们的痛苦? 他不是拉斐,不是帕辛科娃将军,又怎么能知道她们内心的想法呢?但无论如何,不管拉斐怎么想,他都不会放弃她,就算她要因此而恨他,也等她恢复神智了再说……icu病患的亲属们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但凡有一线希望,也不愿放弃。 第739章 陪伴 在江禅机和昔拉谈话期间,他的手机响了几次,由于他忙着说话、思考和戒备,包括奥罗拉、11号她们在内的朋友们询问他这边情况怎么样了、找到昔拉的踪迹没有、需不需要她们过来支援,他则匆匆回了几个字,表示暂时不需要,详细情况稍后再说。 “你不想杀我的理由,我大概是知道了,但你为什么要我去替你杀了帕辛科娃?即使我不会阻止你,也不可能帮着你杀一个没有证据表明她做过坏事的人啊……你让我替你做这件事,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事要做?”他问道。 “没有,我说过了,只要你替我杀了帕辛科娃,我就会把22号还给你们。”她说。 “就是这点让我觉得奇怪。”江禅机质疑道,“你和撒旦不是一路的,这点我姑且相信,但撒旦给我的感觉是它巴不得来到世间,来了之后就绝不想回去,而你……你已经好几次说过,你是世间的过客,完事之后就会离开,为什么你就不想在世间多待?” 他不知道亡者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也想象不出来,但要说亡者的世界比生者的世界更美好、更有意思,他无论如何不会相信,否则还活着干啥?都死了算球不是更好?也不用写作业、考试和上班了。 那为什么昔拉并不留恋世间?俗话说,事若反常必有妖啊。 “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会选择留在世间……如果那时候还有机会的话。”昔拉侧头看了一眼围巾蒙头的露西亚。 “那为什么这次不行?”江禅机刨根问底,“恕我直言,下次你可能就没机会了。” 露西亚作为召魔者,她本身的生命是很脆弱的,未必能活很久,因为她枪击27号,得罪了忍者学院,势必会招来忍者学院的报复,也许昔拉能保护得了她一时,但肯定保护不了她一世,毕竟昔拉完事之后就离开了。 下一个能从阴间召唤出灵体的超凡者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诞生,而且也未必正好召唤出昔拉……这么宝贵的机会,如果他是昔拉,肯定不会错失啊。 “可能你说的没错,不过……没办法,随缘吧。”昔拉略显落寞地笑了笑。 “所以说,你在亡者的世界还有什么未竟之事么?” 如果彼此是朋友,江禅机不会这么不识趣地一再追问,明明人家已经不想说了,但既然彼此是处于敌对状态,那就当看不见吧。 她沉吟片刻,似是在犹豫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她还在那里。”她说道。 “谁?” “我的造物主。” 江禅机愣了愣,想起她之前说的,她是像米雪一样被创造出来的,那么创造出她的人……显然不可能拥有长生的。 “你的造物主……应该已经去世很久了吧?”他小心地追问,生怕她被触动逆鳞突然翻脸。 她皱了皱眉,纠正道:“她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生活而已。” 从生者的世界换到亡者的世界了么?江禅机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委婉的指代死亡的说法。 “尽管世间很有意思,但如果我不回去陪她,她会很寂寞。”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江禅机看到她的脸上由衷流露出一抹罕见的柔情。 他闭上了嘴,不再多问了,因为已经不需要再问。 昔拉的造物主很早以前……说不定是成千上万年前就已经去世,但她是一位非常强大的超凡者,或者可能是昔拉使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导致她即使是死后,灵魂也长久地没有消散,生活在亡者的世界里,但昔拉可能已经有所预感,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样的日子终究无法永远持续下去,她的灵魂可能已经有消散的迹象了,所以昔拉必须要回去陪着她走过最后的时刻……而在那之后,也许失去牵挂的昔拉才会像撒旦一样尝试长期生活在世间。 抛开其他事不谈,虽然没有证据,但江禅机愿意相信这几句话是真的,甚至因为这几句话,连之前那些话的可信度都变高了,没有理由,只是因为她脸上的那抹柔情。 昔拉与她的造物主之间的感情,绝对比院牧长与米雪之间的感情更加深厚,那是持续了几千年的陪伴啊……所以他明智地不再多问,任何一句可能有损她造物主形象的话语都可能触发她的逆鳞。 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希望她造物主的灵魂能够更坚挺一点儿,毕竟让她这个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杀人的大魔头来到人间闲逛不是什么好事…… “我明白了。”他深吸一口气,“我没有更多问题了。” “所以你要怎么做?”她饶有兴致地问道,“阻止我还是替我去杀了帕辛科娃?” “都不是,我暂时什么都不做。”他摇头,“倒是如果你不打算阻拦我,我就先回去了。” 昔拉不是好人,但她没杀普通人,她是杀了几个超凡者,但超凡者之间的私人恩怨都是由双方来解决,她伤了27号,杀了加莫娃上尉,自有忍者学院和帕辛科娃来找她麻烦;另一方面,她说的关于帕辛科娃的事没有足够的证据,他也不能尽信;圣剑对她无效,他不能像对付被撒旦附身的凯瑟琳那样把她强行从22号内逼出来……既然如此,他还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呢?不如先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尤其是得想办法测试一下阿拉贝拉能不能看到亡魂。 她略显失望地叹了口气,“算了,随便你吧,虽然废话了半天,但好歹省了打一场没把握的架。” 江禅机也是这么想的,就算他侥幸打赢了她又有什么用?怎么救22号?在没想到办法之前,打架毫无意义——赢了,他伤害的是22号的身体,昔拉的本体灵体受不到什么伤害,要是输了……他就得去提前见识一下亡者的国度了。 他没敢转身就走,一步步地后退,直到确定她没打算反悔追杀过来,才快步走向公路边的弗丽嘉。 骑上弗丽嘉重新升空后,他盘旋在汽车旅馆的上方,向下方大声说道:“你会在这里停留多久?如果我有事再想找你怎么办?” 她同样大声回应:“很快就走!你这次怎么找的,下次就怎么找呗!” 江禅机不再多说,调转方向,向伊芙的住处返回,他并不担心昔拉跟踪而至对伊芙不利,反正伊芙也要离开那里了。 “你在哪里?我要回去了。”飞到高空后,他在心里对撒旦说道。 等撒旦从远处飞过来与他会和,他感觉它看到他毫发无损,似乎很失望。 “你倒是一直老老实实待在远处啊,往常你不是应该飞过来凑热闹么?”他问。 “因为你没要我过来啊,我寻思就不打扰你们了。”它说。 他挖苦道:“是这样吗?还是说你怕我使用一个愿望命令你去跟昔拉打一架,而你又偏偏打不过她?” “闭嘴!我可是堂堂地狱之主、恶魔之王!” 大概它也觉得自己底气不足,只放了一句硬话就软了下来,“如果不是现在这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样子,区区昔拉根本不放在我的眼里!” 江禅机早就看穿它色厉内荏的本质,不过它现在恐怕确实是处于历史上最落魄的状态。 也许是为了掩饰尴尬,它问道:“你们谈了些什么?难道她没有对你动手的意思?” “谈了关于帕辛科娃的事……你以前说帕辛科娃是个疯子,是随口一说还是有什么真凭实据?”他问。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又要用一个愿望来换?那就算了,我估计你也说不出什么来。”他分析道,“从种种迹象来看,帕辛科娃的实力深不可测,尤其是她死而复生之后,连昔拉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估计你远远窥视一眼发现帕辛科娃情况有异之后就脚底抹油溜掉了吧?” “她连帕辛科娃死而复生的事都跟你说了?”撒旦诧异道。 “所以你是真的溜了?” “才不是!我知道她是个冒牌货!所以没兴趣理她!仅此而已!我警告你,如果再对我不敬……” “行了行了,你再发威也只有咱们两人能听到。”江禅机不耐烦地打断。 从撒旦的反应来看,情况可能跟他猜的差不多,被昔拉冠以“天才”和“英雄”之称的帕辛科娃本来就很厉害,如果真有什么东西依附在她的灵魂之上将她起死回生,毫无疑问她的实力也会受到那个东西的影响而再上一个台阶,撒旦听说她曾经有死而复生的经历,认为她也许就是弥赛亚,于是前往探查,结果发现帕辛科娃不好惹,当然它也有可能同时发现帕辛科娃不是弥赛亚,于是就离开了。 从凯瑟琳和22号的例子来看,被附身之后都会带来实力的爆棚式提升,并且会获得全新的另一种能力,当时处于虚弱状态且没有找到合适附身人选的撒旦自知不敌,也就没有自取其辱。 第740章 隐居 在江禅机与昔拉初次见面前的那天夜里,当江禅机在伊芙腾出来的卧室里安歇之后,撒旦看到江禅机房间的灯熄灭了,又等了一会儿,听到屋里没动静了,悄悄展开双翼升入天空,以极高的速度向东北方向飞行。 虽然是夜晚,但由于遍地白雪反光,所以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但这种蛮荒之地,入夜之后就几乎不会再有人活动了,尤其是此时还下着雪——不仅是没有人类活动,兽和鸟也全都冬眠或者迁徙走了,只有树枝不堪积雪重负而折断的声音。 它掠过落满新雪的树林上空,掠过苍凉荒芜的原野,掠过冰封的海岸线,向勘察加半岛的某处进发。 …… 雾气腾腾的浴室里,一位女性放松地半躺在浴缸中,没有比雪夜泡澡更舒服的事了,带着浴液香味的热水带走了一天的疲劳。 她的后脑枕在浴缸的边缘,半闭着眼睛,似乎快睡着了。 然而,一道黑影悄悄出现在浴室里,长着一对邪恶的双角和羽翼,全身黑焰缭绕,像极了传说中的恶魔。 如果有旁观者在场,恐怕会不由地替这位女性捏一把汗,恨不得出声提醒她,有危险的家伙出现在她旁边。 黑影出现后,并没有轻举妄动,甚至没有靠近,反而像是很忌惮地保持着距离。 她的眼珠微微动了动,慵懒地睁开眼睛,视线瞟向角落里的黑影,脸上却没有浮现出这种情况下的普通女性很可能表现出的惊恐,更没有尖叫出声。 “看你的样子,是恶魔吗?”她淡定地开口。 撒旦不能说话,也没办法开口回答她,还是保持原样待着。 “真是稀罕,恶魔居然来找我,有何贵干?” 哗啦一声,她从浴缸里站了起来,水珠沿着她的身体流淌而下,她明明什么衣服都没穿,却自有一种威严,仿佛满身戎装。 只要她喊一声,就会有卫兵冲进来,将子弹风暴射向这个黑影,但她知道子弹对黑影无效,而且她觉得没这个必要。 “你是不会说话对吧?那就有些麻烦了。”她用浴巾和毛巾裹上头发和身体。 撒旦用一只手指了指浴室外,然后先行退出浴室。 她也走出浴室,看到撒旦正飘荡在一面墙壁前,而那面墙壁上挂着一副勘察加半岛的大幅地图。 它伸出一根指头,戳在了地图的某处,退开。 地图上被它烧穿了一个孔洞。 “那里有什么?”她问。 她很熟悉勘察加半岛,不能说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但印象中那个位置荒无人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它比划了一个手势,似乎意思是:如果想知道的话,不妨自己去看看。 “有意思,一个恶魔主动跑来找我,给我点出一个莫名其妙的位置……难道你以为我就会过去查看?”她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伏特加,“话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撒旦侧头看了看衣帽架上挂着的、刚由勤务兵送来的熨好的军服,以及军服上闪亮的将星。 它指了指军服,又指了指她。 “既然你知道,那就应该知道我很忙……不送,走的时候不要被我的手下看到。”她直接下了逐客令。 她倨傲的态度令它周身的黑焰起了水波般的扰动,但它还是忍耐住了,也许是因为最近受了不少气,令它已经习惯了受气,也许是因为它目前的实力不允许它激怒面前这个人。 它一溜烟般地钻进通风管道消失了,它必须赶在江禅机醒来之前回到木屋。 等这位不速之客离开后,帕辛科娃走到地图前,盯着地图上那个点。 如果这个点位于勘察加半岛外的任何一个地方,哪怕是位于克里姆林宫之上,她都没兴趣理睬,但…… 她看了看时间,坐直升机飞过去的话,大约需要两三个小时。 勘察加半岛内部绝大部分都是原生态的蛮荒之地,仅有少量城镇和旅游区,而且都集中在沿海,内陆基本上没有可靠的道路,只能靠飞机或者直升机通行,而那个地点就是位于内陆。 她叫来勤务兵,让勤务兵在四个小时之后叫醒她,同时准备一架直升机,她要在天亮的时候去一个地方。 等勤务兵离开后,她脱掉浴袍上床安歇,几乎一闭眼就睡着了,沉入无尽的黑暗,连梦都没有一个。 四个小时后,外面天色刚亮,上千公里外的伊芙正在从邻居家借来饲料喂马,当江禅机骑上弗丽嘉去寻找昔拉时,帕辛科娃也一身戎装的坐进直升机起飞,前往撒旦指的那个地方。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行,直升机飞到了目的地上空,驾驶员不明白将军为什么要来这里,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 直升机的下方是一片森林,理应被白雪覆盖的森林之中却有一小片没有积雪的位置,那里白雾升腾,似乎是一处温泉的泉眼。 勘察加半岛作为地球上活火山最密集的地区,温泉当然也十分常见,不过在树枝掩映之间,赫然露出一间木屋的一角,竟然有人住在这里? 这里固然山清水秀,风景瑰丽无比,但交通实在太不方便了,连通往这里的路都没有,想外出采购东西都不可能,谁会住在这里呢?更何况这里还有火山爆发的危险。 仔细一看,白雾之中又夹杂着白烟,显然是有人正在做早饭。 “在温泉旁边的空地上降落。”帕辛科娃吩咐道。 驾驶员执行命令,缓缓降低直升机的高度。 这时,她注意到,有人影似乎被直升机的轰鸣声惊动,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试图夺路而逃。 “站住!不要跑!”她喊道,并且不等直升机完全降落,就推开门从空中跳了下来,拦在那两道人影的面前。 从肤色和容貌来看,这是两个东亚人,一男一女,都是中年人,他们神色慌张,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 再往他们身后看,木屋的旁边堆着木柴,淡淡的烟从木屋的烟囱里冒出来,散发着硫磺味道的温泉里正在煮着两个鸡蛋……也可能是鸟蛋。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跑?”她用英语问道。 他们两个连连比划,似乎是表示自己听不懂。 她又换成中、日、韩语,但他们还是不断摆手。 怎么回事?偷渡过来的么?谁会往这里偷渡?但就算如此,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吧,还是说他们其实能听懂,只是装作听不懂? 他们的衣服很旧,但尚算整洁,大概是由于经常使用温泉水洗衣服,令衣服被温泉里的硫漂白得褪了色。 两人眼神游移,一会儿看看帕辛科娃,一会儿又看看直升机,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昨晚那个恶魔特意让她来找这两个人,是为了什么?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们不要害怕,我知道你们听得懂,你们最好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否则我就只能把你们交给警察了——看样子你们是在躲什么人,应该不想让你们的照片被贴到警方的告示里吧?”她换回英语。 “不要!不要告诉警察!”男人慌张地说道。 他们果然会说英语,虽然他们的手指由于隐居世外的日常劳作而显得粗糙,但从气质上来看,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不请我进屋坐坐么?” 帕辛科娃说着,就自顾自走进木屋。 木屋里的陈设也很简陋,可能是以前的猎人留下来的,屋顶铺设着太阳能电池板,所以屋里的灯光亮着,但这么靠北的地方,又是冬天,阳光强度很微弱,太阳能的强度也就勉强够照明的,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炉灶下的木柴熄灭了,是他们两人刚才发现直升机打算逃跑的时候,用水浇灭的——从这个反应速度来看,他们逃跑起来很娴熟。 炉灶上烤着一条肥鱼,已经差不多烤熟了,附近有一条河,河里的鱼成群结队,随便用网子一捞就能捞到,否则如果寻找食物不方便的话,他们很难长期在这里生活下来。 鱼虽然容易捞,但喜欢捞鱼的不止是人类,还要小心棕熊,冬天的棕熊应该都已经冬眠了,尽管如此,生活在这里还是很危险的,万一遇到一头觉醒的棕熊,他们就只能成为熊便了。 在这个令人窒息的木屋里,帕辛科娃突然发现了一个亮点。 她走到一面木墙旁边,木墙上钉着几副……画。 画板就是木板,用焦炭当作画笔来作画,如此简陋的绘画工具,画出来一个人的头像,虽然受限于工具,轮廓画不了太清楚,但意境画出来了,显然作画者拥有相当深厚的绘画功底,画的是一位……少年?也可能是短发的少女,毕竟是焦炭画出来的,线条比较粗,只有头像的话,而且是侧脸,看不出是少年还是少女。 除此之外,还有几副其他的画,画的都是风景,世界各地的风景,从沙漠到海边,看来他们去过不少地方。 第741章 隐瞒 当帕辛科娃将军正在欣赏墙壁上挂着的炭笔木板画时,两个中年男女小心翼翼地跟进屋里,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除了交通极度不便之外,这里作为隐居的住处还算可以,虽然一年有半年是冬天,但温泉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热水,水温还很高,可以直接煮鸡蛋,附近又能轻易捞到肥美的大马哈鱼,生活方面的饱暖不成问题,但尽管如此,一般人也不至于还有闲情逸致来画画吧,而且也不可能有这样深厚的画工。 所以他们是逃犯么?鸳鸯大盗?他们看着都很文弱,并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当然文弱书生里也有变态杀人狂。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她问道,“你们是在躲什么人吗?警察?” 两人局促地对视一眼,他们两个长期生活在一起,早已形成了外人难及的默契,这一眼就包含了彼此之间的交流。 他们能看出帕辛科娃是一位军人,可能军衔还不低,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居高临下的威严,气场比大街上的警察强多了。 男人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又被帕辛科娃打断道:“哪个问题你们不想回答,可以暂时不用问答,但最好不要骗我。” 男人闻言畏缩了一下,他和女人在隐居期间准备了很多种说辞,打算在被人发现的时候使用,比如遇到猎人时、遇到科考队时、遇到警察时……但他们没想到会遇到一位高级军官,要说她是偶然找到这里的,那显然不现实,她很可能是专门冲着他们而来。 他们对军人还是有些好感的,起码比警察要好,他们在逃亡的路上遇到过太多糟糕的警察,以至于他们对警察没有半分信任,而军人……他们还真没跟军人打过交道,尤其是高级军官。 男人困难地吞咽着唾沫,他在真话与谎言之间左右为难,如果说谎被拆穿了……这位女军官看着像是言出必行的样子。 “我们不是罪犯,我们在外面欠了很多债,被债主追得走投无路,外面世界虽大,却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最后只能躲到这里……”他低声下气地说道。 “高息贷款?”她问。 他们同时点头。 这似乎倒是说得通,如果是普通的欠债倒也罢了,但如果是高息贷款,而且欠了很多的话,说不定他们惹到了很麻烦的债主。 帕辛科娃派去东欧物色潜力少女的部下,就不止一次从债主手里截胡少女,这些少女的父母都欠下了债务,于是把她们抓来抵押欠款,准备把她们卖到西欧和北美当作有钱人的玩物……其实这已经是一门生意了,那些放贷者甚至会寻找有漂亮女儿的家庭,然后想办法故意引诱漂亮女儿的父母借债,从小钱开始借,令他们沉醉于酒精、非法药物或者消费陷阱里不可自拔,等债务越滚越大而他们越沉沦越深,就名正言顺地抢走他们的女儿抵债——要知道,相比于将漂亮少女卖给西方阔佬的巨额收益,债务那点儿小钱根本不算什么。 她又看了一眼墙壁上木板画里的那个少年或者少女的头像,心里多少相信了几分——就算那是个少年也没关系,阔佬的口味很广泛的,说不定还更加高兴。 话虽如此,她还是不理解撒旦为什么让她来找这对中年夫妇的原因。 “这是你们的孩子?”她指着墙上的木板画。 令她略感意外的是,两人同时摇头,她以为他们是思念孩子才将孩子画出来。 “我们没有孩子。”男人说道,“这是我们在路上遇到的一位少年,在一次我们落难的危急时刻他帮了我们,后来我们离开得太匆忙,连他的名字都忘了问……是个好孩子。” 原来是这样?那倒是她多心了。 当帕辛科娃接着端详其他炭笔画时,男女二人迅速交换了一下视线,眼神一触即分。 他们早已下定决心,不能再牵连孩子,在任何人面前只当自己二人从来就没有孩子,这一幕他们已经演练了无数遍——用木炭画出孩子的头像,是为了模拟真实场景,万一有人拿着孩子的照片问他们,他们也能做到明明看见照片却不露出异样的神情。 “听着,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我不会向你们索要欠债,我也不会向外人说起你们,所以你们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是需要告诉我的?”帕辛科娃问道,“如果你们的回答对我有帮助,我甚至可以给你们提供新的身份和庇护所,再也不会有人来找你们的麻烦。” 两人的眼神里一瞬间燃烧起希望之火,不过很快又黯淡下来,他们太多次经历了希望与失望的转换,早已经麻木了,眼前这位女军官又能有多大的本事? “你们信不过我?”帕辛科娃皱眉。 “不敢!我们只是不知道您指的是哪方面……”男人讪笑着。 帕辛科娃稍加沉吟,恶魔没必要特意骗她只是为了让她白跑一趟,这两人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但惊弓之鸟般四处逃亡的他们信不过初次见面的她也是正常,他们如此谨慎,也从侧面证明了他们确实有某些更重要的秘密。 “你们住在这里多久了?”她改口问道。 “没太久,两三个月左右。”男人指了指屋内简陋的陈设,“我们没有日历,只能估计时间,说不太准,反正我们刚来的时候天已经挺冷了。” “你们还没有经历一年中最冷的时刻……”帕辛科娃走到窗边向远处眺望,“你们很幸运,来的时候棕熊已经冬眠了,不过别高兴得太早,这里的冬天太过漫长,棕熊并不能一直睡过整个冬天,它们偶尔会在天气好或者被惊动的时候醒来,离开巢穴活动一段时间,如果能找到食物充饥的话就更好了。” 中年夫妇面面相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呜—— 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一声悠长而沉闷的兽吼。 附近的地面只有两种颜色,一种是积雪的白色,另一种是积雪被温泉的热气融化后露出的红棕色土壤,里面含有温泉从地底带来的矿物质,但无论是哪种颜色,都不会动。 而就在此时,一大坨会动的东西正在蹒跚地向木屋走来。 那是一头体型庞大的棕熊,甚至有可能是一头觉醒的棕熊,它体重太大了,每次落足都令地面传来咚咚的闷响,冬眠的饥饿与被直升机吵醒的起床气令它的脾气暴露到了极点,它本来是想看看什么东西吵醒了它的安眠,来到附近之后,它又闻到了烤鱼的香味,在出气和饱餐之前,它是不会离开的。 夫妇二人面如土色,他们在这里度过了两三个月的原始生活,本来还挺惬意的,是他们这两年来为数不多的宁静时刻,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危险的邻居。 “求求你救救我们!”夫妇二人慌乱地哀求道,其实刚才若不是帕辛科娃拦住他们不让他们逃跑,他们的逃跑方向会和迎面而来的棕熊碰个正着。 帕辛科娃正有此意,她打算把他们带回去,再慢慢探究他们隐藏的秘密。 “去上直升机。”她简短地说道。 夫妇二人夺路出门,却又不由驻足不前,因为木屋、直升机、棕熊差不多是一个三角形,他们实在没把握在被棕熊抓到之前先跑到直升机那里,更何况直升机在这头庞大的棕熊面前恐怕都自身难保,像是哆啦A梦脑袋上的竹蜻蜓那么纤细。 帕辛科娃缓步走出木屋,“放心过去吧,没关系的。” 说着,她率先迈步而行,走向直升机,对那头正在逼近的庞大棕熊视若无物。 她旁若无人的样子也激怒了棕熊,作为本地一霸,它哪里见过比自己还要嚣张的生物,暴吼一声就加快速度向它狂奔而来。 夫妇二人惊恐至极,眼看这位女军官就要被棕熊撕成肉片,但就在棕熊与帕辛科娃近在咫尺之际,棕熊却像突然撞到一堵看不见的空气墙,它体重与速度形成的偌大冲击力被完全阻挡住,帕辛科娃就那么目不斜视地从它面前走过,登上直升机。 “你们来不来?还是要留下?”她在螺旋桨的轰鸣中高声问道。 夫妇二人像是做了一场梦似的,此时才如梦方醒,赶紧用最快的速度跑上直升机,而那头棕熊无论如何愤怒地咆哮和抓狂,也无法越雷池一步。 直升机的驾驶员同样很镇定,仿佛知道这头棕熊只会无能狂怒,等夫妇二人上了直升机,直升机飞离地面,向第43号独立科学试验站飞去。 直到此时,那头棕熊面前的空气墙才像是突然消失了,它一个趔趄向前扑倒,懵头懵脑地打了个滚,再也找不到刚才那几个人类,那间木屋里香味还在,但门太小了,于是它轻松的将整个木屋撕成粉碎,终于如愿地得到了那条只够它填牙缝的烤鱼。 第742章 父母 与昔拉分开之后,江禅机与撒旦会合,然后前往伊芙的木屋。 他知道昨天夜里撒旦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因此怀疑撒旦悄悄与昔拉密谋来弄死他,但从今天与昔拉交谈的过程来看,似乎并没有这个迹象,难道是他以小人之心度撒旦之腹了?当然也可能是昔拉的演技太好了,虽然密谋了但没有显露迹象。 撒旦本身狡猾又满嘴谎言就不说了,他对昔拉也没有太多的信任,他必须诸事谨慎,否则丢掉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命。 老马识途,弗丽嘉并不老,但识途的本领还是不错的,在景物都差不多的冰封原野上准确地找到了回去的路,重新降落在伊芙木屋前的空地上,伊芙立刻迎出来,“大人,您去了很长时间,一切顺利么?” “还好,天色不早了,详细情况一会儿再说,你准备好了么?”他问。 “我随时可以出发,行李都已经装进车里了,也跟那对老夫妇告了别。”她说道,“我说我要远行,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也可能不回来了,我把钥匙留给了他们,他们还说要在我离开期间帮我打点房子,但我说不用了。” 虽然语气有些伤感,毕竟她在这里住了不短的时间,但她已经习惯了离别,已经习惯了干净利落地结束一段生活,并且不再回头,否则只是徒增悲伤而已。 江禅机点头,让弗丽嘉把早上剩下的饲料饱餐一顿,与伊芙一起出发,他在天上飞,她开车要稍微绕远路,前往罗恩等待的地点。 高纬度地区的冬天天黑得太早,等江禅机赶到罗恩停车地点时,几乎已经完全入夜,还好积雪反光,外加罗恩用车灯照着,弗丽嘉才算是安全降落。 撒旦已经飞到远处,以免被其他人看到。 等了一会儿,伊芙那辆越野车的灯光才从夜色中亮起,跟在罗恩的车后前往与其他人会合的地点。 江禅机已经提前打过招呼,有一位新朋友要加入队伍,他知道大家心里肯定有许多疑惑和疑虑,对于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有必要把她带着么? 他自己也挺纠结,倒不是他不相信伊芙,主要是怕她跟着自己反而会遇到危险,不过尤绮丝都发话了,而且伊芙的态度令他根本没办法拒绝,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当然伊芙最大的好处就是嘴巴很严,如果她嘴巴不严肯定活不了这么久,跟其他人不好商量的事,也许可以跟她商量一下。 等跟大家重新会合已是深夜了,但谁都没睡,大家白天都睡饱了,急于听到他带回来的消息,以及认识新的成员。 忍者们张罗着准备了晚饭或者说是夜宵,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时,江禅机正式把伊芙介绍给了大家,没有提到她的能力。 伊芙活了这么多年,早已经活成了人精,仅仅是扫一眼外加交谈几句,她就基本上掌握了在场所有人的性格,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哪怕是刺头一样的蕾拉,她也能够投其所好地和睦相处,蕾拉喜欢马,她谈起名马头头是道,无论血统还是渊源,都能跟蕾拉说得有来有往,虽然偶尔有一些记错的细节,但也可能是她故意说错,让蕾拉来纠正并令蕾拉获得优越感和好感……蕾拉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大家惊叹于她知识的渊博,无论跟她谈话什么冷门话题,她都能接住,而且言语温和有礼,一旦跟对方产生不同意见,她也是一副“如果你不认同,那么对的是你”的退让态度,绝不跟对方产生争执。 江禅机心说,这就是一万年养成的涵养啊,跟一言不合就开杠的杠精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要说对与错,也许除了科学方面的深奥知识之外,一旦产生不同意见,其实对的一方大部分都是她,毕竟她的见识和知识积累太可怕了,但对错很重要么?又不是赢房子赢地,争得面红耳赤争赢了,也只能获得心理上的满足,却很可能失去一个朋友。 她简直就是一个万事通,比搜索引擎还要牛叉,毕竟搜索引擎很难告诉你怎么开挖掘机,这也部分打消了大家的疑虑,承认了她的价值。 肯定有人好奇伊芙的能力是什么,江禅机则表示她的能力不方便公开透漏,请大家不要追问,也许将来有一天可以说出来,反正不是攻击型的能力,不会给大家带来危险。 吃完饭,伊芙也跟大家算是初步混熟了,接下来进入正题,江禅机把遭遇昔拉的经过简单介绍了一下,隐瞒了一些没必要说出来的细节,但基本上是如实转述了她的话。 “你们觉得,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他问道。 信息量太大,大家需要仔细咀嚼和消化,尤其是忍者们更是震惊不已,她们头一次听到昔拉的目标是暗杀帕辛科娃将军,不论成败,这锅都得扣到22号头上。11号忙着将江禅机的情报转述给2号,2号又呈报给宗主,忍者学院有必要为最糟糕的结果而提前做准备。 趁着大家思考的时间,江禅机给拉斐喂食,仅仅是离开的时间,这任务没必要麻烦其他人,毕竟女生们对拉斐还是有些发怵。 大家的视线不时瞟向阿拉贝拉,阿拉贝拉自己也很紧张,凯瑟琳为了安慰她而紧紧拉着她的手,她鼓起勇气说道:“迄今为止,我没有看到幽灵或者亡魂之类的东西,但也有可能是我看见了但不知道那是亡魂,或者是眼镜限制了我的视野所致……” “我觉得,如果有机会的话,有必要试一试。”江禅机委婉地征询凯瑟琳的意见,“现在咱们这么多人都在,无论如何总比阿拉贝拉自己一个人时突然看到疑似亡魂的东西要好……” 凯瑟琳揪心不已,她是不希望妹妹能看见亡魂,因为这不是什么好事,她甚至不希望拿妹妹来做试验,但理智而言,正如江禅机指出的,这种事不是把脑袋埋在地里装鸵鸟就能蒙混过去的,如果阿拉贝拉能看见亡魂,那么她迟早会看见,在有心理准备的时候遭遇亡魂总比转角遇到鬼要好得多。 其他人没说话,但后背也都凉飕飕的,昔拉的话几乎颠覆了大部分人的三观,在此之前,她们这样的年轻人很少有人会相信鬼魂的存在。 江禅机再三强调,不要把亡魂当作影视或者小说里的幽灵或者鬼怪,它们只是人类死亡后没来得及消散的意识而已,而且是否真的存在还要打个问号。 早在阿拉贝拉刚见到光明时,路惟静就有类似的怀疑,婴儿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是很多文明都有的传说,再说这也并非毫无事实根据,婴儿的大脑还没有学会脑补和PS,婴儿的眼睛会将真实的世界如实地传递给婴儿的意识,其中包含了成年人已经真正意义上“视而不见”的东西也在情理之中……在那时,路惟静就给大家打了预防针,让他们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尤其是阿拉贝拉本人。 “阿拉贝拉,你怎么想?要不要试试呢?” 反复权衡了半天,凯瑟琳把决定权交给妹妹自己,她很想说自己会一直陪着阿拉贝拉,永远不会让妹妹在落单的时候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但这种美好而不现实的承诺有意义吗?难道妹妹去上厕所她也要跟着? “我想试试。”阿拉贝拉坚定地点头,“昔拉与她的……创造者之间的数千年羁绊,令我觉得亡魂并非很可怕的东西,只是人存在的另一种形式,无论如何,上帝都与我同在。” 凯瑟琳注视着妹妹的眼睛,缓缓点头,“好吧,如果你这么决定了,那就试试吧,但我希望最好别看到。” “不,凯瑟琳,我希望能看到亡魂。”阿拉贝拉却说出了令大家意外的话。 “因为能证明昔拉说的真的?”凯瑟琳问。 “不是,因为我……”阿拉贝拉的眼睛蒙上一层雾气,哽咽着说道:“如果能看到亡魂,我好希望能见到爸爸妈妈,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在他们活着的时候见到他们的脸……” 大家全都沉默了,对她的哀伤感同身受。 “阿拉贝拉,我亲爱的妹妹……”凯瑟琳的眼睛也红了,一把将妹妹搂进怀里,“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阿拉贝拉问道。 “因为……我没能好好体察你的心情。” 作为视力正常的人,凯瑟琳知道父母的长相并习以为常,而作为盲人的妹妹,却只能通过触摸在心中描绘父母的样貌,而事实告诉妹妹,摸出来的样貌与实际的样貌相差甚远,自己以前在心中勾勒出来的父母形象并不真实。 现在阿拉贝拉可以看见世界了,父母却尸骨已寒,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全都焚毁在那场大火中,阿拉贝拉每每思虑及此,都会悄悄抹泪,这是她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第743章 医院之行 阿拉贝拉不仅是孤儿,甚至连父母的样貌都没见过,她想缅怀都不知道要如何缅怀,这是其他人很难体会到的悲痛,即使是作为她姐姐的凯瑟琳也不例外,只要是拥有正常视力的人,都无法真正体会,甚至在她没说出来之前都想不到这点,更想不到这就是她愿意冒险尝试看到亡灵的动力。 “阿拉贝拉,我们可能永远无法体会你的伤痛,但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因此我要提醒你一下,根据昔拉所言,普通人——是说区别于英雄和伟人之外的普通人,他们死后的意识不会存留很长时间,所以……”江禅机怕她寄予了不切实际的期望,一旦转变为失望,会令她更受伤。 阿拉贝拉从姐姐怀里抬起头,要说戴眼镜最不舒服的就是哭泣的时候,会将镜片弄花。 “我知道,我不是期待着要看到父母的亡魂,只是希望如果有类似的事发生,我至少可以不再用空洞的话语来安慰生者,我可以真诚地告诉他们逝者的灵魂正在向他们告别,以及逝者对他们有何等的不舍。”她带着泪花说道。 江禅机点头,昔拉说过,即使是猫狗这样意识微弱的宠物,在意识消失前也来得及再看主人一眼,那么逝者的灵魂肯定也会对活着的亲友有种种不舍,却苦于无法传递给生者,如果阿拉贝拉能看到亡魂,也许可以某种程度上告慰逝者和生者,令逝者可以安心离开,令生者可以继往开来……用稍微迷信的话来说,这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从中也可以看出阿拉贝拉的思想境界跟他们这些碌碌凡人所思所想的不一样。 凯瑟琳还是有些担心,虽然阿拉贝拉想得很美好,但这个世界上毕竟还有坏人存在,坏人的亡魂可未必会做出什么令人感动的事……然而,这就是世界,不能因为有黑暗的存在而否定光明的意义,阿拉贝拉迟早要长大,迟早要面对这个世界令人不堪的那一面,她不能把妹妹当成温室的花朵来养。 “我只想告诉你,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永远支持你。”她对妹妹说道。 阿拉贝拉从来不怀疑这点。 凯瑟琳都不反对,其他人更没有反对的立场,所以暂时就这么决定了,不过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从哪里去找亡魂? 没有现成的亡魂,总不能为了验证而杀个人,就算是杀条为他们辛苦引路的幼犬也不值得,所以比较靠谱的办法就是找一家综合性医院,只要是医院总会死人。 经过查询,最近的一家稍微大些的医院位于二十公里外的一座中小城市里,大家一商量,反正在场的绝大部分人在白天都已经睡饱了觉,与其心里搁着事不踏实,还不如干脆现在就过去一趟,反正也不太远,最坏的结果也就白跑一趟而已。 即使阿拉贝拉能看到亡魂,那也只有她自己能看到而已,别人就算跟去也只能是干瞪眼,所以也没必要去太多的人,尤其是吸引了上次被花岗岩少校趁虚而入的教训,不能一窝蜂地倾巢而出,最后只有凯瑟琳姐妹、奥罗拉、江禅机和11号一起去,由伊芙负责开车,江禅机白天没睡觉但可以在车上打盹。 平时像这种事总喜欢不请自来的蕾拉这次却没有要求参与,她觉得这种事挺晦气的,没准儿还要去太平间里逛逛,正常人都会敬而远之,她才不想跟着。 一行人顺利来到医院,但由于已是深夜,医院过了探视时间,也不能随便进出,但这难不倒他们,重新换上忍者服的11号先隐身进去踩点,将这间不是很大的医院结构摸清楚了,撬锁打开一扇清运垃圾专用的侧门,带他们进入住院大楼。 