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獒唐》 引子:大唐往事 写在开书之前: 老书友都知道,苍山的故事突出一个天马行空、胡编乱造,我是讲故事的,不是讲历史的。 且为了写爽写嗨,此次的时代背景采用的是半架空的形式。 虽然还是沿用正经的历史人物,大体上也没太多偏差,但是...... 讲的却是一个不正经的故事。 图个方便,某些历史人物、事件的时间节点会有出入,唐王朝的内外环境也会有所杜撰。 特此说明。 ...... 各位看客,下面,咱们开始新的旅程! ...... ———————— 大唐,上元元年秋,甚异。(公元674年) 此时未及昏时,残阳如血,可宫城即已落锁,四门禁闭,巡哨森严。 就在刚刚,魏国夫人贺兰氏暴毙宫中。 人是死了,可凶手是谁却未有定论。 君上震怒,誓要严惩凶徒,还魏国夫人一个公道。 不过,话说回来,圣皇宠爱魏国夫人贺兰氏,无论是朝中,还是坊间,皆已是公然之秘。若不是圣后阻拦,以贺兰氏久居宫中之实,立妃也己顺理成章。 然而,老话说得好:没了,就是没了。 这巍巍皇城仿佛真如圣后所言那般不吉利,即使将那凶徒碎尸万段,又怎换得回魏国夫人倾世一笑呢? 守卫皇城的羽林卫兵卒虽是茫然,却也只能苦笑颔首,见怪不怪了。 自高祖立国,这皇城之下埋葬了多少李氏宗亲?又有多少皇亲贵胄血祭了天唐? 那个圣后的亲外甥女,那个芳华绝世的女人,也没能逃过这皇城孽咒。 贺兰氏,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 突然,皇城之内扬起一阵喧闹,刀兵对碰之声细密嘈杂,由远而近。 城外巡哨的兵卒愕然一怔,下意识望向宫墙阻隔的禁宫,紧了紧手中的矛枪。 正在此时,众兵卒还未及反应,只闻喧闹之音已然到了城上。 昏暗中,黑影闪现,寒光一掠,一个人影左手执剑,右手握着一块紫黑色的玉饰,从数丈高的宫墙上直扑而下。 叮...铛...碰! 两剑一肘,三个带甲武士连兵刃都不曾擎出,便已倒飞而出,伤重不起。 人影趁乱一窜,射出丈许,躬身再闪,唰!唰! 只两个闪动,便已穿过长街,翻身末入宫外安乐坊的矮墙之中。 “......” 兵卒们都已经看傻了,此人武功之高闻所未闻,身手之迅更是见所未见。 “这......这是什么人!?” ...... “好像是个道士......” ...... “身后还背着包袱?” “不是包袱,是一个孩子!”有看得真切的兵卒惊魂未定。 “是一个皱巴巴......浑身是血的幼婴。” ...... 一人一剑独闯禁宫,不但全身而退,且从皇宫之中带出一个幼婴,此等逆天之行,说出去都没人信。 可诡异的是,没人说出去。 也没人敢说出去! 后人对于贺兰氏之死,亦只是《旧唐书·列传·第一百三十三卷》中寥寥三言,含糊不清。 “圣后武氏异母兄惟良与弟淄州刺史怀运,以岳牧例集于泰山之下。” “时韩国夫人女贺兰氏在宫中,颇承恩宠。则天意欲除之,讽高宗幸其母宅,因惟良等献食,则天密令人以毒药贮贺兰氏食中。贺兰氏食之,暴卒,归罪于惟良、怀运,乃诛之。” ...... ———————— 七年后。 大唐永隆二年。(公元681年) 有魏国夫人亲兄——贺兰敏之恃宠而傲,藐视天威。 其与外祖母荣国夫人杨氏通奸; 贪污圣后拨荣国夫人造佛追福之瑞锦; 逼淫太子妃选定之杨氏女; 为荣国夫人服丧期间,不遵礼制,饮酒作乐; 调戏帝女太平,及其随入宫人。 五大罪状,天尤不恕。 圣后震怒,厉惩不怠。下令将其削爵为民,流放雷州。 贺兰敏之自知罪孽深重,无颜苟活,途中自缢挽尊,了此残生。 名极一时,号称当世第一美貌才子,被圣后视若亲骨肉的贺兰敏之,也就这么没了。 只不过,亲自押解贺兰敏之,时任刑部都事的周兴,在给则天圣后的密奏之中,对敏之自裁之事却有着另外一个版本: “徒至韶州,遇邪道阻之。左持剑,技高绝,伤卒十数,挟敏之而去,无人可挡。” ...... 又两年,弘道元年十二月。(683年) 高宗崩,遗诏皇太子李显柩前即帝位,皇太后武氏临朝称制,改元嗣圣。 元年二月,(684年)太后武氏废帝为庐陵王,幽于别所。 其年五月,迁于均州,寻徙房陵。 至此,那暴毙宫中的一缕香魂,再无人记得,亦无人提起。 .... ———————————— 《引子:大唐往事》(一) , 阴云盖顶,古道缠山。 关中暮春的细雨还夹着寒气,抽打在行人脸上,冰冷难捱。 庐陵王李显南下房陵的车驾仪仗,就在这泥泞氤氲的山道上缓缓爬行。 此次护送庐陵王南下的,皆是圣后身边的亲信之人。武官乃左金吾卫将军丘神绩,文吏则是礼部都事周兴。 二人安于马上,远望行路,隐隐皱眉。 这贼老天当真熬人,沉丝一般的细雨却是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辰了。 ...... 山下是一处村渡,十几丈宽的河水拦住了南下的官道,只有两条蓬船往来河面,摆渡着春雨中焦躁、麻木的旅人。 不顾山路湿滑,丘神绩命庐陵王车驾紧步下山,终是赶在蓬船未去之时来到了岸边。 等船的行人眼见大队官兵急至,无不侧目凝眉,有意无意地朝边上靠了靠。 这般阵仗,定是从京中南下的官员仪仗。看这架势,说不得还是什么皇亲贵胄,却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招惹得起的。 也不做多想,要早些过河避雨已然不太可能,定是要让官老爷先过的。 而丘神绩当然也是这么打算的,呵斥船家把已经登船的旅人尽数卸岸,驱逐一旁。 准备妥当,便冷脸吩咐仪卫:“请庐陵王下车,登船过河!” 言语之中虽是规矩,可面上却并无半点恭敬之色。 想来也属正常,高宗崩世,圣后独掌大权,推皇子李旦登临大宝。 李显这么一个废帝,又何需他这个圣后亲信多费心神呢? ...... 不多时,传令的兵卒没回来,亦不见后队的李显下车换船,倒是队中文吏周兴小跑而来。 “丘帅,怕是不行了。” “嗯?”丘神绩一拧眉头,甚是不耐。 “怎个不行?” 周兴面有无奈道:“韦王妃要生了,在车上下不来。” 丘神绩一晃神儿:“怎么赶这个时辰!?” 心说,不知在这雨地里要淋上多久了。 “那还不叫稳婆去看看?” “丘帅......” 周兴并未听令,而是似有深意地看着丘神绩,轻唤了一声:“何不再斟酌一二?” 丘神绩又是一疑,“何意?” 周兴闻言,凑到丘神绩耳边压低了声音。 “丘帅别忘了,圣后对韦王妃向来厌恶。况且,今次若不是因为韦氏之故,大唐天子也就不会沦落成庐陵王了。” “何不借此时机......” “你是说......”丘神绩大悟,面带惊容地瞪着周兴。 这小子是动了杀心? 正如他所言,李显被废的契机,正是这韦妃不知深浅,怂恿李显封赏韦氏一族。圣后震怒,这才把堂堂大唐君上变成了庐陵王。 可是,李显毕竟是圣后骨肉,丘神绩心生迟疑。 “恐有不妥吧?韦妃腹中毕竟是李氏骨血......” “且无圣后旨意,我等怎可妄行?” 周兴闻罢,阴阴一笑,“丘帅还怕圣后怪罪不成?想想废太子李贤,丘帅还有何疑虑难平?” “......”丘神绩沉默了。 “李贤......” 对啊,废太子李贤,也就是李显之前的那位。 原本今次他的差事是南下巴州,巡视废太子李贤居所。 至于为何一个金吾卫大将军会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圣命,那是因为圣后派他去另有一纸密召,那就是: 送李贤去见先帝! 可是,偏偏在临行之前,临时又安插他护送废帝李显迁徙房陵的任务。 之前还以为就是顺路而为,现在经周兴一提醒,倒是让他看出圣后另外的深意来了。 周兴此时见火候已至,小声继续道:“若是王妃临产之时,顺应天意撒手西去,想来圣后当是去了一块心病的。就算不即刻做些表示,也总会记在心上的吧?若是庐陵王悲痛难挨,也......” 话说半句,周兴却是不再多言,只玩味地看着丘神绩。 丘神绩又是一阵沉默,最后缓缓转头看了一眼李显车驾,眼神之中杀机一闪,森然道:“命王府左右随侍先行过河,投驿休顿。” 顿了一顿,“尤其是稳婆,你要盯着她上船!” ...... 二人话音极低,左右兵士都听不真切,可远处,却有两双锐利目光紧紧地盯着二人,且随着二人的密谈而神情连变。 那是一道一俗,两个年轻汉子。 道士鼻高目锐,面若宝玉,甚是俊朗。一身道袍颇为合身,更显英姿。腰间悬一八卦,身后背一柄长剑,一看就是跑江湖的打扮。 倒是那俗士,让人搭眼一瞅多半会惊出一身细汗。 与那道士相比,这人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真的是丑得已经不能再丑。 只见一道半尺长的巨疤从左眉斜贯至右颚,且那长疤好似铁犁犁出来的一般,足有一寸来宽,深可见骨。整张人脸被那道巨疤撕成了两半,别说相貌,天若再暗些,到底是人是鬼亦难分辨了。 更为离奇的是,丑汉背上还背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面若金纸,双目紧闭,显然是湿寒入腹,病得不轻。 ...... 此时,道士看着远处的丘神绩戏谑一笑: “自古君王皆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 下意识看了眼丑汉与他怀中的幼童。 “此次下山,别的倒无长进,这句话小道却是当真见识了。” 丑汉闷头不语,这道士神通广大,不但武技超群,亦通读唇之术。刚刚丘神绩与周兴所谋虽然隐秘,却已一字不落地被道士复述与他了。 枘然开口,沙哑之声似朽木撕裂一般难听。 “李显、李贤现在还不能死。” “嗯?”道士一挑眉头,“你要救他们?” “是。”丑汉抬头。 “包括韦妃腹中之婴孩。” 郑重抱拳,“望道长助我。” “......” 道士不语,脸色渐冷,万没想到丑汉要救人... 良久方道:“三件!” “家师遣吾下山,只圆你三件事。” 肃穆地看着丑汉,“汝确定要把这第三件浪费于此?” 丑汉被道士所言说的似有迟疑,低头半晌,终还是...... “救吧!” “唉......” 道士无语长叹,并无先前言语之中的冷俊,反而露出一丝欣慰笑意。 调侃道:“以汝之性情,却是趁早断了复仇之心为妙。否则害人害己,图增烦恼尔。” 言下之意,这丑汉的心还是不够狠。 不狠,又怎言复仇? ...... “罢了!”道士甩袖而起。 “汝不够狠,吾亦不够狠。” “今日这一件,就当是小道俗心未灭,管一回闲事。毕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笑看丑汉,“这一件,算是小道送你的。” “......”丑汉一阵错愕。 与这道人相处的时日也不算短,救下两个寻常之人对他来说倒也真不是难事,可圣后要除之而后快的人物,且此时金吾卫在侧,就算是救,也少不得一场厮杀。 岂是如他所言那般“举手之劳”? 正想着,只见兵将之中冲出一紫袍绣带的青年男子,衣着虽奢,面容却尽是苦楚。 快步冲入渡口人群,急声问向众人:“可有稳婆?可有稳婆?各位乡亲,可有稳婆在此?” “稳婆?” 稳婆已经被那恶将打发过河,还上哪儿去找稳婆?丘神绩是打定主意让韦妃死于当下,然后.... 李显悲痛难捱,加之路途艰难,死在了南下的路上,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 此时等船的百姓无不往后靠了靠,避之如疫。 唯独道士自得一笑,好似早有所料,排众而出。 “小道粗通岐黄,这位郎君急唤稳婆,可是家中有麒儿欲降人间了?” 华服男子正是被圣后迁居京外的废帝李显。虽是心焦如焚,可却颇为知礼,闻道士上来搭话,亦是苦声做答:“正是如此。” 拱手一礼,“这位道长,可知这野渡之上有无......稳婆?” 说到最后,声有颤顿,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能否有好运。 可不成想,道士闻罢哈哈大笑,“郎君莫慌,小道可代行稳婆之责。” “你?” 李显更是惊愕,“道长...恐怕不合适吧......” 一个大男人去给王妃接生?这成何体统? “诶~~~!”道士飒然摆手。 “疾不避医,何来男女之防?” “况且小道乃化外之人,郎君却是多虑了。” “......” 李显一阵犹豫,让一个大男人给老婆接生,确实有点...... 可是,此情此景又有何办法呢? 终还是点头,“好吧,那就有劳仙长...妙手施恩。” 事到如今,找一个道士接生,总好过一尸两命。 ...... 这边道士三言两语打发了李显,可那边的丘神绩却是不干了。 “且慢!!” 气势凶凶地冲将过来,一把拦下道士。 “大胆妖道!嫌命.....” 话还没说完,“呀!!”紧箍道士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然被道士反握。 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一个野道力气却是不小,隔着皮腕就攥得丘神绩手臂发麻,吃痛难忍。 正要怒喝出声,只见道士轻轻向怀中一带,丘神绩整个人就贴了上去,而那道士森然之音亦在耳畔响起。 “将军天格灰败,地格无章,怕是要大难临头了啊!” “你......” 不等他反应,道士又言,这回却是没那么含蓄。 “李显、李贤皆是圣后骨肉,即使是圣后授意,毕竟是龙子龙孙,将军觉得会是白死吗?” 丘神绩顿愕,道士一言正中下怀,由不得他不多想。 而道士接下来的一句,却是更为骇人。 “总是要有人陪葬的....” 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让丘神绩只觉觉阵阵寒意直贯周身。 谁陪葬!?谁杀的谁陪葬! “我.....” 反过神来,惊叫出声,“你是何人!?” 可是,身前哪里还有什么道士,只留一仙风道影让丘神绩怔怔出神。 ...... —————————— 一个时辰之后。 山边野渡旁的车辇之中传来一声婴儿啼哭,总算为这氤氲不明的天地添上了一丝暖色。 当李显从道士手中接过婴孩,已经是怆然泪下。颤抖着手,轻抚婴孩面颊,“吾儿命苦,降在野地里了......” “为父...之过......” “为父之过啊......” 见此情景,本是风轻云淡、傲然世外的道士亦有动容,和声安慰:“雏凤降世本是喜事,殿下何必徒增伤悲?” “所谓极必反,终必归,根本之律也。以无为本,有生于无。” “殿下此时无安身之所,无盛名之累,亦无娇奢之欲,乃‘生有’之境,又何来哀叹呢?” 李显被道士所言吸引,面上略有光彩。 想来真是万幸,今日这是遇到高人了。不但精通医理,且谈吐超物,字字珠玑,一下就说到了他心里去。 正如道士所言,他如今废帝之躯,幽禁京外正是皆无之境,能有新儿降世,孝守左右,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躬身一礼,“天怜本王得仙长大恩,且受本王一拜。” “诶~~!”道士一摆手,恢复傲然本色。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目光飘向远处,正是刚刚被他一句话就说蒙了的丘神绩。 此时,丘大将军正独自一人站在细雨纷纷的河岸,失神发呆呢。 心道:若要救下李显、李贤,需再去添点火候为妙。 与李显一拱手,“雨湿路险,王妃又损耗颇多,殿下还是早些上路,投驿休沐吧。” 说着话,就欲告辞而去。 ...... 此时此刻,谁也没注意到,原本由丑汉背着的那个病童不知何时已经转醒。站在一旁,一脸茫然地听着道士与李显的对话,更是一脸茫然地看着李显怀中的女婴发呆。 庐陵王李显? 徒迁房陵? 王妃韦氏? 再加上路上还生了个孩子,这......这...... 病童瞪圆了眼珠子“这”了半天,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抱着一丝侥幸,把身上遮雨避寒的一件夹袄褪下,试探似的递到李显身前。 “天冷......别冻着孩子。” 李显一怔,这少年刚刚就见过,知道是与道士一起的,倒是没什么戒心。 茫然四顾,侍女宫人都被丘神绩打发过河了,还真没人能递上半片裹身之布,只得接下。 “多谢小郎君!” 低头一叹,“吾儿命苦,只得善人解袄裹身。要不,你就叫裹儿吧......” “裹儿?” “李裹儿!” 少年闻罢,一反常态,双目上翻,嘎的一声拍倒在地。 果然是李裹儿! 栽倒之前,嘴里还不忘蹦出一句: “fuck!” ...... —————————— —————————— 引子:《大唐往事》(二) .... 山雨渐歇。 惊吓,加之寒病气弱,让吴宁转醒之时已经是夜幕四垂。 借着烛火凝目四望,格窗木榻,雕梁画栋,依旧是古色古韵的景致,而白日间那诡异震撼的一幕依然历历在目,更由不得吴宁不往玄乎处想。 难道......真的穿越了? “别啊!” 吴宁心中呐喊。 穿越这种事放在别人眼里,可能是一件挺爽、挺刺激的事情。可是对于后世相当成功的吴宁来说,那就要掂量掂量了。 无它,因为吴宁的生活很好,几乎没有遗憾和不甘。 出生在一个会计家庭的他,从小生活的很好,受父母的影响,二十四岁就拿到了英国皇家会计师公会的认证。 做为这个有着百年历史,全球最权威会计师机构的会员,吴宁的前途可谓无可限量。 可怎么就......怎么就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在吴宁最后的记忆里,学成归乡的他,只是与儿时的好兄弟重聚,是酒也没多喝,菜也没多吃,只听那孙子吹嘘他的富二代人生了。 而且,那家伙单单吹一吹还不够,非要臭显摆,拉着他去家族产业参观,结果...... 轰!!! 只轰的一声,就来了大唐了? 想到这里,吴宁稚嫩的小脸都绿了,瞪着眼珠子恨恨出声: “唐奕!!” “你个王八蛋,带老子进什么炮仗堆啊??” ...... “唐奕?” “唐奕是何人?” 房门猛然推开,一身道袍,颇有仙骨的道士推门而入,却是正听见吴宁的抱怨。 吴宁怔了怔,急忙收拾心情。 既然是穿越,自然也继承了现在这个十岁身体的记忆。 唐时的他,也叫吴宁,只是神都之外一个普通农户出身。 五年前,一场疫病席卷神都,吴宁的父母双双离世。本是无依无靠之时,却出现了一个丑汉,自称是吴宁的娘舅,且承担起了抚养之责。 这五年间,吴宁一直与丑汉生活在一起。 此次远行,据说是到房州投亲。 一路奔波,十岁的孩子不堪劳累病倒,这才让后世的吴宁钻了空子。 至于眼前这道士,吴宁当然也认得,知他俗名叫孟苍生。 别看这位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是自幼从名师学艺,文武皆通,且为人随和,豪爽善谈。 与其说他是个道士,倒不如说更像是这个时代盛极一时的游侠。 于吴宁,别看危难无助之时是丑娘舅收养了他,可吴宁对于这个“捡来”的舅爹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无它,丑不丑且不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长得丑,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整日里除了一脸苦大仇深的发呆,就是豪饮买醉。要不是这个道士,他们舅甥二人早就饿死了。 此时,道士端着一个瓷碗进来,一边把碗递给吴宁,一边又问:“唐奕是何人?炮仗堆又是何物?” 好吧,唐奕那孙子唐时没有,估计一千三百年后的后世也没有了,已随花火而逝。 炮仗这东西,大唐也没有。 吴宁无法做答,只得叉开话题。 ...... 好好看看了递到手边的瓷碗,颇为精致,又四下扫看屋中考究摆设,疑声反问:“咱们这是在哪儿?” 言下之意,依三人境遇,可是住不起这般上等的客店。 道士眼神一眯,心说,这孩子怎么不一样了?谈吐突然变的有章法,反问起他来了。 也不说破,既然吴宁不想回答,他也非刨根问底的性子。 坦然答道:“托庐陵王的福,今日住的官驿。” “哦。”吴宁平静地应了一声。 看来,李显也不是白救,起码不用去脚店里睡大通铺了。 “哦?”孟道士又是一疑,这孩子确实有点不太一样了。 牵起一边嘴角,玩味道:“你就一点都不惊讶?” 庐陵王李显废帝之身,对于吴宁这个平头百姓家的孩子,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人物。 “这......”吴宁一窘。 在你们那里,那是庐陵王,是李显。可是在我这儿,那就是历史书里的方块字儿罢了,有什么可惊讶的? 可道士既然这么问,吴宁也知道今日实在太过诡异,可谓应接不暇,终还是露出了破绽。 面色一白,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得沉默了事。 道士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却是起了探究之心,倒要看看这孩子为什么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吴宁沉默了一会儿,见蒙混不过去,只得道:“白日里浑噩之时,也间有清醒,听了些道长与那将军说的话。” “哦??”孟苍生笑意更浓。 “听了又当如何?” “没什么。”吴宁摇头,开始胡编。 “只是突有感悟。” “何感?” “原来,这天地间除了地里的谷子可以养人,锋利的刀剑可以杀人......” “还有生花的舌头,既能杀人,也能救人。” 不得不说,这道士当真是有本事的角色,三言两语,不但救了李显,也给丘神绩定了命。 ...... 你还别说,对面的孟道长还真就吃这一套。 道家讲究的是机缘、悟性,吴宁一句突有感悟,正合道家之理。况且他自己尚幼之时,就是因为一句话,被他的师父相中,收徒授艺的..... “哈哈哈!!”勃然大笑。 “杀人的刀剑、养人的粮米,还有生花的舌头!!” “说的好!然九郎悟得还不够深。” “岂不知,世间万物皆无善恶,谷可养人亦可杀人,刀可屠生亦可救世。” “是非善恶,全在一念、一心,九郎明白吗?” 吴宁闻罢,只得附和点头,“明白一点。” “好啊!” 孟苍生长叹一声,笑看吴宁,怎么看怎么有趣。 “比起贫道十岁之时虽差了些,却也是可塑之材。” “你可愿拜吾为师,一朝悟道,遨游太虚?” ...... “啊.....” “啊!?” “......” 吴宁整个人都愣了,看来还是看错了这道士。 什么跟什么啊,就要我拜师当道士?再说了,还一朝悟道,遨游太虚?你当这是仙侠啊? 前世是回不去了,那今世凭小爷的本事,怎么也得有所做为吧? 若按照小说里的套路来,别说是他这个专攻文科的大才子,就算是换了唐奕那个学理的渣渣,也能混得美美的啊! 跟你去当道士?怎么可能? “这......”一脸为难。 “恐怕......”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只闻门外传来三声轻拍。 “仙长可在房中?本将......有事求问。” 这声音吴宁认得,正是白天里的那个丘神绩。 孟苍生也是一愣,正收徒呢,让这糙人给搅和了。 “进来吧。” 房门应生而开,只见五大三粗的丘神绩已经换下盔甲,一身青布圆领裼袍的便装打扮,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进到屋内。 “天色不早,仙长还未歇息啊......” 声调那叫一个恭敬,哪还有白日里的威武影子? 孟苍生一笑,“将军不必拘礼,有何事非要深夜相见,但说无妨。” “这......”丘神绩顿了顿,看向了吴宁。 意思是,这里有“外人”,不便多言。 而吴宁也看出来自己有点多余,起身下床,“小子去外....” “不用!” 孟苍生出言喝止,与丘神绩道:“此为吾之弟子,直言无碍。” 比起打发丘神绩,孟苍生更看中的是收徒。 留下吴宁,也是要看他反应,进一步考校,看看值不值得收这个徒弟。 吴宁一翻白眼,这道士怎么还顺杆就爬呢?我可没答应呢。 “那.....”丘神绩也是略有迟疑,最后还是决定当着吴宁的面有什么说什么吧。 返身将房门关严,再回身时高揖大礼,吓了孟道长和吴宁一跳。 “仙长在上,受神绩一拜!” “仙长......救吾啊!!” 说着话,狼嚎一般,哭的就差整个驿站都听得真切了。 “......” “......” 吴宁和孟苍生对视一眼,随之,笑了。 丘神绩为何而来,也是瞬间明了。 其实不难理解,白天孟苍生那几句话,丘神绩往心里去了。 也由不得他不往心里去,自古以来,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皇权,父兄亦可杀之,何况他这么一只鹰犬? 等待丘神绩的,只有死路一条! 可这是一个死局: 今日他害了韦妃,再去杀了李贤,那将来他是死; 他不害韦妃,不杀李贤,那回朝就得死。 左右都是死,绝无生局。 可是,丘神绩想活啊! ...... “仙长救吾!” “神绩多年在朝,听命圣后身不由己,纵使为恶不赦,罪该万死,可是......可是神绩一家老小,左右三族,皆是无辜。” “望仙长开恩,看在苍生可救的份儿上,为神绩指一条明路吧!” “......” 吴宁听着差点笑出声。 心说,古人还真是奇葩,到底是真信这个,还是傻啊?认识不到半天,身家性命就压上了? 缓缓坐回床上,看戏一般,倒想知道孟道长这回要怎么救。 ...... 殊不知,他置身局外,加之出于穿越者的优越感,这种近乎本能的反应让孟苍生越加对吴宁的“稳”生出兴趣。 吴宁小觑古人,自以为是地掩饰,在孟苍生这里已经露出了破绽。 只不过,孟道长脑洞没那么大,再怎么怀疑,也想不到这是个一千三百多年以后的人。 “救......” 背起双手,来回踱步,心里想的却不是怎么救,而是吴宁。 “怎么救?” 抬眼看着丘神绩,“将军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救,又何必为难贫道呢?” “非也!非也!” 丘神绩急了,“仙长乃世外高人,定有妙法保全神绩!” “求仙长,救吾性命啊!” “救!?”孟苍生又念叨了一个救字。 语气之中却已经满是玩味,缓缓把挂在床头的配剑抄了起来。 “凭什么救?” 呛啷一声,长剑出鞘,直指丘神绩。 “你可知吾是何人!?又为何要救你!?” “......” 丘神绩抬头,只见孟苍生道衣洒然,眼露杀机。更让他心惊的是...... 这道士,左手持剑! 瞬间大骇,“你......” “你!!!” “你就是那左持剑的道人!?” ...... “唉!” 看到这里,吴宁终是一声长叹。 没忍住,嘀咕道:“找死....” “对!” “找死。”孟苍生冷然断喝,对吴宁更是看重几分。 转头对丘神绩道:“汝若不说破,贫道不说救你,放你也并无不可。” “可是......” 长剑抵前几分,“既然你已经知道,贫道就是闯皇城、劫囚犯、救人杀官的罪首,又怎能留你性命!?” ...... “我......” 丘神绩本来就是个糙人,直肠子,哪来道士那么多弯弯绕?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我......” 我了半天,连饶命都说不出来了。 “也罢!”最后哀然长叹,神现决绝。 “能死于道长之手,也算善终,起码可保全亲族无碍。” “动手吧!” 丘神绩还挺光棍,起码明白孟苍生只会要他的命,却不会要他全家的命。但是若轮到圣后出手,那可就谁都活不了了。 自知不是这道士的对手,也不反抗,低头待戮。 然而,半晌已过,却是没了动静,疑然抬头,只见...... 只见那个一直被他视若无物的少年,此时竟挡在了剑锋之前。 “这......” 丘神绩甚是惊讶,不明白这“师徒”二人唱的是哪一出。 而吴宁此时直视孟苍生,眼神之中,七分平静,三分无奈。 咧嘴一笑,宛若午夜阳光,让孟苍生都不由得心头一颤。 “九郎,何故阻拦?” 吴宁道:“我......没见过杀人。” “以前没见过,以后也不想见。” “哦?”孟苍生暗笑,缓缓垂下长剑。 “不杀...就得救。” “我都救不了,你想救又怎么救?” 吴宁一摊手掌,看向丘神绩。 这憨货眼睛都直了,都是爹生娘养的,没事谁愿意去死啊? 可是,吴宁下面的话,没把丘神绩噎死。 “简单啊,你去外面动手不就得了?” “......” ___________________ 是夜,有左持剑妖道夜袭官驿,伤周兴、近卫数人。左金吾卫将军丘神绩奋勇退敌,追袭十数里,伤重坠涯,以身殉职。 圣后武氏知悉甚哀,追任丘神绩上将军之职,厚待亲小。 ...... —————————— 第二天。 山路崎岖,两骑缓行。 吴宁那个丑娘舅一人一骑走在前面,而孟道人则是与吴宁同骑,缓缓拖在后面。 “可惜了!”吴宁到现在还有点不甘心。 “这一路要是与庐陵王同行该多好,起码好吃好住。” “呵。”孟苍生干笑一声。 “怪谁呢?还不是你,非要放那丘神绩一条生路。” “诶~!”吴宁不干了。 “这事儿可扣不到小子头上,是道长自己要放,却非要绕一个弯,图增烦恼。” 吴宁不傻,相反,后世的他虽然涉世不深,但很多事情也不是看不清楚。 孟苍生拔剑,不是冲着丘神绩去的,而是冲着他来的。 说心里话,如果吴宁心再硬一点,他会冷眼旁观,任由孟道人和丘神绩去折腾。更不会没忍住地说那句“找死”,把麻烦引到自己身上。 然而,前世的认知不允许他冷眼旁观,更不允许孟苍生用这样的方法摧毁他的意志。 说白了,这与善恶无关,与圣母更沾不上边,只是单纯地不想刚来到这个时代,就见证这个时代的野蛮和冷酷。 ...... 大唐,华夏鼎盛之所在,炎黄子孙骄傲之根源。 吴宁更希望它是自己心中的那个大唐,起码不是那么冷冰冰的。 可是,既然已经被孟苍生逼得露出了马脚,吴宁索性不再掩饰什么。 老子就是这么妖,就是什么都懂,就是和从前的吴宁不一样,你能把我怎么样? 反正吴宁还是吴宁,我还是我,你把老子拆了,也研究不出来我是一千三百多年以后来的。 “道长本来就没打算杀丘神绩。” “哦,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杀他?” 吴宁略一沉吟,“他能被道长三言两语就说动,绝不是因为他憨傻。爬到那个位置的人不可能是傻子。”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还没陷得太深,还能回头!” 吴宁愈加肯定,“他还能来求你救命,更印证了这一点。否则,丘神绩若是知道自己没法回头,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那九郎又如何断定,贫道不会杀他呢?” “你若想杀人,在渡口的时候就已经动手了啊!”吴宁坦然道。 “渡口的那些话,与其说是恐吓,倒不如说是试探。试探丘将军到底陷的有多深。” “丘神绩若是有半点异动,道长可能就已经拔剑了,又何必等到晚上?” “......” 孟苍生良久无语,默默地看着吴宁半晌。 从昨晚开始,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给了他太多太多的惊喜,甚至是惊吓。 若不是他与丑汉二人这些年对曾经的过往只字未提,孟苍生甚至怀疑,这孩子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是不是被人掉了包?是不是真的是一个妖孽!? “九郎,拜吾为师吧,吾教你本事。” “不拜。”吴宁回答得甚是干脆。 “道长自己也非化外脱俗之人,又怎能让我信了天君,悟道长生呢?” “......”孟苍生又是无言。 这些话,他的师父也曾经说过。 “要不,你当我大哥吧?”吴宁的声音悠然传来。 “你文武双全,我也不笨,咱们兄弟二人双剑合璧,一起闯一闯这狗日的世道。” “荣华富贵有些俗了,可是天地之大,哪里我们去不得!?” “......” “好!”孟苍生竟鬼使神差地应下了。 甚至应下之后,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应下。 ...... 夕阳映照之下,关中的土岗黄山如血如歌,孟苍生极目远望,却是没有焦距。 “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他有一种感觉: 这个注定“生无安宁”的少年,也许真的能在这狗日的世道里缔造一段传奇。 ...... 第一章 山野少年 五年后,房陵。 地处荆湖鱼米之地,虽无汉中龙兴豪盛,但纵横千里,山林四塞,既得两湖丰饶之地气,又有山灵独秀之天运,是以地饶民奢,丝毫不输河洛之丰。 然而,古之安泰与今时不同。所谓太平,亦不过就是吃得饱,过得去。 城北不足五里有一长罗山,不高不险,无秀无奇。之所以惹人流连,皆因紧邻城郭,站在山顶可远眺房陵全貌,算得一个好去处。 城中那些雅人勋贵闲得无聊,倒也时常到山上来消解时光。 且山上有一问仙观,据说自秦汉之时就已有香火。百姓蒙昧,以为越老的庙门越是灵验,自然时不时就来拜一拜天君。 ...... 问仙观的香火很旺,守观的老道士“经营有方”,赚得是盆满钵满,可是紧挨着道观的村子却是没那么好运。 因田舍村居就铺陈在长罗山的山坳里,且扼住了上山小径,小村遂得名——下山坳。 村子里百来户耕农都是本分人,守着山下的薄田刨生活。 奢侈日子不敢指望,只能算是勉强糊口罢了。 ...... 此时正值夏日,晨曦刚过,下山坳里鸡鸣犬吠,晨雾伴着炊烟袅升,穷是穷了点,却是有几分世外野村的闲淡。 吴宁起来已经有一会儿了,到灶房熬了两碗粟粥摆在葡萄藤下的竹几上,等着早起就出门的娘舅回来一起用早饭。 倚在几上,用手肘支着下巴发呆。 渐渐地,吴宁的眼中开始焦距涣散,却是有些走神儿了。 ...... 五年。 五年前雨中回魂,从一个现代人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大唐盛世。 不但附身一个十岁的幼童,而且,睁眼就见到了落魄无根的废帝李显,光着屁股的李裹儿。 顺便,还认了个奥特曼一般的道士大哥。 这就是所谓的高端人才才对得起的高配啊! 要知道,别人都以为李显被废,只有死路一条。可吴宁最清楚不过,这条“咸鱼”可是真真正正可以翻身的啊,是要二次登基,君临天下的。 ...... 缓过劲儿来的吴宁一边接受现实,一边已经开始规划这全新的璀璨人生了。 然后这五年...... 然后就特么没有然后了。 五年前是个穷小子;五年后,还是个穷小子。 ...... ———————————— “咳......咳!” 篱笆墙外的下山道上,两声重重的咳嗽让吴宁稍有回神,搭眼一看,却是住在隔壁的老里正。 收回目光,依旧懒散,“祖君(爷爷),又去巡村啊?” 哪成想,不搭这么一句还好,老里正本来就是整天看谁都不顺眼的做派,说不得瞪他一眼也就走过去了。 可现在,许是瞅吴宁更是不顺眼,却是背着手进了院子。 “大清早就半死不活,发什么晕梦?” 得,吴宁一听,心说,又要挨训了。 直了直腰杆,略有谄媚地递上一个憨笑。 “还真让祖君猜着了,正想着今上何时开恩,能大赦流民呢。” “嘿!” 老里正气得不轻,坳子里的后生属这小子最是恼人,什么时候都能跟你对上几句。 “有甚可想?该赦的时候自然会赦。” 瞪起眼睛,“就算不赦逃户,咱坳子里饿着你个小没良心的了?” “......”吴宁一阵无语。 饿不着? 饿不着就知足了?小爷我可是穿越来的啊!! 不说凭着一身本事外加王霸之气改朝换代;更不提以抄了李白盗杜甫,灭了王维毁苏轼的文采助吾扶摇直上;起码捡个肥皂,“坐”个蜡,溜个肉片,也能富甲一方吧? 可偏偏算来算去,他这个高配穿越众忽略了一点,他选了个最没前途的职业——逃户。 只此一点,万事皆休! ...... 于是,吴宁毫无悬念地成了有史以来最窝囊的穿越者。 话说,吴宁这副身体的前身是从关中逃难出来的,父母早亡,只一个丑娘舅将其拉扯至今。 别看大唐立朝一甲子,行至今日,逃户已经不再新鲜,可谓逃民遍地,十户半虚。不但百姓见怪不怪,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民不举,官不究。逃民还是安民,并无二致。 可是,逃户毕竟是逃户。 安安分分过日子没啥,赶上君上开恩,大赦天下,还能从逃民合理合法地混成安民。 运气再好点,逃到一个地多人少的偏僻所在,说不定大赦之后,还能从官府分一小块地安家置业。 但是,对于吴宁这种被后世千年繁华熏陶过,又被各种开着主角光环平趟二十四史的网文荼毒过的现代人来说,“逃户”这就是最悲催的命。 改朝换代别想了,基本出不了村就被平叛了。 扶摇直上也不可能,无籍无身,甚至还有罪,你想文达天下,扬名立万?最多让你嘚瑟到县城,就会有无数人举报你。 连富裕生活也是难上加难。无他,逃户!无根,无处安身,亦无处立命。 五年! 吴宁在下山坳窝了整整五年。不但屁事无成,且现在和娘舅安身的这个土院茅舍,还是老里正暂借给他们舅甥的。 而赖以生活的一亩菜田,也是人家不种的荒地,匀给他们的。 五年啊,就算换成唐奕,那孙子也能富甲天下,认皇帝当爹,指着宰相的鼻子骂娘了。 可吴宁现在,还是只能守着两碗粟粥做白日梦。 你就说,他能甘心吗? ...... “祖君还是去巡村吧,窑上不也诸多事务等着祖君拿主意?” 吴宁开始赶人了,和这老头儿说不清楚。 老里正又瞪了吴宁一眼,也没打算与这赖皮后生多费唇舌。 转身欲走,却是扫见桌上的粟粥,不由眉头一皱。 吴宁这娃子嘴是贫了点,可在同村的孩子中懂事最早,十一二岁就开始为家里谋营生了。 不然,只凭那一亩菜田,又摊上个四体不勤的娘舅,这舅甥二人早就饿死了。 而这小子也确实够机灵,这两年的日子过的端是见了起色。 怎么这......这又喝上稀粥了? 唐时的百姓,一日两食,早晚一餐。 晚上那顿吃稀的实属正常,可早上这顿要顶上一天的劳作,若不是实在揭不开锅了,是万万不会喝稀粥的。 盯着那两碗稀粥,老头儿又停了下来。 “早间吃什么稀食?” 吴宁微微一愣,知道老头儿这是察觉了什么,急忙假笑道:“早上喝点稀的,养身啊。” “养身?”老里正冷森森地嘟囔着,却是没有戳破。 缓着步子往院外走,“回头去家里,让你五伯给盛一斗陈谷子。” 人已经到了院外,还在絮叨:“都快烂在仓里了,正好帮着消化消化。” “......” 吴宁定在院子里,想说不用。可话到喉头,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其实他心里清楚,吴爷爷别看是下山坳的里正,家里还置办着一个碳窑厂,可日子也只不过是比平常人家好那么一点点罢了。 再加上,下山坳本来就是个“族村”,一坳子都姓吴。亲戚里道,算起来都是一家人。哪户过不下去了,都是吴爷爷接济着。 今天这家一斗,明日那家两升,老头儿家里的日子说不定更难过。 ...... 咬着牙,吴宁恨恨地抱怨一句:“别让老子翻身!!” “你个娃子,跟谁老子老子呢!?” 院外,老里正探回半个身子,一脸的严肃,不知为何又回来了。 吴宁吓的一缩脖子:“祖君怎又回来了?” “哼!”老头打着鼻腔儿,“让你个娃子气的,把正事忘了。” 吩咐道:“支应你舅爹,回来就别出门子了,你四伯过会儿回坳子。” “哦。”吴宁没精打彩地应着,下意识看了眼桌上的粥。 心说,粥都快凉了,人还没回来,估计过了晌午也够呛。 再抬眼的时候,老头儿已经又没影儿了。 ...... 又等了半晌,眼见日上三竿,果然人还没回。只得把一碗凉粥胡乱倒进肚子,另一碗端回灶上,放在锅里捂着。 刚收拾停当,就见院外探进来一个肥头大耳的小脑袋。 肥头大耳,说明这人太胖;小脑袋,则是这货虽说吨位不小,可年纪比吴宁还要小上两岁。 吴宁大乐,“虎子,大清早的,怎么跟做贼一般?” 这胖少年叫吴三虎,小名虎子。 之所以叫三虎,可不是他排行老三,在下山坳的同辈当中,虎子正好排十三,离老三远着呢。 叫三虎的原因,听里正说,这小子正好生在虎年、虎月、虎日,所以他爹就给起了个“三虎”的名字。 “进来,帮我忙活忙活。” 吴宁来了下山坳也有五年了,虎子也算是从小的玩伴,自然不用客气。 那边的吴三虎没急着搭话,先是在院里好好地扫看了一圈。 除了体型有点夸张,还真有点飞贼的意思。 见家里只有吴宁一人,这才问道:“咱舅爹喱?” 吴宁一拧眉头,“出门子了,你找咱舅做甚?” 别看这货五大三粗,可是胆子却是小的要命。平日里见了丑舅那张脸都不敢正眼看,怎么今天进门就找上了? “出门子了?”虎子听闻反倒长出了一口气。 抬眼看着吴宁,又嚷嚷道:“那你也别家里呆着了,赶紧走。我娘朝你家来了,说话就到啦!” “啊?” 吴宁这才明白这只肥虎怎么这般慌张,原来他那个真老虎的娘要来了。 “不会......” “是来要账的吧?” ...... 第二章 唐朝人很讲理 后世的做hr的总结出一个经验,那就是: 在一个团队里,无论这个团队有多完美,也不论组成这个团队的个体有多优秀,总会有一部分人充当“傻子”的角色,一部分人充当奸臣,一部分人充当恶人。 哪怕选入这个团队的个体,都是最最优秀的精英,都是好人,甚至都是圣母婊,一但组成圈子,也会有人变成傻子,变成奸恶。 那么,如果把下山坳看成是一个团队,那这个团队里的恶人,就非是吴三虎的老娘吴七婶周氏莫属了。 这妇人,那就是下山坳里的一颗炸雷,不定什么时候就响了。 ...... 一听七婶朝家里来了,吴宁第一反应,就是拔腿就走,这婆娘是来要钱的。 至于是什么钱?说实话,吴宁也说不清,就是一笔糊涂账。 五年前,丑舅带着他来到下山坳,说是投亲,可再怎么也是逃户,无屋无地,生活都是问题。 然而,这个时代的人要比后世淳朴得多,亲戚里道的,即使自己家里苦一点,也不能看着同姓人饿死。 于是,老里正腾出了自家的空屋,单隔出一个院子给吴宁舅甥;七叔家里也匀出一亩菜田来,以济生活。 东家一斗谷子,西家一把柴,生生攒起一个“家”来,让舅甥二人起了伙。 那时候,七叔家里的日子过得红火,匀出一亩荒田也不算啥。七婶虽然不太乐意,但有老里正这个族长在上面压着,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没说话的份儿。 可是,这个时代人命太贱,说不得什么时候老天想起你了,就收了去。 七叔三十多岁的壮汉,在两年前突然就得病西去了,剩下七婶拉扯着吴三虎和吴妞儿一双儿女。 日子虽说没以前好过,不过,依着七婶那个只占便宜不吃亏的泼辣性,倒也过得下去。 只是问题来了,本来七叔在的时候,那一亩田就说得明明白白,是白让丑舅和吴宁种的,根本就没有租卖一说。 这两年,许是见吴宁家里日子有了起色,吴周氏就动了心思。 转过年,突然来管吴宁要钱,非说那一亩地是租给他们舅甥的,要收租子。而且,一收就是五年的,前几年没缴的也得补上。 说实话,看在七叔还有虎子的份上,缴个租,吴宁一点意见都没有。 在最难的时候人家帮了他,这个情本就该还。况且,一年四吊大钱,对于现在的吴宁来说也承受得起。 但是,这五年一起缴,他就要掂量掂量了,那可是整整两贯大钱啊! 别说是吴宁和丑舅这样的逃身,对于下山坳这种小地方的农民来说,这也绝对不是小钱。有的人家,攒个五七八年也不见得能余下这么多钱来。 真不是吴宁要赖账,实在是没钱给她。 好吧,这特么就是一个“高配”穿越者的境遇——惨不忍睹! ...... “九郎,你跑吧!” 见吴宁愣在那里不动,虎子咧着肥嘴,又提醒了一句。 “俺娘一到,你想跑都跑不了了!” 吴宁也想跑,可实在是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啊! 那悍妇在下山坳简直就是一霸,除了老里正的话还有三分威慑,其他人一概在七婶那里讨不得好处。 当然,这还得是七婶心情好的时候,否则老里正也不管用。 今日若是跑了,七婶能堵着他家的门子堵到天荒地老。 “罢了!” 暗叹一声,大唐不好混啊,又要穷得叮当响了。 折回屋内,取出一个半满的布口袋,里面是小半袋大钱,差不多有一贯。这是从开春过来,吴宁和丑舅喝粥咽菜,一个大仔一个大仔攒下来的。 心下嘀咕,但愿那妇人今个心情好,可以蒙混过去。 正等着七婶杀上门,却听院外一声脆嚷,又来人了。 “九郎,祖君让咱给你送粮来啦!” 说着话,院外又进来一个少年,与吴宁差不多大,怀里抱着满满实实的一个大口袋。 吴宁登时一乐,这少年是五伯家的,叫吴黎,同辈中排行老八。和虎子一样,是吴宁在坳子里处得最好的几个同辈之一。 “你急啥,回头我自己就去取了。” “切。”对于吴宁的话,吴黎听的直抽鼻子。 “咱还不知道你?不送来,你能去取?” 碰的一声把粮袋子砸在矮几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显然那袋子不轻,只搭眼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止一斗。 斜瞪了一眼吴三虎,登时没了好脸子,“你一大早又跑来做甚?” “怎地?你娘又让你来蹭饭?” 虎子低着头,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没...没蹭。” “那你来干啥!?” “行了。”吴宁看不下去了。 虎子怕吴黎,打心眼儿里的怕,见了他连话都说不全。 埋怨起吴黎道:“你老和他顶什么牛。” “呸!”吴黎狠淬了一口。“就看不上他们娘俩那嘴脸!” 一旁的虎子则是涨红了脸,说不出的委屈。 “咱...咱是来报信的。” “报什么信!?” “我,我娘要来了。” “啊?” 这回吴黎也呆住了,“你娘?来干啥?” 瞪着眼珠子,稍有错愕,“不会是来要账的吧!?” 那婆娘出尔反尔,管吴宁家要租子的事,全坳子都知道,一点不难猜。 想到这,吴黎掉头就跑。 “俺去叫祖君!” 也只有老里正能治一治那婆娘。 “回来。” 吴宁赶紧拦住他,“还能什么事都麻烦祖君啊?” “那你咋办?”吴黎急了,“那婆娘岂会善罢甘休。” “你先喘口气。”吴宁安抚起吴黎,这家伙的火暴性子也不知道是跟谁那传来的。 “来就来呗,还能吃了我怎地?” “再说,看在七叔的份上,那钱也该给。” 一提起七叔,吴黎不由一弱。 七叔在的时候,对他们这帮孩子是真的好,哪回家里开了荤都想着他们。 见吴黎软了下来,吴宁又道:“婶子拉扯着虎子和巧儿也不容易,日子要是好过,端不会与我计较这笔租钱。” “你不说咱还没火气。”吴黎又开始瞪眼,“你知道那婆娘要钱来做甚?” “做甚?” 吴黎瞄了眼虎子,“说是要给虎子娶媳妇!” “啊...啊?” 吴宁傻眼了,下意识也瞄了一眼低眉臊眼的虎子。 “这...这肥货才十二吧?” “可不!?” 吴黎咧着嘴,“直娘贼,比俺还小两岁,敢在俺前面娶小娘,找抽!” 噗...... 吴宁乐了,终于明白吴黎近来为什么对虎子看哪都不顺眼了,原来是妒忌啊! “唉,虎子。”玩味地叫着吴三虎。 “啊?”虎子呆头呆脑地应着,“九郎何,何事?” “听说你要娶媳妇了?” “没....没有!”虎子立时臊得脸色更红,两只肥手摇得跟蒲扇似的。 随后又是一阵气弱,“俺娘....是俺娘在张罗。” “俺可不想和女娃子睡一张床,挤......” ...... “哈哈哈哈!” 吴宁放声大笑,连吴黎也憋不住乐,被这憨货逗得不轻。 蹒跚到虎子身前,拍着他的肩膀,“我的傻兄弟啊,可以....可以搂着睡啊。” “不干。”虎子认真地摇头,“更挤。” “......” 二人对视一眼,接着又笑翻了。 吴宁笑过,只剩无语,“你说你娘都把你惯成啥样了,咋啥都不懂嘞?” 山里的孩子懂事早,这个时代的孩子懂事更早,十五六就得成家了,可虎子.... 用后世的话说:“巨婴”。 ...... 经过这么一闹,吴黎对虎的火气倒是降了几分,也不嚷嚷着要去叫祖君了。 吴宁借机招呼二人帮着他往院外的山路边上搬桌子、器物,一边等着七婶上门。 至于为什么往路前搬桌子...... 没办法,吴宁和丑舅要生活,单靠那一亩菜田是养活不了两张嘴的。 借着长罗山春夏秋三季游人颇多,到问仙观进香问卦的人也多,吴宁就在这上山的必经之路摆起了汤水摊子,贩卖些粗酒甜汤、酸奶乳羹什么的。 没错,不卖茶点,卖酸奶。 茶在唐时并不流行,听说只有大城里的达官显贵、文人墨客才喝茶,而且喝法与后世相去甚远。 至于酸奶,吴宁也是到了这个时代才知道,原来唐时就有酸奶了,而且是主要饮品,几乎家家都常备。 ...... —————————— 摊子出了一半,三人刚进院,要把酒坛奶瓮一起抬出去。 “九郎在家里不?” 随着一声尖嗓,吴三虎那个极品的娘如期而至。 不同的是,七婶只在院外叫嚷,却是没进院。 吴宁听这声音就有点发怵,可是无法,只得应声。 “七婶子来了啊,还不快快进院?” 话音刚落,就见一位身着高腰裙、对襟窄襦,外面还罩着一件半袖衫的中年妇人摇身而入。 身后还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正是三虎的妹妹巧儿。 巧儿可不像虎子那般肥圆,相反,小姑娘很瘦,瘦得吴宁和吴黎都有些心疼。 若不是身上那件圆领小衫,是他哥好几年前换下来的,显得臃肿了些,认谁都会心疼这个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小姑娘。 其实,这也是吴黎看不上虎子的原因之一。 七婶把家里所有好东西都给了虎子,甚至是巧儿那一份。 “婶子来了!” 吴宁应着声,原本三兄弟之间的笑闹欢愉渐渐退去,只剩沉重。 “可不来了呗。” 七婶挑着眉,往院子里一站,“哎呀,这九郎几天不见,好像又拔高了不少。看来,这日子过得端是红火啊。” 吴宁不接话,也没法接话。红不红火,下面一句就该要钱了不是? 取来两个陶碗,在瓮里盛上酸奶递到那母女二人面前,“婶子先喝碗酸乳,解解渴。” 说着话,又把那半满的布袋子拎在手里。 等人家开口,还不如自己主动点。 可七婶是那么好打发的吗? 要账的事儿先不说,既然来了,不捎带占点别的便宜,她也就不是下山坳第一悍妇了。 ...... 坦然接过酸奶,而且是两碗都接了过去。 至于巧儿,却是一个劲的往后躲,一双大眼睛偷瞄着娘亲。 七婶恶狠狠地瞪了巧儿一眼,又使劲往灶房的方向剜了剜。 巧儿吓的又躲了一步,“娘....巧儿饿了....” “嘿!!你个小没良心的!” 七婶闻言,登时来的火气,“短你吃食了是怎地!?饿?刚用过早饭就喊饿!!” “我让你饿!” “让你饿!!” 说着话,伸手就开始打孩子。 吴宁哭笑不得,简直无语,急忙上前阻拦。 “婶子息怒,婶子息怒。” “巧儿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吃也属正常。” 一边拦在母女中间,一边呼喝吴黎,“灶房里有吃食,快去拿来给巧儿填补填补。” ...... 吴黎在一旁直翻白眼,得!这婆娘蹭饭都蹭出花样儿来了。 本不想听吴宁的,任她闹来又怎样?可是看着巧儿那可怜样子,多半早间真的没吃饭。 实在于心不忍,只得进了灶房,在锅里把那碗粟粥端了出来。 ...... , —————————— 幼苗,可嫩可嫩的了,可以先养着,但求多多少扶持。 多收藏,多投票....... 第三章 暴虐 吴黎把粥端出来,“正好“七婶也停了手,狠瞪了巧儿一眼,“吃吃吃,撑死你个败家鬼!” 可一看只是一碗粟粥,七婶犯嘀咕了:“大清早的,怎么就喝上粥了?” 酸着脸子,说起了小话儿:“哟,还当是什么好吃食,原来只是一碗剩粥?这莫不是昨夜剩下的吧?可别是馊的,吃坏了咱家巧儿。” “......” 把吴黎气的啊,嘭的一声把碗摔在矮几上,溅的到处都是。 “爱吃不吃,不吃省下!”这刁妇当谁都跟她似的坏了心肠不成? “怎地?”七婶斜着眼珠子,“还和婶甩脸子不成?” “那婶子说错你们是怎地?可着坳子问问,谁家早起喝粥?那还不过晌就空肚子了?” “九郎家就吃粥!”吴黎大声吼着。 “不会自己看,你家的隔夜粥还是热乎的啊?” “......”七婶不说话了。 粥是在锅里捂着的,刚端出来可不还有热气。这么一摔,热气更涌,由不得七婶不信。 可是信归信了,脸色却是一点没见好转,愈发难看了。 心里更是嘀咕,这吴宁家都沦落到早间吃粥了,那她的租子钱哪里还给得起? 越想越愁,越想越气,一时还想不出个什么办法来。 吴黎也是服了这妇人,所谓要饭还嫌馊,说的不就是她? “不吃算了!”端起粥碗就要收回去。 可七婶哪里肯,粥也是白来的,不吃白不吃。 一把夺过粥碗,假模假样地摔在巧儿面前。 “吃吃吃,见天就知道吃!若再叫饿,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巧儿闻罢,如蒙大赦,端起粥碗狼吞虎咽地就往嘴里倒。 吴宁看着心痛,“慢点,烫。” 只有六七岁的小姑娘,这才停下来感激地看了吴宁一眼,小口小口地吃起粥来。 “婶子。”借着巧儿吃粥的当口,吴宁也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捧着手里的半袋子大钱道:“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是咱想赖账,实在是日子都不好过,婶子多担待。” “这里有......” 话还没说完,七婶那边就插话了,“话可不能这么说。” 挑着眉头,扯着高调,“那谁家不都得过日子不是?九郎家日子不好过,婶子家的日子也难过啊!” 一指巧儿,“看看把孩子饿的,婶子也揭不开锅啊!” “是是是,婶子说的是。”吴宁只有应声的份,心里却腻歪的不行。 心道,又不是不给你,先给你一半总行了吧? 只求赶紧打发了这刁妇,这眼看就要有旅人上山了,外面还等着他支应摊子呢。 钱袋子都举了出去,那边吴黎却是又出声了,生生把七婶的主意力转移了过去。 “我说婶子,乡里乡亲的,凡事都得讲个理吧?那地本来就是七叔让吴宁家种的,当时可没说要租子。” “现在人家都种五年了,婶子却又来要,这可说不过去。” “再说了。”吴黎越说声越大,别人怕这悍妇,他可不怕。 “当时那土是荒地,九郎不种,也没见你们家种,是人家吴宁一点一点开出来的。” “现在要租子了,那你把开荒的钱也给算算。” “嘿!!”七婶瞪了眼。 “你这后生,怎么和婶子说话呢?人家九郎都没说话,你掺和个什么劲?” “谁愿意和你掺和是怎地?”吴黎寸步不让。 “又不是没看见,九郎家里连口干的都吃不上了,哪来的租钱给你!?” 一指桌上他刚刚抱过来的粮袋子,“若不是祖君让俺拿来些陈粮接济一二,怕是明天就揭不开锅了。” “......” 完,吴宁一看吴黎指粮袋子,差点没气乐了。 心道,特么还说虎子傻,这货也好不到哪去。你和七婶讲理?她能把这一袋子陈粮一起顺走。 果不其然,本来就心里打鼓,怕是要空手而归的七婶,顺着吴黎的手指那么一看,瞪时眼睛都直冒绿光。 早怎么没看见,这儿还有一袋子粮呢? 心说,要不来租子,顺走一袋粮当利息也不错。 可是,吴黎说的也没错,毕竟是乡里乡亲,把事做绝了也不好。 眼珠子贼溜溜地转了半天,“嗨!!”,猛一拍大腿,立时换上一个笑脸。 “我说九郎啊,婶子也不是逼你,实在是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吴宁举着钱袋子,怔怔地看着七婶在那“表演”。 “......” “你看把巧儿饿的,都瘦成啥样了?”苦着眉头,“婶子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容易不是。” 她却没说,闺女是瘦的不成人样,可儿子也肥出了宽度。 “......” “要不这么着吧......”七婶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 “秋上,等秋上地里收了东西,婶子再来?” 脸色一板,“到时可不能再做拖延,婶子要一并结清的。” “至于这袋陈谷子......” 说着话,就像那粮袋有磁力一般,整个人都靠了上去.。 到了这一步,吴黎哪还不明白?恨不得抽自己个大耳刮子,下意识就想扑向粮袋。 可他哪有七婶的手脚利落,眼前一花,粮袋子已经被七婶抱在怀里了。 一张菜黄色的老脸顿时乐成了花儿,露出一口的大黄牙。 “婶子来一回,九郎也不能让婶子空手回去不是,这谷子我就收了哈。” 说着话,连两个孩子都不管了,抱着粮袋就跑。 自始至终,连吴宁手里的半满小袋儿看都没看一眼,更不让吴宁有半点张嘴的机会。 她才不傻哩,拿那么一丢丢的小口袋,就想打发了她? 做梦! ..... “不是......”吴宁举着钱袋,追了出去。 “婶子且慢,给你这.....” “不用,不用....”七婶头都不回,摇的生风,“有这一袋就够了,剩下的九郎留着吧。” “婶子误会了。”吴宁哭笑不得,“这里面......” “哎呀!!”七婶一边跑,“新粮旧粮一样吃,九郎留着还受吃些。” ...... “这里面是.....” 还是个屁,吴宁实在理解不了,连吴黎那样的半大小子抱着都费劲的一大袋粮,这妇人是怎么做到健步如飞的? 转眼就没了踪影,根本不给吴宁说话的机会。 看了看手里的钱袋,又瞅了瞅屁股后头生风的七婶,吴宁长叹一声: “原来七婶是好人啊!” ......。 第四章 天意如此 “你傻啊!?” 吴黎追了出来,一把拦住吴宁。 “大袋粮都让那婆娘抢走了,还要把小袋的也送出去?” 瞅瞅山下已经跑没影儿的七婶,吴黎气的是咬牙切齿。 “非要与祖君告她的恶状!!” 又瞅了瞅吴宁手里的瘪袋子,“别着急,吾这就去和俺爹说说,再去盛些谷子来。” 说着话,调头就往自家院子跑。 “回来!” 吴宁喝住他,把手里的袋子往吴黎怀里一扔。 哗啦......入手都是硬梆梆的脆响。 “你干啥?” 吴黎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可是顿了一下,也发现了不对,“怎么还带响儿的?” 瞪圆了眼珠子看着吴宁,随着满眼兴奋的,急急扯开袋子。 乖乖..... “这么多钱!?” 原来这是小半袋大钱,根本就不是什么米粮。 吴宁则是无语地一摊手,“本想先给七婶一半的租钱,结果......” “哈哈哈!!” 吴黎听到这里,大笑不止,几乎要岔了气。 “那刁妇,那刁妇也有失算的时候啊!” “呵......”吴宁也笑了,“人算不如天算。” 这半袋大钱不知能换多少袋陈粮了。 “不对啊!”吴黎反应过来。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掂量着怎么也得有一贯,这可不是小钱。 只见吴宁一指路边的汤水摊子,“挣的呗。” “这么一个摊子就能挣这么多?” “也不算多。”吴宁解释道:“从开春到现在,也只攒下这么一点。” “......” 吴黎无语了,这话说的有点大。 开春到现在也才多久?不过三四个月而已。就能攒下一贯钱?那一年算下来,还不能挣四五贯? 要知道,他家的窑厂,春夏备料,秋冬出碳。忙活一年,年关的时候也就能结余个五六贯。 这么一算,怎么还不如吴宁这么一个小小的汤水摊子? 他却不知道,别看吴宁那么一个小摊子不大,可是里面的生意经,却是一点不比一个十几号人的碳窑来的简单。 ...... —————————————— 已经临近晌午,日头正大。 这个时辰,上山的人少,去观里问仙的人就更少。 左右没什么生意,吴宁索性扔下摊子,坐在葡萄藤下,和吴黎、虎子,还有巧娘,一起纳凉。 四个人围坐在矮几前面,瞪着几上那整整一贯大钱发呆。 一贯钱啊! 不管是吴黎,还是虎子,长这么大别说碰,见都没见过。 “俺能倒出来数数不?” 虎子流着口水,心说,一贯钱能买多少大肉啊? “数啥!?”吴黎一瞪眼,“让人瞧见咋办?” “再说了,你会数吗?” 虎子有点不服气,他是真想数。 “我能数到十三!” “滚滚滚!!” 吴黎甩着脸子,懒得和他废话。 反念一想,猛的又想到了什么,腾的一下蹿了起来,指着虎子,一脸要揍人的架势。 虎子吓了一跳,以为他又要动粗,吓的直躲。 “八...八..八兄有话好说,你你你,你要干麻?” “吴三虎!”吴黎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老子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敢把吴宁有一贯钱的事告诉你娘,我扒了你的皮!!” “不说不说。”虎子摇着肥手。“咱肯定不说。” “量你也不敢。”吴黎得意一笑,看向巧儿。 不等他开口,小巧儿就把小嘴一捂,“我也不说。” “还是巧儿乖。” 吴黎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转向吴宁,“九郎?” “喂,九郎,发什么呆呢?” “......” 吴宁的思绪被吴黎强行拉回来,很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 “嚷嚷什么?想事儿呢!” “想啥事?跟俺说说呗?” 吴宁知道这是个急脾气,话不和他说清楚,他能一直烦着你。 支着下巴,把目光转向几上的钱袋子。 “你说,这一贯钱,能干点什么?” “那可多了!”吴黎来了兴致,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能买半亩荒地!” “能换十斗粗粮?” “能买两千斤的碳料。” “还能......” 还能干什么,吴黎就得多想一会儿了。 可是虎子那边一看他停了,急忙补了一句:“还能买好多大肉。” 吴黎被这憨货气乐了,一巴掌甩在虎子后脑,“咋不撑死你!” ..... “能吃饱....” 巧儿怯生生地插了一句,却是让笑闹之中的两个人停了下来。 “能吃饱......” 一个只有六岁的小丫头,当她看到一贯钱,第一个想到的,仅仅是“能吃饱”。 啪!! 哎呦!! 短暂的沉默之后,吴黎一个大巴掌就甩在了虎子身上,打得虎子哇哇直叫。 “你真打啊!?” “打死你都不冤!!” “巧儿怎么就摊上你们这娘俩了呢!” 虎子委屈,捂着疼处,“那,那也不怪我啊,我娘!!是我娘不给巧儿好吃的。” “那你就不成偷着藏点给巧儿!?” “那我,那我不也饿吗?”虎子一脸的欠揍。 “再说了,不是有你和九郎呢吗?也没见巧儿饿着。” “你!!” 吴黎又想动手了,这肥货就是欠揍。 “行啦!” 吴宁让这两人吵的脑仁生疼,“都停停吧,不累啊!” 拧着眉头,把目光又挪回到那个钱袋子。 “巧儿说的对,能吃饱饭。” “甚至......” “能改变命运!” ...... —————————— 吴宁来到这个时代虽说已经五年了,可是前世没过过什么苦日子的他并不知道节省。甚至稍有闲钱,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善一下舅甥二人的生活。 所以,若不是七婶闹这么一出,逼着他喝粥咽菜,拼命攒下这一贯钱。 这整整五年的光景,他还真没一下子有过这么多钱。 如今阴差阳错,这一贯钱没落到七婶手里,反倒让他存下了。那...... 真的应该好好想想,这一贯钱,到底能做点什么了? 也许,真的能改变命运呢? ...... 正想着,院外进来一个中年汉子。 吴黎感觉来人了,也不看来的是谁,下意识就把钱袋子搂在怀里,径直往屋里跑。 “你个憨娃子!做贼是怎地?” “啊?” 吴黎一听,整个人顿住了。慢慢地转身,却是已经换了一张谄媚的笑脸。 “孩儿还当是谁呢,原来是阿耶(亲爹)呀。” 他还以为是七婶杀回来了呢。 吴宁看着吴黎那个慌慌张张的傻样儿,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也许改变,就应该从这一贯钱开始。 最起码,像巧儿说的,能吃饱。 ...... 暂时把想法放到一边,站起身来支应:“五伯来了,快进来坐。” “不了。” 五伯是典型的山里汉子,黝黑的脸膛。此时露出一口白牙,和善地笑答,“看这架势,你舅还没回?” 吴宁的丑舅若是在家,这几个半大小子断不敢在院里打打闹闹的。 “没回。”吴宁如实作答。 “不过估摸着也快了。” “怎地?是不是四伯已经回来了?” 早上祖君吩咐过,说是四伯要回来。 “是回来了。”说着话就往回走,“你舅回来,支应一声,让他过咱那院去用晚饭。” 吴宁闻罢,心下一动,“五伯切先等等!” 跑上前去,“四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要不大伙儿都来俺家吧?咱给你们做顿新鲜的。” “......” 五伯没搭话,心里却是明白,多半是今天刚拎了一袋谷子过来,这孩子心里过意不去,想找补找补了。 “行!那我让你婶子提二斤羊肋来,晚间看九郎开灶。” 吴宁一听,虽然自己手上有钱了,不想让五伯再破费。可是也知道,五伯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只得点头应下。 ...... 送走了五伯,吴宁回身从钱袋子里数出五十个大钱来,挑眉看着吴三虎。 “虎子啊,想吃大肉不?” “想!”虎子一听有肉吃,那脑袋点的跟捣蒜似的。 “巧儿也想....” “想就行!”吴宁把五十个大钱扔给虎子。 “进城置办吃食,晚上给你们吃顿好的!” ...... , 第五章 改变从一贯钱开始 生活,是需要经营的。 吴宁始终相信一个道理,那就是:老天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 即使有不公平,甚至起跑线相差甚远,那最起码,他留给每一个人的机会是等量的。 不同的是,有的人能抓住机会,而有的人......机会从身边悄然而逝,却依旧不自知。 正如现在的他。 老天虽然让他带着千多年的记忆,开始了一段崭新的人生。可是逃户的出身,窘迫的境遇,却也局限了他的生活。 而这一贯钱,很可能就是老天爷摆在他面前的机会。 ...... —————————————— 过了晌午,山道上稀稀拉拉又开始有人上山。 虎子、吴黎进城去置办吃食,别看一去一回将近十里的路程,可对于这帮小大孩子来说,进城的诱惑依旧不小。 以至于连巧儿都一并跟去凑热闹,只把吴宁自己留在家里看摊子。 ...... 说实话,吴宁这个汤水摊子算是取了个巧。 从房州城到长罗山五里的路程,间有村庄,但却是没什么店家。这一路皆是荒地,要是走路过来,多多少少还是挺考验脚程的。 到了山下,路经下山坳,正好路边有个能解渴歇凉的汤水摊子,只要是怀里有几个余钱的城里人,多半会停下来,吃碗淡酒酸乳什么的。 这不,两个作文士装扮的行人,顶着大太阳上山,眼见路边的树荫下摆着矮几、矮凳,下意识就靠了过来。 “小郎君,这是所售何物啊?” 吴宁一乐,来生意了。 急忙起身,用布巾扫了扫矮凳,“两位客官,先坐,先坐!” 书生嘛,讲究个面子,只要人坐下,就算瞧不上摊子上的汤品,也不好意思抬屁股走人,多少会点上一两样,这生意也就算做成了。 招呼二人入座,“乡野小摊无甚花样,二位多担待。” 一指旁边的坛坛罐罐,“只售些清酒酸乳、甜汤梅羹,还有冰梨汤、枣子糕。” “二位看看,想来点什么?” 两个书生本就走的乏了,被招呼得又是极为受用,听吴宁这么一报,倒是心情更悦。 “呵,花样儿还不少。” 其实啊,不少个屁!城里随便进个汤水店,都比这多出不知多少品类。 只不过,吴宁能说会道,上来就是先预告了,小地方小摊子,没什么花样。 接着又报出来六七样儿,客人也就容易接受了。 “这酒水怎么个卖法?” 吴宁笑道:“论碗售卖,四文一碗。” “嗯?”书生一拧眉头,“这价格不对啊?” 在当下这个时代,能读得起书的,多多少少得有些家底。不是富裕之家,更是穿不起这么一身文士衫。 所以说,这两个书生还真就是不差钱的主。 可正因为不差钱,城里食舍、酒店亦是经常出入,对于这酒水的价格自然也就熟记于心。 城里就算稍稍好一点的食店,一碗清酒的价格也不过三两文钱,怎么.... 怎么这么一个村边的野摊,张嘴就卖四文了? 想到这里,二人脸上立时不悦,“你这郎君好**猾,只当我二人好欺善骗不成!?” 那架势,大有掀桌子就干的气势。 吴宁也是无语,心说,景区消费,跟你闹戏呢啊? 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驾轻就熟,神态依旧。 “好叫二位知晓,这城里的酒价确实比这里低。” 书生不依,“那汝还敢卖如此高价!?” 您二位听我说嘛,吴宁耐着性子安抚,“城中酒钱确实低,可是二位想必也是从城中一路走过来的,这五里山路,端是难走吧?” 二人皱眉,无端端的,提什么山路。 “那又如何?” 吴宁道:“小子这酒非是自产自酿,也是从城里一坛一坛背回山上的。” 说到这里,吴宁摆出一副诚恳之态,“谋生不易,多卖一文,全当是小子的辛苦钱吧。” “......” “......” 两个书生不搭话了,涨红着脸瞪着吴宁。 良久,猛的双手环抱,长揖下拜。 “出言不逊,妄论事非,多有得罪,罪过罪过!” “......” 吴宁站在那直砸吧嘴。 啧啧啧,这么一看,大唐也没啥不好的,咋都这么讲理呢? ...... 最后,那两个书生不但买了酒,吃了枣糕,还多给了吴宁两个大钱的赏。 当然了,枣糕也是“从城里背回来的”,自然也要贵些。 掂量着到手的一小摞铜钱,吴宁心中甚悦,这幸福感果然和财富多寡无关啊! 王总挣一个亿那都是小目标,咱这忙活了半天,挣上几个大仔不也挺欢乐? 咦.....? 这么一想,吴宁又有点不开心了,特么就几个大仔,我高兴个屁?穷欢乐啊? 正纠结着,身后却传来一声沙哑难听的耻笑:“吾怎不知,那酒是汝一坛一坛背回来的?” 吴宁转身看去,只见自家院门处站着一个人,一身圆领长衫泛白陈旧,头上带着斗笠,把整张脸都遮掩住了。 吴宁心中一虚,“舅,啥时回来的?” “呵。”丑舅冷笑,“刚回,却也见你鼓噪有一会儿了。” “呃....”吴宁大窘。 摆这么个摊子娘舅本就不太喜欢,可是生活所迫,只得任由吴宁折腾。 这回又让他见了这么一幕,怕是不爱言语的他,也得责备几日了。 不做多想,急忙转移话题,“那什么......四伯回来了。” 果然有效,丑舅身子一僵,再不与吴宁废话,朝祖君与五伯的家行去。 吴宁则长出一口气,对于这个丑舅,说心里话,虽然相处五年,可吴宁打心眼里有那种疏离感。 无它,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太阴沉,不接地气。 永远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加上那张丑脸,让吴宁即使相处五年,也没法看清这个人。 更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让整个人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 又在摊子上守了一会儿,就见吴黎他们三个,抱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 吴宁索性收了摊子,与三人一道把东西拿回家,开始准备晚上那一顿。 心里更是琢磨着怎么用那一贯钱,又怎么和丑舅,还有老里正他们说,才能答应。 ...... —————————— 唠叨两句,新书期间,由于上架时间,还有共众期节奏的各种考量,苍山是没法爆更的。 每天保证四到六千字的更新,也是为了更长远的目标去考虑,希望大伙理解。 放心,上架之后,就算身体再不好,也会集中放几次大招让你们看爽。 另外.... 说一点关于唐代称谓的事情,我实在受不了了!! 唐代父子长辈,同辈弟兄的相互称谓是极其混乱的。常看唐史小说的书友应该知道,管老爸叫哥,叫兄长也能叫哥。爷爷叫祖君,也能叫君上,关键是管皇帝也叫君上。 老爸还叫阿耶、耶耶,还不如直接叫爷爷呢。 还有,男人自称可以叫“奴”,女人自称也可以叫“奴”。 丫头,不是丫鬟的丫头。 等等等等,烦的要死,严重影响写作体验。 所以,要不咱们还是改回习惯的称呼? 爹就是爹,娘就是娘,哥就是哥,爷爷就是爷爷。 特别具有带入感的称呼不改,其他的也就别叫真儿了,这不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第六章 逼出来的大厨 吴黎和虎子进一趟城,带回来的东西可真是不少。 只是,吴宁看着摆得密密麻麻,足足十多样儿的食材忍不住吐槽:可惜,再多的东西也就那么几样吃法。 ...... 唐时可不比宋代以后,那时冶炼技术的提高,不但使得华夏钢铁的产量激增,而且民间锻造水平也有显著提高,进而改变了汉人的饮食习惯。 吴宁要是往后再多穿那么三百年,花样百出的炒菜问世,他也就不用为口腹之欲发愁了。 可是现在,吴宁就算想发挥点穿越者的优势,自己弄出个炒菜来,那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无它,锅的问题。 唐代的百姓,用的大多还是陶锅,铁锅这种金贵的东西,也许只能在显贵巨富之家方能一见。 而且,就算是有铁锅,那锅底厚得也跟门板一般,光热锅就得老半天,更不要说炒菜了。 那唐朝人怎么个吃法呢? 一曰:食生。 这个时代的人很爱吃生的,不管是蔬菜还是水果,甚至是鱼羊畜肉。 选新鲜鱼或羊的嫩肉切薄片装盘,直接就往桌上端,谓之为:脍。 二曰:烧烤。 烧烤这东西,大唐可比后世发达得多。以至于,不光食店酒肆之中有各种烧烤售卖,连寻常百姓家里,一般都是两眼灶。 一眼是封口的锅灶,上面坐着陶锅,煮饭蒸菜;另一眼就是敞口儿的烤灶。 所谓脍炙人口,“炙”就是烧烤。 而“脍炙人口”这个成语,也足见古人对食生和烧烤的重视了。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以吴宁这五年来的所见所闻来看,正如后世的书本上写的那样。 华夏的封建体制,包括政治、军事、文化、饮食,在南宋之前,都属于摸索阶段,真正成熟是从南宋往后。 而唐代之所以成为华夏历史的骄傲,更多的是因为军事实力和国家影响力。 人们只看到封疆万里、千邦来朝,只看到文化的包容和融合,却忽略了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还很落后,文教体制尚在探索。 说心里话,五年的打磨,让吴宁早就褪去了初来时的自信。 有时候就在想,你说我学什么会计啊?要是学理该多好? 这个时代更缺少的是理科生的技术,而非他这个文科生的算计。 换做是一个学冶金的,或者是学物理的,哪怕是学化学的,随随便便弄出点什么,也是能改变世界的存在。 ...... 好吧,说远了。 总之,看着眼前的食材,生吃、烧烤,再加上水煮和气蒸,当然煎炸的做法也是有的,这就是吴宁在厨房里能够使出来的所有本事。 至于吴宁能不能开个挂,鼓捣点后世的做法,什么秘制烤翅,砂锅菜之类的。 呵呵,实在不巧,后世的吴宁不但学的不是理科,而且只会吃。 就他现在的手艺,还是穿越之后被逼出来的,因为他有一个更大牌的丑舅啊! 他那个娘舅,别说厨艺,人家根本就不进厨房,宁可饿着也不沾半点油烟。 没办法,从十岁开始,灶房就已经是吴宁的专属领地了。 印象中,若不是口渴的实在难忍,进来舀上一瓢水,娘舅是说什么也不来的。 ...... 但是,话说回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毕竟是穿越来的,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作用的。 招呼吴黎和虎子洗菜剥葱,吴宁开始忙活了起来。 先.... 先熬汤。 把卖回来的猪大骨,还有半只肥鸡,洗净下锅文火慢熬。开锅之后,又抓了两把收拾好的蘑菇干扔了进去,之后就盖上锅盖再不理会。 今天这顿饭,可就指望着这一锅好汤了。 接过虎子洗好的一把水芹菜,左右仔瞅了个遍,随手扔给吴黎,“再洗一便吧。” 吴黎无语,揶揄起虎子,“干啥啥不行,就知道吃!” 虎子嘿嘿直乐,“差不多就得了呗。” ...... 芹菜这东西在唐时就很流行,只不过吃法和后世不同。 唐朝人喜欢吃腌芹菜,而且是用醋腌,名曰醋芹。听说还是太宗朝的名臣魏征家里传出来的。 可是吴宁不喜欢,酸不拉几的,牙都嚼倒了,没啥吃头,所以他打算凉拌。 用刀把水芹菜切段儿,稍微地焯一下至半熟,撒上盐面儿、蒜沫,最后再少少的来上一点米醋,既有唐人喜欢的咸酸味,又不失芹菜的脆爽。 虎子趁吴黎不注意,贼溜溜地偷了一口。随后一脸享受,朝吴宁竖了一个大拇指。 吴宁全不在意,在盘中也捏起一小条,送到眼巴巴瞅了半天的巧儿嘴里。 见小姑娘开心地朝他笑,心里也是舒坦得很。 其实,他的要求也不高,不论在哪儿,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守着这份祥和,就已经足够了。 正忙活着,隔壁的五婶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大片羊排。 不用问也知道,是五伯让五婶送过来的。 进到灶房,一见又是菜又是肉的,摆了一灶台,五婶立时就不乐意了。 “不是婶子说你,日子可不是这么过的,得节省。” 指着灶台上的吃食,“怎地?吃了这顿不过了啊?” “嘿嘿。”吴宁只是傻笑。 一边接过羊排,一边谄媚道:“一年到头儿也轮不上一回婶子在我家开伙,那还不得好好伺候着?” 瞅了眼五婶圆溜溜的肚子,“正好给婶子补补,好给咱填个弟弟不是!” “去!!” 五婶狠狠地剜了吴宁一眼,想笑,又只能憋着,“端是嘴贱!怎么和婶子说话呢?” 骂完,又忍不住受用地灿笑起来,伸手要接吴宁手里的菜刀,“来,婶子给你搭把手。” “别别别!!”吴宁急忙躲开。 五婶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哪能让她帮忙? “婶子还是歇着去吧!让祖君见着,还不朝我们几个使鞭子?” 吴黎蹲在地上,一边洗菜,一边也跟着嚷嚷,“娘,你就别添乱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你现在可是咱家的....” 说到一半,偏头瞅向吴宁,“那叫啥来着?你那话咋说的?” “重中保护之人?” “对,重中保护之人!” “那叫重点保护对象。”一边和吴黎拌着嘴,吴宁一边强行把五婶往外请。 五婶扭不过,只得道:“行,那婶子等吃现成的。” 临走还不忘吩咐,“缺啥让八郎家里取去。” “行行行!”吴宁连连点头,好不容易把五婶请了出去。 回身就处理起五婶刚拿过来的羊排骨。这可是好东西,平常人家是绝难吃到的。 而且,别看吴黎和虎子拿着五十个大钱进了一趟城,拎回一大堆。可大多数都是青绿时蔬,唯一的一点荤腥只有一两羊油、半斤猪肉。 这时不光是虎子,连吴黎和巧儿都围了过来,看着那一大块羊排,眼睛直冒绿光儿。 “咋做!?” 吴宁一耸肩,“还能咋做?烤呗?” ...... , —————————— 五一五粉丝节这个事和咱们其实是没啥关系的,不过,看章节说有很多书友在要点赞,那苍山就在这里号召一下吧: 别嫌麻烦,点一下手机屏幕的事儿,咱们观澜匪帮虽说不是什么大的黑恶势力,但是应该像唐疯子和吴老九一样,都是古道热肠的,都点! 不管是不是匪帮的书友,进了咱们的书评,得让人感到咱们的人情味! 都点点哈,爱你们.... 下辈子.... 咳!! 娶你~~ 第七章 四伯吴长路 你别看唐时没炒菜,蒸煮的做法也很单一。可是论起烧烤来,绝对不比后世来的差。 一来,食材好。 不论鱼羊,必是纯天然绿色食品,而且绝对没喂过饲料,受过污染,特别的有“肉味”。 二来,吃法的单一,逼着掌厨者绞尽脑汁的把东西做好。 所以,在大唐,只要是个下厨房的,那都是烧烤大师,火候、调味那都是一等一的。 吴宁别看平时也很少吃肉,很少烤羊,可是鱼多啊!坳子边上的小河沟里,什么草鱼鲢鱼,多得人都不想抓。 每每嘴馋之时,吴宁都要去河边打打牙祭,烧烤的手艺自然娴熟。 一听要烤,都不用吴宁吩咐,吴黎一溜小跑到房后撸了一把茱萸,虎子则是寻了一根长杆子,到山道旁的梅子树下兜了一捧青梅来。 连巧儿都乖巧的挽起袖子,洗上一块鲜姜,四人配合起来默契至极。 ...... 其实,羊肉最好的烤法,就是什么都不放,鲜排直接上火烤,烤至金黄之时撒上一点盐,吃的就是最原始的鲜香味道。 可这种烤法得是现杀的活羊取肉,肉质自然是越新鲜越好,像吴宁手边一块大排,却是不行的。 房州毕竟是小地方,吃得起羊肉的人少,肉铺宰杀自然不勤。放得久了,也就是失去了那股子新鲜劲头。 所以,吴宁得换个做法。 “蜂蜜呢?” “买了!”吴黎急忙拿过一个拳头大的小罐子。 吴宁打开一看,就这么小的一个罐子,里面的稠蜜也不过只盖住了罐底儿。 一旁的吴黎盯着罐子直咧嘴,“就这么一点,死贵死贵的,要十个大钱呢!” “呵。”吴宁淡笑,“十个大钱为了吃,贵吗?” “贵!”吴里肯定点头。 “不贵!”虎子使劲儿摇头。 “看看,你还不如虎子。”吴宁更乐,“一点都不贵!” 人这种动物,从还是猴子到上天,要是细算下来,绝对把创造的一半以上生产力花费在这张嘴上了。 后世忘了在哪听来的,说这个地球上,除了人以外的物种,要是算总重量的话,大概有三亿吨。而全世界总人口加在一起的重量,却有七亿吨。 然而,为了养活这七亿吨,圈养起来供人类满足这张嘴的鸡鸭鱼、猪牛羊加在一块,却有足足几十亿吨。 所以说,从古至今,干什么都是为了吃。 从吃饱到吃好,这个追求高于一切。那你说,这十个大钱花的还贵吗? 把葱段,还有拍散的鲜姜,连同茱萸果、青梅子和盐一起放到羊排里入味,过了老长时间,吴宁才把羊排拿出来细细地抹了一遍蜂蜜。 这时,吴黎已经把烤灶生好了,把羊排往上一架,吩咐吴黎“看着。” “好嘞!” 吴黎应下,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羊排,生怕长翅膀飞了一般。 空出手来,接过虎子淘好的稻米,好好瞅了瞅,最后还是不放心,自己又淘了一遍。 这时锅里的骨头汤也熬得差不多了,招呼虎子,两人连汤带锅端到一旁捂着。 又找了平时盛粥的大号菜盆,直接坐到了灶上,用羊油在盆上抹了一层滑溜,之后就把米倒进去开始蒸饭了。 呵呵,可别觉得吴宁这日子过的不错,还吃得起白米呢。 错了! 稻米虽说是精粮,可却远没有后世认为的那么精贵,也就是比粟米(小米)强上那么一点罢了。 这个时代,最精贵的不是大米,而是白面。 开始吴宁也不理解,按照后世的认知,好的大米应该是比面粉贵一些的,可是在唐朝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一来,不论大米还是白面,都没有好坏之分。 说白了,这个时代哪来的后世那么多品种,还给你五常大米、响水稻,河北的面粉最劲道? 都是一样的,一样的产量,一样的东西。 所谓好坏,也只是上磨的时候,磨得精不精细,稻皮麦麸多少的区别罢了。 而面粉比大米贵的另一个原因,则是生产力的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面粉从麦子到磨成粉,耗费的人力和工序比大米多,所以它就贵。 ...... 到了现在,两个灶眼都占上了,也做不了别的,四个娃娃就开始守着那块羊排,大眼儿瞪小眼儿了。 “九哥儿....” “啊?” “你说那一贯钱....真是汤水摊子挣的?”吴黎闲得荒,又提起那一贯钱的事儿。 “嗯,真是。” “那我和俺爹说说,不去窑上了,也在路边摆个摊子。” “滚!!”吴宁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奶奶的,这就上来抢生意了?而且还是自己兄弟,做人果然不能太善啊! “咱俩搭伴不挺好吗?” “好个屁!” 真当长罗山是九寨沟啊?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反正游人多的是。 长罗山就那么一点大,房州也不是什么大城,每天来山上骚浪的人也是有数的。 “你要真摆摊,那就不是挣一贯了,而是一人五百。” “哦哦!!”吴黎这才反应过来,“那我不提了。” “......” “你先别着急。”吴宁知道他是无心,“等两天,到时给你找个好活计。” “啥活?” “我雇你,挖窖。” “窖?啥窖啊?” “就是城里大户家的那种冰窖。” “哦哦。”吴黎明白了,点着头,转脸一想,“你挖冰窖干啥?” 瞪着眼珠子,“那玩意可不便宜,挖完还得拿石头垒。不然一到热天,里面就活泥了。” “土窖就行,我又不存冰。” “那存啥?” “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吴宁不耐烦了,“存菜!!不行啊?” “......” 吴黎虽然不敢再问了,可是心里却在打鼓,“存菜?” “菜窖?有啥用?” 正是还想问,可又不敢问的当口,院子猛的一个大嗓门,又来人了。 “九郎何在?出来给四伯瞅瞅,又白净了没有!?” 四个孩子只听音,不用看人,就是同时一喜。 吴黎连羊排都不管了,和吴宁、虎子,还有巧儿,一起冲了出去。 “四伯!!” 只见院中一个黑壮的汉子,一身铠甲,身姿笔直,虬髯之上露出大笑,一把抱起了巧儿。 “巧娘又俊了。” “怎样,想四伯没?” ...... 。 第八章 羊排砂锅饭 四伯吴长路,算起来应该是下山坳里最出息的一个了。用后世的话说,那就是“全村人的骄傲”。 事实上,坳子里这一百多户,有一大半都兵籍。 打从开国之初,就追随太宗南征北战,立过不少战功。往上数几辈儿,也出过帅府掌兵、城门侍官之类的小官。 吴宁听坳子里的人说,好像老里正年青时就随军攻打过高句丽。回师之后,又被一个京中豪贵相中,在其府中听差多年。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小差,起码也是录事、长使之类的大管家之职。 吴宁好奇,也问过祖君,只不过老头儿对于当年的旧事似乎不怎么爱提。 至于四伯,十年前,裴行俭复安西四镇,重震大唐天威。 当时,四伯正好在其帐下听差,并立有战功。回师之后,本可以像祖辈一样在皇城下混个侍官之职,可惜,如今的大唐已非昔日,武人的地位更不如前,曾经显耀的京城侍官已经成了骂人的粗话。 四伯性子刚烈,自然不愿受人白眼,遂去京职,告请还乡。 万幸的事,大唐还没到辱没功臣,令将士心寒的地步,四伯被授予折冲校尉之职,统房州军府。 吴宁对比了一下,其实就相当于后世的武装部长,主管房州所辖的房陵、竹山、竹溪、保康四乡的武备,府兵督训,偶尔剿匪缉盗,冬时集结兵户,训练战阵杀技。 半官半民,在房州地界,也算是“豪绅”之列了。 吴宁喜欢与四伯相处,倒不是因为他的官身,而是四伯算是下山坳里,为数不多见过世面的人物了。 说起来,祖君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可也许真如坳子里传言那般,由于在贵族府上当过差的缘故,祖君给吴宁的印象就是规矩太多。什么时候都是板着一张脸拿规矩说事,让人敬而远之。 可四伯则不同,有见识,还不拿架子。说白了,就是“好说话”。 头几年,吴宁还小,又是初到大唐,对这个时代充满着好奇。而逃户的身份,让他出个村都是提心吊胆,更别说了解了。 每每四伯回坳子,几乎都被吴宁缠着问东问西,四伯自然也就成了他了解大唐的一扇窗。 “四伯!” 此时四伯进了院,吴宁满眼喜悦地迎了上去。高兴得都忘了给一旁的老里正、五伯,还有舅爹,见礼了。 吴长路抱着巧儿,看着迎出来的吴宁,本来也是高兴。坳子里属这个九郎最是灵性,深得他心意。 可是扫见自家老子被晾在一边,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只得对吴宁佯怒道:“憨娃子,越来越没规矩!” 吴宁马上就懂了,深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先是朝老里正一个长揖,“见过祖君!” 接着是五伯,“见过五伯!” 连娘舅也不落下,“见过舅爹!” 模样端是郑重,可是一起身,马上就回了原形,露出一脸贱笑,“四伯这趟一走就是月余,走前也不说一声,怎个才知回转?” 好吧,又把老里正当空气了。 老头儿刚顺过来的一点气,又堵那儿了。心说,这娃子,没救了! “军中事务,也是你个山里娃子能问的!?没规矩!” 吴宁一缩脖子,得,到底还是把这老头儿得罪了。 而吴长路则是大笑,护短道:“父亲大人言重了,都是自家人,没啥不能说的。” 看向吴宁,“这一个月可把你四伯累着了,竹山、竹溪、保康,房州这方圆二百里跑了个遍。” 吴宁一怔,“巡防还是剿匪?” “都不是,募兵!” “啊?”吴宁更是吃惊,“又要用兵了?” 吴长路放下巧儿,“也不是。” “还有完没完!?”老祖君不干了,开始朝吴长路瞪眼。 治不了吴宁这个赖娃子,自家儿子总管得了吧? “还能啥事儿都和他一个娃娃说解?” “对对对。”吴长路陪笑,转向吴宁,“速速上酒上菜,好生伺候!” 一句话,把刚刚的话头就掩过去了。 “好嘞!”吴宁一声高调,就坡下驴。 那老头儿惹不起,还是暂避锋芒为妙。 招呼几人在院中的葡萄架下入坐,把刚刚拌好的醋芹端上来,又抱来一坛淡酒。 “饭菜还要等上一会儿,祖君,两位伯伯,还有舅爹,你们先喝着。” 说着话,与几个小的返回灶房,只留大人在院中说话。 此时羊排已经烤得一片金黄,滴答滴答地淌着油水,看着就香。 从烤灶上撤下来,剁成指头长的小块儿,吴黎就要往出端,却是被吴宁拦下来了。 “急啥?还没弄完呢?” 吴黎一脸狐疑,看着羊排不解道:“这不都好了吗?” “和饭食一起上。” 说完也不多解释,见米饭已经熟了,把饭盆也从灶上端下来。 坐上锅,先是烧水焯了一把波棱菜(菠菜)和切了片的萝卜,又弄了一盆秋葵蛋花汤。 做汤的时候,那锅熬了老长时间的骨头汤终于用上了。 吴宁在秋葵汤里加了两勺骨汤,一旁的吴黎和虎子立马就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 香,真他娘的香! 秋葵汤这玩意,是他们几个最不爱吃的菜。即使放了鸡蛋,也是没半点吃头。 你想嘛,白水煮秋葵,既没油水,也没滋味,顶多加一撮咸盐,能吃出什么好来? 可是,吴宁就加了两勺骨汤,味道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更神奇的还在后面,把汤盛出来,这家伙又熬了一锅“酱羹”。 这回却是一点白水都没用,还是骨汤。 羊油烧化,葱蒜下锅,放豆酱慢煎,最后倒入骨汤煮至鼎沸。 这其间,吴宁把切好的羊排、焯水的波棱菜、萝卜片,还有从骨汤里捞出来的蘑菇,一股脑地直接摆在了饭盆里。 “这是咋个吃法?”吴黎有点懵。 你还别说,这金黄的羊排、绿的波棱菜、白的萝卜、黑的蘑菇,整整齐齐地码在白花花的米饭上,还挺好看。 “你别急啊。”吴宁一边敷衍,一边把熬得红亮的稠羹往饭盆里那么一倒。 “哦去!”吴黎不淡定了。 “我先尝一口。”虎子则是直接上了手。 “好香!”巧儿更是一脸期待,却是不敢像她哥那般动手。 “一边去!” 吴宁拍开虎子的肥爪子,索性把饭盆一盖。 “上菜!” 特大号【羊排砂锅饭】...... 完成! ..... , 第九章 奥妙只在一锅鲜汤 一盘醋芹、一碗秋葵汤,外加一个大饭盆,别说肉菜,连点油星儿都没见着。 院子里这几位长辈,看见端上来这些吃食,都傻眼了。 老祖君擎着酒碗,僵在那里,“就......就这些?” “对啊,就这些啊!” 就这些,吴宁还忙活了一下午呢。 老头又气不顺了,心说,枉费你四伯、五伯对你百般照顾啊!知道你家里日子不好过,可也没到这等田地吧?好不容易吃你吴九郎一回,就这么应付下来了? “不是还有羊肋吗?” 五伯也是醉了,羊肋可是他眼瞅着他五婶送过来的,怎么没见? “羊肋?”吴宁神秘一笑,知道大伙儿都想差了。 猛一掀盆盖子,“羊肋在这儿呢!” “嚯~!!” 随着盆盖揭开,众人皆是忍不住一声惊叹:“端是漂亮!” 原以为饭盆里只是白饭,哪里会想到,红的黄的白的绿的,五颜六色,极是精致。 而且,酱汤在饭盆里焖了一下,掀盖那一刻,热气夹着肉香、酱香,还有饭香,一起涌出来,那个味儿啊..... 连老祖君这种四平八稳的,都忍不住往前靠了靠,好好闻了闻。 “香!” “哈哈哈,真香!!” 四伯大笑不止,看向众人,“九郎这手艺,越发见长啊。” 伸手一让,“让父亲大人先尝。” 虽然吴长路已经忍不住要尝上一尝了,可是规矩还是不能废,自然要长辈先行。 老祖君也不客气,其实也有点迫不及待了,刚要下筷。 “且慢。”却让吴宁给拦住了。 没好气地瞪了这赖娃子一眼,“何意?” 吴宁陪笑,“不是这个吃法。” 心说,您把菜都吃光了,那下面的饭可怎么办? 说着话,用饭铲在盆里开始搅拌起来,随着吴宁这么一搅,更香了! 虽然没有刚刚受看,可是粒粒米都裹上了红亮的酱汁,与羊排、青菜一起闪着油光,看着就有食欲。 给每人盛上一碗,吴宁示意老头儿,可以开吃了。 可老头这回倒是不急了,吩咐道:“八郎、九郎、十三郎,上桌!” “巧儿也去灶上吃吧。” 得,吴宁暗道:这老头也是重男轻女的的老顽固。 照着规矩,女人是不能上桌吃饭的,没看五婶连过来都没过来吗? 可是也没办法,往巧儿的碗里多夹了几块羊排,端着碗送她去灶房里用食了。 回来的时候,好嘛,转个身的功夫,一大盆饭已经去了半盆了。 要不要这么生猛啊? 吴宁暗自吐槽:没见识,土鳖! 坐下来端起自己的饭碗,然后,呼噜呼噜......只剩下猛命扒饭的动静,再没了半句言语。 只消片刻,一碗羊排饭就只剩几块骨头了。 好吧,他也是好几年没尝过这种曾经的味道了。 ...... “香啊!” 连吃了两碗的吴长路,一边盛第三碗,一边终于空出嘴来由衷赞叹: “真香!” 萝卜的清淡,加上羊排的浓厚,再配上酱汁白饭,这咋就这么香呢? 左右已经是半饱,过足了饭瘾,吴长路终于想起还有汤水润口来了。 盛了碗汤,小口慢品,“嗯??” 吴长路终于发现不对来了。 要说这羊排饭又是肉又是菜,香味浓郁不易察觉,可是这秋葵汤.... 这可是家家都吃做的寻常花样,是什么味道,吴长路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 可是九郎这一碗汤,为什么就不一样呢? “九郎这汤里放了什么?” “哈!”吴宁放下饭碗,大为开心。 “还是四伯的舌头灵哩,一下就尝出不同。” “不过是多加了两勺鲜汤罢了。” 奥妙就在那锅猪大骨熬的汤里。 有人可能会说,不就是一锅老汤嘛,并不稀奇。可能唐时的酒楼里为了菜品鲜香,各家都有各家的老汤秘方。 其实不然,这还真不是一般的老汤。 吴宁之所以叫它做鲜汤,正是因为这个“鲜”字。 不得不说,来到大唐这么长时间,吴宁最受不了的,还不是日子过的清苦,而是,哪怕是再好的吃食,它也一样没滋味。 一来是,做法单一,调味匮乏。 二来则是,唐时的饭菜里少了后世的一样东西,使得本就无味的饭菜更加的没滋没味。 那就是——味精。 也许后世也有相当一部分人不喜欢菜里加味精,可是吴宁不行,从小吃惯了那口鲜的他,要是少了这玩意,还真有点不适应。 而那锅鲜汤,其实就是起到了老汤加味精的作用。 ...... 按说,后世从未下过厨房的他是不会懂得这些的,可是好巧不巧,在他的脑子里偏偏就多了这么一段关于味精的记忆。 在后世,吴宁小的时候,曾经有那么一阵盛传一种说法:说这个味精能致癌,听风就是雨的吴妈妈,从此以后做菜的时候就再也不敢放味精了。 可是全家人都习惯了这一口儿,逼的实在没办法,吴妈只得自己想办法提升鲜味。 那就是吴宁现在用的那锅汤,大骨、鸡肉、蘑菇,外加海带。熬出来的汤几乎和买来的味精有着同样提鲜的效果。 后来吴宁查过,味精的主要成分叫:谷胺酸钠。 而老妈的鲜汤经过熬制,可以在汤中得到同样的物质。不但效果和味精一样,连成分也一样。 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而且那个传言,很快就有中科院的大能出来辟谣了,假的。 吴妈自然也就不再费事熬汤,却让吴宁记下了这个“偏方”。 如今吴宁这一锅,虽然没有海带,可是也有同样效果,也有“谷胺酸钠”,也就是味精。 从来没尝过这一口儿“鲜”的唐人,自然惊艳喽。 ...... 好吧,如果是专家唐奕在这里,非指着吴宁的鼻子大骂:胡说八道! 吴妈熬的汤里有谷胺酸钠不假,那是因为海带中含有大量的这种成分。 可是吴宁这一锅没有海带,哪来的谷胺酸钠。 之所以一样有鲜味,那是因为他这一锅汤主要成分是“鲜味核苷酸”,也就是鸡精成分中的一种。 简直就是不懂装懂,太不专业,太不专业了!!! ...... 不管怎说吧,反正就是那一锅汤起了作用。 吴长路一听,还有这么一锅汤的功劳,新奇之余,又仔细问了问吴宁那一锅汤是怎么熬的,准备回家之后,也在家中常备鲜汤。 毕竟这世上不爱美味的人不多,谁不想一碗秋葵汤都能喝出滋味呢? ...... “四伯,此次募兵不为打仗,那到底要干啥啊?” 吴宁见众人都吃的差不多了,一大盆饭也见了底,心里虽然惦记着他那一贯钱的事,可是又没机会往那上面引,只得闲聊一般,又提四伯这次出去一个月的差事来。 而老祖君许是这顿饭吃的香甜,出奇的没有把吴宁顶回去,任由他问下去。 四伯喝着汤,“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上头来了令,京中有大人物要莅临房州。” 吴长路面色凝重了几分,继续道:“自然要从府军之中抽调人马戍卫周遭喽。” 吴宁一滞,从府军之中抽调人马戍卫? 那......这个大人物来头可当真不小! 自京城而来,又是大人物,自然有禁军随侍保护周全。到了房州,府衙也必会配合戍卫。 两相保护还嫌不够,居然要调动府兵? “何人有如此来头,要府兵出马保护?”吴宁忍不主问出了声,“难道是什么皇亲国戚不成?” “呵呵。”吴长路冷笑一声,“九郎猜的没错,正是皇亲国戚!” “而且还不止一位,是三位!” “啊啊??” 吴宁有点懵,“三位!?” “谁啊?” “圣后之侄,武承嗣、武三思!” “还有公主太平!” ...... 。 第十章 什么是贵族 两千字一章对于苍山来说,实在是太煎熬了,写着写着就超了,二合一吧。 (少一章的点击,心疼。) ..... 武三思、武承嗣,再加上一个太平公主,齐下房州? 这可把吴宁惊的够呛,以至于心心念的自己那点事儿都给忘了。 脱口而出:“这些个龙子龙孙,跑房州来干嘛?” “干嘛?”吴长路嗤之一笑。“圣后想念儿子了,派三人来给庐陵王过寿,以解天伦,不行吗?” “屁!”吴宁大骂一声。 不但吴长路一挑眉头,丑舅那边本来是忧忧郁郁的沉闷架势,也是抬头略带惊异地看着吴宁。 “好端端的过的哪门子寿?不会是别有所图吧?” “哈!”吴长路闻之大笑。 指着吴宁,“我就说朝中那些个权贵一点都不高明吧?连个黄口娃娃都知道别有所图!” 显然,下午在四伯家里,几个大人就聊过此事,而且基本和吴宁想的一样。 老祖君此时则是瞪了四伯一眼,“一群娃子在这儿,你嚷嚷个什么劲?” 这是怕小孩没深浅,嘴不严。 转过脸见吴黎、虎子,还有巧儿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不早了,都家去!” 三个孩子吃饱了,对于大人们的话题亦不关心,自然听了祖君的话,乖乖散去。 吴宁见天已经就暗下来了,进到屋里掌了油灯,放到葡萄架下,给几个长辈照亮儿。 又把剩下的饭菜撤了,只留酒水供几人慢饮。 忙活完了,自己又不显山不露水地坐了下来。 ...... “就算是别有所图,圣后也不至于动这么大的阵仗吧?” 四伯还在纠结刚刚的话题,“把武氏兄弟,还有太平公主,一齐派出来看着庐陵王。此等阵仗,前所未见!” 没了晚辈,只剩一个比较懂事的吴宁,老祖君似乎也放心多了,放而言之道:“哼,还不是李贞、李冲那对父子闹的。” “靠!!” 吴宁闻罢,暗骂一声:“又是这两个龟孙儿!” 李贞、李冲是何许人也? 呵呵,来头大了去了。 一个是高宗李治的弟弟,太宗第八子越王李贞;另一个是李贞的长子,琅琊王李冲。 这两人不但是皇亲国戚,而且是李氏的直系血统,贵不可言。 而且,此时此刻,这对父子已经撒手人间去见阎王爷了,根本就不是吴宁能恨得着的。 可吴宁偏偏就恨这两人恨得直痒痒。 为什么呢? 事还得从去年说起。 去岁,也就是那个马上要来房州的武承嗣,这货不知道从哪弄了块白石,偷偷地命人刻了八个字上去:圣母临人,帝业永昌。 以紫石杂药饰之,令雍州唐同泰献与圣后。 做为一个穿越者,吴宁比谁都清楚,武媚娘那个老太太野心大着呢,她是要当皇帝的。 这么一块石头,自然是正中下怀,欢喜得紧,下诏赐名:“天授圣图”。 于是,这块白石摇身一变,立马就成了祥瑞之兆。 这是好事啊,虽然知道这是武承嗣伪造的,可是吴宁管你是不是假的,他等的就是这么一个祥瑞。 因为祥瑞降世,圣后开颜,下面的流程应该就是祭天还愿,大赦天下了啊! 他这个逃户,也终于可以挣脱束缚,大展拳脚了。 自从这个事出来以后,朝野上下都传疯了——必有大赦。 吴宁也是巴望着,盼啊,盼啊...... 直到有传闻说,朝中对于恩赦之事已经议过了,说不定京中已经下旨,不月就能传到房州。 就是这个当口,嗖!李贞和李冲这两个杀千刀的蹦出来了。 特么这两父子感冒吃了避孕药,打着庐陵王李显的旗号匡扶李唐,起兵造反了。 于是,武老太太大怒:平叛! 吴宁这个气,特么你们两闹个什么劲儿啊?要是真能反得成也行。 没两个月就被武老太太给灭了不说,还连累一众李氏皇族落得个人头滚滚,共赴黄泉。 最主要的是,大赦......没了,吴宁这个逃户之身不知何时方能解脱了。 而二王起叛的另一个影响,就是他们是打着复位李显的旗号谋求声势的。 李显知悉此事后,差点没吓死,虽然已是急忙上表澄清这事和他没关系。 可是,以武老太太那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狠劲儿,此次派武氏兄弟与太平到房州来“看看”李显,也就顺理成章了。 “唉!” 老祖君一声长叹,把吴宁从思虑中拉了回来。 “管是有所图,还是无所图,苦的都是咱们房州的百姓啊!” 吴长路苦笑,安慰老父:“咱们坳子还算好的,毕竟兵户多,顶多出些使役。有长路在中周旋,不至于太过劳累,可别的地方那就真不好说了。” “怎么讲?”吴宁插话,听四伯这意思,不光是征兵戍卫? “呵。”五伯讥笑,“别的村子,不光得出役,还得出钱呢!” “啊?” “京中已经来人了,令州府征发役民建造别院,以供那三位莅临房州之用。” “所以,别的村县不但要出兵役,还要出劳役。” 吴长路接过话头继续道:“府衙哪来的钱建什么别院?多半是又落到百姓头上了。” “靠!” 吴宁暗骂: “言一言立判生死,动一动黄金万两。出来一趟,到哪儿都是排场,连住的地儿都得新建!” 什么是贵族?这特么就是贵族。 “可是,庐陵王的寿诞好像是冬月十五吧?”吴宁不明白了,“这算下来也就半年光景,新建行宅来得及吗?” “那就不是你一个小娃娃该关心的喽!” 祖君支着大腿,站了起来。 “咱们平头百姓,还是关心自己的日子来得实在。” “天色不早,各自安歇吧。” “等等。” 祖君不提自己的日子,吴宁还想不起来,今天这顿饭,可不是白请了。 对几个大人陪笑道:“小子还有个事,要和几位长辈商量呢。” “嗯?”老祖君一皱眉,“是你七婶今日来家里那件?” 并无再坐下的意思,随意道:“回头吾与那妇人说解说解,你就别操心了。明日让八郎再送些粮来,先对付着吧。” “不用!”这回没等吴宁开口,丑舅却是先站了起来。 略有局促道:“日子....还过得下去,就不劳烦你老了。” “过得下去?” 祖君眉头一立,似要开骂,可终还是忍住了。 气闷地缓声道:“九郎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日日吃稀总是不行的。” 丑舅不说话了。 “不是......”毫无存在感的吴宁一脸的无奈。 “祖君能不能让小子也说上两句?” “说什么!?”对吴宁,老头儿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大人说话,你个娃娃掺和什么!?” “哈哈。”吴长路打起圆场。 “九郎也不小了,算是大人了,父亲大人且听这小子说说嘛。” “对嘛,对嘛。”吴宁附和。 索性上前,半搀半拽把老祖君按在了矮凳上。 “咱都十五了,再过两年,都该娶小娘了呢。” “哼!”老祖君被伺候着,颇有几分受用,可嘴上却不饶人。 “还娶小娘?先吃上干的再说!” “所以才要找您老商量嘛。” 吴宁顺杆爬,又给祖君的碗里填上酒。 吴长路在一旁也道:“父亲且听这小子说什么,若是不着边际,再骂不迟。” 叔侄二人配合无间,硬是把祖君给拿住了。 至于吴宁那个丑舅,则是自动被忽略掉了。 ...... 见祖君不言语,吴宁哪敢迟疑,急忙进屋把那一贯钱取了出来。 “祖君且看!” 老头一看,表情立变,“你!你哪来这么多钱?” 四伯吴长路和五伯吴长田此时也是颇为震惊。吴长路更是猛猛地拍了吴宁一巴掌,“行啊,小子!都攒出一贯了,有出息!” 唯独丑舅,正眼看一看都欠奉,“不过一贯而已,哪来的?” 吴宁懒得和这个没有半点人味的娘舅计较,于是把怎么攒下的这一贯,今早七婶又怎么抱着大粮袋子跑得飞起,却偏偏不收这小钱袋子的事儿说了一遍。 听得五伯和吴长路差点没笑背气了。 “人算不如天算,那七弟媳若是知道为了一袋陈谷子把一贯钱给丢了,非气得起不来床不可。” 吴宁陪笑,“本来这一贯是应该给七婶的,毕竟七伯在世的时候帮咱们不少。” “可是,既然七婶说上秋再结,那小子就想,能不能先借这一贯钱干点事情,兴许能让日子好过些。” “嗯.....”吴长路沉吟了起来。 “无甚大用。”拧眉道:“如今咱房州的行市,一亩赖田也得三贯上下。况且,咱坳子周边哪还有闲地?” 有钱就买地,无论是富户,还是贫农,这是印在骨子里的念想。 “不买田。”吴宁回道,“咱想干点卖买。” “不行!!” 吴宁这话音刚落,不论是祖君,还是四伯、五伯,连丑舅都是异口同声。 “贱商之行,不足为生!” 祖君也道:“你那个汤水摊子也就罢了,还想折腾啥?” 吴长路则是好言相劝,“九郎啊,咱知道你小子灵光,有过日子的心,可是路咱得选好。” “现在日子难过不假,但是挺上两年,赶上朝中大赦,有了良民之身,自然也就有了起色。但咱们可不能走了商道,这不是自己作践自己嘛。” “......” 妈妈的! 吴宁无语问苍天啊,都特么穷到这个地步了,还瞧不起商户呢?什么特么世道! 但是没办法,所谓:士农工商。 士人,也就是当官儿的最贵。 农户,就算再穷,那也能排老二。 工匠手艺人次之,最贱的就是商户,也就比奴户强那么一点。 有钱是有钱,可大唐不是开商的大宋,更不是资本为王的后世,商人的地位就是那么低贱。 商者不能为官,不可科举。 有钱你自己家里有钱去,出门在外,连穿个绸缎衣裳都得藏在里面,外面得罩上粗布袍子。 税要多缴,役钱要多出。哪怕打个官司,如果刨去“金钱的力量”,堂上也比工农矮半头。 虽然吴长路早几年就看出来了,吴宁这小子脑袋灵,颇有经营之道。可是骨子里的东西变不了,好好的贵农不当,当什么贱商? 实在不行,和坳子里的人家一样,入了兵籍,也比从商要好得多。 “你们先别急嘛。” 吴宁心道:“吃人嘴短,合着在这几位身上一点不管用,这顿饭是白请了。” 可是既然开了头,是万不能被几句反对就顶回去了,“咱可没说要入商籍啊!” “再说了,让我进城去开买卖,我也不敢啊。别忘了,咱还是逃身呢。” 吴长路追问:“那你要如何?” 吴宁陪笑,“就在家里,我就在家里折腾还不行吗?” “家里?你那汤水摊子已是极限,可不敢再贪大了。” “就是汤水摊子做不大了嘛!”吴宁一脸苦楚。 “家里的情况大伙儿都看见了,那摊子是能来点小钱,可也就是点小钱罢了。我们舅甥二人喝了几个月的稀粥,也才攒下一贯。若是正常开销,怕是剩不下什么的。” “所以小子就想啊,能不能弄点别的营生,起码再遇见七婶这样的变故,也好应付不是?” 怕再遭反对,吴宁又补了一句:“咱可不入商籍啊,就像五伯家里的窑厂一样,将来还是要入良籍的,现在沾点商利全当消遣。” 吴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半天下来,几个长辈倒还真的平静下来,起码能听进去他说话了。 反正这么说的话,还算说得过去。 贱商确实贱商,可是有点能力的人家,除了那种纯靠蓄奴种地的大户,多多少少要占一点商利。 就像祖君家里的碳窑,老祖君一家都是兵籍,可是也经营着窑口,不算商户。 况且,别说是他们,就算是城里那些大户,哪家没有藏着掖着的生意?只不过不拿到台面上来,让人诟病罢了。 吴长路问道:“那你想干甚?” 下山坳这么个偏僻地方,若不是有长罗山,有问仙观,能引来些游人,哪还有营生可言?除了汤水摊,众人实在想不出吴宁还能怎么折腾。 难道也起个碳窑? 拉倒吧,一贯钱砌口窑都不够,更别说雇人、采料,应付窑火钱了。 “我想......”终于说到了正题,吴宁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心中所想。 一指正房旁边,当仓房用的两间破土房,“我想把这两间厢房收拾收拾,弄成客店。” “啊...”吴长路下意识地点头。 “啊!?”随之又不可思议地瞪眼。 “客店?” “你小子没病吧?” 汤水摊子就到头儿了,你还想开客店? 谁住啊? ...... 第十一章 闲的蛋疼 客店? 在下山坳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开个客店? 亏这个小子想得出来。 吴长路暗道:“到底是还是太年轻,有点异想天开了。” “九郎啊,要不......还是四伯帮你问问,用这一贯钱添置一小块田地吧?” 五伯也道:“咱这个坳子不靠官道,九郎这客店怕是没什么生意的,不如买上三分地来得实在。” 吴宁一听,知道两位叔伯担心什么,急道:“四伯、五伯放心,客源之事无甚担心,小子必能找到人来住。” “......” “......” 大伙儿无语了,“汝找谁来住?” “上山拜天君的香客啊!” “人家都是白日里上山请卦,供奉香火,不等昏时就回城去了,谁会在咱们这穷山僻壤的地方过夜?” 吴宁一摊手,“那就让他们回不了城!” 得,四伯、五伯差点没笑出声,“你还能拦着路,不让人下山不成?” 也不与这孩子多作争辩,指着那一贯钱道:“可就算客人住你的店,也要看看这一贯钱够不够你折腾啊?” 五伯好言道:“九郎要想清楚些,这上山供奉的都是些什么人?找肖道人请卦的又都是什么来头?” “那都是达官显贵、家道殷实之辈。” 指着吴宁那两间透风露雨、墙歪梁朽的破房,“人家哪会住进这破土屋来?” 吴宁嘿嘿讪笑,“修一修,装饰一番不就行了嘛。” “......” 好吧,吴长路都有点冒火了,这小子总有理。 正要再劝,却是老祖君发话了,“既然想弄,那就让他弄吧。” 嘎? 这回吴宁自己傻眼了,“什么情况?这老头儿有点反常啊?” 按说,最难说动的就是祖君,怎么还是他最先同意的呢? “行了,就这么定了吧!” 老祖君站了起来,吩咐吴长路道:“回头让你家那小子也过来搭把手,我明日在坳子里再抓几个闲娃子,由着九郎折腾吧。” “......” “......” 这回由不得吴宁不信了,老祖君这是转性了? “多谢祖君成全啊。” “少跟老夫使嘴皮子!”祖君可是没因为顺着吴宁一回,就给他好脸色。 看着那两间破房,“既然要弄,那就弄彻底些。” “这破房的大梁、二梁,许是早就让雨水泡朽了,家里正好还有两根大木,回头让你五伯叫人帮着换上。” 说完,背起手来就往外走。 ...... —————————— “父亲大人,何以任那混小子胡来?” 出了吴宁家,四伯就忍不住发问了。他实在想不明白,父亲这回怎么会同意吴宁的说法。 “咱这坳子哪是开客店的地方嘛。” “还用你说!”老祖君一边往回走,一边瞪眼睛。 “你爹我当然知道,他这客店是开不起来的。” “那父亲还......” “九郎也不小了!”老祖君叹气,“也到成家的时候了。” “手上有闲钱,正好把那两间破房收拾一二,不然真定了亲事,你让他把新娘子放哪儿?” “原来如此。”吴长路服气了。 原来任由吴宁开客店是假,借机让他把新房收拾出来才是真。 到时客店没生意就没生意,正合大伙儿的心意,可是房子收拾出来才是实惠,新婚大喜正好用得上。 ...... 吴宁可没这么想,只要这些长辈同意了这个事儿,那有没有客源,能不能赚钱,那就全看他的本事了。 送走了祖君,还有四伯、五伯,把桌子收拾停当,见丑舅还在矮几旁坐着没动,“天色不早,舅爹早些安寝吧!” “不急,汝先坐下。” “哦。”吴宁心下生疑,“舅爹还有何吩咐?” 丑舅淡然一笑,斗笠之下的丑脸看着吴宁。 “刚刚为何不言?” “啊?”吴宁有点懵,“不言?我不一直在说话吗?” 丑舅摇头,“不是那件。” “哪件啊?” “哼。” 这么多年的相处,吴宁看得透丑舅,他这个丑舅更看得透他。 刚刚在说武氏兄弟与太平公主要来房州这事儿的时候,吴宁明明心里有变化,可是他却没掺言。 冷笑一声,“你要在家里开客店,吾可是还没点头呢。” 靠!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啊! 苦着脸,“舅爹到底要说何事?” “无事!”丑舅沉声道,“只不过,这三人来房州,你就一点都不意外?” “别忘了,五年前那一遭,你也是知情的。以你的心智,就想不到这三人是来行当年未行之事?” “......”吴宁无语了。 五年前?五年前丘神绩、周兴想要李显的命却没要成,这就是所谓的“未行之事”。 那么如今这三人,是不是和当年抱着同样的目的? 抬眼看丑舅,“舅爹这是考校吗?” “算是。” “那我若说出心中所想,舅爹能否答应我开客店的心思?” 丑舅一笑,“若能增些进项,自无不可。” “那好吧!” 吴宁深吸一口气,“适才说到武氏与太平公主南下之时,小子不是不想搭话,而是根本没有搭话了必要,更没有五年前的担心。” “哦!?”丑舅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为何?” “因为,圣后根本就不想杀李显。” “说下去!” “圣后若想除之后快,大可派周兴、来俊臣之流南下,既可做得干净,事后又能不引人遐想。” “退一万步,纵使李显之死引来更大的麻烦,也可把周、来之辈推出去,撇清干系。” 丑舅闻罢暗自点头,五年前吴宁与孟苍生救了李显。虽然吴宁从来没与他说过此事,可是孟苍生却是与他细说过。 打那开始,他就知道这小子对朝堂之事、人心明暗,颇有天赋。 能有这般对答,也不枉费他这五年,明里暗里诸多调教了。 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却不这么说,也许丑舅还希望吴宁再给他一些惊喜吧。 “汝之言不无道理,可是别忘了,武承嗣、武三思两兄弟也非善类。这些年,死在二人手中的李姓皇族可不在少数啊!” 吴宁暗骂:“你特么蒙谁呢?” 脱口而出:“那不是还有太平公主同下房州吗?” 心中甚是无语:两个逃户操着皇帝的心,闲的蛋疼! ...... , 第十三章 人情味儿 郁闷地用过了早饭,丑舅没有出门,而是折回屋中,不知在忙叨些什么。 吴宁和巧儿刚把桌子收拾了,六伯就到了。 六伯是坳子里的木匠,和虎子他爹同属一支,平时很少来吴宁家。 不过,显然是老祖君一大早就找过六伯了,进到院也不磨蹭,房前房后把吴宁要折腾的那两间破房好好地扫看了一遍。 “大梁二梁都烂了,得换新的。” “后山墙也得重砌,要我说啊,扒了重盖得了!” 吴宁跟在身后不住地苦笑,哪来的钱重盖啊? “六伯能修吗?” “修是能修,就是费点工夫。” 吴宁闻罢,急忙一礼,“那就有劳六伯了!” 为了省钱,能修说啥也不重建。 “行!”六伯点着头,“回头九郎多叫上几个帮手,明日我领着把房上的苫草撤了,把旧梁先下了。” “一个月吧,起码得一个月。” 说着话,折身就往院外走。 “走了,明早再过来。” 吴宁不依,“六伯用过饭了没?在咱家对付一口吧。” 六伯听了头都没回,“活计还没上手呢,吃的哪门子饭?明早再说。” ...... 送走六伯,还没等吴宁出汤水摊儿,院外又来了三个和吴宁差不多大的半大小子。 领头的一个稍大些,二十来岁,身后的则都是他爷爷那一支的小辈。 领着大伙儿进了院儿,“九郎,听八郎说你家要修屋。” 吴宁搭眼一瞅,登时乐了:“老八咋还把七哥儿也叫来了。” 指着那两间破房,“荒着也是荒着,拾掇拾掇也好住人。” 老七没说话,跟六伯一样屋前屋后瞅了一圈儿,“六叔看过没?咋说的?” “看过了,说是明天来拆顶下梁。” 跟在老七身后的一个少年闻言一撇嘴,“都破成这样儿了,重盖得了。” “你懂啥!”老七瞪了那少年一眼,这小子是他亲弟弟,在坳子里排老十一。 吴宁家不富裕,老七是知道的,抬眼又瞅了瞅破屋,“修修一样住。” “不过,得赶在夏忙之前拾掇完吧?” “可不是。”吴宁附和,“不然耽误大伙家里活不说,万一雨水大,连茅草都上不了房了。” “摊点黑,应该弄得完。” 说着话,领着一帮孩子也要走。“那明天再过来。” 老十一临走还不忙说笑着提醒吴宁,“九哥儿可别忘了,管饭哈!” 吴宁一点没客气回道:“撑瞎你个憨货。” ...... 看着已经走上山道的几个同族兄弟,吴宁打心眼里踏实、暖和。 这就是人情味。 在后世,是他这种住惯了公寓楼,又在国外那种极其礼貌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所体会不到的。 别看平时东家长,西家短的。 有时邻居和邻居、兄弟和兄弟之间,还会因为谁家的篱笆歪进了谁家的院,谁家的青苗压过了界,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吵闹不休。 可真到有事儿的时候,相互帮忙相互扶持,甚至不用有半点客套。 帮忙,就成了唯一的规矩。 这是中国人的人性,是我们的人情社会,从古至今,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 ———————— 吴黎是快中午了才到吴宁这来的。 那时吴宁正在树下出摊儿,远远就见这货和一个少年,一起抬着个大袋子从山下上来。 “赶紧来帮忙,累死我了!” 吴宁迎上去,没管吴黎,却是把另一个少年那一头接了过来。 还不忘好好瞅瞅那家伙,半天才蹦出一句:“天理难容啊!你他娘的咋又白了?” “嘿嘿。”那少年大乐,“错觉,一定是错觉!先生都说,某家近日晒得黑了。” “别某家!”吴宁听着就难受,“应该是:‘小女子近日晒得黑了。’” “滚!!” 少年大骂,随之哈哈大笑。 这少年不是别人,是四伯吴长路的儿子吴启,排行老十。 其实也没比吴黎和吴宁小多少,三人同岁,只不过吴启的生辰小了点罢了。 吴启的娘在生吴启的时候难产走了,早几年,这货一直住在坳子里,由祖君带着。三人一起玩到大,所以坳子里的同辈之中,属他们三个的关系最铁。 头两年,也不知道四伯抽的哪门子疯,非要让吴启读书,而且在城里请了先生。 所以这货只得脱离“组织”,搬回城里去住了。 让吴宁恨得牙根痒痒的是:这货长得太帅,还白,根本就不像个男人。 特么也不知道四伯那么粗犷的底子,是怎么生出这么一个比小娘子还水嫩的儿子来的。 ...... “唉唉唉!!” 那边的吴黎不干了,被大袋子坠的腰都直不起了。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我可扔地上了啊!” 抬眼见虎子在树下坐的那叫一个踏实,吴黎立时就炸了,“肥虎,过来!!” 虎子当然知道吴老八叫他干什么,“不去,困!” “你过不过来?信不信我揍你!?” “......” 虎子没招儿了,极不情愿地上来,但也只拎起一个袋角儿,说什么也不让吴黎就此解脱。 “这什么啊?”一边把大袋子抬进院儿,一边问。 “粮!” 吴启应着话,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袋塞到吴宁手里。 “还有这个,正好一贯,我爹让我稍过来的。” “......” 吴宁一阵感动,四伯住在城里本来花销就大,再加上吴启请先生读书,就算身居房州统军,其实也不富裕。 把钱塞回去,“粮我留下,钱你拿回去。跟四伯说......” “废什么话!?”吴启斜了吴宁一眼,“我吴大公子撒出去的钱,还有收回来的?” 把钱袋又塞回来,“拿着吧!” “我跟你说啊,我爹开恩,这段我就住坳子了。” 吴宁知道这钱退不回去了,只得顺着吴启的话问,“咋的?不用跟着先生读书了?” “你这不修房子嘛,我回来搭把手,课业让咱舅盯一盯。” “对了,咱舅爹呢?” “里房呢。” “舅爹!!舅爹!” 吴启嚷开了,“启儿回来了,也不说来看看我?” 话音刚落,丑舅就从里屋出来了。 万年不遇啊,万年不遇地没摆出一付臭脸色,甚至还特么笑了。 “启儿来了啊,怎样,课业可有废弛?” “没没没。”吴启陪笑,“先生老夸我,说咱是可造之材呢。” “嗯,大善!” 日!! 一旁的吴宁实在看不下去了,回去守着他的汤水摊儿。 心说: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有“靠脸吃饭的”! ...... , 第十四章 夜谈会 下午,吴宁想着明天来帮工的人多,让虎子和吴黎又进了趟城,采买了好些吃食。 晚间的时候,祖君让吴启过他那儿去睡,吴启没干,非要在这边和吴宁挤一个炕。 吴黎见两人凑一块儿了,也说什么不回家了。 至于虎子和巧儿,好吧,虎子是被哥儿仨踹出去的。 这货不但睡觉打呼,而且脚还臭。 再说了,就他那个宽度,要是也睡吴宁这屋,那炕上就得上摞了。 ...... 三个半大小子躺在炕上睡不着,闲聊起来自然离不开女人,这一点古今如是。 “老八,你爹给你找小娘了吗?”吴启先开了腔。 “叫八哥!”吴黎在黑暗中瞪了他一眼,随后道:“找着呢,不过别抱太大希望。” 吴启闻言,翻了个身,对着吴黎:“怎么讲?找不着还是没有中意的?” “找还是找得着的,咱祖君是里正,家里有地有窑厂,咱大伯还是统军,别村的小娘巴不得进咱们家门儿呢!” “呵,你就吹吧!”吴启揶揄着,“那怎么还别抱太大希望呢?” 吴黎一阵烦躁,“主要是咱祖君!非要找个身子丰盈的,说是好生儿子。” 也许是受了吴宁的影响,吴黎和吴启和这个时代的审美有点偏差。 大唐以胖为美,当然,也不是越胖越美,只不过都喜欢比较丰满的。 唯独这哥俩,和吴宁一样,喜欢瘦的。 “前几天,陈家庄的陈老财就来咱家了,主动说和他家二娘,结果让祖君给推了。” “陈二娘?行啊!?”吴启干脆坐了起来,“我记得头好几年,那个陈二娘就是个美人坯子,现在恐怕愈发水灵了吧?” “呵呵。”一直没搭腔的吴宁说话了,“老八一见人家就直留哈拉子,你说水灵不水灵?” 吴黎被吴宁戳穿了丑事,自然面上挂不住,“你不也盯着人家一直看吗?” “我没流口水啊!” “滚,说别人!” “......” 沉默了一会儿,吴黎自己都没绕开,哭腔道:“多好的亲,可是祖君不让啊!” 吴宁一听,开始出损招了。 “那你就找祖君哭去,非陈二娘不娶。” “对!”吴启起哄,“我跟你一起去。” 吴宁一挑眉:“你跟着掺和什么?” 只见吴启露出和吴黎一样的痛苦之色,“老九,我和老八一样,也......” “也情难自己了。” “啊...啊?” 吴宁大惊,腾的坐起身子,“不能啊,你自己不就是咱房州的第一美人吗?” “日!!真的!”吴启一点玩闹的意思都没有。 “......” “谁啊?” “城中秦家的秦妙娘,你知道吗?” 吴宁瞪着眼睛想了半天,“没见过,但是听说过。” 秦妙娘,也就是房州巨商,秦文远的独女。 人如其名,妙不可言啊! 坊间都传疯了,据说那秦妙娘灿若春花、貌绝房州。 别说吴启这么个数不上数的小人物,连庐陵王的长子李重润,虽然只有八岁,但只见秦妙娘一面,就说出了娶妻当娶秦妙娘的话来。 房州县君家的大公子也是扬言要纳秦妙娘为妾,谁敢抢就是与他孙伯安为敌。 可想而知,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娘子,得好看成什么样儿? 可惜,吴宁没见过。 “你见过那秦妙娘?” “见过一面。” “迷上了?” “迷上了。” “那让你爹去提亲啊,以你的家世,还娶不来一个商女?” 吴启都快哭了,“就是因为我的家世,我爹不干。” “......” “我爹说,他一个商户之女,就算是秦家把万贯家财都赔嫁来,也配不上咱。” 得,吴宁无语了,有其父必有其子。 老祖君是个老顽固,没想到四伯在这种事儿上也不呈多让。 “那你凉了。” “啥?啥叫凉了?” “就是死心吧!” “别啊!” 吴启不干,一把抓住吴黎的胳膊,“八哥,明天咱俩一起去找祖君哭去吧?” “你为了你的陈二娘,我为了我的秦妙娘,可好?” “不好!”吴黎一把甩开吴启的纠缠,“我可不和你一起去找揍。” “那陈二娘还只是胖瘦的问题,你这都门户之别了,能一样吗?” “好吧!”吴启极是泄气。 “看来只得放弃秦妙娘了。” “这么快就放弃了?” “不放弃又如何?我爹是不会答应的。”吴启嘀咕着。 随之面容一变,脸上灿烂非常,根本看不出刚刚还如此哀戚。 “幸好我还有李四娘可以替换。” 靠!! 吴宁、吴黎,齐声绝倒。 “李四娘又是谁啊?” 这特么整个就是一花心大萝卜。 ...... —————————— 三个人说说笑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一觉天亮,等吴启睁开睡眼的时候,见一旁的吴宁早就没了人影,而灶房里也已经幽幽地传来了饭香。 把吴黎拽起来,二人到灶房一看,不但饭好了,菜也出锅了。 饭还是砂锅饭,这回是猪肉的,有饭有菜吃起来痛快。 吴宁格外又做了个大骨汤炖萝卜,虽然看不见肉影儿,可也算香味十足。 吴宁见二人起来了,一边往锅里下秋葵汤,一边道:“赶紧洗脸,往出端,七哥和六伯说话就到了。” 事实上已经到了,吴宁这话音刚落,老七就领着老十一、老十四,还有三哥进了院。 “哟,老十啥时候回来的?也没说去三哥家看看。” 吴启一见来人,急忙赔笑,“这不就见着了。” 随后又补了一句:“老九真不是东西,连三哥都惊动了。” 吴三哥自然比吴启他们都大,而且大的不是一星半点。 坳子里都是族亲,各支和各支差的多。真算起来,三哥比吴黎他爹好像还大上两岁,对于他们这帮小的来说,不光是兄长,更像是长辈。 “三哥、七哥先坐着,饭马上就好!” 吴启和吴黎张罗着,急急忙忙去洗脸洗手,往院子里端饭锅。 没一会六伯也到了,吴启就到隔壁院把五伯、五婶也叫了过来,一起吃饭。 却没见祖君,说是去窑上还没回来。 ...... 这是规矩,给谁家帮工就吃谁家的饭,大伙谁也不用客气,因为早晚自己也有求人的时候。 可是六伯一看桌上又是白饭又是肉,还有炖菜和鸡蛋汤的,立马板起了脸色。 “九郎啊,日子不是这么过的,这么个吃法,谁也吃不起!” “谁也没说见天的吃啊!”吴宁招呼大伙,“头一天,吃顿好的,明个可没有了。” “行吧!”六伯是痛快人,也不扭捏了。 给五伯递了筷子,扫了一圈帮工的同姓人,“老九好吃好喝招待着,咱们这活可得干好,得对得起老九这份心意。” 老十一早就馋得不行了,飞快地夹起一块大肉塞在五伯碗里,然后也不等别人,自己就开吃了。 一边一吃,一边答:“六叔就等好吧!” ...... 吃完饭,大伙也没歇着,修屋这种活六伯是行家,都得听他的。 先是让老三领着年青的上房撤苫草,下房梁,这些都是力气活,不用他上手。自己则是和五伯一起去了隔壁院。 新梁在后院横着,裁剪、打铆、扣隼子,这些都是他的活。 ...... 。 ———————————— 可能有人觉得苍山这个开头有点水或者啰嗦。 其实我只是想尽量通过我的文字,描绘一个唐代小山村的风土人情,只是想让这个下山坳能活起来。 想让你们能记住这个村子里的每一个人,因为...... 很重要。 第十五章 高估了虎子的觉悟 五伯和六伯去了隔壁院,这边就没了大人,一帮吃饱了的半大小子,那可就真的上房揭瓦了。 都不等老七搬来梯子,老八和老十一顺着柱子就爬上了大梁,站在梁上一直腰,本就破烂的草顶就钻出两个大活人来。 然后,这两个憨货哗啦哗啦就开始往下揭,本来干干净净的小院顿时灰土狼烟,乱成一片。 “你轻点!”吴启爱干净,一身袍子还没脱下来就让老十一扬了一身的灰。 “哟!!”老十一声怪声,“瞧咱这眼神,愣是没看见咱们十公子在底下杵着呢。” 嘴上这么,手里却一点没客气,掀起一片苫草就朝吴启扬了过去。 吴启那边,刚把袍子脱下来,结果中衣又挂的都是灰草。 拜下阵来,索性中衣也不要了,三下两下地甩在一边,光着膀子就上。 “老十一,看本公子怎么收拾你!” 吴宁看着他们笑闹,也是无语,“闹归闹,小心着点!” 此时,院儿里已经快看不见人影儿了,全是灰。干脆把自己的一身布袍内衣也褪了下去,和吴启一样,光膀子上房。 刚爬上去,隔着篱笆墙,就见虎子拽着巧儿一溜小跑地朝这边来了,一边跑还一边嘀咕: “完了完了,起晚了!起晚了!” 老十一见他那身肥肉颠的直颤,“不晚不晚,刚开干。” “呵。”吴宁冷笑一声,“你也太抬举吴三虎的觉悟了。” “啊?”老十一一时没明白,“他不是来干活的?” “你看呗。” ...... 只见虎子小跑进院,差点被扬尘迷了眼,好不容易靠到房下,“你们吃了没!?” “日!” 老十一大骂一声,一把苫草直接就飞了过去。 “太不给老子争气,早吃完了,谁还等你!?” “啊?”虎子立时垮了脸色,那个委屈啊,好像错过了一万顿。 好在这货还有救,没调头就走,“那,那我干点啥啊?” 七哥蹲在房上也跟着逗趣,“要不,你上来?” 虎子听罢,立马摇头,“算了,这破房不结实。” 说完,还想着没赶上早饭的事儿,不死心地问向吴宁,“那连点剩的也没有了?” 吴宁被这肥货打败了,没好气道:“在锅里给你留着呢!” “咱就知道九哥最疼俺!”虎子调头就朝灶房冲了过去。 老十一也是服气,“唉,你少吃点,给巧儿多留些!” “放心,咱吃的可少可少了呢!” “拿碗去院外,一边吃一边看摊子。” “好嘞,看虎爷给九哥再挣一贯出来!” ...... —————————— 这个年代修土房其实花不了多少钱,更何况最花钱的梁柱还是祖君那头白给的。 所以,吴宁跟着大伙儿一边干活,一边又算了一遍账。 人工都是自家人,不要钱;砌墙的泥砖,自己打坯子自己晒,也不要钱;大梁不要钱;门窗六伯说他家里有料,有个两天工夫就打一套,也不要钱...... 也就大伙儿吃饭花点钱,再有就是刷墙的灰石、请神供符的香火钱。 算到最后,也许他那一贯钱都用不完,更别说四伯又支援了一贯了。 其实,四伯比吴宁有经验得多。那一贯钱本来也不是让他修房用的,是准备让他添置家具的。 那些个精细家什就不是六伯这种山里木匠打得了的了,得去城里买现成的。 当然,吴宁不知道四伯背后的意思,甚至根本就没想家具的事儿。 盘算着既然手头宽裕,是不是在院里再起个回廊,给他这个小客店添几分雅致。 忙活了一天,临近黄昏,吴宁这帮人个个跟土里扒出来的一般。 吴宁正愁这么脏怎么做饭呢,五婶就过来了。 天色不早,大伙儿索性下了房,直奔村边的小河。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扒的精光,扑通扑通排成一溜就跳了下去。 忙了一天,身上都活泥了,让冰凉的河水这么一冲,别提多舒服。 吴宁一边使劲儿搓着油泥,一边朝老十一嚷嚷:“摸两尾大鱼,回家我给你清蒸。” “好嘞!” 这帮人中属老十一的水性最好,一边应声,一边就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像这种村头的小河,撒不下网,农户人家吃鱼,要么靠垂钓,要么就是下河去摸。 当然,还在第三种办法。 如同现在,老十一几个猛子扎下去,就摸上来两条小鱼苗,再上来的时候,一脸的无奈,“今儿个运气不好,没见着大鱼。” “那是你眼神儿不好!”吴黎瞪着眼,招呼大伙儿,“来吧,上绝户计!” 什么叫上绝户计? 瘪鱼坝啊! 所谓竭泽而渔,说的就是这个事儿。 吴黎一声招呼,大伙立马开动,找了个水稳流浅的小河弯,七哥和吴启、吴黎在上头,吴宁和老十一,还有他弟弟加上虎子在下头。 就地掏河泥垒起泥坝,没一会儿,两三丈方圆的小河湾就只剩面朝小河的一面没有封口了。 几兄弟又都到下游的这一边,从左到右一字排开,把小河站满。随后在河底一顿乱踹,把河泥河沙都翻了起来慢慢的往河湾里包。 从上游下来的鱼群被混水阻了去路,自然就拐到河湾里去了。 这时候,再把朝河的那边开口一堵,剩下的就只等把坝子里的水掏干了。 这招绝对够绝,从鱼孙子到鱼爷爷只要进了坝子,谁也跑不了。 本来大伙以前也不用这招,一来人手不够,二来竭泽而渔虽然早就有,可也不是谁都会用,这是吴宁到了下山坳之后才想出来的绝户计。 这家货可不管什么绝不绝户,解馋就行。 大伙忙活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才把坝子的水掏干,吴黎趁着这工夫还回了趟家,拿了个大篓子来。 看着在河泥里直打滚的大鱼小鱼,吴宁一声令下,“挑大个的捡!” “得嘞!” 一帮光腚小子撒着欢地踩进泥水里,收获起劳动成果。 光大鱼就装了满满一篓子,不但这几天有得吃,人人还能拎两条回家,给家里人解解馋。 这等好事儿,谁不愿意干? “九哥!”老十一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要不你跟俺爹说说,别让俺去窑上受罪了,以后就给你家修房子得了。” “......” 虽然只是一句玩笑,可吴宁也是心里舒坦的很,顺着老十一的话道:“行啊,回头等房子修好了,你跟老八一起,再帮我挖口窖。” “要是挣了钱,也算你一份。” ...... , 第十六章 低调 “九郎要挖口窖?” 大伙儿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吃饭的时候,老十一聊起吴宁要挖窖的事儿,结果六伯不乐意了。 “那玩意有啥用?可不是咱们庄户人家该有的东西。” “九郎啊!”六伯觉得得多说两句,“听你五伯说,你那摊子是挣了点钱,可有了闲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 “修房子没啥,再不济等你娶亲的时候也用得着,可是挖窖,我看还是算了。” 对于六伯的说法,吴宁早有心理准备,毕竟没试过,老一辈是很难理解的。 是以也不反驳,只陪笑道:“左右现在是农闲,我就挖一口试试,花不了多少钱。” 话说到这份儿上,六伯没啥说的了,无声地摇了摇头,认定吴宁这是瞎折腾。 “你呀,坳子里的后生属你最不安分。” 吴宁不接,只是憨笑。 其实,挖菜窖这个事儿,吴宁已经想了很久了,甚至比开客店还早,只不过一直没有工夫和精力付诸行动。 ...... 房州别看地处荆湖,可是山地气候加上这个时代明显比后世要冷得多的天气,所以一入冬,会有一段不短的霜冻期,不但会落雪,连江河也得上冻。 这就造成了一到冬天,还有开春那段青黄不接的季节,老百姓饭桌上的食材极为匮乏。除了糠心儿的萝卜、干芋头,撑死有点腌笋和藕,是绝少看见绿菜叶的。 吴宁家里种的就是菜田,所以怎么让地里的菜卖得上价,就成了吴宁琢磨最多的一件事了。 吴宁一直也纳闷儿,像后世北方用菜窖储菜的方法并不复杂,为什么在大唐就没见过呢? 其实他不知道,这主要是两个原因。 一来是,适合窖储的蔬菜种类不多,且方法不当。就算是后世的北方农民挖菜窖,也顶多是储存一些土豆、萝卜、大白菜。 可是在大唐,土豆还在美洲,萝卜不用菜窖,找个阴凉的地方,只要不上冻也存得住。不过就是糠了一点,不那么水灵罢了。 至于白菜,这时叫淞菜,大唐倒是有的。 但是和后世的白菜不同的是,个头太小了,也就两个拳头那么大,储存难度太大。 二来呢,就是窖藏这种方法并不普及,说白了,挖窖存物在大唐并不盛行。 这种深埋地下,用恒温贮藏的方法,是在烈性酒开始成为主流之后,才被深度利用起来的。 窖是用来存酒之后,才被人们更广泛的利用。 可是,唐时的酒度数很低,加之提纯不好,保质期相对也就非常短,没有窖藏的价值。 总之,这口菜窖吴宁是挖定了。 以前人小言微,也没钱给他折腾,以至于蹉跎五年,屁事都没干成。现在好不容易勉强算个大人了,也该干点穿越者该干的事儿了。 ...... 吃过饭,大伙儿就各自回家,约定明早天亮就过来。 吴黎还想在吴宁家过夜,可是五伯没让,因为吴启晚间要读书。 四伯把他发配回坳子帮忙,可是读书的事却教给了丑舅,是不敢怠慢的。 这货在丑舅那屋背了好会儿书,才回吴宁这边。借他的光,也能点会儿油灯,亮膛一会儿。 许是丑舅布置了课业,吴启回来没怎么和吴宁说玩,借着灯光看起书来。 可是,看了一会儿,一抬头。发现吴宁也在看书。 “你也看书?” “不行吗?”吴宁头也不抬地应声。 他这个人懒是懒,可是有一点很好,就是答应了人家的事情,就算不情愿也会去做,而且绝不打折扣。、 “看的啥?用我教你不?” 吴宁懒得和他废话,把封皮展开,怼到了吴启眼前:“教得了吗?” 好吧,吴启不淡定了,瞪眼看了半天,确定封皮上是《左氏春秋》四个大字,再瞅瞅自己手里的《论语》..... “靠,凭啥啊?” “凭啥本公子才学《论语》,你就读《左传》了?” “唉....” 吴宁长叹一声,放下手里的书,语重心长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毕竟....” “毕竟什么?舅爹逼你的?” “毕竟人跟人还是有差距的嘛!” “你!!”吴启脸都绿了,挤兑人啊? “低调!” 没等他“你”出来,吴宁已经是扬着下巴,虚手下压,一副安抚之态。 “你九哥我喜欢低调,不要掌声,不要尖叫。” “直娘贼!!” 吴启怒了,噗的一声吹灭了油灯。 “睡觉!” “我让你低调!” ...... —————————— 第二天和头天差不多,吴宁还是天不亮就起来做饭,大伙儿到了一起吃饭。 五伯和六伯、三哥还是在隔壁做梁,他们这小的,在这边扒房子。 倒是虎子这回起了个大早,第一个进的吴宁家,然后守着汤水摊子打了一天的瞌睡,晚上再混一顿,走人。 ...... 以后的几天也是一样,唯一让吴宁有点不安的是,修房子这个事在坳子里已经传开了,有的叔伯兄弟,要是家里不忙,偶尔也会来帮一天的工。 一切都挺好,可是他想不通的是:七婶怎么没来呢? 好吧,吴宁有点犯贱了。 那悍妇躲都躲不及,还盼着她来不成? 关键是,以七婶的聪明才智,怎么会不明白一个道理:都有钱修房子了,怎么就没钱还她的租子呢?按理说,想到这一点,她还能不来? 可偏偏就没来,这让吴宁极为不踏实,不会是憋着什么大招吧? ...... 又过了十来天。 大伙儿拆顶下梁,又把后山墙凿掉重新垒起。六伯那边的梁也弄好了,只等给大梁请神挂符,好择吉日上梁了。 一大早,吴宁照常把饭菜做好,大伙儿也是早早就到了,可是谁也没上桌吃饭,一直等到日上三竿。 终于,两个道士打扮的一老一少进了院子。 吴宁一看来的是两个,后面那个年轻的是孟苍生,低眉臊眼,一点仙气儿都没有,老老实实跟在老的那个身后。 而老的那个,吴宁不但没迎上去,反而脸色一拉,对着那个八字胡、尖头鼠脑、眼带贼相的老道士道: “小子可是只叫了大哥,肖道长怎还不请自来了?” “非也非也。”老道士一点没因为吴宁的无礼而不悦,春风依旧,淡定自若地摇着手掌。 “贫道不来,九郎又不去,岂不是又让你躲了去?” 吴宁一翻白眼,心说:“不躲行吗?这老道有病!” 这贼相老道不是别人,正是山上问仙观的观主,也就是他那个便宜大哥孟苍生的师父。 俗名肖凡,人称肖道士,自许“问仙道人”。 不得不说,肖道士肯定是有点真本事的,而且据吴宁猜测,这老道士的本事应该还不小,不然也教不出孟苍生这么个奇葩来。 可是吴宁顶烦这老道,无它,这就是个俗人,比他这个满身铜臭的穿越者还俗的俗人。 看看他给自己道观起的那个名字,再看看这样貌,还有...... 还有那死皮赖脸,五年如一日,不知悔改,坚定不移,非要收吴宁做徒弟的赖皮相就知道,这人已经...... 俗透了! 。 第十七章 算一卦 孟苍生曾经想收吴宁当徒弟,现在这个肖道人也想收吴宁当徒弟。 吴宁就想不明白了,你们有那么“饥渴”? 他不知道,还真有。 佛语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佛教讲的是众生,只要肯向善,连魔鬼都可以加入我们,所以佛门弟子遍及天下。 多到从魏晋南北朝开始,就得经过严格的政府审查才能上岗,否则都去当和尚就没人交税了。 而道教讲求的是修身、无为,说白了就是清高,自己玩自己的。 所以,即使历朝历代信道求长生的皇帝一茬一茬的,尊道教为国教的时代也是不胜枚举,可再怎么兴盛,也从未达到过“南朝四百八十寺”那般庞大的规模。 且道教不像佛教,其入门的门槛也是极高的。 刨去那些欺世盗名、混水摸鱼之辈,真正的道家高人基本都是“全才”。 不但要知阴阳懂易理,而且琴棋书画、知医辨药、经史子集、寻龙观相,这些都是必修课。 医命相卜也是基础,历史上留名的那些个道士,哪个不是上可知天文,下能懂地理,茶杯装世界,袖里蕴乾坤的人物? 这里面随便挑出一样儿来,就够普通人学一辈子了,更别说全知全懂,全学全精。 正统的道家传人,没有一点天分是万万不行。 所以道家一般都是师父找徒弟,遇上一个勉强有些资质的已经算是运气好,若是运气不好,可能终其一生也找不到传人。 孟苍生也好,肖道人也罢,好不容易碰上吴宁这么个“奇葩”,你说能轻易放过吗? ...... 可是话说回来,肖道人这么想,吴宁可不愿意。 肖道人看他是奇葩,他看肖道人可不也是奇葩? 说起来,吴宁勉强也算活过两辈了的人了,即使这样,纵观前世今生,再把古今中外都扫看一遍,他也没找出一个比肖道人更无耻、更俗、更爱钱的道士了。 首先,看看他住那个破道观,问仙观! 这明摆着告诉香客,这是寻仙问卦的地方,得花钱。 而且,这老道无耻地对外宣称,问仙观从前秦开始就在房州接引天君,享受香火了。 屁,这个牛皮吹的,吴宁都无力吐槽。 还前秦?也就糊弄一下无知百姓。稍稍有点文化的都知道,道教的起源无论是太平道,还是天师道,那都是汉朝的事儿。 老、庄被请上神坛更是魏晋以后,儒教妖魔化道教之后,才兴起的。 还先秦?你家天君都还没出世呢,哪来的问仙观? 还有,孟苍生想收吴宁为徒,让吴宁忽悠成了大哥。可哪成想,忽悠了孟道士,又来了肖道人,他也想收吴宁为徒,还是忽悠不住的那种。 这五年间,这尖脑袋的肖老道不知烦了吴宁多少次了,有机会就,“贫道掐指一算,你我有缘啊!” ...... 有缘你大爷! 吴宁宁可当逃户,也不跟在这个既爱钱,又猥琐,还臭不要脸的贼道人身边受那份活罪。 看看孟苍生就知道了,这货下山之后,仗剑行侠何等的潇洒豪迈?什么特么富贵权势?当年吴宁都想和他去跑江湖了。 可是,一回了长罗山...... 嘎! 立马就蔫了,萎靡在肖道人的淫威之下,跟小媳妇似的,大气都敢不喘。 吴宁也是纳了闷儿了,你也是提剑可杀人,伸手能接生,张嘴就是学文道理,把丘神绩喷的跪在地上喊救命的人物好不啦?怎么见了肖道人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孟大哥。” 对于肖道人,吴宁懒得搭理他,走到孟苍生身边,压低了声音,“怎么把你师父也带过来了?” 孟苍生低着头,抬眼皮偷瞄了一眼肖道人,小声嘟囔:“他要来,我哪拦得住!?” 屁,一看表情就知道,自己是被这个便宜大哥给卖了。 暗叹:“人心不古。” 可是又没办法,人都来了,你就算撵也撵不走了。 极不情愿道:“那就有劳肖道长了。” “这就对了嘛!”肖道人大乐,“你我师徒之间,还哪来那么多客套?” “......” 无语,吴宁只剩无语,这老货又学会顺杆爬了。 ...... —————————— 上梁请神挂符镇宅,不但在大唐是修屋建梁必需遵循的规矩,就算是在后世,也是不可或缺讨个吉利的步骤。 吴宁虽然不信这些东西,可是入乡随俗,也省了老祖君的絮叨,自然也就任由肖道人折腾了。 先是开坛设法,又是焚香,又是供奉;随后摇铃辟邪,请三清下凡镇宅。 这一点倒是和后世有些区别。大唐梁上供的是三清道祖,而后世农村的房梁上供的却是姜子牙。 至于为什么?因为现在的姜太公还只是姜太公,还没左手封神榜,右手打神鞭的开始《封神演义》呢,那是明朝的事儿。 大唐的姜太公可没那么神,只有劳烦三清道祖多多帮忙喽。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都快中午了,肖道人才算收了神通。 若是换了别人家,这时候就该掏钱了。可是到吴宁这就不一样了,他才不和老道士客气呢。 不过,饭还是要吃的,饿了一早上的众人此时也终于可以入席用饭了。 “酒呢?”肖道人往那一坐,就开始要酒。 “为师忙了一早上,总不能连酒都没有吧?” 吴宁不和他客气,他自然也不和吴宁客气。 “还能短了你一顿酒水不成?”吴宁不情不愿地抱来酒坛。 “且先说好,道长也是远近闻名的半仙之躯,莫不可再狂言忘语。” 在老道士身边坐下,一边给大伙添酒,一边嘟囔:“我可没答应认你这师父。” 大伙在一旁边吃饭,边看热闹。这肖道人在房州也算个人物,可是偏偏和吴宁犯冲,这一幕在坐的各位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哈哈。”肖道人那边大笑出声。 “现在不认没关系,早晚的事。贫道掐指一......” “停!” 又来?吴宁实在受不了了。 “跟你说,别在来那套!” 一指身后起到一半的土房,“真想算,给我算算我这客店时运如何,可否财运亨通?” “客店?”肖道人斜眼反问。 “呵呵。” “呵.....呵?” 吴宁又不淡定了,特么“呵呵”是个什么卦象?你不知道“呵呵”在我们那里有别的意思吗? “你要在下山坳开客店?你说能不能财运亨通?”不等吴宁再有动作,肖道人却是又开口了。 “能啊!”吴宁一梗脖子,“我还真能财运亨通。” “呵呵。” 又是一个呵呵,“能赚钱才怪!” 只见肖道人捻指成卦,飞快演算,“今年是已丑年天干属火,来年庚寅属水......” “九郎的八字乃甲戌年葵亥月丙辰日酉时一刻,属木,而且是土埋之木。” “......” 算了一会儿,看向吴宁,“卦象上看,今明两年,你不但没有半点财运,而且是破财之相。且虎妖冲月,必有血光大灾!” “哦?”吴宁一挑眉头,“那可有破解之法?” “......” 肖道人一阵沉吟,“难.....” “不过,也非毫无生机,需贵人相助方可逢凶化吉啊!” “果然。”吴宁暗道,“就知道你这车轱辘话得绕回来。” 像肖道人这种算命的,在后世,他见多了。这帮人从来不把话说死,不管怎么样儿,他们都有理,都说得通。我信你才怪! 撇嘴道:“道长的法力还是不够深啊!” 肖道人顶起了牛,“准不准,咱们师徒二人走着瞧。明年这时再看无妨,贫道等得起!” “不用明年。”吴宁摇着头。“现在即可验证。” “嗯?”肖道人拧着眉头,不太懂了,“现在?如何验证!” “我来问你。”吴宁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这老道输定了。 “我没有财运对吧?” “对啊。” “还有血光之灾对吧?” “卦相如此啊!” “非是贵人相助方可化解对吧?” “嗯。”肖道人认真地点着头,“而且还非得是名声显赫的大贵之人才压得住你的霉运。” “哦,那道长的卦里算没算出来,小子的大贵之人......便是道长你呢?” “没算。” “啊?”肖道人怔在那里。 “贫道?你这小子说什么胡话?” “非是胡话。”吴宁笃定地露出胜利之色,“我这客店能不能财运亨通,就全看道长帮不帮忙了。” “帮......怎么帮?” 吴宁闻言,心说,“等的就是你这句。” 凑到肖道人耳边,“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要道长改一改起卦问卜的时辰。” “比如,每月单日,只昏时采落阳之阴气问卜;双日,则只在晨时,朝霞正盛之时起卦。那小子这客店,不就有生意了吗?” “啊噗!!!” 肖道人一口老血喷出去,一脸惊悚地看着吴宁。 这....这个混蛋,原来在这儿等着贫道呢啊! ...... 单日黄昏日落之时问卜,双日朝阳出生之时起卦。 这两个时间挑的,肖道人又不傻,只要稍稍一动脑子就明白,吴宁打的是什么主意。 先说这个单日黄昏,香客卜了一课之后天都黑了,上哪儿去?回城?城门早就关了,还回的哪门子城? 再说双日清晨,卜一课之后,天倒是大亮了,城门也开了,可以放心回家。 但是,你怎么来啊? 长罗山离城里怎么说也有五里的脚程,要想赶上朝阳初升,非得四更天就起来往山上赶不可。 可是四更,别说城门了,坊门都没开,你来什么来?除非你头天晚上就出城,在山上等着。 那问题来了,回不去城和提早出城的香客住哪儿? 这个吴老九,太损了,连说辞都帮他想好了: 晨昏两交、采天地之阴阳啊,算的更准! ...... —————————————— 头疼得很,写完已经是深夜两点了,你们嫂子睡了,无人校正,早晨再发吧。 借着起点给了一个大封专题,帮助苍山推广新书的机会唠叨几句。 ...... 有的书友问苍山为什么叫《獒唐》,甚至有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说是不是《狗唐》? 其实,也没什么太深层的意思,熟悉唐代历史的客官回想一下也就明白了。 从李渊开始,这老货生在一个乱世,上面有杨广,旁边有王世充、窦建德、宇文氏.....杀出重围始建唐。 李世民,弑兄杀弟,逼李渊退位,方得君临天下。 李治,虽然这哥们不够狠,可也是在熬死了李承乾和李泰,才成了长孙皇后三个儿子之中唯一的继承人。 再往下数的武则天,这老娘们儿一路走来,见了多少血,踩碎了多少垫脚石,自然就不用多说了。 然后是李显。 他和李治一样,不够狠,而且还有点窝囊。可事实证明,在这个没有父子亲情的家庭里、他前面的李弘、李贤,包括武承嗣和武三思,都是他两次登基的铺垫罢了。 可是,也正因为他的不够狠,有点窝囊,所以李显远没有他爹、他娘,还有他爷爷来的干脆,因为他漏掉了自己的亲兄弟李旦。 于是,李旦和他的儿子李隆基,又开始重复祖辈的循环。 李显、韦氏、安乐、太平,这些人又成了他们晋级之路的祭品。 ...... 在苍山看来,择君如择獒,九死一生,百炼成獒。 李氏江山这整整五代人,都是獒群之中最后胜出的那一只弑亲鬼獒。 所以,当开始构思这个故事的时候,《獒唐》这个名字也就定下来了。 狗唐就狗唐吧,我们自己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行了。 第十八章 突出一个简约 生意嘛,想赚钱就得迎合市场,比如把拐棍卖给瘸子。 当然了,如果实在没有市场,那就只能是自己创造市场了呗。 再比如,让肖老道把别人的腿打折,吴宁的拐自然也就卖得出去了。 可是,肖老道心里有点不平衡了: 凭啥啊!?凭啥本道爷起早贪黑的给人算卦,却让你小子占了便宜? “你就不怕贫道不当你这个贵人?” “不能够!”吴宁极是笃定。 他还不了解肖老道?这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 “道长你说,小子要是给你两成的收入,您是不是就成了我的大贵人了?” “......” 直到这个时候,坐在一个桌边的这些叔伯长辈、同族兄弟才始开面露震惊。 “......” 什么跟什么?怎么就听不懂这两人说话呢? 不是算一卦吗?怎么好好的,自打九郎说了两句胡话,这两人就开始打上哑谜了? 唯独老祖君和丑舅听懂了二人的意思,可是二人的心境却是完全不同。 祖君一时还想不通,为什么改成早晚问卦,肖道人就成了九郎的贵人?可毕竟家里有碳窑,生意上事的多少还是懂些,那个两成的收入祖君是懂的。 而且,吴宁此时不论谈吐和神态,完全不似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里孩子。 祖君不由暗叹:“这小子长大了,能支撑起一个家了。” 而丑舅那边,却是全听懂了。 深深地看了吴宁一眼,心说,“莫不是他早就打的这个主意,才要开客店的吧?” 可还是不对啊?丑舅凝眉细思,“就算肖道长帮他一把,可是他那里只有两贯钱,又能把客店开成什么模样?” 要知道,能来找肖道长花这份冤枉钱的,非富即贵,那是要讲排场的。 丑舅实在想象不出,吴宁用两贯钱能开起来什么样的客店。怕是那些显贵看了,宁可睡车上,也不会住他这破屋吧? ...... 事实上,肖老道经过一阵错愕,反过味儿来也是这么想的。 吴宁能有几个大钱?怕是把屋建起来,再添张破床,就半个大仔都剩不下了吧? 冷笑一声:“两成?你就算都给贫道,贫道也不稀罕!” “这个贵人啊,怕是贫道当不得啊!” “别!”吴宁一摆手,“道长可别把话说死了,万一......” “有万一又如何?”肖道人根本就不让吴宁说完,“有万一贫道也认了!” “要不咱们师徒二人再赌一局?贫道索性就如九郎所愿,把这早晚一课给改了。” “但是!” 肖道人又认真了起来,“你这客店若是开得下去那还好说,若是开不下去......” 吴宁立时接上,“立马上山,三跪九叩,奉茶拜师!” 肖道人眼前一亮,“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师父....”久未出声的孟苍生突然怯生生地插了一句。 “刚刚不是赌过一局?你已经输了吧?” “对哈?” 吴宁一下反应过来,绕了半天,还以为占了便宜,结果又让这贼道人给绕进去了。 ...... ———————————— 上了大梁之后就好办了,苫房顶,刷墙也用不了几天。 再然后,像上门窗之类的都是精细活,只得六伯一个人来完成,像七哥、老十一他们,就可以各自回家了。 可是吴宁没打算放大伙走,一来,之前就想好了,在院里再起一个回廊;二来,不是还要挖菜窖吗? ...... 加廊说起来挺复杂,其实容易得很。 随便找几根干的木料埋成柱子,再找细料搭成廊脊,再苫上草就算齐活了。 长罗山虽然不大,可是搭回廊的用料也不用太粗,多走几步随处可见。就算是要干料也不难找,谁家房后还没几根木杆子? 至于菜窖,吴宁已经说了,占的虽说是他家后院,可是帮忙的这几家都算一份。若是可行,上秋之后都可以把地里的菜存进来,入冬一起卖。 可惜,好像没谁当真。 大伙儿可不觉得这菜存到入冬能多卖几个钱,索性现在是农闲,有的是工夫,就当帮吴宁个忙。至于有没有份儿,谁也没多想。 一恍半个月过去了,那两间破房已经是焕然一新,除了没上门窗,基本和新房无异。 回廊也建好了,还别说,挺好看。 配上吴宁家这草房草屋的,院里还有一棵大葡萄架,还真有那么几分雅致之意。 后院的菜窖已经开始挖了,只不过吴宁没参与。 那东西简单,就是在地里掏洞呗,让七哥领着老八、老十他们干就行了。 吴宁自己则是倒出手来,开始考虑起客店的装修问题了。 其实,若是按大伙儿的想法,还考虑啥啊,按张床就不错了,连桌凳你都配不起。 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些天,光大伙儿的吃食就花了将近一贯,吴宁手上那两贯钱,已经缩水一半儿了。 而城里的木器铺子,一张普通的四围大床怎么着也得八九百花,而且这还是不考虑用料,不用雕花的低端货。 算起来,可不就连桌子都配不起吗? 但是大伙儿没想到的是,吴宁压根也没打算买床啊,他更没打算花那个冤枉钱去置办什么现成的家具,他要自己做。 做那种简约而不简单,朴素又不失大气的,复古的、自然风格的装修。 ...... —————————— 好吧,说的挺大气,其实就是怎么简单怎么来。突出一个简约,中心思想就是返璞归真。 吴宁准备找四个木桩子一支,上面铺上床板就是床。 要是古人觉得不够私密,那就弄块纱布吊在房顶垂下来,既是帷幔,也是蚊帐了。 桌子嘛? 这年头,两人都抱不住的大木头多的很,挑一块朽一点的、没人要的,一破两瓣,连树皮都不带去的,按上墩子就是长案了呗。 摆设嘛? 什么瓷瓶摆件通通不要,最便宜的土陶罐子往床头窗前摆上那么几个,山里随便采些小花那么一插,再从房后挖两颗爬山虎子,顺着窗口能爬进屋子那种。 要是还觉得不够的话,那咱就在山墙上给它垒个欧式壁炉,旁边摆一把躺椅。无论冬夏,只要往那儿一坐,就感觉和别人不一样那种。 还不行,那吴宁只能把后窗户打开了。 梅子树上结了沉甸甸的果子堵住了半边窗;牵牛花缠着篱笆墙,星星点点姹紫嫣红;丁香树上的小花还没败,传来阵阵幽香。 再往远看,正处在半山腰的吴宁家把整个下山坳收在眼里,远处的房州城许是因没有后世的雾霾,隐隐约约雾气缭绕。 就这种,你说,就这种田园风的山景迷你小别墅,放在后世那得多少钱一晚!? 什么?没市场?不符合大唐的审美观? 错了,恰恰相反。 别忘了,大唐前面是前隋,没隔多远就是魏晋六朝。 ...... —————————————— 解释一下,有人说南北朝不是宋齐梁陈四朝吗?到了你这儿怎么就是魏晋南北六朝了呢? 好吧,魏、晋、宋齐梁陈。 123456,六朝...... 没错! 第十九章 化腐朽为神奇 审美,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主观与客观上认识、理解、感知和评判世界上的存在,是基于情感上的审视和评价。 既然是掺杂了感情色彩在其中,那么他就一定不是古板的、不可忤逆的。 诚然,大唐的审美观一定和他这个田野风格的农家院有很大出入的。 这个时代的主流审美当然是雕梁画栋、飞檐陡拱,是华丽的高门大院,亭台楼阁。 可是,吴宁觉得,这也未必是一成不变,所谓审美应该是有一点客观成分,有一点情怀带入,除此之外,也还需要那么一点点标新立异、曲高合寡。 况且,他这个田野风在后世勉强算是“立异”,可是在大唐,若是真算起来,连“标新”都算不上,因为大唐就是刚刚从一个田野为主流的时代过来的。 魏晋时候是什么潮流?是什么审美? 那是癫狂枭士的时代,是天下名士不隐居山林玩一玩田野之趣,不草庐为家,竹榻而卧,就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天下名士的时代。 在大唐,魏晋遗风未退。 无论是从文人的诗句,还有当下盛行的游侠之风,无不体现了这一点。 而那些见惯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上流社会,也许就缺这么一点清新脱俗呢? 毕竟逼格这个东西,无论古今那都是有市场的。 ...... —————————— 既然打定了主意,现在只需要考虑,他手里这仅剩的一贯钱到底应该怎么花了。 于是吴宁开始村里村外、城南城北地到处跑。 开始,捡破烂! 什么七哥家有个准备烧火用的烂木桩子,五伯家里放了个开裂的破缸......诸如此类,一律搜刮,统统顺走。 连老祖君院里的一个猪食槽子,一大一小两个石臼,吴宁都没放过。 抬回来,把猪食槽子里装上土,种上一溜野花就摆在窗下。 石臼更好办,大的那个装水,扔几颗睡莲种子,放两尾小鱼苗,等过上几个月,睡莲开花,间有鱼游,又是一个好景致。 起初大伙儿都觉得吴宁这就是瞎折腾,穷疯了啊,弄一堆破烂摆家里。 可是渐渐的,大伙儿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这小子好像会变戏法一般,原本扔在那没人要的破烂,到他手里立马变了个样,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比如吴宁做的那个床,就着实惊到了六伯。 这货是直接在山上拖回一棵枯树,节了四段带树皮的桩子,连在一起安上床板,又弄了个他叫作“床头”的东西。 说实话,六伯就没见过这么丑的床,那简直丑的已经无从表达了。 可就是这么个丑东西,吴宁还挺满意,催着他给刷一遍桐油。 “我说九郎啊!”六伯都无语了。 “咱手头是紧了点,可也不能这么对付吧?” “要不,六伯家里还有点木料,抽空我给你打一张得了,总比这个强。” 这孩子太可怜了,六伯都看不下去了。 “别啊!”吴宁不干,“这不挺好的?六伯只管给我磨一磨,上漆就好。” “唉!”六伯扭不过他,只得照办。 可是这一上漆,六伯惊了,怎么就....变样儿了呢? 还是那张用带皮的木桩子拼凑起来的破床,桐油漆往上一刷,只见破旧的木头在油亮的桐油之下仿佛法了一般,树皮闪着本不属于它的光泽,配上愈发清晰的木纹...... 让六伯这种大老粗都怎么看怎么舒服,怎么看怎么好看。 “这......这还行哈,不赖!” “嘿嘿。”吴宁得意地直乐。 心说,田野复古的精髓是什么?精髓可不是越旧越好,越简单越妙! 精髓就是看起来好像很旧,很简单。 “看起来好像”是重点。 破木头配上桐油新漆的光亮形成的这种反差,简单便宜的摆设配合精心的摆放布置,简约之中透的是主人的用心,一种精神上的精致。 什么叫逼格? 穿金带银那是土大款,一身普通套装连商标都没有,其实不定是哪个大师的私人定制,那才是贵族的逼格。 吴宁这布置别看都是破烂儿,可是一搭眼就能让人感觉出来处处用了心,里面有主人的心血甚至思想,那才是卖点。 “就照这么来!” 吴宁看着已经是成品的“破床”,更加认定,他这个客栈是可以赚钱的。 ...... ——————————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吴家可谓是大变样。 院中老藤夏花、廊道游鱼,已经不能算是农院,更像是一处园林景致。 屋子里也自不用说,该有家什的都有了,且与那张床统一风格,看上去温馨别致。 这天,吴宁早起管祖君家里借了牛车,和吴黎、吴启进了一趟城。 回来的时候,车上拉了一个足足有七尺(唐尺)粗细的大树根,把老牛累得够呛。 到了家,又把六伯、五伯,还有后院挖菜窖的七哥他们都叫上,十来个人好不容易才搬到院子里。 借着歇气的工夫,六伯围着树根足足转了三圈。 “好东西!哪来的?” “嘿嘿。”吴宁大乐,一看就是占了大便宜。 “城里不是给京里来的人修别馆吗?大梁上截下来的。” 拿袖子把截面使劲蹭了蹭,“看看,金丝楠木,根上全是瘤子,正经的鬼面纹!” “不错不错!”六伯大乐,也用袖头蹭了半天。 “这要是磨出来上了漆,正好是个圆案子,可以摆院儿里。” “啧啧啧。”吴宁直砸吧嘴。 一米半粗的金丝楠木大茶台啊,还是极品的鬼脸儿纹,这要是放在后世,得值多少钱? 可惜现在,也只配放在院子里,当个圆桌用。 “交给我吧!” 此时六伯满眼期待,给吴宁家干活这两个多月,六伯对于吴宁那一套早就轻车熟路了,而且还有点上瘾呢。 因为以前做那些木器活,那都是祖辈上传下来的手艺,好是好,可千篇一律,说白了就是不断的重复。 可是这两个月,六伯咋还有点创造的感脚呢? 唯一有点可惜的是,吴宁这边马上就完工了,这个树根应该就是最后一件了,以后怕是没人做吴宁这些东西喽。 他这门化腐朽为神奇的手艺,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 , 第二十章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九郎啊,你那两贯钱是不是花的差不多了?” 吴宁站那歇气的当口,六伯又问起了钱的事儿。 “这俩月你个没轻折腾。” 之前,吴长路又给送来了两袋粮,而且正赶上坳子里夏天的应季蔬菜也下来了,所以吴宁这段时间的伙食钱倒是没花多少。 否则啊,六伯估计他那两贯光开伙儿都不一定够。 可即使这样,吴宁折腾这一院子估计也花了不少。 “六伯家里差不多还有那么几百大钱的富余,明天我给你稍过来,先顶一顶,毕竟这屋里的铺盖也得不少钱呢。” 吴宁闻罢咧嘴一乐,“不用,还有不少呢。” “别逞能!”六伯拧着脸色,环视院中,“兴许这买卖啊,真能算个营生。” 给吴宁帮了两个月的工,六伯的心态早就变了,觉得吴宁这个客店还真不是瞎折腾,有那么点靠谱。 说白了,要是不这么觉得,六伯也不会把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那点钱拿来给吴宁应急。 这个时代的人朴实,乡里乡亲谁都希望大伙儿过的好,能帮的,都会搭把手。 “真不用。”吴宁心里暖暖的。 后世的他长在城市,人与人是疏离的,真的没感觉过这种乡情。 “实话跟六伯说吧,我现在还有整整两贯大钱呢。” “啊?”六伯僵在那里。 “前些日子不就只剩下一贯了吗?怎地?你四伯又给你钱了?” “没有。”吴宁索性实话实说。 指着这一院子的布置,“六伯自己看嘛,这院子里,哪个是花钱来的?” 布置院子的摆设都是各家顺来的破烂儿,屋里的家什也都是破烂让六伯给回回炉。就连眼前这个金丝楠木的大茶台,那也是人家不要的,他给拉回来了,一文钱都没花。 所以,前一段时间剩下的那一贯大钱,吴宁就买了一桶桐油花了两百文。 “那怎么就变成两贯了呢?” 六伯这点还是算得过来的,就算没花什么钱,那也不能凭空又多出一贯吧? “六伯忘了?咱还有一个汤水摊子呢。” 那个汤水摊子可是从来没停过,吴宁有空就自己看着,没空的时候就让虎子去盯着。两个多月,也给吴宁挣出一贯多呢。 “......这小子真行!” 开始的时候,大伙以为他是在胡闹,就他那点钱开什么客店? 可是现在呢,不但让他开起来了,而且谁能想到,这么大个院子,里里外外就花了一贯钱。 更没想到的是,他那个汤水摊子那么赚钱,两个月就能挣一贯。 “行,不赖!” 既然吴宁不缺钱了,六伯也就不担心了。 “那你这客店啥时候开张?” “快了。”吴宁道。 “肖老道这一点挺好,没有食言,已经放出话了,打下个月初一开始,问仙观只在晨昏两时起卦了。” “下月初一......八月初一......”六伯念叨着,“那也没几天了。” 看着眼前的树根道:“这个还得抓点紧。” ...... —————————— 肖道人最近总是不太踏实,之前他很笃定,认为就算他改了问卜的时辰,吴宁那个破客店也一定是没人去住的。 但是,自打放出话去,从八月初一开始只晨昏两时起卦之后,这段时间,来问仙观给他送钱的主雇是一天少似一天。 开始肖道人还没觉得什么,房州就那么点儿大,就算把方圆几百里都算上,又有多少请得起他来问卜的? 可是,临近八月了,这几天干脆就没人来问卜了,肖老道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儿。 咋没人了?再怎么说也不能连着几天都没人上门吧? 况且最奇怪的是,有两个襄樊过来的大富之家,头一个月就送了拜贴,约定七月中来问仙观请他卜算时运。 可这都二十好几了,怎么也没来? 直到前天,城里富商秦文远突然病倒了,家里人怀疑可能是邪症,请他去宅中做一趟法事,结果...... 结果他在秦家碰上那两个襄樊来的客人了,一问之下才知道,人家月中就到了,只不过一直借住秦家,没有上山叨扰罢了。 肖道人就不明白了,来了你不去叨扰,图什么啊? 再问,结果让肖道人开始不踏实了。 原来,这两位客人是到了房州之后,听说问仙观八月初一开始要改规矩,说是肖道长要采晨昏之阴阳,纳天地之灵气入卦。 那人家大老远跑一趟,当然是希望这卦起得越准越好,越灵验越妙的嘛,这么远都跑了,又怎会在意多等半月? “坏了!” 肖道人差点没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让吴老九那个小兔崽子给算计了。 联想到这段时间日见萧条的“生意”,肖道人哪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合着近期要起卦的人都等着呢,等着他采天地精华入卦呢! 那你说到八月初一那天,得多少人往他那问仙观里涌? 这一早一晚回不去城,总会有那么几个耐不住风餐露宿,跑到吴宁那个客店去照顾一下生意吧!? “小兔崽子!!若知是计,贫道说什么也不用你那鬼说辞。” 可是转念一想吧,肖道人还是心存一丝侥幸,毕竟是那么点钱开起来的破店,就算头几天人多,让他侥幸得了一点生意,等这波人一过,看他还怎么开下去? 所以,不急。 ...... ———————— 转眼到了七月二十八,离初一只剩两天... 肖老道还算沉得住气,即使心有不安,也没火急火撩的到吴宁家里探一个究竟。 ... “师父,九郎家的园子明日开张,邀您去家中一聚,去不去啊?” “不去!”肖道人烦着呢。 “去干嘛?去看那小子张牙舞爪的炫耀?” “哼!”肖老道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且让他得意几日,咱们半月之后再见分晓!” “哦。”孟苍生应着,随后就是一阵沉默。 过了半晌,“师父,您真不去看看?” 肖老道眼睛一立,“要为师说几遍!?不去!” 孟苍生:“......” 又过了半天,“师父....万一,徒儿是说万一哈......” “万一您又输了呢?” 啪! 肖道人一拂尘砸在孟苍生脑门儿上,“什么叫又输了?为师输过吗?” “没有....”孟苍生呲牙咧嘴地撒了个谎。 ...... “苍生啊!”肖道人双手负后,行至窗边。 “这么多年,为师依旧不能把你身上那股虚浮之气磨砺干净,你的心在江湖,不在这三清道祖的三尺供案之上。” “所以,你终不能把为师的衣钵传下去。” 孟苍生一阵沉默,良久道:“不管怎么说,徒儿会信守誓言直到三十岁。” 肖道人闻罢,淡笑一声:“也许不用了,等九郎拜入师门,你的誓言也就不用再守。” 转身看向孟苍生,“到时,为师把衣钵传给他,你不会心存芥蒂吧?” “不会不会不会!”孟苍生把脑袋摇得生风。 就您老这破道观,爱给谁给谁,我才不要呢! 孟苍生的眼界在江湖,他想凭他的本事多走走,多看看,创出一个名头来,谁愿意窝在这儿啊? 只不过,想起在吴宁家的所见,孟苍生心说:“您老能赢吗?” 好心道:“师父,我觉得吧,您老要是现在反悔,可能还来得及。” ...... 。 第二十一章 寻翠居 吴宁的客店赶在二十九开张,而不是初一的前一天三十,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就是,他那个便宜大哥孟苍生给算的日子,说是七月二十九乃黄道吉日,百无禁忌,万事大吉; 第二则是,后院的那个菜窖终于挖完了。 既然完了工,七哥和老十一他们自然也就不用来了。 吴宁想趁着大伙儿都还在,借开张的由头请大家吃一顿好的,聊表心意。 还有那些坳子里的长辈,帮过忙的同族兄弟,也是要请过来一起乐呵乐呵的。 所以,二十九这天,吴家院子开张,却不营业。 头一天,吴宁就拿出五百个大钱,让吴黎和吴启进城买了半只羊回来。 二十九一大早,五婶就领着一众姑婆婶子来吴家帮忙。 院里院外都是人,洗菜的洗菜,淘米的淘米,跟过年一样。 就连一向严肃的老祖君,都是难得地露出了笑脸儿,里里外外张罗支应,就像这是自家买卖一样。 晌午开席,摆了十来桌,吴宁也是豁出去了,不但饭食丰盛,而且酒水管够。 “虎子,你娘呢?”马上开席了,吴宁却还没见着七婶。 虽然说七婶平时是刁了点,可是这种场合,差不多半个坳子的人都来了,不叫七婶不合适。 虎子一边盯着菜盆里的大肉流口水,一边没心没肺地回着话:“俺娘去陈家庄放短工了,去了几天了,还没回呢。” 现在入了夏收时节,下山坳的菜田少,基本是各家收各家的就忙得过来,不像陈家庄,大户家里地多,每年都要从外村雇人帮收成。 “哦。”吴宁点头,礼数到了可人没在坳子里就没办法了。 “那叫祖君开席吧!” ...... “九郎啊,人家的客店都有个名儿,你这个客店是不是也得起个名儿啊?” 席间,六伯想起起名儿这个茬子来。 这些天他就说少点啥嘛,今天这才想起来,还没名字呢? 吴宁对起不起名这个事还真是无所谓,本来就是只有两间房的小店,况且他还是个逃户,难不成真在门前挂个牌子,叫某某某客栈?那不是嫌自己不够招眼吗? 可是既然六伯提起来了,吴宁细想之下,觉得有个名字也不是坏事儿,起码人家提起他这小店有个称呼,顶多不挂牌就得了呢。 看向祖君,“有个名字也行,那祖君给起一个吧?” “我?”老祖君乐了,“你祖君大字不识一筐,哪起得了什么名字?让你舅爹来!” 好吧,舅爹有文化,他起就他起。 吴宁转头看过去,发现丑舅还真就端着酒碗在那儿思考了起来。 说白了,丑舅虽然不太想让吴宁开什么客店,可是这两个月下来,家里大变了一个样儿,院里的摆设丑舅还真的挺是喜欢。 起个名字......倒也合适。 “那就叫....” 抬眼见山林拥翠,低眉寻草木天成。 “那就叫寻翠客栈吧!” “寻翠?”吴宁默念,“寻翠.....” 还行!山中寻翠,颇有意境,且与院中布置十分应景。 “寻翠....” “要不,就叫寻翠居吧?” “寻翠居?”丑舅一愣,去掉“客栈”,单用一个“居”字。 “妙!端是巧妙!” 去掉“客栈”二字,也就去掉了商贾的俗气,外人一听“寻翠居”之名,第一感觉就像是自己家一般。 “就叫寻翠居!” ...... ———————— 店名定下来了,两间好房也收拾妥当,剩下的就只等客人上门了。 二十九这天,是肯定没生意的,所以吴宁索性就招呼全坳子的人喝到了天近黄昏。 第二天一早,五婶又是早早就过来,和吴宁、吴黎、吴启一起,把小院里里外外又打扫了一遍,只等晚间,上山的客人投店。 下午的时候,孟苍生从问仙观里跑了出来,呆在吴宁家就不走了。 他也是好奇吴宁这个客店到底有没有人住。 临近傍晚,六伯,还有老十一和七哥也来了,和孟苍生一样,都是好奇心催的。 就连四伯吴长路都特意从城里回来住一晚,也想看看。 大伙儿大眼瞪小眼,在寻翠居里等了一下午,别说客人,山道上都不见半个人影。 “这,这不会是肖道长过气了吧?大伙儿都不找他来问卜了?” “再等等!”吴宁还算沉得住气,主要是他对肖道人忽悠人的本事还是很有信心的。 黄昏,山道上稀稀拉拉的开始有人陆续上山。 “果然!”吴长路终于露出宽心一笑。 “肖道长明早才能起卦,大伙儿当然是赶在天黑之前出城,谁没事下午就过来在这儿遭罪啊?” “可是......”吴黎看着越来越多的上山香客还是有点不踏实。 “可是这人都往山上走,也不往咱们这儿来啊!” “呵呵。”吴宁闻罢干笑一声。 这不废话吗?连个牌子都没有,谁知道你这是客店? “等天黑,不急。” ...... 天黑之后,上山的人不减反增。 吴宁算了一下,起码上去百来号人了,肖老道别说是只早上、黄昏这两个时辰问卦,他就算忙活一整天也忙不完啊。 这里边的多数人,恐怕明天还得来。 “吴黎,把灯笼挂出去。” “好勒!” 吴老八早就等不及了,挂出灯笼,就相当于挂出了招牌。 门前挂灯这可不是随便挂的,是有讲究的。 门前挂一对素面灯笼还挑的老高,那叫提门灯,是官户才能那么挂。 而只挂一盏或一串挑的半高不低,那就是投店的客栈了。 当然了,你要是觉得素灯不好看,非要浪一下挂花灯,那也没人拦着你。不过,夜里砸门的,多半是酒汉或者色鬼。 因为挑花灯的,不论是门面,还是私人宅院,那都是一个意思,不是妓馆就是娼户。 ...... 灯挑出去了,确实有效果,山道上的香客们无不侧目。谁也没想到,这偏僻山村里还有一家客店,端是会做生意啊! 可是话说回来,看见是看见了,也知道这是客店,真正过来一探究竟,或者有心投店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 无它,档次太低。 来找肖道人问卦的都是什么身份?方圆几百里的豪绅大户。让他们住一个山里的大车店,那不就是掉价吗?宁可在野地里挨着,那也不能失了身份。 “咋还没人来啊?” 夜已经深了,四伯、六伯,还有七哥都熬不住,各自回去睡下了。 只剩几个小的,还耐不住兴奋在这儿等着、盼着。 “别急啊。”吴宁倒是挺淡定。 “你当野地那么好呆的?再过一会儿自然有人受不了,自己送上门来了。” ...... 也确实如此,七八月份的盛夏啊,大晚上的,又是林木茂密、野草横生的山里,那蚊虫多的,叮起来那叫一个酸爽。 没过多久,有人就熬不住了。 “克金兄!” 啪!! 一文生装扮的青年一巴掌打在自己腮帮子上,看着山道对面的灯笼:“要不,咱们去投店算了。” ...... , 第二十二章 这位小哥很朴实 “克金兄,要不咱们去投店吧。” ...... 被叫做克金的青年此时也是拧着眉头,不时用衣袖驱赶着蚊虫,看了看对面的村店,也有些意动,只不过...... “算了怀远兄,还是再忍一忍吧,山野村店实在住不惯。” “可是....” 雷怀远有点不情愿,嘀咕道:“起码没这么多蚊子。” ...... “那你们就去啊!” 正当二人纠结之时,身后突兀响起一声挑衅。 “这给村奴野汉住的村店,不就正合二位的心意吗?” 只见一俊郎青年,一身锦缎长袍,手持折扇,从黑暗之中现出身形,嘴角带着讥笑,一脸的欠揍。 二人眉头一皱,“孙伯安,怎么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 孙伯安还是那副欠揍的表情,一指山上的问仙观,“明日朝阳初升,紫气东来,本公子可是第一卦。” “哼。”二人嗤之以鼻。 这货仗着自家老子是房州县君,平时跋扈无理也就算了,没想到上山请个卦也得受他的鸟气。 那个叫克金的强压怒火,指着身边那青年对孙伯安好言道:“怀远游学至此,领略我房陵风土学貌,孙公子还是收敛些的好。” 言下之意,特么房州文人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那又怎样?”孙伯安可是一点面子不给。 而且火气更盛,“独孤傲,我还就告诉你,少在这里装清高!” 按说,两人还是同窗授业,恩师同属一人,可是,孙伯安恰恰相反,整个房州最看不惯的也就是这个独孤傲。 特么平日里,恩师时不时就拿这个独孤克金的学业在他面前说三道四,弄得他孙伯安都快成这家伙的陪衬了。 “你不是要投店吗?投啊?” 一脸讥讽地看着黑暗中那盏忽明忽暗的素灯,“堂堂房州才子独孤傲,去和村野匹夫滚在一张床板上,呵呵,本公子倒要看看,独孤兄是怎么给房州文坛长脸的。” “你!!” 独孤傲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心中大喊:“我说要去住了吗!?” “诶~~!” 他身边的雷霁,雷怀远一摆手,安抚下独孤傲,倒是没有因为孙伯安的讥讽而生出半点波澜。 “克金兄何必动怒,伯安也是好心嘛。” 安抚好独孤傲,雷怀远又转向孙伯安,“不过,孙公子的话也非全对。” 孙伯安傲慢地一摇折扇,却是蚊子太多,刚打开还没扇,就成了驱赶状的挥舞。 “怎讲?” 雷霁道:“小弟游学多年,足迹遍布十数州地。走了这么多地方,学业有没有长进不知道,倒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孙公子想听吗?” “哦?”孙伯安一疑,“什么道理?” “有舒服就别受罪!否则,吃亏的是自已。” 一指那村店,“况且,京中大考,审卷的朝臣可不管你住没住过村店,跌没跌过身份!” “你......”孙伯安立时瞪了眼,“你什么意思?” 早还没看出来,这个雷霁话还挺冲。 “没什么意思。“雷霁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只是奉劝孙公子,不必总端着县君公子的架子,小心遭雷劈!” 言罢,拉起独孤傲就朝吴宁家而去。 “这个村店,我还就住定了!” 留下孙伯安气的差点没爆了,咬牙切齿,脸都憋肿了。 “直娘贼!若非看你是外乡来的,非打断尔的狗腿!” ...... —————————— “怀远兄这是?” 独孤傲被雷霁拉着,不放心地回头瞄了好几眼。 “怀远兄不让我与他争辩,自已却是没忍住。” ...... “诶~!”雷霁不以为意。 “无妨!我只是过路的书生,不定哪天就走了。而克金兄则不同,同在房州,那孙伯安又是县君之子。还是不得罪为妙。” 独孤傲心中一暖,不由得感激起来。 本来不想住那村店,现在却是只能陪着雷霁勉强走一遭了。 摇头苦笑,“怀远兄深明大义,为兄也只得舍命陪君子了!” 摆出一副大义凛然之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慷慨赴死呢。 “且看看这村店到底能糟糕到何等境地!” “呵呵。”雷霁也不抱什么太大希望,“进去不就知道了。” 可是,哪还等他们进去? 刚到院门前,就从里面冲出来四五个大汉把二人团团围住,吓得二人一哆嗦,怕不是黑店吧? 为首的那个一脸堆笑,贼像乍现,“嘿嘿,二位客官这是投店啊?” 他身后的那个长的倒挺好看,白白净净,可同样不像好人。 “来来来,二位客官里面请啊,里面请!” 还有一个胖子,“小店昨日刚刚开业,新屋新被,还有上好的餐食准备。” “来来来,快进来,快进来!” ...... “餐,餐食就不用了。” 独孤傲和雷霁有点胆突,这特么是什么情况。 “只住店,不用饭。” “别啊!”那胖子极为失望,一把扯过为首的那个少年,“二位不知,这位可是咱下山坳里一等一的好厨子,饭做的可香了!” “不不不.....”两人直摆手,真不敢吃。 “咦??” 正当两人心里打鼓要不要进去的时候,为首的那个少年许是靠的近了,看的真切,竟发出一声轻疑。 “两位客官,看着眼熟啊?” “嗯?” “头两个月是不是也来过咱下山坳?还在路边吃了两碗的清酒解渴?” “啊...啊?” 二人对视一眼,对啊,算起来上次来长罗山,确实是两个月之前,也确实吃过酒。 “敢问这位小哥,见过我二人?” “岂止见过!”吴宁一拍大腿,指着自己那张大脸,“那酒就是小子卖给二位的,忘了?” 就吴宁这个狗记性,离过目不忘可能差了点,但是两个月前的事儿,他铁定是记得真切。 这两个文生,不就是那天在路边被他痛宰的那两人吗? “哦!!” 独孤傲想起来了,这么一说,看着吴宁还真有点脸熟。 登时心下大定,也不顾忌什么黑不黑店了,“原来是小哥你啊!” 转向雷霁,“怀远忘了?就是那朴实少年,路边摆汤水摊子那个。” “知道知道。” 雷霁也是大乐出声,心中大石落下,还拍了吴宁肩膀一下,“原来是你小子,我二人还以为遇上黑店了呢!” “哪能够啊!?”吴宁拉长的声调,“小店初开,绝对公道实惠,童叟无欺!” “嗯!”雷霁点头,“端是要得。” 转向独孤傲,“怎地?咱们这店是投对了吧?这小哥坦诚朴实,今夜可放心安寝。” 一边的众人闻罢: 吴黎:“......” 吴启:“......” 虎子:“......” 相互对视,无语至极。 这两人哪就看出来吴老九坦诚朴实了?眼瞎吧? 吴宁却是听的受用,让出路来。 “二位公子,快快请进!就冲二位这句话,今晚小店给二位打个对折!!” 伸出一个巴掌,“只要五十文一晚,绝对良心价。” “.....” “.....” 独孤傲和雷霁又有点后悔了,差点掉头就走。 刚夸完你,怎么就黑我们呢? 五十文一晚?你想钱想疯了吧!? 。 —————————— 说个关于龙套的事儿。 拜托各位龙套楼的大爷们,咱们起名字的时候,能不能稍稍有那么点靠谱?不求多好名听,起码要有那么点古韵吧? 什么罗利、吴颓废、殷实.... 连段丁丁都出来了。 谁!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怎么的啊?开心麻花群穿大唐啊? 好不容易有几个靠谱的,各方面都还不错的角色,往下一看,武将..... 好吧,明确的告诉大伙儿,《獒唐》里面军职的角色不多,应该说是很少,而且戏份除了几个历史上有名的人物,龙套就真的是龙套,戏份也会很少。 应该就是“冲啊...杀啊...” “啊.....”(惨嚎) 完了。 ..... 会武的大多都是土匪、山贼、游侠儿一类的人物。 需要最多的还是文人或者市井人物,最好姓吴,需要大量姓吴的配角。 注意!是配角,不是龙套,从头跟着吴宁一直干到大结局的那种。 你要实在想不出什么古韵又契合文章的名字,v群、普群自己m我,我帮你们设计。 嫌麻烦在龙套楼留贴的,最好也不要限制太多,什么性格,什么家势,什么喜好都卡好了。 这意味着这个角色与苍山文中应该出现的角色契合的几率也会非常低,不一定用得上。 苍山就喜欢那种,只给个名字,连性别都可以看着办的好同志。 第二十三章 唐朝BBS 五十文一晚,还是打了对折的,这不就是抢钱吗? 独孤傲与雷霁心里有点画魂儿了,这小子到底朴不朴实啊? 要知道,城中的大店普通房间也不过是二十几文一日,就算是上等好房,也不超过百文之数,这小子敢张嘴要五十文? “我说这位小哥儿。”刚套完近乎,独孤傲还是有点放不开。 “这房钱是不是......” “二位是不是嫌贵啊?”吴宁直言相问。 见二人皆是沉默,立马摆出一副语重心长之态。 “两位公子想必也是知道的,这下山坳离房州城有五里路途,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咱这店中用度家什,那可都是小子一件一件、一包一包从城里背回来的啊!” 得,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你就不能换一套新辞? 可谁也不傻,雷霁也明白为什么这小子敢要这么高。 无它,问仙观边上就他这一家店,回头看看那上百号等在野地里的香客,哪还不明白? “二位放心!”吴宁拍着胸脯打起保票,“两位公子住上一晚便知,绝对物有所值!” 我信你个鬼!原本对吴宁那点好印象已经是荡然无存。 可是没办法啊,跟孙伯安置下的那口气已经顶在那儿了,不住也不行,没看孙大公子就在山道对面看热闹呢吗? 探手入怀,数出五十个大钱,“那就住一晚吧。” 吴宁乐颠颠地接过,心说:“开张了!” 接过铜钱攥在手里,然后...... 然后把另一只手朝独孤傲伸了过去:“您的呢?” “你!”独孤傲这个气啊,“不是给你了吗?” “嘿嘿,一人五十文。” 日,还真是家黑店! 下意识回头,正撞见孙大公子挑衅的目光。 我忍! 独孤傲涨红了脸,掏出五十个大钱,重重拍在吴宁手里。 “得嘞!”吴宁钱财到手,别提多美。 “二位里面请!” 请你大爷!独孤傲与雷霁不约而同在心中大骂。 两人倒不是舍不得这点小钱,主要是让一个山中少年好顿戏耍,还不能反抗。心里这个憋屈自不用提。 暗自咒骂:一百个大钱就住一晚破村店,当真憋...... “两位当真不用饭?”虎子极不和时宜地又问起吃饭的事儿。 “不吃!”独孤傲急了。 “只住店,不用饭!不用饭!” “哦。”虎子很是失望,你不吃我也没得吃,互相伤害,何必呢? 不死心又道:“那明早......” “也不吃!!” 独孤傲烦死这个胖子了,顺着吴宁的指引逃似的进了院。 然后。 独孤傲:“......” 雷霁:“......” 二人一下子全愣了,“这是......村店?” 倒是看不出华美,可是这草庐木廊、花木锦绣的,在一盏盏素灯的照应之下,怎么看着这么舒服呢? “好像......还不错?” 独孤傲有点不确定,偏头问向雷霁。 只见雷霁在院里好好扫看了一遍,终是点头,“确实不错。” 他游历四方,这样雅致的客店当真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别致的院落倒是见过一回,不过,那可是白云先生司马承祯的隐居之所。 “两位公子,屋里请。” 吴宁掌着油灯,引着二人又朝客房而去。 结果更是不言而喻,这两人哪见过这种高端大气的布置。 屋里左左右右好好瞅了半天,表情由惊讶到释然,再到欣喜。 吴宁看得直撇嘴,小爷是多么实在的一个人,还能宰你们不成? “香已经熏上了,上等的檀香,保准这一夜的安稳。” “天色不早,二位早些休息!” 没看院外又有挨不住蚊叮虫咬在那探头的吗?吴宁得赶紧把另一间房也忽悠出去。 刚要走,“等等!!” 独孤傲猛的叫住吴宁,一脸惊讶地看着墙上。 “这,这墙上的诗......” “啊。”吴宁回身应着,“怎么了?” 不就是几首题壁诗嘛。 这东西在大唐流行得很,要不然吴宁也就不会跟风似的,也在墙上“乱写乱画”的。 说白了,就是这帮文人吃饱撑的,白纸黑字已经无法满足他们臭显摆的欲望了,无论走到哪儿,都忍不住往墙上写点“到此一游”之类的句子。 所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客店酒楼这些文人经常出没的地方,就开专门备出一堵墙来供这帮文人写画。 今天你来的写首诗,明天他到了留篇日记,随笔而为,人去字留。 后来,又来一个蛋疼的看前天留诗的那位写的不错,在诗下再接几句,或者点评一二。 在吴宁看来,有点像后世的bbs,有人建楼开贴,后面跟一堆回贴的。 既然开的是客栈,那吴宁自然也就没免俗,也在屋里专门刷了道白墙,留做此用 。后来,吴宁又嫌弃太空不好看,就在上面留了几首诗。 当然了,纯属造假,都是他自己划拉上去的。 见独孤傲的表情,吴宁还有点得意了。 心说:“莫不是要夸这字写的好吧?” 要知道,这可是他绞尽脑汁,用了行、楷、草各种字体写出来的,生怕别人看出来是出于一人之手。 而且,在后世,他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从小练出来的字,即使在全班同学之中,也是拿得出手的呢。 “公子也觉得好?” “当然好!” 雷霁也跟着惊呼出声儿,指着其中一首下面的落款提字,“这......这真是伯玉先生亲笔所提?” 日! 吴宁顿时凉了下来,原来是相中了写诗的人,而不是字。 “呃,确是出自伯玉先生之手。”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雷霁看着诗文朗朗诵读,“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之涕下!” “好诗!好诗!!” 击掌叫好,不能自已,“确实是陈子昂的诗风,实属真迹无疑啊!” “呃。”吴宁汗出下来了。 可是再一想,也无所谓了,陈子昂又不会来他这个村店,自然也不知道。 “那这首呢?”雷霁又指着另外一首。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贺之章” “这是贺季真的手笔?” “是......” 吴宁决定以后再也不造假了,特么一个谎言要十个谎言去掩盖啊,古人诚不欺我! 看着那一墙的诗文,这里面不但有陈子昂的、贺之章的,还有王勃的、孟浩然的。 吴宁当时也没多想,只一味把这一墙填满,倒是忘了,这么多大牛都来过他这村店?万一这两个愣头青一会问起来,他可怎么答? 逃似的往外走,“二位早些睡下,小子就不打扰的。” 身后还不时传来,独孤傲与雷霁的点评: “我家南渡头,惯习野人舟......” “孟浩然??” “这个孟浩然是何方神圣?” “没听过。” “但诗中意境非我辈可比啊......” ...... 吴宁:“......” 孟浩然是谁都不知道?那可是武则天时期最为显赫的大诗人之一好不啦? 想到这儿,猛的顿住,一脸的见鬼: “不会是......我搞错了吧?” ...... , 第二十四章 被嫌弃的孙伯安 一共就两间房,一间里挤了两个酸书生,吴宁敲了一百文。 第二间就没那么好运,只有一个客人。 既然开了对折的头儿,吴宁也不好收人家一百,只得拿五十文了事。 不过还好,那客人和独孤傲和雷霁一样,开始嫌贵,可是进了院子,又觉得五十文花的挺值。 一高兴,加上虎子不遗余力地推销,吃了一餐三十文的饭菜,而且,第二天早上那一顿也付了钱。 忙活到深夜,等两边客人都睡下了,几兄弟就开始瞅着吴宁手里的二两多大钱发呆。 “这才一个晚上,来钱也太快了吧?” “哈哈!”吴宁也是高兴得紧。 看来生意还是得做大啊,不然,这两百一十文大钱,够他那汤水摊子忙活半个月了。 小心地把钱收起来,见巧儿早就抵不住困意在炕上睡着了。 “虎子,你自己回家吧,让巧儿就在这儿对付一宿。” “不回。”虎子直摇头,“天黑,怕。” “怕个屁!”吴宁一翻白眼,他还不知道这憨货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货是怕这么晚回家,明早起不来,就混不上饭吃了。 “回去吧,我给你留饭!” “不!”虎子还是摇头,往炕上一倒,“就我一个人在家,怕。” 得! 兄弟几个对视一眼,看来这一张小炕得挤五个人了。 其实,主要大伙嫌吴三虎太胖,巧儿才五岁,能占多大地方? ...... 第二天一早,吴宁是被压醒的。 睁眼就见虎子的一条大象腿已经盘到了他的胸口,吴宁这个嫌弃,咧着嘴使了大劲才算搬开。 又小心地把另一条胳膊从巧儿怀里抽出来,穿好鞋就下了地。 ...... 天还没亮,那两屋的客人还没起来。 不过,人家是要去问仙观上香的,肯定是赶早,吴宁要下厨把那份饭做出来。 不得不说,这客店头一天挣的不算少,可是辛苦也是必然。 生活即是如此,有付出才有回报。况且,除了挣钱,那份踏实让吴宁也愿意为此付出。 饭快好了,吴黎、吴启他们也起来了。 大伙儿洗了脸,就帮着吴宁往上端,屋里屋外地忙活。 等到天色刚开始泛白,客房那边也是陆续亮起了灯。 先出来的,是那住进来的中年人,商户打扮,人很随和。 吴宁看着眼熟,说不定是城里哪家铺子的掌柜。 昨夜已经互通过姓名,“张掌柜,过来吃饭吧!” “好啊!” 张老板爽快地应下,昨晚就尝过吴宁的手艺,倒是有几分惊喜在其中的。 在院中的几前坐下,见吴黎他们都在一旁站着,“一块吃吧,某家可是没那么多规矩。” “好啊!”吴宁从厨房出来,意外地应下了。 “咱这寻翠居虽说是客栈,可也不是按客栈来开的。” “张大掌柜是客,但进了门,也当是一家人,只是张大掌柜别嫌弃咱们庄户人家的孩子不懂事就好。” 张掌柜深深地看了吴宁一眼,“不错。” “什么不错?”吴宁笑呵呵地坐下,给张掌柜盛着饭。 “店不错,人也不错!” “从昨夜开始,小哥这寻翠居处处惊喜,倒是着实让某家开了眼界呢。想必是花了不少心思,也花了不少本钱吧?” 吴宁淡然一笑,没有接话。 面前的这是一个生意人,可以为客,但不可深谈。否则,说不定哪天,房州就会有第二家寻翠居跳出来了。 “张掌柜用饭吧!” “呵呵。”吴宁不想聊,张掌柜也算知趣,与大伙一道低头吃饭。 ...... 正吃着,独孤傲和雷霁的房门也推开了。 吴宁只好放下筷子迎了上去,“二位公子,昨夜休息的可好?” “好,非常好!” 雷霁春风满面不吝赞美,“小哥这雅致小店倒真是不俗!” 能俗吗? 香熏过的屋子,软绵绵的大床,屋里屋外都是鲜花装扮,推开窗子还有美景入眼。 最主要的是,还有一大堆名士大家的诗句陪着你睡觉。 雷霁美坏了,都不想走了。 只是,他不想走,吴宁可不想让他呆了,让出路来,“那两位好走,欢迎下次再来。” 雷霁望了下天色,虽说是有点舍不得,可是时辰不早,该往问仙观去了。 朝吴宁一抱拳:“那就此别过,改日再来!” 说着话,与独孤傲并肩往院外走。 走到饭桌边上,却是不动了。 那一桌子汤汤水水、砂锅肉饭的,不但看着诱人,而且香气也是直往鼻子里钻。 咕噜噜,独孤傲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你们....吃饭呢哈。” 虎子憨萌地点着头,“对呀。” “菜色....还不少哈。”独孤傲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好像....挺香。” 张掌柜闻罢,开怀大笑,“那是自然!不信二位公子尝尝?” 结果,张掌柜还是太低估了这两个书生的脸皮。 “那就不客气了啊!”独孤傲拉着雷霁就坐下了。 一边搓着手,一边急道:“其实昨夜就有些饥饿,只是不好意思再劳烦店家。” 说完这句,还不忘补充道:“放心,我二人付钱。” 虎子一听不乐意了,他娘的,昨晚问了你们好几遍,自己说不吃,现在又凑上来了。 他哪知道,其实这两人昨晚就后悔的不行。 两人是张掌柜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在屋就闻见味了,那叫一个香啊!又不好意思出尔反尔找吴宁订饭,惦记了一宿,就等张掌柜那一句。 吴宁也是无语了,想吃就说呗,装什么矜持,害得小爷少挣了一顿饭钱。 ...... 给两人盛了饭,一大帮人围坐桌前,还就真跟一家人一般,吃的挺香。 只不过,席间吴宁朝丑舅的房间看了好几次,一直不见丑舅出来吃饭,他也没去叫。 一来,丑舅的模样特殊,怕吓到客人; 二来,吴宁看得出来,丑舅不喜欢他这么一句真一句假的做生意。 ...... ———————— 用过了早饭,这两波客人也就算彻底招待完了。 吴宁把人送到门口,“小店初开,尚需一些名声方可得活。” 拱手一礼,“还望诸位多多提携。” 张掌柜淡然一笑:“举手之劳,回城之后,必会帮小哥儿多多宣传。” 独孤傲和雷霁也是自无不可,拱手告辞。 刚离开寻翠居,许是问仙观的山门还没开,香客们都三三两两的在山道上站着,或聊或瞌睡。 二人朝人最多的一处寻了过去,房州不大都是相识的各家长辈,又或诗友同年。 可二人走近了才发现,孙伯安也在众人之中。 只不过,有点惨! 这货被蚊虫叮了一宿,满头满脸都是大包,可想而知会是个什么样子。 见独孤傲精神百倍,还满嘴是油,显然吃了早饭。再看看自己,孙伯安有点不平衡,躲在一旁没说话。 倒是其他人看出独孤傲有些不同,有好信儿的问了起来。 独孤傲想起之前吴宁“多多提携”的话,与雷霁顺水推舟,好好地夸了夸寻翠居。 于是乎,吴宁这个开在山沟沟里的客店,竟然在房州上流圈子里有了名声。 孙伯安在一旁听着颇为生疑,心说:“这两个货不会是为了挤兑本公子瞎编的吧?” 慢慢地退出人群,朝吴宁家走了过去。 扒着篱笆墙往里一瞅,好像还真的不错! 正要进去看看,“停!!”一声大喝差点没把孙伯安吓个跟头。 只见一少年人瞪着眼珠子,顶着院门,“离远点!” “嘿!”孙伯安本来就气不顺,“本公子要住店,你还把客往外赶不成!?” “不接!!” 他硬气,里面那位更硬气,极尽嫌弃地躲孙伯安老远。 “水疹流疾者,小店概不接待!” “......” 孙伯安怔在那里,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满脸的大包。 良久....炸了! “你说谁水疹流疾?” “你才水疹流疾,你全家都水疹流疾!” 奶奶的,孙大公子被一个山里娃子给嫌弃了! ...... 。 第二十五章 托儿 水疹,其实就是后世的水痘,绝大多数人小时候都得过。 虽然不是什么要命的疾病,可是传染性极强,且只要得上,就满身满脸长的到处都是小红疙瘩,又痒又难受。 此时,孙大公子满脸都是大包。 再加上山里的蚊子毒性大,叮上之后不但红肿鼓包,而且在包头儿上还会起水泡,可不就跟起水疹子一模一样吗? “谁是水疹?你才是水疹,你全家都是水疹!” 孙伯安怒了。 他娘的,肖道人出的什么馊主意,非早晚起卦,害得他喂了一宿的蚊子不说,还要被这么个村汉嘲笑。 “你个村汉好不知理,速速让开,让本公子进去!” “嘿,来横的!?”吴宁眼珠子一瞪,还真就没见过这样儿的。 “谁是村汉,你才是村汉,你全家都是村汉!!见过这么年轻的村汉吗你!?” 孙伯安一听,学我?气的连读书人的矜持都不要了。 “小兔崽子!你敢骂本公子是村汉?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吴宁一跳老高,“就你这一脸疹子,就算是县君家的公子,也给小爷一边凉快去!” 靠!! 孙伯安差点没哭了,本公子还真是县君家的公子啊! 想自报家门,吓一吓这“村汉”,可转念一想,本公子是什么身份,和一个村汉一般见识,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不是,你这是不是客店?”孙大公子还是决定和这“村汉”讲理。 “是啊!”吴宁点着头。 “那不是开门接客的。” “对啊。” “那客人来了,你总不能门都不让进吧?” “一点没错啊。” “那你为何不让本公子进门!?” 只见吴宁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表情:“就你不行啊。” “日!”孙大公子气的又飚了糙话。 “本公子给钱!”讲理不行,那就用钱砸。 孙伯安还就是这么个倔脾气,你越不让我进,我就偏要进。 此时已经是无关这村店到底有没有独孤傲和雷霁说的那么好的问题了,说白了,孙大公子和吴宁杠上了。 “你这破店多少钱一晚?” 吴宁下意识伸出一......两根手指! “一......二百大钱!” “好!!”孙伯安一拍大腿,“我给二百!” “不要!”吴宁直摇头,“流疾不收。” “三百!” “不行。”吴宁挑着眉头,望着天,“传染了别的客人,多少钱也不够赔。” “我这不是水疹子,这是蚊子叮的!” “不是也不行!” 其实,吴宁早就看出不是水疹了。 乍一看像水疹,可是仔细瞅除了脸上,手脚脖子都没有,再联想这人可能是熬了一夜,还哪里分辨不出? 不让他进,是因为这人说话太臭,吴宁看他不顺眼。 “我这客人可不知道你这是水疹,还是蚊子叮的,万一人家见了吓的不敢住店,我找谁去?” “你!!”孙伯安气啊,这小兔崽子怎么浑身都是理呢? “我还就不信了,四百文一晚!”孙伯安恶狠狠地瞪着眼珠子,“就算本公子这是水诊,四百文也够你治病了!” “......”吴宁犹豫了一下,四百可不少了,要不见好就收? “不行!”最终吴宁还是的摇头,吭哧道:“那......也不行啊。” “让你进来了,那以后咱这屋子还住不住人了?” “直娘贼!!” 孙伯安彻底无语,一个水疹你至于吗?还不住人了,你当是瘟病啊? “......” 不对啊,本公子明明就没水诊好不好? “五百文!!”妈的拼了,“不能再多了,若还不知足.....” ...... “公子,里面请。” 孙伯安正在发疯,结果话还没说完,只见那村汉一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就没见过色脸变得这么快的。 然后,那道紧闭的柴门吱嘎嘎一声缓缓打开,孙大公子眼前豁然开朗。 “......” 孙伯安怎么一点胜利的喜悦都没有呢? ...... —————————— 这边孙伯安让吴宁痛宰,终于有了进门儿的资格。 他没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三三两两已经站了不少人了。这些人都是房州的富户或者文生,家里都是不差钱的主儿。 亦都是听了独孤傲和雷霁,还有张老板的追捧,好奇地过来看个究竟。 结果一到这儿,就听着县君家的大公子把房价都开到五百文了,那店家还不乐意。 ...... 好吧,人有的时候都是盲目的。 前有独孤傲等人的吹嘘,后有县令公子以身试法。再加上柴门洞开,院中的景致遮遮掩掩确有撩人之外。 而且,以今日上山的人数来看,怕是这初一的早上是排不到他们了,说不定还要在这边熬上几天。 想到这儿,柴门刚开,有两个文生对视一眼,之后三步并作两步,已然是冲了上去。 “这位小哥,我们订一间房!” 吴宁自然高兴,伸出手,还没说话,就见那两人已经抢答了,“知道知道,五百大钱一晚。” “来人,给小哥儿数出五百个大钱来。”人家是带着家奴来的,专门拎钱袋子。 “老夫也订上一间。” 孙伯安身后又蹿出一个华服老者,抢上前去,付钱进院儿。 孙伯安极是不屑,心道:“切~!还不都是沾了本公子的光?” 得意地昂首挺胸,挑出钱袋,竟然抖出一角银子。 这东西一般人可是不敢用,也就他县君公子的身份敢往出拿。 潇洒地扔给那村汉,“给本公子开一间。” 又是话还没说完,吴宁那边儿把银子又给他扔了回来,差点没闪到孙伯安的老腰。 只见吴宁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不住了,客满!明日请早。” “你....”孙伯安当场石化,指着柴门,又指吴宁,最后指自己。 “我.....” “我!!!” “我日你个囊球!即是客满,早你怎么不说!?” “因为早也没满啊?”吴宁甚是无辜,一指院中,“一共就两间客房,前面这两位,正好客满。” “我!!”孙伯安更不淡定了,和着是那两个书生和老头抢先一步。 “我......我先订的房!” “可你没给钱啊!” 吴宁心里这个美啊,这么好的托儿哪儿找去? 也不再硬气,好言相劝:“公子还是回家吧,像您这样恶疾缠身,还是少出来走动的好。” “不为自己,也为亲乡们想一想嘛,毕竟传染了别人,实为不德。” “我....”孙伯安是又想哭,又想笑。 想哭是被自己蠢哭了;想笑,则是被吴宁的无耻给逗乐了。 你说我来这破店干嘛? “我没病!” “你有病...” “我没病!!” “回家吧....” “我真没病!!!” “那没病你走两步?” “走就走!”说着话,孙伯安真就脚下生风的来回走了起来。 而且一边走,还一边拍着胸脯,“看看,看看,我说没病就没病!” “......” “......” 山道上一群一群的香客都侧目望过来,心说:“这县君家的公子是怎地了?” 吴宁呢,身子趴在篱笆墙上看着孙伯安,已经乐的不行了。 此情此景,机会难得啊,实在没忍住,朝着孙伯安嚷嚷着: “不是这么走,你听我的。” “左手六,对对,抬起来!” “左手七,错了,是七!对对,也抬起来。” “接下来,听仔细了哈,左肩高,左肩低......” “不错不错,保持!” “左脚画圆,右脚踢!!” “对对对!就这么多走几步!” ...... “哈哈哈哈哈哈!!!”整个山道上都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看着孙大公子跟个半身不遂似的,在那儿耍宝。 孙伯安这才反应过来,让那兔崽子给耍了,顿时一张嫩脸就成了猪肝色。 想上去和吴宁拼命,可左右看看,又都是人,气得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指着吴宁,撕心裂肺地咆哮开来:“村汉!!本公子和你没完!” 说完,逃似的下了山。 ...... —————————— 吴宁笑得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篱笆墙上,差点篱笆压塌了。 心里还美滋滋地回味,小样儿的!和我斗?小爷玩死你! 一转身,只见进院的那两个文生与那老者一脸呆滞,齐齐地瞪着自己。 见吴宁转身,三人猛然间双掌抱前,高揖大礼的鞠躬而下。 “敢问这位小哥尊姓大名,是何方神圣?” “啊....啊?” 吴宁怔住,心说:“我就一个山里娃子,怎么还尊姓大名,何言神圣了?” 收起玩闹,急忙上前虚扶一计,“三位,折煞小子了!” “小子不过就是这下山坳中的一小厮,姓吴,名宁,可当不起三位客官的大礼。” “小厮....” “姓吴名宁?” 三人一脸惊愕,相互对视。 一个山中的无名小厮就敢把县君的大公子戏耍如斯? “当真?” “绝无虚言。” “那....”其中一个书生指着孙伯安逃离的方向,“那吴小郎君可知那位公是谁?” “不知道啊?”吴宁表情有点僵。 “他是房州大令孙乾的大公子孙伯安。” “哦....” “哦!” 吴宁应了这声之后,就像块木头似的定在那里,脸色由红转白。 良久,猛的朝房中一声大吼:“吴启,快!!快进城叫你爹回来。” “闯大祸啦!” ...... 。 —————————— 这章不短,加之晚上可能有一点琐事要处理,今天也许就这么多了。 后半夜应该还有一章。 另:求推荐,求点击,求支持,谢谢您了!!! 第二十六章 最后的老兵 吴宁真的有点怕了,毕竟是个官二代,而且是房州最大的官的官二代,自己却又是个逃户。以他后来人的逻辑,那还不分分种就灭了他? 可惜,吴宁还是想错了,他忽视了这是大唐,更忽视了唐人的彪悍。 ...... ———————— 吴长路最近忙得不可开交。 一面要从各县抽调府兵,整训待用。毕竟离庐陵王寿诞只有三月之期,而京中来的大人物,最多两个月也就到房州了。 另一面,事逢夏收之季,吴长路家的田亩也要收成。可怜吴启他娘离世之后,吴长路是又当爹又当娘,田中种收亦要事事操心。 这不,刚从军府之中抽身想去田里看看,敦促佣奴收获,可还没出城,就让吴启拦了下来。 一听吴宁闯了大祸,只得火急火燎地往下山坳赶。 ..... “所以说,你和孙伯安大吵了一架?” 吴长路听了吴宁的汇报,还有点不放心。 “他骂你是村汉,你把他弄成了傻子,就没了?还有没有什么过分之举?” “没了!” 吴宁立马摇头,“就这些!” 这已经很过分了不是?那可是县君家的公子,他又是个逃户,那还不分分钟杀上门来,把他轰成渣渣? “真的没了?” “真的没了!” 啪! 吴宁这刚说完没了,吴长路那就一拍大腿,把吴宁吓了一跳。 “老子当是多大的篓子,原来就这点屁事儿,也折腾某家一趟?” “嘎?” 吴宁彻底石化,心中生起一个念头:行啊四伯,好流辟! ...... “两个年青人之间拌几句嘴,就算是使了拳头又能如何?” 看着吴宁那一脸又惊又怕的熊样儿,“屁大点个儿事儿,也用叫大人?” “怂货!”说着话,抬腿就要走。 吴宁争辩道:“可是,那孙宏德的儿子啊,是县君家的公子啊!” “孙宏德怎么了?孙宏德能吃了你!?”吴长路停了下来,一脸的彪悍。 “瞅你那没出息的熊样,竟干些顾头不顾腚的事情!现在知道怕了?当初干什么去了?” 吴宁不说话了,知道四伯现在不是在责骂,而是在教他,下面肯定有话。 果然,吴长路见吴宁低眉臊眼那个样儿,他骂着也没意思。回转身,又坐了下来。 “首先,你要明白一点,在大唐,特别是在咱们房州地界,县君虽大,可也有人压在他上头,而且还不是一个!” “呵呵。”说着说着吴长路自己都笑了,倒觉得刚刚骂吴宁的话有些重了。 毕竟吴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长年在坳子里窝着,这些人情事理,没人和他说,他又能明白几分? 缓下语气,“你觉得县君就是咱房州最大的官了,是吧?” “是啊。”吴宁老实做答。 “错了,我的傻孩子!你也不想想,在房州谁的手眼最是通天?” “是那庐陵王府的长史王弘义!” “......” 吴宁怔住了,经吴长路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了。 王弘义虽然只是王府长史,真论起级别还有手中实权,可能不如房州大令,可是,他这个长史之职却是颇有玄机的。 说白了,一个前废帝,外放的李氏王爵,武后能放心吗?他府里的长史又怎会是一般人? 不用深究,猜就能猜到,必是武后信任之人方可胜任。 只听吴长路继续道:“王弘义别看官不大,但那是能上达天听的人物,京中人脉、地位更不是一个房州大令可比。” “他就是房州的土皇帝,不但王府事务尽归他手,连州县各事,他也要插手。孙伯安的老子别说插手,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哦....” 吴宁点着头,这么说来,县君似乎也没有后世小说、电视里说的那么可怕嘛。 “那四伯与那王弘义有交情?” 吴宁猜的,不然为什么吴长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可得到的回答却是出人意料:“没有!” “那等势利小人,你四伯我还不屑与之相交。” “啊?”吴宁的心又悬起来了。 “哈哈哈!”吴长路大笑,“怎么,不明白了吧?” “告诉你,之所以不怕,不是因为结识王弘义,更不因为大令无权,而是....” “而是因为在县君之上,还有一个人是他动不了,也不敢招惹的。” “谁啊?” 只见吴长路一指自己的鼻子,“我啊!” “你四伯我是房陵四县的府兵统领,堂堂的折冲校尉,还怕他一个县君不成?” “不是,等会儿。” 吴宁有点没闹明白,“统军....比县君还大?” 意思就是说,你一个武装部长还能骑在县长头上? “当然比县君大!”吴长路瞪着眼珠子。 “我大唐以武勋立国,兵镇四方,什么时候武人不大了?” “他孙宏德虽名义上是掌管一方税赋,治一方水土,可老子手里有两万府兵,是老子在保一方安泰,他孙宏德的儿子敢动我的侄子试试,老子砸烂他的府衙!” 吴长路越说声越大,最后干脆站了起来。满脸的大胡子仿佛也要立起来,圆瞪的眸子杀气腾腾。 吴宁听得目瞪口呆,看着吴长路,心中竟生起一丝别样的明悟: 这就是大唐的军人啊——彪悍、无畏、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他现在终于有点明白,大唐为何能横扫八荒,打下那么大的江山了。 即使大唐立国已经七十年,武人日微,可是在吴长路这种老兵心中,荣耀犹在,悍勇依旧,是为武魂。 ...... “四伯......”吴宁缓着语气,“就是两个年青人拌几句嘴,还不至于砸人家的府衙吧?” “怎么不至于!?”吴长路瞪着眼,“欺负到咱坳子头上了,真当我吴长路好欺负不成!?” 越说越气,越想越拱火,“奶奶的!老子明日就去他府衙理论一番。怎地?还敢骂我侄子是村汉?” “往上数三辈,他孙宏德也是村汉!” “消消气,消消气!” 吴宁急忘上前,怎么气性这么大呢? “多大个事儿啊?咱也没吃亏不是?” “也就是没吃亏!”吴长路撇着嘴,“否则老子现在就杀上府衙。” “咦....” 吴长路一下愣住了,看了看吴宁,“怎么成了你劝我了?” 绕来绕去,让这小兔崽子绕进去了。 ...... ———————— 这还真不是吴宁绕他,实在是打从一听是孙伯安开始,吴长路潜意识里就憋着一股劲儿 ——武人,不能被欺负!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是在死人堆里爬回来的老兵。 他深深地知道,大唐是武人用命抢回来的大唐。要是武人没了,谁还为大唐拼命? 这次受朝廷委派戍卫京中要员,对吴长路的触动很大。 虽然房州四县有在册府兵两万余,可是,仅仅是这次募集戍卫之卒,就让他很难满意。 朝廷授他募兵两千,可仅仅两千,吴长路也是费尽了力气在四县跑了整整一个多月,才勉强凑齐。 现在的大唐,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唐了,肯当兵的人越来越少,因为即使用命拼回来了军功,也换不来田地了。 各州的勋田已经被当官的,还有富户们占光了,再也没有富余给他们这些厮杀汉。 而老兵户们...... 有钱的,不想让儿孙再去送命;没钱的,又置办不起刀甲、伙费。 吴长路觉得,若是再不为兵户争一争,怕是再也没有人守护大唐了。 ...... , 第二十七章 四伯的诗句 不知道为什么,吴宁在吴长路的眼里看出一丝悲壮。 这是一个纯粹的军人,有着老兵的伤感,亦有着武人的胸襟。 吴宁和吴长路最亲,喜欢和他聊天的一个原因就是,吴宁总觉得四伯有种诗人的气质。 虽然他没见过真正的诗人,可是应该就是四伯这个样子的吧! 他总是笑,总是豁达无惧,可是和诗人一样,在普通的外表之下,往往隐藏着一股力量,正如刚刚那句“砸烂府衙”的话一般。 一但爆发,即使不让人颤栗,也能振聋发聩。 唯一不同的是,诗人的句子,在笔墨之间只能振聋发聩,而四伯的诗句,是刀剑为笔,沙场为墨,必定使人颤栗。 只不过,这个老兵已经远离沙场,再也没法写诗了。 ...... —————————— “四伯,你发没发现,你特像诗人?” 由感而发,但更多的是为缓和气氛。 “诗人?”吴长路果然被吴宁带跑偏了。 “写酸句子那种?” “对。” “瞎扯淡!” 吴长路瞪着他那牛铃一般的眼珠子,扭曲着锅底一般的黑脸,抖动着杂草一般的长须。 “你看你四伯哪像个诗人?” “哪都像。” “滚蛋!”吴长路大乐。 “行了,一堆事儿呢,我走了。” 一边往院外走,一边道:”孙伯安的事不用放在心上,他就算想找你麻烦也不敢现在。” “为什么?” “哼!孙宏德让他儿子读书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考一个功名吗?” “如今武氏兄弟,外加一个太平公主,齐聚房州,连带着全大唐的文人都往房州聚,为什么?” “不用四伯再教你了吧?” “不用。”吴宁瞬间了然。 这么一想,孙伯安还真不敢。因为大唐想考功名,和后面的宋明清可不一样。 从北宋开始,科举制度已经相当完善了,只要有真本事,其它的什么都不用考虑。 但是,大唐不行。 大唐的科举属于初兴,有本事还真不一定行,你得有好人脉。 什么样的人脉呢? 王候将相勉勉强强;皇亲贵胄基本及格。 科举确实给了平民百姓晋升的机会,可是,一来不靠关系的寒门士子毕竟还是少数,出来那么一个,那都得是当作宣传素材写进史书里的。 二来,其实科举的初衷并不是给百姓晋升的通道,打一出来,它就是有它特定的历史使命,有特定的政治意义的,这是皇权为了打击魏晋世家对政治的垄断而生的。 大名鼎鼎的七姓十家,从唐太宗开始就不断打压,可是直到现在,也依旧是一股不容忽视的政治力量。 那么为了削弱世家的影响,又为了避免科举选出来的人材不落入世家集团,皇权的唯一出路,就是在科举上作弊呗。 明面上的说法就是,“举荐”。 士子们需要各种各样的人脉去举荐你,你才有可能考中,才有可能进入朝堂。 于是乎,“拜谒”也就成了这个时代文人,在读书之外最最重要的考前活动了。 李白书没读几年,可是考前拉关系拉了几十年; 白居易命好,入京就找对了门子,不但明经稳过,而且进士也是手到擒来。 太平公主最牛的时候,不但她举荐的人一定能考中,而且连三甲都是她来安排。 而孟浩然就倒霉了些,拜谒了一辈子,也没找对门路。所以,即使诗名天下,可终其一生也没当上官。 在当下,举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读好书更重要。 而能够举荐的皇亲贵胄,正好有三位分量最重的出了京,而且马上就到房州,这也无怪乎大唐的文人都往房州聚了。 而孙伯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夹起尾巴装乖宝宝还来不及,哪还敢节外生枝,来找吴宁的麻烦呢? “四伯早这么说,我不就安心了嘛!” 吴宁立时心下大定,“别走了,咱给四伯弄点好的,让您好好喝上几碗,还有事要和四伯商量呢。” “喝个屁!”吴长中一撇嘴,“地里的萝卜还没收呢,哪有心思吃酒?” 吴宁听完一翻白眼,呵呵,房州的二号人物连萝卜的事也得自己操心? “那就更别走了,要说的是就是夏收的事。” “嗯?” 吴长路一拧眉头,“夏收啥事?” “跟你说啊,好好守着你这客店。” 四下扫看,还真没想到这小院弄的还端是雅致,“其它的事儿不用你们操心!” “不操心也不行啊。”吴宁玩笑道,“不然就算收回来,那四伯还自己上街售卖不成?” “呃。”吴长路尴尬了。 房州二号人物上街卖萝卜......画面有点不敢想。 往年夏秋收获,其实吴长路也没啥时间,都是五弟,还有吴宁他们这帮小辈帮着收成,帮着售卖。 可是今年不行了,吴宁这有了自己的营生,五伯和祖君那边的炭窑今夏也是事多。那一地的大萝卜,吴长路还真有点犯怵。 “怎地?你有销路。” 吴宁点头,“有点想法,正想和四伯、五伯,还有祖君商量呢。” “......” 犹豫了一下,吴长路最终还是点头,“行吧,那就吃你一顿好的!” ...... “得嘞!” 吴宁应着声,招呼吴黎,还有吴启他们下厨房。 食材都是现成的,一会儿工夫就置办了一大桌子好吃食。 让虎子去窑上把祖君和五伯叫回来吃饭,又让吴黎把六伯和七哥、老十一他们也叫了过来。 没一会儿,一帮人就围着一大桌子好食推杯换盏了。 ...... 唯独祖君有些不高兴,又要教训吴宁。 “大中午的,摆什么席?你钱多了?” 吴宁不想和老头吵,嬉笑道:“这不是有事嘛。” “啥事?” “地里萝卜的事。” 吴宁借机看向众人。“今夏咱们各家的菜田都种的萝卜吧?” 大伙儿点头,夏收还能种啥?不是萝卜,就是蔓菁这种东西呗。 主要是萝卜放的久,可以一直放到入冬之后,当做冬储菜来吃。 虽说放的越久就越糠,最好是秋天种,一收就入冬了,水灵。但是,冬天不能总肯萝卜、蔓菁吧? 所以,大伙都是夏种萝卜,秋天那一茬种些菠棱菜、菘菜之类的绿叶菜。 那时天凉,也可以放半冬。 “今夏水大都种的萝卜。” “那太好了!”吴宁大乐,“都搬我家来,存菜窖里吧!” “啊?” 大伙儿连饭都忘了吃了,怔怔地看着吴宁。 “找个阴凉地一放就得了,不用这么麻烦吧?” “不麻烦。”吴宁极力劝说。 “咱那菜窖最是阴凉,放到上秋你再看,保准和现在一样水灵。” “......”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没了底。 这菜窖是大伙儿帮着挖的,当初吴宁就说,帮忙的都有份,几家一起用。 那时大伙儿都没往心里去,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谁心里都有点拿不准了。 到底行不行?别放里面都给捂烂了。 ...... 而吴长路更是一脸呆滞,“九郎啊,你四伯这可是七八亩的地,一千多斤的萝卜啊,都放菜窖里存着?” “对啊。”吴宁点头。 “保你入冬之前卖个好价钱!” ...... 。 第二十八章 关乎穿越者的颜面 吴长路最后还是同意了吴宁的意见,把家里收回来的萝卜都存进菜窖。 倒不是吴四伯,还有其他几家真信了吴宁的话,什么入冬可以卖个好价钱。 这个时代的农户有着自己的固执,他们相信亲眼所见,对于那些未知的东西,不论好坏,都是心存戒备的。 至于为什么同意,无外乎吴长路近来确实太忙了,如何把地里的萝卜变成钱,对他来说还真是难题。 想来想去,存在吴宁这里也好,等入冬闲下来再处理,也算是个权宜之计。 五伯也一样,碳窑那边事情多,索性把收成先放着,忙过了这段再说。 到六伯和七哥他们那边就没那么痛快了,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只把自家留做过冬的存菜,也就是百来斤的拿过来,其余的则是赶快卖掉。 吴宁想劝劝,毕竟入冬之后青菜紧俏,肯定比现在卖得上价,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几家的条件远不如四伯和五伯,是不敢存菜的。马上就要来收秋赋了,都是等着钱应付过这一年呢。 奈何吴宁有心帮一把,可是现实如此,只能面对。 “这几年的日子愈发难过了。” 老祖君多喝了两碗,开始唠叨:“一年不如一年喽。” 五伯则道:“爹,别总说不吉利的,这年景不都挺好嘛。” “就是好年景才吓人啊。” 老祖君猛喝了一大口酒,“好年景都过成这个样子,要是真遇上灾年,那还得了?” “爹!”吴长路转过头去,“碳窑那边还没起色?” 吴长路知道老头儿这是心里不顺,不然做为族长,是不会说这些丧气话的。 “孩儿近来太过劳碌,对家里的事关心不周....” “行啦。”祖君横了吴长路一眼,“当好你的官,就是对咱下山坳最大的帮扶。” “炭窑的事,你别操心!” 五伯则是接话道:“操心也没用,现在是有钱也使不上劲。碳料收不上来,咱想烧窑也起不来火啊。” 吴长路见五弟和老爹都这么苦大愁深,“实在不行,关了算球,反正也没多少进项。” “关了?”祖君立时瞪了眼珠子,“咋关?全坳子几十口子人都指着碳窑添些贴补。” “关了大伙吃啥?那日子就更过不下去了!” “......” 吴宁在一旁没插嘴,窑厂的事他知道的不多,也没法掺和。 一来,在前世他只是个会计,充其量是高级会计,对于数字之外的东西真的不精通。 二来,炭窑有祖君主持,别人想改变这倔老头的想法那简直就是做梦。五伯都说不上话,更别说他这个半大小子了。 但是关于窑上的事,他多少还是听说了一些的。 前几年,房州城边上就下山坳一家烧碳的窑厂,那生意自然是好的很。 不光烧出来的碳不愁卖,而且远近收碳料木材的地方只下山坳一家,各村各县的放山客都往这卖碳料。 可是,这几年不行了。 有生意脑子的人多了去了,自然有人盯上冬碳这块肥肉,一下子冒出好几家来,其中更不乏财力雄厚的大户。 像是陈家庄的陈老财,家里地多钱更多,一下子就起了七八口窑,动员全庄子的人跟着一起干。 况且,人家比下山坳更靠近大山,收碳的价钱也好,放山客们在山里伐回大木头,直接就送到陈家庄的碳窑。 以至于这两年,陈家庄出的碳不但量足,而且因为碳料好的缘故,出的碳块也大,价钱又公道,下山坳的碳厂是拍马也赶不上,自然生意愈发惨淡。 以至于到了现在,连收碳料都成问题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吴宁就算再懂经营,再会算账,可是无论从资金,还是质量,又或是营销、产量都比不过人家的情况下,他有心帮忙,却也无从下手。 “祖君!” 趁着大伙儿沉默的工夫,吴宁试探着插了句嘴,“要不,就像四伯说的,先关了了事。” 一指自家院子,“然后动员一下大伙,都改成咱家这样儿,开店接客。” 怕老祖君把他顶回来,急忙又道:“我保证能让大伙挣着钱,绝不比开窑厂挣的少!” “哼。”祖君闻罢,冷哼一声,“都跟你一样开客店?” “对啊!”吴宁点头, 他一直就有这么个想法,把下山坳改造成一个文化休闲的客栈群落。 只形成规模,也不存在什么谁抢谁生意的问题,到时不但房州的文人、富户会来,襄樊那边的文人、富户也会慕名而来。 到了那时,还怕赚不着钱吗? “那本钱呢?”老祖君一句话把吴宁顶了回去。 “你五伯家里倒是有些闲钱,修整屋院。” “那别人家呢?你六伯家、七婶家、七哥家,你问问哪家能拿出好几贯钱来,由着你这么折腾?” 吴宁:“......” 吴宁竟一句也反驳不了。 这就像六伯和七哥他们往他这里存萝卜一样,即使有赚钱的机会,可是现在实不允许他们把地里的收成存下了。 因为,没钱! 吴宁还是想的不够周全,有些天真。 可是...... “我可以借给大伙!”吴宁倔强道,“一家一家的起。” “你借?”老祖君都气乐了,“你这小店又能挣多少,得攒多长时间才能凑够一家的本钱?” “用不了多长时间啊!” 吴宁梗着脖子,“就打一家需要三贯钱来算,那也不过就是......” “五天一户嘛!” “什么!?”老祖君腾了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吴家小院哆嗦了半天。 “就你这破院子五天?五天你就能挣下三贯钱来?” 好吧,这还是吴宁往少了说的,其实按他现在的房价,三天就够了,他还是给自己留了点周转的余钱呢。 “嘿嘿。”得意地一笑,“就咱这破院子....” 伸出一个巴掌:“五百文一间房!” “乖乖!” 吴长路和大伙儿都傻眼了,“五百大钱......一间房?” “对啊?”吴宁说到这里,相当的有成就感。 “本来吧,也没那么高,只定一百大钱一间,可是......” 又把孙伯安那傻货阴差阳错地帮他哄抬房价的经过和大伙一说。 “于是就变成五百文一晚了。” 随后又补充道:“现在去问仙观的人多,估计这一个月都能保持这个房价。后面人少些,不过就算掉回一百文,也是大赚吧?总比碳厂要能赚些。” “......” “......” “......” 大伙都沉默了。 这岂止是能赚“些”,那是大赚特赚好不? 就算不能天天客满,平均一天有一间住人也行啊,一天一百文,一个月就是三贯啊! ...... 吴宁趁热打铁,“怎么样?行不行?” 其实在下山坳这五年,他一直想为乡亲们做点什么。毕竟他是个有文化、有见识、有理想、有道德的穿越者。 这要换了别人,早就带着全村人飞上天了,可他却因为逃户之身憋屈了五年。 这里有面子的问题,也有自我价值的体现。 现在,终于让他抓住了机会,怎能不好好说劝一番? 可是,吴宁没想到的是,等他把房价的事说明白,也证明了肯定赚钱,大伙儿错愕之后,无不黯然低头。 什么情况?吴宁有点没搞懂, 茫然地看着隐形人一般的丑舅支起身形,一句话都不说地默默回了屋。 看着吴长路拧着眉头,似有深意地看着自己。 看着老祖君森然的老脸,缓缓吐出一句: “把钱给人家退回去!” 语气不容有疑,异常坚定。 ...... , 第二十九章 信义与生存之道 “九郎啊!” 吴宁不知所错之时,吴长路悠然开口。 “在你们这些小辈之中,四伯最欣赏的人就是你。你小子脑子够用,时不时还能弄些惊喜出来,虽然偶有出格,但本性不坏。” “......” 吴宁更迷糊了,好好地说这些做甚? “四伯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吴长路一叹,“聪明归聪明,生活所迫,无奈主商也不是不可以。” 看着吴宁:“但是,不能不走正道,像这种坑蒙讹诈之行,仅此一次!” “绝、无、下、次!” “......” 吴老九有点冤。 这都哪跟哪啊?一个愿打一个愿碍,我又没逼着人家住在咱这儿,怎么就成了坑蒙讹诈了? 再说了,一个个都穷成这个熊样了,生存才是第一法则好不啦?又不是读书的酸士,哪来的这份清高? 不服气地嘀咕道:“我可没骗,顶多算是做地起价。” “那也不行!” 祖君一声咆哮,直接拍了桌子。 “吴九郎你给我听着,既然是我吴姓人,那就得有我吴姓人的规矩,别学奸商滑贩那一套!” “......” 吴宁更不敢说话了,老祖君经常发脾气不假,可像这么认真的时候可是不多。 “爹,你先消消气。”吴长路安抚起祖君,“九郎不是不懂道理的娃子,说一说他就明白了。” 好不容易让祖君坐下,吴长路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吴宁。 良久,原本严肃的表情却是乎的一乐,随之摇头讪笑起来。 “小子,很不服气是吧?” “......” “不服气没关系,你四伯给你讲一个道理。” “您说。” “......”吴长路沉吟了片刻,本来想直来直去地说,可是一想到吴宁的身世...... “你是从京城那边大地方来出来的娃子,可能......” “可能见识过一些冷漠,以为那是生存之道。可是,在咱们大唐,至少是在下山坳,那是行不通的。” 吴长路不知道,吴宁不但是从京城来的,他还在一个更利己的千百年之后生活了二十多年。 “为何?”吴宁坦然发问。 “因为这个世道,靠你自己活不下去!” 吴长路认真地看着吴宁,“这是个吃人的世道,更是个冷冰冰的世道!” “是个遇上灾年就要饿死,出个门子就可能挨刀的世道!” ..... “你今日吃得饱,可不知道哪天就得空肚子。” “你今日能挣一贯钱,却不知道哪天这一贯钱就能要了你的命。” “在这个世道里,只有抱成一团才有可能活得下去。” ...... 吴长路顿了顿,“你要开客店,全坳子的人都来帮你。同样的,有一天他们过不下去了,你就得出手帮大家。这就是族村族亲的生存之道。” “可是......”吴宁更是委屈,“我也没坑骗坳子里的人。” “呵呵。”吴长路笑了,“小子,你在坳子里大伙帮你,那有一天你出了坳子,出了房州呢!?” “!!!!” 吴宁心头一颤,只闻吴长路道:“到那时,一个小小的下山坳已经帮不了你了,得是房州出去的乡亲们抱成一团。只有那样,你才能在房州之外活得下下去!” “所以,待人以诚,人家才能也待你以诚。等到你需要的时候,才会有人来帮你。” “这叫义,也叫人情!” “你懂吗?” ...... —————————— 吴宁开始明白了。 明白老祖君的这种正义感到底从何而来;明白吴长路所谓的义、人情,和后世又有多大的差异。甚至让他想起之前,孟苍山和他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吴宁总是和孟苍生鼓吹他是多么的有“见识”,以为自己的千年阅历可以碾压古人。 可是,孟苍山每一次都嗤之以鼻,一笑而过。 实在被吴宁说的烦了,孟苍生才说:“你离见识还差得远呢,等你敢直面生死,再与我说‘见识’二字吧。” 当时不懂,以为孟苍生在装十三,现在吴宁有点明白了。 冷冰冰的世道,不论吴长路,还是孟苍生,都说这是个冷冰冰的世道。 生者不易,而死又何其寻常? 战争... 疾病.... 天灾.... 人祸... 还有相对后世的落后和无法形容的赤贫。 生活中,每一个失误都可能要了人命,以至于这个时代的人对死亡已经是见怪不见,甚至冷漠了。 这就是孟苍生所谓的“见识”吧! 可是,没有人不惧怕死亡,亦没有人不惧怕被这世道击败,唯有抱团,方可得活。 正如吴长路所说,下山坳的族亲要抱团,房州的同乡要抱团,朝堂上关垄集团要抱团,山东世家也要抱团...... 诚、信、义,不但是这个时代的道德标尺,亦是生存之道。 “我明白了。”吴宁诚然认错,“待人以诚,存义守信!” “嗯。”吴长路满意地点了点头。吴宁只是一时贪利,本性真的不坏。 “回头把房钱给人退了,不能为了身外之财失信忘义!” 拍了拍吴宁的肩膀,“别忘了,你失的不光是你自己的信义,还是咱下山坳的。” 吴宁应下:“嗯。” 好巧不巧,这边刚说完,院门就开了。 早间订房的那两个书生,还有老者,许是排了半天无果,回来歇息,准备明日再碰运气了。 吴宁赶忙回屋,把早晨收的房钱拿出来退给人家,只按一百文一间来算。 可没想到的是,钱已经送到了三人面前,却是没人肯接。 ...... 此时老者只是讪笑,看也不看吴宁手里的钱,倒是转向吴长路那边。 “吴统军在此,怎地?不请小老儿吃上一口热乎的?” 这时吴长路方看向院门,顿时笑了,“某当是谁,原来是秦大掌柜。快快入席,共饮几杯。” 言语之中,既有豪迈,又不失礼数。 转身又向那两位书生道:“两位公子若不嫌弃,也一同用食如何?” 吴宁一听,原来是认识,连忙把人往桌上让。 至于这老者是何人,心中也有了猜测。 若他没猜错,这老丈姓秦,又颇有家财,还认识四伯,应该就是吴启惦记的那个秦妙娘的巨商父亲秦文远了。 坐下之后,听四伯与祖君介绍,吴宁猜的一点没错,确是秦文远无疑。 待四伯与之寒暄过后,又共饮两杯,吴宁这才又把钱推过去。 “适才四伯呵斥,小子才方知犯下不义之错,老丈与两位公子还请见谅。” 这一次秦文远没法视而不见了,与那两位公子对视一眼,皆是笑了。 “不瞒吴小郎君,我们三人在院外可是站了有一会儿了。” “啊?” 吴宁大窘,那不是刚刚挨骂的时候,这三人不是全听见了? 只见秦文远转向吴长路与老祖君,“吴氏一族族风之正,秦某今日算是见识了,当真钦佩啊!” 两位书生也是朝吴长路一礼,颇有文士之风。 “不过......”秦文远话风一转,看了看桌上的大钱,“既然吴统军已经说了,咱们房州乡里要抱团,那这个钱老夫可就不能收回来了。” 吴长路一拧眉头,“这是为何?” “很简单。”秦文远淡然道,“既然要抱团,那秦某怎可坐视不理,不帮上小郎君一把。” “秦掌柜。”吴长路急道,“掌柜的心意我们领了,可是这钱是为不义之财,却是不能收的。” “诶~!”秦文远一摆手,“吴统军何必心急,听秦某说完。” 看向吴宁,“小郎君能开这么一个客店,非是庸人。不知秦某这句话你能不能听懂?” “老丈请讲。” 只闻秦文远道:“一百文一晚的客店,除了贵,必无特别之处。” “可是五百文一晚的客店,那住店的人就要想想了,他凭什么这么贵呢?定有过人之处!” “哦。”吴宁一拍脑门儿。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说着话,站起身形,向秦文远深施一礼。 “老丈不愧为大商之名,小子受教了!” ...... 。 单章:一只正在熬汤的哈士奇又去熬糖了 本来呢.... 刚开书,天天唠叨,时常单章这种节奏对新读者其实是很不友好的。所以苍山一直忍着,都快憋出肺气肿了。 但是刚刚看书评.... 终于让我找到说几句的机会了! 淡定。 什么狗不狗,动物不动物的事儿,你们几个管理没有必要蹿那么大火气。 这里面不乏善意的调侃、亲切的问候、还有心存侥幸以为皮一下我就记不住他的熊孩子。 当然,有你们所谓专门来黑的,但不会是多数。为了少数几个人开地图炮,性价比不够....“做功效率”太低。 可问题来了。 你们和我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苍老师什么时候怕被黑了吗? 生过气吗? 没有吧? 顶多就是开个单章骂回去,说点:“乖,给您烧纸。”之类的恶毒句子。 再说了,这种甩片儿汤话,冒充斯文流氓的机会,你们凭什么抢先?要冲也是我冲在前面啊? .... 你们剥夺了我开单章的权利,现在我要抢回来。 奉劝各位管理。 友善一些,包容一些...少一点戾气,多一分忠厚。 匪帮..... 好吧,我编不下去了。 .... 最后,还是要和一小部分读者科普一下。 这其中不包括善意调侃、亲切问候,还有心存侥幸皮一下的熊孩子们。 獒,熬汤....百炼成獒。 这是一种隐喻,在文法上并不高级、更不深奥。 大约相当于小学二年级的水平。 那时我们看动画片,一个只穿裤衩,背着背带的裸男高举一把大宝剑。 “嗨!!!!” “我、是希....曼!!” 然后金光闪过.... “鹰的眼睛...” “熊的力量...” “豹的速度!!” 再然后....他就从裸男变成猛男了! 他不是真的变成了鹰、变成了熊,更不是变成了豹.... 比喻!!你懂的... 理解起来,可能需要一点点天赋。 .... 这事儿就过去了,再有这种贴子,大伙不许再回贴,更不要谩骂.... 我来! ———————————— 好不容易开个单章,我是不会这么轻易结束的。 说点什么呢? 说点...惶恐吧。 《调教大宋》的高度不低,以至于大伙儿对苍山的期待也不低。 我特么就日了狗了,别这样儿,我会有压力的。 其实,《调教大宋》在我自己这里来看是不及格的。 我只是取巧的借用了北宋时期的民族情绪,或者说大伙对北宋的遗憾来骗取关注。 通篇都是家国大义、高大全。 这些东西我只用修饰,不用创造,实属狡猾。 包括唐奕的塑造也在取巧。他一上来就具有北宋的价值观,甚至他一上来就是个疯子。 诚然这样设定看书的你们比较容易带入,但是不合逻辑,也经不起推敲。 ... 到了第二本——吴老九。 今天在章结说还是书评看到一个哥们儿留的言,很对脾气一下就说到我的心里去了。 他说的大概意思就是,吴宁现在就是个逗逼哈士奇,百炼成獒需要过程。 没错,苍山就是打算这么写的。 吴老九现在就是个山里的逃户,想用自己的本事帮下山坳一把,也为此在努力。 他需要过程,需要契机从哈士奇进化成鬼獒。 (我会尽力把这个过程写的丰满有趣。) 我想到《獒唐》完本的那一天,你们不会像大宋一样只记住了唐奕是个疯子。 那时的吴老九应该是一只鬼獒... 一条恶龙! 一头贪狼! 同时...他还是下山坳里那只傻乎乎的哈士奇。 (注意!划重点:这同样是一条比喻。) .... —————— 没办法,熬汤实在太短,火候还不够,想多唠叨也没有槽点了。 就到这吧。 感谢每一个人的支持和吹捧,感谢每一个人的偏心和溺爱。 (不要停,继续。) 还望多多投票,多多理解。 还是那句话: 下辈子.... (下辈子干什么来着?) 第三十章 老狐狸与小滑头 秦文远是个老道的商人,待人接物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他不收这个钱,应该跳不开四伯吴长路的关系。 毕竟做个顺水人情,在房州统军面前卖一个好,这其中的好处可不是几百个大钱就能买得来的。 这老商人聪明就聪明在,他不是直白的不收,而是找了一个极其巧妙的借口又帮了吴宁一把。 ...... “一百文一晚的客店和五百文一晚的客店其实都一样,贵!” “可不同的是,若是店家敢要五百文一晚,那住店的人可就要想一想了,他凭什么那么贵,是不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句话点醒了吴宁,对哈,这不就是后世的奢侈消费吗? 奢侈品真的值那么贵吗?当然不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贵,其实也是它的卖点之一。 “多谢老丈赐教!”吴宁深施一礼,诚然拜谢。 秦文远亦只是淡然一笑,“商户驱利之小道,不足挂齿。” 说完,再不提钱的事情,安心陪着吴长路吃饭。 倒是吃完之后,吴长路有事在身,先走一步。 待院中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秦文远又找上了在灶房洗碗的吴宁。 “吴小郎君,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而吴宁占了人家的便宜,又得了人家的主意,自然愿意帮忙,“不知老丈何事不明?” 只见秦文远指着灶台上的一点剩饭,“小郎君这饭菜似有不同啊?” “哦?”吴宁玩味一笑,“有何不同?” “老夫也说出到底哪里不同,只不过,只不过味道更为鲜美。” 吴宁一听,得,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心说:“当然不同,加了鲜汤的饭菜,和这个时代没加鲜汤的一比,味道可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心中大感有趣,“老丈怎么还关心起庖厨之务了?” “哈哈哈哈。”秦文远大笑,“小郎君别误会。” 以为吴宁这一问是心存戒备,急忙道:“想来小郎君必是有厨艺秘法,才可把饭菜做得如此鲜美,老夫可没有窥人隐秘之意啊!” 像什么秘方啦,独门绝招之类,在这个时代那可是及其私密之事,甚至是活命的本钱,一般人可是藏的严实着呢,怎能容它人窥探? “不过......” 话锋一转,“若小郎君真有秘法,老夫倒是愿意奉上银钱,讨教一二。” 好吧,说来说去,还是奔着秘方来的。 这也无可厚非,秦家在房州号称巨商,族中产业从粮铺、布庄,到酒楼、杂店,几乎涵盖民生各业。 而恰巧的是,酒楼是秦家各产之中最大的一支。如果吴宁这真有秘方,秦文远怎么可能不生出求教之心? 而且,秦文远很直白,花钱买。看那架势,只等吴宁随意开价便是。 那吴宁卖不卖呢? 废话!吴老九要是知道一锅汤也能卖钱,他早就进城挨家吆喝了。 这老头也是算准了吴宁缺钱,才开的这个口。 至于开什么价合适...... “哈!!” “老丈原来是问这个啊?” 两手一摊,“这算什么秘方,不过是一锅鲜汤尔。” 说着话,直接就把一旁的汤锅给掀开了。 “饭菜的做法并不精细,比酒楼里的大厨差远了,奥妙只在这一锅汤水之中。” “不管做什么,加上那么一勺,保准鲜香无比,美味非常。” “哦!?”秦文远大为惊讶,脸上喜色难掩。 原本他以为那砂锅饭和汤菜有什么特别之处,才来请教,没想到的是,原来是这一锅汤的功劳。 照吴宁这么说,那不是什么菜品里都可以放上一点,什么菜品都能变得美味? 要知道,一两个拿手好菜那顶多就是锦上添花,可要是所有饭菜都上一个档次,那就足够他傲视房州各家名楼了。 急切道:“小郎君这一锅鲜汤可愿卖与老夫?” “放心,价钱好说!” ...... “又让我出价?”吴宁心中腹诽,“我知道这一锅汤值多少钱啊?” 大手一摆,“什么钱不钱的,不就一锅汤嘛,老丈且稍等片刻。” 说着话,进到屋中,取来吴启的纸笔,把那一锅汤的配料尽数落于纸上,甚是详尽。而且,连他没找着的海带都写了进去,可谓是毫不藏私。 写完之后,往秦文远手里一塞,“拿去!” “......” 秦文远捧着那张纸啊,都特么快哭了。 心说:你大爷的,小兔崽子啊,给老夫玩阴的! 老头儿现在有点想给吴宁退回去的冲动,可是又舍不得。 以他老道的商业眼光,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个秘方对秦家酒楼的意义将是不可估量的,是他击败王家的翠馨楼,独占房州的一个契机。 “好吧!”老头儿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向吴宁一拱手,“多谢厚赐,老夫必有回报!” 说着话,也不在吴宁这儿住了,怀揣着那张秘方就要回城。 ...... ———————— 送走了秦文远,吴启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到了吴宁身边。 “就这么白给他了?” 这不像吴宁啊?真被祖君和他爹给教育老实了? “看秦文远那神情就知道,那锅汤说不定真能卖不少钱呢,你怎么就白送了呢?” “白送?”吴宁鄙夷地斜了吴启一眼。 “等着吧,等着他给咱送钱来!” 吴启不信,“秘方都拿走了,他傻啊,还给你送钱?” “就因为他不傻,所以一定会把钱送过来。” “为啥?” “因为你爹是房州统军!” ...... 说白了,从头到尾秦文远都表现的足够大度,足够友善,也足够讲义气。 但是,一些小的细节却是让吴宁看出了这老头儿的真实心思。 首先,那房钱,还有那个五百文一晚的主意,可不是给吴宁的。 你换个别人试试?秦文远才懒得搭理呢,更不会在自家也有酒楼、客店的情况下给吴宁支招。 说白了,那是因为房州统军在那儿坐着,他要巴结吴长路。 那个钱和主意是给吴长路的。 其次,为什么要等吴长路走了之后,他才来找吴宁,而在饭桌上时却一字不提,连个表情都没显露出来? 说明这个人心思很深,他在外面听见老祖君,还有四伯的话了,那不但是在教育吴宁,也表现出了二人对商户的不屑。 所以,在饭桌上,当着吴长路的面,他避开了这个话题。 况且,为了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的秘方就把刚刚到手的人情用出去,不划算。 事后再来找吴宁,一来吴宁年纪小,好说话;二来吴宁刚得了人家的好处,不好拒绝,更容易要来秘方。 只不过,秦文远没想到,吴宁会给他来这么一手——白送! 要是别人,白送就白送,他还省了买秘方的钱。 可是吴宁不一样,他特么是统军的侄子,这就难办了。 正如后世的一句话,“随便”和“白给”那才是最贵的啊! 吴宁不知道那锅汤能卖多少钱,只得让秦文远自己出价喽。看在四伯的面子上,这老货应该会给一个“公道价”吧! “日!”听了吴宁的解释,吴启直接就骂娘了。 “一个老狐狸,一个小滑头,用不用这么绕啊?” 指着吴宁一阵数落:“看来,我爹和老祖君刚刚是白教你了!” “屁!” 吴宁淬了一口,“两码事!” .... , 第三十一章 癔症 吴长路教给吴宁的是道义,是立身之本。 可是,与秦文远相互算计,那是处事之道。 两者有关联,但是不冲突。 你不能把对人的善意用在秦文远这种人身上,至少不能刚一认识咱们就坦诚相见吧? 那是愚善,必然吃大亏。 吴宁认同吴长路的道义,也可以遵循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他更可以做一个“好人”。可是,吴宁同样丢弃不了在后世建立起来的认知。 他宁可当一个狡猾的善人,也绝不做一个老实的弱者。 也许,同时拥有大唐的道义,还有后世的圆滑,这才是他这个一无是处的穿越者最大的优势吧! ...... ———————— 话说回来,秦文远这回真让吴宁给算计到了。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哪怕吴宁狮子大开口,要出一个离谱的价格,他也能勉强接受,毕竟那是吴长路的侄子。 能与一方军府要员结下善缘,比什么都值。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吴宁不出价,这让他怎么给? 真的白拿?怎么可能?吴长路那关就过不去。这是颜面问题,你一个商户,敢占我侄子的便宜? 那就不是结缘,而是结仇了。 可是,给多少? 秦文远还真就不知道了,但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 回到家中,亲自嘱咐管家去集市采买,而且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等东西拿回来,又自已钻进厨房,要亲自动手试上一试。 鼓捣了一个下午,结果那么一试,秦文远哭了。 还真管用,不管是什么菜,什么汤,放那么一小勺,立马味道就变了,那叫一个鲜美,充分体现了味精在大唐的威力。 可是既然好用,秦文远为什么要哭呢? 因为,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我这得给那小兔崽子多少钱啊! 又把自己关在厨房半天,细细地琢磨,直到厨娘要进来做晚饭了,秦文远这才回过神来。 赶紧把那一锅熬好的鲜汤尽数倒掉,然后把灶台清理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一丝痕迹,这才出了灶房。 把管家秦福叫来,“账上还有多少余钱?” “回主家的话,前日刚盘过库,大概能动的银钱有六七百贯。” “嗯?”秦文远一怔,“怎么就这么点?” “回主家,妙娘她......” “妙娘怎么了?” “妙娘前几天从库里支了五百贯,给观音庙添了香油钱。” 秦文远一听,气的差点没跳起来,“捐给庙里五百贯!!她....她,她...” 她了半天,最后“败家”二字却是没说出来。 他秦文远老来得女,就这么一颗独苗,平时宠溺得不行,为点身外之物咒骂宝贝女儿,他舍不得。 “罢了!” 长叹一声,吩咐道:“从账上支五百贯,送到城南下山坳的寻翠居,就说.......多谢厚赐!” “多谢厚赐”四个字,是咬着舌头说的。 秦福不知道自家老爷为何一下支出这么大的钱,可是既然吩咐了,他这个做家奴的也不好多问,只得应声退下。 而秦文远看着秦福的背影,脸上却是半点笑颜也是欠奉。 秦文远白手起家,靠着一身本事,闯下这么大的家业,即使堕为商户,受人白眼他也认了。 因为他知道,这个世道只有有钱,别的都可以徐徐图之。 可是现在,他老了,待百年之后,这份家业又能保住多少呢? 指望他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宝贝闺女? 想到这个,秦文远自己都摇了摇头。 秦妙娘让她倚楼添香,举案抚琴还差不多,经营家业,却是半点可能都没有了。 说白了,他之所以费尽心思,花大价钱把吴九郎的那张秘方弄到手,也是因为这一点... 到时就算家业败了,有这张秘方在,也许酒楼还不至于维持不下去,那妙娘也就有个依靠了。 或者,赶紧给妙娘找了个夫君? 想到这,秦文远脑袋里,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出现了吴宁的那张奸猾的面容。 那小子别看年纪不大,可是以秦文远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一看就善于经营的可造之材。 如果能招他入赘,那秦家的产业不怕不兴盛。 可是,想着想着,秦文远又开始否定。 吴宁太聪明了,太工于心计,自己那个傻闺女哪里是他的对手。 到时,家业经营的倒是不错,可是姓秦还是姓吴,那就说不准了。 弄不好过上几年,妙娘人老色衰,他再寻个好的,把妙娘扫地出门,可如何是好?? 越想越不对味儿,秦老爷都快癔症了。 吴宁在老头儿心中俨然成了背信弃义、阴险驱利的大唐陈世美了。 “我的闺女是万万不能落在那小子手里的!” ...... “阿爹!” 正想着,一声糯糯的轻唤把秦文远生生从臆想之中拉了回来。 抬头一看,“妙娘...” 眼前一二八少女襦裙纱罩,亭亭玉立,不是自己那宝贝闺女又是谁? 假装板起脸色,“这灶房之地,烟熏火燎的,妙娘跑这儿来做甚?” 少女闻言,轻轻一拂,依旧是不紧不慢,娓娓动听。 “听人说爹在厨房呆了一下午,女儿不放心,特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秦文远一边说,一边把秦妙娘往远处推。 “走走走,别把吾家宝贝闺女熏出一身羊膻。” ..... ———————— “妙娘啊!” 父女二人在诺大的宅子里漫步缓行。 “又给庙里捐钱了?” “嗯。”秦妙妙轻应一声,就再没了声息。 “唉!!”秦文远长叹,和声劝道,“以后咱们能不能少捐些,毕竟......” 他想说,毕竟你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可是没等他说完,秦妙娘却道:“观音庙近日收容了许多无家可归的乞丐和逃人,女儿看他们可怜,就捐了些钱,设了粥厂,想来也算是为父亲积德求福了。” “哦....哦。” 秦文远把后面半句生生咽了回去。 “好事,爹支持你!” “嗯。” 秦妙娘又是只应一声,再无片语。 .... “对了。”秦文远又道,“本来呢,爹今日去问仙观了,想从肖仙长那里给你求一支签。可惜,上山的人太多,没求成。” “嗯。” “想来想去,索性就躲过这几天吧,等过几日人少了,妙娘自己上山便是,顺便让肖仙长给看观一观面相。” “嗯。” “......”秦文远也没话了,自家闺女就是这么个清清冷冷的性子。 “行了,回屋歇着吧,等晚饭好了,爹来叫你。” 秦妙娘一拂,“女儿恭送爹爹。” “嗯。”秦文远背着手往回走。 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了......” “上山的时候,离那个寻翠居远点!” ...... 。 第三十二章 改变 吴宁可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在秦文远那里就挂了号。 此时此刻,吴老九哈喇子流的老长,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好几个大麻袋。 五百贯,五百贯啊! 五百贯大钱有多少? 大唐的开元通宝一千枚是一贯,大概有四斤重,五百贯那就是两千斤,秦福用两辆牛车才拉过来。 吴宁这个土憋哪见过这么多钱,眼都直了。 吴启也愣了半天,蹦出一句:“他娘的狗大户,原来这么有钱!?” “矜持!”吴宁斜了他一眼,“堂堂统军家的公子,怎么跟没见过钱似的。” “还真没见过这么多。” 吴启咧着嘴,猛一拍吴宁,“赶紧的,搬屋里去吧!” “对对!”吴宁这才反应过来,这可是钱啊,怎么能在院子里扔着? 把吴黎叫过来,哥儿仨折腾了半天,才把钱都抬到屋中。 然后,吴宁又开始犯愁了。 “特么这个钱,怎么花呢?” 你别看一贯钱他能琢磨出花来,可是这五百贯来的太突然,有点懵。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起身往老祖君那院行去。 “假如哈,我是说假如。” “假如我有五百贯,您说应该怎么花?” “五百贯?”老祖君一声嗤笑,“有那工夫琢磨点正事儿,少发些晕梦!” 得,吴宁就知道是这么一句。 “咱说的是真的,我真有五百贯!” “嗯?”老祖君一挑眉头,还是不信。 “真有五百贯?哪儿来的啊?” “卖了锅汤。” “金汤啊?” “真的。”吴宁把秦文远和他买秘方的事一说。 咣当,老祖君直接就坐地上了。 “你没骗祖君?” “骗您做甚?”吴宁赶紧把老祖君扶起来。 怕他不信,特意领着老头到自己屋里看钱。 这回几个大麻袋摆在眼前,由不得老祖君不信了。 “真是金汤咋的?” 老头儿坐在炕沿上,半天没动地方。 一锅汤卖了五百贯,这确确实实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祖君,您说这钱怎么花?”吴宁又问了一遍。“要不, 像我晌午说的那样,借给坳子里的乡亲,也开客店?” 老祖君沉默了。 过了半天,站起来拍了伯吴宁的肩膀,“好孩子,出息了。” 吴宁能一下子挣来这么多钱,在老头看来,确实是长本事了。 可是,更让老头欣慰的是,这孩子有了钱,没想着自己怎么花,而是想着帮帮坳子里的亲人。 单单这一点来看,这五年,大伙儿就没白养他。 “这钱太大了,不是这么个花法。” 吴宁嘿嘿地憨笑,让老祖君夸一句,那当真是不容易。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看着那一大堆铜钱,“要是把这个钱都借给坳子里,让大伙起客店,那一下子冒出来那么多家,可就不是大伙儿一起挣钱了,连我自己的买卖也得黄。” 如今市场还没培养起来,突然投入那么大,把全下山坳都变成大客店,那可真就是找死了。 “不过,这条路也不是走不通。” “哦?”老祖君一疑,“那九郎有啥想法?” “我是这么想的。” 吴宁也坐在了炕沿上,盘上腿,和老祖君脸对脸地说开了。 “开客店确实是个挣钱的路子,这一点小子是一点都不怀疑。” “只不过,咱们现在名声不显,全靠沾问仙观的光,确实不宜一下子开太多,但开个三五家那还是没问题的。” 老祖君点着头,吴宁说的有条有理,而且那五百贯大钱在那儿摆着,让老头不得不把他当个大人来看了。 “要不这么着吧。”吴宁试探道,“跟我五伯商量商量,把他那个院子也改一改。” “然后看坳子里有谁愿意跟着咱们干的,我出钱,到时算借的也好,算合股也行。” “咱们先开那么几家试试深浅,等以后客人多了,搞出名堂了,再让乡亲们都跟着干,您看如何?” “嗯!”老祖君点着头,吴宁这个办法稳妥。 “我看行!” “那就这么定了。”吴宁大乐,“剩下的钱,您老拿一部分到碳厂那边,不是收不着碳料吗?这回有钱了,还怕收不上来?” 这回老祖君却是摇头,“碳窑不是钱的问题,不用!” 炭窑竞争不过陈家庄,那是人家位置好,靠近大山,不是钱的问题。 就算提价收料,最后卖的时候又要亏,这一点老祖君清楚得很。 “把你自己这一摊管好就行了,” ...... ———————— 当天夜里,老祖君就和五伯商量了开店的事。 有吴宁那个很挣钱的客店珠玉在前,五伯自然动心。 如今碳窑生意不好,五婶又怀着身孕,五伯正愁这日子到底要怎么过下去呢。 第二天一早,五伯去找了六伯,本来是想把这个活交给六伯来干。可是六伯一听,吴老九肯借钱给大伙儿起客店,二话不说,就来找吴宁。 六伯是看着吴宁家小院一点点弄起来的,又得知这两日天天客满,自然也是眼馋的紧。 于是乎,下山坳除了吴宁这里,很快又要多上两家小客店了。 但是,别人家却没五伯和六伯那么有胆量了,老祖君问了一大圈,谁也不敢冒这个险。 毕竟是借吴宁的钱,万一赔了,可怎么还。 ...... 说干就干,五伯和六伯是一点不含糊,张罗了一帮坳子里的帮工就开始了。 接下来几天,吴宁索性把自家生意交给五婶看着,自己和吴黎、吴启到五伯、六伯那里帮忙。 至于吴宁这个客店到底挣不挣钱?这简直就是多此一问。 有独孤傲、秦文远这些住过的人帮着刻意吹嘘,城外的山沟里出了一家天价客店的消息,在整个房州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正如秦文远所说,五百文一晚的客店,换了谁也得好奇凭什么那么贵? 以至于除了上山的香客,这几天已经开始有不相干的城里人专门跑到下山坳来一探究竟。 在院外张望半晌觉得别致,干脆就住上一晚试一试的,也大有人在。 ...... 看着吴宁家的客人络绎不绝,五伯和六伯更加坚定了能赚钱的信心。 而七哥和老十一他们自然也是看在眼里,心想着是不是和家里的商量一下,从吴宁那借点钱,也起一家店算了。 不知不觉中,下山坳因为吴宁的这一通折腾,开始慢慢地燃起了一丝希望。 ...... ——————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问仙观的红火劲儿也渐渐退去,不过吴宁的寻翠居却依然是日日客满。 这一个月,对于吴宁来说,那是美好的。 可是对于某人来说...... “师父!”孟苍生对肖道长道,“吴老九那小店好像有生意了。” “无甚大事!”肖老道颇为不屑,“还不是沾了为师的光?” 这是八月初一那天,肖老道说的。 ...... “师父,吴老九那破店,卖到五百文一晚了!” “他这是讹诈!”肖老道瞪着鼠眼,“待香客散去,看谁还住他的破店。” 这是八月初五,肖老道的预言。 ...... “师父,香客散了,吴老九那里怎么还有人呢?“ “那是提前定下的,你且等他关门便是。” 八月初十。 ...... “师父,店还开着呢....” “不行!”肖道人急了,这是要输啊。 “真当为师治不了他!” “你去收拾东西,城中别馆要做七天法事,咱们进城去住上七天。我看少了为师,谁还上这长罗山!” “......” 孟苍生无语了,这损招也亏他这个师父想得出来。 “那什么......” 孟苍生再次好心提醒,“徒儿觉得吧......您现在反悔,也还来得及。” ...... , 第三十三章 人生需要巧合 肖老道还是太天真了。 以为没了香客就能阻止吴宁了? 殊不知,在吴宁自己看来,能阻止他做一个合格穿越者的,只剩下老天了! ...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老天在帮了这么多忙之后,终于决定.... 皮一下。 这天正赶上六伯家的新屋上梁,一大帮子人折腾了一早上,刚把梁架上房。原本慵慵懒懒的几片云彩,没一会儿工夫就翻着个儿的铺满了天空。 紧接着,大雨瓢泼而下。山间,雨雾弥漫。 这可把吴宁他们忙坏了,,大伙七手八脚赶紧又爬上房,给梁上盖了油布。否则刚上房的大梁被雨淋了,又不知道要晒上多少天才敢上苫草了。 老祖君在一旁不住的念叨,“不吉利,不吉利啊....” “怕是在出事儿。” 吴宁心中吐槽,老头就是神叨,能出什么事儿? .... 另一边,五婶挺着个大肚子做在吴宁家的回廊里,一边纳着一双小鞋,一边看天... “这雨下的,都冒烟了....” “幸好肖老道没在观里....” 不然的话,不知道多少香客得被这大雨拍在野地里喽。 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纳鞋.... 过了一会儿,王婶不经意的一抬头,不由轻疑一声。 “还真有浇在野地里的啊!” .... 正确的说不是野地,而是吴宁家的门前.... 此时此刻,本就不大的柴门草檐下面缩着两个少女.... 雨水顺着苫草成溜儿的往下流,打在少女的额前好生可怜.... “哎呦!”看清之后,五婶急忙起身撑着油伞迎了出去:“哎呦,这是谁家的小娘子,赶在这个时候上山啊。” “来来来,快进来躲会儿。” 村妇的豪爽憨实,尽露无余。 ... 那两个少女乃是一主一仆... 见身后的院中出来一妇人让她们进院,还有点犹豫.... 扎了双髻,颇有几分伶俐样儿的婢子,下意识看了眼,门前的牌子..... 寻翠居。 扯着主女的手臂:“小姐....家主不让咱们进寻翠居。” 另一明显美上不知多少的少女闻罢,眉头紧绷,一时无言.... 她自是知道爹爹不让她进寻翠居,虽不知为何,但是爹爹自然有他的道理.... 可是,雨下的这么大....她们要是有地方躲,也就不必在这个门檐下为难了。 二人还犹豫,可惜五婶上来了热心肠,哪还容你多想? 索性拉着二人进院,“快快进来,雨这大,淋病了可如何是好?” 主仆二人虽不情愿,可是情势所逼也不得不跟着五婶到回廊下暂避。 到了回廊下,五婶见两个女娃虽不淋雨却已经湿透了,衣衫紧贴在身上,成溜儿的往下淌着雨水。只这么一会儿工夫,二人脚下的干地已经是湿了大片。 “造孽啊!!那肖老道进城做法事去了。” “你们两个女儿家的还上什么山啊。” 秦妙娘,抱着肩,身子一阵阵的发冷,可还是不忘向下一拂,“好叫夫人知道....” “出城时...天色尚好,没想到....” 再说了,她们也不知道肖老道不在山上啊。 “好了好了...”五婶看着就心疼,这女娃也就和自家儿子差不多大,加上肚子里又怀了一个。母性泛滥.... “等着啊...给你们找块布巾去....” 说着话就进了屋,取出两块全新的干爽布巾。 ”快擦擦....“ 可是...二女浑身是水,一块布巾又怎么擦得干? 拿着布巾一阵为难“这可如何是好?” 灵机一动.... “跟我来。” 拉着二女就进了客房,那里有吴宁鼓捣出来的一个敞门大灶,听说叫什么壁炉。 一股脑把炉旁做装饰用的一堆干柴都扔进壁炉里,点燃之后,待火势起来。登时传来阵阵暖意。 随后五婶把前后窗户都关上。 “两位小娘子赶紧把衣裳烤烤干,用布巾好好擦擦身子。” 说着话,知趣的出了客房.... ... 此时秦妙娘还在四下扫看着屋中的布置,甚是惊讶,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山间野店会是如此雅致? 而身边的婢子香兰,却是小心的看着五婶出去又把门带上。 靠到秦妙娘身边...“这寻翠居好像....也没主门说的那么可怕哈。” 一阵窃喜“这位婶子还挺热心的。” “多嘴。”秦妙娘嗔怪一声,心里对五婶也是极为感激。 抱着肩,下意识往壁炉边上靠了靠... “好冷.....” 香兰这时才想起自己应尽之责,上前帮秦妙娘褪去外面的罩纱,挂在趟椅上烤干。用布巾擦着秦妙娘额前两颊的水渍。 擦了擦又道:“小姐...要不....把襦裙也脱了吧...” “粘在身上,怪难受的。” “.....” ... ———————— 吴宁他们好不容易把大梁从暴雨之中抢救下来。有一个算一个,浇了个通透! 老祖君看着天,“今日就散了吧,不定下到什么时辰。” “都回去换身干爽衣物,好好歇一天。” “得嘞!” 祖君发话了,那谁还不乐得一日清闲? 索性已经湿透了,吴黎吴启根本不等雨停,直接就冲了出去。 吴宁一看,那自己也没绷着了,踹了一脚虎子,“还不快跑?最后到的没饭吃!” “啊?不好吧?” 于是... 虎子拼了!只见一个大肉球在雨中飞驰.... .... ———————— 五婶还是很细心的。这间客房的门栓昨日被吴黎和吴启打闹撞断了,六伯今天上梁还没来得及过来换。 于是在门口守着,生怕这帮愣小子万一回来,闯了人家闺女的房门..... 站了一会,无意间扫到回廊的台阶上放着的一簸箕豆子.... 猛一拍大腿!“哎呦!!我的豆子....” 连油伞都没打,一溜小跑的冲向自家院子。 早间她也晒了一簸箕豆子,只不过是晒在院子里了。淋了雨,怕是明天就得发芽了! ... ———————— 吴宁就是逗虎子玩,故意落在他后面进的院。 只抓住一个吴三虎的背影...更别说吴黎和吴启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三个货肯定是冲回屋换衣裳去了。 抖着也已经贴在衣上的袍子,直接就往客房走。 虎子、吴黎、吴起都挤在他家。把他挤的快抓狂了。正好,肖道人不在山上,还真就没什么客人了。 索性这些天他也享受一把,住在客房。 换洗衣物,自然都在客房的柜子里放着.... 心安理得的推门.... 进去。 然后... 站定... 瞳孔放大! .... (时间定格) 做为一个穿越者,吴宁相信任何玄学、任何科学、甚至任何巧合。 可是此时此刻,他应该感谢上苍又给了他这样一个巧合。 正好秦文远的一时起兴放女儿自己来问卦...使得秦妙娘.... 正好在一个大雨时分上山... 正好躲在他家门口... 又正好被五婶看见。 正好怀孕的五婶母性大发强拉夏拽让她进屋。 而正好吴宁有那么一个壁炉的创意.... 正好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而另一边。 正好赶在今天上梁的六伯家也赶上了这场大雨。 正好吴宁在场... 正好淋了个通透。 正好肖老道不在山上,使得吴宁可以住在客房。 正好五婶又跑去收豆子了.... 正好门栓坏了..... 正好.... 被吴宁看见壁炉前,只着一件红肚兜的少女背影.... 婷婷而立... 曼妙....不可言表。 .... 唉! 人生啊.... 需要一些巧合。 “啊!!!” 香兰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让吴宁想骂娘。 等会儿再叫不行吗? 让我多看一会儿呗。 没看小爷连你的裸照都自动屏蔽了吗? .... 。 第三十五章 真相只有一个 孙伯安相中了秦妙娘,这在房州城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放言要纳秦妙娘为妾,亦不算什么新闻。 是实上,秦妙娘出城的时候,已经被孙大公子好顿纠缠,孙伯安当然也知道秦妙娘出城是去问仙观。 可是,明知肖道人不在观中,却偏偏没有告诉秦妙娘。 这货已经打定主意,等秦妙娘无功而返这时,他再适时出现。 从长罗山到房州城这五里路程,两人并肩长谈,还怕不聊出一丝情愫来? 可惜,老天爷皮了一下。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不但没能让他伴美同归,反倒浇成了落汤鸡。 此时。 雨一直下,气氛不太融洽。 吴宁站在回廊里擦着鼻血,犹在回味。 而孙伯安只能猫在门檐下,感受那冷冷的冰雨胡乱地拍。 “下吧。”廊道中的吴宁由衷长叹,“最好下到夜,她们也就回不去城,还可相处一晚。” 等等,孙伯安眉头紧皱,放飞想象。 她(他)们?哪个他们?男的他们,还是女的她们? 我叫孙伯安,一个集沉稳与智慧于一身的男子,只凭吴宁三言两语即发现了隐藏在表象背后的不寻常。 他(她)们?回不去城?还可相处一晚......? 种种蛛丝马迹表明,他跟丢的那个秦妙娘很可能就在这家客店之中。 想到此处,孙伯安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要继续潜伏,一探究竟。 ...... 也许是老天爷可怜孙大公子的惨状,没过多一会儿,雨就由大变小,有渐停之势。 孙大公子怕在门口太显眼,猫着腰,转移了阵地,隐藏在篱笆墙的阴影之中。 院内的吴宁还站在回廊里没动,没一会儿,隔壁院出来一位妇人,顶着小雨,小跑进了寻翠居。 妇人进院就看见了吴宁,“哟,九郎回来了啊!” 看着吴宁身后的房门,“那什么?那位小娘子还在房中吗?” 听听,两位小娘子! 孙伯安激动莫名,我果然机智,那两位小娘子十有八九就是秦妙娘主仆。 继续听下去。 “啊...啊?”吴老九有些慌乱,“在,在的。!” “哦。” 五婶放下心来,念叨道:“这两位小娘还真不会挑时辰,赶着大雨上山,婶子把她们请进来的时候啊,浇的那叫一个通透。” “看她们可怜,就生了火,让她们主仆烤烤衣裙。” “唉!?”王婶似乎想到了什么,斜眼看着吴宁,“你个愣小子,没闯进去吓着人家小娘吧?” “没!”吴宁急忙摆手,“没有!” “真的?”五婶见吴宁那个表情就不太对,“你没进去?” “真没!”吴宁哪肯承认,一指身上,“没看我连衣裳都没换吗?” 等等,院外的孙伯安心头一惊,他在撒谎。 他一眼就看出吴宁在撒谎。 至于为什么? 那不废话吗?他亲眼看着吴宁从那个房间里出来的。 淡定,淡定,一定要淡定! 吴宁的脸色有些红,眼神有些飘忽。 他在撒谎,他为什么要撒谎?难道他在屋中做了什么亏心事? 淡定,淡定淡定! 继续听下去。 “行了!”五婶继续说话,“你个男娃子站人家小娘门口算怎么回事?回屋换衣裳去吧,婶子在这儿守着。” “哦....” 吴宁应着声,恋恋不舍地又瞥了眼一客房,朝自己屋走去。 这时,雨更小了。 吴黎、吴启,还有虎子,从正房门前探出头来,“老九,你怎么才回来?” 吱嘎,客房的门,应声而开。 秦妙娘与香兰牵手走出,同样的面颊通红,眼神飘忽。 见五婶在门前,慌张地一拂,“多谢夫人相助!” 五婶大乐,看着秦妙娘一身的干爽,“这衣裳干的倒快。” “婶子就说嘛,点上壁炉,脱下来烤一烤,干了再穿,那多舒服。” “两位小娘子先坐着,我让九郎给你们弄碗热汤,驱驱寒气。” 二女一听,下意识看向吴宁。 而吴宁本来看着秦妙娘有些痴傻,立马双眼变换焦距,装起了瞎子。 “两位娘子稍等,小生这就去煮上两碗姜汤来。” 说着话,摸索着,艰难地找向厨房。 “老九,你有病吧?” 吴黎一脸的不解,这货什么情况?怎么还摸着走了? 而且,小生!? 亏他说得出口,他听着都一身鸡皮疙瘩。 捅了捅吴启,“他咋了?” 可惜,吴启没搭理他,看着秦妙娘两眼发直,“妙娘....” 秦妙娘本来就是想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哪有心思喝什么热汤? 看见吴宁,更是烦乱。 结果,吴启那一声轻唤,让她这才发现,原来房州统军家的公子也在这里。 回想刚刚的不堪,更是没脸留下,急急忙忙向五婶再次一礼。 “不敢劳烦,小女子告退!” 说着话,拉着香兰,逃似的奔入雨中,转眼消失在院外。 ...... —————————— 孙伯安迅速分析院中诸人的对话。 那妇人说,脱下来烤烤会干的快,秦妙娘的衣服也果然是干的。 吴宁神色慌张,眼神...... 还哪特么有眼神?这货现在就像是个瞎子。 再结合吴宁从秦妙娘房里出来,却不想让人知道!! 脱下来....进来了又出来了。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孙大公子是一个集沉稳与智慧于一身的男子,在这瞬间,他没有追着秦妙娘而去,而是做出一个决定: “村汉!!” “我跟你拼了!” 猛地蹿起身形,一脚踹折篱笆,掰下一根最粗的,嗷嗷叫着就冲进了院儿。 哦靠!! 吴宁大惊,这怎么还猫着一个? 一看是孙大公子,瞪时眼珠子一立,“你他娘的叫谁村汉!?” 而吴梨和吴启见孙伯安拎着棒子就冲了进来,脑海中突然想起吴长路前一段说过的话...... “他吴宏德的儿子要是敢来找事儿,老子砸了他的府衙!!” 对视一眼,来吧!老的都不怕,咱们怕他个馕球!? 干! 兄弟俩交换过眼神,一个剑步就冲了出去,飞起就是一脚...... 走你! 孙伯安还在那骂呢,“村汉!我日你祖宗,敢玷污我的妙.....” 啪叽.... 孙大公子毫无悬念地倒飞出去,栽倒在泥地里。 ...... 雨水星星点点地打在脸上,让孙大公子有点睁不开眼,只看见那恼人的村汉已经站在了他的脑袋旁边。 “记住了......” 吴宁阴森的声音居高传来: “从今儿个开始,她是老子的!” ...... 。 第三十六章 到底是不是缘分 雨最终还是停了。 此时,吴宁和吴黎、吴启坐在房檐下,看着草檐上的积水滴答滴答的往下留。 虎子也在,不过这货已经倚在土墙上,半梦半醒的流着哈喇子了。 “你真相中秦妙娘了?” 吴启瞅着吴宁,“不仗义啊,那可是我的女人!” “得了吧你!”吴黎瞪了他一眼,都没用吴宁张嘴。 “谁还不知道你,见一个就相中一个。都让着你,我和老九得打一辈子光棍儿。” “你不是还有李四娘吗?” “对啊!”吴启还挺有理,“李四娘娶回来做妻,秦妙娘可以做妾嘛。” “滚!!” 吴黎一脚踹在吴启的矮凳上,要不是虎子在一边儿挡了一下,吴启差点坐地上。 “怎么了?怎么了?” 虎子被撞醒,迷迷乎乎就开始咋呼,“人呢?给我追!” 三人一翻白眼,竟特么马后炮。 刚刚他们三个把孙伯安踹地上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往上冲呢? 倒是孙伯安好汉不吃眼前亏,落荒而逃的时候,吴三虎这货抓起一把泥巴甩了出去。 “动我兄弟,弄死你!” ...... “说正经的!”吴黎板起脸来,瞪着吴启,“这回不许跟老九抢!” “嘿嘿。”吴启谄媚讪笑,“八哥怎么还当真呢?” “想来想去,我觉得吧,像秦妙娘那种清清冷冷的,还是不太适合本公子,还是李四娘好。” “欢实!老是笑,还有两个小酒窝,那叫一个勾人。” “哼!”吴黎冷哼一声,“那虎子也挺欢实,你娶了吧。” “他不行。”吴启嫌弃地斜了一眼虎子,“长的丑,还又懒又能吃,这辈子估计嫁不出去了。” 虎子不服气:“俺娘说了,能吃是福。” “一边去!” ...... ———————— 见吴宁目无焦距地望着山下,吴启捅了捅他。 “还想呢啊?我跟你说哈,想归想,可是祖君和我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还是悠着点吧,毕竟是商户,以后麻烦着呢。” 吴宁收回目光,“我是个逃户,还不如商户。” “那可不一样。”吴黎接过话头,“你说你识文断字儿的,脑子又好使,还有四伯的关系在那儿摆着。” “等哪年皇帝他老人家一高兴,大赦天下,你不但能落了良籍,兴许还能考个官儿当当呢!” “......”吴宁不说话了。 门户之见,在这个时代是绕不开的话题的。可是,缘份这个东西,一但来了,谁又能说得准呢?简单的一个门户就挡得住的吗? 好吧,缘个屁的份? 吴启他们说这些也不着边儿,因为现在吴宁自己也搞不清楚,刚刚对孙伯安怎么就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说是缘份吧?这东西说不清,也摸不着,也许就是突然见着个漂亮的起了色心,过几天就淡了。 你说是见秦妙娘被自己欺负的梨花带雨的样子,心生负罪感吧?好像也不是,吴宁自认还没那么圣母。 可是,一想到孙伯安那个二愣子惦记秦妙娘,吴宁就有压不住的火气。 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立下这么个flag。 关键是,这特么是个地狱级难度的任务啊。 先不说能不能跨过老祖君、丑舅,还有四伯这道坎儿。 人家秦文远那么大的家业,能不能看上他这个山沟里的穷小子还是个事儿呢。 更无解的是,秦妙娘要是知道吴宁是装瞎,完了还赖在屋里不肯走,估计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吧? ...... “唉,躁动的青春,少年维特的烦恼啊!” “啊?” 边上的三个兄弟不由一怔,“老九说啥?维特是谁?” 吴宁烦的很,敷衍道:“一个为爱殉情的傻叉!” ...... —————————— 另一边。 秦文远自打开始下雨这心就没放下过,恨不得恨抽自己几个大嘴巴,怎么就挑了这么个破天气让自家闺女出城呢? 吩咐秦福备上青檐小轿,顶雨出城,迎上一迎。 后来见秦福久久未归,雨势渐歇,干脆亲自出城去迎了。 一直迎出城二里地,终于看见秦福和两个下人抬着小轿往回走。 秦文远上前披头就是责备:“让你坐轿,偏是不听。好了吧?看下回长不长记性!” 秦妙娘坐在轿中发呆,抬眼见自家爹爹,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下来了。 “爹....” 秦文远心头一紧,“怎么还哭上了?行行行,爹不说了,爹不说了。” 招呼秦福,“快走快走。” 自己则是跟在轿旁一路陪着。 “怪爹,早间就应该想到,今日可能下雨。” 秦妙娘不说话,缩在轿中,面无表情。 秦文远就纳闷儿了,不对啊,这是肖道人的卦相不好?否则只是稍微淋雨就淋成这样儿? “妙娘,肖道人是不是说什么了?” 秦妙娘茫然摇头,“肖道长不在观中?” “啊?” “那你没见着肖道人?” “可不是嘛!” 香兰在一旁插嘴,“好叫主家知道,不但没见着,还让雨阻在野地里了呢!” “啊?”秦文远大惊,急忙掀开轿帘,“闺女,没着凉吧?” 秦妙娘从吴宁家出来的时候雨还没停,衣裳有点发潮,现在确实有些发冷。 可是见父亲的关切之态,又不想他太过担心,淡然一笑,“爹爹放心,没香兰说的那般不堪。” “寻翠居有一夫人好心收留,没淋雨。” “......” 哪成想,本来是想让老爹放心,结果这句实话说完,秦文远更不放心了。 “什么!?你去了寻翠居!?” “嗯。” 秦妙娘轻轻点头,父新之前确实说过让她离寻翠居远点。可是当时形势所逼,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坏了,秦文远这个难受啊! 怎么越不希望什么,越来什么!? 拍腿急道:“不让你去,结果还自己送上门儿去了!殊不知寻翠居那个吴宁岂是少油的灯?” “你没吃亏吧?” 秦老爷现在已经深陷臆想无能自拔了。 “吴宁?”秦妙娘眉头深锁,“女儿不知道谁是吴宁。” “避雨之时,只一妇人和一眼盲少年,不知那吴宁是哪个?” 至于和那眼盲少年在屋里发生的事,秦妙娘没说,更不敢说。她实在没脸面和父亲说起今日的不堪。 而秦文远也根本没兴趣听什么下面的话: “眼盲少年?那就不是了......” 心中大定,“如此甚好,只要不是那吴宁,别人倒还好说!” ...... 。 今天只有一章,头疼欲裂。 第三十七章 两个问题 首先谢谢大伙儿的关心,并不是什么严重的大病,颈椎压迫神经引起的偏头痛,老毛病了。 今天去医院让老中医一顿小针儿扎下去,已经好多了,不会影响以后的更新。 ...... ——————————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如常。 肖道人没过几天就回了山上,本以为他出去这么多天,吴宁的客店就开不下去了。 可是,随着香客的到来,再加上小院确实别致,在房州也算是独一份的雅店,还真就开下去了。 后来,肖道人专程来看了一趟,临走时拍了拍吴宁的肩膀,“嗯,确有几分别致,足见贫道没有看错人。” 言语之中,欲收吴宁为徒的信念仿佛更加坚定不移。 至于那个赌约...... 呵呵,肖老道自动忽略,记不起来了。 把吴宁气的啊,恨不得烧了肖老道的贼窝,以解心头之恨。 ...... 八月末,五伯和六伯家的客店也已经装饰一新,选了个吉日就算开张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寻翠居的名声在房州也已经算闯出来了,如今来入住的客人,香客已经不是主要客源。 更多的,则是追风而来,专程到下山坳体验这魏晋遗风的文人、富户。 客满无房之时,吴宁就把客人往五伯和六伯那边引。 慢慢的,三家店都站住了脚,鲜有空房之时。 本来,如果按五百文一间房算下来的话,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可是把吴宁赚翻了。 但是,后来祖君下了死令,不让吴宁卖五百文一晚。 老祖君可不管你什么奇货可居,或者标新立异之类的噱头。 老头儿就认一个死理:你就算把房子装饰成仙境,那也是没花多少钱的营生,凭啥就敢要那么多钱? 说白了,吴宁这钱来的太容易,祖君心里不踏实。 吴宁本来是想和祖君争一争,可是转头一想,降一降房价也不是不行,房州毕竟不是长安、洛阳这样的都城,豪客无数。 五百文一晚确实赚足了眼球,可大多也都是来住一晚感受一番,等那股子新奇劲儿过了,就算名声再大,恐怕也没有多少人住得起了。 等到没人来的时候再降价,倒不如现在就把价格降下来,借着风头正盛,拉拢一批熟客。 于是,吴宁和老祖君商量了一下,把房价改回了一百文一晚,基本和城中大店的上等客房相当。 如此一来,果然有效,像是独孤傲、雷霁这样的熟客,三五不时就会来寻翠居小住。有时还带着同窗学友前来读书赛诗,又为吴宁拉拢了不少客源。 可是,问题又来了。 一个是题壁诗; 第二个,则是吃饭的问题。 题壁诗,就吴宁那个水平,假冒了一波也只填满了一个屋子,连另一个屋都没着落,更别说五伯和六伯的新店了。 这东西没有还不行,现在主要的客源不是文生就是附庸风雅的富户,人家好的就是一这口。 像李白啊,白居易的诗,吴宁倒是记得,可他又舍不得直接写墙上。存货不多,说不定以后有大用呢。 最后,实在没招儿,吴宁只得把魔爪伸向了丑舅。 丑舅别看长的丑,但是水平还是有点的,编几首酸诗应付一二绝对没问题。 于是,吴宁把丑舅拉到客房,把笔墨往丑舅手里一塞,甩起了无赖,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 丑舅端着笔默默地看了吴宁半天,“好呀,几首诗而已,不算难事。” 说完,大笔一挥,一首五言绝句乃成。 吴宁一看,眼泪都快下来了,一把将笔夺了下来。 “你狠!!” “吴老八!!来,刷墙!” 丑舅不以为然,两手一背,心道:小样儿,治不了你? 只见墙上刀劈剑甩一般,写着一首诗: 醉撒三秋恨, 同眠万古愁。 相亲不知忆, 魂碎孽局中。 杀气腾腾,怨念冲天! 这特么四首诗要是留在墙上,谁还敢在这屋里睡觉? 吴宁实在没办法,绞尽脑汁,挺而走险,终于又憋出两首孟浩然晚年的诗句应付上去。心中默念,但愿孟浩然别来房州。 ...... 至于第二个吃饭的问题。 说实话,开始的时候不算问题,也只是最近才显露出问题来的。 毕竟吴宁的砂锅饭也算是颇有特色,只要吃过的人都说不错,可问题也就出在砂锅饭上。 因为吴宁只有砂锅饭,一顿两顿还好,天天吃,早晚有吃腻的一天。 像是常来的独孤傲已经开始吐槽了,能不能换点吃食? 可吴宁只会砂锅饭,别的大唐常见菜肴,吴宁的水平比城里的酒楼差远了。 创新菜品已经成了当下之务,于是,吴宁想到了炒菜。 ...... ———————— 在大唐发明炒菜,主要面临三个问题:锅、油、火候。 这其中最好解决的是火候,就算没有风灶,多放柴,弄大火也是没问题的。实在不行,让虎子拿把蒲扇在一旁扇着也能解决。 油,大唐没有菜油,更没有大豆油,只有点灯用的麻子油,不能用来炒菜。 让吴宁自己榨油那不现实,不过,想了想,用猪油、羊油似乎问题也不大,顶多现做现吃,别剩下呗。 再说了,适合炒菜的薄底锅都没有,他也没法试验猪油、羊油到底行不行。 现在首要问题是,弄一口能炒菜的锅来。 为了这事儿,吴宁还亲自进城,跑了好几家铁匠铺子,准备定做一口炒锅。 可是,这一趟跑下来,吴宁决定,咱们还是想点别的办法,别炒菜了。 为什么呢? 因为太特么贵了。 他把炒锅的样式一说,个个铁匠都说:“能做啊,小郎君要打上几口?” “两口就够,但锅壁要薄。” “多薄。” “越薄越好。” “哦。”铁匠点了点头,伸出一个巴掌,“五十...” “贯!!” “......” 吴宁差点没骂娘,你特么抢钱啊? 四伯有一把百炼钢的直刀,那是当初立下战功,朝廷赏赐下来的,被老祖君贡在宗祠里。 那乃是当世最好的刀,可价值也不过二三十贯。这厮敢张嘴要五十贯一口锅,那不是抢,是什么? “嘿嘿。”铁匠大乐,“好叫小郎君知道,能把锅打到那么薄还烧不漏,可不就得做刀剑的精钢方可成形?” “若是寻常铸铁打那么薄,别说放火上去烧,锅铲子稍稍用点力那就捅漏了!” 吴宁无语,“那也不值五十贯吧?” “可不就得五十贯?”铁匠撇着嘴,“一口锅用的料够打好几把刀了,小郎君说值不值五十贯?” “告辞!”吴宁不做了。 一口锅就特么五十贯,我得卖多少盘炒芹菜才能卖出来。 ...... , 第三十八章 倒霉的秦文远 经过做锅这件事儿,吴宁明白一个道理:穿越,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习惯了有手机,有电脑,有美团,有淘宝,有好锅的现代人,回到古代,除了这也瞧不上,那也看不顺眼的优越感外,剩下的,就只有憋屈了。 ...... 由此引申,吴宁又明白另一个道理,那就是: 唐奕! 老子恨你一辈子! ...... ———————— 总之,炒菜这个事儿只能放一放了。 五十贯一口锅,即使吴宁现在手里有钱,那也不是这么个花法。 五十贯啊,那就是五万个大钱。 有这么多钱,我还炒什么菜啊?直接,直接...... 一抬眼,发现自己正处在城中东市路口,左边高楼大匾“秦家酒楼”,右边雕梁画栋“翠馨楼”。 两家都是酒楼,而且是房州最大、最好的两家酒楼。 吴宁瞪着眼珠子,“有那五十贯我直接请个厨子好不好!?” 说干就干,吴宁抬腿就往秦家酒楼里面撞。 可是,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 不行,这是未来老丈人的买卖,不能挖他墙角。 况且,要是秦妙娘正好在,看见他瞪着大眼睛乱蹿,兴许就出不了秦家酒楼的大门了。 想到这儿,吴宁抬眼看了一眼翠馨楼,就你吧! 大摇大摆地进店,跑堂的博士一看这位小郎君穿的不怎么样,气势倒挺足,也没那么狗眼看人低,恭敬地迎上来。 “小郎君几位?用食还是住店?” “吃饭!” 随便寻了一处空桌坐下,把一吊大钱往桌上一拍,“吃饭,随便来几样拿手的。” 博士一瞧,嘿!还是一位豪客。 也不收钱,规矩得有,吃完再汇账。乐颠颠地跑下去,没一会儿工夫,就上来四五样荤素餐食。 也没多上,吴宁就一个人能吃多少,要是见钱眼开,可着那一吊钱来,那人家下回也就不来了,生意不是那么做的。 吴宁一尝,嗯,确实比自己的手艺强多了。 精致美味,不愧是房州有名的好馆子。 可是好吃归好吃,来干什么的吴老九可是没忘。 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什么特么破玩意儿!喂猪呢!?” “把你们厨子叫来!” 博士一惊,怎地?大厨的手艺他是知道的啊,这菜做砸了? 偷瞄了一眼柜上,正好掌柜的没在,去庐陵王府办事儿去了。 不敢怠慢,“小郎君息怒!小的这就给小郎君去叫,有什么不合心意,让厨上重做就是!” 说着话,一溜小跑进了后厨,把掌灶的厨子叫了出来。 话说,这翠馨楼的掌灶可不是一般人,翠馨楼能一直压秦家酒楼一头,全靠这掌灶的一身好本事。 在翠馨楼干了四五年了,还真没哪个客人对他的手艺说三道四。 一听博士说客人拍了桌子,骂是猪食,掌灶登时就不乐意了,这特么是来找事儿的吧? 顶着一身的油腻,拎着把菜刀就出来了。 在吴宁面前一抱拳,“在下罗利,不知小郎君哪里不中意?” “噗!!”吴宁直接喷了。 “还萝莉?你咋不叫御姐儿呢?” “你敢骂人!?”罗利直接就炸了。 心说:这小子果然是来砸场子的了。 把菜刀一提,“小子!今日汝不把话说清楚,某家与你搏命!” “这饭食哪里像猪食!?” “嘿嘿。”吴宁又笑了,“你急什么?” 别看脾气挺大,可是这人黑黑壮壮,人高马大,说话也是直来直去,还挺对吴宁的胃口。 罗利...... 吴宁不由暗自发笑,黑脸大萝莉?有点意思。 把那一吊钱往桌上一扔,“菜做的不错,跟我出去,有话说!” 说着话,抬屁股就走,把罗大厨弄的有点懵,什么情况? 拧着眉头提着刀,跟在吴宁身后就要出去。 可是吴宁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了下去,回头对那博士道:“你也出来。” 那博士本来还在发愁要不要跟出去看看,别真打起来出了人命。 听吴宁这么一说,自然从命,小跑跟上。 ...... —————— 吴宁出了翠馨楼,拐了个弯,就进了旁边的一处坊巷。 见左右无人,转身看向罗利和那博士。 “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来挖墙角儿的。” 两人一怔,啥叫挖墙角? 得,还听不懂。 吴宁只得换个套路,问向罗利:“你是奴契还是良人?” 罗厨子一听,又来了怒气,“汝说谁是奴户,某家是良民!” 吴宁听罢,一拧眉头,“可惜了。” 他巴不得这是个奴户,找四伯走走关系,花不了什么钱就买回去了。 “那翠馨楼一个月给你开多少佣钱?” 罗利又是一瞪眼,“要你管!?先说说凭什么坏某的名声?” 大有一言不合,直接动刀的架势。 弄得吴宁都有点后悔了,这货怎么脑子不想事儿呢? 转头对那博士道:“你呢?叫什么?奴籍还是良人。” 那博士可比罗厨子懂事儿多了,吴宁一张嘴他就知道了,这是来挖佣的。 欣喜地一抱拳,“回小郎君的话,小的叫李文博,家住城中的永馨坊。” “哦。”有家,那就是良人。 “翠馨楼一个月给你多少佣钱?” “回小郎君。”李文博并不着急说自己,一指罗厨子。 “罗掌灶的手艺在房州那也是一等一的,所以掌柜的给的佣钱也高,一个月两贯大钱。” 回头再说自己,“至于小的,只是个学佣,哪有什么佣钱?想着在翠馨楼来学点账房的本事,也好安身养家。” “......” 吴宁闻罢沉吟了起来。 罗厨子一个月两贯,这个李文博干脆就没佣资...... 至于什么学佣不学佣,吴宁直接忽略,要是真当账房培养,也不用他跑堂了。 抬头对罗利道:“一个月给你五贯,给我干吧!” “五贯!?” 罗利眼珠子没突出来,哪还不知道吴宁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可是转念一想,这货居然摇了摇头,“不行,无缘无故地就换了主家,对掌柜的不仗义。” 特么五贯大钱还是无缘无故?吴宁真不知道这罗厨子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懒得和他废话,对李文博道:“他就交给你了,一个月一贯,到我那儿帮我看店,我教你账房。” “明天到城南下山坳的寻翠居上工。” “不过.....”吴宁话锋一转,“丑话说在前面。” 一指罗利,“他不来,你也就不用来了。” 李文博闻之大喜,一贯的佣资还能学账房,这位小郎君端是大气。 急道:“小郎君放心,交给小的了。” “嗯!”吴宁应了声。 五贯是多了些,可是别忘了,下山坳是三家客店,而且以后会更多。平分下来,那就可以接受了。 也不理罗厨子,径直出了坊巷回家去了。 ———————— 第二天,翠馨楼关门了,挂出告牌,歇业一天。 据说,厨子被人挖走了。 秦文远站在秦家酒楼门前,看着排门紧闭的翠馨楼,心里那个美啊! 哪位神仙干了这么一件大好事儿,把翠馨楼的顶梁柱给弄走了? 没了罗厨子,看翠馨楼还怎么是秦家酒楼的对手。 这一天把秦文远乐的,早起喝了几杯,晚上又喝了几杯,别提多高兴。 结果,第二天早上,宿醉未醒,秦福就开始在房外鬼叫。 “主家!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秦文远甚是不悦地穿衣出门,“大清早的,嚷嚷什么?出什么事儿了?” “回主家的话,厨子跑了!” “什么!?”秦文远差点没坐地上。 昨天刚笑完翠馨楼,怎么今天就轮到自己了?现世报啊? “跑哪儿去了?” “跑翠馨楼去了.....” 日!! 秦老爷这个气啊,别人挖了翠馨楼的墙角,然后翠馨楼又挖了他的墙角儿。 这特么是什么世道?还有没有点道义可言? 破口大骂: “哪个王八羔子挖了翠馨楼的厨子!?” 害得他也跟着遭罪。 ...... 。 第三十九章 王府长史王弘义(求推荐) 挖墙角这事儿来的太突然,秦文远一点防备也没有。 一边大骂哪个小王八羔子坏了规矩,开了这个头儿;一边赶紧想对策,总不能像翠馨楼那般歇业吧? 再说了,翠馨楼歇业也只歇了一天,人家有他秦家酒楼的厨子可以挖角。 可是,他秦家酒楼又挖谁去?房州城有名的大酒楼也就这么两家,别的厨子可是够不上分量。 思来想去,实在是没有化解之法,可是就此罢了,吃了这个哑巴亏,秦文远还不甘心。 老头儿怒火中烧,对秦福吼道: “走,随老夫去翠馨楼理论!” 找不着那个源头,那就只能是谁坑我,我找谁了呗。 于是乎,主仆二人带上秦家酒楼的伙计,大闹翠馨楼。 两家房州最大的酒楼生意是做不成了,而且还差点没打起来,最后把府衙也给惊动了,大令孙宏德亲自出面调解。 言语之中尽是暗示秦文远,别再纠缠,就此罢了,这可把秦文远吓了一跳。 心中暗道:难道,翠馨楼的王掌柜得了孙宏德这个靠山?那自已这个官司还哪里讨得到好处? 他却不知,孙宏德才没那个闲心和一个商户勾勾搭搭,完全是出于好心,才暗示秦文远大事化小的。 也不想想,就一天的工夫,就把你的厨子挖走了?哪那么容易,多半是早有预谋。 而且,孙宏德还知道点秦文远所不知道的东西。 这个翠馨楼的王掌柜来头可是不小,别说是秦文远,就算是他这个房州大令也得让上三分。 ...... —————— 秦文远还算知趣,经孙宏德一番劝阻也就认栽了。 让秦福暂时把酒楼歇业,回到家中写了一封书信,命人送到襄阳一故友家中。只求老友能雪中送碳,帮他在襄阳寻一好厨子来了。 只是,他想算了,有人可不想就这么算了。 此时,王掌柜出了府衙并没有回自家酒楼,而是在府街拐了个弯,直奔庐陵王府。 守府的兵丁一见是他,连通传都不用通传,直接把王掌柜往府里引。 “王掌柜来的端是时候,长史正在后苑歇凉,小的这就引掌柜的去见。” 王掌柜点了点头,大步入府。穿庭过院,就跟走自家门子一般。 到了后花园,只见景致最好的赏芳亭中有人,但却不是自己要找的。一个八九岁的男童正领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在亭中观鱼。 王掌柜眉头一皱,随府卫绕过池塘,才见林荫下的石几旁坐着一人。 急忙上前,“小侄见过叔父。” 那人正是庐陵王府长史王弘义,一见王掌柜登时脸色一沉。 “说过多少次,进府需通禀一二,真当是自家府宅不成?” “嘿。”王掌柜谄媚一笑,“叔父在这王府当值,那不就跟自家园子一样?” “混账!” 王弘义大怒,“不知分寸的东西,早晚引祸上身!” 王掌柜不敢应声了,心说,这是怎么了?往常进进出出,甚至把这王府当自己家一样呼来喝去,也没见叔父发这么大的火啊?“ “唉!”王弘义此时长叹一声,“朝局有变,以后要收敛些了。” “啊?”王掌柜一惊,“朝局怎么了?” 王弘义道:“不该你问的,别问!” “说吧,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哦,回叔父的话!” 于是,王掌柜把今日秦文远到翠馨楼大闹的事说了一遍。 王弘义听的没滋没味,一个厨子还不需他来劳神。 “还有吗?” “有!” “小侄去罗厨子家里查过了,是城南下山坳的一个叫吴九郎的人给他开出每月五贯的佣资,他才跳槽的。” “嗯?”王弘义身子僵了僵,“下山坳?” 这倒是让他生出一丝诧异,“吴长路的本家?” “正是!” 王弘义沉吟起来,良久,“罢了,一个厨子而已,与他便是。” “如今京使眼看就到房州,吴长路掌府兵戍卫,暂时还是不要交恶。倒是那个秦文远......” 王掌柜一听,“叔父放心,小侄已有布置。” “嗯。”王弘义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武氏兄弟南下机会难得,总要备上一份厚礼才行的。若是秦家真如你说的那般殷实,说不定太平公主那里咱们也可好好孝敬一番。” 王掌柜闻罢,恭敬一礼,“小侄明白,定不误叔父大事!” ...... —————————— 外面的风风雨雨,跟下山坳这个小山沟仿佛没有太大的关系。 老祖君此时盯着吴宁,满眼的不可置信。 “九郎把翠馨楼的掌灶都请回来了?” 那可是翠馨楼啊,是他们这样的农户进都不敢进的地方。 可是,吴宁这小子居然把翠馨楼的厨子挖来下山坳,专门给他们这几家小店做饭,祖君能不吃惊吗? 事实上,不光是老祖君,听说吴九郎家里来了翠馨楼的掌灶,五伯、六伯、七哥、老十一,还有坳子里听到信儿的亲族,此时都聚到了吴宁家,一睹翠馨楼名厨的风采。 “人就在这儿站着,祖君还有啥不信的?” 吴宁一边应着祖君,一边对罗利和李文博道:“这是本村里正,我家祖君,还不过来见礼?” 罗厨子:“......” 李文博:“......” 两人没动。 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 此时,二人就跟两只被围观的猴子一般,身边围了一圈的人。 现在不光是罗厨子了,就算是李文博都有点心里没底。 靠不靠谱啊?放眼望去,全是村间农户,他们给得起那么高的佣钱吗? 罗厨子板着黑脸,瞪着吴宁,“说好了,五贯一月。” 吴宁闻之无语摇头,进屋取出一个钱袋扔在罗利怀里,“先给你一贯,安心了吧?” 罗厨子一见钱,立时心中大定,“好说好说!” 吴宁道:“好说就好!你与李博士去灶上看看,缺什么让李博士去采买。” “一会儿给大伙儿露一手,可别坠了房州名厨的名声!” 罗厨子一听,自无不可。 “你是东家,你说了算!” 说着话,挤开众人,寻着灶房去了。 ...... 这时六伯来到吴宁身边,小声道:“五贯钱一个月?九郎莫不是疯了!” 吴宁知道六伯是嫌贵了,安抚道:“放心,不亏!” 以罗厨子的本事,必然让下山坳的客店上一个档次,这更有助于拉拢客源。 况且,别忘了,来寻翠居住店要花钱,特么吃饭那也是要花钱的。 羊毛出在羊身上,翠馨楼的厨子做一顿饭,那价钱能低了吗? “哦。” 听了吴宁的解释,六伯心下稍安。 “那咱得先尝尝,看看这翠馨楼的厨子到底多大本事。可别是个样子货,不值五贯。” ...... 这话正好被罗厨子听见,就他那爆脾气怎么忍得了? “李文博!” “在呢。” “给某家打下手,今日要好好露上一手,莫让这些人小看了咱们!” ...... 。 停电,十点才来,只有一章,大伙早睡! 第四十章 有出息 罗厨子还是有真本事的,加上被六伯这么一激,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拿出浑身绝技,要给下山坳这帮乡巴佬看看。 ...... 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做的能吃,甚至好吃其实并不算难。难的是,在得到味觉的享受之上,在视觉和嗅觉乃至意境之上做到精细入微。一个厨子与绝顶大厨之间的差别也就在这里。 罗厨子能在整个房州地界技压群雄,自然靠的也是细致入微的手艺。 为了这顿饭,罗厨子亲自入城采买。回来之后,从备菜到刀工,再到烹饪,事必躬亲。李文博也就帮着洗洗菜,添添柴。 等到一桌好席做成端上来,大伙儿都傻眼了。 “我的个老天哟!”六伯眼珠子没瞪出来,“这是给人吃的?” 只见一桌子的生熟菜肴,个个精致,样样美观。 那鱼脍做的,就像是一盘美玉。鲜鱼剔骨抽筋只留结白的嫩肉,闪着光,带着亮。 更加夸张的是,罗厨子把那鱼肉切的薄若蝉翼,竟然是透明的。 盘中配上翠绿菜叶,红亮酱汁,看得六伯都不敢下筷子。 还有一盆最普通不过的萝卜汤,也让六伯看得目瞪口呆。 只见汤水泛白,飘着十几颗茱萸红果,三两青绿小叶已经是十分好看。 可更好看的是,萝卜不是切片,而是让罗厨子雕成了一朵朵莲花,浮沉汤中,好像这就是一池春水被端上了桌。 ...... 罗厨子见大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猪哥相,大为得意。 敢瞧不起某家?长见识了吧? 站在一旁,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怎地?可还对得起这五贯钱的佣资?” “嗯。”老祖君缓缓点头,“不错!” 罗厨子一撇嘴,更是狂的没边儿了,那岂止是不错? “非常不错!” “好啊!!” 祖君又连夸了两句,罗厨子心说,这还差不多。 可惜,还没等他得意够,只见祖君一边夸着,一边看向吴宁。 “九郎好啊,端是出息!” 嘎? 罗厨子差点没噎着,我做的饭,你夸他干啥? “那是自然。”六伯也出声了儿。 “早几年我就看九郎有出息,也确是没看错,这都把翠馨楼的厨子给请回来了。” ...... “就是的!”五伯也道,“说明这些年啊,大伙儿没白疼这臭小子!” “要不然,咱这庄户人家哪有这口福,让翠馨楼的厨子伺候着?” ...... “来来来!!”七哥也是高兴的很,一边给大伙儿倒酒,一边对吴宁道,“以后啊,说不准你七哥我也得指望着老九多帮扶呢。” “喝酒喝酒!” 一坛子淡酒正好轮了一圈,到最后把空坛子往罗厨子手里一塞,“去,拿酒!” 罗利:“......” “去啊!”七哥见罗厨子一张黑脸扭曲得不成样子,还以为这是做这么多菜累着了。 “那什么,拿完了酒,你也去灶上寻些吃食吧,不用在这儿候着。” 罗利:“......” “放心!”七哥又补了一句,“咱九郎可不是小气的人,有啥吃啥,不用客套。” “......” ...... 罗厨子都想把钱给吴老九退回去,这活他不干了。 他娘的,没这么欺负人的,一群土鳖! ...... —————————— 老祖君可不管罗厨子在那边青黑着脸,庄户人家憨厚都是直肠子。 既然是吴宁花钱雇来的,那就和家里的使唤奴没啥区别,叫你干啥就干啥。 再说了,这黑脸厨子一来就梗着脖子,也确实需要敲打。 不管罗厨子,一边喝酒,一边看向吴宁。 “老九啊,你使这么大力,花这么大钱,可别最后赔了。” 好吧,祖君看不上罗厨子,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心疼那五贯钱。 “祖君放一百个心。”吴宁回道,“赔不了。” “咋说?” “您想啊,京使说着话儿就到房州了,听说这回还不是来看看就走,不得得住个半年一年的。” “到时候,不光随行的京官都住在咱房州,那各州的文生墨客,不也得一窝疯地往房州涌?” “到那时,客店这个行当绝对是不缺客源的。” “况且....”一指自家的小院,“咱这院子,咱这客房,不说是房州最好的,也肯定是最别致的。” 又指着罗厨子,“饭菜自不用说,也是最好的。那咱们不挣钱,谁挣钱?” “嗯。”祖君点头,“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哎呀,爹你就别操这份儿心了。”五伯一边吃菜,一边劝起自家老子。 “这里面的弯弯绕,九郎心里肯定比咱们明白得多。这事儿啊,听九郎的准没错!” “对!”六伯也在一旁附和,“五哥说的对,您老还是省省心,享享清福吧。” 五伯、六伯这是尝到了甜头,虽说房价让祖君生生的压到了一百文一晚。可是即便如此,自打两家的客店开业以来,也是没少挣钱。 这回是实实在在地沾了吴宁的光,又怎么不帮吴宁说话呢? 可是,话说回来,不让祖君掺和,可能吗? 一听两人这么说,老头儿立马就不高兴了。 “怎地?到什么时候我都是他祖君,他不听我的,听谁的!?” “对对对!”吴宁赶紧劝,“您老是下山坳的掌舵人,没了您老主持大局,那还行了?” “听听!”老头得意开了,猛干了一大碗酒。 “那个谁!!!”举着酒碗开始嚷嚷,“那个什么厨子,酒呢!?端哪儿去了!?” 罗利:“......” 不干了,不干了!过了这个月,说啥不干了。 ...... ———————— “老九。”席间,七哥和吴黎换了个位置,挨到吴宁身边。 “你看五叔和六叔的客店也开起来了,昨个儿和俺娘、俺家里的商量了一下,能不能从你这儿借点钱,也把院子整整。” “行啊!”吴宁满口答应下来。 七哥是兵籍,可是没有四伯那么幸运,有军功还分到了勋田。家里的地少,日子过的紧巴得很。 “不过,得等过一段。” “啊?”七哥一怔,支吾道,“是不是......” “嗨!”一拍脑门子,“看七哥这眼力见,等你们几家的生意稳固下来再说,不急!” “不是那个意思。”吴宁一翻白眼,“怎地?我还怕多你一家抢了我的生意不成?” 一指在灶房和罗厨子一起吃饭的李文博道:“因为他。” ...... , 第四十一章 不干了不干了 七哥有点闹不明白,那李文博不就是老九请回来的伙计吗?怎么自家弄不弄客店,还有这个人的事儿? 结果吴宁一说,七哥有点明白了。 吴宁是想让这个李文博先教他怎么迎来送往,怎么做这门生意。 不光是七哥,除了自家这个院子,五伯和六伯家的客店同样也需要李文博来教导一番。 这也是两家新店开起来之后,吴宁才意识到的一个问题。 那就是,软件和硬件不配套! 下山坳里有一家算一家,祖祖辈辈要么就是庄户人家,要么就是兵籍。有的人就连五里之外的房州城,这一辈子去的次数都是数得过来的。 别说是迎来送往,待人接客的场面话,平时家里要是来了个生人,可能紧张的连话都不会说。 就打六伯来说,半辈子靠手艺吃饭,突然给他一家客店,突然要每天伺候好客人,本来是一双巧手,也变得笨手笨脚起来,甚至六婶见了家里来了客直躲。 有时客人在房里让送一杯水进去,六伯不在家,六婶就急得团团转,宁可跑大半个坳子把六伯揪回去,也不敢进客房一步。 你说,就这样儿,这客店还怎么开? 况且,吴宁这种后世风景客栈、田园农家院的模式,更要不得这种生分。 说白了,下山坳的客店主打的就是“逼格”,要的就是有“范儿”。吸引的就是那种文人骚客,还有附庸风雅的冤大头。 逼格满满的院子里坐着个世外高人,和逼格满满的院子里站着个村汉,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如今,下山坳有最好的客房,最好的厨子,最好的田园享受。但这些是硬件,差的是服务,是与逼格相配套的“人”。 这个就是软件。 凭什么花一贯钱把李文博这个连佣资都没有学佣请过来? 吴宁看中的,就是李文博那股子圆滑妥帖的劲头儿,看中的是他在翠馨楼磨练出来的观人的眼力。 “李文博!!” “在这儿呢!”李文博一听东家在叫他,放下饭碗就小跑出来。 “主家有何吩咐?” 吴宁一乐,“给你个差事,能干吗?” “嘿嘿。”李文博谄媚地一笑,“那得看主家安排的是什么差事。” “会做的,肯定能做。不会做的,小的慢慢学,一定不让主家失望。” “管家,能做吗?” “能。”李文博下意识点头,“可是......” 之前他已经了解过了,这个主家家里就两口人,两口人还需要个管家? 只闻吴宁道:“不光是我这个院子,一会儿吃完饭,我带你把坳子里的另两家客店转一转,认认门儿。” “从今天开始,这三家店就交给你了,迎来送往,食宿接送。这三家的人都听你的,跟你学。” “要是哪做的不好,不够,你可以做主,张罗大伙改正。” “怎么样?能干吗?” “能,能吧....” 李文博心说,这权力还不小呢! “能就好。” 吴宁言罢,转脸对五伯六伯道:“这个李文博在翠馨楼积攒下不少见识,管店这事比两位伯伯要在行得多,以后可以多跟文博学学。” “那是自然!”六伯立马点头,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 抬眼对李文博道:“李家郎君不用客气,俺们都是粗人,没啥见识,有做不对的地方,尽管提来,俺们听你的!” 李文博一听,哪敢托大? “这位叔伯说的哪里话,您是长辈,小的不过是在城中略通了一些迎客之道,算不得本事的。倒是主家委以重任,文博定全力以赴,保各家的生意蒸蒸日上!” 听听,这小话儿说的是滴水不漏。 一听生意能做好,五伯六伯哪还有不允之理? “那就这么定了,开店的事儿俺们听文博的!” 啪!!!! “......” 这边刚说完,灶房里就是一声碗摔得细碎的重响。 听动静就知道,肯定不是自己掉地上的,而是黑脸厨子故意重摔的,否则没这么大动静。 “罗利!”吴宁拧着眉头,“你发什么疯?” “没发疯!!” 罗厨子蹲在灶台边儿上,气鼓囊塞的低吼。 “没发疯你摔什么碗?” “我不干了。” “凭啥不干!?” “没这么欺负人的。” “谁欺负你了?” “你们都欺负我!”罗厨子闷着头,“凭啥他一个跑堂的博士你们又是夸又是捧的?” “嘿!!”李文博这个气啊,这家货会不会做人? 心说,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不算兄弟,也算是好友吧?没我,你还挣不来这五贯呢? 而吴宁直接气乐了,对大伙儿道:“多大个人了,还使小性子了?” ...... ———————— 罗厨子自然不会真的不干,如今翠馨楼的工也辞了,离了吴宁,他连饭碗都找不着。 况且,冲着那五贯钱,他也舍不得辞工啊! 五贯钱,够他和老娘在城里把日子过得美美的了。 吴宁自然也没工夫和他斗气玩,与祖君还有各位叔伯推杯换盏,品尝着罗厨子的高超手艺。 嗯,吃饱了饭骂厨子,说的应该就是这一幕。 ...... 本来呢,好酒好菜,还有罗厨子调剂气氛,这顿饭吃的应该是挺香。 可惜,临近散席,却是来了个不速之客。 ...... “哟~~!!!” 一声拐着弯儿的高调,让一桌子的人都顿了顿。 “婶子两月不在坳子,九郎这日子过的端是红火呢!若不是大门还朝北,婶子还以为走错了门子呢!” “......” 吴宁直勾勾看着院门口进来的妇人,心里就差骂人了。 我的七婶儿啊,这坳子里少了您,不知道清净多少啊! 无奈起身,迎上前去,“七婶啥时候回来的?快快,坐下一起,吃上一口热乎。” “难得啊!”七婶咧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难得九郎还记得有我这么个婶子。” 看了眼桌上了好菜,“吃就不吃了,婶子一个妇道人家可不敢上桌。” 朝着老祖君假模假样地一拂,“侄媳给您请安呢!” 完事儿也不等祖君说话,拿了张矮凳就往饭桌旁边一坐。 “大伙儿继续吃,我就在边上看着。吃完了,俺找九郎有事儿!” “......” “......”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说,真就没见过这样儿的,我们吃饭你在边上直勾勾地看着,我们有病,还是你有病? ...... 。 ———————— 字数少,知道大伙儿看得不过瘾,可是没办法,新书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大伙儿攒着就攒着了,帮忙投投票,当然,能登陆起点点击更好,这对苍山很重要,谢谢! 第四十二章 炭窑到底封不封门 说心里话,七叔在世的时候,也没觉得七婶这人有多讨厌,就是凌厉了些,但也说得过去。 可是七叔一走,这妇人确实有些越来越耍泼了。 老祖君拧着眉头,按说应该呵斥几句,毕竟一帮男爷们儿在这儿吃酒聊生计,她这么个妇道人家既不上桌,也不避人,就那么往那儿一坐算怎么回事? 可是,想到他那七侄走后,侄媳两三年了也没改嫁,就拉扯着两个娃子凑合着过,对他们老吴家还是有情分在的,祖君终还是没说什么硬气话,任由她坐着去吧。 转脸对七哥道:“七小子,你就听小宁子的,先把这事儿放放。” “赶明日,让你家里的先过来跟着李文博学学,到时候省着抓瞎。” 七哥点头,“行,那俺听祖君的。” “嗯。”老祖君在老七身上终于找到点大家长的颜面。 又道:“说不说,你小子还真不能现在就开买卖,碳厂有一口老窑塌了,回头你叫上两个人,先把窑砌上再想别的!” 七哥会点瓦匠手艺,像是吴宁家砌墙,窑厂补个窑什么的,那都是他的活计。 可这回祖君吩咐下来,七哥却是没马上答应。 “祖君......”只见七哥为难道,“咱多句嘴哈。” “照着陈家庄窑厂那个干法,咱坳子那几口窑早晚让人家挤垮了,何必再费那工夫?” ...... “就是!!”七婶刚消停没一会儿,嗷唠就插了这么一嗓子。 “俺这趟去陈家庄啊,帮陈老财家收地其实没收几天。剩下的时日,都在他家碳厂伐料呢。” “听说人家陈老财搭上了襄阳那边的大碳料商,今夏又起了五口窑,做的可是大呢。” 众人一听,“又起了五口窑?” 难怪七婶这趟夏佣去了两个月,这陈老财是要把房州的冬碳全攥在手里啊! 七哥赶紧对祖君道:“那您老更得慎重了,说不定咱们坳子这几口窑今冬都挺不过去。” “那、也、不、能、关!” 祖君直接拍了桌子,满脸火气地瞪着七婶,“你说你一个妇道人家瞎掺和什么!?男人的事用得着你管吗?” 七婶一撇嘴,嘟囔道:“本来就是!” “好了好了。”吴宁一看又要吵起来,赶紧圆场,“婶子少说两句,祖君年岁大了,着不得急的。” 回身又安抚祖君,“不关就不关呗,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着什么急呢?” “能不着急吗?”祖君气没消,又开始对着吴宁吼。 “你这买卖它就不踏实,哪天人家不到你这山沟沟里来住店了咋整?再没了碳窑,咱坳子这日子咋过?” 瞪着所有人扫眼了一圈儿,“一帮眼皮子浅的东西!!” “行行行。”吴宁连连点头,可是有日子没见祖君发这么大的火了。 “还是您想的长远,行了吧?” “干!!接着干!有什么啊?” 扫视众人,假模假样地帮着祖君说起话来。 “陈老财十几口窑是烧碳,咱就算剩一口窑那也是烧碳。把碳料往窑里一扔,封上窑门就烧呗。” “都是那玩意,一样卖!” 哪成想,吴宁本来是讨好,结果祖君倒是不乐意了,“滚一边去!屁事儿都不懂的孩牙子,装什么明白人。” ...... 大伙儿也都乐了,七哥咧着大嘴挤兑着吴宁,“九郎怕是没见过烧碳吧?” “没有啊!”吴宁回答的理直气壮。 “我就说吧?”七哥大乐,“封的哪门子窑门?那还不憋灭火了?” 祖君也道:“见天就使你那点小脑筋,不懂装懂!” “不是,你们等会儿!” 吴宁低着头,抬着胳膊,一副气压全场的架势。 他发现是不是错过了什么,茫然抬头,“那咱坳子的碳窑怎么烧碳啊?不封门?” “啥叫咱坳子?哪家碳窑也没封门儿的啊?” 七哥开始给吴宁科普:“这烧碳重要的就在火候,得老窑工盯着。不能太小,否则烧不透;也不能太大,直接就成一窑木灰了。” “得连着烧上两三天,你要是把窑门封了,那不就闷灭火了?还咋烧?” 吴宁:“......” 这怎么?怎么和我脑子里的烧碳不一样呢? 后世吴宁也看网络小说,虽说是走马观花,可是他记得小说里写的烧碳明明是封着窑门儿的啊? 难道...... 吴宁猛的一拍脑门子,难道这也是穿越技能之一? ...... 想到这儿,吴宁有点反悔了。 要早知道会来大唐,小时候就应该把唐奕家里那些当摆设的什么《二十四史》、《资治通鉴》啥的都背一遍。 再不济,背下来两本穿越小说也能顶了大用了。 何苦像现在,啥啥不会,就能用些歪门邪道。 ...... 大伙儿可不知道吴宁在那懊恼,经过他这么一掺和,祖君的火气也算消了不少。 可惜,七婶可不管你什么时候不时候的,更不管祖君是什么脾气。这边刚消停,她那又起了幺蛾子。 “嘿嘿,正好大伙儿都在呢,俺有个事儿想和老族长商量商量。” 祖君眉头一皱,六伯也不太高兴,“我说七弟媳,今日难得在九郎家吃顿好饭,可不兴一门心思地给族长添堵。” 然而,六伯这话在七婶这里根本就没有威慑,撇嘴道:“六哥这话说的,端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你家倒好,两月没见听说客店都开起来了,现在又好酒好菜好日子地享受着。” “却不想想,你亲弟弟一走,家里锅都快揭不开喽。” “......” 六伯一听,这个气啊,老七走后,帮衬他家最多的就是他这个当哥的,结果这妇人是一点都没领情。 怒道:“几时让你揭不开锅了?” 拍着胸脯,“我吴长山宁可让自家娃子饿着,也没让三虎、巧儿缺上一顿。宁可自家地里荒着,也把你家的地先种着。” “你这妇人,咋没个良心!?” 七婶不说话了,即使再泼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也得讲个理字。 六伯这两年做的,确实没挑。 不说别的,夏收的时候,七婶把自己家的地扔在那儿,自己却跑到陈家庄去多挣一份钱,不就是吃准了六伯肯定帮他家收地吗? 低着头,脸色有点发白,黄牙更是咬着下唇,运着气,“反正俺不管,俺要退股!” 抬头看向祖君,根本不理六伯。 “当初起碳窑的时候,俺家男人投了五贯钱,俺要拿回来。” “俺缺钱!” ...... “咦?” 吴宁回过神儿,抬起头,看着七婶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 好啊,这个股退的,端是要得! ...... , 第四十三章 改嫁 炭窑七叔确实是投了钱的,而且属于投的比较多的大股。 当初起窑的时候,祖君这一支也就是四伯和五伯出的钱最多,其次就是七叔。 剩下的,则是东家一贯,西家八百文的,这些散股。 这可能也是祖君一直要苦撑着碳窑,不让倒的原因之一。 只要窑在,就算再难,各家每年多少会有一点进项,而且有个盼头儿。 一但真倒了,那当初投的那些钱也就打了水漂了。 “你要退股?” 祖君意外地看着七婶:“老七媳妇,你可想好了,这股一退,你家除了那几亩地,可就没了别的进项。” 六伯也急了,不是因为和七婶生气,而是七婶这一句退股,让六伯把什么都抛在脑后了。 “七弟媳,可不敢冒失!” “炭窑是没往年好,可年关多少能分上些红利,起码是个保障。” “就是!”七哥道,“婶子不能短视,这钱到了手里,不定啥时候就花了,可窑厂却是实在的紧。” “再说了......”七哥偷瞄了一眼祖君,“窑厂正是难的时候,祖君的日子也不好过,哪来的五贯钱给你。” “俺不管!”七婶干脆耍起了无赖,“俺就要退股,俺要钱!” “你要钱干啥!?”老祖君瞪着眼,“钻钱眼里去了咋的?!” “俺就是要钱。”七婶闷头嘟囔,“俺要钱有用!” 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说什么都要钱。 “反正碳厂也开不下去了,俺要钱......” “你!!” 祖君憋得一阵气闷,砰!把酒碗往桌上一摔,“这饭没法吃了!” 站起身来,背手就往出走。 走到七婶身边,终于放出一句重话,“老七瞎眼,怎么娶了你这妇人!” 七婶还是低着头,面无表情,“俺要钱,俺就是要钱!” “当初说好的,想退,谁都不拦。” “没钱!”祖君大吼。 说着话就要出院,这回他还真就当一回独断的大家长了。 退了股,虎子以后咋办?不能由着这妇人乱来。 ...... “有钱!!” 刚走到院门口,身后就听吴宁一声高叫,把老祖君气的,四下扫看就要找棒子。 可是,小院收拾的太干净,没找着。 只得怒道:“有钱你给!!” “我给!” 吴宁站了起来,“婶子退的股,我收了。” ...... ———————— 这股,吴宁还真就收了。 一顿饭被七婶搅和的彻底,大伙不欢而散。 等人都走了,吴宁从里屋直接拿出七贯钱,连上欠的两贯地租,一并给了七婶。 “哟!”七婶抱着钱袋子都乐开了花儿,“九郎出息了,这是挣了大钱喽!” 扫看着花团锦簇的小院儿,“这两月没见,日子过的端是红火呢。” “这院子弄的......”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这小院弄的,比陈老财家的大宅子都好看。” “到时真挣了大钱,可别忘了婶子哟。” 吴宁一阵腻歪。 说实话,本来他还挺可怜七婶,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况且,看七叔的面子,很多事能过去就过去了。 但今天这事儿一出,吴宁真有点瞧不起七婶。 说白了,你泼辣一点,爱占点便宜,亲戚里道,大伙儿没人说你啥。 可是,现在碳厂正是难的时候,你非要退股,管老祖君要五贯钱,这不就是过河拆桥吗? 不仗义! “婶子不是用钱吗?拿着钱赶紧回吧,小子这还有事。” 说着话,吩咐李文博收拾一下,领着吴黎、吴启就要出门。 虎子和巧儿在那儿还没吃够,一见吴宁要走,傻傻地狠扒了几口饭菜,“九哥儿,等等我!” “嘿!!”七婶闹了个大没脸儿,指着虎子和巧儿就骂开了,“两个小没良心的,俺才是你娘,给我回来!” 可哪里叫得住?一帮孩子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 ...... —————————— “老九,你是不是傻了?” 五人一路下山,往坳子深处走去,碳窑就在山坳的最里面。 吴黎一边走,一边对吴宁道:“你还真给她五贯钱啊?” 吴宁无所谓地一耸肩,“给就给了呗,咱又不差那点。再说了,不是还有窑厂的股吗?” 吴黎无语,根本不知道老九是怎么想的,正瞥见虎子在一旁,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瞅你那个破娘干的叫什么事儿!” 虎子委屈,“我娘是我娘,我是我,我跟九哥是一头儿的。” “哼!”吴宁讪笑,“不见天给你吃的,你还真不一定是哪头儿的。” 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清楚的很,七婶那做派和虎子确实是两码事儿。 对吴黎道:“你别老打他,有点当哥的样儿。” “呸!”吴老八狠淬一口,“瞅他就来气!” “喂。”一旁的吴启却是出声儿了,“我可是听说点别的事儿。” “啥事儿?” “我听说,七婶在陈家庄貌似让人瞧上了。” “啊?”吴黎登时一愣,“说说,咋回事儿!?” 吴启道:“我的一个同窗正好是陈老财的大公子,前些日子碰到提过那么一嘴。” “说是他们村里有个闲汉是个老光棍,相中七婶了,纠缠了有些日子了。” 吴启拧着眉头,“当时我还没当回事儿,现在想想.....” 看向虎子,“你娘不会是要改嫁吧?” 这是要把七叔那点家底都收拢起来,带到陈家庄去? “瞎说!”虎子急了,“我娘才不会改嫁!” “呵。”吴黎冷笑,“还真说不准。” “.......” 吴宁则是没搭话,心里却道:“这妇人还真就干得出来。” 虎子慌了,“那我咋办啊?” “能咋办?”吴老八半真半假道,“要么跟你娘去陈家庄认个后爹,要么留在下山坳当个没人要的孩儿呗。” “......” 本来以为这句话还不得把虎子吓哭了,结果这货低头一琢磨,一把抓住吴宁的胳膊,“九哥,我不去陈家庄认爹,你养我吧!” “滚!!” 吴宁心说,一点不怪吴黎老揍他,怎么就这么贱呢? 把巧儿揽到身边,“别怕,你娘不会不要你们的。” 却不想,巧儿低着头,倚在吴宁身侧,小声道:“我娘不会要巧儿的。” 吴宁:“......” 不知为何,对七婶的恶感更添几分。 眼见碳窑就在前面,安慰道: “没事儿,你娘要是真不要你们,九哥养着你俩。” ...... 。 第四十四章 探索中的吴老九 碳窑上的事儿,吴宁是真不懂,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 很不幸,吴宁两世都是书生。 不过不懂没关系,吴宁还真就有那股劲头儿。 不懂,老子可以学。只要我肯学,那什么时候都不晚。 自打知道后世的烧碳方法与大唐不一样儿,这个学一学的想法在脑子里就挥之不去了。 而幸运的是,现在客店那边有李文博,有罗厨子,也就不用他多操心了,正好把精力转到这上面来。 一进碳厂,就进老祖君正在碳料堆边儿上发呆。 原来老头儿甩袖而去,并没有回家,而是来了这儿。 “祖君!” 五人来到祖君身边,打着招呼。 吴宁知道老头儿心里肯定不好受,安慰道:“您老就别往心里去了,由着七婶折腾呗。” 吴启也道:“就是,什么事儿都有个度,咱们心里不亏就得了。” 老祖君笑了笑,嘴上不肯饶人,看着碳料堆缓声道:“你们几个混小子懂个啥,是祖君没本事,让这营生没了奔头啊!” “才不是嘞!”虎子急道,“祖君是咱坳子最有本事的!” “嘿!少搪塞你祖君!”老头儿斜了虎子一眼,“祖君可不傻。” “真的!”虎子瞪眼,“您老放心,俺跟祖君是一头儿的,也觉得俺娘做的不对。” “嗯。”老祖君终于释怀地点了点头,看着身旁的吴宁、吴启、吴黎,还有虎子和巧儿。 “都是好孩子!” 吴宁见老头儿放下了心事儿,适时道:“咱今年就收上来这么一点碳料?” 面前的料堆还不到一人高,和往年比起来,确实不多。 祖君道:“也就够烧个七八窑,今年各家怕是分不着啥钱了。” 往年进了九月,三口窑眼已经开始烧碳了,今年却是到现在都还是冷窑。 “那正好。”吴宁巴不得有窑口空着,“让三哥借我一口窑使使呗,我想学烧碳。” “你?”祖君狐疑地瞅了一眼吴宁,“好好的学什么烧碳?” 可一想,左右现在窑口都空着,让他玩去吧。 “自己找你三哥去吧。” 说着话,背手往回走。 老头儿却是忽略了吴宁说要用一个窑口,要是知道这小子是要拿窑口做实验,估计说啥也不能让他用。 ...... —————————— 三哥就是之前帮吴宁修房子那个,比五伯的岁数还要大,在碳厂是最老的窑工。 “你要学烧碳?” “对啊!”吴宁点着头。 他还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碳怎么烧,对后世的方法也只存在于一个方向上,所以得从头学起。 “行!”三哥一口答应下来。 左右也是闲着,有这几个小的陪着,他还能解解闷儿。 “这烧碳啊,全看一个火候,碳料大小不同,木质不同,干湿不同,用的火候也不同.....” ...... 吴宁听了半天,说白了,就是全凭一个眼力。 后世的窑是什么样,吴宁不知道。不过,大唐的碳窑,其实就是个上开口很小的大灶。 有灶门,而且是老大一个灶门。四边砌的老高,顶上留一个小口儿。 烧碳的时候,上面放碳料,下面入引柴。点着了,靠碳料自燃,把木质碳化。 这么说来确实需要眼力,火大了,碳料直接就烧落架了;火小了,又烧不透,外面是碳,里面还是木头,卖不出去的。 而且,这么烧出来的碳,一千斤碳料能出多少碳,全看窑工的本事。 可能是一百斤,也可能是三四百斤。 不过,就算是三哥这种老手,撑死也不过五百斤的出碳,损耗太多。 “三哥,我能试试吗?” 听三哥嘴上说了几遍,吴宁终于决定自己上手了。 “试呗,这有啥?” 反正有他在边上看着,出不了岔子。 于是,三哥后悔了。 吴宁这烧法他没见过,纯属瞎搞。 这小子先是和吴启、吴黎,还有虎子一道,把窑给改了。 上面朝天的窑口,他嫌弃太大,重新砌了一圈,只剩下小小的一个眼儿。 下面的窑门也嫌太大,也给砌了一圈。 结果,进风太小,出火也小,点着之后,只见冒烟不见明火,烧了一会儿直接就灭了。 三哥一看,心疼坏了。碳料半生不熟,根本没烧透。一窑的料就这么废了。 第二回,吴宁吸取教训了。 引柴放少了,进风也太小,这回不但多放了引柴,而且让吴黎、吴启、虎子他们三个,拿着大蒲扇,玩命地往窑里送风。 结果,呼啦一把火,就收不住了,没一会儿工夫,一窑的碳料就只剩下黑灰。 吴宁在边儿上,一脸黑灰,跟非州难民似的。 他这个纠结啊,我窑门还没封呢,怎么就烧没了呢? 三哥看不下去了,不想由着他再弄下去。可说又说不听,只得去找老祖君。 于是,祖君拎着棒子就冲到了窑厂,追着吴宁、吴启他们满窑厂的乱窜。 “我打死你个败家的东西!” 吴宁一边抱头鼠窜,一边还嘴,“我给钱,给钱还不行吗?” “给钱也不行!!”老祖君抡着棒子咆哮,“给钱也是糟蹋东西!” 到最后,老祖君追累了,命令三哥:“看着他们,再敢碰碳料,就给我打。” “......” 吴宁没办法了,再也不敢碰祖君的大木料。 可是,这碳还得接着烧啊,吴宁上来那股倔劲儿谁也拦不住。 “都去给我捡树枝、烂木头儿!” 他还就不信了,没了碳料,我还试不出来了不成? 其实早就应该这样儿,本来就是两眼一摸黑,用正经的碳料来试,不知道要糟蹋多少呢。 而且,吴宁不知道,用树技、树叶、边角料,反而加速了他试验的进程。 只是这么一来,可是苦了吴黎、吴启他们几个,都成捡破烂儿的了,满山满坳子去吴宁弄干技烂木。 后来实在弄不来那么多,吴黎干脆把自家房后扔的一堆干核桃皮用车拉了过来,这还是去年上山捡核桃攒下的。 虎子更会糊弄,这货嫌捡树技太累,干脆往回抱树叶。 于是,什么枯枝烂叶,核桃皮、橘子皮,各种树皮都聚到了碳厂。 吴宁来都不拒,开始了他一烧一把火,一烧一股烟儿的求知之路。 ...... , 第四十五章 一窑好炭 爱迪生说过:天才就是99%的汗水,加上1%的灵感。 而现在的吴宁深刻地体会到了其中的含义,这句话,纯属放屁。 那1%的灵感倒是有了,可是吴老九付出多少汗水也没用啊,这特么一烧一股烟儿,一烧一股烟儿,下山坳的碳窑都快被他用成了垃圾焚化炉。 小伙伴儿们天天烟熏火燎,连巧儿都快成碳堆里扒出来的了。 可是,这个封门烧碳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以至于吴宁都怀疑小说里是不是骗他的啊。 他哪里知道,其实他所谓的封窑烧碳,其实是一种类似于高温减压蒸馏的技术,这个时代倒不是做不到。 只是,对温度控制,封闭窑口的时机等等,要比三哥现在用的那种烧炭方式要求高得多,哪是他两眼一摸黑,一下就能试出来的。 可吴宁就是有那股子劲头儿,一次次的失败并没有让这头倔驴沮丧,反而更加的来劲。 而在不断的尝试之中,吴宁也一点点向成功靠近,从完全摸不到门道,到渐渐地意识到错在哪里,进而逐渐校正。 老祖君这些天又来过几次,本来,看吴宁在那瞎折腾老头儿就火气往上窜。可是.,再一看这帮孩子的劲头,祖君又有点不忍阻止。 想了想,左右用的都是树枝烂叶这些废料,那就让他们折腾去吧,总有服输的时候,自己就停下来了。 足足过了半个月。 “没了。”吴黎一张黑脸就看得清一双眼睛和一口白牙。 “啥没了?” “没料了。”吴老八摊着手,指着窑边的一堆烂树叶子,“除了窑里那点树枝、核桃皮,就剩下烂叶子了。” “奶奶的!”吴宁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本来属他最干净,现在也成大花脸了。 咬牙道:“都添进去,下午上山捡料。” “啊??”吴启不干了,“还来啊,我的九哥儿啊,要不算了。” “你不去拉倒!”吴宁还特么就不信了,老子连一窑碳都烧不出来? 抱着树叶就往窑里扬,吴启拧不过他,“我又没说我不去。” 结果,不用说也知道干树叶子烧得多快。 刚把引柴点上,轰的一声,碳窑里的树叶子就都着了,来了个满堂红。 “完了完了!”吴启登时泄了气。 这么大的火,里面的树枝肯定顷刻间就烧没了。这一窑,又失败了。 吴宁心里也知道完了,可是刚点火就放弃总是不甘心,“快!!封窑!!” 赶紧招呼大伙儿把窑门封上。 可是,树叶着的太快,窑门封了在顶上的窑口也还能看见火苗往出蹿。 “把上面也堵上!!”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把碳窑封得死死的,大伙儿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吴启软着膀子,“走吧,上山捡树枝儿去。” “走吧。”吴黎也拉着吴宁,“晚间回来再往出收灰。” ...... —————————— 吴宁三兄弟和巧儿赶着老祖君家的牛车进山,天都快黑了,才拉着一车枝丫回到坳子。 大伙儿都累得够呛,吴启的意思是今天就歇了吧,明早再去收拾窑里的那一窑烂灰。 可是吴宁不干,非得今晚就弄出来。 ...... 大伙儿没办法,让巧儿先回家等着他们回去吃饭,软趴趴地跟着吴宁又往窑厂走。 刚走到窑厂门口,就见虎子歪在道边儿,睡的那叫一个踏实。 吴黎上去就是一脚,“你个憨货,不是让你看汤水摊子吗?跑这儿发什么春梦!?” 虎子从地上爬起来,习惯性地揉了揉屁股。“咋又打人呢?” “揍的就是你这懒货!” “行了!”吴宁眉头拧着,这哥俩见面就跟仇人似的。 对虎子道:“怎么睡这儿了?” “哎呀!”虎子一听,猛拍大腿,“都忘了,俺来找九哥,等你一下午了!” 吴宁一阵无语,“怎地?家里有事?” “对,出大事了!” “啥事!?” “那什么。”咋咋呼呼的虎子一听问啥事儿,反倒是不急了,看着吴黎,“俺说啥事,你可不许打人。” “赶紧的,磨叽啥?”吴黎一阵腻歪。 “那个.....”吴三虎搓着后脖根子。 “那个我娘......” “你娘又咋的了?真改嫁不要你了?” “不是。”虎子一张肥脸拧成了包子,“俺娘在九哥家对面也起了个汤水摊子。” 日!! 吴宁一翻白眼,这婆娘真是够了! 调头就往家走,特么就没见过这样儿的。 吴黎则是瞪着眼珠看着虎子,“是不是你告诉她,老九的摊子挣钱了?” “我.....”虎子想说不是,可是话又咽了回去。 低着头,终于道:“我说漏嘴了。” 吴黎立时气不打一处来,扬起巴掌就要下手,可是见吴宁已经走远了,急急地又跟了上去。 “回头再跟你算账!” ...... ———————— 且先不说吴宁和七婶为了汤水摊子打没打起来,反正那窑是没人顾得上开封了。 一直到第二天一早。 老祖君例行公事,到窑厂转了一圈。路过吴宁那口“垃圾焚化炉”,登时又来了大家长的脾气。 “这怎么就扔这儿了?” 三哥在一旁讪笑,“都折腾半个月了,也该泄气了。” “昨日上午来了一趟,下午就没见人影,估计是不来了。” 祖君闻罢,厉声道:“来不来的,收拾利索再走!没头没尾的,像什么样子!” 三哥可不敢和祖君顶嘴,顺着老头儿的话,“那我去把他们几个叫回来。” “罢了。”老头本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说就算了。、 这半个月吴宁他们累的不轻,老头儿也不想再折腾他们一趟。 “你把窑门起开,收拾收拾就算了。” “行!”三哥点头,本来也不是什么费事的事情。 三两下把窑门的封泥土砖砸开,拎起耙子,就要把里面的碳灰扒出来。 可是,一耙子下去...... “咦??”三哥一愣。 “祖君!!祖君!!!快来看!!” 老头儿本来都走到窑厂门口了,听三哥在那儿嚷嚷,只得又折了回来。 “挺大个岁数,就不能稳当点!?” “不是。”三哥一点都没在意被训,“您老快看!” “看什么?看....” “看!!!” 看清三哥一耙子一耙子从窑里扒出来的东西,老头儿差点没跳起来。 “老九!!老九呢?快给我找来!” 得,老头儿也不稳当了。 只见窑里出来的,不是灰白的碳灰,而是黑得发亮、不掺一点杂质的整齐碳树枝。 ...... 。 第四十六章 坏人好事的三哥 吴宁实在无法理解,一个人的情商怎么可以低到像七婶这种地步。 她回坳子也有半个月了,这半个月,吴宁借钱给乡亲们开客店的事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除了七哥家里,还有两家也打算来年一开春,就从吴宁那儿拿点钱,把自家院子改一改,有钱大家赚嘛。 但是,七婶偏不。 说白了,就算他吴宁再看不上七婶,可看虎子、看七叔的面子,哪怕是做给坳子里的人看,如果她跟吴宁张嘴,吴宁也断不会拒绝拉她家一把。 可是,这婆娘就跟你反着来。有大钱不挣,非要和吴宁抢汤水摊儿的生意,这不是脑子有包吗? 而且,乡里乡亲的,要不要做的这么绝? 吴宁的酒水卖四文,这婆娘就卖三文比你低一文。酸乳小食也是一样,好像故意和你过不去一样,就低那么一点点。 昨天傍晚,吴宁跑回家,还真就和虎子说的似的,他那个极品娘就把摊子支在山道对面。 而且还立了个牌子,歪歪扭扭也不知找谁写的,明码标价,就是抢你生意! 这还不算完,一但有人从山道上走,这婆娘就开始扯着嗓子吆喝。 无怪乎虎子一下午没看摊儿,特么有他这个娘在对面比着,哪还有生意可做。 “婶子!”吴宁是强压着怒火。 “您这么干,咱两家谁也挣不着钱。” 七婶哪里肯听,“你卖你的,俺卖俺的,还不让人活是咋地?” “......” “要不这样吧......”吴宁换了个说法,“回头我出钱把婶子家也改改,弄个客店,总比这摊子挣得多。” “那算借算给?” 吴宁无语,“当然算借。” “那不借,俺家就没欠人钱的规矩,背着债睡不着觉。” “......” 吴宁真怒了,油盐不进是吧? “好!那你就卖!”惹了一身的气就回家了。 结果吴宁忙叨了一宿,第二天早上都没睡,早早的就把摊子支了出去。 他就不信了,还治不了一个泼妇。 打价格战不划算,那就把压箱底的新产品拿出来拼一拼。 刚支好摊儿,山道上也开始有了客人。 吴宁随意往下山的方向一扫,整个人就是一个激灵,不敢相信地看着远处上山而来的那个倩影。 不错啊,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居然一开张就遇见她。 立时双目涣散无神,摸索坐下,只等美人自己送上门来。 “唉....”看着那倩影徐徐登山,好像真就朝着他这里来了,吴宁心中又有一丝伤感。 什么时候我才能告诉她,我其实不是瞎子,而她又不会把我打死呢? 正想着,“九郎!!!” 三哥一声粗狂地怒嚎,吓了吴宁一大跳。 “走!快跟我走!” “走什么走!” 这个时候添什么乱? “忙着呢!” 心说,得赶紧把三哥打发走,否则要露馅。 可惜,吴三哥哪里会听吴宁的? 一把拉起吴宁,“忙什么忙,跟我走,祖君找你!” “不是,你放开我..” 吴宁往回咧,三哥往外拖。 “你看,都到跟前了。” 吴宁使劲往回咧,三哥则使劲往外拖。 “你等会,我这有大事,终身大事!!” 吴宁再往回咧,三哥使出浑身力气往外拖。 于是,吴宁眼睁睁看着秦妙娘越来越远,赵来越远...... ...... ———————— “哦靠!!” 等到了炭厂,看见那一堆黑得发亮的炭树枝,吴宁也傻眼了。 “怎怎,怎么来的?” 啪!! 老祖君一个大脖溜儿甩了过去。 “你烧的,你不知道怎么来的!?” “说!咋烧的!?” 刚刚祖君已经仔细看过了,窑里的炭灰非常少,非常非常的少。 灰少,也就是说吴宁这一窑浪费的炭料也少,出炭就多。 更让祖君不可思议的是,在那些炭树枝还有炭核桃皮中间,居然还有少量的树叶,而是炭化的树叶,完完整整黑得发亮。 在老祖君看来,这根本就不可能。 树叶见火就着,眨眼成灰,吴宁这小子是怎么给烧成炭的? “快说,这是咋烧出来的!” “不知道....” 辛苦了这么多天,终于成功了,这种喜悦让吴宁早就把秦妙娘扔到了一边。 可是,昨天那一窑,太仓促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去把吴梨和吴启叫来!” “好!”三哥一口应下,跑着去叫老八和老十了。 等到吴黎和吴启一到,两人也傻眼了。 “哪儿来的?” 两人也没弄明白,怎么半窑树叶子居然成了? “一帮子没用的东西!” 老祖怒吼,“要你们有什么用!” “祖君别急!”吴宁断喝,“稳住,让我们捋一捋。” 说着话,吴宁、吴黎,加吴启三人自动围成一团。 “昨天是没料了,对吧?” “对。” “加了半窑树叶,对吧?” “对。” “火大了。” “对。” “封窑门也比以前早很多,对吧?” “而且上面的口子也封了。” “......” 吴宁心说,不会是虎子弄回来那些树叶子起了作用吧? 树叶火旺,窑里的温度也高,致使树枝还没烧透就封了窑门。 那这炭......原来是闷出来的?? 想到这儿,吴宁赶紧让吴黎再去找树叶,让吴启把昨晚拉回来的树枝填了半窑进去。 “等等!” 祖君叫住吴启,“先上秤。” 把添进去的树枝细细地秤过,正好三百斤。 等到出炭的时候再称一遍,也就知道大概的一个出炭率了。 至于树叶子,祖君也就懒得称了。 吴宁此时也是极为认真,心里的高兴劲那就别提了。 说实话,别看只是普通的一窑炭末子,但是,吴宁从中却是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感觉—— 创造? 可能就是创造的快感。从一个想法,一个可能,到一堆实实在在的,自己创造出来的炭末。这也许就是穿越者最大的成就感了吧? 比他开客店挣钱来得更加真实,更加饱满。 小心地按照昨天的步骤重来一遍。 “行不行,一试便知!” “接下来干啥?” 吴启又弄了个大花脸,可是那股兴奋的劲头儿却是一点不比吴宁少。 吴宁盯着炭窑,嘴里蹦出一个字,“等。” ...... 这一天,吴宁三个小的,加上祖君,还有三哥,大眼瞪小眼,在炭窑守了一整天。 等到晚上一开窑,当乌黑的炭树枝从窑里扒出来,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浊气。 老祖君更是激动地打颤,“赶紧过秤!” 只有知道具体出了多少炭,老头儿才能真正放心。 结果,一过秤,“咦?” “三百多斤......” 祖君又有点拿不准了,“怎么还多出来了?是不是之前称错了?” ..... , 第四十七章 到底是不是瞎子 “没错啊。”三哥也有点纳闷儿,“三百斤炭料,我绝对没记错。” 添炭料的时候,明明就是三百斤整,怎么不见少,反而多出来了呢? “不是称错了。”吴宁抓起一把炭末儿。 “这里面还有不少树叶,包括底层的引柴也都成了炭。” 添窑的时候,大概还放了起码两百斤的树叶子。 老祖君一听,怔怔的出神。 对啊,树叶子也算重量,而且引柴也不算少呢。 那这样也称不准啊,毕竟人家买炭买的是炭块,炭粉再出份量,也没人要啊! 想到这,老祖君立时吩咐三哥,“去把几个窑工都叫过来,咱上一窑好料试试。” 吴宁一听,登时无语。 “祖君,这天都快黑了,明天再弄吧!” 把这老头兴奋的,还要连夜开工是咋的?不就是一窑炭嘛? 吴宁却是自动忽略了,为了这一窑炭,他自己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月。 “大人的事儿,你别管!”老祖君又开始说教,“家去睡觉,这没你事儿了。” 得,卸磨杀驴。 懒得和老头再计较,招呼吴启、吴黎回家,反正这儿也用不着他们了。 ...... 刚一到家,就听虎子道:“九哥咋才回来?” 吴宁一皱眉头,“咋了?你娘又起什么幺蛾子了?” 虎子嘿嘿一乐,“我娘没啥,倒是有个顶好看的小娘子在这儿等了你一天,刚回城!” “啊!?” 日!吴宁这才想起早间的秦妙娘来。 “她等了一天?” “等我?” “对啊!”虎子点着头,“就在摊子边上坐了一天,给咱招了好些个客人呢!” “......” 吴宁不淡定了,为啥等我? 要说两人偶遇一下还挺正常的,专程来找他,还特意等了一天,那就有点惊悚了。 不会是...... 不会是发现我不是个瞎子,来寻仇的吧? 不过,事有缓急,即使有让美人等了他一天的事情,可眼前最重要的还是炭窑。 别看被老祖君赶了回来,可吴宁还是牵挂着炭窑那边到底成了没有。 毕竟,依现在来看,即使技术还不成熟,可是出炭量也远比老办法要高得多。 只凭这一点,炭厂应该就有救了吧? ...... —————————— 第二天一早。 吴宁出了摊子,就想着去炭窑看看怎么样了。 可是,无意间往山下一扫,哦去,秦妙娘又来了。 吴宁又不淡定了,咋办?咋办? 这个瞎子,我是装啊,还是不装啊? 最后,吴宁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秦妙娘要是上来就挠人,那小爷就好汉不吃眼前亏,拔腿就跑,还装个屁的瞎子。 可万一她要是不知道,那当然就是继续演下去喽。 往摊前一坐,目视前方,假装没看见秦妙娘越走越近。 既看不出眼睛好,也看不出不好。 完美! ...... 秦妙娘还是那般清清冷冷,当然,这傻丫头当然不知道这个瞎眼少年是个假的。 来到近前,轻轻下拂,“见过小郎君!.” 好的!吴宁心中暗叫一声好。 顿时,目无焦距,摸索起身。 “两位客官,是要饮些汤水吗?” 这一波装的很像,假装不知道眼前是那个雨天同处一屋的秦妙娘,假装就是瞎子发现有客人上门了。 可惜,吴宁这影帝级的表演今天明显有点不在线。 “咦?” 秦妙娘的婢子香兰听罢吴宁的说辞,登时一怔。 狐疑地歪头看着吴宁,“小郎君怎知是‘两位客官’?” 刚才除了秦妙娘问了一声安,她是一句话都没说呢。 “......” 坏了!吴宁心中大叫不好。 “这个....” “刚刚不是两位客官一同出声的吗?” “没有啊!”香兰更疑,连同秦妙娘也是眉头轻触。 香兰更是身子前倾,贴近吴宁,好好看了看他那双‘瞎眼’。 “难道小郎君看得见?” 编,一定要编,一定要......瞎编! “哈!!” 吴宁急中生智,讪笑出声儿,随之神情一敛,哀戚长叹: “小生也希望自己能看得见啊!想必这世间必是五彩斑斓、炫目多姿的吧?” “既然看不见,那为何知道我们是两个人呢?” 香兰可不管这瞎子如何抒情,继续追问不止。 吴宁...... 吴宁早就想好了对策,坦然道:“小娘们难道不知,多耳聪鼻灵吗?” “小生的眼睛虽是无光,可是这里......”一指自己的心口,“小生的心眼却是明亮得很呢。”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吴宁差点把自己都恶心着了。 妈-的,逼格就是高。 看向香兰继续道:“小生的鼻子灵得很,这位小娘子身有淡香,清若莲朵,想必是平日不施粉黛,乃素雅之气。” 再看秦妙娘,“而你家主女,脂若兰芳幽闻甚远,你二人迥然有异,小生一闻便知。” “呵呵呵。” 香兰一听,登时咯咯咯地乐出了声儿,这位小郎君还挺会说话的,清若莲花,素雅之气...... 小姑娘还挺美,从来没人这么夸过她。 她哪知道,吴宁这是变着法儿的骂人呢。 还素雅之气,素雅哪还有“气”?就是人丑还不化妆,我也只能夸到这儿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香兰是被吴宁彻底忽悠瘸了。小手儿在胸前搅来搅去,还在回味她那股“素雅之气”。 可是一旁的秦妙娘却是没那么好唬弄,依旧皱着眉头。 “小郎君,闻得出是几个人,又怎么闻得出我是主,她是仆呢?” 吴宁:“嘎!?” 完了,又说露了。 “这个......” “这个这个......” 吴宁脸色一红,心说,得说实话了,否则要翻车。 “回小娘子的话,实不相瞒......” “其实....” ...... 其实我不是个瞎子? 错! 机智如吴宁,怎会放弃他影帝级的表演? “其实,适才小娘子一开腔,小生就知道二位是谁了。” 面有尴尬,支支吾吾,“那日雨中相见,小生虽看不见小娘子的容貌,可是......” “小娘子声若幽兰,让人过耳不忘,时隔多日,依旧回荡心心头,久久难忘。” 秦妙娘:“......” 香兰:“......” 香兰好好瞅了瞅自家姑娘,心说,真是没得天理了,我家娘子怎么就那么大的魅力呢?连个瞎子都让她迷住了。 而秦妙娘更是一阵慌乱,脸红耳赤。 那日之事,她是绝不愿再提起的。 而且,即使房州对她倾慕者不胜枚举,可是...... 可是即便跋扈如孙伯安,也只敢在背后说些疯话,可没人当面如此撩拨啊.... 哪里想到,今日却被一盲生露骨表白了? 秦妙娘只觉呼吸沉重,心跳骤然加快。看着吴宁只觉茫然无措。 你说这是个登徒子吧?眼前盲生还一脸坦荡,赤城无暇。 而且...秦妙娘居然看出一些别的东西。 一个瞎眼少年....对世间美好的憧憬.... 带着一丝悲情,又有几分坚强。 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转头就跑,还是木然留下了。 ...... , ———————————— 昨天突然有事少更了一章,今明两天苍山想办法把那个‘,’补回来。 不能坏了招牌。 第四十八章 身世 在后世,有一个演戏的黑哥们儿说过这样一段台词: 基本原则,任何地点、任何时间、任何事情、任何男人都可以让任何女人坠入情网。 当然,前提是找准方法,即使你是一个瞎子。 可是,那黑哥们儿好像还说过: “千万别一上来就跟女的表白什么的,等同于作死。” 吴宁这几句话,要是放在后世,可能什么都不是,可这是一千三四百年前的大唐...... 那就有点暧昧,有点麻了。 弄得秦妙娘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是走是留。 吴宁也后悔了,可是没办法,为了掩盖一个谎言,就要牵出更多的不同的谎言。 事实证明,人还是活得坦荡一些才不累。 急智道:“那什么....小娘子请坐,想必一路行来颇有辛苦,要不要喝上点什么解渴?” 秦妙娘为了化解尴尬,低首轻应,“好....” 慌张坐下。 “一碗酸乳即可。” “嗯。” 吴宁应着生,摸起身边的乳罐,盛出一碗酸奶。 “呀....” 不成想,待酸奶入碗,香兰就是一声惊叫。 吴宁一皱眉头,心说,怎么了这是?我演得挺像的啊! 只闻香兰道:“小郎君这酸乳怕是坏掉了吧?” “坏掉?”吴宁摇头,“不会吧?近日新鲜酿成,怎会坏掉?” “你自己看嘛!”香兰噘着嘴,“都已经稠成浆糊喽。” “......” 我是“瞎子”怎么看? “小娘子是说,酸乳太稠?” “对呀!” 吴宁笑了,“那就对了,小生的酸乳与别家不同。” 说着话,他又从旁边的篮子里取出一个柑橘、一个梨子。 看向秦妙娘,“小娘子喜欢橘子,还是梨子?” 秦妙娘虽说不太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不过还是指着柑橘道:“橘子。” “好。”吴宁点头。 很快把橘子扒皮,连同包果粒的那层果衣也用小刀细细剥掉,只留果粒,又放入臼中轻轻捣散。 最后,把橙黄色的橘子汁连同果粒一同倒入酸奶里,一碗橘子味酸奶就算制成了。 推到秦妙娘面前,又递上一个小勺子:“试试,看合不合口味。” 秦妙娘看着碗中浓稠的一碗,一时之间没敢吃。 “这......确实不太一样。” 当然不一样,吴宁心说。 大唐的酸奶虽然也叫酸奶,但是因为发酵方式还有时间的不同,加之用的是羊奶,有点类似于后世的ad钙奶,是酸的,但却是稀奶。 在吴宁看来,也挺好喝,只是状若稀水,没什么花样儿。 因为太稀的缘故,加点什么果肉、果粒也都沉底了,想变换一下口味也做不到。 而吴宁的酸奶这回用的是牛奶,在正常制作的过程中,多了一道高温灭菌的程序。 所以发酵的时间更长,致使酸奶更浓稠,把橘子果粒加进去,都在奶液里浮着,星星点点,不但吃着别有风味,看着的卖相也是顶好的。 好吧,这是吴宁专门弄出来准备对付七婶的,至于为什么早不弄,那是因为...... 没有竞争对手啊! 所谓,没有竞争就没有创新嘛。 以前,长罗山就他这么一家汤水摊子,卖什么都一样,根本没有必要变什么花样。 可现在不一样了,七婶那个泼妇不但也起了个摊儿,而且还打起了价格战,那吴宁只能在别处动脑筋,来抢生意喽。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新花样儿刚一出来,第一个品尝的是秦妙娘。 一脸期待道:“尝尝吧,应该会喜欢的。” 吴宁劝了两次,秦妙娘不好拒绝,只得点头。 拿小勺子,轻轻舀了一点,慢慢地放入嘴中。 不想,刚一入口,秦妙娘就是眼前一亮。 橘子的甜味和酸奶的酸爽融合的极好,而且,浓稠的口感在嘴中化开,酸香满口,好吃得很。 不作声地又舀了一勺,放入嘴里。 “怎么样?”吴宁一边切着梨子,一边满脸热切。 对于唐人能不能接受这种稠奶,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秦妙娘露出一个淡笑,“好吃。” 只吐出两字,便又不再作声,安心享受她的橘子味酸奶去了。 吴宁闻之,心中甚是宽慰,把切好的碎梨又加到另一碗酸奶里递给香兰,“你也尝尝。” 香兰看自家娘子吃的香甜,早就大咽口水了,也不客气,端过来就吃。 这酸乳看上去浓浓稠稠,不似平常,但是不得不说,还是让人很有食欲的。 “嗯!!真好吃!”香兰可不似秦妙娘那般腼腆,好吃自然要大声说出来。 不但吴宁听得真切,连山道对面的七婶都不由侧目。 心说,啥东西把两个城里人吃得这么美? 趁着吴宁不注意,靠过去一看,不由嘴撇到的耳根子。 “哼,不就是加了个橘子吗?这城里人还真是没见识!” 心说,明日定要准备一些柑橘鲜果,有样儿学样。 ...... ———————— 另一边的秦妙娘低头吃了一会儿酸奶已感尽兴,便抬头对吴宁道:“这酸乳的制法是你想出来的?” 吴宁不敢贪功,道:“稠乳在京师左右并不稀奇,只不过房州没有罢了。” “哦。”秦妙娘这才想起,吴宁的口音与房州本地略有差别。 “这么说,小郎君是从神都那边来的,非本地土长?” 吴宁点头,“五年前家逢大变,这才随舅爹来此投亲。” “......” 秦妙娘脸上现出歉意,不用想也知道,随娘舅远走,家中父母怕是皆不在人世了,又身有眼疾,想必这一问,又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吧? 想到自己与之年龄相若,可是吴宁不但经营客店,而且还在路边支起摊子,而自己...... 有心安慰,“小郎君身残志坚,倒是让妙娘佩服得紧。” 吴宁一耸肩,“不然又如何呢?” “上苍有德,但也只会关照勤勉之人,而不是可怜之人。” “嗯。” 秦妙娘点头,吴宁这话虽是第一次听说,但却颇有几分道理。 “听小郎君谈吐,想来必有家学,怎会流落山野?” 吴宁:“......” 吴宁沉默了,倒不是他不想答,而是他也不知道怎么会流落山野。 说实话,吴宁不傻,相反,他比大多数人聪明得多。 丑舅那副失意样子,他看了五年;孟苍生三言两语喝退丘神绩,他也就在身边。 况且,依丑舅的那份学识,那份深沉,又怎会如他们所说,就是京郊的农户出身呢?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之秘,他也想知道。 可是,丑舅不说,这份疑惑也就只能一直深埋在他的心里。 ...... 。 第四十九章 喷晕丑舅 秦妙娘此次上山,不是来和吴宁闲聊的,更不是专程来品尝他的果粒酸奶的,而是有求于吴宁。 希望他不要把那个雨天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好吧,想来也属正常,那天的事,即使吴宁是个“瞎子”,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也非什么光彩的经历,当然是越没人知道越好。 秦妙娘怕就怕,吴宁看不见房中情形,进而不知深浅地出去乱说。 对此,吴宁自无不可,当然答应喽。 ...... 送走秦妙娘,吴宁干脆让吴黎看摊子,和吴启又奔了窑厂。 可惜老祖君那里貌似并不顺利,昨晚那一窑烧砸了。 见祖君一脸要吃人的架势,两兄弟不约而同的生出一个想法——快溜! 否则,这身怒火说不得又落在他们两个身上了。 晚间的时候,吴宁安排好投店的客人,本应回房歇着,可抬眼见丑舅那屋的灯还亮着,不由得来到门前。 轻拍两下房门,“舅,睡下了吗?” 一阵悉悉索索之后,方传出丑舅那沙哑的声音,“进来。” 吴宁推门而入,正见丑舅把桌上的纸墨收拢起来。 心中一沉,暗道又是这般,就像有什么怕他知道一样。 “舅,耽误你一会儿工夫。” “说!” “......” 慢慢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想的却是今早秦妙娘那一问。 “舅,我也不小了,有些事儿心里犯嘀咕,当年咱为啥跑到房州来?还有.....” “我爹娘......” 丑舅面容一冷,“你爹娘已经死了,你还在他们坟前跪过,忘了吗?” “没忘。” 吴宁低着头,那时他还没有来到大唐,可是原主确实在爹娘的坟前跪过。 但是...... “舅,我想听实话!”吴宁抬起头,“那死去的如果真是我的爹娘,亦是你的亲妹,那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来不见你祭拜,亦不让我祭拜!?” “......” 丑舅不说话了,冷冷地看着吴宁。 可是,吴宁显然还有话说,“而且,这下山坳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既然是同姓同族,为什么坳子里没有一个人记得我爹,没有一个人提起他们?” “......” 丑舅还是不说话。 良久,吴宁长叹一声,心道:还是这个结果,还是装哑巴。 支起身子,向门外走去。 “回来!” 丑舅一声厉喝,让吴宁精神一振,猛的转身。 “你....真想知道?” “想!”吴宁重重点头,“不管怎么说,也不管发生过什么,起码我心里得有个底,我知道我是从哪攻来的。” “哪怕咱们是杀人的逃犯,还是有灭门的大仇,又或者是哪个被满门抄斩的大官儿之家.....” 吴宁苦着脸,“你总得让我知道知道吧!” “.....” 丑舅还是不说话,看着吴宁的眼神越发阴冷。 过了半晌,终于开口。 “我可以告诉你!” “只是......至少现在,你还没有资格知道太多!” 日! 吴宁气的想骂娘,逗我玩啊? 强忍怒气,“那什么才叫有资格?” “证明给我看!”丑舅一字一顿,“证明你有资格扛下这么大的仇恨!” “怎么证明?” “呵。”丑舅笑了,缓缓坐回去。 “那是你的事。” 环视屋中,“不过,开个小店,卖两碗酸乳就洋洋自得,一本《左传》读了半年也只翻了十几页.....” “像现在这样...”说到这里,丑舅瞪着吴宁。 “你一辈子都没有知道的资格,还是安心当你的山野村汉吧!” “你在激我?”吴宁眼神渐冷,这点伎俩还逃不过他的眼睛。 “激你又如何?”丑舅轻蔑一笑。 “空有一身才智,却安于升斗小利,你这一辈子还能有什么出息!?” “男儿丈夫志在八方,着眼天下,那才是本事,才有资格听我给你讲你的身世!” “现在?”再次轻蔑地斜了吴宁一眼。 “安心做你的太平逃户、富家翁去吧!” 嘿!! 吴宁更来气了,心中大骂:瞅你那个穷酸样儿,你还瞧不起富家翁了是吧? “舅爹觉得我甘于商户是自贱身价?” “难道不是吗?” “好!”吴宁断喝一声,反身坐了回来。 他还不走了呢,非得跟他掰扯掰扯。 盘腿往床上一坐。 “两条路!” “什么两条路?” “按你那个说法,想有出息,只有两条路。” “一是当兵,二是为官。” 吴宁深沉道:“先说当兵,以四伯的关系,只要朝廷大赦撇开了咱们逃户的身份,落入兵籍易如反掌。” “可是,现如今老兵户都想往良籍上转,大唐到处乱窜的逃民之中,更是不乏兵籍在逃。” “为什么?因为当兵没前途。拼了命挣下的军功换不来地,更等不来晋升。” “哪怕退一万步说,我赶上一场大战,拼了血命还没死,又万幸立了大功,被哪个朝中大员相中,留在神都贡职。” “就算这些好运都落在我头上,还是屁用没有!?” “知道为什么吗?”这回轮到吴宁轻蔑地瞪着丑舅,“因为大唐的武极天下要到头了!” 丑舅闻罢,混身一震,“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吴宁反笑,“你不说我没出息吗?” “好,我跟你说点有出息的。” “下山坳就算是府兵村,全坳子一半是兵籍。而房州有兵户两万余,是除了关垄、汉中和两京之外,兵源最密集的州县之一。” “可是,你看四伯这次募兵,哪怕不出征,就是戍卫一下京使,也只募上来两千兵。那别的州呢?情况会比房州好吗?” 丑舅低头,“不会。” “不会就对了!” “可这并不影响你以军功立身。只要你肯出去闯,以你待人接物的处事之道,不难出头!” “切!”吴宁大嘴一撇,“舅爹短视了吧?” “没用!” “就算之前说的那些好运都砸我脑袋上,二十年!” “依朝廷那个尿性,一个无根无靠的庶民武将,二十年能混到什么官阶?” “可是舅爹想没想过,二十年之后,大唐的军界是不是该变天了?” “......” 丑舅起初差点没暴走,这小兔崽子敢反过来说他短视了? 可是再听下去...... “变天?” “变什么天?” 切,吴宁吐槽,就这点水平还特么说我没资格? 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资格! ...... , (求推荐票,票票票,谢了诸位!!!) 第五十章 老子琢磨了五年了 变天,变什么天? 不是哪个武将要造反,那在大唐属于常态,根本不算大事儿。 吴宁所说的变天,是大格局的改变,是大战略方向的转移。 开唐至今,勋田的消耗殆尽,公田的侵吞,军功无用,士兵没有晋升的空间,包括民生越来越好,种种原因让大唐已经不复当年之勇,没有人愿意当兵了。 可是,纵观大唐版图: 北到贝加尔湖北岸,南至越南中部,东至朝鲜半岛,西边更是都快顶到阿拉伯湾的海岸线了。 诺大的一片疆域,如果把元朝的几个汗国抛出去不算,纵观历史,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大唐在前进,一直在前进! 那么问题来了,朝廷募不上来兵,可这大唐的边疆戍卫、各个都护府的兵源从哪儿来? 募不上来兵,又怎么守得住这个天下?守得住这盛世? 更别说大唐霸气未消,哪个番邦敢炸刺,二话不说,干你!可兵源的枯竭又何以维持这份霸气? 事实上,武则天当政时期,已经是大唐最后的霸气了。 她的儿子李显继位,什么事儿没干就挂了,等到睿宗李旦登基,大唐就再也维持不住这份横扫天下的霸气了。 由战略进攻不得不转向战略防守,也就是从边疆都护府统治,转型为藩镇制度。 后世很多人认为,大唐亡于藩镇。 正是权力失控的藩镇节度使作乱,才使大唐的国运由盛转衰,这不无道理。 话说回来,睿宗也好,他儿子玄宗李隆基也罢,看不透藩镇的存在的隐患吗? 那是没办法,情势所逼,不得不为。 可是,先不说藩镇的弊病,只说藩镇对武勋的影响。 最直观的就是,节度使掌握一方的军政两务、武将升免。这种情况下,像吴宁这种要靠山没靠山,要家底没家底的“平民玩家”怎么玩儿? 京中禁军那是关陇和武勋世家的自留地,各个藩镇能爬上去的都是节度使的家将,平民武将根本没有晋升空间。 就算有个别漏网的,侥幸蹿升,那也绝对是低概率事件——没前途! 此时,吴宁盘着腿,口舌生花,比比划划,俨然是一副老夫子教育弟子的做派。 “除非二十年,我能混到殿前统帅那个级别,否则战略转变,由攻转守,第一个被埋的就是平民武将。” 丑舅低头沉思,把吴宁刚刚说的话彻底过了一遍,实在找不出什么纰漏,只得道:“你可以为官。” “为官?” 吴宁嘴撇得更甚,“更没前途!!” “为何?” “简单啊!”把手一摊,“那老太太要当皇帝,这一点舅爹不怀疑吧?” 丑舅摇头,依现在的形势来看,已是必然。 “那舅爹觉得,摆在她面前最大的障碍是什么?” “是前太子李贤?还是废帝李显?” “都不是!” “是关陇世家,还有七姓十家!!” 丑舅:“......” 吴宁继续吹。 “这两股朝堂大势才是武后登基,甚是她将来施展纲政的最大障碍。” “如何制衡,不用我这个小辈告诉舅爹了吧?” 掰着手指又道:“一方面,重用来俊臣、周兴,还有被舅爹和孟大哥放掉的那个丘神绩这样的酷吏,以酷吏之政威慑世家。” “另一方面,以科举为由,大力扶植武氏党羽,明经进士两考尽出武承嗣、武三思门生。” “这样的情形之下,舅爹您说,你让我当官,当哪边的官?” “咱不是世家子弟,迈不进那道门坎儿,要么跟周兴他们学,被老太太利用完就扔,保准没有好下场。” “要么,去给武氏当狗!” 好吧,吴宁没说,就算给武氏做奴才,下场可能更惨。 包括后来,为了进一步制衡世家,武老太太又扶植起李氏派系,还有放纵狄仁杰集团。 关键是,这两家也不好混啊! 放眼历史,哪一家,哪个人得了善终? 太平、李显、韦后,不但跟着他们的人都倒了大霉,自己都没能幸免。 狄仁杰倒是寿终正寝,可那也是几经起落,被折腾的不轻。 而且,跟着老狄一起干大事儿的那老几位,张柬之也好,敬晖也罢,包括崔玄暐,还有下面的徒子徒孙,最后都被流放,且无一例外,都死在流放的路上。 吴宁虽说对历史不甚了解,可是有一点他非常清楚,那就是: 从武则天执政,到唐玄宗前期,这段时间的朝堂政治绝对是最危险、最惨烈的。放在整个中国历史大势之中,那也是能排在前面的。 可以说,作死系数极高。 “就这种氛围,你让我进去干嘛?” “还家国抱负?”吴宁极尽轻蔑。 “不是当炮灰,就是在自寻死路,好不容易混出头,也得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我去干嘛?谁去谁傻叉!” “所以啊.....”往后仰了仰,一副运筹帷幄之态。 “当下最好的出路,就是做个富家翁了,没有第二选择!” “......” 丑舅不说话了,倒不是被吴宁说服,而是他万万没想到,吴宁会把朝局形势分析的这般透彻。 透彻到,他这个自认全知全觉的人,都已经望尘莫及了。 心中暗道:这孩子,果然不凡! ...... 呵呵,当然望尘莫及了。 你以为吴宁这就是即兴给你吹吹牛皮? 错了! 这货把这些问题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已经转了五年了。 打从穿越而来的那一天开始,这些东西在他脑袋里就没停过。 说白了,做为一个“天选之人”,一千三四百年之后的穿越者,吴宁不可能一上来就打算小富即安的混一辈子。 他也想轰轰烈烈干点大事儿,最好青史留个名,起码证明他来过。 所以,怎么活?怎么闯?各种出路,是当兵,还是当官,是从商,还是做个大地主,这些年他都在脑子里细细地想过。 结论就是: 战场没前途,当官太危险,我还是..... 混吧! ... —————————— 此时,丑舅已经被吴宁喷晕了,怔怔地坐在那里发呆。 吴宁也不打扰,让他自行消化。 等了一会儿,见丑舅面有缓和,这才悠然道:“怎么样?我还够资格吗?” 够...... 丑舅心里想说,很够了! 可是,抬眼看向吴宁,依这样的心智,只做一个富家翁......太可惜了。 “你先回去,睡着。” “啊?”吴宁有点意外,“就这样儿,舅爹还不跟我说?” 丑舅惨笑,“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你。” 这一回,倒是没说吴宁不够资格。 得! 吴老九翻着白眼,特么要知道还是这么个结果,我跟你废这唾沫星子干嘛? “走了,舅爹早点歇息!” ...... 吴宁走后,丑舅又默默地坐了很久。 最后,拿出刚刚本已经写好的一封书信又呆看了半晌,终还是递到油灯之下,慢慢点燃。 铺开新纸,研磨执笔: “吾弟伯玉,敬启。” ...... , (还有一章哦,票票票!!!) 第五十一章 从心灰意冷到暴跳如雷 吴宁回去之后,其实也没睡着。 跟丑舅那么说是一回事,可是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说白了,让他守着一间客店,庸庸碌碌地过一生? 不是不可以,但是,总有些不甘。 浑浑噩噩地睡下,一觉天亮。 起床之后,做了早饭。日上三竿,客人都已经吃完了,李文博和罗厨子才来上工。 倒不是二人故意来晚,问题还是在于,二人都住在城里,早上要等到城门开了之后才能出来。如此一来,必然是早不了的。 “这样不行啊!” 吴宁暗道:早上来的晚,晚上也得赶在关城门之前回去,很是耽误事。 看来,得找个机会与这二人说说,实在不行,搬到坳子里来住算了。 正想着,昨夜的客人要出门,吴宁只得先把这事儿放下,迎了上去。 昨夜的住客是一个老者带着儿子、儿媳,正好包下了两间房。 至于来长罗山干什么,吴宁不用问,只看就知道了。 那儿媳怀中抱着一刚满月的婴儿,肯定是上山找肖老道批八字、起名之类的事儿。 吴宁看他们又老又小的也挺不容易,所以决定帮上一把。 上到近前,“这位老丈,请留步!” 那老者一愣,“小郎君尚有何事?” 刚刚不是给过店钱了吗? 吴宁一笑,递一张纸条,“老丈可把这张字条交与观中的孟道长,他会帮忙通融则个,省得老丈再排次序了。” 老者闻之大喜,他们这一家是襄阳那边远道而来,若是能得以通融不用排队,当然越早回去越好。 长身一礼,“多谢小郎君宅心仁善,厚助老夫!” 吴宁闻罢,淡笑相送,“时辰不早,老丈还是速速上山吧。”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吴宁也是看着老头儿衣着不俗,谈吐儒雅,应该不是行商,而是读书人,算是结个善缘吧。 送走了老者,和吴启、吴黎,还有虎子把摊子一出,扔给吴黎,三人便又朝炭窑去了。 昨天又折腾了一天,不见祖君回来,不知道弄成什么样儿了。 到窑上一看,好嘛,三口窑已经都让老祖君改成了新窑的样式,正在出窑。 成了? 吴宁心中生疑,可是,祖君这脸色怎么...... 上前一看,好吧,吴宁想多了。 三窑木炭,不是成灰,就是没烧透,老头儿正蹲在窑前发呆。 吴宁只得安慰道:“祖君莫灰心,这才两天,早晚能试出来的。” 大木料和小树枝所用的炉温,还有闷窑时间肯定不一样,这需要一个漫长的尝试。 可是,吴宁的话却是一点没让祖君心情转好。 沉闷的摇着头,“试不了了......” “咋了?” “没炭料了!” 吴宁:“......” 吴宁这才想起,今夏窑厂就收上来七八窑的料,这两天却是都折腾光了。 “不试了。”祖君心有苦楚,“试出来又能怎样?一样是没料入窑。” 下山坳炭窑的问题是收不上来炭料,都让陈家庄截了胡,就算有吴宁这种出炭多的新法,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空有赚钱之法,却是没有下锅的米,又有什么用? 此时老祖君支起身子,艰难地走到吴宁烧成的那一窑炭堆前,抓起一把,木纳开口: “这炭烧的好啊,可惜,咱没那个享受的命!” 说着话,心灰意冷背起手来,慢慢地往回走。 背影看得吴宁有些心痛,祖君仿佛又老了几岁。 吴宁一阵懊恼,想到昨晚还和丑舅吹的天上地下,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特么一个炭窑就拦在了他前面。 气急败坏地抓起一把炭枝恶狠狠地攥在手里,用力太大,乌黑的枝条都被他攥成了炭粉。 猛的扬出去! “老子还不信了,带不起来一个下山坳!!” “哎....” 一边的虎子可不知道他九哥心里多不是滋味,瞅着扬得满天飞的炭粉,放飞了想象力。 “你说这炭末子要是活点水,能沾一起就好了,全给它粘成大块儿的卖!” “!!!”吴宁心跳都漏了一拍。 猛然转身看着虎子,“你说啥!?” 虎子吓了一跳,本能地摇头,“啥也没说,啥也没说!” 随之摆出一副要挨揍的可怜相,“九哥,可不敢跟老八学啊,知道你难受,那......那也不能拿兄弟撒气啊!” “滚蛋!!” 吴宁被虎子逗乐了,原来这货以为我要揍他? “我问你刚才说啥,也没说要上手。” “哦。”虎子一听不打人,立时放心,“我就说活点水,粘成大块的啊。” “对了!”吴宁长出一口浊气,“就是这句!” “你-他-妈就是个天才!” 说着话。 “吴启,去找个碾子来!” “啊?”吴启懵了,把碾子弄炭窑来? “干啥啊?” 吴宁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磨....炭!” ...... —————————— 虎子说的一点没错,特么可以粘成大块儿的嘛! 吴宁心说,我怎么把这个茬儿给忘了。 后世的那些烧烤炭啊,无烟炭啊,哪个也不是原炭拿出来卖的啊,那都是机制炭。 过了一会儿,吴启还真用牛车拉来一副碾子,吴宁也不含糊,真的开始磨炭。 本来就碎的不成再碎的炭枝,让他上了碾子磨的更碎,俨然就是炭粉。 “我说老九!” 吴启和虎子一边推着碾子,一边道:“能行吗?你磨这么碎,那不更点不着了。” “能行。”吴宁大包大揽。 吴启听得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你可一定得行啊,我这可是冒着被打死的风险。” “什么意思?” 吴宁一皱眉,他听吴启这话里怎么不太对呢? 结果,没等吴启出声儿呢,就见老祖君拎着个棒子杀了回来。 一边往过来,还一边骂:“小兔崽子!!败家玩意!!你把碾子搬哪儿去!?” 吴宁傻眼了,低头看看已经被炭粉糊得黑曲曲的碾子,再抬头瞅瞅暴跳如雷的祖君...... 问向吴启:“你...你不会....不会是把祖君家磨米的碾子搬来了吧?” “对啊!”吴启瞪眼点头,“要不我上哪儿弄碾子去!?” “老八、虎子,我还叫了老十一和老十四,我们五个使了大劲才弄上车,可费劲了呢。” “你大爷!”吴宁一声大骂,拔腿就跑。 你拿磨米的碾子磨炭,祖君还不杀了你? ..... 。 (三章了哦,票票票呢?) 第五十二章 下山坳要挣大钱了 “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好好的米碾让这帮小兔崽子糟蹋成这个样子,老祖君怎肯罢休? ...... “祖君且慢,我有话说!” 吴宁事出有因,自然要为自己辩护一番。 ...... “无甚可言,看打!” ...... 然后,辩护无效。 一个老头儿追着三个娃娃绕着乌黑的碾子就转起了圈儿。 虎子胖跑的慢,被祖君的大棒子招呼得那叫一个欲死欲仙。 抱着脑袋,“祖君饶命,不关我的事啊!” 他就是个从犯,为啥棒子都招呼在他身上了呢? 可是,不等祖君搭腔,吴启在前面已经抢白出口:“怎么不关你的事儿?” 一边跑一边叫,“祖君打的好,就是这胖子出的主意,刚刚九哥还夸他是天才呢!” “对!”吴宁眼前一亮,也不解释了,“就是这胖子出的馊主意!” 祖君一听,那还了得,棒如雨下,招呼得更勤快了。 吴三虎欲哭无泪,心中呐喊: 天才原来是要背锅的啊! ..... ———————— 祖君其实也不是真打,主要还是吓唬。 这帮混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什么祸都敢闯。 况且,吴宁和吴启把事儿都赖到虎子身上,老祖君反而心里有数儿了。 就虎子那个憨样儿,哪来那么多歪脑筋,多半又是被这两个兄弟给坑了。 打了一会儿,老头儿也就停了下来,喘着粗气: “说!!为何糟蹋东西?今日若说不出个原由,老夫打死你们几个败家东西!” 吴宁一听,“我来!” 终于给我说话的机会了。 生怕祖君反悔,用最言简意赅的语言大吼:“我能让炭渣变废为宝!” “......” 果然有效,老祖君怔在当场,半天没反应过来。 看着那乌黑的炭粉,这小子成把这东西变成宝? 良久,猛的抡起棒子,“好你个兔崽子,就知是你的主意!” “真的真的真的!!”吴宁抱头鼠窜,“绝无虚言!” “那也该打!”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 —————————— “说,如何变废为宝!” 祖君打累了,终于拄着棒子停了下来。 吴宁那边,心里这个憋屈啊! “祖君且看。” 祖君瞪眼,“那还扭捏做甚?速速做给我看!” 日! 我也是为了坳子好不啦?结果挨了一顿打,最后还得乖乖听话,做给他看。 老头儿,你狠! 赶紧让吴启去挖些做泥砖用的干土,招呼虎子继续推碾子磨炭。 老祖君看着米碾被吴宁弄得彻底不成样子,估计洗涮都洗涮不回原样儿了,那叫一个心疼啊,抡起棒子就是一下。 “快点磨,若是不成,看我不打死你!” 吴宁忙不跌地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瞪着正揉着屁股的虎子,“你特么快点。” 虎子:“......” 为什么挨打的还是我? ...... —————— 只为给祖君演示一番,所以吴宁也没磨太多,等吴启把土弄回来,他这也就停了。 接下来则是磨土,做泥砖用的不是一般的田土或者山土,而是深挖出来的胶泥土,粘性大。 若是干土,则是一块儿一块儿的,跟石子差不多,非得上碾子碾一遍才行。 可是老祖君一看,好嘛,你拿我的碾子磨炭也就算了,土也磨? 又要打人,可是吴宁躲的快,一棒子下去,倒霉的还是虎子。 ...... 后面更是离谱,吴宁居然把炭粉和土粉掺到了一块儿,倒上水开始活。 这可把祖君又气着了,“炭掺土,那还能着火吗!?” “能!” 吴宁重重点头,“放一百二十个心,肯定能着火!” 胶土的量大概是炭粉的三分之一,这点儿还不至于影响燃烧。 加水活湿也不是活成炭泥,而是炭粉湿润,拿手一攥不出水,但成坨的成度。 活的差不多了,吴宁就招呼吴启和虎子开始“团煤球儿”了。 祖君眼瞅着吴宁他们仨在那儿“活泥玩”,瞪着眼珠子,“这能行!?” 掺泥倒是真把散趴趴的炭粉粘到了一块儿,但那里面掺的可是泥啊? 老头儿还是不信这玩意能着火,而且即使能点着,那怎么能和块炭比? 成色不好,那也没人买啊? “三个败家东西,我的一副好碾子......” “您老放心!”吴宁打起包票,“肯定不比大块炭差上多少。” 现在只等炭球晒干,一试便知。 为了能快点干,吴宁干脆把炭窑又点着了,把炭球围着窑口码了一圈儿烘干。 再然后,一老三少,四个人就开始支着下巴,坐在炭窑边儿上等了。 “九郎!” 老祖君现在棒子已经扔了,人也平静了下来。 “真行吗?” 吴宁顿了顿,“应该行。” “嗯,要是真行,祖君给你记上一功。” 说白了,老头儿当然也希望吴宁这不是瞎折腾,当然也希望这个法子可行。 要知道,吴宁这用料,可比原本的烧炭方法省太多了。 首先是炭料,这根本不需要什么大的、好的炭料,破枝烂叶满山都是,几乎就是不要钱的。 这不但解决了下山坳收不着炭料的尴尬,而且...... 而且别忘了,这封窑法的出炭量可是比原本要高多了。 其次,吴宁这里面还掺了三成的胶土,这东西比破技烂叶还不值钱,可现在却算的是成炭的分量。 也就是说...... 老头粗略地算了一下,三百斤的干枝丫,算上引柴和烂叶,大概成出三百斤的炭粉。 再加上一百斤的胶土,最后成炭那就是四百斤。 以往用大料烧碳,就算是一千多斤的干料,那也出不少这么多的炭啊! 只要吴宁这掺了土的炭球不至于太次,点都点不着,那么只凭这次品炭,炭窑也算有救了。 ...... 祖孙四人一直守到下午,炭球终于算是干了。 “点上几块试试!!” 祖君早就等不急了,立马让吴宁点一堆试试火力。 吴宁自无不可,赶紧捡了十几个炭球儿,从窑里耙出一小堆炭火当引柴。 之后又找了个蒲扇,呼啦呼啦地扇了起来。 “完了....” 吴宁扇了半天,祖君见炭球还不起火,心就直往下沉。 “祖君别急。”吴宁安慰道,“这种炭是难点着,不过您再等等看。” 又送了一会儿风,吴宁停了下来。 底层的炭球儿已经是暗红色,算是点着了。 这时祖君把手放到炭堆上方,心登时一宽,“火力还行,有戏!” 别看就底下着了一点,可是这热度一点不比普通的炭块儿低,再看看烟气。 “烟好像也不大!” 老头心里更轻松了些,只凭这两点,这炭球就应该卖得出去。 心里盘算无非就是比大块炭便宜一些,左右这炭球的成本也不高,算下来可能比块炭挣的还能多些。 “只是不知禁烧不禁烧?” “呵呵。”吴宁一听,乐了。 “那您老就看看这十几块能烧多久吧!” 别的吴宁还真没底,但是这抗不抗烧,他却是底气十足的。 这里掺了胶泥,加之磨成粉,再重新压制的炭球,密度要比炭块大得多,抗烧程度绝对不是块炭可以比的。 ...... 结果,正如吴宁所料。 就这么十几块炭,四个人坐在炭火边儿上等着它烧完。过了足足了一个时辰,老祖君扒拉开炭灰,里面还有一个个通红的炭核没烧完。 老头儿震惊了,怔怔地看着吴宁。 “发了.....” “咱下山坳要挣大钱了!” “......“ 吴宁看着祖君露出多日不见的笑容,心中一暖,说不出的充实。 ...... , 第五十三章 重名儿? 炭球,说白了就是后世的机制炭。 不需要多好的木料来做为原材料,什么枝丫树皮、叶子壳核桃皮,经过高温减压碳化之后,无非就是多了研磨、添加粘合剂也就是粘土,再经过重新压制成型这三个步骤。 从人工上来看,确实要繁琐了一些。 可是,要是从原料成本上来看,那可真是省下太多了。 进行炭化的原始木材几乎都是废料,只要老祖君发动全坳子的人上山收集,刨去人工基本就没有成本了。 胶土也是到处都是,只花人工,正应了吴宁那句话——变废为宝。 而且,吴宁嫌弃手团的炭球不好看,又废力,找来一根粗些的竹竿儿一破两半儿,先在两个半面竹竿里加上炭泥,压实之后又拿一根细竿儿放在中间。 两瓣往起一合,把细竿一抽。 等到炭泥定型再看,俨然和后世烧烤用的六棱炭一模一样,规规整整比市面儿上那些块炭漂亮多了。 老祖君看着从竹筒里剥离而出的一个个炭条,笑的眉毛都成了月牙儿。 这炭成本低,烟量少,还抗烧,最重要的是,炭料再也不会被陈家庄卡住脖子了。 “不错,不错。” 向吴宁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俺就说吧,你小子出息了!” “......” 吴宁不干了。 怎么好话赖话都让这老头儿说了?刚才还拎着棒子撵得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呢! “祖君,以后还是少动棒子,太粗鲁!” 吴宁觉得还是趁机要点好处,毕竟咱也不小了,别见天拿棒子追的满坳子跑。 可是,老祖君怎么可能如他的愿? “粗鲁?”老脸一冷,“棍棒底下出孝子,没咱这根棒子,能把你们都教的这么出息?” “好吧。”吴宁认命,“当我没说。” “少在这里贫嘴!”祖君笑骂,“去,把各家的男爷们儿都给我叫到窑厂来,俺这个里正有话说。” “唉....” 吴宁长叹一声,终于明白一个道理:无论古今,无论贫富。特么岁数小就是没人权! 只要不成家,在这些老辈儿眼里,不管你做多大的事儿,也都是孩子,这就是中国人的亲情孝道啊! 乖乖地和吴启、虎子,挨家挨户的跑去叫人。 等到大伙儿都集中到了窑厂,老祖君背着手,只说了两件事。 第一,窑厂有救了,秋收一过,各家都得出人上山去砍枝丫。一家五车,少一车就不许过年。 第二,新窑的样式,还有磨炭重压的法子,谁要是敢透露给外村,必家法伺候,且宗祠家谱上除名。 “......” 我地个乖乖,吴宁看听傻了。 什么封建大家长?这特么就是封建大家长啊! 真他娘的给力,好特么的流比。 “老九!!” 正在陶醉,却是老祖君点到了吴宁头上。 “这炭条是你弄出来的,你给起个名儿。” 语气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可是只这一句话,所有坳子里的村民都看了过来,每个人眼睛里都有感激。 祖君这是等于在告诉大伙儿,这一功是吴宁的,大伙儿得记得人家的好。 六伯更是憨憨地一笑,捅了吴宁一下,“六伯就知道,你小子行!” 三哥也是大乐,“想啥呢,让你起名儿呢!” 成了众人焦点的吴宁还有点不太习惯,一边嘿嘿傻笑,一边撸着后脖根儿,“哈哈哈,多大点事儿。哈哈,我就那么一试......” “哈哈哈哈,它就成了!” “举手之劳,不足一提。” “哈哈哈哈!!”大伙儿乐开了花。 “他个娘蛋的!”五伯笑骂,“夸你两句,还要上天了。” “赶紧的,就你认字儿,起好听的名儿。” “这个....”吴宁沉吟了起来,“既然型如竹节,乌竹炭吧。” “乌竹炭?”祖君念叨起来,“乌竹炭......” “哼,这名儿老夫也起得出来。” “不过,也还行!就叫乌竹炭吧!” ...... —————————— 天都快黑了,吴宁才回家。 这新炭一出,不但窑厂有股的那些家有了盼头儿,连同全坳子的劳力冬天都有了事干。 此时祖君正在分工呢,秋收一过,拾枝丫的拾枝丫,去炭厂磨炭的磨炭,等新炭一卖出去,家家都能过个好年。 一进院,吴宁一愣,只见早间送走的,那个老丈的儿子、儿媳正在院中用晚饭。 今晚还住这儿? 吴宁好奇,“这位大哥,在问仙观没排上号?” 老丈的儿子一见是吴宁回来了,急忙起身,上了一个大礼,“见过小郎君。” “好叫小郎君知道,排是排上了的,若无那张便条,却不知道要排到何时去了。” “只不过,我等早间还是晚了些,孟道长有心帮忙,却是过了卜卦的时晨。遂排在了昏时第一号。” “今夜下不了山,只得再叨扰一晚了。” “哦。”吴宁了然。 “那怎不见老丈出来用饭?” “这......”青年为难地看了眼客房那边。 “家父食欲不振,在房中歇息呢。” “原来如此。”吴宁不再多问,洗涮干净,准备吃晚饭了。 ...... 且说屋中的那个老者,此时怀里抱着自己那刚满月的小孙子,看着墙上的题壁诗发呆。 脑海之中,不由浮现出刚刚在问仙观,肖道长卜卦时的情景。 ...... “此子八字甚异,无大富之命,亦无大贵之运,平生碌碌缺福多劳。” “可是......” 肖道长掐指细算,眉头皱得更深。 “可是,偏偏这孩子文曲星高照,才学甚满,此生必定声名远播,名垂千古!” 抬头看向老者,“这么怪异的命数,贫道也是平生第二次见到。” 肖老道可是没瞎说搪塞,他这辈子见过最离奇的命相就是吴宁的,那是个无中生有,有中皆无的虚无之卦。 说白了,身负龙气,贵不可言,可是却一生多折,最后是有是无,天不可定,人可定。 而第二怪的,就是老者怀里的娃娃。 乃是:“一生求禄终不得,谁知万古存芳名”的得失之卦。 ...... 这一番解卦可把老者吓的不轻,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急道:“那仙长可有化解之法?” 肖老道点头,随之又摇了摇头。 “天地万物,生灭相辅,有危即有解,有灭即有生,自然有化解之法。” “不过,却不在贫道这里。” “那在何处?” 肖道人道:“此子失于九五,得于五九。” “老丈,好自为之吧。” 老者心中细细琢磨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可是一时也没了头绪。 只得又道:“孩子至今还没起名字,仙长心存易理,给起个吉利的名字吧!” “好吧!” 肖老道长叹一声,沉吟起来。 起名儿,那可是要单给钱的呢。 “此子一生过于执着,反而不美。心存四海,坦荡一生反而是好事。” “我看.....” “单名一个‘浩’字。” “将来取字,亦取‘浩然’二字最是妥帖。” 老者一听,“孟浩?孟浩然?” 缓缓点头,“好名字!” ...... 可是,此时在吴宁的客店之中,看着墙上的提壁诗:“我家南渡头,惯习野人舟......” 孟浩然? 老丈心说,怎么这儿也有个叫孟浩然的?诗写的还不错。 ...... 。 第五十四章 刷墙 “老丈确定没听说过这个孟浩然?” 此时,吴宁抚着下巴,眉头紧锁,看着墙上的诗。 “此孟浩然,诗境惬意,文墨洒脱,想来非是无名之辈。可惜,老夫孤落寡闻,确实不识此人。” “想不到......”老者低头看向怀中的婴儿。 “想不到,此等能士却与吾孙同名。” “嗯.....” 吴宁沉默了,心说,不能啊? 孟浩然这么大的人物,不但前一段时间来的那个独孤傲和雷霁不认得,连这老头儿也不认得? 唐朝人都不识得孟浩然?你们也太没文化了吧? 不会是......? 抬眼正见老者怀中婴儿朝着他咧嘴萌笑。 这孩子叫孟浩,字浩然......襄阳人士!! 不会是我没文化了吧? “咳咳。”想到这里,吴宁差点没噎着自己,狠咳两声。 “那什么......” “老伯确定,在襄阳没有一诗作大家与汝孙重名?” “没有!!”老者极是肯定。 “不瞒小郎君,孟家在襄阳还算有些名望,若真有这么个人,老夫不会不知道的。” “哦....”吴宁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襄阳大户,那应该没错儿了。 猛的一声高叫:“吴黎!” “在嘞。” “过来刷墙!!” “......” “没事儿!” 吴宁故作洒脱之态,指着墙上道:“想必就是个无名小辈,欺世盗名。老丈别在意,全当没看见。” 说着话,俩手一背,僵硬着身子出了客房。出去之后,还不忘暗擦一把冷汗。 没文化,真可怕! 吴黎拎着灰桶进屋,嘴里还不情不愿地嘟囔:“客人还没走呢,刷的哪门子墙!?” “呸,这个吴老九.,就会支使人!” “......” “!!!!” 老者本来也在奇怪,我还没走呢,你刷的哪门子墙? 再说了,什么叫全当没看见? 可是,吴黎这么一念叨,老头儿登时一个激灵。 “这位小哥儿,你叫店家什么?” “吴老九啊!”吴梨理直气壮,“他排行第九,比咱还小上两个月。” “可不就叫他吴老九,还当如何?” “......” 老者不淡定了,吴老九......吴九......五九! 难道,这少年就是肖仙长口中得于“五九”的,那个吴九? 可是再一想,也不对啊? 这么一个山间小店的少年怎么可能帮上吾孙?又怎么能为那个“得于五九”的吴九? ...... ——————————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却又充满希望。 孟家老丈最终还是回了襄阳,只不过,临走之时,托付房州的旧友多多注意这个吴宁。 虽说不太可能就是他,但是存个心眼儿多多留意,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炭窑那边已经在开始存料了,虽说正值秋忙,各家都忙着地里的活计,可是祖君下了死令,抽出时间大伙儿还是多多少少上山捡一点干枝先存着,只不过是慢了一点罢了。 今年坳子里起了几家客店生意红火,年后还有几家的店面也会在吴九郎的帮衬之下开张。如果窑厂还能一改困局重新兴隆,那下山坳不但能过个好年,以后也有了奔头。 四伯吴长路愈发的忙碌了。 两千府兵的训诫刚刚告一段落,四伯就接到上头的将令,让他把人马拉到州府交界之处待命。 听说,京使十月初即到房州。 让吴宁不爽的是,四伯临走之前特么把吴启也带走了。倒不是随军,而是送到吴启的娘舅家里去了。 今年是吴启娘舅五十寿辰,虽说自打他娘去世之后两家疏于来往,不过五十大寿是说什么也不能错过的。 对此,吴宁也是日了狗了,特么什么时候过寿不行,非赶在这个时候过,正忙的时候啊!! 最近这段时间,他的寻翠居已经不需要什么香客来支撑生意了,随着武承嗣、武三思,还有太平公主的即将到来,别说他这个只有两间客房的高端民宿,城里的大车店都已经人满为患了。 房州到处都是穿着文士袍子的书生,满街皆是骚客文人,只等武氏兄弟一到,巴望着能露个脸,谋得一个好前程。 对此,吴宁可是一点都没觉得不妥,朝选弊乱、结党成风跟我有个屁关系? 他就知道这帮人一来,他这生意不愁做就对了。 只可惜吴启不在,少了个免费劳力。 李文博忙前忙后,罗厨子做着三家的饭食虽说是忙得过来,但是因为住在城里,早间和晚上都不在,只靠吴宁一人确实有点吃力。 没办法,吴宁只能开始忽悠了。 “你们两个搬到坳子里来住算了,这一早一晚都不在店中,让我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那可不行!”罗厨子瞪了眼,“当初可是说好的,早晚不用我二人,现在反悔可是不行!” 李文博也有点为难,他和罗利一样,家中尚有老娘在堂,需要早晚照顾。 “主家....”好言道,“家母体弱,平时邻里照顾还好些,若是住在坳子.....” 言下之意,老娘离不开人啊。 “你笨呢!”吴宁斜了李文博一眼,“我来问你,当下房州城什么最紧俏?” 李文博想都没想,“当然是客房。” “可是即便如此,文博也不好撇下老娘专顾客店啊!” “就你这脑子还跟我学什么生意?趁早娶妻回家哄孩子去!”吴宁恨铁不成钢道。 “你把老娘接到下山坳来不就得了。城里的房屋那般紧俏,把宅子往出一租,又得一笔银钱,岂不美哉?” 李文博一想,对啊! “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吴宁挑着眉头。 “七哥家里要做客店的那几间房还空着,你们收拾一二,先住着!” “放心,你娘的病我出钱帮你找郎中。” “这....”李文博眼中一潮。 虽说是奔着吴宁的佣钱才来下山坳出佣,可是这个主家确实不错。 “这什么这?”吴宁一拍李文博的肩膀,“就这么定了!” 靠到李文博身边,用眉稍儿一指罗厨子,“他....就交给你了!” 李文博立时会意,“主家放心!”重重点头,“交给小的!” 于是..... 罗厨子稀里糊涂地搬到了下山坳,稀里糊涂地从城里人变成了乡下人。 等反过味儿来,已经晚了。 “俺二十大几还没个媳妇,这又成了乡下人,那不更娶不来媳妇了!?” ...... —————————— 进到十月中,京使终于到了房州。 吴宁太忙,没工夫去看。 听说进城那天,半个房州的百姓都聚到城外官道上,想一睹太平公主的身姿。 对此,吴宁只能是嗤之以鼻,一群没见识的城里人!不就是个公主吗?有啥可看的?又不是没见过! 好吧,他还真没见过。 只是听说排场很大,看着和城里的女人就不一样。 而且,公主殿下很漂亮,许多百姓都看的直了眼。 ...... 可惜,再怎么传神,吴宁现在也没工夫琢磨。 此时,吴老九正站在自家院中,掐着腰满脸的神气。 “没了,真没了!坳子里的几家客店都住满了,真没客房了。” 面前的雷霁、独孤傲闻罢,面露苦色,“小郎君帮帮忙,否则我二人就得去睡野地了!” “我也没办法啊!”吴宁摊着手,“总不能把客人赶出去,给你们腾房吧?” “不是,我就纳闷儿了。” 吴宁瞅着独孤傲,“你不是本地人吗?怎么也没地方住了?” 独孤傲一听,差点没哭给吴宁看。 哀叹道:“时运不济,家宅被征用了!” 得! 吴宁一翻白眼,看见没,所谓城中大户也有倒霉的时候啊! 京使带来那么多人伺候,一个半年建起来的行宅哪里住的下?不定多少富户倒霉,被暂时赶出家门呢。 “那我也没办法啊,除非你俩肯我和睡一个屋。” 哪成想,雷霁急道:“那也行!” 吴宁:“......” 看向罗厨子,“看见了吧?抢房子都抢疯了!” “还不谢谢你主家让你挣了一大笔银钱?” ...... —————————————— 此时,院子里还有一个人正安然站在丑舅的屋中,隔着窗子默默地看着吴宁。 此人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却是一身蟒袍绿带、燕翅乌沙,白净的面容有文人的儒雅,却生得一双鹰目,使得整个人平添几分英气。 “这....就是那个孩子?” 身旁的丑舅点了点头,“这...就是那个孩子!” 文士一偏头,看向丑舅,颇有玩味之意:“依常住兄的才学,何须愚弟教他?” 丑舅闻之摇头,“我教不了他。” “哦?为何?” “他太像一个人。” “谁?” “曾经的我。” “曾经的......”文士一怔,“曾经的贺兰敏之!?” “对!!” 丑舅点着头,“此子大才,必有作为。” “可惜,他和当年的我太像了,我怕他成为另外一个我。” “另外一个?”文士更是惊讶,“像在何处?” 丑舅残笑,一字一顿道:“儿、戏!!” “他太自负,太聪明,以至于这世道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场儿戏。” “明白了。” 文士看向窗外的吴宁,“又是一个不守规矩的家伙。” “呵。”丑舅闻之苦笑,“他哪里是不守规矩!?他是根本就没有规矩!!” “哈哈哈。”文士大笑,“有意思!” “说吧,常住兄要吾如何教导?是带在身边?还是收为弟子?” “都不是。”丑舅看向文士,“我想让你暂别朝堂,专心施教!” 文士闻言,默然不语,低头沉吟起来。 良久。 “好!就依常住兄。” “......” 文士答应得这么痛快,让丑舅倒有些心中过意不去。 “伯玉,若是心中尚有抱负,可迟几年再考虑此事。” “不用!” 文士大方摆手,“当年常住兄身负奇冤,却还不忘冒死助我高中。” “若无常住兄,哪来的进士陈子昂?” “这个忙,子昂帮定了!” 丑舅闻罢,心中大震,大礼奉上,“愚兄,在此谢过!” 陈子昂上前扶起,“兄弟之间,何来谢字?” 眼中现出追忆,“当年旧友,随着兄长蒙冤,大都流于岭外,如今京中只剩吾一人,早就不想呆下去了。” 哪成想,丑舅听了,更是自责,“是我连累了他们!” “哪里话。”陈子昂劝道,“他们若知大兄尚在人间,不知道会多高兴呢!” “......” 丑舅默然,半晌方道:“那她呢......” 眼神似有闪躲,不敢问,又忍不住要问。 “幼仪她.....过的还好吗?” 陈子昂道:“大兄放心,嫂嫂过的很好!这么多年仍不肯改嫁,一直在等大兄。” “等有朝一日,大兄沉冤得雪,尚有再见之期!” “!!!” 丑舅只觉心中一阵绞痛,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让她....改嫁吧!” ...... “不提这些!” 陈子昂知道,说的越多,他这位兄长心里越是难受。 岔开话题道:“此次武承嗣兄弟也来了房州,兄长还是小心为妙。” “依弟之见,兄长还是躲开的好。” 丑舅拭去眼角余泪,“这一点伯玉无需担忧,为兄自有计较。” 看着院中张牙舞爪的吴宁。 “伯玉还是想一想,怎么收拢收拢他吧。” 陈子昂却是不以为意,“孩子嘛,管教管教,自然就懂事了。” “呵呵。”丑舅干笑两声,“伯玉还是别把他当孩子看待。” 一指客房,“对了,.伯玉去客房看看吧,那里还有你留的一首诗呢。” “嗯??” 陈子昂一挑眉头,我什么时候在你这儿留诗了? 见那小子领着两个文生进了屋,陈子昂来了兴致,出了丑舅的房间,朝客房行去。 进去一看,嚯~~!好诗!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落款儿:陈子昂!? 陈子昂挠着后脖根子,就纳闷儿了: 我写的???我什么时候写的? 这么好的句子,要是我写的倒好了! 看着墙上的诗,不由得摇头苦笑,“这还真是一个把什么都当儿戏的小子。” “店家!!”高喝一声,“取笔墨来!!” “来啦!” 吴宁从屋里小跑而出,手里端着砚台毛笔。 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客人来了兴致,要写题壁诗。 心说,可把墙上都添满吧,省得我假冒伪劣被抓包儿! “客官请!!” 吴宁在一边亲自砚墨。 陈子昂拿起笔,在墙前略有沉吟,随之在那首陈子昂的名句下方笔走龙蛇,四句作罢。 “子昂南行宿山居,叹罢古今意方息....” 吴宁眼前一亮,心说,终于有人敢在这首诗下面“回贴”了! 凝神再看: “子昂南行宿山居,叹罢古今意方息。” “谁知早有陈伯玉,亦在墙上假兮兮。” 陈子昂写罢四句,把笔一摔,颇为满意地好好欣赏片刻。 随后朝吴宁玩味一笑,“店家细品其中三味,本官...告辞!” 说着话,昂首而出,下山去了。 ...... 吴宁端着砚台,五观都拧到了一块儿。 “谁知早有陈伯玉,亦在墙上假兮兮??” 不是,几个意思? 特么你几个意思啊!? “不是,你回来!!” 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哪还有那人的影子? 茫然站在院中,“这人特么的谁啊?砸场子啊!?” 却是丑舅一脸笑意地从房中出来,“是不是砸场子不知道,不过是谁我却是知道的。” “谁啊!?”吴宁瞪着眼珠子,“我找他去!” 只闻丑舅缓缓道:“太平公主府长史.....” “陈子昂。” “嘎???”吴宁一下子愣住。 陈陈陈陈,陈子昂?? 下意识回头瞅了瞅屋里,奶奶的,又被撞上了? “吴黎!!!” 猛的一声咆哮。 “在呢....” “刷墙!” ...... 。 ——————————————————— 两章合一起了。 第五十五章 卖萝卜 十月中旬的房州,已经日渐寒冷,下山坳的农活也只剩最后一茬秋菘菜没收。 这东西耐寒,就算下了霜再收也不打紧,趁着还有几天空闲,老祖君亲自组织乡亲们上山捡枝丫,坳子里一下子反倒冷清了下来。 除了吴宁、吴黎、六婶和五婶要留在家中看客店,白日里却是看不见半个人影。 此时,让李文博盯着前院的客店,吴宁和吴黎两个人则是来到后院的菜窖,把里面的萝卜搬出来。 菘菜快收了,窑里的这些萝卜却是要腾腾地方了。 “那人真的是陈伯玉?”吴黎还忘不了那天吴宁的丑态。 “该!让你瞎抄,撞上正主儿了吧?” 吴宁抱着萝卜从地窖里爬上来,瞪着眼睛嘴硬:“撞上就撞上了,能怎地?” “呵。”吴黎撇着嘴,“人家可是官呢,是进士,收拾你还不动动手的事儿?” “行行行!”吴宁没工夫和他废话,“赶紧干你的活,你娘挺个大肚子还在家里看着呢。” 五婶孕期将满,临盆在即,吴老八这货却是一点都当回事儿。 “还一个多月呢!”吴黎回嘴道,“急啥?我娘都不急。” 吴宁拿他没招儿了,这货就有那股子愣劲儿,无语道:“赶紧搬吧!” “不是,你搬完放哪儿啊?” 四伯家那七八亩菜田,加上各家的冬菜都堆在这一个窖里,足足有好几千斤。 听吴宁那意思,秋菘菜收回来,他还要往窖里屯。 吴老八就不明白了,这么多菜,够他吃个十年八年的了吧? 只闻吴宁道:“咱俩下午装一车,推到城里看好不好卖。” “嘿嘿。”吴黎乐了,扔下一抱萝卜,又捡起一个,在大襟上蹭了蹭,吭哧就是一口。 “还别说,说不定真能好卖。” 这秋萝卜在菜窖里放了两个多月,却是和刚从地里拔出来的一样水灵。 而且,经过在地窖里放了这么长时间,少了些燥气不辣心,只剩下甘甜了。 ...... 临近晌午,吴黎去套了车。 哥俩也不知道头天出去卖萝卜是个什么行情,只装了小半车,不过两百来斤就进了城。 菜集和牛马市都在西市口,因为过午才开市,吴宁也不着急,赶着老牛车和吴黎慢悠悠地往城里逛荡。 不得不说,大唐的生活节奏还是很慢的。 因为城镇实行的是坊市制度,百姓和商家都被圈在一个个里坊之中。且商、民分制,民坊之中除了汤水、面摊几乎没有什么商业行为。 商品交易都集中在东西两市,而且不像后市,一早就开门营业,得到过午之后方可经营。 说白了,你要是上午想买块肉、称斤米粮,对不起,连开门的铺子都找不到。 所以说,大唐的这些商家都是“上半天班”,过午开门,黄昏打烊。充其量那些酒楼妓寨、青楼茶馆加个夜班。 你说这生活节奏,能不慢吗? 哥俩把牛车赶到西市口儿,菜集也才将将开市。 吴宁也不着急,让吴黎看着车,自己先在菜市里转了一圈。 现在已经是算是初冬了,菜市里的菜品并不多。 除了刚下来的菘菜便宜得快要烂了大街,像是秋葵、菠棱菜、菖头之类的夏菜不但稀少,而且价格也高的离谱。 新鲜菘菜一文钱三斤,个头小一点的恨不得一文钱五斤。 而秋葵则是已经卖到了五文一斤,菠棱菜更贵要八文一斤,比猪肉的价格还要贵些。 萝卜倒是不少,且价格也不算贵,只两文钱一斤。 不过,吴宁都不用上手,只用眼睛看就知道,那都是放了好几个月连皮都起皱了的蔫萝卜,远没有他的萝卜成色好。 回去和吴黎汇合,二人寻了一处显眼的位置把牛套一解,以车为摊儿,就算开张了。 正如吴宁所料,像他这么新鲜的萝卜在整个西市算是独一份,肯定能卖出去。 只不过,来了几波买菜的客人,看着倒是都挺相中,可是一问价格...... “四文钱一斤?” 无不大摇其头,依依不舍地都走了。 “我说老九,是不是卖贵了啊?” 吴黎心里有点没底。 说白了,萝卜这东西和菘菜一样,不是什么稀罕物。两个月前放下来的时候,和现在的白菜一个样儿,一文钱能买上一堆。 依吴黎看来,和别家一样,卖两文钱已经是不低了。加上水头足,卖相好,肯定比他们的好卖。 可是,你看看现在,吴宁非卖四文一斤,结果还没那些个蔫萝卜卖的快呢。 “你急啥?”吴宁安抚道,“听我的,先卖卖看!” 他本来也没打算是个买萝卜的都做成生意,说白了,他就没打算当平常蔬菜来卖。 谁让货好呢?普通百姓舍不得花这个高价。 但是,总有富户大家、酒楼菜馆之类的专挑好菜来买,若非如此,菜市上那些五文、八文的高价菜卖谁去? 用小刀切开一个水灵灵的大萝卜,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别着急,慢慢等。” ...... 这一等就是老半天,还和刚才一样,问价的多,真买的却是少。 偶尔有大户人家的家仆来问过,却也只是买上两三斤。 不过,却是都在问吴宁哥俩明日还来不来,说是要回去问过主家,才敢多买。 吴宁了然,毕竟只是萝卜,四文一斤若是没主家应允,一般人还真不敢做这个主。 就这么带带拉拉的卖,临近闭市,竟也卖出一百来斤。 吴宁正在琢磨,怕是要把剩下的一半拉回去了。 不想,摊儿前却是来了个熟脸老头儿。 “哟!”吴宁眼前一亮,“这不是秦府的秦管家嘛?” “怎地?还劳您老亲自采买?” 秦福也是一怔,细看之下才认出来,“你是......寻翠居的那个吴九郎?” 上次他帮自家老爷去送过钱。 “正是小子。”吴宁心说,怎么把这个茬子给忘了。 城里的这些大酒楼,可还没采买明天的肉菜呢。 立马推销道:“这萝卜不错,秦管家看看?” 秦福微微皱眉,上次让这小伙敲了主家五百贯,怎么今天又卖起萝卜来了? 因为那五百贯,对吴宁印象就不太好,哪还肯买他的萝卜? “不,不买。” 说着话儿,不想和吴宁纠缠,抬腿就要走。 可是,转身之际,余光一扫,正见吴宁切开那萝卜在夕阳下闪着水灵灵的光亮。 秦管家又顿住了,缓缓回身,拿起那半个萝卜好好瞅了瞅。 “是不错哈。” “那是自然!”吴宁急忙拿小刀切了一片,“秦管家尝尝,跟地里刚拔的一样。” “嗯。”秦福咬了一小口,确实好,不糠不蔫,脆爽的很。 心说,一码归一码,这吴九郎人不怎么样,可是他的萝卜还是不错的。 抬手指着小半车萝卜,“我要是全要了,.什么价?” “好说好说。”吴宁露出笑脸。 “既然是秦府用菜,自然要便宜一些。” 伸出四个手指,“四文钱一斤。” 吴黎在那直翻白眼,四文钱还特么便宜一些。这货无耻啊! 而秦福一听这个价,也瞪了眼,“四文钱?” “老夫买了这么多年菜,就没买过四文一斤的萝卜!” 吴宁淡笑,“那您老买了这么多年的菜,在初冬之时,买过这么新鲜的萝卜吗?” “你!” 秦福一阵气结,暗骂,我说不过你还不行吗?我不买总行吧!? 掉头就想走,可是一步都没迈出去呢,就听身旁有人搭腔,“这位小哥,萝卜怎么卖?” 秦福走不动道了,说实话,换了别人,谁爱买谁买,和他半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眼前这位,却是没那么轻松了,乃是秦家酒楼的死对头,翠馨楼的王掌柜! 不等吴宁给王掌柜报价,秦福已经抢先开口:“这一车萝卜我都要了。” 说完,还不忘瞪了王掌柜一眼,阴阳怪气道:“抢了人家的厨子,还来抢萝卜,这人啊,端是不知廉耻。” 吴宁一挑眉头,怎么着?这两人有故事啊! 王掌柜这时也看到了秦福,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冤家路窄了。 可惜,王掌柜背景还真不屑于和一个家奴争一时之长短,讪笑道:“秦管家何必如此?在商言商,我出的价高,那人家自然就乐意来我翠馨楼出佣。” 吴宁在边上听着,暗暗点头,哦,原来是翠馨楼的人,我熟啊! 只闻王掌柜继续道:“就好像有人出的比我翠馨楼还高,那不也把我的厨子挖走了吗?” “噗!!!”吴宁一口老血喷出来,傻愣愣地看着两人吵架。 ...... 秦福道:“商亦有道,背后使手段算什么本事!?” 王掌柜:“此言诧异,怪只怪你秦家酒楼留不住人,与我何干?” “你无耻!” “秦管家甚言!”王掌柜心说,我爱搭理你,怎么还上脸了呢? “你们等会儿!!” 吴宁一声高叫,把二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不是,我,我没太听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指着秦福,“你家的厨子被他挖走了?” “对!” 又看向王掌柜,“你挖了他家的厨子?” “对!”王掌柜点头,“那又怎样?我家的厨子也被别人挖走了!” “不怎么样。”吴宁甩着脑袋。 “你们继续,和我没关系。” ...... 。 第五十六章 白送秘方? 世间的事就是如此,兜兜转转,你不知道哪一天就转回来了。 吴宁可没想到,自己挖了翠馨楼的厨子,最后坑的却是秦家。 他更不知道,秦福对于王掌柜的厌恶也不仅仅于此,两家甚至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他甚至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王掌柜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在商言商,你没我出的价高,那就怪不得我了。 安心把自己摘出来,站在一旁听两人吵架。 不过,好在古人都是要脸面的,秦福气不过嚷嚷几句,见有人围拢过来看热闹,自然也就收敛了。 而王掌柜本来就不想和一个下人废什么唇舌,摇了摇头,摆出一副大度之姿,背着手走了。 ...... “秦管家这菜......还要不要了?”吴宁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歉意的。 刚刚秦福说买萝卜的话,他听得出来,那是气话。 现在有此一问,也是给秦福一个台阶下,别坑了人家的厨子,又强卖了半车菜。 可是没想到,秦福还挺爷们儿,眉头紧锁,“小郎君这叫什么话,说了要买,自然不可食言。” 得,吴宁心想,我问的多余行了吧? “那您的车呢?过了秤,小子帮您装上。” “没赶车。”秦福道,“劳烦小郎君送一趟。” “这......” 这可就为难了啊! 吴宁苦笑,“秦管家怕是说笑了。” 看着天色,“这说话就要关城门了,若是送一趟,那我二人就肯定出不了城了。” “呵。”哪成想,秦福笑了。 “进城的时候,小郎君没看告示吗?” “什么告示?” “府衙为戍京使周全,从五日前开始,就提前半个时辰闭坊城门了。你就算现在走,也出不了城。” “啊?” 吴宁和吴黎对视一眼,还有这么一说? 看来,今晚还真回不去,得到四伯家里暂住一晚了。 不过,既然如此,帮秦福送一趟货倒也没什么。 与秦福一起出了西市,秦家酒楼在东市,正好要横穿整个房州城。 吴宁赶着牛车,出了市口就要直走,却被秦福叫住,拐向正北。 “走这边。” “不是送到酒楼吗?” 只闻秦福道:“酒楼歇业,送到府里。” “......” 吴宁心说,这是还没找着厨子? 一边闷头走路,一边试探道:“是因为翠馨楼挖了厨子?” “嗯。” 秦福心情不太好,不过吴宁怎么说也是统军的侄子,倒也没有太多防备。 “从襄阳请的名厨还没到。.” “哦......” 罗厨子到下山坳已经那么长时间了,秦家这边还没请来厨子,估计生意影响不小。 安慰道:“秦家业大,布庄、米铺好几家,短了一个酒楼,秦管家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早晚能缓过来。” 这一次,秦福没说话,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 —————————— 一路无话,秦福把吴宁、吴黎领到了府街西北角的永平坊秦宅。 把牛车拴在门前,便招呼家奴出来搬萝卜。 在这之前,吴宁已经秤过了,一共一百三十几斤萝卜。给秦福抹了个零头,只收了他五百文。 秦福也没客气,这萝卜买的不便宜,抹些零也是应该的。 不过,却是拿出十个大钱来递给吴宁,“坊街一进来往北去,有一家客店,你二人今晚就在那儿对付一宿吧。” “不用。”吴宁没接那钱,“城中有亲戚在康平坊。” “哦。”秦福这才想起这两位是统军的侄子。 康平坊是房州最大最好的坊,住的非官即贵,像秦家这样的富商之家都没有资格在那边落户。 “那我让他们赶紧搬,坊门快关了。” 为了不耽误工夫,自己也上手往府里搬萝卜。几番接触,感觉这个吴九郎虽说狡猾了点,但是说话办事还是挺让人舒服的。 吴宁这边也想帮忙搬,可是一想到自己在秦妙娘那里是个瞎子,想了想,还是不进去了,万一碰上了怎么办? 没一会儿,萝卜就都卸了车。 此时天已经擦黑了,再有一刻钟坊门也就该关了,吴宁估摸着这点时间也够把车赶到康平坊了。 与秦福告了辞,正要走,就见秦文远刚刚回坊,正走到家门口。 老头儿一脸的疲惫,。见门口乱糟糟的,“这是干什么?” 秦福回话,“回主家,新买了些萝卜。” “哦。”秦文远根本没看见吴宁,应了一声,佝偻着身子就要进家门。 “秦家老丈留步。” “嗯?” 吴宁这一声搭话,才算把秦文远叫住,凑前一看,“这不是吴家九郎吗?怎么在这儿?” 吴宁一叹,心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对吴黎道:“你先把车赶到四伯家吧,我与秦老丈有话说。” 吴黎看了看吴宁,又瞅了瞅秦文远,点头道:“那你快点啊!” 送走吴黎,此时,秦府门前只剩吴宁、秦文远,还有秦福。 “听说老丈的酒楼出了些岔子?” 秦文远点了点头,“有劳小郎君费心了。” “有纸笔吗?”见秦文远一副心不在焉,吴宁也不废话了,“小子再送老丈一个秘方。” 秦文远一听,下意识脱口而出:“不用了吧?” 特么上一张秘方,仗着他四伯是统军,敲了他五百贯,还来? 却不想吴宁淡然一笑,“放心,不收钱。” 一听不收钱,都不用秦文远吩咐,秦福自己就要小跑回府去拿笔墨。 “慢。”秦文远阻止,“让出府门,外面多有不便,小郎君里面请。” “不用。”吴宁心说,我倒想进去,可是不行啊! “这个时辰多有不便,小子还是不给老丈添麻烦了。” 秦文远一听也对,自家除了他这个老头儿,就剩一个闺女,大晚上的把年轻小郎叫家来算怎么回事。 只得让秦福取来笔墨,吴宁则是把纸垫在膝间,借着秦府的门灯写了起来。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秘方。” 一边写,一边与秦文远说解:“我店里的砂锅饭老丈是吃过的,当下正在流行,至少在房州一地还算有些名声。” “最主要的是,做法简单,根本不用什么名厨操持。老丈没请到厨子之前,可以暂时顶一顶。” 把砂锅饭的做法写完,吴宁把方子塞到秦文远手里。 “盛饭的砂锅可不是老丈去时的大锅,是近日小子特意订做的。明日可让秦管家去我那里拿一个回来做样子,找陶店订做。” “这......”秦文远有点懵。 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好?白送秘方,还帮着酒楼度过难关?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 ...... 。 —————— 拉肚子,只一章,记着过几天补。 第五十七章 好命的秦文远 秦文远确实很惊讶,可是对于吴宁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企图的想法,却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 (老头儿要是多想一会儿,说不得就真相了。) 之所以只是一闪而过,那是因为,依当下的情形,有人能向秦家表达善意,甚至敢向秦家表达善意,对秦文远来说,实在是太过珍贵了。 也正是吴宁的这份善意,.让秦文远不能接这个方子。 缓缓把秘方小心折好,两手捧起递回到吴宁面前。 “小郎君盛情,秦某感激不尽,可是,这方子与秦某已经无甚意义了,还请小郎君收回去吧!” “嗯?”吴宁一拧眉头,心说,不对啊,这不是秦老汉的风格啊? “老丈这是何意?怎叫无甚意义?难道遇上了什么难事?” “这......”秦文远苦笑,确实遇到了难事,可惜与一个山里少年说不着。 “这就不劳小郎君操心了。” 得,吴宁翻着白眼,要不是看在我未来媳妇的份上,你当我愿意管你的闲事? 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好言道:“看来老丈还真遇上了难事,何不与小子说上一说?” “老丈当知小子家中的关系,说不定还能帮上一二。” “呵。” 吴宁说的挺好听,可是秦文远听了,不但没有感激和释怀,反而是一声苦笑。 “不瞒小郎君,秦家这回惹上的麻烦,怕是吴统军亦不够看,还是不要给小郎君招惹是非了。” 老头儿越是这么说,吴宁就越好奇,“那说一说又能怎么样嘛?” “好吧!” 秦文远长叹一声,许是近日之灾在心中憋闷太久,需要与人说解一番,更重要的是,秦文远从第一次见到吴宁,就没把他当一般人。 “秦家这回......惹上大麻烦了。” ...... ——————————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秦文远彻底放松,也不拘泥什么俗礼,就坐在秦家正门的台阶上借着月色,开始给吴宁讲述起最近两个月秦家的遭遇。 而吴宁听着老头儿的诉说,终于知道秦家最近确实挺倒霉的。 不但酒楼的厨子让人给挖了去,其它生意也是诸多不顺。 简单来说,每年秋冬两季,本应是秦最赚钱的季节,可是今年,却差不多把所有家当都赔了进去。 秦家之所以在房州富贾一方,除了拥有房州最大的酒楼,米铺、布庄也是其揽财的好生意。 无它,因为秦文远靠上了庐陵王府。 要知道,整个庐陵王府上上下下、男男女女,从官吏到仆从,从护院到戍卫兵丁,加在一块那可是将近一千来号人啊! 王府上下,所有的米粮供应,衣料绸麻,都从秦家的米铺和布庄采购。 加上今年京使到来,所有的随从侍卫也由王府安置,使得今年的供应又加了两倍。 夏末之时,秦文远就接到了王府的知会,让他上秋之后,备足米粮多进绸布。 对此,秦文远自然乐意。 上秋之后,便大肆收购米粮,又从襄阳特意采买布料绸缎。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秦家现银出现了问题。 吴宁这敲诈了他大一笔,自己那个宝贝女儿花钱也没个数,况且今年王府所需是往年的好几倍,秦文远这个房州首富的账上居然没钱了。 秦文远实在没办法,只得找寺庙拆借。以秦家的一家酒楼、三家米铺,还有布庄为押,向城东的观音庙借款三千贯暂度难关,为期一个月。 本来秦文远也觉得没什么,毕竟只要货一备齐,交于王府,立马就能翻身。纵使观音庙的利钱高了些,可是在这么大一笔生意面前也不算亏。 但是,秦文远万万没想到,他这边米粮布料都备齐了,庐陵王府反悔了,不与秦文远交易,改由别家。 这一下子,可把秦文远坑苦了。 大批米粮、布匹压在手里,而观音庙那边的借贷也马上就要到期,一个不好,秦文远半辈子攒下的家业就都没了。 ...... —————————— 吴宁听完之后,明白了三件事: 第一,原来不光是厨子的事儿坑了秦老头一道,那五百贯间接的也把秦文远坑的够呛; 第二,特么秦妙娘就是个败家娘们儿啊,可得好好想想,不一定养得起; 第三,秦文远很可能是中了人家的算计。 这事儿要是放在后世,就是一个极其拙劣的商业圈套。 “老丈也太不小心了,与庐陵王府这么大的订单,怎么不事先签个契?” 秦文远一听,登时气乐了,“小郎君怕是在说笑,谁敢和王府要买契?” “况且,往年王府说一不二,谁也没想到他们会临时变了卦。” 吴宁点头,这一点他能理解。 毕竟那是王府,不用李显出来,就是一个长史也不是秦文远这种人可以比得了的。 “这么说来,老丈大概是被庐陵王府和观音庙合伙算计了。” “哪里是大概?”秦文远哀然一叹。 “就是被算计了。而且观音庙不过就是个幌子,那份三千贯的借押只是在观音庙走了个过场。” “老夫日前才知道,观音庙早就把那张押条转给了翠馨楼的王掌柜。” 看向吴宁,“而小郎君知道王掌柜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是什么吗?” 吴宁眉头一皱,“什么?” “庐陵王府长史王弘义的侄子!” “......” 吴宁一阵无语,这么说来,就什么都说得通了。 而且这么说来,这个圈套就不算拙劣了。 说白了,王弘义手里有权、有订单,只要他想算计秦文远,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而且,秦文远就算知道其中有风险,他也必胡往套里钻。因为那是庐陵王府,他不敢拒绝。 ...... 至于为什么秦文远偏偏找观音庙借钱,而观音庙为什么会乖乖地把押条转给王掌柜? 这倒不奇怪,因为这是秦文远的唯一选则,也是观音庙的唯一选择。 无它,三千贯的借款,除了寺庙,房州没有任何一家当铺借得出来。 ...... 后世的人都以为,古人借钱,不是找地主,就是找当铺,其实不然。 打从南北朝开始,历朝历代寺院就一直是最大的高利贷放贷者。 这个时代,不但老百姓拼了命地往佛前上供,连统治者把拼了死地把税收往庙里送。 和尚拿了那么多钱,干什么?他就算天天给菩萨塑金身,也花不完那么多钱。 又不能吃肉,又不能享受,只能是往出借钱。 结果就是,借的越多,收入的就更多。 所以,寺庙才是中国古代的金融雏形,最富的就是这帮和尚。 可话说回来,佛在天上,和尚却在人间,和尚也逃不开世俗的权力。 他想继续有钱,还是得看权力的眼色。在庐陵王府这么个庞然大物面前,和尚也得低头。 “这么说来,老丈这回是难逃一劫了?” 这是一个死局,谁也救不了。 除非...... 除非秦文远面前坐着的吴宁......是个专业人士。 看向秦文远,黑暗中的吴宁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心说:老丈人啊,你命也太好了,居然碰上我这么个专门做假账的。 ...... , 第五十八章 资产转移 真说起来,吴宁的前世还不算是专业做假账的,而是专业查假账的。 他学的是会计,但干的是审计,是英国皇家会计师公会拿过最高认证的世界顶尖会计师。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会做假账,你怎么查假账? 干他这一行,不但要会查账,也要会做账;不但要会核算资产,还得熟悉一切商业操作、暗箱行为。 这就是巧了啊,吴宁心说,这个事儿,正好对口儿啊,我很擅长! 吴宁玩味地看着秦文远道:“这么说来,老丈这回是难逃一劫了。” 一旁的秦文远不想承认,可是也不得不承认。 苦笑道:“所以老夫才不能接小郎君这张方子。就算拿来又如何?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罢了。” “说不好,还要牵连小郎君。” 已经牵连了...... 谁特么知道翠馨楼的后台是王弘义啊?老子挖了他的厨子啊! 王弘义,吴宁当然不想招惹,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秦文远已经站在了同一个阵营之中。 况且,怎么说也是未来老丈人,得拉一把。 “老丈这个亏吃定了,不论从王府的势力,还是白纸黑字的押条,这一劫老丈都躲不过去。” 秦文远一听,差点没骂人。 我好心与你个娃娃倾诉,怎么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呢?我还不知道死定了!? 哀然长叹,“没想到老夫挣扎半生,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哪成想,吴宁那边话锋一转,“不过我能救你,救秦家。” “......” 秦文远无语了,看着黑暗中的吴宁怔怔发呆。 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小兔崽子是真敢说啊! 看了看天色,“坊门已经关了,小郎君还是去寻一家客店早些歇息吧。” 说接话,支起身子就要回府。 心中更是懊恼无比,你说我跟一个娃娃啰嗦什么?还他能救我,救秦家? 呵呵..... ...... 吴宁:“......” 我说的话,他没听见? 看着秦文远的背影,又说了一遍,“我能救你!!” “小郎君还是别给吴统军招祸了。” 秦文远头也不回:“王弘义不是吴统军可招惹的。” “......” 吴宁彻底无语,老子好不容易认真一回,你咋还不信呢? 也不废话了,“我只问老丈三个问题,老丈答了再走也不迟。” “嗯?”秦文远站住,“小郎君要问什么?” 吴宁道:“第一,老丈可有信任之人?” 秦文远:“......” 虽说不知道吴宁问此何意,可还是答了出来。 “秦府上下,皆如家人,皆可全信!” 不想,吴宁缓缓摇头,“不是这种,而是那种可托付身家性命的信任。” “.....”秦文远迟疑了一下,“有一女妙娘、一老妻张氏,尚有一忠仆秦福。” 吴宁低头沉吟,自言自语。 “秦妙娘不行,秦管家是奴籍也不行,唯有张氏......” 抬头道:“第二问,老丈愿为这半生心血付出多大的代价?” 只见秦文远认真了起来,一字一顿道:“任何代价!” 吴宁逼问,“即使身陷囹圄,触犯唐律也在所不惜?” 秦文远再次沉默,为了妙娘和老妻的后半生....值了。 抬头看向吴宁,“在所不惜!” “好!”吴宁断喝一声,“最后一问,押条拿来,与我一观。” ...... 吴宁的神态让秦文远生出一种错觉,这个娃娃也许真的可以救秦家一命? “秦福,去把押条拿来。” “啊...啊?” 秦福都傻眼了,我的主家啊,你可不能糊涂啊!这......这特么就是个卖萝卜的好不啦? “快去!” “......” 秦福无法,只得入府去拿押条。 等到拿回来,交给吴宁手里,“果然!”吴宁眼前一亮。 果然和他料想的,没有太大偏差。 抬头看向秦文远,说出来的话,差点没把秦文远气死! “老丈好命啊,现在......” “可以去休妻了。” ...... “什么!?”秦文远惊叫出声。 “吾糟糠之妻,怎可轻弃!” “别着急嘛!”吴宁撇嘴,“听小子说完。” “老丈现在就去休了张氏。当然不是真休,而属假离。” “假离?”秦文远更是不明白,“为何要假离?” “唉.....”吴宁长叹一声。 古人啊,真是单纯! “假离的同时,老丈还要与张氏写一张押条,以秦家米铺、布庄之存货,还有各店之私奴为押,拆借款项。” “......”秦文远听傻了。 只闻吴宁继续道: “与王弘义的押条上写明,以米铺、酒楼、布庄为押。一般情况下,当然包括这几家店面的货物与佣工。” “在王弘义来收押之前,让张氏去府衙递状,要求你还钱。” “你自然无钱,只得依契,拿米粮、布匹等货物抵债。” “懂了吗?” “不不,不懂....”秦文远脑袋有点不够用了,完全跟不上吴宁的逻辑。 吴宁无语:“这很难吗?” 抖着手里的押条:“王弘义这张押条,老丈无力偿还,那就要拿铺子抵债。依常理来断,不管铺中有无存货,自然是包括其中的。” “可是,老丈已经把货物抵押给了张氏,那不论是多少存货,那都是张氏的财产,与老丈已经无关了。” “王弘义就算再大的官威,也不能拿别人的财货来抵老丈的债务。” “再说了......”吴宁一摊手,“他来要账的时候,那货物已经被判成张氏的了。” “明白了吗?” 秦文远还是脑子一片空白,“有,有有点明白了!” “笨!”吴宁暗骂一声,“说白了,就是把老丈的财产转移到张氏名下!” 多简单的资产转移?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对秦文远直言道:“老丈那几家铺面就别想了,已经是姓王了。” “小子这个主意,顶多是保住你的巨额货物,还有奴工,以便老丈东山再起罢了。” “不过....” 吴宁顿了顿,“依王弘义的权势,县君虽说不敢枉法错判,但是多多少少不能不顾忌王弘义的颜面,弄不好老丈这牢狱之灾是跑不了了。” “这.....” 秦家老丈没“人”..... 傻子一样站在门前,看看秦福。 “这能行吗?” 立马又转脸瞪着吴宁,“这...这能行吗?” 吴宁懒的和他多说,“行!听我的,让你媳妇起诉你。” 心说,我是不是应该在大唐开个商务咨询公司啥的?估计能赚钱! ..... 。 第五十九章 从秦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有一会儿了,这个时辰坊门早就关了。 吴宁没有去投店,而是绕到临街的坊墙处发呆。 说是墙,其实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夯土围子,也就到腰间。站在墙里,外面的正街看得一清二楚。 想要出坊也是简单的很,五岁的小孩使点劲儿都爬得出去。 但前提是,别让巡街的兵士抓到,否则要吃板子的。 ...... 心里想着刚刚的事情。 主意给秦文远出了,但怎么选,那就是他自己的事儿了。 说白了,他可以帮秦文远保住家财,但是这个代价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毕竟王弘义不是一般人。如果他气急败坏,真的咬住秦文远不放,那也够这老头儿喝一壶的了。 正想着,坊外的街面儿上有一队兵丁巡过,吴宁急忙隔着坊墙搭话。 “前面的军头请留步。” 巡兵一怔,往这边瞅了好半天,才发现坊墙下有个人。 立时警惕起来,端着长枪靠了过来,“干什么的!?” 吴宁一乐,“这位军头大哥,我是咱们房州统军吴长路的侄子,今夜困在这永平坊了。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送我去康平坊?” 兵卒一听,眉头就拧了起来,“你说你是吴统军的侄子?” “正是!”吴宁点头,“不信你可以把我送到我四伯家中,若有虚言,要打要抓随你处置。” “......” 这巡夜的兵丁可都是吴长路的手下,虽说京使就在城中,这段时间的守卫是严了些,可万一真是统军的侄子呢? 权衡再三,领头的那个军头终于是点头,“那你出来吧。” “好嘞!” 吴宁一声应喝,两手一支,就从坊墙里跳了出来,由一队巡城的士兵陪着,朝康平坊行去。 到了地方,那军头也不叫坊门,让手下在坊外守着,自己则是和吴宁一起翻墙进了坊。 好在吴长路的家就离坊墙不远,穿过一条坊巷就到了。 军头见吴宁轻车熟路,早就不怀疑这是统军的侄子了。 到了门前,先吴宁一步去扣门,“吴统军可在家中?” 开门的是吴黎,见是吴宁,“你可回来了,再晚些,四伯就去迎了。” “四伯呢?” “里屋呢。” “去叫一下。” 人家军头大半夜的把他送回来,图的不就是在统军面前露个脸? 这一点,吴宁还是明白的。 ...... 没着急进院,就在门口陪着。 而那军头当然也明白吴宁的用意,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 “回来就回来,怎地,还得老子接你进门不成?” 吴长路人没到,嗓门儿先到了。 可是出来一看吴宁身边还有个人,立马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拧眉对那军头道:“你带回来的?” 军头立时行礼,“回统军的话,这位郎君自称是统军的侄子,小的也不知道真假,只得带过来问问。” “万一真是咱自家人,那困在永平坊里,却是难挨了。” “嗯。” 吴长路点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你是......城卫营的魏大郎?” “正是在下。” “行了,回去吧!好好巡街,不可怠慢。” “在下领命!”军头一抱拳,调头就走。 有了统军这么一句话,今晚就算没白来。 “啧啧啧。”吴宁砸吧着嘴,“平时啥不知道四伯还有这等官威呢?” “少贫嘴!” 吴长路踹了他一脚,“进屋吃饭!” ...... ———————— 别看四伯官儿不小,可是家里不蓄奴,也不纳妾,日常家务都是四伯自己一手操持。 知道吴宁要来,简单的弄了些饭菜,叔侄三人围坐桌前,倒也没什么讲究。 吴宁端着饭碗就开吃,忙到现在,确实饿的够呛。 吴长路一边吃,一边看着吴宁,“你离秦家远点,省的惹一身骚!” “......”吴宁一怔。 从四伯开口就说这话看来...... “四伯也知道秦家的事?” “呵。”吴长路一声干笑,“庐陵王府盯上的东西,秦文远就算一万个不愿,也一样得倾家荡产。” 哪成想,吴宁听罢,反问了一句:“是庐陵王府,还是王弘义啊?” “......”吴长路一阵无语。 “确实是王弘义,庐陵王就算再怎么着,也不会去抢一个平头百姓的家产。” “这就对了嘛。”吴宁轻松地笑了。 到了李显那个层次,钱财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王弘义是王弘义,终究不是庐陵王。” “你还笑!”吴长路严肃起来。 “我来问你,老八说你和秦文远有话说。” “你说了什么?” “我可告诉你,秦家的事儿你不知道,别牵连进去还不自知!” “晚了。”吴宁放下饭碗,“我不但没躲,而且已经掺和了进去。” 把今晚和秦文远说过的话,和吴长路又说了一遍。 ...... “我给秦文远出的主意。” 吴宁坦然地看着吴长路,“如果他按我说的办,多半王弘义除了几间空铺子,一个大仔儿都捞不着。” “......” 吴长路也傻眼了,瞪着吴宁瞅了半天,“这...这也行!?” 特么这小子的脑袋是怎么长的?这么损的主意他都想得出来?鼓捣秦文远去休妻? “不是,不对啊!” 想着想着,吴长路就有点不对味儿了。 “这不是你小子能干出来的事啊!” 吴宁这个小子,别的吴长路不知道,可是滑的跟泥鳅差不多。 遇到这种事,要是让他知道其中利害,都不用提醒,他自己就能有多远躲多远了。 怎么这回,上赶着就替秦文远出主意了?不是他的作风。 “......” 其实吴宁也纳闷儿,这回怎么明知道可能得罪王弘义,却还是忍不住出头的。 因为秦妙娘?还真不是。 就算他将来真娶了秦妙娘,秦家有钱没钱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他吴宁以后肯定会有。 这点自信,吴宁还是有的。 那为什么呢? 也许,是欲望吧! 骨子里,吴宁不想当一辈子逃户,更不想悄悄地来,再悄悄地走。 他想弄出一点动静,想证明他的强大,证明他来过。 而今天,恰巧秦文远撞到了吴宁最擅长的东西上,勾起了吴宁的表现欲。 话说回来,如果一个王弘义就怕了,那这一辈子,他可能连下山坳都出不了! ...... , 第六十章 不知道是谁,就被坑了 吴长路走过西北,征过吐蕃,到过长安,也去过洛阳。 所以不论是在吴氏亲族,还是大唐百姓之中,他都算是少数有见识的那一类人。 可是,说心里话,他从来没遇见过一个像吴宁这样的人。 小小年纪,有着普通百姓的谨小慎微,可同时又兼具着蔑视一切的跋扈与张扬; 有山里孩子的淳朴,却也不失小城民的圆滑世故; 有善的一面,但在善的背后,总给人感觉隐藏着一股暴虐。 有时候,吴长路这个老兵都会生出一种畏惧,不敢引燃他心中的那份暴虐。 可有时候吴长却在期待...... 吴宁的身世注定不凡,他期待有人会点燃他心里的那团火。 必定燎原,势不可挡! “你舅爹说的没错。” “嗯?”吴长路突然来这么一句,把吴宁弄的一愣。 “舅爹说啥了?” “他说你做事太儿戏了!”吴长路冷笑。 “送个萝卜,站在街上和秦文远只聊了那么几句,你就把房州最不能得罪的人给得罪了。” “呵....”摇头苦笑,“四伯我自问也没这个本事。” “无所谓得不得罪。”吴宁出奇的平静。 说白了,他是被逃户这个身份压了五年,这五年间与王弘义没有交集。 可换位去想,如果他不是逃户呢? 五年啊! 这五年间会挣下多大的家业? 那么这一次,王弘义盯上的会不会就不是秦文远,而是他了? 即使不说那五年,只说现在,吴宁已经对下山坳,对自己的人生有了一个相对完整的规划,而且已经开始起步。 那等到自己积累到一定地步,王弘义会不会又觊觎吴宁的家财,生出贪欲呢? 可以说,只要王弘义在房州一天,吴宁就绕不过这道坎儿,区别只在于早与晚的问题。 “你就不怕他报复与你?” “怕!” “但是我更怕他报复我的时候,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 “嗯?”吴长路皱眉,一时间没明白吴宁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秦文远自身都难保,可算不得什么帮手。” “谁说秦文远了?”吴宁低头扒饭,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差点没把吴长路惊着。 “我说的是房州大令孙宏德。” “!!!” “孙宏德!?”吴长路极不淡定,“孙大令怎么可能成为你的帮手。” 吴宁一耸肩,“敌人的敌人,那不就是朋友吗?” “不会吧?孙大令可是圆润的很,他怎么会与王弘义成为敌人?” “嘿嘿。”吴宁笑了,“以前不是,可是马上就是了!” “......” 这事儿只能说是吴宁使了个坏,把孙宏德给带沟里去了。 当然,孙宏德能不能和王弘义交恶,是有前提的,那就要看秦文远用不用吴宁的损招儿。 可惜,秦家老丈人显然更看中钱财,或者说更看中钱财所能带给家人的安稳。 所以,考虑了一夜,第二天真的就给张氏写了一纸休书。 而事不宜迟,张氏第二天就搬出了秦府,第三天就拿着秦文远给她写的押条,把自家夫君告上了公堂。 对此,孙大令自然不敢怠政,京使可就在房州呢! 当日升堂,传唤案首秦文远。 而秦文远对于借贷抵押,无力偿还之事,是当堂供认不讳。 那孙大令还犹豫什么?事实具在,案理清晰,于是当堂宣判: 张氏收走秦文远名下诸店之货物、奴仆以抵债资,秦文远不得恶意阻拦,不得拖延,否则按抗律另罚。 为了在京使面前表现出勤政务实之态,孙大令甚至热心了一回,派了三班衙役陪同张氏到秦家各店监督实施。 至于这两口子过得好好的怎么就反目成仇,争起家财来了?孙大令才懒得搭理这些家务事呢! 是以,吴宁出了这个主意还不到五天,秦文远就彻彻底底地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等到与王掌柜的账期一到,王弘义派人拿着押条来收铺子的时候,除了几家空店,屁都没落着。 这把王弘义气的啊,让侄子王掌柜亲自杀到秦家,结果秦文远把府衙的结案状往王掌柜面前一拍。 大令亲判,怪不得我吧?要怪也只能我欠钱太多。 王掌柜看着那张结案状,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你特么唬弄小孩呢啊!! 三岁孩子都看得出来,这是秦文远使的手段,特么孙宏德眼瞎还是怎地,居然判了? 可是,没办法,王法就是王法,即使是三岁孩子都唬弄不了的笑话,只要盖上了府衙官印,那就是王法。 笑话? 笑话你也得挺着! 回去与王弘义一说,王弘义哪肯吞下这口恶气,特么被一个商户戏耍如斯? 思前想后,唯有走官面儿上这一条路,亲自去房州府衙与孙宏德理论。 大概意思就是,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挡我财路,这朋友就没法处了。赶紧改判,把被张氏挪走的货物给我追回来,大不了分你一份。 而孙宏德则回:兄弟,真分不了! 你怕是在逗我呢?京使就在房州,你让我自食牙脍?这是毁我前程啊! 再说了,你想吞人家的家产闷头发大财,事先知会我了吗? 屁都没放一个,现在倒怪起我来了,不仗义吧? 反正,最后孙宏德就回了一句话:事实具在,案理清晰,这案啊,翻不了! 然后,王弘义就怒了,老匹夫,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 孙宏德怕你这个?现在京使就住在房州,看架势半年一年的都不一定走,他还真不信王弘义敢把他怎么样。 再说了,你上面有人,老子也不是秃毛鸡,真斗起来,谁怕谁啊? 于是,王弘义和孙宏德这两个地方大员连吴宁是谁都不知道,就被这孙子稀里糊涂给坑了。 而骂走了王弘义,气的摔了一地杯碗的孙宏德静下心来一想,好像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传出去显得他这个大令太好欺负了。 急令衙差将秦文远收押,准备择日升堂,判这奸商一个一货两押的欺诈之罪。 “......” “......” 得到消息的王弘义胸口被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踏过!!! 你大爷的.... 你大爷的! 他把秦文远关起来了.... 关起来了! 关起来我特么想找秦文远都找不着了! ...... 。 第六十一章 下山坳的高度 “你这见天的往城里跑,也不盯着客店......” 吴长路拧着眉头看着吴宁,“老爷子怕是又要棍棒伺候了吧?” 吴宁不以为意,拎起桌上的水壶,直接就往嘴里灌。 “祖君??” “他老人家才舍不得打我呢。” “哦?为啥?” “我给他挣钱啊!”吴宁理直气壮。 “现在老头儿看见我,比你这个亲儿子还亲呢!” “哈!”吴长路大乐,“就因为你把全坳子的萝卜都给卖了?” 站起身形,整理着衣甲,“我都听说了,近来城中有个萝卜小郎君,专卖上好的脆萝卜,据说都抢疯了?” “唉!”吴宁闻罢长叹一声,“可惜了,可惜萝卜小郎君不得不退隐江湖,来年再战。” “啊?”吴长路一怔,“都,都卖光了?” 要知道,吴宁那里不但有他家的七八亩萝卜,还有老五家里的好几亩,老六家也有一些。 加在一起可是不少,这才半个月光景,就都卖光了? “可不都卖光了?” “等着哈!”说着话,吴宁跑到院里的牛车上搬下来一个大袋子,吃力地抱进屋。 砰的一声砸在桌上,“这是四伯的萝卜钱,都给你拿过来了。” “......” 那么大一个袋子,满满当当装的都是钱? “这,这是多少钱啊?” “一共10贯零200文。” “不是。”吴长路有点懵,打开袋子一看,还真都是钱。 “不是,我那可就七多亩地,怎么能这么多?” 七亩多地的萝卜,放往年撑死也就卖个一贯钱,而且还是行情好的时候。 怎么在吴宁这存了俩仨月的,就翻了十倍? 他哪知道,吴宁那萝卜小郎君岂是白叫的? 这货四文、五文、六文,到最后八文钱一斤的往出卖,那可不是往年比不了的? “四伯就等着年前卖菘菜再收一笔吧!” 如今大伙儿都尝到了甜头,今秋最后一茬菘菜没有一家卖的,都存在窖里了,只等年关的时候拿出来挣一笔好钱。 “看把你小子能的!”吴长路笑骂。 “行了,萝卜也卖完了,以后乖乖在坳子里呆着,少往城里跑!” “王弘义人财两空,又抓不着秦文远,正没地儿撒火呢。” “奶奶的!”一听吴长路这话,吴宁不但没怕,反而大骂出口。 “不提这孙子还好,一提我就火大,他特么是真霸道啊!” “嗯?怎么了?” “强买强卖,把我的萝卜都买走了。” “没给你钱?” “那倒是给了,而且还不低,算八文钱一斤拿走的。” “那你还抱怨什么?”吴长路一翻白眼儿,这小子怎么就不知足呢? 抱怨什么? 吴宁是不爽,就没见过这么买东西的,特么不卖都不行。 庐陵王府不但把他要卖的萝卜都买走了,甚至连他不卖的萝卜也给包圆儿了。 这其中包括吴宁给客店自留的一部分,还有各家存在他那的冬菜。 现在,下山坳一根萝卜都找不着,王弘义那孙子出动的王府侍卫到下山坳去搬的。 人家还特别的有理,整个房州属你的萝卜最新鲜,自然要优先供应王府和京使用度。 特么弄的吴宁想喝个萝卜汤,都得进城来买大蔫儿萝卜对付着。 “行了。” 吴长路听完吴宁的解释倒觉得没什么,“八文钱一斤你还想怎地?” 拎起配刀,作势就要出门,“赶紧回坳子吧,我这还有差要办。” “等等。” 吴宁叫住吴长路,“还有个事儿。” “什么事儿?” “这个......”犹豫了一下,“现在王弘义和孙宏德闹成这样儿,四伯就没觉得这是个机会?” 吴长路一皱眉,“什么机会?” “我跟你说啊,大人的事你少掺和,老老实实给我回坳子守着你的客店!” “行行行。”吴宁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简直多此一问。 ...... 出了四伯家与之分别,吴宁低着头,慢悠悠地在坊街上溜达,心里却在想着刚刚的事。 正如他所说,这是个机会,而且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说白了,房州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多了一个庐陵王府,也就多出来一个王弘义,致使房州军政三足鼎立。 政务有孙宏德,府军有吴长路,外加一个王弘义,虽手上没有实权,但是身份特殊。 放在平时,三家各不干预一团合气,就算谁看谁不顺眼,但也没法真拿谁怎么样。 而且,三人之中,只有吴长路这个折冲校尉十几年没动过地方,基本算是没什么前途了。 但是,现在却是不一样了,京使就在房州,打破了这种平衡。 而恰巧王弘义和孙宏德正在此时交恶,给了吴长路这条死鱼一个翻身的机会。 吴宁怎么想怎么觉得,这是个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时机。 唯一让吴宁有点遗憾的是,四伯为人太过中正,不屑于这些蝇营狗苟。 可是,你不琢磨不行啊!你不琢磨别人,别人也会琢磨你。 况且,四伯是下山坳的唯一的希望,这一点毋庸置疑。 吴长路能坐到什么位置,达到什么高度,对于下山坳,对于吴宁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说白了,没有四伯这个统军在前面摆着,他一个逃户敢开客店?敢打县君的公子?敢挖王府长史的厨子? 就连王弘义强买他的菜,不也是因为下山坳是房州统军的本家,所以才不好太过霸道,给到八文一斤的吗? 否则你一个平头百姓,他还不是想给你多少就给你多少? 就算不给你,你又找谁说理去? 所以,有的时候,吴长路不去想,吴宁得帮他想一想。 想到这里,吴宁顿下脚步,不打算出城了。 ...... “哟,这不是吴小郎君嘛!” 这正在沉思,却是身前有人认得他,谄媚的上前搭话。 “怎地?小郎君这是进城来找吴统军?” 吴宁好好瞅了瞅眼前这人,这才想起,原来是那天送他去四伯家的那个军头。 “原来是军头大哥,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得,吴宁心中大乐:兄弟,就是你了! “军头大哥来的正好,小子要去府衙一趟,替我四伯与孙大令有事商量。军头大哥可愿与我同去?” 那军头一愣神儿,下意识点也点头。 帮统军办差? 好事儿啊! ...... 。 今日无更新。 集中用了几天时间把前面修改了一下,主要是引子太长的问题,砍掉了一半。 今天实在太累,身体很不舒服。就不更新了。 明天开始恢复正常。 匪帮的小伙伴们,见谅。 连臭贫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六十二章 被亲爹嫌弃的孙伯安 人际关系,可能是这世间最复杂难懂的一个道理了。 人情这个东西,有的时候,你求爷爷告奶奶的去求,耗费万金的去买,也不一定能得到。 可有时候,只要你找准时机,也许只要稍稍动一点脑筋,它就自己找上门儿来了。 与那军头一边往府衙走,吴宁一边闲聊。 “记得那日,我四伯管军头大哥叫魏大郎?” 军头一听,连连弯腰,“小郎君好记性,只叫我大郎便是。” “诶,怎可如此轻薄?自然要叫魏大哥的。” 一路上也没再说什么有营养的话,二人便来到府衙门前。 门前的衙差无经打采地低头数着石子,余光一撇,见两个人朝府衙来了,“哟,这不是魏伙头嘛?怎地?今日无事来找兄弟们吃酒?” 平时府衙缉盗剿匪人手不够,少不得要城卫营的士卒帮忙,自然都是熟脸儿。 可惜,衙差挺热络,魏大郎却是一本老正,还连连给他使眼色。 “咳咳。”清了清嗓子,“大令可在衙中?” “在啊!”衙差略有收敛,但还是看不出个端倪。 只见魏伙头一指身边的吴宁,“这位是我家统军之侄,来找大令有事要办。“ “哦。”直到此时,衙差才把目光挪到吴宁身上。 “这位” 这位也不像啊!! 一身粗麻袍子、旧布鞋、木钗盘髻,还挽着袖口,怎么看怎么像是刚从地里出来的老农民。 这是统军的侄子? 靠到魏大郎耳边,“真的假的?瞅着不太像啊?” “当然是真的!” 魏大郎压低了声音,瞪了衙差一眼。 “赶紧去通传,误了正事,你我都落不得好!” “得嘞!”衙差心说,你是大哥,你说了算。 估摸着魏伙头也不能拿个假的统军之侄到府衙来混事,小跑进衙通传。 孙大令此时正在后衙办工,一听吴长路的侄子来求见,不由一怔。凝眉沉吟片刻,“请进来吧!” 待衙差出去了,孙宏德敲着桌案琢磨,吴长路让他侄子来干嘛? 一时之间,也想不通其中因果,只道见了人再说。 没一会儿,屋外传来响动。 “小郎君这面请,大令正在差房等候!” 孙宏德略有沉吟,最后还是决定起身迎一迎。 可还没走出几步,外面又来了动静。 “嗯?是你这贼厮!?”这声音是自家儿子孙伯安的。 却是孙大公子和吴宁这对冤家好巧不巧地碰上了。 “村汉!本公子不去与你麻烦也就罢了,尔还敢跑到府衙来?” “原来是孙公子,小生这厢有礼了!” “谁跟你有理!?”孙伯安暴跳如雷。 “上回敢打本公子,这笔账早晚与你细算!” 听到这儿,孙宏德反倒不急着出去了,隔着房门,细听外面的情形。 本以为两个年轻人就算不吵起来,也得论一论理,他也好从中听一听这个吴长路的侄子是个什么成色,来此又是何因由。 哪成想,孙大令啥也没听出来。 —————————— 吴宁也是日了狗了,特么大令的儿子就是好哈,府衙跟自家后院儿似的,这也能碰上? 本想顶孙伯安两句,可又一想,这好像是他的主场,况且今天是带着正事儿来的,算了,不和这纨绔一般见识。 两手一抄,身子一软,笑眯眯地盯着孙大令的房门,不说话了! 任你孙伯安骂天骂地,咆哮愤怒,吴宁就是一个字儿都不回,一个音儿都不搭。 气的孙伯安一张俊脸涨成了猪肝色,骂到最后,自己都觉得无趣了。 特么吵架这个事儿得两人搭伙啊,他一个人在这上蹿下跳有个毛意思?你倒是说句话行不行?? 呵呵,吴宁就是不说话,就是笑眯眯地看着那房门。 你爱吵吵就吵吵去呗,老子全当放屁。 他倒要看看,门里的那位房州大令能忍到什么时候。 —————————— 门里的孙宏德借着门缝,正对上吴宁那张欠揍又邪魅的笑脸儿,孙大令此时对吴宁就一个评价 “怎么这么贱呢!” 确实够贱,官场混这么多年,孙宏德哪还看不出来,吴宁这是在和他耗养气工夫,看谁先沉不住气先有动作。 可是,孙大令真耗不过他啊,因为孙大令有一个蠢到爆炸的儿子。 此时孙伯安已经吼的没了耐心,吩咐衙差“把他给我赶出去!” 得,孙宏德不出去不行了,赶出去,我还见个屁? 轻轻推开房门,第一件事儿就是恶狠狠地瞪了孙伯安一眼。 你个败家玩意! 孙伯安一看孙宏德出来了,心说,爹啊,原来你在屋里啊!怎么不早点出来? 立时又来了精神,“父亲大人!!”一指吴宁,“就是他,上次就是他打的我!” “滚!!”孙宏德一声低吼,“少在这儿给老夫丢人!” 脸色本来就不太好,看向吴宁更是气闷的紧。 那小子的贱笑,怎么看,怎么像是嘲弄。 “你就是吴长路的侄子?” 吴宁笑容依旧,像模像样的深施一礼,“小子吴宁,见过大令。” “嗯。”孙宏德鼻子里咕噜出一个“嗯”。 背手回屋,“进来吧。” —————————— “吴长路家教有方啊!” 二人分主宾落坐,看着面对他这个房州父母官依旧从容的吴宁,孙宏德就算再心里不顺气,也不得不有感叹。 “想不到,吴家居然还有小郎君这样的后起之秀。” 吴宁闻言,淡笑依旧“大令谬赞了!其实小子也是没办法。” 坦然道“疏狂十六七,谁无少年时?与贵公子之前有些矛盾实属无心。” “可是”一脸无奈道“刚刚的情形大令也是看到了,小子除了三缄其口,似乎也没别的法子了。并无他意,大令别往心去。” “嗯。”孙宏德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话说的,孙大令还是很受用的。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立时瞪起了眼睛,“什么叫本县都看到了?” “本县醉心公务,回神之时你们已经吵了半天了,本县可什么都没听到。” “”吴宁笑而不语。 “说吧!”孙宏德甩手道,“小郎君今日为何而来?要是只因为与伯安的那点矛盾,那小郎君可以回去了!” 正如吴宁所说,疏狂十六七,谁无少年时?年轻人打打闹闹随他去便是,这点度量孙大令还是有的。 “大令宽仁,小子早有耳闻。”该夸的时候得夸。 “那小郎君还来做甚?” “有一事相请,还望大令帮忙。” “帮忙?” 孙宏德愣住了,他还真没想到,这小子是找他来帮忙的? “帮,帮什么忙?” 吴宁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城中商户秦文远与小子有些交情,如今他犯案下狱,小子也不好坐视不理。” “还请大令,通融一二!” 孙宏德“” 孙宏德也是日了狗了,特么别说是你,就算是吴长路与我也谈不上交情。张嘴就求我办事?这小的脸皮也是够厚的。 可是,细想之下,好想又不像那么简单啊! 疑声道“秦文远的案子也有一段时日了吧?怎么小郎君才想起来找本县?” 吴宁闻言,笑了笑没说话。 “嘶!!!”孙宏德倒吸一口凉气。 “那小郎君是想让本县放了秦文远?” “放了?不太好吧?”吴宁悠然道,“王弘义可就等着秦文远出牢呢。” “况且,京使就在房州,大令的威望还是要围护的。” “嗯。”孙宏德意味深长地看了吴宁一眼。 心说,这怎么就不是我儿子呢? “那就判个流刑吧?” “流益州三年,开春之后送法。小郎君以为如何?” 吴宁闻罢,起身行礼,“多谢大令开恩!” 孙宏德此时也站了起来,心安理得地受了吴宁一拜。 诚然道“吾子伯安从小骄纵,以后小郎君要是不嫌弃,还望可与之多多往来。” “若贵公子不记恨,小子自然乐意高攀,巴不得两家多多走动呢。” “嗯。”孙宏德满意点头。 吴宁说的不是孙伯安和他,而是两家。 “你去吧,告诉你家伯伯,今日之情,宏德记下了。” “那小子告辞了!” 吴宁再施一礼,转身而走。 就这么简单,成了。 —————————— 吴宁一走,孙伯安立马蹦了出来。 “爹!!凭什么帮他!?” 这小子好大的脸面,居然敢来求我爹帮他办事? “凭你是头猪!” 孙宏德大骂出口,点着孙伯安的额头就开骂。 “你说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险些坏了我的大事!” 孙伯安“” 什么情况? “你你你!!”孙宏德继续骂。 “你要是有人家吴宁一半的本事,老子就烧高香了!” 孙伯安“” “滚!!滚回去背书!” “不是爹”孙伯安怎么觉得自己这么冤呢,“到底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 “哼!”孙大令望了眼吴宁离去的方向,“这小子是替吴长路来疏通的!” 说白了,吴宁挑了一个最好的时机,孙宏德和王弘义交恶;又选了一个最合适的切入点——秦文远。 在孙宏德看来,吴宁就是吴长路派来结盟的。 人家没一上来就说咱两连手吧,把王弘义给灭了。 吴长路要真这么直接,孙宏德反而不敢接。 可是,人家来只说求他办事,放秦文远一马,这里面就有玄机了。 要求情,怎么早不来。 秦文远要是真有那么大的面子,王弘义算计他的时候,吴长路怎么不出面? 他抓秦文远的时候,吴长路怎么没马上跳出来? 这说明,秦文远可能重要,也可能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个大令。 这个时候,王弘义要找秦文远的麻烦,吴长路却想帮一把秦文远。而且还顾及了他这个大令的情面,那意味就十分明显了。 那就是咱们俩没仇,而且还有交情,以后还要多多走动。 而恰恰这个时间点,孙宏德是最需要盟友的,吴长路对于他来说,太重要了。 看看孙伯安,再想想吴宁,孙大令怎么瞅孙伯安怎么不顺眼。 “你看看人家,再瞅瞅你自己!” 别看吴宁破衣烂衫,就是帮吴长路传个话儿。 可是,那言谈举止,处变之度,甩了孙伯安不知道多少条街。 “上回你说,打你的那小子开了间客店?” “对!”孙伯安这个委屈啊,特么让那村汉给比下去了。 “以后多去走动!” 再看了一眼吴宁离去方向,由衷感叹“此子将来,必定不凡。” 孙伯安在一旁抻脖也看向老爹看的方向,一张俊脸下意识和孙大令快贴上了。 “爹,我可是你亲儿子,他真有那么厉害?” “滚!” 孙大令嫌弃地推开孙伯安。 “赶紧家去!” “哦。”孙伯安失落地往出走。 “回来!晚间京使夜宴房州官员,可带家眷,你换身得体的衣物!” “哦!” “到时少说多看,别给我惹事!” “哦” —————————— 将近四千,算二合一吧。 第六十三章 心软 出了府衙,吴宁长出一口浊气。 “徒益州三年。”吴宁暗道,我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与魏大郎话别,吴宁也不在城中停留,径自回了下山坳。 还没进坳子,就见一车一车的枝丫烂叶正络绎不绝地往坳子里运。 而放眼望去,山坡上密密麻麻晾的全是大白菜,整个下山坳人声鼎沸,热闹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城里。 “这就是生活!” 吴宁自己都没注意到,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挂满了笑意。 充实、忙碌,有奔头! 回到家里,独孤傲和雷霁正与另外两个房客在院中饮酒作诗,巧儿捧着酒壶,像个善财童子一般在旁支应。 灶房里更是炊烟渺渺,飘出阵阵饭香。 一切井然有序。 吴宁见这好像没他什么事儿,洗了把脸,和李文博打了个招呼,就出了家门,到坳子里去找吴黎了。 可惜,吴老八没找着,却是撞见了老祖君。 “把钱给你四伯送去了?” “送去了。” 老祖君此时正指挥着全坳子的人晾菘菜,俨然一副指点江山的架势。 一听吴宁把钱送到了,老头儿心里踏实不少,毕竟十多贯钱在他看来不是小数儿。 转脸指着铺成一大片的大白菜道“这菘菜一晒,要掉不少分量呢,真有必要晾晒?” “有!”吴宁赶紧打消老头儿那点贪心。 “不把外面那层叶子晾干,入窖就烂了。” 白菜这东西可不像萝卜,非得让它丢失一部分水分,才能存的长久。 “您听我的,千万马虎不得。” 好吧,老头儿还是有点可惜。 “对了,我已经让你五伯他们去组织各家挖菜窖了,你回头去看看,帮着把把关,看能不能装下这么多菘菜。” “好!” 吴宁有点无语了,一个菜窖而已,祖君用不用这么严肃啊? 这老头儿是见了萝卜的甜头,今秋的菘菜一颗没卖,全要窖藏起来等着过年卖高价。 可是,要是吴宁记得没错,当初他要窖萝卜的时候,老头儿可是一点都不同意,还臭骂了他一顿呢。 “明天吧,我找吴黎还有点事儿。” “行!”老祖君一口答应,“那你去吧,老八这会儿在窑厂跟着砌窑呢。” “对了!!” 没等吴宁迈步,老头儿又叫住他,“回头等菘菜入窖的时候,你可得注意点,别让你家里的客人瞧了去!” “算了。”老头说着说着又摇头,“回头我让你五伯给你搬菜,再把窖口掩盖掩盖,可不能让人学了去。” “”吴宁彻底无语了。 “说完了吗?” “说完了。” “那我走了啊?” “滚!!”老祖君大声笑骂,“臭小子,嫌弃起你祖君来了。” 吴宁一边走,一边笑着摇头儿,老头是穷怕了,什么东西都当个宝。 到窑厂找到吴黎,这货正在那玩泥巴。 “走,跟我进趟城。” “你不刚从城里回来吗?” 吴宁一瞪眼,“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行行行!你是哥,你说了算!” 吴黎先回家洗洗,出来的时候,吴宁已经在牛车上装了两百来斤最好的菘菜。 “祖君不说不让卖吗?” “不卖,送人。” 二人赶着牛车,又回了城里。 进城之后,吴宁直接把车赶到了永平坊。 吴黎这才明白,原来吴老九要把菘菜送到秦家。 可是,车到街角,离秦家还有一段距离,吴宁却停车了。 对吴黎道“你把菘菜送过去,告诉秦管家,秦文远来年开春徒益州三年可归,让他们全家放心。若要探监,自花些钱财便是。” “”吴老八有点闹不明白了,你自己不去,非让我去? 脖子一梗,“不去,俺嘴笨说不明白。” “你去不去!?”吴宁瞪了眼。 “不是,你图啥?” “图个心安。” “他自己要钱不要命,跟你有什么关系。” “行了行了。”吴宁不想和吴黎细说,“管你叫八哥还不行吗?赶紧去!” “毛病!” 吴黎抱怨了一句,最后还是赶着牛车过去了。 吴黎确实嘴笨,而且还有点愣。 到了秦府,敲门找秦福。 等秦福一出来,二话不说,开始卸菘菜。 把秦福弄的一愣一愣的,我们家也没买你们的菜啊,这闹的哪一出? 正要阻止,吴黎已经卸完了。 然后冷着调子,“秦文远开春徒刑益州,三年就能回来,若要探监,花钱疏通便是。” 然后,驾!!赶着牛车,走了。 秦福站在门口都傻了,愣了半天,猛一拍大腿,“大喜啊!” 也不管什么菘菜了,茫然大叫,“主女呢?” 下人回道“出去了。” “那主母呢?” “在后宅。” 秦福调头就往后宅路,“主母大喜啊!!” 徒刑益州!! 益州是什么地方? 论政务地位,那是陪都所在,仅次于长安和洛阳两京。 论富庶丰饶,有一扬二益之说,天下最富的是扬州,第二就是益州。 秦文远被判到益州去了,而且不是监刑,而是徒刑。 那不就跟没判一样,就当去旅游了吗? ———————— 另一边,吴老八赶着牛车从秦家出来,寻到刚刚的街角,见吴宁正坐在街边的汤水棚子里。 把牛车一拴,坐到吴宁对面,“博士,拿酒来!” “话带到了?” “带到了。” “嗯。” 淡酒上来,吴黎一下干了半碗。 “秦文远是你帮着疏通的?” “算是吧。” “那你为啥不自己去秦家卖个好?说不定那秦妙娘立马就以身相许了呢。” 吴宁一翻白眼,“说什么呢?我又不是为了她!” “那你为了啥?” “”吴宁摇头,他也说不上为了啥。 憋了一会儿,“主意毕竟是我出的,秦文远要是牢里有个什么意外,良心不安。” “切!”吴黎撇嘴。 今天他才知道,吴老九还有心软的时候。 二人喝了点酒,漫无目的地瞎聊一通。见天色不早了,吴宁起身汇了账,准备回坳子。 结果刚一出棚子,吴黎就感觉胳膊被吴宁猛的攥住。 “扶着我!” “扶个屁!这点淡酒就把你” 话刚说一半儿,吴黎就停下了因为远处两个衣裙飘飘的少女正缓缓朝这边过来。 吴老八下意识看向吴宁,只见这货一只手抓着自己,目无焦距地平视前方,跟特么个瞎子似的。 , 第六十四章 你还是继续“浪”吧 吴宁第一次静下心来,看着大唐城郭下的夕阳。 规规整整的永平坊、夜归的大唐城民,还有天边的火烧云,在夕阳下泛着金黄的沧桑城墙。 对面坐着秦妙娘,正小口小口地喝着酸乳。 喝了几口又蓦地抬头,“这里的酸乳没有你那的好喝。” 吴宁淡笑,依旧看着远处。夕阳已落,街面上的灯火一盏一盏的亮起来。 “小娘子若是喜欢,明日我让人送些来。” 秦妙娘顿了顿“不必了,怪麻烦的。” “刚刚那人,是小郎君的兄弟?” “嗯,同族兄弟。” 今天秦妙娘的话好像很多,多到吴宁也没想到,她会主动邀请他在这汤水棚子再坐一坐。 “真好!” 秦妙娘眼帘低垂,悠然一叹。 “有兄弟真好,就算遇到劫难,起码有个一起分担的!” 说完这句,又觉不妥,微微颔首,“小郎君莫怪,我只是心有所感,并无诅咒之意。” “我明白。”吴宁把头转过来,“你家里的事,我听说了。” “” 被吴宁一下引到痛处,秦妙娘原本还保持得很好的冷淡面容随之一僵。 随后,一双秀目已经有些湿润。 “是我害了我爹!” 吴宁疑道“为什么这么说?” 秦妙娘用袖口沾了沾眼角,“他们都说,是我败光了家财,我爹才要去借观音庙的贷。” “” 他们说 吴宁暗道看来,在什么时候都不缺长舌八卦。 沉吟了片刻。 “他们这么说,是因为他们没有这样的老子,更没有这样的机会。” “为什么?”这回轮到秦妙娘生疑了,吴宁这句话,她没听懂。 只见吴宁一摊手,“我要是有这么个能挣钱的老爹,我可能比你还能败。” “噗” 秦妙娘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那梨花带雨,半笑半泣的样儿,让吴宁都觉得好笑,咧开了嘴。 可是,一想不对,赶紧又闭上了。 “哪有你这样劝人的?”秦妙娘哭笑不得,心里却是好受了些。 吴宁道“那我换个法子试试?” “嗯,那你试试。” “你爹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徒益州三年。牢里也已经有人疏通了,不会吃什么苦头。” “真的?”秦妙娘眼中现出神彩,“这么说我爹他他不会死?” “好好的,死什么?安心在家等着他回来,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走自己的路,让他们羡慕去吧!” “咯咯”秦妙娘又笑了。 心情缓和了许多,看向华灯初上的坊街,感叹道“怎么能不在意呢?起码经此一事,我知道爹爹挣钱不易,从前却实枉为人子呢。” 回转头看向吴宁,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他们说的没错,我是很败家,以后不会了。” “” 吴宁默然,心说,原来这个女孩还有豁达的一面。 “浪子回头,为时不晚。同样也适用女子。” “嗯。”秦妙娘重重点头,一脸认真。 “所以我今日去看了铺面,准备把秦家的生意重新开起来。” “起码,起码让我爹知道,他女儿也能支撑起这个家。” “别!!” 吴宁脱口而出,心说,你可别啊,就你这天真样还做生意?秦老头儿拿命保下来的家财还不转眼就空了。 “这个生意不好做啊,你还是等你爹回来再慢慢学吧!” “可做为秦家的女儿,也不能眼看着做吃山空啊。”秦妙娘还是很认真的反驳,“而且我要让那些背后说我的人看看,他们看错我了呢!” 得,吴宁心说,怎么和我一个性子,原来也是表面豁达,骨子里还是小肚鸡肠。 “我觉得吧,你还是要慎重,生意真不是那么好做的。” “可我已经开始了呀。”秦妙娘此时脸上还有几分小兴奋。 “我今日已经租了铺面,叫了伙计。” 吴宁“” 恨不得抽自己个大嘴巴,特么我吃饱撑的,什么浪子回头?劝她这个干嘛?这丫头啊,还是继续浪下去比较妥帖。 “谢谢你!” 不等吴宁再说什么,秦妙娘已经起身。 “谢谢你听我唠叨。” 长出一口气,“有些话憋在心里好多天了,端是难受。” “你你虽然眼睛不好,可你是个好人。” 你大爷的!吴宁暗骂,老子不要好人卡! 不行,不能再装下去了,脱口而出,“其实我不瞎,什、么、都看得见!” 秦妙娘“” 空气有点冷,气氛有点僵,场面有点尴尬。 良久,秦妙娘终于开口。 “我知道。” “你知道?” “你的鼻子和耳朵很灵嘛。” 秦妙娘灿笑,“而且心也明亮得紧,什么都看得见。” 吴宁无语了,不是,你傻啊! “好啦!”秦妙娘不给吴宁多说的机会,“天色不早,我要回家了。” 深深一拂,“告辞啦。” “” “” 看着秦妙娘远去的背影,吴宁头疼地拍着额头,“这年头说真话也没人信吗?” 没办法,拐了个弯儿,又到坊墙底下蹲着,等巡城的兵卒去了。 秦妙娘都走到家门口了才猛的想起,“呀,他有眼盲,怎么回去?” 拉上香兰,“快随我回去寻他。” 香兰一阵白眼,城里那么多公子哥,贫富美丑要什么样有什么样的,也没见她这么上心过。 ———————— 等吴宁到吴长路家的时候。只看见吴黎,却没见着吴长路。 一问才知道,今晚王府有宴,说是京使主宴房州官员,四伯自然在列。刚刚没等吴宁,直接赴宴去了。 “就是你!!” 吴黎一脸的不愤。 “要不是为了给你留门,我就跟四伯进王府去吃席了,能带家眷呢!” “得了吧你!”吴宁斜了他一眼,“就你这破衣烂衫的穷酸相,人家能让你进门才怪!” 挤兑完吴老八,吴宁自己也开始纠结了。 “真能带家眷?” “早知道如此,就不和她说那么多了。” “滚!!”吴老八不服,“你这一身也不比我强!” “行了。”吴宁敷衍着,“明天给你做身新的。”脑子里却在想着别的。 王府夜宴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 他哪知道,这一夜对于别人来说是王府夜宴,但对于他吴宁来说 上午投资的孙宏德,晚上就回本了,而且还多赚了个王弘义。 第六十五章 吹捧 请客吃饭这种事儿,吴长路本来就不擅长,更别说是王府夜宴这种纯粹是为了交际而设的宴席。 比起和一帮子假模假样、表里不一的官场戏子同席,还不如让他回家温上几碗老酒,听吴宁那小兔崽子胡吹海擂呢! 可是没办法,这次是武三思牵的头儿,庐陵王李显亲自下的贴,不来却是不行的。 说是宴请房州军政官员,其实也就那么几个人。 大令孙宏德算一个,吴长路这个一州统军算一个,像什么州府判官、县尉,吴长路的副将、佐官这些人,想来也没那个资格。 当然,除了孙宏德和吴长路也不是没有别人,房州下属的竹山、竹溪、保康三县的县令也在其列。 至于为什么州府的二三把手都没资格来,下面小县的县令却有资格,其实原因很简单。州府的判官就算权力再大,那也是“吏”不是官。 相当于是当地的百姓出钱,雇佣这么一个人来帮他们管理。每年交些役使钱,当做这些人的工资和开销。 像什么衙差、县尉,城门口收税钱的使吏,都是这个性质,他们一般都是地方举荐,终身任命,天上不掉馅饼,基本就没升迁的机会。 但是官就不一样了,你别看那三个县令官儿小,就是个九品芝麻官儿,可那要么是正二八经科举考上来的,要么就是家里不定出过多少个宰相的世家大族,必定要低开高走,前程远大的。 所以说,你别看一屋子人就属这哥仨儿官儿最小,可是席间坐次比吴长路还靠前,连王弘义这个王府长使都比不了。 武三思和武承嗣关注最多的,除了孙宏德,就是这哥仨儿了。 对此,吴长路乐见其成,巴不得不没人注意他呢。 往末席角落里一窝,一面安心吃酒,一面打量着席中的每一个人。 位于堂上正位的,自不用说,当然是庐陵王李显和王妃韦氏,吴长路见过多次。 左右两边,分别是武承嗣和武三思。 在吴长路看来,这两兄弟简直就不像兄弟。 武承嗣三十上下,给人感觉很阴沉,有种生人勿进的疏离感。 而武三思恰恰相反,能谈善交,与孙宏德、王弘义等人相谈甚欢,颇为熟络,看上去很是随和。 “可惜!”吴长路暗自摇头,都不是什么好鸟。 自打十年前,武敏之诸罪事发,被圣后罢去武姓,剥夺武氏继承人的资格之后,武承嗣俨然就是武家的领军人物。 而武三思虽然没有武承嗣那般傲气,可是,稍稍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这位就是一个笑面虎。 别看表面上和和气气,随和可亲,可是背地里,手比谁都狠,心比谁都黑。 这些年,倒在他手里的李氏宗亲怕是数都数不过来了。 让吴长路好奇的是,倒没看见太平公主。 这个皇亲贵女只是入城的那天露了一面,之后就没再出现过,今日怕是也难见真容了。 正自顾自的想着,就闻身边有人轻唤 “吴统军?” “吴统军!” “嗯?”吴长路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一屋子的人都在看自己。 “怎,怎了?” “怎了?”竹山县令闻之,不由苦笑。 这个吴长路,怎么还敢在这个时候走神儿? 好心道“刚刚我等与武尚书说起统军到各县募兵之事。” “啊” 吴长路大惊,武尚书就是武三思。 起身对武三思一抱拳,“某将是才有些走神,尚书莫怪!” 武三思被一个武官无视了,本应暗恨。 可是吴长路这一拜,倒是让他玩味地笑了出来,好好看了看吴长路,心说,这人有点意思。 要是别人在这样的场合被抓包儿,怎么着也不好承认得这么直接吧? 你倒是编个因由骗骗我啊?这位倒好,直说走神,都不带含糊的。 笑道“适才竹山令说,你到他那去募兵,在竹山住了半个月,却连他这个县令的面都没见。可有此事啊?” 竹山县令苦笑摇头,“哪里是不见,本县上赶着去请他吃酒,人家都理呢。” “额。” 吴长路窘迫道“军务事重,无暇吃酒,莫怪。” “哈哈哈。”武三思大笑。 这个军汉还真是挺有意思,半真半假地规劝道“尔等皆为房州同僚,吴统军这样为人处事,可是要交不到朋友的哦。” 不想吴长路还没答话,保康令却是笑着接过了话头儿。 “尚书这话怕是白说喽,何止是竹山令他不见,到我的保康,吴统军也连我的面都不见呢。” “” 吴长路汗就下来了,心说,特么你们一帮文官吃饱撑的啊?揪住我不放干嘛?老子得罪你们了? 他哪知道,这帮人还真就是预谋好的。 此时,气氛略有尴尬。 竹山、保康两县大有声讨吴长路之意,而吴长路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涨红着脸就那么杵着。 “好啦!”竹溪令开口道,“再说下去,怕是武尚书信以为真,撤了吴统军,看你们到时傻眼不傻眼。” 向武三思一礼道“吴统军为人耿直,疏于交际,可是办起事来却是一点不含糊的。” 举例道“今夏竹溪黑头山起匪患,下官头天报到府衙,吴统军第二天就带人到了。三日之内就平定了黑头山盗匪,自己也身受刀伤。可同样的不肯吃下官一席酒菜,连夜又带人回去了。” “哦?”武三思疑声,“还有此事?” “确是如此。”保康令点头道,“荆湖一带属房州山多林密,本应匪盗横行之势。可偏偏只房州一地难有绿林响马为祸百姓,概因吴统军守备有方啊。” 转向吴长路,“刚刚只是见统军一个人坐在那里冷冷清清,忽生玩笑之心,统军莫要当真才是。” 吴长路一听,暗暗瞪了保康令一眼,奶奶的!吓老子一跳。 可是嘴上还得说好听的,“哪里话,过讲了,过讲了!” 这时,孙宏德终于开口了,看着吴长路。 “说句公道话,吴统军的能力,房州一地是无人不夸的。单看此次武尚书与武纳言莅临房州,我房州府兵武备,连百姓都交口称赞。” “可是” 话风一转,“武尚书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房州同僚同守一方安宁,确实要多多走动,多多往来的。” “” “” “” “” 现在不但吴长路有点懵,席上还有另外三个人也有点懵。 首先是武承嗣。 别看他不爱说话,没有武三思那般八面玲珑,可是这席上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在心里。 怎么地?难得房州文官会对一个武将大赞特赞。 第二个懵的,是李显。 李显心说,吴长路怎么就成香饽饽了? 要知道,武三思为什么特意要宴请房州官员,那是因为房州这几县令来头都不小。 孙宏德那是进士出身,而且就是武三思提拔起来的。 保康令是上一科中的明经,同样是武三思点选的人。 而竹山令姓崔!只听这个姓就知道是哪来的,正经的清河崔! 竹溪令也不简单,关陇出身。 这四位哪一个都不简单,哪一个都有分量。 可偏偏属于不同的朝堂势力。能让他们连成一气,共同推捧一个武将 这可是新鲜的很。 最懵的就是王弘义。 他倒是知道这四位为什么连城一气,因为他王弘义啊!! 在房州,孙宏德这帮人最想干掉的当然就是他王弘义了啊。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帮人下手够快的! 这么就想把吴长路也拉到他们那边儿去? 看吴长路那个反应,绝对不像是早的勾连。这明显就是孙宏德想在吴长路面前卖个好,想拉拢这个房州统军。 那能行吗!? 王弘义飞快的在心中盘算!要是吴长路真的和孙宏德走一块儿去了。 下面三个县令,也跟他们一伙。 那自己就彻底被孤立了。 这怎么可以? 必需采取措施! 于是 王弘义出手了! “武尚书,可能不知。” “吴统军不但治军有道,保房州一方平安。” “统军治家的本事,也非常人可比呢。” “哦?”武三思心说,越来越有意思了。 “何以见得?” 只闻王弘义道“尚书怕是不知道,在房州城外五里有一下山坳。” “乃是吴统军的本家。” “此处山多地少又无甚特产,世代贫困。” “可是武尚书一定想不到,就这么一个穷地方,马上就要成为房州最富庶的村子喽。” “这是为何?”武三思玩味的看了眼吴长路,“莫非吴统军也是个吃兵粮,喝兵血的军中蛀虫!?” “非也非也。” 王弘义摇头,“吴统军为官之清,弘义敢以性命做保!” “不信武尚书可去他家中一观,连个仆从都没有的州府统军,武尚书可曾见过?” “那还真是新奇”武三思颇为惊讶,要知道大唐稍稍有点余钱的百姓之家都要蓄奴,何况是一州统军? “现在像吴统军这样的官员,却是不多了啊。” 心中更是生疑,“那小小的小山坳,又何以生财呢?” 王弘义闻言,卖了个关子。 笑道“武尚书一定猜不到。” “确实不好猜。” “下山坳开起了几家客店。” “这倒是新鲜了”武三思不由苦笑,“山间穷村的野店也能这般生财?” “武尚书不知,下山坳的客店非是一般的客店。” “下官敢这么说,就算是神都洛阳,武尚书也绝对找不出像寻翠居这样的雅致好店。” “” 武三思,呆愣了半晌 这话说的有点大啊!! “那等有机会了倒是要去看上一看。” 意味深长的对吴长路道“看看吴统军,到底是怎样的治家有方。” 当然了 去看吴长路治家之前,武三思肯定还有别的事儿要干。 那就是要先好好了解一下,一个被他的人、关陇世家的人、七姓十家的人、还有王弘义这个圣后的人一致看好的吴长路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值不值得他抬上一手。 结果一查不要紧,这才发现 这个吴长路可以啊! 在裴行俭帐下听差征过吐蕃。而且当年生擒吐蕃四王的人就是他! 受过先帝亲召封赏,调用京中。 而且深得圣后姐夫贺兰安石的赏识,几次向朝廷举荐。 十几年前回到房州出任州府统军至今。 可以说,当年他要是不回房州,几乎可以肯定必是当朝大将! 反正总结下来 这个人可用! 不到一个月,京中御封即到!! 房州折冲府校尉吴长路,改迁山南道府军别驾。 留房州待用。 接到圣旨之后,吴宁特意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 嗯,也就相当于连升那么十来级吧。 这笔买卖做的值! 第六十六章 千古女帝——武则天 山南道府军别驾,这道旨意一下来,所有人都傻眼了。 孙宏德呆愣愣地在府衙里坐了一个下午,满脑子都是这个“山南道府军别驾”几个大字。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想轻轻地抬一手吴长路。 一来算是回应;二来把吴长路举荐给武三思,挂个号儿,让武三思知道有这么个人,那已经是天大的好处了。 可是,山南道别驾!! 什么鬼!? 一下子吴长路不但爬到了他头上,而且还是望尘莫及的那种。 心说,这种好事我怎么送给别人了?自己留着啊! ———————— 从房州折冲府校尉到山南道别驾,很多人可能对这个升迁没什么概念。 这么说吧,当下大唐实行的是府兵制,是平时为民,战时为兵的藏兵于民之政。 全唐设折冲军府六百三十四所,大抵上就是每个州县设一军府,派遣校尉一名,负责节制、武备。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府统军也叫“折冲校尉”的缘故。 所以,从行政区的角度来说,大唐总共有六百三十四州县,所以设六百三十四折冲府。 但是,同样从行政区的角度来说,这六百三十四州县,又因地势山川之故,而划分成了十道。 各州县因地而治,统归十道之辖。 这十道分别是关内道、河南道、河东道、河北道、陇右道、淮南道、江南道、剑南道、岭南道,还有 山南道!! 整个大唐,万里疆域,除了边疆都护府,就只分了这么十道。 现在明白了吗?吴长路相当于从县武装部长,一下子升到了省军区,而且是超级大省。 从一个折冲府的一把手,升到了整个山南道四十六个折冲府的二把手。这升迁幅度总算有个概念了吧? 当然,虽然上面还有一个节度使,别驾只是个二把手,可那也够牛叉了。因为节度使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 别看当下的大唐还没有实行藩镇制,节度使好像没有中唐以后的节度使来的那么牛叉。 错了,现在的节度使那才是真的牛-逼,后来那些什么安禄山啊,史思明啊,这些大节度使他们就是干八辈子,也达不到当下节度使的高度。 为什么呢? 因为,现在统领一方军政的节度使,必须得是亲王级别的皇亲国戚。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亲王,像山南道这种,必须是楚王。 可是,特么大唐没有楚王啊! 而且,孙宏德之所以纠结,更是因为不但没有楚王,连吴长路这个别驾也是刚出来的。 像山南道、关内道、河南、河东、河北、陇右这几个中原重地,大唐已经多少年没有履行过节度使之职了,更不要说别驾。 原本的各道总领下属诸州军府早就不用了,而是直接跳级由朝廷统一管辖。 怎么突然就给吴长路专门设了一个山南道别驾? 放在后世,就是天天中大奖也不一定比这来的更难。 至于这道旨意到底是何用意,孙宏德一时半会儿还真就想不明白。 不但他想不明白,整个房州把李显、武三思、武承嗣,还有太平这些人都算上,能想明白的不超过三个人。 而那个谁也没见过,谁也不知道的吴老九,就是其中之一。 ———————— “不是四伯的军功有多卓越,也不是武三思对四伯有多器重,而是” 此时吴宁、丑舅,还有吴长路三人坐于一处,也在思索这个任命。 吴宁凝眉道“而是恰巧武后需要一个别驾,而这个人的背景又能让所有人接受。” 吴长路不太明白,“何意?” 吴宁解释道“纵观四伯的背景。” “裴行俭虽然不是七姓十家出身,可也是出自一个千年望族——河东裴氏。” “他的老部下,起码世家那一边是不会有意见的。” “而贺兰越石,又出身关中,关陇贵族亦不会阻拦。” “又恰巧是武三思举荐的四伯,而且” 吴宁说到这儿,自己都笑了,这特么也太巧了吧? “而且四伯正好又出身房州。” “出身房州!?”一直没出声的丑舅浑身一震。 “什么意思?” “你是说!!” 显然丑舅已经猜到了什么,恍然大悟。 只见吴宁一摊手,“看那道圣旨就知道了啊!” 把吴长路手里的圣旨拿过来,展开。 指着上面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山南道别驾上面,其实这不是重点。” “不是重点?”吴长路瞪了眼睛,“御封圣旨,这不是重点,那什么是重点!?” 吴宁笑了,往下一指摇头道“重点不是四伯的别驾,而是这句” “留房州待用!!” “” “” 只闻吴宁悠然之音,在屋中回荡。 “有了别驾,就一定要有节度使” “要有楚王的!” 说到这里,吴宁讪笑 “别驾留在房州,可别驾是要跟着节度使走的啊,四伯还不明白吗?庐陵王,要改封楚王了!” “怎么可能!?”吴长路不信,“废帝待罪之身复封楚王?” 这也太过诡异了吧? 有什么不可能? 吴宁心道,武老太太要登基,而和原本历史不同的是,李贤还活着,致使她对李显的态度已经完全不同了。 这次老太太派两个侄子一个女儿来给李显贺寿,却对李显的兄长李贤不闻不问,意味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她要为登基铺路,安抚李姓皇族,可是又不能让两个儿子太过和睦,以免结外生枝。 所谓封幼不封长,传幼不传长,李贤本来就是个自傲非常的性格,能服气吗? 不服气就对了,正是武老太太想要的。他们不和,老太太才能安心上位嘛。 没错,五年前,丑舅让孟苍生救了李显,吓跑了丘神绩。 可是,丘神绩这个时候逃脱,他还没像原本历史之中一样,到巴州亲手勒死李贤呢啊,等于丑舅顺带手把在巴州的李贤也给救了。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李贤,让武老太太对待李氏宗亲的手段彻底变了。由原本的暴力打压,转而实行分化制衡。 不但要李贤、李显、李旦三兄弟彻底不合,而且原本要被她除掉的李上金、李素节兄弟,直到现在也还活的好好的。 如今的朝堂上,关陇与世家不合,武氏又与关陇和世家不合,酷吏政治又震慑群臣。 而皇族内部,一个李旦摆在皇位上,欲封一个李显为楚王,三兄弟能力最强的李贤却远在巴州故意冷落。 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谁也动不了谁,却谁也不敢出来生事,正是她登临大宝的不二良机。 吴宁不得不感叹就武老太太这手段,能文能武,滴水不漏。她不当皇帝,谁特么当皇帝!? “你是说”丑舅看着吴宁,“她会在登基之前把李显扶上楚王之位,摆出一副欲为储君之态?” “应该是了。”吴宁一边说,一边看向吴长路。 “四伯这回真的是” 真是的命太好了,好到吴宁都有点嫉妒了。 可是吴长路到现在还没回过神儿来,怔怔地看着吴宁。 “这这一切,皆因你去找孙宏德帮了个忙?” 心中骇然,这小子才是真的厉害啊! 殊不知,孙宏德也好,王弘义也罢,这些自比人精的角色,都被一个十五岁的娃娃玩弄于股掌之上了。 特别是王弘义,直到现在连吴宁是谁都不知道,见都没见过,就被他算计到了骨子里。 吴长路真不敢想,再过几年,等这小子长成了那还了得? 而丑舅此时,已经不是震惊于吴宁的心思缜密了。 他想笑,忍不住的想放声大笑!! 心道姨母啊,姨母!你万万想不到,这世间最懂你心思的人,会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有朝一日,你与这孩子相见,不知是何感想呢? 有朝一日,你与这孩子恩怨大白,不知你 是何表情! —————————————— “安了安了!” 对于吴长路的担忧,吴宁大包大揽,“王弘义是不知道有我,就算知道了,他谢我还来不及呢!” “起码这个‘留房州待用’传递出来的信息,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就在房州守着李显这块肥肉呢!” 不过话说回来,吴宁看着圣旨上那个”山南道别驾“默然无语。 奶奶的,一个远在天边的吴长路都用出花来了,传达出这么多的信息。 武老太太玩的才是真正的高明啊! , 第六十七章 不一样的太平公主 已经到十一月中,随着第一场大雪的落下,房州的冬天算是真正开始了。 秋天的时候,吴宁特意花了大价钱,从襄阳运来几十颗四五年树龄的腊梅。 当时老祖君还直呼吴宁败家,一百多贯钱都用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来。可是现在,老头儿又改口了。 “我就说九郎有远见吧!” 冬雪一落,各家客店,还有道边的腊梅含苞待放,那景致,简直了,为下山坳不知道又吸引了多少客源。 现在,不光是住店的人往下山坳跑,还有很多人是特意来长罗山看梅的。 不说吴宁那间店已经被人长包下来了,连老五和老六的客房也都排到年后去了。 老祖君心说,当初没白养这个娃,可真是咱下山坳的一块宝,不光客店这一门挣了钱,马上新炭出窑,又能迎来一阵红火。 “我说祖君啊!” 对于老头儿的洋洋自得,吴宁觉得还得劝劝。 “您现在都是别驾的老父了,能不能矜持点?得端住了,可别落了四伯的威名。” “怎地!?” 老头儿一瞪眼,“还威名!?他就算上天那也是我儿子!” “行行行。” 吴宁心说,老头儿这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四伯要真上天了,那您还不把房州震平了? 一甩手“走了啊。” “哪去?”老祖君不依,“赶紧去炭窑给我盯着点,明天就进城卖炭了!” “不急。”吴宁无所谓道,“去问仙观找孟苍生有点事儿。” “那你早点回。” “知道了!” 吴宁一边应着,一边出了祖君的院子,踏着雪,一路向山上行去。 刚到山上,还没进观,就见肖老道一个人在门前站着。 吴宁挺好奇,“这大冷的天儿,您老怎么还站这儿了?” “等人。” “哦。”吴宁点了点头,也不管他,直接往观里走。 可走了两步,又停下了,不对啊! 狐疑地回头看了眼肖老道,认识这老道这么多年,还头一回见他这么正经,说话这么言简意赅。 “等谁啊?” “贵人!” “哪个贵人?” “不该用的别问!” “切。” 吴宁撇嘴,不说拉倒。 迈步进观,还没定神,就被孟苍生一把拉到角落里。 “不是,你们师徒今天上火是不是?没一个正常的。” “嘘!” 孟苍生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踩着观墙底下的石头,把脑袋探到外面偷瞄。 “别吵,来了。” 吴宁心说,什么情况啊?也踩着石头爬上去。 只见一队人马刚到山脚正要往山上来,看那阵仗,嗯,有点吓人。 前面是百人马队开路,后面有随侍簇拥一抬大骄,左右还有刀斧仪仗。 “这就是你师父等的那个贵人?” “谁啊?这么大阵势?” 结果孟苍生说出一个名字,差点把吴宁惊的从石头人掉下去。 “太平公主。” “谁?”吴宁以为自己听错了,“太平公主来,来问仙观?” 干嘛?问卦啊? 特么神都里不知道多少能人高道,哪个不比肖老道有仙气儿?还用找他算卦? 砸吧着嘴,“那这个太平公主可不太聪明,来给肖老道送冤枉钱。” 他就说吗,大冷的天,肖老道怎么老老实实在观门口守着,原来是要来一位大金主。 “看不看?”孟苍生有点不耐烦,“不看起开。” 两人站一块石头,你当多轻松呢。 “怎么不看?”吴宁耸肩道,“我倒要看看,你师父怎么忽悠这位太平公主!” 其实,肖老道忽悠人他见多了,他只是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太平公主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渐渐的,仪仗终于到了山门前,侍卫分侍两边,大骄落地。 有宫人掀开骄帘,吴宁屏住呼吸,瞪眼往骄内猛看。 结果 结果特么的从里面缓缓出来一个女道士,着实让吴宁有点意外。 好吧,太平公主的这个“太平”本来就是道号,这是她小时候,高宗为了帮她逃婚,才不得以出家入道的。 后来下嫁城阳公主之子薛绍,自然也就还俗了。 再后来,也就是之前吴宁一直念叨的那个李忠谋反的事情,薛绍受到牵连,让武老太太给饿死在牢里,太平公主一下子成了寡妇。 再入道门?好像也说得过去。 “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吴宁嘟囔着。 他想像中,大名鼎鼎的太平公主应该是一个妖艳美妇人,和女道士差的有点远。 把目光放到女道士的脸上,好吧,和妖艳不搭边儿,离美妇人也挺远。 怎么说呢? 现在的太平应该是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可是看上去也就十的样子。 太平公主绝对不是像秦妙娘那种,看一眼就让人惊艳的容貌,但是你不能说她不美。反而,这个女人很美,非常的耐看,也非常有韵味。 如果非让吴宁形容,应该是那种见过一次,不一定记得她长的到底是什么样儿,可是总有那么一个模糊的影子让你挥之不去。 可能你记不住他的长相,但一定记住了她的美。 对,是美!而不单单只是漂亮。 即使是一身素色道袍,穿在她身上也能生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唯一让吴宁有点纠结的是,你是太平公主啊,是那个玩弄权术于股掌,心狠手辣的蛇蝎美人啊,不应该是那种一个眼神就勾人魂魄的魅惑妇人吗? 怎么就,就 就反差这么大呢? 吴宁有点失望,实在接受不了这样一个脱俗的女人,最后会变成为一个心中只有权力,也倒在权力之下的亡魂。 “唉!”长叹一声,“走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正准备从后墙翻出去溜下山,结果,山门外的两句对话让吴宁一个趔趄撞到了树上。 按理说吧,太平公主这么大个“腕”,肖老道站那儿等了半天,在吴宁的设想中,这老势力眼不看也知道,肯定是谄媚地迎上去。 什么公主万安啊!能来小观问卦那是贫道的福气啊!公主殿下里面请,贫道已经备好香茶,等公主品评啊之类的讨好话语。 然后,太平公主被伺候的高兴,挥金如土地赏了肖老道一大笔卦钱。 可是,吴宁万万没想到,观外先开口的会是太平公主,而且一张嘴就把吴宁惊的不轻。 “道女太平,见过师叔!” “什么情况?” 吴宁扶着树,就就就肖道人那个老财迷 师叔? 太平的? 第六十八章 圆滑油腻小少年 “不是,怎么个情况?” 吴宁又不走了,瞪着眼睛看着孟苍生。 怎么就成师叔了?肖老道这个猥琐道人,怎么就成太平公主的师叔了? 只见孟苍生耸肩、摊手,一脸的风轻云淡。 “有问题吗?太平公主的师父是我师父的师兄,那可不就是她师叔?” “废话!”吴宁暗骂,瞅把你嘚瑟的。 “我还不会算辈分啊?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吴宁心底那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啊,怎么浇也浇不灭了。 和孟苍生窝在墙角,开始细听起来。 ———————— 其实,很好解释。 你别管是太平公主,还是路边的野乞,出家为道,那自然就得有师承,这一点毋庸置疑。 至于太平公主的这个师父是谁,后世好像没什么人关心。 可那怎么说也是大唐公主,高宗李治和武则天的掌上明珠。她要出家,怎么可能随便找个道士当师父就了事? 这个师父可不是一般人,乃是高宗的御用道士——潘师正。 而这个潘师正还有个师父叫王远知,正好也是肖老道的师父。 于是,太平公主的师父正好和肖老道是师兄弟,他也就成了太平公主的师叔了。 孟苍生解释了一通,一脸的的傲然,好像这个潘师正和王远知是多了不起的人物似的,反正吴宁对这两人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不过,能让李治礼遇有加的人物,应该不一般吧? “那这么说,肖老道还算是师出名门了?” “当然是名门!”孟苍生瞪着眼,“你不会连我师伯潘师正,还有师祖王远知,都不知道吧?” “额”吴宁有点尴尬。 他的那点历史知识仅限于初高中课本儿,还真不知道这个潘师正,还有王远知,是什么人物。 “很厉害吗?” “我就知道个袁天罡,还有李淳风。” “切!”只见孟苍生轻蔑冷哼,“在道法上皆是不入流之辈,怎可与师祖、师伯相提并论!” “” 吴宁暗说,这话有点大了吧? 疑然道“那可是大唐最出名的两个道士好不拉?弄出过推背图的好不拉?” 结果,孟苍生一句话就把吴宁顶的没话说了。 “他们那么厉害太平公主怎么不拜他们为师呢?我师伯潘师正乃是上清道法正宗,北茅山派第三代传人。” “哦。”吴宁恍然若悟,“你就说是茅山道士不就得了。” 这个他倒是听说过,代表人物是林正英嘛。 看了眼墙外正在往观内走的太平公主,心说,原来这位不但是女道士,还是茅山道姑啊! “什么叫茅山道士?”孟苍生甚是鄙夷,“天师道张家可曾听过?” “张天师?听过啊!” “这么说吧,茅山宗本是天师道的分支,可传至今日,张家也不敢说他是上清正宗,要让着我茅山宗一头。而这皆是我师伯之功,你说我师伯是什么样的人物?” 吴宁听得深以为然,张家那可是从汉朝就开始传承的道门大家族。能让张家低头,可见茅山宗在大唐很牛叉。 “那确实挺厉害的。” “当然厉害!”身后肖老道突兀的插话,把吴宁吓了一大跳。 “老头儿你” 愤然转身,“” 原本瞪圆的眼睛立马弯成一个月牙儿,咋呼着的膀子顺势一拢,高揖落地。 “见过公主殿下!” “见过仙长!” 心里却差点哭出来,一时气恼,忘了太平公主也在这儿呢。 此时,躬身下拜的吴宁,还有蹲在地上一脸懵逼的孟苍生,怎么也没想到,这对叔侄没直接进观,拐他们两个这儿来了。 孟苍生也是尴尬至极,我可是大高手来的,和吴宁抬杠,连有人近身都不自知,实在丢脸。 也是急忙起身,“师父” “师妹” “师妹?” 吴宁心中一颤,再怎么说也是公主,孟苍生这叫师妹叫的也太自然了吧? 而太平马上就给了吴宁答案。 轻轻颔首,“孟师兄,京中一别多年,别来无恙。” 好吧,人家早就认识。 此时,肖老道也出来说话,“劣徒苍生,师侄早就见过,这位嘛” 老道士玩味地笑了笑,“应该很快也是你的师弟了。” 又来!? 吴宁暗骂,特么现在还不好反驳,只能闷头不语。 而太平此时也是第一次把目光聚焦到吴宁身上,但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眼神之中尚有一丝 一丝冷淡。 特么冷淡是什么鬼?吴宁心道,我还是跑吧。 再次躬身一礼,“仙长有客,小子就不多留了。” 说着话就要溜。 “慢着!”却是肖老道叫住了吴宁。 “都不是外人,别走了,随我进殿。”语气不容有疑。 不但吴宁愣了,连太平也愣了。 今日来见肖道长,不光是尽师侄之礼,还有别的事儿。让孟苍生入殿她还能理解,可是这个不相干的少年 其实,山间雪寂,刚刚一下轿,角落墙头上趴着两个人,她是看见了的。 而且,吴宁那句,“没意思,走了。”一时随性没有压低声调,她也是听见了的。 虽不至于怀恨在心,但是被一个山野少年说没意思,以太平之贵,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波澜。 刚刚的冷淡,故意不应肖道长的引荐,也有点小女儿做态使性子的成分在其中。 反正,从一开始吴宁就没给太平留下好印象,就是个圆滑油腻的半大孩子。 怎么师叔还让他与我同殿? 太平拧着眉头看向肖道长,不无询问之意。 而肖老道显然也看出了太平的心思,淡笑道“师侄勿疑,他能帮到你!” “” “” 好吧,太平没明白,吴宁也有点没明白。 我就来串个门子,怎么弄的像这老道早就预谋好似的呢? 他哪知道,就算他今天不来,一会儿肖老道也得让孟苍生去叫他。 “进来吧。” 不容二人多想,肖老道率先进到殿中,留下太平与吴宁各自斟酌。 吴宁看着老道的背景,开始认真起来。 看向太平,正与之目光相对,坦然一让。 “公主,请!” , 第六十九章 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天,开始落雪了。 此时,大殿里,三清肃穆,四人围坐炉前,手里捧着热茶汤,一阵默然。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吴宁第一次自己做在暖房里,外面还有一大堆人守着,更是第一次和太平这个级别的人物对坐饮茶。 但是,也只是奇妙罢了。 太平也觉得很奇妙,她不知道这个少年为什么会坐在这儿,而且还坐的这么坦然。 终于,肖道人终于打破了沉默,对吴宁道“知道为什么叫你进来吗?” 吴宁摇头“不知道。” 自打肖老道对太平说他能帮上忙开始,吴宁在心里已经飞快地把整件事儿过了一遍。 可是,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这个地位能帮上太平什么忙。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四伯吴长路的升迁。 但这也不太可能,四伯虽然是升了职,可他那个级别,还是和太平公主差太远了。 所以只能坦言,不知道! 肖老道闻之一笑,“少见!这天下间还有你吴九郎不知道、猜不透的事情,当真是少见。” 喂!! 吴宁心说,过分了啊!夸我,还是骂我?没这么昧着良心夸人的啊! 可是这句话,还真就让太平心头一颤。深深地看着了吴宁一眼,“原来小郎君还是博学之人。” “他哪里是博学,离博学差远了!”肖道人一阵揶揄。 点了点额头,“但脑子异于常人倒是真的!” “今日就要借你的脑子一用。” “借我脑子?”吴宁一时没忍住,“你是要二两,还是半斤?” 肖老道“” 孟苍生“” 太平“” 好吧,这个笑话不好笑吗? 咳咳!! 清了清嗓子,“仙长有什么用得着的,但请直言。” 肖老道没回他,而是深吸口气,诚然对太平道“时辰不多,师侄也就省了客套吧!” 直言道“当年你师父仙去之时,曾有遗书与我。众多弟子之中,最不放心的就是公主殿下,嘱咐我多多照看。” 太平闻言,神情一暗,黯然道“太平惭愧,无道根却假身道门,结师缘却未尽弟子之孝,还要劳烦先师挂心。” “不提这些!”肖道人一摆手,“师兄一生重情重义,既是他的机缘,也是他的心障。” 直言道“你此来所请,我已经猜到了。可是,对于朝堂暗争,实非我所专长。” “这一点”肖老道苦笑道,“你师叔我还不如徒弟。” 孟苍生一听提到了他,下意识推诿“我也不行,我看得透,但是解不开啊。” 一指吴宁,“我还不如他。” 太平“” 肖老道看着吴宁也道“确实不如他。” 得,原来是这么个用法。 心有无奈,特么的丑舅你们没事儿就调教我这些有的没的,就为了干这个是吧? 无意间又扫了眼太平,吴宁不淡定了,你那写满不信任的小眼神儿是什么鬼? 来,让你见识见识! 有点较劲,吴宁也不绷着了,看着太平公主道“朝堂之事小子也是粗知浅见,公主殿下有何难处尽管说来,小子尽力而为。” 太平“” 太平有点无语,早就听说她这个师叔有点不着调,但是没想到这么不着调。 随便找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就说能帮她开解,换了谁都得生疑吧? 低头犹豫,对面的吴宁可是有点等不了了。 “说吧,公主有何疑难?” “这”太平没办法,“却是一难题。” “什么难题?” “自保!” “自保!?” 这回轮到吴宁傻眼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威风八面的太平公主要自保?这特么说出去谁信? “对,自保!” 事到如今,太平公主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毕竟来找肖道人问计,本身就是无奈之举。 把自身困境一一道来。 吴宁听罢,能不能解这个困先不说,怎么突然就生出一股怜悯之心呢? 那个历史之中的太平,和自己眼见的,真真实实的这个太平,有点不太一样。 其实,挺可怜的。 ———————— 简单来说,就是威风八面的太平公主现在面对一个两难的选择 要么,和李氏皇族一起,随着武老太太的登基坠入万劫不复之渊; 要么,就是服从武老太太给她选定的道路,改嫁武承嗣。 可是,这两条路太平都不想选,于是就来找肖老道这个师叔问计了。 说白了,太平公主第一段婚姻是她自己选的,那时高宗李治还在,对这个最小的女儿百依百顺,宠爱非常,自然要选一个太平喜欢的驸马。 而太平公主与薛绍也确实算是恩爱,在整个婚姻之中也是安分守己,并没有后世传说的那般诸多罪恶。 但是,李治一死,随武老太太权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这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的生活也彻底改变了。 后世人说,武则天看不上薛绍,才借着李忠谋反的机会把薛绍除掉,想为太平换一个丈夫。 事实上,吴宁直到现在也是这么认为的。那老太太心狠手辣的,什么事儿干不出来?看谁不顺眼,自然是除掉。 可是,听了太平公主的诉说,吴宁才知道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武老太太确实心狠手辣,确实是下手除了薛绍,可她也不是没有理由,而且理由很充分。 她要保自己最喜爱的女儿,也就是太平。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一个关于权利,关于亲情,绝难两全的故事。 武老太太一步一步走来,终于要登临绝顶,坐拥天下了,大唐马上就是她的了。 可是,这一路,她得到了多少,也将失去多少。 为了抗衡关陇集团,她就必须用酷吏政治,因而失了美名。 为了登基,为了登基之后的政权稳固,她也必须扶植武氏亲信。 可是,武氏的崛起,必然会与李氏皇族形成对立,相互之间也必然有你死我活的搏命之争。 而这其中牵连到太平的,就是那场李忠叛乱。 李忠叛乱与薛绍没关系,可是与薛绍的兄长薛顗却脱不开关系。 事后,武承嗣、武三思等武姓贵族借机清洗皇族,一方面是为武则天铺路,另一方面也把李武对立体现得淋漓尽致。 可太平毕竟姓李,就算武老太太再宠爱,也有力有不殆的时候,更有她的权力也无力挽救的时候。 这是她自己为了权力种下的祸根,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局面。 任由发展,最后的结果,太平很可能同李氏皇族一起,被武家消灭。 可是,武老太太又不想太平的一生不太平,怎么办呢?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只能是杀了女婿保女儿。 当然,杀女婿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则是给太平找一个新的女婿。 这个女婿还必须是武家的人,这样她的女儿就可以逃脱这场权力与亲情的风暴了。 吴宁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听太平讲述她的为难; 听她平静又不平静地说着自己的丈夫怎么被饿死狱中; 听她说武则天对她那种哭不得,也笑不得的母爱; 听她 淡然中流露出来的悲戚。 吴宁突然在想 这个可怜的、受人摆布的女人,变成未来那个样子,似乎也是有原因的。 第七十章 一对儿戏精 还是那句话,历史是胜利者的历史。 纵观太平公主的一生,她最大的失误,可能就是在李旦立储的问题上站错了队。 而最终的胜利者李隆基,对于阻碍他夺取皇位的姑姑,自然不会手软。罗列在她身上的那些累累罪状,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吴宁不了解历史,但至少面前这个太平,在他看来挺可怜的。 提起茶壶,缓缓地为太平满上一碗茶汤,“公主殿下意欲何为?” 此时的吴宁全无在雪地里的轻浮造作,仿佛变了一个人。 丑舅这么多年煞费苦心培养出来的,那股子执局坦然之气,尽露无余。 太平心头一颤,不由自问,这这只是一个山野小少年?难怪师叔欲传其衣钵了。 晃神之间,对面的吴宁又问了一句,“公主殿下,意欲何为?” 怕太平不明白,又加了一句“是解自身之困,还是解皇族之危?” “” 太平一阵沉默,解皇族之危? 怎么可能?母后登基已然是无可逆转的事实,而且就在眼前。 随着女主天下,随着武家的崛起,李氏一族必有一难。这个结,谁也解不了。 包括她的母后,也是被大势所驱,无力回天。 下意识地咬着下唇,“反正我不想嫁给武承嗣。” 再怎么说,那也算是她的杀夫仇人。 “让我改嫁于他,不如速死!” 说完这句,太平也不知道怎么了,竟一脸期许地看着吴宁,好像真的相信这个山野少年能解开她也解不开的危局一般。 “呼。”吴宁长出一口浊气。 “如果只是不嫁武承嗣的话” 在太平热切的眼神之下,吴宁突然嘴一撇,手一摊,“其实很简单,甚至是太简单了!” 太平“” 这有点挤兑人了吧? “先生请讲!” 好吧,都升级到先生了。 只闻吴宁淡然道“换个武姓的人嫁不就得了。武家人口那么多,又不是非武承嗣不可。公主殿下大可挑个年轻帅气的,自己喜欢的嫁了嘛!” “这样一来,同样是武家媳妇,同样可以保身。” 太平“” 是个主意,但是,好贱! 太平公主涨红了脸色,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吴宁一眼,特别想爬过几案掐死这小子。 心道本宫的婚姻大事怎么就让他说成了一桩买卖?而且,就算是一桩买卖,我也是大唐公主,要不要这么露骨? 赌气道“你莫要胡言!” 又从先生换成你了。 “本宫不嫁武家!” “哦。” 哪成想,吴宁好像根本没看见太平的不悦,“那还是那个问题,小子要再问一遍。” “公主殿下意欲何为?是不嫁武家又能解自身之困,还是解李氏之危?” “” 太平沉默了,良久方道“若你” “若你能解李氏之危,那自然最好。” 吴宁闻罢,笑了。 “如此甚好!这个忙,我可以帮。” 太平“”再一次怔住。 这才发现,吴宁之前那么说,完全是故意的,他是在试探自己。 没错,吴宁就是在试探太平。 说白了,历史上的太平也好,现在坐在他面前的太平也罢,他都不了解。 他需要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一个自私的女人,是不是值得救。 而太平能在自危之中还有一念之善想拉李氏一把,这至少让吴宁觉得,值得。 “公主莫怪!”吴宁又换上那副沉稳样子。 “这个忙我可以帮。可是,有两句话小子要说在前面。” “先生,请讲。” “第一”吴宁伸出一根手指。 “既然公主请我来解这个危局,那么这盘棋里有多少颗子,公主殿下又有多少暗招,包括朝中有哪些人是公主的人,殿下必须毫无保留地让在下知晓。” “可以。”太平点头。 “第二”吴宁顿了顿,“这是公主请我来解局,那我就是执棋者。在这个局里,任何人都是棋子,包括公主殿下你!” “只有我能决定,怎么落子!” “” “” “” 这话一出,不但太平有点傻眼,连肖老道和孟苍生都心跳加速,这小子果然不是凡人啊! 肖老道心说,这天下间,估计也就吴老九敢当着太平公主的面,说出这种话来。 够狂!! 够自信!! 也够大逆不道!! 孟苍生则是在心中默念“我是执棋者,你是棋子,你要听我的!” 嗯,得拿小本儿记下了,以后用得着。 “可以!!” 吴宁那副运筹帷幄的架势,让太平再一次生出错觉他真能解李氏之危。 站起身形,面对吴宁,玉手猛然抱前,竟向吴宁深施一礼。 “全听先生安排!” 起身之后,脸上已经溢满希冀,“先生真能解李氏之危局?” 只见吴老九大嘴一撇,“我解不了。” 太平“” 肖老道“” 孟苍生“” 解不了? 解、不、了!!! 解不了你特么装什么逼!? 三人差点没背过气去,就没见过这么贱的! 太平公主气得胸脯起伏,已经到了临近爆发的边缘,杀了吴宁的心都有了。 堂堂公主让这小子戏耍的一点脾气都没有,那还了得? “你!!!” “公主殿下别急嘛!”吴宁贱贱一笑,“解是解不了的,这武李之间的这个结谁也解不开,不过” 吴宁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想办法拖延。” “拖延?”太平气还没消,“拖延何用?该来的还不是要来!” 吴宁一摊手,“好死不如赖活着啊!起码一段时日之内,不用担心李家会死人,武家会报复,殿下也不用担心嫁什么人的问题了。” “那一段时日是多少时日?” 太平气炸了,打定主意,出了问仙观就找这小子算账。 “一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好吧,要这小子真有办法拖延一年,太平觉得那还是先留着他,毕竟一年也不算短了。 “嗯,这个嘛”吴宁还真用心琢磨了琢磨。 “十年八年应该没问题吧?” 太平大喝“十年八年有什么” “用”还没说出来,自己先愣住了。 “你,你说多久?” “拖延个十年八年吧!”吴宁重复道,“应该没问题。” “” 太平略有呆愣,随之面容一整,猛双手抱前又是一礼,“请先生赐教!” 吴宁一翻白眼,心说这特么也是一个戏精。 , ———————— 下一章应该还是后半夜,如果你们嫂子睡了,那就明早再发。 第七十一章 贱人吴宁 太平主公所面临的问题,其实就是李氏皇族所面临的问题。 所以在吴宁看来,如果李氏皇族与武家若能和睦相处,那么太平自然也就不用做武家媳妇来保身了。 可是,这个问题看似简单,解起来却没那么容易,连武老太太都解不了。 后来居然弄出一个让李家后人和武家后人一起发誓,发誓和睦万代,永不为敌。 也不知道是老太太天真了一回,还是她已经也是无奈了。 —————————— 太平在问仙观整整呆了一天,当然也交代了一天 吴宁就跟审犯人似的,把所谓太平公主的底牌、势力范围,还有朝中那些他不知道,但是太平知道的辛秘彻彻底底地问了一个遍。 那叫一个巨细无遗。 用吴宁的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为了更好地掌握大局,他觉得还是很有必要把太平公主问个底儿掉的。 “所以说,现在狄胖儿还在宁州当刺史,并不是宰相?” 太平“” “狄狄胖儿” 狄仁杰要是知道被一个山里娃娃叫成了“狄胖儿”,不知是何感想。 “那上官婉儿呢?现在多大?到底好看不好看?” 太平“” “还有。”吴宁继续问,“据说京城的贵族圈子很乱的,是不是真的?” 太平“” 太平觉得不能让他再问下去了。 “先生也问的差不多了,可有定计?” “好吧。”吴宁略有失望。 问了一大圈儿才知道,现在的太平特么就没有班底,朝中更是一点势力都没有。 不过,好不容易抓着一个“圈内人”,那还不多八卦八卦? 可是没办法,毕竟太平这还有正事儿嘛。 “其实这个事儿很好解决。” “哦?”太平一疑,“那先生要如何修复李武两家的关系呢?” “修复不了。”吴宁坦言,“但是可以转移注意力。” “好办!”吴宁一拍大腿,“哪天公主殿下想办法把武三思弄到问仙观来,在下自有办法解开这个危局。” “嗯。”太平乖乖点头,“然后呢?” “然后?”吴宁萌萌道,“然后公主就可以回去了啊。” “”太平又要暴走,这就完了? “那,刚刚说的那些,先生可有用得上的东西?” “这个嘛,暂时还用不上。”吴宁略有皱眉,急忙反转,“不过别急,以后可能用得上。” 太平“!!!” 用不上?用不上我这溜溜地被你问了一整天 贱!这位先生,太贱!! 微微嘟着嘴,再也不想多看吴宁一眼,起身朝肖老道一礼,“师侄告退,改日再来拜访!” 说完,急步而走,多一刻都不想停留。 等太平已经出殿了,吴宁这才砸吧着嘴,指着太平离去的方向,向肖老道吐槽 “啧啧啧,太没礼貌了!我这这可是帮她忙,连个招呼都不打的。” “陈、长、史!!” 门外传来太平公主怒不可揭地咆哮 “起驾!!回城。” ———————————— 大殿里只剩下吴宁,还有肖道人师徒。 肖老道似有深意地看着吴宁道“得罪了她,对你可没有半点好处。” 刚刚太平气成那个样儿,肖老道都怀疑这个天之贵女会不会一刀砍了吴宁。 “我没得罪她啊!”吴宁一脸贱笑,“只不过试一试这女人的肚量罢了。” “” 肖道人无语摇头,真的就应了丑舅去吴宁的那句评价。 儿戏!!这小子无论遇到多大的事儿,都当是一场儿戏!! “你呀”肖道人长叹,“贫道自认游戏人间,放而任之。你犹过之,贫道不及啊!” “放心吧!”吴宁不以为然,“咱是凭本事吃饭的,帮她把这个困解了,其它的都不重要。” “那你要如何解这个危?把武三思约到我这里来,又要干什么?” 只见吴宁摇头,“我解不了,也没打算干什么。” “!!!” 又来? 肖道人都有点压不住火了,特么刚刚你装的跟什么似的,现在又说解不了?晚了! 却闻吴宁道“我解不了,但是道长可以解。” “嗯?”肖道人一振,“何意?” 吴宁讪笑,“我的话没人听,可是道长的话” 顿了顿,“可比谁的分量都重!” “”肖老道一阵无语,“这么说,贫道也是你局中的一粒棋子?” “对!”吴宁点头,“而且,是最重要的那一颗。” “滚!!”肖道人的咆哮响彻大殿。 这小子,太贱! —————————— 太平生气归生气,可是正事儿却是一点没忘。 既然那个恼人的臭小子要见武三思,那就想办法把武三思弄到问仙观去呗。而这件事对太平公主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肖道人的风水卦术还是相当有名的,太平公主亲自向武三思举荐肖道人,依武三思那阳奉阴违的性子,就算再怎么看不上李氏皇族,可表面上还是要应承一二的。 “混水升龙道,至清则无鱼;寒梅孤傲雪,唯它最妖娆。” 这是吴宁交给肖道人的一支卦签。 至于这支签最后怎么到武三思手里,那就不是吴宁关心的事情了。 依肖老道的本事儿,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而此时此刻,武三思手里就拿着这支卦签。 “混水升龙?至清无鱼” 武三思满脸笑意喃喃诵读,这签有点意思。 玩味地抬头看向肖道人,“公主殿下言道仙长乃王远知之徒,卦术符篆更在潘师正道长之上,不知道这签当如何来解?” 肖道人接过武三思手里的签看了看,不由摇头自语“怎么偏偏是这一支” 把签递给武三思,“武尚书还是把这支签带回京中,请高人做解吧。贫道,解不了。” “哦?”武三思暗自好笑。 这个老道是太平的师叔,又偏偏给了这么一支签与我。现在却说解不了,这其中的套路未免太过拙劣了。 把签又给肖老道递了过去,“随便解解,总要有个说法。” 可肖道士却是不接,看着那签。 “直说吧,这支签不管是随便解,还是认真解,又或是往深了解,向浅了解,贫道都能解。” “哦?”武三思更觉有趣,“那道长为何又说解不了呢?” “因为抽签的人不对。”肖老道坦言,“就算贫道解了,武尚书也不会信。” “” 这不废话吗!? 武三思暗骂,当我傻啊?不知道这是你和太平设的一个局?就算不是这支卦签,随遍抽到哪一支,我也不会信啊! , 第七十二章 真真假假阳谋阴谋 武三思心说,我抽哪支签,你给我解,我也不信啊! 今天能来,就是给太平公主一个面子不想现在撕破脸。 但是,太平到底为什么让他来见这个道士?又为什么给他这支签,却是武三思一时也想不明白的。 再次看向签上的字 混水升龙道, 至清则无鱼。 寒梅孤傲雪, 属它最妖娆。 怎么偏偏是这四句!? “何意!?” 武三思脸色渐渐阴沉冷眼看着肖道人。 “道长只管解签,信与不信,那是三思自己的事。” “好吧!”肖老道见火候差不多了,也不再扭捏。 心道,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开腔第一句,就把武三思震得不轻。 “武尚书志向远大啊!”一脸邪魅笑意。 “位极人臣已不足为愿,心存至尊意,志有登天勇。” “可对?” “你”武三思登时脸色煞白。 “你大胆!”腾的一下站起身形,“你,你这妖道!胡言乱语,大逆不道,毁我清誉!” “吾吾!!” “吾杀了你,方可洗尽污名。” “呵。”肖老道淡然一笑,不为所动,“武尚书急什么?” 环指大殿,“殿中只你我二人,就算传出去也没人信的。” “你!!” 武三思哪里肯听,胸中狂跳,已然方寸大乱! “说,是太平指使于你是也不是!?你二人是何居心?” “唉!”肖道人长叹一声,“贫道就说,这签我解不了。” 把卦签推回给武三思,“武尚书还是收回去吧,贫道就不送了。” 说完,再不看武三思一眼,低头饮茶。 “武尚书可以走了!回去之后,大可定贫道一个忤逆犯上之罪,自可洗脱污名。” 武三思闻罢,眼神飘忽,心思电转。 最后,还是一把捞起那支卦签,调头就往出走。 依现在看来,这就是太平设计,要污蔑于他。 可是刚走到殿门,就闻那尖嘴道人的声音悠然传来 “奉劝武尚书一句,一支签就能让武尚书乱了心神,此等城府是走不到最后的,还是趁早打消那个念头为妙。” “你!!” 这特么也太挤兑人了? 武三思气的调头又折了回来,指着肖老道的鼻子就骂“你个妖道!!” 这就等于明着嘲笑他,你还不够格儿,别想了! “把话说清楚!!” 肖老道抬头,再次送上一个轻蔑笑容,“怎么?说错了吗?” “一支签而已,解还都没解,贫道只是道出了武尚书的一点心思,就把武尚书吓成这样儿,看来” 哀然一叹“看来,我那师侄所托非人啊!” “什么意思?太平托你何事?” “不是托我,而是托武尚书!” “” 呼 呼! 呼!! 武三思气喘如牛,胸膛起浮之间又是一阵左右摇摆。 最后,啪的一声,把签扔在几上,一屁股坐在肖老道对面。 “说,何事?” “哈” “哈哈哈哈!!” 肖老人放声大笑,笑得武三思都有点瘆的慌。 笑罢,猛然一收,“这么说,武尚书又想听贫道解签了?” “听又如何?”武三思冷哼。 此时已经平静下,倒要看看这个妖道能使什么花招。 “好吧!”肖道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终于捡起那支卦签。 “混水升龙道,至清则无鱼。” “龙者,临渊而居,必藏深潭浊江。水清见底鱼尚不可生,况龙乎?潜龙勿用以养龙精,待神力饱满,方可飞龙在天矣!” “武尚书明白吗?” 武三思“” 不等他做答,肖道人又开始解下一句。 “寒梅孤傲雪,属它最妖娆。” “武尚书上山之时,可曾看见那路旁的怒放寒梅?” “确有看见。” 肖道人闻之点头,“那是这寒天雪地里唯一的一抹红啊!尚书觉得,它可算妖娆?” “算吧” “可算惹眼?” “” “可算独树一帜?” “” “可是尚书不知道吧?那山下贫村就专折这一抹妖娆去点缀屋舍。” “尚书再说说这一抹寒冬红艳,是命好,还是不好呢?” “”武三思沉默了。 良久方抬头看向肖道人,“道长的意思是说,这寒梅鹤立鸡群,也未必就是好事?” “大抵如此吧。”肖道人点头。 把那支签交到武三思手里。 “贫道刚刚说的那些忤逆之言,如果武尚书并无那个心思,就只当是贫道吃多了酒的胡言乱语吧。” “但是” 话锋一转,“若是尚书心中还有那份雄心,那贫道奉劝尚书两句。” “莫无水浊,至清无鱼,更存不了龙!” “也莫做寒梅。过分妖娆,最后折的就是那最红最艳的一枝!” “这” 武三思已经彻底沉浸在肖老道的话中。 说实话,直到现在,他依然心存防备,可是这老道说的有道理啊 而且,直到现在,他也没明白太平让他来这儿到底是干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武三思已经失去了耐心。 “道长不妨坦言,这番话可是太平让你告与三思的?” “是。”肖老道极为光棍儿地点头。 “那她是何用意?” “用意很简单。”肖老道直言道,“太平是李姓皇族,但她也不过是个柔弱女子,心存善念。” “她不想自己也不想李姓亲族,在这场李武大战之中殒命。更不想武尚书被人推到了寒梅之境,而尚不自知。” 武三思“” 肖老道见他还有疑惑,干脆全盘托出。 “贫道直说,对于太平来说,她只是一个女人想过安稳日子,谁来做这个至尊之位于她关系并不大。” “而且,依现在的局势,圣后女主天下已是必然,将来传位于谁更加成了变数。到时是传李,还是传武,全在圣后一念之间。” “可是” 肖道人看着武三思,“若是传给武姓,那传给谁呢?” “是三思,还是承嗣?武尚书想过吗?” “若是传给承嗣,武尚书又甘心吗?” “我”武三思一阵犹豫,最后还是没敢道出真心。 只道“那不是三思可以左右的。” “可是”肖道人道,“尚书不能左右,但不要推波助澜啊” “若是把李家人都杀光了,只剩你和承嗣,那谁的机会更大呢?” 当然是武承嗣!那是圣后在贺兰敏之之后,亲选的武家继承人。 如果真剩下他和武承嗣来争那个位子,那他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武三思骇然,特么之前犯傻了?我好像不应该把水弄清啊 殊不知,不是他犯傻了,而是吴老九这个执棋者用一计阳谋,正好切中了他的痛点。 而武三思没注意到,肖老道现在也是额头见湿,冷汗连连。 心中更是大骂吴宁 你个小王八蛋!!让我来说这番大逆之言!! 吓死贫道了 , 第七十三章 不去,累心 武三思冷汗直流,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肖道人到底要说什么,那支卦签到底是什么意思。 或者说,太平今日把他送到这里来,让这道人说这些话意味着什么。 说白了,他当然有争一争的。 换做是谁摊上这么一个旷古绝今的姑姑,也得生出一丝幻想吧? 可是,直到现在武三思才意识到,他之前弄错了。 原本他以为在圣后面前尽力表现,尽心办事,那也许还有一丝机会。 所以,他比武承嗣更积极地为圣后办事。在打压清缴李氏皇族的问题上,更是比武承嗣更加的积极,更加的狠辣。 可是,听了肖道人这么一说,他才发现,摆在他前面的障碍并不是李家人,而是武承嗣。 正如签上所说,如果把李家人赶尽杀绝,最后就剩下他和武承嗣,那他还有机会吗? 而且,万一他杀不绝呢? 那活下来的那些李家人,是恨他多一些,还是恨武承嗣多一些? 他不是在为自己争一丝希望,恰恰相反,是在自掘后路。 “所以”武三思已经彻底没了火气,“所以太平今天的用意是在帮三思?” “各取所需,无所谓帮与不帮。”肖道人平静道,“公主殿下毕竟女流,真正的较量还是武尚书、武承嗣,还有李家那些继承人之间的角逐。” “依贫道之见,如果将来圣后还有传位李家的心思,那么李武之争再演不迟。” “可是,万一还是武姓天下,那么” 下面的话基本就不用肖老道挑明了。 如果李家没有机会了,那就是你和武承嗣之间的争斗,到时李家这些人是帮谁,自然不用多说。 “尚书现在应该做的,是武承嗣想杀谁,那尚书就尽力救谁。李家活下来的人越多,这潭水就越浑。” “可一但只剩下你与承嗣,那尚书这条鱼拼得过那条真龙吗?” 让武三思缓了缓,又道“让武承嗣去当那寒梅,尚书只做浑水之鱼,也不失一件好事吧?” “而恰恰这就是公主所要的安宁,不是吗?” “” “呼” 武三思长出一口浊气,看着肖道人默然无语。 良久感叹“道仙王远知之徒果然不同凡响,仙长之能,比之潘师正亦不呈多让啊!” “三思,受教了!” 说到这,长身一礼,“日后有用得着仙长的之处,还望不吝赐教。” 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十分明了,武三思这一拜,就等于是应了太平公主之请。 肖老道一见,也站了起来,施礼回道“公主殿下是吾师侄,帮武尚书就是帮殿下,贫道自然尽力!” “多谢仙长。” “尚书客气。” “仙长受吾一拜。” “尚书受贫道一拜。” 得,刚才还差点杀人的两个人,现在又对着鞠起躬来。 等到武三思下山之时,正见到下山坳的孩子们在折路边的腊梅。 他们把梅花折断,装在瓶子里点缀屋舍。 武三思看得,不由连连摇头。 想起那支卦签,感叹道“寒梅孤傲雪,属它最妖娆” “呵呵,我还是做一条混水之鱼吧!” —————————— 另一边。 武三思一走,太平与吴宁也从暗处走了出来。 太平公主直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这,这就完事儿了?也太简单了吧? 下意识看向吴宁,“他,他不会临时变卦吧?” 吴宁笃定摇头,“他是笨了点,可还不算太傻,哪点对他有利,应该算得过来。” 太平一翻白眼,堂堂大唐宰相竟让这小子说成了“不算太傻”。 “可是”心里还是不太放心,“可是仅仅一个武三思就可解此危局?” 好吧,吴宁暗自吐槽,这个女人也笨了点! 解释道“一个武三思当然不能让危局尽解,今日一见,也不过就是在武三思和武承嗣之间撕开一条口子。” “如果这两个武家的主事之人争了起来,那李氏一族自有喘息之机。而那支签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武三思心里,万一李家再有劫难,他应该会站在你们这一边的。” “” 太平公主听得连连点头,直到此刻,她才算把吴宁这个局彻底看清。 不由感叹师叔看中的弟子果然非是凡人!只此一件,就让京中那些所谓才子贤良望尘莫及了。 正想着,却闻吴宁那边又开腔了。 “当然,正如公主殿下所言,一个武三思还不足以彻底扭转颓势。” “啊?” 太平一怔,急忙收拾心思,“那还少什么?” 只见吴宁手臂一抬,指向太平,“少公主殿下你。” “我?” “对!”吴宁诚然道,“与武三思交好,是公主殿下开的这个头儿。那公主殿下既然做了初一,也就不能不做十五了。” “如何让李姓各王暂时收敛勿要生事,则是公主必尽之责了。” “若是李氏各王在圣后登基之事上能有所表态,那么这个危局也就真的算是解了。所以” 吴宁说到此处,直视太平,“公主这颗棋子,才是全局之中最重要的那颗!” “呼”太平闻罢,忍不住深深一息香喘。 这才想起,在这个局里,这恼人的吴宁才是执棋者,而她也不过就是一子罢了。 “可是,就算李武两家各有克制当真能够和睦,但先生别忘了,我的母后才是手握生杀大权的那一个,她若对谁生了疑心,动了杀念,那却是谁也拦不住的。” “诶~!”吴宁一摆手,“这一点公主殿下大可放心。” “哦?怎讲?” “说句大不敬的话。” 太平听得又是一翻白眼,大不敬的话你还说得还少吗? 只闻吴宁继续道“圣后毕竟是帝王心思,用的是手段,看的却是结果。她不是杀人狂魔,更不会以杀人为乐。” “在能够达到她要的结果的前提下,我想她老人家并不排斥皆大欢喜,一团合气吧?” 武老太太是狠,可毕竟是一代帝王,而且应该还算是个英明的帝王。 杀人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只要不是心理变态,谁也不会以杀人为乐。 而吴宁帮她把目的达到了,老太太也就用不着恶之则除,疑之则戮了吧? 到了这个地步,太平已经是心服口服,看吴宁那脸贱相似乎也不那么讨厌了。 忽然生出一个想法要是把这少年带在身边,将来再遇艰难岂不是有如神助了? 想到这里,脱俗的面容已经略有希冀。 看他那一身装扮想来家境并不算好,有我引荐入京,这等一步登天之机,这油腻小生应该不会拒绝吧? “先生之才,当世罕见,可有入朝为官之意?若有此心,太平愿助尔高飞!” “” 这几乎就是太平放下身段的邀请了,在她看来,这小子还不纳头就拜? 而且,肖道人一听太平主动拉拢,竟然也开了口。 “小子,公主殿下惜你之才,让你去京中一展抱负,此等良机千载难寻,还不谢恩?” “谢恩” 本来吴宁还想考虑考虑,可肖老道这话一说,连考虑都省了。 深深地看了肖老道一眼,对太平道“不去,累心!” “你!!” 太平心说,我就是嘴欠,邀这贱人做甚?简直是怕气不够受! 第七十四章 吴老九骂街 太平公主的邀请,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 不说别的,就说这女人的潜力,不论是武周朝,还是李显朝,都可用只手遮天来形容。 这个邀请,按理说,吴宁是不应该拒绝的。 这已经不是少奋斗多少年的事儿了,而是吴宁钻营一辈子所能达到的高度,可能还不如太平的这一个邀请。 可是,吴宁还是犹豫了,而且肖道长那一句话,让他连犹豫都不用犹豫,直接就回绝。 因为,这里面有妖。 —————————————— 真当吴宁年少轻狂,在太平公主面前还虚浮尽露,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错了,这贱人比谁心思都重,比谁想的都多。 而且,两世为人,他比谁都沉得住气。 对太平那个不敬不尊的态度,本来就是故意的。 不看别的,在老祖君面前,在四伯吴长路面前,他那样会吗?一句话顶的你肺都快炸了? 甚至面对孙宏德,吴宁表现的也比在太平面前更像是个人物。 那为什么偏偏到了太平这里,就变了呢?故意拿小话噎人呢? 因为——丑舅。 越是和这些所谓权利中心的人物接触,吴宁越觉得丑舅教他人心、权术之道另有深意,这也越来越让吴宁心悸。 他已经不只一次的断定,丑舅的过去必定不凡,身后必定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可是,从五年前的渡口救人开始,吴宁所经历的桩桩件件,总有让他有探不到底的感觉。 每一天他都试图猜测丑舅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但都会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打破他的认知,那个秘密在吴宁心中的分量也越来越大。 而在没有揭开那个秘密之前,吴宁是说什么也不敢往朝争这潭浑水里跳的。否则,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以,他故意在太平面前露出弱点,想让这个女人知道,吴宁有才,可是太过虚浮,不值得一用。进而让太平免开尊口。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傻女人居然还是开口了,而且开出来的条件让吴宁几乎没法拒绝。 太平所请可不是让吴宁入公主府做幕僚,也没有说请吴宁入京必有重谢之类的好话,是直接许下官途。 这个诱惑可太大了,看看现在房州城里聚拢的那些所谓才子贤良,图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么一句话吗? 可是,就在吴宁几乎就要动摇的那一瞬间,肖道人帮了个倒忙,使得吴宁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 目送太平公主的驾辇徐徐下山,吴宁背着手站在山门之前,头也不回地冷然问向肖道人 “为什么?” 肖道人心中一乱“什么为什么?” 吴宁转身,直视肖老道“为什么你会希望我进京为官?你不是一直想把我收入山门,传你衣钵吗?” “这”肖老道眼神飘忽,“贫道是想收你入门。” “可,可这不是千载难逢嘛?贫道也不好挡你的前程不是?” “是吗?”吴宁凑到肖道人脸前,“你会有那么无私?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这话肖道人没法回。 “那为什么让我来给太平解危?” 说到这儿,吴宁自己都笑了,“一个大唐公主,一个山野村夫,道长不觉得差的有点太多了吗?” “这” “你不用回答我!”吴宁抢白道,“你也不可能回答了。” 瞪着肖老道,也瞪着孟苍生,“你们背后到底藏了什么龌龊,在我没有弄清楚之前,我是不会如你们所愿,去淌那趟浑水的。” 肖道人闻言,终于不再沉默,冷然怒喝道“那不龌龊,那是你的命!” “师父!”孟苍生急忙出声喝止。 语重心长道“有些事,不该我们来告诉他!” “那谁来告诉我呢?” 吴宁反问“我那舅爹吗?” “还是等到有一天,纸包不住火了,让某个人拿着提刀来告诉我!?” 说到这,吴宁已经苦笑出声,突兀道“舅爹脸上的疤哪儿来的?是自己划上去的,还是仇家砍上去的?” “五年前为什么要救李显?为什么又要放了丘神绩?今天让我来给太平解这个李武两家的局,又为了什么?” “只当老子只有十五,狗屁不懂吗!?” 说到这里,吴宁已然是在咆哮“我告诉你们,你们他妈是在玩火!早晚有一天,大伙儿一块死!” 说完这句,吴宁懒得和这两道士费嘴皮子,甩手下山,看都不看那师徒一眼。 一边走,还一边骂 “一群他-妈自作聪明的笨蛋!特么两个逃户还想把天捅个窟窿,第一个砸死的就是自己。” “去他妈的!老子就窝在这山沟里哪都不去,急死你们这帮狗日的!” “吴老八!肥虎!你们两个二-逼,还他-妈折呢!?那是老子花大钱买来的!” —————————— “贫道觉得”肖道人怔怔地站在山门前,看着吴宁歇斯底里地下山,“应该告诉他一切了。” 身旁的孟苍生闻之摇头,“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他的能力够了,可是心境还没到。” “呵呵。”贫道人干笑两声,看着山腰处,语带双关 “没到吗?可是人家却是等不急喽。” 说完这句,老道士两手一背,溜溜地回观去了。留下孟苍山站在那一阵奇怪,谁等不急了? 吴宁那丑舅? 下意识顺着师父刚刚看过去的方向一瞧,瞪时大惊。 “他,他疯了!!” 只见太平公主的驾辇,并没有直接下山,而是在山腰处停了下来。 此时的太平已经下了轿,正缓步向寻翠居里面走。 猛一拍大腿,“他他怎会如此冒失!” 此时,吴宁也看见公主进了他的家。也在奇怪,这女人跑我家去做甚? 不对啊,俩人可没熟到唠家常的地步。 太平问你家干啥的,吴宁答我家开客店的。 她根本不知道这店是吴宁的。 那是武三思? 四伯说过,武三思曾在宴中说过,要来吴宁这里看看。 也不对啊,武三思也就是今天才和太平算是结了暗盟,两人也远没到连这种事也要共享的地步。 吴宁有点犹豫了,这家我还回不回? 算了,这个女人,还是能躲就躲。 拐了个弯,跑炭窑窝着去了。 一直呆到晚上,连吴三哥都有点奇怪了,“你小子不回家在窑上耗什么?” 吴宁做答“家里有个煞星。” “那你躲到啥时候去?” “没事儿,这就回。” 吴宁也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他还真不信那女人能在他家住下是怎地? 可是,他没想到,还真就住下了。 此时,太平公主一边小口舀着果粒酸奶,一边对身边的公主府长史道“别馆住着憋闷,陈长史推荐的这家村店倒还真是雅致。” 许是解开了心中之困,太平心情甚好,指着酸奶又道“这酸乳也好,京中是没有的,让店家给随从侍卫每人都来上一碗。” 第七十五章 误会有点大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之中,太平公主第一任丈夫薛绍的死,还有紧随而至的被迫与武家联姻,可以说是她人生之中一次重要的转折点。 至少通过这件事,让这个被武老太太宠溺上天的皇家贵女知道,身为皇族的凶险,还有手握实权的重要。 而随着李氏亲族的疏离、冷酷的朝堂漩涡一次次把这个女人扯离原本的生活轨迹,最后变成那个心中只有权术的荒淫毒妇,这似乎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可能此时的太平并没有意识到,吴宁这次救的不是一时,而是她的一生。 但至少像现在这样,依坐在草庐白雪之间,小口品着香甜酸乳,眉眼间露出一丝小女儿作态的生活,在原本的历史轨迹里,她是绝对不会拥有的。 ———————— 吴宁回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炭窑的新炭上市不足三日,虽无料想之中的火爆,可也还说得过去。 对此吴宁不是太担心的,新出的乌竹炭是压制而成的,所以同样是一百斤炭,看上去却比别家的块炭少上不少。 百姓们一时还不知道乌竹炭的好处,看着少,买的也就不积极,这也是正常。 等日子久了,自然也就知道好处。 心里想着,明日倒是要随老祖君进城卖卖炭了,否则老头儿肯定又要责骂他不务正业。 摇头苦笑,“小爷这卖着白菜,烧着炭,住着别墅,睡着炕,吃香的,喝辣的,运气好还能骗个美娇娘娶回家。没有燕翅乌沙的小日子不挺美?脑子有包才去朝堂上看你们的脸色。” “运气不好,哪天武老太太心情不好,一刀下去,脑袋就搬家了。” “这下去见着唐疯子、齐石头,说我活了两辈子还是光棍儿,那还有脸见人了?” “不去不去,大唐的那些个皇帝有一头算一头,都特么不是省油的灯,惹不起!” 正美滋滋地想着,一抬头,正见独孤傲、雷霁,还有客房住着的两个客人蔫头搭脑的在院外站着。 “你们这儿站着干嘛?” 独孤傲一见是吴宁回来了,立时摆出一副要死的架势。 “九郎救命,我们今晚要睡大雪地了啊!” 吴宁一听,心下奇怪,睡什么雪地啊?我又没赶你们。 可刚想到这儿,就看见院里又出来一个全身铠甲的威武侍卫,抱着一堆棉被锦褥就往院外扔。 哦靠! 吴宁立马不淡定了,原来是她赶的。 “住手!你们干嘛!?” 那被褥他认识,那不是自家客房里的铺盖吗?都是好东西,这厮怎么敢给我扔了。 那侍卫一见过来一个糙衣少年,还敢跟他嚷嚷,那还受得了? 眼睛一瞪,“哪来的村汉?滚!” “你大爷的!” 吴宁来气了,还敢骂我? “你才是村汉!你全家都是村汉!!” 三步并两步冲上前去,把那侍卫一推,就冲了进去。 这还了得?不但那个侍卫大惊,院里的宫人侍卫见一个村汉闯了进来,呛啷一声,擎出兵刃。 “大胆!擅闯” 这台词还没念完呢,吴宁就瞪着廊道下正美美享用着酸奶的太平,抢先嚷嚷上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太平一看是吴宁,也是一愣,脱口而出“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问你呢!”吴宁也是无语,“大半夜,赶紧回城吧!” “等我也没用,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谁等你了?”太平哭笑不得,“我就住这儿。” 吴宁更不乐意,“你住我家干嘛?” “你家?”太平傻眼了,好巧啊! 一众宫人侍卫也傻眼了,什么特么情况!?怎么没看懂呢? 不过,刚刚抱着铺盖出院的那个侍卫汗都下来了,咋有点有点暧昧呢? 等他住这儿我家 这些关键词连在一块儿,那侍卫心说,公主殿下不会是 不会是看上这小子了吧!? 可也不对啊? 看着吴宁下意识品评长的还行,高高瘦瘦,也算年轻。可是土了点儿,也脏了点,难道公主偏好这一口儿? 算了,惹不起惹不起! 侍卫想到这儿,急忙把刀收起来,招呼大伙儿“收了收了,还在这儿杵着做甚??走走走,都走!” 眨眼工夫,院里就剩下太平和吴宁,连李文博和罗厨子都躲到了灶房里。 “啥情况啊?”罗利一时还没看明白。 “那可是公主,主家好大的胆子啊!” “你懂个屁!”李文博噎了罗利一句,偷瞄着外面。 “咱九郎有本事啊,给公主殿下当面首” “这下发达了!” 院外的独孤傲和雷霁此时也扒着篱笆墙往里偷看,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雷霁茫然地看了看独孤傲,“吴宁行啊!” 独孤傲则是捶胸顿足,哀然苦嚎“公主殿下超凡脱俗,怎么就看上吴老九这贱人了啊!” 里屋的陈子昂和丑舅也傻了眼。 “不行,我要出去!”陈子昂有点沉不住气了! “他们可是亲姐” 好吧,陈伯玉也会错了意 “回来!”丑舅一声喝止。 “再看看。” —————————— “这是你开的客店?”太平从恍神之中恢复过来。 “是。” “难怪了。”太平淡笑,“能在这山间野地开上这么一家雅致小店,也唯有先生才有这样的本事。” (李文博听听听听,都先生了!) (独孤傲他特么就是个贱人,怎配先生之称!?) 只闻太平继续道“别馆嘈杂,是我府上的长史向本宫推荐了这里,事先并不知是先生之所。” “哦。” 吴宁微微面热,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地方小,公主殿下住不惯的,还是回城吧!” “本宫倒觉得挺好。” 吴宁的那股子随性虽然气人,可是不得不说,很接地气,是太平从未体验过的民间之趣,此时反倒松弛了下来。 “本宫从小就住在宫里。”四下打量着吴宁的小院,“像这样的民间生活倒是从来没有体会过,其实早有几分期许呢。” “”吴宁无语,你上我这体验生活来了? “那公主准备住几天?” 撵是撵不走了,只能寄希望于这尊神自己早点走。 而太平闻言,不由眉头一皱,“先生真是异于常人。” “公主谬赞了,我挺普通的。” “非也。”太平笑道。 “普通人遇上本宫,多少都会巴结奉承一番。就算不敢近前,也不会避之如疫吧?先生不应本宫之邀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一味躲闪呢?” “” 吴宁心说,我道行太浅,和你们家人玩不转。理由够充分吧? 可这话还是不能说。 长叹一声,算了,若是不给太平一个合理的理由,这女人说不定还要纠缠下去,索性今日再多费些唇舌,打发了她吧! 缓步上前,坦然地坐在了太平对面。 “我给公主殿下讲一个故事吧!” , 第七十六章 心中的猛兽 “这个故事的名字叫,猜想。” 吴宁悠然道来,太平公主也是认真地细听。 而不论是屋中的陈子昂、丑舅,亦或是墙外的独孤傲、雷霁,也都竖起耳朵聆听吴宁这个名为《猜想》的故事。 “猜想?” 这个名字让太平有些茫然,“何为猜想?” “猜想明天,猜想将来。” 吴宁诚道“公主既然知道小子的性情,那我也就不假装君子了,说了什么不敬之言,公主殿下只当是小子发狂吧!” 太平闻罢微微颔首,“先生请讲。” 吴宁道“我们不妨想一想,将来会发生什么?圣后女中豪杰,顺应天意民心登临大宝,大唐开朝一甲子居然要迎来了一位女皇,殿下说,这天下间的男人们会服气吗?” “不服气又如何?”在女人当皇帝的问题上,太平当然是支持母后的。 有些厌恶地瞪向吴宁,“如果先生是因为不服气而不允,那太平也是无话可说。难道女人就一定是男人的附属吗?” “不是。”吴宁认真地摇头,“而且恰恰相反,这天下间,估计只有我一个人是真心服气,真心地认为圣后登基并无不妥。” “哦?” 这倒让太平颇为意外,“那你还” 只闻吴宁道“天子之责,代天行事,只要能帮老天管好这天下,男人还是女人,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 “说白了,能让天下百姓吃饱饭,穿好衣,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而依当下之境,圣后可能是当下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人。” 吴宁这句说的一点都没客气,直接开地图炮把李家那些龙子龙孙轰了个遍。 “这个故事叫猜想,说的是以后的事情。小子只是把圣后登基的事实陈述出来,并无不服气之意。” “那先生提及男人,到底是何心思?” 吴宁讪笑“我的用意很简单,只是提醒殿下,男人、女人,这是圣后登基之后将要一直面对的一个大问题。” 飒然道“什么世家、关陇、李武二姓,这些矛盾在问仙观与公主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再加上一条男人的自尊公主认为,将来的朝堂会是什么样的?” “”太平公主沉默了。 不用吴宁提醒,她也知道,将来的朝堂依然是争斗不休,永无安宁。 “先生说的没错,朝堂混乱这是不争之实。先生明哲保身,也不失聪明之举。” “算不得什么聪明吧!”吴宁情绪也不算高,“其实这些不是主要的原因。” 看着太平无奈地一笑,“与公主说句实心话,我也有野心,也有抱负,说不向往那是假的。可是,我和那些人不一样,我有我的坚持。” 太平凝眉!,急忙道”先生既然有抱负,那为何还要拒绝本宫。 略一沉吟又道“如果先生是怕朝堂险恶,大可安心,本宫可以保证,只要先生肯入京,太平能力所及,必保先生周全。” “呵呵。”吴宁笑了。很想说,我的公主啊,你的周全都得求我,你怎么保我? 可是 “公主错了,我并不害怕朝堂险恶。宁虽不才,可精于钻营之道,自认还能周旋一二。我是怕钻营得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太平不懂了。 只闻吴宁略带几分哀叹,“李氏要稳皇族之贵,武家要迎头赶上权倾天下,关陇世家要保住自太宗以来的无上荣耀,七姓十家又要在圣后的重压之下得活,以维系家族的千年延续。” “科举选官,选的是李武两家亲信家臣,是以比的不是谁的学问大,本能大,比的是谁会讨好,谁会奉承。” “酷吏刑臣抓的不是罪恶,抓的是异己;男人们想的不是朝政,而是不被女人压在身下!” 说到这里,吴宁身子前倾,离太平的面颊不足一尺,她甚至能感觉到吴宁那股子炙热气息直扑鼻息。 只见吴宁从嘴里一字一顿地蹦出一句 “公主觉得,这场权力的游戏之中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太平一阵慌乱,只觉心都要跳了出来,还从来没有人敢用这样的方式与她说话。 “少少了什么?” “自古朝争,概莫如是。” “你看”吴宁撤了回去,苦笑出声。 “你看连公主殿下都觉得这理所当然,那宁就更不屑于入这个局了。” 太平“” “那先生觉得,少了什么?” “少了民苦啊,我的公主殿下!” “所有人都只记着手里的权力,所有人都只在意游戏规则,所有人都只看到了朝局,却没有一个人记得,大唐不光只有一个京城,不光只有大明宫,不光只是朝堂上的你争我斗,还有百姓!还有天下!” “权力之下,还有饥饥民苦;浮华背后,还有芸芸众生!” 吴宁越说越激动,“这样的朝堂,我去干嘛?即使不做棋子,当一执棋者又有何意义?” “我吴宁不是一个好人,可我也出身卑贱。我见过何为民苦,也身在民苦,我不能变得和他们一样!” 正是激动之时,又是气势一弱,缓缓起身,“可惜了,这个局破不了,这是大唐的命数。既不可为,唯有独善其身喽。” 太平公主怔怔地看着吴宁,只觉胸中有一团烈火灼灼燃烧,越来越烫。 吴宁一番慷慨之词,连她这个女人都觉热血澎湃,激动莫名。 现在才明白,这少年浮夸只是表现,原来心中也藏着一头猛兽! 而院外的独孤傲、雷霁,屋中的陈子昂、丑舅也是呆然震撼。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雷霁不由得看向独孤傲。 “克金兄,你我当以此言为醒,不忘初心啊!” 而陈子昂此时面目有些狰狞,虎拳紧握,青筋暴起。 “兄长啊,这个孩子,让你用废了啊!” —————— 不论屋里屋外,还是院里院外,皆是一片死寂,就连吴宁自己也是心跳加速,激愤难平。 他不是天生油腻,更不游戏人间。 在来到大唐之前,他也和身边的那几个兄弟一样,心存正义,宏图满志。 可是,生不逢时! 第七十七章 贱人就是贱人 从古至今,上下五千年,汉之威武、唐之盛世、宋之富庶、明之彪悍,每个朝代只要一经提起,总有那么一个印象在脑中缓缓浮现。 而盛世天唐,万邦来朝,也深深地印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中。 可是,吴宁在大唐呆了五年了,如果让他来评价大唐,可能除了“盛世”二字,还有点别的—— 浪漫。 这是一个浪漫的王朝。 除了那些千古帝王、开朝名将,特别是中唐,你能想起来代表大唐的人物都有谁? 李白?杜甫?陈子昂?白居易?柳宗元?李商隐 还有,太平公主?李裹儿?杨玉环?上官婉儿?公孙大娘? 又或是,鱼玄机?薛涛? 当然,还有袁天罡、李淳风、孙思邈。 仿佛大唐盛世最让人熟知的,除了伤春悲秋的不世诗才,就是那些妖娆妩媚的宫庭贵女;不是青楼名妓,就是江湖术士。 放眼望去,整个大唐三百年,好像除了贞观名臣,再就没什么让人记得起来的治世能臣了。 是没有能臣吗? 当然不是! 若非是对大唐历史有着深度了解,你可能不知道狄仁杰不光只会判案,不知道苏定芳之勇威震夷狄,更不知道还有一个郭子仪,手捧两京奉天子。 大唐从来不缺能臣干将,但也有可能是这帮人太能干了?让朝堂上那些世家豪门、皇亲贵胄可以空出手来,专心地玩党争,弄权术,最后反客为主,倒把干实事的风头全盖过去了。 让我们只记住了郁郁不得志的那些诗人,只记住了舞动在权力漩涡之中的那些女人们,只记住了 盛世天唐在浪漫缤纷的春日里,款款起舞。 有了这些无名的能臣干吏,权贵们可以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所谓的权势之争当中去。 是以,大唐终其一朝,威名纵贯古今,好像党争权斗也是历代最热闹的。 从李渊立唐开始,争斗基本就没停过,和家人斗,和臣子斗,和世家斗 好不容易李隆基不想斗了,死了太平,到此为止,谁知又有藩镇出来接班,继续斗。 到了晚唐,又让盐贩子给彻底掀了桌子。 所以,在吴宁眼里,太平公主所处的那个圈子真的没什么意思。 让我去做狄仁杰?要靠一部侦探连续剧才能被人所熟知?去做郭子仪? 不去! “公主殿下现在爱惜宁之才能,是为朝庭礼贤下士,为国选贤任能?还是只想找个帮手,再遇危难,好多个人出注意呢?” “这”太平一时语塞。说心里话,她还真的就是只想找个帮手而己。 “” 只观太平表情,吴宁就已经知道了答案,暗自索然摇头。 缓声道“若殿下是为国着想,那就免开尊口吧!宁只有小聪明,却无大能力。律己尚可,律天下、律朝纲,却是没有那个本事的。” “可若殿下只想个帮手,那又何必把宁带在身边呢?若有疑难,只需一封书信便可,宁自是乐意效劳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太平也是无话可说了,只得道“那以后,还劳先生多多费心了!” “嗯。”吴宁故作淡然地点了点头。 “天色不早,公主早些休息吧!” 说完,转身出了小院。 独孤傲那两个货还在外面冻着呢,得给两人安排个地方睡觉。 只不过,一出院门 那帮侍卫宫人都瞅着小爷暧昧傻笑个什么劲儿? “小郎君,出门哈。” “你离我远点!”吴宁躲着刚刚那侍卫走。 可那货还贴上来了,“夜黑,不安全,小的陪着您?” “” 吴宁哪知道,这侍卫已经认定了,这位小郎君和咱们公主殿下关系端是不一般啊! 没看小郎君这冷着脸嘚吧了半天,公主却一点都没生气,还是那么“亲热”有加?这里面肯定有奸情啊! “还是小的陪着小郎君吧!”那侍卫死缠烂打,还就盯上吴宁了。 吴宁急了,“我就去隔壁,你跟着干嘛?” 心说,这货怕不是有毛病吧?贴老子那么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他有奸情呢。 拉上独孤傲、雷霁就走。 “走吧,给你们找个地方睡觉。” “哎!”独孤傲哪敢怠慢,赶紧跟上。 现在吴宁在他心中的地位,那是提升了八十个段位都不止。 一边走,还一边砸吧着嘴称赞“啧啧,早怎么没看出来,九郎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啊!以后还得多多提携,多多提携哈。” 吴宁被这货逗乐了,“提携?没看我都躲了吗?我劝你也别往里进。” “我这”独孤克金撇着嘴,“我这跟九郎不一样,俗人,不进去试试心里不踏实。” 雷霁此时也道“既然九郎心怀远大,又有太平公主这么好的机会,那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躲开呢?” 这是雷霁想不通的,难道吴宁心中抱负满满,却甘心窝在这小山村? “要知道,九郎这个机会,可是多少人等一辈子也等不来的啊!就此错过,未免太过可惜。” “呵呵。” 不想,吴干笑两声,蹦出一句差点没让雷霁背过气去。 “谁说我错过了?” “” “” 好吧,两人同时翻了白眼,这个贱人,就是贱啊,原来是以退为进! 白瞎二人还满心诚恳地为他刚刚的激昂陈词所感动,为他错失良机而痛心。 原来,最坏的就是他! 其实不难理解,吴宁稍稍一点,二人也就彻底明白了。 他是拒绝了太平公主的邀请,可是他也说了,有用得着的地方,一封书信即可。 只要有这么一句话在,那太平公主这条大粗腿他就算抱紧了。那还不什么时候想入朝,一句话的事儿? 关键是,吴宁这么一弄,他既可以与太平公主攀上关系抱紧大腿,又可以不去京师,躲开朝堂漩涡。 这货是想坐在家里就把利挣了。 你说,他精不精吧? “好贱!”独孤傲脱口而出。 “可我怎么就轮不上这好事儿呢?” “切!”吴宁一点都没生气。 和这两个货一个炕上睡这么长时间了,说个梦话都能共享,早就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了。 “给你,你也得用得上才行。” “那你到底是打算当官,还是没打算当官啊?” 吴宁摇头,“走走看吧,至少现在不该去惹这个麻烦,可以后谁说得准呢?” 好吧,这货是打算占着茅坑不拉屎。 先占着! 可惜,吴宁没想到的是,他只想观望,但有个人却是已经盯上他了。 而且,是那种他想拒绝也拒绝不了的人物。 呵呵,你和武老太太说我不想给你当官试试? 她真敢一刀咔嚓了你。 , 第七十八章 密报 吴宁终究还只是一个小人物,那些涉及到更高层次的事情,远比他想像的要复杂得多。 他不知道,他今天与太平公主说过的每一个句话,甚至让肖老道与武三思说过的每一句话,不出十日都会落到千里之外,那个大唐真正掌舵人的眼睛里。 ———————— 东都洛阳,自光宅元年起已经改称神都。 许是武后看来,长安留给她的记忆并不美好,是以这些年来一直安居神都。 此时,皇宫之中,一位满头华发的老太太正在试穿着新衣。 宫人婢女把一件龙凤锦绣的朱红长袍小心地套在老太太身上,一旁侍奉的太监满眼谄媚,躬身奉承。 “这龙凤锦袍,尚衣局的绣娘足足赶了三个月工才算完成,穿在圣后身上啊,啧啧,端是华美无双呢!” 老太太没说话,闭目养神,任由宫人整理。 太监又道“奴婢就说,唯有龙凤齐鸣方才配得上圣后之尊。纵论古今,独圣后有此殊荣呢。” 这一点太监倒是没说错,自古以来,皇后只着凤袍,哪个女人敢把真龙着身? 可惜,此言一出,老太太猛的一睁眼,喃喃自语“龙凤齐鸣?为何非要有龙?” “这” 太监以为是问他,一时之间也不好答,只道“如今白马寺主持进献《大云经》,经中有云,女主治国,最后成佛。今上也几翻上表,肯请圣后代之。连满朝文武都日日觐见,苦劝圣后登临大宝。” 说到这儿,太监媚笑“这龙绣嘛,自然配得上圣后喽。” “是吗?” 武后脸上无波无澜,又问了一句“为何一定是龙,凤却不行?” “这”太监局促起来,良久方道,“这是祖制。” 武后闻罢,猛的把身上的龙凤锦袍一抖,骤然褪去。 “来人,换凤袍!朕偏要以凤代龙,谁敢不从!?” “是!”太监冷汗直流,躬身称是。急忙退下,去换凤袍。 “启禀圣后,上官才人求见。” “宣。”老太太一听上官小婉来见,令人传上来。 自己只着中衣倚回榻上,老目再闭,养起精神来。 “圣后!” 恍惚之间,只闻一声轻唤,紧接着只感一件大氅已经披在了身上。 缓缓睁眼,入目就是一清秀宫人,正在为自己裹严衣袍。 “婉儿来了!”支起身子,“何事?” 面前的女官闻罢,深深一拂,“启禀圣后,房州的奏报到了。” “拿上来吧。” ———————————— 房州的奏报不只一份,上官婉儿呈到武后面前的,粗看之下就有三四封。 老太太搭眼一瞅,脸上就露出了笑意。 不由暗道,还是婉儿懂我心意,这放在最上面的,正是老太太最想看到的,乃是庐陵王李显的亲笔奏折。 展开静观,果不其然,是李显上请母后登基的请奏。 里面虽都是些歌功颂德,陈恳上请的面上话,可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是的李显的态度。 老太太要的,也就是这么一个态度。 粗略过目,就递给上官婉儿,“送到陛下那里去,明日常朝,召告百官。” “是。” 小碗芊芊下拂,算是应下,可是人却没动。 只见老太太又拿起第二封,却是内庭眼线对房州时局的密报。 说来也属正常,两个侄子、一个女儿专程跑到房州去,其一举一动,老太太又怎会不挂念在心呢? 只不过,展开一看,老太太就是一怔,嘴里更是嘟囔出声“太平这丫头,还是不情愿啊!” 这上说,太平公主居然去找了她的那个师叔出主意,还是不想嫁入武家。 抬头看着上官婉儿,“她怎么就不明白,我这是在救她啊!” 小婉不好回话,只得又低着头,拂了拂。 而老太太也没有让她回应的意思,摇头苦笑,“她那个师叔又怎是那块能解危的料子?” 一边说,一边继续看下去,然后不由再次错愕。 把密报先放到一边,只见秘报下面一封正是武三思上请的奏本。 打开一看,她那个侄子武三思居然 居然在给李素杰和李上金求情? 要知道,在临去房州之前,正是武三思主使朝臣弹劾素杰、上金两兄弟,要彻查二人谋反之逆。 目的自不用说,震慑李氏,保证武后顺利登基。 对此,老太太虽然觉得武三思此举有些过于激进,可考虑大局,还是默许了。 没想到,现在武三思居然改了主意。上书言到,若真把李素杰、李上金论罪,恐有损圣后慈心,当以柔处之,必可召显圣后仁慈,感化天下。 这可让老太太颇为意外,不由坐直了身子,把武三思的奏报,还有那封秘报同时端在手里,左右细看。 口中更是喃喃自语“难道,那道人还有此等见识?是我看错于他了?” 可是,这不看不要紧,比道士更加让武后惊诧的是 “吴宁” “十五岁!?” 老太太实在没法相信,能让武三思开窍的人,居然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端着密报继续往下看,于是,吴宁那番关于“朝争与民苦”的豪言壮语便展现在了武则天面前。 而一旁的上官婉儿也是疑惑不解,这个被圣后叫出名字的吴宁,居然能让圣后看着奏折又惊又笑。 “大唐开朝一甲子,居然要迎来了一位女皇,殿下说,这天下间的男人们会服气吗?” 看到此处,老太太眉头紧锁,怒容乍现,不由让她想起刚刚那件龙凤锦袍。 心中暗道不服气又如何!?不服气,就杀到他服气! “而且恰恰相反,这天下间,估计只有我一个人是真心服气,真心地认为圣后登基并无不妥。” “天子之责,代天行事。只要能帮老天管好这天下,男人还是女人,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 看到这里,老太太又是由怒转笑,自言自语“算你这滑头识相!” 要是没这句,估计老太太放下密报之后,一道旨就飞房州去了。 那吴宁还没出下山坳,就已经是凉的了。 再往下看。 “李氏要稳皇族之贵,武家要迎头赶上权倾天下!” “关陇世家,要保住自太宗以来的无上荣耀。” “七姓十家,又要在圣后的重压之下得活,以维系家族的千年延续。” “科举选官,选的是李武两家亲信家臣。是以比的不是谁的问学大、本事大,比的是谁会讨好,谁会奉承。” “酷吏刑臣,抓的不是罪恶,抓的是异己!” “男人们想的不是朝政,而是不被女人压在身下!” “公主觉得,这场权力的游戏之中,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老太太眉头紧锁,而吴宁接下来就给出了答案。 少了民苦,少了天下。 权力之下,还有饥饥民苦;浮华背后,还有芸芸众生。 少了身为臣子的担当!! 老太太看到此处,只觉浑身大汗淋漓,好不痛快。 “好!!” 猛然叫好。 “说的好!!” 把密报甩到上官婉儿面前,“把这段话抄录下来。明日常朝,我要亲自读给那满朝臣子听听!” 说着说着,武老太太脸上现出一丝嘲弄 “不知那些所谓贤良,连这个十五岁少年都不如之时,是何作态!” (吴宁大吼!) (不要啊,这特么不就是群嘲?) (这老太太想给我拉多少仇恨?) 彻底凉了。 番外:吴老九的世界杯 下山坳的冬雪厚实、软绵,压在门楼的草檐子上,简朴而又唯美。 此时,吴宁安坐院中,清茶几杯以敬友人。 “吴小贱!” 院外一声暴喝,只见一华服男子威风八面地匆匆而入。 “看球也不叫老子?你他娘的好是鸡贼!” “疯子?”吴宁眉头一锁,下意识扫向同桌的两位友人。 急忙起身迎着唐奕就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附耳低吼 “兄弟一场,别叫混号啊!” “呃。”唐奕一阵错愕,这才发现吴宁这里还有客人。 “谁啊?” 话还没说全,刚一看清院中两人,立时大怒,又嚷嚷了起来 “好你个吴小贱,敢挖兄弟的墙角!?这这不是老子的书友吗?怎么跑你这儿来了!?” “咳咳。” 吴宁顿觉理亏,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都是兄弟,都是兄弟嘛!枫林哥和火炉刚好游历大唐,刚好走到房州,刚好又赶上世界杯,刚好” “兄弟一场,我说这么多‘刚好’,你肯定是信的吧?” “我信你个大头鬼!”唐奕瞪眼怒喝。 特么兄弟几人之中,属这孙子最是鸡贼,要不然也不会人人都管他叫吴小贱了。 拉起枫林和老火炉就走,“走走走走,随我去大宋看球,比他这茅草棚子强上百倍!” 枫林与火炉顿时无语,苦笑连连,挣脱唐奕的纠缠。 “我说子浩啊,论打打杀杀,发疯使浑,你那本能我兄弟二人还是认可的。可是,说起这纵观全局,审时度势,还是要看老九的机智!” “随你去大宋做甚?还不把家底都输个精光?” 吴宁一听枫林、火炉都帮他说话,登时大乐,顺势把唐奕也拉到席间。 “坐下吧你!” 不无嗔怪道“哪看不是看?在我大唐看球不也一样吗?有兄弟在,包你稳赢!” “不是”唐奕闹了个红脸儿,“这我就不服气了哈?那你们说说,昨天葡萄牙对西班牙,你们押的谁?” 闻此一问,只见老火炉一摊手,“我买的平,小赚一点而已。” “呃。”唐奕无语,平你也敢买? 枫林老哥则是陷入回忆道“我还是保守了点,只押了半场葡萄牙,下半场又追的大球,还算可以吧。” 唐奕“” 差点没哭了,伊比利亚半岛德比啊,你敢押大球? 看向吴宁,“你呢?” 只见吴宁很无奈地一撇嘴,“太穷,只能投机搏大,买了比分,33” “what?” 唐奕更不淡定,“你特么是不是找齐磊帮忙了啊?要不你怎么知道比分是33!?” 吴宁一听更是嘚瑟,“这事儿还用齐石头?无他,唯智尔。” 说到这里,吴宁给唐奕分析了起来。 “首先,你要明白两个问题。” “那就是,世界杯是国家荣誉,但它也是生意。即使你不想承认,但商业性才是它存活至今,并成为全球最大体育赛事之一的根本所在。” “所以,比赛的成败不光是实力的比拼,国与国之间的较量,更是商业性的延续。” “其次,如今的足球市场,一个球员转会动辄千万,甚至上亿。球衣广告,也是百万欧元起步,上不封顶。你觉得,有那么大的商业价值吗?” “如果你是可口可乐、百事这些大公司的老板,你会花几千万欧在球衣上印个logo吗?这回报率未免太低了吧?” “而且,欧洲足球市场的操作流程一般都是这样的,大公司差不多都是与代理公司签约足球市场广告,而不是与球队、球员签约。” “而问题的关键就在这个代理公司身上。” 唐奕听到这里,不由感叹,“那这么说,这个代理公司还挺挣钱的。” 欧洲几大联赛,多大的市场?里面的生意可是不少。 “错!”吴宁摇头否认。 “相反,这些代理公司是赔钱的。他们是花着几千万的高价把球员还有广告买过来,然后以低价卖给大公司或者球队。” “为什么啊!?”唐奕不明白了,“谁会干赔钱的买卖?” “赔钱?”枫林不由笑了。 一边端起茶杯,一边讪笑“威廉希尔、立博这些幕后巨头不知道赚了多少,这点小钱他们还是出得起的。” “!!!!” 唐奕登时一惊,终于明白吴宁在说什么。 “枫林大兄的意思是,威廉希尔、立博这些才是整个欧洲足球市场的大金主?” 确实如此,足球是竞技体育,但重要的是生意。 虽然谁都不愿意承认,可博彩依旧是这门生意里最肥的一块肉。 唐奕恍然大悟“你是说,博彩公司控制着比赛?” 只闻吴宁道“还需要控制吗?当整个欧洲的球员都吃着人家的好处,谁都得念人家一个好吧?在你身上花的那些钱,得让人赚回去吧?” “你看葡萄牙和西班牙这个分组,这两队出线没有任何悬念,这场比赛不演给你看还等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西班牙强一点赢面稍大,所有人又都觉得这两个队差距不大,西班牙的防守又是铁桶一个。” “所有人都觉得葡萄牙只有一个c罗,进不了太多。如果真按实力来踢,按这个结果来,那特么博彩公司早就破产了!” “而且,只有平局,这个组才更有可操作性。” “这两队踢的水平这么高,摩洛哥又输给了伊朗,那” 吴宁挑着眉头,“那特么踢摩洛哥的时候还不小菜一碟?所有人都把宝又押到了西班牙和葡萄牙。” “可万一要是平了呢?” 吴宁似有深意地一笑,“反正也不影响出线。” “日!!”唐奕大骂。 “那他们还不赚翻了!?” “对嘛。”枫林笑着摊手,“这就是足球游戏,有时候与实力无关的。” “明白了!” 唐奕重重点头,“不愧是军师吴小贱,就特么你主意最多!” 吴宁坦然受之,贱贱的上前安慰,“跟着哥混,带你吃肉!” 唐奕没说话,静静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宝贝女儿唐雨的电话。 “小糖啊” “你先帮爹办件事儿。” “威廉希尔、立博,还有哪个爹没记住,你自己上网查查,把这几家公司都给爹买下来。” “对!就现在!” “另外,你给耶律洪基去个电报,让他带兵把世界杯球场都给我围起来!” “嗯,告诉你娘,这就回去了。” 挂断电话,唐奕缓缓起身。看了看吴宁,又看了看枫林和火炉。 “那什么” “你们继续嗨,我先走了啊。” “等会儿!!”枫林急声喝止。 “这个这个” “大唐也玩够了走,我跟你去大宋溜达溜达。” “同去同去!” 火炉也站了起来,“房州还是太冷,咱去涯州晒晒太阳。” 说着话,三人有说有笑,并肩出院,只留吴宁站在院中怔怔发呆。 “够了啊” “欺负人啊?” 茫然回头,正见丑舅从房中出来。 吴宁咧嘴一乐,“舅” “你自求多福吧,我跟疯子去大宋混了。” 说着话,追着唐奕就要跑。 “唐哥儿,等等我!” 可刚跑到院门口儿,只见虚空之中猛然伸出一只大脚,一脚就把吴宁踹了回来。 “滚回去!” “不办完正事儿,哪也别想去!” ———————————— 纯属个人臆测,只博大伙儿一乐儿。 以此纪念,2018年6月16日凌晨,与枫林桑,还有老火炉的激情世界杯! 第七十九章 疑云乍起 吴宁应该庆幸,毕竟现在才十五,武老太太只不过是拿他的话敲打一下朝臣,幸好没有直接把他招入朝中听用。 否则,那满朝文武可就不是听听就了事了。看着这么个十五岁娃娃成了新宠,还不杀了他的心都有。 而且,武老太太对吴宁欣赏是欣赏,却也不是那么喜欢。觉得这孩子颇有本事不假,但好像嘴巴有点大。 说白了,就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炮都敢放,有点像太平府上那个长史陈子昂。本事是有的,可说话办事得罪的人也不少,不堪一用。 却是要敲打一二的,于是当朝夸了吴宁一通之后,老太太似乎是起了玩心,又下了一道旨 房州童子吴宁,心怀家国,赤诚可鉴日月,赏金五十斤,特表其功。 一旁录旨的上官小婉听闻圣后这般赏赐,差点没笑场。 五十斤?这是赏啊,还是吓唬啊? 吴宁可不管这个,有钱不拿是王八蛋。 再说了,金五十斤啊! 五十斤黄金得多大一笔钱,至于什么是敲打,还是恐吓,那些都不重要。 谁能想到,武老太太那么大的人物还有听墙根儿的毛病,大不了以后不说了呗。 再说了,这里面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武老太太在告诉吴宁我记住你了。 我管你记不记住? 吴宁就那个熊样儿,什么事都不当回事儿。武则天又如何?不也就是个厉害点的老太太吗?我又没犯在她手里,怕啥?有钱拿就行。 满心想的都是那一百斤金子,可是,等这钱真拿在手里,吴宁傻眼了,妈-逼-哒,玩我! 原来金五十是这么个金五十! 这要是换了唐奕在此,只要一听金五十,这旨连接都不带接的。明显就是玩人呢! 吴宁哪知道,古时皇帝赏赐,动不动就赏金八百,赏金一千的,这里面的“金”并不是黄金之意,而是金属。 或者说,看着和黄金挺像的,就是特么的铜。 赏铜多少多少,听着不好听,为了往脸上贴金,偷换成了赏金多少多少。 他这个赏金五十斤,其实就是赏铜钱五十斤。换算下来,差不多十贯出点头儿吧。 奶奶的! 吴宁心说,怎么没看出来,这老太太这么扣门儿呢?十贯多点,亏她好意思拿出来。 十贯还劳烦你千里迢迢从洛阳拉过来啊? 看着吴宁一脸蛋疼的样子,一旁的太平公主却是颇觉好笑。 太平现在的心情好的不得了,母后拿吴宁的话当朝宣读敲打朝臣,说明她老人家什么都知道了,包括吴宁献计缓和武李。 可是母后只是给吴宁这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发了一道赏旨,却对太平、武三思、武承嗣,还有李显等人只字不提,说明她老人家已经默许了此事,却是再不用担心今日所为会让母后生出歧义了。 “好了!”满脸笑意,“你还是知足吧,多少人别说是母后的赏赐,怕是让母后记下名字都要乐了三天呢。” 吴宁无语,这回却是被武老太太坑出翔来了。 对太平道“殿下都在小子这里住了二十多天了,也该回去了吧?” 太平闻罢,细眉一挑,不但没有走的意思,反倒缓缓地坐了下来。 “为何要走?这里不是挺好?” 好吧,这段时候,连李显过寿辰太平也只是过府一贺,晚间又回来,是一天都没有城中多住。 吴宁一阵头疼,心说,得!你不走,我躲还不行吗? 武老太太这道旨一来,天下皆知房州吴宁被老太太盯上了,很有可能又是一后起新星。 那吴宁还能在家呆了?各路人马说不定正往他这儿来的,还是躲上一躲为妙。 想到这儿,吴宁没忍住嘟囔出声“为老不尊,太特么坏了!” “嗯?”太平听到了,“你在说谁?” “哦,没事儿。” 吴宁急忙转开话题,“我要进城几日,公主殿下,安心住着吧。” 说完,叫上吴黎,就奔城里的四伯家去了。 吴宁没主意到,特意从洛阳跑到房州来宣旨的那个文官,此时却是看着吴宁的背影眉头微皱,心中暗道“这少年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周侍郎?”正想着,却是太平在一旁轻唤。 周兴这才回过神来,急急向太平一拜,“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只见刚刚与吴宁谈笑放松的太平,此时已经恢复那份清淡冷意。 “宣一道常旨,母后却遣周侍郎亲自跑上一趟,是不是还有何嘱咐要周侍郎转达?” 周兴一听,立时谄媚笑道“却是什么都瞒不过公主殿下的,圣后让下官与殿下带话,此事公主有心了,圣后颇为欢喜。” “不过圣后说,当下时局微妙,还要公主殿下多多费心,在庐陵王与武尚书、武太常之间多多说合。” “这”这下太平却是为难了。 她没想到,自己只是自保之举,在母后眼里却成了一件功绩。现在又要委以重任,让她在李武两家牵线搭桥。 说实话,要是没有吴宁,太平连第一步都办不到,还哪来的牵线搭桥? 母后的这个重托,却是她无法胜任的。 可是,胜不胜任那是她的事儿,武后既然把话已经说出来了,太平是万不能拒绝的。 只得应道“知道了,周侍郎一路辛苦,下去歇息吧。” 心说,等吴宁回来,却是又要劳烦这个小子了。 而周兴下拜一记,缓缓退下,心里想的还是吴宁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容。 现在周兴可以肯定,这个少年他绝对在哪里见过。 而这一切,又都落入内屋,丑舅的眼睛。 眉头紧锁,似乎忆起当年之事。 “兄长怎么了?”一旁的陈子昂疑然发问。 “没什么”丑舅缓缓摇头,“周兴很可能发现九郎就是五年前渡口的那个童子了。” “不行!”越想丑舅越心惊。 万一周兴真认出来吴宁就是五年前在渡口的那个孩子,又把这个孩子,还有他同行的那个道士,与当夜丘神绩的失踪联系起来,那事情就难办了。 急急向陈子昂一礼,“贤弟在此安坐,吾我上山一趟!” 陈子昂一听他要出门,立马就急了,“兄长还是少露面为妙,公主殿下之前已问过一次兄长的出身,怕是也生了疑心。” 看丑舅,“毕竟” “容貌声音可以掩盖,可是长兄的身形,公主殿下又怎会不记得!?” “” 丑舅默然,静立片刻,最后还是迈步出门。 见到院中的太平,丑舅默然下拜,深深一礼,随后出院,奔问仙观而去。 而太平看着丑舅的背影,只有一个念头 这一拜,太有宫庭典范之形了 似曾相识! , 世界杯啊,可苦了苍山这小身板儿! 我能不能停更一个月,看完球再讲故事? 第八十章 秘方 天渐渐黑了下来,看着永平坊街上亮起的点点灯火,吴黎极为不乐意地瞪了吴宁一眼。 “这房州城的坊禁在你眼里就是个摆设,大白天的不来,非要晚上往这儿跑,你有病吧?” “废什么话?”吴宁踹了吴老八一脚。 “去叫门!” “奶奶的!”吴老八大骂一声,“小爷都成你的伴当家奴了!” 说着话,又是极不情愿地往秦府门前走。 敲门,通传,然后调头就走,也不管人家出不出来。 而吴宁则是依照老样子,等在街边拐角的汤水棚子。 为什么非要晚上来? 这不废话吗? 小爷是个瞎子! 过了一会儿,秦妙娘的身影如期出现在吴宁现前。并无客套,秦妙娘反而相当的熟络。 一边坐下,一边道“真是奇了,巡街的将士不会抓你的吗?” 吴宁讪笑“巡街的和我一样,眼神儿不好。” “咯咯咯。”秦妙娘被逗的低头轻笑。 嗔怪道“宁哥端是胆大,让巡街的将士听去,非拉你去吃板子不可呢。” “” 吴老八在棚子外面听不下去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心说,若真相中了,特么拉回去成亲便是,怎么读过几天书的都喜欢这种小情小调? 还宁哥?这才勾搭了几次啊,宁哥都叫上了! 下意识抬头望天,这月下相会,浓情蜜意的,享受不了,享受不了 朝着吴宁一嚷嚷“那什么,我先回了啊,你自己浪吧!” 吴宁“”都是兄弟,你特么才浪呢! 而汤水棚子的老板则是朝吴老八轻蔑地一瞥,心说我都听这两人腻歪好两个月了,也没像你似的调头就跑。 ———————— 等吴黎走了,吴宁这才与秦妙娘好好说话。 “上回见忘问了,去看过你爹了吗?” “嗯!”秦妙娘点着头,“前两天刚去送过铺盖。” “我爹还嘱咐,待年关之时,要我去吴别驾府上拜谢一番呢!” “呃。”吴宁一阵错愕,“谢就不必了吧?” 四伯可还不知道秦文远这个事儿呢。 “对了。”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其实,我可以想办法把你爹从牢里弄出来,不必去益州的。” 让吴宁意外的是,秦妙娘听了他的话不但未见喜色,反而急忙摆手。 “之前孙大令就有过此意的,多半是见吴别驾高升才要主动卖个面子,可是我爹拒绝了。” 秦妙娘低着头,“你帮我家度过这一关,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我们不能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 吴宁闻言,不由苦笑,“这算什么麻烦。” 他现在要是想把秦文远弄出来,根本用不上四伯,别忘了,太平还在他家里住着呢。 “那也不用了。”秦妙娘俏皮地弯着眉稍。 “我爹说,去益州又不是吃什么苦头,正好躲一躲王弘义,还能顺便看看益州那边有什么好生意可做。” “好吧!” 话说到这份儿上,吴宁就不说什么了。 转念道“生意如何?可还顺利?” 只见秦妙娘面容一紧道“有好有坏,还说得过去吧” “嗯?怎么了?”吴宁看她面色不对,“有什么难事吗?也许我可以帮忙。” “也不算什么难事。”秦妙娘一边说,一边懒懒地支在几上,“只是没想到,支撑这个家会这般疲累。” 看向远处,似有追忆,“爹还真的挺不容易的!” “慢慢来,你才刚开始,要学的东西自然多,以后就好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秦妙娘露出一丝微笑,略有炫耀地说道“酒楼马上就要开张了呢,都是我一手操持的。” 吴宁闻罢,眉头一皱,不由道“怎么还开酒楼?” 刚说完躲一躲王弘义,怎么还往人家枪口上撞? 要知道,王弘义的主业就是酒楼,出了之前那么一档子事,以吴宁看来,秦家最好在这个时候别再和王弘义成为对手。 “要不换个行当吧,酒楼不合适。” “为什么?秦妙娘颇为不解。 吴宁哪知道,为了这间新酒楼,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子费了多少心血,吃了多少苦头。 “酒楼稳妥些。” 秦妙娘说到这,左右看看,见近处无人,这才身子倾到吴宁面前,低着调子贼溜溜地道“宁哥有所不知,开酒楼是因为我家有秘方的,稳赚不赔呢!” “秘方?”吴宁心说,这一家子怎么那么迷信秘方呢?老爹如此,这傻丫头也如此。 “什么秘方?” 秦妙娘见吴宁问起,又左右扫了一遍,这才附到吴宁耳边低声细语“我爹临出事之前,重金购得一个庖厨秘法呢!” “据我爹说,用了那个方子,不论汤煮还是煎炖,都鲜美无双,是开酒楼的不二法宝哟!” “可惜,还没来得及用,就出了王弘义那个坏家伙!” 吴宁“” “还有还有”秦妙娘这几个月和吴宁混的极熟,几乎无话不谈,此时说起心中秘密莫名的有些小兴奋。 “后来我爹又得了一张方子更是利害,不用厨子就能做出绝世美食。” 吴宁“” 只见秦妙娘拍了拍自己腰间的夹兜,一脸小得意“方子就在我身上,开酒楼必能重振秦家的!” “” 吴宁啊特么现在也就是他装的是个瞎子,否则非见鬼似地瞪着秦妙娘不可。 呆愣了半天“你说那秘方,不会是二斤猪骨、半只鸡,外加二两干蘑熬成一锅汤吧?” “呀!”秦妙娘一声惊叫,见鬼似的瞪着吴宁,“你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废话,那就是我卖给你爹的!到现在卖“秘方”的钱还在我家炕头扔着呢,你说我怎么知道!? “要不,咱换一个吧?” 吴宁有点哭笑不得,“你家里不是还有米面铺子、布庄成衣店什么的吗?哪样不挣钱?非和王弘义顶什么牛呢?” 秦妙娘一听,有点不好高兴了。 吴宁不光是劝她不要开酒楼,同时也否定了她这几个月的努力。 低着头,嘟着嘴“不要,都快开张了。” 好吧,后世一位伟大的、一直打光棍的,恋爱专家说过处大象就好比哄小孩儿。 “看看,我就提个意见,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秦妙娘不依“你又看不见,怎么知道我不高兴?高兴着呢!” “好吧!”吴宁正了正身子,捡好听的说呗。 “妹子这份努力呢,哥是看在眼里的。没见天生丽质的秦小娘子这几月都清减了不少吗?多半是累瘦了呢!” “” 汤水棚子的老板也听不下去了,这货就特么是个登徒子啊,什么肉麻的话都说得出来! “那什么,两位客官慢谈,某出去溜搭溜搭” 这位连棚子都不管了,再听下去,今晚非钻花馆子里去不可。 而秦妙娘那边可不觉得什么,这些话她听吴宁说的多了。 眉头一挑,只道“你又看不见,怎知我瘦了?” “这”吴宁急中生智,“吴老八告诉我的啊!连那憨货都感叹妙娘近来太是劳累,瘦了不少呢!” “真的?”秦妙娘面容一紧。 “真的!”吴宁点头,“吴老八还能骗我?” “不是!”秦妙娘道“我真的瘦了?” “哦哦” 奶奶的!!女人啊,都特么什么脑回路? “真的,真的瘦了。” “不过瘦点也好,更加明艳好看了。” “呵呵呵。”秦妙娘听得心中甚美,笑着揶揄“你又看不见,怎知我好看不好看?” 随后眉头又是一皱。 “可是,不做酒楼,我还能做什么呀?” “米粮铺子,讲求的是薄利多消,走的是量,屯粮用的钱也大,秦家没那么多余钱的。” 吴宁一喜,这就说动了? 暗道只要不干酒楼,干什么不行。 忙道“我要说啊,布庄成衣都是好生意。不说别的,就妙娘这身姿往那里一站,就是广而告之了。” “人家见妙娘穿着如此,可不就都去你家铺子了?” “就你会说!”秦妙娘嘴上责怪,心里却是美的很。 “可是不行啊,布庄和衣铺都不怎么赚钱。” 吴宁疑道“为什么?” 其实吴宁不知道,布庄、成衣,还有米粮这一块儿,秦妙娘不是没有想过,而且比酒楼还要占先,毕竟酒楼还要装饰,请厨,店铺位置也要有考量。 布店、米铺就没那么多事儿了,租个铺子,物货、伙计都是现成的,只要卦上匾额就能开张了。 事实上,打两个月前,秦妙娘打算抗起这个家,第一家开张的就是一家布庄。 可是 秦妙娘拧着眉头,“如今布庄生意不好,一直在赔钱。” “哦?”看秦妙娘的神态,吴宁终于知道,刚一见面时,她说有好有坏的“坏”从何来了。 安慰道“赔钱不怕,但要知道赔在哪里,好找出症结,加以改正就是了。” 秦妙娘苦着脸,“正是不知症结所在,所以才” “每日生意看上去也不错,人来人往,出入颇多,而且买布制衣的人也不少,可账上就是不见结余。” “只这一个多月,就已经赔出去几十贯大钱了呢。” 这也是她着急酒楼开张的主要原因。任由布庄这么赔下去,却无进项,那恐怕撑不到秦文远回来,秦家就已经倒了。 “光卖货,不挣钱?” 吴宁心说,姑娘,你骗我的吧?还能有这种事儿? “你查过账吧?” 吴宁觉得不是秦妙娘骗他,就是有人骗秦妙娘,哪有光卖不见钱的事儿? “查过。”秦妙娘点头。 “起初我也怀疑,是不是布庄的伙计有人私吞。可是账面儿上干干净净,什么也看不出来。亲自在布庄盯了几日,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呢。” 得,吴心说,还是专业的来吧! “你明日晚间把布庄的账目拿来给我看看吧,兴许我能找出一些问题。” 任何猫腻,只要有人做了,在账面上都会留下蛛丝马迹。 秦妙娘这个古人看不出来,吴宁这个专业会计师却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你?”秦妙娘深表怀疑。“宁哥看得见吗?” “呵呵。”吴宁高深一笑。 “看不见不要紧,你念,我听。” 指着自己的耳朵,“别的不敢说,单论数字,你宁哥我,过耳不忘!” —————————— 德国演的太真,平局都没挡住这帮孙子拿影帝。 所以昨天实在没心情更新,今天算个二合一吧! 有几个土匪让我写什么球评 闹呢啊!!苍山是混文艺圈的,不是体育圈儿的,评就免了吧! 不过劝大伙几句,第一轮强队在保存体力,以便走的更远,不要期望太高。 冷门不一定是冷门,有它内在的道理。 总之第一轮,什么都可能发生,第二轮开始,才会涉及到更多的利益交换,还有出线形势等等,那时可能更好猜一点。 单章:关于上架时间和.... 首先通报一下上架时间六月二十八号上架。 好,下面开始我的话唠! 汇报一下成绩,《獒唐》 好吧,肯定没有《大宋》的成绩好啦,目前来看大概好像也许差不多 勉强精品吧。 很多好事儿朋友的也都在酸,什么死扑街啊,比大宋差远了之类的,比我还上心呢。 嘿嘿,谢了! 苍山想说的是,挺好,足够了。 真的谢谢关心了(真心的,没有一丝嘲讽的意思。) 兄弟啊,你可能只看到了《大宋》辉煌的时候,可能看我的书比较晚。 可能并不知道,《大宋》上架的时候只有5000收藏,700个订阅,读者群只有十几个人。 老斛、懒癌、一罪防锈说你肯定能火! 我心说我读书少,你们特么别骗我好不啦! 可能不知道,那时候也有很多人骂死扑街,历史都不懂还写历史文的小白。 和大宋上架的时候一比 《獒唐》现在简直好的不要不要的。 ------ 你们的大月月不是一个马上就能进入热度的作者。 我的第一本书慢热,第二本书也是慢热,不把前期铺垫好,我特么就不会写了啊! 这是毛病,我知道 可我就不改! 我也知道,我不会写什么爽文儿,不爱玩什么套路。 可是 我还是就不改! 其实,我比谁都清楚《大宋》成功在哪里,如果想挣钱的话应该写点什么? 简单啊 两万多的均订,四万多的高订,把《大宋》水个五六百万,懂行的人都知道我能挣多少钱。 就算写烦了大宋,我也可以延续大宋的家国情怀,还有悲情的范仲淹、悲情的狄汉臣、悲情的赵祯这个套路,去写点别的家国情怀。 事实上,在完本之后的那一个多月,苍山也就是那么做的。 南宋末年,崖山海战前几天。 那特么绝逼有家国情怀,还有悲情。 有抱着少帝跳海的陆秀夫,有至死不渝的文天祥,有以身殉国的十万宋民,有不离不弃的江氏三古,还有战至最后一刻也没能挽天救宋的张世杰。 可是后来苍山停下了,突然想起为什么结束了大宋。 就是因为足够了,再写就把自己封闭在这么一小块田地里了,我不能总拿爱国骗眼泪吧? 就算苍山喜欢,擅长,可也不能连着两本都写这东西。 于是才开始有了獒唐,一个完全不同与大宋的故事,一个在仇恨、私欲、善念、坚持之间做出抉择的故事。 这完全违背了苍生读者群体的阅读取向,基本相当于从零开始。 可我不在乎,就特么不改! 成绩好不好,并不在苍山的考量之内,有人看,有些收入,够吃就行了呗,要啥自行车? 这不比大宋开始的时候好上很多了? 苍山不贪,知足乃常乐,无欲方成好文章。 再说了,就我这个身体,注定不是高产作者。 慢慢来,忽悠一个是一个。 好了,这个问题就算过去了,新老看官都一样,以后不必再纠结这个问题,有耐心您就跟着我继续在《獒唐》里走马看花,逍遥享受。 相信我,不会让你们失望! 若是不喜欢,也不要强求,弃了便是,我们挥手别过,期盼重逢。 —————————————— 还有 有的朋友说,主角坐火箭了,前面还穷的要死,几十章就开始掺和朝政了。 这可咋解释呢? 那孙猴子还就因为跳个水帘洞就成山大王了呢,《西游记》不是开始没多久就大闹天宫了吗? 如果在你们眼里,网文就应该打怪升级,从斗者到斗师,一步一章的那么写 那兄弟啊,你也太瞧不起网文了,它就算是个不招人待见的丑丫头,那他-娘也是文学这个妈生的! 文学是有多样性的,是充满想象力的。 《熬唐》也好,《大宋》也罢,讲的是吴宁和唐奕,在一个时代传播思想,经历悲喜的故事;是下山坳里的糙汉子与观澜书院中的文人们,弄潮天下的故事。 而不是从一到十的数手指头,不是开始他什么样儿,要一步一步有多少钱,多高的地位。 这也是戏剧与现实的不同,人生要一步一步的走,可是戏剧却是要节选人生闪光的片段重点着墨。它是跳跃式的,时间和空间是压缩的。 甚至有时,我们要在里面加入一点在现实里可能不可能的存在,来让故事变得丰满。 不一定合理,但从戏剧的角度来说,它就是合理。因为源于生活,却要高于生活。 人们喜欢看戏,但不一定喜欢看一个人的整个人生。 人们喜欢小说,却很少有人喜欢人物传记。 就是这个道理,看似不合理,但却有它存在的意义。 还有。 有的书友还说,武三思不应该这么蠢,太平不应该这么笨。 怎么说呢?在大宋的时候也聊过这个问题。 每一个人每一个角色,他都不是模板化的,是有优缺点的。 老书友如果回想大宋,其实不难发现,即使是一个反派,他也是有闪光点的,有坚持的,有他聪明有他笨的时候,只有主角才能做到万无一失,始终如一。 例如,贾相爷心里的宋、赵允让的皇位、魏国公的祖宗荣誉、韩琦的为官之道 所以你们才能恨他,爱他,记住他,进而记住那个故事。 不是朝臣就一定有政治觉悟,百姓就一定低眉臊眼的。 这个问题,在大宋的时候,苍山和老读者也都聊过,千人千面,他只不过不是你心中的那个形象罢了。 他出现在那个场景,做出那些事,目的只有一个,丰富故事,烘托主角。 如果你反过来想,反派都坏,臣子都聪明不上当,配角都不突出 那禁锢的不单单只是人物,故事的发展也没了悬念,结局你都一眼看穿了。 那还有意思吗?故事还有看的必要吗? 一个角色,他可能是聪明的,也可能就是笨的,你不能否认这种可能。 如果你把川普的行事作风倒退五年写在书里,肯定也有一帮人说米国总统不可能那个样儿。 可事实呢?这家伙就那个熊样,他是真实的。 以武三思、武承嗣为例,历史之中的武三思,武承嗣不是因为他们有才能才当的宰相,而是因为他姓武才当的宰相。 他们也就那个熊样儿,眼高手低。 别让你的认知固化了你的想像力和逻辑,否则不但小说会索然无味,连生活也会缺少一些色彩。 —————— 最后。 因为是二十八号上架,这个月就剩三天,意味着新书月票榜这个东西跟我也就只有三天的缘分。 什么月票啊,打赏啊,基本失去了意义,加上咱们都不是佛系,咱是道系作者。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无极无根 道、法、自、然! 大伙儿就省了吧,有心的话,留七月份再说,谢了! 第八十一章 孟道爷的损招儿 这还真不是吴宁吹牛,不说这一世,单是前世,吴宁对数字的敏感就可以用变态来形容。 这么说吧,从小学到大学,再到留学,他所有的同学、朋友、导师、女友的电话、生日、结婚日子、离婚日子 从来没用过记事本,也没存过通讯录,只要你和他说一遍,就都在脑子里了。 上学的时候,这货有个独门绝技——听账。 产供销、不动资产、流动资金,你给他念一遍,只要不是太长、太多,他能在心里直接算出来账是不是平的,有没有问题。 ———————— 与秦妙娘约定好,明晚拿账本来念给他听,秦妙娘就搀着吴宁朝坊门那边走。 至于街坊四邻怎么看这位秦家大小姐和吴宁 呵呵,大伙儿哪有工夫说闲话,羡慕还来不及呢。 再说了,敢说闲话吗?没见巡卫营的魏大郎就钉在坊门边儿上吗,一见吴宁过来了,赶紧呼喝坊卫的民夫开坊门。 开玩笑,吴山南道别驾的侄子,还用跳墙走? 当然了,至于吴宁是不是瞎子,为什么装瞎子,那就不是他这个小卒子应该关心的事儿了。 由魏大郎护送着回了康平坊,刚走到四伯家门口儿,吴宁特么就吓了一跳。 “谁!?”就见墙头上蹲着一个人。 幸好见来人是吴宁,那人便身形一闪,从墙头上跳了下来,借着门灯,吴宁这才看清,居然是孟苍生。 “孟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孟苍生一边答,一边看了眼魏大郎。 魏大郎哪里还不明白,急忙告罪,闷声退走。 等到魏大郎已然走远,小巷之中只剩吴宁和孟苍生,吴宁这才再次发问“家里出事儿了?” 不出事,孟苍生也不会大半夜的在这儿等他。 至于这家伙是怎么进的城,一会儿又怎么出城,吴宁就不用关心了。 以孟道爷的身手,进武侠位面也能混个排名啥的,出城根本不叫事儿。 只闻孟苍生答道“周兴来房州了。” “我知道。”吴宁了然,原来是因为周兴。 “刚刚在家,就是他亲自给我宣的旨。怕他认出我来,这才匆匆进城的。” “哦。”孟苍生恍然,原来吴宁早就有所防范,可惜 “可他还是生疑了。” “!!!” 吴宁一惊,低头沉吟,喃喃自语“这孙子记性还挺好,居然还记得五年前的事儿?” 孟苍生摇头,“记得倒不至于,不过听你舅爹的意思,起马是生疑了。” “那他能联想到,五年前渡口的咱们,和那一晚丘神绩的事情有关吗?” “不知道。”孟苍生也紧着眉头,“得防一手。” “怎么防?”吴宁心说,你又不能左右周兴不往五年前的事情上想。 在吴宁看来,那一夜确实有点欠考虑了。 白天一个道士救了李显的孩子,晚上又是一个道士杀了丘神绩,还死不见尸,换了谁也会把两个道士想成一个人。 “对了” 吴宁这才反应过来,孟苍生深夜进城,显然是有急事。 “你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些?” “嗯,咳咳!!” 孟苍生闻言,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答非所问道“先说明啊,主意是我师父出的。你若不喜,找他理论,与我无关!” 说着话,还没等吴宁反应过来,就见孟苍生左手一抖,手上多了一块湿着的布巾,不由分说,直接就糊在了吴宁脸上。 “你干嘛” 话都说不全,就感觉这货拿着布巾,在吴宁脸上使劲地蹭啊蹭的。 “走了!” 蹭够了,孟苍生甩下一句,闪身就走,转眼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你特么有病啊!” 吴宁抹着一脸的湿腻,大骂出口。 “都他娘的蹭破皮了!” 那布巾里好像有沙子,极是划脸,吴宁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呵呵,难受的还在后面呢! 第二天一早,差不多整个康平坊都能听见吴老九的咆哮 “孟苍生!我日你祖宗!” “哈哈哈哈。”没心没肺的吴老八看着吴宁那张脸,笑的快抽筋儿了。 “吴老九啊,你这张脸是咋地了?” 只见吴宁那张还算好看的嫩脸,此时已经肿的变形了,一个个小红水泡,冒着尖地布满了全脸。 把吴宁痒的啊,想抓,又怕破相;不抓,又疼又痒。 只能气的破口大骂“孟苍生,你大爷的!老子和你没完!” “哈哈哈哈!” 吴黎还没停下乐,“这回好了,我是咱兄弟之中第二美男了!” 第一是吴启,无可撼动。 “少特么费话,随我去寻郎中!” “不去。”吴黎下意识躲了躲,“再招我一身咋整。” 日! 没办法,吴老九只得自己寻着医馆而去。 其实担心倒不是太担心,这明显是孟道爷搞的鬼。为的是让吴宁“破相”,以免与周兴再见,真的认出他来。 可是,是真的痒啊! ———————— “没什么事儿。” 医馆之中,吴老九被老郎中摆弄了半天,最后确诊。 “就是水疹牛痘,养一养,只几副汤剂,一月半月的就好了。” 说到这儿,老郎中还好好看了看吴宁,“也是奇了,之前没得出过水疹?” 按理来说,十五岁了还没出过水疹,也不容易再得了的。 吴宁心说,特么脸都搓秃噜皮了,能不得吗? 孟苍生是真他娘的损,这病是不要紧,可是难受啊! 现在不光是脸上,手脚全身,连特么裤裆里都是水痘,可痒死九爷喽。 不过,效果很明显,别说周兴了,就吴宁这一脸大红点子,又肿又歪的样儿,亲娘舅怕是都认不出来了。 晚间,如约到永平坊找秦妙娘。 连秦妙娘都差点没认出吴宁,只道这疹子发的怎么这般厉害?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长一脸了。 吴宁也郁闷着呢,嘟囔道“你离我远点吧,别招你一身。” “呵呵呵呵。”秦妙娘忍不住地笑, “不怕的,我六岁就出过水疹了呢!” 好吧,吴宁在矮凳上直蹭,屁股上也都是,痒! “账本带来了吗?” “带了。不过” 狐疑地看着吴宁,“宁哥这个样子还能听账吗?” “念你的,瞎操心!” “好吧。”秦妙娘偷偷地吐了下舌头,翻开账目,给吴宁念了起来。 其实,念账在秦妙娘看来纯属多余,倒不是不相信吴宁,而是这账她查过,而且还专门找几十年的老账房再次查验过,两次都没查出问题。 那多半账目上就是没问题的了。 至于为什么还要念给吴宁听?可能就是找个由头,和这个宁哥哥多呆一会儿吧! 只不过,秦妙娘没想到,她只念了六七页,也就是相当于五六天的账目往来,吴宁那边就已经说话了。 “行了,别念了,账是假的!” “” 秦妙娘傻眼了,要不要这么利害? , 书评区有月票抽奖活动的公告,大家都去看看啊! 第八十二章 数学天才和历史白痴 先说一嘴 牛痘就是牛痘,水疹是水疹,两者是不同的。 牛痘即天花,是一种烈性病毒传染病,即使是现在没有接种天花疫苗的人患病,依旧没有十分有效的治疗方法。 而水疹就是水痘,属于良性、自限性皮肤传染病,是带状疱疹病毒引起的原发感染,两者是有很大区别的。 别说现代医学,就算是中医也有除湿解毒方用桑叶、菊花、牛蒡子、杏仁、赤芍、板蓝根等治疗的方法。 文中所说的牛痘,是唐人不懂水痘和牛痘的区别而混淆二者,不是天花。 ———————————————— “行了,别念了,账是假的。” 吴宁一句话,可把秦妙娘惊的不轻,假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宁哥宁哥怎么知道是假的?” 这账她可是查了好几遍的,老账房都没看出是假,吴宁怎么可能只凭听了几页账目就断定是假的? “这个嘛” 好吧,吴宁还真没法和秦妙娘说为什么是假的了。 因为,他查假账的方法,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有人理解的。 只得道“做账的人很高明,入货、销售、各项支给、结余都能对得上,可以说滴水不漏。” 查账,不论古今,最基本的方法都一样,说白点人、财、物,产供销。 就是一家店或者一个公司,你的销售额减去利润,再减去物料人工成本,还有不动产,最后这个账能平,不出现差额,那基本就是好账。 事实上,秦妙娘也是这么查的。 但是,这其中能造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打个比方,物料的采购。 以秦家的布庄衣铺为例,他供货的上游价格是不确定的。同样的绸缎,不同的商家,不同的采货时间,价格也就不同。 这其中高一点低一点,都有手脚可做。 当然了,像绸缎、纱丝这些贵重布料,它的价格主家不可能不盯着,不容易造假。 但是别的呢? 一团丝线、一个布扣,这些种类繁多的小型消耗品,价格不贵,进货渠道多,种类也多,主家不可能每一项都盯着。 查账的时候,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消耗都从头查验一遍。 说实话,不但大唐做不到,就算是后世也很难做到每一小项收支都追述源头。 可这些支出别看数额不大,但架不住积少成多啊! 所以秦妙娘就算怀疑有人在小采购上做了手脚,却也没有任何办法,甚至知道也没招,无从下手。 可是,吴宁还真有招。 你可以把一文钱采购来的东西写成七文八文,可以把五十文卖出去的布料记成三十四十。 但是,你记入的这个虚假数目与自然产生的真实数目是有区别的,专业审计一看就知道这是假的。 用吴宁的话来说,这个世界上,任何事物,任何真相,都可以用数学来解释。 《本福特法则》 本福德法则说明,一堆从实际生活得出的数据之中。 以1为首位数字的数的出现机率约为总数的三成,接近期望值九分之一的3倍。 推广来说,越大的数,以它为首位的数出现的机率就越低。 意思就是,一堆自然产生的数据,它的首位数字从1到9都有可能,比如18、29、98、72。 如果这些无序数据足够多,那我们很自然的认为,他的首位数字从1到9出现的概率当然就是九分之一。 可实际上不是的,1出现的概率大概是301,而2出现的概率则是锐减到了176,以此类推,到了9,出现的概率只有46。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法则,它不但可以用来查账,而且适用于我们身边的方方面面。 比如河流的长度、湖泊的面积、人口、物理化学的常数、每个城市的人均收入,每天有多少人约了炮儿,多少人表了白,多少二哈拆了家 账目你可以做的很平,天衣无缝,也可以让收支源头无法追溯。 但是,假的就是假的,与自然产生的原始数据有根本差别。 吴宁只要按照本福特法则统计1到9出现的概率是不是符合自然法则就行了,你账做的再平也是没有卵用。 可是,这些没法和秦妙娘说啊,她哪知道什么本福特? 就算吴宁和她说了,秦妙娘信不信还是另一回事。 所以,吴宁干脆不解释了,只是一口咬定,“账是假的,你家的账房有问题。” 秦妙娘“” “可是秦家的账房孙伯已经在我家供事三十几年了呀,不太可能。” “那就更没跑了!”吴宁更是笃定。 “不是几十年的老账房,不可能把账做得这么漂亮,让你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查吧,他肯定有问题。” 秦妙娘闻罢,当真为难了,怎么查?仅凭吴宁的一句话,就去查她家的账房? “哎!” 吴宁长叹,心说,我的傻丫头啊,你还是别做生意了,这点事儿还用我教你。 “一般账房,即使做假,也要留原账。” “也就是说,肯定有两本账。一本给你看,一本他要留存下来,以备时时查对,避免出错,或者发生意外。” “所以”抖着秦妙娘这本假账,“你不用去管这本账如何,只要找出那本小账就行了。” “可是”秦妙娘还是眉头紧锁,“孙账房又不会自己把真账给我,要怎么查啊?” “算了!” 吴宁彻底无语,这丫头已经笨的没救了。 “交给我吧!” ———————— 回到四伯家,正好今天四伯也在。 吴宁想了想,就把秦家账房做假之事与四伯说了。 在吴宁看来,也别麻烦了,换巡卫营或者是府衙出面,把那个姓孙的一抓起来,吓唬吓唬还怕要不来真账? 可是,四伯一听,直接就乐了。 “哪用这般麻烦?” 得,在四伯看来,吴宁这招都算麻烦的。 “九郎不知道吗?” “只消查一查纸店,看看秦家布庄进了多少纸,与账目消耗一对,对不上直接管孙账房要便是。他若是拿不出,不就明了了?” “啊啊?” 吴宁没听明白,“这就查的出来?” 吴长路一听,不由大乐。 “九郎真不知道啊?这账房用纸可不是随便哪都能买的。为了防止作假,账本用的纸都不是一般的纸,是有着特殊纹理的。” “这种纸还不是哪里都能卖,城中只一家官营纸铺有售。且买了多少都有记录,一查便就知。” “还有这种事?”吴宁傻眼了。 好吧,历史这一块他啥也不懂。 “可是,万一孙账房不用账纸呢?” “不会!”吴长路大手一甩,“这种账房在府衙都有造册,官府也怕商户以假账冲税啊,所以别家纸铺都不会卖给账房。” “他若买纸,就算不是账纸,也只官营一家可以买到。” “”吴宁第一次觉得有点小觑古人了。 原来人家也有防伪,而且还挺高明。 第八十三章 瞎到头儿了 (二合一) 其实吴宁不知道,古代虽然科技水平,还有某些深度思维,确实不够系统之外,在方法上,并不比后世逊色多少。 像这个账本专用的密纹纸这个事儿,别说吴长路这种官面儿上的人物,就算是普通百姓大多也知道此事。 可是,他居然不知道。 而且,貌似秦妙娘那个傻丫头也不知道。要不然还用什么吴宁想办法,回去直接查纸就行啊! 此时,吴宁心中唯有感叹 看来,光有技术还不行啊,这个时代需要他深入了解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这就好比古人学徒,不管是木匠,还是账房,又或是铁铺、医馆,就算是李文博那种跑堂伙计,入行之后也得是先学规矩,再学本事。 民生百业,行行都有自己的规矩。 像是秦妙娘找别家账房替本家查账,人家就算应了你,可行内有行内的规矩,人家连告诉你这账从何查起都欠奉,只由她无头苍蝇一般瞎撞。 而吴宁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和秦妙娘差不了多少,他是有本事,却也是不懂规矩。 “你呀!”吴长路乐呵呵地瞅着吴宁,“本事不小,却是少了点历练!” “” 这话吴宁认,只道“那就简单了,明日让秦妙娘去纸店查上一查便知。” “她去?”吴长路轻蔑地又瞪了一眼吴宁。 “那官营纸铺的往来也是她一个丫头能查得来的?得是府衙或者你四伯我递了话,人家才能赏她这个面子。” 好吧,吴老九又外行了。 “你呀”吴长路起身,“就别操心别人了,把你那一脸麻子好好养一养吧,明日我让魏大郎领着秦家小娘去一趟便是!” “好吧!”吴宁只得应下。 这一脸水疙瘩是得好好养一养,弄不好可是要留疤破相的呢! “时辰不早,睡下吧。”吴长路起身,自己也准备回房睡觉。 刚到门口,不由得又停下来了,回身对吴宁道“魏大郎都与我说了,你这见天装个瞎子使的是哪门子劲头?若真是相中,与你舅爹说说,娶回家便是!” “别别别!”吴宁一听,急忙摆手。 “我自己的事儿,让我自己做主行不?” 哪成想,吴长路一听,不但没就此作罢,反而眼睛一立,“惯的!婚姻大事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得,吴宁一翻白眼,一个个都是封建大家长。 “行行行,你们说了算,行了吧?”吴宁一副被打败的样子,“需要你们做主的时候,我自然就说了,这总行了吧?” 吴长路听罢,一甩手出得门去。 “没一个省心的!” —————————— 第二天,魏大郎得了吴长路的差遣,果真带着秦妙娘去了纸店。 结果 结果还真就查出了问题。 吴宁原本以为,那孙账房就算有小账留存,估计用的也不是秘纹纸。就算去纸铺子查,多少也得费些周折。 哪成想,这位老前辈也许是认为秦文远进了大牢,秦家孤儿寡母的没人查他的底子,居然就是用从纸铺买来的密纹纸记的小账。 秦妙娘回到店里一对,纸对不上。直接问孙账房,加上魏大郎这个凶恶军汉在边上吓唬着,老头连挣扎都没挣扎,全说了。 结果秦妙娘一对账,这老东西短短一个多月居然贪了四十多贯。除去这一个多月布庄赔的钱,也还剩下20多贯大钱。 “也太少了点儿吧?” 吴宁一听这么大个布庄一个多月才挣二十多贯,忍不住吐槽。 “很好了呢!” 秦妙娘却是高兴的不行,这可是她接手家里的买卖挣下的第一笔钱。 精致的小脸笑成了一朵花,“城里可没几家铺子能这么挣钱呢。” “行吧!” 吴宁心说,知足也是一种福气,至少这丫头过的顺心。 嘱咐道“以后多个心眼儿,这种事儿可别再出了。” “知道。”秦妙娘答的痛快。 “再用账房,得先摸清底细。像这种手脚不干净的,就不要用了。” “不会的。”秦妙娘继续答,“已经有了人选,人品顶好呢。” “这么快?” 这倒让吴宁有点惊讶,要知道账房在这个时代可是稀缺人才,不好找。 “嗯。”秦妙娘一低头,“只是有了人选,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还没跟那人说,也不知人家答不答应。” “谁啊?”吴宁好奇起来,“多许些银钱,总会答应的。” “是吗?”秦妙娘抬起头,“真的会答应吗?” “肯定的。”吴宁安慰道,“秦家怎么说也是房州巨商,你家要用人,人家还不抢着来。” 只听秦妙娘脱口而出“那宁哥儿来吗?” 说完这话,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便扑闪着,一眨不眨地望着吴宁。 “我?” 吴宁终于反应过来,一脸见鬼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你你,你说的那个人选不会是我吧?” “正是宁哥啊!”秦妙娘大乐。 “宁哥开价吧,要许多少银钱?” “不行不行不行!” 吴宁慌了,“我就一瞎子,哪能当账房?” “比那些眼明之人,强上很多呢。” “那也不行,我家里也有生意,也得照看啊!” 秦妙娘眼神一暗,又把头低了下去,嘟囔道“可我看宁哥很闲呢” “我说妹子啊!”吴宁苦着脸,“我是真不行,我是逃户,官府造不了册的,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心说,大晚上让我装个瞎子还凑合,让我整天在你面前晃悠,那还不露馅儿? 只见秦妙娘点了点头,可心中难免失落。 宁哥是吴别驾的侄子,逃户这层身份也只能是个托词。 不过,秦妙娘也看出来了,不管因为什么,吴宁是真的不想到她家铺子里做事。 可是,秦妙娘不再纠缠,但经此一事,倒是在吴宁心里掀起了一点波澜。 说实话,要不是这个瞎子的谎圆不过去。他还真想去秦妙娘那店里试上一试。 倒不是为了挣她的钱,也不是为她的人,更与吴宁现在自己家的生意无关。 他是觉得四伯说的对,“本事有,可少了历练。” 只通过查账这一件事儿,吴宁就充分认识到了,前世的所学有用,很有用! 这是他的优势,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不具备的。可是,要学的东西其实也不少。 起码唐人的行业规矩、商业习惯,甚至是唐代律法对商业有什么制约,他又有什么空子可以钻,这些东西他如果不学,早晚是要出问题的。 而秦妙娘那个布庄里,几乎都有。 回去之后,吴宁睡不着了,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 后半夜才眯了一会儿,第二天上午没起来,临近中午,估摸着东市快开市了,才和吴黎出门。 下山坳的炭就在东市售卖,他想去看看情况。 结果,刚进东市口,一抬头,正见街边有一铺面挂出来了告牌 “雇佣账房,佣资从重!” 吴宁笑了,这可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抬头一看“远宁布庄?” 登时吓了一跳,“这不会是秦家的布店吧?” “不会!”吴老八一甩手,“想啥呢?房州谁不知道秦家的布店叫秦家布庄?” 撇着大嘴“再说了,那秦家布庄在西市最好的街面,哪会开到东市来?” “哦。” 吴宁长出了一口气,“那行吧,你先去炭摊儿,我进去转转!” 说着话,俩手一背,像个人儿似的进了远宁布庄。 至于什么官府造册、逃户之身,小九爷根本不当回事儿。 “有人没有!” 店里的伙计一看,急忙迎了上来,“这位小郎君,买布?” “不买。” 伙计一翻白眼儿,“不买布你人五人六的来捣什么乱?” “受聘账房!” “嚯!!” 伙计没忍住,惊出了声“够年轻的啊!” “那当然。”吴宁也乐了,这位还挺欢实。 “怎地?不像?” “不像。”伙计咧着嘴,据实而答。 “我说小郎君,咱这是正经买卖,没空陪小郎君玩闹。一会掌柜的出来,骂的可是我。” “真聘账房。”人家和你好话好说,吴宁也不好太过儿戏。 对那伙计道“只管叫掌柜的出来考校便是。” “” 伙计没说话,又好好瞅了瞅吴宁,见这位小郎君那神情真不像玩闹。 “行吧,信你一回?” “信我一回!” “那你里边儿请吧!”让出位置,“掌柜的和主家出去了,马上就回!” 吴宁自无不可,大大方方地进到偏厅。 结果一看,屋里年轻的、老的、丑的,坐了三四个。好吧,都是来聘账房的。 吴宁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一屋子账房也都看着他。 心说,这也是个账房?看样子,也就十五六吧? ———————— 另一边,秦妙娘通过此事,也深深地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终于明白,生意不是有钱,有店,有伙计就能做好的。 什么事情非得亲历亲为,摸透其中门道,才不会像之前那样被几本假账就骗得晕头转向。 所以,一大早就来了布店。没开门之前,听布庄掌柜说湘州来的行商带着上等好布到了房州,便主动要求与掌柜一起去看布。 对此,秦家雇佣的布庄掌柜也是心存佩服。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家逢大难却能临危受命,担当家业已经很不容易,如今还要与他们这些佣工一起抛头露面更属难得。 心说,谁要是能娶了这位主女,也算是人生一福了啊! 与秦妙娘看了布,回到东市的布庄。 好吧,按说,西市肯定比东市繁华,客源也多上不少。 可是,奈何秦家西市的铺子抵给了王弘义,一时又在西市找不着好铺,只得搬到东市开张。 而且,秦妙娘说,秦家布庄惹了事非,一不吉利,二也不适合在当下再用,所以连布庄的店名都改了。 一进铺子,看店的伙计就迎了上来,“东家、掌柜的,可回来了。开市挂出来的告牌,这才一会儿,就有四个账房来受聘了。都在偏厅等着呢!” “哦?”布庄掌柜闻之一喜,现在正是急需账房之时啊! 看向秦妙娘“主家随老夫一同去看看?” 秦妙娘略有意动,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不但账房之务她一点不懂,连这布庄里的门道也要跟着钱掌柜的从零学起。自己去了不但帮不上忙,有她这个主家在,反倒会让钱掌柜放不开。 淡淡一笑,“钱伯做主便是,妙娘早间没来得及用饭,去里间填补些点心。” 钱掌柜一听,原来秦妙娘一上午还没来得及吃东西,“那主家快些进去歇着,小老儿代劳便是。” 说着话,目送秦妙娘进到里屋,自己才抬步进了偏厅。 刚一进去,就见一个十几岁的娃娃坐的四平八稳。 心说,哪个账房?怎么还领着孩子来了? ———————————————— 声明 书评区那个什么“咸鱼作者拯救行动”,绝对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怎么特么一眼没照顾到,你们这帮管理就能鼓捣出这么大个动静!? 还咸鱼作者? 连老大你们都敢嘲笑,这是要反啊! 况且,这么low的活动,这么low的奖品,亏你们想得出来。 咋地?让吴老九忽悠瘸了啊? 我昨天刚说完咱们是道系作者啊,刚以超然之境装完b啊 打我脸啊! 还有什么一等奖大理银饰?银的是很贵重,可是 银掏耳勺算银饰不? 二等奖折扇 现在谁还用折扇?装13都改成三伏天穿棉袄了。 三等奖定制短袖 勉强说的过去。 可你们就不能说成是限量版《调教大宋》主题t恤? 还有什么签名明信片 你们都说了,咸鱼作者!!! 咸鱼作者还签名? 丢人不? 你们就说,丢人不吧??? —————————— 好了,不开玩笑。 管理弄这个活动苍山还真不知道,主要是这帮人太没拿我当回事儿。 昨天下午睡个觉的工夫,他们就和我媳妇把事儿都讨论完了。 睡个觉的工夫啊!!! 仓促了点吧? 起因也很简单,就是苍山都说成绩不重要了。 可是,苍山的编辑徐徐却偏不信这个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为我争取了一个什么上架目标,还是上架什么活动。 有一天的app闪屏,三天的活动界面。 需要达成各种目标,比如书单数目、月票,还有打赏总额、人气角色投票什么的。 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具体是什么,好久没有关注app的活动了。 反正主要就是把我这条咸鱼(你们说的一点没错,我就是咸鱼),架上去烤了。 这不是打脸连屁股都没保住吗 苍山哪比得过那些真正的大神作者,有点赶鸭子上架的味道了。 没办法,书单数量不是我能左右的,那得看大伙喜不喜欢。 打赏随缘,不坑大伙儿。 就是这个月票 于是苦笑管理 (我特么也是感冒吃了避孕药了。) (一个管理叫‘苦笑’丧气!) (一个管理叫125半个250!) 总之,苦笑管理给我弄了这么一个拉票的活动。 (其实我内心是拒绝的,你们信吗?) 可以有 苍山要求也不高,达成目标就行,好像一共就几千票。 但是奖品太特么low了,得改一改。 一等奖那个银饰,太笼统,我也不知道他们要设多少个一等奖。 估计不会太多吧 那苍山就做主把这个定下来,一串纯银的关公头手串。 好像是八十多克,我也忘了。因为是我自己的,带了两年了,还算喜欢,就送给你们吧! 二等奖的折扇也算了,鸡肋还没心意。 我记得大理有东巴纸店,买那种纯手工东巴纸的简朴风记事本。 苍山本人很喜欢,我会去亲自挑一些送给你们。 还有,签名就算了,不是什么名人,签个屁的名,自己都嫌丢人。 但是,让我写一张有大理风情的明信片给我的书友,以表示对他感谢,苍山还是很乐意的。 最后,就是那个关于吴宁、唐奕、齐磊穿越之前的番外手稿 事先声明可不是什么手稿,真一份一份的手写能累死我,顶多是手写一份,然后拿去复印。 而且 能特么换一个吗? 不想给啊!! 那里面涉及到唐奕在大宋的结局,还有他和吴宁丢失的一段前世记忆,包括齐磊这个人设的剧透、十一维宇宙和平行空间编年史 等于把我后面三本书要写什么直接告诉你们了。 要不?咱换个? 诸位同意否? 第八十四章 果然是宁哥 又二合一了。 ———————————— 钱掌柜进偏厅一看,里面坐着四个账房,属吴宁最是显眼。 无它,这位小账房也太年轻了点儿。 要不是伙计事前说里面有四个账房受聘,而屋里正好坐了四个人,钱掌柜还以为吴宁是那个最老的带来的后辈呢。 深深看了吴宁一眼,表面上却并无太多异样。 环手一揖,“让各位久等,鄙人姓钱,远宁布庄掌柜。” 包括吴宁,四人皆是起身回礼。 钱掌柜也不磨叽,先是手礼不落地看向那个最老的长者,“这位是” 那老者回礼道“张有辞,字之说。原是康平学塾经馆教谕,见过钱掌柜。” 钱掌柜一听,顿时眼前一亮,心说,还是个大才? 康平坊学塾那是房州最好的教馆,这张教谕还教的是蒙馆和经馆之中学问更深的经馆。 急等迎前一步,“原来是张教谕,久仰久仰!” “只是这康平学塾乃王府出资施教,佣资养学钱可是比我们这远宁小店好上颇多。怎么张教谕” 言下之意,好好的教诠不当,怎么跑这儿来聘账房了? 虽是觉得张有辞最是合适,可是有了前面孙账房藏私造假的例子,钱掌柜还是有必要多问这么一嘴的。 只闻张教谕道“让钱掌柜见笑,有辞年迈,已经教不动以馆里那些顽劣弟子了,只能寻一轻巧别业,以持家用。” “哦。” 钱掌柜一副理解地点头,心里却有几分失望。 要知道,远宁布庄招的这个账房可不是只管布庄一家的账目,秦家的米铺、成衣店,还即将开业的酒楼,都要新账房操持。 这活计可一点不比学塾教课来的轻松,恐怕这位张教谕要失望而归了。 与张教谕告了罪,又看向第二个人。这人比张教谕年轻些,可也是上了岁数的人。 一问才知道,是西市宝号的老账房。在珠宝铺子干了也有十几年之久了,现在想换了个东家。 对此人,钱掌柜也是心有计较。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这人为什么不在宝号干了。和自家那个孙账房一样,都是手脚不干净,被主家撵出来的。 再看第三人,这位挺年轻,貌似学问也小,乃是襄州学子,到房州来拜谒权贵。 可惜家里不富余,权贵没见着,带来的盘缠却花光了,只得就地谋生,再图后进。 而且人家言明,若有聘用,无论前途与否,在这里最少干三年,一下就打消了钱掌柜怕他干不长的顾虑。 权衡之下,若不看本事如何,钱掌柜当然最倾向于第三人。 可是 为难地看着吴宁,心说,别管多大,敢进这个门说明这孩子有勇气,是块成事的料。 做为过来人,多少要给些鼓励。 “小郎君勇气可佳,然而账房之务乃经年累积之能” “” 对于钱掌柜心里想的那些事儿,吴宁在一旁看了半天了,猜也猜出个七七八八。 讪笑道“钱掌柜不必纠结。” 深吸口气,“小子先自我引荐一二,钱掌柜听罢,再说其它不迟。” “我呢,叫吴宁,并无表字,乃城南下山坳吴氏族人,算是房州本家。” “哦。”钱掌柜下意识点了点头。 下山坳他并不陌生,事实上,整个房州对那个小山坳子都不陌生。出了个奇葩客店寻翠居,更出来了山南道别驾吴长路。 而且钱掌柜还知道,那下山坳是个族村,一坳子的人都姓吴,皆是亲族。 试探道“这么说,那山南道别驾” “正是再下直亲叔伯。” 吴宁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在房州这特么都是资源是他亲手争来的,不用白不用。 而钱掌柜一听这个吴宁是吴长路的亲侄子,差点没脱口而出就你了! 什么特么岁数小,会不会算账,钱掌柜都无所谓,谁让他是吴别驾的侄子呢? 边上那三位账房一看,心里立时凉了半截原来是吴别驾的侄子,那还争个屁! 这个小小的布庄要是能攀上吴别驾的高枝,那还不烧高香了。 皆是朝钱掌柜的一拱手,就要告辞。 “且慢!”钱掌柜那个脸啊,乐的跟一朵花似的。 拦住三人,伸出两根手指,“其实,本店要聘两位账房。” “哦。”三人恍然大悟,心说,这钱掌柜倒是看的通透啊! 这位小郎君是专门拉关系的,真正用到的账房,却是还要从三人之中拣选一人。 对此,吴宁只是一旁冷眼旁观,并没有因为自己一人就可胜任而插嘴。对于钱掌柜明显地讨好奉承,也是一点都没觉得不妥。 说白了,这就是现实,他有个当别驾的四伯,他就能坐在这儿,连考校都不用的被选中了。 他要是没有这个四伯,那可能任他有再大的本事儿,钱掌柜连显露的机会都不会给他。 踏踏实实往那儿一坐,超然地看着那三个人争去。 其实也没什么可争的,当钱掌柜言明是掌管多家店面的账目,张教谕就已经萌生了退意。 而剩下那两个,只要那年轻书生水平别太洼,钱掌柜基本认定就是他了。 而那书生也确实没让钱掌柜的失望,水平不但不差,还特么挺高。 钱掌柜只拿来两本旧账让二人当场核算,那书生只用半个时辰就算完了整整一本账目,而另一人才翻了一半都不到。 而把结果拿给钱掌柜一看,分毫无错。 这远宁布庄账房之职,自然也就落在了书生手中。 把二人送走,与那书生谈好了佣资,钱掌柜这才把主意力转向吴宁。 “吴小郎君,你看这佣资” 只见吴宁一摆手,“随便!” 一来他是来历练的,还真不在乎多少钱;二来 那话怎么说来着? 随便才是最贵的嘛! 而钱掌柜也是这么想的,随便那是多少钱啊? 这已经不是他可以做主的了,只得与吴宁一礼,“小郎君稍候,钱某去问过主家。” 吴宁自无不可。 待钱掌柜的出去,这才看向身边同坐的那书生。 “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那书生一紧,刚刚听吴宁与钱掌柜的对答已经知道了,这是山南道别驾吴长路的侄子。 恭敬道“鄙人,赵紫平。” “哦。”吴宁点点头,“吴宁。” “那咱哥俩也别绕弯子了,这以后是我听你的,还是你听我的啊?” “” 赵紫平脸一黑。心说,论出身,那当然听你的,谁让你有个好叔伯呢。 可是 回礼道“自然要听吴贤弟支应。” “不过,这数术之学,赵某略专一二,日常琐事就交给赵某吧!” 这话已经说的很委婉了,就是明面儿上,我当然听你的,可是专业上您就别掺和了,拿你的那份钱闲着就是。 可没想到,吴宁一听这话,登时一摆手。 “别,这事儿得说道说道。” 就您那点业务水平还想当我领导? 拿起钱掌柜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旧账,随便翻开一页。 “己丑年,十一月,葵亥日” “入南丝二斤,钱三千四百六十。” “入蜀锦四匹,钱一万八千整。” “入织针、顶针二十副” 吴宁不由分说,朗朗诵读起来。 赵紫平一时没懂,只听吴宁越读越快,到了最后,他这个听的人都有点听不过来了。 终于,葵亥日全部入支账目念完,吴宁把账本往赵紫平怀里一扔。 “本日支钱二十九贯八百零一钱,收十二贯三百钱;存布匹、物料,总值二十三贯一百。” “赵兄对一遍,看看是不是这个数。” “” 赵紫平都特么听傻了,心说,真的假的?这也行? ———————————— 另一边,钱掌柜急急忙忙跑后院。 “主家,大喜啊!” 秦妙娘倚在案前小歇,还没见着人,就听着钱掌柜一边嚷嚷,一边喜行于色地往过跑。 瞪时笑了,“钱伯慢些,喜从何来?” 钱掌柜道“聘用账房之事颇为顺利,小老儿已经聘得了襄州赵紫平为用。此人颇具大才,可堪一用!” 秦妙娘一听,账房聘到了,也是高兴得多。 “如此甚好呢。” 钱掌柜没说完呢。 “另外,小老儿又自己做了个主,多聘了一位。” “多聘了一位?”这倒让秦妙娘不懂了。 依目前来看,用一位账房就够了啊,怎么还多聘了一位? 只闻钱掌柜一脸兴奋,“这可是位贵人!虽说不一定有什么本事,可是家中叔伯却是极贵之人,对咱们秦家可是大大的有利啊!” “哦?”秦妙娘不由坐直了身子。 家中有极贵之人? 暗道不会是哪家公子又来孟浪,平添麻烦吧? “谁啊?” “山南道别驾吴长路的侄子!” 钱掌柜心说,这可是房州除了庐陵王最贵的人物了! “啊!?” 秦妙娘一听,更是惊讶。 吴长路的侄子?心说,没听宁哥说他家里还谁精通账房呀? 不会是? 不由站了起来,满眼期许,“那人可说他叫什么?” “回主家,姓吴名宁,家住下山坳!” “果然是宁哥。” 秦妙娘欢叫出声儿,一阵风似的扑向前厅。 心中暗道那个坏家伙,嘴上说不来,原来是要给惊喜与我呢。 “” 而钱掌柜,宁哥? 老头心道我说堂堂别驾之侄,怎么跑咱这来聘账房,原来是另有企图。 啧啧啧,钱伯不住摇头。 “宁哥都叫上了,这妙娘也不说含蓄些!” 秦妙娘一阵香风似的扑向偏厅,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极为熟悉的声音正在高声说话。 “以后啊,这账就得这么给我记。” “画出表格来,左边是支出项,右边是收入项。各项人工物料、高中低各档布料,分类而记,以便月底汇总。” “听明白了吗?” 秦妙娘心说,果然是宁哥。 满心欢喜地掀开帘子,就见吴宁人五人六地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手里端着本账,一边讲一边抖着脚,一边看着账,一边训着话 那双眼珠子滴溜溜转地那叫一个灵巧。 旁边儿站着个年青人,拱着腰,打着揖,一脸的崇拜。 嘴上还应着话“师父放心,听明白了。” 秦妙娘当场石化,一张俏脸由红转白 由白转黑 再由黑变紫 怔怔地看了半天,吴宁那边正吹的起兴,居然还没发现。 终于 秦妙娘动了,左右扫看,把伙计掸布的鸡毛掸子抄了起来。 第八十五章 这个臭不要脸的贱人 吴老九不是个自私的人啊,况且,看着唐人记的这个“流水账”实在是难受的要死。 所以,他不介意把后世的的什么“借贷记账法”啊,左右记账法啊,左右增减记账法啊,向这个赵紫平传授一二。 不算是什么高端东西,只当是提高大唐账房的专业水平了。 当然了,一时半会儿也教不了那么细致,只能看赵紫平的悟性,能记下多少是多少了。 而赵紫平是服气的,谁都当这个别驾的侄子是个花架子,哪成想,水平辣么辣么的高。 认真听讲,只一会儿工夫,师父都叫上了。 “这个这个” 吴宁这个美啊,五年了,终于有一展所长之机了。 “这个这个,咱们做账房的,不单单要帮主家把账算准,知道赔钱还是赚钱。其实,我们更是经营的根基所在。” 指着账本,“咱们把各项收支分开、汇总,就相当于为店铺经营画好了地图。” “到时哪一项超支,哪一项盈余,哪一种布的盈利最高,哪一种布盈利又最薄,主家一目了然,对今后的经营也就有了基本的方向,也好及时做出调整。” “这一点非常重要,赵兄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赵紫平使劲点头,“师父端是有远见啊!” “那是自然。”吴宁很是得意,“这是账房的基本素养。” 只不过,正得意着,只闻身边传来一个女声,听着可熟了 “账上的字太小了,先生怕是看不清吧?要不要给先生掌个灯?” 吴宁正在兴头儿上,头都没抬,“不碍事,我这眼神好着呢!” “还是点上吧,万一累瞎了,小店可是担待不起的。” “不用!” “点上吧!” “嘿。”吴宁不乐意了,猛然抬头,一脸不悦,“我说你烦不” 瞬间哑火,一脸惊恐。 “妙妙妙妙妙” 秦妙娘掐着腰,手里攥着鸡毛掸子,暗道你个淫贼,终于肯抬头了? 声嘶力竭,一声娇喝“我,我打死你这登徒子!” 抡起掸子,照着吴宁那张麻子脸就招呼下去。 吴宁多“机警”的一个人,眼见小掸子就到了头顶,急中生智,一把攥住赵紫平的大襟,把他挡在了身前。 啪!!! 赵紫平“啊!” 秦妙娘一击不解气,哪肯罢休?抡起玉臂,再来。 吴宁把头一缩,我挡。 赵紫平“啊啊!” 什么情况? 小赵同志一脸懵逼,我就聘个账房啊,不是挡掸子的肉盾! 可惜秦大小姐已经气的失去理智了,脑中不时浮现与吴宁过往种种,还有那个雨天,在吴家客房里的不堪。 不但对小赵同志没有半点愧疚,反而因他替吴宁挡了掸子而极为气恼。 指着赵紫平的鼻子,“你,闪开,捣什么乱?” 又瞪着吴宁,“你,别躲!” 赵紫平心说,挺俊俏的小娘怎么这般凶悍? 回头对吴宁道“你家娘子?家教不严啊!” 啪! “啊!!” 秦妙娘又羞又恼,“谁是他家娘子!” 指着吴宁,“别躲,今日非打死你个登徒子!” “我不!”吴宁往赵紫平身后又缩了缩。 这种剧情,谁出去谁傻叉。 “有本事你把掸子放下。” “有本事你出来。” “有本事你放下。” “你出来。” “你放下?” “停!”赵紫平一声咆哮,“我出去!!!” 猛的挣脱吴宁的魔爪,就射了出去。 两步蹿到钱掌柜身边,一个闪身,钻到了钱掌柜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 “你们继续!” 日!!吴宁大骂。 一下没了屏障,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躲躲煞气,可妙娘哪给他机会? 一见那肉垫子没了,登时来了精神,抡起掸子开始招呼。 “打死你,让你装瞎,让你骗人,让你欺负我!” “啊!!” “别打这儿!” “痒!!” “疼” 远宁布庄里登时鸡飞狗跳,充斥着吴宁杀猪般的惨嚎。 一旁的钱掌柜“” 赵紫平“” 钱掌柜愣在那里连拉架都忘了,“这是怎么了?” 赵紫平还是探出半个脑袋,“据我的判断” 赵紫平笃定,“这肯定是私怨。” 说完,还一脸认真的看向钱掌柜,“关乎于情。” “哦~!!”钱掌柜登时了然。 “明白!” 转身拉起赵紫平就走。 “走走走走,没什么好看的。” “别啊!”小赵同志被老钱同志撸着往厅外走,一脸的不乐意,“让我再看会啊!” 特么吴宁拿他挡了两个掸子,这正看得解气呢。 而吴宁一边和秦妙娘绕柱子,一边差点没骂娘。 你个老东西,拦着点啊,怎么还走了? 没办法,求助不成,只得自救。 “妙娘,你听我说。” “谁要听你的鬼话!” 秦妙娘涨红着脸,满脑子都是宁哥是个大坏蛋,哪肯听他的? “停!!” 软的不行来硬的。 “过分了啊!”吴宁指着柱子那头的妙娘,“哪有这么泼辣的小娘子?” 秦妙娘豁出去了,瞪着杏眼。“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就是!” “那你说嘛,那个雨天,我能怎么办?” 软硬都不行,那就讲道理。 搬出影帝级的演技,一脸无奈,“除了装瞎,我也没别的办法啊!” “骗人就是不对。何况骗我好苦。”秦妙娘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得,吴宁心道,看来不出绝招是不行了。 趁着绕柱之机,脚下故意捣蒜,“啊!!” 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挺大个身板砸在地砖上,发出砰的一声。 日! 技术不娴熟,真摔着了。 “疼疼疼疼疼疼”吴宁抱着小腿一阵哀嚎。 “完了完,断了断了!” 秦妙娘一惊,不由停了下来,见吴宁在地上疼的直打滚,心说,不会真打坏了吧? “喂。”探着身子试探道,“别装了,我都看见了,根本没打着那儿。” “摔的摔的摔的!”吴宁一张脸都拧成了包子,“疼。” “真摔了呀?” 秦妙娘急了,蹲下身子,“摔哪儿了?疼不疼啊?” “疼疼疼” 吴宁继续演,偷瞄一眼秦妙娘那慌乱的傻样儿,一边喊着疼,一边开始讲道理。 “还说我装,我要是早认,你不一样要动手打人?那这条腿早就断了。” “瞎说!”秦妙娘真的以为吴宁摔断了腿,眼泪在眼圈直转悠。 “我,我就想出出气,可没要坏你的腿。” 抹了一把眼角,又猛的要站起来,“我去找郎中。” “别!” 吴宁一把拉住秦妙娘的小手儿,“陪我坐会儿。” 顺势一带,就把秦妙娘带坐到了身边,“你这一哭,我心疼的紧,感觉腿上又没那么疼了。” “兴许没断。” “真的?” “真的!” 吴宁点着头,依坐在秦妙娘身边,“那天我真不是有意闯进去的。可是已经闯进去了,香兰又嚷嚷着淫贼,那你说哥能咋办?不装瞎子,不但名声坏了,连妹子你也得恨我一辈子不是?” “”秦妙娘想笑,可是看着吴宁的腿又是心疼,“现在就不恨你一辈子了?” “舍得吗?”吴宁反问,“妹子真舍得恨哥一辈子?” “噗。”妙娘终于笑了,狠推了吴宁一把,“怎不舍得,就恨你!” “疼疼疼” “瞎说,我都没使劲。” “真疼。” “那哪疼啊?” “哪都疼,特别是心里,妹子要恨我一辈子了。” “呵又编瞎话偏我。” 门口。 赵紫平扒着门帘缝子,看的是一身鸡皮疙瘩,“这个臭不要脸的!” 连他都看出来了,里面那个无耻贱人是装的,可偏偏那小娘子就信。 而且,你个贱人啊,能不能先把小娘子的手松开?怎么拉上就不放手了呢? , 第八十六章 好老丈母娘 “奶奶的!” 吴宁坐在地上,那叫一个美啊! 拉着秦妙娘的小手感叹道“终于不用装瞎子了。” “还说!”秦妙娘气急,又给了吴宁一下,“被你骗的好苦。” “你轻点。”吴宁抓着被妙娘拍过的地方,一通猛挠“我这一身水疙瘩,碰哪哪痒痒。” “谁让你装瞎骗人来着。” 嘴里这么说,妙娘手上却隔着衣袍帮吴宁抓痒痒。 “还痒吗?” “好多了。”吴宁享受着。 “不瞎好啊!”撇嘴道“为了躲你,我专门躲着秦家铺子,可惜还是撞个正着。” “这回好了,可以名正言顺的帮你照应照应,你也不用那么累了。” “呵。”妙娘甜甜地笑了,“这叫天意,老天爷都不放过你呢!” 她当然也希望宁哥眼睛好使,其实以前就总是在想如果宁哥能看得见就好了。 只不过猛然知道吴宁是装的,一时羞愤接受不了罢了。 如今让吴宁这么一闹,那股子羞愤怨气早就没了踪影,心中就只剩下窃喜了。 两人在偏厅腻歪了半天,也不见出来。 赵紫平扒着帘子看了半天,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 太特么肉麻,这个吴宁简直就是臭不要脸的贱人,把秦妙娘哄的嘴就没合上过 小赵同志心说,简直无耻,无耻至极,我辈不可与之为伍啊!! 呃 得记下来,以后用得着。 从门口撤回来,正准备找钱掌柜的要一些铺中过往的账目,先熟悉一下店中明细,就见有个中年人进店了,看样子不像是买布的客人。 而钱掌柜的动作也证实了赵紫平的猜测,只见他急忙迎了上去,“秦管家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秦家的管家秦福,也不客套“主女可在店中?” “这” 钱掌柜下意识看了眼偏厅,心说,人是在,可正忙着呢啊! “在是在,可主女正在偏厅接待贵客。” “贵客?”秦福一皱眉,见客就见客呗,怎么老钱还吞吞吐吐的? 疑然走到偏厅门口,扒着着帘子往里扫了一眼。 然后 然后手一抖,把帘子又合上了。 “什么情况?” 只见自家小姐正陪着个大男人坐在地上,那手还让那男人牵着。 这还了得? 秦福回过味儿来,把帘子又掀开一点细看。 什么情况啊!!? 秦福更是惊的魂儿都飞了,那男人穿着普通,长的还丑,满脸的痘子,肿的下巴都歪了。 心说,就这熊样儿妙娘也能看上?用后世的话说,口味有点重呢? 再一细看,怎么有点眼熟呢? “这人”秦福拍着脑门子自言自语,“好像在哪儿见过啊?” 赵紫平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不由插了句嘴“山南道别驾吴长路的侄子。” “什么!?” 秦福一声惊叫,“吴九郎!?他他他他,他俩怎么纠缠到一块的啊!?” 仰天长叹,口中哀嚎 家主啊,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您担心的那点事果然应验,到底让吴老九这厮钻了空子啊! 想冲进去强行将二人分开,可是转念一想,他就是个家奴,有什么用? 家主秦文远又不在,急的秦福吧,在门口直打转。 “不行,我找主母去!” 想到这里,再不迟疑,调头就往家跑,打定主意要告吴宁的黑状。 可惜,秦福想多了。 到了秦宅,冲入后庭,把今日所见与秦母一说,老奶奶不但并不惊慌,连手里的绣活儿没放下。 “吴宁?” “这么说,这些时日妙娘夜里常常去见的那个宁哥并非眼盲?” “啊?”秦福一听,心说,这两人还有这种事儿?深夜幽会都有了? “主母啊!”秦福更急,“老爷不在家里,您可不能放而任之啊!” 哭丧着脸,“老爷出事之前,最是提防的就是这个吴九郎。若是让老爷在狱中知晓,终还是让这吴宁钻了空子,那那还不气出个好歹?” 秦母张氏闻罢,责怪地瞪了秦福一眼。 “有什么可气的?老身看这吴家郎君就不错。” 细数道“人家救了咱家家业,救了咱们老爷,见天晚上来开解妙娘,又帮着抓了贪心账房。” “现在咱家缺账房了,人家又来给帮忙,老身看这孩子端是厚道呢!” “主母啊!”秦福一声哀嚎,“您可别被那吴九郎给骗了。” “老爷常说,那小子最是狡猾,咱家妙娘和他是要吃亏的。” “吃什么亏?”老太太低着头,“人家是别驾的侄子,若真能娶了咱们妙娘,那吃亏的是人家。” 秦福“” 只见秦母终于抬起头来,“秦福啊,若是早有吴九郎这层关系,咱家老爷也不至于身陷大狱了啊!” 好吧,秦福无话可说,只得暗骂吴宁,摊上这么个老丈母娘,算你小子前世积德。 不行,主母这是看上了吴宁的家世。 秦福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只道有机会见到自家老爷,却是要好好说道说道。 ———————— 吴宁可不知道摊上这么个省心的老丈母娘,更不知道当秦文远得知宝贝女儿让吴宁这只赖皮猪给拱了,直接就晕死在了牢狱之中。 老头只道,这是吴宁使的一条妙计啊!把自己送到监牢之中,他就可在外面轻轻松松地谋得秦家家产,还有他的宝贝女儿了。 此时的吴老九整个人都是飘的,再也不用装瞎了,而且不但不用装瞎,与秦妙娘之间又因此事更进一步。 想想都觉得美。要知道,半年多前,他还是连口干的都吃不上的山里娃。 如今呢,爱人在侧,不愁吃喝,还有个当别驾的四伯,一条叫太平公主的大粗腿。 这日子怎一个美字了得! 心里盘算着,正好这段时间要躲一躲周兴,就安心在妙娘这里帮她打理一下布庄。 既学到了想学的本事,又有秦妙娘在身旁陪着,这日子 简直无解。 踏踏实实在远宁布庄呆了下来,打定主意,就算天王老子来叫他也不走了。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东市离开市还早,吴宁早早地就到了远宁布庄。和秦妙娘刚聊上没几句,就听外面有人砸门。 “开门开门开门,公主府办差,速速开门!” 吴宁心说,谁啊?来的真不是时候。 打开排门一看,还不是别人,正是太平身边的那个侍卫。 “哟!”侍卫一见吴宁,“吴小郎君在这儿呢啊,真是巧了。” 我巧你大爷! 吴宁直翻白眼,一点没客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嘿嘿。“侍卫也还算光棍儿,“公主府想盯个人还不容易?” “走吧,吴小郎君,公主殿下有要事要见小郎君,特让小的来接!” “” 好吧,这位比天王老子好使。 回身对妙娘道“我先回坳子一趟。” “嗯。” 秦妙娘点着头,心里却是犯嘀咕,“这公主殿下找宁哥做甚?” 第八十七章 东郭先生与中山狼 吴宁随着那侍卫不情不愿地回了下山坳。 还没进家门,就见七婶那汤水摊子还摆在山道对面,摊子旁还立着那块比吴宁低一文的牌子,而自家摊子这些天则是老十一一直在帮着支应。 吴宁不由苦笑,这泼妇还真是算了,朝七婶一拱手,“见过婶子!” 七婶没敢接,这吴九郎已然今非昔比,让她再在吴宁面前装大耍泼,却是没那个胆子了。 吴宁不管她回不回话,反正礼数尽到了就完了。 转身进院,就见太平公主依旧是一身道裙楚楚而立,刚刚与七婶的交集却是都看在太平眼里。 正好,此时有行人登山赏梅,还没等走到近前,七婶就已经迎了上去。 “客官,可要饮酒?” 一通殷勤叫卖,那行人终还是没抵抗得了七婶的热情,大冷的天 灌了一肚子的凉奶。 “这妇人端是有趣。” 太平看着院外的山道,“明明怕你,却还敢抢你的生意。” 吴宁也看过去,心有感慨道“穷苦人家,治贫才是最要紧的事,其它都可放下。” 转头看向太平,“她怕我,可她更怕穷!” “哦?”太平眉头微微起皱,倒是很少见这家伙如此正式。 来了兴致,反驳道“本宫怎么觉得,是九郎太软了呢?只消九郎一句话,本宫可以帮你把这妇人赶走,就再也没人抢你的生意了。” “不用。”吴宁急忙摆手,“一个汤水摊子,给兄弟几个挣些零花而已,无需那般认真。” “呵。”太平一声讥笑,才不信他的鬼话。 “想不到,多智近妖的吴九郎也有愚善。” 吴宁无语,心说,你没事儿老挤兑我干嘛? 转移话题,“公主殿下寻小子来,所为何事?” “算了。”太平公主依旧讥笑,“原本确是事相商,不过现在” 顿了顿,“一个心存妇人之仁的人,是帮不到本宫的。” 衣裙一甩,转身而去。 “九郎还是回城陪你的小情小调去吧!” 嘿!! 吴宁心道,你不说拉倒,我还不愿意管你那些破事儿呢! “你说不说?不说真走了啊?” 小样儿,还治不了你? “!!!!”太平猛的甩身,瞪着吴宁,这小子怎么总是这般恼人呢? “本宫是公主,你就这么与本宫说话?” 吴宁都快哭了,特么是个女的都一样,没一个省心的! “我的公主殿下啊,你看我这一身麻子豆,病病歪歪的,殿下一声召唤就来了,看在这份儿上,放过小的可好?” 说到这儿,躬身一礼,“之前小子却有无礼,让殿下不悦,殿下大人大量,高抬贵手,别和我一般见识,可好?” “呵呵呵。” 太平笑了,犹如斗胜的公鸡,不自觉地就把头昂得老高。 笑道“这还差不多!不过,你要先说一事。” 一指那山道旁的七婶,“为何放任那悍妇?” 对吴宁,太平这段时可是多有了解,那个七婶子的所做所为,太平也自然知道。 她想不通的是,就这么个从来不肯吃亏的吴九郎,怎么会饶过那悍妇?而且还任由她把摊子开在自家对面,任由她抢生意? 在太平眼里,吴宁可不是什么善类,其中必有缘故! “唉!” 吴宁长叹一声,干脆道“七叔生前于我有恩!” “不对!” 太平摇头,“这不是理由。那妇人贪得无厌,屡次冒犯,依你的性子再有恩也不会容她。” “七婶的儿子是我兄弟。” “也不是理由。兄弟是兄弟,七婶是七婶,这一点你分的很清。” 太平看着吴宁,缓缓地在廊道里坐了下来,“说吧,为何养虎为患?少了这妇人,下山坳只会更好。” “她不是虎。”吴宁终于不再敷衍,坐在太平身边,“最多算狼。” “殿下听过中山狼吧?” “中山狼?”太平支着下巴,一脸迷惑,“没听过。” “不是吧?”这回换吴宁一脸嫌弃,“连中山狼都没听过?有些孤陋寡闻了哦!” 好吧,吴宁这个土鳖,不知道中山狼与东郭先生的故事要到明朝才有,身在大唐的太平公主当然没听过了。 “话说,战国时期中山国有猎户驱狼于野,狼几不得活,恰遇东郭先生,遂跪地求活。东郭仁善,不忍狼死,以布袋藏之。猎人至,错引前路,救狼一命。” 太平慵懒地倚坐在廊道边,饶有兴致地听吴宁讲故事。 “然后呢?” “然后?”吴宁神秘一笑,“狼脱布而得活,不感激东郭之善,反而狰狞尽露曰先生既善,吾甚饿,何不赐躯以食?” “啊?” 太平听得津津有味,却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一声低呼。 “这狼也太坏了,忘恩负义,简直无耻!” “呵。” 吴宁一笑,反问道“那东郭先生呢?不也是不辨是非,迂腐至极,盲目害己?” “” 太平闻罢,低头静思,“九郎的意思是说,外面那悍妇就是忘恩负义的中山狼?” 抬起头,“而九郎就是那愚善的东郭先生?” 吴宁点头,“大抵如此吧!” “可为什么啊?”太平更想不明白了。 明知道七婶是狼,却还要做那个东郭先生? “九郎就不怕她也事后翻脸,食汝之躯?” “当然怕。”吴宁坦言。 “所以我尽量变得比她强大。如果东郭先生手中有刃,那中山狼也就不敢食其之躯了。” “可是”太平还是不懂,有这个必要吗? “明明可以一劳永逸,何必愚善留着祸害?” “唉!”吴宁又叹一声。 心说,原本就是给太平讲个故事玩玩,省得她老和自己抬杠,可是现在 看太平的样子,居然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那就真得好好教教她了。就这点悟性,在那个吃人的朝堂可怎么混? “公主殿下,这只是一个故事,或者是一个寓言,却不是我们生活的当下!” “何意?” “故事里只有东郭先生与狼,而当下,除了我和七婶,还有别人,有整个下山坳的吴姓族人。” “同样的,有朝一日,公主殿下回了京城,除了公主和你的敌人,还有朝臣,有勋贵,有全大唐的眼光。” “宁只问公主一句,中山狼固然恶,东郭固然愚蠢,可是公主跳出这个故事来看,如果没有这只中山狼,谁又记得还有个东郭先生呢?” “!!!!” 太平一震,是啊,没有狼,谁知道东郭? 似有所悟,可一时又不能全懂。 只闻吴宁道“愚善固然不可取,可是,有时候愚善也是一种武器。” 看向山道上的七婶,“以我今时之能,固然可以把她狠狠地踩在脚下,以解心头怨恨。整个坳子的人也不会说什么,认为这是理所应当。” “可是反过来,我留着她,亦不与之计较,固然大伙儿都认为是愚善,可这分愚善也让更多的人认可我,愿意与宁交往。” “宁也能更好的带领全村人往前走,何乐而不为?” “” 太平也是服气了,一个七婶就能让吴宁讲出这么多道理,甚至是处事之学。 而且,这不但适用于下山坳这个小小的山村,连她这个身处皇家的公主听了,都觉得受益匪浅,当真是见识了。 坐直身子,“受教了!看来,把九郎叫回来当真是极对的,本宫今日之困,也唯九郎可解了。” “啊?”吴宁瞪着眼珠子。 又来? 这败家娘们儿咋那多困难呢? 第八十八章 狠心的老太太 吴宁心说,你这不行啊,是个事儿就找小爷,用着用着那不就成你的人了? 按理说,我是主角啊?不应该是虎躯一震,你们这帮人帮我解决难题才对吗?怎么倒过来了?小爷倒成了救火队员,天天的给你们跑场子了? 心下决定,这回不管太平要他帮什么忙,却是不能那么上心了。 真让这女人用顺手了,养成习惯,是个事儿就来找吴宁,那就算他不想搅和进去,却是也出不来了。 而太平那边,见吴宁没说话,倚着廊道,便慵懒地开口了。 “母后让周兴带了话来,说是让我这个做女儿的在李武两家多费些心,调剂一二。可是本宫性子向来寡淡,与谁都没什么交集,突然让我出头,这如何调剂却是没有头绪呢。” 吴宁那下着决心呢,一听太平所言,不由得一皱眉头“嗯?” 下意识嘟囔“怎么会是公主殿下?” 好吧,那决心白下了。 沉吟道“这没道理啊!” 说白了,要是一般的事儿,吴宁能躲就躲了,反正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可是,太平这么一说,吴宁马上意识到这是个挑战。 对于太平公主来说,是极具威胁的挑战。 调和李武两家的裂隙,这个头儿是吴宁让太平公主开的。 可是,具体怎么调和,无论从能力、手段、利弊上来说,那却不是太平公主能干的事儿了。 要知道,李武两家,一方面代表的是李姓皇权的利益。 这里面不但涉及到一众皇亲国戚,还有李唐的正统,关陇集团的拥护,世家门阀的利益。 而另一方面,武家那是圣后的绝对拥簇,代表着朝堂的新兴势力,还有科举选材的大部分平民士子。 这已经不是李武两姓之争,而是覆盖了整个朝堂政治,左右着大唐命运的一场大争。 李武若分,则历史将回到它原本的轨迹,武周一朝十余年的主题便是两姓之争。 可反过来,李武若合,哪怕是表面和气,那武老太太再无后顾之忧,就可以把全部心神放到治理国家上,而非内斗。 这对大唐将是一个天大的福音,甚至改变大唐由盛转衰的命运轨迹。 所以说,李武息战,在太平眼里,可能就是她不用再嫁给武承嗣了。 可是在武则天眼里,这却是天大的大事,甚至可以说是她政治生涯的一个转折。 这么大的事,武老太太怎么会交给太平?让太平去从中调和? 不说太平公主有没有那个本事,她也没那个分量啊! 况且,在吴宁看来,太平公主好不容易跳出了争端,不用与武家联姻,也就意味着不用和一帮男人下场厮杀。 她完完全全可以就这样一身道衣,山水闲情地做她的盛世公主,不用再重蹈斗权而死的命运。 那还把太平拉进来干什么?闲她死的不够早是吗? 摇头苦笑“圣后这回” 后面的话没说,言下之意你这个娘,为了权力真是什么都舍得。 “” 可太平却是不知道吴宁心里想什么,在她眼里,这件事不过就是牵个线,搭个桥,好像是挺简单的一个事。 至于武则天为什么让她来说和,其中有何凶险,却是一点都没往那方面去想。 之所以为难,也不过是自己个性使然,一时抓不着头绪罢了。 “九郎帮本宫出个主意,怎样才能把显皇兄,还有武家那两兄弟聚到一起,说和一番?” “”吴宁差点没气乐了,“我的殿下,哪有那么简单?这里面要疏通劝导的人多了,可不只武承嗣和庐陵王。” “哈!” 不想太平一听,直接就笑了。 露出一丝小女人的得意“本宫想到了呢,所以已经给贤皇兄去了信,劝他也借此时机上书母后,劝母后登基。” 说完,太平仿佛胜利了一般向吴宁炫耀,“怎么样?不用你,本宫也想得周全吧?” 吴宁“” 心里就一个想法世道果然是最残忍的老师。 你根本无法想象,这样一个被宠坏的皇家贵女、一个完全不通世事的天真女人,是怎么被一步步逼成历史之中那个蛇蝎妇人的。 心中一叹,算了,再帮她一次吧,省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信已经发出去了?” “啊?”太平还在得意,一时有些恍神。 “我说,给李贤的信已经发出去了?” “对啊!” “什么时候发的?” “昨日。” “派人去追回,还来得及。” “啊?”太平傻眼了,“为何要追回?” 吴宁没办法了,只能是一点一点掰开了,揉碎了给太平说清楚。 “圣后让殿下调剂的是李武两家,还有朝堂各派系之间的矛盾,而非是圣后与她儿子之间的矛盾。当下最不用调和,也是唯一不能去调和的,正是殿下的贤皇兄。” 李贤和李显、李旦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他是武则天四个儿子之中,最有才能,最得朝臣拥护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以犯上谋逆被贬为庶人,命运最凄惨的一个。 后世人说,是武则天害怕李贤的才能和威望,才害了这个儿子。 不管是真是假,但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无论从个人能力,还是谋逆本身,武则天最不能原谅的就是李贤,最忌惮的也是李贤。 太平去和李贤搭线,又怎能得到武老太太的喜欢呢? 再说了,老太太现在关心的是她能不能顺利登基,能不能让朝堂上一团和气。 这个时候,你把李贤弄到台面儿上来干什么?添堵啊? “可是”太平听完,并没有太多后怕,却有几分遗憾。 “可是贤皇兄一去多年,庶人之身日子必定清苦,本宫想,若他能于此时拥立建功,说不定母后开恩,能复他爵位。” “我的殿下啊!”吴宁诚然劝道,“纵使你对李贤这个兄长尚有感情,想帮他一把,那也非现在,那封信不但救不了他,反而会害了他。” “哦。”太平听到此处,失落点头,“那本宫这就派人去追。” 收拾心神,“那别处呢?别处本宫要如何调剂?” 直到此刻,天真的太平还没意识到她这一步错会带来什么后果;更没意识到,这所谓的调剂对她来说意味着何等命运。 吴宁心说,别处? 如果别处都让你做好了,那个舞弄权术的太平公主也就离出世不远了。 , 第八十九章 圣心难测 “别处?”吴宁沉吟着,左右为难。 调和武李,这件事难办,却也能办,且分怎么办。 太平办不了,吴宁却可以办,也有很多种方法把此事办好。 区别只在,最后的结果对谁有利,或者说,是谁想要的。 是武老太太想要的,还是太平这傻女人想要的,又或是别人想要的结果。 想了半天,无意间抬头,正见太平扑闪着眼睛,满是期待。 吴宁暗道这件事情一但办成,太平在武则天心中的分量必有加持,我应不应该把这个女人推到风口浪尖呢? 如果她最后依旧逃不开因权力而死的命运,那我是心安理得,还是心怀愧疚呢? “殿下!” “嗯?怎么了?” 吴宁不急着说正事,反而闲聊起来。 “人们常说,权势为醉心酿,不论男人女人,一但饮之皆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淡淡地一笑,看着太平,“此时” 太平微微皱眉,不知道吴宁说这些何用,只能听他说下去。 听闻吴宁悠悠道此时公主成了执棋者,心中可有快慰!?” 太平翻着白眼,揶揄道“还当你这小子又要假装高深,原来还是弈棋的旧谈。” 好笑道“你才是弈棋高人,本宫只会观棋,好了吧?” 吴宁摇头,“殿下就不想下场一试身手?” “” 太平沉默了,她看出吴宁眼中的认真,不像是玩笑。 低头沉思,“不想。” 懒懒地把身子动了动,“下场一试?还是算了。” 看向吴宁,“九郎不觉得自己绞尽脑汁,算计来算计去的样子很蠢吗?” 吴宁“” “比起执棋落子,本宫更喜欢观棋。看你们这些所谓高人为了一城一地,一增一减,算计得满头大汗,百态尽生,岂不更加有趣?” 好吧,你特么不但头脑简单,还特么情商负数! 吴宁就没见过这样儿的,老子就在你面前坐着呢,怎么就骂人呢? 不过,太平这番话也彻彻底底地让吴宁坚信,这个女人的后世种种是被逼出来的,而非天性好恶。 “为什么问这些?” 太平不懂吴宁为什么突然有此感慨,也从未怀疑调和李武对她来说只是为难并无大碍。 “没什么。”吴宁摇头,也许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一种福气。 把话头转向正事。 “殿下现在要先办两件事,其它的以后再说。” “哪两件?” 吴宁道“先与武三思通气,让他给圣后觐表,给纪王李慎求情。” “啊?”太平一惊,“慎皇叔因冲皇叔谋反牵连流放岭外,此时可能还在路上。这时求情,母后能答应吗?” 吴宁道“不提牵连之罪,只说李慎年迈体衰有恐不支,望圣后法外开恩,从轻发落。” “哦。”太平点头,“然后第二件呢?” “第二件”吴宁看了看冬意盎然的四周景色。 “临近年关了,殿下现在就给圣后觐一道贺岁表吧,顺便采买些房州特产与贺表一同入京。” “献给母后?” “切!”吴宁有点无语,“献给什么母后!?整个大唐都是你母后的,她可不缺你那一点东西。送给你的两位皇姐,宣城、义阳两公主。” 太平又不懂了,“这是为何?” “殿下只管照办便是。”吴宁神秘一笑,“别忘了,我才是执棋者!” “哼!” 太平暗自鄙夷,执棋了不起吗?还不是被本宫当成猴戏来看? 她却不知道,吴宁在众多办法之中,选了一条最难走的办法,才让她可以置身事外继续看她的猴戏。 —————————— 这两件事都不难办。 武三思已经上过表,表达了欲与李家和睦之心。让他出面帮李慎说句话 尽管李慎是他和武承嗣从中运作才被流放的,但是现在让武三思自食其言,吴宁也不是没有办法。 至于第二件,给武后的贺表之中,夹带一些礼物给宣城、义阳两位公主,对于太平来说更是易如反掌。 可是,当武三思和太平的两道奏折送到武则天手里,老太太看完 气乐了。 把手里的汤碗直接摔到了龙案之上,砰!! “吴宁!?” “该死!居然算计到哀家头上来了。” 一旁的上官小婉不由身子一颤,可是有些时日没见圣后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圣后息怒!”躬身下拜,“这不挺好的吗?” “嗯!?”武后眉眼一立,“你懂什么!?” 吓的小婉把头垂得更低,“臣妾万死,不懂圣意。” 武后瞥了她一眼,无趣道“起来,又非对你。” 看向那两张奏折,眼神里尽是狠厉。 “这个吴宁,怎敢如此?!” 武则天太了解自己的宝贝女儿了,不用房州的密报她也知道,这样的手笔太平那丫头是办不出来的,必是出自吴宁之手。 可是,武后没想到的是,吴宁居然会这么给太平出主意。 给纪王李慎求情? 李慎是何人,那是太宗的第十个儿子,也是武则天打压李家剩下的唯一一个太宗子嗣。 能熬到这个时候的几个太宗子嗣,越王李贞去岁谋反兵败服毒自尽了;曹王李明在李贤案的时候,就已经被武后给除掉了。 就剩一个李慎,六十多岁谨小慎微,武三思惦记了他好些年,好不容易借李贞谋反的机会把这老头儿裹了进去。 武后虽然不想把李慎怎么样,毕竟把太宗后人赶尽杀绝于名声不好。 可是,武家的两个侄子一意孤行,闹得沸沸扬扬,她若不理必生指节,所以勉强把李慎发配出京,未治死罪。 在这样的情况下,武三思居然还能同意上表,老太太都不明白那个吴宁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再说宣城与义阳两公主,说实话,这两个高宗萧淑妃所生的公主,与什么和睦武李,安抚朝政,一点都不搭边。 但是,这两位公主的两个哥哥与此事却是很搭边——李素杰和李上金。 这两个原本要被武三思诬告而死的皇子,现在没死,可也是战战兢兢。 如果这个时候能有人对宣城、义阳表达出关心,自然也就宽了李素杰和李上金的心。同时,朝堂上那些所谓正臣也能理解为武后宽仁,放过了二人。 但是,在老太太运筹帷幄之中,这事不应该是武三思来干吗? 武三思之前上的表,给李素杰、李上金求情,现在他再给宣城、义阳示好,那不正理所当然? 可偏不,那个混子小让太平上的请。 当然了,你别以为这一功会算到太平头上。 错了,礼物是裹挟在贺表里一起送到京城的,相当于要先过武后这一关。武后同意了,那礼物才能送去。 可是,一但武则天同意了,或者默许了,那特么还有太平什么事? 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武则天本人办的这件事,没人会记得太平公主出了什么力。 这个吴九郎,只这两件就把太平公主摘得干干净净。 任何人都不会认为太平在和睦武李这件事上出了什么大力,连她这个圣后都让那小子算计进去了。 第九十章 打板子 武老太太并不知道,吴宁为什么把太平摘这么干净,而更让武则天气怒难平的是 阴沉地看向上官婉儿,“太平那丫头真的把给贤儿送去的信追回来了?” 上官婉儿一低头,“是。” 砰!!!武老太太这回真的摔了汤碗。 “自作聪明!” 上官婉儿不敢接了,“” 其实,不是那个吴宁自作聪明,而是在件事上,没人能懂圣后的良苦用心。 —————————— 武后何等眼界,何等心机? 她怎么会不知道太平不是办这件事的料子,怎么会不知道她可能办不好? 可是,太平办不好,她这个做圣后的却可以办好。 其实,武老太太早就想好了,万一太平不能胜任,她这个做母后的要如何补救。 之所以还是用太平,用的,正是她这份不成熟。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了解,武后太知道太平会怎么理解这份和睦了。 她一定会首先想到她的贤皇兄,一定会借此机会帮李贤一把。 而跟随了武则天这么多年的上官婉儿始终觉得,这个看似冷酷的老太太,希望看到的,可能就是这一点。 即使在外人面前她再怎么君临天下,再怎么铁腕无情,可是 回到深宫内苑,褪去丈披龙袍,她依旧是女人,依旧是人母。 自到李贤被囚之后,她已经十年没见到这个儿子了。 可哪成想,这份难能可贵的柔软却让房州那个叫吴宁的小子彻底给搅和黄了。 —————————— “圣后!” 沉默良久,上官婉儿终于还是开口,“其实” 武则天怒目一瞪,似乎猜到婉儿要说什么。 “其实什么!?” 上官婉儿一慌,可还是开口道“其实,圣后若是想念” “闭嘴!” 不等上官婉儿说完,武后已然怒喝出声“那个逆子!何来想念!?你好大的胆子,妄揣圣意!” 上官婉儿不敢再提,只得拜倒“圣后恕罪,婉儿万死。” 只见武老太太半支着身子,整个人都向上官婉儿的方向倾了过去。 上官婉儿抬头之时,正撞见老太太瞪圆的凤目,颤抖的嘴唇。 “出去!哀家的事,你们谁也管不了!哀家的心思,你们谁也不能猜!” “出去!!” “给哀家滚出去!” “诺。”上官婉儿怯声应诺,倒退而去。 她十四岁就伴随武则天左右,今日还是第一次见这个不输男人的圣后这般狂态。 ———————— 待殿中只剩武则天一人,老太太依旧半支着身子。 僵了良久,这才脱力一般坐回龙榻,身子一歪,软倒在榻上闭目养息。 又过了半晌,“来人!” 老太太侧卧榻上,眉眼不睁。 “给周兴传道旨,房州吴宁少年心性仍需历练,赐,杖四十,以儆效尤。” “等等。” 老太太又叫住传旨太监,凤目睁开一条细缝儿。 “那小子还病着,算了,杖二十吧!让周兴拿捏分寸,别打坏了。” —————————— “敕旨到!” 吴宁这段时间过的挺美,正在院里捧着一本远宁布庄的账目,与秦妙娘核对着年关之前的生意。 那边灶房里,罗厨子抓了李文博做壮丁,正细心准备着晚饭。 太平公主安坐房中,看着墙上被刷掉的、若隐若现的诗句发呆。 若非知悉内情,你绝对想不到,这样一副安详宁静的田园画卷里,有大唐公主,有逃户,有商贾。 一切的一切,几乎完美。 谁也不会想到,院外周兴调着嗓子的这一声“敕旨到!”会把这份宁静彻底打破。 吴宁抬起头,就见周兴歪着嘴,一脸邪魅地进了院子。 “吴小郎君,有敕旨到喽!” “给我的?”吴宁有点傻眼。心说,朝庭真就这么闲吗?老给我传什么旨? 躬身接旨,这一听不要紧 只闻周兴展开制书。 “咳咳。”清了清嗓子,那该死的调门依旧提着。 “门下” “房州吴宁,少年心情,仍需历练” “圣后惜才,不忍自废” “特赐,杖二十,以儆效尤!” “主者施行。” “载初元年,腊月,丁卯。礼部令臣周兴,宣。” “御令房州吴宁,奉!” “准礼部令臣周兴、太平公主,行责。” “制书如右,符到奉行。” 说到这儿,周兴把圣旨一合,笑咪咪地看着吴宁。 “吴小郎君,接旨吧?” “” “不是。”吴宁跟死了娘舅似的,一脸的迷茫外加惊恐。 左边看看秦妙娘,右边看看太平公主。 “不是” 什么情况就接旨啊!? 我怎么的了?犯啥事儿了?怎么就冒出这么一道旨意来? 只见周兴还是那副贱人之态,笑呵呵地把圣旨往吴宁怀里一塞。 “小郎君莫怕,不过二十板子而已。本官亲自盯着,打不坏的。” “” 你大爷!吴差点就没骂出声。 凭啥啊? 这特么算个什么圣旨?上面是一点罪都没提,就因为小爷少年心性,就打我屁股?说不过去吧? 马上过年了,你打我屁股不讲究吧? 太平那边早就出了客房,也是满脸疑惑,无缘无故怎么下旨要打吴宁? 走上前来,“周都事,这是何故?” 周兴对太平可不敢摆那副贱人相,恭敬道“圣后旨意,下臣哪敢妄揣?” 给太平打了个揖,“下臣也是照旨办事,公主殿下要不暂且回避?” 回避? 吴宁更不淡定了,好好地回避什么?这货不会要打死我吧? 五年前那事,不会让武老太太知道了吧? 他可是听说,打板子这事儿学问大了,别看就二十板子,真能打死人的啊! 脱口而出,“别啊!殿下在这呆得好好的,回避什么啊?” 可是这话刚说完,周兴那边就出声了,“来人,帮吴小郎君把裤子褪了。” “不是吧?”吴宁要哭了,“就在这儿?倒是挑个没人的地方,或者夜里啥的。” “呵呵。”周兴干笑一声,“对不住了吴小郎君,圣后特意嘱咐,就地行刑。小郎君,忍着点儿?” 哦-操!! “走走走走走!!” “都走都走!”他又改主意了。 太平看着他那上窜下跳的样子,既想笑,又担心。 与周兴道“周都事,九郎有疾在身。” 周兴一听,挑着眉毛点头,“嗯,圣后想到了。特意嘱咐小的,下手要有分寸,千万别打坏了。” 太平“” 好吧,萌萌哒太平公主也无语了,母后怎么和一个吴宁较上劲了? 不过,周兴这话也算给太平吃了定心丸,既然母后特别叮嘱过,那应该就是单纯的打板子,出不了什么岔子。 同情地看了眼吴宁,招呼一旁的秦妙娘,“走吧,还要在一旁看着不成?” ———————————— “啊!!!!” “疼啊!!!” 两人刚出院门,就听见吴宁撕心裂肺地嚎叫。 秦妙娘焦急地下意识回头巴望,登时脸色臊得通红。 只见,那满是水疙瘩的大白屁股,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 而行刑打板子的差官则是脸色一黑 奶奶的!老子这板子还没落下去呢,你鬼叫个啥? , 第九十一章 文艺范儿 吴宁啊,不活了! 两世为人,过了年都十六了,居然让人扒了裤子打屁股,这脸都丢到武则天那儿去了。 而周兴这个“分寸”拿捏的也确实好,二十板子,既不能打出内伤,又得照顾太平,还有圣后两方面的情绪。 所以,除了皮开肉绽外,没什么大事。 可苦了吴宁,眼瞅就是年关,弄不好这个年得趴着过。 吴宁就想不通了,好好的你打干嘛? 我帮你家办事儿,帮您老人家排忧解难,哦,不赏个五十金 好吧,五十金就算了。 反正这老太太不赏就算了,怎么还打人呢? 周兴传了旨,打了板子就回城了。 至于原来觉得吴宁眼熟,这回好,小哥一身的疙瘩痘都破相了,原本还有点恍惚,这回再一见,得,连原来那点印象也不知道哪去了。 周兴一走,祖君就来了。 老头吓的脸都白了,不知道吴宁这小混蛋又哪根筋搭的不对,居然得罪了圣后。 一边后怕,一边心疼,一边又急急忙忙地让吴黎上山去把肖道人请来给吴宁瞧屁股。 结果,肖老道一听只是挨了板子,人家都懒得来,打发孟苍生来给上点伤药就得了。 而且甩下一句话,吴黎回来一学,没把吴宁气死。 “该!!都是作的!” —————————— “哎呦!!!!” “疼疼疼疼疼” 整个寻翠居都是吴宁的嚎叫。 此时,吴老九趴在炕上,露在外面的大白屁股已经变成酱紫的了。 孟苍生一边给他上着药,一边揶揄,“行啦,叫的人心烦,不就是打个屁股吗?” “你懂个屁!”吴宁疼的开始骂娘,咬着牙,“他娘的!别让老子得势。老子要是真当了大官儿,第一个废的就是这个杖刑!” “呵呵呵。” 孟苍生也是无语,“废杖刑干嘛?就算废了,你挨这板子也收不回去了。” 吴宁大吼“这就是反人类!” “啊?”孟苍生一怔,“什么叫反人类?” “说你也不懂!”吴宁敷衍着。 这不是反人类是什么?这是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摧残啊! 妈妈的,十六了啊,让人当众扒了裤子打了屁股 幸好小爷内心强大,否则还不落下阴影儿了? “为什么打你?想明白了吗?”孟苍生开始发问。 他也不明白了,武老太太怎么想起赏吴宁这二十大板来了。 “不知道。”吴宁摇头,“可能是一个警告吧!” “可也不对啊?”吴宁纠结着,左右屋里没有别人,说话也放得开。 “那老太太就那么小心眼儿?” “我就是想帮她把太平从这个事儿里摘出来,她没理由为这点儿事儿,专门跑这么老远和我一个孩子过不去吧?” “嗯?”孟苍生一皱眉,“把太平摘出来?什么意思?” “没什么。” 吴宁动了动身子,让自己更舒服点。 “事前,我试探过太平,她并不想掺和到纷杂的朝争里面去。可和睦武李这件事,一但她来办了,那以后想脱身都难了。” “所以,办这件事的时候,我就多了个心眼儿,把功过都抛给了圣后。” “本来想的是,她即使看穿了我那点伎俩,可太平毕竟是她的女儿,也不会与我计较,没想到” “呵呵。”孟苍生听完,报以干笑“真没看出来,吴老九还有心软发善的时候。” “发什么善啊?”吴宁脸颊有点热,孟道爷夸得他还有点不习惯。 把脸埋在两臂之间,淡然道“就是顺带手的事儿。” 叹了口气,用大手搓着脸,“求咱们一回,不能顾头不顾尾吧?” “你为什么没告诉她呢?” “告诉她干什么啊?”吴宁抬起头,嘴角往屋外瞥,“你看她一天傻呵呵穷欢乐的,不挺好?” “告诉她,反而平添烦恼。” 还有一个原因,吴宁没说。 做为一个穿越者,把一个人变成与历史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样,远比充当预言者去顺应时事,要有成就感得多。 你说太平公主,谁都知道她以后有多大权,有多恶毒,那吴宁因为提前知道这些,就依靠她,或者躲着她 那多没劲? 你把追逐权势、心如蛇蝎的太平公主,变成三从四德、五讲四美的呆萌典范,那才叫本事嘛。 况且,也许这才是太平自己想要的呢! 孟苍生那边听了吴宁的话,倒是有着另一番感悟。 先不说吴老九这一会儿圣人,一会儿妖魔的转变,让孟道爷猜不透。单从这件事上来看 “我想起以前你说过的一句话。” “啊?”吴宁一愣,“我说过啥了?” 孟苍生回忆道“这世道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担前行罢了” 看向吴宁,“这么说来,这板子,你是替太平挨的。” “不管怎么说,我替师姐谢谢你。” 吴宁“” “唉唉唉!”吴老九不淡定了,“你这么说话我有点不习惯啊,咱俩不是损友吗?可不是基友哈!” “哈哈哈哈!”孟苍生大笑。 和吴宁认识这么久,他自然知道,这小子所说的损友、基友做何解释。 “对,损友,绝不做基友!” 不想话音刚落,就觉房门吱嘎一声,应声而开。 门外站了许久的太平公主推门而入“何为损友?基友又是什么意思?” 哦操!! 吴宁一看是太平,下意识就要提裤子。 可偏偏让东西给卡住了,拎了半天也没遮住屁股。 “你你你你!你怎么进来了?” 脸色憋的通红,“这不方便!” 太平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吴宁的窘态,莞尔一笑。 “本宫比你大了九岁,在本宫眼里,你就是个孩子,有什么不方便?” 吴宁急了,“那那那,那你也不能没事往人家屋里钻啊!” “出去出去。” 终于把裤子提上了。可屁股疼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得趴着。 哭丧着脸,“我的公主殿下啊,我今天就够倒霉的了,给小子留一丝面子可好?” 太平没应,缓缓地走到炕沿边上,坐了下来。 “还疼吗?” 突兀了一问,让吴宁更是摸不着头脑,“不就是几下板子嘛,小意思!” 噗! 太平笑出了声儿,“不知道是谁,那惨叫声都传到房州城里去了。” “咦!”吴宁不干了,“这就不够意思了吧?怎么还揭短呢?” “” 太平还是没接话。 “谢谢九郎!” 吴宁一时没反应过来“啊?谢什么?” 只见太平淡淡一笑,复述起孟苍生刚刚说的那句 “这世道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皆你负担前行罢了。” “” 吴宁一阵沉默。 姐姐 这句太文艺范儿了,不太适合你。 第九十二章 来自武老太太的恐吓 太平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吴宁还有点不习惯。 事实上,他这个人就受不得夸,什么感激啊,多谢啊! 你跟我说“谢谢”,我还得回一句“不客气”,麻不麻烦? 所以前世今生,吴宁都喜欢和那种不会说“谢谢”,只会真把你当回事的人相处。 第一,不累。 第二,不假。 可是今天,孟苍生和太平都对他表达谢意 你说他们不真心吧?也不是,虚伪更谈不上,单纯的只是吴宁有点不习惯。 好吧,损友交的多了,来个正式的,吴老九‘坚毛肌’应激反应有点过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哎~?” “不对啊!?” 吴宁尴尬了一阵又反应过来了,一脸鄙夷地看着太平。 “我的公主殿下啊,您怎么还偷听呢?我说这可有失公主身份了啊!” “噗。” 太平与孟苍生一听,同时笑了。 这家伙就有那个本事,什么情景都能让他弄成尴尬。 孟苍生无语地指着吴宁,“为了自己不尴尬就让公主殿下尴尬,你损不损啊?” 吴宁一脸认真,装的贼像。 “我说正经的!” 看着太平,诚然道“身为皇家贵人,最重仪德,偷听却是要不得的。” “本宫就不该有这好心。”太平瞪了吴宁一眼。 “你那秦家妹子在外面急的雨带梨花。”看了眼吴宁的屁股。 “你伤的又是那里,她又不好进来守着,本宫好心替她来看看,却还要受你恶言恶语。” “哦哦哦。”吴宁这才想起秦妙娘。摸了摸裤腰,已然穿带整齐。 “让妙娘进来吧!” “怎地?”太平眼眉一立,“你好大的架子,还要本宫与你传话不成?” “行行,我自己来!” 扯开嗓门就嚷嚷开了“妙娘!!进来!!” “” “” 二人一阵无语,就没见过挨了板子还这么欢脱的。 秦妙娘进屋来看吴宁,太平也没着急出去,在旁看来两个少年人腻歪来腻歪去。 “你疼不疼啊?” “不疼,没事儿!”吴宁一脸不在乎,“不就是二十板子嘛。” “那适才听你叫的凄惨,定是很疼的。” 吴宁“”(我叫的很大声吗?) “宁哥还病着,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看看怎么还哭上了?不许哭,得笑!” “” 太平心说,当真是年轻,像她这般岁数,是怎么也做不到这般情义浓浓的。 可是看着让人心烦啊,你俩到是美了,边上两个大灯泡儿能乐意吗? 出于这个心理,太平开始使坏。 搜肠刮肚,想着说点什么,恶心恶心这个吴老九。 最后,太平公主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只能拿吴宁的屁股说事。 插话道“九郎应当庆幸了。” “为啥?”吴宁果然暂时把秦妙娘放到一边。 “挨了板子我还得谢谢你们啊?” “呵。”太平干笑一声,“周兴说,听传旨的太监私下里说,母后这回可是发了大脾气。” “因为你的事,不但大骂了上官婉儿,直接把她赶了出去,还在殿中怒喝,‘吴宁该死!’据说好些宫人都听见了呢。” 看了眼吴宁的屁股,“九郎最后只吃板子,不是万幸是什么?” “你说啥!?” 太平不说还好,吴宁听罢,腾的一下就窜了起来,坐在炕上脸都白了。 “老老老,老太太说吴宁该死?” 太平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大的反应,可是见诡计得逞自然暗喜,“对呀,现在知道怕了?” “” 怕? 吴宁怕死了! 孟苍生见吴宁脸色煞白的惊恐之状,也发现有些不对,放下看热闹的心思,凝眉问道“有何不妥?” “大大的不妥!!” 吴宁瞪着眼睛,目无焦距。 “她是圣后,‘死’字是可随意出口的吗?” 孟苍生更疑,“说是说了,可不也就只打了二十板子吗?” “”吴宁不语,哪有那么简单!? 下意识抓着头皮,本来就歪歪扭扭的单髻更是成了一窝乱草。 “完了完了,这回完了!” 此时太平也发现了异样,慌了神。 “完什么了?有何不对??” “完了完了。”吴宁还是抓着头发,在那儿自顾自的嘟囔。 把太平急的,“你倒是说啊!” 吴宁这才抬起头,“我就说,好模好样的打什么板子。圣旨里也不说我错哪儿了,要挨板子。” 一张疙瘩脸已经成了苦瓜色,哀嚎道“这不是罚板子,这是递话呢啊!” “啊?”太平和孟苍生都惊了。 “递话?递什么话?” 吴宁道“你们想啊,圣后大怒,扬言吴宁该死!可最后却只千里迢迢来罚了二十大板。而且,还让传旨的太监告诉这边,她说过该死的话,什么意思?” 太平和孟苍生齐齐摇头,“不知道。” “你不是知道吗?说啊!” 吴宁把腿盘起来,认真地看着二人,“结合圣旨上说的,少年轻狂,任性妄行” “意思就是说,别再胡来,否则弄死你!” “不是!” 没想到太平听完,直接摇头。 “这不是母后的行事作风,若是有人在她面前胡来,那一般是没有警告的,直接” “杀!” 好吧,吴宁翻着白眼,你娘狠行了吧? “那就是另外一个意思,我做错了什么事,圣后想让我改过来,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那句‘吴宁该死’就成了金口玉言了。” “可是”吴宁纠结了,“我做错啥了啊?” 首先,吴宁错的地方肯定是和这次和睦武李的事分不开。 但是,在这件事上,吴宁目前只走了两步一个纪王李慎,一个宣城、义阳两公主。 李慎现在对武则天登基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相反,依当下局势,如果手段得当,李慎还是她缓和李氏的一颗好棋。 而宣城和义阳同样如此,吴宁断定这两步是不可能激怒武则天的。 唯一对她使了点小心眼,也是为了太平,老太太更不至于发那么大的脾气,连“该死”都说出来了。 “那是什么啊?”吴宁彻底堵住了。 我没干过别的啊?你恐吓我干嘛? , 第九十三章 玩火 吴宁在那儿纠结,他好像真没干过别的啊? “会不会”太平顺着吴宁的思路,犹豫道“会不会是贤皇兄?” 这段时间,吴宁除了李慎和宣城、义阳两公主,唯一做过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就剩下追回给李贤的那封信了。 “啊?” 吴宁这才想起,对啊,还有李贤的那封信。 可是,这说不通啊?李贤和武则天不是矛盾很深吗? 沉吟了半天,见鬼似的看着太平。 “你家老太太” “不会是想儿子了吧?” 这特么也太毁三观了,武则天? 那可是武则天啊!她居然会母性大发? “要不,再给你贤皇兄去一封信?” 想来想去,也唯有此处可能出错了。 “那若是还不对呢?”太平不无担心道,“依九郎之言,若是再招惹了贤皇兄,岂不是错上加错?” “那就没办法了。”吴老九大嘴一撇,两手一摊,“人死鸟朝上,听天由命吧!” “” “” 太平和孟苍齐齐无语,这货怎么还是这个熊样?都这个要命的时候了,他还没当回事。 那怎么当回事? 吴宁心说,如果这还不行,那小爷也不用蹦跶了。 跟武则天支巴,我这分量够吗?不如洗干净脖子,等死算了。 用看书那帮孙子的话说吴老九生前也是个体面人! —————— “宁哥” 此时一旁沉默了半天的秦妙娘终于发声了。 “啊?怎么了?” 只见秦妙娘怯生生地指了指吴宁身下,“屁股。” “屁股怎么了?” 下意识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血肉模糊的屁股正实实诚诚地坐在身下。 “啊!!!” 吴宁一蹦老高,“我的屁股” “哈哈哈哈哈。” 本来挺紧张的气氛,被吴宁这惨烈而又滑稽的痛吼彻底搅和没了,三人皆是大笑不止。 太平看着吴宁那个惨样子,暗道像他这样什么事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什么事都可以笑着面对,其实也挺好。 “真的就这样了吗?” “要不再细细想想,看看是不是在别处有何遗漏?” “想什么啊?”吴宁重新趴下,养着屁股。 “就这么着吧,爱谁谁!” 心里却在想奶奶的!老子再也不掺和你们家的破事了! 惹不起啊,这特么哪玩得动!? 烦躁地对太平和孟苍生甩手,“散了散了,多大个事儿?又不是死了娘舅。” “” “!!!!” 门外,刚准备推门进来看看的丑舅化石当场,脸色由白转青,呆愣了半晌,愤然拂袖转身而去。 “打的还是轻了!!” 门里。 “谁啊?”吴宁一脸茫然,怎么门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孟苍却是乐了,看着吴宁,“好像是你娘舅!” 吴宁“” “不是你们没事儿吧!?都学会偷听了呢!?” 把脸埋起来,懊恼了半晌。 “今天没看黄历,五行缺心眼儿。凶煞位正东西南北,冲吴宁” —————————— “对了。”太平临出去之前,想起一事。 “你和你那舅爹是从京师逃难到此的?” 正准备出门的孟苍生身子一僵,不等吴宁开腔,已经抢白出口。 “算不得京城,偏河洛一带,离东都还有一二百里呢。” 吴宁也是缓缓抬起头,先是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孟苍生,然后才转向太平。 “殿下怎么还关心起这些来了?” “没什么。”太平平静道,“只是刚刚听你舅爹出声想起来了。” 没当回事的往出走,“哦,对了,还有一事。” 停下身形,转身看向吴宁,“我住的那间客房里原本是不是有题壁诗?谁写的?怎么又擦掉了?” “” 吴宁眉头皱得更深,太平住的那间客房里只有一首刷掉的题壁诗 略有沉吟,却是抢在孟苍生之前,开口道“我舅!” 孟苍生闻罢,只觉一股寒气自脚心而上。 太平公主和秦妙娘已经出去了,他还僵硬地站在门口怔怔失神。 阴冷地瞪着吴宁,“你!” “你要干什么!?” “呵呵。”吴宁笑了。 “玩火!” ———————— 孟苍生显然是在掩饰,这怎么可能逃得过吴宁的眼睛。 可他为什么掩饰?为什么不想让太平公主知道吴宁和丑舅是从京城过来的? 在那一瞬间,吴宁仿佛通透了不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也许 太平能住到他家来,并不是一个偶然。 也许 那个极少与丑舅有着眼神交流的陈子昂,他们早就认识。 也许 这个太平公主是解开自己身世之迷一把钥匙。 那太平会如吴宁所愿吗? 会! 此时的太平公主静静地站在客房之中,眼睛里除了面前的那堵白墙,再无他物。 墙是白墙,可是因为原本有字,刷墙的人也许毛躁,并没有彻底掩盖。 薄薄的一层白灰附在上面,依稀还能看得见字形。 “来人!” “在。”宫人进屋,深深下拜,“殿下有何吩咐?” 太平依旧盯着白墙,愣了一会儿,“把墙给本宫刮了。” —————— 夜,已经深了。 天黑之前,吴宁就嘱咐吴黎把秦妙娘送回城里。若是赶不及回来,便在四伯家住下,明早好接妙娘再过来。 不得不说,秦家算是雇了一个“大爷账房”,连上工都得是主家来找他。 吴宁趴在炕上,一旁的虎子端着个大碗正使劲地往肚子里塞饭菜。 而巧儿则是把另一份饭菜放在炕沿上,用小手抓着竹筷,夹起一筷米饭送到吴宁嘴边。 “九哥,我喂你。” “切!”虎子看得吃味。 这可是自己亲妹子,也没见她对亲哥这么上心。 一边狂嚼,一边揶揄“他是伤了屁股,又不是伤了嘴,哪用你喂?” 吴宁“”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死胖子,出去吃去!” 肥虎不为所动,紧紧着鼻子“就不,有本事你下炕打我啊?” “” 院子里掌了灯,照映着冬夜白雪,一片昏黄。 这边吴家兄弟之间在打闹着,笑骂着,另一个屋,丑舅则是推开门,慢慢地踱到吴宁屋前。 挨了打,他这个当舅却是到现在还没去看看。 几次想推门,却是听着屋中的欢乐,没敢惊动。 太平公主就站在窗前,看着眼前这份让她有些嫉妒的祥和。 转身 “醉撒三秋恨,” “同眠万古愁。” “相亲不知忆,” “魂碎孽局中。” 对立于屋中的陈子昂淡然一笑,“好有戾气的一首绝句!只不过,这字” “陈长史可认得?” 第九十四章 真相渐露 “这墙上的字,陈长史可认得?” 太平公主淡然而不失阴冷的一句话,并没有吓到陈子昂。 默然抬头,看着墙上那四句戾气冲天的诗句,缓缓摇头。 “什么?”太平冷然再喝,“陈长史不认得?” “陈长史怎会不认得!?” 逼近一步。 “十几年前,蜀中才子陈子昂与当世第一宠臣武敏之相交莫逆,不分彼此,天下间谁人不知?陈长史又怎会不认得他的字迹?” “” 陈子昂笑了,讥讽而笑。 “第一宠臣武敏之?” “他已经被圣后贬回贺兰敏之了。” 负手而立,再次看向那墙上的怨诗。 “认得,也不能说认得啊!” “!!!” 呼,太平公主长出一口浊气。 “这么说,他果然是敏之兄长。而陈长史果然是有意把本宫引到这里来的。” “怎么?”陈子昂闻言逼问道,“殿下要告发他吗?” “要让圣后把他捉回去,勒死在某个发配的路途中吗?” “我”太平一时语塞,登时萎靡下来,“我不知道。” “呵。”陈子昂冷笑一声,“十几年过去了,可殿下依然记得他的字迹。看来,殿下也忘不了那个待你如亲妹一般的兄长啊!” “我,我不知道。” 太平公主下意识望向窗外,望向那个仍在吴宁门前徘徊的丑陋身影。 往事如梦魇一般,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十几年前,太平还只不过是十多岁的少女,虽父皇在世,母后独宠,可也不过是魏巍皇城里的一只笼中之雀罢了。 