这座城市的规模放在国内怕连一个镇都算不上,到了深夜不仅市里万籁俱寂,医院里更是死一样的安静,值班的中年护士堂而皇之地趴在护士台上打盹,医院门口的保安更是鼾声震天,反正这种年轻人都不剩几个的小城市也没什么犯罪率的问题。 11号已经悄悄将监控室的电源拔掉了,这样即使保安醒来也得费点儿工夫才能将监控恢复正常。 要说医院里哪个科室最容易死人,急诊科和ICU是首选,但急诊科和ICU的医护人员不会打盹,所以退而求其次的最佳选择就是去肿瘤科。 “有看到什么吗?” 一路上,凯瑟琳不时地询问妹妹。 阿拉贝拉也挺紧张的,握着姐姐的手心里都出了汗,眼神游移就像做贼似的,动作也很僵硬,生怕一转头就遇到一张可怕的脸……她以为医院都像红叶学院的校医院那样,但显然这跟她想象的相差甚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过其他科室区域的时候还好,像什么儿科骨科之类的,偶尔还能听到病房里有人在低声说话或者走动,但一到肿瘤科的区域,寂静而压抑的气氛立刻就扑面而来……江禅机他们仿佛也受到这种气氛的感染,连一口粗气都不敢喘,围绕在阿拉贝拉身边保护着她,但顶多只能让她稍微安心而已,毕竟那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亡魂。 “你还好么?”江禅机注意到,在场者里脸色最苍白的不是阿拉贝拉,而是伊芙。 伊芙勉强笑了笑,“……总感觉这种充满了死亡的气息,令我想起……” 她没往下说,但江禅机知道她想说的是她小时候那些在木棚里等死的长辈们——客观而言还真有几分相似,能从肿瘤科里活着走出去的患者并不多,其中多半隔一段时间之后还会回来,大部分人一踏进这里,就相当于踏进了鬼门关。 突然,阿拉贝拉停下了脚步,“凯瑟琳,你看见前面……有人吗?” “没有,你看见什么了?”凯瑟琳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看到一个……灰影,但是离得有些远,我看不清楚,不确定……等下,它向这边过来了……”阿拉贝拉紧张地不断吞咽着唾沫。 这时,一只手按在阿拉贝拉的肩膀上,把她吓得差点叫出声,扭头一看原来是伊芙。 “我没有类似的体验,但我可以给你一个小小的提议仅供参考。”伊芙低声说道,“最好不要让亡魂知道你能看见它,昔拉说的,生者与亡者的世界应该是泾渭分明,所以你要看的话,最好用余光来看。” 阿拉贝拉愣了愣,犹豫着撇开视线,不再注视着那团正在轻飘飘移动过来的灰影,而是低着头,微微颤抖着通过眼镜片边缘的余光来观察。 其他人身体僵硬地不敢动,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眼睛都不知道要看哪里,还是应该干脆闭上? 江禅机看了一眼伊芙,虽说她自称没有类似的体验,但她在漫长的生命应该接触了许多包括超凡者在内的能人异士,她应该至少听闻过一些事,所以才有此提醒,不是所有人都像昔拉一样能够与亡者交流而不会受到伤害,所以谨慎起见没有毛病。 灰影移动得很慢,等它终于进入阿拉贝拉的有效视野,她看到那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但身体样貌有些像是米雪那样的灵体,轮廓边缘不太清楚,有时候还会像是受到干扰一样闪烁。 老妇人慢慢走到护士台旁边,像是对正在打盹的护士无声地说了些什么,抬起手挥了挥,像是在告别……她似乎是知道自己死了,神情虽有不舍之意,但更多的却是释然与祥和,并不如阿拉贝拉想象的那样狰狞和不甘。 阿拉贝拉明白了,住在肿瘤科室的病人,大概都已经受到病痛折磨太久,反复的化疗、放疗和手术不仅削弱了他们的生命,也夺走了他们的希望,这时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了。 老妇人挺直了腰杆,仿佛年轻了十岁,身影慢慢消失在楼梯间,只一闪就没了。 “它还在吗?”凯瑟琳低声问道。 阿拉贝拉手心里的冷汗慢慢风干,她也不再那么紧张,“已经走了,我想应该是回家了。” 其他人齐齐松了一口气,他们反而紧张地出了汗。 这时,护士台突然有滴滴的提示音响起,惊醒的护士发现是某间病房的病人心跳停止了,赶紧唤醒正在睡觉的医生,小跑着前往那间病房。 “哎呦!” 跑在前面的护士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脚踝似乎扭伤了。 她忍着疼痛让医生先去照顾病人,然后低头看了看,发现地板上竟然有几滩水渍,还夹杂着纷乱的脚印,像是不久之前有人刚从外面的雪地里走进来,然后又退出去了,她就是因为踩到水渍而滑倒。 但是,现在探视时间明明早已经结束了,是谁进来了? 她顾不上细想,挣扎着爬起来,捡起病例本扶着墙壁走进病房。 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位容貌极度憔悴的老妇人,医生检查完老妇人的生理指标之后,回头对护士说道:“死亡时间:1点23分。” 第744章 约架 亡魂真的存在,死后的意识不会立刻消失,而是会多停留一段不等的时间。 被确认了这件事的大家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从主观来说,可能大部分人得知死后意识还会存在一段时间,应该感到欣慰才对,追求永生、长生、活得更久一些是人类的天性,哪怕是另外的形式活下去,也总比人死如灯灭要好,正如连猫狗死后的意识也要再看一眼主人才消失一样,谁不希望自己死后能再看一眼亲友呢? 如果可以用另一种形式在世间多停留一段时间,哪怕只是让灵魂状态的自己能够坦然接受死亡的事实也好,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医院里那位老妇人一样饱受病痛的折磨,大部分人都是希望活得更久而不是尽快从痛苦中解脱,还有很多人是英年早逝、壮志未酬。 当然事物总有两面性,亡魂的存在固然有好的一方面,但另一方面,女生们一想到自己身边可能就会不时飘荡着亡魂,感觉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了……总之就是,自己的灵魂存在很好,别人的亡魂存在好可怕~ 凯瑟琳姐妹和路易莎是他们这些人里为数不多的有神论者,她们最容易接受亡魂的存在,特别是路易莎,她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而对于凯瑟琳姐妹而言,亡魂、亡者的世界与教义里的定义稍有不同,还得消化消化。 即使抛开个人感受不谈,昔拉的话至少有一部分被证实了,但亡魂的存在并不代表她话里其他部分也是真的,真假掺半也有可能,包括她声称的杀了帕辛科娃之后会将22号的身体物归原主这件事,无疑令江禅机他们陷入了两难境地。 在医院折腾到后半夜才回来,第二天他们没有急着出发去追踪昔拉,而是留在临时住处商量接下来的对策,否则即使追到昔拉又能怎样呢?杀了她?杀了她真的不会铸成大错?更何况他们有本事杀得了她么? 不仅是在场的这些人在参与讨论,11号还将讨论过程实时发送给宗主,当然她重点关注的是江禅机的发言,她就坐在他旁边,他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用的是日文,他顶多只能看懂其中几个汉字。 尤绮丝提过一次,说好像有什么人在远程窥探他们似的,但她并不确定窥探者的来源,他认为是自己的手机被监听了,但其他人的手机大概没问题。 大家从吃早饭开始,就一直在谈论昨天夜里的事,阿拉贝拉反复说了好几遍,把她看到的一切细节都说出来了,不过女生普通偏于感性,讨论点主要集中在亡魂的存在本身,目前还没有太大的建设性意见——对于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江禅机也想征询学院长她们的意见和建议,但他本来就放下豪言说不把学校牵扯进来,再加上现在的情况愈发复杂,22号和帕辛科娃将军很可能只能活下来一个人,二选一的结局,那么更是不能让学校蹚浑水。 “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哪一边?”他低声问伊芙,毕竟后者曾经对撒旦豪言壮语,说自己也许做错过事,但从来没有站错队。 伊芙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您站在哪一边,我就站在哪一边。” “不是,我是说让你选的话。” 伊芙对江禅机的格外恭敬的态度已经被大家留意到,这令大家更纳闷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明明是刚认识一两天,怎么像是主仆似的?幸好在场的人大部分都很有教养和涵养,知道这其中肯定有她们不知道的特殊原因,只有蕾拉一直在旁敲侧击。 她想了想,“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在现在选边站的,因为太容易选错,选错的后果是我承受不了的。” 虽然这话听着像是敷衍,但江禅机稍微琢磨了一下,感觉也许这才是正确的做法,在事情进一步水落石出之前不轻易选边站,就像网友们吃瓜看戏时经常选择的骑墙一样,以免事情翻转令自己被打脸。 不过,要怎么做到暂时不选边呢? “昔拉没有提到附身于帕辛科娃将军的那个东西打算做什么是吧?”11号转述宗主的问话,打断了江禅机与伊芙的对话。 “没有,她也不知道,这就是最令人纠结之处,帕辛科娃位高权重,能做的事太多了,要搁在好莱坞大片里,她下一步去暗杀俄国总统引发世界大战也在正常剧情范围内。”江禅机摇头叹息,愁眉苦脸,选错的后果是谁都不能承受的。 “上次那个花岗岩少校,她应该算是帕辛科娃将军的得力干将吧?”奥罗拉说道,“她应该对帕辛科娃将军了解不少,有没有办法跟她探探口风?” 由于上次被偷袭的事实,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对花岗岩少校印象不佳,蕾拉凑热闹般反驳道:“就她那个粗人,有什么好说的?说着说着就翻脸动手了。” “正是因为她是粗线条,所以才容易探听出口风。”奥罗拉针锋相对,“如果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说话绕来绕去,你都不知道她哪句是实话,反而有可能被她套去口风!” “行了行了,谁说的都有道理。”江禅机已经够头大了,实在不想看到她们表姐妹又吵起来,“从粗线条的嘴里套话确实容易一些,但花岗岩少校粗归粗,也不能说她一点儿警惕性都没有,察觉到咱们的意图之后翻脸,或者把跟咱们说的话告知帕辛科娃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但我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总得试试,否则现在除了干瞪眼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是啊,现在还能怎么办?以前他们依赖的来自忍者的情报在这里不好使,人生地不熟的,帕辛科娃又位高权重,总不能直接去问她吧?跟花岗岩少校套词也算是无奈之举了,连宗主也没有表示反对。 江禅机没有花岗岩少校的号码,但他有帕辛科娃的号码,给将军打电话这还是第一次,他示意大家安静一下,然后拔通了将军的电话,用的是免提,以便让大家都能听到。 电话响了几声,然后才被接通。 “喂?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有什么事么?”帕辛科娃开门见山。 “是这样,上次我们跟花岗岩少校闹了一些误会,想当面跟她道个歉,但我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能不能……”江禅机小心地道出意图。 “是吗?你们想跟少校当面道歉?”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你们不是在追踪那个22号么?等下……唔,你这两天跑了不少地方啊,还有多余的闲暇?或者是……你们想见花岗岩少校还有什么其他的意图?” 江禅机向其他人苦笑着皱起了脸,将军果然派人追踪了他的手机信号,通过信号基站来进行三角定位很难做到精确,尤其是在基站数量较少的野外,但掌握他大致的行踪不成问题。 帕辛科娃敏锐地指出了疑点,说实话光是道歉这样的借口本来也很难骗到人,即使是粗线条如花岗岩少校听了之后也难免产生疑心。 “既然您问了,那我就直接明说了,上次花岗岩少校趁虚而入,那么大的人了,居然还用偷袭这么卑鄙的手段,打伤了我们的人,老实说,我们都不服气,想在公平公正的情况下跟她讨教一二。”江禅机故意用嚣张的语气说道。 帕辛科娃将军那边好像笑了笑,“所以说,道歉是假,想报复回来是真?” “没错!俗话说,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她那个傻大个儿也就会找软柿子捏!”江禅机担心自己的表演是不是太过火了,因为他平时不是这么好勇斗狠的人,伪装出来的语气可能不太像,不过反正帕辛科娃并不了解他们这些人,如果因此觉得他们意气用事而小看了他们,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这种事……我把少校的号码给你,你们自己跟她商量吧,看她有没有兴趣跟你们玩玩,不过我建议你们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少校有时候动起手来没轻没重,如果不小心下手重了……” “那只怪我们自己没本事!你放心,我们光明磊落,绝不会设什么陷阱或者是偷袭她,才不会像她那么卑鄙!另外我们点到为止,即使失手打伤了她,也会负责把她送到医院!” “行吧,那你们好自为之。” 帕辛科娃那边似乎也很忙,懒得跟他们这些半大孩子多说废话,于是将一串号码发过来,然后就结束了通话,完全没有担心花岗岩少校虎入狼群的意思。 他又拨通了花岗岩少校的电话,用同样的方法邀请后者过来一趟,后者果然一点就炸,听说光之天使不会参与之后,冷笑了两声,连磕巴都没打一下就一口答应了,问明了地点之后说让他们别走,她很快就会赶到——就像是小学生在校门口约架的感觉。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45章 套词 江禅机约架只是他自己临时起意的决定,在打电话的过程中没和其他人商量,也没法商量,他知道这是个馊主意,但起码把花岗岩少校引过来了,至于之后的事怎么收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真要跟那个体壮如熊的花岗岩少校较量一下?”奥罗拉忧心忡忡,“不是我妄自菲薄,咱们这些人除了米雪之外,单打独斗恐怕都不是她的对手。” 上次战斗结束后,奥罗拉在倒塌的空置厂房周围查看了战斗留下的痕迹,相比于其他五花八门的能力,像花岗岩少校这种力量型的超凡者,实力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估算出来的,比如她抛出的石头有多重,飞出去之后多远落地,落地之后又滚出多远,以及造成的破坏等等,通过这些数据可以反推出花岗岩少校的力量水平,不过奥罗拉当时也只是匆匆巡视了一圈,没时间也没条件精确测量,光是那些石头她就搬不动,更不知道有多重,但仅仅是粗略估算一下就令人心惊肉跳。 尽管花岗岩少校受限于体型,称不上灵敏,但并不笨重,灵活性是足够了,最可怕的是她能远能近,除非规定不能抛石,否则别人无论是跟她远程对轰还是近身肉搏,都很难讨到便宜,点到为止之类的限制更是空谈,不可能点到为止,石头飞出去了还能停下?人同意,石头也不同意啊,被那石头擦到一下都非死即伤,又不是谁都有拉斐那种恢复能力。 江禅机承认,花岗岩少校是个非常强的对手,她光是随便一站就带给周围极强的压迫力,但情况也未必那么凶险,他们只是找个借口把花岗岩少校弄过来套词,就算胡乱比划两下然后认输又能怎样?让花岗岩少校高兴了,也许反而口无遮拦。 “不知道你们注意她那双铁鞋没有。”奥罗拉提醒道。 大家倒是都留意到了,花岗岩少校穿着一双巨大而沉重的铁鞋,但大家更震惊于她本身的力量而不是鞋,只把那双鞋当作她的武器。 “她那种高高跃起然后下坠的攻击方式,普通的鞋肯定承受不了,起跳的瞬间就会被撕裂,落地时也可能被地上的尖锐物体刺伤脚掌,所以为了保护她自己的脚,同时为了增强威力,所以她选择穿铁鞋吧?”江禅机分析道,“我觉得这是个很聪明的选择,当然也就只有她能穿得动那双铁鞋了,换成别人连走路都困难。” “我总觉得,那双铁鞋的作用不光如此。”奥罗拉摇头,“如果仅仅是为了保护脚,或者让鞋足够结实,不至于被她的动作撕裂,并不一定需要铁鞋,现代科技很发达,很多种高强度、高弹性纤维都可以做到这点,没必要穿那双笨重的铁鞋。” “话虽如此……可能是因为你说的那些纤维很贵,而铁鞋又便宜又结实吧?花岗岩少校不像是很有钱的样子,上次在阿勒山脚下,她还声称是为了赚外块买酒喝才加入那支军队当雇佣兵兼军事顾问。”江禅机不以为然,奥罗拉当然不在乎钱,但穷人也是很多的啊。 就算不考虑这些,铁鞋增加的杀伤力也是实实在在的,被马蹄踢一脚和被钉了马掌的马蹄踢一脚……虽然都不舒服,但前者应该稍好一些,少校穿着那双铁鞋从空中坠地的威力连青石都能踩成齑粉。 “总之,我觉得得留意她的那双鞋。”奥罗拉倒也拿不出什么依据,也只能说到这样了。 “反正话已出口,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到时候就由我来跟她比划两下……”江禅机没打算把这么危险的任务让别人来顶。 “还是我先试试吧。”奥罗拉说道,“在不近身的情况下,我应该不至于很快落败。” “这……” 江禅机觉得太危险了,不好让她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女生打头阵,但奥罗拉打断道:“我选择跟你一起来北方,不是要来当吉祥物的,尽管花岗岩少校很强,但能跟这样强者交手的机会同样很难得,如果因为畏惧而失之交臂,我还不如现在就打道回府,前方明明还有更强的敌人在等着。” 奥罗拉这番话实在很帅气,在场者听得无不动容,果然不愧是女校里的女神,不是金玉其外的绣花枕头。 “切~臭美什么?”蕾拉不服气地嘟囔道,“不就是对付一个傻大个儿吗?等你一败涂地的时候,就轮到我登场了!” 话虽如此,蕾拉心里还是难免打鼓,她是为了不被表姐比下去才口出豪言,但一想到花岗岩少校的威慑力,她心里还是挺虚的,甚至暗暗希望奥罗拉能挺住,不要让自己真的要上场。 既然奥罗拉有这个决心,而且不是一时冲动,江禅机就不再多劝了,实在不行就在危急时刻让米雪干预呗,虽然自己说了不会让米雪参与,但大不了自打脸,面子又不值钱,总不能看着奥罗拉受伤。 奥罗拉清醒地认知到对方实力的强大,但冰天雪地的北方无异于她的主场,如果她在这里都不敢挑战强者,换了其他地方岂不只能干脆认输? 其他人各怀思绪,但都默默做好了应变的准备。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一辆柴油动力的越野雪橇车远远驶来,花岗岩少校庞大的身躯坐在车上,就像是一个成年人在骑儿童用的三轮自行车那么滑稽,不过江禅机他们谁都笑不出来。以她的体重和那双铁鞋的份量,普通的车估计是载不了的,一下子就会陷进雪里或者土里,也就这种雪橇车可以了。 花岗岩少校还是穿着那身没有军衔的军服,除了戴了一副骑行头盔之外,跟上次没什么区别,抛开彼此的立场,江禅机他们还是挺佩服她单刀赴会的勇气,不过客观而言,她的勇气一部分来源于料定他们不敢耍什么阴谋,毕竟这是俄国的土地。 “少校,别来无恙?”江禅机走过去寒暄道。 “少废话!不是打算报仇么?来吧!不过能不能报得了仇,就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被打哭了可别怪我!”花岗岩少校抬头看了一眼飞在天上的米雪,她唯一忌惮的也就是米雪。 “话不能这么说,虽说我们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但毕竟彼此没有深仇大恨,更多的是向少校你讨教一二。”江禅机先尽量把气氛缓和一下,为之后的套词做准备,“上次在阿勒山脚下见到少校你的英姿,我回去跟同学和老师们一讲,她们都惊为天人,想来贵国人才济济,少校你当属顶级强手之列……不过我有些好奇,少校你比帕辛科娃将军如何?”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少校虽然是个粗人,而且一张嘴就是满嘴酒气,酒糟鼻更红了,可能来之前又喝酒了,但这也是好事,酒后吐真言,喝了酒之后的思维也会放松戒备,对马屁不是那么抗拒,谁不喜欢听恭维话呢。 “哼,拍马屁也没用!我这点儿本事,怎么跟将军相提并论?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她吐了口痰,不过表情像是挺受用。 “将军的大名我更是如雷贯耳,可惜我们那边消息闭塞,仅仅听说将军是个顶顶厉害的人物,不仅实力超群,更兼为人高风亮节,可惜无缘一会,但光是从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就能感受到几分她昔日的风采。” 江禅机拍将军的马屁,比拍少校的马屁更令少校受用,不过花岗岩少校听着感觉哪里不对,怒道:“什么叫昔日的风采?你几个意思?” “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江禅机故意装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有话直说,有屁就放,别跟我打哑谜!” 江禅机点头,“那我就直说了,我确实听说曾经的将军是个无论身手还是品德都无可挑剔的人,说是完人也不为过,但最近我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是将军……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身手当然是更上一层楼,但为人处事嘛……比以前差点意思?” 少校脸色一变,连红通通的酒糟鼻子都有些发青,横眉怒目道:“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敢说将军的闲言碎语,我就砸烂你的狗头!” 江禅机赶紧陪笑道:“我说了,我仅仅是听到一些流言而已,将军到底有没有变化,你当然比我更清楚,既然你不想谈这个,那算我失言,千万别生气,我把刚才的话收回,收回!” 少校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她眼里揉不进沙子,如果是其他的事,她早就发作了,根本不会忍耐,但……唯独是关于这件事,她发起火来稍显底气不足,因为将军跟以前相比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她不能昧着良心说没有,事实上连她都当面质疑过将军这个问题,结果就是原本作为将军得力干将的自己渐渐被疏远,现在江禅机旧事重提,再次揭开了她心中这块伤疤。 第746章 合击 帕辛科娃将军的变化,当然不止花岗岩少校一个人察觉到了,但有的人觉得不在乎,有的人觉得很正常,也有人觉得可以理解,所以当面指出的人没几个,心直口快的花岗岩少校就是其中之一,而且她说话向来不会委婉,本来就容易得罪人,如果是以前的帕辛科娃将军不会因此而心存芥蒂,而这次……虽然将军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但花岗岩少校总感觉不对味。 话虽如此,无论将军怎么样,她都是花岗岩少校的将军,再说将军也只是日常处事有所改变,又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也就花岗岩少校这样的直肠子才会觉得别扭,但这轮不到江禅机他们这些外人来闲言碎语,她必须在外人面前无条件维护将军的尊严。 江禅机看出来了,帕辛科娃在她手下这些近卫军团心目中的地位可不是一般的高,这就更令他头疼了,万一帕辛科娃真的在搞什么大动作,即使他有了证据,这些近卫军团又是否还会誓死保卫将军呢?也许昔拉对加莫娃上尉等人下手就有剪除将军羽翼的用意。 花岗岩少校不想再谈论这件事,她转换话题的方式也很粗鲁,用粗如萝卜的手指指着江禅机说道:“我来这里不是跟你们嚼舌头的,你们不是想报仇么?谁先上?一起上也无所谓!” “上次那是特殊情况,就算我们实力不如你,也不会倚多欺少,再说这里是你们的国家,我们要是倚多欺少,你们不是更可以倚多欺少?”江禅机摇头。 “算你识相!”花岗岩少校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上次她跟拉斐那个怪物互殴,虽然没落下风,但也算不上占了多大的便宜,主要是拉斐的恢复能力太变态了,再加上有其他人在旁边虎视眈眈,令她心存忌惮。 “久闻花岗岩少校大名,我想先跟你讨教一二。”奥罗拉站出来,“我叫奥罗拉,虽是红叶学院的学生,但这次是以个人身份来的,请你不必有什么顾忌。” 花岗岩少校望向奥罗拉,不禁眼前一亮,像这样的美少女在她们这些军人里实在太罕见了,别说是军队之中,在这片年轻人大都已经离开的雪原之上,奥罗拉就如一朵雪莲般耀眼,耀眼到连花岗岩少校都有些怜香惜玉,毕竟人类对于“美”的喜好都是一致的,只有彻头彻尾的恶棍才会毫无怜惜地砸烂艺术品。 “好说,一会儿别哭就行了。”花岗岩少校大大咧咧地活动了一下手脚,瞅着奥罗拉那双明显没有沾过阳春水的娇嫩十指,问道:“不用武器么?” “不必。事先说一声,我擅长的是控制温度,往‘负’的方向。”奥罗拉光明磊落,即使是在这种场合也力求公平。 “哦,既然你不用武器,那我也不用了。”花岗岩少校拍了拍兜里的一对指虎。 奥罗拉可以占这个便宜,但她并不想,“我不用武器是因为我从来不用武器,你大可以不必在意,用你擅长的方式就好。” 花岗岩少校这人是直性子,奥罗拉不亢不卑又坦然的言辞令她有几分好感,点头道:“你大概是远程攻击的类型吧,你可以站到你擅长的位置,我让你先动手……” 说着,她突然注意到在场的其他人全都正在远远退开,包括江禅机也是,好像是生怕被波及到似的,难道奥罗拉的攻击方式是某种大范围…… 就在这时,她隐隐感受到脚下的地面似乎传来微微颤动,像是有什么巨兽正在从地底爬上来…… 不对!她心生警觉,地底下确实有东西,而且正以高速接近地面! 什么鬼? 她不及思索,立刻高高跃起并后退,巨大的力量令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留下了一对深深的鞋印。 几乎就在她跃起的下一秒,原本是鞋印的那片土地蓬然爆开,一簇璀璨的冰晶以高速破土而出,几乎就像是一根固体的喷泉,几根尖锐的冰刺高高指向天空。 这片原生态的原野,地下必然蕴藏着丰沛的水源,虽然地面冰天雪地,但土地的保温性能很强,地下水还是能保持液态,而当地下水迅速结冰,体积膨胀为原来的110%,就必须要寻找出路,总会往阻力最小的方向前进,寻找泥土之间的缝隙,将自己挤成尖锐的矛,最终如新芽般破土而出。 奥罗拉选择用这种方式起手,也是包含了礼节性质,因为花岗岩少校穿着一双厚重而结实的铁鞋,这样万一少校没有来得及躲开,冰刺也会先刺中鞋底,给少校足够的反应时间。 “哟!不错嘛!” 花岗岩少校身在空中,但她不能长时间滞留在空中,跳起之后终归会以抛物线的形式落下,她不可能违反物理法则。 但是,奥罗拉的第一次攻击只是礼节性的试探,真正的杀招接踵而至。 在少校跳起来时,奥罗拉就已经根据她起跳前半段的抛物线轨迹估算出她落下的后半段轨迹,以及她最终会落下的位置,而在那里等着她的是连招。 当少校即将落地时,她突然看到落地位置的泥土也向上高高隆起,这是地下又有东西要钻出来的先兆。 只要是没长翅膀的东西,谁也不能违抗物理法则而临时改变落地位置,正当花岗岩少校微微皱眉时,奥罗拉又远远提醒道:“少校,小心头顶。” 头顶? 花岗岩少校刚怀疑这会不会是声东击西的伎俩,否则为什么明明是地下钻出来的冰晶却让她注意头顶,但这伎俩也太拙劣了,连小孩子都骗不过……而就在下一刻,她听到空中传来的呼啸声,就是电影里炮弹落地前的悠长破空声。 她心中一惊,赶紧抬头,只见空中有十几根尖锐的冰锥正在向她头顶落下来。 人在空中,即将落地,下有冰晶上击,上有冰锥下坠,两面夹击之势,何解? 尽管彼此是对立的立场,但江禅机他们这些远远围观的人,也不禁暗暗替花岗岩少校捏了一把汗,即使是换成了解奥罗拉底细的他们,也未必能躲开如此凶险的上下连击,更何况是碰了个硬钉子的少校,现在他们只担心少校会不会惨死在当场,那可就没办法交待了…… 花岗岩少校也是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奥罗拉这朵玫瑰这么扎手,如果她没猜错,冰晶和冰锥应该会几乎不分先后地会合,当冰晶从地下破土而出时,冰锥也落到她的头顶。 她顾不得刚才说过的不用武器的豪言,迅速将手揣进兜里戴上指虎,她这指虎是精钢所制,带有尖刺,同样结实而沉重。 她刚刚戴好,人也落及地面,而地下的冰晶与头顶的冰锥同时袭至,不过好在她头顶正上方的冰锥只有一枚,毕竟每根冰锥都很粗,不可能彼此紧贴着落下。 砰的一声巨响,江禅机他们离得远,几乎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见现场爆起一大团白色的云雾,形如蒙古包,将花岗岩少校笼罩其中。 那不是细小的水滴形成的云雾,而是大大小小的碎冰碴,在刚才那个瞬间,花岗岩少校估摸着冰锥落下的速度,戴着指虎的双拳向头顶击出,将那枚冰锥击成了齑粉,她的注意力放在脚下,在冰晶破土而出的刹那,穿着铁鞋的双脚微调位置,踩在冰晶尖锐的冰刺上,靠自己的体重和冲击力将冰刺也踏成了齑粉。 片刻之后,尘埃落定,花岗岩少校整个人都变成了白色,身上和头上落满了碎冰,像是刚从雪堆里钻出来。 “嘶——好险!” 花岗岩少校呼出一口白气,饶是她大半辈子都待在高纬度地区,却也从来没有感受到这么冷的气温,她感觉鼻子里有些异样,用手指一抠,发现指尖上全是……布满白霜的、断裂的鼻毛,鼻毛全都被冻硬冻脆了,一出气就碎了。 “厉害啊,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她望向奥罗拉的视线已经不是之前看小孩子的视线,而是在看一名值得她正视的对手。 “如果不是你出言提醒,说不定我现在已经趴下了。”少校掸落身上和头上的碎冰碴,拍了拍手让身体暖和起来,兴奋地说道:“继续,来!” 奥罗拉出声提醒固然有防止少校当场身亡的因素在内,但其实就算她不出声,经验丰富的少校也会留意到头顶落下的冰锥,这更多的是展现了她的风度。 也正是因为如此,奥罗拉又再次展现风度,摇头说道:“不用了,我已经领教过了,少校真是名不虚传,我认输了。” 花岗岩少校现在脚踩在冰晶上,这也意味着她已经不需要再跳起了,虽说她是凭借了铁鞋的优势,另外奥罗拉也不是完全没有其他办法,但权衡之下,制胜的希望不大,也没必要把底牌全亮出来,既然如此,还不如见好就收,难道真要坐等花岗岩少校的反击? 第747章 保留 奥罗拉是选择了见好就收,但作为她对手的花岗岩少校并没有感受到胜利的喜悦,反而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似的,说不出的空虚难受,有力无处使,虽说人家认输了,但场面上完全看不出来,放在谁眼里都只能为奥罗拉的风范和冷静竖起大拇指,这不是以命相搏的殊死战斗,没必要搞得狼狈收场。 令大家没想到的是,奥罗拉退回去的路上,还当众对蕾拉说了一句:“我认输了,你想不想试试?” 蕾拉之前只是随口一说,结果奥罗拉还记上仇了,特意当众将她一军,令她僵在了当场,有心避战但又实在丢不了这个面子,心里把奥罗拉骂了个狗血淋头。 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她身上,花岗岩少校不明底细,心说听奥罗拉的语气,难道这个红发少女的实力还在奥罗拉之上?那倒是不错。 蕾拉的脸色像便秘一样难看,恨不得扑上去咬奥罗拉几口,这件事跟她是完全没有半毛钱关系,凭什么要把她拉下水? 江禅机觉得又好笑又解气,平时像刺头一样的蕾拉总是令大家避让三分,现在当众下不来台,不过话虽如此,万一蕾拉真的面子上过不去,硬着头皮去跟花岗岩少校较量,结果受伤什么的,那就不值得了,虽说她总是逞口舌之快,但客观来说并没有拖过大家的后腿,无论是出租公寓的家具还是此行的物资都是她出钱买的,所以解解气就得了,于是开口道:“你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别硬上了,还是我来吧。” 这句话不着痕迹地替她解了围,毕竟女生身体不舒服这种事包含的范围太广,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方便追问得太详细,简直是万能的理由,就连花岗岩少校听了都觉得……情有可原。 蕾拉涨得脸通红,发狠道:“没关系,我正想试试呢,不过得等我一下!” 她没有否认江禅机那句“身体不舒服”的话,这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余地,万一自己输了,也可以理直气壮。 她跑到路易莎身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后者点点头,摘下手套又解下缠绕在手上的纱布,握住了前者的手。 江禅机他们一看就明白了,蕾拉为了争这个面子,同时为了尽量提高安全性,央求路易莎替她充能。 严格来说,这已经不能算单挑了,应该是算是二打一,刚才奥罗拉要是也经过充能,面对少校时的战况也许会另有变化,但奥罗拉不会搞这种小动作。 江禅机他们懒得揭穿蕾拉的勾当,反正现在是一致对外的时候,而花岗岩少校则纳闷蕾拉和那个黑妹子在干什么,又不是要生离死别了,干嘛还握着手不放? 过了一会儿,路易莎的神情明显委顿下来,蕾拉松开手,扶着路易莎找个地方坐下来,然后她甩掉羽绒服,抽出马鞭,抖擞精神走到花岗岩少校面前,说道:“久等了,还是由我先动手么?” 花岗岩少校瞅了瞅她的马鞭,无所谓地耸耸肩,“行,来吧……” 话音未落,蕾拉已经闪电般出手,虽说这已经不算是偷袭了,但终究不如奥罗拉来得光明正大,显得有些功利、小家子气。 花岗岩少校微微愕然,因为两人还隔着十来米远,而她刚才目测蕾拉的马鞭长度也就五六米的样子,这个距离显然是触及不到的,因此她没急于做动作,而是先凝神观察。 蕾拉现在的身体里激荡着似乎无穷无尽的力量,这样无敌的感觉令人陶醉而上瘾,与力量一起膨胀的还有她的信心。 要说她事先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那肯定不可能,她也琢磨过花岗岩少校的战斗方式,结论是——无论远程对轰还是近身肉搏,花岗岩少校都极为棘手,但人无完人,花岗岩这种战斗方式有一个无可避免的弱点。 十至二十米的中距离战斗就是花岗岩少校的软肋,在这个范围里,她的手臂不够长,抛石头之类的却又嫌短,做动作容易露出破绽,而这个距离却是蕾拉最擅长的,这也是她敢于上场的重要原因。 眨眼间,只听一声刺耳的爆鸣,十几道乳白色的风刃撕裂了空气,如狂澜般向花岗岩少校袭来——这其实是一连串的爆鸣,只是因为几乎不分先后响起,所以听起来只有一声。 由于挥舞得太快,蕾拉手里那条黑色的马鞭的大半截鞭身已经消失在空气里,她握着鞭柄的手腕都化成了无数的虚影,整个人都进入了忘我的状态,眼睛里只有花岗岩少校。 花岗岩少校心中一凛——糟了,躲不开了! 蕾拉的眼光很毒辣,她准确地看中了花岗岩少校的弱点,后者不仅不擅长中距离战斗,更兼体型庞大和极致的力量而导致移动速度相对慢一些,尤其是启动速度,这也是花岗岩少校为什么总选择跳跃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横向移动速度慢,要是体型这么庞大还灵活得像兔子一样左右横跳,那才不科学。 十几道乳白色的风刃纵横交错,呈喇叭口形态扩散而至,封死了花岗岩少校前、左、右、上的一切退路,她想躲的话只能后退,但她后退的速度绝对不可能比以超音速袭来的风刃更快。 江禅机他们看得清楚,充能之后的蕾拉令人刮目相看,再加上蕾拉自从被李慕勤刺激之后也一直刻苦训练,此时风刃的威力比以前有了质的提升,无论是速度、频率、规模,都不可同日而语,鞭梢划破音障产生的空气爆鸣简直如放炮一样震耳欲聋,花岗岩少校周围的积雪和泥土瞬间被像是被拖拉机犁过一样席卷一空,地面整整被削薄了一层……这些全都发生在弹指一挥间。 溅起的泥土和雪沫笼罩了花岗岩少校的身影,大家只能看到她没有躲,或者没来得及躲,具体的情况谁也看不清。 蕾拉停下来微微喘息,刚才那一瞬间功率全开,甚至可以说是200%超负荷运转,不可能持续太久,而且也没必要持续太久,花岗岩少校结结实实地吃到了那些风刃,那么现在应该胜负已分,如果这样花岗岩少校都能顶住,那她也最好学表姐那样见好就收,以免吃个爆亏。 一两秒后,泥土和雪沫落地,花岗岩少校的身影再次出现,但她的样子…… “什……什么鬼?” 不仅是蕾拉,在场的其他人也全都傻眼了。 花岗岩少校的军服几乎被风刃撕成了碎片,但军服之下……那一身像是锁子甲的东西是什么鬼? “呵呵,厉害啊!” 刚才花岗岩少校扎着马步,双手X形交叉护住头和脖子,竟然像是硬抗蕾拉的风刃,代价就是她的手臂上留下大片的伤痕,但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 “怎么可能……”蕾拉震惊得无以复加,风刃的威力连大树都能削断,连青石都能留下斩痕,打在人的身上,居然只是皮外伤?花岗岩少校的身上穿着锁甲,但手臂并没有被锁甲覆盖到。 “嘿嘿,乡下人,皮糙肉厚。”花岗岩少校满不在乎地放下手臂,“没事的时候还经常跟棕熊和北极熊玩摔跤呢。” ???跟棕熊和北极熊玩摔跤? 他们定睛一看,只见花岗岩少校的手臂布满了旧伤,其中果然有动物的利爪留下的痕迹,看来跟棕熊和北极熊玩摔跤好像不是在吹牛…… 相比于这个,旁观的奥罗拉盯着花岗岩少校身上的锁甲,脸色剧变。 “你身上穿的……”蕾拉指着花岗岩少校。 “这个吗?” 花岗岩少校拍了拍锁甲,“因为经常跟棕熊和北极熊玩摔跤嘛,它们下手没轻没重,总得防着点儿。” 重点不是这个吧?关键在于,那身锁甲本身就相当沉重了,而锁甲的内侧居然还内衬一排排的扁平沙袋? “你一直穿着这东西在跟我们战斗?”江禅机头皮发麻。 “习惯了,懒得脱下来,而且也没必要脱下来。”花岗岩少校憨笑道。 江禅机无语,“你是负重训练的赛亚人吗?是不是随时准备变身?” 