十几年前的贺兰敏之,是众多皇亲之中最帅气的那个,是整个大唐最帅气的那个,也是最有才华的那个。 少年即入弘文馆编纂《三十国春秋》百卷,文达天下,满朝士子尽慕其才。 是最有前途的那个 二十岁即袭周国公爵,放眼大唐,也找不出几个这般年轻的国公爷。 更是,除了父皇母后,最宠爱太平的那个。 太平尤记得,那时她还小,每次贤皇兄、旦皇兄溜出皇城去民间玩耍,都不肯带着她。 而在她哭的最凶的时候,总是敏之兄长过来哄她,把她偷偷带出宫。为此,父皇母后没少责罚于他,有时还要吃板子。 后来,吐蕃使臣以战相挟,点名要太平远嫁吐蕃,也是敏之兄长带着一班纨绔杀上吐蕃馆驿,把那使者打的半死。 尤记得他立于朝堂舌辨群臣,痛骂使节,千斤浩言,直至今日太平尤不能忘。 “天唐锦绣,万邦来朝,何须以皇亲血脉、陛下嫡女去交换和平!?” 自那之后,吐蕃使臣再不敢言迎娶大唐公主出关。 可是,可是现在 太平凝望着窗外那个佝偻着身形孤立在雪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丑陋汉子,怎么也无法和十几年前那位风流倜傥、芳华傲物的贺兰敏之重叠在一起。 她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眼眸之中,隐有泪光,“他他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陈子昂行至太平身后,也望向雪地中的那个丑陋身形。 “不变成这个样子,又怎么能活到今天呢?” 面色沉重,“圣后压在常住兄长身上的罪状,殿下不是不知道。” “外祖母荣国夫人,太子妃之选杨幼仪,贪污荣国夫人丧葬赐钱” “哦,对了,还有公主殿下的随行宫人,常住兄也是色迷心窍欲行不轨。” “这么多十恶不赦之大罪,常住兄若要活着,还有他法可言吗!?” —————————— 另一边。 丑舅踌躇半晌,最后还是推开了吴宁的房门。 “睡下了吗?” 吴宁抬头一看,登时脸色一红,下午“死娘舅”的疯话让正主听见了,一时之间没敢搭话儿。 只见丑舅进得屋来,在炕沿上坐下,看着摇曳的油灯,也是沉默不语。 良久。 “小子,你是不是恨我?巴不得我早死?” “呵。”吴宁干笑一声,“没你这样儿的啊!” 斜了一眼丑舅,“也是读过书的人,怎么还偷听呢?” 丑舅笑了,苦笑着摇头。 “我教了你十年,怎么这不羁的性子就拧不过来呢?” 偏头瞪了眼吴宁,“咒我死,这是大不孝!” “行啦!”吴宁打断丑舅的絮叨,“你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下巴枕在手臂上,让自己尽量舒服,“要说没有怨恨,那是假话。毕竟本来是应该你养我,结果反成了我养你。” “况且,真到今天,舅爹还不肯与我说真话,我这心里啊,真的挺不好受的。” “可是” 吴宁话锋一转,深深一叹。 “十年相依为命啊,风里雨里就这么过来了,就算是仇人,也该动了真情。” “何况”抬头看着丑舅,“你是我舅,是血亲。只这一点,什么都不重要了。” “” 丑舅莫名动容,这些年他是没和吴宁说真话,是没告诉真相。可是,这个小滑头何尝又与他吐露过心声呢? 今天,应该是第一次吧! “你真的想知道你的身世?” 吴宁一挑眉,“舅爹现在肯说了?” “嗯。”丑舅点头,“是时候了。” 吴宁又道“这么说,我够格儿了?” “嗯,够了。” 最近这段时间,吴宁在太平公主那里的种种,丑舅都看在眼里。在他看来,即使把吴宁扔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堂,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惜,吴宁接下来的话让丑舅差点没气死。 只见这混蛋小子把嘴一撇,“你想说了,可我不想听了。” “你!” 丑舅不上不下的就吊在那儿了,这小子怎么就那么贱呢? “你!!”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吗?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脸是怎么弄成今天这个样子的,一直想知道我是谁吗?” “怎么又不想了!?” “不想。”吴宁摇着头,“现在挺好的,何必自找麻烦?” “麻烦?”丑舅面目狰狞,“怎么?与那商女深情蜜意,却是安于苟且了?还是” 丑舅猛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面有惊喜之色,“还是你自己已经猜到了什么?” 如果吴宁真的只凭当下这冰山一角就猜到了什么,那真的是超出了丑舅对吴宁的预期。 “是猜到了点什么。”吴宁的坦诚更加让丑舅满意。 “可是”吴宁抬起头,“我不敢往下猜了!” ———————————— 28号中午十二点正式上架。 老书友不用我废话也都知道苍山是什么德性,这里主要针对新掉坑里的客官说明一下 首先,苍山从不存稿,非得是用很长的时间把要写的东西捋顺,再等着某个灵光闪现的瞬间动笔。即写即发,实时观察书友的反馈才能尽兴。 这也是为什么总是半夜更新的原因,苍山要用一天的时候酝酿才行。 所以上架也一样,一章存稿都没有。(就是这么理直气壮!) 当然,上架也不能不暴一点,幸好老腰最近不错,剧情也比较连贯。 反正一会儿看完球,如果睡不着就开始写,睡得着就早起开起动笔,一直写到写不动为止。 多少章不确定,也不定什么打赏加更,月票加更什么的了。 第二点。 上架了,不用两千两千写的拖着了。 什么点击流量,于我如浮云。 每章的字数也不确定,正常应该就三千,顺的时候五千八千,一万多也都写过。 不顺的时候两千多,就这么定了。 所以别看章节少就骂我懒,我是懒,但可能和你想的不太一样。 别看多少章,看坑了你们多少钱。 钱多当然就是更的多。 第三点。 月末了,月票打赏好像也特么能浮云了。可是有那个上次说的上架活动,月票数、打赏数额啥的。能解锁《调教大宋》的限免,还有起点对新的app推荐位。 好像有点用。 所以打赏能留到七月一号就留着吧。 月票,要是你实在多,又没什么特别想投的作者,那就便宜我一下 要是别的作者要的恳切就算了。 目标是三千,依现在的成绩有点悬 我特么慌啊万一完不成,可就丢人了。 行了,上架之前,国际惯例还有个感言。 到时再絮叨。 上架感言 也不知道是谁发明出《上架感言》这么个奇葩东西来,估计是和苍山一样的话唠,找不到篇幅多嘴,只好想出这么一个由头来。 其实,都是钱闹的。 早年间盗版猖獗,作者付出了辛苦却养活不了一家老小,只得在上架之前,卖一波惨,急呼一段心声,以求更多的读者可以良心发现,转而付费阅读。 现在好多了,正版意识越来越强,心存良善的人越来越多,愿意花钱买一段阅读体验的人也越来越多,普通作者也可以挣得一份收入。 可上架感言这个事儿并没有销声匿迹,别的网站没去过,反正在起点已经是国际惯例了。 为什么呢!? 好像还是钱闹的,毕竟谁都不嫌钱多,多一个订阅就多一分成绩嘛! 于是 苍山总结下来,让人花钱看正版,买阅读体验这个事讲道理是没用的,因为做盗版和看盗版付出的法律成本太低,不讲道理的成本太廉价。 也只有以德服人,情动众生,才有可能把你们账户里的小钱钱骗出来 毕竟,良心这东西是无价的嘛! 所以,这回又轮到我来情动众生了! 咳咳!! 说点什么呢? 说点什么能忽悠到你们甘愿掏钱呢? 那就 请大家支持正版,支持苍山吧。 完了。 第九十五章 我爹埋在哪儿,我去上柱香 吴宁动了动身子,趴的久了浑身都难受,开始给丑舅讲他猜到了些什么。 “起初吧,我以为咱家很可能就是什么江湖仇杀,惹了什么绿林盗匪的大仇,这种事见多了。” (好吧,都是小说、电视里看到的。) “可后来一看,不对啊?绿林盗匪可挨不着像舅爹这种学富五车之能,那就应该是朝堂上那点争斗了。” “等太平公主一来房州,我发现自己又低估了舅爹。” 看着丑舅,“能让太平的同门师弟守了你五年不止,这得是多大的官儿才有的面子?” “况且,就孟苍生和肖老道几乎可以上达天听的背景,为什么只保咱们性命,却不能帮忙疏通一二,平反祸端?” “只能说明,舅爹犯的事,或者咱们的仇家,连肖道人都平不了。” “再后来,也就是今天下午,你外甥我又发现,连太平公主与舅爹似乎都有着某种关联。” 吴宁一脸崇拜地看着丑舅,“我的舅爹啊,你以前到底是多大的背景啊?” “从下午到现在,我把这些年,你教我朝堂权术时说过的那些京中秘事、坊间八卦,都在心里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遍。” “结果你猜怎么着?居然让我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情。” “在众多朝堂秘事之中,从六部小吏到一品权臣,从贪官到贤臣,又从皇亲国戚到后宫嫔妃,在这些好玩的事里,唯独少了一个人!” 说到此处,吴宁面色渐冷,一字一顿地道出一个名字 “贺、兰、敏、之!” “似乎也唯有当年的贺兰敏之,才能够让太平公主因为一首诗而心生疑窦。更唯有当年轰动大唐的敏之案,才能让舅爹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所以” 吴宁支起上身,一脸诚肯,“所以现在,我真的什么都不想知道。你说我苟活一世也好,妄为人子也罢,没出息、白眼儿狼,我都认!!” “就是求您,什么都别和我说,咱们这么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不好吗?何必要旧事重提,自找无趣?” “舅啊,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了,我胆儿小,接不住这么大的仇,也平不了这么大的反!” 丑舅“” 现在的丑舅除了震惊,就只剩下失落。 他没想到,吴宁会真的仅凭这一点点蛛丝马迹找到了真相。更没想到,他会说出今天这番话。 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踏踏实实!过日子 没想到十年栽培,居然只换来一个“踏踏实实过日子”! 慢慢地站起身来,紧握的拳头有些发颤,苍白的脸色渐渐殷虹。 “你你妄为人子!” 说着话,就要冲出门去,吴宁的表态让丑舅怎么都接受不了。 “舅爹!” 即将出门的一刹那,吴宁叫住他。 “对不住,我我本凡人,真的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 “可是”吴宁顿了顿,“可是我还是想确认一点。” “确认什么?” 只闻吴宁道“到底舅爹就是贺兰敏之,还是我是贺兰敏之的儿子?” “又或者,舅爹是贺兰敏之,而我也是贺兰敏之的儿子?你我,不是舅甥,而是父子!?” 好吧,在吴宁看来,这完全有可能。 为了掩盖身份,把儿子说成是外甥,很正常嘛。 吴宁有此一问,一来从他有限的历史知识,还有在这个时代听别人说的贺兰敏之之事分析,好像贺兰敏之没有一个外甥啊! 那吴宁就得琢磨了嘛,难道这个丑脸的就是我爹? 可这话传到丑舅耳朵里,丑舅笑了,本来欲走的身形又折了回来。 极为鄙视地看了吴宁一眼,“你觉得,我会是你爹?” 吴宁撇嘴,心说,看样子猜的挺准。 “好像,也就这么一个可能了吧?” “哈哈哈哈,我不是你爹!我也生出你这么个不孝子孙!” 坐回炕沿。 “可以告诉你,我就是贺兰敏之!那个祖母,杨幼仪,犯下诸多恶行的贺兰敏之!” “这样的爹,你敢要吗?” “切。”没想到,吴宁很是没当回事。 “别闹,这些事儿多半是假的吧?” 外祖母 这事怎么说呢?贺兰敏之的外祖母,也就是武则天的生母杨氏,这老太太去世的时候,九十二岁。 九十二岁啊! 那贺兰敏之多大呢? 老太太去世的时候,正好二十一岁。 就算他从十五岁成人开始就和杨老太太行苟且之事,那他十五岁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八十六了。 不说咱这位丑舅口味有多重,老太太这精力也是够旺盛的,得多饥渴,十岁了还伦呢? 完全不合逻辑。 至于这个太子妃人选——杨氏女,吴宁也觉得不太可能。 第一,那是已故太子李弘看上的女人,贺兰敏之再怎么疯,好像这点政治觉悟还是有的吧? 那可是未来皇帝,你和他抢女人?别说你是武则天的干儿子,你就是三清道祖的亲儿子,李弘也得弄死你啊! 第二,杨氏女的老爹可不是一般人,她爹叫杨思俭,当朝宰相。不用等李弘登基,李思俭就够丑舅喝一壶的了。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杨氏女杨幼仪最后嫁给贺兰敏之了,两人貌似过的还挺好,那杨幼仪直到现在还在为贺兰敏之守节不肯改嫁。 而且,注意 这件事当时是没有任何波澜的,谁也没追究贺兰敏之的罪责。反倒是过了很多年,要定贺兰敏之罪的时候,才被翻出来的。 再说贪污杨老太太丧葬钱这个事。 这件事除了武则天,还有经办的官员,谁也没资格说真假。 可是,你得看贺兰敏之到底缺不缺钱,他为什么贪污? 当年的贺兰敏之是什么地位? 他的父家贺兰氏,那是从东魏就开始显赫的名门望族。就算他爹贺兰越石曾经落魄过一段时间,但架不住娶了个好媳妇啊? 贺兰敏之的母亲是武则天的亲姐姐; 贺兰敏之的妹妹是高宗的姘头; 贺兰敏之自己是周国公、弘文馆学士,赐武姓,武则天钦点的继承人。 而贺兰敏之的老丈人,也就是被的那倒霉姑娘的亲爹是当朝宰相。 这么显赫的地位,他能缺那点丧葬钱? 再说了,用官方的说法,他可是和杨老太太的啊!是有奸情的啊!老太太发丧立庙的钱,他也贪? 说不过去。 “舅啊!”吴宁干脆摊牌。 “别拿这些事儿勾搭我,你就直说吧,如果你不是我爹,那我爹是谁?” “哈哈哈哈哈!!” 丑舅放声大笑。 “你爹?” “你爹已经死了!” “死了也行,你就说他是谁,埋在哪儿?我去上柱香,就算尽孝了,以后仇不仇的别提就完了。” “尽孝?”丑舅更乐,略有一丝残忍。 “你爹就埋在邠州的梁山之上,你去上香吧!” 邠州梁山?那不就是后世的咸阳梁山吗? 可是,不对啊! 吴宁蛋疼了。 “梁山上好像就埋了一个坟啊?那儿就一个乾” “!!!!” 吴宁傻眼了,见鬼似的瞪着丑舅贺兰敏之。 邠州梁山只埋了一个坟 “高,高高” “高宗” “乾陵!” , 第九十六章 凶性乍现 梁山上就一座坟,而且这座坟太出名了,不但大唐百姓人人知息,后世也差不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就是唐高宗李治的乾陵!!! 吴宁傻了,彻底傻了。 “舅我胆儿小,你,你别逗我!” ———————— “吴宁知道吗?” 就在小院的另一端,太平公主与陈子昂也在继续着同样的话题。 太平公主苦笑连连,“原来你们合计把我弄到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想起吴宁连日来的种种,“连那小子也是装出来的吧?” 陈子昂闻罢,坦诚摇头,“发乎于心。” “什么?”太平一时不解。 “九郎天性散漫,外冷内热,对公主殿下完全是发乎于心,未掺半点用心。” “怎么可能?”太平极为不信,“他既然是贺兰姐姐的孩子,怎么可能见到我不掺半点杂念!?” “他不知道。”陈子昂看向对面传出淡淡灯光的小屋。 “至少,在常住兄今晚去找他之前,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也不是知道这个从小把他养大的丑舅,又是何人!” “”太平公主沉默了,当年的皇城旧事,又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 吴宁 吴宁就是十五年前被带出皇宫的那个孩子!? 而谁又能想到,那个让母后寝食难安的孩子,就在这个小山村里。 太平更想不到,此时此刻,当贺兰敏之把他的身世悉数告知,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吴九郎,会是怎样的表情!? 想到这里,太平动了,缓缓地推开房门,穿院而过,来到了吴宁门前。 还未推门,就听见里面的吴宁带着颤音,“舅我胆儿小,你别吓我!” 太平苦笑,难得你还有胆小的时候。 可是,这样离奇的身世,换了谁,也都会胆小吧? 转身吩咐陈子昂,“让宫人侍卫都出去,未得本宫允许,不得进院半步。” 说完,深吸口气,推门而入。 “谁?”吴宁吓了一大跳。 一见是太平,更是脸都白了。 “殿下来此做甚?” 太平没搭话,眼光就定在贺兰敏之的那张扭曲丑脸之上。 恍惚之间,本已平静的心绪却是再起波澜,眼泪不自觉地就下来了。 “兄长” 短短两个字,却是饱含了太平的全部情感。 丑舅亦有动容,略微恍神儿,又马上让自己冷静下来。把头别向一旁,颤抖拱手。 “想不到,与殿下还有相认之期。” “兄长!” 太平感受到了丑舅的那股子疏离,上前一步,“一别十年,兄长怎么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丑舅长叹,“往事莫提” “往事莫提?” 特么吴宁不干了。 “不是,你们先等会儿!” 见二人望了过来,吴老九这才一脸无语地看向二人“他是你兄长,她是你表妹。” 指着自己,“我爹是高宗。” 指着太平,“你爹也是高宗。” 又指向丑舅,“可你说你是我舅爹,又是她兄长” 吴宁有点牙疼。 “那我到底是管你叫舅爹啊?还是叫大哥?” “我管你叫姨母啊还是叫大姐啊?” 哦-操,有点复杂,得好好捋一捋。 可惜捋了半天,最后看着二人,唯有一声长叹 “贵圈儿是真乱啊!” 丑舅“” 太平“” 两人是真的气着了。 特么这正煽情呢,这贱人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吴宁!”太平公主怒目而视,“你就不能正经点!” “逆子!”丑舅也是暴喝出声。 “好好好好。”吴宁急忙求饶,“我吧,就是觉得有点尴尬,调剂一下。” 支起身子,斜倚在墙边,“呵呵呵呵呵呵” 抬头看着二人,“不好笑吗?” “多好笑啊?” “哈哈哈哈哈!” “我特么一个逃户” “哈哈哈哈!!” “突然就成了龙子龙孙了。” “哈哈哈哈哈!!” “我爹是高宗李治,就埋在乾陵。” “哈哈哈哈哈哈!!” “我姐是太平公主。” “哈哈” 吴宁笑的已经上不来气了。 “她是我姨母” “哈哈哈” “我舅爹是贺兰敏之” “哈” “也是我大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放声狂笑,几近癫狂。 丑舅与太平对视一看,皆看出吴宁的反常,太平更是急声喝止。 若是被人听去,必有大祸,“九郎,你小点声!” “所以!!” 笑声乍然而止,吴宁面目狰狞。 “所以我娘” “是贺兰氏!?” “是。”丑舅点着头,从愤怒之中缓和过来。 吴宁状若疯魔,显然心中并没有那般平静,他只是用这种反常之态,来掩盖内心罢了。 “你娘是我的亲妹,贺兰敏月。” “” 吴宁眼神发直,“我娘是怎么死的?” “被人毒害!” “谁!” “尚不知晓。”说到这里,丑舅下意识看了一眼太平,“但是,嫌疑最大的,便是圣后。” “不会的!” 太平惊慌发声,“母后最疼贺兰姐姐,怎会害她?” “哼!”丑舅冷然一哼,“她曾经也最疼爱于我。” “好了!”吴宁断喝,止住二人无用之争。 “那我呢?我为什么没死?” 既然要毒死贺兰氏,那为什么还要把她的孩子留在人间? “你?”丑舅略有沉吟,眼角再见湿润。 “我妹妹中毒之时,已有九个月的身孕。” 颤抖着嘴唇,“她她临死前” “肯请孟苍生” “刨腹产子,把你带出皇宫!” “刨腹产子” “刨腹产子!!” 不知道为什么,吴宁此时只觉胸中有一团烈火猛然炸起。 也许是这副身体之中的血脉亲情,也许是吴宁脑中幻想出来血腥画面让他动容。 一个女人,临死恳求 恳求别人用利刃刨开她的肚子,只为给孩子一线生机。 那是何等勇气,何等壮烈! 何等的 母爱! 吴宁有些喘不过气来,抬起双臂,看着自己的手掌。 十五年前,这双手 这双手就是扒开一位母亲的血肉,来到人间的。 它生在血泊之中,生在死亡面前。 吴宁感觉指尖有些发麻,双手开始不住的颤抖。 冷! 从心底里往出冒冷气! “复仇!” 一个不应该出现在吴宁心里的字眼儿,悄然而生。 一旁。 太平与丑舅怔怔地看着吴宁,两人的心态却是天差地别。 丑舅在兴奋,眼中充满了狂热。 吴宁的眼神告诉他,这头野兽已经在慢慢苏醒。 而太平公主却在害怕,现在吴宁让她陌生,让她恐惧。 不由想起这个十五岁少年的种种,这让太平丝毫不怀疑,一但让他冲入东都,这个近乎妖孽一般的存在,会让多少与十五年前那场血案脱不开关系的生灵,葬身怒火! , —————— 有点高估自己了,不太好写,慢了一点。 不过,今天不看球了,一直写,一直写!! 第九十七章 好好想一想 吴宁的生母贺兰敏月,是武则天姐姐的孩子,也就是武则天的外甥女。 与武则天的老公,也就是吴宁的那个便宜爹高宗李治 好吧,这不用丑舅说,这个突然空降的爹是个老色鬼,这一点吴宁在前世就多少知道些。 不然,他也不会把自己老爸的女人弄上自己的床,而且还立了那个女人当皇后,也就是现在的武则天。 同时,这个老色鬼不但宠幸了老爷的女人,还和这个女人的姐姐有一腿。不但和武则天的姐姐有一腿,而且还和武则天姐姐的女儿好上了。 也就是,吴宁的生母——贺兰敏月。 乱! 在后世人眼中,怎一个“乱”字了得? 可是,在唐朝人眼里,这却是很正常的事情。 吴宁没有权利去评价上一代人作风问题,反正高宗晚年的时候,武老太太已经醉心于权力无法自拔。老头儿只能寄情于贺兰敏月,恩宠有加,欲立为妃。 也许这触动了武后的神经,也许是贺兰敏月年少天真不知进退,总之,一餐有毒的赠食,就轻而易举地要了贺兰敏月的命。 尽管,最后武则天把罪则归结到两个不喜欢的同父兄弟武惟良、武怀运身上,可是明眼人大多心里都明白,这是武则天干的。 她嫉妒外甥女占有了自己的老公,恨她抢了自己的恩宠。 这也说得过去,武则天这一生杀过的人、灭掉的亲人,连手带脚加在一块儿,估计都数不过来。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坊间八卦。 吴宁对历史了解不深,也唯有通过丑舅,才能慢慢地展开那段不为人知的真正过往。 “你娘怀有身孕之事,是高宗与武后行泰山封禅大典,出京之后不久才发现的。因未有名份,只得密而不发。” “直到半年后高宗回朝,那时的敏月已经怀你八个多月了。高宗得知,老来得子自然高兴,与武后商量欲立你娘为妃,武后当时也是点头了的。” “那时,全家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一来敏月终于有了名份,二来若旦下龙子,贺兰家除了一名姨母高居后位,还能有一位皇子保全家族,自然是喜事。” “可是,没过多久,与武后素来有怨的惟良、怀运两位舅舅为了讨好武后,献食于她。” “可武后没急着独自享用,却是把敏月叫进宫中。结果临近傍晚之时,宫中就传出噩耗,敏月中毒不治,眼看就不行了。” 丑舅说到这里,心中甚悲,“那时宫门已然落锁,外戚不得入内。” “我进不去,又觉蹊跷,就让孟苍生潜入后宫一探。” “结果” 后面的话,丑舅已经不用说,吴宁都知道。 结果孟苍生就把他带了出来,又恐武则天容不下这个孩子,偷偷送到京郊抚养。 直到五年后,吴宁的养父母离世,丑舅自己也毁容脱罪,这才把吴宁接到身边。 吴宁现在,整个人是懵的。 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把他逼到不能思考,浑身发麻的境地。 “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问出这么一句,只闻丑舅答道“贤良淑德,纯善无邪!” “嗯” 吴宁又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了一声。 可是丑舅很不满意,吴宁的表现与刚刚完全相反,有些太淡了。 “你不恨吗?” “恨?”吴宁回过神,看着丑舅。 “也许吧” “那你身为人子,就不想为你娘报仇!?” “报仇?”吴宁还是有点呆愣,下意识作答“报仇是要报仇的。” “舅” 吴宁被丑舅问的有点喘不过气来,“天不早了,你们回去睡吧,我” 漏出一个傻笑,“我有点乱,想静静。” “可”丑舅不依,却是太平一把拉起丑舅,往门外走,“让九郎静静吧!” “” 待屋中只剩他自己,吴宁便吹熄了油灯,让屋里黑了下来。 然后整个人又靠回墙边,再没有动过一下。 贺兰敏之、贺兰敏月。 高宗李治,还有武则天。 这原本历史之中的人物,吴宁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离自己那么近。近到,已经烙印在生命里。 他更没想到,这么狗血的剧情会落在他身上。 可是,却是那么真实的就发生了。 要报仇吗? 要 尽管吴宁是鸠占鹊巢,这副身体的原主人留下的也只剩一点本能罢了。 看似那个十五年前,死于非命、刨腹救子的可怜女人和吴宁没什么关系,可是 真的一话“没什么关系”就能撇清吗? 吴宁是人,身体里流着的血是热的,不是冷的! 不管怎么说,贺兰敏月在吴宁心里不单是一个可怜的母亲,客观上她同时也是吴宁的母亲。 这就好比,后世被拐卖的那些孩子,可能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也一辈再见不到亲生父母,可你不能因为没有抚养之恩就放言他们与你无关。 你不能阻止他去想念,不能阻止他铭记。 这是人和动物的区别。 可是,怎么报仇? 如刚听到贺兰氏的遭遇那般失控愤怒?还是如丑舅那个狂热的眼神所想的一般? 吴宁不知道,他要好好想一想。 ———————————— 门外,出了吴宁房间的丑舅与太平一阵默然。 “长兄真的真的要让九郎报仇吗!?” “不然呢?”丑舅反问,“让他忍气吞声,苟安一世!?” “对得起他死去的母亲吗?” “可是。”太平苦口规劝,“可是十五年前的那一桩,并不一定是母后所为。” “不是她还能是谁!?” 丑舅低吼着,一面不敢让院外的侍卫听见,一面表达着自己的怨恨。 “看看” “看看我的脸!!” 狰狞地把丑脸贴到太平面前,!“我永远记得,为了活着,是怎样亲手把这张脸剐成这个样子的!” “我永远记得,她弃我如弊时的眼神!” “我永远记得,活下来,就是为了让她后悔!” “你” 太平惊诧难平,下意识向后躲了躲,眼前的这个贺兰兄长让她陌生。 “你就不怕我告诉母后!?” 心存侥幸,希望这句可以让贺兰敏之心生畏惧。 可惜,太平还是太天真了,她根本不知道,在这个丑脸男人心中,仇恨已经淹没了一切! 善恶、是非、亲情、友情,生死 还有恐惧! 他就一个赌徒,一个输光了一切的赌徒,什么都不在乎,只想赢! 为了赢,他可以放弃一切理性,放弃一切原则,不顾一切的下注。 “你大可以告诉武后,贺兰敏之就在这里!可是,哪怕是死,我也要走下去!” 说完这句,丑舅转身离去。 “去告吧!我已经没什么不能失去的了。” “不过,我料你不会!” 太平怔怔地站在雪中,眼看着贺兰敏之径自离去。 她被吓到了,看了一眼吴宁已经黑下来的房间,心中暗道 他他会和兄长一样,变成一个狂热的疯子吗? , 第九十八章 任何人都有可能 怀着忐忑的心情,太平一夜无眠。 天刚蒙蒙放亮,心绪难平的太平公主便推门而出,走到吴宁房前,轻轻扣门。 “九郎,起来了吗?” “进来吧。” 只是心存侥幸,却没想到,吴宁应得及是干脆。 太平推门而入,却见吴宁依旧萎在昨晚的那个地方,仿佛一夜未动。 “你一夜没睡?” 吴宁一翻白眼,“多新鲜,遇上这种事儿,能睡得着吗?” 太平一想也对,自己不也一夜没睡吗? 心事重重地坐在炕沿上,“你不会真的要报仇吧?” “不应该吗?” 并不明亮的晨光照进屋内,映在吴宁那张有些阴沉的脸上,让太平心里有点发慌。 只闻吴宁道“母亲惨死得不明不白,身为人子,不应该手刃仇人,以显男儿快意吗?” “可你要分仇家是谁!” 太平急了,脱口而出。“你要面对的可是圣后,大唐没人能斗得过她!” “呵呵。”没想到的是,吴宁笑了,“你看,昨夜你还在替她说话,原来你心里也明白就是她吧?” “我”太平一声语塞,“才不是” “我” “是你们认为母后所为。” “呵呵呵呵。” 吴宁笑了,笑太平的慌张,笑她拙劣的演技。 “放心,即使接下这仇,我也不会像舅爹想的那样,冲进东都,杀他个片甲不留。” 摊手道“这得多愚蠢才敢这么干?全完不是我的风格。” “啊?” 太平有些意外,这与昨日吴宁那要杀人的眼神完全是两回事,就好像这小子又变回了原本油腻圆滑的状态。 “算了!”吴宁长叹一声, 指着自己的屁股,“我下不了炕,殿下去帮我看看舅爹起来了没。麻烦你把他叫过来,我不想重复回答你们两遍。” “哦,对了,还有那个陈子昂一并叫来吧。” “” 太平不解吴宁之意,可是看样子,他应该是有话要说。 不敢迟疑,出去叫贺兰敏之去了。 幸好,贺兰敏之和吴宁,还有太平一样,也是一夜无眠,没一会儿就和陈子昂一起聚到了吴宁屋里。 见人都到齐了,吴宁先是瞪了陈子昂一眼。 原本还为抄了他的诗有些愧疚,可是现在看来,却是特么抄少了。 也不废话,直入主题。 “仇,我接了,这是身为人子之责!” “但是” 一个转折,看向贺兰敏之,“要用我的方式去解决。” “这期间,你们谁都不能插手!” 贺兰敏之眉头一皱,“你的方式?什么方式?” “你别管我是什么方式。”吴宁有点不耐烦,“反正最后,给你一个结果便是。” “但是,在查明真凶之前,你们谁都不许再有任何动作!” “有什么可查的!?”贺兰敏之急了。 “此事就是武后所为。你若真为人子,寻她报仇便是!” 只见吴宁紧着眉头,趴回了炕上。 “你小点声,不怕隔墙有耳吗?” 揉了揉发涩的眼框,“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圣后却有嫌疑,而且嫌疑最大,可也不是非她莫属。” “哦?”这回是陈子昂疑然发声,“似乎除了圣后,十五年前,别人可没有除掉你娘的必要吧?” “呵,多了!”吴宁一瞪眼。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屋子里这三个人,没有一个是那块料。 贺兰敏之就不说了,他要真有本事,就不会差点被挤兑死,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要真有本事,也不会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了。 陈子昂也好不到哪儿去。有一颗中正之心,却没有安身的觉悟。 太平就更别提了,现在就是傻白甜一个,跟以后差远了。 就这么一群猪队友,还想让他报仇?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呼”沉吟了一会儿,长出口气,“咱们先别急着想怎么报仇,咱们先把当年的事捋一遍。” “我给你们捋,你们听听有没有道理。” “首先是圣后,毒死我娘便独得后宫宠爱。而且那时我娘怀了我,若是真让我娘把我生下来,有恐后位不稳。” “这么看的话,圣后武氏,确实嫌疑最大。” “可是,事有千百,不可以偏概全吧?咱们再从别的角度看看,圣后有没有这个必要毒杀我娘。” 其实,冷静下来的吴宁想了一夜。 也由不得他不想,那特么可是和武则天对着干,换了谁也得想周全一点。 可是越想,他越不明白,武则天真有必要毒杀他娘吗? 要知道,那老太太从永徽六年,到贺兰氏身死的上元元年,她已经当了近二十年皇后了。 再加上没当皇后之前的日子,这老太太在后宫里摸爬滚打了近四十年。 什么样的内斗没见过?什么样的敌者没经历过?什么样的手段又是她没使过的? 但是,她唯独没用过毒! 而且,当着自己,还有众人的面,毒杀的还是自己的外甥女。 说不好听的,这老太太有一万种方法弄死一个人,还不会让人把罪责揽在她身上,她有必要这么直接吗? 况且,你要看看上元元年的武则天是什么处境。 那个时候的高宗久病难医,武后已经是独揽大权。她的权力重心已经不是后宫那点你争我夺的小利,而是朝堂上的派系之争,是如何巩固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 她巴不得后宫里有人能帮她稳住唐高宗,不来给她添乱呢。 至于什么贺兰氏会动摇她的后位,纯属扯淡! 随便抓个平头百姓问问,谁能撼动武则天的后位? 她都快撼动皇位了,还后位? 而且,这一时期正是武则天在朝堂上急需助力的时候。她干嘛要先杀了贺兰氏,再把自己一手立起来的贺兰敏之废掉? 要知道,这个丑舅不但长的好看,才学也是一流,在朝中是有相当多拥护者的。 所以说,武则天毒杀贺兰氏,这个动机就有点牵强。 当然了,也不排除武后就是这么任性,看谁不爽,弄死你便是的可能。 依目前来看,嫌疑最大的,还是她。 可是,别人就没有嫌疑了吗? 不是吧! 在吴宁看来,有理由加害贺兰氏的人,大有人在。 “不可能!” 听了吴宁的话,贺兰敏之激动莫名。 “别人?” “别人谁会与一个后宫女子过不去?非要除之而后快!?” “你,你不要为那个蛇蝎女人辩驳” “一定是她!” “”吴宁简直无语。 “任何人!” 吴宁认真道“真的是任何人都有加害我娘的理由。” “为何!?” “为何?” “呵。”吴宁反问一声,乐了。 “因为你们一家人,真的是太不会做人了!” , 第九十九章 猪队友闪开 贺兰敏之是偏执的,不理智的,加上他本身的政治素养也确实不高。 事实上,武则天看上的这几个后辈之中,包括她自己的儿子李显在内,没有一个扶得起来。 可是,过了十多年了,贺兰敏之若是还想不通这其中的因由,那他真的是已经偏执到近乎病态了。 “舅啊!” “难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明白,十几年前的贺兰家已经把人都得罪光了吗?” “”丑舅一阵默然。 “得,得罪谁了?” “还不知道得罪谁了?”吴宁无语。 掰着手指头给贺兰敏之算了起来。 “无论是满朝文武,还是后宫外戚,我要是他们,巴不得你们家早倒!” “这”贺兰敏之心说,没有啊,没见谁对贺兰家心存恶意啊? “呵呵。”吴宁唯有苦笑,“朝堂上有个武后,独掌天下大事!” “首先,做臣子的被一个女人指手画脚,已经够意思了;然后,弘文馆里还供着个贺兰敏之,要长相有长相,要才学有才学,必定要闪耀朝堂,封侯拜相。” “满朝文武容得下你?那些和武后斗法的世家望族,会眼睁睁地看着你霸占朝堂?” “再然后,连后宫贺兰家也不放过,又来了个我娘,指望着皇帝宠幸的嫔妃们怎么想?依靠她们的外戚们又作何想?” “这还不算完,舅爹你还是武后的继承人,改了武姓。那武家的人往哪儿放?被一个姓贺兰的人占了武家的大旗,他们能乐意?” “还有!”吴宁越说越来劲,“李姓皇族。” “那时的武后已经初露锋芒,李氏皇族已经查觉这个皇后的野心很大。他们动不了武后,会不会把矛头对准冲在最前面的贺兰家?” “” 有时候,吴宁都觉得这可能就是武老太太故意的,故意用贺兰家挡枪。 可是贺兰敏之居然到现在了还不明白。 看着贺兰敏之,“朝中文武、世家望族、后宫外戚,再加上李武两家,都视贺兰家为眼中钉,肉中刺。舅爹觉得,这日子能过好?” “” 只见贺兰敏之脸色连变,目光游弋。 “可可仅因如此,他们就能对小妹下此毒手吗?” 还仅因如此?只这些就够灭你一门好几回了好不好? 行! 吴宁道“舅爹觉得这还不够,那还有呢!” “还有?”这回连太平都惊了,“还有谁?” “李弘啊!”吴宁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舅爹与杨幼仪私定终身的事,李弘当时可不知道。他看上了杨幼仪,欲纳之为妃,最后舅爹不得不用非常手段把杨幼仪抢了过来。” “这事儿在李弘看来,那就是奇耻大辱,他能善罢甘休?” “这”太平有些局促,想为李弘辩白,“弘皇兄还不至如此吧?” “还有!!” 李弘不至如此是吧? “武承嗣!这个够阴,够狠吧?” 太平还是不明白“武承嗣又为何加害贺兰家?” “呵。”吴宁干笑,“还用我说吗?” “舅爹一倒,看看谁成了武家的旗帜?成了武家的继承人?” “” “” “” 屋中三人皆是骇然。 怎么在外人看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在他嘴里却能说出这么多道理来。 让吴宁这么一说,除了贺兰敏之已然有些摇摆,太平与陈子昂连已经几乎信了吴宁的推断。 陈子昂更是缓声对贺兰敏之劝道“常住兄,我们之前会不会太武断了?” “对嘛!” 贺兰敏之没说话,却是吴宁开口了。 “此事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若不查出真相,冒然而进,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实话,吴宁只懂人心,他是不懂历史。 现在他还能说武则天的嫌疑最大,其他人都有可能。 这事要是换了熟读二十四史的唐奕在这儿,那家伙敢一口咬定,这事武则天的嫌疑反而是最小的。 为什么呢? 因为武则天是个女人! 华夏几千年以男人为主导的历史长河之中,只出了这么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皇。 (非真正意义上的女皇其实有三个,以后有机会写番外。) 男人们是不会允许女主天下的事情再次重演的,所以对待武周这段历史,杜撰抹黑的成份要远远多于真实存在。 对于武则天本人的评价,也并不客观,存在着很多偏见。 就说在贺兰敏之兄妹这件事上,后来的史评基本把罪责都归到了武则天身上。 可是,若是让唐奕来看的话,那贺兰氏不死,都特么奇了怪了。 当所有的矛盾、所有的荣耀都集中到你这一家的时候,那就是离死不远了。 这其中最没动机把贺兰氏打下去的,就是武则天。 可事情到那一步,就算武老太太不想杀这一家,她也保不了这一家。 所以才有了,贺兰越石和武顺(武则天的姐姐)死后,先是贺兰敏月离奇身死。五年之后,贺兰敏之又获罪,自缢徒中的结局。 而武则天能在所有焦点都聚集到贺兰敏之身上的时候只判流放,这本身就是一种保护。 至于为什么贺兰敏之在流外途中身死,是谁干的?会不会是武则天? 那就不得而知了。 ———————— 此时,吴宁望着屋中呆呆愣愣的三个人,心中除了无奈,再没了别的想法。 长叹道“所以” “就当年的可能,舅爹还想让我去京城吗?” “不但要与武后为敌,还要面对满朝文武、武李两家、世家大族的群起攻之?” “呵呵呵呵呵。” 吴宁讥笑出声,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贺兰敏之,“舅爹是真想让我去送死啊!” 贺兰敏之一窘“那你当如何?” “还是那句话,舅爹既然把希望给予吾身,那就要按我的方法去做。” “我可以报仇,但是,在没查清当年真相之前,我是不会冒然入京的。” 贺兰敏之一听,还是不太放心,“你要怎么查?” 只见吴宁摇头,“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查,不过总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而且”吴宁顿了顿,“而且当下,最重要的也不是查清旧事,而是要先办两件事!” “哪两件?” “第一。”吴宁把目光一移,看向陈子昂。 “你马上辞官回乡!朝堂你呆不了了,不但害己,而且会连累我们。” “啊?”陈子昂不淡定了。 心说,小兔崽子,你怎么说话呢?我可是即将成为你师父的人好不啦? 吴宁这话,透着浓浓的不信任,让陈伯玉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呵呵,他接受不了,吴宁还接受不了呢! 什么特么报仇?什么特么查明真相? 前提是,得活着! 吴宁怕啊,他是真的怕啊! 就这么个猪队友在朝里,不定哪天就露了马脚。到时,真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况且,在他有限的历史认知里,好像这个陈子昂的下场挺惨的。 让他躲远点,就当是救他了。 不给陈子昂辩驳的机会。 “第二件。” 还是看着陈子昂,“我要拜你为师。” 嘎!? 这回陈子昂更接受不了了。 特么什么情况?刚被嫌弃完,然后一个大转折,你要拜我为师? “为,为何?” “嘿嘿。”吴宁一声贱笑,“因为对我很有用啊。” 你大爷! “不收!” 陈大才子还来了脾气了呢! 第一百章 与太平公主的交易 占用一点篇幅。 从开书以来,很多新朋友老朋友打赏支持苍山。 苍山都没有一一感谢,不是不在意,而是觉得稿费够花就不用再鼓励打赏让大家破费了。 谢谢你们!真心地感谢你们对我的包容和耐心,真心地感谢你们对我文章的喜爱。 真心地,想回报大伙。 所以,从开书以来包括以后,打赏超过盟主的朋友,麻烦你们再费一回事。 在群内联系苍山雨,把你们的网名或者真实姓名,还有邮寄地址登记一下,苍山给送上一份心意。 没在群内的,在简介的最后有群号,可以加一下。 具体是什么心意,就不在这里细说了,问你们嫂子。 —————————————— “不收!” 陈子昂还来脾气了呢,特么这熊孩子还嫌弃上他了! “不收?”吴宁一听,耸着肩却是看向了贺兰敏之。 “那没办法了,现在掺和进朝争我是肯定不干的,若是再没了陈子昂弟子这层身份” 下面没往出说,也不用往出说。只听到这儿,贺兰敏之就已经沉不住气了。 “收!” “你放心,收你入门下,辞官回乡这两件,伯玉兄已经早有应允!” 陈子昂“” (日你妈买皮哟!就这么把兄弟卖了?) “那就行了。”吴宁应下,“散了吧!” “” 贺兰敏之还想再问问吴宁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可是转念一想,这孩子昨夜才知道真相,让他这么快就想得周全,也确实有点勉为其难。 “那你好好养伤吧!” 说着话,就欲出去。 陈子昂自然也要走,可是临走前,却多余地问了一嘴,结果又气了个半死。 “那你看哪天行拜师之礼?” 只见吴宁翻着白眼,“急什么?你先回老家吧!先歇个几年,用得着的时候,宁自然会去找你。” “!!!” 陈子昂是真无语了,就没见过这样儿的。 哦,你拜我为师,跟我学本事,还特么得看你脸色?哪有这般道理? 可是没办法,谁让这小子牛气呢?不但担负着贺兰敏之的复仇大业,还是那么一个身份。 郁闷地出去,连早饭都不想吃了,只想回屋好好生一场闷气。 太平也要走,却被吴宁叫住了。 “殿下,先别走,宁有话想与公平说。” “嗯?”太平怔了怔,心说,他还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下意识停下来,等贺兰敏之和陈子昂已经出去了,才道“九郎还有什么要说?” “呵。”吴宁尴尬地干笑了一声,抬头看着太平。 “也没啥?就是这辈份得弄明白了。我是应该管你叫姨母呢?还是叫姐姐啊?” “噗” 太平原本有些紧绷的神精一松,暗骂“就说这小子没什么正经。” 眉头一挑,“叫公主殿下,我还没认你这个弟弟呢!” “哦。”吴宁一撇嘴,“都弟弟了,那还是叫姐吧!” “你!”太平更是气结,“你就本宫留下,就为了气我?” “嘿嘿。”吴宁憨憨地一笑,“当然不是,我就开个玩笑嘛。” 慢慢地收起笑容,吴宁认真起来,“想和公主殿下说几句心里话。” “什么心里话?” “殿下很不想我和舅爹与圣后为敌吧?” 突兀的一句,让太平又是一怔。 “你” 只闻吴宁抢白道“其实我也不想,谁愿意与万万人之上的武后为敌呢?” “我很怕,怕你的母后轻轻的一个咳嗽,我这个房州逃户就得灰飞烟灭了。” “嗯。” 太平皱着眉头,“为什么?为什么与本宫说这些?” 她实在不明白,吴宁先是云里雾里地开了一个玩笑,紧接着又没头没脑地说他怕? 怕什么? “唉!”只见吴宁长出一口浊气。 “算了,我也就别绕弯子了。” 直视太平,“殿下知道我那舅爹最失败之处在哪儿吗?” “哪?不应该树敌太多?” “不是以前,是现在。” “现在?”太平觉吟起来,可是“不知道。” “是他把公主殿下卷了进来!” “啊?”太平更为惊讶。 “我?” “对!”吴宁重重点头,“他把殿下置于一个两难之境,也把我,包括陈子昂,扔到了悬崖之侧!” “舅爹他太自负了,以为凭你们少年时的感情,殿下不会害他。可是,再怎么说,他心里的那个敌人是圣后,是殿下的母亲。” “一念之差!” “殿下可能念及旧情,也可能是可怜舅爹的遭遇,而不去告密,甚至帮着他平反旧案。” “可是一念之差!” 吴宁的气息粗重起来,“一念之差,殿下也可能更偏向圣后。” “不会的!” 太平一阵抢白,“兄长如此信任太平,本宫不会出卖于他。”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本宫!?” 吴宁笑了,“我只是说一种可能,并没有不相信殿下。” “再说了,真的让殿下背叛你的母后,殿下又做得出来吗?” “我” 太平语塞,是的,她做得出来吗? 她不知道,也许现在她只是身在此处,亲眼见到了贺兰兄长的悲惨境遇,同情兄长,同情吴宁的冲动占据了心神。 可是,回到东都呢? 当她面对母后,面对母后的溺爱,还能让这份同情占据心神吗? 当贺兰兄长真的把矛头对准自己的母亲的时候,她会无动于衷吗? 她不知道,她感觉到了吴宁的话,让她开始动摇。 “我们来作一个交易吧!” 吴宁的声音适时响起。 太平公主抬起头,“什么交易?” “一个不让公主两难,也能让我不置死地的交易!” “你说。” “呼”吴宁深吸了一口气。 “从现在开始,不管殿下是在房州,还是回到京师,宁的所有动作都会与公主通气。” “哦?为什么?” “听我说完。” “与殿下知晓,并不需要殿下帮我什么。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殿下知道,宁查到了什么,当年害死我娘的人到底是谁。” 太平一颤,脱口而出“如果真是我的母后呢!?” “” 吴宁顿了顿,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这就是宁要说的交易了。” “如果真的是圣后所为,那么,殿下可以毫不犹豫,立刻!马上!把舅爹和我的事情告诉圣后。” “可是,在这之前,还请公主殿下高抬贵手,替我们舅甥二人保守这个秘密。” “” 太平公主陷入了沉思,她在认真地考虑这个交易。 而吴宁此时也是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心中暗道 妈了个巴子的,小爷都把条件开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应该不会拒绝吧? 过了良久,终于见太平公主缓缓抬头。 “成交!” 吴宁笑了,拱手一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切!” 倒是太平学着吴宁的像子,撇嘴不屑。 “你也能叫君子?那天下就没有小人了。” “公主说的是!” 吴宁这回出奇的没有回怼。 心道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这回,小爷的小命儿算是暂时保住了。 悬啊! “” 可是,吴宁不这么乖巧还好,太平认识这小子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就没见他这么“懂事儿”过啊? 心生疑窦,“你今天有点怪呢?” “不对啊?” “你不会是”想到这里,太平瞪圆了杏目。 “你不会是又暗地里打什么鬼主意吧?” 完了,吴宁一窘,百密一疏 被识破了。 , 第一零一章 你还是叫我姐吧 还什么报仇?还什么搅动朝堂? 特么人的第一基本要务是活着! 命都快没了,扯别的还有什么用!? 不论是刚刚和太平说的这些也好,还是之前稳住丑舅说的那些话也罢。 吴宁确实有他自己的心思,这是他想了一夜才琢磨出来的。 当下把仇恨什么的都必须先扔到一边,第一要紧之事是什么呢? 就是活着! 可惜,让太平发现了。 说白了,贺兰敏之,也就是吴宁那个蠢货丑舅,犯的最大一个错误,就是把太平公主拉了进来。 他如果不把太平拉进来,不弄这么多弯弯绕,还非得什么“够资格”才和吴宁摊牌,在某一个夜晚,吴宁问起身世的时候就坦然相告,那事情反而简单了。 不说别的,就算贺敏月这个娘吴宁没见过,就算他鸡贼不想为便宜娘报仇。 可是,和贺兰敏之相处这么多年了,两人相依为命,又有抚养之恩,吴宁就凭这层关系,能放着舅爹的遭遇置之不理吗? 他一样会担下这个仇,帮他平反冤屈,帮他报仇血恨。 这多简单的一个道理,可是贺兰敏之居然就没想明白,非得把事情弄这么复杂,弄这么大。 现在好了,太平公主这颗大炸雷进了局,简单的事变得无比复杂,甚至可能要命。 你就说吧,太平帮着谁? 贺兰敏之这就是有病乱投医,他以为天真烂漫的太平公主不会害他,甚至在某些时候可能还会帮到他。 天真不天真啊? 武老太太怎么说也是人家的亲妈啊! 就算太平肯帮你,可谁敢保证你要害她亲妈的时候,她不反咬你一口? 这个不确定因素,太要命了。 难怪太平第一天来家里的时候,吴宁从问仙观下来,隐隐约约听见肖老道吼出一声“他在找死!” 这可不就是在找死吗? 所以当下,吴宁最先要干的是事,不是查什么真相,不是什么报仇,而是要先稳住贺兰敏之,别让这个被仇恨迷了心窍的疯子再做出什么要命的事。 然后就是和太平摊牌,定下这个交易。 一来,太平没了左右摇摆的良心问责的难题;二来,吴宁也可以暂时不用为太平嘴不严实操心了。 他可不想哪天日子过得好好的,砰的一声,从天下砸下来什么天兵天将的,把家给围了。 至于太平聪明了一回,看出了他的小心思 呵呵,无所谓。 这个交易是互利的,吴宁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索性把心里话一字不漏地与太平全说了。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儿。”吴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殿下应该满意了吧?” “” 哪成想,太平公主默默不语。 太平发现,她又一次低估了吴宁的本事。 换了别人遇上这种事,要么满心复仇,要么吓的恨不得远遁江湖,还有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可是他呢?临危不乱,无懈可击。 只这一夜的工夫啊! 这一夜别人在干嘛? 贺兰兄长在胡思乱想,自己在不知所措。 而吴宁呢? 他不但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不但没有畏缩退却,不但把贺兰兄长十几年都没捋清的事情找出了脉络,而且把当下时局、自身处境考虑得巨细无遗。 甚至很清晰地知道下一步应该干什么,不应该干什么。 此时此刻,太平不自觉地生出一个怪异的想法 如果 如果吴宁不是流落民间,如果母后与贺兰长兄没有那些过往,如果吴宁也有资格觊觎那个位子,那么凭他的心机、才智,还什么李贤?李显?李旦?武三思、武承嗣的? 他们哪一个是吴宁的对手? 朝堂上那些什么外戚悍将、文臣世家的,哪一个能在他手上讨得便宜!? “九郎!”太平公主悠悠开口。 “你让本宫有些害怕。” “别啊!”吴宁咧嘴,“我的公主殿下啊,你是了解我的。宁虽说有一点小聪明吧,可我不往坏处用,也没什么大志向,宁于殿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话吴宁说的已经很白了,我什么熊样你清楚,反正我是会帮你的,你怕啥? “呵。” 太平笑了,坐上了炕沿,斜倚在吴宁对面的墙边。 “你真的会帮我吗?” 吴宁犹豫了一下,“会。” 然后没头没脑地嘟囔了一句“毕竟谁也不想看到殿下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呵呵。”太平又笑出了声,“那你还是叫我姐吧,别叫殿下了。” 一夜未眠,加上心中大石落地,疲惫便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太平松弛地闭上眼睛。 “那你还是叫我姐吧,毕竟毕竟有这样一个大高手弟弟保我平安” “我才能更安心” 说着说着,太平眼瞅就睡着了。 “喂” “喂喂喂喂!!” 吴宁不淡定了,天都大亮了,罗厨子的早饭都快好了,你怎么躺下了? “我说殿下,要睡回去睡去,睡我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哪想到,吴宁不但没叫动,太平反而顺势一倒,就躺在了炕上。 眼皮不抬,“你是我弟,睡这儿怎么了?” “别啊!”吴宁不干。 特么外人可不知道咱俩是亲姐弟好不啦? 这大早上的,公主殿下在我屋里,要是让人看见算怎么回事儿? 再说了,一会儿妙娘就来了,让她看见,我可怎么解释? 你还别说,有时候吧,这人就是这么不禁念叨。 吴宁刚往这边一想,就听见吴老八那杀千刀的嗓门在门外炸开了。 “老九,起来吃饭了!” 砰! 这货嚷嚷还不算,一脚把房门还踹开了。 一看太平在屋里,憨货愣了一下,瞪眼道“那什么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滚!!” 吴宁一声暴喝,怎么这么欠呢? 吴老八弄的挺没趣,心说,我这不是叫你吃饭吗? 惺惺然转身要走,一抬眼 “咦?” “秦家妹子这么早啊?老九还没起来呢!” “谁说我没起来!”吴宁在里屋腾的一下就窜了起来。 也顾不得屁股,鞋都没穿就蹦出了屋。 出来之后,还不忘反手把门关上。 “妙娘,别听他胡说,早起来了!” 可是一看,“吴老八!我宰了你!” 哪特么有秦妙娘的影子? 这个贱人! , 第一零二章 探监 接下来的日子,从表面上看与以往并无不同。 太平公主这位大唐贵女依旧住在下山坳,甚至连过年都不打算回城。 贺兰敏之依旧阴阴沉沉地过日子,倒是三五不时地抓住吴宁逼问到底要怎么查清当年旧案。 而一听吴宁说,马上就过年了,怎么也得让大伙儿过个好年的敷衍,贺兰敏之觉得也有道理,再急也不差这么一个年关。 陈子昂走了。如了吴宁的愿,以高堂年迈,子不远游为名,辞官回乡。 不过,吴宁知道,早晚有一天还有再见之期。 所以走之前,吴宁也没跟他客气,抓住陈子昂,按在客房里,整整写了一天的题壁诗。 这回好,墙上终于没有假的了。 至于吴宁自己,旧依开着他的小店,旧依给秦家做着账房。 不过,却是比从前要勤快了很多。 以前没有紧迫感,可是现在不同,他要尽可能快地,了解这个时代,融入这个时代。 甚至为了这个目标,连以往极为不喜的那本《左氏春秋》都读的更为认真。 ———————— 转眼,就到了年关。 今年过年,与往年不同,不单单有一个太平公主要在吴宁家里过年,下山坳的境遇也比往年强上不知道多少。 一来,几家客店都挣到了钱,萝卜、菘菜也让全坳子的菜田收获颇丰,再加上炭窑。 炭窑果如吴宁所料,开始的时候,房州百姓确实不太认可这种分量重,看着少的新炭。 可是,一但有人买回去用过,无不称赞连连。 口口相传之下,这冬天只过了不到一半,下山坳的乌竹炭就已经火遍房州了,现在更是隐隐有超过旧炭之势。 甚至襄州那边的炭商都已经开始订购乌竹炭,宁可花个二三百里的运费,也要运回襄樊之地卖个高价了。 老祖君自然是挣得盆满钵满。 老头正算计着,今天过年能给各家分上多少红利;这么好的年景,是不是要从城里购上些猪羊,好让全坳子过个丰年。 各家都在张罗着过年,而吴宁此时却没那么上心。 有太平在家里供着,自然有人不能让他家这个年过的寒酸,哪用他操心? 此时,吴老九正坐在问仙观里,对面是孟苍生和肖道人。 “赶紧的,让我这一脸痘子继续长!” “嘿。”肖老道就乐了,“周兴都回京城了,你还要一脸麻子做甚?” “问那么多干嘛?”吴宁一脸的不耐烦。 你当他愿意长这一身水痘子啊?特么裤档里都是水痘子。 这是没办法啊,周兴是走了,可是武承嗣、武三思还在房州呢,李显也在房州。 在他还没有十足把握应对这一切之前,最好谁也别知道他长什么样。 “只管让它继续长便是!” “那长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武家兄弟走了,什么时候完。” “长不了。”肖老道直摇头。 你当这长疹子是家养的啊?还想让它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 “你这疹子出了一个多月,已经很勉强了。” 扒着吴宁的脸好好看了看,“最多三五日就彻底消了。” “那不行啊。”吴宁不干,“那你赶紧想办法!” “” 肖老道无语,这能想什么办法? 沉吟了一会儿,“只有这么办了!” 让孟苍生取来一贴狗皮膏药,在炭盆上燎了燎,啪的一下就贴在了吴宁脸上。 “这回肯定没人认得出来你!” “烫!” 吴宁这个气啊,亏他想得出来。 那一贴大膏药,比重赶上他半张脸大了,使劲儿往下一撕,还沾下来一层汗毛下来。 “这个不行,换一个!” “换一个” 肖老道琢磨了半天,一咬牙,这回没用孟苍生,自己回到后殿,寻了一包东西出来。 “这什么啊?” 吴宁打开一看,黑乎乎的,跟炭粉似的。 “丹毒!” “哦操!”吴宁惊呼一声,差点没扔出去。 “小心!” 肖老道也吓了一大跳,“莫要弄到皮上。” “啊?”吴宁心说,这么邪乎? 只闻肖老道解释道“让水疹不消,换了谁也没那个本事。现在若想让别人继续认不出你,只有此物。” “只需一点点抹在脸上,保你又红又肿,亲妈都认不出来。” “” 吴宁心道“这特么妖道,整天都鼓捣些什么啊?说的怎么跟工业废料似的?” 胆有点颤,道“不,不会死人吧?” “呵呵。”肖老道冷笑一声,“只要你别吃下去,应该死不了人!” “什么叫应该!?到底能不能死人?” 肖道士认真想了想,“也别放火上烧,应该就没问题了。” 得,吴宁心说,我还是悠着点吧。 把那一包黑粉包好,往怀里一揣。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敢用的。 从问仙观出来,吴宁没回家。 这段时间光养屁股了,就没进过城,更别说去远宁布庄上工了。 都是秦妙娘拿着账册到寻翠居来,说是让吴宁看账,其实为了照顾他的成份更多。 现在能动了,又是年关,怎么也得过去看看。 可是到了布庄,秦妙娘和钱掌柜倒是在,不过却是要出门。 吴宁一问,好吧,要过年了,这一家人正要去牢里给秦老爷送点保暖衣物,还有吃食。 “宁哥要不要与小妹同去?” “我?” 吴宁直往后躲,“不好吧?” 秦文远让他坑的不轻,他有点心虚。 可秦妙娘却不这么想,两人现在就差没上门下聘了,母亲虽说不反对,但父亲那边却是要有个说法的。 正好过年,如果吴宁能随家人一起去看望父亲,到时真提亲下聘,父亲也不至于无措。 “去吧,父亲常说,要当面谢过宁哥的恩情呢!” “真的?”吴宁有点动摇了。 秦文远要是这个态度,那还是可以见一下的嘛。 可是,一旁的秦福却是暗自撇嘴。 呵呵,自家老爷要是单论保住家产,加上流放益州的事,自然是要谢谢吴宁的。可要是让老爷知道这小子拐了他的宝贝女儿,那估计吴老九应该就出不了大牢了。 “行吧!”吴宁终于下了决心。 这个老丈人吧,早晚是要见的。 再说,转过年人家就要去益州了。临走之前见一面,跟他说,把女儿交给我你放心,还是很有必要的。 “那这就走?” 第一零三章 来的正好 秦文远现在属于羁押囚犯,原本是关在大牢里的。 之前就因为吴长路的关系,孙大令对其有了改观,从轻发落了。 但在房州这段时间,也不过是允许家人探监,吃喝用度上比一般囚犯强上一些罢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吴长路走了大运,一下成了山南道别驾这样的高位,孙大令别的方面不好表示,但是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里,还是得抬一抬手,松上一松的。 所以,秦文远现在连大牢都不用呆了,就关在府衙后院。在差役们值差过夜的一排公房里腾出一间来,让秦文远住着。 差役们也知道,这秦老爷是攀上了别驾的高枝,平时只要不出公房这个院子,别的一切随意。 一日两餐也是和衙差们吃的一样,甚至还单盛出一份,给秦文远送到房里去。 至于探监什么的,自然也是随来随见,方便得紧。 秦老爷过的也挺惬意,大冷的天儿猫在屋里,点着炭盆,身边还围着一圈衙差。 干嘛呢? 秦老爷在泡茶。 茶这个东西虽然早就有了,可是并不流行,直到唐朝才开始慢热,在贵族与文人之间流传开来。 普通百姓虽然都知道有茶,但真正喝得起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此时,秦文远泡茶,一帮没见过世面的衙差自然要围上来看看这些有钱老爷们到底是怎么泡茶的。 “啧啧啧” 嘴勤的衙差不等秦文远泡完,就已经开始砸吧嘴了。 “都说这茶汤咱们一般人喝不起,且不说这茶团贵贱与否,单是这一套家伙就得不少银钱吧?” 只见秦文远面前的小几上,满满摆了一桌子,什么竹编的茶笼、陶铸的灶、雕花的铜壶、蒙纱的芘莉,什么茶刀、茶臼、茶勺、茶碾、茶碗、茶瓮 加在一块儿足足有二十几样,且样样精致,样样不菲。 “这都干嘛的啊?也就一碗汤水,咋个就这么麻烦?” 秦文远淡笑,一边煮着茶,一边道“差官兄弟有所不知,琴棋书画诗酒茶,此为文人七宝。” “你想啊,茶这东西一但和那些文人显贵沾了边,那还简单得了?” “小老儿也是有样学样,胡乱摆弄,且看我泡上一泡就知道。” 衙差们闻罢,齐齐点头,这年头最会享受的就是那班文臣雅士。 一个个搓着手,“那今日就借秦老板的光了,我等也尝尝这品茶是什么享受。” “莫急。” 秦老爷一边应着声,一加把什么葱花、姜末、食盐、豆蔻加到茶汤里。 “唉,对了!” 这帮差役都是年青人闲不住,干看秦文远泡茶却是还得唠着闲话。 “秦老板和吴别驾到底啥关系啊?” 秦文远一顿,心说,还真没啥关系。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那个吴九郎是怎么说动吴长路替他出头的,而吴九郎 老头也不太明白,为啥要送他这么大一个人情? 可是当着这帮差役,他却不能实话实说吧? 淡然一笑,敷衍道“别驾古道热肠,看小老儿可怜才仗义出手,算不得什么关系。” 说完还回了一句,“咱可不能给别驾惹些口舌是非。” “装!”秦文远越这么说,大伙儿越是不信。 不过,不给吴长路惹什么口舌是非的话,却是信了。毕竟吴长路现在可不是一般人了,和商户纠缠太深,多少会惹人诟病。 所以差役也不追问,倒是心里已经认定这老头儿与吴长路关系不一般。 一个个羡慕地看着秦文远,“秦老板这回可是走了大运了,居然攀上了吴别驾这棵大树!” “别驾?”一旁的另一个差役撇嘴搭话,“一个别驾就能打发了?” “告诉你们吧,吴长路的大运还在后面呢,别驾那只是开了个头!” “哦?” 不但秦文远一惊,一众差官也都疑然出声。 要知道,山南道别驾那是多大个官儿?就这也满足不了吴长路? “说说,咋回事儿?” 那差役道“日前我可听咱们大令劝他家公子,赶紧去与吴长路的侄子吴宁交好。说是太平公主在下山坳住的舒心,连过年都不回城了呢!” “啊!?”大伙一声惊呼。 “这么说,吴长路攀上了太平公主,已经是十成十的事情了?” “那是自然,弄不好太平公主回京之时一高兴,直接向圣后美言把吴长路调到殿前听差,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 “” 众人一阵默然,下意识都看向秦文远。 “秦老丈,你这是真的发达了啊!” 秦文远此时也是意外的紧,怎么吴长路蹿升得会这么快!? “这但看时运吧。” “还看什么时运啊?”有人开始出主意了。 “秦老丈家里不是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宝贝闺女吗?吴长路的公子但是高攀不上,但是他那个侄子吴宁,却是可以用一用心嘛。” “别!”秦文远急忙止住差官的话头儿。 拉关系是拉关系,能攀上吴长路这棵大树自然好,可是让他卖女儿,老头儿是打死也不干的。 再说了,他防的就是那个吴宁。 摇头道“这个吴宁吧,小老儿见过几面,舌尖嘴厉,心思深沉非是良婿啊!” 大伙儿一听,也是。 “那吴九郎确实不好惹,上回来府衙,吴长路还没发迹呢,那小子就凭几句话,把咱们大令的公子就弄得低眉臊眼,颜面全无。” “就是就是。”秦文远附和,“人家那是干大事的人物,我这小门小户怎个高攀得起?” “不对啊?”一听秦文远这么说,有差役一拧眉头。 “俺怎听说,秦家小娘与那吴九郎早晚是一对儿呢” “啊?”秦文远大惊,“这从何听起?” “我听城卫营的魏大郎说的啊!”那差役据实以告。 “人家吴九郎可是对你秦家的事儿上心得紧呢,老丈入监这段时日,不但帮着抓了贪心的账房,还在秦家急需账房之时,自降身价跑到你家布庄去给记账。” “算着日子,都得到你家布庄干了快一个月了。秦老丈不知道?” “不不知道啊??” 秦文远懵了,妙娘前几天还来探监,也没说吴九郎在他家做账房的事啊? “此话当真?” “” 这回差官们可是不信秦文远啥也不知道了,大伙儿心说,这老头儿端不实在,大伙儿还好心给他出主意呢,原来人家早就下手了。 秦文远无语,“小老儿真不知此事啊!” 暗下决心,待妙娘再来之时,一定要骂这丫头一顿,再辞了吴老九那奸猾小子。 “喝茶喝茶!” 那差官不知道秦老爷是怎么想的,只当他是真人不露相,这却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该操心的事儿。 见茶汤已好,也不想秦文远太过尴尬,自己就招呼大伙儿喝起茶来。 还别说,大冷的天,端着一碗热茶汤,心里想象着那些文人老爷怎么品茶,这帮使力气跑公事的衙差糙汉还真就喝出滋味来了。 正喝着,有前衙值守的差役跑了进来。 “秦老丈,你家女儿来看你来了!” 秦文远一听,登时放下茶具 “来的正好!” , ———————— 好像吃坏东西了,胃不舒服,下一章不会太早,大伙就不要等了,早点睡! 第一零四章 你谁啊? 这听秦家人来探监了,差役们也不喝茶了,把茶杯一放就迎了出去。 不是热心,而是人家秦文远会做人,家里每回来探监,都不只带着给秦文远的东西,什么酒菜杂货都会多备上一些,分给差役们。 这也是大伙儿和秦文远混得熟络的原因之一。 当下就要过年了,不用想也知道,秦家这回肯定又给大伙儿带来不少好处。 出去一看,还真就是那么回事,没让大伙儿失望。 只见秦家那个俏丽的小娘子打头,后面跟着一串挑夫、家仆,什么腊肉活鸡、米酒布料,都是过年的紧俏东西,在差房的院子堆了一小堆。 “哟!”差头迎了上去。 “小娘子这是又来看秦老丈?带这么多东西做甚?有我们兄弟照应,小娘子只管放心便是,什么都不缺!” 秦妙娘支应这个家也有一段时日,再不是原来那个生涩小女子,陪笑着应话。 “差官大哥说的哪里话,各位兄长役钱也不算多,却是万万不能让大伙儿白白破费的。” 说到此处,秦福适时地挡在自家娘子前面,接过话头儿。 “这不快过年了嘛。”一指院中的东西,“我家小娘子特意让小的备些年货与各位差官。大伙儿别嫌弃,一会儿都拎些家去。” “哎”差头心知这些什么腊肉、活鸡的,肯定就是给自己这帮人的,可面儿上却得把话说圆。 “怎好让小娘子破费?” “有什么破费的?”秦文远的动静在身后响起,“看得起秦某,就莫说什么客气话!” “转过年,秦某远走益州服法,这家里的事,还不是得诸位乡亲多多帮持?” 差头闻言大乐,“老丈要是这么说,那我们兄弟若是再推辞就有些不尽人情了。” 转身对秦妙娘一礼,“先谢过秦家小娘子!” “来来来,大伙儿自己动手,别扰了人家父女相聚。” 招呼一众差役,把该拿的东西搬走,心里却是在盘算着,今年过年,又省下一笔大钱。 差役们不做打扰,这边的秦家人也能好好说话了。 吴宁站在秦家人一边儿,好好打量了一下秦文远,心说,好些日子不见,这老头过的不错啊,白白胖胖,一点没见清减。 略有得意,暗道“小爷算是你恩人了吧?” 此时,秦妙娘与父亲见礼,秦福、钱掌柜这些人都没动。吴宁知道,按礼来说,该自己了。 上前一步,刚一拱手,话还没说出来,就见秦文远一把拉起秦妙娘,“走,跟我进屋!” 语气极为不善。 吴宁僵在那儿,不是,这么大个活人你看不着是怎地? “爹爹”妙娘也想着宁哥还在身后呢,挣脱父亲返身引荐。 “这位是” 秦老爷哪听得进去?一心只想着那个吴老九在自家当账房的是事儿。 一点没上心地扫了一眼吴宁,吓了一跳。 心说哪儿请来的伙计?怎么还一脸麻子痘? “行了行了,一会儿再说!” 敷衍着朝吴宁甩手,“年轻人有点眼力,去帮着差官搬搬东西,愣着做甚?” 说完,不由分说,拉起秦妙娘就往屋走。 临进屋之前,老头儿又想起点什么,“秦福!老钱!你们也给我滚进来!” 吴宁“” 你要不要这么眼瞎啊!? 吴宁心说,就就就就这么被无视了? 那吴老九能服气吗?趁着门还没关上,自己舔着脸就钻进去了。 “你进来做甚?”秦老爷本来气儿就不顺,见这一脸麻子痘的进了屋,更是瞪了眼。 “哪找来的憨货伙计?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不是”秦妙娘哭笑不得,急忙解释,“这是” “行了行了!”秦老爷一脸不耐烦,“让你说话了吗?你个丫头,越来越不像话!” “不是” 钱掌柜一看,不说话不行了,这可是堂堂吴别驾的侄子,家主可不能这么得罪啊! “这位是” “你也闭嘴!”秦文远大家长的脾气彻底上来了,“老夫还没说你!!” 指着钱掌柜的鼻子就开骂“让你盯着,让你盯着!你是怎么给老夫盯着的?” “我来问你,那吴九郎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招到家里来了!?” 嘎? 本来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吴宁傻眼了,我咋了?这怎么还提上我了? 钱掌柜也傻眼了,我的老天啊,人家吴九郎可就在这儿呢啊! 下意识看向吴宁,心说,什么情况? 那边秦老爷急坏了,骂完老钱,又骂秦福。 “你!”冲到秦福面前,点着他的脑门儿。 “你这家是怎么看的?你不知道老夫最讨厌的就是那个吴九郎吗?” “他们俩”指着秦妙娘和老钱,“他们两个糊涂,你也糊涂!?怎么还引了这么一匹活狼入家!?” 秦福委屈啊! “那那是夫人点头的,我一下人能做谁的主?” “你”秦老爷这个气,好啊,你还学会顶嘴了? “呆会儿再与你算账!” 转过脸看瞪着自家宝贝女儿。 “你也是蠢” 好吧,秦老爷骂了一半儿,还是舍不得,换了一个哭丧脸,“我的女儿啊” 老头儿是苦口婆心,“那吴九郎可不是什么好人啊!” 吴宁“” 负面情绪+100。 “你可不能被那小子迷了心窍啊!” 吴宁“” 负面情绪+100。 “你爹我这种混迹了几十年的老江湖,在那小子那里都讨不得便宜,何况是你这个丫头?” 吴宁“” 负面情绪+100。 “听爹的,回头就辞了那小子,离他远点儿!否则被骗财骗色,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吴宁“!!!!” 负面情绪+10000!!! “晚了” 吴老九突然蹦出来一句。 “什么晚了!?”秦老爷寻声望去,怎么又是这个麻子脸!? “给老夫滚出去!” 只见吴宁摇头,“出不去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咱爷俩得好好掰扯掰扯了。” 特么的老子是刨你家祖坟了?还是抱着你闺女跳井了? 吴老九撸起袖子,朝着秦老爷就逼了过去,一张麻子脸已经拧成了包子。 “我说老丈人啊” “这误会是不是有点大啊?” “”秦妙娘现在都有点替老爹尴尬,实在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左右一想,算了,我还是别说了,让宁哥自己来吧。 “爹爹先喘口气!” 说着话,靠秦文远身边给他拍背。 她是怕一会儿知道面前这就是吴宁,老头再有个好歹的。 钱掌柜一看,算了,这屋呆不了了。 “那什么,主家别气坏了身子,小的先走了” 秦福 呵呵,秦福连话都没说,调头就走。 神仙打架,我一个小鬼躲远点躲远点儿。 “不是”秦老爷一脸懵,“都回来!回来!” 谁听他的啊? “你谁啊!?”屋里就剩下吴宁,秦老爷也没别人吼了。 “谁是你老丈人?” “你啊!” 吴老九不要脸的那个劲头上来了。 “我就是那个骗财骗色的吴九郎啊!” 嘎!! 果如秦妙娘所料,秦老爷一气口没上来,差点千古。 —————————— 月初了,为了活动那两个该死的目标,舔着老脸求个月票。 打赏,就随意吧,那个不强求。 第一零五章 这辈子最赔的买卖(二合一) 秦老爷差点没千古。 好好看了看吴宁,这才才现那张麻子脸下面,可不就是那副贱模样? “你你怎么在此?” 吴宁乐了,特么怀揣一颗见老丈人的心,我可不就在这儿了?哪成想,您老人家对我怨气这么大呢? 看了看秦妙娘,心说,我要是和你怼起来吧,妙娘肯定难办,可这要是不怼吧 吴老九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我怎么就骗财骗色了呢? 思前想后,吴宁没搭理秦文远,一转身,出去了。 “宁哥” 秦妙娘以为吴宁是生气了,急声呼唤,可吴宁根本不听,砰的一声,从外面把门关上。 “他怎么走了?”秦老爷尴尬至极。活这么大岁数,还没有“当面”说三道四过。 秦妙娘无语,嗔怪地斜了亲爹一眼,“不走还呆着做甚?有爹这么说道人的吗?” “呃。”秦文远老脸一红,“爹说的也是实话。” 噹、噹、噹! 父女二人正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却闻门外三声轻叩。 秦文远一怔,“谁啊?” “晚辈吴宁,特来拜会秦家老丈!” “噗!!” 秦文远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小子怎么又回来了? 在秦文远和秦妙娘错愕的目光下,吴宁抬头挺胸,长身而入。脸上更是春风和煦,好像就没刚才那事儿一般。 到了秦文远面前,抖袖,拱手,“晚辈吴宁,给秦老丈请安了!” 秦文远“” 秦妙娘“” “多日不见,老丈身子可还安好?” 秦文远“” 秦妙娘“” “近来琐事缠身,却是没探望老丈,实属罪过!” 秦文远“” 闹哪样啊?老头被吴宁弄的说都不会话了,真没见过这样儿的。 而秦妙娘噗呲笑出了声。 对吴宁也是无语,“宁哥!这是做甚?” 吴宁一摊手,摆出一副苦瓜脸,“这般尴尬,我也是没办法啊?” 看着秦文远,“老丈就当我刚来,咱们该怎么聊怎么聊。” 秦文远一翻白眼,哭笑不得,这也行?? 不过,着实佩服吴宁这本事。 让他这么一闹,倒是没有刚刚那般尴尬了。 深深地看了吴宁一眼,“闺女啊!” “啊?”妙娘应声儿,“爹爹有何吩咐?” 老头儿沉着脸,心说,我也别和他演了,这贱人演得下去,老夫可没那个脸皮。还等什么?把女儿哄出去,和吴老九摊牌吧! 想惦记我闺女?没门儿! “你先出去一会儿,爹与你这‘宁哥’有话要说。” “爹”秦妙娘不无担心,“有什么话还不能让女儿听吗?” “妹子。”吴宁开腔了,打断了秦妙娘的话。 看老头儿这样,是要跟我死磕啊? 可惜,秦老爷好像打错算盘了,吴老九怕你这个? “你出去吧。” 秦妙娘没办法,只得往出走。 她万没想到,亲爹和宁哥两人一见面,怎么就和冤家似的? 到了吴宁身边,还不忘小声叮嘱“你,你让着我爹点。” 吴宁拍了拍秦妙娘的手背,“放心,不下死手。” “” 得,秦妙娘更不放心了。 心事重重的出了屋,只留一老一少两人在那儿大眼瞪小眼儿。 秦文远坐回几前,吴宁见老头儿坐下了,自己也别站着,在对面踏踏实实也坐下了。 秦文远提起茶壶,继续泡茶,吴宁把老头儿刚倒满的茶杯挪到自己面前。 秦文远又倒了一杯,端起自饮。吴宁也捧起茶碗,抿了一口。 “呸!!” “又咸又辣,什么玩意儿!” 秦文远 好吧,老头心说,你赢了!老夫耗不过你行了吧? 冷然开口,“我女儿是不会嫁给你的。” 只见吴宁一脸嫌弃地放下茶碗,抬头对秦老爷送上一个大大的微笑,“晚了。” “什么晚了?” “不嫁不行了呗。” 吴宁耸肩,“整个房州差不多都知道你闺女和我是一对,不嫁我,估计就嫁不出去了。” “你!!”把秦文远气的啊,怎么就那么不要脸呢? 火气上来了,“房州嫁不出去,老夫给她去襄州找!” 吴宁听完,不见慌乱,反而苦口婆心地劝起秦老爷“省省吧,你闺女也不带干的啊。” “我”秦文远还就不信了。 “那是我闺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她不干。” 吴宁苦笑,“那也没救了,您老这马上就益州去了,家里是岳母大人做主。” 顿了顿,惋惜道“要不,您就认命得了?” 哎呦~~! 秦老爷一声哀嚎,他牙疼 老头儿就想不明白了,我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煞星!? 疼了半天,秦老爷心说,不能放弃啊,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这个心还是得操啊! 换了个温和的表情,抬头看着吴宁。 “九郎啊,你说你是要学识有学识,要本事有本事,吴别驾前途一片明光,听说九郎还与太平公主殿下攀上了交情” “这以后飞黄腾达不过须臾之间的事情,何必为了一个商女徒费心神。” 老头几近哀求,“老夫就这么一个女儿啊,还望九郎高抬贵手吧!” “巧了!!” 吴宁嘴角一斜,高声一喝,“还真是巧了,老丈就这么一个女儿,那小子也就看上这么一个愿意一起过日子的啊。” 秦文远没招儿了,这还说不通,那就只能上吊了。 而对面的吴老九看秦老爷那样不上不下的样子,心说,差不多了吧?刚刚那个场子算是找回来了,也该说正经的了。 一拍大腿,“我说老丈人啊!” 这句话又差点没把秦老爷气死。 刚要发飙,就听吴宁又接了一句,“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小婿也跟您老说几句心里话。” 秦文远生生把话咽了回去,一脸狐疑,“什么心里话?” 吴宁此时也收了收玩笑之心,稳了稳心绪,正色道“所谓骗财,您老着实有点冤枉我了。” “宁虽不才,家中清贫,可是秦家那点产业”淡笑摇头,“还真没放在心上。” 秦文远闻罢,略有动容,吴宁那神情确实不像惺惺作态。 这才想想,人家现在可是和半年前大为不同了。现在吴宁是公主殿下身边的红人,山南道别驾的侄子,秦家那点家底,也许真没入人家的法眼。 老头自知,也许有些先入为主了。 可是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揶揄道“不图家产,那就是贪恋吾儿美色,一样不可取!” 吴宁也是光棍儿,“这有什么不可取的呢?” “没错,开始我就是贪恋妙娘美色,可这有什么不对吗?” “圣人皆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十五六岁血气方刚,看上个美艳小娘,想娶之为妻,这是人之常情吧?” “倒是现在来个人面兽心的,张嘴就说,我不图你家产,不图妙娘美色,我就看上她的人了。你信吗?” “这” 秦文远语塞,暗道吴宁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而且,有一说一,坦然内心,秦老爷还挺受用。 可是,再一想当初吴宁讹了他五百贯钱的事,老头儿还是心里不太舒服。 “那那就算如此,也不行。” “怎么还不行啊?”吴宁也是服了,“哪不行?你说!” “呼”秦文远长出了一口浊气,把腿盘起来,认真地想了想,“你吧” “老夫也不怕告诉你,若你是吾儿,那估计老夫半夜做梦都会笑醒。得此佳男,就算折寿,老夫也干。” “可是”秦老爷话锋一转,“不能为婿。” “为什么啊?” “九郎太精了!”秦文远据实以告,“就老夫那傻丫头,哪里是你的对手?若进了一个家门,还不被你小子拿的死死的?欺负上一辈子?” “哎哎哎!!” 吴宁不干了,“我说老丈人啊,咱可不带这么聊天的啊?你把婚姻之事弄的跟买卖似的,不合适吧?” “这两口子过日子,哪有谁欺负谁的?她纯真无邪,不正好得我这么个事事操心的人帮她打理?” “那不一样!”秦文远一甩手,“两回事。九郎那算计,我闺女会吃大亏!” “不是”吴宁气乐了,“我好像没算计过妙娘吧?” “就不说别的。”秦文远道,“咱爷俩就说说我在你那买秘方的事!” 秦文远提起来就一脸肉疼,“你可着大唐打听,什么宝贝方子能值五百贯?” 指着吴宁,“你小子坏啊,硬是仗着你四伯是房州统军,黑了老夫五百贯!” “你还不算计??” “停!!!” 吴宁算是听出来了,他就说这秦文远到底什么毛病,算起来我好像没少帮你们秦家,却在你那落了个骗财骗色的名声,原来是这件事儿在那堵着呢! 老头儿这是翻旧账啊? “行了行了行了。”吴宁彻底无语,“我算是明白,您老为什么看不上我了,不就是那五百贯的事儿吗?也太小气了吧?” “嘿!”秦文远就不服了,“你小子站着说话不腰疼,还‘就五百贯’?” “那是小钱吗?有了那五百贯,老夫兴许就不至于被王弘义逼的那么惨,兴许今日就不用蹲这大牢了。” “好好好好!”吴宁安抚着老头儿,“五百贯!我还你还不行吗?” “到时纳征之时,我当聘礼,一个大子不少地给你送回去,行了吧?” “送回来?” 秦文远嘴角一扬,“这还差不多。” 可是,转头一想,不对啊? 立时瞪着眼珠子,“好你个小子,敢唬弄老夫?老夫答应把女儿嫁你了吗?” “还纳征彩礼”老头撇着嘴,“美的你!” “看看看看!”吴宁也撇嘴,“看把你得意的,不就是生了个好女儿吗?” “怎地?老夫的女儿就是好!” “好也是我的!”吴宁比他还得意,“你要不想我俩私奔不要你这个爹了,那就赶紧答应了算了。” “” 见秦文远又开始闷头生气,吴宁端起茶壶,给老头满上,好言劝导,“知足吧,摊上我这么个女婿,您老就偷着乐吧!” “会做生意,家世背景又硬,还对你女儿好,那你还想找啥样儿的?” “放心,我对您老那点家底儿一点心思都没有。不但没心思,我还帮你看着,保准你从益州回来的时候,家业比现在还厚实。” “” 秦老爷撅着嘴,好像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 不情不愿地瞪着吴宁,“那你得答应老夫一事。” 吴宁一听有门,哪还能不痛快? “说!” “两年!”老头认真道,“两年之内,老夫从益州回来之前,你们两个不能完婚,你也不能欺负妙娘!” “为啥啊?” “谁知道你是不是说好话诓骗老夫?”秦老爷瞪着眼睛,“若是两年之后,你还能对妙娘一如今日,老夫就答应把妙娘交给你!” “行吧!” 吴宁勉强答应下来,反正做为一个穿越者,让他晚几年成婚,也不是接受不了。 “还有!”见吴宁答应了,“你得把家给老夫看好了,不能有差池。” “行!” “那彩礼也说好了,五百贯!” “行!!” 吴宁暗骂,特么上了岁数的,怎么没一个省心的。 “还有啥要求?” “没了。”秦文远松了口气,品了品茶汤,“暂时就这么多吧。” “说好了啊,可不能再加了!” “不加了。”秦老爷心说,还加什么加? 偷瞄了一眼吴宁,心说,小子,姜还是老的辣吧?那五百贯到最后不还是回到老夫手里了? 这块心病可算是去了。 但是,但是吧 等吴宁,还有妙娘他们走了,老头一个人躺着,回味着今日的种种 好像不太对啊? 秦老爷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起来。 “当初一个秘方,那小混蛋讹了老夫五百贯” “如今” “老夫略施小计,那五百贯又回来了!!” “也就是说” “那张秘方算是白来的?” 想到这儿老头儿一乐,赚了! 可是 “那五百贯是彩礼啊” “收了彩礼” “女儿就没了啊!” 这么说 秦老爷终于算明白了,特么把闺女赔进去了!! “吴、老、九!!” 气的秦文远一声咆哮,震的房盖都颤。 以为算计了吴宁,结果 吴老九是拿秦老爷的五百贯做彩礼,还给了秦老爷。自己一个大仔都没花,就把他闺女娶走了? “我的闺女啊!!” 秦文远哭的哟,这辈子做得最赔的一桩买卖,就是这一笔! 第一零六章 冒险 “宁哥真利害!” 出了府衙的秦妙娘心情甚好,刚刚见亲爹对吴宁那般不喜,妙娘还着实担心了一会儿。 可是没想到,两人私下里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等宁哥出来的时候,爹爹居然性情急转,又接受这个女婿了。 这怎能让秦妙娘不高兴? “宁哥是怎么说动我爹的?” 她还真的好奇,吴宁到底使了什么好法子。 只见吴宁一边走,一边得意,偏头看了眼秦妙娘,“矜持点,能嫁给我虽然是福气,可也不许得意忘形!” 秦妙娘一听,登时脸色通红,气的捶了吴宁一记。 “看我还理你!” “哈哈哈!”吴老九心情也好着呢。 “怎么还打人呢?”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你小心点哈,小心我不娶你!” “你敢!”秦妙娘一瞪眼。 唐时的女人可不是明清,一个个奔放泼辣,“我死给你看!” “好好好好。”吴宁败下阵来。 突然觉得这么早找媳妇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么快就被拴死了。 露出满足的笑意,“说正经的,你让赵紫平把几家铺子的账目都好好地理一遍,转过年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混日子了。” “我答应你爹,帮他把家业看好,也不能光说不练对吧?” “好!”秦妙娘由阴转晴,笑的更甜。 ———————— 天色不早了,吴宁索性没有和秦妙娘回布庄,直接出了城。 本来打算年前去帮秦妙娘看看生意的,没想到却是去看了老丈人。 一路雪漫大地,天色湛蓝。白与蓝之间,除了纯净,再也感觉不到别的东西。 吴宁心情很好,虽说身世的问题近来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少苦恼。 可是,一来他生来就是乐天派,什么高宗之子,贺兰之后,对于他来说,好像也没什么特别。 说白了,身世再离奇,有他穿越者的身份更加让人接受不了吗? 当年的旧案肯定是要查清的,可日子也依然要过,而且要过的好,才对得起来这世上再走一遭。 二来 二来也许就是因为秦妙娘吧。 正如他和秦文远所说,开始的时候,他确确实实就是看上秦妙娘的美貌了,可那又怎样?这并不妨碍吴宁用心去爱。 慢慢的,经过这小半年的相处,他发现他已经离不开这个傻傻的丫头了。 与之同度余生,也许就是最美的生活了吧? 回到下山坳,那又是另一番景像,到处是忙碌的乡亲,到处是满足的笑脸。 简单,而又让人沉醉。 可惜,吴宁没想到的是,回到家里却是另一翻景象。 只见太平眉头紧锁地坐在廊道里,贺兰敏之则是靠着门框,低头不语。 吴宁一瞅,这气氛就不太对啊。 “怎么了,这是?” 太平抬头,见是吴宁回来了,急忙起身与吴宁使了个眼色,便回了客房。 吴宁自然要跟过去,而贺兰敏之见侍卫都在院外,便也迈着步子进了太平的房间。 “出事了!” 太平一进屋,就对吴宁忧心疾呼。 吴老九心里咯噔一声,出事儿了?现在和以前可是两回事儿。一但出事儿,那有可能就是掉脑袋的大事啊! 别啊!吴老九心中哀嚎。 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还没开始呢,你瞎出什么事儿? “出什么事儿了?” 太平道“我那显皇兄不知道发的什么癔症,刚刚派人传话来,说是也想体验一次田园山色,所以” 太平一脸无奈,“所以也要到下山坳来过年。” “哦。”吴宁点点头,心里松了一大口气,不就是来过个年吗? 瞬间也就明白,太平和贺兰敏之这是在担心什么了。 他们是怕李显到了下山坳,认出吴宁和贺兰敏之就是五年前的那一行人。 毕竟,一个丑汉、一个孩童,再加上一个道士的组合,辨识度实在太高了。 况且,吴宁他们还救了李显的王妃和孩子。只要李显脑子不太见忘,这三个人他应该是忘不了的。 可是,问题来了。 如果单单只是救了李显这个事儿,那李显认不认得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关键就在于,吴宁他们救韦妃那一天,还出了另外一件大事,也是孟苍生除了接生干过的另外一件事—— 丘神绩! 也就是现在坊间一直在传闻的,“左持剑道人,夜袭官驿。击杀丘神绩的事情。” 白天一个世外高道为王妃接生,夜上又是一个世外高道袭杀丘神绩,这让人很难不把两个道士联想到一块。 此时,贺兰敏之和太平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 倒是吴宁,心里却是要平静许多。 咧嘴一笑“来就来呗,正好我能攀个交情。” “哎呀!”太平不依,“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玩笑。” “显皇兄还好说,万一让武承嗣和武三司知道你们五年前的事情,禀报了母后,那依母后的性子,就算不确定,也要以保万全的。” 言下之意,左持剑的道士闯了皇宫抢了吴宁出来,武后怎么可能容许一个皇子流落民间,而且对她还是怀有敌意呢? 所以,就算不确定,就算十几年前贺兰氏的事情不是她做的,她也会斩草除根。 太平越想越有这个可能,“不行,不能让显皇兄来此。” “为今之计,只有本宫回城,去王府中过年,才能不和你们相见了。” “别!” 吴宁一摆手,“让他来,我正愁没机会找他去呢。” “啊??” 不但太平惊的一声轻叫,连贺兰敏之都全身一颤,眉头紧锁。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吴这咧嘴笑了,“就算李显不来与咱们相见,我也正想着怎么去王府找他相认呢!” 太平急了,“你这是在冒险!” “呼。”吴宁闻罢,终于露出一丝正式。 深吸口气,沉声道“这个险,早晚是要冒的。” —————————— 说实话,吴宁不喜欢冒险。 骨子里的认知告诉他,一个用脑子的人最好的处境就是置身事外,远离危险。只有这样,那颗脑袋才不至于随时可能搬家。 更何况他的身世,高宗之子、贺兰之后。 这个身份按在他的身上,就已经把吴宁逼到了悬崖边上,一个不好,万劫不复。 他更不应该冒险! 可是这一次,他不冒这个险,是不行的。 , 第一零七章 过年 这一切,都源于五年前的一个错误。 五年前,吴宁穿越之初,一睁眼就看见孟苍生给李显的老婆接生,而生下来的那个婴儿就是李裹儿。 说实话,这是一个天赐良机。 如果早一点能和李显搭上关系,只凭救妻救女之恩,吴宁是绝不可能在山沟里还要窝上五年的。 之所以放弃了李显,皆因孟苍生和他的一个举动,那就是应下了丘神绩的请求。 被孟苍生三言吓退的丘神绩,在那一晚来找过孟苍生,求孟苍生救他一命。 而当时吴宁也在场,偏偏应下了丘神绩之请。 而吴宁现在所说的错误,不是因为救了李显的妻儿,正是这个丘神绩的事情,以现在的形势来看确实有些欠妥。 说白了,与太平定下了约定,又把陈子昂打发回了老家。 吴宁唯一害怕泄露行踪的问题,也是到目前为止,舅甥二人唯一露出破绽的地方就是丘神绩。 那一夜太仓促了。 以至于故意弄一身麻子痘躲过周兴,现在又不敢与李显相见,原因都是因为那一夜的仓促。 这段时间,吴宁一直在想的事情也就是这个事。 怎么才能把当年的那个窟窿堵住呢?否则的话,不但李显这里吴宁一点都近不了身,将来一但入京去查明当年旧案,那周兴也好,过几年就要回京的李显也罢,都将是他最大的威胁。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现在提心吊胆,将来引祸上身,不如现在冒一次险,把问题从根儿上彻底解决。 “殿下不必回城!” 吴宁异常坚定,“让李显来吧!最好把武三思,武承嗣都叫到下山坳来作个见证。宁,自有计较。” 太平“” 担心的看向贺兰敏之,却见贺兰兄长已经朝门外走去。 “就按九郎说的办吧!” 吴宁回到屋里,面无表情地呆坐了半天。终于探手入怀,把肖道人给他的那包东西拿了出来。 看着那黑乎乎的粉末,吴老九差点没哭了,“天算不如人算,到最后还得把你抹脸上。” 可能没办法啊,谁让他命苦,摊上这么一个奇葩又高难度的身世? 抹吧! “啊!” 吴老九房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先是脸,然后是屁股,现在又回到脸了 特么吴老九这日子就没好过! —————————— 过年,不论是哪朝哪代都属大节。 所谓除旧迎新,在华夏百姓心中的地位亦是重中之重。 转眼到了年三十,年关大节也就正式拉开了序幕。 一大早,吴宁还没起来,老祖君就已经过来叫了。 “起来,跟你三哥一起去燎年尾。” “啊?”吴宁肿着一张大脸,睡的还迷迷糊糊呢。 “让七哥、老八他们去呗,我去算怎么回事儿?” 祖君一瞪眼,“让你去你就去!别家娃子想去,老夫还不让呢!” “哦。” 吴宁没办法,只好身起穿衣裳。 一出门,就见老七、老八、老十一,还有虎子,已经抱着柴火等在院外了。 也不洗脸了,吴宁从门边的墙脚拎起一双破鞋,还有去年穿旧的衣裳,就要出院。 刚走两步,客房那边的门适时而开,只见太平公主也抱着一双绣鞋,一件旧道袍出来了。 吴宁一乐,“殿下也去?” 太平抿嘴一笑,揶揄道“无分贵贱,谁不都得过年?” “嘿。”吴宁心说,也对。 “那让殿下见识见识咱山里人过年咋个过法,保准京城里都没这般热闹!” 说着话,与太平并肩出了院子。 老七、老八他们一看公主殿下也跟着去,开始还有点拘谨。 可是一起走了一段,见这位大唐公主好像也没啥架子,和山里的女娃一样,抱着旧衣旧鞋,满脸过年的喜悦,也就不那么当回事儿了。 一行人到了坳子里的谷场。 离的老远,就见三哥已经等在那儿了。而且不光三哥,全坳子的男丁女眷差不多都集中在这儿。 此时,各家各自带来的柴火已经堆起了一大堆。 老七、老八小跑几步,把自家的那份柴火扔到堆里。 太平看着新奇,感叹道“好大一堆呢,往年在宫里,可没这么大。” “那你以为呢?”吴宁撇嘴,宫里就他们老李家一家,能点多大的堆,这可是一坳子人。 到了进前,吴宁把自家柴也添进去。 这时,老八已经用火石引了火把,递给吴宁。 “让三哥来吧!”吴宁还谦虚了一下。 燎年尾,这算是过年的开始,一般都是各家拿柴,选小辈之中有名望的人来引火燎年。 往年都是年长的三哥,还有祖君的亲孙子吴老八或者吴启来点这个火,今年却换成吴宁了。 “让你来你就来!”三哥憨笑着。 “今年这把火,除了你,谁能点!?” “就是!”六伯在后面帮腔,左右招呼着“今年这年景全靠老九。他不点,谁能点!” “对!” “对” “对嘛!!” 大伙儿都起着哄。 有人更是借机损上吴宁了“这老九脸皮不挺厚的吗?” “咱还露怯了呢?” 得! 吴宁心说,点就点! 接过火把 扯开嗓门,一声唱喝 “过年喽~~!!” 把火把往柴堆上一扔!轰的一声! 里面的松油、碎屑一下子就被点燃。眨眼就蹿了起来! 没一会儿整个柴堆就都着了。火苗足足有一丈来高! 年景越好,年堆就越大,乡亲们过年的兴致就也越高。 算起来。 下山坳多少年都没起过这么大的燎年堆了。 这时,还是吴宁把早就准备好的干竹枝,抓起一把扔到火堆里。 一众娃娃们,早就等不及了,见吴动手,一窝疯似的上来抢竹枝,往火堆里扔! 登时,竹枝在火势之中炸裂,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这年头还没有鞭炮,所谓“爆竹”,说的就是这火堆里的竹枝。 虽然没后世鞭炮那么响亮,可是噼噼啪啪响个不停,时不时还崩起一堆火星儿。也是热闹的紧。 大伙儿也是笑声吵声,贺岁声连成一片。更添几分年味儿。 吴宁将一把竹枝递给太平。 “要不要试试??” (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原本是在引子里的,后来因为篇幅的缘故被删掉了。这就造成一部份人看过,一部份人没看过,导致现在有点云里雾里。在原本的计划中,苍山是想把那一段转化成回忆安插在这里让亲书友看明白。可是现在收费了,几千字的回忆对于看过的老书友还要花钱再看一遍,有些不公平,所以想来想去,还是把那一段放在作品相关吧。没看过的客官,可以在目录最上面去找来看看。挺有意思的,是对吴老九才智的第一次展现。) 第一零八章 初次登场 “你要不要试试?”吴宁突兀一句,让太平一阵错愕。 躲着崩出来的火星儿,一时之间更是忘了答话。 在宫里,都是太监宫女燎年堆,她从来都是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像这般身临其境还是头一回。像这么热闹,更是想都没想过的。 此时,吴宁把竹枝递过来,太平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热浪滚滚却是不敢靠的太近。 在火堆旁几试其手,却还是没扔进去。 吴宁在一旁看着好笑,心说,宫里的贵女又当如何?不也是笨手笨脚的? 好不容易见太平把竹枝送进火堆,吴宁心里那股子热呼劲儿也到了顶点。 “过年喽!!” 顺势把手里的破鞋破衣服,就扔到了火里。 噗的一声,又渐起四射火星,吓的太平一缩头。 “呀!!” 随后又发现好像没什么事,起了玩心,把自己的旧鞋旧衣也扔了出去。 “过年喽!” “过年喽!!!!” 一众坳子里的村民也都把自家旧鞋旧衣扔进火堆,小孩儿们起着哄,那种新年的热闹劲别说是太平,就连吴宁在前世,也是绝难享受得到的。 这就是大唐的年俗,同族聚火,寓意来年团团圆圆,红红火火。 把旧鞋旧衣扔进火堆,则是辞旧迎新,祈求平安。 今年下山坳无论炭厂还是菜田,都有大进项,家家都做了新衣,这旧鞋旧衣扔的也自然比往年多上不少。 当然,这还只是刚刚开始。 待会儿年堆的火势落下来,大伙儿还要把烧过的衣鞋灰收回家埋在院里,寓意家里会出当官儿的后辈。 各家也会从年堆里取了火种拿回家,在庭院里点上“庭燎”。 到时还要烧一把旧扫帚,寓意来年仓库不虚。 和同族兄弟们热闹了一会儿,吴宁就捡了一块烧了一半儿的柴火,准备回去点庭燎。 太平已经玩疯了,刚开始还有点矜持,可是到后来,已经和坳子里的小孩儿们拉着手,围着年堆跳起舞来。 这一点也让吴宁感叹不已。 后世经济腾飞,人们只重眼前利益,倒是忘了我们老祖宗也都是能歌善舞之辈。 他们绝想不到,曾经咱们也和非洲兄弟一样,给一堆儿火就能蹦跶半天。 “走了走了!!” 吴宁招呼着太平。 你看把这孩子可怜的,长这么大,估计就没这么放肆过。这么一会儿,新换的衣裙,裙摆已经踩的全是泥污了。 “走了,晚上再出来蹦跶。” 太平依依不舍,可还是听话地追着吴宁而来。 “给我!” 一把抢过吴老九手里的半截柴火,咯咯笑地挥舞了起来。 吴宁不由讪笑,心说 我呢? 我是喜欢现在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多些,还是喜欢太平那样高高在上的生活多些? 一路欢声笑语地回家,还没到家门口,便见大队人马从山下上来。 玩得欢脱的太平不由一滞,看着山下出神。 吴宁上前,接过那半截柴火,“你皇兄来的倒早。” 说着话,独自进院,去把庭燎生起来。 至于迎接李显,那是太平的事。 —————————— 其实,李显也不想这么早来,可是实在是呆在王府也没什么意思,加上武承嗣、武三思早早地就从馆驿过府来贺。 他一想,在王府大眼瞪小眼也是瞪,不如叫上太平皇妹,大伙儿一起瞪算了。 于是乎,在王府点过了庭燎,李显就带上一家老小,还有武氏兄弟出城了。 可是,李显是万没想到,这太平皇妹怎么疯成村姑了? 一下轿辇,就见太平脏兮兮地立在那里,差点没认出来。 “见过皇兄!” “见过皇嫂!” 好吧,太平开了腔,李显才终于算是确定了,这是我妹妹没错。 “皇妹这是” 话没说完,还没缓过劲儿的太平已经上到前来,一边挽起李显,另一边则是拉着韦王妃。 “皇兄可来了,这山村过年比咱们在京城可是有意思多了呢。” 李显明显不太适应,一副酸腐之态,“慢点,你慢点!大庭广众,没规没矩,成何体统嘛?” 太平一挑眉头,停了下来。 “那你让母后治我的罪就好了。” 说完,继续挎着李显往院里走。 只见李显哭笑不得地偏头对韦氏诉苦道“这就是我那皇妹,小时如此,现在还是一点没变。” 韦妃只得赔笑,被太平拉着,却有意无意地直躲。她是怕太平那一身泥弄脏了自己的衣裙,脸上更是漏出嫌弃之色。 身后的武承嗣和武三思,同样面有鄙夷。堂堂公主,皇家典范,怎可如此粗鄙? 区别只在看得出来,看不出来罢了。 倒是李显的几个儿女看着姑姑这般没什么反应,其中一个五六岁的双髻女娃更是躲在一个少年身后,怯生生地偷看。 心说姑姑怎变成泥娃娃了? —————————— 吴宁虽然人没出来,可是院外的一切却都看在眼里。 太平看似胡闹的一番做态,倒是帮吴宁对这些皇亲国戚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首先是李显。五年前,吴宁就见过他一次,现在感觉和五年前好像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个酸腐懦弱之态,依旧是个老好人。 对太平也没有什么假惺惺,起码当太平靠上去的时候,李显的眼睛里是有真情的,亦有回忆的。 韦王妃就有点假了,她嫌弃太平一身脏泥,可是她不敢表现出来,还要装作亲热。 这也正常,提心吊胆地过了五年,这五年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武后一翻脸就要了她一家老小的命,换了谁也得小心翼翼。 后世那个比太平还要心狠手辣的韦后,至少现在要装出一副可怜相。 后面的那两个应该就是武承嗣和武三思了。 说实话,这两个人给吴宁的第一印象倒是和料想之中的不太一样。 原本吴宁以为,武三思的城府要比武承嗣深。 不论是听四伯的描述,还是听太平的描述,武三思都是一个善于交际、左右逢源的角色。 可是亲眼一见,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对于太平的失礼,反而是武承嗣没有太多的表情,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 倒是武三思明显在皱眉,潜在台词就是,对这位新交下的盟友很不满意。 话说回来,太平确实有些失态,可是这四位的表现,在吴宁看来,都不及格。 要知道,这里面不论哪个,将来都是舞动风云的人物啊! 只能说大唐人才凋零,武则天过后,只剩一个李隆基还算够看。 其他的,有一个算一个,只能是马马乎乎,否则大唐这盘好棋也不会让他们下得那个熊样儿了。 见众人已经进院儿了,吴宁急忙从庭燎堆边上起身,退立一旁。 在他们眼里,吴老九只不过是个山间小店里的小人物,还没到他露脸的时候。 也确实如此,即使太平故意把吴宁向众人引荐。 “这位就是寻翠居的少年掌柜” “嗯。”李显一边打量着别致小院,一边只嗯了一声。 扫看吴宁一瞬,也没认出来五年前二人有一面之缘。 韦妃和武三思更是看都没看吴老九一眼。 倒是武承嗣听了太平的话,眉头略微一挑。 “你就是吴宁?” 吴宁拱手,“正是在下。” “呵呵。”武承嗣干笑了两声,“就是那个被圣后赏了,又打了的吴宁吧?” “呃” 吴宁一窘,讨厌呢?哪壶不开提哪壶。 却见武承嗣转身,看向队后值守的吴长路。 “吴别驾,这是你侄子吧?” “不错!一表人才,将来必成大气。” 夸了一句,却也不再多说,背起手来,也四下打量起吴家小院儿来。 可是武承嗣这么一句,倒是把李显、韦妃和武三思的注意力勾了过来。 “哦?”李显一疑,“原来是吴别驾的子侄,本王倒是失查了。” 武三思更是走到吴宁身边,居然拍了拍吴宁的肩膀,“好小子,能让圣后有赏有罚的青年才俊可是不多,你可要好好珍惜呦?” 吴宁一听,暗翻白眼,都特么是炒冷饭的马后炮! 深深地看了武承嗣一眼,心说,这位还真不简单! 武承嗣和吴宁说的第一句,也就是“圣后赏了又罚”。 说明这个人比武三思和李显看的都远,也更细。起码武后下的每一道旨,他都记在心里了,也都琢磨过。 而第二句对四伯说的话,则是在拉拢人心。相当于告诉四伯,你家里的事我都用心记着呢。 只这一个记着,就是一个天大的人情。 而反观李显,他关心的是吴长路的子侄这件事。 因为他知道,武后登基之时,很可能就是他升爵楚王之时。吴长路是他的下属,自然要关心一下。 而武三思关心的和李显不同,他是听到圣后赏了又罚这句,关心的是圣后的心思。 两人都是马后炮,都没有武承嗣考虑的周全。 可以说,高下立判。 但是,吴宁就想不明白了,武承嗣好像是这三个人里,死的最早的那个吧? 聪明人反而死的快? 什么道理? 难道? 吴宁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武老太太就喜欢笨的? ———————————— 这个想法,越想吴宁越觉得像。 感叹武老太太才是此间高手,自己最好别和这老太太成敌。否则,吴宁真没把握能在武老太太那里讨得好处。 可是,此时也不容许他想那么多了,人都进来了,得赶紧招呼。 好在人家李显是个体面人,厨子宫人那都得是王府自带的,肯定瞧不上乡下人这粗手粗脚的。 吴宁乐得清闲,只是在一旁串联一二,省着王府的人什么不知道摆哪儿。 倒是太平,趁着李显和武氏兄弟不注意,寻到吴宁。 “你要怎么办啊?真要冒险?” 吴宁奇怪了,刚才这公主殿下不是挺放松的吗?怎么转个脸又心事重重了? “我那是装的!”太平脸一红。 低着头,小声嘀咕,“一时害怕,却是忘了” 吴宁乐了,“你怕什么啊?没事儿。” “那接下来又当如何?” 接下来怎么做,吴宁也得琢磨琢磨。 其实最好的情况就是,李显一进门就把他认出来了,那吴宁也可以顺势接着往下演,彻底把当年的事情撇清。 可是,为了防武承嗣和武三思,吴宁偏偏又“毁容”了,那就只能麻烦一些了。 对太平道“一会儿,你把你师叔、孟师兄请过来,一起过年!” “啊!?” 太平惊叫出声。 这这冒险过头了吧? 要只是吴宁,兴许人家还不往‘左手剑道人’那里想,可你让孟苍生来,那不往那方面想也不可能了。 “放心!”吴宁还是淡定得很,“我早有安排。” 打发了太平,吴宁闷头又把所有的细节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认没有纰漏,这才放心。 其实,想要彻底撇清关系也不算难,只要证明孟苍生不是那个左手剑的道士不就得了。 关键问题在于,怎么能证明,又怎么不让人抓到漏洞。 一转脸,就罗厨子蹲在灶房门口撅个大嘴,李文博正在一边安慰着。 “这又怎么了?” 罗厨子一看是东家,还是撅着个嘴,“他们他们不让我进厨房!!” “不” 吴宁拧着眉头看向李文博,“什么情况啊?” 李文博也是哭笑不得,回道“王府的厨子把灶房占了,不让罗大哥进去。” “哦,不让进就不进呗?” “那哪行!?”罗厨子瞪了眼,“那是老子的地头,他们占了老子的灶房,还不让老子上手了!?” “” 吴宁无语,特么你怎么就这么轴呢?特么不让你做饭,你还气一个? “你傻啊?” 罗厨子一听,立马回怼,“你才傻呢!” “你特么就是傻啊!!” 吴老九气的,拿手指头点着罗利的额头,“大过年的,有人帮你把活干了还不好?” 罗利寸步不让,“那他干了,我干啥?” “你还干个屁,回家陪你老娘过年去啊!” “” 罗厨子先是一阵错愕,随后一拍脑门子,“对哈!” 蹭的一下站起来,“那俺陪俺娘去了!” 说着话,溜溜地就走了。 吴宁也是服气,就这智商,我是怎么把你弄回来的呢? 转脸对李文博道“这也用不着你了,回家陪你爹娘去吧!” 李文博不依,“我还是盯着点吧,万一用得着咱呢?” “算了!” 吴宁一摆手,“你也别回去自己过年了,把你爹娘,还有罗利母子,都叫到祖君那院儿去。今年大伙儿一起过,还热闹些。” “行!”李文博也想热闹,“那我去祖君那边看看,哪要帮忙。” “去吧。” 吴宁把李文博打发走,刚闲下来,就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领着一个小女娃子到了灶房门口。 那少年一拱手,颇为有礼,“小君郎,这里可有解渴之物?” 一指那女娃,“小妹口渴难耐,又喝不惯茶汤。” “有。” 吴宁应着声,看着那小女孩笑了。 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可是李裹儿?” 第一零九章 汗毛炸立的可能 “你可是李裹儿?” 吴宁突兀一句,让两个孩子略有错愕。实在没想到,这个客店掌柜会冒失一问。 殊不知,就算刨去吴宁是看着李裹儿出生这一件过往,单从血缘上来说,吴宁也是这两个孩子的叔叔。 吴老九见两个孩子都不大,也就没那么太过讲究。 而此时的李裹儿下意识地就往男孩身后躲,大眼睛溜溜地瞄着吴宁,奶气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吴宁笑了,小姑娘长的跟瓷娃娃一般,甚至可爱,又比巧儿还要小上一点。 “因为人人都知道庐陵王殿下有一个可爱的小公主啊?” 哪成想,小姑娘一撅嘴,“不对,是郡主喱。” 随后抓着男孩的衣角还是不肯出来,“嗯,我父王是王爷,你不可以这样和我说话。” “”吴宁一阵无语,小姑娘还挺有范儿。 这时,那男孩向吴宁一礼,开口了,“舍妹平时鲜见生人,小郎君莫怪。” 吴宁讪笑摇头,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我怪什么怪? 抬头看那男孩,倒是让吴宁意外。这男孩看样子还不到十岁,可是言谈举止颇为有礼,却有几分皇家风度。 一边回自己房里取出一个泥封的陶罐,一边与那少年闲聊。 “敢问小公子姓甚名谁啊?” 男孩一礼,“李氏,重润。” “李重润?” 吴宁心说,那就是李显的大儿子呗,原本叫李重照。 可惜就在前几个月,武老太太可能是嫌自己的原名“武媚娘”不够霸气,让中书侍郎宗秦客生生造出来十二个新字,取其中之一,“曌”字为名。 听听,日月当空是为‘zhao’,也特么够有才的。 可是,老太太这确实舒服了,但李重照就倒霉了,他名字里这个‘照’与曌同音得避讳,于是只得改名叫李重润。 吴宁这一边想一边乐,这老太太名字起的霸道,人也霸道,连亲孙子的名字都不放过。 到灶房里要了两个碗来,带着两个孩子寻一处坐下。 李裹儿探出脑袋,看着吴宁拍散陶罐上的泥封,忍不住道“是酒吗?父王不让裹儿喝酒的。” 吴宁更乐,“当然不是酒了,是酸乳,你喝吗?” 一听是酸奶,裹儿胆子大了起来,来是陶罐边上巴望。 “酸乳好,裹儿最喜酸乳。” “可是”小姑娘又不懂了,“酸乳为什么要封起来?” “因为我家的酸乳大唐独一份啊。” 这是上秋之后,用鲜果腌起来的果味酸奶,不像稀奶容易坏。腌了半冬,又彻底融合了果味,应该就是李裹儿和李重润这种年纪的孩子最喜欢的了。 说着话,吴宁从陶罐里舀出一碗,加了蜂蜜,递给李裹儿。 “尝尝吧。” 李裹儿新奇的紧,还是一次用勺子吃酸奶。 看了眼李重润,见兄长点头了,这才拿起勺子,舀了一点放在嘴里。 登时眼睛一亮,“好吃。” 吴宁又盛起一碗递给李重润,“你也试试?” 李重润见妹妹吃的香甜,毕竟也是孩子,已经是跃跃欲试了。 可还是朝吴宁深施一礼,“多谢小郎君!”这才闷头吃了起来。 吴宁淡淡地笑了笑。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不论是李裹儿,还是李重润,他们成年之后可没有现在这么懂事有礼。 李裹儿的狠毒与跋扈,是不输太平和韦妃存在。 而李重润似乎也没那么乖巧。否则他也不会去招惹武老太太的男宠,而引来杀身之祸了。 可是,李显的废帝身份,扭曲的家庭环境,使这个两个孩子从一出生就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李显的处境也是刚刚有所好转,天知道,这五年间,他们这一家子过的是怎样的提心吊胆。 小孩虽然不懂事,可是小孩也是最敏感的,这份谦虚与怯懦背后,并不是真正的为人礼貌,而是恐惧。 这也就不难理解,将来的李裹儿为何扭曲到那种地步了。 这让吴宁想到了自己,自己这一世的童年,何尝不是如此? 何尝不是压抑扭曲的呢?? 下意识看了眼院子另一端谈笑风声的李显与武氏兄弟,还有陪坐在一旁有些格格不入的太平公主,不由苦笑,还特么什么童年啊? “老子这一辈子都别想消停了,算是跟你们撇不清喽。” ———————— 其实,经过这段时间,吴宁已经想好了。 身世他不能不管,生母贺兰氏的惨死更不能置之不理。可是怎么管,却和贺兰敏之所想的出入甚大。 说白了,高宗之子这层身份,对于吴宁来说真不是什么好事。 贺兰敏之想用他这层身份为贺兰家报仇,为他那张脸报仇。 “” 你当吴宁傻啊? 那特么可是武则天,要是让她抓住吴宁,还有好? 吴老九早就想好了,如果 如果贺兰氏之死与武则天无关,而又让他查出了是谁干的,那就简单了,想办法把真相捅到武则天那里去。 老太太管了最好,就算不管,以吴宁的本事,把下毒的仇人拉下马,报仇雪恨应该不难。 如果亲娘之死就是武老太太干的 那更简单了,等死吧! 吴老九自认,无论哪方面,他都不可能是那老太太的对手。 当然了,这只是一个玩笑。 其实,直到今天,吴宁已经基本确认,这生母之死不是武老太太干的。 理由就是他还活着。 可能别人觉得,这个理由有点奇葩,可是吴宁却一点不觉得。 因为,从最开始就有一个疑问,是吴宁一直都解不开,一直都想不明白的。 也就是从第一次老太太赏了他五十斤大钱开始,这个疑惑就一直在吴宁心里怎么也想不通。 ———————— 回想太平公主到房州之后的种种,有一点是十分肯定的,那就是武则天对这里的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 包括肖老道、孟苍生、自己,还有太平第一次在问仙观里的谈话;还有那天武三思去问仙观,肖老道与武三思的谈话,武则天在千里之外都知道的巨细无遗。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因为吴宁在这里面的表面,武后下旨赏赐的原因。 可是,她为什么要赏吴宁? 表面上看,是因为吴宁说了“民苦”那番话。 但细想之下,这并不合逻辑。 这不就等于是明着告诉太平,告诉武三思,告诉吴宁,她在监视众人吗? 你们私下里说的话我都知道,而且还因为私下里说的话深得武后满意而下旨赏赐? 看似合理的一赏,好像也没那么合理吧? 开始的时候,吴宁还以为老太太一时激动而疏忽了,或者,她根本不知道问仙观,还有在吴宁家里,这些人都说了什么。是太平、或者武三思,又或者是谁,专门捡老太太喜欢听的,告诉她的。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 武三思向老太太卖个乖,太平向母亲撒个娇,都有可能把房州这边的事情透露一点。 但是后来,紧接着的第二件事,却让吴宁彻底打消了这个天真的想法。 太平不可能把她给李贤去信的事告诉武则天,也不可能愚蠢到把自己怎么和睦武李都专门请教武则天。 事实上,这个事儿吴宁还特意问过太平,确认她什么都没和武则天说。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武老太太的眼线确实无处不在,她确实能做到无所不知。 所以,当她得知吴宁拦下太平给李贤的信之后,会打吴宁的板子。 可是,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 就是老太太想通过这顿板子让吴宁知道,不但李贤的事吴老九办错了。而且,她想让吴宁知道—— “我确实什么都听得见!” 但是,武则天为什么要让吴宁知道这一点?这不合逻辑。 她没有必要,更没有那个闲心对一个房州的山里娃传达这样的信息吧? 疑问到了这一步,又悬在了那里。解释不通,也理不顺。 直到最近,吴宁才想出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刚一在心头浮现,差点没吓得他调头就跑,远遁天涯。 这种可能有几个先决条件 第一,武则天手眼通天。 在她面前吴宁也好,太平也罢,包括武三思、武承嗣这些人,所谓的密谈都不成立,老太太已经两次证明了这一点。 第二,武则天对吴宁似乎出奇的上心,最起码是超出了对平常百姓的关注。 第三,直到现在,吴宁还活着!! 想像一下,在这样三个先决条件之下,吴宁等人所谓的密谈,还成立吗? 连孟苍生和肖道长两个高手在场的谈话,武则天都能知道,那还有什么样的密谈老太太听不去呢? 如果不成立,那贺兰敏之向吴宁告知身世的时候,武老太太会不会也知道吴宁就是高宗和她外甥女的儿子? 如果这也成立,那武则天会允许这个民间皇子来找她报仇吗? 可是吴宁还活着,再结合武则天对吴宁之前的关注 好像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 武则天早就知道贺兰敏之藏在这里,早就知道吴宁的真身到底是谁! 可怕吗?? 当吴老九想到这个可能的时候,汗毛都特么炸了起来,险些拔腿就跑。 就特么这种对手,你让吴老九怎么玩的转? 又怎么敌得过?? ———————— 病倒了,躺了一天一夜,总有一口气儿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憋的脑袋疼。 更新慢一点。 另外,预告一下 快了 几乎所有的铺垫已经完成,只差一个收尾。 然后 然后吴老九这只哈士奇,真的要变成獒了。 第一一零章 怀疑 人不能活的太明白,有些事更不能想的太明白。 武则天是不是早就知道贺兰敏之和吴宁的存在? 如果她早就知晓,为什么还留着这对舅甥? 留着他们是出于善念,还是别的什么目的?这个事就不能再往下想了。 再往下想,路就越走越窄,甚至无路可走。 因为现在的吴宁和武则天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如果再往下琢磨,他怕不用武老太太动手,自己就先崩盘了。 所以到这一步,吴宁就意识到得停下来了,得“装糊涂”了。 不然怎么办? 等死?跑? 跑得了吗?整个大唐都是那老太太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眼前自己摸得着的事做好,别给自己添堵,把日子过好。 其它的,佛祖爷爷多帮忙吧。 前世的吴宁,每次遇到绝境之时,也都会这么告诉自己要沉住气,慢下来,做好眼前事,其它的交给上天。 正如现在,他只能是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不留漏洞,至于别的,吴宁真的就无能为力了。 咦? 想到这里,吴宁不由一怔,前世?? 前世他遇到过绝境吗? 在他脑海里,貌似从记事开始,一直到穿越这有限的二十几年里,好像一直都顺风顺水,从未有过什么绝境。 可是,他为什么记得这样一句话,潜意识里又好像真真切切地经历过绝境呢? 甩了甩脑袋,正好小裹儿已经吸完了一整碗酸奶,正扯着吴宁的衣角,“还要” 吴宁苦笑,暂且不去多想,“吃多了不好。” 可是裹儿确实还想再吃,只摆着一副可怜的样子,“还要。” “好吧。”吴宁只好又给她舀了半碗。 ———————————— 下午临近开席之前,肖老道与孟苍生就来了。 这是早就说好的,与李显也打过招呼。 太平恰在房州,自然要禀顺师门礼数,请师叔、师兄一同贺岁。 而李显自然也不会反对。 大唐皇氏多迷道教,能与茅山道仙王远知的弟子同席,李显不但不觉自降了身价,反而略感荣幸。 可是,当肖老道与孟苍生一进吴家小院,李显就愣住了。 说白了,五年前的吴宁还是个十岁的孩,五年来长高长开不少,不好辨认倒还说得过去。 可是孟苍生 那可是帮他媳妇接生的仙人,是他一家老小的救命恩人,李显哪里会忘? 不等太平引荐,李显与韦氏便都站了起来。 “这位道长” 孟苍生也是一愣,脸上漏出不可思议之情,随之苦笑摇头。 “事态万千,当真莫测。” 看向太平,“师妹却是没说,庐陵王爷亦在此处。” 这话就等于是默认了李显的猜测。 一旁迎着肖老道的武三思一看李显和孟苍生的神情,也是惊奇,搭话道“显皇兄与孟道长早有渊源?” “这”李显一窘。 好吧,他又后悔了,孟苍生于他有恩不假,可是这恩,又怎么和外人去说呢? 说这位道长给自己老婆接生来着? 这事儿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让李显自己说出来,好像有点说不出口。 一见李显吞吞吐吐,武三思却是来了谈兴,“显皇兄怎么了?” “这” 李显更是乱了方寸,却是一旁韦氏看着李显的为难,抢过了话头。 行至孟苍生身前,深深一礼,“恩公在上,且受本宫一拜。” 孟苍生急忙虚扶一计,“王妃折煞贫道也!举手之劳,怎受大礼。” 武三思、武承嗣更是一头雾水,连太平都装得一副听不懂的架势。 只闻韦氏道“受得,受得!一别五年,我家王爷日日记挂仙长当年之恩,时时念起,总言若无仙出手救下我们母女,本宫敢是早就变成泉下阴魂了呢。” “” 吴宁远远地看着,手心都有点见汗了。 心说,韦氏要是不出这个头,那这事儿还难办了呢。 从这几句就不难看出,韦妃比李显有水平得多,既感谢了孟苍生,又把当年的事隐晦地说了出来。她和李显不至于丢了脸面,武三思和武承嗣也不至于因为不明所以而穷追不舍。 “哦。” 武三思和武承嗣皆露出了然之色,难怪李显吞吞吐吐,原来是这档子事啊! 五年前,救下韦氏母女,那还能是什么事? 外人不知道,他们又怎会不知韦氏把李裹儿生在了流放的路上? 二人皆是深深看了一眼孟苍生,心道据说给韦氏接生的是个道士,而那天晚上夜袭丘神绩的好像也是个道士吧? 面子上不再让李显难堪,皆不提五年前的事,可是却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孟苍生身上。 要知道,杀了一个丘神绩,武氏兄弟还不算太关心。他们关心的是,如果孟苍生就是杀丘神绩的那个道士,那这个道士十五年前可还干过一件惊天的大事。 不动声色,众人开席落坐,相谈甚欢。 李显也从孟苍生处得知,原来这寻翠居就是当年那对舅甥所建,又急忙把吴宁和贺兰敏之叫了过来。 一见之下,果然。 贺兰敏之那奇丑容貌李显还有印象,连吴宁这个十五六少年亦与当年的十岁孩童重合。 回想当年,不胜唏嘘。 把李裹儿叫到身前,指着吴宁道“裹儿且不知,当年这位小郎君赐袍裹身,也就是你名字的由来了。” 李裹儿还小,哪懂父王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得任由李显摆布。倒是看着吴宁颇有好奇,小姑娘心说,“他的酸奶好喝。” 而李显更是尽显知恩图报之态,硬邀吴宁与贺兰敏之同席落座,共贺年关。 倒是武三思在一旁颇有几分计较,一个丑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再加上一个道士,当真是越来越巧了 趁着离年夜饭还有些时辰,众人只是听曲观舞,浅酌闲话,突兀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一指孟苍生,“孟道长是肖仙长之徒,公主殿下的师兄,而这位吴小郎君与之舅爹又与吴别驾血脉相连。” “冥冥之中,似有天定,让三人碰上显皇兄途遇艰难,当真是奇妙异常啊!” 李显不明其言外之音,只道武三思说的颇为有道理,连连点头。 一旁的韦氏倒是听说武三思此言有异,想拦李显,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只闻武三思继续道“这么说来,孟道长与吴小郎君舅甥也是从京师之地远来房州的?” 这话李显答不了,只得吴宁作答。 “好叫武尚书知晓,宁本关右西陶村人,五岁时父母早亡,幸得舅爹抚养方存一息。后来洛水大涝,灾连两夏,实难得活,遂远走房州,投奔祖宗。” “倒是没想到,会与庐陵王爷有此一缘。” “哦。”武三思连连点头,面露惋惜之色,心下却是把西陶村记了下来。 “可是”武三思问完一句,又再次发难。 端着酒杯,“吾有一事不明。” 看着吴宁,“既然小郎君三人于显皇兄一家有恩,又是同入房州,怎么就就独自上路,不告而别了呢?” “”吴宁一听,没说话,只淡淡地看了一眼李显。 而李显压根没看见吴宁那一眼。 吴宁的本意是你得管管吧? 特么有贺兰敏之不问,有孟苍生不问,盯着我一小孩问个没完,怎么地?欺负我不懂事是吧? 吴宁是真不想出这个头,他不想让武三思或者武承嗣知道自己能说会道的一面。 可惜,吴宁所托非人。李显一听武三思有此一问,这货不但没觉得不妥,反而把耳朵竖了起来。 “本王也是好奇,既然三位恩公亦往房州而来,为何不与本王同行?也好让本王照顾一二,略表心意啊?” “对啊!”有人帮腔,武三思更是来劲。 “那为何还要悄然离去?” 吴宁一翻白眼,特么指不上了。 那边孟苍生知吴宁用心,抢白道“其实也没什么,实在是王爷仪仗多有不便。再说,那一夜还出了那么一档子事。” “事逢师伯潘师正仙去,贫道急于奔丧,不敢因外务耽搁。所以只有一走了之,多有冒昧了。” “哦。” 李显瞬间了然,“原来如此。” 武三思却是一脸不解,假意发问“哪档子事?” 李显道“就是左剑妖道夜袭路驿,丘将军殉国之事。” “哦哦哦。”武三思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孟道长是怕外人以为那左持剑的妖道就是道长,耽搁了行程啊!” 孟苍生道“师伯深得先帝与圣后信任,仙去之时还远在长安。贫道要把吴家舅甥送回房州,再折返长安,却是时有不及。” 武三思点头,“也对。官府查案多有拖拉,何况死的还是殿前将军。道长若是牵连其中,一时半会儿倒是很难脱身了。” 孟苍生摇头苦笑,“脱身倒是不难,清者自清,贫道还说得清楚。只不过身为方外之人,实在不喜凡俗之务。” “若想证明贫道非是那左剑道人,亦如反掌,却也不怕污了清白。” “哦??”这回不等武三思开口,武承嗣却是开怀一笑。 “如何证明?我等都不识刀兵,孟道长不妨说来听听?” “莫非孟道长要舞上一套剑式?以证非是左手持剑?” 场中不由一肃,到了此时,连李显都听出一些不对,看着孟苍生的眼神都不对了。 开始因孟苍生救了他妻女的命,李显压根就没把他和那左手剑的道人往一块儿扯,现在看来 武承嗣已经把话说死了。 你别管孟苍生想怎么证明,可是武承嗣这话一说,你不舞上一套剑法都不行了。 可是,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左手剑和右手剑那是有本质区别的。 孟苍生就算使得了右手,行家一看也能看出来这是常使右手,还是临时演出来的。 李显万没想到,这个恩人怎么还和那左剑妖道扯上了关系。 “这”为难开口,“年关大节,舞刀弄棒总是不好。我看,还是算了吧!” 太平在一旁也有些慌神,她知道孟苍生那些话故意往左剑道那边引,肯定是吴宁安排的。 可是她没想到,武三思和武承嗣逼问得这么深,此时出言阻止一定是越抹越黑。 正当心乱之时,李显却来了这么一句,太平心说,正好! 蓦的起身,深深地瞪了武三思和武承嗣一眼,转身走了。 李显一看,自己妹妹愤然离席,知道太平是动了真怒。 孟苍生毕竟是她师兄弟,武氏兄弟这么不给脸面,当然就不高兴了。 忙打起圆场,“算了算了,过年,就不提旧事了。” 可是,武三思不提不行啊!武承嗣也是不提不行啊! 武三思心里想的是,赶紧撇清关系。 他与太平结盟,又上过问仙观,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事儿,武三思心里能不打鼓吗?万一这个孟苍生真是左剑道怎么办?那他在武后那里就解释不清了。 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要把孟苍生揪出来,做出一副不知情的态度来给武后看。 而武承嗣则是和武三思恰恰相反。 武三思上过问仙观,最近还给武后上过表,一系列动作与以往截然相驳,这让武承嗣对他已经生了提防。 如今有这么个机会把问仙观打下去,他自然不会放过。 对于李显的托词自然也不以为意,淡然道“只是年节助兴,显皇兄多虑了。” 看向孟苍生,“早闻茅山剑术精妙绝伦,孟道长何不舞上几招,与我等开眼?” “就是”武三思就好像没看见太平之怒一般,“潘仙长未去之时,就闻他有一师侄文武全才,技贯当代。今日恕三思无礼,却是非要道长展现一二了。” “呵。”孟苍生干笑一声。 “我看展现技艺是假,试探贫道虚实是真吧?” “” “” “” 大伙儿都是一阵无语。 没想到,这道士怎么说着说着就翻脸了呢?而且翻的还是武氏兄弟。 恕不知,别人拿武氏兄弟当个人物,孟苍生还真就不愤这个。 他师祖是武后亲自追封的紫金光禄大夫、升玄先生王远知,师叔是御用天师体玄先生潘师正,师父是茅山鬼卜肖癫子。 我怕你这个? 可是,孟苍生越是这样,武氏兄弟越是生疑。 表面上不与孟苍生如何,心里却打定主意要把此事禀告圣后。 “孟道长不愿献技,那就不献嘛,何必说此重话?” “献技?” 孟苍生还是冷冷一笑,把年轻气盛之态演绎得淋漓尽致。 “还用献技?” 把双掌一摊,“来一学武之人看吾之掌,一目了然!” ———————— 大伙儿别担心,什么心脏了,这个那个的,别吓唬我。 苍山就是不太舒服,加上大理天天下雨,憋得慌,过两天就好了,没事儿。 第一一一章 孟苍生的右手 孟苍生双掌一展,“来一学武之人,看吾之掌,一目了然!” 众人皆是一愕,不用习武之人,就连李显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富贵王爷都看出来,孟苍生绝不是那左剑妖道。 只见孟苍生左掌之上,光鲜如玉,全无瑕疵。 而右掌则是老茧齐列,厚皮横生,虎口之上更是一层已经泛黄的厚茧格外醒目。 这一看就是常年用右手练剑所磨砺出来的老茧子,怎么可能是那左剑妖道? 一看孟苍生不可能是左手使剑,这下李显心里的大石头可算落了地,立现嗔怒之态,横向武三思、武承嗣两兄弟。 “这怎用习武之人来观?连本王都知道,孟道长必是右手剑客,二位却是太过多疑了吧?” 李显心说,要是孟苍生真是左剑妖道,那连他也要牵连进去,这二人是何居心? 而孟苍生一见大局已定,把手掌一收,愤然起身,冷然道“看来,贫道今日却是来错了。” 猛一抱拳,“告辞!” 说着话,就要走。 武三思也没想到这道士这般刚烈,一时尴尬至极,僵在那里。 可是武承嗣却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孟苍生,没说话。悄悄地给身边一侍卫统领递了个眼色,那侍卫立时会意,猛一抬头。 “站住!”一声暴喝冲入场中。 “大胆妖道,王爷、王妃、纳言、尚书皆在于此,怎容尔放肆无礼?众将听令,与我拿下!” 说着,与一众侍卫就朝孟苍生冲了过去。 呛啷一声,抽出长剑,一收一刺便是搏命杀招! “!!!” 李显大惊,万没想到,大过年的怎会闹到如此地步? 刚要起身阻止,却是韦妃暗中拉了他一把。 “莫动!” 李显不明所以,但见肖道长、武承嗣、武三思等人皆是稳坐当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心生疑虑,只得作罢。 此时,孟苍生已经与一众侍卫战于一处。孟苍生手无寸刃,自然落了下风。 侍卫们虽说有统领之令,可也知这道人来路不一般,心想拿下便可,自然未动真格。 唯那统领,仿佛要把孟苍生立毙当场一般,专拣要害,招招致命。 孟苍生怒了,也不管什么朝廷大员,王爷皇亲之类,借一侍卫近身之际,立掌一披,正中手腕。 侍卫吃痛,啊的一声,手中长剑应声而落。 孟苍生反手一捞,剑便落入右手,正好那统领的剑到了身侧。 一挡,铛! 一撩,两剑即分。 一刺,唰!! 只闻剑鸣,场中瞬时没了动静。 只见,孟苍生执剑傲立,手中长剑离那统领的咽喉要害不足一寸。 那统军则是全身僵硬,不敢再动半分。 一众侍卫更是不敢上前,生怕自家统军命丧剑下!!。 “哼!”孟苍生冷然一哼。 “歌酒佐兴之技,也敢与我茅山剑道争锋?” 抬眼看向武三思、武承嗣,“二位可还满意?” “住手住手!”武承嗣这才急呼大叫,“大胆侍卫,怎敢无礼?” 亲自上前与两方分开,“孟道长乃显皇兄座上之宾,谁给你们的胆子冲撞贵客?” 惺惺之态,令人作呕。 “你们够了!!” 客房那边一声厉喝,只见太平公主立于门前,满面怒容。 “孟师兄乃我师门兄长,武纳言如此慢待,问过我太平没有!?” 武承嗣登时大窘,“公主殿下误会,承嗣也不知不知这侍卫这般冒失啊!” 说着话,瞪向那统领,“混账东西,还不退下?” 急急又转向孟苍生,“道长” “算了!” 孟苍生出言打断,一点没给武承嗣面子,“闹到这一步,贫道亦不好再腆颜留坐,告辞!” 说着话,根本不给武承嗣挽留的机会,出了吴家小院。 呵呵,任务完成,他还留下做甚? 这时,肖老道,“唉”长叹一声,支起身形。 “贫道也借此退下吧。” 事办完了,他也懒得和这帮人掺和了。 “哼!” 太平见此,一甩衣袖,返身回屋了。 吴宁 好吧,吴宁根本不用打招呼,也没谁把他当回事儿啊。 只不过,吴老九现在心里有点打鼓,特么证明你不是左手剑就完了,发这么大脾气干嘛? 在原本计划里,可没有孟苍生这冲冠一怒。 武三思和武承嗣毕竟是当今权贵,好像没有必要得罪的这么死吧? 吴宁与贺兰敏之悄然离席。 贺兰敏之回了自己屋,而吴宁则是借机给太平送茶点,不着痕迹地进了太平公主的屋。 本来挺好的气氛,眨眼之间,就剩下武氏兄弟,还有李显夫妇。 武三思和武承嗣一看,得,他们也别呆了。 本来是想在这过节的,这么一闹,呆下去自己都尴尬。编了个因由,二人向李是告罪,也溜了。 而出了吴家小院,武承嗣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侍卫统军叫到身前。 “如何?可有破绽?” 那统领躬身一礼,“回禀纳言,并无破绽,那道士确实用的右手剑。” “哦?”武承嗣略有失望,不死心道,“会不会是他刻意装的?” “不会!”统领极是笃定,“那道士本来就是不左撇子,况且生死相搏,人的本能反应不会骗人。” “他确实是右手剑!” “” 武承嗣听罢,眉头紧皱。 右手剑!?那看来今天这遭却是亏了。 不但得罪了肖道人,还把太平和李显一并得罪,倒是失算。 —————————— 吴宁一进太平的屋,就见咱们的公主殿下两只手搓在一块,紧张的不行。 见吴宁进来,急急发难。 “如何?怎么还打起来了?” 吴宁也不知道怎么还打起来,不过,太平这么紧张,他也只有安慰。 “放心,还算顺利!” “他们不怀疑孟师兄了?” “呵。”吴宁干笑一声,“再怀疑,那就是脑子有包了。” 孟苍生差点把那统领宰了,还特么怎么怀疑? 太平放下心来,可是心中立时又生一问“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孟师兄怎么突然就成右手使剑了?他明明就是左” 只见吴宁一摊手。 “这很简单,因为他本来就是右手剑。用孟大哥的话说” “他只在杀人的时候用左手。” , 第一一二章 吴宁半年的收入 孟苍生确实不是左撇子,可是他的左手剑也不是为了掩饰身份而刻意为之。 怎么说呢?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左手用兵器会有很大的优势。 因为左撇子毕竟是少数,人们习惯用右手,也习惯防范来自右手的攻击和招式。 所以,当你冷不丁遇上一个左撇子,他的剑招还有防御都是反的,如果一时没反应过来,基本上胜负亦在转瞬之间了。 孟苍生正是因为这一点,从一开始练剑也确实练的就是左手剑。以至于他的左手剑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已臻大成,无人可敌了。 所以,十五岁之后,孟道爷就开始不练左手,而用右手了。 熟悉孟苍生的江湖人都以为他的右手剑出神入化,却不知他的左手剑才是真正的杀人剑。 而武三思、武承嗣想试孟道爷是左手还是右手,呵呵,可以说是正中下怀了。 与太平细说其中因由,太平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嗔怪地瞪了吴宁一眼,“何不早说,吓的我都不敢在席间多坐!” 吴宁道“早说的话,公主不就演不了这么真了嘛。” 太平“” 一阵无语,“那为何让师兄与武氏兄弟闹僵呢?” 在太平看来,完全不用这么激进。 “与那两兄弟闹到这步田地,可不是什么好事。” 对此,吴宁只得报以苦笑。 “我也不知道孟道爷搞的什么鬼,应该没这段儿才对的。” 回头可得好好采访一下孟苍生,特么皮这一下很爽吗? “行了,我走了。”吴宁调头就走。 “去哪儿?” “过年啊!”吴宁理所当然道,“我的公主殿下啊,事办完了,你们过你们的年,我们坳子也得过年不是?” 太平翻着白眼,却是没法阻止吴宁离开。 却是戏谑道“你不留下和我们一起过年?也好和你那显皇兄好好亲近亲近。” “别!”吴宁嘴咧的那叫一个夸张,“我还是离他远点吧。” 这位爷,愚的可以,刚刚差一点就坏了好事。 ———————— 离开自家小院,吴宁直奔祖君那里。 一进院儿,吴老九立时长出了一口浊气。 特么别看就隔了一道墙,可这边才叫过年嘛! 与吴家小院的勾心斗角,暗流涌动不同,祖君这边可是热闹的紧,几乎全坳子当家的男丁都在这呢。 灶房里,罗厨子和李文博跟着几个吴家妇人一道忙活着年饭。 院子里的庭燎烧的红火,一帮孩子围火点着竹枝,以老祖君为首的一众男丁则是坐在廊下。 “老九来的正好。”六伯一见吴宁,立马拉到人堆里。 “你家祖君啊,算不过来账了,你赶紧帮着算算!” 老头儿一听不乐意了,“谁说老夫算不来?比他个娃子强!” “算啥呢?”吴宁一到自家人堆里,就说不出的高兴。 “炭窑的利账。”三哥接道,“这不得分炭厂的红利了嘛。” “可这”嫌弃地看了眼祖君,“钱太多,咱们这位老爷子算不过来了。” “哈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唯独祖君臊的老脸一红,照着三哥的后脑勺就是一下子。 “别当上了岁数,老夫就不能揍你!” 气恼的把账本往吴宁面前一推,“给你给你!你五伯记这个烂账,鬼才看得明白!” 五伯一听,“爹,咱往年不也这么记的吗?” “嘿!!”老头儿一瞪眼,“我是你爹,还敢顶嘴!?” “” 吴宁笑着接过账本,心说,这老头没钱生气,是有钱也生气。 可翻开一看,好吧,不怪老头儿气不顺,五伯字都认不全,他记的账确实难看。 闷头细算,足足鼓捣了半个时辰。 “嚯~!” “今年端是不少啊!” 大伙儿一听,都来了精神,“多少?” 吴宁端着账本细算,“原本咱是三个窑口,入冬之前又起了四个,一共是七个窑孔。” “到小年二十三,整出了二百一十窑炭。加上圭粉,差不多17万多斤成炭吧。”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多?” 要知道,就下山坳原来那三口破窑,就算炭料足的年景,一冬天能烧个两三万斤炭就算不错了。 今年一下子就涨到了十七万斤,陈家庄那大窑厂也赶不上咱这一个零头啊? 吴宁继续念账。 “到年前,窑上还存了两万来斤炭粉没来得及压制,剩下十五万斤都卖了,得45万钱。” “去掉人工,还有过年全坳子的采买,差不多剩三百贯。” “啊?三百贯?!”大伙儿都有点不信了,“那炭料钱呢?” “九郎别忘了,还有炭料钱呢!” 那才是大头,估计去了炭料钱,剩个一百来贯大伙儿也就知足了。 哪成想,吴宁一听乐了。 “哪有什么炭料钱?料都是全坳子人上山自己捡回来的,都算在人工里了。” “这三百贯啊,是纯利!” “呼” 连老祖君听到这儿,都长出了一大口气。 三百贯!一个破窑厂半冬就挣了三百贯,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看来,今年不但是好年景,而且还是一个大年景呢! “老五!”老头想到这儿,开始招呼自家儿子。 “在呢,爹。” “拿秤去,咱们分钱!” 本来老头儿是打算,等大年初一,各家过来给他贺年的时候,一并就分了。可是现在看来,要是明天现分,估计就分不完了。 今天趁着天还没黑,先分了吧,别忘了,这还只是炭厂一项。 秋天的菘菜都是吴老九统一收上来,给大伙儿一起卖的,那还有一大笔没分呢! 而卖菘菜的钱过的是吴宁的手,他早就算好了,本来也是打算明天来给祖君拜年的时候一起分下去。见正好人齐,他就一并说了。 “菘菜也有不少,每家少的分个一贯来,多的三五贯怕是也没问题。” “嚯!!”一帮老爷们高兴的都开始搓手了。 这么算下来,就算是地少股少的户头儿,这个年也能分个两三贯,当真是没想到。 “来来来,老五过秤,老六和他三哥给各家分下去。”老祖君那边已经张罗上了。 而吴宁 吴宁在心里把自家这个过年能收多少钱,也过了一遍。 菜地这一块儿,吴宁家里没多少地,也就分了一贯来的。 炭窑倒是不少,有七婶那五贯钱的股转给他,折下来应该是二十来贯的红利。 再加上客店,每月三四贯的进项。 也就是说,他拼死拼活,折腾了半年多,加在一块儿,挣了有五十来贯。 操!! 吴老九暗淬一口,真特么多,多到他想骂娘! 这么下去是不行的啊! 看来,过了年,他得想点来钱快的招子了。 第一一三章 拜年 半年多挣了五十多贯大钱,这要换作是普通人家,着实不少了。 可是吴宁,先不说他这个倒霉催的身世,就是那个拜一次佛就得五百贯的败家媳妇也特么养不起啊? 好吧,秦妙娘现在很上进,不用吴宁养活。 可是,吴老九是个体面人啊,正二八经的天选之人,穿越者啊,忙死忙活大半年就鼓捣了50贯,哪还有脸见人? 不行,吴宁暗下决心,等这个年一过,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 他觉得少,可坳子里的其他人却没那么大的心,当真认为今年是真的不错了。 欢欢喜喜地张罗着分钱,张罗着过年,年夜饭吃的都是极为香甜。 老祖君也是下了血本儿了,发下话去,今夜酒水管够,誓要过个好年。 连吴宁、吴黎这些小辈都喝了不少,只不过唐酒度数太低,吴宁灌了一肚子,除了想上厕所,没别的感觉。 第二天一大早,守过岁的吴宁还不能歇着,先是回家把事先准备好的桃符挂在门上。 对,没错,唐时的“春联”并不是三十年挂出去,而是要等到大年初一。 符上也没有后世的吉祥对仗句子,左右桃符分书“神荼”、“郁垒”两位大神,祈求家门平安。 挂了符,吴宁还不得闲,赶紧回屋,贺兰敏之已经坐在炕沿等了半天了。 吴老九心说,没办法,辈份小没人权啊!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恭祝舅爹” “福庆初新,寿禄延长。” “嗯。”贺兰敏之淡淡一应,“起来吧,新岁伊始,务必勤学勉志!” “谨遵教导。” 吴宁拍拍衣摆,这就算完事儿了。 恭敬之色一扫而空,“那我去了啊。” 贺兰敏之翻着白眼,就知道这小子是装的。 “速去速回!” “是。” 拎上事前准备好的礼品,转身就走。 先到了祖君院中,此时老头儿和丑舅如出一辙,也已经安坐堂前,只等吴宁这些子孙晚辈叩首贺年。 吴宁给老头磕了头,说了“福延新日,庆寿无疆”的吉祥话。 待老头儿满意点头,虚扶起身,吴宁就可以“滚”了。 什么压岁钱,想都别想。 男子过了十五,就算成人,不给别人压岁钱已经算你抠门儿了,哪还敢要压岁钱? 出了祖君那里,吴宁又拎上一串礼物,开始挨家挨户的给同宗长辈拜年。 什么三叔公啊,二爷爷、六伯、九叔、八舅老爷的,家家都要走到,不能失了礼数。 这一圈下来,已经快到中午了,吴宁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呢。 呵呵,别以为这就完了,回到家连水都没来得及喝,吴老九又得拎上最大最多的一串礼品,急奔城里。 那还有一个败家媳妇呢,老丈人虽在狱中,可丈母娘这份礼却是一点不敢怠慢。 到了城里,远远就见秦妙娘已经等在了门口了。 见了吴宁赶紧上前,“忙了一早上,饭还没吃吧?走,随我先去添些肚子,再见我娘。” 吴宁心里这个舒坦,还是媳妇知道疼人啊,败家点也认了! “别了。” 虽然肚子空空,可是这点分寸吴老九还是有的。 “不能失了礼数,还是先见过岳母大人,再吃不迟。” 秦妙娘一听,登时白了他一眼,“谁是你岳母大人?“你家可还是没下过聘呢。” “那还不是怪你爹?”吴宁一边跟着秦妙娘往里走,一边抱怨。 直入后宅,见到秦母张氏,吴宁膝盖一软,差点又跪下磕头。 要不是秦母眼尖,这小子真就磕着头,大喊‘岳母大人过年好’了。 只闻秦母讪笑“小郎君还未下聘,可不能出此大礼。” 好吧,吴宁这一上午,脑门子都快磕吐露皮了。 暗骂一声封建恶习,果然要不得! 把跪礼改为揖礼,“伯母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秦母点头,“好了,心意到了,礼数不礼数的就免了吧。” “这一上午,小郎君怕是累的不轻,快与妙娘去厅上用食吧。” 吴宁一听,老丈母娘果然善解人意啊! 是真饿了,也不客气了,侧身一让,“伯母先请。” 只见秦母又笑,“老身若是同席,你们两个小的还怎个吃的安稳?你们去吧,老身就不添乱了。” 上道,非常上道! 吴老九心说,这老丈母娘可比老丈人强多了。 溜溜地跟着秦妙娘去吃饭,一顿胡吃海塞之后,吴宁可算是活过来了。 “嗝~~~!” 打了个响嗝。 “舒坦!!真舒坦!” 秦妙娘盛了一碗鲜汤递到吴宁面前,“喝点汤顺顺吧。” “不喝了。”吴宁摇着头,“装不下了。” “” “那走吧。”秦妙娘无奈地看着吴宁,“下午还一堆事儿呢。” “好吧!” 吴宁支着胳膊起身,一脸的不情愿,“这哪是过年?这是扒皮啊!” 那下午干什么呢? 他这一圈礼数是尽到了,可是秦妙娘这个准吴家媳妇,可还没转呢。 下午秦妙娘要跟着吴宁去下山坳,把上午吴宁转的那一圈儿再转一遍。 此时此刻,吴老九升出一丝明悟 说起来,这程朱理学好像也不是为了当官什么的弄出来的啊,这绝逼是哪个懒人想偷懒弄出来的妙招。 想想理学当道的将来,娶媳妇都不用见面,一掀盖头好赖就是她了。 更不用像现在这般,还得挨家串家门子,走什么礼数。 多省心,老幸福了。 —————————— 与秦妙娘回到下山坳,一进坳子,就见山道上两个轿夫抬着一檐小轿往山上走。 开始吴宁还以为是上问先观烧新年头香的香客,又或者是来给李显和太平公主拜年的官员。 可是,到了家门口,眼见那小轿落下,走出来一个老头进了老祖君的家门。 吴宁一疑,没听说有这么一门亲戚啊? 想到左右也得让秦妙娘给祖君拜年,吴宁索性没回家,领着秦妙娘直接朝祖君那院儿走去。 还没进门,就听见刚来的那老头儿扯着嗓子嚷开了 “吴家老哥,福延新日,庆寿无疆啊!老弟今日特来贺岁,亦带来一门喜事。” 祖君一见来人,也很意外,这不是陈家庄的陈老财吗?他怎么来了? 往下一听,喜事? 不由凝眉“喜事?什么喜事?” 只见那陈老财老脸笑成了一朵花,“我家四娘与你宗族那个吴九郎,你看是不是喜事?” 嘎??? 门口的吴宁差点没噎死。 慌张地看向秦妙娘,“不关我事!” , 第一一四章 贱人吴宁 什么特么情况? 吴老九万没想到,陈老财一进门儿就弄出这么一句。 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和你家陈四娘有哪门子喜事? 老祖君也奇怪呢,好好看了看陈老财,“你没事儿吧?” 大过年的,来提哪门子的亲? “没事儿啊。”陈老财还挺热络,“怎地?老哥哥对这门亲不中意?” “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俺家四娘模样好,还是我陈家的宝贝疙瘩?” 陈老财撇着嘴,“便宜你们吴九郎了!咋样吧!” “不咋样。” 老祖君把手一背,转身要回屋。 与陈老财两人打光屁股时候就认识,顶了一辈子牛,老祖君还不知道他? 无利不起早! 陈四娘那小娘是不错,可怎么就偏偏找上咱老九了呢? 怎地?眼热俺们坳子出了个宝贝?连闺女都要赔上了? “嘿!”陈老财不乐意了,“你别走啊,我那闺女配个逃户还咋的?” 老祖君一听,又停下了,听这意思还不是来和他抢老九的。 猫着着腰回身,“那你怎么就相中俺们老九了呢?你说出个门道来,我兴许还能答应。” “唉唉!唉唉!!” 吴宁在门口越听越不对劲,不出声不行了。 “您老答应可不算数哈,我这亲都订了!” 陈老财一回头,见门口一个脸肿的跟红葫芦似的后生,身边还跟着个天仙一般的小娘。 “这位是” 得,不但吴宁和秦妙娘乐了,老祖君都乐了。 “这就是你相中的那个九郎。” “” 吴宁也是无语了,真是什么事儿都能遇上哈?怎么还大过年的上门儿送媳妇来了? 下意识看了眼秦妙娘,小声道“我可是什么也不知道,你别多想!” 秦妙娘笑了,此时还真没像吴宁以为的那样往歪了想。 她就是觉得挺有意思,连吴九郎是谁都不知道,就要跟自己抢男人。 好好看了看陈老财,心说,这位老伯也不像失心疯呀? 此时,祖君也好,吴宁也罢,包括来拜年的秦妙娘,还有挺着大肚子的五婶,没有一个不像看傻子一般看着陈老财。 而陈老财现在也尴尬的紧,来提亲,没想到这个吴九郎长的太丑了点吧? “哎!” 一拍大腿,“与老哥哥实话说吧!” “要么吴九郎,要么吴三虎,两个男娃选一个,配我家四娘,老哥哥看着办吧!” “” “” “” 一院子人是越听越糊涂,怎么又把虎子给扯进来了? 祖君慢悠悠地坐下,“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这么回事。” 陈老财家的四娘,那是远近皆知的俏丽小娘,且听说还是个贤惠丫头,织工女红无一不精。 再加上陈家是大户,家境也好,上门提亲的人家自然也是踏破门槛。 可是这几年下来,陈老财却是一家也没允。 其实不是陈老财太挑,实在是没法嫁。 他这个闺女有百好,却有一个缺点一直卡在陈老财心里——克夫。 他家陈四娘的生辰八字,天生克夫命。 陈老财虽说不是什么好人吧,可是万一女儿嫁到谁家,真把夫家克死了,那倒霉的还不是自己闺女? 所以到现在,也没给陈四娘定一户人家。 那为什么找上吴宁和虎子了呢? 这事儿怪肖老道。 年前的时候,陈老财花大价钱请肖老道给问了一卦。 结果肖老道拿了钱,真给他出了个主意。说是他家四娘这个命数,非是龙虎之相方可镇之。 那陈老财就犯难了啊,上哪找龙虎之相去啊? 肖老道就说了“有啊!旁边的下山坳起码就有一龙一虎。” 一个吴三虎,虎年虎月虎日的八字。 一个吴宁,面有龙气不散。 于是,陈老财就琢磨开了。 吴三虎吧,陈老财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家境不太好,其父早亡,剩个泼辣老娘还在他庄子里佣过工。 陈老财心说,按这家境来看,我闺女嫁给他那是万万不行的。 跟他一起吃苦? 除非这个吴三虎入赘! 可是不行啊,那毕竟是吴家的嫡孙,再落魄,以吴长路那个别驾之尊,能让自家子倒入赘? 可是,入赘这个想法一出来,陈老财就像魔障了一般,收不回去了。 别看他家里人口多,有四个孩子,可四个全是闺女。 老头儿就想啊,要是能招个上门女婿,那家业不就有传承了? 所以,胖虎不成,陈老财只得把主意打到了吴宁身上。 这个吴九郎好啊,听说是个逃户,属于吴家远亲。想来就算招了上门女婿,也与吴家家门无损,而且没根没基的,正好适合当上门女婿。 好像,还会做点小生意。 于是,借着拜年,陈老财就来了。 老祖君听完,“你这意思,要把你那克夫的丫头许给我们老九?” “不克!一点不克!”陈老财急忙解释,“肖道长都说了,吴九郎那个命压得住。” “哦。”祖君点着头,“那还得入赘?到你家去?” “那可不!”陈老财把手一摊,“就老弟那家业,老哥哥是知道的,不亏这娃子吧?” “呵呵。”祖君干笑一声,“亏大了!” 扫了一眼吴宁,“那你自己问他吧,乐意不乐意。” 陈老财一听,就把目光转向了吴宁。 “娃子,到了俺陈家,你这辈子可就只剩下吃香喝辣了,你可乐意?” 吴宁“” “我吧”吴宁假模假样地沉吟起来。 “还真没啥意见。” “好事儿啊!白来的家财,还落下一漂亮娘子。” “我舅爹呢,好像也没啥问题,我的事他一般都不管。” “祖君!”越过陈老财,“老祖君,您老同意吗?” 老祖君乐了,哪还看不出吴宁在戏耍这家伙? 撇嘴道“老夫?娃子大了,你自己做主。” “哦。”吴宁重重点头,“那就是没问题了!” “那不就成了!?”陈老财一拍大腿。 舅爹和祖君点头,这孩子自己也没说不行,那还说啥? 虽说丑了点,可是男爷们,不看脸。 “那就这么定了,出了十五,你派媒人上门吧!” “等等!!” 吴宁一脸贱笑,“您老急什么?” “我同意了,我舅同意了,祖君也同意了,可不行啊!” “为何不行?” “还有个人没同意呢啊!” “谁啊?”陈老财心说,没别人了啊? “我家娘子啊!” “你家”陈老财一梗脖子,“娘子??” “对啊!”吴宁要多贱有多贱,一指身边的秦妙娘,“这就是我家娘子。要不,你问问她乐不乐意?” “你!!” 把陈老财气的啊,“你这娃子” 讨厌呢! 第一一五章 入赘也不是不行 陈老财就没见过这样的,有媳妇?有媳妇你这跟我裹什么乱? 指着吴宁哭笑不得,“你这娃子,好生厌恶,何必戏耍老夫?” 只见吴宁一撇嘴,没说话。 也没什么可说的,从炭窑的角度来看,两家本来就是生意上的对手。 再说了,张嘴就入赘,太没把老子当回事儿了吧?还何必客气。 祖君那边倒是没吴宁这么大恨意。 在老头眼里,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炭窑上的对立,不代表他就得和陈老财多大的仇恨。 可是入赘祖君心说,亏这老货想得出来。 “怎么,戏耍你也是应当!” 老头还是向着吴宁的,“俺们九郎又不是娶不起小娘,凭什么给你陈家入赘?” 陈老财暗说,怎么一个个都不知道好歹呢? “老夫这也是好意啊!这九郎到了俺们陈家,还能亏待了他不成?” 结果陈老财这句话一说完,还没等吴宁和老祖君呛声,那边秦妙娘忍不了了。 自家男人那般优秀,凭什么弄的还像占了这老头好大便宜似的? 向下一拂“就不劳陈家老丈费心了,我们秦家亦不会亏待九郎。” 抬起头,瞪着陈老财,“而且,不要九郎入赘!” 嚯~! 老祖君眼前一亮,心说,这女娃可以啊!还能给老九出头,提气! 撇着嘴,老头一脸嘚瑟“听见没?你家那四娘可有秦家女娃这一半本事?” 陈老财这个憋气哟,张嘴问了一句,“哪个秦家?” 只见秦妙娘面淡如水,“城内永平坊,家父秦文远。” “呃”陈老财登时噎在哪儿了。 原来是秦文远那个宝贝闺女,好像 比不了。 “该干嘛干嘛去吧。”到了这一步,老祖君开始送客了,“你家那四娘还妄想配俺们九郎?美的你!” “” 陈老财怔在那儿,那张老脸早就丢尽了。 可是,不能走啊,自家闺女的终身大事要紧。 憋了半天,一咬牙,抬头看着祖君,“九郎不行,那你家十三郎总可以吧?” “十三”老祖君念叨着。 十三郎也就是吴三虎,还真行! 别看七婶那副德行谁都不招待见,可是这怪不着孩子。 老祖君做为族长,又是长辈,这个心是应该操的。 心下算计着 自打老七一走,剩下那对孤儿寡母日子过的一年不如一年,要是能摊上陈老财这么个老丈人,对虎子来说绝对是好事。 抬头瞄了陈老财一眼,心里虽然认可,可是面上却不能弱了气势。 “你这老货吧,做人不实在。” 陈老财一翻白眼,指着祖君揶揄,“我儿子要是别驾,看我怎么数落你!” “嘿。”一提自家那个出息儿子,老祖君乐了,嘴上也不那么咄咄逼人了。 “就你会说。” 砸吧着嘴,“虎子呢,虎年虎月虎日,还是正午阳时降生,八字是极好的。你看着人就知道了,那就是个好命相,才十三就长的富贵模样,可是壮实呢。” “是是是。” 老祖君这么一说,陈老财更是高兴,简直就认定了,吴三虎就是良婿啊! 只闻老祖君继续道“家里呢,虽说俺们老七命不好,走的早。可怎么说也是要田有田,要产有产,家里还就这么一个男娃子,宝贝得紧呢。” “”这句一听,陈老财却是心里一颤。家里条件不错?还当宝似的?那入赘还能行吗? 老祖君继续念叨“你家四娘是克夫命?这可不太好吧?” “没没没!”陈老财高声辩解,“肖道长都说了,龙虎可镇之!” “哦。”祖君点了点头,“肖道长的卦还是得信的。” “对嘛!”陈老财长出一口气,“俺家四娘那模样,老哥哥也是见过的吧?” “再凭咱这家世,那虎子娶了四娘,保准不亏啊!” “嗯。” 老祖君装模作样的沉吟起来,“那咱就咱就帮你一把?” “结个亲?” “结个亲!!” 有了这句话,陈老财那颗心就算彻底落地了。 长出一口气,由衷赞叹“老哥哥还是通情达理啊!” 这边老祖君和吴宁也长出了一口气,虎子那个憨货可算有着落了。 “这个”祖君发话,这事就算成了。 陈老财见老哥哥心情好像不错,试探性地又添了一句。 “这个老哥哥你看,如果是入赘,能不能行!?” 好吧,他还是没死了入赘的心思。 这边吴宁一听,让虎子入赘?我兄弟还能沦落到入赘的地步?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刚要开口把陈老财顶回去,却是祖君一句话,让吴宁大跌眼镜。 “入赘吧,也不是不行。” 祖君郑重地抬起头,“我是不反对的,可是也得他亲娘做主,要问过才行。” “” “” 陈老财半天才反过劲儿来,大喜过望。 他也就是试着问问,没想到这位真就同意了。 “那就这么定了,还要劳烦老哥哥受累,帮着从中撮合啊!” “行吧!”祖君点头,“回头我与他娘商量商量,你回去等信儿吧!” “成!” 陈老财哪敢说不?给老祖君郑重地作了个揖,调头就走,乖乖回去等信儿去了。 “祖君!”等陈老财一走,吴宁实在忍不住了,“怎么还能答应入赘?” 丢不丢人且不说,一想到自己兄弟还得到人家门户,看人家的脸色,吴宁就沉不住气了。 “虎子家里没钱,我给他出,也不能上人家的门啊!?” “你懂什么!?”老祖君一声冷喝,“这就不是面子,更不是钱的事儿。” 往虎子家的方向一指,“就你七婶子那副德行,陈家小娘过门日子能过好吗?那老实芭蕉的小娘子,还不让她给欺负得死死的?” “自家闺女受了委屈,陈老财能干吗?到时候就不是咱们一个坳子不得安宁,连带着陈家也得不了消停。” “还不如让虎子受点委屈,上陈家的门儿,安心过他的小日子。” “留下他娘一个人,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 吴宁一阵无语,好像老头儿说的有点道理呢? 姜还是老的辣,却是老祖君想的比他周全得多。 “那” 吴宁这里刚要说话。 “我说老哥哥啊!” 却是陈老财的声音从院外响起,这老货又回来了。 吴宁和祖君都是一阵奇怪,只得暂且放下话头儿,齐齐看向院门。 但见陈老财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我说老哥哥啊,你看我这一高兴,把正事儿都给忘了。” “什么正事?” “好事!”陈老财到了近前,神秘一笑,“老弟想和老哥哥谈等生意,可好?” “啥生意?” “把下山坳的炭窑卖给老弟我吧!” “嘿!!” 祖君登时大怒,“好你个陈老财,惦记起老子的炭窑来了。” 吴宁也是没太懂,这刚发善心要了你家剩女,怎么还反手就要吞下山坳的炭窑呢? , 第一一六章 收购炭窑 其实,还真不是陈老财起了贪念,要吞掉下山坳的炭窑。 这回他确实是出于好意,出于两方共赢的心态来提的这一桩生意。 一见老祖君怒了,陈老财急忙解释。 “老哥哥息怒,听我说完!” “这回啊,咱不占你便宜,你那几口窑,该值多少钱,我就给多少钱。” “这还不算,买过来之后,我还给你五成份子,你看咋样?” “” 老祖君听到这儿,眼睛一眯,心说,这倒是新鲜,买过去,还给五成份子,那他不赔了? “你这图啥?” “唉!”陈老财一叹,“实话说吧,今年的炭料都让我给截了吧?” 略有得意,“你们那几口窑收不上来炭料,只能高价进料,还都不是好料吧?” 他都听说了,下山坳收料都收疯了,什么破烂都往窑里装,这样的结果只能是烧出来的炭成色不好。 不过,下山坳也确实有办法,把炭磨成粉,重新压制成型。 可是,在陈老财看来,这可就没什么赚头了吧? 要知道,本身木炭生意的利润就不高,靠的是薄利多销。 下山坳是收料的时候多花了高价,出窑之后又要费一遍人工磨粉压制,这就又多花了一笔成本。 两相算下来,别看今年卖的挺红火,可是这么高的成本能赚什么钱? “老哥哥也就别苦撑着了,把窑卖给我算了,到时候我给你份子,你就坐家算钱就得了。” 老祖君“” 吴宁“” 秦妙娘“” 陈老财既然敞开了话匣子,索性说个痛快。 “实话实说哈,咱也不是没有私心。把老哥哥这几口窑收了,那房州的木炭生意还有谁比我做的大?” “咱也就不用抗着炭料的价钱,慢慢把别的那几家小窑也收过来,那房州不就只有咱一家卖炭了?” “给老哥哥五成份子,一来是送个人情,毕竟下山坳的生意是我给挤兑黄的。” “二来呢,长路那边,也能照应咱陈家一把。我也不亏,对不?” 老祖君“” 吴宁“” 秦妙娘“” “老哥哥,你看咋样吧?”陈老财一脸热切地看着老祖君。 “说是卖给我了,可是肯定比你现在挣的多。你也不用操心这些事儿,交给小弟一人忙活便是。” “嗯。”老祖君玩味地点了点头。 陈老财一看,登时眼前一亮,“老哥哥这算是答应了?” “没,没!”祖君急忙否认,“没跟你‘嗯’。” 转脸看着吴宁,“嗯。”又嗯了一声。 “嗯。”吴宁也嗯着点头。 祖君砸吧着嘴“他还真敢想啊,要收咱炭窑。” 吴宁回“确实敢想,不过是个好主意。” 祖君一怔“你要干嘛?” 吴宁咧嘴“这事儿可行。” 一拍大腿,转头就冲陈老财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陈家老丈啊!” 陈老财一激灵,下意识退了一步,这表情,怎么就那么瘆人呢? “你,你要干嘛?” “不干嘛,咱聊聊,你别怕!” 只见陈老财心里没底,看向祖君。 老头一摊手,“窑厂的事儿老九做主,你想收我的窑,跟他聊吧!” “” “你想怎么聊?” 吴宁大乐,“随便聊聊。” “这个这个陈家庄炭窑,今冬出了多少炭啊?” 一听是聊这个,陈老财登时得意地直了直腰,“到现在嘛,不下五万斤。” “哦。”吴宁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 “那利钱几何啊?” “这。”陈老财卡住了,心说,这娃子会不会聊天,怎么什么都问呢?这能随便告诉你吗? 可是一想,如果说了能让他们眼馋,进而同意卖窑,那也不是不能说。 想到这儿,“不多,五十贯大钱。” “哦。”吴宁感叹,“还行。” 什么叫还行!? 陈老财不干了,“放眼房州,哪家炭窑半冬就能挣五十贯?而且这还是炭料多花了钱。要是往年的进价,还能翻一倍!” “好吧!” 吴宁看着陈老财,“那老丈知道,我们下山坳的窑口,出了多少炭吗?” “多少?” “不多。”吴宁一脸的风轻云淡,“也才三十来万斤。” 噗!! 噗!! 祖君,还有秦妙娘齐齐的都喷了。 连秦妙娘都知道,不是十七万斤吗?怎么一转脸就成三十万斤了? “多少?” 陈老财更傻眼,“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吴宁摊着手。 “老丈若是有心,去东市蹲上两天,看看是你陈家庄卖的炭多,还是我下山坳卖的多。城里又有多少家用我们的乌竹炭,那不就全明白了?” “这”陈老财有点打鼓,这小子说的言之凿凿,难道真出了三十万斤炭? 正疑心着,吴宁那又说话了,一脸惊讶,“庐陵王府、京使别馆,外加房州府衙门,今冬用的都是我们的乌竹炭,这一点老丈不会不知道吧?” 呃 陈老财更是摇摆,今年冬天,这几家用炭大户确实没在陈家买过炭。 看来,还真有三十万斤。 可是想了一会儿,“没用!”陈老财不服输道,“你卖的再多也没用,成本在那儿摆着呢!” “卖的再多也赚不着钱啊?” “呵呵。” 吴宁笑了,“那老丈知道这半冬我们挣了多少钱吗?” “挣多少?” “好像”吴宁像模像样的沉吟起来,转头看向祖君,“好像有一千三百贯吧?” 噗!! 噗!! 祖君和秦妙娘又喷了,明明就三百贯,那一千贯你偷的啊! “不可能!” 陈老财更不信了,失声大叫“你卖的那是金子不成?” “你看看。”吴宁撇嘴,“说了你还不信。” 掰着手指头与陈老财道“从昨天一早,到老丈来这一天多的时辰,俺们就没办别的,光分钱了!” 一指院外,“老丈不信,自己去坳子里问问啊,看哪家没分着利钱?” 陈老财“” “就这!!”吴宁一拍大腿,“就这还没分完呢!” 一指祖君家的堂屋,“那还有一屋子没分出去呢,不信我带你去看!” 说着话,真拉上陈老财往堂屋去看。 “祖君!”二人进了堂屋,秦妙娘这才敢开口,“那,那屋里真有没分完的?” 祖君一翻白眼,“听他胡说,那屋里有他卖菘菜的钱没分倒是真的。” 秦妙娘“” 一老一少,简直无语,这混蛋是张嘴就来啊! 可是,陈老财可不这么想,堂屋里一袋子一袋子的大钱,震的老头儿话都不会说了。 一千三百贯!? “你你你,你是怎么挣来的?” “你看看。”吴老九一听,登时不乐意了,“这是能随便问的吗?” “只能告诉老丈,我们下山坳的炭窑那是有独门秘技的哟。” “” “什么秘技?” “不可说。” “你就不怕外人觊觎?” “怕什么?”吴宁眼睛一立,“我四伯是别驾,谁敢!?” “那,那你与老夫说这些做甚?” 弄得特么陈老财心里这个痒痒,半冬挣一千多贯的生意,谁不想做? “没什么啊。”吴宁陪着陈老财出了堂屋,“就是告诉老丈,想收我们下山坳的炭窑,您那点家当是不是少了点啊?” “这” “还不瞒您老。”吴宁都不让他把话说完,“最晚来年,这全房州的炭窑都得让我们打趴下,哪还用呈您老的情?” “” “要不这么着吧!”吴宁正好走到院子中间。 “老丈把你家的炭窑卖给我,我给你” 祖君和秦妙娘一脸呆滞,只见吴宁伸出一个手指头,可能又觉得有点少,一脸肉疼地又伸出一根。 “我给你两成份子,可好?” 第一一七章 发家得从忽悠开始 “给你两成份子!!” 吴宁一脸肉疼,“可好?” “小郎君,你这是何意?” 陈老财都特么听傻了,怎么绕着绕着,路数有点不对劲儿呢? 看了看院门,再低头瞅瞅自己,“不是” “不是我要收你们的炭厂吗?” 怎么倒过来了? “那你还想咋地?”吴宁眼睛一睁,连“老丈”的尊称都省了。 “还想收我下山坳的炭厂,怕不是猪油蒙了心不成!?” “实话与你说吧,你卖不卖都一样,以我下山坳的规模和人脉,独霸房州木炭生意那是迟早的事儿!” “你还当我坑你不成!?” “这”陈老财气势一弱。 想到堂屋里那一屋子大钱,还有还有吴长路那尊大神。 “小郎君息怒,总要容老汉斟酌一二吧?” 吴老九一听,甩下一句“那你慢慢想吧!”径自寻了把矮凳往旁边一坐。 “好好想想这笔买卖到底值不值,小子可没坑害老丈。” 吴宁还真没坑吴老财,两成份子,以陈家庄那十几口炭窑的产量,半冬出个三十来万斤的炭玩一样。 即使只有两成,也是他现在利润的两倍还多。 只要陈老财算明白这笔账,不怕他不动心。 之所以连忽悠再吓唬,主要是怕他转不过这个弯儿,舍不得卖炭窑。 而事实上确实如此。 账很好算,陈老财粗略一估摸,就知道这两成份子比他现在挣的多得多。 只是,陈老财心里不舒坦啊,我这炭窑干的好好的,怎么就卖了?我没想卖炭窑啊? 老头儿纠结了,生意这东西当然是挣的越多越好。可是说到底,他这个老地主的心态,还是想把家底攥在自己手里。 卖给吴宁自己就吃个红利,挣的再多,陈老财也不踏实。 可是,话说回来,不卖行吗? 抬头偷瞄了一眼吴宁,又看向一旁的吴家老族长,还有那绝色小娘。 这特么一个是吴长路的侄子,一个是吴长路的亲爹,那还有一个房州巨富秦家的人。 陈老财差点没哭出声来,咱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 又沉吟了半天,一咬牙,心说,卖也行,总好过被家人挤垮。 想到这儿,陈老财脸上恢复了几分神彩,可是怎么个卖法,却是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小郎君!” “啊?在呢啊。” “这个”直了直腰板,“这个卖炭窑老夫是万万不允的。” “况且,老夫说句实心话哈,小郎君有些贪得无厌了吧?老夫这张嘴就给你们五成,怎么反过来,小郎君就与老夫两成?” “这也太” “不过,小郎君别急,老夫不是不通世理的人,咱们可以合股嘛,各出一半的钱,份子还是五五分。” “小郎君也不用一次出那么大的钱了,咱们谁也不吃亏。” “可好?” 陈老财这小九九打的飞起,相当于就卖给吴宁一半儿。看似从一家变成了两家,可是窑口在陈家庄,从上到下都是陈家庄的人,那不还等于是他的窑? 而且,五成和两成能一样吗?挣的也多。 陈老财想的挺美,但也只限于“想的美”罢了。 只闻吴宁一声干笑“呵呵,合股可以啊,宁本来也没想占了老丈的家产不是。” “可是这五成” 抬起头,玩味地看着陈老财,“你当我傻啊?” “呃。” 陈老财噎的够呛,气势一弱,细想也是,人家有挣大钱的秘方,只拿五成肯定是不干的。 “那小郎君说给老夫多少吧?” “两成。” 怎么你少出了一半钱还就给两成? 陈老财瞪着眼珠子,“不行,最少四成!” “两成。” “小郎君莫要说笑,三成半!!” “两成。” “三、成!!” “两成。” “你~!!!”把成老财气的啊,就没见过这样儿的。 脑袋一甩,瞪着老祖君,“老哥哥,你们这是欺负人啊!” “” 老祖君那边,既想笑又想憋着。见陈老财开始朝自己使劲,心里其实也觉得,给他三成能怎样? 刚要张嘴劝劝吴宁,结果吴宁都没给祖君开口的机会。 “这么着着”吴老九站了起来。“不让一点,好像确实不太合适哈。” “对嘛,对嘛!”陈老财急声迎合,“都是乡里乡亲的,何必算的那般清楚嘛。” “也对。”吴宁点着头,“那这样” “这物料成本都算我的,老丈只拿纯利两成,这总行了吧?” “你说真的?”陈老财一下就愣住了。 他做了这么多年木炭生意,这里面的门道可是熟的不能再熟了。炭料成本都算他的?那可不是小数儿。 老头儿低着头,又开始算计起来。 如果去了炭料成本,这两成纯利好像比三成还要多不少呢! “行!!你可不行反悔!” 吴宁一摊手,“反什么悔嘛?” 老祖君和秦妙娘在一旁也是一摊手,反什么悔嘛? 特么吴宁那个烧炭的法子,根本就没有物料成本,这是赚钱的根本原因。 要非说成本,那都在人工上。可你看吴老九那副贼相,他提了吗? 精着呢,人工钱他可是一点没提,还得是两家分摊。 “那就这么定了!” 陈老财还挺高兴,这就对了嘛,生意嘛,还是要争一争的! 争一争,不就争来这么大一个便宜? “就这么定了?”现在他是怕吴宁反悔。 “定了!” 吴宁点着头,让陈老财心中大定。 “可是” 哪成想,心刚放下,吴宁就是一个大转弯,“可是这” “可是什么?” “你看哈。”吴老九一脸的苦瓜相,“这便宜不能都让老丈你给占了吧?多多少少您得放一点,让我这心里也平衡平衡吧?” 陈老财一听,声音都有点发颤,这小子不会真反悔了吧? “那,那你想怎么平衡?” “你看啊!”吴宁掰着手指头算起来,“这物料都我来出了,那老丈你看,这人工是不是就算你的了啊?” “人工?”陈老财一顿,“人工行啊,人工老夫来出!” 人工能使几个钱?这买卖还是不亏。 吓了陈老财一跳,不就是人工吗? 我噗!! 祖君这回是真的喷了,这人工也让他忽悠出去了? , 第一一八章 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这不就是坑人吗?” 陈老财一走,一直憋着没说话的祖君终于按耐不住,开始数落起吴宁。 “两成就两成,何必把那点人工钱还甩给人家。到时人家知道了,还不暗恨于你?” “挣了钱,还不承你的好,何必呢?” “两码事儿!”吴宁一甩手,“现在给他再多,他也觉得是应该的,甚至以为是咱们占了他的便宜,不会念你的好的。” “再说了,生意就是生意,丑话说在前头,条件也得讲在前头。将来他不乐意,我把这个人工钱再揽回来,他肯定就乐意了。” “可是,如果现在就给他两成纯利,将来他还是不乐意,那我拿什么给他?” “嗯。”老祖君沉吟着,“倒是这么个理儿。” 抬头正看见秦妙娘在身边站着,“丫头,你也是生意人,也觉得老九做的对?” “嗯!”秦妙娘使劲点头,扶着祖君坐下,“不是宁哥不仁义,是生意经本就如此。” “哼。”老祖君撇着嘴,“他说啥,你这娃子都说对!” 转向吴宁,“那为啥不能多给人家点,两成份子从陈老财那是挣着了,可是按咱这着厚的利,我觉得少了点。” “不少了。”吴宁劝着,“再多,他就该有别的念想了。” 这就好比后世的上市公司,你是个小股东,手里就一点股份,你肯定不会想去当董事长,掌控企业。 可你要是个大股东,手里有近乎左右公司走向的股份,那你心里一定不会只想当一个追随者。 所以,最多两成,多一分吴宁都不会给。 此时,吴老九在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昨天还在说半年就挣五十贯太少,结果今天买卖就上门了。 如今下山坳这七口窑,一整个冬天下来,差不多三十多万斤炭的产能。可是加上陈家庄的十几口窑,那情况就彻底不一样了。 把陈家庄的窑口改造一下,一冬的产能起码是下山坳的两倍多,两相加一块儿,这就是一百万斤啊! 要知道,整个房州城,一冬的用炭量差不多也就这些。 接下来,吴宁要想的就是,怎么让整个房州都用上他的乌竹炭,彻底垄断房州市场,这可和当下只下山坳这几口窑的格局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条件允许,甚至可以把房州乌竹炭打造成品牌,向周边的东面的襄州、南边的川蜀、西北的长安、洛阳辐射。 想到这儿,吴宁一挑眉,笑呵呵地看向秦秦妙娘。 “你说孙宏德会不会网开一面,免了南下巴蜀的过税?” “啊?” 秦妙娘一惊,“向南的过税?好像往南的官道就没有交过税的啊?” “嘿嘿。”吴宁贼贼地一笑,“以后就有了。” ———————— 吴宁所说的过税,在外人听来有些云里雾里,可是唐人听了,却是一听便知。 这涉及到大唐的税制,还有大唐最重要的两条商路之一。 大唐的商税实行两税制,即“住税”和“过税”。 所谓住税,就是市坊固定商家的日常征税“居者市繁,谓之住税,每千钱算三十。” 也就是说,按照所售货物的价值,征收百分之三的市集营业税。 而过税,就是过路税钱。 一般官府于官道设所,也是按照货物流通的价值“行者赍货,谓之过税,每千钱算二十。”也就是百分之二。 当然,也有“走私”的,就是不走官道税所,私运货物,但是朝廷也不是吃素的,防着你这一手呢。 别被抓到,“贩繁而不由官路者罪之。有官须者十取其一,谓之抽税”,这一点还是很人性化的,没全没收,但要抽高额税率,百分之十。 你想走官道,但是瞒报货物价格也不行。 “有敢藏匿物货,为官司所捕获,没其三分之一,以其半异捕者。” 思意就是,你瞒报多少,其三分之一就归官府了,二分之一则是奖励举报之人。 再加上,唐代不施行食盐官营,也就是把盐的经营权交给了民间。所以,历代私盐走私的问题,在大唐是不存在的。 商税又低,也就没什么人冒着犯法的风险走私了。 大家都遵纪守法,走官道交过税。 至于大唐两条最重要的商路,一条是联通黄河、长江的京杭大运河由南向北的水路。 隋炀帝人是挺暴躁,不计民苦弄了这么一条运河,可是却便宜了老李家。 不论是南粮北调,还是沿海的海贸把万国奇货直运京师,这一条水路对大唐的影响,都可以说是极为重要的。 而另一条,则是北起长安,南至益州的这条连接中原与巴蜀的陆路商道。 四川盆地,无论哪朝哪代都是一个重要的生活物资供给地之一。 在大唐,巴蜀之地更是达到了顶峰,无论是盐茶、麻纸,还是粮食米酒,又或蜀锦丝绸,样样都是当世最紧俏的货物。 所以,由长安向南,经房州等地入蜀的这条商道,是仅次于京杭运河的存在。 更是缔造了,天下富甲是扬州,次之益州的不世美名。 可是,就是这么一条天下第二的陆路商道,秦妙娘为什么说没有交过税的呢? 这是因为,这条商道主要是巴蜀向中原腹地输送血液,也就是从益州往中原运送货物。 北上的商贾自然要交过税,可是把货物运抵长安之后,一般的商队都是空载而归。 因为相对巴蜀的富饶,什么都不缺,中原地区没有什么值得贩卖的东西。 就算有,一路各州税所收下来,运到蜀中价格大涨,也没什么油水了。 吴宁现在琢磨的是,如果从长安空车回来的蜀商,能在房州装满了乌竹炭再南下,而孙宏德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不收南下的过税 那这个廉价的运输成本基本就等于没有,足以保证乌竹炭在巴蜀的市场竞争力。 这里的商机可就大了去了,得多少炭能填饱那么大一个四川盆地啊? 他就算再忽悠十个陈家庄那么大的炭厂,好像也不够吧? “你小子打的什么鬼主意?” 老祖君一看吴宁那个表情就不太对,结果吴老九把他的想法一说,把老祖君吓的直接就坐地上了。 “你这娃子,还真敢想!” 第一一九章 顺水人情 “你这娃子,还真敢想啊!”老祖君由衷地感叹起来。 从长安南归巴蜀的蜀商,老头儿是见过的。官道上面常年能看得见他们的身影,浩浩荡荡的车队,一个连着一个。 这年头,淮商北上的船队老头儿是不知道,可是号称天下第二的蜀商,却真不是吃素的。 若是他们的空车都拉上炭我地个老天爷哟,那下山坳得烧多少炭能装满? “孩子啊,你要是能把这件事儿办成了,那咱坳子也就不用种地了,四季烧炭,定然能富!” 得,老祖君也动心了。 “嗯,我试试。” 吴宁说干就干,第二天大年初二就又进了一趟城,这回奔的是府衙门。 房州大令孙宏德一听是吴宁来拜年了,可没向上次一样抻着,直接亲自相迎。 而一番客套之后,吴宁道出来意,原来是想让孙宏德松一松手,万一蜀商南归之时不是空车,也尽量别收过税。 孙宏德眼珠子一转,略有沉吟,“嗨,老夫还当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原来是这等小事,这还用劳烦小郎君多跑一趟?遣人来支会一声便是,本官自当尽力!” 嘎? 倒是吴宁听愣了,这么容易? 老家伙莫不是说的场面话吧?毕竟这里面有逾越王法之嫌,上面真要是较真儿,孙宏德也未必好受。 “此事为难,倒是给大令添麻烦了。” “诶~!”孙大令一摆手,“不麻烦!本官亲自督办,定当让小郎君如意。” “” 你要这么说,吴宁暗道,那咱们这关系不就近了? “这样吧!”你跟我敞亮,吴老九也就不和你算计了。 “无论乌竹炭将来能否入蜀,我吴宁的窑口里,必有大令一成份子。” “啊?”孙宏德一怔,“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大令不必客气!”吴宁躬身一礼,“我吴家人知恩必报,毕竟上次我四伯之事,还没谢过大令。” “” 吴宁要是这么说,孙宏德心说,那这一成就得收了。 “哎呀,小郎君还是太过客气了!” “不过也好,一成不一成的且不多说,要是因为这一成份子,咱们吴孙两家能近上一步,本官倒是不收不行了。” “那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了!!” 一老一少,虚与阴为又寒暄了半天。 最后吴宁告辞,孙大令亲自送出后堂,好不融洽。 从孙宏德那儿出来,吴宁没直接走,而是绕到后衙去见老丈人了。 大过年的,既然来府衙一次,不看看秦文远也说不过去。 再说了,这产能解决了,运输渠道也有了,现在就差一个出货渠道了,秦文远貌似正合适。 “你来干嘛!?” 秦文远现在是怎么瞅这个女婿怎么不顺眼,能给吴宁好脸色才怪。 吴宁也光棍儿得很,“来与孙大令商讨些事情,顺便来看看岳丈大人。” “” 秦文远自觉无趣,不是专程来看我的? 惺惺然道“找孙大令?你一个娃子找大令何事?” 于是,吴宁就把刚刚和孙宏德说的那些事和秦文远一说。 吴老九还挺得意,“没想到孙大令也是个爽快之人,居然答应了。” “呵呵。”这回轮到秦文远开心了。 “他爽快?你就给了他一成份了?” “对啊,怎么了?” “还怎么了,哈哈哈。”秦文远放肆大笑,“送个顺水人情与你,你还挺美?” “顺水人情??”吴宁愣了,“什么意思?” “你真不知道?”秦文远斜眼看着吴宁。 “贞观十九年,太宗皇帝曾下过一道圣旨。” “体恤蜀地百姓不畏蜀道之难,将川蜀物产抵运出蜀,遂免除南归过税,永世不移!” “啥!?” 吴宁一听,差点没蹦起来,“还有这种事儿?” “呵呵,才知道吧?” 秦文远看见吴宁吃瘪怎么就那么舒坦呢? 奚落道“南归蜀商本来也没什么可往回运的,所以太宗皇帝就是送了个顺水人情,收买一下人心。” “结果,孙大令也就送个顺水人情,你还当多大的脸面。” “奶奶的!” 吴宁听罢,大骂出声,这个孙宏德,也特么是个老奸巨滑的主儿啊? 早知道有这么一道旨意,我还找他干嘛? “亏了吧?”秦文远还没奚落过瘾,“白给人家一成份子,你这买卖做的,可是不怎么地哟。” 哪成想,本来还挺愤愤不平的吴宁一听这话,脸色一转,“亏倒是不亏。” 撇嘴道“毕竟我四伯那个人情还没还他呢!再说了,一成份子拉一个州官入伙儿,怎么算都是赚的。” “” 秦文远一阵沉默,好好看了看吴宁。 说实话,这小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倒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说吧!”秦文远正色起来,“找老夫到底何事?” “也没什么事儿。”吴宁讪笑开来,“这不转过年,岳丈大人就要去益州了嘛?” “您老可曾想好,在益州的营生?” 照理来说,秦文远是被判的流刑,到了益州也是带罪之身,按律要受官府管控,不可为商。 可是,流刑这个东西,比较特殊,什么管控不管控,从来就没施行过。 因为流刑要是重的,流个两千五里,三千里的,那基本就要岭南了。那都是烟瘴凶獠之地,官府想管也管不着,也不用管,那地方你就是作上天也没用。 而流的近了,五百里、八百里的,也没人去管控。 大伙儿心明镜似的,这么近的距离,真正有罪或者没后台的都判监刑了。流刑就是走个过场,皆是背景深厚之辈,谁没事闲的管你干嘛。 更何况,秦文远流的是益州,简直不要太大牌。过去之后,不但没人管你经不经商,折不折腾,估计连住处,三餐都有专人安排。 没办法,华夏就是个人情社会,聪明人谁也不想和谁处成仇人,谁也不知道谁哪天就有用得着谁的时候。 内敛做人,大方处事,这才是老祖宗的智慧。 “岳丈大人到了益州,打算干点什么营生啊?” 吴宁热切发问,简直就是把那点意图都写脸上了——给我卖炭吧! , 第一二零章 欢喜冤家 “嗯?” 秦文远哪里看不出来? “你想让老夫给你卖炭?” “闲着也是闲着嘛。就您老这本事,定能让乌竹炭在巴蜀大卖啊!” “呵。”秦文远正了正身子,“那你说说吧,怎么个卖法?” “放心,绝不让岳丈大人吃亏!” “一斤炭,我给您1文钱的利。” “哟,那可是不少。”秦文远砸吧着嘴。 乌竹炭府衙一直在用,现在他屋中炭盆里点的就是乌竹炭。 说实话,这炭确实好,抗烧、烟小。因为吴宁在炭料里加了橘子皮的缘故,烧起来还有一股子清香。 若是能入蜀,秦文远估摸着,应该不愁销路。 而一文钱的利,确实不少了。 就益州一地,其繁盛程度,一冬天消耗的木炭何止万万? 秦文远多了不用,买个几十万斤,那就是几百贯的收入,都快赶上他在房州的所有产业了。 他这个贼溜溜的女婿,这回确实没坑他。 可是,秦老爷是什么人啊?不吃亏的主。 上回让这混小子把闺女拐走了,这回怎么也得找巴回来。 “不干!” 秦老爷把嘴一撇,肩膀一抱,“一文钱就想让老夫给你使唤?想的美!” “那你老还想要多少啊?” 只见秦文远靠了过来,正色道“老夫一文钱都不要你的!” “不过” 话锋一转,“陈家庄的那个土财主你给两成份子,孙大令什么都没干,你也给了一成” “那你说,你是不是也应该分你这个老丈人一点啊?” “哎哎哎!”吴宁一听立马不干了,瞪着眼珠子,“不带这样儿的啊,怎么还打起份子的主意了呢?” “那怎地?”秦老爷也瞪了眼,“外人能给,自家人就不给了?” “不是,那外人和咱抢,自家人怎么也抢呢?” “你就说你给不给吧?”秦文远懒得和他废话。 “一句话,给还是不给!” “要不,就算了吧!”吴宁拧着一张脸,“这不到一天的工夫,我跟善财童子似的,可没少往出发。” “嗯。”哪成想,秦文远居然点了点头。 “我看也算了吧,这半天老夫就魔障了似的,净让你小子占便宜了。” 不对啊,吴宁纳闷了,这老头儿怎么像话里有话呢? “我说的可是生意。” “我说的是婚事。” “给!”吴宁一听,二话不说,“给!岳丈大人想要多少吧?” “这还差不多,秦文远面有得意之色,“三成!” “一成!” “三成!!” “就一成。” “那两成半总行了吧?” “您就算卖闺女,也就一成。” “那这么着。”秦文远见吴老九咬死了就一成,换了个招数。 “老夫出钱总行了吧?拿我秦家的店铺抵给你,你给我两成。” “行吧!”吴宁点着头,“我要粮店。” “不行,杂铺与你。” “谁要你那破杂货店啊!”吴宁嚷嚷着,“布庄。” “想的美,成衣铺。” “也行。”吴宁心说,今天这亏是吃定了,成衣铺子就成衣铺子吧。 “但是我有条件。” “说!” “与你两成份子没问题,我还剩下五成,也要挂在岳丈名下。” “为什么?”秦文远这倒是有点意外,吴宁的份子为什么要挂在他名下? “这个岳丈大人就别管了。总之,在我名下不太方便。” 秦文远一听,暗自揣测,难道是知道吴长路的关系,吴宁不想沾商人的名声? “你就不怕老夫到时不给你了?” “不怕!”吴宁一甩手,“你跑了,你闺女也跑不了!” “哼!”秦老爷登时来气了。 他就说这小子怎么这么大方,还一副有恃无恐的,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那可不?他这要多少,最后不都是秦妙娘的,还得回到他吴宁那儿。 “老夫是老夫,我闺女是我闺女,你小子莫要妄想!” “不妄想不妄想。”吴宁敷衍着,“都是你的,行了吧?” “可不就是我的?”秦老爷甚是嘚瑟,心说,小子,这回没算过老夫吧?小样儿的,一个娃娃你还能上天不成?做生意,还得是我秦文远。 吴宁就见不得这老头儿的嘚瑟样,故意给他添堵,“其实吧,您老还是太心急!你就算不要,除了那一文钱的利,这两成份子我也打算给岳母大人的。” “嗯?”秦老爷果然一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吴宁贱贱地做答,“不管怎么着,我自己那五成份子也不可能挂我自己名下,也得找人掂对出去啊!” “你!” 把秦老爷气的啊,怎么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女婿? “哼!”也不示弱,“其实你不砍价,老夫也打算把各家铺面交到你手里。” “结果”老头一摊手,“一间成衣铺子就打发了。” “” 吴宁一阵无语。 “我说岳丈大人啊,咱有这个必要吗?我不就坑了你五百贯大钱吗?我还你行不行?” “行啊!”秦老爷答的极是痛快,一伸手,“拿来,聘礼另算!” 这五百贯那就是秦文远的人生污点,算计了一辈子,结果让个娃娃给算计了,他能不记一辈子? 要不是吴宁是他准女婿,恨他一辈子老头儿都干得出来。 “拿来!” 吴宁一滞“呃” 真让他拿,他还真拿不出来,还指着那五百贯收陈家庄的炭窑呢。 “要不先欠着?” 心中却是大苦。 特么人家都是和一小姑娘成了欢喜冤家,老子倒好,和小姑娘的爹成了欢喜冤家。 —————————— 从老丈人那里出来,吴宁总体上来说还是挺满意的。 别看他不到一天的工夫就把生意送出去一半,可是这都是该送的,无需纠结。 有了老丈人在巴蜀掌控大局,再加上一个孙宏德坐镇房州官面,可能比不送出去一半,挣的还能多。 乐呵呵地出了城,大年才刚开始,能一直热闹到上元节,把这件大事一搞定,他也就可以安心过年了。 可惜,有些事就是不能如愿。 此时此刻,吴家小院之中,太平、李显、武三思、武承嗣尽数在列。 一白面无须的黄门内侍一身风尘未褪,手擎锦轴圣书,“房州吴宁何在啊?” 武三思闻言,急令身边侍卫,“还不速速去找!?” 第一二一章 诡异的征召 “武老太太到底要干什么!?” 这是吴宁收下这道京中来旨之后,脑袋里的唯一想法。 那黄门内侍所托圣旨,其实就说了两件事。 一是,召武三思与武承嗣回京。 老太太登基在即,这两个宰相级别的重臣,自然要在京中行拥立之礼。 二是,广闻房州吴宁精通数术,实为国才,特诏入京检校待用。 入京待用 什么意思? 就是看你吴老九是个数学人才,圣后御批入仕为官了。 检校待用,就是说,到京城之后,要考验一下是不是真的精通数术,然后依照水平高低,再考虑给你封什么官。 不过,以吴宁这个数学水平,他要是全力展现的话,横扫当世应该不是什么技术性问题。估计能进六部,直接混个中级官员了。 这事儿放在吴宁眼中,包括后世大多数人眼中,一定觉得不可思议,破格提拔? 这也太破格了。 要知道,大唐的文人,就算是通过科举,考过了明经入仕,那也多从九品小官开始做起。考上进士,也撑死就是个七品县令,可没有直接留京,甚至直接进六部职属的。 完全就是扯淡嘛。 可是,在武三思、武承嗣,还有李显这些人眼中,却是再正常不过了。 因为,这年头,算得上精通数术的人,那就是牛-逼。 不理解吧?这和后世所知的,读圣人书才是最牛的概念完全相悖。 可事实确是如此。 在宋以前,数学人才属于稀缺人才,在这个加减乘除都算不明白的年代,你要是会个一元二次方程,那特么还考什么进士啊?直接冲到县衙给大令露一手,县官必惊为天人,专门为你写一道奏折送到皇帝面前。 而皇帝一但证明你有真才实学,什么考试啊,举荐啊,都省了,直接提拔任用。 就算当不上官员,那也是个吏员,相当于高级政府职员。 只不过,武三思等人有点意外的是,这个吴宁居然精通数术,这倒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吴宁纠结了啊,这要是放在半年前,他要是知道数学还有这好处,武老太太一下旨,就算朝堂有再多阴暗,他也得冲进去试试。 可是现在,他敢吗? 最关键的是,吴老九根本就不知道武老太太是何用意。 一直到武三思等人走了,传旨太监告诉他准备一下,三日后启程入京这些话,吴宁根本就没听进去。 旁若无人地站在院中,心中飞速思索着这道突然而至的旨意。 首先,武则天知道吴宁精通数术,这再一次证明了,吴宁身边必有她的眼线。而且详尽到,他查账、算账这些琐事都一丝不落地传回了东都。 其次,短短数月,一个高高在上的圣后,居然给一个山沟里的娃娃传了三道旨意 这也再一次证明,那武老太太绝对不是单纯的爱才,她很有可能知道一些什么,甚至就是知道吴宁的身世。 那她为什么?为什么诏吴宁进京呢? 为什么在即将登基的节骨眼上,要吴宁进京呢? 想杀人灭口,一绝后患?不是。 想杀吴宁根本不用这么麻烦,还特意叫到身边去。 再说,吴宁在武老太太眼里,可能连“后患”都算不上,他不够格。 那会是像上次一样,传达一个隐晦的信息? 好像也不靠谱,传达什么信息非要当面传达啊? 还有什么可能? 吴宁绞尽脑汁,面若金纸。 自打贺兰敏之告诉他身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拉进了这个深渊,一丝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公主殿下!”吴宁暂且放下,“劳烦一事。” “你说!”太平此时也是惴惴难安,当真猜不透母后这次是何用意。 “需要本宫做什么,九郎但说无妨。” 吴宁点头,“殿下能不能从那个传旨太监口中,问出点什么?” “九郎想知道什么?” “”吴宁摇头,他也不知道应该知道点什么,他现在手里的信息太少了。 “什么都行,这段时间京里发生了些什么事?宣我入京诱因何在?等等等等。” “好。”太平一口答应。 见吴宁眉头不展,又好心安慰起来。 “九郎也不必太过担心,此事不像母后要拿你怎样。” 她隐隐也觉得,不像是母后想要吴宁的命。 “母后登基在即,朝中暗流颇多,琐事也无可避免,兴许就是母后心神俱紧,一时无心呢。” “嗯?” 吴宁一怔,心神紧张,一时无心?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吴宁,这武老太太不会是试探他吧? 正如之前所想,吴宁在她那里连威胁都算不上,可是现在,李显、太平、武氏兄弟都在房州,武老太太毕竟又是古往今来,第一个直正意义上的女皇登基,这个节骨眼上,就算是武则天也难以平静吧? 看看她把武氏兄弟召回,却还把太平留在房州安抚李显就不难看出,武则天是要做到万无一失的。 那这个时候投石问路,看看当年那对舅甥是何打算,也勉强可以理解。 说白了,吴宁要是进京,那说明这个孩子想做点什么,或者说他还有野心。 吴宁要是辞不授呢? 说明他是怕了,或者什么都不想做。 老太太也就放心了? “” 吴老九一阵头疼,这个理由勉强说得过去,但是,他也不能肯定。 说实在话,惹上这个在大唐最不该惹的女人,他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 太平公主回城了。 像这种远来的传旨京使,李显就算最再愚钝,也得设宴款待。太平自然要借这个机会去凑个热闹,帮着吴宁探听一二。 一直等到天黑,太平也没回来。 吴心说,城门锁了,看来今晚是回不来了。 期间,贺兰敏之倒是来看过一次吴宁。安慰之余,关切的却是吴宁到底应不应旨,进不进京的事。 吴宁没说话,只是沉默。 不过,从贺兰敏之的眼神里,他看得出丑舅是希望他进京的,因为,那就离他的复仇大业,又近了一步。 第二天一大早,太平公主果然回转,也带回了吴宁想要的消息。 可是,当太平把京中形势,还有武则天为何诏吴宁入京的事说了一遍之后,吴宁再一次纠结开来。 他陷入了此生之中,最为难的一次抉择。 , 第一二二章 赌上命运 “京中一切如常。”太平把昨夜宴请中所听来的细节向吴宁一一道来。 “母后登基已然是势不可挡,朝中就算有文武官员颇有微词,但也不敢明面反对,大多是沉默应对。” “嗯。”吴宁点头,“然后呢?” “可知为何想起把我诏入京师了?” “知道了!”太平道,“据说是朝议之时,有人举荐。” “什么!?”吴宁大惊,这个答案他还真是没想到。 特么除了武老太太,居然还有人盯着他呢? “九郎一定想不到是谁?” “谁啊?”吴老九瞪着眼。 “上官婉儿!” “呃。” 吴宁卡在那儿了,那娘们儿跟我过不去干嘛? 可是转念一想,什么上官婉儿?这不就是武老太太自己的意思吗?借着上官小婉的口说出罢了。 这么说来,还真是武老太太特意提起来的。 那为什么呢?真是试探?闲的啊? 抬头看向太平,一脸无奈,“可知朝议何事,让圣后把我想起来了?” 只闻太平道“巧了,还真就是和账目财税有关。” 这次把吴宁托出来的朝议的起因是因为——纳贡。 事逢年关,又赶上武老太太马上要登基,各番邦属国自然要厚贡天唐。 巍巍大唐,万国来朝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什么日本、高丽、契丹、吐蕃、西域诸国,什么阿拉伯、南亚、东非,黑的、黄的、白的,细数下来海了去了。 这帮人都来给大唐朝贡,都来给武老太太拜年,于是,老太太被掏空了。 给华夏上贡,历朝历代那都是小国最爱干的一件事。 别看厚贡,貌似挺伤财的,可特么回报率也高啊! 天朝上邦、泱泱大国,你送来多少东西,加个零再回赐给你,彰显我大国本色。 这可是一次两次可以,要是常来,天朝上邦也受不了啊! 比方说,吐蕃使节送给武老太太两百匹骏马。 就两百匹马,大唐根本不放在眼里。依当下的马匹价格,一匹马也就50贯,两百匹也不就是10000贯大钱。 然后,天朝上邦嘛,不占你便宜,加个零回赐与你 一万,就变成十万了。 然后,契丹又送来点人参、皮货,也不值钱,也就五千来贯。 好的,加个零,变五万了!! 几十个小邦小国蜂拥而至,你这一万,他那五万,特么地主家也禁不住这么造啊,只年前这半个月,光朝贡回赐,朝廷就送出来将近三百万贯。 “” 要知道,大唐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就三千万贯左右。 再加上,这几年武老太太又是修寺庙,又是盖明堂,花钱如流水,就这半个月,把制库差点搬空了。 可是不给不行啊,老太太这马上要坐龙椅了,能丢了这个面子吗? 当财政官员当朝提醒老太太省着点花的时候,武则天怒了。 当殿呵斥文武无能,区区百万之数,居然让大唐国库为空?难道满朝文武贤臣连一个管得了财税的人才都找不出来吗?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上官婉儿出来了。 启奏圣后,殿上没有,可是民间有啊,臣妾便知房州有一天才少年,精通数术财税,乃吴宁是也! 就这么着,吴老九被推了出来,进而有了这么一道让他入京的旨意。 事情到了这一步,吴宁基本也就可以判定,这是武则天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了。 上官小婉没事推荐他干什么? 再说了,国家财政那是他这个连《左传》都没读完的山里孩子能左右的吗? 如此看来,武则天试探之意更为贴切。 吴宁暗道,如果拒绝入仕,想必武老太太应该就放心了吧?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吴宁此时却陷入了两难,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与太平说过的一段话。 “民苦” 此时,他居然是想到了自己嘴里说出来的那两个字。 “在那个朝堂上,李家要保身,武家要上位,世家要延续辉煌,唯独没有一个人记得民苦,没有一个人想真真正正地做一点实事。” 然而现在,自己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吗? 虽然国库空虚,缺失人才,是武则天的一个借口。 可是,话说回来,这个借口是真实存在的。 而吴宁做为一个专业学会计的,本身就是个管账的人才,他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能,他还真能! 可是为了保命,为了离那个可怕的老太太远点儿,他不得不装作不能,甚至连试都不敢一试。 和那些京里的权贵有什么分别? 这一刻,他心里也只剩下私欲,而无民苦! “呼” 太平公主此时长出一口浊气,“此时看来,九郎只要辞不授官,大概母后就不会再把你怎样了。” 站起身形,“本宫这就回城,替你与传旨太监说和,让他自己回京吧!” “等等!” 吴宁呆坐在屋中。 “让我再好好想一想。” ———————— 明哲保身,这符合逻辑,也符合当下的处境。 别说吴宁进京,就算他不进京,哪怕是表现出一点具有威胁性的迹象,以武则天现在的敏感,估计都得要了他的命。 而且,武则天也不可能真的给他稳固财政的机会。 吴宁就算是一身本事,以他的身份,也无从施展。 所以,示弱、明哲保身,是吴宁当下最理智的选择,也可以说是唯一的选择。 可是 真的就这么算了吗? 真的就置之不理,冷眼旁观? 吴老九不是什么好人,他平时机关算尽、世故圆滑,但是,他也不是个坏人。 相反,他一直记得“民苦”二字! 而多年在大唐生活的所见所闻告诉他,这看似只是武老太太借口的一个契机,很可能就是大唐走向另一个方向的转折。 一个全新的大唐,一个不同于历史、不同于任何朝代的大唐,一个原本慢慢老化由盛转衰,却借此时机二次晋级的大唐。 而吴宁应不应该为了一己之私放弃这样的一个契机呢? “齐磊” 深陷沉思的吴宁无意识地自言自语“兄弟想冒一次险,如果我死了,你再另想办法吧!” “啊???” 太平在一旁疑然出声,“九郎在说什么?” “什么?”吴宁回过神来,“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眉头紧锁,刚刚纯粹是下意识之言,为什么说这些,他自己都不知道。 “什么死不死的?”太平关切道,“你莫要瞎说。” “哦,没事。” 吴宁不想和太平继续深聊,敷衍道“劳烦殿下,派人拿些纸墨来。” “我要写些东西。” 第一二三章 吴宁的《醒世方》 一个王朝的开始,已经注定了它的结局。 也就是说,一个时代因为一个缔造者而灿然新生,可是缔造者的基因也深深地烙印在了这个时代之中,直到导致一个时代的灭亡。 比如,刘邦立汉重用外戚,而大汉王朝亡于外戚。 比如,赵匡胤重文抑武,悲催的宋朝也因武备羸弱而陨落。 再比如,李世民神武一世南征北战,大唐由盛转衰,恰恰正因疆域太广防御艰难而改制藩镇所至。 轻盐税的利民政策,又使得政府想从盐务赠加财税之时,造就了无数的私盐贩子。 唐末乱世,也正是这样一大批盐贩子把大唐彻底撕裂。 吴宁不懂历史,可是对于这个华夏最灿烂的时代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可祸根已经埋下,必然走到衰亡! 可是,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至少吴宁觉得,大唐并非无药可救。恰恰相反,以当下的疆域、社会构成、权利结构、国际地位,还有民族向心力,只要找准契机,大唐完全可以走向另一个全新的结局。 而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吴宁前,一个也许可以扭转历史的机会。 他应不应该抓住?应不应该搏上一搏? 不为自己,只为一个时代,为心底那个一直渴望的声音。 搏一把,送命也特么值了! “九郎要写什么?” 太平心跳的利害,因为吴宁此时的气势完全变了,眼神之中似有一股狂躁之气让她有点害怕。 好言相劝“你莫要冲动。” “”吴宁一阵无言。 冲动吗?冲动。 一但武老太太也是一个不顾民苦,只想做皇帝的功利之人,那吴宁身世再加上现在要写的东西,足够他死一万回了。 可是,两世为人,冲动一回又有何妨? “圣武神功天后陛下敬启!” 吴宁郑重落笔。 “草民,房州吴氏,宁也,幸昌平盛世、蒙恩苟安。” “少不更事,未解诗书,唯数术一学略启心得。然,不知孔孟而何以知理,不晓礼法而何以正身?” “况,堂前燕坐,高谋远论,非宁所志也。圣后隆宠实不敢受,罪矣。” “草民惶恐,万死诚辞,望圣后体恤。” “国朝纲政宁力有不歹。然,圣后抬爱不敢不为,倾献一策,以尽孝心。” 在这里,吴宁用了一个“孝心”字,而非“忠心”,想必武则天若真的知道吴宁的身世,也会有所感触吧。 下面,则是吴宁献的那一策,只不过,有点长。 太平公主本来是站在旁边看着他写,可是,从早上站到中午,吴宁还没写完,公主殿下有点受不住了,回房歇了一回儿。 等过了一个多时辰,太平再回到吴宁屋前一看,他还在写。 太平不好进去打扰了,结果到了晚饭,吴宁还没停。 入夜,还在写 等第二天早上,公主殿下睡醒了,吃过了早饭,过去一看,还在写!!!! 太平公主不淡定了,这写的什么啊?估计放眼大唐,开国一甲子也没这么长的奏表了吧? 呵呵,放眼大唐? 特么放眼华夏数千年的王朝史,也没吴宁这表奏折长。 后来的那些什么万言书啊,长奏之类的,在吴宁这一奏表面前,估计连零头都算不上, 这货整整写了三天三夜,用麻纸七百一十九张,共十三万六千八百二十字,后世管这篇改变了大唐命运的奏本叫《唐策醒世方》。 等到传旨太监再次来到吴家小院,准备把吴宁接入京城的时候,人没接着,倒接过一口大箱子。 老太监都看傻了,什么情况? 可是,吴宁不走,他也没办法,只得带着一口箱子回京。 心下还在祈祷,但愿不要触怒圣后,要了你小子的命。 而一到东都洛阳,老太监把箱子搬到武则面前,武老太太也是一惊。 “他不来?” “回禀圣后,吴宁辞不受恩,只让奴婢带回这口箱子,说是与圣后的回奏。” “” 武则天笑了,“既然不来,又送什么回奏?” “打开吧!” 太监闻旨,应诺开箱,只见里面满满一箱都是纸。 老太监一个人根本抱不过来,只得捡上面几张递给武则天。 武老太太懒洋洋地接过,翻开一看 少不更事,未解诗书,唯数术一学略启心得? 不知孔孟而何以知理,不晓礼法 草民惶恐,万死诚辞,望圣后体恤。 看到这里,武则天笑了,“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 可是再往下一看 倾献一策,以尽孝心 老太太又是一怔,他居然猜到了? 正了正身子,再往下看。 唐者,以武立国,以威傲世,雄居四海,君临五岳。 第一句就让武则天眉头一皱,这完全就是居高临下,全然不是为臣为民所应该有的口气。 再往下来,武则天的神情更是越来越阴沉。 因为下面,吴宁站在一个当权者的角度,一个居高临下的视角,把大唐从里到外,从军到政,从利到弊,彻彻底底地剖析了一遍。 眼光之长远,思考之深刻,连武则天这个大唐几十年来真正的掌权者都自叹不如,这也彻底触动了武则天内心深处的杀机。 真是不知死活啊! 武老太太暗自咬牙,“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若是以往,武老太太会二话不说,直接下旨擒杀吴宁。 可是这一回,武则天觉得,得先一会儿。 因为,吴宁真的说到点子上了。 特别是当中一段对当下朝庭财税的分析,简直是入木三分,让武老太太连眼神都挪不开。 只见吴宁在奏本上写到 当下唐之税赋,年入三千万贯盈。 细数门类 租庸调钱,十之有半(50左右) 户税十之半一(5) 地税十之有一(10) 资课十之半一(5) 各目使役钱十之有一(10) 官属田十之半一(5) 租贷(政府高利)十之半一(5) 以上各项已占十之有九,余者诸如税草、脚钱、仓窑、加耗、籍账、土贡、勾征、常平仓、盐课、铜铁十不足一。 这些数字名目,武则天自然再熟悉不过。 只不过,让老太太大为意外的是,吴宁用了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形式,把这些数字展现了出来—— 饼形对比图表。 只见,大唐各项财税都让吴宁画在一个圆里面,每一项税收,又以多寡占比,把圆圈分成若干扇区,一目了然。 简直就是一目了然! 占的最多的当然就是“租庸调”所代表的农税,占了五成,足足有半个圆。 而像盐课、铜铁、仓窑、加耗这些,在整个圆上只有几乎分不清多少的一条细丝。 吴老九用一种前所未见的方式,让武老太太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看清了自己的这个国家。 , 第一二四章 饼形图表与柱形图表 下面,吴宁借助着这张图表,开始把每一项财政收入,给武则天彻底地分析了一下。 农税,这个不用说,其实大唐的农税还真不算高,占财政收入将近50。 可是,下面的地税、使役钱、官属田、租贷,都是和农业分不开的,也应该算在农业收入之中,这就占了80的财政收入。 再加上,不算显眼的常平仓、勾征、土贡,那这个比例就更多了。 吴宁用实实在在的数据告诉武老太太,大唐是个农业国家,财政收入的将近百分之九十来自农民。 这个比例,已经是高得吓人了。 这里都不用吴宁去劝,武则天自己就知道,她想提高财政收入,绝对不能再从农户身上下手了。 但是问题又来了,不从农户下手好办,可要怎么增加农业收入呢? 武则天立刻想到了——逃户。 这是朝庭的一贯思维,从太宗开始,大唐王朝就不遗余力地挖掘逃户,想把天下逃民,都归于顺民。这样就有人交税了嘛。 可是,这个问题哪那么容易解决? 根据户部的统计,当下大唐有良民不足700万户,人口大概就是五千万左右。 可是要知道,逃户、奴婢、兵户是不计入良籍的,大唐的实际人口应该比这多很多。 户部估计,单是逃人,整个大唐就有不下三千万人口。 包括武则天在内,所有的大唐皇帝都有一个梦想,就是把天下逃人都归化于良人。 多了三千万人税,那得是多少财税收入? 可这是一个恶疾,英明神武如太宗,果断善政如武后,也拿逃人没招。 说白了,经过一甲子的时间,大唐已经没有多余的土地能够安顿逃人了。 而逃户于原籍出逃,也不是丢弃土地,而是土地被富户兼并,无地可种。 而大唐实行的是人头税,没有地也得按人头交税。 这样的情况下,不跑还等什么? 所以,这么多年来,逃民问题,别说是解决,就算是遏制,朝廷也做不到。 这是一个死循环,逃人越来越多,土地向富户集中,使得更多的农民变成无产佃农。没办法,只能主动卖身富户,或者出逃。 这样一来,交税的人就越来越少。 武老太太热切起来,难道这个吴宁有能解决逃户问题的奇方? 猛然抬头,“还有吗?” 她手里的那几张纸早就看完了,甚至老太监都不知道又给她递了多少次了。 此时,在武老太太的龙榻之侧,吴宁的奏本铺了一榻,而时间也已经整整过去了半天。 “圣后!”上官婉儿在侧提醒,“该用膳了。” “且先等等。” 看到关键之处,武老太太哪肯停下?干脆道“把箱子搬到朕身边来,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无法,只得从命。 而那一箱子奏本刚到老太太身边,武则天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最上面几张看了起来。 结果,老太太又是失望,又是惊讶。 失望的是,吴宁并没有给出解决逃户的办法,这小子和武则天想的不一样。 而惊讶的是,接下来的一张纸上,吴宁又给出了一个武则天从未见过的感官对比——柱形对比图表。 吴宁以五年为期,把大唐六十多年来的租庸调、户、地、草、盐各税,分类排列画成图表。 只见,租庸调一项,开朝之时,只是短短的一小节墨柱,而后逐年增长,到了代表当下那一条墨柱,已经比唐初高了不知道多少。 但是,代表近二十年的四条墨柱,长度几乎没什么变化。 好像农税从二十年前开始,就后势乏力了。 而户税,就没有农税长的那么厉害了,虽也有增长,但也只是唐初的两倍多一点。 而后,只要与农事有关的税目,历年来增长的都很迅速。 只是,像盐课、铜铁、官营项目这些,则是根本没长,有的甚到还不如唐初。 武则天看到这里,心中一颤,发觉好像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是又抓不住其中症结。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大唐财务的增长基本来自农税。 图表之下,是吴宁的一段话 “圣后天纵之才,无需宁再多言。依照此图,何利何弊,圣后自有计较。” “不难看出,除了农税,朝廷在盐铁、路驿、仓窑、官营上面所用之功实属微末。” “圣后若要增收财税,其途何在?圣后定有计较了。” 武则天眉头紧锁,沉吟开来。 吴宁说的极有道理,大唐至今,鼎盛无二,人口是唐初数倍,农税亦是增收甚多。 可是,按理来说,人多富庶,带来的不应该只是农事繁荣,像是盐铁、路驿、官营的瓷窑,纸坊也应该一同繁盛才对,可为什么收入不高呢? 这确实值得深思。 再往下来,则是吴宁细化的解释。 “以仓窑为例,其重者官窑瓷具也。” “其精者,供给皇家御用;其次者,贱卖于民,是为仓窑所收。” “然,圣后不知,官窑之次,亦高于民窑不知繁几,民间亦不得用。” “所去何处?皆经番邦海商,外走万里也。” “落地几何?官窑之千倍万倍也!” “其利于谁?非圣后,非唐民,乃藩国海商也!” “再言丝茶,亦是千万倍之所利,所属亦为藩国海商也!” 嘶!!! 武则天倒吸一口凉气。 瓷器、丝绸在海外极贵,这一点武则天是知道的。 老太太甚至听说,在万里之外的那些地方,居然拿大唐的丝绸、瓷器当作财富保值之物囤积。 在赏赐外邦使节之时,老太太也愿意投其所好,送些瓷具什么的。 可是,现在看了吴宁的这个表,再听他分析 居然有千万倍的利润?老太太不淡定了。 要真那么算的话,这大唐得亏多少钱? 看了看那柱形表,单仓窑一项,朝廷一年的收入只有可怜的41万贯。 但是,如果那千倍万倍 好吧,都不用千倍万倍,百倍也行啊! 如果百倍之利让大唐得来,那就是4100万贯啊!比一年的财政收入都高。 “亏了亏了!!” 幸好此时内宫无人,要不武老太太拍着脑门子,一脸肉疼哀嚎的样子,非吓死几个不成。 “来人!!来人!!” “速传地官、冬官觐见。” (武老太太是个浪漫的统治者,什么三省上书、中书、门下,六部吏、户、礼、刑、兵、工,人家嫌不好听,上书、中书改成了凤阁鸾台,六部改成了天地春夏秋冬。) (地官就是户部长官,冬官就是工部。) 嘿嘿嘿.......单章 你们有病啊强迫症晚期啊 我用零点零零零一秒编出来一个数儿。咋地吧,就是没过脑子。鞭挞我吧 或者 咦???你们可以用136820字的论文,论证一下72小时能不能划拉136820个字儿嘛。 反正我是不能的,腰都快折了三天也就一万二,这还直掉头发呢。 还有。 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人还纠结这个饼形图表用毛笔怎么画 咱就想问一句,一个穿越者,一个高智高穿越者,(这特么和智商就没关系!) 换了你!!! 回到大唐,或者干脆回到石器时代。如果连个图表怎么画出来的都搞不定 那兄弟娶个屁股大能生养的媳妇种地去吧。 再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连个图表怎么画,是用粗毛笔还是细毛笔,是用炭块儿还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我都得水上千八百字,说的清清楚楚。 那这故事还能看了吗?不得稀碎啊 后面还有纠结数据来源的,这个我在章节说里已经说过了,没看着的自己去找一下。 特么咋就摊上你们这一帮杠精呢? 好了。 不闹了,上面全是玩笑,那个数,我原来是23万,后来一想好像有点多13万吧。 怎么画图真不解释了,你们就说苍山说的有没有道理就完了,穿越了,连个图都画不出来,还是回去吧。 开单章 (嘿嘿嘿。终于让我抓着机会开单章了。) 其实就是写的有点迷,出来聊聊天。 作者吧。 也没什么机会出来秀存在感,唯一有可能露个脸的也就是书评啊什么的踩着我“麻筋儿”了,或者是生出一些感触。 攒了一波,一起就都说了。 先说个有意思的吧,就是 就是老书友都说怎么看不见我骂人了?《大宋》那时候的虎劲儿没了,看谁不顺眼就喷的气势也不见了。 其实我也挺怀念的,过瘾!刺激! 写獒唐之后突然就平和了 这事吧 真不怪我,不是苍山手里的刀豁了,实在是起点这孙子太不是东西。 当然,起点也没拦着不让喷,这不都大数据了嘛,起点在作者后台也弄了个大数据。 大抵就是分析读者结构,什么你是哪的人,男女比例是多少,一般多大岁数的人看你的书。 你是个省的,和作者关系不大,男妇比例好想脚后跟想也知道。 但是这个年龄结构 这个东西一出来,苍山就真喷不动,也骂不出口了。 我发现尽管历史分类偏向于所谓的老白,可是读者当中18-24岁仍然是阅读最多的群体。 “” 你这让我怎么喷? 年龄不对等,知识结构不对等,社会阅历也不对等。 说白了,一群血气方刚的小老爷们儿,正是老子天下第一、你们谁也没有我明白的时候儿,亲妈都说不动,我一个外人在你们眼里那就和傻-逼没有两个样。 所以说就说去吧。 你不能指望一个二十岁的人像四十岁一样思考,那这社会也太暮气了。 毕竟我当年二十啷当岁的时候也在某个前辈的书评发贴子,“这孙子!一个大招放好几章,真特么磨叽!” 我也抓着某位老师写错的一段板书,扯着嗓子、神气活现的嚷嚷“这写错了!”。 前两天媳妇还跟我说,说她特意把《大宋》所有骂人的单章又看了一遍 说你太有才了,骂出花来了。 “” 差点没哭了。 这特么不就是傻-逼吗?我等于是骂了别人,也骂了二十多岁的自己。 所以呢,以后尽量不骂人了,尽量哈真惹急了另说。 ———————— 接下来想说点一直起来想说,可没机会说的问题。 昨天还是前天,有一位小兄弟成功的在书评区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说,要写熬汤对应这段历史,那什么太平啊,李裹儿啊,上官小婉,韦后这些人都得写死。这都是遗祸万年的人物。 小兄弟相当的嫉恶如仇是位好同志。 今天翻章节说,又发现一位好同志叫“松间墨竹” (凑热闹的,想看我喷人的都一边儿去,没有嘲讽啊,是真的好同志。) 这两位兄弟勾起了苍山对两个相对比较深奥问题的思考。 一是历史观的问题。 说到历史,无可争论的权威,当然就是正史,苍山也经常拿正史说事儿,就到“松间”所说的那要,正史就是一个标杆。这无可厚非。 但是! 说实话,写《大宋》的时候,苍山是真下了工夫的。 《宋史》《辽史》《资治通鉴》《周礼》《仪扎》《礼记》《孝经》《左传》《食货志》《北宋地图》。 只要能和仁宗时期沾上边儿的,对古代社会构成有用的资料,开书之前我就扒了两三遍。 你们看见的《大宋》里,开封城一条街一个胡同儿,哪家酒店在哪儿都是考据过的。 历史人物,虽说不是我写的那样,可大体方向绝对没错儿! 可是到《熬汤》 不怕你们骂娘,老子除了食货志必看,唐代地图必有。 其它的什么新旧唐书,资治通鉴这个那个的,一个字都没翻过! 敷衍吗?没当回事儿? 真不是,因为你正史看的越多,越细,你就会发现这玩意没用! 特别是武则天这段历史!! 简直还不如小说来的真实呢。 小说还有一些杠精逼着你得合理。那特么历史 只能送他两个字——呵呵。 对于正史这个东西。 怎么说呢 以前可能还觉得这东西枯燥是枯燥了点,还能让你了解历史,对历史有一个正确的认识。 可是看多了之后,在结合其它的资料一对比。你就发现,这玩意连“了解历史”都有待商榷。 真的是有待商榷,你得带着审视的眼光去看才行。 说白了,《三国志》《史记》还可以看看,相对客观。也算得上是文学。 可是自从官方修史开始之后 你细琢磨吧。 史书这东西,他是干什么的? 让后人了解历史的? 扯淡! 它压根也不是为了让后人“了解”而修了啊?? 它就是个教化工具!是为了让后人听话而修的! 而且针对的人群也不是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那是给统治者,给统治者手底下那些掌权者看的。 它的思维模式和最终目的跟咱们学习的初衷差的太远了。 怎么说呢? 打个比方,就好比川普,这肯定是个聪明人没错。他高喊着让米国再次强大,米国优先。 干出的事儿,貌似也是为了这个目标。 那假如过了几百年,米国历史肯定把他这个核心思想记录下来了吧? 这就是正史了 那几百年后的米国人民,怎么看待这句话呢? “这是一个务实的好总统?” 应该是了。因为现在的很多人也这么说川普。 可是那个时候的米国人民肯定不知道他这么一句话,坑了多少米国人。 他想的也不是米国优先,人民优先,而是与他关系密切的金主优先,选票优先。 这就是历史背后的真相,你在正史里不一定能看得到。 在苍山看来,我们现就是几百年后的米国人,而川普的那句口号,就是正史。 很可能在后世的某一时期某一任总统,要利用这段历史,利用川普。 又或者这段历史与他的执政理念相悖,他又把这句话给改了。 那历史的真相就更不知道如何揣测了。 而正史,出于宣传的目的,教化的目的,不能让女人比男人强的目的,还有其它各种各样的目的。 正史被改的还不如野史来的真实。 那些曾经的活在一个时代的历史人物,并不知道千百年后的他们,还是不是原来的样子。 回到,那位小兄弟的贴子里。 太平也好,李裹儿也罢,上官小婉还有韦后。 她们当时是什么样儿,真的不一定就是历史所写的那样儿,甚至就是后世揣测出来的。 比如说,李裹儿毒害生父的罪名,那就是后世揣测,甚至恶意抹黑。 第一,细读那段历史就不难发现,李裹儿和韦后她们根本就没有毒杀李显的动机甚至最不想李显挂掉的就是这对母女。 这就好比,说武则天杀了他自己的亲儿子李弘。可是看遍所有史书李弘是所有皇子之中,最容易掌控,最适合武则天掌控权利的一个。 懦弱胆小,唯母是从。 你说武老太太弄死他干什么吧?专们给后人找一个黑点? 同样的,按史书上说,韦后想当皇帝,李裹儿想当皇太女。她们就把李显弄死了,可是李显死的时候,这两位的政治根基明显不行啊! 动手太早了,有点脑子都知道,李显要是死了,她们母女也等于判死刑了。 第二,韦后毒害中宗的罪名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呢?是李显都死了半个多月了,太平公主和李隆基发动政变的时候,一个参加政变的将领对手下士兵说“太后毒死了先帝,咱们要为先帝报仇。”,这其中是政变理由多一些,还是阐述事实多一些? 第三,《旧唐书》里根本就没有李裹儿毒害中宗的罪名,那是新唐书,和资治通鉴里才突然出来的桥段。 问题来了,是《旧唐书》袒护安乐公主吗? 当然不是,恰恰相反旧唐书是把安东抓出来当典型的,是把李裹儿黑的最惨的正史。 从来没有唐代的官方布告,说李裹儿和韦后害死了李显。 而时间上离李裹儿最近的旧唐书里,都没提这个事儿。后面人就凭一个军人的一句话就把这事儿定了。 你们说靠谱吗?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武则天的历史恰恰是被改的最面目全非的一段过往。 因为她是女人,只此一点,就足以让所有男人不爽。 这也是苍山把吴老九设定成一个不懂历史的穿越者的原因。后面他会是一个揭秘者,一点一点揭示那段真实的故事(当然,这也只是苍山臆想之下的真实,真相早已无从探查。) 想和“松间”还有和那兄弟抱着一样想法的朋友说,别当真,没用! 让那些什么二十四史,这个那个的去死吧! 说到这儿,苍山还想多说几句,关于小说和历史的问题。 就算真相一如史书所载,那又怎样呢? 我写的是小说,说句最实在的话,历史就是我勾引你们来看书的一个手段,故事才是我的内核。 我本身就是在杜撰,在胡说八道啊。 有的客官可能觉得,“说什么穿越本身就不合理,要合理看什么穿越小说,有点抬杠。” 苍山也觉得抬杠。 那咱们就换个说法吧 《大话西游》至尊宝当着众土匪小妖的面蹦出这么一句台词。 “i服了you!” 合理吗?古装、神怪题材里蹦出一句中不中洋不洋的台词。 合理因为他是戏剧,符合星爷无厘头的风格。所以它不但合理,而且成了经典。 《阿甘正传》,阿甘那个傻子,几乎经历了所有米国六、七、八十年代的重大事件和历史标签,堪称龙傲天之中的龙傲天。 也不合理,但是却串联起了一个感人至深,发人深醒的绝妙故事。 《三国演义》,诸葛亮都借东风了,赵子龙都七进七出了。也没有人觉得不合理吧? 那到底怎么了? 凭什么大众认可的价值观,都跟着随大流儿了,低贱的网文就非得往现实的合理里面揉呢? 艺术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 包容一点,也给咱一条生路,别把路封死了,让咱杜撰的时候也能多一点‘不要脸’的空间? 可好? 苍山本来就是那种不擅长说什么爽点,什么套路的作者。 前两天还有人在书平酸我,“三章看下来,没看见爽点。” 如果连“不要脸的”编故事你都不让我来 那就没活路了啊 饿死了啊! 别让苍山上“烧纸”之类那一套哈 咱改邪归正了。 最后,跟那些新读者解释一下。 苍山也着急,也想多更。 我恨不得,一天就把这个憋了好久,我最喜欢的故事讲完。 可是不行。 苍山月一身毛病,不是那种敷衍的身体不好,是真的不好。 多多理解,我尽量不断更。 爱你们。 下辈子 娶 娶你大爷!一帮杠精! (我看谁敢说有写单章的时间,又能更不少!?) 第一二五章 一血给了海商 地官和冬官一脸懵逼地匆匆来见,心里更是砰砰乱跳。 武老太太多狠一人,两位是怕啊,怕这老太太一急眼,临登基之前,拿他们两个开刀。 可是入官一看,两人都愣了。 武老太太现在的形象可不太好,凤冠是歪的,整个人就坐在一堆乱纸之上,边上还放着一口大箱子。 “参参见圣后。” 武则天头都没抬“你们来了啊?平身吧!” 二人一看,心下略松。看样子不是找茬,好像真有事。 “不知圣后急诏臣下,有何差遣?” “嗯。”老太太这才恋恋不舍地把头抬起来。 “关于仓窑之事,与二位商量。” 接下来,武则天把从吴宁那看来的图表,还有番邦海商千万倍厚利之事与二人一说。 好吧,这两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可是,这个事两人都有点为难。 一个是专管官窑的工部,一个是管财政户籍的户部,有些事其实早就知道,这瓷器出海厚利也不算什么秘密。 可是,没办法啊! “此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哦?”武则天一皱眉头,“怎讲?” 工部属臣道“这外邦海商运抵海外的瓷器利润是高,可是咱们大唐对这笔厚利却是无计可施啊。” “毕竟毕竟海商远航本身就有高额成本,若我方妄自加价,人家无利可图,也就不做这笔生意了。” “而且”户部侍郎也道,“而且我大唐官窑针对的是大唐百姓,并无藩商直接与官属交易。朝廷总不能与民争利吧?” 武则天一听,玩味地露出一丝诡笑。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没有。”二人齐齐摇头。 谁不想多给朝廷增加点收入,也好立上一功。可惜,真没办法。 “唉!” 武则天闻之摇头,极为失望。 低头看着吴宁的奏本,突然蹦出一句低语 “你们啊,还不如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啊,啊!?”两人登时汗就下来了。 我的圣后啊,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好不啦?! “圣,圣后说什么?” “没什么。” 武则天头也不抬,“回去拟一个章程。” “凡番邦商贾入唐,按所载货物价值课以海税。香料、琉璃等富贵用度,数倍取之,谓之奢侈税。” “离港之时,若载大唐货物,仍按价值取税。一税其三、其五、其十不等,谓之离岸税。” “去吧!” “具体多寡,你们详细议过,递个折子上来。” “”两人都听懵了。 急声下问,“那,那我大唐商贾出海?” 二人第一个想法就是,真收这么高的税,那泉、福、广等沿海诸州的商贾哪还有活路? 毕竟唐人出海走商,虽说罕见,但也不是没有。 只是,不等二人说完,武则天已经不耐烦地打断,“唐商出海,不在此列,另起税额!” 说到这儿,武则天微微抬头,笑了。 “说不定,唐商出海还会另有贴补。” “” “遵遵旨!” 这回不是懵,这回是彻底傻眼。 特么这么个绝户计,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二人都不是笨人,一下就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外国人收重税!国人轻税,说不定还有贴补? 这里外一对比,相差远了去了。 不就是逼着沿海商户逐利下海吗? 到时候,唐商的东西从成本上就比番商有竞争力,那谁能霸占海路?那所谓的千倍万倍的利润又进了谁的腰包? 这招实在是太绝了,不但为朝廷增加了税收,而且还把海路彻底掌控在了唐人手中。 呵呵,别说这两位大唐官员有点傻眼,这要是唐疯子在这儿,估计也得懵。 还得大骂一声“p!!” 他特么的使了那么多年的力气,花了无数的钱财,赔上了最好的兄弟,还亲自带领舰队远征了一回地中海,才让大宋走向海洋。 可吴老九倒好,几张纸就把这事办了? 疯子很可能不平衡,他应该也去学金融财会的。 两位臣子退下之后的大殿一片沉寂,过了半晌,才传来武老太太一声突兀的轻笑。 “九郎啊九郎,只此一计,你送来的可不单单是财税之收啊!” 说完,武则天继续低头看了起来。 此时在武则天眼中,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一箱子奏本,而是一份宝藏。 搭眼看去,只见纸上又道“于藩商之道,应当,东紧西放” —————————————— 与此同时。 “你让母后重税海外番商?” 太平公主正一脸不解地质问吴宁,“你知道不知道,母后其实最不喜商户,她一定不会给大唐海商这个便利的。” 只见吴宁嘿嘿一笑,“不一定哦,我赌这回圣后一定会答应的。” “为什么?” “因为对圣后来说,开展海贸,于她有百利而无一害。” 太平听不懂,“除了可能增加一些财税,本宫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好处。” “增加税收还不够吗?” 吴宁反问,“哪个皇帝不想财税丰盈?” “况且,这件事可不止财税这一点好处。” 其实,吴宁料定武则天会答应的另外一个主要原因,是开放沿海对政局的稳定极有好处。 还是回到那个问题,就是朝堂上的争斗。 扶植武氏开科选才,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对抗世家和关陇大族。 魏晋门阀与那些开国元勋还是太强大了,武则天需要更多的力量来制衡朝堂。 那么,海商就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契机。 吴宁十分清楚,一但大唐的海商可以闯出去,以当下海洋红利来看,势必造就一大批财富上的新贵族。 第一批敢出海的商人,从海外赚取的利润,那可不是中原那帮土财主可以比拟的啊!他们蒙恩武老太太,借着鼓励出海的东风发家,应该站在哪一边,那还用说吗? 武老太太会因为一个不喜欢商人,就放弃这么好的一股助力? 不可能的。她一定会答应,而且一定会大力支持海商。 这就是政策杠杆,而且十分隐蔽。 等到那些世家门阀发现不对,想要打压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大唐的海商早就拿完了一血,说不定都在海外暴走了。 “为什么?” 太平听了吴宁的解释,深深震撼之余,也是深深地为吴宁担心。 “你越显露你的才能,母后对你就越不放心,你就越危险!”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出这个主意?” “” 吴宁一阵沉默,他确实怕死,可他更怕问心有愧。 良久,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放心,有后手” “圣后圣后不会杀我。” , 第一二六章 早晚杀了你 “放心,圣后不会杀我,至少暂时不会杀。” 说完这句,吴宁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说到哪儿了?” 太平略一思索,“鼓励海商说完了。” “该是于藩商之道,应东紧西放。” “这又是为什么?”太平一脸的不解,“东紧西放?是不是海上的藩商贸易从严从重,而从西域陆路而来的商贩却另眼相待?” 吴宁点头,“正是如此。” “可如此一来,藩商从海上的利润降低,不就逼着他们走陆路来唐。那样,朝廷的税收不就减少了吗?” “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吴宁拿着那本奏折上提取出来的重点,给太平讲解开来。 “可实际上,因为地域的关系,有些外邦商人是必胡走海上的,他们别无选择。” “西域宽松的政策,只是逼迫那些从陆路也能来唐的商人,走丝绸之路通商。” “况且,一但大唐海商占据了海路,陆路就成了外海商人入唐最好的选择。” “不懂。”太平慵懒地靠在墙边,“若是西域来商也收重税,大唐财税岂不更高?为何多此一举?” “不懂我可以教你。”吴宁颇有耐心,指着纸上道,“你说增加那点财税若和西域稳定比起来,哪一个更重要?” “哦??” 太平稍稍提起一点兴致,“好像是稳定更重要些。” “对嘛!” 让丝绸之路更加繁盛,把西域各国和大唐更紧密地用商业手段联系到一起,这对大唐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 “东紧西放???” 远在千里之外的武老太太也同样思索着这样一句话。 老太太似乎有点明白吴宁的用意,可是又抓不太准,赶紧从箱中翻出下一张纸。 “” 结果老太太迷糊了,“这又是什么法戏???” 只见纸上,乱七八遭全是她看不懂的墨线。 好吧,这叫曲线图。 吴宁把年代流逝当成x轴,以银钱数额当成y轴。 然后,把近六十年来大唐与西域各国的贸易额度,还有发生冲突、劫掠之时,边境各州损失财货多寡,做成了一个双曲线图。 这东西武老太太第一次见,哪能一下就看懂。 可是经过吴宁的细微讲解,加上天资卓绝的悟性,武老太太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端倪。 她发现,代表贸易的那条线,一但到了走势很高的年景,那代表边境摩擦、蛮夷劫掠的那条线,就会走势很低。 甚至贞观后期,西域商路昌盛的那几年,边境几乎就没发生什么战乱。 而相对的,一但西域、吐蕃这些年发生什么灾害或者贸易减少,那两条线就正好倒过来了。 “这倒是有趣!” 武老太太沉吟了起来,“他想说是,因为战争的缘故使得贸易降低?” 可是,吴宁在这张图里传达的意思,好像又不全是如此。 他想说的是,这两条线是,是相辅相成的?战争必定会阻拦贸易,可是贸易同样也可能减少战争。 现在老太太有点明白吴宁这个“东紧西放”的意思了。 说白了,生存才是最重要的。要是能生存,谁没事儿也不会喜欢和当世最强的大唐为敌。 这可不是五胡入华,更不是后世的大宋,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大唐惯你这毛病? 特么真能追到你姥姥家,把祖坟都给你刨了。 吴宁是想通过这张图告诉武则天,如果西域贸易能够持续繁盛,西域各国从中得利,可以维持生存,那整个西部的战争投入必然会减少。甚至如果有人要破坏这种繁盛,都不用大唐出手,西域各国就会群起而攻之。 这可比你追到人姥姥家,刨祖坟的成本要低得多。 “嗯,不错!!” 武则天对这一条建议颇为满意,如果能稳定西域、吐蕃各国,那大唐就不用在西部投入大量的兵力,进而把战略重点转向北方的契丹。 只此一点,这一条建议的重要性,就比海商贸易更得武则天的喜欢。 可是,欢喜之余,武则天也被吴宁的才华深深的震撼,如此妖人,能放任他在民间野蛮生长吗? 看着那她还只看了一点点的箱子。 如果没有这个箱子,她可以一如这十年一般,时刻关注却不去理会。因为这对舅甥对于武则天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甚至有大用处。 可是现在 “九郎啊,九郎!你让我如何留你!?” 武则天此时已经打定主意,待这奏折看完,就算不杀吴宁,也要掳送东都幽禁看管。 “圣后!” 身旁的一声轻唤把武则天从沉思之中拉了回来,抬头一看,却是上官婉儿不知何时已经侍奉在一旁。 “圣后,夜深了,歇息吧!” 武则天这才发现,天早就已经黑了下来,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明天婉儿与房州去一密函,暗中把吴九郎严加看管,待太平返京之后,秘送回京!” “” 上官婉儿一怔,脱口而出,“圣后终于” “终于什么?”武则天反问一句,“你是不是想说,终于不再心慈手软,妇仁之仁了?” “婉儿不敢!” “呼。”武老太太出长一口气,又从箱中拿起一张奏报,倚身看了起来,“婉儿尚不成器,是不会明白的。非是仁慈,而是不得已罢了。” 微微抬头,“若非万不得已,我依然会留着那对舅甥,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圣后!”上官婉儿一边拾起散落各处的奏报,一边道,“圣后还是忘不了当年旧案?” “不是忘不了,是必须不能忘!” “可惜”低头看着奏报,“现在却不得不把这个孩子拿下,他也看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了。” —————————— 一份奏报,武则天整整看了七天。 七天之中,老太太不上朝,不见外臣,除了吃饭睡觉,就抱着那口箱子细心研读。 越往下看,武老太太越心惊,若非事实就摆在眼前,她实在不敢相信,这是出自一个十六岁少年之手。 更不敢相信,贺兰敏之居然能把吴宁教导到这般恐怖。 越往下看,越加觉得,吴宁不可留,老太太甚至已然动了杀心。 终于看到最后一页,武则天却是茫然一怔,随之一阵慌乱,然后是暴跳如雷,最后 “上官婉儿何在!?报房州,留那混蛋” “暂且苟存!!!” 最后一句“暂且苟存”,老太太都是带着颤音儿吼出来的。 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吴宁” “早晚宰了你!!” 第一二七章 差不多得了 最后一页,同样是一计治国之策。 可是,与前面那些从分析到解疑,再到展望成果的方式略有不同。 好吧,是大为不同。 最后一页上,就八个字的政方,还有吴宁自己的一段话。 八个字为“解除宵禁,废除坊市!” 没了。 没了?? 当时武老太太下意识往箱子里看,确实是最后一张,真的没了。 可是,为什么要解除宵禁?为什么要废除坊市啊?吴老九一个字儿都没提。 这不是他风格啊? 武老太太已经习惯了吴宁这种图文并茂的展开方式,冷不丁这么简洁,太突然了。 把老太太难受的哟,那就别提了。恨不得把吴宁现在就提到东都,当面把这八个字给她解释清楚。 往下一搭眼,吴宁的那段话就落入了武则天的眼中。 “圣后啊” “差不多得了。” 老太太瞪圆了眼珠子,“他他这是跟我说话呢?”往下看。 “三天三夜啊,笔耕不辍啊,胳膊都累折了,您老人家还想要多少?” “” “真写不动了,咱估摸了一下,后边差不多,还有个三五箱子吧” 三五箱子!? 武老太太更不淡定了这一箱子已经是巨细无遗,他居然还有三五箱子!? 再往下看 “不写了哈,正好公主殿下在房州,宁就偷回懒,都口述于她可好?” “反正殿下聪慧过人,差不多有个一年半载的,应该都能记下来。您老人家就再多等等吧。” 老太太脸有点方什么意思?口述太平? 真的把你能的啊暗道把个混蛋抵送入京之后,我看你还用不用一年半载!? 看是你嘴硬,还是我的板子硬! “至于您老诏宁入京这个事儿吧” “还是算了吧!” “隆恩浩荡,无福消受啊” “京师之地太过凶险,我胆小一去可能就不会说话了,倒是留在房州踏实一些。” “到时这本奏折悉数上奏完,您老人家要不要我,好像也没啥大用了。” “容我自生自灭吧。可好?” “,” “” “!!!!” 他这是威胁朕?? 威胁朕!!!! 武老太太一时之间,都不会思考了。 居然被威胁了? 武则天叱咤朝堂近三十载啊连长孙无忌、褚遂良这些开国老臣都不敢威胁她。 今天倒是新鲜让吴老九给威胁了!? “大胆。” “大胆!!” 可怜武老太太六十多岁了,气的直跳脚。 特么放眼天下,居然有人敢威胁她!? 找死啊 这真的是找死啊!! “来人!!来人!!” 上官婉儿急步入殿,惊若寒蝉。从没见过圣后发这么大脾气啊 “圣后息怒!若有诏令,臣妾马上去办便是。” “但求圣后息怒啊!” “去!!”武老太太脸上的皱纹都在颤抖。 “去、把、那、个” “那个” 那个房州吴宁砍了??? 老太太倒是千万个愿意可是看着地上那一大箱子还有那混蛋吹出来的三五箱子 ”那个“气势一弱 “那个房州密函追回来啊。” “” 说完这句,哭笑不得,无力地坐回龙榻。 “呵呵呵哈哈哈哈。” 到最后老太太自己都气乐了。 “小兔崽子!!且看你活到几时?” —————————— “我不听,不听!不听!不听了!!” 千里之外的房州,太平公主捂着耳朵,一脸的绝望。 “你絮絮叨叨,非和我说这些什么朝廷政方干什么?” 她实在受不了了。 打从过年开始,这小子弄出那一箱子奏折开始,他就跟个念经的老和尚似的,天天抓着太平讲解他的那些所谓政方。 大过年的啊,你就没点正经的事干吗? 不用管刚收来的炭窑吗??不用陪你的妙娘妹妹吗?非缠着本宫做甚? “我的公主殿下啊!” 吴宁也很无奈啊。 “不絮叨不行啊,不絮叨命就没了啊!!” 只见太平赌气道“你的命和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吴宁抻着脖子,“这关系到咱俩的命好不好?” “” 太平无语,知道这混蛋又要开始忽悠,可还是忍不住接了一句,“和我的命有什么关系?” “问那么多干嘛?” 这回倒是吴宁开始敷衍。 “相信我就对了。” 其实吴宁想保命,不一定非得把自己和太平公主牵扯到一起。让她继续当她的傻白甜就好了呗。 他知道那份奏折对大唐意味着什么,武老太太即使是再想杀吴宁,也得等他把肚子里的干货都掏空。 吴宁大可以还是以奏报的形式,慢慢写。 拖个一年半年的,趁老太太不注意,想个万全之策,溜之大吉。 可是最后,他还是把太平拉进来了,真的也就是为了救太平的命。 他知道太平的命运,也改变了太平的命运。 可是,不与武家联姻,真的就能让太平置身事外吗?真的就能阻止得了她奔向权利吗? 吴宁说不准,谁也说不准。 于是,吴宁想给她留一个后手。 如果她能把吴宁的这些东西学会,那将来万一真的脱不开身,起码也是个有真本事的大唐公主吧!起码她能把玩权术的那些精力花在干实事上。 “刚才说到哪儿了?” 吴老九简直就是硬灌。 “”太平撅着嘴,“本宫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弟弟!” “说到,解除宵禁、废除坊市了” “哦。”吴宁点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听好了啊。” “之前的那些政方,都是在原有的基础之上开源节流,但却治标不治本。” “但是,这八个字,才是真正能解开大唐困局的根本所在。” “哦??”太平也认真起来,“何以见得?” “因为这八个字可以解决逃户的问题!!” 表面上看,“解除宵禁,废除坊市”是城镇治安上的问题,必然会给城镇管理带来压力。 可是,这八个字的根本所在,却是释放商业。 没错,对于精于商业的吴老九来说,最不满意的,可能就是这个时代干半天歇半天的商业形态了。 而且还不能随便开店,所有商业活动都被圈在一个地方。 你这把商人都关在笼子里,怎么帮你平衡社会压力,盘活农业停滞的问题? , 第一二八章 踩武则天的麻筋儿 商品经济,商品经济,就是借助市场的力量,来驱动工农商业的发展。 只有打破这层枷锁,手工业才能形成规模,农业生产才能向更高的效率推进。 有的人可能会说,那粮食生产不到位,人都经商去了,谁来种地? 扯淡。这种极端环境哪那么容易出现?人也不可能都不种地了去经商。 再说了,任何事物都是相辅相成的,任何文明进阶都是需要原动力。 说白了!!人都是被逼出来的,桥到桥头自然直! 小麦进入中原相当长的时间才取代相对低产的粟米,使得秦国得利,一统六国。 你可以说,小麦出现的恰到好处,但也不能否认,是当时的社会需求推动了小麦的快速推广。 到了大唐,低下的农业效率又让曲辕梨取代了直辕梨。 同样,你也可以说,曲辕梨出现的正是时候,又或者生产需要迫使农业工具不断进步。 再往后看,大宋商业发达与占城稻的出现,明清的人口上限和美洲作物的引进,包括近代粮食危机和袁大德鲁伊的杂交水稻。 这可以说是时代的幸运,但同样也是时代的需求迫使农业进阶。 你信不信?如果三千万逃户不种地了,粮食不够吃了,分分钟占城稻就提前个两百年杀进中原。 况且,占城那个地儿现在就是大唐的啊! 如果大唐发展到占城稻还解决不了问题,那大唐即将出海的那些海商就不是往回运香料、琉璃了,美州作物马上到达战场。 要是还不够,只要商业规模足够维系社会发展,只要大唐科技水平有足够的时间进阶,那杂交水稻就该来了。 吴宁太明白了,之前那十几万字都是铺垫。你就算玩出花来,也就是给武老太太增点税收,加点朝堂争斗的筹码。可是逃户不一样,这才是大问题,才是症结所在,或者说是大唐的麻筋儿!! 武则天治国的能力继承于太宗李世民,手段作风亦与太宗神形相似。但她始终无法超越太宗让大唐变的比太宗时期更加伟大。 可是如果她能把太宗和高宗两代掌权者都无计可施的逃户问题解决了 嗯那武则天无论是在当代,还是后世的历史评价就算还是不能与唐太宗比肩,也必然要拔高一个台阶!! 这也是吴宁敢跟武老太太皮一下,敢威胁老太太的底气所在! 老太太现在还舍不得杀他,指望吴老九这个混蛋,帮她缔造奇迹呢! 咦??? 占城稻?? 吴老九心说,我怎么会知道占城稻?占城稻是好东西啊,关键时刻还能续条命 扯远了。 回到扩大商品经济这个方向上来,不妨设想一下,如果大唐的逃户和土地兼并问题放在大宋,那还是问题吗? 大宋根本不可能有逃户之患啊! 因为,失去土地的农民不用跑,发达的城镇经济完全可以消化庞大的无产劳动者。 土地兼并更不是个事儿。大宋开国没多久,土地兼并的严重程度就已经快赶上唐末了。 因为高度城镇化,无孔不入的小商品经济,把大宋变成了富得流油的一块肥肉。 可是,反观大唐呢? 农民失去土地之后,他没地方去。 甚至没有活路可言,因为就算没有土地已然要交税,自谋生路也不可能,因为城里人也不要他们,更也没有健全的市场环境支持他们二次创业。除了逃离原籍,变成隐户依附地主阶级,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那可是两三千万的人口啊! 两三千万人跑到地主家里,只会让地主得到更多廉价劳动力,进而更疯狂地兼并土地。 可如果大唐开放市场,把这两三千万人赶到城镇呢?大唐能不能和大宋一样变得富裕?? 不能! 因为唐可不是宋那块富得流油的肥肉,除了富就什么都没有了。这将是一头全身腱子肉的雄狮!比当下还要凶狠!! 所以解除宵禁,让商业时间最大化。废除坊市,让大唐的城镇居民彻底动起来,让商家可以直接地走到百姓身边。 当先盘活城镇商业,发展到一定的规模,自然而然,商业就会吸收逃户,充当廉价劳动力。 当商业进一步扩大,那无产百姓自然也就能从中找到机会,这时朝廷再辅以宽松的政策,无产农民,就能转化成城镇的新兴力量,继而重新创造自身价值,重新获得生存的希望! 当然,大唐毕竟不是大宋,不能从表面上简单的抄袭,这其中还有诸多细节无法完善,冒然施行这八个字,也不一定就能富起来。 所以,吴宁才只写了八个字。 具体应该怎么做,还需要哪些配套政策和条件,就得和太平公主细细地去聊了。 至于聊多长时间 别催我哈 这事儿挺难的,您老人家一京城的人才不也没辙吗?容我慢慢来 当然这八个字完事儿了,还有占城稻啊还有别的。 —————————— 时光流转,新年已过。 三月的房州,若是换算成后世的公历,已经是四月末,快到五月了。 荆湖之地的春天更是早就春暖花开,万物萌醒。 去岁,吴宁的地窖让下山坳着实尝到了甜头。年前,各家商量,想把水旱田地全改成菜田。如此一来,秋冬两季又不知道要增收多少。 地多的族亲更是年前就添置了农具,信誓旦旦地要在开春儿之时大干一场。 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 农忙早就开始了,可下山坳的地,没人种了。地里的野草都快一尺来高了,全荒着。 现在谁特么还种地啊?烧炭吧! 如今,下山坳还有陈家庄,一共十七口炭窑,全力开动,日夜不息。 不但如此,两个村子还有二十口窑正在修建,大概再有半月,即可全力生产。 比起乌竹炭的巨利,那点萝卜白菜,谁还稀罕啊? 事情得从两个多月前说起。 过了上元节,秦妙娘他爹秦文远依律流放益州起程。 本来呢,根本就不叫事儿。房州离益州就算翻山岭也不过就是四五百里的路程,可是吴宁这个准女婿总是要去送一送的嘛。 而且,不能白送。 吴老九本着“捎带手”的原则,花了大价钱雇了一个商队,送了一万斤炭给老丈人,让他老人家路上慢慢用。 秦文远也没拒绝,毕竟这里面还有他两成份子呢。 不过,数落吴宁一通当然就免不了了,然后才心满意足地上路了。 老头一走,过了能有二十来天吧,专门去伺候秦老爷的秦福就回来了,而且一张嘴就管吴宁要三万斤乌竹炭。 把吴宁吓坏了。 靠!老子的炭就这么好卖?算着日子,二十天也就够秦福跑一个来回。 这说明什么?说明秦老爷牛啊!!刚到地方就把炭卖光了?? 呵呵 吴老九想多了。 秦老爷不是刚到地方就把炭卖光了,而是刚到地方,就把炭送光了!! 结果听秦福一说,他老丈人到了益州,立马当起了善财童子,白送! 从州官到富户,这老头拿着他的炭走人情了 把益州上下送了个遍 销路没打开,秦老爷这个人却是闯出了名堂 益州有点人面的都知道,打从房州来了个“卖炭翁” 人不错,到处送黑炭 第一二九章 天府之国 而且,一万斤显然还不够,只得让秦福回来再运。 没办法,给吧,谁让那是老丈人呢? 三万斤炭如数奉上,又花大价钱雇了商队,赶紧给老丈人运过去。 为此,不管是秦妙娘,还是老丈母娘,对这个乘龙快婿都是赞赏有加。毕竟秦老爷人情走的好,在益州也少吃些苦头嘛。 可吴宁却是有苦说不出啊。 他设想的那种商路生态还没有打开,也就是说,南下的商队还没能开始低价运输。 当下的运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比乌竹炭本身还贵出不知道多少,吴老九是真的运不起。 可是,过了二十来天,秦福又回来了。 “主家让小郎君再发三万斤过去。” “唉唉唉~!”吴老九彻底不干了,“咱不带这么大方的啊?” 他知道,秦文远可能是想快速打开销路才这么送炭,可那都是钱啊! 啥家庭啊?经得住老头这个送法? 如果这趟要是送完了,他那点卖菜、卖炭,加上忽悠老丈人挣来的家底,本来光买完陈家庄的炭窑就没剩下多少了,这下可就全折腾光了。 “没了!” “主家说了。”秦福还挺有理,“莫要多言,速速发货便是。” “” “不发行不行?” “不行!” “” 于是,吴老九又卯着劲儿的发了三万斤过去。 这一次,连老祖君都不干了,跳着脚数落吴宁作不了女人的主,让老丈人拿的死死的,更是把秦文远骂了个通透。 “败家呢!?挺大个岁数就知道败家呢!咱这炭厂早晚让他败光!” 吴宁只能听着,一句嘴都不敢回。 没办法,谁让自己老丈人不争气,这回有点太大方了呢? 又过了二十天,也就是十天前。 心惊肉跳、兜比脸还干净的的吴老九一听秦福又回来了,差点没调头就跑。 空了,家底儿早空了,真运不起了啊! 结果 结果秦福还挺贴心,直接把商队领家里来了。 吴老九一看,这是想榨干我啊? “你走吧!”吴老九带着哭腔,“没炭了,冬天过去了,窑口都停了。” “回去告诉他老人家,年底入冬再折腾” “可好?” 吴宁可谓是情真意切啊,几乎用求的了。 可是没想到,却见秦老爷忠诚的狗腿子秦福神气活现地一扬下巴。 “五十万斤乌竹炭,五文钱一斤,两月之内交货。” 一指商队拉满车的麻袋,“这是定金” “一千贯!” “!!!!” ———————————— “什么情况?”吴宁傻眼了。 五十万斤? 5文的高价? 还给了一千贯定金?? 这老丈人可以啊,销售型人才啊!业绩炸裂啊! 要知道,当下大唐的物价水平可是很低的。一斗米也不过百文;白面稍贵,一斗也只要一百五十文;一匹麻布也才三四百文。 而在房州,炭末、劈柴一文钱能买好几斤,碎炭依成色好坏,一到两文不等。只有像乌竹炭,或者精选的大块好炭,才能卖到三文钱。 听说太宗年间物价更低的让人发指,一斗米才三四文钱。 可就算现在,吴老九除了炭价,也已经很满意了啊! 再说益州,虽然是大城物价要高些,可他之前也专门了解过,益州木炭的行情并不比房州好多少。 一来,巴蜀之地火井遍布。 什么是火井?就是特么的天燃气井。 想不到吧? 吴宁也没想到,一千四百年前的大唐居然有天燃气,而且还不是随便用用的那种,人家火井利用极其普遍、极其高级。 蜀人不但用天然的、接近地表的气井就地煮盐、焙茶,甚至有的地方还能用竹筒、木管做成管道,引气入户。 这可是天燃气入户啊,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二来呢,巴蜀盛产竹材,蜀人的竹炭产量也是极大。而且,竹炭的品质比木炭要好上不少,普通木炭在巴蜀那都是穷人才用的东西。 所以,那边的炭价其实和房州是差不多的,有的时候甚至比房州还要便宜一些。 可是就这种行情,就这种市场环境,秦文远还能卖出五文钱的高钱,而且一订就是五十万斤,吴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卖出去的。 “这个,这个这个” “已经开春了,能用得了那么多炭吗?”惊喜有点大,吴宁心里还有点不踏实了。 哪成想,秦福一脸的嫌弃,“九郎这就有所不知了吧?益州之地岂是小小房州可比?” 此时的益州在整个大唐都是排在前几的大城,城民二三十万不止。即使不是冬天,就单做饭烧水的用炭量,那也不是个小数目。 五十万斤,扔到益州可能连个水花儿都打不起来。 “若非主家怕九郎两月之期交不了货。”秦福这个狗腿子,就好像那五十万斤炭是他亲自卖出去的一样。 “若非主家怕你交不了货,百万斤也早就卖出去了!” “” 吴宁除了无语,哪还有心思和秦福计较这点小人得志? 砸吧着嘴,“啧啧啧。”心说,格局还是小了啊,小觑了巴蜀人民的战斗力了! 吴宁不知道,巴蜀之地号称天府之国。 何为“天府”?出自《周礼》,本意是掌管天下珍宝、库藏的官吏。 用这样一个官名去形容蜀地,可想而知,这地方得有多好吧!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如果一个地方有盐有茶,产粮产丝,要矿产资源有矿产资源,要自然环境有自然环境,还特么四面环山,形成一个天然壁垒 唯一有点瑕疵的就是,益州周边平原水利资源上不太便利,结果还修了个都江堰。 反正这世上你能想到的好处基本让它占尽了(气温不提哈),你就说人能少了吗? 信誓旦旦地与秦福道“放心,五十万斤,必如期交割!” 心说,要不我也入川算了。 反正自打秦福把钱带回来了,吴宁也不埋怨秦老爷太大方了,老祖君也不说他败家了,下山坳连带着陈家庄疯狂的开始建窑。 用秦福的话说,“你是不知道乌竹炭在益州到底有多火!” 那地方富贵人家多,百姓生活也追求安逸。像乌竹炭这种烟小,还带香气的好炭,比竹炭还招人喜欢,都抢着买呢。 吴宁就算把房州的山头儿都砍光了烧成炭,那也卖得出去。 , 第一三零章 岁月静好 此时,春暖花开,一片大好。 吴宁今天心情好,一早秦妙娘就来家中看他,突发奇想,想要去赏春。 和太平一说,被吴宁的大道理折磨了两三个月的公主殿下立时也来了兴致。 在京城倒也游过春,可那都是宫人侍卫的一大群,还有父皇母后同行,可没下山坳这般自在悠闲。 说动就动,吴宁赶紧让巧儿去窑厂,偷偷把吴黎、虎子,还有老十一他们都叫回来一起。 又让李文博去告诉罗厨子,备上羊排酒食,一会儿去来一场野炊。 “你自己怎么不去吩咐?” 太平颇为奇怪,离灶房就两步远,干嘛还非得让李文博去说? 只见吴宁一脸蛋疼,“那厮正闹脾气呢?” “怎地了?” “他娘给他找了个媳妇,厨子有点不高兴。” “哦?这倒是奇了,他年岁也不小了,成家之事怎么还不乐意?” “呵呵。”吴宁干笑一声,“他倒是乐意,可是人家姑娘闲他是个庄户人,没看上他。” “这不,正和我嚷嚷着要回城里上工呢,不伺候我了。” “哈!!” 太平大乐,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儿。 可是讪笑之余,太平也有那么一丝丝嫉妒,这种主仆一家,家常里短的温馨日子,她是永远也体会不到的。 正说着话,院外却是传来一声幼童的欢叫“宁哥,我要喝酸奶呀!” 就见李裹儿被李重润拽都拽住地冲进了院子,“吴宁!!我要喝酸奶!!” 吴宁翻着白眼,这对兄妹来的倒是时候。 “罗厨子,调碗酸奶出来。” “自己弄,某不干了!” 吴宁脸都绿了,特么我是领导你是领导? 抱歉地看着李裹儿,“大个子不干活,你的酸奶没了。” 李裹儿哪里肯放过,小眉头一皱,“我自己去!” 说着话,挣脱大哥李重润的束缚,朝厨房冲了过去。 路过秦妙娘身边,还不忘扔下一句,“姐姐万安!” 然后 “罗厨子,快给我拿酸奶来!” “你慢点。”李重润一声嘱咐无果,只得不去管她。 对太平公主一礼,“侄儿见过姑母。” 礼罢,却是对吴宁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看来以后要少来了,小妹都快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不挺好的吗?”吴宁飒然道,“说明你们兄妹没拿我这个小百姓当外人!” “来的正是时候,走,咱们游春去。” 说着话,招呼一行人往院外走。 刚出来,就见虎子飞似的跑在最前面,后面依次是吴老八和老十一。 “快走快走!!追来了!” 虎子那一身肥肉打着颤,还不忘朝吴宁吼。 吴老九还奇怪呢,游个春你跑什么? 可是,再往老八和老十一身后一看,登时一个激灵,拉上秦妙娘就跑,“先走一步!” 原来是老祖君正在后面追。 “一群小兔崽子!!不干活敢偷懒??” “” “” 太平和李重润眼睁睁看着吴宁、虎子、吴黎和老十一,飞似的逃下山去。 老祖君追到山道上,累的掐腰喘气,嘴里还不放过。 “小兔崽子,等你们回来的!” “真好!” “嗯??”李重润疑然发问,“姑母说什么?” “我说,真好。” 在太平看来,吴宁有一股子魔力,他那游戏人间的放荡性子,总能感染身边的人如他一般欢快。 再加上,这就是一个闲淡朴实的山村,两者相融,那种外人除了羡慕,永远也体会不到的温馨,让她觉得 真好。 心中向往,露出欣然的微笑,太平拉着李重润,还有刚从灶房跑出来的李裹儿,追着吴宁他们,向山下走去。 ———————— “本宫真是不明白。” 此时,李文博正在把麻布铺在新发芽的嫩草上面,罗厨子生了火,在溪流边上架起了羊排大肉。 巧儿与李裹儿对坐在一块青石两边,两个小姑娘的面前都有一碗带着果粒的酸奶,正专心对付着。 而李重润则是放下手段,和吴老八、虎子这些山里娃子一样下了河,一边扣着泥巴,一边摸着鱼。 吴宁也不等李文博铺好麻布,径自在草皮上歪了下来。 秦妙娘和太平见他不嫌脏,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也跟着坐了下来。 “本宫真是不明白,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唉唉唉!!” 吴宁出口打断,拧眉瞪着太平,向秦妙娘那边递了个眼色。 “出来散心,就应该有个散心的样子,能不能不扫兴?” 有些事儿,吴宁不想让秦妙娘知道,更不想秦妙娘跟着他一起担惊受怕。 “可” 太平最终还是没当着秦妙娘的面挑破。 而秦妙娘何等聪明,自然看出公主殿下与吴宁有话要说,主动起身道“我去看着点巧儿和裹儿。” 说完,向太平微微颔首,飘然离去。 秦妙娘一走,太平就再也忍不住了,“你怎么像一点都不担心一样!?” “”吴宁揪起一片草叶叼在嘴里,知道不说清楚,咱们公主殿下肯定不会罢休。 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我曾经有一个好兄弟,经常把这样一句话挂在嘴边。” “什么话?” “他说,人活着并不总是称心如意,所以有时候,你得编故事、编梦想。不是为了骗自己,而是为了找到更多活着的理由。” 抬头看着太平,“我怎么不担心?我也担心。可是我的公主殿下,担心没用的啊!” “我得沉住气,才有胆量去解决。否则心里除了担心,就剩下怕,那日子就没法过了。” 这三个月当然不是风平浪静,岁月静好,武老太太虽然没把他怎么样,可是通过给太平的信件往来,已经给吴宁递过好几次话了。 第一次是还没出上元的时候,老太太干脆借给太平的信,夹带了一张纸条给吴宁。 上面就六个字“入京,保你不死!” 这已经是把话挑明了来说了。 而吴宁回的是“不去,早晚一死。” 不是吴宁硬气,更不是他不知死活,而是一但去了京城,他连周旋的余地都没有。 “扛着”是吴老九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过了一段时间,老太太的信又来了,“回来!朕还你真相。” 武老太太在信里只有一个意思她不是杀害吴宁生母的凶手。 这一次,吴宁在屋里想了一天一夜,回道“这个真相,陛下给不了!” 要给早给了,不用等到今天! 所以说,吴宁不担心? 他当然担心,而且担心的东西多了。 担心武则天失去耐心,担心自己无计可施。 可是,担心有什么用,日子还得过不是? “我的公主殿下啊!”吴宁看着太平,“实话跟你说吧,我现在表现的越弱势,就越安全。” “越没把那些过往当回事儿,你那位母后就越想不起来我。” “所以,别纠结了。”望向眼前的河光山色,“现在不好吗?” “高高兴兴的,别扫兴!” “好吧!”太平也只能暗骂吴宁心大了。 支起身子,“我去看着裹儿,换你的小娘子来不扫你的兴。” 吴宁安然受之,“多谢!” 太平“” 此时,太平公主心中有着强大的怨念 就该让母后把这混蛋家伙抓起来,关到京城里。 看他还怎么气人!? 第一三一章 还你个人情 河滩上又恢复一片祥和。 摸鱼的摸鱼,烤肉的烤肉,啃酸奶的继续抱着小碗享受,看孩子的则是依然一脸的愤恨。 唯独吴老九有点招人恨,和秦妙娘两人腻腻歪歪,你浓我浓,看的人好不羡慕。 “我说。”吴老八拎着一尾草鱼,一边往岸上来,一边拿老九开涮。 “能不能讲点礼数?这青天白日的你不闲丢人,我们还替你臊得慌呢。” “来!!”吴宁能惯他那个毛病,“把礼数给我背一遍。” 吴黎哪会背什么礼数,让吴宁呛的不轻。可是这小子也不是俗人,一转头“重润公子,你上,背一个给他听听!” “我?”一旁的李重润略一错愕,这货也是够绝的,“《礼记》,还是《孝经》?” 噗! 连太平都笑了。 “你这孩子也学坏了。” 还《孝经》,这不就是占吴宁的便宜吗? 吴老九也是一阵气结,特么喝过墨水的没一个好东西,骂人都不带脏字儿的。 支起身子,也不管秦妙娘臊的直往他身后躲,没皮没脸道“羡慕就直说。” “没事儿,哥绝对不笑话你们这帮小光棍!” 说着话,罗厨子那边的羊肉已经烤的差不多了,李文博也铺好了餐布,众人围坐过来。 吴宁顺手把虎子往身边招呼,“来,坐哥边儿上,别和这帮单身狗掺和。” “好!”虎子屁颠儿屁颠儿地坐过来,大肥脸还不忘给老八、老十一一个得意的白眼球。 把老十一气的啊,“美啥!?你那亲事能不能成还得另说!” “陈家四娘啊,没准就是别人媳妇。” “呃。”虎子气势一弱,转脸就抓住吴宁的衣角,“九哥!!帮我。” “” 吴宁瞅他那憨样儿就想乐,不由想起去年这货还不想娶媳妇,嫌两人睡一张炕挤。 “怎地?你娘还抻着呢?” “可不抻着呢?”老八接话,“咱那个七婶,知道人家陈四娘除了虎子找不着婆家了,要不借机敲诈一笔,那就不是咱们七婶了!” 吴宁听吴老八这么一说,除了摇头,却是没别的话说了。 这门亲从过年到现在,已经拖了两三个月了。 按理说,这是门好亲,就算是入赘,对虎子来说也不是坏事儿,而且祖君都出面了。 可谁也没想到,七婶连儿子的婚事都得起幺蛾子,死活不同意入赘。可就虎子家里的条件,又哪下得起聘,娶得起亲? 摆明了,就是看陈老财家里有钱,想占点便宜。 而且,话说回来,就算娶得起,七婶也答应了,人家陈老财还不干呢,把闺女送过来吃糠咽菜啊? 这事儿也就这么僵在那儿了。 祖君的意思是先缓缓,等七婶想明白了,自然也就成了。 “九哥,你得帮我啊!” 虎子还拉着吴宁不放,“我娘最怕你,你去跟她说,她肯定不敢说不字。” “” 吴宁苦笑,“我的傻兄弟啊,哪有那么容易?” 七婶是怕他,可是有些事儿也不是他能劝得了的。 “等着吧!”拍了拍虎子,“没准今年挣了钱,婚事九哥给你操持。” “这话咱祖君也说了。” 老八接过话,瞪了虎子一眼,“这货虽说就知道吃,可好赖也是自家兄弟,不能不管。” 说到这儿,吴老八转头就是一脸谄媚地看着吴宁,“九哥你看,这肥货你都管了,那兄弟我你是不是也给捎带个手啊?” “滚!” “哈哈哈哈。” 大伙儿放声大笑,吴老八那熊样儿,着实可笑。 老十一一边笑,还不忘一边嘱咐虎子,“傻兄弟,这话可别告诉你娘!” “哦。” 虎子搓了搓后脑勺,他才不傻呢,告诉他娘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 —————————— “多谢!” 众人意兴正浓,享受着大好春光,太平公主突然靠到吴宁身边,蹦出这么一句,让吴老九有点措手不及。 瞪眼看着太平,“你要干嘛?事先说好哈,你选驸马的话我可管不了。” “哈哈。” 太平本来还挺严肃的,被吴宁这么一说,逗的大乐。 “放心,本宫的事情还用不得你帮忙。” “”吴宁沉吟了一下,“我没记错的话,殿下第一次来找我,好像就是选驸马的事吧?” 太平脸一红“你!!!” “不提不提。”吴宁见好就收,话锋一转,“说吧,谢我什么?” 只见太平,看向李裹儿和李重润,“他们” “他们怎么了?” “他们越来越像正常人家的孩子了。” 太平记得,六年前,李重润出京的时候不过三岁。可是即使只有三岁,他所经历的起落,也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从先皇圣宠的皇太孙,到废帝所出的皇家弃子;从未满周岁就立府设属,到一纸诏书贬为庶人 可能李重润那时并不懂事,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是那段经历却必然烙印在他的生命里。 而李裹儿,还不如他的兄长。她就出生在父亲被贬黜的路上,连见裹身的衣物都没有,更没有皇家名份。 而父母朝不保夕的艰难处境,让这两个孩子的童年充满着压抑和不堪,更早早的就看尽了世间冷暖。 犹记得几个月前,太平刚到房州,第一次见到这两个孩子的时候,他们就像两只受惊的小鹿,挤在一处,眼中除了恐惧,再无余物。 太平虽然心疼,可是迫于局势,迫于母后对显皇兄态度的不明朗,使得她什么都做不了。 是吴宁帮了他们,帮了李家,起码,这两个孩子可以高高兴兴地坐在这里,像正常孩子一样享受春色。 “这倒是哈!” 听太平这么一说,吴宁觉得好像是这么个理儿,能让这两个孩子更像个孩子,这是积德的事不用谦虚。 好吧,吴老九似乎就不会谦虚。 “行,这个谢我接了!” 太平闻言,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你根本不会客气。” “那”公主殿下拉长了声调,“那用不用本宫还你个人情?” “还我人情?”吴宁一疑,“好像一直都是你欠我人情吧?” “呵。”太平干笑一声,“那这回得你欠我的了。” “怎么回事儿?” 只见太平神秘一笑,“本宫今早从侍卫那里得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王弘义想再纳一房小妾。” “小妾?”吴宁瞪着眼珠子,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 王弘义要纳妾,还让太平注意到了,还说能还我个人情?? “!!!” 想到这儿,吴老九不淡定了,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秦妙娘。 “那那老王八蛋不会是看上妙娘了吧!?” (状态不好,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更。) 第一三二章 蹬鼻子上脸 “那老王八蛋不会是看上妙娘了吧?” 吴宁一声惊呼,却是遭了太平一个大大的白眼。 “想什么呢你!?” “房州谁不知道,吴长路的侄子与秦家订了婚约。王弘义就算再色迷心窍,也不能为了这事儿得罪你四伯的。” “哦哦。”吴宁连连点头,关心则乱,倒是没想到这么多。 “那他看上谁了?” 只见太平撇了一眼旁边的虎子,说出一个名字“陈四娘。” 日! 吴宁大骂一声,“这老王八蛋还真会挑!” 刚在这儿说虎子的亲事儿,结果没想到,那边还有这么个老色鬼惦记着。 殊不知,吴宁他们兄弟几个要是不聊这个事儿,太平公主还真想不起来。 在太平看来,这事儿根本就不值一提,以她的身份支会王弘义一声,让他打消了念头也就算了。 现在拿出来说,不过就是闲着无聊,逗弄一下吴宁罢了。 “怎么样?”太平玩味地看着吴宁,“当下王弘义可是今非昔比哟,刚升了右台侍御史,风头正盛。” “你要不要求姐姐一次?本宫把那王弘义帮你打发了?” “” 哪成想,吴宁没回答,低头沉吟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不用。” “不用??” 太平有点意外。她好不容易找着个机会,揶揄一下这个小人精,结果吴老九还来了句“不用”。 “为什么不用?” 要知道,王弘义在她这里不算什么,可是换了吴宁,那可就不好说了。 本来王弘义就是圣后派来房州看着李显的,现在这个王府长使摇身一变,成了专司官员监察弹劾的御史,更不是吴宁应该招惹的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太平不出面 好吧,公主殿下实在想不出,吴宁还有什么办法。 可是,太平不知道,吴宁说不用,考虑的正是这一点。 让她这个公主之尊去和王弘义说这种事儿? 不合适。 王弘义是个什么货色?那是和来俊臣、周兴之辈混在一块儿的真小人。 靠告密诬陷起势,欺下媚上发的家,在朝中恶事做绝,可谓臭名昭著。 要不是武老太太需要这些酷吏帮她干脏活,吴宁敢说,王弘义都特么活不过八百字。 太平的身份确实高贵,可以不把王弘义当回事儿。 可正是因为太平公主太高贵了,一但和王弘义这种人粘上边儿,无论从名声,还是隐忧的角度看,都绝不是什么好事。 看了眼太平,吴宁觉得,还是要提醒咱们的公主殿下两句。 “以殿下的身份更应该爱惜羽翼,像王弘义这种人,能不招惹就别去招惹,日后能省去不少麻烦。” “哦。”太平本来是想讨个喜,结果,反倒让吴宁给教育了。 不无关切道“那你怎么办?” 只见吴宁沉吟了一会儿,“没事儿,我办法。” 抬头一笑,“实在不行,再求殿下出马不迟。” ———————— 第二天,正赶上陈老财来下山坳商量建窑的事,吴宁借机把王弘义要纳妾的事和陈老财一说。 老头儿立马就慌了,“九郎,俺家四娘可不能给那老狗做妾啊!!” 顷刻之间,陈老财汗都下来了,“九郎不知,那王弘义就是个禽兽!他本来就有三个小妾,年前死了一个,据说是他活活给折磨死的啊!” “我家四娘怎可入此狼窝啊?” 吴宁一听,眉头皱得更深。 依唐律,妾是不能随便纳的。根本不像后世小说里说的那想,动不动就一堆妻妾。 平民压根就不准纳妾,当然,如果年四十无子,可上报官府批准纳妾。而四品以下官员,也只准纳三妾。 原本吴宁还想在这上面做点文章,现在看来,却是不行。 安慰陈老财道“莫慌,咱们再想办法。” “要不”陈老财眼珠一转,“要不请吴别驾出面说合一二?” “不行!”吴宁断然拒绝。不让太平出面,他更不能让四伯去趟这滩浑水。 说白了,别看陈老财急的都快上吊的,可是在高处那个层面这不算什么大事,不值得沾这个麻烦。 “算了。”吴宁思前想后,花点钱不就完了?与破财相比,总好过下这么个糟心的人情。 “老丈这就进城去找王弘义。” “啊?”陈老财一缩脖子,“让老夫去找他?” “对!”吴宁肯定道。 “你就说,你家四娘已经许了人家,辜负了他的美意,愿每月送上一些利钱了表歉意。” 陈老财一听,“那,那他要是问,我是从哪儿知道的他要纳四娘为妾,老夫可怎么答?” 面有难色“我看,要不等他找上门来再说?” “不!” 吴宁断然摇头,“不等他找上门,就现在去。” “他若问起,就说是我说的!” 不用太平和四伯出面,但是却可以借势。 他王弘义还没去找陈家,陈家就来找他了。再亮出与吴宁的关系,还有公主殿下那里得来的消息,王弘义应该不会不识趣。 “行!!”听吴宁这么一解释,陈老财终于放下心来。 “那老夫这就去找他。每月利钱,也从我陈家的账上走。” 吴宁开始赶人,“那都是小事,赶紧去吧。” 所谓破财免灾。虽然说拿钱养这种人,吴老九打心眼里膈应。 但是,不就是几个钱吗?总比惹一身臊要强。 可惜,吴宁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估量,也低估了王弘义的贪心。 临近中午,陈老财回来了。 “如何?见着人了吗?” “见着了。”陈老财也说不上是什么表情。 “他可同意不纳四娘?” “同意了。” “那你摆个苦瓜脸做甚?”吴宁心说,这不就完了吗? “可是”陈老财犹豫着,“可是同意是同意了,但他不要利钱。” “不要利钱?”吴宁一怔,“那他要什么?” “他要份子,三成!” “呸!!” 吴宁闻罢,狠啐一口,“他倒真敢要!” “老夫也这么想的啊!”陈老财也是无语,“所以没答应,说回来商量。” “这还用商量?!” 吴宁暗骂,你也够窝囊的!别说三成,半成都没门。 老子就是因为不想和这种人沾边儿,所以才不动关系动银钱。 给了份子,那特么不就更撇不清了? “王弘义说了,若是小郎君考虑不清,那就亲自去求他。” “” 吴宁怒了,这是要蹬鼻子上脸啊!? 一旁的太平见吴老九吃了瘪,不但不担心,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还挺高兴。 “怎地?”笑呵呵地看着老九,“现在要本宫帮你还来得及哟。” “不用!!” 吴宁来了脾气。 “小爷去会会这厮,看他能怎么着!?” 陈老财在一边听得直咧嘴,在老头看来,吴宁就是吃饱撑的。 能和公主殿下这么说话,还和那王弘义绕什么弯子? 掺和道“要不,就请殿下出马,吓吓那厮也好吧?” “你一边儿去!” 吴宁迈步往外走。 一个王弘义自己都搞不定,还混个屁? 第一三三章 往死里惹(2合1) 说起王弘义其人,就不得不提“酷吏政治”,这可以说是武则天中前期的一大特色了。更是武老太太在漫漫历史长河之中,遭人诟病的一个重大污点。 成因则是,李显被废之后,宗室、旧臣已经看到了女主天下的端倪,竞相反叛。 结果他们狠,武老太太比他们更狠! 杀一儆百那是扯淡,杀百儆一还差不多。 别管你反没反,只要老太太觉得你可能反,或者杀了你可以让别人不反,那你就死定了。 为了更好地震慑文武群臣、宗室贵族,武老太太更是大兴告密之风。 到了什么程度呢?可以说是肆无忌惮、丧心病狂。 武老太太专门颁下诏令凡告密者,不论贵贱,不论远近,臣子不得过问,授以驿马至京,沿途驿所皆以五品官员待遇,供其饮食,抵皇城直见天子。 如果告密者所说的话符合武则天的心意,此人会马上得到破格重用;如果告密者所说的话是虚构的,武则天也不予追究。 可想而知,此门一开那还了得? 太假的不追究,靠点谱的就重赏,而且武老太太连马都给你备好了,一路吃喝都是五品待遇,不用自己花钱,还面见武则天。 甚至连人身安全,老太太都给你考虑周全了。告完了状,你也不用怕人报复,有专门的地方,专门的仆人伺候着。 那还等什么?简直就是全天下地痞无赖、投机者的福音,可劲儿的告吧! 一时之间,四方告密者蜂起。 这其中,就涌现了一大批所谓酷吏。 说心里话,历朝历代都有酷吏,可大多都是文人武勋,这帮人就算没有底限,但起码还有点廉耻;就算没有廉耻,但起码也不至于反人类。 可是武老太太用的这批人,那就真的有点灭绝人性了。 看看这些人都是哪儿来的,就很容易理解了。 首推,当然就是来俊臣。 这位不但写了《罗织经》一直传到后世,在当下的大唐,那也是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可见,他原本就是个诡谲奸诈、反复无常、凶险邪恶的地痞流氓。 比来俊臣稍差一点,以酷刑见长的索元礼则是更牛叉,人家是个外国流氓。 周兴读过几天书,可也是半吊子;万国俊帮来俊臣编的《罗织经》,同样是告密起身。 再数下来,什么王弘义、刘光业、王德寿、王大贞、屈贞筠之流,都是社会底层。本都是不事生产,横行乡里的流氓混混。一旦让这种人得势,所做所为可想而知。 来俊臣从得势,到被武则天处死,不过十数年。可其酷刑逼供、捏造构陷,造成枉死灭族者可达数千家。不是数千人,是数千家!!平均下来一天灭一两家都不一定够。 索元礼为官不过几年,却自创刑罚无数。 “来呀,取我铁笼来。”这句话在当时的威慑力,甚至超过了来俊臣的威名。 周兴一生,陷害数千人。 万国俊去一趟广州,当地所有流放犯人,注意是所有!不论男女老少,一个不留,全部斩首。 也正因为万国俊的壮举,后来刘光业、王德寿、王大贞等人去岭南也是有样学样。 刘光业杀了七百,王德寿弄死五百,王大贞他们少点也有限,整个五岭之外,基本就看不见政治犯了。 酷吏政治,岂是随便说说? 就算吴宁不熟历史,可武周酷吏他却是切身体会得到的,所以是真的不愿意去招惹这帮没人性的东西。 这半年多的时间,他跟太平公主交好,与孙宏德暗合,甚至连庐陵王府、武氏兄弟他也不怵。唯独这个王弘义,吴宁本着能不沾就不沾的原则,一直躲着来。 实在是,这种人你不能用常理揣测。什么官场觉悟,人情世故,在他们这都没用,他们也不懂这个。 就是没底线,就是没人性,你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咬你一口。 吴宁进了城,知王弘义卸任了王府长史,已经搬到了永安坊的外宅,便寻了过去。 登门拜见,却是吃了闭门羹。 “我家御史有公务在身,在此等着。” 王家仆从撩下一句话,就特么把吴宁扔在大门口了。 “我” 吴宁都特么气乐了,是真没见过这样儿的哈,管老子要钱还特么拿个架子,哪来的自信? “你家御史就在府中?” “在又怎样?”家仆斜眼看着吴宁,“在也不见!” “好,不见就不见吧!”吴宁和一个下人还犯不着使脾气。 “告诉你家御史,宁明日再来拜访。” 说完,吴宁转身就走。 让小爷站你家门等着?那是不可能地。 但吴宁也没把话说死,明日再来,也算给了王弘义面子。 可是,越往回走,吴宁越琢磨不对。 王弘义凭什么不见他?想要钱,还拿这么大的架子?别忘了,吴宁怎么说也是吴长路的侄子,与太平公主交好在房州也不算什么秘密。 按说,他不应该这么怠慢吧? 这不合情理。 想到这儿,吴宁调头又回去了。 往王弘义家门口一坐,老子就等你一回能怎么着!? 而王家的家仆一看这小子又回来了,急忙禀报。 “好叫主家知道,那个叫吴宁的小子又回来了,正在门前等候。” “哦?回来了?” 堂前闭目养神的王弘义也是略有惊讶,那小子怎么回来了? “呵,还算他识相。” “等着吧!”王弘义动了动脖子,“待本官睡醒了再去会他。” 这一觉就是一个多时辰,等王弘义睡饱了,净了面,换了身衣袍,一问下人,那吴家小郎君还在门口蹲着呢。 王弘义心有得意,“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就见一年轻人躬着腰,一脸谦卑地进到堂中。 离老远,就是长揖到地,“小人吴宁,见过王御史!” 王弘义见状,不禁暗自冷笑,都说这个吴九郎是少年俊杰,非同凡响。今日一见,也不过尔尔嘛! 多半也是趋炎附势之能,才攀上的太平公主,再加上吴长路的背景,才受人追捧的。 不咸不淡地接过一话“来了啊” “让王御史挂心了。”对面的吴宁还是满脸笑意,谄媚奉承,“一听御史召见,小的不敢有迟,这就来见呢。” “嗯。”这小子态度不错,王弘义也就省了唇舌。 “陈家那老汉都与你说了?” “说了说了。”吴宁还是陪笑,“怪小的考虑不周,那三成份子以御史之尊理所应当。” 王弘义眼前一亮,“这么说,你愿意给?” “愿意。” 王弘义闻之,大为欣喜,热络起来“早若如此,岂不甚好?” “来来来。”客气地对吴宁歉然,“吴小郎君,且坐。” “多谢王御史!” 吴宁啊,都特么快吐了。 不动声色地坐下,与王弘义闲聊起来。 聊的那些东西,都没法听。 吴老九敢打包票,这辈子肉麻恶心的话,只这么一会儿就都说完了。 二人从闲话家常开始聊起,一直聊到生意。 “小弟有一事不明,还望御史赐教。” 王弘义聊地高兴,与吴宁甚至投缘,市井习气也显露无遗。 “老弟尽管道来!” “这个”吴宁沉吟了一下,“小弟想不明白,御史是如何神机妙算,算准了小弟会甘心拿出这三成份子呢?” “莫非,御史有卜算先机之能?” “诶~~!”王弘义一摆手,甚为得意。 “什么卜算先机?这世上哪有什么卜算先机?不过是细思因果的一点才智罢了。” 哦操!! 还特么才智!? 吴宁这个恶心啊,可是表面上还得装。 “哦?”拱手一礼,“望御史教我!” “也罢!”王弘义早就让吴宁夸的找不着北了。 命下人去他书房取来一纸书函,推到吴宁面前。 “老弟看看这个。” 吴宁小心接过“这个是” “老弟一看便知。” 王弘义往后靠了靠,“老弟今日若是不来,说不定明日本官就把这奏报送到圣后面前了。” 这就是王弘义的底气? 吴宁赶紧打开,确实是一封未发的奏报,标题是 《上请复启山南道过税酌情书》 太平永昌,圣后隆恩。 臣王弘义有奏 山南道南走过税,历年无收,然蜀商多奸,以此为因,多占税目。 臣请复收过税,以丰国库 吴宁脸都绿了,瞪着奏折半天没说话。 王弘义一看吴老九那个样儿,更是得意。 “怎样?射敌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你那炭窑之所以厚利,不就是仗着南下不收过税吗?” “要是让本官把这一本递到朝廷,你那生意还做得下去?” “别说三成,一成你都挣不着!” “” 吴宁彻底无语了,抖着那张纸,“这,这就是王御史的妙计?没了?” “那你还想要多少?” 王弘义撇嘴看着吴宁,“老弟啊,你还是太年轻啊,只此一项就够你喝一壶的喽!” “我够你姥姥!!” 吴老九猛的一声咆哮,肺都气炸了。 “你”把王弘义吓了一跳,怎么还翻脸了呢? 只见吴宁那副谦卑相早特么就不知道飞哪去了。 “特么老子装了半天孙子,你就给我看这个?” “” 直接把奏报扔到了王弘义脸上。 “报去吧,谁特么不报谁是孙子!!” 说完,吴宁调头就走,留下王弘义在那儿傻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哇呀呀一声大叫“吴宁小儿!!气煞我也!” 到现在,他哪看不出来吴老九是在那儿跟他演戏? “我让你全家,不得好死!!!” 把那封奏报撕得粉碎,王弘义又阴沉思索良久。 最后,取来笔墨,又写了两份。 一份是写给武则天的,密报吴长路与孙宏德勾结,借用官道合商获利,意图谋反。 另一份,则是写给时任御史中丞的旧友来俊臣,让他帮忙在京中运作,誓要让吴家满门获罪,万劫不复。 当然,事成之后,吴家的炭窑产业五五分账。 写完之后,命人火速送去京城,王弘义坐在那儿越想越气。 居然让个娃娃给耍了? 我让你全家不得好死! ———————— 另一边,吴宁回到家把事情一说,可把太平惊得不轻。 “你和王弘义彻底翻脸了?” “那还特么惯着他?” 吴宁本来就是带着怒气进的城,还吃了闭门羹,还特么装了半天孙子。 翻脸?吴老九也就是没孟苍生那两下子,否则当时非宰了那王八蛋不可。 “不应该啊!” 太平不无担心,“那种卑鄙小人,你惹他作甚?” 连太平都知道,这种人最好别惹,后患无穷。 “还不如当初就听我的,由我出面说合,也不至于闹到这般田地。” “你呀”埋怨地看了吴宁一眼,“我这就给母后写信,防他胡言乱语,让母后生疑。” “不用!!” 吴宁眯着眼睛,“我自己亲手解决了他!” “你自己怎么解决?”太平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使小性了。” 又觉好笑,“自身都难保,还解决人家呢!” 却见吴宁起身,“我还是那句话,连一个王弘义都解决不了,我还混个屁!” 说着话,吴宁返身回屋,咣的一声,把门砸上,半天都没出来。 —————————— 临近傍晚,吴宁出屋,谁也没搭理,直接入城。 “什么!?九郎和王弘义彻底闹掰了?” 此时,孙宏德一脸震惊。 “你,你怎么这般冲动啊!?” 他都不敢和王弘义正面硬刚,特别是王弘义升任御史之后,老孙基本就是绕着走。 这小子倒好,跑人家里骂娘去了。 “你现在就去求太平公主,让她从中求情,最好是让圣后把王弘义调离山南道。” “否则你我,还有你四伯,都落不得好处。” “大令急什么?”吴宁还有几分淡定,不似孙宏德那般慌乱。 “能不急吗!?”孙宏德瞪了眼,“你可知那王弘义是谁的人?” “他是来俊臣的亲信,且关系匪浅!” 大唐的官谈“来”色变岂是儿戏?让他盯上,还没有人能落得个好下场。 “大令放心!”吴宁安慰起孙大令。 “来俊臣咱们动不了,可是一个王弘义这次必须死!” 打从吴宁折回王弘义家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 这种人,要么不惹,要么就往死里惹,彻底就摁死,永绝后患。 “啊?” 孙宏德有点迷糊。 “你,你怎么弄死他?” 只见吴宁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这就是我来找大令的原因,劳烦大令借上本弹劾之机,把这几项王弘义的罪名递到圣后面前。” “什么罪名?” 孙宏德接过一看,气乐了。 “你傻吧?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告到王弘义?” 只见纸上只写了二十个字 “窥视四邻,枉制纳妾,近戚行商,侵吞民财,勾结僧众。” 第一三四章 两份奏折 “窥视四邻、枉制纳妾、近戚行商、勾结僧众、侵吞民财。” 这二十个字,呵呵,别说拿来给孙宏德让他去整治王弘义,就是把这二十个字给王弘义那种没节操的,让他陷害孙宏德,他也不好意思用这点罪名就把孙宏德弄死啊! 孙大令都无语了。 “你你这也太儿戏了吧?” 何为窥视四邻? 唐律规定,不得擅窥他人宅院。 也就是,不能爬人家墙头儿瞎看。王弘义显然没那份闲心去爬墙。 那就只适用于另一种情况,那就是私建二楼。 若二楼可窥望他人庭院,也算窥视四邻,按律是要坐牢的。 可是,这一条有个特例,那就是若四邻同意,就可建这个二楼。 王弘义是什么人?他要建,街坊四邻敢不同意? 吴老九编这条倒是个罪名,但是,一来不是大罪,二来也很难定罪。 那枉制纳妾呢?这条干脆就是胡编乱造。 依律,四品以下官员只能纳三妾。 王弘义是四品以下官员不假,可人家根本就没有枉制。家里就三个小妾,还死了一个,就算把陈四娘已经纳进府门,也依然是三妾,合理合法。 至于后面的,近戚行商、勾结僧众、侵吞民财。 这其实就是一个事儿。 就是王弘义的侄子开了个翠馨楼,伙同观音庙的和尚借了秦文远的高利贷,想侵吞秦家的财产呗。 这一项如果坐实,倒是够王弘义忙活一阵子的,可关键是,这事没成。 特么王弘义压根就没在秦家那里占到便宜,甚至还赔了钱。 秦家用几间破铺面就抵了债务,反倒是秦文远占了王弘义的便宜。 反正,这二十个字在孙宏德眼里,极为不靠谱。 别说都是捕风捉影不着边儿的破事儿,就算这二十个字都坐实了,做为圣后的亲信,最多也就是责罚两句,连实刑都不一定有。 可是,等王弘义一旦缓过劲儿来,那还有他们几个人的好果子吃? “九郎,莫要儿戏,这不行!” 可是,吴宁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大令尽管报上去便是,除非阎王放假,否则神仙都救不了他。” “啊?” 孙宏德有点虚,心说,小子,靠谱吗? “那本官就报上去试试?” 他却不知道,王弘义比吴宁这个狠多了,连谋反的帽子都扣下来了。 而且,孙宏德还留了个心眼儿,他琢磨着,这个子虚乌有地弹劾状不一定行,怕直行上奏圣后会怪罪于他。 所以,这货都没直奏武则天,而是走正常程序,送到觐奏院,准备一级一级的往上报。 结果,这张弹劾状在路上走了十来天,武则天还没看着,就先攥在了最不该看的人手里。 按照大唐的政府流程,地方官员的奏折,要选送到觐奏院由文吏初步分拣,再按照所奏公务的大小,小事则按种类分捡六部直接处理,只有大事才会酌情上呈武则天圣裁。 这种不疼不痒的弹劾状,哪用得着武老太太亲自烦心? 文吏搭眼一瞅,就直接扔到了专管此项的监察院那一堆里。 可是,监察院谁是老大? 御史中丞来俊臣啊! 此时,来俊臣手里有三张纸——两封公文奏报、一封私信。 公文都来自房州,一份是王弘义的。报房州大令孙宏德勾结山南道别驾吴长路,骗税合商,意图谋反。 私信也是王弘义的。求请兄长帮忙除去孙吴二人,到时所得资财,半与来公。 来俊臣眉头紧皱,沉吟自语“弘义这次,有点不合适宜啊?” 孙宏德还好说些,关键是这个吴长路。 这是圣后年前才提拔起来的新贵,意义非常。 上任不到半年,就要告倒?圣后那边会不会怪罪,却是来俊臣吃不准的。 可是,又好好看了看王弘义的私信。 “吴家的炭厂,居然有这么大的利?” 来俊臣又有点动心了。 确切地说,不是有点动心,而是很动心。 要是按王弘义的说法,只那一家炭厂每年的红利就得几千贯,蜀商一订就是几十万斤炭,而且利润又那么厚。 别说是小小的房州了,就算是东都巨商也挣不来那么多。 你就说,来俊臣能不眼馋吗? 可是,怎么才能不触怒圣后,又能把炭厂弄到手呢?这一点上,来俊臣可是一点都不傻。 圣后!圣后的心思才是他立足的根本。 倒是王弘义和孙吴二人的私怨早就被他抛到九宵云外去了,满脑子都是那个炭窑和怎么不触怒圣后。 要不,卖了王弘义? 可是卖了王弘义也得不来炭窑啊? 看着手里的奏折,来俊臣心道,王弘义这份诬告多少还是有点用处的。可他用不了,得更大的人物。 想到这里,来俊臣站起身形出了监察院,拐进了武三思,武尚书的职房。 至于孙宏德弹劾王弘义的那份奏折,来俊臣连多看一眼都欠奉,都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往上报?这孙宏德怕是昏了头了。 此时,武三思正在阅案,见来俊臣到访,急忙起身相迎。 不夸张地说,来俊臣这个人行事阴诡、人为狠毒,连武三思这种身份都有点犯怵。 拱手迎了出去“来御史怎有闲暇,到我这里来了?” 来俊臣亦是陪笑还礼“闲来无事,与武尚书漫淡几句,打发光阴可好?” “好好好,荣幸之至!” 武三思心里生疑,嘴上却不能怠慢,把来俊臣让入客坐,命人生火煎茶,两人就开始有的没的聊开了。 足足磨叽了一刻多钟,来俊臣才一点点把话头引到房州去。 “武尚书巡检房州,年后方归,小弟倒是有些事情要请教武尚书。” “请讲!” “听说房州城边,有个山村叫下山坳?” “哦?”武三思一挑眉,“来御史也知道下山坳?怕不是也听说寻翠居的美名了吧?” “寻翠居?”来俊臣一愣,脱口而出,“不是有个炭窑吗?” “炭窑?”武三思也愣了。心说,看来,这才是来俊臣来找他的目的。 “下山坳最有名的,当属寻翠居了,确有别致之处。” “至于炭窑”武三思沉吟了一下,“好像是有间炭窑,所产之炭与别处也有不同。” “来御史,怎么想起问炭窑来了?” “”来俊臣吃不准了。 王弘义在骗他?不可能啊?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 低头想了想,伸手入怀,把王弘义状告孙吴谋反的奏折,还有孙宏德弹劾王弘义的奏折都掏了出来。 “武尚书看看这个!” , 第一三五章 皆大欢喜? 来俊臣之所以来找武三思,是因为据他所知,孙宏德与武三思似乎有交情。 王弘义的奏折里把孙宏德也裹了进来,所以保险起见,他要先看一看武三思的反应。 为了一个还没边际的炭窑,而与武三思交恶,来俊臣还没那么笨。 如果武三思有意要保孙宏德,那来俊臣会毫不犹豫地从长计议,甚至卖了王弘义都没问题。 反正炭窑就在那里,有的是机会。 可如果武三思也动了贪念呢?愿意舍弃孙宠德,也想在炭窑上分一杯羹,那么吴长路这个新贵怎么搬倒,就是武三思的事情了。 至少,来俊臣不用自己去触怒圣后。 “武尚书看看这个。” 把两份奏折都推到武三思面前,“这是今日本官同时收到的两份房州奏报,一时之间不辨真伪,且武尚书刚从房州归来,自然比俊臣更为了解一些,还请不吝赐教!” “这” 武三思一看,汗都下来了。 孙宏德谋反?? 怎么可能?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 可是,是真是假重要吗?让来俊臣、王弘义这帮人诬告的官员还少吗? 还有,先不说保不保孙宏德,特么能不能保自己才是武三思现在想的一个大问题。 别忘了,孙宏德是他的人啊! 孙若谋反,就算不顺藤摸瓜把他牵出来,那对于武三思来说,于名声威望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至于孙宏德那份貌似反击的奏折,武三思也自动忽略了。 特么什么玩意!?纯粹是隔靴搔痒,哗众取宠。 只不过,武三思哪知道,他和来俊臣两人其实是相互忌惮。 来俊臣毕竟是外人,让他和圣后的侄子掰手腕,他暂时还没那个闲心。 而武三思也怕啊,来俊臣就是个疯狗,说不定就真敢咬他一口。 抹了把额头细汗,抬眼看着来俊臣,“你的意思是” 只见来俊臣一笑,“俊臣就是不知如何评判,才来问尚书啊!” “” 武三思沉默了,来俊臣这么说,让他心安不少,等于是送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依吾之见,此言不可信!” 只此一句,就把此事定了性。 而来俊臣闻言也不意外,武三思是肯定要把自己先摘出来的。 只有让武三思先安心,甚至感觉欠了他的人情,接下来的话,才能继续往下聊。 讪笑一声,“本官也觉多半是假。” “不过”话锋一转,有意无意地拿孙宏德开始说事儿“这个孙宏德也确实太不小心了,居然真占了吴家一成的份子。” “这个”武三思下意识地想为孙宏德开脱,“你我都在朝为官,有些事” 武三思一摊手,“都是家大业大,人口众多,朝中哪个官员不沾一点商利?” 只见来俊臣玩味地靠了过来,“可是,武尚书可知,他这一成是多少红利吗?” “多少?” “粗算之下,每年孙大令起码能拿一千贯!” “啊!?” 武三思愣了。 能拿这么多?现在他终于明白来俊臣为什么来找他了,这条疯狗原来是眼馋了。 可是,确实有点多啊! 一个州官,一成份子就能一千贯? 武三思下意识想到了吴长路那个憨将军,那吴长路一年得拿多少? “俊臣听说,吴长路高升还是武尚书举荐之功。” “啊?”武三思回过神来,“算不得什么深交,顺手为之。没想到,那憨人深得圣后喜爱,即成高位了。” “哦。”来俊臣点着头,“圣后喜欢,确实难得啊!” 话到了这一步,二人基本就不用绕来绕去了,各自意图已经是昭然若揭。 只不过,武三思还有一点不明白的是,那块肥肉来俊臣完全可以自己吃下去,为什么来找他? 就因为孙宏德是他的人?不太可能吧? 沉吟了一下,“你我非是外人,俊臣是何想法,不妨直说。” “不急。”来俊臣摆手,“武尚书先看看这个。” 说着话,他又把王弘义写给他的那封密信拿了出来,交到武三思手中。 武三思一看,好嘛,来俊臣倒是“实在”,这也给他看? 可是,那个王弘义还真特么敢想!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要五成? 此时,来俊臣的声音从身边传来,“王弘义这次倒是有些胆大妄为,不知死活了。也不想想,本官怎会与他同流合污?” 注意!来俊臣只提了不想和王弘义同流合污,却没说王弘义贪赃枉法。 武三思哪里听不出来,登时就笑了。 来俊臣这是想和他同流合污啊! 暗自梳理前面的话,武三思更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说白了,来俊臣想贪。 可是,一来吴长路是个麻烦,他解决不了;二来,因为涉及孙宏德,来给武三思送个人情,两人一起也能贪的安心。 至于什么王弘义,他也想分一半?做梦呢? 来俊臣和武三思压根就没打算把他当回事,最多把他当个看门狗,把炭窑拿下之后,分他一点好处打发了事。 “其实此事并不难办。” 武三思的眼界毕竟比来俊臣高很多。 “无非就是房州官员不睦,就算报到圣后那里,也不会当真。” “关键还是你我这样在圣后身边的人,是何态度。” “尚书的意思是?”来俊臣眉头紧皱,“把王弘义的奏折报上去?” “不光王弘义。”武三思拿起孙宏德那份鸡肋弹劾往桌上一扔,“连这份一起吧!” 来俊臣一听,“这份就算了吧?” 这种东西都往上送,那是他的失职,圣后还不得骂他? “为臣不查,什么都报,圣后是要责备的。” 只见武三思一撇嘴,“圣后责备有什么?却能看清一个事实,又有何不可?” “” 来俊臣明白了。 说白了,武三思就是想营造出一种房州官员互掐的气氛,到时他们这些近臣在边上打一打圆场,圣后也就不把什么谋反当真了。 可是 “可是,这么做有何好处?那炭窑” “贤弟别急。”武三思神秘一笑,“圣后不当真是不当真,可是房州不和却是必然。” “吴长路贵为山南别驾,与孙宏德合营炭业,都闹到朝堂上来了,也确实不太合适了吧?” “” 来俊臣听完,心说,还是特么你损! 原来武三思打的是这么一个主意。 孙吴二人合营,确实不合适。 朝廷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对于那些皇帝不想罚又不能不管的情况,基本上都是立下名目赐于封赏,再下令把官员产业收归官属。 如此一来,官员无损,也与商剥离,算是皆大欢喜。 而这一次如果也这么办了,那更是皆大欢喜当中的皆大欢喜。 不但武三思这边的孙宏德保住了,与来俊臣有关系的王弘义也没差池。 而且,二人也不用为弄倒吴长路,触怒圣后,而担心了。 至于炭窑收归官署 以武三思的地位,那一个官窑出多少炭,获多少利,还不是他们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和直接抢过来根本没区别。 当然,这里面还有来俊臣的一份。 想到这里,来俊臣赶紧起身,“那俊臣这就把两份奏报面呈圣后!” 武三思也站了起来,“同去!” 吴老九是万万没想到,他那二十个字,历尽千辛万苦,费了这么大的劲,才算到了武老太太手里。 第一三六章 翻脸不认人 武老太太最近心情不错,今日除了处理朝务之外,尚有心思和闲暇在上官婉儿和一众宫人的陪伴之下,漫步皇城。 也许是在那些文武官员、世家门阀眼中,广州、泉州这种南獠化外之地本来就无甚关心,是以,当前几日朝议重征番商海税之事,出乎意料的顺利,几乎无人反对。 而另一项,遣兵收复安西四镇的军务,虽然不似南边那么无所谓,颇有非议。可是,大唐从开朝养出来的傲气,也不允许吐蕃从唐人手中抢去了西域。 纵使有伤民伤财的顾虑,但是武老太太相信,只要谋划周全,遣将得当,用不了多久,那些保守朝臣亦会动摇。 如此一来,一但西域通路再次掌握在大唐手中,吴宁那条“东紧西放”之策,用不了多久,就能付诸实施了。 而这些还不是武老太太心情大好的主要原因,一想到房州近来的微妙之局,老太太就忍不住嘴角挂笑。 那个不知死活的无理混蛋,终于碰上了一个更不讲理的对头,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呵呵。” 老太太越想越有趣,居然笑出了声。 “恶人还需恶人磨啊!” “?” 一旁的上官婉儿没听真切,还以为圣后有什么旨意示下,疑然问道“圣后有何吩咐?” “没什么。”武老太太心情好,笑着对上官婉儿道,“倒要看看,吴九郎那小子怎么过得了王弘义这关!” “”上官婉儿这回倒是听清楚了,可是却只能一阵无语。 她实在理解不了,圣后贵为国主,为什么总盯着房州不放。况且,那个吴宁 可是,老太太难得心情顺畅,她可只能哄着来。 顺势道“他还能怎样,多半会把心思使到圣后这里来。” “这天下间,也唯有圣后救得了他。” “哦?”武老太太一听,更为欢喜,“那我可要好好刁难刁难了。” 心中算计,让他入京,恐怕他死也不敢,那就让他把“解除宵禁、废除坊市”这八个字给我解释清楚吧! 好吧,好几个月了,老太太还在纠结这八个字到底什么意思呢。 私底下写信问过太平,可是太平见识还浅,尚需时日多听多学。 吴宁说的那些,记是记下来了。可是,根本就没懂。再给老太太写信解释,就意思都对不上了,弄的武则天更是迷糊。 时常念叨“要是那小子在京城就好了啊!” 现在,想到这儿,武老太太又忍不住念叨了一句“他怎么就不相信我不杀他呢?” “” 一旁的上官婉儿听的更是无语,实在忍不住,“圣后!” “嗯?” “臣妾有一事不明,还望圣后示下。” 老太太心情好,抬眼看了上官小婉一眼,“问吧。” 上官婉儿一听,回头示意宫人避让,这才道“那吴宁,圣后为何要留?” 眉头紧锁,“既然他不肯入京,趁其羽翼未丰,尽早除了,方为万全吧?” 说完这句,上官婉儿紧张地看着武则天。 若非今日圣颜大悦,换在平时,上官小婉是绝不敢这么问的。 “你别害怕。”武则天笑着开口,反而安慰起上官婉儿。 “这没什么不能问的。” 缓步前行。 “做为身边人,婉儿若是不问才是虚奉阳违。” 上官婉儿跟在身后,听武则天这么说,心思大定。 “臣妾怕问了惹圣后不悦,又怕不问,不明圣意,万一在吴宁之事上处理不当,又坏了圣后的心意。” “他的政方太重要了!” 武则天突然停了下来。 “我执掌朝政三十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从吴宁的角度看这个天下,亦没有一个人能把这个大唐看的这般透彻!” 上官婉儿听罢,“所以圣后不舍得杀他?” “可是,与社稷稳固比起来” 上官婉儿想说,以吴宁的身份,就算他再有才能,也不应该留吧? “婉儿错了!” 武则天打断上官小婉,回身直视她,“社稷稳固固然重要,可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要比男人出色更为重要!!” “!!!” 上官婉儿浑身一震,心中似懂非懂。 “比男人出色更为重要?” 确实,如果武后不比男人出色,她走不到今天。哪怕她和男人一样出色,也轮不到她来执掌大唐。 这就是圣后的心思吗?因为吴宁可以让她比男人还要出色,所以才留他不死? 可是 可是也不对! 打从吴宁一出生,圣后就盯着他了。那个时候,圣后可不知道吴宁将来有这么大的用处。 那为什么还要留着他这么多年? “因为” 武则天没有让上官婉儿疑惑太久,随口就给出了答案。 “因为一个女人要掌管这个天下,最难的还不是她活着的时候如何出色,而是她死后如何评价。” 说完这句,武则天留下云里雾里的上官婉儿,独自向前。 身影有些落寞、孤寂。 —————————— “启禀圣后,尚书武三思、御史中丞来俊臣,求见。” 黄门太监小跑来报。 “哦?” 武则天一怔,“这两个人怎会一同求见?” “禀圣后,来御史说,是房州官员不睦之事,奏请圣后决断。” “呵。” 老太太笑了,刚还在说看吴宁这回怎么办,结果来俊臣这就来了。 “宣!” 趁着来武二人未到,老太太回到寝殿等候,心中也是暗自思量起来。 房州的事,她比谁都清楚,与王弘义的矛盾,吴宁是占着理的。 王弘义依仗圣宠,加上那人本身格局就不大,起了贪念。这事儿要是换了任何一个人,但凡老太太知道真相。都要敲打敲打王弘义。 说白了,王弘义也好,来俊臣也罢,包括周兴、索元礼之流,都是武老太太的棋子罢了,专门就是给老太太干脏活的。 他们可以为恶,但前提是,武老太太让你为恶。 你自己为恶,不通过老太太,那就是不知分寸了。 可是,这回老太太真就不想按照“理”来了。 王弘义算是歪打正着,武则天正愁怎么给吴宁提个醒,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呢,结果这事儿就送上来了。 当然了,也不能全按王弘义的心思来,真要那样儿,吴老九就死定了。 武则天的意思就是,不能让吴宁死,但是可以让他吃点苦头。 起码,王弘义得留着,有用! 而吴老九,炭窑你是别想要了。 你不有本事吗?想别的招儿挣你的大钱去吧! “参见圣后!” 来俊臣和武三思一见武则天,立即躬身大礼。 “平身吧!” “两位爱卿,何事启奏?” “这个”来俊臣像模像样地苦笑一声,“这个,臣都不知如何开口了。” 把两份奏折往上一递,“房州属官不知体恤圣后操劳之难,反倒自乱阵脚,内哄连连。臣不知如何裁断,只能烦请圣后决断了。” 来俊臣这番话说的是极有水平的,他在武则天没看奏折之前,就把房州的事儿定了性,就是不和,就是内哄。 等武则天一看奏折,自然也就不把王弘义那番什么谋反的言论当真了。 而武老太太只是淡淡地看了来俊臣一眼,心说,还用你编?我知道的比你还多。 王弘义打的什么心思,孙宏德那本奏折是谁出的主意,老太太都是一清二楚。 当然了,奏折里写了什么,老太太还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吴宁去过王弘义的宅院,返身又去了孙宏德那里。 淡看来俊臣,其实老太太是传达她的不满,这事儿来俊臣办的有点欠考虑。 转眼又看向武三思,“那三思此来又是何意?” “呃!” 武三思立马就听出老太太的不高兴,心说,坏了!来错了! 他这一个武家人和来俊臣这种酷吏掺和到一块儿,老太太能高兴吗? “启禀圣后,来御史一时之间也吃不准房州之乱是何深浅,一时无措,不知要不要劳烦圣后。知臣刚从房州而归,适才便寻到臣处,问请房州细节。” “而臣其实对房州属官之间的那些事儿也是一知半知,恐判断不慎,只得再劳圣后决断。” “又知圣后知悉此事,必要召臣这样略知内情的臣子来问。遂自做主张,与来御史同来了。” 好吧,算你会编。 “嗯。”武则天淡淡一应,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她本来也没想深究,只是敲打。 翻开王弘义的奏报一看,“呵。”武老太太都看乐了。 脱口而出“这个王弘义,怎么就不长进!?” 又是谋反那一套,你就不能换个说辞?老太太都看腻歪了。 “” “” 可是下面的来武二人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对视一眼,心道幸好没做太绝,圣后果然是要维护吴长路的。 此时,来俊臣心中大定,赶忙附和道“臣就说嘛,王弘义这回怕是又紧张过度,夸大其词了。” “是的。”武三思搭言,“臣在房州,就素闻,孙大令与吴别驾二人皆是刚正之辈。不善交际,处事又略有独断之处,可是离‘谋反’二字,却是相差甚远。” “据臣所知,吴长路略有族产,经营炭业甚大,与孙大令也有合商之意。二人虽然逾制,但是谋反却是谈不上的。” 嗯!! 这话武则天爱听,武三思还是会聊天的。她还真怕下面这两个胆小,以为她要袒护吴孙二人,不敢说实话呢。 “哦?我重用吴长路,破格提升,他竟不知感恩,仍敢逾制?” “” 武三思和来俊臣一听,哦操!圣后也是会聊天的啊! 两人也怕圣后过于偏袒吴长路,那炭窑的事就泡汤了呢。 这么一听,还有戏,大大的有戏! 顺着老太太的话头往下聊,“圣后不知,吴长路这回确实有些过了。” “仗着太宗有御,南下官道不课过税,不但垄断房州炭业,还售向蜀中,大大破坏了巴蜀炭商之利啊!” “嗯。”武则天点头,“那依三思之意,当如何呢?” “这” 武三思琢磨了一下,“吴家的乌竹炭确属良炭,若勒令关停以正官风,未免可惜。” “况且,吴长路乃圣后重用之才,新任则罚,亦要惹人非议。” “臣以为,不如赐下些赏赐与吴长路,再将房州乌竹炭收归官属,专供御用,不失良策。” 来俊臣在边上听的都快笑出声了,把武三思叫来是真叫对了,这货是真会说啊! 急忙下拜“臣附议!” 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滚滚财源朝他奔来。 “” 武则天心情更好了。 心说,要是臣子都像武三思这么会说话,得省了我多少麻烦? 老太太就是这个意思啊,直接关停有点太不近人情,收归官属最好不过。 你看看,你吴老九折腾了半天,最后成了我的,那多欢乐? “嗯,那就这么办吧!” “至于这个王弘义” 把孙宏德的奏折拿了起来,刚要翻开。 那边来俊臣一看,急忙出声,“这封,圣后不看也罢!” “哦?为何?” “这个孙宏德怕是昏了头,比之王弘义之奏尚有不堪,臣怕圣后看了动怒。” “确是如此!”武三思也赶紧附和。 既然老太太都同意了,也没有把王弘义的谋反之辞当真,那孙宏德那一奏就没必要看了。 而且,那一奏现在只剩下一个用处,那就是显着二人无能。 特么这么不靠谱的奏折都往上递,两人都怕老太太看了骂人。 “还是要看一看的。” 武则天玩味地说了一句,心说,不看王弘义那一本也得看孙宏德这一张啊! 她是好奇,吴老九出的什么妙招,能让这一本奏折,说动了孙宏德,又过了来俊臣这一关,到了她手里。 更好奇,吴老九面对王弘义这个不讲理的无赖,会是如何应对。 翻开一看 “窥视四邻,枉制纳妾,近戚行商,侵吞民财,勾结僧众。” 噗!!! 武老太太直接笑喷了,这应该是她今年看到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人家都把谋反搬出来了,你就弄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来搪塞? 脱口而出“这个吴九郎,让人失望!” 嗯!!? 下面的武三思浑身一震,汗毛都立起来了。 吴九郎?吴宁? 孙宏德的奏折,圣后为什么提到了吴宁? 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吴宁,到底有什么特别,让圣后惦记? 武三思不想则已,细一琢磨,吓了一大跳。 他这才发现,半年多的时间,圣后可是给那个吴九郎下过三道明旨了啊! 而还未等他想清其中关键,只闻高位上的武老太太一声重咦。 “咦!!!?” “!!!” 二人皆是神情一变,茫然看向武则天。 而武老太太此时眼光发直,怔怔地盯着奏折上的四个字不放。 “勾、结、僧、众!” 勾结僧众!!! 此时此刻,武则天突然想起,吴宁那一箱子政方之中,好像有那么一条渐渐清晰。 在那一条政方之中,吴宁跳出大唐,把华夏历朝历代的末期横向对比,得出一个结论 就是各朝无一例外,都亡于土地的兼并。而土地兼并的罪魁祸首,就是高利贷。 农民无钱生产,只得借贷,而无力偿还,又必须质押土地。 吴宁那上面力荐武则天严控高息借贷,而自南北朝开始,最大的放贷者就是佛寺! 所以,吴老九建议武老太太,若治兼并之风,必先控制借贷,若治借贷之风,必先由僧入手。 由僧入手 看着手里的勾结僧众,良久,“来人!!” “降旨狄仁杰,卸巴州刺史之职,即刻归京。升凤阁平章事,彻查王弘义案!!” 嘎!!! 武三思和来俊臣差点没噎死。 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就翻脸了呢? 停了一天电,电脑还坏了,起不来机。 马上十二点来不及了,还没校错字,对付看吧! 第一三七章 让索元礼占了便宜? 什么情况啊?武三思和来俊臣都懵了。 刚才还有说有笑,老太太甚至调侃王弘义太不长进,只会谋反这一套。 怎么眨眼工夫,就变成彻查王弘义案了? 连特么狄仁杰都搬出来了,翻脸无情,让武则天诠释的简直传神。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狄仁杰虽然还没拜相,也只出了几年刺史,充其量只能算是个肱骨重臣的苗子。 可是,这胖子别的不行,办案,他打从当官开始基本就没琢磨过别的事,扎扎实实干了三十多年的刑律。 从判佐到法曹,再到大理寺丞、侍御史。三十年间,凡是经他手的案子,就没有一个审不明白的,落在他手里的凶犯、罪臣也没一个跑得了的。 就王弘义那个德性,让狄仁杰上了手,那基本等于凉透了。 “圣后这” 来俊臣脑子是懵的,居然想帮王弘义挣扎一下子。 “嗯!?” 哪成想,武老太太一瞪眼,“你有异议?” “臣不敢。”来俊臣一下就萎了。 此时此刻,老太太那眼神有点吓人,仿佛谁出头就一起灭了谁一样。 能不吓人吗? 武老太太正愁怎么把僧人借贷这事敲开一个口子,如果通过此案能把这事办了,呵呵,别说一个王弘义,十个王弘义有什么舍不得? “” 看着纸上“勾结僧众”这四个字,武则天由衷感慨。 杀人无形,字字诛心。 谁能想到,吴老九远在千里之外,只用了四个字,就把王弘义给干掉了? 而且,杀王弘义的刀是他自己亲手送到武则天面前的,而武老太太这回还要心甘情愿地帮他除掉这个人。 武则天由衷地佩服吴宁的心智,他那个脑袋是怎么长的呢?怎么就不是我儿子呢? “圣后圣后?” 武三思战战兢兢地轻声把老太太从沉思之中唤醒。 “嗯?还有何事?” “那那这个” “那这个吴宁的炭窑还收不收了?” 王弘义死不死能怎么,武三思才不管他死活呢,他关心的是炭窑还能不能到手。 “收,为何不收!?”武则天调门有点略高。 这回算他有本事,居然借老太太的手把王弘义除了。 可是,武则天能让他那么舒服吗?炭窑该收还是要收的。 “照收不误!我倒看他吴九郎还能使出什么花招?” 武三思闻言,心头一颤,这是老太太今日第二次失言提起吴宁。 可是,也没工夫多想,除下的就是大喜过望了。 只要圣后还有收炭窑的意思,那就大有可为啊! 可惜,武三思白高兴了。 “臣这就去办” 话还没说完,武则天那边已经下旨了,“遣索元礼为使,赶赴房州,宣旨行赏、兼收炭窑。” “啊?” 武三思和来俊臣差点没哭出来,特么忙活了半天,怎么让索元礼那厮捡了便宜? “啊什么?” 武老太太瞪了二人一眼,就这两人那点心思,她哪里看不出来? “都下去吧!” “是。” “是。” 两人蔫头耷脑地出去,只当这回是便宜了索元礼。 殊不知,武则天之所以让索元礼去收炭窑,还有另一番计较。 索元礼这个人,在这些年武老太太任用的酷吏之中,虽然名声最不好,也最是变态,可这个人有一个优点,就是他不贪。 或者说,索元礼贪的有分寸。 武则天让他贪的,他一点不客气。不让他动的,他一分也不多拿。 只这一点,他就不至于为了吴宁那个炭窑,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还有就是,索元礼是个胡人,正二八经的棕发碧眼大鼻子老外。连大唐官话都说不囫囵,更别提什么汉人礼法了。 武则天心说,吴老九你不是能吗?我弄个更不讲理的,我看你怎么办。 老太太想的挺美,索元礼定能让吴老九吃些苦头。 可结果,呵呵,老太太明显想多了。 事后,武则天没后悔死把索元礼送到吴宁嘴边。 就因为这么一个索元礼,吴老九和狄胖子两人在房州好顿折腾, 武老太太这些年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酷吏恶官,还有原本应该维持十数年之久的酷吏政治,这才过了四五年光景就差点没熄火。 什么周兴、刘光业、张知默、裴籍、焦仁亶、侯思立、万国俊等等,都让这俩人给祸害死了。 ———————————— 房州府衙。 “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孙宏德直勾勾地瞪着吴宁,“那二十个字就把王弘义告倒了?” 太特么神奇了,孙大令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会是圣后流落民间的私生子吧?” 要不也说不通啊? “去!”吴宁白了孙宏德一眼。 相处久了才发现,这位别看是个读书人,可也是个不着调的主。 “别瞎说。” “没外人。” 屋里就孙大令和吴宁,他自然放得开。 “那现在怎么办?” 王弘义伏法,早晨圣旨一到,把孙大令通透的啊,连早饭都没吃,亲自带人把王弘义收押。 现在就等狄仁杰一到房州,开堂审结。反正王弘义这条咸鱼落到狄公手里,就别想翻身了。 可是,圣旨不光要办王弘义,还有对孙宏德和吴长路的赏赐,另外就是派索元礼来收炭窑。 “看来,这回炭窑不交出去不行了。” “姥姥!”吴宁瞪着眼珠子。 “那是老子的窑,我看谁动一个试试!?谁敢动我弄死谁!?” “咦~~!”孙大令胆儿一颤。 “你可消停点吧,那索元礼可不是王弘义,不好对付!” “有什么不好对付的?” 吴宁对索元礼这个人只是听说,还真不太了解。 “那就是一条彻头彻尾的疯狗,除了圣后,谁也驯服不了。” “你朝他瞪眼,他就敢咬你。你敢咬他,他就敢和你拼命。” “此人为官不过数年,死在他手上的官员、罪犯,起码有几千之众。” “而且,这其中绝大多数连判罪都捞不着,基本都死在索元礼提审的酷刑之下。” “切!”吴宁嗤之以鼻。 “这么说,他就是个疯子,死变态呗。” “正是!” “那要把他灭了,是不是比王弘义更加的大快人心啊?” “你?”孙大令傻眼了,“你要怎么弄?” “简单。” 吴宁扔下两个字,调头就走。 , 第一三八章 众口铄黄金 “简单!”吴宁带着这两字回到下山坳。 刚一进门,太平公主就迎了上来,“王弘义真的被母后定案了!?” “呵。”吴宁干笑一声,“我目送他进的大牢,怎会有假?” “”太平一阵默然。 憋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不敢相信地看着吴宁,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吴宁一听,哪有心意给太平解释到底怎么回事。 “先别说怎么做到的。”吴老九苦笑着,“解决了一个麻烦,又来了个更麻烦的。” “你是说索元礼?” “对!” 太平一暗,“那确实挺麻烦的。” “索元礼凶名尤胜来俊臣,犯在他手里的人,至今为止,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我看你还是别招惹他了,乖乖把炭窑交出去算了。” “交出去?”吴老九瞪了眼。 炭窑一但上交,那吴宁的损失不单单只是钱上的问题,等于是彻底剪断了他与外界的联系,那就真被武老太太圈养了。 不过,吴宁也确实没想到,武则天的格局怎么就这么小呢? 特么一个炭窑你也抢,简直禽兽不如! “如若不交,你要怎么办?”太平不无担心,“索元礼真的不是好惹的。” “呼” 吴宁长出了一口浊气。 “对了。”突然想起刚刚太平的一句话,“谁从他手底下活下来了?” 只见太平一耸肩,“这还用问吗?放眼大唐,除了狄仁杰,谁还能从这些酷吏手中逃脱?” 事实上,狄仁杰落在索元礼手中还不止一次。可是,狄胖子就有那个本事,还真就让他“苟”下来了。 而且,活的还挺好,这就拜相了。 “狄仁杰!?” 吴老九眼前一亮,原来是他!那这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了。 “你要干什么?”太平一看吴宁那个表情,就知道这小子又没打什么好主意。 “劝你还是别指望狄怀英了,索元礼拿他没办法不假,可是通过这两次,狄仁杰朝中最怕的也就是他。” “躲还唯恐不及,很难帮到你。” “别吵!”吴宁一摆手,“让我想想。” 比来俊臣还恶 胡人 不讲理 疯狗 又和狄仁杰有怨 想到这儿,吴老九乐了,狄胖子不帮忙没关系啊,他能背锅就行! 想到这,抬头看着太平公主,“殿下知道什么叫‘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吗?” 太平“” 公主殿下彻底无言,也只得为狄仁杰默默祈祷,人还没到房州,就把锅先背上了。 —————————— 接下来的几天,房州风闻四起。 “大唐第一酷吏恶官——索元礼,马上就到房州!” 知道此人的百姓一听,立时吓的脸无人色。 而不知道的自然就要打听,可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啊! 索元礼,胡人也。传闻其貌甚异,红发绿眼,高鼻恶目,宛若地狱爬出来的恶面金刚。 其行甚凶,诬告发家,拜游击将军。圣后遣其巡查东都吏治,不知感恩,反而变本加厉、专横跋扈。 为官数年,东都怨声鼎沸,民不聊生。 以酷刑残害百姓、官员无数,妇襦老幼亦不放过。 实乃人神共愤、大奸大恶之徒! 今出京南任,官迁房州,实为房州四县之重难。 房州上下,万民休矣~~~!!! 我的亲娘啊!! 老百姓一听索元礼是这么个凶煞人物,吓的腿都软了。圣后怎么把这种恶人派到房州来做官?那可还有房州百姓的好日子?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无不自危。 又过了两天,又有人传闻,连即将到房州督办王弘义案的狄公也曾被索元礼构陷入狱,且那王弘义与索元礼乃是旧交。 这还了得? 连狄公都敢陷害,这人可是坏到流脓了。 况且,万一索元礼一来,妨碍狄公办案,甚至把王弘义放了,那可怎么办? 房州一下子变成两大酷吏并行,百姓更无生路啊! 再往后,那就传的没边儿了,索元礼干过的那些事儿,用过的那些酷刑,一一被百姓扒了出来。 什么铁笼箍头、凤凰晒翅,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浑身冒冷汗。 更有甚者,传的就更没边儿了。 什么索元礼就是恶鬼投胎,什么索元礼本来就不是人,是狼妖成精。 他之所以以酷刑害人性命,就是为了杀人食心。只有日日吃心,才能保持人形。 于是乎,索元礼成功从一个酷吏,升级为了妖魔鬼怪。 这可苦了孙宏德这个房州大令,人心不稳,眼见就要失控。无奈之下,急令三班衙役配合城卫营,日夜巡逻,严防民乱。 孙大令这边好几天都没合过眼,心里面把吴老九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搞什么搞!? 这是搞索元礼,还是搞他孙宏德啊!? 可是骂归骂,一来,孙大令这种文人也是狠索元礼入骨,听着百姓大骂,心里还有点暗爽。 二来,他和吴老九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也不想炭窑被收走啊,只能寄希望于吴宁这次还有神机妙算,把索元礼也给办了。 可是,孙大令没想到的是,又过了两天,城中恐慌之风骤停。 原来是有明白人出来说话了,索元礼固然可怕,但也不必畏之如疫。因为狄公现在已然是今非昔比,他贵为宰相,不是索元礼说陷害就能陷害的。 而且,不但不用怕索元礼,相反,若这恶人有何不轨,以狄公明断是非、刚正不讹的性子,非把这索元礼也下了狱不可。 “呼。”孙大令可算是松了口气。 心说,这是哪个神仙救命,可算把吴老九这股邪风压下去了。 居然把狄公搬出来了,嗯,狄仁杰之威还是相当管用的。 (狄仁杰p!这事和我有关系吗?) 眼见民怨压了下去,赶紧让衙役回家好好歇歇,这几天可把人熬坏了。 可是,孙大令这边刚脱了官袍,洗了把脸,往榻上美美地一躺,好梦还没开始呢,“爹!!!不好了!”他那个倒霉儿子孙伯安就跑了进来。 “百姓又起了幺蛾子。” 孙大令一听,差点没从榻上掉下来。 “又,又又怎么了?” “坊间都在传,说是索元礼之恶天理不容,已有游侠要为民除害。等索元礼一到房州,就将其拿下,扭送狄公处置呢!” “现在连普通百姓都纷纷响应,怕是要出大事啊!” “” 孙大令越听脸越白,坏了! 破口大骂“这特么是哪个王八羔子瞎起哄!?朝廷命官也是他们说拿就拿的吗!?” “这帮愚昧刁民!!不知死活吗!?” 可是光骂不行啊,坐在榻上略一思索。 “快!!快派人出城,在官道上日夜守候,一但见着索元礼车驾,立刻拦往,千万别让他进城!!” 孙大令心说作吧,你们就使劲作吧!早晚我这条老命就搭在房州。 —————————— “你损不损啊!?” 孟苍生与吴宁并行房州城,街面上的行人个个被索元礼南下的消息弄得惶惶不安。 “人家就是来收你的炭窑,什么时候变成在房州为官了?” 要是没这句谣传弄的索元礼好像扎在房州不走了一样,百姓也不会恐慌,根本也就没后面那些事。 吴宁一耸肩,“有区别吗?冤枉他了吗?” 看着孟苍生,“他就算不祸害房州,也得祸害别的地方。” 孟苍生点头,深以为意。 “这倒是真的。” 看着房州城中四景,不由感慨“这样一个恶人,多留一天,就多出不知多少冤魂。” 好吧,孟大侠的那股子江湖义气又上来了。 “可是,现在孙大令把索元礼拦在了城外,你这一番鼓动,也只能把他赶回京城。” 吴宁听完,表情有点凝重。 半天才说出一句,“但愿圣后能够警醒,看看她用的这些酷吏到底积攒了多少民怨。” “可惜了。”孟道爷撇着嘴,“这种人就应该让某家一剑宰了才痛快,却是要眼睁睁送他回京了!” “呵。”吴宁深深地看了孟道爷一眼,这胆子比我大多了。 人要真来了,还就不信你敢杀。 嘴上敷衍道“以后有的是机会。” 两人这正说着,恰好走到城门口。 抬眼就看见孙大令歪着乌沙,小跑追着一队人马入城。 “索将军!!不可啊!!” “万不可义气用事啊,索将军!!” 吴宁傻眼了,怔怔看着打头马上一个棕毛绿豆眼的魁梧大汉。 兄弟,真不知“死”字怎么写啊? 结果,吴老九还在吐槽呢,孟道爷已经迎了上去。 ———————— 第一“,”不是马上就有下一章啊,都后半夜了,大伙心疼心疼苍山这塑料体格子。 第二我可从来没说过“,”就有更“。”就没更哈。 这个锅我不背,都是你们自己猜的,和我没关系!! 第三有人让我给武则天开个单章,说一说武老太太嘴里所说的“男人”是什么意思。 这个就不开了,因为以后会用到,还是让书中的武则天自己亲口对吴老九来阐述更好。 (况且,有的书友说的已经很接近苍山所理解的武则天了。) 第四更新这一块,苍山还是那句话,我尽力!但是哪天实在挺不住了,也请理解。 第一三九章 哪个王八羔子骂我? 时间倒退回一个时辰之前。 索元礼索将军安然马上,眼见房州在望,心中更是别提多痛快了。 此番奉圣后旨意收拢房州炭窑,表面上看是个小差差遣,可索元礼心如明镜一般,知道可没那么简单。 连武三思和来俊臣都争抢的差事,最后落到了他老索身上,你说他能不高兴吗? 来之前,他也是做足了功课,房州这个地方看似不大,却是卧虎藏龙啊! 且不说庐陵王李显日渐恩宠,太平公主更不需多说,大令孙宏德也不容小觑,狄仁杰那个胖子和自己也应该是脚前脚后。 而最让索元礼吃不准的,应该就是吴长路,还有他侄子吴宁了。 反正索将军在朝也有些时日了,还没听说谁能半年之间连接三道圣旨,被圣后这般关注。 至于那个炭窑,说不动心是假的。 一年上万贯的红利,是个人都得眼馋,老索也不例外。 可是深思熟虑之下,他最后还是忍住了,房州局势如此复杂,还是少惹麻烦为妙。 没错,别看索元礼长的凶,往日更是纵横东都无人敢惹的角色。 可是,这个老外却一点也不傻,他这一趟是打定主意怂上一回,专心办差,绝不惹事。 只要顺利回京,在圣后那里就是大功一件,少不了升官得宠。 当然了,别看索元礼没打算从炭窑上刮一点油水,可是以他索元礼的聪明才智,大可在别处找补回来啊! 就说这回,来俊臣和武三思都盯着吴家的炭窑,恕不知,还有比炭窑更好的买卖两人愣是没看到。 什么呢?高利贷啊! 从宫中内侍那里已经放出风来,圣后这回要治理佛寺放贷之弊。 王弘义那厮倒霉,正撞刀刃上了。 可是话说回来,就算和尚不能借钱了,那这个窟窿谁来补呢?穷鬼们没钱照样得找人去借啊? 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什么破炭窑不强多了? 出京之前,索元礼已经和好友周兴、万国俊、刘光业等人合计好了,几家凑钱在长安、洛阳等地大开典卖兑铺,必要趁此良机大赚特赚。 所以啊,索将军此时很是放松,巴不得到了房州收窑走人,赶紧回京,盯着大生意去。 至于什么炭窑啊?什么吴宁啊? 老索已经准备好不惹事,只装孙子了。 可惜,索元礼好不容易友善一回,但房州上下对他可是不怎么友善。 正走着,都依稀可见房州城郭了,就看见官道上几个衙差拱卫着一位官员迎了上来。 “前面可是京使索将军?” 索元礼略有迟疑,疑然道“本官便是,来者何人?” 官员闻之大喜,“在下房州大令孙宏德,可算把索将军等到了。” 索元礼一怔,孙宏德? 按说,他来房州,只出京时有公函告知房州官属,这一路上却无驿卒先行通报。既然如此,房州这边应该不知道他哪天到,孙宏德又怎么会等在这里? 他哪知道,孙宏德开始是派衙差在这儿堵。后来不放心,自己又亲自出城等了索元礼好几天了。 向孙宏德一拱手,“原来是孙大令亲来?天气炎热,怎劳大令尊驾,元礼罪过啊!” 别看索元礼闷声闷气的调门儿不太好听,可是语气那算是相当恭敬了。 这位可没忘之前所想,不惹事儿,客气着来,干完活走人,谁也不得罪。 “索将军万不可入城啊!” 孙宏德还哪有工夫和他客气?开口就道出来意。 “为什么?”索元礼颇有意外。 于是,孙宏德把城中民情和老索一说。 “此时进城唯恐有乱,索将军还是原路折返,请圣后另行计较吧!” 索元礼“” 老索吓了一跳,怎么自己在东都的壮举,在房州也传得这般沸腾? 随后又有点委屈了,自己没打算惹事,这帮穷鬼倒闹起来了,老子可是很老实地来的啊! 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飞快计较。 首先,孙宏德所说应该是真的。 且不说他的表情、言语切之又切,单是阻拦朝廷命官,违抗圣旨的大罪,孙宏德也不敢撒这个谎。 但是,在老索看来,即使是真的,也最多就是三分真罢了。 别忘了,那炭窑里也有孙宏德的份子呢! 这个房州大令当然也不想他进城,多半就是顺水推舟之举。 想到这儿,索元礼心中稍定,这个城啊,还是得进! “无妨!”大手一甩,“本官是奉旨公干,哪有没到地方就折回去的道理!?” “不可!”孙宏德吓坏了,“万一有何差池,如果是好!?” “差池?”索元礼斜了孙宏德一眼,“百姓蒙昧,何人蛊惑?孙大令不去整治,却畏势拦住本官,是何道理!?莫非孙大令也不想本官入城?” 言下之意,别当我老索是傻子。 “若真如此,那你我二人可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说完,吩咐左右“房州在即,随本官入城!”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孙宏德几近哀求,“民情激愤,已成山崩之势,一但失控,必然大乱啊!” “大乱?”索元礼的好脾气被孙宏德耗光了,“来呀,抬我铁笼来!我看谁敢出头,必让他尝尝某家的妙刑!” 小小流言也想拦住我索元礼?什么大风大浪老索没见过?真正的叛乱他都平息过,还怕你这个? 大不了杀一儆百,谁第一个出头,他就弄死谁。 倒看看谁还敢炸毛! —————————— 于是乎,索元礼一马当先,昂首入城。 孙宏德六神无主,马上狂劝。 一进城,街面上的百姓无不一怔,慌乱地看着为首的那个胡人高官。 而道中间,道衣飘然、神俊无双的孟道爷长身而立,封住了索元礼的去路。 老索正气头上,瞪圆了绿豆眼。 “你是何人?敢拦本官的仪仗!?” “山间野道无名无姓!” “为何拦路,莫非不知王法!?” “天道正义亦是王法!” “何意?” 只见孟道爷淡然一笑,眼神却是越来越冷,“替天行道,匡扶正义!贫道要把你这大奸凶徒,扭送狄公法办。” “好!!!”街面儿上,听了孟道爷的豪言壮语,猛的爆出一嗓子叫好。 结果,有了第一声牵头,吃瓜群众也跟着嗷嗷叫好。 孟苍生面皮一抽抽,别看现在叫好之声此起彼伏,可是那第一声牵头的 真特么耳熟。 “嘿!?” 把索元礼气的啊,“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哈,敢拿狄仁杰吓唬本官?他若在此,又奈我何!?” 与此同时,就在索元礼所在北门相对的南门,一位身着布衣的老头儿,领着三五仆从,悠然进城。 只见他体形富态,两鬓花白,小眼睛不大,颇有喜气之相,正眯成一细线,打量着房州街景。 “四林四塞,夏凉冬暖,想不到小小的房州城竟有几分繁华。” “啊嚏!!!” 话还没说完,一个大喷嚏突如其来,连口水鼻涕都一并喷了出来。 老头儿顾不得失态,急忙用衣袖一抹,小眼睛四下扫看,生怕被人看去,毁了伟岸之型。 心中暗骂 哪个王八羔子念叨老夫呢? , 这两天别等更,大伙早睡,家里来了客人,抽空会更。 落下的过几天补。 致:一个屁 忍不住唠叨几句。 我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三亲六故。 也会累,也特么有头晕脑胀一个字都崩不出来的时候。 干嘛啊?三天没更,就什么死了,家人出殡之类的都冒出来了。 戾气别那么重。断更是我不对,我认错,大礼谢过!可好? 多多包含。 上面是好听的,再说点不好听的 正常催更苍山理解,前几天也说了,我也是从二十来岁火力旺的时候过来的,所以不喷不骂。 但是惹急了另说。 醒醒,孩子。 我不是你爸爸,没那海量包容您这小暴脾气。更没义务当亲儿子、小宝贝儿一样教育。 但凡您花钱看了书,就特么知道我在最后一章末尾说了些什么。 但凡您是个人而不是牲口,也不会把家人出殡这种话大大方方撩书评里。 但凡你亲爸爸教过你做人得有人样儿,您也不会把家里当祖宗那一套带到社会上当一辈子干儿子。 我都不求你多喜欢我的书,更不求你多理解一点作者。 我就求求你,做人能不能利索点? 等不起您打车滚啊!? 放一百二十个心,您连个“拜拜”都不带顺走的。 最特么烦的就是这种隔着个网线,躲电脑后面以为自己是祖宗,屁事不懂为所欲为的孬种! 连自己嘴里说过话的都付不了责,你能干点什么? 崩出来的那是什么啊? 屁啊? 起码尊重一下自己,尊重一下你亲爸爸。 别活的跟个牲口似的。 操-你-大-爷-的 哪个王八蛋裤腰带没扎紧把你给露出来了? 这算猥亵你知道吗? 犯法。 —————————— 说句实在的,你骂我本人,难听点我也忍了。 家里确实来了客人,可是也就是两天的事儿,吃个饭,追忆一下几十年的同学友谊,完了。 没更,一来腰椎已经支出来了,从屁股到大腿都特么没知觉了。 二来,失眠把我搞的死的心都有了。你们谁每天要上午十一二点才睡得觉,最多到下午三点准醒? 困的眼珠子生疼,头皮发麻就是闭不上眼睛的感觉你们知道吗? 连着一年多每天就三到四个小时的踏实觉,你们体会过吗? 实在是难受,写不出来,借来客人的由头歇两天 确实是我的错,骂我就骂我了。 可是 别带家人。 我一共就三个家人爹妈、媳妇。 我爹妈在我二十出头的时候就走了。 在我还没懂事儿,还不知道什么是孝道的时候,就为了让我省心,去另一个世界祸害别人去了! 所以,这么多年,从不懂事到懂事儿,从孩子到男人。 唯一的遗憾,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在! 这是我的麻筋,谁拿我爹妈说事儿我跟他拼命。 像你这样儿的,放个屁都不行! 我怕老头老太太在天上闻着味儿。 另一个家人是我媳妇,在我啥也不是狗几吧不懂的时候,她一直跟着我,信着我。 十年啊。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一个男人让一个女人失望了那么多年,你还凭什么留住她? 我很幸运,有人肯为我失望了十年。 而你凭什么诅咒她? 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连三天你都忍不了,你肯为别人付出十年吗? 或者你有本事让别人为你付出十年吗? 你没有。 你就是个被窝里捂出来的屁!漏出来一点,狗都嫌你臭。 等得起,算不上您有毅力。等不起,出门右转,也没人说你朝三暮四。 非得秀一下,非得掀开被角儿亮个相。 就那么没有存在感吗? 人生就那么颓废吗? 多把劲儿使到正地方吧,中国真挺好的,什么人都能养活,就是不养闲人。 和我一个说故事的较什么劲呢? —————————— 最后对正经看书的客官们说一句,明天会更。 而且应该是三到四更。 老读者不提了,我一个眼神儿大伙儿明白。 苍山就这点本事,不大,勉强应付。 新读者多说一句,苍山不高产,身体不好,很不好。 可能会让你们失望,所以期望别太高。 会失望。 对了,喷子们。 骂我可以,别碰我麻筋儿。 不跟你拼命,也给你烧纸。 就是不当你亲爸爸。 第一四零章 癫狂 索元礼一句“狄仁杰又奈我何?”看似不经意,却是让正好在房州北门的百姓们心中一紧。 这胡人竟然嚣张如斯?连狄公都不放在眼里!? 要知道,狄仁杰秉公执法、浩气长存,在当下百姓们的眼里他就是正义,就是百姓们的依靠。 索元礼不知不觉间,已然触犯了众怒。 只见孟道爷暗暗一个冷笑,这可真是自寻死路啊! 森然道“倒要看看,狄公治不治得了你!?当我房州父老血性尽失,皆是无能鼠辈不成?容尔在此蛮横霸凌!” “嘿,奶奶的!”索元礼是真怒了,哪儿来的妖道士口出狂言? “来呀,抬我铁笼来!” 众人一惊,抬铁笼?这可是索元礼的招牌刑罚,天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四下百姓原来还被孟道爷的慷慨之言弄得热血沸腾,本来嘛,这恶官真当房州无人,狄公好欺不成? 可此时,却是担心起来。有热心肠的甚至急呼出声,“壮士快走!” “走?” 孟道爷心说,火候正好,走了多可惜。 不退反进,身形一闪,已经冲了上去。 另一边索元礼都看懵了,特么这道士胆够大的啊!老子是朝廷命官,左右刀吏侍奉,他不束手就擒,还敢往上冲? 殊不知,孟道爷几句话已经勾起了众怨。 天时!索元礼面对的是连皇宫都敢闯的大高手孟苍生。 地利!这里是房州,不是东都。 人和!民怨已成,势不可当。 天时、地利、人和,索元礼一样都没占,今天不倒霉都说不过去了。 眼前一花,别说他身边的侍卫没反应过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孟苍生就已经到了马侧。 虎拳紧握直击马匹腋下,砰!! “下来吧你!” “啊!”索元礼惊叫出声,只觉坐骑前腿不支,一声长嘶,轰起前扑,他自己也顺势向前扑倒。 眼见就要一个狗啃屎摔个够呛,却感脖颈被那道士一把抓住,顺势一带。 “走你!” 老索吓的闭了眼,再睁开,发现自己已经倒在道士脚底下,彻底被治住了。 跟着索元礼一起来的那几个侍卫,直到此时才算反应过来,急急抽出兵刃,却又不敢上前,“放开我家将军!” “放开?” 孟道爷讥讽一笑,心说,到了我手,就放不开喽。 猛然抬头,朝着四下急喝 “恶将索元礼,已然就擒,本州父老还不上前,与贫道一起将这恶官扭送狄公!?” “” “!!!!” 百姓这才反应过来,这道士武艺居然如此高绝,眨眼之间把索元礼擒拿了。 “道长莫慌,某来助你!” 百姓就是这样,你让他自己独抗索元礼,他肯定不敢。可是有人牵头,有人先出手了,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孟苍生这一嗓子,已经有好汉仗义相助了。 “某愿同往!” 有第一个,有第二个,那第三个、第四个也就不远了。 群情高涨,蜂拥而至。 瞬时间,北门附近的百姓一窝蜂似的往孟苍生身边聚拢。 就连不在此处的百姓,也是闻风而动,整个房州的人都朝这边涌了过来。 完了,孙宏德两腿一软,差点没坐地上。 一边急声高呼“壮士不可!!”一边发疯似的往人群里挤。 这要是索元礼有个好歹,他这个房州父母官如何向圣后交代? 可惜,孟道爷怎么可能给孙宠德挤进来的机会? 索元礼也不能给孙宏德机会啊? 这老外只是被孟苍生治住,怕是有点怕,可是嘴上却不饶人。 “妖道,你竟敢忤逆王法,冒犯上官,反了你!” “老子要你大卸八块,不得好死!” 瞪着牛眼,环视周遭,“你们这些刁民,同样该死!!” “该死!” “” 只见孟苍生阴阴地一笑,谁该死还说不定呢! 抡起拳头,照着索元礼的面颊就是一拳,“恶官,还敢反抗!?” 说完,打完,手一松,把索元礼放开了。 索元礼一怔,这妖道怎么放手了? 可哪有时间想那么多,早就怒火攻心了。这妖道不但敢对本官无礼,居然还敢打我?打的还是脸? 忍不了! 抡起拳头朝孟苍生就要招呼。 可孟道爷早就知道他要还手,松手的同时,身子一矮,从人堆里就钻了出去。 老索这一拳没打着孟道爷,却着打到了身边百姓。 这下可好了,百姓们以为这胡人居然挣脱开了道士,还敢出手打人? “走你!!” 替孟道爷抗了一拳的那位好汉反身就是一脚。 别人一看,嘿,有人动手了。刚还可惜就这么把他扭送狄公有点便宜了他呢,这回好,来吧,我也来一脚。 于是,你一拳,我一脚,要是觉得不过瘾,再多补两脚。 房州人虽不多,北门前也没把所有房州人都聚过来。 可就是这些人,一人给索元礼两下子,那特么老索就算是铁打的,也得拍成烂泥了。 足足有一柱香的工夫,百姓就跟发疯了一样,人群中聚。 而最中间的索元礼,开始是站着,后来是躺着,现在 现在早就七窍染血,没有半点活气儿了。 “孟道长!!”孙宏德双止充血,瞪着孟道爷。 “你拉我做甚?” 孟苍生溜出来的时候,顺手把孙宏德给强掳出了人群。 “大令进去干什么?找死吗?” “呃!”孙宏德一怔,瞬间冷汗都下来了。 他当时只觉得把索元礼赶紧救下来,却是没想那么多。 现在孟苍生一提醒,孙宏德有点后怕了。 那边的百姓已经疯了,谁往中间凑,都与找死无异。 何况,你还想救索元礼?那不是和百姓作对吗? “唉!!!” 孙宏德哀叹一声,圈里的索元礼已经死的不能再死,肠子都让百姓踩出来了,哪还有活? “道长怎可如此大胆啊?” “索元礼,索元礼毕竟是朝廷命官啊!!” 是啊,现在就连吴宁都有点诧异,孟苍生这货怎么胆子这么大!? 只见孟道爷凝视着场中的一切,“杀他的不是贫道,而是民情!” “民心所向,又何来胆大?孟某不才,替天行道罢了!” , 第一四一章 此非正义 在吴宁原本的计划里,这个挑起民愤,把索元礼带入死地的人并不是孟苍生,而是一位途经房州,在荆湖一带都颇有名声的游侠。 吴宁送了份大礼,人家不要,只称为民除害,乃我辈之责。大不了从此留连江湖绿林,少在闹市露面便是。 可是孟苍生 “你为什么出这个头?”吴宁冷然发声。 孟苍生和江湖游侠那可完全是两回事,他是有门有第有师承的人物啊! 不说在房州,人尽皆知他是问仙观的孟道爷。就算不认识,这事闹这么大,要想查他,也是分分钟的事。 至于什么替天行道? 屁! 孟道爷不是傻子,什么事能干,什么事不能干,他比吴宁清楚得多。 “你是不想在房州呆了?” 孟苍生一耸肩,“我是不想在我师父身边呆了。” “哦?”深深地看了孟苍生一眼,吴宁没有继续深究。 不想在他师父身边呆了,这倒是说得过去的。 孟道爷天生就闲不住,早就不想在道观里混吃等死了。 可是,真那么简单吗? “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高兴?” 孟苍生反问吴宁,“索元礼刚进城就升天了,不正合了你的算计,分毫不差吗?” “呵。” 只见吴老九一声苦笑,“我现在有点反悔了。” 索元礼是死的挺利索。 可以说是“落地成盒”,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特么被一个民愤给灭了。 可是,站在人群之中,吴宁看着近乎癫狂的百姓,和早就没了生息的索元礼,还真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从古至今,无问中外,百姓是盲从的,吴宁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因为总有一些人,遇到什么事都喜欢插上两句话。轻者发表自己“别具一格”的观点,而重者 则不仅仅是发表观点那么简单了。 内心阴暗的人,看什么事情也都会很阴暗。 一但条件允许,亦不用承担任何风险,那随心所欲地发表言论,造谣生事,甚至盲目发泄心中愤恨,便会野蛮地以正义之名疯狂滋长。 进而发展成为暴行! 眼前的这一切,不正是如此吗? 不特么正是大唐版的网络暴力吗!?比后世更加的直接、粗暴。 索元礼是该死,他干过的那些事儿,死一万遍吴宁也不觉得可惜,甚至他这个死法都不是最惨的。 别的吴宁不知道,可是武老太太用过的这些酷吏别看盛极一时,临死的时候可是一个比一个不堪。 万国俊斩首示众,悬首于市。这还没完,有人把他的脑袋偷了去,砸了个稀巴烂。 来俊臣更惨,被愤怒的大唐百姓生吃了! 可是,就算索元礼再怎么该死,他却没死在正义之下,而是倒在了人心的阴暗面里。 而促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吴宁自己。 挠了挠后脑勺,“老索死的有点冤” 砸吧着嘴“这事干的太没底线了。” “” “” 孟道爷和孙宏德齐齐翻了白眼,特么这话在吴老九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你特么有底线吗? “那现在怎么办?”孙大令已经镇定了下来。 事已至此,接下来该想想怎么收场了。 “本官这回可是让你们害苦了啊!!” “放心吧!”孟道爷安慰道,“背锅的正在路上呢。” “啊?”孙大令一愣,“你是说狄公,狄怀英?” 一想也对,百姓们叫嚷的可是把索元礼扭送狄公审断。 心下大定,“那这回可要对不起狄公了!” 吴宁闻罢,缓缓摇头,“这个锅” 好吧,他本来想说,法不责众,这回连武老太太也没招。 可是再一想,毕竟是朝廷命官死于非命,总得有个人来扛罪吧? 可怜狄仁杰刚升了凤阁平章事,阁老这个头衔没顶几天,就落下这么大一口黑锅。 只能对不起了,换了别人,也背不动啊! 吴宁不知道,他亲手选的这个背锅侠,此时正站在人群对面。 老头儿一脸呆滞地看着癫狂百姓,怔怔无言。 “房州民风竟彪悍若斯?怎么还敢当街杀人!?” 身边随从见自家老爷靠的有点太近,急忙把老头儿往后拉,“狄公且退,此地凶险。” “狄公?” 正好有百姓从老头儿身边路过,听见“狄公”二字,不由一怔。 扭转过来,好好看了看这老者,对刚刚发声的那随从问道“你是说,这位老丈,便是狄怀英,狄公?” 把随从和老头儿都吓了一跳,这个时候的百姓可是惹不起的啊!这个时候的百姓可是会吃人的啊! 见闻讯的百姓都围了过来,随从瞬间面无人色,拦在狄仁杰身前。 “你你们要干什么?” “此乃大唐宰相,凤阁平章事狄阁老,尔等还不退让?” 退让?? 随从此言一出,场中为之一肃,所有人都闻声望来,面目森然。 坏了! 狄仁杰暗骂一声,恨不得给随从一个大脖溜子,这个时候你报什么名号啊! “呵。”干笑一声,急忙救场。 拨开随从,长身而立“本官狄仁杰” “自巴州远调而来,专办王弘义横行乡里一案,不知众位乡亲”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百姓一听真是狄仁杰,扑通扑通拜倒一片,冲着狄公就是一阵山呼。 “狄公明断,为我房州百姓做主啊!” “”狄胖子有点懵,变化有点快。 暗道我怎么给你们做主啊?你们这可是当街杀人啊!这是死罪啊! “这到底是何情形?” 好吧,狄胖子其实早就看见死人了,可还是耍了个滑头,先稳住事态再说。 “好叫狄公知道!” 有能言者拜地禀报,“恶吏索元礼,今至房州。” “咳咳咳咳!!” 哪成想,一开口就把狄胖子惊着了,咽口唾沫差点没呛着。 索,索元礼?他也来房州了? 那恶吏可是把狄仁杰折腾的不轻,几次下狱都是落在他手。 心中更是暗叫不妙。 索元礼也在房州,老头儿现在担心的是,那恶人会不会把今天死人的事算在他头上,借机来告他的黑状。 老头儿却不知道,索将军正在地上老老实实躺着呢,正二八经的被“圈踢”至死。 “索将军也在房州?” “正是!”上禀者继续道,“那恶吏一到房州就威风八面,目无狄公。” “这”狄仁杰面有难色,这话没法接。 虽说,于公于私狄胖子都恨索元礼入骨,可是,老头儿风风雨雨宦海沉浮这么多年,深知在朝之道。 时机还没到,圣后要用这些酷吏,就算是他也拿他们没辙,只能是敬而远之,不惹为妙。 “这个”狄仁杰抬起头,装出一副关切之态。 “索将军此时何在啊?” ,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过尔尔 “索将军何在啊?” 一句话,就显出了狄仁杰的老到之处。 说白一点,就算索元礼以后想拿今天的事情构陷于他,狄仁杰这一句话也表明了,我是比你后到的房州,你黑不着我。 可惜,索将军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禀报狄公!”那人往圈中心躺着那位一指。 “索元礼在此!” 嘎!!? 狄胖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在哪儿!?” “在此!”那人又重复了一遍,“恶吏索元礼专横跋扈,目无王法,我等房州父老看他不过,合众擒拿,正欲扭送狄公法办!” 狄仁杰“” 那人继续道“狄公秉公执法,嫉恶如仇!” 狄仁杰“” “乃我等庶民之依仗。” 狄仁杰“” “定要为房州父老做主,还天下一个公道啊!” “” 狄阁老此时,只觉天旋地转,站立不稳。 时运不济啊! 首先,躺着的那滩烂肉是索元礼!! 其次,百姓当街殴人,是为了把索元礼扭送给他? 然后,这个锅神不知鬼不觉,莫名又其妙地落在了他身上。 “哪个王八羔子先动的手!?”狄胖子差点大骂出声,这不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吗? 要知道,刚因为一个王弘义,狄仁杰升了宰相。不会又因为一个索元礼,又被打回去了吧? 头疼! 狄公现在很头疼,索元礼怎么就死在这儿了呢? 可是,现在不是头疼的时候,眼前这个局怎么解?怎么能把房州民愤化解,又不把自己牵连进去? 想到这里,狄胖子强自镇定下来,缓缓穿过众人,走到索元礼的尸身前面,眉头紧皱。 说出一句“索将军啊,索将军!你到底犯下何等恶行,才激起如此民愤啊!?” ———————————— “高!!”远处的吴宁忍不住猛然一声叫好。 由衷赞叹简直高明至极!不愧是武周天下为数不多,活得最久的人臣。 “高在哪?” 身边的孙宏德听着了吴宁的赞叹,可是他不明白,狄仁杰只说了这么一句,到底高明在哪儿? 吴宁深深地看了狄仁杰一眼,发现那个老头儿也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 收回目光,吴宁转身欲走“他只用了一句话,就救了自己,救了房州百姓,你说还不算高吗?” 孙宏德还是没懂,一脸呆滞“怎么救的啊?” “唉,你个破孩子回来,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可是哪里还叫得回吴宁,这货已经坦然出城,回家去了。 孟道爷跟在吴宁身边,“不继续看看了??” “没什么可看的。”吴宁神情轻松不少。 “那他到底是怎么救的?” 好吧,孟苍生也没听懂狄仁来那句话到底有什么玄机。 吴宁还是不明说“你慢慢看着就知道了。” 说完低头走路,不再和孟苍生搭话了。 孟苍生见吴宁似乎有点低落摇了摇头,默默的陪着他往家走。 吴老九确实有点低落,不单单是自己这回有点太算计。灭掉索元礼并没给他带来一丝丝的成就感。 而且对于狄仁杰 吴宁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怎么说呢?对于这位历史上的大神级人物,吴宁期待还是很高的。 就算你不懂历史,不知道大唐曾经出现过哪些左右天下的人物,但是狄仁杰这个名字放在后世,应该没有一个中国人不知道他是谁。 不管是电视剧里,那个胖胖的神探,还是电影中那个帅帅的大叔。 狄仁杰三个字,已经被后世缔造成了一个传奇。 吴宁来到这个时代,当然也好奇,真正的狄仁杰是什么样的人。 这种期待感甚至超过了对太平、武则天的期待。 可是今日真正见到了 吴老九却生出一种‘不过尔尔’的感觉。 当然,毫无疑问从智慧的角度,从为官的角度。狄仁杰简直就是完美。 开始他确实有点担心这个锅是不是太大了,狄仁杰也不一定扛得动。 可事实证明这个担心是多余的。 想想也是。 一个从高宗时期就开始混官场,一直混到武周朝位极人臣。 从反对武后当政,老太太最恨的人,一直混到武老太太离开他,当代为数不多得以善终的重臣。 几经浮沉,就像个打不死灭不掉的小强一样,在酷吏恐怖之下活下来的人。 怎么可能不智慧超群,深谐为官之道?? 可吴宁为什么还会不过尔尔,为什么还会失望呢? 因为 这老胖子有点太滑了 完全没有想像中那么大义凛然,刚正不讹的气度,甚至有点猥琐 拜托啊 你不是正义的化身吗?不是大唐的包青天吗? 不应该是虎躯一震,群邪避让的一朝栋梁吗? 怎么就成了,小眼睛乱转,张嘴闭眼先自保的猥琐老头儿了呢?? 更让吴宁失望的是,如果天下依仗的狄仁杰都是这个样儿 那吴老九真不知道,武则天治下的王朝还有谁可以信任,还有谁能帮老太太把他那一箱子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政方付诸实施!? ———————— 吴宁并不知道,他在观察狄仁杰。 而狄胖子何尝不是因为他那一声叫好,而下意识的在观察他 好 难道这少年看出了好在哪?居然看穿了本官的用意?? 随后做为房州大令的孙宏德,理所应当的要上前迎接。 狄仁杰更是一惊! 如果他没记错,这位房州大令,刚刚就站在那少年身后! 能让一州首官,甘愿站在他身后,还发自内心的生出依靠之意 这个少年绝不简单。 命差官处理现场,与孙大令并肩打道回府。 无意间,狄仁杰提到了吴宁。 “刚刚站在大令身边,气度非凡的少年人叫了一声好。” “不知这是哪身公子?” 孙宏德不知有异,坦然作答“回禀狄公,那是山南道别驾吴长路的侄子吴宁,此时太平公主就在他府上暂住。” 吴宁? 狄仁杰一震!房州他不认识别人倒是真的,可是吴宁之名他还真的听过。 那个能让圣后一连下三道旨的山里少年,正是叫吴宁。 没有继续深究,眼前首要的问题不是吴宁,更不是王弘义,而是一进城就被踩死的索元礼。 狄仁杰也不绕弯子,一到府衙就对孙宏德道“大令现在就派人,把索元礼带来的侍卫官吏暂且扣押,绝不能让他们离开房州回来东都。” “好!” 有狄仁杰做主,孙宏德安心不少。 “那本官这奏报应当怎么写?” 狄仁杰冷然道“三日后发出奏报,据实以报无需隐瞒!” “啊!?” 孙大令慌了这不找死吗? 索元礼之死,虽说是民愤,他这个大令也却有阻拦之心。可是祸已酿成,怎么说都是他失职。 孙大令却没主意到,狄胖子的重点不是据实以报,而是三日后!! 为什么三日后? 因为狄仁杰要让孙大令的公函,比他个人向武则天的奏报晚几天到京城。 狄胖子所做的一切,不管是扣押索元礼属吏,还是孙大令的晚奏。 就是让索元礼之死,第一个从他这里传到武则天那。 而几天之后,武老太太接到狄怀英的奏报,翻开第一页,差点没气死! “好你个狄仁杰!!” 真是给你点好脸色,不知道姓什么了? 居然敢质问于我!? 第一四三章 苗头 武老太太最近心情本来挺好的,宣扬女主天下的《大云经》正经由全唐僧侣大肆传播;武三思鼓动一众朝臣也已经是二次上表,恳请她老人家代唐而立;连睿宗李旦也接连表示出让位之心。 在武则天看来,时机已成,她在皇位背后苦苦挣扎了三十年,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坐上那个位子了。 可是狄仁杰 老太太翻开奏折只看第一眼,脸就绿了。 “圣后何以为政?竟纵容索元礼此等恶吏!?恐亡国无期乎?” “” 武则天心说行啊,你狄怀英胆子不小啊!?是老娘的刀钝了,还是你狄胖子飘了啊?敢这么和我说话? 怒喝出声“好你个狄仁杰,胆大包天!” “” “” 本来陪着武则天闲话京中八卦的武三思和上官婉儿一惊,心说,什么情况?狄怀英可是刚刚升了宰相,怎么就触怒圣后了? “看看!!看看!!” 武则天气得嘴唇都在发抖,把狄仁杰的奏折扔给武三思和上官小婉,“他是成心让我不得安宁啊,连亡国之词都出来了!!” 武三思和上官婉儿急忙拾起一搭眼,好吧,狄怀英还真敢放炮! 武三思端着奏折,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狄怀英,圣后对他的偏爱连三思这个做侄儿都颇为嫉妒,怎么还不知进退,非在这个当口与圣后为难呢?” “哼!!” 武老太太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说实话,武则天对狄仁杰确实够宽容了。当初反对她垂帘的有狄仁杰,后来阻止她废李显的也是他狄仁杰。 如今她要称帝,这个胖子还是三翻五次地上书反对。换了别人,死八个来回都不为过。 可是,老太太偏偏没杀他,还让他来当宰相。 一来看中的是狄仁杰的能力,还有就是老太太一直觉得,在这个朝廷里,得有一个狄仁杰这样能时刻提醒自己的人物。 可是,这胖子怎么还变本加利呢?连“亡国”这种字眼都出来了? “圣后!” 武则天气得说不出话,却是上官婉儿端着奏折眉头紧皱。 “嗯?”老太太应了一声,抬头看着上官婉儿。 只见上官婉儿什么也没说,把奏折又递了回来,那样子应该是她已经看完了,而且显然奏折里有什么是武则天必须御览的东西。 武老太太心思一觉,不由正色起来。 接过奏折,忍着怒气往下看。 不看不要紧,往下一看,武则天冷汗就下来了。 只见狄仁杰的奏折中写到游击将军索元礼刚到房州,就被恶其凶名的百姓活活踩成了烂泥。 此时,房州民情激愤几近失控,无不质疑圣后之英明神武,像索元礼这种大奸大恶之徒怎会重用!?难道大唐已经无人,要用这些酷吏恶官来鱼肉百姓吗?! “这” 武则天一脸错愕,敏锐地感觉苗头不对。 “这房州民怨怎会突然暴起!?” 看向武三思,“三思去过房州,可有什么异样?” 武三思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刚刚就不应该只看开头,就妄下定论。现在好了,什么事儿他都不知道,让他怎么答? 没办法,只得据实以报,“没有啊!庐陵王殿下恪守本分足不出户,王府上下佣仆极少,不太可能挑唆民怨。” 好吧,武三思一句话把李显也装进去了。 但是还别说,武三思还真懵对了。一看到房州民怨沸腾,武则天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李显。 此时正是老太太代唐而立的当口,最怕的就是她这几个儿子给她弄出点什么动静。 现在武三思既然这么说,武则天安心不少。 但是,民怨沸腾这种事也是当下老太太最不愿意看到的。 那既然不是李显,难到是吴宁?索元礼正好是去收他的炭窑。 也不对,武则天还真不信那小子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碰民怨这把刀。 “圣后!” 正想着,上官婉儿一声轻缓,把老太太从思绪之中拉了回来。 “嗯?”眉头一皱,“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会不会真的就是索元礼的问题。” “索元礼?他怎么了?” “这” 上官婉儿犹豫了一下,与武三思对视一眼,心道,您老人家是管杀不管埋啊!当真不知道索元礼之流到底是什么德行吗? 正在犹豫说还是不说,却是武三思开口了。 听到现在,就算没看过狄仁杰的奏折,武三思也猜出个大概了,多半是索元礼在房州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让狄仁杰抓住了把柄。 “上官才人不敢说,那就侄儿来说吧。” 老太太正了正身子,“那就你说吧!” “这个”武三思略有沉吟,组织了下语言。 “圣后久居深宫,外面的琐事疏于了解也属正常不过。可是,这个索元礼仗着圣后信任,横行乡里,欺上瞒下,早已经是天怒人怨,不但京城百姓恨之入骨,放眼天下,谁人不知索元礼的凶名?” “依侄子之见,房州百姓应该是怕索元礼祸害乡里,一时激愤了。” “” 武则天没说话,默默地看着武三思、上官婉儿。 良久,又低头看看了手中的奏折,心说原来狄怀英这是在提醒我啊! 提醒老太太,要出事儿!!! 其实索元礼、来俊臣这些人是什么德行,老太太清楚得很,用的也是他们恶。 即使不知道他们私底下到底有多恶,却也有预期。 可是老太太没想到,他们居然恶到了这个地步,居然已经是满朝皆敌,连民情民怨都不容的地步。 上官婉儿不敢说,武三思为什么敢说? 他不是敢说,而是他也不喜欢索元礼,是在落井下石。 再看看手里的奏折,狄仁杰是什么意思? 这本奏折已经不是针对索元礼一个人,而是当下的酷吏。 狄仁杰这是在告诉武则天,酷吏不能再用了,会出大事。 “婉儿” “臣妾在。” “拟旨。”武老太太头疼的闭着眼睛,“减免房州两年税赋,以安民心。” “命狄仁杰兼办索元礼案,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 “等等。”叫住正在下去拟旨的上官婉儿。 “圣后还有何吩咐?” “” 武则天沉默良久,“以我的语气告诉狄仁杰,速速结案,勿要牵连甚多。” “”上官婉儿愣了愣,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躬身下拜,领旨而去。 到最后,圣后还是没舍得让狄怀英借机彻底铲除一众酷吏。 , 第一四四章 好坏一锅烩 房州,又是房州!! 从武则天那里出来的武三思,心里莫名的生疑。 而一想到房州,那个叫吴宁的少年,不自觉的就出现在脑海之中。 索元礼不正是去收他的炭窑的吗? 又是房州,又是吴宁,那个平平无奇的小子到底有什么古怪? ———————— 房州。 “可惜了” 狄仁杰收到武老太太的旨意有些悻悻然。 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把来俊臣、索元礼、周兴之流一网打尽。 可是圣后宁可减免房州两年的税赋,宁可背负这个任用酷吏的恶名,也不肯放弃这些人。 此时,狄仁杰负手而立,小眼睛微眯,深沉长叹“若是能借此机让圣后痛下决心,一举铲除来党,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 “啧啧啧” 身后老老实实跟着的孙宏德听的直砸吧嘴,要不怎么说狄怀英是宰相,他只是一个州官大令呢? 这差距也太大了。 自己认为是大祸临头,避之如疫,结果到了狄仁杰那里,反倒成了搏杀政敌的绝妙手段。 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来俊臣那帮人就差一点,就稀里糊涂地死在狄仁杰手里了。 “孙大令。” 孙宏德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狄仁杰已经回转身形,似有深意地看着他。 “孙大令现在可以告诉本官,到底是谁杀了索元礼了吧?” “啊!?”孙宏德一个激灵,下意识想帮吴宁扯谎。 “狄公,狄公不是看见了吗?是愤怒的房州百姓啊!” “百姓?”狄仁杰的小眼睛眯了起来,“百姓无知,而谋者有心啊!” “这” “孙大令不想说也没关系。”狄仁杰一副无所谓的作态。 “不过孙大令别忘了,圣后命我彻查索元礼案。这其中可不单单包括索元礼的罪行,当然也有他的死因。” “孙大令觉得以本官的能力,查不出到底真相为何吗!?” ———————— 下山坳。 孟道爷瞪着牛眼,一脸愤恨,“这个狄胖子,多管闲事!!” 本来想的好好的,杀了索元礼,这么大的事儿得躲躲吧?孟道爷顺理成章地,就能享受好一阵自在江湖的日子。 可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狄胖子有那么大的能奈,不但圣后连追究元凶都没追究,反而免了房州两年的赋税。 “行了。” 吴宁在一旁调侃,“没见肖老道知道你干的破事儿,连眼都没眨一下吗?” “他就跟本没往心里去,你还想借此下山,逍遥快活?自作多情罢了。” “”孟苍生撇着嘴。 瞄了一眼吴宁,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师父早晚是要放我下山的。” “是吗?”吴宁笑了,“你就那么想出去?” 孟苍生闻言,神情渐渐冷淡下来,“山上没意思,呆久了,整个人都只剩下压抑。” 吴宁看着他,眉头紧锁,半天崩出一句“那你带上我吧。” “你也想出去?” 诧异的不是孟苍生,而是太平。公主殿下摇头看着这两个人,简直没救了。 对吴宁道“你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别忘了,索元礼是解决了,可你不想交出炭窑却还悬着呢。母后早晚还得派人来接管。” “而且,你最好祈祷索元礼这件事别传出去,万一让人知道是你干的,不但母后饶不了你,索元礼那帮狐朋狗友也不会放过你!” “谁啊?” “周兴、万国俊、刘光业这些人,与索元礼交情可都不浅。” “这回索元礼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房州,他们就算做样子,假装情义,也不能坐视不理的。” “唉!!”说着说着,太平一声遗憾。 “可惜了!狄怀英看准时机,欲将之一网打尽,可惜母后居然视而不见,还令狄怀英速速结案,摆明了就是偏袒嘛。” 偏袒吗? 吴宁没说话,也许在武则天眼里,酷吏也好,良臣也罢,不过就是两股绞杀作一团的政治势力罢了。 至于什么于民有利,还是有害,永远不是第一考量。 酷吏有用,那就有留的必要。 等到没用的一天,再杀之不迟。 可是,吴老九从“民”的角度来看,要等到什么时候呢?还要让这帮害百姓多久呢? “算了。” 吴宁好生无趣,“只要不来惹我就行。” 只不过他没想到,他接连弄倒了王弘义和索元礼,那帮人也不是傻子,还真不想来惹这个上达天听的房州山里娃子。 可是,他们不想惹,有人想让他们惹啊,这个人就是狄胖子! 此时此刻,有一份狄仁杰的疏奏正火速送往京城,那是狄仁来接到武则天旨意之后的一份回禀。 狄胖子在上面说道圣后若不想清理吏制也行,可是酷吏之名已然深入人心,民情动荡,不可不除。 怎么除呢?狄胖子给武老太太出了个主意。 那就是,哪跌倒的哪爬起来,派一个知书达理、形象稍好的官员来房州。 当然了,这里所说的官员,不用狄仁杰明说,武则天也知道,指的就是酷吏。 来房州干什么呢? 当然是走个过场,树立一个形象,让百姓知道对酷吏多有误解,他们也不都是王弘义、索元礼之流。 如此一来,民心自平。 武则天看了狄仁杰的这个主意,思前想后,好像也只能这么办了。 那以什么名目派去房州呢? 这不就是现成的嘛,吴老九那个炭窑还没收回来呢,正好再派一个人去收炭窑。 那派谁去呢?? 呵呵,这也明摆着的,知书达理,还得形象稍好,武老太太用的那些地痞流氓之中,只有一个人读过书,也没干什么让百姓恨的坏事。 谁呢?周兴! 于是,武则天诏令礼部都事周兴,接索元礼的班,远赴房州接管吴家炭窑。 把周兴气的啊,狄胖子,你个挨千刀的王八羔子!你特么还不如直接点名就让我去顶这个雷就完了,还弄的那么委婉干什么!? 而在房州的吴宁一听,真是怕谁来谁,老太太这回派来的居然又是周兴,而出主意坑人的还是狄仁杰!? 行!! 吴老九来了脾气。 周兴是吧!?狄胖子是吧? 这回小爷一锅烩! 第一四五章 给周兴出主意 其实,武老太太是不想再派酷吏去房州的。 可是,既然狄怀英把问题牵扯到了平息民怨上面,那老太太也只能派周兴这个不二人选南下了,毕竟周兴读过书。 在武周时期的一众酷吏之中,虽说也是坏事做绝,但周兴显然属于比较高级的那一种。 他处置的,一般都是高级政治犯,都是些皇亲国戚、肱骨重臣。 是以,在普通人的印象中,周兴确实是酷吏,但显然离百姓比较远,大伙恨不着他。 况且,他还算得上是个聪明人,加上临出京之前,武则天特意嘱咐万不可生事,所以周兴行事很老实。 到了房州,第一件事就是去见狄仁杰,以下官之姿,极尽低调。 甚至在如何平息民怨,重塑大唐官员形象这个问题上,还虚心请教狄怀英,可以说是给足了狄公面子。 对此,狄仁杰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不好落了周兴的面子。 “其实,周都事大可不必兴师动众。” 狄胖子小眼睛温和地看着周兴,很是诚恳。 “民怨匪浅不假,可是大唐官员也有官员的本分,无须刻意去迎合百姓,该什么样,就什么样。” “周都事只要不做过分之举,百姓自然也会有所改观,这就足够了。” “这就行了!?”周兴有点纳闷。 可是再一想,狄仁杰说的也对,房州这个地方太过复杂,有庐陵王,有太平公主,还有本地官员和狄仁杰。 当然,少不了还有那个吴九郎!! 本着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道理,狄胖子这招无为而治也是上策。 想到这里,恭敬地朝狄仁杰一个大礼,“多谢狄公相助!” “客气客气!”狄胖子飒然摆手,“同朝为官,相互帮持罢了。” 周兴一听,连连附和,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对了。”想起吴宁那个小子,周都事又有点吃不准了。 “圣后命我收拢吴家炭窑,狄公认为小的应该如何来办啊?” “” 狄胖子听的这个膈应,特么还什么事儿都问我不成? 面上却不表露,低头沉吟起来。 “吴家炭窑” “周都事担心的是那个吴九郎吧?” “正是!”周兴点头如捣蒜,心说,狄胖子真是善解人意啊! “狄公应该也知道那吴家九郎背景繁杂吧?” “略有耳闻。” “对嘛!!”周兴苦着脸,“他那个四伯是山南道别驾,太平公主还就住在他家里。” “下官听说,最近这段时间,他和庐陵王府的几个小辈走的也是颇近!” “再加上那炭窑还有房州大令孙宏德参与其中,可谓是盘根错节,复杂至极。” “现在圣后让下官收窑,下官自然要办。可是怎么办,却是难住下官了。” “还有呢!”说到这儿,周兴凑到狄仁杰耳畔,就开始“咬耳朵”。 狄胖子是强忍着膈应,听他说完。 “不瞒狄公,似乎圣后对这个吴宁也颇有兴趣。” “哦?”狄仁杰借机躲开他,“周都事是说年前那三道旨意?” “不光是那三道旨!!”周兴咋呼着,一脸大惊小怪。 又贴了上来。 “实话与狄公说吧,前一段宫里都在传,说那个吴宁曾经也给圣后上了一道奏折。而且不是一般的奏折,据说十万言不止,装了整整一大箱子。” “圣后一连看了七天七夜,接连七日连上朝都没顾上。” “啊?”这倒是惊到了狄仁杰。 表情凝重起来,“可知他所奏何事?” 只见周兴遗憾摇头,“不知道。” “圣后把那一箱子奏折扣下了,除了圣后本人,可能只有上官婉儿知道到底写的是什么。” “不过” “不过圣后七日不朝之后,办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整顿海商,重税海外。多半与那一箱子东西有关。” “” 狄仁杰沉默了。 难道海商之策是吴九郎出的?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狄仁杰在巴州看到邸报上的海务之变,只是隐感圣后似有深意。研究了很久,才明白圣后这招棋到底厉害在哪。 这会是吴宁出的主意? 如果真是,那就难怪圣后对他另眼相看了。 不过,在狄胖子眼里,这倒是好事儿。 “还有一事。”周兴彻底说嗨了,索性全交代算了。 “什么事?” “出京之前,武三思武尚书找过下官。让下官到了房州之后,多多留意这个吴九郎。” 连武三思也盯上这个吴宁了?狄仁杰眉头皱了起来。 他远在巴州多年,对于京中和房州之事疏于了解,也只是到了房州这一段时间,才开始注意这个吴宁。 若是周兴不说,他还真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么多的事。 “狄公?狄公??” “啊啊?”狄仁杰回过神来,眉宇间有化不开的愁容。 “怎么了?” “那依狄公之见,收窑应该怎么办啊?” 周兴心说,我可是把底都交给你了,赶紧给出个主意啊! 他可不想成为第二个索元礼,或者第三个王弘义。 “呃。” 狄仁杰也知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略一思索,道“圣后嘱托不敢不从,可是房州局势也确实纷杂。所以,周都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啊?”周兴一愣,没懂。 狄胖子暗翻白眼,和你说话真是累。 直言道“收窑是圣后的旨意,吩咐给周都事监办。” “可是,监办不是让周都事亲自去办。周都事明白吗?” “这哦哦!!” 周兴恍然大悟,“明白!” 狄仁杰是让他别露面啊,让手下文吏去收就得了呗。那个吴老九就算想找人撒气,也找不着周兴的人啊! “高!!真是高明!” “多谢狄公!!周某定当后报!” 狄胖子听罢,一阵反胃。 “谢就不必了,你看本官还要处理王弘义、索元礼两案” “哦哦!”周兴立时明白,“那周某告退,不敢打扰狄公。” 说着话,上礼而退。 等周兴出去了,走远了,狄仁杰这才猛的划拉着右耳,也就是刚刚周兴附过来说话的那一只。 “呸呸呸!!老夫英明一生,还用你个小人图报。” “我呸!” 从后厅出来的孙宏德看着狄仁杰的样子,都看傻了。 心说,还是狄公的养气工夫足啊!膈应成这样儿,还能给周兴出主意呢? , 第一四六章 烟熏腊肉 周兴欢天喜地地走了,真就按照狄仁杰给出的主意,低调作人,低调办差,派了一众官吏到下山坳去收炭窑,自己根本就没露面儿。 把吴宁气的啊,“这孙子还挺有脑子!” 他就是不露面,让吴老九怎么下手啊? “怎么才能让他露面儿呢?”吴宁有些犯愁了。 “呵呵。”难得偷来半日闲的孙大令干笑两声。 “让他露面?九郎还是别想了,杀了他也不会露面!” 吴宁一愣“你怎么知道?” 只见孙大公一摊手,“因为不让他露面的主意是狄阁老出的,你说他还能露面吗?” “日!!” 吴宁直接暴了粗口。 狄胖子有病吧!?给周兴出主意?他是不是脑子有坑啊!? 吴老九早就想好了,只要周兴一露面,他有一万个法子让这货掉坑里。 可能不会像索元礼那么利索,但也绝对能扒他一层皮。 对于这些酷吏,死一个少一个,伤一个赚一个,吴老九是没有半点怜悯之心的。 可是他不露面,吴宁那些损招儿,也没法对着那些无辜的文吏使啊! “怎么办呢?” 吴宁犯愁了,恨恨道“狄公这是要和我过不去啊!” “不至于吧?”孙宏德急忙道,“狄公为人,有圣者之风,哪会和你一个娃娃过不去?” 吴宁没接话。 圣者之风?吴老九还真没看出来,是个人精倒是真的。 “完了。”没心思和狄胖子多计较,两手一摊,一脸肉疼。 “索元礼死早了。” “啊?”孙大令没听明白,“怎么还死早了?” “他要是不死,兴许还能从他嘴里扣出点周兴的黑料,现在却是没机会问出点什么了。” 孙大令“” “对了!”吴宁猛的眼睛亮了起来,“王弘义审的怎么样了?” 据说,王弘义和周兴他们也有点交集。不过,王弘义在房州这么多年没回京,周兴的黑料知道的肯定少,不如索元礼好用。 不过,总了胜于无吧? “你要干嘛!?”孙大令慌了。 “我可警告你,别打王弘义的歪主意!!” “狄公接手这个案子,尚在初审,你可别起什么歹心,给狄公招祸。” 吴宁眼神一眯,“孙大令怎么这么维护狄公?有点过分了吧?” “这”孙宏德一时无言,强辩道,“反正不行,王弘义你不能碰!” 说着话,调头就走,根本不给吴宁多言的机会。 吴宁没办法了,孙宏德要是不帮忙,他连府衙的大牢都进不去,更别说见王弘义一面,问出点什么黑料了。 可是,吴宁没想到,只过了一晚上,孙宏德自己回来了。 “本官想了一夜,平白交出炭窑终还是不甘心!” “” 吴宁心说,思想变化够快的啊? “真的是不甘心吗?不担心我对狄公不利了?” “当然担心!”孙宏德瞪着眼,“本官可是警告你,不可对狄公有任何危害。” “行行行!”吴宁急忙应下。 “那走吧,看看王弘义嘴里能吐出点什么?” “我劝九郎,还是别抱太大希望。”孙宏德带着吴宁进城,还不忘打击他。 “且不说王弘义在房州呆了这么多年能不能知道点什么,就算他真的知道,你又如何让他开口?” “” 吴宁无语,憋了半天,“我可不是读书人。” “嗯?” “没你们那些清规戒律。” “” “半个时辰之内不让他开口,我吴字倒着写!” “” 结果,呵呵,哪用得上半个时辰? 这货让差官抱了一大堆干草柴火进了大牢,昔日威风八面的庐陵王府长史王弘义还挺硬气,别看囚衣加身,批头散发,面容却有几分镇定。 眯眼看着吴宁,“这是做何?” 吴宁一乐,“来和王御史了结旧怨啊!” 这是第一句。 看着干草柴火道“听说昔日王御史最爱的刑罚,就是往犯人屋里放烟,呛到几近窒息,自然就什么都招了。” 这是第二句。 “来人,点火!咱们今天也试试这熏腊肉的乐趣。” 这是第三句。 “九郎饶命!!”刚刚挺有骨气的王弘义,熬唠一声,直接就给吴宁跪下了。 再看裆下,已经湿成一片,这货直接吓尿了。 “熏腊肉”,那是王弘义一生的偏爱啊!他比谁都清楚,当浓烟灌满屋舍,出也出不去,憋也憋不住的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所以宁可认罪,他也不想试试自己发明的这种刑罚。 三句话! 把王弘义治的服服帖帖,什么都肯说了。 把孙宏德笑的啊,都说王弘义是酷吏恶官,索元礼、来俊臣是酷吏恶官 特么吴老九要是当了官儿,也好不到哪儿去,这孙子太损了! “说吧。”吴宁往牢门边儿一倚,“从你十岁开始说起,记得什么说什么。” “尽量别落下什么,有可能会救你的命哦!” 旁边孙宏德一听,急忙叫来文吏记录。 于是,王弘义从十岁撒尿活泥开始,有什么说什么,知道的不知道一股脑的往外倒,一直说到他犯案下狱,整个唠叨到半夜。 从牢房出来,吴宁眉头紧皱。 孙宏德一看,“怎么,九郎还不满意?” “不满意。”吴宁确实有点失望。 就王弘义交代的那些事儿,够他死八百回也不多。 可是,基本和周兴没关系啊? 倒是有些关于周兴和其他人的罪状,但明显不着边际,纯是王弘义的揣测,也被他招了出来。 而且虽说是罪证,却很难治周兴于死地。 夜深了,吴宁出不去城,也懒得去四伯那里过夜。 索性把让孙大令安排他在府衙住下,又把王弘义交代的那些要了过来。 准备再看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出一点突破。 一夜未眠。 还真别说,吴宁真找到一点文章可做! 他发现,王弘义的供认之中有这样的一段话。 就是在他出任庐陵王府长史之前,索元礼曾经找过王弘义。想伙同周兴、刘光业、万国俊等人聚拢一批银钱在京郊放贷。 当时因为王弘义刚刚得势,苦于手中无钱,只得作罢,至于索元礼周兴他们有没有继续进行,王弘义就不知道了。 放贷 王弘义到现在还不知道,他自己就是因为勾结和尚放贷被武老太太抓了典型。 可是抓完之后呢??如果老太太进行的顺利,从今往后寺庙将退出借贷行业。 可是百姓总有缺钱需要借贷的时候,那寺庙不能借钱,百姓管谁借?? 不难想像,到时将在一大批的民间资本涌入,来填补这个空白。 但是 武则天的本意可不是让这些投机份子得利啊。 她是要借机把高利贷这一块控制在朝廷手中的!!进而慢慢的减少高利贷对农民的危害。 这么说来,王弘义供述的这件事,那就不是一个小突破了。 这特么就是一个巨坑!! 别说一个周兴,只要参与了这件事儿的什么刘光业、万国俊等等等等 都添不满这个坑!! 想到这里,吴宁只觉气血上涌! 若是能借机把这么多害人恶吏,一网打尽,那可真是功德无量了吧? 可是 转念一想没那么简单。 要真想彻底把这一坑的酷吏埋严实了得搭进去一个人。 狄仁杰! 第一四七章 傻瓜 武老太太在给狄仁杰的圣旨里明明白白地写着速速结案,莫要牵连甚广。 武则天的心思已经十分明显,就是现在还不想拔除酷吏政治,不想狄胖子这么早就把周兴、来俊臣这帮人一网打尽。 可是,如果吴宁利用借贷的诱因,必须要这帮人死呢?武则天能接受这个结果吗? 能! 因为她是大唐的的掌权者,扶植酷吏也好,灭杀酷吏也罢,根本目的还是从为了朝局和大唐的角度来考虑。 如果有一个理由可以比酷吏政治更对大唐、对朝局有利,武则天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周兴、来俊臣等人。 正如王弘义,正如索元礼。 这是一笔不错的买卖,用几条咬人的狗,换借贷政策顺理成章地掌握在朝廷手中。 武老太太一定会满意。 但是,这次不同于王弘义勾结僧众的案子,老太太金口已开,圣意勿逆,明确下旨“速速结案,不能牵连!” 就算最后武则天迫于形势,铲除了酷吏,那心里的膈应和不满,也总要有一个宣泄口的。 说白了,得有一个人背锅。 那这个人是谁呢? 在吴宁看来,没有人比狄仁杰更合适了。 一来,他在主审王弘义、索元礼两案;二来,圣旨是下给他的。狄胖子无论如何也逃不开这口大黑锅。 那真的要让狄仁杰来背这个锅吗? 吴宁一夜未眠,从深夜呆坐到天明,又从天亮坐到了中午。 现在摆在吴宁面前的,同样是一笔买卖,用一众酷吏去换一个狄仁杰的买卖。 值?还是不值? 说心里话,也许是后世神话的那个狄仁杰太深入人心了,致使这个猥琐的老头儿在吴宁心中落差太大,他并不喜欢真实的狄仁杰。 又因为狄仁杰上书引来周兴让吴老九很不爽,所以把这个狄胖子卖了,从心理上,吴老九是没有一点负罪感的。 可是,现实是并没有想像的那么简单。 从大局的角度,从将来狄仁杰在大唐政局起到的作用来看,别说周兴、刘光业、万国俊那几条疯狗,就算是把来俊臣、武三思、武承嗣都加上去,顶得上一个狄仁杰吗? 思前想后,吴老九觉得,这笔买卖不太划算,狄胖子还不能倒下去,这事儿得再琢磨琢磨。 收回心神,吴宁抻了个懒腰,缓步出门。 没想到,一开门就碰见了孙宏德。 “这么巧啊?” 巧个屁?孙大令是在这儿等了他一上午了。 知道他在想对策,所以一直没去打扰。吴宁要是再不出来,孙大令那小体格子,非站晕过去不可。 “怎么样?可有头绪?” “有!”吴宁实话实说,“不过,暂时不能用。” “为什么?” “别问了。”吴宁不想告诉他,以免节外生枝。 “待我考虑周全,少不得大令帮忙。” 说着话,吴宁告辞,回到了回山。 又在家里琢磨了一下午,晚饭的时候,“有个事儿想和公主殿下商量。” 太平斜了他一眼,心说,这小子还学会客气了?调笑道“说说看,不过得看本宫心情如何,想不想给你办。” “不开玩笑,正事。” “”太平一下就收回玩笑之心,“你说。” “我似乎抓住了一个大把柄,几乎可以把朝堂酷吏一网成擒。” “哦!?”太平登时来了精神,那群疯狗几乎是人见人恨,太平也不例外。 “怎么回事?” 于是,吴宁把王弘义的供词向太平据实以告。 “如果运用得当,估计就能剩下一个来俊臣,其他那几个谁也跑不了!” 太平听罢眉头紧皱,“机会倒是机会可是母后能同意吗?”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那九郎需要本宫做什么?” “我要殿下在适当的时机,把这件事报上去!” 这是吴宁没办法之中的办法,这么好的机会,他不想放过,可是又不能把狄胖子拉下水。 那除了太平公主,他实在想不出别的人选了。 可是,他也不想隐瞒太平,直言道“圣后还不想整顿酷吏,这一遭必定会惹她老人家不高兴。” “其实最合适的其实是狄仁杰,可是我怕他抗不过这一劫。所以,只能求殿下触这个霉头了。” “别说了,”太平止住吴宁的话头。 “本宫不答应!” 吴宁“” 只见太平公主面容严肃地看着吴宁,“九郎真当本宫不通世事吗?” 一对细眉已经拧到了一块儿,“就算本宫什么都不懂,听你唠叨了半年,也该明白一些皮毛了吧?” “”吴宁心虚地不说话了。 太平继续道“若母后只牵怒我一人,这个忙本宫必定帮你。” “可你明知道,若这一状是本宫报上去的,母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到时牵连的也是你自己!” “放心吧!”吴宁大大咧咧地敷衍着,“圣后还能把我怎么样?她不可能杀我,大不了我跟你回京城呗!” “你”太平一阵气结。 “何必让自己置身险地呢?”这个举动实在太危险了。 只见吴宁苦笑着,“我也是没办法啊,总不能让狄仁杰不明不白地背这个锅吧?” “那我可就真的遗臭万年了!” “你呀!!”太平有点恨铁不成钢,“装的挺精明,活脱脱一个势利小人,其实骨子里就是个傻瓜、笨蛋,一点都不知惜身!” 上回那一箱子奏折就是冒了大风险,这回为了狄仁杰,他又来。 “嘿嘿。” 吴老九陪笑着,“怎么说不也是你家的江山嘛,我这么大义凛然,殿下应该高兴不是吗?” 太平一阵无言,“也是你家的!” “别管谁家的,殿下这是答应了?” “答应了。”太平放下碗筷。 “思前想后,最好母后一气之下把你关到京里,有人看着,也省得你在外面闯祸!” ———————— 另一边。 吴宁离开房州府衙,孙宏德一头雾水地走进府衙前院的职房。 一进屋,就见狄胖子静静地坐在案前查阅卷宗。 听他进来,狄仁杰头也不抬,“那小子走了?” “走了。” “被他找出什么端倪了吗?” “正如狄公所想,他还真找到了。” “嗯?”狄仁杰终于抬起了头,“他找到什么了?” 孙大令闻言,苦笑耸肩,“他没说,只说还要斟酌斟酌。” “嗯。” 狄仁杰把目光又移回案卷,“早晚会说的。” “就算他有什么动作,不也得通过州府的驿马报到京城吗?” , 第一四八章 换着扛雷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这段时间,周兴依然不在下山坳露面。 吴宁倒也不和他纠结了,他不来更好,那几个文吏又不敢把吴宁怎么样,正好让吴老九可着劲地拖着。 交割炭窑,那总得清点一下吧? 清算存炭,吴宁就点验了二十来天。 之后还得对账,估计没两个月是下不来的。 而这期间,房州乃至整个大唐也是大事不断。 先是狄仁杰秉公办案,在王弘义勾结僧众的问题上大作文章,房州佛寺侵吞民财、霸占土地的问题也被扯了出来。 致使狄仁杰在结案之时,不得不把房州僧众借贷害民的案子单拿出来,上报武则天,通陈僧众借贷之害。 武老太太看了狄仁杰的奏折,当然是大为光火。 与此同时,恰巧东都本地的也传出了一起寺院放贷逼死良人的案件。 两案关联,不用武老太太说,朝堂官员已经警觉起来。一连几天上奏武则天,要彻查全唐佛寺,严禁放贷危害百姓。 武则天准奏,至此拉开了大唐整顿佛寺的行动。 史称“载初治佛”。 可是正如吴宁所料,民贷是原始自然经济生态下的刚性需求。寺庙不让借了,总会有逐利的资本马上进入状态,填补这个空缺。 可是,说心里话,这些纯粹以暴利为目的的放贷商人,还不如寺院。 起码和尚上面还有个佛祖约束,僧侣还不至于做得太过出格。就算有逼死人命,官僧勾结的情况,那也绝对就是个别现象。 可不像逐利的富户商家,他们可是真的会吃人的啊! 仅仅只过了一个月,民间借贷乱象丛生,危机四伏,已经有朝臣发现端倪,向武老太太发出警告了。 —————————— 吴宁此时,手里攥着一份还没发出去的奏折,正是之前和太平公主商量好,以太平的名义上报武则天的那份奏折。 “时机成熟了?” 太平在一旁看着吴宁,这份奏折发出去,意味着吴宁又要面临一份凶险。 “嗯。”吴宁点了点头,把封好的奏折递给他旁边的孙宏德。 “劳烦大令,快马飞驿送抵京师。” “这”孙宏德小心接过,“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啊?”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吴宁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到底从王弘义那儿挖出什么来了。 “呵” 吴宁一想,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于是就把那天到底从王弘义那挖出了什么,一一告诉了孙宏德。 孙大令一听,“这这奏折上写的就是这个事?” “正是。” “” 孙大令胀红了脸,憋了半天,“你行!!神了!” “不是,你怎么知道周兴他们合伙放贷的事肯定有用?” “呵呵。”吴宁只是干笑,这叫经济规律,说了你也不懂啊! “猜的,大令只管发出去便是。” 没想到,孙宏德摇头,“不行!” 他是没吴宁脑子转的快,可是他也不傻。 也不管太平公主就在身边,“以殿下之名发出,那不就和九郎发出去的一样吗?圣后不会放过你的!” 咬牙沉吟,“要不,以本官之名发吧?” “打住!”吴宁赶紧制止他这个想法。 “你可抗不下来,莫要与家人招祸。” “” 孙宏德一阵无言,吴宁说的对,他这个小小州官还真顶不了这么大的雷,拿着太平公主的奏报颓然回走。 一面懊恼自己官微权弱,在这个级别的争斗面前,连个看客都算不上。 一面又感叹,吴九郎将来必定成为一个风起云聚的人物,小小年纪,白衣之身,就已经入局了。 这一刻,孙宏德无比渴望入局,无比渴望可以到朝堂之上走一遭,证明自己。 好吧,孙大令文人的酸劲儿上来了。 而且,来的很不是时候,差点要了自己的命,也差点坏了吴宁的好意。 且说这位爷回到府衙,没有按吴宁说的那样,马上把奏折发出,而是呆呆地坐在职房里发呆,还在想着路上那些破事。 凭什么吴老九能入局,他孙宏德却入不了局? 凭什么吴老九能扛得下来,他孙宏德就扛不下来啊? 凭什么我孙宏德堂堂七尺男儿,饱读圣贤之书,却要一个山里娃娃挡在前面啊? 那炭窑我也有一成份子好不啦?我才是房州父母官好不啦? 要冲锋陷阵,那也应该是我孙宏德打头阵好不啦!? “” 吴宁要是在这儿,非气死不可。 你以为他愿意冲锋陷阵?你以为他愿意入局?你以为他就不怕死? 他特么要不是高宗的亲儿子,武老太太又不想杀他,借他几个胆他也不敢这么折腾。 殊不知,把吴宁当山里娃的才是真傻子,不知道这位比谁都有能力顶这个雷。 可是不行啊,孙大令上头了。 越想越不对,越想眼神越坚定。 这事不能让吴宁来,他一个庶民,圣后再喜欢也说砍就砍了。 可我是官啊,大不了流放岭外呗! 我来!! 想到这儿,孙大令毅然决然地拆开了太平公主的奏折,重抄了一份,唯独署名之处,换成了——孙宏德! 本来吧,孙大令老老实实地把吴宁那份奏折发出去什么事儿都没有,可偏偏老哥儿“高洁”了一回,耽误了这么一会儿。 结果,在外监办索元礼案的狄胖子回来了。 站在孙宏德边上,看他抄奏折站了半天,孙大令居然都没发现。 直到孙大令抄到即将落款之处,狄仁杰才忍不住发声 “这个吴宁果然没让本官失望!” “啊!!” 孙大令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狄公。 “狄,狄公什么时候回来的!?” 狄仁杰淡然一笑,拿起孙宏德已经抄好的奏折又好好看了看,满眼都是欣慰。 “回来有一会儿了。” 说着话,从孙宏德手中拿过笔来,在落款处挥毫写下—— 狄、仁、杰,三字!! “不可!” 孙宏德急忙阻拦,却被狄胖子一眼瞪了回去。 “你我不是之前说好的吗?怎么?孙大令现在又想和老夫争功了?” 孙大令急了,“这哪里是功,狄公万金之躯,万不可义气用事!” 只见狄仁杰笑了,“计,是老夫定下的计,理应由老夫来承担。” 说着话,把奏折封好,也不劳烦孙宏德。 “来人,快马送京!” 第一四九章 反常 武则天最后心情又不错。 连上官婉儿这个近臣女官都看得出来,许是房州吴宁那一箱子奏折的缘故,不但帮老太太出了不少主意,甚至他没在奏折中提起的事情,武则天举一反三,也通顺了不少。 最近,老太太游园的次数明显有增,且看奏折处理朝务的时候,眉头也舒展了许多。 此时,陪在武则天身边,在满园夏花之间缓步穿行,上官婉儿忍不住道“臣妾都记不得上一次陪圣后游园赏花是什么时候了。” “是吗?”武则天淡淡地笑着,她确实已经很多年没有像今年一样松弛了。 柔声道“以后却是要多来的。” “那臣妾可是要多多提醒着圣后呢,以免圣后又忘了今日的许愿。” “好啊!” 得到武则天欣然的应允,上官小婉也更放得开了。 闲话道“其实,也怪不得圣后以往少了这分闲情,若是朝务都像今年这般顺心,圣后自然有闲暇出来转转。” 武则天一听,又笑了,“傻孩子,朝务哪年都一样,哪有顺心的时候?” “” 其实上官婉儿想错了,武则天心情好,还真不是因为朝务顺通。 正如老太太自己所说,一国之政,哪有顺心的时候?这里通顺,还有那里的麻烦等着武则天去拿主意,是永远也解决不完的。 老太太之所以心情好是因为,那个吴老九终于心情不好了! 她也是人,而且是个女人,也有七情六欲。 周兴现在就是不露面,吴老九不想交出炭窑,可有劲也使不上。 看着这个恼人的臭小子吃瘪,武老太太莫名的就高兴。 这几天,老太太甚至一直在想,那小子会不会为了一个炭窑彻底不顾脸面,上书来求她? 这让武则天生出一种新鲜的恶趣味 你来求我啊!求我,我就高举贵手,放你的炭窑一马。 哈,连武则天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远在房州,也说不清应该管她叫大母,还是叫祖奶奶的吴老九,居然让她体会到了久违的亲情乐趣。 武老太太自己想着想着,居然笑出了声,忍不住道“周兴这回,还是甚和吾意的。” “” 上官婉儿浑身一震,这才知道,原来武则天心情好,不是因为朝政,而是房州那个吴宁。 又是那个吴宁? 心说,真是奇了。 状着胆子打趣道“那圣后可别抱太大希望。” “哦?”武则天停下脚步,“怎讲?” 只见上官婉儿泯然一笑,“依那小子的坏劲儿,可是比周都事凌厉上百倍,说不得又弄出什么花样,让周都事措手不及呢。” “”武老太太瞬间不高兴了,细想之下,还真有这个可能。 要不要下旨提醒一下周兴,可要躲着那小子点。 想到这儿,老太太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还治不了这个破孩子了? 一旁的上官婉儿见武则天面容有变,心知这本来的一句玩笑,还真让武则天情绪有变,急忙往回找补“其实圣后也不必担心,无论他怎么闹,最后还不是得圣后一言决断?” “任他折腾,圣后不理他便是了。” “嗯,有道理。” 武则天也觉得,吾乃天下之主,我要收你的破窑,你能怎样?再怎么挣扎,最后结果都不会变。 正想着,有内侍太监急步近身。 “启禀圣后,凤阁平章事狄仁杰,有快马来奏。” “哦??”武则天眼前一亮,狄仁杰这么快就把房州的事办完了? “呈上来。” 结果,武则天翻开一看,登时无语莫名。 哀怨自语道“狄怀英啊狄怀英,怎么你也助纣为虐,给我帮起了倒忙呢?” “圣后” 上官婉儿诧异地看着武则天,心说,这是怎么了?房州又出什么变故了? 武则天没应上官婉儿的呼唤,而是失神地把奏折交到上官婉儿走里,随便寻了一石墩坐了下来。 而上官婉儿展开奏折一看,“这” 可是吓的不轻。 狄仁杰这不就是抗旨吗!? 他不但牵连了,而且是可着劲儿的牵连。简直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这是要一网打尽的意思啊! 抬头看着武则天那一副沉思之状,“圣后,要不要臣妾拟旨,把这事压下来?” “” 武则天没说话,她在权衡。 如果真如狄仁杰奏折上所书,那周兴他们可真的就是撞在刀刃上了。 如果 老太太心说,如果舍弃了周兴等人,能顺理成章地把民贷归拢为官,那 那周兴他们也算死得其所了! 此时,武则天紧紧攥着拳头,从那个游园赏花的老太太,又变回了天下之主、大唐权柄。 虽然心有不甘,可是,似乎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把狄怀英的奏折送到大理寺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啊!?”上官婉儿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刚刚圣后还在夸赞周兴办事得力,谁能想到盏茶工夫,就落得个交由大理寺公事公办的结果。 当真是伴君如伴虎! “给太平去封信。” 武则天已经站了起来,“告诉那个小子,炭窑不要他的了,以后少给我惹点事!” 奏折是狄仁杰送上来的,可是,要说这里面没吴宁什么事儿,武则天根本就不带信的。 悻悻然地往回走,“还有!” 猛的又定住,“等房州的案子一完,把狄怀英给我打发到岭南去!不知深浅的东西,妄费吾一番栽培!” “” 上官婉儿更是错愕,连狄仁杰也没逃过龙颜一怒。 可是,为什么吴宁却毫发无伤呢? 真的只是不想杀吗?这未免也太牵强了。 —————————— 时近七月,吴宁心情大好。 武老太太不要他炭窑的事,已经早就消息到了他的耳朵里。 心说,怎么样?让太平上的那道奏折还是有点用的吧?老太太还真怕他把酷吏都折腾光了。 不过,就算没折腾光,也差不多了,就剩下来俊臣一颗独苗,现在也看清了时局,开始夹起尾巴做人了。 本来还要持续多年的酷吏政治,因为一个炭窑,就这么 团灭了。 唯一让吴宁有点奇怪的是,武则天这回居然没迁怒于他。 不但没罚,连敲打都欠奉。 这倒让吴老九有点不适应,武老太太有那么惯着我吗? 这事儿不能细想,有太多太多疑团是吴宁解不开的。 索性不去深究,享受起难得的平静来。 可是,吴宁没想到的是,他的寻翠居,在这个时候迎了一位早就应该来的客人—— 狄仁杰。 这一老一少,同在房州数月,终于在狄仁杰就要离开的时候碰面了。 而且,还是狄胖子主动来找的吴宁。 , 第一五零章 玩鹰的反被鹰啄了眼 “狄公到访,实在让宁这小店蓬荜生辉啊!” 对于狄仁杰,吴宁的情绪有些复杂,所以言语上多了几分客气和疏远。 而狄胖子背着手,缓步进院,四下打量,倒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蓬荜生辉老夫可不敢当,倒是小郎君这院子卧虎藏龙才是真的。” 向一旁的太平公主深施一礼,“狄某见过公主殿下!” 太平眉头紧皱,局促回礼。她也有点想不通,狄怀英怎么会不请自来? 而让太平和吴宁都没想到的是,狄胖子给太平见过礼,身形一转,朝向了刚好也在的孟道爷。 “见过孟道长!” “” “” “” 吴宁、太平、孟苍生都愣住了。 孟苍生更是有点惊诧,试探道“狄公认识贫道?” “呵。”狄仁杰似有深意地好好看了看孟苍生。 道“潘师正的徒侄,本官当然认得。” “只可惜,十六年前道长叱咤京师之时,本官穷尽力气,也未能与道长对坐一叙。” “呃。” 孟道爷登时一阵尴尬,狄仁杰说的挺含蓄,可是,只有孟道爷自己知道,十六前他确实在京城呆过,但干的可都不是什么光彩事情。 而十五年前的狄仁杰则任大理寺卿,是专门办案的。 他这个对坐一叙是什么意思,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时,狄仁杰转身看着吴宁,“小郎君这院子里有大唐公主、道门高人,可不就是卧虎藏龙吗?” “却是不知,小郎君又是何来头?” 吴宁“” 这是自从那次城门对望几个月以来,吴老九第一次和狄仁杰正面接触。 可是,吴宁没想到,这个胖子会给他这么大的压力。 他居然认得出孟苍生,居然知道孟苍生十六年前去过京城。 十六年,那特么正好是孟苍生闯皇宫,把他抱出来的时候。 这老货到底还知道吗?? 有意无意地绕开话题,“狄公今日怎么有空来宁这里叙旧了?” 只见狄仁杰淡笑,似乎也不想在孟苍生身上过多纠缠。 直视吴宁,“本官专程来见一见你!” “我?”吴宁更是琢磨不透,“宁与狄公似乎没有什么交集吧?” “是没交集。”狄仁杰点头,“但神交已久。” 说到这儿,看向太平公主与孟苍生,“可容老夫与小郎君单独叙谈几句?” —————————— 七月的下山坳亦如往年,葱葱翠翠五颜六色。 吴宁和狄仁杰并没有在院中小坐,而是缓步出村,绕到了坳子后面的山间小路上。 此时,吴宁不知道狄胖子心里想着什么事,可是却知道自己关心什么事。 “宁不太明白,狄公怎么会留意到孟道长的?” “呵。”狄胖子大腹翩翩,依旧背着手,显得十分放松。 “老夫一生断案无数,还从没有一个案犯能逃过老夫的眼睛。” “哦?”吴宁表面平静,心中却是翻起了巨浪。 下意识道“那那狄公为何不捕他归案?” 只见狄仁杰笑了,说出了一句让吴宁极为意外的话,“有人求老夫放手。” “谁?” 狄仁杰停了下来,严肃地看了吴宁半晌,摇了摇头“你最好别知道。” “呼”吴宁深吸了一口气。 此时狄胖子在他心中的地位,立马从六分刚及格,降到了三分。 特么就烦这种话说一半让人猜的。 “那狄公今天来,就是为了吊宁的味口?” “不是,老夫是来辞行的。” “哦?狄公的案子办完了?” “办完了,王弘义押解回京,秋后问斩。” “那狄公也要回京当你的宰相了?” “宰相”没想到狄仁杰苦笑一声,“是啊,老夫这个宰相还一天的朝堂都没坐过。” “???” 吴宁听出一些不对,凝眉道“狄公不回京?” “不回。” “那去哪儿?” “王、索二人的案子一办完,圣后的旨意也到了。”狄仁杰的眼中现出落寞。 “命老夫去雷州。” “什么!?”吴宁大惊,脱口而出,“那老太太怎么想的!?雷州?那不就是流放!?” “正是流放。”狄仁杰很是平静。 “圣后明旨,王索两案不得牵连。老夫却把一众酷吏都拉下了水,不流放那还等什么?” “可是,周兴的事儿和狄公没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狄仁杰大乐,“小子,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吧?太平公主的奏折让老夫给换了,换成了老夫的名字。” “所以”顿了顿,狄仁杰直视吴宁,“你得谢谢老夫替你挡了一刀!” “”吴宁整个人都呆在那里。 第一反应就是,这老头脑子有包吧?这种雷也敢顶? 可是一想,不对!! 吴宁何等聪明?只这一句话,再把这两个月来他自认为反常的事串了一遍,猛的瞪圆了眼珠子。 “你,你是故意的!?” 特么周兴就是狄胖子故意召来的。 “孙宏德也跟你是一气的!” 他就说,当初和孙宏德商量要私审一次王弘义,孙宏德那么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可转过天又同意了是怎么回事。 “没错。”狄仁杰坦然承认。 “老夫是故意让周兴来房州,好让你有除掉他的理由。孙大令也是老夫让他去而复返,带你去见王弘义的。” 靠!!! 吴老九玩了一辈子鹰,万没想到最后被鹰啄了眼。 特么净算计别人,万没想到,最后被狄胖子给算计了。 这特么就是借刀杀人啊! “不是,为什么啊?” 吴宁有点懵,“你怎么知道我能除掉周兴?有这本事,你怎么不自己动手?” 狄仁杰闻言摇头,“你能办到,可老夫不一定办得到。” “正如小郎君对孙大令说过的那句话。” “什么话?” “你说,你可不是读书人,没有读书人的清规戒律。” “呃。”吴宁一窘。 这话他确实是说过,可那顶多就算是气氛合适,吹个牛-逼。 没想到,狄胖子还当回事儿了。 “可我还是不懂。”吴宁愁眉不展。 “既然把我算计的那么准,那为何不将计就计,非要把触怒圣后的责任再揽回去呢?” “呵呵。” 只见狄胖子还是笑。 “因为” “因老夫是读书人,得有读书人的清规戒律!” 第一五一章 英雄 此时的狄仁杰,不再是那个猥琐的胖子,而是一个认真的胖子。 缓步山间,狄仁杰目极远眺,满面愁容。 “如今的大唐,太乱了。” “乱吗?”吴宁不以为意,“天下呈平,四海安宁,也没乱到哪里去。” “小郎君说笑了。”狄仁杰摇头看着吴宁,“你知道老夫在说什么。” 他指的是朝堂。 “关陇门阀是一派,鲁地世家是一派,李氏皇族是一派,武姓亲族又是一派,还有来俊臣等一众酷吏。现在,又多了一个房州吴九郎。” “如此纷杂,大唐就算再天下呈平、四海安宁,又怎么经得起这么多人折腾?” “老夫有心治国,可连自己都风雨飘摇,又何谈治国?” “况且”狄仁杰顿了顿,“况且,老夫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介儒士,圣人之学不允许老夫做出格的事。” 看着吴宁“可是你不同!” “你有舞动风云之才,又无学问大道之束。够阴险,够狠辣!最重要的是,小郎还有底线。” “所以,周兴也好,索元礼也罢,在你手下,一个回合都走不上。” “比恶人更恶,所以老夫才把希望寄托在小郎君身上。” “你明白吗?” “” 吴宁一边听,一边低头琢磨。 越想越牙疼,咧着嘴道“我怎么没弄明白,狄公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哈哈哈哈!!” 狄仁杰大笑,“既是夸赞,也是挖苦!” “狄公不厚道啊!”吴宁长叹一声,“不过狄公却让我想起一句话。” “什么话?” “我认识一个叫罗曼罗兰的胡人,他说,这世间只有一有英雄,那就是看透了生活操蛋的本质之后,依旧爱它。” 郑重地看着狄仁杰,“狄公属于这种英雄!” 直到现在吴宁才明白,狄仁杰在猥琐的外表、圆滑的处事背后,还藏着一颗滚烫的心。 他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智慧,却无奈地要把它更多的用在自保之上。 他也有着比任何人更炽热的忠义之心,却不得不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只待一击必杀。 他在官场奋斗了三十余年,从小吏到高官,小心翼翼,穷极所能,又几经迫害,终于爬到了宰相,可是 为了借吴宁铲除酷吏,却一天朝堂都没打坐,甚至连京城都没有夸进一步,就被流放了。 这就是英雄! 没有轰轰烈烈的悲壮,甚至没有掌声与赞美。 虽然这操蛋的世道让他历尽沧桑,可他依然爱它,依然心系家国。 此时的狄仁杰,比后世电影电视之中的那个狄仁杰更加的丰满,甚至更加高尚。 吴宁这一世第一次郑重下拜,深施一礼,“宁,受教了!” “” 他这拜倒是让狄仁杰有点措手不及,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样,很多话点到即止,无需多言。 吴宁三言两语看清了狄仁杰,而狄仁杰何尝不是看清了吴宁? 苦笑道“看来,老夫今天来的多余了。” 他来见吴宁,当然不是炫耀吴老九被他给耍了,更不是来向一个十六岁的孩子邀功请赏。 他来,是因为他担心。 吴宁的才智心机,都是狄仁杰平生仅见的。 而狄胖子也正是利用了吴宁这一点,除掉了危害大唐的一众酷吏。 他用的是吴宁的狠,还有吴宁的恶,可是,这也正是狄仁杰所担心的。 也许出于爱才之心,也许狄仁杰隐约猜到这孩子的来历。 他真的怕吴宁在恶的路上越走越远,真的怕这个孩子还在心智未全的年纪,就把诡诈当做立身之本,把权术当做奋斗之源。 所以,狄仁杰临走之前特意来见吴宁,且坦诚相见,无所不言。 其实就是想以老卖老,看看能不能教化此子。 结果,显然狄仁杰的担心是多余的。 两世为人的吴宁比谁都更知道什么是原则,比谁都更不会迷失自己。 这一拜,正说明了,吴宁其实也是那个英雄。 那个看透了生活操蛋的本质,却依然爱它的英雄。 好吧,狄胖子有点尴尬。 “小郎君这一拜,倒是让老夫无地自容喽。” 委屈道“可要说好,老夫是怕你误入歧途,非是来邀功。” 眨眼之间,那个严肃的狄胖子不见了,又成了一个猥琐老头儿。 吴宁抬起头,满脸笑意,“狄公不白来,而且很重要。” “哦?怎么讲?” 只见吴宁陷入回忆,“第一眼见到狄公时,宁其实是很失望的。” “如果连狄仁杰都是圆滑自私的老政客,那我实在想不出,大唐还有谁是真正的良臣贤士,这个天下还看得到希望吗?” 露出笑意,“可是今天狄公来了,让宁真切地看到了。” “看到什么?” “真真切切地看到大唐还有希望,还有狄公这样的英雄!” “嗯。” 狄仁杰那张胖脸笑开了花,这句夸赞还是极为受用的。 “小郎君也不用谦虚,今日一见,方知小郎君与老夫是一类人,也是英雄!” “谬赞了,与狄公还是差得远呢。” “一点不为过!吴小郎君,真英雄也!!” “好吧!”吴宁撇嘴点头,“你我都是英雄!” 得,本来应该是挺豪迈的一老一少纵论江山社稷,指点天下是非,结果却硬生生被这两个臭不要脸的聊成了相互吹捧。 得亏边上没人,要不,非吐了不可!! ———————— “狄公这次不应该冲动的。” 所谓久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吴老九和狄胖子显然属于知己,投机那一类的。 二人山间漫步,边走边聊,居然从上午聊到了黄昏,整整说了一天的话。 后来实在是走累了,老少两人就坐在山顶,俯视着整个房州。 “何必要换了奏折的署名,扛下这道大雷呢?” “就算圣后怪罪于我,多半也不会把我怎样。” 狄胖子坐在吴宁身边,神情甚是轻松,“用一个狄仁杰换一众酷吏,不值吗?” “自圣后广开告密言路,扶植大批酷吏恶臣以来,不过五六年的光景,死在他们手上的朝臣、百姓已余数万之众!!” “再不出手整治,大唐的文武就要被他们杀光了。” “天下间,闻及此类,何人不杀之后快?老夫这可是功德无量哦!” “”吴宁一阵无言,这话他竟无法反驳。 他是站在后来人的角度看待狄仁杰和酷吏,他知道就算狄胖子不出手,用不了几年,这些人也得不了好果子。 可狄仁杰不一样,他是把王朝从武氏重新还给李家的关键啊! 但是,狄胖子还不知道这些,他只站在当下,认为必须铲除酷吏。且大势已成,吴宁再去纠结,显然已经于事无补了。 而吴宁没想到的是,狄胖子之所以扛下这件事,除了武则天,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九郎要小心武三思。” “嗯?” 只见狄仁杰认真地看向吴宁,“据周兴所言,武三思已经注意到九郎了。此次前来,还特意嘱咐周兴要查一查九郎。” 长叹道“圣武之怒,还好说些。可是这个武三思” “虽无大智,但九郎还是小心为妙!” , 第一五二章 来自吴宁的长信 狄仁杰走了,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拼掉了整个酷吏集团。 留给吴宁的最后一句话,就是 “小子,好好活着,别总拿命当儿戏。只有活着,才有抱负。” “希望不管过多少年,你依然记得与老夫说过的话,依然记得自己是个英雄!” 说完这句,狄仁杰毅然上路,远赴雷州,开始了他的流放之旅。 那里在大唐的最南端,也就是后世的广州。唯一不同的是,大唐的雷州可没有后世广州的繁花似锦。那里是烟瘴流毒之地,蛮獠无教之所。 正如杨炎的诗中所写 一去一万里, 千知千不还。 崖州何处在, 生度鬼门关! 吴宁望着那个臃肿的身影渐渐远去,竟生出几分孤独之感。 那一去千里万里的狄仁杰,也已是六十高龄,今生可还有再见之期? 吴宁不知道,或者知道很渺茫,却不愿去承认。 他是拿狄胖子当知己的,虽然两个相差了四十多岁,虽然他们只真正的见了一面。 可是,吴宁有一种感觉,朗朗大唐,浩浩天下,也许只有一个狄胖子可以与他对坐山巅,纵论英雄了。 正如除了下山坳的那几个憨货,吴老九很难再找到可以称之为兄弟的人了一样。 失去了这个老头儿,吴宁会抱憾终生,大唐一样会抱憾终生。 此时,吴宁陷入了沉思,他在想 好吧,此情此景有那么一点点煽情。 可是吴老九有点有点煞风景。 他在想,既然我能搞倒周兴,放平索元礼,王弘义亦倒在脚下,那就不能想想办法,救一次狄仁杰吗? 虽然这家伙不是来邀功的,也不是来显摆的,可是 可是,让狄胖子欠我一个人情,好像也不错啊! 现在什么来自武三思的关注与威胁,已经不再重要了。 吴老九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狄胖子去雷州,他得活着啊! 此时,狄胖子要是在这儿,非气死不可。 特么拿老子的话当耳旁风啊?刚和你说完,别拿命当儿戏,结果 也许是吴宁活了两辈子,已经死过一次的缘故,他对生死看的好像不是那么太重,狄胖子的话对他来说有点难。 这回,为了让狄仁杰欠他个人情,他又要冒险了。 回到家中,吴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闷头写了一封长信一封写给武老太太的长信。 之后拜托太平公主,以近卫亲自送抵京城,亲自交到武则天手中! —————————— 在信中,吴宁认输了。 他告诉武则天,下山坳和陈家庄的两家炭窑,每年出炭五万百斤不止,销到蜀中,利润起码在数千贯之前。 可是现在 他不要了,您老人家是花钱买过去也好,还是直接拿走也罢。 我吴宁不再使那个小性子,甘愿交出,绝不生事。 只此一条,就让武则天笑开了花! 小样儿的,认输了吧?与天斗,岂容你有好果子吃?? 不过老太太得意之余,也是吃惊不已 小小的炭窑居然能挣那么多钱? 那这小子烧出来的炭得多好啊?心中记下,回头等入冬了,得让房州进献一些乌竹炭到京城让老太太也试试。 想到这儿,武则天反倒有点负罪感,原来人家的炭窑有那么大的利,可是自己却要抢。也难怪吴九郎死活不干,机关算尽了。 “婉儿何在?” “臣妾在” “记着点,让户部派个会算账的能吏去一趟房州。” “好好合算一下吴九郎那个炭窑值多少钱,咱们卖下来便是。” “尊旨” 炭窑拿过来是必需拿过来的,这是面子问题,老太太必需争这口气。 可是武则天也不想占吴宁便宜,该多少钱就多少钱,咱们也不亏了你。 开玩笑,老太太修个明堂就几十万几百万贯,还差你吴老九这一点吗? 武则天要的是一个面子,只要面子有了,钱从来都不是问题。 可是不论是武则天,还是吴宁都没想到的是。 收购房州炭窑,把乌竹炭引入西北的做法 居然成了武则天和吴宁,在历史上最大的功绩之一! 因为这一决策,最终变改的不单是大唐!而是造福千秋万代! 为华夏保下了西北高原最后一点绿色,致使黄土高原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当然,这是后话。 吴老九这封信可不只有这么一点点。 本以为这就完了的武则天往后一翻,发现后面还有不少呢。 而且很长 结果武则看得是一阵一阵的无语。 因为要是把这奏折送到大理寺,都可以直交当呈堂证供来用了! 够砍吴宁脑袋的!! 这简直就是自罪书嘛! 从王弘义起了歹念,要掺和他的炭窑开始 他是怎么设计把王弘义灭了的,再到听说索元礼要去房州,他是怎么煽动百姓、雇佣游侠,利用民怨把索元礼诛杀的。 最后,包括周兴这一遭,也是他原本要借太平公主之手除掉,却是狄仁杰大义抢功了。 甚至狄仁杰特意来找他,二人在山路上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吴宁全写在了上面。 把武则天看的啊一会儿阴一会睛。 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最后抖着长信,满脸无奈,“这个混小子就知道少不了他!” 其实用猜的,武则天也猜得出来,狄仁杰抗旨铲除酷吏一事,肯定有吴宁在里面搅局。 但是武则天实在没想到,这小子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 得了便宜还买乖!居然还写信在她这来显摆?? 气人!太气人了! 不过 通过吴宁的自述,武则天也有新的感悟 事情的经过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并不是她认为的那样狄怀英不知好歹,恶意抗旨。 原来在狄怀英的内心,还有那样的决绝!! 特别的吴宁和狄仁杰,关于英雄,关于“看清了这个狗日的世道,却依旧爱它”的言语。 对武则天的触动很大! 老太太竟生出一丝后悔 狄怀英,或许不应该流放雷州。 老太太低下头,看着长信中的字句 发现最后面,还有一页。 缓缓翻开 “这” “这!!!” 划拉一声!! 武则天猛的把那页信写攥在手里,抬头厉喝! “都出去!!” 上官婉儿等宫人不知何故,但少见圣后如此紧张无不惊若寒蝉,躬身退走。 待到殿中只剩武则天一人,武则天才忍不住喃喃自语 “孩子啊你为什么总能让我意外莫名呢?” 小心的展开那页已经攥的发皱的信纸 逐字逐句细细观瞧。 只见纸上 赫然写道 “祖母大人敬启” “不孝孙吴宁拜上” 第一五三章 来自狄仁杰的怨念(2合一) 雷州和广州我给弄错了,有人提醒赶紧纠正一下。 只当没看见,愧对地理老师。 错了错了! ———————————— 吴老九第一句就把武则天惊的不轻。 ““祖母大人敬启” “不孝孙吴宁拜上!” 这小子摊牌了,以一种直接到露骨的方式,把那层纸给捅破了。 而且,这个称谓也是绝妙至极,本来让武则天震惊,甚至不安的两句抬头,却把老太太看的笑出声。 “祖母大人就你是人精啊!” 不是嫡母,也不是外祖母,而是一个祖母! 虽然以老太太对吴宁的了解,多半不是真话,可这里面的讲究,当真让武则天都很是佩服。 一声祖母,等于是告诉老太 我没把自己当作你丈夫李治的儿子,而是你的外甥女贺兰敏月的儿子,也就表达了吴宁对皇位之争是没有威胁的。 可是,就算从贺兰氏那里论,吴宁也应该叫武则天外祖母,为什么叫祖母呢? 玄机就在这里,吴宁是从他那个丑舅——贺兰敏之那里论起的。 贺兰敏之在没有贬黜之前,是被武则天当做武家的继承人来培养的,被武则天赐姓“武氏”,相当于就是武家的人。 而吴老九被贺兰敏之养大,就算是硬着头皮往上贴,也勉强说得过去。 这让武老太太是既好气,又好笑。 论起耍滑头,她还没见过谁比吴宁更精明。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层很隐晦的意思,贺兰敏之犯案之后,被武则天收回了武姓,重姓“贺兰”,吴宁是用“祖母”这个称呼表达一种态度。 意为“你看,虽然你不要我们了,可是我们舅甥还是认你的。” 这让武则天潜意识里生出一丝回忆和愧疚。 当然,最最关键的还是下面那句自称,“不孝孙吴宁拜上!” 吴宁! 其实以唐代的语法上来说,吴宁这里的语法是用错了的。 正确的应该是“不孝孙宁,或者是小名,拜上。” 自家人通信加姓,纯粹是多此一举。 可是,吴宁偏偏加上了。 但却不是李宁、贺兰宁,而是吴宁。 其中用意,以武则天的眼界一看便知。 老太太渐渐地凝重起来,看着“吴宁”二字,久久沉默,竟忽然生出一种不敢往下看的感觉。 可是,终究还是要看的。 目光下移。 “时光荏苒,如白驹跃隙。” 吴宁在接下来的信里,没有再耍什么小聪明,宛若一个晚辈,平淡地诉说着十几年的过往。 在信的最后,吴宁告诉武则天。 “我是吴宁,永远都是吴宁,一个下山坳里长出来的山里娃子。” “所以,祖母不必担心一个姓吴的孙辈会给您老人家添什么麻烦。等过一段时日,炭窑交于祖母,吴宁也会消失在您老人家的视线之中。” “祖母只当没有吴宁这个人,可好?” “但是现在,有一件事要求您,别让狄仁杰去广州。” “那胖子虽然猥琐了些,却是真的敢拿命去维护祖母的天下的好人。” “失去这个胖子,祖母一定会后悔的。” “” “胖子”武则天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称呼狄怀英——猥琐胖子。 哈哈 老太太大乐,“怎么这么贴切呢?” 可是,回头再看吴宁上面所说的那些话。 不添麻烦、消失之类 武则天却又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远走天涯,只当没有吴宁这个人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 房州,半月后。 “你到底和母后在信里说了些什么啊?” 太平公主一脸的不敢相信。 就在刚刚,东都传来消息,说已经在流放路上的狄仁杰,被武则天快马追了回来。 虽然抗旨之罪没有免去,但是武则天念及狄仁杰年迈,因而从轻发落,改迁益州刺史,即日赴任。 谁能想到,几乎已经凉透了的狄怀英,居然活过来了。 益州啊!刺史啊! 就算不是凤阁平章事这样的宰相了,可这个官也不算轻。武则天这是摆明了心思,来日必要重要狄怀英。 而且,更加让人琢磨不透的是,武老太太登基代唐已经是眼前的事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出尔反尔,自己亲定的罪责,自己又反悔,这种有损武后威严的事,本应该尽量避免。 可是,武老太太居然就这么做了。 还有更奇怪的呢。 做了就做了,满朝上下,居然没有一个朝臣出来指责,御史言官也是出奇地都闭了嘴。 细想之下,大唐好像就从来没这么和谐过。 所有人都在奇怪到底怎么回事,狄怀英怎么就咸鱼翻身了?武老太太又用了什么法子,把弹劾之声都压下去的? 也唯有太平公主才知道,老太太反悔放狄仁杰一马,多半是因为吴宁的那封信。 “快和本宫说说,九郎到底和母后说什么了?” “有什么可说的?”吴宁三缄其口,不肯作答。 太平有些悻悻然,斜了吴宁一眼“不说就不说,看把你能的。” 转过脸没过多一会儿,公主殿下又没忍住,凑到吴宁面前。 “那你说,母后这回出尔反尔,怎么会这么消停呢?” “按说,以当下时势来看,这可是大忌呢!” 这回吴宁倒是没什么不能答的。 “什么大忌?豁免狄胖子,本来就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老太太巴不得现在多来几件这种事儿呢,还什么大忌!?” “啊??” 太平沉思起来,有损圣威,怎么还成了有百利而无一害了? 苦着脸,看着吴宁,“想不明白。” “多简单啊!” 吴老九心情也是很好,“我来问你。” “现在大伙儿都认为是狄胖子抗旨惩处的一众酷吏对吧?” “对啊!” “那有没有人骂狄仁杰多管闲事,或者迫害朝臣呢?” “没有啊!” “这说明什么?” “说明” 太平跟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一样,认真地思考着,“说明酷吏招人恨,大家都认可狄仁杰的做法呗。” “那不就得了?”吴老九摊着手,“狄胖子抗旨不遵,触怒圣后,所以才被流放。可是,连长江都还没过呢,就让圣后赦免了。” “这不就是等于明着告诉大伙儿,狄仁杰抗旨根本就是没有的事儿,根本就是圣后授意,他才会这么干的嘛。” “否则狄胖子敢抗旨不遵?圣后又能出尔反尔的饶过他?” “好像是这个道理。”太平公主开始有点明白了。 这种情况是常有的。 比如,刚刚凉透的周兴,不也是得了母后授意,做了一些不应该做的事。然后为了遮蔽众口,假装贬黜,很快又会复用,而且官升的更高。 “那”太平全明白了。 “就是你想那个意思!”吴宁都不等她说完,“要不我说啊,咱们圣后太不地道了。” “狄胖子把命都豁出去了,才扳倒的酷吏,结果老太太一道赦免的旨意,就把功劳全抢走了。” 现在朝臣们都认为,是武老太太命令狄仁杰铲除酷吏。只当是老太太顺应臣心,把这帮恶人一网打尽。 他们能不高兴吗?谁还计较什么出尔反尔,有损圣威? 这事不但是没坏处,反而让臣子、百姓更爱戴武则天,更加能接受老太太登基做皇帝。 “啧啧啧。” 吴宁砸吧着嘴,心中恶趣味的想着 狄仁杰啊狄仁杰,本来属于你的大功大业,这可是能名垂千古的呢!结果为了保命,送给武则天了,不知道狄胖子现在是什么心情。 什么心情? 呵呵,狄仁杰现在的心情还真挺复杂的。 此时,一顶由官差拱卫的官轿,正穿越重山峻岭,朝巴蜀之地而去。 只不过,不论是轿夫,还是差役,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无不疑惑听着官轿里时不时传出来的突兀大骂。 “吴老九!你个熊孩子!!别让老夫再遇见你!!” “” 大伙儿心说,“狄公这是怎么了?” “或者说,这个吴老九把咱们狄公怎么了?” “怎么骂了一路了,还没骂够呢?” 殊不知,别说一路,狄仁杰念叨这个吴老九,念叨了整整一年。 为什么呢? 因为,狄仁杰在接到武则天赦免旨意的时候,本来还挺高兴,谁也不愿意去广州那种地方送死不是。 可是,也不知道武则天是怎么想的,老太太皮了一下。 给狄仁杰送去官方圣旨的同时,让亲信内侍还给狄仁杰夹带了一张亲笔字条。 狄仁杰打开一看,脸都绿了。 “狄胖子!” 堂堂大唐之主,天后武氏,张嘴管他叫“狄胖子”! 再往下看。 “狄胖子” “以后再给吾徒生事端,看吾还饶不饶你的狗命!” “看看人家吴九郎,你们不是相交莫逆吗?也多和人家学一学。” “” 看到这儿,狄仁杰哪里还不明白,肯定是吴宁使的什么手段救了他。 可是,武则天这声“狄胖子”,明显就是跟吴老九学的啊,这货到底和圣后说了什么? 于是,狄仁杰和吴宁这个仇却是结下来了,再见之日,这对活宝不定又闹出什么笑话。 —————————— 吴宁倒不知道狄仁杰不但没谢谢他,反而恨上他了。 现在他很忙,忙着,数钱! 一口炭窑,卖十万贯, 十万贯啊!! 当下在东都洛阳买一栋占地面积两亩多的豪宅,也才一千贯上下。 十万贯,去掉分给陈老财的、孙宏德的,给下山坳各家的,还有他那个财迷老丈人的,还剩下一半——五万贯。 特么那得是多大一笔钱啊! 吴宁心说,武老太太还是很大方的!要知道能有这么多钱,他就把王弘义、索元礼那些人给老太太留着了。 还用费那么多劲早早就卖了!? 不过呢,钱多了也有钱多的烦恼。 比如老祖君,那就是个老脑筋。 一口炭窑就卖了这么多钱,老头儿一点都没高兴起来,天天跟吴宁这念叨“钱是不少,可营生没了。” “钱有花光的时候,唯有营生才能代代相传!” “你这个败家的娃子,把老子的营生就这么给卖了!?” “” 吴宁除了无语,只剩下无语。 你还不能和老头儿讲道理,封建大家长的劲头一上来,他真抡大棒子抽你啊! 没办法,吴老九守着一大笔钱,却一天安生日子也没过上。 得赶紧想个营生,好让祖君闭嘴。 可是,什么营生好呢? 有炭窑的生意在那比着,吴宁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出什么好营生。 倒是有一个好生意,而且想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初是没钱干不了,现在有钱了,可是斟酌了好久,吴宁觉得时机又不对,只得先放着。 最后,倒是秦妙娘变向地帮吴宁出了一个好主意。 —————————— 起因还得从吴宁想要远游说起。 其实也不算远,往东两百里就是襄州,然后沿着长江逆流而上,他想去看看长江三峡。 在后世,吴宁也游过三峡,但却是三峡大坝建成之后的三峡。 虽然依旧山河壮美,但是听长江上的老船工说,大坝没蓄水之前的三峡才是真正的三峡,不知道要美上多少倍。 所以吴宁一直很遗憾,也为之念念不忘。 如今到了大唐,这特么都不是大坝蓄水前了,应该是最原汁原味的三峡了吧? 反正炭窑给了朝廷,整个人也算彻底闲下来了,那何不借此良机,游山玩山? 这个想法一提出来,登时得到了太平、孟苍生、秦妙娘、吴黎等人的一致响应。 没办法,大唐从官到民好的就是这一口儿啊,哪个诗人、文豪不遍游山水? 在大唐当官,除了探亲假、年节假,还得有旅游假呢! 可想而知,这事儿对于唐人得有多大的吸引力。 再说了,太平公主好不容易出一趟京,只在房州一地呆了就快一年了,她当然也想多走多看。 孟道爷是只要离开他师父去哪儿都行。 而秦妙娘、吴黎这些都是普通百姓,可没有文人雅士那样的条件寄情山水,但这不代表普通百姓就不想效仿文人,也出去浪一浪。 吴宁这个想法一经提出,众人不但举双手赞成,而且是悉心准备。 当然了,各有着重。 像什么路上用度啦,到襄州之后的江船啦,一路的随从侍奉啦。 这不用多说,当然是太平这个公主殿下一手包办。 也许是吴宁那封信的缘故,武则天对于太平上请与吴宁出游之事并没有阻拦。 不但极为大度地让可怜耙耙的李重润和李裹儿也可一并同行,连众人穿州过县,行船过卡的“过所”,都是京城直接发下来的。 而吴宁他们这些人,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了。 可是,也别觉得没事儿。 即使是在后世,普通人家出一次远门儿都不算小事儿,更别说大唐了。 就是心理上的那份重视,也是后人无法想象的。 吴黎为了出这趟门,居然把五伯当兵时用的一把钢刀偷了出来,特意向孟苍生请教了几招武艺。 而秦妙娘,表面上倒是没什么,可暗地里下了多少工夫,却是谁也不知道的。 据吴宁观察,这傻丫头,连出去这两三个月,每天穿什么衣服,带什么首饰,都安排得极是精细。 而正是妙娘置办的几件新衣,让吴宁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个极好的营生吗?哥们儿可以卖女装啊!” 第一五四章 深入研究女士内衣(二合一) 没网了,等了一晚上也没修好。 用手机传晚了。 ———————————— 什么特么女装大佬!? 吴老九这么体面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当女装大佬? 某点那帮观众老爷显然就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起哄架秧子没一个好东西。 吴宁只是想当一个卖女装的大佬,而非女装大佬! 这事儿得从头说起。 秦妙娘这个富家千金出门子怎可能随随便便?要是不置办十来套新衣,就跟对不起这趟旅程似的。 而且,秦大小姐显然是不差钱的主,不但托人从东都洛阳,还有襄州的大铺子花重金置办,而且刚一入手,便把情郎叫去一观。 吴老九一听秦妙娘要穿新衣给他看,那当然是十分乐意的啊!这个没节操的甚至不介意秦妙娘当面一件一件地换给他看。 满心欢喜地到了秦府,秦妙娘也知道情郎心意,虽然没当面换给吴宁看,可也是描眉施粉极尽妆容,把新衣一件一件地穿给吴宁看。 于是,吴宁看吐了。 只见,鹅黄绣花的半臂短襦配月白色的诃子,下罩同样鹅黄的高腰束裙,挺漂亮。 再看下一套,湖蓝色的半臂短襦配蜀绣深蓝的诃子,下罩湖蓝色高腰束裙 这个,是不是有点重复啊? 不过,也还行。 下一套,月白色的半臂短襦,加诃子,(哭腔)加高腰束裙。 吴老九有点受不了了,再往下看。 黑缎料的、翠纱织的、苏绣绸布的,全是短襦!诃子!高腰裙!! 吴老九抓狂,干脆把秦妙娘的新衣亲自翻了个遍。 好吧,一共十套,除了一套窄袖胡服,两套合身男装,其余七套,全是短襦、诃子,高腰裙。 “不是”吴宁牙疼的很,咧着嘴,“我还以为咱房州穿衣就够土的了,这京城也这么没品味吗?怎么全是这一套东西?” 秦妙娘一听,神情一暗,“怎么?宁哥不喜欢?” “不是不是不是。”吴宁一看秦妙娘神态不对,赶紧圆场,“我家妙娘天生丽质,当然穿什么我都是喜欢的。” “可是吧!” 看着那一堆的短襦、诃子、高腰裙,“这也太单调了一点吧?全无新意可言。” 秦妙娘一听宁哥想要新意,眼前一亮“有新意啊!” 从一旁拿起一顶素纱遮帽来,“宁哥你看!!” 满心欢喜地指着遮帽上的短纱,“这可是京中最流行的呢?比以往遮帽上的垂纱短了好多,只遮面容。听说京里的小娘都带这种。” 吴宁“” 心中暗道看来,我有义务拯救一下大唐的女同胞了,这简直就是水深火热啊! “我记着,你爹是不是还塞给我一间成衣铺子呢啊?” “对呀!”秦妙娘点头,“过了年,你忙前忙后的也顾不上打理,我就让赵紫平和钱伯帮着照看呢。” “那回头你把赵紫平给我叫来,我好好经营经营。” “啊?”秦妙娘一怔,“还是算了吧?” 那铺子养着几个绣娘不假,可是手艺都不精,只做些粗布衣裙卖给百姓,也就是勉强维持,一直都半死不活的。 没看秦妙娘置办新衣都是从京里托人带回来,都不用自家铺子吗? “没事!”吴宁倒是不以为意,大大咧咧道,“反正也是闲着,我就折腾着玩儿。” 他隐隐觉得,这很可能是个大生意,比炭窑还大的生意。 依吴宁的眼界来看,大唐这帮老娘们儿能花钱,也愿意在美上花钱。 如果横向比较的话,把后世动刀塞硅胶,扎针修脸那一部份去掉,单是花在胭脂水粉、置办新衣上的钱,这个比例绝对高于二十一世纪的后世。 不看别的,只说房州。 地方不大,甚至有点土。,在这生活,家什用度、柴米油盐根本和长安、洛阳、益州、扬州没法比。 可是,这女人用的东西那就不一样了。就算是在房州这么点的地方,随便进一家脂粉铺子,你也能买到大唐最上等的胭脂,西域运过来的香料,还有朱砂。 随便进一家成衣店,也能看到蜀绣、苏锦,全大唐最好的衣物布料。 唯一有点让吴宁意外的就是这样式,也太特么单一了吧? 颜色在变,款式不变。 就象唐诗宋诗,你就算把词填得天上有地上无,可是曲调就那么几种,永远都不变。 其实说实话,这也怪不得大唐,华夏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啊! 汉朝的对襟长襦、大唐的半袖短襦高腰裙,样式早就定好了,能变的只有颜色花试。 大唐还算好的,毕竟号称华夏最开放的时代,吸收了很多外来的文化元素,比如窄袖胡服、冬天的高领裘袍。 可说到底,主流还是半臂短襦,外加把裙腰都提到腋下的高腰束裙。 像现在,秦妙娘拿个罩纱稍稍短一点的苏幕遮就当是好东西,你们唐朝的女人得多“可怜”。 但是吴老九不一样,他特么是个穿越来的! 虽然不懂历史,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后世的古服电影、电视剧为了迎合后人的口味,把古装演绎到了极致,不但结合了很多时尚元素和审美点缀,而且还不断创新发扬光大。 不夸张地说,要是真正的古人看了那些电影电视,非得怀疑人生不可,俺们古人可没这么花哨过啊! 但是,不得不说,那些后世改良的古装,看上去赏心悦目的程度,何止千种万种。 对于身在大唐的吴宁来说,那些动辄几千万、上亿砸出来的视觉盛宴,都是资源啊,都是钱啊! 不说别的,他基本不用花什么心思,他只要把老谋子的《满城尽露半边乳》、范爷的《大头贴传奇》里面的唐装随便扒出来点,就应该能轰动一下子吧? 至于某点观众老爷们出的那些什么比基尼啊,内衣之类的,吴老九连考虑都不考虑,根本没有商业价值。 倒不是因为太前卫,唐朝人保守的思想接受不了。 相反,是太落伍,大唐的小娘们根本看不上。 你要是把比基尼什么的弄到汉朝去,也许还能跟随一下潮流,挣上点小钱。 好吧,不懂历史的吴老九这里要科普一下子了。 后世很多人以为,华夏古代女人的内衣指的就是肚兜,错了!只有满清才喜欢穿这种什么都遮不住的内衣。 汉朝的女式内衣叫“帕腹”,如果观众老爷们在网上找得到图片,一搭眼就看得出来,有点像比基尼和运动背心的结合体。 很是先进,不但能遮羞,而且还能防止下垂。 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女式内衣叫“两当”,和当下流行的“小吊带背心”几乎一毛一样。 到了唐朝呢?叫“诃子”。 没错,正是上面提到的,和半袖短襦、高腰裙配套的那个诃子。 大唐女人奔放得很,内衣外穿比超人早了一千多年没毛病。 而诃子,如果用后世的认知来形容,其实就是后世的“无带抹胸”。 而且,唐人在不影响美观的基础之上,在胸下添了一条带子。束紧之后,可以防上下垂。 到了宋朝,就更奔放了。 大宋小娘子的内衣直接就叫抹胸,而且更短,露脐那种,类似于一条布带缠在胸前。 直到清朝,红肚兜才开始取代原本的内衣,被后世人误解为古人一直都穿肚兜,其实不然。 老谋子和范爷还是很尊重历史的,人家大唐女人本来就那么穿,本来就是以露半乳为美。 至于以宋明两代为背景的影视剧,常见青楼女子薄纱遮体,上身只着一锦绣布带,乳沟、肚脐全在外面露着。 咳咳,这也是很尊重史实的,良家小娘兴许不会,但青楼花馆还真就是那么回事儿。 嗯,千万别问不懂历史的吴老九是怎么这么详细的,兴趣使然,他就是知道。 扯远了,反正吴宁深入调查之后,觉得做一个“卖女装的大佬”非常可行。 无问古今,女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 而且,还得出一个结论,内衣不用想了,古人什么吊带、抹胸、比基尼玩的溜着呢,用不着他添乱。 再说,一个男人研究女人内衣,这事要是运作不好,吴老九非让人当流氓抓起来不可。 可女装的话,咱是不是可以想想办法? 就吴宁这过目不忘的本事,脑子里记下来的古装多啊!! 广袖琉仙裙? 朱锦雪貂裘? 春风烛夜裳? 清秋望月衣! 停停停停,再想下去,好好的《大唐贱人传》就让吴老九玩成《仙剑奇侠传》了。 不太夸张,在唐朝女装的基础上加以改良,这倒是可行的。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说起来容易,可是做起来肯定不那么简单。如果现在就付诸实施,那吴宁这趟三峡之旅也就走不了了。 此时,吴宁倒是把日光放到了秦妙娘那两套男装上面。 这个短期之内,倒是可以研究研究。 抱起秦妙娘那两套男装就走,“先给我用两天!” “啊!?” 秦妙娘登时脸色通红,“你你又穿不了,拿去作甚!?” “到时你就知道了。” 吴宁也不解释,调头就跑出门去。 —————————— 那两件男装并没有什么特别,就是正常的圆领长袍,正常的男装颜色,按照秦妙娘的身型裁剪而成。 而正是它太不特别了,太平常了,才让吴宁想在这上面试一试水。 至于秦妙娘为什么要准备两套男装,也不奇怪。事实上,在大唐,但凡有机会外出的小娘子都会有几套男装。 别误会,可不是封建思想压迫下的妇女没地位,得装成男人才能出门。 恰恰相反,大唐的开放和包容性可不是开玩笑的,更别说女主天下的当下了。 要论女人的地位,应该仅次于理学诞生之前的北宋。 论奔放的话,那就只有秋春野合能稳压一头了。 女扮男装,纯粹就是为了时髦。 没错,女人穿男装上街出门,是为了美,而不是为了掩盖性别。 当下女人上街,出游,扮作男装是大唐最流行的时尚。 开始的时候,圆领长袍,布巾璞头,再加上长靴,扮相和男人几乎是一模一样。 但女人就是女人,胸前两个大包,细眉杏目的,傻子才看不出来是女人。 可这种阳刚之中带着柔美、妩媚之中透着利落的装束,还偏偏就正中广大男性的下怀,大伙儿都喜欢的不得了。 要是在街上,一个襦裙淑女和一男装小娘走在一块儿,肯定是男装小娘的回头率更高。 是以,满大街的“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别说秦妙娘,太平公主也穿过男装。 而且吴宁没记错的话,除了道袍,太平穿的最多的就是男装。 但是男装的样式更少,圆领长袍,没了! 且受礼制约束,颜色上更加的贫瘠。 大红明黄,那是皇帝穿的,不是大婚男人敢穿大红就是逾制。 紫蓝绿是官袍色。 白衣是书生文人。 百姓只有黑、灰、深蓝三色搭配,能搭配出什么花来? 可是,到吴宁这就不一样了。 颜色少,咱们可以混搭嘛!样式单一,也可以在单一的样式上增加配饰嘛! 要来秦妙娘的男装,吴宁其实就是想用一个尺寸。 把成衣铺的绣娘叫了过来,吴宁就开始提要求了。 “要黑料子,把圆领放大,这样就把白色的对襟中衣领子露出来了。” “左胸上用白丝线绣一幅大大的竹子,袖口和下摆也用白线挑边儿,勾勒出衣型。” “腰身也要收一收。” 这件样衣确实是按秦妙娘的尺寸做的,可是,原本这套用的还是正经男装的路子。 虽说前胸添了尺寸,可是正因为如此,本来直接就下来的粗腰身就显的更加的臃肿了,一点都衬托不出来秦妙娘的窈窕身姿啊。 “得收腰!!” 就算不像旗袍那种凹凸有致,起码也得有腰线。 “束带用白色,用黑线绣纹。” 说到这儿,吴宁又陷入了沉思,好像黑白配又显的太土了。 “垂下来的绅带绣两朵红花吧!” “” 老绣娘虽说手艺一般,可也是做了几十年女红的老手了,压根儿就没听说过这么做衣裳的啊! “公子确定这么做?” “确定啊!” 咦!! 老绣娘打了个寒颤,好好瞥了吴宁一眼,心说,挺好个小郎君,怎么要做这么女气的一件衣裳?莫非有龙阳之癖? 好吧,吴宁被当成是“死变态”了。 可是,吴老九自己却浑然不知,还在那琢磨呢,“再做一件浅蓝的,用深蓝线绣边,袖口、束带、绅都用深蓝描出福寿团纹。” “领口也得改,小翻领会做吗?” 绣娘摇头“不会。” “我教你!” 说着话,吴宁凑上去就是一顿比划,可是绣娘却是下意识往后躲着他。 可得离这死变态远一点。 第一五五章 女装代言人 心里膈应也得忍着,面上却是没办法的,老绣娘只得照做,谁让这“死变态”是主家呢? 看着吴宁一通比划,绣娘也终于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在圆领改成胡服的翻领嘛,从领口正中开一个口子,一直开到胸前,左右外翻即可。 “这能行吗?” 唐装上加个胡领,对于做了几十年衣裳,早就把脑筋固化了的绣娘来说,着实有点不伦不类。 “听我的,就这么干!” 吴宁笃定非常,信心满满,咱玩的就是一个混搭。 “先做出来看看效果吧。” “哦对了。”临走之前,吴宁又想起了点什么,“再多做两件白的。” “” “别忘了胸前和袖口都给我绣上两个字。” “哪两个字?” 吴老九一瞪眼,“笨呢,当然是咱们成衣铺的名号!” “妙衣。” 绣娘一阵无语,哪有往衣裳上面绣自家铺子名号的?多难看。 吴宁看她那表情就知道被鄙视了,也不解释。 这叫商标,万一这新款服装火了呢?到时各家衣铺争相效仿,那我还挣谁的钱去? —————————— 过了好几天,将将赶在出门的前一天,妙衣坊的绣娘可算是把吴宁这两套阴不阴阳不阳的男装赶工出来。 吴宁迫不急待地把新衣服拿给秦妙娘来穿穿看。 当然,吴宁只拿了两件,黑和蓝那两件。 结果,秦妙娘很是不高兴。 好不容易从京城带回来的衣服,让吴宁拿走就不拿回来了,现在弄了两套自家铺子的新衣唬弄,小娘子能高兴才怪。 “我不要。”秦妙娘嘟着嘴,一脸的阴沉,“你把我那两件还我。” “嘿!”吴宁闹了个没脸儿,嚷嚷道,“这是哪家的刁蛮丫头,怎么那么不知道好歹呢?这可是哥哥我花了心思的,就差没亲手执针了呢!” “呵。”秦妙娘干笑,“那你亲手缝一套我就穿。” “别闹别闹,乖哈。”吴宁只好用哄的,“试试呗,保准我家娘子喜欢。” “” 秦妙娘拧着眉头,为难地看着那两套衣服,“太丑了。” 新衣是叠着的,秦妙娘还看不出样式。可是只要一搭眼就看得出,与京城大铺子做出来的衣裳从做工上就差了不少呢。 “试试吧!” “好吧!” 不情不愿地拿着那套浅蓝的进了闺房,没过多一会儿,“呀!”房中传来失声惊呼。 吴宁听见这声,心里安稳不少,看来这丫头是被镇住了。 那两套衣服刚入手时,吴宁就细细地看过,而且还在自己身上比划了半天。 看的老绣娘差点没吐了,已经认定这位主家是个不男不女的死变态。 吴宁可不管这些,他只关心衣服做的怎么样。绣娘的手艺是糙了点,可是大体还是过得去的,基本和吴宁设想中的差不多。 很是漂亮,秦妙娘只要一上身,肯定喜欢。 此时,吴宁已经可以想像得出,那一身淡蓝的修身上袍配上秦妙娘脱俗的气质,肯定美的不可方物吧。 “换好了没?出来给哥看一眼。” 咣当,门开了,只见一道淡蓝色的身影风似的冲了出来,三两步跑到吴宁面前,一把抓过那套黑色的男装,一个转身,又冲回闺房。 咣当,门又关上了。 “唉唉唉!!你倒是让我看看啊!?” 这丫头得了失心疯不成?来去太快,吴宁根本没看清。 殊不知,秦妙娘现在哪有心思给吴宁观赏,她试过一件,迫不急待地想试试那件黑的。 于是,吴宁站在门口,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 秦妙娘在里面,一会换上黑的,一会换上蓝的,旋转,跳跃,忙不停。 呃! 反正就是左转一圈,右转一圈,仔细打量,慢慢欣赏,根本停不下来。 那种心情,有点像后世七八十年代,的确良的花裙子第一次进入华夏时的味道,外人根本就理解不了。 说心里话,大唐不是没有华美的服装。可是,再华丽也架不住千篇一律的短襦、诃子、高腰裙啊! 而胡服虽然也在流行,但和唐装一样,总是离不开那一个窄袖细腰的样式。 正因为单一,大唐的女人才会去穿男装。尽管男装并不好看,但至少可以穿出新意,穿出与众不同。 可是,秦妙娘没想到,原来还可以这样穿。 修身的收腰裁剪用的是胡服的样式,完全勾勒出女人的身姿,虽然在以宽松为主流的当下有些另类,但缺的不就是这一抹不同吗? 虽是男装,却加了女装的针绣配饰,阳刚之色不减,却凸显了女人的阴柔之美,简直绝妙致极! 等秦妙娘臭美够了,才想起门外还有个宁哥在等着呢。 急忙推门出去,只见吴宁腰都站塌了。 苦着脸“我的亲娘啊,你可出来了。” 秦妙娘脸色一红,也不多言,娇羞地低着头,喃喃道“我更喜欢这件。” “呃!!” 吴老九一愣,看着秦妙娘身上那套,纯黑带着白绣的长袍,登时没了火气。 呵,女人啊,特么一句话,就能让爱他的男人一点脾气都没有。 “站好了!给我看看。” “” 秦妙娘站定,让吴宁上下细品。 良久。 “老子果然在天才!!” 这特么的绝了啊,黑色本来暮气,绣上白丝立显凌厉,胸前的一枝绣竹又不失文雅。 而腰间垂下来的绅带上两枝大大的红牡丹,在黑白两色之间,又是那么的刺眼,那么的娇媚。 绝了!配上秦妙娘的姣好面容,简直绝了,比古装剧里的演员还好看不知道多少。 “喜欢吗?” “喜欢。” “嗯,喜欢就好!”吴宁很是满足,初步验证很是顺利,项目潜力巨大。 “走吧,跟我回下山坳,看看公主殿下准备的如何了?” “那我去换件衣裳。” 秦妙娘可不想穿着这身在城里穿行,她还等着出门之后再穿呢。 “不用。”哪成想,吴宁不干,“就这么走吧。” 样品很成功,初步验证可行。那接下来,该看看市场反馈了。 “我宣布!”吴老九一脸的狡猾。 “从现在开始,秦妙娘小娘子就是我妙衣坊的专属代言人啦!” “???”秦妙娘眉头微皱,又忍不住轻笑,“什么代言人?要我帮你说话吗?” “以后你就知道了。”吴宁拉着秦妙娘就要出门。 然后 二人一起出了秦府。 然后 唰!!! 那回头率啊,都带响儿的! 房州城无论老少男女,无不被秦妙娘那一身别致的男袍所吸引。 你就想吧,本来就是房州第一美娇娘,再穿上这么一身鹤立鸡群的行头,简直就是闪闪发光的存在。 大伙儿都看痴了,离的近的回过神来,无不纠结两件事情 第一,秦家小娘子身边那个愣头青谁啊?太煞风景,特么纯属是一朵鲜花插在那啥那面了。 第二,小娘子胸前绣着“妙衣”二字,难道这身华服是妙衣坊所出? 有爱美的妇人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或是男装,或是短襦,下意识地已经开始朝妙衣坊那边走了。 , 第一五六章 好戏还在后面呢 开头说一下女主的名字。 “隔壁老王”!!翻你牌了哈。 首先,女主就叫秦妙娘,不是称谓“妙娘”。 什么巧娘、春娘、怜娘之类的,是唐宋的起名习惯,就像咱们父辈很多都叫建军、建国一样。 其实,原本在开书之前,设定是叫“秦妙妙”的。 可是细一琢磨有点土,而且我这个人比较懒,设定叫“妙妙”,可是按大唐的称呼习惯,还是得叫“妙娘”。 来回来去的,你们容易迷糊,我解释起来也麻烦,干脆直接就叫“妙娘”了。 ———————— 妙衣坊的老绣娘也是奇了怪了,就这么一中午的工夫,店里来了好几波客人,进门就问秦家娘子的衣袍是不是妙衣坊做的。 当然是了啊! 老绣娘心说,那就是我家主女,不穿我妙衣坊的衣裳穿谁家的? 结果客人一听,立马就要订做。 这当然好了,妙衣坊生意本来就不好,有人进门不问价就要做衣裳,老绣娘自然求之不得。 可是,做衣服总得有个“样儿”吧? 等老绣娘把妙衣坊能做的襦裙女装样衣都拿出来,客人不乐意了。 “你这老妇端是滑溜,怎还观人售物?是怕咱给不起大钱不成?” “尽拿些老样子的便宜货唬弄于我!” “” 得,客人以为这老绣娘许是看她一身衣物平常,拿些廉价的样式唬弄她呢。 可绣娘也是冤得很啊,这可是本店最拿手、最流行的款式了啊! 指着样衣苦声道“客官莫急,且先看看这料子,可是扬州运道而” “行了行了!” 那女客官极不耐烦,看都不看样衣一眼。 这襦裙要是放在以前,还勉强说得过去,起码料子不错。 可是,有秦妙娘那一身好皮在那一比,眼前这简直就是给村妇穿的好不好? “我就要秦家小娘现在穿的那种。” 老绣娘茫然发问,“哪种啊?” “就是那件,黑白挑绣的男装啊!?” “啊?” 老绣娘好好想了想,心说,坏了!主女可是没在铺子里定过黑白挑绣的衣裳,想来应该是从别处买来的样式。 心中一苦,别家的衣裙她又没看过样子,肯定做不出来,这生意怕是就黄了。 可是嘴上又不能说不是咱们做的,只得缓声道“好叫客官知道,你说的那件,老身却是记不起什么时候做过。” “要不,客官再看看别的?” “哎呀!”那客妇很是不耐烦,“我看也没什么难的嘛,怎就记不起来了?就是黑色的男装,胸前还绣了一幅白竹那件!” “对了,那绅带也好是特别,有两枝牡丹。” “哦!!!” 这么一说,绣娘哪里还不知道?这不就是早上吴九郎才拿走的那件黑袍子吗?原来是给自家主女穿的啊! 立时来了精神,“客官说的是那一件啊?会,老身会做的!” “如此甚好,我就要那件。” 绣娘大乐,那件袍子用料都是最好的,还有诸多绣工,价钱可不低啊。 眼珠一转,心说,既然客人喜欢那件黑的,那另一件蓝的呢? 试探道“客官只要那件黑的?” “哦?”女客一听,这意思还有别的样式,“还有?” “有的!”老绣娘殷勤道“还有一件淡蓝样式,依老身看啊” “怎样?” “比那件黑的更鲜亮,更好看。” “那就一样来一件。” 得,就这样儿,老绣娘只一个中午的工夫,就把黑蓝两个样式各定出去六七套。 这老绣娘也是奸商本性,见买的人多了,就开始私自加价了。 本来加上人工,一套衣袍也就两贯上下的成本,结果两贯五、三贯、四贯 五贯! 就算到了五贯钱一套,也依旧有人肯花钱。 这个价格,已经相当于京城里最有名的大铺子出售的最上成的衣裙了。 可想而知,大唐的女人为了美,到底有多败家吧! 唯独苦了秦妙娘,两套新衣还没穿全呢,就成了“大众款”。 而那老绣娘也是感慨不己,心说,这吴九郎端是厉害,只让妙娘穿上在城里走了一趟,就挣来这么多钱,不愧是秦老爷相中的女婿啊! 她却忘了,早上吴宁来拿衣服的时候,她还暗骂这是个“死变态呢!” 更不知道,吴宁这才刚开始,让自己媳妇倾情代言只是第一步。 样品试做已经有了,初步验证也完成了,市场反馈更是成功,连试运营都异常火爆。 那下一步,就应该是加强广告投入了吧? 这贱人,还有更大的阴谋在后面等着呢。 ———————————— “衣物多带些,听说巴蜀酷热,到时少不得要勤换的。” “是。” “香熏也多拿一点,吴家那几个小子没出过门,怕是想不到夜里防蚊。” “是。” “去趟庐陵王府,让下人给重润和裹儿备两套厚实衣物。孩子小,受不得凉。” 此时,吴家小院里,太平公主殿下正指点着宫人侍女打点行装。 在外人眼里,现在的太平哪有一点公主的做派,俨然像个知心大姐,巨细无遗。 宫人们正忙活着,见院外有人要进来,不由笑着对太平公主禀报。 “殿下,吴小郎君回来了。” 太平听罢,脸色一板,“回来做甚?一点忙都帮” 话说一半,正好抬眼看见跟在吴宁他边的秦妙娘,“妹妹这身装扮?” 秦妙娘急走两步,“见过殿下。” 见了礼,没了约束,平时因为吴宁的关系,秦妙娘与太平可是亲近的很。 贴到太平公主面前,转了个圈“姐姐快看,好看吗?“ “好看。” 太平托着秦妙娘的手臂,也好好地打量了一番。 确实好看,还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式的女装。 好吧,其实太平也说不上是男装还是女装,女装的裁剪配饰,男装的样式。 玩笑道“哪里做的?怎不叫上本宫?” 言下之意,妙娘自私了啊,有这么好的裁剪居然不想着我。 可是秦妙娘那傻丫头哪听得出来?就算原本能听出来,也早就高兴过头,什么都忘了。 脱口而出,“宁哥专门给我做的呢!” “宁哥?” 太平公主瞪着杏眼,半天才反应过来。 啪嗒,把秦妙娘的手臂一甩,“本宫累了,回房去了。” “啊?” 秦妙娘心说,原本好好的,怎么了这是? “姐姐怎么了?不舒服吗?” “很、不、舒、服!” 太平公主这个气啊,倒不是生秦妙娘的气,她是气吴宁这个贱人。 这个小没良心的,真是有了娇娘忘了姐哈。 这还没过门儿呢,有东西就都给媳妇了,也不想着我这个当姐姐的。 正看见宫人在收拾衣物,更是来气。 “还收拾什么!?不去了,把这些破烂都给本宫扔了!!” “” 一院子人都怔在那儿,暗暗吐槽女人啊,这个嫉妒之心可是能吃人的呢! “嘿嘿嘿嘿!” 秦妙娘看不出来,吴老九怎么看不出来? 先是偷偷地给秦妙娘竖了个大拇指,干的漂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然后一脸贱笑地贴了上去,手里还捧着两件雪白的衣袍。 “我的公主殿下啊,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呢?” 第一五七章 尽一点孝心可好? 太平看着吴宁那贱到不行的样子,恨得牙痒痒。 低头一看,好吧,这贱人手里捧着衣物,心说,算你识相。 不动生色地挺了挺腰身,“给本宫的?” “那可不!”吴宁一惊一乍,“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咱公主殿下啊!” “去你的吧!” 太平送上一对白眼珠,一把夺过其中一套,翩翩入房。 过了一会儿,公主殿下一出来,别说吴老九,连宫人侍女都是眼前一亮,太漂亮了! 这一套,吴宁用的是灰线在领口衣边儿勾勒的“禄纹”,素雅之中不失华贵,非常符合太平公主的气质。 而且,胡服小翻领之上,吴宁使了点小心思,加了一条水粉色的围巾上去,把领口里的中衣遮掩的一点不露。 “好看吗?” 吴宁这里可没有大镜子,太平也只能低头自观,看不见全貌。 “好看!” 吴老九诚恳的像个骗子,使劲儿点着头。 “也就咱妙衣坊的裁剪才能配得上殿下的脱俗身姿!” “放心,从今往后,殿下的衣服,我包了!” 太平一皱眉头,心说,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好心? 再加上吴宁那脸一看就憋着坏的神态,弄得太平公主都有点不敢信他的话了。 看向秦妙娘,“好看吗?” “好看得紧呢!”秦妙娘可没吴宁那么多戏,是真的好看。 看着太平公主那一身白衣胜雪,秦妙娘甚至都有几分羡慕了,可惜她不能穿。 虽然大唐女装没有颜色之限,可样式毕竟是男装,就不得不谨慎了。 白衣书生她这样的平头百姓,却是不能瞎穿的。 由衷感叹“殿下这一件比妙娘那两件都好看呢。” 太平一听,脸上现出几分欣喜。走了两步,在院子里还转了一圈儿,这才对吴宁道“还不错,本宫有点喜欢。” 吴宁闻言“那就说定了哈!” “嗯?”太平一疑,“什么说定了?” “你的衣服,以后我包了啊!” 吴宁心道拉来太平公主这么个代言人,可是赚大了。 只是太平公主还是没发现吴老九的小算盘,心中欢喜,淡笑点头,“好吧,就给你这次孝敬本宫的机会。” 说着话,抬手,又把吴宁捧着的另一件拿了过来。 倒是没着急去换上,而是展开一观。 “嗯??” 这一展开,太平发现有点不对,“这两件怎么是一样的?” 手里这件和身上这件一毛一样。 疑然看向吴宁,“怎么一样?” 心说,这也太敷衍了吧?送人还有送两件一样的道理? “嘿嘿嘿嘿。” 吴老九再次“诚恳”嬉笑,诚恳的像个骗子。 “这件,不是给殿下的。” “哦。”太平恍然,她就说没必要弄两件衣服都一样。 可是再一想,这不就意味着她得和另一个女人穿一样的样式吗? 公主殿下又不高兴了,谁啊?敢与本宫同服? 冷着脸“给谁的?” “”吴宁暗自打了个寒颤,心说,女人真特么难伺候! 这要是换了平时,他还真不好答,等于是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不过,这次嘛,嘿嘿嘿嘿! “殿下别急嘛,这件确实是给别人的,但是” “给谁的!?”太平可不想听他忽悠,不等吴宁说完,就再次逼问。 而且还抬头看向秦妙娘,“傻丫头,他要送别的女人衣服,你也不闻不问?” “啊??” 秦妙娘一听,有道理啊!上前一步,“给谁的!?” “你看看。”吴宁还是那副欠揍的表情,“急什么嘛?” “这个女人很重要!” “谁!?”秦妙娘也有点急了。 太平更是瞪了眼,“你说不说!?”大有再不说就翻脸的架势。 “!!!” 吴宁一看,敢威胁我!?小爷怕你这个!? 眼睛一瞪,腰一挺,大吼一声 “圣后!” 怂的那叫一个利索。 “二位女侠饶命!!这件是给圣后的!” “” “” 二个女人皆是一怔。 紧接着,秦妙娘先反应过来,忍不住轻锤了吴宁一计,暗骂这个坏坯子,又让他给戏耍了。 看他说的有模有样,秦妙娘还真以为他在外面又看上哪个小娘子了呢。 而太平公主却没有秦妙娘那么好骗,心说,这小子给圣后送什么衣服? 疑惑地看着吴宁,只见他摊手解释起来,“这个好东西,当然要大伙一起分享嘛。” “你看圣后这一年来的对我也不错,多有照顾对不对?” “又花钱把炭窑收了去,让下山坳都发了一笔大财。那我就想啊,我也没啥能孝敬她老人家的啊,正好有个新奇的点子,会鼓捣些好看的衣裳,那就送她老人家一套穿穿呗。” 说完这段,吴宁赶紧又补了一句,“这是时间紧,只做了这么四套。过几天绣娘得空,让她再给圣后多添几套好的!” “” 太平公主听完,又好好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可是心里总是觉得,这小子应该没这么简单。 眯眼瞪了吴宁半天,没见到什么异样,也只能姑且信他了。 低头看着那套新衣,反而开始给吴宁出起了主意“要尽孝,把衣样献上去就是了,这样的做工,本宫不嫌弃于你就算是大度了,怎么入得了母后的法眼?” 开玩笑,武老太太上身的衣服,那都是宫廷御制,是万里挑一的江南绣娘汇聚到一块儿精心缝制。 吴宁这种,糊弄一下小老百姓还行,圣后是肯定不屑一顾的。 “那不行啊!!” 吴宁赶紧反驳,“只有咱自己铺子出产的,才能显出心意嘛!” “不行不行!图样可不行。” 吴宁心说,要只是一个图样,那我还折腾个什么劲儿? “你看,这一针一线都倾注了宁的心血呢!” “呵。”太平被他那真真假假的样子逗乐了,呛声道“要真倾注了你的心血,这衣裳不应该是黑的吗?” “呃。”吴宁大窘,一时无措。 这句太狠了,吴宁竟无言以对。 “好吧!”太平看吴老九那个样子也是解气,大方道,“胜在样式新颖,就算做工差些,也勉强说得过去。本宫就替母后收下了吧,回头就让人带到京城去。” 说着话,就要把衣裳收起来。 可是无意间一扫,正看见衣物胸前“妙衣”二字。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身上,发现也有“妙衣”二字。 立马皱眉,“这个不行,这个太丑了。” 也不知道吴宁是怎么想的,白灰两色相配的衣裳,本来挺好的,他非得在胸前绣两个字。 而且,还用的是黑线绣的,两个漆黑的汉字,那叫一个刺眼啊! “这两个字得去掉。” “不行!!”吴宁嗷唠一声就炸了。 “这俩字儿必须留着!!” , 第一五八章 彻底不要节操 你当吴老九这两套衣服是白送的啊?这孙子粘上毛儿比猴都精。 不让这两套衣服一针、一线,一个布头儿都值回票价,哪里又肯罢休? 再说了,生意这个事吧,光有创意那是不行的。 奇思妙想谁都有,能付诸实施的却少之又少。 缺的是什么呢?是营销策略啊! 怎么把创意变成商品,再卖出去,这才是重点。 自打从吴老九有了做女装大佬这个想法的时候开始,一整套营销策略就已经形成了。 说白了,做衣服不像烧炭,烧炭还有点核心技术,可以藏着掖着。 衣服这东西,却是所有的卖点都流于表面。 这你怎么藏?别人看一眼,用不上半天,就能照着你的样子,山寨出一模一样的。 到时候,满大街都是花式女装,吴老九还上哪儿挣钱去? 就凭他手底下那几个手艺不怎么样,脑子也不怎么样的老绣娘? 别做梦了,钱没挣着,看着别人挣钱倒是真的。 所以啊,吴宁就想了,如果太平公主能穿上妙衣坊的新衣,这广告效应可不是秦妙娘这个房州到一美人可以比的。 老百姓要是能穿上与公主殿下同一个衣铺出产的新衣,这心理享受,足以让妙衣坊生意兴隆了。 如果再进一步,要是武则天都穿着妙衣坊的新衣 当今圣上啊,万万人之上啊! 妙衣坊可就是御用衣铺了啊画面太美,吴宁半夜都可能笑醒。 如果真成了,那特么还怕什么山寨?怕什么仿造? 妙衣坊就算拿几块布条搭身上,说是今夏新款,都能卖疯了。 这就是正经的皇帝的新衣啊,谁敢说不好?谁敢说不火? 武老太太要是穿了妙衣坊的衣服,那 那就不是生意兴隆的问题了,以吴宁的本事,他能把妙衣坊做的比炭窑大百倍。 挣来的银钱,岂是炭窑可比!? 所以,衣服胸前那两个字,打死都不能去掉! 那就是大唐最好的广告位,谁占了谁就能发大财。 “不行!那两字必须留着!” “为什么啊?” 太平公主一阵纠结,“多难看啊!” “难看也得留着。” 吴宁急了,脱口而出,“去掉了,谁特么知道这是我妙衣坊做的?” “啊!?” 太平公主登时傻眼,看着吴宁,又低头看看新衣,终于明白了一切。 她就说这小子没那么好心嘛! “好你个吴老九!”砰的一下,把新衣砸在吴宁身上,“把主意打到本宫和母后身上来了!” “” 坏了,吴宁心说,坏了!说漏嘴了。 眼珠子一转,猛的一拍大腿,哀嚎起来 “那我能怎么办啊?炭窑让你们收走了,一坳子好几百号人等着我吃饭呢,殿下和圣后再不搭把手,那下山坳的老少爷们儿还哪有好日子可过啊!” (字正腔圆,正二八经的泼妇哭街) 太平公主傻眼了,没想到这厮不来软的,不来硬的,来不讲理的,居然当着她的面哭穷卖惨了? “你,你停一停!” 吴老九一听,停?想的美,接着嚎! “我可是全村人的希望啊” “现在没了炭窑,你让我有什么脸面见全村父老啊!” “那,那你嚷什么啊!”太平面色通红,长这么大,还没谁敢在她面前来这一套呢,太丢人了。 “母后母后不是赔了你们那么多银钱吗?” “钱钱??” 吴宁顿了顿,细一琢磨,好有道理啊 “钱钱钱有什么用啊~!!” “祖君都说啊,钱总有用完的时候啊,只有营生才能保长久啊” “” 太平扶着脑门儿,头疼无比。 心说,怎么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 心烦意乱,燥乱难平,“哎呀,你别嚎了!” 一声大吼,“就算给了母后,也没用啊!!” “嘎!!?” 吴老九立马息声,“为啥?” “母后上朝要穿朝服,接见臣子亦穿凤袍。平日又不出宫,顶多闲来无事自己穿着玩,谁看得见啊!?你这主意是打歪了!” “这”吴宁慌了。 靠!想叉了!?这可怎么办?自己穿着玩有什么用? 瞄了一眼太平,心说,既然老太太穿上没用,那能不能下道旨,让满朝文武都买我妙衣坊出品的? 想到这里,一拍大腿,又开始嚎。 “那可怎” “停!!” 太平实在受不了这厮,急道“母后穿了没用,却有一人有用,你还不如把心思用到她身上。” “真的?”吴宁立马又停了,没事儿人一般凑到太平身边。 “谁啊?” “”太平公主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变脸这么快的。 气的直跺脚,“气死本宫了!!” “别气别气!”吴宁一脸谄媚,“你得这么想,你这是救下山坳几百号老小的命呢。” “” 太平一阵无语,又是拿下山坳说事儿,可着大唐打听,哪个村子能有下山坳富? 之前十万贯买了吴宁的炭窑,那里面也有不少下山坳的份子呢! 据太平所知,去掉吴宁拿走的五万,陈老财刚合过来,不好意思按两成拿钱,只拿走一万多点,秦家也只拿走一万多一点。 现在老祖君那屋里,整整堆了两万多贯铜钱还没给村里的各户分。 试想,哪个村子一百来户人家就有两万多贯大钱? 想和吴宁理论,太平又不敢,生怕这没脸的家伙又来耍泼,只得道“再拿坳子的人说事,看本宫还告不告诉你!?” 啪! 吴老九反手一巴掌把嘴封上,意思就是,不说了。 然后从指缝里呜噜着“说吧谁!” “小爷这就去把他拿下!” “呵。” 太平笑了,“她呀,你还真拿不下。” 吴宁不信“谁呀?这么大牌?” 老子连武则天都算计到了,还有我拿不下的人? “上官婉儿!”太平公主报出一个名字。 “你让母后帮你,不如让上官婉儿帮你。” “嗯??”吴宁眉头一紧,拿捏腔调,“上官小婉?这位小娘子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威名??” “呵”太平让吴宁那假的不能再假的演技再次逗笑。 “这你就不懂了吧?上官婉儿那可是京中文人贵妇们的榜样呢。” “无论诗词文章,还是穿衣妆容,上官小婉都是别人争相效仿的标杆。” “她要是穿你的新装,那只怕你妙衣坊的门坎儿都得被踏破!” “哦靠!!这么牛吗?” 吴宁傻眼了,还以为武老太太是黄金广告位,原来上官婉儿才是天王巨星,大唐时尚风向标啊! 想到这,吴宁立马一个激灵,把怀里的新衣一把塞给太平。 “那这件就给上官了!” “” 要不要这么现实? “这这不是给母后的吗?” “也是哈。”吴宁一琢磨,武老太太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那咱们晚两天出门,我给上官才人再做几套新的。” “” 太平公主简直服了吴宁,你装一装样子也好嘛! 第一五九章 吴启归来 太平公主有的时候真是挺佩服吴老九的。 回想她来房州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吴宁所经历过的这一切,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就算不被吓得半死,恐怕也被这巨大的压力压垮了吧? 从太平找他解决再婚之危,再到解决武李矛盾。 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唯恐圣后斩草除根,到一次又一次地与酷吏暗斗。 吴宁从一个山里娃到舞动风云的弄潮儿,从随时可能因为身份败露而丧命到如鱼得水财势两得 太平即使就在吴老九身边,可还是有点恍惚,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可不是谁都能在这么复杂的局势之下苟存的,更不是谁都能像吴老九一样,见招拆招化险为夷的。 一年下来,这小子不但没死,而且一天比一天活得更好。 现在又反过来了,母后不来找他的麻烦,他倒是胆大包天,开始借着母后的威名给自己某利,连上官婉儿这个和他毫无交集的女宫,他都开始算计。 “九郎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啊?”吴宁一愣,他可不知道太平心里正在感慨。 “你看看,我这好心给你们这帮人做衣裳,怎么还成我得寸进尺了呢?” “圣人都说礼尚往来嘛,穿了我的裤子,帮我挣点名声,这不过分吧?” “行了行了。”太平懒得听他贫嘴。 “别怪本宫没提醒你,上官婉儿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抖着手里的衣裳,“一般货色可是入不了她的眼,想让她替你出力,可是得下点工夫。” “嘿嘿嘿。” 吴宁奸笑不已,“宁可没想在她那儿下工夫,有殿下在,哪还用我去下工夫?” “”太平一怔,“什么意思?” 错愕间,只见吴老九靠到太平公主耳边,“其实吧,咱还有一套精妙绝伦的好裙子,名为广袖流仙裙!” “哦?”太平来了兴致,“广袖流仙”听名字就不像是凡品呢。 不动声色地低声反问,“那你怎么不拿出来挣你的大钱!?” “这不是时间紧嘛!”吴宁摊着手,“衣服可以慢慢做,可过了今夏,来年殿下在不在房州还要另说,咱不就不能陪殿下出去游玩了吗?” “哦。”太平点了点头,吴老九说的挺好,可是公主殿下一点不见开颜。 “那等回来,你就做出那广袖流仙来试试呗,看看能不能打动上官婉儿。” “那怎么行!?”不想,吴宁一惊一乍地瞪了眼,他猴精猴精的,哪还看不出太平的心思? “那么好的裙子,当然要给殿下,怎么能便宜了上官小婉?” “真的?”太平眼中终于现出神彩。 白了吴宁一眼,“算你小子懂事!” “放心吧!”抬高了声调,“婉儿那里,就交给本宫了。” 吴宁一拍大腿,“还是殿下疼我!!” 心里却道“特么女人啊,真难伺候。” 正高兴着,终于把这事儿搞定了,突然间,一个清亮的男声扒着吴老九的耳朵就响了起来。 “哪个殿下疼你了?” “!!!” 吓了吴宁一跳,猛的回身,只见一张漂亮得不像话的俊脸正贴在身后,一脸贼相儿地瞄着他。 “靠!!!” “吴启!?你特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可不正是去娘舅家浪了快一年的吴老十吗? “哈!!”吴启大乐,旁若无人地给了吴宁一下子,“怎地?想本公子了吧?本公子终于回来啦!” 吴宁被这家伙怼的一躬腰,反身就是一脚,“想你个屁!看见你这张俊脸就来气!” “说!怎么跑回来了?” 前几天四伯还在说,今年太忙,就让吴启在舅舅家先呆着吧,转过年再把他接回来。 才几天?这贱人就跑回来了? “你还有脸说?”吴启也来劲了,“特么要出游也不说想着咱点,幸好本公子消息灵通,偷着跑回来了。 “怎地?想撇下我自己出去快活?没门儿!” “” 吴宁一阵无语,这家伙倒是什么事儿都不落下。 倒是一旁的太平先发话了,“这位是” 吴启正好在太平公主到房州之前就去娘舅家了,太平自然没见过他。 此时,公主殿下也是好好瞅了瞅这位公子哥儿,由衷赞叹就算在京城里,也难找这么俊秀的小郎君了吧! “哦哦。” 吴宁经太平这么一提醒,才想起为二人引荐。一指吴启“这是我四伯家的独子,算是我十弟。” 贴到太平耳边,“殿下可别被这小子骗了,长的是不错,可比我还不着调呢。” “”太平翻着白眼,难得吴老九知道自己不着调。 介绍完吴启,吴宁转过来又为吴启引荐,“这位是” 可是吴老十却是等不及了,他早就看见这位成熟脱俗的女公子了。 “你!一边去!我自己来!” 上前两步,摆起了文生架子,“小生吴启这厢有礼。” 噗!吴宁差点没喷了,心说,你还真是色胆包天哈,太平你都敢撩? 咳咳!!清了清嗓子,也不阻止,一旁看戏。 吴老十,请开始你的表演。 而吴启还在那美呢,眉目含春,是一脸荡漾,“敢问这位女公子高姓大名?” “” 太平有懵,都替吴长路着急,生这么个儿子可是怪不省心的。 冷然坐了下,“本宫姓李,名令月,道号太平。” “你应该认识吧?” “哦,李令月道号太平”吴启心说,还真不认 猛的怔住,汗就下来了,那特么不就是太平公主? 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太平公主,吴启那点色胆儿登时飞到了九宵云外。 “告辞!” 吴老十抱拳行礼,蹦出两个字,调头就钻到了吴宁身后。 面色煞白,露出半个脑袋,“九哥” “救命。” 慌张之相,哪还有半点俊逸之态? “哈哈哈哈。” 太平、吴宁,连秦妙娘都是爆笑不已,吴老十这脸丢的,都丢回姥姥家了。 太平一边笑,一边对吴宁揶揄,“你们兄弟当真是一路货色!” 吴宁平白吃了瓜唠儿,也是无语,瞪了吴启一眼,“让你瞎惦记!” 一指秦妙娘,“这是你嫂子,也给我放尊重点!” 只见吴启就坡下驴,凑到秦妙娘身边,“秦家小嫂子咱是认得的!” 恭敬一礼,“小生见过嫂嫂!” 回身之后,又泰然自若地与太平公主恭敬一礼,“小生给公主殿下赔礼了。” “” 这一礼倒是让太平高看了吴启一眼。 , 第一六零章 这兄弟没法做了 太平之所以对吴启另眼相看,可不是因为这小子长的帅,而是这看似不着调的一番举动,其实是很有章法的。 这家伙看上去嘻嘻哈哈,不那么正经 事实上,吴启胆大包天,连公主殿下都敢撩拨,这本身绝对是个大错,换了别人只这一下就得吓个半死。 可是吴启很聪明,知道这个时候只有吴宁能化解,所以他第一时间就躲到了吴宁身后,装出孩子气的来了一句“九哥救我。” 之后呢,又仅凭太平与吴宁的几句话几个神态,就能判断出他的失态之举公主殿下并没往心里去,立马又恢复如常,瞬间融入到吴宁与太平公主融洽的气氛里。 种种作为,虽说有点轻浮之气,可至少说明,这家伙的脑子转的极快,不比吴宁差多少。 此时,太平公主不由感叹,吴家这些小辈之中,有吴宁这个多智近妖的家伙,又有看似莽撞实则胆大心细的吴黎,这又出来一个吴启 一个个看上去平平无奇人畜无害,却个个都不是凡人。 有了这些少年英杰,吴家将来想不发达都难呢。 ———————— 太平公主看的没错,对面的吴启也确实是因为看清了形势,才能化险为夷的。 而且,到现在吴公子心里不但不怕,甚至还在吐槽呢,特么堂堂公主殿下你不穿正式点扮什么男装啊?还长的这么漂亮,差点让小爷着了道,闯了大祸。 再说了,你长的好看就好看呗,气质还那么好,可怪不得我起了色心哈。 现在,吴启也终于是看得通透了,自己不在这一年,老九和公主殿下这关系混的不一般啊! 在娘舅家,吴老十就听说,房州现在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就是他家老九。 老十还不服气,就小爷这样貌,这才气,这智慧,混了十多年都没混出来,就凭老九那坏得流脓的黑心眼儿? 可现在看来 九哥霸气!跟你混了。 不动声色的好好观察了太平公主半晌,心知这一劫算是过去了。登时老毛病再犯,胆又肥起来了 “殿下可别误会呢,小生爱玩爱闹,可是却专一的很,咱是有心上人的。” “哦?”太平调笑着,“谁呀?要不要本宫帮你做主?” “房州李家的二娘子,与小生情投意合,小生已经许下宏愿,今生非她” “你停吧你!”吴老九一点都没给吴启留面子,“殿下别听他的,这货的心上人一年能换八遍,宏愿也是许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噗!太平又被逗笑了。 “唉唉唉唉!” 吴启不干了,瞪着吴宁,“是不是兄弟?怎么还拆台呢?” 只见吴老九面色一苦,“兄弟,不拆不行啊!” “为啥?” 吴宁走到吴启身边,搭着他的肩膀,“我说实话,你可要挺住啊!” “怎怎么了!?”吴启慌了,“我不在这一年,李二娘嫁人了?” “也不算嫁人,但是许了人家。” 吴启登时咬牙切齿“谁!?” “吴老八。” “哪个吴老八!?” “你八哥,吴黎。” “吴”吴启差点没噎死。 吴黎?这孙子抢了他的李二娘? “开春,你爹亲自去给老八说的亲,聘礼都纳过了,只等入秋成亲。” 嘎 吴启差点没晕过去,暗嚎我的爹啊!!添乱呢!? “我的李二娘啊!!”吴启如丧考妣,哀嚎不止。 看得太平都有点心疼,疑惑地看向吴宁,意思是怎么回事儿,你们家怎么还乱点鸳鸯谱呢?好好的一对,就这么给拆了? 哪成想,吴宁回了太平一个安心的神情。 他还不知道吴启是个什么秉性? 果然,吴启那边眼泪还没挤出来呢,神情一变,腾的就站直了,“稳住!!一定要稳住!!” 低头沉思“我来想想,房州还有哪家小娘” 太平“” “算了。”吴启又出声儿了,“没了李二娘,那老八原来看上那个陈四娘,他不能跟我抢了吧?” “对!!就陈四娘吧。” 太平“” “老十啊!” 就在吴启刚刚开始另觅新欢,重新定义心上人的当口,吴宁不得不再次出声,“陈四娘你也没戏了。” “啊?” 吴启一愣,“陈四娘又怎么了?你别告诉我,她也定亲了!?” “没定亲,可也差不多了。” “谁啊?哪个王八羔子敢和本公子抢老婆!?” “虎子。” 陈四娘和虎子那门亲,陈家要入赘,祖君也点头了,可是七婶那个刁婆子想多榨陈家点钱,一直不同意。 不入赘,迎娶过门吧,又没钱。 现在虽说卡住了,可是吴宁和祖君怎么也不能看着虎子娶不上媳妇。已经商量过了,如果转过年七婶那还不点头,那就只能是几家凑钱帮虎子把陈四娘娶回来再说了。 “胖胖虎都抢在我前面了!?” 吴启有点怀疑人生了,“你们特么还是我兄弟吗!?” 先是吴宁抢了秦妙娘,然后老八拿下了李二娘,现在连胖虎都特么掺一腿。 “完了完了!”吴启甩着膀子,“这兄弟没法做了,从此咱们各走各的路,谁也不认识谁!!” 说着话,大怒出院。 “这” 连太平公主都看不下去了,“没事儿吧?” 你们家也太乱了,看把小帅哥挤兑的。 “放心吧!没事儿!” 吴宁大包大揽,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吴启吗? “别看这家伙口花花的很,其实眼高于顶,心气高着呢!” “真让他娶什么李二娘、陈四娘,他自己就得先跑。” 再说了,四伯那一关也过不去啊! 吴启那个爹的眼光,比吴老十还高呢,以前只是房州统军的时候就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现在成了山南道别驾,更是一般的小娘都入不了法眼了。 那架势,你就是把宰相的女儿许给吴启,他老人家都得琢磨琢磨,看看人家小娘子脸上是不是有雀斑。 正说着,院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正是吴老十吴启,非是别人。 瞪着吴宁,恶恨恨地扔下一句 “明早上路,别忘了等我!!” 说完,消失在门口,再没了影子。 “” “” “” 一院子人都是呆在那里,这货还真是宝气的很。 正如吴宁所说,人家根本没当回事儿。 —————————— 第一六一章 另有所图? 第二天一早,下山坳天还没亮,就已经热闹了起来。 太平公主的侍卫宫人闹闹哄哄地把一箱一箱的行装往车上搬,几个要出远门的孩子家里的长辈亲族也是早早的就起来备了早饭,让大伙吃饱了肚子好出门。 未及卯时,孟道爷就从山上下来了,一身新做的道袍,仙气渺渺。身后背着长剑,眼神都和往日不同,添着几分神彩。 “几时出发?” 吴宁一阵无语,心说,这几年可是把孟道爷憋坏了。 摊手道“公主殿下这行装有点多,还没装完车呢。” “再说,庐陵王府那边也没到,估计还得磨蹭些时辰。” “” 只见孟道爷一瞥嘴,小声嘟囔“真是不嫌麻烦,哪有他们这般走江湖的?” “行啦!”吴宁好声安慰,“人家都是皇亲贵胄的,这出去一趟,能和咱们一样吗?” 其实,吴老九心里也有吐槽。 就想出去玩一玩,本来以为随心得很,也就吴宁、秦妙娘、孟苍生、吴黎、吴启,再加上太平公主和李重润兄妹这么几个人,说走就走了。 可是,太平公主和李家兄妹哪能像他们一样,提上鞋就走? 宫人侍卫光太平这边就得有一两百号,这还不算庐陵王府那边还有一波。 行装用度,拉了十多车。 用吴宁的话来说,这哪是出去玩?快赶上军队开拔了。 ———————— 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庐陵王府的人马慢悠悠地到了山下。 吴宁庆幸的是,李重润还挺会做人,特意到康乐坊接了秦妙娘一同出的城。 “差不多就走吧!” 孟道爷很是不耐烦,照这么磨蹭下去,一天能走一驿(50里)就不错不错的,什么时候才能晃悠到襄州啊? “还差个吴老十。” “” 正说着,晨雾之中就见两骑快马,一前一后朝着山下飞奔而来。 吴宁仔细一看,前面那个正是吴启那厮,等看清后面那一骑,“不好!要坏事!” 说着话,一把夺过侍卫手里的马缰,噌的就蹿上了马。 “走走走走!!速速启程!” 大伙儿都有点懵,心说,这是怎么了? 刚要发问,吴启那扯破了嗓子的嚎叫已经传过来了。 “快走走走走!!我爹追过来了!” 好吧,孟道爷和吴黎大笑不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翻身上马,“驾!!!” 也不管慢腾腾的马车人队,几个年轻人扬鞭而去,甚至潇洒。 “你们” 把太平公主气的哟,这还没动身呢,你们跑什么啊? 只得急令大队启程,追着吴宁等人的方向慢悠悠地上路了。 远处,吴启与吴宁等人的飞马汇合,沿着官道一路向东。 “爹,别追了,回来我肯定好好读书,给你考个状元回来!!” “”吴长路勒住马僵,无语地看着几个孩娃子踏马扬鞭,绝尘而去。 只得报以苦笑,“一群臭小子,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而回应吴别驾的,除了隐约从马蹄声中传回来的一阵阵嬉笑怒骂,再无其它。 —————————— “好险好险好险” 大伙一气跑出去十多里地,眼见吴别驾没追过来,这才放慢了速度。 吴启拍着胸口,气都喘不匀就在那抱怨,“我这个爹啊简直不像话!” “你还好意思说!”吴宁瞪着眼珠子,“没搞定你爹也不早说,要不是小爷机智,看你走不走得了!” “是是是!”吴启赔笑,“还是九哥懂我。” 说着话,转过头就冲吴老八嚷嚷,“老八!来来来,咱俩换换马。” “呸!”吴老八抱着马脖子,“美得你!” 吴启骑的是自家的马匹,吴长路那么大的官儿,单是朝廷配给的马匹就不是一般货色,都是上好的战马。 放在以前,吴启别说骑出来玩,摸他都摸不着。 可是,再好的战马又哪能和太平公主给吴宁他们安排的宝马相比? 吴老八骑的那匹是正经八百的西域宝马,吴启早就眼馋得不行了。 可是吴老八又不傻,才不会和他换呢? “你等一会儿吧,等后面公主殿下的车队追上来,自己和殿下讨要去!” “也行!” 吴启撇着嘴,索性下了马。 往路边一坐,“谁身上有吃食?小爷早饭还没吃呢!” 车队慢得很,大伙儿在路边等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才见太平公主的车辇慢慢悠悠地从远外晃荡过来。 孟道爷拧着眉头,心里老大的不爽。 照这个速度,从天亮走到天黑,撑死能走一驿之隔。这还得是路上没什么景致,大伙儿不停马,不游玩的情况下,才能走一驿。 要是稍有停留,一驿可能都走不了,得十多天能到襄州就不错了。 要知道,大唐的驿站系统极为发达,所谓“一驿”,就是一个驿站与下一个驿站之间的间隔。 一般来说,中原内陆这个间隔都是五十里一驿。也就是正常人步行一整天,整好可能早晨上路,傍晚入驿的距离。 不得不说,古代的交通系统虽然效率很低,却还是很人性化的。 但这是按脚程来算的,孟苍生是骑马,而且骑的是上好的宝马,要是让他撒开了欢的跑,一天跑个三驿四驿的路程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现在不行啊,有大队人马跟着,他想自己撒欢显然不太现实。 此时,孟道爷看着太平公主的车队驾辇已经到了跟前,吴宁等人已经迎了上去,大伙不定又在这里磨蹭多久,孟道爷只得可怜起他的马儿来了。 “马儿啊,马儿,纵有千里之才,你也得忍着了。” 正想着,那边吴老九扯开嗓子,已经嚷嚷开了。而嚷嚷的东西,却是让孟苍生一怔。 “我说,这可不行哈!这也太慢了点吧?” “” 孟苍生眉头一展,玩味地看着吴宁,这小子怎么和我想的一样? 呵呵,吴宁不但和孟苍生想的一样,而且这位还敢多想点呢! “这得晃悠到猴年马月才能到达襄州转船?” “路上稍稍耽搁点,连驿站都赶不上,得睡在野地里,这可不行哈。” 太平公主听着吴宁在那儿鼓噪,“出门本来不就如此,你急什么?” 只见吴老九一点没客气“那是你出门本就如此。” 指着一车连着一车的大车队,“俺们小老百姓出门可没这么多讲究。” 眼眉一挑,“要不,咱们分开走吧。” “” 太平公主一阵无语,这才刚出来十里地,这混蛋怎么就起幺蛾子了呢? 眯缝着眉眼,看着吴宁,“你到底是不是出来游玩的啊?” “本宫怎么觉得你另有所图呢?” “瞎猜什么呢?” 吴宁撇着嘴,一脸的浮夸。 “我是那种人吗?” “是。” 太平认真地点着点头,“你还真就是那种人!” “说!!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天地良心!” 话到这份儿上,就聊不下去了啊,吴宁只得摆事实讲道理。 “照这么走,咱们光到襄州就得晃悠个十来天,这一路咱还没法停下来游玩。” “完了到了襄州,马上就得转船,也没啥时间停留吧?” “那这一路不就浪费掉了?都让这车队给耗下了。” “还不如我们几个骑马的,一路小跑先几天到襄州,一边在襄州城见见世面,一边等着你们来。” “然后咱们一起坐船走多好?两不耽误不是?” “”太平公主没说话,心里还是不信吴宁的说辞。 可是吧,公主殿下眼珠暗转,心道“撇下本宫先跑是万万不行的。” 但是,想到这里,抬头眯眼睛看着吴宁。 看的吴老九直发毛,心里开始嘀咕,她不会真发现了点什么吧? 这时,太平开口了,语气坚定,不容有疑。 “不行!本宫说不行就不行!” “为啥啊?” “不为什么,就是不行!” 太平一身雪白的男装,掐着腰,颇有几分飒爽之气。 “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太平公主牵起嘴角,“除非咱们这些人一块骑马先行,让车队在后面慢走。” “啊?”吴老九傻眼了,暗觉不妙。 “这可不行,好几个女眷呢,出点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只见太平一扬头,指着孟苍生,“有孟师兄在呢,能出什么事?” 吴宁心说,说的也对! 可吴宁还是不住摇头,“重润和裹儿,还有妙娘和殿下,可都不会骑马的。” “谁说的!?” 李重润在一旁已经憋半天了,嗷唠一声,吓了吴宁一跳。 那小子巴不得也来一回纵马江湖的体验呢! “身为李家儿郎,哪能不会骑马?” 吴宁瞪着眼,“一边去!你才十一,骑什么马!?” 李重润不服,“咱七岁就会骑了!” “那也不行!” “你太平姑姑怎么办?” 太平公主一听,立马接话,“本宫的骑术可不比你差!” “” 吴宁心说,我就想和大队分开,转移视线啊,你们添什么乱? 不认命地苦声道“那裹儿和妙娘怎么办?总不能把她俩扔下吧?” “贫道可以带着裹儿,你与秦家娘子共乘一骑不就行了。” 得,孟苍生也来添乱了。 “就这么定了!” 太平公主差点没蹦起来,其实最烦这些宫人侍卫天天黏在身边的人是她,她才是最想撒一回欢的那个人。 “来人,备马!本宫这次要微服出寻,一探大唐民生。” “” 吴宁凌乱地怔在那里,望着车队里其中一辆马车上的两口箱子发呆。 我地个亲娘啊,老子的家底儿可都在这儿呢,留下一个帮我看着也好啊,怎么就成这样儿了呢? ———————— 很难受,坐不住了。 只有三千字,今天没有了。 第一六二章 真丶李鬼 天涯走马,江湖快意,也许对这个不但思想禁锢,连双脚也被科技制约的时代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吧? 否则,为什么不论游侠义士,还是文人骚客,都爱极了仗剑天涯、诗酒风流自在生活呢? 甚至连太平公主、李重润这些皇亲贵胄,此时也投身其中。 林深鸟绝,古道如肠 “驾!!” “驾驾!!” 几骑飞驹如电,根本看不清马上的人影,只留下烟尘漫漫,滚没山林。 太平主公一骑当先,连打马之声都添着几分欢快,这种从未体会过的潇洒与自由,让大唐公主殿下几近痴迷。 江湖,这就是吴九郎所说的江湖吧? “你慢点!!” 吴老九的马上还有秦妙娘,当然跑不快,已经落到了队尾,只能哀怨地嚷嚷着。 “摔着我们可都得掉脑袋!” “鼓噪。”太平公主含笑回头斜了吴宁一眼。 “驾!”马速不减更盛从前。 “咱们走咱们的,留那一对小情人在野地里喂狼!” “驾驾驾!!” “” 话音刚落,众人已经打马急走,还真把吴宁扔在后面了。 “呸!”吴宁狠淬一口,“没特么一个好东西!” 索性也不追了,放缓马速,抱着秦妙娘任由马儿在山道上悠然漫步。 “怎么不追了?”秦妙娘颇有几分担心。 “放心吧,跑累了自然就在前面等着咱们了。” “嗯。”秦妙娘应着声。 此时蝉鸣鸟唱,翠木成阴,二人就这么共乘一骑,缓步在这光影斑驳的山路上,倒有几分暧昧之意。 纵与吴宁已有婚约,可这一切对与秦妙娘来说,还是那么的新鲜,那么的撩动着她的少女心绪。 而吴宁又何尝不是? 虽是两世为人,但上辈子就算给他一百个脑袋,也绝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长衫跨马的与一古风爱人在这样的景色之中同游大唐吧? “可惜了。” “嗯??可惜什么?” “可惜少了一柄长剑,一坛美酒。” 吴宁傻笑道“要是小爷腰间配着长剑,手中再提着一坛酒,那才正合这江湖之趣嘛。” “”秦妙娘一阵无语,真不知道这家伙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催促道“快走了,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追上他们呢。” “好吧!”吴宁应着声,一夹马腹奔腾而起。 只不过,秦妙娘的担心显然有点多余,马儿只跑了一柱香的工夫,山道一个急转,吴宁刚要策马而过,就急勒马缰“吁!!!” 只见太平、孟苍生等人都停了马,站在路边远望。 “你们怎么停这儿了?” 吴宁茫然发问,顺着众人目光望去,“呃。” 也是怔住,扶着秦妙娘翻身下马,与众人并立,遥望远方,那是一幅可以让吴宁记一辈子的美景。 只见山谷对面峭壁嶙峋,足有百丈之高,上挂白练飞瀑湍急而下隆隆作响。 而山下,则是一马平川沃土千里,一条大河自山脚而过奔流向远。 更绝的是,有几只白鹭此时更于飞瀑之前盘旋不散。 吴宁由衷感叹“好一幅山河壮美,诗情画意。” “哇!!好美啊!” 李裹儿少女心性惊呼出声,依偎着兄长,亦被眼前美景沉醉。 李重润则是只着山脚处的一片屋舍喜上眉梢,“快看,那里有驿馆。” 偏头望向太平,“姑姑,咱们今日就在此处落脚如何?” “那便是丹江驿了。” 孟苍生接过话头,指着蜿蜒而去的大河解释道“汉水由丹江口开始水流放缓,咱们沿着江边一路向东南,只消两日就可到达襄州了。” “那还等什么?” 太平公主俨然成了大家长,众人的主心骨,一指山下,来了豪气。 “随本宫下山,夜宿丹江驿!” —————————— 众人打马下山,也只是刚过晌午。 按说,就算下午慢点赶路,傍晚时分也赶得上投下一个驿站。 可是,无问古今,谁不爱美景呢?大伙儿本来就是出来游玩,更不在乎耽误这一下午。 到了山下驿所,没想到,太平公主这个主心骨也有点犯难了。 所谓驿所,可不只有官驿。 官驿官驿,那是朝廷驿马,往来官员的官方招待所,百姓是没有资格入住的。 可是,官道往来更多的民间客商,不能住官驿,也不可能直接就露宿野外吧? 所以,一般情况下,官驿周围都民驿。 条件差一点就是车店大通铺,好一点也能称得上是客栈,有单间、套房供客人选择。 显然,这丹江驿也不例外,有官驿,也有民宿,最大、最好的当然是官驿。 而且,众人手里的过所凭证还是武老太太亲发的,若是入住官驿,太平、李重润他们的皇家待遇是少不得的,就连吴宁他们也能享受四品以上官员的驿路招待。 可是这民宿 此时,太平公主站在一家名为“江上闲居”的客店门前,玩味地看着吴宁。 “怎么说?进不进去?” “进!!”吴老九咬牙切齿地就朝门里冲。 结果进去一看,嗯,一进门就是一个院子。 院子里,特么的石板小道、花木葱翠,左手边一条茅草回廊,廊下有几间茅庐简屋,这摆设这精致程度 他-妈-的,和他的寻翠居简直是一毛一样!! 吴老九看得脸都绿了,小爷穿越一回,特么没盗版别人,倒是让唐人把自己给盗版了。 大伙儿也都惊了。 太平更是打趣道“没想到啊,跑出房州这么远,还能跟在你家里一般,真是不容易。” 孟苍生也乐了,“这店家倒是不俗啊!居然能抄得一丝不差,当真是记忆力超群。” “宁哥哥!” 李裹儿可什么都不知道,跑过来抱着吴宁的胳膊,“这里和宁哥哥家里一样唉!” “嗯!”吴老九阴着脸,心里正骂着,哪个王八羔子这么没品? “那,这里是不是也有宁哥哥家的酸奶?” “呵。”吴宁被这小丫头逗乐了,点了她的脑门儿一下。 “就知道吃!这破店怎么可能有你宁哥家的” “有的有的!!” “” 吴老九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有博士一阵风似的迎了出来。 嘴上还忙不跌地支应,“这位小娘子要喝酸乳是吧?小店有的啊,而且还是最上好的酸乳呢!” 这小二哥早就看见这一队气度不凡的男女进院儿了,当然要使出全身解数把人留住喽。 “那我要一碗。” 不等吴宁说不,李裹儿已经先一步犒劳自己的小肚子了。 “算了。” 太平见吴宁面色不善,暗中拉了他一把,“且先看看再说。” 说着话,对小二叫道“数着人头,每人先来一碗酸乳解渴。” “好嘞!!” 小二拖着长音儿,赶紧去准备了七碗酸乳端上来。 结果大伙儿一看 噗!! 噗噗噗!! 除了脸色更绿的吴宁,还有就知道吃的李裹儿,所有人都喷了。 太平公主看着酸乳,现在也是无奈得很,有哭笑不得,“这” 只见吴老九实在忍不了了,猛一拍桌子,“让你们老板给我滚出来!!” “” 小二哥一怔,吓的汗都出来了。 “这,这果粒酸奶可是小店特色,客官不满意吗?” 这两天先一章,让苍山养一养身体。 第一六三章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吴宁是真特么的忍不了。 你说我来大唐一趟容易吗?当了五年逃户,刚开始有点翻身的意思,又背了这么一个要命的身世。 吴宁本来就不懂历史,有点晕头转向,好不容易鼓捣出点歪门邪道挣点家底儿,又特么让人给山寨了。 而且山寨的这叫一个彻底,不但客店建的和他一毛一样,这个臭不要脸的,居然连果粒酸奶都没放过。 还有没有王法!? 还有没有点廉耻? 懂不懂什么叫专利权? 不问原主拿来就用?你们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叫你们老板滚出来!” 就吴老九那抠门算计的本性,吃一点亏都心里不得劲儿,何况是把他的店整个都抄了去? “赶紧的,速去叫人。” “这” 小二哥不由慌神,这位公子言辞粗鄙,好不嚣张。 若换了别人,敢在自家店里让东家滚出来,就算大打出手,也得把人哄出去了。 可是这回,店小二留了个心眼儿,主要是吴宁这伙人一看就来头不俗。小二哥怕一时冲动给主家招祸。 只得安奈住性子,和声回话,“小郎君息怒!小店若有不周还望海涵,切莫出言不逊,伤了和气。” 言下之意,哪里招待得不满意,您尽管提,可别张嘴就骂人。 说完,小二哥有意无意又多了一句嘴,“小郎君出门在外,性子火爆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万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却是要受屈的。” “哈!!” 小二哥此言一出,一旁的太平、吴启、吴黎、孟道爷等人都是笑出了声儿。 不但没因为这客店抄袭了吴宁的小店而为其不平,反而一个个幸灾乐祸地往那儿一坐,笑呵呵地看着吴老九怎么应对。 呵呵,机会难得啊,难得长了十个心眼儿的吴老九还有被别人占便宜,被别人敲打的时候。 “嘿!!”吴宁这个气啊,“你们到底哪头儿的!?” 只见太平一摊手,“哪头儿都不算呀,看戏的。” “” “继续继续。”吴启支着下巴,好不惬意。 “咱九哥纵横房州,一个小小的丹江驿又岂能难得倒他?” “继续,且看九哥如何惩奸除恶。” “” “老九啊!”孟道爷语重心长,“强龙不压地头蛇啊,要不,还是算了吧,可别受了委屈。” 话是息事宁人的话,可表情怎么就那么撩拨人呢? 他娘的!! 吴宁暗骂,老子怎么就认识你们这么一群没义气的? 懒的和这帮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家伙废话,转头瞪着那小二。 心说,你特么也是够狂的啊,抄了老子的东西也就算了,还敲打起小爷来了!? 怒喝道“少特么废话,叫你们主家出来!” “” 店小二其实也无语着呢,心说,这都什么人啊?还当是什么来历不俗的贵客,原来都是惹事生非的狂妄之徒。 言辞轻佻,语句倨傲,目中无人到了极致,这就是一群纨绔嘛! 可是店小二哪里知道,还真不是这群人故意挑事,目中无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花哨都是浮云。 太平公主、孟道爷、吴启这些人会把一个店小二的敲打之言当回事儿吗?会把这家店抄了吴宁的创意,吴宁能不能讨回公道当回事儿吗? 显然不会。 在进到店中吴宁发怒那一刻开始,这件事的结局就已经定下来了。以他们这些人的身份和地位,吴宁只要想,就必然能讨回一个公道。 除非这是武老太太闲的蛋疼,开家店来恶心吴老九。否则,不论这家店的主人是谁,都高不过太平,高不过孟苍生、吴启、吴宁。 这就是绝对的实力。 而店小二所谓的轻浮、目中无人,只不过是因为大伙现在感兴趣的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借由这个调剂看着吴宁吃瘪。 大家关注的点就不一样,小二哥关心的是事情本身,而太平公主他们关心的是从这件事上得到多少乐趣。 你可以说这是自大、狂妄,甚至是人性的丑恶。 可这就是现实,是境界的差异,还有所在角度的不同。 不管怎么说,店小二会错了意,他可不会想到,面前这几位有那么大的来头。 于是看轻了吴宁,看轻了这些人。 眼见吴宁油盐不进,小二哥心说好话咱们已经说了,若还不知趣那也没办法了。毕竟以东家的背景,就算这几个过路客来头再大,也不怕他们。 面上无喜无悲地淡然道“不巧,主家非本地人士,不在丹江驿。” “况且。”冷然一变,“就算在” 直视吴宁,“以小郎君的不凡气度,怕是也没资格与主家一见!” “小郎君若实在无处使你的八面威风,出门右转即是马棚,草料自取,甘泉管够!”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此言一出,众人爆笑不已,太特么解气了! 恶人尚需恶人磨,吴老九居然让一个伶牙俐齿的店小二骂成了牲口。 “哈哈哈哈。”太平公主不顾形象的放声大笑,在腰间一翻,摸出一块金子扔到小二怀里。 “骂的好,有赏!” 小二哥一看,是闪着光的一大块金子,足有一两来沉。 心中震惊这男装小娘子出手阔绰之余,也是哭笑不得。 心说,这都什么人啊,居然拿真金看赏?果然是不通世故的纨绔无疑。 要知道,金子在当下可不是什么民间流通的货币。在大唐用金银,那和后世拿金砖银锭去商场卖东西差不多,非让人当傻子不可。 可是拿人家手短嘛,这么大的赏钱,小二又舍不得退回去,只能是对吴老九的无礼,原谅则个了呗。 语气稍缓,“小郎君若是真想见我家主人,可等上两天,快则明日,慢则后天,主家要来店中会账的。” 说着话,一指桌上的酸奶,又送了吴宁一个大白眼珠。 “几位慢用,小的告退。” 说完,甩着衣袖,走了。 “你!!” 吴宁一阵气结,指着小二怒喝出声“好!小爷就等着你家主人!” “还笑!” 吴宁恶狠狠地瞪了太平公主一眼,“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带你出来!” 太平只是笑,她只觉得好玩,却是不答吴宁的话。 一旁的吴黎倒还是挺仗义,“没事老九!你一句话,八哥帮你砸了这鸟店!” “奶奶的,欺负到咱家头上了。”眼珠子一立,“那还不干他娘的!?” “” 吴宁一阵无语,心说,砸了多可惜? 但是,得让抄袭那家伙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山寨了小爷的店,不花点版权怎么行?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嘛! 第二天,没让吴宁多等,店主人居然来了。 结果,吴宁一看 登时想起昨天心里念叨的那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吴老九差点没哭了,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啊! 躬身上礼“我当是谁,原来是孟家老丈!” “孟浩然那小子可还安好!?” 第一六四章 山寨成瘾吗 这特么尴尬了呀! 吴宁千想万想,他也想不到店主人会是这位。请百度搜索(品書網)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本来气势汹汹,要大干一场的吴宁,立马一个急转,恭敬礼:“原来是孟家老丈!” 嘴这么说,却是暗自望天,心说:难道还真有天道轮回这一说? ...... 孟老丈也怪呢,这不是那个“吴九”吗? 急忙礼,“哎呀呀,原来是房州吴小郎君,竟在此山间野驿相聚,当真缘分啊!” “缘份?” “......” “......” “......” 远处的太平、孟道爷等人正准备看一出好戏呢,可是,这边怎么还客套了? “认识?”太平公主疑然发问。 只见孟道爷凝眉细想,“好想认识。” 这老头他看着也眼熟,似乎是到问仙观起过卦.。 “那完了。”只见太平公主颓然坐下,支起下巴甚是失望。 “既然认识,那肯定打不起来了吧?” “......” 孟道爷听的直翻白眼,暗说,这公主殿下也够缺德的,怎么不盼着点吴宁好呢?学学贫道多好? 打起来有伤大雅,但是,吵一架,孟道爷觉得还是可以有的嘛! 也是把手一背,摇头不已,“可惜了。” “不见得哟!”却不想吴黎、吴启抱着膀子砸吧嘴道,“老九可是不吃亏的性子。” 以他们两兄弟对吴宁的了解,这货什么时吃过亏? 什么认识不认识都是浮云,吴老九死要钱啊! 吴启眼睛放光:“且再等等,还有希望。” “打吧打吧!”李裹儿抱着一碗酸奶正啃的起兴,小嘴儿粘着一圈的奶沫而不自知。 呜噜道:“最好让那老头儿赔宁哥十坛酸乳,裹儿能一路吃回家喽。” ...... 秦妙娘看着以太平公主为首,吴宁的这些损友们唯有哭笑不得,一声长叹:“唉!” 她有点后悔了,吴宁这个人缘,嫁给他真的好吗? ...... 吴宁可不知道,那边连媳妇都开始嫌弃他了,正和孟家老丈尬聊。 “孟家老丈,怎么也在此处?确实好巧哈。” “好叫小郎君知晓。” 孟老头儿因为肖道长那个“吴九”之卦,对吴宁也是客气的很,“小老儿刚打邓州回来,顺路也来看看这自家小店,却不想与小郎君相遇了。” “哦?”吴宁嘴角直抽抽,心说,自家小店?您老抄的还挺心安理得。 “呵。”干笑一声,“这小店......确实不错。” 而孟老丈一听,还真心安理得。 “那还不是仰仗小郎君的才智!” 拉着吴宁,得意道:“去岁从小郎君那里回来,小老儿对小郎君的寻翠居是念念不忘啊,索性自己也弄了一间客店。” “来来来,吴小郎君帮小老儿看看,哪里尚需改进?” “......” 那边太平公主看到此处,不由眼前一亮,这老头拱火呢?抄了吴宁的寻翠居,还让本主儿给出出主意?嚣张啊! 拍了拍吴启甚是欣慰:“你说的对,还有戏看。” 吴启一乐,“那是,我们兄弟自不在话下,吴老九那脾气,肯定忍不了。” 说着话,也是瞪着眼睛只等吴宁发飚。 而吴宁.... 吴宁...... 吴宁他发个屁的飚啊? 他倒是想发飙,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回是可真是天道好轮回了。是他先抄了孟浩然,回手老人家仿你个客栈,不过分吧? 一报还一报,当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唯有心暗骂,特么我拿了几首诗充一充门面啊,至于吗你!? 可是,又不能说什么,谁让咱们有错在先呢? 只得铁青着脸色,陪笑,“呵,呵呵。” “不错,不错!无需改进了吧?” “那好!那好啊!”孟老丈还挺美,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这可真把太平他们惊着了。 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吴老九这么好说话了? “这不对啊?” 太平有点迷糊,连圣后那里这家伙都一丝不让,怎么偏偏对这老头儿如此包容? 吴启也是一脸懵逼,“这,这特么是吴老九?太不正常了。” 猛然惊醒,似乎发现了什么真相,“这老头儿......不会是有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啥的吧?” “去!”太平横了他一眼,“妙娘还在这儿呢,你瞎说什么呢?” 转脸看着吴宁,笃定道:“依本宫看啊,他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嗯,一定是这样的!” 好吧,公主殿下真相了。 ...... —————————— 接下来,大伙儿彻底失望了。 想看的好戏是一出没看到,反而吴宁与那老头儿虽有尴尬,却好像越聊越热络。 最后,干脆让小二哥了茶点,在院坐了下来,大有长谈之意。 太平公主一阵失望,对于孟老头儿这种“吴宁的熟人”又提不起兴致过去同坐,又看了一会儿,实在坐的没意思,懒洋洋地一声嘟囔:“咱们出去走走?” 众人点头,看吴宁在那陪老头儿实在解不了闷。 “走走走,出去看看山水,也看这家伙有趣。” 说着话,大伙儿一并起身,朝院外走。 行到吴宁身边,太平不忘打了声招呼:“喂,我们出去转转,你慢坐吧。” “这几位是......”孟老丈这才知道,原来这几位和吴宁是一起。 向太平等人环首一礼,“原来小郎君还有同伴,你看看,却是小老儿招待不周了。” 说完这句,孟老丈这眼睛,从太平和秦妙娘身离不开了。 倒不是老汉见美色起了色心,而是这...... 这两套男装,有点特别啊。 吴宁幸好没看到孟老丈的憨态,否则非真发飙不可。 也不好道出太平等人身份,敷衍道:“本族兄姐一同出游,老丈不必客气。” 太平根本没接孟老头儿的礼,她正失望着呢,一听吴宁的话,立时瞪了他一眼,“谁是你姐!?本宫可没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弟弟。” 说完,仰首而去,气场全开。 “本宫?”无心一语让孟老丈一个激灵,什么人能自称本宫? 孟老丈汗都下来了,看着吴宁,不由再问:“这位是....” “没事儿。”吴宁不想添麻烦,“发神经呢。” “哦哦。” 孟老丈心说,可能是听错了吧?吴小郎君再怎么神通,怕是也难和皇亲国戚粘边儿。还这么不分彼此,随意玩闹,那更不可能了。 等那几位都走了,老头儿这才想起太平和秦妙娘身的两套男装来。 “对了,吴小郎君那两位朋友的衣袍好生别致啊!” “嗯!?”吴宁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果然。 孟老丈搓着手,“小郎君还不知道,小老儿家里还有几家成衣铺子,这个,可否借两套衣袍来做个样子?” “放心!!若挣得银钱,少不了重谢小郎君。” ...... “啊呸!!”吴宁差点没跳起来。 老头儿,你还没完了是吧!?山寨成瘾吗? ...... 。 ———————— 久等了,明天争取两三更。 一直到月底,赔罪!! 第一六五章 夸的防不胜防 孟老头儿这臭不要脸的劲头,连吴宁这个贱人都得自叹不如。请百度搜索(品書網)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至少碰见“正主儿”的时候,吴老九还知道“刷墙”呢,这位可好,当着吴宁的面要明抄? 吴宁暗骂一声:“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心说,你怎么不穿越呢? 你若是穿越,肯定我混的好一万倍啊! 特么逮着什么抄什么,知道什么用什么,完全彻底无组织无纪律,无节操无下限,给他一个起点,还不把写的都饿死拉倒!? “那什么...” 吴宁青着脸色,“那是我店里的新款,你懂吗?” “我店里的!” “成衣店!” “我的!” 吴宁都提示的这么明白了,可惜孟老头儿还是没懂。 一拍大腿,“没关系啊,吴小郎君在房州卖,小老儿可在襄州卖啊!!” “小郎君放心,小老儿的衣铺绝不进房州与你抢生意。” “......” 吴宁彻底无语,他现在有点明白,后世盛传,孟浩然拜了一辈子码头,求了一辈子官,为什么到头来连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都没当了。 从他爷爷这儿可见端倪,特么情商太低,简直没法聊天。 遗传! “那什么,老丈你先呆着,我出去跟他们溜达一会儿。” 惹不起,我走行了吧? 说着话,根本不给孟老丈说话的机会,撒丫子跑,追着太平公主他们出了客店。 ...... —————————— 太平她们也没走远,出了客店没多远是汉水之滨,此处不但可近观江景平原,回首还可远眺亦见重山险峻、九霄飞瀑,确是一处不可多得的好景致。 大伙刚在江边站定,见吴宁一路小跑的追了过来。 太平不由怪,“怎么不聊了?见你们一老一少聊的不是挺热络的吗?” “别提了!”吴老九甩着膀子,一脸蛋疼。 “现在我才知道,和聪明人聊天那是多么舒坦的一件事儿啊!” 往河滩一瘫,“聊几句天,特么赶了一天的路还累!” “哦?”太平玩味地看着吴宁,“那依你看,谁是聪明人啊?” 只见吴宁指一孟苍生,“他算一个。” 看了看吴启,“老十也还行。” 孟苍生和吴启一听,脸登时现出笑颜。 难得啊,让吴宁夸人可是难得的很。 “那我呢!?”吴黎瞪着眼睛。 特么吴老十都算聪明人,凭啥没他吴老八? “你不算!”吴宁直言道,“跟你说话不叫聊天,叫骂街!” “日!”吴老八这个郁闷,我不说话声儿大了点吗? “宁哥哥,宁哥哥!那裹儿呢?”李裹儿也来凑热闹,“裹儿算不算聪明?” “你也不算。”吴宁咧着嘴,“小屁孩一个,陪你大哥玩去吧!” “哦。”李裹儿很是失落,闷头儿找她大兄去了。 ...... “听见了吧?”太平看着秦妙娘,开始挑事儿。 “在他眼里,妹妹和本宫也都不算聪明人呢。” “你们俩本来不算啊!” 吴老九甚是直接,听得太平和秦妙娘脸色都变了,一时面子有点挂不住,都恶狠狠地瞪着吴宁。 只闻这家伙一脸认真道:“有的人说话得靠脑子,你像吴启、孟道爷,心细如发,才智过人。一张嘴,那和他们聊天的人能听出不凡来。” “嗯!!”孟道爷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算你小子识货!” “还有吗?”孟道爷没听够。 而吴宁却是根本没搭理他,依旧冲着太平和秦妙娘胡说八道。 “可是你们两个不一样了,你们是另一种人。” “哪种人?”太平阴着脸,若吴老九敢说半句不好,大有翻脸之意。 只见此时的吴宁,如《大腕儿》里的李成儒附体,甩开脑瓜子开始吹。 “你们俩个,根本不需要聪明,根本不需要才智,看脸够了。” “你们属于靠脸吃饭,靠脸说话,靠脸征服全天下的那种人!” “瞅瞅,你们都好好瞅瞅!这两张倾世容颜往这儿一摆,还说什么话?还使什么才智!?那都是丑人才用的低级手段!” “高级的都像你们二位这样儿的,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很是嫌弃,一脸责怪地瞪了太平和秦妙娘一眼,“傻不傻?还要什么聪明才智啊!” 我噗! 太平和秦妙娘直接笑喷了。 这一波吹捧,确实是防不胜防,听着像是没一句好话,可怎么那么舒坦呢? “算你识相!” 太平和秦妙娘甚是傲娇,把俏脸扬的老高,大有真信了吴宁那一套,从此要靠脸吃饭了。 “唉!”李裹儿牵着大哥李重润的手。 “大兄,小妹要快点长大了,裹儿也想靠脸吃饭呢。” 李重润:“......” 李重润此时也是感慨良多,“这孙子是真能忽悠啊!” 而一旁的孟苍生和吴启..... 两人闷着头,细细琢磨着吴老九那番话: “丑人才用的低级手段?”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呢? 他不会是骂我们两个丑吧? ...... ———————— “诶诶诶!!?” “咱们这么干坐着也没意思啊?” 吴宁忽悠了一大通,说的他口干舌燥,看向吴黎。 “老八,你去客店里找点酒食来。最好弄点炭,弄两个羊腿,咱们在这汉水岸边,搓它一大顿!” 吴黎一听,“得嘞!!” 他是个粗人,可没太平、李重润他们那些闲情逸致,又是看景儿,又是怀古的,早呆烦了,喝酒吃肉才是痛快嘛。 “诸位稍候,马回!” 说着话,撒开腿往回跑,而身后此时也传来李裹儿那奶声奶气地呼喊: “别忘了提一坛酸奶呀!” ...... “在这儿?行吗?” 太平皱着眉头,到了吴宁身边。 有些局促道:“行人这么多,咱们坐在岸边?” 在下山坳时,大伙倒是也时常在河边烧烤,喝酒玩乐。 但是,下山坳人少啊,而且每次太平都让侍卫把远近都封锁起来,不让闲人靠近。 “怎地?你还放不下这架子不成?”吴宁根本没当回事儿。 凑到太平耳边,“在这儿没人知道你是谁。” “再说了。”吴宁挑了挑眉,做出一副撩拨的神态,“别忘了,咱们是靠脸吃饭的,做什么都对!” “也是。”太平公主觉得很有道理。 那......放纵一回? ...... , 第一六六章 明抢? 其实,太平公主的担心不无道理。m.vodtW.com 大唐虽是奔放,却也不是不讲究世俗礼法。一群男男女女河边野炊,且还是是官道之侧,众目睽睽之下,确实会引人侧目。 ...... 不多时,吴老八抱着一坛淡酒、一壶酸乳,还背着半扇羊肉,颠颠地回来。 待引火烤羊,炊烟升起,岸边这一块儿不显眼也难了。 路行人无不好望来,只见一帮红男绿女好不快活,居然在河边儿烤起肉来。 而且,许是觉得吴宁那句“没人认识你”起了作用,个个都放下了矜持,撒开性子,劝酒欢闹之声扬扬沸沸,好不热闹。 行人们感叹年轻真好之余,也是摇头苦笑,“这帮孩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纨绔,胡闹都闹到官驿来了。” 而此时,离吴宁等人不远的岸边,一个年男子也注意到了这边。 只见他一身锦绣的儒袍,在江风之下微有飘扬,一柄折扇攥在手,负于身后,眉眼之略有几分贵气儒雅,看着不远处围坐江边的一个身影微微出神。 下意识问了一句:“那几人是何来历?” 这话是问向身边仆役的。 那仆役也是心苦,暗说,您这不是难为我吗?小的哪知道这是谁家的二世祖跑到这儿来现眼? 可是,做为一个合格的仆从,算答不,也得蒙啊! 只得道:“好叫主人知晓。” 望向那边,又偷瞄了一眼只家主人,“应该是几个纨绔子弟游兴大发,却是忘乎所以了。” “要不,小的去呵斥他们离开?别扰了咱们的游兴。” “嗯。”年人显然还没回过神来,茫然点了点头。 随之又反应过来,急声道:“不必。” 说完,继续望着那个窈窕身影,面有痴色。 “此等女子却与纨绔为伍,当真轻贱了呢!” “哦。”仆役明白了。 顺着主家的目光望去,只见那一伙人,一共三个可称“女子”之辈。 一个还没退奶牙,显然不是。 还有一个,气质非凡,看去双十年纪,却有些寡淡,显然也不符合自家主人的口味,那应该是第三个无疑了。 仆役定睛细观,果然不俗。那小模样甚是颜丽,如含苞晨朵,让人欲罢不能。 而且,那小娘子言辞神态还有几分俏皮,更是家主喜好的那一款。 暗自一笑,谄媚道:“确实可惜了。也不知这小娘子是不是眼拙,竟与这帮人为伍。” 抬头见自家主人还没回魂,又道:“主人何不前攀谈?” “嗯?”年人一愣,似有意动,又觉突兀,“这......不太妥当吧?” “有何不妥?” 仆从显然极是通晓主家心思,“那些纨绔粗鄙之人怎能与主人相较?” “那小娘子算再瞎,这明摆着的事情,也不会不知吧?” 拱手下拜,“主家当是解救良家于水火,也当前攀谈,引之倾心啊!” “......” 这特么的马屁拍的,年人若是不从,成了见死不救了。 “好,好吧!” 扑棱一声,打开折扇,昂首挺胸,直勾勾地朝着秦妙娘迈步而去。 ...... ———————————— 这边,吴宁他们已经喝嗨了,吃嗨了,玩嗨了! 李重润酒劲涌,竟然和吴启二人围着烤架,翩翩起舞了,看的吴宁直咧嘴。 “特么大唐这个风气,真是不咋地,两大男人你蹦跶个什么劲儿?” “嗯嗯!”太平大笑,扶着吴宁的肩膀附和,“而且还跳的这么难看!” “对!对!太对了!”吴宁又顺着太平附和,“跟你妈说说,让她老人家下个旨,以后禁止男人跳舞!” “好!”太平满口答应,很是欢乐。 ...... 大伙玩的正嗨,突然间,不远处传来两句吟诵,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连吴启和李重润都停了下来,宁神细听。 “年年岁岁花相似....” “岁岁年年...” “人不同。” 不错啊! 吴宁寻声望去,心说,这词儿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他听着耳熟的诗可不多,可是一但让吴老九记住的诗词,那应该是《唐诗三百首》里最拔尖儿的那一批好诗了。 由此推论,颂诗的这位,应该也是个数得数的诗人了呗? 这也是吴宁好望去的原因。 一看是个年人,长的还行,不过自己差了一点。 可是,根本不认识。 这不废话吗?算李太白站吴宁身前,他也不可能认识啊! 只得偏头问向太平,“见过吗?” 太平摇了摇头,“没见过。” 说完又补了一句,“不过诗不错,应该是个人才吧!” “确实不错。” 在大唐熏陶了好几年,显然吴老九也不能免俗,对于能做好诗的才子不由高看两眼。 眼见那人好诗亮相,之后径直往他们走了过来,吴宁出于礼数,只得起身迎了去。 可是,吴老九尴尬了,人家压根没搭理他。 年人好像早料到,他卖弄两句酸诗,肯定能把这帮纨绔镇住。 所以,对于众人的注目礼,吴宁的起身相迎,只当是理所当然。 他是什么身份的人,岂能与吴宁这种二世祖埋头见礼? 直接走到秦妙娘身边,两手抱扇,淡笑一礼,“宋之问,字延清,这厢有礼了。” “......” 秦妙娘一阵慌乱,没想到这人过来与自己见礼,局促一拂,“宋...宋...” “宋”了半天,也没叫出全名,只回一句:“客气了。” 宋之问见状,依旧淡笑如初,心里却甚是得意,这小娘子面带桃红,显然已经失了方寸。 环首四周,见一众人等,个个目瞪口呆,茫然无措,更是鄙夷。 纨绔是纨绔,连多费几句唇舌都省了。 也不拐弯抹角了,直言道:“延清冒昧,平生最喜结交,见小娘子身姿超凡,便生亲近之心。” 一指不远处的官驿,“可否与之问驿稍坐?清茶淡酒,愿与小娘子同论天地!” “......” 这话说完,秦妙娘也傻眼了,下意识把目光越过宋之问,看向吴宁。 而这个动作,也像是一下子按下了开关,使得众人终于反应过来。 “噗!”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整个河边暴起震天的大笑。 孟苍生笑的已经喘不过气来了,躬腰支着大腿,“不行了,不行了,让我缓缓。” 吴黎也是抱着肚子直接坐在了地,“这回绝对忍不了,绝对忍不了!” 而吴启则是一副我知道的表情,“我说吧,我说吧,今天肯定有好戏!” “来吧老九,请开始你的表演!” ...... 太平公主扶吴宁的肩膀才能站住,咯咯咯咯,笑的气不接下气。 “九郎说的真对......” “哈哈哈哈....” “靠脸吃饭,靠脸说话......” “靠脸......哈哈哈,靠脸征服天下....” “哈....现在...天下还没征服,先来了个痴汉子....哈哈哈哈。” “你自己看着办吧。” “......” 吴宁头顶没绿,脸先绿了。 “诶诶诶~~!?” 瞪着牛眼,走到宋之问身后。 用两个指头夹起宋之问肩头衣物,把他调转过来。 “兄弟.....” “明抢啊!?” ...... 。 第一六七章 吃亏 宋之问?字延清...... 这名字听着很耳熟,再加那两句诗,靠猜来了结历史的吴老九敢肯定,这货在后世应该不是无名之辈。 而且,这货装十三很有层次感,先是两句好诗以动众人,然后款款而来,又有意无意,甚至是故意提到了“官驿”。 官驿是什么地方? 那是给官员、驿马专门提供的住所,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有逼格的。 因为出入其间者,不是当官的,是当官的亲戚。普通老百姓根本进不去,更别说给找个雅间,与小娘子闲聊了。 所以,宋之问这是在隐晦地表露身份,显得他是个尊贵的体面人。 可是...... 可是话说回来,有名顶个屁用!?算是李太白站这儿调戏他媳妇,那特么也得摁倒没商量啊! 尊贵也得分跟谁尊贵吧? 你和吴宁、太平、李重润这帮人尊贵,那不是找抽吗? 拎着宋之问的衣角,强行把他调转过来,“不是,兄弟....明抢啊?” 心说,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却是亏了,特么一个抢客店、抢生意的还不够,这又来一个抢媳妇的? 另一边,宋之问紧着眉头横了吴宁一眼。 显然,尊贵的宋之问起初并没把吴宁当一回事,可是不想,却被吴宁拎着衣角称了“兄弟”,让他很是不舒服。 “孔曰: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非......” “停停停停!” 吴宁懒得听他那套道貌岸然的说辞,换了平时,非让宋之问知道知道什么是真的不识礼数。 可是今天,一方面,大伙正高兴着,不想让这精虫脑的家货搅和了雅兴; 另一方面,没看太平、吴启他们已经笑的站不直了吗?等着看戏,吴老九还偏不让他们得逞。 把膀子一甩,“滚!赶紧滚!马给我滚!” “你......”宋之问大怒。 “大胆!哪来的狂徒浪子,竟敢辱骂本官!?” 得,这回更露骨,直接自称“本官”了。 怒视吴宁环指当场,唯独漏下了秦妙娘。 “尔等淫男浪女,街边宣闹目无礼法,难道不怕辱没圣贤,祖宗蒙羞吗!?” 宋之问义正言辞,高声呵斥,官道行人想听不见都难,更是侧目望来,一探究竟。 好事者已经慢慢靠过来看热闹,更有甚之,深觉宋之问所言极是,点头称赞。 眨眼工夫,岸边围了一大圈儿。 吴启等人一看,渐渐敛去笑意,面色也阴冷下来。 太平公主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宋之问,心说,却是小看这个家伙了! 太平没想到,这个宋之问会来这么一手,他这一高声呵斥,引来围观,那这事儿麻烦了。 说白了,太平兴许是玩疯了,一时兴起,只想看吴宁的笑话,可是却忽略了一点,那是她微服出游没带侍卫。 宋之问不知道她是谁,否则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找不痛快。 而侍卫可不光是保护周全那么简单,更多的时候是负责专门收拾烂摊子的。 但是现在,宋之句这么一闹,反而太平等人不能太过嚣张了。 算最后赢了宋之问,出了这口气,可是这么多人围观,不传得沸沸扬扬才怪。 真传出去,那不是宋之问色迷心窍,来勾引秦妙娘了,而是大唐公主,还有李氏皇族,伙同高官子弟,道旁喧闹,且欺压百姓官员了。 可是,“淫男浪女?” 他居然敢骂本宫是淫男浪女!?太平公主想想这四个字恨由心生,又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你别看吴老九平时跟她没大没小,咱们公主殿下从来不当回事。 但整个大唐,也吴宁一个人可以夹枪带棒的和太平公主这么说话了。 外人...... 呵呵,她现在温顺不代表骨子里没有杀气。别忘了,她叫“太平公主”,那个将来相当长一段时间会左右大唐政局的狠辣女人! 此时,公主殿下冷冷地看着宋之问,突然..... 笑了。 “请宋郎君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嗯?”宋之问寻声望去,不由混身一颤,太平公主的目兴有点吓人。 可是,稍稳心神,宋之问暗道:我怕什么?在场这么多人都是声援我的,还怕什么? 冷然道:“说一遍又如何!?尔等淫男浪女....” “好!” 太平轻盈一点,微微下拂,“小女子记住了,日后必有相见之日,希望宋郎君还记得......今日之言!” 说完,转身欲走。 吴启、李重润等人也是瞪了宋之问一眼,亦尾随而去。 大伙儿都是聪明人,此情此景不适合再做纠缠,只求来日方长,暂且吞下这个哑巴亏。 ...... “等会儿!!” 一直没说话的吴宁见大伙儿要走,“嘶......”搓着后脖根子狠狠地吸了一口凉气。 “妈了个巴子的,这么走了?” 吴启一听,知道老九不甘心吃这个亏,凝眉提醒,“算了,不值当。” “不行。”吴宁摇着头,特么这么走了,他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来来来来来。” 吴宁一把揽过宋之问的脖子,“咱哥俩好好分析分析到底怎么回事。” “完了!”吴启头疼的一声哀嚎。 心说,你至于吗?为了一个无名小卒惹一屁股麻烦? 倒是吴黎咧嘴乐了,吴老八可没有太平、吴启他们那么多弯弯绕,根本不知道这里面的凶险。 吴老八还在那儿怪呢,这都骑到脑袋来了,怎么还要走呢? 可是,看了吴宁这动作,吴黎知道,老九和他想一块儿去了: 今日绝无善了。 ...... ———————— “你干嘛!?” 宋之问有点慌,他一个弱书生本来不壮实,和吴老九那块头一,跟个小鸡子似的,局促地缩在吴宁怀里。 “别紧张。” 吴宁勒着宋之问,还不忘安慰,“咱俩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 宋之问又不傻,急忙吆喝仆从,“去,去官驿叫驿卒过来!” “本官还不信了,你...你敢当街殴击朝廷命官不成!?” 吴宁一听,当然不能让他把官兵招来。 低呼一声,“老八!” “得嘞!” 吴黎哪能不明白吴宁的意思,看准仆役,卯足了劲飞起是一脚。 “躺下吧你!” “啊....” 仆役也是弱鸡,被吴老八一脚闷在地,爬不起来了。 等仆役一倒,吴宁笑吟吟地看着宋之问。 “你看,现在可以聊一聊了吧?” ...... , 可能会晚点,别等了,明早再看不迟。 第一六八章 反转 “你看哈!” 吴老九揽着宋之问,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和他聊天。m.vodtW.com “先得说你那两句诗不错,是你写的吗?” “啊,是啊!” “嗯。”吴老九撇嘴点头,是不是宋之问写的,吴宁这历史水平还真不知道,他特么是问着玩。 “那先生大才啊!” “这,过讲......” 好吧,别看宋之问开始挺硬气,还是个当官的,可是任谁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小伙儿这么揽着动弹不得,心里都有点发虚。 “你到底要干什么?” 吴宁斜了他一眼,“都说八百回了,聊天!” “聊天.....” 周遭百姓都开始翻白眼儿,针尖对麦芒差没全武行了,还聊的哪门子天? 却见吴宁一指秦妙娘,“你看这位小娘子了吧?所以才过来勾引?” “啧啧啧,身姿曼妙,容貌动人,是个人都会看,也怪不得你。” “但是你放心。”吴宁那边又开口了,“她肯定不跟你走。” 宋之问整个人是懵的,活这么大没见过这样儿的,居然还反问了一句:“为,为什么?” “这不废话吗?”吴宁嚷嚷着,指了指秦妙娘,“她......” 又指了指自己,“和我!!” “我们俩!!” “是一对儿啊!” “别说明媒正娶她爹都答应了,是私定终身都定了八回了,你说她能跟你走吗?” 噗......本来都走出去的太平公主差点笑出声儿。 暗骂,这个臭不要脸的吴老九,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不自觉的又折了回来,心也是安心不少。 吴宁虽话糙,但是借由却是把事情经过说了个明白。没看周遭百姓一阵恍然,神情都开始变了吗? 他们还以为是这群浪荡纨绔道旁喧闹,这位官老爷看不过去,仗义教训呢,原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是这个官老爷垂涎人家小娘美色,过来勾搭,却不想人家早许了人家,且夫家在身边。 “咱说这几个青娃子怎地这般嚣张,连官老爷都敢咆哮,原来是一出棒打鸳鸯,那人家小郎君还不和你拼命?” ...... 这边宋之问一看,百姓风评骤变,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是真没想到,那俏丽小娘居然有婚约在身。 要知道,刚刚吴老九很是恶毒的用了一个“勾引”二字。 “勾引良家......” 宋之问自己是官,他怎会不知唐律?这可是重罪,真坐实了,可不是打板子能了事的。 想到这里,猛的一个激灵,急道:“你这郎君怎可胡言乱语?我那可不是勾引,只是心生倾慕,有意结交。” 吴宁一撇嘴,摊手看向围观百姓,“这不还是勾引吗?” “我......” 宋之问一时语塞,憋了半天,颤声又道:“那,那本官也是不知这位小娘子有婚约在先啊。” “你看看。”吴宁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紧张什么?放心,我这人大度,不怪你!” “当真不怪?” “当真不怪。” “呼。”宋之问长出一口浊气,心道,幸好不怪啊! 他这新官还没任,在路要是闹出一场调戏良家的戏码,算这几个浪荡子不能把他怎样,也于名声无益。 看见今天是讨不得什么便宜了,宋之问哪还有再留之理,仓促道:“本官今日却有孟浪。” 一拱手,“多有得罪!” “既然小郎君不怪,本官告辞!” 说着话,挣开吴宁的纠缠,抬腿想走。 “回来!” 吴老九一声大喝,吓得宋之问一哆嗦。 “还没聊完,你着什么急呢?” 抬眼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百姓,吴宁道:“大伙儿没来之前的事咱们聊完了,可大伙儿围来之后事儿,咱们还没聊呢。” “......” “......” 这回不但宋之问有点懵,围观的百姓们也有点懵。 你要说我们没来之前的事儿你说说清楚还行,至少解了误会,并非大伙儿想的那样。可是来了之后...... 来了之后,大家都看在眼里,有什么好聊的? “你骂人了吧?” 吴宁那边冷不丁一问,宋之问气势全无,下意识狡辩,“没有!” “你骂人了。”吴宁一脸笃定。 “你要不骂人,也不能把众位乡亲都招来不是?” 轻蔑地斜了一眼宋之问,“你骂我们是淫男浪女!!” “怎地?七尺高的汉子骂了是骂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呢?” 宋之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帮你分析分析哈。” “你看你骂了我们,把大伙儿都招来看热闹,却只字不提你调戏我家娘子的事。这有点不仗义吧?” “然后呢,你又道貌岸然地亮出官身,拿君子礼数把我们压了个严实。甚至还要招来驿卒整治我等,来突显你宋之问刚正不阿的形象。” 说到这,吴老九瞪圆了眼珠子,好像刚发现什么似的。 “这特么够高明的啊!本来是你色迷心窍,反而成了我们飞扬跋扈,不通礼教了。” 哄!!!围观百姓一下炸开了锅。 “原来是这么回事!” ...... “要这么说,那还真得聊聊。” ...... “咱说什么来着,这读书人的弯弯绕是多,这位小郎君若是不说清楚,咱们这大老粗哪明白?却是误于恶人站台助威。” ...... ———————— 太平公主也是服了。 这种局面,连她这个公主殿下都已经认了这个哑巴亏,却是也能让吴老九生生给扳了回来,着实是出了一口恶气。 再说宋之问,此时的情形完完全全是刚才的翻版。 宋之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他是撤头撤尾体会到了太平公主刚刚的感受。 以官压人吧......众目睽睽。 唯有苦脸一揖,“本官孟浪,有辱....斯!!” “小郎君大度,且原谅则个!” ...... “呵.....呵!” 吴宁脸色猛然一肃,“谁跟你说老子大度了?” 刚刚的风轻云淡、玩世不恭瞬间荡然无存。 逼近宋之问,“我这个人,有仇必报!” “而且今日仇,要今日报!” 话还没说完,吴老九大脚丫子已经甩出去了,一个飞踹,宋之问已经躺在了地。 “老八!!” “在呢!” “给我往死里打!” ...... “......” 在场的所有人都傻眼了,万没想到,这小郎君如此暴躁,说动手动手。 那可是朝廷命官啊! ...... 。 第一六九章 一不小心就上纲上线 什么特么朝廷命官? 不占理的时候兴许还琢磨琢磨,占了理,又占了势,那吴老九能惯着你? “往死里打!” 一旁的吴老八早压不住了,一听老九放话了,那还客气什么? 沙包大的拳头开始招呼,霎时间,宋之问的惨叫之声传遍当场。品書網www.vodTw.com 百姓们都看傻眼了,真打啊? 而且是那种完全不留手,真是奔着死里来。 “这位小郎君,且不要冲动啊!” 有好心的已经开始劝了,“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官,莫要为了个恶心,惹得一身麻烦。” ...... “是是,打几下出出气行了,可别闹大了。” ...... 太平在一旁也是直皱没眉头,说心里话,她也没想到吴宁会动手打人。 按理说,这家伙精得很,手底下有分寸。 可是,还是那句话,宋之问是官,起码要讲究一个官仪。见好收,万一真闹大了,于谁都没有好处。 忍不住靠到吴宁身边,低声道:“见好收吧!” “收什么收!?”吴老九一脚踩在宋之问脸,抽空回了太平一句,“咱这可是给你出气呢!” 回头又是一脚,宋之问这回连哼哼都哼哼不出来了。 吴宁还不解气,又一脚踹下去。 一边踹,一边狠狠地嘀咕,“我姐也是你能欺负的!?” ...... “我媳妇也是你敢高攀的?” ...... “我兄弟也是你配瞧不起的!?” “......” 太平翻了个白眼给他,心却是暖暖的。 这已经不是吴宁第一次为她出头了,咱们的公主殿下甚至开始习惯有吴宁这么个万能的弟弟了。 又拉了拉他,“若是宣扬出去,少不得御史台的那些老顽固会找麻烦。” 吴宁顿了顿,眼珠子一转,“好办!” 说着话,拦住吴老八,自己蹲在了奄奄一息的宋之问身前,那么眼带笑意地看着他。 围观百姓一看这几个青娃子终于停了,也都是长出了一口气,幸好没闹出人命。 大唐百姓民风淳朴、爱憎分明,也不想看到几个年轻人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而断送了前程,毕竟杀官可不是小罪。 见吴宁蹲在那儿直勾勾地瞅着宋之问,大伙也都屏住呼吸,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 “没想到吧?” 吴老九声音不大,却是真切。不但宋之问听得清清楚楚,在场的百姓亦都听得分明。 宋之问一只眼睛肿的已经睁不开了,瘫在地,冷冷地看着吴宁不说话。 眼有惊恐,但更多的还是愤怒。 他不说话,吴宁无所谓继续道:“没想到堂堂朝廷命官、圣人弟子,会有今日窘境,被人当街暴打吧?” 宋之问还是不说话,眼愤怒更盛几分。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是家里有几个臭钱,不知道怎么作好的二世祖啊?” 这回宋之问终于开口了,“是不是二世祖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们很快要付出代价!” “哦。”吴老九明白了。 “原来你是觉得你我们高级,觉得自己金榜题名一飞冲天,像我们这样只知玩乐的纨绔子弟,根本和你没法相。” “甚至这天下间,除了天子权臣、圣者先贤,都已经不入眼了?” 宋之问又没说话,可是百姓眼里,他这应该是默认了。 “确实如此。”吴宁认同地点了点头,“想来十年寒窗,苦练章,一朝得,鱼跃龙门,换了谁也得目空三界,藐视天下了。” “啧啧啧。”吴宁砸吧着嘴,“再想想高之后,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是灌一壶好酒,添了三分醉意......那气势,恨不得诸天神佛亦在脚下!!” 很理解地看着宋之问:“这也正常,才子贤士嘛,君王抬爱,万民拥戴,是为天之骄子亦不为过,尚有何可惧乎?” 百姓们听得此处,也都是下意识点头附和。 吴宁说的一点没错,确实描绘出了士子得之后的傲然之态,否则也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拼了命的读书了。 另一边的太平公主却是听的直皱眉,心说,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不是越说越来劲吗? 结果,吴宁好像是生怕宋之问不来劲一样,“我说的对不对?” 宋之问一听,脑袋一扬,“是又怎样?” “还怎样!?” 吴老九一瞪眼,直接一个大耳刮子甩了过去。 “你特么还当真了,是吧?” 啪的一声脆响,把的宋之问都懵了。 特么不是你说的吗? 啪!! 吴宁又一巴掌甩了下来,这回可没刚刚的好语气了。 “读书是让你耀武扬威的?” 啪!! “当官是让你调戏小娘的?” 啪!! “还特么真以为你天了?” 啪!! “没人治得了你,拿天下人都不当人了?” 啪啪啪!! 吴老越抽越来劲,一边抽一边骂。 “别忘了,你的官是谁给的!荣耀是谁赐的!” “是圣后!!是百姓!” 啪啪!! “圣后用你是为民做主,不是当白眼狼!” 啪!! “你这样,还朝廷命官!?” 啪!! “特么净给朝廷丢人!!” 啪!! “别说是你!!” 啪!! “特么这样的官,老子见一个打一个,只当是为民除害!” ...... 也了怪了,围观百姓心说,他骂的还挺在理,听的还挺舒心。 本来是这么回事儿嘛!你读的圣贤书,书里教“达则兼济天下”“君子自强不息”。 可是这位呢? 当了官把圣贤书扔得一干二净,反过来欺压百姓,不把百姓当人,那还了得? “打的好!”有正义之士已经开始声援吴宁。 太平公主都看傻眼了,这也行?? 吴启、李重润,连孟苍生此时都是哭笑不得地看着吴宁那么拍啊拍的,好不过瘾。 “这孙子太损了!” 吴启捅了捅一脸懵逼的李重润,“你可得离他远点,别学他,会不得好死的!” 本来是不得台面的市井冲突,老李家的人当街打了老李家的官,传出去,不但让百官心寒,更是有损太平公主的光辉形象。 结果,生生又让吴宁给掰得纲线,成了官员不轨,太平公主为民做主,伸张正义了。 这回宋之问是倒了大霉了,此事不传出去还好,万一真传到御史台...... 宋之问算不被罢黜,估计也得扒层皮!! ...... , 第一七零章 得罪不起 聪明人懂得“借势”,识实务者为俊杰。品書網www.vodTw.com 他们有着高于常人的眼光,总能在复杂的迷局之看清脉络。 然后,实势造英雄,英雄会顺应大局,做到常胜。 而真正的智者,则懂得如何“造势”,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们不但有着高于常人的眼光,更有着高于常人的胆量,于迷局之而不失已,处危难之下而敢放博。 显然,武则天属于后者。 在纷乱的深宫之,险恶的朝堂之地,她选了一条常人看不清,更不敢想的出路,一飞冲天,成了纵论古今唯一的女皇。 而吴宁,也属于后者。 虽然远没有武老太太的格局,但是也许正因如此,才让太平、孟苍生觉得难能可贵吧? 一个至今无名无份的皇家弃子,一个无权无势的山里逃户,可他总能在这些看似无解的局面里,借用所能借用的一切,找到一条常人看不到,也做不到的出路来化解。 回首他做过的那些事,几乎件件如此。 第一次面对秦妙娘,他把自己装成一个瞎子,反而博得了秦妙娘的同情,最后使这个房州第一美人为之倾心。 第一次面对武则天,他又用一箱奏折,生生把自己从悬崖边拉了回来。久而久之,甚至得到了武则天的认可。 第一次面对王弘义,他又是造势反转,借机除掉了人人唾弃的酷吏集团。 而现在,看似跋扈,甚至有不得台面的打人,很自然的,又让他扯出了读人高之后的丑态。 太平公主实在不明白,吴宁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是怎么磨练出这一身本事的? 也许正如第一次见面时,吴老九那句让人气恼的话: 我是执棋者,你们即在局,皆为棋子。 ...... ———————————— 宋之问基本是废了,以他的智商,显然还没意识到吴老九的阴险。或者说,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来不及想什么后果。 被吴宁暴打之后,仆从将之扶回到官驿。官驿的主事驿丞一看,登时大惊。 “这,这是怎地了?宋大令怎至如此惨淡啊?” “......” 他这不问还好,宋之问面子过不去,反倒激起了报复之心,气虚低吼:“你来的正好!” “去!派兵去把那几个殴击本官的恶徒拿下。” “啊??”驿丞更愣。 从宋之问的话里听出两个意思: 第一,宋大令这是被人打了; 第二,宋大令想让他帮忙出气。 可是,且不说宋之问这语气让驿丞不自在,光是这带人帮他出气,也不和规矩啊! 驿卒驿卒,专管驿站往来,可不是你宋大令府衙里的差头,说拿人拿人的。 这刑律治安之事,不正是你宋大令自己的职责所在吗? “这......宋大令且先息怒!到底是怎么回事,大令总要与下官说个清楚吧?” 还说清楚? 宋之问瞪了眼。特么刚刚的不堪,想他都不想回首,还让他再说一遍怎么挨的打?疯了吧你!? 只是,这不说还不行,谁让现在得用到人家呢? 给仆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来说。 仆从一看,那说吧! 当然不能按真实发生的来说,那宋之问这脸皮也别要了。 只道:是一伙纨绔路边喧闹,宋大令看不下去,仗义喝止,谁料那伙人不知悔改,反而打了宋大令。 驿丞一听,那还了得?几个纨绔居然敢打朝廷命官?当真不知王法何在。 可是再一想,还是不行。 让他带人缉拿实属越权,宋之问再怎么说也是个过路神仙,万一头怪罪下来,他找谁去。 眼珠一转,“宋大令,你看这样行不行?” ...... —————————————— 吴宁他们被宋之问这么一搅和,自然也没法继续在河边那里喝酒吃肉了。 无法,只得回到客店。 刚进院门,孟家老丈迎了来。 “小郎君可算回来了,却叫小老儿好生担忧。” “担忧?担什么忧?” “小郎君不知道?听说河边那里打起来啦。貌似动静还不小,挨打的是个官。” 孟老丈绘声绘色,那神情一看知道平时也是个八卦的主儿。 “老夫怕几位不知深浅去看热闹,万一沾了麻烦,可如何是好?” “......”吴宁一听,乐了。 “没事儿,刚从那儿回来。” “啊?小郎君去看了?” 孟老丈一听不淡定了,靠到吴宁身边,“小郎君啊,老夫是过来人,却是要多说两句了。” “这出门在外,最忌好事,遇事别往前靠,能躲则躲才是。” “没看。”吴宁哭笑不得,这老头儿还挺热心。 “倒是......动手来着。” 孟老丈:“......” 得! 他还怪呢,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打官员?结果,正主儿在眼前站着呢! “坏了!”孟老丈呆愣了半天,才猛的一拍大腿。 “快走!!几位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吴宁不知天高地厚,一时兴起打了官,兴许当时占了便宜。 可是,官官相互之理他不懂吗?等那挨打的官员回去叫来官差,哪里还有吴宁的好果子吃? “快走吧!趁还来得及。” 正说着,院门之外,哄哄闹闹地来了一众官兵。 “完了!”孟老丈心说,“这回想走都来不及了。” 急步迎了去,把丹江驿的驿丞挡在了院门处。 “哎呀呀,孙驿丞今日怎会有空光临小店,失礼失礼!” 驿丞没接话,先是把目光定在院的吴宁等人身。 下打量了几眼,这才回过头来,靠到孟老丈耳边。 “孟家老丈,咱们是老相识,本官也不来虚的,这几个青孩子是你家里的?” “这......”孟老丈心一颤。 他与孙驿丞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时也没少送礼打点,却是从未见他这般严肃过。 扯了个谎,“本族直亲后辈,却是要仰仗孙驿丞维护一二。” “本家?”孙驿丞眉头一紧,逼问一句,“是真本家?还是假本家?” “孟老头,本丞知你喜好交友。但是这次,得跟我说实话!” “这.....”孟老丈心有点慌,却是被孙驿丞看在了眼里。 “孟老头,你我相识不短,本丞再问你一句,是不是本家直亲!?” “不是。”孟老丈实话实说,“但属旧故,还望.....” “旧故好!”驿丞面色缓和,把声音压的更低。 “从现在开始,这个旧故你不能再认了,这几个娃子惹大麻烦了!” “啊?”孟老丈一怔,“别呀!” “还有你孙驿丞化不开的麻烦?” 低声道:“这几个也不是普通人。” “哦?什么来头。” “这都是房州折冲校尉吴长路的同族。” 好吧,孟老丈的信息有点滞后,还不知道吴长路早连升十八级了。 “折冲校尉?”孙驿丞紧着眉头,“那也没用。” 生怕孟老丈牵连进去,缓声提醒,“实话告诉你吧,算是房州大令、朝廷大员,这回你也给我躲远点。” “为什么?” “因为他们打的那个人,是即将任的襄州大令!!” 瞪着眼珠子低吼:“你本家在襄州,在他的治下,你还想不想好了!?” “......” 孟老丈傻眼了,回头看了眼吴宁。 心道:真不是小老儿不肯帮忙,确是小郎君得罪的这个人,老夫实在得罪不起啊! ...... 。 第一七一章 问个姓名,报个来处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好死不死,宋之问正好是襄州大令。请百度搜索(品書網)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换了任何一个人,哪怕官再大点,以孟老头儿的古道热肠,也要为吴宁周旋一二。可是襄州大令,那他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孟家在襄州,家大业大,得罪了大令,岂会有好果子吃? “要不这样吧......” 孟老丈苦思良久,终还是心存侥幸。 “孙驿丞可否缓一会儿再来?” “你要干嘛?”驿丞翻着白眼,“你不会是想把人放跑吧?” “那也没别的办法了啊!”孟老丈道,“能不能跑回房州,且看他们的造化。之后又有何灾劫,老夫却是也管不着了。” “可是今日....”孟老丈诚恳地看着孙驿丞,“你孙驿丞总不能让老夫看着几个娃子,在眼皮底下断了前程吧?” “你!”孙驿丞都快骂娘了,心道,这老头儿怎么不知道进退呢? 这帮愣头青当街喧闹,不知悔改,还殴击官员,这般不知分寸的糊涂旧故,你也要死保?还想着搭救? 那可是襄州大令,攥着你孟家命根子的“父母官”! “来人!把孟老板外面去透透风,别他娘的在老子面前犯糊涂!” “啊?”孟老丈大惊,还没回过神来,驿卒已经是一左一右,勒住了他的胳膊。 “不可!不可啊!” “什么可不可的。”孙驿丞瞪着眼,靠到他耳边,“老哥哥啊,咱这也是为了你好,不能让你犯糊涂。” 说着话,招呼驿卒:“带走!” ...... 孟老丈被强掳出院,孙驿丞这才回转身形,缓步走到吴宁等人身前,双手抱拳,“几位,.得罪了。” 吴宁淡淡一笑,与孟道爷对视一眼。 二人刚刚说话,刻意压低了声音,是不想让吴宁他们听见。 可是,院子本来不大,多多少少也能听了个大概。 况且,别忘了,孟道爷可是会读唇语的。 所以,二人在那边说了些什么,吴宁这边早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此时孙驿丞前,吴老九也是一点都不意外。 对孙驿丞来找他的麻烦,不但没有怨气,反而觉得这汉子挺仗义的,这事办的没毛病。 淡然一笑,“孙驿丞是吧?” “这是来拿人的?” “拿人?”孙驿丞眯眼道,“本宫非是府差,何来拿人一说?越权之举,却非吾所能也。” “实不相瞒,本官是来问个姓名,讨个出处。” “几位殴官行凶,本官虽无缉拿之权,却是要问明白姓名来处。也好向官疏奏,让有权缉拿的来整治诸位,对吧?” “哦。”吴老九懂了。这个问个姓名,讨个出处,倒还真是孙驿丞职责所在,不算越权。 这叫:点验过所。 之前说过,吴宁等人出游,要官府开据“过所”,也是唐人出远门所持有的“通行证和身份证”。 而且,算有了过所,也不是想去哪儿去哪儿的。目的地是早定好的,时间也是定好的。 如,开据的是从房州到襄州的过所,你却跑到京城去了,那是不行的。一年前开据的过所,一年后再用,也是不行的。 别想着钻空子,因为投宿、过卡都要登记查验过所。 没有这张过所,你是逃户,被发现要治罪。 有了这张过所才能叫合法出行,可以走官道,住客店。 而查验一地民宿是否收容没有过所的逃户,或者过所失效,当然是官驿驿丞的职责。 所以,孙驿丞当然可以名正言顺地来问“姓名、来处”。 可是,孙圣丞不知道,这姓名、来处,他特么算是问到点子了。 ...... “,问个姓名、来处?”吴宁也很是意外。 心说,不对啊,宋之问好温柔啊!还知道不越权,依法办事了? 他哪知道,这是孙驿丞不想为了宋大令越权,才使出的权益之计。 孙驿丞的想法是,我帮你把人查清楚,之后是抓是闹,那是你襄州府衙的事儿,跟我没关系,老子才不替你扛这个雷呢! 结果啊,孙驿丞是聪明人啊,马他知道,这份谨慎救了他一命。 “当然是来问姓名、来处!?怎地?你当本丞是不法昏官不成?” “没没。” 吴宁无语,一摊手,“那,你问吧!” “嗯。”孙驿丞点头,“来人!细细查问,不得有失。” “是!!” 一众驿卒一拥而,一个盯一个,当真是细细盘问起来。 “哪里人士?姓什么?” 吴宁闭着眼,还挺配合调查:“房州下山坳,姓吴。” “嗯。”驿卒点了点头。 “过所拿来一观。” ...... 这边太平也在被问,咱们公主殿下还挺新鲜,长这么大,还没人问过她姓什么叫什么。 “京师长安人士,姓李,名令月。” “哦,对了,现居东都洛阳呢!” 得,她生怕人家不知道,又多说了点。 ...... 那边李重润兄妹也和太平差不多,“房州人,家住城永安坊天字号,姓李。” “哦,我爹叫李显,家母姓韦,你们认得吗?” 驿卒一撇嘴,“什么李显李现的?不认识,过所拿出来!” ...... “过所拿来一验!” 孙驿丞正盯着孟道爷,一通连珠炮听得孟道爷直撇嘴。 摊手道:“贫道没过所啊!” “没过所?”孙驿丞大惊,心说,你还真狂啊? “没过所还敢出来?不怕王法吗?” “因为我是贫道啊!”孟道爷根本是在逗孙驿丞玩。 道士要什么过所,人家那叫度牒。 “哦哦。”孙驿丞这才反应过来,一阵面热,对孟道爷更是厌恶。 冷声道:“哪家道观,姓甚名谁?据实道来!” “房州问仙观,孟苍生!” “法牒拿来。” 孟道爷自无不可,把度牒递。 孙驿丞翻开一看,登时皱眉。抬眼看向孟苍生,“你不是说,你是房州问仙观的吗?” “对呀!” “那这法牒之,怎么写的是嵩山嵩阳观!?” 说到这儿,孙驿丞自己不由一皱眉,这嵩阳观的名字,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呢? 正在疑惑,却是驿卒们收了众人的过所,一齐送到孙驿丞面前。 “这帮人不对啊!” 有驿卒警惕性极高,“有房州的,有长安来的,根本不是一地出行。” 把一摞过所递到孙驿丞手里,“还请驿丞细细点验,莫要放过凶徒。” “嗯!!” 孙驿丞深以为然,加手里这个嵩阳观冒充问仙观的,这帮人确实大有问题。 ...... , 第一七二章 查验过所 这帮人确实够乱的。m.vodtW.com 有一个嵩阳观的道士,硬说是问仙观的。 有一个祖籍长安,现居洛阳的。 李重润更搞,这货直接报的老李家的祖籍太原,现居房州。 到是吴家三兄弟还算正常,都是土生土长的房州人。 反正一句话: 乱! 要知道,这可不是后世,一个办公室里恨不得能凑半张国地图。 这里是大唐,对人口流动管制极严的大唐。 能把这么多地方的人聚到一块,当真是不容易,更别说是一起远行了。 有问题! 以孙驿丞多年的经验来看,一定大有问题,必须要细细点验,不能马虎! 想到这里,孙驿丞冷眼环视众人一眼,心说,宋之问这回倒还帮了个好忙,把这么一伙意图可疑之人揪了出来。 低头细看孟道爷的度牒,他要好好查一查,这伙人到底哪儿来的。 “永徽元年二月十七寅时三刻生,俗名孟苍生,字子寐,法号:道通。” “永徽六年七月,于嵩山嵩阳观出家。” “嵩阳观....” 孙驿丞老觉得这个“嵩阳观”在哪儿看见过,却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再往下看: “于嵩阳观出家,承北茅山派清正宗,是为四代嫡传弟子。” 再往下,是师承族系之类的了。 “师:肖凡......” “祖:王远知......” “师叔:潘师正!” ...... “潘师正!!?” 孙驿丞终于想起来了,潘师正!他说看到嵩阳观眼熟嘛! 那可不是高宗在世时,亲迎潘师正入嵩阳观的那个嵩阳观吗!? 而且,潘师正谁不知道?那是大唐国师一般的存在,先帝和圣后都礼为宾的道仙。 “......”呆愣愣地抬头看了一眼孟道爷,原来是潘师正的徒侄。 暗自思量,也不知道潘师正仙去之后,清一派在皇族之的影响是否余存?若还有几分面子,那宋之问这回想报仇却是要费点周章了。 恭敬地把孟道爷的法牒递了回去,却是什么都没说。 再看下一份过所。 没翻开,孙驿丞是一颤,因为.... 因为过所的封皮,赫然写着,“大唐户部衙发签”几个大字。 户部直发?哦操,孙驿丞以为自己看错了。 好好揉了揉眼眼,再看,确实是户部无疑。 这特么厉害了啊! 要知道,孙驿丞在丹江驿守了十几年了,他没见过户部直发的过所。 算是官员任,那也是由出发地的府衙开据过所,京官外任也是京师府衙,也没用到户部啊!? 心暗自思:这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惊动户部总衙开据过所通行证? 急忙翻开。 “吴启,房州下山坳人氏,貌俊美,身伟岸。” “父:吴长路,现任山南道别驾之职。” ...... 嘎!?山南道别驾!? 孙驿丞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刚刚孟老头不是说,只是一个房州的折冲校尉吗?怎么出来一个山南道别驾!? 抬眼看着吴启,“吴,吴别驾是公子的大人?” 吴启特么等了半天,终于等来这一问了。 心说,本公子终于当一把官二代,体会一下什么衙内了。 心激动,面色却不改,“怎地?还要把我家大人叫来,让你一同点验!?” “不,不不敢!!” 孙驿丞忙不迭地摇手,心里把宋之问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奶奶的,你个王八羔子,得罪谁不好,得罪别驾之子!?那你特么还报什么仇?讨什么公道? 乖乖吃了这个哑巴亏算了,却是拉本丞来和你一起吃瓜落。 可是孙驿丞还是没明白,算是别驾的儿子出来,也用不着户部直发过所吧?难道这个吴别驾是圣后的私生子不成? 把吴启的过所交还。 本来后面的不用看了,只一个吴长路,绝对不是宋之问惹得起的。 可是,孙驿丞好啊!因为他发现,下一张还是户部直发的。 强烈的好心指引着他,把那一张也翻开来一观。 结果,还没等他看呢,身边的驿卒说话了。 “是这个,驿丞可要好好查验!” 指着李重润,“这娃子,非问小的认不认识他爹李显。” “李显......” 孙驿丞当然知道谁是李显,可还是有点不信。 低头一看: “李重润,父:庐陵王李显....” 真是那个李显,那个当过皇帝的李显。 孙驿丞心说,这都一群什么人啊?李显的儿子都出来了。 往下又一翻。 不出意外,还是户部发,李裹儿,父:李显.... 再往下翻,更大牌。 李令月,法号:太平, 父:高宗李治。 母:神皇圣后,武曌。 爵:一品公主。 “太、平、公、主......” 孙驿丞看到这儿,二话没说,大腿一软,扑通一声拜倒在地。 “下官孙福,有眼无珠,拜见公主殿下,殿下恕罪啊!” ...... —————————— 院问之外,孟老丈还在那生闷气。 “你们两个呆汉,拦我做甚!?” ...... 驿卒被骂了呆汉也不生气,平日里孟老头对他们都不错,陪笑道:“老丈还是在这儿安心呆着吧,我家驿丞也是为你好啊!” “好什么好!?他要加害老夫的朋友,这算哪门的好!?” “哎呀!”驿卒再劝,“这种惹事生非的朋友,不要也罢!” 正说着,听院里面一阵高呼,吓了孟老头儿和驿卒一跳。 “拜见太平公主殿下!” ...... “什么情况!?” 那声音是孙驿丞和一众驿卒的。 孟老头儿探着脑袋,往里细看,只见孙福和他的手下跪了一排,正在那儿山呼大拜呢! “太......平公主!?” 孟老头儿一脸见鬼地看着那个站在吴宁身边,好不享受的清冷女子。 “她她她她,她是太平公主!?” “哦......你娘!?” 不知道为什么,孟老头现在突然想起在问仙观,肖道长说的那句话来: “失于九五,得于五九......” ...... ———————— 宋之问躺在床,吭吭叽叽地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孙驿丞回转。 一见孙驿丞进来,宋大令顾不得周身疼痛,支起身子。 “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查清楚了!”孙驿丞忙不跌地应声。 “果不出大令所料,这几个人正是要往襄州去,正入大令的地头啊!” “是吗!?” 宋之问眼珠锃亮,甚是兴奋。 “那好,那好啊!” 心恨恨,看到了襄州,本官如何讨回今日之耻! “对了!” “他们是哪里人,可有背景!?” “没什么背景!”孙驿丞笃定道,“房州来的,下山坳一个山沟沟里的土大户。” “土大户!?”宋之问一听,更来气了。 特么让几个土大户暴揍了一顿?真他娘的丢人! “对了。”却是孙驿丞陪笑着开口。 “依大令的身体,怕是经不起路途颠簸啊!” “正好,明日有一艘官船从丹江发往襄州,大令要不要搭船走?” 宋之问一想,也好。 “什么船?货船本官可是不坐的。” “放心!客船,有七间好船舱呢!” “那还不错。” 宋之问很满意。 ...... 。 第一七三章 天赐良机 “九郎这回表现不错。m.vodtW.com” 太平公主懒洋洋地坐在院,脸的兴奋之色仍未退去。 以往,咱们公主殿下都是高高在,左右开道,几乎是刚一亮相,任谁都要臣服拜倒。还从未像今日这般,跑出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宋之问来给她解闷儿。 “继续努力哟,最好多找出几个宋之问之流。” 坏了,吴老九一翻白眼,学坏容易,学好难啊!他怎么感觉,纯洁的公主殿下没走正道儿呢? 这套路害死人啊! “快歇歇吧,你当谁都像宋之问这么臭屁,送门来让你打脸?” “也对。”太平立时有些悻悻然,“那没办法了,只能期待明日登船,且看那宋之问是什么表情了。” “唉唉唉!!”吴启在一旁嚷嚷着,“怎么逮着一个宋之问不放了呢?” 义正言辞地批评起太平公主,“欺负一个州官,那么有意思?” “有!” “有!” “有啊!” 太平、李重润、吴宁异口同声,极为认真。 “好吧!”吴启瞬间垮了下来,“确实挺有意思的。 “不过,话说回来,最坏的是那个孙驿丞,让宋之问与咱们同船这种损招亏,他都想得出来。” ...... 孙福确实够坏的,他刚得知道吴宁等人的身份,吓的差点没尿出来。惊恐之余,也是恨宋之问入骨。 特么这个傻缺,得罪了公主殿下都不知道,还拉着老子一起死。 一通告罪之后,又心生一计,想讨好太平公主。 于是,孙福说,明日正好有一官船东去襄州,公主殿下要不要走水路?也省了马匹颠簸之苦。 太平一想也好,坐在船欣赏两岸美景,也很是惬意,于是答应了。 结果孙驿丞一听,突然蹦出一句,“那宋大令是不是也可同船?” 好吧,吴老九都得给这个孙驿丞竖个大拇指了,这是把宋大令往死里整啊,确实够损的! 殊不知,孙驿丞别看官不大,可是迎来送往十几年了,专干的是伺候人和看人下菜碟的活计。 有钱有势有前途的进了官驿,那是宾待遇,甚至一个九品芝麻官儿,孙驿丞看你顺眼,也能给你一品大员的待遇。 无权失势的进了官驿,算是一品大员,孙驿丞也能让你睡通铺。 这点心眼儿算什么?只是个皮毛而已,更损的还在后面呢! ...... ———————— 第二天一早,宋之问伤势稍缓。 待仆从收拾好行装,便下得楼来。 刚到驿官前厅,孙驿丞迎了来。 “宋大令这是要登船?” “对啊!”宋之问点着头。 官船在岸边停着,他在楼早看见了。 正如孙驿丞所说,客船颇为华丽,属实不错。 “这.....”孙驿丞一脸为难,抬眼露出苦色神情,“恐怕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 “下官是说,这趟船大令恐怕坐不了了。” “嗯!?”宋之问脸色登时难看起来,“船在此,为何坐不了?” 只见孙驿丞神神秘秘地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这才靠到宋之问耳边。 “下官也是今早才知道的。” “知道什么?莫要弄神弄鬼,速速报来!” 孙驿丞瞪着眼珠子,“太平公主携庐陵王府世子,还有山南道别驾的公子微服出游,到了咱们丹江口了。” “啊!?” 宋之问大惊,惊慌之色之孙驿丞尚有不如。 “公,公主殿下在丹江?” “对啊!!”孙驿丞一拍大腿,“殿下仪仗也要去襄州,知道咱这儿正好有官船,今早吩咐下来,要搭船东去。” “所以.....” 后面孙驿丞没说,可是意味已经十分明显。公主殿下要坐船,那你宋大令还能和殿下抢船不成? “公主殿下要坐船......” 宋之问细品三思起来。 “还有庐陵王世子,还有山南道别驾的公子.....这,这特么可是个机会啊!” 宋之问喃喃自语,失神念叨出来而不自知。 “啊?”孙驿丞假装没听清,“大令说什么?” “没什么!” 宋大令回过神来,“孙贤弟,你看这样如何?” “本官也是去襄州任,何不让本官与殿下同船东去,岂不是省了麻烦?” “再说了,殿下只说搭船,并无征用之意。想来公主殿下也是体恤民情,不想与人麻烦,是允许外人搭乘的。” “这.....”孙驿丞登时为难,“这不太好吧?万一殿下怪罪,下官吃罪不起啊!” “哎呀!”宋之问长叹赔笑,“有什么为难的?” 把手背到身后,朝仆从一招。 仆从立时会意,从包袱里掏出两块金饼子塞到自家大令手。 宋大令接过,转手又塞到了孙驿丞手里。 “这船坐什么人,还不是贤弟一句话的事情?” “呵,呵呵....” 孙驿丞掂量着手里的金饼,笑声都带颤音儿了。 “大令这......这见外了嘛!” “行,孙某大胆一回,帮大令这个忙!” 宋之问闻之大喜。 与太平公主同船啊!!这可是天赐的露脸良机。 这一路两三天的船程,哪怕是一瞬间的攀谈之机,也对他的前程有着莫大的好处。 再说了,算太平公主高不可攀,那不还有庐陵王世子和别驾的公子吗? 抱手一揖,“那有劳贤弟了啊!” “好说好说!”孙驿丞把金饼子兜到怀里。 “嗯。”脸色登时一变,“不过,还有件事儿得和大令说在前头。” “何事?” “等舱没有了。” “啊?”宋之问一怔,“不是说,有七间好舱吗?” “确实有七间没错。”孙驿丞为难道,“可是公主殿下一行七人,占了六间。” “那不还一间呢吗?” “襄州孟家的孟老丈是殿下的朋友,也随船东去,占了一间。” “......” 日!宋之问暗骂,你们倒是给我留一间啊! “唉,算了!普通客房本官也是能将的。” “普通客房也没有了。” “什么!?”宋之问瞪了眼,“普通客房也被占了?谁啊?能不能匀出一间?” “好像匀不了。”孙驿丞若有所思。 “普通舱只有五间,住的是公主殿下一行的......” “侍卫宫人?”没等孙驿丞说话,宋之问已经猜到了。 心道,那还真不好匀,万一惹来殿下不喜,却是得不偿失了。 却不想,孙驿丞咧嘴一乐,“瞧瞧大令这记性,下官刚刚不是说了嘛,殿下是微服出游,哪会带什么侍卫宫人?” “那是谁啊?能匀一间吗?实在不行,本官与之同住一间也可。” “嘿嘿嘿嘿。”孙驿丞笑的那叫一个贱。 “殿下一行的马匹占了五间。” 噗!!! 宋之问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马?? 马占了五间!? 登时,“老子还不如一头牲口”的感脚油然而生。 而这个时候,孙驿丞也不废话了。 “船倒是有个杂物间,大令住不住啊?” “......” 脸色酱紫,憋了半天,“住!!” 宋之问心说,只要能公主殿下同船,搏一个前程,特么把他绑船后头,拖在水里,他也干!! ...... , 第一七四章 卑微与圣洁 宋之问如愿了船。m.vodtW.com被请进了堆满了恭桶、泔水的杂间里。 ...... 吴宁、太平等人站在远处的岸,冷眼看着宋大令对孙驿丞连连弯腰称谢,冷眼看着他船,冷眼看着...... 他绕过已经装船的马匹露出羡慕之情,又满怀期待地钻进那间又脏又臭的杂间。 “突然觉得好生无趣。”太平公主神情落寞,看着吴宁突然说出这么一句。 “怎么?”吴宁淡笑,“殿下有些于心不忍了吗?” “那倒不至于,只是觉得这人真的是可怜。” “昨日面对百姓你我,还耀武扬威的像个圣人。可是现在,又卑微的不如一头牲口。” “这种人不值得本宫多费心思。” “......” 众人不语,又静静地看着官船良久,吴宁突然摇头道:“我却觉得,他和我们似乎也没什么分别。” “什么?”太平公主一皱眉,“你是说本宫与这小人一般势力?” “急什么?”吴宁苦笑解释,“我是说,剥开表象,本质并不二致。” “那不还是一个意思吗?” “......” 好吧,吴老九暗恨,多这个嘴干什么? 他其实是想说,不光是宋之问,每一个人都有两面性,且都有卑微、圣洁的的一面。 也许,宋之问趋炎附势的吃相有些难看,可是细想之下,谁又不是如此呢? 唯一不同的,可能只是追求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宋之问为了权位与名声,可以放下一切原则。” “我们呢?我们肯为了什么而放下原则?” 一指正在往船搬运行李的民夫,“殿下看那个人。” “依他的年纪,肯定是已经成家多年,肯定是某人的夫君、某人的阿爹。若无父母在堂,回到家,必是妻儿在侧,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 “可正是这份养儿抚女,一家之主的责任,又让他必须放下家的地位与威仪,出来做一个普通民夫,挣钱养家。不得不见人弯腰,时时露笑颜。” “细细想来,他与宋之问何其相像?” “......”,太平公主没说话。 只闻吴宁继续道:“我又何尝不是?” “有殿下在一旁撑腰,面对宋之问,我何尝不是高傲的像个圣人?” “可是回到下山坳呢?”吴老九苦笑着摊手,看向吴老八和吴老十,“你还敢装圣人?祖君的大棒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必追得你满坳子喊娘。” 吴老八点头称是,不由回想起挨打的过往。 “啧啧,被撵的跟牲口似的。” “得了吧你!”吴启撇嘴,也是一脸苦涩,“还敢和牲口?你啥时候见祖君打过牲口?他才舍不得呢!” 太平想笑,可是心心念着吴宁的道理,反驳道:“那不一样,九郎莫要无理乱辨。” “也许吧!” 吴宁也不与太平公主过多争辩,只道:“每个人都有两面,每个人都有肯为之妥协的原则。” “那个民夫为了家庭而卑微;狄胖子为了心的正义而卑微。” “我们呢?为了祖君的大棒子卑微。” “那殿下呢?孟大哥呢?你们又肯为了什么,放下身段,肯卑微一回?” “......” 太平公主和孟苍生都沉思起来: 我肯为了什么而卑微,放下高傲?放下原则? 孟苍生深深地看了吴宁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吴宁这番话似有所指,似乎预见着什么。 “你这书当真是没白读。”抬头一指了船的宋之问,“那位读书半生只为功名一途,当真是赔了。” “你倒好,功名且不多说,却是拿道理教训起大伙儿来了。怎地?不想踏踏实实做你的逃户,想当圣贤了吗?” “呵呵。”吴宁淡笑,淡淡地看了一眼孟道爷。 也不答他的话,只道:“那孟大哥可要记牢些哦,日后必有大用!” 说完,亦不在此事纠结,“怎么着?咱们现在船,会会那个宋大令?” “算了吧!” 太平公主扁着嘴,“本来好生无趣,让你这么一说,更没了兴致。” “等他进了那杂货舱,咱们再去,现在不想看到他那张丑脸!” “......” 吴宁无语,同程一船,早晚不是要一见? 况且,对宋之问这种豁得出面皮的小人来说,当面奚落也许非是最疼,反而让他自己去发现,那所谓的公主殿下、豪门权贵,正是他前一日刚刚大骂淫男浪女的。 那种惊恐,那种自责与悔恨,才是最致命的吧! ...... —————— 事实,也的确如此。 宋大令虽然进了杂间,可是心心念念还是同船的公主殿下和一众权贵,自然也时时留意还未船的太平等人。 可是,当他从门缝里看到那几个杀之而后快的身影,宋大令疯了,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他震惊,他不知所措,他更加地怀恨在心。 他害怕到浑身颤栗,把杂间的舱门反锁,不让任何人进来。与仆从二人不吃不喝,整整在里面蜷缩了两天两夜。 直到官船已经到了襄州,太平公主一行早下船而去。 “宋大令,出来吧!” “你!你认错人了!本官......某不是什么大令,你认错人了!” 船工在外面苦笑无语,心说,确实不像什么大令,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 “公主殿下已经走了,大令还要呆到几时?” “走了?”宋之问不信,“怎会走了?” “那不走还陪着大令在船耗下去不成?” 船工拧着眉头,“殿下走时,让小的传个话给大令。” “什么?” “殿下叫大令,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霎时间,宋之问全身一软,瘫倒在地。并非解脱,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沮丧。 原来,他在人家眼里,只值一句,好自为之! ...... ———————— 另一边,东都洛阳。 武三思、武承嗣、官婉儿,还有昌右相岑长倩,几个大唐权力最核心的人物,正陪着武老太太于殿议论朝事。 其实,说是陪着武则天议政,倒不如说是陪着老太太闲聊解闷儿。 今年春夏两季风调雨顺,政通人和,连带各地奏请并无要事,朝政务也是清闲不少。 三位宰相,加官小婉,借着议政的由头,陪武老太太喝喝茶,联络联络感情,却是最好不过的时机。 武承嗣得空,抬眼瞄了官婉儿一眼,调笑道:“官才人,今日衣着好生别致啊!” 岑长倩闻言,也抬头看了官小婉一眼。 “呵,武纳言不提老夫还未注意,官才人这身衣着确实别致。” 官婉儿一笑未言,没想到这身月白男装连两位宰相都注意到了。这是太平公主前几日刚派人送回,专门带给她穿的。 武三思这时也是笑着插话,“三思断言,不出月余,怕是京美妇又要跟在官才人后面,尽着男装喽。” “哼!!” 不想,武老太太一声冷哼。 “衣袍还算入眼,可是做衣服的人......” “却是不怎么样!” ...... , 第一七五章 又是吴宁 武老太太心里不是滋味,吴宁那小子,当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连带自己的闺女也与那小子一并学坏了,给官婉儿千里迢迢送了衣袍,却忘了她这个母后。 好吧,老太太不知道,吴宁是这赶的急,没来得及,否则绝对不能从这点小事儿让武则天挑理。 武则天只当是收了吴宁的炭窑,那小子心里还有怨气呢! 而众人也不知道官婉儿这套白袍是谁送的,自然也没多想。 武则天呢,也只是提这么一嘴,由心而发,便不再多说。 “岑卿啊!”话锋一转,“次与卿家说的那个事情,岑卿可还有异议?” “啊...啊?” 岑长倩一顿,次......? 难道是大云寺的事? 前一段时间,武则天特意找过一次岑长倩,有意兴建大云寺,来进一步向天下传播《大云经》,也是把“女主天下”扶正的那本佛经。 当时岑长倩是反对的。 他倒不是反对武老太太位,而是这些年,朝廷在建寺修观花的钱实在太多了,不想武则天再浪费朝资。 武则天也知道岑长倩属于直臣,对事不对人,并非是其它意思。 可是,大云寺不建不行,涉及正统,关乎她登基。 于是也不急,让岑长倩考虑考虑,再做答复。 没想到,今天又提起来了。 岑长倩低头静思。 其实,过了这么多天,他也想明白了,兴建大云寺并非一寺之功,对于老太太来说,有着其它的用处。 但是,若放在平时,或者原本的历史,岑长倩依旧会反对,因为朝廷确实没钱。 而现在呢,却略微有点不同。 那是,开放海商,大力扶植西域贸易,半年有余,已初见成效。 谁也没想到,只这两点,让大唐商税激增三成不止。若继续深入,商税所得更是难以估量。 这么一弄,朝廷现在倒有了点闲钱。 但是,岑长倩心说,您不能有点钱想着折腾吧? 思量良久,“臣其实也不是反对,实在是此举有碍朝稳。” “依臣之意,仍需从长计议吧?” “嗯。”武老太太点了点头。心里虽说略有失望,可是岑长倩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也不无道理。 “确实不合时宜,那暂且不谈吧!” “......” “......” 武则天和岑长倩打了一通哑谜,自始至终也没说两人到底谈的是什么事儿,可把武三思和武承嗣憋坏了。 特么聊什么呢? 没办法,只得用猜的。 可是这一猜,却是出事儿了。 人都有被迫害妄想症,武三思还好,和岑长倩没什么值得猜的过往,但武承嗣却是不同了。 难道......这老匹夫在立储之事,还要与我过不去? ...... 武承嗣想歪了,他还以为岑长倩反对的是立他为太子呢!! 其实,也难怪武承嗣多想,武则天登基在即,立谁当太子是必然之虑。 是暂缓臣意,把现在那个傀儡皇帝李旦抬到东宫暂行太子?还是一鼓作气,直接拥立武家人为皇储? 武承嗣能不想吗?这可是他人生之最大的机遇。 于是,他认为立谁为储君之事,老太太私下里与岑长倩商量过。 也确实有过传闻,说是武则天之前与岑长倩商量过此事,岑长倩反对立武承嗣。 只不过,他误认为岑长倩现在和老太太说的是立储之事。 这让武承嗣心极是不爽,看岑长倩的眼神儿都不对了。 老匹夫!!当真觉得我武承嗣好欺不成!? ...... ———————— 这事儿暂时算过去了,可是,后面武承嗣要怎么对付岑长倩,却是可以预见。 岑长倩此时心甚喜,没想到圣后会体恤朝局,暂时断了这个念想,加之是才听说官才人的白袍是太平公主送的,多了一句嘴。 “说到太平公主,臣下今日刚收到一份关于公主殿下的奏报呢!” “哦?”武则天一挑眉,“算起来,太平出游也有一段日子了,怎会有报?” “回禀圣后,非是太平殿下有奏,而是山南道丹江口驿的一个驿丞奏了一本,是关于公主殿下出游的。” “事关公主,臣不敢大意,扣了下来,正要呈于圣后。” “拿来一观!” 岑长倩允诺,奏报却不在身,叫人回职房拿来,呈到武则天面前。 老太太一看,确实是丹江驿的一个小小驿丞奏的小事。 至于什么事儿,不用说大伙儿也知道,当然是宋大令耀武扬威地调戏民妇,被公主殿下一行痛殴。 当然了,孙驿丞也不能说是公主殿下打人,很是乖巧地把吴老九那番关于读书当官,忘乎所以的言论搬了出来。 其意甚明,是公主殿下等人刚正不讹,看不惯宋大令的行径,为民除害。 宋大令呢,官不为民主,欺民霸市的形象亦是尤为高大。 只能说,这个孙驿丞是够狠的,是想把宋之问彻底踩死,不留一口活气。 这本奏折呈来,不用想也知道,宋之问的下场得有多凄惨。 可惜,孙驿丞没想到,武老太太关心的不是这些。 一翻开奏折,老太太搭眼一看,看见一句话:宋之问所调戏之民妇商女秦氏,乃房州吴宁未娶之妻,实属败俗,有辱官仪。” “混账!!”武则天看到这儿,一声怒喝,未有掩饰。 “这个混账东西!!谁让他娶商女的!? 猛的转头,一双怒目瞪着官婉儿,“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无报??” “这.....”官婉儿心里苦啊! 您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房州那边确是没报,别弄的好像我故意隐瞒一般啊! 可是,碍于武三思等人都在,官婉儿又不好明说,只得认下,拜倒在地。 “臣妾有罪,臣妾不查!” “!!!” 武则天胸口起浮,怒气难平。 商女......秦氏!!她也配! 一甩袖袍,对岑长倩、武氏兄弟吼道:“都下去吧!!” “遵旨!” 三人大气都不敢喘,颤声退下。 可是,在武三思退出大殿转身而走的一瞬间,武尚书眼精光乍现,似有所想。 ...... 是夜,武三思彻夜无眠,直到第二天午,才有家奴小跑入阁,递给武三思一张卷成小纸筒的字条。 武三思急切地打开一看,面只有八个蝇头小字: “奏报所指,房州吴宁!” ...... , 第一七六章 谁最急? “又是吴宁!!!” 武三思砰的一声砸在凳。m.vodtW.com 那个欲娶商女,惹得圣后大怒的人,又是吴宁!? 之前,三道圣旨加于凡人的是吴宁;进献《醒世方》惹得圣后顿生海贸之心的人是吴宁;把王弘义、索元礼杀的片甲不留的人是吴宁!! 他托付周兴暗查吴宁,却被连带一众酷吏一打尽的,还是吴宁!!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武三思只觉头疼欲裂,能让圣后一而再,再而三的连连青睐,这个吴宁......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为什么连婚娶之事,欲得商女这种家务事,都要圣后操心? 正在苦思不得其果之时,家奴却是再次折返,手又多了一张包在石头外面的字条。 “禀报尚书,这是....” “这是下人后院墙根找到的,也不知道是谁刚扔进来的。” “嗯?”武三思一愣,疑然接过,打开一看。 腾!! 武尚书整个人都射了起来,慌张大吼!“快!!” “去把这人给我追回来!!” “是是!!”家奴忙不跌地点头,心却是苦的不行,后墙外是坊街人来人往,又过了有一阵子了,哪儿追去? 而武三思捧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只觉浑身生寒,如坠三冬。 面写道: “房州吴宁,有一丑舅,实为武敏之。” “吴宁其人,亦是十五年前,左剑道人闯宫携走的那个男婴!!”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武三思呆若木鸡,摊倒在案。 难怪圣后会对吴宁连下三旨,难怪那一箱子《醒世方》圣后如此偏信,却密而不发。 难怪......王弘义等人一再招惹,无一人得善终。 难怪......圣后会这般在意吴宁娶了一个商女。 原来,他是李家后人,是十五年前,那丢了的皇子!? 不! 是李武两家的后人!是李武两家的皇子啊! 想到这里,武三思再震。 他想到一种可能,一种让他更为震惊的可能。 圣后既然要登基称帝,为何到了现在,对于皇储之事还犹豫不决?? 既然知道吴宁所在,为什么还不接回京,以正身世? 为什么对吴宁又青睐有加,一信再信,一宠再宠?? 她不会是..... 一个讨圣后喜欢的皇子,一个能写出《醒世方》,以凡人之身除掉酷吏集团的天纵之才,又同时流着李武两家的血脉...... 一但他验明正身,回归本姓,那李显、李贤、李旦!武承嗣,包括他武三思,谁还是他的对手?谁还能与他争!? 想到这里,武三思不敢再往下想了。 静静地端详着那两张刚刚送到手的纸条,坐了整整一个白天。 傍晚,家奴来报,不出所料,并没有找到传信之人的形藏。 武三思重重地呼了一气,把那两张字条狠狠地攥在手里,攥到指节泛白,终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来人,我累了,备汤沐浴。” 武三思心说,我急什么?有人应该我更急才对。 ...... —————————— 与此同时,被这个惊天之秘搅和得心神不宁者,显然不只武三思一个。 大唐太常少卿窦孝谌将将赶在宫门落锁之前冲入了皇城,守卫皇城的羽林卫郎将一听窦孝谌有急务要面见当今圣李旦,急忙禀报武则天。 一边走,那郎将还一边吐槽呢: 这个窦孝谌当真是分不清谁大谁小啊!夜晚闯宫,算天大的事儿,你也得是先见圣后,怎么还往皇帝身边儿贴呢?也不怕圣后记仇,直接宰了你? ...... 可是,这将卫想错了,武老太太对此还真没什么介意的。 因为在刚刚,她已经收到了一本奏报,是窦孝谌的来意,明堂工期又延误了。 原本应在七月十五元节之前完工,窦孝谌负责监工,并已经打了包票,元节祖祭可在明堂进行。 可是如今已是七月初八,离元节不足七日,窦孝谌眼看要犯下欺君之罪,当然是热锅的蚂蚁,要想办法脱罪了。 至于为什么去找李旦,而不是她武则天,也很好理解。 因为窦孝谌还有一个身份,那是当今圣李旦的老丈人。 李旦的刘皇后被老太太赐死之后,后宫之,属德妃窦氏品阶最高。而李旦这个被老妈架空的皇帝唯一能倚仗的,也只有这个窦孝谌了。 “随他去吧!”老太太慵慵懒懒地准了窦孝谌入宫, 她深谐物极必反之理,要是连一个窦孝谌都不给李旦留下,那她这个儿子可能真的被逼疯了。 ...... “岳丈怎可深夜入宫?” 李旦一见窦孝谌,虽是恭敬,可言语之不无埋怨。如今他处境微妙,却是一点错都犯不得的。 “陛下放心,老夫此来,已做万全之备!” 本来他监工明堂后殿,虽然只剩七天工期,但工匠日夜赶工,不出三日必可完工。 可为了能来见李旦,他是密令亲信烧了布置明堂的彩绸,故意做出工期延误的假象才来的。 待与李旦道明原委,李旦也不由认真起来。 “出什么事了?岳丈大人不必惊慌,慢慢道来。” “陛下且看!!” 窦孝谌从怀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字条,若武三思在此,必是惊呼出声,这和他收的那张几乎一模一样。 “临近午之时,有人故意扔到老臣家的。” 李旦接过,下意识四下打量,见身边无人,这才踏实展开。 可是不看不要紧,“什么!?”李旦也是惊呼出声,陷入沉思。 贺兰敏之还活着!? 而且,十五年前的那个孽子亦还活着!! 见李旦不言,窦孝谌追问道:“老臣亦不知是真是假,但觉事关重要,却要陛下速速定夺啊!” “......” 李旦依旧沉默,良久方道:“多半,是真的......” “那这个,这个吴宁,当真有那么紧要吗?” 紧要? 窦孝谌是外臣,宫之事大多不知,可是李旦又怎么不知道到底紧不紧要!? 又是沉默良久,“岳丈大人,此事我们掺和不得啊!” “那当不知道?” “不。”李旦缓缓摇头,把那字条又递回给窦孝谌。 “劳烦岳丈大人,把这字条悄悄地递到武承嗣府。” 李旦什么都做不了,可是武承嗣却不然。 突然冒出一个吴宁,最着急的,可能应该是武承嗣吧? ...... 。 第一七七章 给两成要一成 襄州处于荆湖腹地,白河于此并入汉水,使得汉水更加水丰流缓,极利行船。请百度搜索(品書網)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再一路奔入长江,西可入巴蜀,东可下江南。 是以漕运发达,实为重要枢纽。 这里和房州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景象,南船北马、七省通衢。 北面的邓州,借白河之利,将粮米运到襄州,转下大江。 西面的金州、房州,亦由陆路把特产运到这里,方可下江南。 而东面的隋州、申州若想西运,也必要经过襄州,方可成行。 这也不难想像,为何纵论数千年,襄州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民生必盛之所了。 此时,孟家老丈与吴宁并立江边。 孟老头儿指着目光所及之处,傲然道:“这便是襄州码头,自东周之时便已兴盛如今了。” 吴宁闻罢,由衷点头。 他不喜欢历史,可是今天却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什么是历史的厚重了,因为襄州是一段历史,是那份厚重! 华夏化的两大源头《诗经》、《楚辞》从这里发源。 荆山采玉人卞和,从这挖出了一块叫做和氏璧的宝玉,献于皇家,成了各朝传承的传国玉玺。 有个一夜白头的伍子胥助吴王称霸。 还有个杰出青年,在这隐居交友,后来被刘备看了,三顾茅庐,才有了“三分天下”和《隆对》。 出了个美男子,叫宋玉。 走出去一位开国皇帝,汉光武帝——刘秀。 三国名士庞统、庞德公、马良,都是这儿出来的。 更别说,现在有个张柬之是把武则天拉下皇位的牛人,将来有个孟浩然仍在吃奶。 再往后数,郭大侠也是在这儿抗击的蒙元。 好吧,郭大侠是金老爷子编出来的,可是抗击蒙元却是真的。 反正,吴宁很喜欢这座城。 那是和后世站在这座城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尽管后世的襄阳依旧古朴,依旧厚重。 只是,随处可见的高楼广厦、钢铁丛林,难免会让人有些出戏。 可当下却不然。 你很难想象,在交通极不发达的古代,在一座城里,交杂着那么多南来北往的口音。 很难想像,码头会有那么多的商船货载。 很难想像,你脚下的青石是东周的,将近两千年的岁数;眼前的城墙,差不多一千五岁。 高处的高楼,是三国的。 连街边的餐食铺子,前细问,居然也是传了十几代人的数百年老店。 “孟家老丈!” 吴宁看的有些痴了,甚至有点后悔,当初如果自己也和唐奕一样多啃一点历史书,那现在身处历史之,也许更加的乐在其吧? 转向孟老头儿,“咱们来谈笔生意吧!” “哦?”孟老头儿眉头一挑,“洗耳恭听。” “你不是相我那成衣生意了吗?” “却有其意!” 吴宁淡笑,“那可愿掺和进来?” “乐意至极!” “嗯。”这是意料之,吴老九早有心理准备。 “不过,却有条件要先说。” “老夫正等着小郎君的条件呢。” “第一,入伙可以,但是孟家的成衣铺子,必须用我妙衣坊的名号,不可沿用旧名。” 孟老头儿一听,直接点头,“没问题。” “第二,既然入了伙,那要听统一调度,不可擅自接生意,更不可擅出新款。” 说白了,是入伙得听我的,你只管分钱。 这一条有些苛刻,谁也不愿意把命运攥在别人手里不是? 可让吴宁没想到的是,孟老头儿又是想都没想,“可以,全听小郎君的!” “......” 吴宁心说,不对啊,这老头儿怎么这么痛快? 他哪知道,还有更痛快的呢! “第三,重组的妙衣坊,我占四成,太平公主占四成,老丈只能占两成,你......” “愿意吗?” 只闻孟老头蹦出一句,“老夫只要一成!!另外一成给小郎君。” 嘎? 吴宁彻底傻眼了,什么特么情况?给两成要一成? 说心里话,两成,吴宁都觉得少了点,毕竟他是想把妙衣坊整个都放在襄州。 他除了衣袍的款式、还有一点资金的支持,其它的都得靠孟家。 可是没办法,他多给不了,只有两成。 因为这里面无论从个人情感,还是市场考量,亦或是抱一根大腿的角度去考虑,太平那一份是绝对不能少的。 有了太平公主坐镇,京城和流社会的市场几乎不用考虑,更不用像炭窑那样,提心吊胆地怕被人抢了去。 所以,吴宁只能给孟老头儿两成。 确实很少,而且,吴宁已经做好了在其它地方给孟老头补偿的准备。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孟老头儿好仗义啊!只要一成? “真的,只要一成?” “对!”孟老头儿认真地点着头,“老夫只要一成!” “但是老夫有个条件。” “你,你说。” “你吴九郎得做吾孙孟浩然的亚父。” “什么??” 吴老九以为自己听错了。 “亚父?干爹?孟浩然的干爹!?” “没错!”孟老头儿满心热切,“你只要肯当浩然的干爹,老夫只要一成!” “......”吴宁无语了。 心说,这老头儿不会知道了点什么吧? 玩笑道:“这买卖我好像是亏了啊!” “哈哈!”孟老头儿大笑,“亏了亏了吧!反正老夫把浩然托付于你了。” 孟老头多精的一个人,若说原来他还对肖老道的那课“五九”之卦心生疑惑,可是现在...... 特么山南道别驾是吴宁的四伯,庐陵王世子跟他称兄道弟,太平公主也待他跟亲弟弟似的。 “得于五九......” 这特么不是得于吴九吗? 让孟浩然认这么个亚父,那光宗耀祖还不是信手黏来? 至于什么一成、两成的,孟家家大业大,生意颇多,孟老头儿根本不在乎。 ...... 这还是在孟老头儿不知道吴宁的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 他要是知道,刚满周岁的孟浩然认了个皇子当干爹,这老货做梦都能笑醒。 倒是吴宁有点憋屈,老子想做个生意啊! 本来,他是不想让孟老头儿掺和进来的。没有孟老头儿,这生意他一样做的成。 可是,丹江口那一出,让他重新认识了这老汉: 很仗义,值得信赖。 再加到了襄州,看着襄州的繁华与商机,吴宁改变了主意。 这里绝对房州便利得多,更适合发展。 没想到,怎么绕来绕去,多了个干儿子呢? ...... , 第一七八章 给干儿子的见面礼 认认了吧! 吴宁心说,给孟浩然这么个大才子当亚父,绝对不丢人。请百度搜索(品書網)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况且,似乎孟浩然将来并不算顺风顺水,用自己的人脉帮一帮那个没断奶的熊孩子,亦无不可。 “行吧!” 吴宁终是点头,“回头挑个日子,走个礼数,这干儿子我认了!” “不用挑了!”孟老头儿登时大乐,“老夫早看准了,明天是个顶好的日子。” 靠! “孟家老丈不厚道啊!你是早算计好的吧?日子都挑了?” “哈哈!九郎今次不答应也是不成的了。” “......” 吴宁彻底无语,甩手道:“这叫什么事儿?小爷媳妇还没娶呢,先认了个干儿子!” ...... ———————————— 第二天,当真要收孟浩然做干儿子,吴老九尴尬了。 他没认过儿子啊,根本没经验。 在他的理解之,这孟浩然认他当干爹,怎么也得端个茶磕个头,再送一堆礼物孝敬啥的吧? 结果,小孟同志才满周岁,话都不会说,站都站不起来,怎么端茶磕头?连声“亚父”都特么没叫出来。 至于礼物...... 呵呵,做干爹的还管小辈要礼物,丢不丢人?得是吴宁给小辈留下信物、礼品那才行的。 可是,吴老九不知道啊! 两手空空,浑身下一点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 “那可是不行的啊!” 孟老头儿生怕吴宁跑了,总得留下点什么信物,到时你翻脸不认账我找谁去? 没办法,吴宁眼珠子一转,计心来。 背着手回头,看向太平公主、李重润和孟道爷。 这老几位正看吴宁笑话呢,结果见吴宁贼溜溜的目光望过来,皆是一哆嗦,心知不好。 “那什么,我认个干儿子多不容易,你们几个做长辈的,不表示表示?” 大伙儿一翻白眼,知道这货没打什么好主意。 太平无语,从腰间取下一块玉配,很是不舍地交到吴宁手里。 “这是,这是小时候母后送给我的呢!” “那正好啊!” 吴老九一把夺过,把手又伸向了李重润。 李重润有种被打劫了的赶脚,苦着脸,“宁哥,我啥也没有啊。” “要不....”一把将李裹儿推了出来,“我把妹妹压你这儿吧!” “不要!”吴宁一口回绝,“养不起!赶紧的!” 没办法,李重润摸遍全身,最后从脖子摘下一块紫玉的玉牌,不舍地递给吴宁。 “这可是我从小带在身的啊!” “这个不行!”吴宁还没等接,太平却是一把将玉牌塞回到李重润怀里。 吴宁眉头一皱,“为什么不行。” 太平也不解释,“本宫说不行是不行!” 说着,把李重润手里的折扇夺了过来,“给你这个。” 李重润差点没哭了,他浑身下那把扇子值钱,那可是同宗大家李思训的真迹!! 吴宁接过折扇,又深深地看了那玉牌一眼,“算了!你留着吧!” 最后,孟道爷也放了血,被吴宁剥削了一块白玉八卦。 吴老九拿着三样东西,回到孟浩然身边。 把太平的腰配往小浩然脖子一挂,“这是公主殿下送的。将来你想当官,拿这个去找她。她要是不认,你写诗骂她!” 把李重润的折扇塞到小浩然怀里,“这是你李大哥送的。当了官以后,要是有官欺负你,找他。” 最后,把孟道爷的玉八卦也一并塞给孟浩然,“这是你孟道爷给的。他别的本事没有,唯独武功高绝,若是看谁不顺眼,让他帮你宰了!” “......” “......” “......” 一屋子人无不绝倒,特么他安排的还挺明白。 可是孟老丈怎么有点后悔了呢? 我孙子要是按你这么个教法,不定成什么样儿呢,这个干爹好像认错了! ...... —————————— 认干儿子,奈何孟浩然还太小,既不能跟着干爹走,也不能跟着干爹学本事,只能继续窝在娘亲怀里吃奶。 吴宁也没什么事儿干,成衣的生意既然有孟家入伙,他乐得清闲,全都交给孟老丈去准备。 等回了房州,他只要操心衣袍的款式即可。 这些天,索性陪着太平公主在襄州安然玩乐,只待落在后面的公主仪仗到襄州,众人再一起坐船入蜀。 也没等几天,只过三日,太平的侍卫宫人进了襄州城。 吴老九连忙去查看随队的行李,还好,他的东西都在。 其实担心也实属多于,哪个不开眼的毛贼敢惦记公主殿下的队伍? ...... “这个李客靠得住吗?” “靠是靠得住的。” 孟老丈与吴宁两人正坐在孟老丈的书房之,大夏天的,窗门四闭,简直要闷死个人。 “李客乃是蜀巨富,甚至说是首富也不为过,与老夫在生意往来甚密。平时也没少帮老夫捎带财物,所以九郎大可放心。” “只不过......” 让孟老头儿想不明白的是,吴宁与太平公主一行人也是入蜀啊,他的东西为什么不自己带进去,非要托人,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公主殿下的护卫肯定商队要安全得多啊,九郎何必?” “这个老丈别管了,让那李客把东西交给益州秦远即可。” “我下午走了。” “好吧!” 下午,吴宁等人如期登大船,离开了襄州。 顺汉水一路东南而下,两日即达沔州,也是后世的武汉。 因为前路还有八百里洞庭湖,险甲天下的长江三峡惹人期待,众人对沔州风光也只能兴致缺缺。 只留半日,登临黄鹤楼远眺长江大美、沔鄂两州风光,便船欲走了。 此时,沔州府衙早准备好了纤夫船工,引领船队,逆江而,向西远行。 ...... 因是逆流,船行极慢,十日之后,沔州负责护送的官吏才来禀报,前面是岳州。 也代表着,八百里洞庭湖到了。 众人长出一口气,到了洞庭湖,代表着一番游玩之后,再往前走是荆州,然后是峡州,也是后世的宜昌。 到了峡州,也等于到了三峡入口,大伙儿终于走到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地。 吴宁此时也是不由感叹,古人出行当真是不容易。 他这一趟,已经是舒服得不能再舒服了。 与太平同行,穿州过县绝无阻碍,迎来送往也都是周到至极。这一路,吃的是最好的,用的也是最好的。 可是,尽管如此,这走了半程不到,已经是二十多天过去了,端是磨人。 他还不知道,更磨人的在后面呢。 原本打算,在洞庭湖最多也呆个两三天,游一游山水,品味一下渔家之乐,继续路。 吴宁却没想到,这船队在洞庭湖一停,是整整半个月。 ...... , 第一七九章 三峡排帮 “不是,怎么走不了了呢!?” 吴宁了怪了,船队已经在洞庭湖停了整整半个月,愣是不能前行半步。 此时,正好抓着岳州派来随船护送的官吏,自然要宣泄一下心不满。 “好叫小郎君知道。” 那官吏姓郑,乃岳州主薄。也知道这位吴九郎虽然无官无爵,但是与公主殿下关系匪浅,说话也是客气得很。 “这个....纤夫未至,小郎君算想走,也走不了啊!” “纤夫?” 吴宁不信,“沔州出来配了三百纤夫,那是假的啊?怎还纤夫未至?” “这......” 郑主薄一阵支吾,最后只道,“三峡险,咱们又是逆流而,三百纤夫却是不够的。” “那岳州呢?怎么不派纤夫?” “呃,殿下来的匆忙,确实未有准备。” “......” 吴宁眯起了眼,这个理由未免太过牵强了。 “郑主薄!”吴宁换了语气,“宁非官吏,殿下也不是什么不通情理之人,你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直言。若是等到公主殿下自己发现了,那可能是另外一个结果了。” “郑主薄是明白人,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这....”郑主薄汗都下来了,“明白,明白!” “那为何延误,可否与宁说个实情?” “唉!!”郑主薄长叹一声,事到如今,他也没法再瞒了。 只得道:“回禀小郎君,确实是纤夫的问题。” “也非我岳下不尊殿下,不派纤夫。实在是,派了也没用!” “嗯!?”吴宁疑声,“什么意思。” “小郎君有所不知,从洞庭湖到巴州(重庆)的长江河道,外地纤夫是不让走的。” “连小郎君从沔州带来的三百纤工,也只能到这里。再往前,他们是不敢进的。” “啊?”吴宁傻眼了,“还有这种事?那这段航道?” 只闻郑主薄又道:“这段航道是排帮专属,只有他们的纤夫才可接活。外人进去,轻则暴打一顿,重则船毁人亡。” 操! 吴宁更不信了,“咱们这可是官船,船可是公主殿下,这个劳什子‘排帮’,难道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 “小郎君有所不知。”郑主薄慢慢道来。 还官府? 排帮,说好听点,是一帮“放排”“拉纤”的苦力抱团,瞎起哄弄起来的一个小帮派;说不好听点,那是一群江匪。 藏身三峡天险之,面朝大江,背靠万屻险山而居,号称三千之众。 只要是三峡江面跑的船工,岸、悬崖间拉纤的苦力,都尽属排帮势力,谁拿他们都没办法。 说白了,别看只有三千三峡人家,可你是派三十万精兵也拿不下来。 怎么拿啊?现在的三峡可不是有了三峡水库之后,浪平流缓的三峡。 说是地球最刺激、最长、最险的漂流之地,也不为过。 陆地没法攻,都是万丈悬崖,重重险山。 江更没法攻,没有这些天天在三峡里跑来跑去的江人家,你连三峡进都进不去,更别说攻打三峡腹地,江边悬崖城寨了。 而且,除了险地难攻,无法剿灭之外,还有一处是三峡下忌惮排帮的重要原因。 那是,排帮掌控着三峡水路的命脉。 江行走的船只,无论大下,只要从三峡过,那是在排帮的眼皮底下。他想让你沉你沉,想让你过你过。 且所有能走三峡天险的排工、纤夫、船老大,都是排帮的人,没有排帮,这条水路是废的。 所以,什么官府啊,朝廷啊,都是扯淡! 近两年,排帮势力更是扩大,除了三峡天险,已经渗透到了峡州以东,荆州、岳州。 道理很简单,你不让我在江挣钱,那你的船也别想过三峡。 各州虽是气愤,却也无计可施,在以难题面前,只得忍气吞声。 郑主薄之所以隐瞒,其实也是怕太平公主知道之后,传回京去。到时候,圣后怪罪他们岳州府衙无能,他们又没办法,总不能和排帮翻脸,使得长江水路停滞吧? “现在咱们是在等排帮的纤夫到此,接管到巴州的路程。” “这也太扯了吧?” 吴老九算是涨见识了,“再怎么着,官府的面子总是要给一点的。公主殿下的船也这般拖延,他们当真不怕朝廷震怒,发誓剿灭吗?” 郑主薄道:“这小郎君倒是误会了,排帮平时其实很少惹事,此时更非故意延误。” “实在是殿下的船队颇为庞大,算是排帮,也得现去组织人手。” “好吧!” 吴宁认命了,心却是隐有期待,倒要看看这排帮到底有何神通。 ...... ———————— 又等了两天,排帮的纤夫终于到了。 而且,不光来的是纤夫,居然还有船工。 太平公主一行十几艘官船的船工全被换下,换成了排帮的船工。 吴宁好前去问,只见领着人来的那个排帮头头憨憨一笑,极不熟练地给吴宁作了个揖。 “好叫公子知道,前头的江路不好走,外处的船工可过不了鬼门关。” “......” 好吧,吴宁只得认命。 幸好郑主薄已经打了包票,若非真惹了排帮,他们是不会心生歹意的。 况且,这是官船,船有侍卫官兵,他们更不会轻易招惹。否则,吴宁还真不敢让他们掌控船只。 总之,终于成行。 从洞庭湖到荆州,再到峡州,江面平缓倒还什么都看不出来。可是一过峡州,江水越来越急,河道越来越窄,岸边更是不见道路。 纤夫开始在乱石与灌木之间行走,船老大让副手掌舵,自己则是拎着一根三丈长的竹竿站在船头。 哦操!! 不光吴宁,连太平公主、李重润他们都惊了。 大伙终于明白,为啥要换船工了,更明白什么叫三峡天险了。 水流太急,即使是逆流拉纤行进不快,单靠船舵也根本无法彻底掌控,全看船老大手里那一根竹竿。 只见他好像没使什么劲儿,靠一根细竿儿...... 眼看要撞江的凸石,轻轻一支,十来丈的官船那么闪过去了。 大船开始打横,大伙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要横过来,岸的纤夫绝逼拉不回来。水流一冲,立马飞退,那是船毁人亡! 可是,船老大却是一点不急,反手再一支,船不但顺直过来,还顺便躲开了另一块江石。 “这特么才是真本事啊!!”吴老九由衷感叹。 只见那船老大撑船之余,还能得空回头与吴宁对一句。 “咱这叫什么本事?再干十年,也混不一个排工。一会儿公子看看那放排的,那才叫本事!” ...... 。 第一八零章 江中舞者 排工? 吴宁这几天听人说起了无数次排工,倒还真不知道什么叫“排工”。m.vodtW.com 心下好,便坐在船头与那船老大攀谈起来。 而那船老大也不是木讷寡言之辈,见吴宁遇险不惊,还有心思与之闲聊,倒也高看几眼,一边撑船,一边与之攀谈。 从,吴宁也知道了,这些所谓排帮江匪,其实并没有外面传的那般凶神恶煞、欺行霸市,也不过是些憨憨实实的江人家,为了生计抱起团来。 一样是使力气,靠本事吃饭。 至于什么是排工,船老大却是卖了个关子。 眼见前方是一个急弯儿,船老大抬头看了看日辰,对吴宁道:“小郎君若想知道什么是排工,还请自己观瞧吧!” 说完,朝着岸的纤夫一声吆喝,整个船队都缓缓地落锚靠岸,停了下来。 更让吴宁不解的是,此时辰时未尽,用世后的时间换算,还不到午九点。船工、纤夫们居然拿出米粮锅灶,在岸边做起饭来。 这有点早了吧? “小郎君莫急,转过河弯算进西陵峡了,也是真正的三峡天险,咱们午时之前是过不去的。” “......”吴宁没办法,只得由着船老大安排。 回到舱与众人一说,本来行船凶险都不敢在舱外待着的众人一听,反倒没有埋怨,一个个冲出舱来,站在船头看景。 结果,船的女眷们却是尴尬了。 这一顿饭,船工、纤夫们吃的是极好的,有酒有肉,白面蒸饼。 只见他们做好了吃食也不着急用饭,先是单盛出一份面,朝峡谷拜访,船老头点香、供酒祭拜诸神。 用船老大的话说,这西陵峡虽然是逆流而的第一道险,却是三峡之最凶险的一段。 峡礁石错落、浅滩密布,且水道狭窄,一个不甚,是船毁人亡。 老船工都管西陵峡要鬼头滩,进得去,出不出得来,要看神仙赏不赏脸了。 ...... 听得吴宁、太平等人一愣一愣的,都有点想回去了。 船工们吃了祭神饭,也到了巳时半。 这时,船老大侧着耳朵听着江风,“来了,小郎君不是要看排工吗?可是看仔细了!” 说着话,吴宁隐约听见河弯的另一头传来阵阵歌声。 “挨姐坐、对姐说,拴个棍棍戳姐脚....” “戳一下、她没惹,戳二下、她没说,放下棍棍用手摸喽...” “哈!!”吴宁听得笑出了声儿。 这是正经的民间诨调子,更是荤调子。 歌词粗鄙,可是透着亲切与质朴。此时再伴着江风浪涌,悠悠扬扬在远山近谷之回荡,那味道,简直绝了!! 连太平,秦妙娘虽有些面热,却也是侧耳细听为之吸引。 吴宁听的出神,猛然间,船老大也是扯开嗓子,与船工纤夫一起,高唱起来。 “昨日与姐同过沟,二人低头看水流....” “郎想一锹挖口井,姐要细水水长流....” “天干的日期在后头喽....” “哈哈哈哈!!” 吴宁乐的不行,“痛快!” “痛快什么呀!”太平斜了他一眼,嗔怪道,“唱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遭的!” 说完,自己也是笑了。 且不说唱的如何,单这股江人家的气势,却是她平生未见的。 正想着,江弯那头的排工终于伴着歌声露出头来。 “快看!!” 太平公主一声惊呼,眼睛都直了。 众人寻之望去,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嘶!!” 吴宁终于知道什么是排工了,也终于明白船老大如此精湛的操船本事,为何说再干十年才可能混一个排工。 这特么是神仙,绝对不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地步!! ...... 那是一叶小小的竹筏,筏子站着三个赤着身,只着一条秋裤的汉子。两人掌舵,一人撑杆,飞似的从江弯的崖壁后头闪了出来。 而在三个汉子身后的江面,一根根数都数不清的、数丈长、尺许粗的巨大圆木,或并排,或首尾相连地用藤条铁链绑在一块儿,由那一叶竹筏引着,在湍急的江面飞弛直下。 美! 太美了!! 那像是一根飘在江的羽毛,轻盈灵动。 可是,这羽毛又太大太大,足以让人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吴宁目测从竹筏到排尾,起码有百丈长,最宽处几乎占了大半个江面。 而操控千根巨木顺江而下的,只是排头的一只小小的竹筏,还有竹筏的那三个汉子。 “牛逼!” 吴宁由衷赞叹,真心的牛逼。 前世吴老九在知乎看过一个提问,说华夏明的创造力与智慧和“广大劳动人民”真的有关系吗?至少,他看到的都是山民与村民们的愚昧与守旧。 现在,吴宁有了一丝明悟,以后谁在说这句,他跟谁急。 说这话的人,才是真的愚昧啊! 现在吴宁觉得,明不是“之乎者也”,至少不全是“之乎者也”。 孔儒是明,佛道是明,天子皇权朝代更迭是明。 可是,从直辕犁到曲辕犁也是明,从肩挑手扛到车轮子,从一车拉一根到千根放排,也是明。 这特么不是广大劳动人民的智慧是什么?不是华夏的民间化是什么? “牛逼!是真特么的牛逼!” 吴宁砸吧着嘴,心说:这个活,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转头看向船老大,此时,他正一脸羡慕地望着江的排工,嘴里还念叨着:“唉,咱啥时候也能当个排把头呢?” 吴宁忍不住道:“船老大不怕危险?” 百丈长的巨排,他在江边看都是心惊肉跳,更别说站在竹筏操控了。 稍有不甚,不但排木尽毁,人也得避无可避,非得被后面的巨木怼成肉酱不可。 所以,排工不但需要高超的技艺,还得有常人所不及的胆量。 船老大一听,立时道:“小郎君这话说的,可是不听了。” 一指这高峡险峻,“在这里面讨生活的人家,哪个不是提着性命过日子?” 吴宁道:“撑船总放排安全些。” “可是放排挣的多啊!”船老大也是实在,直接道,“不怕小郎君笑话,撑半年的船,也不如走一趟排。” “除了一小部分要交给帮里,剩下的,那可都是自己的,江人家当然都想多挣些了。” “哦。”吴宁明白了。细想之下。也确实如此。 放一趟排,千根木头,都不用说是大唐,更不提巴蜀的重山峻岭得花多大力气。算是放在后世,用火车来运,那绝对也是一笔不小的运费。 不难想象,排工走这一趟,确实能不少挣。 “咱们排帮的规矩,午不行船,过午不走排。” 此时,船老大已经招呼纤夫,准备路了。 ...... , 第一八一章 真没抄,你们别害我 吴宁终于知道船老大为什么说午时之前走不了了。 西陵峡本险,若是像刚刚过去的木排和大船走了对头,那想都不用想,吴宁现在已经喂鱼了。 所以,排帮有排帮的规矩,那分开走。 整个西陵峡排工和顺流而下的船走午,过午不行。逆流而的船只,则是走下午,给排工让道。 而且,这还不算完。 进到西陵峡之后,吴宁发现,几乎每一个急弯险摊的至高点,似乎都有一户家。离的老远能看见,山巅农户院里挂着的白绸。 船老大告诉吴宁,那白绸也是有讲究的。 山的家人专门负责瞭望江路,若有对头船或者险情,挂红绸,提醒船工避让。若无,则挂白绸,可放心通过。 吴宁闻罢,暗暗咂舌。 如此看来,这排帮都快赶军队了,纪律严明,各有分工,难怪官府也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更何况,这三峡之险,好像除了这些三峡人家,外人确实走不了这趟水道。 只说那些纤夫,自从进了西陵峡,不是在齐腰深的急流之拉纤,是在山崖绝壁拖着大船前行,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 而且,听船老大说,进了西陵峡没处停船了。从这头到那头,整整百里水路要一气拉完,路不能歇,最少也要走一天一夜。 这一份体力,也非常人所及。 ...... ———————— 不知为何,吴宁竟生出一种肃然起敬之情。 为这些朴实的三峡人家,更为华夏百姓的坚韧与不屈。 说实话,只有站在这里,身临其境,才会懂得,三峡之险、非人力可及。 这里到处都是山怪石,到处都是白浪汹汹。除了飞鸟游鱼,壁灵猿,连豺狼猛兽都无处立足。 可是,三峡人家、排帮的汉子们,居然生生在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下辟出了一条活路。扎根于此,造福巴蜀内外。 当真是人间迹了。 “怎么?九郎也为这排帮所折服吗?” 不知何时,孟苍生站到了吴宁身边,仰望两岸飞峰翠壁,猿声不住。 “嗯。”吴宁点着头,“在我想象之,三峡虽险,却也不过如是。” “现在看来,确实超出了常人所想。” “这排帮,确实不简单啊!” “是啊!”孟苍生长叹一声,“贫道也没想到,他居然会选在这里,而且造福一方。” “嗯?”吴宁一愣,“谁啊?” 听孟道爷这意思,这个“他”和排帮有关系?而且,和孟道爷关系不一般啊? “哈哈!!”孟苍生卖了个关子。 神秘道:“很快你知道了。” “不说算了!” 吴老九撇着嘴,他还真不是急性子,你爱说不说,憋死你个无良道士! 转头继续看起山水风光,突然想起一首诗来,下意识喃喃颂读: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好吧,李白那小子此时还是个蝌蚪,尚需十年才能来到地球表面。 可是,这并不妨碍吴宁对这首《早发白帝城》的喜爱。 短短四句,把三峡峻险,山河秀丽描绘的淋漓尽致。放眼古今,似乎只有李白可能做到了。 “好诗!!” 身后李重润一声叫好,吓的吴宁差点没掉江里。 “什么好诗?” “宁哥刚刚所作之诗,实属好诗啊!” “谁谁,谁作诗了?你,你别瞎说。” 吴老九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妙,我可没作诗哈,你特么别瞎说。 可是,李重润哪肯罢休?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没错啊!这不是宁哥刚作的那首诗吗?” “没有!绝对没有的事,你耳朵不好使,别瞎赖。” “怎么是赖呢?”李重润不依,看向孟道爷,“道长你说,宁哥是不是作了一首诗?” 孟苍生点头,“好像是,还不错。” “什么诗?” 太平和秦妙娘也被吸引了过来。 李重润更来劲了,“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宁哥刚作出来的。” 太平公主低头细品,“还真是一首佳作呢!” “只不过,咱们是逆流,从江陵去白帝城。” “你这诗为什么写成了顺流?是从白帝到江陵呢?” “诶~?”孟道爷一摆手,“顺流而下,一日千里,放能显出男儿豪迈嘛!” “否则,这逆流拉纤,像乌龟在爬,有什么好写的?” “顺流好!顺流好啊!!” “也对。”太平很是认真地又想了想,抬头一笑,“想不到九郎还有诗才,佳句天成呢。” 吴宁:“......” 吴宁都特么快哭了。 “真不是我作出来的啊!你们......你们别害我啊!” 对抄诗这个事儿,从节操来说,吴老九是没有半点负罪感的。 可是,从玄学的角度来讲,他特么已经把这个穿越者必备的技能给戒了。 实在是太邪性,他抄怕了。 抄个陈子昂,被陈子昂撞了个正着。 抄个孟浩然,不但被孟浩然的爷爷撞了个正着,那小子还顺势赖他了。 他还敢抄吗? 这特么要是把李白抄了,那小子会不会提前十年出世来找他要版权,吴宁还真说不准。 吴宁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又要出事儿? 结果“抄诗魔咒”当真不是闹着玩儿的,还真出事儿了。 ...... 两日之后,吴宁一行已经出了西陵峡,进入巫峡。 正如船老大所言,三峡最难在西陵。进了巫峡不但水势减缓,两岸山石也开始不再秀艰险,而是变得雄浑大气起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 “!!!” 特么吴宁差点又没忍住,骚包的又蹦出两句。 那句:“除却巫山不是云”,生生让他捂着嘴给憋了回去。 “除什么啊??” 李重润正等着他呢,“除什么啊?” “没事儿!”吴宁没事儿人一般指着巫山云雾道,“这,这云挺好看的。” “对了,船老大。”急急地把话头转开。 “我看这意思,是要靠岸?” 前面是巫山镇码头,三峡之唯一的一个可以停靠大船的码头,也是排帮总舵所在。 船老大忙不跌地点头,“纤夫们累了一天一夜,小郎君也得让他们歇歇不是?” “嗯。”吴宁自无不可。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船老大眼神有点闪躲,似乎隐瞒了什么。 ...... , 第一八二章 抄诗魔咒 船队在巫山靠岸,下船之时,吴宁有点不放心,特意嘱咐孟苍生:“小心点,感觉哪里不对。” 孟道爷一笑,“有什么可小心的?巫山盛景颇丰,正好在这儿玩两天再走不迟。” “两天!?” 吴宁没想到,居然要停两天? 眯眼看着孟苍生,“老孟,你是不是也有事瞒着我啊?” “哎呀!”孟道爷打着哈哈,“有什么可瞒你的。” “实话告诉你吧,船老大之所以闪躲,是因为他接到了帮里的命令,要把咱们带到巫山。” “带到这儿来?为什么?” “别问了,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但是....” 回头看了一眼太平,“别让公主殿下知道。” “谁啊?” “排帮老大!” ...... ———————— “排帮老大?” 吴宁更是有些不解,排帮老大为什么要见他们?而且还刻意避开太平,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只不过,他现在也没心思想太多。 因为,抄诗的报应来了。 ...... 刚一下船,还没站定呢,见码头一个衣着华丽的年人迎了来。 离着老远抱拳问礼,“在下江油李客,来人可是吴小郎君?” 吴宁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名字......不是孟老丈托付的那个蜀商?帮他带东西给老丈人秦远的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他不知道,孟老丈与李客不单单是生意的往来,私交也是非同一般。 此次,吴宁托他往李客的商队里夹带东西,孟老丈自然要办好。 特意给李客去了信,让他做到万全。 信自然也提了吴宁的身分,还有陪同太平公主入蜀的行程。 李客一看,不是达官显贵,是皇亲国戚,更是不敢怠慢,干脆从江油一直迎到了巫山。打算一路陪同,尽一尽地主之谊。 可是,这江油....李客!!? 特么的吴老九算历史再不好,他也学过小学课儿啊,他那过目不忘的狗记性,好像记得.... 李白.... 大概... 好像... 也许,差不多...... 特么是四川江油的吧? 李客? 下打量着李客,想想孟老汉和孟浩然,再想想孟浩然和李白好想关系非常好,两人没事儿互送“情诗”。 他们两家......不会是世交吧? 吴宁觉得,他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这个李客?不会是李白他爹吧!? 想到这儿,吴老九一个激灵,倒退三步。 “那什么,我还有事儿,回头再聊。” 说着话,拉起孟苍山走,“走走走走!” 孟道爷紧着眉头,又看吴宁的丑态,想笑,“你这是怎地了?” “别问!问是伤感!” “好好的,你伤哪门的感情?” 吴宁摇头哀然长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啊!!” “......” 太平看着吴宁仓皇的背影,心甚疑,“他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 秦妙娘茫然作答,颇有几分担心。 却是李重润,撇嘴点头,回味良久。 “好诗,好诗啊!”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 “看来宁哥又是佳句天成了!” “问君能有....几多愁.....” “啧啧啧,悲慨之情如冲出三峡绝险、奔流向东的滔滔江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好句!好诗啊!” “李!重!润!!” 远处传来吴老,疯子一般的咆哮。 “信不信老子撕了你的嘴!” ...... —————————— 所谓排帮总舵,可没有武侠小说里那些帮派势力的雄浑大气,甚至都不在巫山镇内,而是坐落在山。 想来也属正常,排帮说到底还是不得台面的江匪。又怎么敢大摇大摆地把老巢安在江边的平地? 吴宁和孟道爷由船老大引领着,一路出了巫山镇。走了好久的陡峭山路,才见一座木楼林立、寨墙高耸的城寨出现在眼前。 吴老九不禁点头认可。 寨墙虽说是山砍伐的圆木堆砌,可是因其建在悬崖高山之,单是木墙已经足够应付了。 而且,显然建寨之人颇知攻守之道,为了防止火攻,木墙碉楼之都涂了厚厚的黄泥。远远看去,还真有点让人无从下手的感觉。 一路顺利进到寨,吴宁搭眼一看,并没看见什么凶恶喽啰、怒目悍匪。 行走往来,高楼放哨的,依旧是如船老大一般的憨实普通人。 “看来,这个排帮老大真不是一般人啊!” “哦?”孟苍生玩味一笑,“何以见得呢?” 吴宁道:“要么兵恶,要么将勇。” “能把一群使力气的老实人整合成有三千之众的排帮,他们的帮主肯定不是个老实人。” “否则......”吴宁四一下打量,“你觉得这排帮活得下去吗?” 不但不是个老实人,而且吴宁断定,这个帮主应该还是个当过兵的。 别忘了,下山坳是兵户村,吴宁对于军事的事儿也不能算是外行,一看知道,这个帮主是个内行。 “呵呵。” 孟道爷笑了笑,玩笑道:“幸好没和你早早的透风,否则让你早知道一些时日,你还不生靠猜的知道这排帮老大是谁了?” “谁啊?”吴宁摇头,“还真猜不出来。” “真的吗?” 孟苍生似有深意的一句,便不再多言。 抬眼见山寨的聚义厅,已经有一个满面虬髯的年汉子迎了出来。 离的老远已经抱拳相迎,开口嚷嚷,“哎呀呀,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孟仙长盼来了啊!!” 孟苍生还是笑,偏头对吴宁道: “你看这个人,你猜不猜得出来?” 说完,也是抱拳而,“多年未见,丘兄长别来无恙!!” 吴宁还怪呢,抬眼一看,差点没蹦起来。 “丘丘丘......丘神绩!!?” “你怎么在这儿!?” 这特么不是当年要弄死李显,却被孟苍生救下的那个金吾卫大将军——丘神绩吗!? 哦操!! 吴宁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 丘神绩本来也没注意到吴宁,毕竟当年的吴宁只有十岁,还是个娃娃,与现在的翩翩少年却是相差颇远。 可是,经吴老九这么一声惊呼,丘神绩一怔,目光望了过来,越看越眼熟,越看越心惊,把丘神绩也吓了一跳。 “小,小郎君!?你怎么也来了?” 特么丘神绩现在想起吴宁那句“我见不得死人,你去外面解决不完了?”,还是直打冷颤呢! 那时候,这小子才十岁啊!现在已经是大小伙子了...... 老丘想到这儿,冷汗连连。 急忙来到吴宁面前,恭敬一礼:“小郎君,可还安好?” ...... 。 第一八三章 许愿不还 终于破案了,以前吴宁问过孟苍生很多次,他到底把丘神绩藏哪儿了。 吴宁有点不放心,他怕丘神绩一但败露行踪,会牵连出当年救李显的那桩破事儿。 没想到,这老哥还真特么会躲,藏三峡里了。 貌似混的还不错,撑起诺大的排帮,连官府拿他都没有办法。 “行啊你!” 吴宁玩味地看着丘神绩,“六年未见,丘将军愈发通达了呢。” “诶~~!” 丘神绩摆手,一边把孟苍生和吴宁请进厅,一边讪笑道:“什么将军不将军的,某家现在可是正经的江湖匪类,过往旧事不提也罢!” “算追忆,那也只能说是小郎君与孟仙长有本事,救某家于水火啊!” 当年,要不是孟苍生和吴宁使了一出假死之计助其脱身,他也走不这条江湖路。更不可能带着十来骑亲信占了这三峡天险,混到今天这个地步。 说实话,换在是以前,算是知道这是保命之举,留在朝廷早晚一死,可毕竟生死未在眼前,丘神绩还不觉得。 而且,从金吾卫大将军到一个江匪路霸,这其的反差可谓是云泥之别,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落的。 可是今年,丘神绩终于明白了那个道理: “再高的权势,再美的荣华富贵,那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从朝廷传出来,周兴、索元礼等一众酷吏顷刻间被武后一打尽,丝毫不念旧情,由此丘神绩对吴宁和孟道爷的当年之举愈发地感恩戴德起来。 要知道,如果没有当年的绝然脱困,现在武后收拾酷吏几乎不做它想,第一个死的是他丘神绩啊! ...... ———————— 三人落座,丘神绩仍是感慨颇多。 “现在想来,还是孟仙长深谋远虑,技高一筹。某家只空有一身蛮力,却看不通透。遇到吴小郎君与仙长,算是遇贵人了啊!” “无所谓贵不贵人。”孟道爷道,“贫道早说过,当年再三试你心性,知你良心未泯,确有可救之缘,这才助你脱困。” “若你真是大奸大恶之徒,贫道早一剑了结,落得个干净!” “是是是是。”丘神绩忙不迭地应承,“咱老丘可是一刻都不敢忘仙长与小郎君的教诲的。” 说到这,尤怕孟道爷和吴宁不信,瞪着牛眼拔高了声调:“那......那咱这几年可是半件恶事都没做过,彻底地改邪归正了。” “真的?”孟道爷挑着眉头,“若让贫道听闻半点,你欺压百姓,为恶一方,那贫道手里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没有没有!”丘寨主差点没吓尿了。站起身子,两只大手摇的跟蒲扇似的。 “咱老丘,真改好了!” 说着话,正好有排帮的手下捧着酒水、瓜果来伺候,丘神绩一把拉过那手下。 “你!” “和仙长说说,咱丘某人对你们如何?平时可有欺男霸女之实!?” 那手下是个青年后生,听闻寨主此言,眼珠一转,“说实话?” “实话!” “不咋地。”后生撇着嘴,“输了钱赖账,端地是不厚道!” “你!!”把丘神绩气的啊,抬手要一个大脖溜子甩下去。 那后生却是眼尖,早甩身跑开了,显然平时也是这般没大没小惯了。 “仙长!!”丘神绩顾不追那后生。 “您可莫要听那小子胡说八道,这么多年,神绩可是一直记着仙长的教诲,不曾有半点违背啊!!” ...... 吴宁:“......” 吴老九心说,丘神绩这是怎地了?六年未见,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甚至在吴宁看,有点过了。 这哪里是武老太太当年的那个第一鹰犬?简直是个哈巴狗嘛! 靠到孟苍生耳边,“你当初跟说什么了?” 孟苍生一声苦笑,“我也没说什么啊,是感化了一番。” 感化? 吴宁不解,“怎么感化的?” “我说,苍天有眼,因果有报。若他一心向善,心存大义,早晚能感化苍,重新做人。” “......” 吴宁暗道:这也没什么啊?都是场面话,怎么把丘神绩弄成这样儿了呢? 结果,结果孟道爷大喘气,还没说完呢。 “我还说,将来必有与妻儿家小团聚之期,算天不帮你,那贫,贫道也定帮他平反正名,一家团聚。” “日!” 吴老九一翻白眼,心说,这种没影儿的事儿你也敢答应?难怪丘寨主跟个哈巴狗似的了,这是没死心啊! ...... 也确实没死心。 丘神绩当初之所以信了孟苍生的空口白牙,最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可以不连累家小。 这是丘神绩内心唯一的善念。 孟苍生为了让他安心,为了让他彻底重新做人,脑袋一热,许了这么个愿。 而这个念想,也成了丘神绩这些年心里唯一的奔头。 想有朝一日,可以重新做回丘神绩,重新和家人团聚。 为了这个念想,老丘确实在这六年里没做过半点有驳天良的恶事。带着排帮,在这三峡险滩之间,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今天。 他之所以对孟苍生、对吴宁这般恭敬,为的也是这一点。 丘神绩很清楚,以他的能力,算再过一百年,他也不可能再做回丘神绩,更见不到家人。 但是,孟道爷可以,吴老九可以。 六年前那一次,他看出来了,这两位都不是凡人,他老丘强不知道多少倍。 他做不到的事,这两个人肯定能帮他做到。 况且,孟苍生是那个当年闯入皇城,劫走皇子的左剑道人。 那吴宁是谁?也不言而喻了。 靠他们两个,一定行! 所以,丘神绩盼了六年,今日又借众人游蜀之机,把二人请到了排帮,为的,是这个事儿。 “仙长!!小郎君!”事到如今,丘神绩也没别的多余话了。 诚然下拜,给孟道爷和吴宁行了个大礼。 “神绩为恶一生,自知罪孽深重,幸得二位活命之恩,无以为报!今厚颜再请,求二位帮帮神绩,使我一家团圆啊!!” ...... “这......” 孟道爷牙疼的很,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特么当年我发什么昏?怎么许了这么一个愿呢? “这个......” “这个有点难办啊!” ...... , 第一八四章 哭街 这事儿真的挺难办的,要知道,当年丘神绩是以追击凶徒、壮烈殉国而远遁江湖的。 所以,他才能躲过一劫,在排帮当他的山大王。 所以,他的家人才会被武则天善待,衣吃无忧地活到今天。 可是,真如了丘神绩的愿,他没死,他还要正名? 那他是假死欺君,别说家人了,三族都给你屠的干干净净。 “这事......有点难办。” 孟道爷后悔的不行,当初不应该给丘神绩留这个念想。 “圣后体恤你为国捐躯,对你家人颇为善待,每逢岁末必有赏赐。这...不挺好吗?” 环指四周,“你这边亦是衣食无忧,有大把兄弟追随左右。又何必冒那个险,非要团圆呢?” “万一生出差池,不但害了自己,亦是害了家人啊!” “......”丘神绩一阵无言。 低头道:“其实,神绩也不抱何希望,只是仙长手眼通天,智计无双,当真没有办法呢?” “这.....” 孟苍生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他是坦荡之人,这事儿虽然极是渺茫,可是,谁让当年自己脑袋一热,说出这话来了呢? 下意识看向吴宁,意思是:你主意多,倒是给想想办法啊? 吴老九一见孟道爷看他,登时把脸别到一旁。 心说,你痛快的嘴,那自己扛雷,找我干啥? 孟道爷一看,吴宁不搭理他,登时面气更苦。 低头却是冷笑,小子,你不搭理我是吧? 哀声道:“圣后其人谁不清楚?” “她能容忍你贪,能容忍你恶,甚至你跟她使点小脾气,她老人家也有容人之量,只当是与她逗着玩。” “可是,圣后绝对容忍不了欺骗。” 看着丘神绩,“她要是知道你没死,那你离死也不远了。” “......” 丘神绩..... 丘神绩有点懵。 孟道爷话里的意思他是听懂了的,事不可为呗。 可是,他眼神儿里这意思,丘寨主却是一点也没懂啊,见孟道爷一个劲儿地跟他转眼珠子。 你这使的是什么眼色? “????” 一脑门子的问号,僵在那里。 ...... 孟苍生也是服了,特么这都不明白? 趁着吴宁不注意,赶紧抬手,在眼前划了两下。 你给我哭!! ...... 哦哦!! 看了眼吴宁,丘寨主明白了。 嗷唠一声,嚎开了。 “哎、呀......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丘家三代单传,我那么一个儿子啊....” “神绩却不能在侧教导啊....” “将来若是走了我的老路,为恶一方,那我这待罪之身,对不起天地,下对不起祖宗啊!” 丘寨主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跟真的似的。 “还有我那娘子啊!!!” “十四岁嫁了我这个三十好几的大老粗啊,刚过门儿守活寡啊....” “还有那我爹娘啊....” 丘寨主都哭出花儿来了,调门儿带着拐弯儿出来的。 瞪着泪眼,“八十多岁啊....” 寨子里的兄弟们本来没什么事儿,这猛的听见聚义厅里死了孩子一般的哀嚎,心说,这是怎么了?? 急急跑过来一看,哦靠!精彩啊!! 自家老大,怎么还会哭街了? 这边,丘神绩也是豁出去了,也不管兄弟们围观,继续哭他娘的。 “我那老父老母啊,八十多岁啊...” “可怜见的,无人养老啊啊啊啊.....” “小郎君要是再不帮忙,丘家可没了啊啊啊啊啊....” ...... “停停停停停!!!” 吴宁让他喊的脑仁儿生疼,烦躁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哭个什么劲儿!?不哭不行啊!!” 丘寨主抽噎道:“不哭咋整啊啊啊?” 拍着胸脯,“我丘神绩支撑了这么多年,盼着小郎君来啊啊啊啊!” 一指身后那些个看热闹的手下兄弟,“他们都是好人家的憨实汉子啊,也指着小郎君出头,来还他们个清白之身啊!!” 吴宁一摊手,“那我也没招啊!” 丘寨主一听,猛的又一拍大腿,“那没招可咋整啊啊啊啊啊....”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停!!!” 吴宁实在受不了了,“咱好好说话行不行?” “不....啊啊啊啊....” “我想招!我想招,总行了吧?” 丘寨主立马憋了回去,“真的?” “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 丘寨主翻脸那叫一个快,腾的蹿到吴宁身边,“咱说小郎君点子多,肯定有办法!” “对嘛!!” 孟道爷也是一张俊脸乐开了花儿,拍了拍吴宁,“有事咱们慢慢商量,何必要一下堵死呢?” 你大爷的!! 吴老九一看孟道爷那神情知道,这回当了。 孟苍生知道他是吃软不吃硬,肯定是他教的。 可是没办法,既然答应了丘神绩,那也只能应下这桩难事了。 “事先说好,我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此事需从长计议。” “行!” 孟道爷还不知道他?只要他肯动脑子,这事儿有戏。 “你慢慢想!” “......”吴宁低头琢磨着。 怎么想?别说他现在是个野皇子,算他是太子,武老太太的亲儿子,这事也没戏,有些东西是不能碰的。 碰了,算是亲儿子,武则天也绝对不会惯着。 丘神绩想团聚想正名,除非他功盖天下,足以让老太太改变主意。或者丘神绩到了一个至关重要,连老太太都动不了的地步,这事才有可能。 注意:也只是可能而已。 见不光丘寨主,连厅外的排帮兄弟都眼神热切地看着他,吴宁心生恻隐。 “慢慢来吧!” “现在给你正名不可能,把排帮兄弟洗白也没那么容易。”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出出主意,保住排帮不倒,兄弟们性命无忧。” “啊?”丘寨主一听,有点失望。 “兄弟们性命无忧,好像不用小郎君操心了吧?” 排帮现在挺好啊,官府动不得,钱财挣的也不少。 “切。” 吴宁斜了他一眼,“你以为你过的挺美?三峡下都不敢动你?” “想的美!!” “照你这么作下去,不出三年,必有大劫。” “怎么讲?” 吴宁望后一靠,“你卡着三峡天险,仗着排帮兄弟有真本事吃饭,那也算了。” “即使你在三峡下游,已经把手伸到了洞庭湖一带,也没什么大问题。” 抬眼看着丘神绩,“我没猜错的话,三峡游的巴蜀河,你也占了不少吧?” “嘿嘿嘿嘿。” 丘神绩面有得意,回头看了看手下兄弟。 “不瞒小郎君,出了三峡,从白帝城到巴州,从巴州到益州,这一段长江航路也都是咱们排帮的。” “那你更是找死了!”吴宁冷笑道,“若是从前,也还能容你跋扈。” “可是现在,你把着巴蜀命脉不放手,是嫌命长!” “为什么?” 吴宁抬头,“因为,现在的益州刺史是狄仁杰!” ...... 第一八五章 卖给我得了 也许,排帮本质并不是江匪路霸。 也许,丘神绩的才干可以让排帮抱成一团,滴水不漏。 也许,由于地理环境等等诸多原因,让官府对三峡这个法外之地束手无策。 也许...... 但,也只是也许。 从古至今,再展望未来,还没有哪个占山为王的能斗得过官府,更没有哪个朝廷会允许一个所谓帮派掌握着长江水道。 也许,以前的地方官员真的治不了丘神绩,也管不了排帮。可惜,现在那个能管得了排帮,能轻松玩死丘神绩的人已经来了。 这个人是益州刺史——狄胖子。 狄胖子是什么人? 那是带过兵打过仗,查过案剿过匪,能提笔,武能安邦,斗酷吏,伺候老太太,他哪一样儿不行? 正可朝堂打坐出知一方,邪可机关算尽把吴宁溜的团团乱转,一个小小的排帮,都不够狄胖子塞牙缝的。 “你排帮算是铁筒一个,但是你自己觉得,在狄仁杰手底下,又能走几个回合?” “这.....” 丘神绩慌了,特么的那可是狄仁杰啊!还几个回合?特么狄胖子分分钟教丘寨主做人,这点自知之明丘神绩还是有的。 可是,丘神绩心存侥幸,讪然道:“那,那狄仁杰确实有覆灭排帮的本事,但是却也不是说灭灭。” 眼神闪烁,自己也不确定:“三峡水路可还得仰仗我们排帮呢!” “再说了,巴蜀绿林横行,匪盗猖獗,占山为王的,又不只我排帮一家。他......” “他也不见得专挑咱们过不去吧?” 只闻吴宁道:“别家盗匪也劫到益州城底下去了?” “呃.....” 好吧,丘神绩不说话了,别家还真没那个胆子。 “还不见得?”吴宁咧着嘴,继续揶揄。 “你把手都伸到他眼皮底下去了,从益州到岳州,这两千里长江都归了你丘神绩,狄胖子能放过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寝的道理你不懂?” “对哈!”丘神绩这榆木脑袋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吓的汗都出来了,“坏了坏了,当初只想给排帮兄弟多谋一些好处,却是没想这么多。” “坏了坏了,一不小心惹了大麻烦了!” “小郎君快说,咋办啊?” “......” 吴宁翻着白眼,现在知道怕了? 喃喃道:“幸好还来得及。” “对对对对。” 丘神绩已经乱了方寸,忙不迭的点头,要不是吴宁提醒,真无法挽回了。 “趁还有救,小郎君赶紧给咱想个章程,神绩照办是。” “还想什么章程?” 孟道爷忍不住说话了,吴宁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还用想吗?? “你老老实实地守着你的三峡天险,别没事儿想往外面跑!” “明白了!”丘神绩二话没说应了下来。 “咱这让人撤回来,以后在三峡里呆着,哪儿都不去了!” 说着话,“来人!!赶紧知会伙计们,以后三峡以外的活计,咱不接了!” 刚说完,哪成想,身后猛的一声高叫: “慢着!” 却是吴宁摆手制止。 “嗯?咋了?”丘神绩一愣,“小郎君还有何吩咐?” 只见吴宁慢悠悠地揉了揉眉心:“撤回来干嘛?” 白了丘神绩一眼,“好不容易占下的呢。” 丘神绩:“......” 排帮帮众:“......” 傻子都看得出来吴老九那一脸的贪婪。 大伙儿心说,什么情况啊?说冒进惹祸的是他,现在不让撤回来的也是他? “这......这是何意?” 吴宁也算光棍,直言道:“没啥意思,是有点舍不得。” 好吧,丘神绩翻着白眼,心说,又不是你的,你舍不得干啥? ...... —————————— 吴宁确实舍不得放手,虽说排帮不是他的,可是那也是资源啊! 而且,是了不得的资源。 ...... 两千里长江水路啊! 可能用唐时的地名,让后世的人很难理解这两千里是什么概念。 这么说吧,今天的长江是不流经成都的。长江的游金沙江由攀枝花入川,经过宜宾、沪州等地到达重庆,再由三峡出川。 可这是现在!! 金沙江是长江游的说法,是到了明代才由徐霞客考证而来。 而在明朝之前将近九百年的大唐,人们普遍认为,流经成都的岷江才是长江游。 因此,丘神绩把排帮向外延伸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延着岷江一直到了益州,也是成都。 这意味着: 他现在所掌握的这两千里长江水路,连接着四川盆地的两大重镇——成都和重庆。间夹了整个成都平原,途经眉山、乐山、宜宾、泸州。 过了重庆再从三峡出川,过宜昌到荆州,继续向前延伸,直到岳阳,眼瞅着到武汉了。 而且,这还没算完,还捎带了一个八百里洞庭湖。 你说,这条水路得多值钱吧? 两千里长江啊!! 这特么要是放在后世,你垄断了这两千里的长江河道,那特么还奋斗个屁!!躺着吧,那钱你花八百辈子也花不完。 算放在大唐,吴老九也从来没想过,有两千里的长江这么大一盘棋给他下。 这能干多少事儿? “丘寨主啊!”吴老九眼神飘忽,使劲搓着后脖根子。 “咱们.....做笔买卖?” “......” “什么买卖?” “你把排帮卖给我得了!” “啊噗!!!” 丘寨主直接喷了,心说,你药不药点碧莲?刚刚还说我占这么多地方是找死。哦,为了吓唬我,反手你好自己占了? 你这...... 丘寨主简直无语,你这也太露骨了点吧? “咳咳!!” 吴宁也自知尴尬,使劲儿咳了两声缓缓。 “那什么,我开个玩笑。” 咧嘴直笑,“你算卖,我也买不起。” 心里却道:这个排帮啊,老子要定了! “那到底撤还是不撤啊?”丘神绩被吴宁搞迷糊了。 只闻吴宁瞪眼道:“当然不撤,撤回来不值钱了!” 丘寨主:“......” 那语气,怎么像舍不得自家买卖呢? 耐着性子:“既然不撤,小郎君可有化解之法?” “有是有的,却是麻烦一些。” “不怕麻烦,小郎君尽管道来。” “呵。” 吴宁贼溜溜地靠到丘神绩耳边,“你派人去找狄仁杰,还有下游各州府的大令。” 丘神皱着眉头,一时没懂,“找他们干嘛?” “你呀......” “你跟狄胖子说。” “说帮他收这两千里河道的槽税,他肯定不找你麻烦。” “......” ...... 。 第一八六章 三个理由 为什么说帮狄胖子收税,他肯定能放过排帮呢? 吴宁给丘神绩解释了起来。m.vodtW.com ...... 这里面有三层意思。 其一,大唐的商贸往来远不及后世的宋朝。无论是规模,还是官方的重视程度,都没法和两宋去。 所以,在商税的重视程度,还有细节,更没法和两宋去。 之前说过,大唐的商税实行的是一刀切政策,收过税和住税,槽运亦是如此。 也是说,别管你是海,还是江来的,是人扛,还是马拉,过州交钱,按价取税。 简单直接,相对不算发达的大唐商业,很符合民情。 但是,用今天的话说,越是简单的规则,越容易产生漏洞。 过税制度的一个主要弊端是,没法真正的做到公平。 朝廷可以在每个州郡要道设卡收税,它却没办法在河道、海面拦船收取。 也是说,走陆路运输的商货过一州收一次税。从出发地到目的地,穿过几个州交几次税,不断累积。最后拉高成本。 而走水路的呢? 不管你是多远,哪怕是从广州走海,进运河一直运到长安城下,那也只用在长安交一次过税。 也不是朝廷不想多收,实在是这里面能钻的空子太多。 算是严查,可是如果商家多个心眼,沿途在哪个州买通官府出个假路条,那广州到长安的船立马能变成从汴州、洛阳到长安的船了,一样是交很少的过税。 朝廷也没办法,又不想因为极小的商业规模去改变税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槽运逃税。 不得不说,隋炀帝杨广把国家都掏空了,才建立起来的南北水利工程,却是让大唐的这些圣君明主用糟蹋了。大运河和江淮航路只让他们当成了利民工程,却反倒拉低了财政收入。 这或许也是当黄土高原水土资源破坏、大运河堵塞之后,宁可将国都一再东迁,也不想着疏通运河,使之彻底荒废的原因之一吧? 而长安,自周而起,历经周、秦、汉、隋,却从唐朝之后,再也没能成为华夏的真正政治心。 话说回来,排帮现在掌握着两千里长江航路,从益州始,途经眉山、乐山、宜宾、泸州、渝州、峡州、荆州、岳州。 如果这一路由排帮代为收税,从货物船开始有排帮盯着,过几州交几州的税,想逃都逃不了。 狄胖子有拒绝的理由吗? 这是其一。 其二,排帮说是江匪路霸,可是,什么叫江匪路霸啊? 不服王法,对抗朝廷,杀人放火,那才叫江匪路霸。 可是,如果排帮都开始帮着朝廷收税了,还叫不服王法吗?还要对抗朝廷吗? 我都服从官府管制了,那你不能再管我叫江匪路霸了吧? 自然而然,排帮洗白了,狄胖子也没有了剿灭排帮的理由。 其三和第一点有些关联。 那是,增加槽运成本,对整体的经济环境十分有利。 槽运成本低,这一点毋庸置疑。从人工成本的角度看,是陆路运输所无法拟的。 可是,这个低,也得是有限度的,绝对不能太低。 像当下这样,不但人工成本低,而且过税收取又能一逃再逃的情况,其实是灾难性的,对大唐本微末的经济体系有着破坏性的摧毁。 打个方: 拿房州来说,多山少田,致使房州的粮食供应不能实现自给自足。 算是下山坳这种有地的村子,去城买粮也是常态。 那城里的粮米是哪儿来的呢? 有三条途经: 一是从北面的关陇产粮之地而来。 二是从巴蜀翻越大山而来。 三是江南、江淮、荆湖平原的粮米,走水路一直运到襄州,再从襄州的丹江口岸运到房州。 这三条粮道,乍一看去最麻烦、成本最高的应该是第三个。最远的,要江南万里之遥而来,还要陆路转运。 可实际呢? 错了!房州卖的粮都是江南的粮米。 从关陇来的粮只能走陆路,要过十几个州郡,一个州收一次过税,三十取一。十多个州,不算路耗,单是过税一项要交粮价的三到四成。 巴蜀平原的粮虽说不用穿这么多的州,可是要翻越大山,人工成本又太高太高。 只有江南的粮,算是万里之遥,槽运也只交一次的过税,致使成本其它两路的低不是一星半点。 这使得关陇、巴蜀的粮米在房州根本没法和江南粮米竞争,整个房州的粮价皆被扬州商人掌控。 这不但对房州民生不是什么好事,换一个角度去看,假如关陇米粮除了房州无处可卖呢? 事实,是无处可卖。关垄粮不能南下,只得东进。 可是,向东是长安,已经有水路直达,依旧是江南米的天下。 关垄竞争不过,只得积压或者赔钱贱卖。 对于关垄农户来说,丰收了,有粮却无钱,甚至赔钱,那还不如不种。依旧和那些土地贫瘠地区的家户一样,时刻面临破产。 破产要质押土地,所以历朝历代,原和西北地区虽然也是产粮大户,资源颇丰,但却一直是土地兼并最最严重、最迅速的地区,也是农民生活最困苦、最容易爆发农民起义的地区。 而江南却不一样,有粮、有盐、有丝茶,最重要的是,江南有通达天下的槽运络。 从汉朝以后,这个地方没穷过。 它有绝对的竞争力,谁也拼不过它。 ...... 总之,这第三条很隐晦,吴老九要不是前世接触金融,专门研究过这个,他也想不到。 可是,这第三条却是前两条重要得多。 以狄胖子的聪明才智,应该也看得出来。 退一万步,算他看不出来,甚至连前两点都不答应,一心想弄死排帮。 但是,这事一但传到武老太太那里,以武则天的远见,她肯定看得出来的,也一定会迫使狄仁杰答应下来。 “你听我的。” 吴老九说的口干舌燥,“凭这三点,你派人去找狄胖子,他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 丘寨主一脑门子的问号。 好吧,凭他那颗榆木脑袋,一句都没听懂。 ...... , 第一八七章 一个时代的到来 两天之后,吴宁一行离开了巫山。三寸人间www.yanqingshu.com 并没有什么不舍,吴宁此时反倒有些期待。 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丘神绩。更没想到,这个当年的酷吏恶将,居然鼓捣出这么大的一个排帮来。 “好啊!”吴宁站在船头,由衷感叹,“天助我也!” “你说什么?”孟道爷没听清楚。 狐疑地看着吴宁,“你不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没什么。”吴宁敷衍着,“只是在想,突然多了一个排帮,到底要怎么用!” 噗! 孟道爷彻底无语,“你......你不会真的想把排帮变成你自己的吧?” 眼神有些飘忽,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有这个必要吗?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呵呵。”吴宁一听,干笑两声,反倒是歪着脑袋看着孟道爷。 “我是什么身份呢?” “倒是道爷,怕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吧?” “嗯??”孟苍生一怔。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吴宁打着哈哈,“我是有点好,当初你放丘神绩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心态呢?你不怕他给你惹麻烦?” “怕......怕什么?”孟道爷有些局促。 “呵。” 吴宁又是一声干笑,转脸看着大江奔流,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这倒是真的,还真没见孟道爷怕过什么。” 之后,却再不多聊,去找太平等人专心看风景去了。 ...... 从巫山出来一路入蜀,那才是真正的游山玩水,说是十步一景,处处醉人,也不为过。 吴宁指着两岸的峰,与太平等人道:“咱们是来早了。” “若是再晚一个多月,赶在十月枫叶透红之时畅游巫峡,那这满山的火红,才叫真的美不胜收。” “现在也不错啊!”太平公主很知足的道。 “本宫能出来属不易,哪还有心思挑什么时辰?” “嗯!”吴宁点头,不想扫了她的游兴。 心道:出了巫峡即是瞿塘峡,一样的雄浑秀美。再然后,还有白帝城、张飞庙、江津、渝州。 过了渝州,还有乐山。现在乐山大佛似乎还没有开凿,但是看一看三江汇流也还不错。 之后是峨眉山、成都。 这一路下来,处处好风光,倒是够大伙儿尽兴了。 ...... 只不过,吴宁没想到,他们的这趟逍遥之旅,也仅仅到了渝州乍然而止了。 十日后,当山城渝州错落山间的古城风貌终于铺陈在众人眼前的时候,还没等船队靠岸,码头的一个身影吸引了太平公主的注意。 “王总管?”船刚一停稳,太平公主急匆匆地率先下船。“你怎会在此?” 来人是一个太监,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太监,乃是一个大内副总管。 不但太平心一紧,连带吴宁、孟苍生等人都是不由紧张了起来。 大内总管出现在渝州,那只有一个可能,特意等待众人。 而能派这样一个大太监亲自出马,也只能说明:京出了大事! “哎呀,老奴在此恭候数日,终于把公主殿下等来了啊!” 王总管先是一礼,随之才入正题:“奉圣后懿旨,迎殿下即刻归京,不得延误啊!” “......” 太平一听,急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回殿下的话,半月前,大唐君携百官之势表劝进,自请无能,让位于母,请改国号了。” “!!!!” 吴宁在后,浑身一震,来了!武老太太终于要名正言顺地登临大宝,女主天下了。 一个时代,终于来了! 只闻王总管继续道:“圣后扭之不过,只得顺应天意,同意登基接位。” “下诏,庐陵王李显晋升楚王,庶民李贤复封魏王,武承嗣为豫王,武三思为梁王。” “已定本月二十九,行登基大典,圣临天下!” “老奴此来,特为迎回公主殿下,观临圣典啊!” 太平:“......” 此时此刻,太平公主心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母后有意染指皇位,她心有数,这是早晚的事。 做为李家后人,又是武则天的女儿,夹在间,她说是心无波澜不太可能,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 “好的。” 淡淡地回了一句,“本宫知道了,这返京。” 转过身来,看着吴宁,良久方道:“看来......玩不成了。” 吴宁一笑,却无太平的纠结。 也许他从小不在皇家,对于是李家,还是武家,执掌天下,没有太多的个人情感吧! “代宁恭喜圣后。” ...... —————————— 李重润和李裹儿因为其父晋升楚王的关系,在这个节骨眼,也不适合在外野游了。加太平公主,吴宁这趟游玩的成员几乎去了一半,索性也失了玩心,一行人只得又匆匆路,急急地往回赶。 从渝州坐船,沿江到益州岸。 因为赶时间,大伙儿连益州城都没进,直接马北归。 对于想见一见父亲的秦妙娘,还有想和狄胖子再会一会的吴宁,也只能是等下次再说了。 五日后,众人回到房州,李重润、吴启等人自是各自散去,唯独吴宁与太平公主依依话别。 “本宫走了,以后再没人日日给你添麻烦了。” “......”吴宁背着手,陪太平缓步官道。 淡然一笑,“有时候,被人麻烦也是一种幸运。” 说到这儿,吴宁郑重地转身,看向太平,“好了!” “以后没我在身边,凡事留个心眼儿,毕竟朝堂险恶,可不是谁都像我一样单纯哦!” 噗...... 太平笑了,白了他一眼,“你要是单纯,那这世间可没有坏人了呢!” 说完,公主殿下又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若有追忆,“不过,你对本宫确实无所保留,单纯至极。” “......”吴宁有点受不了这种离愁别绪。 “行了,时辰不早,路吧!” “九郎!”太平没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吴宁,“可有再见之期?” 只见吴宁想都没想,便道:“应该....” 说到一半,却是卡住了。 他想说“应该有的”,可是,又不想骗太平。 “实不相瞒,我已经想好了退路,你回去之后不久,我可能也会离开房州,从此隐姓埋名。” “所以,今日一别,应该是永别!” “......” 太平公主沉默了,静静地看着远处的下山坳,还有一眼看不到头儿的官道。 过了半天,“尽管本宫并不希望与你永别,毕竟少了九郎这个有趣的人,这天地都失色不少。” “不过......”太平顿了顿,“不过,想想京那些尔虞我诈,你不去掺和也好!” “所以!”公主殿下转过头来,直视吴宁,露出一个由衷的笑意。 “那永别吧!” 说完,毅然转身,荡起如花衣裙,“本宫走了,你好好的。” “若是混不下去,记得来找本宫帮忙哦!” ...... “太平!” 吴宁叫住即将登车的太平公主。 公主殿下顿在那里,“还要说什么?” “......” 吴宁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好久,“你也好好的,千万别变坏!” “......” “好!我尽力。” ...... , 第一八八章 彻底暴露 太平公主日夜兼程,火速归京,却还是晚了一步。三寸人间www.yanqingshu.com 在她回到京城的前一天,武则天行登基大典,改国号为“周”,正式成为一代女皇。 大唐的圣后,终于成了大周天子。 ...... 回京之后,太平第一件事当然是入宫觐见,恭贺母亲。 可是,一入寝宫,公主殿下不由一愣。 她没想到,不但武则天在此,连带着相王李旦、豫王武承嗣、梁王武三思,都在殿。 “你回来了啊!” 武则天淡淡一句,面无悲喜。 这让太平公主更为疑惑,初登大宝,母亲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为何不见笑颜? “太平拜见圣武神皇陛下。” “归期延误,女儿万死!” “嗯。”武则天应着声,“路途多变,朕不怪你。” “退到一旁,你也一并听听吧!” 太平:“......” 听什么?难道新皇初立的当口,出了什么大事? 可是,为什么又特意让我旁听? 太平满心疑问,不动声色地退到一旁。 借着这个当口,她又扫看了在场的几位一眼。 李旦面有苦涩,似乎为什么事情在着急。 武三思老神哉哉,闭目不言,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倒是武承嗣...... 此时,武承嗣满面愁容,还有三分愤恨,面色最是不善。 ...... 呵呵,武承嗣面色能善才怪。 当初,最盼武则天登基的是他,可是如今老太太真的成了皇帝,最失望的那个人,也是他!! 李旦让位,虽然封了相王,可却仍然住在东宫正位。 李显摆脱了废帝之名,也封了楚王。 李贤更过,直接从庶人蹿到了魏王。 连他那个同宗兄弟武三思都成了梁王,唯独他武承嗣还不如武三思,只封了一个不高不低的豫王。 这和武承嗣的期望值差的太多了,他可是武家的继承人啊!是励志要继承大统的男人啊!! 可是现在,似乎......太子之位离他越来越远了。 如果按照王位高低来决定众人在武则天心的位置,那么李旦、李显、李贤,甚至武三思都排在他前面。 这让武承嗣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每每想到皇位,想到老太太之后的继承人会是谁,武承嗣心会不由的浮现出房州的那个身影——吴宁! 在不久之前,他得知了一个真相,一个他无法接受的惊天之秘: 吴宁,那个隐姓埋名,在民间藏匿了十六年的皇子...... 他居然还活着,居然还活在武老太太的视线之内,而且颇为受宠。 这让武承嗣的皇位之念更添了几分阴霾。 “承嗣啊!” 武承嗣正想着,武则天的一声轻语把武承嗣拉了回来。 “臣在。” “太平方归,还是你先和她说说来龙去脉吧!” “是。” “出什么事了?”太平公主一脸茫然,自然而然地看向武承嗣。 只见武承嗣深吸了口气,“前几日,承嗣接到一份密报。” “什么密报?” “贺兰敏之还活着!”武承嗣沉声道,“而且在房州,正是公主殿下所住的那间客店之主!” “这......” 太平公主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第一反应是看向武则天,而老太太现在并不能给她任何有用的信息,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 “这怎么可能?” 太平公主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兄长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可别是无生有,是有心人专门应对母亲登基而设下的迷局吧?” “承嗣开始也是这么以为。”武承嗣附和着,“所以,在陛下登基之前一直不敢奏,生怕扰乱了登基大业。” “这些天亦不敢置之不理,只能暗调查,发现并非不实。” “加之去岁亲到房州,与寻翠居那丑汉有过一面之缘。回想当初,那人虽容貌尽毁,但是身形动作,与当年的敏之确实有几分相像。” “所以,陛下大典一成,承嗣便再不敢隐瞒,如实奏了。” 武承嗣显然早准备好了说辞,条理清晰,无可反驳。 太平心直往下沉,万没想到,刚一回京会面临这样的局面。 偷瞄一眼武则天,心知老太太此时无法表态,把自己留下,估计也是想借她之口斡旋一二。 只得摆出惊讶之色,沉吟道:“这么说,敏之兄长......没有死?” 一旁李旦却是接过话头,也是满脸愕然,“世事无常,这一晃都十六年了吧?” 武三思一听,登时揶揄,“相王怕是记错了吧?法办敏之长兄那是九年前的事情啊!” 玩味一笑,“十六年前?相王难道是说宫丢失的那个孩子?” “这......”李旦一时语塞,却是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你们干什么!?”太平公主一声厉喝,“母亲为了当年之事,已经追悔了多少年了?难道还不够吗?为何还非要再提?” “这....”武三思苦声道,“公主莫怪,本王其实也不想提,实在是....” “实在是你我都清楚,寻翠居里还有个十六岁的少年啊,由不得咱们不多想。” “况且。”武三思偷偷地看了一眼武则天,“况且,那少年....好像正好排行第九。” “......”太平无可辩驳。 排行第九,如果吴宁没有流落民间,那么他在高宗众多儿子的行排,确实是第九。 “陛下!” 武三思见太平不说话,拱前,面朝武则天。 “依臣之见,不管是真是假,都应先将那丑汉缉拿,别忘了......” “贺兰敏之身,还背着数条罪状呢!” “嗯!!?”武老太太神情终于有变,恶狠狠地瞪了武三思一眼,转瞬即逝。 随之又恢复平静,继续不说话。 老太太其实也很意外,她没想到,登基第一天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件事。 她在思考,会是谁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的呢? ...... “缉拿却是有些过了。”武承嗣顺着武三思的话接过话头儿。 “当年重判敏之,姑母大人也是迫于朝堂重压,不得以而为之。如今敏之容貌尽毁,谁也认不出他来,咱们自家人又何必那么较真呢?” “依承嗣之见.....” 前一步,试探性地问向武则天。 “要不,派人把敏之先接回来?最后如何处置,也好从长计议嘛!” 武则天:“......” 老太太还是不说话,可是听了武承嗣之言,神情却是变了。 心道:接回来.....似乎也不错...... 至少那个混小子在自己眼皮底下,省着他招惹什么商妇,丢尽祖宗的脸面。 ...... 。 第一八九章 接回来 武则天心渐有认同,觉得武承嗣提议把贺兰敏之和吴宁接回京的建议也不失一个办法。m.vodtW.com 可是,面却不能表现出来,不动声色地看了在场众人一眼。 “承嗣之请,你们怎么看?” “......” 太平一阵沉默,未敢出声儿。 她毕竟不像另外几人那般老到,一听要把吴宁接进京,一时之间,却是分不清好坏。 可李旦则不然,老太一开口,心思电转,第一时间开腔了。 拱手道:“儿臣有几句肺腑之言,陛下若是不喜,还望莫怪!” “你说吧!” 只见李旦神态一苦,哀思之情尤眉梢。 “敏之兄长.....毕竟是咱们自家人,陛下难道真的要大义灭亲吗?” “如今他落得如此下场,算当年真的有错,却也是还的足够了啊!” 诚然下拜,“还请陛下开一面,饶恕兄长之过吧!” “母亲....”李旦抬起头,动容处已是眼含泪。 “母亲!!!把敏之兄长接回来吧!有什么事是咱们自家人坐在一处不能解决的呢?” 一旁的武三思看得眉头一紧,不得不出言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可是,相王也不能不把敏之待罪之实考虑进去啊!” “万一走漏了风声,让朝那些言官知道了,那岂不是陷姑母于不法?” “话怎么能这么说?”李旦有些急了,瞪着武三思,“难道三思兄长忘了当年的情谊吗?” 武三思大窘,忙道:“相王别急,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都在想办法嘛。” 武则天见二人有继续争辩的意思,“好啦.....” 极是不悦地横了武三思一眼,这才对李旦道:“你呀,与你那显皇兄一样,生性懦弱,公私不分!” “事关王法纲纪,岂容儿女情长!?” 训完了李旦,老太太又转向武承嗣。 话锋一转:“不过,承嗣与旦儿说的也没错,毕竟是自家人,还是先接回来吧!” 得! 老太太特么骂着李旦公私不分,结果事还是照着李旦说的,原封不动地办了。 武三思翻着白眼,他算是看出来了,合着他一个傻子,特么他心急? 而另一边的武承嗣,此时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接贺兰敏之回京的主意是他提出来的,而且,武承嗣耍了个心眼儿,在不明白老太太到底是何心意的情况下,他用了一个“接”字。 接贺兰回京! 他是想探一探老太太的底细。如果武则天对贺兰敏之,包括那个孩子心存恶念,那老太太一定听得出来这个“接”字用的太过亲切,进而一定会表态出来。 而如果老太太也是这么想的,那像现在这样儿,顺着台阶,不加掩饰地要把贺兰敏之接回来。 “那派谁去接?” 这又是个问题。 武则天显然不想弄的满朝皆知,所以一定得是亲信。又得是让贺兰敏之信认识,肯安心跟着回来的人物。 想了半天,武三思灵机一动,“要不,让来俊臣去吧?” 呸!! 说完他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两下。 出的什么馊主意,今天还不够傻吗? 果不其然,武老太太一听武三思举荐来俊臣,立马又瞪了他一眼。 这么一会儿工夫,武三思已经被老太太瞪了三眼了。 “来俊臣....”武则天不咸不淡地嘟囔道,“那接回来,干脆直接扔到大理寺算了。” 武三思一听,老太太这是动怒了,慌张拜倒,“三思不敢!!三思有些欠考虑了。” “行了!”武老太太有些不耐烦,转头看向武承嗣,“承嗣啊,既然主意是你出的,说明你还念及当年的兄弟之情,实属不易。” “那你去吧!” “我?”武承嗣一怔,“臣....刚从房州回来,这么快又去,怕是不合时适吧?” “不碍得!”武老太太一摆手,“不一定非要去房州。” “前几日,狄仁杰不是报蜀有个排帮,聚匪占江,请求用兵剿灭吗?” “朕调两千金吾卫与你,以剿匪督战之名南下,走过房州的时候,把那舅甥二人接回来便是。” 武承嗣无法,只得从命:“遵旨!” 武则天这时则转向太平,“你可有何话说?” 只见太平下拜,声色冷淡,“儿臣无话说,全听母亲一言决断!” 心却是暗暗冷笑,母亲的心意是好的,可是,你看看这一张张真假难辨的嘴脸!? 吴宁进京干什么?他无根无屏,只凭老太太一腔不能公诸于世的宠爱,他算多智近妖又能怎样?斗得过这些牛鬼蛇神吗? 兴致缺缺地对武则天道:“母亲若无他事,女儿便退下了。” “嗯。”武则天点头,“舟车劳顿,去休息吧!” “你们也都下去吧!” ..... ———————————— 太平公主回到寝殿,又沉思良久,最后终于决定,给吴宁写一封长信。 她了解吴宁,所以,来不来京城,她不能替吴宁做主,母亲也不能做主,还是让他自己来决定吧! 把信交给亲信近侍,“日夜兼程,送到房州!” .... 与此同时,武三思、武承嗣,还有李旦三人并肩走出武皇内宫。 “你们说怪不怪?”武三思闲聊天,与李旦和武承嗣话起了家常。 “怪什么?” 只见武三思似有深意地看着武承嗣,“姑母是怎么知道....” “贺兰敏之和吴宁是舅甥关系呢!?” “!!!”武承嗣一怔。 对啊,今日他禀房州丑汉是贺兰敏之的时候,可是没提吴宁与他是舅甥相称。只说丑汉身边有一少年,整十六岁!! 可是,刚刚武则天让他去接贺兰敏之和吴宁的时候,分明说了一句:“把那舅甥二人接回来!!” “这.....” 武承嗣心绪更乱。 “呵!!”只闻武三思玩味遥头,“真是想不通啊!” “难道......姑母早知道那二人在房州?” “呵呵,想不通想不通!!” “算了!不去想了!” 说着,朝李旦与武承嗣一拱手,“二位原谅则个,三思尚有公务在身,先走一步。” 说完,大步急走,留下武承嗣在那儿想啊想啊,想的脑仁儿疼。 ...... , 第一九零章 最后的阻碍 武三思一走,等到二人行至宫岔路,一面是出宫的正道,另一方向则是李旦的东宫。m.vodtW.com 武承嗣还在那儿纠结,也不和李旦话别,径自呆愣愣地往前走。 却猛的听闻李旦一声呼唤,“豫王留步,旦有几句话要与豫王分说。” ...... “啊?” 武承嗣茫然回头,却是发现已经走出十来步了。 折返回去,“相王有什么话说?” 只见李旦低头沉吟,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方道:“有几句肺腑之言。” “直说无妨。” “唉!”李旦长叹一声,“想来兄长也算是看着旦长大的,旦说几句不该说的话,兄长莫怪!” “......” 武承嗣眉头一皱,心说,你今天怎么净说不该说的? 这不废话吗?李旦今年才二十出头,而武承嗣都四十了,可不是看着李旦从娃娃长起来的? “这是怎地了?弟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呢?” 李旦一笑,“许是听闻敏之兄长还活着,心生感慨吧!” 不再废话,直言道:“弟也不与兄长绕弯子了,我这个东宫住不长的。” “啊!?”武承嗣更惊,完全不明白李旦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实话与兄长说吧,这是弟与母皇事先商量好的。为了稳住朝局,弟不得不暂居东宫,行太子之实。” “可是实际....” 李旦苦笑着摊手,“兄长应该最了解小弟,我....根本不是那块料!!” 武承嗣慌了,下意识左右张望,生怕别人听了去。 “你...你与我说这些做甚?” “兄长莫慌,这里没有外人。” 李旦显得镇静许多,“弟说这些,其实是想告诉兄长。” “母皇说的对,弟生性怯懦,儿女情长,根本不是继承大统的那块料。” “今日与兄弟明言,也只是为了让兄长安心。” “弟!!无意储位之争!” 说到这里,朝着武承嗣深施一礼,“将来是承嗣兄长,还是三思兄长,亦或是....” “亦或是别人,皆与旦无关。言尽于此,旦先告退了。” 说着,退步而走,回他的太子东宫去了。 “......” 武承嗣定在那里,望着李旦的背影思索甚久。 李旦在干什么? 愚蠢的“肺腑之言”! 他真的以为,凭几句话,我会信他?会在储位之争把他忽略到一边儿? 天真! 武承嗣自认,还不会因为李旦的几句话,被之蒙蔽。 他甚至觉得有几分可笑,如此拙劣的表演,居然也想骗过他武承嗣? 可是,他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李旦所说,无心储位也许是假的,说自己不是那块料,也不是本心。 但是,李旦的那段话,有一句话却是真的。 他说:他与老太太商量过,只是暂居东宫,稳住朝臣,老太太另有人选、 李旦胆子再大,也不敢拿老太太来哄骗于他。 所以,这句话是真的!! 那么问题来了,那个人选是谁?谁会是下一个东宫之主? 不知为何,武承嗣又想到了吴宁。 是了,一定是了!! 如今所有的疑问都已经清清楚楚,所有的不合理,也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武则天早知道吴宁在房州,所以她才会一连三道旨,所以她才会对吴宁的《醒世方》看重有嘉。 所以,当得知吴宁欲娶商妇的时候,才会当着众人的面儿发脾气。 所以才会要把他们“接”回京城。 那东宫那个位子是留给谁的?武承嗣越想越气,越想越愤恨。 吴宁!!! 与我争? 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 —————————————— 房州。 与太平分别已余半月,时间进入十月,天气渐寒。 吴宁一边穿过房州城门往城里走,一边不由感慨:日子过的真快,转眼又是一年。 去年的十月,客店才刚刚开张,太平公主还没有住进他的小店,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那时,老祖君拎着棒子,因为他糟蹋了碾子而追着他打,全坳子还在为卖了几斤高价的白菜而欣喜不已。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去年才挖好,为今年大种蔬菜而准备的菜窖,已经荒废了。 祖君家里堆着整整两万贯大钱,等着分给大伙儿。 吴老八要娶媳妇了,新娘是吴启心心念念的李四娘。 吴启现在,正为找不到心人而烦恼。 而自己,也很快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六年的荆湖小城。 ...... 一路穿城而过,吴宁径直来到秦家位于东市的布庄。 说起来,他还是这远宁布庄的账房呢,可惜却没来过几天工。 进到店内,自收的那个徒弟赵紫平,还有钱掌柜都迎了来。 “师父!” “少东家来了啊!” “嗯。”吴宁点头应着声,“妙娘呢?” “正在里间等着呢。” “好,钱伯先忙!” ...... 进到里屋,秦妙娘正捧着账本,在那里算账。 吴宁贴到她身边,“交给紫平行了,怎么还自己动手了?” 秦妙娘见是他,先是欣然一笑,随之又嗔怪地横了他一眼,“你说的轻巧,把账本塞到吴宁怀里,这也能是赵紫平来吗?” 吴宁一看,瞬间了然。这是秦家的家底儿细账,还真不能让赵紫平碰。 “怎么?已经归拢的差不多了?” “嗯!”秦妙娘点头,“按九郎和我爹的意思,这段时间能卖的都卖了。” 嘟起小嘴,“不出意外,过几天,连老宅都是人家的了。” 有些忧心地看着吴宁,“咱们....真的要走吗?” “嗯。” 吴宁点头,“怎么?舍不得?” “有点。” “不过有九郎在身边,去哪里都行。” ...... 吴宁拉着妙娘的小手,若有所思。 良久,喃喃自语:“现在,只差最后的一个阻碍了。” “什么阻碍?”秦妙娘不知道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下意识一问。 吴宁也是下意识作答,“最后一个能拦着咱们远走天涯的人。” 或者说,是无论他走到哪儿,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能让武老太太知道的那个人。 “......” 秦妙娘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准确地说,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吴宁的身世。 眉头微皱,“九郎!” “你说什么,小妹做什么,都听你的。” “可是,咱们为什么要走?” 吴宁回过神来,漏出一个笑意,“再等等,等一切尘埃落定,我把什么事都告诉你!” 正说着,吴老八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可找着你了!!” “咱舅正找你呢!赶紧回家,京来信了。” ...... , 第一九一章 为了真相 吴宁急匆匆地赶回下山坳,一进家门,却是没见到贺兰敏之。 问过祖君才知道,丑舅去了问仙观。而且嘱咐坳子里的人,吴宁一回来,让他速去问仙观相见。 “你们舅甥二人最近搞什么鬼?” 老祖君对于吴宁这段时间忙忙叨叨很是不满意,背起双手数落着。 “大的不着家,小的也见天不知忙活什么。日子要是让你们这个过法,多少家财也不够造!” 吴宁一边往外走,一边听着老祖君絮叨,“您老歇歇吧!放心,营生已经给您找好了,成衣铺子!” “这回也不用您老操劳,躺在家数钱行了。” “哦!”老祖君不信,“那躺着要能挣钱,还要勤快人干啥?” “诶!!” “没大没小的东西!!正说你的,你又要往哪儿跑?” “我去问仙观,一会儿回。” “没事往那儿神神叨叨的地方跑啥?赶紧回来,把坳子的钱分了。” “知道了!”吴宁已经跑出老远,不耐烦地应着声儿。 一路到了问仙观,刚一进去,见肖老道面沉似水地端坐在那儿。 孟苍生抱着长剑倚在门沿,而贺兰敏之则是满面愁容,心急火燎地来回踱步。 吴宁一阵茫然,“这是怎么了?” “你跑哪儿去了!?”贺兰敏之一见吴宁,是怒声喝骂。 “怎么才回来?” “呵。”吴宁尴尬地一笑,也不和丑舅争辩,“舅爹莫急,有事说事。” “到底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贺兰敏之眯眼瞪了吴宁一下,把一封信函扔到他怀里。 “你自己看吧!” 吴宁抓住信,打开一看,日!! 吴老九第一反应是一声暗骂。 心说,老太太是不是闲的?京那么多儿子、闺女还不够她消遣吗?叫我去干嘛? 可是再一想,不对!太平刚回去,老太太刚登基,这个时机可不太好。武老太太到底怎么想的?要把他叫到京城去? 抬眼看着贺兰敏之,“舅爹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贺兰敏之瞪着眼,“不能去!” 他对武则天历来有近乎偏执的仇恨,也许压根不相信老太太会这么好心,要把他们接回京。 “事出蹊跷,必为妖!” “武曌刚登基,人心未稳,这个时候突然要把咱们接回京,谁知道她是什么用意?” “万一咱们到了京城,她翻脸不认人,借你我二人正法立威呢?” 吴宁听得直皱眉,却是没出声。 肖老道也是低头不语,自打吴宁进门,这老道士不但没说过话,连动都没动一下,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倒是孟道爷,实在有点听不下去了。 凝眉揶揄,“也不至于吧?她如今贵为天子,更不能出尔反尔。” “再说了。”孟道爷牵起一边嘴角,“她要想对你二人不利,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的吗?” “那也不行!” 贺兰敏之认准了死理儿,又冲着孟苍生开始嚷嚷。 “退一万步说,算武曌未有歹念,那武三思呢?武承嗣呢?李氏皇族呢!?” 瞪着眼看着孟道爷,“他们要是知道吴宁是皇子,会怎么想?非变着法的坑害于他不可!” “到时,诺大的京城,吴宁眼内皆敌,寸步难行,还不让他们吞的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孟道爷一听,虽心认同,觉得贺兰敏之说的有些道理,但是又不想服输,只得噎了一句:“呵呵,这个时候倒想起为吴宁着想了。” “他是舍妹的骨肉,我当然关心!”贺兰敏之甚是执拗,“我不同意入京。” 吴宁一听,苦笑摊手,“这好像不是同意不同意的问题吧?” 指着太平的信,“来接咱们的人已经在路了,算着日子,不日即到房州了。” “反正不行!”贺兰敏之言辞不容有疑。 猛然抬头,“事到如今,唯有一走了之。” 一把抓住吴宁,“你不是早有谋划,欲远走天涯吗?” “走!!现在走!!” “......” 吴宁一阵无语,事情来得太突然,他有点没反过味儿来。 “那也不是说走走的啊!” “没关系!”也不知道是吴宁的错觉还是怎地,他居然在贺兰敏之脸看出几分狂热。 “现在走,让孟道长护送你先行离开。秦家与我,随后跟。” 说到这儿,贺兰敏之疯了一般,又冲到肖道人面前。 “还记得吗?当年你答应让孟道长帮我办三件事,如今还差一件,我今天把最后一件托付于道长!!” 肖老道闻言,终于动了,缓缓抬头。 “说!” “让孟苍生保护吴宁,直到脱险。” “......” 肖老道眯眼看了贺兰敏之半晌,这才转头望向孟苍生。 而孟道爷无所谓地一耸肩,意思是,你们说什么是什么呗。 “好吧!” 肖老道长叹一声,算是应下。 又颇有几分寂寥地沉默了一会儿,“苍生啊!” 孟苍生站直了身子:“徒儿在呢。” 只闻肖道长悠悠道:“正好借这个时机,为师也还你自在吧!” “嗯?”孟苍生一怔,“师父......什么意思?” 肖老道笑了,“你不是一直想游历江湖,仗剑天下吗?” “从前,贫道一直心念着衣钵传承,不准你下山,却是有些难人所难了。” “......” 孟苍生认真起来,实在是这么多年师父从没这么认真地和他说过话。 “徒儿一身本事都是师父教的,自然要听师父教诲。” “以后不用了。”肖老道突兀一句,让孟苍生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从今往后,你再不用守着长罗山,守着为师,天下之大,任尔去得。” “你也....不再是茅山一派的弟子了!” “师父!”孟苍生急了。 “这是怎么了?不是让吴宁进京吗?你老逐我出师门干什么?” “别急。”肖老道语气平静,“听我说。” “从今往后,什么事都要你自己决定了,不用再听为师的话。”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老道士一摆手,“走吧!” “带着九郎,能走多远,走多远。” “别让贫道......再看见你们!” 孟苍生听到这里,眼泪下来了,“师父,徒儿不想......” “走!!” 肖老道一声暴喝,“给、我、走!” “是!” 孟道爷黯然神伤,悲声应下。 先是跪地与肖老道重重地扣首三次,然后决然地拉起吴宁,往外走。 吴宁本想拒绝,可是临到最后,却是忍住了。 与孟苍生去后院牵马而出,行至观门前,贺兰敏之站在那里送行。 “若我....” “唉!!算了”贺兰敏之一摆手,“什么话,以后再说。” “走吧!” 吴宁拧着眉头,还是没说半句。 跟着孟苍生马急奔,一气跑出半日。 这半天里,吴宁还是一句话都没说,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直到天色渐暗,孟苍生寻了一处山林野地,“今夜在这么对付一宿吧!” 吴宁茫然下马,坐在那里,看着孟道爷拾柴引火。 “咱们......真的这么走了?” 孟苍生抬头看了他一眼,“事发突然,也没办法。” “那....孟道爷要带我去哪儿?” 吴宁面无表情地看着孟苍生,“直接去见当今圣武神皇吗?” “你!?” 孟苍生浑身巨震,惊骇莫名。 “你,你什么意思!?” “孟道爷!” 吴宁已经平静无波,平静得让孟苍生觉得有点瘆得慌。 “你我相识也不算短了,小弟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是我孟大哥......” “还是武老太太的一条狗呢!?” ...... 。 第一九二章 漏洞百出的孟道爷 吴宁想要隐遁江湖,不想掺和到纷乱复杂的党争权斗之去,面临着一个最大的问题,那是他怎么也绕不开的。三寸人间www.yanqingshu.com 那是,武则天安插在他身边的那个人,那个把他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武老太太面前的神秘人。 可以说,不把这个人解决掉,那吴宁走到哪儿都是徒劳。 因为依当下的情形来看,武则天算没有杀心,似乎也不想轻易地放过吴宁。 而这个一直困扰着众人,近乎全知全觉的神秘人,此时坐在吴宁面前。 “孟道爷....” “你到底是我的孟大哥,还是武老太太身边的一条狗呢?” “......” 孟苍生浑身一震,呆愣当场。 他实在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局势之下,吴宁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可是,很快,孟苍生平静了下来。 摇头苦笑道:“九郎这话却是有些伤人了,原来我孟苍生在你眼里,只是一条狗?” 吴宁道:“若我错了,磕头认罪;若我对了,也请大哥给宁一句痛快话。” 说到这儿,吴宁凝重地直视孟苍生,“相信我,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不留余地。” “......”孟道爷沉默了。 这么多年,包括在知悉自己身世的时候,都不曾见吴宁用这种眼神,这么凝重地看着他。 孟道爷很不想承认,尽管现在承认与不承认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可他打心眼里,是不想让吴宁再一次算入人心。 可是,吴宁的凿凿之言,还有那个眼神,却让他无可辩驳。 “好吧!”孟道爷很是光棍儿地站了起来,“那告诉你实话。” “狗还谈不,只不过是师命难违罢了。” 呼...... 吴宁听到此处,长出一浊气。 师命难违?源头在肖老道那里?? 难怪临行之前,肖老道莫名其妙地把孟苍生逐出了师门。 看来,他赌对了! 正心思电转,飞速地进一步理清脉络,只是孟苍生那儿绷不住了。 此时,孟道爷有些哭笑不得地瞪着吴宁,“你是怎么一下知道是我的呢?” 他自认毫无破绽,甚至孟道爷都开始幻想了:当他带着吴宁出现在武则天面前的时候,这个自夸聪明绝顶的小子会是怎样的表情? 可是,怎么这个吴老九这么轻易地把他揪出来了呢? “你不会是蒙的吧?” 哪成想,吴宁一改之前的严肃,也笑了,“其实,我早知道是你。你这个细作根本不合格,简直漏洞百出。” “哦?”孟苍生有点不服气,“说说看。” ...... 吴宁也不着急,平静心绪,这才娓娓道来。 “其实,从最开始知道我和舅爹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太太掌控之的时候,我并没有怀疑是你。” “那你怀疑谁?” “我四伯,吴长路。” “啊?”这个结果让孟苍生很是意外,“为什么啊?” “因为老太太了解的太细了。可以肯定,这个告密的人一定是我们身边极为亲近的人。” “而四伯又是下山坳少数出过房州,到过京城的人。” “况且......”吴宁继续道,“你不觉得我四伯升得太快了吗?” “从一府统军,到山南道别驾,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小校,有这样的升迁速度,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 好吧,吴宁说的很有道理,连孟道爷都开始怀疑吴长路是不是也有故事了。 “那你怎么又怀疑是我了呢?” 只闻吴宁道:“从我知道自己的身世那天开始,我知道我错了,你四伯更可疑。” “????” 孟道爷一脑门的包,“什么情况?这么说,你一知道实情,本道爷暴露了?” “对!暴露了!”吴宁大乐。 “你知道,这里面有一个最大的破绽是你怎么也圆不过来的吗?” “什么破绽?” “那是,你怎么把我从宫里掳出来的。” 吴宁玩味地看着孟道爷,“孟大哥武技超绝不假,如果大唐的江湖绿林要是排个坐次,估计大哥能进个前三不成问题。” “错!”孟道爷听到这儿,赶紧纠正,“本道爷是第一!” “好吧,算你是第一!但你也是人,而不是神。” “你告诉我,你怎么冲进皇宫,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我娘,然后力敌众多禁宫侍卫,最后冲过道道围剿、层层宫墙,全身而退的?” “呃。” 孟苍生一下卡在那了。 “我,我那么冲出来的啊!” 孟苍生也日了狗了,这故事编扯十六年了,怎么别人没说啥,到你这儿,听着不是个事儿呢。 “谁信啊!”吴宁横了他一眼,“若说无人接应,暗相助,怎么可能?” “而且,这个相助之人非得是权势通天,不但能够调动宫城内外的禁军帮你做戏,后续还得可以左右朝臣,对闯宫之事疏于调查,好让你大摇大摆的跑路。” “你说,那个人能是谁?” “......” 道爷又无语了,吴宁的话让他连狡辩的欲望都没有了。 “可是,你不能因为这一点认定是我了吧?” “当然不是。”吴宁肯定道,“开始我只是怀疑,但却不敢肯定。” “直到.....” “直到什么?” “孟大哥记不记得过年的时候,武三思和武承嗣来寻翠居,你自证不是左剑道人,还和武承嗣的侍卫打了一架,甚至让武承嗣下不来台?” “啊,有啊!”孟苍生茫然点头,“怎么了?” “怎么了?一个小山包儿的骗钱道观,算师门出过高道,可哪来的胆子连武承嗣都不放在眼里?” 当时的事情,看似是孟道爷一时气之不过,可是,孟道爷傻啊?没事和武承嗣这样的人物顶牛? 恰恰相反,道爷一点不傻,他聪明着呢! 之所以不惧武承嗣,那是因为他有恃无恐,因为他有底气。 他知道顶了武承嗣,武承嗣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这是一种傲慢,是骨子里的东西。 “还有索元礼那一次。”吴老九继续数落着孟道爷的破绽。 “明明已经找好了江湖游侠,你却非要自己出手。还是因为傲气,因为你不怕!” “而真正让我十分确定那个传话告密的人是孟大哥的......” “是狄仁杰!” “狄仁杰?”孟苍生甚是惊讶,“他向你告密了?” “不是,但也算是。” “狄仁杰十六年前查过你的案子。记不记得他那天说过这样一句话,‘有人让他放你一马’?” 