好家伙,他们以为花岗岩少校的体型就这么庞大臃肿,虽然强壮,但脂肪也不少,而实际上……虽然她的体型确实庞大臃肿,也不是精干到一点儿脂肪都没有,但有一部分是被锁甲和沙袋撑起来而造成的视觉效果,如果去掉锁甲和沙袋,她的体型三围会缩水一圈。 包括那双沉重的铁鞋在内,这些东西有增强攻击和增强防护的效果,但恐怕并不是她一定要穿着它们的根本原因。 她穿着这些东西生活、战斗,人们以为她表现出来的实力就是她的全部实力,殊不知当她脱下这些东西的时候,她恐怖的真正实力才会显现,江禅机仿佛已经看到她变成金发碧眼,头发像喷了发胶一样根根竖立起来,然后用一根手指把他们全打趴下的场景…… 第748章 肌肉 在今天之前,江禅机还以为那种日常负重训练的桥段只存在于漫画里,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付诸于行动?说起来,也幸亏是北方这种冬冷夏凉的气候,不然一年四季都穿这一身,还没练得怎么样呢就先捂一身痱子出来…… “用得着这么惊讶?负重训练可是军人的传统,不信你回国问问你们国家的军人,是不是闲着没事就负重二十公斤的枪械和物资来个四十公里越野行军?”花岗岩少校对他们的震惊表示不屑。 这倒是事实,虽然江禅机他们没参过军,但好歹也听说过,问题是那并非“闲着没事”吧,如果不是上级安排,谁会闲得没事背着二十公斤越野啊,再说那也只是越野,日常生活中谁也不会把二十公斤放在身上。 他们不知道花岗岩少校身上的额外负重一共有多少,但绝对不止二十公斤,算上铁鞋、锁甲和内嵌的沙袋,要说有二百公斤他都信。 如果她卸掉这些负重,会损失一部分杀伤力和防护性,但换来的是速度、敏捷和耐力的大爆发,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这些重量压在身上,她平时就相当于生活在两三倍重力的世界里,一旦卸掉,不论她能不能做到身轻如燕的程度,但她肯定感觉自己身轻如燕,说是赛亚人变身也不为过吧。 “她这种负重生活和训练,效果可不止让身体适应这种重量那么简单。”奥罗拉沉声说道,“她的每一次大幅度动作,不论是快速横移还是她最擅长的高跳,在动作结束的时候,那些沙袋就会由于惯性而拍打在她的身体上,久而久之就令她形成了极强的抗击打能力……” 江禅机试想了一下,当花岗岩少校跳起来的时候,锁甲内侧的沙袋当然也会一起升空,但降落的过程中,她的身体先接触地面并静止,沙袋会落后一步,毕竟沙袋不是粘在她身上,而就是落后的这一步会令沙袋出于惯性而重重地拍在她的身体,尤其是肩、胸、背等部位,还有沙袋对她皮肉的日常摩擦……她皮肤的韧性和强度怕是堪比犀牛了,寻常的子弹都不一定能打得穿,怪不得她敢和熊类摔跤。 拳头上戴着锋锐指虎的她,除了没有满身的毛之外,跟一头长着利爪的棕熊也差不多了。 宽松的军服被蕾拉的风刃撕碎之后,花岗岩少校的军服下面没穿着更多的衣物,上半身就基本只有锁甲和锁甲内侧一排排扁平的沙袋……话虽如此,大家本来就没把她当成女人来看,所以也无所谓了。 她的手臂没有覆盖锁甲和沙袋,可以看到她手臂上作为女性而言强壮到夸张的肌肉,而她躯干的肌肉轮廓也可以隔着锁甲略窥一二。 所有人的心里都打了一个问号,花岗岩少校真的是女人吗?女人能练出这种程度的肌肉来? 在江禅机入学的那天,他看到有几个明显是男性化的女生来参加考试,她们的肌肉也如花岗岩少校一样夸张,这身肌肉是通过日常服用促进肌肉生长的激素类禁药而获得的,激素也导致了她们内分泌的紊乱,不仅脸上和身上爆痘严重,甚至都长出了小胡子,但从生理上而言,她们还真是如假包换的女生。 花岗岩少校相似但不同,她脸上没有严重的爆痘,也没有肉眼可见的小胡子,虽然她体内的雄性激素可能比普通女生更高一些,但应该尚在正常范围之内。 那么她这身夸张的肌肉,难道都是她练出来的?这不科学啊,那些女性健美运动员的夸张肌肉可几乎都是通过禁药得来的——“几乎”这个词基本上可以省略掉。 奥罗拉突然啊了一声,“我知道了,是双肌性状!” “啥?啥?双……双鸡性状?” 江禅机大惊,他就觉得花岗岩少校不像个女人,没想到她竟然比男人更男人? 靠!天赋异禀啊! “双肌性状,顾名思义就是双倍肌肉的特殊病症……”奥罗拉看了一眼花岗岩少校,改口道:“也不能说是病症,算是一种变异吧。” 江禅机内心大窘,原来他顾名思义给顾错了,此肌非彼鸡。 为了怕旁人看出来,他赶紧追问道:“双肌性状是什么鬼?怎么来的?” 其他人都被这个奇特的名字吸引了注意力,谁都没注意到他神色一起一伏的变化。 “人的体内有一种掌控肌肉发达程度的蛋白质……不仅是人类,其他很多动物的体内都有类似的蛋白质,但这种蛋白质突然发生基因变异而诞生出的肌肉倍增的个体,如果说得更明白、更准确一些,也可以叫作‘肌抑制素相关肌肉肥大’。”奥罗拉解释道,“‘双肌性状’这个词虽然更简洁,但容易引起误会,因为不止是双倍肌肉,三倍甚至更高倍也有可能。” “你们知道,肌肉对人体来说,其实是一种奢侈品,人类和很多动物都倾向于保持最低限度的肌肉,因为在人类漫长的进化过程中,除了现代以外,绝大部分时间段都在挨饿,肌肉并不能抵抗饥饿,反而会加速体内能量的消耗,所以人类为了生存优先,倾向于抑制肌肉生长,这就是体内肌抑制素的由来,但在极为偶然的条件下,负责生成肌抑制素的蛋白质可能因变异而失效,后果就是人体不再抑制肌肉生长了。” 江禅机与伊芙对视一眼,这已经是他短时间内从第二个人的口中听到人类历史是一部饥饿史的事实了,真想劝那些动不动就想穿越到古代大干一场的穿越者们三思而后行。 “比较出名的是一种比利时蓝牛,如果你们看过这种牛被剃光毛发的样子,恐怕会认为这是来自外星的怪物,它们明明整天都不活动,却自然而然地生长出一身极为强壮而夸张的肌肉,脂肪却很少,是不是与常理相悖?日常生活告诉我们,吃得饱饱的待着不动,只会长肥肉,只有辛苦的运动才会获得一定程度的肌肉,而如果停止运动一段时间,好不容易得来的肌肉又会被肥肉取代……这种牛却截然相反,吃饱了躺着不动就能长肌肉、让肌肉取代肥肉,就是因为它们体内天生没有肌抑制素的存在。” 江禅机听得大开眼界,居然还会有这种动物,是不是让嗜好奶茶的小仙女和快乐水伴终生的肥宅们羡慕到哭? “当然如果发生天灾而令地球生物圈整体遭遇饥荒的话,这种牛会是最先灭绝的物种之一。” 躺着不动吃饱了就能长肌肉,但前提是能吃饱,一旦不能吃饱,巨量肌肉带来的恐怖消耗就会迅速令其变成比利时牛肉干。 奥罗拉又望向花岗岩少校那身强壮的肌肉,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后者作为人类个体应该就是经历了基因突变,否则没办法解释这身肌肉,她的肌肉并不是来源和依赖于给自己注射肌肉生长激素,恰恰相反,是她体内的肌抑制素水平低于常人,至于有多低就不好说了,她身上多少还是有些肥肉的,所以不可能是低到了零,况且低到零的比利时蓝牛也不是完全没肥肉。 由于不是通过外来注射或者服药而额外添加激素,她的体内激素平衡和内分泌会受到一些影响,但到不了紊乱的程度。 这算啥?这算是老天爷赏饭吃啊!这不是天赋异禀还是啥? “厉害啊!”花岗岩少校鼓掌道,“又漂亮又强,脑袋瓜还这么好使,啧,让红叶学院捡到宝了。” 江禅机其实有些担心奥罗拉这么当众谈论会令花岗岩少校恼羞成怒,但似乎还好,花岗岩少校的性格还是比较大大咧咧像个男人。 “所以这是真的?”还停留在场上的蕾拉不知道是因为路易莎的充能开始逸散了还是怎么着,总觉得脚有些发软。 开什么玩笑啊,她可不想跟这种基因突变的怪物当对手啊! 花岗岩少校挖了挖鼻孔,“好像是真的,记得我小时候,医生就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不过记不太清楚了。” “这也能忘?”蕾拉不信,认为她在敷衍。 “不然怎么着?要去死吗?”花岗岩少校白了她一眼,“反正又不影响吃、又不影响喝,爱咋咋地呗!” 这可不是爱咋咋地这样一句话可以带过的事,在她的成长过程中,一定总是被周围的人当成怪物来看待,老师、同学、亲戚、可能还包括她的亲生父母在内,如果不是她这种豁达的性格……说真的,一般女生早就自杀了,二般女生也会紧随其后自杀。 “那么远的事,早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虽然社会上容不下我,但军队接纳了我,将军接纳了我。”她晃了晃脑袋,举起砂锅大的拳头,“所以我要用这双拳头回报将军,谁要是敢反对将军,我就用这双拳头砸烂他们的狗头!”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49章 矛盾 基因突变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只不过人体基因数量浩如烟海,其中还有大部分作用不明的所谓的垃圾基因,想要突变出一种有用的基因而不是把癌症突变出来,还是需要一定的运气成分,而即使有了这部分运气,突变出一种有用的基因,但这种基因的外在表现形式未必可以被自己或者其他人接受,比如某人基因突变,比常人聪明了一倍,表现形式是长了两个脑袋,这……这谁也受不了啊。 或者像花岗岩少校这样,明明是女性,却突变出了双肌性状的基因……讲道理如果是男性突变出这种基因,前途还是很光明的,可以加入学校的橄榄球队当四分卫,享受明星的待遇,学校里的女生想泡哪个就泡哪个,长大之后直接进入职业橄榄球联盟之类的需要激烈身体对抗的运动,赚大钱娶美女都不是梦,或者最差也可以成为职业健美选手,不用打药也能竞争世界冠军,但如果是女性突变了这种基因,前景却很不光明,和男性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现在的社会无论是从审美角度还是从职业角度,都没有属于这种女性的容身之地,女性健美的审美要求也是腰细,而花岗岩少校这种膀大腰圆的,腰部肌肉并不会识相的停止生长……即使是可预见的未来,前景依然很难。 可以想象,花岗岩少校从发育期开始长身体开始,一定是玩着困难级的游戏,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这东西就像是天将降大任一样,能咬牙挺过那段学校期间的青春岁月就能脱胎换骨,因为来自同学的言语和视线往往是最伤人的,一旦挺不过去……万事皆休。 她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了那段岁月,但这不意味着那段岁月没有给她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正是因为那段岁月太过艰难,她才对收留、接纳、信任自己的帕辛科娃将军感恩戴德,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但这对江禅机他们可不是一个好消息,蕾拉突然捂着小腹说道:“哎哟,不行,疼疼疼疼!疼死我了!我先去下洗手间,你们等着我啊!” 说完,她连跑带跳地就跑回了江禅机他们“借”住的木屋里。 “……” 在场者虽然多半都猜测她是装出来的,但毕竟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总不能跟着她去洗手间看看,这样的退场方式肯定不如奥罗拉体面,但客观而言,蕾拉在场面上也并未落下风,她真的找准了花岗岩少校的弱点,即使花岗岩少校卸掉负重,但蕾拉只要一直保持中距离,花岗岩少校也没办法拿她怎么样,而且会由于失去锁甲的防护而受一些伤害。 江禅机寻思,花岗岩少校再强,也不会入昔拉的法眼,后者那种直接命令细胞自杀的攻击方式简直像bug一样,根本不会care前者,所以即使前者去帮将军挡枪,也只是白丢一条命,但恐怕就算她明知这一点,依然会去替将军挡枪。 花岗岩少校以为蕾拉真的是肚子疼,还挺佩服她忍着肚子疼还要过来较量的决心,但连续两场都令她意犹未尽,多少有些不爽。 “还有谁?还有没有谁有胆子上来试试?你们不是要报复吗?来啊!”她像猩猩一样咣咣地拍着胸膛叫阵。 11号她们这些忍者肯定不方便露面,虽然她们脱掉了忍者服,但不穿忍者服的战斗令她们很不适应,在战斗中容易习惯性地想借助忍者服,可能会被认出来,那就不太好了。 “我……”凯瑟琳握着十字剑刚上前一步,就被江禅机拦下了。 “凯瑟琳,还是我上吧,万一你要是受伤了,米雪肯定不答应,事情就闹大了,有违咱们把她叫过来的初衷。”他劝道。 凯瑟琳的性格太刚,可不会像奥罗拉和蕾拉一样见好就收,江禅机可不敢让她上,否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再说其他人是以个人身份来的,而凯瑟琳姐妹俩还穿着修女服呢,但这话不能直说,否则万一凯瑟琳头铁硬要上,反而弄巧成拙。 凯瑟琳稍加犹豫,她跟花岗岩少校倒没什么深仇大恨,纯粹只是不想让后者太嚣张,就算皮糙肉厚体壮如熊,还能顶得住十字剑的高温?她还真就不信这个邪。 “那好,你小心,我帮你压阵。”凯瑟琳退后几步,但没有完全退回去,尽管说好了是一对一,但她并不在乎这些默认的规则,毕竟她只执行自己的正义。 江禅机点头,来到花岗岩少校面前,“少校,我也想试试,给个机会成不?” 身高应该超过两米的花岗岩少校俯视着他,哼了一声说道:“我还以为你只会耍嘴皮子的。” “不不,我是和平主义者,能动口绝不动手,大家相亲相爱多好,打打杀杀的没什么意思。”他摆手道。 花岗岩少校更加不屑,跟一个现役军人讲和平主义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江禅机自知论绝对的力量,他大概不是花岗岩少校的对手,也许花岗岩少校在力量方面是站在了超凡者的顶级之列,也许她受上天眷顾而产生了很厉害的基因突变,但他从李慕勤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更知道高手对决的时候不会大战三百回合,决定胜负的只要一招就够了,都是互相秒杀的,矛永远比盾更厉害。 到了真正高手的级别,攻击远远强于防御,谁都防不住谁,只有先一步击中对手才是唯一的选择……花岗岩少校这身巨熊般的肌肉,固然有超强的抗击打能力和超强的力量,但未免落了下乘。 身体练成钢筋铁骨有什么用呢?别说千央的激光、昔拉的自杀指令、凯瑟琳的十字剑,就算15号打个响指,不照样找不着北?还能把前庭里的淋巴液也练成固体?只要是液体,就会有共振频率,如果不是液体,又怎么如陀螺仪一样判断自己的运动状态?超凡者就算了,哪怕是好莱坞电影里的超人,只要被15号找到正确的共振频率,还不是照样懵逼? 只要想明白这点,面对花岗岩少校时感受到的压迫力就小了很多,他不需要考虑她的反击,只要先一步打中她就行了,哪怕她有钢筋铁骨,但冲击力会传递进她的身体里,她的内脏、她的体液,这些东西都不可能练成固体——有一个恐怕会令很多人意外的事实,同样一颗炸弹,在水里爆炸比在空气里爆炸厉害得多,因为水不可被压缩,如果被挤压到极限,只会汽化,内能急剧升高到接近太阳表面的温度,就像宗主讲过的那种可以在水里打出气穴的枪虾。 花岗岩少校见到江禅机赤手空拳地一步步走近,不禁很意外,敢跟自己空手肉搏的人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还是说他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然后,她看到令她似曾相识的一幕,江禅机很自然地摆出一副令她大脑一麻的姿势,她心里只闪过一个“不会吧?”的念头,这一拳已经打过来了。 无论之前奥罗拉和蕾拉的攻击再怎么犀利和华丽,花岗岩少校一直都游刃有余,就像是在逗小孩子玩一样,面对蕾拉的攻击她甚至连一步都没挪动,但面对江禅机这似曾相识的一拳,她身体本能地动起来了,因为她知道如果是自己想的那样,这一拳打在身上恐怕会很疼,不是皮肉伤的程度。 “嗬啊!”她大吼一声,然后……没有然后了。 无论她穿不穿负重,速度都不是她的长项,而这肉搏距离内的一拳加速度又太快,拳头前方的空气受到极限压缩,内能和温度迅速升高,连她身上残留的几缕军服都瞬间变得焦黄。 以前江禅机在跟迦梨她们战斗时,出拳的声势往往很惊人,可能形成肉眼可见的冲击波,而这次在拳头周围却相当的风平浪静,但这反而意味着他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速度已经快到可以抑制能量外溢的程度,只将能量集中在拳头的正前方空气里,空气甚至来不及被挤向周围,这也意味着前方的空气被挤压到了更致密的极限。 如果在此基础上再进一步挤压,令空气的内能进一步上升,那么空气就只能被迫转变为除了固态、液态、气态之外的第四种物质形态——等离子态,虽然跟枪虾产生的四五千度的气穴一样只存在一瞬间,但这个瞬间可以达到超过十万度的高温,这团超高温等离子被推向前方的过程,会令周围的空气因急剧膨胀而产生如爆炸般的冲击。 江禅机还做不到那么厉害的程度,但不知内情的花岗岩少校仅仅看到他出拳的姿势就大惊失色,因为她在多年以前的某个人身上吃过苦头,但听说那个人已一去不复返,消失在了“通道”另一侧,为什么今天还能看到同样使用这一招的人? 这一拳击中她身体的同时,一团火球也将她笼罩其中。 第750章 两败俱伤 江禅机没有留手,因为每一拳都是凝聚了全部的精气神,出手就没有留手的余地,至于花岗岩少校能不能承受住,他也完全没有考虑,一旦有顾虑就会分神,必须要做到心无旁骛,肉搏距离内的战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手下留情。 不过这一拳没有完全打实,一部分原因是拳锋与花岗岩少校的身体之间有一层致密的压缩空气,另外一部分原因……拳头的触感反馈很奇怪,不像是打在人类的身体上,反倒像是打在了棉花……不,应该说是柔软的橡胶上,隐隐传来极强的反弹力,简直像是要把他的冲击力原样奉还似的。 在场的其他人还没怎么看清情况,只听到一声空气爆鸣的巨响,战斗就已经结束。 花岗岩少校全身被火球吞没,那是她身上残留的军服和沙袋的织物被高热的空气引燃,但如果因此而认为江禅机获胜了,那倒未必,因为只见一道黑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倒着飞了出去,竟然飞出了二三米的距离,最后撞断一棵树,然后倒栽葱一样插进雪窝里。 浑身冒着火的花岗岩少校毕竟体重在那里摆着,穿着那双沉重的铁鞋,底盘比较稳,但饶是如此,还是踉跄着一连倒退数步,最后仰面朝天倒下,深深地陷进积雪里,火因此而熄灭了。 两人附近的积雪几乎全都被向外狂卷的空气给荡平,就算特意打扫都扫不了这么干净。 “婵姬!” 大家愣了一两秒才回过神来,没想到竟然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赶紧向江禅机倒下的位置围拢过去。 凯瑟琳离得相对较近,也冲在最前面,她极为自责,她还声称要帮江禅机压阵来着,结果根本什么都没有做成。 她们跑到雪窝边,七手八脚地刨开积雪。 “婵姬,你怎么样?” 看到江禅机还睁着眼睛,意识尚在,身上似乎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她们这才放下一半的心。 米雪也在他视网膜里写字,询问他的状况。 “我没事,死不了,就是有点儿晕乎乎的,嘶——”他挥了挥左手,表示自己没事,让米雪千万不要做出过激的报复性举动。 刚才那一下被弹出去的加速度太大了,他可能受了轻微的脑震荡,头有些发晕,大脑是泡在脑脊液里的,受到剧烈的加速度和冲击肯定会在脑壳里咣当咣当。 刚才落地的瞬间,他还没感觉有什么,但现在麻木感消退,他就觉得右臂又热又疼,像是有火焰在灼烧似的,相比之下,后背撞断了一棵树倒还好,不像胳膊这样一直疼。 刚才阿拉贝拉都吓哭了,一直不断地祈祷保佑他没事,眼镜片都被泪水的蒸汽糊成了冰花。 大家察觉他的痛苦和异状,赶紧把他右臂的衣袖撕开,只见他的整条右臂都发红发烫,伊芙抢到近前,用很专业的手法顺着骨头摸了摸。 “万幸,没有骨折,应该是软组织挫伤,冰敷几天消肿就没事了。”她松了一口气。 江禅机相信她的判断,她这辈子骨折了不知道多少次,所谓久病成良医,估计如果能搞定营业拍照的话,她能去单独开一间正骨诊所了。 冰敷倒是简单,这种鬼地方啥都缺,就是不缺雪和冰,再说还有奥罗拉呢。 “花岗岩少校呢?”他问道,现在才是担心花岗岩少校安危的时候,万一真把她打出个好歹……怕是要跟帕辛科娃将军正式撕破脸了。 大家扭头,视线望向另一边,相比围得水泄不通的这边,那边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谁也没去查看花岗岩少校的死活,蕾拉甚至巴不得她死了。 “我过去看看。”奥罗拉见大家谁都不愿意过去,只好自己来。 “我也一起吧。”江禅机被大家扶着站起来,也想过去亲眼察看花岗岩少校的状况,万一她有个好歹,还得赶紧想办法。 “你确定吗?你的伤势……”奥罗拉担心,如果花岗岩少校没死而且翻脸,现在的江禅机恐怕毫无抵抗之力。 “没关系,我还有左手。”他勉强笑着抬起左手,“我的左手跟右手差不多,也就稍弱一点儿吧。” 刚开始练拳的时候,他只练右手,等稍微掌握了掌握了动作要领之后,路老师让他左右手一起练,以免练得一支胳膊粗一支胳膊细,但毕竟左手练习时间要短一些,而且他本来就是右撇子,习惯于用右手,所以左手多少比右手弱。 奥罗拉和大家都感觉挺意外,只有蕾拉心里有些酸,因为她只会右手使用马鞭,看来以后也要加强左手的练习了,但这不公平啊,明明骑马的时候左手要拉住缰绳的…… 其他人也干脆一起跟着过来了,大家抱团心里有底。 凯瑟琳抢在最前面,握着十字剑小心提防。 大家呈扇形慢慢接近。 “少校……你还活着吗?活着你就眨眨眼。” 走到近前,江禅机他们看到花岗岩少校还是仰面朝天的姿势躺在积雪里,附近也只有她身后的积雪还多少保留了一些,她双目圆眼瞪着天空,连眼睛都不带眨的,江禅机他们一时不太确实她是不是死不瞑目,反正看着够瘆人的。 江禅机回头看了看阿拉贝拉,如果后者看到了花岗岩少校的亡魂就糟了,不过她正在闭着眼睛擦眼镜,而且现在虽然阳光挺弱的,但还算是白天,不一定能看到亡魂。 花岗岩少校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抹掉嘴边流出血迹。 “托你的福,还死不了,只是因为没衣服穿,不太雅观,所以不想起来。”她的声音不像之前那么洪亮,但语气连贯,意识清醒,证明她没有受到重伤。 她身上的那件内嵌沙袋的锁子甲,沙袋着火,沙子都漏光了,所以她现在身上只有镂空的锁甲,简直跟渔网晴趣服似的,好在积雪遮住了大部分身体,但要是站起来的话,确实不太雅观——她又不是美少女,看了也不会令人觉得赏心悦目,反而辣眼睛。 江禅机招呼罗恩一声,让他帮忙去屋里拿几条床单和毛毯,最好再找条麻绳,花岗岩少校肯定穿不进他们的衣服,也只能这样凑合了。 罗恩取来了床单和毛毯,盖在她身上,然后就礼貌性地走开,江禅机和其他女生只是撇开视线。 花岗岩少校撑着地面,稍微有些费劲地站起来,用毛毯裹住身体,将麻绳系在腰间。 “我认输了,少校。”江禅机揉着右臂,苦笑道:“我的右胳膊差点废了,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用了什么魔法?我怎么感觉……跟一拳打在自己身上似的?” 等她有东西遮体之后,其他人才仔细打量她,大家都看得出来,少校的脸色不太好,这未必全是受伤的影响,但肯定有一部分原因如此,再说少校的齿缝间还挂着血丝,表明她的内脏受到了冲击,情况好不到哪去,甚至可能更糟。 “就是这样。” 花岗岩少校露出肚子,肚皮上赫然留下一道拳头状的青紫印记,周围还有灼伤的痕迹,但她让他们看的不是这个,而是…… 就算她是双肌性状的基因突变者,但身上依然有脂肪,主要集中在肚子上,可能是因为她总喝烈性酒的原因,所以想看到马甲线或者八块腹肌之类的是不可能,整个肚子就像是一面鼓,但这面鼓突然开始如大海的波涛般上下起伏,柔软得像是面团,灵活得像是魔术。 卧槽?这肚子能玩一年啊! 江禅机他们都看傻了,花岗岩少校的肚子简直就像是活物一样,可软可硬,可凸可凹,硬的时候就像是青石,软的时候就像是橡皮泥,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极有弹性的样子,她大概是充分调动了腹部的每一块肌肉,这技术没有十年八年恐怕练不出来——如果换成女生们熟悉的人,她们早就上去捏了。 不过她只演示了几下就停止了,痛苦地微微拧起两道浓眉,因为牵动了肚皮上的伤势,像是肠子断了一样疼。 刚才那一瞬间,她明知自己躲不开,就用出了肚皮的绝活,通过腹部的肌肉与脂肪以巧妙的方式分层卸力,随着江禅机拳头的挺进而相应向内凹陷缓冲,以柔克刚,然后在接近极限的时候化软为硬,将力道反弹回去,但话虽如此,矛永远是比盾有优势,冲击力不可能被完全化解和反弹,充其量能反弹个两三成就不错了。 一颗质量较轻的刚性小球快速撞击一个较为柔软的大球,最后小球被反弹退出更远,大球由于质量较重,只往后退了一小段距离,但这并不意味着大球就安然无恙,密度不同的两个东西相撞,肯定是密度较低的那个比较吃亏。 也就是她平时跟棕熊之类的摔跤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外加特意练成的肚子卸力的特技,否则换成别人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怕是整个人都被打烂了。 第751章 争强好胜 大家没想到,看似无用的脂肪长着人家身上,竟然被玩出花来,俨然成了一面可以吸收冲击力的防暴盾牌,当然这也得配合花岗岩少校千锤百炼的皮肉才行,否则就没有卵用,顶多晚上睡觉前自己玩玩。 花岗岩少校拥有双肌性状的特殊体质,这意味着她只要吃饱就可以躺着长肌肉,或者至少比普通人长肌肉要容易得多,而她身体里的脂肪也会自动被肌肉所取代……这样的体质按理说应该没有太多脂肪才对,但她嗜酒如命,跟于娜消遣式的喝低度酒不一样,她是大瓶的伏特加往嘴里灌,女生们挺讨厌她的满嘴酒气,但如今想来,这也许是她为了让身体保留一部分脂肪而做的增肥策略。 肌肉做盾牌的话太脆弱,不够软,因为肌肉是一根根、一束束,而脂肪是颗粒状,且极有弹性且润滑——本来就是油脂,江禅机刚才的感觉就是拳头受不到力,经常听到“肌肉拉伤”,何曾听过“脂肪拉伤”? 不过怎么说呢,江禅机感觉自己的攻击方式似乎被针对了,花岗岩少校这样的肚子好像是特别克制他,而这肚子对其他人的攻击方式的防御效果大概很有限。 但不论怎么说,他已经认输了,如果再废一条胳膊,他也不用继续待在这里,直接打道回府去校医院养伤得了,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没有必要为口头上的输赢而较真。 “少校,你要不要进屋去休息一下……” 较量为假,套词是真,他琢磨怎么撬开少校的嘴巴,反正她现在已经受伤了,总不能带伤继续打下去吧? “简静岚回来了?”花岗岩少校捧起一把雪拍在肚子的拳印上,突兀地问道。 江禅机一愣,看看其他人,除了11号和奥罗拉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若有所思,大部分人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谁?”他问道,“少校你说的是谁?” “就是你刚才这一拳,不是简静岚的首创么?你还没有练到家而已,否则我已经半死不活了吧。”花岗岩少校面色凝重。 江禅机满脸问号,“我是跟我们学系的李慕勤老师学的,不认识那什么简静岚……” 奥罗拉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道:“这人我听说过,是跟李慕勤老师和王叶菲老师同一届的毕业生,听说当时有无敌的美誉,毫无争议的成为年度首席毕业生,不过后来……她就销声匿迹了,有人说她游戏人间去了,也有人说她前往了‘通道’的另一边,当然我觉得是后者,难道你没有听李慕勤老师说过?” 奥罗拉自从踏入校门之后,就一直以年度首席毕业生为目标而努力,只可惜她这一届学生……说略显平庸可能过分了,毕竟还包括千央和小穗,但在千央被开发出新的能力使用方式之前,对奥罗拉而言,可以说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她唯一的目标就只剩下超越自我,但是虚空打靶没什么意思,所以她就想办法搞来了红叶学院历届优秀毕业生的名单,既然横向对比没有挑战性,那么就试试纵向对比如何? 奥罗拉与蕾拉这对表姐妹虽然性格各异且水火不容,但她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争强好胜,只是后者的争强好胜浮于表面,前者则用礼貌和风度掩饰住了。 她在这份名单里看到了好多个熟悉的名字,相当一部分优秀毕业生选择了留校任教,就像很多博士研究生在毕业后都在大学里寻找教职而不是去企业找工作一样,很多人在这片校园里待了太久,几年到十几年不等,她们不舍得离开纯净美好的校园生活,她们已经习惯了待在校园里,这里就是她们的家,所以她们就选择以另一种方式来延续。 她在其中也看到了李慕勤和王叶菲老师的名字,分列那届毕业生的榜眼和探花,路惟静比她们小一届,位居那届首席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她印象中学校老师里并没有叫简静岚的人,这就令她很好奇了,王叶菲老师就是奥罗拉所在的元素学系的老师,她很清楚王叶菲老师的实力,而李慕勤老师就更不用说了,说与宗主平分秋色并不过分,那么凌驾于她们之上的这个神秘人物又在哪里呢? 这份名单里令她感兴趣的陌生名字不止一个,不知所踪的也同样不止一个,要说她是为什么猜测她们去了“通道”另一面,这个原因说来很简单,她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能够理解她们的感受和选择,因为她们找不到对手,在“通道”的这边找不到对手。 虽说认识江禅机之后,她遇到了一个又一个强大的敌人,但客观来说,这很不正常,因为在她待在校园里之前的两年,简直就是风平浪静,无聊得飞起,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突然就冒出了一个个强大的敌人,好像他们中的某个人有招灾体质似的,但奥罗拉反而很兴奋,刀只有时常磨砺才会愈发锋利,包括她这次自愿一起前来北方的事。 每一个首席毕业生都有一颗争强好胜的心,不论是浮于表面还是深深掩藏,但这个事实是无可争议的,否则怎么可能从这么多学生里脱颖而出? 如果某个孩子的家长说自家孩子不用学习就能次次考第一,那一定是吹牛皮,或者这位家长忙于打麻将或者玩游戏,根本没在意孩子在干什么……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天才,有思维迥异于常人的数学天才,有出口成章的文学天才,但考试又不是只考一门,想拿到年级第一,就算是爱因斯坦再世也得老老实实熬夜苦读,否则只会给后人留下“爱因斯坦数学只考了1分”的鸡汤文,虽然那时的学制是1分为最高就是了…… 奥罗拉推己及人,所以很理解这点,那些首席毕业生们在正常情况下,应该如她的前两年一样,拔剑四顾心茫然,找不到挑战的目标,找不到继续鞭策自己前进的动力,只能像她一样虚空对线。 学校里固然有诸多优秀的老师可以作为对手,但从心理上过不去——昨天你还口口声声叫老师的人,今天你就把人家踩在脚下,你就是这么尊师重道的?以老师为对手的话,双方基本上都不会拿出全力,考虑到给学生以身作则树立榜样的问题,甚至可能根本不会出手,比如王叶菲老师一直以反超李慕勤老师为目标,但只是自己默默努力,不会闲得没事上门挑战,成何体统?学校里可以争强好胜,但不能好勇斗狠,换言之,一个表现出好勇斗狠的学生,无论她再优秀,想留校任教恐怕也没门,当老师品德为先,又不是只看实力。 老师不能拿来当对手,又不像奥罗拉近一年来这么幸运,有源源不断的强敌送上门来,那些怀着一颗争强好胜之心的首席毕业生们怎么办呢? 放眼世界,想找到合适的对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世界上固然有几大超凡者组织,囊括了众多好手,但上门挑战也挺匪夷所思的,除了红叶学院之外,另外几大组织的总部都很隐秘,要么既隐秘又戒备森严,拿忍者来说,奥罗拉如今早已习惯了身边有忍者的存在,但放在一年之前,超凡忍者还只存在于耳闻之中,巫术部族深藏雨林,通向阿勒山内部的秘密隧道不为人知,将军的近卫军团那可是荷枪实弹的军队驻地,去找死吗?再怎么样也不会去中东沙漠里找戴头巾的女人去做免费胸透吧? 至于那些闲散的超凡者,其中确实存在零星几个强者,但太少且太难遇到了。 每个人都有争强好胜之心,只是程度有所区别,有的人想想可能遇到的困难和挫折就提前选择躺平,也有的人逆流而上,宁可在礁石上撞个粉身碎骨也不随波逐流,这两者彼此之间很难找到共鸣,前者可能无法想象为什么有人会那么拼,前者在后者看来又是在虚度光阴。奥罗拉认为自己能够隔着岁月长河体会到那些前辈们的孤独与寂寞,能够感受到她们渴求挑战的心跳,所以她愿意相信她们为了寻求真正的战斗而跨过了“通道”,而且这个说法也从学院长那里得到了部分证实,只是学院长没有具体说过那些前辈们的名字。 江禅机完全没有听说那个名字,倒是令奥罗拉挺意外的,她猜想,李慕勤与简静岚之间可能存在一些不为人知的瓜葛,所以李慕勤没有跟江禅机提过这个名字,这是顺理成章的猜想,年级前三名之间的那些事总是可以写成一本书,更何况李慕勤的天资听说一般,是后来奋起直追才可以跟另外两位算是平起平坐,所以也许是一点点的小嫉妒?因为李慕勤也是争强好胜的人,每一个后进生脱胎换骨的过程都是一个觉醒了好胜心的故事。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52章 对手 江禅机听了奥罗拉的讲述,一度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白跟李慕勤混了,怎么感觉自己像是浑浑噩噩过了一年多似的,这种八卦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听闻? 其实他在刚开始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能在学校里混多久,既然如此,干嘛还要留意这些有的没的,得过且过呗,再说他本来也不关心这些逸闻,他自己的事就够令人头疼了,哪还有心情去关心其他的事?也就奥罗拉这样没有俗事烦扰的人可以专注于她想了解的东西。 听完之后,他姑且算是知道简静岚这个人是李慕勤和王叶菲的同窗,而且还是极厉害的家伙,但他还是不明白,除非她也是他的债主之一,否则他跟她毫无瓜葛,花岗岩少校为什么会向自己询问她的事呢? 关于这个,奥罗拉也不太了解内情,她仅仅是依靠自己的渠道打听来的这些事,由于名单之上群星璀璨,她也没有在简静岚这个人的身上花费太多时间,很多事可能只有当事人才会比较了解,倒是看11号的表情,忍者内部可能掌握了一定的情报,但不如索性直接问花岗岩少校来得更直接。 “少校,你说的这个人我是头一次听说,教我拳术的是李慕勤老师,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问道。 “误会?”花岗岩少校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哼了一声,她咣咣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要特意练这个本事?” “?”江禅机他们愣了一下,视线再次望向她那像是一面牛皮鼓的肚子。 他们以为这项本事是花岗岩少校本来就有的,或者是闲着没事的时候随便练出来的,但听她这意思,难道是专门为了对付简静岚而练成的? 说来也是,少校这个防御特技刚开始令大家眼前一亮,但仔细一想又好像应用范围太窄了,对付的目标只能是赤手空拳且从正面袭来且出于某种原因而无法闪躲的敌人,这么多的限定条件过于苛刻,但练起来又肯定不容易,性价比很低的样子,如果说是少校特意为了针对某个人而练的,那倒是可以说得通了。 “很早以前我吃过她的苦头,痛定思痛,我找不到能打得过她的办法,但至少在下次遇到她的时候,我不想再被打得那么惨……”她瞪着江禅机,“结果你们也看到了,不能说是一点儿用没有,但……比我希望的要差得远。” 她长叹一声,“也有我后来疏于练习的缘故,因为我听说她去了‘通道’另一边,然后再无她的音信,我觉得她就像是其他人那样一去不回,所以再费劲练习也没有多大意义,没想到她竟然还有传人……” “呃……教我的人是……” “我有耳朵,你不用再说第二遍!”她不耐烦地打断道,“我不管教你的人是谁,但我可以告诉你,这套拳术绝对是简静岚独创的,我拿脑袋打赌!” 江禅机心说我就算赌赢了,拿你的脑袋也没用啊。 这时,伊芙不为人注意地扯了扯他的衣角,又向木屋的方向递了个眼色,少校的身高太高,很难注意到别人传递眼色这种小动作。 江禅机向那边看了看,只见11号扬了扬手机,紧接着他的手机就收到一条信息。 11号她们没穿着忍者服但不敢在少校面前露面,以免她产生怀疑而节外生枝。 他瞟了一眼手机,信息里写道:据我们所知,李先生最早的时候以精通各种搏击著称,但后来她似乎全然放弃了这些。 忍者们也跟宗主而称呼李慕勤为先生,称呼问题放在一边不谈,11号的言外之意似乎是,李慕勤一开始所学甚杂,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呢?11号没有明说,但根据奥罗拉、花岗岩少校说的话,大概可以猜到一些,虽然她超越了王叶菲,但始终被简静岚牢牢压制住,她们不仅是同学那么简单,如果少校说的没错,她们很可能还都是武学学系的学生,说是朝夕相处的同桌也不为过,那么简静岚的训练模式肯定也被李慕勤看在了眼里。 江禅机可以想象,学生时代的李慕勤肯定也有年轻人的傲气与执拗,她的心路历程想必有诸多的波折,她一开始大概很不服气,凭什么自己博采众长却就是打不过简静岚如此简单而没有花巧的一招,她不服,绝对是不服,甚至可能在整个学生时代,她一直都不服气,而后来肯定发生了一些什么,令她改变了想法,甚至痛下决心将以前自己所学的东西全部推翻,因为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这对她而言是一个极为艰难且痛苦的决定,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可能她终于明白花巧并无意义,最重要的是凝聚全部的精气神,以最正确的姿势打出加速度最快的一拳,所以才有了如今的李慕勤。 在这个过程中,少不了来自路惟静的鼓励和支持,说不定宗主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因为宗主的居合斩虽然是用刀的,但原理很接近,这也是李慕勤和宗主熟识的原因。 不过,再仔细深入地想想,从时间上来算,李慕勤改弦易辙应该是在简静岚消失在“通道”另一边之后…… 江禅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么说来李慕勤似乎有不告而取的嫌疑?