啪!!! 孟道爷痛苦地拍着额头,“脑仁疼!” 特么还什么天衣无缝啊?在吴宁那里,全特么是窟窿。 “行!” “道爷我认栽!” ...... , 第一九三章 十六年前的诡异往事 孟道爷是个洒脱之人,被吴宁看破无可辩驳,那是无可辩驳。m.vodtW.com 没错,是道爷我做下的,又能怎样? 他行得端正,做得磊落,自认算有告密之嫌,但也从没对不起过这两舅甥。 “世人只道我师叔潘师正乃先皇和陛下御用国师,其实不然。” “打师祖王远知起,北茅山一派为皇家效力了。” 看向吴宁,“你不是很崇敬太宗吗?” “可你知道吗?太宗皇帝还未登顶之时,师祖为他卜算过国运。” “而师祖传一生,一百二十六岁高寿方驾鹤西去。从南梁北魏,再到前隋,有多少君王将相求师祖一卦而不得。” “唯独太宗,得师祖一算,而定天下!” “而且,太宗以弟子礼侍之,求得清一派庇佑大唐。” 吴宁听得暗暗咂舌。 他听肖老道提过一回王远知,可还真不知道这位老神仙曾经这么牛逼。 一百二十六岁?真他娘的能活! 事实,北茅山一派打从陶景弘开山立派始,代代传,一个一个能活。 第一代祖师陶景弘,号称山隐相,活了八十一岁。 第二代王知远,为大唐卜算三百年国运,活了一百二十六岁。 第三代潘师正,九十八岁仙去。 连肖老道那个不正经的老头儿,看着岁数不大,灵巧得很,其实也已经八十六岁,土埋半截了。 吴宁正在感慨,却听孟苍生已经继续道来:“从那以后,北茅山传人与李氏皇族便再分不开。“ “祖师仙去,师叔潘师正接过护国之责;师叔仙去,我们师徒二人又继续传承师门遗愿。” “......” 听着孟道爷娓娓道来,吴宁也终于明白,桀骜不驯的孟苍生为什么甘愿给武则天当了这么多年的细作。 其实,坊间早有传闻,大唐历代君王与北茅山一派关系匪浅。 想想看,高宗李治和武则天不但给潘师正修建山门,奉为宾,而且几次大唐紧要关头都有潘师正的身影。 甚至连去泰山行封禅大典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要特意绕路,跑到嵩阳观去见一见潘师正。 谁能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那.....” 吴宁深吸口气,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那句:“十六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吴宁一直都想不通的。 是武则天把他送出宫去的,当时宫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她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决定? 如果是贺兰敏之所想的那样,武则天记恨贺兰氏抢了她的丈夫,那为什么不把吴宁直接灭口? 灭口才是最最合理的做法。 而如果是吴宁猜测的那样,外人害死了他娘,武则天背锅...... 那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养在宫里?非要多此一举的送出宫?而且还得是瞒着所有人,直到今天已登峰造极,亦不能说出真相。 别忘了,那时候,吴宁那个便宜爸爸李治仍然在世间,这更说不通了呀? “为什么?为什么是武则天?”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答案.... 在眼前,在孟苍生那里。 可惜,孟道爷注定要让吴宁失望,只见他缓缓摇头,脸色阴沉。 “不知道。当年之事,甚是诡异,算贫道身处其,也是云里雾里,看不清脉络。” “那只说你看到的。” “好吧!” “十六年前,陛下与先帝封禅泰山刚刚回京连一天都不到,宫里传出了贺兰氏被毒害身亡的消息。” “当时人心惶惶,连宫禁都封了。外人进不去,宫里的人也出不来。” “你舅爹不知真假,急得团团转,遂去求我入宫一探。” 见吴宁神态错愕,孟道爷又补了一句,“别紧张,可不是让我去闯宫,而是我茅山弟子在禁宫之有特权,出入自由,无需奏请,连宫禁也拦不住本道爷。” 继续道:“等我进到宫,却没找着你娘,只有先去见先帝与当今陛下。” “可是,等我见到先帝和陛下的时候,你娘已经死了。” “什么??”吴宁飞速思考,“你是说,我娘....死在先帝的寝宫?” “不是,是当今陛下,武曌的寝宫。” “是不是死在那里我不确定,反正我去的时候,人躺在那儿。” “那然后呢?” “然后?”孟苍生反问一句,“你不想听听当时先帝和武皇的神态反应?” “怎么了?” “这也是我觉得诡异之处。” “先帝自不用说,早六神无主,乱了方寸,手里正抱着你。” “倒是当今陛下......陛下躺在床,面如死灰,跟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只余一息尚存。” “难道?”这确实很诡异,吴宁眉头紧锁,“难道老太太也了毒?” “说不好,但是有可能。” “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陛下见我入禁,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让先帝把你交给我。” “命令我闯出宫去,把你藏起来。” “再后来的事儿,你都知道了,但是有一点......” “什么?” 孟苍生看着吴宁,“你不是我亲手从你娘肚子里剖出来的,所以,先帝把你交到我手之时,你身也没有血迹。” “那......” 吴宁更是不解。 “传闻不是说,你带出宫的是个浑身是血的血婴吗!?” 孟道爷一摊手,“传闻没错。我的意思是说,你身的血迹不是你娘的,而是一个宫女的。” “......” 以吴宁的心智都是越听越糊涂,怎么又冒出一个宫女? “哪个宫女?” “哪个宫女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杀了那个宫女,把鲜血弄到了你身。” “谁?” 吴老九已经不耐烦了,跟谁学的,说话大喘气呢? “当今陛下!” 孟苍生又给出一个让吴宁更迷糊的答案。 “是陛下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亲手杀了一个宫女,把血染在你身。让我告诉你舅爹,你是从你娘肚子里剖出来的。” 哦操!!八点档宫斗大戏啊? 怎么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呢!? 至此,孟道爷终于把十六年前那诡异的往事说完了,吴宁则是静静地坐在夜空之下。 他得好好地捋一捋,纵使是他,现在也是晕头转向,难以释怀。 ...... , 第一九四章 自尊揉稀碎 这事儿吴宁确实要好好捋一捋,若按照孟道爷所说的详情来看,那事情的经过应该是这样的: 首先,贺兰敏之听说吴宁的娘死了,不知真假,又逢宫禁,万般无奈之下,求到了孟苍生。三寸人间www.yanqingshu.com而孟苍生进宫之后,看到的是吴宁的娘已经死在了武则天的寝宫。 而吴宁的便宜爸爸早吓傻了,武则天似乎也了毒,命悬一线。 这个时候,武老太太站了出来,充分体现出一个掌权者的冷静与果绝。 把吴宁交给孟道爷,而且是让孟道爷闯宫出去。还得告诉贺兰敏之,这孩子是从贺兰敏月肚子里剖出来的? 为什么啊? 这完全不合常理。 首先,贺兰敏月死在武则天宫里。这在吴宁看来,更不可能是武则天做的。因为老太太没那么蠢,让人死在自己宫里。 可是外人却不这么看,吃瓜群众可没那个脑子,如贺兰敏之,自然而然把敏月的死归罪到武则天身。 而且,孟苍生又告诉他,孩子是剖出来的,更加让贺兰敏之恨之入骨,这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吴宁还想不明白的是,武则天为什么要把他送出宫?还是当着高宗的面做下的。 很显然,那个便宜爸爸也是默许的。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关节,迫使皇帝和皇后要出此下策? 吴宁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 “好啦!” 孟道爷见他苦苦沉思,实在难受,“何必费这个心血?到了京城,你直接问陛下,不什么都清楚了。” “嗯??” 孟苍生的这句,把吴宁一下子从沉思之拉了出来。 进京!? 不能进京! 倒是提及旧事,把当下之危给忘了。 “我们不能进京。”吴宁笃定地看着孟苍生。 “为什么?”孟道爷摊手,“现在你已经十分肯定的知道了,陛下无心害你。这么多年,一直派我师徒在旁守护。” “而且,她现在贵为天子,再大的疑团又怎会解不开?” “你现在进京,正是时候。” “不对!”吴宁摇着头,“现在进京才最不是时候。而且,能不能到京城都是个问题。” “啊?” “道爷不觉得,这个时间点太过蹊跷了吗?” 对于孟苍生的疑惑,吴宁没时间与他卖关子,直入主题。 “老太太可是刚刚登基啊!刚刚登基的第二天,把当年的事情翻出来,这其到底是何用意,你想过吗?” “这......倒是没想过。” 只闻吴宁道:“这个时候,老太太才更要维持稳定,使之皇位巩固。是最不愿意看到变数的时候,她怎么会把这件旧事翻出来?” “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想借着这件旧事,来维持稳定。” “什么!?”孟苍生瞪着眼,整个人都懵了,“吴老九!你傻了吧?” “你是说......你是说陛下要害你?怎么可能?这十六年,她可是一直都护着你的啊!” “我没说。”吴宁也瞪着孟苍生,“但是,人心是会变的。前一刻百般呵护,后一刻能为了某事而舍去。” “更何况,她是皇帝,亲儿子万不得以都可杀之,何况是我!?” “......” 孟苍生不说话了。吴宁说的是事实,老太太有慈的一面,更有狠的一面。 现在他也拿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 ...... —————————— 其实,吴宁犯了一个错误,或者说,太平公主犯了一个错误。 太平公主对于当日殿,武承嗣说的那些所谓有人告密,怀着天生的不信任。 在她的潜意识里,这是武承嗣搞出来的事情,又哪来的有人告密。 所以,太平怀着这样的心思,在给吴宁的信里虽然照实表述,可是难免带一点自己的主观情绪。 而正是太平公主的主观判断,误导了吴宁。 吴老九根本没往真的是有人告密这方面去想。 在他的逻辑里,这件事这么平白无故的出来了,经的是武承嗣的口,可是到底是谁的意思,那说不准了啊! 而其嫌疑最大的,是武则天!毕竟在场的那几个人,只有老太太最清楚他的身份。 这个时候,吴宁不得不把武则天带入到那个历史记载之,杀伐果断、至亲可抛的狠辣女人。 性命攸关,他不得不往最坏了想,不得不用最恶毒的揣测去评判武则天。 说实话,他也想马进京,问问武则天,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吴宁不敢冒这个险。 万一老太太真的是最后再用他一回,用他去稳定朝局呢? 而且,退一万步说,算武老太太没有歹意,可她派来这个人,实在是太失策了。 武承嗣!! 吴宁看他第一眼的时候知道,这是个外表无害,但是内心十分阴暗的角色。 从他不顾李显、太平都在场,执意要试一试孟苍生是不是左剑道人不难看出,这个人表面寡言少动,其实内地里十分容易冲动。你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会做出一些谁也理解不了的事情。 老太太让他来接吴宁,吴宁敢跟他走吗? 当他知道吴宁是皇子,这一年又颇受老太太关注...... 这一路回京,谁知道他会不会像当年丘神绩要弄死李显那回一样,来个顺理成章,神不知鬼不觉? “不能回京!!”吴宁向孟苍生苦心解释了一通。 “而且,不但不能回京,咱们现在要马回村子,把舅爹接。否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 孟苍生一阵无语,“不是,你早干什么去了?这都跑出半天了,才想着回去?” “因为我要知道,那个传信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孟道爷:“......” 你特么不能早问? “不是。”孟道爷还是闹不明白,“我服了你这种脑子的人,到底怎么想的?那我要是不承认呢?” “算承认了,不听你的,执意要带你进京呢?” “不会的。”吴宁笃定道,“道爷顶天立地,如果你不承认,说明你真的不是那个告密的人。” “而且,我赌你跟我折回去的几率更大。” “为什么?” “因为丘神绩。” “丘......” 孟道爷都抓狂了,“怎么又扯到丘神绩那儿去了?” “从巫山出来那天我问你,当初放了丘神绩是怎么想的。” “如果换做现在来问,那是:你放了丘神绩,显然不是陛下授意,逆势而为。” “那么,道爷在听命陛下的同时,是不是也有自己的坚持啊?” “......” “而且。”吴宁继续击打着孟道爷的可怜自尊。 “而且,肖道长已经把你逐出师门了。当时我还不知道他的用意,现在明白了。” “你不再是茅山派的弟子,也不用守茅山对李唐的承诺,可以凭你的本心做事了。” “道爷还不明白吗?你自由了!” “现在是要做孟大哥,还是老太太的狗?可以由你自己选择了。” “......” 孟道.脸色酱紫,竖起一个大拇指: “你行!” “道爷服你!” 看了看天色,往树根底下一靠,“睡觉!明早带你回去!” “不行!!”吴宁严肃地看着孟苍生。 “现在走,不能再拖了。” “不是,你没完了啊!?”孟道爷那点小骄傲让吴老九摧残的稀碎,离爆发已经不远了。 “......” 吴宁知道他要急,只得好言相劝,“对于武承嗣来说,我丑舅重要得多。” “我要是跑了,他只逮到一个丑舅,很难说,他会不会把罪责归到丑舅身。” “如果这件事陛下真的是想舍弃我和舅爹来稳固时局,那么,跑了我,武承嗣又会不会借题发挥,对坳子不利,谁能说的准呢?” “!!!” 孟苍生腾的一声坐直了身子,把吴宁的话细细一品,确是有可能。 立时间,也不啰嗦: “马!” ...... 。 第一九五章 山村之夜 此时的下山坳刚刚入夜。 可是,现在的下山坳今非昔,可不是那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山沟沟了。 由于客店越来越多的缘故,即使黑了天,坳子里也不算寂寞,一户户人家灯火通明,颇有几分城的热闹与繁华。 夜色之,三哥追着六伯,一路撵到家里头。 “救急救急!!” “六叔你赶紧的,让婶子去看看吧!俺家里的是块榆木疙瘩,那客人都快骂娘了。” 他家的客店刚修好,不出预料,三嫂子和当初的六婶一样,伺候不来生人,却是又抓瞎了。 而六伯此时当没听见,急匆匆地往院外走。 六伯心说:祖君都说了,今晚分卖炭窑的红利。算下来,自家能得好几百贯呢,谁还有心思管你家的破店? “找李博去,这事儿不都是他管吗?” 扔下一句,径直往祖君家聚拢过去。 路,正碰见老七他爹,还有二叔公,也往祖君家里靠,也是来分钱的。 三人便一路有说有笑,跟过年似的。 只不过,大伙儿都没主意到,临近山道的一户人家里,有人正看着他们。 ...... 七婶扒着院墙,眼见一坳子人都往族长家里走,张嘴闭嘴问的都是你家分多少,我家分多少,立时眼神儿里越来越透着不善。 这一年多,整个下山坳都发了大财,唯独她家,既扔了炭窑的份子,又没脸找吴老九开客店,是什么也没捞着。 七婶那个羡慕嫉妒恨啊,别提了!咬着黄牙,狠淬了一口: “瞧把你们能的,咋不天!?” 骂完,回身见巧儿和虎子正在抱着饭碗吃饭,立时找到了出气的地方。 一把将巧儿的饭碗夺了过来,摔在虎子面前。 “吃吃吃!!” “屁大个丫头,头猪还能吃,少吃点吧!” “......” 巧儿委屈地想哭,可又怕娘再骂,只能咬着牙憋了回去。 “娘!”虎子看不下去,“那巧儿正长身子的时候,你让她吃呗。” “吃啥吃!?”刁婆子发起疯来,连宝贝儿子一样喝骂。 “一个丫头长啥身子?长的再人高马大,不也是给人家预备的?” 恶狠狠地剜了一眼虎子,吓得虎子也不敢言语,这才回身进屋。 只不过,一抬头,正看见七叔的灵位摆在堂,那股无名之火更是压不住。 指着七叔的灵牌骂开了:“你个死鬼!丧了八辈子良心,倒是躲得清闲。辈子也不知道欠你什么,让老娘给你拉扯两个讨债鬼。” “......” 吴三虎坐在院儿里,听着亲娘在那骂亲爹,吓的一缩脖子,赶紧把巧儿的碗塞回她怀里。 “快吃!等她出来又要骂了。” ...... ———————————— 老祖君正在院里呼来喝去: “老六媳妇,你瞪眼在那杵着干啥?还不帮你五嫂子忙活忙活。” 六伯一听,赶紧捅了六婶一下,“还不赶紧去?” ...... 祖君似乎还不满意,又朝着吴启吆喝:“你爹呢?咋还没回!?官做大了,连老子叫回家都不见人了是吧?” “祖君别急嘛!” 吴启可惹不起这老头儿,好言道:“我爹说了,忙完了回。这会儿肯定已经出城了,说话儿到。” 还别说,吴启说的一点没错,真是说话儿到。 他这话音刚落,吴长路进了院,“爹,叫咱回来干啥?” 祖君把眼睛一瞪,“干啥?分钱!” “那卖窑钱再搁咱家放几天,全坳子还当俺老汉私吞了呢!” “哦。”吴长路了然,“那感情好。” 六伯也在一旁打着哈哈,“那赶紧分,咱也看看这几百贯放家里是个啥样。” “急啥?”祖君横了他一眼,“九郎这不还没回来呢吗?” “对啊,特么那个臭小子跑道观里躲一天了,咋还没回来?” “吴黎,你去瞅瞅,把他舅甥都叫回来。” ...... “罗厨子呢?” “罗厨子!!” 没见罗利人影,倒是李博急忙冲了过来。 “罗大哥灶做饭呢!” 似乎是应景儿,灶房里传来一声怨气十足地怒喝:“听着呢,有事儿说!” “多做点饭,今晚人口多。” 只闻灶房里,罗厨子又被老头儿使唤了,好像很不满意,一个劲儿地拿铲子敲着锅沿。 “跟你说哈,今天是最后一顿,明个我辞工不干了。” “嘿。”老祖君这个气啊,“你个熊玩意,辞工你干啥去!?” “我?我......我和二叔伯都说好了!” 罗厨子三分得意,三分显摆,剩下的都是不愤。 “他把村东头的地卖给俺,俺自己开客店。” 祖君:“......” 茫然看着二叔伯....“二弟啊,你把地卖给这熊货了?” 二叔伯一阵尴尬,心里把罗厨子骂了个通透。 这个厨子,端不会用人啊!怎么事儿还没成,把咱给卖了呢? 正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和大哥解释,无意间一抬眼,从山腰这个位置,正看得见山下的大路。 二叔伯一怔,指着山下,“快看!” 祖君正皱着眉头,顺着所指往山下一看。 不由疑惑出声儿,“哪来的大军?” 只见山下的官道,灯笼火把已经排成了长龙。 火光之下,刀尖现寒,枪阵如林,正从南边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过来。 偏头看向吴长路,“你调的兵?” 吴长路摇头,他最近可没调过兵。 “不是房州的兵。” 房州府兵都没集结,只有五百常驻的城卫营在城驻扎。 而这队人马,吴长路搭眼一看知道,起码有两千往,怎么可能是房州的? “莫不是过路的吧?”六伯和三哥也靠过来议论。 二人都是和吴长路一起出了房州打过仗的老兵户,也看出这伙兵将不可能是房州本地的。 ...... 院子里的气氛略微一滞,大伙儿都抬眼看着远处趁夜行军的火龙长队。 “不对!!” 看了一会儿,吴长路猛的眼神一缩。 “是朝咱们这儿来的!” 那队官兵到了山下,明显转了个弯,直直地朝山坳过来了。 吴长路第一反应是,“快,让老九和他舅快跑!” 然后又想到自家儿子,“吴启!!这儿没你的事,猫到菜窖里去!” ...... , 第一九六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 李谌,做为一任工金吾卫大将军丘神绩的接任者,他现在既是迷糊,又是窃喜。 首先,这趟差不正常。 哪有剿个匪需要动用金吾卫,还得跟着个一字王督战的? 更诡异的是,看去是个闲差,可是豫王武承嗣却看去很着急。 一路急赶,本来要行军十日才能到房州附近,这回却是七日便达。 此时,天早黑了,豫王殿下却不让全军扎营,而是拐到了一个山沟里。说是陛下有密诏,要从这个山沟儿里带两个人回去。 “......”李谌也是无语了,这到底闹的是哪一出? 不过,对此李谌可是一点埋怨都没有,这也是他的窃喜之处了。 本来呢,因为他有一个名声很是不好的死鬼老爹,所以李谌在官场之的处境也是颇为微妙。 他爹是谁呢? 正是高宗时期,臭名昭著的李义府啊! 做为李义府最小的儿子,当年高宗整治奸佞,把全家老小都流放治罪的时候,他还太小,因此躲过一劫。 本来摊这么个倒霉爹,李谌也只能认命,这辈子也这样儿了,没什么指望。 可是,哪成想,高宗一死,武后当权,他这条咸鱼翻身了。 武老太太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不但给李义府正了名,追赠了杨州大都督。而且对于李家的这颗独苗也委以重任,封官入朝。 前几年,正赶丘神绩稀里糊涂地挂了,倒是给了李谌一个机会,使得他成了左金吾卫大将军。 但是,话说回来,他那个死鬼老爹的名声还在,说是遗臭万年也不为过。 这使得李谌在朝虽然地位不低,可是处境却是尴尬得很。因为李义府的缘故,谁都躲他远远的,不与之交往。 至于什么巴结武氏兄弟的好事儿,更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这回,机会来了! 李谌不但和武承嗣出同一趟差,而且豫王殿下这回一反常态,居然对他多有照拂。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李谌当然是极力巴结,言听计从喽。 等队人马到了山脚下,李谌屁癫屁癫地寻着武承嗣而去。 一脸谄媚道:“启禀殿下,前面是下山坳。” “还请豫王示下......” ...... ———————— 武承嗣坐在马,心里很是不舒服。 一个诸罪加身的贺兰敏之,居然还要他亲自来接,简直是侮辱他武承嗣无异。 不! 不是来接贺兰敏之的,而是来接那个吴宁的,那个吴宁才是陛下真正在意的人。 想到这里,武承嗣更是别扭,对于李谌的呼唤登时也少了几分热忱。 “派人进村,寻一个叫吴宁的少年,还有他的娘舅,一并带回来!” “吴宁?”李谌暗自琢磨,这是哪路的神仙,非得出动豫王不可? 抱礼称“是”,转身要下去吩咐。 可是没走几步,见坳子里走出一个人。行到近前,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山南道别驾,这下山坳正是这吴别驾的本家所在。 正好!李谌心说,也不用我去跑了,直接把吴长路带到了武承嗣身边。 而武承嗣见了吴长路,哪有心思和他叙旧?直言道,是来带吴宁和他舅走的。 吴长路一听,倒也稳得住,只言:吴宁和其舅爹不在村,去向不明。 “不在村?”武承嗣脸写满了怀疑,“吴别驾,此事关系重大,你可不能有半点妄言啊!” 吴长路道:“豫王殿下多虑了,下官怎敢欺瞒于殿下?” “吴宁舅甥,从午出去之后未曾归家,确实不在村。” “......”武承嗣深深地看了吴长路一眼,他还是不信。 心说,那两舅甥不会是以为大军来擒,藏起来了吧!? 这麻烦了。 说白了,这是一趟苦差,把人带回去没功,带不回去是大过。 特么要是真带不回去,那老太太还不迁怒于他? “吴别驾,此事乃陛下亲命的大事,本王也不敢马虎,唯有得罪了!” 说着话,命令李谌:“把坳子给本王围起来,进村,搜!!” ...... 说实话,直到现在,武承嗣还是很理智的,甚至未动杀心。 虽然,他恨不得看到吴宁,马弄死。可是,还是那句话,这是武则天交给他的任务,吴宁真要是死在他手里,那他也好不了。 两败俱伤的事情,武承嗣还不至于想不明白。 但是,吴老九对武承嗣的认识也一点没错,这个人是个神经病,你永远不知道他哪一刻会干出点什么出格儿的事来。 此时,他是有忌惮在身,不敢妄为。 可是,一但让他找到脱罪之法,或者出来一个背锅的,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刀锋指向吴宁。 甚至......不只是吴宁!! 而那个给他胆子做下这桩的人,正是李谌。 ...... 李谌进村搜人,因为是别驾本家的关系,倒也还算规矩,多多少少有所收敛。 而下山坳的村民也让他随便搜,因为吴宁和贺兰敏之确实不在村里。 只是,天意弄人,李谌没搜到吴宁舅甥,但他搜到了整整两万贯大钱。 ...... —————————— 两万贯啊 什么概念呢?长安、洛阳一套占地两三亩的豪宅,注意:是豪宅!!不过七百贯。 两万贯,几乎可以卖下好几个坊市。 当年他那个死鬼老爹为什么栽的? 是有一个道士对李义府说,家宅凶兆,需两千万家财镇宅。 两千万钱,也是两万贯。 为了这两万贯,死鬼老爹才开始卖官受贿,大肆敛财,最后东窗事发的。 两万贯!! 特么整整码了一个屋子,李谌怎么能不动心? 当看到那两万贯摆在那里的时候,李谌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开始无法控制地像他那死鬼老爹李义府一样,想把这两万贯占为己有。 .... 而武承嗣看着李谌那贪婪的眼神,笑了。 天助我也,简直是天助我也! 吴宁,天要收你,非吾之罪!今日是你的死期,而这个李谌...... 是你的催命阎罗! ...... , —————————————— 你们现在啊,简直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让大月月给写迷糊了吧?怎么看什么都一惊一乍的呢!? 什么武老太太亲生,又狸猫换太子的,不告诉你是真是假,都是没影儿的事儿,安心看书吧! 老子憋了好几个月,终于能爆发一回了,只能告诉你们: 吴老九,要成魔了。 第一九七章 天授元年的第一场雪 “李将军,事到如今,本王也不隐瞒于你了!” 借着李谌回来,依旧神不守舍,想着那两万贯大钱的当口,武承嗣把他拉到了一边。三寸人间www.yanqingshu.com “实不相瞒,咱们这次要寻之人,正是十年前的罪臣,贺兰敏之!” “什么!?” 李谌大惊,连那两万贯都暂时抛到了脑后:“贺兰敏之!?” “小点声!”武承嗣神神秘秘的一声提醒,“此事甚密,不可声张。” “哦哦!” 李谌自知失态,慌张地四下看了看,见兵将都离的甚远,这才放心。 低声与武承嗣道:“他,他不是死了吗?” 只见武承嗣缓缓摇头,“若是真死了,陛下也不用劳师动众,以剿匪为名,让你我千里来寻了。” “可是....”李谌很是不解,“陛下既然要缉拿,何不名正言顺的将之擒下。非要你我掩人耳目,多此一举呢?” “这....”武承嗣一直腰,“这不明摆着吗?” “贺兰敏之是什么人,虽万死莫赎,但也怎么也是陛下亲姐姐的儿子,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当年让他跑了,已经是颜面无存,不敢声张。如今又怎么可能昭告天下,再一次丢陛下的颜面呢!?” “对对对对!”李谌忙不迭地点头。 别说是陛下,换了谁,也不好意思让这样的丑事再见世人了。 突然想起那两万贯,李谌动起了心思。 偷瞄了一眼武承嗣,“豫王殿下,那陛下把贺兰敏之抓回京去,到底要怎么处置啊?” 把声音压的更低,似是诱惑武承嗣,“他家里还有两万贯大钱呢!” 而武承嗣好像没听见两万贯似的,只说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本王还真说不好了。” “想来,这贺兰敏之身背五条滔天重罪,又让陛下几次失了颜面,依本王看....” “呵呵。”干笑一声,却是什么也没说。 但是,却相当于什么都说了。 在李谌看来,武承嗣那意思,分明是陛下把贺兰敏之抓回去,也必是不得好死。 心说,他要是回去再死,那浪费了啊,那两万贯可不定进了谁的口袋了! 正想着,武承嗣突然来了一句,“只不过,本王没想到啊!” “想来陛下也没想到啊!这贺兰敏之苟且得活,不知感恩也罢了,居然还想举重谋反!?” “嗯~~~!?” 特么李谌这声惊疑都带了拐弯儿了。 什么意思? 没等他反应过来,武承嗣又问了一句,“将军确实搜到巨资?” “啊....对啊,整整两万贯呢!” “嗯。”武承嗣凝重地点着头,又问了一句,“可曾....搜到兵刃衣甲?” “啊....搜着了啊,还不少呢!” 这不废话吗?下山坳大半是府兵,家里怎么可能没有兵器甲胄!? “那是证据确凿了啊!” 武承嗣长叹摇头,甚是惋惜。 “罢了,本王与贺兰敏之再怎么说也相识一场,却是不想看他束手成擒啊!” “李将军!” “末将在!” “继续搜查之责交由将军了,务必将贺兰敏之缉拿!本王累了,去房州城暂歇一晚。” 说着话,领着自己人要走。 只不过,临走之前,回头与李谌又多了一句嘴,“将军小心,可得防着这些疑似乱党狗急跳墙啊!” 说完,欲走。 可能觉得还不放心,回头又说了一句,“寻不着活的,也得翻出个死的!” “......”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了,李谌要是还不明白,他愧为李义府的儿子了。 心说,还是豫王殿下高明啊!贺兰纠集叛党,聚拢刀兵粮饷,意图谋反,本将擒拿之时,叛党暴起反抗,与官军为敌....... 最后被本将毅然镇压,贺兰敏之死于乱军之。 这么一来,那两万贯不是我和豫王殿下的了? 高!实在是高! 他却没注意到,武承嗣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杀人抢钱的话,甚至连擒拿、抓人的字眼儿都没用过。 只是猜测贺兰敏之有谋反之嫌,仅此而已。 更没说过,要和李谌分钱。 这一切的一切,到最后都将是李谌的一家之言,临死诡辩。 “来人啊!” 李谌此时满脑子都是钱财,“孙副将何在!” “末将在!” “你领一千甲卒,兵分两路,将下山动围住。一人不得进,也一人不得出。若有不从,军法处置。” “末将领命!” “韩都尉!” “你带八百弟兄,结阵攻村!!” “末将得令!!” “兄弟们!!”李谌一声高喝。 “经本将查明,下山坳吴氏聚众不诡,意图谋逆,我等男儿以身许国,怎可视之不理!?” “听我将令!!” “村皆非善类!!” “格杀.....勿,论!!” ...... —————————— 这一夜注定永无安宁。 当祖君眼看着官军分兵两路把坳子围得是滴水不漏,老头儿第一反应是: 完了! 做为一个老兵户,做为一个跟着太宗南往北战,在西边打过吐蕃,在北边抗过契丹的老兵,这样的场景,老祖君太熟悉了。 这分明是当年纵兵劫掠,屠村灭城的套路。 把村子一围,谁也跑不出去。然后他们可以慢慢地杀,杀完再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这...... 这是打夷狄异族才用的绝户招啊! 老祖君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被用在自己身。 “快!!” 祖君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老头儿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 “男爷们赶紧抄家伙,官军要屠村。” 众人一听,除了少数吓的哆嗦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下山坳不是普通民户,大半都是当兵的,略有错愕,随后便是本能的听命。 老七和三哥一下从院子里射了出去,回家去寻刀甲。 吴长路面无表情地返身进屋,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长刀在手,战甲着身。 “爹!!拼了!” 而在老七和三哥跑出去没一会儿,山下的喊杀之声也随之而来。 ...... —————————————— 雪.... 天,突然下起雪来。 十月的房州,天授元年的第一场雪。 纷纷扬扬,借着夜色,悄然而下。 ..... 下山坳里的吴家人,沉浸在有钱分的喜悦。 六婶留在家里看家,并没有去祖君家看着大伙儿分钱。 此时,这个憨憨实实的农妇望着天空飘洒的雪花,笑了。 她想到往年,各家最怕落雪。 因为一下雪,天冷下来了。日子穷,可能过冬的厚实衣服还没准备,又怎能不让大伙儿犯难? 可是今年不一样了,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杀!!!!!!” 猛然间,山下官军一声震天的喊杀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六婶下意识的一哆嗦,还没反应过来,两个盔明甲亮的大唐军汉已经提着雪亮的钢刀冲进了院里。 “你们干......” 噗...... “!!!” 雪...... 与血! 在夜空之交合,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 六婶直到最后也没弄明白,这是咋个回事儿。 她最后的一个念头居然是: 自己人,咋还砍自己人呢? ...... ———————— 。 第一九八章 反了吧!(二合一) 忍不住说两句,淡定点,这是个故事。三寸人间www.yanqingshu.com 早说过,没指着这本书出成绩,说白了,是和老读者、匪帮的兄弟一起玩一票。 除了架那个月被逼着求了回票,也从来没要大伙儿怎么样。 我尊重你们,请你们也尊重我。 苍山理解你们的心情,可是,在我心里这个故事应该是这个样儿的,无关虐不虐,有虐才有爽。 纯粹的装逼打脸,你们说太低级,不看。 高级的,你们又威胁,什么退订、弃书之类的。 还是那句话,不喜欢,离开便是。但愿下一个故事你们喜欢,那再回来。 苍山写书确实是为了赚钱,但是为了赚钱而被书友胁迫,也绝对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在我的故事里,吴老九从吊儿郎当,到真正的认真起来,他是需要一个沉重的过程。 在我看来,下山坳的这几个孩子背负这仇恨和恶名,还能一步步走向牛逼,把轻视他们的人,伤害他们的人,统统碾碎,那是最爽的爽点。 如果你不喜欢,不认同,甚至不忍直视悲情,那人生的选择有很多,咱们也许可以下一个路口再见。 (有点多,字数超了,算是骗你们一分钱的订阅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正)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色彩;一个时代,也必然有一个时代的黑暗。 李世民和武则天,他们凭借一已之力,先是灭掉了关陇贵族对皇权长达几百年的掌控,后又将世家大族碾碎在历史长河之。 使皇权彻底摆脱被贵族左右的命运,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把大唐推向了华夏明几乎登封造极之处。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大唐的权力实在太诱人了,大唐的权力之争也实在是太野蛮了。 纵观开唐这一甲子,面对权利,宰相世勋可说除便除,李姓宗亲大可说灭灭,父子兄弟更可说杀杀! 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在这样的野蛮时代,谁又会在乎,一个小小的山沟沟呢? ...... 夜色之,山林深处,吴宁与孟苍生两骑并驾,急驰如飞,他在尽力往回赶。 他知道,朝堂的那些野蛮人随便一个理由,或者根本不需要理由,可以让下山坳万劫不复。 他知道,为了这个真相,可能会付出代价。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还来不来得及。 更不知道,这个代价,他承不承受得起! ...... ———————— 罗利拎着厨刀,发疯一般在喊杀与哀嚎之间穿行。 “娘...” “娘!” “娘你在哪儿啊!?” 他找不着自己的老娘了。 ..... ———————— 七婶呆愣愣的站在自家院子里,两条腿已经抖的不听使唤,一口黄牙紧咬着胳膊。 她只当这是一场恶梦,想快点醒过来。 可是,小臂钻心的疼痛让她几近绝望,这一切...... 都是真的! 扑通,平时横行乡里的悍妇刁婆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 麻木地爬回屋里,想要把房门反锁,却是手脚发麻,怎么也转不过那个身,反倒慌张地碰到了堂的桌案。 七叔那已经掉了漆的灵牌一下子砸在她脑门,落在她的身边。 七婶一愣,瞅着自家男人仅剩下的这一块木牌子,似是猛的想起了什么。 腾的一下蹿起来,“虎子....虎子!!” “我的虎子呢!!” “巧儿!!你在哪儿呢!?” “娘.....”里屋传来虎子颤微微的一声轻呼。 七婶一下子有了力气,冲进里屋。见虎子和巧儿二人抱成一团,萎在墙角。 瞪着眼睛愣了一下,随之吼道:“不行,不能呆这儿!” 拉起虎子和巧儿往后院跑,那里有一口菜窖。 把虎子推进菜窖里,自己拽着巧儿刚要钻进去,却是猛然一怔。 神情木讷,喘着粗气,眼珠飘左飘右,嘴里还碎碎地念叨着: (呼.呼..呼...)“不行....” (呼...)“不行啊!” “家里没人......”(呼.) “家里没人他们会搜的!!” “......” “我虎子不能死!” “谁死,我虎子也不能死!” 想到这儿,七婶深深地看了虎子一眼,“我的儿啊!!” 碰! 她把菜窖的门关了,压了石头,又盖了乱草。 “儿啊,你得活着,你得活啊!要不你爹会戳俺的脊梁骨的。” 含着泪,把菜窖藏好,抱起巧儿,娘俩冲回了屋里。 进屋时,七婶把七叔的灵牌也捡起来,抱在怀里。 这样,她一手抱灵牌,一手抱着巧儿,窝回了刚刚虎子藏身的那个墙角。 此时的七婶没了往日的跋扈,眼里全是恐惧的泪水。 “巧儿啊,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 “下辈子当牛做马还你......” “可是这回,得让你哥先活!!” 巧儿早哭的不成人形,对于母亲的话,听得见,却一点也听不懂。 现在,她只知道哭,一个劲的哭。 哭到天荒地老,哭到...... 她宁哥哥回来救她。 她那么哭着,哭声,听到提刀的官兵进了院子。 哭到娘亲倒在刀下,哭到自己晕了过去.。 ...... “娘的,这家怎么这么穷?” ...... “小的杀不杀?” ...... “杀个屁!这才几岁,还不懂事儿,抓回去交给官坊,还能换几个赏钱不是?” ...... “赶紧搜一搜,别落下人口。” ...... “搜什么搜?这不明摆着一家三口都在这儿呢吗?” “赶紧的,再耽搁,连口汤都喝不了。” 这是巧儿最后听到的对话,深深地烙印在她幼小的脑海之。 ...... —————————————— 这一夜,是下山坳的劫数。 两千金吾卫精兵,把这百十户人家围得无处可逃。 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吴氏子孙历代从军,都是拿命去挣前程的厮杀汉子,岂能任人宰割!?算是死,也要夯下他两颗门牙下来。 李谌所带兵卒一路喊杀,本以为最多一个时辰,这山村之必定再无活口。 可是,李谌没想到的是,这是一块硬骨头,一时半会啃不下来。 此时,围绕着祖君家的十来户院落,成了金吾卫官兵怎么也攻不下来的梦魇。 “将军,这山村实非等闲,都是军户,熟知战阵。现在大半村民都聚到这十来户的范围,带甲的汉子起码有百十号。” “咱们要分人去围村,之前被他们又打掉了百多兄弟,一时半会儿打不下来。” “......” 李谌听着属下奏报,眉头紧锁,心很是不安。 村里有百多兵户,而他有两千精兵,彻底歼灭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能不能打胜,这一点他根本不担心。 但是,恰恰是这个时间,他等不起。 夜长梦多。本来是亏心事,万一拖的时间太长,生了变故,那可是大事。 况且,豫王殿下肯定也不想他办事不利索。 “天亮之前,能不能拿下?” “难!”副将摇头,“本是山坡难攻,对方又识战阵,天亮之前,还真不一定。” “不行!”李谌断然呵斥,“天亮之前,必须杀光!” 万一拖到天亮,官道有了行人,那真说不准了。 “去!!你持本将将令,现在去房州城,把城卫营调过来。” 他还不信了,那两万贯非他莫属。 ...... 另一边,老祖君指挥着宗族儿郎进攻退守,又打退了一波官军的攻势。 “爹,您下去歇歇,我顶着!” “顶个屁!!” 祖君瞪着眼,浑身冒着汗气。 此时,雪已经下了有一会儿了,满山银白,能望得老远。 “一时半会不来了,走,跟我回去。” 一声令下,把所有族人都叫回了院子里。 老头喘着粗气,老目之凶光烈烈,仿佛魂归沙场,哪还有半点乡下老头儿憨厚!? “实话告诉你们,这伙官军是下死手,咱们今天谁也活不了了!” 吴家的汉子们一听,不但没有半点畏惧,反而目光更狠。 “活不了,也不让他们好过!” 正应了祖君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这是吃人的世道,所以得有随时赴死的觉悟。 “祖君!”吴黎瞪着眼,那股虎劲彻底亮了出来。 “您说吧,咱们怎么干!?要不冲下去算了,拼死一个够本,弄死两个算赚。” “冲下去?”祖君笑了,并没有像平时那般吹胡子瞪眼的骂人。 “好样儿的,不愧是我吴家儿郎!可惜,咱们不能冲下去。” “现在,都听我的。” “老六!” “在呢!” 六伯一声吆喝,把手里的战刀抓的更紧,“您老什么吩咐?直说吧!” 只闻祖君道:“你把各家客店里的客人归拢起来,送到问仙观去。” “肖老道有本事,有背景,这些客人又都是过路的,也许能保条生路。” “咱们吴家的劫数,不能牵累了外人!” “行。”六伯一声应喝,下去办事了。 “爹....“却是五婶插了句话,“咱能不能把肖老道请来?” “他能耐大,说不定,这些官兵能听他的。” “别想了!”老祖君直接把五婶顶了回去。 他是当过兵的人,更是曾经劫掠过夷狄的部落,祖君太清楚放抢之后的心理了。 已经杀红了眼,抢疯了心的兵,现在强盗更加可怕。 在他们没有把坳子里的人杀光,把最后一个大钱塞进自己怀里之前,别说是一个道士,算是女皇亲至,也阻止不了这群魔鬼。 不去理会五婶,“李博!” “在呢。” 李博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哪见过这场面?早吓傻了。 “你跟着客人们一起走,这儿没你的事。” “我,我不走,我娘还在外面呢!” 祖君一滞,“傻孩子,除了这个院里的,哪还能有活人啊!” 李博登时眼泪下来了,“那我要给我娘报仇!” “......” 老祖君听罢,也不去劝。此时分秒必争,没有工夫与他多言。 转向吴长路,还有五伯。 “你们是我儿子!要死,也得是你们先死!” 老头儿沉声气定,又问了一句,“怪你爹不?” “爹你说啥呢?”五伯抹了一把脸的血渍,“命是爹给的,该咱先路。” “好!!老子的种,都是他娘的好种!!” 继续道:“交给你们两兄弟一个任务,咱们坳子能不能留下根,全看你们了。” 吴长路一听,“爹,你说吧,啥事?” 老头儿一指坳子最深处的炭窑,“你们俩带五十个人,一路给我冲过去,把炭厂给老子点着。” “啊??” 五伯没明白,“这是啥意思?” 吴长路却是一下懂了,猛然道:“现在刮的是北风,咱们在下风口。” “对!炭厂里有几十万斤炭,还有炭料,你们要是有命冲到那儿,把炭厂点着,顷刻间,整个坳子都跟着烧起来了。” 此时,老祖君眼现在三分狂热,七分决绝。 “官兵是想杀完人,烧村灭迹。可是咱们偏不,现在把坳子烧起来。” “只要坳子烧起来,乱起来,咱才有机会把种子保下来。” ...... ———————— 祖君的思路很清晰,要是等官军把他们都耗死,再一点一点地搜村灭口,然后再烧村,那什么都剩不下了。 不如趁现在还有活口,拼一把。 先把坳子点着,好趁乱把吴黎他们这些小辈塞到菜窖里去。 下山坳的菜窖挖了没怎么用,别村也不挖这东西,所以没人知道房后头还有一个地窖。 如果再借着火势,官军不一定能搜的仔细,也许能活那么几个,总好过一个不剩。 “......” 不得不说,祖君确实够狠。 为了保下几个孩子,祖宗基业,世世代代过活的下山坳,说烧烧,眼都不眨一下。 ...... “我不躲!” 吴黎一听要把他塞菜窖里藏起来,立时不干了。 “我也不躲!”吴启也瞪眼了,“咱吴家没孬种,凭啥让我躲?” “我也不去!” “我不去!” “要死死一块!!” 老七、老十一也跟着嚷嚷,说什么也不进菜窖。 “放屁!!” 老祖君一声暴喝,随后老拳、大耳刮子、飞踹,不管不顾地招呼了。 把的吴黎和吴启揍的直缩脑袋,却仍是不肯服软。 啪!! 祖君气极了,一个耳光甩下去,打的吴启耳朵嗡嗡直响。 “你们给我听着!!” 祖君指着一众小辈的鼻子,恶声大吼: “你找死,老子不拦着,咱吴家儿郎从来也不怕死。” “但是,你们谁敢现在死,不是我吴家的种!!” “要死可以,但是......” “你得把吴家的祖宗灵位重新给老子立起来,再死!” “得把仇家的脑袋拎到老子坟前之后,再死!!” 老头儿目眦欲裂,状若疯魔。 “我吴家有仇必报,有债必还!!” “今天,我们欠人家的算是拿命还了!但是,今天人家欠我们的......” “你们要是不把账给老子要回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几个!!” “听见没有!?” “听见了.....” 吴黎、吴启眼泪在眼眶里转转,瞪着眼睛,浑身颤抖。 “祖君安心!我们兄弟......必报此仇!!” “好!!” 老祖君高喝一声,“记住了!” “今天领兵灭族的罪首、背后指使的权贵,甚至这满山官军,还有对我吴家心存歹意的奸徒!!” “一个......” “一个都不许给我放过!!” “不杀光,不得死!” “不报得干干净净,不得下去见我!” “现在,给我滚到地窖里去,外面人没死绝,你们不能出来!!” 说完,吩咐五婶把几个孩子带进菜窖,这才转向吴长路。 “儿啊,老吴家能不能留下根儿,看你们了!” “爹.....” 吴长路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家老父,慢慢地脱下衣的铠甲套在父亲身。 然后猛然拜倒,重扣三次。 “孩儿不孝,不能与父送终.....先走一步了!” 说完,一把扯掉衣的衣袍,赤裸着胸膛,领着同族数十兄弟提刀出阵。 炭厂在坳子的最里头,而间阻隔,则是两千金吾卫。 可是,吴长路,还有吴家儿郎,却是豪情万丈,浑然不惧。 ...... “我!!” “吴、长、路!” “忠心为国,国却负我!!” “今朝家灭,还何谈忠国!?” “苍天无眼,诸佛皆瞎!!” “今日......” “我!!” “吴长路......” “反了吧!” ...... , 第一九九章 浴火重生 此时,从山坡放眼望去,皆是贪婪似鬼的金吾卫官兵,皆是一群畜生。m.vodtW.com 吴长路目眦欲裂,状若魔神。 “我以忠义报大唐,大唐竟如此对我?” 今夜,大雪弥空,遮天蔽月! 今夜,血海深仇,冤难复! 今夜.... 一个大唐老兵,在绝望呐喊....反了! “儿郎们!!” “在!” 吴长路长刀一指。 “今夜...” “我吴家儿郎,再不是大唐子民。” “今夜!!” “我吴长路对天起誓:杀鬼成魔!!不死....不休!” “冲!!” ...... 谁也想象不到,此时的吴长路是怎样的绝望。 谁也理解不了,他那不死不休的誓言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他不怕死! 他曾经愿为大唐而死,马革裹尸,亦无怨言。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知道大唐是家。他在战场多拼一次命,家人亲族能少流一滴血。 而今天,正是大唐的官军,把长刀举向了他的亲族;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大唐,抛弃了他这个老兵。 杀.... 反!! 冲!! 只有冲过面前这些食人恶鬼,才能把吴家的根留住。 ---———————— 李谌此时像热锅的蚂蚁,坳子里的喊啥之声一刻不停,他的心绪一刻也不得安宁。 而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这些山沟儿里的糙汉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居然分兵突围!? 一个赤膊汉子领着几十号人竟然猛冲而下,一路前突。 “截住他们,一定要截住他们!” “今晚一只苍蝇也别想跑!!” ...... 得了李谌将令,除了围村的一千兵卒,剩下的一千人尽数向吴长路那边冲杀过去。 几十...... 对一千!! 老祖君站在山腰,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有同宗儿郎,顷刻间被潮水一般的官兵包围,像江海里的一叶孤舟,艰难地向着炭厂冲杀。 看着一个又一个吴家人倒下,祖君老泪纵横。 “我吴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不敢再看,绝然转身。只见身后,皆是老弱妇孺。 若吴长路那边不能成事,被彻底杀绝,那官军返身攻山,只需半刻,院再无活人了。 “呼.....” 老头儿深深地一个呼吸,从二叔伯手里接过火把,毫不犹豫地点着了自家屋宅。 “别怕,有老汉给你们引路,谁都丢不了!” 说完,老头儿平静的和大伙儿站在一处,缓缓淹没在火光之。 ...... ———————— 吴长路劈翻一个官兵,一回头,见山腰火光渐起,眨眼冲天。 “爹!!!” 一声长嚎,震彻夜空。 不敢悲痛,猛的回头,炭厂在几十丈之外,而身边的兄弟也是不足二十。 “杀!!成败在此一举!!” 霎时间,还活着的吴家汉子一往无前地冲入了枪林刀海之间。 ...... ———————— 李谌此时也看见了山腰的火光,登时大惊。 “快!把围山的人马扯回来,赶紧把东西抢出来!!” 他一眼认出,着火之处正是那两万贯的所在。 一定要赶在火势失控之前把钱从那抢出来,否则,他这一夜可白忙活了。 “城卫营呢?房州的城卫营呢!?” “怎么还没到!?” “回禀将军,刚到!!” “营尉何在!?” 随着李谌的吼叫,只见走过来一个汉子。衣甲一看不是金吾卫的人,乃房州城卫营的军头。 “末将魏大郎,见过李大将军。” “少他妈扯没用的!”李谌哪有工夫和他客气。 “你,带着你的人,即刻参战。剿灭叛党,不得有误!” 魏大郎一皱眉头,却是未动半步。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魏大郎还是没动,而是躬身一礼,“且问李大将军,下山坳即为叛党,证据何在?” “......” “若无证据,将军为何刀兵相向?” “......” “算吴氏乃叛党逆臣,将军身为左金吾卫大将军调得动京师禁军,可是我房州城卫,需山南道兵府军令,方可出战。” “李将军似乎也没资格调动我等吧!?” 魏大郎差没明说,老子不听你调遣了。 特么吴长路那是他们的老司,更是对他魏大郎有知遇之恩。 没有吴长路,他魏大郎还是城卫营里的一个小小伙长,哪里有今天? 是,金吾卫大将军确实是够大,可是荆湖汉子也是有血性的,来这儿杀人放火?再大也特么不好使!?天王老子也特么不行!! 魏大郎带着人来,不但不是来听李谌的将令的,而且还特么是来者不善。 “请李将军马停止屠杀我房州百姓!否则,城卫营有必要出兵阻止,庇佑一方。” “你!!” 把李谌气的啊,妈了个巴子,还反了你了!? “好你个魏大郎?你要干什么?与吴长路一起谋反吗!?” “李将军好大的官威啊!” 魏大郎眉头一挑,甚是不屑,“可惜,京城里吃你这一套,咱房州的军汉子可不尿你这一壶。” “怎地?凭你一张嘴,我们都成叛党了吗?” “好啊!敢不敢与我同与陛下的金銮殿前对峙?看看谁才是忠,谁才是奸!?” 说着话,魏大郎已经把手放到了刀把。 城卫营五百兄弟此时也是怒目相对,做好了要干的准备。 他-妈-的,村里可都是咱房州的乡亲啊,是他们的老司吴长路。 京兵又如何?京兵也不能不讲王法,大不了是干。 现在大伙儿只有一个念头:把吴长路和下山坳的乡亲们救出来。 ...... 可是,魏大郎不知道,城卫营的一众兄弟们也不知道,他们终究是来晚了一步。 “你....” 李谌刚要大骂的当口,只觉军猛然一乱。 李谌一滞,只闻嘈杂之声四起。 “着起来了,炭窑那边着起来了!!” 吴长路成了。 他带着最后几个吴家儿郎冲进了炭厂,把几十万斤炭,还有堆税如山的干枝树叶点着了!!! “......” 若是换了别家炭窑,都是粗大木料,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烧起来,也许还能给李谌反应的时间。 可是,下山坳的炭窑不一样,它是用干叶、干枝这此细碎炭料烧炭的。这玩意不用想也知道,沾火着,瞬间蔓延。 也许是天助吴家,吴长路点着料堆的同时,也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妖风,猛的吹了起来。 轰..... 火借风势,风助火起,吹起漫天烧着的树叶火星。 像是火种,又像是满天希望,铺天盖地的向整个山坳扑了过去。 刹那间,吴氏宗族世世代代赖以为家的百十户家庄,沐浴在火海之! ...... 不知为什么,吴长路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觉得这火光好美,像是毁灭,实为希望。 吴家... 将在这火光覆灭。 吴家... 也将在这火光重生。 吴家儿郎,一定会像浴火的凤凰那般...... 涅槃重生!! ...... 。 第二零零章 救人(二合一) 吴长路力竭晕厥,与他一同冲入炭厂的吴家儿郎亦仅仅只剩九人。 在他闭眼睛的那一刻,他觉得这是结束,亦是开始。 是他们这些拼死点窑之人的结束,也是为小辈们拼出来的开始。 只不过,吴长路不知道,这个开始....来的这么快。 谁能想到,点燃的炭厂还有那如苍天之助的妖风,不但救了吴黎、吴启那些小辈,更救吴家这九个必死之人。 ...... 关键还是那阵北风。 骤起的风势把把炭厂的干料堆带向了整个下山坳,可是作为起点的炭厂却在风口。瞬间疯涨的火势,不但吞没了整个下山坳,也把金吾卫官兵阻隔在九人之外。 本以为是必死的五伯见此情势,瞳孔猛然一缩,“快,抬着老四走,咱们钻林子。” 炭厂背后是莽莽大山,这突如其来的妖风,却是为九个吴家汉子创造了一线生机。 雪,下的更大了! 五伯与一众兄弟扛起吴长路,一路向北,消失在密林之。 ...... —————————— 吴宁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当他和孟苍生赶回下山坳的时候,昔日那个宁静美好的小山村已经沐浴在火海之。 而李谌和他的金吾卫早满载而归,将走兵熄了。 “......” “!!!!” 吴宁站在村道,烈焰扑面,只觉天旋地转。 没了..... 都没了!! 白天还是熙熙攘攘,转眼之间,整个下山坳都没了。 不远处,被一刀戳穿肚肠的四哥还没有断气。他用那种无助的眼神看着吴宁,直勾勾地看着吴宁。 可能,还有几分怨恨。 另一边,罗厨子抱着他娘的尸体在放声哭嚎,那个五大三粗的倔强汉子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再入眼,遍地尸横,满眼至亲。 猛的,吴宁觉得胸口钻心的疼痛,疼的他无法呼吸,疼的他面色煞白。 “啊.....” 躬身哀嚎,悲状欲死。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种疼,那种深入骨髓的疼,让他几乎要把心肝都伴着哀嚎喷出体外。 “啊!!!!!” “啊!!!!!” “......” 孟苍生没有阻止,也没有安慰,任他哀嚎不断。 他知道,现在的吴宁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宣泄。否则,人废了。 暂不去管吴宁,孟苍生急步冲入一个已经着起来的院子,趁着还来得及,他要尽量救人。 可是,没有活人。 一连搜了数个院落,里面除了死尸,什么都没有。 进到祖君家,搭眼一看,纵使见惯生死的孟道爷眼圈都红了。 院子里,几十具尸身抱在一起,是活活的被烧死的。 孟道爷闭了眼睛,心有如压了千斤巨石。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像吴宁一样疯嚎出声。 忍着悲痛,四下扫看,只正屋和偏房都已经烧塌了,显然不可能有活人。 长叹一声,转身欲走,却是一愣。 侧耳细听,好像后院的自留地里有动静。 急忙顶着火势冲到后院,见吴黎、吴启、老七,还有老十一和李博正从菜窖里爬出来。 “!!!” 不知道为什么,孟道爷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而吴启等人一见孟苍生,登时也是哀戚莫名。 “死了......都死了!!” “全坳子的人都死了!!” 孟苍生忍着泪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你们活着....好!” 说完,招呼众人,“不说废话,先去救人!” 急急地领着几个孩子出了火海,便见吴宁行尸走肉一般从院外要往里进。 孟苍生一把拉住他,“别看了!” 吴宁还是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却是一把挣脱开孟苍生的拉撤。 “要看的....” “不看.....怎么能疼得更久!!” “恨得更深?” 说完,吴宁沉着步子进了祖君家。 他要把每一个,每一个亲人的死状都印在脑子里!! ...... “老七、老八、李博,你们找能进人的院子挨家看看。” “吴启和老十一,你们去靠山脚没沾着火的那两户看看,有没有活人。” 不去管吴宁,孟苍生把几个孩子分配开,挨家挨户地搜。 而没过一会儿,吴宁也从院出来,仿佛换了一个人。 再无刚刚的呆傻,只是眼满是怨毒。 “去救人!” 说完这句,吴宁追着吴启和老十一而去,仿佛刚刚那个哀嚎失控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唉!” 孟苍生长叹一声,这样的吴宁,连他都有些隐隐害怕。 不敢多想,对着吴宁的背影说了一句:“我回问仙观看看。” 说完,急跑山,想看看问仙观里又是何情形。 而众人也是兵分两路,各自搜寻。 虽然入眼皆是惨淡,是吴氏一族的悲仇,但是几个少年人一刻也不敢忘了祖君临死前的托付,更不敢丢了吴家人的脸。 挺住,一定要挺住!! 过了一会儿,孟苍生回来了。 吴宁见他满面愁容,问道:“我舅爹呢?” “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孟苍生摇头,“不知道。” “观里只剩住店的客人。据他们说,官兵一撤,我师父带着两个人离开了道观。” “......”吴宁无言,心直往下沉,肖老道是武则天的人啊! 这一去会是哪里,几乎不用猜了。 孟苍生也知道,贺兰敏之很可能被师父带去见武则天了,估计暂时无缘相见了。 不去多想,问向吴宁:“可有活人?” 吴宁摇头,注定徒劳。 几人搜遍全村,无一活口。 吴氏一族一百二十九户,四百四十七口,只剩他们这几个。 正在这时,“老九!快来!!” 却是吴启和老十一在没烧起来的七叔家地窖里,把虎子挖了出来。 ...... “娘!!!” 虎子从地窖脱困,第一个念头是冲进屋里。 “娘!!娘!!你怎么了?娘!!!” 七婶倒在墙角,身的血已经快流干了,大片的血迹从身下渗出来。 可是,这个悍妇脸色惨白,却怎么也不肯闭眼,那么直勾勾地瞪着前面。 此时,孟苍生也走了过来,低头看两眼,缓缓摇头。 “救不了。” “娘!!” “娘啊!!”虎子一张肥脸哭的直颤,“我妹呢!?你醒醒啊!!” “......” 听见虎子的呼唤,七婶已经形如死目的眼珠子动了动。 睁眼见真的是虎子,她笑了。 “活...着好,活着....” 想抬手再摸一摸虎子的脸颊,却怎么也做不到,只得泄气地垂下手臂。 “我儿好好的....娘有脸....去见你爹了。” “娘....你别死!你死了,谁来疼我....” “......” 七婶下意识地把目光看向了吴宁。 勉强又挤出一丝笑意,“九郎....婶子不是人....婶子对不起你。” “虎子....” “我懂!”吴宁不让七婶继续说下去,“安心去吧....有我在呢!” “好.....” 七婶终于放下心来,缓缓地闭了眼睛。 “虎子....你妹妹还活着。” “要是你能找着她....” “跟她说....娘下辈子,给她当牛....做.....” 七婶终还是没说完最后的话,永远的,离开了。 ...... —————————— 半个时辰之后。 虎子抹着眼泪,亲手点着了自家院子。 至此,下山坳一百二十九户人家全部淹没在火海之下。 漫天飞雪之,吴宁扯碎白布,分给几兄弟,还有李博和罗利。 众人把白布系在额头,全当尽孝。 扑通!! 吴宁带头跪倒,身后吴黎、吴启、吴七郎、老十一、吴三虎、罗厨子、李博,亦是面向飞雪火浪重跪在地。 “吴家列祖列宗在!!” “不孝子孙吴宁!!” “吴黎!” “吴启!” “吴梁栋!”(老七) “吴杰!”(老十一) “吴三虎....” “对天起誓!” “今日,屠我亲族者,必杀之!” “今日,毁我家园者,必杀之!” “今日,灭我宗谱灵位者,必杀之!” “今日,诬我祖宗清誉者,必杀之!” “如违此誓,枉为人子,不得好死!” “如违此誓,人神共诛,绝不怨言!” “如违此誓,永坠修罗,再无往生!” 说到这里,吴家儿郎向着下山坳叩首三次。 起身! 吴宁一扯头发带,登时,满头长发披散,在风雪烈烈狂舞。 火光映衬,吴九郎形若狂魔,狰狞可怖。 “此誓不成.....” “宁,永不束发!” ...... ———————— 这一夜,吴家兄弟将离开房州踏雪而去,开始一条复仇之路。 而临走之前,吴宁让孟苍生带着他偷偷地潜入房州城,去见秦妙娘最后一面。 世事弄人,吴宁本以为,他会和秦妙娘成亲,结成一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可是,谁能想到,灾祸会来的如此突然,房州他已经没法再呆了。 而将来,不但要背负着血海深仇,还有面对凶险万分的未知,吴宁显然不可能让秦妙娘跟着他颠沛流离,朝不保夕。 也许,这是命吧! “你,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城外那么大的动静,城早被惊动,虽是深夜,可是秦妙娘并没有睡下,这倒是省了吴宁的周折。 把下山坳的变故与秦妙娘细说,包括自己那招来祸端的身世。 “跟着我,与你无益!” “所以....”吴宁狠着心,“把我忘了吧!!” 说完,吴宁实在怕自己会后悔,绝然转身。 “回来!!” 身后秦妙娘一声厉喝,几乎是声嘶力竭。 红着眼睛,喘着粗气,秦妙娘恶狠狠地瞪着吴宁,“你这要走?” 吴宁不敢回头,“嗯!” “不回来了?” “对!” “你觉得这是对我好?” “是!” “吴老九!!!你个王八蛋!” 秦妙娘彻底怒了,嘶声大吼:“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吴宁痛苦地闭了眼睛,“这不是替你决定,是通知你罢了。” “别犯傻,跟着我没你的好果子!” “你放屁!”秦妙娘抽噎着,指着吴宁的背影,浑身颤抖着。 “吴老九我告诉你!” “老娘不是没人要的丑丫头,想娶我的高门大户要多少有多少,还不用你来替我操心!!” “我想嫁谁嫁谁,你管不着!” “......” 吴宁乐了,苦笑回过身去,“不是,咱得讲点理吧?” “你要嫁我,还不行我不要你了!?” “不行!!!” 秦妙娘瞪着眼,“老娘还认定你了!!” “刀山火海,我跟着你!!” “吃糠咽菜,我陪着你!!” “你想假惺惺的为我好,想把我扔下?” “没门!!” “大不了一死,起码老娘跟了个皇子,也算当了一回王妃。” “赚了!” “说!!你要去哪儿!?” 吴宁愣在那儿,被这娘们儿给吓着了,下意识道:“入蜀....” “入蜀?” 秦妙娘疯劲儿一弱,低头沉思片刻,“等我!” 说完,返身进屋,胡乱捡了两件衣物抱着出来了,“我跟你走!” 吴宁哭笑不得,“那你娘怎么办?不要了?” “不用你操心,有秦福呢!” “让我娘后走,去找我爹。反正你别想把我扔下!” “......” 吴宁沉默当场,良久无言。 心只有一个念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你真的要跟我走?今日之事尚不明朗,我现在连谁是真正的仇家都不知道。也许是当今陛下,你不怕吗?” “不怕!” “如果冤不得雪,甚至被朝廷通缉,我只能隐姓埋名,而你.....” “为了不牵连你的爹娘,我不能娶你,你连名份都没有。你不委屈吗?” “不委屈!” “妙娘,你真的想好了吗?” “哎呀!”秦妙娘不耐烦了,“你怎么跟个老妇似的,磨磨唧唧。能不能痛快点?” “好吧!” 吴宁终于点头,缓缓地向秦妙娘伸出了手臂。 ..... —————————————— “咱们真的要入蜀?” 出城之际,孟苍生疑声发问,尽管他吴宁大很多,可是当下的局面,孟苍生很清楚,只有吴宁才能理清脉络。 “你要是想报仇,应该是北才对吧?” 吴宁摇头,“先去巴蜀,现在入京,与找死无异。” 好吧,孟苍生点了点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吴宁一时冲动,直接杀到京城去呢! “咦。” 孟道爷正想着,却发现有些不对啊? 去巴蜀之地应该是往南走,可是,众人现在却由吴宁引着,往东走。 “不是应该向南吗?” “不,先去襄州。” “去襄州做甚?” “救两个人。” “救谁?” “武承嗣,还有今夜屠村的那个领兵大将!” ...... , 第二零一章 开府设馆 孟道爷都听傻了。三寸人间www.yanqingshu.com “你说谁?武承嗣和领兵屠村的那个?” 心说,不会是打击太过沉重,这娃子脑壳被敲坏了吧?怎么还竟说胡话呢? “咳咳!”孟道爷清了清嗓子,觉得现在是时候好好疏导一下吴宁了。不然,这孩子废了。 “九郎啊!” 吴宁:“你说。” “你要挺住啊!” “你看看老八他们,现在都是六神无主,形若呆尸。” “他们算再刚强,可毕竟还太年轻,都吓坏了,大伙唯一的指望剩下你了。” “如果你也垮了,那吴家可真完了,祖君和你四伯他们也白死了!!” “还有什么希望?还谈何复仇?” “虽然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但是现在....” “你得笑!” “你得挺住!不光为了你,更为了你的这些兄弟,还有死去的亲族啊!” 孟道爷现在简直是个干传销的,信誓旦旦地又道: “你放心!我孟苍生从今往后,与过去再没有半点瓜葛。下山坳也是我的半个家,不管今夜的幕后真凶是谁,哪怕是当今陛下,我都跟你一起报此大仇!” “所以,你得笑,得稳住,得扛起吴家的重担!” “可不能....脑子不清醒啊!” 孟道爷心说,要是真傻了,那这帮人可都没希望了啊! 却不想,吴宁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呢你?” 踏雪前行,神情漠然,“我把最后一滴眼泪留在祖君家里了。” “......” 孟道爷暗道:你蒙谁呢? “那你还.....还救仇人?” 只见吴宁咧嘴一笑,转头看着孟道爷。 “救他,正是为了报仇呀!” “他们每一个人,在我吴宁复仇之前,都要活着。” “好好地活着!” 而吴黎、吴启被吴宁的话所吸引,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只闻吴宁的声音在夜空回响: “我会帮他们好好地活着!” “因为,他们的命,都是我吴宁的!” “除了我,谁也不能让他们死!” “......” 孟道爷一个激灵,只觉脚下生寒。 “呵...呵呵。”干笑两声,“你还是板着脸吧,笑的有点瘆人。” ..... ————————————— 半个月之后,吴氏谋反,李谌顺势剿灭的消息,才由武承嗣慢吞吞地带回了京城。 “什么!?” 武则天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指着武承嗣,颤抖出声:“你....你...你再说一遍!?” “臣...万死!” 武承嗣直接拜倒在地,头都不敢抬,“臣有罪啊!” “当时,李将军在村搜出巨款,还有诸多兵刃。因为贺兰敏之在村的缘故,臣多了个心眼儿,暗自说,这贺兰敏之不会是鬼迷心窍,欲图不轨吧?” “哪成想,这话被李将军听了去。臣入城之后,这...这李将军自作主张,大举攻村了。” “混账!!”武则天勃然大怒,整个人从龙椅跳了起来。 “你们这帮混账!!”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圣体要紧啊!” 下首的武武三思、李旦等人无不跪倒在地,请武则天息怒。 唯独太平公主怔怔地站在那里,下意识问道:“吴宁呢?” “这......”武承嗣为难地一紧眉头,“吴氏族人反抗,与金吾卫战于一处,后来又起了火势,多半是....葬身火海了吧?” “......” 太平只觉天地倒转,已是面无人色。 吴宁死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个多月前,二人还谈笑风声,吴宁还嘱咐她千万别变坏。 怎么说死....死了?? 不可能!! 太平根本不愿意相信,也不能接受吴宁已经死了。 ...... 另一边。 武则天怎么可能息怒!?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亲下圣旨,这帮人还敢这么干?还敢让吴宁死于非命!? “说!”老太太已经下了龙椅,一步步逼近武承嗣,“是不是你的主意!?” 武承员闻之大惊,哪敢承认? 急急叩首,把头磕的咣咣直响。 “臣有罪!臣不该不盯着李谌行事。臣失查,臣万死!但臣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抗圣命,擅作主张啊!” “况且....” “况且,臣与贺兰敏之素有旧交,怎么可能加害于他啊!” “哼!!”武则天冷哼一声,“你不会加害于他?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心想的是什么?” “......” 武承嗣听闻此处,把头垂得更低,状若筛糠。 “陛下!!”却是一旁的李旦与武三思齐声下拜。 “陛下,现在并非追责之时啊!” “李谌胆大妄为,用兵诛杀,必然会惊动四方。陛下还是先想一想,怎么过朝臣这一关吧!” 毕竟贺兰敏之是在逃重犯,而武则天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带回京城,已经是违背王法,有损天威。 此事一但传回朝,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看不贯女人做皇帝的人,会如何利用?御史台那些标榜直臣的老顽固,又将怎样追责? 刚刚即位的武则天又敢不敢冒这个险,在这个时候还要偏袒贺兰敏之和那个孩子? 李旦和武三思一下子说到了点子,切到了武则天的痛处。 “母亲!”李旦拜倒在地,“敏之兄长已经死了,可是江山社稷尚需您来操持。” “事已至此,更要千万小心,以防引火身啊!” “......” 武则天眼神飘忽,神态连变,颓然地坐回龙椅。 而李旦三人一看,登时连连扣首,“陛下圣明,权衡三思,当知时机未到啊!” “.....” 武则天再一次的沉默了。 李旦说的对,她确实喜欢吴宁,更不想吴宁死。甚至他的死迅会让老太太愤怒,乃至失控。 可是,人死灯灭,当下最主要的是,怎么把李谌搞出来的这个乱摊子捂住,万万不能给外人借题发挥,进而威胁皇位。 不行!! 老太太暗自摇头,一定不让因为此事而威严扫地。 ...... 而另一边。 太平公主看着武承嗣、武三思,还有李旦拙劣的表演,笑了。 “哈....” “哈哈....” “哈哈哈哈哈!!!” 公主殿下的笑声在大殿之回荡,甚是诡异,更有些吓人。 “你们....演够了吗!?” 只当龙椅的武则天不存在,太平公主彻底怒了。 “除掉了一个吴宁,又以朝臣相胁,你们是不是很高兴?很庆幸!?” “哈哈哈哈哈哈!!” 太平越笑越狂,旁若无人。 “哈哈哈哈哈哈!!” “太平!!!”武三思神色骤变,“你干什么?说的是什么疯话!?” “疯吗?“太平又笑一声,“本宫怎么不觉得?本宫说的哪里不对!?” “少了他,不少了一个人和你们争?” “你!!”武承嗣脸都白了,一向寡言少语的太平今天是怎么了? 急忙转向武则天,又是一计重叩,“陛下!!太平今日失常,陛下莫听她胡言!” “......” 可是武承嗣没想到,老太太没接他的话茬,那么冷眼坐在龙椅之,默默地看着太平发疯。 说白了,太平误打误撞,不但是宣泄自己,也是帮老太太在宣泄。 迫于形势,她现在可能不会把武承嗣怎么样,但是不代表她不愤怒。 太平所说的话,正是老太太想说,而又不能说的。 只不过,武则天没想到的是,太平这次可不仅仅是宣泄那么简单。 “少了他,不少了个人和你们争?” “好啊!”太平已经笑靥如花。 “本宫偏不让你们如愿,本宫来再给你们找一个对手!” 猛的一转身形,面朝武则天,“儿臣,有本奏!” “尽管奏来!” “儿臣想要开府设馆,广纳英杰,为母亲分忧!” “还望母亲....准奏!!” 噗!!! 武承嗣、武三思,再加一个李旦,无不是一口老血涌,险些喷出来。 她...... 她要干什么!? 开府?设馆!? “......” 三人面面相觑,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平开府设馆,意味着她要参与政事,意味.... 大唐除了女皇,又将有一个皇女舞动风云。 而更让三人意外的是,武则天连想都没想。 “准奏!” 只有两个字,让三人的心直往下沉。 “谢母亲!!” 太平躬身一礼,转身走。和这三人多呆一会儿,她都觉得恶心。 此时,公主殿下满脑子都是她从房州临行之前,吴宁对她说的那句话: ...... “太平!” ...... “千万别变坏啊!” ...... “好,我尽力。” ...... 闭眼睛,热泪夺眶而出。 已经行至殿门前的太平公主喃喃道:“我尽力了....” 可是,为了你这个弟弟,变坏又如何!? 你真的死了吗? 太平不信,那个滑溜的小混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了!? 一定不会! 一定! 不会! 忍不住回身看了三人一眼,太平再次露出妩媚一笑。 “三位兄长,从现在开始,应当日夜祈祷。” “祈祷吴宁......真的死了!” “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太平笑着摇头,“非是胡话。” “若他真的没死,呵呵....” “那三位兄长一定后悔有今日,后悔招惹了一个叫吴宁的人。” “等他出现在这儿的时候,你们才会明白,到底惹了一个什么!” ...... 。 第二零二章 来了群卖石头的(五千字) 武承嗣、武三思,还有李旦到底惹了一个什么,他们还真不太知道。请百度搜索(品書網)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可是,他们很清楚的是,从今往后,多了一个开府设馆的太平公主,那才是真的让人头疼的事情。 ...... 开府,说白了,是公主皇子、皇亲贵戚成年之后搬出皇宫,设立府邸。 设馆,则是这些爱好学的艺青年,仗着自己位高权重,钱多的没处花,罗一大批人才,专门研究经史子集,汇编著书。 表面看,开府设馆并没有什么特别,别说是太平公主,算是个郡主、国公之类的爵位,也可以建设府邸不是? 但是,实际,这四个字是极不一般的。 因为开了府,要有家官属臣。名为朝廷委任,可是实际是家将家臣。 而设立馆,要罗人才,形同结党,且是官方承认的结党营私。 尤其是在大唐,开府设馆更是有着另一层含义。 当年,李渊立李建成为太子,觉得亏欠李世民,让他设立了秦王府。 后来的事不用多说,所有人都知道,一个玄武门之变,李二公子不但把大哥干掉了,而且连老爹李渊也没放过。 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只要是在唐初叫得名号的能人,秦王府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再后来,李世民让李泰开府设馆,著书研学。然后,李泰又开始罗人才,与东宫对扛,逼得太子李承乾不得先下手为强,造反篡位。 在原本的历史之,太平公主、李裹儿,也都是靠开府设馆才逐渐显露峥嵘的。 太平盛极之时,满朝武大半是她的党羽。 说白了,这是专门用来制衡东宫,或者接替东宫太子之位的。 谁能开府设立馆,谁能在朝堂之有话语权,甚至染指储位之争。 特么武承嗣和武三思处心积虑的为了什么?为的不是那个皇位吗? 结果,他们还没冒头呢,太平却捷足先登了。 其三味,估计只有他们自己能够知道了。 ...... 且不说殿三人是什么滋味,武老太太又是怎么想的,只说太平公主。 其实太平早有府邸,可是之前的她从来没想过要涉足朝堂,所以府属官都是老太太随意派遣的闲官散职。 如,陈子昂。 但是,现在不同了,武则天明确地准她开府设馆,也是把选官用人的权利交给了太平自己。 甚至从今往后的“明经”、“进士”两考,太平公主也不再是旁观者、局外人,她可以把自己举荐的人选去,这样的权力不可谓不大了。 别看咱们的公主殿下现在放眼朝堂举目无亲,一个帮手都没有。 可是,最多七八年的工夫,只要再经历两次举试,那从公主府走出去的属官、进士,还有进士属官背后的家族、势力将会极为庞大,将会是朝堂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吴宁万万没想到,太平公主在时空之绕了一个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原本的轨迹。 而且,原本历史之的太平更早、更快、更加的迅猛。 甚至,更为老练通达! 别忘了,太平是吴老九亲手教出来的,谁知道这个女人黑化之后到底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 ...... 当然,咱们的公主殿下此时完全没有心思想以后的事情。 回到府,太平把自己关在房,默默垂泪。 吴宁真的死了吗? 下山坳那些,憨厚、淳朴的农家男女也真的死了吗? 尽管她不相信吴宁会那么容易死掉,可是,武承员言之凿凿,又让她发自内心的为吴宁,为下山坳哀戚。 “你若去了....” “谁还帮本宫出谋划策?” “谁还能挡在本宫前面?” 正想着,“殿下。” 房外的宫人一声告奏。 太平凝眉向门口一望,先是擦了擦眼角泪痕,这才冷声喝斥:“本宫不是说了吗,谁也别来打扰!” “殿下恕罪,实在是事出突然。” 太平极不耐烦的一问:“什么事!?” “府外有个外乡人,说是从襄州来的,连拜贴也没有,却是非要求见殿下。” “小的扭之不过,又怕真是殿下故人,只好斗胆禀报。” “不见!” “是。”宫人颤声欲退。 “等等!!” 却是太平一下反应过来,襄州来的?故人? “那人可留姓氏?是何样貌?” “回殿下,那人姓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衣着还算得体,不像是冒认的歹人。” “姓孟?” “老者?” 太平暗道:这不是襄州的那个孟老丈吗?他怎么来京城了?不会是来攀关系的吧? 在太平的印象,孟老头儿极善钻营,让他结识了这么多皇亲贵胄,怎么可能放着不用? 前来拜谒,合情合理。 当然,如果是这样的话,太平是不会见他的,只得说孟老头儿这个高枝攀的有点过了。 你去依附别人还说的过去,直接妄想和公主殿下攀关系?简直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可是,不见似乎又不行,太平隐约觉得似有蹊跷,这个时间太巧合了。 遂道:“让他进来吧,带到这来。” “是。” 不一会儿,宫人领着来人进到厅内。 此时,太平已经平复了心绪,稳坐堂。 一看,真的是那个孟家老丈。 待孟老丈见了礼,太平这才问道:“孟家老丈,怎么到东都来了?难道,孟家的生意已经做到洛阳来了?” 说完,太平公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孟老头儿。 说心里话,她不希望自己一语的,希望面前这老头儿能带给她点别的惊喜。 而孟老丈果然没让太平失望,“殿下说笑了,小老子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把手伸到京城来。” “此次千里而来,只为给殿下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只见孟老头儿探手入怀,取出一张商契捧到太平面前。 “有人让小老儿把这张商契交给殿下。” 太平接过一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什么时候交给你的!?” “十天前。” 十天前? 十天前!? 十天前,那已经是下山坳灭族的数日之后了。 “他....”太平只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他还活着?” “活着!” “可还安好?” “不太好,话以前少多了。” “那...那他在哪儿!?” 孟老丈摇头,“现在小老儿也不知道了。他把这张商契交给小老儿,让我转交公主殿下,之后走了。” “他没说他去哪儿吗?” “没有。只说将来没有他,殿下万事小心为。” “他走了?” 太平颓然地坐回去,呆愣良久。 “那,那他把这个给本宫是何用意?” 太平抖着手里的商契,那是妙衣坊的份子。足足有八成之多,全部送给了太平公主。 孟老丈回道:“他说,本来这里面只有殿下四成,他占四成。小老儿不才,贪占两成。” “可是,现在他用不着了,一并送给殿下了。” “......” 太平此时心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既有吴宁果然还活着的欣喜,但更多还是惆怅。 毕竟,他把妙衣坊都给了自己,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能真的如分别之时所言,再见无期了。 想到这儿,太平有些后悔。 当日她不回京,呆在房州,也许武承嗣和李谌不敢妄为了。 如果她临走时,执意带着吴宁回来,也许在京有她保护周全,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可是不行,算留在房州,算把他接回京城,自己只是一个闲散公主,保护得了他吗? “权力!!” 太平想到了权力,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渴望权力。 回过神来,见孟老丈已经躬身站在那里,“他....他没说,他还回来吗?” “没说。” 孟老头儿如实作答。 “不过,他有一件事要求殿下。” “什么事!?” “他想让殿下在能力所及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帮他保住武承嗣和李谌的命。” “为什么?” 得,太平公主现在的反应和当初孟道爷是一毛一样。 他疯了啊! 只闻孟老丈道:“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孟老头儿都有点说不下去了,心暗道,这得是什么人才能说出这么狠的话啊! “他要把所有与吴家有仇的性命都要留着.....等他亲自来取!” “呼....” 与孟苍生不同的是,太平听了这话,不但没有惊讶,反而长出了一口浊气。 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小心眼儿的吴老九,这才是吴宁! 而且,等他亲自来取,这说明,他会回来。 不管是什么时候,他终究会回来。 也不管是以什么样的姿态,终究还能再见。 太平笑了,笑的释然,“若老丈与他有缘再见,帮本宫转告于他。” “本宫会等着他回来!” ..... ———————————— 巴蜀之地天府之国,莘州,射洪县。 实话实说,莘州虽然不是益州、巴州、渝州这种富饶之地,但得成都平原之利,又正好在益州、巴州、渝州三地的正间,离谁都不出方圆两百里,且河密布,去哪都是极为方便。 更幸运的是,莘州盛产盐卤,是巴蜀重要的一处产盐之地。 在古代,别管你是哪里,只要有盐,那必然大富。 所以,莘州不出名,可是莘州往来的客商却是一点不少。 可以说,莘州百姓足不出户,见惯了南来北往,熙熙攘攘。 算射洪这么一个小县城,那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 别说大唐各地操着各种方言的旅人,是红发的胡人,吐蕃的蕃僧,那也是见怪不怪了。 可是今天,却是把射洪百姓给看呆了。 城门口儿来了一个道士,领着一帮子小徒弟,当真是让射洪人开了眼界。 道士倒是没什么,眉清目秀,身形俊美的,除了一身道袍有些破旧,显然是长途跋涉来不及更换。 怪的是,他身后的这群小道士,见每个人肩都扛着一块足有二三十斤的石头。 众人心说,见过扛金扛银的,还真没见过大老远扛着石头进城的呢! 有好看热闹的泼皮无赖隔着老远已经开始调侃了,“敢问道爷,这是打哪儿来啊?” 道士没说话,却是扛石头里面,年龄最大、身材最壮的那个汉子脸一黑,估计这一道没少被人调戏。 瞪着眼珠子,“要你出来多嘴!?” “哟!!”泼皮乐了,也不生气,“听口音,这是荆湖一带的啊!” “这是...来我射洪卖石头?” “来来来,给爷们说说,这千里迢迢地背来荆湖的石头,打算卖给谁啊?” “......” “......” 背石头这帮人登时无语,齐齐地瞪向前面那个道士, 其最俊的那个小道士更是暗淬一口:“什么特么破主意!?丢死人了!” 另一个和他年纪相仿,长的有点凶相的少年则是苦着脸,驼着腰,显然被石头压的不轻。 “差不多得了,这不都到地方了吗?” 那道士回头,不是别人,正是孟苍生。 而身后背着石头,一个个苦大仇深的,正是吴家兄弟,还有李博和罗厨子。 只见孟苍生淡然一笑,“好吧,从今天开始,道爷教你们武技。” ...... ———————————— 事情得从一个多月之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开始说起。 众人趁夜离开房州,一路向东,一直走到天亮才寻了一处避风所在落脚。 突逢大变,对于吴家这些半大孩子来说,几乎是晴天霹雳,打击甚大。 孟苍生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由着他们自己慢慢回魂。或者指望吴宁,能让大伙重新振作。 可是,显然这个时候吴宁是指望不的。 吴老九现在根本没时间顾及众人,他在脑子里,飞速地把整件事过了一遍又一遍,把接下来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要提前想到。 没错,他确实是几兄弟的指望,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不能留下一丁点的纰漏。 因为,吴家已经输不起了。 万一哪里没想到,没预料到,那这几兄弟别说报仇,能不能活命都是个问题。 所以,现在还真指望不吴宁。 但是,这个时候吴宁指望不,却有另一个人站了出来。 而这个人居然是虎子,却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 “我要学武艺,替我娘报仇!” 旷野之,吴三虎突兀的一句让孟道爷很是意外,也让众人为之一滞。 “你教我学武。”虎子呆呆傻傻地重复着,“我要给我娘报仇,我要找我妹妹。” 孟苍生拧着眉头,余光看着吴黎、吴启,还有罗利,他们都看了过来。 心一动,扬起嘴角道:“学武?” “你?” “对!我!” “学武技可不是你抱着饭碗啃那么简单,你确定要学?” “确定!”虎子直勾勾地看着孟道爷,“我要给我娘报仇,我要找我妹。” “好啊!” 孟道爷挑了挑眉头,“想学武可以,去,找块石头。” 虎子顿了顿,最后还是听话地从脚底下摸了一个石子。 “太小了。” 虎子四下扫看,又捡起块拳头大的。 “还是不够大。” 虎子急了,瞪着眼珠子找了半天,最后抱了一块特么起码四五十斤的大石头在怀里。 “够了吗!?” “够,够了。” 孟道爷都磕巴了,有点大啊! 不过,想报仇,得有非凡的武艺。要想有非凡的武艺,得付出常人无法企及的汗水。 这块儿这块儿吧! 指着那块石头道:“从今天开始,它跟着你了。带着它,一直带到蜀,我教你武艺,让你报仇!” “好!” 虎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真的抱着石头坐在了路边。 吴黎一看,腾的站起来,一把抱起身边的一块石头,这位更狠,抱了块五十来斤的。 “带到蜀,教我习武?” 孟道爷点头,“对!睡觉也得给我抱着,我教你。” 于是,那边罗利一听,二话不说,抱了块石头。 李博、老七和老十一,也是默默地找了一块石头抱着。 吴启当然也不落人后,而且这位还挺“够意思”,先找了一块塞到吴宁怀里,“你不用找了,我帮你拿来了!”这才又去找他自己的那块。 吴宁:“......” 特么也是日了狗了,吴宁脸都绿了,哥是用脑子的好不啦?你特么给我一块石头干蛋!? 想随手扔了,可是孟道爷一句话让吴宁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伙儿都看着你呢,你可得带好这个头儿啊!” 吴宁:“......” MMP!! ...... 于是,从房州到襄州,再从襄州翻越重山峻岭到莘州射洪,行人们看到这诡异的一幕: 一个道士领着一群徒弟,一人抱着块石头赶路。 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而且,孟道爷显然得逞了,这一路,这八个人立马不消沉了,也特么没力气消沉。 最小的一块石头也得三十来斤,扛着三十斤的石头翻山越岭,都快累成王八蛋了,哪还有工夫消沉? 唯一那点闲工夫也都用来恨孟苍生了。 这孙子太不是东西,扛着石头块子赶路,不光累,还特么丢人!! 而且,最特么倒霉的数吴老九了,哥又不学武,怎么还要跟你们受这份洋罪? ...... 其实,孟道爷这么干还是有他的道理的。 一来,用身体的痛苦转移心理的痛苦。 二来,学武当然要有底子,要有毅力,这一路翻山越岭,千多里地,如果他们坚持得下来,那么不但说明有毅力,对于筋骨的打熬也有不小的帮助。 其实,从虎子抱起石头那一刻开始,孟道爷已经在教他们武艺了。 ...... 一听孟道爷说这算成了,大伙如释重负。 却见孟道爷走到吴宁身边,“现在该你说了,既然入蜀,不去排帮,也不去找你老丈人,却跑到这儿射洪来干什么?” 吴宁喘着粗气,这一路可把他累坏了。 “拜师!” “拜师?” 道爷一阵得意,“行吧,我勉强收了你这个徒弟。” “你?”吴老九横了他一眼。 “坏到流脓的烂道士,你也配?” 看着人来人往的射洪县城,“我来找陈子昂。” 噗!! 孟道爷直接喷了。 “找他干什么?” “你脑子里塞石头了吧?不是告诉你了吗?拜师!” 孟苍生:“......” 心说,我不是让你扛了一路的石头,至于怨念这么大吗? ...... 。 第二零三章 从来没人做过的事情(6000字三合一) 这是吴宁早计划好的,当初让陈子昂辞官回乡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后路。三寸人间www.yanqingshu.com 说白了,算他无心权谋,要想隐遁江湖,可是吴宁答应了贺兰敏之要查出生娘遇害的迷案,所以,陈子昂之徒这个身份对他来说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如果没有这次变故,哪怕武承嗣晚几天,吴宁已经带着秦妙娘离开房州,来到了射洪。 在这里,吴宁改名换姓拜陈子昂为师,再随便做点小生意,继续积累家财。 等过几年,当所有人都慢慢遗忘房州的那个吴宁的时候,他再以名师高徒的姿态,以一个全新的身份,慢慢地查出当年的真相。 可惜,天不遂人愿,下山坳的悲剧把吴宁所以的计划都打乱了。 他不能再小富即安,不能再四平八稳,因为,下山坳四百多个亡魂在等着他昭雪。 吴宁必须重新规划以后的路,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是拜陈子昂为师。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必要的选择。 ...... “拜师陈子昂?”孟苍生皱眉细思。 “你要兴举业?” 吴宁要报仇,不管到什么时候,将来都必须回京。 这么说的话,拜师陈子昂确实不错。 陈伯玉别看当官的时候官职不大,官场的人缘也是一般,可是如果单论诗词章,放眼大唐,陈子昂绝对算得一流的一流,是名副其实的大名士。 这次辞官回乡,又帮他挣下不少好名声。吴宁要是拜他为师,成为陈子昂的弟子,将来在坛必然夺人眼球。 可是...... 只闻孟苍生道:“你要知道,你可能面对的仇家是谁!” “算你金榜提名,官运亨通,苦熬半生也不过是个宰相。可你的仇家呢?宰相在他们眼里又能如何?” “呵呵。”吴宁闻罢,干笑一声,“谁说我要考进士,去当官来着?” 一边说着,一边拦下街边的行人,问陈子昂家宅所在。 那人一听是来找射洪名士陈伯玉的,立时高看一眼,为众人指明了去路。 而吴宁一边往陈子昂家里走,一边对孟苍生道:“你想的也没错,若要成事,朝没有一个自己人却是不行的。” “不过,也只需要一个行了。” 用下巴一指吴启,“从有他一个够了,我只要陈伯玉弟子之名来提升名望。” “......” 孟道爷一阵无语,“那你自己要干什么?接着做你的生意?” 吴宁摇头,那个层面的仇冤,有再多钱也是徒劳。 看见陈子昂的家快到了,吴宁也不与孟苍生多说,只道:“一会儿一块说吧!” “......” 孟苍生见他似是成竹在胸,加已经到了陈子昂家门前,也不再多问。 主动前扣门,让家仆通报,说房州有客来访。 家仆一听,扫看了几人一阵,这才进去通报。 没过一会儿,不出所料,陈子昂亲自出迎。 但是,让孟苍生意外的是,除了陈子昂,还有一个秦远在这里。 吴宁老丈扔怎么在这儿?孟道爷心说,这也是你早算计好的?不可能吧? 别说,还真是吴宁早准备好的。 还记得与太平等人出游之时,吴宁托付蜀商李客捎带给秦远的东西? 那些东西到了秦远手里,是让他再送到射洪来的。 这同样是吴宁为了出走,而早有动作。 只不过,秦远押送着吴宁那批东西刚到射洪,传出房州的变故。 当时,陈子昂与秦远惊诧之余,细细思量,觉得如果吴宁还活着,那么他很有可能还是会来射洪。 所以,秦远在射洪没走,一直在这儿等了将近一个月。 万幸的是,终于把吴宁给等来了。 此时,陈子昂与秦远一听是房州来的,急忙迎接而出。 一看真是吴宁,第一时间是吓的左右扫看。见四下无人,这才一把将吴宁拉入府。 待众人都进来之后,陈子昂赶紧把门关。 “九郎啊!你怎么大摇大摆的来了!?” 吴宁心下一动,心都沉了下去。 “怎么?朝廷那边有了定论?吴家真的成了叛党了吧?” 陈子昂拉着吴宁,“进去说!” ...... ———————— 朝廷对下山坳覆灭一案,确实有了定论,而且黑白颠倒,冤难复。 不但武承嗣、李谌二人不存在什么罪有应得,反而有功论赏。 武则天亲自下的诏书,把吴家四百多口全被打成了欺君罔的叛党。 吴长路虽亡都不放过,被削去官职,贬为奴籍。 贺兰敏之死不足惜,罪加一等。 本在京毫无瓜葛的妻子杨氏,亦被连坐流放。 连当夜为吴家说话,不肯听命于李谌的房州城卫营,也被诬成同谋,全营五百将士悉数发配玉门关外,永世为奴。 陈子昂与秦远如此慌张,也正因如此。 吴家已成叛党,若是让人知道吴家尚有余孽,那还了得? “......” 听完陈子昂将这月余的事情细细陈述,出乎众人的意料,吴宁倒是极为平静。 不急与陈子昂说话,而是看着老丈人秦远道:“岳丈大人,此地已经没有您老的事情了,您还是赶紧回益州吧!” 秦远一皱眉,知道吴宁这是好意,不想他牵连进来。 可是,老头儿看着自家闺女乖乖巧巧地站在吴宁身后,心道:闺女都一心跟着你受罪了,我这老汉牵不牵连又有什么区别? “少说废话!我秦远非是怕事之人,既然坐在这儿,那没什么可顾及的!” “而且....” 老头儿直视吴宁,“老夫相信你有本事让沉冤昭雪。” “好吧!”吴宁也不矫情,起身与岳丈一礼,“那连累岳丈大人了。” 秦远一摆手,“现在不是见外的时候,你如何打算?” “依当下看来,屠村之事昭然若揭,是武曌授意所为。伯玉贤弟说的果然没错,那女人阳奉阴违,确实阴狠啊!!” “......” 吴宁没急着回话,只是暗自摇头。 陈子昂之所以这么想武则天,是受贺兰敏之的影响颇深。 可是单论这件事,武则天固然有嫌疑,而且嫌疑最大,但别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淡然道:“其实,是不是武曌所为,她都会把吴家打成叛党。” 这是吴宁一下猜到朝廷有定论,且听闻吴家已成叛党之后并无意外的原因。 他早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陈子昂凝眉,“什么意思?” 吴宁道:“不管此事是何人预谋,哪怕武则天明知武承嗣和李谌有借刀杀人之嫌,在这个时候,她也一定会把吴家打成叛党。” “为什么?” 陈子昂不明白了,“不是说,武曌近来对吴家,对你,都颇有偏爱吗?如果不是她所为,那她为什么不为吴家说话,不为你报仇?” “呵。”吴宁苦笑,“因为她是皇帝啊,我的陈师父!” “亲儿子到了关键时刻该舍都得舍,何况是我,是吴家?” “如今她初得大位,贺兰敏之诈死的消息却捅了出来。” “算不是她为了稳固朝臣自己捅出来的,那她也不能为吴家说话,为舅爹说话。如果连这点果决都没有,她还当什么皇帝?” “额。” 好吧,陈子昂哑火了。 在政治权谋的智慧,陈子昂不得不承认,吴宁甩他八百条街。 “这么说来....” 陈子昂沉吟起来,“这些天,我也去信问过京的故人。” “据京城传闻,说是武承嗣前一段时间,也是你和太平公主畅游三峡那段日子,接到了一份密报。这才把敏之兄长的行踪掌握。” “然后在武曌登基的第二天,于殿把此事捅了出来。当时,相王李旦、梁王武三思也都在场,促成了此事。” “难道......这是真的?确实不是武则天所为?” 吴宁听罢,沉思良久,“那,这个告密的人可太会挑时机了。”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他的目的何在呢?” 陈子昂所说,太平公主在给他的信里都提过了,那时吴宁没有当真。 这些天回头再想,他不得不推演这个可能。 可是,这个告密者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才是一直困扰吴宁,让他不敢下定论的原因所在。 说白了,表面看把贺兰敏之和吴宁揪出来,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达成很多种目的。 可以是武则天,她能借此威慑朝臣。 可以是反对武则天的朝某一个人,借此来撼动武则天的权威。 还可以是武承嗣这种有意储位的,也可能单纯地想除掉贺兰敏之,除掉吴宁。 但是,依当下的事态来看,这些都说不通。 这事可以说是前言不搭后语,驴唇不对马嘴,前后根本不搭调。 如果是武则天,她应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贺兰敏之和吴宁抓回去,然后突然在某一天把二人当众斩首,显示她的大义灭亲和狠辣手段。 绝对不会让李谌在房州动手,把自己弄得极为被动。 这种事武老太太干不出来。 可如果是朝臣想对付武则天而告密...... 那他成功了啊! 武老太太手忙脚乱,瞒着朝臣去接人,却被李谌给拉到台面来了。最后,不得不后下诏书把吴家打成叛党,以平息流言。 可是,后招呢? 这个时候,朝臣们为什么没有后招?不应该是一鼓作气,在此事大作章吗?怎么也一副措手不及的样子? 而武承嗣这些有意储位,单纯要杀吴宁和贺兰敏之的人也不靠谱,武老太太虽然没惩罚武承嗣,可是暗恨是在所难免。 这值得吗? 在吴宁看来,现在的情形才是最诡异的。 因为没有赢家,没有人得利。 那又回到了那个问题,告密的人到底是谁?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吴宁实在想不通。 要么这个人的目的,吴宁猜不到。 要么,那特么是个疯子、傻子,特么是为了好玩。 当然,这显然不太可能。 吴宁隐隐有种感觉,表面武则天、武承嗣、武三思、李旦、李谌这些人是吴家的灭族仇人,可是,那个背后告密的人,才是真正的生死大敌!! ...... ——————————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陈子昂突兀一问,打破了吴宁的思绪。 “我可以利用在射洪本地的名望,为你们在县衙打个招呼,说是陈家有远亲来此投靠。想来,弄一个身份也并非难事。” “可是,你自己总要有个打算吧!” 见吴宁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儿,陈子昂又道:“我听秦家老丈说,你似乎与三峡的排帮关系不错?” “依吾之见,你们可以暂且到排帮躲一阵,等事态平息,再出三峡不迟。” 孟苍生一听,登时附和,“对!贫道也这么认为。在巫山之地,官府鞭长莫及,才是最稳妥的去处。” “嗯。”秦远点头,“我听李客所言,你与排帮老大不分彼此,这样的关系倒是可以用一用的。” “况且....”下面的话秦远没说, 意思是,依你的身份,算是要造反,有三千排帮做后盾那也不是不可能。 “......” 此时,所有人都看着吴宁,神情恳切。 只希望他听劝,不要一时冲动,只想着报仇而做出什么鲁莽的决定。 却见吴宁缓缓摇头,看着众人道:“我不会去排帮,排帮的格局太小了。” 噗! 孟苍生直接喷了。 两千里长江水道,你还嫌格局小? 秦远一听,也是无语,“那你想怎样?与伯玉学当官?还是继续做你的生意,赚下大钱之后再说?” “都不是!” 从,刚刚他和孟苍生已经说过了,有一个人够了,最好的人选是吴启。 太平他们来房州的时候,正好吴启不在。除了太平公主,谁也没见过他,他去京城当官也最稳妥。 而从商......也说过了,这不是钱可以解决的问题。 “可是....”陈子昂纠结着,“不为官,也不挣钱,还不依靠排帮,你怎么报仇?” “......” 吴宁不急着答他,而是看向一众兄弟。 “这一路,我没和你们说过什么,也没赌誓发愿地给你们打过气,任由大伙儿一路扛着石头过来。” “可是今天,我即将做一个决定,一个让我走向复仇,一段注定艰难的路程。在做这个决定之前,我需要最后问你们一句。” 大伙儿都看着吴宁,面容渐渐严肃了起来。 吴黎眯着眼睛,“你问吧!” 只闻吴宁道:“你们真的愿意,为了报仇,而不惜一切吗?” “真的愿意,赌身家性命,只为了吴家先辈的灵位可以重见天日,吴家冤魂可以昭雪吗?” “真的愿意,相信我,支持我,与我一同走一条十死无生之路吗?” “李博、罗厨子,这是我吴家的事,很抱歉连累了你们。我可以给你们一大笔钱,足够你们安度一生。” “如果你们没有这样的决心,大可拿着钱,去过太平日子。” “但是你们放心,你们的仇,我吴宁会帮你们报。” “即使这样,你们两个外姓人也依旧愿意与我同行吗?” “孟道爷!” “你师父逐你出师门,是不得已之举,我也知道你心念师门。为了我吴家的仇背叛师门誓言与皇权为敌,真的值得吗?” “......” “......” 众人沉默了,他们看出吴宁眼神之的认真与一往无前。 孟道爷抱着宝剑,淡然一笑。 歘!! 抽出长剑,拿在左手。 “我孟苍生顶天立地,大丈夫说出去的话,砸出去的钉,说帮你报仇帮你报仇!” “从今天开始,再没有孟苍生,只有左剑妖道!” 罗利则是拎起自己赖以为生的厨刀,“我罗厨子不会使剑,只会用菜刀。你能帮我娘报仇,我跟着你!” 李博也道:“从住进下山坳那天开始,大伙儿没拿我当外人,今日九郎又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呢?” ...... 吴黎看着吴宁,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吴宁身前。 “刀山火海,我老八跟着你!” 吴启、吴三虎、老七和老十一,亦是来到吴宁身边。 “咱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死了,依旧是兄弟!” “好!”吴宁欣慰点头。 向众人伸出手臂,与之搭在一处,“生死与共!” 众人附和:“生死与共!” “生死与共!” “生死与共!!” “......” 最后一点障碍已然无存,吴宁笑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干一件从来没有人干过的事吧!” 猛一回头,望向秦远:“岳丈大人,从房州带给你的东西带过来了吗?” “嗯。”秦远下意识地应着,扭头抹了把眼泪。 他是被感动到了,暗叹:有这么一帮兄弟,吴老九还有什么事儿干不成? “带过来了。” 只不过,老丈人没想到啊,吴宁要干的那件事,他听都没听过,更别说能不能干成了。 ...... 让人把东西抬来,结果吴宁一看,登时出戏了。 怪物一样看着老丈人,“您老人家....没拆开看看?” 秦远还挺怪,“有什么可看的?” 好吧,吴宁也是服气,十口箱子,封条都没动过,这老丈人也是够有人品的。 吩咐吴黎,“打开吧!” 结果,吴老八撕掉封条把箱子一掀开,别说秦远,连特么陈子昂眼睛都直了。 “你....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金子!?” 十口大箱子,里面全是黄金。 “找房州大令换的税金。” 吴宁看着这么多黄金也是赞叹不以,“卖炭窑分的钱,整好五万贯!!” 乖乖! 卖炭窑的钱,秦远也分了一万多贯。可是,朝廷给他的钱里,多半是铜钱,剩下也有点金子,但银货居多。哪像吴宁这个,一水的黄金,闪的人睁不开眼。 “你要干嘛??” 秦远放飞想象力,“你不拿这钱做生意,不会是要招兵买马,大举反旗吧?” “反?” 吴宁嗤笑,太平盛世,正经的李氏亲王都反不起来,他一个野生的还想反?梦呢吧? 缓缓开口:“不做生意,不当官,也不造反,更不会去收编排帮。这些都不能帮我报仇!” “我要用这笔钱......打造一个江湖!” “一个真正的江湖!” “......” “......” “......” 众人都听傻了。 “江,江湖??” “啥???” 连孟道爷都懵了。 “啥江湖?” 只闻吴宁道:“你不是想当侠客吗?不是向往江湖吗?那我给你创造一个江湖,一个你从来没见过的江湖!!” 一个真真正正的.... 有如金庸笔下的侠义江湖!!! ...... —————————— 没错,是江湖! 这些天,吴宁一直在想怎么报仇? 别忘了,他还背负着十六年前娘亲的遇害之迷。这意味着,他的敌人,他的仇家,最低也得是武三思、武承嗣这个级别的,甚至有可能包括武则天。 这样的仇家,让吴宁去当官,走朝堂?让他去从商,富甲天下?让他举起反旗,革武则天的命? 都不可能! 可是,如何能有自己的力量,可以与这样的仇家抗衡?如何在他们注意到自己之前,厚积薄发,一击必呢? 于是,吴老九想到了金庸,想到了古龙,想到了梁羽生,想到了,他们在小说里创造的那个秩序。 那个游离在王法之外,快意恩仇的武侠世界!! ...... 当然,“江湖”一词由来已久,大唐又是游侠成风,义士涌现。 游侠、绿林,勉强构成大唐的江湖。 可是,那不是真正的江湖。 游侠还都是标榜古风,自由散漫。 绿林也不叫绿林,是占山为王的强盗王匪。 没有江湖规矩,更没有武林秩序。 青城、武当、峨眉、少林确实有人习武,这也是金老爷子笔下的原始灵感和雏形。 但是,可没有门派之见,规矩一说。 吴宁想啊,金老爷子可以把真的东西浓墨重彩,写成假的,那我能不能把假的缔造成真的? 在大唐,在这个没有江湖概念的世界,创造一个真的江湖!? 正如他和孟苍生说的那样,“一个排帮的格局太小了。” 算有两千里长江水道又怎样,不过是长江岸边的一伙江匪罢了。 可是,如果是整条长江呢? 如果是天下绿林豪杰、名山宗派汇聚而成的武林呢? 如果这个武林,这个江湖掌握在吴宁手里...... 那复仇,应该不是空谈了吧? “我要用这五万贯缔造一个江湖!创造它,收服它,为我所用。” 大伙都傻眼了。 喂....喂! 你特么是神仙,还是妖怪啊? 穿越者了不起啊? 穿越者也没谁说要造一个江湖啊!? ...... 。 第二零四章 江湖是什么(一) 在孟道爷他们看来,吴宁所描绘的那个江湖,那个绿林守矩、山门林立的江湖是根本不可能的。m.vodtW.com 什么是绿林? 说好听点,叫绿林。说直白点,是不守规矩,靠打家劫舍过日子的强盗。 强盗是强盗,你不让他打劫,非让他守你的规矩,凭什么? 那强盗还是强盗了吗? 况且,吴宁也许可以收服一个排帮,可是,他不可能,也没有那个精力,去收服天下所有的排帮。 更别提缔造一个江湖,那简直是梦话。 再说门派。 在孟道爷眼,以吴宁的才智,他也许可以把莘州一带的习武世家、山间野修收陇到一起,行成他眼描述的那种江湖大派。 可是,出了莘州呢? 他有几个脑袋,几双手,能把蜀的青城、峨眉弄成江湖大派?又怎么可能把大唐所有地方的门派建立起来? 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再说了,朝廷能允许你这么干吗? 连孟道爷都无法想象,一个游侠遍地,目无王法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朝廷现在不禁游侠,并不是看不见,更不是放任,那是因为你没有成气候。 孟道爷可以预见,都不用吴宁缔造的那个江湖成形,一但习武之人开始游荡,开始略有规模..... 那可是皇权之外,唯一有武力值的存在啊!是手里有刀的练家子啊! 武则天能容得下你? 到时候还报什么仇?你的江湖还没出娘胎,得被老太太摁得死死的,你吴老九更是没有半点活路。 “不行!” 孟道爷极力反对,一口否决。 “九郎这简直是胡来,是痴人说梦。” 吴宁一听,也不着急,苦笑道:“你怕是对江湖有什么误解吧?” 抬头问了孟苍生一个问题:“道爷觉得,江湖是什么?” “是杀戮?是目无王法,快意恩仇?” “还是谁的拳头大,谁是天王老子?” “......” 孟苍生一皱眉头,心说,不是这样吗? “江湖不是谁的拳头大吗?不是快意恩仇吗?你到底要说什么?” 只见吴宁摇头,“江湖可不是那样的。” 心说,那只是表象,是引人入江湖的漂亮话,或者叫广告语。 好,米国竞选总统说他是为了民主,马师傅说淘宝不卖假货,刘老爷娶奶茶之后告诉大伙儿他是脸盲一样。 那是面子话,当真你输了。 “江湖的本质....其实是帮忙!” 吴宁说出一个孟道爷一时半会理解不了的答案。 “帮忙?” 似是而非的感觉,孟道爷却是怎么也抓不到重点。 “你帮我,是帮自己。因为,说不定哪一天,有我帮你的时候。” “开始是自家人帮自家人,师父帮徒弟,这形成了门派之见,” “后来走出山门,同乡帮同乡,江湖人帮普通百姓,志同道合之士再相互扶持,这是有了武林正道与旁门左道之分,也有了正邪不两立的原则。” “再后来。” “习武者帮国家,帮同根同源的天下人,这是大江湖,是原武林。” “你...明白吗?” 吴宁其实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江湖没那么复杂,也没那么血腥,是“帮忙”。 不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学大家的笔下,武林人士可没几个用当街杀人来装13的。 大伙讲究的是:“行走江湖,义气为先”。 义气是什么?是肯帮忙啊! 乔峰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之责。” 令狐冲说:“快意江湖,杀尽天下不平事。” 郭靖又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有的人只看到杀戮,觉得武林纷乱,可是却忽略了...... 郭靖是因为帮了一个小乞丐,才和小乞丐黄蓉成爱情的。 小龙女帮了少年杨过,二人才能不离不弃,结成神仙眷侣。 段誉帮了王语焉,帮了虚竹和乔峰,才结成了天龙最强三人组。 同样的,扫地僧帮了整个武林,救了乔峰和慕容复的爹,才平息了武林大劫。 令狐冲帮了任盈盈、小仪林,桃谷六仙和田伯光回过头来才那么舍命帮他。 这才是江湖。不管是学作品的江湖,还是现实真实存在过的武林,都是最讲规矩,最重道德标尺的。 国人最常说的一句话,“你得有规矩吧?” 规矩是什么?是江湖。 哪怕到了后世,虽然武林已死,人们不再舞刀弄枪。可是,依旧有很多人把“有人的地方有江湖”这句话挂在嘴边。 说明什么? 说明,人与人之间的那种关系还在,志同者彼此帮携,道不合者相互攻伐。 说明,江湖还在! ...... 听了吴宁的解释,孟道爷也好,陈子昂也罢,包括老丈人秦远,都觉得吴宁说的有些道理。 可是,还是不行啊! 陈子昂道:“算你说的江湖没问题,可是,你吴宁毕竟只有一个人。加孟道长,还有你的兄弟,也不过十来个人。” “你怎么把这个江湖缔造而出?怎么凭着一己之力,掌控这个江湖呢?” 不会真像孟苍生说的那样,一点一点凭着个人才智去笼络吧? “况且,还是那个问题,朝廷是不会允许你聚拢武士,缔造什么江湖的。” “这与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只见吴宁淡然一笑,“谁说我要一家一家地去笼络了?” “假如说我有一枚鸡蛋,但是我想吃一百枚鸡蛋,难道还非要先孵蛋,再养鸡,等鸡下够了一百枚蛋之后才能吃吗?” 陈子昂一听,登时和吴宁抬起了杠。 “可是,如果你身边没有鸡,只有这一枚鸡蛋,那可不是得把这一枚鸡蛋孵化出来,才能有百枚吗?” “错!” 吴宁摇头,“我只要说这一枚鸡蛋很值钱,自然会有逐利之人替我去孵蛋养鸡了。” “......” 好吧,陈师父被吴宁呛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说,这混蛋的脑回路不是一般人。 ...... 在吴宁看来,这是一个经济学问题。 说白了,如果你想创造一个大环境,那你不一定非要从头做起。你只要建立起一个可以滋生,或者适合江湖成形的生态系统行了。 到时候,不用你自己动手,自然会有人围绕着你的这个生态系统,建立起一个合理的食物链。 如说后世的淘宝,马师傅自己不卖产品,淘宝只是一个平台。 在这个平台里,消费者得到了便利,商家又得到了利润。 当商人看到商机,看到有无数的消费群体出现在这个平台,自然而然形成了国的电商生态圈。 在这个圈子里,也自然形成了厂家、商家、广告从业、物流络到消费者的生态平衡。 所以,吴宁想要缔造一个江湖,难道你还真让他去开宗立派?让他一家一家地去征服?最后称霸武林? 不用的。 他只要创造出一个江湖生态,自然而然的,会把习武的人罗到他的生态圈子里,最后形成吴宁想要的那江湖可以了。 ...... , 第二零五章 江湖是什么(二) 做为这个江湖的缔造者,吴宁不用下场搏杀,他只需要站在金字塔的最顶端,拥有号召力和制订规则的权利足够了。请百度搜索(品書網)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他是大唐的马师傅,拥有大唐的淘宝江湖。 难道,你还让马师傅下场去卖9块9包邮不成?? 只闻吴宁继续道:“至于你们担心的什么朝廷镇压,武则天不容......” “在我看来,这根本不存在!” “因为这个江湖,从一出来不会让他们感到威胁,甚至....求之不得!” 孟苍生:“......” 陈子昂:“......” 秦远:“......” 脑子不够用,是真的不够用了。 孟道爷已经烦了,甩手道:“你直接说吧,你到底要干嘛!?” “怎么创造你这个江湖?” “嘿嘿。” 吴宁奸笑一声,“综所述,要缔造一个江湖,要培养一个生态,还要不被朝廷怀疑......” “于是.....”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家....镖局。” “镖......” 孟道爷瞪着眼珠子。 “你再卖关子,道爷先发飙了,你信不信!?” “镖局又是个什么局?” 好吧,大唐是没有镖局的,所以大唐也没有江湖。 这倒是难住了吴宁,低头沉思。 “保镖护卫知道吧?” “知道啊!”孟道爷傻傻地应着。 这个谁不知道,哪个高门大院没有几个保镖护卫? “简单来说,是把现在私人拥有的保镖护卫公有化。” 大伙一听,齐齐摇头,“不懂。” “啥叫公有化?” “是保镖以后不用家养了,咱们建一个专门提供保镖护卫的铺子,租借给个人,明白了吗?” “不明白。” 大伙儿还是茫然摇头,“这和江湖有什么关系?” “笨呢!”吴宁吐槽一句。 没办法,只得细心解释。 看向陈子昂,“陈师父也属富家,可有蓄养家奴护院?” “有啊!”陈子昂点头。 “那我来问你,花费几何?” “这....”陈子昂一琢磨,“可不算低。” 这不废话吗?穷富武,不是说学花钱少,而是说习武更费钱。 养一个护院,吃喝普通奴仆好不少不说,你得给他置办兵器吧?为了忠心,要时常恩赏吧? 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一般人家真的负担不起。 可是,你不养还不行。 像陈子昂这种人,难免会出门远行,没有个武人傍身,他敢路吗? 如今进京赶考、官员出调、商家贸易,哪个用不护院保镖? 可是,还是拿陈子昂自己来说,出门的时间毕竟是少数,剩下的日子,只能这么好吃好喝的白养着。 “!!!!” 想到这儿,陈子昂一怔,终于明白了吴宁的用意。 “你是说,有了镖局,以后富户人家、商人脚贩不用自己重金蓄养保镖,用时到镖局临时雇佣可以了?” “对啊!” 吴宁暗叹,总算有一个开窍的了。 “拿这莘州射洪来说吧。” “此地盛产盐卤,盐商往来不绝,我在射洪开一家镖局,不管你去哪儿,要走多远,也不管想用多少护卫,来我这儿雇佣押送行了。” “甚至你本家都不需要跟着去,我帮你交割,帮你把钱带回来行了。” “路遇到绿林匪盗,更不需担心,因为你雇佣的是我,我得为你这不管是人还是货负责。出了事儿,我来赔!” “明白了吗?” “可是....”陈子昂还有点疑惑,吴宁的想法不错。 “可是,出行走商的人毕竟是少数,九郎这个主意能行吗?” “肯定行!”吴宁笃定道,“因为马不是少数了。” ...... 吴宁虽然不知道真正的镖局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可是从商业的角度来分析,他却可以明确地知道镖局是因为什么产生的。 一是科举;二是商业流通。 科举制度的高度发达,使得人口流动性激增,进而衍生出一大批保镖从业者,这是镖局的雏形。 而商业的开放和流通也是同样的道理,致使安全投资的重越来越大,这是镖局兴盛的重要原因。 可是,反观陈子昂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第一,大唐的科举属于初级阶段,没有宋明清那么发达和完备,考试的人不算多,出行的也不多。 第二,大唐极力限制人口流动,商业活动也不发达,这也是大唐没有出现镖局的原因所在。 可是,吴宁为什么说马不少了呢? 因为他给武则天了《醒世方》啊!蛊惑武则天在极力在开放商业啊! 用不了多久,海洋贸易和进一步巩固的丝绸之路会彻底改变大唐的商业结构,人口流动也将是不可逆转的开始激增。 吴宁这算是自己创造了一个浪潮,然后再先走一步,抢在时代前面。 “可是....”陈子昂又可是了。 “可是,算镖局可行,你怎么拿他缔造江湖呢?” 吴宁无语,掰着手指头给陈子昂算了起来。 “打射洪来说吧,走一趟保人的镖三五个人勉强,大生意得我们九兄弟全部出动吧?” “那两三趟镖一起走呢?我们不够用了吧?我得花钱雇佣镖师了吧?” “雇多少?单单一个射洪,起码我要保证可以同时走三趟镖的人手。” “那莘州城呢?如果我在那里开一分号,得多少人手?” “益州呢?” “进而整个巴蜀,我要开多少家分号,用多少人手?” “!!!!” 陈子昂、孟道爷都傻了,那特么得多少人? 吴宁还没说完,“如果是全大唐都铺开镖局,会用多少习武使刀的人?” “当然,你们不用说会引起朝廷的注意,这个是后话,我自有办法,只说这些镖师哪里来?” “这必然是一个高收入的行当,会不会有人为了这份收入而专门去习武?” “他们想习武,要拜师,去哪儿拜?” “习武世家?青城道观?还是少林武僧?” “会不会有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借此开宗立派,设馆收徒?” “所以说,我不用做太多,我只要把镖局做大,把江湖规矩立起来,使得这个江湖可以自己养活自己,那后面的事自然有人替我去办。” 这是吴宁所谓的生态,是食物链。 ..... , 第二零六章 忘记仇恨 之前说过,莘州所在的地理位置很有意思,正好在益州、巴州、渝洲的间,往来十分便利。 且莘州盛产盐卤,算是一处商业兴盛之地。 吴宁正是出于这一点考虑,才准备把第一家镖局开在这里。 至于这个新兴的行业会不会得到大唐百姓的认可,会不会如吴宁所设想的那样越做越大,这一点似乎不用太过担心。 吴老九手底下有孟苍生这个大高手,长江有排帮这个庞然大物, 别忘了,襄州那个“势力眼”孟老丈,蜀那个疑似是李白老爹的首富李客,再加一个看吴宁总不顺眼的老丈人秦远,这三位可都是名震一方的大商家。 他们随便漏一点汤来,足够吴宁的镖局渡过前期的尴尬了。 而且,吴宁手有五万贯,足够他挥霍一段时间。而逐步开放的大唐商业,对镖局来说更是一大利好。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只不过吴宁没说,或者说现在说还有些为时过早。 总之,既然吴宁已经打定主意,众人听了他的分析也是颇有道理,那这个事儿算这么定下来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如今摆在兄弟几个面前的首要任务是:在射洪安定下来,且不能被人察觉他们的身份。 这一点,只能靠陈子昂了。 以陈伯玉的意思,城的府宅他们是不能住的,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所谓亲戚,实在太过显眼,暂时只能让吴宁等人去往城外的陈氏本家。 与吴家的下山坳一样,陈氏一族也是同居一处,在射洪城的东门外。 对此,吴宁倒是没有陈子昂那么小心。 如今逃难投亲的流民不在少数,遮遮掩掩倒让人生疑,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反而谁也想不到,这帮荆湖过来的后生还背着谋逆的大罪。 ...... ———————— 暂时让吴宁等人在府用饭歇息,陈子昂径自出门,直接到射洪县衙去寻本地主簿,帮他们解决身份的问题去了。 众人说好,等他回来,再送他们出城。 而吴宁吃过饭,有点坐不住,便叫吴家几兄弟,还有秦妙娘要出门。 秦远有点不放心,“陈先生回来之前,你还是老实在家呆着吧!” 吴宁淡笑,“呆不呆的也没什么关系。” 眼珠子一转,“要不,岳丈大人也与我等同去?正好小婿有些话要与岳丈聊聊。” 秦远拦不住他,也只好跟着他出门。 出了陈府,吴宁问明了集市所在,众人便沿街而行,朝着市集晃荡了过去。 见吴黎和吴启面无表情,心事重重的样子,吴宁低头琢磨了一下,便道:“这一路也没和你们说说心里话,是我的不对。” 大伙儿都拿他当主心骨,可是不得不说,吴宁这次并不称职,只顾着自己闷头琢磨,却是没有照顾大伙儿的心事。 吴黎平时最是欢分,可是现在也是话少得可怜。 抬起头来,也不接吴宁的话头,问道:“镖局能报仇吗?” 吴宁一皱眉头,“能。” “那行了!”吴老八看着吴宁,“只要能报仇,九郎不用分心照顾我们的心思。你只要专心做好这一件事,我们兄弟都听你的!” “......” 吴宁一阵无言,这正是他所担心的。 其实,这些话不用吴老八去说,吴宁也知道,他担心的是兄弟几个的状态。 “唉!”长叹一声,“老七、老八、老十、老十.....” “如果我说让你们暂时放下之类的话,可能你们听不进去,所以废话我不说了。” “我只告诉你们一句,祖君和四伯拼了命把你们救下来,是让你们帮我,咱们兄弟齐心协力,手刃仇家!” “而不是让你们苦大仇深地活着,看着我一个人去报仇。” 七哥皱着眉头听完吴宁的话,“俺们当然帮你一起报仇,可是俺们脑子没你好使,当然要听你的。” “不是的。” 吴宁摇着头,“咱们吴家儿郎没有一个是榆木脑袋,各有各的长处,谁也不谁差,谁也不谁高明。” “想报仇大伙儿都得使劲,得着往前冲!” 看向吴启,“老十,我交给你个任务。” “你说。” “从今往后,家里的事儿什么都不用你管,有兄弟几个足够了。但是,有一条....你得把书读好。” “读书?”吴启皱着眉,“读书能报仇吗?我还是想和孟大哥习武。” 吴宁道:“习武也可以,但不是主业。你非要跟着学,谁也不拦你。可是,正经的还是读书。” “你记住了,什么时候你能金榜提名,我什么时候去京城。” “咱们的复仇大业,也什么时候开始。” 见吴启低头沉吟,吴宁又道:“你放心,镖局的事情不用你操一丁点的心思,只需要你专心读书,在官场为兄弟几个铺好路。” 吴启听到这里,抬头看着吴宁:“当真?” “当真!” “我高之时,便是复仇大业开始之日?” “对!三年举,我三年之后开始。十年举,那十年之后再说。总之,能不能报仇,你这一环尤为重要!” “好!我答应你!” 吴启说完,调头走,“回去看书了,你们逛吧!” 吴宁:“......” 靠!用不用这么急啊? 转头看着几兄弟,“你们也听见了,老十高之时,能积蓄多大的力量用在报仇之,看咱们兄弟了。” “所以,你们不能全指望我一个人,我自己再强又有什么用,得咱们一起使劲。” 七哥一听,还是那句话,“你说干什么吧,我们全听你的!” “......” 好吧,还是那个状态,吴宁决定换个套路。 “都听我的?” “对!”吴老八接着话,“都听你的。” “那行,都特么给我乐呵点!以前什么样儿,那以后什么样儿。” “把什么仇啊,恨的,都给我忘了!” 大伙儿一怔,没想到吴宁来这么一句。 只闻他继续道:“你们一个脑袋,塞满了过去,又哪有地方装什么明天?” “所以,为了报仇,必须得先忘了报仇。留出心思,把今天过好,把明天过好!” “明白了吗?” “......” “......” 大伙儿一阵沉默,最后却是吴老八猛的一咧嘴,露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脸,“我尽力!” ...... , 第二零七章 又被混蛋女婿算计了 吴老八说他尽力,虽然有些勉强,但是在吴宁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m.vodtW.com 人非完人,谁也不可能说放下放下。 可是,也正因为人非完人,暂时放下才是必须的。 吴宁不相信,一个苦大仇深、满心怨念的人能成什么大事。更不觉得,意志消沉成这个样子,是大伙儿应该有的状态。 此时,秦妙娘在一旁拉了拉吴宁的衣袖。 待吴宁看过去,秦妙娘立时送一个安慰的笑脸,“让大家放下,你也得放下才行呢!” 吴宁笑了,敷衍道:“我肯定放得下的。” 秦妙娘看着他,没有搭话,只是在袖口之下轻轻地攥了攥吴宁的手掌,算是鼓励。 其实,秦妙娘知道,吴宁才是几兄弟之最苦的那一个。 这些天来,众人风餐露宿,秦妙娘一直睡在他身边。 只有她知道,吴宁不单背负着仇恨,同时也在深深地自责。 只有她知道,无数个夜晚,吴宁在梦喊着祖君,喊着四伯,喊着下山坳的乡亲们,说他对不起大家,是他引来的灾祸。 说他,想大家...... ...... —————————— 吴宁感受着秦妙娘从手心传来的温度,扬起嘴角,说不出的感激。 刚要与秦妙娘说点什么,“咳咳咳!!!”老丈人那拼了老命在咳嗽着,生怕二人听不见。 “大挺广众,给老夫收敛点!” 好吧,吴宁一窘,很不舍得地松开了秦妙娘的小手。 “岳丈大人,这是嗓子不舒服?” 秦远懒得和他废话,板着脸,“不是说有话与老夫说吗?要说什么?赶紧说,不然老夫可回去了!” “哦。”吴宁这才想起还有这个茬。 “确实有点事与岳丈商量。” 只闻吴宁问道:“如今秦府举家入蜀,岳丈大人以后有何打算?” “打算?”秦远想了想,以他对吴宁的了解...... “你是想让老夫把家安在射洪?” “那可不是啊!”吴宁连忙摆手,“我这儿是个坑,您老躲得越远越好!” “......”秦远一听,不是让他安家射洪? 想了想道:“当然是在益州落户,那里是天下富庶之所在。老夫打算重操旧业,把秦家的酒楼、布庄再开起来。” “哦。”吴宁应声儿,“益州商贸发达,可是您老一个外来户,也不好起家吧?” “确实如此。”老丈人兴致不高,“慢慢来吧!” “别慢慢来啊!”吴宁挑着眉头,“要不,小婿给你指一条生财之路?” “哦?”秦远笑了,“说来听听,你是怎么算计老夫的。” “......” 能不说得这么难听吗? 吴宁咧着嘴,“好像我这个女婿天天算计你似的。” “你算计的还少吗?” 得!! 吴宁不和这老头儿一般见识,直入主题,“重操旧业,岳丈大人必定艰难。依我看,您还不如寻一个紧俏的行当取巧一回,说不定生意更胜从前呢!” “紧俏行当???”秦远嗤声发笑,“还取巧?你当天下人都是傻子,你吴老九一个聪明人?” “益州那么大,商家无数,民生百业哪一样儿没有人精,不是被人做的滚瓜烂熟?你还想取巧?哪那么容易!” 吴宁听完,停了下来,郑重地看着秦远,“还真有!” “什么行当?” “走夷商。” 秦远一愣,猛的定住,回身看着吴宁。 良久方道:“说说!” 吴宁道:“岳丈大人想没想过,巴蜀的位置十分特别?” “北联关龙兴之地,东临荆湖地区鱼米之乡;西面翻越二郎山算进了吐蕃牧区。” “西南方向则与南诏国(云南)接壤,而东南方向则是黔州(贵州)岭外之所在。” “看去四面环山,道路闭塞,可实为一个贯穿八方的玲珑宝地,且自身又物产极馀,商业通达。” “岳丈大人不觉得,这是一个好地方、好机会吗?” 秦远听完,“话虽没错,可是....” “正因为这个四面环山,道路闭塞,你所说的这个玲珑宝地却只有去关的一条商路,长江天险只能算半条。” “所以啊!!”吴宁一拍大腿,“这不正是取巧的紧俏生意。” “!!!” 秦远猛然一惊,对啊,吴宁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这确实是个主意啊!而且得天独厚,蜀地商人谁也没有他的优势大。 登时开怀大笑,“你说的对!” 吴宁一看老丈人开窍了,“对吧?我这主意不错吧?” “不错不错!!老夫怎么忘了,你和排帮还有那么一层关系呢!” “有了排帮,这半条变成了一条,走荆湖这条商路,那确实是紧俏得很啊!” 吴宁:“......” 奶奶的! 这也是他老丈人,换别人吴宁非骂娘不可。 能不能有点想象力?特么要是只想走排帮的关系,我还找你啊? “那什么....”吴宁耐着性子,“岳丈大人....没想过别的?” “什么别的?” “远走夷狄之地,那才是大钱啊!” “......” 这回轮到秦远傻眼了,臭小子,坑人啊! 吐蕃、南诏,还有黔州的生意确实好做。可是,你也得有命回来才行啊! 要知道,在茶马古道没有出现之前的大唐,吐蕃的马匹、牛羊、皮革;南诏、黔州的蜡染扎染、珍惜木材、名贵药...... 这些虽然都是大唐最为紧俏的商货,可是山高路险,匪盗盘踞,且这几个地方在唐人眼里都是蛮夷未开化之地,民风彪悍,野蛮落后。 有的地方,民是匪,匪是民,出了益州平原地带,越往外走,汉人越少,全是深山老林,苗侬混杂。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所谓的紧俏商货才很难形成规模地进入巴蜀,流向原。 更别提开辟商路,走什么夷商了。 “小子!!”秦老丈人掐着腰瞪着眼,“你是不是嫌我死的慢,耽误你欺负我闺女啊?” “还让老夫走夷商?商机不错,可是老夫没那个胆子!” ...... “你看看,你看看!” 吴宁砸吧着嘴,“怎么还急了呢?” “您老没这个胆子没关系啊,不是有我的镖局呢吗?” “......” “!!!” 秦远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嘛,这小子没憋什么好屁,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这是镖局还没开张,他把生意先揽好了。 ...... 。 第二零八章 镖局开业(二合一) 秦老丈人知道这小子肯定没憋什么好屁,果不其然,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有着憋气之余,也是暗叹吴宁的胆子是够大的,连走夷商的主意都敢打。请百度搜索(品書網)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要知道,脑子活分,看出其商机的大有人在,谁不知道岭外、南诏物产都是挣大钱的好东西? 别的不说,单是药、蜡染布匹这一项,只要你能从少数民族手里运出来一车,哪怕仅仅只有一车...... 这一车蜡染布料只要能运到原,那也绝对是百倍的利润不止。 其实,谁都知道苗侬所制的蜡染都是当地的粗布染制而成,如果从价值来衡量,根本不值几个钱。 可是,你架不住它稀有啊,架不住那美轮美奂的冰裂花纹啊! 所以,一匹蜡染的苗布从苗人手里收来的时候,可能值几斤米,百多个铜仔儿。 但是在长安、洛阳,一匹苗布蜡染的价格,甚至一匹最等的苏杭绸缎更加值钱。 更不要说各种珍惜的独有药。 这些药在当地人眼里根本不值钱,可是只要运到原,那都是天价。 ...... 可是,话说回来,既然大伙儿都看出这条路遍地是宝,那为什么从古至今,一直没人惦记呢? 那是因为凶险啊!! 只拿往黔州去的这一条路来说,从益州向西南走,过了遂州、合川到达渝州,最多到涪州,再往前,是大唐皇权所不及之处了,重山峻岭,鱼龙混杂。 茂密的深山老山里,几乎每一个山头都隐藏凶险。 这里面有战乱年代逃难的汉人后代,有数百年前遗留的百越族人,有苗寨,也有侬村。 因为山多不利耕牧的缘故,这些法外之地几乎都生活在困苦之,常年在饥饿里挣扎,除了放抢,绝无生路可寻。 这一路,别说是商队,算是朝廷大军进去,能不能出来也是个问题。 现在吴宁想挣这个钱,简直是拿命在开玩笑。 “九郎啊!” 秦远觉得,有必要好好劝一劝吴宁,“你这个所谓镖局还没立起招牌,可不能好高骛远啊!” “走夷商......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吴宁一听,“岳丈大人放心,这条路我还真能走成。” “不行!”秦远一口否定,“你也不想妙娘还没过门儿要守寡吧?” “老夫知你报仇心切,想一走登天。可是,正如你刚刚对你的小兄弟们所言,这个时候更应该冷静!” “......” 吴宁心说,看来不亮一点干货,老头儿是说不通了。 左右扫看,见四下没有外人,这才贴到秦远耳边,嘀咕了起来。 秦远一听,立时瞪圆了双目,“这....这能行吗?” 吴宁默默地点了点头,“肯定行!” “那....”秦远捋着胡须,沉吟了起来。 心说,如果真像吴宁低语那般,那....那他-妈-的发了啊! 看着吴宁,你若真有把握,那老夫倒是可以与你一试。 吴宁一听,打着包票道:“您尽管回益州准备,等到镖局开张之日,咱们成行。” “放心!除了孟道爷,我再让他去一趟排帮,借足人手帮咱们走这一趟。算不成,起码也能全身而退。” “......” 秦远闻罢,更是动心。如果排帮也能出人帮忙,那更有把握了。 “行,老夫陪你疯这一回!我这回益州,备下商货钱财。” 这可是一趟万一成了要赚翻天的生意,由不得秦远不重视。 说着话,老头儿一刻都不想多等,转身要走。 “诶诶诶!!” 老头儿要走,吴宁却是不干了。 “您老也不急于这一时吧?” 指着前面的集市道:“逛完街再走也不迟嘛。” 秦远一皱眉,“你们年轻人逛着,老夫可没那个闲情。” 只闻吴宁一声贱笑,“没闲情逛也得逛啊!嘿嘿嘿,那什么.....还指望着您老会账呢。” 我噗!! 秦远一口老血喷出来,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吴宁。 “你...你自己没钱啊!?” “出来的匆忙,带了一点,路都花光了。” “......” 秦老丈人也是服气,又被这小子算计了。 估计出来谈事儿都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让老丈人给他会账。 都懒得和吴宁磨嘴皮子了,老头儿直接瞪了一眼自家女儿。 “败家玩意!养你何用?专帮外人诓骗你爹!” 说着话,老头调头走。 “岳丈大人!”吴宁赶紧追,“岳丈大人??真走啊?还真不管我们了?” “......” 远远的,传来秦老丈人一声怨气十足的低吼: “老夫身没钱,一会儿让下人给你送来还不行吗!?” “行!” 吴老九忙不迭地点头,心里那个美啊! “这老丈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 —————————————— 另一边的陈子昂去了射洪县衙。 本来大唐为了控制人口流动,对于投亲落户这种事是管制极严的,要不然吴宁那个逃户的身份也不会一背是好几年了。 不过,这回算是赶好时候了。 武则天初登大宝,必然要大赦天下,宽恕逃籍,以示仁慈的。 所以,陈子昂一去说请,射洪县君连磕巴都没打答应了下来。 毕竟陈子昂是当代名士,又在官场混了那么多年。虽然辞了官,可不一定什么时候陛下想起他来,还得起复。 所以,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只说让陈伯玉改天送来那几个远亲的名贴籍档,剩下的事不用陈子昂操心了。 而且,县君好心,甚至说查查县薄可有余田,可以给陈家亲戚分一些。 陈子昂生性倨傲,虽说长这么大也没求过什么人,可是这回射洪县君如此帮持,也让陈大才子心甚是感激。与县君大人热情交谈了好久,才告辞回家。 有了户籍,吴宁他们能暂时安定下来,也不用藏着躲着了。 呵呵,陈大才子还是想多了。 刚进自家所在的平承坊坊门,还没进家门儿呢,见有个街坊拎着三尺彩布从身边过。 “呦,陈长史回来了啊!赶紧的,快回家吧!家里来了客人,却还出哪门子的街呦!” “......” 陈子昂心说,他怎么知道我家里来客人了?难道吴宁他们进府的时候他看见了? 结果,迎面又走过来一个。 “陈长史才回来啊?” “哎呀,这书香门第里出来的是不一样,连亲戚都这么知书达礼呢!” “......” 不对啊?陈子昂纳闷儿了,这位也看见了? 结果又迎面来一个,“陈长史这远亲好生客气啊!” 陈子昂忍不了了,招呼都没打,急步往家走。 结果走到门前,正撞见吴宁领着一众兄弟敲开一户邻居的院门,朝人家主人恭敬地一个长揖。 “小生是隔壁陈氏的亲侄,特来此地投亲。将来指望射洪一方水土养育,还要仰仗各位高邻多多提携!” 说着话,递一份小礼物,“略备薄礼,不能敬意,还望高邻笑纳!” “......” 陈子昂远远的看着,一拍脑门儿,只觉脑仁儿直疼。 这特么真是个人才哈! 谁要摊吴老九屁股后头那些烂事儿,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不可。 这位倒好,自己一眼没照顾到,出了一趟门子,他已经和左邻右舍混的顶熟了。 无语摇头,心说,这样也好,四邻都认识他了,也省着提心吊胆地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 ...... 回到家,把县衙之行与吴宁一说,“吴宁这个名字,你怕是不能再用了,自己想一个吧,回头我给你送到县衙落户。” “自己想一个.....”吴宁低头沉吟了起来。 良久。 “那我姓....‘穆’吧!” “姓穆?”陈子昂眉头一紧,“为什么要姓穆?” “不为什么,姓穆,名子究!” “穆子究?” “穆子究....” 陈子昂猛然一震,穆子究,不是木子九?那不是“李九”? 陈子昂想到这里,深深地看了吴宁一眼,“好吧!” “那他们呢?” 一听陈子昂问起几个兄弟,吴宁想都没想:“老十叫穆子期。” 吴启一听,下意识抓了一下胸口。那里挂着一块她娘留给他的玉配,面刻着一个“期”字。 “好,我用这个名字了。” “等等!” 七哥不干了,他可没看过吴启的护身符。 “我排老七,子期不应该是我吗?” 吴宁一笑,“让给老十吧!七哥你还叫‘梁栋’吧!” “老八叫穆黎。” “老十一叫穆杰。” “虎子叫穆彪,这么定了!” ...... ———————————— 接下来的日子反倒平淡了许多,没过几天,射洪县衙的户籍下来了。 从此吴宁、吴启、吴黎这些名字,只能埋在几兄弟的心里,世再无吴氏兄弟,却多了一群穆家儿郎。 改名穆子期的吴启果然听了老九的话,埋头苦读一心科举,再不管兄弟们怎么折腾。 而现在叫了穆子究的吴宁,则是开始筹备起大唐的第一家镖局。 其实倒也简单,吴老九送了一圈小礼物搞定了街方四邻。 对于这个外地来的少年,射洪县的居民们不但没觉得陌生,反而见他会处事,懂做人,而越来越喜欢。 自然也没有往坏处想这几个陈家远亲,更是不在意吴老九带着兄弟们开始折腾。 ...... 他先是在射洪城外,紧挨着东门的位置买了一大块地,修屋舍武场,马厩门庭,将来这是镖局的所在地。 大伙儿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建在城外? 生意嘛,当然是往人多的地方凑,城里也不是没地方,何必弄的这么偏僻? 可是,吴宁不这么想,镖局是舞刀弄枪的地方,放在城里影响不好,将来难免会与地方添麻烦。不如在城外,反正在城门边儿,往来的客商旅人也不少。 况且,吴宁曾经听他后世的好哥们儿唐奕专门和他聊过镖局,好像正经的镖局也都是建在城外面的。 至于为什么,他不得而知了。 ...... 三个月后。 射洪东门外的镖局还没建完,房舍还没封顶呢,老丈人秦远从益州来了信,他那边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吴宁镖局挂匾,一同出发了。 吴宁和兄弟几个一商量,如果等镖局彻底建好,那还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呢,不如先挂匾开张。 然后哥儿几个去走第一趟镖,这边慢慢建着吧。说不定等大伙儿回来,镖局也建好了呢。 众人并无异议。 如今老十疯了一样跟着陈子昂读书,发誓要高入京。可是,他们这边的镖局却还没有影子,当然是心急得紧。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随便选了个看去吉利的日子,请来高朋四邻见礼,吴老九把东门外诺大牌楼的红绸一扯,镖局这算开业了。 而射洪百姓在吴宁扯下红绸那一刻,定睛一看: “长路....镖局!” “这....” 众人面面相觑,“这镖局是为何物?” 大伙儿都没见过啊! 排场是不少,可是这镖局到底干什么的? 吴宁一乐,早知道众人会有此一问,给李博使了个眼色。 李博自然会意,前与众人解释道:“所谓镖局,是专行保镖护送之业!!” “乡亲们哪家要出远门,担心路不平,或者哪位老板要行商出货,害怕贼人劫道儿,便可来我长路镖局讨一个太平。” “小号保您出入平安,远足无忧!” “但是哈....” “最近不行,咱们长路镖局已经接了一单大生意,要保益州的大商家远涉黔州。” 咧嘴一笑,”各位要是想用咱们长路镖局,却是也得等到这单买卖做成之后了!“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早看出这穆家兄弟非是一般人,却没想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镖局?? 前所未闻。 远涉黔州,更是想都不敢想啊! 有懂行的,对这个镖局尚有疑问,也知道从巴蜀远涉黔州是如何凶险,此时倒是轻看了这个长路镖局几分。 黔州,那也是你们说去能去的? 看来,这个长路镖局多半是个花花嘴的样子货,骗骗外行花点冤枉钱可能还行,自己却是不会他们的当的。 ...... 。 —————————— 火,嗓子肿了,嘴丫子也烂了。 我这个命啊..... 有点苦。 第二零九章 躲不开的狄胖子 长路镖局,保运黔州.... 呵呵,在众人眼与笑话无异。三寸人间www.yanqingshu.com 有好事者忍不住搭言:“咱们莘州治下物产极奢,做点什么买卖置不下家业?何必要自寻死路,去走什么黔州?我看啊,这长路镖局怕不是个噱头吧?” ...... “呵....” 对此,吴宁等人也不争辩,留下李博看家,几兄弟牵出骡马,备好行装,这要路。 大伙儿一看,还真要走,街坊四邻开始劝了。 “众位郎君,可不要冲动,还是三思后行,谨慎为。莫要一时贪多,害人害己啊!” 好话吴宁等人当然不能不理,李博拱手一笑,“好叫各位乡亲生忧,实属抱歉!可咱们开的是镖局,端的是这走南闯北饭碗。” “再说,已经应下了益州的大商家,怎么说也是要走走看的。” 说完,李博与吴宁挥手作别,“家有我,九郎大可放心。” 吴宁没说话,拍了拍李博的肩膀,“虽说镖局以武为食,可是还得靠和气处事,家里博你多多操持吧!” 说完,翻身马,众兄弟向益州行去。 一路无话,到了益州城下,吴宁等人却是没有进城,让罗厨子到城知会秦远。 又在城外等候半日,终见孟道爷领着从排帮借来的百十号兄弟也到了益州城下。 孟道爷见吴家兄弟都在城外等着,很是怪:“怎么不进城?” 呃,吴宁一窘,敷衍道:“只呆半日,进去干嘛?” 殊不知,他是怕进城,怕进城碰见不该碰的人。 谁呢? 狄胖子啊! 狄胖子现在是益州刺史,这位老倌猥琐多智,吴宁觉得,我这个朝廷叛党还是离他远点吧!万一被他逮到行踪,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其实,吴宁想多了,他进不进益州城,与狄仁杰来说根本没区别。 因为,狄胖子早把他的行踪掌握得一清二楚。 此时,在离吴宁等人百丈远的一处小山坡,狄仁杰负手而立,正默默地看着吴宁。 “臭小子!!”狄胖子脸挂着胜利的笑意,自言自语。 “打秦远莫名其妙地跑去射洪老夫知道,你小子肯定没死透。怎么样?被老夫抓着了吧?” 一旁的老仆人也是啧啧称,“真是神了,阁老怎么知道,在这儿能逮到吴九郎呢?” 今早一直盯着秦远的府差来报,说是秦远要动身走商了。狄仁杰知道是吴宁来了,出城果然被他抓个正着。 只见狄仁杰望着那边道:“武承嗣和李谌二人还没那个本事取吴老九的项人头,所以,本官料定他没死。” “而在吴家生变故没多久,秦远跑到射洪去找陈子昂了。他一个商户与陈伯玉能有什么交集?倒是贺兰敏之与陈伯玉的关系让吴宁很可能投奔而来。” 老仆点着头,听的津津有味,心说,还是自家主人想的周全。 “那....阁老不去见见他?” 狄仁杰一听,似有意动,最后还是忍住了。 “算了.....” 吴宁现在必是惊弓之鸟,不知道是何人加害,自己若冒然去见,反而让他更加不安。 “东西交给秦远了吗?” “回阁老,送过去了。” “嗯,那好!” 狄仁杰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吴宁的方向,心道:小子,老夫豪赌一回,赌你能逆境翻盘! ...... ———————— 另一边,等到秦远带着商货汇合的吴宁,递过来的一摞过所,让吴宁呆若木鸡。 没错,只是几张过所,让吴老九有点手足无措。 这不是一般的过所,这是刚刚秦远出城之前,益州刺史衙门的差役专门给他送过来的,陈子昂从射洪县衙弄出来的过所肯定要好用不少。 按说,吴宁应该高兴,可是...... 益州刺史衙门啊!专门给秦远送来的过所,这其的用意,吴宁怎么看不出来? 苦笑一声,“狄胖子啊,狄胖子!还说躲着你,可还是被你给揪了出来?” 特么你不当神探了,真是大周的损失。 “走吧!” 天色不早,由不得吴宁多想,招呼众人路。 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狄仁杰这算是传递了一个信号,我知道你在哪儿,还给你过所。任你想去哪儿去哪儿,说明他没有恶意。 同时,也把包袱甩给了吴宁,是拿着过所远走高飞,继续躲藏,还是光明正大地接受狄胖子这份善意。 这是狄仁杰对吴宁的一次考校,如果吴宁被吓到了,走了......那也走了,狄胖子从今往后不会再注意吴宁的行踪,江湖辽阔任他去吧! 可是,吴宁如果没走,又回来了,说明吴宁已经信任了狄仁杰,二人也不用再打哑谜了,甚至可以为了某一个共同点,结为盟友。 说白了,狄胖子赌的是吴宁敢不敢回来。如果他回来了,那么二人才有了见面和平等对话基础。 而吴宁呢? 他敢回来吗? 当然敢! 他没想到狄胖子这么坚定地站在了武则天的对立面,居然知自己没死而不报。 这对吴宁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局面。 得狄仁杰之助,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起码让他有更大的空间去发展镖局,去积蓄力量。 ...... 吴老九此时望向前路,不由露出一丝笑意,“越来越有意思了!” ...... ———————— 商队一路向西南行进,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要知道,除了孟道爷、吴家兄弟和罗厨子,还有排帮的百来号人,秦远在益州又雇了百多人的挑夫、马倌,加在一起十来辆大车,两百多号人马。 换了谁,走在官道遇见这么大的商队,也会侧目多看两眼,猜测着到底是哪家的巨商走货。 可是,光看哪看得出来?唯一显眼的,是马车立着的几杆大旗—— “长路镖局!!” 大伙儿心说,这长路镖局是干嘛的?没听说蜀地有哪家商户用这个名号啊? 等商队一过涪州,涪州百姓一看这长路镖局的商队还要继续往西南走,可不是之前那么想了。 无不摇头哀叹:“又是一群不怕死的!” 再往前,可是有去无回的修罗捣骨之地、恶鬼夹道的关口喽! ...... , 第二一零章 把土匪气够呛 “九郎,到底行不行啊?” 看见脚下的官道越来越荒,越来越没人走,地势也是越来越不平,越来越险峻起伏,到了最后,干脆没有官道,只剩盘山小路,崎岖阡陌,本来还兴致满满的秦远心里也有点打鼓了。m.vodtW.com “要不......咱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吴宁牵着马,山路不平,早不能骑了。 偏头看了老丈人一眼,“您放心,咱们不是说好的吗?” “......” 秦远无话可说了,缩着脑袋,四下扫看着林黑路险,嘟囔道:“这穷山恶水的,不定藏着多少贼人呢!” 吴宁也不搭道,叫来一个从涪州当地重金雇佣的向导。 “这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 那向导也不回话,朝吴宁一伸手,意思是:把钱给他结了。 吴宁没办法,只得让吴老八给他结钱。 向导得了钱,脸终现出几份笑意,一指前方隔着山坳的一处突石。 “咱可说好了的啊,俺带你们到黑妖崖子,过了那儿,俺可不管你们,自己回去了!” 也许是吴宁钱给的痛快,向导也愿意多说几句。 “咱这地界啊,别看离黔州那么二三百里,可是以黑妖崖子为界,一直到黔州这段山路,全是土匪窝子。劝小郎君一句,还是回去吧,莫平白丢了性命啊!” 吴宁一笑,又摸出一吊钱来,“好意心领了,小哥儿还知道些什么,尽管说来。” 向导又得了赏钱,且说不动吴宁,只得把自己知道的悉数道来。 指着前方道:“看见黑妖崖子后面那座大山没?那里面有一大窝土匪。那叫黑妖寨,专干劫道儿杀人的买卖。” “哦?”吴宁来了兴致,“他们有多少人?厉不厉害?” 向导一撇嘴,“那咱们哪儿知道去?” “不过,厉不厉害....”向导扫了一眼吴宁底下这两百来号人,“你这点人手,怕是过去也得拔层皮。” “黑妖寨的大寨主叫林晚萧,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手底下有八大天王,个个心狠手黑!!” “林晚萧?” 吴宁心说,这可不像是个强盗的名字啊! “这人是个汉人?” “对啊!”向导点头,“听说,林晚萧早年间是当过兵的人物,别的咱不知道了。” “......” 吴宁下意识看向孟道爷,心里有点没底:“是个当过兵的,说不定还是个武将,你行不行啊?” 只见孟道爷抱着宝剑,都懒得回吴宁的话。 “我是第一,你说行不行?” 好吧!吴宁摇头苦笑,打发向导回去。 “这儿没你事儿了,你回吧!” ...... 没一会儿工夫,吴宁一行商队到了那个黑妖崖子下面。再往前,是黑妖寨的势力范围了。 吴老九四下扫看了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吩咐众人继续前进。 只不过,走着走着,吴老九越走越拧眉头。 “有点不对劲儿啊?” 秦远本来紧张的不行,一听这话,登时脸白了,“怎么不对?” 只闻吴宁道:“土匪呢?” “特么人呢!?怎么一个也看不着啊?” 这都快过了黑妖寨的范围了,居然一个土匪都没见着,吴宁能不生疑吗? 我噗!!秦远差点没气疯了。 特么土匪不找你,你皮痒痒是吧?怎么还找土匪了? 这不废话吗?吴老九从一开始没打算顺顺当当地过去。 这第一窝土匪,说什么也是要会一会的。 “算了。” 秦远那边还没适应过来呢,闻吴宁一声长叹,“都听着,停车歇脚,咱们在这儿用午饭了。” 得,土匪不出来,吴老九干脆坐这儿等了。 “......” “......” 此时,不光秦远恨不得踹死吴宁算了,山间密林之处,一个手提钢刀,凶神恶相的汉子正在暗看着商队一行。 做为一个放哨望风的探子,他特么也是日了狗了。 “奶奶的!!这是真不知道死活啊?不劫你的道,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你特么不谢祖宗也算了,还特么吃了?” 恶汉一想,不行,得回去禀报寨主,要是这么让他们过去,那黑妖寨在这川黔绿林之的颜面可丢光了。 好吧,吴宁这个贱人把土匪都气着了。 那么话说回来,这么大一个商队大摇大摆地从门前走过,黑妖寨怎么没抢呢? 呵呵,说来也巧,今日正好是黑妖寨大寨主林晚萧的生辰,全寨下三百多口正在给寨主庆贺生辰呢! 本来呢,寨主早有示下,今日只饮酒欢宴不做买卖,所以吴宁等人才能这么顺利地过去。 可没想到的是,吴宁不知幸运,居然还不走了,连望风的喽啰都看不下去,回山禀报去了。 此时,山寨的聚义厅,黑妖寨杀鸡宰羊,把存了一年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那个美啊! 要知道,这川黔之地穷的要死,过路的没点什么油水,拼死拼活劫一年的道儿,也勉强够吃。 所以,除了寨主生辰,还有年节,土匪...... 土匪都吃不荤腥啊! 林晚萧四十出头,身形魁伟,浓眉怒须,正举着酒碗与众兄弟进酒欢笑。 这时候,放哨的喽啰跑了进来,启禀寨主,“山下来了一趟商队!” 林晚萧一皱眉头,还没等他说话,手下的一个凶相头目却是很不高兴,“不是说了吗?今天不做买卖!” 喽啰急忙回话:“小的也知道今天不劫道,可是....” “可是....” “可是什么?!” 面色一苦,“可是,那伙儿人不走了。坐在山下,又是酒,又是肉的,吃了。” “嘿!!!” 凶相头目一听,这可新鲜了哈,还有敢坐在黑妖寨脚底下醉生梦死的? 猛的转头看向林晚萧,“大哥!!怎么说?” 林晚萧低头沉思,良久,“算了,今日难得高兴,饶他们一条狗命。” 那头目一听,虽有不甘,却是很听大哥的话,悻悻然地坐了回去。 倒是一尖脸儿的头目听出一些不同,问向那哨探,“你是说,山下是一个商队?” “正是!!” “而且人还不少呢,得有两百来号人马,十几辆满载大车。” 尖脸儿一听,眼精光一闪,看向林晚萧,“大哥,油水不小啊!” 林晚萧没说话,却是下首的一个青年人,正是几兄弟之最小的老九,出声道:“三哥,大哥生辰,何必占了血腥,给大哥讨来晦气呢?算了吧!” 尖脸的一听,登时乐了,“有钱财不是没晦气?再说了,咱不取他们的性命不得了。” 说着话,尖脸老三也不等林晚萧点头,径自站起身形,“大哥与几位兄弟且安坐片刻!” “小的们!跟我去给大哥讨个寿礼!” ...... ———————— 吴宁等啊,等啊,等...... 终于等来了山的一阵骚动。 眨眼之间,密林之蹿出三百多个破衣烂衫的“乞丐土匪”,打头的是个尖嘴猴腮的丑汉。 吴宁还在吐槽,特么林晚萧名起的挺诗意啊,人长的怎么跟小学作似的呢? 正想着,那尖脸强盗把手里的铁叉子一提,“打劫!” “财货留下,赶紧滚蛋!” “......” 吴宁听的直摇头,太不专业了。 给孟道爷使了个眼色,“领头的留下,兵器留下!” “其他人,滚蛋!” ...... 。 第二一一章 教你做一名合格的山贼 不专业,太不专业了,大唐的山贼产业果然还是初级阶段啊! 吴宁摇着头,“领头的留下,兵器留下,其他人滚蛋!” “......” “......” “......” 一众山贼面面相觑,搞......搞错了吧? 尖脸儿的头目脑仁直疼,不是应该我打劫你吗?怎么听这意思,咱俩调过来了? 奶奶的!! 尖脸的一瞪绿豆眼,好吧,瞪不瞪都那么大点儿。三寸人间www.yanqingshu.com “呔!!你这痴汉,找死!?” 吴宁一听不干了,“你才是痴汉,你全家都是痴汉!” “不滚是吧?” 给孟道爷使了眼色,“拿下,留活的!” ...... 孟道爷那边早按耐不住了,歘的一声拽出长剑,招呼排帮兄弟冲了去。 尖脸的一看,“!!!” 绿豆眼差点没瞪出来,心呐喊:怎么老子还牲性? 我!!我啊!!你搞没搞清楚,我才特么是土匪啊! 一挥手钢叉,“小的们,给我杀啊!” 霎时间,黑妖寨三百多喽啰挥舞着破刀、烂棍蜂拥着冲了去。 三百对一百,对于黑妖寨的土匪来说这点底气还是有的。 有嗜血亡命之徒,撒开丫子收不住了,一冲冲到了最前,眨眼之间要和这伙不知死活的肥羊撞到了一块儿。 突然,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好像是有个人影蹿了过去。 大伙还怪,谁啊?这么快? 可是,箭已在弦,不得不发,喽啰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哐!!! 两伙儿随着一声闷响撞到了一块儿。山道本来不宽,人又多,登时是人挤人,肩对肩。 别说砍人,兵刃都抬不起来,还砍个屁!? 顶吧!! 喽啰们心说,小样儿的,我们三百多号还顶不过你们了?一会儿都给你们顶山涧里去。 卯足了劲,闷头往前顶。 谁知刚挪了还没有半步,听身后尖脸儿头目一声狂喝: “住手!!!” “......” 大伙儿差点没把腰闪着,要不是尖脸儿的位高权重,众人要骂娘了。 玩人啊?特么刚冲出来住手? 愤愤地一回头,“!!!!” 好吧,这回真把腰闪着了。 只见尖脸头目儿正四平八稳地跪在地,脸色煞白,高举双手,在他的脖根子,架着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 孟道爷来了个百米冲刺,把活干完了。 “住手!!” 尖脸儿的生怕脖子的长剑动动地方,他的脑袋也跟着搬家了。 “都给我住手!!把兵刃都扔了,别惹道爷不高兴!” “......”吴宁长叹一声:“唉!” 孟道爷这剑也太快了,还没开始,怎么结束了呢? 眼见着三百来号山贼眨眼之间投降了,排帮兄弟去缴了兵刃,把一众匪徒全部制服。 吴老九这才背着手,走到那尖脸儿头目的身前蹲了下来。 “你叫林晚箫?” 尖脸儿的早吓傻了,在这川黔密林讨生活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神的啊! 老实道:“林晚箫是我大哥,我乃其义弟,排行老三,名叫猴三儿。” “哦。” 吴宁点了点头,百无聊赖地扫看着一众山贼。 “你这....也不专业啊!” “啊...啊?” 猴三儿登时更迷糊了,“啥意思?” “还啥意思?”吴宁撇了他一眼,“你这直傻乎乎地往那儿一杵,张嘴:‘打劫!钱财留下,人滚蛋。’能抢来钱?” “......” 猴三儿一时无语,说心里话,他现在更觉得了,这位他还像土匪。 呆愣道:“打劫不都这个样儿吗?” “谁说的?”吴宁咧嘴一笑,“来,咱教你一套,听着啊!” 说到这儿,吴宁猛的一瞪眼,“吠!!” 嗷唠一声,把猴三儿吓一个激灵。还没反应过来,吴老九那边又有话了: “此山是我开!” “此树是我栽!” “要打从此过!” “留下买路财!” “牙迸半个不!” “一刀一个,管杀不管埋!!” 念完这一套,吴宁不自觉地露出几分得意,又有几分追忆。 心说,单老要是能亲自来说这套切口儿,肯定自己有气势得多。 可惜,老人家一路走好吧! 回过神来,看向猴三儿,“怎么样?学会了吗?” “......” “......” “......” 猴三儿都听傻了,一众喽啰也都听傻了。 连特么孟道爷和秦远他们也都有点脑短路,心说,这货天天都琢磨些个什么啊?这都跟谁学的?怎么还一套一套的呢?? “学没学会?” 吴宁见猴三儿不搭话,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 “学......学会了。” “记住了?” “记住了....” “那你给我来一遍。” “啊?” “啊什么啊?让你来一遍,没听见啊?” “哦哦。” 猴三儿彻底让吴老九给玩坏了,真跪在地念起了套词。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从..从此过!” “留下买路财!” 吴宁听的高兴,一拍大腿,“这对了嘛!!” 朝后面一招手,见吴老八抱着一口小箱子到前来。 吴宁把箱子盖一掀,差点没闪瞎猴三儿的绿豆小眼儿,里面居然是金子。 这时,只闻吴宁春风和煦的声音传来: “学的不错,这个买路财啊,小爷给了!” “......” 猴三儿啊,长这么大没见过这阵仗,啥意思? 呆愣愣地抬起头来,“敢问这位小爷......是何方神圣啊?” 吴宁收起笑意,神情渐渐严肃:“长路镖局,穆子究!” “现在,带我去见你们寨主!” ...... ———————————— 林晚箫和一众兄弟还在聚义厅豪饮,可是老三去了也有些时候了,却是左等不回,右等也不回。 林晚箫不由得有些担心,“老九,你下山去看看,你三哥怎么还没回来?” 老九一听,放下酒碗起身,嘴还不忘吐槽,“不让他去吧,他还非得犟,最后还不是得溜我这一趟?” 甩着膀子出厅,可是刚一出去,老九瞳孔一缩,“坏了!!” 一个转头射回厅里,把自己惯使的长枪抄了起来。 “敌袭!” “!!!!” 几位兄弟一见老九这般动作,心知出事儿了。本能一般,啪的一声摔掉酒碗,探手从座下抄出兵刃。 “结阵!”林晚箫冷声一喝。 九兄弟不算老三一共八人,瞬间聚于一处,躬身下压,刀兵朝外,背靠着背,结成战阵。 “......” 这可把押着猴三儿进到山寨的孟道爷和吴宁惊的不轻,行家啊! 吴家的同族兄弟一同当兵那么多年,都不见得有这八人的反应和素质。 这一看是久历沙场,百战之将了。 ...... , ———————— 很不舒服,下一章可能没有。 第二一二章 算一笔账 之前那个向导说的果然没错,这黑妖寨的林晚箫看来还真不是一般人物。 别看手下喽啰都是些饥民草包,可是至少厅里这八个人,绝对是有真本事的。 “别紧张!” 面对林晚箫等人的涛涛杀意,吴宁微微一笑,命孟道爷给猴三儿松绑。 “在下长路镖局穆子究,并没有什么恶意。” 说完,吴宁又深深地看了林晚箫一眼,几人的战阵身形,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 另一边。 “......” 林晚箫一看吴宁把猴三儿放了,眉头紧皱显然不知其缘故,倒是手的兵刃未有半点松懈。 “长路镖局?” “你是故意不走,专为寻我晦气?” “呵。”吴宁干笑,“确实是故意不走,但是晦气谈不。” “这还不算晦气?”林晚箫冷然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阁下有什么道道,尽管划出来便是。” “......” 吴宁眯着眼睛看着林晚箫,“我是来...送钱的。” 说出一个让林晚箫很是意外的答案,索性在厅的矮几坐了下来。 “明人不说暗话,我长路镖局做的是保人平安,护佑周全的生意。” “从今往后,从涪州到黔州这趟道必定是要常来常往的。今日前来拜访,也是想和林寨主讨个方便。” 说到这里,吴宁又让吴老八把那一小箱金子抬了出来。 “小小心思,不成敬意!林大当家的若是肯给我长路镖局这个面子,那坦然受之。以后每年今日,按这个数,如期给大当家的送来。算是我长路镖局的买路钱。” “以后见了我长路镖局的镖旗从山下借道,还望大当家的高抬贵手,莫要惊扰。” “当然,林大当家的也可能看不这点小钱,不给我长路镖局这个面子,那.....” 吴老九阴阴一笑,“咱们再另谈。” “买路钱?” 林晚箫现在和猴三儿刚才一,好像也好不到哪儿去。 听都没听过啊,当了这么多年山贼,从来都是他主动去抢,却是没遇见过主动来送的。 况且,这特么送的有点多啊! 吴宁嘴里的小钱,在黑妖眼里那可一点都不小啊。 林大家当的一搭眼知道,那一小箱黄金起码得有个十来斤沉,那可是大几百贯啊! 说句不好听的,黑妖寨三百多号兄弟,拼死拼活劫仨月道儿,也不一定能劫来这么多钱。 缓缓放下兵刃,“穆小郎君,好大的手笔啊!” 吴宁一笑,站了起来,反手抄起矮几的酒坛子,“走江湖,讨生活,全靠朋友赏饭吃。” 说着话,举坛便饮,酒水溅了满襟。 饮罢,前行数步来到林晚箫身前。 黑妖寨几兄弟的兵刃顶在前胸,吴宁浑然不在意,把酒坛递向林晚箫:“却是不知林大当家的是朋友,还是敌人?” “......” 林晚箫沉默了,心暗赞:好胆识!好气魄啊! 且不说话说的漂不漂亮,若自己不答应,这个穆子究在身前三尺,动动手指便可成擒,到时场情形立转。 可他......这么走过来了? 一边接过吴宁手的酒坛子,一边忍不住发问: “你不怕我不答应?反手再杀了你?” “不怕。” 吴宁坦然作答,“因为,你当过兵。” “当过兵?” 这个答案让林晚箫有点猜不透,因为当过兵,他这么肯定? 其实,还有一层原因。 “怎么样?”吴宁也不急着说破,“是当朋友?还是敌人!?” “呵呵。” 林晚箫苦笑一声,看向吴宁身后那个提剑孟道爷,“林某有得选吗?” 言罢,接酒坛高举,痛饮一大口。 “从今往后,黑妖寨见长路镖局的旗号必以理待之!” “在这川黔绿林之,长路镖局如有用得着的地方,黑妖寨也必倾力相帮!” “穆小郎君,可还满意?” 吴宁笑了。 “满意....” “非常满意!” 这个林晚箫果然不是凡人,以后倒是要多交往了。 ...... 其实,吴宁对黑妖寨的要求不高,只求放行好。 可是,林晚箫却附送了他一条:在川黔绿林若遇艰难,可以帮忙。 这有意思了,先不说真要帮忙的时候林大当家的帮不帮,单是这份人情,算强加到吴宁身了,他不欠也得欠。 此人谈吐不俗,心思缜密,确实不像是一般的山贼,说不定......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 ———————— 到了这个地步,长路镖局与黑妖寨算是达成了协议。 至少一年之内,长路镖局的镖旗从这里过,黑妖寨是不会来找麻烦。若是赶风雨黑天,镖局也许还得借人家的地方暂时落个脚。 可是话说回来,吴宁已经制服了猴三儿,又控制了山寨所有的兵众,那为什么还要主动送“买路钱”呢?他大可直接把黑妖寨一打尽,永绝后患。 这样不用每年给钱,一样可以安然行过黑妖寨。 那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其实,往深了一想想得通了,有两层意思: 第一,吴老九打得了一个黑妖寨,能一路打到黔州吗? 算他能打到黔州,他攻得下大唐所有的拦路盗匪吗?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说白了,后世出现的镖局,看似是与绿林对立,是为了对抗土匪、强盗而生的产业。 而实际,镖局和绿林其实是一家。 你说是镖匪勾结也好,和气生财也罢。 哪那么多强盗天天杀人越货啊?强盗也特么不傻,知道不作死不会死的道理。 天天杀人放火,官府早把你拿下了,还由得你蹿下跳? 所以,绿林匪盗名义是劫道的,可大多数都是镖局供养的。 像吴宁这样儿,定期送钱财,咱们两不相杀,和和气气多好? 而且,因为有绿林土匪的存在,商贾、百姓出门不得不雇佣镖局,土匪变向为镖局招揽了生意。 而有了镖局的供养,土匪也少害人命,少犯王法,官府自然也懒得灭之。 这两家相伴而生,这才是行业生态。 再说了,一下给这么多钱看似不少,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算这笔账,其实还是吴宁赚了。 打个方,吴老九粗算了一下,从涪州到黔州这段路,如果每家山寨都像黑妖寨这样靠钱解决,他大概要投入六七千贯。 确实不是一个小数目。 可是,如果不花这个钱,他想把这条路走通,光护卫起码得百多号人,这还不算孟道爷。 孟道爷这种能扭转乾坤的大高手,你要花钱去雇得多少钱? 这一百多号武师又得多少钱来养? 这绝对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可是,如果都像黑妖寨一样买通了呢? 我特么立个镖旗把事办了,用不着百多号护卫,又省下多少钱? 而且,别忘了,这可是花一次钱,整整管一年啊! 这一年又能走多少趟镖?省多少人力、物力? 这只是其一。 ...... 第二点,也是更为重要的一点好处。 是之前吴宁与秦远他们说,官府不但不会遏制镖局,反而求之不得的原因。 因为,镖局、江湖不但不会扰乱社会秩序,反而可以给官府带来他们最最想要,却最难获得的—— 稳定! 官、商、匪、民之间的,稳定局势。 ...... 。 第二一三章 此去少年郎 勾结匪盗,却还有利稳定? 以正常人的认知来看,这无疑有些颠倒是非,是极其荒诞的。三寸人间www.yanqingshu.com 可是,在生产力相对滞后、国家掌控力相对薄弱的古代,却有着它存在的道理。 因为,即使强如大唐,富若两宋,也达不到后世的富足生活水平。一遇灾难,百姓对危机的抵御能力也是极低的,吃不饭,活不下去的情况实属于正常。 那么,为活命,百姓要么出逃成为流民,要么落草为寇,干起杀人越货的买卖。 这也是每逢大难,必流民如潮,匪患成灾的主要原因。 由此一来,盗匪遍地,为祸四方,也成了任何一个封建王朝不得不面临的难题。 当然,王法为大,既然是匪,那没有留下的道理。 大唐也好,别的朝代也罢,对于土匪、强人历来不会姑息,必会想尽办法扼杀在萌芽之。 可是,有个词儿叫“力不从心”,还有个词儿叫“疲于应付”,朝廷在力所不及的情况下,剿灭只是下策,一般都会招安。 封个官,洗个白,对于朝廷来说,远出兵剿匪要划算得多。 可是,如果招安不了呢?遍地匪盗真的一家一家的去清缴? 那随之而来的问题是,朝廷要为之付出的人力、物力、财力成本越多,有时候更是根本剿不过来。 像这川黔绿林,吴宁这一路走下去,起马得过十几个山头。这还是他眼前的,还有很多是吴宁入黔触及不到的山头匪寨,那更不知道多少了。 如果让朝廷来剿灭,得动用多少军队?耗费多少粮饷? 这无异于发动一场小规模的战争,对财政的压力绝对不容忽视,甚至很有可能拖垮一个王朝。 但是,你不剿还不行,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一天天做大吧? 想想瓦岗寨,还有后来水泊梁山,华夏多数王朝的覆灭差不多都是源自农民起义。 这是一个大患,是历朝历代都要面临的最头疼的问题。 “剿又剿不绝,放又不敢放。”这样的实际情况之下,什么王法为大,正义之言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掌权者巴不得一个大仔儿都不用浪费,能有像镖局这样的江湖势力存在,来帮他们约束土匪,维持稳定呢! 事实,历史之镖局的创立与发展,都离不开皇权的影子。 历史,宋明两代的“扑馆”“打行”,也是镖局的雏形,是完全得到官方认可的合法经营。 到了清代,真真正正镖局的创立,也是刘黑五得了乾隆的鼓励和支持,才创建了第一家镖局。 足见,江湖绿林、镖局和皇权并非是对立存在的。 ...... —————————— 总之,黑妖寨这么被吴宁用钱给“收买”了。 更赶林晚箫生辰,吴宁等人也不好直接路,索性应林晚萧之邀,在山寨住一日,共享欢宴。 吴老九也不吝啬,把镖队准备路享用的好酒好食拿出来,与黑妖匪众一共享用。 众人酒过三旬,菜过五味,却也不是先前那般剑拔弩张。 当得知吴宁这些手下都是大名鼎鼎的排帮兄弟,黑妖寨的人也是暗自庆幸,三峡排帮号称三千帮众,哪是他们这一个小小的山寨可。 林晚箫心说:幸亏长路镖局无意用强,否则今天这亏算是吃定了! 猴三儿更是端着酒碗,厚着脸皮贴到孟道爷身前非要敬酒。 “道爷身手了得,我猴三儿端是敬佩,来来来,敬道爷一碗!” 孟苍生心下高兴,这才是他向往的江湖嘛! 用吴宁的话说,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 对于猴三儿自然也是来者不拒,喝的高兴,还指点起猴三儿来。 “你用钢叉与枪法一路,道爷少年时闲来无事正好琢磨出一套枪法,怎么样?想学吗?” 猴三儿一听,当然大喜过望,刚要点头,可是眼珠一转,一把将寨排行老九的那个青年人拉了过来。 嘿嘿一笑,腆着脸到:“道爷心善,连这小子一块儿教了吧!” “哦??” 孟道爷看了那青年一眼,“你排老九?” 那青年点头,“正是。” “叫什么名字?” “太叔翎!” “太叔....” 孟道爷心说,这个姓倒是不多见。 抬头道:“行,不错。” “可愿拜我为师,专心习武?” 太叔翎一怔,没想到孟道爷不但愿意传授枪法,还愿收徒。 急忙抱拳下拜:“弟子愿意!” “嗯!”孟苍生满意点头,“改日再行拜师之礼也不迟,等这趟镖走完了,再教你武技。” “那我呢?我呢?” 猴三儿一看,老九都收了徒弟,那自己当然也不落人后。 没想到孟道爷嫌弃地一甩手,“你不行,太丑,有碍师门观瞻!” 猴三儿:“......” 一旁的吴宁看得直皱眉,等猴三儿和太叔翎两人都走了,他才忍不住发问: “不是说你们清道收徒很严的吗?怎么这么轻易收了一个?” 孟道爷嘿嘿一笑,“因为他是老九啊!收不成你这个老九,还不行我再弄一个老九了?” 吴宁:“......” 心说:这货有病吧? ...... ———————— 这事儿算这么过去了,但是吴宁因为知道了这个老九青年叫太叔翎,对这黑妖寨却是更加的好了。 据吴宁所知,太叔源自姬姓,也是周朝的皇族姓氏。 这个姓本来少,再加林晚箫无论是名字,还是谈吐,都不像个强盗...... 可是碍于刚刚相识,又不好多问人家隐私,只好不再多想。 第二天一早,林晚箫亲自送吴宁等人路。 太叔翎和猴三儿在那边拉着孟道爷不肯放手,一再嘱咐,回程之时一定要来黑妖寨教他们习武。 林晚箫则是与吴宁话别:“此去黔州路途虽近,但强匪横行,小郎君还要多加小心为妙。” 吴宁道:“林大哥放心,少则二十日,多则月余,咱们必定还是要来叨扰林大哥的。” “那当然好!”林晚箫开怀道,“必备好酒好食,恭候小郎君!!” 吴宁拱手:“一言为定!” 说完,吴宁不再多言,招呼众人路,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行进群山密林之间。 ...... 林晚箫默默地看着吴宁远去,心仍旧感慨颇多。 这少年郎不过十六七岁,便有如此谈吐,如此作为,当真是世罕有! 他有一种感觉: 用不了多久,穆子究这个名字,必定和他的长路镖局一起,声闻天下,一飞冲天! ...... , 、 第二一四章 八年之后(二合一) 在林晚箫眼,吴宁是少年英才,前途无量。m.vodtW.com 可是,生活便是如此,外人永远只能看到光鲜动人的一面,谁又知道,这队渐渐没入密林的穆姓兄弟背后,又隐藏着多少心酸与痛楚。 林晚箫有一点没有说错,那是穆子究的名号,还有长路镖局、穆家兄弟必定会声闻天下。 因为,他们没有退路! 因为,只有声闻天下,吴家血案才有重见天日的一刻。 至于那一刻何时能够到来? 吴宁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他们只能默默地奋进,默默地把那血与雪交融的冬夜深埋在心底,直到吴宁的所有布置一一完成。 而这一等,便是整整八年! ..... ———————————— 八年之后,也是公元698年。 正月,大周天子武曌以正月甲子朔合冬至为吉,改年号为圣历,大赦天下。 至此,武则天代唐自立成一代女皇已余八年。 这八年间,虽边夷袭扰不断,契丹、吐蕃时有反复;南诏、占城仍心怀不善。 然,纵观大唐治下,却是国泰国安,百业诸兴。 说来八年前,无论是朝堂,亦或民间,对于女主天下还颇有微词。刨去权势之争,连百姓们也担心巍巍大唐会没落在这个女人手里。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得利于重视海商,扶植西域的政策,大周朝可谓日新月异,蒸蒸日。 不但沿海诸州愈发富庶,连岭南的福广之地听说也已经繁若原,甚至内陆各地也因商贸鼎盛而尝到了甜头。 前年的大节,武则天顺势颁召天下,解除宵禁,废止坊市。 从此之后,商可入坊,官与商同街,致使大唐商客又添新利,朝廷税得节节攀升,着实造了许多不夜华城。 今岁,借纳吉改年之机,武皇又传令各州,放宽行商过所的发放,算是彻底打开了大唐的商业闸门。 别人尚不知如何看待,可是许多无产佃农听闻此令却是活了心思,开始琢磨,如今城市里商家涌现,正是用人之际,是不是可以迁居城,另谋一份前程。 ...... 当然,天下安定,财税丰饶确实是好事。 可是,对于永远有争不完的权,夺不完的利的朝堂来说,却并不见好转,反而有愈发激烈之相。 而这一切,都源自武则天对于立储之事的摇摆不定。 ...... —————————— 太平公主府。 对于已经今非昔,权势滔天的太平公主来说,最近一段时日却是有些焦头烂额。 此时,公主殿下歪坐在府正厅,纤纤玉手支着额头,一双秀眉微微起皱,双目更是无神地望着一处,似是思索着什么难事。 ...... 细算之下,太平公主已余三十,可是月岁似乎放过了这个女人,并没有在她身留下什么痕迹。 除了眼神之有些深邃,一切都一如当年,宛若少女。 可是,如今的大周朝堂,谁要是把太平公主当做当年的小女人,怕是要吃不少苦头了。 八年前,公主殿下设府纳贤,罗群臣,从一个朝堂举目无亲的无知皇女,到现在可以与武承嗣、武三思两大势力一较高下的朝堂新贵。 谁又敢小瞧这个女人呢? ...... 这么呆坐着,过了一会儿,公主府长史高延福碎步而入。 “殿下!” 太平依旧闭着眼睛:“说吧!” “回禀殿下,岑长倩那边回话了。” 太平一怔,缓缓抬头,似是提起了兴致:“岑书怎么说?” “他说....”高延福顿了顿,好像接下来的话并不是公主殿下想听到的。 “岑长倩说,殿下对他有活命之恩,可是今时之请,有违他的本分,却是万万不能与殿下同路的,还望殿下多多包涵。” “唉!!”太平长叹一声,自语道,“岑书果然不肯啊!” 其实,太平最早料到了。换了别的事情,岑长倩虽是直臣,可是看在往日恩情的面子,多多少少会帮她一把。 可是这回牵扯到立储之事,岑长倩说什么也要秉承他的原则了。 ......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武则天即位八年却迟迟不立储君,无论朝臣怎么奏请逼迫,老太太是下不定决心到底要立谁。 是立李,还是立武? 两方朝臣也是争得不可开交。 看到老太太年事已高,不立不行了。但是,到底要立谁,还是没有一个立论。 开春的时候,朝臣逼的紧,加契丹又犯幽州,也牵扯到了立储之事。 武则天没办法,只得打了一手太极,先是将留放巴州十六年之久的魏王李贤诏回京。 这使得一众拥护李室旧主的朝臣不由暗喜,难道圣皇回心转意,要复立李贤为太子? 可是,好景不长,过了半个月都不到,老太太又是一纸诏书,把在房州扔了十四年的楚王李显也全家召回了京师。 而且,老太太可能觉得光叫回这两个儿子不过瘾,把高宗侍女杨宫人所生的李金和李素杰也叫回了京。 这下可热闹了,要知道,如今有可能染指储君之位的,除了武三思、武承嗣、李旦之外,剩下这四名高宗子嗣了。 武老太太这是要群龙乱舞,一较长短不成? 如今朝大乱,有拥护武承嗣的,有拥护武三思的,更有拥护李贤或者李显的。 闹的是天翻地覆,沸沸扬扬。 当然,其实还有一个潜在人选,只不过谁也不敢提,谁也不想提,那个人是——太平公主! 这些年,公主殿下广纳门徒,其心若揭。 有女皇,为什么不能有皇太女?为什么不能有下一个女皇!? 可是,在这些士大夫眼,有一个女皇足够足够的了,千万别再有一个女皇了。 所以,在诸多储位候选之,太平的声势是最弱的。 此次,公主殿下找到岑长倩,希望他在拥立储君之事慎重一些。 结果岑长倩会错了意,以为太平是想拉拢于他,于是有了今日的回话。 其实,所有人都误会了太平,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自己争这个储位。 让岑长倩慎重,那也真的是让他慎重。 至于太平想让谁来继位,也许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 “殿下.....” 高延福轻声呼唤,把太平从思绪之拉了回来。 “依下官之见,此时咱们当以不变应万变,还是少出声为妙。” “若此时不知进退,恐成众矢之的啊!” 太平闻之摇头,“高长史说晚了。” “晚了?” “今日一早,本宫已经向陛下了一本,奏请立储之事当慎重行事,不可轻断。” “啊!?”高延福大惊,“殿下....殿下此举未免冒失啊!” “如此一来,武氏兄弟,还有拥立李贤、李显的那些朝臣必将矛头直指殿下,我们处境可被动了!” 太平闻罢不由苦笑,“本宫又何尝不知呢?” 可是没办法!!她怕现在如果不说话,以后没机会说话了!! 立储之事已经迫在眉睫! 武承嗣已经拼了!利用他所有能利用的关系向武则天施压,关陇官员亦用契丹进兵为由力荐李显。 一些深念李贤当年之才的旧臣则是争抢从龙之功! 唯一还没出声的两大重臣岑长倩和狄仁杰,又显然是倾向于李贤和李显之选一个! 宫来报,昨夜圣皇宁可拖延闭宫的时间,也要和狄仁杰密谈至深夜!! 想来心已有人选,这个时候自己在还不说话,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又能让太平怎么办?只得冒险,侥幸希望武则天能听她之言,再等等看。 .... 想到这里,太平不由问向高延福:“最近....府收没收到什么信件?” 高延福一听,“殿下是说那个无名高人吗?” 缓缓摇头,“未有来信....” “......” 太平一阵烦躁! 心暗骂:你个混蛋!该用你的时候却是没了消息。 没错! 太平心里骂的那个人,是吴宁。 虽然这八年间,吴宁从来没有和太平见过面,也没给过她只字片语。 可是... 每当公主殿下举步为艰之时,她总能收到一个神秘的高人指点迷津。 八年前,当她初创公主府,两眼一摸黑,又被武承嗣和武三思排挤的时候。 是那个高人送来了一个名字.... “岑长倩!” 那时的岑长倩正因反对立武承嗣为储,而被迫害入狱。 太平按照指点救了岑长倩,才有了这个不是盟友的盟友。 六年前,刚刚有些起色的太平,却因她保举的一个士子被查出科场舞弊而被群臣诟病。 同样是那个高人在关键时刻,送来了证据,证明那个士子是被人收买有意陷害,而还她清白。 五年前,来俊臣盯了她,罗织数条罪状,欲行灭杀之罪。 又是那个高人....解其难于水火。 这些年,但凡太平有一点难事,那个高人总能适时的送来关照。 虽然没有属名。 可是太平知道那是吴宁!他一直在暗看着她,帮着她。 但是这回.... 这回你跑哪去了!? 怎么不出现了呢!? ..... “殿下....” 高延福见太平公主愁眉不展也是心有不忍,“此事当从长计议,急之不得。” “殿下还是莫要多思,小心伤了身子。” “嗯....” 太平点着头,“你下去吧,本宫没事。” 高延福闻罢未动,出声道:“殿下忘了吗?” “过了晌午还有一个重要约请,殿下却是不得不去的啊。” “嗯?”太平抬头,“什么约请?本宫倒是真不记得了。” 高延福一笑,“下午蜀才俊穆子期于邀月楼大宴同年,殿下不是早说要去见一见那个穆子期吗?” “......” 经高延福这么一声太平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 可是.... 不由摇头苦笑,如今朝争已然是焦头烂额,哪还有工夫去招揽什么才俊!? 揉了揉眉侧,“算了....” “备一份好礼送过去,本宫不亲去了。” “这.....” 高延福有点不干了。 “殿下还是去一趟吧.....” “小人听说,豫王和梁王都已经准备好了要去邀月楼偶遇这个穆子期,为了的是招揽。” “连刚刚回京不久的魏王李贤,都己同为蜀地往京为由硬要去掺和这一脚。” “殿下若是不去,怕是要落于人后了。” 太平没说话,她只觉一阵又一阵的倦意直袭心头。 暗暗的把吴宁又骂了一便!! 死混蛋!本宫为了你劳心劳神,你倒是躲得清闲! 而高延福可不知道公主殿下心里想的是什么。 以为公主殿下还是不想去,赶紧又劝道:“殿下是没看这个穆子期,也得给蜀十杰、长路镖局,还有....” “还有他那个身为九省绿林总盟主的狂生穆子究......” “一个面子啊!” “......” 太平一阵无语... 蜀十杰.... 算什么十杰? 账房、厨刀、鬼老七; 妓子、书生、刀十一。 狠八郎,胖修罗,玉面太叔震川西。 还有道爷...不算前程,算死期! 这些乱七八糟的江湖草莽,算什么十杰? 还有那个穆子究.... 被天下圭匪推举成了什么九省盟主。 简直是可笑!! 可是! 更可笑的是,京这些自诩高贵的皇亲国戚,包括自己。 现在却为了拉拢这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而不得不厚着脸皮去“偶遇”..... 太平公主想一想都觉得可笑!! 支起身形... “备车吧....” ..... 。 第二一五章 孰轻孰重(二合一) 马十二点了,没校错字,等一会儿刷新再看。 ———————————— 武则天开放商贸不限民行,使得大周朝迈进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八年间,着实展现出许多新气象,亦衍生出不少新生行业。尤其是城镇之,聚拢的人越来越多,行当也越来越杂。 什么修脚的、修鞋的、卖牙粉的、吆喝药糖的,食庄饭铺一家挨着一家,日杂百货更是遍地都是。 如果有个熟悉历史的后来人穿越到大唐,说不定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到地,误跑到两宋去了。 这其,自然也包括镖局。 而其佼佼者,当之无愧便是这长路镖局。 回到八年前。 当长路镖局初挂匾额开门接镖的时候,射洪百姓只当这是一伙招摇撞骗的市井流民。 可是,当穆家兄弟把蜀商人秦远安全地从黔州带回来,当大伙儿看到一车一车的名贵药,成匹成匹的苗人蜡染被运到蜀地,谁也不再怀疑长路镖局是真是假。 大伙儿都争先恐后地涌向射洪,涌进长路镖局,请求镖局保他们入黔行商。 而这个扎根蜀一座小小县城的长路镖局,不出意料一炮而红!! 生意兴隆自不在话下。 可是,谁也想不到,长路镖局的举起,可不仅仅是一条川黔商,更不仅仅是生意兴隆而已。 短短两年时间,长路镖局先后开拓了从益州到黔州的川黔商路,益州到广州的川广商路,到南诏的川滇商路,还有到吐蕃的川西商路。 群山环绕,路道四塞的巴蜀之地,一下子成了大周最为发达的商贸心! 甚至超过扬州成为大周最富之地。 而这一切竟只依赖一家由逃户流民创办的镖局..... 毫无悬念的“长路镖局”,还有创办镖局的穆家兄弟成了当年巴蜀百姓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谈资。 可是,长路镖局的脚步必没有因为征服蜀地而停止。 当巴蜀商路尽归长路之时,镖局的大当家穆子究,又把目光放到了整个大周。 长路的镖师们开始借由三峡水道出川,一路东去辐射大周! 开始的时候,对于一个纠集武人的“打行”聚众行事,朝廷着实有些担心。 可是.... 曾经在益州任过刺史的狄仁杰一纸奏折,再加各地送来的反馈彻底打消了朝臣和武则天的担忧。 狄仁杰在奏报之细举了自打长路镖局创力以来的这几年时间里,蜀地盗匪劫案的情况。 事实,凡长路镖局所过之处,劫案骤减,百姓无忧。说明长路镖局对于治匪之事不但无害,反而有利。 而自长路出川之后,各州报朝廷的大案重匪,也确实大幅减少,使得武则天这个大周天子,都对这个小小的坊间镖局高看一眼。 甚至下令全境州县,但有长路于本州欲创分号各州当以方便。 直到去年,也是长路镖局创办整七年的当口。 广州刺史孙宏德更是办了一件前无古人的创举!使得长路镖局的声望成鼎沸之势,无人不晓! 他把广州一年来的海商税资,不再像以前一样由军队护送入京。 而是全交由长路镖局护送入京! 这可了不得了.... 广州如今是海贸重地,一年的税资何其之巨?他不用官军却把这么大一笔钱交给了民间镖局? 这要是出了问题,可如何是好? 但是长路镖局没有让孙宏德失望,价值一千多万贯的白银黄金跨越万里运抵京师,不但万无一失而且路耗镖资也官军运送不知道少了多少。 这使得武则天圣颜大悦,不但重赏长路镖局,而且都不等来年。 当年福州、泉州、扬州、益州等几个大周重镇的官税转运之务都交给了长路镖局。 这使得长路之名更是天下皆知。成了大周百姓茶余饭后最为热门的谈资。 而当初创建镖局,还有现在镖局之的几个风云人物,也不知道是被哪个好事之人,编成了“蜀十杰”。 账房、厨刀、鬼老七; 妓子、书生、刀十一。 狠八郎、胖修罗、玉面太叔震川西。 还有道爷,不算前程算死期! ... 账房,便是长路镖局三十六家分号的总账房,不知其姓名,只知姓李,江湖人都管他叫财神。 想来也说的过去,每年每月每时,大周朝从长路镖局手下走的钱财商货数都数不过来,而这些都归李账房一手调度。 那可不是财神爷吗? 厨刀,则是长路镖局川滇商路的总镖师,话少言寡,身形魁伟。据说是从前是穆家的家仆,后随穆家兄弟创立镖局。 不使长刃只提一把厨刀,大伙儿都管他叫厨子。可是别小看这个厨子,手下八百镖师威震巴蜀南诏两地! 传说南诏国王连大周天子都不鸟,却要给厨子三分颜面,想把女儿许配于他,人家还说等等再说,“有仇未报无以为家”! 鬼老七穆梁栋,是穆氏几兄弟之最年长的一个,也是仅在“狠八郎”穆黎之下最心狠手黑的一个。 据说有一次长路镖局初到鲁地保商,绿林匪盗给了面子,却是惹了七姓十家之贵人。 仗着自己是本地一霸,又是荥阳郑氏的旁支。把霉头触到长路镖局头来了。 结果..... 当时领镖的穆梁栋和穆黎便露出了凶相,把那闹事之人扣下,放出话去让荥阳郑氏家主亲自来提人。 最后,郑氏都不敢与长路镖局硬碰硬,只得乖乖陪罪认错,才把人领回去。 可是....据知情人所说,荥阳郑领回去的..... 是个手脚皆折的残废!生生被穆梁栋和穆黎把人给废了!! 而郑氏家主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 书生,也是此次进京赶考的穆子期。 不得不说,长路镖局,武人为尊,却也不失采,这个穆子期得名士陈子昂指点,在巴蜀一带早有才名。更是今科大热的状元之选。 刀十一、狠八郎、胖修罗还有玉面枪王太叔翎。也都是长路镖局或是坐震一方,或是威震绿林的头面人物。 而这十杰之最为神秘的应该是这个妓子,还有道爷了.... 当然,十杰之后,还有长路镖局的镖主穆子究更不让人难以琢磨。 道爷姓什么,叫什么,甚至长什么样儿江湖无人知晓,因为,见过道爷的人....都死绝了! 众人只知道一点...道爷长年坐镇射洪总镖局,轻易不出门。但是一但有别人解决不了的难题,轮到道爷出马。 那在他的剑下必是,无一活口! “不算前程,算死期!” 轮到道爷给你卜算问卦,那说明,你的死期到了。 至于妓子..... 则是道爷更为神秘的存在。 起码大伙还知晓道爷在哪呆着,可是妓子... 别说姓名长相,年芳几何.... 连在哪,到底有没有这个人大伙儿都闹不清楚。 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那还是因为几年前胖修罗穆彪的一次....大开杀戒。 .... 岭南有一侬人都老,自持手下有数千之众的侬寨而不把汉人放在眼。 不但几次劫了长路镖局的镖,还出言侮辱前来讨要的穆彪。 开始穆彪还忍了,毕竟是人家的地头,再说穆彪其人是穆家几兄弟之最温和好说话的一个。 可是那都老说错了一句话... “他说....你这爹死娘贱,姊妹为娼的肥猪汉狗!也敢与我讨价还价?” “.....” 于是穆彪怒了... 调遣岭南数十绿林山寨,把这个数千人的寨子屠了个干干净净!! 那一次,穆彪整个人都疯了!冲入寨,见人杀!把那个都老更是亲手一刀一刀的给活剐了!! 胖修罗之名也因些而来。 从那往后,穆彪整个人都变了!再不是那个温和穆家小胖,而是一言不合便取人姓命的追魂修罗! 那半年的光景,他几灭城寨杀孽深重,连朝廷都多有注意,可是不管是谁都劝之不得。 直到有一天,穆彪接到一封信。 信劝他收敛,这才让他平静下来。 而直到这时,人们才知道,原来胖修罗还有一个亲妹妹.... 而那个妹妹真的是个妓子。 .... ———————————— 蜀十杰,名满天下,可是除了书生穆子期还算得台面。其他人,则都是厮杀汉子,江湖草莽。 能得到如今的名声还有朝各方的重视,多半还是他们身后的长路镖局。 加那个狂生穆子究的缘故。 今次,武氏兄弟,李贤和太平公主不请自去。 为的...也是这个穆子究。 说白了,能够一手掌控长路,手下镖师余万!九省绿林听之号令!! 连朝廷财税都要仰仗此人转运。 这样的势力,怎容忽视?? ..... “殿下....” 高延福一边伺候着太平公主出府登车,一边生怕自家殿下看轻了一会要见的那个书生而不住劝导 “这个穆子期虽是白身,不值得殿下亲自出马。” “可是他的那位兄长,却是不容小觑的。” “您想想啊....” “抛开江湖不谈,单论采。” “穆子期也只是得陈伯玉的指点,可是他的那个兄长,狂生穆子究却是正经的陈伯玉之徒。” “若能得他之助,那在坛之推崇陈伯玉人们,必是对殿下心生好感的。” “.....” 太平坐在车一阵烦闷。 她平时对江湖之事了解颇浅。不由道:“这个穆子究....为什么叫狂生?” 高延福以为公主生了兴趣,急道:“听说是此人不习礼数,颇有魏晋狂士之遗风。” “甚至....从不束发。” “不管见谁,哪怕是他的老师陈伯玉,也都是披头散发癫狂不羁。” “所以在巴蜀坛,便得了一个狂生的名号呢。” “哦....” 太平点头,“那还真是狂的没边儿。” 高延福一听,“但是人家有狂的资本啊!” “九省绿林盟主啊,连关陇世家,鲁地豪门都要给他面子。” “可想而知这人的本事得有多大?” “而且....” 高延福说到这里顿了顿。 “小的听说,此次武氏兄弟和魏王之所以这么心,是因为在穆子期来京之前。” “他那个兄长放出话来了,说是若子期高,他便亲来京城为其庆祝。” “殿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高延福道:“穆子究号称九省绿林盟主。” “意思是大周十道之有九道绿林推崇于他。” “另外一道,也是京师所在的关内道,并非不服穆子究管治。” “而是穆子究有言在先,民不与天子为难。” “是说,他再厉害也是民,不能给天子找麻烦,所以誓不入关内引陛下猜忌烦恼。” “可是这回,为了弟弟的功名,他要亲来关内。” “有人说这九省,马要变成十省了....” “可是小人觉得,穆子究来京,却是给了武氏兄弟和魏王拉拢他的机会啊。” “.....” 太平听到这里,不由渐渐严肃起来。 如此说来,倒是真的有必要和他们争一争了。 “高长史放心....” 太平知道高延福担心什么,“本宫既然去了,会给足那个书生面子。不会落于人后的。” “好....那好....” 高延福抹了一把细汗,他还真怕咱们公主殿下一任性,给那个书生点脸色看。 这事儿算黄了。 “对了....” 一边走,太平一边与车下的高延福闲聊。“有些日子没见到你家力士了呢...” “跑哪去了?怎不见他来玩耍?” “嘿...”高延福憨笑一声,“小儿顽皮,倒是让殿下惦记了。” “明日,小人便让他来给殿下请安。” 太平淡笑,“力士若算顽皮,那这世间可没有听话的孩子了。” 话锋一转,“高长史,一心为本宫着想,本宫是看在眼里的。” “只是平时琐事颇多,无暇分心,甚至言语生硬。” “高长史莫要见怪。” “家里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府取用,不要和本宫客气。” 高延福闻言,心甚暖,“还有劳烦殿下惦记,真乃小人之过了。” “殿下放心,拖殿下平日厚赐,家一切都好。” 心说却道:您别总耍公主殿下的任性脾气,少办一点冒失错事。那什么都有了。 正想着... 府一个外差,从队后急急忙忙的跑了来。 “启禀殿下!!不好了!” 太平皱眉,“什么事,慢慢说。” “梁王武三思家的公子崇谦,跑到官宁坊去了。” “点名...点名要为巧儿姑娘梳理!!” “官宁坊的老鸨劝之不从,现在...正要强把人带走呢!!” “什么!?”太平猛然高叫!“他敢!?” “来人....” “摆加强官宁坊!” “......” 高延福整个人都不好了.... 咱不说好的去见穆子期吗?? 您这... 您这怎么又拐歌妓窝子里去了? 分不清孰轻孰重啊!? ...... 。 第二一六章 喝退 也无怪乎高延福吐槽,官宁教坊那朵小花儿吴巧儿,虽说颇得公主殿下青睐,可是,再怎么说也只不过是一个教坊歌伎,与太平公主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是完全两个世界的人。 再说,到底是书生穆子期重要,还是一个歌伎重要,殿下难道分不清吗? 可惜,不管高延福怎么别扭,太平铁了心要折道官宁坊,他一个下臣却是扭之不过的。 ...... ———————— 神都洛阳本来是大唐陪都,打从高宗开始,才把正式都城逐渐迁徙至此。 所以,与长安不同,神都的皇宫不是在城市的正,而是在西北角。 皇城、宫城、东宫外加夹城,四四方方差不多占了洛阳城的小四分之一。 洛水自西向东,正好从皇宫南门流过,也把洛阳城一分为二,形成了南城和北城。 太平公主的府邸在洛水之南的尚善坊,与皇城正门端门只一水之隔。 由此可见武则对太平公主的宠爱,把皇宫外面最显赫的一块给了太平。 只不过,此时公主殿下要去官宁教坊,却是要费些周章了。 她的府宅在洛阳偏西南的位置,而官宁教坊所在的兴艺坊则在东门北边,正好是洛阳的东北角。 相当于太平的车驾要先从西到东横穿整个洛阳城,再过河往北走好一阵子才算到达。 这一路,太平似是很担心那个叫吴巧儿的妓子,几番催促,使得车夫只好铤而走险,于长街之飞车而去。 可苦了高延福,他可没马车可坐,全靠两条脚在后面追。 等到了官宁坊,高长史累的都不来气了,刚要服侍公主下车,哪成想,太平根本不等他,自己跳下车来,一扶裙摆,直入教坊楼。 此时,教坊的花厅之,老鸨正围着一个三十岁下的公子歌团团直转。 “崇谦公子啊,这不合规矩啊!没有宫示下,老身有几个脑袋,敢把坊姑娘私送他人啊?” “少特么废话!”武崇谦才不听这老婆子那一套,“我梁王府来要个妓子,还要宫里示下不成!?” 眯着眼睛瞪着老鸨,“难道这点小事,也要本公子去找姑奶奶!?” 老鸨一听,登时一个激灵,心说,你牛还不行吗?武崇谦的姑奶奶,那不是当今天子? 可是,不行啊!! 武崇谦依仗着他爹是武三思,确实不是她这个下人惹得起的。但是,还有两个更大的人物起武崇谦来说,更是惹之不得。 那两位可是放下话来了,若是巧儿姑娘少了一根汗毛,都要扒了她这身老皮的。 “哎呦,我的公子啊!!” 老鸨没了办法,只得耍赖,“您是杀了老身,老身也不敢把巧儿姑娘放出去啊!” 双手在一处连连作揖,“您行行好,别与我这下贱之人一般见识。求求您了,还不行吗?” 武崇谦一听,“给脸不要脸是吧?” 火气涌,霎时失了耐性。 “来人,楼把巧儿姑娘给本公子请下来,安排车!” 说着话,要强抢。 开玩笑,武家的大公子别说是要个贱籍的歌伎舞妓,算是良家,他武崇谦看的,有哪个敢说个不字? 且说梁王府家奴得了指令,一捅而,冲二楼。 没一会儿,只听楼一阵骚动,两个家奴便架下一个十四五岁的妙龄小娘子下得楼来。 也难怪武崇谦色胆包天,这小娘子长的端是水灵,可着洛阳城青楼花馆子里找,怕是也找不着这般姿色的娘子。 家奴把那小娘架到武崇谦身前停了下来,小娘子也不说话,紧咬下唇,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生出几分怨毒来,冷冷地瞪着武崇谦。 可是,武崇谦早看痴了,也没发现小娘子的不愿。 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儿是皱着眉吆喝两个家奴,“诶诶诶,轻点轻点!弄疼了巧儿姑娘,看本公子怎么收拾你们!” 说完,转脸露出贱笑,“巧儿姑娘,跟本公子回家吧!我保你衣食无忧,不在这妓馆之逍遥快活。” 巧儿还是只瞪着武崇谦不说话。 事实,她也没什么可说的,说什么也都没用。 正在这时,花厅门前传来一声冷哼: “崇谦,这是又要把谁带回家去快活啊?” 武崇谦回头,登时一个激灵。 也不管巧儿了,赶紧迎到门前,“崇谦见过姑母大人!” 太平公主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武崇谦。 想来武三思也算是个人物,儿女众多,也大多知书达理。 唯独这个长子,简直是个混蛋,到教坊里强抢妓女这种事儿也干得出来? 抬头看了巧儿一眼,幸好来的及时。 无语摇头,恨不得给这二世祖两个耳光。 可是,碍于大庭广众,再怎么说也要给武三思留个面子,只得不温不火道:“来人啊,这崇谦醉了,扶他回府吧!” 武崇谦暗自皱眉,虽然心一万个不愿意,可是,他还没胆子在太平公主面前放肆,只得作揖欲走。 心说,过两天再来便是。 可是,太平好像猜出他的心事一般,在其身后冷冷一言,“以后不许你再往官宁坊跑,更不许你再来找巧儿。” “......” 武崇谦无语,“是....崇谦记下了。” .... —————————— 太平公主于多方的考虑,算是给足了武三思面子,没让武崇谦当众下不来台。 可是,另一位祖宗,却是没那么多顾忌的。 时间稍稍往前退一点点,也是太平公主冲进官宁教坊,武崇谦那个二世祖正招呼手下楼抓人的时候,官宁教坊门前的街面,一匹乌锥俊马似一道黑色闪电一般飞弛而来。 沿街百姓见有人居然敢闹市奔马,公然忤逆王法,无不怒从心生,放眼瞪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天子脚下如此嚣张。 结果,这一看才发现,马居然是一红衣少女,扬鞭策马好不潇洒。 容貌更是天下无双,美艳绝伦。 可是,不看样貌还好,待众人看轻这少女面容,一个个哪还有心怒视? 无不下意识往街边靠了靠,我地个娘亲哟,怎么是她!? 躲远点,躲远点,别一会儿溅一身血腥才是。 ...... , 第二一七章 京城女大王 少女御马飞弛,似是急赶而至。m.vodtW.com “吁!!!”在官宁教坊门前急停而下。 此时,早候在门前的一个仆从打扮的下人赶紧迎前了,接过马缰。 “人呢?”少女提着马鞭,一脸的凶相。 仆从急答,“殿下稍安,还在里面没出来呢,被太平公主殿下给拦下来了。” “哦?” 少女一听,“姑母来了?” 说着话,迈步要进坊。 可是行到门前,少女又停了下来。缓缓转头,把目光落在了教坊门前停着的两辆马车面。 一辆不用说她也再熟悉不过,那是姑母太平的车驾。 另一辆? 问向那仆从:“这是武崇谦的?” “回殿下,正是!” “那好!” 少女笑了,也不急着进去,“去给本宫找个火把来!” “啊...啊?” 仆从一愣神,心说,大白天的要火把做甚? 可也不敢不从,赶紧去找火把了。 ...... 这段工夫,少女抱着肩膀立在官宁坊门前,百姓还在纳闷,这位小祖宗哪儿玩不好,怎么跑这儿来了?也不知她要干什么? 一个个有意无意地都放慢了脚步,都想看看这位来京还不到半年,把洛阳掀了个天翻地覆的“女大王”这回又能玩出什么花来。 结果,没过多久,仆从没回来,远处却是又跑了一大伙儿人。 打头的是个抱着坛子飞跑的公子哥,看去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眉清目秀,很是端庄,还有十几个披甲带刀的侍卫跟在后面。 得,大伙一看知道,这帮人是和“女大王”是一起的。估计是女大王跑的急,没等后面的人。 至于为什么? 因为抱坛子那位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梁王武三思府的二公子武崇训。 这位对“女大王”心生情愫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差不多整个洛阳城都知道,自从女大王进了京,他成了跟屁虫,女大王到哪儿,武崇训必定在哪儿。 ...... “我说裹儿,你等等为兄啊!” 武崇训抱着坛子一边喘气,一边埋怨,“你一个女儿家,骑着马还跑那么快,万一出了事儿,叫我如何是好?” 少女摇晃着马鞭,横了他一眼,“乌鸦嘴!” 低头看了眼武崇训怀里的小坛子,“拿的什么?” 武崇训乐了,邀功一般亮了亮小坛,“刚刚路过北市,去麻二奶铺拿了一坛你最爱的酸乳。” “来,你尝尝。” 少女听到这里,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算你有心。” 给侍卫使了个眼色,“还不接着?” 正说着,取火把那个仆从回来了,还真让他在大白天找着个火把。 “裹儿。”武崇训一看,“大白天的,你拿火把作甚?” “烧车!” 说着话,少女的狠劲儿来了,一把夺过火把,来到武崇谦的马车前,伸手给点着了。 那马车极尽奢华,披绸挂绫,那还不是见火着?眨眼工夫烧了起来。 武崇训在一旁抱着膀子看着李裹儿烧车,心里自然是理所当然。 还不不忘吆喝过路百姓,“躲着点,躲着点啊!别引火身,回头再怪我裹儿妹子没提醒你们。” 好吧,顶极狗腿不外如是。 “诶?”武崇训吆喝完百姓还不忘发问,“这谁家的马车啊?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李裹儿回了一句,“你家的啊!” “哦。”武二公子点了点头,“我说怎么眼熟呢?原来是我.....” 武崇训这才反应过来,“我家的?” 可不是我家的?这不我大哥的马车吗? 瞪着眼珠子一脸的呆萌。 “不是,你烧我家马车干什么啊?” “你大哥惹着我了呀。” “......” 好吧,武崇训一缩头,权衡良久,在兄弟和女人之间,他最后选择了女人。 心说,还是不说话为妙。 与此同时,武崇谦正好灰溜溜的从教坊里出来,抬眼见自己的鎏金车驾蹿着熊熊火势,冒着滚滚黑烟。 瞪时不淡定了。 “啊啊啊!!” 哇哇大叫,“哪个王八羔子把火引到老子的车了!?” 李裹儿闻言杏眼一眯,冷然出声:“你骂谁王八羔子?” 好吧,武崇训全然不顾对面是自家大哥,花痴一般心道:“生气的时候都那么好看.....” 而武崇谦这时也终于看到了一边的李裹儿,顿时无语。 特么姑奶奶是惯着你,可你特么也不能太嚣张了吧?我的车你也敢点? “你!?你点着了我的马车?” “对!我点着了你的车!” 李裹儿一抖马鞭,“不但点了你的车,我还要打残你的人!” 说着话,“来啊,给我打!!” ..... ———————— 围观百姓看着女大王一声令下,武崇谦,还有他带来的家奴立时被侍卫围住一通暴打,不由生出,不虚此行的心思。 等对了,等对了。 安乐公主痛打梁王大公子,而二公子在一旁与女大王同流合污,看着大哥挨揍。 好看啊,当真好看啊! ...... “裹儿啊....” 武崇训也不是那么一点人性都没有,看着大哥被人暴打,心里总有点于心不忍。 “那是我大哥,能不能....” “嗯?”李裹儿一瞪眼,“你要拦我!?” “没有没有没有!”武崇训急忙摇手,“我永远是和妹子站在一边儿的。” “只不过,这大庭广众的,不能让人看咱们皇家的笑话吧?” “看的是他武崇谦的笑话!” 此时,侍卫也不是没有分寸,打几下意思意思得了。 见侍卫停手,李裹儿拎着马鞭走前去,“你给我听着,以后再敢来找吴巧儿的麻烦,本宫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武崇谦这个气啊,特么李裹儿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你....你给我记着!!” “记着又怎样!?”李裹儿扬起鞭子要抽。 却是教坊门内,太平公主听见动静出来了。 “裹儿,适可而止!” “姑母!”李裹儿根本不当回事儿,一见太平,咧嘴一笑,便迎了去。 挽着太平的玉臂,“您不出来,其实裹儿也要收手的呢。” 太平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你呀,怎么愈发任性了。” “还不进来?” “好呀!”李裹儿应着声,一边与太平并肩进了官宁坊,一边嚷嚷,“巧儿呢?还不出来给姐姐我端茶倒水!?” 至于太平公主,自始至终没多看武崇谦一眼。 武崇训.... 还算有点良心,跑到大哥身前,亲手把大哥扶了起来。 “兄长没事儿吧?” 武崇谦揉了揉痛处,摇了摇头,“没事。” 武崇训登时乐了,“没事好,没事好!” “来人,把大哥扶回府调养。” “那什么....哥,我还有......有事儿,不陪你了哈!” 说着,溜溜的追着李裹儿去了。 “......” 嘎! 武崇谦一口气没来,直接晕过去了。 ...... 围观的百姓无不回味咋舌。今天这一出还真是看不懂了。 太平公主、安乐公主,大周最受宠的两位公主都来了。而武崇谦、武崇训两兄弟也是一个不少。 这些平时都得垫着脚打望的龙子龙孙,居然为了一个歌伎烧车打人?看不懂,真是看不懂。 众人咋舌散去,却是没注意到,街角的墙阴之下,站着两个年轻人。 一个身胖体壮,眼神凶恨;另一个则是面若冠玉,身长如龙。 此时,那俊俏青年按着那胖青年的肩头劝慰: “放心吧,有太平和李裹儿在,巧儿不会有事。” 胖青年却是不听,看着远去的武崇谦,把牙根咬的咯咯作响。 “老子弄死你!” ...... 。 第二一八章 三人成虎(二合一) 教坊之,太平公主端坐花厅。m.vodtW.com 八年的朝堂磨砺,早让她不复当年的慵懒之态,几乎时时刻刻都保持着端庄威仪。 李裹儿却是没那么多讲,整个身子都歪在几案之,手肘支着尖尖的下巴,露出一节小臂,却是把武崇训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亲自跑到去厨房,寻了一只青瓷小碗来。 此时,武二公子用三指拈着那只精致小碗,一边走一边端详,“嗯,想不到官宁坊还有这么好的茶瓯,看这样式,应当是越窑韩大师的手笔了。” 李裹儿白了他一眼,却是没心思和这个整天琢磨这些无用之物的家伙一般见识。 偏头看向吴巧儿,“喂,去收拾东西,今日跟本宫回府。” 指着花花绿绿的官宁教坊,“我早说这乱七八糟的地方呆不得吧?尽招些色胆包天的臭男人!” 正在拿青瓷小碗给李裹儿斟酸奶的武崇训一听,赶忙道:“他们臭,我可不臭。” “嘿嘿!本公子是香的。” 李裹儿一阵无语,却也只是瞪了他一眼,顺手地夺过酸奶用小勺细品一口。 不想,刚一入口,却是眉头一皱,“什么破东西!?难喝死了,回头砸了那烂店!” 把酸奶推到一边,又看向巧儿,“行不行啊,我的姑奶奶?倒是说句话啊?” “......” 巧儿站在那儿没开口,倒是太平说话了了,“还是去我那儿吧,裹儿家里毕竟还有她爹娘,想来你也呆不安稳。” 看着巧儿,“去我府,还能少些约束。” “也行!”李裹儿细一琢磨,“最近我那双爹娘也是神神叨叨的,我都有点要受不了了。去姑母那最好,这么定了!” “来人,给我妹子收拾东西!” 吴巧儿一听,见老鸨真的要楼去给她收拾东西,却是不说话不行了。 “殿下.....” 巧儿把李裹儿的目兴呼唤过来,无声地摇了摇头,“巧儿是叛臣罪女,应该呆在这里。” 当年吴家被打成了叛党,连为吴家说话的房州城卫营都被发配边关。她年纪尚幼,自然是末入教坊为奴,却是待罪之身。 “什么叛臣不叛臣的!?” 李裹儿不干了,“还不是皇奶奶一句话的事情!?” 站起身形,撸胳膊挽袖一副为巧儿做主的架势,“听我的,有我和姑母罩着你,看谁敢说个不字!?” “裹儿姐姐!” 吴巧缓声相劝,“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 转头看向太平公主,“殿下,裹儿不懂事,您不能不知,巧儿真的不能给你们添麻烦。” “......” 太平公主一阵无言,巧儿话的意思,她自然明白。 当年,吴家惨案牵扯到了贺兰敏之,知悉内情的人们更明白,里面还有一个遗落民间的皇子。 当时老太太有恐皇位不稳,只得昧着良心,硬是把吴家打成了叛党。 如此一来,虽然朝乱象得到了安抚,可是吴家四百多口人命却是冤不得雪了。 其实,武老太太当时也只是权益之计,想着等风头一过,必严办李谌,还吴家一个清白。 到时再仔细探查看看吴家,还有她心心念的那个少年是不是还有活口。 可是,事与愿违,时间并没有让吴家沉冤得雪,反而更是永不见天日。 因为,连武则天自己都开始怕吴家活着,更怕吴宁还活着了。 事情的起因,是七年前,贺兰敏之之妻杨幼仪的一次奏请。 作为贺兰敏之之妻,因为其父是前朝重臣,在贺兰敏之下狱之时并没有受到牵连,一直寡居洛阳城。 可是,谁能想到,贺兰敏之死了九年多,突然又活了,而且还因为纠结叛党意图谋反而死在了房州? 也是下山坳惨案发生整一年的时候,杨幼仪突然向武则天请求,去房州吊念亡夫,并在他身死之地,立碑祭拜。 本来呢,武则天觉得这没什么,杨幼仪忠贞不二,独居十年而不肯改嫁,足见夫妇二人情谊之深。 再说,人死灯灭,算贺兰敏之在外人眼里多么的罪大恶极,可是人死了,也什么都还了。 此时杨幼仪要去吊念立碑,实属情理之。 可是,正当老太太要答应的时候,有人和武则天说了一句话。 “这个碑不能立!” “此事本来不是什么光彩之事,贺兰敏之诈死还魂,本来有损陛下皇威,本来是越快忘却越好,您再给他立个碑,这事不更说不清了吗?更让人忘不了了吗?” “而且,万一吴家人没死绝呢?万一到最后也没找到尸身的贺兰敏之没死呢?那块若是立起来,不等于时刻提醒吴家人和贺兰敏之,这一切都是陛下您的手笔吗?” “此为大患,万不可为!” 武则天一琢磨...... 结果,有的事儿它是不禁琢磨。 这人有一句话说到了点子,那是“陛下您的手笔”,一下切到了武则天的痛处。 没错,事是李谌和武承嗣干的,可是最后把吴家打成叛党,永世不得超生的却是自己。 那在吴家人和贺兰敏之眼里,这事儿已经和李谌和武承嗣的关系不大了。 从武则天颁下那道吴家为叛党的诏书开始,这件事和武老太太脱不开干系了。 ...... 这个念头一出来,老太太有点坐不住了。 说白了,如果光是贺兰敏之,武则天可能还不在乎。 她虽是女人,却是有枭雄之志,儿女情长虽然重要,但永远也重要不过她的皇位。 可是,别忘了,还有一个吴宁啊! 如果他也没死呢?会不会怪她? 不得不说,人都是有被迫害妄想症的,尤其是皇帝。 不管是谁当了皇帝,他永远觉得谁都不像好人,谁都要抢他的皇位。 看着那一箱子醒世方,想想吴宁稍稍动动嘴皮子让李武两家一改前态。 再想想他抬抬手指把一众酷吏杀了个干净,老太太不由得脊背生寒。 如果吴宁把他的本事用来对付她呢? 武则天不敢往下想了,也不愿意那样揣测吴宁。 可是,这段谏言武太太算是听进去了,对于杨幼仪之请,武则天只准了一半:“去房州悼念可以,但是立碑算了。” 结果,之后的发生的事情,让武则天彻底把心怀疑的种子种下去。 发芽! 开花! 有些事,不一定是真的,可是三人成虎,假的也有可能变成真的。 那段时间,不停的有人在给老太太吹这种风。算不是,也慢慢的开始怀疑,开始变成“是”了。 而再后来,也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武则天更加地猜忌起来。 ...... 杨幼仪,出得京师,一去不回,从此杳无音讯,再无行踪。 这可把武则天吓坏了,杨幼仪去哪儿了?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去哪儿? 难道贺兰敏之没死?把她接走了? 那吴宁死没死? 如果他们没死,为什么不来京师相见? 难道真如谏言所说,他们把这一切归罪于武则天? 那贺兰敏之和吴宁会不会回来报仇?又会以怎样的方式报仇? 这些疑问,成了老太太这七年间的梦魇,以至于不但她自己再不提八年前之事,吴家惨案、贺兰敏之这些更是成了朝堂禁忌。 谁也不敢提,谁也不敢触动大周天子的这根敏感神经。 ...... ———————— 正因为如此,李裹儿因为当年太小,只知道下山坳被打成了叛党,但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打成叛党,吴宁又是谁。 等她大了,想知道了,又谁也不敢和她说了。 但是,太平知道啊,太平更知道老太太的紧张。 她也明白吴巧儿为什么这么和她说,毕竟吴家孤女被太平收入府,当年太平公主又和吴家来往甚密,现在又是储位之争的关键当口,一但被有心之人利用,这很难不对太平公主造成影响。 “殿下!” 巧儿向太平深深一拂,“这些年幸得殿下照拂,巧儿已经很感激了,却是不能再给殿下添麻烦了。” 太平公主一皱眉头,口是心非道:“这算什么麻烦?跟本宫回府,剩下的事,本宫自有决断。” “殿下!!”巧儿再唤一声,直视太平依旧摇头:“真的不行。” “唉!” 太平长叹一声,心道,这丫头真是倔强的不行。 也许是自幼家门大变的缘故,巧儿同龄人懂事的都早,也更为倔强。 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自打得知巧儿在官宁坊的那一天开始,太平想把她从这儿带出去。可是她也是一如今日,始终不肯。 “罢了。” 太平扭不过她,“本宫让侍卫多盯着点,有什么需要,直接来找本宫好。” “嗯,好!” 巧儿露出灿笑,温顺点头。 “那好吧!”太平有些悻悻然,拉起裹儿,“那我们走了,你小心些。” 巧儿再次下拂,“恭送两位殿下!” “你呀!”李裹儿来到巧儿身边,用手指点着她的额头,“我还倔。” 幽怨地看了巧儿半晌,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嘱咐道:“你放心,武崇谦那家伙要是再敢来,我打断他的三条腿。” 说完,转着离开,身后自然还跟着武崇训那条跟屁虫。 ...... 太平落后两步,等裹儿出了门,她又停了下来。 犹豫良久,终于是忍不住向巧儿问了一句:“你.....真的没有他的消息?” 巧儿一笑,有些不自然,“巧儿真的不知道。” “是算知道,也不会告诉本宫吧?” 太平的语气有些幽怨,飘然离去。 ..... —————————— 出了官宁教坊,太平没有着急马车,李裹儿也没让侍卫把坐骑牵来。 姑侄二人虽然住的不远,但却是难得相见,这么在长街之缓步而行。 李裹儿朝武崇训一甩手,“这没你事儿了,你走吧!” “啊???” 武崇训有点失望,“别啊!” 眼珠子一转,“我听说南市新开了一家酸奶铺子,我还正想着去给小妹买来尝尝。怎么赶我走呢?” 李裹儿眼睛一瞪,“那还不快去!?没见本宫正陪姑母散步,你还在这干嘛!?” “好吧。”武崇训幽怨地扁着嘴,“那我去给你买来,一会儿送你家去啊。” “去去去,随你随你!” ...... 暂时把巧儿的事先放下,太平轻笑着看两下小辈当街耍宝。 等武崇训已经走远了,太平才调侃道:“我看崇训不错,你别总是呼来喝去的,再把人家吓跑了。” “放心吧!”李裹儿混不在意,“跑了跑了呗,你侄女我天生丽质,还怕找不到驸马不成?” 太平一听,却是更加玩味,“这么说,认定这个驸马了?” 李裹儿一怔,整个人都安静下来,“其实,我也不知道。” 嘟着小嘴儿,“皇奶奶挺喜欢他的,我爹娘话里话外好像也有意把我俩放到一块儿。” “但是....” “但是什么?” 李裹儿摇着头,“反正是在一块还挺舒服的,可是一提到要成亲,以后我还得给他生孩子,做娘子......” 说到这儿,李裹儿打了个寒颤。 “想想吓一跳!” “哈......” 太平大笑,这丫头说的够露骨的。 .... —————————————— 姑侄两人有说有笑地消失在长街之,吴巧站在官宁坊的楼,静静地看着二人离开。 脸那副楚楚之态渐渐凝固,转而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冷冰冰的一张俏脸,平静的有些吓人。 “妈妈,女儿要去南市一趟,买些脂粉。” 老鸨一听,哪敢拦着?这位可她大牌得多,没见两位公主都拿她当姐妹一般看待吗? “姑娘慢等,老身去叫几个人陪着姑娘。” “不用了。”吴巧儿冷冰冰地阻止,“女儿自去便是,正好逛逛清闲。” ...... 半刻钟之后,吴巧儿换了身素裙,带遮帽,出了官宁坊。 一路穿街过巷,到了南城。 但是,巧儿没有进南城集市,而是几经绕路,确认无人注意,才拐了个弯,向南市东面的巷子走去。 穿过两个坊,才进了怀仁坊的坊门。 这里是洛阳城最靠近东城墙的坊市之一,多为商贾宅院,而在城墙根儿,有一李宅。 巧儿到了门前,轻轻扣门。 不多时,院门开了一条小缝,见是她,便无声地让了进去。 “我的妹子啊!你怎么来了?” 开门的正是吴启和吴三虎,二人也是刚进家门。闻见有人敲门,还当是谁,不想是她。 虎子更是担心,抢前去,“妹子,那个武家的鸟厮,没怎么你吧!?” 巧儿勉强一笑,“哥,没事儿。” 说完,似是再没了话语,急步朝院而去。 虎子想再和她多说几句,却是巧儿没给她这个机会,已经钻进了后院之。 吴启无声地拍了拍虎子的肩膀,算是一种安慰吧。 ...... 巧儿进了后院,径直到了后宅的正屋。 一开门,不出所料,一个久违的身影,正站在案前提笔挥墨。 那人一身雪白的长袍未束腰绅,长发披散,挡住了半边面容,有些不羁,亦有些忧郁之美。 巧儿笑了,“九哥。” 那人闻声抬头,正是已经二十四岁的吴宁。 露出一丝笑意,也带几分责备,说道:“你应该听太平的,跟她回府。” 巧儿一扁嘴,似有几分委屈,嘟囔道:“我也姓吴,吴家的仇,我也有份!” ..... 。 第二一九章 最丢人的合亲(二合一) “我也姓吴,吴家的仇,我也有份!” 巧儿倔强的一句,让吴宁默然无语。三寸人间www.yanqingshu.com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方道:“你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你大哥吧?” ...... 早在六年前,吴宁已经通过各方的关系,找到了巧儿。 那时的长路镖局虽然还没到名满大唐的地步,但在蜀已经是家喻户晓了,想办法从教坊里赎出一个官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让大伙儿没想到的是,巧儿不肯回来,只有八岁的她亦发誓要为吴家报仇。 可唯独只有吴宁知道,巧儿其实是在怨她娘。 从小到大,家里的吃食都紧着虎子,好衣裳也给虎子。 巧儿来到这个世界,好像是来还债的,还欠下七婶和虎子的债。 在大难临头之时,七婶为了保住儿子,而再一次舍弃巧儿。 这在她幼小的心灵之造成了多大的创伤,可能除了她自己,谁也不会清楚。 ...... 其实,正如吴宁所想,巧儿确实恨她娘。恨娘为什么那样对她,恨娘不爱她,还为什么要生下她。 恨她在那个大雪纷飞、恶鬼索命的夜里,抛弃了她。 可是,她并不恨她哥,相反,她很关心虎子。 否则,几年前,她也不会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在虎子杀心成魔,欲成大祸之时,给他写信,劝虎子收手。 她只是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因为只要一看到虎子,巧儿不受控制的会想起那个夜晚,那个虎子藏在地窖,而她却蜷缩在角落里,绝望地看着那些恶鬼挥舞着钢刀冲杀而来。 “我....” 巧儿一阵失措,自知被吴宁看穿了心思,只得掩饰道:“官宁坊往来众多,宫廷内外、各地往京的官员都去那里寻欢作乐。” “九哥......” “九哥应该明白的,巧儿在那里,真的能帮不少忙。” “......”吴宁苦笑摇头,低头继续挥笔写字,“算了,由你吧!” “不过,以后若再有麻烦,只需在官宁坊说一句:‘妾身醉了,想吃一碗莲子羹。’自然会有人帮你解决麻烦。” “!!!!” 巧儿一震,惊道:“九哥......九哥在官宁坊也安插了眼线?” 吴宁没回答,想了想还是不让巧儿知道详情为妙,以免时日久了生出破绽。 低头看纸,“只管记下便是。” 不想,巧儿急声道:“赶紧撤回来!” 扑到吴宁身前,“官宁坊虽都是歌伎舞妓,可毕竟经常出入宫城,内省查验极严,几乎每半年要把坊姐妹彻查一遍。” “万一九哥的人被查了出来,岂不是要坏事?” 吴宁却不为所动,“这个不用操心了,若是担心,你可以撤回来啊!” 好吧,吴老九巴不得巧儿早点撤回来,什么暗藏教坊窥探百官的这种狗血八点档的剧情,他根本用不着。 对面的巧儿一听,知道这位九哥哥又打的什么主意,登时撅起小嘴,玩起了小时候撒娇那一套。 “原来九哥不信小妹。” “诶诶诶!!”吴宁不干了,“说话得凭良心,你九哥我对你可是没毛病哈。” 放下笔墨,吴宁难得露出一丝无奈,“我的妹子啊,我要是不往官宁坊里塞几个人护住你的周全,你家那头肥虎非得烦死我不可!” “我是被他磨的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的。” “哦?”巧儿一挑眉头蹲了下来,一张小脸卡在桌沿,趴在那里仰望吴宁,“这么说,九哥其实是不想保护巧儿喽。” “......” 吴宁这个牙颤啊,只觉腮帮子都酸倒了。 心说,这丫头在那种地方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烂七八糟的啊! 瞪了巧儿一眼,“京城那些公子哥要是知道,冷若冰霜的巧儿姑娘原来是个赖皮丫头,估计是死的心都有了吧?” “嘿嘿。” 巧儿傻笑一声,这是她在家人面前,在吴宁、吴黎、吴启这些兄长面前,才会露出的本性。 拍了拍桌沿儿,俏皮地站了起来,“妹子我还是很有用的呢,现在有一条很有用的消息,九哥想听吗?” 吴宁一怔,“什么消息?” 巧儿撇着嘴,“武承嗣为了当太子,要把自己的亲儿子卖了。” “我想,这应该是九哥来到京城之后,很好的一个开始吧?” “卖儿子?” 吴宁皱眉,低头细思,“你是说,合亲之事?” 巧儿点头:“正是!” ...... —————————— 合亲之事在朝堂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年初的时候,大周边将阿使那环,也是俗称的默啜,请武则天,欲与皇家结连理之好,以安北境。 这事儿一直从年初讨论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定论。 而默啜之所以这么嚣张,敢要求武则天和他结亲家,那是因为他还有一个身份——突厥可汗。 七年前,默啜的兄长骨咄禄挂了,默啜继任突厥可汗。 这哥们儿他哥有本事得多,位之后,西讨党项﹑拔悉密﹑突骑施及西突厥十姓部落,又远征亚昭武九姓地区取得成功。 东击奚﹑契丹等族﹐扩疆万里﹐漠北各部族尽归账下﹐拥兵四十万,其势力与当年盛极一时的东突厥颉利可汗之时也不逞多让。 草原民族有个惯性,一般作大会觊觎原,显然默啜也不能免俗。 而且,这位别人聪明得多,他没有丈着人多势众而强攻直入,而是在一年前.... 降了! 一面打着归降大周的旗号管武老太太要钱、要粮、要地、要官儿,厚着脸皮向武则天索取安置在丰(今内蒙古五原南)、胜(今内蒙古托克托西南)、灵(今宁夏灵武南)、夏(今内蒙古白城子)、朔(今山西朔县)、代(今山西代县)等州的突厥降户,及单于都护府(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北)之地。 又要求大周给与农器﹑谷种﹑缯帛﹑铁。 而另一面,又肆无忌惮的地攻城掠地,抢夺大周边城。 而武老太太家里的烂事儿一堆,又忌惮突厥四十万大军,恐攻之不下。只得与之周旋,勉强给他些好处,对于被侵占的数州疆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结果,默啜又出了一个狠招,要求与皇室合亲。而且,不答应还不行。 武老太太若是不答应,他要打着恢复李唐的旗号,为大唐复国而南侵。 说白了,八年没立储的武则天突然现在被立储之事饶的心力憔悴,多半也是这个默啜闹出来的。 虽然默啜包藏祸心,不是真为了李唐出力,可是很多朝臣却能借题发挥,给了武则天很多压力。 ...... ———————— 这些事儿,吴宁是早知道的。 在他的分析里,武则天现在还没有做好打一场全面战争的准备,所以,对于屈辱合亲之事,老太太历来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而这次也不例外,多半是会答应的。 而默啜的要求也不高,明说,算是宗室女也可以。 但是,听巧儿这意思:合亲不是嫁女?是要嫁男??? 这可倒是新鲜了,可着华夏五千年找,还没有一个把老爷们送出去合亲的呢,丢人丢大了! “可靠吗?”吴宁着实有些意外。 只闻巧儿道:“昨日豹韬卫大将军阎知微到官宁坊来宴饮,席间贪饮,说漏了嘴。” “据他说,很快他要出使黑沙(突厥王庭)了。” “陪酒的姐妹问他去做什么,他说去提亲。豫王武承嗣之子武延秀亲赴黑沙,提请突厥公主。” “说是此事豫王与陛下私下里已经议过了,还是武承嗣主动提出来的为国朝分忧。” “陛下也同意了,只待朝宣布。” “......” 吴宁听罢,简直无语,武承嗣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拼了!! 为了储位,他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卖,都能送出去合亲? 真是...... 吴宁有些哭笑不得。 沉下心思,细细琢磨,突兀问道:“太平那边是不是有些艰难?” “嗯。”巧儿点着头,“今日殿下来救我,亦是满面愁容,想来是在立储之争面,十分被动。” 说到这里,巧儿现出几分焦急,“如果让武承嗣真的把儿子送出去,此事若还成了,那对武则天来说,岂不是大功一件?” “说不定,真的让他争得储位呢!那样公主殿下的处境可更被动了。” 抬头看着吴宁,“九哥,殿下今日还提起你呢,这些年对巧儿亦是极尽围护,你点子多,可要帮帮她啊!” “......” 吴宁沉默着,思索良久,方道:“这么说来,这回还真能帮她一把。” ...... —————————————— 巧儿今天来表面是给吴宁送信,交代清楚,也不敢久留,便不舍地离开了怀仁坊的李宅。 吴宁没有送她,而是叫虎子陪着她出门。 其实,送信是假,巧儿这么火急火燎地跑来,她是怕虎子知道今天的事情,又做出什么傻事来。 吴宁让二人独处,也是意在此处。 ...... 送走巧儿,吴启则进到吴宁屋,吴宁把巧儿所说之事,向吴启一说。 吴启便道:“这么说,你准备把武承嗣放在第一个!?” 吴宁阴冷一哼:“他本来是第一个!” “那你想怎么办?” “什么我想怎么办?”吴宁挑着眉,“怎么办也得先放一放!” 吴启一怔,“为什么?” 只见吴宁一扬下巴,指着巧儿已经走了,还在门口不放心徘徊的吴三虎。 “你觉得,巧儿劝得住他吗?” 吴启立马摇头,“劝不住,武崇谦死定了。” “所以啊!”吴宁一阵头疼,“先得帮这头肥虎把心里的气出了才行。” 正说着,虎子已经折回了屋内,张嘴道:“哥,给我点人手,我要劈了武崇谦!” 吴宁:“......” 吴启:“......” 你呀,还真是没让我失望! ..... —————————— 另一边,太平公主回到府,本来满心不愿意,怪公主殿下为了一个妓子而错过与穆子期相识之机的高延福,此时却是喜笑颜开。 “哈哈哈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公主殿下疑声看着他,“什么事情让高长史如此开怀?” 高延福一听殿下发问,乐的更开心了,“殿下还不知道,那个穆子期今天没去邀月楼。” “刚刚那边来报,说是这位临时有事,取消了宴饮。” “哈哈哈!” “幸好咱们没去,可怜武氏兄弟,还有魏王,眼巴巴在邀月楼等了半天,却是被个穷酸书生耍了个结实。” “哦??” 太平也乐了,“这倒是意外之举。” 略一思索,“可曾派人探知为何失约?” “若是真在京遇到什么难事,咱们也好暗帮助一二,算结个善缘吧!” 高延福一听,登时眼前一亮,“还是殿下想的周全,小人这去办。” 说着话,往出走。 “等等。” 太平叫住他,眉头微皱,“还是算了,想来此子如此名声,必不是俗人。咱们冒然示好,反而落了下乘,由他去吧。” “以后也不用安排什么偶遇的戏码,从今科公主府的试额之为他留一席,待之高,自然知道谁知遇于他。” 高延福一想也对,其兄是九省绿林盟主,是长路镖局的镖主,这样的来历什么世面没见过?再有心机的示好,也没一个试额来得实在。 要知道,从大唐开始,科举之制是寒门士子升迁晋级的必经之路。 可是,看似公平,又哪来的公平呢? 如今每科大谁能,谁不能,皆在太平公主府、梁王府、豫王府三家的掌控之。 再大的好处,也没一个公主府试额来的重若千均吧? ...... —————— 太平这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招揽”吴启,进而把他身后的长路镖局揽入麾下。 可是,殊不知,武三思和武承嗣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 此时,武承嗣也在吩咐下属:“给今科副考宋侍郎递个话去,说把那个穆子期的试卷单提出来,放在前三。” ...... 另一边武三思也在思量,“长路镖局,咱们势在必得啊!若失此助,大事难成。” 而隐藏在怀仁坊的吴宁,也在思考: 他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亮相京城呢? ...... 。 第二二零章 一对儿傻子(二合一) 接下来数日,洛阳城风闻渐起。 言,今科状元必为蜀穆子期。 谣言开始的时候,一些明理百姓们还真为穆子期捏了把汗,以为是哪个嫉妒小人使的捧杀之计。 再怎么说,科举大业乃朝廷重之重,算被太平公主和武氏兄弟把持,俨然成了三府接纳“家臣”之地,可是表面的工夫该做还是得做的。 这试还没考,把状元给点了?未免太过露骨。 算穆子期真有状元之才,恐怕主考和三府也都不敢录用了,以免落人口实嘛。 而事实,还真没有人使坏,完全是自持“懂行”的闲人瞎琢磨出来的。 你想啊,穆子期本人那是受过陈子昂指点的,才名在巴蜀早名声在外,如果真凭本事来考,他也必然能。何况,他还有一个兄长把持着长路镖局? 这股江湖势力,别说是三府想拉拢,连当今君恐怕也不能忽视吧? 所以,穆子期今科必,想不都难。 那么,这些闲人猜的对不对呢? 呵呵,不但分析的分毫不差,而且,现实远他们想象的更加离谱。 吴老十不但是状元,连第二和第三的榜眼和探花,差点都按在他一个人头。 事情是这样的。 太平公主府,还有豫王府和梁王府把持举业,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甚至是武则天授意,扶植三府,用来对抗关陇门阀和鲁地的七姓十家的。 而三府虽然在储位之争面各自为战,但是举试“这锅肉”到底怎么分,却是早有默契。 每一科,谁家占几人都是事先分好的,包括三甲头名,也是抡着来。 说白了,状元、榜眼和探花,必是一家一个。 早在开试之前,各家把自己要保举的人事先知会主考。 等考完了,只要还过得去,主考也不用费心思挑来挑去了,直接把人名试卷报给武则天。老太太也不用多看,按顺序把名次定下来了。 ...... 只能说,当时的科举远没有宋朝以后那么完善,且目的也不是选拔民间才俊,这纯粹是朝堂斗争的一个工具。 哪怕今科主考是以直臣忠良著称的岑长倩,对此也是见怪不怪,毫无想法。 可是,岑长倩没想法是没想法啊,等三家把名单报来,岑老爷子不淡定了。 ...... 先是打开武承嗣递来的名单,搭眼一看,排在第一的是莘州穆子期。 岑老爷子暗暗摇头,谁都知道他和武承嗣势同水火,他反对武承嗣当太子,而武承嗣在七年前,差点把他给诬告而死。 所以,当这个极为特殊的穆子期出现在武承嗣的名单里的时候,老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暗道:“怎么赶今科的状元是他家的?” 想来豫王应该是用状元为饵,要把这个穆子期招至麾下的吧? “算了。” 岑长倩长叹一声,这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事情。 心记下,又拿起武三思的名单,搭眼一看。 “嗯?” 头名还是穆子期? 岑老爷子以为自己眼花了,好好看了看,确定是穆子期,赶紧又把武承嗣那份又拿起来一对,得,不是自己看错了,两家都是穆子期。 岑长倩端着两份名单,心说,一个状元,一个榜眼,这个穆子期,你说我把你按排在哪儿吧? 这还没完,等岑老爷子拿起太平公主的名单再一看...... “来人!!” 老爷子把三份名单往那一摔,“去把豫王、梁王和太平公主给我叫到尚书房来!” 差役一听,嚯!您老架子够大的,这三位也是说叫叫的? 没急着应下,“您老这是....怎么了?” 岑老爷子一瞪眼,“还怎么了?” “老夫要当面问问三位,闲来无事,耍我啊!?” ..... —————————— 没过一会儿,武承嗣、武三思,还有太平公主都聚到了尚书省职房。 武三思一进门儿,见岑长倩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往那一坐,见他进来,屁股都没抬一下。 “哟!” 武三思玩味一笑,“岑相这是怎地了?看着气色可不太好。” “哼!” 岑长倩冷哼一声,斜了他一眼,却是没说话。 武三思也不生气,武承嗣和岑老头儿有仇,他可没有。 相反,武三思巴不得岑长倩给武承嗣找找麻烦,变向的也等于是帮他。 老爷子不说话,武三思也不去触那个霉头,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且看这老头儿到底要干什么。 ...... 他这刚坐下,武承嗣和太平公主脚前脚后地进到了屋。 武承嗣更是礼都懒得见,“找本王何事!?” 见武三思在那儿坐着,他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 唯独太平,朝着老头微微一拂,“岑相有事?” “有事?” 人到齐了,岑老爷胡子一吹,眼睛一瞪,开始发作。 “老夫无事,你们给我找事啊!?” 把那三份名单往太平公主面前一扔,“老夫倒想问问三位,这是何意?考我啊?” ...... 太平心说,什么事儿能让老头儿生这么大的气? 拿起一看,不由眉头一皱,终于知道岑长倩为什么发火了。 心急急思量,却是苦笑摇头,把三份名单递给了武三车和武承嗣。 “原来两位兄长和本宫想到一块儿去了,这倒是真的难为了岑相。” 武三思和武承嗣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狐疑地接过名单一看,“嗨!!” 武三思立时大笑,“我说呢,这可不是难为岑相嘛?” “一个穆子期,到底是状元,还是榜眼,还是探花啊?” “罪过罪过!”武三思假模假样的与岑长倩一拱手,“却是我三人思虑不周,出了岔子,让岑相难做了!” 而武承嗣可没那么客气,他没想到武三思,还有太平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此时,武承嗣第一反应是:这个穆子期,到底归谁!? 抬头直言:“那现在应该怎么分?” “这......” 武三思一阵犹豫,心也盘算起来。 别看表面三人和和气气,可是这个穆子期到底算谁举荐,这可是一点都不能让的。 必须把穆子期算在自己举荐的名单之,这样才更有可能招揽其为己用。 抬头看了看岑长倩,老头儿两手一抄,直接闭目养神了。 那意味十分明显,你们三府的事儿,你们打,老夫我看会儿热闹。 再看武承嗣,这货已经不加掩饰的目露凶相了,没开口已经表明了立场,他不会让。 至于太平...... 武三思还没看向太平呢,太平已经开口了。 “本宫说句公道话吧,这个穆子期到底归谁,恐怕咱们兄妹三人吵到陛下那里去,也分不出个胜负。两位兄长说是吗?” 武承嗣和武三思一听,立时:“呵呵。” 这不废话吗?谁让谁是傻子! 只闻太平继续道:“依本宫之见,这次既然难分胜负,那索性咱们破一回例。” “这个穆子期,算是咱们兄妹三人同时举荐,为朝廷选任贤能吧!” “至于将来如何,以后再说。” 言下之意,这一次算平手,以后穆子期归谁,咱们各凭本事。 武三思和武承嗣一想,好像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一次算是三家全力举荐,以后那个穆子期是为豫王府宾,还是梁王府食客,又或者是给太平当面首,那得从长计议了。 武承嗣想到这里,先武三思一步道:“也只好如此了。” “不过.....”武承嗣一挑眉,“那剩下的两个怎么分!?” 这货想的倒挺细。 穆子期不用说,必是状元了,那榜眼和探花呢? 状元算是三家合力举荐,那剩下的两个也得是三家来分吧? 怎么分? 没法分啊! 武承嗣面露凶相,寸土必争。 要知道,一个能入三甲的名额,那可是十分重要的,必定会给之者带来无尽的名声和威望,将来的仕途也必定一路坦途。 这对三府来说,无疑也是潜在的助力,不得不争。 可是,武承嗣没想到,这个三家分两个坑的难题,根本不是难题,太平公主压根儿没想和他争。 只闻太平公主幽幽一叹,隐隐有几分哀怨。 “实不相瞒,本宫今科只看一人,是这个穆子期。” “如今胜负未分....”公主殿下很无趣地一耸肩,“别的人本宫却是没什么兴趣了。” 说完,.一甩衣袖,“榜眼与探花之选,本宫不争了,让与两位兄长便是。” 说着话,往外走,“但是下回,两位也得记得小妹的好哦,千万也得让小妹一回。” 武承嗣一听,瞪时心放到了肚子里,也露出了笑模样,站起身来,虚送太平:“那是自然,为兄先谢过殿下了。” 心里却道:女人是女人,天真愚蠢,还下次? 下次再说下次的,谁还记得这次? 猛一回身,看向武三思,“原本今科状元应在我府,现在给了穆子期,那以此顺延,榜眼当属我豫王府无疑!” “......” 武三思一阵无语,他是不愿意和武承嗣明面去争的。 再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吗? 穆子期荣登状元有他一份功劳,现在又能白落一个探花也不错。 恭恭敬敬地给武承嗣深施一礼,“全听豫王按排便是。” “那好!” 武承嗣一点也不客气,来到岑长倩的桌案前,提笔写下一个名字。 “他,即为榜眼!!” 岑长倩没说话,抬起眼皮瞅了一眼,算是知道了。 这时,武三思也来到近前,写下一名,“劳烦岑相了!” 说完,与武承嗣脚前脚后离开了昌右相职房。 等二人也走了,岑老爷子才算睁开眼睛,把那个两个名字记下来。 然后,一脸高深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只不过,心里可没那么仪表堂堂。 老爷子正在心吐槽:“一对傻子,加一块儿也算计不过一个女娃!” 以为占了便宜,结果呢,被太平卖了,还在那帮着人家数铜仔儿呢! 老爷子想到这儿都忍不住乐,说是三家举荐,可是到最后,三甲之除了这个穆子期之外,豫王府还占了一个榜眼,梁王府还占了个探花...... 唯独太平公主,除了穆子期,一个自己人都没有。 那你说,这个穆子期是谁的吧? 到时候,算你厚着脸皮去说是三家举荐的,那外人也得信你才行啊! 都知道三甲是一家一个,哦,到了这回,既然是三家举荐,那为啥太平公主除了穆子期,没有别的人选在三甲之? 如此一来,穆子期算不是太平公主的人,那也是太平公主的人了。 岑长倩苦笑摇头,自言自语:“傻不傻吧?这点小弯儿都绕不过来,还妄图储位?” “可惜喽!” 老爷子长叹一声,“可惜这个穆子期,还有那个长路镖局,这么轻易地被太平招揽了过去。” “!!!!” 想到这儿,岑长倩一怔,把自己吓了一跳。 他猛然意识到,好像...... 好像除了太平公主、豫王和梁王之外,还有一处可选啊! “这个穆子期......” 岑长倩若有所思,“能不能......” “能不能成为我们的人啊!?” 想到这儿,岑老爷子恍然大悟,登时班也不了,直接起身要往宫外走。 ...... ———————— 说白了,穆子期若是换做是平时,他没有别的选择。 即使是科举出现已经近百年的当下,朝廷选官也并不是那么公平。 寒门士子只有依附这三府才能举,也只有依附三府,才能在关陇和七姓十家垄断的朝堂生存。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还有两条出路。 一是学来俊臣,甘心做一条狗,但是绝无好下场。 另一条,则是以狄仁杰为首的朝堂清流。 没错,您没有听错,狄胖子别看后世的影视剧里都是神探,直臣、忠良的形象,其实,这胖子在大周朝那可是党魁,是领袖啊! 以他为心,朝堂有相当一部分不愿意依附三府,又不是出身名门望族的官员环绕在其周围,形成一股朝堂势力。 可是,换做是平时,“狄党”是没有资格插手科举的,那是三府的自留地。 但是这回,岑长倩觉得,这个穆子期是个例外吧? 能不能让狄胖子争取争取,进行一番思想再教育,畅谈一下革命理想啥的。 要是把他拉到咱们的队伍之来,那长路镖局岂不是也跟着过来了? 岑老爷子越想越兴奋,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到了狄胖子的府邸。 如今,狄仁杰虽然还在朝为相,可是年世以高,身子也大不如前。 武则天念及旧情,不用他日日朝,只在有大事相需之时,才劳烦阁老。 所以,岑长倩一找一个准儿,狄胖子肯定在家。 而等岑老爷子把三家合力举荐穆子期,这位马要当状元的蜀才俊至今还没真正靠山的事与狄胖子一说,只见狄胖子一边出着虚汗,一边往茅厕里跑。 “死心吧,他肯定不会跟咱们走一边儿!” ...... 。 第二二一章 第一个人见谁? “死心吧!” 狄胖子钻进茅房之前这一句话,把岑老爷子气的差点跟进茅坑。 站在茅房外头,“什么叫死心吧?” “这可是陈伯玉的坛名声,加长路镖局左右的大唐镖路。随便哪一条,都够争取一二,何况是两相叠加?” “怀英啊,我跟你说啊,老夫权衡再三,虽然长路镖局有点江湖势力的味道,终究是不入流之辈,可是这回,却是不能假装清高,却是要和三府抢一抢的。” 哗... 回答岑长倩的,是狄仁杰畅快的“放水”之声。 “......” 岑老爷子脸色有点绿,又有冲进去的冲动了。 ...... 过了一会儿,“呼....” 狄阁老一副很爽的样子出了茅房,一手提着腰带,一手扥着袖口儿擦着额头的虚汗。 看了眼岑长倩,“从皇城直接过来的?吃了吗?在我这儿添补添补肚肠?” 岑老爷子:“......” 这也是多年老友知道这位不着调的秉性,换了别人,非沙包大的拳头招呼狄胖子不可。 “不是!”岑长倩还是有点压不住火气,“不是你这老货能不能正经点儿?” “此为朝廷大事,国本之争,怎容尔如此儿戏!?” 狄仁杰看了岑长倩一眼,“你急什么啊?” 拉着岑长倩往厅去,一边走一边收归几分正色,“老夫何尝不知这个穆子期是个应该争取的后生?” “可是......”一摊手,“应该争取和能不能争取得来,这是两码儿事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他不跟你走,那不是白搭?” “什么意思?”岑长倩一凝眉,听出点话外之音来。 “你是说......这个穆子期早有了归属?” 狄仁杰一琢磨,岑长倩要是这么说也没错。 “算是吧!” “谁!?”岑长倩心一颤,暗道,谁下手这么快,把长路镖局拿下了? 转而一想,面又是一喜,忍不住惊呼,“难道.....是魏王!?” 要知道,魏王李贤之前一直在巴州,紧邻穆氏家族的发迹的莘州。 难道魏王早有动作?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是正岑老爷子下怀了。 他是坚定的保李派,做梦都希望李氏能复大唐鼎盛。 这次储位之争,虽然他没有答应帮助太平公主,可是他的心里依旧是拥护李姓宗亲可以继承武则天的衣钵的。 而李姓之,岑长倩最希望的,当然是魏王李贤了。 ...... ———————— 与原本的历史不同,李显并非是保李党拥立的最佳人选。 在这个时空之,十几年前,李贤没有死在丘神绩的手,他还活着,而且活的还挺好。 在巴州卧薪尝胆十八年之后,再临神都。 那么,本该英年早逝的章怀太子李贤,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岑长倩和相当多的武周朝臣,违背历史的惯性,抛弃了李显,而去拥护他呢? 有两个原因: 第一,李贤是李显的兄长,更是武则天现存的嫡子之年纪最大的。依长幼之序来看,应该立他。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那是,李贤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是最完美的继承人。 好吧,说到这一点,不得不说大唐一个很怪的现象。 那是,天子在选继承人的时候,总是喜欢给太子找个对手,而且这个对手也总是把太子的渣渣都不剩。 如,李渊立了李建成,结果又扶持着李世民做大。 而李世民立了李承乾,又把李泰扶了来。 到了高宗李治这里,立了武则天的长子李弘,结果老二李贤又跳了出来。 那李贤又是怎么把李弘下去的呢? 嗯,全方位碾压。 少读诗书,武兼备,满腹经伦,举朝皆赞。 这位二十岁能统领一众大唐杰为《后汉书》修“注释”,注意,可不是镀金赚名声的那种,他是有真本事。 章怀太子本的《后汉书注释》史称“章怀注”,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被史家推崇的。 治国方面,李贤也是一把能手。 当年,高宗和武则天经常不误正业,不是从长安游到洛阳是去昭陵视察,要么来了泰山封禅什么的。 又每每都带着太子李弘出巡,只留李贤在京监国。 李贤把国事处理得井井有条,连宰相重臣都啧啧称是。 可以说,当年李贤的能力和好人缘,直到现在也已然被朝臣所记住。 此次回京,又逢国本之争,虽然初归立足不稳,可是暗推举的气势绝不武承嗣、武三思等人弱多少,没看连岑长倩都是李贤的“死杆粉丝”吗? 现在岑老爷子已经开始意淫了,“真是魏王?” 老爷子喜笑颜开,要是李贤能得长路镖局之助,那争储的底气却是深不少啊! “这个....”狄仁杰一窘,“也不是魏王。” 这时狄府下人已经在厅摆酒菜,狄仁杰引着岑长倩入席。 “这个穆子期吧....” “不是任何一方的人。但是,却也不是任何一方可以争取得到的。” 说到这儿,狄仁杰也拧起了眉头,补了一句:“应该是如此,老夫也说不准。” “这怎么可能?” 岑老爷子心说,这个朝堂,连狄仁杰和他这种标榜直臣的君子都要抱团,他一个白衣秀士怎么可以无依无靠? 饮了一口淡酒,端起筷子,“若想入仕,总要找个依.....” “而这个依靠....最好是魏王啊!” 话说一半,筷子也伸出去一半,岑老爷是停在那儿了,立时不再想什么魏王了。 嫌弃地看着一桌吃食,不知道动哪儿了。 “我说,你这个老货不能来点清淡的?” 一桌子吃食,全是肉菜,这让一向清淡贯了的岑长倩登时没了食兴。 狄胖子却不然,夹起一大块焖的软烂的羊肉往嘴里塞,“那没办法,老夫好这口!” 岑长倩无语,索性放下筷子,不吃了。 “且说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这个穆子期到底是怎么回事?” “......” 狄仁杰闻言,下意识一顿,却是沉默了。 他确实知道内幕,知道穆子期是谁。更知道穆子期背后的长路镖局、穆子究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进京。 也正因如此,什么豫王、梁王,那个吴老九是不可能依附于他们的。 至于魏王李贤...... 据狄仁杰所知,吴宁八年都没和李贤有过接触,显然没想向李贤身边靠,更不会进了京才想起临时抱佛脚。 唯一有可能的,只有太平公主。 可是,狄仁杰有种感觉,以吴宁的高傲,他会甘于依附一个女人吗? 从这八年间,吴宁没有求过太平,甚至没有与太平正面联系不难看出,他压根没打算把太平公主算计到他的复仇大业之。 可是,正如狄仁杰之前的不确定,其实他的心里也没有底气,或者说,狄胖子吃不准吴宁下一步会干什么。 岑长倩说的没错,这个朝堂,不依附抱团是没法生存的。 那吴宁怎么办?谁也不依附?总不能自成一派吧? 一个隐姓埋名的皇子,想在盘根错节的神都搅动风云?狄胖子知道吴宁是有这个本事,否则他也不会把宝压到他身。 可是,狄胖子实在想不通,吴宁要怎么站住脚,又怎样面对当下这个多方相争前途难料的局面呢? 想到这里,狄仁杰看向岑长倩,却是要多说一句。 “老夫听到传闻,陛下欲答应突厥汗王默啜的合亲之请,而且要派武延秀去合亲。” “什么!?” 岑长倩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答应!?还是男人!?” “耻大辱啊!” “你别激动。”狄仁杰安抚道,“和亲也不是不可以,算是男人,那是男人吧!” 狄胖子向来不是迂腐之人,什么辱不辱的,只要对这个国家有利,狄仁杰从来都不在乎。 不和亲固然硬气,提振朝堂士气。可是,士气能当饭吃吗? 大周如今正处在高速发展,暗变革的当口,正是润物细无声之时。 与拥兵四十万的突厥开战,算打赢了也是惨胜,必将付出极大的人力、物力和兵力。 这八年刚攒下一点元气,却是又得折腾光了。到头来,受苦的还不是百姓?? 况且,默啜的时机把握的很好。 如今已入夏末,转眼入秋了。天气一凉北方天寒地冻,大周军队可不善于在冬天战斗。 算要打,也得等来年开春之后。 所以暂时去稳住默啜,不失为一条良策。 至于男人.....“男人又怎么了?” “合亲总不能总是女人为国出头,也该换一回男人了。” 岑长倩不说话了...这一点他和狄仁杰意见相左。 “老夫也非迂腐,只是....” 紧锁眉头,“那突厥贪狼是什么秉性怀英不知道吗?” “怕是合亲也换不来好处,该打还是要打。到时丢了脸面又于事无补,何必呢?” “他反复让他反复嘛。”狄胖子摊手道:“算默啜出尔反尔,一来一回也得三四个月,冬寒也过去一半儿了。” “我们只需熬过冬天便是。” “老夫担心的是,用武延秀去合亲这明显是豫王为了储位而做出的争功之举。” “本心并不不是为了拖住默啜。” “老夫怕他派去的人不用心办事,反倒弄巧成拙。” “哼!!” 岑长倩冷哼一声!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看着吧,好不了!” ..... —————————— 邀月楼。 做为洛阳第一名楼,其位置自然也是洛阳城最好的地端。 坐落在归义坊与北市相临的十字路口。 面朝洛阳最繁华的集市,背靠宫城东面达官显贵扎堆的聚居地。加之菜品精致,服务周到。 自然客似云来,生意兴隆了。 此时.... 邀月楼的门前,拴着一黑缎子似的乌锥宝马!马身子斜在门前,把门脸儿都挡住了一半儿。 可是.... 这么一头“跋扈”的牲口,却无人敢惹,更无人敢去把马牵到一边儿。 没办法啊.... 安乐公主的坐骑你也敢碰? 邀月楼。 李裹儿依旧是一席红衣,歪坐在酒楼大厅好百无聊赖.... 邀月楼掌柜的侍奉在一旁,都快哭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酒楼,心说今天这生意是没把做了。 要知道这可正是饭点儿,往天都是连空桌都难得一见的时候啊。 小心的到裹儿身前,“公主殿下....今日....想吃点什么啊?” 李裹儿眯眼抬头,“王掌柜。” “脸色不对啊....” “怎地?不欢迎本宫?” “啊...啊?”掌柜吓的腿都软了, “不敢不敢!!小人高兴还来不及,简直欢迎之至!!” “是吗?” 李裹儿邪魅的笑着,突然往前凑了凑“那给本宫笑一个....” “呵....” “呵呵。” “笑的好看点!!” “呵呵呵呵.....”王掌柜干巴巴的咧着嘴,却是怎么也“笑不好看”。 而李裹儿看他如此却是开怀不已。 她知道这个王掌柜不想笑,想哭!! 她更知道自己再欺负人! 可是... 她的童年何尝不是如此呢?她依然记得,在房州那个冷冰冰的庐陵王府里。 长史王弘义,也曾经这样对待过她... 那时,她才刚刚记事,王弘义的儿子说她不会笑。于是王弘义让她李裹儿笑.... 她不想笑,可是母妃告诉她,她得笑! 因为,王弘义掌握着一家人的生死,他如果向皇奶奶说半个不好。 那庐陵王府是不好了.... 他们一大家子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 可是... 现在不同了,人生是这么妙。 一个卑微的,连生死都不在自己手的房州野丫头,站到了神都的高处。 她可让别人笑.... 尽管那个人并不想笑!! “裹儿....” 一旁的武崇训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算了吧....王掌柜也不容...” “你闭嘴!!”李裹儿一声暴吼! “我的事,要你来管!” “.....” 武崇训一缩脖子,“不管不管....别生气,别生气哈。” ... 让武崇训这么一闹,李裹儿倒没了兴致,瞪了王掌柜一眼,“滚吧!” 坐回去,发了半天呆,却是想起房州那个山村,那个真的把她当人看的宁哥哥.... 想着想着,猛的来了一句:“我要喝酸奶!” 武崇训一听,登时吩咐下去,“来人,还不快去南城孙家铺子给殿下买来?” 哪成想,李裹儿一眼望过来,很是嫌弃,“本宫要你去!!” 武崇训一怔! 心里这个苦啊,“好好好....我去!你等着。” 说完溜溜的出了邀月楼,去给李裹儿卖酸奶去了。 “.....” 已经躲的老远的王掌柜,一边暗骂这个安乐公主不得好死! 一边啧啧为武崇训操心。 “这脾气秉性,谁降得住她!?” “娶回家却是有得遭罪喽。” .... 而与此同时。 邀月楼二楼一个雅间的门缝里,有三个青年正默默的注视着楼下的动静。 吴启眼见着李裹儿戏耍掌柜,支使武崇训。 不由得眉头紧皱。 “物是人非....” “怎么变了这么多?” 看向吴宁,“你确定,入京之后见的第一个人是她?” “.....” 吴宁也站在门后,默默的看着李裹儿。 良久,“确定!” ...... 。 第二二二章 味道 吴宁进京,终归是要见人的。三寸人间www.yanqingshu.com 八年谋划,可以说,从踏京城那一刻开始,每一种可能,每一道关,都已经在兄弟们的考虑之。 可是,吴启有点想不明白的是:怎么吴老九第一个要见的人会是李裹儿? 此时,楼下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兄弟三人合雅间的门,坐回桌案前。 吴启忍不住看着吴宁道:“在我看来,你隐姓埋名八年,今朝出世,总要先知会太平公主一声。” “再不济,把狄胖子约出来,当面罗对面鼓,把那老头儿的立场问清楚也是好的,为什么非要先见这个跋扈丫头?” 想想刚刚李裹儿不把掌柜的当人,对武崇训呼来喝去的霸道样子,吴启是一阵头疼。 “这丫头已经彻底变了,像一颗炸雷,说不定什么时候把咱们都赔进去!” “......” 吴宁并没有吴启那么激动,淡然道:“正因为裹儿的不确定,所以才要先搞定她。” 吴启凝眉:“什么意思?” “我来问你。”吴宁认真地看着吴启,“如果......我们在京师露面儿,有故人或者八年前见过我们的人,认出我们是房州下山坳的吴姓族人。” “那么,你最不愿意遇到谁?” “......”吴启略有愕然,随着沉思起来。 “这个问题我们早反复地思量过了,洛阳城,有可能认得我们的,只有三四个人。” “太平公主、狄仁杰,剩下两个是李重润和李裹儿了。” 得益于当年贺兰敏之的防患于未然,当武氏兄弟到房州之后,吴宁生了“水疹”,满脸麻子痘与毁容无异,所以,武氏兄弟虽然与吴宁面对面地吃过饭,但是,却还真不知道吴宁长什么样子。 而李显夫妇虽说是长驻房州,但是,当年的李显可没把一个山里娃子当回事儿。 那年在吴宁家吃过一次饭,也是和吴宁面对面地呆过,可那之后,除了李重润和李裹儿,李显夫妇再也没来过。 而吴启则是更彻底,武氏兄弟来的时候,他正好去娘舅家了,与这些人连照面儿都未曾照面。 所以,现在京认得吴宁和吴启的,只有太平公主、狄仁杰,还有李重润和李裹儿。 要问这四个人里,吴宁最不愿意遇到谁?好吧,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李裹儿了。 太平自不用说,拿吴宁当亲弟弟一样看待,感情几乎超越了皇家姐弟之情,与百姓亲情无异。 狄胖子有点摸不透。 这位八年前把他们揪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既不告发也不靠近。 可是,八年都过去了,吴宁当然也不担心他会突然把他们卖了。 李重润,吴宁也不太担心。 八年前看得出来,那是一个直得结交的坦荡少年。 据吴宁所知,八年前,李重润得知吴家大难,还和其父李显大闹了一场。质问李显为什么当夜知道情况却不施以援手,毕竟吴家可是救过他们的命。 而后,以为吴宁他们都死了,李重润还亲去下山坳祭拜,吴家死难者的遗体亦是李重润帮忙安葬的。 这样的人品,甚至对吴家有恩,吴宁当然也不担心。 唯独这个李裹儿。 这位小祖宗,要是真在大街或者什么地方遇见,以她不管不顾的秉性,敢直接喊出哥儿几个的真名来。 ...... “所以啊....” 吴启既然都能想到这儿了,吴宁也少了很多的唇舌,“裹儿尚不成熟,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她是不会像太平、狄仁杰那般暂时隐忍不与相认的。” “如此一来....”吴宁一边说,一边把桌案的一个瓷碗推到虎子的面前。 “咱们当下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与她相认。” “否则,现在不认,将来说不定在哪儿认了。” 向虎子示意,“去吧,把这个送过去。” “哦。”虎子点头,端起碗来,出了雅间。 而吴启虽然心里认同了吴宁的说活,但是还是有点担心,“她变成这个样子,还能记得当年的情谊吗?” 吴宁站了起来,走到门前,看着楼下的李裹儿。 “我相信,她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 ———————— 此时楼下,李裹儿依旧歪坐着,对于邀月楼送来的餐食,挑挑拣拣,百无聊赖。 突然,见楼一个雅间的门开了,随之走出一个胖子,安乐公主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之处。 啪!!把筷子往桌子猛的一拍,“王、掌、柜!!” “你是吃了熊心,还是豹胆?这儿怎么还会有人!?” 王掌柜差点没跪地,我的姑奶奶啊,人家是先来的,好不啦? 刚要前解释,李裹儿却是不给他这个机会。 “来人!!” “你们都瞎吗?把这肥猪给本宫打出去!!” ...... “你看你看。”楼吴启一脸蛋疼,“我说什么来着?这丫头她不知道讲理!” 眼见一班侍卫已经向虎子靠了过去,吴启面有焦虑,“现在怎么办?” 吴宁却是不急,“再等等看。” ...... 楼下。 虎子一手端着碗,已经转下了楼梯,另一只手则是按住了腰间一把暗藏的短匕,两个眼珠子猛然一瞪,杀机尽漏。 两个侍卫本以为是个普通百姓,前招呼几下,应付了差使,把人扔出去算完了。 可是,刚对吴三虎的眼神,二人登时一惊,暗叫不好。 那股气势,非但是真见过血,杀过人的猛角色所不能拥有的。 下意识按住刀柄,甚至随时有抽刀搏命的冲动。 “嗯?” 李裹儿此时也看出了自己侍卫的反常,这才正视了一眼已经转下楼来的那个胖子。 这一看不要紧,“且慢!!” 李裹儿怔住了,缓缓站了起来。看着虎子道:“你....” “你看着好生面熟......” 虎子没说话,眼的杀机渐渐敛去,淡淡地看了那两个侍卫一眼,随后安然越过,来到了李裹儿身前。 把手瓷碗轻轻地放在桌,“我家兄长,让某把这个送给殿下尝尝。” 说完,虎子再不多留,转身离去。 经过两个侍卫身边,亦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而那两个侍卫此时,已经被冷汗沁透的衣背。 暗叫一声侥幸,却是连保护安乐公主的职责都吓的忘了。 另一边,李裹儿已经没有心思追究侍卫的失责了,她呆呆地看着那胖胖的身影复又登楼,走进那间雅间。 慢慢地收回目光,落在桌的那个瓷碗之。 那是一碗......酸奶。 与别家的酸奶不同,白白的奶浆很是浓稠,其间还掺杂着许多细碎的桔子肉粒。 李裹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心的那一丝侥幸。 呆呆地坐了下去。 八年! 她吃遍天下所有的酸奶,却是已经整整八年,没见过这样的酸奶了。 此时,李裹儿也不知道怎么了,她.... 哭了。 泪水不自觉地朦胧了双眸。 她还是不敢相信,不敢去想那一丝可能。 慢慢地,慢慢地...... 慢慢地拿起勺子,生怕舀多了。 又小心翼翼地舀起那么一丁点的酸奶,缓缓地送入口。 闭目.... 回味! 接着,李裹儿笑了。 如夏花初绽,带着春的温和,又饱含着炫目的光彩。 “是....” “是....这个味道。” 啪,李裹儿手的瓷勺轻轻划落。 随即,她抬头看向楼,猛然间,李裹儿扑了出去。 似一道红霞,迫不及待地冲楼去,没入在雅间之。 ...... 直到李裹儿已经消失在那门后,楼下的侍卫,还有王掌柜,这才回过神来。 他们已经看痴了。 自家殿下....京女霸王.....何时曾如此温和?如此灿烂? ...... —————————— “是你吗?” 雅间之,李裹儿已经十分确定,面前的人是那个人。 因为,她记起了那个胖子,更记起了那个好看的不像话的小哥哥。 可是,李裹儿还是不敢相信,还要最后确定一次。 看着眼前一席白衣,披散着长发的吴宁,李裹儿再次朦胧了双眸:“是你吗?” “你是....你是他吗?” 吴宁笑了。 (时间定格) 【原本这个时候,吴老九已经看出来李裹儿有些失控,为了让这个傻丫头不会真的把他的名字吼出来。 他下面的台词应该是,“别激动,小点声儿。” 可是.... 看着李裹儿梨花带雨的样子,吴老九鬼使神差地没有把这句扫兴的话说出口。 而是决定....“装个逼。”】 (时间继续) 吴宁缓声淡然道:“可惜京只有桔子....” “要房州蜜柑才最有味道。” “啊!!!!!” 李裹儿一声兴奋的尖叫,高兴的快要蹦起来了。 吴宁心里咯噔一声,“坏了!!” “宁.....” 当李裹儿喊出第一个“宁”字的时候,吴老九神一般的反应,飞身扑了出去,一把按住了李裹儿的嘴。 李裹儿站立不稳,整个人都歪在了吴宁怀里,一双大眼睛惊慌地看着吴宁。 “别叫!!”吴老九形象全无,装逼失败。 “想害死我啊!?” 威胁似的看着李裹儿,“不许叫!” 缓缓松开手掌。 “宁哥哥!!” 啪! 吴宁又堵了回去。 一脸被李裹儿打败的模样,“我现在是叛党,不能叫我的名字。” 李裹儿眼珠儿转了两圈,算是刚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不停地点头,算是被吴宁说服了。 吴宁这才敢松开手掌。 “宁哥哥!!” 李裹儿还是没忍住,兴奋地叫出了声儿。 不过还好,有所收敛,是从喉咙里低吼而出的。一把抱住吴宁的手臂不松开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死!!” 李裹儿实在控制不住心的喜悦,高兴地抱着吴宁的手臂蹦蹦跳跳。 可苦了楼下的侍卫和王掌柜的,什么情况啊?怎么公主殿下进了那个雅间,楼板都跟着颤呢? 侍卫想去一探究竟,可是又了解自家主子的心性,这要是没她同意敢去打扰,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只得在楼下怯生生地嚷嚷,“殿下....没事儿吧!” “我们....我们可去了。” “......” 楼板动静停了,随之而来,是微不可闻,隐隐传来的抽泣。 “没事....你们不准来!” ...... ———————— 雅间里,李裹儿抱着吴宁的手臂在哭泣,在诉说着八年来的苦闷。 “他们对裹儿不好。” 李裹儿把头埋在吴宁的手臂里,“宁哥哥走了,姑姑走了,他们又像以前一样对裹儿不好。” “裹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再也没人对裹儿好了。” “......” “......” “......” 吴宁沉默了。 吴家惨案一出,武则天把罪责归结到吴家和贺兰敏之谋反之。 大义灭亲之举保住了朝堂,却让李显又回到了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里,李裹儿的日子又怎会好过? “好了,别哭了。” 吴宁轻轻拂着她的长发,安慰着李裹儿。 “这不是又见着了吗?” 一旁的吴启看的直咧嘴,调侃地嘟囔了一句,“这都多大了,咋还让人哄呢?” 李裹儿白了他一眼,“我乐意,你管不着!” “是是是!”吴启仿佛也回到了八年前,回到了那个李裹儿和巧儿两个小丫头,天天黏着他们撒娇的年代。 “我管不着,行了吧?” “不过....”话锋一转,“咱们是不是该换个地方?那个武崇训可是快回来了。” ...... ———————— 一刻钟之后。 武崇训屁颠屁颠的拎着一个巴掌小坛子回到邀月楼。 一进来,没见着李裹儿.... “人呢?” 两个侍卫答道:“走了啊。” “走了?”武崇训不干了,特么溜傻小子呢啊?让本公子去买酸奶,自己却跑了?? 可是再一想,不对啊。 看着两个侍卫好道:“她走了,你们还在这儿干什么?” “等公子你啊。” “等我干嘛?” “让您别跟着啊!” “不是....”武崇训越来越觉得不对,“她去哪了?还特意让你们嘱咐我别跟着啊?” “这.....”两个侍卫相视一笑,“这不能说了。” “殿下不让说。” 武崇训一翻白眼,登时心领神会。探手入怀,摸出两块分量不小的金豆子。 一把塞在侍卫手里,“拿去,贪死你们两个杀才!” “嘿嘿嘿嘿!”侍卫挨了骂也不害怕,武二公子那是出了名的好说话,不然二人也不敢敲这个竹竿。 不过既然收了钱,那自然要把职责尽到。 侍卫一边分了金豆子,一边认真的对武崇训道:“二公子,说实话可不许动怒哈。” “说!”武崇训笑骂一声,“再有半句废话,本公子撕了你的臭嘴。” “您啊...”侍卫撇着嘴,“危险了。” “怕是做不成我家驸马了...” “什么?”武崇训吓了一跳,“说清楚点!什么情况?” ...... 。 , 第二二三章 武则天尬聊 “您啊...”侍卫撇着嘴,揶揄着武崇训“危险了,怕是做不成我家驸马了。m.vodtW.com” 什么情况? 武崇训有点懵,“到底怎么回事儿。” “也没怎么回事儿。” 收了武二公子的赏钱,两个侍卫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把刚才所见,一五一十地告与武崇训,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 ...... “谁能想到楼还有几个胆大的客人没走呢?” ...... “也不是胆大。”另一个侍卫插话,“我看那人不是一般人,光他身边那个胖子不是庸手!” ...... “对对对!”前一个侍卫不住点头,“你看那气度,咱们殿下进去才多大一会儿,性情大变,成了...成了小鸟依人的小公主了。” ..... “可不可不,那出来的时候,咱们殿下一门要扒着人家的手臂不放。人家还不乐意呢,一个劲儿躲!” “......” 这两位也是极品,整个是八婆附身。说着说着,开始绘声绘色地八卦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到,咱们的武二公子此时脸都绿了。 整个人僵在那里,满脑子一个念头:“这特么又是哪儿蹦出来的一个。” 暗叫,不妙啊! 说实话,多个情敌武崇训一点都不意外,李裹儿那个倾世容颜,武崇训最不缺的是情敌。 连当今陛下第一次见到裹儿的时候,都夸赞她是自太宗以前,大唐皇城之的第一美人,何况他们这些年轻公子? 只不过,还没这种情况啊? 一般都是公子哥围着裹儿转,还没见哪个公子哥能让裹儿围着他转的呢! “完了完了。” 武崇训一拍大腿,“此番算是遇大敌了。” 猛一转头,瞪向两个侍卫,“快说,这人长相如何?” “长相?”侍卫好好回味了一下,“好像不怎么样啊!披头散发,跟个疯子似的。” “......” 武崇训更纳闷儿了,长的不怎么样,裹儿怎么让人迷走了呢? 急忙再问,“那...可有什么特别。” “当然有!”侍卫忙不迭地点头,“不然殿下怎么会跟他走了?” “什么特别?” “采好像不错。” “采?何以见得?” “他临走之时吟了一首诗,好像是不错,殿下听完跟他说了。” “什么诗?” “小的想想哈。”侍卫低头使劲回忆,还真让他想起来了。 “好说是......”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武崇训听完,猛的心神一颤,好诗啊,难怪裹儿会被其迷住了。 回过神来,扬手给了侍卫一个暴栗敲在脑门儿,“下回先说重点!” 骂完,武崇训又摸出几颗金豆子扔给二人,转身出了邀月楼。 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原来裹儿喜欢采好的,不行...本公子要回去读书了。” “......” “......” 两个侍卫一阵无语,“唉....”长叹一声,“崇训公子真是好脾气。” “可不可不,这要是换了别人,还不和那个人拼命?” ...... —————————— 另一边,李裹儿像个布袋熊一样几乎是挂在吴宁身,和他一起回了怀仁坊的李宅。 ...... “什么!?” 一番细谈之后,李裹儿终于明白了她的宁哥哥为什么消失八年,又为什么进京。 “你现在叫穆子究?要还下山坳乡亲们一个清白?” “嗯。”吴宁点头。 “所以,宁要求殿下帮我保守秘密,以后在别的场合见到我,只能把我当做是穆子究,而不是吴宁。” “好啊好啊!” 李裹儿想都没想答应了。暗自一握拳,嘟囔了一句:“好刺激啊...” “......” “......” 吴宁、吴启皆是无语。 吴启心甚至有几分担心,他总感觉吴老九这回是在玩火,这个少女心性的小丫头不知深浅,早晚要坏事。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吴宁已经走了第一步,却是没法回头了。 ...... 在李裹儿与吴宁相认,不足三日的光景。 洛阳城,有一首新诗流传开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唐人爱诗,有若宋人爱词,连寻常百姓若听得好诗佳句,也会苦心背颂,以增谈资。 这样一首情意绵绵的好诗出世,自然引得城百姓无不探究一二。 事逢大之年,百姓们还以为是哪个新科举子佳句偶得呢,也只有少数的流人物方知这首最先是从武三思的二公子,武崇训嘴里传出来的。 话说几天前,武二公子回到府,不停地念叨着这首诗。 偶然之间,被其父武三思听了去,还以为是自家儿郎所作,甚是高兴。 这可是扬名的好机会,武三思怎能放过?自然推波助澜,使得此诗在京传开。 传播之广,连宫的大周天子都有所耳闻。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如今的武则天已然是七十四岁高龄,虽也是操劳国事,可是人老子性情也慵懒了起来,三五不时,却是也喜欢品诗赏舞之类的雅娱之趣。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呵呵呵。”老太太摇头苦笑,“崇训这孩子怕是痴了心智,这种诗也作得出来,却是难为他了。” “不过,确是好诗。” 笑着看向官婉儿,“看来,倒是是长进了。” 官婉儿附和一笑,“可不是吗,这样的好诗臣妾都要自叹不如呢。” “哦?”武则天意外地一疑,“婉儿真这么想?” 要知道,官小婉别看在她面前毕恭毕敬,可是这丫头却是有真本事的,号称是大唐第一才女,诗书章还从没见她服过谁。 今日能说出这种话来,却是不容易的。 “回禀陛下!”官婉儿恭敬作答,“却非虚言,说此诗位列千古亦不为过,婉儿自问是作不出来的。” “嗯。”武则天笑了,仅凭官婉儿这一句评语,老太太对武崇训的喜爱又增了几分。 突然话锋一转,“你说,安乐与崇训两人合不合适?” “......”官婉儿一阵无语,心说,看来老太太已经有赐婚之意了。 柔声道:“陛下有意撮合,那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不过....”官小婉话锋一转。 “臣妾倒是听说一点别的传闻,好像近几日,安乐公主与一个蜀举子走的颇近,怕是动了心思。” “是吗?”武则天不以为意,“坊间虚言,不足为信。” 算是真的,老太太也没当回事儿啊! 一个举子,算再有才气,也配不安乐的,老太太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李裹儿和武崇训到底能不能成。 要知道,李显和武三思若是结了亲家,对老太太来说确是好事。 想到这儿,“来人,宣武崇训觐见。” 说干干,武老太太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过了有一会儿,武崇训应旨而来。 进殿见武则天歪躺在软榻,立时心大定,知到非是什么朝廷政事,而是亲人之约了。 憨笑着拜一个大礼,“侄孙崇训,给皇奶奶请安呢!” 武崇训长的眉清目秀,模样招人爱,武则天自然也是喜欢。 笑着道:“起来吧,坐下说话。” “好嘞!” 武崇训乖张的应下,大大咧咧地坐下了,“说吧,您老人家是不是想侄孙了?这才叫崇训进宫的吧?” 武则天白了他一眼,却是一点都不生气。 有心问他与李裹儿相处如何,用不用皇奶奶帮你一把?却是不能来直说。 只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起那首诗来,“朕听说,你最近长进了??作了一首好诗?” 如果武崇训回答是,那老太太能把话头引到诗情意,还有他和李裹儿之间的事情。 可惜,武崇训别的优点没有,是较实诚。 “皇奶奶是说那首《锦瑟》?” “正是。” 武崇训一撇嘴,好不失望,“不瞒皇奶奶,侄孙倒希望那是我作的。可惜,咱没那个本事啊!” 得! 武崇训这么说,武则天聊不下去了,没法往李裹儿那引了啊! 疑声道:“不是你?坊间不都传是你作的吗?” “真不是。”武崇训道,“是从侄孙这里传开的却是不假,可是诗作的主人却非侄孙。” “那是谁?” “开始我也不知道是谁,后来多方走访,方知诗的主人可能是莘州举子穆子期。” “哦?” 莘州举子穆子期? 那不是长路镖局里的那个“书生”? 而且,老太太马联想到刚刚官婉儿提到的那个传闻:与一个蜀举子走的很近... 难道是这个穆子期? 下意识地自言自语,“那穆子期写这首《锦瑟》,又是写给谁的?” 没想到,武崇训以为是问他,苦声作答,“写给安乐公主的.....” “嗯?” 武则天先是一愣,随之心绪飞快地思索起来,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高居皇位的大周天子。 良久.... “崇训啊....” “侄孙在!” “朕累了,你且回去吧,改日再来陪朕。” “好!”武崇训没心没肺地应下,躬身一拜,“那皇奶奶保重身体,侄孙告退!” 说完,转身出了武则天的寝殿。 “婉儿....” “臣妾在。” “宣穆子期觐见!” “......” 官小婉不敢违抗,默然转身办事,可是心却有些微凉。 她终究是皇帝啊,也终究是那么绝情! 前一刻还要撮合武崇训,后一刻却是又有了更好的人选。 ...... ———————— 又过了一会儿,今科大热穆子期随着皇城侍卫,第一次踏入了大周皇宫。 此时,吴启昂首挺胸,坦然前行。而在其身边,一个个羡慕的目光向其投来。 二十多岁名师指点,身家背景更是深不可测。如今大还没开考,却已得天子垂青,宫城觐见。 这样的人物,怕是百年也难出一个! ...... 无视身边的目光,吴启缓步踏入天子大殿。 一进门,见正朔高位,一威严老妇龙凤及身,端于正位。 吴启拱手一拜:“草民穆氏子期,参见陛下!” “平身吧!”武则天无波无澜地声音在大殿之回荡。 吴启抬头,与天子直视。 霎时间,大殿之再无声息,高位的武则天,其身旁的官婉儿,都在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武则天第一反应是:此子不凡! 能首见天子而面不改色,礼数周全,又不卑不亢。只此一点,已经难得。 而官婉儿.... “好帅啊....” 一向高傲的官小婉差点犯了花痴!! ...... “草民?”却是武则天打破了沉默,“子期怕是谦虚了吧?” “如今,坊间盛传,今科子期必为魁首。想来不久,便可锦袍加身,为朝效力了。” “子期也不必再自谦‘草民’。” “......” 这是一句诛心之语,武老太太面色平静,可是这话却一点都不平静。 今科还没考,魁首亦得武则天钦点,哪来的子期必为魁首? 武老太太把这句民间笑言,还带着点捧杀之意的话说出来,是想看看这个书生穆子期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当如何做答。 而这句一出,连官小婉都为吴启捏了一把汗。 换了别人怕是吓的立时拜倒,高呼恕罪了,可是,吴启却依旧面无波澜。 “陛下也说坊间谣传了,草民不远万里入京赴考,考的是大周的官,非是坊间的官。” “信的是大周的皇帝,非是坊间的谗言,又怎会为了坊间的几句戏言,妄自尊大,不称草民呢?” “想来,陛下亦与草民同想,也不希望一个不知深浅的黄口小儿入朝为祸吧!?” 漂亮!! 武则天暗赞一声。 人漂亮,答的更漂亮! 不但言之有理,而且还倒将了她一军,问她是不是信了坊间? 哈哈哈,当真漂亮啊! 老太太心思又活分起来,此子人品长相都属一流,若是安乐与他结缘......也属良配,更重要的是,朝堂对长路镖局的掌控怕是增色不知多少呢! 这样看来,安乐与长路镖局结亲,和与武崇训结亲相,却是更有好处。 想到这儿,武老太太又动了做媒婆心思。 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一句,“朕听闻,子期近日与安乐公主作了一首好诗?” 嗯,吴启要是点头,那武老太太自然能把话头引到二人感情去。自然而然地能搓合。 可是,吴启没什么优点,他也是个坦荡的人啊! “启禀陛下,传闻有误,那首《锦瑟》非是草民所写。” 得,武则天又聊不下去了。 “不是你写的?” “不是!” “那是谁写的?” “草民的兄长穆子究,写给安乐公主的。” “谁!?” 武则天心说,这个名字听着耳熟,半天才反过味来,“那....那不是长路镖局的掌舵人,穆子究吗!?” 登时脸色一变,“你兄长也来京城了?难道他也要考个功名不成?” “陛下误会了。”吴启道,“兄长此来只为陪草民赴考,并无应试之意。” “是吗?” 武则天眯起老眸,“他不是扬言,只做九省盟主,永不染指京师吗?” 吴启再次躬身一拜,“草民说过了,兄弟只为送考,与它事无关。” “......” 武则天沉默了,冷冷地看着吴启,与之前的态度判若两人。 良久。 “来人....” “宣穆子究......觐见!!” ..... 。 第二二四章 请开始你的表演 武则天冷意乍现,要宣吴宁觐见。三寸人间www.yanqingshu.com 可是,好端端的,老太太生什么气呢? 其实这里面涉及到一个分寸,还有一个体面的问题。 分寸,是穆子究做为一个江湖人的分寸。 而体面,则是武则天心那个皇家体面。 ... 首先,在武则天看来,穆子期可以和安乐公主发生一点什么,但是他的兄长穆子究却是万万不行的。 因为穆子期除了长路镖局这层身份,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角色,是即使他以草民之身撩拨安乐公主,也能被容忍,甚至被接受,那是——仕子之躯。 说到底,当下还是一个等级分明的贵族社会。 换句话说,如果穆子期没有这个读书人的身份,不是很快可以步入朝堂,加入大周的权力核心圈子,那算长路镖局再重要十倍百倍千倍,武则天也不会动了婚配的心意。 因为,他是庶民,是江湖人,配不公主之尊。 这是皇家的体面,是她武则天的体面,甚至是几千年封建王朝的体面。 大周的公主只能许配给贵族,凤凰男的美丽传说,最低标准也得是个读书人。 古往今来,还没有一个平头百姓或是绿林草莽,能当皇家嫡传公主的驸马。 所以,这个人只能是穆子期,连他那个真正掌管长路镖局的兄长也不行。 一个不得台面的江湖草莽,连这个心思都不能动。武老太太更不允许一个江湖草莽去写诗撩拨公主,这是穆子究的分寸。 说白了,武则天能一眼看穆子期,甚至为了某种目的毫不犹豫地要将安乐变成交换条件,许给穆子期。 但是,这个人却绝对不能是他的兄长。 从前,穆子究扬言,长路镖局不入京师,不与皇家为难,这也是分寸,是武则天推动长路镖局一路做大的重要原因之一。 因为老太太觉得他懂分寸。一个懂分寸的人,可以成为她手里的一粒子。 如果表现的再好一点,武则天甚至不介意这个穆子究像来俊臣、索元礼那样,做她的一条“狗”。 可是,如今长路镖局的镖主不但入了京,还对大周公主动了心思。这是失了分寸,亦是武则天立时翻脸的原因之一。 说白了,此时的穆子究,此时的长路镖局在武则天眼里和那些朝臣一样,都是不入流的草根货色。 即使有再大的本事,手有再多的砝码,那依旧是草根。 正眼相看已经是恩赐,更别说高攀了。 后世不是有那样一个喻吗? “夜壶”...... 在贵族眼,长路镖局和穆子究是夜壶,用的时候手拿把提,用完之后,扔得远远的。 也幸好是武则天正是“尿急”之时,若是换了别人,武则天可能见都不会见这个穆子究,直接杀之了事。 但是,长路镖局对于当下来说尤为重主,所以,武则天要见一见他,看他能不能明白其道理,而找回这个分寸。 说白了,与其说是召见,不如说是敲打。 此时,武则天已经冷淡非常,“既然来了,那朕总要见一见的。” “宣之觐见!” “是。” 官婉儿一边应旨,一边暗自摇头,“看来,这个穆子究怕是活不长了。” 她在武则天身边呆了二十年,老太太什么心意,官小婉自然明白。 老太太已经给了机会,可是,这世间有几个人能在这位女皇面前保持分寸呢? 况且,在官婉儿看来,一个偷偷跑到京城来调戏公主的莽夫,怕是也不会懂什么叫分寸。 更不会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吩咐下去,叫宫人再去一趟怀仁坊李宅,宣穆子究觐见。 殿三人,包括武则天和吴启,还有官婉儿在内,却是没了声音。 武则天本来还挺看好这个年轻人,只是,让他这个不懂事的兄长这么一闹,看吴启也有几分不顺了。 可是,碍于万一那个穆子究不懂事,长路镖局总要有个懂事的人来接掌,好为她办事。好在这年轻人刚刚的谈吐不凡,倒是有几分“分寸”。 出于这点考虑,倒也不能对穆子期太过冷落。 “婉儿。” “臣妾在。” “给子期赐坐,别老站着了。” “是。” “谢陛下!”吴启虚礼受之,殿又恢复了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宫人来报,穆子究在殿外候见。 “宣。” 随着武则天的一声吩咐,老太太和官婉儿的目光齐齐地望向了殿门之处。见一白衣男子,慢悠悠地走进殿来。 官婉儿眉头一皱,这个人.... 这个人让她很不舒服。 两眼平视,目光极淡,官婉儿总觉得,他平静得过分的脸有几丝阴沉。 没错,是平静的阴沉,而不是庶子之身突然面君应该有的惶恐,或者局促。 不知道为什么,官小婉竟有几分心悸,只看了一眼,她有点.... 怕这个人。 .... “草民....穆子究。” “参见,大周女皇陛下。” 吴宁一礼,却是极浅,只能说是做了做样子,依旧是平静的让人害怕。 “嗯。” 武则天轻哼一声,算是应下。眉头微微皱起,她也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太过平静了。 “你...是穆子究?” “正是。” “那可知朕为何召见?” 吴宁笑了,这是他进殿之后露出的第一抹笑意,却是让武则天更加的不舒服。 “草民设想过,进京之后,会得陛下抬爱。” “但是,陛下今日召见,显然不是因为抬爱。” “哦?那你倒是说说,因为什么?” 吴宁还是带着笑意,“想来是那首诗吧!” “哈!!” 武则天闻罢,阴笑一声,对这个穆子究更加的厌恶起来。 心道:他果然是不知分寸。 ...... 接下来的发展,在武老太太心已然没有了悬念,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这个穆子究还知天高地厚,在她一番极尽挖苦之下,知道自己的斤两,而幡然悔悟。 另一个则是,不知分寸,那更加简单,武则天会杀了他,然后换一个人接管长路镖局。 ...... 当然,这也只是武则天的设想,吴宁是不会让这种可能发生的。 正常情况下,当武老太太把话头引到那首诗面,他会告诉武则天,那首诗不是写给安乐公主的,他也不可能去撩拨公主殿下。 因为,在莘州几乎人尽皆知,他已经有了婚配。 如此一来,自然也打消了武则天的芥蒂。 只不过,还有一种非正常的情况。 如: 此时此刻,狄仁杰、岑长倩、武三思、武承嗣、武延秀,还有豆卢钦望和阎知微,这些大周朝的重臣们正穿过应天门,直朝武则天的寝殿而来。 “启禀陛下!” “豫王武承嗣、梁王武三思、凤阁阁老狄仁杰、昌右相岑长倩、秋官尚书豆卢钦望,还有豹韬卫将军阎知微,于殿外求见!” “嗯??”武则天只得暂时放下眼前之事,微微皱眉,这几个人怎么凑到一块儿去了? 略一思索,立时明白,恐怕是为了和亲之事,又吵的不可开交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宣吧!” 宫人得令,立下出殿宣众巨觐见。 官婉儿此时却是贴到武则天身边,“那他们二人.....” 武则天这才想到,殿还有两个人呢。 本来想挥手打发了二人,今日算他们命好。 可是,一抬眼看见吴宁那张阴阴沉沉让她不喜的脸,“......” 老太太转念一想,又改变主意了。 “还没说完,走了也不合适,门边儿候着吧!” “这....” 官婉儿一阵为难,没有应旨,而是小声提醒了武则天一句,“那穆子期终是要应举的,此时与朝臣同殿,恐怕不太合适。” “也好。” 武则天点头,“那送他出去吧,把他那个兄长留下!” “是。” 官婉儿闻之而走,到了吴启身边,“跟我走吧!” 二人不好从正门而出,遂从后门走了。 至于吴宁只得是往门边儿一站,官小婉连多看一眼都欠奉。 只能说,是他自找的。 .... —————————— 且说武氏兄弟,还有一众人等进殿,刚迈进门,是一愣,怎么门边儿还杵着一位? 武三思看了眼吴宁,也没认出来是谁,只当是没见过,昂首入殿。 武承嗣更是连正眼都没看吴老九一眼。 至于岑长倩、豆卢等人,也只是微微皱眉,暗自吐槽:这年轻宫人怎么没见过,而且还披散着头发? 唯独狄胖子抬头一看是吴宁,老头差点没让门坎拌个跟头,吴老九怎么在这儿? 可把狄仁杰吓一跳,好在养气工夫够足,转脸恢复如常,随众进殿了。 ...... “臣等参见陛下!” 大伙哪有闲心搭理一个陌生人?齐声向武则天下拜行礼,而武老太太要的是这个效果。 留吴宁在这儿,可不是稀罕他,而是,羞辱他。 说白了,这殿站的每一个人都是地位超然,气度非凡,吴宁和他们站在一起,那已经不是寒酸了,而是草鸡进了凤凰窝。 那种差距,不用说,只用眼看,用心去衡量,足够了。 武则天是要用这种方法让穆子究自己认识到,自己是什么货色,有些人是你无论怎么假装也高攀不起的。 这好把一个乞丐扔到五星级酒店里,也许没人赶他走,可是他自己受不了。 他会不安,会浑身发麻,会自卑。 那种自卑形成的阴影也许会跟随他一辈子。 .... 此时,吴宁是那个乞丐,那么站在门口儿。 而武则天,还有一众权贵,则是那些五星酒店里让乞丐自卑的客人。 没有人正眼看他一眼,没人有在乎他的存在,甚至,个别人还厌恶他的存在。 大家都把他当成空气,当成无关紧要的空气。 可是吴宁,并不在乎。 他依旧是阴阴沉沉地站在那儿,听着这些所谓权贵开口闭口是万人命运,举手投足亦定一国前程。 他们说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新鲜的。 无外乎是,武承嗣为首,武延秀和阎知微力荐,和亲突厥。武延秀更是大义凛然地请愿,要亲往为大周分忧。 而武三思则主张,和亲可以,但不能让武延秀去,有失皇家体面。 至于豆卢钦望和岑长倩,则是极力反对和亲,一个说万万不能和亲;另一个则道,突厥大汗必有反复,和亲也是徒劳。 武则天听着他们吵来吵去,一言不发。 说实话,她已经有了主意,派武延秀去和亲已经是板钉钉的事情。 之所以还未公布,是因为.... 好吧,老太太也要脸,也知道和亲有失体面。 她得掌握这个火候,得让底下反对和亲的人把精力消耗光,火气都泄够了,才是时机。 现在,却是不能表态的。 “陛下!” “突厥默啜小儿几十万大兵压境....”武承嗣几乎是声泪俱下。 “侄臣也知和亲有失大周颜面,可是,如今已近秋凉,眼看是冬日,我大周兵马历来不善冬战,万一默啜借故来犯,受苦的可是咱们大周的子民啊!” “陛下!!” 武承嗣干脆跪了下来,“侄臣有心报国,然时不与我,天下呈平!” “今有此机,您成全我们父子吧!!” ...... “陛下不可啊!” 岑长倩一看武承嗣特么也太不要脸了,卖儿子都这么理直气壮,干脆也跪下来了。 “陛下,默啜一向反复不仁,连街边小儿亦知其恶。” “侵周之心天下皆闻,算和亲也必遭反复。到时反落其辱,万不可再失大周颜面啊!” “对啊,陛下!!”豆卢也跪倒在地,“岑相所言极是,望陛下三思啊!” ...... “唉!”这两位老臣都这般举动了,老太太一看,自己再不说话不合适了。 可是,她心的道理和这丙个老儒还说不通,只得顺着二人之意道: “两位爱卿请起,朕何尝不知默啜反复?更知道用和亲来换安宁,却是把祖宗的脸面都丢尽了啊!” “可....” 按理说,有个转折,马是“可是”了,但没想到,老太太这个“可”字刚出来,殿内突然响起一声清嗓子的声音。 老太太一皱眉,谁啊?这么没眼立见? 不与计较,先打发了这两个老儒再说。 “可是...” “咳....咳。”又是一声清嗓子的动静。 这回武老太太抓着是谁了,特么是门口立着的那个穆子究。 眼神一眯,“怎么,子究嗓子不舒服?” 吴宁那边低眉臊眼的一礼,“劳烦陛下挂心,殿有些难闻之气,甚是呛鼻。” “难闻之气?” 武老太太本来还想奚落几句,却是生憋回去了。 好好闻了闻,没味儿啊? 几个朝臣也转过身来,终于正眼看了看吴宁。 心同时生起问号:这位到底谁啊?不像是宫人啊! 岑老爷子也是皱眉,“难闻?什么东西难闻了?老夫怎么没闻着?” 结果可好,岑老爷一张嘴,吴老九嫌弃地往后靠了靠。 “原来是岑相的口臭!” 嘎!? 岑老爷子差点没晕过去,登时脸色通红,都找不着地缝了。 而进来没说过话的狄胖子,此时眼神一眯,心知,完了,吴老九要开始他的表演了。 只不过,狄仁杰没想到,吴宁进京之后,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居然会是岑长倩? ...... 。 第二二五章 初露锋芒 狄仁杰早有料想,吴宁隐忍了八年,今朝入京必有动作。m.vodtW.com 甚至狄胖子已经猜想过,在这个时间点,他第一个要动手的会是谁? 十之六七,应是武承嗣。 可是,狄仁杰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会在这大周天子的寝殿之见到吴宁。更没想到,他居然会把矛头对准了一个根本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的岑长倩。 而且,在狄仁杰看来,吴老九显然是找错人了啊! 岑长倩是什么人?忠义持身,当当正正。多少人恨他恨得牙根直痒,想杀之而后快。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岑老爷子依旧高居庙堂。 凭的是什么?不是他如狄仁杰般的圆滑,而是不犯错。 岑长倩这么多年,当当正正,连仇人都挑不出他的毛病,更别说吴宁了。 ...... 至于武则天,吴宁直接说岑长倩口臭这句话一出,老太太也是猛的一皱眉。 这已经不是“分寸”的问题了,一个江湖草莽、草民之躯,敢当殿骂一朝宰相嘴臭? 那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穆子期疯了,已经不知死活; 而另一个则是,这位想要搏出位。 毕竟自诩人,又总想哗众取宠的,大有人在。那些语不惊人死不休之辈,也是哪朝哪代都不少见。 武则天笑了,不是因为高兴,恰恰相反,武老太太此时更加厌恶这个穆子究。 她笑,是因为这个年轻人显然没有弄清状况。 “怎么?”武则天玩味地把目兴越过众人,落到吴宁身。 “你也有话说?” “啊......啊?”吴宁像模像样地一愣,“不敢不敢,草民怎敢妄论国事?只是....” 说到这儿,吴老九一拧眉头,“确实味儿太大了。” “你!!” 把岑长倩气的啊,猛的转向武则天,“敢问陛下,这是何人?怎在此胡言乱语?” “他啊!”武老太太笑意更浓,“来头可是不小呢,长路镖局的镖主,狂生穆子究!” 武三思和武承嗣闻之一惊,下意识好好看了看吴宁,随后又不动声色地低头沉思,却是没有出声。 穆子究为什么在这里?他是已经被女皇招揽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女皇陛下又为何这般心情? 这些问题,也足够二人好好琢磨琢磨了。 ...... 可是,岑长倩可正气头儿呢,他可没琢磨那么多。 “嘿!!” 岑长倩一听这位是穆子究,气的脸都紫了,原来是他?亏得之前还想好生拉拢,他可倒好,当着女皇的面骂他口臭? “你这后生,把话说清楚,老夫怎样口臭了!?” “没什么。”吴宁靠着门边儿一站,“岑相只当是一句戏言便可,草民,语失了。” “......” 岑长倩彻底无语,他还端了。 而武则天那边看着也是腻歪的不行,“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声音渐冷,“要知道,现在朕还有心情让你开口,别等到想说话,却是没了机会。” 武三思一听武则天这么说,心有点明白了七七八八,原来这个穆子究并不讨陛下喜欢啊! 一旁的狄仁杰则是把眉头皱的更深了。 因为,他彻底看不懂吴宁的用意了,他在干什么? ...... “好吧!” 吴宁长叹一声,终于肯说正经的。 双手抄于肚前,平静地看着岑长倩,“敢问岑相,何为天子?” “......” 岑长倩一愣神的工夫,吴宁显然也不是让他回答,已经替他开口。 一指头:“天之嫡子带天治世,是为天子。” “那......何为子民?” “......” “率土之滨皆为王臣,奉君、敬天地神明者,是为民!” “那么,子究再问岑相,天子与民是何关系?” 岑长倩眯着眼睛,也顾不武则天了,恨恨地瞪着吴宁,原来这小子是在这儿和我拽啊! 老爷子都懒得搭理他,吴宁甩出来这几句,谁不知道,还用你在这儿卖弄? “你这狂生,到底要说什么?” 吴宁笑了,“天子于民,有父教之责,母慈之任;民于天子,有臣子之孝,守家之义。” “说的直白些,民奉天子如父如母,天子待民如子如亲。” “岑相觉得,子究说的对吗?” “......”岑老爷子一翻白眼,对是对,可一点都不新鲜,简直是废话。 老爷子也许是真气着了,来了句狠的:“如果你穆子究只此等水平,那老夫劝你,还是回你的山里,当你的土匪头子去吧!” 哪成想,吴宁根本没当回事儿,又问了岑老爷子一句。 “再问岑相,如果岑相家子妇遭难,岑相是顾忌颜面不管不问,还是豁出脸皮,也要尽到父母之责呢?” “嘎!?” 岑长倩差点没咽着,“这...这....” 登时汗下来了,怎么蹦出这么一句来啊?这没法答啊? 吴宁也不用他答,“大周如家,陛下即为万民之父母。父母所尽之责,非是颜面,而是让家不受侵,子不容欺。” “如今,明知和亲可保子女周全,只失颜面,而岑相却道,宁可保颜面,也要失家。” “岑相觉得,此言不臭吗!?” “......” “......” 大殿之立时静若荒坟,唯有岑长倩喘着粗气的生声在回荡。 老爷子指着吴宁:“你!!” “你.....” “你!!” “我.....” “我错了吗?” 岑长倩也是日了狗了,特么这小子说的怎么这么有道理呢?连他都被说服了。 而边坐着的武则天.... 老太太差点没跳起来,“干的漂亮啊!” 这小子讨厌是讨厌,可是真有点东西啊,两句话把岑长倩骂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心说,朕是这个意思啊,可是怎么早没说出来呢?要是早点说,哪还有这么多烦心的破事儿? 正想着,“你大胆!”阎知微那边跳着脚指着吴宁的一声高喝,把武则天吓了一跳。 只闻阎知微怒道:“这个狂生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暗讽陛下。适才陛下也言,和亲有碍颜面之辞。” “怎地?你也骂陛下言臭吗!?” ...... “......” “......” 大伙儿全愣了,看傻子一样看着阎知微,下意识瞥了一眼武则天。 只见老太太本来还挺高兴的,没想到阎知微这么一提醒...... 好吧,她刚才为了安抚岑长倩好像是说过,和亲有碍颜面的话。 “......” 武则天心情登时又不美丽了,恶狠狠地瞪了吴宁一眼,心道:这人果然讨厌,连朕也一块儿骂了! ...... —————————— “不对!” 场面一度尴尬,狄仁杰却出来发声,直视吴宁,“你说的不对!” “陛下也未言反对和亲,只是怕默啜出尔反尔,到时和亲也是徒劳。” “咳咳!!” 狄仁杰刚说完,武则天清了清嗓子,坐正了身子。 “狄阁老甚明朕意啊!朕是有此担心,这才犹豫不决。” 好吧,狄胖子不愧是真爱,一句话给武则天找到了台阶。 不想,吴宁那边却是轻蔑地一笑,“有区别吗?” 岑长倩接道:“当然有区别,既然默啜必有反复,何必多此一举!?” “草民怎么不觉得?” “不觉得什么?” 吴宁看着岑长倩:“岑相觉得,与突厥一战,大周的优势何在?” “是军力?还是人心?” “这些都不重要......” “而是时间!” 吴宁平静地说出一个答案,“时间才是我们的优势。如今大周商贸四通,民计甚兴。只要给我们时间,平稳发展,继续壮大。” “也许再过若干年,朝廷国库丰盈,军粮武备奢足。到那个时候,借默啜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染指原半步!” “......” “......” 岑长倩低头沉思,狄胖子也在沉思,包括武则天亦在沉思。 吴宁说的没错,确实是时间。 只要给大周一点时间,巩固成果,继续壮大,那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武则天深深地看了吴宁一眼,看来是小看这个年轻人了。 言之有物,一击必,实属人才! 而此时,吴宁还没说完,“再问岑相,您觉得大周现在最缺的又是什么?” “还是时间!!” “默啜深知大周需要时间,而周兵亦不善冬战,所以卡在这个节骨眼儿来挑事,是吃准了这个冬天他可以占到好处。” “所以.....” 吴宁的手第一次从肚前挪开,摊开手掌。 “所以,和亲能不能成,会不会反复,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要和亲能给大周赢得时间,哪怕是短短几个月,对我们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 “......”岑长倩沉默了。 老爷子不得不承认,他被吴宁说服了。 只是老爷子那股子人骨气还是散不去,还有点膈应拿男人和亲这个事儿。 “既然如此,老夫还是觉得要保一份骨气,与其几费周折,还不如现在做准备与突厥一战,我大周未必怕他默啜!” ...... “岑相可知古人有云:杀军马者,道旁儿也。” “知道。” “那岑相应该也知道其之意吧?” 杀军马者,道旁儿也。 这是一个带有寓言兴致的故事。说的是,军马飞奔于道,道旁小儿欢呼雀跃,急喝“快跑啊,跑快点。” 马军士闻之得意,便应小儿之呼,打马急行。于是军马不得歇息,最后累毙于道。 岑老爷子皱着眉头,“你是说.....大周是这匹战军??” “正是。” “所谓颜面、骨气是那道旁小儿!?” “对。”吴宁点着头,“而此时此刻,岑相是那马军士....您还要累死战马吗?” 说完这句,吴宁坦诚地看着岑长倩。 而岑长倩也好,武则天也罢,无不陷入到吴宁的话语之。 到了现在,武则天真的是一点都不敢小看这个“江湖草莽”了,更不觉得他是哗众取宠。 说白了,算这个穆子究真是来搏出位的,那他也成功了。 ...... “可是.....” 岑老爷子心还有最后一丝疑虑,“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如果默啜今冬压根没打算不南侵呢?” “既然像你说的,他打算南侵,那何必多此一举,主动派人来合亲!?这你如何解释?” “呵呵。”吴宁干笑一声。 “岑相终于问到点子了。” 他等这一句话,可是等了半天了。 “对于突厥默啜既然要南侵,为何还要假意和亲,草民倒还真的知道答案。” “什么!?” 武则天闻吴宁此句,激动地站了起来。 “你知道默啜为何有此反常!?” “是的,草民知道。” “快说!是何因由?” 这个问题不光岑长倩想知道,每一个大周朝臣,包括武则天,也是绞尽脑汁不得其解。 默啜如果想打,那他没有必要和亲。 他如果不想打,也更不应该在提出和亲之后,还要继续劫掠大周边境。 这是武则天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也是一个动机的问题。 能知道这个动机显然很重要,不但左右着武则天的决策。也能让现在的很多问题迎刃而解。 “呼....” 吴宁正色起来,深吸了一口气,“草民还是从头说起吧。” “陛下当知,长路镖局三十六州分号遍布大周八方,各地商路,差不多皆由长路开拓。” “这其,当然也包括,从鲁州、青州各地一路延伸到北境之外的草原商路。” “而长路镖局虽然只做保护财货的买卖。可是各条商路走了多少货物,往来多少银钱,却是尽在长路镖局的眼皮底下。” “今夏,三十六家分号照例,向总镖局汇账。” “草民,无意之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那是鲁青两州....只今年春天走商的数量,是往年的两倍!” “嗯!?” 武则天凝眉:“难道....鲁地商人,向北境之外私贩禁货了!?” “非也...”吴宁摇头,“开始草民也这么觉得。” “虽然长路镖局有外人眼黑白混淆,可是触犯王法私贩禁货的事,我们还是不干的。” “所以草民又调了鲁路分号的详细账目。” “发现并无禁运,而且也非鲁商扩张所致。” “而是.....” “往返北境草原的周期变短了!!” “什么!?”狄仁杰猛的一惊!! 一双老眼几乎要突出来了“你确定!?” “确定!”吴宁点着头,“以往商队要深入草原,一个春天最多走一趟。” “可是今春,却走了两趟!” “!!!!!” 狄仁杰大惊! 看着武则天,“看来默啜南侵已经是不可逆转了。” 武则天此时也是面色阴沉,明白狄仁杰为何惊慌。 草原部落皆是松散分部,所以商队要做生意,要深入草原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跑个遍。 可是现在,却能走两躺。 因为什么? 因为分散的部落已经集到了一起,而且.... 离大周北境不远,这样商人才能走两趟! .... 武则天再一次,深深的看了一眼穆子究! 长路镖局,果然不简单。 一见面,送了她两份大礼! ..... 。 ————————————————————— PS:次活动的奖品已经发出,晚了点,主要是番外刚写完,对不住各位! 咳咳,还有是,番外本来是想手写的,然后印给大家......结果一时兴起写的有点多,没手抄,打印的打印的!!!原谅苍山犯懒!! 第二二六章 名臣风骨,当世栋梁 表面看,吴宁的这份见面礼,是突厥各部集结的这份重要情报。请百度搜索(品書網)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可实际,这是两份礼。 明面的是军情,现在有大用。至于另一份,则是隐性的,只看武则天怎么利用了。 深深地看了吴宁一眼,此时也无心多想。 “说下去.....” “默啜到底安的什么心?为何要临战和亲?” “因为....”吴宁依旧静静地站在门口,“因为默啜是个聪明人,他不想像他的父兄一般,劫一票走。” “而是想入主原!” “嘶~!” 明白了,现在全明白了,在场诸臣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默啜为什么要和亲?经吴宁这么一说,也明朗了起来。 说白了,他需要一个大周皇族,而这个人,最好还是李姓的皇族。 这样一来,只要他把这个李姓皇室攥在手里,打着他的旗号发兵,可以用匡复李唐的名义,名正言顺地挥师南下了。 如此一来,这匹草原狼不再是强盗,而是把正义拉到了他这一边,成了复唐兴国的正义之师。 在联想一下默啜之前为什么要投靠原,好好的草原可汗不当,反而成了原王朝的边将? 同样是为了这个,汉将的身份可他突厥可汗的身份,更容易得到原百姓的认可。 ...... 事实,原本历史之的默啜是这么打算的,也是这么做的。 那次突厥之乱虽然最后被武则天镇压,可是,其对河北诸州的破坏几乎是灾难性的,着实给武周朝制造了一个大麻烦。 而且,默啜那次也间接地左右了武则天在立储之的决策。 正因为默啜南下之初势头甚猛,而且他打着匡复李唐的旗号也取得了应有的效果。 武则天才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安抚朝堂与民间,这才立李显为太子,使得默啜的口号不攻自破。 当然,在这个时空,因为吴宁的关系,李显位的这种可能已经不太存在了。 毕竟武则天要立,也要立李显的兄长李贤。 况且,吴宁万里迢迢跑到老太太面前,揭穿了默啜的阴谋,以武则天的能力,又怎会让历史重演呢? 此时,老太太眯着双眸阴沉自语:“这匹草原狼.....原来是想登峰造极啊!” “阁老!”目光一凝,看向狄仁杰,“若王师北进,拒贼于边,可有胜算!?” “......” 狄仁杰沉默了,静思良久,终于给出了一个让武则天很是失望的答案。 “胜算不大!” 狄仁杰眉头紧锁,“一来是天气原因。” “冬战实非我大周兵将所长。” “二来....” 狄仁杰说到这里,现出几分懊恼,“默啜和亲,确实迷惑甚浓。朝武都以为他既然要合,起码今冬不大可能有战事。” “遂在武备兵军之,并无准备。” “如今单是集结各州府兵,需要相当时日。” “更不要说,默啜早有准备,以逸待劳,在边境已经修整一夏了。” 狄仁杰说出这番话时,神色艰难,显然很是不甘。 武周也好,大唐也罢,威震寰宇,兵扫八方,多少年没受过这等窝囊气了? 可是,事实如此,不得不认。 这次,确实是疏忽了。 躬身一拜,“臣等....失职!” “......” 武则天听到这里,心往下沉。 万没想到,会突然面临这样的一个局面,难道要容默啜贼儿猖狂北境了? 略一思索,心知如今若要化解,似乎只有一个办法了。 无意识地看向了武延秀,而武延秀一见皇奶奶看着他,小伙儿差点没吓尿了。 现在傻子都知道,如果发兵无甚胜算,那只能用一个办法了—— 那是拖!! 继续和亲算了。反正之前歪打正着,准备用个武家人去和亲,正好默啜用不。 武延秀去了,除了能拖延一段时日,似乎也没什么坏处。 但是,武延秀不干了啊! 特么之前他抢着去和亲,那是给老爹争功。他的想法和大多数朝臣一样:默啜不想打。 那去了也没危险,顶多是娶个番婆子呗,武延秀也不在乎。 可是现在..... 现在要是去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默啜要个姓李的,老太太给他一个姓武的,那不是谁去谁死? 武延秀怂了,见武则天看着他,支吾无措,牙根发麻,“这个...这个这个......” “依侄孙之见,既然突厥小儿,侵我大周之心以定!” “那......那没什么好说的!” “咱们大周还怕他不成!?” “打!!” 义正言辞地一拱手,“侄孙愿请先锋,首入敌阵!” “......” “......” “......” 说的跟特么真的似的,连他亲老子武承嗣都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蠢货抽墙,抠都抠不下来。 其实,武承嗣也在思考。 当下形势大变,还要不要出这个头,让武延秀去和亲? 想着想着,武承嗣怎么觉得,对于别人来说形势大变,可是对他来说,却是一点没变呢? 看了眼武延秀,心说,儿啊,这次还是得靠你啊! 想到这里,武承嗣决然出班,下拜一礼,“陛下,侄臣有本奏!” “哦?”武则天收回看着武延秀的目光,“尽管道来。” “启禀陛下!”武承嗣深吸口气,站直了身形,“正如阁老所言。” “虽我大周雄兵不弱突厥,此时出兵硬撼,实非明智之举!” “侄臣看来,越到此时,越当以和亲暂缓默啜之势。” “哪怕身死命陨,也要为大周拖延时日!” “所以....” “侄臣请,望陛下不改和亲初心,依旧派遣延秀为国尽忠!” “纵使身死,也是承嗣父子对陛下应尽之责!” “爹!!”武延秀都特么听傻了,急呼出声,“爹......我....” “别说了!!”武承嗣哪里肯让武延秀说出心真实想法? 大手一挥,义正言辞道:“为父知你心意!” “既有敢当先锋之勇,怕是早有了为朝捐躯之决绝。” “此番独入虎穴,想来也不在话下!” “我....”武延秀憋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这么....被亲爹卖了?? 呵呵,何止是亲爹?他皇奶奶也没想让他脱身。 不等武延秀有何说辞,武则天已经是接过了话头儿。 “难得啊!” 老太太长吁短叹,甚是动情,“难得你父子二人在此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啊!” “既然如此....” 武则天笑咪咪的看着武延秀,“那朕这降旨.....” “封武延秀为淮阳王,代朕北巡,深入突厥,迎娶突厥公主,不得...有误!” “阎知微是为迎嫁使,随淮阳王北去!” .... ———————— 吴宁还是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武承嗣和武则天二人的表演。 心.... 心无端冷笑,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他亲眼看着,老子出卖儿子;亦亲眼看着,武则天同样翻脸无情的速度。 之前,他还抱着一丝希望,也觉皇城之内并没有那般阴暗。 可是现在看来,呵呵.... 也许武则天卖掉吴家的时候,现在还要决然吧? 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吴宁动了,缓缓向前两步,“陛下!” “嗯??” 武则天下意识看过来,这才想起,这个穆子究还在那儿呢? “你...还有何话说?” “没什么。”吴宁依旧笑着,“只是草民想提醒陛下,阎将军...似乎不适合出使。” 武则天微微皱眉。“为什么?” “回禀陛下!”吴宁依旧不紧不慢,“据草民所知,阎将军乃是前朝大夫阎立本之侄孙。” “阎家不但于陇右之地名旺深厚,且阎立本老先生之于当下亦是国朝大家,万一......” 吴宁抬头看了一眼阎知微,“万一默啜用不着淮阳王,却从阎将军身做些章,却又如何是好呢?” “!!!” 阎知微一听...... “兄弟!!” “这特么是我亲兄弟!” 你当他爱去啊?送死的买卖,他也不乐意干啊! 只不过皇命难为,容不得他说个“不”字。 没想到,这个穆子究够意思啊,这是在帮他脱身。 登时来了精神,“这.....” “启禀陛下,让子究先生这么一说,臣下似乎还真不好为国出力了。” 呵,阎知微还觉得吴宁是为他好呢,却是没听出来,这是变着法的骂他是软骨头,到了地方会经受不住默啜的威逼。 可是,吴宁这句确实有用,武则天思量再三,觉得阎知微确实不太合适。 一来,他的那个爷爷辈的阎立本当官且不说,可是画得一手好画,是高宗时大唐第一画家,无论民间,还是贵族,都推崇备至,名声甚大。 二来,也是最要命的一点则是,这个阎知微确实骨头不硬,在朝是有名的墙头草。 万一抵受不住,被默啜所用,那不正他的下怀了吗? 想到这儿,武则天不得不去再找一个替代阎知微出使突厥的朝臣。 这个人,出身高不高贵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得有骨气,得是极忠之臣。 而且,还得有能力,应付得了复杂的处境。 那这个人是谁呢? ...... ———————— “你....没有别的选择。” 吴宁远远地看着武则天,在心默念。 “放眼朝堂,只有一个人可以胜任,那是.....岑长倩!” ..... 没错,此时武则天也把目光看向了岑长倩。 如今的大周朝堂,忠义之臣甚少,一个狄仁杰,一个岑长倩,一个豆卢钦望,再无他人。 这三人,狄胖子年老体虚,朝都是为难,更别说让他出使突厥了。 而豆卢其人虽无此忧,但是却无狄仁杰和岑长倩的沉稳智计,让他出使显然不行。 要知道,这出使的人如果能在突厥多为大周拖延一些时日,对武则天来说尤为重要。 所以.... “唉!!!” 不等武则天发话,岑长倩长叹一声,面色平静,“看来,唯老夫走此一遭了!” “岑公你.....”狄仁杰听闻此处.,慌了。 要知道,岑长倩可是一直反对和亲的啊! 如今,和亲已成必死之局的时候,他却又主动请缨,这让狄胖子怎能不动容!? “容陛下再想想,朝此时也是离不开岑公啊!” “不用想了。”岑长倩平静地摇了摇头,看着狄仁杰,说了一句,“换了别人,老夫许还不放心呢!” “这么定了吧!” 岑长倩飒然一语,转头看着武承嗣,“豫王殿下,认可老夫送你儿子北去吗?” “我....” 武承嗣一时语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与岑长倩向来不和,每欲除之后快。可他没想到,岑长倩这次选择了自己去送死。 此时此刻,即使武承嗣这种人也不得不震撼动容。与岑老爷子相,他之前的悻悻作态却是让他无颜以对了。 .... 武则天也站了起来,缓步下了龙台。 这是名臣风骨,大周脊梁吧! “朕....愧对岑卿。” “陛下不必介怀...” 岑老爷子依旧坦然,“入突厥之后,老臣会想尽办法为我大周拖延时日。” “还望陛下,莫辜负天下,早做准备。待时机到来,一举灭杀默啜!” 武则天重重点头,甚是感动:“岑卿放心,来年春暖花开日,即是王师北踏时!” “不取默啜贼首,朕誓不罢休!” ...... —————————— 此议到这里算告一段落,岑长倩与武延秀稍做准备,七日后便要动身北。 至于能不能拖到来年开春......只能靠岑老爷子一个人的力量,想方设法地为大周赢得时间了。 ...... 出此大事,武则天显然也没工夫多理会那个长路镖局的镖主,吴宁与狄仁杰等人一同出了寝殿,并肩出宫。 其间,武三思和武承嗣倒是热情不少,极力与吴宁这个长路镖主套近乎。 想来也属正常,穆子究探得敌情,是大功一件。算女皇没当面赐下封赏,想来必有后报。 武三思更是放下架子,给吴宁道歉。只言刚刚在殿,一时寡思,出言不逊,望子究先生多多包涵。 吴宁则是依旧平平淡淡,轻笑应承。 直到武三思等人出宫回府,岑长倩、豆卢钦望也相继离去,只剩狄仁杰和吴宁二人肩而行,狄仁杰终于隐忍不住,目视前方,冷然开口。 “你....到底要干什么!?” “哦?”吴宁也看着前路,“阁老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狄仁杰一听,心怒意涌,“老夫警告你,要报仇报仇,莫要牵连无辜,岑公是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一直要针对他!?” 狄仁杰已经看出来了,今天这一切,吴宁一直以来都在针对岑长倩,最后逼着岑老爷子出使,也是他有意为之。 冷声低吼:“为什么把他往火坑里推!?” 吴宁停了下来,正视狄仁杰,“原因很简单,因为能够把此事办成的,放眼朝堂,只有岑长倩!” 吴宁给出了一个让狄胖子无可辩驳的答案。 看着狄仁杰,露出一丝诡异之笑:“而且.....” “谁说我来,只为报仇?” 狄仁杰一颤,“你....” “你还要干什么?” “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说完,吴宁迈步而走,留给狄仁杰一个散发着寒意的背影。 ..... 。 ———————— 爆更的事,你们居然还想往我头按,想啥呢?? 尽力吧! 这个月真的很累,苍十万已经更了十四万了...... 第二二七章 岑家请来的护卫 狄仁杰静静地看着吴宁远去,莫名的有些脊背生寒。请百度搜索(品書網)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狄仁杰深深地知道,吴宁此话绝非妄言。 只要他想,以这个近乎妖孽般的存在,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只不过,如何来拿,却是值得商榷。 至少在狄仁杰看来,古往今来,皇子夺嫡,草根位,那必将有一场不择手段的权力之争,也必将血染皇都,牵连天下。 想到这里,狄仁杰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开始动摇,开怀疑吴宁回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事实,这场血雨腥风已经拉开了序幕,第一个牺牲其之人也已经浮出了水面。 岑长倩! 这位耿直忠臣,这么被吴宁轻描淡写地卖了。 尽管,当前局势下,只有岑长倩有能力为大周赢得时间;尽管,狄仁杰也很清楚地知道这个道理,他无可辩驳。 但是,岑长倩这么被吴宁推了出去,狄仁杰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他依然无法接受,当年那个于山道之与之纵论英雄、厚颜攀的少年,变成了今天这般不择手段。 那么,话说回来,吴宁真的变了吗?真的开始不择手段,不论忠良、无辜皆可算计,皆可信手用之了吗? 他忘了本心?忘了他言之凿凿的大谈党争民苦,鄙视朝堂君臣为了争斗而不顾旁人? 也许,事实并非狄仁杰看到的那个样子。 ...... —————————— 且说,岑长倩忧心重重地回到府宅。 抬头间,但见岑府匾额高悬门楣,老爷子摇头一叹,“岑府......老夫一走,怕是岑家家运亦要败落了。” 此去突厥可谓九死一生,他一死,岑家还怎在这神都立足呢? 进得门去,家仆迎前来,“老爷回来了,可否用饭?” 岑长倩一怔,若有所思,“那用饭吧.....” 一边褪下朝服,一边吩咐家仆,“把家里人都叫过来,一起吃吧!” ...... 以往,岑家几十口人除了年节,到了饭时,都是各房用各房的。 今日老爷子却要一起吃,起初家仆还有疑惑,可是也不敢多问,只得去办。 不多时,一大家子人便聚于厅,与老爷子同餐。 席间,岑长倩倒也无异,一切如常。 只是无意间提及,几日之后要出京办差,嘱咐几个儿孙守护门楣,恪守家风。 老爷子的五个儿子也没多想,只当是平常差事,齐声应下,并祝愿老父一路顺风,早去早归。 一顿家宴,也在祥和之气,过去了。 饭后,回到房,只剩老爷子与老妻二人,岑长倩这才把出使突厥,此去凶险的实情告与结发之妻。 老妻闻罢,登时泪如雨下,如蒙大难。 老爷子则拂着老妻肩头,劝道:“我岑长倩为官半生,这也算是个归宿,有什么好哭的呢?” “当下与你实说,可不是让你哭哭啼啼伤春悲秋的。” 老妻哭了一阵,又听了老爷子的劝,心知这回是在劫难逃,却是之七年前被武承嗣构陷下狱那遭更为凶险。 抽噎道,“老身知晓....老身知晓......” “从嫁入岑家那一天开始,老身知道,夫君早晚是要为国尽忠的。” “知道好....”岑老爷子甚慰,“得妻如尔,此生无求了。” 老妻听罢,勉强擦干泪水,神情渐渐绝然,“说吧,老爷尚有何交代,老身听着。” “嗯。”岑长倩点了点头,“我若真一去不回,家里全靠你支应了。” “谨记!一定要安抚小辈,不可与陛下为难。” “陛下若有厚赐,除了当官,皆可受之。” “随后亦不要在京多留,变卖家宅,带着一家老少回老家去吧!” “以后家小辈若有贤才,亦可悉心教导,但不能急于应举。谨观时事,什么时候武承嗣失势,什么时候再让他们出仕报国。” “记住了吗?” “嗯!”老妻重重点头,“记下了。” ...... 夫妻二人正说着,门外家仆来报,“老爷,荆州老家来人了。” “嗯?”岑长倩一疑,怎么说到老家,老家来人了? 而且,此时天已经黑了,却是不合时适。 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声称是老家荆州远道而来,那说什么也不能关在门外,却是要见一见的。 岑长倩只得暂且放下与老妻的交谈,正厅迎客。 结果一看,还真是老家来的人,而且还不是远亲,乃是其叔父那一支的子侄嫡亲——岑阕。 ...... 岑家算起来也是江东大族,岑长倩的叔父岑本在太宗时也官至宰相。 在荆州老家,更是家传深厚,族人众多。 岑阕做为岑本的嫡孙,一直在荆州掌管岑家多年,如今突然进京,却是连个知会都没打,这倒是让岑老爷子很是不解。 “你怎么来了?亦不事先通告一声?” 岑阕见过了礼,解释道:“家产业正好有一批洞庭水产走水路进京,小侄不放心,特亲自押送,顺道探望叔父。” 岑长倩一听,登时一皱眉头。老家这些年偏好行商,他是知道的。 本来,岑氏书香传家,不该沾这些商利。但是,如今武周兴商大势如此,连太平公主、李武诸王都明目张胆地做起了生意,老爷子也非迂腐之人,也随之去了。 可是,洞庭水产?? 大周下谁不知道,从洞庭湖一直到长江三峡的水产、运输,皆属那个半商半匪的排帮势力。 岑阕从那里弄来大批商货,十之八九与那个排帮脱不开关系。 “你...”老爷子面色渐冷,“你不会和排帮又扯了关系吧?” “嘿嘿嘿。”岑阕知道叔父不喜欢这些黑不黑白不白的,傻笑敷衍。 “且不说这些,小侄观叔父面有愁容。怎地?朝遇到难事了?” “唉!”岑长倩一叹,也不瞒岑阕,直接把出使之事道出。 ...... “老夫此去凶多吉少,到时岑家只剩你大哥岑献、二哥岑曦两人在朝。却是要小心为,不可妄为了。” 岑阕一听,登时哀叹:“如此说来,叔父此去,确实凶险。” “正好,小侄此次带了几位好手,随叔父同去,关键时刻,也许可保周全。” “呵.....”岑长倩听乐了。 两国开兵交仗,连陛下委派护卫的羽林禁军都不够看,你送老夫几个家门护院有什么用? 可是,岑阕还挺固执,非送不可。 岑长倩扭之不过,只得应下。 “行吧,你把人带过来吧!” “呃。”岑阕一窘,“这倒是带不过来,人都在城外住下了。” “七日之后,叔父出城北去,小侄再让他们自去见叔父便是。” “......” 岑长倩无语,怎么护院还神神秘秘的呢? ...... ———————— 话不多说,转眼七日。 武则天晋封武延秀为淮阳王,出使突厥迎娶异族公主的圣旨早颁告朝堂。 出发之日,老太太亲点三千羽林卫护送,昌右相岑长倩为伴使北。 只见刀兵如林,马踏如流,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了神都洛阳,朝北而去。 北去的官道之,武延秀置于大队之,鲜衣怒马,如丧考妣。 对!! 是如丧考妣,他巴不得立马死了爹呢! 这样一来,他那个不是人的老子也断了储君的美梦,他也不用到突厥去送死了。 回头瞥了一眼坐在车的岑长倩,武延秀面有难色,思量再三,最后还是轻勒马僵,让马势慢下来,与岑老爷子的马车并行。 “岑相....” 隔着车帘,武延秀轻轻呼唤。 “嗯??”岑老爷子连车帘子都懒得掀,淡然回道:“淮阳王有事?” “这个....” 武延秀犯难道:“此去凶多吉少,咱们二人可谓是同命相连。” “到时,万一...万一遇险,还请岑相定要公私分明,多多扶持。” “!!!!” 特么岑老爷子听的胡子没气歪了,这叫什么话!?你当我跟你老子似的那么没品? 还公私分明? 强压怒火,“淮阳王殿下,不必忐忑,老夫为国出使,办的是大周朝廷的差,自然不敢忘公,忠心办事。” “不过....” “不过老夫也提醒淮阳王一句,你我皆为大周,关键时刻,舍身成仁,再所难免。” “殿下还是坦荡些,不失一种解脱。” “......” 武延秀闹了个没脸儿,心暗骂,看把你这老东西能的,我不信你真不怕死!到时候,刀斧加身,我看你还硬不硬气!? 正想的痛快,只见官道之,忽现数十壮汉怀抱兵刃,拦住去路。 “大胆,神都之侧,皇使仪仗,何人胆敢拦路?” 先行兵卒已经叫号了。 只见拦路者之行出一个三十年下的年轻人,手提带鞘长剑,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神情坦然道:“这位兵爷莫慌,我等乃岑相家雇佣的护卫,特来护送我家老爷北去。” 兵士一听,好好看了看这伙人,不敢怠慢,只得回身禀报。 而岑长倩这才想起,岑阕好像确实给他找了几个护卫。 点头应下:“确有此事,让他们随队而行吧!” 一旁的武延秀一看,“哼!”登时嗤之以鼻,极是轻蔑。 说的好像不怕死,这不,也好不到哪儿去吧?连自家护院都出马了。 打马前行,再不与岑长倩多言。 而等那几十号私家护卫入了大队,并行岑长倩车驾左右,老爷子这才掀起帘子,好好打量了这伙私护几眼。 只是这一看..... “嗯?” 岑长倩一惊,心暗道,这伙人....不简单啊! ...... 老爷子不懂武功,可是却懂观人,这帮人无论神态气质,一看不像是平常的护卫。 而且,扮相也是极怪,为首的几人之,打头的是个道士,三十多岁的年纪,怀抱一把宝剑。安然马,目空一切。 前后那些盔明甲亮的御前禁军,仿佛在这道士眼皆若无物。 次之,则也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腰间挂刀,嘴角含笑,似乎没什么特别。 可是,明眼人一眼看得出,这人是个狠角色,他的那抹笑意之总是隐藏着几分狠辣之意。 再后面,是个更年轻的年青人,不过二十出头,可是眼狠厉更盛之前那人。 不!那已经不是狠辣,而是杀气!! 这青年的杀气几乎到了藏之不住的地步,连靠近其身的禁军兵卒都下意识地躲着他走。 岑长倩再往后看,几十人,还有三人也不简单。 一个俊郎青年,身背长兵,用布缠着,不过从外形看,当是一把长枪。 一个最小的,可能连二十都不到,带的是双刀,同样目如炬光。 最怪的是一个壮汉,这人无刀无剑,身形甚伟,却在腰间别了一把厨刀..... “你们....是岑阕找来的护卫??” 老爷子忍不住发问。 “正是!”还是之前和兵卒交涉的那个人回话,倒还算恭敬:“一路护卫岑相爷周全。” “哦。”岑长倩点了点头,“可有姓名,报与老夫。” “回岑相,江湖人哪有什么姓名,岑相若有吩咐,唤一声七郎便是。” 话音刚落,为首的那个道士回马颔首,算是见礼,“叫我道士便可。” ...... “在下八郎。” ...... “岑相只记住,某叫老十一便是。” ...... “太叔翎。” ...... “厨子。” ...... “......” 岑老爷子一阵无语,合车帘,摇头苦笑,厨子、道士......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老爷子不解江湖,当然不知道什么道士、厨子的。 却是不知,为了护住他的周全,长路镖局的高手能人几乎倾巢而出了。 蜀十杰之,除了胖修罗与书生陪在吴宁身边,妓子吴巧儿身官宁教坊,账房坐镇总镖局不得而出,余者六人,尽在左右。 ...... 吴宁坑了岑长倩一道,那是因为出使突厥非岑长倩莫属,这是他所有计划的第一步,必须万无一失。 可是,他并没有忘记初心,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仇恨而把所有人都当成是棋子。 这次他是拼了全力,动用了长路镖局所有能用得的力量,也要保岑长倩平安而归。 ...... —————————— 与此同时,邀月楼的雅间之,安乐公主正缠着吴宁和吴启问东问西。 “黎哥他们呢?他们去哪儿了?” “宁哥要怎么做?小妹可以帮你啊?” “你不知道,本宫现在权力可是很大的呢!” “说吧!宁哥哥要杀谁!?” ..... 楼的吴宁正头疼的不行,而邀月楼门前,太平公主缓缓下车。 高延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打听到蜀穆子期会来邀月楼,这位合格的公主府长史便强拉硬拽把公主殿下弄到了邀月楼来偶遇了。 而太平公主刚一下车不禁眉头一皱,她看见了李裹儿的那匹乌骓宝马。 心道:“这小妞子怎么也在这里?” ...... 。 第二二八章 我的殿下啊 看见了李裹儿的招牌坐骑,太平心生疑,那小妮子怎么也在邀月楼? 下意识地四下扫看,却是没见到武崇训那孩子的马匹车驾。m.vodtW.com 太平玩味地笑了,自语道:“这倒是新鲜,崇训居然没跟她一起。” 一旁的高延福听的直翻白眼,心道:咱们这位怎么这么不心呢?别府那几位可是已经跑在前头了啊! 催促道:“殿下,快进吧!” “好吧!” 太平悻悻然地应着,迈步进了邀月楼。目光却是依旧游弋,寻找着李裹儿的身影。 毕竟太平也是好,李裹儿一个人跑到邀月楼来着实少见。 可是,在楼寻了一遍,却是没看见李裹儿。 此时,高延福已经叫来了掌柜,“蜀穆子期可在楼?” “在!” 掌柜的哪敢怠慢,急急点头指着楼一间雅阁,“在雅间之。” “呼...”.高延福长出口气,心宽不少。 ...... 正要与太平商量如何与这穆子期“偶遇”,没想到太平却是也问了掌柜一句: “安乐公主何在?” “.....” 把高延福气的啊,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不把心思往正地方用呢? 哪成想,掌柜的听了太平的问话,又一指楼的雅间,“回公主殿下,安乐公主......也在那间。” “嗯???”这可把太平惊得不轻。 那小妮子不会真的甩了武崇训,和那个穆子期好了吧? 前几日,宫里传出来消息,因为安乐与穆子期的事情,陛下还特意在考前召见了穆子期,一探心意。而这也是高延福此时火急火燎的主要原因。 说白了,如果只是一个穆子期,大可徐徐图之,不必争在一时。 可是,谁能想到,不但穆子期进京了,连他那个兄长穆子究亦在京城,这值得玩味了。 况且,穆子究不但进了京,还于殿高谈阔论,大放溢彩。 事后,连朝臣宰相知其所言,都不得不感叹此人心细缜密,头脑一流,居然能在蛛丝马迹之探得突厥的真实目的,着实是为大周赢得了准备之机。 连陛下对这个江湖草莽都称赞有加,可谓风光无二。 如此一来,这个长路镖局在朝臣与诸王之的分量更重,各方招揽之意亦是尤盛当初。 据说,连一向高傲的鲁地世家都有意与之结交,这让高延福怎能不着急? “殿下.....” 既然安乐在楼,倒也省了诸多算计,太平干脆直接楼“硬闯”是了。 只不过,一边楼,高延福还是有点不放心,“殿下,这回万不可再落人后了啊!” “豫王与梁王已经与穆家兄弟见过面了,且极是友善。前日,魏王李贤更是以郊猎为由,邀请穆子究在城外游玩了一整天。” “你看看。”高延福指着雅间的门,“连楚王李显都豁出老本,把安乐公主都搭进去了,足见这个长路镖局的重要。” “您....是不是....也得下点本钱了啊!?” “不然......” 接下来的话高延福没说,但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 可得点心,说什么也得把这个穆子期和穆子究拿下! “......”太平白了他一眼。 高延福心是好的,可是,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怎地?你还想让本宫去色诱? “......” 色诱这种话,高延福当然不敢说出口,可是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那真说不定了。 本来嘛,色诱色诱呗,咱们殿下的姿色虽不及安乐那般倾国倾城,可是盛在有韵味啊! 再说了,在高延福,甚至大多数百姓心里,有着胡人血统的李唐皇室本不太注重贞洁。 此时的宫廷风气可没有理儒大兴之后的宋明清来得保守,唐、周的宫廷更像是欧洲皇室,对于贞洁看的极淡,少妇风流更是见怪不怪了。 高延福心说,咱们公主殿下寡居这么多年,偶尔...... 偶尔风流一回,若能拉拢一大助力,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好吧,高延福也心里想想,真要说出来,太平非把他踢出公主府不可。 ...... 此时,高延福跟老太太一样,烦得太平想辞了他。 低着头楼,却是没看见,雅间之内也有一个人被李裹儿烦的实在受不了,借尿遁躲出来了。 ...... 吴启出得雅间,长出了一口浊气,好好抻了个懒腰。 心说,我的九哥啊,也你受得了这个烦人丫头!那你自己受着吧,本公子可不奉陪了。 正美着呢,见楼梯之处,两个人影闪动而。 吓的吴老十一缩脖子,赶紧找个旮旯藏了起来。 “太平公主!?” 吴启心说,她怎么也跑邀月楼来了? 眼见公主殿下直奔吴宁所在雅间,得,这回吴启哪里还看不出来,这是奔着他们来的。 怪只怪道爷、老八他们都陪着岑长倩走了,京缺乏盯人的好手,这才让太平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这儿来。 吴启靠在墙角,心说,回头可得和老九商量商量,得调点人过来了,这种疏漏却是再不能有。 探头看了眼太平,老十把身子又缩了回来,小心地把自己藏好。 呵呵,现身相见,吴启压根没想过。回去给吴宁报信儿?更是提都别提。 里面那一个够受的了,现在又来一个,还是交给老九吧! 至于本公子...... 看热闹好,想来是一出好戏。 ...... 且说,太平公主殿下与高延福到了楼雅间门前,刚要抬手叩门,却是里面一个男子的声音让太平微微一怔。 ...... “裹儿,以后也要改改性子....” ...... 太平心生起一丝疑虑,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怎么有些耳熟呢?且有一股莫名的亲切。可是一时之间,公主殿下又实在想不起声音的主人是谁。 其实,太平这个时候忽略了一点,那是: 八年前的吴宁正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正处变声期,与现在必然有很大差别。她记得的是那个时候的声音,所以才如此不确定。 可是,声音变了,说话的腔调、味道却是不会变的。 停下动作,侧耳细听,“你这般风风火火,确是招人记恨。” 声音确实不像了,可是语调却像极了吴宁。 想到这里,太平心一紧,下意识改叩为推,急于想进去一探究竟。 可是,轻推之下,房门并没有开。 而房也听得动静,闲谈乍然而止。 太平一拧眉头,再推一下,这回却是用了力道。 可是,门依旧未开,应该是被反锁了。 “呼呼......” 太平喘着粗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缓声道:“安乐可在阁?” “......” “!!!!” 屋里的李裹儿差点没跳起来,一脸惊骇地看看门口,又看看面前的吴宁。 低吼道:“姑姑姑姑母!!” “她她她,她怎么找这儿来了?” 吴宁也早听出门外那个久违的声音,凝眉不语。 ...... “裹儿??” 见屋没有动静,太平心急之下,又问了一声,“你在里面吗?本宫听到你的声音了。” “是......是我。” 李裹儿却是不出声不行了,“原,原来是姑母啊?” “你,你怎么来了?” ...... 门外的太平眉头一皱,“有你这么和姑母说话的吗?” “还不开门一见?” “啊...啊?” 李裹儿慌乱得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了,“不用了吧?这么说话不挺好吗?” 一想这么说不行,礼数全无,赶紧又补了一句,“裹儿......不,不太方便。” 啊噗!!! 吴宁本来都站起来要去开门了,结果李裹儿来了这么一句,吴老九直接喷了。 瞪着眼珠子看着李裹儿,不太方便?亏你想得出来。 光天化日啊! 一男一女啊! 共处密室啊! 而且在太平看来,咱两还是叔侄啊! 不太方便!? 怎么想的?? 恕不知,李裹儿根本没这层亲情障碍。 什么叔叔、侄女的,你得让她知道才行啊? 对于当年旧事,人人避之如疫,闭口不谈。 所以,李裹儿只知道,吴宁和吴家与贺兰敏之勾结叛乱。至于吴宁到底是什么身份,和她是什么关系,她可不知道。 皇城弃婴什么的,更是无从得知。 在她心里,吴宁是一个在她悲惨的童年里,唯一肯实心实意对她好的那个人。 也许当亲哥哥,也许也可以当情哥哥,谁知道呢?还不是全凭她的一念之间。 所以这句“不太方便”喊出来的时候,李裹儿可是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而且,安乐公主殿下喊完之后还挺得意,暗赞一声:本宫实在是太机智了! 一把抱住吴宁的手臂,“对!!,是不太方便!” “姑母且别多问,有什么话,这么说吧!” 说完,李裹儿还捅了捅吴宁,小声道:“你出个声儿,咳嗽一下!” “......” 吴宁啊,仰头望天,无地自容。 多简单点事儿,怎么弄的这么复杂呢? 使劲儿甩开李裹儿的纠缠,本来嘛,早晚是要见的,吴宁从来没有刻意回避。 之前不见,那是因为刚到京城诸事烦身,再加怕太平见到了他,一但在什么场合遇,需要他们装作不认识的时候,太平演不真。 现人岑长倩已经在路了,也没了这层考虑,当然可以见了。 刚要应声,把太平迎进来,却不想,门外的太平公主一听裹儿说不方便,登时急了。 如果屋的人真的是自己想的那个人,那他和李裹儿.... 不方便!? 这...... 这还了得?? 想到这儿,太平整个人都不好了,已经不会思考了。 “开门!!” 太平高声大喝,“再不开门,本宫要硬闯了!” “高延福!” “小人在!” “去命人破门!” “是。” ...... “.....” 完了,吴宁登时无语,怎么越闹越大了呢? 心犯起难来,首先这个时候必需制止太平,否则一但闹大,事后外人必有揣测,说不定会想到些别的。 所以最直接的办法是吴宁开门与太平相认。 可是不行! 太平公主身边有外人,而且这里是邀月楼,人多眼杂,绝非万全。 可是不认,她又要砸门。 这可如何是好? 沉吟良久,吴宁终是开口,“且慢!” 吴宁平复心绪,让自己的声音渐冷,“门外可是....太平公主殿下?” “.....”太平站在门外,品味着这个声音。 此人说话开始正式,却是又不像了。 疑声道:“你是何人?为何不开门相见?” 吴宁道:“在下穆子究。请殿宽恕无理了。” “安乐公主殿下已然说明“不太方便”,殿下难道不明其意吗?” “不方便?” “本宫乃是其姑母,有什么不方便?” “怎么?子究先生万里迢迢来到京城,却连本宫一面都不敢见吗?” “开门!”太平语带双关,越想越气! “否则本宫硬闯,别说不与你颜面。” 吴宁听到这.... 无语摇头,长叹着说出一句:“我的...殿下啊。” “何必让你我都下不来台呢?” “......” “......” ... 此言一出,门里门外,皆是久久的沉默..... 吴宁看不见,门外的太平此时已经红了眼眸,默默的看着那道紧闭的房门,哭了.... 又笑了。 过了好久,“好.....” 太平颤声道:“本宫...给你这个台阶!” “今日,不进去了!” .... “多谢殿下。” .... “但你欠本宫一次。” ... “好,长路镖局,记住殿下这番好意,定有后报。” ... “本宫不要你后报!要你现在报!” ... “.....” “可以。” ... “那一个时辰之后,本宫在公主府恭候大驾!” 说完这句,太平转身而走,飘然下楼。 嘴解尤挂着一丝笑意... 在这世... 只有一个人会称呼她“我的殿下啊”。 .... —————————— 呼.... 太平一走,吴宁长出一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哈哈!!” 李裹儿猛的一声大笑吓了吴宁一吓,只见这小妮子甚是得意,“姑母好蠢!居然信了!哈哈哈哈。” 吴宁:“.....” “放心!”李裹儿使劲拍了吴宁肩膀一计,“一会儿你不用去姑母那里,本宫帮你挡着。” “你挡!?”吴老九瞪着眼,“你自己都快倒霉了还你挡!?” 一把拉起裹儿,“走!跟我一起去见太平。” “啊!?” 裹儿不干了,“我去干嘛啊?” “去把话说清楚!” 吴老九心说,这要是掰扯不清楚事儿可大了! ..... 呵呵,掰扯不掰扯事儿都大了。 吴宁躲了八年,终于让太平逮着了,能有他好果子才怪! 话说吴老九到了太平公主府的时候,咱们的公主殿下站在府门之内等着他.... 百姓们见穆子究与安乐公主携手进了太平公主府,大伙儿还在想呢,这个穆子究,刚到京城可是赚足了眼球。 一个安乐陪着,连拜会太平公主,都有如此礼遇,亲自相迎?? 这面子可是大了去了。 结果.... 吴宁一进门儿,见太平冷若冰霜的吩咐府卫,“关门!” “给本宫绑起来!” “......” “.....” 百姓们听不见绑了的话,却真真切切的看着公主府的大门儿吱嘎嘎的缓缓闭合.... 什么情况啊? 大伙儿有点懵。 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再说了,您一个寡妇....男人门闭府。 这... 不太合适吧? .... 。 第二二九章 高延福的想象力 “关门,给本宫绑起来!” 且不说门外百姓如何看待,可是把高延高急坏了,脑袋嗡嗡作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地个老天爷!高延福心说,还不如不“亲近”这个穆子究,怎么公主殿下又来脾气了呢? “殿下,不可啊!” 高延福贴到太平耳边低吼,“这可把人得罪死了!” “你别管!” 太平哪听得进去,“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得,左右侍卫一见公主心意已决,那还废什么话?绑吧! 一拥而,把吴宁捆了个结实。 “给本宫抬到厅!” 说完这句,太平愤然转身,亲自到马厩寻了一根鞭子回来。 完了,完了,完了...... 高延福脑仁儿直疼,心说,我怎么摊这么个不省心的主子呢? “穆公子......穆公子你别怕!我家殿下只是一时气愤,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别怕?” 吴宁翻着白眼,还别怕?我信你个鬼! 心道:我特么也是感冒吃了避孕药,脑子坏掉了。咋想的,居然自己送门来了?特么几年不见,这太平怎么还成疯婆子了? 可是他也没办法,公主府虽说是太平的府邸,可谁也不敢保证人人都信得过啊!他也不能表露身份与太平硬刚。 吴老九是走也走不得,劝又劝不得,人生第一次感觉到:算计人真好,害你的果然都是最亲近的人啊! ...... 五花大绑被抬到了后厅,太平拎着鞭子,掐着腰,一双杏眼瞪的吓人。 “都出去!!” 侍卫一听,也只能为吴老九祈祷了。这得把殿下气成什么样儿,还要亲自动手? 眨眼间,厅只剩太平、高延福、李裹儿和吴宁。 李裹儿心知姑母这回不像是假的,怯生生地劝慰:“姑母...您....” “你闭嘴!”太平一声咆哮,“本宫还要问你!” “什么叫不方便!?” “你和他,有什么不方便!?” “嘿嘿嘿。”李裹儿赔笑,“没有....逗着玩呢,姑母别当真。” “是是。”高延福也跟着敲起了锣边儿,“殿下宠溺安乐殿下,神都何人不知?” “穆公子初到洛阳,算与安乐殿下做出点什么出格儿的,那也是不知内情,殿下何必动这么大的怒?毕竟....” 好吧,在高延福眼里,太平是因为穆子究与乐安“不太方便”,太平这是围护李裹儿,才动这么大的火儿。 他哪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而且,他这句不说还好,一说之下,正太平心里那股火气,不由分说,扬起鞭子抽到吴宁身。 “我让你不方便!” “我让你不方便!” “说!” “这几年死哪儿去了!?” “嗯??” “嗯??” 高延福和吴宁皆是一声轻疑。 只见高延福愣在那里,心说,这句听着不太对啊?怎么不像是围护安乐,而像是...... 吃飞醋呢? “这个......”一脸茫然加尴尬,“这个......殿下与穆公子....早认识?” ...... 而吴宁这边儿也犯疑,他本来已经作好了被凌辱的准备,毕竟以太平的性格,你不让她把心里捋顺了是不行的。 可是,太平此言一出......显然她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存在,她敢当着高延福这么说话,说明...... 吴宁拧着眉头,与太平使的个眼色,意为:你信得过这个人?否则别乱说话。 太平也看懂了,正在气头,也懒得和他打什么哑谜,一扬手,“高长史是自己人。” “说!!你跑哪儿去了!!” “回来为什么不找本宫?却先......” 好吧,咱们殿下还真是在吃飞醋。 而吴宁一听高延福是自己人,也是说,这屋里没外人了。 那我还跟你装什么啊?登时脸色一变,“少废话,给我解开!” 高延福:“......” 哦操!真认识?? 看看太平,又看看吴宁,敢这么和公主殿下说话,有故事啊? 登时机智的一面展现了出来,“好嘞,公子稍等!” 说着话,都不等太平发话,老高已经去解绳子了。 “你给我住手!” 太平无语,我让你动了吗? 老高却是装傻,嘿嘿直乐,“原来都是自己人,何必这般拘谨呢?” “你!!”太平扬起鞭子,“本宫说不听你是不是?信不信....” “诶诶诶!”李裹儿也拦在了间,“姑母打累了吧?快歇歇。” 说话间,把鞭子也给下了。 把太平气的啊,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延福把吴宁解开,亲手扶起来,还一脸谄媚地哈着腰。 “公子别介意,咱家殿下这个脾气!” “那什么,既然公子与殿下属旧识,自然也不会介怀吧?” “说起来,殿下这些年走的艰难,还要公子多多帮衬啊!” 太平被李裹儿隔着,登时不愤,“我要他帮!?” “本宫没他,一样活的好好的!!” “没事儿,没事儿!”老高还在那打着马虎眼,“殿下消消气。” “......” 此时吴宁并没有理会高延福,而是越过他,来到太平身前。 太平见他过来,下意识地也安静了下来,紧咬着下唇,把头别到一边,不看他一眼。 吴宁轻轻地拨开李裹儿,给她使了个眼色,又看了看屋外。 李裹儿这回倒是懂事得很,知道吴宁的意思,俏皮一笑,“那本宫当一回带刀侍卫,去门外把风!” 说完,一阵风似的出得厅。 外面立时传来李裹儿的叫嚷:“喂喂喂喂!!都给本宫滚远点!” ..... “姑母办事,旁人退让!” ...... “废什么话!因为不方便.....” .... 吴宁与太平面对面的站着,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老高一看这情形,特么跟狗血八点档似的,心更是笃定,这两人之前必有交集,而且,还得是那种关系极为暧昧的存在啊! ...... 吴宁看了太平一会儿,见她与自己杠了,不把头转回来对视。 不由笑了,调侃道:“真不用我帮你?” “不!用!” 太平堵着气,“没你,本宫也活的好好的!” “喂!”吴宁佯装惊讶道,“这话可伤人了啊!枉费我这么多年来,帮你度过那么多难关。” “......” 太平无言,一时没法反驳,高延福那边却是惊呼出声。 “啊??” 原来,这些年一直暗帮助殿下的那个无名高人,是穆公子? 老高惊讶之余,也是狂喜啊! 穆子究一直在帮太平,两人早有相识,这不是说.... 这个长路镖局,外面那几位争来争去其实都是白争,原来长路镖局一直是太平公主的势力!? 想到这儿,老高心里都乐开了花儿,心说,还是咱们殿下深藏不漏啊,却是早押了穆子究这个宝! ...... 此时,没人注意高延福的心理活动,太平已经湿了眼角,终于把头转过来,恨恨地看着吴宁。 猛的抬起玉臂,照着吴宁是重重一下。 “你跑哪儿去了!?” “你跑哪儿去了!?” “你跑哪儿去了!!!!” 有了第一下,太平再也停不下来,一边哭,一边锤着吴宁的胸口。 到了最后,公主殿下几近失控,嚎啕大哭,拳头如雨点般砸下,宣泄着多年的艰辛与情愫。 “你跑哪儿去了!!” 吴宁被她捶的实在受之不住,只得抓住她的双臂,任之挣扎。 太平使劲挣脱,却是徒劳,反而被吴宁向怀一带。太平顺势一抱,放声哭嚎,“你跑哪儿去了?” “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难!?” “知道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 “知道。”吴宁轻轻地回着,“所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太平闻罢,哭的更甚,靠在吴宁肩膀,“当初应该听你的,做个闲散公主多好?” “谁让你不听,非要逞能呢?” “......” 高延福..... 高延福的想象力已经起飞了。 哦擦!! 哦擦擦!! 这二人果有奸情,都抱了! 老高心说,凭这关系,看来是稳了。有长路镖局,再加之前这个穆子究在陛下那里展现出来的才华。 如果他能辅佐公主,那太平成为大周第二位女皇,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啊! ...... 可惜,高延福的想象力还是不够丰富,太平与吴宁接下来的对话,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 “姐....”吴宁轻声呼唤,“这些年,你辛苦了。” “姐?” 老高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辛苦。”太平回道,“只要回来好。” “你回来了,姐也可以不再辛苦,把这些都交给你了。” “......” 老高有点晕,和想象的出入有点大。 不是应该穆子究辅佐太平吗?他听这意思,怎么像是调过来了? ..... ———————————— “妙娘呢?” 平复下来的太平并不关心吴宁为什么而来,要做什么事。 对于这个她当亲弟弟一样看待的人,她更关心的是吴宁的近况,还有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妙娘呢?你们成亲了吗?” “成亲了。” “但是....”吴宁脸现出苦楚,“我却是连一个体面的婚礼都不能与她。” “......” 太平一阵无言,宽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当年她与你的事连陛下都知道。若让外人知道你们成亲了,难免惹人怀疑。” “那她现在?” “在益州,与其父生活在一起。” “嗯。”太平点头,怕再触及吴宁的心事,只得转移话题,“吴启和吴黎他们呢?” “还好吗?” “还不错。”吴宁道,“老十是你们抢破头的那个穆子期。刚刚还在邀月楼,估计是看见你先跑了。” “呵。”太平苦笑摇头,回想起那个跳脱的吴老十,不由道,“还是那么不着调。” 想到原来长路镖局是吴宁的手笔,“那你这次怎么打算?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吴宁笑了,“不需要,只要看着好。” “看着?” 太平眉头紧了起来,“老九,朝堂不江湖,如今这个局势,你手只有一个长路镖局,是斗不过武承嗣他们的。” 说到这儿,太平有些气恼,嗔怪道:“你该一进京先来找我的,那样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把岑长倩送入虎口的!” 岑长倩虽然哪边都不想帮,有他自己的坚持,但是当年的救命之恩,再加吴宁本为李氏的身份,说不定加以劝导,岑老爷子会转变心意,站在吴宁这一边。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岑长倩这次九死一生,能不能回来都是问题。” “没关系。”吴宁不以为意,“且不说他一定会回来。” “算他没去,我也没打算指望岑老爷子帮忙。” “哦?”太平听出一些不同,“难道,岑长倩是你故意送到突厥去的?” “对。” “为什么?” “我要和亲成功。” “和亲成功?”太平更是不解,“你知不知道,一但和亲成功,武承嗣父子是大功一件,此功极有可能左右陛下立储的决定。” “万一武承嗣逆袭位,你要与他寻仇,岂不是不更难!?” “呵呵。”吴宁干笑一声,面色渐冷,意外地说出一句:“万一武承嗣位,那还用我去与之寻仇吗?” “!!!!” 太平猛的一震,只觉脊背生寒。 “.....” 呆愣地看着吴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是啊,武承嗣要是当了太子,那.... 还用吴宁去寻仇吗? 李贤、李显、李旦、武三思,这些有资格问鼎的人,会容许武承嗣在储位活的舒服吗? 正想着,只闻吴宁的声音传来: “如今的朝堂,因为没有储君,各家虽暗怀鬼胎,却保持着相对的平衡。可是,一但有人登储位,那么这种平衡也不复存在了。” “谁站的最高,谁必成众矢之的。” “所以...” 吴宁看着太平,“姐,以后不要再试图让武皇拖延立储之事,争去吧!尽管让他们去争。” “像武承嗣这种人,让他死在争权的路,并不可悲。” “可悲的是,看似已经得到,却得而复失,那杀了他更难受。” “可是....” 太平忧心重重地看着吴宁欲言又止。 她想说,这做固然可行,可是...... 可是对吴宁自己却没有任何好处,对吴宁的实力也没有提升。 说白了,那几个人争的再凶,消耗再大,也与吴宁无关。 吴宁始终无法入局,更没有问鼎的资格。 ...... 吴宁看出了太平的担忧,却是没有正面回答。 只道:“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 。 第二三零章 七姓十家 吴宁当然自有打算,只不过,到现在为止,太平也好,狄仁杰也罢,实在看不出他到底是怎样盘算的。m.vodtW.com 诚然,算岑长倩能平安而归,可是,以岑老爷子的性情,他甘愿做一孤臣,也很难为吴宁所用。 说白了,岑长倩心装的是社稷,是君子德行,对于你们李武两家争来斗去,帮谁不帮谁,老爷子只认一个理,绝难认情。 像他一心想让李贤位一样,不是因为李贤给了老爷子多少人情,而是岑长倩觉得,应该是李贤。无论才智,还是长幼,包括对大唐的一丝情愫,老爷子也觉得,应该是李贤当太子,与个人利益却是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这也是太平和狄仁杰想不通的地方,固然武承嗣因为吴宁算计得了储位,成为众矢之的。 可是,这与吴宁何干?他依旧是个江湖草莽,不得台面。在朝堂之,依旧是无根无萍,掀不起什么风浪。 当然,开始的时候,狄仁杰和太平觉得,吴宁可能想走另外一条路,那是,亲近武则天。 只要他能想办法与女皇搞好关系,那么笼络朝臣来建立自己的一方朝堂势力可以放一放。 毕竟这个天下是武老太太的,如果能把她哄开心,那也什么都有了。 可是,吴宁好像并不是这么想的。 从他第一次见武则天的表现来看,他自己把这条路封死了。 回想当日在大殿之,以吴宁的聪明,他如果想给武则天留下好印象,是绝不会那般强势的。 别人也许不清楚,可是狄仁杰和太平会不知道吗? 吴宁是真正八面玲珑的角色,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天下间也找不出几个他更明白的人了。 可是,反观当日,吴老九骂岑长倩,用一种高高在的姿态去表功,把众人都当傻子一样,唯独他一个智者一般的陈述突厥的野心。 种种作态,并非是一个聪明人的做法。 说白了,那一天在大殿,吴宁确实展现了实力,也让所有人知道他聪明的一面。 但是,在武则天眼里,他并不合格,甚至老太太有点厌恶这个轻青人。 为什么? 吴宁为什么要如此表现? 狄仁杰想不通,知道穆子究是吴宁的太平也想不通。 甚至咱们的公主殿下有种感觉,现在的吴老九,似乎和八年前不一样了,连她也琢磨不透了。 ...... ———————— 不管怎么说,长路镖局的总镖主进京,先是撩拨了安乐公主,一首绝诗名满神都。紧接着,又是殿前逞威,把一群王爷宰相震的够呛。没过两天,又在太平公府的府里被“关门迎客”了。 总之,经过这几日的折腾,穆子究之名在神都算是彻底火了。 连带着怀仁坊的李宅门前也成了洛阳城最为热闹的所在,不但豫王、梁王、魏王这段时间来了好几回,安乐公主更是常客,连一些朝大臣时逢休沐,也会送拜帖,要与穆家兄弟一会。 这其,便有一位名叫卢松的户部侍郎。 ...... “卢松?”吴启掂量着拜帖,甚是玩味,“本公子还是白衣,连明经还没过,这范阳卢氏已经找门来了?” “呵呵,面子十足啊!” 吴宁斜了他一眼,懒得打击于他。 接过拜帖,也有几分调侃,“第一个来的是范阳卢氏,这倒是咱们没想到的。” 虎子皱着眉,“范阳卢氏怎么了?不是五姓七望吗?不鸟他,他是个屁!” “呵。”吴宁干笑一声,与虎子解释道,“范阳卢与别的五姓七望不同。” “怎么说呢?范阳卢论家底和势力,应该是山东世家之实力最雄厚的一家,但却是其最低调的一家。” ...... 后世人说,五姓七望或者七姓十家其实是一样的,说的都是山东世家。 这里的山东,不是后世的山东,而是指太行山以东。 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和太原王氏。 其有李、崔、卢、郑、王五个姓氏,遂称“五姓”。 但其实,陇西李与赵郡李不是一个“李”,博陵崔与清河崔也是两回事。 两个李与两个崔不算是一个姓,所以也有“七姓”之说。 这其,清河崔又分出崔宗伯、崔元孙两支。 范阳卢则更为繁盛,分为:卢子迁、卢泽、卢辅三支宗族。 所以,有了七姓十家之解。 ...... 那么很多人不理解,这七姓十家或者五姓七望,到底厉害在哪里?为什么强如李世民,狠如武则天,都不能做到彻底铲除呢? 原因很简单,只一句话: 打从魏晋南北朝开始,一直到唐末,这整整五六百年的时间里,原王朝的皇帝从某种意义来说,只能算是傀儡,真正掌握王朝命运、天下权柄的,是这些世家大族。 如果往再追述,这些世家大族从春秋战国、先秦百家的时代已经活跃在各个政权的权力心。 到了魏晋时期达到了顶峰,而且,这一兴盛是整整五六百年。 当然,这其有一些也抵不过历史的大潮消失在时间长河之。到了唐代依旧存世,而且依旧鼎盛的,自然也是其佼佼者。 你还别不信,强如唐太宗,号称真正的千古一帝,可连他,也只能说在某一方面的做到了皇帝的一言决断。多数时候,他也得看世家的脸色。 包括李唐的这个李,自称是陇西李氏,其实...... 其实是李二往自己脸贴金,硬去高攀人家陇西李。 而世家根本瞧不李二,嫁公主人家都不愿意要,嫌弃你血统不够纯正。 而李世民终其一生,他最想做的事情是彻底剿灭世家,把权力彻底地掌控在皇权之下。 可惜,李二到死都没能实现。 到了武则天这里,倾覆世家同样是武老太太最想干的事儿。 可是,她大力扶植科举也好,专权武姓近戚也罢,甚至大兴酷吏,也只是剐掉了一点世家的皮毛,未伤筋骨。 七姓十家人家伏蛰了几年,生生把老太太熬死,之后怎么样?还不是大摇大摆地跳出来,继续左右原命运百年之久! 总之,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任你谁来坐天下,都离不开世家,也只能任世家摆布。 七姓十家,人家是这么牛叉,爱谁谁! 而范阳卢氏,又是世家之数一数二的存在,一姓三支,个个盛极当世,且是最为聪明的一家。 吴宁之所以意外范阳卢第一个找门来,也正因此处。 现在的武老太太狠辣无情,最为强势,范阳卢是第一个避其锋芒,暂且退居幕后的一家。 如今放眼朝堂,卢氏一族最高的朝官也是这个做到户部侍郎的卢松了。他能主动前来,吴宁倒真有点好,这个卢松此来何意? 吴宁吩咐虎子,“请进来吧!” 言罢便与吴启厅落坐,等着卢松来见。 不多时,虎子引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年人步入厅,吴宁一看.... 嗯,世家出身是不一样啊! 先不说这人身形气度,单是这三十多岁的侍郎足以说明问题。 起身迎出两步,吴宁微微颔首,“卢侍郎光临寒舍,子究有失远迎了。” 卢松拱手回礼,“子究先生客气,松冒然来访,倒是冒失了。” “请!”吴宁伸手一让,与卢松分坐主宾。 一通寒暄之后,卢松也终不再磨叽。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好磨叽的,与吴宁本来是第一次见,而且,别看吴老九手握长路镖局,又是名师陈子昂的弟子,可是,在卢松眼里也那么回事儿。 没错,那么回事儿!这里面是存在“鄙视链”的。 绿林草莽被老百姓看不起,觉得他们都是强盗;老百姓又被人看不起,觉得他们都是市井刁民;人又被武将看不起,觉得他们都是小白脸;而武将又被皇族看不起,觉得他们都是莽夫。 至于皇族...... 又被世家看不起,当他们是爆发户。 于是,在卢松这种世家子弟眼里,除了自己,你们都是土鳖。 别说什么陈子昂了,根本不够看,今天能来主动见吴宁,确实是有意结交,可是,也那么回事儿。 在卢松的认知里面,我能和你一个江湖草莽结交那是给足了你面子。 当然,卢松也不是什么脑残二世祖,这些话还不至于明着说,可是骨子里的骄傲却是藏不住的,一看便知。 “松...便直说了吧,也不耽搁子究先生的时间。” 卢松始终隐隐保持着一种高傲的客气。 “今日前来,是受家父之命,与子究先生谈一笔生意!” “哦??” 吴宁一挑眉头,终于知道这位是为什么来的了。 原来不是为了朝堂,而是生意,这样的话说得通了。 范阳卢如今隐而不发,朝示弱已久,可是,当官的少了,那家族下下几千号人口也得吃饭吧?光靠祖先积攒的土地吃租子,在当下的大周可不什么好营生。 现在什么最火? 自然是生意,是联通四海遍布天下的长路镖局啊! “那.....” “卢侍郎想谈什么生意?” “子究先生有所不知....”卢松淡然道:“河北诸州,一直到鲁地入海,这一段大片的商业往来,小到民生百业,大到钱粮运转,都我范阳卢氏影子....” “哦...”吴宁感叹,“那卢家的生意做的可是不小。” 至少他的长路镖局没法和人家.... “算是小有成吧。”卢松也不谦虚,“正因如此家父才觉得,与子究先生有生意可谈。” “卢侍郎请说下去...” “家父的意思是....可否让卢家的商队护卫,挂长路镖局的名号通走四方?” “当然了。家父有言在先,总不会让子究先生吃亏,我卢家愿意每年都向长路总镖局奉年资,全当是借道钱。” “.....” 操擦... 吴宁心说可以啊! 这小算盘打的精啊!! 这不是加盟吗?看来古代也都特么是人才! 不动声色的淡然一笑,“可是...” “如今河北诸州都有我长路分号,我为什么还要舍本求末,放着自己镖局的生意不做,让给卢家呢?” “呵....” 卢松自信一笑!“松也知此暗有些难为子究先生,不过......” 卢松看了眼吴启,“子期先生欲行朝堂,总要有些依靠。” “松可以承诺,若先生肯放弃河北诸州的分号,让利我卢家。那么卢家与穆家便是朋友。” “我想....” “加这一条,子究先生,当是无法拒绝吧?” “朋友!!”吴宁呆愣愣的看着卢松,这个条件可是开的不小啊.... 范阳卢氏的朋友,很牛的样子..... “真的是朋友了?”吴宁一脸惊讶。 “当然。”卢松倨傲道:“我范阳卢氏的承诺,难道子究先生信不过吗?” “别的不敢保证,起码可为子期先生铺平朝堂之路,保其步步高升!” “厉害!”吴宁竖起一个大拇哥。“当真是厉害!” 转说看向吴启,“你怎么说?” 只见吴启一撇嘴.... “好是挺好,可这空口白牙的....” “哥啊...”吴启贱态乎起,“你可想清楚了啊,咱们撤出河北那可是实打实的撤出来了啊。” “可是人家一句话,是不是真的,那可只有一句话啊!” “也对....”吴宁深以为意,又看向卢松,“那卢侍郎怎么说?” 卢松:“......” 卢松表面无语,心里却是越发瞧不起这两兄弟,心说土匪是土匪见不得什么世面! 声音渐冷:“子究先生觉得,怎样可以为信?” “这个.....” 吴宁还真低头琢磨了起来,“这么一句话,确实有些....” “有些不稳妥哈....” “要不这样吧!”吴老九心生一计,“嘴朋友,当然不足为信。” “可是有了实际关系的朋友....那是两回事儿了。” “.....”卢松皱着眉,“你,你待如何?” “咱们结个亲家吧!”吴宁猛的蹦出一句,差点没把卢松吓死! 只见这货一把拉过吴启,“你看我弟弟怎么样?” “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学有才学。” “卢侍郎可有姊妹?” “实在不行女儿,侄女也行啊!” “与我家子期结一门亲,到时候咱们不但是朋友,还是亲戚。” “那这事儿不成了!?” “.......” 卢松都特么听傻了.... 心说:小子....精明啊!! 可是你他娘的发什么春梦呢? 我范阳卢氏的女人,也是你们配娶进门儿的? 冷声道:“子究先生还是换一个吧!” “怎么?”吴宁只当没看见他脸的不悦,“卢侍郎家没有女人?” “非也!”卢松挺直腰板,“而是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觉得我家子期配不卢家女儿?” “呵....子究先生何必说的这么直白呢?” “哦!”吴宁挑起眉头,脸色阴森。 “你瞧....” “卢侍郎果然没把我们当朋友嘛。” ..... 。 第二三一章 来自武则天的评价 “你瞧,卢侍郎果然没把我们当朋友嘛。三寸人间www.yanqingshu.com” 吴宁声音渐冷的一句,让卢松很是难堪。 “你!!!” 憋得面色通红,良久才蹦出一句,“除了此项,余者皆可!” “不。”吴宁摇着头,冷声道:“除了此项,余者皆不可。”直视卢松,“而且,我只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 指着吴启:“他!娶一个卢家嫡女,行,还是不行!?” “你!!” “喂喂喂!!” 卢松那里气的不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吴启这边却是不干了。 “喂喂喂!”瞪着眼珠子和吴宁较劲,“什么跟什么啊?让我娶。” 看了眼卢松,又对着吴宁吐槽:“你问过本公子吗?跟你说哈,没门儿!” 我噗!! 卢松一口老血喷出来,合着他还挑了? 结果,还没等他把气顺过来,“完了!”见吴老九一摊手,一脸遗憾道,“这门亲算是结不成了,我家子期不乐意。” “......” “好啊,好你个穆子究!!” 卢松怒目而起,放声大喝。 到了现在,他哪里还看不出来,什么结亲?这个穆子究分明是不想退出河北,而故意刁难。 “穆子究!!我不知道你是真聪明,还是假见识,得罪范阳卢氏,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我得罪了吗?”吴老九拧着眉头,“你来谈生意,结果没谈成,仅此而已,这可算不什么得罪吧?” “而且......”吴宁笑着,“我这个人很大度。即使范阳卢,甚至是七姓十家都得罪了我,我也不会记仇。” “有朝一日,卢侍郎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子究还是很乐意帮忙的。” “我们得罪你!?”卢松指着自己的鼻子,“还帮忙?” 特么卢松都气乐了,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特么除了勾结点烂土匪,我七姓十家还有什么地方用得着你帮忙的!? “好,好好!”卢松保持着最后的涵养,牙关颤抖不与吴宁斗嘴,拱手道:“松记下子究先生的大度。” “咱们......后会有期!” “告辞!” 再多呆哪怕一瞬,卢松都觉得是羞辱,衣带生风,大步而走。 ...... ———————— “怎么了这是?” 卢松苦大仇深地出了李宅,正撞见进门的李裹儿。 咱们安乐公主还挺怪,指着卢松未及远去的背影,一脸好地问向吴宁、吴启。 “这不是户部的那个侍郎吗?怎么像死了孩子似的?” 扑通! 卢松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地,这位公主说话是真不听。 ...... “没什么。”吴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答李裹儿。 又指着吴宁道:“他得了失心疯,非让我娶什么卢氏女。本公子当然誓死不从啦....” “结果....”吴启这贱人一脸的遗憾:“结果卢侍郎生气地走了。” 扑通.... 这回卢松是真没站稳,来了个狗啃屎,特么说的好像我很失望似的。 ...... “哦。”李裹儿终于明白了,立时朝吴启竖起一个大拇指。 “有眼光,够机智!” “他女儿我见过的,可谓是要多丑有多丑,幸好你没答应呢!” 嘎! 趴在李宅门前的卢松一口气没来,晕了。 守在门外的访客与卢氏家奴一见卢侍郎晕了过去,赶紧前将之扶到阴凉之处。 又是掐仁,又是灌凉水,忙了好一阵子,才算把人弄醒。 而卢松张开双目,看着李宅的门楣,第一句话是:“穆子究!我范阳卢与你没完!” 呵呵,自然是没完。 卢松以为,长路镖局这算把范阳卢氏得罪死了,殊不知,更狠的还在后面呢。 以李裹儿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这事儿让她撞见,那还能有好? 再加,李宅门前本门庭若市,卢松又气晕在门口,好事的更是以讹传讹,说什么的都有。 不出两天,整个洛阳城传疯了,说是户部侍郎卢松相了蜀才子穆子期,亲自门提请。结果,人家嫌他范阳卢氏的女人太丑没答应,把卢侍郎生生气晕在李宅门前。 好吧,这回不但卢松颜面尽失,连带着范阳卢也丢了一回大脸。 消息传回范阳,卢松的父亲也是卢氏三支之,北府卢辅这一支的族长卢嵩之,也是气的三魂七魄差点没飞了天。 “狂啊!!” “好狂啊!!” 卢嵩之怒叹,“好你个穆子究,老夫倒要看看,你长路镖局是什么成色!” 老头儿冷然抬头,见下首已经坐满了后生,这其,有他范阳卢的,也有清河崔的,还有赵郡李、太原王、荥阳郑。 细算之下,七姓十家除了陇西李,尽在于此。 卢嵩之环视众人,平复心绪。 “这么说,诸位也是与我卢氏一样,都吃了长路镖局的暗亏?” 下首众家代表无不苦笑。 好吧,他们虽然卢氏强那么一点,可也没强到哪里去,这些天与长路镖局接触,倒是都没讨到好处。 说来也怪,按理说,穆子究能在短短八年间创下诺大的长路镖局,应该是个天资绝伦的角色吧? 可是,在对待七姓十家的问题,这人好像是一条疯狗,只要是十家之人去拜会,不管是好心还是歹意,他一概没有好脸色,轻的扫地出门,重的......当然如卢松那样,受尽凌辱。 只这短短几日,可以说,这个穆子究把十家得罪光了,由不得大伙儿不纳闷儿。 他要干什么?真的要与十家为敌? 这可绝非是明智之举,至少,他的长路镖局还没放在十家眼。 别说是他,是当今女皇又怎样? 如果真与十家硬拼,她一样讨不得好处。 说白了,七姓十家,除了陇西李氏,因为李二硬往贴的缘故,再加大唐开国之初的一些功勋世家逐渐抱团,渐渐游离于七姓十家之外,形成了新的利益集团——关陇门阀。 剩下九家,依旧是庞然大物。 在民间,太行山以东,十亩田地有六亩在九家之手。 在朝堂,天下官员,已然是十之四五出于世家。 与关陇门阀遥相辉映之下,武周朝大半边天都是他们的。 强如武则天,手段用尽,也依旧是处处掣肘于世家。 长路镖局? 呵呵,敢与世家为敌,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不管怎么说......” 卢嵩之站起身形,“我世家的颜面丢不得。” “穆子究既然不识实务,那他的长路镖局也应为此付出代价。” “各家回去准备一二,来年春暖,无论是官面,还是所谓的江湖,我要这个长路镖局彻底除名!!” ...... —————————— 在七姓十家看来,穆子究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是,在另一个人眼,这个穆子究倒是有些趣味。 “呵....” 此时,武老太太歪坐在宫洗雨殿,官小婉则于下首为老太太梳理着近日神都之的新鲜事。 说到穆子究短短几天把七姓十家得罪光的事,武则天一挑眉头,稍稍提起了一些兴致,甚至还开口点评了一句:“不失明智!” “然,手段还是粗糙了些。” 官婉儿一凝,“陛下是说....” “没什么。”武则天笑着摇头,“这个穆子究与穆子期两兄弟,能于民间创下长路镖局,本事固然是有的,心机算计也属乘。” “可惜,毕竟是江湖草莽,做事情不留余地,却是太过功利。” “功利??” 官婉儿没听懂,把七姓十家得罪的这么死,也算功利? 可是,显然武则天不想多谈,官婉儿也不敢深究了。 闲话道:“臣妾不明白,这穆氏兄弟以现在的所做所为来看,除了一点采,还有身后的长路镖局,似乎也没什么特别。” “可是......” “几位王爷却争的不可开交,值得吗?” 依官小婉看到的场面,现在不但是李贤、武承员、武三思对这个穆子究大献殷勤,李显更是把安乐都搭进去了。 最让官小婉理解不了的是,连太平公主都亲自下场了,前些日子,居然在自己府把那个穆子究给绑了。 说是,厌恶他一个民间竖子与安乐不清不楚,看不过去,加以教训。 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平关了府门,穆子究最后又是毫发无损的,自己从公主府走出来的,那谁知道二人在府干了什么?说了什么? 还不是太平为了拉拢,放出的障眼法? 官婉儿一对秀眉凝在了一起,略有几分怨气道:“臣妾总觉得,这两兄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留在京,早晚会给陛下惹出祸来。” “哦?” 武则天挑眉一笑,“婉儿不喜欢那对兄弟?” “啊...啊?” “没有啊!” 官小婉急忙摇头,低头道:“臣妾久于宫,与那两兄弟只一面之缘,哪里谈得喜欢不喜欢。” 本来是官婉儿的一句解释,可是听到武则天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番意思。 “原来如此.....” 老太太长叹一声,“这些年,朕只顾婉儿在朕身边,却是忘了问问你的感受。” “想来也是。”武则天目光远眺,“这深宫之呆一年都能把人呆疯,何况婉儿已经在这里呆了近三十年了。” 说起来,官婉儿本来是高宗朝宰相官仪的孙女,因为当年高宗心生废了武则天另立皇后的心思,最后武则天又哭又闹,且晓之以情。 结果,李治那个软蛋又反悔了。反悔还不算,还得推出来一个背锅的,说是官仪怂恿他这么干的。 于是,官仪倒了霉,被武老太太手起刀落给咔嚓了。 官一门,男子非杀既囚,女子则尽数贬入掖庭为婢,其是刚刚出生的官婉儿。 而官婉儿从一个掖庭婢女,到如今武则天的左膀右臂,武周女相,在这深宫之也呆了近三十年。 此时在武则天心里,还以为官婉儿那句“久于宫”是抱怨。 老太太早把官婉儿当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缓声道:“以后朕这里若是政务不繁,你大可出得宫去,与太平、安乐她们多亲近亲近。” “没事儿,朕准了!” 官婉儿一听,连连摇头,略有嗔怪地撒娇道:“哎呀,陛下想哪儿去了?咱们...咱们不是说那两兄弟吗?怎么又扯到这面来了?” “臣妾可不想出宫寻乐,能陪在陛下左右,婉儿已经很知足了。” “呵呵。”武则天闻罢,指着官小婉的鼻子,“你这滑头,尽捡好听的来哄骗于朕。好好好,说那两兄弟。” 武则天正色起来,略有沉吟,“其实,他们二人现在表现出来的状态,虽然对他们自己来说不是最好,可是对于那几个个想招揽他们的亲王,却是最合适的状态。” “哦?”官婉儿有所不解。 “婉儿不明白。” “朕这么跟你说吧!”武则天来了谈兴,“打个方,如果来俊臣是个天资绝伦、八面玲珑,且面面俱到的人物......” “婉儿说,朕还会像现在这么用他吗!?” “......” 官婉儿一阵错愕,“应该....不会吧?” “对!” 武则天点头,“不但不会,而且朕还会杀了他!” 老太太一脸傲然,“这个朝堂,乃至这个天下,什么人应该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 “岑长倩如果学会了圆滑世故,那么他也不再是一个耿直之臣,也失去了他存在的意义。” “来俊臣如果八面玲珑、左右逢源,那么朕不可能再信得过他,把那么多事情交给他办。” “同样的,长路镖局,是长路镖局!” “穆子究再有才华,他也不可能进入朝堂为官。” “而一但他成了官,甚至是大官,那他的长路镖局也不再是助力,而是一个威胁。” “那两兄弟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所以,他们只能是江湖人。”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做法,却是不能如官员一般事事通顺。” “他越这样,越有利用的价值,承嗣、三思他们也越想把他们得到手。” “万一他们越界了,那也没人敢用他们了。” 武则天说到这里,不由摇头一笑,“其实,这两兄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舍本求末了。” 官婉儿听到这里,不由一怔,“陛下是说....” “对嘛!” 老太太一摊手,“何必去一门心思投靠什么储君,直接来找朕多好?朕不在乎他是江湖草莽,更不在乎当成官员一样使用。” “如现在,这两兄弟在朕的眼并不合格,仍需磨砺。” “可是,这丝毫不影响朕用他们来办成一件大事!” “????”官婉儿把武则天的话在脑又过了一遍,这前半部份她是听懂了,可是后面那句,却是没听懂。 老太太要办什么大事? 不由发问:“陛下是说......突厥之事?” 这件事是穆氏兄弟进京之后唯一对武则天有帮助的事情,官婉儿也只能往这面去想。 没想到的是,对于她的这一问,武则天先是点了点头,后又缓缓地摇了摇头,却是不肯再多说一句,只道: “算着日子,岑长倩一行应该已经到了突厥王庭了吧?再过个把月,应该会有消息传回来了。” “是啊!”官婉儿点头,“再过个把月,秋凉已深,离冬天也近了。” ...... 。 第二三二章 敲竹杠 相于外头,吴宁的生活过的好不惬意。请百度搜索() 九月初,明经大,吴启毫无悬念地拔得头筹。 想来也是,被武承嗣、武三思,还有太平公主三家暗定为头名,若吴启再不高,那真的怪了。 可是,让主副考,还有武则天和满朝武意外的是,这个穆子期是真他娘的有本事啊! 明经一共考三科:“贴经”、“试义”和“时务策”。 从字面意思不难看出,贴经其实是填空题,考的是对经义的背诵能力。 出题者,出两字题,或者三字、五字,也是节选众多儒经之的某一段落,答者则根据题目,默写经义的下原。 这包括《礼记》、《春秋左传》,谓之大经; 《毛诗》、《周礼》、《仪礼》,谓之经; 《周易》、《尚书》、《春秋公羊传》、《春秋谷梁传》,称小经。 其,通二经者,需达到通大经一部加小经一部,或取经两部,即可录举。 通三经者,大、、小经各一部,此为优等。 通五经者,则需大经、小经皆通。 如果能达通五经的水平,那“贴经”头名估计也没跑了。 另外,除了大小经之外,《孝经》和《论语》是必考课目。今科武则天心血来潮,又加了《老子》和《尔雅》。 这么多经义要背,一般人是很难通读通记的。更何况,之后还有口试。 虽然看去没什么技术含量,可其难度也是极高的。 大唐开朝这么多年,能通五经者寥寥。更别提大小经齐通,连《孝经》、《论语》、《老子》、《尔雅》也悉数背诵的人物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个莘州穆子期居然拿了一个自前隋以来,贴经应举第一人。 这货......考了个满分! 没错,满分! 不但大小经皆通,且连个错别字都特么没见着,这太可怕了。 后来,武则天专门把吴启的试卷提出来命人复审,结果当真是一个字都不差。 乖乖,这说明什么? 说明,穆子期已经通解全经,且倒背如流了。 这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 当然,这还只是一科。 第二科名为“试义”,更好理解,是解释经典呗!能背诵还不够,你得能懂。 结果,吴启还是第一,而且,还是毫无争议的第一。 他对经义的理解释义,连那些当朝大儒都不由得赞叹连连。 ...... 第三科时务策更不用说了,吴启可是跟着吴宁混出来的。 而吴老九可是给武则天写过一箱子《醒世方》的人,他对当下时政的诠释和解读,对未来朝廷政策走向的把握,绝大多数朝臣都要叫祖宗。 更何况,是把被吴宁熏陶出来的吴启放到一堆年轻举子之作较? 所以,吴启毫无悬念地又拿了一个头名。 三科魁首.... 毫无争议! 本来是暗箱操作最明目张胆的一科明经,生生让吴老十玩成了自科举以来最为实至名归的一科状元。 一时之间,穆子期之名更盛从前,誉满神都,甚至他那个做出一首绝诗的兄长穆子究更加深入民心。 这段时间,怀仁坊李宅拜会宾客更多,连洛阳风月场的名伶花魁都是慕名而来,主动送心意,要与这位才学无双、貌潘安的蜀才子一叙情缘了。 吴宁对此当然是乐见其成,除了那些专门奔着长路镖局来的宾客,吴老九把剩下那些都推进了吴启,自己乐得清闲。 而吴启...... 好吧,正这个花心大萝卜的下怀啊! 整日留连风月,访朋会友,花天酒地,俨然成了神都的风月班头。 但凡有宴,但凡有请,吴启那是必到,且出手大方,谈吐洒然。 再加有长路镖局这个后盾,整整一个月,吴启可谓是赚足了人缘,出尽了风头。 ...... ———————— “你任由吴启这么不误正业?” 秋意正浓,怀仁坊李宅的庭院之,太平公主裹着一件高领披风,与吴宁站在院,看着那棵银杏洒下点点金黄。 这段时间,人多眼杂,所以太平很少来李宅,今日却是实在受不住了,跑来质问吴宁,他到底在干什么? “你若想让吴启在官场立足,诚然需要一些人脉,可是现在未免过之不及了。” 吴启简直是玩疯了,不管是谁的邀约,一概来者不拒。到皇亲王臣,下到妓子花魁,只要有宴,这货必到。 虽说当下无论百姓,还是王公,都喜欢风流才子,可是凡事都讲求一个度。这个朝堂的人,不可能都成为你的朋友,必然有一些会是敌人。 而敌人也必然会想方设法地抓住你的把柄,今日的风流也早晚会被人当做把柄,用于日后的斗争。 太平有些无奈,“哪有你们这般高调的?新举状元总要收敛些,多作多错的道理,九郎难道不明白吗?” “没关系。”吴宁笑着欣赏落叶,“随他去吧!” “你....”太平气的跺脚,“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吴宁一摊手,“也没什么打算啊!” “说到底,吴启因为长路镖局的关系,是不可能下放州县历练的。他注定要留在京师馆阁,留在女皇身边。” “所以,他的为官之路,注定与旁人不同。与其现在区分是盟友,还是敌人,不如一视如仁,把每个人都当成盟友。” “做一个徒有名声的风流才子,不挺好吗?” “可是你已经有敌人了!”太平凝眉反驳,“七姓十家是怎么回事?” “你算为了讨好陛下,也不用一下把他们都得罪死了吧?我可是得到消息,十家已经准备好要对付你的长路镖局。” “九郎可千万别不当回事儿!十家连手,连陛下都要斟酌一二,你的长路镖局势力再大,也不一定承受得住。” “......” 吴宁默然摇头,“非是我讨好女皇。”苦笑道,“而是七姓十家命不久已,我得和他们划清界限啊!” “嗯?命不久己?”太平一怔,“这又从何说起?” 吴宁却是答非所问,突然来了一句,“殿下产业之,可有存粮草?” “存粮?”太平被他带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下意识道,“本宫除了禄田与食封,在洛阳和长安倒也有几家粮铺。” “可是具体今秋存了多少粮米,倒是得问高延福了。想来,十几万石米粮应该是有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 太平回答完了,这才反应过来,“少转移话题,说,为何说七姓十家命不久已?” 哪成想,吴宁要本不想告诉她,继续胡扯。 “太好了!十几万石也是不小的数目。” 吴老九凑到太平耳边,“你听我的,让高延福赶紧把这些粮米都归拢起来,过几天全高价卖给武承嗣。” “啊?”太平显然又被他带跑偏了,“卖给武承嗣??他又不傻,高价收粮做甚?” “因为....”吴宁这回倒是没左右其词,“因为快要打仗了。” “什么!?”太平大惊,“和谁?” “突厥。” “不会吧?”太平不信,“岑相舍命北,不是为了在今冬避免战事吗?” “呵。”吴宁干笑一声,“岑老爷当然是这样认为,可是....” “不是人人都是岑长倩,却是有人想今冬开战。” “谁?” “默啜。”吴宁说出一个名字,随后又道出一个名字。 “还有咱们的....陛下!” “不可能!”太平满脸愕然,极是不信,“你说默啜倒还合情合理,陛下!?” “陛下才不会那么武断!” “明知冬战于大周不利,冒然开战必死伤惨重,陛下怎么可能选在这个时候与突厥开战?” “呵呵。” 吴宁干笑一声,却是不知道怎么与太平解释。 对于统治者来说,从来没有绝对。 当战场的死伤毫无意义,或者不能换回等同的价值,那武则天当然尽量避免开战。 可是,一但战场的代价可以换回更大的利益,那么武则天是不会在乎多死几个人的。 ...... ———————————— 接下来几日,除了莘州穆子期依旧火热,洛阳城有另外一个传闻悄然而起,那是: 大周边将默啜和亲的真相。 原来,这个默啜表面投周是假,暗劫掠是真。 今次和亲,更是以开战相要挟。女皇被逼无奈,这才派淮阳王和岑长倩去和亲。 而更让百姓惊骇的是,这个默啜也不是真的要和亲,而是明里修和,暗却积蓄力量。 若非是长路镖局的穆氏兄弟从通商的蛛丝马迹之发现了突厥各部集结边境的事实,前来神都报信,大周君臣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而女皇陛下为了拖住突厥避免一战,还是决定派淮阳王与岑长倩去突厥送死。 这个消息一出,可热闹了。 要知道,武周传习盛唐之威,当年横扫六合,荡寇八方的威势尤在。 百姓们听闻了这么一件窝囊气,当然是群情激昂,愤愤难平。 当年太宗在世,把突厥追到了海角天边,哪曾受过这等鸟气?如今一个默啜小儿也敢与虎谋皮? 愤怒之余,也是暗自感叹,“女人当家....是软了点啊!若换了太宗,哪怕是高宗在世,也不能让人欺负成这个样子吧?” 一时之间,武则天声威大减,成了软弱的妇道人家。 连带朝一些腐朽老儒也是心窃喜,武皇势微,说不定正是还政于李唐的好时机。 也只有少数明眼人才暗自皱眉,此事绝对不简单。 而太平此时也是纳闷儿,暗说:“这个消息是吴宁传出来的?却又不像。” “那会是谁?” 想到这里,太平不敢往下想了。 想像一下,现在的武则天在民声之已成软弱之态。 如果.... 如果岑长倩和亲不成,反被害突厥的消息再传回来......老太太还能说不战吗!?她敢说再忍吗? 想起吴宁说武则天有心开战的那句话,太平浑身一震,脊背生寒。 她想到一种可能,这个民间传闻可能...... 可能是她的母亲武老太太自己放出来的。 如果真是武则天自己,那她是把自己逼到了墙角,开战之心更是无可动摇。 “高长史。” 想到这里,太平也不迟疑,对吴宁的话已经是深信不疑。 高延福还不知道其利害,“小人在,殿下有何吩咐?” “你去把府所存粮草悉数归拢,然后静观时局。待时机成熟之时,卖与豫王府。” “呃...” 高延福犯难了,什么时候算是“时机成熟啊?”,能不能说明白点? ...... 好吧,老高并没有等多久。 先是武则天一道封旨降下,做实了民间传闻。 什么旨呢? 莘州穆氏兄弟子究、子期,一心向国检报及时,挽天功德。至圣颜大悦,特封爵,穆子究,孟津县男,食邑一百;穆子期封新安县男,食邑一百。 得,这个封赏可是有点大了 哪怕是在外有大功的朝廷命官,一般也是升官赏钱,除非是吞天之功,否则是不会封赏爵位的。 对于有功的民间志士,最多也是封官,封爵却更是不太可能。 可是这两兄弟,穆子期考状元的官儿还没封,先得了个爵位;穆子究这个九省绿林盟主,成了贵族。 如此一来,也坐实了民间传闻,这二人得封爵之赏,应该是因为报突厥不臣之事了。 而让高延福看到“时机”的,则是武则天的另一道旨。 “今秋天下丰产,当备灾防患,朝廷军备粮草照往年提加三成,各州田赋所得亦允许耕农以粮抵税。” 武老太太在整备粮草了,这是铁了心要开战。 高延福心说,那还等什么?? 立马去联系豫王府长史,“咱们公主府今年大丰,粮多的吃不完。二十万石,要不要!?” 豫王府长史一听,哪有不要之理?粮食历来都是硬通货啊,再多也不嫌多。 “什么价!?” “七百一石!” “啊呸!”豫王府长史差点没喷高延福一脸,你是真他娘的黑啊! 如今一斗米卖给百姓的市价也不过40。十斗为一石,也是说。一石的市价也才400。 注意!这是市价,也是零售。批发当然更便宜,30到35撑死了。 这货敢翻一倍,叫700的价格,你特么想钱想疯了啊!? “滚!爱卖谁卖谁去!” 高延福一耸肩,无所谓道:“你不要拉倒。” 调头走,还不忘阴阳怪气地来那么一句,“反正陛下要是征粮,急的是你们豫王,而非我们公主。” “你回来!”豫王府长史一怔,“把话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高延福撇着嘴,“自己琢磨去!” ...... 等高延福一走,豫王长史越想越不对,难道....真要开战!? 可是,算开战要征粮,他这个价格也太特么高了吧? 想了半天,豫王长史心说,这事我做不了主,还是问过豫王吧! 结果见到武承嗣,与其详细一说...... “豫王殿下!”长史道,“公主府那边摆明了是敲竹杠。” “可是,万一今冬真打起来,陛下转运各州粮草肯定是来不及的,必然要号召天下征粮。” “这对咱们来说,可是一个机会啊!” “若是能尽心献粮,领跑诸王,必得圣心大悦,对储位之选.....” “买!!” 武承嗣听到这儿,一咬牙一跺脚,“买了他的!” 老子让你宰这一刀能怎么样?特么儿子都舍得,还差这点粮钱? “可是...”豫王长史又烦难了,“可是咱们王府的实钱不够啊!” 二十万石,700一石,也是十四万贯的臣款,倾其王府,武承嗣也没那么多钱。 “把田产商铺抵给她一些!” 武承嗣心在滴血,心说,特么这婆娘好狠,哪儿来这么多粮草? ...... 豫王长史得了命,回过头来,又去主动找高延福。 “卖不了了。” 老高一句话把豫王长史气够呛,“为什么卖不了了?” “涨价了!” 噗...... 豫王长史瞪着眼珠子,半天说不出话。 “我说高延福,生意可不是你这么做的啊!” “嘿嘿。”高延福咧嘴一乐,“别说那么好听,什么生意?是敲竹杠嘛!” “怎么着?你买不买?” ...... 。 第二三三章 别和中原人比嘴皮子 大周北方,单于都护府。m.vodtW.com 六十年前,太宗皇帝大破突厥,俘可汗颉利于马下,平定北患,此将万里漠北草原纳入了大唐版图。 而单于都护府,是当年太宗安置突厥战俘之地。 如今一甲子以过,太宗早已成千古,这个被大唐统治了六十年的北境番城,也早已是另一番模样。 ...... 岑长倩与武延秀的和亲队伍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此时终于站到了单于城下。 掀开车帘子,十月的北方,凛冽寒风哭嚎着灌到车驾之。 老爷子下意识紧了紧披着的大氅,望着黄土夯实的低矮城墙,还有一眼望不到边的突厥狼骑,不尽唏嘘。 年初的时候,默啜明里向大周索要农具粮种,做出一副忠心投靠、下马耕田的架势,暗地里却强占数州之地,为祸北境,这其包括这个单于都护府。 这座安置突厥降兵的城池,又重新回到了突厥人手,而且亦成了犯境原的最前沿。 放眼望去,城内城外毡包营帐连绵不绝,灶火炊烟遍布旷野,默啜号称四十万大军陈兵于此。 ...... 老爷子长嘘一声,摇头苦叹:“大周的城池....丢在我们手里,若此去黄泉,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不碍得。”武延秀整个人缩成了一个球儿,于马接着岑长倩的话头儿。 “一个破烂蛮夷之城送于他又当如何?咱们还不愿意要呢!” “......”岑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愤愤地把帘子甩,嘟了一句,“败家!” “诶诶诶?”武延秀可不管什么败家不败家,打着颤音儿嚷嚷着,“您老别缩回去啊!这可到地方了....” “咱们接下来到底是怎么个章程,岑相可有计较?不然可真等死了啊!” “能有什么章程!?”岑长倩隔着车帘子,怒不可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老爷子不禁暗自吐槽:在京城里,一个个都是人模狗样的,家国大义喊的谁都响亮,这一出来原形毕露了。 “淮阳王殿下,老夫丑话说在前面。” 岑老爷子心说,得提醒一下这怂货。 厉声道:“若见了默啜,殿下心生怯懦,失了大周国威,那你可别怪老夫翻脸无情!” “呵....呵呵。” 武延秀一阵干笑,敷衍道:“哪能呢?” “全,全都仰仗岑相便是。” “嗯。”岑长倩也不抱太大希望,只盼他别添乱便是。 掀开车帘,吩咐身边侍卫,“入城吧!” 刚说完,无意间搭眼一扫,“嗯???” 那几个神神秘秘的护卫怎么少了好几个? 开口又问向那道士,“你们...人呢?” 孟道爷闻之淡笑,回道:“岑相放心,他们去办点事儿,一会儿到。” 说完,孟苍生招呼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向单于城行进。 ...... —————————— 突厥大营听闻大周和亲的队伍到了,似乎也不意外,从周使那里取来国书,递与大汗默啜之后,再没了动静。 至于岑长倩一行,则是被安置在城的两毡军账,却是连房舍的待遇都没捞着。 岑老爷子也不矫情,让住哪儿住哪儿。 反正这一趟老爷子心里已经有数儿了,说白了,他是来添坑的。 是给武皇拖延时间,给大周拖延时间。 能不能回去都要另说,又怎么在乎住的好不好呢? ...... 把武延秀安排在另一个营帐,又把兵将侍卫招至帐前,“出来了,不管什么事儿,不再是一人一兵的小事,而是一国一朝的体统。” “老夫只提一点,莫要丢了汉人的脸面,更不能弱了大周的气势!” 众将士挺胸抬头,高声应喝。 老爷子又嘱咐大伙儿小心行事,莫要随意走动生事,以免给突厥人抓住把柄,这才安心回到帐喘一口气。 说实话,岑长倩那么大岁数,这一路最难熬的属他了。 可是,他又不能抱怨,得强撑着,毕竟和亲这千把号人,老爷子是主心骨。 此时,一向冷淡的吴老七亦被岑老爷子那股子气势所感,把面巾用热水浸湿,亲手递到岑长倩面前。 “岑相,擦把脸歇一会儿吧!” “放心,有我们在。” 岑老爷子接过面巾,苦笑道:“进了突厥人的地盘,有你们没你们差别却是不大了。” 整个单于城有默啜的四十万大军,他们这一千来号人别看都是提刀带甲的武士,可和人家四十万,只有待宰的份儿。 一边擦着脸,一边嘱咐老七道:“若真有不测,你们这几个人不是兵卒,亦非朝官,不用为国尽忠,能跑则跑,也不用管老夫。” “但有一条,不能给突厥人当狗!” “呵。”老七傻笑一声,却是没接话。 正在这时,军帐的帘子似乎被寒风吹开了一角,岑老爷子此时已经脱了皮袍,顿感寒冷。 刚要让吴老七把帘子合严实,却见一个包着石头的纸球飞了进来。 抱着剑,萎在角落里的孟道爷一下蹿了去,抓过纸团,展开便看。 岑长倩一怔,哪儿来的纸团? “这......”错愕道,“这是......” 孟道爷此时已经看完了纸团,眉头紧皱,也不回答岑老爷子的疑虑,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良久,孟苍生一边取出火折子把纸团点燃,一边看向老七。 “晚了,大势已去!” 吴老七一听,脸色一变,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的长刀,杀意顿起,哪还有刚刚对岑长倩的温和? 调头出帐道:“我去让老八他们准备一下,通知厨子他们接应!” “......” 岑长倩看得一愣一愣的,狐疑地望向孟道爷,“那纸写了什么?” 孟道爷回过身来,“岑相暂别管纸写了什么,只记住一句,一会儿突厥可汗必有召见,到时,岑相不必太过执拗。” “他说什么,你答应什么,只要能暂保性命便可。” “之后的事情,交给我们兄弟便是。” “......” 岑长倩眉头皱的更深,“道长...这是何意?那纸到底写了什么?” “哎。”孟道爷本来是不想与岑长倩多废唇舌,因为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与这老头儿从头解释。 可是,显然不说清楚,岑老爷子不肯罢休。 只得道:“岑相不要再想着拖延突厥。” “已有线报,不管和亲队伍到不到,七日之后,突厥大军都会向南开拔。” “啊!!?” 岑长倩大惊,“你...你们是如何得知?” “单于城有我们的线人。” “......”岑长倩一阵无语,心说,朝廷都没有突厥线报,你们这么大本事? 心顿生几分不信,又道:“那为何等和亲大队到了地方,刚好线报来了?” “不会是....默啜误导吧?” “不会!”孟道爷摇头,“实话与您老说吧,单于城自今春被默啜霸占之后封城了。” “我们的线报出不来,也只有咱们以和亲之名到了这里,线人方有机会联络。” “......” 老爷子都听懵了,这一路觉得这伙人不简单,可是现在已经不是不简单了。 看着孟苍生,岑长倩都觉得有点不真实了? 下意识问了一句,“道长究竟是何来历?竟如此神通广大?” 孟道爷闻之淡笑,抱手一揖:“贫道本无名无姓,只源身置长路镖局,江湖人送了个名号,曰:道爷。” “什么!?” 岑长倩浑身一震,“你...你是长路镖局的‘道爷’。” “正是在下。” 得到孟苍生肯定的回答,岑老爷子整个人都僵在那里,脑不由得想起之前在大殿之,变着法儿骂他的穆子究来。 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是他派人来护卫左右? “那...那个穆子究....是他让你们来保护老夫的?” “正是。” 到了这个时候,孟苍生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子究让岑相以身犯险,也是不得已之举。用他的话说,只有岑相也许还有拖住默啜的可能。” “可是,子究估计也没想到,默啜南侵之意如果决绝,七日后南下已成定局。” “岑相这趟....算是白来了。” “呼....”岑长倩长出一口浊气。 开始,他只当这个穆子究是个有些才学,急于位的年轻人。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长路镖主了。 “那现在怎么办?”岑长倩略一慌神,又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看着孟苍生,“凭你们这几个人,能把老夫活着带回去吗?” “岑相放心,我们早有安排。” 岑长倩听到这里,一挑眉头,“也是说,除了单于城的线人,你们在北境还有布置?” 孟苍生点头,“算是吧!” “城外还有你们的人?” “嗯。” “好!”这回轮到岑长倩点头了,“太好了!” 行至孟苍生身前,“那老夫求你们一事。” “岑相但说无妨。” “不要救我!”岑长倩森然道,“想办法让城外的人把默啜南侵的军情火速送抵京师,好让大周早做准备!” “......” 孟苍生沉默了,此时他被这位七十余岁高龄的老臣深深的震撼。 现在他终于明白,吴宁为什么那般相信岑长倩,相信这位老爷子是唯一可以脱住默啜的人了。 因为信念! 时刻都把家国放在最前面的信念!! 孟苍生抱剑而礼,长施一揖。 “岑相之心,着实让孟某钦佩!” “孟某?”岑老爷子坦然一笑,“你瞧....原来你姓孟,也是有名字的。” “不过,长路镖局能为了老夫这条残命之躯同入虎穴,众位的忠义之心,也让老夫敬佩。” 拍了拍孟苍生的肩膀,“去吧,把这个消息传回去,老夫死亦瞑目。” 刚说完,帐外的卫士来报,突厥大汗默啜召见大周使臣。 岑长倩穿戴官袍,郑重地整整了发冠,决然出帐。 临出门之前,孟苍生还是不忘嘱咐:“岑相放心,消息我们自然会想办法传回大周。” “可是岑相自己也要切记贫道刚刚所说,千万小心,莫要做出无谓挣扎之举。” 老爷子笑了笑,只是点头,却没说话。 ...... ———————————— 默啜所领突厥,后世称之为“后突厥”,算是当年与太宗一较长短的“东突厥”死灰复燃的产物,依旧沿袭着东突厥金狼为帐,逐草而居的民族特性。 所谓金狼王帐到哪里,哪里便是王庭。 当岑长倩被带到两头棕狼头为拱的大帐之内,见到高居王座的突厥大汗默啜。 还有.... 还有帐下,匍匐在地的武延秀。 岑长倩眉头一皱,抬头看向默啜,“居可是突厥大汗默啜?” 默啜大喇喇地高坐于,一听乐了。 心说,这个汉臣挺有意思,见了本汗居然不惧不跪? 粗声道:“本汗便是是默啜!大胆汉儿,见了本汗,为何不拜!?不怕丢了项人头吗!?” 好吧,下面老老实实跪着的那个武延秀,是被默啜这么一句不跪掉脑袋给吓倒在地的。 此时,武延秀头都不起抬,反手虚按,嘴里还嘟囔连连: “岑,岑相还还,还不拜见突厥王汗....” 你看看.... 默啜面有得意,心说,你看看,这个小的你懂事儿的多! “老头,怎么着?还不速速下拜!” 见岑长倩还是没动,默啜面色渐冷。 “呵呵,不跪是吧?” “来人,帮这老头松松膝盖!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跪。” “哼!” 岑老爷子终于出声,却是一声冷哼。之前孟道爷嘱咐那些话,早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猛的抬手指向默啜,“大胆默啜,口出狂言,岂不知尊卑之序吗!?” 嘎? 默啜一愣,行啊,这老头挺硬气啊! “算按尊卑礼法,吾亦乃突厥王汗,你这老头儿最多只算汉臣。按道理,你也要跪!” “一派胡言!”岑老爷子放声大喝,“若老夫没记错,去岁有个号称是突厥王汗的反复小人投靠了大周。被我大周天子封为守边之将,捍卫王土。” 岑老爷子说到这里,一撇嘴,“若那突厥王汗是真的,且还没明着反叛原的话,他应该只是个从三品的安抚使吧?” 默啜:“......” 心说,这特么是说我呢吗?嘿,这老头找死啊,敢骂我反复小人? 正要大骂出口,岑老爷子那却话锋一转。 “老夫贵为一品昌右相,执掌大周相印。论官级,你大!” “老夫族叔父是宰相,我亦宰相。论出身,你尊贵!” “你一个小小的安抚使,凭什么要老夫与你下跪!?” “倒是你默啜!无论老幼为序,还是尊卑之礼,都应该与老夫见礼!” “来!!”说到这里,岑长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老脸甚是恐怖。 “你!!下来,给老夫下拜!!” “你!!”默啜气的啊,腾的从王座之蹿了起来,“老匹夫,你找死!” 岑长倩闻言,依然不惧。 “哦??” “那是你......你不拜喽?” “那你....是不是要谋反?” “要反出汉地,以突厥之名进犯原!!” “我......” 默啜一下子噎在那儿了。 这话.... 这话让他怎么答? 特么他确实要南侵,也确实是率突厥之兵进犯原。 可是.... 可是特么名义可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我默啜不是要打着恢复李唐的名号,号令天下子民响应,而一举得成大事吗? 如果这糟老头儿的话要是坐实了,那特么还号令个屁? “......” 默啜啊,现在差点没哭一鼻子,肠子都悔青了。 怎么不长记性呢?多少人告诫他,千万别和原人嘴皮子。 这回,又吃亏了。 ...... 。 第二三四章 心怀鬼胎 岑老爷子这一通嘴炮,默啜还真不太好还嘴。 先祖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告诉了默啜,若要入主原,靠用强是远远不够的。 这个以耕田作为本分的汉人天下,表面看羸弱好欺,可内里的韧性却是草原民族无法拟的。 他们认祖宗,认正统,也许会被一时征服,却很难实现长久地统治。 所以,默啜这次一改前态,先是假意投靠,换得汉将的身份。之后要求和亲,也是为了挟持一位李姓宗室,打着匡扶李唐的旗号,逐鹿原。 包括默啜向武则天要农具,要粮种,说白了,漠北万里青翠全是草场,而草皮下面又都是沙土,哪儿有可耕之田? 默啜要粮种、农具又有什么用? 他这是打定了主意,一但进了原不想走了,留着粮种地耕种。 扎下根来与汉民融为一体,哪怕是效仿魏孝帝,将突厥人彻底汉化也非不可。 不得不说,默啜这一套思路是极为阴险的,否则在原本的历史之,也不会逼得武则天不得不立了李显为太子,破了默啜的狼子野心。 但是现在,原本历史之要来出使的草包阎知微换成了岑长倩,老爷子一来戳了默啜的痛点。 “你是不是要反!?” 这让默啜怎么回答? 说是?那所谓的大义全没了。 说不是? 好吧,按汉人的尊卑之礼,他得给岑老爷子拜一个。 默啜肠子都悔青了,我招惹他干嘛!? 正在为难之时,结果武延秀帮了他一把。 武延秀那个猪脑子可没有岑长倩那么好使,更听不出老爷子话的机锋。 这货一听,哦操,岑长倩敢质问突厥可汗?万一默啜怒气来,那不连自己一起砍了? 趴在地,连忙道:“岑相莫要胡言!适才,默啜可汗己然言明,他非是要反叛原,而是要匡扶李唐!” “只要我等愿意呼应,与之振臂高呼攻入洛阳,将来李氏复位,我们都是从龙之臣啊!” “!!!” 默啜一听,嗯!?这位小哥说的好啊! 登时来了精神,咧嘴大乐,“对对对,本汗是此意,怎可说是反叛呢!?” 岑长倩:“......” 岑老爷子差点没气死,把武延秀扒皮抽筋的心思都有了。 你特么姓武,匡扶李唐第一个宰的是你,还特么帮人家摇旗呐喊呢? “好了好了!” 正当岑长倩悲愤之时,默啜已经大喇喇地摆手欢快道:“岑公为国之心本汗甚明,亦不与你计较,但我突厥深受李唐皇恩怎可忘却!?” “如今颠鸾倒凤,女人抢了李家天下,我默啜虽是异族,但也是汉将,更不能袖手旁观啦!” “遂,本汗心意已决,可昭日月,定帮李家把天下夺回来。” “二位都是忠于李唐的忠臣,且与我营住下,待本汗杀入神都,咱们一同迎接李氏皇帝。” “来人!!” 默啜知道这老头厉害,根本不给岑长倩开口的机会,招呼侍卫,“带岑公与淮阳王下去歇息!好生照顾,不得怠慢。” ..... 得! 岑老爷子和武延秀这算被默啜挟持了。 至于什么岑长倩答不答应与之同流合污,这根本不在默啜的考虑之。反正人在这儿,他可以把这个旗号打出去。 想来岑长倩一门卿相,在武周朝威望极高;武延秀虽然不姓李,但是一个武家的人反了武则天,估计也够那老太太喝一壶了。 ...... ———————————————— 六日之后,洛阳。 吴老八日夜兼程,沿路换马不换人,只六日,便将突厥大军南侵的消息从单于城送到了吴宁手里。 而当吴宁拿着这份战报,却陷入了深思。 六天...... 也是说,明天突厥大军便要从单于城发兵南下。 而首当其冲,只要两天之后,突厥大军便会兵临朔州城下。 “怎么办?” 吴启眉头紧皱,“七哥还有道爷他们,此时还有突厥人手里。” “这个不用担心。” 吴宁摇着头,默啜有心要利用岑长倩和武延秀,所以现在在突厥军营里应该并不难过。 而且,这也是出发之前,吴宁预想所有结果之的一种。 “孟道爷身经百战,这点状况不在话下。” “那这消息....” 吴启指着老八送回来的信,“你可不能自己交到武则天手里。” 吴宁要是自己交去,那说不清了。 “最好是让太平公主出面。” “也不行....” 吴宁摇头,太平出面,一样说不清。 想到这里,吴宁站起身形,“备车,去狄府!” “狄胖子?” 吴启凝眉细想,狄胖子确实较合适。 ...... 仅仅一刻钟之后,吴老八不远万里送回来的情报,便到了狄仁杰手。 狄胖子大惊之余,二话不说,穿戴入宫。 而当武则天拿到这份军情之时,老太太也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倒不是没料到默啜大军南下,而是这时间..... 抖着手的情报,抬眼看向狄仁杰,“狄卿这......这军情从何而来?莫不是误传吧?” 六天前的消息,说是默啜大军七日后南下,也是明天突厥大军才会开拔。 从单于城到神都洛阳,六天......!? 还不是走的官方飞马快驿,怎么可能!? 而狄仁杰则道:“岑相冒死派家奴传信,千真万确!” “可是六天....”武则天还是不太相信,算是用官驿传递,六日也不可能到洛阳。 “陛下不用怀疑,岑公是用长路镖局的镖路传递。老臣已得到了穆子究的印证,这确实是岑长倩所传无疑。” “......” 武则天一阵默然,长路镖局?原来长路镖局官驿还快? “陛下,战机万变,当早做决断啊!” “狄卿有何高见?” 狄仁杰也不客气,这个时候也不是他该客气的时候。 略一思索,“臣以为,默啜南侵别无它路,只朔州一地可入原。” “当急令并州长史魏元忠火速整兵增援朔州,并总领军务。” “幽州节度使李千里领幽州兵,出云州策应朔州。” “同时,调遣陇右、山东(太行山以东)、河北府军,驰援北境。” 说到这里,狄仁杰顿了顿,“且....老臣愿代陛下北去,检校三军。” 这是最为稳妥的方案。 并州也是后世的太原,是李家的龙兴之地,守将魏元忠亦是当世属一属二的将帅之才。由其坐镇朔州,默啜虽有四十万大军,可也不一定能很快攻下朔州,这为后方的备战赢得了时间。 而幽州也是后世的北京,从地理位置来讲,平行于单于城的东面。 李千里带兵驰援,也给突厥大军形成了两面协攻之势,亦可缓默啜攻速。 如果这两方可成,那大周便有充足的时间熬过冬天,并调遣陇右、山东、河北诸军,把默啜挡在原之外。 最后一条,老迈的狄仁杰自荐出战,也是打消了武则天的顾虑。 毕竟李千里是李唐宗室,让他统领一军,武老太太多多少少有点不放心。 可若是狄仁杰亲自北,那自然能放心不少。 可是,狄胖子没想到的是,这四条建议,武则天沉思良久,只答应了一条。 ...... 只见武则天脸色数变,阴睛不定,最后方悠然道:“依朕之意,此军情是真是假还未有定论,咱们这般冒然出兵,是不是......” “陛下!”狄胖子急了,“陛下!!千真万确,延误不得啊!” “朕知道。”武则天虚按一计,安抚狄仁杰,“朕怎会不相信狄卿与岑卿的话呢?” “只不过,朕信了,满朝武亦要相信才行啊!” “此非小政,这可是调动几十万大军的大事啊,朕亦不能独断。” “所以,此事急不得。” “陛下!!”狄仁杰差给武则天跪下了。 他实在不明白,武则天可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人啊,都火烧眉毛了,她怎么还在瞻前顾后? “朕明白,朕明白!” 老太太打断狄仁杰的话,“朕只是想做到稳妥,也非要延误。” “狄卿这回去准备行装,待朕把诸事捋顺,狄卿即刻北,也耽误不了多少。” “好了!” 武则天一甩手,“狄卿回去准备吧,朕自有计较。” 说完,好像怕狄胖子不肯走,老太太自己先走了。 “......” 狄仁杰一阵无语,只得退下。 而狄仁杰刚走,武老太太是面容一变,森然对官婉儿道:“密令黑齿常之检校两京守备三军,随时准备北拒敌!” “是。” 官婉儿拂身领命,却是又多了一句嘴,“那....黑齿将军何时开拔??” “.....” 武则天一阵沉吟,最后只道:“待诏便是!” 说完..... 老太太略有佝偻着腰身,缓步向侵殿行去。 留给官婉儿的,只有那一身龙凤华服点缀的威严。 .... 第二天,急的如热锅蚂蚁一般的狄仁杰难得的了早朝。 而武则天也没让他失望,当殿把岑长倩送回来的军情通告百官。 可是... 狄仁杰没想到,还真如武则天所说,百官都不信!! 也是说,今天,是现在,单于城的突厥大军正在南下??? 六日传回来的消息,怎么可能? 当单于城在洛阳边儿啊! 众人皆言,岑长倩是不是杯弓蛇影紧张过度了。 对此,武则天也未有多言。只得依顺朝臣,且在等等看。 结果.... 又过三日! 也是默啜大军降临在朔州城下的一天之后!! 原北大门朔州,的敌袭烽火,才跨越千里万里,直抵京师!! 而洛阳城东北角的瞭望城楼.... 猛的响起金钟急鸣的战争之吼!! “敌袭!!” “北境敌袭!!烽火入京了!!” 兵卒急声大吼!!一边看着北方冲天的烽火讯号,一边手持通关令符,飞奔皇城而去!! “真的打起来了!?” 满朝哗然,百官错愕! 他实在没想到,岑长倩六天传回来的军情,居然是真的?? “陛下....” 有人还是不太信,“会不会是...巧合啊??” 卢松于大殿之躬身奏,“若默啜真有南下之心,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即被岑相所知,又轻易传回京城?” “依臣之见,这多半是默啜虚张声势的奸计。” “大多像往常一样,以劫掠为主,而非侵占。” “臣之见,当从长计议,不可妄自出动啊。” “是啊!!”一崔姓官员急声附和,“若真如岑相所说,四十万大军南下。” “且不说默啜小儿,有没有那么多军备。” “可我大周若冒然迎敌,必要做好迎战四十万突厥大军的准备。” “这么多人马调动,岂是儿戏??多年朝收一朝便无!!” “陛下万要慎重行事。” 话音刚落,满朝武,悉数下拜。 “望陛下慎重!!” “陛下慎重啊...” “慎重...” “......” 武则天面有难色,显然摇摆不定,“如此说来....这...这当如何是好呢???” “发兵北境,若军情有假,确如诸卿所言,耗费甚大,朝廷这几年励精图治积攒的钱粮怕是一战而光。” “可如果不发后.....” “那岂不是放任默啜侵我原?” “陛下!!”卢松再奏,“也非是不发兵,总要有个确切消息之后,方可出战吧??” “正好朝廷也可借机,争调天下钱粮,以战突厥!” “......” ...... 狄仁杰一翻白眼,简直无语!! 卢松说的漂亮!! 其实打的什么心思,傻子都看得出来。 说白了,武则天要是现在决断当场,发兵北境。 那因为时间关系,还有地缘的因素。 南方的兵和粮,是来不及调度的。 那兵粮从哪来儿,只能是因地而发,从靠近朔州的关陇、山东、河北诸地调度。 说到这儿,那谁还不明白。 关陇、山东、河北是谁的地头? 那是七姓十家和关陇门阀的地头!! 也等于调的是他们的人,征的是他们的粮。 吃亏的当然也是他们... 所以,不管真假,都得反对啊! 起码要把南方兵粮片调的时间抢出来,也好减少损失嘛。 狄仁杰不禁摇头,现在狄胖子无认同老太太的酷吏政治!! 这帮世家门阀!特么该用来俊臣、索元礼那帮无赖去往死里弄!! 为了小家而不顾大家,这是所谓的世家风范!! 该杀! ........... 。 第二三五章 民情 世家该杀!! 这是这个念头,狄仁杰也只能在心想想。请百度搜索() 对于卢松等朝臣“苦劝”武则天再行观望的言论,狄胖子却是没有像之前在宫主张出兵那样激动,甚至没有出班反驳。 而且,不但他自己保持了沉默,还死死了拉住了身边的豆卢钦望,也不让他出言反对。 至于为什么? 一来,狄仁杰很清楚,凭他和豆卢二人势微言轻,说不过这满朝的世家子弟。 二来,算说得过,又有什么用呢? ...... 此时此刻,狄仁杰想起了吴宁,想起他于宫门处说的那句,“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狄仁杰有种感觉,虽然默啜觊觎原已久,非人力能够左右,可是..... 为什么狄胖子总觉得,这一切都在吴宁算计之呢? 为什么隐隐有种期待,吴宁在这次突厥之患,很可能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呢? 不管怎么说,时局已然如此,狄仁杰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吴宁可以出来做点什么。 甚至狄仁杰已经打定主意,下朝之后,他亲自去找吴宁,劝他做点什么。 ...... ———————————— 关于发兵北境的朝议,因为世家门阀的反对,最终还是没有通过。 武则天迫不得已,只得依从卢松等人的建议,暂做壁之观。且急令江南、荆湖、巴蜀诸州调运粮草,整肃府兵,随时集结抗敌。 ...... 然而,神都历来没有什么秘密,更别说蛮夷来犯,北境告急的军机大事。 而皇城之下的百姓议政谈政的风气又是由来已久,不出三日,突厥默啜举四十万大军南侵,已然兵临朔州城下的消息,已经在神都传开了。 ..... “这还了得?从高祖立国,已于八十载春秋,向来是咱们汉人举兵漠北,征伐天下。” “那突厥默啜小儿的先祖差点被太宗打的灭国亡种,现在却是长本事了,敢举兵来犯!?” “女皇陛下若不打得他连祖宗都不认识,难显我武周威名!!” ...... 家国大事、民族威严的问题一来,什么官宁坊的花魁娘子,什么蜀才子明经三魁,什么长路镖主风流妙诗戏公主...... 这些香艳八卦统统没了踪影,大街小巷、花馆酒店,处处聊的都是突厥之患。 此时,洛阳某处的街边酒肆里,闲来无事的坊城民聚拢在一块儿,高谈阔论,朝堂武还要心。 之前那位慷慨激昂,立时便有不同之声反驳。 “急什么?不是说还未有定论吗?” “卢侍郎他们主张暂且按兵不动,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 “有什么道理!?那城楼子的烽火汝看不到?” 招呼左右,“咱们不都看见了,千里烽烟都点起来了,那还能有假?” ...... “可谁也说不准是不是真的有四十万大军啊!” 反驳的这位叫朱二,只是洛阳南城一个平常的车马贩子。现在却是成了众人焦点,酒肆之最闪耀的人物。 “汝要知晓,现在可是初冬,北境滴水成冰,天寒地冻。别说是打仗,算南兵吃穿稍有短缺,那不知道得冻死多少。” “所以,谨慎些还是很有必要的。” “再说了,咱们坐在此处喝酒吃肉,张嘴谈出兵。可是你知道发兵千里,还是几十万的大军,得多少粮草供应吗?” “光是运粮的辅兵、民夫,那得几十万,可不敢说动动。” ...... “哼!”主张出兵那人显然没对手有见识,说不过他,却也是冷哼一声。 “等突厥蛮子打进来再谈出兵,那晚了!” “......” “......” 众人一阵沉默。 其实,百姓可没那么多考量,他们身在原,只希望原百战百胜,与汉人长脸。 所以,对于像出兵一战,打得突厥人叫娘这种鲁莽言论,附和之人不在少数。 而像这样,出不出兵,争论该不该观望的场景,在洛阳城的每个角落都在演。 一时之间,民情沸腾,两方各持己见,争论不休,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已然惊动了朝堂。 令狄仁杰不解的是,民间议政向来被皇权所忌惮,女皇虽然开明,但也非不闻不问。 可是,为何此次,民间议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武则天居然没动静呢? 难道,真的是无暇分心,操劳北方军务? ...... —————————— 北方,并州大营白虎节堂。 此时,并州长史魏元忠身着蟒袍紫带,头戴燕翅乌沙。 左手紧紧攥着腰间利剑,一双已经花白的剑眉,紧紧的拧在一处!! 堂下,是并州守军众将,见主帅如此凝重亦是神情肃穆,屏息待令。 “....” 魏元忠似是思索良久,暴起怒喝! “不行!!” 猛的瞪起虎目!“即使兵符不到。” “朔州之危,也不能不解!!” 并州距离突厥四十万大军围攻的朔州,只三日兵程。 而魏元忠手,有十万守军。 完全可以发兵驰援,以缓朔州危局。 可是!! 魏元忠虽有临阵挑拨之权,可是十万倾出,这么要紧的决策却非他一人可下。 奈何朝廷诏令迟迟不到!魏元忠除了干着急,一点办法都没有。 “父亲!!” 魏元忠的次子魏晃,听闻其父要冒令发兵,登时大急! “父亲大人不可啊!” “女皇圣御未至,冒然发兵,到时朝堂怪罪,父亲吃罪不起啊!!” “可是能怎么办!?”老臣魏元忠狂怒大吼!指着北方:“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朔州数十万军民,被屠戮殆尽!?” “难道....” 魏元忠喘着粗气:“难道要你大兄,亦葬身突厥铁蹄!?” “....” 没错.... 朔州城不但有二十几万军民,还有魏元忠的长子魏升,时任朔州令! .... “报!!!” 正当父子二人争执不下之时,令卒高喝入堂。 “报!!!京师来信!” “请魏帅过目!” “拿来我看!”魏元忠大喜,以为是女皇圣御到了! 可是接过来一看,却是平常信封.... 面,只提:魏真宰亲启。 魏元忠失望之余,也是疑惑。 魏真宰?真宰非是元忠之表字,而是他曾经的原名。元忠之名则是后改的。 却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叫魏真宰的。 展开一观。 只见无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魏卿亲启,朔州以无回天之能....” “为保原门户不失,望魏卿,万莫轻动,死守并州!” “待朕援军......” 下面的落款是:武曌! “!!!” 这是.... 这是武则天,写给魏元忠的一封,亲笔秘信。 “.....” 魏元忠... 看着那万莫轻动,死守并州八个字,登时老泪纵横。 颤抖着双手捧着信,久久不能平复。 死守... 不救! 这说明... 女皇已经放弃朔州了.... 放弃了二十万朔州军民,还有从朔州到并州,沿路的城乡村落.... 诚然,死守并州,于战事最为稳妥。女皇此举无可厚非。 可是.... 可是魏元忠想不通!! 他想不通!烽烟一起,距今已经半月有余! 如果朝廷当机立断,集结北方诸州兵力驰援。最快的也十多天可到达朔州。 再加并州的十万兵,根一不用弃车保帅啊!! 不用放弃啊!! 怎么了?? 女皇怎么了?狄仁杰怎么了!? 豆卢钦望又怎么了!?没人想得到吗!? 而且!! 从时间看,这封秘信,显然是从烽火燃起之后不久,从洛阳发出来的。 也是说.... 女皇早早的打算放弃朔州了!! 为什么? 为什么不发兵? .... —————————————— 朔州。 守将王冉,与州令魏升站在残破的城楼之。 望着城外,一眼看不到边际的突厥蛮兵,坚定的眼神亦渐渐变得绝望.... “援兵呢?” “援兵呢!!” 王冉喃喃低吟.... “咱们靠着这破城烂墙,足足守了半个月!” “可是援军....援军为什么还不到!?” 魏升缓缓摇头,神情呆滞.... “没有...援军了!” 并州军若要来援,三日可达,要来早来了。 算等待朝廷兵符,算着日子也早该有兵马前来。 半个多月,还不见城外有武周军旗,那说明.... 没有援军。 朔州,已然是一座.... 死城! .... 魏升回身... 望向城内,满眼都是疲累不堪的兵士,还有朔州百姓....绝望的眼神。 魏升长叹一声,吐出三个字:“突围吧....” “怎么突?”王冉哀道:“四十万大军围成铁桶。” “冲得出去吗!?” “总有几个能冲出去的!”魏升道:“难道...你让朔州军间,投首突厥吗!?” “姥姥!!”王冉瞪眼道:“老子手下的兵,死也不投诚!” “那突围吧....” 魏升直视王冉,“拼死杀出去!也算不弱我大周军民的威风!” “至于能活多少....” 魏升缓缓抽出腰间长剑! “哪怕是只活一人!” “我朔州之悲壮!亦可传颂天下,万古流芳!!” ..... 是夜。 朔州守将王冉州令魏升领四万残兵,裹挟十七万朔州百姓,趁夜开城意欲突围。 然,突厥贼众,朔州兵寡。激战至黎明,周军大败,未能如愿。 守将王冉、魏升壮烈殉国。 四万兵士,无一得幸,悉数战死。 朔州百姓,为魏升、王冉之豪情所感,誓死不做北奴,尽数坑杀! 存者... 百不足一。 消息传回洛阳... 举国哗然!无不悲愤莫名!! 之前认同卢松等朝臣意见的百姓们,在这铁一般的事实、血一般的教训面前,无不掩面失声。 有甚者,更是倒戈相向,把矛头直指卢松等世家官员。 而那一日,于街边酒肆,把别人说的哑口无言的朱二则是其最极端的一个... 还是那间酒肆,还是朱二那个人。 “奶奶的!!” “某家以为卢松诸狗,是真的心思沉稳为大周慎重着想。” “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卢松是范阳卢!!” “他他娘的反对出兵,完全是因为不想动用北方民力,还有自家存粮!!” “这算个什么东西!!” “奶奶的!!此狗骗吾甚苦啊!” “.....” “......” 众人虽有鄙夷,前几日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可是,并不妨碍众人认可朱二之言。 “女皇此次,也是有些寡断了....” “怎么不早些发兵,救朔州于水火呢?” “可怜了那数万守军,忠肝义胆死守城池半月不破。” “亦可怜了朔州十数万百姓.....” .... “唔唔唔....” 有人哭了起来..... 哭声甚是哀戚。 “我...我家二兄,便在朔州军啊!” 此言一出,酒肆之登时哀戚莫名,有善者亦安慰起那丧兄之人,顺便则是又把卢松等人,还有女皇陛下数落了个遍.... 只不过。 大伙儿谁都没注意到,此时正好有一马车于酒肆门前经过。 听得众家的抱怨与哭泣,忍不住掀开车帘...漏出一张,老迈疲惫的面容。 .... 狄仁杰锁着眉头。 民如虎...冤如狼。 民情民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而武则天却依然不管不问。 那只有一个可能了... 卢松,命不久已。 说白了,总要有人为朔州之哀拿出一个说法。 总要有人,为大周的这次伤痛来顶缸。 原来... 女皇早有了这个打算。 可是... 狄仁杰不由心头一痛! 为了一个卢松,哪怕是多几个世家臣子,女皇放弃了朔州二十几万人命!! 真的.... 真的值得吗!? 放下车帘。 狄仁杰闭目不动,心只剩下一阵一阵的无力。 还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失望。 ... 马车穿街过坊,行至东城墙下的一处院落停了下来。 下车抬眼一望,李宅。 ... 之所谓叫李宅而不是穆宅。 那是因为,这是蜀巨富李客在京的宅邸,暂时借给吴宁使用。 可是... 狄仁杰心道,这是一个巧合,还是吴宁有意为之,却是谁也不说不清了。 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心底的真实想法吧?? 迈步而入,狄仁杰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吴宁的门。 ... “狄相此来,有何贵干?” 不出狄仁杰所料,北境遭袭,城破人亡并没有给吴宁的脸带来任何波澜。 他依旧是那么.....冷淡! 冷淡的让狄仁杰有点讨厌! “怎么?”狄仁杰也板起脸来。“老夫不能来?” “呵....”吴宁一声轻笑,“当然能,只不过....洛阳很多人都想进我穆子究的门。” “却好像不包括狄相,您老能来,子究很意外。” “里面请!” 嘴说着意外,却还是淡淡的一让,把狄仁杰让到内厅。 二人对几而坐,又是一阵沉默。 ...... “够了!” 最终还是狄仁杰打破了沉默。 “真的够了!” 一双老目盯着吴宁!“不管你要做什么,有什么目的都已经够了!” “......” 吴宁没说话。 他明白狄仁杰的意思,从突厥南侵这件事,吴宁要得到什么。 能发挥什么作用,这是狄仁杰关心的。 可是现在狄仁杰又不关心了,他关心的是天下,是大周。 是下一个朔州.... 他希望吴宁做点什么,也相信吴宁可以做点什么? 所以他来了... 抱着对八年前那次长谈的幻想,希望吴宁可以不辍本心,依旧是那个英雄。 而不是只会报仇,只想报仇的妖魔!! “八年前....老夫看得透你。利用了你,只因深信你!” 狄仁杰依旧盯着吴宁:“可是现在....” 缓缓摇头,“老夫真的看不透你了....” “那你来告诉老夫....” “我还应该信你吗?” “.....”吴宁依旧没有说话,依旧淡然的让狄仁杰讨厌! 良久.... “好。”吴宁吐出一字。 “那...依狄相所言吧。” “......” 靠!! 狄胖子差点没闪着腰!! 你你你你...你特么答应的也太轻易了吧? ... 只见吴宁站了起来,看着院光秃秃,有些萧瑟的银杏树。 “陛下....” “应该快要发兵了。” “宁答应你,尽我所能。” “可好?” ..... 。 第二三六章 赔死你 狄仁杰有点懵,他今天来可是做好了苦劝的准备。 可是...... 可是狄胖子没想到,吴宁答应的也太轻易了吧? 你不能挣扎挣扎,让老夫有点成感? 蛋疼地看着吴老九,“你如何尽力?” 吴宁闻罢,两手一摊,背对着狄仁杰,缓声道:“如何尽力,却非宁所能左右,得看陛下需要宁如何尽力啊!” “......” 好吧,问了等于没问,气的狄胖子甩袖而起,一刻都不想多待。 临走之前,还不忘指着吴宁的脑门儿,一脸狰狞地骂了一句: “什么东西,真是越来越讨厌!” “呵呵。”吴宁一点都不生气,干笑一声,“狄相还是回去收拾东西吧!若宁所料无错,近几天,狄相该北了。” 狄仁杰一怔,吴宁真真假假的,也不知道他哪句是虚,哪句是实。 不过,这句话倒是说到点子了,狄老还有认同的。 朔州二十余万军民血尤未冷,民情民意也已经到了这个份儿,女皇陛下应该是坐不住了。要是再不有所动作,必会让天下人大失所望。 所以,这一仗,说到底,还是要在冬日开战。 ...... 事实,也不出狄仁杰和吴宁的料想,在朔州惨剧传回洛阳之后的第三天,也是百姓哗然,天下震惊的最鼎沸之时,大周女皇陛下终于发声了。 老太太先是下诏罪己,将朔州之难朝廷毫无作为的责任一肩挑下。 直言,无论如论,她身为天子,不应优柔寡断,致使朔州二十余万军民葬身突厥恶徒之手。更不应该直至今日,突厥已然兵入原之时,仍旧不能调兵遣将。 总之,武则天那意思是,所有的责任都是我一人的,甘愿领罪。 ...... 不得不说,武老太太极为坦荡,坦荡的都有点过头儿了。 大周天子如此自贱,百姓们反而不好意思再喷了。 ...... “女皇一向果决,为何偏偏今次寡断起来了?说到底,不还是世家牵制,动弹不得。” ...... “是!!” “还未有作为,不能调兵遣将,说白了,不是北方世家不想出兵,不想出粮吗!?” ...... 得,武则天不但没领来罪则,反而让百姓民声更加的把责任归咎于世家门阀。 而与此同时,也是武则天下罪己诏的第二天,老太太再下一旨。 “任狄仁杰为并州节度使,总领北方军政事。” “再任燕国公黑齿常之为镇北安抚使,领两京戍卫诸军,计三十万众,自洛阳北进,两日后发兵,务必将北进蛮夷阻于并州城下!” “同时,武则天也号召天下富户共赴国难,捐献钱粮,以解朝廷应对不足之急。” “......” “......” “!!!!” 此诏一出,不但满朝武错愕难明,天下百姓亦为之愕然。 武则天拼了,为了弥补之前的过错,可谓是殊死一搏,不但动用了狄仁杰和老将黑齿常之,而最让天下人震撼的,还得是那句“令两京戍卫诸军,计三十万众北进。”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武则天放弃了两京守备,把所有的卫戍禁军悉数派去北方,与突厥决一死战。 两京不设防,这绝对是自开唐以来八十年,甚至往后数,一直到唐亡近两百年,都不曾出现过的情况。 说白了,卫戍禁军是保障皇权的根本,哪怕是再过几十年,大唐藩镇四起,天下大乱的时候,因为有这二三十万戍京禁军的存在,才可以震慑藩镇、平定内乱。 足以见得,这三十万禁军对武则天来说,对皇权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女皇把压箱底的宝贝都亮出来了,也充分说明了女皇自醒与补错的决心。 可是,动用禁军,放在百姓眼却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看看吧,都这个时候了,北方世家还不肯出兵出粮,逼得陛下只能派禁军出战,简直是可恶至极!!” ...... “可不是吗,危难见人心!也只有现在这种情况,方知谁还是真正为了大周的忠良,谁才是祸国殃民的奸佞喽。” 一时之间,民情更愤,对世家门阀的厌恶也是到了顶点。 ...... 也直到这个时候,卢松等一众世家弟子这才发现事情不对,武则天这玩的是卖惨示弱啊! 让这老太太这么一弄,世家的名声却是全完了。 可是,又没办法,现在算世家想出兵出粮,武则天都不要了。 早干什么去了?现在知道人言可畏了? 晚了! 老太太旨意一下,除世家在外,无论朝臣,还是民间,捐粮捐资者不胜枚举,单是皇家宗亲捐了不知道多少。 魏王李贤一下拿出五万贯银钱,这是他在巴州思过十八年一点一点攒下的俸禄恩赏,今一并拿出,与母皇同舟共济。 楚王李显没钱没粮,可是仗着有个好女儿啊,这货厚着脸皮让李裹儿去求穆子究,从长路镖局赊了一批从吐蕃刚运回来的战马。 梁王武三思,也不落人后,出了十万石粮米。 捐的最多的是太平公主,咱们公主殿下没什么粮米,但是公主殿下理财有方啊.... 名下有妙衣坊、还有诸多生意,不差钱! 出钱十万贯,以补军资。 仅次于太平的,当属豫王了。 武承嗣也是拼了!一下子献了三十万石粮米出来! 三十万石啊.... 粗算一下,三十万禁军即使战时,每月消耗的粮草也不过二十万不到。 这货一个人捐了三十万大军一个半月的口粮.... 当然了.... 武承嗣表面慷慨,谁也不知道,这货背地里都特么哭瞎了! 三十万石粮啊... 他可谓是倾家荡产了。 尤其是其的二十万,还是从太平那点花八百一石的高价买来的..... 特别是听说太平公主出手最为大方,一下捐了十万贯! 没把武承嗣气死!! 她大方!?大方个屁!! 原本吧...武承嗣是想既然太平要卖,那他自然是要收的,哪怕是贵一点,也要收来。 这不光是自己出捐,可得民心圣心的问题。 也是让太平没得捐啊.... 到时候,几个争储的,肯定是竞相表现,能捐多少捐多少。 唯独太平拿不出一粒粮食,其高下女皇和满朝臣子自有计较。 可是,他没想到.... 李贤这货开了个头儿,捐钱.... 那太平自然也可以捐钱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心。太平整整好好捐了十万!! 一下把武承嗣气着了。 ..... 咱们算笔账哈.... 市面三百一石的粮食,太平敲了他八百! 一石净赚半贯! 二十万石挣了多少? 整整好好.... 一个大子都不少的.... 、是、他、娘、的十万贯! 等于是太平一分钱都没出,拿着武承嗣的钱,慷了自己的慨。 没把武承嗣肠子都悔青了.... 不过幸好。 此为战时,钱再多,也没粮食有用! 虽然太平捐的最多,可是还是没有他这三十万石粮重要。当武则天得知他一下捐出三十万石的时候,大为欣喜,一连在朝堂夸了武承嗣三天! 这让武承嗣心里稍稍好过那么一点儿。 .... ———————— 总之,世家现在想表现也晚了。 皇室的慷慨与世家的自私,以成鲜明之。 民声之沸,盛况空前! 但是,让卢松等人意外的是,武则天好像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似乎所有心思都在抗敌之,倒是没有落井下石。 老太太依然是该朝朝,该议事议事。并无什么反常之举。 唯一独一件让人琢磨不透的事。可能是,武则天颁布征北诏令的当天,老太太于皇宫内院召见了长路镖局的镖主穆子究。 .... 这是武则天第二次召见穆子究。 说实话,穆子究其人.... 他的第一次亮相,虽然给武则天带来了惊喜,可是老太太在内心深处,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年青人。 如果有可能,武则天甚至不想再见到这个失了分寸的江湖人。 可是这一次.... 武则正在与黑齿常之和狄仁杰进行最后的临行嘱咐。 狄胖子还有在絮叨,“陛下!京师戍卫尽出,老臣以为还是有待商榷!” 看了眼黑齿常之,“甚至....甚至黑齿将军出战,老臣以为也有不妥!” 狄胖子已经被武则搞懵了。 说白了,对于武则天的这个决定,他什么民间啊,什么百官啊要震惊的得多,不理解得多!! 且不说禁军尽出,武则天是不是要与世家斗气,是不是要彻底把世家门阀搞臭。 单说万一有个差池怎么办!? 京师不设防?这不是闹呢吗? 再说了.... 黑齿常之出战? 并州有一个魏元忠老太太不用,用什么黑齿常之? 这倒不是狄仁杰看不这个黑齿将军,事实,魏元忠毕竟是臣,虽有军事才能,可是和黑齿常之这位百战帅才相还是差了一点。 可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尽管魏元忠不黑齿常之。 可是单当下时局来看,魏元忠都黑齿常之更适合统领北方军务。 一来魏元忠在并州经营多年,更为熟悉北方形势。人脉也黑齿常之有优势。 二来,凡是将帅都有自己领军的特长。 魏元忠善守,为人甚稳,正好是当下所需。 而黑齿常之,得是骁勇无双,善使兵!攻城伐寨,主动出击当世无二! 现在哪怕是不懂军事的都知道,北境之危,必然要以守势为主,熬过这个冬天,只要守到来年开春,战事必有转折。 那你说是不是魏元忠更合适?? 狄仁杰这回实在没想明白,老太太到底怎么想的? 直到现在,狄胖子还是试图让武则天改变主意,重新考虑。 可是,对于狄仁杰的苦劝,武则天似乎是铁了心一般。 好言劝道:“狄卿放心,蜀地与荆湖的府军已经近在咫尺。不出三日便抵京城。” “由南兵守卫京师,也是一样儿的。” “这样一来,也省了南兵直入北境的艰难。毕竟京师禁军已经早有准备,随时可北,也随时能战!” “至于黑齿爱卿....” 武则天一笑,却是没有多作解释,“与其关心这个,倒不如狄卿帮朕想想,这粮草之事如何北运!” “粮草?”狄仁杰犯了难,粮草....确实是个难题。 南粮北运,路途千里万里,跋山涉水。 虽然有方面捐赠,暂时不缺粮食,可是军粮如何运到北方去。要征多少民夫,这都是问题。 “臣以为...”狄仁杰马想出对策,“趁着民情高涨之时,陛下当早征民力。且不可优柔寡断。必要多征多用!” “突厥一战,短则一年半载,长则摇摇无期,粮草运转必要通畅!” “而且.....” 说到这儿狄仁杰一愣神儿,他想到一个人.... 抬头看向武则天,“陛下!说起这运转之事,老臣倒觉得一人可用!” “哦??”武则天一挑眉稍,“巧了,朕也想到一人。” 唯独边儿的黑齿常之让这君臣二人聊的有点懵。老将军愣神儿道:“谁啊?” “哈!!” 一听武则天说她也想到一人,那狄立时明白,女皇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开怀道:“陛下想到的那人,不会是穆子究吧!” “正是!” 武则天重重点头! 原本粮草运转以往都是朝廷官方的事情,可是这次.... 之前长路镖局六天把单于城的情报传递回京,着实惊到了武则天,也让她在考虑粮草运输的时候,不由得想起这几年朝廷的税银亦都是长路镖局所管。 于是.... 武则天现在,需要见一见穆子究... 这三十万大军的粮草运输,长路镖局能不能行!? .... 想到这里,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宣穆子究觐见。 没过一会儿,吴宁披散长发,双手抱肚,慢悠悠的到了。 和次来几乎是一毛一样! 武则天暗自摇头发笑... 嗯,第二次第一次顺眼了些.... 也不那么讨厌了。 “穆子究....”君臣见礼,武则天也不废话,“朕有几问,你要如实回答。” “陛下下且问便是。” “长路镖局有多少人手...多少运路分号。” “镖师八千,分号百十....” “八千?”武则天略有失望。 才八千镖师,显然对于三十万大军的供给线来说,几乎不值一提。 “那....朕再问你!” “从单于城到洛阳,长路镖局是如何做到六日便达的!” “呵....”吴宁笑了,“陛下觉得很快是吗?” “其实....这再正常不过。” 吴宁道:“草民从头说起吧。” “陛下久居皇城,可知在没有长路镖局之前,从洛阳百姓若想到一封书信送到蜀,在没有熟人顺路的情况下,要怎么送去,又需要多少耗费?” “如何送去,耗费几何?” “托付官驿,最低...百贯大钱。” 吴宁给出一个答案。 一个在古代送信难,邮寄难的问题。 “百贯大钱....仅仅只是传一封家书,也只有富户人家才花得起这笔费用。” “家书抵万金,这绝非是一句夸夸之谈。” “所以....当草民的镖局,刚刚开始游走于各州,开辟商路的时候。” “已经有百姓找到我们,希望长路镖局可以帮他们顺道向远方的亲人送信,捎带细碎货物。” “而且,也愿意为此付出一些佣资。” “虽然远没有官驿的百贯之多,但胜在数量,又不占人力。” “所以,在长路镖局还没有铺遍天下的时候,长路镖局的驿路,已经遍布各州了。” “原因很简单,哪怕是一份家信一贯钱的佣资,也足以让送信的收入远超保镖的生意。” “陛下现在明白了吧?”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不官驿,那是差使。” “而长路意味着生意....必然要快得多。” “嗯....”武则天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低头思索.... 良久,抬头道:“穆子究!” “朕再问你,务必慎重回答!” “朕与你民夫二十万!” “保障北境四十万大军的粮草供应!你敢接吗!?” “当然....”武则天霸气的往龙椅一靠! “既然是生意,朕不让你吃亏,与你四成路耗!不算低了吧?” “但是你长路要附送朕一条。” “那是北方战事期间,所有军务奏请,也都要走长路镖局。” “而且,你不能慢!要一次还得快!” “你....想想吧!” “.....” 吴宁没说话,狄仁杰却是暗自咂舌! 四成! 武则天好魄力啊.... 粮草运转路耗是肯定有的,而且很大。 但是,这毕竟是大周境内的运输,有水路有官道,还有朝廷出民夫。 撑死两成到三成!武则天直接给了吴宁四成,也是说这里面长路镖局净赚一成!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三十万禁军,加并州十万守军,四十万大军的粮食供应,那是一个天数字! 一成,足够把长路镖局撑死!! 至于武则天要求长路附送的那条传递军情.... 老太太是看了长路的速度,可是长路镖局的驿路早成体系,顺手送一下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所以,狄仁杰看来,吴宁这回是抄了。 只看他敢不敢接了! 结果.... 吴宁略一思索。 说出一句,把狄仁杰吓够呛,也把武则天吓够呛。 只见他不温不火的来了一句,“长路可以接....” “民夫,草民只要两万....” “路耗.....” 吴宁笑,“四成太多了..草民不敢发这个国难这财。” “只要一成便可。” “多少??” 老太太一着急站了起来! “一成?” “小子....你傻吧?” 赔的你亲妈都不认识你! ............... 。 第二三七章 压缩饼干和自热包 “只要两万民夫,一成路耗。” 吴宁此言一出,武则天、狄仁杰和黑齿常之皆是一滞。 随后无不生出一个念头:这孩子,傻了吧? 路耗这个东西,不像税银税铜的火耗,只要熔铸之时小心些,操作得当些,在朝廷给出的允许火耗之内,挤出一些利润也不是不可能。 好像朝堂熔铸银锭、铜钱,官方的火耗是九分,也是百分之九的损失。 可是,据传说,长路镖局在负责税银运转的时候,有自己的一套熔铸手法,可以把火耗降到四分。 也是说,一两税银长路可以净赚5%。算去掉运费,也有的赚。 ...... 但是,粮草路耗不一样了,算朝廷配备民夫、车马,可是平均到每个民夫身,所能携带的粮草数量也是有限的。 四十万大军的人吃马嚼,武则天是按一民夫负担两兵卒消耗的例,来给吴宁配给民夫、车马。这例已经是饱和状态,不能再少了。 也幸好此战发生在大周边境,如果要像李世民时期那样,今天征个高丽,明天打个漠北,那四十万大军的消耗,也许百万民夫都不够用。 而民夫路的消耗,自然也算在粮草路耗之。 这还要考虑到路的雨雪侵蚀,发霉变质,车马遗失。 所以武则天开出四成路耗,也是十斤粮有四斤归长路镖局。 这完全是因为是境内运输,而且也不算太高,吴宁在里面顶多有一成的利润。 正常路耗,起码三成。 若是出境作战,那千石粮食从原运到西北深处,能剩下百石已经是万幸。 这一路千里万里,千难万难,这个穆子究张嘴来,只要一成,而且想用两万民夫负担四十万大军的补给线,那不是傻了,是什么? 此时,武则天一脸错愕,倒是老将黑齿常之放声大乐。 一对绿豆小眼笑的已经看不见了,操着一口不算熟练的洛阳官话,嚷道:“小子,汝不懂两军交战也算了,可不敢满口胡言。” “两万民夫,一成路耗!?这要是陛下要答应下来,那可是金口玉言,把你长路镖局这些年送信保镖攒下的家底都赔进去,你也添不啊!” 狄仁杰也是暗自摇头,吴宁这是要干嘛? 之前吴老九答应他会尽力而为,可是尽力而为可不是自不量力,也不是这个尽力法儿啊! “子究不知,粮草转运,即使在境内,也得三成左右路耗。陛下开恩,与你四成,也是合情合理,你不要逞能了。” “呵。”吴宁淡然一笑,吐出一句让首的三位老头儿、老太太为之一愕。! “非是逞能。” 向武则天躬身一礼,“陛下且容草民细细道来。” “嗯?”武则凝眉,看吴宁的神情不像是什么都不懂,更不像是玩笑。 略有认真,“那你说说看,这个路耗怎么能压到一成?” “草民遵旨。” 说着话,吴宁探手入怀,摸出两个小油纸包。 “陛下可否请宫人取一大一小两个铜碗,再取些清水来?” “婉儿!”武则天给官婉儿使了个眼色。 官婉儿自然明白女皇之意,下去叫宫人端来一大一小两个铜碗和水。” ...... “这是....” 拿碗的宫人还没回来,黑齿常之又是个急性子,指着吴宁手里的油纸包儿道:“这是何物?” “回黑齿将军,这是你要的军粮。” “哦?”黑齿常之轻疑一声,接过纸包缓缓打开。 武则天和狄胖子一听是军粮,还要油纸包着,也是心生好,探头一观。 但见黑齿常之展开其一个纸包之后,里面是四块长方形的面疙瘩。 应该是面疙瘩吧? 像是个大蒸饼(馒头)压实了、晒干了之后的样子,干干巴巴的一坨。 吴宁的声音适时道:“我们管这个叫压缩饼干,每块二两重。” “主要是白面,又加了大油、肉粉、牛乳,还有少量的糖和盐,经过特殊方法烹饪,再由重物压制而成。” “正常的成年人,只一块便可饱腹。” “什么!?” 黑齿常之闻罢,一脸不屑,在手掂了掂,“这么一点,怎么可能吃饱?” 吴宁笑了:“黑齿将军可以试试,味道还不错。 “试试试试。” 黑齿常之本来是个粗人,还是个番将,一点都不忌讳,当殿拿起一块,张开大嘴咬了一半儿。 “嗯!” 老将军只这一口,便是眼前一亮,一边大嚼大咽,一边左右看着武则天、吴宁众人,“还真不错啊!” 狄仁杰一阵无语,这老黑脸变的倒是快,刚刚还诸多不信,现在又夸了。 从黑齿常之手也拿过一块压缩饼干,掰下一小块放入口。 得,狄胖子也是眼睛一瞪,“确实不错。” 怎么说呢?和山珍海味一,当然是差了些。可是狄胖子没尝过这种味道,甜带咸,面香奶韵,配合酥酥的口感,还真的挺好吃。 狄胖子一口下肚,没忍住,又掰了一块放嘴里了。 而另一边的黑齿常之一整块都吃完了,这老货正把第二块往嘴里送。 呵呵,人家还挺有理,这后生不是一块饱吗?那本将得来试试,看两块能不能吃撑。 “......” 把武则天气的啊,说着正事儿呢,你们两个怎么还吃了呢? “咳咳!!” 老太太重重地清了清嗓子,心里都没有逼数吗!?谁是老大不知道啊? “呃.....” 黑齿常之没反应过来,狄胖子一窘,自知失态,让陛下看笑话了。 尴尬地擎着手里那块压缩饼干,“那什么,陛下要不要试一试这军粮?也好亲自决断有没有穆子究说的那般神?” “......” 武则天登时无语,特么还是狄胖子会说哈,立马把殿用食这等不堪之举,说的辣么高大。 而且,还把老太太也拉下水了,武则天不尝尝,不和他同流合污都不行。 “好吧!” 武老太太不情不愿道:“给朕呈来吧!” “遵旨!”狄胖子一声唱诺,捧着手里的半块压缩饼干到了武则天近前。 老太太嫌弃地斜了狄仁杰一眼,两指黏起一点渣渣,放在嘴算是尝过了。 结果,后悔了。 拿少了,味道确实不错。 ...... 吴宁:“......” 吴宁在下面看着两个老头儿,一个老太太在那争食压缩饼干,不由暗自摇头。 “你们城里人啊,真是没见识,不两块破饼干吗?至于嘛?” 见黑齿常之两块儿都下了肚,正要拿第三块往嘴里塞,吴老九赶忙前阻止。 可不能再吃了,再吃真撑着了。 ...... —————————— “不错不错!”黑齿常之吃的挺香,笑呵呵的称赞。 拍了拍肚子,好像也没吴宁说的那般邪乎,他吃了两块儿,也没感觉怎么饱啊! 他哪知道,这是没喝水,也没到胃里呢,再过一会儿你再看? 不但饱了,撑的老头儿晚饭都没吃下去。 “好是好。”老将军看着手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做为一个沙场老兵开始点评。 “可是,这东西还是作不了军粮啊!” “黑齿将军还有何疑虑?” 只闻老将军道:“你这东西是熟的,熟的东西不利储存。” “适才听你说,这东西做完之后还要重物压制,也是说,不能在前线现做,只能后方做好再运到前线。这一路下来,个把月都是少的,那还不早长毛儿了!?” “呵。”吴宁一笑,指着黑齿常之手里剩的那块,“将军刚吃下去的,是两个月前做的。” “啊!?” 黑齿常之大惊,连武则天和狄胖子脸都绿了。 特么两个月以前的东西,你也敢给我们吃!? “陛下和两位放心!” 一见三人神情有变,吴宁赶忙解释,“压缩饼干在制作之时,还有一步是烘干水气。所以这一块块看去才那么干,储存得当,三四个月也不会坏掉。” “别说当下是冬天,哪怕到来年开春,也没有问题。” “当真!?” “当真!?” 武则天听到这里不由站了起来,黑齿常之更是与女皇同时急呼,“半年都没问题?” 吴宁肯定点头,“没问题!” “呼......” 老将黑齿常之,得到吴宁肯定的答复,居然喘了粗气! 真要能有那么长的保存时间,那用处可大了!! 首先,压缩饼干极其便于携带,它太不占地方了。 想像一下,正常情况下,兵卒要携带二十斤口粮,也是七天到十天的用度。 那是多大一个口袋? 要是换成压缩饼干呢? 二十斤!特么够吃一冬天了! 而且这东西不用锅灶,拿起来吃,对于瞬息万间的前线战场,节省下多少时间? 好东西啊!! 黑齿常之与武则天对视一眼,确实是好东西啊!! 难怪这小子一张嘴,只要一成路耗,两万民夫。 便于长期储存,体积又小。不但战时有大用,而且在运输也能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 黑齿常之此时,甚至已经因为压缩饼干的出现,在脑海之开始酝酿一个以往不可能完成的战争计划了! ... “四十万大军吃这个?” 正当武则天与黑齿常之欣喜不已之时,狄仁杰的一句话,却把二人拉回到现实。 只见狄胖子看着手里那半块饼干,“陛下可别忘了,现在是冬天。” “此物虽好,但是不是太过单调了?再说....” 狄仁杰苦声道:“兵将们数九寒冬,连口热呼的都吃不,这仗还怎么打?” “诶!?” 黑齿常之一摆手,“打仗又不是享清福,能添饱肚子已是万幸,咱们为国出战,可没那么多讲究!” 在他看来,狄相这是好日子过习惯了吧? 还热呼的? 能有口吃的不错了! 说白了,这是武周,是一千多年前的古代,还要什么花样儿?还要什么热呼的? 在黑齿常之眼里,这压缩饼干又是面,又是油,又是肉奶的。已经是等伙食了。 早年间他领兵远征吐蕃,万里雪域别说是荤腥,连烧火的柴木都找不着!! 从他这个将军到底下的士兵,干啃了一个多月的生米、生面,最多着一口凉水。 那不也一样把吐蕃打服了? “这挺好!” 把狄仁杰挤兑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恶狠狠的剜了黑齿常之一眼,这老货不知好歹,老夫不也是为了你们着想?? .... 倒是一旁的吴宁为狄仁杰解了尴尬。 吴宁开口道:“狄相说的有理,草民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北方天寒地冻,将士们若连热呼饭都吃不,怎么打仗?” 黑齿一听,还犟了,大手一挥,“这个尔等不用担心,咱军又不是没有锅灶。” “大不了把这个什么压缩饼干捣碎了熬面糊糊!” “呵呵....”让黑齿将军意外的是,吴宁一笑,“将军不必用锅灶,也不用生火。” “哦?”黑齿疑道:“不生火哪来热的?” “将军还没看第二个油纸包呢。” “这个?”黑齿拿起一看,“这个不是压缩饼干。” “不是...” “这个叫.....自热包。” 自..... 黑齿常之打开油纸包,里面果然有一个用纱布缝出来的小包儿,四面封口,里面装着东西。 “怎么个自热法!?” 吴宁从老将军手接过布包,把刚刚宫人拿来的铜碗之倒水,将布包扔了进去。 结果神的事情发生了... 布面只一沾水,便冒起了白气,眨眼工夫,铜碗之的冷水咕咕的冒起了气泡,居然开了! 这时,吴宁又把小号的铜碗里放水和一块压缩饼干。座到了大铜碗的水。 过了一会儿.... 小碗的饼干已经彻底化开,成了一碗面糊。 而且.... 真的是无水自热,虽然小碗之的水没开,可是肉眼可见徐徐冒着白气。 黑齿常之,心下好,伸手试了试! 嚯!! 烫手!! “你这...你这是使的什么妖法!?” “并非什么妖法....”吴宁坦言道:“那布包之,其实只是一些石灰。” “石灰?” “对!白石煅烧而来的生石灰。” “蜀地多处盛产此物,将军府的白墙,还有药铺郎抓的一味药材。皆是由此物而来。” “可是...”黑齿将军还是不太明白,“可是它....它怎么自己冒气儿了呢??” “这个....” 好吧,什么原理吴宁也不懂,可是不懂没关系啊,他吃过“自嗨锅”啊! 也知道后世军队的单兵自热口粮里的自热剂的其一种.... 是生石灰。 .... 。 第二三八章 武则天真正的意 吴宁一直觉得,科技的发展需要的是想象力和好心。m.vodtW.com 而技术的应用,则要社会需求的支撑,还有一点点偶然因素。 ...... 距离武则天时期一千一百多年后的一场风暴,让一艘英国帆船触礁在法国斯开湾附近的一座荒岛。 那是一座真实的荒岛,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船员们充饥。 情急之下,船员们只得游回沉船,将船浸过海水的面粉、砂糖、奶油搬荒岛,混合在一起烤熟充饥。这是压缩饼干最早的雏形。 后来,船员们获救回国,为了纪念荒岛逃生的日子,便将他们在岛意外获得的这种美食,送给亲朋好友,还有施救的恩人,表示感谢。 饼干的做法,也由此传播开来。 只不过,那些经历了海难的英国船员一定不会想到,他们的这次意外,得到的不单单是一种美味,而是二十世纪最为为普遍的一种军用速食口粮。 甚至这种名叫压缩饼干的单兵口粮,在某种程度,还改变了战争的形态。 ...... 至于自热包,这东西的技术含量可能压缩饼干更低。 别说是武周,算再往前看一千前,华夏明也早知道石灰石煅烧可以得到生石灰。而生石灰遇水,则会产生大量的热。 可是,也许是缺乏一点想象力,也许是缺少社会需求的支撑,这种无火自热的方法并没有应用到军事和民生之。 ...... 吴宁能想到这两个东西,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穿越者的身份。 尽管他不懂历史,不会化学,可是眼界是在的。 事实,哪怕后世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穿越千年,他的眼界也非古人可。 这与知识储备没有太大的关系,是纯粹的后世几十年的生活体验带来的经验之谈。 如说,你在大唐喝下淡酒,自然想到后世的烈酒,也自然想到了酒精可以消毒。 你喝大唐的膏茶,自然想到了后世的清茶、奶茶。 你用毛笔写字,也自然会意识到硬笔书写的速度毛笔快。 你看见水蹈,自然想到这东西是可以杂交的。 这是经验之谈,是人类明千年衍化之下形成的社会经验,也是像吴宁这种穿越者的优势所在。 当然,想把这种思维方式的先进转化成实实在在的资源优势,也需要契机。 吴老九可不是平白想起这两样东西,也不是为了与突厥一战而特意把这两种东西弄出来的。 他也是在这么多年的实践之,慢慢地把穿越者的这种思维优势转化为资源的。 而压缩饼干和自热包的诞生,完全是因为长路镖局的现实需要。 “陛下不知......” 吴宁立于殿,为武则天讲述着压缩饼干和自热包的由来。 “镖师行镖,若在原还好些,可长路的大部分商路都是深山密林、雪山荒原之,有时十天半月见不到人烟,更没有现成的熟食可用。” “没办法,镖师总不能顿顿都啃凉饼,于是压缩饼干和自热包被我们弄了出来。这样一来,即使是被困雪山,大伙儿也能吃一口热的,再不济也能喝热水,不至于冻死荒野。” ...... “哦。” 武则天深以为意地点头,原来这么神的两样东西是这么来的。 语气放缓,“天下皆言,长路镖局都是绿林草莽,现在看来,你们也不容易啊!” 指着压缩饼干和自热包道:“那....短期之内,长路镖局有那么多存货可供四十万大军用度吗?” “陛下放心,”吴宁微微一礼,“许是京师之地用不到这两样,遂陛下不知此物。殊不知,压缩饼干和自热包在南方已经是商队行旅必备之物。” “在莘州、益州和襄州,长路镖局有三处千人工坊日夜赶工,供应天下旅人。一下子凑够四十万大军之用,可能还有勉强。不过好在前方战事非一日决战,三处工坊尚有一冬之期,足够供应大军。” “好!!” 吴宁此言一出,武则天还没反应,黑齿常之却是暴喝一声,“太好了!!” 老将军眉眼已经笑到了一块儿,“太好了,太好了!” 武老太太一偏头,见黑齿老将如此神情,以君臣之间几十年的了解,老太太便知,这位善使兵的老将肯定因这两样东西有了什么别的想法。 讪笑道:“黑齿爱卿,是不是又有妙策了?” “正是!”黑齿常之大喜过望,自信道:“若无这二物,老臣不敢保证何时可胜突厥。也许要拖过冬天,开春再战。那样的话,起码要后年方可见战果。” “不过,有了这二物......” 黑齿常之眯眼一笑,“老臣可保,今冬即灭突厥!” ...... 黑齿常之此言,可谓是给内外交困之下的武则天打入了一剂强心剂。 要知道,大周内部因突厥来犯天子无作为,再加朔州惨破而舆论哗然,老太太是刚刚下了罪己诏的。 如果黑齿常之能够在开春之前解决战事,那无疑对稳固民情有着极大的助力。 按理说,武老太太听了应该是高兴才对,可是,让黑齿常之没想到的是,武则天闻言,面色一怔。 “这....” 老太太似有犹豫,“这未免太过激进了。” “朕以为,不可冒失,黑齿爱卿还是要以求稳为主,守势为,待来年开春之后再战也不迟。” 黑齿常之一听,没懂武则天话深意,大手一甩,“陛下多虑了!有此二物....” “爱卿!”不等黑齿常之说完,武则天老目一凝,打断了黑齿之言。 “朕说了,求稳!你可记下了?” “呃!”老将黑齿这才发现女皇神情不对,登时冷汗都下来了。 急忙拜倒,“老臣...遵旨。” “嗯。”武则天淡淡一应,眨眼之间脸色又变了回来。 笑容满面地亲自下了龙座,将黑齿常之搀扶而起,安慰道:“爱卿不必心急,如今大周国库充盈,算打三年五载,也打得起。” “还是那句话,以稳为,莫要求险。哪怕并州守不住,退守汾州、潞州,朕依然不会怪罪于你。” “呃。” 黑齿心说,这是咋地了?怎么还没出战,女皇不打气,反而泄气呢? “陛下放心,老臣一定谨记圣意。” “嗯。” 武则天满意点头,“如此甚好!” “那爱卿与狄卿速速回去准备吧,早日发兵,也好早日救我天下子民于水火。” “老臣告退!” “老臣告退!” 狄仁杰和黑齿常之姗姗欲退。 “子究且留一会儿。” 武则天一声吩咐,转身回了龙椅之,便开始闭目养神,不理会殿的动静。 狄仁杰深锁眉头,默默地看了吴宁一眼,无奈退走殿外。 转眼间,诺大的宫殿之,只剩吴宁与武则天,还有官婉儿侍立一旁。 老太太闭着双目,看不出表情。 而吴宁也沉得住气,两掌抱肚,静静地站着。 一老一少这么安静地在殿对峙了整整一柱香的工夫,殿气氛越来越低沉,赵来越诡异。 到最后,连官小婉都有点呼吸困难。恨恨地瞪了吴宁一眼。 心道,这人好不知好歹,难道看不出来,陛下是不想黑齿常之速取突厥吗? 留他下来,多半是要隐晦嘱咐,军粮供应可以慢一点。 这个时候,一个懂事的人不应该与陛下对着沉默,而是要先开口问,或者直接顺着老太太的心意来。 说你的军粮可能没那么快,这不完了! 可是这位倒好,低眉臊眼的往那儿一杵,也不知道你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 悠悠一叹,心说,还是我来吧! 官小婉刚要开口,却闻座的武则天眉眼不抬地说出一句,“子究啊,你聪明过头了啊!” 万没想到,第一个沉不住气的,会是武则天。 官婉儿略有惊讶,小嘴微张地看着老太太缓缓张开双目,一双森然眸子猛的瞪向吴宁。 “事留三分力,方为智慧人。” “这话......你懂吗?” 武则天没头没脑的一句教诲,突兀地问向吴宁。 只见,吴老九缓缓抬头,脸依旧是淡若无物,“草民,明白。” “陛下是说,草民用力过猛了,非智者所为。” “不错。”武则天点头,“你早知道军粮运转朕会交给你的长路镖局,所以你很自信,不假装没猜到,而是直接把压缩饼干和自热包带到了殿。” “你....把朕至于何地?” 此言一出,连官小婉都吓了一跳。 要知道,她追随老太太左右这么多年,可从没见武则天对任何一个臣下说过这种话。 可是,吴宁却依旧不惊,道:“陛下能与草民直言,不正说明,陛下并没有介意草民把陛下至于何地吗?” “况且......” 吴宁抬起头,“草民入京只是来找一个依靠,并非官场臣子。又何必悻悻作态,假装一个真聪明的人呢?” “......”武则天一阵无言,吴宁这话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 “这么说,你来,并不为官?” “陛下会放心草民为官吗?” “可是,朕不喜欢你!”武则天语气渐冷,“为不为官,朕都不喜欢你!” “陛下不用喜欢,只要知道,有一个叫穆子究的人来过,最后终究要走便可以了。” “哦?”武老太太挑眉,还从来没有人和她这么说话。 “来了又走没什么,可是得看他留下了什么,改变了什么?” 身子前探,“你!!” “穆子究!!” “又想留下点什么,改变点什么呢?” “......”吴宁一阵默然。 他很想告诉武则天,我留下的和我要改变的,你可能并不喜欢,也承受不起。 可是.... 嗯,吴老九要是真那么说了,那死定了。 淡然道:“草民留下的,陛下不是已经看到了吗?草民改变的,不也正是陛下正在改变的吗?” “你!”武则天一阵气结,却是被他看清了心事。 心不爽,可又无可奈何,他果然早洞悉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烦躁地一甩手,“那改变之后,赶紧给朕回你的蜀去!” “但是现在,朕留你的命,却是不能让你添乱。粮草供应,是足是缺,你自己想吧!” “好了,退下吧!” “......” 吴宁没动,依旧平静地看着武则天,良久,“陛下!” “其实,黑齿将军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结果。” “什么!?”武则天站了起来。 老太太惊了,真的是惊了。 她知道吴宁是个聪明人,可是她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妖孽到这个步。 难道连她要拖延战事的用心都猜的一清二楚吗? ...... —————————— 其实,从头捋顺的话。 从穆子究第一天殿,喷了岑长倩,又把突厥欲犯原的情报送来开始,狄仁杰、岑长倩,包括武三思、武承嗣这些人,想的都是战争之事。 但是,武则天想的却和他们不一样,要他高一个层次——世家! 之前说过,穆子究殿,一下送了武则天两份大礼: 一份是明,也是突厥的情报。 另一份则是暗,那是把炮口对准世家的一个时机。 没错,一个彻底剿灭世家的契机。 那时在大殿,也只有武则天听出了穆子究话藏的那把锋刀。 当时穆子究是这么说的:长路镖局保山东商户去草原行商,今年走的次数往年多,所以他才会生疑,才顺藤摸瓜发现了突厥欲南侵的事实。 这句话表面看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禁不起推敲。 一句话,长路镖局的护卫都看出了突厥的狼子野心,那山东商户身为当事人,怎么没看出来突厥南侵之意呢? 或者说,他们看出来了,但怎么没像穆子究一样,亲自路到京城,来告于天子呢? 而山东商户是谁的商户?那是七姓十家的商户啊! 别说商户,太行以东,无论田产民生,十之六七那都是世家门阀的。 ...... 这看似只是一个怀疑,可是放在武则天手里,那不是问句那么简单了。 不能深究。深究之下,谁也说不清,谁也脱不开干系了。 所以,后来武则天有了诸多让狄仁杰看看不懂的举动。 拖延出兵,让朔州二十余万军民死于突厥铁蹄;流言四起,却不制止流言,反而用一份罪己诏证实了流言,更把真正的罪首引到了世家身。 现在,老太太更是不用近在咫尺的魏元忠,也不是各州府兵,而是派黑齿常之领三十万禁军北。 禁军!! 什么是禁军?是无问对错,只听皇帝一人之命。 是武则天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干什么。 武则天把身边所有的戍卫之兵都派出去,为了打突厥吗!? 她疯了?不怕那么多反对她的李氏宗亲、唐室愚忠给她来个后院起火? 之所以这么冒险,是因为老太太要借此玩一把大的,一把连太宗李世民都不敢玩的大的。 禁军可以打突厥,禁军也可以打完突厥顺手把山东世家一打尽,无问对错。 之前,吴宁说,“我留下的,陛下已经看到了;改变的,陛下也正在改变。” 说明,武则天眼的穆子究,已经知道了武则天的真正目的。 只不过,穆子究说出了下一句,“其实,黑齿将军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结果。” 说明什么? 说明他不但猜到了前面,连后面也看的一清二楚。 武则天要黑齿常之慢一点。那是因为舆论还不够,山东商户的罪责还没有追究,还没有引到七姓十家身。 百姓们对突厥之难的痛与恨,还不足以支撑老太太,用雷霆手段把世家杀个干净! 所以她要拖着,突厥之难越久,对原带来的苦难越深,那天下人对世家的恨也越深! 武则天实在没想到,他会连这个都了然于心了? 而且要劝她速战速决? 冷然道:“速战?” “为何?” .... 。 第二三九章 两个身影的重合 武则天意欲拖延战事,时间越久,民情众意对世家自私误国的恨意也越深。请百度搜索() 如果真让黑齿常之短时间内把突厥平定,那...... 那百姓自然会觉得,此次突厥之患似乎也没那么可怕,进而对世家错误也没那么在意。 在武则天看来,如果民情达不到那个高度,显然是没有办法支撑她以雷霆手段清理世家的。 说白了,武则天算是借突厥之患的“势”,她要铲除世家的行为也是极其冒险的。 她不是黄巢、王仙芝,可以无问礼法,无问民心,甚至可以灭绝人性地把世家门阀碾死在历史的滚滚车轮之下。 她更不是独裁者,可以说杀谁杀谁。 她是万民之主,一国天子。天子要讲正统,讲礼数,讲仁爱,讲顺应民心。 朝堂过半都是世家臣子,山东之地处处是世家掌控,不到万不得已,万无一失,她怎么敢动世家的手呢? 所以,老太太才会舍弃朔州二十多万军民;所以,她才会在世家反对出兵的浪潮里忍气吞声。 所以她才会借势! 可是,不得不说,武则天显然是一个合格的君主,于权谋斗争之术也是高手。 但是,她也仅仅是高手,在这方面,吴老九老太太更有心得。 现在,他告诉武则天,其实让黑齿常之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结果。 “何意?”武则天眯眼问道。 只闻吴宁道:“速战,陛下可最大限度地保存禁军实力,也能速归京师,于朝局和陛下自身皆有好处。” “不够!”武则天闻声摇头。 她要的是铲除世家,而不是自身的安全。 “远远不够!” 武老太太站了起来,缓缓逼近吴宁,“穆子究,你可知朕从一个宫女到后宫之主,从后宫之主到母仪天下,再到今日。” 老太太一张双臂,有如把整个天下皆抱于胸。眉眼之间英姿卓绝,不敢逼视。 “再到今日拥临九五,天下臣服!” 猛的双手叉腰,身前倾,一双锐利眸子几乎抵在了吴宁的脸。 “你说,朕还缺什么!?” “......” 吴宁直视天子,沉默良久。 “陛下缺一个发自内心的君臣大礼吧!” “嗯!?”武则天一怔。 一个发自内心的君臣大礼? 没错! “没错!”老太太登时龙颜大悦,仰头大笑,“没错没错,朕,确实缺一个发自内心的君臣大礼。” “哈哈哈哈!!” 连武则天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诞,这宫庭之内,朝堂之,多少臣子仰望于她,多少颗脑袋在她的威仪之下颤栗,可是...... 可是老太太没想到,一个江湖草莽却说出了她的心声。 对,她最缺的,也最想要的,是一个发自内心的君臣之礼,是一个真真正正地服。 天下人都拥她为天子,天下人都视她为君。 可是,在天下人的内心深处,都有同一个想法,那是:不应该是她! 哪怕她所有人都应该坐在这个位子,可还是不应该是她。 因为,她是女人! 哪怕大多数人拥护她,把她捧到这个位子。可那也是利益,和种种因果的促合,而不是发自内心的臣服。 因为,她是女人!! 穆子究说的对啊!也许老太太活到今天这一步,缺的是一句真真正正的“吾皇万安”吧? 看着吴启,老太太神情复杂,第一次于臣子下民面前有些失态。 “朕....” “朕得国已逾八年,年事也过七十有五,朕不要什么安全,更不要什么稳妥。朕只要做一件事,一件超越前者,谁也没有做成的大事。” “朕要让天下看看,你们到底服还是不服!?” “所以,别和朕说什么京师安全,换一个说辞,换一个可以说服朕的说辞吧!” 武则天心如铁石,意志难改,这回是要和世家拼了,不是你死是我亡。 干成了,她是千古一帝,是数百年来,第一明君圣主。 干不成,那老太太认了。反正也当了八年皇帝,岁数也这么大了。 她依旧是千古一帝,是横亘古今未来,唯一的女皇! ...... 换一个说辞! 武则天直视吴宁,把问题又抛了回来。 只闻吴宁道:“陛下一直在借势,何不去造势?” “造势?如何造势?” 吴宁一笑,“如今天下人都对七姓十家嗤之以鼻,其实,这对他们也是一种压力不是吗?” “他们也怕陛下借题发挥,想要补救吧?” “......” 武则天眉头一锁,一时没明白吴宁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下去。” 吴宁:“七姓十家已经被陛下逼到了死角,他们若要补救,唯一办法是出粮出兵。” “只有充分地展现出救国的姿态才会亡羊补牢,挽回民情,让陛下没有下手的理由。” “说重点!”武则天冷然道,“朕没心思听你说废话。” 这不是废话吗?特么让世家挽回民情,那老太太还谋划什么啊? “时间!重要是是时间。” 吴宁也不磨叽了,“如果世家出粮出兵的时间点对了,那确实可以补救。” “可是,如果这个时间点不对,如黑齿将军已经把决定性的战役打完了,如突厥之患已经指日可平的时间点。” “这个时候,世家再出粮出兵,那不是补救,而是更加惹人厌恶的虚伪,是赤果果地抢功。” “民情不会因此而平息,只会越来越不利于世家。” “而且......”吴宁神秘一笑,“陛下不觉得,黑齿将军若是把仗打完了,世家再去派山东子弟兵北,到时陛下动起手来会更轻松些吗?” “......” “!!!!” 武则天只觉脑子嗡的一下,豁然开朗起来。 对,对啊! 深深地看了吴宁一眼,这小子人才啊! 朕怎么没想到,速战速决确实可以带来更大的好处呢? ...... 半个时辰之后,吴宁终于从大殿之而出,缓步向皇宫之外行去。 他不知道,在他身后,老太太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武则天有些疑惑,这个年轻人像一个迷,无时无刻都能给她带来惊喜。 可是,正因为他是一个迷,让老太太生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他是个人才,可总是表现得让人讨厌。 他让人讨厌,可是生恨之余,又忍不住让她心生探究。 穆子究.... 穆子究! 老太太猛然一震,她想起一个人,想起八年前那个同样讨厌,又不停给她带来惊喜的吴宁! 虽然老太太从来没见过吴宁,可是在这一刻,两个人的身影在皇宫内苑的红墙绿瓦之间缓缓重合。 老太太呼吸有些急促,他是谁?吴宁又在哪儿? 他们...... 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 第二天,于朝议之,果然如吴宁所料,卢松等世家臣子集体书: 禁军出京,皇城必有空虚,于皇家不利,当派山东诸州之兵粮北,以解并州之危。 而且,之前老太太号召天下捐粮捐资的时候,世家一个大仔都没动,现在却是慷慨的不行。 卢松等人代表各自家族,只这一个早,捐出来百万石粮草,数目之大,另人咋舌。 可惜,晚了。 武则天温和地赞扬了卢松等臣子的忠心,也感谢了他们的“慷慨”。 但是,老太太也言明,禁军已经整装待发,不得不进,南方粮草也都准备妥当不日北。 况且,让黑齿将军去打打看也无妨嘛,若有吃紧,再动用山东兵粮也不迟。 卢松他们一听,那,那当然再好不过。 卢松心道:让黑齿常之去打个头阵,耗过今冬也挺好。到时山东兵马一到,大破突厥,还能捞不少功劳。 于是,此议此罢过。 武则天于殿再次嘱咐黑齿常之,“爱卿代朕出征,要心系天下,速战速决,不得有误!务必要还大周子民一个太平盛世。” “老臣遵.....” 黑齿常之昨天被老太太给吼了,明着告诉他打慢点。老将军心里的气还没顺过来,现在殿走个过场自然也没什么兴致。 蔫头耷脑的出班应旨.... “老臣遵....遵....嗯?” 黑齿老将这才反应过来,速战速决? 茫然抬头,“陛下.....这。” “这什么这!?”武则天佯装怪罪,“难道朕让你出战,黑齿爱卿还有怯懦不成?” “这自然没有!”黑齿常之一挺胸膛,“老臣虽是异族,可早视己为大周臣子。” “天子受命,定当以身成全,怎有怯懦?” “只不过.....” 老将军面色一苦,这话还没法在百官面前说。 但是昨天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哈,怎么又出了一个速战速决? “没有什么不过!”武则天大袖一挥!“切记!速战速决!” ..... 再过一日。 黑齿常之和狄仁杰于洛阳校场点将发兵。 三十万禁军顶着凛冽寒风,浩浩荡荡向北进发!! 城楼之,卢松几人,眼见大军北,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见没有....”卢松指着徐徐出城的大军道:“禁军此行匆忙,连粮草给养都所带不多...” “呼...”一崔姓官员拍着胸脯,长出浊气,“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本官还以为陛下真要什么速战速决,看来....” “不过是提振士气的夸夸之言了。” .... 大军之,一驾四程马车里,狄仁杰与负责大军粮草供给的长路镖主吴宁对坐车。 狄胖子抱着肩膀,一瞬不瞬的看着吴宁。 “你到底和陛下说了什么?” 怎么速战速决了?这是狄仁杰也想不通的。 吴宁一摊手,瞪了狄胖子一眼,“还不是你老人家良心太好!?” “我!?”狄胖子指着自己的大脸,“关老夫什么事?” 吴宁道:“你不去找我,说什么让我尽力而行,你以为我吃饱撑的去和她讲理?” 这句倒是真的,其实,武则天要速战,还是慢慢来。 是借势还是造势,和吴宁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之所以冒着风险去和天子“盘道”真的是因为狄仁杰的一句话。 只见吴宁面色凝重,“若真是慢慢打,倒霉的不光是世家,还有北境诸州的百姓啊....” 话锋一转,指着狄胖子叫道:“先说好了,你欠我个人情!!” “她要是哪天不爽了,要我的命,你可得拦着!” “......” 狄仁杰一阵无语,这也能怪我? “所以...呢?” 狄胖子反问一句,你到底和陛下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吴宁不想多提,“我告诉她,等黑齿将军打完了,再把山东府兵派去,即不得人心,还能釜底抽薪。” “.......” 狄仁杰愕然,这也行!? 吴宁说的轻松,可是其艰难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车一阵沉默,狄仁杰面色越来越凝重,“所以.....打突厥是假。” “陛下要清算世家才是真?” “不应该吗?”吴宁反问一句,“这样的世家不要也罢!” “应该。”狄胖子对世家也没什么好感。 “不过....”老头儿抬起头,看着吴宁,“老夫怎么觉得哪哪都不对呢?” 说白了,从武则天的角度,最近这段的种种算是理清了。 可是从吴宁的角度呢? 狄胖子却是越来越糊涂了。 还是那句话,吴宁要干什么? 从一开始他进京,到引着武则天对世家下手,包括出兵突厥。 这种种表现,好像吴宁掌控着一只无形的大手,左右的事态向着这个方向发展。 他好像是算到了每一步,包括三十万大军的粮草,他要是不提前一年两年去准备,是根本不可以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 也是说,在他没来洛阳之前,他已经知道要打突厥,不但知道要打突厥,还知道山东世家不会出兵出粮,一定是禁军,一定是要他来出粮。 这说明,吴宁现在实施的,是一个完整的谋划,严密到了极点。 可是目的呢? 目的是什么?或者说最终的结果对他有什么好处? 整件事看来,得利最大的是武则天! 老太太如果真的把世家清缴,那是真真正正的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她将实现对朝堂,政权的彻底掌控,除了她自己将没有人可以打倒她。 这样的结果是吴宁想要的吗? 显然不是! 吴宁才是要打倒武则天的那个人,他怎么可能去壮大武则天?? “所以.....” 狄仁杰实在忍不住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吴宁闻罢,咧嘴一乐,“铲除世家啊...狄相这还看不出来吗?” “啊呸!” 狄胖子差点没喷吴宁一脸, “你藏了八年,谋划了八年,回来是为了铲除世家!?” “我信你个鬼!” “嘿嘿!”吴宁贱贱的一笑,“您老还别不信,真的是铲除世家。” .............. 。 第二四零章 岑老爷子跑了 “真的是铲除世家啊!” 吴宁那副欠揍的样子让狄胖子想骂娘,恶狠狠地瞪了吴宁一眼,却是再不与之说话。请百度搜索() 狄仁杰还不信了,再绝妙的算计,它也有见人的那一天。 他倒要看看,吴老九折腾这一通,到底使的是什么张良计。 ...... 一个月之后,京师禁军跋涉千里,终于抵达了并州城下。 此时,并州城已经被突厥大军围了一个多月了,显然默啜也是会用兵之人。 早早的得知大周援军将至,便识趣地退兵三十里,以免受内外夹击。 狄仁杰作为督军统领北方军政,显然也不是吃素的。 呃,好吧,这老头儿确实不吃素,只爱荤腥。 总之,默啜暂退,狄仁杰也没傻到让禁军直接入城,好让默啜再围回来。 命二十万大军于城外扎营,稳住阵脚。五万禁军则是入城,与魏元忠的十万守军一同拱卫并州城池。 如此一来,并州城内有十五万兵卒足够守卫,城外又有二十万兵寨与并州城池相互辉映。除非默啜有十足把握一并拿下城池和兵寨,否则不管他打哪个另一个,都可出兵驰援,内外夹击。 此举果然奏效,待默啜整军再犯之时,发现并州已成铁筒一个,几经试探,皆讨不得好处。 默啜便知,汉人这是要以守为主打持久战了。没有办法,只得命四十万大军呈虚围之势暂待时机,自己则是携金狼王帐返回单于城。 好吧,默啜也不傻,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北方已天寒地冻,滴水成冰。这还是今年的雪来得晚,至今未见大雪。一但雪落,让他这个突厥大汗在雪地里耗着,他也不乐意。 ...... 不过,默啜可没此罢休,真刀真枪的正面战争打不起来了,但是与汉人玩一玩心理战,却还是有必要的。 所以,默啜刚一返回单于城,便命人与并州送了封信过去。 信自然是鼓吹他是代唐反周,要匡扶李唐天下的决心。规劝魏元忠、狄仁杰之流莫要违背民心,做武周走狗之类的话。 当然了,默啜还把武延秀在单于城的丑态,跪在地摇尾乞怜的样子,详详细细地与并州军民描述个栩栩如生。 甚至扬言,李唐旧臣、名相岑长倩都已经为其所感,答应助他匡扶李唐了。 ...... ———————— 其实吧,默啜写这封信,他自己谁都清楚,以魏元忠和狄仁杰的尿性,是不可能听信于他的。 不过,他也没指望这两个好匹夫听他的,这封信与其说是劝降,不如说是动摇军心民意。毕竟武则天改唐为周虽然过了八年之久,可是心系大唐的百姓臣民还是大有人在。 况且,岑长倩的名号在汉人心的地位极高,有着相当的影响力,岑老爷子都和我一起了,那你们还等什么? 所以,一但真有人偏信此言,导致军心不稳,那也是他大举进攻之时了。 ...... 可是,特么默啜没想到啊,信头天送到并州,第二天他娘的被打脸了。 岑长倩.....跑了! 携一众侍卫,趁他不备,突城而走。 默啜赶紧派人去追,可是岑老爷子不走寻常路啊! 想跑回原,肯定是要往南走,可这老倌却是向东北跑。 东北? 单于城东北只需三天路程便是临璜,是契丹人祖宗地。 一片白山黑水,茫茫深山老林,这往面里一钻,特么还哪儿找去? 把默啜气的啊,“封山!派兵把临璜一带的山林都给我围起来。” “命令那些契丹山奴派出所有部落男丁给我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 另一边。 茫茫山林之,岑老爷子正萎靡在吴老七背,由吴老七背着,穿行于山林之间。 “壮士,歇歇吧!老夫......着实受之不住了。” 这连数日奔逃,老爷子这身子骨早快散架子了。 不得不说,长路镖局的这些人手当真让老爷子惊讶,趁突厥人松懈,真真的让他们在万军守卫的单于城跑了出来。 可是,这一路向东北逃窜,不是和没逃一样吗? 寻了一处背风的山坳暂且休息,岑老爷子喘着粗气,“壮士,你们...你们跑吧,老夫只会拖累尔等!如此下去,谁也没命返回原了。” 孟道爷四下转了一圈儿,辨明方向,这才对岑长倩道:“岑相再忍忍,很快脱困了。” “很快脱困?” 岑长倩苦笑摇头,这样的激励之言,早两天或许还有用。如今都已经扎到了极北遍地白雪之地,却是离原越来越远了。 脱困,怕是已经没有希望了。 “道长,且听老夫说。” 岑长倩语重心长道:“你们年轻,现在折返向南,小心潜行还是能回去的。” “老夫逃出来,默啜必然大怒,想必现在已经派遣兵卒寻踪而来。要是让他把这山林都围死,咱们不被他生擒,也得冻死在这寒天之。” “而且....”老爷子喘了口气,“而且咱们走的这个方向是契丹人的地盘,那是突厥属部,必与默啜一同缉拿我等,所以......” “岑相不必多说。”孟道爷打断岑老爷子的话,“再忍忍,很快即可脱困。” 说完,与吴老八使了个眼色。 吴老八立时会意,来到岑长倩面前一乐,“岑相爷,这回换咱背着您走了。” “!!!!” 岑长倩一惊,这几天都是这几兄弟换着背着他赶路,而老爷子最不希望的,是这个八郎来背他。 这小子是个愣头青,走路不管不顾,深一脚浅一脚,着实让老爷子遭了好罪。 可是,吴老八不由分说,已经把岑长倩拽了肩头。 一行人沿着山林之间,极速赶路。 幸运的是,这一气急走,并没有持续多久,约莫也是一刻钟的工夫,翻过一座山梁,岑长倩只觉眼前豁然开朗。 老爷子抬头一看,只见前方群山环抱的一处平地,连绵不绝的毡包皮帐、土屋石墙组成的群落映入眼帘。 一缕缕炊烟于其间缥缈,吓的老爷子一声惊叫:“不好,契丹部落!我们......我们扎到契丹人的地头来了。” 哪成想,孟道爷一看前方景象,登时大乐,“岑相说的没错,正是契丹部落。” “而且是契丹最大的部落——大贺氏临璜落!” “什么!?” 岑长倩更是骇然,大贺氏... 那是契丹的王族,临璜则是契丹的王城。 定睛一看,这破破烂烂,连城墙都没有,原来是临璜城.... 这和原人的想象可是想去甚远。 此时,老爷子还没回过神来,孟道爷已经率先下山下走去,大有入临璜城之意。 “不可啊!” 岑老爷子大叫,“咱们这不是自投罗?” “岑相放心...”老八咧嘴大乐,“到了临璜,咱们算彻底安全了。” “.....” 岑长倩不知其然,只得由几兄背着,向临璜城而去。 到了城边... 好吧,也是最外围的毡帐子,临璜连个城墙都没有。 总之众人一出现在城边,有契丹巡守武士发现了众了。 几声呼喝,便见大队蛮夷着破烂兵刃冲了过来。 孟苍生也不戒备,扯开嗓子一通“鸟语”... 岑长倩听出,那是契丹语。 老爷子没想到这道士还会契丹话... 不过,冲来的契丹武士,听了孟道爷的呼喊,倒也缓了下来,一人回去似是报信。 余者则是留下来看着众人。 但手的兵刃弓箭却是放了下来,没有动手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由城出来一队人马。 而当看到之前也是北来队的太叔翎也在其之时,岑老爷子才算放下心来。 心说,原来他们长路镖局与契丹人早有联络。 既然如此,那也没了性命之忧,老爷子放心静观,一看究竟。 只见来人之,有一契丹汉子,身匹狼皮,甚是威武。 来到近前,也很热情,与孟苍生,大笑击掌,相拥而礼。 孟苍生则是换了一副嘴脸,没了往日的冷酷之态,显的极为豪爽只那契丹汉子交谈。 过了一会儿,才把那汉子引到岑长倩身边,指着那汉子引荐道:“这位是契丹大贺氏联盟的首领,大贺那其咄,在向岑相问好了。” “啊!?” 岑老爷子又吓了一跳.... 原本见这汉子不凡,料想身份不低,可是岑长倩没想到.... 还是个契丹大汗? 脸色数变.... 不着痕迹的凑到孟道爷耳边...“李尽灭....是他什么人?” 孟道爷闻言一乐,也不怕契丹人听见,“岑相说的是大贺阿卜固吧?” 大贺阿卜固是任契丹首领,早年间帅契丹八部众投靠大唐,武后甚是高兴,改临璜为松漠都护府,还赐了大贺阿卜固李姓。 改名叫李尽忠。 可是后来武则天称帝,大贺阿卜固又反出了武周,武则天当然不高兴,把李尽忠改成了李尽灭,并派兵讨伐。 去年的时候,李尽灭叛党才被朝廷剿灭。 所以岑长倩才有一问,这汉子是李尽灭也是大贺阿卜固的什么人? 只闻孟道爷道:“那其咄是阿卜固侄孙,但是岑相放心,那其咄阿卜固更亲近汉人。” 说到这里,那其咄似乎听懂了二人的交谈,还向岑长倩点头而礼,算是认同孟道爷的话。 “其实....”此时孟苍生又道:“如果吃的饱,不受欺负,谁又愿意打打杀杀呢?” “更不想与原为敌。” 岑长倩点点头.... 此时他身处临璜,才算是切身体会到了契丹族的生存环境之恶劣。 也许,是汉人过的太安逸,不懂这种艰难吧? 与那其咄见了礼,众人一并入城。 岑老爷子一边好的四下观瞧,一边又有一个问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了。 小声对孟道爷道:“老夫还是好....” “你们长路镖局是怎么和契丹人交好的呢?” “呵呵...”孟道爷一笑,“很简单啊....因为我们不欺负他们,也能让他们吃的饱,过的好。” ...... —————————————— 谁也想不到,岑长倩居然跑到契丹王城去了,而且,老爷现在过的还挺美,吃着烤肉,喝着马奶酒... 默啜那边还费劲巴力的封山呢! 而且还命令契丹八部帮他找人呢!殊不知正是契丹把人藏了起来。 ... 另一边的狄仁杰也得到了岑长倩脱逃的消息,可是狄胖子却是很不乐观。 岑老爷子往北跑了,狄胖子不禁担心,老爷子那身子骨,如何能在冰天雪地里活下来.... 不过战事方面还好,并州摆出了铁桶阵,默啜也只能玩一玩小心思,却是放缓了攻势。 借此时机,狄仁杰,也可入城与魏元忠一会了。 ... 其实魏元忠也想见狄仁杰,只是碍于之前突厥尚有攻伐之心,他也不敢出城,怕被劫在城外,城无人主事。 这回见了狄仁杰,魏元忠披头问! “黑齿常之呢!?” “朝廷公,不是说黑齿老贼总领三军吗!?” “他人呢!?” “还有!!”魏元忠指着狄仁杰的鼻子一点都不客气! “你个老货与某说实话!!” “为什么让黑齿老儿领军,而不用我魏某!!!” “是不是你这胖子从作梗!” “......” 吴宁在一旁听的一愣一愣的... 靠! 名臣良士都这么聊天的吗? 太粗旷了吧..... 他哪知道,别看历史狄仁杰最是出名,显的狄胖子是当时官场魁首。 其实.... 像魏元忠、岑长倩、黑齿常之这些,都是和狄仁杰不是平级,也是一起共事几十年的老相识。 再加也是特么了怪了,武周时期,包括从唐初开始出来的这些人都是能能武,魏元忠是臣,可带兵也是一把好手。 狄胖子是刑狱出身,可是玩起权谋来,打起仗来,也不是庸人! 所以几人多年来,在军事和朝堂都有交集,私下里更是根本没那么多讲究。 “胖子!说!!” “是不是你出的主意,让黑齿老儿来给我添乱!?” “啧啧啧!” 狄仁杰撇着嘴,“陛下的意思,你瞎琢磨什么?” “枉费老夫还多次替你说话呢!” “不是你?”魏元忠甚是不信,“那黑齿人呢?” “还有!不是号称三十万援军,怎么少了五万?” “这.....” 狄仁杰一阵犹豫.... 最终还是实话实说了....“黑齿将军,已经引五万兵马,摸到单于城去了。” “这会儿....估计已经在攻城了...” “什么!?” 魏元忠大怒!! “我知道!我知道!” “让黑齿前来,那厮必要抢前一步!” “不行!!” 魏元忠失了方寸!“我这点兵出战!” “默啜狗头!!必由我魏元忠亲手摘下!” 说着话,魏元忠要往出走,去点校兵将! “真宰!”狄仁杰叫住他,“你冷静!” “......” 魏元忠顿在那里..... 低着头颅,眼圈渐湿:“怀英啊...” “吾儿魏升....” “在朔州啊!!” “不为他报仇,我....我寝食难安!” 狄仁杰闻罢,沉默了.... 缓缓走到魏元忠身后。 “你要恨....” “也不是恨默啜!” “去恨那些不肯出兵驰援,眼睁睁看着朔州之难而无动于衷的.....” “世家吧!” ....... 。 第二四一章 不做局中人 寒风啸啸,载初元年冬的第一场雪来的甚晚。请百度搜索() 吴宁站在并州城头,望着阴沉灰败的云层笼盖四野,雪花从点点细碎到铺天盖地,胸沉闷难平。 狄仁杰站在他的身侧,看着吴宁神情逐渐落寞,不由一惊,这才想起八年前下山坳的那个夜晚似乎也是大雪纷飞。 “九郎....” 狄仁杰缓声开口,“八年前......八年前的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狄仁杰虽心似明镜,知道那一夜下山坳蒙受了不世之难,但是到底是怎么回事,狄胖子却从未听吴宁提起。 “那一夜到底是李谌之罪,还是武承嗣心生恶念?怎么突然.....” 老头儿有点不知如何问出口。 “按说,算李谌与武承嗣有心加害,也不至于一到房州,地头儿都没摸清便大开杀戒。” “事后,李谌的两千金吾卫死伤数百,似是经历了惨烈一战,难道除了下山坳的吴氏族人,还有别的硬手?” 吴宁缓缓摇头,看着漫天大雪,似乎又回到了八年前那个雪夜。 “没有什么硬手,亦没有什么值得推敲的理由。” 狄仁杰:“......” 无言地看着吴宁,只闻他艰涩的苦笑出声,“狄相一定想不到,李谌连夜动手的理由只是区区两万贯银钱。” “狄相也一定不相信,两千金吾卫的对手,只有吴家一百四十余户百姓。” “呵。”吴宁惨笑更浓,“他们的对手......只是孩子、妇儒,还有老人,亦有吴家铁骨铮铮的汉子。” “可是!”狄仁杰急道,“那你当初为何不直接进京与陛下对峙!?” “以你的心智,应该看得出来陛下在事发之时未必知情,也未必会真的要置你于死地的。” 当初,狄仁杰知道吴家惨案,再到觅得吴宁行踪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武则天已经将吴家惨战定性,再难更改。 可是吴宁不同,他如果当时折道北,赶在武承嗣之前入京。将那夜之事与武则天细说分明,那事态可能会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去发展。 “你为什么要走?” 狄仁杰甚是不解,“说实话,老夫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她对哪个小辈这么心,当年的你是第一个!” “你去见她,老夫总觉得,她也许会违背君王之道,给你做主的。” “呵呵。” 吴宁笑了,偏头看了狄仁杰一眼,“有区别吗?” “什么有区别吗?” “去找武则天,有区别吗?” “怎会没有别区?”狄仁杰拧着眉头,“至少你不用像现在这样,处心积虑谋划八年,回来只为报仇。” 好吧,狄仁杰是后悔了。 说实话,吴宁能回来,他在其是起到了作用的。 别的不说,只是八年前狄胖子知情不报,把吴宁行踪隐藏下来这一条,从某种意义来说,他已经是帮凶了。 可是,.狄仁杰后悔了。 因为他发现,直到现在,他依然看不透吴宁,甚至不知他到底要干什么。 狄胖子有点怕了。 当初留下吴宁,一是看重吴宁的情怀与才能,加之那时的李唐已然作古,狄仁杰也在迷茫。 他不知道武周一朝是只女皇一人,还是代代相传,彻底代替李唐。 所以,他压了吴宁的宝,期待着他可以为李唐做点什么,也许是匡复大唐的希望。 可是尽管如此,狄仁杰希望的也只是让吴宁在皇权的角度去争一争,而非现在这样儿,吴老九一出手,似乎突厥、大周、世家、百官,所有人都卷进了他仇恨的漩涡。 狄仁杰怕了,他怕吴老九冲冠一怒,天下倾覆,真的把原大地搅个天翻地覆,那倒霉的可是百姓。 所以,他现在试图劝吴宁,劝他把仇恨稍稍看轻些。 “怎会没有区别?老夫....老夫还是觉得,当年那个知民苦、懂英雄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呼.....” 吴宁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摇头,“没有区别的。” 转身看向狄仁杰,“因为世道如此,权力如此,争斗亦如此!” 吴宁淡淡地笑着,看得狄胖子有点瘆得慌。 只闻他缓声道:“八年前,我一心想做一个局外人。自认聪明,以为一切尽在掌握,还妄想远走高飞,躲开这纷乱的权势之争。可是,那一夜把我惊醒了。” 吴宁逼近狄仁杰,“你知道,当我站在火海之,当我看着老祖君和叔伯婶子被烧成一块人炭......当我发现在大火里化成铜水儿已经与石头牢牢粘在一块的两万贯都被他们生生扣下来搬走的时候,我明白了什么吗?” “什么?” “我明白了,没有什么局外人,我一直都在局。” “从一下生开始,命运把我牢牢地锁在了这个局,永远不可能挣脱!” “于是我又明白了!” 吴宁猛的转身,甩起长发、衣袍,望着漫天风雪自嘲大笑,“哪有什么好人?坏人!?哪有什么无辜与罪有应得!?” “在这个局里,每一个人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女皇也好,武三思、武承嗣也罢,包括李谌、你、我,谁又是清白的,一个个不过是披着华丽外衣的豺狼虎豹罢了!” “而我!”吴宁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 “我是什么?” 吴宁大笑,“武氏兄弟,当我是杀之后快的敌手;武则天,当我是慰籍她良心的玩偶;贺兰敏之,当我是复仇的钢刀!” “你呢!?狄相!!” “你也不过是把我当成维护心大义的一粒棋子罢了!” 吴宁狰狞着面容,“八年前我回去?回哪儿去?” “我依旧在局,依旧是你们心里想成为的那个人。” “杀了武承嗣和李谌,还有武三思。” “没了武三思,还有别人。” “包括武则天,某一天,当再出现一个变数,那下山坳的惨案会再次在我身边发生。” “所以,有区别吗?” 吴宁反问着狄仁杰。 “我....” “是一只幼獒,而你们,则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牧羊人。” “你们想让我从獒群之脱颖而出,可是没人在乎獒的感受。甚至与我一样的幼獒们,也觉得这是他们应该的生活。” “可是.....” 吴宁再逼近一步,与狄仁杰几乎是脸对着脸,“可是我不一样,我想做牧羊人,而非是獒;我想做执棋者,而非棋子!” “你!!”狄仁杰万分错愕,怔怔地看着吴宁。 “所以,你回来,不光是为了报仇,而是要破局!?” “不该破局吗?”吴宁投入风雪之,“自有唐一朝,皇权更迭即如选獒。大家似乎忘了,我们不是獒,而是人!” “你做不到的。”狄仁杰摇头,“世风如此,谁也左右不了。” 刚刚吴宁的话,狄仁杰也认同。可是认同归认同,也仅仅是认同罢了。 在这个局里,谁都是局人,包括武则天女主天下,太宗千古一帝,他们也都是局人,谁也跳不出去。 说白了,权力太诱人,谁都逃不出去。 “你做不到!”狄仁杰拧眉摇头,“没人能做到,甚至没人知怎么做。” “呵。” 吴宁一笑,“我啊!” “你?” “对啊,我不正在做吗?” “怎么做?” 吴宁看望北方。“下雪了,黑齿将军的袭也要开始了,而我做的事情,狄相也很快看得到了。” ...... 。 —————————————— 偏头疼再犯,痛不欲生,今天只有这么一点点了,抱歉。 另外,今天有个qq阅读的小书友在微信给苍生留言。 孩子刚初一,把苍山当长辈看待,请教了好多问题。 其一个很有意思,觉得有必要和大伙分享。 孩子说:苍叔,我喜欢历史,可是总能在历史小说的评论里看到有人说这句话: “说国人只看从前,抓着历史不放;西方人则放眼未来,这是国人没有西方人有创造力的根本原因。” 孩子说,他看到这样的话很不舒服,可又没有语言反驳,让我教教他。 好吧,这种话苍山也不知道从哪个“缺”的嘴里传出来的,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很多很多,几乎每本历史题材的小说下面都看得到。 记得《大宋》的时候也在书评里出现过,被我怼了一次,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熬汤》好像还没有。 我是这么教孩子的:直接喷,别客气! 问他一句:“你瞎啊!?当今世界,哪个国家发展最快,创造最多的迹看不见吗?最有活力,在未来最有竞争力,看不见是吗?” 特么喷子的世界真的是“清”。 第二四二章 城下休整 单于城。 大雪落下,突厥大汗默啜反而不急了。 汉人不善冬战这是常识,虽对突厥大军有利,可是冬天打战尤其是攻城,突厥人也不好受啊! 主要是狄仁杰引兵来援,使着并州久攻不下军心动摇,再加岑长倩跑了这个事儿,也把默啜恶心到了。 本来想借那老爷子的威势瓦解汉人的心理防线,可是岑老爷子一跑等于来了个釜底抽薪,让他这个势没法借了,反而进一步的动摇了突厥各部南下的信心。 如此局势,默啜也不是莽夫,只得暂将王帐退回单于城,只留手下大将于并州城下围困。 ...... 当然了,默啜可不是退回单于城享清福,更不是躲避寒冷。 这位志颉利可汗的突厥之王,其实是有着另一番打算。 说白了,从并州打开原大门,依现在的形势来看,已经不现实了。 有魏元忠、狄仁杰、黑齿常之三人坐镇,等于是武则天派出了大周最强阵容,且兵力又与突厥相当,还是守城,破城难度之大,已经是不言而喻的。 所以,默啜要随机应变,早做打算。 那如何破解呢? 很简单,改道向东,袭幽州。 没错,默啜不想和大周在并州耗下去了。 从地图看,单于城在北,并州在南,突厥南下,必要踏过并州。 可是,还有一条路取道原,那是他现在不往南攻,而是向东。 单于城东边是幽州,虽然离的并州远,但是,幽州只有一个李千里啊,而且李千里还是李唐宗室。 默啜心说:如果我偷偷地把并州战场的大军撤回来一部分,再向契丹和奚人下达王命,让他们再出一部份人马配合。只要一个十五万人的大军潜入幽州境内,袭攻之,不怕幽州不得。 如此一来,李千里也落在了他的手里。 到时算李千里不降,他也可以像对付岑长倩那样,直接挟持啊! 想到这里,默啜豁然开朗。 这简直是妙计啊!一石二鸟,把之前的窟窿全补回来了。 ...... 于是,再不迟疑,秘令并州前线徐徐撤兵,一个月之内,最少要有十万精兵回到单于城待命。 可是,在默啜王令传出去的第二天,有巡哨来报,于单于城东百里处,发现了周军行迹。 “什么!?” 这可把默啜吓了一大跳,只道是幽州军抢先一步,掩杀而来。 “多少人马?” “这......”哨探语塞,“属下唯恐打草惊蛇不敢靠近,不知多少人马。” “笨蛋!” 默啜大骂,“数炊烟还不会吗!?” “未见炊烟。” “未见炊烟?”默啜一怔,紧绷的心神又略有安稳下来。 “可见扎营?” “也未见扎营。” 呼...... 默啜彻底放心了,心知是虚惊一场。 ...... 大队兵马,人吃马嚼,总得埋锅造饭,怎么可能没有炊烟,更没见到营帐,只能说明不是什么大队人马。 长出一口气,“想来是周军探马吧,再探再报!” 打发了巡哨,这事算过去了。 呵呵,可不是默啜大意.... 相反,默啜的大队人马都在并州城下,王帐左右只有他的近卫千余众,如果周军真的突袭而来,那他只有跑路一条。 他是没有多虑的必要。 说白了,行军打仗不做饭是不行的。 所以,从古至今刺探敌情,看的都是起了几个锅灶,扎了多少营帐。 汉人军队五十人一锅,十人一帐,这些都是固定的,即使造假也相差不大。 远远的数炊烟,查帐篷行了。 更何况也不看看单于城附近是什么地形? 一望无际的草场平原!又下了雪,是雪原走一个人那都是无所遁形。 大队人马恨不得离着几十里百里都眼得见。 所以默啜根本没往那方面去想。 也不用去想,这是常识。 好后世两国打仗,一边飞机大炮机关枪;另一边握着手枪“腿儿”着往冲。 那自不用想,有飞机大炮的肯定不把手机当人。 因为无论射程、射速和威力都和自己这边没法。 只不过.... 谁能想到,拿手枪的那帮人是穿越来的,手枪成射原子弹...还是洲际的... 是这个道理,未知事物改变认知,改变战争规则。 这也是黑齿常之得到压缩饼干和自热包之后,会狂喜,会打包票可以速战速决的原因。 因为这两样东西,改变了战争的规则。 默啜是绝对想不到,周军可以不埋锅造饭也有粮吃,亦可以身披白绢,在冰天雪地里潜行了七天之久也不被冻死的。 所以... 这一仗他输不冤,也可以说冤透了!! 当默啜还在做着他袭的美梦的时候,绝想不到大周的袭他来的更早! 当黑齿常之的五万兵,已经摸到了单于城下,默啜更是想破脑袋也不明白...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于是..... 单于城破!武周大将黑齿常之生擒默啜! 突厥大军顿成群龙无首之一势!士气全无。 ..... —————————— 消息传到并州。 “黑齿得手了!”狄仁杰大喜过望! 急令三军出城,突袭突厥大营。 已成散沙一般的突厥各部,唯剩大败一途,死伤惨重,向北退去。 魏元忠国仇家恨!引兵追击,连收朔州、单于两地战绩卓然。 突厥残部,虽未彻底剿灭,但已不足为惧。 .... 正当魏元忠打算一鼓作气,将突厥人敢进杀绝驱逐千里之时.... 吴宁已经开始打点回程的行装了。 黑齿常之一战得手,那也...意味着禁军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突厥战场已经不需要他们了。 黑齿常之将要去完成他下一项使命! 果然。 不出半月,女皇诏令到了.... 此次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大皮突厥,无论是在朝内,还是民间。亦或对四边蛮夷的震慑来看,都属不世功。 女皇圣御当然是先有褒奖。 先是头功者,燕国公黑齿常之,谋得胜,功盖当世,晋镖骑大将军。统三十万禁军事。 狄仁杰赐梁国公爵。赏金五百,绸二百匹。 魏元忠晋越阳候,并州节度使,统西北军政军。 其子魏升,以国殉国,追认兵部侍郎,赐爵安南伯。 .... 武则天显然圣心甚悦,大加封赏,凡此战官员无一缺漏。 连兵卒小校都是慷慨赏赐,可谓军心大振。 而且,老太太连转运粮草的吴宁都没落下,即之前赏赐他检报军情有功之后。 再下封赏,赐了个武川候!! .... 好吧,吴老九一个运粮的,却与魏元忠的赏赐肩,成了候爵。 这封赏不可谓不大了... 甚至有点...有点过了。 要不是吴宁这回的功劳着实不小,百姓们还以为... 以为这个穆子究,不是女皇的面首,是他干儿子呢!! 一时之间,民争又起,人们沉浸在武周大破突厥的喜悦之,对这个穆子究的议论也成了新进八封。 当然了.... 武则天要的是这个效果。 有赏,有争... 那得有骂,有罚! .... “这个穆子究一届江湖草莽,凭什么封侯了?” “他不会....真和张氏兄弟一样,成了女皇的面道吧?” 还是那个朱二!还是那间酒肆,还是那些...有的没的的议论。 .... “别瞎说!”有人反驳,贱贱一笑,“陛下要找面首....” “那也看不穆子究啊??起码得是他那个弟弟穆子期吧??” “那才是人龙凤,真正的俊后生啊。” .... “行了行了....”有人无语道:“不应该吗?” “人家穆子究千里迢迢从蜀跑来京城报信。” “又把大军粮草运转安排的井井有条。” “没他的长路镖局出手,黑齿将军也拿不来那袭之胜!” “咱到觉得,这个武川侯给的挺好!” “说明陛下是明察秋毫,知人善用!” .... “对对对!” “咱也是这么说,要没这个穆子究,突厥人现在不定打到哪了呢!” .... “诶?”一直听着大伙议论的朱二又开口了,“你们说....” “穆子究一个江湖草莽都知为国效力,跑来京师报信...” “那同样知悉突厥有意进犯的那些山东商户,怎么没一个像穆子究一样的呢?” .... “什么山东商户!?” “他娘的山东商户都是谁家里的傻子都知道!” ... 慢慢的,有人情绪开始起来了,“亏得那些什么世家门阀个个都在朝里作官!” “当的是什么狗屁官!还不如一个草莽。” .... “行了行了!”也有人再劝。 “祸从口出,少说两句。” “那些大家族,连皇帝都不鸟,还在乎什么突厥不突厥?反正也不用他们出钱出人去剿灭。” ... “可不是吗?还得是陛下,还得是禁军!” “才能让蛮子知道咱大周不好惹!” ... 正聊着... 只见一平日与朱二混在一起的泼皮跑了进来。 “朱二哥,听说了吗?女皇又下诏令了!” 朱二眯着一只眼,抬着下巴问道:“什么诏令?” “哎呀!”那一拍大腿,“女皇刚刚下诏,要让黑齿将军和狄相领禁军回师洛阳。” “啊!?” 朱二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那北方战事怎么办?” “由魏元忠统领,调山东诸州府军接手啊!” “日!!!” 朱二听罢,大骂一声! “还他娘的要不要脸!?” 可把仔气着了.... “他妈的黑齿将军拼死拼活,在雪地里趴了七天,才换得生擒默啜!” “现在仗快打完了,他娘的世家又跑去挣功了!” “这帮人还有没有点廉耻!?” ... “对!!” “对!!” “对对!!” 酒肆之,被朱二带的群情激愤,仿佛被抢了功劳的不是黑齿和狄胖子。而是他们自己。 对世家之恨,亦是到了顶点! “不行!!” 朱二义愤填膺,“咱们得去京里那些世家官员的大宅子去问问!” “还要不要脸!!” “早他娘的干什么去了!” 说着话,朱二愤然出了酒肆,行至门前,还不忘回头一喝,“我等小民,亦知报国!” “唯世家只知啖食民膏!却全无报国之心!” “尔等是当顺民,还是与我同去!为天下、为女皇讨一公道!” “....” “....” 大周朝从不缺像朱二这样的义愤之士.... 这样的场景,亦在洛阳的每一个角落演... 至于有没有人响应.... 呵呵,古人的淳朴,大唐民心的彪悍,在这里一样都不少! 朱二稍一鼓动,酒肆之里的闲汉,愤民便高喝附和,呐喊冲出。 这一日,洛阳城有若暴乱! 这一日,世家府宅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一日.... 武则天,出的沉默,对于满城愤民有若不见! 卢松.... 直到此刻才意识到.... 坏了! .... 另一边,接到圣命的黑齿常之和三十万禁军无不愕然... 随之愤恨!! 他们赢了.... 大败突厥! 他们也本应得到更多的封赏.... 抢更多的突厥牛马,蛮夷奴隶! 可是现在.... 一纸圣令,他们要把功劳让出去,把即将到手的钱财让出去!! 凭什么!? 凭他们是千年世家? 凭他们女皇更能掌握这个天下!? 士兵们恨!怒!! 可是.... 他们是禁军!恨与怒只能埋在心里,女皇圣令,不得不从。 不得不在老将黑齿常之的率领之下与山东府军交割,再颓然的向南撤离。 .... 至于黑齿常之.... 他也恨,他也不服气。 可是...他得听武则天的命令。 老将军即使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最后的胜利果实让给世家? 女皇老了吗?没有以往的杀伐果断了吗? 黑齿常之开始怀疑,开始...迷惑。 直到他在南归的路....也是并州城下,接到了武则天的密令。 老将军展开一看.... “!!!!” 原本迷茫的眼神,登时精光爆射杀气腾腾! “来啊!” “传本帅将令!!” “羽林卫五万兵马,地扎营,城下休整。” “金吾卫五万兵马,取道荥阳!城下休整。” “豹韬卫五万兵马,折清河路归京,城下休整。” “虎贲卫五万兵马,即刻挺近幽城,与李千里部调防,行至赵郡城下休整!” “余部....与本帅改道范阳!城下....休整!!” 黑齿老帅颁完将令令,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的并州城池....冷笑一声: “世家?” “到头儿了!” ....... 。 第二四三章 这就是你想要的? 狄仁杰被黑齿常之一连串的将令给吓着了,在他的理解,这一次无论是民情,还是内外,确实是女皇给予世家一技重拳的不二时机。 可是,在狄仁杰的理解之,武老太太要打击世家,撑死了也是借题发挥呗。 借着卢松等人反对出兵激起民愤的由头,将朝堂的世家官员剔除一部分,好在政方政务处置更有话语权。 当然,吴宁报信,而世家却无动于衷,这一条也可利用。大可杀鸡儆猴,处置一批山东商户来震慑世家,使之无法对朝堂的动作有所反制。 说白了,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在狄仁杰看来已经是丰功伟绩了。 可是,狄胖子实在没想到,武老太太真狠啊!他眼里的丰功伟绩,在老太太眼里根本不够看。 老太太要的是什么? 要的是一劳永逸,是连根拔起! 并州、越郡、清河、博陵、荥阳各遣五万禁军于城候命,范阳更是让黑齿常之带着十万禁军杀去。 老太太要干什么?拿禁军杀几个商户以平民怨? 错了!那是去杀个干干净净的。 直到现在,狄仁杰才明白,武则天疯了,她想要世家于武周一朝彻底消失。 “你......” 从黑齿常之将令落下那一刻起,狄仁杰整个人都是傻的,浑浑噩噩都不知道怎么随军而走,怎么一路顶风冒雪到的范阳。 ...... 直到此时,黑齿常之十万大军驻扎范阳城外,他和吴宁站到了范阳城下,老头儿才回过神来,呆愣愣地看着吴宁。 “这......都是你的谋划?” 实在是吴宁算计的太好了,太顺武则天的心意了。 从“送主意”到挑起民愤,吴宁每一步都把棋子送到老太太最舒服的位置。逼着武则天选择了一条最最血腥,也最最疯狂的道路。 没错,这里面任何一环稍有不足,达不到今天这个效果,武则天也不敢做出这么疯狂的决定。 三十万禁军借抗击突厥出京,分兵五路,直捣世家老巢。 事实,哪怕是到了今天这个局面,换了任何一个人,也不敢像武则天这般决绝,也唯有老太太才有这股杀伐果断的气魄。 要知道,那是千年世家啊! 什么叫千年世家?一个家族传承了千百年,辉煌了千百年。 它会繁衍出多少族人?积蓄多大的力量? 且不说朝堂半数世官弟子、山东大地尽属世家私产会给大周带来多大的危害,单单是老太太这一刀下去会死多少人?狄仁杰不敢想。 必是血染山河,亡魂万万。 “你....你疯了!?” 只见吴宁看着城门的方向一摊手,“没有人疯!” “只不过,想建立新的秩序,施以雷霆手段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好像,后世的资产阶级革命、红色革命。 他只不过是帮着武则天,在武周朝掀起了一场革命而已。 “可是....” 狄仁杰紧锁眉头,“可是大周要对抗世家不假,却也离不开世家。” “朝堂之,若彻底剔除世家,半数职权将彻底空置,朝廷甚至会瘫痪失能,这一点你不是不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呵。”吴宁干笑一声,“狄相搞清楚,是女皇要这么做,不是宁要这么做。” “不是吗?” “你!!!” 狄仁杰一个激灵,他猛然想起,之前吴宁和他说过的那番话: 破局! 破局!? 狄仁杰懵了,这是他的破局? 铲除世家,武则天一定愿意,可是后果是什么? 是朝堂的彻底乱套,是在无世家时代,新贵族的崛起。 大周朝廷必有大乱,可能这对武则天来说不算什么,对那些王爷贵族也许还是好事。 可是,倒霉的是百姓。朝局停滞,山东大乱,倒霉的永远都是百姓。 这才是吴宁想要的?乱起来,他才能有机会报仇? “九朗!” 狄仁杰苦口婆心,“你忘了吗?忘了你口口生生所说的民苦吗?” “忘了你指天大骂,朝堂的权贵只知争权,却谁也不在乎百姓了吗?” “你现在......你现在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你现在......你现在是用百姓的苦难来为你自己报仇!” “......” 吴宁沉默着,依旧看着城门的方向。 此时,有一锦袍老者站在城门下与吴宁对望,面无表情,气势威严。 终于,吴宁出神地悠然而道:“宁若说没忘,狄相也不会相信。” “所以,何必一问呢?” 说完,朝那老者迈步走了过去。 ...... —————————— 范阳城楼。 吴宁披着裘皮大氅,双手抱肚,与那老都并肩而立。 而那老者却似乎不惧寒风,腰板挺的笔直,一席锦袍着体,任由风雪吹过沟壑一般的面颊,落在花白的发髻之。 二人这么默默地站在城楼高处,看着范阳城的楼阁、瓦舍、街巷景致。 “范阳我想像的要大。” 吴宁紧了紧大氅,又缩了缩脖子,好寻找,“卢府在哪里?” 老者单掌一摊,答道:“这里。” “嗯?”吴宁凝眉,“这里是哪里?” “范阳城即是卢府,卢府是范阳城。” “好吧!” 吴宁有点服气了,你们家牛还不行吗! 转了话题,突兀道:“卢公都知道了?” 卢嵩之面容一紧,终于有了波澜,“知道了!” “可惜啊!”吴宁舒气长叹,“卢府很快不是范阳城,范阳城也很快没有卢府了...” “......” “呼.....” 卢嵩之暗自长出一口气,吴宁说的是事实。可是,他不想说这个。 今天与吴宁一见,也是想看看,这个长路镖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转移话题道:“听说,子究先生之前拒绝了卢家的邀请。” “是的。”吴宁坦诚点头,“可那不是邀请,而是争食。” 看向卢嵩之:“卢公的吃相太难看了。” “也许吧!” “呵。”吴宁一笑,不因卢嵩之那恼火的神情而生波澜。 反问一句,“我也听说,卢公已经联合十家,要封杀长路镖局?” “确有此事。”卢嵩之点头,承认的极是坦然。 “怎么?难道子究先生不相信十家有这个能力?” 只见吴宁眉头一锁,似在思考,“我是相信的,不过......” 抬头看着卢嵩之,“不过,你说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呢?” “你!”卢嵩之被激怒了,“你在炫耀?” “哈哈!!” 吴宁大笑,指着卢嵩之,“卢公失态了!” “看来,卢公并没有表面那般坦荡。否则,于这城楼之......”挥手一指,“卢府宅前......” “与我一江湖人大放厥词,不觉得失了身份吗?” “!!!” 千年世家累积的自信,千年辉煌沉淀的修养。 卢嵩之是什么身份?别看无官无爵,可算是狄仁杰、太平公主站在他面前,也得尊一叫“卢公”。 可是他现在,确实失态了,与吴宁这个江湖混混,争起了一时长短。 怔怔地看着吴宁,老头恨不得去把他抽筋扒皮。 他实在接受不了,卢家千年基业居然毁在这么一个人手里。 “呵。” 茫然间,吴宁再次发声,“天冷了,卢公还是回去吧!” 说完,吴宁迈步下了城楼。 “穆子究!” 身后传来卢嵩之压抑到极点的低吼。 “千年世家!是千年世家!” “即使冰消玉损,那也依旧是千年世家!” “不像你....” “不入流,是不入流,只配与人做狗!” ...... “可叹啊!” 卢嵩之于城楼之仰天长叹。 “可叹我卢氏三族,风云天下数百载,今日却倒在一条狗的手里!!” “老夫......恨啊!” ...... 他没想到,当年魏征告诫太宗的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警言,有一天会落在他的身。 他没想到,这个泼皮混混一般的“狗贼”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将七姓十家连根拔起。 可笑,当真可笑! 谁能想到,十家之亡,源于一个江湖混混!? “穆子究!” 卢嵩之指着吴宁的背影,“老夫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吴宁默默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良久,转身看着卢嵩之,然后,咧嘴乐了。 “看来,卢公是心有怨气。” “很好!”吴宁含笑点头,似是非常满意。 “有怨气的人,求生欲望都很强。” “但愿这满城卢氏族众赴死之时,卢公依旧有怨气。” ...... ———————————— 载初元年,腊月初四。 面对愈演愈烈的民间激愤,还有诸多朝官本,要求武则天清算此次突厥之患纰漏罪责的呼声,老太太,终于动了。 下诏,令司仆少卿来俊臣彻查山东各地商户知情不报、勾结突厥意图谋反之务,并理户部侍郎卢松、礼部员外朗崔习等诸臣,妖言惑众蒙蔽天听,致使军机延误一案。 腊月十一,来俊臣火速审结,报女皇。 山东商户实为并州王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荥阳郑氏、范阳卢氏所辖私产。 得家族授意,隐瞒突厥大军北境集结之军机。并查明,各家近年来,向突厥、契丹等族私犯盐铁、军械,属通敌无疑。 武则天闻罢,圣颜大怒。 下令黑齿常之所领禁军进驻并州、赵郡、清河、博陵、荥阳、范阳五城,将九家三族悉数擒拿,地关押,等候发落。族产家宅,尽数抄没。 九家族长,押解京师正法,以泄民愤。 腊月三十,也是载初元年的最后一天,大周百姓正沉浸在打退突厥和除岁迎新的喜悦之,但是并州、范阳几地却仿佛是人间炼狱。 千年世家,千年累积,一日之间,烟消云散。 ...... ———————— 吴宁与狄仁杰并肩而立,站在那天卢嵩之和他站的那个地方。 狄仁杰老目之满是忧虑,脚下的范阳城,到处是哀嚎惨叫。 武则天虽是下令暂时羁押,没有一下大开杀戒。可是,士兵们冲城过府,封抢卢氏家宅,难免会有踩踏死伤。 所以,此时城的景象并不好看。 恨恨地看了吴宁一眼,“这是你要的结果?” “不好吗?”吴宁淡淡反问一句,“若狄相觉得这个结果不好,那为何不去阻止呢?” “我......” 是的,狄仁杰虽然知道不好,可是从头至尾,他都没有阻止,甚至没有向武则天提出一句反对之言。 也许,狄仁杰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吧? 毕竟,“乱”只是暂时的,从长远来看,铲除世家,一劳永逸。 “好!!” 狄仁杰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他承认......“好!!” “可是......” 狄胖子又道,“你应当心知肚明,老夫对你......寄予厚望!” “我希望你和他们不同!” “希望这个天下在你手,会变得更好!!” “希望你不要为了仇恨,而忘了那句民苦!” “九郎明白吗?” “明白!” 吴宁不由得向狄仁杰深深地鞠了一躬,却是没有回应狄仁杰的期望,迈步下楼。 “走吧,卢嵩之已是阶下之囚,狄相不想去看看,这位昔日的卢公现在是什么模样吗?” ...... 穿过范阳城,穿过惊慌的人群、狰狞的士兵,吴宁与狄仁杰来到范阳府衙。 此时,这里已经被黑齿常之接管,老将军正指挥着他的部下在城肆虐。 由一小校引路,二人径直来到后衙的牢房。 进门第一间,见卢嵩之囚服着身,披散着灰发,蜷缩在冰冷的牢房之。 让小校打开牢门,赏了银钱,小校很识趣地出到衙牢之外,给狄相公和吴宁把门去了。 而吴宁进到牢内,依旧是裘皮大氅,依旧是双手抱肚的从容。 不同的是,卢嵩之已经褪去锦袍,也没有当日的笔挺身姿了。 “卢公不觉得很有趣吗?” 吴宁先开了口,“以往,范阳府衙建在卢府的家里......” “现在,卢府没有了,可是府衙还在,卢公又住到了这里。” 狄仁杰一皱眉,没想到吴宁这么小人得志,难道来见卢嵩之纯粹是为了炫耀!? 而卢嵩之也抬起头,看清来人是吴宁,而另一个也不陌生,冷笑一声,却是对狄仁杰开口了。 “狄胖子,想到你也有今天?与鹰犬为舞,来此耀武扬威!” “呃.....” 狄仁杰一窘,这话他没法回,心里把吴宁骂了不知道多少遍。 不等他憋出话来,吴宁又开口了,为狄仁杰化解了尴尬。 “很好!” 一句“很好”,让卢嵩之侧目,“什么很好?” “卢公依旧有怨气,这很好!” “哼!!” 卢嵩之冷哼,“老夫不止有怨气,老夫还有恨!” “老夫恨不得食尔之血,啖尔之肉,老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呵呵。” 吴宁依旧是笑,笑的卢嵩之有点发毛,笑的狄仁杰莫名妙。 良久。 “很好,宁说过,有怨气、有仇恨的人,求生之欲都会很强。” “所以.....” 吴宁顿了顿,终于说出一句,一句他入京之后,所有谋划、所有努力,所要达到的真正目的。 只见吴宁张开双臂,有如拥抱天下,拥抱一切。一张淡笑莫名的脸庞,猛然变得严肃威仪。 “所以......” “卢公愿意继续活着吗?” “愿意....臣服于我吗!?” ..... whatthefuck!!! 狄仁杰差点没飚出一句英格立史来。 什么特么情况!? ...... 。 第二四四章 咱俩不是一伙儿的 “你....可愿臣服于我?” 吴宁对卢嵩之这一句,差点没把狄仁杰吓一个跟头。m.vodtW.com 臣服于你...... 臣服于你!? 哦操!狄胖子恍然大悟,这才是吴宁的真正目的。 这对了嘛! 之前狄仁杰一直有疑问,吴宁到底要干什么?他又凭什么“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说白了,这段时间,吴宁的所有动作让狄仁杰看不懂,没有一件事是对他自己有利。 而且,单单只是一个长路镖局,狄仁杰也不认为他有底气能拿回一切,特别是在吴宁好像不想利用太平公主的情况下。 可是现在,全都明了了。 他的目的不是铲除七姓十家,他的目的是:收服七姓十家。是要把这个庞然大物彻底驯服,收归己用。 秀啊,特么天秀啊! 狄仁杰瞪圆了眼珠子,脑子里只剩下“佩服”二字。 普天之下,除了吴宁,好像没人敢这么想; 普天之下,除了吴宁,好像也没人能做得到。 七姓十家掌控原政权的实际权柄己数百年之久,即使是李世民、武则天,也只能梦想用强权剿灭,却从来没动过收服的念头。 可是吴老九..... 狄胖子纳闷儿了,他这到底是个什么脑子呢? ...... ———————— 狄仁杰还在那晃神儿,那边身形狼狈的卢嵩之听了吴宁这句话,却是.... 却是笑了! “臣服于你?” “哈哈哈哈哈!!”卢嵩之放声大笑,“哈哈哈,这是老夫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 “臣服于你?凭什么?” 卢嵩之的笑声乍然而止。 “因为我能救你的命。”吴宁并没有因为卢嵩之的癫狂而起波澜,“救卢氏,乃至七姓十家的命。” “可笑!” 卢嵩之站了起来,抖着身的枷锁,“你以为你是谁?到了这一步,女皇会放过我等?” “你只是女皇身边的一条狗而己,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凭你能救人了?” “咳咳。” 没等吴宁说话,却是回过味儿来的狄仁杰清了清嗓子,“事实.....” 狄胖子一脸蛋疼地看着卢嵩之,“事实,他还真有本事救你的命。” 换了别人,狄胖子可能不信,到了这一步,武则天不太可能放过世家。 可是吴宁...... 好吧,吴老九现在要是说太阳是方的,狄胖子都得信三分。他说能救,那也许真能救。 关键是,这个局实在太妖娆了。 狄仁杰相信,吴宁肯定还有后招。没有万全的把握,他又何必费这个周章呢? 指着吴宁那颗披散着长发的大脑袋道:“当今世,老夫服他这颗脑袋。” “......” 卢嵩之一怔,狐疑地看向吴宁。 谁不知道狄仁杰的才智,能让他佩服的脑袋,那真还没听说。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 别说狄仁杰佩服,他卢嵩之也佩服啊! 能用八年把长路镖局做到那个地步,能凭一个江湖草莽之身,把七姓十家彻底倾覆,这个才智,确实非凡。 “你......真能救我卢家?” “能!” 吴宁郑重点头,“我不但能保卢家的命,我还能保卢家现今于朝堂的地位。” 狄仁杰一翻白眼,这不废话吗?重点是保七姓十家在朝堂的地位好不啦? 说白了,让那半数的世家官员不丢官,这样对吴宁才有意义,否则保下一堆阶下囚有什么用? 狄胖子此时当起了捧哏的,也朝卢嵩之道:“九郎确有能力。” “......” 卢嵩之沉默了,保下卢氏的性命,还能保朝堂不倒。 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了。 吴宁此时适时开口,“怎么样?卢公想清楚了吗?” “只要你臣服于我,我便出手给卢氏留一条生路。” “臣服?” “臣服”二字却是又提醒了卢嵩之。 “臣服?”难道真的让卢氏一族向一个江湖混混臣服?从今往后听命于他? 想到这里,卢嵩之缓缓摇头,“不行!” “不行?” “对,不行!” 卢嵩之看着吴宁,眼神之那股子傲气与轻蔑渐渐回归。 “不行!” “老夫说过,千年世家是千年世家,死了,也是千年世家!” “狗,是狗!活的再好,也不过是一条狗而己!” “让老夫向一条狗低头,还不如赴死!” ...... “咳咳!” 卢嵩之刚高傲地昂起头颅,狄胖子又是清嗓子。 “这个这个......” 还是一脸蛋疼地看着卢嵩之,“这个这个......说起来吧,他还真不是一条狗,而是......一条龙!” “嗯?”卢嵩之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穆子究,只是其化名,他八年前叫......” “叫什么?” “叫吴宁。” “吴宁!?”卢嵩之听罢,差点没跳起来。 一脸惊骇地看着吴宁,“你...你是吴宁!?” “对,我是吴宁。” “那......那二十多年前,宫出走的那个......那个......” 卢嵩之呼吸都变得急促,“那个是你!?” 做为世家族长,许多宫秘闻对于他来说都不是秘闻。 ...... “对,正是我。” 吴宁露出笑意,“所以,宁再问卢公一次,你...可愿臣服于我!?” “......” 卢嵩之再次沉默,心思电转。 首先,卢嵩之看了一眼狄仁杰。 现在傻子都看得出来,狄仁杰和吴宁是一伙儿的。 也是说,如果自己答应了他的条件,那么这个宫庭弃子手,除了卢氏,还有狄仁杰这个老臣。 当然,卢嵩之一点都不怀疑,如果吴宁以这样的姿态去见另外几个世家首脑,他们一样会动心。 也是说,只要自己答应,吴宁手,是狄仁杰坐镇,加七姓十家,再加一个长路镖局。 不对,卢嵩之很快又想到一个人。 “太平呢?太平公主也与你一气?” “不。”吴宁意外地摇头,“她是我姐,永远是我姐!我不希望她也跳进这肮脏的争斗之来。” “所以,没有她。” “......” 好吧,在卢嵩之心里这话等于没说,说的这么亲,那和一伙儿的没区别了。 “你让老夫臣服,那你是何目的?想借卢家做什么?” “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卢嵩之一振,“你要问鼎?” “可以这么说。” “那老夫却要再问一句,要我七姓十家帮你问鼎,只保命留官这个条件是不是太低了?” 卢嵩之眯着眼,“老夫还要被女皇抄没的田产家资,还要世家昔日荣光。” “不可能。”吴宁摇头,“卢公当知,有些人力可为,有些事不可为。” 卢嵩之一听,“那只当你欠下,在你问鼎之后,兑现也不迟。” “还是不可能。”吴宁笑了,“你我都是聪明人,即使宁答应了,卢公敢信吗?” “呃。”卢嵩之一窘,还真不敢信。 世家之大,于皇权必然对立,不管是武则天,还是以后谁当皇帝,都不希望头压着一堆世家。 “卢公!”正当卢嵩之沉吟之时,吴宁淡然开口。 “不要再想着谈什么条件,你别无选择!” 若不是有万全把握,吴宁怎么可能带着狄仁杰来跟卢嵩之摊牌? 他确实是别无选择,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只有跟着吴宁,他才能活,世家才能活! “最后一个问题。”卢嵩之眼的傲慢已然无存。 “你如何保证,等你问鼎天下,不会像女皇那般,再将我卢氏清缴一次?” “呵呵。”吴宁还是笑,“卢公真的不明白吗?那只是后话。而现在,你别无选择!” “......” “而且,宁也可以告诉卢公,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诚意了,不是吗?” 悠然一叹,“卢公还没答应,可是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底细。” “这......还不够吗?” ...... —————————— 从范阳府衙出来的时候,吴宁长出一口浊气。 卢嵩之,低头了。 说实话,吴宁这次确实有些冒险,他确实是带着最大的诚意来见卢嵩之。因为,不这样的话,他没有把握说服卢嵩之。 把自己的底细交代给他,等于是把把柄握在了卢嵩之手里。他可以选择臣服,也可以选择与吴宁同归于尽。 甚至当吴宁做不到,不能救下卢氏一族,或者不能保全卢家在朝堂的地位的时候,卢嵩之依然可以把吴宁的真实身份交出去。 这是吴宁的诚意,也是为了把七姓十家揽在自己麾下,而值得去冒的一次险。 ...... 看着渐渐安静下来的范阳城,还有白雪皑皑的街道,吴宁回身向狄仁杰淡然一笑。 “狄相不是总说宁没有底蕴吗?现在,宁有了。” “......” 狄胖子拧着眉头,看着吴宁,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说实话,狄仁杰现在真的不知道怎么评价吴宁,评价这个局。 老头儿现在心里莫明生出一个念头:武承嗣啊武承嗣,你说你招惹他干什么?让他猫在房州烧他的黑炭不好吗? 现在好了,狄胖子都不知道武承嗣到底放出来一个什么东西。 魔鬼?妖孽? “唉!”狄仁杰长叹一声,“所以说,从一开始,你的目的是七姓十家?” 不听吴宁自己亲口说出来,狄胖子不踏实,谁知道他到底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后招。 吴宁坦然点头:“是的。” “那你怎么知道,女皇陛下一定会顺着你给的那个引子,把目光对准世家?” “呵。”吴宁一边轻笑,一边与狄仁杰在长街漫步。 “每个人都有自己最想要的东西,而当人们为了得到想要的而去努力的时候,一定有破绽。” “女皇陛下改朝换代,以女子之身君临天下,她的人生已经没有太多遗憾了。” “唯一的可以称之为欲望的东西,可能是在有生之年超越前人了吧!” “而铲除世家!则是最能体现这一点的了吧?” “所以,她一定会这样做,她也没有选择。” 狄仁杰:“......” 吴宁继续道:“其实,狄相从一开始误会我了。我从来没有想过铲除世家,给大周带来混乱。我只是想在朝堂有个依靠罢了。” “呵。”狄仁杰干笑一声,这个依靠可是够大的。 什么武三思、武承嗣、李贤、李显的,积攒这么多年,加一块儿也没七姓十家的底子大。 “可是你还是突破了底线!”狄仁杰呛声道,“你为了这个局,把岑长倩送到了死地,白白牺牲了一位良臣。” 狄胖子指着吴宁,“你还敢说你没忘初心?” 吴宁闻罢,一摊手,“若没什么差池的话,岑老爷子一个月前到幽州了,这会儿应该......应该在京里休养了。” “什么!?”狄仁杰失态大叫,“岑长倩都回京了?” “当然了,”吴宁欠揍的样子道,“蜀十杰出动了六个,要是还保不住岑相的性命,那长路镖局应该关门了。” “你!!” 可把狄仁杰气着了,“早你怎么不说?” 特么瞒得狄胖子好苦,吴宁要是早点告诉他,省了狄胖子多少担心? “嘿嘿。”吴宁贱笑,“早您也没问啊!” “不是。”狄仁杰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局你一人掌控,这点小事儿你还瞒我?你吴老九还当不当老夫是自己人?” 狄仁杰挺自信的一问,没想到吴宁摇头,“不当!” “......” “您老啊!”吴宁开始变得语重心长,“还是当你的孤臣直柬挺好,和我们这些争来斗去的掺和什么呢?” 狄仁杰不服了,“不是,你不当老夫是自己人,你今天带着我来这儿干什么?” 简直是自欺欺人。 你不当我是自己人,还拉着我来给你站场子,来忽悠卢嵩之? “怎么了?” 吴宁还是那么欠揍,“我一琢磨,反正狄相算知道,也不会给我往外说。再说,您老往那儿一站,对卢嵩之来说,肯定想的多。何乐而不为呢?” “你!!!” 狄仁杰脑仁儿疼,指着吴宁说不出话来。 憋了半天,蹦出一句:“贱人!!” “不是自己人更好,老夫还懒得掺和你们那些破事呢!” 说完,傲娇的狄胖子两手一背,急步而走,要本不等吴宁。 不是一伙的是吧?那咱们各走各的! 可是,狄仁杰没走出几步,又折回来了。 “不对啊?” 老头拧着眉头,“卢嵩之是答应你了,可是你要怎么把世家从这个局里摘出来?” “说说,不得隐瞒!” ...... 。 -—————— 深夜,腹饥。 遂旺火烹水,欲食汤饼果腹。 返屋待成,然,思忽至,如江奔海啸,伏案一时辰,章乃成。 甚喜,燃玉溪一支,清茶半杯,以解心神。 双腿翘案,品茶嘬烟,叹此生快意唯交更之闲尔。 更叹屏幕那端,吃鸡主播之菜鸡也,三局过罢,落地成盒。 忽问其言道:腹饥……幸有外卖可食…… 你大爷的!我锅里也烧着水呢! (最后说一句,苏泊尔的锅,值得信赖,亲身验证!) 聊聊天 聊聊天。请百度搜索() 看着书评有老朋友说想听苍山聊聊了,这才猛然意识到,新书开了半年,剩下的几乎都是铁杆匪帮了,可是我却因为各种理由,很少与大家交流了。 这是毛病,得改。 ...... 首先,并不是苍山不想和大伙儿交流了。 想象一下,一个老男人,守个媳妇和两条狗、一只猫,每天除了吃,是睡;除了睡,是想故事。 唯一的消遣,是抱着手机看一看游戏直播,连玩都不敢玩,换了是你,也希望多和人说说话。 可是,坦白的说,《獒唐》成绩并不理想,这个故事过于复杂,也过于沉重,以致并不讨喜。 所以,说是反差大也好,说是消沉也罢,反正是没什么脸皮和大伙儿侃侃而谈的。 况且,苍山又不是那种“会哭的孩子”,只能当起了鸵鸟“钻头不顾腚了”。 ...... 其实还好,算是意料之。 写大宋时,苍山已经意识到,除了会写人物,还有较卖眼泪的故事,其实我一无是处,甚至连的边儿都没摸到。 正如你们所见,那些尴尬的装逼打脸,那些不不下的所谓爽点,都显得十分业余。 而在所有问题之,我觉得最应该先去解决的,是大局观。 回头再看,如果写大宋的时候能够从容一些,对节奏的掌控再自如一些,那大宋可能会更加的完美。 于是,在开新书的时候,在众多已经相对成形的故事构架之选了《獒唐》,是因为我觉得,这个故事足够复杂,适合磨练对节奏的掌控能力。 所以,我作了一回死。 ...... 好吧,我承认,更新速度也是制约《獒唐》成绩的一个原因,正如大伙吐槽的,太特么慢了。 可是,我没法快啊! 一来,这个故事它不是那种一天好几章的故事。 二来,苍山也不是那种会敷衍的人。 我不会水,也没法水。 本来是开篇点题的故事,从第一章开始,所有人都知道吴宁的身份,猜到他以后要干什么,全书也只靠这一个点去支撑。 想像一下,如果我五百章屠村,一千章穆子究进京,那你们的那点耐心也早被冗长的细节描写磨光了,《獒唐》的节奏只能这么快。 可是,快节奏的问题在于,如何在有限的字里传达尽可能多的信息,特别这还是一个偏向于悬疑、猜谜类的故事。 只能是斟酌再三,细密布局。 其实,说心里话,即使是这个情况,苍山全力为之,每天四千字还是可以保证的。奈何分心的事太多,更新也慢了下来。 对不起! 有一小部份书友已经收到了《大宋》的番外,应该已经明白了《大宋》和《獒唐》存在着怎样的内部联系。 实话实说,这是苍山分心的主要原因。每天都有抽出一部分精力去完善那个庞大的体系,不能把所有时间都交给《獒唐》。 没办法,请大家见谅,一切为了生活。 熬汤没熬好,甚至不足以支撑生活的时候,苍山得想办法。 我又不是那种能将的人,否则这锅汤不是太监汤,是瞎鸡儿乱写,随它去了。 挣不挣钱都是我亲儿子,舍不得。 等等吧! 等苍山把整体的构架理顺了,再把熬唐的大方向考虑成熟之后,大概过年前后吧,《獒唐》我会尽量保持不断更。而且,《大宋番外》也会当作新年礼物,呈现给所有人。 然后,苍山会双开,再作一回死。 别和我说什么身体,不行也得行,这是生活。 好了,书的事儿说这么多,希望你们能理解,不是苍山懒,也不是我写不下去,更不像有些作者嘲讽的那样“他不行了,他废了。” 我只是没脸和大伙诉苦,也没脸说这些我自己的事儿。 苍山一直在默默努力,也一直在争取进步。 ...... ———————————— 聊点闲篇儿。 先问一句,关心时政的书友多吗? 次因为那个看待历史的话题,引来不少热议。同时,这几天微信和qq私密我聊这些东西的也多了。最多拿来谈的,当然是贸易战。 不太敢在这里聊这些,可是有书友关心,苍山朦胧地说一嘴。 其实,在我的理解里,只要抓住几个关键词,好好想想,这事也明了了。多多少少能明白,为什么祖国这么克制,没有像那条疯狗似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第一个,修昔底德陷阱。百度有自己去查。 第二个,退《伊核协议》,还有对伊制裁。 第三个,米贸易战。 第四个,退《导协议》。 第五个,沙特记者被杀案,西方的所谓关切和人道主义。 最后一个,沙特把原油日产量提升到1200万桶。 这六个点是连在一块儿的。 ...... —————————— 好了,已经为断更找好了理由。 两天加一块儿,没睡足八个小时的我,要去床躺着看手机去喽,明天见! ...... (感谢聆听,有些话说出来轻松多了。) 老子是扑街,怎么了!? 第二四五章 凯旋 二月,天气已然渐渐转暖。请百度搜索()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本应是大周最难熬的一个冬天,来的快,去的也快。 此时,禁军南归的大队之,黑齿常之携得胜之威,意气风发,满眼笑意。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击溃突厥大军,纵使太宗朝的那些神兵天将也未必能做得到。 尤其是,老将黑齿还是一个异族番将,这其的成感,外人已不足道哉了。 ...... 至于什么剿灭世家,还政女皇,这些个功劳,老将军可没有狄胖子那么多的想法。 在他看来,只不过是执行了一次女皇的圣命罢了,完全没有放在心。 看了眼不远处安于马的穆子究,老帅朗声道:“子究先生,眼看要到洛阳城下了,本将还欠先生一声谢谢!” 双拳一抱,“谢了!” “若无先生的兵粮和自热包,突厥之患不知何时方能平息了。” ...... 吴宁微微颔首,“老将军客气!再好的东西也是死物,还要靠将军用兵如神,方有此胜,子究不敢贪功。” “诶~!”黑齿常之不依,“先生这两样东西可不是死物,在本帅看来,其用可抵百万雄师。” 老将军一生随高宗王师打过新罗,也被高宗的王师打的满地找牙过。 前后跟过苏定方、刘仁轨两位名帅,后来又征吐蕃、打西域,两次降唐得武则天重用。 算起来,可以说是现今仅存的百战之将,眼界自然也是非常人可。那两样东西在黑齿常之看来,实在太重要了。 单于城袭,只能算是个皮毛,如果真的加以利用,那对大周军事的好处,简直是不可限量。 想像一下,大周最远的边疆都护府在印度洋岸边抵近波斯湾,最前线的兵屯也在龟兹、柔然一带,离原有万里之遥。 以往送一趟粮草、补给是何其艰难?那要民夫、罪奴身背马驮,一路跋山涉水,还要穿越沙漠雪山,才能把补给带过去。 从原到目的地,说是百不存一也不为过,更不要说远征四夷了。 以往不管是太宗,还是高宗,又或是武周女皇,一听臣子要打吐蕃,打回纥,无不胸口直抽抽。 为什么? 不是不敢打,而是打不起! 出十万兵马,你得准备往常百万雄师的粮草用度。 实在太远了,鞭长莫及,不外如是。 所以,大唐也好,武周也罢,虽然名义疆土万万里,可是大多还只是设个都护府,最多驻几个兵屯,实际掌控之下的,还是原这一亩三分地。 可是,现在有了压缩饼干,那完全不一样了。不但便于携带,而且路耗也大幅下降。 这次穆子究用两万民夫,供应了四十万大军的粮草,是最好的证明。 哪怕是再远点,到了万里之外的兵屯只剩下一半,那对大周兵力的提升,对军资粮草的节省,也是无法估量的。 只此一点,可以让大周雄师对疆土的掌控力增加不知多少,对远征四夷的经济负担也减少了不知道多少。 黑齿常之看清了这点,所以会才发自内心的感谢吴宁,感谢压缩饼干,不掺杂半点恭维。 “子究先生莫要谦虚。” 老将军哈哈大笑,“这是给咱们将校谋福啊!” “以后若有用得着老夫的,尽管开口。老夫定当出手相帮,算是还你这个人情。” “......” 狄胖子掀开车帘子,极为不适地往这边瞪了一眼。 “啧啧啧....又来一个黑齿常之?” “殊不知,这小子鬼的很,把你卖了,还帮他数钱呢!” 眼见京师洛阳已于远处现出轮廓,狄胖子也没心思去管黑齿常之和吴宁在那互相吹捧,眼见成“哥俩儿”了。 放下车帘,整冠捋袍,先把自己收拾妥当。一会儿到了城下,见到迎归的礼官和百姓,也不至于狼狈。 好吧,大败突厥,又顺手抄了世家的老巢,不但在青史之是浓重一笔,算在当下,那也是极为光耀的事情。 狄胖子也不能免俗,心里其实还是挺美的。 ...... 不用掀帘再看,只闻鼓乐齐鸣,知道已经到了洛阳的安喜门外。 车闭目养神的狄仁杰此时也睁开了眼睛,现出笑意。 这时,不用狄相公吩咐,车边侍卫已经知趣地掀开车帘,还有两旁的车窗幕帘一并掀开,安喜门前人山人海的迎军百姓,也能看到肱骨重臣狄仁杰的庐山真面目了。 老宰相年近七十,老态龙钟,还要为国奔波,远赴边疆。此时得胜归来,端端正正地跪坐车,仪态甚威,自然会赢得万众瞩目,还有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 其声甚大,连礼乐之声也盖住了。 时不时的,狄相还要与百姓点头示礼,挥手呼应,更是赢得阵阵呼声。 等狄仁杰进了城,从安喜门一直到皇城端门的长街,旌旗烈烈,彩绸飘荡,夹道迎归的百姓更是城门外还多。 狄胖子这么举着手,一路从安喜门挥舞到皇城。 狄仁杰可一点都不觉得累,这样的殊荣,人生能有几何?老胖子在享受。 当然了,这一路是看不见迎接的官员的。 按理来说,依周礼制,迎军凯旋礼部官员应该在城门处置乐、祭天、祭战死英灵;然后宣读天子褒奖的圣旨;再然后,大军、万民跪拜天子恩德。 像此次这样的大胜,天子甚至要迎出城外几十里,以示褒奖,也是所谓的“郊迎”。 天子算不自己来,也得派个太子、亲王之类的,武百官更是一个都不能少的,都来迎接。 可是,在大唐,还有武周朝,却从不这样。 说白了,老李家和武则天还是很知趣的。 周礼确实隆重,可是,若天子或者天子圣御到了城门口,呼啦啦跪倒一大片,那不是看凯旋将士,而是看天子表演了。 更没有了这十里长街夹道欢呼的殊荣。 毕竟谁都想露脸,谁都想光荣不是? 这段路,自然也是留给凯旋的将士们自己去享受,一切繁琐礼制都挪到皇城之下。 说远了。 这边狄仁杰四下漏风地进了城,后面跟着的,自然是黑齿常之和吴宁。 再后面,是三十万禁军了。 百姓对于这些得胜而归的勇士也是不吝溢美之词,欢呼赞赏丝毫不弱最前头的狄胖子。 而吴宁一进城,在人群之看到了吴老八。这家伙一身暗色劲装,一看是练家子。 见到吴宁进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又竖起三根手指。 “三吗?” 吴宁略微一怔,随之平静。 暗道:“料想的快了些。” 给了吴黎一个回应的眼神,便不再看向那边,安稳地随大队向皇城而去。 却不想,狄仁杰也注意到了二人的动作。他是认识吴老八的,不由眉头一皱。 等到了皇城,也是端门之下。 百姓们被隔离开来,狄仁杰也下了车,与黑齿常之携手,领三十万军禁军穿过端门,过天枢龙柱。 于承天门前站定的时候,狄胖子这才趁人不注意,小声在吴宁身边道:“城门口那是你兄弟?有何变故?” 吴宁目视前方,不让身边的人注意到这边,嘟囔道:“没什么,不过是陛下知道了我的身份。” “什么!?” 狄仁杰一激灵,惊呼出声。 “那还没什么?” “确实没什么。”吴宁平静道,“可能只是猜测,她还不能确定。” 微微转身,给了狄仁杰一个安心的眼神,“狄相不会认为,连这种突然状况都没有准备,我敢进京吧?” “放心!” 慢悠悠地吐出一句安慰,“算是她认定了我是吴宁,也有办法应对。” “......” 狄仁杰听后,稍松口气。 也对,以吴宁的心智,他一定是把所有的漏洞,所有在京城可能发生的问题,都考虑周全之后,才敢到这个地方来,却是担心的有些多余。 ...... ———————— 这事儿暂时算放下了。 此时,狄仁杰只见承天门前,两把扎着红绸的长戟迭立门前,这也是礼制,叫“棘门”。 帝王于止宿处插戟为门,即为棘门。 原本是指帝王出巡时,住在哪里,在哪里插戟,这里也成了皇宫。 后来,即使不出行,在正统皇城也有了插戟的习俗。 大军凯旋,插戟,则是寓意兵将们回到了皇城之下,过了棘门,也是到家了。 ...... 此时,武百官已然在承天门下分班左右,武则天锦绣凤袍高居承天门。 官婉儿捧着女皇圣谕,高声喝读,无外乎是: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武则天和我们相遇...... 最后再夸夸狄胖子、黑齿常之干的不错,朕很欢喜。三十万禁军也没让朕失望,人人有赏之类的话。 再然后,祭天、祭地、祭空气,百官捧哏,跟着一通夸。 再再然后,禁军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留下主要的将领在这儿等着,老太太要回去换套衣服,洗个澡,再描眉打扮,然后再当面和你们聊聊人生,谈谈心历路程什么的。 这一大套折腾下来,没有一两个时辰别想完事儿。 狄仁杰本来胖,而且还虚,早要挺不住了,更没心思担心吴宁那个事儿。 现在要不是百官在这瞅着,后面还要和老太太促膝长谈,狄胖子都想坐地算了。 终于熬到祭空气这一步,禁军将士也是得了赏赐,一哄而散,百官开始来捧哏了。 狄胖子才算松了口气,看了眼同样等的不耐烦的黑齿常之。 狄仁杰还算厚道,还劝着老将军,小声道:“再忍忍,天快黑了。” 黑齿常之脸一黑,早知道狄仁杰不靠谱,可是以前不熟,也没怎么见识,这趟突厥打下来,两人也算混熟了,可是黑齿老将军没想到,这老货...... 好吧,忒不着调。 一冬天都折腾下来了,还差这么一会儿吗? 挺了挺胸膛,“还是狄相再忍忍吧,百官过来了。” 说着话,黑齿常之脸现出笑意。 ...... 起百姓夹道迎归,这才是最爽的时刻。 说白了,好不容易打了胜仗,惹得女皇挺高兴,武百官自然也不能扫兴。算是平日里最不对付的政敌,这个时候也得来吹捧几句,说点好听的。 老将军还是很享受他们这种心里吃醋,嘴还得夸着你的别扭表情的。 “嗯,那再忍忍。”狄仁杰点着头,也挺直了身板儿。 他也挺享受的好不啦。 至于二人身边的吴宁,还是那个熊样,双手抱肚,披散长发,脸永远是那种欠揍的神态。 三个人站在那儿,眼看着红的绿的紫的蓝的乌泱泱朝身前涌,等着人家来夸。 “狄相!” 走最前面的是武承嗣,迎着三人来了,来是抱手一揖。 再揖:“黑齿将军!” 然后,奔着吴宁去了。 “哎呀呀,子究先生!” “寒冬腊月,子究先生还要远走北方,为国奔劳,本王甚忧啊!” 那抱手礼都快顶到吴宁脸了。 ...... 紧跟着是武三思。 “狄相!” “黑齿将军!” “子究先生!!子究先生屡建功,扭转乾坤,小王却只能在京安享盛世,想来惭愧,想来惭愧啊!” “......” 这位也一样,贴着武承嗣,把抱手礼送到了吴宁眼皮底下。 ...... 下面是李显,这位拉着李裹儿,到了狄胖子和黑齿面前: “......” “......” 好吧,他连叫人都省了,虚晃两下冲到吴宁身边。 “武川侯却是清瘦了啊!难怪裹儿时时惦记,出门在外,却是辛苦了。” “......” “......” 狄胖子和黑齿常之脸都绿了。 他娘的!你们特么分清大小王是吗?老子才是首功好不啦?他是个江湖混混好不啦!? 再说了,说好的相互吹捧呢?说好的内心很吃醋,嘴却很诚实的恭维呢? 一个个都越过二人,去捧“武川侯”的臭脚了,反差有点大啊! 正纠结着,狄仁杰无意一扫,只见人群之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这边走来,先一步回京的岑长倩。 狄胖子精神一振,终于找着一个有共同语言的了。迎着岑老爷子过去了。 “岑....” “回头聊。” 老爷子越过去了,而且是急走几步,到了吴宁身前,“子究,且受老夫一拜!” 岑老爷子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给吴宁鞠躬了。 “若无长路镖局拼死护卫,岑某这身老骨头算交代在北方了,子究有心了!” 吴宁这哪受得起?赶紧前扶起,“岑相,使不得。” 郑重道:“岑相是国这栋梁,若真陨落北境,那子究的罪过天尤不恕了。” 岑长倩不起,“受得起!之前在殿,是老夫误会子究了。” “......” “......” 狄仁杰和黑齿常之苦涩地对视一眼,老将军半天无语,突然蹦出一句:“再忍忍....” “天....快黑了。” 天黑宫门也关了,武老太太接见也拖不过天黑。 也是说,天一黑,这操蛋的一天也算熬到头儿了。 ...... 。 第二四六章 女侠饶命 也难怪狄胖子和黑齿老将吃有些“吃味”,棘门凯旋,这本来是他们的功劳好不啦? 俩人加一块儿都快一百五十岁了,还大冬天的奔波劳碌,说大一点这是为国为民,可是说小点儿,那不是为这份荣耀吗? 结果,还让吴宁给抢了风头。请百度搜索() 现在武百官只当老哥儿俩是空气,却把吴宁围在间,好顿吹捧。 狄仁杰这个心里啊,简直是二十五只小耗子在乱窜,那叫一个“百爪挠心”。 心暗骂:这帮人有没有点操守?有没有点矜持?这是皇城之下,怎么这么明目张胆呢? ...... ———————— 其实吧,话说回来,还真不是百官失了涵养,实在是...... 实在是不明目张胆不行啊,不然吃屎都特么赶不热呼的了。 说白了,穆子究必须赶快巴结,否则排不号了。 那因为什么呢? 狄仁杰不知道,他出征的这一个冬天,京的局势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首先,穆子究因检报有功,再加负责四十万大军后勤补给之功,被武则天封了武川侯这本身是一大殊荣。 你别管老太太是做秀也好,还是出于政治目的,反正这个侯爵是实打实地落在了穆子究这个绿林盟主身。 而且,现在看来,武则天显然是得逞了。 褒奖穆子究,把一个江湖草莽一夜之间捧成了贵族,的的确确造成了轰动效应,引来了百姓的瞩目。 进而,对世家知情不报形成的负面影响,也是搬到世家的关键因素。 可是抛开政治,从民间的角度来看,这让穆子究在名声也提升了不止几个重量级,顺理成章地成了坊间八卦和百姓热捧的名人。 什么他给安乐公主作诗啊......被太平公主绑到府里关起门来“调教”啊......的这些个八卦更是传的惟妙惟肖,简直没法听了。 当然,光是百姓追捧,还不至于让朝堂大臣对他一个新晋侯爷如此热络,只不过是稍加重视罢了。真正让这些朝臣和勋贵把穆子究捧到天的,其实是世家覆灭造成的后果。 ...... 正如狄仁杰担心的那样,武则天翻脸无情,山东世家除了陇西李氏,都被老太太一锅端了。不但三族下狱,而且抄没家产。 这对于武则天来说是绝对的一大政绩,对于山东、河北诸州的百姓来说,可没那么美好了,简直是灾难。 毕竟山东延续千年的世家生态被彻底破坏,必然会带来混乱。 而对于大周其他的那些贵族门阀来说,这却是一场狂欢。 没错,在世家的这场大祸之,武则天只拿到了长远利益,皇权不再被掣肘,世家不再左右天子了。 可是,从短期利益来看,最有可能获利的,是这些贵族门阀,否则他们也不会坐视老太太用如此手段把山东世家一打尽。 ...... 想想看吧,三十万禁军出马,光是擒拿的七姓直亲不下十数万之众,罚没田产当以十万亩计。 从各家的钱窖里挖出来的资财价值数千万贯铜钱,封抄商铺货仓更是不计其数。 这次抄家,只抄来的贵重细软、粮米百货,顶得大周十年的财税,是着实发了一笔横财。 可是,钱粮被武则天抄走了,田产被朝廷收拢了,商铺被封了,民生百货的流通也被阻断了。 那山东诸州的百姓怎么办?怎么活? 这对普通民从来说,这次抄家是致命的。 钱不通货,货不达民。北方的经济流通体系说是彻底崩溃亦不为过,民不聊生也非危言耸听。 对此,武则天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山东民生垮掉,更不能坐视不理。 她现在唯一要做的是,鼓励其他地区的富户商贾向山东转运物资,争取在最快的时间里让山东民生恢复元气。 不但勒令各州免开富户行商远商所需过所,而且还下诏免了大周全境两年的过税和住税。 用财政手段,促使商户向北方供血。 在狄仁杰和黑齿常之凯旋的同时,大周各地不知道有多少粮米物资正如潮水一般向山东涌去。 而这其实力最为雄厚的,当然是以武氏兄弟、太平、李显、李贤这样的王族,还有达官显贵为背景的官宦门阀喽。 而且,对于王族和门阀来说,这可不是一锤子买卖啊! 再想想看,山东现在的形势如同真空,十商九废,十街九空,正是急需新的商贾、新的贵族来填充世家覆灭的空虚的时候。 可以说,谁的动作快,谁能抢占先机,甚至从民生的角度,取代世家从前在北方的地位。 ...... 那么问题来了,论起转运物资、穿州过县来,谁在行?谁最快?谁最安全呢? 还用问吗?当然是长路镖局啊! 刨除朝堂争权的考量,穆子究那也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存在啊! 而且,武则天为了尽快解决山东的麻烦,她巴不得穆子究再次出手呢,甚至明里暗里地鼓励朝臣和诸王去找穆子究。 那你说,女皇陛下都到这个份儿了,大伙儿还能顾忌什么涵养不涵养的吗? 除了李贤近日有恙向武则天告了假,其他的这些数得名号的头面人物,有一头算一头,此时都围着吴宁,把狄胖子和黑齿常之扔在了一边。 最过分的是李显,也不知道这大兄弟怎么想的,还是拉着李裹儿来的。 而李裹儿也是难受的要命,眼见宁哥哥在眼前,却是还要装着羞涩,装着不熟。 小姑娘只得低着头,任由父王摆弄,装出一副羞涩的样子,只是滴溜溜乱转的眼神出卖了她。 李显.... 好吧,楚王殿下还没那么下作,为了投其所好,连亲女儿都端了来。 实在是.... 实在是家有悍妻啊! 韦王妃想的可他多,他更远。 以前,这个穆子究还只是个江湖人,但是现在不同了,有了爵位,是武川侯,这算是进了贵族的门坎。 虽然侯爵有点低了,可也勉强配得她的宝贝女儿了。 再加其身后的长路镖局,那不是勉强配得,而是很般配。 有了这个心思,李显若是不“干活儿”,那回去之后,还不知道被韦王妃如何数落呢。 ...... 至于武承嗣,他离成功只差一步。 突厥之乱,他送去了儿子,捐献了军粮。可以说,是除了黑齿常之、狄仁杰,还有穆子究之外,功劳最多的那个。 这意味着,他离储位也是最近的那个。 如果再得穆子究之助,他在朝堂的声威也能更一层楼,甚至在山东时局也能抢占先机。 所以,他必须和李显去争。 ...... 武三思也很简单,凡是武承嗣想到的,他也必须去争。 这对原本还保持着表面和气的同姓兄弟,现在已经越来越渐行渐远了。 因为政局对武承嗣越有利,对武三思来说也越不利。 如果再让武承嗣得了穆子究,那武三思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底牌去争。 所以,他必须去抢,不抢没机会了。 ...... “哎呀呀,子究先生这趟当真是让小王刮目相看啊!” ...... “子究先生暂歇两日,到时本王可是要登门叨扰的,先生可一定莫怪啊!” ...... “算起来,武川侯入京已经时日不短,却还没好好品玩洛阳人情美景。且休养几日,让裹儿带你畅游一番,也算慰劳先生的一路劳苦了。” —————————— 远处。 太平公主并没有急着冲前去,冷眼看着武三思、武承嗣,还有显皇兄围着吴宁打转。 咱们的公主殿下想笑,吴老九啊吴老九,真有你的!还没怎么着呢,这几位已经是丑态尽现,暗争不断了。 可是她笑不出来,因为表面风光是表面风光,吴宁现在很危险。 想到这里,太平迈步而行,向着人群之不停回着群臣礼数的吴宁走了过去。 “行了!” 太平声音不大,却传在了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几位兄长也累了吧?” “你!!” 李显登时面色一红,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武三思和武承嗣也是尴尬得紧,什么叫累了? 太平这句着实难听,却是把群臣都一快挤兑进去了。 “太平....”武承嗣板起脸来,“子究先生于国有功,我等褒奖夸赞,那也是待陛下答谢功勋。你不为陛下分忧也算了,怎么还说起风凉话来了?” “呵。”太平淡笑,“兄长说的对呢。” 懒得和武承嗣在这儿演,太平一扫身后宫门,“母皇正等着召见几位功臣呢,何不让母皇亲自嘉奖?” 武承嗣没来得及说话,李显一听,对哈。 “对对对对,皇妹所言极是。莫要让母皇久等,咱们觐见吧!” 武承嗣白了他一眼,暗骂一句草包。 可也是无话可说,只得顺从。 “那,子究先生请,与本王一同入宫!” “同去同去!”武三思也来凑热闹,靠到吴宁身边,大有同行之意。 百官自无不可,今天主角还是这几位王爷,他们只是来混个脸熟,改日再登门造访,也不至于突兀。 自觉地分开两旁,让武承嗣、武三思他们走前面,准备一同入宫面圣。 “且慢!” 却是一旁的太平公主又说话了。 见众人看过来,太平严肃的面容忽的嫣然一笑,顿似百花竞放,风情万种。 妖娆地蹦出一句:“怎可让功臣再做劳累?子究先生,可愿与本宫同车入宫?免了劳苦。” 说着话,太平根本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更不给吴宁拒绝的机会。 前一步,亲手拉起吴宁,往马车钻。 “......” “......” “......” “......” 你大爷! 日! 这个风臊妇人,可恶至极!! ...... 众人绝倒,遍地哀嚎。 还以为太平是一股清流,结果,最无耻的原本是她。 同车入宫,亏你堂堂公主殿下说的出口,做得出来。 你个寡妇和一个小鲜肉坐一个车里,不清不楚的,合适吗? 不合适吧? 再说了,这不欺负人吗? 整个大周,独太平公主一人可乘车入宫,这是武则天给她的殊荣,也足见老太太对这个女儿的宠爱。 可是,谁能想到,让太平用到这面来了。 本来穆子究和大伙一起走进去挺不错的,现在好了,让她一个人拉走了。 ...... “我也要坐!” 李裹儿一看姑母把宁哥哥拽走了,立马也不装羞涩了,也不要仪态了,大叫出声,欢脱地朝着太平的车辇跑了过去。 “嘿嘿......姑母,带裹儿一个。” 李裹儿想的挺美,了车拉了帘子,也不用装了。 可是没想到,太平闻罢,瞪了她一眼,“回去!” “哦.....” 李裹儿撅起小嘴儿,满心的不愿意,嘟囔道:“不坐个车嘛!” “嗯??” 太平秀眉一立,生生把李裹儿瞪了回去。随后不由分说,强行把吴宁塞到了车里。 ...... ———————— “出事了!” 待摆脱群臣,车只有太平与吴宁二人,太平才恢复常态,忧心重重地与吴宁说话。 “宫里传出消息,年前,陛下派密探去了襄州和莘州,彻查了你的底细。还在岁庆之时,有意无意地向我和显皇兄问起了吴宁。” “哦?”吴宁听后,并没有太多波动,反而好道,“她问了什么?” “问你到底长什么样子。” “是吗?”吴宁笑了,“那殿下是怎么答的?” “哎呀!!”太平气恼地锤了吴宁一计,“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关心这些?” 阴沉道:“显然陛下已经怀疑你的身份了,估计还没查到什么实证。一会见了陛下,你小心些!” “......” 吴宁无语,看着太平沉默半晌,蹦出一句:“你....你把我拉车来为了说这些?” “对啊!”太平点头,“不重要吗?” “笨!” 吴宁白了她一眼,长叹道:“你了女皇的算计了。” “啊!?” 太平大惊,“什么意思?” 我来问你,“宫里这个消息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几天前。” “那女皇是什么时候派人去襄、莘两地的?” “年前啊!” “这不得了。”吴宁苦笑,“年前的事情,怎么年后才让你们知道?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 太平一怔,似乎觉得哪里不对。 只闻吴宁道:“她要是查出什么来,是不可能让你们知道的,也没有必要让你们知道。” “只有什么都查不出来,又不放心的时候,才会去让你们知道,想看看你们这些见过我真面目的人能不能露出些什么破绽。” “!!!!” 太平脸色顿时煞白,“你......你是说,陛下什么都没查出来,是在抛砖引玉!?” “正是。” “那....那我把你拉车,不是正好露出了破绽!?” “可以这么说。” “完了完了。”太平急坏了,坐在那满面愁容,一双玉手也搅在了一块儿。 “这...这可如何是好?” 太平没想到,她急于在吴宁见到武则天之前与他独处,是为了防止吴宁在见到武则天之后察觉不出问题而说错话。 可是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帮了倒忙。 ”这怎么办啊?” 太平乱了方寸,“要不....” “要不我把你踹下车,假装不和吧?” 说着话,咱们公主殿下真的作势要踹。 “停!”吴宁赶紧拦住她。 “女侠饶命!咱有话好好说。” 这是什么脑回路?不是越描越黑吗? ...... 。 第二四七章 看他就来气 吴宁也是服气的,挺有天赋的一个女人啊!怎么动不动跟李裹儿一样犯傻呢? “你先别急。请百度搜索()” 吴宁出言安慰,“女皇不过是试探,说明也不确定。” “可是......”太平急道,“本宫....已经找你了啊!而且......” “而且还是同车入宫。这么明显,母皇必有疑虑。” “不行!!”说到这儿,太平眼神坚定,“如今只有把你踹下车这一途了。” 说着话,咱们公主殿下又欲对吴宁“施暴”。 ...... 苍天啊!大地啊! 吴老九仰天长叹,你说我吓唬她干嘛吧?绕不过去了,是吗? “停!” “山人自有妙计!” “你有什么妙计?” “总之,你别管了!”吴宁无语道,“小事儿,没问题!” “真的?” “真的!” “那好吧!”太平总算心稍安,收回已经伸出一半儿的小腿。 “那一会儿见了母皇,你要千万小心,不能说错半句。” “知道了。” “还有!”太平还是不放心,“世家的事,暂且放一放吧!” 如今武则天已经生疑,吴宁再强行把世家往回掰,显然不和时宜,甚至可能事得其反。 “我自有安排。” “嗯!”太平又点了点头,低头沉吟。 又道:“还有,以后可别摆着那副欠揍的神态了,也省得撩拨母皇的心神。” “喂喂喂!!” 吴老九实在听不下去了,指着自己的鼻子,“咱们俩个......好像我才是那个较聪明的吧?” “殿下要摆正心态,明白吗?” “滚!” 太平狠狠地剜了吴宁一眼,“没个正经的。” “说,这一关你要怎么过?” 吴宁一摊手,好像根本没当回事儿,“还能怎么过?该怎么过,怎么过!” ...... —————————— 其实,太平的担心确实有些多余。 正如吴宁对狄仁杰所说,如果不把进京之后可能面对的所有可能、所有突然都考虑周全,他又怎么敢来京城走一遭? 这其,当然包括武则天可能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 当然也包括,如果太平、李裹儿、李重润这些人露出破绽,要如何补救。 太平不知道,吴宁连彻底暴露,与武则天翻脸,甚至被缉拿入狱之后怎么劫狱,怎么逃脱,怎么再图后事,都计划的详详细细。 说白了,吴宁进京之后,能一直保持从容,不是他装出来的,而是在有充分准备的前提下,必然的从容。 如果,你要遇到哪些人,这些人是什么性格、嗜好;有什么优点特长、缺憾恶习,他平时怎么说话,习惯聊什么东西,甚至头天晚吃了什么,几时睡下,起了几回夜都一清二楚...... 他可能和你说什么话,你都早有预判的话,你也可以像吴老九一样从容。 至于武则天生疑,这也是吴宁早料想到的,也早有心理准备。 说白了,这个时代,有个性的人不多,像吴宁和穆子究这样非常有个性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武则天很容易会把两个人重叠在一块儿。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一个人可以藏住秘密,藏住身份,却很难藏住个性。 所谓秉性难移,吴宁算装的再像,他也不可能把自己彻彻底底地变成另外一个人。 所以,吴老九索性不去装,原来的吴宁是什么样,现在的还是什么样。 包括他的情绪,他也不去隐藏。 因为越藏越容易露出破绽,还不如始终如一。 他对武则天有怨气,那是有怨气,不用刻意逢迎。 这样一来,问题反而简单了。 那是来招拆招,遇到问题解决问题,行了呗。 ...... —————————— 话不多说,好不容易安抚了太平公主,二人乘车入宫,觐见武则天。 “回来了啊!” 对于吴宁的先到,武则天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君臣见礼之后,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站立一旁,且等百官殿吧!” 吴宁闻言,颔首应礼,“喏!” 武则天一皱眉头,还是那么讨厌。 于高位闭目养神,不再理会吴宁。只不过,心似有所想,眉头有些紧绷。 太平公主下意识不无忧心地看了一眼吴宁,结果...... 好吧,这货也闭眼,在那儿老神哉哉了。 ...... 不多时,狄仁杰、黑齿常之等百官入殿。 武则天这才睁开双目,登时换另一副神情,“狄爱卿、黑齿爱卿,击退夷狄,功盖千秋啊!” 说着话,老太太站起身行,下得龙座,到狄仁杰和黑齿常之面前,亲手将两位见礼的老臣搀扶而起。 “大周幸得阁老与黑齿将军,真乃朕之福泽。” “陛下言重了!”狄胖子动情道,“为陛下效命,乃臣子本分,陛下....过誉了啊!” 好吧,狄胖子终于找回来点被人重视的感觉,激动的不行。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窝在旮旯里的吴宁,心恶趣味顿生,“小样儿的,不行了吧?在陛下面前,还得是老夫,你有分量!” ...... 接下来有点无聊了,武则天自然要对黑齿常之和狄胖子好生慰问。 两位老臣也自然是感激涕零,一再表态,为君出战,臣子所愿。 再然后,为了体现鞠躬尽瘁之态,狄仁杰和黑齿常之自然把话题引到了抗击突厥面,连献数策,誓要将突厥一举歼灭,永绝后患。 武则天听了,当然高兴啦!不过也适时地给两位臣子提醒,急不得,要一步一步来。 话里话外那意思是,现在的首要之务是世家,而不是突厥。 黑齿常之粗人一个,没太听懂,可是狄仁杰一点通。 于是,话题又从突厥牵引到了世家面。 在后面站了半天,根本插不话的群臣登时精神,终于也轮到我们表现表现了。 ...... 俗话说破鼓万人锤。 雪送炭固然可贵,但没有几个人愿意冒着大冷的天儿去给别人送温暖,反倒是落井下石要容易得多。 说白了,如果世家还有救,武则天现在还只是动动心思,以往和世家交好的朝臣,或者“正义之士”,还可能为世家鸣一鸣不平。 可是如今,老太太雷霆手段,说动手动手。等大伙反应过来的时候,世家已然凉透了。 这种情况下,谁还会去触武则天的霉头?更没人愿意为了别人家的灾难而让自己去冒风险了。 所以,当下朝堂风向一致——锤,把世家往死里锤! 反正也是必死,不差我这一锤。 狄仁杰开了话头儿,身后的什么武三思、武承嗣、李显、百官啊,无不声声正义、句句忠心。 像世家这种祸国之根,必须彻底扼杀。 “陛下!”武三思出班奏,“侄臣以为,卢崔郑王几家,不顾国难,通敌自利,是为天下不耻。” “陛下万不可心情仁慈,当从重从严,彻查彻办!” ..... “陛下!”武承嗣也道:“身为大周子民,却不思大周之危,这样的臣子若不严惩,难平天下民情!” .... “陛下...” “陛下!!” 得!一时之间,群臣激愤,好像个个都和世家有大仇一般。 殿俨然成了批斗大会,连陇西李氏,实际也是七姓十家之列,这次逃过一劫,些时也不敢说请,反而落井下石起来。 武老太太这么默默的听着,心豪情则是以余万丈! 暗道:“看见了吗?七姓十家,自些而亡!乃朕之功勋!” 无意间扫了一眼吴宁.... 那货还闭着眼,像次一样靠门边站着.... 把门儿的那块儿地方,都快成他的专属了。 老太太眼神一眯,心五味杂陈! 你....到底是不是吴九朗? “穆子究....” 声音不大,却是让群臣嘈杂乍然而止。 大伙儿无不下意识的看向吴宁的方向.... 狄仁杰心里咯噔一声,怎么又拐他那去了? 只闻武则天道:“此次,平灭突厥,检报世家,子究当属头功。” “对于世家当如何处置,你...可有话说?” 吴宁睁开眼,似是茫然的左右看了看,一副怎么问到他了的表情。回道:“草民无话可说。” 可是,像之前提到的,装的是装的。 一定有破绽,武则天一看知道这小子口不对心,眉头一皱! “朕让你说你说!何来无话可说!?” “这....”吴宁一阵犹豫... “草民真的无话可说....” “不要再称草民!!”怎么他一张嘴,武则天气不打一处来呢? 低吼道:“你以身居武川侯,再不是什么草民!” “且领大周爵位,亦要为大周觐言!” “算真无话可说,可是朕让你说,你也要说!” “好吧....” “咳!!” 吴宁无奈的清了一下嗓子,迈步出班,不温不火,懒懒散散的回了一句,“回禀陛下。” “草...不对。” “微臣心却有几言。” “那说!!”武则天发现自己的耐心在这小子面前根本不够用! “可是....”吴宁道:“可是微臣观陛下和诸位武的心愿,那几言,好像不太和时宜。” 武则天再次皱眉,“不和时宜?你要说什么?” “是这样的。” “其实,微臣不说,陛下和众位武对世家的结局,也早有了定论。” 吴老九一摊手,“说句难听的,死定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了。” “陛下似乎也心意决然,这个时候臣要是说出点什么不和适的话....太煞风景了不是吗?” “可是...让微臣违背本心,顺着陛下和诸位的意思说。” “子究又做不到。” “众位也知,子究是个江湖人,而今却封了武川侯。” “趋炎附势,左右逢迎必被陛下不喜,非是立身之道。” “所以臣只能说实话。”吴宁一脸的无奈,“但是实话它不听啊....” “陛下....真的让臣说吗?” “......” “......” 武则天气的肝都在颤!! 倒不吴宁说的不再理,相反,他说的很在理。 而且很聪明。 言下之意,我是个江湖人又手握长路镖局这个敏感的组织,在这个朝堂不可能当一个左右逢源的人,只有真!只有不说假话,时时刻刻让陛下看得清我,我才能存活。 所以,你让我顺着你们谁去说话,顺着谁的意思办事儿,这是不可能的。 吴宁等于是借着这个机会,向各方表态了,你们都别拉拢我,也别往贴。那是在给我招祸。 可是!!! 武则天来气的是你说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阴阳怪气的吗? 还不听的话,你有什么不听的话? 朕倒要听听!! 武则天越勾勾的瞪着吴宁.... “婉儿....” “臣妾在...” “送诸位爱卿出宫吧!!朕...累了。” “穆子究,你留下!” 嘎? 不是干嘛啊?老将黑齿不干了。怎么绕来绕去,最后又回到吴宁那去了! 能不能行了!? 凭什么把他一个人留下?他有什么不听的,你倒是让我们也听听啊? 呵呵。 武则天傻啊... 以穆子究的才智,在他那不听的话,很可能真的不是什么好话。武则天当然不能让穆子究的言论,影响朝堂好不容易存系的和谐步调喽。 可是她又想听,那只能把吴宁留下,你们滚蛋了。 “太平、显儿、阁老也留下!” 略有思索,武老太太又点了三个似有深意的名字。 .... 好吧,黑齿常之寂寥的行出大殿.... 抬眼看天... 怎么还没黑呢? —————————— 不多时,群臣退下,殿只剩吴宁、李显、太平、狄仁杰还有武则天与官婉儿。 太平的手心有些见汗。 与吴宁一同留下的这三人,恰恰都是见过吴宁的人。 显然武则天,留下这些人有什么用意。 “穆子究。” 武则天冷冷发声,“有什么不听的,说来与朕听听。” 吴宁闻罢,含笑一礼:“谨遵圣御。” “微臣以为.....世家杀不得!” “嗯!?” 武则天冷然一疑,“你再说一遍!?” 太平也是香汗连连,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是说好把世家放一放的吗? 怎么他....他来开这个口呢? .... “微臣说,世家杀不得。” “哈哈哈哈!!” 武老太太笑了!“杀不得?朕是天子,朕说杀得,那杀得!” 吴宁回道:“陛下当然说杀谁杀谁,不过,陛下真的要杀世家吗?” “陛下只想剿灭世家。可不一定要杀。” “呵...”武则天气乐了,“难道不是一回事吗?” “不是!” 吴宁抬头直视武则天,“剿灭世家,灭的是世家气焰,门阀权柄。” “可是杀世家,杀的却是是人....是十数万子民。” 说到这里,吴宁顿了顿,“而且...还是这天下间,最懂得治世的十数万子民。” 武则天眉头一紧! 显然把吴宁的话听进去了,暂时放下别的想法。 “说下去!” ........... 。 第二四八章 你是不是吴宁 “说下去!” 武则天冷然一声,想听听吴宁到底有什么说辞,而殿其他几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请百度搜索() 这里面除了李显,浑浑噩噩毫不知情,剩下的几位,可是都知道武老太太对吴宁生了疑心的。 这个时候,谨言慎行,方为策。 大伙儿实在想不通,吴宁何必还要在这里招惹老太太呢? 其实,不杀世家的理由,不用吴宁去说,不杀和杀的理由都是台面儿的。 老太太要杀世家,是要掌控皇权,这对武则天有利。 可不杀世家,则是为了不让大周伤了元气,这对天下有利。 是这么简单。 想想看,半数朝廷官员、十数万世家弟子,再加之前说的对山东民生的影响。 这么大的的危害,换了任何一个皇帝,任何一朝臣子,都不敢这么干。 可惜,执掌天下的是武则天,她选则了前者,这是老太太狠辣的地方了。 可是,现在武则天让吴宁说下去,那吴老九把这些再重复一遍? 管用吗? 显然不管用。 事实,吴宁也根本没打算说这些。 武则天让他说下去,不是让他说废话的。老太太的意思很清楚,让他直接说方法。 “启禀陛下!”吴宁抬起头,“古人有云:没有带来混乱的臣子,只有带来混乱的制度。” “世家之乱,说到底,并非是十数万世家子弟威胁了大周,而是古往今来传习的制度造了世家。” “陛下今天把世家杀的干干净净又如何?早晚还会有新的世家利用制度再次崛起。不是吗?” ...... “......” “......” “......” 吴宁一席话,殿这几个人面面相觑,默然无声。神情之错愕,更是溢于言表。 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武则天没忍住,问了一句,“哪个古人说的?” 咳咳!吴宁差点没噎着。 哪个古人不重要好不啦?重要的是内容。 “陛下!”吴宁避之不答,换了个语气,“一概绞杀是没有用的,若想从根儿解决问题,必须从制度着手。” “制度?”武老太太果然不再纠结。 别管是哪个古人说的,也别管说没说过,细想之下,还真的是这个道理。 世家的出现,确是制度造成的,也是从魏晋开始的选官制度——“九品正制” 那什么是九品正制呢? 简单来说,是朝廷以州郡为单位,在各州郡选出一个在朝任高官,且德高望重的名人,任命为“大正”。 再由大正从本州之,选一个稍稍自己差一点的德高望重人物,任命为“小正”。 于是,各州郡有了大、小正。 那大小正是干什么的呢?这两人一个任务:从本州选拔人才,向朝廷举荐。 他们手里有一张类似于“人才调查表”的东西,对所辖境内,有理想、有道德、有化、有秩序的四有青年逐一审查,在表格分置九等。 分别是:、、下、、、下、下、下、下下九等。 然后,再把这九等名单提交吏部。吏部可以按照等级,直接派官儿了。 明白了吧? 这是“九品正制”。 只这么寥寥几句,大伙儿应该明白,这里面“大、小正”得有多大的权利,这个制度又存在着多大弊端。 ...... 大正选小正,两人再一块儿挑官儿。 可人都是自私的啊!我爸爸要是大正,那他算不把我这个亲儿子放在等,起码也得在选官之列吧? 于是,世家这么出现了。 到了隋唐时期,在皇权的引导下,九品正制也逐渐失去了存在的空间。 可是,繁衍了几百年啊! 世家已经不需要九品正制了,特么一州一郡,甚至几州几郡,只要是识字的都是一个姓儿,都是他们家亲戚。 你选去吧,选谁都是我家的。 甚至都不用选官,七姓十家光是家里出的那些宰相,得的那些爵位,用这些功劳向皇权要一点“恩荫”的官额,那够把朝堂填一半儿了。 所以,武则天才要赶尽杀绝,把七姓十家灭了,那这些问题也都不存在了。 虽有阵痛,但是从长远角度来讲,还是值得的。 可是现在,穆子究说杀不得,还说什么制度...... 老太太当然知道制度有问题,可是怎么改?怎么变? “制度?谈何容易!?难道,你还有改制之法!?” 武则天还真不信了,朝廷里那么多能臣,天天琢磨着怎么改制都未有建树,你还能弄出点新鲜的来? “......” 好吧! “回禀陛下!”吴老九一弯腰,“微臣......还真有。” “啊!?”武则天惊了。 你有?你有你不早说!? “说下去!” “单官制而论,其实很简单,废止举荐制,收紧恩荫,大行科举。” “不举荐,少恩荫,也把世家升的通道堵死了。” “大行科举,则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是不是人才,科场走一遭。” “公平,也省了麻烦!” “......” 武则天沉默了。 “能行吗?”老太太有点不确定。 现在的大周,包括大唐时期,还是以举荐为主,恩荫为辅。 毕竟这个时候,知识还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准确地说,是少数家族手。叔叔举荐侄子,或者子承父业,不是没有道理的。 所以,举荐和恩荫才更有效率。 至于科举...... 科举是个幌子,朝廷那么大的用人量,单靠科举考来的那么几个人是不可能供应的。 这也是武则天宁可杀了世家,让天下乱一乱,也没想过去大兴科举的原因。 在她的认知里,民间的寒门子弟毕竟是少数,科举也兴不起来。 不得不说,这是时代的局限性了。 如果换了宋、明、清的任何一位皇帝,非笑话武则天是傻帽儿不可,太小看天下人“当官的决心了”。 殊不知,终大唐一朝,从科举入仕的人才,加一块儿也几百人。可是到了大宋,呵呵,几百人?一科录用一千多的也不是没有。 武则天担心的这个事儿,根本不存在。 其实,她现在要干的事儿和黄巢有什么区别呢?都是把世家杀了个干干净净。 不同的是,到了北宋时期,赵家是不得以而为之。 那时候,已经没有世家了,人家族更是少之又少。朝堂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爆发户,更没什么可举荐、恩荫的。 所以,赵家只能被动地收紧举荐和恩荫的用官渠道,转而大力发展科举。 而武则天现在,则是有选择的余地。 事实,在吴宁的影响下,老太太已经主动地走了北宋的道路。 你看呗,废除坊市,大力兴商,这是不是宋朝的大方向? 如果她再大兴科举,那和两宋更近了。 而且!! 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大唐可不会重轻武,大唐还有燕云屏障。不但有燕云屏障,整个亚州几乎都是大唐的后花园。 这...有点无敌了。 现在武老太太缺的是一点点眼界,这是历史的局限性,这个吴宁可以帮她弥补。 “陛下....陛下是不是担心,科举不能胜任选官之责?” 武则天抬头,“子究,寒门仕子还是太少了。” “陛下说的没错。”吴宁点头,“可是,科举之道既然是公平选拔,那为什么一定要是寒门仕子呢?十万世家子弟不一样可以通过科举在朝为官吗?” “嗯?”武则天皱眉,“那世家必会死灰再燃!” “制度变了啊!”吴宁缓声道,“选官的权柄在陛下手,而非世家族长。” “再说,此次抄家,世家元气大伤,靠陛下掌管的科举是没法翻身的。” “可不同的是,陛下抄了世家的家,却还用了他们的十万人,何乐而不为呢?” “......” 也对!武则天有点动心了,她本来是不执拗的人。 相反,老太太这一生嫁给了权力,也屈从于权力。只要于权有利,武老太太从来都是没有原则的。 好像她可以为了梦想而入宫,可以隐忍在寺庙里等待机会。 可以为了位而讨好关陇门阀,也可以为了打击关陇门阀而立起七姓十家。 更可以为了打击七姓十家而发展酷吏,现在为什么不能为了别的目的放世家一马呢? 看了吴宁一眼,心还有一丝疑虑,“那平民仕子还是没有世家弟子有优势,朝堂不还是他们的天下吗?” “陛下!”吴宁淡然一笑,“微臣有一问请教陛下。” “说!” “陛下觉得,杀十万人、半数朝官对大周的负担大,还是几百座官营书院的负担更大呢?” “......” “!!!!” 武则天又惊了!! 对哈,这小子太坏了! 担心科举世家弟子一家独大,那建书院呗!专教寒门子弟。 算在大周全境各州都铺书院,那对朝廷来说也是负担得起的啊! 此时,吴宁的声音适时传来: “只要陛下敢放开平民的升通道,敢给寒门仕子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臣保证,不出十年,必不会让陛下失望!” “......” 武则天没接话,静静地看着吴宁。 她的心里此时已经有了决定。看着吴宁是因为...... 太像了! 武老太太心说,实在太像了! 行事风格与那个吴宁几乎是一模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点子,永远会给你惊喜。 而且,都那么坏,那么讨厌! 如果,场下站的是吴宁,他也应该想得出这种既让世家继续为朝廷卖命,又绵里藏针,把世家慢慢磨死的绝户计吧? 那么.... 武则天内心抑制不住的在想,穆子究......到底是不是吴宁!? “子究....” 老太太悠悠开口,“你很像一个人!” “!!!” “!!!” “!!!” 所有人都心头一颤,太平心道:“来了!” 狄仁杰也是低着头,不敢看武则天,更不敢看吴宁,官婉儿则是在细看吴宁的眉眼。 她也好,吴宁用半年时间经营起一家价值十万的炭厂,而穆子究短短八年让长路镖局遍布天下。 吴宁抬抬手灭了一众酷吏,而穆子究轻描淡写干掉了突厥,还搭了七姓十家。 吴宁写了一箱子的《醒世方》,而穆子究则在这个大殿献了官制之策。 吴宁如果活着,也正是穆子究的年纪...... 这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呢!? ...... “哦?”只见穆子究依旧淡然,没有波澜,“陛下还见过像子究一样的人吗?” “见过。”武则天重重点头,“而且,还很想念!” “......” 吴宁没有马接话,因为心已有起伏。 想念? 武则天居然用了“想念”二字! 强行让自己稳住心神,“能让陛下想念的,想来是个人吧?” ...... 武则天一直紧盯着吴宁的神情,可是让她失望了,表面,那句“想念”并没有让穆子究有任何的迟疑。 只得道:“确实是个人!” 老太太靠回龙椅,“有九年了吧......” “朕初闻那个叫吴宁的小子,他才十五岁。” “可是一个十五岁的娃娃,只几句话把朕一直不能解开的困局化解了。” “哦??”穆子究挑眉,“那他好大的胆子啊!” “是的!”武则天笑了,“胆子确实不小!” “和你一样,敢在朕面前卖弄,当真是不知死活。” “呵。”穆子究再笑,“非常之人,行非常手段,不是吗?” “是!”武则天点头,“确实是!” 支起身子,指着穆子究,“你和他一样自信!都是非常之人,知道朕舍不得。” 穆子究闻罢,微微颔首,“陛下抬爱!”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得寸进尺,先是废了朕的一众爱将,又给朕提了一大堆意见。现在你看到的四海通商,宵禁作古,都是他的杰作。” “可是......”老太太站了起来,背起手来,下了高位。 踱到穆子究身前,“可是他越得寸进尺,朕越喜欢他。你说怪不怪?” “不怪吧!”穆子究低垂眼帘,“这世间,平凡的人太多,遇到一个有趣的人不容易。” “对!”武则天大笑,“太对了!!” “吴宁,是一个有趣之人!” “而你!和他很像,也是个有趣之人!” “是吗?”穆子究已经不抬眼,“那微臣甚是好,他的结局可好?” “因为那也可能是我的结局,不是吗?” “!!!” “!!!” 日! 狄胖子汗都下来了,心说:吴老九,你疯啊! 能对付过去已经是万幸了,结果这货还在玩火,这等于是反将了武则天一军。 还嫌不够心跳是吧? ...... , 第二四九章 谁能骗过谁 吴宁是在玩火。 在狄仁杰看来,武老太太等于是已经在明着问了,“你是不是吴宁?” 可是,这货还在那儿端着。 还什么结局如何? 信不信老太太一立眉毛,分分钟把你咔嚓了。 ...... 此时,只见武则天果然脸色立变,瞪着吴宁,半晌方道:“不好!!” 吴宁淡然再问:“如何不好?” “朕也不知道!也许死了,也许没死,且在朕的身边。” “你来告诉朕,他......死没死!?” “是不是....站在朕的身边!?” “......”吴宁终于动了。 抬起头,直视武则天,“原来......陛下是想说,子究是吴宁?” 武则天逼问:“是不是?” “不是。”吴宁平静地给出一个答案,“让陛下失望了,我,不是陛下的那个吴宁。” “真不是?” 武则天声音有颤,神情意外的变得哀戚,喃喃失声:“为什么你不是?” 那神情,好像多希望眼前的穆子究是吴宁一般。 “怎么?”吴宁挑眉,“陛下真的想他了?” “算是吧!”老太太长叹一声,“若有生之年得逢再见....” “朕想对他说,朕错了!” “错在何处?” “朕不该收他的炭窑,也招不来后面的祸事了。” “炭窑?” “对,炭窑!” “房州炭窑,他的炭窑......” 武老太太佝偻着身子,仿佛无寂寥,“朕不赌那一口气,也不会要他的炭窑。” “不要他的炭窑,他不会和索元礼等人结怨......” “不结怨,也不会引人注意,更不会被人识破了身份。” “朕也不会动那个心思,想把他接回来。” “也....没了下山坳的祸事......” 说到这里,武则天抬起头来,一双老目无所聚焦。 “都是因为那个炭窑,都是朕的一念之差啊!” ...... ———————— 武则天真情流露,众人为之动容。 太平此时眼沁泪雾反复回忆着当年的情形,心道:母皇还是没有忘记吴宁的,她....她并非表面那般无情! 太平有一种冲动,她想冲去,告诉吴宁别装了,也别报什么仇了。想告诉老太太,吴宁!穆子究是吴宁。 可是,太平动不了,狄仁杰的一只手在暗死死地拉住了太平公主。 当太平看过去的时候,狄胖子给了她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不、能、动!! 而吴宁......依旧无波无澜。 武则天已经把话说到了极致,她后悔了,她想念吴宁,她想再见到吴宁。 可是,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陛下!” “说!” “微臣听闻,阳宫景致不凡,只是无缘一见,可否赐臣一游?” “阳宫?” 武则天一愣,他怎么突然要去阳宫了? ...... 之前说过,洛阳皇宫不在城市的正,而是位于洛阳城的西北角落。 而阳宫也属皇宫的一部份,却不在城,而是位于洛阳城外西北角的山,与城内宫城相连。 因为位于山间,可俯视洛阳城内城外,且四季花木繁盛,景致非凡,所以,修建之初便是避暑修养的佳园林。 武则天调养身心,还有偶尔宴请群臣,大多都在阳宫。 老太太意外的是,穆子究要去阳宫干什么?老娘这儿正煽情呢,你看不出来吗? “子究要去阳宫?” “正是。” “好,好吧!”武老太太一阵无语,“婉儿,移驾阳宫。” 一刻钟之后,武则天带着吴宁,还有狄仁杰等人,移驾到了阳宫。 正如传闻那般,阳宫依山而建,自下而,亭台楼阁错落铺陈,甚是别致。 其间,林木,怪石,巨树、香花遍植宫,果然是皇家一景不假。 武则天带着众人登一处高楼,从这里可探洛阳全貌,亦可远望城山峦河景。 吴宁却对美景视而不见,指着城外西边的一处山坡道:“陛下看那里。” “嗯?”武则天眯眼细看,隐隐约约可见山坡密密麻麻立着一根根木桩,其间还有不少百姓下往来。 “那是......树?” 确实是树。只不过,被人伐去了“树头”,没了枝丫,只剩光秃秃的一截树干,可不和木桩一样吗? 回头看向官婉儿,“朕记得,那是座秃山,早没树了。” 官婉儿一拂,“回陛下,以前确实没树,只不过几年前开始,有人在山种树,还把树头都砍了,也不知要干什么。” “哦。” 老太太了然点头,她已经太久没注意身边的这些琐碎变化了。 问向穆子究,“子究为何让朕看那里?” 穆子究道:“那是杨树,生长极快。陛下别看现在光秃秃的,等夏日再瞧,却又是枝繁叶茂了。” “哦。”老太太再次点头,回身嘱咐官婉儿,“到时婉儿提醒着朕,看着整整齐齐的,想必也是一处景致呢。” “陛下看到山劳作的人了吗?” “嗯,隐约可见。” “那是炭农。” “炭农?”老太太心说,这倒是新鲜,她听说过佃农、米农、菜农、麦农,怎么又出来一个炭农呢? 只闻穆子究解释道:“所谓炭农,是像眼前这般种下杨树,或者别的易生长的树种,每年伐去树头还有枝叶,收集起来,卖到各家炭窑来换取收入。” “哦。”武则天觉得新鲜,“这也能当个营生?” “当然能。”吴宁背着手,看着远处耕作的炭农,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陛下不知,如今从汴州到洛阳,一直到陇西,沿黄河一线,这样开山种树,卖枝烧炭的农民,不计其数!” “这些人原本都是流民、佃户,都是无田无产的破家之身,谁也没有想到,会从这荒山之找到了生计。” “那挺好的。”武则天也笑了。 这么说来,还算是一项福祉了呢。 指着山坡道:“记得朕还年轻的时候,随先帝到洛阳行宫来,看见远近山头光秃秃的,面的树啊,草啊,都被砍光了。” “那时朕和高宗讲,这光秃秃的多难看。” “可是先帝却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洛阳城民数十万,总要烧柴,总要用炭,没见长安四下也是一样光秃秃的吗?” “现在好了,烧炭的自己种树,不耗前人所赐,实在是功德啊!” “陛下,还不止如此呢。”穆子究接过话头,“正如陛下所言,前人所赐啊!” “陛下想想,若我们把前人所赐都砍光了,那我们的子孙后代何来前人所赐?他们怎么办?” “......”武则天若有所思,“他们...想必是恨我们的吧?” “陛下再想想,这大河奔流万里,乃我华夏根基之所在!树木都被咱们烧了,只剩荒山黄土,再无树根固壤,又将是怎样的景象?我们的子孙后代又当如何看待我们这些前人?” “......” 武则天这次好好的想了想,深思良久,终露一笑,“这么说来,这些炭农是功在千秋了呢!” “是啊!” 吴宁一声长叹,其实他也没想到,当年小小的一家炭窑,会给这个世界带来这么大的变化。 在原本的历史之,没有压制炭。人们只能伐大木烧炭。所以,满是葱翠的黄河流变成了黄土高原,孕育华夏璀璨明的母亲河也成了吃人的黄龙,年年泛滥,年年汹涌。 “谁能想到,大地孕育的生命开始反哺大地,不但给了无数个家庭生的希望,也让子孙后代可以像我们一样说一句‘前人所赐’!” 武则天点头,笑的很开心。 “只是......”吴宁话锋一转,“只是陛下可知道,这些伐下来的枝叶是用来做什么炭的吗?” “什么炭?” “乌竹炭!” “乌......” “没错!是八年前,陛下从吴宁那里抢来的那个乌竹炭。” 吴宁严肃起来,“谁也没想到,短短八年,房州的那家小炭窑已经把新炭传播到了大周每一个角落。” “少烟、耐燃,又便宜等诸多优点,让它很快的取代了旧炭,也让它养活了无数个家廷,改变了荒山地貌。” “陛下您说,这是多大的功劳啊!” 武则天怔怔地看着穆子究,慢慢地细品他的话,良久方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也!” “那....陛下现在还觉得,那间炭窑收错了吗!?” “这.....” “陛下没有错!”吴宁眼精光闪动。 “纵使对吴宁不公平,也是悲剧的诱因,可陛下仍旧没有错!” “因为陛下是皇帝,你的子民也不只吴宁一人。还有这些炭农,还有子孙万代!” “依微臣看来,纵使吴宁因此身死又如何,纵使酿成悲剧又怎样!?” “陛下是君,是天子,天子行事不寻常理,唯问心无愧尔!!” “一个吴宁换万万炭农,千秋之利!” “陛下!” 吴宁弯腰一礼,不让武则天看到自己的神情,“陛下...为了万人之利,舍弃一人,不必....” “介怀!” “......” 连狄仁杰都觉得浑身一冷啊,吴宁说的是他自己啊!却说得如此绝情,如此冷血。 若不是知道穆子究是吴宁,狄仁杰真的难以想象,这个穆子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而武则天.... 武则天也是震惊莫明,不是,穆子究...... 不是吴宁。 连老太太此时也觉浑身发冷,告诉自己,穆子究应该不是吴宁。 因为吴宁是绝不会说这种话的,他是能疾呼民苦的,是和狄仁杰对论英雄的性情人,而这个穆子究,简直心如铁石!! ...... —————————— 当穆子究与狄仁杰等人退下的时候,武则天望着那个身影,久久难以平复。 “婉儿,你觉得......” “他说的是真话吗?” 官小婉回过神来,“臣妾......臣觉得他不像是装的。” ...... “狄相刚刚为何拉住本宫?” “母皇分明......” 出宫路,太平还有些不平,质问狄仁杰为什么拉着她。 如果不拉,说不定她一时没忍住,让吴宁与母皇相认了呢! “刚刚母皇的神情,狄相也看到了,她,她并不想把九郎怎么样,那何必还要装下去呢?” “呵呵。” 狄仁杰不由苦笑摇头,“殿下还是太不了解你的母皇了。” 一个宫浮沉几十年,从宫女到女皇的人物,哪有那么容易感性? 武老太太什么没见过?什么看不透? 算真的后悔当初,想念吴宁,也不会是刚刚的那种表现。 说白了,刚刚那一场,是武则天和吴宁对彪演技罢了。 看谁演的真,谁把谁唬住了,谁赢了。 看了一眼独自走在前面的吴宁,狄仁杰心说,只不过是女皇没想到,她输了,吴宁她演的还真。 真到,狄胖子都被这货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 “狄相是说......”太平听了狄仁杰的解释这才反应过来,“母皇刚刚...不是真的。” “呵。”狄仁杰横了太平一眼,“殿下还是好好和九郎学学吧。” “只问殿下一句,你何时见陛下在人前失了体统?” “!!!” 太平一个激灵,在她的记忆,还真的是一次都没有! 想到这里,太平只觉冷汗不受控制地浸透脊背,看着吴宁的背影后怕连连。 万一!万一刚刚自己没忍住,那岂不是...... 太平不敢往下想了,咱们太平殿下剩下的只有感叹: 有吴老九在身边真好,省了她多少苦恼啊! ...... “喂!” 狄仁杰叫住吴宁,“这些话,你在私下里演过多少遍了吧?老夫都差点信你。” 吴宁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呢?我可一句假的都没说,乃真情流露。” 狄仁杰一翻白眼,还真情流露?我信你个鬼。 “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吴宁道:“大理寺监牢。” “干嘛?” “救世家还差最后一步。” “嗯?”狄仁杰皱眉,“看样子,女皇不是已经被你说动了吗?何必再去?” “不行。”吴宁皱眉,“还不稳妥!” 随后又补了一句,“最能让人相信的谎言是真实。” “只有让女皇真的放心,世家才能活命!” “那你想怎么让陛下真的放心呢?” “让卢嵩之割肉!” ...... , 第二五零章 憋屈的来俊臣 之前说过,武则天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她只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请百度搜索()至于什么个人感情、亲情、仇怨什么的,一切都是浮云。 清缴世家,是因为对她有利。 现在吴宁觐言,不杀世家也可以解决问题,那老太太当然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不杀,这更为有利。 只不过,这一切有一个大前提,那是:世家得想活命才行,不能再作死了。 所以,吴宁要去大理寺监牢见卢嵩之和其他几位世家族长。 而且,吴宁这回可不是偷偷摸摸地去的,是由狄仁杰陪着,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大理寺衙门。 “什么?穆子究和狄怀英来了?” 大理寺少卿来俊臣,也是主理世家一案的主审,一听说这两个人一起门,不禁心生疑虑:“这二人来此做甚?” 可是,人都来了,又不能不让进来,只得出衙相迎。 见了狄胖子,更是抱揖环礼,甚是恭敬:“狄公方归,怎有暇到大理寺来了?” 好吧,不用说也看得出来,来俊臣恭敬的有点过分了。 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来公这一生,当官的见多了,死在他手里的也是不计其数,伤天害理的事干的都麻木了。 什么样的官儿他没见过?硬气的、软弱的、聪明的、笨的,你说,你要哪一款吧? 唯独没见过像狄仁杰这种猥琐的。 实在是,他被这猥琐胖子坑怕了。 话说,还是酷吏如日天的时候,狄仁杰被诬告下狱,主理是来俊臣。 本来吧,来俊臣根本没把狄胖子当回事儿,多硬气的爷们落在他手里,也能把其炼成绕指柔,不怕狄胖子不招供。 而事实,来俊臣想像的还简单。 这个没骨头的死胖子都没用刑,把什么都吐出来了。而且是让承认什么承认什么,让说什么说什么的那种。 来少卿过手那么多朝官,起码也得把刑具尝个鲜,知道厉害了才会死心,骨头这么软的倒是第一次见。 这使得来俊臣生出了别的想法,心说:这胖子既然这么容易屈服,那我是不是可以借机干点别的? 于是,他指使另一个酷吏王德寿去找狄胖子,想让狄仁杰诬告杨执柔谋反。 结果,这死胖子差点没把来俊臣坑死。 王德寿一去,狄仁杰一改前态,竟然勃然大怒。 “让我诬告同僚?你们把我狄仁杰当成什么人了?” 还没等王德寿用刑,狄公一头闷在柱子,来了个头顶生花,满脑袋是血。 可把王德寿吓坏了,没见过这么硬气的啊! 也把来俊臣闹心坏了,你这过分了吧?之前直接招了,现在又来个撞头明志,你这......你这让我怎么解释啊? 哦,狄仁杰招认罪责,然后死牢里了? 当武老太太傻啊?招认了等治罪呗,为什么要死?难道告诉老太太,我想让他诬告杨执柔,他不干? 来俊臣懵了,像狄仁杰这样的高官在狱里出了事儿,武则天是肯定要过问的,更别说狄胖子在朝还有那么多党羽。 杨执柔的事儿要是捅出来,他来俊臣是肯定要被武则天责罚的。 没办法,来俊臣只得先是请了名医给狄仁杰治伤,然后.... 狄公,你放心!你的事儿,我给你摆平,过几天把您老放出去。但是,杨执柔的事儿千万别往出传,好不啦? ...... 嗯,狄仁杰这么没动用朝力量,没惊动武则天,大摇大摆地从来俊臣手里逃脱了。 从那以后,来俊臣有点怕这胖子。实在是,这人不按常理出牌,你不知道他有什么招阴着你。简直防不胜防啊! 再说了,当年酷吏只手遮天的时候都没能把狄仁杰怎么样,现在酷吏剩他来俊臣一根独苗了,他更不敢在狄胖子面前托大了。 “狄公,怎有闲暇来大理寺了?” 来俊臣腰都没往起直,撅着腚,陪着笑地看着狄仁杰。 “来公客气了!” 狄胖子多会做人啊,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老夫此来,意在见一见卢嵩之等人。” “哦。”来俊臣一听,自无不可。 “此等罪臣,临死之前尚可得狄公送行,也足可告慰平生了呢!” 说着话,让出位置,“狄公请!俊臣为狄公引路。” “有劳了!” 狄仁杰回礼,便与吴宁要一起入到大理寺。 “且慢!” 哪成想,来俊臣一声喝止,让狄、吴二人身形一顿,又停了下来。 只见来俊臣先是朝狄仁杰陪笑,“狄公要进大理寺监牢,自然是没问题的。” 脸色一变,“可是这位......” “若猜的没错,这位便是长路镖局的镖主,穆子究,穆先生吧!” 吴宁淡笑颔首,“正是在下。” “那穆先生又来大理寺作甚?” 狄仁杰一皱眉,“子究先生是随老夫来的。” 只见来俊臣一礼,告了个罪,“非是不给狄公这个面子,实在是这个穆子究......” 看着吴宁道,冷声道:“奉劝穆先生一句,非常之局势,还是少出来走动为妙。” “哦?”吴宁挑眉,“来公话何意?” “呵呵,穆先生是聪明人,不用本官把话都挑明了吧?” 做为武则天的第一鹰犬,来俊臣的消息是极灵通的,当然知道武老太太在怀疑穆子究是吴宁。 之前派人去襄州、莘州查这个穆子究的底细,也正是老太太授意来俊臣去办的。 来俊臣的意思很明显,你这一身骚,别到处乱蹿了吧?到时候不但自己小命不保,还要连累一干人等。 阴阳怪气地看着吴宁,“穆先生还是想想怎么自辨,别真成了吴九郎,我们这些与穆先生接触过的人,到时也说不清不是?” “呵。”吴宁笑了,笑的连来俊臣都觉得讨厌。 只闻道:“那子究倒是有些好。” “嗯?好什么?” 吴老九把脑袋凑到来俊臣耳边,“好来公希不希望我是吴宁呢?” “我......” 来俊臣差点没噎死,我管你是不是吴宁,我...... 好吧,来俊臣心一阵沮丧,暗道:“你特么最好别是吴宁!” 若问这世来俊臣怕谁,狄胖子算一个,但绝对不排第一,甚至第二都排不。 因为除了武则天那是来俊臣必须怕的,还有一个吴老九,狄胖子更让来公肝儿颤。 那孙子不讲道理啊! 八年前,吴老九那一套组合拳,来俊臣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说白了,酷吏怎么了?酷吏也特么是人啊!也有人权好不啦? 俺们是给老太太干脏活累活的啊!是听差办事的。 特么那个吴老九,一点人性都没有,说动手动手啊! 要不是自己命好,没被老太太派去房州,估计早被那个小王八蛋给坑死了。 来俊臣一梗脖子,心说,你可千万别是那个吴老九。那位最好是早化土成尘了,可别再出来祸祸人了。 “这个......”来俊臣冒着冷汗,“俊臣觉得,子究先生不像!” “是吗?”吴宁淡笑,“那来公说,我能不能进去?” “能!” “请!!!” ...... ———————— 不多时,来俊臣领着这两位“活祖宗”进了大理寺监牢。 这一路心里还在吐槽:整个大周朝啊,谁见了我来俊臣不自动矮三分?怎么遇这么两个完全不拿我当回事儿的呢? 算了,不当回事儿不当回事儿吧!谁让智商被碾压了呢? ...... , 第二五一章 彻底榨干 进到牢,见卢嵩之等人身着囚服,窝在烂草堆里,别提多狼狈。 来俊臣亲手打开监牢,亲自把狄仁杰和吴宁请入其,然后调头要走。 吴宁来了一句:“来公不留下来听听?日后也好撇清干系嘛!” “别!”来俊臣赶紧摇手,“二位都是神仙人物,别拿俊臣开玩笑。” 我傻啊?还有心思在这儿听着?你们说过什么,干过什么,跟我可没半毛钱关系。 “几位慢聊,俊臣尚有公务,不便多陪。临走,叫牢差把门锁便是。” 说完,都不给吴宁挽留的机会,用跑的,逃出了大理寺监牢。 “呵呵。”眼见大名鼎鼎的来俊臣这般狼狈,身带枷锁的卢嵩之笑了。 “连酷吏来俊臣都对二位避之如疫,当真是不简单啊!” “咳咳。”狄仁杰清了清嗓子,“还行吧!” “那不知二位来此,所为何事?” 其实,卢嵩之也没想到,他们是随凯旋大军一起回的京,也是刚刚被大理寺收监,屁股下面的烂草还没捂热呼呢,这两位怎么来了? “所为何事?” 狄仁杰看向吴宁,问他吧。 而吴宁浅笑依旧,看着卢嵩之等人。 “恭喜诸位,很快可以出去了。” “什么意思?”大伙儿没懂。 “我是说,陛下已然有所意动,应该很快会放你们出去了。” “什么!?” 卢嵩之腾的一下蹿了起来,“你你你,你再说一遍?” 假的吧? 虽然之前吴宁答应过要救他们出去,而且还是用自己身家性命作保。 卢嵩之也多多少少还是相信吴宁有这个本事,可以救他们出去。 可是...... 这也太假了,他们可是刚到京城,这个吴老九把事儿办完了? “九郎此话......当真?” 只闻吴宁道:“卢公看我像是开玩笑吗?” “不,不像。” “不像好。”吴宁也懒得和他们废话。 “我今日来,是向各位要一样东西。” “田契。” “!!!”卢嵩之等人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摇头,“什么田契?” 崔家族长更是辩解道:“田,田契不都让朝廷抄没了吗?我们还哪,哪来的田契?” 吴宁眉头一皱,“不认是吧?” “不是不认,是真没有!” “哼!”吴老九怒了,特么是一群二逼守财奴! 冷然道:“七姓十家,号称千年世家,亲众十数万,家宅抵半城。” “可黑齿常之抄没的田产一共十几万亩,你们当我傻吗?当女皇傻吗!?” “......” “......” “......” 众人低头不语,显然无可辩驳。 确实有点太扯了,七姓十家,整个山东都是他们的。那可是原最大的粮仓,田亩之多不计其数。 而历朝历代所说的土地兼并,说的是哪儿啊?特么是山东河北的土地兼并啊! 那里简直是华夏朝代兴衰的晴雨表,一但这一区域的土地被世家大族吞并光了,那朝廷的农税基本也告吹了。 所以,十几万亩?你蒙谁呢? 这几个老东西是肯定有藏私的,平时是为了逃避田亩税赋,这个时候,则是他们寄予希望的翻身老本了。 毕竟十几万人的大抓捕不可能没有漏之鱼,卢嵩之他们还想着自己若是能翻身,或者逃出升天的族众,靠这个东山再起呢。 只是,他们也不想想,武老太太什么脑子,吴宁是什么脑子?看不出来这点小猫腻吗? “交出来吧!” 吴宁好言相劝,“这些隐瞒的田产,对于你们来说不是什么保障,而是催命符!” “......” “......” “......” 众人还是低头不接吴宁的话,一个个满脸的肉疼。 倒是卢嵩之思索半晌,咬牙开口,“老夫且问一句。” “问。” “这个田产,是九郎要吗?” “哼,我对你们的田地没有半点兴趣。” “那是女皇?” “对!” “那能不能......”卢嵩之心存侥幸,“能不能等陛下查到了再交?万一....万一她查不到呢?” “呼。”吴宁彻底无语。 人生最可悲的事儿,是特么人死了,钱没花完。显然卢嵩之想奔着这条道去了。 “卢公自己说,陛下没看出端倪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不大。”卢嵩之实话实说,“可是,总有一点可能吧?” 吴宁道:“那卢公想想,陛下为什么大军在山东的时候没有追究呢?” “这....” “我来告诉你。”吴宁平静地盯着卢嵩之,“因为那是女皇的最后一招重锤。” “毕竟是十几万的人命,毕竟是千年世家,女皇不得不留一个后手。” “万一朝意见不一,她可以把这一招用出来。” “卢公觉得,当你们私藏的田产,逃避的税赋,大白于天下,还有谁会为你们说情呢?” “!!!!”卢嵩之傻眼了,“这,这么说....” “交出来吧!”吴宁恳切地对一众世家族长道,“只有交出来,女皇才能彻底放心,世家才真的能活命!” “......”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 “好吧!”卢嵩之终于屈服,“九郞....九郎去吾儿卢松的府宅,暗账都埋在他家。” ...... 崔氏族长一见卢家已经交出来了,那自己也没有挣扎的必要。 颓废地指着牢房对面的另一间监牢,“小儿崔习关在那间,暗账都在他的....他的心里。” ...... ———————————— 当天夜里,随着吴黎的一声,“挖着了!”卢氏埋在卢松家里的那套暗账终于被挖了出来。 陪着吴宁一起在这儿等的狄仁杰赶紧亲自前,跪在土坑边儿,接过一个油纸包裹。 老胖子迫不及待地打开,借着火把,展开细观。 “我的个好天啊!” 狄仁杰一屁股坐在了地,茫然看向吴宁:“这里是六百三十余.....万亩!加崔、李、王、郑几家......” “九家私藏、借户、假量等隐瞒的田亩总数,已经超过了四千万亩?” 狄仁杰用的是问句,即使他已经再三确认过,仍然不敢相信这帮人居然藏了这么多地。 四千万多亩? 狄胖子依稀记得,前几年,户部统计的大周现有实税耕地不过两亿亩之数。 世家这一下是四千万,差不多是天下田亩的五分之一,简直是骇人听闻。 现在狄仁杰有点理解,武则天为什么非要置世家于死地了。 该杀啊!! 而且也值啊!! 四千多万亩啊!全部归了朝廷,武老太太是自己贪下归于制库,还是分于百姓,运作的空间极大,换了是谁也得动心。 抖着暗账,“怎么办?” 吴宁还在心里细算着:四千多万,差不多是这个数儿了,世家这回算是被彻底榨干了。 听狄仁杰问自己,只道:“交去便是。” 狄仁杰一听,略有犹豫,问了一句,“要不,你再想想?” 四千万亩地啊!狄胖子都动心了。 “算了吧!”吴宁摇头,露出一个似有深意的笑容“烫手,谁碰谁死!” “......” 狄仁杰愣了,话是这么个话,可是,为什么狄胖子总觉得吴宁那个笑容不简单呢? “喂!我说,你不会又憋着什么坏呢吧?” 狄仁杰算是看明白了,吴宁用心思是一环套一环,你根本不知道他这是结局,还是开始。 看着手里的账册,心说: 老夫倒要看看,谁敢碰这个金山! ...... 。 ———————————— 咦?今天更了一万三哎!! 怎么样?还可以吧? 值不值几张保底月票? 够不够资格歇个五七八天的? 第二五二章 肥肉 这四千万亩的耕地 好吧,确实烫手!一般人是不敢碰的,甚至连武则天都有点挠头。 怎么处理呢? 老太太确实对世家藏地的事情心里有数,而且不是灭了世家之后才有的数儿,而是早就知道。 事实上,对于贵族以各种名目把土地转移,进而逃避国家税赋的做法,只要是个皇帝,心里都有数。 可是,武则天知道归知道,她想的是,利用这个罪名给世家最后一击。但是,老太太可从来没想过,这么多地到了她手里,要怎么去利用。 而且,武则天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四千万亩,把老太太都惊的头皮直发麻。 当真是不抄了世家的老底儿,你永远也理解不了什么叫“千年世家”啊! 可是,怎么用这四千万亩地呢?这才是难题。 当做公田,全部收归朝廷? 不可能。 要知道,这些地名义上是世家的,可是地里都有人头的啊,是有佃户去耕种的。 如果收归朝廷,万一处理不当,使得山东农户没了地种,那不彻底乱套了吗? 那么,发扬一把爱民之情,把地全分给那些无产农户? 也不行。 四千万亩啊!老太太舍不得。 好吧,这么大一笔财富,换了是武则天,也不能坦然处置。 那到底怎么办呢? 武则天没招儿了,只能好好想一想对策。 当然,顺便老太太又把吴宁在心里骂了一遍。 这个该死穆子究,找事儿啊!本来世家已经死的挺挺的了,让他把这四千万亩地揪出来,老太太现在只能是以不杀为本,从轻处理了。 —————————— 武则天那纠结的不行,吴宁这却轻松惬意得多。 王师凯旋,再加上,京中那些权贵都指望着“武川侯”的长路镖局能助他们在山东各州有所作为呢。 所以,嗯,吴宁其实也挺忙的。 “武承嗣下了贴子,邀你官宁教坊听曲儿。” “李贤稍了话,上次郊游狩猎未得尽兴,看看什么时候再出城一游。” “武三思明日也在邀月楼摆了酒,派人来问,你去不去。” “连岑长倩都请你过府,以家宴相待。” 吴启抖着手里一摞一摞的请贴,一边给吴宁念,一边撇嘴吃味。 “本公子这个状元的风头却是被你抢光喽。” “呵。”吴宁干笑一声,“要不,你替我去出这个风头?” “别!”一说让他去,吴启立马怂了,直往后躲。 “这种好事儿,你自己消受吧!本官尚有公务缠身,挺忙的,先走一步。” 一旁的太平公主慵慵懒懒地歪在矮几上,翻了个白眼,“真是新鲜了,昭文馆里的校书郎也能忙起来了。” “怎地?馆阁里的那些学究老儒可算抓了一个眼神儿好使的,把活都教给你了?” 昭文馆也就是大周文馆,专司收录文史,校雠典籍,订正讹误之职。 说好听点,那是大周的官方图书馆。说不好听点儿,那就是养老院。 李贤年少时掌管了一段时间的昭文馆,可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从他之后,昭文馆里就没有下过五十岁的学究儿。 也不知道武则天是怎么想的,把吴启这个新科状元不但留在了京城,还扔到了昭文馆。 按常理来说,明经得中,一般都是下放地方,任一职地方官。而且是那种九品小官儿,屁事儿不管的那种。 县令是不可能的,能混个主簿开头儿,已经是万幸了。 但吴启却直接留京了。 虽然昭文馆校书郎也只是个从八品的芝麻官儿,但再怎么说也是门下省所辖的文馆之职。算起来,也算是直入中枢了。 可是,吴启说他忙,那就过分了。 那可是养老院,半年不去上班估计都没人知道。 “没办法。”吴启摊着手,“谁让陛下就稀罕咱呢?留在中枢,那是要好好培养地!” “切!”吴老八倚着门框,瞪了吴启一眼。 “她要真稀罕你,那应该把你送到控鹤监去当供奉啊!” “滚!”吴启脸色一白,“你才去控鹤监呢!” 控鹤监是什么地方? 说两个人,大家就都明白了。 张易之和张昌宗那两个小白脸儿就是控鹤监供奉。 “控鹤”,也就是武老太太养男宠的地方。吴启这白白嫩嫩的,挺合适。 “说正经的。” 太平直起身子,看向吴宁,“这么多请贴,你到底要赴谁的约啊?” 吴老九把请贴往案上一摔,“这么多,哪赴得过来?约在一起吧!” “老八,你去邀月楼问问掌柜的哪天方便,包场一天。不都是为了山东行商的事儿吗?一并解决便是。” “行!”吴黎起身就往出走。 可出去又回来了,“那总得有个名目吧?总不能说就是给京中勋贵分大饼的吧?” “笨呢!”吴宁骂了一句,看向吴启。 “这不有一个考上状元一直没宴请达谢的吗?就说是办文会,顺道给老十疏通关系。” “好嘞!”吴老八应声儿,去了邀月楼。 吴启在一边倒也没说什么,只补了一句,“既然是文会,是不是要请些同年过来冲冲场面?” “你看着办吧!” 太平在一旁也道:“你这就要把山东那块肥肉分出去了?” 吴宁闻言:“那不然呢?我自己一个人吃得下吗?” “你吃不下,姐姐吃得下啊!” 太平直了直腰,“这等好事,你还不想着你姐我?” 说着话,一脸可怜,“我那公主府人吃马嚼的,可都快揭不开锅了呢。” “我不管!山东那块肥肉,你得先可着我来,我还要大头。” “” 吴宁一阵无语,心说,太平以前真不是这样儿的啊! 好言道:“山东你最好别碰。” “为什么?” “那是给武承嗣留的。” “嗯!?”太平一愣,“武承嗣?这又为什么?” “呵呵。”吴宁冷笑一声,“谁先进山东,谁就能占得先机” “这等好事儿,怎么能不先可着太子殿下呢?” “” 太平无言,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依当下的形势来看,立武承嗣为储君的可能已经是极大了。 一来,世家一倒,朝中相当一部分官员也受到了牵连,等于是倒了一大势力。 而陇西李氏为首的关陇门阀,原来是比较支持李贤的。可是出了这个事儿,陇西李也成了惊弓之鸟,生怕武则天连他们也一锅端了,支持立储的呼声也就弱了下来。 而此消彼长之下,在立储问题上最关键的一个人物,也就是武老太太,却是迎来了最佳时机。 其实老太太表面上没说,心里还是想传一个姓武的。毕竟老太太岁数大了,考虑的问题也就多。 她是从李家篡来的天下,如果皇位重回李家,那她百年之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准。 唯有传一个武姓皇帝,她才能放心。 所以,老太太应该是趁着这个天赐良机,加快立储的动作。 而武承嗣,必然就是首选了。 而吴宁说要把山东之利的大头给武承嗣,其实就是在给武承嗣挖坑。 说白了,山东那块肥肉,放在别人嘴里是“真香”。可放在太子嘴里,那谁也说不准到底是不是毒药。 别忘了,皇位上坐的是老太太,太子过于强壮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哪天一个不高兴,就能要了太子的命。 “那我不要了。”想到这儿,太平还是很懂事的。 原本以为无关大局,自然可以借着吴宁的优势给自己落一点便宜。 可是,既然已经在吴宁的算计之中,太平就一点想法都没有了。 “怎么,殿下缺钱了?”吴宁反问一句。 “那倒不缺。”太平慵懒道,“只不过,谁也不嫌钱多不是?” “放心。”吴宁笑了,“我给你留一块更大的肉!要吗?” “真的?” “当然是真的。”吴宁煞有其事。 “武承嗣那厮都能占了山东,我姐那还不得给找一块比他更肥的地方?” “哪儿!?” “川黔广!”吴宁吐出三字。 “殿下若是有兴趣,我把川黔那一大片,都给你!” “川黔广?”太平一愣,“我不要。” 狠狠地瞪了吴宁一眼,“当是什么好处,一个岭外蛮獠之地,土匪窝子,却想起我来了。” “你看看。”吴宁撇嘴,“现在是土匪窝子,不代表以后也是土匪窝子。” “可是”太平还是不依,“那什么都没有啊!” “什么都没有你才说了算,什么都没有才能大有可为!” “” 太平公主沉吟起来,看吴宁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他这么说,那就是肯定有他的道理了。 川黔广,也就是巴蜀西南,还是黔州、桂林(后世贵州省、广西、广东加越南北部)那一带。 那可是比山东还大的一片区域啊! 思索良久,最后太平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 “怎么不行?” 太平公主一苦,“我没钱。” 太平也不是没钱,在京城这些皇亲贵胄之中,已经算是挺有钱的了。 可是,再有钱,她也吃不下川黔广那么大一片啊! 要知道,山东诸州那是现成的,可是川黔广那可是什么都没有。 她要从头开起作起,投入之大,根本不是太平能够负担得起的。 “你没有,我有啊!”吴宁大方道,“我借你本钱。” “你有?你有多少?” “你想用多少?” “这”太平再次沉吟起来。 如果想在岭外立足,那最起码在几个主要的州郡要建立起巩固的据点。 这不光是防御的问题,还有成规模的商业,甚至要把中原的人口向南迁。 也就是说,她要建起一座座城池来。 “没有几百万贯,不可能。” 太平最后艰难摇头,这个数字太大了,不是个人所能拥有的。 “嘿嘿!” 却不想,吴宁贱贱一笑。 “我给你想办法!” 。 第二五三章 有我当年五成功力 接下来,吴宁的日子就很悠闲了。m.vodtW.com 邀月楼的文会定在三月十五,离当下还有几天时日。 其实,本来是可以提前的,可是邀月楼掌柜一听长路镖主要宴请百官,新科状元又要广邀文士,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风流盛典,所以力荐吴宁,把日子定在了十五那天。 邀月楼嘛,十五正逢月圆,掌柜的也想应下景,让邀月楼出一出风头。 对此,吴宁自无不可。 早一晚一天的也没什么分别,只当是成人之美。 所以,各家各王都知道了穆子究要把大伙聚在一块儿,为的就是山东商路的问题。也就省了麻烦,天天派人往怀仁坊的李宅去跑了。 这几天,除了太平、李裹儿倒是没什么人登吴宁的门。 “狄相病了。” 朝中无事,太平在府里呆着也是闷得慌,所以几乎天天到吴宁这里来报道。 好吧,其实公主殿下是关心吴老九到底上哪儿给他弄钱去。 当然不能总追着问,不时也会聊些京中轶闻。 而这两天传的最火的,当然就是狄仁杰又病倒这一桩了。 “你不过府探望?” 吴宁正在伏案疾书,对于太平的问话略有思索,答:“等两天吧,等文会一过,也就暂无事务了。” “到时,我带着郎中过府探望。” “哦。”太平百无聊赖的应着。 也是,狄胖子的病是固疾,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等两天也就等两天了。 附和道:“也好,想来就是这次北征舟车劳顿,狄相又是强撑了一冬,现在回了京,精气神一松,也就病倒了。” “嗯。”吴宁嘴上应着,手上却是不停,低头干着自己的事情。 “哎呀!”太平很不满意,“你怎么一点精神都没有呢!?” “我的殿下啊!”吴宁一阵无语,“没看我忙着呢吗?” “忙什么?” “正事!” “什么正事?” “” 吴宁败下阵来。把笔杆儿摔在一边,“很重要很重要的正事!” “是吗?”太平皱起眉头,“写什么呢?让本宫看看。” 说着,便把案上的纸夺了过来,搭眼一看,“这什么啊?” 好吧,太平公主根本看不懂。 纸上,大圈套着小圈儿,小圈里又密密麻麻都是蝇头小字。各个圈儿之间又用线交错相连,跟天书似的,太平看着头都大了。 “这是什么啊?” “没什么。”吴宁凝重地把纸夺回来,眉头紧锁地看着那张纸,似乎在强记着纸上的文字图表。 “这叫逻辑分析。” “分析?分析什么?” “分析下一面与你母皇的谈话。” “啊?”太平不解,“母皇又找你谈话了?” “还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来找了。” “哦。”太平应着,屏住呼吸,凑到吴宁身边,又看了看那张纸。 “很重要吧?” “很重要!所以,能不能让我清净会儿?” “” 咱们公主殿下被嫌弃了,无趣的坐了回去,偏头不看吴宁,假装生气。 结果,吴老九还真就没搭理她,显然那张纸的魅力比她公主殿下还大。 过了半天,公主殿下憋不住了,“什么重要的事啊?说说,本宫也许能帮你。” 吴宁头也不抬,“你帮不了我。” “哦,那到底是什么事嘛?” 哗!!! 吴宁气急败坏的把手一垂,“亲姐!!能不能” “好!”太平举手投降,俏皮的把嘴一闭,“闭嘴。” “” “唉!”吴宁一叹,彻底败给了太平。 端起纸来,“女皇下一次找我,应该是谈世家安置的问题,还有问计那四千万亩耕地的去留。” “嗯。”太平三分乖巧,七分得胜的神情使劲儿点头。 “然后呢?这些你不是早就有了打算吗?怎么还这么隆重?” 她可是从来没见过吴宁对一件事重视到这个程度。 “确实早有打算,不过” 吴宁的眉头彻底拧在了一处,“怎么利用这次机会向女皇灌输一个方向,才是最难的。” “什么方向?” “足以改变中原命运的治国方向!” 注意!吴宁这里说的是中原,而不是大周。 因为,他要灌输给武则天的这个大方向,改变的不仅仅是武周一朝的战略方向。 “哦。”太平顿时肃然起敬,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那就说呗!你那么能说,母皇一定听你的。” “不一定。”吴宁摇头,眉头依旧不见舒展。 “很难吗?” “非常难!” 所谓审时度势,因势而为。 吴宁以往与武则天的交锋,之所以能信手拈来,很大一部分功劳都要归功于,吴宁会借势和用势。 他知道武则天想要什么,也知道怎么利用当下的局势逼着老太太按照他的步调去走。 打个比方: 吴宁刚进京,武则天如日中天,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怕,唯一的心结就是世家。 所以,吴宁根本什么都不用多说,只要把话递给武则天就行了,老太太自然会抓住这个机会。 再比如,放世家一马。 大势就是,武则天要消除世家之害,却不一定非要杀人灭口。 所以,吴宁只要给了武则天不杀的理由,老太太也自然就坡下驴,饶了世家的命。 但是这次,吴宁之所以这么重视,是因为根本没有“势”可借!! 他如果想把这张纸上的图字变为现实,只能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纯靠语言,改变武则天的固有想法。 “” 听了吴宁的解释,太平再不敢鼓噪,柔声道:“这个治国方向也是你算计之中的一步?” “”吴宁略微一顿,“不是,起码关系不大。” 太平闻罢,一阵感动,和他的复仇没有关系 可是,在太平的印象中,吴宁为了自己的事情,好像也没这么认真过。 “那你还” 吴宁再次放下纸张,看向屋外。 “我我只是觉得,现在时机刚好,如果错过了,愧对子孙后代!” 确实是,时机刚好。 现在突厥新败,北方草原正处薄弱。而九姓世家的十数万族众又不得安置,是再好不过的时机了。 虽然与他的大计划关系不大,可是,错过了这个时机,也许华夏要等上近千年,才能迎来下一次机会。 这样就太可惜了。 所以,吴宁想试一试。 试着说服武则天,也许,可以彻底改变中华民族的命运。 正想着,吴老八冲进门来,“九郎!宅外有个漂亮女人要见你。见不见?” “女人?” “漂亮女人?” 吴宁还没怎么着,太平一下蹿起来了。 “哪儿来的女人?谁啊?” 吴立咧嘴一想,“好像叫什么来着?” “啊对!!叫什么上官婉儿,是什么女官?” “” 吴宁和太平听完,齐齐的送了吴老八两对大白眼球子。 上官小婉你都不认识,能不能再土鳖点? 太平随之对吴宁问道:“她来干什么?” 吴宁也想不通啊,他和上官小婉好像就没正面说过话,更谈不上什么交集。还不如吴启呢,那货还因为上官婉儿送他出宫,两人一起散了个步呢。 “不知道,请进来再说吧。” “那我去把人带进来了哈!” 不多时,吴黎引着一位男装女子,款款而来。 果然是上官小婉不假。 迎到厅门,吴宁不知深浅,礼数更是不能缺,拱手道:“上官才人大驾光临,子究有礼了。” 上官婉儿回礼,一见太平公主站在穆子究身边。 “婉儿见过殿下。” “不必客气。”太平昂着头,又恢复了公主威仪,淡然回礼。 好吧,落在上官婉儿眼里,咱们公主殿下怎么看怎么像女主人在对抗小三儿。 暗笑,太平这个老女人,终于动了春心了? 也不废话,省着太平误会更深,“婉儿此来,专为陛下传话。有请子究先生,入宫一叙!” “嗯??” 吴宁和太平下意识对视一眼,皆有几份疑惑。 武则天召见,这个好理解,吴宁是早就预料好的。 可是,武则天召见,专门派上官小婉来传话,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上官婉儿虽然是宫中的嫔妃品级,以才人之名侍奉武则天。 可是,谁不知道她是大周女相? 你见过哪个皇武召见臣子,派宰相去跑腿儿的? “走吧?” 上官婉儿却是不给吴宁思索的时间,“陛下正在宫中等候,武川候这就随臣妾入宫?” 好好的话语,让上官小婉说出了一丝暧昧之气,却是有意逗弄太平。 结果,太平真上套了。 暗骂:“你个老女人,还想勾引我弟弟?” “好啊,走!” 太平也不示弱,“正好本宫已经两日未入宫请安了,本宫就随子究一同走一趟可好?” “子究”把“先生”省了,听的上官小婉也是无语,骚浪还得是李家的女人骚浪哈! 而吴老九一阵恶意,心中哀嚎,“你们两个老女人能不能别拿我寻开心?” 斗归斗,入宫却是耽误不得。 三人不分先后,出得李宅,直奔皇宫。 可是,还没出门,就出了状况。 上官婉儿走在前面,刚到宅门前,就见黑影一闪,“殿下兄长出门啊?” 吴启风风火火地冲进门来,手里还端着一碗冰梨膏,正和上官婉儿撞了个满怀。 “呀!” 上官小婉一声尖叫,冰梨膏正正好好泼在胸前。 “你” 话还没说出来,结果吴老十倒打一耙,抢先一步:“你这婢子,走路怎么不带手眼的?撞坏没有?来,给哥哥看看?” 说着话,探手掏出巾帕,欲帮这婢子擦拭。 “” “” 婢子 哥哥 太平和吴宁彻底无语,吴启简直就是个活宝,把上官婉儿当成是太平的婢女了。 至于上官婉儿,一脸铁青地看看胸前的一塌糊涂,又抬头恨恨地瞪着吴启,恨不得撕了他的嘴。 “子期先生,这手眼带的,还真是齐全呢!?” “呃” 吴启这才抬头看清,眼前的原来是上官婉儿。 呈老十登时错愕,身子一僵,拿着绢帕的右手正好停顿在,上官婉儿胸前的某个位置。 软软的呢 啊不对 “上官才人!?” 吴老十瞬间错愕,瞬间回魂,脑回路飞速运转。 (时间定格!) 首先,这是上官婉儿,我是不是叫她婢子了?我是不是责备她不带手眼了? 其次,这个手感不对这个手的位置十分尴尬。 然后,她还没发现手的位置不对 最后 吴老十回忆起,我房中好像还有一套刚从益州稍过来的广袖流仙裙,乃是今年还没上市的新款。 原本是打算送给吴巧儿的,嗯,便宜你了吧! “上官仙子?” (时间继续,才人变仙子了。) 吴老十嗷唠一声,面有惊恐。 “哎呀呀呀!今日怕不是百年大吉的黄道好天?上官仙子怎么驾临寒舍了呢?” 说着话,吴老十很自然的一直腰,那只咸猪右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上官婉儿的胸前。 而上官小婉果然没有注意到,甚至因为一句“仙子”叫的极是诚恳舒坦,上官小婉都暂时性地忽略了胸前湿的那一大片。 略有娇羞,“瞎说什么?什么仙子?子究先生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莫要失了身份。” “怎么叫失了身份呢?” 吴启厉声反驳,好像上官婉儿不让他叫仙子,那就是天大的罪过一般。 “仙子这般新清脱俗之人,又才华横溢不输男儿,不是仙子是什么?” “小生前次与仙子一见,就认定了呢,这天下间,上官仙子若不称仙子,那九霄仙宫何称美?云顶楼台亦无光了呢!” 嗯,好诗!吴启暗赞一句,我真特么是天才! 眼见上官婉儿的注意力又从仙子转到两句诗上,吴启心知,这事成了八分了。 “罪过罪过罪过!当真是罪过!!” 吴老十终于把目光放到了上官婉儿的胸前,“小生莽撞,却是唐突了仙子。” 上官婉儿这时也是猛的一惊,感觉到胸前的湿腻,终于让她回过神来,略有不满地冷道:“子究先生,确实莽撞了些。” “对对对!!”吴启点头认错,很是陈恳,猛的躬身一礼,“那仙子可否给小生一个补救之机?” 神神秘秘地往上官婉儿身前靠了靠,还故意压低了声音,好像生怕吴宁和太平听了去。 “不瞒上官仙子,长路镖局前些日子得有一宝,乃是蜀中神绣潘婆婆耗时三年缝制的一件‘广袖流仙裙’。” “广袖流仙?” 上官婉儿一怔,这个名头倒是有几分仙气的。 “对啊!” 吴启一惊一乍,“简直美纶美幻,人间难寻呢!” “小生当时一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仙子。心说,此等仙裙,除了上官仙子,还有何人能配得上?所以就留下来了,准备有机会送与仙子。” “没想到,还真是有缘,在此相遇。” “不知仙子可否给小生一个机会,补偿过失?” “这”上官婉儿意动,“太过贵重,婉儿受之有愧。” “有什么愧啊!?”吴启不依,“仙子若是不穿,那才是对广袖流仙的最大愧疚呢。” “再说”吴启搭眼又看了一眼上官婉儿的胸前,“已经这样儿了,总要换件新的吧?” “那”上官婉儿再难推脱,“那就有劳子期先生,婉儿在此先行谢过。” “哎呀!!”吴启傲娇的一甩手,“客气什么?应该的。” “走!小生带仙子去看裙子。” 说着话,拉起上官小婉折回宅中。 临走之前,还跟吴宁眨了眨眼,意为:怎么样?机智吧? “” “” 太平和吴宁彻底无语,咱们公主殿下更是看的傻眼。 缓缓竖起拇指,“高,实在是高!连上官小婉他都能蒙混过关?当真人才。” 就上官婉儿那个高冷的性子,谁要是泼她一身汤,那还有善了? 太平实在没想到,吴启这哄女孩的本事这么高。 “嗯。” 吴宁则是欣慰地点了点头,说出一句: “不错,有我当年五成功力。” 。 第二五四章 从不同的角度观史 吴老十拉着官婉儿进去了,留下满眼感叹的吴宁和太平公主。请百度搜索() “真的了。”太平不无唏嘘,“老十连冰山一样的官小婉都能镇住?” “呵呵。”吴宁干笑一声,“这再次印证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这世任何一个成功都非偶然。”吴宁凝重道:“要么需要非人的天赋,要么得付出非人的努力。” “嗯。”太平似有所感,认真思考着吴宁的话。 “确实。”点头认可,“老十这八年在才学的变化确实很大,想来付出甚多吧!正是因为他饱读经典,纵览群书,在关键时刻方能临危不乱,急智化解。” “这么说来......”太平抬起头,“吴启能化险为夷,实非偶然啊!“ “说什么呢?”吴宁一翻白眼,“我是说,长的帅很重要!” “......”太平差点没闪着腰。 “滚!” ...... —————————— 二人又在门口等了约莫一刻钟的工夫,官婉儿和吴启才从宅子里出来。 官小婉果然换了一身仙气十足,连太平都有点妒忌的漂亮衣裙。 “官仙子,以后常来哈。” 吴启臭不要脸地站在门前相送,而官婉儿则是轻飘飘地一拂,“多谢公子厚赠!婉儿尚有圣命在身,先走一步了。” “......” 太平这个腻歪,你个老女人!装什么嫩? 那边官婉儿与吴启辞别,转向太平与吴宁。脸色一板,“时辰不早,二位随我速速回宫吧!” 说着话,还有意无意地白了太平一眼。 你个老女人,磨蹭什么呢? 吴宁有一旁看的暗自摇头,俗话说,两个帅哥凑一块儿,一定会成为基友;而两个美女到一块儿,只能成为仇敌, 唉,段子手诚不欺我啊! ...... 话不多说,待三人进到皇宫,却被宫人告知,女皇陛下于阳宫接见。 吴宁闻罢,不由心生疑问:不太正常呢? 首先,是刚刚吴启那一出,让吴宁和太平都暂时忽略了武则天是派官婉儿去诏见于他的事实。 其次,不是年,也不是节的,又不是吴宁自己要求,去的哪门子阳宫? 然而,有疑惑也没办法,武则天已经在阳宫等着了,吴老九也不能说不去吧? 移步阳宫,还是那座高楼,还是那个远望山林的位置。 不同的是,次是吴宁自己要来的,是为了让武则天看看城外的变化。 而这一次,则是武则天要来的,至于什么目的,吴老暂时还真猜不出来。 “微臣参见陛下!” “......” 武则天没动静。 吴老九一皱眉,微微抬首偷瞄一眼。 好吧,武则天正盯着官婉儿那身广袖流仙裙出神呢。 估计老太太也在纳闷儿,怎么出趟宫,传个旨,衣裙都换了呢? 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官小婉,又好好瞅了瞅吴宁。 心说,你俩不会背着朕有事儿吧!? “微臣,参见陛下。”吴宁又告了一声。 “哦哦。” 武则天回过神来,搭眼一瞅太平,“太平怎么也来了?” 太平一拂,刚要回话,官小婉却是抢先一步。 “回陛下,臣妾传旨穆子究,正好殿下也在宅,与穆先生同来了。” “嗯?” 刚缓过来点的老太太又是一怔,什么情况? 坊间传太平和穆子究关系暧昧,难不成,还真暧昧了? 你们俩是不是也有事儿啊? 按理说,这种事儿武则天是不会关心的,甚至多想一分都是多余。 毕竟行下效,武老太太自己的生活作风问题不太端正,加从李唐开始,皇室对于这种事儿不当是回事儿。 所以,大家都是女人嘛,都有需求嘛,很正常。 可是,太平、官婉儿,再加一个已经人尽皆知的李裹儿,都和这个穆子究不清不楚,那有点儿...... 武老太太恶趣味地心想,有工夫得和太平,还有李裹儿她们敲打一二了。俊俏有才的男人那么多,何必盯着一个穆子究?他那个弟弟穆子期,我看不错嘛! (吴老九要是知道武则天心里想的是什么,非哭出来不可。妈哒,武周朝没男权啊?) “陛下?” “嗯?” 太平一声轻唤,老太太再次从出神之回魂,这才想起正事来。 登时露出笑颜,“哎呀,你看,年岁大了,要常常走神了,子究莫要在意。” “......” 吴老九一阵无语,老太太有点客气。 只见武则天一指阳宫下的山间景色,“自次子究在此说出那番话,朕时常来此一观。想到为子孙后代留下这片青山绿水,每每都心怀大悦啊!” “......” 吴老九更是无语:废话有点多,客气的有点过...... “对了,子究回京之后,休养的可还好?” “劳陛下挂念,休养的很好。” “哦。”武则天煞有其事地点头,“那好,那好啊!” “先生大才,若是劳累过度,真乃朕之罪过啊!” “......” 吴宁都快哭了,心说:您老能不这样儿吗?我怎么凉飕飕的呢?能说正事儿吗? “这....” 好吧,吴老九说都不话了。 武老太太完全是在唠家常,把吴宁别扭得啊,心吐槽,不两个事儿吗?我都知道了,不是那四千万亩地的事儿吗? 说出来!说出来我给你出招不得了? 算了,您不说是吧?那我说吧! “其实,也不能一味地歇着。” “哦?”武则天好像很有兴趣,“那做了些什么?” “闲暇之余,看些古籍,只当温故知新。” “难得呢。”老太太好像很欣慰的样子,点头赞许,“难得先生才学满腹还不忘进学。” “那....先生在看什么古籍?” “《战国策》” “巧了!”武则天眼前一亮,“朕对前秦百家之学也向往非常,想不到先生也有此心。” “陛下圣明。” 《战国策》记载的是周朝至战国这段时期的历史。 一来,前秦百家本来有无穷魅力,引后人向往。 二来,《战国策》非一人所著,乃多人陆续编纂而成,又非官修史籍,所以相对较客观公正。 武则天如果也喜欢《战国策》,那说明她识货。 当然了,武老太太今天不正常,有点太过客气。 她是真喜欢,还是在这忽悠,谁也说不准。 至于为什么在这儿绕,不论吴宁说什么,老太太是不露半句。 吴宁也没办法,只好陪她扯闲篇儿。 ...... “先生怎么看战国诸雄?” 经过慢来的相互吹捧,武则天终于更进一步,开始学术讨论了。 对于老太太之问,吴宁淡笑。 “回禀陛下,这个问题,微臣不知无如作答。” “这......这有什么不知道如何作答?”武则天摊手,“想说什么说什么,子究不必拘谨。” “非是拘谨。”吴宁认真道,“乃是各人所学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同,对前人之事的理解也不同。” “子究一家之言,难服百家之众,说出来也无甚大用。” “哦?”武则天挑眉,觉得新鲜,还没人这么说过的。 “何意?” “臣打个方。”吴宁诚然道,“有士,专攻儒道。” “自然而然,他看前史的角度必从理教而出。分析前人功过,也是发于礼,止于礼。” “之乎礼教之眼光,那战国诸雄,乃至秦皇之功过,那必定是暴政于民,过大于功。” “可是,若换一法家之人,看战国史事,那秦王可能没有错,甚至功大于过。” “若换陛下呢?可能角度又会生变,秦皇已经不是功过之辨,而是完全的功过千秋。” “......” 武则天一边听,一边点头,吴宁说的没错,确实如此。 但秦一统六合来说,儒家大骂嬴政暴虐之君。 可是,换了法家呢?秦国重法治国,改新弊政,这本来没有错,治国本应该如此。 而身为帝王的角度,正因为嬴政以暴虐之政治世,才能统一天下度量衡,才能车同轨、书同,才能把分崩离析的原大地疏导成一个统一化的大帝国。 ...... 其实,这和后世的人看历史是同一个道理。 有人的从化的角度看历史,他觉得是这样的。 有的人呢,从军事的角度看历史,又觉得前面那个说的不对。 有的人又从气候、地理的角度看历史,觉得前两个说的都不对。 而你说不定又什么时候,又蹦出一个葩的视角,把乱遭遭的历史再解释一遍。 ...... “子究的意思联明白了。” 武则天被吴宁的新颖想法所引导,顺着他的话头说道:“好像,秦之一统六合,若让黑齿常之来说原因,他一定告诉朕,那是因为秦之军事天下第一。” “秦弓秦弩天下无敌的缘故喽!” “正是如此。”吴宁深意为意,“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看到的结果也不同。” “陛下问臣战国之见,那臣又怎敢把个人己见,拿来迷惑陛下呢?” “哦??”武则天一怔。 听吴宁这意思,他不是不想答,而是他的答案真的和别人不同? 至少,她提到秦军之强的时候,吴宁并没有表现出同意的神态。 于是,武则天真的好了,想听听吴宁的个人已见,到底是什么不同。 “那子究先生对于战国之局有何高见?” 她却没发现,不知不觉,她已经把为什么叫吴宁来放到一边了,而是掉进了吴宁的谈话陷阱之,顺着吴宁的思路在聊。 “这....”吴宁一阵犹豫,好像是不太想说的样子。 “没关系。”武则天含笑鼓励,“但说无妨!” “好吧!”吴宁为难点头,“若有误谬,陛下原谅。” “其实,微臣观秦之一统六国,以往和大多数人的想法是相同的。” “一来,秦皇韬武略,远胜六国之君。” “二来,秦国名臣辈出,良将如云。” “三来,秦之军械远胜六国。” “此三点尽归于秦,乃天命所赐也!” “可是......”吴宁话锋一转,“近观前史,臣发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那是怎么回事?”武则天被吴宁之言吸引,不自觉地问出了声。 “陛下您看,论韬武略,战国七雄哪个不是明君辈出,英明一世?” “再说名臣良将。大秦确实诸雄能臣多一些,可是,细数下来,商鞅、吕不韦是卫国人;李斯是楚国人;张仪是魏国人。这些人都非秦人。” “而再说军械,那更加的谬误了。” 吴宁道:“秦地地处关,本不盛产金铁。所以秦械被逼无奈,只能以青铜为器。” “算后来超于铁器,那也是无铁之局下,大力开发铜器的结果。” 武则天一想:“......” 对哈,让穆子究这么一说,颇有几分道理。秦国好像什么都不占,那它怎么一统六国了呢? “那依子究之言,秦国到底凭借的是什么?” “先不急。”说到关键的地方,吴老九这个贱人不说了,“陛下莫急,咱们再往前看。” “往前看?” 老太太这个百爪挠心啊,心说,我这等结果呢,怎么又往前看了呢? “看哪儿?” “看逐鹿之战!” 得,这一往前,倒是支的够远,直接到黄帝战蚩尤了? “陛下!”吴宁不给老太太多想的时间,“黄帝部落发迹黄河,与炎帝结盟。” “蚩尤则是九黎之主,善御兽而战。” “停!”武则天不想听他废话,“说重点。” “好!重点!” 吴宁应下,“重点是:农耕战胜了狩猎!” 农耕战胜狩猎? 武老太太一怔,登时明白了吴宁的意思。 黄帝和炎帝联盟代表的是农耕,而蚩尤的九黎部则是以驯兽和狩猎为主要生存方式,代表的是狩猎。 “正是炎黄之大胜蚩尤,使得事农耕作的方式成了黄河流域的主导。也形成了原第一块,也是最大的一块,延续至今的粮产重地!” “此后三千载,原兴衰几乎都围绕着黄河流域的这块粮产重地而发生。” “......” 武老太太被吴宁说的一愣一愣的,早忘了叫他来的目的。 “子究是说....” 他是想说秦之兴起也与这块产粮地有关? 可是,不对啊?秦是在关一带,这块不全归它啊? 况且,战国时还有楚呢?楚国是在长江游荆湖一带,也不算这块地里的啊? ...... 。 第二五五章 文明的支点 黄帝战蚩尤,虽然被认为是神话传说,可是,抛开那些怪力乱神的部分,单从它的实际意义来说,其实是,炎黄两大部落联盟战胜了九黎氏,一统了黄河流域。m.vodtW.com 进而,奠定了华夏民族的,明基调。 注意,这一,点非常重要! 它的影响,甚至一直延续到今天。 那么,到底是什么影响呢?是农耕明。 黄帝播百谷草木,事生产,始制衣冠,建舟车,制音律,创医学。 炎帝则是亲尝百草,发明刀耕火种,创造了农具。 他们的共同点是:在新石器时代,部落普遍以狩猎为主的时期,将农业定为了炎黄子孙生存的基调。 而蚩尤九黎,从神话描写之,也可以窥得一二。以金为兵,驾驭凶兽,骑着国宝跟黄帝干架。 这说明,九黎族很可能是以狩猎、驯养畜牧,为主要生存方式的游牧部落。 当然,以当时黄河下游物种的多样性来看,可能不用“游”能猎,也能牧。 那,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农耕和游牧两种生存方式,在当时的社会原是并存的,并且发生了激烈的碰撞。 结果则是,炎黄胜出。 那如果反过来呢?蚩尤得胜,吞并了炎黄部落,可能华夏民族的明走向也会跟着发生变化。 总之,炎黄胜了。 除了我们现在都叫“炎黄子孙”,而不叫“蚩尤子孙”之外,最深远的意义是,我们这个民族是种地的! 黄河是母亲河,黄河流域也成了华夏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粮产基地。 而之后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华夏的历史都是围绕着这条母亲河,围绕着这个产粮基地而发生的。我们围绕着这一个大粮仓,创造了明。 甚至到周朝,楚人在长江流域建立诸侯国,使得农事在长江游发展起来,也被认为是黄河粮产基地的延伸。 而这个局面,一直延续到战国时期,秦国的崛起。 ...... 武则天现在心生疑的是:穆子究在谈秦之一统,可是他现在说的粮产和农耕,好像和这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吧? 因为,秦国只占算黄河流域的一小部分,远没有达到左右全局的地步。 两个问题不搭边儿。 “子究到底要说什么?” “麦!”吴宁吐出一字。 “秦国虽只是偏居黄河一隅,可是陛下忘了吗?秦国有麦!” “麦?”武则天不是太懂。 “对!秦国所处关,陇右之地,正适合麦子的耕种。而由西域传入原的麦米,也正好第一个到达秦国。” “然而,当秦人通过种麦得以大幅提升粮产之时,其余六国还是以粟米为主要作物。” “试问陛下,粟米对麦子,哪个能胜?” “!!!”武则天眼前一亮 “不错!!粟米对麦子,怎么可能得胜?” 粟米的产量和麦子是没法的。让吴宁这么一说,倒是从另一个角度分析了秦之一统。 而吴宁的声音适时传来,“秦国虽不占黄河产粮的全部,可是得麦子之利,秦国等于是把黄河下这个产粮之地升天再造了。” “秦因麦子一统六国,而麦子也因秦而广植天下。” “对对对!!”武老太太显然来了兴致,举一反三,道:“子究所言极是!正因有麦子遍植天下,原自秦起,便是繁盛千多年,四海皆服。” 说白了,秦国利用麦子的高产,先让自己升级,进而统一六国,使得原跟着晋级。 而自秦之后,华夏明的地位得到了显著提升。 “那陛下可曾想过,始皇帝为何要修长城呢?” “嗯?” 武则天一愣,“不是......不是为了抵御异族吗?” “确实是为了抵御异族,但却也没有那么简单!” “哦?怎讲?” 吴宁一笑,“恳请陛下取一山河图来。” 老太太与吴老九探讨的正起兴,怎有不可? “婉儿,速去取来!” 不多时,山河图于二人面前展开。 吴宁指着秦长城旧貌之处道:“陛下且看,秦长城在这里。” “陛下找来懂地志天候的天官一问便知,秦长城画的这条线,正好把这块粮产之地包裹其。长城之内,雨水丰足。长城之外,干旱无收。” “是吗?” 武则天仔细看着山河图,身边没有天官,也只能听吴宁一家之言。 而事实,秦始皇画的这条线,吴宁说的更加精确。 如果用后世的水地图来看,正好卡在400毫米降雨线,分毫不差。 秦始皇等于是用长城隔出了内外两重天。内里,风调雨顺,粮米丰足;外面,则是赤地千里,不事农耕。 “陛下不觉得,始皇帝画的这条线,另有深意吗?” “什么深意?” “微臣以为,始皇帝不但深知原粮仓的重要性,而且还发现了它的一个致命缺陷。” “那是......”吴宁指着黄河下,这片原粮产地所在,“这块地太好了,乃原命脉所在!” “可是,这块地......也太孤独了!” “!!!!” 武则天再次浑身一震,“子究是说....” “不错。”吴宁点头,“一但原粮仓受到异族侵扰,那便会影响整个原的吃饭问题。这对咱们来说,太致命了!” “这好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一但篮子倒了,那鸡蛋也全碎了。” “所以,始皇帝不惜耗尽天下资财,也要把原‘唯一的一块田’围起来。” 说到这里,吴宁由衷感叹:“不得不说,始皇帝之思虑深远啊!” “嬴政知道,自炎黄而起的这个原大粮仓是重宝,但是又没有战略纵深,也是它的致命缺陷。一但受创,必有亡国之危。” “所以,他修建了长城,等于是给原明加了一道保障。” “是啊!”武老太太也是长叹一声,由感而发,“始皇之才,旷古绝今!” 吴宁一笑,有意无意道:“可是始皇想不到,数百年之后,有人和他干了同样的一件事。” “谁?”武则天老目一瞪,还有人和始皇肩吗? “呵呵,正是那个千古第一昏君——杨广!” “隋炀帝?” “正是!” 吴宁道:“不管杨广出于什么目的,是玩乐也好,彰显功绩也罢,但他都修了大运河。这条运河的作用,不亚于万里长城。” “怎讲?” 刚问出口,武则天又是低头思索开来,猛的一个激灵,“子究是说,大运河......?” “陛下英明,正是如此。” 吴宁解释道:“陛下且看!”指着山江图。 “在汉末三国之前,原只有一个粮仓,纵深太浅。” “尽管始皇逆天而行,筑万里防线。可是,一但原势微,异族番邦还有是机会越过长城,进犯原。” “而一但让异族踏入原粮仓,那灭国亡种已成定局。” “直到汉末,东吴的崛起。” “江南,东吴的崛起,变相地开发了江南之地。”吴宁竖起两根手指,“使之成为,第二个粮仓!” “嗯!!”武则天深以为意,看着山河图江淮所在。 “这样一来,南北呼应,即使原粮仓被毁,我们也可退守江南。” 猛的张大眼睛,“所以,那五胡入境之时,汉人政权才有了南渡的可能,依仗江南,再图后进了?” “对!!”吴宁点头认可。 武则天不愧为一代明君,很多事情一点通。 只闻老太太继续道:“这么看来,杨广的大运河正好把江南和原粮仓连为一体,成南北呼应之势。” “单从功效来看,确实与长城异曲同工。” “妙啊!”武则天由衷赞叹,“当真是妙啊!” 老太太虽然掌权几十年,把天下握于股掌之间,可是像今天这样,看着一张山河图,指点江山,纵论前人功过的情形,还是第一次。 当真是酣畅淋漓,不由想大喝三声,以泄豪情。 可是,话说回来,认可吴宁所言的同时,老太太心里怎么那么不是滋味呢? 好吧,武则天多自信一个人?心高气傲,估计连太宗李世民都没服过。 今天好不容易服了一个始皇帝嬴政也算了,这个杨广又是哪根葱?这特么不能忍了啊! 让个昏君骑脸,武则天当然不好受。 而一旁的吴宁见武老太太脸色连变,心说.... 心说,老子磨叽了这么半天,唾沫腥子费了二斤,火侯也该差不多了吧? 深吸口气,终于把话头儿引向了重点:“陛下!” “陛下今日叫臣来,是不是有朝议相商?” 武则天兴致不高,“确实有事相商。” “是关于世家十数万子弟的去向,还有那四千万亩耕地的事吗?” 武则天一皱眉,原来这小子早知道?早知道你特么跟老娘扯这么一大通闲篇儿? 语气不太好,一半因为吴宁,一半因为杨广。都懒得与吴宁客气,直接问道:“子究有何高见?” “呵。”吴宁略有贱相的一笑,看的武则天又想杀人了。 又来了?那讨人厌的嘴脸又来了!! “陛下!”吴宁一指山河图,“其实,微臣浅见,已经在这图里了。” “嗯??”武则天意外地看着吴宁,“什么意思?” “呼.....”吴宁再次深吸一口气,“容臣再多说几句。” “其实,如何安置世家,如何处置四千万亩良田,这两个问题,和刚刚微臣与陛下所言之事,存在关联。” “陛下且看。”吴宁指图。 “江南也好,黄河下也罢,皆是原命脉。可是,始皇只知围堵,杨广亦不过是联通,皆是顺应时事之举。非大智慧也!” 这还不算大智慧? 武老太太心说,看到你牛逼的!这还不是大智慧? “那什么叫大智慧?” “陛下!”吴老九一挑眉头,略待勾引。 “时势造英雄,英雄创时势啊!” “嗯!?”武老太太这个心啊,被吴老九勾搭的不不下的。 英雄创时势? 他是说,始皇和杨广只是顺应时势,而真正的英雄要创造时势? 武则天登时跟打了鸡血一般,来了精神。 “说说看,这个时势如何创造!?” 吴宁一笑,那叫一个贱,“两位前人其实都忽略了一个问题,或者说,没有解决一个问题。” “那是,内部的危机,长城和运河是解决不了的。” “嗯,确实。”武则天点头。 所谓内部问题,说白了,是富户兼并土地。到了极致,不用外敌,国自亡。 “原粮仓和江南粮仓,也非是两位前人的功劳。” “......”武则天还是点头,不知不觉,已经被吴老九牵着鼻子走了。 “所以,陛下现在既无长城可修,也无运河可挖,那何不想想怎么从内部解决问题?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再造时势,多创造几个粮仓出来?” 武则天一听,翻了白眼,还几个?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哈?老娘要是能创造出一个大粮仓来,那是吞天之功,不输前人了。 你这还几个? “子究?已有定计?” “有一个想法。” “那说来听听吧!” “效仿王莽!” “王莽?” “对!相仿王莽新政,土地公有。地契在朝廷手里,土地分配农户。朝廷只领税金,不收租金,同时禁止私自买卖。” “......”武则天听的一愣一愣的。 “能行吗?王莽的结局可不太好啊!” “陛下放心!”吴宁给了老太太一个坚定的眼神。 “陛下现在的局势是不一样的。王莽是把别人的土地公有,分给农户,所以人人反对。而陛下,则是把手里的地分出去。” “......”武则天再思考,亦在犹豫。 而吴宁则在一旁规劝,“陛下在担心什么?” “四千万亩良田,加山东一带的官田、职田、奉田,几乎占了黄河粮仓的大半!!” “如果陛下效仿王莽,把地攥在自己手里,耕种由人。那么富户兼并土地之事,在北方将不复存在。” 武则天抬头,“朝臣那里怎么办?朝臣们不会放任朕施行此法的。毕竟算分的不是他们的地,可是也对有产富户有损。” “这个损失可以接受,不大!” “而且.....”吴老九眼杀机一闪,“而且世家新死,谁想做下一个?” “!!!” 武老太太看着吴宁那个眼神,直觉告诉武则天,这小子绝不是说着玩的! 够狠!武老太太心说,有老娘几分精髓。 “那世家如何安置?” 吴宁道:“陛下不觉得,南北两处粮仓太少了吗?” “以大周的万里疆域,需要更多的支撑点,更大的战略纵深,更多的天下粮仓!” “你是说....”老太太听到此处,瞪圆了双目。 来了,这小子果然还有货! 老太太最关心的,是能不能有第三处粮仓。这个穆子究,已经帮她想好了。 强行镇定下来,略有颤抖地问道:“需要第三处?在哪儿!?” “不止!”吴宁的回答更让武则心跳加速。 只见吴宁摇着头,脸现出狂热,“微臣给陛下找出来另外三处,正好可安置世家,创造天下粮仓!” “什~~么!?” 武则天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音调都带着拐弯儿了。 这是一个小疯子吧? 原苦熬千年,才弄出来两处粮仓,他一下找三个? 还真是“几个”? “哪三个?” “陛下且看!!” 吴宁一指山河下方,“川黔!!此为一!!” 再指方,也是后世黑龙江所在,三江平原和嫩江平原的位置,“靺鞨部!!此为二!” 又指西北,也是后世新疆吐鲁番、喀纳斯一带,“西域!!此为三!!” 吴宁一拍山河图,声若金铁,振聋发聩。 “陛下若得这三地,与原、江南,五大粮仓互为支点,遥相辉映!” “单个来看,都可为原的战略缓冲,而连成一片的话....” “西域、原、靺鞨三地,可将草原呈三面加急之势!” “川黔、原、西域,又将吐蕃三面合围!” “江南与川黔、夹击岭外,原受游牧袭扰的局面,将一去无存!!” ...... “......” “......” “......” 不但武老太太彻底懵了,连一旁的官婉儿和太平公主也都是目瞪口呆。 这家伙儿.....没事儿吧?把手都伸到哪去了?? 川黔众人还能理解,再怎么说,那是本朝的地方。 可是靺鞨部,那是在契丹人人的地盘还要往北。 而西域更扯,把西域变成大周的粮仓,那不等于是把西域诸国变成大周的吗? 她们哪知道,吴宁也明白有点唐突,可他也是没法办。 错过了这个机会,那只能等到近一千年后的满清入关,才可能实现这个愿景。 ...... 五大粮食基地支撑原大地,这像五根定海神针,如果实现,可能华夏历史将彻底改写。 草原民族也好,日本鬼子也罢,还有什么吐蕃、金蛮,将很难对汉人构成毁灭性的威胁。 这样的诱惑,不值得狂一把吗? ...... 。 —————— Ps:这里所说的川黔,并不是四川和贵州的简称,而是指四川东南和贵州、广西一带。 第二五六章 省心的皇帝 后世常出现的一个词——“地缘”。 地缘政治、地缘优势、地缘大国。 那什么是地缘? 说白了,是地理缘由。 是在分析政治、经济、社会、军事、外交等方面不得不考虑进去的地理因素。 在国际政治之,把地理缘由考虑其,也成了越来越主流的政治思维,其在外交之所占的重也是越来越大。 有西方军事学家甚至断言,地缘性大国是不可征服的,由此可见一斑。 打个方,后世的米国属是占尽地缘优势的地缘性大国。 东西都是海岸线,南北的陆地边界又十分的单一,只和加拿大、墨西哥两个国家接壤。 这注定了,米国的边境安全成本远远低于俄。 更不要说丰富的自然资源和分布合理的工业体系、食品体系,使得米国可用于本土战争运作的空间极大。 同样的,国和俄罗斯也属于这种地缘优势极大的大国。 说白了,即使战争处于劣势,但是我有辗转腾挪的空间。 以抗日战争为例,小鬼子占了东北,我可以退守华北;占了华北,那退守江南。 算江南也守不住,我还有西南可以继续为继国家运作,支持战争消耗。 可是,反过来想,如果我们没有东北,没有西南,甚至连江南都不具备支撑战争消耗的能力呢? 那鬼子只需要占领一个原地区,华夏民族会遭受致命一击,可能无力反抗了。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盛唐也好,强汉也罢,虽然疆域都后世的国更加广阔,但是,汉唐都称不是“地缘大国”。 原因很简单,缺少战略缓冲带、也缺少战略空间。 单从手里的底牌来说,汉唐还不如两宋,起码北宋亡了还有南撤的可能,建立南宋。 他还可以一咬牙,把黄河掘开,淹没江淮万倾良田来阻挡金兵,因为还有川黔和湖广能填饱肚子。 可话又说回来,开发一块新地,让华民族多几个支点,谈何容易? 要知道,川黔地区是到宋朝之后才逐渐开发出来的。 占后世五分之一粮食量能的东北,那是满清的祖宗地,是带到原来的“嫁妆”。直到十九世纪之后,才默许汉人进入,形成“闯关东”的大移民浪潮。 而新疆那一千多万公倾的待开垦之地,几乎快赶大唐耕地面积的总和了。也要解放之后,百万农垦军团入疆之后,才开发出来一点点。 把这个既需要移民,又需要全社会认可和支持的行动,落实在一千多年前的武周时期,难度可想而知。 然而,正如吴宁所说,这是最好的时机了,一但错过,可能华民族真的要等一千年,才会迎来那个被动的时机,也是满清入关。 首先,武则天当政,这是大前提。 纵论古今,找出她更强势的君王也绝对不超过五个。她手更黑,心更狠,办事更利索的,往后数,除了昏君,好像剩一个朱重八了。 所以,吴宁知道,只要武则天认可了这个大战略,那么她一定会去做,也一定有能力去尝试。 其次,是社会因素。 人们都说故土难离,国传统思想的向根性,意味着大移民不太可能实现。 那,问题来了,湖广填四川是怎么出来的?几百千万的山东父老闯关东,又是怎么来的? 故土难离确实属于客观困难,但绝不是不可逾越的。只要正确引导,国人什么事儿干不出来?什么事儿是不可能? 再说了,唐时有一个十分特殊的社会问题,一直被忽略了——逃户!! 无论是大唐,还是武周朝,逃户流民这个大问题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解决。 据后世的考证,唐代流民逃户的总量在千万级别以。 这千万人口如果撒出去,够不够暂时把这几个支点填满呢? ...... 最后,也是吴宁认为最有利于开发这三个地方的一个重要因素,那是,世家那十几万子弟。 这可是精英之的精英啊! 是手握汉化,最有发言权的那一部分人。 现在,武老太太夺了他们的土地,占了他们的房产。然后呢?决定不杀,又往哪儿安置呢? 正好用在这面。 这十几万精英像是病毒一样,可以说,走到哪儿都是一股洪流,停在哪儿能生根发芽的存在。 他们有一万种方法教化蛮荒土著,有一万种方法忽悠流民逃户跟着他们去新世界,有一万种方法东山再起。 当然了,前提是,皇帝得是武则天这种英明神武的,幕后推手得是吴老九这种臭不要脸的。 想想看嘛,抄了人家的家,多少代人积累下来的底蕴被连窝端了,最后剩下点根苗都不放过,忽悠到祖国建设的最前线去发挥余热 嗯,没有点智慧,没有点厚脸皮,还真干不出来这事儿。 总之,吴宁在这件事,是没有任何前后手的。说服武老太太,他所能仰仗的底牌,只有一副三寸不烂之舌。 说到这里,吴宁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该说的都说完了,成败与否,也全在武老太太的一念之间了。 此时,吴老九心跳加速,直直地看着武则天。 行不行!?老太太给个痛快的! 可惜,吴宁还是低估了武则天,低估了老太太的野心啊! 还行不行? 把“不行”给我去了。 经吴老九一番忽悠,武则天只觉浑身燥热,气息急促,像打了鸡血似的,熊熊烈火从脚后跟直窜到天灵盖儿。 这是多大的功绩? 一但得尝所愿,千秋万代谁还敢说朕是个女人!? 武老太太兴奋的,以后连张昌宗、张易之那两个小白脸儿都没心思宠幸了。 山河图,吴宁指出来那三个点,现在任何绝世美男都更让老太太兴奋。 强压热血,最后又问了一句:“若朕......” “若朕依此图行事,子究....能为朕做什么?” 吴宁一听,扑通拜倒,激动道:“若陛下当真有此雄心,为万世造福,长路镖局愿效犬马之劳!” “穆子究!!愿效犬马之劳!!” “好!!!” 武则天大喝一声:“朕!!陪你疯一回,开一开这万世太平!” 武则天豪言一出,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 一直以内向、固守为基本的原王朝,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新的思路,自女皇而始,原王朝的眼光不再局限于原。 内向转为外向,战略守势变为攻势,一个全新的时代自此而来! ...... ———————————— “世家怎么办?本宫得利川黔的本钱又在哪儿啊?” 出宫的路,太平很不满意,一个劲儿的数落着吴宁。 在她看来,这货显然是聊嗨了,一时得意忘形,把正事给忘了。 一来,武则天向他问计的世家问题,一老一少到最后都激动得给忘了。 而吴宁答应她,帮她搞钱的事儿,也没解决。 对此,吴老九也只能是斜了一眼太平。 “这还重要吗?” “你知道不知道女皇刚刚的点头意味着什么?” “你知道不知道小爷这张嘴值多少钱?刚刚那一段话又价值几何?” 吴宁得意着,卖弄着,难掩心的澎湃。 这可能是他之前干的事情之,最有价值的一件。也可能是他一生之,无法超于的成。 开启了一个时代啊!老子罗杰更牛掰好吗!? “......”咱们公主殿下撇着嘴,一脸无语。 看见了吧? 说到底,其实是个狄仁杰、岑长倩还彻底的爱国主义者。 还装高冷,装坏蛋,装报仇,屁!! “蠢死算了!” 很是不服气咒骂着,又问道:“那你答应你姐的事儿,不算数了呗?” “川黔的事儿,也没你姐的份,我凉快了呗?” “切!!” 哪成想,吴老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鄙夷,“我说不算了吗?不是已经给你办完了吗?” “办完了?”太平有点懵,“怎么办完了?” “蠢死你算了!”吴老九以牙还牙。 又解释道:“我的殿下啊,也太小看你的那位母皇了!很多事儿不用明说,老太太心里有数儿着呢。” ...... 这事儿已经很明了了,其实摊武则天这么一位皇帝,好好在这里,省心也省心在这里。 她是有真本事,有大见识的。 很多事儿,你只要出主意行了。具体怎么实施,老太太还要吴宁去教吗? 吴老九说开发川黔、东北和西域。 那到底是派兵啊,派官啊,还是分配人口啊......这些事儿,不用吴宁再多说了,武则天自然而然的会想到大周的流民,还有那十九万的世家子弟。 具体怎么去处理,怎么让世家既被她割了韭菜,又甘心给她卖命,武老太太脑子里清楚着呢,可能吴宁的招数还要高明。 说心里话,摊武则天这样的皇帝,好也好在这里。 如果要是换个弱一点的,如....宋仁宗? 嗯,要是换了宋仁宗,可倒霉了,得累死!! 那才是真正的既要当爹拿主意,又要当妈帮着他实施。说不定后宫那点事儿都搞不定,也得跟着操心。 武则天不一样啦,一点通,省心。 换了唐奕那二百五来,也一样玩得转。 (扯远了!官方吐槽最为致命。) ...... “我来问你。”吴宁看着太平,“你说世家安排去了川黔等地,她能放心吗?” “应该不能吧?”太平仔细思考。 “那怎么办?是不是得安排几个她放心的人物去看着,或者制衡啊?” “应该是吧?”太平认真总结。 “那谁让她最放心啊?不是你、李显、武承嗣这些人吗?” “哦!!!”太平恍然大悟。 “那你再想想,数以万计的世家子弟跟着你去了川黔,你还要什么没有?这是最最宝贵的资源好不好?” “对哈!!” 太平终于得出结论:FG....不对!老太太牛逼!! ...... ———————— 吴老九是逗着太平玩,他从开始也没忘来这儿是干什么的。 只不过,大事儿成了,小事儿也不用他再多提了。 不过,他这什么都没忘,可武则天那边却是把正事儿给忘了。 她叫吴宁来,可不是为了听什么天下粮仓的啊,也不是解决那四千万亩地,还有世家安置的事儿啊! 老太太有别的目的,让吴宁一阵忽悠,给忽悠脑后去了。 此时,吴宁和太平已经快走出皇宫了,武老太太还在那儿端着山河图出神。 好啊,好啊!! 本来老太太觉得这辈子铲除世家已经是值了,也够了。 没想到,穆子究又投了一块大肥肉给她,重新勾起了老太太的野心。 好啊,武则天终于又找到了奋斗的目标。 ...... 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官婉儿,那身仙气十足的衣裙甚是显眼。 老太太一怔,这才想起,官婉儿刚刚出宫来着,是去叫穆子究的。 而叫穆子究来...... “哎呀呀!!”武则天猛一拍额头,老了老了,怎么忘的一干二净了? “快!”吩咐官小婉,“快去把穆子究追回来!” ...... 等吴宁再次回到武则天面前,吴老九还在怪,什么情况?改主意了? 却不想,老太太咧嘴一乐。 “子究莫要生疑,其实无甚大事。” (我信你个鬼!没大事儿又让人把我叫回来了?) “听说,子究要于邀月楼宴请群臣,开办会?” “啊...啊!” 吴宁更迷糊了,老太太问会做什么? “陛下,有何示下?” 只见武则天莞尔一笑,“示下倒是没什么示下,只不过.....” 重点来了。 “只不过,朕近来在宫颇感憋闷,听闻子究要以会友,颇有意动。” “怎么样?”武则天笑着吴宁,“子究介不介意朕这个老太太,列席其?” “......”吴宁略有错愕!“!!!”随之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难怪出动官小婉去亲自请他,又一进来满脸假笑,原来你是想把老子的会变成“合家亲”啊? 说白了,老太太要立太子了,需要一个场合展现其乐融融了。 可是,吴宁有点别扭,我的会,您老去了...... 那还叫会吗? ...... 。 第二五七章 比个他不拿手的 武则天不但政治嗅觉敏锐,可以做到吴宁“指哪打哪”,而且,老太太的政治手腕那也是千古一流的。m.vodtW.com 别人都在想着怎么能从穆子究的会会捞取一点个人利益,而武老太太却是走一步看十步,已经把目光投到立储面了。 简单来说,是武则天无论出于什么样的考量,她都不想立李氏子孙做太子。而立武家人,又是大多数人所不能接受的。 当然,以武则天的强势,加现在世家尽死,又挟新胜之威,她如果强立武承嗣为储,那也立了,没人可以逆其心意。 那为什么老太太没马立呢? 这里不得不说,老太太还是有良心的。 她当然可以想立谁立谁,甚至可以借用余生,为新皇扫除一切障碍。 几朝之后的朱元章不是这么干的吗?为了让孙子顺利继位,把可能的威胁杀他个片甲不留。 你要相信武则天有这能力,同样也有这股狠劲儿。 之所以没这么干,是因为她不想她这一朝的惨烈高压继续到下一位皇帝。 她更不想李武两家、武百官各方势力,在她死之后彻底割裂,势如水火。 说白了,老太太老了,不想再造孽了,想找一个非官方的场合,营造出一份安定祥和出来,好实现平稳过度。 那自然而然,蜀名士穆子究办的这个会,是最佳选择了。 ...... 可吴老九有点腻歪的是:您老人家要营造和谐社会,要共建社会主义大家庭,特么别往我这儿使劲啊? 会是什么? 不是一帮有钱有势、有才有学的龌龊老爷们,没羞没臊地聚在一块儿,然后没羞没臊地相互吹捧,再没羞没臊地叫一群歌伎舞妓,最后没羞没臊地达成某种共识吗? 结果,皇帝要去凑个热闹,也想从达到没羞没臊的目的。 那你说,别人还怎么没羞没臊? 想像一下: 女皇高居正位,下首山呼万岁,山珍海味成了摆设,玉液琼浆成了看客,歌伎舞姬只能看不能脱,良辰美景只准想不准摸...... 这特么的,会直接成朝会了。 ...... 回到怀仁坊李宅,吴宁将武则天要亲临会的事儿一说。 “......” 吴启先是愣了半天,随后一蹦三尺高。 “坏了!我出去一趟。”说着话,往外跑。 “回来!” 吴宁眉头紧皱,“你干什么去?” “啊?”吴启一滞,“不,不干嘛呀!” “既然女皇要来,那原本的宾客名单不太合适了嘛,我得重新考量啊!有些人不能让他们来了。” “嗯。”吴宁点了点头。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即使武则天不来,那邀请的也都是朝官员、坛名士,好像也没什么不妥吧? “你都请谁了?” “这....”吴启眼神飘忽,“是那些......该来的人呗!” 不对,吴宁眯眼看着吴启,这货肯定又不着调了。 “说实话!” “好吧!”吴启自知被看穿,“玉露花馆的王芳芳。” “......”吴宁一翻白眼,知道少不了名姬花妓。 