他不愿相信这种可能。 他皱着眉仔细回忆,回忆起刚入学时的点点滴滴,然后猛地想起,李慕勤似乎在第一堂课上就对他说过,这项拳术并不是她首创,或者类似这个意思的话。 想到这里,他心里舒服了一些,李慕勤并没有趁着原主人不在就将成果窃为己有,她当时没详细说明肯定有她的理由,比如一旦提到简静岚这个人,就会牵扯到“通道”,而这些东西并不适合对一个刚入学的新生言明。 “我明白了,少校,也许这套拳术是简静岚……学姐首创,但我确实是从李慕勤老师那里学来的,这其中有什么内情我就不清楚了。”他如实说道。 他主要是怕别人误会李慕勤老师剽窃别人的成果,但其实花岗岩少校根本不关心这个,可能是肚皮的伤势疼令她更加暴躁,再次打断道:“你给我听着!我不想什么话都问第二遍、第三遍,我就问简静岚是不是从‘通道’那边回来了,你就回来‘是’或者‘不是’就行!别说那么多废话!” “我一直就是在回答你这个问题啊。”江禅机无奈,“我说了我是跟李慕勤老师学的,起码在截止我来北方之前,没听说有人从‘通道’那边回来过,当然也包括简静岚学姐。” 称呼跟李慕勤同辈的简静岚为学姐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其他合适的称呼了,虽说叫前辈也行,不过按照他跟女生们接触的经验,“学姐”这个称呼显得年轻且亲切。 花岗岩少校的表情很复杂,有些释然,也有些失望,一个她无法战胜的对手消失了,这本来对她是一件幸事,但正如奥罗拉的自我剖析一样,同样争强好胜的花岗岩少校也失去了一个值得奋斗的目标——简静岚的存在促使她练成肚皮的防御特技,简静岚的离去又令她没有将这个特技精益求精。 不过,既然知道有人继承了简静岚的绝学,那么是时候重新振奋起来了。 她瞪着江禅机,“李慕勤现在的本事如何?错误还有几处?” 江禅机没想到她连这个都知道,摇头道:“我不太清楚……” “这个不清楚,那个不清楚,你清楚点儿啥?”花岗岩少校忿忿地啐道,“看看你就知道了,她八成还没将错误数量归零,也就是说,她还没有达到简静岚当年的高度。” 江禅机不服气,不想李慕勤被随便指摘,辩解道:“我是我,李老师是李老师,又没什么直接的关系……” “哼,反正你的动作还很难看,说不出的别扭!”少校很固执。 “再难看不也把你打伤了?”蕾拉听不下去了,因为贬低李慕勤就相当于在贬低她,她在李慕勤手里吃瘪,以为李慕勤已经是当世顶级高手之一了,没想到强中还有强中手,这令她难免气馁。 江禅机自己并不在意,因为少校说的是事实,在出发之前,他也仅仅将右拳的冗余和错误动作减少到了20多,左拳还要稍多一些,似乎距离0已经极为接近。 到了这种程度,明显的错误早已经用肉眼看不出来了,综合测试仪内置了超高速摄像机,只有借助摄像机的回放才可以找到错误——普通摄像机一秒能拍摄25帧的画面,而综合测试仪的超高速摄像机可以拍摄到一秒1万帧以上的画面,已经进入高能物理的范畴了,用来开发核武器都没问题,却只是大材小用的用来寻找出拳动作中的错误。 想找到错误已经如此困难,更困难的是纠正这些只有超高速摄像机才能拍摄到的错误,每纠正一处都无比困难,这就像是百米赛跑一样,从十几秒提升到十秒之内还不算太困难,而进了十秒之后,秒都得拼了老命。 第753章 冲突 除了纠错的过程越来越困难之外,江禅机最近陷入了瓶颈阶段,无论他怎么努力,收效并不显著,这令李慕勤很烦躁,而他自己倒是并不怎么在意,每个人都有天赋的极限,一旦到达极限附近,再怎么努力也很难突破了,也许这就是他的极限,但这又无所谓,反正他的目标也不是天下第一,他没有奥罗拉那么强的好胜心,更不会因此而焦虑,这个世界又不是玄幻小说里强者为尊的世界,实力固然重要,但实力并不是一切。 花岗岩少校说他姿势难看,他无可辩驳,她看过简静岚的出拳,跟人家相比,他当然差得远,说姿势难看也情有可原。 “少校,我知道自己练得不到家,但没办法,我不是什么天才,就这样还是李慕勤老师每天耳提面命地督促指导,才有了现在的成就,还好练习这套拳术不需要很聪明,只要有耐心就行。”他坦承道,如果让他练习奥罗拉或者小穗学姐那样的能力使用方式,还不如干脆杀了他。 “哼,我听过李慕勤这个名字,我不知道她的教学水平怎么样,不过在我看来,她把你教得匠气有余,灵气不足,说白了就是太过刻板地模仿简静岚的动作。”她不屑地说道。 是这样吗? 江禅机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要说他动作刻板,这倒也没错,因为他和李慕勤真的是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死抠,必须做到分毫不差才行,然后反复练习形成肌肉记忆,这样的效果以前是很显著,在他动作错误很多的时候进步飞快,不过越到后来就越是陷入瓶颈。 “李慕勤和简静岚是同学吧?那就对了,作为同学,简静岚不可能对同学全力出手,但我可是结结实实挨过打的人,只有亲身挨过那一拳、差点儿被打死的经历,才会深入地体会到那一拳的不同,这绝不是在一边旁观能看出来的!” 花岗岩少校说得很有道理,奥罗拉也表示认同,这就是她以前在校园里找不到合适对手的苦恼,同学之间的比试肯定是点到为止,甚至都不一定会认真,李慕勤和简静岚之间应该同样如此,前者对后者的日常训练很熟悉,能将后者的所有动作分解并原样复刻,但没有亲身挨过后者的重创。 江禅机若有所悟,看来这就是瓶颈所在了,“多谢指教,不过很可惜简学姐已经一去不复返,就算她回来了……” 就算她回来了,难道他和李慕勤为了进步就要用自己的身体来体会她出拳的威力?很可能会被直接打死吧?反正他觉得不值,有必要做到那种程度吗?昔拉评价他不像是会用生命来寻求真相的人,他也承认她的评价没错,说他小富即安也无所谓,他真没想去争天下第一,他认识的人里也没有哪个人想争这个,况且简静岚本人都未必是天下第一,她能打得过米雪吗?能顶得住千央的远程激光吗?能打得过江禅机没见过出手的学院长吗?与其费劲争什么天下第一,不如跟有潜力当天下第一的人搞好关系…… “对了,少校,你是怎么简学姐打起来的?难道她也过来这里,和你们产生了冲突?”他纳闷地问道,按理说将军的近卫军团不会南下,红叶学院更不可能挥师北上,这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为什么会发生严重到生死相搏的冲突呢? 少校脸色微变,捏紧了拳头,她犹豫那件事要不要说出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事件当事人要么已经入土,要么行踪不明,剩下的亲历者也没有几个了,其中的大部分人又恨不得把那件事彻底忘掉。 “那件事啊……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事发地点是在东欧某个国家,也是我经历过的最凶险的战斗之一了,可能没有之一。” 想了想,她懒得权衡利弊思考太多,索性说出来算了。 “那次将军……当时还是上校的将军,接到上级的命令,让我们陪同一支特种部队前往东欧某国,目标是一个军火贩子,我们怀疑他窃取了数枚尘封的核弹头打算走私给敌对分子。” 江禅机听得一愣,敌对分子?对俄国而言,能称得上敌对分子的国家,哪个不拥有大量核弹,犯得着走私这么几个核弹头吗? “车臣叛乱地区。”奥罗拉低声说道。 江禅机恍然,他对东欧这边的地区局势不太了解,不过也听说俄国在那地方吃了不少苦头,如果让叛乱势力拥有了核武器,后果就严重了。 “但为什么是你们?你们不是隶属于战略火箭部队么?”他还是纳闷,如果各兵种也分个高下,那最不值钱的炮灰肯定是陆军,然后是中庸的海军,高贵的空军,那么战略火箭部队应该算是人上人了吧,这种危险的脏活儿累活儿犯不着让战略火箭部队去冒险。 “因为那个军火贩子雇佣了数量不明的超凡者作为保镖。”少校看了他一眼,“这世界上没什么行业比贩卖军火更暴利的。” “呃……难道你是说,简学姐也是……”他不敢相信,难道简学姐也跟他一样手头发紧?但再怎么样也不能去给军火贩子当打手啊。 “你猜错了,简静岚出现在那里的原因,是因为她应同学之邀去旅行的,而她那位同学……就是军火贩子的女儿,是的,就是你们红叶学院里的一位千金贵胄。”少校说道,“我知道你们红叶学院对入学申请者的家庭有背景审查,但那位军火贩子的日常伪装很得体,手底下有不止一家正经的实业集团和贸易公司,从地产到体育均有涉猎,是东欧有名的寡头之一,平时经常慷慨地大手笔支持慈善事业,如果不是极有针对性的背景审查,很难发现他深藏的秘密……就连他女儿本人,恐怕都不知道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生意赚的钱。” 这个说法似乎可信,在现实世界里也很常见,有些父母即使平时做的生意见不得光,但对孩子的关爱是情真意切的,他们会在孩子面前小心地伪装,让孩子可以快乐而幸福地生活在阳光下,血只沾在自己的双手上就够了——这并不矛盾,犯罪分子也可以是模范父母,从事正经职业的人回到家里就可能化身为恶魔,这世界上本来就很少存在纯粹的善与恶,非黑即白的二极管世界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 “总之,这是我们后来才知道的事,当时我们并不知情。”少校摇头,“由于是在国外,那是一次黑色行动,无论是特种部队还是我们,身上都没有任何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特种部队负责剪除外围的武装安保集团,我们则负责对付可能从中作梗的超凡者。” 这次事件极为隐秘,连忍者学院都没有相关情报,虽然她们会监视世界各地的商业巨头并试图窃取情报,但由于军火贩子雇佣了数量不明的超凡者,这些超凡者自然知道要如何防范忍者的潜入。 “事情本来进行得很顺利,特种部队在外围潜伏,将军和我们扮作服务人员,由于我们没有携带武器和通讯设备,成功地通过了严密的安检,混进了那座城堡内部,只等特种部队那边传来信号,我们就趁乱里应外合地动手,把军火贩子擒获,防止他坐直升机或者从暗道逃跑。” 少校脸上的横肉抖了抖,“没想到出现了意外的插曲,当混乱的枪声从外围响起,我们知道特种部队动手了,于是闯入城堡的一间客厅,发现军火贩子的女儿正在表演弹奏钢琴,在一旁欣赏的不仅有军火贩子和超凡者保镖,还有包括简静岚在内的几个女生。” “那个军火贩子真的是老奸巨猾,他大概是从女儿那里听说简静岚是红叶学院学生里的佼佼者,甚至超过了绝大部分老师,对简静岚嘘寒问暖、招待得无微不至,给简静岚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我们不知道他女儿是不是在他的授意下去接近简静岚的,事到如今也无所谓了,反正他听到枪声再看到我们的出现,比狗反应得都快,立刻指着我们说我们是绑匪,要来绑架他和他的女儿。” 少校指着奥罗拉,对江禅机说道:“如果你跟简静岚互换位置,军火贩子的女儿换成她,你当时会怎么做?” 奥罗拉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个比喻,不可否认的是,她跟军火贩子女儿的家世背景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喜欢这个比喻。 江禅机设身处地试想了一下,如果是某个假期,奥罗拉邀请他和几个同学去她家里玩,跟奥罗拉的家人相处甚欢,然后突然有几个身份不明的人闯了进来,外面还传来激烈的枪声,情况极度危急,奥罗拉的家人指认这些人是绑匪,他要怎么做?他能怎么做?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54章 英雄 花岗岩少校曾经无数次在脑海里复盘那次行动过程,是否有改变其走向的可能,但遗憾的是,这个答案是否定的,即使那件事换成江禅机和奥罗拉为主角再发生一次,结果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 简静岚事先并不了解同学父亲的真实身份,只以为他是一位成功的商人,虽然周围的安保力量有些太过严密,但这也情有可原,她跟着同学来到东欧之后,所见所闻都表明这里并不是什么安定祥和之地,每年都有大量旅客和本地人失踪,光天化日的城区街道上就可能发生绑架、抢劫甚至抢银行,那么作为一个有钱人,在这种不太平的地方,花钱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安全,有什么可指摘之处么?没有。 她在同学家盘桓数天,受到了热情款待,同学父亲也跟一个疼爱女儿的正常父亲差不多,要说区别就是更有钱而已,在这种情况下,面对突然出现的一群不明身份的陌生人,外面枪声大作,留给她思考的时候很有限,留给她选择的机会也不多,再加上军火贩子先入为主地指认少校她们是绑匪,江禅机试想了一下,承认当时的情况几乎无解,发生冲突是必然的。 换成将军与少校的角度,她们当时的注意力放在军火贩子雇佣的超凡者保镖身上,对简静岚和其他几个小女生并不在意,顶多是注意一些以防伤及无辜。 军火贩子的反应很快,在将军她们现身后,立刻拉着女儿跑向另一个房间,他手下的保镖们分成两部分,一两个贴身保镖尾随其后,剩下的负责阻拦将军她们,毕竟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们吃香的喝辣的享受高薪,不正是为了这一天么?她们可不知道这群“绑匪”里有一位当世顶尖的高手之一,甚至可能没有之一,如果她们知道的话,估计就会重新考虑自己的决定。 有当时还是上校的帕辛科娃将军亲自带队,足见上级对此次行动的重视,但这也令大家信心十足,因为世界上最顶尖的那几位超凡者,她们不可能自降身份来充当保镖,而除了那几位之外的超凡者,即使来再多,恐怕也不是将军的对手。 双方谁也没有料到的变数就是简静岚。 帕辛科娃将军她们由于是国外作战,要对身份保密,即使被污蔑为绑匪也没办法辩驳,就算是辩驳也没办法自证身份,在剑拔弩张的对峙中,只要双方有任何一个人先动手,哪怕是表现出动手的意图,情况就一发不可收拾。 当时的情况非常混乱,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混战一触即发,花岗岩少校打算依仗皮糙肉厚的身体,强行闯过阻拦,去追击军火贩子,防止这个地头蛇跑路,然后就被简静岚挡在身前,花岗岩少校没把她放在眼里,吼了一声“不想死的就躲开”,顺手抄起那架钢琴就向她掷了出去——简静岚之前也说了句什么,好像是让她们住手否则后果自负之类的,反正花岗岩少校没有在意。 就在下一刻,那架飞在空中的钢琴被摧枯拉朽般破坏成了碎片,在高温中变成了一团火球,简静岚的身影从火环中穿出,花岗岩少校在那个瞬间只看到她拳头前方的空气呈现出淡蓝色流动、隐隐有电光萦绕的梦幻光影,直觉告诉少校,完蛋了。 花岗岩少校本应该死在那一天,不仅是她,一同来的战士们可能都会死在那一天,整个城堡的那一层都会被夷为平地,但拯救她们性命的既不是神也不是运气,而是堪比神灵存在的帕辛科娃将军。 江禅机他们听得全得屏住呼吸,这是极为罕见的当世顶级高手的直接对抗,虽然他们已经知道少校活下来了,但依然免不了对当时的过程产生万分的好奇。 “将军她做了什么?”他急不可耐地问道。 “将军她……用念动力封死了在场所有人的行动。”少校沉声说道。 江禅机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念……念动力?封死了所有人的行动?” 少校阴沉着脸点头,“将军察觉到那一拳的不同凡响,在双方之间用念动力形成了一堵无形的屏障,不仅是简静岚那一拳,双方发出的所有能力都打在了屏障上,相当于将军承受了在场所有人的攻击……只可惜那一拳已经发出,威力也实在太强,还是有部分威力击穿了屏障,如果不是将军替我挡了一下,我今天就不能活着站在这里了。” 江禅机他们都听傻了,他们已经预料到简静岚有多强,但没有预料到帕辛科娃将军有这么强,简直是令人油然而生高山仰止之感! 少校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帕辛科娃将军的出手震撼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连简静岚都瞠目结舌,所有人的攻击都如泥牛入海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她们每个人的身体都像是被十几倍重力压在身上,举手投足都变得困难,但将军也因此而承受了过大的冲击,虽然表面上还好,实则已经是在勉力支撑。 事情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在场双方都无法再实施有效攻击,但就在这时,新的情况发生了,逃掉的军火贩子竟然打电话命令手下向这里发射了一枚短程地对地导弹——连核弹头都能搞到的他,搞到导弹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并非情报失误,俄国的情报部门知道他有可能藏匿着导弹,但按照正常计划来说,只要帕辛科娃将军她们拦住并抓获了他,他不可能在自己和女儿都在场的情况下命令手下向这里发射导弹,他可不是什么宁死不降的英雄人物,至于帕辛科娃将军没能成功捕获他的可能性……凡是稍微了解帕辛科娃将军实力的人,都不会考虑这种可能性。 当然,由于是一枚几十年前就应该退役的过时导弹,修修补补又重新服役,老式导弹的制导系统没那么精确,没有正中城堡,而是稍微偏了一点,但即使如此,城堡也承受不住。 眼看灼热的火焰与骇人的气浪即将吞噬在场的所有人,帕辛科娃将军再次驱使念动力扩大了屏障的范围,又硬生生地承受了爆炸的冲击。 可以说,如果没有帕辛科娃将军,包括花岗岩少校和简静岚在内的所有人,那天都应该死在了那里,尤其是花岗岩少校更是应该死了两次。 然而她们活下来了,起码没有身死当场,死的却是…… 当皮糙肉厚的花岗岩少校率先从瓦砾堆里爬出来,又从瓦砾堆里挖出战友们时,看到的是呼吸和心跳都已经停止的帕辛科娃将军。 江禅机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原来帕辛科娃将军就是在那时死的? 说真的,他已经相信了昔拉关于帕辛科娃将军的描述,她果然是一位圣洁的英雄,在最后的导弹袭击中,她本可以将念动力的防御范围局限在她自己周围,或者顶多再加上花岗岩少校这些战友们,这样也许她还有机会存活,但是她连简静岚和那些保镖们都一起防护了,牺牲自己替所有人承受了爆炸的冲击,如果这还不是英雄,那谁还配称为英雄? 铁塔般的花岗岩少校已经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花岗岩少校试图替将军做心肺复苏,但将军的心跳不知道已经在瓦砾堆中停了多久,根本没有效果,不死心的她抱起将军就跑,抢来一辆车,一把将车顶撕开变成敞篷,疯了一样开车带着将军向最近的医院疾驰,眼睛模糊得连路都看不清。 当时她什么也没想,她绝不承认将军已经死了,她向听说过的各种神佛祈求发生奇迹,她宁愿用自己的死来换取将军的复活,死几次都无所谓! 一路上不知道撞了多少辆车,她终于来到医院,从车里抱起将军,一脚将医院的大门踹烂,像蛮牛一样冲进了急救室,把将军小心翼翼地放下。 躺在病床上的将军神态是那么安详,除了嘴角的鲜血之外,简直就像是睡美人,更令少校坚信了她没有死的判断,只是一路上的风把她的脸颊吹得太凉了,冰凉。 医护人员被花岗岩少校逼着实施抢救,哪怕他们第一秒就发现这个人已经死透了,但没办法,如果不动手,死的就是他们了。 到最后,医护人员几乎是跪下向花岗岩少校哭诉,他们已经尽力了,实在是救不活病床上这个人了。 花岗岩少校脑袋上青筋蹦起,她早已抛弃了所谓的理智,暴跳如雷地要求他们必须把将军救活。 那天值班的医护人员也是倒霉,碰上这么一个不讲理的煞星,但人死不能复生,再怎么抢救…… 似乎是诸天神佛听到了花岗岩少校的愿望,也许那天就是大奇迹日! 急救设备明明都已经撤掉,医护人员都已经对自己的命运感到绝望,安详瞑目的帕辛科娃将军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坐了起来。 第755章 负疚 此情此景,江禅机真想吟首诗: 有的人活着,她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她还活着! 这诗只能在心里吟吟,真要念出来怕是要被花岗岩少校当场打死。 虽然已经从昔拉那里间接地听说了帕辛科娃将军死而复生的过程,但从花岗岩少校这位事件亲历者的口中再重新听一遍,明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走向和结局,非但没觉得乏味,反而更加惊心动魄。 在场的其他人都只听过二手转述,现在听起来的感觉就跟看电影似的,像这种顶级高手之间真刀真枪的对抗,基本上只存在传说里,更何况再加上了死而复生这么有刺激性的佐料。 他们光是听就这么刺激了,花岗岩少校当时更是……她的心情根本没办法用语言描述。 急救室里的人全吓了一跳,医生还赶忙向大家解释道:“没事,没事,这是死后的肌肉痉挛,是正常现象,不要害怕……” 花岗岩少校分明看到,将军的眼睛还在茫然地转动,这是死后肌肉痉挛? “上尉……发生什么事了?”将军艰涩地开口问道,那时的花岗岩少校也只是上尉。 这下医护人员们全傻眼了,他们本来应该是最不信鬼神的一批人,结果吓得屁滚尿流,他们这辈子从来没听说过身体都凉了的尸体还能复活。 “上校!你活过来了?”花岗岩少校可不管那一套,脸上涕泪横流,又在哭又在笑,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太好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帕辛科娃将军咳嗽了两声,每咳嗽一下都会带出一口血,她脸色苍白得像是死人,身体异常虚弱。 花岗岩少校揪过想要逃跑的医护人员,强令他们给将军治伤。 这些倒霉的医护人员战战兢兢地给帕辛科娃检查身体,发现她的心跳确实恢复了,体温还很低,但也正在逐渐升高。 这是医学奇迹吗?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理解,用他们所学的医疗知识根本没办法解释这一切。 其实花岗岩少校已经受了很重的伤,简静岚那一拳虽然被将军阻挡了一部分威力,但还是正面击中了她,她纯粹是靠着一股意志撑了一路,看到将军真的活了,她那股气就散了,整个人也咣的一声栽倒在地。 还好支援部队及时闻讯赶来,租用了医疗直升机,把将军和花岗岩少校带往国内条件更好的医院治疗伤势。 在医院里,军医们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会诊,各项检查也做了无数次,从生理指标而言,死亡的那半个小时给将军的身体造成了极大损害,但令人惊诧的是,她的身体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恢复力,硬是逐渐将受创的大脑和内脏重新修复了,可以说,奇迹并不止发生了一次,在医院里的每一天,她都在创造奇迹,不断刷新人类的医学认知,但她展现出的这些奇迹都不可复制,军医穷尽任何方法,也找不到她能恢复的原因。 至于那座已经成为废墟的城堡,善后工作也正在处理之中,这涉及到外交层面和地缘政治方面的斡旋与较量,其中的内幕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等花岗岩少校醒来,已经是几天的事了,她被裹得像木乃伊一样躺在医院里,后来她才知道,虽然将军已经尽力保护现场所有人,但一同去的几位战友还是在最后的导弹袭击中受了重伤,有人没有撑到救援的到来而身亡,而简静岚那边的情况她就不知道了,反正她后来又听说了简静岚的消息,知道那个人没有身死当场,也仅此而已了。 简静岚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与错误的人打了一架,好悬把自己的命送掉,客观来说这怪不得她,当时的场面是一个无解之局,换了谁都只能硬碰硬。 花岗岩少校在养伤期间,头脑冷静下来之后,思及那天的事,内心深处总像是……怎么说呢,就像是在黑色的水潭中奋力踩水,但双脚始终触及不到水底的那种空虚感。 她不擅长思考,但出不了院也喝不到酒,她只能胡思乱想,越想就越觉得……她当时是凭着一腔热血祈求将军活过来,但她好歹是有常识的,冷静下来之后,就总感觉后背发寒。 对于那些没有亲历现场的人,他们只知道为将军的死而复生而高呼乌拉,但作为事件亲历者,花岗岩少校很清楚,将军先是承受了双方的攻击,然后又替所有人承受了爆炸的冲击,先后两次遭到重创,那样的伤势是不可能活下来的,但事实上将军确实活着,前来隔壁病房慕名拜访将军的人络绎不绝,甚至连总统都前来慰问。 花岗岩少校不止一次自我安慰,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奇迹发生的,正是因为不可能发生,所以才叫奇迹,不是么?也有可能天上真的有神,就算是神也不愿意看到将军的死去,所以出手救了她。 大家都这么认为,每个人都坚信,无论是奇迹还是神迹,将军的死而复生一定有更重要的意义,这世间有更重要的任务等待她完成,是只有她能完成的任务。 伤好了之后,花岗岩少校重新回到战斗岗位,与战友们厮混在一起狂欢,她都快忘记伏特加的味道了。 按理说,是她把将军从瓦砾堆里刨出来并送到医院,虽然她没有挟功自重的意思,而且似乎医生的救治与将军的复活这两件事之间没有直接关系,但再怎么说,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然而,将军对待她的态度却比以前更生疏了,或者说,没有以前那么平易近人,还把她指派到一些无足轻重的闲职岗位上,这令她格外失落,但作为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也许将军有自己有考量也说不定。 其他人并不怎么在意,反而笑她多心,帕辛科娃已经晋升为将军,肩膀上扛着闪亮的将星,难道还要像以前那样跟她们勾肩搭背去酒吧畅饮通宵?总得有一些身为上位者的尊严吧——这话倒也没错。 当然,后面这些杂七杂八的思绪,她没有跟江禅机他们讲,她今天已经讲了太多话,很多话都不应该说出来,可能是简静岚这个名字勾起了她的感伤吧——她并不是感伤简静岚,而是怀念以前那个如光风霁月般的帕辛科娃上校。 当时一起参与行动的战友,有的虽然没有当场身亡,但被埋在废墟里太长时间,最终没有挺过来,还有的人后来参加了其他任务而不幸陨命,还活着的亲历者如花岗岩少校已经很少了。 花岗岩少校也有些懊悔和内疚,如果她当时试着找找其他战友呢,也许她们就不会死,但即使事情再重来一遍,她也会选择先救将军,她相信那些死去的战友也同样会让她这么做。 后来她一直想办法打听简静岚的事,想找机会报这一拳之仇,这与公事无关,是私人恩怨,但可惜听说简静岚前往了“通道”另一侧并且一去不复返,这令她心里更加……失意。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尽管只是花岗岩少校自己的猜测,但简静岚的离去是否跟那次冲突有关呢?简静岚在事后大概知道了,她的出手是错误的,放跑了一位手上不知沾有多少鲜血的军火贩子,将军却以德报怨,在生死关头救了她,她始终不知道将军的真实身份,谈不上当面道歉,因此她负疚而远行,证据就是她没把这件事告诉给任何人,一直守口如瓶,至今外面也没有相关的传言。 江禅机也有类似的想法,反正他试着把自己代入到简静岚的位置,他觉得自己会内疚,尽管简静岚本身是受害者,不知者不罪,但无论如何她的行为造成了严重后果,其影响力的余波甚至一直延续至今,如果帕辛科娃将军当时没有死,今天的世界可能会截然不同,他们也不用一路奔波前来这种鬼地方了。 怪不得他总感觉撒旦提及将军时,总有些色厉内荏的意味,不得不说,将军太强了,更糟糕的是,死而复生的将军恐怕已经强得令人无法想象,甚至到了神鬼辟易的程度,除开偷袭之外,也就昔拉这种死神能杀得她了。 不过很遗憾的是,这个故事令人浮想联翩,令江禅机他们见识到两位顶级高手之间的精彩对抗,但依然没办法解开那个死结——现在的将军到底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这个谜底除了将军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回答,花岗岩少校也不能。 江禅机的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述的激动,如果有可能,他很想见识一下这位曾经的英雄。 他认识不少厉害的人,其中一些人也会有英雄行为,比如救出婴儿的欧阳彩月,但总感觉这些人都跟帕辛科娃将军没法比,随意炮制罪名就能杀人的昔拉,在谈到帕辛科娃将军时,言语也充满了尊敬。 同时他也有些认同昔拉说的话,对于一位真正的英雄,对她致以敬意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让她的英雄之名被玷污。 第756章 私事 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隶属于战略火箭部队的第43号独立科学工作站。 人们都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可这里负责站岗放哨的官兵们可一点儿都没发现冬天有结束的迹象,毕竟雪莱是不列颠诗人,大概没有来过西伯利亚,这里的冬天实在太过漫长,而春天又格外短暂,像少女的心思一样转瞬即逝。 室外天寒地冻,但室内可以说是温暖如春,保持着恒温,无论是官兵还是军事科研人员都在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每天被安排的任务,也包括实质上已经入伍但还没有登记在册的预备役战士们。 地下二层的一个隔间里,穿着野战服但没有任何军衔标志的马里金娜还是一如既往地接受训练。 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每天的作息都极有规律,从早上被铃声叫醒、洗漱整理内务开始,然后是晨跑、吃早饭,休息一会儿之后开始给她订制的上午课程,主要是学习各种语言,吃完午饭小睡一小时,整个下午都是练习猜字,夜里的时间属于个人,她不用站岗放哨也没有军官来查寝,但宿舍里没有娱乐设备,只有科普图书和杂志看到饱,熄灯铃声响起就睡觉。 可能是生活经历以及课程压力、竞争心理的缘故,和她差不多的预备役少女们大都和她一样,彼此之间没什么社交,夜里很少互相串门,大家都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里,都想出人头地,证明自己的价值。 马里金娜某种意义上还被孤立了,因为大家知道将军对她青睐有加,这个年龄的女生们心思普遍比较敏感,有点儿小嫉妒也是难免。 好在她并不在意,自从开始猜字游戏……或者说是心灵感应训练之后,整个世界在她眼中就完全不一样了,她就像有一双能看透整个世界的眼睛,只要知道某个特定人物的存在,她就可以猜测Ta写出来的字或者打出来的字,当然这个“知道”并不能只是泛泛的“知道”,得是跟她产生了某种联系的“知道”,而且得是她有兴趣想进一步了解的“知道”,另外就是Ta使用的语言得是以字母为基础的语系,不能是象形文字语系。 可以说,她就是在偷窥别人的秘密,这似乎听着有些不道德,但她是预备役军人,这是她的任务,上级要求她深研这项技能,她就必须照办,更何况她也很有兴趣。 在老师安排的训练之余,她会按照兴趣给自己加练,比如在那位心灵感应前辈猜测机密的时候,她再猜测前辈猜出来的字……听着像是俄国套娃游戏,也正是俄国套娃游戏。 至于前几天将军当着她的面接电话时的那个谈话对象,对方不知道是不是在特意防着她,很少使用手机,无论是发信息还是打电话,偶尔使用时也是天书一样的方块字,极少数情况才会有英语,她不懂中文,就算懂,靠拆解偏旁部首来猜测汉字的错误率会高到不可接受的程度,暂时无解。 正当她出神地用心灵感应去感应那位前辈感应到的东西时,隔间门被敲了两下,然后被推开。 每次有人敲门时,她不自觉地猜测会不会又是将军来视察她的情况,但每次进来的都是老师,而这次她以为又是老师时,出现在门口的却是帕辛科娃将军。 “将军!”她赶紧起立立正敬礼,脸皮绷得紧紧的,姿势有模有样,跟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我打扰到你了么?”将军的视线扫向桌面上的纸笔。 “没有,将军!”她大声回答。 “你现在是在做教官安排的课程?”将军问。 “报告将军,今天的课程已经做完了,我正在自由练习!”她心里有些忐忑,如果将军问她拿什么来自由练习,她要不要说实话呢?若是说实话,那位前辈感应到的东西都是机密中的机密,她这算不算窃取情报? 幸好将军的心思并不在这里,说道:“既然如此,你跟我来一趟。” “是!” 上级的命令不容拒绝,马里金娜根本没问是要去干什么,就跟在将军身后走出隔间。 帕辛科娃再次把马里金娜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一路上有不少人看到了她们同行,此后马里金娜肯定会受到更多的嫉妒,但她不在乎,还挺直了腰杆。 来到办公室,马里金娜自觉地站到办公桌对面,等待将军的指示,但将军在办公桌后面落座之后,示意让她也过去。 马里金娜忐忑地绕过办公桌,来到将军身边。 将军指了指电脑的显示器让她看。 电脑里显示的是监控画面,从时间来看是实时画面而不是录像回放。 监控摄像头有好几个,分别从不同位置和不同角度监视同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都是黑头发,他们都穿着试验站提供的制式便服,就是马里金娜刚来时穿的那种。 马里金娜看了看,没看懂将军的意思,是说让她看这两个人?这两个人又有什么特殊之处? 将军坐着,她站着,她闻到了某种好闻的洗发液香味,又偷眼看了看将军的后脖颈和额头,将军真的好年轻,一点儿皱纹都没有。 “这两个人是我从外面带回来的。”将军开口道,“你不用问他们的名字,因为我也不知道,虽然他们说了名字,但我不认为那是真名。” 马里金娜听得更糊涂了,这两人难道也和她一样是将军派人从人贩子手里解救出来的,但他们的年纪是不是大了点儿? “这两个人应该是经历了很多事,城府非常深,处处谨小慎微,口风很紧,我跟他们谈了谈,但至今不知道他们哪句话是真话。”将军继续说道,“出于某些原因,我对他们很感兴趣,我想知道他们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将军,我不明白……”马里金娜还是不知道把自己叫来有什么用。 “我不喜欢刑讯逼供这种野蛮的行径,再说刑讯逼供也未必能得到真话。”将军有条不紊地说道,“我把他们带来之后,稍微观察了一下,我发现他们实在是太小心了,不过反过来可以利用他们的小心。” “他们知道房间里有监控,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他们也担心房间里有暗藏的高灵敏度麦克风——被他们猜对了,比如卫生间里没有监控,但有麦克风,他们来的时候看到了这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军事设施,对我们的军事科技充满惧意,所以他们无论是做什么事还是说什么话,都会暴露在我们的监视中,他们也很清楚这点,没有在监控和监听中露出马脚,他们甚至刻意装出光明坦荡的样子,想要表明他们没有隐瞒任何事。” “不过我特意在房间的某个抽屉里准备了纸笔,已经被他们发现了,他们总会忍不住想用纸笔来偷偷进行安全的交流,这种最原始的工具在他们的认知里,是无法被监听和监控的。” 说到这里,马里金娜终于明白自己的作用了。 “但是……”她迟疑地望向中年男女的黑头发。 “你担心他们会用东亚语言来写字是吧?”帕辛科娃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不用担心,笔是马克笔,笔芯比较粗,写精细的汉字很费劲,连日语的平假字写起来都很困难,而纸是一根根被裁成的很窄的长纸条,粗笔窄纸,这注定只能用来写以字母为基础的语言,他们很快就会意识到这点。” 马里金娜瞠目结舌,甚至有啼笑皆非之感,没想到这么一个既巧妙又笨拙的办法竟然就解决了令人头疼的语言问题……这办法是将军想出来的吗?太聪明了! “将军,我可以问个问题么?”她不太自信地问道。 “问吧。” 她望向监控里的一男一女,“如果这件事很重要,为什么不请那位心灵感应的前辈来做呢?我怕我做的不够好……” 将军沉吟片刻,说道:“这可以说算是我的私事,公器私用不太好,让你做一是因为你还没有正式入伍,二是反正你需要练习,就把这件事权当你的训练课程了。” 马里金娜恍然,同时心底涌起受宠若惊之感,将军让她给自己做私事,这是不是意味着将军很信任她? “因为是我的私事,所以你通过心灵感应得到的文字,只向我一个人报告就行了,对你的教官也不用提起,只说我给你安排了一些额外的训练课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将军又补充道。 “是,将军!”马里金娜挺胸立正敬礼。 将军的视线落到她的胸前,这视线当然没有什么色情意味,只是她胸前的军服轮廓终于有那么一点被撑起来的意思了,不再像之前那么干瘪。 这也是当然的,饮食营养和规律作息都得到了保证,再加上一定的体能训练,这个年龄的孩子发育起来就像是雨后的竹笋一样快。 第757章 支援 花岗岩少校本来趁兴而至,想痛痛快快地打一架,结果……首先没怎么痛快,其次勾起她以前的回忆,反而深感憋屈和懊恼。 她很想找人背锅,但简静岚一去不复返,江禅机跟简静岚又没有直接的关系,她固然鲁莽但不是混蛋,不能把锅硬扣到江禅机头上,而且就算她真要当个混蛋,也未必能顺利甩锅成功。 现在她受了伤,意兴阑珊,再待下去只会让他们看到她脆弱的一面,还不如回去灌两瓶伏特加,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把什么都忘掉。 她说走就走,也没交代几句场面话什么的,直接转身坐上了她开来的雪地摩托,只撂下一句:“你们报了仇了,如果不想杀我,我就走了。” 江禅机想劝她留下确认一下伤势的轻重,再打电话让战友过来跟她一起走,但看样子她心情糟糕而且还挺得住,也就没再多话,反正他拿到了她的号码,如果后续有其他事件还可以找到她。 等少校骑着小摩托嘟嘟嘟的身影远去消失,江禅机搓了搓冰凉的手,“咱们进屋吧?” 大家陆续回到屋里,围到壁炉前烤火。 每个人都心绪起伏,但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反而格外沉默。 这次北方之行虽然没有队长之类的职务,但队伍的成分复杂,而江禅机在客观上是联系起大家的纽带,所以他还是率先说道:“大家有什么感想?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集思广议,这次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了,为了咱们的安全和前途,有话就说,千万不要藏着掖着。” “那个将军到底是什么鬼?”蕾拉憋不住了,她焦躁地说道:“少校的陈述肯定是夸张了吧?这世界上不可能有那么强的人,徒手接导弹是怎么回事?我绝对、绝对不相信!打死我都不相信!” 蕾拉还吐槽人家夸张,她自己的说法都很夸张,将军并不是像她说那样“徒手接导弹”,导弹没有直接命中当时她们所在的那一层,但依然很不可思议就是了。 一枚导弹的威力有多强,大部分人都只有从影视作品里见过导弹,很少有人在现实中见过导弹爆炸还能活下来,而影视作品里的导弹威力往往被削弱得厉害,否则主角就没有发挥空间了,但事实上别说一枚短程地对地弹道导弹了,就算是一颗155口径的榴弹炮,都可以一座篮球场大小的空间寸草不生,就算没有直接命中,这个范围内的一切人员都会被震死,但155口径的榴弹炮在导弹弹头面前又不值一提了,哪怕是常规弹药的导弹,弹头装药量也得有几百公斤,摧毁半径是155口径榴弹炮的十倍,综合威力是十倍的平方。 当时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导弹命中地点距离帕辛科娃将军的直线距离有多少米,导弹的型号是什么,这些具体的细节花岗岩少校都语焉不详,但就算帕辛科娃将军实际只承受了导弹百分之一的威力,那也相当于她有能力被一枚155口径榴弹炮直接命中而毫发无伤……恐怖如斯。 实际她肯定不止承受了百分之一的威力,这就更恐怖了。 如果说院牧长创造的米雪是最强的矛,那么帕辛科娃将军就是最强的盾,而且她的能力肯定不只能用来防御,还有进攻的手段,攻防一体,不像其他顶级高手那样攻强守弱,说她是综合能力最强的战斗型超凡者,恐怕没人有异议,换言之,她就是天下第一。 多年前她就那么强了,死而复生的现在她到底有多强,已经到了令人连想想都觉得心累的程度。 “不行不行!路易莎,咱们回家吧,这么下去咱们绝对会死无全尸!怪物之间的打架,咱们凡人就不要掺和了!”蕾拉拽着路易莎就要打道回府。 “我说你怎么跟猪八戒似的,整天就闹着要吃散伙饭?”江禅机吐槽道。 凡是看过西游记的都会心一笑,冲淡了此时压抑的气氛,蕾拉没看过但知道不是什么好话,炸毛道:“我这叫知难而退!难道非要头铁去送死?” 她以为江禅机肯定会反唇相讥,没想到他点头认同,“也是,其实到了这个层面,咱们插手的余地已经很小了,硬要掺和的话,也许什么作用都没有,反而令自己白白送命,前途未卜,现在回去是很明智的选择。” 他望向11号她们,“包括你们忍者,不如暂时放手吧,你们的参与只会令事情越来越复杂。” 穿着便服的11号既意外又为难,“这……” 江禅机当然明白她的难处,“我会帮你们盯着22号,你可以这么跟2号或者宗主说。” “您还要继续跟下去?”11号问道。 “嗯,22号是我的朋友,但人多了没有用,不是我看不起你们,但无论你们跟不跟着,在帕辛科娃将军和昔拉这两个人面前,恐怕都差别不大……我也不是让你们全然撒手不管,适当的外围支援还是有必要的。”他点头。 11号尴尬地垂下眼帘,他说的虽然不好听,但就是事实。 “等下,你说盯着22号是什么意思?”蕾拉狐疑地问道。 “就是说,我打算跟昔拉一起行动,至少在离她不太远的地方,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就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如果是假的,就想办法阻止她,或者提醒将军防范她——在咱们不能判断真假的当下,也只有这样做才能防止铸成大错了。”他说道。 “为什么?这事跟你有那么大的关系吗?”蕾拉尖锐地指出,“就算是朋友,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怎么会没关系?恕我直言,咱们这些在场的人里,我跟这件事的牵扯恐怕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更深!”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想想,从简静岚开始算起,到花岗岩少校、22号,今日之果,乃昔日之因,冥冥之中像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早就把我卷进来了。” 江禅机肯定不能说出深层的原因,但表面上的原因也足够。 大家一想好像还真是,当初在阿勒山脚下,那么多人里也只有他跟花岗岩少校提前打过照面,当初的巧合在今天看来可能是早已注定的缘分。 路易莎插言道:“是的,这应该就是你会来到北方的原因,也是我会跟着你来到北方的原因,一切都在酋长大人的堪舆之中。” “等等!路易莎你不会还要跟下去吧?很危险的知不知道?”蕾拉急道。 “我知道,但我相信酋长大人,这就是酋长大人派我来东方的原因,如果我注定要死在这里,那也一定是因为我应该会死在这里……不过,这片洁白冰冷的雪原,未必是我的长眠之所。”路易莎笑了笑,“不适合我的肤色。” 蕾拉头疼地以手扶额,“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开玩笑!” 江禅机反正是能多劝退一个就尽量多劝退一个,与昔拉为伴无异于与虎同行,老虎都比她讲理,好歹老虎肚子不饿的时候不吃人,她是编造一个理由就能痛下杀手,连他自己都觉得说不定哪天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如果不是父母可能在前方,他想把这件心事彻底解决掉,说不定他真的就跟蕾拉一起打道回府了,重新回到熟悉的校园生活难道不香吗? “说的也对,大家没必要无谓的坚持。” 一直很坚决的奥罗拉,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她冷静地说道:“我同意婵姬的观点,虽然我很想借机磨练自己,但等级差距过大的战斗,已经算不上磨练了,只是单方面的送死而已……话虽如此,我也不打算就这么回去,我的意见是咱们不如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打头阵,另一部分稍后尾随,作为支援,这样进可攻,退可守,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至于全军覆没,连个送信的都没有——如果真的发生咱们意想不到的情况,能将真相传送出去是很重要的,甚至可能攸关全世界的命运。” 蕾拉撇嘴,“好话赖话都让你说完了。” 江禅机听得不住地点头,“不愧是奥罗拉学姐,这个折衷的办法不错,我看不如就这样好了。”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提议,两部分的成员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打头阵的人如果受伤或者遭遇意外险境,退下来还有人可以接应,因为他们可能遭遇的对手,都是那种可以将所有人一波带走的怪物。 江禅机肯定是打头阵的一员,凯瑟琳的态度也很坚决,但她又反对妹妹跟她一起打头阵,姐妹俩起了小小的争执,而令大家意外的是,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的伊芙表示也要跟江禅机一起打头阵,江禅机却没有表示反对,他在这方面尊重她的选择,她说自己从来没有站错队,那就让事实来验证一下吧。 除此之外,江禅机打算给李慕勤打个电话,他想知道更多关于简静岚的事,也许会对此行有所帮助。 第758章 方向错误 江禅机本来是打算给李慕勤打电话请教关于简静岚的事,号码都翻出来了,却没能下决心按下去,因为这种事怎么说呢,直接问李慕勤本人可能有些……纠结,不论对他还是对她,无论是提问者还是回答者,都挺纠结的,他不想让李慕勤误会什么,而且李慕勤很少随身携带手机,给她打电话未必能打得通,不如采取迂回战术,给路惟静打电话,她们两个是多年好友,路惟静只比李慕勤小一届,可能也认识简静岚,再加上路惟静的性格比较好说话,可能是更好的询问对象。 于是他找到路惟静的号码拨出去。 “喂?”路惟静熟悉的声音传来。 “路老师,我是……” “你以为我看不见来电者吗?”路惟静没好气地说道,“你们玩雪玩得很爽是吧?除了奥罗拉有事的时候往回打了个电话之外就音讯全无,是不是不思蜀了?” “不不,您听我解释,我怀疑我的电话可能被人监听什么的,所以不敢随便打电话,而且还有时差原因……”江禅机赶忙解释,这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另外的原因还是不想学校被牵扯进来,本来已经够乱了,老师们若是头脑一热也赶过来,成年人之间说翻就翻脸,面对半大孩子多少还会自恃身份。 “不用解释了,我已经看透你们这些小没良心的了,就说是有什么事吧!”路惟静哼唧地说道,“没事你们才不会打电话过来呢!” 江禅机干笑两声,“怎么会?对了,学校那边一切都还好吗?” “还行吧。” “还行……是什么意思?”他敏感地听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还行的意思就是跟你们小孩子无关,你们能把自己那一摊子事解决好了就行,别问东问西的。”路惟静说道,“能命令细胞自杀的家伙还不够你们头疼的?” 江禅机挂念学校那边的状况,但他相信学院长和老师们的本事,如果连她们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回去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就像路惟静说的,集中精神把这边的烂摊子先解决掉。 “路老师,李教官是不是在您旁边?”他小声问道。 “没有,她不在,找她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在这边偶尔听说了一件事……”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您知道简静岚这个人吗?” 那边的声音一下子沉默了,这对多话的路惟静来说并不寻常。 “你从哪儿听说的她?”路惟静反问。 “嗯……”江禅机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花岗岩少校好像没说不能把那件事向外泄漏,反正都是陈年旧事了,于是省略前因后果,只将少校陈述的往事节选了与简静岚有关的那一段转述给路惟静,没有提及后来将军死而复生的离奇经历。 路惟静那边一直没有打断他,如果她听说过这件事,以她的性格肯定早就接话了。 “说完了?”等他停止,她意犹未尽地问道,她直觉地感到后续还有其他的事,不会这么简单就戛然而止。 “嗯,差不多就这些。”江禅机不想把话题发散,否则就没完没了,“简静岚这个人……” “没错,简学姐确实是跟李慕勤同届的,其他东西也基本上都属实。”路惟静没有含糊其词地敷衍,“李慕勤是后来改弦易辙,但破而后立这个过程本身很痛苦,想把已经成为身体本能的东西彻底忘掉很困难,所以她很羡慕你,可以从一张白纸做起。” “是这样啊……”江禅机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只有李教官那么持之以恒的毅力,才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吧。” “嗯,怪不得……很多事能说得通了。”路惟静自语道,“当时简学姐的学业已经结束,只是尚未举办毕业典礼的日子,有一天她带着很重的伤势从外面回到学校,身体多处骨折和骨裂,当时我在校医院里帮忙,见状吓了一跳,她只说在外面跟人打了一架,别的不愿多说,但跟你说的时间是能对得上的……从那次之后,简学姐的性格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在校医院休养的时候,她经常呆呆地盯着窗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一幕给那时的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纳闷是谁有本事把她打得这么惨——啊!真怀念那时候,我还那么年轻可爱……” “等下,路老师,您现在也很可爱,但还是请您继续往下说,后来简学姐怎么了?”江禅机在话题偏离之前赶紧打断道。 “后来她伤好之后,就决定前往‘通道’另一边,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她什么时候做出来的,但在她出发之前,她来找过一次李慕勤——哦,对了,李慕勤那时也想去‘通道’另一边历练来着,而且是早就有这个想法,我怎么劝也劝不住她,但你说气人不,简学姐跟她长谈一番之后,她就改变了主意,而且从此改弦易辙。” “她们说了什么?”江禅机知道那次谈话肯定很关键。 “我不在场,具体的内容我不清楚,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基本上能猜中个七八成以上。”路惟静的语气很有自信,“简学姐应该是已经有无法活着回来的预感,但她不想自己的绝学失传,所以她半强制性的委托更适合当老师的李慕勤留下来,替她将火种传播下去——虽然这么说简学姐不太好,但她的性格确实不太适合当老师,主要是没有耐心,可能是太过天才的原因,你知道天才看待事物的方式是跟普通人不一样的,她们不理解自己一眼就看明白的东西别人为什么就是不明白,而李慕勤更接近于普通人的才华。” “可惜的是,如果留给她们的时间更多一些就好了,但‘通道’突然出现,所以简学姐只是帮李慕勤设计了综合测试仪之后就匆匆离去,可能没来得及将所有东西转授给李慕勤,而李慕勤那个猩猩女你也知道,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她只会死板地照做,指望她填补空白是不可能了,所以那个花岗岩少校说的没错,她始终欠缺了一点儿东西而没有达到完美。”路惟静的语气里带着遗憾,不过旋即以她特有的乐观说道:“但这也好,过盈则亏,过满则溢,如果让她达到完美,我估计她整个人就迷茫了,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就像那些退休后不知所措的老干部一样,哈哈!” 江禅机很认同她的话,附和道:“是啊,再说简学姐就一定达到完美程度了么?我觉得未必吧,不能因为她很强就认为她已臻化境。” “对对对!你的想法跟我一样,我跟你讲,我甚至觉得简学姐的拳术可能包含着极个别的她自己都没发现的错误,李慕勤这头倔驴硬要强求跟她练到一致,反而可能是在钻牛角尖了,也许李慕勤已经不在当年的简学姐之下,只是大脑总会美化记忆,令咱们产生错误的认知。” 江禅机对这个说法倒是觉得很新鲜,不能说一点儿没有可能,小时候看过的电影电视剧总是令人回味无穷,但要是今天再重新去看一遍儿时的老电影,也许就会觉得乏味,跟记忆里的美好不太一样,特效也不行,剧情也一般。 但花岗岩少校说他的动作很难看,难道这也是她的大脑自动美化了记忆?按理说,花岗岩少校对那一天的事应该是觉得耻辱,肯定不会觉得美好,那么她说他的动作难看别扭,大概是事实。 在路惟静还在滔滔不绝的时候,他在心里悄悄问尤绮丝:“你对这件事怎么看?你见多识广,能不能从李教官的拳术里挑出错误?如果能的话……” 尤绮丝懒洋洋地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江禅机新鲜了,“你为什么会不知道?” “因为我不了解人类身体的构造。”她说。 “……你不就在我的身体里么?你还改造了我的细胞和基因什么的,怎么会不了解人类的身体构造……”他越听越糊涂。 “因为你是人类男性,我不了解人类女性的身体构造,起码我以为是一样,但后来发现这不是一个孤雌生殖的世界。” “哦……啊?” 他这一声“啊”连电话那边的路惟静都听到了。 “怎么了?”路惟静问道。 “没……没什么……路老师我先挂电话了,有事再联系!”他不等路惟静回应,就结束了通话,虽然下次难免要被她臭骂一顿,但他生怕自己刚冒出来的念头被错失。 他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尤绮丝这句话可是话中有话啊! 简静岚创立了这门拳术,但简静岚和李慕勤都是女性啊,他跟她们的生理构造有细微但不容忽视的差别,真的能够原样照搬她们的拳术吗?这岂不是在错误的方向上越走越远? 花岗岩少校说他的动作难看别扭,真的是一语道破天机,这就是他进步越来越艰难缓慢的原因! 第759章 最优解 江禅机打电话时并没有刻意避开他人,只是稍微走远了些,他这声“啊”不仅令路惟静感到诧异,其他人也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他挂断电话之后之能一边冒着冷汗一边向大家表示自己肚子疼要去一下厕所,没想到给蕾拉准备的理由这么快就被他自己用上了,只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头上的冷汗令大家认为他真的是很疼。 没办法,人多房间少,只有厕所里才能享受私密空间,他需要单独一个人来冷静思考一下。 江禅机一进厕所就反手把门关上,擦了擦冷汗,总算是喘了一口气。 他反思为什么他一直以来竟然忽视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想来无非是一开始抱着得过且过的念头,老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然后随着各种事件的发生,他的注意力早就被转移,已经将一切视为理所当然。 尽管他身材纤瘦,跟偏瘦的平胸女生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但男性和女性之间毕竟还是有生理构造方面的区别,最关键就是骨骼的比例,比如说骨盆的宽度问题,这就决定了同样一个动作,男性和女性的发力方式是有细微差别的,这样的差别在最初的时候可以忽略不计,但越到需要精细的时候,差别就会被进一步放大。 他和李慕勤作为当局者,一直以为是其他地方出了问题,李慕勤不可能想到这方面去,毕竟从外表来看,李慕勤其实比他更“宽”,主要是她总是穿着宽松的战术迷彩裤而他总是穿牛仔裤显得他腰更瘦,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方面,直到今天被作为旁观者的花岗岩少校说了一句,引发了他的疑念,还好现在发现得还算及时,否则以后岂不是要白费很多宝贵的时间在做无用功? 不过这也意味着,要么他想办法自己找到正确的方向,要么这就是他的天花板了,当然就算这是天花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连累李慕勤要为此耿耿于怀,她可能认为自己哪里教错了或者出了问题,如果他这次没办法再回到学校,只能以后找机会告诉她了,希望她别太生气。 “尤绮丝,你有办法能够纠正我动作上的错误么?”他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尤绮丝的身上,让他自己动脑子从头想起,他宁愿选择干脆放弃,他现在实在没办法静心。 “无非是建立动作模型然后寻找唯一的一个最优解而已。”她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们说的那么煞有介事,其实只是一道涉及数学、物理和生物的综合题,如果我来做的话,最终答案肯定比那个姓简的更完美,但即使我找到了最优解,恐怕你现在也没时间练习。” “啊?是这样吗?”江禅机又惊又喜,“难道说你早就知道,但一直没说?如果你早说的话……” 仔细想来不就是如此么?简静岚的这套拳术,从本质上而言,正是尤绮丝形容的那样,就是寻找出拳动作的最优解,当然付诸于实践并不是那么简单,人体很复杂,要让每一块骨骼和肌肉以正确的次序做出正确的矢量动作,简静岚可以凭自身的感觉接近这个极限,已经不愧是天才之名,但在接近极限之后,光靠感觉绝对不如数学模型来得精确,虽说这个数学模型涉及的方面太多,复杂得令人头大就是了。 尤绮丝的语气并没有把简静岚放在眼里,原始人抬头可以看到88个星座,现代人通过天文望远镜可以看到亿万个恒星,在这种超级文明看来,大概一切问题都可以转化为数学和物理问题,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只是问题不一定有解罢了,比如宇宙毁灭就无解,至少没有完美解。 “我早说也没用。”她打断道,“寻找最优解是一回事,你用自己的身体来模仿最优解又是另一回事。至少在我看来,粗略估算一下,李慕勤目前为止教给你的东西,即使不是最优解,应该也误差不大。假设你一开始就照着最优解来练习,与现在的水平相比,同样不会有多大差别。” 江禅机冷静下来想了想,才明白她的意思,假设这是一道计算圆周长的习题,以小学生的水平来做的话,甚至3来代入圆周率就行,误差要求不高,而如果是研究生做一道涉及圆周长的题目,才行,而若是计算机在处理一个庞大的科学计算请求,小数点后就不知道得精确到多少位了——以前刚开始练拳的他就相当于一个小学生,模型的误差大一点小一点都没区别,而现在嘛,他可能算是接近大学生了? 即使尤绮丝从最早就给他计算出最优解,那又怎么样呢?能代替得了李慕勤手把手的指导和纠正?指望他自己看着最优解就能模仿得一模一样? 就像在网上观看别人很牛叉的炫技视频时差不多。 大脑:我学会了! 身体:不,你没有。 拳术是要将大脑记忆转换为身体记忆和肌肉记忆,光有了最优解,仅仅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当然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第一步也很重要就是了,方向不能偏离得太离谱。 现在的他,是时候需要更精确的、更适合于他的解了,但尤绮丝说的也没错,他有了最优解,也没时间练习,反正现在是没时间,只能寄望于以后有时间了,假如他还有“以后”而不是死在昔拉和帕辛科娃两个怪物手里。 “麻烦你先帮我找到最优解吧,练习的事以后再说。”他在心里恳求道。 其实他也想帮李慕勤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将简静岚留下的这套适合女性的拳术进一步完善,但无奈尤绮丝确实不了解人类女性的身体构造,光是通过科普读物得到的泛泛之谈可不行,这套拳术的要求有多精确,对身体构造的了解就得有十倍以上的精确,就算他会魔法也不能从里到外变成一个软妹子啊。 尤绮丝没有回答,不过他紧接着就“看”到,在他意识中的那个湖边,在赵曼的复制品还在沉睡的草地上,出现了一个由无数的点和线勾勒出来的轮廓,轮廓像是搭积木一样被迅速填充,变成人体的模样,是那种解剖图里的人体,从最外层的汗毛、表皮、真皮、脂肪、肌肉、血管、神经、骨骼一直到内脏的轮廓,都可以一眼看透,偏偏这个人体还长着他的脸,而且还没穿衣服,就像他躺在解剖台上被竖着锯开做成标本一样,幸亏赵曼的复制品还在沉睡,否则绝对会扯开嗓子尖叫然后吓晕过去。 他知道这是自己1:1的精确模型,但正因为如此,还是看得头皮发麻,尤其是那心脏还在跳动,与现实里自己的心跳完全同步,甚至连他的心悸都如实反应了,这可一点儿都不好玩。 等这个模型彻底成型,就像他一样拉开架势出拳,速度放慢了很多倍,如同高速摄像机拍出来的,让他在现实里以这么慢的速度出拳肯定做不到,动作早就变形了,尤绮丝在通过这个仿真模型来收集他动作的反馈信息,包括每一根肌肉的收缩与扩张,微弱生物电在神经里的传导速度,这是计算必需的数据。 他除了相信尤绮丝之外,什么忙都帮不上,索性也不再看了。 “婵姬,你还好吗?” 厕所门被敲响,是凯瑟琳在外面,可能是他进厕所太久,令她们误会了什么。 “没事,我很好,稍等一会儿我就出去了。” 他按下马桶冲了水,等凯瑟琳的脚步声从门外消失,这才悄悄溜出厕所。 回到楼下,大家并没有询问他为什么去了这么久,反而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果然肚子疼是个百试不爽的万能理由,而男生说肚子疼大概只会被人嫌弃。 她们已经商量好了,最终阿拉贝拉还是说服了凯瑟琳,与凯瑟琳同样加入打头阵的行列,而11号也经过向2号的请示,和其他忍者一样暂时以支援的身份退居二线,不过前提是江禅机能确定昔拉的位置而且不会跟丢,否则依然还是要靠幼犬们的鼻子来跟踪昔拉的行踪。 江禅机对这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上次他是靠撒旦的指引找到的昔拉,昔拉让他这次怎么找的下次就还怎么找,所以他同样得让撒旦来引路,或者至少告诉他去哪个方向。 不过,如果撒旦那天夜晚跑了很远却并没有跟昔拉密谋,那它是干什么去了?对于这个问题,他不指望它会说实话,最终还是要跟它勾心斗角、互相算计。 此外,他还是要把拉斐带在身边,还有态度很坚定的伊芙和路易莎,剩下的人都加入支援的后队,与前队保持十公里左右的距离。 一切商量好之后,只等明天天亮,就按照新计划行动,不过在今天夜里,他得找机会隐身溜出去,向撒旦询问昔拉目前所在的方位。 第760章 言不由衷 入夜,江禅机等大家都入睡了,悄悄隐身离开居住的木屋,之前他特意要求自己和伊芙、拉斐住一间房间,然后向伊芙借了车钥匙,让她帮忙如果有其他人进屋找他就让她给他打个掩护——这是为了以防万一,按理说大半夜的没人会来打扰别人睡觉,有事第二天再说也不迟。伊芙根本没问为什么,就直接把钥匙给了他。 老实说,他没有驾照,也没上过驾校,不过看她们和罗恩开车大概也知道怎么开了,反正这种偏僻的地方只要开慢一些,别搞错刹车和油门,就不用担心会撞车或者撞人,需要担心的只是别开进沟里。 虽说只要他在心里招呼撒旦,它就应该能听到并飞过来,但他不想惊动十字剑和凯瑟琳,否则又是一番折腾,所以还是他稍微离远一些再跟撒旦会合。 这是他第一次开车,一路上比遇到什么强敌都紧张,手心和脚心都是汗,不时瞟一眼刹车的位置,生怕踩错,好不容易来到安全的距离,他停车招唤撒旦。 没过多久,一道由黑烟与黑焰形成的影子出现在他面前,带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道。 “你又去哪里溜达了?”他问道,开场白而已,并不指望能得到真实的回答。 “这里逛逛,那里逛逛。”它张开黑色的双翼摊手,阴沉地笑道:“怎么?这么快就想念我了?” “我只想确认,你在闲逛的时候,是否遵守了你的诺言,没有伤害人类?” “当然,我一向遵守契约!不仅没有伤害人类,连花花草草都没有伤害!你大可以放心!” “行吧,姑且算我相信,反正我也没办法查证对吧?”他进入正题,“你知道昔拉现在的位置吗?” “暂时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找到她,你是想去找她?” “对,有些事需要再找她确认一下。”为了预防它趁机索要条件,他补充道:“就算你不说,我也有办法,大不了多费一些时间。” “我可没那么小气!”它像是受到侮辱一样搓了搓手,指向某个方向,“她现在大概在那边,不过具体位置得等我去查查才知道。” “行,那就麻烦你去查查吧,然后告诉我。”他说道。 它身形一动佯装要飞,然后又停下,“对于我的慷慨,难道你不想回报一些什么?比如说告诉我找她有什么事?” 江禅机就知道它没那么合作,反正接下来的行程也很难瞒得了它,干脆直说道:“她要去找帕辛科娃将军解决私人恩怨,我打算跟她顺路。” “帕辛科娃将军吗?那可是个狠角色啊……但昔拉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么危险的事,你为什么不使用一个愿望让我保护你呢?”撒旦佯装吃惊。 “因为我觉得没必要,这句你可能不爱听,但凭你现在的本事,面对她们两个恐怕自身难保,还谈什么保护我,这愿望许了也是浪费,再说你不在背后捅我刀子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如此赤果果的轻蔑令撒旦为之火冒三丈,正因为这是事实它才无能狂怒,但它还是强忍着怒火说道:“没别的了,那么告辞!” “等下,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改变主意不先去找我爸妈?”江禅机叫住它。 它愣了一下,马上干笑着问道:“对呀,你不是让我带着你去找父母吗?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江禅机怀疑地盯着它,它似乎是一时被气晕了头,忘了他要找父母这件事,但这关系到他的一个愿望,它真的是忘了么?它不是应该问问为什么不去找父母而是要去找帕辛科娃将军?毕竟这应该是两处不同的位置。 “因为我觉得我爸妈他们可以再等等,这话让我说可能有点儿那啥,但他们能一直流窜到现在还没被债主们抓住,应该是积累了丰富的反侦察经验和生存经验,而帕辛科娃将军这件事更加紧急,甚至可能影响世界的安宁,你觉得呢?”他把问题抛给它,观察它的反应。 按照正常的逻辑,它才不会关心世界的安宁,它更巴不得早些解决他的这个愿望,早日获得自由,所以它应该表示反对意见。 “我觉得身为人子,还是父母的安危更重要……”它斟酌语句说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去找帕辛科娃将军,也不去找昔拉比较好?我也有此考虑,毕竟这两个人太危险了……” “不不,话也不能这么说……”它急忙打断道,“在我看来,你父母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危险,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正在做一件大事,他们肯定会乐意支持你的!” 它越说,江禅机越起疑,这画风跟它的人设不太吻合,它倒像是全心全意替他考虑似的,但它绝对没这么好心,它推动的方向一定是对它自己有利而不是为他着想。 “我明白了,那你就去替我找到昔拉吧,明天早上远远告诉我她的位置。” “乐意效劳!”它如蒙大赦,像是怕他再追问什么,飞也似的匆匆溜掉了。 江禅机知道它在暗中搞鬼,但至少它在搞什么鬼,就只能静观其变了。 他回到木屋时,早已是夜深人静,不过当他蹑手蹑脚地在床上躺下时,还是令连睡觉都保持着一定程度警觉的伊芙惊醒了。伊芙在他出门前坚持自己和拉斐打地铺,把屋里唯一一张床让给他,令他很不好意思。她没有听到他开关房门的声音,窗户更是早就冻得推不开了,她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多问,江禅机甚至觉得,哪怕他告诉她他其实是男的,恐怕她也会镇定如常并且一切照旧。 第二天早上,江禅机醒来之后,撒旦告诉他昔拉所在的方向和大概的距离,虽然这有可能是它布置的陷阱,但江禅机觉得它昨晚的表现像是在推动他与帕辛科娃将军的会面,所以在这时候设下陷阱的可能性很小,八成是想假手帕辛科娃将军干掉他。 按照昨天说好的,大家分成两队,江禅机他们所在第一队先出发,罗恩开着厢式货车载着弗丽嘉跟他们一起,剩下的人落后一步再出发,两队时刻保持联系。 江禅机他们所在的前队,他出发前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知道昔拉的大概位置,所以由他来负责引路,只能心里祈祷撒旦别坑他。 行驶了大约半天的时间,在距离上次他与昔拉相遇的那座加油站不太远的地方,其实就是下一个加油站,撒旦说昔拉昨夜在这里停留,如果今天他们没来得太晚,说不定昔拉还在这里尚未离开。 就算明知道昔拉在这里,无奈昔拉有22号的易容术,露西娅的长相他们又不知道,找起来还是很麻烦,他们考虑到了困难,不过就在刚抵达不久,他们正想找人打听有没有两名女性同行的时候,汽车旅馆的一个房间门被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陌生女人,即使尤绮丝没有提醒,他和凯瑟琳她们看到这个陌生女人的视线,也立刻猜到她就是又换过容貌的昔拉。 昔拉没有看他们,而是仰头盯着空中的米雪,米雪对她是个很大的威胁,毕竟她没办法命令米雪的细胞自杀。 “你们来了,这次客人挺多啊。”昔拉收回视线,望向江禅机他们。 “你知道我们要来?”江禅机问。 “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可能会来,所以我特意走的慢一些,让你可以赶上来。”昔拉从容地答道。 “为什么你觉得我们会来?”他又问。 “正常推理,上次你回去之后,肯定跟别人商量过了,也打听过了,我觉得你有一定机率被我说服,所以我乐得等等看。”她的视线又移向凯瑟琳她们,“只是我没想到还有其他人跟你一起来,老实说,我觉得除了米雪之外,其他人都没必要去送死。” 凯瑟琳不屑地冷哼一声,握紧了十字剑的剑柄,挡在阿拉贝拉的身前,十字剑对昔拉没有任何反应。 江禅机在路上已经跟凯瑟琳反复强调过,昔拉说的话要辩证的听,没用的话就当她是放屁吧,没必要在这么危机四伏的状况下跟她起冲突。 “大天使和小天使还有黑妹子我都认识,不用介绍了,不过她是谁?”昔拉的视线越过凯瑟琳、阿拉贝拉和路易莎,落到伊芙的身上,22号的记忆里没有伊芙。 “她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叫伊芙。”江禅机介绍道。 “哦?新认识就把她带到我这里?看来她的能力一定很厉害喽?”昔拉饶有兴致地问道。 “不,你把她当成普通人就好,她没有什么能入你法眼的能力。” 但江禅机的话并没有取信于昔拉,她更倾向于认为伊芙是他们用来对付自己的秘密武器,那就不能掉以轻心了。 “是吗?初次见面,我是昔拉。”昔拉微笑着向伊芙远远地伸出手,像是要像普通人见面一样握手。 第761章 内应 昔拉拥有22号的全部记忆,无论是忍者学院的行动模式还是江禅机他们这些人的长相特长,她都了如指掌,这也是她之前成功地把所有人远远甩开的原因,所以她一直淡定自信且游刃有余,她认为自己牢牢掌控着事件走向,但伊芙这个生面孔令她警惕起来,随着越来越接近帕辛科娃将军,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不容出现任何闪失,即使对她而言,帕辛科娃依然是个强大且危险的对手。 她不会被江禅机随便敷衍过去,因为江禅机就带了这么几个人过来,其中就有这张生面孔,她必须要摸清伊芙的实力,哪怕是将其错杀也没关系,当然如果伊芙知难而退是最好的。 现场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大家保持着跟昔拉间隔二三十米的距离,但面对昔拉伸出来的、代表国际通用友好社交的手掌,在大家眼里却比毒蛇的毒牙还要可怕,一旦握上去,自己的生命就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江禅机感觉事情变得很棘手,不知道为啥昔拉看伊芙不顺眼,一见面就要来个下马威,但伊芙真没有什么战斗能力,目前唯一的选择就是装作没看到,握手是不可能握手的。 其他人也都这么认为,除非活腻歪了才会去跟昔拉握手。 没想到的是,过了几秒钟,伊芙竟然迈步向昔拉走过去,像是真的要跟对方握手。 “喂!你疯了吗?”江禅机赶紧拉住她,“别做傻事啊!” 伊芙轻轻摇头,“没关系,她不会杀我的。” 她的神态和语气都不像突发臆症的样子,江禅机犹豫了一下,松开手强调道:“你可要想好了啊!” “我知道,我去跟她说几句话就回来,不用担心。” 说完,伊芙从容地走过去。 江禅机他们提心吊胆地在后面看着,生怕伊芙突然变成一具溃烂的尸体,就连昔拉也很意外,因为江禅机他们肯定跟伊芙形容过她的可怕,伊芙明知如此却单刀赴会,难道有什么隐藏的大招? 十米……五米……三米……一米,伊芙站定在昔拉身前半米,伸手握住了昔拉的手。 其他人由于距离较远,而且只能看到伊芙的背影,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看到昔拉愣了一下,然后伊芙俯身向前,在昔拉耳边像是说了几句什么,之后又挺直身体,从容不迫地从昔拉手里收回了手掌,转身走回来。 大家看得匪夷所思,昔拉刚才明显来意不善,伊芙却轻松地全身而退,换成他们谁恐怕都做不到。 等伊芙走回来,江禅机上下审视,发现她确实安然无恙,不禁低声问道:“你跟她说了什么?” “我跟她的造物主曾经有一面之缘,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她大概不会为难我。”伊芙说道,“我请她等再见到她的造物主时,替昔日的故人致以问候。” “啊?你早就认识她?”江禅机大惊。 “没,我只认识她的造物主,当时她应该还没有创造出来。”伊芙歉然说道:“我并非故意隐瞒,您之前的描述令我想到了可能是她,然这种数千年前的浅薄交情,即使说出来大概也给您帮不上什么忙,昔拉可能因此而不会为难我,但要说她会因此而改变行动计划,那恐怕是不可能的。” 江禅机恍然,“哦,没关系,这种事无所谓,她大费周章进入世间,本来也不可能在没达到目的之前回去。” 虽然伊芙没有详说,但江禅机猜测,伊芙与昔拉的造物主之间可能并非一面之缘那么简单,考虑到昔拉的造物主当时还没有创造出昔拉,说不定伊芙曾经在危难之际伸手帮了一把昔拉的造物主,甚至有可能救过昔拉的造物主,对于总是跟随在大人物身边的伊芙而言也许是举手之劳,但这份人情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除了耳朵极为灵敏的阿拉贝拉听到了他们对话的一鳞半爪之外,在场其他人没听到伊芙的解释,但足以对她刮目相看。 昔拉神情复杂地瞪着伊芙,她已经了解伊芙的身份,也猜到了伊芙的能力,能够跨越数千年的历史时光在此地重逢,伊芙的能力必然是长生。在亡者的世界中,她听说了这世界上有长生者的存在,长生的能力并非绝无仅有,但真正能活到今天的却是极为罕见的个例,她的造物主也跟她讲过有一个类似的人,受了其一些恩惠,这是她没有出手的原因,但又并非全部原因。 长生者的体质很特殊,她不确定自己命令细胞自杀的能力是否对其有效,毕竟长生者是由于强烈的“不想老去、不想死去”的执念而活下来的,那么其细胞很可能拒绝自杀指令,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如果出手却无效,那就尴尬了。 