无语摇头,“这么一个?” “还有妙香楼的孙大娘。” “还有吗?” “南城的周仙伶。” “东林坊的许红娘。” “夜香阁的郑安安。” “松涛院的马......” ...... “......”吴老九掰着手指头一数。 嗯,不错!吴老十果然对得起他那张俊脸,洛阳城数得数的花魁娘子,这货居然一个不落。 “你这是要办花评会怎么着?” 吴宁有点哭笑不得,“这回没了吧?” 应该是没了,因为也请不出别人来了。 可是,吴宁还是低估了吴启的本事。 “还有....一个。”吴启偷瞄了一眼吴九九,“巧儿....” “巧儿!?”吴宁真怒了。 大骂道:“你没长脑子是怎么地?” “咱们妹子藏还藏不住,你居然把她往这种地方带!?” “不是!”吴启也冤着呢,“我可没叫她来呀,是她自己非要来,我哪说得动她啊!” 吴巧儿要去还真不怪吴启,这货算再不着调,也知道人多眼杂,巧儿去了不合适。 可是,巧儿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得知要办会,非要去凑个热闹。吴启和虎子怎么说也不听,是一定要去。 那老十有什么办法? “不信你问虎子去,我俩劝了半天,她非去不可啊!” “......” 吴宁一阵无语,这闹的哪一出? 那丫头性子倔强吴宁是知道的,可是巧儿不瞎倔,更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她应该知道,什么场合适合她,什么场合她最好不要出现。 哪怕武则天不来,邀月楼的会也是群臣汇聚,甚至连武承嗣、武三思这些人也要出席。 万一个哪一个动作、哪一个眼神被他们看出些什么,那都是麻烦。 “不行!”吴宁眉头紧锁,“巧儿不能出现在邀月楼。” 现在武则天又要出席,巧儿更不能露面了,那老太太的一双眼睛可不是闹着玩的。 “对嘛!”吴启顺着吴宁的话说,“我这不是要去告诉巧儿别来嘛,那你还拦我做甚?” “你!!” 吴宁是真服了吴启了,倒成了他有理了呢? “赶紧滚!不能给我省点心吗?” “嘿嘿。”吴启咧嘴一乐,一边往出走,一边儿敷衍,“有兄长在此,我还怕什么?” “......” “走啦!” 吴启欢脱地往出走,全然不顾吴老九黑下来的脸子。 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从到下全由吴宁一人指点,他怎么样,确实不太重要。 这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 吴启正要出门去通知巧儿,不让她去会。 可是,已经晚了。 还没出厅,宅子外面是一阵骚动,却是有宫仪仗到了宅外。 “圣旨到!” 黄门内侍扯着嗓子一叫高唱,吴家兄弟心生疑,这不刚从宫里出来吗?怎么又来圣旨了? 可是由不得多想,忙出宅接旨。 只闻传旨大监道:“陛下有谕!” “数日后,朕御临邀月楼会,只以宾客之身前往,愿与诸士同乐。” “遂武川侯穆子究,万不可另眼待驾,一切从常。” “原定宾客,宴制如常,切不可因朕之行而废之。” ...... 得,武则天先了一步,圣旨传达了两个意思: 第一,老太太嫌穆子究名气不够大,会的牌面也不够大,特地让大监到吴宁家门口儿来传旨,等于是昭告天下,不想人尽皆知都不行。 第二,武则天考虑到了她的到来,可能会让会宴请走样儿,所以特意“亲民”一回,以圣旨这么隆重的方式告诉吴宁,也告诉天下人: 我来是以客人的身份来的,你们该怎么玩怎么玩,该请谁还请谁,咱们其乐融融,不要区别对待。 “怎么办?” 吴启有点傻眼了,这回不让巧儿来都不行了! 不让巧儿出席,等于违背了武则天的旨意,更加会惹人生疑。 “......” 怎么办?凉拌! 吴宁只觉脑仁儿生疼,不是一个会吗?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呢? 恕不知,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 —————————— 武则天要亲临穆氏兄弟所办会,且当众下旨言明以客之名参加的消息不日便传遍洛阳。 猜到武则天意图的,知道老太太是别有用心,要为立储铺路。 一部分人静观其成,一部分人当然不想老太太如愿,想从搅局。 可是,怎么搅却是个学问,还不能让武则天察觉,又不能让老太太下不来台。 所以.... “会是吧?”李贤暗自思量,“那只能以会的方式去想办法了。” 过了一会儿,招来府长史,“寻几个才学出众的士与本王一同出席。” ...... 另一边的武三思也在动脑筋,老太太要立的确实是姓武的,可惜不是他啊! “怎么能让陛下高兴的来,失望的走呢?” 唯一的办法是,把会给他搅黄了,或者在会让几方势力不但没有和解,反而更加对立。 想到这儿,武三思差点没哭了,他不像李贤、李显那种门多有采卓然之辈,和他暗结曲款的,都是些武将荫官,没几个有真本事的啊? 数来数去,拿的出手的人,好像只有一个宋之问。 可是,那货现在还在邻外流放,还没捞出来呢。 现在临时用人,让他哪儿去找? 正在苦恼之时,正赶亲儿子武崇训打身边经过。 “回来!”武三思眼前一亮,“哪儿去?” 武崇训一听老子叫他,笑盈盈地回身一礼,“禀父亲大人,崇训去楚王府找裹儿妹妹。” 武三思一听,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还去!?人家和穆子究好了,还有你什么事儿!?” “爹....”武崇训神情一垮,“你还是我亲爹吗?” “这个时候,爹不是应该更加的鼓励孩儿,为孩儿打气,站在孩儿这一边吗?” “再说了。”武崇训嫌弃地白了自己老子一眼,“那都是坊间瞎传的,怎能当真?” “还瞎传?”武三思冷笑一声,“陛下要去穆子究的会。干什么去了,知道吗?” “穆子究短短数月,从一个庶民晋爵武川侯,因为什么你又知道吗?” “为什么?” 武三思一挑眉,“还不是陛下要为了他和安乐的婚事铺路?” “陛下那是相他的长路镖局了,要招为驸马,为朝廷所用!” “这次会,目的更是昭然若揭,是要把穆子究推于人前,好顺理成章的降婚啊!” “你还没事儿人似的,一天胡乱开心?” “你的李裹儿啊,马要变成别人娘子喽!” 眼见武崇训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武三思心甚是得意。 趁热打铁,前一步,“儿子!爹听说你近来苦读典籍,学问大长。正好,穆子究办的不是会吗?” “你去!!去用你的本事打败他,把李裹儿抢回来!” “爹支持你!!” “......”武崇训还是呆愣愣地看着武三思。 “爹支持你”这句话说完了老半天,武崇训才反应过来。 蹦出一句:“爹,咱不带这样儿的!连亲儿子你都坑,过分了啊!” 嘎?! 武三思老脸一红,“说什么呢你?你爹怎么会坑你!?” 武崇训一撇嘴,“你蒙谁呢啊?” “皇姑母去会,那是想让承嗣伯伯继承大统。什么促成穆子究和裹儿啊?” “呃。”武三思没话了。心说,不愧是我儿子,还挺聪明。 换了个口气,“那你更得帮帮你爹我了啊!武承嗣要继位,那还有你爹什么事儿?” “没事儿最好!!”武崇训一拍大腿,“您当那是什么好事儿呢啊?还不有多远躲多远?” “你!!”把武三思气的啊!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好男儿连皇位都不敢觊觎,那还在这世间何意?” “呵呵。”武崇训干笑一声,“那您觊觎吧,我走了啊!” “回来!”武三思一声暴喝,“一句话,帮还是不帮!?” “信不信我这知会账房,从今往后,一个大仔你都别想支出去!” “不是不帮,是帮不了....”老子拿腰包威胁,武崇训只得苦着脸折回来。 指着自己的鼻子,“您儿子这半吊的水平,还和穆子究去斗会?” “他三两下能把我灭了,再踩着我的屁股,嘲笑着您的脸面。” “嗯。”武三思点头,儿子说的也对。 “嗯??”眼珠子一瞪,可特么这话怎么这么难听呢? “口误...口误...”武崇训连忙解释。 “反正是没他厉害的。” “您想啊,他可是陈子昂的弟子!”一摊手,“我怎么和他?” “你笨呢!”武三思骂了一句,“你不会不和他什么诗词歌赋?” 循序善诱道:“那会,也不是规定死了只诗赋对吧?” “也是。”武崇训有点动摇了,“那您说什么?” “为父想想哈。”武三思思索起来,“诶~~?” 少倾即有定计,“为父听说,陈子昂诗赋一绝,唯不善数术,是不是真的?” “真的!”武崇训点头。 “当年陈子昂应举,算经一科以白卷回应天子,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武三思眼前一亮,“这么说来,他的弟子应该也不善数术吧?” “......” 武崇训愣住了,老爹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对嘛!”武三思大乐,一看亲儿子的表情知道有戏。 “这么定了,和穆子究算经,让他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安乐自然也看到你的优点,说不定回心转意了呢!” 武崇训在心里又过了一遍,这事可行! “那...算经?” 武三思一拍亲儿子的肩膀,“对!算经!” ...... 。 第二五八章 当你是弟弟 开头絮叨几句。请百度搜索() 感谢大伙儿的关心,还是原来的老毛病。只不过严重了一些,原本只有一节椎管突出一节膨出,现在变成三节突出了。 好吧,我的腰椎很优秀,我已经掩盖不住它的突出了,只希望它别玩脱了好。 暂时拿它也没什么办法,让我静养两三个月显然也不太可能,这么着吧。 更新肯定是不稳定的,能写多少写多少,大伙儿多担待。 好了,讲故事。 —————————— 武崇训这孩子犯了一个错误,他要和吴老九数术,怕不是没死过吧? 别说,孩子还真当真了,一连三天皆在家准备,末出房门一步。 他这一不出门,有人不习惯了。 李裹儿呗! 女大王三天没见着跟屁虫儿,着实没点不习惯,心说:他不会死了吧? 百无聊赖,只好去梁王府一探究竟。 结果,李裹儿一看,武崇训很像那么回事儿的,在房里守着一堆数术典籍在用功。 “好你个武崇训!”李裹儿立马急了,“宁可在家看这些破书,也不去找本宫?亏得本宫还担心你是不是死翘翘了!” “别闹!”武崇训头也不抬,“没看我这用功呢吗?” “......”李裹儿彻底愣了,这家伙不正常啊? “喂,你在干嘛啊?” “苦读算经!” “哇!”李裹儿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真不容易,梁王世子终于长大了,知道用功了呢!” “......” 李裹儿在一旁叽叽喳喳,武崇训也实在没法看书了,抬头一笑,“怎么?想我了?” “屁!” 李裹儿一屁股坐在武崇训对面,习惯性地支起下巴,又拿起武崇训那些破书胡乱翻了翻,最后全都扔到了地。 “我是来看看,你是不是死家里了,本宫好再找一个跟班的。” “嘿嘿。” 武崇训一点都不觉得李裹儿的话刺耳,也支起手肘,和李裹儿一样的动作,“真是了,怎么看都看不够呢?” “什么看不够?” “你这慵慵懒懒的样子啊!” “......”李裹儿翻着白眼,又来? “死心吧,咱俩没戏!” “我知道。”武崇训笑眯眯地作答,依旧盯着李裹儿的盛世美颜。 “不是那个穆子究嘛!” “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啊!等本公子把他下去,你自然回心转意了。” “你没救了。” 李裹儿站了起来,在房来回踱步,“子究哥哥说的真是一点没错。” “他说什么了?” “他说啊,这个女人一但动了情,会让自己越来越成熟。” “可是男人吗,正好相反!”瞪了武崇训一眼,“越变越幼稚!” “幼稚点不好吗?”武崇训无可厚非地一摊手,“这个世道,简简单单也许更快乐些。” “不好!”李裹儿坐回武崇训对面,身子前倾,几乎贴到武崇训的面前。 “你知道吗?原来啊,我一直把你当亲哥哥看。” “别!”武崇训慌了,“怎么亲哥哥了呢!?应该是情哥哥!” “算了吧你!”李裹儿一甩手,“不过还好,现在不这么看了。” 武崇训立时一脸期许:“那现在怎么看?” “现在?你是个弟弟!以后管本宫叫姐。” “......” “弟弟....”武崇训脸色苦了下来,怎么成弟弟了? 啪! 李裹儿一掌啪在武崇训的肩头,“弟弟啊!” 很有长姐风范的教导起来,“其实,你是看我长的好看对不对?” “对。” “其它的也那么回事儿对不对?” “好像是。” “你看。”李裹儿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你这叫起了色心,根本不叫动情。” “那天下间好看的小娘多了去了,说不准哪天你不喜欢我,去喜欢别人了呢!” 武崇训一想:“可是,你最好看啊!” “......”李裹儿又无语了。 “犯倔了不是?你呀,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动情!” “动情应该是....”李裹儿子沉静了下来,目光渐无焦距,“应该是......一种味道。” “什么味道?” “酸酸的、甜甜的,还有果子的香味儿。” “你说的那是酸奶!” 武崇训彻底服了,你得有多爱酸奶啊?感情这点事儿都让她贴到面去了。 殊不知,在李裹儿心里,从小到大,一切的美好几乎都与酸奶有关。 她眼里的动情,应该是那个味道,也只能是那个味道! ...... “对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两人聊了一会儿,李裹儿又开始无聊起来,看着满地的破书,随口一问。 “我要在会打败穆子究!” “什么?” “我说,我要是会打败穆子究!” “你?”李裹儿斜了武崇训一眼,“凭什么啊?” “凭我数术一流啊?” “噗!!” 李裹儿直接笑喷了。 “你等会儿,你是说你想用数术打败我子究哥哥?” “怎么?”武崇训头一昂,“不行吗?” “哈哈哈哈哈!!” 李裹儿更是笑的直不起身。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 李裹儿弯着腰,“你爹怂恿你这么干的吧?” “算是吧!”武崇训实话实说。 “明知道今次被他老人家坑了,可是,做儿子的,他都开口了,总得帮一把才是。” “唉!!”李裹儿抬起头,看着武崇训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呀,早晚折在你爹手里!” 还和宁哥哥算经?这小子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想到会之时,群臣汇聚,众目睽睽,李裹儿心说,算了,还是别让你丢这个人了。 “走!”李裹儿一声招呼,“跟我走!” “干嘛去?”武崇训愣神儿,“我还要看书呢!” 李裹儿一瞪眼,“你走不走!?” “好好好。”武崇训立马败下阵来,“走便是了,你凶什么嘛!” .... 跟着李裹儿出了梁王府,一路向东城而去。 等已经到了怀仁坊,武崇训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去李宅找穆子究? “咱去他那儿干什么?”武崇训想跳车。 “我和他可是要试的呢!” “什么?”李裹儿懒得和他多说,“今天让你提前了!” 几乎是强拉硬拽地把武崇训拽进李宅,进门嚷嚷开了,“子究哥哥,来一个和你试数术的!” 吴宁:“......” 吴启:“......” 太平公主:“......” 不用看人,听动静知道是李裹儿那丫头到了。 只不过,这试数术...... 吴启苦笑一声:“谁啊?这么会挑?” 三人迎出厅去,见李裹儿拉着武崇训进来。 太平登时笑了,“崇训啊,是你要和子究先生试数术?” 武崇训一看到了这个份儿,躲也躲不掉了,一梗脖子:“啊,对呀!” 说完,整冠抖袖,给吴宁了一个长揖,“听闻子究先生广学博识,崇训不才,欲于会之,向子究先生讨教数术之学。” “望先生赐教!” “这.....”吴宁一阵茫然,这闹的是哪一出? 看向李裹儿,只见那丫头也是一脸无奈,“赶紧让他醒醒吧,别到时候给本宫丢人!” 哦,吴宁与太平对视一眼,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太平有些哭笑不得,仗着是长辈,带着几分呵斥之意道:“崇训莫要胡闹!子究先生不屑与你试!” “啊?”武崇训抬头看着太平,露出一个让人无语的无奈。 说出来的话,更是把所有人都逗笑了,“姑母,您可不能偏帮啊!小侄这么一项可与穆子究相抗。若不出手,老婆可没了呀!”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实在是武崇训认真的有些可爱。 吴宁知道李裹儿不想让武崇训在会出丑,遂道:“可惜,世子选错了题目啊!” 武崇训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这个.....”吴宁一阵沉吟,怎么和他说呢? 总不能告诉他,老子别的没自信,可是数术......唐朝这些所谓算经、数术,在我们那个时代根本出不了九年义务教育吧? “这么说吧!” 吴宁尽量用武崇训能理解,又不让他丢面子的语言道:“子究师从陈伯玉,随家师习儒道、诗赋之韵。其儒术最浅,只称二流。道学尚可,可称。” “诗词最得家师赞许,勉强入一流。不过......” 武崇训茫然一问:“不过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是子究最擅长的。” “嗯,然后呢?子究先生最擅长什么?” “数术。” “数术!?” “嗯,数术。”吴宁给了武崇训一个肯定的眼神。 “不对啊!”武崇训不信,“你老师最不善数术,你怎么数术一流了?” “真的!”吴宁苦着脸点头。 “不信的话,你问她们!” ...... 。 —————————— 这么多吧,难受。 第二五九章 换相 半个时辰之后。 李宅的院子里,武崇训与吴宁各执一根树枝,蹲在树下起不来了。 “天啊!” 武崇训蛋疼地看着吴宁,“你是这么解折竹题的?” “鸡兔同笼,也能套用这个?” “当然。” 吴宁点头,指着地写好的一个方程式,“不管有多少只兔子,多少只鸡,只要设兔为甲,设鸡为乙,带入这个等式,都可以得出答案。” “......”武崇训傻眼了。 原来,穆子究没骗人,他的数术水平,辣么辣么的高。 完了,全完了。 武崇训如丧考妣,我的裹儿妹妹抢不回来了。 不死心地又出一道:“那邑方题你会吗?” “邑方题?” “今有邑方不知大小,各开门,出北门二十步有木,出南门十回步,折而西行-千七百七十五步见木,问邑方几何?” 这是《九章算术》里的一道题目。 吴宁一笑,“邑方题看似复杂,实则简单。” 说着,一边在树下画图,一边与武崇训解答起来。 到了最后,武崇训看着吴宁解出的答案,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一旁的太平看着两个大男人蹲在树下解题,不由淡笑,武三思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居然让儿子来找吴宁数术。 武崇训这回应该知道什么叫高人了吧? 正想着,那边愣了半天的武崇训猛的一拍脑门儿,“万幸万幸!” 指着地的题解作惊恐状,“万幸本公子今天来了,不然会之,岂不是要出丑?” 说完站了起来,“子究先生精于数术,本公子自叹不如。所以,我决定,不啦!” “......” “......” “......” 一帮人当场石化,无不生出一个念头:武三思是怎么生出这么一个活宝来的? “穆子究。”武崇训一脸认真,“本公子承认,你确实我强那么一点点。” “一点点?”李裹儿一点不给武崇训留面子,“你子究哥哥差远了!” “但你也别得意!” 武崇训自动忽略李裹儿的讽刺,“等着!等本公子回去好好想想,在哪方面可以胜你,到时候咱们再过!” “告辞!”武崇训潇洒转身,昂扬而去。 “回来!!” 哪成想,太平公主一声厉喝,生生把武公子的非凡气度给破坏了。 “这么走了?没大没小,你姑母我还在这儿站着呢!” “哦。”武崇训瞬间萎靡,恭恭敬敬地给太平了一礼。 “姑母在,小侄告退!” “嗯!”太平佯装怒容,“退下吧!” “是!” 武崇训再施一礼,小心翼翼地倒退着出了李宅。 “哈哈哈哈!!” 李裹儿放声大笑,“这小子还得是姑母治他。” “你也回去吧!”太平也没给李裹儿好脸色,“本宫与子究还有事相商。” “哦。” 李裹儿扁着嘴,一脸委屈,立马成了两二个武崇训,倒退出了李宅。 ...... 目送两人出宅,太平下意识地看了吴宁一眼,“谢谢!” “嗯?”吴宁一皱眉,“谢我什么?” 太平一笑,“崇训这孩子本性不坏,是个好孩子。谢谢你没有因为他爹....” “呵。”吴宁干笑一声,也看向院外。 “那是我与他爹之间的恩怨。如果我也牵连下,那我和他们又有什么分别!?” “嗯!”太平点头。 这是吴宁特别的地方吧? “好了,说正事。” 收回心思,太平严肃起来,“宫里传来消息,昨日陛下特意遣官小婉去了狄府。” “去了狄府?” “对!明面是探视狄阁老的病情。” “可是......”太平拧眉道,“可是,我总觉得,陛下是另有用意。” “呵呵。”吴宁淡笑,“当然另有用意。” “什么用意?” “如果所料不错,陛下应该是要换相了。” ...... “换相?“ 吴宁淡笑一声,却不见波澜,这是意料之的事情。 大周朝堂的官制相对复杂,可称之为相的,一共有四个半。 分别是:狄仁杰、岑长倩、武承嗣和武三思,豆卢钦望算半个,职权皆在四人之下。 狄仁杰本来身体不好,如今走了一趟北方,回来更是重病在床,已经难当相位了。 其实,狄胖子在讨伐突厥之前,已经处于退休状态。只不过,武则天一时半会还离不开他,所以才没让他免去相职。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武承嗣奔着太子之位在走,等于是四个半人里,有两个人处于放空状态。 武则天起码要从朝臣或者地方官员里选出一个来顶去,以便维持国家的正常运转。 对此,吴宁并不意外。 可太平得到这个消息,特意来和吴宁说这个事儿,这说明太平很意外。 而她意外的不是武则天要选相,却是新宰相的人选。 无论是论资排辈,还是个人能力,豆卢钦望再近一步,接替狄仁杰或者是武承嗣的相位,都是顺理成章的,这一点没有人怀疑。 再不济,突厥一战新功刚立的魏元忠也是不错的人选。 可是,武则天以探病为由,让官婉儿去征求狄仁杰的意见。 这是有点蹊跷了,说明老太太不想让豆卢钦望去,而是另有人选。 “会是谁呢?”太平一脸疑惑地问向吴宁。 “呵。” 只见吴宁淡然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一句:“那狄胖子是怎么答的?” 太平道:“狄仁杰推举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物。” “谁?” “张柬之。” 对于太平来说,她怎么也想不出,狄仁杰为什么会想把张柬之推来。 “张柬之是襄州人,不属世家,也不入门阀,与武家兄弟也是敬而远之。甚至......” 太平有点无语,“甚至在大周官场也是无关紧要的存了。” “而且,他64岁方入仕,如今刚刚为官9年。算当了一任朝官,两任刺史,可依旧资历尚浅。狄怀英怎么想起来他了呢?” “......” 吴宁没有说话,看着院银杏树发呆。 良久方道:“看来,这一次狄胖子没打算与我们站在一边。” “嗯?”太平愣愣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 吴宁道:“张柬之是清流之臣,也是坚定的保李派。狄仁杰举荐他,说明他还是不想让武承嗣位,还想让太子姓李。” “......”太平一阵愕然,“你之前不是......” “没错!”吴宁苦笑摇头,“我之前是和狄胖子通过气,也说过,武承嗣这个太子之位一定坐不长。” “可是....” 狄仁杰毕竟是忠良厚德之臣,他也好,岑长倩也罢,包括豆卢钦望和魏元忠,还是持着国本之重,不可儿戏的态度。 希望尽量稳妥,武则天也可以回心转意,再立李氏。 让张柬之入朝,李氏几个皇子的仰仗自然也多了一分。 “原来如此!” 听了吴宁的解释,太平恍然大悟。 “这么说来,母皇不太会采纳狄仁杰的建议了?” 毕竟,狄仁杰的算盘与武则天背道而驰。 只闻吴宁道:“换做以前,陛下很可能会同意狄胖子的意见。” 太平不解,“为什么?让张柬之来找麻烦吗?” “当然不是。” 吴宁解释道:“第一,越是关键时刻,越要稳求进,老太太要立武承嗣,本意还是平稳过度,安全第一。所以,为了平复一部分朝臣,老太太也得暂时顺着他们来。” “第二。”吴老九一摊手,“你那个母皇,会在乎多不多一个张柬之吗?” 武老太太要是认真起来,别说一个,十个张柬之也不够看啊! “那现在有什么不同吗?”太平还记得吴宁之前说,以前会这么做。 “现在嘛....” “现在怎样?” “现在......”吴宁贱贱一笑,“恐怕狄胖子的美意要落空了。” “为什么?”太平急问,“母皇要选谁来?” “呵呵,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物。” “谁?” “到时候你知道了。” “......” 太平无语,送了吴宁一个大大的白眼珠,“又卖关子!” 似是猜透了吴宁的心思,“这个选来的人,对你来说很有好处吧?” 只见吴宁一撇嘴,“不是很有好处,而是.....”一指自己,“跟直接选我去没区别。” “好处大大的!” “哦?”太平眼前一亮,“真的有这么大的好处?” “真的有!”吴宁笃定点头,“如宋之问,这个隐患终于可以处掉了。” “宋之问!?” 太平茫然道:“宋之问现在不是在岭南吗?算是隐患?” 吴宁一进京,太平想到过宋之问。 天下间,见过吴家兄弟真容的人不多,宋之问算是一个。而且,还是那种你让宋之问去忘记都不太可能的刻骨铭心。 可是,当年那场龌龊之后,吴宁虽然放过了他,太平也不太想追究,可却架不住这货自己作死。 他干了一件让所有人都为之不齿的事情,那是: 向武则毛遂自荐,当面首!! 没错,这货仗着有几分男色,给老太太写了封“情书”。 你说,这货极品不极品吧?想往爬都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什么都愿意做了。 幸亏老太太喜欢被动的,对于宋之问的自荐一笑置之。 按理说吧,在原本的历史之,一笑置之也一笑置之了,也不会把宋之问怎么样,起码能继续当他的官。 可是,历史在吴宁的推动之下分了叉儿。 他不自荐还好,反倒是让老太太想起,当年吴宁和太平在襄州惩治的那个官员好像是这个人,当时还有个驿丞专门写了奏折告发于他。 结果,两件事连在了一块儿,让武则天觉得这个人的人品确实不怎么样。 也不能一笑置之了,找了个罪名,直接给发配到岭南去了。 也正因为宋之问在岭南,不太可能翻身,所以他见过吴宁的这个威胁,也一直没让太平在意。 今天吴宁提起来,太平不禁疑道:“他不是在岭南吗?还能翻身不成?” 吴宁答:“宋之问确实在岭南,不过他依附了武三思,还真有可能翻身。” “别忘了,一但陛下要换相,而且尚无人选的消息一传开,武三思怎么可能不动心?” “而在他的门客之,只有一个宋之问还勉强拿得出手。所以,武三思一定会想办法捞他出岭南。” “那怎么办?”太平有些着急,“可不能让他回京啊!” “回京!?”吴宁露出一丝阴狠。 “他的死期到了,回来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 。 第二六零章 再次出现的密信 武则天到底要把谁推到相位,外人无从揣测,也许只有吴宁可窥一二。m.vodtW.com 不过,选谁是后话,当下之急则是,老太太探视狄仁杰求问宰相人选,向群臣百官、各方势力传达了一个明显的讯号,那就是: 人选未定,而且,不是豆卢钦望! 对此,豆卢老爷子还真没多大不愿意。 说白了,武则天时期的清流名臣,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几经浮沉,大起大落。 没被来俊臣冤死在牢中,也受过世家门阀、武党权臣的打压迫害。 所以,早就“看破红尘,荣辱不惊”了。 话说回来,能保持初心,依旧为国效命,就已经算是厚德君子了。有几人能像狄怀英一样,百折不挠?女皇虐我千百遍,我待女皇如初恋的呢? 所以,武则天不想选他,豆卢老爷子反而心中暗喜。 谁知道那宰相座下有没有钉子?又能坐上几天呢? 当他的秋官(刑部)尚书不挺好?起码安稳,不容易被殃及。 不过,豆卢钦望也有点纳闷儿,老爷子心说:“不选我,选谁呢?难道是魏元忠?” “也不应该啊!魏元忠这回突厥之乱折了长子,又屡建奇功确实有资格拜相。” “可是,这是个急缺啊,也就是着急上去扛担子。魏元忠北方的战事还在收尾,一时半会回不了朝,也就没法立马上任,与时局不符。” “那会是谁呢?难道真如狄胖子所愿,把张柬之拉回来?” 老头想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女皇的心思,难猜! 索性不猜了,豆卢钦望懒得费那个脑子。 正好与岑长倩约好了,今日处理完公务,二人一起去狄仁杰家里探病。 到时,让狄怀英去劳这个神也就是了。 豆卢钦望这么想,可是有人不这么想——武三思。 武则天选相,最急的就是他。 不信你看嘛!关心相位之争的就那么几搓人,李显、李贤,外加武三思、武承嗣。 如今,武承嗣心知自己多年夙愿即将成真,最需要的不是朝中多一个亲近的宰相,需要的是稳中再稳。 武承嗣深知老太太的秉性,这个时候,你就老老实实眯着就完了,千万不能出来搞事情。 否则,惹了老太太不高兴,她能让你一朝上位,也能分分钟将你打入深渊。 所以,这一次,武承嗣不争了,乖乖当鹌鹑挺好。 而李家那两位 呵呵,他们想争,只是不用他们争。 谁让人家姓李呢?有天然的主角光环,根本不用亲自下场,狄仁杰、岑长倩、豆卢这些人会很“周到”的帮着他们运作。 就比如,狄仁杰都快去见先帝了,还举荐了一个张柬之出来一样。 那兄弟两个,只要坐等其成就行了。 唯独武三思,他是既没有清流名臣帮着主持大局,也没有太子之位加持,想在这个朝中接着混下去,只能撸袖子自己上了。 武三思啊,这几天愁的头发都白了,脸上的褶子也深了不少。 怎么办呢? 前有文会,老太太要借机安抚百官,把武承嗣推上位。 后又有宰相之争,让人遐想连篇。 烦心事儿一件接着一件,可把武三思折磨坏了。 所谓力有不歹,说的可能就是他现在的情形。 一边恼怒平时没有多多网罗能人贤士,临阵抓瞎。 一边则是在有现的资源之中,苦苦搜罗可用于破局的力量。 可是,想来想去,手里也只有一个宋之问可堪一用。 今日,正在厅中烦闷,琢磨着选相之事,正好看见他那个宝贝儿子武崇训,拎着个鸟笼子,吊儿郎当的从厅中经过。 武三思正愁无处宣泄呢,立时眉头一立,把火气发在了武崇训身上。 “站住!!干什么去?” 武崇训提笼逗鸟儿,身都没回:“小幺儿嘴馋了,我去城外,与它捉几条鲜虫。” 说着话,还一脸笑嘻嘻地逗弄着笼中飞雀。 与小鸟对起话来:“怎么样啊,小幺儿?本公子对你可谓无微不至了吧?” 武三思:“” 本来就一肚子火,见儿子这般不成器,武三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瞪眼冷喝:“你这不孝逆子,整天就知玩物游荡,怎么就不知道长进呢!?” “嘿嘿。”武崇训一声陪笑,终于给了武三思一个正脸。 “有您这么位高权重的爹比着,那孩儿我怎么长进也显不出来啊!” “您说对不对?” “你!”武三思气的脸都白了。 可是俗话说的好,对付老子,孩儿自有妙计。纵使武三思在外面权盖百官,可是在儿子面前,呵呵 武崇训有一百种方法让武三思北都找不着。 “那什么,我溜鸟去了哈,您老继续位高权重。” 说着话,就要开溜。 看着武崇训的背景,武三思有点哭笑不得。 作孽啊!!宝贝儿子这么不成器,那还不是他这个当爹的惯出来的。 摇头苦叹:“算了,由他去吧!” 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 “站住!”高声叫住武崇训。 这回武三思追了出去。一脸狐疑: “你这几天不是不是在用功吗?不是要和穆子究比试数术吗?” 结果,武崇训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不比了啊!” “什么!?”武三思瞪了眼,“怎么就不比了?” 武崇训耸肩:“因为比不过呀!” “比”武三思差点没噎死。 指着武崇训,气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 “我”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逆子!?” 特么也太不着调了点,说的好好的,怎么就不比了呢? “死心吧,爹!” 武崇训一点没把老子的怒火当回事儿,苦脸回身,好言道:“那穆子究简直就是个畜生,咱们爷俩绑一块儿,也比不过他。” “又何必在文会上自取其辱?” 武三思一愣,“什么意思?” 武崇训没办法,心知三言两语也打发不了自家老子,只得把那日去怀仁坊李宅的事情与武三思细说。 —————————— 与此同时。 梁王府外的长街上,行来一位菜农。 麻衣蓑肩罩住身形,宽沿斗笠亦掩盖容貌,挑着一担时蔬果品,风尘仆仆地朝梁王府而来。 门前卫士一看,哪儿来的莽撞村夫,急忙拦下。 “干什么的?梁王府邸也是凡人可闯!?” 菜农被拦下,急忙赔笑:“军爷误会,军爷误会!小的有多少胆子也不敢擅闯王府啊!” 一指肩上果菜,“小的是给府上送菜的。” “送菜?”侍卫凝眉。 这汉子弯腰塌背,毕恭毕敬,倒不像什么奸人。 再加上肩上的菜品,更是信了七分。语气略有缓和,“懂不懂规矩?送菜的走后门。” “懂懂!”汉子忙不跌地点头。 “只不过”面露难色,“实不相瞒,小的一进城,就接到家中来告,吾妻难产,命在旦夕,家里叫小的速归。” “可是可是王府的菜果,小的又不敢耽搁,只得冒昧走个正门,图的是个快。” “还望军爷通融则个!” 说着话,汉子从怀中摸出一吊大钱,塞到侍卫手中,“您看!” 侍卫顺手收起大钱,与同班的兄弟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才一叹: “唉,你也是够倒霉的!算了,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多谢军爷!”汉子忙不迭地鞠躬,二话不说,就要往梁王府内闯。 “回来!”侍卫立时喝住,“菜进去,人就别进去了。” “啊?”汉子一怔,“那” “那什么那?”侍卫接过菜汉肩上的担子,“这梁王府正门也是你能走的?本卒受个累,帮你担进去。” “你呀,速速回家,见你妻儿最后一面吧!” 到了这个份儿上,菜汉无法,只得把担子交出,似有几分迟疑。 “等等!” 就在汉子欲走的当口,侍卫叫住他。 “抬起头来,与本卒看看你的容貌。” 毕竟是王府侍卫,警觉甚高。 这汉子虽不像歹人,可是,为防万一,也得留一个后手。 只见那汉子缓缓回身,慢慢地摘下斗笠。 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容,四十多岁的样子,憨憨一笑,与庄户农汉别无二致。 “走吧!” 看了汉子的面容,典型的农户样子,倒无蹊跷,侍卫也就放心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无奇的汉子,还真有问题。 在侍卫挑进梁王府的那担果品时蔬之中藏着一块石头,外面裹着一封密信。 正和九年前扔到梁王府的那封,一模一样! ———————————— 此时,武三思正听着武崇训在那儿吹穆子究如何如何厉害,数术之学甩八条街不止。 “这么说”武三思听完,一脸茫然,“这么说,还真没法比?” “可不可不!”武崇训连连点头,“比不了,也比不过。” “我呀,还是溜鸟去吧!” “” 武三思一阵无言,脑袋都要炸了。 心说,怎么事事都不顺当呢? 特么选相没着落,现在连文会也没了希望。 阵阵无力从武三思心头涌出,暗道:归根结底,还是手上无人啊! 平时还不觉得,可到关键时刻,却是力不从心了。 为今之计,难道难道要把宋之问弄回朝? 正想着,有侍卫小跑而来,递上一张皱巴巴的信纸。 “禀报殿下,这是这是刚刚有人假借送菜之名,暗中送进府中的!” “什么!?” 武三思一惊,这一幕无比熟悉。 接过信,展开一观。 歘!! 武崇训在旁边刚伸过脑袋,想看看什么事儿这么神神秘秘的。没想到,老爹刚看一眼,就猛的一握拳,把信纸攥在了手里。 而武崇训只看到两个字: 吴宁! “吴宁是谁啊?”武崇训没心没肺地一问。 可是,武三思哪有心思搭理他? 瞪眼看向侍卫:“人呢!?送信的人呢!?” “啊?”侍卫气势一弱,总不能说在眼皮底下被放跑了吧? 灵机一动:“小的这就去追!!” “快!务必追回来!” “是!” “爹,吴宁是谁啊?”侍卫一走,武崇训又来发问。 “你少管!” 武三思一声厉喝,折回厅中,再不管武崇训。 “哼。”崇训嘟囔一句:“不管就不管,我溜鸟去!” 说着话,把兴致又放回到他那宝贝小鸟身上,一边逗弄,一边出了梁王府。 —————————————————— 信上只有一句话: “穆子究即吴宁,宋之问可证!” 大厅之中,武三思手捧信笺,反复看了无数遍。 穆子究 是吴宁!?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吴宁回来了!? 手中还有长路镖局!? 怎么可能!?这才过去九年,他纵使回归,又怎么可能以长路镖主之名回归? 武三思只觉脊背发凉。 他不由得想起九年前,太平公主说过的那句话: “你们应该日日祈祷,祈祷吴宁已经死了!” “否则,当他回来的那一天,你们才会明白,到底惹了一个什么!” “到底惹了一个什么?” 以前,武三思没把这句话当真。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当真。因为,真不知道到底惹了一个什么。 砰!! 武三思重重地瘫坐在胡床之上。 冷静!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当务之急是什么?把宋之问弄回京师,拆穿穆子究的把戏? 等等! 武承嗣收没收到这封密信?他会不会比我更着急? 毕竟,当年是他向老太太拆穿了吴宁的身份,是他带人屠了下山坳。 如今,要登临储君的也是他,他应该比我还急!! 可是,如果他不知道穆子究就是吴宁呢?那岂不是正好!? 武三思眼前一亮,武承嗣如果不知道才是最好的结果。 因为,穆子究最想除掉的那个人是武承嗣,而非他武三思。 可不可以借穆子究之手让武承嗣的美梦落空呢!? 想到这里,武三思又没有那么怕了。 当务之急,只需要想办法把宋之问弄回京城,证实穆子究到底是不是吴宁。 如果是,也不用急,等吴宁把武承嗣拉下马之后,再拆穿他的身份,岂不是一箭双雕!? 武三思终于理清脉络,渐渐平静。 九年前那个拆穿吴宁身份的神秘,无疑今天又送了他一份大礼。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武三思露出一丝笑意。 而身在怀仁坊的吴老九,也许他也没有想到,那九年前害死下山坳数百口人命的罪首再一次出现,并将之置于危局之中。 。 第二六一章 众生相 “唉!” 怀仁坊李宅,吴启扒在窗棂之上,万无聊赖。请百度搜索() “好好的一个文会,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吴老十心中还是忍不住感慨。 本来,他想像之中的文坛盛会,就应该是名士风流、诗酒酌情的。 结果,办着办着,却是成了朝中官员、君子权臣之间的一场博弈了。 斜了一眼吴宁,抱怨道:“再有这种事儿,还是你自己来吧,可别找我。” “” 吴宁正在下人的服侍之下,穿上一件新袍。 听了吴老十的话,淡然一笑,“文会本就是这样,你要习惯。” “谁说的?”吴启不服道,“文人相聚,就应该只论风月,以文会友。朝堂龌龊,朝堂上解决还不够吗?何必要走到哪里都乌烟瘴气的呢?” “呵呵。”吴宁穿带齐整,依旧淡笑,“只要是人,就没法那么纯粹。” “更何况,是人上人?” 捋了捋衣领,吴宁迈步出屋,“时辰不早,走吧!” 今日便是邀月楼文会之期,兄弟二人自后院而出,于宅外登车,朝着北城的邀月楼而去。 正如吴宁所言,人是没法纯粹的。 今日莅临邀月楼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显有为诗文而来之士 正如吴宁自己办这场文会,不也是想借机向一众勋贵分食山东之利吗? 所以,以吴启的愿景来看待这场文会,必然会失望。 这终将是一场博弈,从臣子到贵族,再从贵族到天子之间的博弈。 ———————————— “魏王殿下!楚王殿下!哎呀呀,小王一进邀月楼就在找,原本二位躲在这里了啊!” 时辰还没到,可是各路宾客已经陆续到场。 武承嗣一进门,便寻着李贤与李显的位置而去。离的老远便是抱揖而礼,颇为热络。 而李显一见是武承嗣,略有几分僵硬,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还礼问安。 倒是李贤没什么异样,平常人一般,大笑相迎,“哈哈哈,豫王殿下客气了,贤在此等候多时,也想与兄长多多亲近呢!” 武承嗣一听,眼神似有深意地在李贤身上扫了一眼,随即如常。 迎上前去,与李贤互牵衣袖,并肩而行,倒真像是比亲兄弟还要亲。 三人相互寒暄,互道近况。之后,李贤率先打破僵局。 低声道:“倒是要先恭喜皇兄了呢!” “嗯??”武承嗣略微一愕。 一边与路过的朝官点头见礼,一边发出一声轻疑,“喜从何来啊?” “哈哈!”李贤大笑,看了一眼李显,才对武承嗣道,“皇兄不要误会,弟可没有别的意思。” “”顿了顿,面容渐渐严肃起来。 “实话与皇兄说吧,我与显弟都是蒙难而归的人,能安稳度日已是万幸,不敢再做它求了。” “哦?”武承嗣听罢,更加的警惕起来。 “贤弟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唉!!”李贤苦笑摇头,“我兄弟二人把话说的这般直白,皇兄还不明白吗?我们无意储君,也不该我们去争!” “事到如今,母皇心中想什么世人皆知,皇兄何必要遮遮掩掩呢?” 李贤站定,与李显并肩直视武承嗣。 “皇兄入主东宫,我兄弟二人是赞同的。皇兄有用得着的地方,也愿尽绵力。” “只盼” 说到这里,李贤与李显,竟然微微一礼,向武承嗣低头了。 “只盼皇兄得势之时,可摒弃前嫌,与我二人一个安稳!” “这!”武承嗣愣住了。 他进来和李贤、李显打个招呼,完成是出去“表面和气”,可不是真跟这哥俩称兄道弟来的。 可是,他没想到,李贤跟他来了这么一出。 这算是服软?还是投诚? 武承嗣心中飞速地计较起来。 李贤说的没错,武老太太欲立他为太子,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而这件事,依当下时局,也多半是成了。 李贤现在来服软,不管是真是假,都无可厚非。 那问题就简单了,自己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呢? 不接受,当然没问题。 虽说一众清流之臣帮着这两兄弟,可这在武承嗣的眼里都不够看。 别忘了,武承嗣在朝中折腾多少年了,攒下多少底子? 李贤和李显回来才多久?他们又有什么底蕴? 更别说,武老太太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只这一点就足够了。 说白了,武承嗣不缺这两个同盟。 可是话说回来,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 再说,这二人如果明里暗里与自己站在一边,那一众清流之臣多多少少会少找他的麻烦。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想想朝堂上存在几方势力? 李氏皇族、清流之臣、关陇门阀,他武承嗣,还有武三思,外加一个实力最弱的太平公主。 现在,李氏一支主要看这两兄弟;关陇门阀因为世家之案的关系,大气都不敢喘;而以狄仁杰为首的清流,又心向李氏。 也就是说,李贤、李显与他结盟,那就等于李氏、武承嗣、清流合为一众,朝堂上只剩武三思和太平公主。 所以,这个买卖可以接。 想到这里,武承嗣笑了。 “二位皇弟说的哪里话?我们本就是兄弟,此言可是见外了呢!” “放心!只要有我武承嗣在一天,这朝堂之上,谁敢动两位皇弟一根汗毛,都要过我武承嗣这关。” 言下之意,这个请求,我接了! 当然,至于李贤所言真假,武承嗣根本不在考虑之内。 还是那句话,要立他的是武则天,老太太在上面顶着,他什么都不怕! 眨眼之间,三人已经达成暗盟。 见李贤、李显露出舒心之兆,武承嗣微微一笑,戏谑道:“说吧,贤弟这个时候与为兄说这些,应该不会别无所求吧?” 武承嗣还是比较会做人的,李贤来“主动投诚”那肯定得给人家一点好处。 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而李贤尴尬一笑,“皇兄说的哪里话,我兄弟二人句句肺腑,可没有二心的。” 呵呵,嘴上说的大气,可是问题是,你尴尬什么? 尴尬就说明问题了,说明你还是有所求,只不过不好开口罢了。 “诶~~!”武承嗣大发的一摆手,“为兄还不信任你吗?可该说的还是要说。毕竟咱们现在同为一气,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这好吧!”李贤为难道,“小弟得到消息,似乎梁王要举荐宋之问入相?” “明白了。”武承嗣点头,原来是为了相位之争的事。 “皇弟可有人选?” “这” 李贤笑道:“小弟哪有什么人选?只不过是不想梁王人的人上去与咱们为难罢了。” “倒是狄公之前提的那个张柬之,似是良臣。” “当然了!”到最后,李贤还不忘加了一句,“当然,如果皇兄有合适人选,那就更好了。” 武承嗣一翻白眼,我有什么人选?我都要当太子的人了? 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让张柬之上去嘛! 武承嗣一阵腻歪,心中吐槽这哥俩格局也是不高,一个张柬之能改变什么?什么也改变不了! 琢磨了一下,本来吧,宰相人选这个事儿他不想插手,可是现在看来,送个顺水人情也不错。 “好吧!”最终点头,“若有机会,为兄会在陛下面前觐言一二。” “不过,能不能成,还得看陛下心意。” 李贤闻之大喜,“如此甚好,多谢皇兄!” “对了。”武承嗣话锋一转,皱起眉头。 “按说,狄相举荐,陛下多半会听,怎么就黄了呢?” 李贤摇头,“谁知道呢?母皇心思,无人可揣啊!” 不想,武承嗣凝眉多了一句嘴,“难道,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是真的?” “嗯?”这回轮到李贤生疑了。 愕然道:“宫里什么消息?” “你不知道?”武承嗣一挑眉。 “原本换相之事陛下早就有了计较,私下里也问过两次我的看法。我观陛下心意,那时候是很倾向于将豆卢钦望升至相位的。”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几日前,宫里传出消息说,穆子究入宫与陛下长谈,说什么垦拓四边的调调,深得陛下心意。” “之后,陛下就换了心思,不选豆卢,连张柬之也没了兴趣。” 武承嗣一摊手,“之前我还在琢磨,这个穆子究还能左右陛下选相的决断?颇有几分不信。可是现在看来,多半是这个穆子究弄出来的麻烦了。” “”李贤愣在那里。 这些事儿,他还真不知道。 “诶?对了。” 只闻武承嗣又道:“为兄听说,你和穆子究关系匪浅,这事你不知道?” 李贤茫然摇头,“不不知道。” 李贤还真没想到,选相之事是穆子究给搅黄的。 “唉!!”武承嗣长叹,“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惋惜摇头,劝李贤道:“江湖术士,实不足信,皇弟以后还是小心着点为好!” 见李贤眼中很是迷茫,武承嗣不着痕迹地扬起嘴角,“算着时辰,陛下应该快到了。为兄先出门一步,二位皇弟要不要一起?” “这”李贤仿佛还没从失落中脱身,“皇兄先去,我二人随后就到。” 目送武承嗣出得邀月楼,李贤还没说话,李显先是一急。 “皇兄,难道真是穆子究!?” 李贤眉眼肃穆,缓缓摇头:“豫王没有理由骗咱们。看来,多半是真的!” 李显一阵失望,暗恨一声:“这个穆子究,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还” “唉!算了!”李贤长叹,“穆子究是陛下新宠之臣,我们又能拿他怎样?” “先去迎接母皇吧!为兄去小解,随后就到。” “好!”李显点头。 先是四下扫看,找到宝贝女儿李裹儿,随后强行将之拉出邀月楼,去迎武则天了。 李贤站在原地没动,待李显走远,神情方渐渐敛去,哪还有什么失落之情?只剩一丝阴冷。 抬头一望,见穆子究、穆子期两兄弟正于堂前应客,李贤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去。 “子究,子期!!” “今日可是忙坏你们了吧!?” 邀月楼门外。 李显拉着李裹儿怒目喝斥:“整天就知道瞎玩瞎闹,正事却不见用心!” 李裹儿委屈,“我哪里瞎玩了嘛?今日本就是文会,那还不让” “还顶嘴!”李显更是来气。 四下扫看无人,这才又道:“整天子究哥哥、子究哥哥现在你子究哥哥忙的正是不可开交,怎不见你关心?” “啊?”李裹儿愣了,几个意思,她怎么有点没懂呢? 李显怂了李裹儿一下,“还不快去帮你子究哥哥分担一二?待会你皇奶奶到了,也好看看你这孙女温良淑德的一面啊!” “那” 李裹儿脸一下就红了,扭捏道:“那不好吧” 低着头小声嘟囔:“那我不就成女主人了嘛” 李显一瞪眼,“你去不去!?” “好吧!”李裹儿登时欢快一叫,“那我去了啊!” 说完,一阵风似的冲向吴宁那边。 吴老九好不容易打发了李贤。 魏王殿下丝耗没让吴宁失望,话不过三句就提到了狄胖子和岑老爷子。大概就是,狄岑二人都让他与吴宁多多亲近,他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而言下之意,这么多清流之臣与我一边,也与你一边,那我们自然就是一边儿的。 对此,吴宁也只能淡笑敷衍,不过多表态。 可是,打发了李贤容易,李裹儿又来了,就有点难缠了。 “我爹让我来给你打下手。不许说不行,否则本宫和你没完!” “” 吴宁无言,“那走吧,你皇奶奶也快到了吧!” “好!”李裹儿乖巧地往吴宁身边一站,携手出门。 结果,门外,吴宁正好站在武承嗣身边。 二人点头一笑,算是见过。之后,一起翘首以盼,等待圣驾。 “子究先生,甚得圣心啊!” 武承嗣一面看着前方,一面低声与吴宁说话。 吴老九则是挂着招牌似的淡笑,“这话从豫王嘴里说出,子究怎么想怎么像是讽刺之言。” 目不斜视,“天下间,还有人比豫王更得圣心的吗?” 你都要当太子了,你跟我说这个? “呵呵。”武承嗣笑了笑,却无否认。 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陛下精神日渐萎靡,以后这朝政也不知道交给谁呢?” 吴宁接:“当然是交给储君监国喽。” “哦?是吗?可惜,不是本王啊!”武承摇头叹道,“若是本王理政” “子究先生说,本王应从何处着手?” 吴宁道:“豫王怕是已有计较了吧?何必来问子究?” “哈!”武承嗣笑出了声,也不客气。 “那,从免征过税,方便天下行商入手,子究先生以为如何?” 吴宁笑了。 “甚好!” 。 第二六二章 装,还是你会装啊 武承嗣这个价码开的有点高。 掌权之后,减免天下过税,那必然的结果是,降低了出行和运输的成本,促进了人口、货物的流通。 这其最大的受益者不是商人和百姓,而是长路镖局。 当然了,最大的受害者,自然是.....朝廷。 因为免了过税,武周朝廷不知道要少多少财源了。 “甚好!” 吴宁对此只是淡淡一笑,说出“甚好”二字也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嗯?” 武承嗣一愣,一时之间竟没明白吴宁的意图。 这是嫌价码不够,还是人家根本不感兴趣呢? “子究先生有何心意,尽管提来,本王......” “豫王殿下误会了!”吴宁止住武承嗣的话头儿。 “殿下这一言已经让子究受宠若惊了,只不过......” 吴宁一个转折,“只不过现在为时尚早。” 说完这句不清不楚的话,吴老九向前示意,“陛下快到了,安心迎驾吧!” “这......” 武承嗣这个难受啊,什么叫“为时尚早”? 这话从别人嘴里出来,武承嗣还能猜个大概。 如要是掌控的臣子说“为时尚早”,那是告戒他戒骄戒躁,不到最后不能松懈。 要是狄仁杰说出来,那是骂他高兴的太早了,谁赢还不一定。 要是武三思,那可能是带醋味儿了。 但是,穆子究...... 他这个“为时尚早”什么意思都有可能,好不啦! 更气人的,是穆子究显然不想和他聊了,贴近身边的李裹儿,二人说起了悄悄话。 武承嗣这口气压在心口,别提多有难受了。 也没办法,只得等武则天一到,再找机会与穆子究深聊。 ...... 话不多说,一众臣子于邀月楼前等着老太太驾到。 武则天没到,却是李旦姗姗来迟。 与之前那几位不同,李旦似乎和谁都不亲近,只与众人恭敬见礼,遍站到一边角落,静心等武则天銮驾。连李显、李贤两位亲兄弟也只是点头礼,未有多聊。 “......” 吴宁玩味地看着李旦,不由得嘟囔了一句:“这才是聪明人呢!” “嗯?”李裹儿疑声道,“什么聪明人?你是说旦皇叔吗?” 瞟了李旦一眼,李裹儿无趣道:“他一向如此,胆子我爹还小。” “呵呵。”吴宁干笑一声,也不否认。 指着李旦身边一十四五岁的少年道:“那便是临淄王李隆基吗?” “哼!” 没想到,李裹儿冷哼一声,“别搭理他!奸猾小子,最是烦人。” “哦?”吴宁一挑眉头,“你与他不睦?” 李裹儿道:“他还敢惹我?本宫......” 恨恨咬牙,“本宫撕了他!” 转而道:“是与我大哥不和。” “刚回京时,这家伙每每在人前显能,压我大哥一头。跟有仇似的,有两次还当众让我大哥出丑。” 李裹儿嘟着嘴,“要不是我爹拦着,早打得他满地找牙了!” “重润......”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吴宁隔着人群,又深深地看了李隆基一眼。 这次进京,吴宁还没见过李重润。 据说,是被李显禁足了,已经半年多没出去府邸。 之前,吴宁还在怪是何缘故,原来是因为李隆基? 可是,这不对啊? 吴宁沉思起来,颇有几分意外。 他不熟悉历史,可是再不熟悉,李隆基是谁,他还是知道的。 说白了,武则天一朝,皇位之争的最后赢家是这个李隆基。 什么武三思、武承嗣,什么李显、李裹儿、官小婉,最后都没敌得过李隆基。 甚至他老子李旦,还有太平公主,也因为他黯然收场。 所以说,武则天时期论谁最聪明,狄仁杰一个,太平公主一个,李旦也算一个。 这都是知进退,有眼光,能够审时度势,懂得明哲保身的聪明人。 可是,这三位也只能算是聪明人罢了,真正的一流人物只有一个,是—— 李隆基! 因为到最后,只有他打败了所有对手,只有他成为了那只从獒圈里活着走出来的鬼獒!! 能从这么激烈的权力斗争活下来,吴宁觉得,他不应该是个张扬跋扈之辈吧?怎么还能处处针对李重润呢? 这有点......不合逻辑了。 正想着,身旁一阵香风飘来,吴宁回过神,不用看也知道,是太平站在了身边。 “怎么才来?” “呵。”太平泯然一笑,“早来也是傻等,本宫可没那个闲情逸致。” “对了。”吴宁想起李隆基,随口一问,“殿下对临淄王可有了解?” “隆基?”太平愣道,“那孩子挺好的啊,下知礼,深得母皇喜爱。” 下意识看了眼远外的李旦,太平贴到吴宁耳边,又多八卦了一句,“要知道,我那旦皇兄能在京呆的这么安稳,还是托了李隆基的福呢!” “哦?此话怎讲?” “呵呵。”太平道,“母皇离不开孙子呗!否则,显皇兄和贤皇兄都发配在外,他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 这更不合理了吧? 吴宁再问:“我怎么听说,李隆基与重润不和?处处为难呢?” “裹儿那丫头和你说的吧?” 吴宁一说,太平猜到是谁嚼的舌根,“别听她的。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算什么为难?” 转脸一想,“不过,说起来,隆基和重润确实不太和睦。” “......” 小孩子吗? 吴宁暗自摇头,可真不能拿小孩子那一套来看待李隆基。 暗自记下,回头要多多注意一下这个人。 见太平一脸戏谑,根本没有接驾的庄重,吴宁挑眉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傻等?” “终于问到正地方了。” 太平来了兴致,“本宫刚刚从宫里出来,有先人之明,想不想听听?” 吴宁一翻白眼,“想。” “好吧,看在你这么想的份,我告诉你吧!” 太平一脸狡猾,“你们接不来圣驾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母皇起码还得一个时辰才能到,呆会儿你们只能接到一个官小婉。” 日! “怎么不早说?” “早说干什么?”太平嘚瑟地扫看众人,“看你们在这儿傻等,不挺有意思的?” “......”吴宁彻底无语,没一个省心的! 当下招呼众人,折回酒楼之。 ...... 众人得知圣驾晚到,大多不解。 “陛下怎么临时决定要晚到了呢?” 对此,吴宁也只能送他们一个白眼球儿了。 “诸位!”安抚众人,“陛下有陛下的用意,我等不必揣测。子究也正好借此,有几句话与诸位言明。” 大伙儿一听,得,既然老太太晚到,那入座且听穆子究说几句吧! 有稍稍聪明的,不但猜到了穆子究要说什么,而且也恍然明白武则天为什么要晚到了。 那穆子究要说什么呢? 当然是山东世家空出来的那些好处怎么分配的问题,这也是今天大多数人来的原因。 那武则天为什么晚到呢? 当然也是为了等臣子、权贵把肉分完了,老太太再进来啊! 否则,怎么办? 武则天贵为天子,还能坐下来听你们争这些鸡毛蒜皮的小利? 这只能说明武则天较“懂事儿”,等你们都分完了我再来,只当没看见。 “呵呵。” 对此,吴宁只得报以冷笑。 懂事儿?等老太太来了知道了,坑不死你们。 “诸位!” 清了清嗓子,吴宁直入主题,“离圣驾到来时辰不长,子究长话短说。” “关于山东商货紧缺、民生艰难之局,近来已有诸多商贾找到我长路镖局。” “日前见驾,陛下也提及此事,并勒令长路镖局要大开方便之门,鼎立保障山东商货流通。” “所以....” 吴宁顿了顿,“所以,子究不敢懈怠,急调川黔、川滇、川藏各线镖路人手,又请三峡排帮出手相助,设临时镖队五百,护卫山东镖路。” 嗡!!!! 吴宁此言一出,邀月楼登时乱作一团。 所有人都在议论,“好大的手笔啊!” 李贤小声与李显道:“在保障天下镖路不断的情况下,长路还能抽调五百支镖队?” 这是多大的能量? 算一算,每支镖队算再怎么精简,也得有二三十人吧? 五百镖队是多少人?那是一万多镖师!!这还是临时抽调的...... 在坐这么多达官显贵,还有不少双字王,谁敢说张张嘴能调动一两万的人马? 而且,要知道,这可都不是普通人,是有功夫在身的武人。 “啧啧啧!!”李贤不禁暗自咋舌。 八年啊!穆子究聚集这么大的力量只用了八年。 不说他哪淘换来这么多习武之人,也不说他怎么使唤得动这么多人,单单是他聚集了这么大的力量,却能让无论是朝臣,还是君,对他都无猜忌之心,这一点足以让人侧目了。 ...... 看着闹哄哄的一片,吴宁含笑打断众人的议论。 “好了!咱们还是长话短说。” 这是他有意为之,财不外露,那是为了保身。 可是想在这些人尖子里面“立命”,需要的则是亮肌肉。 “这五百商队要保证民间商贾的正常运路,毕竟......恢复山东民生要靠众人之力。” “......” “......” 众人心里咯噔一声。 保证民间商贾?特么找你长路镖局干什么的啊?不是抢在民间商贾之前进山东吗? 特么保证了民间商贸,那我们这些人喝西北风去? 结果,吴宁又来了一句,“所以,保证正常商运之余,能给各位留的护卫之数颇为有限,还请多多包涵!” “......” “......” 这不行啊! 众人心里已经凉了半截儿。 特么等了穆子究一万年,结果你给我们这么一句话? 有些人脸色都变了,如武承嗣! 特么打突厥,他被坑了个底儿掉,正准备借山东之机翻身呢。 事实,打从世家被关进去那天开始,武承嗣已经在准备了。 他府的商号铺面囤积了大量的布匹杂货,只等穆子究的镖队一到位,便可大举进驻山东。 现在可好,你告诉我没多少?那怎么行? 武承嗣脸都绿了,老子可是要当太子的人啊?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李显那也一样啊,他是没怎么管这个事儿,但是别忘了,他还有个悍妻韦氏呢,也眼巴巴地盯着山东那块大肥内呢! “子究先生!”李显试探道,“这个这个......话虽如此。” “可是,本王说句实在话,民间商户毕竟有限,要想恢复山东民生,依本王之见嘛......还是得靠在坐的各位发动族众,方可成事啊!” “对啊!”李显这么一说,立时有人附和。 “陛下多次于朝提起此事,我等皆铭记在心,举全族之力誓要帮大周度过难关啊!光靠民间自给自足,恐难见成效。” “嗯,王尚书说的对!我等为了顺应圣意,可是倾家荡产支援朝廷行事。如今给了民间,那.....那族可.....” “诸位别急!”太平公主终于说话了。 站起身形,“子究先生之言也不无道理,咱们出手只能缓一时之急,山东民生还是得靠民间自救嘛!” 太平鬼魅一笑,“既然子究先生已经这么说了,那......” “那本宫自当赞同,这次我公主府不掺和了。” “那怎么行!?”武承嗣不干了! 特么打突厥太平等于是白玩儿,一点血都没出,她当然不在乎,可别人不行啊! “子究先生,依......” “诸位!!!”吴宁苦笑摇头,看傻子一样看了众人一眼。 大伙儿心说,你这是个什么眼神儿!? 只闻穆子究道:“这也是没办法的,诸位一片赤城之心天地可鉴!” “但是,毕竟是商!诸位身居要职,算是为解国朝之急,可是传出去,难免让人议论,说朝廷与民争利。” “所以.....” “子究!!”武承嗣、李显齐齐开口,不让吴宁继续说下去。 “子究再想想!” 可是吴宁根本不听他们的,干脆一气说完。 “所以,为了诸位考虑,子究这次只能做一回坏人,在保证民间商户之余,只能挤出450支商队与各位分配,还望包涵!” “四......” 李显刚要喝止,结果...... 结果没噎死他。 四......四四四,四百五! 特么一共五百支,给民间商户五十支让你说的那么大义凛然,给在坐的四百五还这么勉为其难...... 他娘的!! 装,还是你穆子究会装哈! ...... 而武承嗣反应过来之后,和李显一样,在心里把吴宁一顿吐槽。 然后说的第一句话是跟太平说的: “皇妹,可是你说的啊......” “你退出!” 哼哼!!卖粮那回的大仇,可算是报了! ...... 。 第二六三章 搅局 谁能想到,穆子究也打起了官腔,而且是一句话差点没把大伙儿的腰闪了的那种。请百度搜索() 五百支镖队,只给民间商贾五十,然后还得说是保障民利,为国为民...... 啧啧啧,堂一众武勋贵无不砸吧着嘴细品,原来穆子究也是个老油子啊! 再一想,四百五十支镖队,这已经不用去争了,足够在场的这些大户消化。 说白了,穆子究人马充裕,只看各家有多少底蕴,又可以用多少了。 唯独有点庆幸的是,刚刚穆子究声言保证民利的时候,大伙儿没像太平公主一般急于表态。 这下好了,被武承嗣抓住了话头儿,却是现在想反悔也没那个脸面了。 无不看傻子一样看着太平公主,眼神之除了看热闹,倒也有几分怜悯。 好吧,不得不说,太平公主还挺硬气呢! 对于穆子究的反转和武承嗣的针对,咱们公主殿下面竟无一丝懊恼,依旧镇定自若。 呵呵,他们哪知道,太平稳的一逼,这点蝇头小利根本不用去争。 同样也看傻子一样看着众人和武承嗣,抢吧,使劲抢! 有如恶犬争糠,抢到嘴里还觉得挺美。 殊不知,那是我亲弟弟,大头儿哪轮得到你们?都给老娘留着呢! “咳咳!!” 太平那股得意的劲头儿有点过了,吴宁生怕她得意忘形,露了马脚。轻咳两声,算是提醒。 意思很明显,“我的殿下啊,轻点嘚瑟哈!” 而太平对此只是报以白眼,“怎么了?老娘乐意!!” “看着这帮傻子惺惺作态,老娘是高兴,你管我!?” “......” 好吧,吴宁认怂。 ...... ———————————— 所谓争额抢利,说白了,也是等吴老九一句话,让大伙儿心里有个数。 至于各家到底分多少镖队,却是不会在台面高声叫嚷的。 而武老太太也是卡着这边儿的事情完事儿之后,准点儿到的。 当然了,武则天没想到的是。有人她还大牌。 她卡着吴宁的点来,那位则是卡着她的点儿来。 “陛下驾到!” 随着内侍大监的一声高唱,武则天驾临邀月楼。 卡着点儿等在楼外迎接的武群臣躬身下拜,再抬头时,个个红光满面,笑脸迎人。 这倒不是吴老九的分配让大伙爽到了,而是演给百姓看的。 再怎么说,邀月楼那也是民间酒楼,往来的朝臣不稀罕,王公贵族也是多有出入,可是皇帝亲临,却是头一遭。 光是女皇陛下逛酒楼这个噱头,足够洛阳百姓八卦一阵时日了。 有好事的,更是专门跑到邀月楼前来看热闹。 那一但有了观众,不用老太太嘱咐,她这些臣子也得配合起来啊! 怎么着也得让来凑热闹的百姓看一出“君慈臣孝”的祥和大戏吧? 所以,武老太太还没从玉辇下来,这邀月楼前的喜庆劲儿啊,别提了,一个个恨不得把嘴叉子咧到耳朵根子后面去。 “吾皇万福金安!” “恭迎吾皇圣临!” “陛下童颜鹤岁,国之万隆永昌!” 甭管是忠臣还是奸佞,这一刻,全特么是马屁精,什么吉祥话儿也别等过年了,往出甩吧! 而武老太太自然不会冷场,也没着急进去,站在邀月楼前陪着他们演,与群臣话起了家常。 “诸卿平身吧!非是朝堂,不必拘礼。” “再说,朕今日此来,怕是要扰了诸君雅兴,实属罪过。” 一点没扰!! 大伙儿全是“一点不叨扰”的表情。心说,正事儿都说完了,您老在这儿坐一天也没人不乐意。 “咦?”老太太接着‘演’。 “旦儿你躲那么远做甚?来来来,一会儿坐在我身边来。” “隆基也一起来......” ...... “豆卢爱卿,近来身体可好?” 回头扫看,“俊臣呢?” 跟着武老太太一起来的来俊臣一听叫他,猫着腰赶紧前,“在呢!” 老太太脸色立时严肃,“豆卢爱卿乃国之栋梁,治世能臣。” “你啊,平时少琢磨些旁门左道,当多向豆卢爱卿请教为臣之道,多多亲近!” ...... “......”吴老九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老太太这个脸皮,他是真的自认不如的。 让来俊臣和豆卢钦望多多亲近?怎么想的呢? 怎么亲近?来公把老豆卢请到他的大理寺,享受一遍刑具? 吴宁实在看不下去了,再弄一会儿,不定出什么葩事儿呢。 主动前引路,“陛下,里面请吧!” “不急。”不想,老太太还不愿意走呢。 只是淡淡地回了吴宁一句,不去管他,继续在武家兄弟、李家儿女,还有满朝武间和起了稀泥。 这倒是让众人为之微怔,朝皆传,这个穆子究是老太太身边的新晋红人,又是封侯,又是采谏...... 否则的话,他穆子究能一句话把整个朝堂聚在邀月楼? 可是看老太太这个态度.....好像也没那么亲近嘛。 此时有些势力之人,看吴宁的表情都有点变了.... 总之!武则天把吴宁当空气了.... 依旧是左手拉着武承嗣,挨着武三思,右手拉着李贤,靠着李显李旦,太平公主。 不明理的百姓还以为这一大家子多和睦呢。 在邀月楼前旁若无人的热乎了好一阵子,足足的让这些好事百姓过足了眼瘾。 正看着,有人注意到.... 从远处的街面赶来一驾马车。 “咦?那不是狄公车驾吗?” “怎地?连狄阁老都来凑这个热闹了?” .... “不能吧?”有人不信,寻着望去。“狄公重病在身,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出府?” 可是搭眼细看.....立时反水! “还真是狄公的车驾!?” ... “陛下.....” 官小婉趁着众人没注意,附在武则天耳边轻言,“狄阁老来了?” “!!!” 老太太微微一愣!转瞬如常。 狄仁杰来了?来干嘛?不会是来闹场子的吧? 至于为什么闹场子....武则天当然是心知肚明! 不废话吗?选相的事儿呗。 狄怀英是少有的明白人,她没用张柬之,他肯定已经猜到了什么,加武承嗣近来声势正盛,老太太又来邀月楼与臣子同乐。 诸多迹象让狄仁杰不爽! 现在重病在身也要来邀月楼凑个热闹,那还用问吗? 肯定是不服从按排,要给老太太闹一闹的! “穆子究???子究呢?” 想到这儿,武则天还真有点慌了! 可不能让狄仁杰在这闹起来.... 他要是当街把选相的事提出来,武则天很难处理啊.... 同意吧... 那不可能。 不同意吧....那狄胖子肯定据理力争,老太太还不能反驳他,更不能变脸。 否则刚刚那一出白演了。 “子究呢?” 武则天开始搜寻吴宁的身影。 “臣在呢....” “嗯!”老太太强作镇定,“咱们进去吧。” “.....” 好吧,你刚刚跟我来个不急,转脸“真香了”.... “陛下请....” 吴宁虚手一让.... 没想到武老太太顺势把手搭了吴宁的手臂,成了吴宁搀扶着老太太入楼... “.......” “.......” “.......” 毫不夸张的说.....满场石化! 还什么不怎么地啊?假的!全特么是假的! 人家那是亲近到不需要客套了。 那些之前稍有变脸的势力眼,现在又是五味杂陈.... 什么时候咱也能有这个待遇....可以搀扶女皇并肩而行嘞? 没见那些个龙子龙孙也没这待遇吗? 好了,吴老九又成了被众人眼热的对象了。 其实也难怪大伙儿眼红.... 自武则天得势的那天起!纵横朝堂数十载! 能在她身边,给她老人家当“拐棍儿”并肩而行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高宗李治,那是老太太的夫家。 另一个是官婉儿,那是老太太的左膀右臂。 连张宗昌、张易之那两个男宠,也只是房得宠,朝得势。也没到可以扶着老太太走的地步! 穆子究却有此殊荣,怎不管众人羡慕? 可是,大伙儿不知道的是.... 你当武则天真稀罕吴宁啊?她是有目的的! 借着搀扶前行的机会儿,老太太不着痕迹的在吴宁耳边来了一句。 “去!把阁老给朕拦在外面。” 吴宁:“.....” 啧啧啧... 吴宁心吐槽,势利还是您老势利哈....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 用得着狄胖子的时候,“国之肱骨,卿一去,朝堂空矣。” 现在狄胖子要来坏事儿,连门儿都不让进了。 心里这么想,可是吴宁没办法啊,谁让她是皇帝呢? 硬着头皮,“臣....尽力。” “嗯...” 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切如常慈眉善目的进了邀月楼。 而吴宁.... 赶紧折出来,拦住狄仁杰.... 出来一看.... 嚯!! 狄胖子这是真病了,被家仆从马车抬下来的! 吴宁无语,都这样儿了,还不好好养着,出来折腾什么?赶紧迎去。 “狄公....” 话还没说完,只见狄仁杰灰败着脸色,眼珠子一立!! “休要拦我!!” “老夫告诉你,你敢碰我一下,多说一句!” “老夫今日要是死在邀月楼前,你吴....你穆子究是杀人罪首!!” 吴宁:“.....” 你狠!! 向旁边一让,虚礼道:“狄公里面请!” “嗯!这还差不多!” 狄胖子露出得意之色,“来呀,抬老夫进去!” 吴宁无奈的目送狄仁杰往里“躺”.... 只能替武则天暗自祈祷,不是我不拦哈,实在是敌人太凶猛。 .... 酒楼之内,武则天也没闲着。 刚一进来,武三思借机向老太太举荐了宋之问,必恳言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请老太太不计前嫌,给宋之问一个机会。 对此,武则天笑盈盈的点头应允,答应调宋之问回京,却没给宰相之位.... 一旁的众人心各藏心思,也是不由的琢磨起来,宋之问不行,豆卢也不行。张柬之还不行.... 那老太太到底要选谁呢? 谁既可以帮助即将位的武承嗣,又能让各方都不落口实,心理平衡呢? 猜不透啊...实在猜不透。 正当此时,狄仁杰驾到!! 大伙儿一看..... 嚯!! 抬着进来了!您是真拼哈....都病成这样儿了还来凑热闹? 武则天也是服气? 穆子究呢?不是让你拦着呢? 结果只看到吴宁一个无奈的摊手....这胖子凶狠,我拦不住! 再看狄仁杰... 武老太太真想指着鼻子骂死这胖子! 都快咽气儿了?还来给我找不痛快? 可是...不管怎么说,那是狄仁杰啊? 老太太只得亲自起来,虚迎一计! “阁老.....重病在身,怎敢来此?” 狄胖子那边也是戏劲儿十足?挣扎而起,几次不成!! 最后还是两个家仆给架起来的! 尽管眼窝深陷,形同枯槁。依然给武则天了大礼!! “陛下...恕罪。” “臣.....是来搅局的!” 武则天一翻白眼儿,我知道你是来搅局的?可能怎么样? 仗着自己快挂了,欺负老娘杀不了你是吧? 心里不爽,面还得装! 这回都不虚扶了....老太太直接抢前去,扶着狄胖子! “阁老讲的哪里话?” “朕执掌朝堂,多有错谬,大多仰仗阁老之才方能理国无恙。” “阁老若有觐奏.....他日朕派人亲去府,传话便是。” 这已经是客气到不行了... 意思是,老娘给你面子,你也给我个面子,别在这闹!咱们有话以后说! 可惜,狄胖子是来以老卖老的!! 武则天那个六亲不认的狠劲儿,换了平时,狄仁杰敢吗? 是仗着病的厉害,快死了,你不能拿我怎么样,还当着这么多的人,来逼宫的!! 可以说狄仁杰拼了!!为了不让武承嗣位,老胖子豁出拿去也得把这事给搅和了。 还以后再说? 特么再拖两天胖子挂了! “陛下.....国之根本,不得不说啊.....” 狄仁杰神情恳切....“再不说....臣怕没机会说了....” 放肆的拉住武则天! “陛下当.....这是臣了临终...” “遗言吧!!” “.....”一句话!刺了武则天心柔软! .... 狄仁杰是忠臣,虽说直到现在,武则天也分不明他是忠于自己,还是忠于李唐。 可是,臣子能做到这个份儿。老太太毕竟是女人,再狠,这个时候也狠不起来。 摇头一叹,“莫说些不吉利的话。” “阁老之意....朕,明白!” ........... 武则天当然明白! 不是要张柬之升相吗? 不是怕李家那几个你死之后没有靠山吗? 不是还不认可,武家得了这天下吗!? 把狄仁杰交给家仆,武老太太肃然转身,看向众人。 “阁老之意,想必诸卿也都明白吧?” “那朕今日问一问大家,你们.....是何心意!?” 得! 既然躲不过,老太太还不躲了呢! 直击正题!把锅甩给了大伙儿。 .... 。 ———————————— 给大伙儿赔不是了..... 我的。 第二六四章 挑明 陛下这是在甩锅? 问众人是何心意...... 这特么问得着吗?也没法去答啊! 一来,选相虽然各方争的不可开交,但是,除了狄仁杰仗着面子大,谁还敢指名道姓地去说应该选谁? 别说面前的是武则天,算换个软蛋皇帝,宰相之选由臣子指点,那也一定是不乐意的。请百度搜索() 再者说,选相关联的是立储,是有人想与老太太的心意背道而驰,这更是不能拿到明面来说的事情。 现在谁敢张嘴? 谁张嘴相当于在老太太面前表明了心意,是和老太太对着干。 所以,问众人是何心意,问了也白问,没有哪个傻子敢搭这个话。 ...... 见无人应声,武则天摇头一叹,语调缓和,“今天本是欢宴,这里也非朝堂大殿,诸卿大可言之!” “......” “......” 众人默然,场死寂一片,无不心说,别闹,谁开口谁是猪! “呵呵。” 老太太笑了,缓缓坐回正位,扫视诸臣,眼精光一闪。 “让你们说时,一个个畏首畏尾。不让你们说,却又背地里怨天怨地。” “怎地?大周朝堂养了你们这一群阴奉阳违之辈吗!?” “......” “......” 还是没人说话,有的已经把头都低下去了。 狄胖子这么一闹,惹得龙颜大怒,更没人敢多言语了。 “算了!” 只闻武则天再叹一声,颇有无力之感。 “来人,屏退左右,关门!!” “关......”所有人为之一怔。 武承嗣、武三思,还有李显、李贤等人更是茫然四顾,下意识往后一缩,这是平时被老太太吓出来的本能反应。 李显更是差点没尿出来,心颤道:好端端的关什么门? 这是老太太的威慑力,须臾之间,立马震慑全场。 连不怕死的狄胖子现在都有点肝儿颤,心说,关门是几个意思? 眼见着侍卫大监把酒楼人等,伴酒歌伎悉数清走,又咣当一声把邀月楼的大门严严实实地关,狄胖子心说:我还是先忍一手吧,这老太太实在凶狠! 想到这,狄仁杰二话不说,两眼一翻,身子一软,家仆很是懂事儿的顺势一接。 得,狄胖子重病在身,得坐一会儿去了。 李旦这个时候其实心里也是怕怕的,可是,一来,他没掺和选相之争;二来,他在京呆的最久,也最有底气。 此时适时前,“母皇,息怒啊!” “阁老再怎么说也是老臣,又有重病在身,想来也是一时糊涂。” “母皇宽仁,不必与之计较。” “......” “......” 大伙儿一听,咦?还是李旦懂事儿哈! 扑啦啦拜倒一片,齐声山呼:“陛下息怒!” “狄怀英无心之失,陛下息怒啊!” “!!!” “晕”着的狄仁杰特么差点跳起来骂娘,妈了个巴子,你们也算是个人? 武老太太本来已经把话头儿引到众人身去了,冲天一怒也是朝所有人发的。 结果,李旦一句话,特么把锅甩得干干净净,又回到狄胖子身了。 满朝武也特么毫无节操可言,坡下驴,一起把狄仁杰卖了,现在全成狄胖子的不是了。 一旁看热闹的吴宁,是想笑又不能笑,想同情狄胖子也没法同情。 归根结底,还是老太太火力太猛,一句“关门”,把问题全解决了。 此时,武则天扫视全场,君临天下之威,冲冠一怒之势,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说实话,狄仁杰带来的麻烦,只看现在这个场面,已经算是化解了。 武则天只要拂袖而去,保准没人再敢提这个事儿。 可是,武则天是武则天,她今天还真不想这么过去了。 收敛威仪,面又挂起无力与无奈之情。 深吸口气,缓着语气道:“诸卿....莫怕!” “朕关门,不是想对谁发火,更不想惩罚谁。朕....朕只是想借着这个不在朝堂的机会,与诸卿交一回心!” 嘎? 所有人又是一怔。 什么情况?武则天要和他们交心?这倒是新鲜了。 李旦抢前一步,满目忧虑,“母皇....” 只见老太太和蔼一笑,止住李旦的话,“朕没事。” 先是看向武三思,“三思啊,你的心思朕明白。” “几位皇子皇侄之,你在朝的根基算浅,仅太平稍胜一筹。所以,你极力想把宋之问召回朝,想多一个依靠。” “这......”武三思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啥情况啊?老太太想拿他开刀?这种话可不是随便说的。 “你别怕。”武则天安抚道,“你的心意朕了解,可是平心而论,宋之问能堪相职吗?” 不用武三思回答,宋之问那货是什么成色,大伙儿都清楚的很。 有点本事,可是和豆卢钦望、魏元忠、张柬之这些人一,根本排不号。 老太太见武三思略有惭愧地低了头,又道:“所以,朕不想让他入相,只调回京师,出一任六部职首,看看再说。” “三思可还认可?” “认可....”武三思这回诚然点头,“多谢陛下体恤!” 武则天这么安排,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既给了武三思面子,让他在朝多了一分力量,又能不让相位之多一个庸才。 ...... 说完武三思,老太太又转向武承嗣。 “承嗣的心思,朕也明白。无非是多一分力量,多一分稳妥。” “承嗣啊,朕说的对吗?” “......” 武承嗣无言以对,低头道:“陛下别说了!侄臣胡闹了,侄臣改!” “我举荐张柬之!” “哦?”老太太一挑眉,刚刚武三思低头的时候还要欣慰,“承嗣有心了。” 看向李贤和李显。 长叹一声,“我的傻儿子啊!” 摇头道:“你们想用豆卢,想用魏元忠,想用张柬之,目的和承嗣、三思二人是一样的。” “......” “......” 李贤、李显无不低头。 李显偷瞄一眼,失口否认,“母皇...误会孩儿了。” 而李贤却不然,低声道:“我们只是担惊受怕惯了,只求自保!” “嗯!”老太太点头,看着李贤,“这些年,长进了不少。” 算是对李贤这句话的肯定。 “可是...”武则天话锋一转,“一个张柬之能保得住你们吗?” “这.....”李贤不敢搭话了。 “他保不住!”武则天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猛的看向一众朝臣,“选相!牵扯的是立储。你们的心思,不用朕一一道来了吧?” “狄胖子!” 老太太一声厉喝,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装死”的狄仁杰瞪眼道:“你给朕爬起来!” “嗯...嗯?” 狄仁杰下意识一睁眼,马后悔了,我睁眼干嘛?死过去算了。 没办法,只得挣扎爬起,“臣......臣在呢。” “你说!” 武则天逼前一步,“你不是快死了吗!?你来告诉朕!他们,还有你!都是什么心思?” “我......”狄胖子这个无语啊! 一咬牙,说说,怕个囊球!? 挣脱家仆搀扶,沉声道:“他们,还是臣,想匡扶李氏正统!!” “好!!”武则天不怒反喝,“算你有种!” 看向众人,“那你们知道朕要立谁吗!?” “......” “......” 无人敢应,唯豆卢钦望出前一步,低沉道:“知道。” “立谁?” “立他!”豆卢一指武承嗣。 “哈哈哈哈哈哈!!”武则天放声大笑。 “怕不怕!?” “怕不怕承嗣得国,你们....都要死!?” “......” “......” 一众朝臣再次低头,武则天今日着实反常。 不过,这一问,却是问到了大伙儿心里。 怕!! 怕的要死! 武承嗣要是当了皇帝,他们其有很多人都是必死之局。 这是朝争,看似平静,可却暗藏生死,谁能不怕? 只不过,老太太今天把这些都拿到台面儿来了。 “怕!” “怕!” 狄仁杰、豆卢钦望率先开口。 豆卢更道:“不但怕死,老臣更怕另一个武姓之人为君,压不住这朝堂!!” “怕几代人奋进而来的煌煌天下,此分崩离析!” “陛下!!您能明白吗!?” “明白!”武则天重重点头,“朕你们谁都明白!”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 “朕!!也怕!?” 老太太瞪着眼,躬着腰,逼到豆卢身前。 “你们知道不知道,朕也害怕!” “朕怕朕死之后,千古蒙尘!” “怕我这几个宝贝儿子忘了我是他们的娘!!” “忘了给他娘立碑修幕,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 “朕还怕,怕这天下臣民忘了有一个女人执掌过天下!!” “......” “......” “......” 再次......满堂皆惊,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老太太。 而武则天说到此处,峥嵘尽现,环视全场。 “你!!” “你!!” “还有你!!” “你们所有人.....” 惨然一笑,“谁不盼着....朕早点死啊!” “......” “......” “谁不想拨乱反正,让天下归于原本啊!” “......” “......” “你们都想,都盼着朕快点死!!” “只不过,你们不敢说!” ...... 武则天走到武承嗣和武三思身边,指着二人。 “你们都说这两个人不成器,难堪大用,更不配继承朕的皇位。” “你们还说,这二人胡作非为,仗着朕的宠爱诬陷忠良,坏事做尽!!” “可是.....”武则天眯着眼,“你们知道为什么他们这般不堪,朕还是任之听之吗?还是想把皇位传给他们吗?” “......” “......” “......” 无人应答,武则天沉默良久,自答道:“因为....” “他们是这朝堂之,深宫之内,唯一不盼着朕死的人!” ...... 。 —————————— 本来想到这段写完,高估自己了。 明天吧。 第二六五章 赢家 吴宁一直觉得武则天是一个政治天才,是一个不输任何一位明君圣主的政治天才。m.vodtW.com 正如她现在所说,这个朝堂之,不想她快点死,快点让地方的人,似乎只有武氏兄弟了。 而且,这种状态,从她被李治接回宫,一直持续着...... 整整几十年都如此。 可是,这个女人正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在满朝皆敌、举目无帮的情况下,统治了朝堂数十几年。甚至改天换颜,篡了李唐的江山。 不得不说,这种智慧和手段非常人所及。 ...... 可是,这样一个女子,为什么在群臣瞩目之下,说出这样一段不应该说出来的话呢? 表面看,老太太这番“肺腑之言”有些过了,不但会置群臣于尴尬,也让武氏兄弟无法自处。 甚至,连武则天自己也失了君王之威。 也许,场大部分人会觉得老太太疯了,老糊涂了,但吴宁却不这么想。 任何形势的套路都是为目的服务的,而真正的高手,也从不拘泥于形式的套路。 这好武技之道,一套绝世剑法,再高明也有破绽。因为是套路,要循规蹈矩,一定有力不所及之处。 而直正的无敌,其实是无招胜有招。 说白了,只要能打败敌手,什么都可以用出来。 武则天属这种,只要达到目的,一切形式也都不重要了。 那么问题来了,老太太如此反常,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这个疑问,其实一直盘踞在每一个人的心。 只可惜,武则天这一反常态,让众人又惊又讶,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朕....” “带天理国,执掌天下,近四十年。” 此时,邀月楼静若无物,唯有武则天之音响在每个人的心头。 老太太颓然坐下,继续道:“这四十年间,朕虽全心理政不敢懈怠,鞠躬尽瘁,耗尽心力!!” “可是......”武则天抬起头,“朕也是人啊!!” “是人,都会想百年之后何去何从!” “身为君,也不得不在意身后声势、泉下名节!” “这有错吗?不应该吗?” “朕选一个稳妥的,不会刨我的陵,砸我的碑的太子,不应该吗?” “......” “......” “......” 众人一阵默然,怎么越说越离谱了呢?这不等于明着怀疑李显、李贤他们会刨了老娘的坟吗? 这等于是把李氏往死路逼。 为证名节,李显、李贤、李旦除非明天吊才能洗清。 “陛下!” 这个时候,狄胖子按说应该跳出来让老太太闭嘴。 可是,狄仁杰还在装死,没有“醒”过来的迹象,遂豆卢钦望出声了。 “陛下!!慎......” “听朕说完!”老太太一个瞪眼把豆卢顶了回去。 “朕知道,这话说重了。” “更没有逼迫几个皇儿的意思。” “朕也知道,你们怕承嗣继位,是怕他秋后算账。” “这.....”武承嗣心里咯噔一下。心暗想,坑完了李家,老太太怎么还坑我了? 急忙拜倒,“侄臣对天发誓,绝无此心!” “你发誓?”老太太反问一句,“单单你发誓有什么用?” “唉!!”长叹一声。 “朕...老了....” 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像是自言自语道:“换做是从前,儿孙自有儿孙福,也由着你们争来斗去算了。” “毕竟,对这个天下来说,少几个亲情骨肉没什么,多一个果决能君才是好的!” “......” “......” 大伙儿又懵了,老太太今天是真的豁出去了啊,什么都说,什么都不藏着了! ...... “可惜...朕老了...” “心软了....” “不想再见到什么兄弟相杀、骨肉互残的戏码了!” (呵呵,下面人继续暗自吐槽: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 ...... “显儿、贤儿、旦儿、三思......”武则天突然挨个点名。 “还有.....金和素杰来了吗?” “......” 李金和李素杰虽然也是高宗儿子,与李显、李贤等人是亲兄弟,可是这两位是萧淑妃的儿子,也是武则天大仇人的儿子,平时活得战战兢兢,生怕哪天惹老太太不高兴给咔嚓了的凄惨度日。 此时正躲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 结果,老太太叫他们。 李金和李素杰差点没吓尿了,赶紧弓腰前,一副受气包的样子。 “陛下....叫我?” “对!”武则天露出一个和蔼笑容,“叫你们呢,快过来!” 扫看一眼,“太平呢?” “太平也过来!” 如此一来,李贤、李显、李旦、李金、李素杰,还有太平和武承嗣、武三思,排排而站,全都到了老太太面前。 这是李武两家现在存的嫡系亲族都在这儿了。 “跪下!” 武则天一声令下,扑通!跪倒一片。 齐刷刷地看着武则天,“陛下有何吩咐?” 武则天诚然道:“刚刚朕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吗?” “听,听见了!” 武则天身前倾,“那....都听进去了吗?” “听进去了!” “好!” 武则天点头,甚是欣慰,“那...朕要你们一起来发一个誓,行不行?” “朕要你们发誓,从今往后,和和睦睦,永不相残!!” “行?还是不行?” “......” “......” “......” 不但跪着的这几位都愣了,一众朝臣也都傻眼了。 这也行?? 当这是江湖举义,还是寻常人家兄弟盟誓啊? ...... 可是,能不行吗?话赶话已经逼到这儿了。 李金和李素杰想都没想,立马举手对天,“儿臣在此盟誓,此后不论怎样,李武两家永保和睦,相互扶持,永不相残!” 得,这两兄弟还挺高兴,这是誓啊,当然乐意。 而李贤和武承嗣他们一看李金和李素杰都起头了,那跟着发吧! 皆举手对天,“儿臣在此盟誓,此后不论怎样,李武两家永保和睦,相互扶持,永不相残!” “好好好!!” 老太太可不管下面一个个都看傻的众人,开怀大笑,连叫三声“好”。 “如此一来,了却了朕的一大心病啊!!” ...... 天真!!女皇陛下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天真了? 群臣无不嗤之以鼻。 永保和睦,永不相残?这样的话在皇位面前,何其苍白?在朝争之下,何其无力? 大伙根本不明白,老太太闹这么一出有什么用,该斗不还是斗? 你信不信?都不用多久,是现在,这个新相的人选只要一出来,马得斗起来。 你想啊,这个新宰相不管选谁,都会破坏现在的平衡,必然造成分利不均。 到时,不信这几个龙子龙孙不会斗。 有这样想法的,可不是一人,而是所有人,包括正跪在那儿的李贤他们。 谁也没把这誓言当真! 在场的,可能也武则天能当真? “......” 看老太太那个样子,好像还真当真了。 颇为高兴,一改之前的苦处,欣然自语,“了却一桩心事啊!” “了却一桩心事啊!!” “诶!?” 一连念叨了两遍,老太太似是由这一桩心事又想起另一桩心事。 看向来俊臣,“俊臣啊,说到心事,山东世家的案子也算朕的心头之疼......” “你....审的怎么样了?” 来俊臣一听叫他,连忙礼道:“回陛下,早审完了。” “审完了?”武则天眉头一皱,“此等大事,那为何不报!?” “呃...”来俊臣一顿。 我报过好吧?您老想当众提这个事儿直说呗。 “臣之过,一时忙乱倒是疏忽了。” 这个锅,来俊臣也只能背着了。 “那结果如何?” “回陛下!” 来俊臣整了整心绪,“太原王氏、荥阳郑氏、范阳三卢、清河二崔、博陵崔氏、赵郡李氏,通敌卖国、延误事机一案,臣已审结。” 来俊臣吧啦吧啦开始陈述案情。 大概意思是:通敌有点牵强,知情不报倒是真的,加后来阻挠朝廷出兵的罪名,基本没冤枉好人。 别说斩杀罪首,算诛三族也不为过。 反正是,武则天把世家的人都抓了一点没错,差老太太一句话,全咔嚓完事。 武则天听得连连点头,“这么说,朕没有冤枉他们?” “没有!” “他们也全都该杀?” “该杀!” “嗯!”武则天嗯了一声,“那趁着今日,一并了却了这桩心事吧!” “来俊臣听命!” “臣在!” “即刻将太原王氏、荥阳郑氏、范阳三卢、清河二崔、博陵崔氏、赵郡李氏之主罪押解至此,朕要当面判处!” “臣遵旨!” 来俊臣应声而走,去带人了。 群臣倒是没怎么着,只不过更加笃定,武老太太应该真的是老糊涂了。 跳的也太快了,从选相的事说到立储,从立储又相爱相杀,之后一个急转,又绕到世家的案子了。 一面说自己老了,心软了,一面又要大开杀戒。 这是要吓唬吓唬大伙儿? 可是有什么用? 还是那句话,新相人选一出,还得打成一锅粥。 李贤他们也纳闷儿呢,老太太干嘛不借着刚刚的机会把宰相人选定下来算了? 而最难受的是武三思,宋之问是给他调回来了,可是,刚刚武承嗣居然也同意是张柬之。 说明什么?说明武承嗣和李家那两个已经暗通了。 那特么玩的不他一个人了? 武三思这个着急啊,想着怎么能把这一阵扳回来。 ...... 连太平公主也是满面愁容,起身之后,趁人不注意靠吴宁身边。 “怎么回事儿啊?” “母皇不会....”太平有点担心,担心老太太现在真的不清醒。 “呵呵。” 吴老九淡然一笑,“放心,这邀月楼,只有两个人是清醒的,其有陛下。” “啊?” 太平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且看便是。” “哦....”太平应下,转念一想,“不对啊....那另一个是谁?” 吴老九贱贱的一指自己:“我啊。” 太平:“......” .... ———————— 不多时,卢嵩之、催习等世家罪首,一身囚服,镣铐加身的被带到了邀月楼。 众人不由又是一阵唏嘘。 在不久之前,这些世家之主,还是高高在,连皇家的账都不买,更别说他们这些臣子的了。 可是现在... 阶下之囚,将死之人!! “你....是卢嵩之?” 武则天率先开口,轻蔑至极! 卢嵩之一暗,扑通拜倒:“卢氏罪臣,嵩之,拜见陛下。” “嗯....”老太太点头,“来俊臣...” “臣在!” “把你刚刚对世家一案的审结之辞,再说一遍与卢家主听听!” 得! 来俊臣现在想喝口水润润肺! 没办法,只得将刚刚的话,又絮叨了一遍! .... 说完之后,武则天老目一眯!“尔等,可认罪!” 卢嵩之闻罢,一副心若死灰之装,艰涩点头,“臣等....罪该万死!” “嗯?”武则天颇有意外,“这认罪了?没有不甘?” 卢嵩之一咬牙,似是真的知罪:“没有不甘!” 抬头道:“因臣之过,朔、并数州遭突厥屠戮,臣等自知,罪大恶极!但求一死,以谢苍生!” “唉!!!”卢嵩之的话让武则天一声长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面露惋惜之色,“你们....都是读书人啊!” “是我大周的良士贤能啊....怎可犯下如此荒唐之错?” 卢嵩之眼泪都下来了:“臣....无颜存世矣!!” “是啊....”武则天再叹,“按你们犯下的罪过....杀之千遍,皆不为过!” “可是....”话锋一转,“你们该死,可朕却不能杀啊!” 嗯??? 一句话下面的群臣全愣了,怎么有点不对劲儿呢? 愣神机,只闹老太太又道:“朕老了....心软了....” 看向卢嵩之:“十万读书人啊....” “为了这个天下,朕真的下不去手啊!!” 什么情况?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又下不去手了?特么当初抓的时候也没见您老下不去手啊? .... 武老太太继续道:“朕要留你们一命。” “什么?”卢嵩之愕然,“陛下....” “别高兴!”老太太严肃起来,“朕不是放过你们,朕是放过这个天下!” “十万士人若被朕一举斩杀,那朕是天下百姓的罪人!!” “所以为了百姓,朕也要留你们一命!”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九家十万罪民族产抄没,族众发配川黔、靺鞨、安西、昆陵边夷之地,为国守边!” “你们....可愿意?” 愿意?特么命保住了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卢嵩之等人,当下跪倒在下,连连叩首!! “谢陛下不杀之恩啊!!” “........” “.......” 大伙儿都听懵了!什么特么情况啊? 这已经不是不对劲儿了,这特么是转的有点快! 不是说好全咔嚓了吗?怎么又改发配了? 而且您老倒是提前知会一声啊.... 呵呵,群臣哪里知道,更劲爆的还在后面呢!! “卢嵩之!先别谢恩。” 武则天站了起来,“你....还有各家家主,不能随族发配!” 卢嵩之一听,都不等老太太说完,立马道:“臣等愿意!” “臣等愿意领罪赴死!为朔并诸州百姓偿命!” 大有死我一个,保住全族,值了的模样。 “死?”武则天冷笑,“想一死了之,哪那么容易?” “那...”卢嵩之做茫然状,“陛下的意思?” “你们得活着!用你们的平生所学,用你们的半死余力来报效天下!用你们的一切!为诸州数十万军民赎罪!” 说到这里,武则天直视卢嵩之,“卢嵩之!说来你也是名儒大家,一身才学不知报国,却拘泥小家。” “你知罪吗?” “臣...知罪。” “那朕给你一个机会....以残生报国,你....可愿意吗?” “臣...愿意。” “好!!”武则天厉喝一声!“那朕信你一回,冒天下之大不违,于一个重担给你!!” “臣....但凭陛下差遣!” “卢嵩之听旨....” “朕命你为昌右相,执掌天下权柄!” “以平生才学,大家之风,整治朝野,造福万民。” “钦此!” 嘎!!!!! 老太太一旨降下!卢嵩之都没来得及谢恩! 下面齐刷刷嘎的一声,差点没晕过去!! 他、妈、的还是你武老太太会玩哈..... 与此同时! 晕着的狄仁杰,猛的一瞪眼,下意识看向了吴宁!! 太平公主亦是脸面惊愕!瞪着吴老九。 连卢嵩之都忘了谢恩,茫然的看向吴宁..... 奶奶的! 谁能想到,这个选相的结果,最后会是这样儿? 卢嵩之自己都不相信,吴宁能做到这一步,不但把九家的人都捞出来了。 还弄了个宰相当当?? 惊讶的同时,难以抑制的,朝吴宁递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 好吧。 武则天老是得意,没想到吧?朕这是以德报怨! 不但不杀世家,而且还用人不疑,重用了你卢嵩之.... 这样一来,即可以推行穆子究那个天下粮仓的战略,又可以收买人心,让世家死心塌地!! 高明吧? 可是.... 可是老太太有点没明白.... 我不计前嫌,我破格提拔... 我才是你卢嵩之的伯乐吧? 你特么用那种眼神看着穆子究是个什么鬼? ...... 。 第二六六章 布置 任卢嵩之为相...... 武则天的这一手乾坤大挪移,把群臣的腰没闪折了。 可是,这一手玩得怎么特么那么漂亮呢? 漂亮到人人都觉得牙疼,漂亮到你没话说。 细想之下,卢嵩之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几个王爷彻底歇菜,也不用争个头破血流了。 因为,卢嵩之谁的人都不是,武则天用他算是一碗水端平。 而且,叫真儿的话,老太太赦免世家收买人心,算是对卢嵩之有再造之恩,他应该算是老太太的人。 可是,关键在这个是老太太的人。 卢嵩之听老太太的,那立储之事自然也是唯老太太马首是瞻,可张柬之什么的省心得多。 这算是一举两得了吧? 好吧,其实,这是一举三得。 还有“一得”是:借世家之手,开发东北、西北和西南三地,群臣是不知道。 在场的众人,也只有狄仁杰和太平公主知道,这场相位之争,真正的受益者到底是谁。 特么是吴老九!这货把人心已经算计到了骨子里。 从打突厥开始,一套组合拳下来...... 朝堂没变,还是那个大周朝堂; 武则天没变,还是那个一代女皇; 世家也没变,顶多是伤了点元气,换个地方东山再起。 唯一变的,是吴宁。 从一个江湖草民,眨眼之间,成了宰相都要俯首称臣的汹涌暗潮。 谁能想到,在几日之前,太平公主还在忧心吴宁在朝没有依靠,狄仁杰还在疑惑他拿什么和那些人斗。 可是现在,谁也不再怀疑吴宁有没有这个资本了。 ...... ——————————————————— “恩公在,且受老夫一拜!” 邀月楼的那场大戏已经过去三天,已成朝堂新贵的卢嵩之、崔习等人,终于有机会亲自来到怀仁坊李宅,与吴宁一会。 此时,卢嵩之的内心只能用感慨万千来形容。 直到现在,他依然想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吴宁,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可是吴宁啊! 是流落民间的皇子,是九年前那个屠尽一座山村也要除之的祸害,更是这九年间武则天的忌讳。 可是,即使这样,他依然做到了。 不但救了世家十数万性命,而且还把卢嵩之从阶下之囚送到了宰相之位。 这特么...... 特么简直是逆天。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三天来,卢嵩之一直想当面感谢吴宁。可是,正因为吴宁的身份特殊,卢嵩之不敢来。 他怕任何一个细微的举动,都可能给吴宁带来麻烦。 结果,他着急,有人他还急。 谁呢?武则天!! 老太太今日早朝一过,特意把卢嵩之叫了过去,吩咐他带着几个世家的代表人物去感谢吴宁。 这真是天下之大,无不有哈!耗子给猫拜年,也不过如此吧? “卢公、崔公,不必拘礼!” 吴宁依旧是招牌式的淡笑。 他倒是知道,武则天为什么让卢嵩之来找他。 说白了,武则天现在什么都不关心,她只关心东北、西北和西南三地的战略。、 而这个大战略是吴宁提出来的,也唯有吴宁才能帮她实现。 现在,世家的数十万子弟刚刚平反,甚至还没来得及从牢里放出来,更不要说动身去往三地。 什么时候走?要做什么准备?具体要怎么实施?这些都离不开穆子究的长路镖局。 “原来如此!” 听了吴宁的解释,卢嵩之等人终于明白了一个大概。 原来,吴宁是借着开发三地的机会,才挽救了世家的。 可是,卢嵩之等人听罢,反倒有点挠头。 “子究莫怪,老夫不是埋怨,只是不解。” 只见卢嵩之哭笑不得道:“为何当初子究非挑这三个地方?也太远了。” 说白了,要是近点多好。 一来,世家族亲也不用受万里迁徙之苦;二来,离的近,更容易帮助吴宁成事。 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干嘛非选这么远的三个地方? “因为,这三处是最好的地方!” 吴宁给出了答案。 叫吴黎取来山河图,与众人一边看图,一边解释道: “诸位不要觉得这三地甚远,皆荒凉之地。其实,这些地方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差!” “首先是川黔一带。” “此地山势连绵,地广人稀,加盗匪肆虐,夷狄混杂,看去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实际,那里林木和药材资源极其丰富,只要稍加利用,便可积财无数。” “而且,那边夷部各族早有耕种梯田的习惯,只要我们效仿开垦,用不了多少年,必成一大产粮福地。” “话是这么说......” 听了吴宁的话,崔习点头认同的同时,也是皱眉道:“可是,地方再好,也架不住土匪和蛮夷的侵扰啊!” “单是防匪防夷,那不知要投入多有人力、物力,甚至要动用朝廷的军队。” 抬头看着吴宁,“世家刚刚平反,女皇再怎么样,也不会贸然动用军力与我们吧?” 言下之意,地方好是好,可是不太平。 “哪里用什么军力?”吴宁微微一笑,“崔公尽管放心大胆去便是。” “到了那里,只需报我长路镖局的名号,无论是绿林,还是夷狄各个部族,多多少少都是要给些面子的。” “哦!!!” 崔习闻言,恍然大悟,倒是把长路镖局给忘了。 由此也不难看出,长路镖局远坊间传闻的还要厚重啊! ...... “那......东北之地呢?” 卢嵩之并没有崔家主那般乐观,算川黔无忧,可还有其他两地,而且远川黔更难对付。 “东北那处所在,是靺鞨部。” “天寒地冻倒还好说,关键是......” “关键是间还隔着突厥和契丹呢啊!而且,靺鞨部也不是那么好对付吧?” 吴宁道:“这一点也不用卢公太过担心。” “突厥时下新败,更是被大周逐至漠北,没有个几十年的休养生息,绝难再成威胁。” “至于契丹......” 吴宁一顿,却是给了一旁的吴黎说话的机会。 “契丹人有什么好担心的,那和自家人没什么分别!” “啊?”卢嵩之不解,“自家人?” 只见吴黎得意一笑,“你不知道吧?” “知道岑长倩是怎么从突厥跑回来的吗?是契丹族长亲自给护送回来的!!” “行啊.....”卢嵩之惊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吴宁笑着止住吴黎的卖弄,对卢嵩之道:“长路镖局与契丹各部多有生意的往来,相处也极是融洽。” “其实,契丹人半耕半猎,与突厥大为不同。且他们向往原化,很容易归化。” “卢公族亲若去东北,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借契丹之力稳住阵脚,对抗靺鞨土著。” 靺鞨部也是后世的黑龙江、吉林两省一带,土著也是女真族的祖先。 吴宁对金蛮没什么好感,相反,对大辽的前身契丹,倒是不太排斥。 “卢公唯一要担心的......” 好吧,大东北确实挺冷的。 ...... —————————————— 最后剩下一个西域,也是卢嵩之等人相对最为了解的一个地方。 毕竟与西域诸国通商百年,多多少少还算知道一些。 不过,却也是最难占有的一处。 因为,那里不像川黔,名义是大周土地。更不似东北,属于未开化之地。 西域早有了相对完善的政治体系,更是建立了诸多城邦小国。而且,其内部极其复杂,可不是说占占的。 哪怕是动用军队暴力征服,也要面对许多外交问题。 况且,算武力征服,后续的统治也是个大问题。毕竟西域是三地之,离原最遥远的一处所在。 实在是天高皇帝远,很难彻底掌控。 对此,吴宁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助力,长路镖局的手也没伸到那么地远。 所以,吴宁只是给卢嵩之等人提出一个方向。 分三步走: 第一步,先是移民汉人,建立城邦。 第二步,合纵联横,各个击破。 最后,再利用化,逐渐同化。 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急之不得。 可是,同样从长远来看,占领西域对原来说,好处也是最大的。 如果汉人能在西域站稳脚跟,那么吐蕃和草原的威胁将大大减小,可谓一劳永逸。 ...... 一番论述,几位世家家主再一次见识了吴宁的智谋与能力。 依卢嵩之的猜想,能够有如此缜密的布置,加之长路镖局几乎完美的铺陈,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这说明,吴宁可能在很多年以前,已经在布置这个侵占三地的滔天之局了。 而且,卢嵩之心同时还升起了一丝别样的情感。 记得在牢相见,吴宁要求他臣服的时候,他把狄仁杰、太平公主与之同盟的信息传递给了卢嵩之。 那时,卢嵩之也许还觉得吴宁有些鲁莽,等于是一见面把全部的底牌亮了出来。 可毕竟世家是他一手倾覆的,算权宜臣服,可心难免会有怨怒,他怎么敢保证世家不会出卖他呢? 然而现在看来,那时的吴宁原来远远还没到亮底牌的地步,至多只能算是展现肌肉。 而今天,穆子究轻轻松松震慑西南,掌控契丹,包括他如臂使指的长路镖局、天下绿林。 也许,这些才是他的底牌吧?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竟让卢嵩之生不出半点二心来。 而吴宁此时也看出了卢嵩之心所想,淡然一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之前算计世家,那是因为世家与我无足轻重,可信手利用。” “可是现在不同,你们与宁已成同舟之势。那么,我有什么能力,可以为大局做多少,几位家主心当知一二,宁绝无保留。” “卢公,还有诸位,能理解吗?” “能!”卢嵩之艰难点头。 他不是短视之人,政治的明争暗斗本来没有什么对错之分。 吴宁能搞倒世家,只能说明人家有本事。算心有不甘,又能怎样呢? 如今大伙儿可是在一条船,唯有尽弃前嫌,方能再现世家辉煌。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问题的关键还是...... 还是你特么得能玩的过吴老九再说啊! 反正卢嵩之心里明镜似的,这屋子里一窝人加在一块儿,也算计不过一个吴宁,那还不如老实点。 况且,这个“主子”,目前来看,还不错。 —————————— 至此,关于侵占渗透三地的大战略,吴宁算是说清楚了。 办法和路,已经帮世家铺好了。如此一来,所谓的蛮荒之地,看起来也没那么可怕了。 况且,这次是武则天极力推行,算世家是待罪之身,老太太也不会完全的袖手旁观。必要的时候,多多少少会给一些助益。 不过,尽管如此,卢嵩之依旧不是很乐观。 “九郎想过没有,朝各方会让世家如愿开垦三地吗?” 没错,卢嵩之担心的,依旧是争斗不断的那几个龙子龙孙。 说白了,世家倾覆,李贤、武承嗣他们自然高兴,瓜分山东,以为是捡了个大便宜。 可是,一但武则天把开发三地的战略公诸于世。那慢慢的,他们会发现,特么山东只能算是“蚊子腿儿”,真正的大头儿还是让世家给占了。 当然了,还有太平公主。 他们能平衡吗?不会从阻挠吗? 对此,吴宁只能报以冷笑,“阻挠又如何?且让他们闹去吧!” 邪魅地看着卢嵩之,“我还真怕他们不闹。” 卢嵩之和崔习等人闻罢,下意识的一个激灵。 心道:“不知道是哪个又要倒霉了。” ...... 。 第二六七章 意外 说句心里话,怎么可能不闹? 原本大伙儿瓜分山东,拿多拿少,全凭本事。 算有分配不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怪自己准备不足。 特别是武承嗣,一来,准备充分,山东之利他应该是得利最大的一方。 二来,太平公主又出来装好人,结果被他揶揄当场,使得这个婆娘一点好处都没捞着,这也算是报了之前的一箭之仇。 可是,偏偏老太太玩了这么一出儿,世家不但没死,反而还被重用了。 本来吧,这也碍不着武承嗣什么事儿。 他是要当太子的人了,除了操心入主东宫之后的财源,谁当宰相,或者世家死不死,和他的关系都不大。 只要不让世家回山东,那由他去吧。 但谁能想到,卢嵩之位还没几天,老太太突然朝议什么渗透东北、西域、西南三地。 还说什么,要为大周开拓产粮新地? 这特么过分了吧! 更让武承嗣接受不了的是,太平成了最大的赢家。 老太太刚一提出,她极力推崇,信誓旦旦地说,要倾公主府之力,帮助老太太得偿所愿。 当时的情形,气的武承嗣差点没当殿骂娘。 你们当我们都傻,是吧? 特么傻子也看得出来,这娘俩是事先串通好的,朝议不过是走个形势。 难怪太平那婆娘如此大方,山东那么大一块肥肉都不要了,敢情她是找到更大的肥肉了。 好吧,那哪里是肥肉,那特么是一群肥猪。 别的地方不说,单是川黔一带,谁不知道那里的木材、药材、还有蜡染夷布,都是紧俏的宝贝? 更不要说,几万世家子弟扎根于此,去给太平公主当苦力所创造的价值了。 武承嗣眼红啊,满朝武又有哪个不眼红? “怎么办?” 此时,武承嗣、武三思、李贤三人难得地坐到了一块儿。 “什么怎么办?”武三思斜了武承嗣一眼。 二人的关系,自从武则天挑明要立武承嗣为太子开始,已经不像从前那般,还得保持起码的和睦了。 “刚在陛下面前指天发誓,难道转脸要悔誓,与太平撕破脸皮?” 两手一摊:“本王觉得,这样不好吧?愧对陛下一番心意嘛!” “......” “......” 李贤和武承嗣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武三思的言辞。 其实,愧对不愧对的,没人放在心。 只不过,老太太弄了这么一出,虽说形同儿戏,可再儿戏,如果从老太太嘴里说出来,那谁还敢当儿戏? 转脸悔誓这种事儿,谁敢? “呵。”李贤苦笑一声。 “我这个妹妹啊,端是不知分寸。如此巨利,妄想一人独吞?却是有些托大了。” 武承嗣摇头接道:“也不是什么巨利不巨利的问题。” “关键是,此番陛下尤为重视,她一个女流之辈万一误了陛下大事,那当如何是好?” “所以啊......”武承嗣说到这里,颇有几分语重心长,“所以,还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蛮干啊!” 武三思一听,“可那又能怎样呢?” 有老太太护着,他们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要不.....”李贤扫看二人一眼,试探道,“要不,把这事儿搅黄了?” 尴尬一笑,“依小弟之见,母皇要开拓疆域,用心当然是好的。可是,派世家罪民,还有太平那丫头去,颇为不妥了。” “是!”武三思附和,“事儿是好事儿,可是人却不是好人!” “最起码,不应该让世家去办这个事儿。至于太平......” 武三思沉吟一二,“只要世家不参与,太平到时算分一些也无妨嘛。” “嗯。”武承嗣也沉吟着,皱眉看着李贤,“贤皇弟......有何妙计?” “也谈不什么妙计。”李贤谦虚憨笑。 “两位皇兄想嘛,当初世家投敌卖国,激起千般民愤。如今却又坐享厚利,这哪还有天理?” “若是这个消息传到民间......” “嗯???” 武三思和武承嗣眼前一亮,心说,还是李贤的点子多哈。 民情民愤!!! 这件事,他们几个是不好出面的。 如果能像扳倒世家时那样,再次激起民情民愤...... 那老太太也要忌惮一二,算出事儿,也赖不到他们头。 “那依贤皇弟之意来办吧!” ...... —————————— 李贤这招借刀杀人,不可谓不高明。 首先,不久前的那场民潮,让武则天借势把世家连根拔起,同时也让所有人真真切切地见识了一回百姓之力。 说白了,朝堂众人突然意识到,这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如果运用得当,着实不容小觑。 而李贤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想借民间之力于武则天施压,把这事儿搅黄。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当下也是利用民力的最好时机。 别忘了,世家是民力扳倒的。 可现在,世家不但没死,反而得到重用。那百姓能干吗?还不一次更加激愤? 到时,别说派世家去开疆拓土了,如果民愤激荡,可能连卢嵩之那个刚任的宰相都当不长。 ...... 说干干。 当李贤、武三思和武承嗣三方联合,只是传播一点坊间议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没过几日,洛阳城便已经是风闻四起。 武则天大赦世家,不但不杀,反而重用其开拓疆土的事儿,已经传开了。 ..... “怎么办?!” 最着急的是太平公主。 她没想到,本是朝廷小范围议论的事儿,这么快传到了民间。 而且,想到百姓对世家之前的怨恨,太平一阵阵的心惊。 “怎么办?”万分焦急地问着面前的吴宁,“这事儿不会闹大了吧?” 吴宁捧着一本时下流行的话本小说,看的正起劲儿。 头都没抬,“放心,出不了大事儿。” 说完,还不由得摇头一笑,调侃道:“居然学会利用民情,倒是长进了。” “哎呀!”太平更急了,“你能不能正经点!?本宫觉得没那么乐观!” 只见吴宁两手空空,拿咱们公主殿下实在是没办法。 只得道:“怎么不正经了?你放心回去吧!我会一直盯着,出不了大事。” “还玩舆论?”吴老九心说,“玩这东西,我是你们祖宗的祖宗!!” 太平还是不放心,“那你要如何应对?” “应对?”吴宁嗤笑,“根本不用应对,他们没抓住重点。” 笃定道:“看着吧,保准让你意外!” ...... 结果。 太平担心果然是多余的,当世家被赦,老太太还要重用他们开疆拓土的消息一传开...... 李贤等人期待的民愤没见着踪影,倒是给武则天免费做了一波宣传。 通过此事,百姓更爱戴这位女皇了。 而世家,更是屁事没有,百姓甚至忘了世家是他们亲手扳倒的。 ...... , 第二六八章 民心 其实舆论这个东西,真不是一般人可以玩得动的。 稍有差池,结果更是千差万别。 像李贤、武三思他们这种初学者还想引导舆论?连特么重点都抓不住。 说白了,一次民情扳倒了世家,是因为百姓与世家有仇吗? 当然不是,世家再恶也没恶在明面儿,与大多数百姓甚至连交集都不存在,大多数都是跟风的吃瓜群众。 那为什么百姓对扳倒世家那么心呢? 因为爱国! 世家通敌侵犯的不是百姓的利益,而是国家的利益。 凭这一点,足以让很多百姓对世家生恨。 那么话说回来,既然已经生了恨意,那这回为什么不灵了呢?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爱国! 李贤他们忽略了一个关键词,“开疆拓土”。 正是这个“开疆拓土”,让民情不但原谅了世家,而且有了另眼相看了意味。 ...... 可千万别怀疑这四个字的威力,无问古今,只要是国家能开疆拓土,老百姓高兴。 别说没让他们出钱出力,哪怕是让他们出人出战,他们也是乐意的。 这是民族自豪感的一种体现,谁也拦不住的。 世家得到惩罚了吗?当然得到了。 家产族田全被抄没了,族众也要远赴边疆。 虽然没杀,可是女皇陛下给了他们待罪立功的机会。 这一点,百姓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甚至多有褒奖。 “陛下今次,又长了咱们大周的脸面啊!” 洛阳城,一处街边酒肆,朱二一条腿踏着矮凳,脸的表情别提多夸张。 周遭看客,无不鄙夷而又羡慕地看着这个泼皮。 好吧,人家已经不是泼皮了。 一回,这无赖起哄架秧子,煽动百姓砸了卢侍郎的府宅。结果歪打正着,不但无过,而且有功。 也不知道怎地,竟被洛阳令看,成了衙门口儿的使吏。 如今吃着皇粮,穿着青面儿吏服,居然也人五人六起来了。 可是,所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嚼舌头的的毛病,却是一点没改。 这不,如今风闻四起,当初百姓出力给打下去的世家,又咸鱼翻身了。 可是...... “朱老二!你不是恨世家入骨吗?怎么又帮他们吹捧起来了?” 有人看不惯,已经开始顶着朱二说话了。 只见朱二一摆手,“那不一样!” 瞪眼道:“恨世家,那是因为他们祸害咱们大周!”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啊!世家甘愿领罪,去为咱们开疆拓土,此等报国之心,应该褒奖嘛。” “切!”顶嘴那人一阵腻歪,心道,左右都是你有理。 “俺觉得不咋地!”嘟囔道,“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居然把世家给放了!那咱们当初不是白使力了?” 甚是不甘,更是蹦出一句大不讳来:“难道陛下这是昏了头了?” “你看看,你看看!” 朱二指着那人的鼻子,“凭你这句话,我朱二爷该拿你去杀头,知道吗?” 可显然朱二没真有那个心思,见那人势弱,又道:“什么叫陛下昏头了?这是好事儿,明白吗?” 那人知道说错了话,心虚的很,“怎么好?” “我来问你!”朱二挑眉,“你是想要一个心慈仁善的皇帝?还是个动不动砍人脑袋的皇帝?” “那......那自然是善一点的好。” “这不对了?”朱二道,“陛下以德报怨,珍惜人命。这对咱们来说,那是好事,明白吗?” 那人一想,也对哈,登时乐道:“你这么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周遭看客也是附和点头,朱二算是说到点子了,谁不想要一个仁慈宽厚的一点的皇帝呢? 况且,开疆拓土,也确实听着提气。 ...... ———————————— “怎么没闹起来呢?” 老百姓那里顺气了,可是武承嗣他们却是恰恰相反。 武承嗣、李贤和武三思三人,现在头疼的很。 “怎么没闹起来呢?” 武承嗣更是摔了茶碗:“这帮子迂腐之民,简直不可救药!!” “皇兄莫急嘛!” 李贤倒是稳得住,劝慰道:“只能说明,咱们行事还是太过仓促,高估了这些百姓。” 武三思则道:“那现在怎么办?可有补救之法?” “好办!”李贤一咬牙。 “如今的局面,说到底,还是此事与百姓无关。等到时与他们有关了,当不会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吧?” 武三思、武承嗣眼前一亮,急问道:“如何有关?” 李贤一笑,“咱们给他加点料!!” ...... 打武则天欲行拓边战略的消息传开来不久,又有一则八卦悄然在民间传开。 那是: 拓边开荒的,可不只是世家,陛下欲从原移居百姓与世家同去,以便更快地打开局面。 “......” “......” 这下,百姓们可是慌了。 其实想想也是,世家子弟说是有十数万之众,可是到底还是人少,肯定得带劳力前去啊! 可是,带谁啊?谁愿意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啊? 正如李贤所想,这可是一下切了百姓的疼点。 风口急转直下,反对之声渐起。 对此,武则天幸好早早察觉,急令门下省颁布诏令,昭告天下: 迁徙普通农户随世家拓边不假,但是朝廷绝不会强迁百姓。 随迁者必属自愿,且以无产佃农、仆户为主,绝不牵连平民。 而且,对愿意拓边的,朝廷也有诸多扶持之策。 如: 佃户若肯去的话,首先一应旅费开销皆由朝廷负担。到了地方,朝廷无偿送三亩良田入籍。 之后,凡户主自行开垦之地,一半归朝廷,一半归自己,且免三年税赋。 而奴户、役仆若能自行赎身者,只要是汉户,朝廷一概许以良籍,待遇与佃户同。 当然了,若有产的良民之家也想为国拓边,朝廷予以的优惠更加的丰厚。 首先,原的地产可置换边地,以一换十,免五年田赋。 此旨一下,立时平息了民争。 百姓们也终于明白,原来是自愿的,不是强迁啊! 可是问题来了,还是没人愿意去啊! ...... 从这道旨意来看,无论良民、佃户、还是奴仆,都可以自愿去三地奔一个前程。 而且,待遇极其优渥。 说白了,只要你肯干,能吃苦,到边疆去置下一份家业不难。 但是,细看之下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良民有地有产,肯定不愿意跑到荒芜之地去冒险。 奴户赎身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大周有律,奴户赎身,不但要抵偿卖身钱,而且得是主家同意才行。 说白了,我是你家里的奴隶,我有钱把自己买出来,可是还得看你放不放我走。 你要是不想让我走,那一点办法都没有,连官府都不给落籍。 所以,奴户也不行。 这道旨意真正的主力,也剩下无产的佃户了。 但故土难离,加边疆蛮夷众多,情况不明,谁又敢去冒这个险呢? 所以,这首旨意看去不错,其实是个摆设。 与之同时展开的招募行动,应者了了,却是正合了武承嗣等人的心意。 呵呵,招不到人,我看你怎么去拓边种粮!? ...... 。 第二六九章 够嫁八辈子的横财 招不到人,与世家一起淌这趟浑水,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m.vodtW.com 政策开的很好,可是架不住百姓不认啊! 在武则天的设想之,此政应该可以吸引一大批无产佃农冒险一搏。 但是,和武承嗣等人一样,老太太还是忽略了某一种思想在百姓心的份量。 武承嗣等人忽略的是民族自豪,而武则天则是没想到百姓的故土难离。 这使得佃农们宁可继续苟活,也不愿意相应号召,背景离乡。 “这当如何是好呢?” 一连数日,户部专设在城的招募之所门可罗雀,使得武则天也跟着愁眉不展。 以至于太平、李裹儿前来问安陪驾这种“家庭场合”,老太太依旧想着这些烦心事。 对此,太平也是无计可施。 只能说,想法是好的,开出的条件也是优渥非常,可奈何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呀! 招不到人,也意味着算在三地站稳脚跟,也无人建设,更没人开荒耕种。 世家算去了,也必然进展缓慢。 如此一来,必然的结果是,短期之内看不到什么成效。 而朝诸臣对于老太太的这个决策本颇有微词,看不到效果,谁又知道会不会迟责生变呢? “要不.....”太平建议道,“要不再把入边之民的待遇抬一抬?”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果去三地垦荒的待遇还能再好一点,那想必能吸引一些百姓吧? 只见武则天缓缓摇头,“不能再高了。” 当下的政策是,只要去,按人头白送三亩田,无偿入籍,免三年税赋,而且以后开垦与朝廷对半分。 说心里话,这政策已经相当不错了,也是老太太能给出的极限。 诚然,武则天可以再抬一点,毕竟都是没影的空头支票。 现在三地荒凉,有的甚至不在大周手里,给了给了,也不少块肉。 如说,许五亩田、免五年税,或者干脆谁开垦是谁的,朝庭不要。 这都没问题,老太太并不损失什么。 可是,武则天不是短视之人,她要看的更加长远。 之前穆子究给她出了一个效仿王莽革新,土地公有来对抗兼并之计。 而这一切之所以能成为可能,不会走王莽老路,把自己玩死的关键是,老太太现在手里有从世家那里刮来的千万亩土地。 且以后朝廷手必须还要拥有更多的土地,来制衡富户吞并贫户。 所以,武则天是要给自己攒家底的,不能一味只图眼前,而放任三地土地的私有。 “......” 那么问题来了,老太太不想放手,也加不了筹码,那招不来人啊! “要不.....”实在没办法,太平试探道,“要不强迁流民?” 大周流民隐户众多,如果朝廷叫真儿,还真能抓出来不少。 “不行!”武则天一口否决,“这和强征良民没有区别。” “......”好吧,太平自知天真了。 想想也是,流民逃户是和良人混居在一块儿,已经不分彼此。 这个时候强征,那必然惹来民间大乱,得不偿失。 而且,得益于这十年间,武则天解除宵禁、鼓励通商的缘故,很多逃户投身商业,在城镇谋生。如果强征,又会对商业造成不小的冲击,后果恐怕更为严重。 “那怎么办呢?”太平没办法了,只能干瞪眼。 而武则天何尝不是呢?愁的老太太歪在那里发呆,确实没了心情与小辈们乐喝。 太平见母皇如此,也只好皱眉陪着,剩下一个没心没肺的李裹儿却是百无聊赖。 姑母和皇奶奶谈的那些东西她都不关心,更见不得二人愁眉苦脸的模样。 瞥嘴道:“哎呀,有什么好想的嘛?去问问我子究哥哥不得了。他那么聪明,肯定有办法的。” “......”武则天瞪了李裹儿一眼。 “整天知道你子究哥哥,子究哥哥!你子究哥哥又不是万事万能,也有他力所不及。” 这是一个死循环,任谁也解不开这个结,总不成让穆子究大街去给老太太抢人吧? “怎么不是万能!?” 让老太太没想到的是,李裹儿还来劲的,梗着洁白的玉颈,一脸愤愤难平。 “我子究哥哥是万事万能的!” 敢说我宁哥哥的不是??李裹儿跟你急,老太太也不行! “行行行行行。” 武则天一阵无语,女生外向,真是一点不假。老娘这么疼你,怎么还不如一个小白脸儿呢? 无奈道:“那你去问问你子究哥哥有没有办法。真能解决,朕给他厚赏,行了吧?” “去去!” 李裹儿还不信了,起身走。 “这孩子!”老太太浅笑摇头,“是该找个夫家,来稳稳她的性子了。” “母皇.....”太平也是无语苦笑,“要不,孩儿跟去看看吧?安乐风风火火的,怕叙事不清。” “也许,穆子究真能有什么法子呢?” “什么?”武则天更是无语,“你也相信穆子究有办法?” “呃。”太平一窘,搪塞道,“试试总没错吧?” “行行行!!” 老太太烦躁起来,“去吧去吧!朕倒要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 ———————————— 怀仁坊李宅。 “还真有解决之法。” 吴宁一句话,太平一双杏眸差点没瞪出来。 “你,你还真有办法?” 李裹儿却是得意了,犹如斗胜的小母鸡,挽着吴宁的手臂,扬着小下巴,“我说什么来着?宁哥哥是万事万能!” 太平听得看得直皱眉头,“放开!像什么样子?” 李裹儿则是挑衅的一扬下巴,不!! ...... “也不是万事万能。”吴宁可不想看两个女人斗嘴,接过话头。 “主要还是你们一开始的方向搞错了。” 太平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你们是不是认为,去拓荒的主力当是无产佃户?” “对呀!” “其实不然。” 太平急了,“能不能痛快些,到底哪错了!” 看着把咱们的公主殿下急成这个样子,吴老九不但不感愧疚,反而更是来劲。 “呵呵,我还偏不痛快。” 大马金刀地往那儿一坐,对太平道:”我先问你,想不想发一笔横财?” “横财?” 太平无语,只得顺着这贱人的意思说,“多大的横财?” 结果,吴宁还没来得及回答,李裹儿先抢答了。 “我想啊!”指着自己,一脸希冀,“我想。宁哥哥让我发笔横财吧!” “你?”吴宁挑眉,“小孩家家,你要钱干什么?” “这....” 李裹儿还真不知道要钱干什么,她是图好玩,图能跟吴宁一起做事。 急智道:“我,我攒嫁妆,不行啊?” “呵。”吴老九干笑一生,“还嫁妆?一边玩去!” 撇嘴道:“要是给你当嫁妆,算你一个月嫁一回,也够你嫁八辈子了!” “!!!!!” 太平登时不淡定了,这得是多大的一笔横财啊? 立马抢前一步,把李裹儿挤到一边,抱住吴老九的胳膊。 “好弟弟,到底怎么回事?” ...... , 第二七零章 丧尽天良 什么样的横财,能够李裹儿嫁八辈子呢? 吴老九神秘一笑,给出了答案。请百度搜索() “殿下,你去开牙行。” “牙行?”太平糊涂了,“什么牙行?” “是牵线搭桥的生意呗。” “这....”太平眉头皱得更深,“这有什么特别的呢?” “当然有。”吴宁瞪了眼,“你的牙行啊,什么保媒拉纤儿、雇工运奴、租售房产的事儿都不干!” “只做一桩买卖......” “什么买卖?” “帮奴户落籍!!!” “帮.....”太平整个人都傻在那里了,“奴户?” “你是说,奴户从良?” “对啊!” “然后迁奴户去拓荒?” “对呗!”吴宁一拍大腿,从一开始你们搞错了。 “迁什么无产佃农?佃农更容易接受迁徙的,肯定是奴户啊!去三地拓荒的主力,也肯定是奴户。” 太平闻罢,沉吟半晌,“可是,不对啊!” “奴户想赎身落户,不是他想可以啊,得主家同意才行。可谁愿意放家奴隶自由啊?” 吴老九一摊手,“所以才让你去开牙行啊?” “你堂堂太平公主,皇亲贵胄,权势滔天。你要是想给哪个奴户赎身,谁敢不答应?” “这......”太平懵了。 这也行?这不是仗势欺人吗? 再一想,好像也没啥哈,仗势欺人的事儿干的还少吗? 眼神立马亮了起来,转而再想,不对。 “还是不行!算我能搞定主家,可是有钱赎身的奴户终归是少数吧?” “笨!” 吴宁吐槽一声,“所以这才是大生意,是横财啊!” 也不卖关子了,直言道:“我要是你,我这么干。” “凡有意拓荒置业之奴籍者,本行概保赎身落户。无银钱自赎者,许无息借贷。其后垦荒所出,一许其欠。” 说白了是,不用你出钱,不用你出力,你只要有心置业脱离奴籍行,剩下的事儿不用你管了。 赎身钱我给你出,落户的手续和关系我来帮你找,连你主家都帮你搞定。 只要进了牙行的门儿,你从奴仆变成良民啦! 但是,从今往后,你去垦荒的产出得有牙行一成,来偿还赎身钱和牙行佣资。 也是说,以后种出来的粮、开垦出来的地,有一成是牙行的。 “......” 想想吧,这里面有多大的生意,多大的利! 吴老九张嘴说够李裹儿嫁八辈子,可是一点都没夸张。 一个人这辈子百分之十的产出都归你了,想想看,相当说太平可以和朝廷一样向新户收税。 按理说,加朝廷的税,这个负担不轻。 但是,和自由,和一个良民的身份,和一个置业有产的人生转机起来,这算得了什么? “......” 太平傻眼了,仿佛已经看到了不远的将来,她躺着数钱都数不完的场景。 僵着身子,看向吴宁,缓缓地抬起双臂,把吴宁的脑袋捧了起来。 左右摆弄,细细观察,满脸疑惑,悠悠道:“你这脑袋......到底怎么长出来的呢?都开出花来了。” “去!”吴宁厌恶地甩开太平的纠缠,“怎么说话呢?” “呵呵呵。”太平笑了,腾然站起。“好了,本宫走了。” 她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武则天。 “这,这走了?”吴宁有点不适应,怎么用完甩呢? 只见太平公主拉着李裹儿,头也不回,“那还怎地?住下?” “不是。”吴老九抻着脖子追望,“你不说分我一份儿?” 太平还是一门心思的往外走,“自家人,分什么分?” “啧啧啧。”吴老九砸吧着嘴。 “呵,女人!” ...... —————————— 待太平和李裹儿已经出门走远,吴宁这才收起笑闹之心,望着门外,表情渐渐收敛。 这时,吴黎、吴启,还有虎子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 吴启并没有因为老九解决了一个难题而有一丝欣慰,反倒沉着脸,颇为不悦。 揶揄道:“和你设想的不太一样啊!” 吴宁苦笑出声,突兀道:“还是高估了那几个憨货了呀!” 吴启登时不干了:“那咋整?不白忙活了?“要不,帮他们一把?” 吴宁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 另一边,太平和李裹儿火急火燎地回了皇宫。 武则天还在那发愁呢,一看俩人回来了,心说,还挺快? 慵懒地一挑眉眼,“怎么?穆子究是不是也束手无策了?” 这么快回来,进一步说明老太太的判断无错,那个气人的穆子究也没招儿。 “这个....”太平一窘,心说,娘啊,您又失算了呀! “还真有......” “嗯?”武则天一下坐直了。 “他....他有办法?” 太平艰难点头,“确实有办法。” “快!”武则天急道,“与朕说来!” 一旁的李裹儿可不会看脸色,显摆道:“子究哥哥说了,皇奶奶一开始搞错了呢,重点不是佃农,而是奴户呢!” 武老太太一听,又不高兴了。 什么叫我一开始搞错了?给你能的?朕的怪话你都敢说?咋不天呢? 可是转念一想,估计是李裹儿夸张了,穆子究的原话应该没这么露骨。 看向太平,“奴户?到底怎么回事儿?” “是这样的....” 太平把吴宁的办法向老太太一描述。 不出所料,武则天也傻眼了,这也行? 不得不说,这个穆子究有点邪性的哈,什么旁门左道儿的招都想得出来,居然让太平去仗势欺人? 这,这简直是丧尽天良啊.... 怎么...... 怎么!!! 怎么这么漂亮呢? 行啊,武老太太完全可以接受啊! 算仗势欺人,那也是帮奴人赎身,去奔赴前程的功德不是? 而且,这个横财,连武则天都有点眼红了。 这么说吧,从唐时开始,随着国家越来越强,百姓越来越富足,蓄奴之风已经不是贵族专属,甚至不是富户才能享受得起的待遇,寻常人家大多也有蓄养奴仆的习惯。 这造成奴籍的数量越来越多,多到什么程度呢? 举个例子:武周时期,洛阳人口造册的大概只有三四十万。 可是,这个统计只算良籍,不算奴户。 而实际,神都洛阳的规模早超过了百万都市的程度。 也是说,去掉良籍,再去掉旅居洛阳的外邦蕃民,剩下的都是贱籍,数量甚至超过了良人之数。 大周其他地域虽说没有洛阳这样的例,可是贱籍奴户的数量依旧不少。 如时按照吴宁这个法子,敞开了招募奴户从良,那特么得吸引多少人? 一人抽一成,那得是多大的一笔收入? 弄得老太太都想把这个横财抢过来,揣进自己的怀里了。 可是不行啊,这事儿只能私底下去弄。 要是老太太插手,那成官方的了,等于和用奴阶层对着干,是要出乱子的。 “唉!”武则天有点肉疼,“也只能如此了。” 心里却恨恨道:这个穆子究,他不能想点让朕也捞回好处的法子? “母皇同意了?”太平立时喜笑颜开。 “嗯。”武则天板着脸,“依子究的意思去办吧!” “那.....”只见咱们的公主殿下得了肯定的答复,拖长了音调,眼神飘忽。 武则天疑声发问:“怎么了?” “嘿嘿。”太平撒娇地一笑,“有个事儿要求母皇。” “什么事?” “女儿钱不够。” “钱......”武则天噎在那儿。 只闻太平满脸苦楚,“与奴户赎身,那得好多钱呢,女儿可没那么多的家财。” 转而俏皮一笑,“母皇,你借我点呗。” 什么!? 武则天差点没气死。 特么你发横财,还得老娘给你出钱?还有没有天理了? ...... 。 第二七一章 太平牙行 有时候是这么回事儿,武则天再有能力,也不可能想出吴老九用的这个法子来。请百度搜索() 因为,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身处的位置也不同。 也是说,她一个皇帝,不可能使这么阴损的招数去“仗势欺人”。 但是,穆子究不一样。 这货既没节操,又是江湖人,什么阴招没见过,什么阴招使不出来? 老太太也不得不赞叹: 绝了!怎么想出来的呢? 她不知道,这才哪儿到哪儿,更阴的,还在后面呢! ...... —————————— 太平公主得了牙行之计,说干干。 只用半月,洛阳、长安两地最繁华的街市所在,多了两间牙行。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像这种开在最显眼位置的铺面,还会在大周各处越来越多。 如吴宁所讲,别的生意都不做,专为奴户赎身。 并且,牙行的名字起的也是露骨至极,叫“太平牙行”! 是生怕人家不知道,这是太平公主的产业。 开业那天,咱们公主殿下碍于身份,还不至于亲临现场,为牙行站台。 不过,公主殿下没来,公主府的长史却是少不了。 而且,洛阳牙行的掌柜不是别人,正是公主府长史——高延福。 百姓们也是怪,怎么几天不见,街面儿多了一间牙行? 而且,那个气派啊! 三层高,并排十间铺面的临街大楼,正对着北市的街口儿。 牌匾更是做的老大,足有一人来高,丈余之长。立于门楣之,恨不得皇宫大内都看得清清楚楚。 名字也霸气——太平牙行!! 乖乖,敢犯太平公主的名讳,这家怕不是昏了头了吧? 高延福往牙行门口一站,昂首挺胸,那叫一个气派。 “来人,把牌子立出来,得让乡亲邻里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 百姓们一听,这对了嘛!鼓捣了半天,还不知道这太平牙行是做什么生意的呢。 眼见四个伙计抬着一个牌匾还大的“广告牌子”从铺子里出来,还没立稳,大伙儿朝牌子猛看。 “......” 只见书几个大字,专办:奴户从良、无息代赎、拓边安置。 嚯!!! 百姓一声惊呼,这也是生意? 可是,不对啊?这赎身从良,那是得需主家同意的。没有奴户主子的许可,你怎么代赎? “这位掌柜的!”有疑问,肯定有人问嘛。 此时,一个仆从打扮的青年汉子,壮着胆子前。 “这位掌柜的,敢问这代赎从良,是怎么个赎法?” 高延福一笑,“这位郎君是奴身?” 青年一暗,低头道:“正是。” “想赎身置业?” “嘿......”青年憨憨地笑了,“谁,谁不想。” “那好办!” 高延福大包大揽,一指身边的大牌子,“本号响应朝廷号召,专为有意赴边疆置业的报国奴户服务!!” “哦。”青年眼前一亮。 他想赎身,也是想借着世家拓边的时机去奔一个前程,这个太平牙行却是正合他意。 不过,青年还是听差了,他以为高延福干的是和户部接引拓边的衙门口同样的事儿,是报个名,统计一个数儿呢。 “那......那小的若是想去边关,是不是拿着赎买书来此报名即可?” “不用!”高延福大笑。 “若是你连赎买书都拿在了手,那直接去户部登记造册不行了,还用我们太平牙行做甚?” “小郎君只需报姓名、籍贯,还有主家所在即可,本号自有专人去府衙合验。 “若无案底、身份清白,那等着官府验人,挑选去处,结队起程。到达之后,落籍分地吧!” “啊...啊?”青年没反应过来。 细品之下:这里需要他的,好像是报个名,登记一下行了? “那......主家那边?” “呵呵。”高延福干笑一声,“我们开这个牙行,自然有能让你主家放人的本事。” “哦。”青年连连点头。 那还真不错!也是说,牙行帮着去找主家疏通呗。 “怎么样?”高延福笑看那青年,“小郎君要不要报名登记?” “啊,不了不了。”青年急忙摇手,“小的...小的是问问,却是连赎身钱都没攒够呢!” 在他的骨子里,还是觉得赎身钱这掌柜的虽然没提,可那必然是自己想办法的,这是天经地义吧。 哪成想,高延福一撇嘴,“没有赎身钱也没关系!!” “本号代交赎身钱,小郎君可用日后劳作所产的一成做为偿还。” “而且,这个钱借给你是不收利的哦?” 嗡!!!! 高延福此言一出,不但青年彻底傻眼,一众围观百姓也是瞬时炸开了锅。 赎身钱都不用出,而且不收利......还有这等好事? 很多夹杂在良人间的奴仆飞快地盘算起来: 一成? 也是到了地方,日后耕种收成的十分之一。 而只要去了朝廷所规定的三地,到地方给三亩地,且三年之内不收税。 也是说,这三年光景只要拿出十分之一,剩下都是自己的。 算过了三年,朝廷开始收税,那也是税钱加一成,这给富户当佃农交租子还要划算。 最最重要的是,那可是良民之身啊!不再是贱奴,连生死大权都握在别人手里。 动心了...... 包括青年在内,在场的奴仆都有些动心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根本不用迟疑了。 可是,汉人是这样儿,再好的事儿,也不会不管不顾地冲去。 说白了,不做出头鸟,甘为人后。 高延福算说出花来,大伙儿也只是看看,谁也不敢第一个冲出来试。 对此,高延福也不着急,悠哉游哉地往那儿一站。 暗说,一会儿看谁急! 正想着,只见人群之,挤出来一个年汉子。 高延福一挑眉,呵呵,让人着急的来了! 见那汉子到了身前,老高主动搭话,“这位郎君也是奴籍?” “啊.....”汉人一看是老实人,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见高延福问来,下意识一缩。 “确属....贱籍....” “那要不要赎买从良,去拼一个前程?” “嘿嘿。”汉子一听什么从良,什么前程的,笑了。 憨然道:“谁不想呢,可是......” 面色一苦,欲言又止:“算了!小人是看看热闹,可不敢痴心妄想。” 说着话,转身要走。 “诶~~?”高延福哪肯放他走? 急忙拦住,“既然有这个心思,那机会在于此,有何不可?” “不行啊!” 汉子苦着脸,虽有意动,却总想挣脱高延福,离开这个是非地。 “俺得...俺得回去喂马了,晚了东家会骂的。” “东家??”高延福不以为意,“你要奔赴前程,还在意什么东家?” “可是....”汉子急了,眼泪在眼圈里直转,“可是东家不放人,俺有啥办法?” 此言一出,围观人,大多一暗。 众人心道,谁又不是呢? 其实,这是个死结。 也不是说主家都是恶人,人家也是花钱买来的奴户,又拿粮食养着,图什么? 不是养奴,诸事方便吗? 哦,如今你想奔前程,想当良民,说走走了? 所以,多数主家是不想放人的。 汉子的话引起了共鸣,高延福则道:“放心,本号替你出头,让你东家放人!” 汉子一听,不但不高兴,反而更加萎靡。 摇头苦叹:“算了,掌柜心意,在下心领,可是....” 后面的话没说。 “可是什么?” “呵呵。”汉子苦笑,“我那主家非是一般人物,掌柜的惹不起。别到时,在下的身赎不出来,再连累了贵号。” “哈哈哈哈!!”高延福大笑。 “倒是新鲜,高某活了四十多年,还没听说有谁是惹不起的!” 这话可说的有点大,周围的百姓看老高的眼神都不对了,倒是被其气势所震慑,而是...... 鄙夷这货,牛皮吹的有点过。 ...... 洛阳是什么地方?大周神都,权力枢。 随便一划拉,能找出几个带品级的,更别说皇亲贵胄住了半个洛阳城。 你算背景再大,能大到哪去?大得过武三思吗?大得过李显吗?保不齐遇一个你更有背景的。 所以,千万别在洛阳城耍横,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汉子也觉得高延福这话说大了,他根本不信。 缓声道:“劝掌柜的一句,可不敢这么说话。” “劝什么?”高延福一瞪眼,“今日某家还把话放在这儿了!” “众位邻里稍后做个见证,别管你主家是谁,某家现在去帮你把赎买书要回来!!” “说!!你主家是哪门哪户!?” “这.....”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汉子有点懵。 “要不,还是算了吧?”汉子还想再劝一劝老高,“我那主家....真不是一般人物。” “废什么话!?”高延福急了,“到底是谁?我去会他一会。” 汉子没招儿了,只得报出主家名号。 “我那主家...住在怀仁坊.....李宅。乃是长路镖主,武川侯....穆子究!” “掌柜的,您也惹得起?” ...... 嚯!!! 百姓又是一声低呼。 穆子究?这是穆子究的家奴?? 这个太平牙行算是找错了对手,踢了铁板。 ...... 。 第二七二章“嗨~!” 穆子究那是什么人? 那是女皇身边的当红小生。m.vodtW.com 风闻,近来女皇陛下的几个决策都有穆子究的身影,几乎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说白了,洛阳城,除了姓李的,姓武的,最不能惹的,属这个穆子究。 他如果不想放家奴从良,谁敢拿他怎么样?? 那奴汉说出这么一个名号,围观众人立时替咱们的“高大掌柜”心凉了半截。 踢到铁板了吧? 所以说嘛,有时候,话不能说的太满,这回看你如何下台? 却不想,高延福这个臭不脸的,一听是长路镖主,立马煞有介事地一瞪眼,“穆子究?” “好你个穆子究,居然霸道如斯?且看某家如何教训于他!” 说着话,拉起那汉子走。 “走!!某家随你走一趟,倒要看那江湖草莽放也不放!!” “......” “......” 众人石化一片。 什么情况啊? 你特么是新新新新......新来的吧? 还江湖草莽?特么心是真大! 那汉子哪肯跟老高走?演的...... 啊,不对!吓的,是吓的站立不稳。 “掌柜的,可不敢如此啊......”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走吧,你!” 老高吃奶的劲都用了,掳着汉子往怀仁坊而去。 心还在不住吐槽:你还演什么演啊?使那么大劲干嘛?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哪撕扯得动你这个练家子? 心苦,可嘴却还要装下去。 扫看众人,“劳烦各位作个见证,随某家同去怀仁坊!” 大伙儿一听,这不废话吗?你不让我们去,我们也得去啊! 得看清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把赎身契从穆子究手里要出来。或者...... 或者看你被穆子究锤成什么惨样。 更别说有好几个有心赎身的奴户也要看个结果。 而高延福还特意拉起之前问过行情,却不敢赎身的那个青年。 “你叫什么名字!?且与某家同去!!” 那青年一缩,怯怯道:“小人孙喜,....不去了吧?” “去!为什么不去?” 高延福不依,“且看某家到底有没有那个能耐。” ...... —————————— 好吧,到了一步,太平公主的长史去砸吴老九的场子。 知悉内情的看客,谁还不知道这演的是一出好戏? 纯粹的江湖骗术,引百姓勾。 有点下作,更不得台面。 可是,也是没办法事。 高延福总不得站在铺面前嚷嚷,这店太平公主是后台吧? 只能说,吴老九这个绿林盟主终于干了一件江湖人应该干的事儿。 之后的剧情,自不用多说。 高延福带着人到了怀仁坊李宅,一点不客气地直接踹门。 穆家兄弟一看有人来砸场子,凶神恶煞地冲出来,甚至还亮了刀子。 可是,等穆子究、穆子期两个正主出来一看...... “哎呀呀,这是怎么话说的?” 穆子期变脸那叫一个快。 “原来是高长史驾临!” “怎地?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穆子究也是一改平日的冷淡性情,主动相迎,面有柔和。 直到此时,围观百姓方恍然大悟。 “原来是太平公主府的啊!” “难怪敢叫‘太平牙行’!!” 这才是真正的权贵,而且是最顶级的那种,穆子究也不够看啊! 之前对太平牙行能不能给奴户赎身的疑惑,立时荡然无存。 这不废话吗?太平公主想给哪个赎身,谁敢不给这个面子? 之后的场景已经不用去看了,那汉子自然如愿恢复了自由之身。 而且,穆子究慑于太平公主的威名,不但赎身书痛痛快快地给了,甚至连赎身的钱都没敢要,直接把那汉子放了。 到了这个时候,之前问过高延福的那个孙喜哪还有什么顾虑。 大喜过望,高声惊呼:“连穆子究都可摆平,那小人还有何顾虑?” “我报名!!我要登记啊!!” 有一人带头,高延福都没等回到牙行,在穆子究家门口儿,被一众奴户围了个结实。 ...... —————————————— “啧啧啧啧。” 眼见高延福被一众奴户簇拥着远去,躲在暗处看热闹的太平公主感慨地直砸吧着红唇。 “你们江湖人损招是多。若没这一出,恐怕高长史还没这么快打开局面。” 吴宁白了她一眼,“我堂堂九省总盟主,只为了给你打开局面,使出这么下三滥的招数。若是传扬出去,脸还往哪放?” “无甚大事!”太平笑成了一朵花儿,“放心,有姐罩着你呢!” “切。”吴老九更是嗤之以鼻,“谁罩谁,要先搞搞清楚哦!” 二人相互吐槽,倒是不可开交。 一旁的吴启望着街角一处,“喂,你俩看那边。” “嗯?”太平轻咦一声,寻声望去。 只见街角一处,有人探头探脑地朝这边望来。 “谁啊?” 太平心咯噔一声,不会被人发现了吧? 而吴宁却是一笑,轻蔑地道:“豫王府的眼线。” “啊?”太平大惊,“真的被发现了?” 吴宁还是不以为意,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那岂不是正好?” 正在太平错愕,还没反应过来吴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当口,只见吴老九缓缓抬起右手,向着正朝这边望过来的那个豫王府眼线,招了招手。 “嗨~!” ...... ———————————— “他跟你招手了??” 豫王府,武承嗣、武三思、李贤三人赫然在座,正听那眼线汇报今日所见。 “招手....” 武承嗣只觉脑仁直疼。 你特么招手是几个意思啊? 正想着,那边李贤却是冷冷发声,“早与皇兄说过,那个穆子究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下可好,眼看要成事,却是让他帮着太平把局面扳了回去。” “是嘛!”武三思附和。 “我看这个穆子究是已经和太平连成了一气,怕是争取不得了呢。” 武承嗣没搭话,此事确实怪异。 你帮了太平,是与我等为敌,这没什么可说的。但是...... 你特么招什么手啊? “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李贤、武三思齐齐摊手,“见招拆招呗!” 二人撇嘴道:“既然让太平过了这一关,那得好好想一想了,下一关是万不能让她如此轻易过的。” 武承嗣一阵蛋疼,气恼道:“关键是,下一关是什么?两位皇弟可有定计?” 只见二人一起摇头,“没有......” 说完,李贤一拍大腿,“此事急不得,我看......” “咱们还是各自回府,好好想想一计策,来日再细细谋划不迟。” 武三思闻罢,也站了起来,“那也只能如此了!” 言罢,转身告辞。 只不过,谁也没发现,武三思和李贤转身的一瞬间,皆是露出一丝阴笑。 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第二七三章 高人相助 武三思与李贤告辞离去,出了豫王府。 李贤直到登马车,掩闭车帘,脸的神情方骤然一变,喃喃一声: “好险啊!看来,这一次却是不能再掺和了。” 刚刚在武承嗣和武三思面前,李贤没有明说。 其实,穆子究既然掺和进来了,可远不止他与太平连成一气那么简单。 这说明,老太太已经掺和进来了,却是不敢再与武家兄弟胡闹了。 ...... 而武三思急着离开,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现在来看,穆子究那是老太太的人。 太平又在这个当口借权势开了牙行,这说明都是老太太授意而为的。 可不敢再有造次了。 暗道:让武承嗣和李贤两人慢慢作死去吧,我武三思可是不趟这趟浑水。 ...... 至于武承嗣...... 独自一人端坐厅,良久未动。 武三思和李贤的心思,他还没心情去揣测。 因为这一次,他必须要把这事儿给搅黄。 说白了,算登太子之位又如何?只会是需要更多的精力、更多的财力,去帮他笼络人心。 可是,他的豫王府已经空了啊!却是一定要广开财源的,更不能让别人他更有钱。 无它,不进则退。皇位之争,历来如此。 “殿下.....” 豫王府长史在身旁轻唤,武承嗣这才回神抬头。 现出几分希冀道:“怎么样了?” 长史喜道:“成了,白云先生愿意与殿下一会。而且,人已经来了!” “什么!?”武承嗣惊喜莫名地站了起来。 “他....”声音都有些颤抖,“他愿意辅佐于我?” 长史笑道:“白云先生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依当下之势,他没有理由拒绝。” “太好了!”武承嗣高兴地猛一击掌,“当真是太好了!” “这下,本王也有高人助力了!!” 其实,武承嗣还是有一点点的自知之明的。 说白了,老太太立他为太子,纯粹是看他姓武,又武三思年长,不掺杂其他任何原因。 论起天资与能力,几个亲王之,武承嗣也知道自己是资历最差的。 之前几次被太平那丫头算计,不是如此吗? 可是,天性如此,算知道是错,也没办法,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太平、武三思、李贤他们算计。 所以,武承嗣也是几人之,最希望得到穆子究的那个人。 只有得穆子究的才智想助,他才能在太子之位坐稳。 可是,依眼下的形势,穆子究已经找到了更为稳妥的靠山,那是武则天。短期之内,是不可能为他办事的。 怎么办? 武承嗣只得找一替代品,也幸得大周人在野能人也不只有穆子究一个。 他现在找来的这个白云先生,是高人的高人。 “快请!”武承嗣急不可待地吩咐。 转而又觉不妥,“不,本王亲自去迎!” 说着话,与王府长史一道,去迎接那个“高人白云子”去了。 ......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白云子是何许人也呢? 的的确确,是个高人。 “白云子”,一听名号,便知是个道门人,而且属于隐世高道。 此人俗姓司马,名曰承真,字子微,号白云子。 俗世也尊之一声白云先生。 那么,这个道士真的有那么高明吗? 还真有!! 而且,是青史留名的人物,且名声不低。 这么说明白了,后世,人们把自五代以降的人高士选出十人,称之为“仙宗十友”。 这个白云子司马承真在其列,而且以生活年代而论,更是高居首位。 有人可能会说,仙宗十友?没听过啊! 呵呵,没听过不代表没名气。 只需说一说这仙宗十友到底都有谁,知道这个称号到底有多大牌,这个司马承真到底有没有本事了。 仙宗十友之,除了司马承真,还有: 李白...... 陈子昂...... 王维...... 宋之问、孟浩然、王适、毕构、卢藏用和贺之章! 看看吧,这里边哪一个单拿出来不是显赫千古的名人?不是大豪,是拜过相的能臣? 司马承真能与他们齐名,可想而知,此人有没有能耐。 武承嗣找他来辅佐,只能说是走了狗屎运。 好吧,在武承嗣眼里是走了狗屎运。 但是,面没说,其实司马承真还有一层关系是武承嗣不知道的。 他要是知道了,那估计不是走狗屎运的笑,而是魂不附体的哭了。 那是,司马承真的授业恩师也是个名人,名叫潘师正。 潘师正有个师弟,正是肖老道。 而肖老道的徒弟,不用说也知道了吧? 孟苍生,孟道爷。 “豫王殿下,不必惊慌!” 司马承真那也是仙风道骨,一亮相,把武承嗣彻底折服。 看看人家,这才是高人嘛! 而司马先生也没让武承嗣失望,略有客套已经进入角色,开始出谋划策了。 “殿下不必惊慌!依贫道之见,殿下之前,怕是没击要害啊!” “啊?”武承嗣一疑,“先生何意?” 司马承真大笑,“那让贫道细说一二?” “是这样的。” 司马承真大刀阔斧地往那一坐,“殿下细想,第一次,殿下以百姓民情为器,想直击要害。” “可是,弄巧成拙,确是让百姓更加拥护。” “第二次,殿下又想以百姓不愿离乡之情再以痛击。” “虽有成效,可是事实证明,太平公主也好,女皇也罢,真正要迁的人不是佃农,而是奴户,殿下的心思却是又落到空处。” 武承嗣一暗,“确实如此,先生的意思.....难道是民情本王用错了?不该用?” “非也!”司马承真高深一笑。 “殿下心思用对了,但是却没找准要害!” 只闻司马承真缓声道:“百姓也好,奴户也罢,真怕的不是离乡。” “那是什么?” “是有命去,无命活啊!” “!!!!!” 武承嗣恍然大悟,“对啊!!” “有命去,没命活!!”怎么把这个茬儿给忘了。 西南、东北、西域那是什么地方?那是莽獠横行,盗匪遍地的虎狼之地。 老太太和太平再可以规避这个话题,生怕百姓知道之后怕了,不敢去了,我怎么不能从这面下工夫呢? “哎呀呀!!”武承嗣一拍脑门儿,“还是先生才智高绝,非寻常人可啊!” 司马承真淡笑,“殿下过奖了。” “那这么定了。”武承嗣如释重负,“本王这派人去办!!” “哦,对了!” 武承嗣又想起一事,“尚有一事不明,还需先生指点。” “何事?” “是今日,我派去盯梢的眼线被那长路镖主发现了。”武承嗣拧着眉头,“可是,那穆子究居然一反常态,与我那眼线打了个招呼。” “本王实在想不通,他这是何意?” “嗯?”司马承真眉头锁了起来,良久方展,“原来如此!” 一听司马承真口出此言,武承嗣知道,这白云子心已经有了计较。 急问,“到底是何因由,还望先生指点一二!” 只见司马承真一摆手,“也无甚大事!” “依贫道之见,这个穆子究当是在表达善意吧!” “善意?” 武承嗣也是日了狗了。 “特么他帮着太平,连那等阴损的招数都用了,还表达什么善意?” ....... 。 第二七四章 争执不休 穆子究在表达善意? 武承嗣颇有疑惑,“这是何意?他现在唯女皇之命是从,与我等......” “诶~~!”司马承祯一摆手,“话不能这么说的。” “穆子究与他的长路镖局,虽说听命于陛下,但是,殿下毕竟是太子之先啊!” 司马承祯笑道:“穆子究若非八面玲珑之人,他何来的长路镖主?何来的天下绿林盟主?” “对于殿下未来的身份,穆子究多半还是有些顾忌的。” “哦!”武承嗣恍然大悟。 这么说的话,那解释的通了。 “可是......”话锋一转,“既然他已经有所忌惮,那为何还......” “殿下是说,为何还要助太平稳定民心?” “正是!” 司马承祯摇了摇头,蹦出一句:“殿下是储君,那也是未来的储君。而当下,还是女皇陛下的当下啊!” 话下之意,如果武则天让穆子究如此,他当然要顺从女皇的心意。 “嗯。”武承嗣点头,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转而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因为一个穆子究的善意,不做什么了吧?” “当然不能?” 司马承祯肯定道:“我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对于穆子究的善意......” 沉吟一二,“倒也不至于不去理会。可找机会私下里接触接触,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再做计较。” ...... ———————————— 嗯,不得不说,白云子不愧为一代道仙,思路还是很清晰的。 所出之策,也是武承嗣原本没头苍蝇一般的乱撞,要有条理得多。 而且,有了司马承祯指点,武承嗣也终于抓到点子了。 ...... 这对了嘛! 之前两回,武承嗣和武三思他们三个人,始终没有切百姓的疼点。 什么世家抓了又放,要带佃、奴拓荒的,和老百姓有个屁关系? 哪像这回? 用司马承祯的话说,等于是明告诉百姓,那是虎狼之地,去了会没命的,你看谁还敢跟着起哄? 此计一出,效果立现。 算太平设立牙行广招奴户,可是让武承嗣这么一搅和,报名拓边的人数也是大为减少。 “怎么办?怎么办?” 太平公主如热锅的蚂蚁,没有办法,只得再来找吴宁。 这才几天的工夫,城里已经传遍了,皆言三地凶险至极,十死无生,使得奴户都不敢报名前去了。 “没办法了!” 咱们的公主殿下招不来人,既没生意做,也完不成拓边的人口迁徙,自然慌了神。 “唯今之计,只有把底牌亮出来了。” 前一步,直视吴宁,“公开长路镖局与契丹人的关系,还有川黔尽数被长路镖局收拢的消息。” 只有这样,才能向百姓证明拓边是安全的,传言立解。 本来嘛,太平从一开始觉得,吴老九应该早把这事儿说出去,使得拓边的阻力更小。 何必藏着掖着? 你又没到让老太太猜忌的地步,更不用藏拙了吧? 可是吴宁...... 他确实不用藏拙,也知道展现此点,可以稳定民心。 但,他是不想这么干。 淡笑回复太平:“不用。” “为什么不用?” “我有别的计较。” “什么计较?” 吴宁乐了,笑的那叫一个贱。 “不告诉你,告诉你不好玩了。” 太平:“......” 又来? 翻着白眼,“那现在怎么办?” 只闻吴宁道:“任由事态发展,女皇陛下会忍不住出手的。” ...... 武则天当然会出手,吴宁画了那么大的一张饼给她,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能刚见个影子,被所谓的民情给打翻了炉灶吧? 所以,现在最急的,是武则天。 眼见事态不好,老太太立时试着把民意向好的方向去引导。 可是,能怎么好呢? 无非是忠义为先、爱家爱国那一套。 老太太连发两诏: 一诏调延庆军入驻西南,永安军听调东北,长兴军进驻安西都护府。 准备以军力保障三地百姓安全,试图以大周军威让民情平息。 另一诏,则是昭告天下,号召百姓与天子同舟共济,共同开创大周盛业。 好吧,所谓的舆论引导,政治宣传,老太太也只是刚刚尝到甜头,初窥一点门径,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可是,老太太没想到的是,她和武承嗣其实犯了同样的一个错误。 那是,空而不实!! 她这些举措,还是和百姓没有关系,不如司马承祯用生死相威胁来的管用。 是以两诏一下,虽有成效,却不能彻底把民情压下去,反而使得民心割裂,逐渐分成两派。 一派热血百姓,当然响应天家号召,秉承忠义报国之心。 另一派则是务实派,认为拓边有风险,不愿以命相搏。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派言论更是不相下,争执不休。 这样的结果是两边都不讨好,两败俱伤。 太平和世家这边招人甚慢,影响了武则天的大计划。 而武承嗣那边也无甚满意,因为慢是慢了点,但终归没有彻底凉透。 太平这么慢慢招人,也依旧能成行。 “怎么办?”武承嗣只得再次请教“白云先生”。 对此,司马承祯次还稳。 “好事啊!” 大包大揽道:“豫王殿下离最后的胜利已然不远了!” “啊?” 武承嗣怎么那么不信呢?他怎么看着还没影儿呢? 只闻司马承祯解惑道:“争论是好事。两相争执,那给他们一个结果不行了?” “结果?”武承嗣还是听不懂。 “很简单,让有利我们这一方吵赢了,不行了?” 说白了,是百姓们再吵架嘛,那让一方胜出,吵到对面无理反驳不完了? “怎么吵赢?” 武承嗣现在跟个好宝宝似的,除了张嘴问,不会别的了。 “哼!”司马承祯冷笑一声,“依贫道看来,这民间争执没抓住重点。” “若让贫道出手,保准让那些什么忠义报国的假仁之士无话可说!” “哦?” 武承嗣眼前一亮,奉承道:“那是自然!先生之才天下罕有,怎是那些市井糙民可?” 郑重地深施一礼,“还望先生赐教,这场架,要如何吵赢呢?” 司马承祯被夸的受用,淡然伏案,写下几个大字。 推到武承嗣面前: “理智爱国,勿妄自尊大!” “认识不足,方知耻后勇!” ...... 。 第二七五章 逆转 “理智爱国,勿妄自尊大。” “认识不足,方知耻后勇!” 啧啧啧,武承嗣心说,到底是白云先生哈,瞅瞅人家这个水平,一搭眼是辣么辣么的高大!! ...... 当下舆论,表面看争执不下,一方高呼忠义爱国,另一方则是从自身出发,不肯犯险。 两方各执一理,谁也说不服不了谁,且非要争出个对错。 其实,细想之下,这里面哪有什么对错?两方都无可厚非。 一方主张忠君事,报家国。这是民族美德,也是儒家的核心之重。 而另一方主张爱惜生命,不肯冒险。这又有什么错呢?人都是自私的,人都怕死,此为天性也。 可是,实际则不然。争执不下的两边,还是有一点微小差别的。 说白了,怕死的这一方,不占理。 毕竟忠义报国那一边占着大义,而另一边多多少少有些自私自利的意味。是以,心有虚。 可是,你再把司马承祯这两句话拿出来看看? 立时翻转啊有木有?武承嗣怎能不佩服? 你看哈,我不是胆小,我也不是自私。我是时刻保持理智,从不妄自尊大,看清己身不足。 这样才能奋发图强,更好地忠义报国。 言下之意,你们叫嚣忠义的却成了莽夫,是妄自尊大! “牛!!” 武承嗣不自觉地竖起了大拇指。 “太牛了!” “先生这两句要是传出去,民情必有反复啊!说不好,还能把那些不知死活的,彻底压下去。” 司马承祯淡然一笑,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心却在吐槽:妈了个巴子的!孟苍生和吴老九让老子来设的到底是个什么局? 直到现在,司马承祯也没看懂,他那个师弟和吴宁到底是干什么。 这两句话一出,那不是把自己往死路逼吗? 司马承祯也清楚的很,现在民间的争论,差在这一个“理”字面。 秉承忠义那一派,说实话其实是占了一大义。其实从人数而论,远没有自利怕死的人多。 之所以能撑下去不落下风,靠的也是一个“理”字。 现在,吴宁等于是把大义让出去了,那还不必败无疑? ...... ———————————— 事实正如司马承祯所料,这两句话一出,民情果然立时翻转。 忠义一方反而不再是忠义典范,而成了......莽夫! 如那个朱二,近些日子已经被人喷的体无完肤了。 “朱二!!怎么说?还抱着你那莽夫行径,至死不回?” 依旧是那间街边酒肆。 朱二早不复往日风光,被一群人逼骂得半句也说不出来。 “朱二郎,我等非是不愿报国拓边,可是凡事都有因果,报国也当需理智!” “那靺鞨之地,蛮夷横行,我大周军队又鞭长莫及,难道是去送死吗?” 一个说完,立马有第二个接话,“是!!” “我大周子民非是蛮人,凡事讲求一个‘理’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莽夫行径!” “保持克制,时时清醒,方能奋发而进。这才是忠义报国之良方嘛!” “......” 朱二憋的脸色通红,可是偏偏却半句也无法反驳。 没办法,前几天他不也是打着报国忠义的旗号,把这些人喷的北都找不着吗? 可是哪成想,这才几天工夫,倒让他们抓住话脚,驳的说不出话来了。 强辩道:“诸位仁兄,那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哈。” “靺鞨之地你们谁去过?谁知道是不是真如传闻所说,凶险至极?可莫要听信谣传啊!” 好吧,朱二还在试图强辩,扳回一局。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一但让私利之心占了风,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占着理。 那你算说出大天来,也没用。 而且,人家也极易反击,只一句话,朱二便要哑口无言。 “哼。”有人极是轻蔑地斜了朱二一眼。 “既无凶险,那你朱二郎为何不去报名拓边呢?” “坐在此处,说的倒是轻巧!” “你....”朱二差点没憋死,这不抬杠吗? 可偏偏还是,无言反驳! 这样的场景,同时在洛阳城演。 秉承忠义之士,反而成了弱势一方,被满嘴仁义道德的压得抬不起头来。 ...... —————————— “老九,这样下去可是不行的啊!” 太平公主真的慌了。 如今的民情大变,不但她的牙行所招人数锐减,她太平公主也成了不顾百姓死活的恶人。 而且,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很可能会波及朝堂,连武则天都很难收场。 “怎么不行?”吴宁依旧平平淡淡,无波无澜。 淡笑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太平一阵无言。 说实话,她是相信吴宁一定有办法掌控局面的。 可是.,话说回来,这也太过惊险了吧? 等于是把她和武则天,包括吴宁自己,逼了绝路。 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逢生之计。 而事实,情况远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因为,吴宁想让情况变的更遭。 .... 豫王府。 “哈哈哈哈哈哈!!”武承嗣放声开怀大笑。 “太平和老太太这回,是别想什么拓边不拓边的了!!” 司马承祯在侧,只是淡淡一笑,却是没有接话。 而武承嗣难掩激动之情,“本王早说过,陛下想拓边开土,哪离得开我们?现在可好,太平的办法行不通了。” “我看啊,老太太也快来找咱们了。” 说白了,武承嗣等的是这一天。 你拓边可以,而且我还欢迎。但是,不能不带我们玩儿吧? 有好处大家一起分,独给一个太平公主,那是偏心。别的孩子也不是不会哭,不会闹! “白云先生!” 看向司马承祯,“那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如您此言,把祸水引向朝堂了?” “让陛下真正感到压力,方可回心转意啊!” 现在的民情也好、争论也罢,都还只存在于民间层面,并没有波及朝堂。 只有把这股民意引到朝堂,才能让武则天真正感受到阻力。 而且,朝臣那边,不也在等候时机吗? “不急。” 司马承祯沉声摆手,突兀问道:“对了,之前让殿下与穆子究私下接触,探明心意,可有结果?” 司马承祯心说,这个很关键,你也不能忘了。 ...... , , 第二七六章 入瓮 “对对!!” 司马承祯问起穆子究,武承嗣这才想起来,“一时高兴,倒是忘了。请百度搜索()” “前日借夏游之机,倒是与穆子究有过一宴。” 含笑道:“那穆子究倒是没绕什么弯子,直言兴边之事,他也是圣命难违,还叫本王切莫怪罪。” 司马承祯闻言,默默点头,“那他还说了些别的吗?” “别的??”武承嗣拧着眉头,“没说啊?” “没说?” 司马承祯瞪着眼,心说,不会是说了,你特么没记住吧? “哦哦!!对对对~!” 正无语之时,武承嗣又开口了,“倒是说了一句,本王差点给忘了。” “呼.....”司马承祯长出一口气,得亏你特么没忘,不然演不下去了。 “那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说此番并非与本王过不去。还劝本王,以大局为重,现局若是本王所为,要及早收手。” “嗯?”司马承祯一疑,“他在套你的话!?” 武承嗣大乐,“先生放心!本王哪是那么容易当?当然不能承认是本王做下的。” “那后来呢?” “后来.....” 武承嗣使劲回忆,“后来见本王矢口否认,那穆子究又转了话头儿。” “言道:殿下做了也没关系,但要想好脱身之法。” 说到这,眉头一拧,看向司马承祯,“他什么意思?” 司马承祯暗擦一把冷汗,心说,可算接了。 正色道:“穆子究不像是套话啊?” “难道......陛下还有后手?” 武承嗣听闻,心咯噔一声,什么意思?老太太还有后招扳回败局? 好吧,经司马承祯这么一说,好像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 只有这样儿,才说得通穆子究为何要诚意示警。 可是,会是什么后招呢? 想不通,只能问司马承祯。 而司马承祯也想不通,最后来了个想不通不想了。 咱们如穆子究所警,想好退路不得了? 武承嗣一想也对,只要有退路,不会引火烧身,那最坏的情况也殃及不到自己。 可是,什么退路呢? 只闻司马承祯道:“这样一来,接下来把民情引入朝堂这一步,殿下不能自己阵了。” “对对!!”要不武承嗣也没打算去明目张胆地给老太太找不自在。 “那....当用谁?” 司马承祯拧着眉头,“让贫道想想......” “这个人....不能是人......” “因为接下来他要说的事情乃是理智报国、认识不足这些话,这本是人本性,儒之品德。” “如若从人口说出,未免不够力度。” 武承嗣赞成地点了点头,“那是说,得找个武勋喽?” 司马承祯还是没接话,继续道:“武勋也不能小官儿,不然说出来的话也不够分量。” “哦。”武承嗣继续点头,“还得是大将?” 司马承祯心说,快了,继续跟着贫道的思路走!! “大将当是可以的。”沉吟道,“但是这个大将....还不能是和殿下走的太近啊!” “殿下想啊,若是殿下亲信,那必然会让人浮想联翩。而且,万一折损,那伤的也是殿下的元气嘛。” 司马承祯脸色一苦,“这么说来,这个人选还真不好找呢。” 哪成想,武承嗣完全不见司马承祯的悲观,闻之大乐。 “哈哈,还真有这么一个人选!” “谁?” “左金吾卫大将军——李谌!!” 司马承祯闻罢,心大叫一声:漂亮! 都想给武承嗣暗一个大拇哥,道啊! ...... ———————————— 李谌当然是最好的人选喽。 一来,当年那件龌龊,使得李谌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和武承嗣了一条船,听其令而行。 可是武承嗣呢?其实极不待见李谌。 他特么想极力和当年那件破事扯清关系还来不及呢,还和你连成一气? 所以,如果这个事儿让李谌去做,他一定会听命。 可是,反过来,如果这事儿没办好,李谌折在了里面,武承嗣也不心疼,而且会很高兴除了一大隐疾。 说干干,武承嗣当下派人去与李谌接触,把事情交代了下去。 李谌那边一听,这是好事儿啊,难得豫王殿下想着他啊! 说白了,民势已成,而且有理有据,算他在朝堂先一步叫开了,也是顺应民意,顺应人心。 朝臣们哪个不看太平一家独大而眼红?哪个不想掺一脚? 正苦于无人牵头儿呢,一定会招来群臣响应, 这使得李谌必然能在拓边之事占得好处之外,还能在群臣心赚一个好名声。 唯一不好,是可能引来女皇不喜。 可是豫王殿下喜欢行了啊,那可是未来储君! 而老太太已是迟暮老矣,还能当几天皇帝? 再说了,算老太太不高兴又能怎样呢? 法不责众,大伙儿都反对,您老再强势也得顺应臣心,不能和满朝武对着干吧? 干了!! 李谌当下决定拼了。 不再迟疑,立时亲自执笔,歪歪扭扭、慷慨激昂地书奏折一本。 第二天递了去。 当然了,这奏折肯定不会直接到武则天手里,而是先由三省宰相过目。 卢嵩之一瞅,差点没乐出声。 心说,可把你等来了!再不来,吴老九都开始着急了。 没急着给老太太送去,而是召集六部职首、三省宰相。 “大家看看,这当如何处置?” 先拿起李谌奏折的是豆卢钦望。 打开一看,脸都绿了。 瞪眼看着卢嵩之,心说,你特么疯了吧?这不是挑事儿吗? 这奏折送到老太太那儿去,多半压下来了。可是让朝官们看见,那事儿可大了。 这一屋子人巴不得有一个愣一点的先冲出来,把事儿闹大呢! 让豆卢想不通的是: 你特么卢嵩之可是陛下亲自选出来的宰相啊,是老太太的人啊!怎么专门给老太太添堵呢? 再说了,特么拓边是世家占大头儿,这特么明显是让世家不讨好的奏折,你还往出拿? 到底怎么想的? 而别的朝官看了李谌这封奏折,可没豆卢钦望那么多愁善感,都乐坏了。 齐齐看着卢嵩之,“卢公这是何意?” 只见卢嵩之嘿嘿一乐,“李将军所言甚是!要不......咱们联名书吧?” 大伙儿一听...... “大善!” ...... 。 第二七七章 草率 联名书好啊! 算老太太凶猛,她也没把法大伙儿都怎么样吧? 再说了,面还有一个李谌顶着呢不是? 而最主要的,还是能借着这股子民间言论,把拓边这块肥肉抢回来,这才是正经。 “大善!这么定了!” 有朝臣鼓噪牵头,“咱们在场诸公联合书,陛下也不得不听一听臣心啊!” 得,这位更狠。 他这一句话,在场的这些人不想掺和都不行。 谁不联名,那成了不和群,会受众人排挤的。 一旁的豆卢钦望虽说心疑惑莫名,总觉得这事儿不对。 可是话赶话已经说到这儿了,他却是无计可施的。 官场即是如此,再正的清流也不能被孤立。否则,在这个朝堂,只剩寸步难行一途了。 所谓孤臣,孤的是良心,而不是交际。 所以,尽管豆卢钦望心有那么一丝丝的不愿,可是现在这个情形,也不得不从善如流。 结果,老头儿没想到,他今天出门,应该是踩了狗屎了。 走了大运,居然有人救了他! 谁呢? 岑长倩,岑老爷子啊! ...... 岑老爷子今天没来,主要还是一趟北方走下来,老爷子好几个月也没缓过来。 武则天体恤老臣辛苦,降旨准他不用日日朝。 也幸得朝无事,所以岑老爷子乐得个清闲,在家休沐。 可是话说回来,岑长倩毕竟是忠义之臣,最近这民间风闻不对,老爷子还是看在心的。 而且,别人可能看一个热闹,但是岑长倩,他可不是看热闹,而是越看越觉得这事儿蹊跷。 你想啊,老爷子是去过北方的。 而且,他亲眼看见长路镖局的人和契丹王称兄道弟。 所以,这不应该啊? 现在民间的争论,多集在拓边不安全。 可是根本不用到这一步,以长路镖局与契丹的关系,应该早早地向女皇禀报了。 那老太太完全可以将之公诸于众,来稳定民心。 在岑长倩看来,根本到不了现在这么热闹。 武则天要是早说,民情早平了。 可是,老太太为什么没说呢?为什么任由民间这么闹下去呢? 岑长倩有点想不明白。 所以,老爷子今天没在家呆着,而是进了宫,准备与武则天深谈此事,以解心疑惑。 然而岑老爷子刚进皇城,还没到宫城,遇这么一出—— 联名书? “你们这是琢磨什么呢?” 岑老爷子见大伙儿都聚到了卢嵩之的职房,也凑过来看看。 结果不看不要紧啊,特么的卢嵩之鼓动大伙书? 那这里面的事儿,肯定更复杂了。 要知道,卢嵩之是拓边主力,他的哪门子书? 而且,老爷子现在更加笃定,武则天明知契丹可用却密而不发,定有深意。 ...... 而大伙儿一看岑长倩来了,立时招呼: “来来来,岑公来的正好!与我等一道,书请事!” “呵呵。”岑老爷子干笑一声,“自,自无不可。” 好吧,岑长倩也不能忤逆众意不是? 可是嘴这么说,老爷子眼见豆卢钦望“彪呼呼”地要在联名奏折属名,赶紧道: “诸位先行,老夫来找豆卢公有些私事,暂避片刻,去去来。” 说着话,拉起豆卢钦望走。 豆卢钦望还挺怪,被岑长倩掳出了门儿,还挺不高兴。 “什么事儿啊?这么急?” 心说,我这笔都拿起来了,印信都掏出来了,怎么急于这一时? 岑长倩瞪了他一眼,“急?老夫是救你!再晚一步,你掉坑里去了!” “走走走!去我府,咱们小酌几杯!” “......” 豆卢钦望有点懵。 “什么掉坑里了?” “哼!”岑老爷子冷哼,“陛下设下的大坑!” 现在他也明白了,这事儿还是不参与为妙,问都不要问,他还是回家接着休养吧! ...... 而另一边,卢嵩之组织大伙儿闹哄的联名书。。! 见最后一人已然在奏折属名,卢嵩之根本不给大伙儿反应的时机,哗啦一声,收起联名奏折。 “好啦!!事已至此,老夫这去面圣,将诸君之意面呈陛下!” 说着话,大步出了职房。 大伙却没主意,特么有一头算一头,除了岑长倩和豆卢钦望,那联名奏折却是还少一个名字。 正是这个拱火的卢嵩之!! ...... —————————— 其实,这个局如果跳出全局来看,不难看出,这是一场误判。 武承嗣、武三思、李贤等人,包括众朝臣,误以为他们可以在拓边之事分一杯羹。 而岑长倩误以为,卢嵩之和穆子究是和老太太一气的,必然会把契丹的情况如实禀报。 而事实,吴老九根本没和武则天说。 他处心积虑,又是隐瞒,又是让司马承真去做局,要的是这种微妙之势,要的是武则天和朝臣的错误估计。 而显然,他的目的是达到了的,老太太现在也误判了当前形势。 说白了,李谌牵头,朝臣联名书。 这一计重拳,还真打在了武则天的痛处。 ...... 咱们不妨从头来捋一遍这个局。 首先,吴老九画了一张天大的饼给老太太,是三大粮仓的同步开发。 这是一个千秋大业,其功绩,甚至让老太太执政数十年做下的所有政绩都黯然失色。 而且,这个张大饼虽然是画出来的,可是在嘴边,张嘴能碰到。 因为吴宁已经把所有的计划都帮老太太想好了,武则天只要依计实施,能“躺赢”。 这使得武老太太一下被这张大饼砸晕了,略微有些失了方寸。 且吴宁选择说这个事儿的时机非常微妙,是在世家伏法,已经押解至京,马面临审判的当口儿,临门一脚, 这让武则天连反应,或者细细斟酌的时间都没有,必须马做决定。 否则世家一死,她也失去了这个机会。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使得武则天多多少少在吴宁没有给出的策略方面,有些欠考虑。 说白了,吴宁教会了武则天怎么开拓,却没有告诉老太太应该用谁去开拓。 老太太自然而然地认为此事大有可为,成功在眼前,却忽略了用谁去开拓同样重要。 而这个时候,恰好太平公主出现了。 太平早知道吴宁要开发三地,她是必然要争一争的。 可是武三思、武承嗣他们不知道,使得太平在这件事占尽先机。 当别人都把资源投入到山东的时候,她却手握资源去找老太太。 再加之前的“仓促”,使得武则天并没有考虑太多,轻易地把拓边之利给了太平。 其实,这里武则天还是有一点点思考的,那是——制衡。 朝几位争夺最弱的是太平,她也是有意在扶持太平,来达到敲打另外几个的目的。 但是,考虑不周是考虑不周。 武则天没有想到,众皇子,包括朝臣,对这件事的反应这么大。 更没想到,民间的议论会达到这个地步。 所以,当李谌和群臣书送到老太太面前的时候,武则天其实是非常被动的。 她甚至有些后悔之前的草率。 ....... , 第二七八章 真香 为君者,机谋政术、铁腕弄权,这只是手段。 真正的帝王之术在于——平衡。 一位合格的皇帝,在制衡朝臣,平横人心的付出,要远他考虑政策来的更多。 说白了,在穷人与富人之间,贵族与平民之间,臣与武将之间,派系与朋党之间,寻求平衡点,这才是为君之道。 而武则天这一次,显然是没有做好。 太平一家独赢,让她彻底置身一个被动之地,进退两难。 ...... 以李谌为首的联名书,言之凿凿,武则天也无力反驳。 说白了,理性、克制、时刻保持正,这是老太太应该做的。 不让百姓涉险,也是应当应分。 李谌在奏折里写的很明白:报国之心当有,却不可一味放任,否则是盲目之大。 任其滋生,必生祸端! 不自大亡国,也是穷兵黩武的自耗国力。 如今,靺鞨、西域之局未定,蛮夷当道,妄言拓疆,必有隐患。 然,坊间莽撞之民四起,朝不得不防,不得不治,不得不警。 当暂缓拓边之心,稳固民意,教化百姓理性、克制方属正途。 听听,特么李谌一个大老粗,头一回把章写的这么好,却是连老太太也无力反驳。 而一众武跟着这么一闹,皆举大义之旗,携民情之愤,联名向老太太发难。 纵使是武则天之狠,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怎么办? 这是个难题! 之前说过无数次,老太太毕竟是个女人,打座这个朝堂实属不易。 所谓不进则退,骨子里的不能认输的意志,让老太太不敢轻易服软。 诚然,这么一次示弱,倒还不至于让武则天的统治产生松动。 凡事有一有二,不到万不得已,武老太太是不想这么认输的。 只是,不认输又能怎样? 群臣和民意这一次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强如武则天,也不能逆势而为。 而且不认输,不纠正错误,群臣的攻势只会越来越猛。 再发展下去,必然招来更大的非议。 而事实,也正是这么发展的。 ...... “本宫可是得到消息....” 太平满面愁容,“今日朝议,有更多的官员会加入到声讨之。可谓举朝反对,母皇那边估计要顶不住了。” 斜眼看了一眼吴宁,“你真的....真的沉得住气?还不把底牌亮出来吗?” 对面的吴宁依旧淡笑,悠然地替太平满一杯清茶。 “尝尝,这是用炒制之法做出的新茶,看看喜不喜欢?” 太平哪有心思喝茶? “喂喂!朝都快吵成一锅粥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吊儿郎当的?” 见吴老九不答,还是在那鼓捣什么新茶,使得太平火气更大。 “你到底听没听本宫在说话?” 吴宁还是不接,反问一话,“既然这么大的场面,殿下怎么不去凑个热闹?” 太平一翻白眼,“本宫去干什么?去被他们围而攻之?” 现在那帮人嘴说什么理智,其实还不是冲着她来的? 气恼道:“要去你去啊?本宫才不去触这个霉头!” “好啊!” 吴老九的回答让太平甚是意外,“那一会儿,我可真去了啊。” “......” 什么意思? 吴老九想去凑个热闹? 好吧,在另一边的朝堂,吴宁的话正在应验。 ...... 武则天居于高位,此时正头疼不己。 拖,不是个办法。 毕竟是七十余岁的高龄,武则天也许真的老了...... 犹豫不决,倔强地不想向群臣示弱,并没有给老太太带来什么好处。 相反,时间拖得越久,有越多的朝臣跳出来,声援李谌的言论。 哪怕老太太已经把“病重”的狄仁杰再一次抬了大殿,可是依旧无法震慑群臣。 “陛下!!!” 李谌哪受过这等待遇?武百官全站在他这一边,隐隐以之为首。 这让李谌分外亢奋,“陛下!!良药苦口,忠言逆耳!!” “纵使现在回转心意有损朝廷形象,陛下天颜。可是,有些事不能听之任之啊!” “臣下还是那句话,大周下应齐心协力,理智而为,不失为强国之策、立朝之本!” “唯有如此,方能保大周千秋万代,昌隆永世!!” ...... “臣等附议!!” 李谌话音刚落,群臣已然出班附和,齐齐拜倒。 虽还是礼让君王,可是任谁都看得出,这是在逼老太太范。 直到此时,岑长倩和豆卢钦望都有点心打鼓。 老太太到底有没有后招啊?? 都到这个地步了,怎么还不亮出来呢? 齐齐看向半死不活的狄仁杰,更是吐槽:把你都请出来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连武承嗣也迷糊了。 这...... 这装鹌鹑,任由朝臣闹下去的计策,到底对不对啊? 看样子,好像也不如穆子究提醒的那般凶险啊? 可别让朝臣闹成了,自己落于人后,却是失了先机。 可是,武则天这时候是真没有后招啊! 虽说恨的牙根直痒,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也看向狄仁杰,心说,你个老货!!还装死!?出来说句话!!! “......” 好吧,狄宝宝心里苦啊! 我特么有什么办法? 狄胖子也心说,特么人家占着民情、占着理,可谓里子面子都在人家那边。这个时候你叫我能怎么办? 可是,不说还不行? 他要敢继续装死,老太太真敢现在办了他,狄胖子想寿终正寝却是难了。 暗自思量: 这事儿有点玄乎,不应该是这样啊? 狄仁杰是最知道内情的人,他知道这事儿武则天只能算是躺枪了,真正的幕后大佬是吴宁。 按理来说,吴老九是不可能看着事态发展到这一步的。他为什么隐而不发呢? 狄胖子想了半天,心说,你隐而不发?那我帮你一把,让你不得不发吧!! 抬首道:“这事.....” “难办!” 废话!! 所有人送了狄仁杰一个大白眼儿,还特么用你说?当然难办。 只闻狄仁杰继续废话:“依臣之见吧....” “陛下若是反复,那天颜何在?国朝威信何在??” 李谌他们一听,急了。 “阁老!话不能这么说!认由下去,危害更大!!” “哎呀!” 狄胖子一皱眉,嫌弃道:“你们急什么嘛?老夫这不还没说完呢吗?” 李谌被狄胖噎的够呛,又无话可说,只得忍下来。 心道:好,我看你怎么说! 狄仁杰继续,一脸蛋疼:“可是话说回来,若固执己见....” “陛下这个颜面是保住了,可百姓和诸位同僚说的也是事实嘛!” “放任不管,也是不行啊!” “所以.....” 狄胖子最后得出结论,“这事儿啊....” “难办!” “......” “......” “......” 所有人都无语了,武则天恨不得下去一刀宰了这个死胖子。 绕了半天,你特么等于没说! 正当场面再次僵持之时,狄胖子终于说了一句有用的。 “臣听说....” “那个穆子究多智近妖,且深知民心。” “要不......陛下把他找来问问?” 武则天一愣,穆子究?又找他? 老太太一脸嫌弃,能不能换个人? 别看吴老九给老太太出了不少主意,可是那副讨人嫌的贱相,老太太还是不喜欢,顶烦他出来气人。 轻蔑道:“他??” “那叫来问问,看看是不是真有计策吧!” ...... 真香。 , 第二七九章 发乎于心 武则天是真不愿意见吴老九。m.vodtW.com 看去挺好,挺明的一个孩子,可是那么贱,句句撩拨得你气不打一处来。 ...... 呵呵,有同样想法的,可不止武则天一人。 现在,太平也恨不得掐死吴宁算了。 他是肯定有办法的,可是这贱人拿着你,死活是不说。 “你说不说?” 太平已经懒得和吴宁废话了,“今天你要是不把事情给本宫说明白了,我....我....我....” 吴宁一挑眉,“你能怎样?” “我拆了你的李宅!!!” “......”吴宁无语了。 够狠!!我服!! 那.... 抬头看了看天色,蹦出一句,“嗯,时辰差不多了,我去换套衣服。” “你!!!” 太平这个气啊,好好的你换什么衣服?而且,你倒是说啊!!! 咱们公主殿下急匆匆地追了去,一直追到后院。 好吧,太平是很少来李宅的后院的。 毕竟整个李宅住的都是男人,她一个公主,总要自持身份,不能乱闯。 这次也是实在逼急了,跟着吴宁冲了进来。 结果...... “老八,本公我那件素袍子呢?你给我晾哪儿去了?” ...... “你特么不会自己找,我又不是你妈!!” ...... “虎子,给老十找袍子去,省着他在那儿鬼叫!!” ...... “啊呸!!我又不是他伴当,在那儿晾着呢,没长手吗?” ...... “嘿,本公子堂堂朝廷命官,使唤不得你们了,是不是?” 至此,吴启支使别人的美梦彻底落空,光着个膀子,只着一条下裤,从厢房里冲了出来。 袍子没看着,先看见了太平公主,吴老十略有错愕。 “啊!!!” 一声嚎叫,抱着胸前,“你你你你你....”神特么一抛媚眼儿,“你出来嘛~~!?” 太平:“......” 太平愣在那里,直直地看着吴启那身白得发亮的男性肉体。 “你....” “你什么你啊!”吴启护住胸前,“本公子长的是好看了那么一点点,你也不能......” “怎么了?怎么了?” 吴黎和虎子从屋冲出来,吴启那声不是好叫,怎么跟被强奸了似的? 结果,他们两个一出来,太平才知道失礼,深深地看了吴启一眼,急忙转过头去。 “赶紧把衣服穿!!” “嘿嘿。” 吴启一笑,哪还用太平去说?从架子摘下袍子套在身,转身回屋去了。 临走还不忘唠叨一句,“唉,又迷倒一个,这可如何是好呢?” 把太平气的,“死孩子!!没个正经!” “怎么了?” 此时,吴宁听见动静也冲了出来,倒是也敞露胸膛,被太平看了个真切。 这一回,太平却是目光一凝,直勾勾地盯着吴宁不放。 “喂喂喂,过分了哈!” 吴宁赶忙把穿一半的衣袍合严。 太平不接,强压心的波澜,道:“我是你姐,有什么看不得!” 又急急转移话题,“你还没说,换衣服作甚?” 吴宁一乐,“因为要面圣呀!” “面圣?”太平生疑。 可还不等她多想,院外的传旨大监已经到了。 “有旨意。宣,穆子究入宫觐见。” 太平更愣,怎么说什么来什么?好像吴宁都算计好了似的。 “你...你知母皇要传你?” 吴宁一笑,也不正面回答,“怎么样?要不要与我一同进宫,看一出好戏?” 太平:“......” 晃神之间,吴启、吴黎和虎子已经听到宣旨,三人一齐冲了出来。 太平这才发现,今天......似有不同。 吴家这几兄弟穿的都是素色的白袍,不加任何修饰。 倒像是...... 太平问道:“你们这是?” 吴宁没工夫答她,而是凝眉看着三兄弟,凝重道:“只能去一个!” “我去!!” 吴黎登时冲到吴宁身边,“我跟你去!” “屁!”虎子不干,“我去!!” 吴黎急了:“老十三,你找揍!” 虎子也瞪眼,“来!打不趴下你,我不姓吴!” 两人针锋相对,眼看要打起来了。 吴宁无语,“行了!只能去一个,猜拳吧!” “猜猜!” 已经不是小时候了,吴黎深知自己还真打不过虎子。 吴宁一说猜拳,立马坡下驴:“来,猜拳。” 结果,吴老八悲剧了,只能看着虎子满面潮红,兴奋异常地跃跃欲试。 解决了老八,吴宁又看向吴启,“你又跟着干什么?” 吴启邪魅一笑,“我不进宫,在宫外等着,行吗?” 吴老八一听,又来劲了,“那我也在宫外等着。.” “......好吧!” 吴宁扭不过他们,四兄弟一同路,向皇宫而去。 ...... 这一路,太平大气都不敢喘,只觉气氛颇有不对。 这四兄弟好似心事重重,隐忍不发。 可是,一进了宫门,只剩吴宁、吴三虎和太平,太平却是没法多想了。 因为等会进了大殿,还不一定有什么围攻之势等着她呢。 ...... 而此时,武则天也好,满朝武也罢,也都等着这个多智近妖的穆子究的到来。 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回天之术,可以让武则天扭转逆势。 ...... “子究啊,大概情势是这么回事儿,你有何良策,尽管道来。” 等吴宁到了,武则天也不废话。言辞倒是客气,可是神情却满是嫌弃。 不到万不得已,老太太真不想看到吴宁那张恼人的模样。 ...... 此时,大殿之所有的目光都集到了吴宁身。 而他费劲心思布下的这个局,也终于到了最后收的那一刻。 只见吴宁依旧淡如春风,浅浅地露出一丝笑意。 环视众人,语落惊天。 “臣....想多问一句,这个理智爱国,妄自尊大的话,是谁拿到殿来说的啊?” 嘎? 大伙儿都是一愣,几个意思?你有异议? 武则天也是皱眉,没懂吴宁是什么意图,心把这句话又过了一遍... 心说,这句话没问题啊?穆子究若想从这句话里挑什么毛病,不太可能吧? “怎地?此言,有什么不对吗?” 好吧,连武则天也认为这话没毛病。 “当然不对!”吴宁语不惊人死不休。 “忠义!报国!本发乎于心,动之于情,何来理性一说!?” “这......” 大伙儿一琢磨,话是这么说,可是,事儿可不是这么个事哈。 ...... , 第二八零章 代价 理是这么个理,确实是发乎于心。 可是,事儿可不是这么个事儿哈。 二者是有区别地。 有人辩道:“武川侯所言差矣,难道一味渴求忠义,却不知克制,是对的吗?” “那和莽夫又有什么区别?” 吴宁闻之,乐了。 “莽夫?有何不好吗?” “当然不好!” 那人气势更盛,大笑出声。 “本官没听过,还有人标榜莽夫?还有何不好?” 嗤笑道:“子究先生不愧是出身绿林,连想法都与常人有异啊!” 拔高声调:“知耻后勇,乃圣人教化。这天下间,本官只听说理性治国,正做事。却没听过,有哪个莽夫能什么大事!!” “......” “......” 众人一阵无言,这官显然有些水平,句句切要害,让人无可辩驳。 这也是武则天弱势的主要原因,实在是没理啊,没什么可辩的。 穆子究想从这面打开局面,怕是打错了算盘。 可是,吴宁偏不信这个邪。 “知耻后勇?”冷然一笑,“简直狗屁不通!” “你!!” 那官气的不行,这货怎么不讲理呢? 而吴宁却是逼前一步,“知耻而后勇,古来有之。” “理性报国,勿妄自尊大,此言也是极美的。” 那瞪眼,“那你还......” “别急!”吴宁止住他的话,“可是,这两句太美了。” “美到....诸位不觉得,美的都有些不真实了吗?” “嗯??” 众人随着穆子究的话开始沉吟,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吴老九面色凝重,颇有几分语重心长。 “醒醒吧,诸位!!” “百姓之,通者十不足一,大多蒙昧。” “什么知耻后勇?什么理性报国!?” “那不过是人的呻吟,德者之愿景。” “真正的情况是,知耻之后,不是后勇,而是退缩。” “理性之下,不是报国,而是妥协!!” “人都是有私欲的啊!” 吴宁痛声疾呼:“知道不如人家之后,有勇者几人?跪下臣服者,又是几人!?” “你们让百姓理智???” “那依当下之局,到底是退缩的人多,还是后勇者更盛!?” ...... “这......” 大殿之,全都目瞪口呆。 朝臣们有点后悔了,怎么同意把穆子究给叫来了呢? 奶奶的!这也行!? 这特么简直是个葩,死的还能让他给说活了? 武则天、狄仁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看出震惊。 牛逼啊!反转了? 武老太太更是给狄仁杰递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潜台词:“多亏你了啊,阁老!早应该叫穆子究来嘛。” 狄仁杰:“陛下,我是蒙的,你敢信?” ...... 君臣二人在那儿眉目传情,而吴老九的表演远还没有结束。 此言一出,众人稍有错愕,立时有臣不服。 “一派胡言!!懂理、知理、尊理,乃圣人之学,天下大道!” “你这是忤逆之言!” “你急什么?” 吴宁一副欠揍的样子,“子究有说这话说错了吗?” “你.....” 那官脸都绿了,特么这还要脸吗?你刚刚说那么多,不是这个意思吗? 只闻吴宁又道:“我从没说过,‘理性爱国、知耻后勇’,这些话是说错了。” “我是说,你们用错了!!” 昂首道:“理性,那是当权者的责任!是你们这些掌管大周方向的臣子的责任。” “和百姓谈什么理性!?” “百姓只要知道报国行了!只需要知道忠义报国,热血而行,够了!” “你们还好意思把这话大大方方地拿出来说?” 吴宁的意思是:理性,那是少数人的理性。 认识不足,那也是专业领域人有保持克制的必要。 “子究打个方吧!”吴宁继续道,“假如大周军力弱......” “你们觉得,应该要百姓们都知道这个弱点,然后去理性吗?” “让士兵都清楚,我打不过别人吗?” “这个认知,是只存在于将军、皇帝、臣子的理性。” “你让当兵的知道,还没打我输了?” “一个军队没有必胜的信念,你特么还打什么仗?” 这和后世的某些所谓公知是一个道理。 动不动利用自己那点公信力,叫嚣着什么“理性爱国,知耻后勇”。 叫你大爷啊?完全是自我卖弄的傻逼行径!! 正如吴宁所说,真正理性的人是少数,大多数百姓是普通人,他想不了那么多。 真理性了,他是真的会跪下起不来的! 而国能走到后世那一步,靠的是国人不理性地热爱着自己的祖国。 如说:后世闹的沸沸扬扬的华为事件。 很多人在络号召抵制这个,抵制那个,买华为,支持国产。 虽然吴宁一度认为,没有必要做的这么刻意。 用什么手机,那是个人的自由喜好,强调太多,反而不美。 可是,后来,吴宁不这么想了,因为他看到了这样的一个视频。 大意是:有的果粉受到的压力太大,坐不住了,出来发声说,“他认为爱国与用什么手机没有关系,苹果是好,我是喜欢用,怎么了?” “真爱国,什么时候华为能超越苹果的时候,自然有更多的人用了。” “......” 吴宁看过之后,想骂娘。 这些话,其实和大周面临的问题是一样的。 看似理直气壮,看似颇有几分道理,可是,这里存在一个致命的逻辑,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 他不是不爱国,只是,他喜欢用什么,是他的自由。 很有道理,是吧? 而且,人家还说了,当国产的进口的好的时候,那我用了啊! 还是挺有道理的,不是吗? 可是,用这个逻辑去套用别的事呢? 士兵说:我不是不想保家卫国,实在是咱们的武器不如人家啊!什么时候武器米国先进了,我自然保卫祖国了。 那国的士兵会和米国大兵一样,打不过投降,天经地义。 哪还有什么死战到底,不怕牺牲的精神? 哪还有抗日战争,哪还有抗米援朝!?哪还有新国!? 如果邓稼先、钱学林、南怀仁他们也说了:我不是不想回国奉献,实在是咱们的待遇不如米国啊! 什么时候待遇工资人家高了,我自然回来了。 那..... 哪里还有两弹一星? 哪里还有国天眼呢? 哪里还有今天,明天!!? 直到这个时候,吴宁才意识到: 爱国也好,情怀也罢,可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口号。 它是有代价的!是要付出,是要奉献的啊! 汉人能够屹立数千年不倒,也许正是这种奉献,这种牺牲换回来的。 ...... , 第二八一章 局 爱国也好,情怀也罢,可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口号。m.vodtW.com 它是有代价的!是要付出,是要奉献的啊! 汉人能够屹立数千年不倒,也许正是这种奉献、这种牺牲换回来的。 正如现在,拓边从人道主义、个人利益的角度出发,百姓们的呼声其实没有错。 可是,错在哪呢? 错在,这些朝臣利用这一点,来说事儿。 他们现在,是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公知。 而且,他们是掌权者,他们的思维方式必定和普通百姓是不同的。 也是说,理智是你们的职责,但是,你不能拿理智去引导百姓。 有那么一句话:先知先觉者君,后知后觉者臣,不知不觉者民。 意思是,为君者掌控大方向,他必须是先知先觉。而臣子代天子行事,听命而为,后知后觉乃是职责。 至于不知不觉,有人觉得是愚民的手段,其实不然。 不管怎么说,也不管怎么提高,更不管百姓的化水平到了什么地步,在治国、外交、军事这些领域的判断力,是始终不如专业人士的。 有些事,让百姓知道,甚至用民情去参与决策,是不明智的。 说句泄气的话,绝大多数时候,是会坏事儿的。 这是吴宁布这个局,让群臣和李谌犯错误的出发点。 他知道,民主这个东西,一但尝到了甜头,有心之人是一定会继续利用的。 可是,他们没有看到民主的黑暗面。 诚然,大周这远还没到民主的地步,只能算是舆论引导。 而这个概念也是吴宁刚刚引进来的,大伙儿都用的不熟。 可是,用没用熟是你的事儿,用没用好,那也是你的事儿。 没用好,让吴老九抓住了把柄...... 那对不起,后果,你们只能自己承担! ...... 洋洋洒洒,吴宁用开挂一样的认知,把朝臣们喷的体无全肤,屁都崩不出来一个。 把武则天和狄仁杰乐的啊,看看吧?这是个妖人!! 看问题之透彻,观点之独到,绝无仅有!! 而且,通过吴宁这段话,武老太太举一反三,对于民情,对于这个谁该理智,谁该莽撞的分析,也有了更深入的认识和思考。 老太太心说,算再不待见穆子究,那等眼前的事了,也要把他叫进宫,再好好地说一说这个舆论和民情的掌控细节了。 老太太甚至得意地看着群臣,心说,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赶紧认错退下算了! 怎地?还让穆子究在这儿数落尔等?瘾啊? 而随吴宁进殿的太平...... 太平总觉得哪不对劲儿呢? 这完了?太简单了吧? 如果只是这个结果,吴老九只需要把契丹的底牌亮出来,那问题早解决了,何必等到现在? 兴师动众地殿,他应该不会只大骂一通了事吧? ...... 当然不会这么完了。 算现在武则天想完事,吴老九也不能让它完。 因为,他是来杀人的! ...... 眼见群臣无措,吴宁装作无语状。 “这么简单的道理,诸位同僚居然不查???” “子究甚是纳闷儿,这联名书,到底是谁的主意?” 群臣一缩脖子,已经被穆子究给喷晕了。 十分自然地,下意识而为地,心安理得地,齐齐向一个方向一指:“他......” 李谌:“......” 日,你们够特么皮哟!! 能不能矜持点?能不能稍稍那么为难一点? 大伙心说,为难什么啊?这不早准备好的退路吗?还用为难吗? 没办法,被群臣指认,李谌只得梗着脖子出班。 倒也光棍:“没错,正是本将!” 拜一计武则天,李谌还想挣扎挣扎。 “陛下!臣以为,这个穆子究妖言惑众,满口胡言!” 想了想,眼前一亮,“陛下且想一想,大周朝自唐皇立世,数十年太平昌盛。百姓深得陛下教诲,早非是蒙昧之愚民!” “哪会像这穆子究所言,知耻而不后进?” “是以,臣下觉得,这穆子究其心当诛,百死莫赎!!” 嘿,不得不说,李谌还是有点急智的,临危不乱,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可是他忘了,特么否定穆子究,那是否定老太太啊! 下边那些朝臣不会说吗?怎么不犟嘴呢?是看清楚了这一点。 特么老太太不占理的时候,还能欺负欺负。 特么她要是占了一点理,还容你在此造次? 你怕是忘了,她叫武则天了吧? 而武老太太确实也是这么想的,掐着半拉眼珠子看不李谌。 心已有计较:这个李谌,端是不识实务!! 老太太本来压着火,现在更是在爆发边缘。 心暗恨:再多说一句,必把你交与来俊臣!! 呵呵,到了来俊臣手里,那李谌还有活路吗? 可以说,吴宁做这个局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吧? 错,吴老九怎么可能让他在来俊臣手里“舒舒服服”的死!? 眯眼看了一会儿李谌,也不等他再多说一句了。 转身面向武则天,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启奏陛下,臣有一胞弟穆彪,正在殿外候见。” 嗯?? 老太太一皱眉,胞弟?朝议事,叫你胞弟来做甚? 可是一想,这个穆子究当有其深意吧! “传!” 老太太一声令下,内侍大监立马出殿通传。 没一会儿,穆彪,也是虎子被带入殿。 百官一看,这位可没有穆子究的风采,平平无,还有点臃肿。是个死胖子,不招人待见那种。 (狄仁杰:.....) 虎子一来,憨头憨脑地四下扫看,迎着武鄙夷的目光,吴三虎居然还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得,大伙更知,这还是个憨傻的胖子! (狄仁杰:.....) “穆彪.....” 都没等虎子与老太太见礼,吴宁已经发声了。 好吧,大伙儿也都看得出来,这憨人多半是不知道与天子见礼这回事儿。 “干啥?”虎子嗡声回话。 吴宁一笑:“你....是忠义之士吗?” 虎子瞪眼:“那咋不是?俺娘从小教俺,好男儿要忠义无。” “嗯。”吴宁满意地点点头。 “那....你热爱国朝吗?” “当然爱!”虎子眼珠子瞪的更甚,“身为大周子民,怎敢不爱?” “真的爱?” “真的爱!愿为之赴死,绝无二心!!” “好!!”吴宁暴喝一声,终有定论,“你是个忠义报国的好男儿啊!” “......” “......” 群臣也是日了狗了,这闹的哪一出?跟闹着玩似的呢? 武则天也是没明白,让这么个憨人来做甚? 正迷茫着,没想到,吴宁猛的一指李谌。 “这个人,刚刚大骂我大周无义,百姓不如猪狗,朝堂尽属昏庸!” “你......当如何?” ...... , 第二八二章 霸气 吴宁那边指着李谌的鼻子说他是侮辱大周,骂百姓猪狗不如。m.vodtW.com 李谌一听,急了。 我去你大爷的,我可没说过啊! 刚一出声,“穆子究!你莫要......” 话还没说完,李谌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觉眼前一花,一个大肉球扑了来。 伴随着虎子那似真似假着的咆哮: “狗贼!!!吾取尔狗命!以泄天愤!!” 唔!!!! 铁铸一般的大拳子,带着风声,携着滔天怒气,朝着李谌砸了过去。 碰!! 咔!!! 巨拳到肉,夹杂着李谌肋骨寸断之音,响彻大殿。 “啊!!” 李谌一声疼叫,完全不知怎么回事儿。 这可是朝堂大殿,疯了? 疯了?是疯了!! 虎子双瞳灌血,一片赤红,再来。 一拳用老,再起一拳。 这一回力道更大,虎子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如一发炮弹直射李谌。 虎子那个大坨子啊,一身横肉不说,且力大无穷。 含恨一拳,直袭击胸口。 咔!!! 这回李谌连叫都没叫出来,直接横飞出去,一条血箭飞射而出。 “啊!!受死!!!” 虎子撕心裂肺的咆哮在大殿回荡,震得人耳根发麻。 肥硕之躯此时甚是灵活,李谌飞出的一瞬间,虎子已经前冲一步,伸手一捞,正好把李谌的脚踝捞在掌,猛的往回一带。 飞出去的李谌生生被虎子拽了回来,人在空,见虎子一计踢已经到了。 咔! 右腿.....断! 而且,像面条一般抓在虎子手,呈现不正常的扭曲。 “死!!” 虎子不解恨,抡臂若锤,砸向李谌小腹。 碰!! 力道灌实,把李谌整个人砸向地面。 碰!! 四击!!! 说来复杂,可尽在转瞬之间。 等群臣和武则天反应过来,李谌已经砸在地,气若游丝,眼见不活了。 “侍卫!!侍卫!!!” 反应过来的武百官这才想起,急呼侍卫阻拦。 特么疯了啊!! 当殿行凶?殴击...殴击命官?疯了疯了!! 此番变故,实在骇人听闻,让人难以接受。 而正在侍卫冲出要治服虎子的当口儿,吴宁也是一声惊慌呼喝: “彪弟!!住手!!” “住什么手?我打死这个恶人!” “哎呀!!”吴宁“大惊”,冲去把虎子抱住,也正好把侍卫隔到了一边。 “谁让你打人的?你,你闯大祸了!!” 那架势,真像是他也不知道虎子会暴起伤人,他也吓坏了一般。 “闯什么祸?” 虎子不听,还要冲去揍人。 “打死这个......” “这个......” “这个......” 好吧,吴三虎....他忘词儿了!! 神情一滞,小声问向吴宁,“这个什么来着?” 吴宁翻着白眼,恨恨提醒,“这个辱骂大周,猪狗不如的东西!” “对!!”虎子登时满血复活。 “打死这个辱骂大周,猪狗不如的东西!!” 吴宁则是大叫:“可是他是金吾卫大将,是朝廷命官啊!!” “什么?” 虎子整个人一下怔住,做出惊恐之状。 四下扫看,这才想起,这里是皇宫,是朝堂大殿。 “我....” “我....” 我了半天,猛的挣脱吴宁,扑通一声拜倒在地,向武则天高呼: “草民不知!草民不知啊!!” “草民不知他是朝廷命官,陛下赎罪!陛下赎罪啊!!!” 而与吴三虎的惊慌形成鲜明对的是,原本已经乱了方寸的穆子究。 缓缓地站直身子,失措之状荡然无存,面甚至带着一丝云淡风轻。 对倒在地,重伤濒死的李谌,更是多看一眼都欠奉。 淡然扫视群臣,“你们瞅瞅.....” “他为了爱国,为了可以为大周尽忠,甚至不惜以命相搏。” “可是....”遗憾地一摊手,“一但告诉他,那是个他惹不起的存在....” “那么理智让他......只能跪地求饶了!” “其利害,不用子究细说了吧?” “......” “......” “......” 百官们...... 二愣子一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看穆子究,再瞅瞅他那个傻弟弟,又撇了一眼倒在地快死翘翘,却没人去管的李谌。 最后,把目光落向了武则天。 没人说话,也没人敢说话。 可是,每个人的眼神,除了惊讶,还有战栗。 每个人的表情都极为复杂,心暗道:陛下,您老要想立威,想平息怒火,想震慑群臣...... 让来俊臣动手已经很过分了,好不啦? 现在更离谱?穆子究当殿给作了?? 哦靠!太过分了吧? 现在谁还不看不出来? 穆子究是老太太叫来的,那特么殿立威这一出,也肯定是老太太吩咐的了呀。 否则,借穆子究一百二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而武则天.... 老太太心里很郁闷,都看着老娘干什么啊?不是特么我让他干的啊!! 怎么还撇不清了呢? ......... 废话,她撇得清才怪了。 任谁这个时候,也不会认为穆子究胆大包天,敢在大殿之,当着武百官、大周皇帝的面,把一个金吾卫大将军给废了。 这不是老太太指使,又能是谁? 只能说,老太太还是狠啊,宝刀未老! 弄这么一出,谁还敢炸刺儿? 特么武三思、武承嗣,还有一个李贤,现在在底下都不知道擦了多少冷汗了。 幸好幸好,幸好撤的快!! 武承嗣更是在心里把诸天神佛,外加司马承祯和穆子究,拜了个遍。 特么幸好啊,幸好请了司马先生,幸好穆子究无心害我! 要是没这两人拉我一把,那今天倒霉的,肯定是我了。 ...... 接着说武则天。 老太太心里,现在不知道把吴宁骂了多少遍了,连带着狄仁杰也一起骂了。 我说找他来没好事儿吧?? 帮是帮了忙,可是这动静弄的也太大了点。 李谌.... 李谌不会让他给打死了吧? 刚要说话,不管别的,先把李谌抬下去医治才是正理。 可是,吴老九不让她开口。 吴宁可不管你是想救李谌,还是想张嘴呵斥于他,哪一点都不能让老太太张嘴。 笑看群臣,先武则天一步。 “子究刚刚的话,诸位明白了吗?” “明..........白!!” 特么李谌在那儿躺着,老太太问都不带问的,那还有什么不明白? 更加笃定,这是武则天示下。 武承嗣带头拜倒,山呼万岁! “臣等知错!臣等定当鼎力协助陛下实行拓边之务。” “臣等....知错啊....” 武则天:“嗯.....” 老太太心说,也还行啊,起码拓边之政应该没人再找事儿了吧? 那..... 那李谌死了,也不冤!! 生生把话咽了回去,蹦出一句,“诸卿.....引以为戒吧!” 好吧,也没说是当以李谌引以为戒,还是以穆子究那番言论引以为戒。 怎么理解,自行体会吧! 站起身行,“朕累了,退朝吧......” 临走才算想起李谌来,“对了,李爱卿,没事儿吧?” 呵呵,老太太眼瞎,都快死了!! ...... 直到此刻,大殿之下,才有两个人最后回过神来。 狄仁杰,还有太平公主! 现在,全明白了。 吴宁做这个局,不为别的,为的是在大殿之,在武百官面前,在武则天面前...... 由吴家人,亲手把李谌这个仇人殴杀。 “霸气!!” 狄仁杰看着吴老九,只能想到“霸气”二字。 ...... 。 第二八三章 宽容 这事要是放在之前说出来,太平不会相信,狄胖也肯定以为吴宁是疯了。请百度搜索)进本站。 因为,这不可能。 你别说你是个走丢的皇子,你是老太太亲儿子,敢当殿行凶,把金吾卫大将打的半死不活,那特么也没可能啊! 可是,吴老九他偏偏做到了。 狄仁杰纳闷儿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呵呵,别说狄胖子,武则天现在也纳闷儿呢,怎么让他当着自己的面儿,把李谌给灭了呢? 还好,李谌人还没死,可是废是肯定废了,后半生下不下得了床都是个问题。 “你....你!!!你好大个胆子!” 下朝之后,武则天的寝宫,老太太指着吴宁的鼻子怒声咆哮。 “你说,谁给你的胆子,敢当殿行凶!” “......” 吴宁也不说话,低垂着眼帘,任由武则天发泄。 等到老太太骂累了,吴宁才抬起头,淡然一笑,“李谌......必需死!” “什么?”武则天以为她听错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这儿李谌必须死呢? “好好好!”气的老太太连叫三声好。 “那朕倒是要听听,他为什么必须死!” “说不清楚,朕....朕让你给他陪葬!” 吴宁闻罢,悠然道:“民情如此,总要有个人去背负啊!” “你还有脸说!?”武则天更气了。 “你私通了契丹各部,为什么不早说?早说不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特么本来武则天还没这么来气,结果刚一下朝,这个穆子究把契丹已经被他搞定的消息报了来。 武则天想不明白了,你早干嘛去了? 早说的话,不没有什么“民情”了?更不用在大殿演什么全武行了嘛! 故意的!! 武则天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穆子究,他是故意的。 “说,你目的何在?” ...... “微臣....确实是故意的。” 得,吴宁光棍的很,直接承认了。 是故意的。 武则天:“......” 只见吴宁抬起头,直视武则天。 “不死一个李谌,朝那些人是不会引以为戒的。” 武则天:“......” “只有闹到这个地步,他们才会明白,有的东西可以碰,有的东西不能碰啊!” “你......”老太太僵在那里。 “说下去!” 只闻吴宁继续道:“民情、舆论,此道甚大。不可轻用啊!” “轻......”武则天立时梗住。 吴宁的话还没说完,这货又加了一句,更是踩在了老太太的麻筋儿。 “算是用,也不是谁都能用呀。” “你是说......” 武则天被吴宁两句话吸引,缓缓坐了回去,“你是说,这个什么舆论、民情......” “朕可以用,而臣子不能用?” “当然!”吴宁给出肯定答复。 “难道陛下想把权柄交于他人之手?” 呃.... 老太太一翻白眼,这不废话吗?哪个皇帝会希望如此? 凝眉细思:“也......也不是没有道理。” 老太太是通透之人,吴宁一点,她也都明白了。 说白了,这一次若不是有人故意煽动民意,事态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让老太太更加深刻地认识到,民情之重着实是一柄利器,确实不是谁都可以拿出来用的。 “这么说,廷击李谌,是在帮朕敲打群臣?” 吴宁闻之一笑,“微臣不敢!只不过怕陛下不忍心下手,微臣出身江湖,倒是不怕这个污名。” “哈哈。” 吴宁这么一解释,武则天由怒转笑,突然换了一个脸色,“子究,有心了。” 得,武则天变的倒是快,刚刚还狂风暴雨,怎么转眼阴转晴了呢? “唉!”只见武则天揉了揉眉心,“朕...莫不是真的老了?” “此等小事,却要劳烦子究。” “......” 一边官小婉都要看不下去了。 我的陛下啊,他这是忽悠你呢,怎么还看不出来了呢? 只能说,穆子究这个人实在是太狡猾了,这是捧着老太太在聊天啊! 什么陛下不忍心下手? 这天下间,还有老太太更狠的吗? 还什么江湖人不怕这个污名? 说的好听,可是到头来,还不得算是老太太头? 官婉儿心说,这个穆子究端是无良!真想不明白,子期与他整日相见,是如何出淤泥而不染的...... 她更不明白,穆子究这点伎俩,按说并不高明,甚至有些露骨。老太太算再糊涂,也不会这么轻易被他糊弄过去吧? 而且,做为老太太身边的人,官婉儿再清楚不过,老太太并不待见这个穆子究。 没出乱子都横鼻子竖眼,怎么这回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老太太反而平和了呢? 深深地看了武则天一眼,见老太太闭目揉眉,根本观不出心迹。 也只好一旁静立,不做多言。 “老了,真的老了......”老太太没头没脑地继续感叹。 “算了,子究下去吧!” 这句话一出,等于是这事儿算过去了,武则天也不打算再作追究。 可是老太太算了,吴宁可没打算这么算了。 因为,李谌还没死透呢! “陛下!”吴宁没动,“既然如此,还请陛下....严办李谌吧!” “......”武则天扬起眉头看着吴宁。 而吴宁丝毫不觉局促,再道:“李谌不死,难以震慑宵小啊!” “......” 大殿之,短暂的沉默,静若荒坟。 良久,老太太的声音方再次响起: “依子究吧,朕会让来俊臣去办。” “你......下去吧!” ...... —————————————— “陛下!” 待吴宁出了寝宫,官婉儿终于抵御不住心疑惑,柔声发问。 “陛下,是不是太......” “太什么?”武则天佝偻着身形,萎靡在龙座之,依旧揉着眉头。 “太任由穆子究胡来?” “......”官婉儿不语,算是默认。 而武则天那么静思良久,突然嘟囔出一句: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官婉儿不敢接话,也不知道从哪里去接话。 更不知老太太这么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武则天显然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不着边际地又念叨了一句: “承嗣......是不是把白云子请出山了?” “呵呵。”自顾自的一声轻笑,“这个司马承祯自诩闲淡,不好名利......” “承嗣是怎么把他请出来的呢?” ...... , 第二八四章 套话 另一边,吴宁从武则天那里出来。 此时,日近黄昏,仲夏的夕阳一片赤红,把巍巍皇城映出长长的影子。 他那一身白衣亦被之所染,泛着淡淡的光辉。 静静地走在皇城廊道之,吴宁突然有一种很孤独的感觉。 残阳、斜影,期间点缀着一个孤独的行者...... 望不穿去路,也无法回头。 李谌的死,代表着吴家的复仇拉开了序幕,亦再也无法回头。 而接下来是金吾卫、武承嗣、武三思,等等等等。 与当年下山坳之劫有关系的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 正如眼前的路,笔直,看不到尽头。 且身处这样的巍峨景致之,吴宁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 ...... 眼见要出皇城了,却在城门之下,遇到一个人—— 武三思。 连吴宁都有些意外,因为,武三思显然是在这里特意等着他的。 “子究先生面圣方归?”武三思主动迎前来,打着招呼。 先向吴宁身后看了看,“哎呀呀,看这架势,陛下并无责备之意啊!” 又向吴宁一拱手,“子究先生果然神通广大,深得陛下宠溺啊!此事若换了别人,可不会有先生这般幸运呢。” 吴宁:“......” 本心绪复杂,吴宁真的没心思和武三思扯这些无用废话。 淡然一笑,“梁王殿下在此,这是有何要事?” 言下之意,有屁放,没屁滚! “哈哈哈!” 武三思大笑,与吴宁携手向皇城之外走去。 “哪有什么要事,是正好遇见了,与先生闲叙几句,先生不会介意吧?” 只见吴宁微微颔首,算是应下。 想聊?那聊呗。 武三思好像真的是闲聊,“与子究先生相交甚久,尚不知先生祖籍何处?” 吴宁淡然道:“子究原籍襄州。” “襄州?” 武三思一挑眉:“那离房州不远啊!难怪本王听先生的口音颇有几分相像,原本还当先生是房州人士呢。” “是吗?”吴宁笑了。 “小时候倒是去过几次,当地口音却与襄州近似。” “哦?”武三思更来的精神,“先生还去过房州?” “甚巧啊,本王也曾到过房州。且在那里驻足半年,也算了解。” 看着吴宁,“那,先生可知房州城外五里,有一山村,叫下山坳的?” “......” 话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闲聊了。 吴宁蓦的站定,直视武三思,“梁王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这.....” 好吧,武三思其实也有点意外。 他没想到,穆子究这么沉不住气。 其实他的来意很简单,是来拆穿穆子究的真实身份的。 见吴宁已然失态,武三思暗自得意,如此也好,省得麻烦。 飒然一笑,“先生莫急。” “既然先生问起,那小王也不卖关子了。是这么回事儿。” 武三思在心整理了一下语言。 “不久之前,有人曾向我梁王府告密,言,长路镖主穆子究,是当年下山坳残案幸存的吴宁。” “当然了。”武三思故意掩饰着尴尬,“小王是肯定不信的。” “可是,事关重大,小王思索良久,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报陛下。” “这个这个......” “子究先生别误会!” “小王虽得告密,可是说心里话......” 武三思又作出为难之状,“说心里话,无论是子究先生,还是当年的那个吴宁,小王都是心生佩服,又十分同情的。” “朝堂争斗,无辜惨死,这等惨剧,本令人唏嘘。” “若真如告密所言,想来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小王怎么忍心再酿祸端?” “所以想来想去,还是与先生先通个气,也好......” 下面的话,武三思没说。 也不用说了,这么明显的事儿,你吴宁怎么办吧! 说实话,之前武三思还有点画魂儿,穆子究到底是不是吴宁,他还不是百分百确定。 可是今天,李谌的事一出,武三思很笃定,穆子究当是吴宁无疑了。 所以,他来了。 不是来告发吴宁,相反,武三思不但不告发,言语之,还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至于目的,自不用多说。 以穆子究手的力量,在老太太身边的地位,这值得武三思去拉拢。 现在,他等于是把皮球踢到了吴宁脚下,怎么说?怎么做?全在吴宁一念之间。 武三思已经知道我是吴宁了? 短暂的错愕之后,吴宁瞬间冷静下来。 首先,从武三思这段话里,传达出多个信息: 其一,他已经知道他是吴宁。 其二,他并不想毁了吴宁,而是想利用吴宁。 其三,告密!!! 九年前,那个害死吴家数百口的告密之人,又出现了。 那么问题来了,面对武三思近乎威胁一般的逼问,吴宁当如何作答呢? “呵呵。”吴宁笑了。 “殿下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吴宁?” “正是!”武三思逼视而望,寸步不让。 只见吴老九戏谑地一挑眉,“那殿下还是去问陛下吧?子究的话,自然没有陛下的可信,不是?” “嘎?” 武三思登时懵了。 问陛下?问老太太? 开什么玩笑? “你......你这是何意?” “什么意思?” 吴宁迈步向前,颇为轻松,调侃地回了武三思一句,“梁王殿下这个消息可是不灵通啊!” “这个问题,早在半年之前,子究刚刚随大军回转京师的时候,陛下亲自问过了。” “什么?”这个回答可是把武三思意外的不轻。 “陛下问过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吴宁大笑,“陛下的手眼和判断,殿下应当不会怀疑吧!” 看了看天色,“离闭宫尚有一些时间,殿下何不这去问陛下,看看陛下是怎么说的?” “这......” 武三思面色一苦,如果穆子究不是吴宁,我特么去问武则天,那不是找抽吗? “先,先生真不是那吴老九?” 吴宁不正面回答,依旧淡然发笑,“是不是,陛下那里有答案。” “子究今日算回答了殿下,殿下会全信吗?” “不会吧?所以,子究还是建议梁王拿着那告密的证据去见陛下。” “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说不定还能揪出些心怀不轨,别有用心之辈!” “什么?别有用心?”武三思大为震惊。 “先生是说......” 只见吴老九一摊手,“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梁王、豫王、魏王、楚王!” “几位现在是什么关系?又在争什么?不用子究明言吧?” “这个时候混淆视听,放出一些谬论,尤其又是牵扯子究的。” “一但殿下信之,把这密报交陛下,弄的人尽皆知......那子究是吴宁倒还好,大不了服法戮。” “可是,殿下想没想过,如果子究不是吴宁呢?” “这......”特么武三思汗都下来了。 如果真是那样,最后穆子究不是吴宁,平反昭雪,那...那穆子究还不恨死自己了? 自己和这一股朝堂洪流,怕是也从此无缘了。 “哎呀!!” 想到这里,武三思懊恼地一拍脑门儿,“糊涂!!小王糊涂啊!险些了贼人奸计!!” 苦着脸看向吴宁,“你看......你看这事闹的!” “幸好小王未敢全信,先一步来找先生。不然,不然先生还不得蒙受不白之冤?” 吴宁大笑,假装看不出武三思在邀功。 “其实也没什么冤不冤的,子究是不是吴宁,陛下早有定论。” “我倒觉得,殿下不妨把密报之事依旧报于陛下。一来,以解心疑虑;二来,也好还子究一个清白。” “哎呀呀!”武三思神情更是懊恼,“哪用如此?好像小王信不过子究一般。” 转而又恨恨出声:“别让小王查出是何人从捣鬼,假借当年的告密之举混淆视听。” “......” 吴宁静静地听着,眼神一眯。 一边与武三思携手出了皇城,一边不着痕迹地问了一句: “说起来,这个告密的到底是什么人?殿下府可还记得样貌?” ...... 。 第二八五章 道爷出马 吴宁有意无意地问起那个告密之人,武三思倒是未觉有异,似是依旧沉浸在懊恼之中。 抬眼看向吴宁,全然不顾吴宁问了什么,自顾自道“子究先生莫要多想,实在是” 一脸苦涩,“实在是这消息真真假假,本王也” “唉!!多此一问!多此一问!倒是污了子究先生的清名。” 吴宁闻罢,淡然一笑,“无妨!任谁听了这等惊世之言,多半也会心生疑虑,梁王殿下不必介怀。” “其实,正如子究所言,殿下去与陛下一问,便可知真伪了。” 只见武三思急忙解释道“先生别误会,小王可不是怀疑先生。只是今日正好撞见,闲来一问。其实其实小王也没当真的。” “先生可不要心生什么芥蒂啊!” “呵。”吴宁淡笑颔首,算是应下,“殿下多虑了!” 说完,抬眼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子究先行告退。” 却是连那告密之人的问题,一句也不多问了。 “且慢!” 眼见吴宁不咸不淡地要走,武三思倒是有些急了。 其实这里面除了二人表面上的对话,在暗中也是有较量的。 说白了,这么大的事儿,武三思不可能仅凭吴宁几句话就轻易翻过的。 就算落在眼前的千真万确都要留上三分疑,如果这一点都做不到,那武三思在这个朝堂也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 他确实能力有限,但并不傻。 之所以表现出一副对穆子究全听全信的样子,那是因为在事情没有彻底落实之前,不想与长路镖局,与这个穆子究产生什么芥蒂。 至于什么让他去与武则天对质? 好吧,武三思更没傻到,把这个事儿拿到老太太那儿去的地步。 但不管怎么说,穆子究的话,武三思多多少少还是保留一丝疑心的。 所以,当吴宁问他那个告密的人是谁,长什么样的时候,武三思故意扯开了话题,没有正面回答,算是留个心眼儿。 然而,尽管如此小心,武三思还是失算了,他忘了他面对的是吴宁。 他精明,呵呵,吴老九比他精明一万倍。 一见武三思有意扯开了话题,吴宁立马就不问了,多一句都没提。 大有反正与我无关,你爱说不说的架势。 而且,主动要走,更加证明他就是闲来一问,可有可无。 你闲来一问,扭头要走,可武三思不行啊! 这里面有一层潜在优势,那就是吴宁可以不在意,可以走,但是武三思不能不在意,更不能让吴宁就这么走了。 因为,他面前的是穆子究,武则天身边的红人,长路镖局的主事人。 不管他是不是吴宁,对于他想要争位,都有着无尽的好处。 所以,他不能得罪,更不能让穆子究对他心生芥蒂。 “这个” 武三思有些局促,“先生不是问那个告密之人吗?怎么小王还没作答,先生就走了呢?” 吴宁依旧淡淡一笑,“告密的?” “本来子究是想借长路镖局的眼线,看能不能帮殿下查一查,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 “可是,既然殿下不想说” 吴宁说到这里,武三思立时一声长叹,不让吴宁继续说下去,“唉,先生果然还是多想了!” “小王可不是不想说,实在是心中记挂,怕先生误会,遂一时不答。” “其实那个告密的” 到了这一步,武三思也没法再藏着掖着了。 “府中侍卫倒还真见到了其人!!” “哦?”吴宁一挑眉,“既然见到了人,那依梁王府的能力,当是不难找到人吧?” “看来,子究还是多虑了。” “子究有所不知。” 武三思四下扫看,此时临近闭宫,皇城之下连个人影儿都看不见。 “看见是看见了,可是这个人实在平常。” 武三思靠到吴宁耳边,“据侍卫所言,此人四十多岁年纪,作农户装扮。看上去也是平平无奇,以送菜为由,把告密信” “不!是诬蔑之言送进王府。” “也正因为如此,侍卫见他不像歹人,这才让其得逞。” 苦涩地一摊手,“可是,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要小王到哪里去找呢?” “原来如此。” 吴宁心中暗自记下武三思所言的每一个细节。 嘴上却道“这么说来,确实难找。” “不过,殿下若是想找,可以凭王府之力先找着。若是实在找不到” 话还没说完,武三思急忙一拱手,“找不到,那就真得劳烦子究的长路镖局出手了。” 吴宁面色一苦,“其实子究是想说,禀报陛下,让陛下定夺,倒还好些。” “诶~~!” 武三思一摆手,狗皮膏药似的就到贴在吴宁身上不下来了。 “陛下日理万机,哪有工夫分心?我看,还是咱们自己查一查吧!” “好吧!”吴宁只得点头。 “那殿下什么时候力有不歹,就把那贼人画像送到我那儿去。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武三思闻之大喜,“一言为定!小王明日就派人给先生送过去。” “哎呀呀!!”搓着手,“倒头来还是要劳先生大驾,让小王怎么过意得去呢?” 只见吴宁淡笑,拱手告辞,“那子究告退了。” “先生慢步!小王送你。” “有劳!” 吴宁一边与武三思歉让着,一边出得宫去。 —————————— 武三思把吴宁送到宫门前,直到穆子究的身影远去,方转身上了车驾。 直到现在,武三思其实心中还是拿不准,这个穆子究到底是不是吴宁呢? 说实话,如果真如穆子究所言,有人暗中作祟,故意挑拨,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 在朝堂这么多年,什么阴招武三思没见过,他又没使过? 这种事儿,确实不稀奇。 可是,他真的就不是吴宁吗? 武三思也拿不准。 心道为今之计也只有等宋之问入京,让他来辨一辨这个穆子究的真伪了。 另一边,自转身背对武三思离去那一刻开始,吴宁的脸色就彻底阴沉下来。 算下来,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自言自语“绝不能有第三次了啊!” 抬头见,吴启、吴黎、还有虎子,正在宫门之外等着他。 吴宁到了近前,不等几兄弟开口,“给道爷传信,让他入城。” “” “” “” 几兄弟面面相觑。 孟苍生因为身份太过显眼的缘故,所以一直在城外呆着。 更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的。 吴宁张嘴就要道爷出马,看来,是出大事儿了啊! 。 第二八六章 无用的画像 第二天,武三思这回倒是没耍什么花样儿,一大早派人将那告密之人的画像送到怀仁坊李宅。m.vodtW.com 对此,吴宁也是极为关心,破天荒地没摆什么淡然的架子,亲自在宅门前相迎,且小心接过画像细观。 “呵。” 陪在吴宁身边的吴启和虎子见他莫名一笑,随之懊恼地把画像狠狠地团成一团,扔进了门前水沟。 “果然是平平无。”吴宁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 “毫无价值,这样的长相一抓一大把!” “啊?” 本来还指望能从这个告密人的身边摸出一丝线索的吴启立时失望莫名。 “这要从何下手?” 吴宁眯起眼眸,沉默良久:“等道爷来了再说吧!” 说巧不巧,吴宁话音刚落,只闻一声熟悉的调侃:“贫道这不是来了?” 声音却是从李宅院内而出。 “嘿!!”吴启大喜,“孟道爷到了!” 说着话冲入院内,果然见孟苍生与吴黎已经站在院子里。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只见孟苍生大笑,臭屁地回了一句,“让你看见,那还是道爷吗?” 眼见吴宁和虎子回转院,且关了大门。 孟苍生这才又道:“说说吧,叫贫道入城,难道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吴宁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有两件事,只有你能办,我们都办不了。” 当下不再迟疑,把昨日知悉的消息告与孟苍生。 “这......” 告密之人再次出现,让孟道爷也是锁起了眉头。 抬头看着吴宁:“这样下去,可是不行啊!” 吴宁的大计除了机关算尽的思谋,还有一个关键点,那是敌在明,我在暗。 说白了,武则天也好,武三思、武承嗣也罢,包括其他人都在明处,而他们都不知道吴宁的身份。 这是一大优势,也是成事的关键。 可是,这个告密人的出现,却把事态反转了。 变成了他在暗,而吴宁在明。 你不知道他都知道些什么,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捅你一刀。 简直防不胜防! “会是谁呢?” 这是孟苍生一直也想不通的问题,包括九年前那次。 能知道吴宁身份的人少之又少,而用这种毒计要置吴宁于死地的人更少了。 可是,这九年间查来查去,那几个有可能这么做的人几乎都没有嫌疑,或者根本不可能做到。 也是说,这九年来,吴宁准备的可以称之万全,只唯独那个告密的,却是丝毫没有头绪。 “九郎!”孟道爷终于认真了起来。“这么下去可是不行的啊,一个不慎,大伙儿都得搭进去!” “要想想办法,早点把这个人揪出来才是。” 吴宁闻罢,一声苦笑,“......”却是什么也没说。 低头沉吟良久才道:“请你入城,是有两件事要你去办。” “哪两件?” “第一件,便是暗盯住梁王府、豫王府等几个重要所在。” “武三思已经暂时被我蒙混过去,多半是等宋之问进京再计较。” “那人一计不成,难免再生事端。” “也许,可以从寻得一些端倪吧!” “嗯。”孟苍生点了点头,“有道理。” “不过宋之问......”看着吴宁,“宋之问始终是个威胁,你让刘太进京了?” 吴宁道:“不急。宋之问到洛阳还有些时日,刘太可以在等等。” 孟苍生点头,“你心里有数行。” “说第二件吧!” “第二件。”吴宁一笑,“麻烦你去留住你那个师兄。” “司马承祯?”孟苍生一愣,“当初不是说好......” “说好办完李谌,他可以撤了吗?” 吴宁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啊?”孟苍生有点不明白了。 司马承祯说到底不是什么江湖人,更不是长路镖局的门客。 本来是个淡薄名利的人,躲着朝争党斗都唯恐不及,这次肯来帮忙,完全是看师门的情谊。 现在吴老九要把他留下,却是有点不说不过去了。 只闻吴宁解释道:“现在情况有变,又多出一个告密人。在武承嗣身边多一个自己人,也能以防万一。” 孟苍生一想,似乎也有道理。 谁知道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什么时候又会蹦出来,万一自己没照顾到,再让他得逞呢? 司马承祯在那边儿,多多少少还能有个照应。 “好吧,我去想办法。” “对了。” 孟苍生想起他刚到时,梁王府来送的画像,“那画像真的一点价值都没有?” “呵呵。”吴宁干笑一声,“有价值我会扔吗?” “好吧!”孟道爷失望一叹,“那我去找司马师兄。” 一边走还一边吐槽,“说不得这会儿啊,司马师兄已经卷包要溜了!” ...... ———————— 呵呵,司马承祯哪里是卷包要溜?他特么已经开溜了。 此时,司马道爷趁着武承嗣去早朝了,鬼鬼祟祟地抱着细软从豫王府后门而出。 左右扫看,确认四下无人,这才长出一口浊气。 紧了紧怀里的包袱,终于直起了腰杆儿。 “呼!!这哪是人干的事儿!?” 司马道爷还忍不住吐槽:“贫道乃是方外之人,却被你们拉进这俗争之?” “罪过罪过,道心不稳啊!” 低头看了眼怀包袱,登时又乐了。 继续自言自语,“话说回来,难怪师尊一生俗务缠身,师叔也是跳不出一个‘俗’字....” “这豫王是真他娘的大方!” 包袱里都是金银宝玉,都是武承嗣这几天让司马道爷忽悠的高兴,厚赐所得。 这么多钱,够他烧好几年的丹炉,又能购多少的金石丹宝?” “哟!!司马师兄,发财了啊!” “谁!?” 突兀的一声搭话,把司马承祯吓了一大跳。 把包袱抱得更紧,“谁在说话?” “莫慌!”孟苍生鬼魅一般的闪出身形,“可不是你师弟我嘛!?” “小孟子?”司马承祯一愣,心绪大定。 “你怎么在这儿?来送师兄出城?” “这个.....”孟苍生一窘,“好像出不了城了?” “什么意思?” “嘿嘿。”孟苍生大笑,“九郎说了,让你在多留些时日,好在豫王府多发点财。” “啊呸!!!” 司马道爷一口老啖差点没啐孟苍生脸。 “还来!?特么吴老九使唤人没够儿是吧?” 司马道爷心说,老子帮你一回已经是天大的面子,怎么还不知足呢? 脖子一梗,“少做梦,到此为止!” “想让贫道再与他吴老九卖命,除非太阳从西边升来!” 对面的孟苍生一听,倒也没再劝,只不过苦声一叹: “那没办法了啊!” “什么没办法?”司马道爷再愣,隐隐有不妙之感。 而孟苍生接下来的话,也正印证了这一点。 “九郎说,师兄要是不留下......” “那个以雷解水,成气自燃的丹方,不能给师兄了啊!” “什么!?”司马承祯气的直跳脚。 “无赖!!” “你们都特么是无赖!!” ...... , 第二八七章 长安城造监 “怎么样?司马先生愿意留下来了?” 李宅之,吴宁正与刚刚回转的孟苍生对话。m.vodtW.com “放心!”孟道爷洋洋自得,“本道爷出马,哪有不成之理?” “嗯?”这倒是让吴宁有些意外。 “成了?你是怎么说成的?” 在吴宁的印象,孟苍生那个师兄确实是一个淡薄名利,只修道心的人。能说动他来帮忙,完全是因为面子。 而且,当初也是说好的,司马承祯只帮到这里,事一成走。 非要把司马道爷留下,却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在吴宁的料想,孟苍生算说得动司马承祯留下,多半也是要费一些周章的。 可是......这么容易搞定了? “你是怎么说成的?”吴宁一脸好。 只见孟道爷一撇嘴,“我告诉他,他要是敢走,那以雷解水的方子,他别想要了啊!” 吴宁:“噗!!” 这也行? 当初......当初是个玩笑,好不啦? 这事儿得从几年前说起,那时吴宁初见司马承祯,发现这是个醉心炼丹都快魔障了的“妙人”。 为什么说是“妙人”呢? 因为,根本不是吴老九为了谋划而去找的他,而是司马承祯自己通过孟苍生找门儿来的。 来干嘛? 拉赞助! 这货炼丹炼得把出家前的家底儿折腾光了,潘师正留给他养活师门用度的一点田产也卖光了,穷的叮当响,快要饭去了。 没办法,听说师弟混的不错,主动找门来寻求救济。 好吧,是让吴老九出钱,给他接着炼丹。 而吴宁确实也不差这几个小钱,再说又是孟道爷的师兄。 于是,傍吴宁这个大款,司马承祯立时从乞丐变道爷了。 也还别说,吴宁这个钱花的也不冤枉,与这个司马道爷接触下来,倒也长了许多见识。 在后世,英国的李约瑟在《国科学技术史》之提到过,国的炼丹术是世界化学重要的起源之一。 之前,吴宁还没当回事儿,而和司马承祯接触之后,他才明白这句话的道理在哪儿。 打个方: 道家炼丹最常提到的,也是被后世仙侠小说常用的“九转金丹”,是怎么回事儿呢? 什么叫“九转金丹”呢? 这里面的“金”,指的不是黄金,也不是颜色,而是一种炼丹的重要材料——丹砂。 古人发现,丹砂这东西很有意思,浴火煅烧,不但不会成烬,反而生出金属。 而且,这种金属不是固态,而是似水一般的液体。 若继续有妙法炼烧,加以金石,复又化为丹砂。 于是,道家便遵循此法,将丹砂炼成“金水”,又再反应成丹砂。 在这个基础之,再加他们认为有养生之效的草木金石,反复九次,既是“九转金丹” 而这种九转炼丹之法被记录在《神农本草经》之。 这是什么? 丹砂是硫化汞啊! 而那液态的金属自然是水银,这不是硫化汞和银的还原反应吗? 这也是人类历史,最早有字记载的化学反应。 所以,在吴宁看来,这个司马道爷可不单单是个道士了,人家也算半个化学家好不啦? 出于这种心里,吴宁对司马承祯倒是高看一眼,愿意与之聊些这个时空还没出现的东西。 像什么黑火药啊之类的,司马道爷已经在吴宁的指点之下,搞出来了。 只不过,吴老九化学也是个半吊子,他忘了硝石、硫磺和木炭的例,弄出来的东西也冒个烟,还炸不了,只能让司马承祯慢慢去试。 本来呢,司马道爷小日子过的挺美,加他们这一门都是臭不要脸的性子,拿着吴宁的,还不帮吴宁办事儿的厚脸皮,司马道爷也是干得出来的。 这次让司马承祯来帮忙,本来他也是死活不来。 可是,闲聊之间,吴宁听说他炼丹又炼魔障了,需要无根水引无根火来炼丹。 好吧,吴老九耍了个心眼儿。 无根水好找,是未落地的雨水。 可是,无根之火你没地儿弄去吧?我有啊? 我会弄无根火,你说巧不巧?! 以此相胁,算是请动了司马承祯。 可是,没想到,司马道爷有点执着啊,为了这个无根火居然肯留下来。 好吧,只能说大唐的这个薪资水平有点低,一个电解水生成氧气和氢气的小实验,把司马承祯忽悠住了。 这在后世,孩子都知道,好不啦? 把水通电流,正极出氧气,负极出氢气。 初学过,连吴老九都知道。 至于电怎么来? 也简单啊!切割磁力线不出感应电了? 嗯,这么点东西,有多难? “......” 吴老九又土鳖了。 电解水是要直流电,而切割磁力线出来的是......交流电。 ...... —————————— 搞定了司马道爷,吴宁暂时什么都做不了。 尽管他知道武三思绝不会此被蒙混过去,肯定是有怀疑的。 可是,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吴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静观。 只不过,他想安安静静地“苟”几天,有人却不想让他消停。 武则天最近一直在琢磨一个事儿: 既然...... 既然你穆子究这么大能奈,那是不是该给你安排个差事干干啊? 可是,安排个什么差事呢? 这个是问题。 本来吧,以老太太对穆子究的讨厌程度,恨不得把他打发到御马监去喂马。 可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儿,让老太太改变了主意。 穆子究有用!且有大用! 至于怎么用,武则天一直没想好。 为了这个事儿,老太太还几次与官小婉说起过,甚至征求过太平和武承嗣的意见。 却是一直未有定论。 直到最近,老太太突然来了“灵感”。 “让子究......去长安出一任城造监吧!” 什么? 官婉儿惊了! 太平公主惊了! 连特么武承嗣也惊了! “陛下!!”武承嗣连忙急呼,“长安事大,武川候恐难堪大任啊!” 心里的潜台词却是: 那特么可是个肥缺,怎么能给他? 而太平这次也出地与武承嗣意见一致。 “母皇,要不......再三思一二??” 那不但是个肥缺,而且是个要命的差事。 弄不好,是要送命的!! ...... , 第二八八章 爆炸肥的肥缺 长安城造,说白了,是补城墙、修马路,规划城市建设的一个小衙门口儿。m.vodtW.com 这也是放在长安这个都城,要是下面的州县,一个城造监连个品级都混不。 那么话说回来,小小的一个长安城造监,怎么弄的大伙儿都这么紧张呢? 那是因为,此一时彼一时。 放在以前,城造监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鸟不拉屎,乌龟不下蛋的鬼地方。 可是换了现在,特别是大周朝取消了宵禁,废止了坊市制度的初期,城造监成了大周朝最肥的衙门口儿。 民间戏言:给个宰相都不换。 听明白了吧?这一切的源头,还是吴宁自己。 九年前,他了《醒世方》,让武则天废止了禁宵和坊市制度,开始大力发展商业。 这有点像八十年代的国,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跨越。 原本只能在东西两市经营的商家,可以把店铺开到街头巷尾; 原本正街两侧,除了官宦人家才能面街开的大门,现在普通百姓也能临街出入了。 这样的的变化会对民生百业带来什么影响,也许只有后世的国人才能真正体会。 结果是:临街房舍爆炸式的增长。 没过几年,所有的临街位置、商业用地,地价飞涨。 打个方: 原本洛阳的御街两旁,除了太平公主、武三思的梁王府、武承嗣的豫王府,只有坊墙。 普通老百姓算住的是临街位置,可是面向御街这一侧,也只能是一堵高墙。 别说临街铺面,你连开个大门都不行。 依制只能在坊市处开门,走坊街绕一圈,才能正街。 可是现在呢? 坊市已经不存在了,谁家都能在街边开门,甚至在街边建屋。 这是多大的差距? 大周御街,天下枢,又是多大的人流量? 致使御街两侧的地价,短短九年间,涨百倍不止。 九年前,洛阳城最好地段的一处一亩宅院,不过700贯大钱。 而现在,御街两侧、包括北城的临街大铺,起码十万贯起步。 前后差距,宛若云泥。 这样的高价,造成的后果当然是,百姓疯了一样的建屋,不顾一切地野蛮加建。 他可不管你什么乱不乱,规划不规划。 有利可图,谁还管你那个? 开始的时候吧,武则天,包括朝臣,还真没当回事儿。 建呗,那是百姓自己的事儿,朝廷管不着。 再说还可以多收税,何乐而不为? 可是后来,老太太发现有点不对劲儿。 这税倒是没少收,可堂堂的大周朝神都,都让你们盖成破车店了,这过分了啊! 想嘛,没人管,你家有钱盖个五层,他家钱少来个三层。 还有个老兄根本没钱,可也得建啊! 那扒了院墙来垒屋,擅茅草,算临街旺铺了。 那得乱成什么样儿? 于是,武则天不得不把城市规划纳入了朝廷施政。 而这个职责,自然而然给了城造监。 令城造监监督整治城郭造建,谋划街道布置。 相当于后世的建设局、规划局、城管局外,加发改委的结合体。 你说这个缺,能不肥吗? 肥的都冒泡儿了,好不!? 而且,特么长安的城造监那是肥肥。 肥的不是冒泡,而是爆炸肥。 原因是,长安的城市布局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本来长安那是大唐旧都,是与西域链接的枢纽,人口众多,繁盛不输洛阳。 更过分的,是长安的坊市布局。 先说别处的坊市是什么样呢? 那是百姓家直接挨着坊墙,甚至可以说坊墙是百姓屋舍的山墙,或者是院落的院墙。 而坊墙之外,紧挨着是水沟,过沟是正街 也是说,武则天把坊市一废,老百姓把坊墙一推,算临街了。 可是长安...... 长安是几朝旧都,坊市在建设之初已经为后来的发展留出了余地。 首先,这个百姓屋舍不挨着坊墙,间有一丈到一丈五的空余,作为巷道。 其次,坊墙外到沟渠之间也有富余,也是一丈到一丈五。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长安城所有街道的临街位置,都有两丈到三丈的富余空地。 而这个空地,可不是哪个百姓的,那是官府的公用地。 也是说,近百万人口的长安城,从大街到小巷,所有的商业用地都在朝廷手里,也是,都在城造监手里。 你说,这个缺儿到底有多肥吧?说爆炸肥都是谦虚了。 可是,这么肥的差事,太平公主为什么又不想让吴宁去呢? 原因也很简单,说白了,这个缺太肥了,肥到谁沾手都可能掌控不住。 这其有一个隐性的因素,那是,长安这个地方卧虎藏龙。 那可是大唐旧都,多少豪门勋贵从大唐初创开始,甚至从魏晋时期开始,在长安深植。 不夸张的说,哪怕是现在的大周朝堂,有一大半官员的祖宅都在长安。 其牵扯的利益纠葛,更是错综复杂,老太太都搞不定。 不然,老太太为什么非要把都城从长安迁到洛阳? 真是“旧都不祥”吗? 当然不是,是因为长安的水太深。 老太太不迁都,她掌控不了这个朝堂,更不可能代唐而立。 武则天把吴宁发到长安去,还攥着那么大一块爆炸肥的肥肉,他必陷入两难之径。 说白了,必然会得罪人。 “陛下!”太平眉头深皱。 “武川候初入朝堂,人脉尚浅,恐怕难以应付长安的局面吧?” “是是!”武承嗣给太平打起了下手儿。 “子究先生恐难胜任啊!” 武承嗣都快哭了,特么之前这个肥缺,他管老太太要了好几次,老太太都不舍得给,怎么便宜了那个穆子究了呢? 急忙又道:“再说了,子究先生是个江湖人,掌控长路镖局本......” “若再得长安城造,那会不会。” 言下之意,那个穆子究本让人忌惮,你怎么还把长安城造给他了?不怕他翅膀硬了,和老太太你对着干? “难吗?” 武则天对于武承嗣之言充耳不闻,却对太平道:“正因为难办,才要他穆子究出马啊!” “这......”太平没话说了。 “好了!”老太太含笑摆手,“这么定了。” 缓缓起身,“朕有点累了,你们退下吧!” 送走太平和武承嗣,老太太又愣了一会儿,才吩咐官婉儿,“你去拟旨吧,让穆子究去长安!” “还有,再拟一旨,把他那个弟弟穆子期调去万年县,出一任大令。” “陛下......”官婉儿也是十分不解。 忍不住道:“要不,陛下再想想?” “那......那看似是个好差事,可肯定会得罪人的。” “是吗?”武则天笑了,“得罪人岂不正好?” “婉儿忘了吗?朕可是最讨厌这个穆子究的。” 官婉儿:“......” “再说了。” 正当婉儿错愕之计,武则天又道:“有得罪有结交......” “不是吗?” ...... 。 第二八九章 琢磨不透 “长安城造监?” 相对于武承嗣与太平公主的紧张,李显与李贤兄弟却是有几分轻松。m.vodtW.com 此时,李显念叨着老太太这道新旨,抬头道:“这个穆子究......功劳也不少吧?” “之前,似乎母皇也没怎么不待见于他,怎么......怎么突然失宠了呢?” 苦笑摇头,“长安城造监?这莫不是捧杀之计吧?” 长安城造那是谁都能碰的吗? 别说是他穆子究,算是他李显,还有他兄长李贤,对于那个肥缺都是想都不敢想。 没办法,没那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儿。 没有那个实力,谁去谁死的快。 “捧不捧杀,且还另说。” 李贤轻笑搭话,“不过,穆子究到了长安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对了。”李贤又想起一事,“他的那个弟弟穆子期也派了万年县令?” “正是。” “啧啧啧。”李贤砸吧着嘴,“那还真有点像捧杀了。” 李贤低头沉吟,“如此说来,皇弟当让裹儿离他远一点了,以免引火身。” “对对对!!” 李显忙不迭的点头,最近李裹儿与穆子究走的实在太近了。 如若穆子究真的是不得武则天喜欢,那裹儿还真得离他远些呢! “晚间回府,我与裹儿细说。” ...... 另一边,武三思也在琢磨这个事儿,且他的心思还其他人多些。 因为他还在怀疑穆子究是吴宁呢啊! 联系这一层关系,那个长安城造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捧杀了。 你想啊,如果他真是吴宁,去了长安...... 万一,万一让他把差使办成了呢!? 那穆子究在朝的地位,还不蹭蹭地往窜?而且...... 而且还有一个要命的事儿,那是贺兰氏,还有贺兰敏之的那个老丈人杨家,可都在长安。 想到这儿,武三思都牙疼。 “老太太这是派的什么差?怎么尽往人家刀口撞呢?” 这要是让他们连成一气,穆子究得了杨家和贺兰家两家之助,再加穆子期去了万年县,三相助力之下,难度立减。 兴许还真能办成? 这可怎么办? 武三思慌了,那特么不是正穆子究下怀? 急得武三思在厅直搓手。 “爹!”恰好武崇训看见了。 “您这是.....拉磨呢?” “滚!!” 把武三思气的啊,有这么说你老子的吗? 武崇训一缩脑袋,溜溜儿要“滚” “回来!” 哪成想,武三思把他又叫住了。 “问你个事儿。” “啊?” 武崇训一苦,“您...日理万机,运筹帷幄的,什么事儿还用问我?” 武三思眼睛一立,“运筹帷幄那也有力有不歹的时候!!” “怎地?我是你老子,还不能考校你了?” “行行行行!”武崇训一脸不耐,“问吧。” “好!我来问你,这穆子究去了长安城造,怎么才能让他去不成呢?” 武崇训反问:“为什么让他去不成?” “这......” 好吧,有些事儿还不能让这个不着调的儿子听了去。 “这你别管!只管说,怎么让他去不成!” “切。” 只见武崇一撇嘴,“有什么可不能说的?不是次那个告密的说穆子究是个什么吴宁吗?” 大马金刀地往那一坐,“您不说,我也知道啊!” “嗯?”武三思又瞪了眼,“你,你怎么知道的?” 武崇训道:“梁王府这么一点大,什么事儿瞒得过明天?” “爹!” 武崇训一副教训老子的作派,“您是不是老糊涂了啊!” 武三思:“......” 只见儿子跳的不行,指点江山,“他去不去长安,和你有什么关系?” 武三思:“......” “他不是吴宁,和您关系不大。” “他是吴宁......”武崇训一摊手,“那不正好?” “他是吴宁,您又知道他是吴宁,那他只剩和您联手一途。要是他把长安都搞定了,那不更好了?” “你!!!” 武三思气的啊,怎么生了这么个不孝之子? 瞪着眼珠子,“你跟谁说话呢?反了你了!” 可是转念一想,亲儿子说的对哈! 这特么穆子究去不去长安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要是吴宁还把长安拿下了,那岂不是更好? “嘿嘿嘿。” 想到这儿,武三思又乐了,拍了拍武崇训的肩膀,“不错,不愧是我儿子!” ...... —————————— 怀仁坊李宅。 “长安城造监?” 武老太太这一步棋让吴老九也有点看不懂,负手踱步,绕得一旁太平和吴启都有点发懵。 “她怎么想起把长安城造给我了?” 只见太平一翻白眼,“本宫也是怪,怎么把长安城造给你了呢?” 吴宁道:“经过如何?老太太是怎么想起把长安城造监交给我的?” 太平摇头,“也没什么经过啊?” “是本宫进宫去给老太太请安,正好碰见了武承嗣,也闲聊了起来。” “后来聊着聊着,老太太突然问了武承嗣一句:‘听说白云子司马承祯都被你收做了门客?朕可是请了他多次,都请之不动呢!’” “然后得到武承嗣肯定的答复,老太太还夸了他几句,说他知人善用。” “随后突然来了那么一句,让穆子究去长安城造吧!” 吴宁:“......” 好吧,吴老九更糊涂了。 先提到了司马承祯,随后任命了他。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这两件事同时出现,貌似是有着什么关联。 可是,算有关联,也不是这么一个关联。 说白了,司马承祯是潘师正的弟子,也是肖老道的师侄。如果老太太通过他联想到了贺兰敏之,联想到了吴宁,这都很正常。 而正是司马承祯进梁王府的这个当口儿,吴宁又作掉了李谌,加之前老太太对穆子究这个身份有怀疑,她因而再次生疑,也是顺理成章。 这些都在吴宁的料想之,也在他的掌控之。 把司马承祯留下,一部分的作用也正是加深一些人的疑心。 有疑心会有所行动,从而把暗处的那个人引出来。 但是,问题在这儿。 老太太既然怀疑吴宁,那更不应该把长安城造这个任务交给他了,更不会连万年县令都给了吴启。 说实话,武则天的这步棋有点妖,太特么天马行空了,吴宁着实猜不透。 长叹一声:“姜......还是老的辣!” ...... 。 第二九零章 措手不及 武则天这一任命确实很妖。 不说别的,看这几方势力猜出来N个可能,对这个任命的判断都不一样,知道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至于吴宁想不通,为什么连吴启都被派了万年县令的事儿...... 这么说吧,县令这个官儿确实不大,可是,万年县令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因为,万年县是半个长安城。 之前说过,长安是旧都,所以连地方郡制与别处都有不同。 除了设京兆府与别郡州府相同,在长安城内,还设了两个县府。 以长安轴为界,左边是长安县,于城设衙;右边为万年县,亦是官属吏员齐备。 也是说,长安城里一共三个衙门口儿,京兆府、长安县衙与万年县衙。 现在,吴启被派了万年县令,武则天相当于把半个长安的行政权交给了吴启。 再加吴宁这个长安城造监,这特么不是疯了? 你说武则天要捧杀吴宁吧,也没这个捧法。 几乎把长安权柄都送过去了,差没把兵权也交给吴宁了。 可你说,武老太太是要重用吴宁吧? 也不是的,没这个用法啊! 为君之道讲求一个平衡,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可能派出一个权利失衡的差事的。 而这一次,明显已经彻底失衡了。 可是,也有人说了,长安情势复杂,可能老太太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往吴宁身加码,以便他成事呢?可能老太太的本意是把长安城造处理好呢? 呵呵,看去挺有道理,可有一点却说不通。 那是:吴宁的能力。 别人不知道穆子究有多大本事,可是武则天不会不知道。 说白了,算不给穆子究这么多助力,老太太也很清楚,这个穆子究肯定有他的办法把差事办好。 那,为什么还给那么多助力呢? “这已经不是让我在长安容易办事了。” 思前想后,吴宁最后发出一声长叹。 “这是让我在长安生根发芽啊!” “什么?” 一旁的太平差点没跳起来,“生根发芽?” “生的哪门子根?发的又是什么芽?” 老太太为什么让穆子究在长安生根发芽?又凭什么让他在长安建立根基?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除非....” 太平猛的一惊。 “除非老太太又生了疑心,把吴宁和穆子究又联系到一块儿了。” 可是,也不对啊? 如果老太太又怀疑吴宁,那更不应该把长安的权柄给出来了。 “难道......” “老太太在试探于你?” 太平终于想出一种可能,“贺兰氏可是在长安,杨思俭一家也在长安。” “而且......”太平沉吟片刻,“而且,两家正好又都在万年县治下!” “试探?”吴宁苦笑一声,缓缓摇头。 反问太平一句:“一次老太太怀疑我的时候,试探了吗?” “呃....” 太平一下噎住,还真没试探。 只闻吴宁道:“你那母皇英气不输男儿,何等霸道?她怀疑谁,还用试探吗?” 吴宁心说,你别看平时老太太,老太太的叫着,其实那位谁都莽。 她要是怀疑谁,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直接弄死省心;要么像次一样,当面锣对面鼓地直接问。 所以,这肯定不是什么试探。 那她要干什么? 沉吟低语:“难道.....” “难道什么?” “没什么。” 吴宁摇着头,一时之间他也无法确定老太太的真正意图,只是隐隐有一丝猜测,还不能明示于人前。 ...... “算了。”吴宁最后长叹一声。 “猜不透,那索性不去猜了。做好布置,静观其变吧!” “嗯。”太平点头,当下之计也唯有如此了。 “不管怎么说,长安之地亦属险地,你人生地不熟的冲过去,难免有失。要不,我陪你去吧?” 看着吴宁,“本宫毕竟是公主,多少有些用处。” 吴宁:“......” 对于太平的提议,吴宁在心里细过了一遍,终道:“也好!” 他着实没有想到武则天会调他去长安,长路镖局所有的布置也主要是针对洛阳。到了那里,还真有点两眼一摸黑的架势。 “洛阳这边交给道爷和吴黎,加卢嵩之在朝策应,倒是无甚担忧。” 结果,吴宁这句话音刚落,虎子在那边嚷嚷开了:“我也留下!” “我得,我得守着俺妹!” “......” 吴宁登时无言,如果虎子也留在洛阳,那人手却是有些不够了。 老七、老十一,还有罗厨子,他们几个自北方归来之后,回了蜀。 毕竟长路镖局摊子那么大,得有人去主持大局。 京城这边,只有虎子、吴黎,再加一个孟道爷,作为托底的策应。 现在他们三个都留下...... “要不......”吴老八适时开口,“要不我和你们去长安?” “不行!”吴宁断然摇头。 孟道爷始终不能露面,所以在洛阳的各处联系,还是需要一个明面的人来掌控。 虎子是个浑人,使力气动家伙可以,管事儿他不行,只能吴黎来。 想到这里,吴宁劝吴老八道:“你还是留在这儿主持大局,回头我让七哥和太叔翎到长安去搭把手。” 现在想来,刚刚吴宁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却是一点没错。 武老太太突然闹这么一出,吴宁这么多年的布置不可谓不周全,竟也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 ———————— “什么!?子究哥哥去长安任什么城造监?” 李裹儿神经有点大条,这事儿都出来好几天了,她才反应过来。 “不行,我去找皇奶***究哥哥怎么可以去那么远的地方!” “喂喂喂喂!!”一旁的武崇训差点没哭出来。 “你说我这嘴怎么这么贱呢?告诉你这些做甚?” 拉住李裹儿:“我说妹子,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本公子?能不能不要当着我的面儿对另一个男人这么心?” “起开!” 李裹儿甩开武崇训的纠缠,“对另一个男人心怎么了?关你什么事儿?” 武崇训闻言,一扬下巴,指着自己:“因为这会伤了这个男人的自尊!” “切!”李裹儿一撇嘴,“你不算男人。” 说着话,一阵风似的朝皇宫而去。 武崇训望着李裹儿的背影儿,“唉,本公子怎么看你这么个磨人的小妖精了呢?” 低头一叹,“算了,这都是命数啊!” 说完,溜溜地追着李裹儿一起进宫去了。 ...... , 第二九一章 吃醋 武则天最近挺高兴。 政事通顺,更没人来给她找麻烦,加许是武承嗣急着要当太子,最近到宫里来问安的次数愈加勤快,老太太也乐得享受这并不纯粹的“天伦之乐”。 处理完政务,还能有小辈在膝前“卖乖”,倒也不失一种调剂。 今天更是刚送走武承嗣,太平也来宫里问安了。 “太平啊,今日又是有什么事儿来找朕啊?” 太平脸一红,“瞧您说的,没事儿臣不能来看看母皇了?” “哈哈哈!”武则天大笑,玩味道,“真没事儿?” “嗯......”太平支吾着,“倒是有个事儿要向母皇请示。” “你看看。” 武则天嫌弃地点着太平,却对一旁的官婉儿说起了闲话。 “朕说什么来着?虚情假意的丫头,还想瞒朕!?” 官婉儿在一旁陪笑,倒是也没法附和什么。 只道:“公主殿下平时没事儿的时候也是常来的。” “哼!”老太太一撇嘴,点了点官婉儿,“你也帮起她来了。” 神情一松,“说吧,什么事儿!?” 太平闻罢,知道老太太心情不错,趁热打铁:“儿臣......儿臣想去长安一趟。” “嗯?”武则天一挑眉,“去长安?去长安干什么?” “这....”太平组织着语言,“这不是穆子究派了长安城造嘛,儿臣想....” “哦。”话还没说完,老太太一挑眉,全懂了。 帮着太平把话说完,“想去帮他压压阵脚?” “才不是呢!” 太平急忙否认,靠到老太太身边,搀扶着武则天,“母皇圣谋巧断,竟想到把子究先生派到长安去解决城造难题。” “儿臣心想,以子究先生的才能,多半是能把这个困扰多年的问题解决的。那儿臣还不得赶紧去抢块好地?” “母皇是知道的嘛,儿臣的妙衣坊可是设在长安。” “儿臣得去盯着点,看那些牛气冲天的老臣、旧将,谁敢抢在母皇宝贝女儿的前头。” “哈。”武则天被太平一番真真假假逗乐了。 别看这番话有些露骨,等于明说我是去长安抢地的。 可是别说,老太太还真吃这一套。 对于太平、李裹儿这些宠爱的后辈,武则天一点都不介意她们多占一点的。 尽管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去占什么好处是假,本意还是帮穆子究。 “还不去帮穆子究压阵?” 武则天一改平时的严厉,白了太平一眼,“休要欺负你母我老糊涂了!” “娘~~!” “好啦!”武则天摇着头,“去去嘛,何不大大方方地去?” “朕又没说不准?”低头沉吟,“穆子究确实需要个压阵的,你去....正好!” 太平大喜,没想到老太太这么轻易答应了,赶忙谢恩,“谢母皇恩准!” “嗯。” 老太太受用地点头,又道:“不过,去归去!你和穆子究走的近些也没什么。但有一点,咱们丑话说在前头。” 太平躬身,“母皇只管示下!” 老太太拧着眉头,拍着太平的手背,“你一个寡妇,朕与你婚配你又不允,与穆子究......” “穆子究毕竟是男人,你要多多注意,不要让外人落下什么口实,于名声无益!” 太平:“......” 低着头,小声道:“母皇想什么呢嘛,儿臣不会!” “嗯,不会好!”武则天看着太平公主,良久无言。 突然蹦出一句:“朕这个嘱咐,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啊......啊?” 太平一呃。 多余了?什么意思? 正想不明白的当口儿,内侍大监却是闯了进来。 “启禀陛下,安乐公主、梁王世子求见。” 武则天一抬头,还没来得及让这二人进来,听大殿里已经炸开了。 “皇奶奶!!你怎么让子究哥哥去那么远的地方呀!?我都见不着他啦!” 李裹儿已经自己闯进来了。 而且还是一边往前冲,一边接着嚷嚷:“您赶紧收回成命啊!不能让子究哥哥去长安!” 老太太一皱眉,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 眉眼一凝,直瞪着武崇训道:“你怎么也跟着她胡闹!?” 武崇训:“......” 本公子冤死了,好不啦? 这特么还有天理吗?她胡闹你骂我? 面色一苦,“皇奶奶,我哪拉得住她嘛!” 武则天:“......” 只得冷眼瞪向李裹儿,“皇宫重地,岂容喧哗!?还不收敛?” “哦.....” 李裹儿一看架势不对,赶紧吐舌缩头改变战略。 由冲转扑,几乎贴在武则天身,“皇奶奶....皇~奶~奶~~” 贴着不够,还得摇着,“皇奶奶~~!” “你别让子究哥哥去什么长安了嘛!” 老太太差点没让她摇散架了。 “好啦!!” 一脸被打败地甩开李裹儿的纠缠。 “你这丫头,越来越没个样子!” “嘿嘿。”李裹儿装傻,“还不是您宠着嘛。” 武则天无语,缓下气势。 “朕金口一开,岂是说收收的?” 李裹儿不依,“那收了能怎样?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那也不行!” 武则天道:“安乐我告诉你,平时由你性子闹一闹也算了,朝政务,却是容不得半点马虎。” “穆子究去长安,那是朝大计,你不许与朕添乱!否则,你看朕罚你不罚!?” 这几句却不是说笑,老太太显然认真了。 “......” 李裹儿一阵无言,不敢再造次。 正看见太平在一旁陪驾,连忙递一个求救的眼神。 可是,太平也不敢帮她啊?反而要帮着武则天来劝李裹儿。 “安乐,不可再言!” 前一步,接着道:“子究先生去长安,那是去帮你皇奶奶办正事儿的,你不能在此胡闹!” 狠话说完了,又缓下语气,柔声劝道:“乖!回头......姑姑给你带些长安的紧俏东西,包管你喜欢,别闹了。” 得,这句话说完,太平没后悔死。 只见李裹儿眼前一亮,“姑姑也去长安?” 有若星辰一般的眸子滴溜溜地一转,猛的一抱武则天的手臂。 “皇奶奶,皇奶奶!!裹儿也要去!!” 武则天:“......” 心暗骂:怎么又冒出一个要跟着穆子究跑的啊? 而一旁受气包似的武崇训,一听李裹儿要去长安,立马也不干了。 什么情况?刚刚不是说把穆子究留下吗?怎么又变成要跟着人家跑了呢? 不行! 这哪行? 跑了可真跑了,追不回来了啊!! 想到这儿,猛的一声高叫: “皇奶奶!!!” “我也要去!!” 武则天:“......” 老太太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倒是这两个孩子胡闹给气的,而是...... 而是老太太有点...... 有点吃醋了!! ...... 。 第二九二章 厨子跑了 武则天能不吃醋吗? 别看老太太做事狠辣,一生凶狠,可也真真的是个惯孩子的家长啊! 而众多子孙之中,她最宠的有三个,太平公主、李裹儿、还有一个武崇训。≦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结果可好,来了个穆子究,这三个都要跟着他跑,不要她这个老太太了。 心中恨恨,一群白眼狼! 可是,转念一想,他们跟着去似乎也好。 “哎”长叹一声,“去吧,去吧!把我这个老太婆一个人扔在神都好了。” 李裹儿一听,自然欢喜,不用离开宁哥哥,还能出去散散心,连忙谢恩。 太平与武崇训也是躬身下拜,谢女皇开恩。 而三人见老太太兴致不高,又坐了一会儿,也就退下了。 ———————— 如此一来,吴宁去长安上任已成定局,略做准备便要成行。 其实,也没什么要准备的。 他这个武川侯就是个散爵,也无公职交割,那还不是说走就走。 再加上,长路镖局在洛阳的布置是早就按排好的,只要交与吴黎便可。 不过,也不是说吴宁临走之前就没事儿了。 除了与卢嵩之有过一番长谈,他还要见两个人再走。 一个是武则天,另一个则是狄仁杰。 两者先见谁,后见谁,也是有讲究的。 如今老太太心思不明,如果吴宁贸然去与狄仁杰辞行,显然是鲁莽的,容易触及武则天的敏感神经。 可是,当吴老九听说武则天居然让李裹儿和武崇训与他同行的时候 好吧,吴宁改变主意了,他要先去见狄胖子。 可他却不知道,狄胖子现在恨死他了。 都恨不得把吴宁下锅煮了,你还敢上他的门? 至于为什么? 是这么回事儿。 近些日子,狄仁杰不是“病危”嘛,一直赋闲在家。 可别看狄仁杰病着,但却没病糊涂。 虽说整天憋在家里无聊,可这心思却是通透的很。 这些日子,他就老感觉家里有点不对。 琢磨了好几天,终于明白了。 特么狄府这院子可是有日子没收拾了哈,那石头缝里蹿出来的蒿草长的还挺好,花都开败了,就快打仔儿了。 “狄安??狄安!!” “在呢,在呢!” 狄府管家小跑而来,“老爷,何事唤小人前来?” 只见狄胖子一皱眉,开口就骂 “你是怎么管的家?这院子都快赶上荒坟场了,怎么就不知道收拾?” “这”狄安面色一苦,“老爷,不是小的不派人打理,实在是” “是什么?” “实在是府上忙不过来了。” “忙不过来?” 狄胖子不干了,特么府上还有忙不过来的时候? 他现在告病在家,儿子在乾州任上,女儿出嫁,小妾怀上了也没生。 家里上上下下十几个仆役,要照顾的就他们老两口儿,加两个妾氏,再没别人了,这你还忙不过来? “不是” 狄胖子生着病,脾气本来就不好,瞪着狄安,“不是你忙什么?是忙着扒房子,还是忙着给我办后事啊?” 只见狄安吓的大气都不敢喘,“老爷息怒,老爷息怒!是这么回事儿。” “咱们府上啊,就剩小的,还有两个仆役,外加一个张厨子了。” “啊?”狄胖子登时傻眼,“人呢?家里不是十几口子使唤人口儿吗?” 狄安一摊手,“都跑了。” “跑了?跑哪儿去了?” “都跑去靺鞨部开荒去了。” “跑去靺鞨” 狄仁杰登时愕住。 只闻狄安告状一般继续道“那太平牙行端是霸道啊,仗着太平公主的后台,强行上府上来要人。” “夫人见您病着,不忍打扰,又碍于太平公主吃罪不起,所以就都给了赎身契,放人走了!” 说到这儿,狄安还挺愤愤不平。 那些跑掉的仆役狄府养了他们这么多年,结果翻脸就不认人,说跑就跑。 咬牙切齿道“老爷,您去女皇那里告他们一状,看他们还敢不敢见利忘义!” “哎!!!” 狄安的义愤填膺没换来狄胖子的愤慨,倒是让自家老爷一声长叹。 “告谁去啊?” 这本来就是吴老九出的馊主意,老太太授意的大战略,当下什么大事儿都得给此项让道。 你还去告?找抽呢? “罢了!” 狄仁杰背着手,摇着头,“回头你去奴市,挑几个懂官话的昆仑奴。” “实在不行,獠子也行!” 寂寥地回转身行,显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也很是不得劲儿。 嘟囔道“这个穆子究,不是瞎折腾吗?” 现在京城里鸡飞狗跳的,估计不只狄府一家,大伙儿都不好受呢。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狄安果然依令到奴市买了五个昆仑黑奴回来。 只不过,现在洛阳的汉奴十个跑了八个,连带着昆仑奴也是翻着倍的涨价。 这五个昆仑奴花的钱,换在从前,能买二十个不止。 对此,狄胖子也只能忍了,对吴老九也没那么恨。 可是,让狄仁杰忍不了的,还在后面呢。 这刚买完奴,解决了家里人手不足的问题。 第二天中午,到了饭时,狄胖子兴高采烈地到了饭厅。 本来嘛,狄仁杰这辈子就没什么大爱好,唯口腹之欲不能舍弃。 吃饭什么的,狄胖子最开心了。 可是,到了餐桌前这么一看。 嗯,青菜汤、青菜粥、腌青菜、蒸青菜 一桌子全是素,跟庙里苦行僧吃的差不多。 这狄胖子哪忍得了? “狄安?狄安!?给我滚出来!” 话音刚落,就见狄安抱着个菜盆进来。 狄仁杰搭眼儿一瞅,青菜丸子!! “肉呢!?老爷我爱吃肉!!你把肉给我弄哪儿去了!?” 狄安差点没哭了。 “老爷,小的不会做肉啊!” “您是知道的,小的家里信佛,忌荤腥已经多少年了,哪会做什么大肉?” “” 把狄仁杰气的啊! “你忌不忌管老爷我什么事儿?又没让你做!” 狄安扁嘴,“可不正是小的做的?” “那厨子呢?要厨子干什么使的!?” “厨子”狄安顿了顿。 “厨子也跑了,去靺鞨部,开荒去了!” 嘎!! 狄胖子一个白眼,差点没翻过去。 “吴老九!!我和你没完!” , 第二九三章 拜访狄府 吴宁到狄府拜访的时候,狄胖子正在气头儿上。≦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你还敢来?” “来人,给我打出去!!” 狄胖子心说,就特么你给太平出的馊主意,把下人都给我挖光了也就算了,连厨子都跑了,这让狄仁杰哪里忍得了? “怎么?狄公不欢迎我?” 吴宁忍着笑,见一群黑不溜秋的仆役在狄府乱蹿,怎么看怎么别扭。 “看来,陛下平时没少赏赐狄公啊,竟用得起这么多昆仑奴?” 要知道,昆仑奴、汉奴、波斯奴之中,昆仑奴可是最贵的。 “你还有脸说?” 狄胖子瞪着眼,“还真以为老夫不敢把你打出去怎地?” “来人!” “行了行了!” 吴宁见老头儿动了真火,赶紧上前安抚。 靠到狄仁杰耳边“不就是走了一个厨子嘛,太平公主已经说了,派公主府最好的厨子给狄仁补上!” “哦!?”狄仁杰一挑眉,立时动心。 太平府上的厨子可是神都一等一的名厨,连大内御厨都比不了。 因为那就是大内最好的御厨,被老太太赏给太平的。 “当真?” “当然是真的!” 吴宁一惊一乍,“今晚就过来。您老想吃什么,他就给你做什么!” 狄仁杰闻言,老脸一扬,“这还差不多。” 让出正路,“进来吧!” 吴宁淡笑,“狄公先请!” “诶~~!?”走着走着,狄仁杰反过味儿来了。、 “不对啊?”一脸狐疑地看着吴宁,“你怎么知道我的厨子跑了?” 瞪着眼珠子,“你小子监视我?” “这” 吴宁一窘,连忙打起马虎眼,“我是听太平说的。” “哦。” 狄仁杰点了点头,算是蒙混过去。 “要去长安上任了?” “嗯。” “陛下让你来看我?” “非也,我还没去见陛下。” “什么?”狄仁杰定住,“那你还敢来?” 只见吴老九一撇嘴,“陛下连长安城造的差事都敢派,我又有什么不敢来的呢?” “可是老夫特么不敢!!” 狄胖子又暴走了。 心道,老太太说的一点没错,这小子就是讨厌。 你不怕,我还怕呢? “不识好人心了不是?” 吴宁扁着嘴,“听说您老人家病重,我可是一直惦记着来看看您。正好孟道长在城中,特意叫他来给您老把把脉,怎么还不领情呢?” “孟道长?”狄仁杰皱起眉头。 “怎么?出了什么事?你把孟苍生都调进城来了?” “没什么,只是凑巧。” 吴宁摇着头,暂时没把告密人再次出现的事情,与狄仁杰知道。 一来,这事儿狄仁杰帮不上忙; 二来,有些事儿,还不能让狄仁杰牵扯太深。 眼见狄仁杰气色不错,可不像在邀月楼,还有朝上那两次,一脸灰败,就差一口气了。 玩味地转移话题“我看您老这不挺好的吗?可不像病入膏肓呢!” “去!!”狄胖子啐了一口,“你咒谁呢?” 叹了口气,看向远处,“确实病着。只不过,还不至于明天就死!” “所以”吴宁接话,“邀月楼那次,狄公是装的。” “呃。”这回轮到狄仁杰发窘了,“也不算装的吧?” “那就是,陛下让你装的喽!” “!!!” 狄仁杰愣住,良久方道“你小子看出来了?” “哈哈哈!” 吴宁大笑。“事后我就在想,堂堂狄公怎么会看不出来?那天去了也是徒劳,唯一的作用,就是让老太太借题发挥一下,促成李武两家的和睦。” 狄仁杰“” 好吧,吴宁猜的一点没错,邀月楼那次,确实是武则天和狄仁杰唱的一出双簧。 狄胖子没想到,吴宁心思细到这个地步,居然让他看透了。 心有不服,“你这般玲珑心思,那也应该知道,陛下为什么派你去长安城造了?” “呵呵。” 吴宁一边搀扶着狄仁杰入厅,一边道“原本倒是真猜不透。” “不过,当老太太让李裹儿与武崇训与我同行长安的时候,倒是有一点想明白了。” “哦?”狄仁杰挑眉,“说说看。” 吴宁道“裹儿是李显的女儿,而武崇训则是武三思的儿子。” “什么意思?”狄仁杰凝眉发问,“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李显和武三思,都是不具备争位的存在。” 吴宁看着狄仁杰,“不具备争位,老太太又不忍心他们在这场必然的争斗里死于非命” “所以,与我结交,对老太太来说,不是坏事。” 狄仁杰“” 狄仁杰一阵无语,“你就这么自信?” 吴宁摇头“不是我自信,而是老太太认为我有这个能力。” “可是” 狄仁杰出言反驳,“据老夫所知,陛下并不喜欢你。” “这与喜欢不喜欢我有关系吗?”吴宁反问,“有些事,即使是女皇,也不能由着心意而为的。” 说白了,有些事,不是老太太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即使她是皇帝,也有力所不及之处。 就好比,她希望李武两家和平相处,希望皇位再无争斗,甚至为此让两家后辈跪地起誓。 可是,该有的争斗还是会有,武则天阻止不了。 而现在也一样,武则天不喜欢吴宁的性格,但她又不得不利用吴宁的能力。 “所以” 狄仁杰直视着吴宁,终于说出心中最想问的一句。 “你认为陛下又开始怀疑你了?甚至已经认定你是吴宁了?那她为什么又派你去长安?还让太平、李裹儿、武崇训都跟着你去?” “难道”狄仁杰深吸一口气,“陛下想扶植你上位?” “这么说来,当年的旧案会不会另有隐情呢?” 狄仁杰这一连串的问题,看似是疑问,可是却在发的同时,好像故意在把吴宁往某个思路上面引。 吴宁凝着眉头,心道“难道狄仁杰知道些什么?否则他不会这么问。” 虽难忍心中好奇,可吴宁却没有直接逼问。 因为他知道,狄仁杰如果想说,他早就说了。不想说,再怎么逼问也没用。 假装没发现什么,摇头道“也不尽然吧!” “怎么讲?” 吴宁道“她肯定在怀疑,可却不见得是什么扶植。” “倒更像是压制?” “压制?”狄仁杰皱着眉,“拿长安城造来压制你?” “这桩买卖,有点不划算吧!?” “呵。”吴宁苦笑一声,“长安城造固然重要,可是我这一走,之前的所有布置也全都乱套了。” “您说,孰轻孰重呢?” 狄仁杰“” 狄仁杰沉默良久,吴宁说的不无道理。 可是,狄胖子总觉得哪里不对。 心说,“要不要提醒他呢?” 。 第二九四章 不是元凶,胜似元凶 狄仁杰感觉得到,尽管他刚刚试图把吴宁往好的方向去想。≦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但从吴宁的表现来看,他对武则天其实还是充满着敌意的。 可是,狄仁杰做为一个旁观者,他总觉得,老太太与吴宁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怨。 毕竟,九年前下山坳的惨案,那是武承嗣与李谌做下的,哪怕是武三思等人有帮凶之嫌,也怪不到武则天头。 她从始至终都不希望,也在竭力制止局势向着那个方向发展。 这说明,老太太对吴宁这个后辈还是认可的。 至于后来,武则天为什么没有惩治真凶,没有为下山坳的吴家人主持公道。甚至还落井下石,从狄仁杰的角度来看,那也只是做了一个君王应该做的事情。 当然,吴宁对武则天的敌意可能不仅仅来源于九年前,当年他娘贺兰氏之死,吴宁可能也算在了武则天头。 可是,当年的事儿真有那么简单吗?恐怕不是。 狄仁杰现在,怕吴宁被仇恨蒙蔽的双眼,进而做出什么抱憾之行。 所以,狄胖子在想,要不要提醒一下吴宁呢? ...... 沉吟良久,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九郎啊,当年你娘贺兰氏的旧案,你还在查吗?” “在查。”吴宁低声回道,“只不过,.二十多年过去了,早以物是人非,鲜有进展罢了。” 狄仁杰闻罢,慢慢点头,“那一点头绪都没有?” “也不算吧!”吴宁道,“孟道长与我那丑舅,多多少少提及过一些线索,顺藤摸瓜,倒也不是没有收获。” “哦?”狄仁杰一挑眉,“那你没想过,来问问老夫?” 吴宁一怔,“问您?” “对!问我!!” “狄公知道当年旧事?” 只见狄仁杰摇头,“当年旧事,老夫官微言轻,确实知之甚少。不过嘛....” 说到这里,狄胖子顿了顿,自信地一扬头,“九郎怕是忘了吧?起朝堂弄权,老夫最擅长的还是断案!” “知道的虽少,可是老夫的眼光和脑袋还是有些东西的,你不想听老夫分析一二?” “呃。”吴宁一窘。 这一点他还真的忽略了,倒是忘了,神探狄仁杰哈。 “那请狄公赐教了。” “嗯。” 狄仁杰点了点头,安然落座,整理了一下思绪。 “依老夫所知的线索,加当年坊间传闻,你娘贺兰氏之死,当今陛下无疑是嫌疑最大的。” “可是,老夫看来,不太像是陛下所为。” “哦?” 吴宁挑眉,这一点狄仁杰和他想的一样。 只不过,吴宁没有急于说破,而是想听听狄仁杰的这个结论是从何而来的。 “为何?” “你看啊!”狄仁杰细数起来。 “当时的朝局,是当今陛下以皇后之名掌管朝政。可是,陛下虽然把朝局握在了手,但那个时候的陛下可没有来俊臣,没有武氏兄弟,更没有一众拥护之臣。” “那时的朝堂,还是关陇门阀和山东世家的天下。”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等一众老臣虽已做土多年,可是余威尚在。以他们为首的关陇门阀,也依旧声势甚大。” “嗯。” 吴宁点着头,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说白了,老太太要不是那些年被门阀世家压怕了,也不会顶着骂名,大兴酷吏之政。更不会矬子里会拔大个儿,把武氏兄弟扶植起来。 所谓有因有果,包括原本历史之的太平公主和李裹儿霸道横行,也是武则天早年被臣子压的无力还手而产生的极端结果。 “狄公为什么说这些?” 狄仁杰道:“因为从这一点来看,当时的朝堂环境,不允许陛下杀害你的生母。” “你想想看!” “那时的陛下,举目皆敌,朝只有一个贺兰敏之也还是火侯不足。唯一的靠山,也是她能够执掌朝政的根本所在,只有高宗李治。” “这样的情况下,陛下可谓是如履薄冰,一个不慎要翻船。” “你觉得,她会因为一个女人怀了高宗的骨肉,而心生记恨,甚至辣手摧之?” “会为杀这个女人而得罪高宗,并在贺兰敏之的心埋下杀妹之恨?” “况且,这个女人还是她的外甥女。” 见吴宁低头不语,狄仁杰以为他还在固执己见,连忙又道:“而且....” “当时的情形是,陛下为了在朝臣与百姓心确立自己的地位,极力推动封禅大典,并与高宗带满朝武远赴泰山封禅,一去是半年余。” “回京之时,正是她名声最盛,局势扭转的当口儿。她更不可能为了杀一个女人,把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威望扔之脑后了吧?” 吴宁:“!!!” 吴宁一直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听着。 当狄仁杰说到这里的时候,吴宁猛的一怔,突兀开口:“狄公是说,当时朝臣都反对封禅?” “当然反对!”狄仁杰瞪眼。 “本来是劳心劳财,还是一个女人去主持封禅。再加事出突然,朝臣们哪有不反对之理?” “嗯。.“吴宁沉吟着,“如此说来,那说得通了。” 狄仁杰反倒让吴宁弄糊涂了,“什么说得通了?” 吴宁抬头:“其实,从一开始我断定,我娘的死不是老太太所为。” 狄仁杰:“......” “你...你怎么知道的?” 吴宁一笑,“除了狄公刚刚所说的这些,还有一点很重要。” “什么?” “那是,如果是老太太所为,她绝不会傻到回京之后再动手。” 时间不合理。 贺兰氏是在武则天封禅之后,已经回到京城了才死的。 表面看没什么不对,可是,哪个杀人凶手会这么蠢呢? 说白了,吴宁要是武则天,绝对不会等回了京再动手吧? 去泰山一去是大半年,这么长的时间不在京城,随便吩咐一个死士之类的人物把贺兰氏做了。 到时,武则天远在京城之外,谁还会怀疑到她头? 这不是傻吗?非得等自己回来了,成了嫌疑最大的那个再动手? 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不会犯这种逻辑错误。 ...... —————————— 狄仁杰是从局势分析,而吴宁则是从逻辑的角度分析。 两个方向得出同一个结论,武则天既没有动机,也没有杀人逻辑。 更何况,从当年孟苍生的描述来看,武则天有故意布局的嫌疑。 说明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事儿,是不为外人所知的。 ...... 当吴宁把这些说给狄仁杰听,狄胖子不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加疑惑了。 “既然......既然知道不是陛下所为,那你还......” 狄胖子不明白,吴宁既然什么都明白,那为什么对武则天还是充满敌意呢? 疑然发问,却见吴宁笑了。 “她可能是没杀我娘,她也可能没想杀下山坳几百口的吴氏族人。” “可是,这一切皆因她而起,皆因她追逐的权利而来!” 吴宁直视狄仁杰:“她不是元凶,却胜似元凶!” ...... 。 扯淡番外(两个男人的攀比)+新年寄语 唐奕:“你这些年是咋过的?” 吴宁:“你这些年又是咋过的?” 唐奕:“那么过呗,很一般,很一般啊!” 说完这句,唐奕满脸嘚瑟,观澜匪帮的的美德是啥来着? 谦虚! 一定要谦虚,不能让好兄弟面子太难看嘛。 挑了挑眉,看向吴宁:“那说说?” 吴宁:“说说?” “说说!!” 唐奕往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 “我还不错,过去附身一个富裕之家。” 唐奕贱笑着,“只不过,刚到北宋死了爹,只得自立更生,靠卖生煎包发的家。” “你呢?” “我?”吴宁应着,“我你差远了,还没到大唐,我爹驾崩了。” “啧啧!” 唐奕砸吧着嘴,表面同情,其实心里很是得意,不如我吧? 嘴却还得安慰着:“那你够倒霉的,怎么还没过去驾......” 唐疯子感觉,好像哪不太对呢? 半天才反应过去,“驾....驾崩!?” “你爹是......” “嗨!”吴老九长叹一声,“不提也罢,不提也摆。” “可以啊!”唐奕不淡定了。 “过去是皇子?你这运气也太好了点。” “好什么啊!” 吴宁学着唐奕的样子,表面谦虚,内心得意。 “只不过是个身份罢了,没啥用处,反而受其所累。” “嗯,也是。”唐奕点着头认同。 其实对于他们来说,皇子确实不太自由。 大唐还好点儿,像大宋那些皇亲国戚,那都是圈养起来的。 “这么说,你也没吃什么苦啊?” 吴宁一听:“没......” 一下顿住,心说,没吃个屁! 老子这个皇子是野生的好不啦?还当了五年逃户,十来年的通缉犯呢! 可是,不能这么说啊,这要让唐疯子知道了,还不挤兑死他? 吴老九心说,要想想办法。 “这个....” “这个这个这个......” “也不算没吃苦吧!” 唐奕来了兴致:“怎么讲?” “这个这个...家里对我,还是较开明的。” “自幼鼓励我游历天下,看遍世间百态,人间悲喜。” “啊!?”唐奕差点没跳起来。 “靠!你家里的人也都是穿越的吧?思想这么超前?” 唐奕心说,我怎么没赶这么好的家长呢?天天被范师父管着,动不动还禁足,还要抄《孝经》。 “对了!!” 想到范老爷,唐奕登时来了精神,“我师父挺不错的,这个你肯定和我不了。” “哦?”吴宁一挑眉,“你师父谁啊?” “多了!”唐奕再次嘚瑟起来。 “什么范仲淹啊,欧阳修啊,柳永啊什么的。” “其实也没什么本事。”唐奕甩着手,“非求着我当他们弟子,交不了什么,还得好吃好喝地养着。” “哦。” 吴宁琢磨了琢磨,这阵容是挺强大的,一个陈子昂不够看啊,不能正面去。 “那什么,范仲淹、欧阳修是你师父?” “对啊!” 只闻吴宁突然蹦出一句:“昨天老子还和狄仁杰对喷来着。” 摇了摇头:“我们算不是师徒,顶多是哥们儿。” “呃。” 唐奕登时哑火儿,你牛! 唐奕急了:“苏轼是我朋友,也是我的弟子!” “哦。”吴宁不咸不淡,“孟浩然是我干儿子。” 摸了摸下巴,“李白....李白还没生出来呢。” “不过,他爹已经和我说好,也认我当干爹了。” 唐奕:“......” “好吧!!” 唐奕也是光棍儿,你特么是皇帝亲儿子,我只是个干的,不了还不行吗? 愤愤地瘫了回去,嘟囔了一句:“早知道大唐这么滋润,我去大唐了。” “呵呵。” 吴老九干笑,却是没敢接话。 可算忽悠过去了! “唉!”暗叹一声,心说,我这可不是撒谎哈,句句实话。 只不过,实话背后,家家有本儿难念的经啊!! ...... “对了。.”唐奕又想起一事,“你...成家了吗?” 吴宁点头,心说,这个能吹一下了!! 恢复淡然自若之态,“早成家了。十六岁定了婚约,次年大婚。” “你嫂子可是房州第一美人,贤良淑惠,世间难觅啊!” “哦。”唐奕果然露出羡慕的眼神。 “真好,老子都快三十了还光棍儿呢!” “啊?”吴宁故作惊讶,“因为没人看得你?” “去!”唐奕啐了一声,“怎么说话呢?看老子的小娘多了!” “只不过......”唐奕面色一苦,“只不过我有点贪心,嘿嘿,想一次娶三个。” 吴宁:“......” 唐奕打开了话匣子,“没办法,这三个吧,我一个都丢不了。” “一个是大辽的王妃,让我拐跑了。” “另一个呢,是仁宗的爱女,大宋公主。” “还有一个,则是武功天下第一,跟随我身边十几年不离不弃。” “你说,我不娶哪个能行?” 唐奕砸吧着嘴,“后来又来了个名妓,本来不想娶的,可那丫头还没怎么着,把儿子给我生出来了。那....收了呗。” “诶?对了!你有几双儿女了?” 提起家里那几个小祖宗,唐奕脸登时乐开了花。 对吴宁划着,“老子有三个儿子,一个闺女!你呢?” “......” 只见吴宁僵在那里半晌,“咳咳!!” 终于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什么,这,这不新年了嘛,我,我还得给书友们送个祝福啥的呢....,先走了哈。” 说完,吴老九拔腿溜,都不给唐疯子反应的时间。 没办法,这个真特么不了啊! 出了门儿,吴宁还在琢磨,这怎么? 唐奕有个武功天下第一的老婆,嗯,我有个武功天下第一的孟苍生,勉强对等。 大宋公主...... 特么大唐公主娶不了,一家的。 名妓.... 名妓巧儿,也是我妹妹。 王妃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毕竟北宋的大辽是大唐的契丹,大唐契丹也有王妃啊! 可是,那个王妃...... 还是算了! 吴宁对两百来斤,四十多岁,披着狼皮,还是十几个孩子他娘的王妃完全没兴趣。 算了,吴宁还是回去老老实实地当他的武林盟主,收拾他的烂摊子去吧! ...... —————————————— 2019了,也不知道该给大伙儿写点什么漂亮的吉祥话,那扯个淡吧! 其实从很早以前想过,如果唐奕和吴宁俩人见面儿之后,会是什么情景。 一直觉得挺好玩儿的,今天提前yy一小段儿,给大伙庆祝新年了。 ...... 一年.... 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而我们也一点一点地沉淀。 不论过去有多少苦难,多少坎坷,那都是新一年的背景板。 回首望去,辛酸过后是甘甜,失去之余是得到。 剩下的都是美好,是财富。 2019,苍山争取不再半死不活。 也希望广大书友,新年新气象,拥有幸福的一年、美满的一年、昌盛的一年! 也希望苍山的故事伴随诸君,见证这珍贵的一年、腾飞的一年、辉煌的一年! 向前看,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 加油! 与诸君同行。 ...... 。 第二九五章 失控的宣泄 武则天也许真的不是元凶,也许今日的局面并非其所愿。≦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可是,谁又是无辜的呢? 在这个局里,没有人无辜,包括吴宁自己。 目光炯炯地瞪着狄仁杰。 “连下山坳里的一个庄户汉都知道,凡事有‘酌情’、‘论理’之先!” “人得讲理,得有感情!才有别于禽兽畜生!!” “这是为君者,为贤者,为官者,教化万民的根本。其重,尤在律法、君王之!” “这是善,是人间大道!连蒙童都懂得的道理!!” “可是......” 吴宁显然有些激动,逼近狄仁杰一步,遥指一个方向。 顺其所指望去,正是皇宫所在。 “可是,在那个朝堂的为君者....” “为贤者...” “为官者!!” “反倒忘了他们是怎么教化百姓的,反倒与禽兽一般冷血,与畜生一般无异!!!” “......” “呵呵。”吴宁干笑一声,“狄公觉得可笑吗!?” “这这到底是教化,还是愚弄!?” “......” 狄仁杰被问的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唯有怔怔地看着吴宁。 只见吴宁面有狰狞,“所以,哪来的什么无辜?” “那个高高在的女人,她算没做过,不知情,那她真的无辜吗!?” “她为了她的皇位,为了所谓的朝堂博弈,放弃了什么?” “放弃了人性!” “一个冷血之人,又谈何无辜!?” “......” 狄仁杰只觉七荤八素,尚未反应过来,只闻吴宁再次咆哮。 一指狄胖子的鼻梁,“包括你!” “你狄怀英自诩忠良,有宏图大志,有拳拳之心!!” “在这朝堂之,许是再找不出你狄怀英更忠、更贤的臣子了!” “你不但今日是权倾天下的良相,后世也会是青史长存的楷模,可是......” “你觉得你无辜吗?” “你与他们,又有什么分别!?” “我?”狄胖子指着自己的鼻子,更是懵逼。 “诶?诶诶?” 咱不带这样儿的哈? 你特么骂两句,泄泻火也算了,怎么拐来拐去骂到老夫头了?老子招你惹你了? 狄胖子一梗脖子,“我说吴老九,你疯狗啊,你?怎么逮谁咬谁呢?” 只见狄仁杰瞪圆了眼睛,“我又不是你仇人,你和我来什么劲?” “因为这诺大的洛阳城,他妈的没有好人!!” 吴宁一甩膀子,莫明的反常,“你也好,那个女人也罢,心里只有一个字——争!!” “为了‘争’,什么都可以放下,什么都可以妥协。” “都特么是禽兽!都特么是畜生!!” “诶!?” 狄仁杰急了,老脸气的通红,我特么这么帮你,你还骂我?有没有点天理了? “你个混蛋王八蛋!骂谁畜生呢?” “骂你!!” 吴宁瞪着狄仁杰,“我是混蛋王八蛋!你特么是老畜生!” “......” “......” “......” 狄府一众下人远远地看着。 之前狄老爷吩咐过,不得靠近。所以,除了自家老爷和穆子究的几声对骂,大伙儿也不知道个前因后果。 只不过,这特么是迷之对骂吧? 怎么好好的,骂了?而且还骂的这么销魂? 狄安捋着下巴,心说,要不要过去劝架呢? 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散了散了,都散了!”招呼众仆役,“看什么看,没见过老爷骂人啊?” 几个昆仑黑奴...... (没见过,宰相也骂街的吗?) ...... 另一边,吴宁好似彻底疯了。 “我特么是混蛋王八蛋!!” 指着自己,“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这神都之,第一个该死的是我!!” “我!!!” “你明白吗!?” 吴宁咆哮着,双眸充血,面目狰狞。 “......” 狄仁杰愣住了,不再与吴宁对骂,却是一脸错愕地出声道:“九郎,你....” 狄仁杰终于明白了。 也许,吴宁恨武承嗣,恨李谌,恨武三思。 也许,他还恨武则天为什么不主持公道,恨他狄仁杰那个时候去哪儿了。 恨满朝冷漠的臣子。 但他最恨的,是他自己!! “九郎!”狄仁杰拍了拍有些颤抖的吴宁。 “当年之事,你不要多想,不怪你。” “不怪我!?”吴宁挑起眉头,笑了。 笑的惨淡,笑的更为狰狞。 “不怪我吗?” 不,不怪吴宁,又能怪谁呢? 是谁自诩智计无双?是谁觉得武承嗣等人不过是草包废物可玩弄于股掌之? 又是谁?天真地给武则天什么醒世方?还大言不惭地妄图解开太平的难题? 如果没有这些,下山坳还会是今天的局面吗? 不会!! 是吴宁的天真,是他的年少轻狂,是他的疏忽,才给了李谌和武承嗣这个机会。 其实,那个时候的他空有一身聪明,却什么都不懂。 而这么多年,在吴宁的心底,他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他才是下山坳惨剧的元凶。 只不过,他肩的担子太重了,要领着吴家的这些兄弟活下去,还要谋划复仇之计。 他不能表现出一点软弱,更不能自责。 可是今天,却是被狄仁杰勾着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 “九郎....”狄仁杰再不与吴宁斗气,反而安慰起来。 “我们行走于世间,是做不到万事万全的。” “能顾好眼前,已是不易。能兼济左右,便是能者。” “若能安顾一方,即为贤良。” “至于福泽天下,那是圣人的事儿,与我等无关!” “你能做到今日的地步,已经是贤良之士了。何必苛求过甚,徒增烦恼呢?” 吴宁喘着粗气,黯然摇头,“有些事,是什么道理也解释不通的,更是放不下的。” 在这一世吴宁的记忆里,下山坳几乎是他全部的美好。 爱骂人的老祖君...... 爱占便宜,甚至讨人厌的七婶...... 做木匠活儿的六伯...... 总是照顾他的五伯...... 还有...... 还有那个,只要他们一惹祸,为他们出头的吴长路。 这些人,还有下山坳的一切,构建了吴宁在这个时空的精神世界。 可是,随着那场屠杀,这一切都不在了......吴宁的世界,也崩塌了。 他又怎么能不责备自己? 用力揉了揉发麻的面颊,吴宁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没事....” 狄仁杰也笑了,顺着吴宁的话道:“老夫知你无事,堂堂的穆子究,怎会被一点心魔业障打倒?” 拍拍吴宁,示意他一起去后院的花园走走。 还不忘宽慰道:“实不相瞒啊,老夫也有失控发疯的时候。” “当年被来俊臣那厮押入大狱,差点....” “狄公!”吴宁打断狄仁杰的话,“我真的没事!” “好好好!” 狄仁杰觉得有点没趣儿,心说,老夫好不容易慈爱一回,你让我演个全套不行吗? “没事儿是吧?”狄仁杰换了脸色,“没事儿那老夫得和你说道说道了。” “你那个无辜不无辜的话,凭心而论,有几分道理。” “可是,全是放屁!” 狄胖子也是个记仇的人啊,刚被吴宁骂完,那得骂回去才舒心。 “什么人间大道?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堂,讲理,那是找死!!酌情,有时候是无情!!” “真像你说的,那还是朝堂?” 嫌弃地横了一眼吴宁,“这种天真的话,也是你应该说出来的?” 舒服了! 狄胖子美美的拍了拍肚皮,骂回去舒服了嘛! 却不想,吴宁没有认同的表情,更是没有反驳之意。 望着远处,突然蹦出一句: “狄公知道......择獒之计吗?” “择....”狄仁杰一愣。 “择獒?” “择什么獒?” ...... 。 —————————— 恢复更新,明天两章打底。 第二九六章 脑仁儿疼 “择獒之计?” “什么择獒?” 吴宁转的点快,狄胖子一时没反应过来。m.vodtW.com 低头沉思,这才想起,之前在打突厥的时候,吴宁好像和他说过一回藏人养獒的典故。 “哦哦,那个择獒啊!” 狄仁杰恍然大悟。 “怎地?九郎怎又想起这个茬儿了?” “择獒......” 当时吴宁说过之后,狄仁杰回去真琢磨了一番。 得承认,吴宁说的,还颇有几分道理。 回望开唐至今,皇位更迭,哪一次不是血雨腥风,亲族献祭? 太宗是干掉了李建成和李元吉。 而高宗李治那一辈,兄弟十四人,除了李治得九五至尊之位,其余十三人只赵王李福得以善终。 而这一代,已经死了一个李弘,剩下的李贤、李显、李旦、武三思、武承嗣他们,又何尝不是明争暗斗,机关算尽?何尝不是择獒而弑呢? “九郎提到此事,却是何意?” 吴宁淡笑,“没什么,只不过想让狄公认清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 吴宁道:“若真如狄公所言,那个女人是无辜的,对我也并无恶意,甚至有心扶持。” “如果真是这样,那才是我吴宁最大的悲剧。” 狄仁杰眉头一皱,“怎么讲?” “狄公说,她为什么扶持于我?” “这......” 狄仁杰沉吟起来,却闻吴宁已然给出了选项。 “是因为亲情难舍,还是心有愧疚呢?” “呃。” 狄仁杰脸一黑,这话连他都是不信的。 刚刚吴宁说的很对,在这个朝堂,没有人是无辜的。 老太太坐在那个位子,更不可能儿女情长。 她如果留下吴宁,扶持吴宁,那一定有她的目的,对政局有利的目的。 “又或者......” 正当狄仁杰否定这种可能的同时,吴宁又开口了。 “又或者,她同样当我是一只幼犬,要把我扔进她的獒笼之,优而择之?” “!!!” 好吧!狄仁杰心一颤,这倒是很有可能的。 见吴宁并没有什么波澜,甚至有点厌恶之情。 狄胖子一皱眉,“怎么?你怕吗?” “与武承嗣、李贤他们放在一处较,你没有信心胜出?” “呵呵。”吴老九又笑了。 “不是没有信心胜出,而是没有这个必要。” “什么意思?” “狄公。”吴宁直视狄仁杰,“我现在是一匹狼,一匹回头的恶狼!!” “且问狄公,若换了是您,你是选择当一匹恶狼,还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幼犬呢?” “这.....”狄仁杰有点头疼。 言道:“话不能这么说吧?即使关在笼子里,那也是暂时的。早晚有一天出了笼子,那可是至尊之身了。” “是吗?” 吴老九靠到狄仁杰身边,“那你知道,我若登顶,第一个死的是谁吗?” “谁?” 狄仁杰下意识一问,转而自答:“当然是下山坳惨案的罪首,还有当年杀你生母的人嘛。” “错!!”吴宁一瞪眼。 “我第一个杀的,是你!!” “谁!?”狄仁杰不干了。 “我招你惹你了!?” “哼!”吴宁冷哼。 “你这老货最不是东西,两面三刀,留之不得!” “......” 狄胖子脑仁儿又疼了。 今天他的本意是想劝解吴宁,不要总想着与老太太对着干。 也许事情没有他想像的那般不堪,甚至顺应武则天,也能达到他的目的。 可是绕来绕去,狄胖子发现,他好像反倒被吴宁绕进去了。 一时之间,倒是无以反驳。 狄胖子心说,哪不对劲儿呢? 按正常来说,其实吴宁复仇这个事儿根本没这么复杂。冤有头债有主,谁做的孽,你找谁去完了。 最多查清二十多年前贺兰氏暴毙的真相,那也是该是谁的过,是谁的过。 可是现在,狄仁杰怎么感觉,吴宁有点偏激了,他好像对谁都不满意似的。 甚至开始‘敲打’自己? 对,是敲打。 狄胖子也是绝顶聪明的人,吴老九一说,他明白了。 这是被他看出了什么? 又或者,他根本没看出什么,只是在警告自己? 应该是了。 狄仁杰一惊,恍然明白,其实吴宁一来有点不对劲。 他来点出邀月楼那一出儿是他和武则天演的双簧儿,其实已经在暗讽他狄仁杰左右逢源了。 之后又说什么没有无辜这些话。 好吧,想到这儿,狄胖子冷汗都下来了。 要说这世,他狄仁杰最怕谁? 那当然是武老太太。 第二怕,应该是吴宁了。 但是,你要问狄仁杰最不想得罪谁,那排第一的,是吴宁。 这小子实在太妖,你不知道他有什么招儿等着你,更不知道他的底线是什么。 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 “喂喂喂喂!!” 狄仁杰扯开嗓子,“我跟你说哈,你别冲老夫使劲,我可没把你的事儿透漏给陛下。” “我跟陛下那.....那也不是什么串通,那是默契!” “默契,懂吗?” “呵呵。” 吴宁干笑一声,扁嘴摊手,“小子可没说是狄公透露的身份呀!” “你!!”狄仁杰瞪着眼,气的不行。 这货真是既无耻,又贱,脸皮还厚。 气恼道:“老夫怎么觉得,你不像回来报仇,更不像回来找真相的呢?” 吴宁反问,“那您觉得我是回来干什么的?” 狄仁杰还真琢磨了起来。 最后,答非所问,试探道:“难道你真不想要那个皇位?” “想呀!”吴宁还是笑,“谁能不想?” “可老夫怎么觉得,你真正的目的不是皇位呢?” “这个不用觉得。” 吴宁凑到狄仁杰耳边,“我若只想要皇位,几年前已经反了!!” “!!!!” 狄仁杰吓的不轻,瞪着吴宁,“你....” “怎么?狄公不信?” 吴宁傲然道:“凭长路镖局,凭我九省绿林盟主的身份,加老太太初登皇位立足未稳,狄公觉得,我反不起来吗?” “那你....” 狄仁杰突然觉得,和吴宁的这次聊天是一种折磨,“那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一次,吴宁没答,而是看了一眼狄仁杰的卧房。 示意道:“孟苍生已经在屋等着狄公了,狄公还是先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吧!” 说完,吴宁再没了留下来的必要,告辞离去,留下狄仁杰一人在那里怔怔发呆。 他真的要好好想想,吴宁今天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 , 第二九七章 明争暗斗 细想之下,吴宁的这次对谈,其实是混乱的。 首先,吴宁知道了,狄仁杰不但与他有着私下里的联系,与武则天也有暗的勾连。 邀月楼,狄仁杰借病去闹,是他和武则天的双簧。 看似狄仁杰是去坏武则天的事儿的,可实际,他是帮武则天。 也正因如此,吴宁表现出对狄仁杰的不信任。甚至说,他要是当皇帝,第一个杀的是狄仁杰。 可是,问题来了。 你特么既然不信任我狄胖子,那还跟我说这么多干什么? 这才是让狄仁杰摸不着头脑的所在。 既然不信任,那没必要说这么多,这么深,甚至涉及到了吴宁的根本。 连多年前能反的话都说给狄仁杰了,如果狄仁杰真不值得吴宁信任,真是和老太太一伙儿的,那这话传出去,吴宁还有命活吗? 狄仁杰想不通了,只是觉得,吴宁有点危险啊! 说到底,狄仁杰再怎么不是东西,再怎么左右逢源,可是胸还是有一股子正气的。 说白了,狄胖子是没节操,他可以不在乎这个朝堂坐的是哪个皇帝,他也可以为了明哲保身而屈从于武则天的统治。 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狄仁杰太在乎这个朝堂了。 也许吴宁说的对,这个朝堂确实有点污秽不堪。 可是,正是这个污秽不堪的朝堂,才保得这个天下凝而不散,才能让百姓安享太平。 所以,即使是恶,狄仁杰也必须去维护。 可是反观吴宁,他已经不是恨某一个人。 他是恨这个朝堂,恨这个秩序。 看那架式,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这是狄仁杰不能容忍的,也无法接受的。 思前想后,狄仁杰觉得,应该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立场了。 之前与吴宁在旷野纵论英雄,听闻他关于民苦的那番豪言壮语,狄仁杰觉得吴老九是个人物,胸有正气,甚至可以让这个朝堂更加美好。 所以,狄仁杰帮他。 狄仁杰是在赌,把大唐的明天赌给了吴宁。 可是现在。 现在帮吴宁,到底是不是好事儿,狄胖子有点不确定了。 老头儿有种冲动,恨不得现在进宫,去把一切都告诉武则天。 只有这样,才可以阻止吴宁那疯狂的复仇。 可是最后,狄仁杰还是忍住了。 “再看看,再看看!” 老头心说,不能仅凭一时之言,毁了吴宁。 我得活着啊! 只有活着,盯紧吴老九,才不至于让这个天下走向深渊。 想到这里,狄仁杰毅然走向卧房。 孟苍生正在那等着给他看病,也许这个道士能给狄胖子续命。 ...... —————————— 另一边,吴宁出得狄府,吴启正在府外等着他。 见吴宁出来,吴启嘿嘿一笑,“你也太狠了点儿吧?” “狄公是个好人,你这么连蒙带唬的,再把老头儿吓个好歹!” 吴宁苦涩一笑:“我也是没办法。” 他也知道狄仁杰是好人,是这个朝堂为数不多的好人。 刚刚那样诋毁狄胖子,吴宁心里其实也是于心不忍的。 但是,没办法,事态到了今天这一步,诸事不明,两眼一摸黑,他不得不这么做,不得不主动出击,寻找突破。 与吴启并肩而行,“不过,话说回来,狄胖子最好是吓到了。” “只有吓到了,他才会去找陛下。” 吴启皱眉,“我始终不明白,你这不是等于是自暴身份吗?” “是不是太冒险了?” 吴宁摇头,“陛下把咱们安排到长安去,这一步棋着实太高明了,一下全乱套了。” “起码要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否则寸步难行。” “可是...”吴启依旧不解,“那也不用亮明身份吧?” “呵呵。”吴宁轻松一笑,“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首先,狄胖子是不是真的与老太太穿一条裤子还不确定,他并不一定真的会把我们的身份告诉老太太。” “这也算是对狄胖子的一种试探吧!” 吴启接话,“那他要是真告诉陛下了呢?” “真告诉了也没什么。” “为何?” “因为我对老太太没有威胁。” 吴宁笑道:“狄胖子如若告密,那他必会将我刚刚说的话全盘复述给武则天。” “而刚刚我对他说,我说如果我要是想反,几年前反了。这等于表明了,我是不会反的。” 只见吴宁一摊手,“只要咱们不反,那老太太还怕我们什么呢?” “她不怕,不会急于对付咱们,也给咱们赢得了时间。” “有时间,能慢慢地看清老太太到底要干什么,也有时间去慢慢布置!” “哦。”吴宁恍然。 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高!还是你高!” “这么说来,咱们算去了长安,那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吴宁一笑,似有教导之意。 “有时候是这样,兵行险招,看似凶相,可却能赢得一线生机。” “你以后遇到绝境,切不可慌张,再难的局面,也总有转机。” 话还没说完,却见吴启那边一摆手,“你别教我,本公子可学不会。” 嘿嘿一笑,“有你够了。你负责用脑子,我负责做,挺好。” 吴宁看着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总有你要自己拿主意的时候。” “咱们现在去哪儿?” 吴启根本没听见,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吴宁无语地摇了摇头,得给他找个媳妇了,否则永远也长不大。 “去皇宫,面圣!” 得!! 吴启一拍脑儿门儿,“你这一天天的啊,早晚得累死。刚和狄胖子过完招儿,又要和老太太斗智斗勇,真他娘的累!” 吴宁走在前面,“你长进些,我不不累了?” 吴启:“......” ...... —————————— 此时的武则天也在等着吴宁。 “他先去了狄府?” “正是。” “哼!”老太太玩味一笑,“小子,胆子不小啊!” 抬头看向报信的官婉儿,“人现在何处?” “启禀陛下,正向皇城而来。看样子,是要面圣。” “嗯?”老太太这倒是一惊。 真是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这个穆子究不敢做的。 略有沉思,这才示下:“下去吧!一会儿他若求见,直接带进来,不用通禀。” “另外,安排几个可靠的暗卫去给朕盯住一个人!!” “......” 官婉儿一愣,下意识道:“陛下要盯住谁?” 武则天阴阴地报出一个名字:“司马承祯!” ...... 。 第二九八章 可怜的狄胖子 吩咐完官婉儿,待她下去,殿只剩老太太一人,武则天这才艰难地支起身形,蹒跚到御案之前。≦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那面除了散乱的还未来得及批阅的奏折,还有一张长安城图。 武则天默默地看着那张城图,有些出神。 过了半晌,只闻吱嘎嘎一声,殿门开了。 官婉儿的声音随即响起:“陛下,穆子究到了。” “嗯。”武则天应了一声,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张城图。 知道穆子究在身后,武则天淡淡开口:“子究啊!” “微臣在。” “得前来。” 吴宁眉头一皱,略一迟疑,便缓步前,与武则天并肩。 说实在的,吴宁心里莫名有一丝紧张。 以往他见武则天,老太太都是高高在,唯独一次在正阳宫,那也是有君臣之分的,像这样并肩而立,却还是第一次。 顺着武则天的目光,看向那张长安城图,吴宁没有说话,只等老太太先开口。 “为何来见朕?” “与陛下辞行,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哦。” 老太太点着头,目光依旧不离城图,却道:“这都快天黑了,怎么才来?” “先去了狄公府。” “嗯。”老太太依旧是淡然地点着头,“与狄卿辞行?” “算是。顺便带个郎,给狄公瞧一瞧。” “哦,那瞧出什么了吗?” “还真瞧出些问题,倒是要陛下帮忙才行。” “!!!” 武则天一愣,她本以为穆子究这些都是托辞呢! 还带什么郎给狄仁杰看病?那宫里的御医都给狄胖子瞧了一个遍了,也没见有什么好转。 反正老太太是不相信,穆子究找的江湖郎能看出什么花样儿来。 可是,武则天没想到,还真让他看出什么来了? 疑然道:“朕能帮什么忙?” 只见吴宁一笑,“还要请陛下下一道旨,命狄公吃素!” “吃素?” 武则天再也端不住了,转过身来,看着吴宁。 “狄卿的病,吃素能好?” 说实话,武则天还是挺关心狄仁杰的病情的。要不也不能酝酿了许久的气场,让吴宁这么轻易给破了。 只闻吴宁答道:“也可以这么说。” “据那郎所言,狄公本来不是什么致死之患,乃是消渴症是也。” “而且,狄公的消渴症还要轻些,除了多尿、多食、体虚气阴,再无别的症状,故而御医误判是肝胃虚火的燥症。” 武则天一挑眉,“那既然不重,为何久医不治,而且还病入膏肓了呢?” “正是狄公的饮食所致。狄公的病本来没什么大碍,奈何其三餐太过油腻,加药不对症,这才愈发严重。” “所以....”吴宁一笑,“只要停了油腻,再辅以对症之方,自然也没问题了。” “只不过....只不过想让狄公戒了吃肉,估计只有陛下才说得动了。” “噗!!!” “噗!!” 话说到这儿,不但武则天笑喷了,连一向清冷的官婉儿也笑出了声儿。 不让狄仁杰吃肉? 哈哈,那还不如让他死了来的痛快。 老太太越想越有乐子,好好看了看吴宁,心说,这小子和狄仁杰有仇吧?不让他吃肉...... “好!!”老太太龙颜大悦。 “准了!回头朕拟一旨,送到狄怀英府去!” “不让他吃肉......”老太太童心大起,“哈哈!!” “不行,朕还得派一可靠的内侍去看着他。否则啊,狄怀英必定抗旨不遵!” “......” 吴宁心暗想,狄胖子啊狄胖子!可不是兄弟坑你啊,这是在救你的命,你忍了吧! 见武则天因为不让狄胖子吃肉而心情大好,吴宁适时一礼。 “臣...明日便要启程赴长安城造任,临行之前,不知陛下尚有何吩咐?” “呃。”武则天一愣,光笑话狄仁杰,倒是把正事儿忘了。 看了看案子的长安城图,又看了看吴宁。 完了,刚刚酝酿得挺好的气氛却是荡然无存。 没好气地横了吴宁一眼,武则天干脆也不摆什么气势,一指那张城图,“子究在这图能看到什么?” ....... 随着武则天的发问,吴宁再次把目光落于图。 纵使没去过长安,单单只看一张地图,吴宁也不得不感叹,长安之宏伟,非是一个神都洛阳可。 南北11条大街,东西14条大街,把长安城分成了整整齐齐的110坊,其形状近似一个围棋盘,宏大至极。 这里是丝绸之路的起点,是原明与西部贸易的心,甚至可以说是当今世界的心。 据吴宁所知,在这样一座城里,从达官显贵到贩夫走卒,从奴户到兵卒,有整整185万人之众。 这可是一千三百多年前啊,一座近两百万人口的巨城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吴宁由衷感叹:“此乃天天城,当世第一!!” “是啊!” 武则天细品“天天城,当世第一”八个字,也是叹然认可。 “这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城。” 随后,老太太面色一哀,“这也是大唐的都城,却非我大周的都城!” “嗯???”吴宁暗疑一声,心说,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劲儿呢? 怎么有点...... 有点酸呢? ..... —————————— 呵呵,能不酸吗? 此时的长安,无论是战略地位,还是经济地位,又或者是在百姓心目的地位,那都不是一个小小的洛阳可以拟的。 老太太要不是在长安呆不下去,你以为她愿意舍弃长安不用,而定都洛阳? 特么说句不好听的,洛阳连皇宫都是在旮旯里面,老太太心里能舒服才怪。 可是没办法啊,长安那个地方,武则天还真呆不了。 别看老太太表面狠辣,雷厉风行,可是也有她解决不了的问题,更有她也害怕的存在。 长安城里那些个高门勋贵,那是老太太不敢定都长安的原因。 此时,武则天指着图一处。 “这里....是长孙氏所在。” “这里....是弘农杨氏的家宅。” “这里....唐俭的族亲。” “这!!又是箫家的后人!” “还有,吴王李恪的几个儿子也在这长安城!” 吴宁:“......” 吴宁汗都下来了,几个意思啊? 本来吴宁猜不透老太太派他去长安的意图,现在更不明白了。 心说,你把这些都指给我干嘛? 只只武则天抬起头,似有深意地看着吴宁。 “朕要你借城造之由,帮朕.....” “为回都长安,铺路!!” “......”吴老九没动静儿了。 老太太还...... 还真会挑人! ....... 。 第二九九章 砸了吴宁的家 武则天要回都长安,还让吴宁去给她打前战? 这就有点扯淡了嘛! 吴老九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呢,让他去长安任一个肥缺也就算了,只能说武老太太胆子太大,敢把长安这个空子留给吴宁去钻。≦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可是现在,老太太指着那些个开国元勋、世家门阀明告诉吴宁,你去给我把他们搞定,我要回长安。 这就有点太夸张了,已经不是信任的问题了。 话说回来,武则天迁都洛阳这么多年,为什么没回去? 也不是老太太搞不定长安,她一个女人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有什么事儿是她办不成的? 主要的问题在于,没有人能替她去办这个事儿。 派谁去? 关键是,派谁去她都不放心啊! 没能力的搞不定;有能力的,特么搞定了也将成为尾大不掉的一个大患。 当初,武承嗣一听武则天把长安城造的肥缺给了吴宁,当时就炸了。 呵呵,他当时是不知道老太太是让吴宁去长安搞定勋贵。 如果武承嗣当时就知道,那他非得怀疑老太太是不是想让大周改姓吴了。 那可是长安啊! 说句不好听的,谁能掌握这座城,控制这座城里的人,谁就有了问鼎的资本。 所以,这么多年,武则天一直没动长安。 出于帝王的猜忌和谨慎,更不敢派哪个人去收服这座城。 可是现在,武则天却要把这个任务交给吴宁。 吴老九更加的不明白,这老太太到底在干什么? 你说老太太单纯只是看中吴宁的能力吧? 这不可能。 作为一个帝王,什么事儿是靠能力,什么事儿有能力也不能托付,老太太心中必如明镜一般。 这个事儿就不是有能力就能干的。 别说是穆子究,就算是武则天的亲儿子,她也不敢把这么大事儿的托付出去。 “陛下”吴宁拧着眉头,此任太重,微臣恐难胜任。” “哦?”武老太太一挑眉头,“怎么?还有你穆子究难以胜任的事情?” “有!”吴宁据实回答,“这件就是。” “可是朕觉得你行。”武则天大笑,“放手去做,朕会支持你!” “呃” 吴宁突然升起强烈的预感 这是个坑! ———————— 半个时辰之后,吴宁百般推脱,却是推之不掉,看到天就要黑了,无法,只得认命地领命告退。 待吴宁出了大殿,老太太望着他的背影,眼神犀利。 上官婉儿来到近前,“陛下真的要让穆子究为回都长安铺路吗?是不是再斟酌一二?” “哼!”武则天冷哼一声,“有什么可斟酌的?他若是吴宁,那么一切都好说!” “杨家就在长安,也一定知道敏之和吴宁的事情。如今去了长安,就必有破绽。” “到时,看敏之和这个吴老九还怎么和朕藏来藏去!” “那”上官婉儿露出一丝担忧,“若他不是吴宁呢?” “不是吴宁?”武则天神情变得狠厉,“不是吴宁也无妨。” 默然转身,“承嗣他们也该有些危机之感了,别见天就知道争名夺利。要是真不长进,朕又把这诺大的天下交给他,那朕死亦不能明目!” “哎!”武则天发出一声长叹。 “记得狄卿回朝的时候跟朕讲,大唐自开国那天起,就有如择獒。现在想来,也不无道理啊!” “若非九死一生,物竞天择,怎么从一只小奶狗儿变成凶獒?又怎么撑得起这诺大的天下?” 武则天的声音在大殿之中阴森回荡,让上官婉儿身上有着一丝丝寒意。 择獒! 择獒之计!! 这个皇城之中,若想位至九五,就必要经历血腥的屠杀,谁也逃不了。 只不过,这一次,那个穆子究会成为武承嗣化身凶獒的祭品,终将被吞噬。 这一刻,上官婉儿突然很希望穆子究就是吴宁。 因为只有这样儿,他才有吞噬别人的资格。 ———————————————— 且不说出宫的吴宁在干什么,咱把目光对准,狄府。 现在正是饭点儿,狄胖子满足地坐在餐桌之前,对着一大桌子美味大肉,咧嘴直乐。 “哼!” 狄胖子自言自语,“那个臭道士还想让老夫戒荤腥?那还不如杀了老夫来的痛快。” 之前什么让孟道爷续命,得多活几天看着吴宁的想法,早就随着肉食的上桌儿,而飘到九宵云外去了。 本来嘛,狄胖子可不是死要命的人。 人活一世,无愧天地,无愧父母,无愧肚肠,让他戒肉来续命,那是万万不行的。 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煮得稀烂的羊肉刚送到嘴边儿 “有~~~~旨意~!” 一声尖到极致的高喝把狄胖子吓的一激灵,“有旨意?有的哪门子旨意?” 这羊肉就停在嘴边儿,狄胖子只得把肉又放下了,等着“旨意”的到来。 “则天顺圣皇帝圣历二年,八月十一,制司!!” 宣旨大监第一句话一出,狄仁杰腾的就窜了起来,赶忙抖袖整冠,躬身拜倒。 奶奶的! 狄胖子以为就是口头传旨,不是什么大事儿,所以连动都没动。 可是大监一开口,分明就是三省正发的中旨,乃是制诏,这狄胖子哪敢怠慢? “臣,狄仁杰接旨!” “咳咳!!”见狄仁杰还算上道,大监清了清嗓子,继续。 “圣历二年八月十一酉后” 中间一大段废话,反正就是制诏的格式。 “兹陛下亲授,鸾台侍郎、同平章事,进纳言狄仁杰带天子积德,日理佛事,斋戒三年” “” 狄胖子低着头,还在那纳闷儿呢 好端端的,理什么佛啊?还带天子积德?你找谁不好,让老夫个快死的人帮你理佛积德?而且这么正式?都发了制诏了。 还斋 等等! 狄胖子打个了冷颤,斋戒三年?这特么是什么鬼? 猛然抬头,内侍大监已经宣完了旨,笑眯眯地看着他。 “王大监,陛下这是?” “嘿嘿。”那大监一乐,“狄公别想岔了,陛下这可是为了你好啊!” “为我好?”狄仁杰都快哭了,“好端端的,怎么还不让老夫吃肉了呢?” “你看看。”王大监一撇嘴,“狄公果然想歪了吧?” “陛下可不是不让狄公吃肉,只不过刚刚子究先生进宫,提到了狄公的病情。” “陛下听说狄公之症要戒荤腥,生怕狄公不知自爱,遂特令门下省拟旨,以鞭策狄公呢。” “我!” 狄仁杰气的啊,他算是听出来了,原来是吴宁搞的鬼? 好你个吴老九啊!拿女皇来不让老子吃肉?我还就!!! “” 好吧,狄仁杰想大吼一声,我还就不信了,谁能拦住我吃肉!? 可是一想,传旨的还没走呢,得收敛点。 暗笑一声,天真!老太太是下了旨,可又能怎样?我关起门来偷偷的吃,谁能发现? 这就想阻止老夫吃肉?不是天真是什么? 想到这儿,狄胖子又没那么沮丧了。 换上一副笑眯眯的神情,“难得陛下百忙之中还不忘臣下的病情,请大监回去之后,一定带老夫转达对陛下的谢意。” 说着话,“来人,送王大监出府!” 他这菜都要凉了,得赶紧把人打发了。 可是,哪成想,那王大监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而且早就看透了狄仁杰的心思。 “嘿嘿,狄公就别耍小心思了吧?” “嗯?”狄仁杰一疑,故作不懂,“什么意思?” 王大监道“陛下早猜到狄公会忍不住,遂特派奴婢暂住狄府监察。” “陛下还特意嘱咐,为了狄公好,要奴婢寸步不留的看着狄公。” “嘿嘿。”王大监又一声贱笑,“狄公,还是死心吧!” 狄仁杰“” 料想之中的埋怨、沮丧、痛苦一样儿没有,当王大监说完这句,只见狄仁杰拔腿就走。 “诶诶诶~!?”王大监懵了,“狄公这是上哪儿去?” 只见狄胖子头也不回,“老子去砸了穆子究的家!!” 。 第三零零章 赴任长安 “子究先生.....“ “你这一大早心急火燎地出城,害得本宫和大家都要与你一同早起路,到底是所为何故啊?” 此时已是翌日清晨,洛阳城外的林间官道,太平坐在车,一脸调笑地看着马明显没睡醒的的吴宁。≦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因为有侍卫随从的缘故,再加武崇训也一同前往长安,所以,咱们公主殿下倒也没得意忘形地直呼吴宁名讳,而是很得体地叫着“子究先生”。 “这是怎地了?这么不喜欢这神都洛阳?” 只见吴宁横了她一眼,却是没出声儿。 呵,他能不早点走吗? 万万没想到,狄胖子那厮如此记仇。 ...... 吴宁没说话,倒是给了李裹儿打趣的机会。 李裹儿看了一眼吴宁,噗的笑出了声儿。 脆声道:“子究先生,可不止出城早呢?” 煞有其事地贴到太平耳边,可声调却一丝不减,生怕别人听不见。 “听说,子究先生昨夜连家都没敢回呢!在官宁教坊里藏到后半夜,天还没亮赶着出城了呢!” “哦??” 太平一挑眉头,这哪里是“听说”,估计现在洛阳城里都已经传开了。 明知故问:“怎么还在官宁教坊过的夜?难道......子究先生也好风月之事?” 登时一脸嫌弃,好似躲着吴宁的样子。 “没看出来吗?子究先生年纪轻轻,原来也是色恶鬼!” 吴宁脑仁儿疼.。 结果,这才刚开始。 一听官宁教坊,风月之事,武崇训登时来劲了。 贴到吴宁身边,一脸的八卦,“原来子究先生趣好此道?一定是去找巧儿姑娘的吧?” 向吴宁竖起一个大拇指,“有眼光!” “可不是嘛!”太平添油加醋,“那巧儿是神都花魁,想来子究先生已经被迷的不知归家之路了呢!“ 吴宁:“......” 可不能让这两个无良的女人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什么难听的都出来了。 没见左右侍卫,连长路镖局自己的手下,耳朵已经竖起来了吗?都等着更劲暴的八卦呢! “行行行行!!行了!” 吴老九顶着黑眼圈儿,一脸的烦躁。 “差不多得了哈!再说真没法听了。” 高声道:“那狄胖子在李宅堵了我半宿,谁回得去!?” 说完这句,吴宁自己都直砸吧嘴。 谁能想到狄胖子这么生猛,连病都不装了,直接杀到他家来了。吓的吴宁连家门都没敢进,到官宁坊躲了一夜。 大早更是怕狄胖子再来,刚开城门溜之大吉了。 “啧啧啧...”砸吧着嘴,“这狄怀英啊,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以后却是要提防了!”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想想狄仁杰掐着肥腰往吴宁家门口一站的架势,忍不住发笑,太有喜感了。 太平更是笑的直不起腰来,气喘道:“那怨得了谁呢?你让母皇下旨不让狄公吃肉,他不与你拼命才怪!” “哈哈哈哈......这等,这等阴损的招数,亏你想得出来。” “哈哈哈.....”武崇训也是笑的不行,“我给你们讲两个典故,知道狄公到底有多离不开荤腥了。” 武崇训道:“前年的时候,我爹想与之善交,遂......遂邀请狄公府赴宴。狄公来了,开始还一本正经,不苟颜笑,结果......” “姑母和裹儿是知道的,我梁王府厨子的鱼生那是神都一绝嘛。结果,狄公尝了一道四时鱼脍,登时坐不住了,很是享受。” “但是,王府设宴菜量都少啊,狄公三两下把自己那份吃完了,急的是坐立不安。” “我爹见狄公喜欢菜品,借机与之攀谈,狄公果然一改前情,热络起来。后来甚至与我爹同案而坐,相谈甚欢。” “结果最后......” 武崇训缓了口气,也是卖了个关子。 李裹儿果然心急出声:“结果怎么样?” “结果啊,等狄公回到自己食案前,我爹一低头,发现自己那份鱼生不见了,跑狄公那儿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裹儿又是大笑不止。 以前她根本不关心朝堂那些事儿,对狄仁杰的了解也只停留在表面。听武崇训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狄胖子还有这么狡猾的一面。 “你们知道狄公去岑老爷子家赴宴的事情吗?”武崇训又说起第二件狄仁杰的趣事来。 这回太平接了话,“这个倒是略有耳闻。” 太平道:“据说,岑相也是邀请狄公赴家宴,结果岑相一家都是吃素的,把狄仁杰憋的够呛。最后没办法,只得叫仆从去府外给她买了一斤酱肉回来。” “结果,岑相不高兴了。到他府赴宴,还从外面买菜进来,这不明摆着说岑相怠慢于他吗?” “为此,岑相差点和狄仁杰吵起来。” 吴宁:“......” 看了一眼吴启。 好吧,吴老十也是一脸错愕,同时也同情了吴宁一把。 这老货为了吃脸都可以不要了,你招惹他干嘛?看着吧,早晚得给你穿小鞋。 吴宁也冤啊,他可是为狄仁杰好啊! 要是任由狄胖子再这么不知自律下去,那这老货估计真活不过今年。 ...... —————————— “行了.....” 吴宁不想在这个事情再多提,“不提也罢。” 看向前路,“去长安这一路反正无事。”又看向太平,“还得劳烦殿下帮子究一个忙......” “长安城到底是怎么个形势?陛下所提的,那个长孙家、杨家、唐家等,到底都是什么情况呢?” 吴宁布置的重心都在洛阳,长安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他还真的没什么准备。 所有的消息都流于表面,倒是需要太平帮他梳理一番。 “我知道,我知道!!” 不想,太平还没开口,武崇训已经在抢话了。 只见他一拍胸脯,“这种八卦各家的事情,崇训是行家呀!子究先生问姑母,倒不如问我呢!” “哦?”吴宁一疑。 只闻太平也道:“本宫对这些倒还真没有崇训知道的透彻,让他来与你说答吧!” 武崇训那边也是自信地一笑,“子究先生想知道什么?” 吴宁道:“随便吧!” 他现在是毫无头绪,只能听武崇训说。 “你想到什么说什么,只当闲聊好。” “......” 武崇训一阵沉吟,突然开口道:“皇奶奶要子究先生整顿长安城造,那必然要动长安大族的利益。所以,真正难办的应该在长安县那一边,而非万年县。” “?????” 吴宁一惊,武崇训一开口把他震住了。 这小子...... 这小子似乎准备的他还要充分啊! ...... , 第三零一章 李二惹的祸 “长安一府两县,将长安城分为东西两半。m.vodtW.com” 武崇训认真起来,“其西城为长安县,东城为万年县。” “而长安大族,那些开国显贵之家,大多居于西城。细数下来,万年县治下,似乎只有一个杨家。” “皇奶奶让子期兄出万年县令,大概也是考虑万年县相对长安县要容易掌控,可以做为突破所在吧!” 吴宁:“......” 吴宁一时无语,心说,这还是那个游戏人间的武崇训吗?一张嘴一针见血了。 吴宁的表情也随之凝重起来,“说下去!” 只见小正太武崇训一笑,“那先难后易吧,且说长安县那边的大族。” “首推赵国公长孙无忌的后裔,长孙家。” “长孙家?”吴启疑然插话,“长孙无忌不是......” “不是早被陛下处置了吗?” 高宗还在世的时候,长孙无忌作为托孤辅臣权倾朝野,因为反对立武则天为后,后被许敬宗诬告谋反。 武老太太借机夺了长孙无忌的实权,流放黔州。 后来,长孙无忌被逼在黔州自尽。 长孙一家也是各自发配,被武则天斩草除根了。 “处置?”武崇训一笑,“哪里处置得了?” “赵国公虽说确实死在了黔州,一众子孙也都流州蛮荒之地。” “可是....”武崇训一顿,“从长孙无忌被贬身死,到其嫡子被赦免继承原爵,也不过只用了短短四年而己!” “四年?”吴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四年? 要说武老太太一点点地爬来,长孙无忌无疑是老太太最大的敌人,也是第一个台阶。 武则天可以说恨长孙无忌入骨,没灭其三族已经是宽容了,怎么才四年把长孙家的子孙都放回来了? 而且,听武崇训那意思,如今长孙家混的还不是一般的好? “呵呵,怪吗?”只闻武崇训淡笑。 “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奶奶是肯定不想放过长孙家的,但是,她也没办法。要知道,长孙家可不只一个长孙无忌啊!” 武崇训细数起来,“长孙无忌的父亲是前隋的齐国公,母亲是前隋重臣高劢的女儿,也是同为凌烟阁二十四巨之高士廉的妹妹。所以,长孙家从那时起是高门显贵了。” “他的几个兄弟也在朝任官,而且官位都不低。几个姐妹,一个嫁了前隋的朝内舍人王韶,一个嫁了睦州刺史张琮,还有一个......则是嫁给了太宗。” 武崇训一乐,“子期兄现在明白了吗?这是门阀!!是大族之势!” “动一个长孙无忌已经是千难万难,如果还想长把孙家连根拔起,那高士廉的高家、王韶的后人王家、张琮的张家,还有李唐王朝所有长孙皇后的子孙,都不会旁观!” “这些大族盘根错节,同气连枝,牵一发而动全身,谁敢弄得鱼死破?” “别说是皇奶奶,算强如太宗,他也不敢动之分毫!” ...... 武崇训所说的这些,如果继续引申开来的话,其实是唐王朝一直面临的一个难题——世家门阀的束缚。 而且,从根儿来说,问题还是出在李世民这里。 李唐起兵乱隋之前,本身是贵族,而且打的又是太原李氏这个千年招牌。 所以,大唐从一建国开始,注定是贵族做大的王朝。 且不说别的,只观凌烟阁二十四臣,一大半儿都是有家底儿,有身份的贵族出身。 这些人本身在拥立大唐之前,已经有了相当的社会资源。 因拥立之功,个个高官显贵,又近一步加固了家族的地位。 再通过联姻,结成一个几乎是坚不可破的权力络。 连李世民自己都是用联姻方式,把自己容入到这个络里来。 如,他娶了长孙皇后,和长孙家紧密相连。 又娶了杨妃,也是隋炀帝的女儿,来联结隋朝王室。 连儿子都娶了一个梁武帝的重孙女。 这样做的好处当然是显而易见的,等于是联合了绝大多数的权力贵族,使得汉人明以极快的速度,从隋末乱世进入到和平发展之。 可后患也不难看出,几乎整个大唐王朝的每一代皇帝,都在为这个贵族圈子买单。 