更令她在意的是,历史长河里有不少亡魂都提到了类似伊芙这样一个人,虽然在他们口中,这个人拥有各种各样不同的名字,但他们口中那个人的特征和面前这个伊芙有几分相似,那个人曾经默默地站在不止一位大人物的身后,就像是被明月的光辉遮挡的一颗不起眼的无名四等星,连北极星这样的二等星都不如,但月有阴晴圆缺、有轮回更替,这颗四等星却始终挂在天际,等待下一轮明月的升起……最重要的是,那个人总能等到下一轮明月。 要说伊芙的容貌,在奥罗拉、凯瑟琳、阿拉贝拉她们这些各擅胜场的美少女旁边可能不算起眼,但她有一种……名副其实的古典美,或者说是古典韵味,可能跟各个时代的“现代人”的审美都有所偏差,但很耐看,这是那些亡魂提到的关于她的很重要特征——无论亡魂来自于哪个时代,他们提到她时都会说她有一种古典美的韵味。 昔拉的视线扫向江禅机,明月? 根据那个半人半蛇家伙的亡魂所述,江禅机确实有某些不同寻常之处,即使跟曾经的明月相比也足够特殊了,但……算了,反正这跟她无关,再亮再圆的明月也终有黯淡落幕的那一天,没有例外。 昔拉垂下胳膊,“多余的事就直接跳过吧,你这次过来的目的是什么?我希望是你已经想好了,要去替我杀了帕辛科娃将军。” 江禅机扫了一眼周围,“露西娅不在吗?” “她在屋里,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问问而已……你知道的,她开枪打伤了一名忍者,所以我今天特地没让忍者们跟过来,以免双方发生不愉快。” 这是江禅机建议11号她们留在后队的原因,不过他提到露西娅的另一个原因则是试探,他怀疑是露西娅在向撒旦通风报信,把昔拉所在的位置告知撒旦,但这种事没有证据,不宜信口开河,以免令昔拉不快,更不宜打草惊蛇。 露西娅先召唤出的撒旦,其后才是昔拉,而且她本身就是拜撒旦教的骨干成员,而不是拜昔拉教,召唤昔拉只是因为跟撒旦失联了没办法的无奈之举……虽然露西娅现在跟随着昔拉一起行动,但并不代表她就对昔拉忠心耿耿,死人骗不了昔拉,但活人可以。 如果露西娅在昔拉身边是作为撒旦内应的存在,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 不过怎么说呢,以前有句老话,叫X子无情,戏子无义,但最无情无义的应该是恶魔,帮助恶魔是很不明智的举动,因为一旦有必要,恶魔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其变成替死鬼,不知道露西娅是否清楚这点,大概不会,否则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撒旦唤醒。 除了没有证据之外,昔拉也不是他的朋友,所以他没必要提醒她,而且客观而言,露西娅是撒旦内应的话,可能还对他有利,可以帮他监视昔拉的异动。 昔拉没有听出异常,他的理由说得通,露西娅确实打伤了一名忍者,所以她没有在意。 江禅机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我们,这次过来的目的还不能完全确定——希望你别生气,但我们无法判断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们只能谨慎起见,以免铸成不可挽回的大错。我们既可能是来帮你的,也可能是来阻止你的,取决于以后我们目睹的事情,但在那之前,我们希望可以跟你同行,或者你在前面走,我们落后一些跟着你也行。” 昔拉皱眉,“你们商量了半天就商量出这么一个婆婆妈妈的结果?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区别当然是有,如果你没有骗我们,那你完全可以让我们跟着你,一旦证实你说的真的,如果帕辛科娃将军确实在图谋着什么,那我们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就算是你,面对帕辛科娃将军,也没有百分百的胜算吧?” 这是很合理的推测,如果杀死帕辛科娃将军是那么简单的事,昔拉还至于在路上磨蹭这么久?直捣黄龙不就得了?所以她应该也需要别人的帮助。 第762章 火山 昔拉能力恐怖,再加上22号的易容能力,令她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暗杀目标的身边然后动手,但这只是理论上而言,如果面对的不是帕辛科娃将军,那她很可能会轻而易举地得手,但帕辛科娃将军是寻常人物吗?先不说帕辛科娃将军本身实力深不可测,她身边防卫森严,有荷枪实弹的军人,有能力各异的超凡者,她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被暗杀的人了,比暗杀总统的难度还高,所以江禅机并不认为昔拉有百分百的把握,当然退一步说,如果她有百分百的把握,那他就另外找个借口。 昔拉没有考虑太久,其实如果要找人帮忙的话,她只需要江禅机或者米雪就可以了,但额外再多几个也没有太大关系,起码在抵达目标附近之前没关系,等真到该动手的时候,无论如何不可能带着另外的拖油瓶。 “口气倒是不小,我倒想问问你,什么算是有所图谋?”昔拉问道,“或者说,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们会阻止我杀帕辛科娃?” 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也是昔拉与江禅机他们最关键的分歧点。 昔拉要杀帕辛科娃,是因为帕辛科娃本来早该去亡者的国度报道了,因为帕辛科娃本身该死,应该死,至于帕辛科娃死有复生是有什么图谋,这个并不在她的重点考虑范围之内。 对江禅机他们而言,单纯的死而复生不算罪过,必须得是帕辛科娃被未知的力量操控着要做某些坏事,这种情况下他们才会协助昔拉,否则他们就会阻止昔拉,因为昔拉用的是22号的身体,会引发一连串的严重后果。 不过标准是什么?什么算是坏事?什么程度算是坏事?昔拉问的就是这个。 江禅机无奈地说道:“我们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连帕辛科娃将军身边的人恐怕都不清楚她的真实想法,我也不可能现在给出一个判断的标准……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有什么邪恶的东西侵占了她的身体和意志,那你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那种东西来到世界上绝对不是闲逛那么简单,没错吧?” 昔拉并不满意他模棱两可的态度,因为隐含了他对她的不信任,不过她有22号的记忆,知道这些人的性格都偏于谨慎,而且很固执,尤其是江禅机这个滑头,除非她能拿出真凭实据,否则他们肯定不会全然相信她……既然如此,继续争辩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徒然浪费时间,她可是很享受久违的世间旅程,不想把心情和时间都消耗在口舌之争上。 “哼,倒是挺会花言巧语,算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腿长在你们的身上,不过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跟得太近,因为有时候……嗯,我梦中好杀人。”她半真半假地说道。 就算她不说,江禅机他们也不敢与她相伴而行,谁也不想平白无故被她找茬儿把命送掉,只要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目前来看,起码几十米外是安全的,在这个距离之外跟着她就行,然后随机应变。 不过她既然敢答应这个要求,就证明她对自己说的话有一定的信心,不怕江禅机他们会阻止,她可以看不上他们的实力,但绝对不能忽视米雪的威胁。 事情就暂时这么说定了,等昔拉再次出发时,江禅机他们就远远开车跟在昔拉和露西娅那辆车的后面,米雪飞在空中给他们指路,而后面更远一些则是奥罗拉她们。 此后,昔拉一路向北,气温也越来越冷,他们就像是一群反方向迁徙的候鸟,作死一样朝着寒冷的北方前进。 白天很短暂,即使是有太阳的时候,太阳也是终日病恹恹地挂在地平线附近,有时候还会被远山遮挡,如果再往北一些,可能就进入漫漫极夜的范围了。 这趟旅程从海参崴开始,绕着鄂霍次克海走了半圈,就在江禅机他们怀疑昔拉要直奔北极之际,她终于在绕过舍利霍夫湾之后折道向东,然后向南,进入勘察加半岛的境内,而从这时开始,像是一切都变得好起来似的,白天相对而言越来越长,太阳偶尔也能升到离地平线30度到45度的高度,温度也有所回升,不过路是越来越难走了,连加油站都愈发稀少,他们不得不购买储备油箱,以防半路没油。 抛开其他东西不谈,勘察加半岛的风景令他们心旷神怡,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没有受过污染的蛮荒海岸线,连绵不绝的圆锥形火山,有的火山口还有冒烟,虽说是大煞风景的冬季,但已经可以想象在夏季的时候这里会有多么漂亮,只是再漂亮也依然没什么人,不论是本地居民还是游客,倒是避世隐居的好去处。 “我是不会在这里隐居的。”江禅机随口说出他的想法时,伊芙发表不同意见,她忧心忡忡地盯着远方冒烟的火山口说道:“这里活火山太多了,感觉很危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维苏威火山爆发时的惨状,庞贝城被数以万吨计的火山灰掩埋了,一个人都没能逃出去,当时我虽然离现场有一段距离,但遮天蔽日的火山灰令上千公里外的地方连续数周都见不到太阳……从那时起,我选择隐居地点时就远离一切活火山和休眠火山。” 这倒是,虽然江禅机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获得长生的体质,但他还是习惯以普通人的想法来看待问题,维苏威火山固然可怕,但哪怕是今日,依然有不少居民居住在那附近,难道他们不担心害怕吗?那倒未必,只是普通人的一生几十年里,能遇到那种大喷发的机率很低,可能跟普通人遭遇全面核战争的机率差不多,没必要太过担心,毕竟维苏威火山在历史上喷发频繁,但大多是小打小闹,大规模喷发的次数屈指可数……然而作为长生者而非永生者,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觉悟很重要。 不过话说回来,江禅机他们也不会在这里久留,顶多短短数天而已,不太可能那么倒霉碰到火山喷发,伊芙也清楚这点。 住宿是个问题,能遇到的对外人开放的旅馆越来越少,更多的是租住当地人的房子,或者找到废弃的房子凑合对付一晚,但是洗澡就别想了,除非是偶尔遇到温泉的时候,女生们高兴得就像是过节。 尤绮丝已经计算出适合他练习的拳术最优解,但这个计算结果很难用语言来表达,给他一堆数学符号他也看不懂,他只能看到意识里那个以他为原型的仿真人体正在一遍遍地按照最优解来出拳,好处就是无论放慢多少倍都可以,让他能从各个角度看得清清楚楚,但看得清楚是一回事,想精确模仿出来就很难了,但好歹有了结果,不能就这么浪费,哪怕时间短暂,他也抓紧时间练习,在别人停车休息的时候,他也在一遍遍地练习,别人看不出这和他平时的练拳有什么不同,因为动作的差别太细微了,她们只以为他是在临时抱佛脚。 有一次,在休息的时候,他独自向前方走了一段,去找昔拉攀谈。 昔拉和露西娅也在停车吃东西,或者说,是米雪看到她们停车了,才给江禅机他们视网膜上写字,他们才跟着停车。 吃东西的时候不可能遮着脸,江禅机第一次看到了露西娅的真面目,她是一个棕色皮肤的年轻女性,但相貌并非南亚那边的特征,而是像是拉丁美洲那边的人,带有狂野的气息,瞳孔颜色深邃,令人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 “打扰一下,昔拉,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他的视线在露西娅的脸上落了一瞬,后者迅速吃完东西又用围巾将脸裹上大半,于是他转而对昔拉开口,“你能跟亡魂交流,假定这是真的……” “这本来就是真的,不信你可以试试。”昔拉白了他一眼。 “试试就免了,不过我有些好奇,你知道‘通道’的存在,大概也知道有人去到了‘通道’那边,也知道会有怪物从‘通道’那边过来,那么这些一去不返的先驱者,她们的亡魂有曾回来过么?”他问道,“我的意思是,我当然希望她们还活着,但暂时假定她们死了。” 昔拉皱眉,“这倒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但很可惜,目前为止,我未曾遇到去过‘通道’那边的亡魂,我不确定到底是她们没有死,还是她们死了但亡魂回不来这边。” 江禅机点头,“那么,你对那边的情况一点儿也不感到好奇吗?” 昔拉终于知道了他想问什么,“我想过,有机会的话,也许会过去看看,但不是现在,如果哪一天我的造物主永远离我而去……那时候,我在这边就没什么可挂念的了,也许我会过去看看,即使回不来,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朝闻道,夕死可矣。”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63章 道高一尺 相比于其他的预备役少女们,马里金娜变得更加特殊,因为她有了一台电脑,一台笔记本电脑,不仅可以在隔间里受训时使用,甚至可以在晚上带回单人宿舍里,这令其他少女们眼红不已,她们宿舍里连个手电筒都没有,可没人敢说什么,也没人敢打这台电脑的主意,因为是将军配发给她的。 将军配发这台电脑给她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让她可以随时连上网络查看那对夫妇的监控录像,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何时用纸笔秘密交流,有可能是白天,有可能是深夜,有可能是任何一个时间,不论是上厕所时还是洗澡时,所以一旦他们有可疑的异动,马里金娜就会做好准备。 她在隔间里受训时,笔记本电脑也是处于开启状态,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甚至连训练她的老师,或者说是军队科研人员,也干脆不再给她布置固定课题,除了上午必修的语言课程之外,其他时间她都可以自由安排课程——科研人员固然有给将军面子的因素在内,不过客观而言,她们已经没有太多新东西可以训练她了,花样就那么几套,挖空心思寻找一些太罕见的场景来猜也没什么意义,这不是专门出偏题、怪题的高考,学以致用才是最重要的,她现在要提升的无非就是正确率而已。 马里金娜不仅可以看到监控的实况,还可以查看存储起来的录像,寻找他们的习惯动作和异常动作,以防有所遗漏。 开始的两三天,她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不知道是这对中年夫妇真的没有隐藏什么秘密还是他们实在太谨慎了,甚至在他们发现了抽屉里的纸笔之后都没有去碰。 不过,看监控没有马里金娜想象的那么枯燥无聊,因为这对中年夫妇之间的闲聊还是挺有意思的,他们似乎走遍了世界各地,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其中不乏惊险刺激的经历,他们谈这些像是在忆苦思甜,也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在被监控而向将军表忠心,他们大谈过去的倒霉事,然后赞美将军给他们提供的安稳生活,对于他们形同被软禁的待遇没有任何不满之处。 其实要说软禁,无论是马里金娜、其他预备役少女们,甚至43号试验站的大部分官兵,又何尝不是过着形同软禁的生活,一是因为这里毕竟是不能随意进出的军事禁区,二来外面冰天雪地的,出去能干什么?如果不是坐车或者坐直升机,出门走不了几公里就会被冻成冰雕。 总之,这对夫妇讲了很多马里金娜根本没听过的奇闻逸事,还有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他们是欠了一大笔钱、惹了不该惹的债主而亡命天涯,这点跟将军告诉马里金娜的一致,他们自己也并不讳言,不过能把这样糟糕的经历以乐观的口吻讲出来,表明他们还挺能苦中作乐的,起码并没有丧失希望,丧失希望之后,他们绝不会如此乐观。 但是,是什么支撑了他们的乐观呢? 马里金娜也经历过极为糟糕的经历和极为绝望的时刻,被包括父母在内的所有人抛弃了,被像杂货一样装进集装箱里,与其他人一起呼吸着浑浊的空气,连哭都哭不出来,木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不论集装箱门再被打开的时候看到的是何等的地狱……那么他们还能保持乐观呢?是什么让他们还对未来寄托了希望?马里金娜觉得,这就是他们隐藏的秘密。 因此,他们表现得越正常,马里金娜就越认同将军的判断,他们很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那么剩下的无非是比拼耐心,看谁先忍不住。 她很有耐心,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他们貌似也很有耐心,但她相信她的耐心一定比他们强,因为抽屉里的纸笔像是恶魔一样在时刻诱惑着他们,他们迟早会忍不住想尝试一下。 每天她都通过电脑的视频通话向将军汇报,虽然时间很短且总是千篇一律的“没有发现他们使用纸笔交流”的汇报,但这已经是她拥有的小小特权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比她想象的更快。 令她意外的是,这对中年夫妇没有选择她猜测的深夜交流,而是选在了午饭之后的午休时间,他们可能认为夜里会有重点监视,而午休时间反而可能是一天之中最懈怠的时候,总之他们又开始看着电视闲聊,但不同的是,马里金娜敏锐地感觉到,这次的闲聊不如以前有意思,大致上是以前闲过的东西略有修改而已,而且一方说话的时候,另一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应,翘着二郎腿,利用腿的掩护在遮挡手部的动作。 马里金娜知道他们说的肯定是无关紧要的废话,关掉电脑的音量,闭上眼睛集中精神,用心去感应。 果然,她感应到了字符,“看”到一个个字符浮现出来,糟糕的是,那似乎是她不认识的东亚语系文字。 但是,正如将军预料的那样,他们很快就发现,用粗笔芯在细纸条上写方块字的难度很大,稍微复杂一些的字就写不出来,尤其是写字者还是用柔软的身体当作垫台来写字,这就更难写了,使用字母语言是唯一的选择。 马里金娜闭着眼睛,嘴角露出笑容,因为她已经感应到,他们开始改为使用字母了,她也用手握着笔,将她感应到的字母逐一复写出来。 当写字者可能是写完了一两句话,将纸条和笔偷偷传递给另一个人时,马里金娜也睁开眼睛,注视着自己复写在纸上的字。 她本来很有信心,满以为今天就可以给将军一个惊喜,她甚至想象出将军夸奖她的样子,然而她的笑容很快就僵在了脸上,因为……她看不懂自己复写出来的东西。 每个字母她都认识,但拼出来的单词她一个都不认识,拼写的规则明显不符合她学过和涉猎过的诸多建立在字母语系基础上的语言。 更奇怪的是,每个单词里都有某个字母的头顶上悬浮着一个特殊的记号,是一条短短的线段,大致上包括四种不同的形态,第一种是-,第二种是/,第三种是\,第四种像是<旋转90度。 马里金娜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早已失传的古文字吗?还是某种外星语言? 她仔细看了看,发现相比于英语或者俄语之类的字母语言,这种陌生的语言有一种独到的特殊之处,就是简短,因为无论英语还是其他语言,经常会用到由十个以上字母组成的长单词,而这种语言几乎没有出现由超过六个字母组成的单词,显得异常简洁……当然由于只是一两句话,样本数量太小,尚不足以下定论,但起码目前来看是这样。 这么简单的单词,真的能表达出复杂的语义而不引起歧义么? 马里金娜不太擅长数学,但试着想一下,即使搭配上那四种特殊的记号,能表达出来的语义依然不够复杂,歧义恐怕在所难免。 她纳闷地将视线移回监控画面上,之前的写字者是那个女的,现在纸条传到了男人手里,而他只是低头扫了几眼,嘴唇稍微动了动,像是在默默地模拟发音,但嘴唇始终没有张开,可能是怕别人通过监控解读唇语,反正前后不超过十秒,他就像是看懂了纸条上的话。 然后,他向女的使了个眼色,手指微动,像挠痒痒又像是打呵欠似的将手抬到头部附近,再放下手的时候,马里金娜注意到他的喉咙动了动。 不会吧? 马里金娜赶紧再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应,却感应不到任何文字了。 他把纸条撕碎吞了下去? 事到如今,马里金娜百分百确定他们隐藏了对他们很重要的秘密,但……将军这次怕是算到了开始,却没算到结束。 从这个男人的动作和表现来看,马里金娜猜测他是通过整句阅读来消除了这些古怪字母的歧义,光是一个单词甚至几个单词,只能表达出含有歧义的语义,唯有将整句话当作整体来看才有意义。 马里金娜无计可施,眼看这次轮到男人来写了,她不敢怠慢,赶紧试着用语音呼叫将军,但将军的电脑可能是没有开机还是怎么着,没有反应。 她急得满头是汗,越是着急,她就越无法静心感应。 她是通过单词拼写的语法规则来纠正心灵感应中的谬误,但面对这种古怪而陌生的语言,语法规则无从谈起,又联系不到将军,她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感应到的、肯定包含着不少错误的单词先复写下来再说,因为那个女人一会儿肯定也会将纸条撕碎吞咽下去。 男人写完一两句话,将纸条传递给女人,马里金娜再次睁开眼睛,审视着自己新复写出来的东西,虽然还是看不懂,不过她发现这几句话里有一个特殊之处,有一个由两个大写字母组成的单词频繁出现,且字母上方没有那四种记号之一,似乎是某种缩写——CJ。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64章 拆分 计划赶不上变化,马里金娜本来以为一切尽在将军的掌控之中,直到这两个怪人写出了古怪的语言。 讲道理,她每天上午都是固定的语言课程,除了英语和俄语之外,其他的以字母为基础的语言,她基本上都或深或浅的涉猎过,起码看到之后会明白那是什么语言,但这两个怪人写出来的虽然也是以字母为基础的单词,却令她一脸懵逼,总不能是他们自创的语言吧?那他们岂不是天才中的天才? 她联系不上将军,陷入两难境地,要么她去想办法找人,就算找不到将军,至少也要找到其他科研人员,但如此一来,这两个怪人的交流她就完全顾不上了,虽然她看不懂他们的语言,而且由于无法核对语法,猜出来的字母肯定有不少错误,但有总比没有好,否则他们写一张纸条、读一张纸条、吃一张纸条,到事后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来。 留给她思考的时间极少,眼看男的写完了纸条传递给女的,女的也用了十来秒读完纸条然后撕碎吃掉,接着又开始下一轮,马里金娜只能把心一横,暂时不去考虑其他问题了,集中精力猜测他们写出来的字母与四种记号。 抽屉里准备的纸条都是A4纸裁成不到一指宽,如果用英语写一句含义稍微复杂的话就很勉强,这也是为了方便马里金娜的心灵感应,但这两个怪人使用的语言,每个单词那么简短,经常可以在一张纸条里写两句话,而且对方竟然还能读得懂。 果然,在男的刚写完的纸条里,CJ这个缩写再次出现了,短短两句话内出现了三次。 心灵感应猜字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出现频率越高的单词越容易猜对,这也很正常,一篇英语阅读理解的短文里如果出现了8个“CJ”和1个“CK”,那有理由怀疑那个“CK”八成是印刷错误。 这么简短的缩写,连续几次都猜成CJ,那么它一定就是CJ,不可能是别的,那么CJ是什么呢?常见的无非是人名、地名,或者对他们有特殊意义的缩写。 考虑到这是他们人生地不熟的43号科学试验站,地名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另外,他们使用这种语言是临时起意,一开始他们是想用方块字来着,迫不得已才改用这种语言,那么不可能提前约定好“CJ”代表什么,但他们能确信,自己写出来,不需要额外解释,对方就一定能看得懂,多半是很重要的人名吧? 很遗憾,除了这个CJ之外,这种语言对马里金娜就像天书一样,令她想起第一次看到阿拉伯文时的感受。 这两个怪人是头一次用纸笔进行秘密交流,依然带着强烈的忐忑和戒心,一个人写的时候,另一个人则一边东拉西扯一边警惕地盯着门口,耳朵竖得就像旗杆,一旦门口有动静,就会立刻毁灭证据——但是他们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其实他们也有疑虑,笔会不会是军方故意留下来的,那堆细纸条的存在也令人困惑不解,但纸是很普通的纸,笔是很普通的笔,他们还把笔拧开过看了看,就是笔芯加笔管,要说这样也能被监视,未免太过匪夷所思,除非军方有了天顶星科技,在墨水里加入了纳米机器人之类的科幻玩意儿。 至于他们坐的位置,头顶就是天花板,没办法从上方看到他们在写什么,甚至连他们的手部动作都看不到,所以他们只要担心门口会不会突然有人闯进来就行。 交流很顺利,但他们没敢太过大意,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们只来回传递了几次纸条,就结束了这次的交流,悄悄将笔和没用完的纸条放回抽屉里——顺便一说,抽屉里准备的空白纸条数量很多,他们想确定这次少了几张纸条的事会不会被人发现。 确定他们暂时停止交流之后,马里金娜擦了擦冷汗,赶紧拿着自己记下来的东西跑出宿舍,找到负责管理她们这些预备役少女的军官,焦急地表示有重要的事要找将军。 然而,平时都是将军有事找她,以她的身份想主动找将军,这不太现实,中间隔着太多的军阶,负责管理她们的军官作不了主,只能层层上报。 现在她只能庆幸,还好刚才没有选择去找人,否则这时间耽误不起啊,她一直干等了十来分钟,终于得到了从上级传下来的消息——将军此时外出,不在试验站内。 她试着问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只得到了军官的白眼,这事也能是她问的?将军外出肯定有要事,说不定还是军事机密。 没办法,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请求跟负责教导她的语言老师见面。 她的语言课程都是固定在上午,语言老师过了中午就有别的事了,可能是去教导其他学生了,又干等了半小时左右,终于跟老师见了面。 由于这是将军委托她的私事,她不敢将记录下来的所有内容都给老师看,只摘出两句不相连的话请老师过目。 语言老师扫了一眼纸上的古怪单词,又看了看她,“这不是什么失传的古语,也不是外星语言,这是汉语拼音啊。” “啊?拼……拼音?汉语?” 马里金娜做梦也没想到,但汉语不是方块象形字吗? “无怪你不认识,你没学过汉语,没给你安排汉语课程,但即使给你安排了汉语课程,大概也会跳过拼音这个环节。”语言老师解释道。 没错,为了在有限的时间将学习效果最大化,马里金娜的一切学习内容都以“实用”为最大宗旨,而且是只针对她的“实用”,她不需要知道一个单词怎么念出来,只要知道它怎么写就行,只要知道它的语法拼写规则,那么即使她学汉语,也会跳过学习拼音的过程。 汉语在世界上是出了名难学的语言,很多母语非汉语的外国人,可能汉语讲得贼溜儿,甚至能说一口纯正的京片子或者东北话,但让他们写汉字,他们就写不出来了,让他们在电脑或者手机上打汉字,同样不行,因为没学过拼音,没学过拼音怎么打字?打五笔不是更要了他们的命? 马里金娜理了理思绪,是拼音的话就没办法了,不过看样子老师应该是会拼音,于是请教道:“您能看懂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么?” 语言老师苦笑,“我略通汉语,但……你写出来的这些拼音肯定有拼错的,拼音纠错虽然相对容易一些,但声调如果你猜错的话,语义就南辕北辙了,你能确保你猜的这四种声调是正确的吗?倒是这个CJ,唔,肯定是人名不会错的。” “……” 马里金娜快抓狂了,明明是看着这么简单的拼写,为什么却这么复杂啊! 她要对付的是26个字母加4种声调的组合,尽管声调只会出现在少数字母的头上,但这个复杂程度就像是横立在面前的珠穆朗玛峰。 她可是看得很清楚,在拼写和声调全都一目了然的情况下,那两个怪人还得用个十来秒才能读懂对方写的纸条,那么即使她只猜错了少许,想读懂的难度也会指数级增加。 老师同情地看着她,虽说让她自行安排训练课程,但她居然用这种地狱难度的课程来磨练自己,还是挺值得勉励的。 “我现在开始学汉语还来得及吗?”马里金娜几近绝望地问道。 “如果你很着急的话,怕是很难。”老师委婉地说道,毕竟马里金娜很勤奋但不是语言天才,“汉语本来就很难学,拼音和声调想要学精更是难上加难,很多母语非汉语在华生活好几年的人,也未必能将每一个声调都拼准,除非是一出生就开始学汉语。” “那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吗?”她颓然道。 老师想了想,“我是不太理解你心灵感应的……方式,所以我说的未必可行,但也许你可以试一试——虽然拼音很复杂,但如果你不将26个字母和4种声调看成一个整体,而是分别独立猜测,先猜字母,再猜声调,这行不行呢?声调跟0至9的数字不同,数字猜错了就是猜错了,没有纠正的机会,但声调与字母之间有一定的规则关联,联系上下文的话,有纠正的机会,当然难度依然很大。假如你能尽量提高正确率,我可以帮你试着找出拼音的正确解读方法,以及正确的语义。” 马里金娜若有所悟,若是这样的话,猜声调与猜数字确实不能混为一谈,有拆分猜测的可能性。 但这是将军委托的私事,而且将军特意让她不需要报告给老师,她作不了主,必须得请示将军才行。 将军去哪了呢?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在将军回来并联系她之前,她不能就这么无所事事的干等,万一那两个怪人再写纸条交流怎么办?她只能暂时婉拒老师的好意,先回到单人宿舍里,继续监视那两个怪人的行动。 第765章 探查 茫茫雪原,万籁俱寂,除了寒风呼啸和树枝被积雪压断的咔嚓声之外,静得就像是坟墓。 不过,这片看似死一般的大地拥有极为丰富的多样性,毕竟这是勘察加半岛,而非广袤的西伯利亚平原。 一只全身雪白的北极狐正在依靠嗅觉和听觉寻找食物,积雪之下躲藏着虫类和啮齿类小动物,它们不怕被冻死,因为地下深处有丰富的地热资源。 突然,它直起身体,晃了晃耳朵,它听到了某种可怕的声音,既像是巨熊狂吼,又像是天雷滚滚,还好大地没有震颤,否则就可能是这片半岛上最可怕的事情——地震或者火山喷发。 隆隆声迅速由远及近,它像是菲律宾跳水队一样,头朝下一个猛子扎进雪里,但这里的积雪不够厚,脑袋虽然藏起来了,屁股和尾巴还露在外面,它却浑然无觉,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了。 一架直升机裹携着狂风从雪原上方掠过,哪怕不是军事迷也可以一眼看出,这是一架外形凶猛的军用直升机,而非民用直升机。 “将军,天气预报传来不好的消息,一股低气压云团正在逼近,预计会和我们遭遇,我建议绕行。”驾驶员回头说道。 “绕行的话,油够吗?”帕辛科娃将军问道。 驾驶员看了看油料表,不太确定地答道:“可能差不多。” 勘察加半岛上有大量蛮荒的无人之地,既然连人都没有,就别提加油站了,更何况直升机也不能用普通汽油。 正常情况下,满油箱够一个来回所需,但如果考虑绕行就不一定了,绕过一个正在移动的风暴并不容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直升机又不可能空中加油,而将军要去的地方既没有机场也没有公路,最方便的方式就是坐直升机去。 将军稍加考虑,说道:“不要绕行,走最近的路线直接过去。” 驾驶员吸了一口凉气,但将军的话就是命令,就算是让他去送死,他也得执行,否则即使活下来也得上军事法庭,反正将军也在直升机上,他只能相信将军了。 帕辛科娃将军没有穿平时在试验站和正式场合里穿的军装正装,而是换上了一套野战服,戴着一副防止雪盲用的墨镜,更显得英姿飒爽。 她手里拿着一台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一副本地的高精度三维电子地图,来自于卫星成像和总参谋部军事地形测绘局的地表测量,精确程度和详细程度是民用地图无法望及项背的。 在地图上的某处,亮着一个红点,那里就是此行的目的地,是试验站的超级计算机经过多日的计算而得到的最终结果。 突然,直升机猛地一阵摇晃,帕辛科娃将军将视线从屏幕移到窗外,只见外面刮起了暴风雪,侧向的强风正在猛烈吹袭直升机,尽管这是一架高性能的军用直升机,但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还是显得那么弱不禁风。 驾驶员满头是汗,双手死死握住操纵杆,极力维持直升机的平衡,如果他做不到,这就是他的最后一次飞行了。 他拥有丰富的驾驶经验,但气候条件实在太恶劣了,外面的气温瞬间降到了零下三十度以下,能见度非常差,放眼望去只能看到雪花,他能依赖的只有仪表。 咯噔噔! 机尾方向传来异响,他心头一颤。 糟糕!难道是尾翼螺旋桨开始结冰了? 尾翼一旦结冰,可就控制不了方向了,直升机就会在空中原地打转。 直升机抖动得越来越剧烈,他吼道:“将军!我们必须紧急迫降!” “不用,掌握好方向就行。”将军放下平板电脑。 随着这一句话,奇迹出现了,外面的暴风雪仿佛一下子停止了,直升机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平稳。 发生甚么事了? 驾驶员望向窗外,只见暴风雪并未停止,但无论是风还是雪,全都被阻隔在直升机的十几米之外,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包裹和保护着直升机,风雪吹到屏障就会拐向上方和下方,这片范围内自成一片天地,仿佛身处台风眼之中,任外围狂风怒嚎,内部古井无波。 这样能与大自然抗衡的奇迹,如果不是受到了神的眷顾,还有什么其他解释吗? 驾驶员敬畏地悄悄看了一眼将军,他们早就听说将军几乎等同于神,但极少有人亲眼见到将军出手,所以一直都只是传言,而此时将军一脸淡然地望着窗外,似乎远没有尽全力。 这道无形的屏障直到直升机穿过低气压云团、暴风雪止歇之后,才不知不觉地消失了,同时前方的雪原到了尽头,飞过一座矮山后,一块盆地出现在眼前,甚至还能看到绿意与地热腾起的云雾。 直升机已经接近了目的地,将军吩咐驾驶员找平坦的地方降落,等直升机停稳之后,她独自下了直升机。 “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将军,那座火山看起来不太妙的样子,您最好小心一些。”驾驶员忧心忡忡地指着地平线说道。 帕辛科娃将军在直升机降落之前就已经注意到那座火山,活火山在勘察加半岛很常见,冒轻烟的活火山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但这座活火山冒的烟雾有些浓,整个山头烟雾缭绕,偶尔似乎还能看到火光映红了烟雾,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这座火山并不是勘察加半岛被记录在案在29座活火山之一,大概是一座死而复生的……休眠火山,时隔千百年甚至上万年后,重新开始活跃,这样的火山往往比活火山更危险,因为活火山经常喷发,不会在内部积聚太多压力,而休眠火山是由于内部压力大到憋不住了,才会重新开始活跃,这样的火山往往会搞出个大新闻。 不过这附近没有人类聚居区,再说整个勘察加半岛都地广人稀,即使它发生大喷发,也不会造成太大问题。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作为普通人类,看到这样预示着不祥之兆的火山,最好是敬而远之,立刻离开,不作死就不会死。 帕辛科娃将军点头道:“无妨,我不会去太久。” 驾驶员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他又不能阻止将军,再说看样子这座火山不会在短时间内喷发,应该没什么大事,再说将军是受到神眷顾的神之子,可不是普通人类。 只是他有些纳闷,将军为什么独自一人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不带护卫倒是可理解,毕竟没人比将军更厉害,一般情况下是用不着护卫的,但来这种地方有什么意义吗?放眼望去,周围没有任何一座带有人工痕迹的东西,可能从几万年以来,都没有人类踏足过这里。 纳闷归纳闷,他心里还是有数,不该他知道的东西就不要多嘴问。 帕辛科娃将军也是头一次来到这里,这里是无名之地,但超级计算机根据数据计算出的结果就指向这里,那是总参谋部军事地形测绘局的军人用生命和健全的肢体换回来的珍贵数据,她不会浪费的。 她貌似漫无目的地随意漫步,东走走,西看看,呼吸着整个地球最顶级的清新空气,走上丘陵,跨过溪水,从不太茂密的荆棘间穿过,终于看到了她想找的东西。 那是一个岩洞的入口,说是岩洞,其实更应该说是岩壁的裂隙,窄到连一个人都很难挤过去。 她注视着裂隙,瞳孔快速地收缩又舒张,就听到岩石崩裂的声音,那条狭窄的裂隙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千斤顶硬生生地顶开了似的,碎裂的火山石纷纷滚落,裂隙扩大到了足以容纳普通人出入的程度,当然花岗岩少校那种体形的话还是很困难。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手电照进去,裂隙向内向下延伸,不知道有多深,倒是一窝不知名的啮齿类哺乳动物似乎把这里当成了它们的家,受到岩石崩坏和手电光的惊扰,吱呀叫着从裂隙里蹿出来往外跑。 裂隙的味道不太好闻,不过相比于这个,她更担心的是里面的氧气含量。 她视线一转,盯住一只正在逃跑的、像是某种鼠类的小动物,而这只动物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住一样,任它怎么拼命倒腾四条腿,也跑不出一步。 接着,这只……老鼠像是失去重量一样,凭空地悬浮起来,被她的手电光照着,飘进了洞里,它恐慌得吱呀乱叫,但没有任何意义,如果它有足够的智力并且今天能活下来,大概会对后代子孙讲述它被外星人劫持的故事。 听说盗墓者会用笼子里的鸟来探测墓里的空气质量,如果鸟死了,说明人类也离窒息不远了,她手头没有鸟,而且用美丽的鸟来做这种事似乎太残忍,只好委屈一下这只丑陋的大老鼠了,再说这本来就是它的家,作为主人,不是应该热情好客么? 就这样,老鼠飘在前方给她探查空气质量,她落后几米进入岩洞。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766章 净化 岩洞里黑暗、潮湿、闷热,还有很多不知名的甲虫或者节肢类昆虫在爬来爬去,有时候还会有水滴落到后颈上——只能希望那是水滴而不是虫子,总之,这个岩洞是99%的女性绝对不想踏足一步的,甚至看一眼都会拒绝。 除了这些客观环境因素之外,最糟糕之处在于极度的压抑,岩洞本来就不算宽阔,有的部分仅能过人,而且一直延伸向下,就算是没有幽闭恐惧症之类的正常人,也不一定能承受得住这种心理压力,会不自觉地产生恐惧,怀疑会不会有怪兽、厉鬼从洞的深处跑出来。 但是,对于已经死过一次的帕辛科娃将军而言,她早已经能克服这些负面心理因素了,她的神经只有适度的紧张,但不会做过多的联想,况且如果真有怪兽、厉鬼跑出来,她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与其担心那些,还不如担心岩壁是否够结实,会不会突然垮塌,这是更现实的问题。 正常来说,这条岩洞至少存在了成千上万年,应该算是比较稳固的,但帕辛科娃在遇到特别狭窄难以通过的位置时,会强行扩大岩壁,免不了对结构造成破坏,所以还是需要谨慎一些。 所幸,可能是由于岩洞的入口虽然狭窄但一直是敞开的,又或者岩洞还有其他通往外面的裂隙,洞内的空气虽然糟糕,但尚能维持呼吸,被她的念动力控制飘在前方的大老鼠一直还活着并且能吱呀乱叫就是最好的证明。 话虽如此,她很直观地感受到,越往前走,气温上升的越快,空气也不再那么潮湿,变得干热。 大老鼠叫得越来越厉害,像是极为抗拒再往前走。 帕辛科娃好像看到了什么,关闭了手电——正常人在这里阴森恐怖的岩洞里独行时,肯定不敢关闭唯一的光源。 手电关闭之后,让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她看到眼前并非绝对的黑暗,前方的岩壁隐约反射着橘红色的弱光。 她打开手电,继续往前走。 热浪越来越强,红光越来越明显,她的嘴唇已经被烤干,头发、睫毛和眉毛开始卷曲,军服仿佛随时可能燃烧起火,地面的热量透过军靴传到脚底,令她想起一道东方的禁菜——铁板烤鸭掌。 然后……她的双脚离开了地面,整个身体也如大老鼠悬浮起来向前飘。 她在身体周围设置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就像从暴风雪中保护直升机一样,但不同的是,无所不在的热浪比寒风更加难以阻挡,因为寒风好歹只是从一个方向吹来,而热浪已经充斥了周围。 除非下次穿着沉重的防护服来,而且得是那种宇航服级别的防护服,否则即使有屏障保护,她也只能再往前一小短距离了。 她往前飘的速度陡然加快,顶着热浪转过一道弯,面前豁然开朗。 一个发出地狱般暗红色光芒的熔岩湖出现在她的眼前,不时有气泡从粘稠的熔岩里浮上来,噗的一声炸裂。流淌熔岩的密度太高,有些内部遍布气泡的玄武岩甚至能漂在熔岩上。 相较于熔岩,她的视线借着暗红色的光芒打量这处地下空间,这里像是一座鬼斧神工般的地下宫殿,熔岩凝固形成的奇形怪状的岩石就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几根岩柱支撑着广阔的穹顶。 如果这是地狱的话,肯定不是东方的阎罗宝殿。 果然,超级计算机根据测绘局通过震波描绘的地层结构得到的结果大概没有错。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就是勘察加半岛的命门。 作为地球上活火山最为密集的地区,勘察加半岛一直处于亚欧大陆板块与太平洋板块的挤压之中,地质构造极不稳定,就像是脸上最容易起痤疮的三角区,1952年的时候这里就曾经发生过里氏9级的强地震。 从常识来讲,人类的力量相比于大自然的力量,实在是太过渺小,就连人类制造的威力最大的核弹,比起9级大地震释放的能量也仅有百分之一左右。 不过,人类也不需要妄自菲薄,杀死一头巨熊并不需要你拥有比巨熊更强的力量,一颗精准的子弹就可以做到这点,或者在一个训练有素的猎人手里,一把短刀同样也可能做到,当然需要冒很大的风险就是了,只要击中巨熊的心脏,它就会砰然倒地。 现在帕辛科娃所站的这里,就是超级计算机根据珍贵的数据计算出的,整个勘察加半岛地质结构最脆弱的位置,就如同巨熊的心脏,如果在这里释放一颗核弹,就可能引起连锁反应般的火山喷发和地震。 想象一下勘察加半岛的数十座火山一起爆发会是什么样的后果,这里如此接近北极,冬天的北极积蓄了大量的浮冰和冰川,火山的力量会令洋流升温,洋流升温会导致整个北方高纬度地区的冰川融化,包括北极、西伯利亚、阿拉斯加、格陵兰岛,这些地区原本积蓄着万年不化的永冻冰川,它们融化之后,大量淡水会涌入海洋,从而使海水的密度产生变化,打乱整个地球的洋流循环。 众所周知,热空气密度低,会往上飘,冷空气密度高,会下沉,洋流也一样,暖流密度低,会浮在海水上层,冷流密度高,会沉在海水下层。 来自正处于盛夏南半球的暖流来到北方之后,本应该受冷密度增加,从而逐渐下沉,沉到海水下层变成冷流再循环到南半球,但问题是,不含盐的冰川融水加入上层海水之后,暖流的密度反而更低了,它们沉不下去了,从而锁死洋流循环,就像是交通大阻塞。 更糟糕的是,南半球的暖流没办法输送到北半球,一直在南半球积聚,就会令南半球的海水急剧升温,从而令南极大陆的冰雪融化。 要知道,北极的冰川重量和数量都远不及南极,北极大部分的冰川是飘在海里,融化之后,不会显著影响海平面的高度,因为根据浮力原理,漂浮在海里的冰排开海水的体积与它们融化成海水的体积差不多的,但南极的冰川是位于南极大陆上,它们一旦融化…… “啊……” 帕辛科娃的脑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令她笔直的腰杆不禁弯曲下来,以她钢铁般的神经都承受不住这阵来自大脑深处的剧痛,就像是容嬷嬷的钢针在大脑里乱搅。 剧痛之下,她险些对身体失去控制,落到滚烫的地面上,但战斗的本能令她悬崖勒马,但更前方的那只快被热浪烤熟的大老鼠就没这么好运了,它像流星一样坠落,掉进熔岩湖里,身体瞬间着火,发出最后一声惨叫,慢慢被熔岩吞噬。 随着疼痛的传来,帕辛科娃的脑海里响起一道诡异的声音: “就让大洪水来净化这个世界吧!这是你身为弥赛亚的命运!” 帕辛科娃痛苦地抱住脑袋,她脑海里一片空白,记忆、尊严全都被钢针搅成无数的碎片,到处充斥着这道令她感觉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她的颅骨内反复回荡,反复回响。 她由于疼痛而冒出的冷汗瞬间就被热浪所蒸发,剧痛和高热令她的思维乱成了一锅粥。 过了一会儿,疼痛才慢慢减退,刚才那个声音仿佛给了她一道不可违逆的指令,她脑子里已经暂时把所有事情都排除,只想着那个声音的指示。 是的,我就是弥赛亚,为了令世界变成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消弭一切罪恶,我必须用圣经中的大洪水来净化这个世界,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她双眼无神地喃喃说道。 令这个世界得到净化的方式当然不止大洪水这一种,向其他超级大国发射核弹当然也是备选项,但引发核大战并不是稳妥之策,因为她能控制的核弹数量很少,况且就算人类制造的所有核弹都爆炸,也无法波及世界每一个角落,净化每一个有罪之人,威力更是被地摊小说夸大了,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要一个遍地核辐射的世界。 而只要一枚核弹在本国国土内爆炸,并不会引起他国的反应,他国只会以为是核试验,因为勘察加半岛本来就是核试验的靶场,而等他们意识到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能不能联想到是这枚核弹引发的都尚未可知。 当然,以前对她青眼有加的总统肯定会震怒并且兴师问罪,但那已经不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了,因为到了那时,国家和总统这两个概念已经即将名存实亡,随着旧世界一起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只是时间问题。 在有常识的人看来,这个计划有一个几乎无解的难题,发射和引爆核弹是需要总统授权的核弹发射密码,即使她坐拥洲际导弹发射基地,但如果没有正确的密码,发射核弹就无从谈起。 显然,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个问题,毕竟她拥有心灵感应者,只是这次不是猜测假想敌国的核弹发射密码,而是本国的。 第767章 直觉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甚至连天时都站在帕辛科娃这一边,否则附近这座休眠火山为何恰在此时开始重新活动?现在只要事情按部就班的进展,不会出现什么大的意外,洪水灭世的景象就会从神话变成现实,令世界重启。 目前有几个小小的隐忧,比如来自红叶学院和忍者学院的那帮不速之客,以及那个魔鬼指引她找到的两个怪人,但暂时还不到很严重的程度。 地球有一半的人都生活在沿海的低洼地带,尤其是文明程度越高的国家,往往人口越是集中在海边城市,一旦大洪水出现,这些人全都首当其冲,当然也包括红叶学院和忍者学院,倒是隐修院和巫术部族不至于在第一时间遭遇危机,但这两处地方并不值得她担心,她们能做的事和影响力太有限了,更何况她作为弥赛亚,隐修院真的敢反对她么? 脑海里的那个声音给她设定目标,而她就会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想办法实现。 仅仅只在火湖边停留了不到一分钟,帕辛科娃的野战服都已经开始冒出焦糊味,虽然野战服是防火阻燃的,但并不意味着不会被烤焦。 她转身原路返回,身体飘向来路,离开了这座火焰地狱。 当她重新出现在地表时,与不到一小时之前离开时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当她走向直升机时,驾驶员甚至没有认出她来。 她露在外面的脸部与手部皮肤都被烤得泛红,烤出了油脂,眉毛、睫毛和头发干枯打卷,野战服的染料都被烤得褪了色。 “将……将军?”驾驶员目瞪口呆地盯着她,还以为她刚去打了第三次世界大战。 “我没事。” 帕辛科娃神色平静如常,拿了瓶矿泉水喝了半瓶,又用剩下的洗了洗手和脸——在洗手和洗脸的时候,水瓶自动保持着倾斜悬浮在空中,将内部的水以匀速倾倒出来,看得驾驶员啧啧称奇。 帕辛科娃并不像很多暴发户一样,时不时炫耀自己的能力,恰恰相反,她平时是能不使用能力就不会使用,很多经常与她接触的军官都没亲眼见过她使用能力,而这也令她更加平易近人。 “我不在的时候,有发生过什么事么?”她问道,在岩洞里是不可能有手机信号的。 驾驶员汇报了试验站的几次例行联络,但没有特别重要和紧急的事,而一个名叫马里金娜的预备役少女想找将军这种小事,当然不会出现在例行通报里,倒不是驾驶员隐匿不报。 “嗯,没别的事了,返回试验站吧。” 直到直升机在第43号试验站降落,帕辛科娃回到办公室里,才得知马里金娜在中午过后的某段时间曾经很急着要找她。 帕辛科娃大概猜到了,应该是那对中年夫妇的事情有了进展,于是换了件衣服,连脸和手都没顾得上洗,就直接来到马里金娜通常下午会在的训练隔间里。 马里金娜果然在,但她本能地起立敬礼之后,看到将军的样子,一时把自己要说的事都忘到了脑后,因为将军的样子实在是……将军说是离开试验站外出了,但难道是去钻锅炉了? “听说你找我来着?”将军开门见山。 “是……是的!”马里金娜回过神来,赶忙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她已经反复排练过腹稿,所以讲得清晰且有条理。 帕辛科娃没想到那两人居然用拼音交流,这大概可以实捶他们的国籍了,因为一般的外国人即使学过汉语拼音,在紧急情况时大概也不会将其作为交流手段,但国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秘密。 她同意了马里金娜的请求,允许语言老师参与进来,帮忙解译那两个人的交流内容,并且考虑到马里金娜再有类似问题时的联系不便,她还给了马里金娜一部手机。 要知道,马里金娜之前虽然拥有笔记本电脑,但这台能连入内部网络的笔记本电脑并不能随便登录外网,这也是马里金娜在遇到古怪文字时没有求助于搜索引擎的原因,手机除了联络功能之外,另一项功能就是让她可以在遇到类似意外情况时可以先上网搜索。 “将军,您没事吧?我看您的状态好像不太好的样子……”马里金娜在说完正事之后,趁着将军还没走,鼓起勇气问道。 除了外在因素之外,她感觉将军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很难形容,就像将军的精神受到了很大冲击,灵魂被抽走了一部分似的。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帕辛科娃点头,“你继续工作吧,如果再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直接给我打电话。” 说完,帕辛科娃就离开了隔间,马里金娜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却有些难以释怀。 在将军回来之前,马里金娜因为很焦急地想联络到将军,想知道将军什么时候能回来,不自觉地试着通过心灵感应来感应将军。 从最初接受测试时的猜硬币、猜花牌开始,她感应到的并不仅仅是硬币和花牌本身,即使她闭着眼睛,也能仿佛在脑海里“看”到测试员的存在和动作,当然这可能是她想象出来的,毕竟测试员当时就在她面前,动作也是成百上千次的重复,换成普通人,闭上眼也会在脑海里想象出来。 这些天她每天都在进行心灵感应测试,当她不自觉想知道将军在哪里时,脑海里就仿佛突然冒出了将军的样子,但她在脑海里“看”到的将军很奇怪,首先全身被映得通红,其次身体不是站姿,而是双脚离地的飘浮,最后将军似乎正在承受极端的痛苦。 若光是这些也就罢了,可能真是她出于担心而想象出来的,但最可怕的是,她还“看”到了……其他东西,有一团黑影趴在将军的背上,像是正在对将军耳语什么,就如同民间传说里那些最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故事里发生的事。 那团黑影像人,但又不太像,只能说是人形,体型像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说是没有尾巴的猴子似乎也可以,虽然看不清那团黑影的样貌,但马里金娜从直觉上感到这个东西非常邪恶,仿佛就是恶意的集合体。 “直觉”这个说法似乎很玄乎,但若说有哪种直觉可以稍微靠谱一点,那恐怕就是心灵感应者的直觉了。 马里金娜当时自己都被吓得不轻,由于太过惊悚,精神无法保持集中,感应就中断了。 在她因为受到惊吓而中断心灵感应之前,她好像是感觉……将军察觉到她的存在,有那么一瞬间曾经向她投来了绝望而悲痛的视线——这就更玄乎了,她是通过心灵隔着不知多远的距离来探查将军,她的肉体并不在将军身边,将军不太可能知道她的存在,而且刚才与将军对话时,将军也有没有提及此事。 她不断地安慰自己,自己一定是在杞人忧天,将军那么厉害,是不可能出事的,肯定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俗话说,关心则乱,虽然她此后为了确认,试着再次感应将军,但由于心神不宁,一想到那团黑影就害怕,迟迟无法进入状态,所幸这期间那两个怪人也没再写东西,不然她真不知道等将军回来了要如何向将军说明。 她期望能见到一个安然无恙的将军,然而刚才亲眼所见,将军的状态显然很糟糕,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问也不会得到回答,但她很担心将军,如果没有将军,如今的她可能早已经死了,或者生不如死。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敬重将军,但说到担心将军,恐怕每个人都会把这当成一个笑话。 她烦躁得无以复加,难道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如果她之前“看”到的一切,并不是她想象出来的,怎么办? 所谓的“心灵感应”,她是通过心灵来感应,并不依赖于视觉,那么她“看”到的那团黑影到底是什么? 她低头盯着将军给她的手机,马上给将军打电话说明这件事?先不提她的话有没有份量,如果那团黑影还是依附在将军身上,她提醒将军的同时岂不是也提醒了那团黑影? 理论上,她已经一名俄国预备役士兵,但不论名义上如何,她实际效忠的只有将军,而非这个国家,她在乎的也只有将军,她本身甚至都不是俄国人,只要将军能够平安,让她做任何事她都愿意。 除了将军的号码之外,她只知道另外两个人的号码,其中一个被称为“少校”的,应该是将军的得力干将,而另一个人似乎并不接受将军的管辖,隐隐与将军处在对立的位置。 提醒将军本人不可行,提醒这座试验站里的人也不可行,他们只会把她当笑话,那么求助于这两个人怎么样?她犹豫了一会儿,把心一横,打算冒险试试,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如果放着将军不管,恐怕会发生很糟糕的事。 第768章 尝试 “抱歉,稍等一下。” 江禅机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只得中断与昔拉的搭讪,先看看是谁给他打的电话。 身处这种荒僻所在,他的手机信号都是有一搭儿没一搭儿的,上网更是不可能,好在奥罗拉她们有卫星电话,不至于跟外面断了联系就是了。 他刚掏出手机,铃声就断了,一看是没信号了,而来电号码很陌生,看区号是俄国本地的号码。 这就奇怪了,这是谁?打错了吗?俄国的号码他只认识三个,分别属于花岗岩少校、帕辛科娃将军还有海参崴的酒吧老板,而这个号码不是其中任何一个。 他举着手机四处找信号,最后跳到车顶上,信号才勉强有了一格,正当他犹豫要不要拨回去的时候,那个号码再次打来了。 “喂?”他接通,“哈喽?” 对面没有说话,他看了看没有挂断,仔细听的话,好像能听到对面的呼吸声,不知道是因为来电者很紧张还是呼吸本来就这么粗重,难道是个五大三粗的俄国光头壮汉? “哈喽?” 对面终于出声了,出乎他意料,是个女生。 “你是哪位?” 按理说,谁主动打电话,谁主动挑起话题,尤其是在陌生人之间,但他又等了一会儿,对方除了“哈喽”之外就没说别的,只能由他发问了。 “我暂时不方便说出我是谁,可以吗?”对方说道,虽说用的是英语吧,但并不娴熟,还不如江禅机,磕磕绊绊的,但听懂没问题,因为语法和遣词都是正确的。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这个至少可以说吧?” 这不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怪人,早就有经验了,而且经验告诉他,越怪的人,往往来头越是不凡。 “你……你是将军……帕辛科娃将军的敌人么?” 江禅机皱眉,这是什么怪问题?一般而言,除非是撕破脸了,否则就算是敌人也不会明说出来吧。 尤绮丝突然说道:“记得我说过有人在悄悄窥探你么?那时找不到来源,但在刚才你的电话铃声响起之前,被窥探的感觉又出来了,当你接通电话之后,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的增强,而且还在持续增强。” “你的意思是……”江禅机在心里说道。 “来电者就是窥探者的机率超过七成。”尤绮丝结束了对话。 “……” 如果这个女生曾经窥探过他,那可能对他已经有所了解,只是不知道了解得有多深,但至少不宜随便敷衍过去。 “我不想骗你,但实话实说,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他在电话里说道,“我们与帕辛科娃将军目前非友非敌,将来是什么情况也不好说。” 对面又沉默了。 不用问,打来电话的正是马里金娜,她回到单人宿舍之后,一边通过笔记本电脑监看那两个怪人的情况,一边先后给两个人打电话。 她是先给花岗岩少校打的电话,但可惜的是,她打了两次,第一次没人接,第二次虽然有人接,但对方的语气粗鲁中透着不耐烦,背景声觥筹交错吆五喝六像是在酒吧里,连说话都听不太清楚,让她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拐弯抹角的,吓得她赶紧挂断了,感觉跟这个人完全没办法正常交流。 没办法,她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给江禅机打了电话,不过她并不知道江禅机叫什么名字,虽说她看到了一些江禅机与其他人通过手机信息用英语交流的记录,但在互相发信息的过程中,一般谁都不会特意称呼对方的名字,她只知道江禅机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代表着一群令将军稍微感到棘手的外国人,当然她自己其实也是外国人。 将军肯放心地给她一台手机使用,大概也是知道她在俄国除了试验站里的人之外根本谁都不认识,有手机也没有打电话的对象,但将军没想到她感应并记住了江禅机的号码。 如果她私下打电话给江禅机的事被人发现了,指认她通敌叛国可能有些夸张,但她获得的一切信任将不复存在,说不定还会被扫地出门…… 放在她刚被带到第43号试验站的时候,她对这种后果肯定怕得要死,一想到在冰天雪地的俄国街头流浪的样子,她就瑟瑟发抖……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在试验站的这段时日,可能是周围的军队气氛感染了她,也可能是规律的作息与持续不怠的学习令她增强了自信,现在即使把她扫地出门,虽然她一定会面对很多困难与坎坷,但她不认为自己活不下去,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成长——成长不一定需要经年累月,也许一天,也许一夜,就够了,而最重要的是,她必须要回报给自己带来成长的将军。 仅仅跟江禅机通了一两句话,她起码能够感受到他的耐心,跟暴脾气的花岗岩少校是不一样的,而她也不自觉地想象着他的样子,想象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能令将军稍感棘手。 然后她“看”到了,当然同样可能是纯粹的想象,她“看”到他正在打电话的背影,不远处似乎还有一些人影晃动,可能是他的同伴。 江禅机得知来电者可能正在窥探他时,也有些浑身不自在,因为不知道来电者能窥探到什么程度,但被人暗中盯着的感觉肯定不太好,尤其是在对方来意未明的情况下。 “喂?”他又吱了一声,确定电话信号是不是中断了。 “我在,稍等一下,让我想想。”马里金娜回过神来,心灵感应也暂时中断了。 江禅机有足够的耐心,对方能一口叫出帕辛科娃将军的名字,肯定与将军有某种关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对方听到他刚才的回答之后没有立刻撕破脸,证明也许有戏,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内情,别说稍等了,就算举着电话等一夜也没问题。 马里金娜重新理了一遍头绪,她必须要反复试探,确认对方是否可以冒险给予一定的信任,于是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将来可能与将军为敌,我能问问理由吗?你认为将军是坏人?” 江禅机一听,就知道她八成年龄不大,只有小孩子才会用“好人”或者“坏人”来给某人挂上标签。 “除了通过电话之外,我没面见过将军,但我听说将军的很多事迹,我认为以前的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然而时过境迁,我从某些渠道了解到一些情况,怎么说呢,事情很复杂,有人指证将军已经不是以前的将军了,她以前是个好人,但现在未必,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不能理解。”他如实说道。 “什么意思?你是说将军变了?”她问,因为即使是现在的将军,在她看来也是一个好人。 “要说变了也可以,人总是会变的,没有人从小到大都一成不变……但将军的变化不太一样,可能跟你想象中的变化也不太一样,我觉得你不一定能够理解和接受……”他说。 “你可以说出来试试。”马里金娜坚持道。 这样的交流很不公平,对方一味的索取,却没有任何回报,换成粗线条的人可能确实很难谈下去,早就不耐烦了。 “……好吧,不过这事得从若干年前说起了。” 江禅机把他从花岗岩少校、路惟静、昔拉这三人那里听到的信息集合整理之后,以自己的语言叙述了多年之前发生在东欧某国的那场事件,从红叶学院有一个叫简静岚的女生开始说起,一直说到简静岚与帕辛科娃两人走上不同的道路为止,中间手机信号有过数次的中断,但重新接通之后,好歹把整个经过讲完了。 在不确定来电者身份之前就把这些得之不易的信息说出来就是一场赌博,但如果不下重注,另一场更大的赌局可能就要血本无归,他只能赌她能提供有用的帮助,反正情况也不可能更糟糕了。 “我知道的都说完了,你觉得怎么样?”他问道。 他不仅说了简静岚与帕辛科娃冲突的那段故事,连昔拉通过亡魂指认帕辛科娃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帕辛科娃这件事也说出来了,正常人也许会认真倾听上半段,但很可能会对下半段觉得嗤之以鼻,如果不是他见识了昔拉杀人的本事,他八成也不信。 “你是说将军被古老的邪恶控制了?”马里金娜颤声问道。 “说是控制也许不太准确,有可能是将军的意志被腐蚀了,也可能是将军的意识被取代了……但说实话我也不能确定,只能说有疑点,我一直在为此耿耿于怀,我最头疼的就是没办法找到证据,无论是证明昔拉在冤枉将军,还是将军确实已经改变了,任何证据都可以,我就不用这么纠结了。”他坦承道,“昔拉要是冤枉将军,我就想办法阻止她,但如果反过来……” 马里金娜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电话另一边的她已经裹紧被子缩成了一团。 第769章 立场 马里金娜是怀着戒心给江禅机打电话的,如果不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又害怕将军出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打这个电话,但现在她庆幸自己打了这个电话,因为在一定程度上,她的恐惧被证实了,她“看”到的东西不是幻想出来的,有其他人也有类似的怀疑,只是没有像她一样“看”到。 “喂?”江禅机听到她那边又没声了,以为信号又断了,这要是信号断了岂不是白逼逼一大堆? “……我在。”马里金娜其实比绝大部分同龄孩子都更坚强,毕竟她经历了太多事,如果不坚强早就死了,她战栗是因为她面对的东西实在太过超现实。 “所以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不过就算你再问什么,我也很难……” “抱歉,我已经问得太多了,但是请原谅,因为事关重大,我必须加倍谨慎……”马里金娜回过神来。 “道歉就不必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号码?”江禅机最在意这个,难道是将军给她的? “这个……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能看到你所说的那个……古老的邪恶了。”她吞吞吐吐地说道。 “啊?”江禅机大惊,这要是真的,可不得了啊。 “等等,你说你‘看到’是什么意思?”他寻思如果那古老的邪恶可以直接被看到,那将军周围的人又不是瞎子,不应该早就看到了? “……因为我有一种……能力,他们称之为心灵感应,我不需要亲眼看到某些东西就能知道它的存在状态,比如我现在‘看’到你正在挠头?”马里金娜镇定心神,再次进入心灵感应状态。 如果她“看”到的黑影是真的,那么她此时“看”到的江禅机的背影也是真的? 江禅机的鞋底和车顶本来就沾了不少雪,他一听之下腿肚子发软,差点儿惊得从车顶滑下去,因为她话音出口的同时,他正好在左手挠头——主要是想拍掉从树枝落在头上的雪沫。 他胆战心惊地观察着周围,天色已经偏暗,周围基本上是蛮荒之地,根本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再说天上还有米雪在巡视,除非他们这些人里有内鬼向来电者通风报信,或者来电者是调用高精度的间谍卫星在观察他,否则来电者是怎么知道他的实时动作的?但就算卫星也精确不到这种程度吧? 其他人都在休息,要么就是烧热水洗脸洗头发,除了他之外并没有谁在打电话,更谈不上通风报信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他磕巴地问道。 “我说对了?”马里金娜也有些意外,“我说了我有心灵感应的能力。” “心灵感应是什么鬼?你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那倒是不行,总之就是……嗯……我可以隔着很远、不需要用眼睛看到,就知道目标大致上正在做什么,就能‘看’到目标,但这个‘看’并不是通常的‘看’,而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马里金娜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心灵感应要如何定义,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江禅机吸了一口凉气,这岂不是传说中的千里眼?这太bug了吧,隔着千里之外就能看到别人在澡堂里洗澡的样子? “看是能看到,但我能看到的东西比较模糊,不会很精确,还经常出错——我是指细节之处,举个例子就是现在我只能看到你的背影,若是具体到细节的东西,就可能会出错,比如你可以在地上随便写一个单词。” 她解释得很混乱,江禅机听得也似懂非懂,起码知道了她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看到,一次只能针对一个特定的目标,而且要建立在对这个目标有所了解的基础上,越是了解,就看得越清楚,像她没见过他的脸,所以现在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不到他的正面。 他在车顶的积雪上随便写了一个英语单词——snow。 “Snow?”她马上说道,“我‘看’见的是snom,不过我猜你写的是应该是snow。” 江禅机暗暗心惊,这个能力虽说不是他想象中的千里眼,但也够厉害了。 “我大致明白了,不过你说你看到了古老的邪恶是怎么回事?你还能看见那种东西?”他问道。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但我‘看’到一团可怕的人形黑影趴在将军的身上,而将军流露出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一团黑影?” “是的,我有某种直觉,那团黑影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它充满了邪恶的意味,就是它令将军如此痛苦……”马里金娜咬着嘴唇,“你有办法救将军吗?” “救将军……” 刚才是掸雪,江禅机这次是真的挠头了,他们连杀死帕辛科娃将军都没有必胜的把握,还说什么救将军?更何况帕辛科娃是否还有救都不好说,如果她的意识早已经彻底死亡,那神仙都救不了。 看来马里金娜的能力并不是“看”,跟眼睛本身没什么关系,跟千里眼更没关系,她真的是用“心”在感应,用意识来感应,所以她“看”到了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别人在现实里看不到那团黑影,即使阿拉贝拉的眼睛也看不到,只有她才看得到,当然前提是她不是在故意耍他。 “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找到救将军的办法,无论什么办法都可以,需要让我做什么都行!”她恳求道。 “实话告诉你,这个难度太大了,我们的策略是一旦证明将军已经不是以前的将军了,就要想办法让她永远回归平静,这是避免她受到邪恶的控制而铸成大错、毁掉一世英名的最佳办法。”他实话实说,“你想让我们救将军,但我们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救她,正在控制她的邪恶到底是什么,我没办法对你承诺任何事。” 来电者似乎就是将军身边的人,如果能抓牢她,对他们行动的成功会很有帮助,反之就糟糕了,她这双千里眼一旦成为他们的敌人,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他们的一切行动将无所遁形,因此江禅机不想令她太失望,还是补充道:“如果你可以给我一些时间,我跟同伴们商量一下,怎么样?” 马里金娜确实很失望,她想要的并不是将军之死,而是将邪恶驱离将军,如果江禅机他们真的只能杀死将军,那她就要重新考虑是否有必要继续和他们保持联系了。 她有心灵感应,但没有上帝之眼,她并不知道将军打算干什么,哪怕将军被邪恶控制着要做一些出格的事,她也不愿意将军因此而受到惩罚,毕竟又不是将军自己想这么做的——她的这种想法,某种意义上跟江禅机他们的想法类似,就算昔拉控制着22号杀死了将军,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将军的近卫军团去找22号报复?又不是22号自己想这么做的……无非是立场问题,如何看待一件事,没有对错之分,只取决于自己站在哪方的立场上。 “好吧,希望你给我带来好消息。”她勉强说道。 “对了,你怎么称呼?”江禅机问道。 马里金娜本不欲透露名字,但转念一想,都说了自己有心灵感应能力,这跟透露姓名也没什么区别了,万一走漏风声,别人也马上就知道是她。 “马里金娜。”她说。 “好的,马里金娜,我们这边会集思广益,你既然有那种能力,可以试试多盯着将军,尤其是将军的那团黑影,如果有什么新发现,请立刻联系我们,只要手机有信号,我会立刻接听的。”他叮嘱道。 “嗯……” 眼看她要挂断电话,江禅机猛然想起一件事,“等下,你现在能‘看’到我是吧?” “对,怎么了?” “你说将军的身上趴着一团黑影……那我身上有没有什么黑影之类的?”他忐忑地问道。 马里金娜一愣,这真是个怪问题,刚才她没看到有什么黑影,现在她又“看”了一下,他的背影没什么异常,与正常人没有区别。 “没有。”她狐疑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不不,因为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我只是确认一下,谢谢,我相信你,你不要误会。”他赶忙解释。 虽然他的体内也有尤绮丝,但可能是尤绮丝并没有控制着他,而是深藏于他身体内部,或者尤绮丝与那团黑影有本质的不同,不管怎么样,反正马里金娜没有看到异常就好。 马里金娜带着疑惑挂断电话,这才想起忘了问他怎么称呼,不过算了,等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问也不迟,毕竟双方是敌是友还不好说,杀死将军=救将军这种歪理邪说她是无法接受的。 其他人早就注意到江禅机这通格外漫长的电话,听力灵敏者如阿拉贝拉,读唇语者如米雪,多少听到了他的部分谈话内容。 江禅机从车顶跳下来,咧嘴苦笑道:“开个会吧,又有新情况了。” 第770章 非我族类 江禅机转述的消息令大家心里一沉,因为之前大家都抱有侥幸之念,希望昔拉说的不是真的,或者至少夸大其辞,否则要与帕辛科娃将军为敌的话,恐怕会是一场异常危险的战斗,而马里金娜的证言则将大家进一步推向了悬崖,后退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话说,心灵感应是什么能力?谁听说过?”江禅机问道。 不仅是在场的人谁都没听说过,就连后备队的忍者们通过对讲机听到之后也是茫然无知,即使江禅机尽量形容了马里金娜的能力,大家还是没什么头绪。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伊芙,后者也微微摇头,表示没听说过这种能力,连活了一万年的她都没听说过,看来这是一个很新的能力,至少古代的超凡者们没有开发出来。 他们想要证据,这下证据送上门来了,不过这个证据略显薄弱,全是马里金娜的一面之辞,但又不能因此而忽视这个证据,毕竟她展示了令人惊异的心灵感应能力,如果她能隔着很远看到江禅机的实时动作,焉知她不能看到非人类的存在? 从昔拉到花岗岩少校,再到马里金娜,她们一个个的证词单独拿出来都不足以取信,可当她们的证词都指向同一个未知存在时,分量就越来越重,江禅机他们心中的天平已经倾倒向一边。 “她描述的那个黑影,像人又像没有尾巴的猴子,你们觉得有什么想法?” 大家首先想到的肯定是隐异猴,说不定是多年前来到地球的某只隐异猴修炼成精了? 然而隐异猴很聪明不假,若说它们中的某个能死后意识长存甚至隔了成千上万之后还能控制位居人类顶点的超凡者,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远古的邪恶……无非是某个不为人知的强大恶魔吧。”凯瑟琳说道,与其说她形成了思维定势,不如说她宁愿这么相信,只要是恶魔,就能用圣剑来对付它。 “恕我直言,就算它是恶魔,也未必是天主教体系里的恶魔,本朝的剑很难斩前朝的官,主要是取决于它到底有多古老。”伊芙开口道。 这话凯瑟琳不太爱听,但见识过伊芙与昔拉的互动,她知道伊芙虽然没什么战斗能力,但自有神秘之处。 江禅机望向伊芙,其实他挺好奇,昔拉到底有多古老,伊芙如果曾经遇到过昔拉的造物主,那么就应该能推测出昔拉出现的时间,而昔拉声称自己也不知道那个邪恶是什么东西,就证明它比昔拉还要古老。 伊芙再次向他微微摇头,这次他不懂她摇头的意思,是说她忘了还是不清楚? “我觉得,应该开阔一下思维。”伊芙清了清嗓子,“不要把目标局限于人类身上。” 大家同时一愣,“什么意思?” 伊芙是新来的,没见过隐异猴,所以大家觉得她应该不是指的隐异猴,但若不是隐异猴,那团黑影的原型或者造物主还能是什么非人类的存在呢? “你们别忘了,作为现代人类祖先的智人,诞生到现在也不过十万年左右的时间,而在智人诞生之前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直至两三万年前甚至可能更近的时间,地球上可不止是智人这一种类人生物啊!”伊芙轻描淡写地说道,“像什么周口店人、元谋人、尼安德特人以及现在还没有发现的更多的由猿类进化而来的灵长类类人生物,是非常久远的一段时间内是长期共存的,如果说这些人类的远亲和支系之中诞生出了某些奇特的个例,我是一点儿也不会稀奇。” 其他人全傻了,谁再怎么开脑洞,往往也局限在人类历史的进程里,无非是往神话时代或者神话时代之前来猜想,但谁也不会想到人类远亲的身上。 确如伊芙所说,作为现代人类祖先的智人,诞生之初并没有头顶天命之子的光环,在地球上有不少种同样是由猿类进化而来的直立人与之激烈竞争,虽说智人笑到了最后,但科学界尚不能确定其他的直立人是为什么在竞争中落败并灭绝的,因为智人相比于其他直立人,没有证据显示智人在身体上有绝对的优势,尼安德特人的脑容量甚至比现代人类还大得多,身体也很强壮。 “说不定有某些人类的远亲,虽然在竞争中落败给了智人,但躲到了极为偏僻的角落里,一直存活到一两万年以前,甚至几千年前也说不定。”伊芙低头注视着地面的积雪,“如果是它们中的一员,想必会对全体人类怀着刻骨铭心般的灭族之恨吧。” “……” 伊芙的发言太过耸人听闻,大家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接口,说她异想天开吧,她说的这些从科学上是能说得通的,随着考古工作的进展,肯定在将来会发现更多的证据,能证明某种人类远亲的灭绝时间比人们想象的更近——总不可能更远啊,现在就已经公认尼安德特人是三万年前灭绝的,没准儿哪天在哪个山洞里发现一处遗址里有尼安德特人的生活痕迹,将这个时间一下子拉近到二万五千年前,这谁又能说得准?尼安德特人如此,其他的人类远亲也差不多,与人类祖先共存的时间是很长的。 不过要说她的发言很有道理,大家又感觉这个机率太小了,也许还有其他机率更大的解释。 江禅机却知道伊芙的发言恐怕并不只是揣测这么简单,她可是至少活了一万年,并且她曾经在欧亚大陆上四处浪迹,她有可能发现过什么遗迹,有可能在她从部落出走之前、从部落老人口中听到过什么传闻,甚至有可能她亲眼见过什么东西…… 在古代,地球大得无边无际,古代人类的数量又少,分布又集中,地球哪个犄角旮旯里藏了一支不为现代科学界所知的原始直立人并且一直延续到距今比较近的年代,一万年前甚至几千年前才被现代智人剿灭,不能轻易断言没这种可能。 若那团黑影是某支人类远亲的杰出一员,身死魂不灭,一直隐忍蛰伏着想要报复人类,倒是可以符合马里金娜说的像人又像没有尾巴的猴子的描述,是实实在在的远古邪恶。 它未必是尼安德特人,但可以拿尼安德特人来类比,尼安德特人的脑容量比现代人还大,智力未必比现代人差多少,肯定是比隐异猴这样的动物强得多,一族之中最杰出的个体,基本上也等同于帕辛科娃在超凡者中的地位了,趁帕辛科娃身死而借机鸠占鹊巢,总比远古隐异猴兴风作浪来得更有信服力。 不过,江禅机更宁愿是远古隐异猴的幽灵所为,因为人类有一个……算是劣根性吧,就是人类目前极少数几种可以不为生存而只为乐趣而杀戮的生物,人类的远亲八成也不例外,隐异猴倒是暂时还没表现出这样的倾向,所以非要二选一的话,他还是想选隐异猴,起码不会对人类赶尽杀绝,但如果是心怀不共戴天仇恨的人类远亲,那就不好说了。 伊芙见自己一番话把大家的话全堵住了,只得挽回道:“我也只是聊有所感,不一定对。” 江禅机叹了口气,“你们继续商量,我去跟昔拉通个气。” 说完,他重新回到昔拉和露西娅扎营的地方,把他与马里金娜的交谈,以及伊芙的揣测全盘吐露,询问昔拉的意见。 昔拉和他一样,知道伊芙的来历,对伊芙的话不敢大意。 强悍如她,肆意妄为如她,脸色都为之变得很难看,她都没想到会是这种可能,就算她再怎么随意杀人,那也是人类内部矛盾,而若是控制帕辛科娃的是某种人类远亲的余孽,这就是不可调和的敌我矛盾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什么?那小姑娘让你救帕辛科娃?”昔拉冷笑着讥讽道:“你可别一时圣母心发作答应下来啊,你现在已经知道咱们面对的是何等危险的情况了吧?” “我知道,但她的合作很重要,不是么?如果有她的帮忙,无论是寻找帕辛科娃将军的真正目的,还是咱们潜入帕辛科娃的身边,都会顺利得多。”江禅机辩解道。 “那你随便骗骗她不就得了。”昔拉不以为然。 “……” 江禅机也明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现在情况危险到了这种程度,别说是骗人了,就算是杀几个无辜者祭天也许都能被人理解和原谅,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尽量以真诚待人,骗敌人没问题,骗一个给他们提供了宝贵信息的人,总有些于心不忍。 更何况,那可是一位极为罕见的心灵感应者啊,天知道她到底能感应出什么东西来,万一她发现他们在哄骗她,恼羞成怒反噬起来,倒霉的还是他们。 所以,暂时还是先不要贸然答应或者拒绝,先想办法哄哄她,尽量弄到更多信息再说。 第771章 起疑 伊芙的猜测是大家能想象出来的情况里最极端的一种,也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种,尽管后来大家想出了其他一些可能性,但总的来说没有跳出常规的窠臼,基本上都是用以往的经验来套用,论震撼程度肯定不及伊芙的假说,虽然不是说越震撼就越可能是真的,但……死而复生这么离奇的事,总得有个同样离奇的解释才配得上。 江禅机和昔拉都已经倾向于相信伊芙的假说了,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找机会把伊芙叫到一边,低声问道:“事关重大,你有几成把握?” 这话问得很不讲道理,大家都是猜测,伊芙又没有亲眼见过那团黑影,能有几分把握?他明知如此,但还是得问问,某种程度上是希望她能给出令他增强信心的说法。 伊芙没有面露难色,她在过往的时间里被主上刁难的次数太多了,相比之下这不算什么,她想了想说道:“三成吧,这样的事即使在我看来也非常不可思议,但是我确实曾经遇到过不似人类的人形生物,你也知道诸如大脚怪、水猴子、喜马拉雅雪人之类的传说,而在古代,这些传说未必是单纯的传说,当时我遭遇那些东西的时候,我以为它们只是某种诡异的大猴子,直到时间来到现代,我阅读过一些科学著作之后,方才明白我遇到的是多么危险的东西——原始直立人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我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帕辛科娃身上的东西是不是这个。” 其实直到几十年前,还时有在非洲、亚马逊雨林里发现从未跟外面接触过的原始部落的新闻屡屡见诸于报端,如果这样的原始部落可以存在至今,没有理由直立人就一定在几万前灭绝光了,如果不在乎近亲繁殖,保持种群存续的数量下限可以很低,几十人就绰绰有余了,当然你去跟原始部落讲近亲繁殖的危害也没意义,跟直立人去计较近亲繁殖更没意义。 伊芙遭遇的直立人给她留下了很糟糕的印象,因为直立人种群被迫躲到环境极为险恶的角落里生存,鸟语花香的鱼米之乡都被智人占据了,只有智人看不上的穷山恶水才有它们的一席之地,而在那种环境里生存下来的直立人,令它们越来越残忍凶暴,它们吃掉它们能找到的一切食物,同类相食都是等闲事尔,对于将它们逼到这种境地的人类,说恨之入骨都是轻的。 最关键的是,如果动物可以觉醒,人类可以觉醒,这些无论从基础智力还是体力上可能都不亚于人类的直立人肯定也能觉醒……限于古代孱弱的交通条件,即使某个直立人觉醒为强大的超凡者,它的作恶范围也会被限制得很窄,尤其是它们本来就远离人类聚居区,充其量能灭一个村就不错了,而在古代,一个村子被屠灭这种小事根本都不会记入正史,但是到了现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无论如何,马里金娜提供的这条信息不容忽视,江禅机他们必须为最糟糕的可能性做好准备,但话虽如此,他们有什么针对性的对策么? 马里金娜故意骗他们或者这是帕辛科娃将军安排的陷阱可能性很低,江禅机他们在人家的地盘上,也就仗着帕辛科娃不重视他们,如果人家重视起来,说分分钟捻死他们也不为过,犯不着处心积虑想什么陷阱,这里已经不是海参崴和共青城,只是边境的不毛之地,在这里就算帕辛科娃派手下带枪来围剿,只要不留一个活口,也不愁消息泄漏,所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们只能相信马里金娜。 此时此刻,在第43号科学试验站里,马里金娜则因为负罪感而忐忑不安,她赌上了一切,去跟可能是敌人的江禅机他们联系,为的只是救将军,但她不知道此举会不会令他们更加坚决地要杀死将军…… 这时,新的情况又出现了,监控里那两个怪人似乎又要通过纸笔秘密交流,他们可能是看到清洁工在清理房间时并没有发现抽屉里的纸条少了,而且也没有其他动静,所以他们觉得可以继续试试,反正对他们来说是两眼一摸黑,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若是没有好的交流途径也就罢了,一旦发现一条可行的路,心里的野草就开始疯长。 马里金娜勉强将注意力放在视频上,开始猜测他们写出来的字母,以及那奇怪的四种记号,尝试将其分开独立猜测。 如果她可以对着录像猜测的话,事情会变得很简单,但可惜不行,穿着白大褂的测试员很早就给她做过测试,让她对着录像而非实时视频猜测,只得到失败的结果,这倒并不出乎测试员的预料,因为另一位心灵感应者也是如此,或者说,类型相似的超凡者都是这样,只能对实时发生的事情产生影响。 虽然马里金娜是在看着监控猜测,但监控只是一个媒介,用来帮她丰富想象,令她身临其境,她的潜意识在心灵感应的时候已经飘到目标的身边,所以对着录像猜测是不可能的,录像里的内容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不过,马里金娜可以利用他们中的一个人写纸条的过程来猜测字母,而在另一个读纸条的十来秒时间内来猜测四种记号,时间很紧张,考验的是短时间记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两个怪人写的第一句话,由于她太过紧张且瞻前顾后,对于四种记号的猜测并不太成功,将猜到的东西转发给语言老师之后,就强迫自己忘掉第一句,心态的调整也是她受训过程中很重要的一环,就像是学生会被老师提醒,在考试时不要总纠结于前面的题目答没答对而影响后面题目的解答,从第二句开始,她逐渐进入了状态。 猜测的过程就如同听力考试,总是觉得时间短暂,一晃即过,等那两个怪人若无其事的将笔和没用的纸条放回原位,她才从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里解脱出来。 语言老师那边知道这是将军的任务,不敢怠慢,在收到马里金娜发来的第一条信息时,就已经抱着字典严阵以待,尽量破解这些汉语拼音组成的语句。 等马里金娜那边不再发来新的语句,语言老师像是考试一样,做完之后又反复检查了两遍,因为汉语太过博大精深,有时候一句话的意思不仅要联系上下文,甚至要联系整篇内容才能得出正确的解读,尤其是在有潜在错误字母或者音调的情况下,更是不容大意。 “老师,您翻译完了么?”马里金娜迟迟没有等来回信,忍不住发过消息。 “刚翻译完,有几句可能有歧义,因为不确定,我把几种歧义都写出来了。”老师回复。 “那他们说的是什么?”马里金娜好奇地又问。 “抱歉,将军让我把翻译的内容直接发给她,所以……我不能给你看。”老师回复。 马里金娜一愣,“我也不能知道吗?” “将军是这么说的,让我不能透漏给任何第三者,我想你也应该属于第三者之列……”老师说道。 马里金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以为自己已经得到将军的信任,然而事实却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就像那句话说的,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等下,她突然想到,会不会将军身上的那团黑影已经对她起疑了? 将军曾经痛苦而绝望地“看”了她一眼,她不知道这一眼是不是巧合,是不是将军随意扫了一眼,但如果不是,将军确实感觉到她了,那团黑影会不会也因此而生疑呢? 想到这里,她一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开始对语言老师使用心灵感应。 她“看”到了,语言老师正在另一间宿舍里,面前摆着电脑和一本翻开的厚词典,还有几张反复涂改过的草稿纸,语言老师正在将最后一页草稿纸上的内容输入电脑传送给将军。 那两个怪人的第一句话,由于马里金娜的紧张而残缺不全,但语言老师根据下文的一句“应该没有吧”而推测第一句话很可能是“那些军人没发现咱们的小动作吗”或者类似的话。 从第三句话开始,两个怪人就迫不及待地进入了正题。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是CJ出事了?”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咱们两个没有价值,咱们是已经被利用过的棋子,你好好想想。” “不会吧?” “这些军人把咱们软禁,咱们有值得他们重视的价值?不,一定是冲着CJ来的!” “你确定吗?” “也许他们是想用咱们把CJ引过来。” “那怎么办?” “不知道,但咱们不能再拖累CJ了,不能再给TA带来危险。”(语言老师注:由于汉语拼音的特性,此第三人称代词无法确定性别) 第772章 冰封 虽然没有任何实际根据,但马里金娜直觉的认为,这个CJ很可能这两个怪人的孩子,即使不是亲生的,至少也是亲戚家的孩子,因为她本身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半大孩子,她能从字里行间里感受到那份令她羡慕的亲情与关爱,哪怕是没有直接表达出来,但她就是能感受到,毕竟她的直觉很可靠,如果她的父母能有一半这样的感情,她今天应该还在正常的学校里上课,生活困苦却能一家团聚…… 也只是想想罢了,她的父母是两个有酒烂醉如泥没酒非打即骂的酒鬼,幸福的生活只存在于幻想里,还不如接受现实,而这两个怪人,尽管从将军那里听说他们自述欠了赌债,但看上去他们已经完全摆脱了赌瘾,并且深刻地接受了教训。 接下来他们谈论的事就不太妙了,他们可能认为将军软禁他们是为了将那个叫CJ的人引起来,为了阻止这种事发生,他们打算找机会逃跑——这显然是异想天开,这是哪里?这不是监狱,是地处不毛之地的军事基地,有荷枪实弹的军人,有能力各异的超凡者,别说他们两个了,就算是肖申克来了照样也得乖乖蹲满了刑期,再说就算他们跑出去,没人在外面接应的话,也得冻死在雪地里……如果他们不打消这个念头,只能是自寻死路。 逃跑虽然不切实际,但在他们的处境下也算是正常交流的内容,但接下来的交流就有些不正常了,甚至连语言老师的翻译都充满了不确定性,比如有三个单词组成的词组wai-xing-ren,语言老师留了备注,她认为是马里金娜的猜测有误,因为这三个单词念起来像是“外星人”,但从语境上说,正常情况下不是会在这种处境里突然谈到外星人,所以多半是“外行人”,或者是“行人”之类的词,虽然读起来还是很别扭,但至少不突兀。 马里金娜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猜错了,她纠正了一部分,语言老师又给她纠正了一部分,但不可能将所有错误都纠正了,所以多半确实是她猜错了,因为话题不可能这样超展开,前一步还在谈论逃跑的事,后一步就开始谈论CJ和外星人的关系,这说不通。 以心灵感应为基础的猜测就是这样,语义歧义不可避免,在遇到歧义的时候,就得往可能性最大的方向猜测,而不能往猎奇方向猜测。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语言老师在翻译上“强行合理”还是马里金娜猜测错误太多的原因,最后一段交流读起来有驴唇不对马嘴的感觉,反正看得云里雾里,根本看不懂,起码马里金娜是看不懂。 这时,她的手机振动起来,知道她手机号码的只有将军、语言老师和那个人,她只能希望那个人带来了好消息。 “我是马里金娜。”她接通并小声说道。 “我是江禅机。我们刚才讨论过了,我们觉得你提供的情报很有价值,也一扫我们之前的迷惘,至于你想让我们救将军的要求……并非我们有意推脱,现在情况还有很多未明之处,我们没办法做出任何承诺,不过我们可以保证这是我们优先的选择,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会杀死将军……不过,如果想要救将军而不是杀死将军,我们需要得到更多的线索才行,如果能得到关于将军的详细动向,会令我们行动的成功率有所提高。”江禅机委婉地说道。 马里金娜并没有轻易地相信他,毕竟双方都不太了解彼此,于是追问道:“那我问你,将军肯定不会束手待毙,如果她反抗的话,你们打算怎么在不杀死她的情况下救她?” 若是他回答不上这个问题,她只能认为他是在敷衍她。 “我们有一个同伴,她可以控制温度。”江禅机解释道,“我们考虑把帕辛科娃将军冷冻起来,令她的体温在受控情况下降到零下,然后等时机合适的时候、准备周全的时候,再把她体温升高,令她活过来——当然,这个过程很危险,谁也不能保证将军一定能活过来,但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从这种状态下复活,那肯定是帕辛科娃将军。” 马里金娜的宿舍里有各种科普书籍,她倒是看到过这种人体冷冻的理论,而且听说有一些人已经在临死前付诸于实践,但暂时还没有尝试对他们实行复苏,毕竟现在科学技术没有飞跃式的发展,贸然把他们复活等于杀人。冷冻的过程也有讲究,人体必须保持均匀的降温速度,太快或者太慢都不行,令细胞里的水渗出来,防止细胞液结冰之后体积膨胀,把细胞撑破了。复活的过程就更困难了,技术上的难题更多,不过考虑将军曾经心跳停止半小时以上之后自行复活,虽然这八成是那团黑影搞的鬼,但也正因为如此,将军被冰冻之后同样很可能复活,情况再糟糕也不会比心跳停止半小时更糟糕。 这是一个折衷之策,如果不能把将军体内的黑影驱离,令将军恢复本心,至少可以冰封将军,令她不会做出什么坏事来,直到找到好办法将黑影安全地从她体内驱离,令她从痛苦中暂时解脱。 马里金娜有些被说动了,否则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对方已经让了一步,如果她执意要求完美的解决办法,闹翻了对她和将军都没有任何好处。 无论是作为帮凶还是直接动手,江禅机也不太愿意杀死帕辛科娃将军,如果其他办法能够解决问题是最好的,否则将军死后的一大堆烂摊子无法收场,群龙无首的近卫军团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要将军还活着,哪怕是活在冰里,在理论上活着,也比死了强。这是奥罗拉提出来的想法,以前路惟静就跟她说过,如果有谁身受致命伤来不及救治,死马当活马医的办法就是让她把伤者冰冻,然后运到校医院来。 当然,这只是最后一步,被邪恶控制的将军会眼睁睁地看着奥罗拉把她冰封?那是不可能的,必须在一定程度上把将军制住才行,或者是对其造成重创令其失去行动能力,否则就是让奥罗拉去送死,但想制住拥有念动力的将军又谈何容易。 江禅机寻思,实在不行,他就拿一把匕首,在将军睡觉的时候隐身接近,现身之后给将军一刀,令其重伤,这同样很冒险,但自己冒险总比让奥罗拉冒险要好。 “你觉得怎么样?如果有什么更好的建议,你也可以说出来。”他询问马里金娜的想法。 “我没什么更好的建议了,谢谢你们,我知道你们决定这样做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如果你们愿意信守承诺,我会尽量把将军的一举一动都告知你们。”马里金娜说道,“不仅是将军本人,还包括她手下军队的动向和超凡者的动向,我都会尽量掌握。” 她在第43号试验站待了这么久,虽然不被允许离开,但拥有一定的自由行动范围,以她的能力甚至可以“看”到守卫的巡逻路线和轮岗值班安排,可以帮江禅机他们避开守卫,尤其是在试验站外围,经常会有直升机或者雪地摩托在周围巡逻,江禅机他们一旦被碰到就很麻烦。 江禅机也正担心这点,越是接近将军,就意味着守卫越来越森严,他们这些人目标太大,但若从现在开始就弃车步行也不现实。 “谢谢你,马里金娜,这对我们很有帮助!”江禅机把罗恩的手机号告诉马里金娜,他这手机可能会被将军定位,从现在开始就关机了,他借用罗恩的手机。 马里金娜将第43号试验站的精确经纬度告知江禅机,并说道:“将军今天出门了一趟,之前没有对将军使用心灵感应,所以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现在将军就在试验站里,她最近从外面弄回来两个怪人,正在让我探究他们的秘密。” “怪人?”江禅机的脑海里浮现拿着棒棒糖的怪叔叔模样。 “嗯,一男一女,看着像是亚裔,我是不清楚为什么,但将军对他们有浓厚的兴趣。”马里金娜说道,“他们确实很怪,像是保守着很重要的秘密似的,只敢在极隐秘的情况下偷偷用纸笔交流内心的真实想法,将军让我猜测他们写的是什么。” 江禅机心说这是抓到间谍了?但如果是间谍,按理说轮不到帕辛科娃亲自过问,她应该也没兴趣和闲工夫,直接交给军队的反谍报部门不就得了?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女的是超凡者吗?”他问道。 “不,他们大概都是普通人吧,都是中年人,不太可能是超凡者。”马里金娜答道,“他们自述欠了很多钱在躲债,但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因为他们嘴里就没几句实话。” 江禅机:“??” 看来他得跟撒旦好好谈谈了。 第773章 过河拆桥 如果换成其他地方,江禅机还未必会意识到马里金娜口中那两个怪人很可能就是他的倒霉蛋儿父母,毕竟这世界上欠债跑路的赌鬼不在少数,但这么巧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亚裔,那基本上就可以板上钉钉了,只是他们为什么会跟帕辛科娃将军扯到一起呢?双方的身份、地位都差距太大了,即使知道父母在勘察加半岛,他连想都没往这方面去想。 他怀疑是撒旦搞的鬼,撒旦承诺带他找到他的父母,但没有明确说过他父母的位置,总是极力撺掇他跟着昔拉一起去找帕辛科娃将军的麻烦,他当时就觉得有些怪,撒旦不太可能这么心忧天下,八成是怂恿他去送死,而现在看来,除了这个层面的原因之外,还可以一举两得地实现它的承诺,毕竟它只是承诺帮他找到父母,至于之后是死是活就跟它无关了。 如果不是马里金娜正好提到这件事,等他与帕辛科娃相见时,在他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他父母突然出现,绝对会令他方寸大乱,而面对帕辛科娃这样的强敌,就算是全神贯注都未必有机会,更何况是未战先乱,撒旦应该就是打着借刀杀人的主意。 “他们长得什么样?”为了确定,他问道。 马里金娜描述了一遍他们的长相,她整天通过监控盯着他们,早已经了然于胸。 江禅机一听就百分百确定了,被软禁起来的绝对就是他的父母,他心中百味杂陈,既为确定了他们的位置而高兴,又为他们如今落在将军手里而发愁,好在听马里金娜的意思,将军尚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也暂时没有把他们跟他联系起来。 其实他觉得,将军完全被撒旦给耍了,因为他父母真不是什么大人物,没必要受到这样的待遇,还特意让一个心灵感应者来监视,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你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份?”马里金娜听他一再追问,直觉地猜测。 “……” 江禅机犹豫要不要说实话,但这毕竟是他的私事,而且他不知道马里金娜的性格如何,万一她知道真相之后表现出言行异常被将军发现,说不定反而弄巧成拙,但想骗一个心灵感应者又挺冒险的,现在是最需要彼此建立信任的时候。 “嗯,他们可能是我认识的人,但他们的生活发生过剧变,这导致他们的脑子可能有些……不正常。”他看了看周围,特意把脸转到米雪在空中“看”不到的方向,用手掩着手机低声说道。 虽然江禅机刚才自报过姓名,但马里金娜没有多想,因为她完全不懂中文,更不熟悉拼音的发音,不知道江禅机的姓名用拼音是怎么拼写,她以为“机”字的拼音是以G开头,这更符合西式字母语言的发音规则,比如“乔治”这个名字,在她看来,江禅机的名字缩写应该是JC,而不是CJ。 “总之,这两个人并不重要,将军应该是被什么人给故意误导了。”江禅机说道,“你重点还是要盯着将军的一举一动,包括她去哪里、做什么、见过谁、说什么之类的。” “呃,你可能有所误会,我只能‘看’到很有限的东西,也不知道目标在说什么,但我会尽力做到其他的。” 马里金娜不敢讲太久电话,否则如果将军突然打过来,发现她电话占线,那就麻烦了,说好之后就结束了通话。 江禅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现在看来攘外必先安内,得想办法解决掉撒旦这个问题。 他当初把撒旦从漂流瓶里放出来,一是出于对门格海绵安全性的顾虑,二是为了得知父母的消息,现在父母的位置已经确定,而且有了马里金娜作为内应,他已经用不到撒旦了,这时候过河拆桥应该不算过分吧,毕竟跟恶魔没什么信誉可讲,否则迟早要被撒旦先在背后捅刀子,他也不会等到几个愿望都用完了再被撒旦收割灵魂,他和撒旦彼此都心知肚明,双方谁都不相信谁,只是在逢场作戏而已,先下手为强。 现在撒旦的实力很弱,打败它不成问题,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不能让它提前得到消息而跑掉,这就需要先解决掉露西娅,让露西娅不能给撒旦通风报信,但昔拉未必会答应,毕竟他没有露西娅通风报信的证据,现在大敌当前,不能跟昔拉产生冲突。 好在证据是可以制造的,只要在撒旦和露西娅密会的时候当场抓包,容不得露西娅抵赖不认账。 江禅机打定主意,走到昔拉她们附近,扬了扬手机故意说道:“我已经跟来电者说好了,今天晚上我会找机会去跟她见一面,她说有重要的事告诉我,说是帕辛科娃将军好像是逮到了两个人什么的,她不愿意在电话里详说,可能是怕她的手机被人窃听,非要当面跟我讲。” 一边说,他一边观察着露西娅,后者还是把头脸裹得严严实实,但再怎么样也不能连眼睛也一起裹上,他看到她眼神闪烁,似是对他的话很在意。 昔拉疑惑地皱眉,“见面?在这种鬼地方,你们在哪见面?” “她没说,说是见面之前再打电话通知我,所以我得骑着弗丽嘉离开一趟。”他说道,“希望能带回更多的消息吧。” 昔拉冷哼一声,“你是不是对陌生人太过轻信了?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一个陷阱?” 话虽如此,她并未流露出担心,也许是因为她根本不关心他的安危,也许是因为她知道他有隐藏起来的手段。 不过这也证明了,昔拉确实无法分辨活人的谎言,她还说他太过轻信陌生人,她又何尝不是轻信了露西娅?可能是因为亡魂无法对她说谎,所以她根本就不会分辨谎言。 “没关系,我会小心的,回见,有消息我再来找你。” 江禅机离开昔拉她们,回到朋友们那边,他先对空中的米雪打了个手势,对她使用口型,无声地告诉她,让她监视昔拉和露西娅那边,如果她们往这边靠近,就第一时间告诉他。 他把大家悄悄召集起来,大家以为他是要陈述从马里金娜那边得到的新消息。 “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大家。”他一脸严肃地望向凯瑟琳,说道:“撒旦很可能还活着。” 除了伊芙之外,大家的脸色全变了,尤其是深受撒旦折磨的凯瑟琳,既震惊又愤怒,当下就要拔剑而起去找撒旦算账。 伊芙见过江禅机身边的撒旦,江禅机也跟她说过,不要跟大家透漏这件事,她没问为什么,一直默默地保密,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选择现在公布出来。 “撒旦当然还活着!恶魔是无法杀死的!它是不是从地狱里回来了?它现在在哪里?”凯瑟琳愤怒地问道。 “先别着急。”江禅机打了个手势,用眼神示意昔拉她们所在的方向,低声说道:“我怀疑,撒旦跟露西娅之间有秘密联系,说不定是她搞的鬼。” 大家一听,立刻深信不疑,因为就是露西娅召唤出的撒旦和昔拉,如果说她又一次召唤出了撒旦,这也完全说得通,谁也没有理由去质疑这点。 考虑到有阿拉贝拉这个鉴谎专家的存在,江禅机用词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他说的这几句都不是谎言,他只是把自己跟撒旦之间的关系给省略不提了。 凯瑟琳要现在就去找露西娅当面质问,但被江禅机拦住了。 “你这么去问她,她肯定矢口否认,你又没有证据,咱们不能师出无名,得找到证据让她无话可说才行。”他说道,“稍安勿躁,咱们设置一个陷阱,我已经跟昔拉她们谎称要离开去跟马里金娜见面,同时我会带走凯瑟琳你的圣剑防身,没有圣剑示警,撒旦就敢于悄悄接近这里,咱们请君入瓮,等撒旦与露西娅密会时再动手。” “但是,昔拉会坐视不理么?她会帮哪边?”阿拉贝拉忧心忡忡,这是最大的变数。 “如果她出手的话,多半是帮咱们,我觉得她并不知道露西娅与撒旦之间有秘密联系,她本身不是恶魔,跟撒旦没什么交情,没有理由替撒旦出头。”他分析道,“现在她和咱们有共同的目标,就是帕辛科娃将军,只要她没疯,就不会在这时候跟咱们翻脸,更何况她应该也不愿意见到身边有撒旦的眼线。” 大家觉得他分析得有道理,昔拉这次来到人间不是为了帮撒旦,而是为了杀死帕辛科娃,昔拉很冷静,能拎得清这点。 撒旦没办法开口说话,江禅机不用担心它到时候对凯瑟琳她们乱说,他唯一的顾虑,就是露西娅可能会知道一些东西,但话说回来,无论她这个召魔师的嘴里说什么,凯瑟琳她们都不会相信的,而昔拉信不信无所谓,反正她有信心将来从他的亡魂身上得到他的全部秘密。 第774章 埋伏 可以说,在场的每个人都不喜欢露西娅,大家对她的感觉甚至还不如昔拉,毕竟昔拉为了陪伴自己的造物主而自愿长久留在亡者的世界,这令大家颇为感动,而露西娅做过什么令人感动的事么?完全没有,她不仅枪击了27号,北美那栋别墅地板下的诸多尸骨恐怕也要算在她的头上,她整天蒙着脸一副阴气森森的样子,几乎一句话都不说,简直就像是一个活的亡魂,令人不寒而栗,连昔拉都比她更有人情味。 所以,要商量对付露西娅时,没有一个人替她说好话,大家都想的是怎么坐实这件事。 为了让撒旦可以放心地接近露西娅,江禅机会带着圣剑和米雪一起离开一段距离,但谁也不能保证撒旦一定会过来与露西娅密会,这是个机率问题,但江禅机觉得撒旦会过来的机会不小,因为越来越接近第43号试验站,撒旦身处昔拉与帕辛科娃的夹缝之中,目前它的实力无法跟她们正面抗衡,只能玩阴的,而想玩阴的,情报就很关键。 计议已定之后,江禅机也就不再耽误,牵出弗丽嘉,背上凯瑟琳的十字剑,然后招呼弗丽嘉起飞。 弗丽嘉起飞的动静那么大,昔拉和露西娅都听得清楚、看得清楚,当然也看到了他背着的圣剑以及一同离开的米雪。 江禅机飞出几公里之后,营地的车辆已经看不见了,他能感觉到撒旦离得很远,但正在向营地方向移动。 他刚离开,撒旦就动了,要说这是巧合也太巧了,看来露西娅与撒旦之间果然有某种联系,是她通知它营地安全了,但这种联系肯定不像打电话一样清晰,只能很简单很有限的交流,比如约它来见面之类的,但不能用来阐述复杂的事。 【凯瑟琳她们会不会有危险?】米雪在他视网膜上写道。 “有昔拉在,应该不会。”江禅机并不是百分百相信撒旦会遵守不得伤害人类的限制,但它的目标是他,在完成这个目标之前,它大概会选择隐忍。 【在这里等么?】 江禅机想了想,假如撒旦跟露西娅成功会面,露西娅会告诉它,将军身边有一个叫马里金娜的人正在偷偷向他通风报信,撒旦未必知道马里金娜是谁,但它不敢忽视这个信息,因为他父母就被将军控制着,撒旦为了确认他是否已经知道父母的下落,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当面问他,但它肯定不会这么做,二是它亲自去第43号试验站走一趟,看看马里金娜是何方神圣,如果有必要就弄死她。 在江禅机他们的计划里,他们要在撒旦与露西娅会面时当场抓包,但考虑到撒旦狡猾如狐,一旦被它逃掉,它在实力不济的情况下想要报复,只能去向帕辛科娃求助,顺便把他的秘密捅出去……若是这样的话,那么提前在通往第43号试验站的路上拦截比较好,无论如何不能让它伤害了马里金娜。 “咱们分头行动,你飞到很高很高的空中,然后飞回营地上空,一旦下方有异动,你就飞下去支援,我去另一条路上拦截它,防止它想去跟帕辛科娃沆瀣一气。”他说道。 米雪微微点头,让他自己小心,就急速飞往高空,很快成为一个黯淡的光点,肉眼看不见了。 江禅机也招呼弗丽嘉向第43号试验站的方向飞去,准备在路上埋伏,如果凯瑟琳和米雪她们能顺利解决掉撒旦最好。 临时露营地里,完全被蒙在鼓里的反而是自认为天底下没什么秘密能瞒得过自己的昔拉,她这么认为倒不算是自大,但得加个时间限制,把时间拉长了看,她确实算是无所不知,但在附身于22号的当下,她还是受限于人类的认知,而且由于自视甚高,令她的警惕性和戒心大为降低。 时间已晚,今天肯定是没办法再前进了,在这种荒郊野外露营,吃饱了饭扎好帐篷就基本没事干了,由于没网络,连手机都刷不了。 露西娅用酒精炉烧了一壶开水泡了茶,喝了之后,可能是茶叶的利尿作用,她离开帐篷进入附近的树林。昔拉并不以为意,作为女性得有起码的羞耻心,不能像男人一样随便找棵树就尿,所以也挺正常的,尽管树林里有一定的危险性,可能遭遇猛兽之类的,但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附近又没有地热温泉,猛兽基本上已经绝迹了,没什么可担忧的,事实上她们一路上根本就没有遇到过体型比北极狐更大的野兽了。 然而,附近还有几双眼睛在盯着露西娅的动向,凯瑟琳她们早已经绕行到侧面等等露西娅的行动,看到她果然鬼鬼祟祟地进入树林。 在场的女生们说起来能打的也就凯瑟琳和拉斐两个人,凯瑟琳还没有圣剑在手,实力削弱了不止一半,所以主战力是拉斐,对拉斐下命令比较麻烦,她基本上只听江禅机的指示,其次是阿拉贝拉。 不过,虽然她们这边战力较弱,但面对的只是露西娅而已,露西娅绝对不是战斗型超凡者,这点已经被22号和27号亲身验证过了,考虑到露西娅是坐飞机来到的俄国,她也不可能随身携带枪支,想在当地买枪也不容易,俄国虽然不禁长枪,但禁手枪,此时她身上不太可能藏了一个大宝贝,顶多有把小刀防身就不错了,这也是江禅机敢于带走米雪和圣剑的底气。 “伊芙,你听到树林里传出响动或者喧哗,就跟昔拉说,撒旦和露西娅正在树林里密会,打算对她不利。”凯瑟琳拜托伊芙。 至于撒旦是否真的要对昔拉不利,这不重要,反正露西娅肯定是瞒着昔拉跟撒旦会面的,昔拉不像是眼睛里会容沙子的人,更不像是会讲理的人。 伊芙点头离开,凯瑟琳叮嘱妹妹站在自己和拉斐的身后,三人小心地向树林里摸索过去。 在进入树林之前,凯瑟琳抬头看看天空,虽说用肉眼看不见,但自从她和米雪合体之后,就产生了某种联系,她隐约感觉到米雪已经回来了,正在高空某处待命。 一想到又要重新面对带给她诸多折磨与苦痛的撒旦,凯瑟琳不禁心头微颤,但她也明白这是彻底了却自己心结的最佳机会,即使无法消灭撒旦,至少也要让它在短时间内再也不敢来到世间作祟。 树林里较为阴暗,最麻烦的是积雪一踩就咯吱作响,很容易令她们暴露,从而打草惊蛇,不过她们找到了露西娅的脚印,踩在露西娅在积雪上留下的脚印,慢慢向前靠拢。 可能也就走了三十米左右的直线距离,阿拉贝拉轻轻拽了拽姐妹的修女服衣角,低声说道:“前面有人在说话。” 凯瑟琳吞咽了一口唾沫,本能地想伸手去背后抓剑柄,却抓了个空,只得向妹妹以眼神示意,让妹妹指示拉斐做好准备。 姐妹俩都很紧张,只有拉斐一如平常那样无动于衷,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眼睛盯着前方的树林,虽然环境阴暗,但风浪之中射鱼练出来的动态视力令她对移动物体极为敏感。 又走近了几步,这次连凯瑟琳都隐约听到说话声了。 “撒旦大人,帕辛科娃身边有一个叫马里金娜的女人,今天悄悄联系了姜婵姬……” 说话者用的是古老的拉丁语,好在凯瑟琳姐妹都能听得懂,看来露西娅向撒旦通风报信这件事已经可以实捶了。 凯瑟琳让妹妹停步,自己悄悄倚着一棵树作为掩护,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窥探。 在树林间的一小块空地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露西娅跪伏在雪地里,她的前方是一团由黑烟与黑焰组成的怪物,类似人形的身体后面长着两双蝙蝠状的双翼,一对长而弯曲的犄角从头顶左右探出,完全是如假包换的恶魔形象。 撒旦倾听露西娅的陈诉,后者知无不言,连江禅机带着圣剑与米雪去跟马里金娜会面这件虚构出来的事都跟撒旦讲了。 尽管撒旦不能说话,但凯瑟琳从它的肢体语言上,感觉出它很烦躁和恼火,黑焰不时地膨胀又收缩,就像是一个人被气得胸膛起伏,大概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它的预料和掌控。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若是圣剑在手,凯瑟琳早就冲上去劈向撒旦了,当然这可能没什么用,毕竟撒旦是灵体,动作远比人类敏捷。 她听露西娅似乎快把事情说完了,决定不再等下去,转身向妹妹打了个手势,而阿拉贝拉扬手一指天空。 噔的一声,整片树林里的树枝都跟着颤了一下,枝头的积雪扑簌而下。 一支穿云箭卷着劲风与雪沫拔地而起,这支箭没有射向撒旦,因为没有经过赐福的武器是无法伤害到身为灵体的恶魔,但是高空中待命的米雪会看到这支箭,树林外的伊芙和昔拉也会被声响惊动然后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