当然,当社会相对稳定,李世民也看到了贵族门阀的这个弊端,也在极力的补救。 说实话,李二为了这个事儿,已经是丧心病狂了,想尽一切办法打压和削弱门阀势力。 举个例子:千古闻名的高阳公主与房遗爱谋反的案子。 绿帽王房遗爱的故事后世可谓人尽皆知,二人的结局也不陌生。 大概是,开国功臣房玄龄死后,按说是要把爵位传给长子的,也是房遗爱的兄长房遗直。 可是,高阳公主想让自家老公霸占了这个爵位,便向李世民诬告房遗直非礼她。 于是,李世民派长孙无忌去查,结果查出个高阳与房遗爱谋反来。 最后,李世民把高阳和房遗爱都赐死了。 这里边有一个细节,那是:被冤枉的房遗直哪儿去了呢? 呵呵,被李世民借机贬为庶人了。 而且,不但房遗直被贬,连死去了老子房玄龄的配享也给停了,房家理应世代传习的爵位更是彻底没了,房家也算是此没落。 是不是有点不讲理了? 房遗直招谁惹谁了?怎么被贬了?爵位也没了呢? 明白人一看知道,不是李世民借机在削弱开国功臣的门第势力吗? 这样儿的事儿,李二晚年没少做。 只是,晚了! 从李二的儿子开始,李治、武则天,后面的李隆基等等,都在给李二补窟窿。 可是,有用吗? 没用,长孙家是最好的例子。 死了一个长孙无忌,长孙家依旧笑春风,可谓是世代显赫。 到了现在,同族之嫡系子孙数十之多,不是一州刺史,是朝堂郎,最次最次也有个县子、县伯之类的爵位,等着吃皇粮。 这样的门阀你怎么动? 他要是和你不讲理起来,你拿他有什么办法? 只见武崇训面色凝重,“像长孙氏这样的门阀,在长安可谓遍地都是,子究先生这回确实不太好处理了。” ...... 。 第三零二章 显赫杨家 “长安县首重长孙家,若说次之,应该是吴王李恪那一脉了。≦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武崇训继续为吴宁讲述着长安城的门阀贵族。 “也是李氏宗亲现在的李千里这一脉。” “李千里......” 李千里这个人,吴宁还是知道的。现任幽州刺史,手十数万重兵把守着大周的北大门。 次攻伐突厥之时,吴宁还与之有过一面之缘。 给吴宁的印象是:这个人不简单。 这么说吧,只看武则天这些年大力削弱李氏宗亲,把李家的人杀的杀,贬的贬,几乎不剩下谁了,却唯独李千里一直安然无恙,而且还一直受到重用。 从这不难看出,李千里以及吴王这一支的实力。 想到这儿,吴宁也不由发问,“李千里一直镇守北境,陛下不见有疑吗?” “......” 武崇训略有沉吟,道:“一方面是,李千里确实会做人,皇奶奶还未登基之时,他是最早以李氏宗亲的身份支持皇奶奶的人。” “另一方面则是,吴王一支确实底蕴深厚,甚至不输长孙氏。” 武崇训细数起来,“吴王的母亲是隋炀帝之女,外曾祖母则是北魏皇族独孤氏的嫡亲。” “所以,吴王李恪相当于融合了李、杨、独孤,三朝皇族的血脉。加吴王妃是梁武帝箫家的后人,到了李千里这一辈,等于是四朝皇族。” “现在这些大族都还在世,且身份显赫,吴王府成了纽带,把这几家联结在了一起。“ “......” 好吧,现在武崇训才只说了两家,已经让吴宁颇有几分头疼了。 他现在算是深刻理解什么叫贵族联姻了。 联着联着都成一家人了,也难怪武老太太会跟到洛阳去。 她如果在长安的话,能睡好觉才怪。 正头疼着,那边的武崇训还没说完。 “下面还有高家、唐家、箫家,大体情况和长孙氏,还有吴王府差不多,几乎都是沾在一块儿的,联系甚至山东世家还有紧密。” 替吴宁苦笑一声,“城造这块肥肉,估计人家早盯了,子究先生怕是很难踢得动这块铁板的。” “......” 吴老九脸都绿了,心说,要只是城造那还好说,特么武老太太给他加码儿了啊,不光是城造,老太太还想让他把这些门阀捋顺了。 ...... 心生几分艰难,随口问道:“那万年县的杨家又是何情形?” “杨家?” 久未发声的太平一震,心说,吴宁怎么这么急着问起杨家了? “这个杨家嘛.....”没想到,武崇训也顿了顿。 “还真不太好说。” “怎么不好说?” 武崇训一笑,“杨家,自然是前隋的皇族杨氏。具体来说,也是观德王杨雄那一脉。” “杨雄之子,一个是凌烟阁二十四臣之的书令杨恭仁;一个是太宗朝宰相杨师道。” “还有兄弟五个,虽没有杨恭仁和杨师道显赫,但也是朝历任要职。” “到了第三代,共兄弟十五人。除了三个早亡的,出了一个宰相,一个太子舍人,一个尚书,四个侍郎,一个左屯卫大将,四个刺史。” “第四代人口更多,有三十几个。到现在,也只有一个杨执柔当过了宰相,杨承缄刚任金吾卫大将,杨承令出尚书右承。” 武崇训笑道:“看去不如前辈,可是以后嘛,那不好说了。” “因为最次的也是一州刺史,左右卫将军之类的,谁也不知道能到什么高度。” “而且....” “而且杨家与吴王府的关系最为亲密。” 吴启插话,“杨家依附于吴王府?” “错!”武崇训一喝,“是吴王府依附于杨家!” 只闻武崇训道:“杨家底深厚是一方面,可是说到底还是要看眼前。吴王府怎么说也只有一个李千里,而杨家一门四相,个个人杰。” “这一点,连长孙氏都要自叹不如。” “哦?”吴宁玩味出声,“杨家居然如此显赫?” “确实显赫!” 太平公主凝重点头,算是认可了武崇训所言。“ “别说是李千里,连母皇没登基之前,也要让杨家三分,甚至....需奉承一二。” “!!!” 吴宁心一颤,连老太太都要巴结杨家? 吴宁第一反应是想到了丑舅贺兰敏之。 贺兰敏之与杨思俭的女儿杨幼仪之间...... 看了眼武崇训,见那小子正借闲暇在讨好李裹儿。 吴宁看了看四下,大队人马正行于一处河岸之滨,出言道:“此地还算肃静,让大队停下歇歇脚吧!” 说完,率先下马,向河边而去。 太平也下了马车,很默契地追着吴宁过去了。 “怎么了?”来到吴宁身边,太平疑然发问,“怎么不走了?” 吴宁回过头,见李裹儿与武崇训并未跟来,才道: “刚刚你们说陛下还要巴结杨氏,那......丑舅与杨幼仪之间,到底是联姻,还是真是丑舅强占了杨幼仪?” 不管是原本的历史之,还是这个时空,贺兰敏之强占了杨思俭之女,也是马要当太子妃的杨幼仪。迫使杨幼仪不得不嫁给贺兰敏之这件事,都是毁灭贺兰敏之的重要诱因之一。 可是,由于年代实在久远,加吴宁身处江湖,对于这些宫庭秘事真的是无从查起,所以知之甚少。 今天听武崇训这么一说,吴宁心更疑。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平眉头一皱,“当年我也还小,具体如何不甚了解。” “不过....”太平顿了顿,“有一点可以肯定,那是,当年诬告敏之兄长霸占杨幼仪之罪,必是污蔑!” “何以见得?” 太平抬起头,“因为敏之兄长算真的如此不堪,他也没那个胆子!” “这么说吧!” 太平沉吟了一下,“依杨家的声势,杨幼仪与敏之兄长联姻,不是杨幼仪高攀了贺兰敏之,而是敏之兄长高攀了杨家。” “那时父皇尚在,杨家如日天,借贺兰敏之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招惹杨家的女人。” “更何况,女儿被玷污,做不成太子妃了,杨思俭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最后委屈地让女儿从了贺兰敏之?” “......”吴宁静静的听着。 太平说的很有道理,从贺兰敏之因几大罪状被贬放,而杨家,包括杨幼仪都毫发无伤不难看出,杨家在当时的地位确实不低。 低声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陛下让丑舅娶杨幼仪,是想笼络杨家?” 太平细想,“很有可能。从这些年长安门阀大多冷遇,而杨家人一直被重用不难看出,母皇与杨家之间必有联系。” “可这说不通啊?” 吴宁眉头皱的更深,“既然让丑舅与杨家联姻,那为什么......” “还要给丑舅安那么多的罪名,打入深渊呢?” ...... , 第三零三章 点醒梦中人 吴宁一直觉得,当年贺兰氏的死,与贺兰敏之被贬,肯定是存在着某种联系的。 所以,他想搞清当年的真相,必然要把贺兰敏之为什么变成后来的样子,一并查清楚。 可是,这里实在太多疑点了,纵使是吴宁也想不通其关节。 “你怎么了?” 太平见吴宁脸色难看,越来越阴沉,担忧发问:“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呵。” 吴宁一声苦笑,看向远处。 “昨日在狄胖子府,他问我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了吗?我还满脸淡然地说不在乎。” “可是现在看来,狄胖子说的没错,我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平下意识扶着吴宁的手臂,“心急有什么用呢?如今能给你答案的,除了敏之兄长,只有母皇。” 略有嗔怪,“你又不肯与母皇袒露心扉。” “其实我一直觉得,母皇不是像你想像的那般,她不会杀....” 不等太平说完,吴宁打断她道:“还不是时候!还没到与她面对面的时候......” “那你怎么办?”太平急了,“总不能这么拧巴着吧?我看你都觉得累。” 只见吴宁苦笑:“那只能...先把丑舅找出来了。” “什么!?”太平一惊,“你知道他在哪儿?” “不知道。不过也快了!” 吴宁露出坚毅的神情,“放心,他很快会出来了!!” 说完,吴宁也不想解释过多,迈步要离开河岸。 却闻太平在身后叫道:“九郎!” “嗯?” “你想没想过,其实,你与母皇之间......可能都忽略了一个重点。” 吴宁回头,“什么重点?” 太平低着头,还在纠结要不要说。 良久方道:“也不是什么重点吧,可能只是一个误区。” “什么误区?” “在母皇那面....她不知道你与敏之兄长已经失散了;而你,则一直是从与兄长分开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 吴宁一个激灵,对啊!!对啊!!他怎么把这个忽略了!? 猛的扇了自己一个嘴巴,“我真笨!” 随之露出兴奋之情,“我明白了!明白了!” 一步扑向太平,抓住她的肩膀,“我的公主殿下啊!你真是太聪明了!” 他终于明白,武则天为什么派他去长安,为什么要让他去梳理长安门阀了。 之前吴宁一直想不通,武则天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想不通,也无从应对。 可以说,从老太太下了这道旨的那一天开始,吴宁其实一直是迷茫的,这也一直在困扰着他。 可是太平的一句话,却是解开了吴宁心的这个谜团。 正是太平说的这个误区。 ...... 武则天不知道吴宁和贺兰敏之不在一起,所以,当她怀疑吴宁身份的时候,自然而然把和贺兰敏之有关联的人和事加在了吴宁身。 那是杨家!! 杨幼仪是贺兰之妻,八年前,杨幼仪又借去房州祭拜贺兰敏之的机会失踪了。 这让武则天不得不怀疑杨幼仪是和贺兰敏之跑了。 而杨幼仪和贺兰敏之在一起,那是和吴宁在一起,那吴宁和杨家也产生了联系。 而现在,武则天派他去长安,无论是城造还是整治门阀这两件事都和杨家有着必然的关系。 也是说,吴宁想和杨家撇清关系都难。 他只要和杨家接触,而且是频繁的接触,那早晚会漏出破绽,早晚能让武则天抓住。 可是这些呢,在吴宁的逻辑里,是完全不成立的。 因为他自然而然地把杨家,还有贺兰敏之的关系给剥离开了。 在他的意识里,他和杨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所以他想不通武则天的用意,只得两眼一摸黑。 没想到,却是让太平看了个通透。 “我的殿下啊,你真是个小天才!” 太平被他抓的面颊一红,羞羞地别过头去,“瞎说什么呢?本宫可当不起一个‘’小字,已经是年过三十的老女人了呢!” “不老不老!”吴宁赶紧否认,“看着还跟二八少女似的,哪老了?” “去!!”太平被夸的开心,“少贫嘴。说!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有了。”吴宁放开太平。 “不过...”脸色慢慢的严肃起来,“如果真这么做,接下来可能会伤到很多人,我....” 吴宁有些犹豫。 说实话,以吴老九的才智,只要理清头绪,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可以说是瞬间明了。 但是,正如他所说,这么做真的好吗? “让我再想想吧!” 说完,吴宁失去了刚刚的兴奋劲儿,又变得消沉真情起来。 ...... ———————————— 另一边。 武则天正在翻阅奏折,大殿之静的只剩下老太太翻动纸张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官婉儿轻步入殿,刚要躬身问礼,却是老太太已经先一步开口了。 “那小子....出城了?” “是!”官婉儿糯糯做答,“天刚亮与太平、乐安两位公主,一同路了。许是为了躲着狄相吧?” “呵。”老太太笑着摇头,放下奏折,蹦出一句:“不错,难得他穆子究还有畏惧之人。” “陛下....”官婉儿见老太太心情不错,“臣妾有一事不明,还望陛下解惑。” “哦?说来听听。” “为什么让太平、安乐两位公主,还有连崇训公子,都与之同行呢?” 在官婉儿看来,老太太表面是纵容晚辈,可是其实并不明智。 “穆子究若把事情办成了,那与两位公主、还有崇训公子一起,即有了结党之嫌疑;若办不成,长安门阀也必不会只恨一个穆子究,连两位公主,还有崇训公子,也要一并记恨。” “说不得.....” 武则天一笑,“说不得什么?说不得连裹儿和崇训的父辈也要记恨?” 官婉儿一低头,“正是.....” “呵呵。” 武则天确实心情不错,轻笑一声,“朕来问你。” “你说,以穆子究、穆子期两兄弟的能力,能不能办好朕交代的事情?” 官婉儿细想.... “若只这二人,算加长路镖局也不太可能。可是,如果太平殿下鼎力助之,似乎不难。” 武则天点头,“也是说,穆子究一定能办成对吗?” “对!” “那只剩下一种可能,结党之嫌了?” “对....” “朕是让他们结党!” 武则天给出一个让官婉儿完全不懂的答案。 ...... 。 第三零四章 祭拜先人 武则天的用意,是让吴宁与太平、安乐两位公主结党? 官婉儿一时想不明。≦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又想到,此行之还有一个武崇训,更加的糊涂了。 难道武三思那一支在老太太的谋划之,也要与穆子究一党? 这又是何故? 看了一眼武则天,见老太太说完这句不再多言,并无挑明的意思,官婉儿自然领会老太太的心意,也不再多言。 沉默一会儿,只闻武则天突然发问:“司马承祯那边......” “陛下放心!” 官婉儿颔首做答,“已经派了可靠的人手,但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陛下的眼睛。” “嗯。”老太太意味深长地应着,负手而立,望向殿外风景。 只见红墙高阁之外,便是巍巍峨峨的神都洛阳,而目及远方,又是葱葱郁郁的大好河山。 “陛下!” 官婉儿一声轻唤,“近几日,朝又开始有人为立储之事而......” “嗯?” 老太太一皱眉头,似是官小婉这一禀,扰了武则天的心性,不悦道:“还有人在为这个事儿闹吗?” 官婉儿急忙又是一个躬身,“陛下无需动怒,这一回倒是没人为了储君人选而争执吵闹。” 言下之意,是那些想立李氏后人的臣子都挺消停的。 话锋一转,“倒是......” “倒是什么?” “倒是豫王殿下似是有些心急。近来与他交好的朝臣几番疏,都请求陛下早下决断呢!” “早下决断!?哼!” 武则天冷然一喝,“什么早下决断?是在逼问朕怎么早不给豫王定下一个太子名份吧?” 勃然大怒,“朕还没死呢!他们急什么!?” 官婉儿吓的扑通拜倒,“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 老太太一阵沉默,努力平复着心绪,最后还是有些烦躁,“起来吧!朕又不是冲你,你拜什么?” 左右思量,“说朕身体有恙,来日再议。让他们等着去吧!” 说完,不想再于此事多做纠结,老太太再一次望向宫外的苍翠江山。 那满头银丝,佝偻孤立的身影,与宫城、神都、天下......融为一体,道不尽的君王孤寂。 突然,老太太沙哑而疲累的声音在殿呢喃而起: “接下来......” “看穆子究如何行事了。” ...... —————————————— 吴宁这边倒也还算悠闲,从洛阳到长安,水旱两路整八百里路途,可谓不远不近。 但吴宁他们走的并不算快,每日只行一驿,也是五十里路途。 不管天色如何,时辰早晚,都安然投驿。 如此一来,即无操劳,也无风尘仆仆之苦,一行人足足走了半个月,方抵达长安治下。 ...... 这一日,天刚过午,一行人便来到了一处叫桃云岭的所在。 此地距长安城尚有五十里路程,可是,站在桃云岭的大梁,已经可以远望横亘在天际的长安城了。 赶了半个月的路,终于长安在望,太平似是心情不错。 “算着时辰,应该能在天黑之前进城。” 揉了揉发酸的纤细腰身,娇声道:“这一路啊,可累坏了本宫的身子呢!” 说完,还嗔怪地白了吴宁一眼。 要不是为了帮他押阵,太平才不受这份活罪呢。 “嗯?” 可是让太平意外的是,吴老九似乎不太解风情啊! 根本没听进去她的埋怨,而是略有出神地望着桃云岭下的那处山村。 “发什么呆呢?”太平又叫了一声,“叫前队加快脚程,否则,天黑之前进不了城了呢!” 吴宁回神,终于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让太平极为错愕。 “不急进城,今夜宿在桃云驿吧!” “......” “......” “......” 众人都是一怔,明明可以今天舒舒服服地睡在长安城里,干嘛还要在一个村驿住下? 可是,不等众人发问,吴宁已经先一步下了山梁,向着村驿的方向而去。 大伙儿扭不过他,只得跟。 ...... 山下的这个村庄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甚至还不及当年的下山坳。 不过,胜在紧靠官道,又有官驿在侧,倒也不见萧条。 等一行人到了驿站门前,自然有属官前交代驿丞伺候,也能人马落地,暂且歇息。 吴宁下马,对驿丞殷勤前的周到视而不见,也没有马进驿歇息,而是随手解下马的一个包袱拎着,独自一人朝着村庄那边走了过去。 本疑心的太平看了看吴宁背影,回头之时,正好与吴启的目光相对。 只见吴老十也是满脸疑惑,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尾随吴宁而去了。 倒是都想看看,吴老九又在搞什么鬼。 ...... “九郎....” 太平紧走几步跟了去,“你这是去干什么?” 吴宁回头,见跟来的只太平和吴启,也没有遮掩。 “祭拜!” “祭......” 二人更加的糊涂了。 吴老九能祭拜谁? “你......”太平眉头紧皱,“你祭拜谁呀?” 吴宁淡淡一笑,“殿下忘了吗?当年我被道爷带出皇宫,丑舅把我藏在长安城外的一个村庄五年。” “那个村庄......是桃云岭!” “......” 经吴宁这么一说,太平和吴启方恍然大悟。 对啊,吴宁从皇宫出走并没有一直和贺兰敏之在一起,而是被贺兰敏之藏在了一处山村。 直到抚养吴宁的山村夫妇暴毙之后,贺兰敏之才把吴宁接回身边抚养。 太平下意识扫看四周,也是说,吴宁曾经在这个桃云岭生活过。 “你....你是要祭拜那对抚养你的夫妇?” “呵。”吴宁自嘲一笑,不置可否,“他们...也算是我的养父养母吧!” “......”太平默然。 “难怪你不走渭水,非要陆路前来。开始本宫还以为你是不急于任,想多听崇训说说长安内情。现在看来,原来是专门来祭拜?” 吴启则是皱起眉头。 “可是,当年你才五岁,现今距你离开这里也有二十载光景,早已物是人非。你还记得他们的坟茔所在吗?” “记得。”吴宁淡淡地回了两个字。 怕二人再有疑惑,吴宁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过目不忘。” “只是....” 吴宁话锋一转,神情似有哀戚,道出担心: “毕竟二十年过去,不知道荒成什么样子,还在不在......” ...... , 第三零五章 天师道观 “那对夫妇....没有亲族吗?” 对于吴宁的疑问,吴启略带宽慰地发问。m.vodtW.com “同族亲眷总会帮忙照顾坟前吧?也不至于荒废。” 回答吴启的,是吴宁否定的摇头。 “只有我......” 苦笑一声,“他们似乎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 “......” 吴启一阵无语,那....不好说了啊! 假如真的只有吴宁这么一个人算是亲眷,那等于二十年无人打理坟前,估计早淹没于草木之间,还哪儿去找? 偷偷看了一眼太平,果然,公主殿下也不抱什么希望。 可是,碍于吴宁似乎十分在乎那对山村夫妇,二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跟着他一起穿过村庄,向着桃云岭深处的山林行去。 桃云岭正经的住户只有几十户,因为山势起伏无地可耕,大多以狩猎为生。 不过,村民驿、食店倒是有那么几家,照顾的都是往来长安的客商生意。 吴宁好像真像他说的一样,过目不忘。一路走去,竟无一丝犹豫,仿佛昨天来过一般。 进山之后,也是沿着林间小路,不见缓慢。 三人约莫走了一刻多钟,转过一处山腰,吴宁的眼神热切起来。 “快到了,在前面的向阳山坡。” 太平和吴启一看,前方确实有一山坡,坡势不算陡峭,向阳背山,倒算是一处风水之地。 只不过...... 只不过那山坡的草林也是茂盛得紧,二人说心,怕是早被荒草给埋了,还哪儿找去? 对于能不能找到这个问题,更加的不抱什么希望,只本着随吴宁了却一桩心事的心态,随之同行罢了。 继续前行百步,山坡更近,已经可以清楚地望见山坡全貌。 可是不想,吴宁猛的一顿,整个人定在原地。 太平反应不及,与吴宁撞了个正着。 “你...停什么....” 话说一半,太平也愣住了,只见吴宁眉头紧锁,看向山坡一处。 太平和吴启寻其目光望去,一座坟茔静静地安放在那向阳的山坡之。 “这....” 吴启一阵错愕,还真有坟? 急走几步,冲到坟前左右观瞧,眉头一舒,“肯定不是这处!你看,明显有人打理,墓碑也是新的,没用几年。” 像吴宁说的,二十年无人打理的坟茔肯定不长这样儿。 这一处,显然是家有亲人在世,年年都来祭拜的景象。 “看!”吴启又发现了什么,“坟前还有香烛的痕迹,说明今年有人来祭拜过,咱们还得再......” 想说“再找找看....”却发现吴宁已经到了坟前,神情更是不太对。 “是这里。” “怎么可能?”吴启不信,“你不是说那夫妇无亲无故的吗?怎么可能有人坟前打理?你从哪看出来是这里的?” 吴宁白了他一眼,“因为碑写呢!!” “吴连山....” “妻:魏吴氏....” “之墓!” 吴启:“......” 太平:“......” 二人寻思怎么着也得费些周折,甚至要无果而还。却没想到会这般容易,一下找着了。 只见吴宁已经打开包裹,取出香烛果品,摆于坟前。 太平自嘲一笑,“看来,这桃云岭尚有几分人情!想来,是乡里不忍坟前荒废,每逢阴节皆顺手打理吧!” 吴启也是点头,如今也只有这么一个说法了。 见吴宁把祭品拜访妥当,香烛也点了,不等吴老九下跪,吴启这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掌抱于胸前,煞有其事:“那什么......爹啊,娘!” “二老虽非我吴启亲生父母,也非我兄长吴宁之骨血亲人,可是,二老把他抚养成人,没让他毙于襁褓,那当得起我吴启叫您二老一声爹娘......” “您二老阴寿永享,给您们磕头了!” 念叨完,吴老十还真磕了,把吴宁看的直瞪眼。 奶奶的!我这正主还没拜呢,你特么抢什么抢!? 无法,只得与吴启一起跪下敬香下拜。 至于什么说辞...... 恩,都省了。 因为该说的,让吴老十都说完了。 ...... 三次叩首,祭拜完成,吴宁、吴启又起身到坟前,想到把坟茔修整一番。 可是,实在没什么可打理的。坟一颗草芽儿都没有,显然也是今年刚刚培过的坟土。 吴启苦笑一声,“这个恩情可是大了。” 看着吴宁,“要不,回村问问?是哪位恩人如此细心,咱们重金以报吧?” 太平也是点头,“代孝之恩确实不小,可是你们却不便出面,还是本宫来吧!” “嗯。”吴宁点着头,心道,回村问问却有必要。 正想着,山林之间,猛的响起一阵钟声。 三人一愣,“这山还有寺院?” 侧耳细听,不是寺院,这是道钟。 因为期间隐约还夹杂着细微铃声,乃是道家法器的组合。 “山有道观!” 吴启抬头四望,然而林深不知钟鼓处。 哪里看得见?只分辨得出声从何来。 “那边!”吴启指向一个方向。 “钟声是那边传过来的。走!!咱们去观里问问。离的这么近,说不定知道是谁有此善心,帮忙打理坟前呢。” 说着话,便率先寻着钟声而去。 吴宁与太平也与吴启想法差不多,便由着吴启引路,三人寻声进山,找寻林道观去了。 ...... 果不出吴启所料,道观离吴宁养父母的坟茔确实不远。 寻着山边的一处小路而,只盏茶光景,是一片豁然开朗。 一片耸立石崖被林木遮掩,在山下时,自下而望根本看不见。到了此处,方现出巍峨。 而石崖之,确实有一道观。 拾阶而,到了观前。 吴启抬头一望,观门之有匾额,书三个大字——天师观。 “天师观?”吴启歪头细品。 好吧,也没什么可品的,很是普通的道家名字。 对着有些出神的吴宁嚷道:“走吧,进去一观!” 说完,率先进了道观。 “有人吗?弟子特来瞻仰三清了。” “......” 眼见吴老十一身湛蓝儒袍,负手而立的样子,颇有几分士之风,太平却是忍不住摇头苦笑。 吴启经常如此,跳脱得不知其故,时不时还有点‘犯二’。 呵呵,倒也不失可爱。 也不阻止,静等观道人出来。 而吴宁也大抵如是,亦静静地等着回应。 “有人吗?”只闻吴启又喊了一声。 终于,观钟铃之音乍然而止,腾腾腾......细碎脚步由远而近。 “来啦,来啦!!” “客官,啊......不对!” “施主是香,还是问卦!?” 吴启:“......” 吴宁:“......” 太平:“......” 三人当场石化。 只见一奶声奶气,漂亮到不像话的“小道士”,磕磕绊绊地跑了出来,一脸的神采飞扬。 这孩子,有个...... 六七岁? ...... 。 第三零六章 改变行程 这小道士也太...... 太卡哇伊了点吧?连吴老九都有点不淡定了。m.vodtW.com 只见那小道士一身青布道袍,裁剪得体,粉嘟嘟的小脸那叫一个精致。 细看才知是个男童,否则非当成是女孩不可。 一双大眼睛扑闪着,歪头望着三人,“三位施主,问卦吗?很便宜的呢!” “呃......” 吴老九一脑门子黑线,台词有点不过关。 “这个......道大人呢?” 潜意识里,连吴宁也没把这小道士当回事儿。 不管是问事儿,还是怎么样儿,都得叫个成年人出来吧? 可是,没想到,小道士还不乐意了,小嘴一嘟,“我不是?团子已经六岁半了呢!” “......” 太平哭笑不得地蹲下身形,只得使出哄小孩的伎俩。 “你叫团子?怎么这么可爱啊!” “错!”小道士一点都不领情,一本正经,“贫道不叫团子!贫道道号‘团子’。” “而且!”团子道长显然不太高兴,“而且不是‘团子’,而是团子!!” “是孔子,庄子,老子的‘子’,不是傻子,呆子的‘子’!!” 好吧,这个“子”还有讲究,是三声,而不是轻声。 太平:“......” 太平公主殿下彻底被这叫“团子”的孩子给萌到了,无所是从地看了看吴宁和吴启,只得低头柔声道:“好好好,小团子道长,行了吧?” “没有小!” 团子好像很不喜欢人家说他小一样。 “是团子道长,没有小团子!!” “好啦!”团子掐起腰,“你们是要香,还是问卦?嗯,很便宜的哟!” 这已经是团子第二次问要不要香和问卦了,也是第二次说“很便宜”。 太平简直无语,哭笑不得,“算问卦香,那也要找个老道长出来啊?” “难道......团子道长也会启卦?” “怎么不会?”团子道长很生气。 “告诉你们,贫道的师父可是高人,从小教团子做饭、扫院子、道礼、起卦,团子当然会起卦了呀!” “从小......” 这回不光太平,连吴宁和吴启也是拿这娃娃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是,没办法,谁让这小道士也是个“靠脸吃饭”的呢?三人连一丝烦躁的心思都生不出,看着小道士萌萌的做派,乐在其。 吴启此时也是蹲下身形,“那团子道长既然从小修习卦术,不知道已经学了多久了啊?” “嗯....”团子顿时学着大人的样子,沉吟起来,“我算算。” “四岁的时候,师父教我习字......过了一年,又要团子烧饭给他吃......” 说到这儿,团子脸现出气恼:“又过了半年,老家伙连院子都不扫了;今年开春,后院的菜已经是团子在种了。” “入夏学的道经......个月....学的八卦......” 小团子登时开心一笑,终于算明白了。 瞪起大眼睛看着吴启,“贫道修习卦术已然一个月零三天了呢!” “......” “......” “.......” 三人彻底被小团子打败了。 ...... ———————— “师父不在观,一早出去了,三位若要起卦,只能团子代劳了,很便宜的哟!” 三个人一通软磨硬泡,最后小团子终于说出观别人的去向。 原来,这天师观只有一老一少两个道士,偶尔会有老道士的故人山来小住。 除此之外,再没什么人来了,连山下的桃云村人也很少到天师观来。 今日老道士下山去了,观只小团子一人看家。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小团也说不准。 快的话,一会儿说不得什么时候回来了;慢的话,七八天十来日,也不是没有过。 团子虽小,可是早已学会照顾自己,倒也无所谓了。 “真可怜!”太平母性大发。 这么小的孩子要扫屋做饭照顾自己,真不知道他那个师父是什么心肠?也难怪团子连道号都不愿称呼,只叫“老东西”。 把吴宁、吴启身的钱财搜刮了个干净,其实也没多少,.二人身也很少带钱。 塞给小团子,“这些给你。” 团子吓了一大跳,抱着铜钱、金叶儿的手却怎么也不撒开。 “起卦用不得这么多的,很便宜......” 太平一笑,“我们不问卦。不过,你要回答姐姐一个问题,好不好?只要你答得来,那这些都是你的。” “好!”小团子登时高兴,“姐姐要问什么?” 太平一指山下,“山坡那处坟茔,团子道长可知道?” “知道的。” “那团子可知,是何人年年来祭扫打理?” 小团子一愣,“姐姐想问这个?” 太平也愣了,看小团的表情,他好像还真的知道似的。 与吴宁对视一眼,却发现吴宁并没有多少惊讶,反而在小团子回答之前,缓步前,蹲在小团子身前。 “你先别说,让我来猜猜可好?” “好呀,你猜!” 只见吴宁露出笑意:“是你和你师父打理的,对不对?” “咦!?”小团子登时一脸不敢相信,“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见了吗?” 吴宁心露出一丝释然,“没看见,猜的。” “你猜的没错。”小团子使劲点着头,“正是老家伙和贫道打理的。” “老家伙说,.修道之人讲求顺其自然,但也有普渡众生之心。” “那荒坟在眼皮子底下,显然家无亲,我们代为打理,使之黄泉有祭,也算是积攒功德了。” “嗯。”吴宁摸了摸小团的脖颈,“好孩子,叔叔谢谢你们师徒了。” “嗯.....”小团子陷入了沉思。 他心想:刚刚那位很像姨姨的,叫姐姐......现在这个很像哥哥的,又要叫叔叔......那,我应该叫什么呢? 想了半天,不管啦,猛的朝吴宁一点头,“不用谢!大哥哥!” 又看向太平:“谢谢你的银钱,姨姨!” “!!!” 把太平气的啊,你个倒霉孩子,白心疼你了! 刚要责怪几句小团子没良心,却被吴宁的一句话所吸引。 只闻吴宁道:“团子道长,你们这里有客舍对不对?” “嗯,有的。” “那,我能在这里借宿几日吗?”吴宁一笑,“放心,哥哥是会付钱的。” “好呀!” 团子一听有钱赚,哪能不高兴? “嗯,客舍十钱一间,哥哥要住吗?” 说到最后,小团子自己都没有底气了,有点贵。 可是吴宁一点都没嫌贵,直接点头,“好!” 与团子说完,吴宁起身,对吴启道:“你下山一趟,取些财物来。并告诉众人,我要在观清静三日。” 只见吴启一脸错愕,好端端的怎么住道观了?而且还要延期入城三天? 吴宁也看出他的疑虑,“这么多年,没来养父母坟前探望一次,我想借此机会,为他们守坟三日。” “......” 吴启没话说了。 “应该的,我这去办!” ...... , 第三零七章 老家伙 吴启一走,只剩下太平和小团子在吴宁身边。 过了一会儿,小团子去给吴宁准备客房了,太平这才直视吴宁。 “你怎么猜出是小团子帮忙打理的坟茔?” 吴宁一笑,敷衍道:“出家人心慈,并不怪。” “不对!” 太平摇头,一脸笃定,“你有事瞒我。否则,你为什么要在这儿住下来?” 这很不合时宜,也许吴启会信他守什么坟的鬼话,可是太平知道,如今正是吴宁最容易被老太太盯的时候,他万万不会在这个时候图增嫌疑。 所以,他在观住下来,一定有什么目的。 可是,吴宁还是笑,似乎不想多言。 看了看小团子去的方向,“人家师徒代替我尽孝多年,难道不该见一见吗?我只是想等等那老道士,想当面谢过罢了!” “真的?” 太平太了解吴宁了,她还是不信。 吴宁没办法,“好啦,以后一定要你知道!只是现在,我也不确定,还不能多说。” “行吗?” 太平很不高兴,她顶烦吴老九总是这么神神鬼鬼的,让人心里不踏实。 见吴宁实在不想说,只能退而求其次,“那....我陪你住这里。” “不行!”吴宁断然否决。 神情一紧,“我的殿下啊!信我一次,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静,也好把以后的事理理清楚,好吗?答应我,等我三天!也许两天、一天够了!” 太平:“......” 太平无语了,她怕吴宁叫什么“我的殿下”,咱们公主殿下对这个略带宠溺的称呼根本没有抵抗力。 “好吧!” 太平终于妥协,“那一会儿吴启来,我与他一同下山。” “嗯。”吴宁长出一口气,“那我去观参观一二,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吴宁独自一人步入三清大殿,似是真的在细细观瞧。而且,看的极是仔细。 殿的三清道君、香炉供案都一一看过,连道士用的金玲法器也都不放过,很是新鲜的拿起来,左右观瞧。 最后,吴宁负手立于殿,凝视着高高在的三清祖像,眉眼之有一丝化不开的阴郁,很是凝重。 良久,吴宁终于忍不住,低声自语: “天师观......” “你果然还是那么敷衍。一个叫问仙观,这一次还是这般俗不可耐!” ...... “天师观!!” “果然还是那么懒,还是那么爱钱!” ...... “到底是不是你......” “你到底敢不敢出来见我!?” ...... —————————————— 吴宁在天师观里住了三天,很不凑巧,小团子口的那个“老家伙”并未回转。 这三天,更是除了这个乖张的小道士,再无一人来过天师观。 直到第三日过午,吴宁知道,再等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告诉小团子帮他转告那老道士,说: “代祭之恩,穆子究记下了。这份情,来日会还!” ...... “大哥哥要走了吗?”小团子很是舍不得。 “要不大哥哥再多住几天?说不得老家伙明天回来了呢?” 好吧,这三天是小团子过的最美好的三天,不用自己做饭,自己打扫,这位大哥哥全包了。 小团子多希望他能多住一段时日,他好继续轻松下去。 “大哥哥,要不......你再等等吧?” 吴宁一笑,宠溺地捏了捏团子的面颊。 “不等了,哥哥要去长安办事。以后你要是在观待不住了,可以去长安找我。” “好!” 团子使劲儿点头。 ...... ———————————— 吴宁下山而去,回到桃云驿。亦不再纠结,招呼众人路,准备赶在天黑之前进城。 而在吴宁离开桃云岭不足半个时辰之后,一位须发皆白、破布道袍的老道士,悠哉悠哉地回到了天师观。 “哎呀!!” 小团子一见是“老家伙”回来了,甚是惋惜,“你怎么才回啊?穆哥哥刚走没一会儿!” “穆哥哥?” 老道士尖嘴儿猴腮,一看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于小团子所说的穆哥哥也不意外,“他不走,老道我还不回呢!” 心却道:那小兔崽子是越来越厉害了,这都让他看出来了? 不过,看出来看出来吧,老道士一点都不在乎。 这天下间,只要他不想见的人,还没人能逼着他见。 大不了他来我躲,你能把我怎么样? 四下扫看,不错,道观打理的还挺干净,角落里还堆着一堆金银财物,着实不少。 老道一看乐了,“这小子发达了,出手还挺大方!” 立时朝着财物扑了过去。 小团子一见不好,连忙挡在前面。 “你干嘛?我的!” “什么你的?”老道士一撇嘴,“你都是我的!” “闪开!给为师看看,他都送了什么好东西?” 小团子都快哭了,“我的我的我的!!是穆哥哥给团子的!!你个老家伙,不许抢!” “唉!!” 老道士一看团子要哭,登时换了个嘴脸,“咱们师徒,谁跟谁嘛?你的我的哪用分得那么清?” “再说了,为师看看......” 团子知道,看到他眼里,可拔不出来了。 可是没办法,谁让老家伙的拳头大呢? 扁着嘴,不情不愿地闪开了通路,老道士立时扑到财物堆前,乐的都见牙花子了。 “嘿嘿嘿嘿嘿!!罪过罪过,罪过啊!” “你说为师这道心,怎么这么不稳呢?见不得这黄白之物呢?” 小团子瞪了老道一眼,小声的: “呸,不要脸!” “对了!”老道一边摆弄着金银器物,一边发问,“那个穆什么的,留没留下什么话儿啊?” “留了....” “留什么了啊?”老道士依旧不以为然。 小团子撅着嘴,“穆哥哥说,代祭之恩,他记在心里了。” “嗯。”老道士点了点头,自语道:“算他有良心。” “还有吗?” “他还说,这个情他记下了,早晚会还!” 啪嗒,老道士手的一袋子金豆儿应声而落,整个人更是僵在那里,脸色转白。 这话......按理说是好话吧? 老道心说,欠我一个情儿,当然是好事儿。 可是,早晚会还...... 特么这话要是从吴老九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瘆人呢? 这小兔崽子...... 是谢谢我啊?还是敲打我啊? ...... 。 第三零八章 区别对待 天师观这边暂且放下,吴宁一行直奔长安而去。 其实,到了现在,吴宁为什么要留宿天师观,大伙儿已经都看得出来了,他怀疑天师观里的那个老家伙就是肖老道。 没错,正是九年前,与贺兰敏之,还有六伯,一共消失的那个肖老道。 这么多年,吴宁心中一直有三个疑问是无法解开的。 第一个,当然就是他生母贺兰氏之死。这是二十多年前的旧案,也是吴宁坎坷一生的源头。 第二个,则是九年前下山坳惨案的始末,那个告密之人到底是谁,出于什么目的? 而第三个,就是消失的贺兰敏之,还有肖老道。 当年,下山坳惊变,贺兰敏之正好在问仙观,而不是村中,所以逃过一劫。六伯护送村中的住客也去了问仙观。 再然后,三人就好似人间蒸发一般,没了踪影。 开始的时候,吴宁还觉得,很有可能是事逢大乱,三人只顾逃命而走散了。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可能也就越来越小了。甚至到了今日。已经接近于零。 原因很简单,以肖老道和贺兰敏之的本能,会找不到吴宁他们兄弟吗?何况吴宁还一直在找他们? 再说了,连司马承祯这个孟苍生的师兄都找上门来了,那肖老道为什么就找不着呢? 所以,也就只剩下一种解释,那就是这三个人有意藏起来了,不让吴宁找到。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吴宁找到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什么目的? 这才是吴宁心中,一直都解不开的心结。 让本就迷离的这个迷局,愈加的琢磨不透。 吴宁很想找到丑舅,找到肖老道。 因为只有找到他们,二十年前的迷局,还有九年前的惨剧,才有可能真相大白,吴宁才能理出线索。 所以,那天一到天师观,一看到那个死要钱的小团子简直就是和肖老道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吴老九就猜测,天师观很可能就是肖老道的藏身之所。 除了他,谁会跑到吴宁养父母的坟前去打理?除了他,谁会用脚后跟想出个天师观的名字?除了他,谁还会教出这么爱钱的弟子? 包括后来,吴宁到天清大殿里观看,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肖老道最少有七成的可能就在天师观。 因为,道观里的所有法器,都是左边磨损比右边来的严重,而肖老道一门都是惯用左手的左撇子。 认定这一点,吴宁才会铤而走险地执意要在天师观住下,他是在等肖老道来见他。 只有见到肖老道,才能知道贺兰敏之在哪,当年的很多事才会有头绪。 为了这个,即使是冒险被武则天察觉,吴宁也必要试上一试。 因为,太重要了。 可是结果并不如人意,肖凡那个老家伙到底还是没见吴宁。 他到底为什么不见?为什么要躲着自己?他和贺兰敏之又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吴宁的心里,更加的迷惑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肖老道就在桃云岭,那么丑舅应该也不远。 即使没在天师观,那也应该就在长安左右。 吴宁忽的想起杨幼仪,想想那个显赫的杨家,脸上随之露出冷笑。 “也许,杨家会给出答案?” ———————————— 长安不愧为十三朝古都,华夏五千年历史的见证者。 不但远在五十里外的桃云岭就依稀可见巍峨,随着离长安越来越近,这座当世第一的大都会也逐渐露出了真容,连吴宁都为之震撼。 185万 放在后世,185万人口的城市随处可见。 可是,在这个牛马为车的时代,185万人口!别说是一座城,把当时整个亚洲除中原地区和印度,其它地方的人口数加在一块儿,也许也就185万上下。 185万! 在没有高楼大厦的情况下,平铺在110个坊市组成的城池之中,连想象都想象不出那是何其的浩大壮观。 更想象不出,在一千三百年前的时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可是,他们偏偏做到了。 吴宁等人入城之时已然是黄昏,将将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的城。 华灯初上,人声鼎沸。 虽然这个时代的灯火远不及后世,更不能像白天那般把长安看得直切,可是从来往人潮,就不难感受到这座旷世之城的繁荣。 赶了一下午的路,因为急着入城,其实并不轻松,众人都显疲累。 武崇训打了个哈欠,“可算到了,累的本公子哪都不想动了。” 向吴宁一拱手,“子究先生,恕小弟先行一步,回府歇息了!” “嗯,明天不!后天吧!” “后天小弟再去拜访,带先生一揽长安风貌。” “切!”李裹儿一撇嘴,“懒死你算了!!还用得着你带我子究哥哥一揽风貌?” 转向吴宁甜甜一笑,“子究哥哥,住我家去吧!明日我就带你游遍长安。” 好吧,吴宁算是听出来了,这两个货长安都有房啊! 其实也不奇怪,武则天正式迁都洛阳也不过十年不到,之前朝臣王公,包括武三思、太平都居于长安,在长安有府邸再正常不过。 甚至洛阳才是临时住所,长安的府邸才是本家。 至于李显,之前一直在房州,在长安原本是没宅子的,但晋升楚王回京之后,武则天也知道这个傻儿子在外面过的不好,所以封赏颇厚,不但在洛阳有楚王府,在长安也有田宅赐下。 至于吴宁和吴启 好吧,本来就没打算过来长安,自然也没准备,长路镖主他也没招儿啊! 这个时辰,衙门口也肯定关门儿了,就是公家分房也不可能,所以,哥俩原本是准备今晚暂且投店,明天再说的。 而且,吴宁不知道武崇训他们有地儿去,以为大伙儿一起住店倒也没什么,可是现在一看 奶奶的!这帮狗贵族,就是活的滋润呢! 对于李裹儿邀请吴宁、吴启住到楚王府别院的邀请,嗯,吴宁还真有点动心,肯定比客店来的舒服。 但是再一想,还是算了。 李显又不在长安,李裹儿再怎么说也是姑娘家家的,这要是住进去算什么事儿?于裹儿名声无益。 “算了。”吴宁只能婉拒,“我二人寻一客店暂住一晚,明日各自赴任,府衙自有安排。” 李裹儿不依,“府衙的公宅能住人吗?”拉起吴宁就走,“走走走,去我家住!” “我都想好了,你们呀,就住我家算了!别住公宅,又挤又脏的。” “安乐!!” 吴宁扭之不过,正在为难,却是太平解了围。 “不许胡闹!”高声厉喝,“你公主之尊,莫要与你爹招来骂名!” “哦。”太平的话李裹儿还是不得不听的。 “那”李裹儿很是心疼地看着吴宁,“那你去仙鹤楼吧!我听说,那是长安最好的客店了。” “好。”吴宁应着。 哪成想,太平那边蹦出一句“好什么好!?” 白了吴宁和李裹儿一眼,“去本宫府上暂住吧!” 喂! 喂喂!! 喂喂喂喂!! 李裹儿心说,不太好吧?姑姑你这是区别对待吧? , 第三零九章 高泰的精致分析 好像确实不太好哈,不让吴宁去李裹儿家里住,说是会败坏名声。 结果,却让吴宁去你太平府上住下,这可就有点过分了啊,连吴宁都看不下去了。 嫌弃地撇着太平,“殿下,这不太合适吧?” 太平公主理直气壮,脖子一梗“怎不合适?” 吴启在一旁嘀咕“殿下不也是女流?也得注意名声的。” “哼!”太平冷哼,“本宫是个寡妇,怕什么?” “” “” 哥俩立时石化当场。 你不怕,我们可怕!! 吴宁、吴启满脑袋黑线,这要是传出什么不好听的,不就成面首了?让我兄弟二人将来怎么嫁 啊,不对!怎么娶妻? 吴老十一脸的不情愿,“要不算了吧?就对付一宿,明天公中就派宅子了,怪麻烦的。” 太平眼珠一瞪,“你当衙门是你家开的?当天赴任,当天就派宅子?” “没个把月,你还想住宅子?”不容有疑,“就住我府上吧!婢女婆子的都给你们配齐。” 又嫌弃地瞪了一眼吴宁、吴启,“也是有身份的人,连个婢子都没有,过的是什么日子!” 得,让太平这么一说,感情吴宁、吴启这二十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就这么定了!”太平最后拍板,“来人,摆驾回府。” 李裹儿“” 李裹儿看着吴宁和吴启随着太平公主远去,一脸的委屈与绝望。 “姑姑” 好吧,其实吴宁、吴启也很绝望呀! 都说圣人有云既然无法反抗,那就试着享受吧! 两兄弟位低言轻,胳膊扭不过大腿,只得屈从于公主殿下的淫威之下。 而且,吴启这贱人怎么还有点小期待呢? 都说这帮狗贵族过的是神仙日子,太平公主的家更是大周朝最顶级的奢华。要不小爷去体验一下? 嗯,带着批判的眼光,体验一回。 —————————— 太平公主确实代表着当世的顶级奢华。 长安的公主府也依旧是城中最显眼的位置,最气派的府宅。 从这一点再一次印证,武则天绝对是个惯孩子的家长。 黑灯下火虽说看不真切,可是一进公主府,那高门大院、楼阁景致也不是盖的。 吴启砸吧着嘴暗道,这帮狗大户,忒有钱了! 呵呵,能不有钱吗? 都不说这些年吴宁内里外头的帮衬,给太平捞了多少家财。光是太平的食邑就有一千两百户,与亲王同例。只这一点,就够咱们公主殿下挥霍的了。 洛阳的公主府虽说也是金碧辉煌,但毕竟是迁都之后新建的,无论从格局,还有心思上,都是和太平一嫁人就开始经营的长安公主府没法相比的。 而太平此时可不知道吴老十是抱着“宰大户”的心思来的,让吴宁和吴启住在她这儿,也完全是因为她这里条件确实比李裹儿那里要好些,而且也方便些。 况且,这才哪到哪啊?真正奢华,真正让吴启感觉是在宰大户的,还没搬上来呢! 一到家,太平整个人也就松弛下来,连日赶路所带来的疲累亦是一涌而上。 慵慵懒懒地松了松腰身,对正左看右看的吴宁、吴启也是视而不见。 “高泰!” 高泰是高延福的堂侄,此时早在一旁静候了。 “小的在呢!殿下有何吩咐?” “带两位先生去休息。” 转向吴宁、吴启,“本宫累了,就不和你们一起用晚饭了,各自在房中将就一下吧!” 说完,就先一步回身走人了。 而高泰连忙应下,小心地带着吴宁、吴启入后宅的客舍而去。 当然,别看太平一共就对高泰吩咐了一句话,可是高级也就高级在这儿。 虽只有一句,懂事儿的管家却是什么都听得出来。 首先,太平用的是平辈随意的语气,说明这二人都不是外人。 其次,太平特意提到今天就不和两兄弟一起用饭了,说明平时是一起吃饭的,也说明关系很是亲密。 最后,不等二人回礼,太平就走了。 看上去有些失礼,可这两人并没有什么诚惶诚恐的表现,好像理所当然一般,这说明关系就更加亲密了。 这样一来,高泰就知道这两兄弟是不能怠慢的。 即使太平没说应该带到几等的客舍,可是小高同志还是很有眼力见儿的,径直把吴宁、吴启带去了府中最最上等的两间客舍。 说是两间,其实就是两个独立的小院儿。 是平时只有皇族宗亲来府上,万一回不去,才有资格入住的级别。 怎么样儿?高级吧? 只这一项,就是外面比不了的。 而且,小高同志厉害的还在后面呢,他能观人识人。 什么人,只凭家主的态度,还有本人的言行,小高同志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干什么的,和家主是什么关系。 比如这两兄弟,看上去温文尔雅,可实际上,似乎没见过什么世面。 那个披头散发的倒还沉稳,可是那个帅到招人恨的,那就有点“土刨子”子了,应该不是什么贵族出身。 只是,观殿下刚刚的言行,对此两人甚是亲密,就如亲姐弟一般随意。 那问题来了,他们可能是亲姐弟吗? 当然不可能! 那堂堂太平公主会对两个平民亲如姐弟吗? 自然也不可能!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这两兄弟 是面首。 嗯,小高同志很是得意,又被自己猜中了。 偷偷瞄着那个帅的招恨的直砸吧嘴,啧啧,长的帅就是特么的吃香儿啊! ———————— 把吴宁、吴启安排住下,又依太平吩咐,随便弄些吃食将就一顿。 结果,吴启这个宰大户的终于知道什么叫大户了。 从安排的客舍来看,嗯,差不多和洛阳的李宅一般大,而且只住了他一个人。 一进门,就有专门的婢子上前侍奉更衣,脱靴。 刚把外衣退下来,那边洗脸的面汤已经递到眼前了,水温是不冷不热,刚刚好。 吴老十美美地洗涮一番,伸手想找布巾,可是哪用他找?手伸到一半,布巾就自动放在他手上了。 擦了脸,一抬头,发现外厅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大桌子“将就”的吃食已经码得琳琅满目,只等正主儿上桌用餐。 “唉!”吴老十一声感叹。 “太特么周到了!” 他感觉之前那二十多年都活狗身上去了。 。 第三一零章 堕落的吴老十 吴老十是那种装模作样的人吗? 这么奢靡的生活,值得批判,更值得宰大户,毫不客气地桌开始大吃特吃。≦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他还不知道,他这边吃着,院的凉亭里,餐后茶点已经在往摆了。 外院杂役们已经在给他准备香熏的洗澡汤,卧室的檀香也已经燃了起来。 数不尽的好日子,在等着吴老十批判呢。 而另一边,高泰回到太平那边儿复命。 咱们公主殿下正美美地泡着澡,隔门对外头的高泰夸赞两句,又懒懒吩咐着:“给那个穆子究配几个机灵的婢子,小心伺候着!” “喏!!” 高泰一边应声,一边还在想,怎么只吩咐了一个?另一个呢? 等了半天,公主殿下没动静了。 哦!! 小高同志再一次发挥聪明才智,明白了,这确定是面首无疑啊! 你想嘛,为什么那个帅的不特意吩咐? 那是公主殿下怕婢女也抵挡不住帅的诱惑偷吃啊! 至于那个披头散发的...... 没另一个帅,自然也没帅的受宠,也没有了这份嫉妒。 不过,殿下也吩咐了,得找几个“机灵”的...... 嗯,高泰觉得,自己太特么聪明了。 隔着外屋躬身一拜,“小的这去办!!” 说完,出得太平房间,“来人,把洗衣房的周大娘、厨下的王胖丫头,给本总管叫过来!” 得,吴老九的好日子,开始了。 ...... 另一边,高泰一走,太平公主半躺在浴桶之静静沉思,缭绕的水气让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更显几分娇媚。 良久,“兰晴呢?” 身边侍奉沐浴的婢子连忙答道:“兰晴姐姐在外面!” “叫她进来。” “是!” 婢女应声而出,去叫兰晴。 不多时,一个样貌纯美,还带着几分灵动的二八少女款款而入。 “殿下,叫兰晴何事?” 太平一笑,显出主仆二人似乎很是亲密:“你去....穆子期房侍奉....” “啊?”兰晴一呆。 去,去穆子期房侍奉? “殿下....” 要知道,兰晴是太平的贴身婢女,在公主府的地位仅次于高延福,连高泰都要让她三分。 如今太平却要让她去侍奉一个外人,这,这怎能不让兰晴错愕? 而且,太平所说的这个侍奉,不会还要陪房吧? “让你去你去!”太平神情不悦,“怎地?本宫的话你不听吗?” “听....”兰晴有几分委屈,“那....那殿下有何吩咐?” 兰晴不笨,知道公主派她去必有什么用意,也许还要刺探什么。 可是,没想到,“没什么吩咐。” 太平缓缓闭眼眸,“左右不离,贴心伺候便是!” “是....” 兰晴彻底绝望了,殿下这不等于把自己送给穆子期了吗? 小丫头还挺委屈。 可是,太平公主的吩咐却是不能打折扣,下去之后,先是回房沐浴更衣,细心打扮,这才朝着吴启的房间而去。 一路,兰晴还在想: 算了,对于她这样儿的一奴仆婢女来说,这样的归宿也还算不错。 按照原本的轨迹,她应该是一直在太平身边,将来哪一天,太平公主改嫁,她也会陪嫁过去,做为新驸马的陪房婢子。 运气好些,公主大肚,也许还能做一房妾氏。 而跟了穆子期,虽然他是状元之才,前途无量,可是她这样的奴婢出身是做不了正妻的。无论如何,穆子期将来还是会娶妻,她最多也只是一个妾氏。 而少了太平公主的庇护,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子,兰晴不知道,更不敢多想。 唯一值得兰晴庆幸的是:他帅呀! 哈,想到这儿,兰晴自己都笑了。 嗯,不管怎么说,帅行! 之前的哀怨,也因为这自我催眠的一想淡了几分。 ...... 怀揣着七分惶恐,三分期待,兰晴终于来到吴启的房间。 此时,吴大公子正悠哉悠哉地坐在别致小院的的凉亭之,一边对月独饮,一边慢品公主府的香甜点心。 “公子....” 兰晴轻唤,款款一拂。 “殿下...殿下让兰晴来....来侍奉公子!” 啪嗒,吴启手的茶点应声而落。 “这...这....这不太好吧?” 吴老十舌头都特么打卷儿了,嘴说着不好,可是牙花子怎么都露出来了呢? 搓着手,一脸的骚浪,“你看看,殿下这有点...有点见外了嘛!!” 兰晴:“......” 兰晴后悔了,平时挺帅呆酷毙的一个公子啊,怎么临阵变猪哥相了呢? .... —————————— 第二天一早。 吴老十从温香软玉的环抱之醒来,第一个念头:太特么腐败了! 难怪天下人都恨狗大户啊,这狗大户的生活也实在是太招恨了。 吴老十现在一个念头:你们都来恨我吧,我想当狗大户! 想多躺一会儿,奈何日三杆,只得不舍地起身。 吴启这刚一动,原本一副睡得香甜的兰晴便也随之起身,“奴婢伺候公子!” 显然是在装睡。 经过这一晚,吴老十从老正太真正成长为男人,也不那么拘谨猪哥了,坦然受之。 由兰晴侍奉着洗漱完毕,吴启这才想起他还有个九哥来。 “也不知九哥昨夜过的怎么样?是不是我的待遇还好?” “嗯,应该不会我差,公主殿下怎么可能怠慢了吴老九?” 想到这儿,吴启也不急着用早饭,问了兰晴吴宁所在,之后独自一人朝着吴宁的小院而去。 结果,还没进吴宁的院儿,见到吴老九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儿蹲在院门口儿。 “九哥?”吴启前,一面疑惑,“这是....这是怎地了?” 吴宁一见是他,登时来了脾气。 “这特么什么破府宅,还不如去住大车店!” 吴启:“......” 吴老九一指身后的院子,“特么天还没亮,院外开始吵,吵的老子没法睡!” “哦?” 吴启往院里探头一看,明白了。 原来,吴宁的这个院子在公主院偏西的位置,按说是顶好的院落。可是,因为一墙之隔是朱雀大街,也是长安的御街,似乎真的有点吵。 可是,不对啊? 吴启皱眉,算挨着正街,也不至于这么吵吧? 那墙外吵吵闹闹叮铃桄榔的,确实让人无法入眠。 “外边干什么呢?” 吴宁把眼珠子一立,“我哪知道!?” 吴启苦笑,“你哪来这么大火气?” “走,看看去!” 说着话,拉起吴宁想绕出府宅,出去看个究竟。 结果,吴宁哪还有心情给你绕? “翻墙!” 吴老九火气很大,哪有心情和你温柔? ...... , —————————— 咳咳!! 郑重地通知尔等,开始稳定更新啦! 每天两章,心情好兴许还有加更。 午11点半,晚7点半更新,贼稳健! 看我能坚持几年!! 第三一一章 搓澡大妈 “翻就翻!” 吴老十也不是什么老实人,有了老九的提意,兄弟二人三两下就翻上了墙头,往外头这么一看 就说为什么这么吵嘛,特么外边就是个大工地,百十号民夫正在那砌石头,夯地基,能不吵吗? 而且,还不止这一家。 沿着朱雀大街,哥俩站在墙头往出那么一望啊,大街两侧全是工人,砌墙的砌墙、挖地的挖地。有的地方,房舍已经盖起来了。 极目远望,到处都在施工,乱糟糟一片。 吴启皱着眉头,“这些好像都是拆坊墙空出来的公用地吧?” 看着吴宁,这不是你城造监的管辖吗? 奶奶的!!吴老九本来就一身火气,现在气的更是不行。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 吴启没听懂,“哈哈什么?” 吴宁哪管你哈什么不哈什么,指着脚下正在施工那一家就要开骂“都、他、娘、的!给老” “” 喊不下去了,“给老子停工”生生憋了回去。 因为 吴宁都快哭了,因为这好像是太平家的工地,他在人群之中看见高泰了。 此时,高泰也看见吴宁了。 “呦,子究先生好雅兴啊!都上墙了?” 吴宁“” 吴宁没搭理他,恶狠狠地瞪了高泰一眼,从墙上又下来了。 吴启在一旁道“这就不讲就了嘛,太平殿下明知你管城造,这不这不拆你的台嘛!” 说到这儿,吴老十突然又想到了兰晴,想到这狗大户无微不至的款待。 “咳咳。” 清了清嗓子,“不过吧,兴许殿下也有她的难处对吧?” “你也要不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咦,对了!” 吴启知道吴宁肯定心里不舒服,又转疑话题。 “你好像不喜欢那个什么高泰啊?我看你刚才瞪他来着呢。” 吴宁还是不说话,只是眼中厌恶更盛。 吴启一见不行,再转。 “你脖子怎么了?” 看向吴宁的脖颈,“怎么一道子一道子的?都紫了?” “奶奶的!!” 吴老十没想到这一句话可是点着了火药桶,吴宁一跳三尺高。 “能他妈不紫吗!?高泰那个混蛋王八蛋,给老子找那个搓澡大妈,像是从洗衣房干出来的,把老子当被套搓啊!!” 吴宁既委屈,又愤怒,“那手劲,比吴三虎都重!” “啊噗!!!” 吴启直接喷了。 他就说,吴宁火气怎么这么大呢,按说不能啊?就吵了你睡觉就能这么大火?原本根儿上的问题在这儿呢! “搓澡大妈洗衣房出来的。” 哈哈哈哈!! 吴老十差点没乐出声儿来。 等等,吴老十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呢? “搓澡大妈?大妈?” 一脸呆滞地看着吴宁,“给给你安排的婢子是个大妈?” “可不是吗!”吴老九满脸绝望,“起码四十大多!还有个一胖丫头,一身的羊膻味。” “唉!”吴宁想起那段痛苦的回忆,“熏的我啊,连晚饭都没吃下去,现在还饿着呢!” “诶,对了。”看向吴启,“你那怎么样?没遭罪吧?” “没没” 吴启有点心虚,赶紧解释道“婢女也不咋地不过,好在手劲儿不大。” “那你算幸运的。”吴宁一脸感慨,“你说,太平缺钱吗?怎么净雇些这种使女?当粗使丫头都不够格!” “对对!”吴老十奉承着。 暗暗擦着冷汗,兰晴的事儿,可不能让九哥知道啊! ———————— 哥俩儿正在尬聊,太平派人来告知二人,一起去她那边用早饭。 吴老十本来就心虚,对吴宁道“那什么,时辰不早,我回去收拾收拾,就去万年县衙赴任了九哥去陪殿下用饭吧,我就不去了。” 说完,吴老十调头就走。 吴宁看着他的背影一阵奇怪,“这小子怎么了?怎么还叫上九哥了?而且,那小脸红扑扑的,容光焕发啊!” 摇了摇头,自嘲一笑,心说,我生这么大气干什么?人家公主殿下肯定也不是故意的,想来也是久不在长安,条件有限。 算了,忍一忍吧! 想到这儿,吴宁也不再纠结,向着太平那边儿去了。 “昨夜睡的可还安稳?” 太平一见吴宁似是没有休息好,关切发问。 “呵。”吴宁干笑一声,“还好还好” “那是下人伺候的不周到?” “咳咳!!”吴老九把自己呛着了,咬牙道“周到!!至极!” “那就好。”太平开怀一笑,“来,用饭吧!” 亲自招呼吴宁落座。 “对了,怎么不见子期?” “他急着去赴任,先出门了。” “哦。”太平点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那你呢?何时到城造监赴任?” “我?”吴宁沉吟了起来。 他本来也是想今天就到城造监衙门赴任的,可是刚刚一番爬墙,让他改变了主意。 说白了,吴宁万万没想到,长安私建乱建的情况这么严重,连太平这种身边的人也要随大流儿侵占公地了。 所以,他不急于赴任,想先在城中私访一番,探一探情况再说。 “对了” 吴宁想起早上吴启说的那番话,看向太平,“你缺钱了吗?” “嗯?”太平一顿,“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吴宁怕太平尴尬,“我看你府中下人不太趁手。” “算了。”吴宁不想多提,“另外,我见府外临街的位置在修造房舍,想来你应该是缺钱了。” “下人不太趁手?”太平有点没明白。 府中下人都挺好的,没见谁不懂事啊? 倒是府外的修建 好吧,太平又有点明白了,原来是问这个。 她府外临街那片公用地确实是在修造,没办法,别人家都在占,你不占就是不合群。 再说,太平从小就被武则天惯坏了,在她的意识里,公家的那就是她家的,她还不是想占就占,有什么分别。 现在吴宁有此一问,想来是他马上就要上任长安城造,自己又占了公地,让他为难了吧? 吴宁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太平难以启齿,毕竟堂堂公主殿下没钱,这事儿还是挺丢人的。 “罢了,我就是多此一问。不过,你要是缺钱,我倒是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哪成想,这句话一出,本来还安安静静的太平公主直接就炸了。 猛的一拍桌子,腾的就窜了起来。 “缺啊!!” “我缺钱!!” “缺死了!!” “好弟弟,快给姐姐想想办法吧!” 开玩笑,智多星吴宁要给她想想办法,太平能有不乐意之理吗? 扑到吴宁身上,“缺!姐缺钱!你快帮姐姐想个生钱的法子!!” 吴宁“” 吴老九怎么觉得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呢? 恨不得抽自己个大嘴巴,我多这个嘴干嘛吧? 。 第三一二章 多吃多占 “不是,你先起来行不行?” 太平扑在吴宁身上,弄的吴宁直躲,“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 这香喷喷、明艳艳的一个熟妇,吴老九哪受得了? “没事!”太平不以为意,“你是我弟弟,怕什么?” 吴宁瞪眼,“弟弟更不行啊!” 强行把太平支开,按在她自己的坐位上。 却不想,这一幕正被进厅的高泰看了个真切,小高同志很识趣地把眼睛捂上,又退了回去。 啧啧啧,大白天的,你们要干嘛? 确定面首无疑啊! 而太平和吴宁都“专注彼此”,也没看见小高同志进来。 嗯,也不对,应该是吴宁专注于让太平离他远点儿,而太平专注于怎么让吴老九帮她挣钱。 “快说快说,有什么挣钱的法子,让姐姐高兴高兴。” “嘶”吴宁嫌弃地倒吸一口凉气,“我可怎么看你都不像缺钱的样子呢?” “缺!”太平急了,“真缺!” “你不信?我让高延福给你算算哈。” “高延福!!” 一想不对,高延福在洛阳呢。 把太平急的,都忘了自己在哪儿了。 “算了,本宫自己来吧!” “殿下,您叫小的吗?” 高延福没来,小高同志屁颠屁颠地进来了。 “滚!” 太平哪有心思搭理他,一个字儿就给打发了。 “好嘞!”小高同志屁颠屁颠地又出去了。 “本宫给你算算哈!” “别的不说,咱们就说牙行吧!” 太平现在像极了一个张家长李家短的长舌妇,就差盘腿做炕头儿了。 “牙行这几个月啊,那简直就是吞金的饕鬄啊!每月支出没有个三四十万贯,是绝对下不来的。” “等会儿!”吴宁立时打断,“三四十万贯?” 一脸惊愕,“你哪来那么多钱?” 牙行现在吃钱,吴宁是知道的,毕竟给奴户赎身需要牙行预支赎身钱。这笔投入得到奴户到边地之后,开荒播种之后,才能逐渐偿还。 可是,在吴宁的料想之中,太平的这个牙行主要起的还是一个牵头的作用。 也就是说,这就是一个诱饵,当别的权贵看中商机,自然也就投身其中,进而补充拓边人口不足的问题。 但是,吴老九可没让太平自己一个人干啊,她也干不过来! 拓边需要的奴户何止几十万之众,太平哪来的那么多钱投进去? 可是,这会儿听她那意思,一个月就砸三四十万贯? “你哪来的钱?” 太平一脸呆萌,“管母皇借的呀!” 吴宁“” 吴宁一脑门子黑线。 这事对他来说不重要,出了主意,吴宁也就不再过问了。 可是,没想到啊,老太太和太平狼狈为奸了这是!? 吴宁苦着脸,“没你们这么干的啊!多少给别人也分点汤水,否则会招恨的,你知道吗?” 总有眼红的,太平这样全吃全占,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可是吴宁没想到,咱们公主殿下还挺有理。 灿烂一笑“怕什么?我身后有母皇,身边有你穆子究,本宫怕谁啊?” 吴宁“” 吴宁又明白一个道理千万别和女人讲理,她们总能在你讲理的时候,拿不讲理的一套给你怼回去。 “不是,那赎身钱有老太太给你出,你还缺什么钱?” “我得拓展川黔呀!” “你再等会儿。” 吴老九脑子有点乱,“我没听错的话,川黔你还想占着?” 奴户大多是随世家去东北,川黔地区确实需要银钱保障。 可是你不能都占着吧?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那是你给我的呀?” “我给你的?”吴宁瞪眼,“我什么时候给你的?” “之前不是你说的,让我发笔大财,进入川黔吗?” 太平扑闪着眼眸,看得吴宁脸都绿了。 嚷嚷道“那那不是之前吗!?” “此一时彼一时,你都把东北占光了,一半儿的人口都在给你打工,你还想要川黔!?” 太平一耸肩,“可那是你给我的呀!你答应了呀!” “我” 吴宁一个屁都崩不出来了。 “你狠!!” 这不是贪得无厌嘛?可吴宁偏偏拿她还没办法。 “你说你,堂堂公主殿下,要什么有什么,弄那么多钱干什么?” 太平一听,她还委屈了呢,“那有什么办法?” 站起身行,围着吴宁转圈,“你说本宫争权吧,又出来一个你,多半是争不出什么名堂的。那就只有拼命挣钱喽!” 扶着吴宁肩膀,“放心,本宫亏待不了你!快说,你有什么办法让本宫再挣一大笔?到时有你的好处!” “没有!” 吴老九算是打定主意了,可不能再让太平往兜儿里划拉了。 “本宫有!”太平一点都不失落,“本宫有个法子,你帮帮姐姐呗。” “你有?”吴宁有点不信,“你有什么法子?” “你看哈”太平慢慢引导,“子期是万年县令了吧?” “” “你又是长安城造了吧?” “” “长安城那么多公地,还不都在你们兄弟掌控之中?” 重重地一拍吴宁,“多给姐姐我批几块地,那不就什么都有了!” “你歇菜吧你!”吴老九猛的站起来,摆脱太平。 合着长安公地你还想占下?? 这个女人 想钱想疯了吧你? ———————————— 且不说吴宁现在被太平磨的是多么痛苦,刚刚完成从老正太到男人的转变的吴启,一脸容光,直奔万年县衙。 之前说过,长安一府两县,万年县治下在长安东城,县衙所在也自然就在东城的宣阳坊中。 宣阳坊是大坊,东西650步,南北350步。而万年县衙就占了整个宣阳坊的八分之一,对于一个县属而言,不可谓不气派。 而和县衙紧挨着的,正好就是那个被武崇训说了一路的弘农杨氏宅邸。 路过之时,吴启还特意好好看了看这个杨家。 嗯,最终的结论是还真特么是显赫至极,杨家的宅子比万年县衙还大了一倍。 到了县衙门前,吴启大摇大摆地往里闯。 “诶?诶诶诶?” 看大门的衙差不干了,拧着眉头,“干什么的你就往里闯?” 吴启一挺腰身,亮明身份,顺道还掏出公文度牒、中枢旨意。 “通报上下,万年令穆子期,前来赴任!” 得,衙差一挑眉头,好好看了看吴启。 心说,府衙这消停日子算是到头儿了。 , 第三一三章 新官赴任 衙差仔细看了吴启的公告身,还是枢任命其为万年令的旨意。≦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心说,应该是这位了!不过,也忒他娘的年轻了点吧? 其实,也不用怀疑吴启是不是假冒,因为洛阳枢的任命先一步已经到了万年县,衙门里从吏到官谁都知道,新大令是今科状元,长路镖主穆子究的亲弟弟穆子期。 只不过,衙差可一点没有因为新大令到任而感到高兴,反而生出几分无奈。 “消停日子到头儿了!以后啊,有得闹呢!” 总之,不管怎么说,新大令已经站在这儿了,在长安的衙门口儿办差,那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不敢怠慢,小点地把吴启的公告身一并递了回去。 “好叫大令知晓,小人胡涛,但凭差遣。” 让出正路,“大令里面请,小人这去通报全衙。” “嗯。”吴启淡淡点头,还真有那么几分官威。 负手而行,“带路吧!” 随着胡涛进衙,一边四下扫下万年县衙,一边听胡涛细说县衙详情的。 “东城区刨去东市属直隶京畿府衙管辖,余者68坊皆归万年治下。” “县衙之,除去大令,有主薄一人,通判一人,书吏、差使、衙兵共74人。” “另外,还有厨使、粗役、洗扫的佣奴8人。” “嘿嘿。”胡涛说到这儿还有几分得色。 “要说起来,咱们衙门只是县属,可是细分下来,京外的州府也没咱们的人口多。” “所以,大令别看只是县官,却州官来的更气派些。” 吴启一笑,倒不是像胡涛一般得意,只是这衙差话里话外都透着骄傲。 似乎神都和长安的城民都一个样儿,骨子里有优越感,而且很能感染他人。 笑着道:“说到底也是县令,怎和州官去?” “去吧,把人头叫齐,我与大伙儿见个面,也算是认识认识!” “好嘞!”胡涛应着声,小跑着去叫人了。 此时,胡涛还挺庆幸,这新大令年轻是年轻了点,可是听话语,似乎是个好说话的人,没什么架子。 这对他们这些办差的来说,自然是好事儿。 至于吴启让他去把人叫齐,也不是什么过分之举。 新官到任,不可能来投入工作吧?总得先把人头认全了,之后也需要时日适应。这期间,对治下之事有何疑问,也好找对人不是? 这是惯例,无可厚非。 ...... 胡涛去通传,第一个要找的当然是县衙的二三把手,也是主薄和通判。 也幸好,这两人现在都在一个屋子里,省得胡涛跑两趟了。 “孙主薄,雷通判,新任大令到了,正召集下去前衙呢!” “嗯。”那个孙主簿头都没抬,只应了一声,“下去吧!”之后也没要动窝的意思。 胡涛一阵为难,看向雷通判,“雷哥儿,要不...你劝劝?小的观那新大令似乎挺好说话的,不像什么跋扈之人。” 雷通判正歪在那儿闭目假寐,听了胡涛的话,睁开一只眼瞪了他一眼。 “滚!!再多嘴我抽你!” 得,胡涛没趣地出去了。 这是他为什么一见新大令知道县衙没消停的原因。 万年县的衙门口啊,神仙汇聚,不服新官! 等胡涛一走,雷通判另一只眼睛也睁开了,撇了一眼孙主簿,“怎么说?过去见见?” 孙主簿冷哼一声:“哼,见、个、屁!” 啪!把手里的公一摔,“还穆子期,还长路镖主的亲弟弟......啊呸,什么东西!也敢爬到老子头来?” “呵呵。”雷通判一笑,“那他爬来了,你有什么办法?” ...... ———————— 另一边,万年县衙的官吏都被召集到了前衙,连做饭的大妈都来了,唯独不见主簿和通判。 吴启作为首官,自然要问一问啊。 “怎不见主簿和通判?” 结果,胡涛打了磕巴,一脸为难,“这个...这个....孙主簿抱恙,雷通判在照顾左右....遂未能前来!” 好吧,胡涛已经快成胡说了。 而吴启也不傻,一听明白了,合着主簿和通判是不待见我这个大令啊! 暗自一笑,暂且不提,而是先面向众人,“本官穆子期,得陛下恩命,出万年县令之职。” 笑着又对众人道:“以后,诸位与子期当堂为官,还望多多提携!” “好了,今日只是与大伙儿见个面,混个脸熟,日后难免有劳烦之时,大伙儿都散了吧!该办差的办差,该休息的休息。” 大伙儿一听,不错啊! 这个新大令不错,至少不磨叽! 头几年来的那个大令烦人的很,叽里呱啦在面说一大堆谁都听不懂的,只顾着自己嗨了。 众人各自散去,对新大令印象也是颇好。 胡涛也没想到,这个新官任这么容易蒙混过去了,此时倒是替吴启操起心来。 心说:脾气这么好也许不是什么好事儿,因为里面那两位可不是善茬儿,还不得被那两位欺负死? 谁知正想着呢,还没等胡涛走出去,吴启把他叫住了。 脸色一冷:“前面带路,我去会一会这主簿、通判。看看到底是懒病,还是狗眼不灵光的痴病!” 胡涛:“......” 擦!! 胡涛这才知道,原来这位爷是表面温和,内心狂野啊! 这是....这是一来要正面硬刚的节奏? ...... 当然是正面硬刚。 别忘了,吴老十别看平时嘻嘻哈哈,可他也是绿林出身好不啦?怕你这个? 跟他们吴家兄弟使横儿的,他们硬的还没来得及死,但早晚会死;没他们硬的,坟头草都不知道几尺了。 “带我去会一会那两位!” 胡涛差点没哭了,可是看那架式,不带路还不行。 只得屈从,可是心里却在不断默念:但愿那两位别太过格儿,否则,再怎么说这个穆子期也是大令,最多两败俱伤,讨不得好处的。 ...... 一路随胡涛到了后衙,直奔主簿职房。 胡涛刚要扯开嗓子给里面提个醒,却是被吴启听到房里有动静,而且似乎正在谈论他,生生把胡涛的意图给止住了。 胡涛没办法了,只能是里面的两位自求多福吧! 结果,侧耳那么一听...... 完了,今儿非出人命不可! ...... 。 第三一四章 嗷...... 里面的孙主簿和雷通判正在谈论这个新来的大令,也就是穆子期。 而且,说的那个话啊,还不太好听。 只闻孙主簿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他穆子期算个什么东西!?” “”胡涛偷偷撇了一眼吴启,心说,听见没?你连东西都不算了。 吴启倒还好,有点气,但还没太气。 定住身形,且听他们说什么。 “奶奶的!” “老子苦读诗书,高中为官,不是给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牙子当苦力的!” “他穆子期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有个好兄长会谄媚陛下吗?” “今年的进士啊!就任了万年令!?爬到老子头上来了?” “老子也是进士!老子载初元年高中的时候,他还在家里背《孝经》呢!” “行了行了。”雷通判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急什么急?不就是觉得穆子期爬你头上去了,你受不了吗?” “你爬我头上去了,我不也没说什么吗?” 孙主簿“我爬你头上去怎么了?你是长寿二年进士,比老子晚了一科,老子就应该在你上面!” “啊呸!”雷通判,“你还好意思说!?你那个进士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我雷某人还不知道你?就凭你自己那半吊子的水平也比得上我?” 好吧,这两人已经从骂吴启,转变成对喷了。 到现在吴启也算听明白了,这两人都是进士出身,而且都是老资历。被他这个今年才中的进士管辖了,心中多有不服。 吴启听的还挺有乐儿,也不急着打断,让他们接着说。 只闻孙主簿很是得意,“那没办法,谁让我有个好爹呢?” “切!”雷通判,“一个破刺史,把你能的。那人家穆子究不也有个好兄长吗?” “好什么好?” 孙主簿显然不服,房中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显然孙主薄压低了声音。 “我看啊,那穆家兄弟就和张易之兄弟一样,就是一对小白脸儿!” 这话可就难听了,不过,更难听的还在后面呢。 “你知道吗?我听神都那边的同年传闻,那穆子究一进京就被太平公主给绑到府里了,不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这个嘛”雷通判的语气之中也多了几分调笑。 “也不算什么丑事吧?世道如此,各凭本事。兴许人家就就那方面比较擅长嘛!” 吴启“” 吴老十从有点气,已经变成了很气。 孙主簿“呸!什么擅长?就是不要脸!!” “那个穆子期也不是好东西!据说多次进宫,说不得就和张易之他们干的是一个活儿。” “对了,据说穆子期和上官婉儿还有点不清不楚。” “你瞅瞅,你瞅瞅,这都什么人啊?唉,世风日下,实乃我辈之不堪啊!” “算了算了!”雷通判还是假意在劝,“同衙为官,相互提携才是正道。我看啊,咱们也别太为难他。” “姥姥!!”孙主簿大叫,“他若不生事也就是罢了,敢对老子呼来喝去,我打断他的狗腿!” 吴启“!!!” 吴启已经从很气,变成了爆炸气。 妈了个巴子的!吴老十彻底怒了。 都说女人嚼起舌根子来那话都没法听,看来,男人要是贱起来,也特么不逞多让啊! 吴启急眼了,同僚之间,你瞧不上我,这没问题。因为他这个万年令,确实有点场外因素在里面。 这样嚼舌根子也没问题,谁都有心生怨气的时候嘛?吐槽几句,当不得真。 可是,你他娘的倒是别让老子听见啊!? 让我听见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拳头握的卡卡直响。 胡涛一看,不好!连忙拦在吴启身前。 “大令息怒,大令息怒!两位上官也是无心之言,切莫当真!切莫当真啊!” “起开吧你!” 吴启伸手就那么一抡,胡涛毫无悬念地就被划拉到了一边儿。 “怎么这么大劲啊?” 胡涛吓了一跳,这新大令的手劲儿可是不小,莫不是练家子吧? 正想着,吴启见身前已然再无阻碍,抬起一脚,咣的一声巨响,职房的排门就被吴老十给踹开了。 “穆子期在此,我看哪个要打断我的腿?” “” “” 屋中二人短暂错愕,也反应过来,这是新大令杀上门来了。 孙主薄正在气头儿上,哪里肯认怂? 略有心悸,便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怒目而视,“就是老子” 话说一半,正好看清穆子期其人,只觉心中猛然一紧,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 嚎~~~ 孙大主簿嗷的一声,直接坐地上了。 雷通判那边,也知今天算是把大令得罪死了,可是雷通判就不是那怕事儿的人,孙主簿已然窜起,他硬着头皮也得上。 “你敢踹” 话说一半,但见孙主簿怎么嗷的一声坐地上了,转头看向穆子期,待看清其人 嗷~~~~ 得,雷通判也嗷的一声坐地上了。 “” “” 胡涛看懵了,什么情况?怎么都坐地上了?还一脸的惊悚? 吴启则是轻蔑一笑,两个怂包!小爷还没上手呢,就吓这样儿? “我就是穆子期!我看谁要打断我的狗” 话说一半,吴老十也终于看清地上那两位长什么样儿了。 嗷~~~~~ 呵呵,吴启也嗷的一声坐地上了。 胡涛彻底傻眼了,你们干啥啊?不互殴吗?改坐着殴了吗? 还“嗷”?学狼叫呢啊? 还三匹狼啊?怎么不再找四个,凑个七匹狼呢? 一脸懵逼地看着地上这三位,结果孙主簿蹦出一句,把胡涛吓够呛。 只见他指着吴启,“你你你你你,你特么是人是鬼啊?” 吴启也是日了狗了,指着孙主簿和雷通判,“你你你你,你们怎么在这儿?” 孙主簿一听,得,准了。 “你果然是吴” 说了半句,才看见胡涛也在这儿,幸亏他不笨,“滚!!滚远点!” 胡涛愣在那儿,“” “我到底滚还是不滚呢?” 结果吴启发话了,“麻烦你滚之前把门带上!” 得,胡涛心想,我还是滚吧! 等胡涛一走,孙主簿和雷通判再压不住心中震惊 “你!!!你是吴启?” 吴启闻之,一声苦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在此处遇到二位了。” 那么这个孙主簿和雷通判到底是谁呢?他们怎么一下就叫出吴启的真名了呢? 呵呵,正应了吴启那句“人生何处不相逢”。 还记得当年的房州大令孙宏德有个不争气的纨绔儿子吗? 还记得吴宁的寻翠居,第一个顾客就是两个书生吗? 这二人,一个正是孙宏德之子孙伯安;另一个,则是当年游历到房州,与独孤傲一同住在吴宁家的那个雷霁。 , 第三一五章 拿下万年县 “你......你居然没死!?” 职房之只剩孙伯安、雷霁和吴启三人。m.vodtW.com 孙伯安这才从地爬起来,一脸惊骇地看着吴启,“你......怎么会是你!?” 吴启也是心有余悸,透过门缝看了看外面,确定无人,这才对孙伯安和雷霁一拱手。 “多谢二位没有在胡涛面前拆穿于我!” “这算什么事儿?还用谢?” 雷霁一摆手,不想多提。 好好看了看吴启,“你......你是穆子期?” “正是!!” 雷霁更骇,“那......那穆子究是?” “是我兄长,吴宁!” “九郎也没死!?”雷霁精神一震。 当年,他在吴宁家里住过好长一段时间,对吴宁的感情吴启要深得多。 从某种意义来说,雷霁能有今天,还是拜吴宁所赐。 正因为当太平公主入住寻翠居的时候,吴宁没有赶他走,使他有机会结识太平,后来进京应考之时才得以高。 想到吴家兄弟居然没死,再想到原来天下闻名的长路镖局是吴家兄弟所创,雷霁只觉不可思议。 他对下山坳灭门案了解的别人多得多,因为当年,吴家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光了,做为受吴宁恩慧的雷霁,并没有视而不见。 在武则天定案之后,他还一直疏,言此案疑点重重,请求朝廷重审。 不然的话,以雷霁的才学,加又是太平公主举荐,他也不至于高这么多年还只是一个通判。 “如今独孤傲在广州任官,他与我一道也曾疏为吴家平反,可惜....” 说起当年之事,雷霁不由一阵唏嘘。 他和吴宁待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知道吴宁的才学不输任何人。如果没有那场灭门惨案,吴宁现在能达到什么高度,雷霁也想像不出。 “多谢了!” 吴启听说雷霁曾为了他们发声,而且受之牵连,心甚是感激。千言万语,也只能以“多谢”二字表达。 看向孙伯安,甚是玩味。 说实话,孙伯安当年和他们的感情可不算是和睦,甚至吴老九没少捉弄于他,孙伯安更是为此吃过不少苦头。 “刚刚,你怎么没喊出我的名字?” “切!!”孙伯安一撇嘴,嫌弃地看了吴启一眼。 “你们兄弟啊,是狗眼看人低!还当我是当年那个不懂事儿的公子哥呢?” 雷霁也在一旁发笑,对吴启道:“这你错怪了咱们孙大主簿了。” “他我和独孤早一科,当年我们疏的时候,他因为他爹的关系,已经在门下省任书官了。” “要不是他帮忙出了大力,我和独孤二人怕是还混不到现在这么安稳。独孤在广州的职,也还是他爹安排的。” “......” 说实话,吴启多多少少有些意外。 好好看了看孙伯安,倒是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仗义的一面。 不过,吴启咧嘴一乐,“还行!不枉费你爹如此护着你。” “嗯??”孙伯安和雷霁一愣,“什么意思?” 吴启还是笑,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看着孙伯安,“呵呵,长路镖局,还有你爹的广州刺史,你没联想到点什么?” “......” 孙伯安有点懵,广州刺史和长路镖局...... 猛的一震,“难道......我爹早....” “是!”吴启郑重点头。 “孙刺史在多年前知道我兄弟的身份,也愿意帮我兄弟平凡冤情。但唯一的条件是,在前途未卜之前,不要把你这个儿子牵扯进来。” 孙伯安:“......” 难怪了,广州地处岭外蛮荒之地,以前那都是发配之人的去处。 是自从有了长路镖局保运岭外货物,广州才彻底活了起来,才一年一年更被朝廷重视,孙宏德这个广州刺史也才开始水涨船高起来。 前几年开始,甚至连税金官钱都交给长路镖局来转运。 原来是因为这个,孙宏德早知道吴宁、吴启的身份,早开始有接触了。 此时,吴启笑着拍了拍孙伯安的肩膀,“其实,我们早是自己人了。只不过,今天还是谢谢你!” 孙伯安让他的煽情弄的脸红,“切,说这些干什么?” 随之一阵沉默,三人对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 雷霁笑道:“还以为要跟新来的大令斗个有我无他,现在看来,怎么有种万年县衙成自家的了的感觉呢?” 吴启也是感慨生活之妙,苦笑道:“这朝廷是怎么分的官员?怎么把咱们三个年轻的弄到一块儿去了?” 确实不太合理。 按说,万年县这么重要的地头儿,有年轻官员也不算怪,但多多少少也得配一两个老成的官员压阵。 毕竟年青人好冲动,容易出错。 可是,孙伯安却言,“这你不懂了吧?万年县历来都是年轻官员,多少年都没见到四十岁往的官儿了。” “哦?”吴启一疑,“这是为何?” “因为不管事儿!” 孙伯解释道:“万年县是什么地方?长安重地!治下都是什么人?王公贵族!” “所辖六十八坊,有一大半儿都是有身份有地位,有官阶的大族。小小一个县令,你管谁去?” “既然管不了,那派什么年长能干的官来有什么用?” 孙伯安往那儿一坐,“所以啊,万年县是个摆设,是年轻官员来混个资历的所在!” “你还想怎样?不错啦!!混个三年任满,放一任州官,能回京进枢了。” 吴启一听,“那坏了!” “嗯?”雷霁、孙伯安皆是一愣,“什么坏了?” 只见吴启一摊手,“我们兄弟来长安是来搞事情的啊!这万年县衙怕是安生不了了。” “......” “......” 雷霁无声地看了一眼孙伯安,发现孙伯安也在看着他。 二人眼,都有光芒跳动。 靠到吴启身边,“搞什么事情?算我们一份!” ...... —————————— 吴启回到太平府,已经是傍晚。 本想直接回自己那个院儿,看看兰晴在干嘛。 不过,还算这小子有点良心,先去找吴老九,看看九哥这一天是怎么过的。 吴老九这一天过的可不轻松,被太平磨了一早,好不容易把咱们公主殿下打发了。 回到院里,又得对着一个老妈子,一个满身羊膻的胖丫头。 实在忍不了,吴老九只好出门,在长安城到处乱逛,熟悉情况,此时也是刚回来不久。 “怎么样?到衙门报道可还顺利?” 吴宁一边自己伺候自己的打来洗脸水,一边问吴启。 吴启淡笑作答,“万年县已经被本公子接收了,保准指哪儿打哪儿,下一心!” “嗯!!!!?” 吴宁僵在那里? 这么快?吹的吧? ...... 。 第三一六章 紫玉佩 在吴宁的料想之中,吴启要想彻底进入万年令这个角色,肯定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这倒不是吴宁不相信吴启的能力,而是衙门内部的关系相对难处理一些,毕竟吴启太年轻。 当年的进士就任万年令的况情,还从来没有过。 可是,吴启第一天上岗就搞定了? “吹的吧你?” “你看?”吴启大乐,“就知道你不信。 当下,把孙伯安和雷霁就在万年县的事情一说。 吴宁这才明白,倒是巧了,原来一个县衙都是自己人。 这回吴宁也乐了,万年县如果能不旁生枝节,对他和吴老十来绝对是好事。 “转告他二人,就说我最近事务繁多,待忙过这一段,我设宴亲自款待他们。” “好!”吴启满口应下,“对了,你也上任了?” 吴宁摇头,“还没,暂且不急。” 正说着,高泰派人来请,说是太平要他们一同去用晚饭。 正好吴宁也有事情要问太平,遂与吴启一道向着前院的饭厅去了。 此时,太平公主并未在饭厅等着兄弟俩,而是在自己的内卧,与兰晴说着什么。 “你看清楚了?没记错?”太平表情凝重,紧紧地攥着手中的一块紫色玉佩。 似乎,兰晴刚刚说的话,对她的触动极大。 低头沉吟,把兰晴彻底晾在那里了。 “殿下”兰晴轻声呼唤,“那婢子是回来侍奉殿下,还是还是继续留在子期公子那里?” 其实,思前想后,兰晴觉得,还是留在太平公主身边更有前途些。毕竟太平公主如日中天,是一个小小的穆子期无法比拟的。 而且,她自幼跟随太平左右,除了主仆之恩,也有姐妹之情。 如果她表明心意,舍不得离开太平,公主殿下多半是会心疼她,把她叫回来的。 可惜,兰晴想错了。 此言一出,太平眉头皱的更深。看了看兰晴,又思索了好久,终道“以后你就不用回来了。” “啊?”兰晴脸色煞白,泪珠登时而下。 “殿下殿下不要兰晴了吗?殿下要把兰晴送人了吗?” “对!”太平现出决绝。 “本宫就是把你送给穆子期了。从今往后,你就是穆子期的人,与我太平公主再无半点关系。” “本宫只有一句嘱咐,小心侍奉!不得错谬分毫!” “你下去吧!” 兰晴“” 兰晴此时也算明白了,太平心意已决,再难更改。从现在开始,她已经不是太平公主府的人了,更不再是公主殿下身边的近侍婢女了。 泪眼朦胧,哀叹身卑名贱。再得宠,也不过是主子的一件东西,说送人就送人的。 默默地下拜,给太平施了一个大礼,“兰晴遵殿下的命,兰晴走了” 太平没有说话,面上亦无表情,谁也不知道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待兰晴退了出去,太平回想刚刚与兰晴的对话,又是良久。 期间,高泰进来,见太平在想事情,也不敢打扰,只得在一旁静立。 等太平回过神儿来,才发现高泰就在身边侯着。 “你怎么来了?” 高泰小心一礼,“殿下不是叫了穆家兄弟厅前一起用饭吗?他们已经到了,正在等着殿下呢!” “哦”太平这才想起,吴宁和吴启还在等着开饭呢。 太平本支起身子欲走,心念一动,又坐下了。 “既然等了,那就多等一会儿吧!” 看向高泰,问道“昨夜是哪个婢子在穆子究房中伺候?” 高泰暗暗一挑眉头,心说,你看看,我安排对了吧?殿下果然是要问的。 “回殿下,是周大娘。” “周大娘?” 太平一楞,别看她高高在上,可是府中的婢子仆使她大多都见过,也认得。 那几个机灵懂事儿的,她更是心中有数儿,可没听说有哪个婢女叫什么“周大娘”啊? 她哪知道,这个周大娘可不是姓周,排字大娘,而是真特么的是大娘啊! 只闻高泰一脸谄媚,“周大娘一直在洗衣房供事,殿下不记得这个周大娘也是应该的。” “洗” 太平不淡定了,怎么弄洗衣房的丫头去吴老九那儿了? 嗔怪地横了高泰一眼,意思是你怎么办的事儿?怠慢了贵客。 可是,谁让咱们公主殿下天生丽质,妩媚多娇呢? 这横的一眼,高泰骨头都酥了。 你看看!你看看!! 这事儿办对了吧?咱殿们这一眼,三分嗔怪,那是虚的,七分赞赏才是真的,我果然是管家界的小天才! “去把那个周大娘给本宫叫来,本宫有话要问。” 太平现在也没工夫与高泰生气,急于叫周大娘来问话。 高泰一听,更高兴了。 殿下你就瞧好吧!这个周大娘保准您满意,穆子究见了绝对没有一点念想。 结果周大娘一到,噗!!! 太平再也淡定不了了,原来是这个大娘!? 哈哈 太平公主莫明大笑,难怪吴老九今早一脸的幽怨。让这么一个四十大岁大娘伺候着,吴宁能不幽怨吗? 越想越乐,看了眼高泰,心说,等会再找你算账! 平复心绪,暂时不去想吴老九的窘态,终于从怀中掏出一块紫玉,摊在掌心,对周大娘道“你认得这个吗?” 周大娘探头一看,“这,这是什么东西?” “别问是什么东西,只说见没见过,在哪里见过。” “咦!?”周大娘一疑,“殿下这一么一说,小人还真想起来了!” “见过,就昨天,给那个俊后生沐浴的时候,见他胸前挂着一块一模一样的。” 太平闻罢,眉头一紧,心中巨颤。 “你没看错!?” “哪能呢?” 周大娘大大咧咧,“那俊后生还挺稀罕的,洗澡的时候还要摘下来,让小人好生放好,千万别摔了。” “小人好奇,还多看了两眼。确实好看,上面好像还有字呢!” “字?”太平一怔,把手中紫玉凑到周大娘面前,“是不是这样的字?” 周大娘不敢伸手去接,只得探头来看。 看了半天,窘然一苦,“小人不识字。” “这写的啥啊?” “令月”太平轻吐二字。 “令月?”周大娘低声复述。 “大胆!!”高泰那边却是炸了,“怎可直呼殿下名讳!?” “你滚出去!”太平烦躁地呛声高泰。 只见高泰一点都不尴尬,“好嘞!” 高泰一走,太平再次急问周大娘,“看看,是不是这样的字?” 周大娘再次细看,“好像不是,俊后生的那块儿,只有一个字。” “一个字就对了!是什么字?” 周大娘又尴尬了,“小人不识字”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看着笔划挺多的” “比划多?是‘宁’字吗?”(宁的繁体字好多好多笔画) “宁字咋写?” 太平“” 太平怒了,“你也给本宫滚!” 待只剩太平一人,公主殿下还是心绪难平,“笔画很多比令月的笔画还要多” “那应该是个‘宁’字吧?” 或者是 “不行!”太平心说,“这帮下人太特么不靠谱了,得找机会自己亲自看一看。“ , 第三一七章 一个字:乱! 吴老九和吴老十在饭厅,是左等太平不来,是右等也不来,足足耗了半个多时辰。m.vodtW.com 吴启抱怨着,“再不出来饿死个人了啊!” “来了!急什么?”太平应声从外闪进来。 白了吴启一眼,“挺大个人了,怎么一点都端不住?晚吃一会儿,能怎地?” 吴启一撇嘴,“殿下再晚来一会儿,人端不端得住不知道,可饭碗是肯定端不动了!” 太平不接他的酸话,款款落坐,还不忘深深地看了吴宁一眼。 “听说,你在城里转了一天,怎么不去任?” 吴宁端起碗筷,“任不急,我得先了解一下情况。” “对了,尚有一事得让殿下帮忙。” “帮什么忙?” 吴宁道:“给我弄一份长安城图来。” “这有何难?”太平轻笑,“咱们府有。” 吴宁摇头,“不是一般的城图,要把各门阀大家在图都标出来。” “哦......” 太平沉吟起来,把各家都在图标注,这样的图倒是没有。 不过也不难办,找个熟悉长安的下人,细细标注是了。 “明天吧!明天我让高泰给你送去。” “好。”吴宁应着声。 而太平正好看见吴宁脖根子那处紫印子,噗!! 公主殿下想到那个周大娘,忍不住又乐了。 “那个周大娘服侍的可还周到?” 吴宁:“......”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太平见吴宁的窘相更是想乐,本来还想给吴老九换个人侍奉,现在她突然改变主意了。 用周大娘,挺好! 不提此事儿,三人一边用饭,一边漫无目的地闲聊。 聊着聊着,却是又聊到吴宁身来了。 “乱!!” 吴宁摇头苦叹,说着一天的见闻,“总之长安城,一个字,‘乱’!” “怎么个乱法?” 吴宁道:“坊墙一拆,各家都在占地。百姓见大族在占,靠边儿的人家也开始占。现在长安是一处大工地,已然面目全非了!” 太平一听,有点心虚,因为她也是圈地大潮的一员啊! 而且,还是占的最多的那一波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太平解释道。 “一来,没人管;二来,当下商事越来越盛,街边的商铺不论租还是售,都节节攀高。眼前巨利,谁又不想占呢?” 吴宁苦笑,“我的殿下啊,要都是占地盖商铺,那还好说了!” “嗯。”太平不解,“什么意思?” 吴宁道:“如果都是建商铺,那还好解决些。” 大不了请老太太下道旨,统一章程便是。哪怕不收归朝廷,对长安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 从国家的角度来说,你建可以,只要层高不超标,房屋样式别太出格,别前突后翘的影响城市风貌,哪怕把土地低价转让给百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你特么别瞎建啊! 因为个人财力的问题,审美标准的问题,家族需要的问题,还有脑袋抽风的问题,长安城现在是在瞎建。 整个长安,坊与坊之间、街与坊之间的隔墙一拆,临街的位置都是商业地。 也是说,一百八十五万人的巨城,整体的商业格局要重新分部,所有街道的两侧都在建设。 可是,你能想象吗? 李家有点小钱,他占一块地,盖个二层商铺,正好附和他家的能力。 王家巨富,他特么也够狠,在李家边一盖是五层的高楼。 孙家穷的底儿掉,可也想占便宜,那怎么办?拿破木板子、烂转头往起垒吧,反正是搭个窝棚也有人会租。 这么乱七八遭地瞎建,你说长安城得变成什么样儿? 而且,这还不算完。 有五家更富、.更有权势的啊! 人家看不什么高楼商铺,人家是玩儿一个范儿,特么占了公地,去盖园子,扩建家宅。 还有更牛逼的。 今天吴宁转悠到开国元勋程咬金的家门前,他家也在建,而且地方还不小。 知道程家的那几个祖宗要干什么吗?他特么要在占地盖个马场,平时打打马球,养养马。 这你过分了吧? 所以,只这一天,吴老九明白了,要是再不管管,长安毁了。 说完今日见闻,吴宁一脸凝重,“这还是表面的问题。” “且不说私建乱建、堵塞沟渠、污染水源的问题;且不说占道和侵占小户私地的问题。” “那怎么办?”吴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不敢开玩笑了。 “九郎,你说怎么弄吧?我听你的!整个万年县也必会配合你行事。” 太平也重视起来,“要不,我把府在建的那块地拆了?” “暂时不用。”吴宁摇着头,“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殿下倒是可以在新商铺的样式下点工夫。尽量别太奢华,也别太简朴。最好省工省料,又美观那种。” 太平没懂,“这是为何?” “嘿嘿。”吴宁贱贱一笑,“听我的没错,省着你拆了再建!” “好吧!” 太平知道吴宁又起了什么坏心,觉得还是听他的,到时少吃些亏。 ...... —————————— 接下来几天,吴宁拿着太平给他的长安城图,把整个长安城彻彻底底地转了个遍。 正如他所言,他是一点都不急着任,先按图标注的门阀所在,把情况都摸清楚。 而他这个长路镖主、武川侯早到了长安,却迟迟不任的消息也早传开了。 各家也在怪,这个穆子究到底在搞什么鬼? 但是有一点还是不得不承认,各家都不是吃素的,眼光还是有的。 知道这个穆子究不是什么善类,武则天派他来,也肯定不会这么云淡风轻,一定有什么雷霆手段在等着他们。 但也只是心里有个准备罢了,封建王朝是封建王朝,可没有后世那么强的法律意识。 在这些王公贵族眼,国家的,是他家的! 只要不占到皇城里面去,武老太太也说不出什么来,大不了训斥几句,面有不喜。 可是,便宜却是占下了,老太太也不至于小气到收回去。 所以,各家是该怎么建还怎么建。 至于穆子究? 让他一边玩去! ...... 。 第三一八章 可怜的富贵人 这一日,吴宁转悠到了西市附近。≦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相比东城的万年县,这些天,吴宁更多的是在西城了解情况。 因为吴启的关系嘛,万年县那边他倒是不太担心。 经过多日暗访,吴宁对长安的了解也是日渐深刻。 怎么说呢,吴宁也算是走过南闯过北的人物,去过那么多地方,但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城市并不多。 益州算一个,洛阳算一个,而长安自然也在印象深刻之列。 但不同的是 益州地处巴蜀之地,联接西南。所以,益州兼顾着汉文化的传统,又不失西南少数民族的风情。 而神都洛阳,因隋唐大运河的缘故,串联中原与江南。遂洛阳之风有中原之鼎盛,又有几分江南之柔美情调。 至于长安 长安,才是真正的万国之城! 这里是丝绸之路的源头,是东西方文化的交点。 所以,在长安城中,你不但能体会十朝古都的厚重,而且随处可见的胡服异装,随处可见各色瞳仁、各色肤发之人,俨然就是一个国际化的大都会。 别的不说,只城中的阿拉伯商人就有数万之众,黑肤的昆仑奴也是随处可见。 光日本列岛、朝鲜半岛,还有印度来此留学的僧侣,就差不多有十万。 在这里,你可以切身体会到,大唐以来,中原文化以海纳百川之势成就的开明与包容。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长安在一千三百多年前,就是一个城市建设的奇迹,同时也是一个文化融合的奇迹,一个商业交流的奇迹。 可是,吴宁不明白的是,眼前的一切,却只是长安最后的一点辉煌了。 要知道,自唐之后,再没有朝代在此建都,长安盛名也泯于世间,只留下后世还不足当下长安九分之一大小的西安古城。 这让吴宁十分的痛心。 他想找到原因,也许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救下这座奇迹之城。 也许,这也是吴宁在苦心与人争斗的同时,还想踏踏实实干好长安城造这份工作的原因吧! ———————— 有些多愁善感地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西市口的正街。 不经意地抬头一眼,“嗯?”吴宁被街边的一处商铺吸引。 “妙衣坊?” 吴宁笑了,这不就是他送给太平的那个妙衣坊吗? 嗯,专营女装的那个妙衣妨。 “” 看着妙衣坊的牌匾,笑着笑着,吴宁又敛住了,他想起了秦妙娘。 从宁远布庄,一直到与他一起打理妙衣坊的结发之妻。 这些年,吴宁与秦妙娘可谓聚少离多。 自他进京之后,秦妙娘为了不添麻烦,更是一封家书都不敢给他写。 若问这世间有多少人对不起吴宁?那太多了,数也数不过来。 可是,若问这世间吴宁对不起谁?可能只有秦妙娘一人吧! 吴宁一叹,对妙娘的愧疚更深几分。 迈步向妙衣坊内走去。 眼见就要入秋,吴宁想给妙娘置办几件秋装,聊表心意。 虽然益州也有妙衣坊,也有各色女装,可是和万国之都长安比起来,还是这里的样式更丰富些。 缓步入店,不想,迎面而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似是急着出门,与吴宁撞了个满怀。 因为身形娇小,又是低头走路,小姑娘的脑门儿正顶在吴宁的肚子上。 小姑娘没怎么样,却把吴宁顶的一口气没上来,脸都憋青了。 可是无法,人家是个小姑娘,吴宁也不好说什么,只道“没事吧?走路小心些!” “” 吴老九已经算很有风度了,可是没想到,那小姑娘没说话,拧着眉头一脸局促,只是和吴宁微微颔首,算是歉意,之后便又是一溜小跑地冲出店去。 “这”吴宁苦笑,“有这么急吗?” 多看了那小姑娘一眼,便进到店中。 这时,掌柜的已经迎了上来。 见吴宁虽说披头散发,但一看衣着气度皆是不凡,便知道是个有身份的主儿。 “郎君莫要见怪,这丫头平时便少言寡语,许是莽撞了,冲撞了郎君。” “哦?” 吴宁一挑眉,听掌柜这意思,是认识的?看样子还挺熟。 拍了拍被撞皱的衣袍笑道“掌柜的认识?” 那掌柜的见吴宁并无责备之意,也是个好说话的人,便更亲近了几分,遂闲聊起来。 “她啊,说不得认识,但这条街面儿上走动的长安人大多知道。” “嗯”吴宁一边挑着成衣,一边对掌柜的说道,“瞅着也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小娘,怎么还战战兢兢的?好像谁能把她怎么样一般。” “哟!郎君好眼力啊!” 掌柜的夸赞,“一点没错,这小娘确实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但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嗯?”吴宁一顿。 这就有点矛盾了吧?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还可怜? 只闻那掌柜的细说“这孩子家里也算得上是显贵,乃前颍州刺史王勖的小女儿,高宗次女宣城公主所生。” “宣城?就是萧淑妃所生的那个宣城公主?” 吴宁笑了,宣城公主他虽说没见过,可是说起来,他还是宣城公主的救命恩人呢! 十年前,武则天经太平的手让他出主意,和睦李武两家。 那个时候,正好是萧淑妃的四个儿女,李上金、李素杰,还有宣城、义阳两公主,被武三思下狱,诬告谋反的当口儿。 是吴宁说服了武三思,让他放弃了追杀李家人的想法。这才让宣城、义阳,还有李上金、李素杰四姐弟得以脱险的。 原来,宣城公主住在长安? 吴宁不由暗笑,哪天说不准还得上门去要个人情呢! 他这儿恶趣味地想着,那边掌柜的则是答着吴宁的上一句话。 “看来,郎君也是显贵之身啊,连宣城公主出于萧淑妃都知道!” “没错,正是萧淑妃所出的那个宣城公主。” “不过,也正因为是萧淑妃所出,所以宣城一家才注定可怜啊!” “嗯。” 吴宁点着头,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原因在武老太太年轻时,和萧淑妃的后宫之争上面。 , 第三一九章 世间的无趣 武则天能从感业寺里出来,从太宗的宫人变成了高宗的昭仪,除了李治的功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王皇后与萧淑妃争宠而来。≦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王皇后是想利用武老太太对抗萧淑妃。 而那个时候还十分弱小的武则天,自然不能违背王皇后的意思,与萧淑妃从一见面开始,是水火不容的仇敌。 后来,武则天站了后宫之巅,曾经的对手萧淑妃自然也没了好下场。 坊间更是盛传,说武则天不但把萧淑妃打入冷宫,而且为解当年之恨,还砍去萧淑妃的手足,浸泡在酒瓮之折磨至死。 坊间传闻虽不足信,可是从也不难看出,武老太太与萧淑妃的关系恶劣到了什么地步。 对于萧淑妃所出的四个儿女,自然也不会太好。 虽不象史书所谬误那般,说武则天把宣城、义阳两公主在掖庭冷宫关到四十多岁才嫁人。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是:但凡武老太太有点什么事儿,哪个李姓王要造反了,那么李金、李素杰都是第一怀疑的对象。 宣城、义阳两公主更是多多少少要受一点牵连。 再加武老太太虽不至于直接迫害他们,但平时的不管不问,也是少不了的,想来日子确实不好过。 可是,吴宁转念一想,也不对啊? 从武则天的角度看,宣城公主确实好不了。可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宣城公主,包括义阳大公主应该过的不错。 为什么呢? 呵呵,萧淑妃争宠失败,可是萧淑妃的本家却是如日天,兰陵萧氏直到现在也都是顶级门阀。 “萧家不管吗?” 吴宁疑然发问,只闻掌柜的道:“嗨,别提了。十年前李金、李素杰不是牵连谋反吗?” “那次牵扯甚大啊,不但李金、李素杰命悬一线,连宣城、义阳两公主的夫家也都牵连下狱,眼前要定罪问斩了。” “萧家在那之前,包括护国公府、长孙府与宣城、义阳公主两家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来往的,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宣城公主为了救其夫君,去萧家、程家、长孙家求援,只求保夫君一命。” “可是几家一看,这明显是女皇陛下要除掉萧淑妃骨血啊,哪里敢救?” “只得壮士断腕,弃宣城公主于不顾。” “宣城公主是拜天求地,无救夫之门,最后一怒之下,与三家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掌柜的说到此处一摊手,一扁嘴:“可是谁能想到,事事无常,那件事儿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明不白地过去了。” “不但李金兄弟无事,宣城公主的夫君王勖也放了出来,官复原职。” “从此,宣城一家与那几个名门大族不但断了往来,而且越来越疏远。到了最后,势如水火,不死不休了。” “呵呵。”掌柜的说的精彩,可是吴宁却是不太认同,“势如水火,也要实力相当才是。” 看了看小姑娘离去的方向,“这可看不出实力相当的样子。” “郎君且听我说完嘛!” 掌柜的又道:“开始确实还是实力相当的,毕竟李金、李素杰两位皇弟没死,又在外设府,宣城一家还有些底气,加她的夫君王勖也算是位高权重嘛!” “但是到了去年,李金、李素杰突然应诏回京了。大伙都说,这是女皇陛下不忘当年旧恨,要在京师解决了这两兄弟!” “王勖经过几番大难,也是心灰意冷,不敢再沾染朝廷争斗,去年辞官回家,安享晚年了。” “宣城一家等于是连失三座靠山,立见势微。” “而萧家那边儿的大人倒还好些,可是结了这么多年的仇,小辈们得了机会哪里肯放过?” “这不,只一年,宣城公主家里的小辈被欺负成这个样子了,连出门都要小心着。” 掌柜的撇着嘴,“反正挺惨的,看着可怜!” “......” 此时,吴宁心里两个字儿——狗血!! 真特么狗血! 可这不是贵族吗? 贵族生活,本来不是荒诞的吗? 为了权力可以骨肉相残,为了利益可以反目成仇。 今天是堂王侯,大权独握,明天可能囚笼加身,身首异处。 萧家、程家、长孙家为了自保,抛弃了宣城,这似乎无可厚非。 而宣城在最危难之时被盟友抛弃,因而怀恨在心,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既然成仇,那要竭力打压,小辈们继承祖辈意志追杀仇敌,这更没有什么错了。 那错的是什么? 是权势! 错错在,宣城公主手里失去了权势这张王牌。 没了权势,那只能当一头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是后世连普通人都要推崇,当下朝堂也视之为真理的权势之论。 君王择獒而立,群臣求同伐异,赤果果的丛林法则。 可是,这真的没错吗? 吴宁摇头苦笑,喃喃自语:“如果这是真理,那这世间可太无趣了,我等......救之何意!” “啊?”掌柜的一愣,“小郎君说什么?” “没什么。”吴宁这才发现自己语失,敷衍道:“把时下最流行的秋装,挑几套好货色,包起来。” “得嘞!郎君稍候!” 生意来了,掌柜的可没工夫问东问西,乐颠颠地去给吴宁挑衣裳去了。 ...... ———————— 临近晚间,吴宁回到太平府邸。还没进府,见高泰已经在府门前迎着他了。 “哎呦,子究先生可算回来了。” “怎么?”吴宁把手的包袱交给高泰,“有事儿?” 高泰亲自在这儿等他,肯定有什么事儿,而且多半不是什么小事儿。 ...... “可不有事儿?”高泰一边把包袱抱在怀里,一边道,“益州来人了,说是总镖局那边过来的,找到了咱们。” “殿下见人口太多,府安排太过显眼,又不知道子究先生怎么安排,遂让小的赶紧把先生找回来,得先住下不是?” 经过了将近半个月的光景,高泰也算是知道自己这回是“蠢了”,这个穆子究不是什么面首,而是与殿下交往甚密的挚友。 言语之间,自然也变了调子。 “哦!”吴宁一喜,老十一他们终于到了。 算着日子,他们也应该是这几天到。 “人在何处?” “殿下安排在仙鹤楼暂住。” “行了,我知道了。” 吴宁当下转身,朝着仙鹤楼的方向走去。 ...... 。 第三二零章 罗利的艳遇 仙鹤楼是长安城最大、最好的客店,其间人头往来,鱼龙混杂。≦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不管是南来的,还是北往的,也不管是汉人,还是胡人,反正什么人都有,什么人都能住。 太平把人安排在这儿,也算不错。 吴宁到了仙鹤楼,一眼看见在外面望风的老十一。 老十一也看见了吴宁,立时下意识地左右观瞧,见没什么可疑,这才靠过来。 看得吴宁是哭笑不得,“你鬼鬼祟祟的耍什么猴呢?” 随之又道:“咱们这是光明正大,又不是黑道办事?” “嘿嘿,九哥。”老十一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地撸着后脑勺儿,“习惯了,习惯了。” 吴宁无语摇头,“人呢?” “楼呢?” 说着话,老十一引着吴宁楼,“回打突厥,压了好多事儿,这回实在抽不出人手了。我和太叔,还有罗厨子过来了。” “李博让我给你捎话儿,实在不行,他把总局的事务交给赵紫平,他也过来帮忙。” “嗯,暂时够用。”吴宁应着。 回为了保护岑老爷子周全,长路镖局可谓是倾巢而出,确实积压了不少的事儿。 而现今,吴老八和虎子,还有道爷盯着洛阳那边,长安能来三个已经是不容易了。 进到客房,见罗厨子正趴在桌案,百无聊赖地数着桌的点心。 太叔翎则是抱着一杆用灰布缠紧的大枪,歪在床假寐。 见吴宁进来,太叔翎先站了起来。 “九哥!” 二人虽是长路兄弟,可是因为各掌一方,平时都忙,算来也是好长时间没见面了。 吴宁也迎了去,笑道:“没天理,又帅气了!” “哈哈!!”太叔翎大笑,“那没办法,爹娘赏的嘛。” 吴宁拍拍他的肩膀,“林大哥还好吗?” 他问的是林晚萧。 这些年,林晚箫还呆在他的黑妖寨里,对于吴宁邀请他加入长路镖局的好意,也只让太叔翎来帮忙,自己和他的那班兄弟却是死活不来。 “好得很!”太叔答道,“还让我给你带话呢,有工夫他进京来看兄弟们,而且还要把九哥喝趴下才算了事!!” 吴宁:“......” 林晚箫话是这么说,可吴宁知道,他不会来。 那是个有故事、有坚持的汉子,在他没有解决深埋心底的那件事之前,他是不会和吴宁有太多交集的。 “算了!不提了!” 吴宁一阵惋惜,看向趴桌子的罗厨子。 这货当没看见他一样,还在那儿数着点心,时不时还蹦出一句: “奶奶的,这长安的厨子也不咋地啊!” “......” 吴宁无语,学着罗厨子的样子,也趴在了桌子,和他对视。 罗厨子瞟了吴宁一眼,“干嘛?” 吴宁一乐,说了一句:“其实吧,那南诏公主也不错,你咋不要呢?” “啊呸!”罗厨子一下弹了起来。 “那大体格子我罗厨子都壮,你要来试试!?” “哈哈哈哈!!”吴宁知道这句管用。 罗厨子之前一直负责南诏国到巴蜀的这条商路,以至于垄断了南诏的民生百业,都到了没罗厨子不行的地步了。 南诏国王想拉拢罗厨子,想把女儿下嫁于他。 可是罗厨子死活不干,还说什么大仇未报,无以为家的鬼话。 后来大伙儿才知道,那南诏公主长的跟大象似的,足足有三百来斤,也难怪罗利不干。 “少废话!”罗厨子那暴脾气,不惯着吴宁。 “说吧,让我来干嘛?” 吴宁一乐,“暂时先呆着,陪我四处转转,过些日子才有正事儿要干。” “那......住这儿?” 吴宁想了想,“住这儿吧!反正咱们也不差这点房钱!” 说完,给太叔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和我出去,有话要说。 太叔翎会意,抬屁股和吴宁往外走。 罗厨子登时不乐意了,“啥事儿啊?还瞒着兄弟?” 吴宁站住,一扁嘴,“要不,你跟我出去?可说好了啊,这活不轻松!” “那算了。”罗厨子一缩脖儿,“让小白脸儿去吧!” 说完,还贱贱地对着太叔翎嚷嚷,“小太叔啊,好好干哈!” 把太叔翎气的,恨不得抖出大枪来扎罗利一身窟窿。 ...... 与吴宁出了客房,又出了仙鹤楼,太叔翎认真起来,疑然问道:“九哥,啥事啊?还不让老十一他们听呢?” 实在是他也有点不明白,长路镖局都是自家兄弟,从来都是有事儿一起商量。 算他是后来的,吴宁他们也从来没有什么事儿瞒过他,怎么这次吴宁却瞒起老十一他们了? 吴宁也凝重起来,眉头紧锁。 “这回.....还真不能让老十一他们知道。” 看向太叔翎,“除了我和你,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太叔翎一怔,“到底啥事儿啊?” 吴宁沉吟着,似乎还在犹豫。 其实,他也有点没底,派太叔翎去到底合适不合适。 可是,这件事儿也只有太叔翎才能办了吧? “我要你去长安城外,一处叫桃云岭的地方住下来。” “住下来?” 太叔更不明白了,“住下来干什么?” “桃云岭的山有一个天师观,我要你盯住观的一个老道士,还有老道士都接触什么人。” “啊?”太叔翎一听,五官都拧在了一块儿。 “盯人?这事儿....我能干吗?” 吴宁也是苦笑,“不能干,也得干!因为,只有你能去!” ...... 吴宁也知道,太叔翎不擅长刺探、盯人的活儿。 他习的是枪法,武技以刚猛著称。 也是说,冲锋陷阵,攻城拔寨,那太叔翎是一把好手,西北枪王的名号不是盖的。 做斥候盯稍,那有点为难太叔翎了。 可是,不用他用谁呢? 吴宁其实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要盯的人是肖老道。这老道有多高的武技,吴宁根本不知道。 可是,能把孟道爷教到那个地步,这老家伙绝对有两下子。 所以吴宁认为,派多厉害的人去,似乎区别都不大。 其次,吴宁身边的人,肖老道都认识啊!可以说,一去露馅儿了。 唯独太叔翎,是下山坳变故之后才入的伙,肖老道没见过他。 如果伪装的好,那老家伙还真不一定能察觉。 ...... , 第三二一章 男主角是太叔翎 “桃云岭有一官驿....” 吴宁与太叔翎一边漫步在长安街头,一边给太叔翎讲述着他的安排。≦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已经疏通好了,明天你去那里做一驿卒。” “驿卒?”太叔翎一脸的蛋疼表情。 他堂堂川黔绿林总瓢把子,长路镖局西南路总镖师,玉面枪王风迷万千...... 怎么成驿卒了? 挣扎道:“突然去个我这么帅的驿卒,很显眼吧?” 吴宁:“......” 特么都让吴老十给带坏了,一个个怎么都这么爱臭美呢? “你听我说完行不行?” “驿卒当然不行!”瞪着眼珠子,“你先当着驿卒,过些日子,巧儿会派一个逃妓过来,逃到桃云驿。” “逃妓?”太叔翎眉头一挑。 有有有有,有点意思了哈。 眉开眼笑,“说下去。” 吴宁继续道:“你可怜那逃妓身世,把她私藏在驿站之。” “然后呢?” “然后?然后桃去驿丞发现了,气恼你私藏人犯不告与他的罪行,把你开除了。” “但是,驿丞也是仗义之人,又觉得你有情有义,利用关系帮那逃妓赎了身。” “嘿嘿。”太叔翎越听越有意思,“那再然后呢?” 吴宁一摊手,“然后简单了呗!你与那逃妓日久生情,终成眷属,决定留在桃云驿,男耕女织,生活下去了呗。” “哦。”太叔翎砸吧着嘴,“原来这是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唯美爱情故事!!” 好吧,太叔翎彻底忘了,这个故事....马要发生了。 “怎么样?”吴宁笑看着太叔翎。 “这样一来,你的身份应当无人生疑了吧?” “嗯,应该没人怀疑我。” “我!?” 太叔翎这才反应过来,他特么是男主角。 “不是,等会!!”太叔翎定住,“生生生,生活下去!” 五官扭曲,“是真生活,还是假生活啊?” 吴宁眼珠子一瞪,“当然是真生活,假的被发现了怎样办?” 说完,吴宁还有点心虚,这确实有点为难太叔翎了。 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牺牲。 没想到,此言一出,太叔翎长出一口浊气,“幸好幸好!” 自言自语,“这特么要是假生活,守着小娘不能碰,那还不憋死老子了?” 吴宁:“......”只觉一万头草泥马从眼前狂奔而过。 兄弟,两年没见,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怎么变的这么骚气了呢??? “那...这么定了?” “这么定了!” 太叔翎怎么还有那么一点点小期待呢? “那我回去了哈!” “嗯,回去吧。”吴宁点头,又嘱咐道:“不要告诉老十一....” 暂时,吴宁还不想把贺兰敏之和肖老道的行踪告诉吴家人,毕竟六伯很可能也和他们在一起。 六伯为什么也不来找他们?为什么一直不出现? 这依旧是一个疑问,在吴宁搞清楚之前,他不想让这件事刺激到吴家兄弟。 ...... “知道!”太叔翎不耐烦地应着。 “咱办事儿,你放心!” “嗯,去吧!”吴宁目送太叔翎回仙鹤楼。 “对了!”猛的又叫住太叔翎。 “怎地?”太叔翎疑然回头,“九哥还有事?” 只闻吴宁突然蹦出一句,“你是想要个丑的,还是美的?” 太叔翎一怔,“什么丑的美的?啥意思啊?” 吴宁贱贱一笑,“我是说....那个逃妓....” “你是想要她丑一点,还是美一点啊?” “!!!” 太叔翎登时炸了,差点没蹦起来。 “当然是美的!越美越好!” 说完,才发现不对,吴宁在逗他玩儿。 脸色一垮,“九哥,你逗我....” 吴宁大乐,“放心,肯定是个很美、很美的小娘。还得是没梳理过的,不能让我兄弟吃亏。” 太叔翎闻言,才算放心,“这还差不多。” ...... —————————— 太叔翎第二天走了,老十一和罗厨子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去干什么。 其实,吴宁也不知道让太叔翎去干什么,把肖老道和丑舅抓到他的面前吗? 算贺兰敏之现在站在吴宁面前,吴宁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应该和他说什么。 回到太平府,这个时辰早过了饭时,吴宁也没去饭厅找太平。 回到小院,发现吴启也没来找他。 这些日子,吴老十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天天见不到人影,更是来他这里的次数也少了。 周大娘正在给吴宁准备洗澡水,“公子,该沐浴了!” “嗯。”吴宁凝重地点了点头,“出去!!我自己来!” ...... 美美的把自己泡在热水里,周大娘也被隔绝在外,吴宁这才觉得生活有一丝美好。 闭目养神,享受难得的安逸。 谁能想到,安逸确实难得,吴老九注定没这个福分,周大娘更惊悚的马来了。 哐当!!! 吴老九这安逸刚开个头儿,听房门一声巨响,应声而开。 吴宁怒了,以为是周大娘又进来了。 “不是让你出....出.....嗷~~~!” “去”字儿没出来,传来了嗷的一声惨叫。 看见门口站的那位,吴老九吓的差点没蹦起来。 不对!应该是差点没缩洗澡水里去。 “你你你你你!!你进来干嘛!?” 太平那慵慵懒懒,带着几分娇媚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本宫还在厅前等你,想问问你们兄弟的情况。却是好,自己跑回来了,也不说知会本宫一声。” 说着话,太平迈步而进,顺手还把门关了。 “哟.....”公主殿下好像这才发现吴宁在洗澡。 “你在洗澡啊?那本宫...本宫进来,是不是不太方便啊?” 特么废话!! 吴宁脸都绿了。 捂着裆部,“能方便吗?你你你你,你先出去!!” 太平却是一撇嘴,依旧慵懒娇媚,“切,还害羞了。本宫是过来人,什么没见过!!” 吴宁要晕了。 你见过,我特么没见过,行吧?没见过你这样儿的! 急道:“咱俩是姐弟!!” “那更没忌讳了嘛!” 太平不以为意,先是好好看了看吴宁,把吴老九看的直发毛。 之后,太平四下扫看,一副真的浑不在意的样子。 直到.... 直到太平公主的目光锁定在浴桶旁边,桌案的一块紫色玉佩之,再也挪不开眼睛了。 ...... , 第三二二章 舒服了 特么一章手抖,点错标点了啊!!!! 为了不砸招牌,只能含泪,再来一章了..... ...... ———————— 那块紫色玉佩是从吴宁的脖子刚刚摘下来的,晶莹剔透的紫色玉石还沾着水气。m.vodtW.com 太平强忍着激动的心绪,款款地向那块玉佩走了过去。 吴宁也发现太平盯着那块玉佩,神情一凝,却是没有阻止。 “这块....是你的?” “嗯,自小带在脖子了。”吴宁答着。 “我猜,是我娘留给我的。怎么?你见过?” 太平没有回答,默然地拿起玉佩看着。 只见紫玉的雕工极其精湛,非宫庭匠师所不能成。 雕的是:一龙一凤环绕着一颗透明宝珠的图案。 而宝珠之,则是用篆书刻下的一个字——宁! “宁?呵呵。” 太平笑了,笑的极是诡异。 缓缓地从胸前也掏出一块紫玉,“你看我这块。” 吴宁一看,一模一样。 再细看,好像也不是完全一样。 他的那块,龙在,凤在下。而太平这块,则是凤在,龙在下。 吴宁惊,“原来你也有?” “当然有!”太平道。 “不光是我有,自太宗那一代开始,凡我李氏子孙人人都有。而且,面还刻着每个人的名字。” “哦。”吴宁恍然,“这么说,这是李氏宗族的信物?” 太平没有回答,把玉佩放下,决然而走。 “收起来吧,别再让任何人看到!否则,你的身份也装不下去了。” ...... ———————— 公主殿下摇晃着妩媚腰枝出去了,对于吴老九这个裸男,连多看一眼都欠奉,弄的吴宁满脑袋大写的“囧”字。 看向桌案的那个块紫玉龙佩,“奶奶的!这个疯婆子!” 吴宁恨恨自语:“不是想看看玉佩吗?你管我要是了,至于偷看我洗澡吗?” 他却不知,咱们公主殿下前脚刚迈出吴宁的房门,整个人垮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也砰砰乱跳。 好吧,太平有十多年没见过男人洗澡呢! 轻轻地顺着胸口,想到那块龙佩,还有面的字,也不知道为什么,太平竟露出一丝窃喜。 “小样的!”自言自语甚是得意,“纵使你有天纵之才又怎样?让姐姐我看光了吧?” 没想到,太平的自语被外人听了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身边突兀地响起一声贱贱地问话: “咦?什么被看光了?” 太平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高泰那贱人。 “滚!” “好嘞~~!” 小高同志又屁颠屁颠地跑了。 ...... ———————— 这事儿这么过去了,之后谁也没再提过。 可是,连太平和吴宁都没想到,因为这么小小的一次闯入,会给二人之后的人生带来多么大的转变。 第二天一早,吴宁照例到饭厅与太平和吴宁一同用早饭。 一进门,发现吴启已经到了。 这小子愈发的容光满面,也不知道这日子是怎么过的,这么滋润。 太平一见他来了,登时玩味一笑,“怎样?九郎昨夜睡的可还安稳。” 明显是另有所指嘛! 吴老九一瞪眼,“不怎么样,做了一夜恶梦,总梦见有个老妖婆闯在我房里来。” “切~!!”太平知道讨不得好处了,“本宫那么可怕?” 吴启一听,顿时放下手里的肉馒头,“你们俩什么情况?什么可怕不可怕的?” 太平白了他一眼,又给他塞了一个肉馒头,“吃你的馒头吧!” “哦。”吴启憨憨一应,闷头儿啃起馒头来。 “对了。”他不出声,太平反而又把注意力集到了吴启身。 “这些天,本宫也忘了问,怎么样?兰晴侍奉的可还舒心?” “呃。”吴老十一哆嗦,差点把肉馒头扔桌、 偷偷地瞄了一眼吴宁,祈祷九哥可别听出什么来。 可惜,晚了! 太平是故意拿兰晴来气吴老九的,怎么可能不让吴宁注意。 “什么兰晴?”吴老九瞪眼看着吴启,一脸的震惊,“兰,兰晴...伺候你?” 兰晴他还是知道的啊?那是太平的贴身婢女,很受太平宠爱,情同姐妹啊! 转向太平,“你派兰晴去伺候老十??” 太平一板脸色,“什么派不派的。”淡笑一声,调笑道,“送给老十了,以后是老十的暖床丫头了。” 碰!!! 吴宁怒了,彻底怒了。 把馒头往桌一摔,“喂!!喂喂!!” “这特么过分了吧!”吴宁忍不了啊! 特么给他是周大娘,真真正正的大娘啊!怎么到老十那换兰晴了? 他说,吴老十这些天有点不对劲儿嘛! 合着,他在这边被大妈蹂躏的同时,人家吴老十那边正和兰晴你侬我侬的花前月下呢! 能不容光焕发吗? ...... “嘿嘿嘿嘿....” 事到如今,事情败露,吴启也不要什么脸面了,嘿嘿贱笑,“殿下疼我,九哥别生气!” “你!!” 吴宁看了看叛徒吴启,再瞅瞅一脸看热闹神情的太平,腾的站了起来。 “不吃了!走了!” 气愤欲走,可是行至厅门,又觉得这么走了太吃亏,吴老九杀气腾腾地又折了回来,指着吴启的鼻子骂。 “你啊!你这处处留情的秉性什么时候能改改?” 眯着眼坏坏地提醒吴启,“你还撩拨过官小婉吧?” 吴老九幸灾乐祸地冷哼两声,“等官小婉来了长安,看你身边多了个暖床丫头,哼哼!!我看你怎么收场!” “......”吴启傻眼了,只觉一股寒意从裤裆里往外冒。 舌头都捋不直了,“别别别别,别瞎说!我,我我我,我和官那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哈!! 一看吴启那个惊悚的神情,吴宁舒坦了,大笑一声,“真的是......纯洁吗?” 调头走,留下浑身凌乱的吴老十,独自一人在那儿品味“纯洁”。 ...... —————————— 吴宁出了公主府,一边走,一边想: 不行,这委屈受大了!凭什么吴启有那么好的待遇,我大妈配胖丫儿呢?得找个人泄泄火。 于是,吴老九下定决心,朝着长安城最大的妓馆....旁边的仙鹤楼而去。 “老十一,跟着我继续走访长安各处。罗利,交给你个重要任务!” “什么任务?” 吴宁递给他一张长安的水利河图,“把城里下水来源和走向,都给我摸清楚了。” “特别是下水。什么臭水沟子流到哪儿?城民的马子(马桶)都倒在哪儿?都给我摸清楚了!” “啊!?” 罗厨子不干了,这不是让老子数粪坑吗? 罗厨子登时脾气来了,“不去!” “不去也得去!” 吴宁惯你这毛病?还反了你了! “为啥?” “因为你得听我的,我是老大!” “我要是不听呢!” “不听?” 吴宁冷笑,还治不了你了? “你不听一个试试?信不信我现在派人找南诏国王提亲去!!” “我去....” 罗利败下阵来,乖乖地去数粪坑了。 而吴宁望着他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浊气。 “呼....舒坦了!” ...... 。(仔细看了看,嗯,是。没减肥!!!) 第三二三章 马子工 “什么舒坦了?” 罗利一走,老十一一脸的不解,问吴宁:“你说什么舒坦了?” 吴宁一身轻松,揽过老十一的肩膀,“没事儿!早间让老十给气着了,得拿罗厨子泄泄火。≦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 吴老九说的是风轻云淡,听在老十一耳朵里,却是惊悚莫明,满头黑线。 特么老十惹你,你拿罗利出气?人性呢?王法呢?? 暗暗一叹,嘴说出一句“公道话”: “有想法,值得借鉴,九哥做的对!” 曾经有个圣人说过,既然反抗不了,那尽量享受嘛! ...... —————————— 可怜了罗厨子,悲惨的长安生活这么开始了。 从这天起,一连数日,罗厨子是哪儿臭往哪儿钻,哪儿有脏沟往哪儿走。 关键是,罗厨子那一脸的苦大仇深还特别的显眼,来来回回弄到最后,长安城几个大旱厕、臭水沟边走动的城民都认识这个魁梧大汉了。 “这人干嘛的?怎么老在这边转悠?” ...... “是!都看见他好几回了。” ...... “莫不是找活干的吧?” ...... “有可能。看这架势,是想找个挑粪的马子工干干?” ...... “喂!!”有人叫住罗厨子。 “干嘛?”罗厨子眼一瞪,一脸的生人匆近。 只见那人也不害怕,都沦落到挑粪了,你牛什么牛? “兴隆坊的马子工,一天十个大钱,你干不干?” “马子工?” 罗厨子忍不了了。 什么叫马子工? 马子,是粪桶。 这东西最开始的时候,叫“虎子”。一直到李渊立唐,因为“虎”字与李家先祖同字同意,总不能让李家祖宗天天被人坐屁股底下吧?于是下令,把“虎子”改成了“马子”。 直到后来,才叫什么马桶、恭桶。 所以,马子工,是专门给人倒粪桶的佣工。 罗厨子心说,老子像给人倒粪桶的贱奴吗? 瞪着眼,要开干。 “你才特么是马子工,你全家都是马子工!” “咦??”那人还是不生气,“郎君好眼力啊,我是马子工啊!而且,我全家也都是马子工。” 嘿嘿一笑,“怎么样?我带你入行!” 看了看罗利那大身板儿,“你这身板,整个万年县这边没有抢得过你的,包你挣大钱。” “除了佣资,卖粪也是一笔大收入。怎地?干不干?” 罗利:“......” 罗利怒不起来了,他特么还真是马子工?而且,听这人的意思,挑粪还得抢着来? 算了算了,罗利心一阵腻歪,惹不起惹不起,走了走了。 他却不知道,这挑粪生意,还真是抢着来。 马子工把城各家粪便收集起来,挑出城去,卖给农户做为耕种的肥料。 和后世拾荒的也要分地盘儿一样,马子工也要争地盘,也要抢生意。 有时候为了几桶粪,还得动武论个高低。 像罗厨子这种身材魁梧,一看是打架好手的好苗子,自然也吃香。 ...... 好吧,罗厨子最后还是抵挡不住,灰溜溜地跑了。 那个马子工还挺惋惜,“哼,还瞧不咱这挑粪的?” ...... —————————— 经过这一件,罗利也没心思再转了,所幸吴宁交代的任务也算大抵完成,于是想着回去找吴宁和老十一。 结果,好巧不巧,还没到仙鹤楼,正好路过西市的时候,罗厨子一搭眼儿...... 嘿!这两个孙子正在街边的一处酒店里坐着,面前冷热小菜儿,淡酒一壶,那小日子过的,别提多美了。 把罗厨子气的啊,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在外面闻大粪,你们倒好,滋润啊! 怒气冲冲地冲了去,一屁股坐在吴宁旁边。 “小二,一只羊腿、五斤好酒!” 吴宁见了直躲,一脸嫌弃,“你也吃的下去?” 罗利一瞪眼,“还不是因为你!?” 正好小二哥也端着一条羊腿来,这小二嘴也是够贱,到了罗利身边儿,猛的往后一闪。 “赫~~!味儿够大的。” 呵呵,能不大吗? 罗厨子这些天哪儿臭往哪儿走,身的味那别提了,要不刚刚那人也不会一鼻子相了,找他做马子工。 “滚!”罗厨子更气,“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小二一撇嘴,不让我滚,我也得滚快点啊,太臭! 小二走了,罗厨子也不管那么多,抱着羊腿开始啃。 一边啃,还一边从怀里掏出那张吴宁交给他的水利河图。 “都标面了,你自己看吧!” 吴宁一笑,与老十一对视一眼。 罗厨子是这点值得称道,别看脾气臭,可是做事从来不打折扣。 不管多难,也不管他多不乐意做,只要手,那不用吴宁操心了。 展开地图,果然如吴宁所料,罗利几乎把长安城转了个遍。哪里有明渠,哪里是暗沟,哪里的水流到哪里,标注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甚至是那些高门大院、门阀氏族,因为宅子太大没法进去看,他也是多方打听,了解,都标于图。 吴宁一边看,表情也是一边凝重起来。 不由发问:“城各处的粪水都去了哪里?” 说起正事儿,罗利也不使脾气了,喝了一大口酒,道:“一部分直接走明渠,直接进渭水。还有一部份,通过马子工收集,卖到了城外的庄户。” 说到这儿,罗利又补了一句,“那些高门大户的脏水污物,基本不见从宅子里流出来,也没见马子工去收,多半应该是进了暗沟。” “嗯。”吴宁点着头。 这一点他已经想到了,大户人家讲究多,不会让脏沟明晃晃地从宅子里流出来,更不会为了几个小钱而卖粪。 多半如罗利所言,通过暗沟排走了。 可是,吴宁不能确定,疑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呢?猜的?” 罗利摇了摇头,“也不全是猜。昨天去城东南角查看,听那边的城民说,他们这一片的井水都是腥臭腥臭的,根本不能饮用,只能喝明渠里的河水。” “还有人说,是暗沟里的臭水渗到井里了。” 吴宁:“......” 吴宁不说话了,表情愈发的凝重。 作为一个后世来的人,他古人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光是污水渗到了井里,而是城南的地下水也被污染了。 ...... , 第三二四章 一千三百年前的环境污染 吴宁之所以让罗利去查长安的下水,是因为经过数日的观察,他发现长安的水利很有问题。≦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 所谓八水绕长安。 从地图看,长安城周围一共八条江河,水资源是不缺的。 而且,做为十三朝古都,经过几千年的建设,长安城的下水系统也十分发达,分明渠、暗沟。城又有多处水池、湖泊,百姓基本不用为用水问题操心。 而下水系统也不弱,数朝规划之下,城民的生活用水或下渗,或排入渭水,几千年来,历来如此,也不见什么不妥。 但是,现在不行了。 别忘了,现在的长安城有近两百万人口啊!是以往朝代所无法拟的。 两百万人吃喝拉撒产生的生活污水,或渗到地下,或排入渭水,这得是多大的污染? ...... 这段时间,吴宁也一直在思考,长安在唐之后为什么会没落? 在他看来,这里面有地域的原因。 随着隋唐大运河的开通,江南地区的崛起,还有丝绸之路的衰败,原地区的经济心开始向东转移,长安失去了他原本的地位,这是一面方的原因。 另一方面,长安地处关,也是后世的甘陕地区。这一带的土地种植能力,根本无法养活长安越来越庞大的人口基数。 还有一点,是虎牢关的废弃,使得长安失去了战略防守的能力。 可是,话说回来,丝绸之路可以重新开辟,粮食不足可以从南方转运,北宋的开封不是这么做的吗? 至于虎牢关,也可以重修。 长安算不再是都城,但起码也不至于衰败的如此彻底,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今天,吴宁终于有了一点头绪——是因为污染! 近两百万人口的巨城,其规模不亚于后世的一个型城市。甚至因为单位面积人口数量的原因,要后世的型城市还要大。 这么大的一座城,这么密集的人口基数,已经到了原始城镇建设无法承受的地步了。 所产生的生活垃圾、废水,那将是一个天数学,必须有极其先进的排污治污能力,方能保证城市的正常运作。 否则,正如历史之的那样,用不了几十年,长安的地下水、地表水将全部被污染,不再适合人类生活。 吴宁低着头沉思着,武则天给他这个城造监,是让他整治地面的事儿,可是,真的要把这个城造监做好,真的要为长安做点实事儿,那他还必须把地下的事儿也管了。 否则,这座见证了原明数千年历史的城,将无可避免地步历史的后尘。 ...... 见吴宁盯着河图不放,老十一说话了,一脸的呆愣。 “你不会想打长安水利的主意吧?这工程可大了啊!” 吴宁苦笑,“大不大的还要另说。关键是,老子从哪儿下手呢?” 他特么是学会计的,整治账目、打理财务,那是没得说,可是水利...... 隔了一座珠穆朗玛好不啦? ...... 正在无从下手之时,却听酒店门外开始吵嚷起来。 吴宁搭眼瞥了一眼,好像是小孩儿打架。 一帮子穿着不俗的半大小子围作在一团,又吵又骂的。 一看是富家子弟吃饱撑的,吴宁没太在意。 在他看来,孩子嘛,打架是正常事。而且,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一直觉得,男人要是没有点年少轻狂,没点野性,那还叫男人? 只要有分寸,不出格儿,行了。 可是,又过了好一会儿,那帮孩子还没散。而且,从人缝往里一看,这帮富家子围的还是一个女孩。 这...... 吴宁有点头了。 老爷们儿得有个底线吧?连女人都打骂,那是没品了,跟孩子不孩子没关系。 而且,被打骂的那个小姑娘,吴宁居然还认识。 “去。”给罗利使了个眼色,“把他们分开,怎么还打女人?” “得嘞!” 罗利腾的起来了,倒是没跟吴宁顶嘴。 结果...... 结果出事了。 你想啊,罗厨子这几天本来憋着火,可算有个让他舒展舒展的机会,下手能有轻重吗? ...... ———————— 其实,罗厨子还真没想下狠手,门外确实是一帮孩子。 被欺负那女娃大一些,十四五岁的样子。而围着她的一帮富家子则是更小,也十一二岁。 为首的是一个小胖墩儿,看去还不到十岁。 “小贱人!!谁让你在街晃的?” 打头那胖娃显然身份不低,身边还带着仆从婢女,正指着那女孩大骂。 “本公子告没告诉过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小胖子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恶狠狠地骂着。 “贱人!还敢与我程家为敌!?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你娘是贱人所生,你也是贱人所生。你爹也是废物!趁早滚回乡下去,少在长安城里碍眼。” “听见没听见!” 说着话,小胖子作势欲打。 那女孩显然是怕极了,蜷缩在角落里,随着小胖子的扬手,身子缩的更紧了。 一旁一个小胖子大一点的孩子,则是来假意阻拦。 “伯献,算了吧!”轻蔑地横了一眼女孩儿,“和他爹一样,都是不成气的废物,你生那份闲气作呸!?” “呸!”小胖子啐了一口,“看见她心烦!” “诶诶诶诶!!”正当这时,罗厨子终于挤进了场。 都是小孩,罗厨子也没太当回事儿,大脸一扬,“差不多得了!一帮子男孩欺负一个女娃,是什么本事?散了散了!” 罗利一边说,一边站到了间,开始哄人。 见围观的百姓还不肯散去,罗厨子更是来气。 “看什么看?都他娘的没长心是吧?一帮孩子不懂事儿,你们也不懂事儿?不知道拦着点?还他娘的有脸看热闹!?” 大伙儿一听,心虚地一缩脖子,心说:不是不想拦,而是不敢拦。这汉子肯定是外地来的,不知道深浅。场那几位小爷,谁敢拦? 呵呵,有人已经开始冷笑。 你倒是敢拦着,是不知道,过一会儿,还有没有这么威风,这么牛气哄哄的了! ...... 。 第三二五章 脸先着地 “你是何人?” 罗厨子还在左右吆喝,身后却传来小胖子略带几分稚嫩的怒喝。 罗厨子一回头,眼珠子一立,“闲人!” “怎地?你还不走?”一扬手,“信不信我揍你!” 好吧,罗厨子是一吓唬,小胖子还当真了。 “真是笑话,你敢揍我!?”猛然一喝,“来人!把这痴汉给本公子拿下!!” “嘿!!”罗厨子心无奈,怎么还给脸不要脸呢? 眼见几个仆从已经围了过来,罗厨子也没当回事儿。 开玩笑呢?名震天下的“厨刀”要会怕了几个狗腿家奴,那在江湖还怎么混? 可是,罗厨子的不当回事儿,却是深深刺痛了那个叫程伯献的小胖子。 “打!给我往死里打!” 转头看向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女孩,小胖子更气,都是因为她,才让一个糙汉藐视本公子。 眼露出怨毒,学着大人的样子,低沉的一吼,“金翠!” 身边的婢女急忙应声,“奴婢在呢!” “你去,把那小贱人的衣裳给本公子扒了,本公子要让她以后没法在长安城见人!!” “不要啊!.....” 那小姑娘一听,第一次在人面发出带着哭腔的哀求。 连酒店里的吴宁都是眉头一皱,脸色阴了下来。 说实话,吴宁也没把这当做是一回事儿。 要不是他们欺负的是个女孩,而且这个女孩吴宁还见过,正是前几天在妙衣坊跟他撞在一块儿的那个可怜孩子,吴老九也不会管这档子闲事儿。 只不过,打归打,闹归闹,当众要扒人家女孩的衣服,这有点过分了。 结合那天妙衣坊掌柜的所言,再加刚刚小胖子与同伴的对话,知道这小胖子叫程伯献。 吴宁猜测,这位应该是卢国公程咬金家里的小辈了。 可是,吴宁也实在没想到,程咬金赫赫威名,怎么出了这么一个恶毒晚辈? 当众扒衣服这种下作的手段,连大人都使不出来,他居然说的如此顺畅,真是丢尽了程家人的脸面啊! 呵呵,也是吴老九不熟悉历史,他要是懂历史,知道这个程伯献是什么人,非现在一巴掌拍死他算了。 这个程伯献小的时候恶毒,长大了更加的不堪。 和太监拜把子,给太监的老爹披麻戴孝,把程家的脸面丢了个一干二净。 程咬金一世英名,不出三代,彻底败在了这个程伯献手里。 呃...咳咳。 当然了,程伯献巴结的那个太监是高力士。 而高力士的死鬼老爹,.也是程伯献披麻戴孝的那位,是太平公主府里的长史——高延福。 好吧,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当下,程伯献让家奴围攻罗厨子,又让婢女去扒女孩的衣服,连吴宁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场的罗厨子一听,那是更加的恶从心生。 “奶奶的!真当老子不存在是吧!?” 一声怒喝,猛然暴起。 程家家奴还没反正过来,觉眼前一座大山似的压了过来。连怎么回事儿都没弄清,被罗厨子三两下给解决了。 罗厨子本来想陪他们玩玩,可是现在不行了,赶紧解决,好去救那女娃。否则,真被当街扒了衣裳,那以后还怎么做人? “给我起开把你!” 解决了家奴,罗利瞬间冲到女娃身前。 也不管什么孩子不孩子,女人不女人,小胖子程伯献和他的那个婢女金翠,让他一手一个给扔了出去。 程伯献一个屁墩儿坐在了地。 “你,你敢打我!?” 这程伯献可是忍不了了,长这么大,也没谁敢动他一个手指头。 “我,我和你拼了!!” 不管不顾地朝罗利冲了过去。 “......” 其实吧,直到现在,罗利也没对程伯献下狠手,他愣是愣,但还是有分寸的。 但见这小胖子不依不饶,罗厨子真有点崩不住了,这些天攒下的火气,也有点压不下来。 “你这娃娃,好不知趣,还来!?” 眼见程伯献扑到了身前,罗厨子烦躁地一甩手,把程伯献划拉出去了。 这回......却是用了几分力道。 结果,程伯献......脸先着地。 去势过猛,没办法,也只能拿脸刹了个车。 只这一下,小胖子脸花了。 “哇!!!” 不出意料,程伯献坐地哭开了。 “我的脸!!我的脸啊!!” 罗厨子开始还有几分担心,不会真给打坏了吧? 可仔细一看,脸是有条血道子,但问题不大。 再说了,哭的那么惊天动地,肯定没事儿。 “滚滚滚滚!!” 撂下狠话,“再来,看我下不下狠手!?” 小胖子哭着,但也不傻,知道今天算是讨不着好处了。于是,按照江湖惯例,撂下一句: “你等着!” 随后,领着一众家仆和小伙伴儿,跑了。 ...... ———————— 程伯献一跑,罗厨子咧嘴一笑,“小崽子!跟你罗爷使劲儿了?” 来到小姑娘身边,“丫头,没事儿吧?” 小姑娘抬起头,显然惊魂未定,愣愣地看着罗厨子。 “丫头?”罗厨子看着可怜,语气放缓,“来,起来,地又脏又凉的。” 小姑娘还是不动,那么可怜兮兮地看着罗利。 结果罗利急了,“来来来来,自己起来!我一大男人也不好扶你。来,自己站起来。” 听了罗厨子的话,小姑娘这才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也不说话,是低着头。 罗利一想,我这算完事儿了吧? 扭头要走,可见那小姑娘不动,又感觉走了好像不太对。 “丫头,你家在哪儿啊?自己回去吧!” 小姑娘不说话,还是低着头。 罗厨子没招儿了,心说,对付女人这个事儿,吴老九应该擅长。 “那你跟我去街对面吧!先歇歇脚,看有没有哪被打坏了。” 这回小姑娘终于动了,跟着罗厨子,回了酒店。 吴宁一看,登时乐了,“你救人救人,怎么还领回来了?” 罗利一瞪眼,“那她不走,我有啥招儿?” “我害怕....” 小姑娘怯生生地冒出一句。 得,吴宁心也软了。 心想,毕竟是宣城的女儿,多多少少也算有些渊源,那好人做到底吧! 对罗利道:“要不,你好人做到底,再跑一趟?” “这是宣城公主家的孩子,你受个累,给送回去吧!” ...... , 第三二六章 要出事儿 一听还得让他把人送回家去,罗厨子不干了。m.vodtW.com “我哪知道宣城公主家门冲哪边开啊?我不去!” 吴宁无语,“你不知道,小丫头肯定知道,你不会问啊!” 倒是老十一挺善解人意,知道罗厨子是被吴宁支使烦了。 笑道“算了算了!你让人家找了这么多天的臭水沟,还不让人歇歇脚了?” 站起身形,对那小姑娘道“我知道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可好?” 小姑娘抬头,偷瞄了老十一一眼,登时往罗利身后直躲。 显然谁都信不过,就信救她的罗利,不想跟老十一走。 老十一没法子了,这孩子看上去也不比巧儿大上多少,都是可怜人。 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只得又道“那我去你家里叫个人来接你,总行了吧?” 小姑娘这回还是先抬头看了看罗利,见罗厨子没意见,这才点了点头。 老十一则是无语地摇了摇头,“得,我跑一趟吧!” 左右宣城府宅就在这附近,老十一去一趟也用不了多少工夫。 老十一一走,这里就剩下吴宁、罗利,还有小姑娘。 吴宁这回也有机会好好打量一番这个小女孩。 发现模样还挺清秀可人,而且是极为耐看的那种。 笑道“你还认得我吗?” 小姑娘一愣,抬头细看吴宁,想了半天,“你是那天在妙衣坊的那个人?” “正是!”吴宁笑着,“那天你撞了我,可还欠我一句道歉哟。” 没想到,小姑娘心虚地一缩头,下意识又往罗利身边靠了靠。 吴老九心说,不对啊!? 靠!这叫创伤性人格。 他们因为长期处在创伤遗留和不安之中,所以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 有的时候,脑子里会被创伤记忆所填满,对外界事物极其排斥;有时候,又彻底不记得自己曾经受到过的创伤。 其实,就是神经质。 长期处于这种状态下,人就失去安全感,对外界的任何事物都充满了不信任。可一但有个盖世英雄,脚踏七色云彩,出现在他们面前 吴宁惊悚地看了看只有那么一丁点大的小姑娘,又古怪地瞅了瞅,五大三粗、三十多岁的老处男罗利 不可能,不可能!! 强行压下心中想法,怎么可能呢? 罗厨子这驴脾气,大象体格,怎么也得找个南诏公主那样儿的才般配嘛! 这小姑娘 不可能,不可能!! 罗利和小姑娘可不知道吴老九心里的龌龊想法,通过这几句对话,小姑娘倒是放下了几分拘谨,起码肯定坐下来了。但是对于吴宁送到面前的吃食,却是一口不动。 罗厨子见小姑娘不吃东西,竟不解风情地递过来一碗酒。 “来!”罗厨子嗡声嗡气,“喝点酒,润润喉咙!” 吴宁差点没笑出声儿,人家楚楚可怜的一个小丫头,你给人家喝什么酒嘛?活该你单身! 结果,小姑娘还真就乖巧地端起了酒碗,即使辣的眼睛都闭了起来,也喝了不少。 完了完了!!! 吴宁翻着白眼,差点没背过气去。 要出事儿!! ———————————— 且不说酒店里的那三位,脸着地的小胖子程伯献一路跑,一路哭,终于哭着进了家门儿。 此时,程伯献的兄长程伯清正和几个好友在厅中闲话,一见亲弟弟哭着进来了,还闹了个大花脸,登时脸上一板。 “又出去打架了!?” 小胖子委屈啊,拐着弯的开始嚎叫 “大~哥~啊!~!!伯献被人欺负了啊!!你~可~要为伯献报仇啊!!” 噗 同堂而坐的几个年轻人都憋不住乐。 程伯献是出了名儿的不省心,加上其父程处弼在外地任上,家里都是兄长程伯清在把持,这小胖子没少让他大哥为难。 这回一看就是吃了亏,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不过,几人也是奇怪,谁啊?连程家的人都敢打? 程伯清现在也是同样的想法。 至于是谁欺负谁,以他弟弟的秉性还真不好说。不过,到底谁下的狠手啊?都给破像了。 “哭!哭!!你还知道哭?大丈夫顶天立地,谁让你哭的!?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于是,小胖子先把委屈憋了回去,把在西市遇到宣城家的人,后来又跳出来个黑大汉把他的脸当刹车的事儿一说。 程伯清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混账东西!和你说过多少次,做人留一线。宣城家既然已经没落,那就由他自生自灭!你这般穷追猛打,倒失了咱们程家的风度。” “再说了,有本事你去找宣城、王勖算账,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你还有脸哭!?” 说着话儿,程伯清作势欲打。 身边的几个朋友急忙拦着,“算了算了!伯献已经吃了亏,你这又何必呢?” 其中一个,更是转向程伯献,“这回当哥的得说你几句了啊!那王婉若,你老欺负她干什么?怎么不去找他哥王从简?那才算你本事。” 小胖子一扁嘴,心说,王从简我得打得过才行啊?就是因为打不过王从简,老被王从简欺负,这才拿他妹妹撒撒气嘛! “哼!!” 程伯清冷哼一声,“尽给我丢人现眼!” 其实,从几人的对话也不难看出,真正的世家纨绔并不是什么飞扬跋扈之辈,良好的家族教育,使得他们比一般人更懂得什么叫理,什么叫情。 那种二愣子选手只是少数。 当然,他们也有欺负人的时候,更有不讲理的时候,但起码知道分寸,也知道什么事能干,什么事儿干了没好处。 举个例子 程伯清他们从小就和王从简打来斗去,不管打赢打输,家里都不管,因为不丢人。 小孩嘛,打架斗气是平常的。 可是,程伯献欺负王婉若,那就不行了。这是丢家族的脸面,连百姓都会看不起。 同样的,贵族和贵族之间有仇,争斗不断,甚至小辈动了手,这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如果一个贵族被平头百姓给揍了,那就忍不了了,更别提什么脸面了。 比如现在,程伯清和他的几个好友冷静下来。 “说归说,伯献欺负王婉若这事儿确实不地道,可他让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黑脸大汉给破了相,这事儿可要单论一论了!” 。 第三二七章 王从简 是要单论一论了。 程伯清没说话,他可以接受程伯献被宣城家的人打得满脸开花。可是,他绝对接受不了亲弟弟被一个普通人碰掉一根汗毛。 这也是刚刚在西市门口,百姓们只敢围观,却没一个人敢前阻拦的原因。 因为他们知道,贵族之间,人脑袋打成狗脑袋也没人去管。可是,一但百姓牵扯进去,那事儿大了。到了官府,也肯定是百姓吃亏。 因为,这关乎门阀的颜面和尊严。 眯着眼睛,看向程伯献,“那人是谁,看清了吗?” 小胖子一听,报仇有戏。 “是谁不知道,不过化成灰也认得!” “嗯!”程伯清脸现出阴森之色,嘱咐道,“以后见到来告诉我,我倒看看他有几个胆子!” “不用以后!”小胖子一挑眉,“我刚才跑的时候都看见了,那痴汉没走,还在西市走门吃酒呢!” “什么!!!?”这回程伯清的几个朋友都忍不了了。 特么打了人,他还敢继续吃酒?这是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啊! 能和程伯清混在一块儿的,都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 其一个是长孙家的,长孙无忌的曾孙长孙元冀,还有唐俭的曾孙唐俊。 此时,众人已经是义愤填膺。 “伯清,这也太没把咱们放在眼里了啊!” “是。”唐俊也开口了。 他虽说也不是什么好勇斗狠之辈,但有时候不能怂啊,该得。 “打了人还敢吃酒?我说伯清,这事儿不能算了啊!不然,以后在长安城,咱们兄弟怕是没脸呆下去了。” “唉!”程伯清长叹一声,站了起来,“那走吧,去会会这个不怕死的!!” ...... ———————— 另一边,吴老九还沉浸在“大象压萝莉”这种龌龊到极致的怪异想法之。 自己都觉得罪过。 可是,也没罪过多一会儿,见老十一领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进来了。 小姑娘王婉若一见那年轻人,立时委屈地扑了去,“三哥!” 吴宁此时也站了起来,看向老十一。 “这位是王从简。”老十一介绍着,“这位小姑娘的兄长。” 王从简此时也看向吴宁,一手拖着王婉若,满是溺爱,一手则是单手一礼。 “在下王从简,多谢壮士出手相助!” 在来的路,王从简已经听说了,要不是这几个好心人相帮,小妹婉若现在还不一定受什么委屈呢。 对吴宁又道:“这位便是蜀的子究先生吧?” 显然,吴宁的身份,在来的路,老十一也对他说了。 王从简先是松开王婉若,也不多说,到桌前,自己给自己斟满一碗酒,举到吴宁面前。 “大恩不言谢!今日匆忙,只能以先生的酒敬先生。他日若先生不弃,定设宴款待,再谢大恩!” 吴宁:“......” 吴宁笑了,笑的很是坦荡。 蹦出一句:“痛快人,我喜欢!” 说着话,也端起酒碗与王从简对碰,然后一饮而尽。 “子究等着王兄的好宴!” 江湖人嘛,喜欢这种不做作,直来直去的。 至少到现在为止,王从简给吴宁的印象不错。 虚手一让,“请!受王兄宴请之前,可否先受子究的酒?” 王从简大笑,“甚好!” 说着话,与众人落坐,畅饮叙谈。 “早听说子究先生出任长安,却不想在此相遇,真是人生机遇难测啊!” 吴宁也是唏嘘,“初入长安,两次与令妹相遇,说来也是缘分吧!” “况且,在神都之时,与杞王(李金)、许王(李素节)两位殿下亦有数面之缘,今日遇见这档子事,自然不能不管。” “呃....” 哪想到,王从简一听到李金和李素节,登时神情一暗,有些寂寥道:“两位舅父....身体可好?” “......” 吴宁一阵默然,他理解王从简的心态。 ...... 萧淑妃这一支,在武老太太的淫威之下过的并不舒心。而对于宣城一家来说,李金和李素节则是他们家唯一的依靠。 他们二人好,宣城一家的日子过的下去。如果他们真如传闻一般,被武则天招到京朝以图日后除掉,那宣城一家也跟着没法活了。 所以,王从简此时才会有这样表情,想问问李金和李素节的近况,可是又不敢问,只能问一问身体如何。 吴宁苦笑摇头,没有作答,却是问了一句,“杞王、许王入京也有一年多了,没和你家有过书信吗?” 意思是:你们没联系?怎么还问我一个外人? 只见王从简摇头,“两位舅父...自打入京之后,没来过书信。” 哪敢啊? 其实,李金和李素杰自己都认为这回是在劫难逃,怎么还敢给宣城来信,牵连他们? “唉....” 吴宁再次苦笑,“其实,你们大可不必!” “嗯?”王从简一愣,“什,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吴宁哭笑不得,“是你们会错了意思!” 吴宁再清楚不过,已经年近八十的武老太太,早没了当年的怨气。叫杞王和许王一块入京,老太太只是想把水搅浑,根本没想过要把萧淑妃一支怎么样。 这件事儿,吴宁觉得,还是得帮老太太说几句好话的。 “陛下年岁大了,希望子孙在侧。对于杞王、许王这些年的经历,老太太心里其实还是有愧疚的。毕竟那是一辈人的恩怨,不应该带到小辈身。” “把杞王、许王接到神都,也是一种补偿,根本不是你们猜测的那般模样。” 吴宁看着王从简,“这回却是你们自己把事情想复杂了呢!” “这....”王从简大惊,“是这么回事儿?” 吴宁一摊手,“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可能还有三分假。可从我嘴里说出来,王兄应该无疑了吧?” 王从简一想,也对。 穆子究是什么人?那是武则天身边的新晋红人,亲信的亲信(这想法要是让吴宁,或者武则天听见,非笑死不可。)否则,怎么会让他来任这个长安城造。 他这么说,那应该是这么回事儿了。 “哎呀!!”王从简一拍脑门,赶紧起身,与吴宁大礼相见。 这个讯息对宣城一家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 , 第三二八章 寻仇 能不重要吗? 王从简的父亲辞官,宣城一家老小几乎闭门不出。m.vodtW.com王宛若被程伯献这般欺辱,却敢怒不敢言。 这一切的不幸,都是出于杞王、许王两位靠山崩塌。 王从简这一拜,吴宁可以说是受之无愧。 可是,吴老九说这些,可不是因为要宣城一家的承恩,而是觉得王从简这个人不错,和他对路子。 “见外了不是?” 吴宁嗔怪,“既然是朋友,那没什么谢不谢的。来来来,继续喝酒!” 生怕王从简再提,吴宁便转移话题,闲聊起来,“对了,王兄现在在何处供职?” “这....”王从简脸色一红,“不瞒穆兄,小弟尚在师前侍奉。” 师前侍奉,意思是,还在老师跟前学习,还没出徒呢,当什么官? “哦。” 吴宁明白了,宣城一家如今处境艰难,王从简又哪儿去谋官呢? “那不知师从哪位名儒?” 这倒是让王从简现出得意,说起他的老师,还是有点名气的,“师从京畿府尹宋广平。” 吴宁一愣,宋璟,宋广平? 确实算得是一位人物。据说,宋广平弱冠之年便高进士,才学满腹。能拜在他门下,说明王从简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过,让吴宁意外的倒不是宋广平其人,而是......有点巧啊! 笑道:“真是巧了,王兄可知刘东?” “啊?”这回轮到王从简发愣了,“子究先生认得刘师弟?” 刘东同样是宋广平的弟子,正是王从简的师弟,跟王从简关系还不错呢。 只见吴宁大笑,“我说嘛,怎么与王兄一见如故,原来是一家人。” “刘东与我算是旧识,他还在汝州之时便已经是兄弟相称了。” 呵呵,吴宁没说,刘东何止是旧识,刘西本来是他长路镖局的人。 而且,别看刘东现在名声不显,可是用不了多久,全天下都会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了。 ...... ———————— 二人正在因多了一层联系而欣喜不已,一旁的老十一却是突然碰了碰吴宁。 “喂,不太对啊!” “嗯?” 吴宁转过头,这才注意到,之前那个挨揍的小胖子前呼后拥,领着几十号人马,杀回来了。 “坏了!” 王从简也看到了来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下意识把王婉若护在了身后。 “是他!!” 小胖子程伯献指着罗厨子大叫,一众人马在酒店外站定,也不进来。 而其身后的程伯清先是把目光落于王从简,随后,则是定格在吴宁身。 微微皱眉,心暗道,这人披头散发,难道是...... 想到这里,程伯清眉头皱的更深了。 ...... 王从简如临大敌,随时准备开仗。倒是没注意到,吴宁也好,老十一也罢,包括罗厨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只不过,老十一和罗厨子的眼神都不太对,时不时看向吴宁,目光之还有着几分戏谑。 甚至罗厨子现在还有点自嘲: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还惹街头殴斗这种狗血的事情了? 在罗厨子看来,这种架打着最没劲。 因为放不开啊! 要知道,江湖,厨刀一动,不是见血,是要命的啊! ...... 对面自程伯献一声怪叫之后,没了动静。 这些都是程伯清的挚友,还有各自带来的家奴,非是街人地痞,都知道规矩,主子没授意之前,是谁也不会动的。 而程伯清此时在盯着吴宁,思量许久,知道大伙儿都在看他行事,只得先一步开口,却不是对吴宁,而是对程伯献。 “伯献!!” “啊?在这儿呢!”小胖子屁颠屁颠地跑到兄长面前。 “啥事呀?”小胖子很是嘚瑟,心说,兄长这是要为我报仇了! 怎么样?挑衅地斜了罗厨子一眼,小爷说让你等着吧? 哪成想,他这刚开始美,程伯清抡圆了膀子,一个大嘴巴招呼了过来。 啪!! 打的程伯献原地直转圈儿。 啥情况啊?程伯献捂着脸,眼泪又要下来了。 “打错人了呀!” “......” 但见程伯清冷着脸,看向王从简和王婉若的方向郑重抱拳,“吾弟不器,有辱家风!适才欺辱令妹,伯清....在此谢罪了!” 抬起头,程伯清面正气浩然,“你我两家之怨,不应牵扯女流,这一回....算我程家错了!!” 吴宁:“......” 老十一:“......” 罗厨子:“......” 特么仨人儿都看傻眼了。 吴老九僵着下巴,心说,真是日了狗了哈,还是头一回见人扇嘴巴子扇的这般美轮美焕,也是第一次见人道歉道的这么气贯长虹的。 感叹门阀是门阀,牛逼啊! 更牛逼的是:长街,程伯清带来那几十号人一个动的都没有,连表情都不见换,好像理所应当该如此一般。 而小胖子程伯献被打的原地转圈儿,开始还有点委屈,可是一听兄长的话,立时把脖子一梗,昂首挺胸,好像也不想丢了家族的脸面。 吴宁算是长见识了。 他哪知道,这才刚开始,更长见识的,还在后面呢! 程伯清显然还没说完,对王从简和王婉若又道:“今日我程家有错在先,遂你我之怨今日不提。你们走吧,咱们来日方长!” 吴宁在一旁听的不由冷笑,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你带这么多人来专门装13吗?这个谱儿摆的有点大。 正想着,程伯清目光一转,再不理会王家兄妹,看向了吴宁这边。且对准的不是元凶罗厨子,而是直接看向吴宁,更是不由得把眼睛迷了起来。 良久,程伯清终于开口:“阁下可是....长路镖主...穆子究?” 吴宁也是一滞,“你...认得我?” 听吴宁这么一问,程伯清不由苦叹摇头,似有几分懊恼。 “果然是你.....” “认得倒是不认得。不过,子究先生接掌长安城造,已入城月余,阁下又是披头散发,狂放不羁之态,想来,除了穆子究,也没有别人了。” 好吧,吴宁造型较别致,好认。 程伯清刚刚一来,觉得有点不对。现在得到吴宁的确认,心说,果然如此。 他说,普通百姓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敢管他家的闲事。 不由苦笑,这回,算是踢铁板了。 ...... 。 第三二九章 傻汉子老十一 为什么程伯清苦着脸,还觉得踢到了铁板呢? 因为程伯清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他都不会愿意与穆子究结下梁子。≦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毕竟穆子究是武则天身边的“红人”,还掌管着那么大的一个江湖势力,如今又即将接任长安的实权职务。 与穆子究结梁子,将会是很麻烦的事情。 所以,程伯清一听到穆子究肯定答复,心更多的是苦叹和懊恼。 怎么偏偏是这个穆子究呢? ...... 吴宁此时也看出程伯清脸的纠结,可是他还不清楚程伯清为什么纠结?更不知道这小子要干嘛。 心说,你带着一帮人来,不会雷声大雨点小的纠结着走了吧?那可真是狗血了。 他不知道,更狗血的还没出来呢! 只见程伯清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长长一叹: “唉!!子究先生莅临长安,伯清本以为,算不成为朋友,也当是和睦同僚。” “同僚?什么意思?” 不等吴宁多想,程伯清又道:“可是今日看来,只有得罪了!” 程伯清说到此处,眼神变得坚毅,直视吴宁。 “子究先生的手下打了吾弟伯献,这笔账,却是要算一算的。” 看了看左右,“我程家的脸,不是谁都能打的!纵使是子究先生,也不行!” 吴宁:“......” 吴宁有点懵。 他是真搞不懂这个程伯清,是不是脑子有包啊? 纠结着,显然是不想和吴宁打,现在又变非打不可。 你到底几个意思? ...... —————————— 其实,从吴宁的角度来看,这个程伯清确实有点纠结。 可是换个角度,从程伯清的视角来看,却很好理解。 按照常理来说,如果程伯清不愿意和穆子究结怨,那带人走呗,反正他已经向王家兄妹展现了风度,也不差再多展现一次。 可惜,不行。 他当众打了程伯献耳光,又向王家兄妹致歉,这其实是在给程家争回面子,展现的也是大家族的风范。 百姓看了只会说,程王两家有仇不假,但家族子弟即使争斗,那也是有理有德,乃君子之争。 可是,如果他转脸又向穆子究认怂,带着几十号人无功而返,那是丢了程家的脸面。 且不说他带来的仆役恶奴、挚友亲朋怎么看待他这个领头的,百姓也会觉得,他程伯清是势力小人,看人下菜碟。 毕竟大伙儿都不傻,他带着几十号人气势汹汹地来,绝对不是只来道歉的。 所以,到了这一步,程伯清即使知道面前的是穆子究,知道得罪他会很麻烦,也纵有一百个不情愿,可硬着头皮,他也得。 这是所谓大家族的风范,宁可失命,不可失骨。 当然,程伯清庆幸的是,还没到失命的地步,他今天带的人足够多,还不至于吃亏。 只要先把眼前的面子、里子挣回来,日后如何与穆子究相处,如何修复裂痕,只待从长计议了。 向吴宁一拱手,“今日,得罪了!” 话音刚落,除程伯清之外,几十号人马有如得了将令,呼啦一声涌到程伯清身前,个个亮出长棍短棒,蓄势待发。 那架势,还真特么算是训练有素,有几分门阀之风。 ...... “......” “......” “......” 罗利愣愣地看着老十一。 老十一愣愣地看着吴宁。 吴宁....则是愣愣地看着罗厨子。 “他们这是....这是要打?”罗厨子有点不确定。 “好,好像是吧?”老十一也傻眼了。 给罗厨子递了递下巴,“你去?” “不去!”罗厨子摇了摇头,还是一脸呆滞,“人太多,我怕收不过。” 外面的一众恶奴,还有程伯清等人一听,登时心得意。 怎么样?怕了吧?还江湖人?绿林盟主又算什么!?长路镖局又能怎样!? 好虎架不住群狼,算你穆子究身边的人带着功夫,可是在几十号人面前,是踩,也把你踩死了。 这种不入流之辈,在门阀世家眼,是个屁! 而程伯清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还算清醒,不动生色地低声提醒众人: “不要动穆子究,收拾他身边那两个是,亦不要下重手!” “放心!”唐俊一脸狂热。 好久没街头开仗了,唐公子很是激动,“咱们有分寸。” ...... 另一边,罗厨子嫌人太多,老十一叫不动他,心说,总不能让九哥自己下场吧?得,我自己来吧! 长叹一声,出了酒店的大门。 此时,围观的百姓无水感叹,“傻啊?还敢出来?这帮外地人真是不懂规矩。” 只要他们不出来,也算认怂了。这帮世家子弟多半会留点余地,说点狠话,去意思意思,不会把人打坏。 可是,你要是出来了,那算接了场子。一会儿是什么状况,那谁也说不准了。 几十号人一涌而,打伤算是好的,出人命也不是不可能。 此时,百姓们脚拇指都扣紧了,紧张地看着出了酒店的那个汉子。 结果...... 结果这汉子不但是不懂事儿,而且还真傻。 只见,他笑了。 笑呵呵地朝对面一拱手,“在下,长路镖局穆杰。初到贵宝地,不晓贵处礼数,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 “......” 对面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什么乱七八遭的?这人是来求和的?” 还没反应,对面的老十一又开口了。 还是笑,缓缓放下抱礼,“不过,看爷们儿的架势,今日怕是难得善了。” “废话!”众人一翻白眼儿。 赶紧的,亮家伙开干。 老十一还是那副人畜无害、和蔼至极的样子。 “打不要紧,可不知诸位爷们儿是依江湖规矩,还是本地规矩?” “......” “......” 大伙儿又愣了,这人话怎么这么多呢? “什么江湖规矩?” 老十一大乐,解释道:“江湖人以和为贵。咱们走镖求路的,那更是能交友不结仇。” “所以啊,这走镖的遇到生爷们儿来讨生活,为了不伤和气,即使争斗,那也要有规有矩。” “......” “......” 众人还是懵。 这特么倒是新鲜,头一次听说生爷们来讨生活。 老十一说的好听,可是众人都听得明白,不是土匪劫道儿吗? 特么土匪劫道儿还得有规有矩? ...... , 第三三零章 江湖规矩 大伙儿看老十一的眼神儿都变了,开始还觉得可能是个高手,现在看来——有病! 有人已经松弛下来,不介意让这个逗逼多卖弄一会儿,调笑道:“什么规矩?” 老十一认真道:“各耍一套本事,以旁人做评。m.vodtW.com有没有武艺,高下自判。” “事了,技高者胜。” “若是我胜,则各位散去。穆某在此,谢过各位爷们不杀之恩!” “若你们胜,则长路镖局磕头认栽,要命要钱,但凭爷们处置!!” 噗!!! 程伯清、唐俊他们实在憋不住了啊,这,这特么是个笑话吧? 他是实在想像不出,你在那儿空耍一套招式,我在这边也空耍一套招式,看谁的招式花哨? 完事儿,凭这几下子判谁赢? 你赢了,我放你过去。我赢了,你把财货留下,命留下。 这不开玩笑吗? 说到底,不是怕死,不敢真动手吗? 程伯清苦笑摇头,如果这是江湖,那和街面儿打把式卖假药的骗子有什么区别? 这个江湖,那也是个笑话! 穆子究和他的长路镖局被传的那么神,多半也都是谬误了。 唐俊站在那儿,也是哭笑不得。这个叫穆杰的,是个逗逼嘛! 也看够了他在这儿耍猴儿,“少特么废话!谁和你在这儿练假把式?休想蒙混过去。” “哦.....”老十一还是咧嘴笑,轻应了一声。 “那是说,不讲江湖的规矩,按你们的规矩来?” “对!!”有恶奴大叫,“我们的规矩,是揍你个王八羔子!!” “好吧....” 老十一一叹,笑容渐敛。 伸手在袖一掏,两把短刃已经抄在了手。 众人一惊,凝神细看,原来是两把不足一尺长的短刀。 是唐直刀的样式,却直刀短得多。把刀鞘系在小臂之亦不影响行动,倒是极为精巧。 此时,老十一的笑容已然不见,满目森然,杀气渐涌。 “江湖人不弃,赐号....刀十一,得罪了!” “!!!” 众人大惊,皆看出这汉子脸的杀气。 再一细想......刀十一!? 蜀十杰之的刀十一?? 登时心头一紧,如临大敌。 纵使刚刚对老十一多么的不屑一顾,此时也是紧张起来。显然,刀十一的名号,还是很有威慑的。 “来啊!!”唐俊眼现出狂热。 刀十一又怎样?咱们这么多人,他只有一个。今日却是要会一会,戳破什么江湖的虚假面罩。 ...... 随着唐俊一声怒吼,老十一动了,迎着一个恶奴的长棍欺身而去。 手短刀反手一抹,那恶奴觉手长棍一滞,随之一轻。再看之时,长棍只剩下手一节。 还没来得及惊呼,听见肋骨一声脆响,老十一用刃把重重地敲在他的肋骨之,断了......三根儿。 恶奴一声惨叫倒地,晕过去之前,见身边的同伴在他被敲肋骨的同时横飞了出去,砸倒一片人群。 ...... 老十一身边为之一空,却不见他有丝毫停顿,瞄着一个显然不是仆从的锦衣青年冲了去。 唐俊没想到,一来倒了一片。更没想到,这个刀十一直接奔自己来了。 大惊之下,抡起短棍是一阵乱扫,却是全扫在了空处。 本已经近到身前的老十一往旁边一闪,顺势肘击一人,借力折回,正好避过唐俊的乱棍。 “走你!” 右手短刀一翻,用刀背劈下,啪的一声脆响,正拍在唐俊的下巴。 “!@¥#@#%¥#……%” 唐俊一声痛叫,发现没一个字是人听得懂的。这才知道,下巴脱臼了。 ...... 看也不看唐俊,老十一余光一扫,瞄准了人群之后的程伯清。 反手让短刀贴在小臂之,向一搪,正好接过一击避之不开的飞棍。 借力沉腰,躬身飞射,朝着程伯清撞了过去。 ...... 程伯清连怎么回事儿都不知道,感觉脖子冰凉,一把短刀已经架在了面。 吓的程伯清目光下移,好好看了看那短刀,却是心都凉了。 这回......可不是什么刀背儿,而是锋利的刀刃抵在肌肤之间。 “别动!” 老十一阴森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再动,脑袋没了。” “......” 程伯清扎扎着膀子,当真是一动不敢动。连带一众恶奴挚友也都躺的躺,僵的僵,谁也不敢再动分毫。 “你....” 程伯清强压心头恐惧,“你敢!?” 怒喝一声:“这里是长安!!众目睽睽,你敢杀人!?你敢杀我!?” “哼!!” 最后一声冷哼,将将找回一丝镇定。 没错,程伯清想明白了,怕啥?特么他敢当街杀人?他还真不信了!! 挑衅地斜眼看着老十一。 可惜,只这一眼,程伯清心都凉透了。 只见那杀神眼眸之没有一丝的生气,神情冷酷到,更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犹疑。 满是不屑地最后看了程伯清一眼,随之把目光转向了坐在酒店之,还在慢慢品酒的穆子究身。 “......” 程伯清终于知道害怕了。 老十一那个眼神让他一点都不怀疑,这人真的敢让他脑袋搬家,只需要酒店里那个男人的一句话罢了。 心升起一丝明悟,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什么叫江湖!!什么叫规矩!! 明白了江湖规矩是: 对你笑的时候,那是人情世故,以和为贵。 可是,一但对你亮了刀子,那是喋血杀戮,有我无他的亡命之徒。纵使是天王老子,也不在其眼。 程伯清真的怕了。 他知道,他似乎真的惹了不该惹的存在,不由得向吴宁那边露出一抹恳求的神色。 他怕了,他怕如果不服软,穆子究真敢宰了他。 ...... 外面的打斗已经停了,吴宁缓缓放下酒碗,站了起来。 淡笑着,对呆立当场的王从简和王宛如道:“让二位受惊了,咱们走吧!” 说着,带着罗厨子,还有王家兄妹,缓步出了酒店。 坦然地穿过一众人群,漫步于长街之。 ...... 老十一此时也是收回短刀,神情一转,再次拱手,面更是换了平时的和煦憨然。 “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江湖人鲁莽,让各位见笑了!” “他日定设家宴赔罪,与诸位爷们把酒化恩仇!” 说完,老十一探手入怀,掏出一袋金豆子,亲手交在一个恶奴手里。 “给兄弟治伤,别嫌少。后会有期!” ...... 牛逼! 围观的百姓心升起一个念头: 这特么才叫牛逼!才叫有范儿! ...... 。 第三三一章 同衙为官 扇嘴巴子,程伯清那两下子不得不说确实是范儿。≦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可是,真打起架来,还什么摆架势,亮身板儿? 呼呼啦啦一大帮,结果被人家一个人,两把短刀,打的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你再看看人家穆子究,那才叫大家风范嘛! 从始至终,除了互报名号,没和程伯清多说一个字,甚至连多看程伯清一眼都欠奉。 打完了就走,闲庭漫步一般。 你就说,这得是多大的定力,多大的气魄? 百姓们砸吧着嘴,啧啧啧不愧是长路镖主、天下绿林拥戴的盟主啊! 程伯清也纠结着呢,喂!! 喂喂喂!! 你特么倒是看我一眼啊?没见我这幽怨哀求的小眼神吗? 望着吴宁闲淡的背影,冷不丁蹦出一句“你特么藐视我?” 带着哭腔出来的。 ———————— 与吴宁并肩街头,王从简看吴老九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人也太牛了吧? 他实在想像不出,吴宁的角色转变怎么会这么快? 刚刚与他称兄道弟的时候,看着就是一个普通年轻人无异。言语之中,处处亲和,有如邻家大哥。 可是,程伯清一来,这货立马就变了。 那股子见惯了江湖杀伐、冷血无情的劲头儿,让王从简大气都不敢喘。 刚刚他也看出来了,只要穆子究一声令下,那个老十一是真的敢当街杀人。 管你是不是长安街头,是不是门阀子弟。 正想着,正惊讶着,只闻吴宁突然来了一句 “呼幸好幸好!” 一脸庆幸地看着老十一“幸好罗厨子你支使不动,他那粗手笨脚的要是下场动手,还不真得出人命?” 拍了拍老十一的肩膀,“不错不错,拿捏的刚刚好,没给我惹事儿!” 王从简“” 穆子究在王从简心目中的形象轰然倒塌。 人不可貌相,还是再看看吧! 与王家兄妹走了一段儿,眼见王家就在眼前,吴宁便与兄妹二人话别,约定以后得闲再聚。 之后,也让老十一和罗厨子回了仙鹤楼,自己则是溜达回了太平府邸。 晚饭的时候。 “什么?程伯清居然敢动你!?” 说起白天之事儿,咱们公主殿下立时炸窝了。 “反了他了!” 大包大揽道“无事,本宫明日就去教训他!多年不在长安行走,把他能的,欺负起本宫的人了!?” 吴老九一听“吁~~~!!!” 赶驴似的一声喝叫“停!你给我停!” 一脸认真,“这事儿咱可得亲姐弟明算账,谁是你的人啊?” “我是我,你是你。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太平妩媚一笑,“瞧你说的,咱们谁跟谁嘛!真不用本宫出马?” “呵。”吴宁干笑一声,“一个程伯清都搞定不了,我还混个屁!” 说着话,不再纠结此事,而是一边吃饭,一边道“对了,我明日便去城造衙门赴任。” “哦?”太平一挑眉,“转够了?” 吴宁点头“转够了。” 长安城已经让他摸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再想了解更深层次的东西,就只能去城造衙门里找历年的城造文档,看看从中能不能得到一些启发。 一旁的公主殿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玩味地抿嘴一笑,旧事重提,“真不用本宫出面帮你摆平那个程伯清?” 吴宁看了她一眼,怎么还没完了? “真不用,谢了!” “那好吧!” 太平无趣地耸了耸肩,心说,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 第二天,吴宁早起,与吴启一同出门。 只不过,见吴老十还是那副容光满面的样子,吴宁就是心中不快。 奶奶的,我要不要给上官小婉写封信,告个黑状呢? 嗯,应该会有好戏看。 闲话不说,长安城造监衙门在长安县那边,紧挨着京畿府衙。 说起来,与吴宁总去转悠的西市离的并不算远。 其实,城造监原本就是京畿衙门里的一个分支。 后来废坊解宵之后,城造监的重要性越来越高,人员也越来越多,京畿府衙无法胜任了,便单分了出来,直隶朝廷工部。 首官也是新设,名曰城造督监。官职相当于六部员外郎。 官职确实不算大,可是,就这么个督监之职,你拿个六部侍郎、京畿府尹也没人去换。 因为它肥啊! 吴宁到了城造衙门,和吴启一样,进门亮了文书告身。 城造衙门的书吏倒是一点不奇怪,新任的督监早就应该到了,这将近一个月的光景,整个衙门口儿都在等这个穆子究上任。 “要不要小的把人头都集中起来,与督监见个面?” 吴宁一摆手,“不用,带我去职房便可,以后慢慢就认识了。” 吴宁本来也没打算来了就展开工作,他还有事儿没查完,暂时让衙门里的人自己玩自己的吧! 书吏当然要听他的,既然不让叫,那也省了麻烦。 立时给吴宁引路,朝着他的办室职房而去。 倒是路过后院的一间职房,书吏又停了下来。 “巧了,今日衙门里的几个主官都在,督监要不要见见?” 吴宁一听,既然都在,而且听书吏的意思,应该都在这一个屋里。 那见见?已经到了门前,不见不合适,显得咱多大的官架子似的。 “那就见见吧!” “得嘞!” 书吏一乐,推门而入。 “几位,新来的督监到了。” 结果门一开,吴宁都看傻了,太特么巧了吧? 只见程伯清一脸苦大仇深地歪在一角。 唐俊托着下巴,似乎还在疼着呢! 连昨天唯一没吃亏的长孙元冀,都趴在桌子上快睡着了。 吴老九心说,难怪这三个人昨天会在一起,还那么仗义,原来不光是朋友,还在一个衙门口儿里共事呢? 此时,程伯清也看到了他,腾的站了起来。 “你,你来干嘛!?” 吴宁迈步进来,“我来上任呀!” “哦哦。” 程伯清这才反应过来。 “来上任” 他当然是来上任的。 程伯清早就知道穆子究是新来的城造督监,要不昨天,他怎么那么不情愿的与吴宁对着干呢? 只不过,硬着头皮上,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昨天不但里子没挣着,面子也丢了个干干净净。 现在,他程伯清都快成长安城里的笑柄了。 , 第三三二章 这活干不下去了 (打赏盟主已经很过分了,盟了之后还催更就更过分了,以大月月这倔脾气,是不会为了一个盟主而加更的。m.vodtW.com) (“为明明明明明白白白喜欢他的催更而加更!嗯,就是这样了。) 程伯清本来打算得挺好的。 昨天那个场面,打了穆子究的手下,却不动穆子究。这样一来,也不至于把穆子究得罪的太死。 等他到城造衙门来上任,你说他一个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想要把本职干好,还不是得仰仗他们几个? 到时候,程伯清再卖个好,与之和解,帮他干好这个城造督监,多好点事儿? 既挣了里子,又挣了面子,简直完美。 可惜啊,程伯清忽略了一个问题他特么不是男主角啊,吴老九才是。 里子面子,那都是吴老九的东西,你程伯清不配拥有啊! 况且,吴宁下手也是忒黑了点儿,是一点面子也没给他留。 那脸打的,程伯清恨不得撞在老十一的刀口上,直接领盒饭算了。 现在也一样,计划全乱了。 你就说,让程伯清他们三个怎么面对穆子究这个城造督监吧? 人生啊,全都是坎儿! 程伯清觉得,活着真累。 强梗着脖子望着吴宁,“上任就上任!你,你跑我职房来做甚?” 吴宁“” 吴宁也无语了。 他也卡在这儿了,觉得活着真累。 以吴老九现在的身价,什么门阀大族,外面传的再邪乎,可在吴宁眼里真的也就那么回事儿。 你说他昨天教训了程伯清,教训了也就教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就没把这当做个事儿。 但是! 重点是这个“但是”。 但是,你别把程伯清弄我眼皮底下来啊!这算什么事儿? 哦,又是打脸,又是藐视,把仇结下来了。回过头却发现,两人是一个衙门口儿里的同事。 这算什么事儿嘛?以后还如何共事? 就比如现在,要是别人问你进来干嘛,吴老九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来看看同僚,对吧?多好? 可是,换了程伯清、唐俊和长孙元冀 我来看看仇人? 我来看看你死没死? 我来看看手下败将? 就很僵嘛! 吴宁就说,昨天晚饭,太平怎么一直在那问呢。原来那婆娘早就知道,故意看他吴老九出糗。 “咳咳!” 吴宁清了清嗓子,缓解一下尴尬。 “原来原来你们也在城造衙门?” “废话!”长孙元冀瞪着眼,一脸的不愤,“你是新来的,我们兄弟可在这好几年了!” 这是宣誓主权啊! “呵呵。”吴宁干笑,“没事儿!没事儿挺好!我就随处转转,走了。” 好吧,你让吴老九继续使横的,和这几个货对着来,吴宁做不到。 毕竟在一个衙门,那不是为人之道。 可你让吴宁说点软话,缓和一下吧 那也不是事儿,毕竟他是督监,是这个衙门口儿的老大。 同样不是为官之道。 所以,暂且撤退,从长计议吧! 他这一走,屋里那几位倒是也纠结了起来。 要说吴宁难受,他们三个更难受。 唐俊看向程伯清。 “嘎办?” 好吧,下巴还疼着呢! 程伯清眯眼看着门口儿,恨恨地来了一句“凉拌!” “我还就不信了,没了咱们兄弟,他穆子究能干成什么事!” 说完狠话,抬腿就走。 长孙元冀“哪儿去?” 程伯清“吃酒!” 唐俊“诺这下巴,踢不了酒。” 程伯清“那就回家,睡大觉!!” ———————— 吴宁要哭了。 第一天。 “把近五年的河渠修筑图给我找出来。” “这”书吏摇头,“图倒是有,但都在文案房锁着呢。” “那就开啊!” 书吏还是摇头,“开不了,掌钥匙的书记郎没在。” “那书记郎呢?” “刚走。”书吏一指门外,“就是那个唐俊唐书记郎。” 吴宁“” 第二天。 “咱们城造有多少役使?朝廷每年又给咱们配多少徭役民夫?” 书吏“不知道。” “那就找个知道的来!” “程伯清程副督监知道,这事儿都是他管。” “那他人呢!?” “今天没来。” 吴宁“” 第三天。 “唐书记郎来了吗?” 书吏“来了!!!又走了。” 吴宁“” 第四天。 “今年朝廷拨调的城造银钱还剩多少?” “这事儿我知道是长孙元冀在管,你别告诉我他没来!” 书吏一摊手。 还真没来。 第五天。 吴宁看着空空如野的城造衙门,默然无语。 妈了个巴子的,活着真累!! 这么下去可不行! 吴宁心说,让这三个憨货再闹下去,他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沉吟了半晌,要不来个快刀斩乱麻? 又想了想,嗯,那就快刀斩乱麻吧! 当下,也不迟疑,直接出了城造衙门,按书吏所指,朝着程伯清的家杀了过去。 还别说,吴宁没有白跑,程伯清在家,而且唐俊和长孙元冀那两个货也在。 这三人正在厅中大吃大喝,好不快活。 听下人通报,穆子究来了,程伯清怒了,奶奶的!居然杀上门来了? 第一句话就是问“他,他带着人来的吗?” “没!”家仆直摇头。 那天在西市他也去了,对那个带刀的汉子也是心有余悸。 一脸雀跃“主家放心!小的特意看了,他就一个人,那个带刀的汉子没来!” “去!!”程伯清脸上挂不住了,“谁问你这个了?” 中气不足道“来,来了能怎么样?” 坐下静思,让不让他进来呢? 唐俊和长孙元冀也是一脸蛋疼。 别看这两天把穆子究晾在那儿了,可是这哥俩儿对穆子究还真有点怕。 “伯清!”长孙元冀出声道,“要不,让下人打发了算了,这种人有什么好见的?” “不行!” 程伯清一摆手,都杀到家门口了,要是不见,那不更丢人? “见!”对下人吩咐,“让他进来!” “我还就不信了,这是我家,他能把我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吴宁进到程家府里,见哥仨儿正在饮酒,不由苦笑。 “还真把朝廷差使当儿戏啊!大白天的,不去公干,坐在家里喝酒,三位还真是好雅兴呢!” “切~~!”程伯清一撇嘴,“那你就去告我们嘛!” “告倒我算你赢!真把小爷从城造衙门踢出去,小爷还谢谢你呢!” “左右那破差使就是闲着没事儿干着玩的,小爷还不乐意干呢!” 吴宁“” 摇头上前,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程伯清一皱眉,“谁让你坐下的?” “不请自来也就算了,还有脸坐下了?脸皮怎么那么厚呢?” 吴宁一乐,“呵呵,我来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怎地?还不值得一坐吗?” , 第三三三章 给你个机会 “报仇的机会?” 这句话,却是把程伯清他们搞糊涂了。 “什么意思?” 只见吴老九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水,这才道“你们看哈,咱们这个梁子算是结死了。” “可是,同在一个衙门里共事,要这么一直别扭着,对谁都没好处。对吧?” 程伯清“” 长孙元冀“” 唐俊“” “要不这样吧!”吴宁继续道,“我呢,给你们一个机会报仇,挣回面子。” “但事先要说好,这回一过,不管结果如何,都得回衙门里给我干事儿去!怎么样?” “” “” “” 三人一阵沉默,皆是相互对视,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怎么样!”程伯清冷笑。 “别以为本公子傻!还报仇?我看是大坑等着我们三兄弟来跳吧?” 自以为拆穿了吴宁的诡计,一脸戏谑地斜着吴老九。 “你啊,别觉得有几个厉害的手下就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能怎么样啊?你让那个什么刀十一真宰了我!?” “呸!你没那个胆子,吓不死你。” 那天回来之后,程伯清也想过的。 当时 当时可能是真的被老十一那个眼神儿给吓住了。 真杀了他?穆子究应该没这个胆量,毕竟程伯清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而且,穆子究还得继续在这个朝堂上混下去,所以,他应该是不敢真动手的。 而从那个刀十一打倒那么多人,却无一人重伤来看,说明刀十一心里也有数儿,是留着分寸的。 所以啊,程伯清得出结论,穆子究是在虚张声势,没那么可怕。 斜眼继续看着吴老九,“切,你敢杀我吗?” “你不敢!!” “你要是杀了我,你就得给我陪葬!” “可是,我敢杀你!我爷爷是开国功勋程知节,画像还在凌烟阁里挂着呢。我杀了你穆子究,顶多是下狱流放。” “怎么样?”程伯清大笑,“你牛什么牛?” 吴宁“” 吴宁一点都没生气,因为他知道这都是气话,说明程伯清已经气糊涂了。 露出招牌式的淡然一笑,“没错,我确实不敢杀你,可你敢杀我。” 这一点吴宁是承认的,贵族嘛,有那么点特权的。 “不过,敢杀,不代表能杀。你就算有杀我的胆子,也没杀我的能奈。” “你说,对吗?” “” 这话太气人了哈,约等于后世“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把程伯清气的啊,借着酒劲儿,腾的就窜了起来。 “我现在就试试,看没了那两个手下,我能不能宰了你!” “呵呵。” 吴老九动都没动一下,端起酒碗,抿了一口。 “我劝你不要尝试。”抬头一笑,“谁说我一定要带着手下呢?” 呃 程伯清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特么九省绿林盟主怎么可能手上没点真本事? 眼珠一转,砰坐下了。 不服输道“真动起手来,谁胜谁负,尤未可知。” “行啦!” 吴宁戏谑着,揭开程伯清外强中干的面具。 “你拿我没办法的。打又打不过,杀又杀不了。” “我不敢杀你,却可以揍你!揍你,你也无计可施。” “你说,对吗?” “!!!” 程伯清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就是来故意气他的。 只闻吴宁又道“所以嘛,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马上认怂,与我化敌为友。” “要么,接受我今天的好意,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当然,化敌为友,我估计你也没有这个肚量。所以,两条路就变成了一条路,唯有接受我给你的这个机会,才能出了胸中这口闷气。” “你!!” 程伯清肠子都悔青了,我怎么招惹了这么一个狗皮膏药? “说!!什么机会?” “嘿嘿。”吴宁大乐,“这就对了嘛!” 站起身形,“今晚仙鹤楼设宴,咱们各请能人,一决高下!” “我输了,当着长安城各家的面,给你程伯清磕头认错。” “你输了,乖乖给我滚回衙门里干活,老子没功夫和你使什么孩子脾气!” “怎样?你接还是不接?” “各请能人一决高下?”程伯清一脸嫌弃,你当我傻啊? “不去!你那手下都是江湖成名高手,我上哪儿找高人能比得上他们?” 吴宁道“放心,咱们文斗,不动武。” “文斗?”程伯清想了想,“那也不去!” 这货倒也光棍儿“你弟弟是状元郎,文斗我也比不了。” “这你也放心,我自己的事儿,只用我自己的关系,不用子期出马。” “自己的关系” “还是不去!”程伯清觉得自己太聪明了,“你让太平公主出来,我们也没办法。” 吴宁无语了,咬着牙“公主殿下也不会去,总行了吧?” “那我也” 程伯清话还没说完,吴老九眼珠子一瞪,“再特么敢说一个‘不’字,我现在就揍你个满脸桃花开。你信不信!?” “好吧!” 程伯清很是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吴宁点了点头,“那就今晚,仙鹤楼见!” 说完,转身就走,多一个字都不想和程伯清说。 “太平公主不去,穆子期不去,他手下的那个刀十一什么的也不去” 吴宁走后,程伯清在那儿念叨着。 “如此一来,应该不会被他给坑了吧?” 唐俊、长孙元冀也在那儿琢磨,“咱们要是多叫点人,有才的,有权的,有势的” “都给他叫来,那穆子究应该就没招了吧?” “叫!!”长孙元冀腾的窜了起来,“这个场子必须找回来,我这就回去叫我爹出马!” 唐俊“” 程伯清“” 俩人听得直咧嘴,长孙元冀也忒特么没品了。 小辈们的事儿,还是打架斗殴,这货居然要去叫他爹长孙延出马?也忒特么丢人了。 再说了,长孙延是什么地位? 那是长孙无忌的长房长孙,是长孙家的主心骨儿,能跟儿子掺和这种破事儿? 别说去和穆子究较力,前几天他们挨打,回家连提都不敢提,生怕让家里知道受罚。 两人还没来得及劝阻,哪成想,长孙元冀已经动了,风风火火地回去找他爹去了。 更让程伯清想不到的是 长孙延听了儿子的禀报,不但没生气,反而决定掺和进来,会一会这个穆子究。 。 第三三四章 仙鹤楼约架 程伯清万万没想到,长孙延会掺和到小辈们这种争风吃醋的事情里来。m.vodtW.com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长孙延不但掺和了进来,他还请来了更大牌的人物来给小辈们助阵。 谁呢? 吴王府,李千里的嫡传三公子——李峒。 那可是吴王李恪的亲孙子,李世民的重孙。只要穆子究不把太平公主请出来,几乎是碾压一切的存在。 这还不算完,长孙延还叫了萧家的人,杨家的人。 弄的程伯清都糊涂了,怎么....怎么把这些大神都惊动了呢? 其实啊,程伯清想差了。 在他眼里,这是他和穆子究之间的义气之争。 可是,在老一辈人眼,这里面可不仅仅是义气之争,里面还有别的事儿,是他们不得不出面的。 ...... 说明白一点,穆子究终归是武则天派来的人,而且派到的是城造监,将来掌管的则是长安城造这一块要命的事儿。 如今,各家都在占用公地,私建房舍来给自己牟利。 那为什么大伙儿敢建,还建的这么疯狂呢?不是想在武则天反应过来之前把地占了。 将来老太太算追究,也没法把房子给他们拆了不是?更不会因此而治他们的罪。 毕竟,法不责众嘛! 大伙儿都在建,你罚谁去? 可是,现在呢? 武则天派穆子究来了长安,说明老太太已经反应过来了,有心整治。但是具体怎么整治,还得看穆子究的。 这个时候,门阀世家只有两个选则: 一是,去巴结穆子究,让他高抬贵手。 可是,这事儿谁也干不出来。 毕竟那是一个江湖草莽,连贵族都算不。让门阀大族去巴结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只剩下一个选则,是让穆子究知道长安门阀不好惹,要把他的气焰打压下去,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这也是武则天同意太平跟着吴宁来长安的原因。 老太太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她让太平来给吴宁压阵。怕的是长安门阀把穆子究这个豆包儿不当干粮。 而在长孙延眼,程伯清他们这次吃亏也没那么简单,这很可能是穆子究来给他们的一个下马威,是在敲打他们。 而这一次,穆子究居然狂妄到不用太平出面,要凭他一己之力压制各家。 这无疑是狂妄之举,也是一个机会。 所以,这个时候,长孙延必须要出来主持大局。不能再由得小辈们吃亏,进而弱了门阀的气势。 当然了,长孙延四五十岁的人了,也不能真的自己下场与穆子究去硬碰硬,他也是要脸面的人嘛! 所以,长孙家派出来的不是长孙延,而是他的胞弟长孙顼。 长孙顼年整三十,也算年轻又不失稳重。他出面,正合适。 当天晚,各家来赴会之人,如约到了仙鹤楼。 大伙儿一看,嚯~~,阵容有点豪华啊! 长孙顼在这里都不算是最大牌的,真正的主角当然是李千里的三公子李峒了。 “哎呀呀......” 长孙顼一见李峒,迎前寒暄,“此等小事儿,怎还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李峒一身戎装,除了郕国公的爵位,他还是左卫将军的武职。 大笑道:“顼兄长什么时候这般客气了?事关我长安各族,家父虽远在幽州,可是家兄却是一再嘱咐小弟,定要帮大伙讨回一个公道。” 两人正相互吹捧着,那边又有人迎着二人而来。乃是万年杨家,杨思俭的公子,右卫大将军杨承佑。 二人一见是他,都迎了去。 倒不是杨承佑地位多么显赫,而是杨承佑二人都年长。 少年时,二人也是跟在杨承佑身边招摇过市的。 “承佑兄长,你怎么也来了?” 杨承佑苦笑,也不说怎么来的,只道:“什么情况?这个穆子究似是不太安分啊?我要是不来,真当我长安无人乎?” “哈哈哈哈......”李峒放声大笑,“咱们兄弟叱咤长安街头的时候,那个劳什子穆子究还穿开档裤呢吧!?” 一句话,却是勾起了三人的回忆。 他们也曾年少轻狂,也曾像程伯清他们那样晃荡在长安街头,看谁不顺眼揍谁。 那样的纨绔岁月,一去不复返,却是值得回忆的。 ...... 程伯清他们几个缩在角落里,这里根本没他们说话的份。 这几位,无论从纨绔的地位,还是家族的地位,都是他们没法的。 长孙元冀也是到今天才知道,他这个叔伯长孙顼,年轻的时候原来还有过这么一段? 与唐俊、程伯清对视一眼,嘿嘿......穆子究,今日却是有你好看! 还有呢,三人这边美着,外面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包间儿里进人。 什么萧家的人、唐家的人......个个都是在长安数得数的人物。 而且,各家似乎都有默契,派来的都是三十岁左右,曾经也是不太懂事儿的纨绔子弟。 这样一来,算传出去,也不至于名声不太好听。 ...... 这里面都是以杨承佑和李峒为首。 大伙看了看时辰,“差不多到时候了,这个穆子究怎么还不来?” “诶?”长孙顼调笑着,“你们说,除了太平,那个穆子究还请得动谁?” “不知道。”杨承佑摇着头。 “不过,也别小看了这种江湖人士。穆子究能闯出那么大的名堂,说明这个人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倒也能结交不少能人。” “所以啊....”杨承佑招呼着左右,“一会儿他来,也别让他太下不来台。这种人,得罪不如结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只要他不太过跋扈,要求别太过分,放他一马又如何?” “行!!” 众人点头,“都听杨大哥的!!” ...... 里面已经热火朝天,仙鹤楼外,吴老九确实刚刚才到,身边的王从简一脸蛋疼,都快哭了。 “穆兄,你这是想坑死我没商量啊!” 按说,为朋友两肋插刀,理应不在话下。 可是,这特么哪是两刀啊?这要是进去了,非剁成馅不可。 宣城一家得罪了萧家、程家和长孙家,已经是举步维艰,这要是把里面的各家都得罪光了,那真凉透了。 不过,话说回来,王从简抱怨归抱怨,但他还是来了。 吴宁找他时,甚至想都没想来了。 在他的认知里,穆子究帮过他,帮过他小妹。那这个人情,得还。 ...... 王从简那边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慷慨义的架势,吴宁则是拈着下巴,一脸的不耐烦。 看了看仙鹤楼前面的方向,脸那神情更是没把里面人的当回事儿。 他现在纠结一个问题: “李裹儿这丫头片子忒特么不靠谱了......” “怎么还不来呢?” ...... , 第三三五章 非正经人吴宁 呵呵,真当吴老九是什么正经人啊?还给你讲什么君子德行、公平比斗那一套? 这不就是扯淡嘛! 他放着长路镖局辣么多大高手不用,去和你玩什么文斗? 文斗还不算,也不用吴老十这个状元郎出马。≦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不用吴启也行,连咱们公主殿下都雪藏了? 这么做,绝对不是给程伯清一个什么“报仇的机会”,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有更大的坑等着门阀大族往里面跳。 此时,吴宁还在纠结李裹儿这丫头怎么还没来?一个京城女大王应该够用了吧? 好吧,按理说,应该够了。 就李裹儿那个跋扈不讲理的劲头儿,那可是青史留名的,一般人压不住。 不过,吴宁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担忧。 毕竟程伯清那小子还真有两下子,把长安城的一众“老流氓”都给请出来了。 这要是没点“王霸”之气,还真就镇不住。 正想着,只觉身后有人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李裹儿那轻挑尖脆的声音在耳边爆响 “子究哥哥!!” 吓的吴宁一激灵。 再回头,那丫头不出意外地已经贴在了身上。 “怎么才来?” 吴老九一边埋怨,一边挣脱着李裹儿的纠缠。 “远点远点!大庭广众的,像什么话?” “不!”李裹儿好些天没见到吴宁了,贴的更紧。 这些天,她也找过吴宁好几次,可是他宁哥哥天天走街串巷的,公务缠身的,哪有工夫陪她玩儿? 李裹儿扬着头,那傲娇的小脸美的不可方物。 “大庭广众怎么了?我看谁敢看?眼珠子给他扣下来!!” “” “” 吴宁还没怎么着,王从简,还有身边一众经过的百姓却是往后一躲。 啧啧啧 这么好看的小娘子,咋这凶呢?可惜了。 吴宁拿她也是没办法,只能由着她。 左右看看,这才发现,坏了,李裹儿一个人来的。 “你的那些狗腿帮凶呢?” 要知道,安乐公主出街,那都是前呼后拥一大片,恶奴凶卒站一排的。 要不,凭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在洛阳横着走? “没带!”李裹儿甩着手,“嫌他们碍事儿!” 吴宁“” 吴老九心里有点没底了,能不能行啊? 李显的女儿,武则天最宠爱的孙女,这个名头确实不小。但是,能不能压住里面那群老流氓 算了,不管了!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吴宁多想。 已经到这儿了,还能怎么办?硬着头皮上吧!毕竟吴宁自己也不是吃素的,不见得就让那群老流氓占了上风。 只不过,要麻烦一点。 吴宁手里的牌很多,如果李裹儿镇不住这帮人,那么亮出几张底牌,费些周折,一样可以把这些门阀治的服服帖帖。 大不了,拿着鸡毛当令箭,把武老太太搬出来压压场子。 迈步进了仙鹤楼。 此时,楼上那帮老流氓正聊的欢畅。 要知道,别看大伙儿都是在长安城里住着,可是都各有公务,平时还真没多少机会聚在一处。 况且,今日还是为了帮着小辈们挣脸面来的,更勾起了“老流氓们”当年的回忆。 以杨承佑、李峒、长孙顼为首的一众人等,算是打开了话匣子,很多不为人知道的陈年旧事,也都被他们翻了出来。 什么小时候兄弟们扫街除恶,把长安的地痞流氓打了个遍啊! 什么偷了家里的开山宝刀出来,试试能不能削铁如泥啊! 什么几个兄弟为了逮蝈蝈,把牵牛卫的点校台给扒塌了啊! 反正是丰功伟绩一大堆,听得程伯清、唐俊等一众小辈直咧嘴。 奶奶的!原来他们这些叔伯、兄长以前作的比他们还凶啊! 最牛叉的是李承佑他们,小时候,有一次把李旦的脑袋给开瓢儿了。吓的他们连夜跑出长安,在外面躲了半年多。 可是,回来之后,还是被家里吊起来打。倒是高宗他老人家心慈,并没有深究。 程伯清又是一阵唏嘘,和这帮“老流氓”比起来,还什么驱奴斗殴?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那不全都是儿戏? 不由得又想到那个刀十一,那冲入人群有去无回,杀气凛然的身影。 程伯清更是觉得无趣,觉得自己那些义气之争,真的就是儿戏。 他们这些长安纨绔,仗着家里的背景骄纵横行,殊不知,天下之大,有太多他们没见过,没听过,也没想到过的东西。 也许,他们自以为无敌,自以为谁也比不了的东西,在那些见过世面,见过真实的大场面的人眼中,其实就是儿戏。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程伯清的纨绔生涯,结束了。 结束的有些匆忙,却无比深刻。 程伯清正依依不舍地告别他的年少轻狂,突然之间,包间的门开了。 吴老九身边跟着王从简,二人迈步而入,一脸的淡然。 场中为之一滞。 杨承佑、李峒等人也是停止了说话,默然看着门口儿。 王从简他们是认识的,可是这个批头散发的后生是谁? 程伯清也是回过神来,“穆子究,你果然来了!” 好吧,告别纨绔生涯还得往后放一放,起码得把今天的事儿过去吧? 一看穆子究身后无人,只一个王从简,程伯清闹心了。 什么情况?就一个王从简? 而吴宁那边淡然一笑,扫视全场,嗯人头不少。 微微颔首,“不才穆子究。” 李峒和李承佑对视一眼,心中和程伯清是一个想法怎么就俩人? “就你你们两个?” 李峒玩味地看着吴宁,没把我们当回事儿啊?这是。 却不想,对面的穆子究一摇头,“还有一个。” “谁?” 只见吴老九咧嘴再笑,玩了个派头,“关门放李裹儿。” 哐!!! 吴宁不知道,门在他一进来的时候已经被人关上了,外面的李裹儿一听叫她,哐的一脚就把门踹开了。 “我看谁敢欺负我子究哥哥!!?” 说着话儿,大伙儿就见一个红衣短打扮的娇媚少女,杀气腾腾地就冲了进来。 “” “” “” 把特么杨承佑他们都看傻了。 “关门,放李裹儿?这特么是什么梗?哪来的切口?” 不对,李峒转念一想,“李裹儿?难道是楚王李显的那个宝贝女儿?” 好好看了看李裹儿,李峒一脸的哭笑不得。 心说,穆子究啊穆子究!还真有你的。把安乐公主叫来了?可是,没用啊! 安乐在武则天身边确实无人可比,但那是在洛阳。 之前,李显一直在房州窝着,这小丫头连长安来都没来过,单凭她安乐公主一个名头就想盖过长安门阀? 天真了吧?没把我们当人了吧? 。 第三三六章 长安一霸 本来是这么回事儿,今日这场,说是约架,实际是码人头。m.vodtW.com 既然说好了不动武,那是看谁叫来的人多,谁来的人派头大。 其实的,是一个人脉。 否则,长孙延也不会这么劳师动众,串联这么多人来给穆子究一个下马威。 可是,你穆子究弄个十四五岁的小安乐来,有点过分了吧? ...... 对面的吴宁一看大伙儿的表情知道,李裹儿的出场有点失败,没把人吓住。 心说,这丫头太不靠谱了! 刚才进来之前,李裹儿还在那儿给他打包票,“等会儿你看着吧,准把他们全吓趴下!” 凑到李裹儿耳边,低声道:“你行不行啊?要不,我来吧?” 李裹儿一听,吴宁哥哥居然不信任我?小鼻子一抽抽儿,“放心,本宫还没出绝招呢!” “什么绝招?” 只见李裹儿眉头一凝,扫视全场,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是吧? 好!! “来人!!”娇喝一声,“关门!!放武崇训!!” 哐当!!!! 又是一声巨响,小正太武崇训跟李裹儿是一毛一样,一脚把门踹开,杀气腾腾冲了进来。 负责关门儿的那个伙计都快哭了,我仙鹤楼的房门不要钱是吧?怎么都喜欢踹呢? 这回学精了,探出头去好好看了看,确定没人,这才把门关。 ...... 这边,吴老九一看武崇训那么“萌萌达的”冲了进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太特么丢人了! 我是感冒吃了避孕药了,把李裹儿找来了?李裹儿这丫头是感冒吃了止泻药了,又把武崇训端出来了? 一个萝莉、一个正太,两小只往那儿一站,挺胸抬头,下巴朝天,傲娇带着蔑视,蔑视带着杀气...... 怎么瞅,怎么像岛国二动漫之的翘楚。 完了,全特么完了! 吴宁心说,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这回算是栽了。 ...... 至于对面的李峒、杨承佑等人,当武崇训一进来,几个老流氓也看清了来的人是谁。 李峒、杨承佑,还有长孙顼,腾的一下窜了起来,瞪圆了眼珠子,蹦出一句: “崇训小哥儿?你怎么来了!?” “崇,崇崇,崇训......还小哥儿?”吴老九差点没把腰闪折了。 看看武崇训,他才十六七,好不啦? 再看看李峒、杨承佑,你们都三十大几了,好不啦!? 连抱着慷慨义心态而来的王从简都看傻了,什么情况?老流氓的弱点难道是小正太? 容不得他们多想,杨承佑和李峒已经迎了来。 到了武崇训面前,连连抱,“哎呀呀,崇训小哥,你怎么来了?” 武崇训先是不放声色地朝李裹儿与吴宁扬了扬头,意思是: 怎么样?有面子吧? 完事,才对李峒、杨承佑等人道:“听说,有人要欺负我子究兄长,那崇训当然要来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喽!” “误会,误会!”杨承佑连连解释,“这是个误会。要知道子究先生和崇训是这层关系,我等说什么也不能为难啊!” 一旁的李峒、长孙顼也连连点头。 长孙顼更是摇头苦笑,“这是怎么闹的呢?” 吴宁:“......” 吴老九实在憋不住了,太不真实了。 低声问向李裹儿,“怎么回事儿?” 李裹儿得意地一笑,“怎么样?我说能搞定吧!” 吴宁皱眉,“别卖关子,到底怎么回事儿?” 李裹儿道:“其实也没什么,还记得武崇谦吗?” “武崇谦?” 吴宁细想,不是武崇训的那个大哥?之前还骚扰过巧儿,被李裹儿和太平教训了一顿。 “武崇谦在去洛阳之前,乃是长安纨绔之的纨绔,可称之为一霸。杨承佑他们,当年那都是跟在武崇谦屁股后头混的。” “那时候,武崇训才六七岁,已经被长安圈子里尊称为小二哥了。” “啊?”吴宁无语了。 吴老九实在想像不出,洛阳的那个猥琐至极的武崇谦,曾经还是长安城的流氓头子。 可是,不对啊?武崇谦可是武三思的儿子,而武三思是什么人? 十年前,正是他丧心病狂地打压李氏宗亲、门阀勋贵的。他的儿子怎么会和吴王家的人,还有门阀大族的子弟走这么近? 李裹儿似乎看出了吴宁的疑问,解释道:“宁哥哥还是接触的太少,其实贵族圈子很复杂的,并没有表面看的那般泾渭分明。” “老一辈的仇怨,那是老一辈的事。甚至朝堂争斗,也只是他们之间的事。” “小辈们相处,则是另外一个圈子。大家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只看情趣相不相投,能不能玩到一块儿去,没有那么多多余的龌龊。” “这看去好像不太合情理,可是许多豪门恩怨,又何尝不是一代人结怨,又因一代人而化解呢?” “好像我和崇训,我们两个情同兄妹,可是我爹和他爹还是明争暗斗。等到我们这一代人出来的时候,两家可能没有恩怨了。” “再如,李隆基和我哥李重润。父辈是亲兄弟,也是同一阵营,但李隆基是和我哥不对付,想尽办法要把我哥压下去,是一个道理。” “武崇谦是武三思的长子没错,可是宁哥哥知道吗?听崇训说,当年他们把相王李旦的脑袋开了瓢儿,无论如何都是大祸,谁也逃不了罪责,是武崇谦把所有的罪过领了下来。高宗见是武家的子弟,才没有太过深究。” “只此一件,足以让杨承佑他们死心踏地与武家兄弟结交了。” 吴宁一阵默然,经过李裹儿这么一说,他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是啊,贵族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不会一成不变地喜欢谁恨着谁。 人心难测嘛! ...... ———————— 随着武崇训的入场,吴宁本以为会很艰难的一个局,却是意料之外的化解了。 众人分宾主落座,亦不再提什么斗不斗。 不过,杨承佑他们还不至于忘了为什么来的,与武崇训聊了一会儿,终于把目光落在了吴宁身。 杨承佑一笑,“子究先生来长安城造任职,不知有何动作啊?” 这是试探。 武崇训的关系,他们这一场算是输了,因为这个小正太谁来都管用。 但也不算输了,也是因为武崇训的关系,杨承佑、李峒他们也在试图与吴宁用缓和的方式解决矛盾。 那矛盾在哪儿呢?无疑是长安城造了。 李承佑有此一问,吴宁要是愿意交个实底儿,到底要怎么弄,是不是对门阀大族有威胁,那自然最好,大伙儿也有个准备。 吴宁要是不愿意说,也没关系。至少知道虚实,大家回去也好再商量。 现在,场的交点聚于吴宁一人之身。 吴老九沉思了一下,也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说实话,现在说出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早。 可是,思前想后,还是说吧! 抬头道:“很简单,全城私建、乱建,马停工!” 大伙儿皆是一滞。 杨承佑更是心说,行啊,你! 你这也太不客气了吧?来是最坏的结果吗? ...... , 第三三七章 喝的都是别人家下水 全城私建马停工,这是各家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因为大伙抢着建,是为了赶工快点建好。 建好了,你也没法说拆拆了。 可是,穆子究是卡着点儿来的,正赶在各家还没建好的时候到。 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现在又要停工,杨承佑他们能满意吗? 此时,众人的神情渐渐冷了下来。 李峒淡淡道,“子究先生,是不是太不讲情面了?” 他们给武崇训面子,可是这个穆子究显然不知分寸,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们啊! 吴宁也不解释,四下扫看,似是在找着什么。 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唐俊身。 “唐兄,我且问你一句。” “啊,啊?” 唐俊本来挺失落,本来胜券在握,可算能出口恶气,结果杀出来一个武崇训,全特么完了。 现在吴宁突然问他,让唐俊怎么能不紧张? “问,问啥?” 吴宁道:“唐家的井水,现在还能喝吗?” “我不知道啊!”唐大公子回答的理直气壮。 他堂堂公子哥,哪还关心什么水不水的?气的他身边的一个年人差点没踹他。 真特么不长进,丢人! 此人是唐俊的七叔,与杨承佑他们是一辈的。 瞪了唐俊一眼,替他答道:“勉强还可以用。只是,南城的水质不好,有腥臭味。” “唐家虽然不在最严重的地带,但也已不用家里的水,都从城外的骊山运泉水回来饮用。” “嗯。”吴宁点了点头,心说,果然如此。 转头对王从简道:“麻烦王兄跑一趟,去仙鹤楼后院的客舍找罗厨子,把他那袋土拿过来。” 王从简应下,急忙去找罗厨子了。 趁这个工夫,吴宁又问向众人,“大伙儿知道,为什么南城的水又腥又臭吗?” 众人面面相觑,茫然答道:“水质不好,有什么办法?” “错!”吴宁道,“据我所知,二十年前,南城的水质可是极好的,根本没有腥臭之味。” 唐俊的七叔闻之点头,“这倒是没错,我小时候,家里的水井极是甘甜。” 一指杨承佑,“那时候,你家都不去骊山取水,都跑我家来搬水呢!” 杨承佑一乐,“记得有一回,我还差点掉你家井里。” 说着话,杨承佑转向吴宁,“按说,水质时好时坏的情况也是有的吧?不过,听子究先生的意思,这水质腥臭另有原因?” “有!”吴宁点点头,环指众人,“这水是你们给搞臭的!” “啊?”大伙儿不乐意了,“先生莫要乱说,我们怎么给搞臭了” 这时,王从简已经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小袋泥土。 吴宁接过,取来一个空盘,直接把土倒了出来。 嚯!!! 随着泥土出袋,大伙儿都捂了鼻子。 臭! 真特么臭!! 本来也没那么臭,关键这是饭桌。 李峒皱着眉头,“先生这是粪坑里挖出来的吧?” 吴宁摇头,“不是粪池,乃是我让手下从芙蓉池附近挖地三丈余取来的土样。” 芙蓉池?那难怪了。 芙蓉池位于长安东南角,原本是一处别致去处,算是城一景。 可是,是因为城南水源越来越臭的缘故,搞的芙蓉池也臭气熏天,如今却是谁也不愿意去了。 唐家七叔眉头一皱,关注点与旁人不同。 “挖地三丈余?南城地势低,三丈深,差不多已经出水了吧?” 意思是,南城的百姓家打井,也这个深度。 “没错!”吴宁点头肯定道,“三丈余已经够打井的深度了。” “可是你们看。”把臭土递到众人面前,“到了出水层,泥土都还臭成这样儿,那出来的水能好吗?” 大伙儿点头,算是明白南城为何水质渐差了。 唐七叔道:“那子究生先的意思,南城水劣,与这泥土有关?那又何言,水质劣是各家之过呢?” 只见吴老九一摊手,“这不是明摆着吗?” “城百姓日常污水都是走明渠出城,粪便污物则是交给马子工处理。唯独高门富户,直接排到地下暗沟,图的是干净体面。” “可是,你们看!”吴宁再指那盘臭土。 “长安地下土质松散,极易下渗。旧时修建的暗沟又不重防水,脏水污物随着暗沟缝隙下渗至地下水源。” “又因南城地势低洼,遂都集在了南城,这才致使南城水劣无法饮用。” “你们说,这该怪谁?” 呃,这......这有点尴尬了呀! 众人老脸一红,闹了半天,南城的水是他们给弄坏的? 而唐七叔一听吴宁的话,则是直接炸了,一拍桌子,“好啊,你们!原来都是你们搞的鬼!!” 特么也难怪他生气,和着这些年,他们唐家用的都是掺了各家粪尿的脏水。 唐七叔只觉这五脏六腹是一阵翻滚,差点没吐出来。 “你们说,怎么办!?” 怎么办? 谁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更要命的是,这事儿要是没人知道也算了,现在被穆子究说了出来,那事情可大了。 万一要是城南百姓知道,他们天天吃的都是门阀的粪水,那还了得?还不得闹翻了天? 杨承佑一脸凝重,小心地看着穆子究,“子究先生,这话...你没对别人说过吧?” 吴宁一翻白眼,登时明白杨承佑是什么意思。 心说,都这个时候了,你想的还挺多。 真想骂这个杨承佑两句,可是转头一想,还是算了。 这个杨家,说起来和他还算沾亲带故,杨承佑的亲妹妹是杨幼仪,也是他那个舅妈。 只得缓声道:“杨将军,这事儿是瞒不住的,百姓们早晚会反应过来。到时候,会戳你们的脊梁骨的!!” “......” 杨承佑没话说了,“那依先生的意思,.怎么办?” 吴宁坚定道:“重修长安下水,除此别无它法!” “这个好,这个好!”杨承佑心虚地应承着,“不过,这个工程可大了呀!” “所以才让各家私建暂时停工,避免更大的损失!” 言语坚定,不容有疑。 ...... 。 第三三八章 说给谁听的? 吴宁说让各家停工,大伙一听,面色更苦。≦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感觉和这个穆子究算熟络了,也能说得话了。 李峒低声道:“子究先生,我等也知,你是奉女皇诏令行事,非是与我等故意为敌。” “可是,你看......能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停工啊?” 吴宁双目一眯,“蔡国公,你可听清楚了吗?我说停工,避免更大的损失!!” “你!”李峒有点不乐意了。 你看我好好和你说话,你拽什么拽!?还重复一遍,打我脸啊? 一旁的长孙顼却是拉了拉李峒,呵呵,他听清楚了。 穆子究说的是暂时停工,可没说要把私占的地收回去,而是说......避免更大的损失。 谁的损失?可不是朝廷的损失。 你盖与不盖,对朝堂来说都只是收回与不收回的区别,朝廷有什么损失? 最多你盖好了,朝廷派人直接推倒便是,真正损失的是各家。 现在刚打个地基,还没花多少钱。可是,真是盖完了给你拆了,那损失才是巨大的。 现在的问题只在于,这个损失是怎么个损失法?是武老太太已经打定主意了要收回公地,还是怎么着? 拉住李峒,长孙顼这才对着吴宁露出笑脸。 “先生是女皇身边的人,所知必然我等详尽,还请先生透漏一二,这个损失到底是指....” 你看看,吴宁白了李峒一眼,心说,长孙顼才是明白人嘛! 言道:“长孙兄,实话实说,陛下并无示下。以后是什么心意,我等也是无从揣测。所以,我在此也不能给你什么承诺。” “长孙兄,明白吗?” “明白明白。”长孙顼忙不跌地点头,“先生只说个大概,让我等心有数行。” “好吧!”吴宁沉吟了一下。 “我只能说,暂时停工,不是因为将来要拆,而是重修下水必然要大兴土木。现在谁也不知道要把哪儿挖开,要在哪儿修渠。” “你们盖好了,万一新渠从你们地下经过,那又要推倒不是?” “是是!”长孙顼连连点头。 连李峒也意识到刚刚误会穆子究了,赶紧满酒赔罪,“先生莫要与我这糙人一般见识,来来来,某家自罚一杯!!” “国公客气,不必介怀。”吴宁此时也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缓声对众人道:“子究再与诸位说几句心里话,我来,职责所在是整治长安风貌,而不是来挡各位的财路的。” “至于陛下......执掌天下,胸怀浩荡,只要各位不与她老人家添麻烦,只是几块地皮的小事,想来她老人家也不会与各位功勋之家为难。” “你们说,对不对?” “对!对对!!”众人连连点头, 心暗叹:你看看人家穆子究说出来的这个话,怎么这么听呢?办事儿也是一流。 再看看角落里窝着的程伯清、长孙元冀和唐俊,大伙儿直砸吧嘴,差距太大了。 “有子究先生这句话,我等也放心了。” 杨承佑应承着,“不过,兹事甚大,我等在家里也非说一不二的角色,到底停工与否,还要与家商量之后,方有定论。” “所以,子究先生可否等一等?” 好吧,话说的都漂亮,可是在坐的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穆子究话说的再好,其根本目的还是为了让大伙儿停工,配合他的工作。 至于到底要不要听他的,仍需从长计议,看看再说。 “无妨!” 吴老九也不急,他也没指望仅凭几句话,把这伙人忽悠住。 之所以跟他们这么客气,一来正如他所说,他来的主要任务是整治城造的,包括武则天让他连带收拢门阀在内,都没有和他们翻脸的必要。 况且,如果真的要重修长安下水,那也必须得到世家的支持。 你想啊,下水道东挖一条,西挖一块儿的,难免要经过谁的宅子谁的家。平白无故的,谁又愿意让人把家宅挖个底儿朝天呢? 所以,这个事儿,益软不益硬,益缓不益急。 况且,吴老九心冷笑,我看谁绷得住,谁停谁是孙子! ...... 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吴宁也好,各家来的人也罢,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此事。 大伙儿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倒也没了之前的紧张气氛。 其间,由武崇训牵头,李峒、杨承佑做主撮合,吴老九与程伯清三人互敬美酒,也起码达到了表面和气。 这其,感触最大的是王从简。 从始至终,吴宁都让王从简坐在他身边,席间表现更是亲如挚友。 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王从简不傻,他知道,穆子究是在帮他,而且是帮了大忙。 王家也是宣城公主一家没落了,加杞王和许王被武则天诏至京城,使着王家彻底失去了在长安的地位。王从简和王婉若在同辈人之,也一直抬不起头来。 可是,今天一过,情况将完全不同。 首先,他陪同穆子究出席这场夜宴,本身传达着许多的信号。 穆子究不但有太平公主支持,同来的李裹儿、武崇训,也说明了楚王府、梁王府同样站在穆子究的阵营之。 王从简与穆子究知交,连带着穆子究的资源同样也是王家的助力。 这一点,从席间众人的表现能看出来。 李峒与杨承佑都与王从简碰了酒,而且还闲聊了几句,甚至关心了下宣城公主的近况。 这说明,二人都是通透之人。王从简一来,知道王家其实没有表面那般不堪。 这一点,王从简很是感激。 宴至深夜,时辰不早,大伙儿虽意犹未尽,可是明日还各有公务在身,只得止宴散去。 杨承佑等人还特意嘱咐吴宁,来日闲暇,定当再聚。 吴宁自无不可,点头应允。 主动让老十一去柜前汇了账,这一顿也算在了他吴宁头。 倒是临走,杨承佑把吴宁拉到一边,单独说了几句话,让吴宁颇有些意外。 杨承佑说: “只今日一晚,不难看出,子究是大才之人,定成大事。” “不过,做为长辈,承佑提醒子究一句,有些事儿你管得,有些事儿你却管不了。别为了陛下,掉进不该掉的坑里。” 拍了拍吴宁的肩膀,“门阀的水很深,七姓十家更深,子究要小心了。” 这段话让吴宁琢磨了好半天。 他这话特么是说给穆子究听的,还是说给吴宁听的啊? ...... , 第三三九章 停还是不停 这段话确实值得玩味。 杨承佑做为门阀人,敲打吴宁不要全信武则天,以免引祸身。 更是传达了一个意思:门阀不好惹,你不要轻易尝试。 从这个角度来看,无可厚非,这是说给穆子究听的。 可是,杨承佑说话的语气,包括字里行间,都透着长辈对小辈的训诫,他甚至在话语自称长辈。 那问题来了,他是谁的长辈啊? 只有从杨幼仪那里论,又知道吴宁身份,他才能算是吴宁的长辈。 什么意思? 他这番话是特指城造这个职务,还是另有他指? 带着这样的疑问,吴宁回到了太平公主府。 意外的是,太平没有休息,正在等他回来。 “要不是见你处理的不错,本宫亲自杀过去了。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脸面,敢与我家小宁子作对。” 吴宁听着腻歪,这“妖妇”,近来说话越来越没有公主殿下的样子了。 不过,却是心一暖,原来太平并不是不管不问,对于他的事儿,公主殿下还是挺关心的,特意派人盯着。 “对了,问你个事儿。” 吴宁想起杨承佑的那段话,“杨家到底什么情况?” 太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答道:“那么回事儿呗!长安杨家其实没什么人口,只杨恭仁的长子杨思谊和他的侄子杨思俭两家共用一宅。” “其他的杨家人不是在外地任,是在老家弘农。” “而长安杨家这边,因为杨思谊年岁大了,身体不太好,多是杨思俭在主事。” “小辈之,以杨嘉宾、杨嘉本和杨承佑三兄弟为主,这么点事儿。” “哦。”吴宁点头,“这么说来,杨家那么大的宅子,也没住多少人啊?” “是没住多少呢!” 之前说过,杨家的宅邸顶两个万年县衙那么大。这么大的宅子住这么点人,确实有点空。 “你说...”吴宁眯起双眸,猜测着,“这么大个宅子里,如果藏个人,应该不难吧?” “嗯?”太平一个激灵,登时是精神了。 “你...你什么意思?” 吴宁道:“我怀疑丑舅藏在杨家!” “什么!?”太平腾的站了起来。 “不......不会吧?杨思俭有那么大的胆子?” 吴宁摇头,“说不准。” 因为,凭杨承佑刚刚那段话来看,他显然知道点什么。 吴宁怀疑,贺兰敏之很可能在杨家。 “唉!!”长叹一声,“要是道爷在长安好了。” 孟苍生要是在,那不用猜测了,道爷飞檐走壁哪里去不得?让他去杨家一探,什么都知道了。 ...... ———————— 另一边,长孙顼、李峒等人各自回府。 长孙顼一进家门,下人告诉他,兄长长孙延在厅等他,似是急于知道仙鹤楼一宴的情况。 长孙顼自然不敢怠慢,急急去与兄长叙话。 把仙鹤楼发生的事情一说,长孙延便皱了眉,再难舒展。 “这么说,楚王府、梁王府都与穆子究连成一气了?” 长孙延沉吟着,“再加一个太平公主,这个穆子究来势汹汹啊!” 他说嘛,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安乐公主和武崇训也都来了长安,原来他们都是来给穆子究站台的。 “如此一来,那麻烦了!” 长孙顼一听,“兄长,这是何意?” 只闻长孙延道:“女皇不惜用梁王府、楚王府,还有太平公主,三家来力助穆子究,说明女皇要整治长安的意图十分坚决。” “这样的话,我们真得掂量掂量,是与她硬碰硬的对抗到底,还是暂且屈服,看看这个穆子究到底要干什么。” 长孙顼连连点头,“兄长说的极是有理。” “回来的路,我与李峒等人都商量过了,停工之事暂且放一放,听穆子究的话语,似乎也没有要与咱们撕破脸的地步。” “不如再等等,看看他下一步如何。” “嗯!”长孙延应允,“也只能如此了。” 尚有一丝不放心,“叫下面的人盯着点儿。” 他总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呢! 结果,长孙延的感觉是对的。 吴老九还能让你舒舒服服地等着他的下一步?这一步够你喝一壶。 算不停工,耗着,那也得是如坐针毡地耗着。 第二天,还没过午,长孙顼急匆匆地跑进了长孙延的房门。 “兄长!太平公主府停工了!!” “什么?”长孙延一惊,“来真的啊?还真停工?” 可是,转念一想,连连摆手,“不怕不怕!太平和穆子究关系非常,她停工来迎合穆子究,实属正常。” “再看看!再看看!!” 过了午。 “兄长!楚王府、梁王府也停了!” 长孙延这回淡定得多,“莫慌!太平都停了,他们两家必会跟。” 得意一笑,“哼,这是想给咱们施压啊!我不停,看谁吃亏。” 临近傍晚,又传来消息,说是宣城公主家的工地也停工了。 长孙延还是不急,王从简都和穆子究混到一块儿去了,他们家那肯定也是会跟着穆子究行事的。 不过,通过这个事儿,长孙延也看明白了,宣城一家算是找到了靠山了,以后却是不能让小辈再过分对待了。 嘱咐长孙顼,“我记得宣城寿辰是下个月,你想着点,备份寿礼送过去。” 长长一叹,“唉,这关系啊,还是得往好了处,不能越处越僵啊!” ...... 这一夜,长孙延表面不急,其实心里还是不安稳,觉也没太睡好。 穆子究来势汹汹,又有这么多助力,还真是让他有点不踏实。 熬过一夜,第二天一早,长孙延还想多睡个回笼觉呢,长孙顼又闯进来了。 把长孙延气的,“又怎么了?还有谁帮着穆子究是咱们不知道的,你一气说完。” “兄,兄长....”长孙顼一脸蛋疼。 “唐家.....停了。” “什么!?”长孙延腾的弹了起来。 “唐家?” 妈了个巴子,唐家怎么停了? 唐家可是他们这一伙儿的,怎么说停停了呢? 呵呵,他也不想想,唐家靠近南城,深受污水之害,当然希望穆子究快点治水喽! ...... 。 第三四零章 离间之计乃计中之计 其实,昨天唐家和长孙延的想法一致,是再等等。 可是,太平、梁王、楚王、宣城家接连停工,也让唐家主事一夜没睡好啊! 与长孙延不同的是,唐家还有水臭的这一层考虑。 想了一宿,最后唐家一咬牙,我也别扯什么没用的了,停吧!让穆子究治水,唐家是直接受益人啊! “奶奶的!!” 长孙延不淡定了,“叛徒!出尔反尔的小人!!” 气的破口大骂,恨恨难平。 “兄长,那咱们停不停啊?” “停什么停!?”长孙延眼珠子一立,“唐家背信,咱们可要坚持到底。我不停,谁停谁是孙子!” 得,气的长孙延粗话都出来了。 于是,到了午,杨家也停了。 “停工!!”长孙延大手一挥,做出决定。 “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不能跟着那几家傻耗了。赶紧停,趁还来得及!” 长孙顼:“......” 说好的谁停谁是孙子呢? ...... ———————————————— 长孙家一停,像什么萧家、程家、吴王府之类的,也没什么可蹦跶的了。 连长孙家和杨家都停工了,他们还坚持个什么劲儿? 各家世家门阀都停了工,那平头百姓更不敢再盖。 于是乎,不出三天,本来热火朝天的长安大工地瞬时萧条,连个人影都看不着了。 吴老九再一次证明,挑拨离间才是计之计。 再精明的脑袋,也得在大势所驱之下,变成笨蛋。 其实,吴宁还真没干什么,他是...... 是在那日赴宴的时候,使了个小小的坏招儿,把唐家的事儿单提了出来。 结果,唐家果然把持不住,先停了工,成了各家停工的导火索。 “唉!”吴老九看着安静下来的长安街头,长长一叹,大有寂寞如雪的感脚呢? 太平公主在一旁看得很是别扭,又让他得意了一回。 揶揄道:“切,还不是本宫牵的头,要不你怎会如此得意?” “嘿嘿。”吴老九贱贱一笑,“还别说,这回要是没有你,我一样成事!!” “嗯?”太平不信,“吹吧你!” 只见吴宁一撇嘴,从怀掏出一封信来,“看看,凭这封信,我能不能成事?” 太平狐疑地展开一看,只见面写道:子究吾弟亲启。 “幽州一别,已过年余,为兄念弟之风采,常月下独思,苦不得见......” “今闻吾弟升迁长安城造之任,欲行千古事,改名城遗垢。兄千里甚慰,知汝才能旷古烁今,定举不世神功。特手书恭贺,祝吾弟顺意。 另,长安乃千里祖居,略有人脉。若弟行事不顺,可持此手书,往兄宅一行。兄之后辈得见,必鼎立助之,不敢有违。” “这......” 太平一脸的不敢相信,这分明是幽州都督,吴王李千里的亲笔手书。 特意写给吴宁的。 “你和李千里不是见过一面吗?怎么...怎么称兄道弟了呢?” 太平公主也是无语了,吴老九怎么到哪儿都找着人脉呢? 吴宁一乐,这回还真不是他特意安排,实在是李千里这个人太有眼力见儿了。 要说李千里这个人,能力其实并不怎么样,可眼力却是独一无二的。 他能活到现在,还能手握重兵,靠的是这双眼睛。知道什么人能靠近,什么人得离远点。 虽然他和吴宁见了一面儿,可是李千里一眼看出来,这小子深得武则天信任,是必须要结交的。 等吴宁来长安的消息一传到李千里耳朵里,他还是一眼看穿,这是武则天让吴宁来长安办事儿,而且是办大事儿,是绝对不能阻止的。 所以,都不用吴宁张嘴,他给吴宁来了信,主动给吴老九让道了。 只能说,李千里实在是太精了,这个马屁拍的,简直是天衣无缝。 吴宁嘚瑟地收回李千里的信。 “咱们殿下要是不出来,我也可以去找吴王府。让他们停工,保准立杆见影。” “切!”太平好生无趣,“看你嘚瑟的!那既然都停了,下一步要怎么办?” “呃....” 吴老九卡住了。 是真卡住了。 一来,他也没想到停工停的这么快。 二来,这重修下水,他不会啊!城造衙门也没有特别擅长此道的。 准确地说,在这个时代,在当下的武周朝,应该也没有擅长修筑适合两百万人口城市使用的下水系统的人物。 太高精尖了,没人玩得转。 “得找个精于水利,还懂建造的能人啊!” ...... ———————— 精于水利,又懂城市布局和建造,这种全能型人才,吴宁第一个想到的是——肖老道。 他们茅山一派,知天,下知地理的,都是全能型人才,修个下水道应该不在话下吧? 可是,不行啊!肖老道连见都不见他,又哪儿去请呢? 再说了,真见到肖老道,吴宁不是“请”了,非揍这老东西一个满脸桃花开不可。 “让你跑!跑!” ..... 事情这么卡住了,吴宁急需一个能帮他改造下水的人才。 为此...... 找!! 都去给我找!! 什么太平公主、李裹儿、武崇训,包括老十一和罗厨子,只要是能用得的人,都去给我找,给我打听,看看民间有没有高手。 可这与大海捞针无异啊!哪儿找去? 没办法,吴宁只得往洛阳去信,看看工部和皇城监那边有没有这种人。 结果,武则天收到吴宁的奏折,还没看乐了。 “哈哈哈哈!!到底还是要求朕来帮忙吧?” 官婉儿在一旁道:“陛下还没看,知道穆子究折子写的什么了?” 武则天自信一笑,“还能是什么?无非是他搞不定那些门阀大族,只能求朕下旨用强了呗!” 对于长安的那些门阀,老太太印象最是深刻,简直是狗屁不通。 想让他们听穆子究一个年轻人的,几乎不可能。 那些私建乱建够他喝一壶了,更别提什么整治了。 心说,这个下旨勒令门阀配合还是要的,只不过...... 老太太生起玩笑之心,只不过得卡一卡这个穆子究,让你与朕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求到朕了吧? 哼!! 心里美美地想着,缓缓翻开奏折,“嗯??” 武则天一下愣了,“长安那边都停工了?” “这,这怎么可能?这臭小子是怎么做到的呢?” ...... , 第三四一章 赏食邑五百户 长安私建乱建的事儿,表面看不是什么大事儿,看去有点像后世的民与官争利。≦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况且,侵占公用土地本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长安门阀又都是显赫大族,怎么说都有点丢面子。 所以,这个事儿如果是换了别人,可能吴宁这么三两下让私建者停工,武则天还不至于惊讶,可恰恰因为是长安的勋贵大族,这事反倒难办。 这涉及到各家的根本,在武老太太看来,他们是不会轻易妥协的。 但不管怎么说,吴宁办到了,确实让武则天刮目相看。 震惊之余,亦有几分欣喜。 对身旁的官婉儿道:“这小子看来不只有点聪明,也是能成大事之人啊!” 官婉儿附和一笑,“如果穆子究真能把长安勋贵捋顺,那还真了却了陛下的一桩心事呢。” “是啊....” 武则天一叹,嘴肯定,神情却有几分寂寥。 她这一生都在抗争,有三大心事,贯穿始终。 第一个,便是她的女儿身。 老太太因是女儿身才有机会进入大唐的权力枢,可同样因为她是女儿身,而受累终生。 不过还好,她做到了,数十年的不懈奋斗,让她这个女人终于做到了天下之主的位置,且基本得到了男人的认可。 第二个,是七姓十家。 这一项,也是武则天睡不得寐的一大心病。不过也还好,如今的七姓十家已经彻底驯服,不足为患了。 而第三个,也是唯一一个还没有解决的问题,那便是关陇门阀,也是现在多居于长安的长安勋贵。 从几十年前,长孙无忌阻止她登后位的那天开始,武则天知道,关陇门阀将是她一生之敌。 争斗了几十年,到头来却也只能躲开,而不能尽除。 如今,穆子究真的能助她解决门阀,那武则天可谓是心结尽解了。 但是,为什么心事尽解,武则天还高兴不起,反而有几分寂寥呢? 因为,她太老了。 老太太不禁会想,如果七姓十家、关陇门阀,要是早二十年解决那该有多好啊! 不!!哪怕早十年!! 以她的英明才智,不世手段,在毫无阻碍的情况下,足以把大周朝推一个前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她会证明给所有人看,尊我武媚娘为君,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惜,她老了,越来越糊涂了,许多事也已经力不从心。 武则天不禁会想,穆子究亦或是吴九郎,如果你早回来十年,那该有多好? ...... “陛下?”见老太太出神,官婉儿轻轻呼唤。 “嗯?”武则天回过神来。 “陛下,穆子究还在奏折请助,要在洛阳找一个精通水利的人呢。” “哦。”武则天点点头,眉头一皱,“工部又或内务修造监有精于此道的人吗?” 官婉儿摇头,“没听说。” “那随便派两个人给他吧!不行自己想办法,他不是能吗?” 武则天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 官小婉又道:“那....穆子究此番有功,陛下要不要赏?” “赏?”老太太皱眉一想,“是要赏的...” 吴老九能让长安门阀听话,这是大功一件,怎么说也要有所赏赐,以示鼓励。 而且,这个赏还不能轻了。 轻了,反而显得老太太不够重视。 “可是,赏些什么呢?” 官位是不能动的,他现在城造的职才刚刚开头儿,只能赏爵位。 但问题来了,吴宁已经是武川侯了,再升,要升公爵。 老太太有点犯难,“现在升公,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官婉儿点头,“确实太快了。” “那....” 既然如此,武则天最后拍板儿,“那赏食邑五百户吧!” ...... ———————— “食邑五百户?” 一来一回足有一个月,吴宁要人的折子才算回到长安。 可是,能人没等来,却等来一个食邑五百的赏赐。 吴老九都要哭了,我不要赏啊!我要人!要人! ...... 一旁的吴启也是有些无奈,这陛下显然没抓到重点啊! “现在的问题是卡在这儿了,她那要是没人,那咱们继续不下去。各家的工地可都停了一个多月了,咱们再无动作,恐怕控制不住了。” 当初说好的,停工是为了给修下水让路。 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下水的事儿一点着落都没有,可人家的工地还都停着。 吴启的意思是,再拖下去,要出问题。 说到这儿,吴老十还不忘抱怨几句,“陛下也是,赏赏呗,还这么小气,食邑五百......她也拿得出手?” “知足吧你!” 太平白了吴老十眼,“食邑五百你还嫌少?这已经是仅次于升爵之外最大的赏赐了。” 吴老十挑眉,不解道:“怎么讲?” 太平解释道:“五百食邑,是五百亩永业田,加田耕作的农户都归你。这还不多吗?” 当年老太太杀了她丈夫,为了安抚她,老太太还是破了例,把太平的公主食邑提到了一千两百户。 这还让朝的臣子吵翻了天,差点没和老太太干起来。 可想而知,赐赏食邑,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 太平道:“九郎现在是武川侯,也是从三品的县侯爵,依律有千户食邑。” 太平有些幽怨:“母皇加食邑五百,是一千五户,本宫还多呢!” “而一个从二品的县公,也不过一千五百户食邑。” “从俸禄来说,九郎已经等同一个县公的待遇,你还想要多少?” 吴启一听,还是没觉得多。而且,这货的脑回路有点特别,关注的点和别人也不一样。 瞪着眼珠子,一脸的不信,“殿下才一千二的食邑?那陛下还不是抠门儿是什么?亲女儿才给一千二?” “我听说,一亲王的食邑有万户之数,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太平一翻白眼,这能吗?一个是儿子、兄弟,一个是早晚要嫁出去的女儿。 可是,看向吴启,想到些别的事儿,太平决定,好好教一教这个不着调的家伙。 “你知道母皇,乃至先帝,还有太宗,为什么要极力打压门阀吗?与门阀勋贵之间的矛盾又在何处吗?从某个角度来说,在这个食邑和永业田之。” “嗯?”吴启没怎么着,吴老九却是一皱眉。 本来,他想的是修下水的用人问题,这两个家伙非扯什么食邑,吴宁是不想听的。 可是,听了太平说到与门阀的矛盾,吴宁来了兴致。 “何解?” ...... 。 第三四二章 门阀与皇权的矛盾 大唐沿用旧制,顺带着武周朝又沿用唐制,关于食邑这一块儿,是这样划分的。m.vodtW.com 爵位分九等,分别是: 一等爵:正一品,亲王; 二等爵:从一品,嗣王、郡王; 三等爵:从一品,国公; 四等爵:正二品,开国郡公; 五等爵:从二品,开国县公; 六等爵:从三品,开国县侯; 七等爵:正四吕,开国县伯; 八等爵:正五品,开国县子; 九等爵:从五品,开国县男; 除了男性的九等爵位,女性成员,又从正一品的公主,到正八品的奉仪,分为了十二等。 无论男女,有爵皆为贵,且有永业之地和采邑之所。 这...... 这有点夸张了。 都不用说女人,只说九等男性爵位。 一等亲王,食邑万户。 二等爵,食邑五千户。 三等国公,三千采邑。 四等郡公,二千户。 五等,一千五百户。 六等,千户。 依次往下,七八九等分别是:七百、五百和三百。 按理来说,在创朝之初,对功勋武大加封赏,这点食邑还真不算多。 你想嘛,手下的人跟你出生入死,打下这片天下,终于天下归一,你当了皇帝,那你吃肉,兄弟们还不能喝汤吗? 拿太宗李世民来说,玄武门之变让李二问鼎天下。 秦王府的一众臣武将个个功勋卓著,像秦琼、程咬金,长孙无忌、房、杜这些人,都封了国公,也是食邑三千户。 不过分吧? 一点都不过分! 那些拥护李二的叔叔伯伯、表哥表弟都封了亲王,也不过分吧? 将来李二又生了一堆儿子,自己的骨肉,再封亲王,也不过分吧? 都不过分! 那为什么给吴宁加五百食邑,跟前面说的这些都没法,太平却说很多呢?又提什么皇帝与门阀的矛盾呢? 因为,开国的时候不过分,可再过个几十年,那过分了,而且很过分! 举个例子,拿吴王府他们家来说吧,算笔账。 李千里世袭了吴王李恪的一品亲王,也是采邑万户。 可是,这还不算完呢! 李千里正房有四个儿子。 分别是:天水郡王李禧;蔡国公李瓘;郕国公李峒和成纪县男李映。 一个郡王、两个国公,加一个县男。 这是多少食邑了? 加一起是,两万一千三百户。 别急,还有呢! 李千里的二弟李玮生了两个儿子,一个继承了嗣王爵,一个过继给了叔叔李愔,继承了亲王爵。 这又是一万五千食邑。 三弟李琨,儿女之,有五人有爵位,一个郡王、两个国公,一个嗣王。 又是一万六。 四弟李璄,归政郡王,儿子是吴国公。 一万五。 李千里还有一众姐妹,不是公主,是郡公,最次也是县主,且不提,只说他们四兄弟。 四兄弟家里加在一块儿,食邑六万七千三百户。 六万七千多户是什么概念? 大周朝一个小型的州郡,所有的耕地、农户加在一块儿,差不多也六万多户。 养活一个吴王府,得倾一个小型州郡之所有。 而像吴王府这样的门阀宗亲,多不胜数,换谁谁受得了? 如果不加以克制,国家财政什么都不用干,专门养活他们都不够用。 这也是为什么,历朝历代都有削爵、削奉的事情发生,也因此而出过乱子的原因。 其实是因为开国皇帝大手大脚,可着劲儿地封赏,后世子孙却要一直为祖宗还债。 太平公主解释着,“其实,门阀和七姓十家都有垄断朝政之嫌,可是其根本却有不同。” “七姓十家在民间,压榨的是百姓之利,侵占的也是百姓的土地。” “而且,因为各家都有从事商贸的活动,在财源来说,并不是十分依赖土地。” “若非世家狂妄,妄图与母皇争权,母皇也不一定这么急着把世家打掉。” “可是,门阀却不同。他们大多是开国新贵、功勋之臣,没有世家那样的底蕴,更因为身份的桎梏,没有以商养财的能力。” “他们的财源,主要在俸禄和永业田采邑面,侵占的是朝廷的利益,与母皇之间的矛盾也由此而来。” 太平慵懒的靠在椅背,“说白了,门阀要靠俸禄和采邑来养活一大家子人,可母皇又不想给他们那么多采邑,一门心思的想着削爵降奉,这是个死结,能不有矛盾吗?” “......”吴宁点着头,没有说话。 这么看来,老太太给了五百食邑,还算是放血了呢! 可不是放血吗? 说心里话,武老太太这回真的算是重赏。因为自十年前赏了太平1200食邑之后,这是十年间,武则天第一次向臣子打赏采邑。 朝廷发展至今,已经没有多少余田做为永业田赏赐臣子了。 这还是吴老九拿下了世家,让老太太手多了一千多万亩山东良田之后,才一咬牙,一跺脚... 赏了!! ...... 正如太平所说,这是个死结。 吴宁终于明白,为什么长安各家都拼命的侵占公用地了。 像太平说的,这些门阀除了俸禄没什么财源,又不好意思经商,好不容易长安城出来这么大一块儿肥肉,能不动心吗? 那还不赶紧占下,补贴补贴家用? 可是,吴宁想不通了,“门阀大族一个个光鲜亮丽的,看着也不像穷人啊?你们特么这么缺钱吗?” “这事得分怎么说。”太平撇了吴宁一眼,“要说钱的话,各家肯定都是有的,而且还不少。” “真较真儿,谁家还拿不出个十几二十万贯的?” “可是啊....”太平公主阴阳怪气起来。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但凡有一点生财之道,当然要抓住喽。否则,到真用的时候,手无钱,岂不是抓瞎了?” “!!!” 吴老九一惊,这话听着不对.... 先走! “我去衙门了。” 刚抬起屁股,太平公主扑了来。 “诶诶诶!!你走什么啊?你到底听没听懂本宫说什么?” 妩媚地白了吴宁的一眼,“本宫的意思是说啊,趁现在有机会儿,九郎还不帮帮姐姐?” “趁着手里有权,多给姐姐批几块地,那才是正事!” 果然。 吴宁翻着白眼,“那什么,以后再说!” 逃似的跑了。 “切!”太平一脸不快,“小气!” ..... , 第三四三章 来自程伯清的指点 赏赐食邑的事儿,吴宁没怎么在意。m.vodtW.com 不过,通过这件事儿,倒是让他近一步了解了门阀与老太太之间的矛盾,也明白了问题的根源所在。 是钱闹的呗! 吴宁知道这一点,心情登时好了起来。 之前,老太太交代他捋顺长安门阀的那个任务,吴宁还没根没底的,现在却是有了一丝头绪。 钱的事儿,好办啊! 老子很擅长,好不啦? 正应了后世的一句毒鸡汤:这世99%的事儿可以钱解决,剩下那1%.... 需要更多的钱! 暂且把这个想法放一放,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解决长安下水的问题。 只有解决了下水,地面的问题才可以跟进解决,然后才是门阀的事儿。 一步一步来,不急。 可是下水...... 武老太太确实派来两个人,但那是两个棒槌。 别说改造两百万人口城市的下水,这俩人连原本的旧长安城下水系统都弄不明白。 让吴宁有点绝望的感脚呢?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死马当活马医,至少这两个人他强,还是得用。 还是那句话,一步一步来,弄不出新下水系统,那先了解旧下水系统。 旧下水系统弄不明白,那给他们时间,让他们一点一点的研究,急不得。 “唐俊呢?” 到了城造监衙门,吴宁先找唐俊。 书吏则道:“好像在程副监的职房里。” 得,吴宁心里苦啊,老子在这儿劳心劳力,那三个货可好,整天聊天打屁,连个正事儿都没有。 杀到程伯清的职房。 果然,唐俊和程伯清,还有长孙元冀正在那儿闲聊呢。 吴宁先是对唐俊道:“去书库给我找几张图,历年城下水的修缮稿。” 唐俊点了下头,没说话,亲自去了。 经过那天的仙鹤楼一宴,这三个货到是不给吴宁找麻烦了。 可毕竟都是年轻人,火气旺,许是心里那个疙瘩放不下,却是都别扭着。 像唐俊,他是书记郎,掌管书库的钥匙,吴宁让他去找,他也不打折扣,亲自去找,但是话却不愿意与吴宁多说。 ...... 唐俊一走,吴宁索性在程伯清的职房里等着,与程伯清和长孙元冀大眼瞪小眼。 这么僵了半天,吴老九实在觉得尴尬,对程伯清道:“怎地?都多长时间了,还别扭着呢?” “切!!”程伯清把脸别在一边,“多长时间?多长时间也记着!” 瞄了吴宁一眼,“卑鄙小人!净出阴招儿!” “哈哈哈!” 吴宁乐了,心说,我吴老九本来也不是好人啊! 程伯清别的还好,主要是那天防着防着,还是让吴宁给坑了,这货有点接受不了。 怎么说呢? 防不胜防! 防着太平,防着穆子期,也防着他那两个大高手,结果...... 这货还有李裹儿和武崇训! 特么他是小心小心再小心,还是掉大坑里了。 程伯清能高兴才怪。 “行啦!”吴宁缓声道,“都是老爷们儿,差不多得了!我又没杀你全家,有那么大仇吗?” 眉头一挑,“晚我请你们吃酒,那事儿过去了,如何!?” “不去!” 哪成想,程伯清眼珠子一瞪,特么不说吃酒还好,一提他更来气。 “爱去不去!” 吴宁言尽于此,白了程伯清一眼,“真当你是九天玄女,绝色佳人了呢!老子还得哄着来是怎地?“ 说着话,唐俊已经回来了,怀里抱着一摞的图稿,都是历年长安水利的图纸。 吴宁也不再搭理程伯清,接过图稿,在这屋里找了个地方翻看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可找的,长安下水年年修,可年年的改动都不大。 吴宁也是从找出几张标注清晰、特点显著的,拿去给洛阳来的那两个笨蛋当个参考。 程伯清开始还没当回事儿,任由吴宁在那儿瞎翻一通。 可是,后来偷瞄几眼,也是看出来了吴宁要干什么。 闷头假装做事,犹豫了一会儿,终还是蹦出一句:“咸亨四年....” “嗯?”吴宁一愣,“什么咸亨四年?” 程伯清头也没抬,“找咸亨四年的城造图。” “......” 吴宁愣了愣神儿,随之错愕的在一堆图稿之翻找起来。 咸亨四年,也是公元673年,距今已经二十六七年了。 吴宁着实费了一些周章,才从图稿堆里翻出一张已经发黄的旧稿。 搭眼一看,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与现今的图稿几乎没什么变化,且因年代久远,受了潮的缘故,有些地方更是模糊不清了。 不由发问:“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程伯清一听,有点不耐烦了。 这孙子悟性怎么这差呢?眼神儿也不太好,没好气地提醒道:“右下角!” 这时,唐俊也开口了,倒是没程伯清那般不耐烦,给吴宁解释了起来。 “现在的长安下水,是咸亨四年建的。之后,一直都是修缮维护,并没有太大改动。所以,咸亨四年的图稿是第一稿。” “设计此图的属官姓名印信,在右下角标着呢。” “!!!” 吴宁闻之大喜,操,这几个货有两下子啊! 顾不得其它,赶紧朝图稿右下角看去,只见那里果然有一个人名,还有殷虹印章的痕迹。 虽说也有些模糊,但尚看得清写的是什么。 吴宁定睛一看,面的静静地写着一个让他意外至极的名字—— 长安城造副监:王勖。 “王勖!?” 吴宁猛然一震,王勖不是王从简的爹,宣城公主的驸马吗!? 吴宁抬头,一脸的不敢相信,“王勖懂水利?” 只见程伯清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来了一句,“当刺史之前,的确很懂。现在嘛?那说不准喽!” “操!!” 吴老九激动的直接暴了粗口。 抓起那张旧图稿往出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谁能想到,王从简他爹居然还有这两下子。 跑出去几步,吴宁又折回来了。 这回多亏了程伯清和唐俊,吴宁都忘了谢谢人家了。 只不过,吴老九有点激动,让这个事儿卡了他两个来月,能不激动吗? 先这冲到唐俊面前,一把抱住唐俊,“谢了,兄弟!” 转身又去抱程伯清。 “你你你你......你离我远点!” 把程伯清吓的,直接缩墙角去了。 特么没看出来,这孙子不会是好男色吧? 他躲了,吴宁也做罢,临走之前还道:“这个情记下了,定有后报!” ...... 。 单章,以及下月更新计划 好久没开单章了,以至于专门看苍山单章不订阅的那部分书友,认为苍山已经“断更”一万年了。 好吧,汇报一下近况。 最近,累死了。 为了坚持更新,为了不断更啊,苍山强行规范了作息时间,拖着残废一样的塑料体格子坚持每天晨练。 上下午绑在电脑前工作,连续奋斗二十余日,未休息一天 终于做到了,不断更! 可是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撑不住了!!! 请大家原谅,为了更好的为大家写书,为了以更好的状态投入到更新大业之中去,我想 我想改一改更新节奏,可以吗? 我知道你们是理解的,对吗? 苍山人到中年,不比那些年轻小伙儿,熬不住如此高强度的脑力和体力消耗。 你们一定是理解的,匪帮个顶个的都是善解人意的敞亮人,又怎么能不理解呢?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大伙儿! 苍山承诺每天两更的话,要食言了 对此,苍山深表歉意。 可是,还是那句话,没办法,我就这么点武功,你们又想多看,多更新。 世上安得两全法,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真的太累了,需要调整一下节奏,所以 下个月的更新 下个月的更新改成每天保底三更。 除此之外,月票每增加100张,加更一章。 我想,这应该是我的极限了。 对不住,对不住,食言了 哎呀!怎么这么惭愧呢? 还愣着干什么呢? 掌声呢? (以上是一个小玩笑,别当真。除了保底三更,还有加更,剩下全是真的。) —————————— 好了,不贫了。 好久没开单章,好好说话都忘了。 实际情况就是最近调整的不错,无论状态,还是身体都还行。 保持更新这么长时间,感觉自己应该还能再多写点。 所以,下个月,也就是过了十二点之后,求点月票再挣扎挣扎。 之前不是有人说吗,苍山的问题主要还是更新。 那好吧,我把更新提上来试一试。 真的就是试一试! 说心里话,这本《獒唐》挺让苍山心疼的。 因为自己的身体不争气,致使从开书到现在就没怎么正经更新,眼看快凉透了。 再不拼一拼,试一试,怕是反悔都来不及了。 所以,没什么可说的。 下个月,三更保底,100月票加更。 能不能看爽,全在诸位捧场。 如果这波急救管用,没直接进太平间,那么,下下个月,继续! 苍山也不求能多出来多少,更不求咸鱼翻身,只求一个心安和一个写作的动力。 毕竟这本书倾注了苍山太多的情感,甚至重于《大宋》。 大伙儿要是觉得还行,觉得苍山还有抢救的必要,就多多支持吧,在这里谢过了! 匪帮的兄弟们,现在 需要你们!!! —————————— 第三四四章 王勖 吴宁万万没想到,他要找的那个人居然是王勖,惊喜之余,也有几分唏嘘。m.vodtW.com 谁能想到,宣城公主的驸马,年轻时还有这两下子? 出了城造衙门,吴老九直奔西市附近的宣城公主府。 到了地方,吴宁也没敢冒失直接请见王勖,而是让府卫通报,说穆子究来拜访王从简。 ...... 而王从简一听,穆子究来找他,也很意外。 他知道吴宁最近忙,所以二人已经多日没见过了。 现在突然来访,王从简不敢怠慢,亲自出府相迎。 “子究兄,怎有闲暇来小弟这里?” 王从简颇为热络,离的老远已经是抱手而揖,笑脸相迎了。 也无怪王从简如此,自吴宁到了长安,与之结交,几次帮忙,着实为他们王家解决了大麻烦。 如今,城各家都知道他与穆子究是挚友。 前几日母亲生辰,太平公主府、梁王府、楚王府,甚至是长孙府,都送来了寿礼,使得他的两位舅父李金与李素杰被武则天盯,即将除之的谣传不攻自破。 各个门阀大族看他们家的眼光才因此转变。 而这一切,皆拜穆子究所赐,怎能让王从简不感恩戴德呢? “来来来!!子究兄,里面请!” 说着话,把吴宁让入府。 吴宁也不客气,与王从简一路有说有笑,倒也不急提王勖的事情。 只不过,吴宁没想到,他不提王勖,王勖此时却已经在厅恭候大驾了。 而且,王勖在厅恭迎,连宣城公主亦在厅。 夫妻二人与王从简的心境相同,最近多亏穆子究,才使得府的处境有所转变。 今日穆子究来府,又怎能不出来一见,当面表达谢意呢? ...... 这倒是让吴宁有些意外,且平时多闻宣城公主之名,今日是第一次得见。 宣城乃是高宗李治的第二个女儿,太平大了将近二十岁,如今已经是五十来岁的老妇人。 许是处境艰难,多有操劳的缘故,人看去,还要实际年龄老许多,一头银丝白发,皱纹深植。 这让她看去不像五十来岁,倒和武老太太有些相仿。 见到吴宁与王从简并肩入厅,宣城也没有公主的架子,主动迎了来,与王勖一并礼。 “这位是子究先生吧,老身宣城,给先生见礼了。” 这已经逾越了礼数,吴宁哪里敢受? 急忙前相扶,“殿下这是何故?却是折煞子究了。” 宣城一笑,眉目之满是沧桑。 “要谢的!先生与我王家有恩的。” 吴宁一摆手,“殿下这见外了,我与从简兄一见如故,理应相互扶持。何况,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宣城公主颔首,对吴宁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再不拘泥礼数,请吴宁厅落座。 本来呢,吴老九没想到会见到宣城和王勖,是打算通过王从简与王勖说这个事儿。 可是事到如今,宣城一家如些热络,且王勖在眼前,那吴宁也没必要绕弯子了。 看向王勖,“多次听从简兄提起伯父,今日得见,实属有幸。” 王勖五十多岁,不像宣城那般苍老,但也满头花白,一双眸子倒是有几分凌厉。 见吴宁与之搭话,露出了一抹笑意。 开口叫“伯父”而非“驸马”,这让有些大男子主义的王勖也生出几分舒爽。 “贤侄客气了!” “从简倒是与老夫多次提过贤侄的风采,若非贤侄相助,从简在外又要多吃几次亏的。这孩子不成器,倒是与贤侄差远了。” “呃.....” 吴宁一阵无语,这一口一个“贤侄”叫的,有点酸爽呢? 吴宁叫“伯父”,那是因为有求于人,纯属客气。 可是,这老头儿....怎么还认真了呢? 要知道,真论起来,我是你小舅子,你知道不啦? 吴老九干脆也不绕了,直言道:“其实,子究今日前来,非是来找从简兄的,而是特意来拜访伯父的。” “哦?” 不但王勖一愣,王从简和宣城公主亦是愕然对视。 来找王勖的?这倒让一家三口全都警惕了起来。 吴宁一看,知道这一家是真的过怕了,什么事儿都大惊小怪起来了。 笑道:“诸位莫要惊讶,是这么回事儿。” 说着话,吴宁从怀掏出那张旧图稿。 “伯父,请先看看这个。” 王勖狐疑接过,搭眼一瞧,“咸亨四年的城造图稿?” 不用看右下角的署名,他也知道这张图是出自他的手。 只不过,王勖不知道的是,穆子究拿这张图来做甚? “贤侄,这是何意?” 吴宁苦笑,“不瞒伯父,子究接任长安城造,近几个月一直在寻找专长水利出入的能人。” 一摊手,“为此,甚至请陛下,从工部、皇城监里去找,奈何朝人才凋零,找不到能人。” 说到这儿,吴宁顿了顿,亦看出王勖眼的得意。 别的不敢说,王勖在山河地理,还有水利城造的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只闻吴宁又道:“直到今日才偶然发现,原来伯父才是此高手。这不,小侄这才前来拜访,寻求赐教了。” “嗯。”王勖自得地点了点头。 看了看手的图稿,似在追忆......道:“近三十年前的事情了,老夫也吃不准还记得多少,不知贤侄要问哪里?” 问哪里? 吴老九心说,特么没有不需要问的地方。 干脆摊牌,“我想请伯父出山,重造长安水利!” “什么?”这回转到王勖发愣了。 他以为吴宁这个城造督监只是想在原有设施的基础修缮,遇到些麻烦才来找他。 结果,他说要重造? 眉头紧皱,“贤侄是说...推倒重建?” 吴宁坚定点头,“没错!” “这....”王勖有点画魂儿了。 要知道,当年这套下水系统,是推倒前隋的旧建重来的。不知道耗费了王勖多少心血,才建到今天这个规模,满足长安百万城民的需求。 如今穆子究还要重建,王勖深知其艰难。 况且,这是二十七年前的事了,自打出了城造监,王勖这二十多年没碰过这方面的事儿,心里更是没底,还有没有当年的本事。 “怎么样?”吴宁此时热切开口,“可否帮小侄这个忙?出山再修长安水利?” “这.....” 王勖沉吟着,左右思量,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况且,如穆子究所言,他也找不到什么自己更合适的人选了。 ...... ,(求月票!!!) 第三四五章 拒绝 王勖觉得这事儿应该没问题,刚要点头应下,却是一旁的宣城公主轻轻的咳了两声。 “咳咳。” “子究先生!”把众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宣城微笑着看向吴宁。 “家夫年世已高,且数十年不经手水利之事,早已荒废,恐怕要让先生失望了。” 吴宁一愣,“殿下...” 这明显是托词嘛。 吴宁无语了,这老太太不地道哈,刚才还千恩万谢的,怎么翻脸不认人了?这么点儿事儿,你还给我推脱? “殿下!”吴宁笑容渐敛,“我观伯父神情,似乎可以胜任。” 只见宣城公主先是看向王勖,见夫君确实对着她暗暗点头,意思是,确实没问题。 宣城没办法了,悠然一叹,“唉!!” 老妇人满面愁苦,一言难尽。 “子究先生,不是老身不知感恩,实在是....这官场朝堂,与我一家有害无益。” “老身实在不想家人再入其,深受其害了。” “......” 好吧,宣城的考量原来在这里。 ...... 这位老妇人对于朝堂争斗早已经心灰意冷,更不想家人再入官场,让她整日提心吊胆的度日。 她怕了,真的怕了。怕哪一天又是一纸诏书,把她一家打入深渊。 宣城的想法很简单,再不要什么高官厚禄,也不要什么权势滔天,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所以,什么出山重建长安水利什么的,宣城根本不管,更不想王勖再入官场,参与什么争斗。 吴宁:“......” 吴宁一阵无言,一时之间竟无从反驳。 “公主殿下!” 没办法,吴宁也只能软言细语地说话,“如今形势,并非殿下想的那般不堪。” 当下,吴宁把李金、李素节的处境,还有武则天的想法,以及朝堂的动向与宣城细说了一遍。 “所以,唯今之局,并非殿下想的那般不堪,殿下的处境更是一片大好。何必我自独哀,徒增烦恼呢?” “依子究之见,大可放手为之,莫要辜负了伯父与从简兄的才华啊!” 宣城听罢,一阵沉默,似有深思。 良久,老妇人还是摇了摇头。 “先生的好意,老身心领了!可是,我们一家真的累了,也怕了,不敢再有非分之想。还请先生,多多包涵!” 一旁的王从简与王勖也是低头不语,面有哀戚。 王从简过了一会儿才道:“家母也是为我们一家着想,子究莫要见怪!” “这....” 吴老九心说,这有点不通情理了吧?老子好不容易找到你这儿了,结果你死活不给面子,还弄了一个连他也没法反驳的理由。 这...... 看着一家三口心之绝决的神态,吴老九本着老子可不是什么好人的原则,那只能... 只能对不住了。 特么你不干也得干! .... 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长叹一声: “唉,好吧!小侄也不能强人所难,不过......” 看向王勖,“不过拒绝小侄之前,伯父可否与小侄走一趟,去一个地方?” 王勖一皱眉,“去哪儿?” 吴老九露出招牌的淡然一笑,“去了便知。” 王勖一想,穆子究与他家有恩,拒绝了人家本心虚,要不跟他走一趟? 与宣城对视一眼,宣城也找不到再拒绝穆子究的理由,只得同意。 “那老身也随先生同去,可好?” 好吧,宣城是怕夫家耳根子软,路这个穆子究再说点什么,王勖抵挡不住再答应了,那她白当这个坏人了。 “好啊!”吴宁满口答应。 于是乎,宣城公主与王勖,再加一个多事儿的王从简,跟着吴宁出府。 一行四人穿街过巷,直接去了.... 去了长安东南角的芙蓉池。 王从简隐约记得,那日在仙鹤楼,穆子究说服各家停工的时候,提到过芙蓉池。 可是现在,他却也不明白,穆子究带他们去那儿干什么。 至于宣城和王勖,那更一头雾水了。 芙蓉池现在是长安城有名的臭水泡子,穆子究闲的没事儿去那儿干什么? 呵呵,当然是去看臭水泡子的喽。 准确的说,是去芙蓉池边儿的一个大土坑里看看。 那个大土坑足有三丈余深,乃是之前吴老九让罗厨子带人挖来取土样的。 而且,以罗厨子那个尿性劲儿,吴宁能支使得动他挖坑已经是高难度了,更别指望罗厨子挖完了坑还给你填。 所以,那个坑......还在。 所幸芙蓉池现在已经没人来了,边多一个难看的大坑却是更没人去管。 一行人到了坑前,宣城、王勖和王从简皆被周遭的臭气熏的掩住了口鼻。 王从简更是皱眉道:“子究兄,这是何意?” 只见吴宁一指深坑,对王勖道:“伯父要不要下去看看?” 王勖听了直躲,下去?还不熏死在里面,能不能来都是问题。 一个劲儿地摇头。 吴宁则道:“伯父还是下去看看的好,兴许能看出什么端倪。” “......” 王勖拧着眉头,看吴老九那个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不由得认真了起来。 几经犹豫,最后还是掖起衣摆,掩住口鼻,寻着坑边盘旋下的斜坡,下到了坑里。 坑很深,起码三丈余,以王勖精于水利的眼光,这个深度几乎已经到了长安的地下水层。 一路下到坑底,果不出王勖所料,坑底满是积水,显然是从地下渗来的。 只不过,周遭的臭气却是面还要浓郁得多。 强忍着恶心,王勖也猜出吴宁要他下来的用意。 仔细看了看坑壁的泥土,王勖整个人都凝重了起来,甚至不顾脏臭,用手抓起一把细看。 看了一会儿,王勖更是挽起袖口,把手臂伸到了坑底的水里,从水底捞出一把泥来。 “怎么会这样儿?” 王勖彻底认真了,“按说不应该是这样的!!” 芙蓉池水臭他是知道的,盖因城有一条明渠汇入芙蓉池,这条明渠本身是做为城民排污之用,所以芙蓉池的水从一开始好不了。 这一点,王勖是有心理准备的。 按理来说,芙蓉池的水会下渗,在其边儿挖坑,坑里肯定有臭水,这无可厚非。 所以,王勖下来之前,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儿。 可是,下来之后,他发现,情况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却是有些出乎意料。 ...... ,(求月票!!!) 第三四六章 不干也得干 王勖满心疑惑。m.vodtW.com 要知道,如果这坑里的水土是被芙蓉池臭水所污染,那么理应是地表土最严重,之后,越往深了去就越轻。 也就是说,挖到三丈深,这里的水土不应该是臭的。就算是臭的,那也一定比上面的土来得轻微。 可是,王勖看到的情况恰恰相反。 坑底的臭气,还有水土的污染情况,明显比坑上面要严重得多。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股脏臭不是从芙蓉池渗下来的,而是从地下返上来的。 看着坑底黑绿色的污水,王勖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这是地下水臭?” 他是知道南城的水质越来越差了,可是因为久不出户,加上住在西市远离南城的缘故,所以王勖并不知道,南城的地下水已然坏到了这个地步。 见坑中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王勖爬到了地面。 宣城一见夫家可算上来了,赶紧道“看完了?咱们走吧!” 好吧,老妇人再怎么说也是养尊处优了一辈子,哪来过这种污秽不堪的地方,她是实在呆不下去了。 可是,王勖沉浸在疑问之中,还不肯走。 “不急,再看看。” 说着话,王勖也不和吴宁打招呼,自顾自的到了芙蓉池岸边,又细细观察了起来。 吴老九一看,知道他是在找原因。 也不为难宣城,让王从简带着其母到远处清爽一些的地方等候,自己则是在这里陪着王勖。 王勖在芙蓉池边儿转了一圈,又寻着明渠向上游走了一段。 最后,又绕到了靠近芙蓉池的一户人家,敲门进去,观看民房中的水井。 这一套下来,足足有一个时辰才算了事。 此时,王从简和宣城公主也是急急忙忙地跑来与二人汇合。 好吧,王从简这货显然是对宣城说了穆子究的光荣事迹,宣城公主是怕夫家被这个穆子究给忽悠晕了。 “怎样?” 吴宁看着王勖,只当警惕非常的宣城公主不存在。 王勖皱着眉头,“怎么会这样?” 环指芙蓉池这一带,“这里是长安城地势最低之处,地下水气极丰,以往恨不得挖地几尺就有水源上涌,是长安取水最便捷之所在。” “这几十年来,城中人口骤增,水源取用甚巨,使得城南地泉下沉,但也只需三丈方便可出井。” 王勖解释着,不愧为精通水利的能人。 “按理说,地泉取水越深,水质应当更好才对,怎么怎么都是腥臭恶水呢?” 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原因,却有几分焦虑。 可吴老九知道啊,不但知道,而且这货之所以把王勖拉到这儿来,他还想颠倒黑白。 只见吴宁阴阴一笑,“伯父想不通吧?” 王勖点了点头,看向吴宁,“看样子,贤侄倒是知其根源?” “不错!”吴宁点头,“确实知道。” “何故?” 听闻王勖此问,吴宁脸色一变,把眼珠子瞪的溜圆,直指王勖“皆因你之过错!” “谁?谁??” 王勖有点懵,什么情况?怎么赖我身上来了? 吴宁冷笑一声“咸亨四年的下水,是伯父修的,没错吧?” “没错啊!” “那就对了。”吴老九一脸笃定,“这城中水劣,盖因下水修造不周,致使污水下渗,脏了地脉,岂不正是伯父之罪?” 王勖“” 宣城公主“” 王从简“” 一家三口全都傻眼了,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诶?” “诶诶诶!?” 王从简不干了,这个时候,他是肯定向着自家老子的嘛。 瞪着眼道“我说,子究可别瞎赖哈,那污水下渗可不关我爹什么事儿,那是各家的问题!” 特么那天在仙鹤楼他又不是聋子,穆子究可是拿这个事儿把各家好顿威胁。怎么转个脸儿,又赖到他们家头上了。 “那我不管!”吴老九一撇嘴,你和我讲理,找错人了吧? “这下水是不是你爹主持修造的?他修的,他就要负责!” 王勖无语。 “我修的是不假。可我修的时候,也不是让各家往里倒屎倒粪的啊!!” 这套下水建造之初的公用,其实就是分流雨水,还有皇城里的少量水。 按王勖的计算,如果只是这些,就算全部下渗,也造不成这么大的污染,他可没让各家接到茅房里图方便不是? 一脸严肃,“贤侄,这咱们可要说清楚,此非是我王勖之过,乃是各家乱用,暗沟不堪其负,才有今日的结果。” “呵呵。”吴宁淡然一笑,不得不说,很有道理。 可是,不行啊,有道理现在也不是讲道理的时候。 “您那和我说不着,和陛下去说吧!” 一指远处的芙蓉池,“如今长安水质到了这个地步,陛下追究下来,那子究也是要据实以报的。” “就算刻意掩盖伯父之错,可终究是和暗沟布局,还有防水防渗脱不了干系。那伯父说,陛下会怪罪于谁?” “” 王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穆子究,分明就是个无赖啊!这你也能拐在我身上来? 可是没办法,吴宁说的是事实,万一武则天追究下来,怪谁? 把王勖气的啊,“我说贤侄,你这是坑我呢!” 吴宁一摊手,“哪坑你了?咱们是实事求事嘛!” “再说了。”吴老九话锋一转,带着暗示性的挑着眉。 “伯父把这下水重修一遍,那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兴许因为伯父治理有功,陛下不但无罚,还会有赏呢!” “我!!” 王勖 王勖觉得他说不过吴宁,现在已经无语到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得求助的看向宣城公主。 宣城那边也气的脸色煞白。 就没见过这样儿的,好好的一团和气,怎么还威胁上了呢? 她哪知道,吴老九本来就是贱人一个,维持面子管你叫声“伯父”,特么真急眼了,王勖在他眼里那就是个“便宜姐夫”,还不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况且,他是真憋的没招儿了。但凡有第二个人选,吴老九也不至于连威胁带吓唬的,非要王勖出山。 “好吧!”宣城公主实在没了办法。 她也是心虚,实在是怕了武则天,更不敢把这个事儿闹到老太太那里去,最后只能从了吴宁的心愿。 , 第三四七章 挤兑武则天 宣城公主哪说得过吴老九这贱人?最后只能屈从。m.vodtW.com 对吴宁道“帮你这个忙,可以!不过,老身有个条件。” 这不就完了? 吴宁赶紧换了个脸色,“殿下您说,但有任何要求,子究一定想办法达成。” “嗯”宣城沉吟片刻。 先是问向王勖,“这重修下水,是不是要把各家的下水都挖开?” 王勖点头,“那是必然。” “若是如此!”宣城终于道,“我夫君不可明帮于你,只能在暗处,行吗?” 吴宁“” 吴宁彻底无语,这不还是怕得罪人吗? 同时也是满心同情,心说,这一家得憋屈成什么样儿,才会小心到这个地步? “没问题!若有人不满,需先过我穆子究这一关。殿下,这回可以放心了吧?” “好吧!”宣城公主终是点头,对王勖道,“夫君就帮子究这一回也无妨。” ———————————— 只能说,吴老九太贱,几乎是用卑鄙手段把王勖请出了山。 可是,吴宁很清楚,王勖肯帮忙是肯帮忙了,但是心里肯定还有隔阂,能不能放开手脚却是另说。 吴宁又犯难了,怎么才能让王勖无后顾之忧,专心干活呢儿? 说到底,还是宣城这些年与萧、程几家积怨太深,再者就是武老太太凶狠,把这一家吓出毛病来了。 最终,王勖答应帮助吴宁重修下水,只不过,吴老九的要求很高,王勖一时也拿不出方案。 吴宁要求,在不考虑成本、不考虑布局等因素的情况下,把长安下水系统修到最好。 不但要彻底断绝污水下渗对地下水源的污染,而地上,围绕长安的八条水道亦不能因长安庞大的人口而受到侵害,最好的能做到废物利用、污水无害处理。 这可把王勖难住了。 因为吴宁提出的这些要求、这些概念,在一千三百年前的时代,实在是太超前了,王勖听都没听过。 再加上,他已经二十多年没碰过水利之事了,许多东西都要重新熟悉。 所以,王勖只答应吴宁先试试,至于能不能成,且要另说。 吴宁也答应王勖,无论是要钱还是要人,城造监必鼎力相助。 至于别的考虑,也无需分心。 不得不说,吴宁的要求有点高。 所谓环保,在这个时代当真是一点概念都没有,有些过于超前。 可是,吴宁觉得,还是有必要尝试一下。 毕竟两百万人口的大城,如果没有环保意识,再怎么得天独厚,那也是长久不了的。 就像之前王勖说,长安地下水位下降,是人口骤增,用水过度引起的。 其实,吴宁比他更清楚,人口骤增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根本问题还是黄土高原水土流失,还有植被减少所至。 包括长安城地下水的污染,也有植被破坏的原因。 也就是说,极剧减少的植被覆盖率,使得黄土高原的土壤自愈能力已经跟不上人类生存的脚步了。 这一点,随着乌竹炭的普及,虽说一点点的在改善,却依旧是一个需要长期投入的大工程。 而长安治污,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已经不是一个城市的问题了。 它会给整个甘陕地区,甚至这个时代树立一个标杆儿,进而形成一点概念。 这样一来,吴宁更要试上一试。 因为,其意义深远。 ———————— 接下来的日子,吴老九反倒闲了下来,因为活儿都交给王勖了啊! 无事可做的吴宁只能等着,等王勖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案出来。 当然,吴宁也不是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偶尔也会去王勖那里,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依靠他后世的见识,也能提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 比如“分级过滤化污池”,就是王勖在吴宁的提示之下,想出来的办法。 顾名思义,这是一个清化污水的系统。 这个时代治污好就好在没有什么化工污染,还是以生活污水为主。 而生活污水之中,粪便这一类也好说。用王勖的话说,既然不计成本,那完全可能把城内的粪便污物由暗沟引到城外,建一座大型的粪池储存起来。 这样一来,也可以解决农户用肥的问题。 唯一麻烦的,是其它污水。 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一部分污水根本就不用管,直接排到渭水里去。 可是吴宁不干,说是这样污染了渭水,非要把这部分污水清化处理之后,才能排放。 这就难住王勖了,因为根本就没有这个技术。 于是,这个“分级过滤的化污池”就诞生了。 说简单一点儿,就是在长安城的东南角作一个污水处理厂,把现有的芙蓉池改造成由高到低,高低不等的三个水池。 第一个池子里进的是城中的污水,池底铺满砂石,在与二级池连接的地方做成渗口,让污水通过砂石过滤,渗到第二级池水中。 再在二级池中放更细的砂石,再过滤一道,渗入三级池。 三级池中放的则是石炭渣儿,也就是烧出来的煤渣儿。这东西内里都是蜂窝状的细孔儿,又是碳质,吸附能力极强。 经过这三道过滤,城中的污水基本可以达到复清的程度。 吴宁虽说不知道这样能达到后世几级水质的标准,但是也已经远比直接排放污水好,不至于再污染渭水了。 虽然王勖他们觉得多此一举,可是吴宁却知道,这个污水池建成,现在虽然还看不出什么,可再过几十、几百年,后世子孙却是不知要怎样感谢前人的恩赐了。 除了跟王勖研究长安下水,吴宁还给武老太太上了一道折子。 主要是提醒老太太,花钱的时候到了哈,而且是大钱。您老做好心理准备,别到管你要的时候,吓着你。 另外,吴宁还提了几句王勖。 大概就是,找了半天,原来宣城公主的驸马才是此中高人,现在已经全心投入到为长安人民造福的事业中来了。 而且,吴老九还多了句嘴,把宣城公主最后和吴宁提的那个要求告诉了武则天。 “这个贱小子!!”看得武则天直瞪眼。 “你告诉我这些做甚?这不明摆着挤兑我,意思是我把宣城一家弄的这么惨吗?” ,(加更一,求月票!!!) 第三四八章 宁为一只鸡折腰 武则天就奇怪了,这事儿怪我吗?老娘已经很大度了,好不好? 不但留着萧淑妃的子女,而且都给他们成了家。 现在,李上金和李素节又被诏回京城,陪伴左右。 老太太心说,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好不啦?你还怪我? 不过,再一看吴老九写的那些东西,武则天也是心有戚戚。 宣城也确实够可怜的,连驸马出来做点事儿都提心吊胆,不敢示人。 “算了!”武老太太长声一叹,自夸道,“朕就是心太软!” “婉儿呢?” “臣妾在呢!”上官婉儿急忙上前服侍,“陛下有何吩咐?” 武则天沉吟了片刻,“拟道旨,晋升宣城驸马王勖为工部侍郎,暂留长安主持水利重造之事。” 又想了想,似乎还不够。 要是突然下这么一道旨意,就宣城那丫头疑神疑鬼的性子,也许得吓着她。 “义阳前年先走一步,朕也没什么表示现在想想,何必呢?”武则天自言自语。 义阳公主,是宣城的姐姐,也是萧淑妃所生。 半问半闲聊地对上官婉儿道“义阳一走,宣城就是他们这一辈里,最年长的那个了吧?” 上官婉儿点头,“确是如此。” “不过”上官婉儿顿了顿,“不过,陛下真的要立宣城为” 上官小婉又不傻,武则天这么问,显然是生了立长公主之心。 “怎么?”武则天挑眉,“婉儿觉得不合适?” 上官婉儿摇头,“臣妾觉得,是极合适的。” “哦?”武则天笑了,“说来听听。” 上官婉儿道“陛下宽以待人,把杞王、许王两位殿下收至膝下,这本身就是不记前仇,万民拥戴之举。” “若陛下还能把宣城立为长公主,满朝文武、天下百姓就更能知道陛下宽仁,实乃天下之幸,朝堂之幸,苍生之幸也!” “哈哈哈哈!!” 老太太被夸的有点飘了。 “你这丫头,倒是会捡好听的说,哪有什么宽仁不宽仁?” 老太太望向远处“只是觉得,朕与萧淑妃的那些恩怨都已经几十年了,如今她做了黄土,朕若再斤斤计较,还有什么意思?” “日后若泉下相见,图增尴尬罢了。” “婉儿。”说到此处,武则天终下决心,“下旨吧!” “晋宣城公主为宣城长公主,扬长姐之风,表宗亲点范!” 得,吴老九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几句话,算是把宣城一家彻底推到了高位。 说完了宣城一家的事儿,老太太把目光又集中到了吴宁要钱这个事儿上。 “要钱?” 武则天念叨着,“朕哪来的钱给他?” 把奏折甩给上官婉儿,“不如婉儿你亲自去一趟长安吧,把给宣城的旨意代朕传了。” “顺便也看看,他到底要多少钱。” “臣妾遵旨!”上官婉儿躬身应旨。 只闻老太太继续嘱咐 “他若要的少,那就让他自己想办法,朕可没钱给他!” 上官婉儿心念一动,“那若是要的多呢?” 武老太太嘿嘿一笑,“那也让他自己想办法,朕更没钱给他了!” 上官婉儿“” 心说,老太太什么时候也学会气人了呢? —————————— 圣历二年,转眼到了年关。 这一年,于大周朝来说,无疑是个好年。 先是年初大败突厥,除掉了这个北方大患。随之,武则天如愿铲除了七姓十家。 从民间到朝堂,可谓是诸事皆顺,一片祥和。 唯独一个不开心的,就是狄胖子,这货已经好几个月没吃过肉了,憋得狄阁老没事儿就去武则天面前晃荡。 “陛下,你看老臣这身子骨,没问题了!你让我吃肉吧!!” 武则天一看,登时大笑,“看来,穆子究这个主意果然奏效。阁老自从食素以来,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了呢。继续保持,莫要破功哦!” 呵呵,武老太太意思很明显,食素有效,那就更要坚持了嘛。 狄仁杰“” “完了!”狄胖子心说,“全特么完了,这辈子算是和肉食无缘了。” 另一边在长安,因为临近过年的缘故,吴宁也不似平时那般清闲了。 先是腊月二十,也就是过年前的十天。 李文博、赵紫平、吴老七,还有在洛阳的道爷、虎子和老八,都到了长安。 长路镖局所有主事的头头脑脑,尽聚长安城。 倒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儿,而是因为这是吴家的传统。 不管人在哪儿,办着多重要的事儿,过年那就必须把手头的事儿都放下,回家团圆。 九年前,吴家没出事儿之前,老祖君就是如此约束众人。 出事儿之后,则是吴宁接过了祖君的规矩,开始约束这些活着的人。 “九哥!” 吴宁没想到的是,虎子和老八他们过来也就算了,他们居然还把巧儿带到了长安。 见巧儿那般俏生生地叫着他,吴宁是哭笑不得。 “我的妹子!你怎么也跑出来了?” 随之瞪向吴老八,意思是,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巧儿在官宁坊,那个地方可不是说出来就出来的。 吴老八也很无奈,瞟向虎子。 “这肥货非要带着巧儿,我有什么办法?” 倒是孟道爷说了句公道话,“放心!安排妥当了,不会有人知道巧儿出了洛阳。” 吴宁生疑,“怎么安排的?” 孟苍生道“腊月初七,狄阁老就把巧儿请到家里去了。说是宴请亲朋,家中舞姬不够用,得过完年才会还给官宁教坊。” 狄胖子? 狄胖子帮着把人骗出来的? 吴宁暗自松了口气,如果是狄仁杰出面,那这事儿还算放心。 可是,吴宁这就更不明白了啊! “狄胖子怎么会帮咱们这种事儿?他恨我还来不及呢吧?” 孟道爷嘿嘿一笑,“这你倒没说错,平白无故的,他怎么会帮咱们?我是使的贿赂,才让那胖子诚心帮忙的。” “贿赂?” 吴宁更不信了,狄胖子是挺猥琐不假,可那胖子根本就不是那种人啊! “你拿什么贿赂的他?” 只见道爷伸出一根手指,“一只烧鸡。” 得! 吴宁一脑门子的黑线,狄胖子,算我看错了你! ,(加更二,求月票!!!) 第三四九章 不差钱 狄怀英一世英名啊,全特么完了! 吴老九不由有些感伤,心中现出几分哀戚。≦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这到底是现实的摧残,把一代忠良、安世能臣,变成了为烧鸡折腰的凡人?还是 作者八王蛋呢? 嗯,应该是作者太不是东西,刻画太过轻佻,描写太过演义,反正和我吴老九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 ———————— 巧儿的到来,颇有几分冒险。可是人已经来了,吴宁索性也不再多想,由它去吧! “九哥!”巧儿笑嘻嘻地贴到吴宁身边,显然这次偷跑,让她开情大好。 “带巧儿去逛逛长安吧!” 吴宁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算是责怪她的冒险,道“让你哥陪你吧,九哥还有事情要办。” “哦。”巧儿乖巧地应着声,却是有几分不快。 吴宁确实有一堆儿事儿要处理。 首先,长安不比在蜀中的时候,那时过年大伙就只想着过年,采买年货的采买年货,布置家宅的布置家宅。 可如今不同,吴宁掌管长安城造,属实权官员,又是武川侯之尊,与长安各家都有关联。 此时冬至刚过,年关又来,正是各家走访亲朋,联络关系的当口儿。 虽然吴宁住在太平府上,为他挡住了一大部分不必要的应酬。可是,像吴王府、杨家、宣城公主家,这种地位超然的存在,他却是怎么也躲不过的。 这些天,吴宁就算别的什么都不干,单是会友也够他忙活的了。 不过还好,巧儿也不至于孤单,有虎子这个狗皮膏药,再加上李裹儿和太平陪她漫游长安,倒也不至于寂寞。 离过年还有三天,城造衙门已经放了假。 这里吴老九必须要吐槽一下 难怪后世那些人穿越之后都想当官,实在是在古代当官太通透了。这一年下来,除了放假,还是放假。 什么中元节、中秋节、寒食节、冬至,随便什么节就来一个黄金周,甚至还有黄金月。 从年前开始,一直到二月,直接放一个多月,回家玩去吧! 要是家中父母过世,直接来个黄金年也不是问题。 这还不算完,皇帝生辰要放假,皇帝老爸、爷爷、祖宗、老妈生辰,也能放假。 一年差不多三分之一假期,还是带着高薪休假的,能不通透吗? 城造衙门这一关口儿,直接就是一个月之后见了。 本来吴宁还想借着这个假期,好好去订着王勖。 没办法,时间紧任务重,别人能休,王勖可不能休。他得接着奋斗在第一线,赶紧把方案弄出来。 不然 不然吴宁这个年肯定过不好,非得让长安门阀给烦死不可。 要知道,各家已经停了好几个月的工了,建了一半的高楼就在那日晒雨淋。 知道的,这是各家给穆子究面子,主动停工配合下水重造。 不知道的,还以为门阀也就那么回事儿,一个穆子究就吓的他们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子究先生啊,你看能不能先让工匠开工?” 这不,长孙顼这几天已经来找过吴宁好几趟了,一直说的就是开工的事儿。 “长孙兄!”吴宁也是为难啊,“再等等可好?城造方案就要出来了。” “你现在开工,到时真让你拆,岂不是我穆子究不尽人情?” “没关系!!” 哪想到,长孙顼大手一挥,“拆我家也认了,你现在让我开工就行。” 长孙家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啊,吴宁不知道,现在坊间是说什么的都有。 什么,穆子究一句话,门阀连个屁都不敢放就停了。 什么,穆子究重修下水那就是个借口,以此来打压门阀,给他们颜色看。 更有甚者,说什么武则天这是要回都长安,在回来之前,却是要把门阀一并铲除,就像七姓十家一样。 所谓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再这么传下去,那门阀的面子可就一点也剩不下了。 “子究先生!” 长孙顼见吴宁不说话,心中画魂儿,试探道“这里面,子究先生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言表之秘啊?” 长孙顼心说,武则天不会真要回都长安,真要铲除各家吧? “没有的事儿!” 吴老九大包大揽,“坊间八卦岂有听信之理?长孙兄放心,真的再等等,用不了多久了!” 长孙顼不信,“那” 他又想到另一种可能,眼珠了转,神情一变,“这个这个” “其实吧,私占公地,我们也知不妥。要不我们出些钱财,算我们买的可好?” 长孙顼觉得,会不会是朝廷想要钱,又不好开口,让穆子究在这儿拖着? 好吧,门阀是不差那几个买地的小钱的。 就长安这地价,半亩的宅子也不过千贯,能花多少钱? 真是要钱,给他便是。 在长孙家看来,现在的首要问题是开工!! 只有开工,才能压住民间谣传,才能拔高长孙家的地位。 “若是银钱上的问题,子究先生就不用操心了,过午我就派人把钱送过来!” 吴宁一听,赶紧摇手,“不用不用!!” 一脸嫌弃,“朝廷还差你那一点小钱?真的是下水方案颇为复杂,尚需时日斟酌。” “年后吧!”吴宁估算着,“年后差不多即有定论了!” “真的?”长孙顼看吴宁那样子,真不像故意为难了。 “那好吧,那就等年后再说!” 好不容易送走了长孙顼,李峒又来了。 结果,说的是和长孙顼一样的话。 “子究先生!”李峒一脸谄媚,“老父于幽州来信,专门提到了先生,特意嘱咐我等儿孙,不得与先生为难。” “停!” 吴宁一摆手,“少来好听的,说正事儿!” “好吧。” 李峒不觉怠慢,反而知道吴宁这是没把吴王府当外人,直言到,“何时能开工?” “再等!” “能通融吗?” “不能!” “给钱买地呢?” 吴老九一瞪眼,“你看我像缺钱的人吗!?” “不像不像” 李峒灰溜溜的走了。 杨承佑、唐家的人也都先后到访,无一例外,都是开工的事儿。 也无一例外,给钱都行,只要让我家开工,都让吴宁给顶了回去。 也不看看吴宁是谁? 从小到大,从前世到今生,吴老九缺过钱吗?(缺过!!你特么当了五年逃户,忘了?)把钱当过一回事儿吗? 钱财于吴宁,那就是浮云。 格局太小,不足一虑。 要是为了这点钱失了吴宁的大局观,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不要钱!都给我回去等着就是了,子究另有安排。” 就在各家狂轰烂炸一般往吴宁这儿跑的同时,长安城门处,一队皇家仪仗拱卫着一位清丽女官,款款入城。 “先去宣城公主府宣旨,再到太平公主那里与穆子究传达陛下口御吧” 咱们的上官小婉,到了。 ,(加更三,求月票!!!) 第三五零章 老子要钱 吴老九也是日了狗了,你们这帮人就不能来点新鲜的?张嘴就钱钱钱的? 还我有钱,我可以买地!?俗不俗?俗不俗吧? 都是世勋之家、高门大户,怎么格局就这么小呢? 有些东西,是钱能解决的吗? 这就不是钱的事儿! “呼!!” 刚刚打发走了杨承佑他们,吴宁瘫坐在厅中,很是疲惫。m.vodtW.com “可特么累死了我!” 太平公主与武崇训在侧,咱们公主殿下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呵呵,还有你受罪的呢!你那城造方案一天不出,怕是一天也不得安宁了。” 武崇训则是百无聊赖地研究着太平府上的摆设,插话道“幸好先生住在姑母这里,否则,还不被他们烦死?” 吴宁瞟了他一眼,这些天与武崇训也早就混熟了,不客气道“你怎么在这儿?怎地?李裹儿又把你甩了?” 武崇训面色一苦,“说是上街采买了,说什么也不让我跟着。” 吴宁“” 吴宁心说,当然不能带着你了。 李裹儿是与巧儿一起上街的,用李裹儿的话说,武崇训是认识巧儿的,不能让他知道巧儿在长安,所以不带他去。 所幸这货心比较大,亦不会注意到什么。 可是,吴宁深深地看了武崇训一眼,他总觉得,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正太,其实比谁都聪明,比谁都会做人。 暂不去管武崇训,对太平道“这眼见下午已经过了一半儿,我想不会有人赶着饭点儿来走关系吧?” 太平一笑,故意与吴宁做对道“那可说不准,兴许就有不长眼的,这个时候就到了呢。” 正说着,高泰急匆匆的小跑而入,“启禀殿下,上官婉儿府外求见!” “谁?” 三人皆是一怔。 “上官小婉?她怎么来了长安?” 吴宁看着太平苦笑,“还真让你说着了。” 三人不敢怠慢,起身相迎,把上官婉儿迎到府中。 一番叙话方知,上官婉儿此次来长安,是专程来给宣城公主宣旨的。 “宣城长公主?” 太平脸色垮了下来,有点不是滋味了。 怎么宣城就成了长公主了? 要知道,长公主这个头衔比她的无论是品阶,还是名望,都高了一个档次。 不快道“母皇好生偏心!” “也没什么。”在上官婉儿面前,吴宁不能那么随性,只得好言道,“陛下心怀宽仁,这是好事儿,公主殿下当高兴才是。” 浅台词却是老太太宽仁,你怎么小心眼儿了呢? 太平白了他一眼,也因为上官婉儿在此,不好说太多。 转向上官婉儿,“上官才人此来,不会只为宣旨吧?” 要是只给宣城传旨,那也根本用不着上官婉儿出马。 上官婉儿礼貌地向太平颔首,“殿下所言甚是,婉儿此行却非只为传旨,陛下还特地嘱咐婉儿来看看子究先生的城造之务,可有进展。” 吴宁接话道“大概年后,方可向陛下禀报细节。” “上官才人若是不急回朝,可在长安暂留几日,到时连奏折一并带回去。” “也好。” 上官婉儿居然答应了。 好吧,按说年关将至,百官皆休,上官婉儿不应该这个时候还忙于公干,武老太太也不应该这么不近人情,大过年的让上官婉儿“出差”。 其实则不然,概因在唐宋时期,年关并非是最大的节日,冬至才是。 古人视冬至为寒去署往的节点,也是新的一个耕作周期的开始。 所以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不是过年,而是冬至。 唯有下山坳,因为吴家人的传统与别处不同,才会更注重年关。 所以,在上官婉儿看来,在长安过年,且多留几日等穆子究的奏折一并带回去,就跟后世端午节在外出差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况且,多留几天也挺好,毕竟 毕竟长安不有个帅哥儿呢嘛! “还有!” 上官婉儿想起临行前,武则天的嘱咐,对吴宁道“陛下让婉儿给子究先生带个话。” 吴宁不以为意,“什么话?” “陛下说,改造长安之事,陛下甚为重视,全都仰仗先生之才,陛下也是放心的。” “陛下客气了!”吴宁谦虚着。 这点事儿对他来说,本来就没什么难度嘛。 “不过”上官婉儿话锋一转,“不过陛下又说,依先生所言,可能耗资不菲” “怎么?”吴老九心里咯噔一下子,没事儿你提什么钱啊? 果然。 只闻上官婉儿道“陛下言,朝廷库虚,已无余账,子究先生若是要修,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 吴宁汗就下来了。 喂喂喂!! 喂喂喂喂!! 没这样儿的啊!自己想办法?这老太婆她也说的出口? 一脸无语,“我记得去岁还说国库存充裕呢?再说再说刚打掉了七姓十家,怎么就” 下半句没说,不过心里却在呐喊老太太的腰包应该是鼓的不能再鼓了,好不好? 只闻上官婉儿淡然一笑道“先生不知,这还是先生之过啊!” “我?”吴宁更不淡定,“关我什么事儿?” 上官婉儿道“本来,这几年商事甚通,风调雨顺,再加上抄末十家之财,国库确有余账。” 吴宁急道“那怎么又没有了呢?” 只见上官婉儿一摊手,“不是先生觐言,要拓展三地吗?如今川黔、北方皆有雏形,唯西域一直搁浅。” “而我大周若想长久立足西域,吐蕃是不得不防之患。所以,陛下想着,必须要抓紧治服吐蕃,才能完成先生的谏言。” “因此,从入秋开始,已经整肃军备,调动各军向西集结了。国库余财现在都属军资,不可妄动啊!” “” 吴宁彻底无语了,这老太太还真能折腾。 刚灭了突厥,她又想打吐蕃?这是要趁还能动弹,把大周朝四面的祸害拔个干净啊! 正想着,结果上官婉儿还没说完,下一句话把吴老九汗都吓出来了。 “陛下还说了” “说什么?” “陛下说,不但长安城造之资先生要自行筹备,而且” 说到这儿,连上官婉儿都有点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不过,还是说吧,反正那是老太太的意思,和她无关。 一咬牙,“而且出征吐蕃军费甚巨,陛下恐国库不足,还想让子究先生帮忙筹措一二。” “” “” “” 一屋子的人都懵了。 太平心说,还是老太太狠!这是不给牛吃草,还得让牛挤奶的节奏啊! 怜悯地看向吴宁,只见这货早了平日的淡然从容,脸气由白变黑,由黑变绿,眼神之中除了怨毒,就是无奈。 久良 吴老九猛然蹦了起来,疯了似的往外跑。 “快!!!” “快把杨承佑他们给我追回来!!” “老子要钱!!” ,(加更四,求月票!!!) 第三五一章 棋在变,人在变 这可真是帅不过三秒哈,从来不把钱当回事儿的吴老九,现在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个大金坨子。≦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他这是” 上官婉儿一脸呆滞,不明白穆子究这是怎么了。 也唯有太平和武崇训实在憋不住笑,心说,他一句话也不知道拒绝了多少钱财,这会儿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没什么。” 太平含笑敷衍,她都替吴宁脸红,实在说不出他的那些丑事。 转移话题道“上官才人可安排了住处?” 上官婉儿回礼道“已经派人通知了长安馆驿,让殿下操心了。” “那可惜了。”太平笑言,“本宫还想一尽地主之谊,款待上官才人呢!”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长出了一口气。 别忘了,巧儿就住在她府上,上官婉儿要是也要住在这儿,那就麻烦了。 此时,武崇训发挥起乖巧正太的本色,道“那崇训送上官才人回馆吧,正好顺路。” 他家的梁王府别院和长安馆驿正好挨着。 “” 话说到这一步,上官婉儿就是想多留一会儿,看能不能等个“帅哥儿”回来,却是也不能了。 只得向太平躬身拜别,与武崇训一同出了太平府邸。 上官婉儿一走,太平才算松了口气,凝眉对垂头丧气折返而回的吴宁道“真不该让巧儿来长安过年,现在却是麻烦的紧。” 在太平看来,吴宁本身就在走钢丝,巧儿又是摆在明面儿上的身份敏感之人,之前躲一个武崇训已经是够麻烦了,现在又多了一个上官婉儿,却是更加的提心吊胆。 这万一要是让他们看见了巧儿,联想到吴宁这边,要如何去应对? 可是没想到,吴宁却没有公主殿下那么紧张,把“钱”的事暂且放下,淡然一笑。 “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他的身份,初到洛阳之时,也许还算是一个要紧的秘密,可是到了今天这个局面,已然不那么重要了。 或者说,有些微妙。 “什么意思?”太平不解地看着吴宁,疑然发问。 只闻吴宁道“在这个局里,并不是只有黑白两种棋子,这已经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游戏。” “我是吴宁这个秘密,开始的时候也许还有些神秘,局中之人看上去也是非敌即友的单纯黑白,因而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去保护。” “可是,自从那个神秘人的出现,这个局就已经乱了。” “或者说,在那个神秘人的棋局之中,本来就有第三种棋子。” “”太平听的云里雾里,似懂非懂。 “你是说,现在的局势,你可以以真面目示人了?” “呵呵。”吴宁摇头,“倒不是可以真面目示人,而是让这个神秘人这么一搅和,这个局已经乱了。” “穆子究就是吴宁,对于一些人来说还是秘密,可于另一些人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有些人把吴宁当成大敌,有些人把吴宁当成盟友,也有一些人觉得吴宁是个机会。” “你明白吗?” 吴宁平静地看着太平,“如果没有这个神秘人,那这个局就是我在追,别人在逃。” “可是这个神秘人出现之后,有人在追,有人在逃,有人在想方设法的下场搏杀,有人则坐等收盘之利。” “” 太平只觉头晕脑涨,一阵无语。 “那你”面有担心之色,“那你岂不是更加的凶险?” “哈哈。”吴老九笑了,“放心!” 飒然起身,“局在变,对手在变,我也在变。” “胜败由我,不由天,更由不得那个躲在背后的神秘人!” 看了看上官婉儿与武崇训离去的方向,吴宁道 “他们二人就是那种不黑不白的棋子,知道的越多,可能对我没有好处,也可能对我很有好处。谁又说得准呢?” 太平“” 公主殿下愕然地看着吴宁返身出得厅中。 说实话,吴老九平时嘻嘻哈哈、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太平其实是又希望他如此,又满是担心的。 一方面,她不愿见到吴宁因为复仇、因为担负太多而压抑自己,把自己变成一个只会权谋诡术的冷血之人。 吴宁这样游戏人间的样子,反倒是太平希望看到的。 另一方面,太平也深知朝堂险恶,人心难测,她担心这样的吴宁不够冷静疏忽了什么,进而酿成无可挽回的大错。 而现在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吴宁原来一直都很冷静,冷静到因势而变,始终是那个执棋者。 可是,怎么刚放心一点,咱们公主殿下又开始担心了呢? 吴宁冷静是冷静,可这个局却是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凶险了。 公主殿下担心万一吴宁应付不来,可如何是好? 好吧,太平有点瞎操心了。 如果从一个局外人的上帝视角去看当前的局势,你会发现,正如吴宁所说,他的身份,在这个局里,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 而不应知道的,谁也没察觉。 如果再像开始时那样,极力掩盖,患得患失,反而事得其反。 不如像吴老九现在这样,因势而动,静观棋变。 看着淡然而走地吴宁,“喂!!” 咱们公主殿下又想起一件事儿,又开始瞎操心了。 “钱的那个事儿,你怎么办?” 哐当~~~! 吴老九一个趔趄,差点让门槛给绊那儿。 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太平公主,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 钱的事儿 钱的事儿应该没问题吧? 吴宁心中如是想着。 从各家的口风来看,让他们出点钱买地,似乎都是愿意的。 凑一凑,应该就够了。 至于武老太太还痴心妄想让他给筹措一部分打吐蕃的军饷 那是不可能的,让老太太一边凉快去吧!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王勖那边方案还没出来,得王勖定下方案,才能去算出预算,才能知道到底要花多少钱。 好吧,想到这儿,吴宁又有点后悔了。 当初他可是向王勖拍了胸脯“不计成本”的,现在可好,话说太满,老太太不给钱了。 只能祈祷王勖别太过分,可给他省着点儿花吧! 。(加更五,求月票!!!) 完毕!今天就到这儿了,再有加更也是明天再加了。 月票甩一甩吧 都八更了呢。 第三五二章 春风得意吴老十 且先不说吴宁。≦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离开太平府邸的官婉儿和武崇训,正如吴宁说的那样,他们知道的越多,也许是坏事,也许是好事。 而亦如吴宁所说,在这个局里,有的人是黑子,有的人是白子。 还有一些人...... 既不是黑子,也不是白子,他们有的在等机会下场一搏,有的则早看准了机会。 此时,官婉儿与武崇训登入车驾刚刚离开公主府门前,却不想,在街面错身而过的一辆马车,引起了武崇训和官婉儿的注意。 武崇训只看那马车一眼,便认出是李裹儿的车辇。 乖张地把头探出车窗,刚要开口疾呼,整个人却是愣在了那里。 因为,他看见,李裹儿与洛阳名妓吴巧儿同时下了车。 “那不是......”官婉儿也把目光落在了李裹儿那边,不由眉头紧皱,心动都漏了一拍。 “那不是官宁教坊的吴巧儿吗?她....她怎么在长安!?” “!!!”武崇训身子又是一僵,借半个身子都在车外,幸好没被官婉儿发现。 小正太心思一动,缩回车,“官姨姨,小点声!!” 一副作贼心虚的样子,好生慌张。 官婉儿眉头皱的更深,“崇训,你这是怎么了?” 武崇训左右看看,颤声道:“官姨姨,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官婉儿更是疑惑,“到底怎么回事儿?” 此时,她已经没法将不应该出现在长安的吴巧儿与武崇训联系在一起了。 只见武崇训一脸败下阵来的模样,“那...那崇训只能说实话了,是....这么回事儿。” 武崇训看了一眼已经没入太平府宅的李裹儿和巧儿。 “官姨姨是知道的,李裹儿自小在房州长大,那吴巧儿在末罪为妓之前,也是房州人氏,且与裹儿自小认识,情如姐妹......” “谁要你乱扯这些?”官婉儿很是不悦。 她当然知道李裹儿与吴巧的关系,不但知道这些,她还知道这个吴巧儿与吴宁的关系,包括里面那个疑似吴宁的穆子究。 半吓唬,半当真地低喝道:“实话实说,吴巧怎么会在长安!” 武崇训一缩脖子,“我...我...我给偷偷带到长安来的。” “什么!?”官婉儿瞪着一双凤眼,“你带来的?你看我官婉儿如此好欺吗?” 武崇训立马双手合什,作哀求状,“姨姨别急,听崇训说嘛!” 苦脸道:“自来了长安,裹儿老是念叨吴巧儿,一副甚是思念的样子。” “那姨姨是知道的呀,崇训怎么看得下去裹儿受思念之苦?只得托了洛阳的关系,偷偷把吴巧弄到了长安。” 后面的话,武崇训已经把脑袋埋在了胸前,嘟着着嘴,声若蚊蝇。 “想用....想用吴巧...来讨裹儿妹子的欢心。” 官婉儿:“......” 官婉儿都不用听武崇训说什么,只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信了七分。 再一想,这小子为了李裹儿确实是无所不用其极的痴傻,登时哭笑不得,嗔骂道:“瞧你那点出息!” 见武崇训心虚的吐了吐舌头不敢回话,官婉儿又有一丝心软儿。 点了点武崇训的脑门儿,“你呀,做为一个过来人,我要说你几句,女人是不能这么宠的,会宠坏的!” “哦....”武崇训小声应着,“记下了。” “那......”热切的抬头,“那官姨姨千万不要告诉皇奶奶可好?她要是知道,肯定要责骂崇训的。” “......”官婉儿苦笑,却是拿这个呆萌的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冷哼一声,“赶紧送回洛阳去。若是陛下知道,你们谁都讨不得好处!!” “好的好的!”武崇训忙不迭地点头,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暗道,总算蒙混了过去。 偷偷看了公主府方向一眼,小正太的脸色渐渐严肃了起来,却是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而与此同时,官婉儿也在凝视着公主府那边,同样面无表情,亦不知道心所想。 ...... —————————— 吴老十最近这小日子过的,着实不错。 外头的事儿有吴老九顶着,什么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的,根本漏不到他这里来。 年纪轻轻,以状元之名当了万年县令,执掌长安半城之务,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屋里头还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丫头,你说,吴启能不飘吗? 特么给他一又翅膀,这货能飞起来。 这不,赶年关大假,吴宁在这边疲于应酬,可是咱们的启大公子却寻了一个好去处,与孙伯安、雷霁二人相约,带兰晴小妾,这货游华山去了。 于寒冬飞雪之季,临华山绝险,纵览山河。 那个气魄?那个豪迈?那个左手揽软玉温香,右手指点江山如棋的通透? 幸好吴老十还记得他姓吴,也幸好这货还没飞到找不着回家的路,在华山玩了五天,终于赶在年关的头两天,回到了长安城。 一到家,兰晴给吴大公子弄了洗澡水,吴大公子是刚下马车进浴桶,再一次感叹人生之美,何其之幸啊! 正在水里美美的泡着,兰晴在一旁用布巾轻轻的擦拭着吴大公子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兰晴啊!” 吴老十闭眼享受。 “你对我好,我不负你。” 吴大公子又飘了。 “放心,等时机到了,本公子必会与你名份。” 吴大公子这个愿许的可不小。 “公子又要胡说。”兰晴白了他一眼,“兰晴是奴身,哪来的什么名份?” 名份,那是正娶。可是奴籍是不能正娶的,连从良赎身之后也不能。这一点,兰晴却是吴大公子要清醒得多。 “放心!” 吴大公子还飘着呢,“有我九哥呢,他办法多,肯定没问题。” 吴大公子刚说完这句,听屋内嗡声嗡气响起一个男声,“你九哥可没那本事。” 吴老十吓的一哆嗦,睁眼一看,可不正是吴老九? “嘿嘿,九哥,你咋来了?” 一边与吴宁说话,一边赶紧让兰晴出去。 吴老九似笑非笑地看着吴启:“听说你回来了,特意来给你送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官婉儿来长安了,好几天都没找着你人在哪儿呢!” “什么!?”吴大公子腾的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她怎么来了!?” ...... ,(求月票!!!) 第三五三章 闹哄哄的年关 官婉儿可不是找了吴启好几天了? 要说也怪不得别人,只能怪吴大公子那张惹祸的俊脸,还生了一个巧舌如簧的好嘴,连一向冷傲的官小婉都动了春心。 只不过,官婉儿哪知道,吴大公子领着贴心丫头出城游玩去了? 对此,吴宁和太平公主也不敢多言啊,只说吴老十陪友出城去了,才算蒙混过去。 只不过,接下来要怎么蒙混,那要看吴启自己的了。 因为官小婉已经应了吴宁的邀请,要与太平,还有他们兄弟,一起过年了。 “不是.....!” 吴大公子泡在热水,却觉得全身发凉。 “不是,九哥,你搞我啊?” 瞪眼看着吴宁,“你这特么不是要我的命?” 没事儿闲的,让官婉儿来过什么年啊? 那个女人看去冷冷清清什么事儿都不在乎,可内里绝对不是个善茬子。 要是让她看见兰晴,那还不定出什么大事儿呢! “呵呵呵。”吴宁贱笑着,“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你和官婉儿只是点到为止,没想到,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连养个小妾都要吃醋的份儿了?” 吴大公子更不淡定了,“你故意的!?” 特么看吴宁那个表情他知道,吴老九绝对是故意的。 “你,你这是报复!!” “别别别!”吴宁还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可别这么说哈!兄弟们都看好你,都觉得你肯定能应付。” “那什么,我先走了哈!” 说着话要走,“可别叫兄弟们失望啊!更别叫老子输钱!!” “什么?输钱?” 吴启听这意思,他那几个无良兄弟还拿这个开庄了是怎地? “不是,九哥!你回来!!” 赶紧叫住吴宁,抱着一丝侥幸道:“这事儿真不行!!” “你想啊,巧儿肯定要跟咱们过年吧?要是让官婉儿看到巧儿,那不全露馅了?” “放心~~!”吴宁带着拐弯儿的安抚,“这事儿已经解决了,武崇训说巧儿是他带到长安来讨裹儿欢心的。对此,你那个官婉儿是深信不疑呢。” “武,武武武崇训!?”吴启也是日了狗了,“他特么瞎管什么闲事儿!?再说了,他怎么把这事儿揽过去了?” 只见吴老九一摊手,“管他呢?有什么目的,随他去便是。” “不是不是,九哥!” 吴大公子急的从浴桶里跳了出来,光着屁股拉住吴宁,生怕他这么走了。 “九哥!你是我亲九哥!救命!” “救什么命嘛?”吴宁戏谑地甩开吴启的纠缠,“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的,九哥看好你哈!” “你继续....继续享受!!九哥回去看看我屋里那周大妈、王胖丫头还在不在哈!!” 说着话,吴老九决然出了吴启的屋,还反手把门关了。 “呼....” 吴宁长出一口气。 “呵呵。真是不是不报,时机未到哈!今年这年关,过的肯定热闹喽!!”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背起手来悠哉悠哉的往回走。 正如他所言,今年的年关,将会是热闹至极的。 ...... —————————— 想想看也知道,这个年关会有多乱。 不光是吴老十、兰晴和官小婉这队三人组有好戏看,武崇训也打过招呼,要来公主府这边凑个热闹。 李裹儿自不用说,肯定是少不了的。 加罗厨子他们,还有吴家的各个兄弟和巧儿。 包括吴宁还不知道的,王从简和王婉若也打算在自家吃了过年饭,到公主府来提前与吴宁和太平公主拜年。 这么多人凑在一起,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都可谓是诚意满满,戏码十足。 ...... 大年三十。 一大早,吴家兄弟早早的起来,按照下山坳的旧俗,众人各自带着去岁穿旧的衣服和鞋,抱着柴火,来到了公主府正院。 由吴宁点着火堆,开始“燎年尾”。 这个习惯,这么多年吴宁一直没有忘,年年如是。 而每当这个时候,他会想起老祖君拿着棒子,赶他们起床时的凶狠。 ...... 燎过年尾,大伙儿也各自取火种,带回自己的院子燃起竹节,新年也算开始了。 再然后,则是各忙各的,客人也要陆续门了。 ...... 罗厨子霸占了公主府的灶房,里面时不时传来罗利幽怨的怒吼。 “奶奶的!!老子怎么这么倒霉呢!?特么以前让他们当下人使唤,现在出头了,还特么拿老子当下人使唤!和着我是该给你们做一辈子饭的命?” 一旁的李博嘿嘿直笑,一边往灶里添着柴火,一边调笑。 “知足吧,你!以前是天天你做饭,现在呢?不是好多了?过年做一顿嘛,那还不知足?” 罗厨子一瞪眼,“知足你来啊!” 李博一听,他还不干了呢。 “那我干啥呢?伺候牲口呢?老子堂堂的财神给你个厨子打下手,你还不乐意了。” “......” 一旁的高泰听的直呲牙,这特么是名满江湖的的厨刀和账房? 一个在那儿剁肉,一个在那儿烧火,这要是传出去,谁信呢? 不过,话说回来,高泰蛋疼地看着罗利用他那把厨刀哐哐的剁着羊腿...... 这...这刀杀过人吧? 拿这刀做饭,谁敢吃啊? ...... —————— 前院里,一波又一波该来不该来的,陆陆续续都已经到了。 吴宁站在太平公主身边,看着厅闹哄哄一片,心里也有点后悔,怎么这么乱呢? 老十一、虎子、老八他们聚在一块儿,身边还有个武崇训凑热闹。 说是江湖做派吧,又多了点纨绔气息。 李裹儿与巧儿在一块儿,窃窃私语,又是闺房风景。 官婉儿较孤单,显然这么市井的聚会官婉儿还是第一次参加,很不适应,局促在端坐一处,四下扫看着。 至于看什么...... 那还用问吗? 当然是找吴老十。 咦? 吴宁一皱眉头,对哈,怎么没见吴老十呢?这货不会躲了吧? 正想着,发现身边除了太平公主,又多了一个人,正是兰晴那丫头。 吴宁刚要问问兰晴,吴启跑哪儿去了。 还没等开口,太平公主几句话差点没让吴宁喷了。 见鬼似的看着太平公主。 “你,你要干什么?” ...... ,(求月票!!!) 第三五四章 开莊 咱们公主殿下干了件,让吴老九都意想不到的事情。≦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只闻太平对身旁的兰晴道“你怎么在这儿?穆子期呢?” 兰晴回答,略有几分幽怨“公子说说今天的场合特殊,不让我与他一起。” “” 只听这两句,吴宁暗暗点头,老十还是有点小聪明的,知道让兰晴避让。 可是没想到,太平不干了。 “特殊?”咱们公主殿下眉头一皱,“有什么特殊的?” 一指远处的上官婉儿,对兰晴道“看见没有,那边那个老女人,是来跟你抢男人的!” “啊?” 兰晴一声哀戚,她是认得上官婉儿的。 武则天身边的红人,大周女宰相,谁人不认得呢? “那奴婢”低着头,“奴婢怎么抢得过她” “怕什么!?”太平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跟她抢!跟她干!你是我的人,本宫与你撑腰,你怕什么?” “上!” 吴宁“” 吴宁也特么是日了狗了,太平这真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哈,居然怂恿兰晴和上官婉儿争风吃醋? 暗自擦了把冷汗,这个年过的可是要热闹起来了。 只闻那边的太平公主还没完,一个劲儿的在那撮火。 “你怕她做甚?不是还有本宫呢吗?” “去!!给这老女人点颜色看看!” “放心,赢了她,本宫给你做主,让子期娶你做正室!” 好吧,兰晴还是太嫩,被太平公主三言两语就忽悠的北都找不着了,眼神闪烁,似有意动。 深吸几口粗气,眼见此时,吴启那货也终于出现在厅中。 立时一咬牙,一跺脚,“殿下,那那奴婢去了!” 说着话,兰晴一副壮士出征的架势,就冲了上去。 —————————— 吴大公子心中满是侥幸,幸好兰晴那丫头通情达理,又比较听话。让她躲远点,小姑娘果然体贴,乖乖的自己玩去了。 吴老十心中松弛下来,只要兰晴不在身边晃悠,想来上官小婉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吧? 正美美的想着,身旁忽有一阵香风扑来,吴老十还反应过来,一个曼妙身体就已经贴在了身上,挽住了他的手臂。 “公子” 兰晴酥酥的叫着人。 “公子怎么才来?奴奴等了你好久了呢。” “你你你你你!!” 特么吴大公子吓的说都不会话了。 僵着身子,半天才算平复了心绪,低声吼道“不是让你离我远点吗!? 兰晴闻言,妩媚一笑,哪还有平日里的乖巧? “公子这是怎么了?不喜欢兰晴了吗?不要兰晴了吗?兰晴只是想来服侍公子公子” “公子那么凶做甚?”小兰晴可怜兮兮的雾眼朦胧,一副要哭的样子。 “奶奶的!”吴老十哪里还看不出来,这小浪蹄子分明就是装的。 心虚地看了一眼远处的上官婉儿,心说“特么女人没一个省心的!” 不住祈祷可别让上官小婉看见。 然而,怎么可能如愿? 兰晴这就是做给上官婉儿看的,上官婉儿那边也一直在注意着吴启,想不被看见已然是不可能了。 而且,上官婉儿不但看见了,不但面上渐露怒色,还杀气腾腾地向这边走了过来。 ———————— 吴启、兰晴和上官小婉三人之间的碰面也就无可避免了。 且先不说吴启现在是什么心情,打从上官婉儿迈步向吴宁走过去开始,角落里,几个吴家兄弟也开始骚动了起来。 “开始了!开始了!!” 吴老八一脸热切,从怀里掏出一串大钱扔到桌上。 “我赌他搞不定!” 老十一也是双眼锃亮,“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哈!我也来一贯,不能!” “我也押不能!”这是虎子。 掺和到这个圈子里来的武崇训,则是像那么回事儿似的捻着下巴,精致分析。 “上官姨姨气势汹汹兰晴姑娘又有姑母做为依仗” “嗯”脸上露出忧虑之情,“子期兄这次怕是凶多吉少呢。” 说着话,武崇训连连哀叹,大有替老十担心的意味。 慢慢从怀中,摸出一袋金豆子,往桌上一拍。 “我也押不能!!” 与太平站在一处的吴宁,不方便凑过来,离着老远朝吴老八比划着。 吴老八立时会意,大叫一声“老九十贯押不能!” “开始了吗?开始了吗?” 罗厨子拎着菜刀,和李文博并肩冲了出来。 观察了一下场中情形,“押不能!!” “” “” 好吧,所有人都不看好吴启,觉得他搞不定。 唯独七哥,看着一桌子的银钱,微微一笑,“我押,能搞定!” 开玩笑,就他十弟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粘身的本事,还搞不定两个小妮子? 吴老七对吴启还是很有信心的。 —————————— 吴启要是知道一群无良兄弟,只有七哥一人看好他,估计感动的能哭出来。 必然会大吼一叫“七哥啊,我对自己都没信心,你哪来的信心?” 心惊胆颤地看着上官婉儿一步步走近,身边的兰晴把胳膊抱得死死的,怎么也挣脱不开。 “哟,子期先生。” 三人碰到一处,上官婉儿先开了口。 “数月不见,先生愈发神清气爽起来了呢!” 上官婉儿的养气功夫还是可以的,心中已然是惊涛骇浪,可是面上倒还算和煦。 “呵呵呵呵” 吴老十除了傻笑,别的都忘了。 上官婉儿又把目光对准了兰晴,一副居高临下,完全藐视的姿态。 “这位是” “呵呵呵呵” 吴启还是只会傻笑。 “完蛋!!”吴家兄弟这边一阵嘘声。 大伙儿都知道吴老十这回死定了,可是没想到这么就凉透了,怎么一点反抗都没有呢? 吴老八一摊手,嘚瑟地砸吧着嘴,“这钱赢的,索然无味啊。” 吴老十哑巴了,兰晴却是接过了上官婉儿的话。 一笑灿笑,把吴启的手臂挽得更紧,“奴奴兰晴,是公子的贴身侍婢。” 向上官婉儿淡淡一拂,“见过上官才人!” 还行,小姑娘临场发挥还不错,一点都没怯场。 言语得当,不卑不亢。 可是听到上官小婉耳中,那就极为刺耳了。 暗暗地瞪了兰晴一眼,却是搭理都没搭理兰晴。 本来嘛,兰晴是什么身份,上官婉儿是什么身份,根本就不对等。上官婉儿要是真的与她对上,那才是自贬身价了。 漠然看着吴启,语调上挑。 “不错嘛,子期先生初任万年大令,功绩不见做出多少,奴婢使女到是找的体贴啊!” 完了! 全特么完了!! 吴老十心中不住哀嚎。 吴老九啊吴老九,你是坑死我了啊! , 下午上街买点年货,更新应该在晚上。 放心,该加的更,一章都不会少,不就是拼了嘛! 第三五五章 请开始你的表演 此情此景。 一个是大周女相,小心眼的官婉儿。 另一个则是有太平公主做靠山,有恃无恐的兰晴。 吴启夹在间动弹不得,眼见要凉透。 吴老十现在,最想干死的是吴老九。 这孙子太不是东西了!这不明摆着要玩死我吗? 恨恨地撇了一眼吴宁的方向,正好与吴老九幸灾乐祸的眼神儿对,而且,吴老九还是极贱地指了指吴家兄弟那边。 吴启往过一看,好嘛,更气了。 只见几兄弟围在一起,正在看他的热闹。而且,桌堆的都是银钱,显然是拿他开赌了。 把吴启气的啊.,小宇宙都开始爆发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帮猢狲看老子的笑话! 我是谁?我可是既能靠脸吃饭,也能靠才华的大周男神,能让你们看了笑话? 想到这里,吴老十冷静了下来,心思电转,计策群出。 猛的一转头,瞪向了兰晴,低吼一声:“松开!” 不但兰晴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了吴启,连官婉儿都是一怔。 还没等两个女人反应过来,吴启又发作了,依旧是对着兰晴怒喝:“本公子还没说话,你一个下人多什么嘴!?” 一指脚下,“站在这儿,不许动,给我等着!” 眼珠子往一挑,嘴一撇,“我还不信了呢,反了你!” 说着话,一把拉起同样呆愣的官小婉儿,消失在了兰晴眼前。 “......” 兰晴一阵不知所措,她没想到,一向温柔的公子会这么大声吼她。 顿时委屈的想哭,可是又不想让人看见她哭,只能强忍着,五官都绷到了一起。 心更是哀戚,自己在公子眼,果然只是一个奴婢,远不及官婉儿来得重要。 ...... “拉我干什么!?” 被吴启拉出去好远,官婉儿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羞红的甩开吴启的大手。 “你...你干什么?” 别看她和吴老十好像有那么回事儿,可绝对是那种青男女之间的点到为止。 虽是郎情妾意,但别说像现在这般拉手,二人却是连情话也没说完。 “嘘......” 吴大公子指抵于唇,做出一个噤声的作动。 “小点声!被太平看见,却是要坏事的。” 煞有其事之情,演了官婉儿一脸,把官婉儿弄的整个人都愣住了。 “怎,怎么了?” 下意识看向太平公主,怎么还关起这个老女人的事情了? 吴启左右看看,一脸慌张,这才略有埋怨地对官婉儿道:“你说你,怎么还和一个婢女使了脸色?” 官婉儿不服气,胸口砰砰直跳,倔强道:“怎地?!你穆子期风流快活,还不让人说说吗?” “快活什么呀?”吴老十一脸的痛苦,贴到官婉儿耳边,“我都快难受死了!” “难受?”官婉儿信他才怪,“可没看出来难受。” 酸气十足,“不是挺滋润的吗?我看你还挺护着她呢。” “咦~~!”吴启撇嘴,还是一脸痛苦,“那可不是护着,那是怕她。” “怕?”这倒让官婉儿不解了,“你怕她做甚?” 吴启再一次左右扫看,演技十足,“因为她是太平公主派到我身边的眼线。” “眼线!?”官婉儿心一颤,认真了起来,“那个老女人......给你派什么眼线?” 言语之,还是颇为不信。 “实话跟你说吧!!”吴启一副不说实话不行的架势。 神神秘秘地开口:“你知道吗?我兄长子究出京之前,陛下曾颁给他一份密诏!” “什么?”官婉儿皱眉,“什么密诏!?” 吴启小声道:“陛下让我们兄弟收拢长安门阀,为陛下回都长安做准备。” “哦!!”官婉儿一松,表情怪异... 这算什么密诏,老太太吩咐穆子究这个任务的时候,她在场。 转念一想,不对!! 让这个家伙给绕进去了,这件事儿,和你养小妾有什么关系? 又板起脸来,“这和太平,和你那小妾,有何关联?” “什么小妾?”吴启赶紧抓住重点,“使女,是个使女。” “你听我细说啊!” “因为陛下这个托付,我们兄弟必定要与长安各家有所接触的嘛......” “往来紧密一些,实属必然,对不对?” 官婉儿听着,缓缓点头,吴启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然后呢?” “然后?”吴启一惊一乍,“然后被太平公主发现了呗!” “你想着,长安门阀与陛下向来不和,多有矛盾,我们兄弟与门阀来往,太平哪里会不生疑?” “还以为我们兄弟与门阀勾结,与陛下不利呢!” 说到这儿,吴启一脸的苦楚,“你说这个事儿吧,公主殿下是误会了!可是陛下重托,在没有办成之前,我兄弟二人又不好向外人道之。” “没办法。”吴老十一摊手,“只能让殿下先误会着了。” 官婉儿听到这儿,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那个老女人向来疑神疑鬼。” “可不是吗!”吴启顺杆爬,“所以她派了兰晴在我身边,是监视我这个万年令的动向的啊!!” 撇了官婉儿一眼,一脸幽怨:“你还说什么小妾,却是冤死我了。” “......” 官婉儿不说话了,若真如吴启所言,那自己还真是冤枉他了? 可是再一想,“还是不对啊!!” 官小婉瞪着吴启,“为什么偏偏给你身边派了个漂亮的眼线,却不见穆子究身边也有呢?” “谁说没有!?” 吴启眼睛一立,理直气壮,他早想到官婉儿有此一问。 “不但有,而且是两个!!” “两人?真的假的?”官婉儿惊诧莫明。 吴启继续编:“我兄长我还惨,被两个贴身婢女监视着,简直苦不堪言啊!” 见官婉儿还是不信的样子,吴老十出绝招了。 “你不信是吧?你等着。” 说着话,吴老十一声高叫,“子究兄长,你过来一下!” “.....” “嗯??” 吴宁本来戏看的好好的,看着吴启在那儿和官小婉嘀咕嘀咕,怎么突然叫他过去? 带着疑问,吴宁靠了过去。 只见对面的吴启见他过来,突然蹦出一句: “兄长!你那两个贴身使女,周大娘和王丫头呢?” “!!!” 你大爷!! 吴老九登时火了,大过年的,特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怒喝一声:“爱特么在哪儿在哪儿,关我什么事儿!” 骂完,调头走。 这孙子,故意给老子添堵是吧? “......” 看着吴宁的背影,官婉儿从错愕之回过神来来,“子究先生还....还真是挺生气的!” ...... ,(加更一,求月票!!!) 第三五六章 一千三百年前的渣男 吴宁还不知道,自己被老十当了枪使。 这边上官小婉儿则是经过吴宁这一怒,开始对吴启的话深信不疑了,心中不由生起一丝愧疚。 小声道“却是我想多了。” 呵 呵呵 呵呵呵 吴启心中松了口气,搞定一个。 远处。 众兄弟眼看着上官小婉从怒目相对到满心怀疑,再到唯唯诺诺 “” “” “” 大伙儿对视一眼。 吴老八腾的就蹦了起来,“这特么也行!?” 老十一倒还好,恢复了几分神智,安抚道“别急别急,那边还一个罚站的呢!” “对对对对!”吴老八反应过来,“哄得了一个,哄不了两个。这一关,他肯定是过不去的。” 正议论着,吴老十那边又有了动作。 只见他似是彻底把上官婉儿摆弄的妥帖,暂且不管,回到了兰晴身边。 兰晴现在满是幽怨,扁嘴委屈地看着吴启。 “你,你还回来干什么?跟她去便是了!” 吴启先是回头看了看上官小婉,见那女人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才小声对兰晴道“你看看,还当真了?那个女人咱们哪里惹得起?你偏与她置气,岂不自讨苦吃?” 兰晴噘着嘴,“是惹不起,那你便与她去嘛,还管我做甚?” “与她去,与她去!”吴启这回换了套路,一脸的怒容,“我这不也是全都为了你吗?” “为了我?”兰晴冷笑,把小脸别到一旁,“这倒新鲜。” 只闻吴启道“你知道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那是大周女相,陛下身边的人!连咱们公主殿下都要让她三分,咱们两个小人物,又哪里惹得起她?还不躲的远远的?” 兰晴看了一眼上官小婉,又看了一眼吴启,还是带着三分气恼,“我看公子也没躲嘛,靠的挺近的呢。” “你这丫头!”吴启指着兰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怎么就不开窍呢?” “我若不把她拉走,好言相劝,她若真的记了你的仇,那日后,你当如何?” “切~~!”兰晴还是不信吴启的话,“怎么说都是你有理。那她为什么听你的?不还是你们两个不清不楚?” 吴启有点词穷了,心里不住盘算,怎么才能把这一关过去呢? 无意间看了一眼上官婉儿,正好发现,上官婉儿此时正看着吴宁。 登时计上心头,心说,九哥啊,难为你了! 猛的拔高声调,“谁说我们两个不清不楚!?” 兰晴疑惑,“难道不是?” “你看!!”吴老十扳过兰晴,两人盯着上官婉儿,“你看她在看谁?” 兰晴这傻丫头还真信了,凝眉细看“咦??她,她好像在看看子究先生。” “什么叫好像?”吴启开始胡说八道,“根本就是!” “你再看看她那眼神。” “她眼神怎么了?” “你看她看子究的那个眼神儿,是不是三分依恋、七分痴迷!” 兰晴细看,好像 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儿!! 顿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难道难道殿下猜错了?上官婉儿看中的是子究先生?” 好吧,上官婉儿看吴宁的眼神那特么是正二八经的怜悯。可怜穆子究身边居然跟了两个眼线,还有苦说不出。 “对了吧!” 吴启乖张迎合,“她的意中人是子究,又怎么会和我不清不楚?” 很是失落的垮下脸来“可怜我为了你,还要去求她,你还不领情。” 兰晴一听,顿时满心愧疚,轻轻拉着吴启的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真是难为公子,兰晴知错了!” “” “” 众兄弟彻底傻眼。 吴老八猛然大叫,“渣男!!!这就是老九所说的那种渣男!” 随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回身,把桌上押的钱拿回来。 “老子不赌了!” 可惜,七哥哪肯给他机会,一个熊抱,就把桌上的银钱都揽在了怀里。 “哈哈哈哈哈,都是我的了!” —————————— 吴宁心里也是纳闷儿了,这真是讲天赋的哈,怎么就让老十蒙混过去了呢? 暗叹一声,“好戏却是看不成了。” 他哪知道,真正的好戏,还没开始呢。 事情的起因,还是在上官婉儿这里。 虽然上官婉儿“选择了原谅他”,可毕竟是小心眼儿的人,看着吴老十和兰晴在一块儿,上官小婉怎么瞅怎么别扭,怎么瞅怎么心烦。 好巧不巧,正看见李裹儿在缠着吴宁了,一时之间“闺蜜组合”暂时解体,吴巧儿落了单,且离上官婉儿这边不远。 上官小婉登时又不乐意了,这个吴巧儿怎么还在这儿? 记得年前,她是明明白白地警告过武崇训,赶紧把吴巧儿送回洛阳去的。 想了想,上官婉儿决定敲打一下吴巧儿,遂向吴巧儿那边走了过去。 巧儿一见上官小婉朝她来了,也是急忙起身,“见过上官才人!” 上官小婉没出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看了巧儿一会儿,才道“来长安多久了?” 巧儿有些局促,“有,有十日了。” “那也不短了。”上官婉儿笑着道,“你身份不同他人,要时时小心行事才对。否则不但害了自己,也给别人添麻烦。你说是吗?” 说实话,上官婉儿是出于好心,以为是巧儿一个妓子,得了太平、安乐两位殿下的宠爱,许是有些不知分寸了。 她做为一个局外人敲打一二,对大家都有好处。 可是,她这边儿与巧儿好言好语,别人可听不见啊,最紧张的是武崇训。 一见上官婉儿去找巧儿,武崇训立马就是心中一颤,生怕上官婉儿话说重一点,巧儿一时无措,再说错了话,进而他撒的那个谎也就圆不上了。 武崇训越想越担心,索性冲了过去。 也不管巧儿与上官小婉说了什么,一把拉住巧儿,“你这丫头,好生不知深浅,怎么还拦上官姨姨的路呢!” 巧儿吓了一跳,被武崇训一带,站立不稳,跌在了武崇训怀里,脸上更满是慌张不知所措。 “还看!” 武崇训一脸严肃,“还不向上官姨姨道歉!?” “” 上官婉儿也没想到横插进来一个武崇训,倒也没在意他和巧儿说什么。 而是把脸子一板,“不去找你,你自己倒是来了。我来问你,不是让你把她送走吗!?” 武崇训一听上官婉儿把火气发在了他身上,心中也是一松,赶紧陪笑道“上官姨姨,过了年再送走。就晚几天,当没什么大碍吧?” “一天也不行!”上官婉儿来了长辈的严厉,“我的话,你不听了?” “听听听!”武崇训忙不迭地点头,“我现在就送走,行了吧!” 说着话,就势就把巧儿带走了。 着急的缘故,从使至终,武崇训都是把巧儿揽在怀里的。 巧儿也从头到尾,都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不知所措地缩在武崇训怀里。 结果,刚上过茅房,从后门进来的吴三虎,一进来就见武崇训抱着自己的妹妹从前门出去,虎子登时就炸了。 奶奶的!!他敢欺负我妹妹!? 。(加更二,求月票!!!) 第三五七章 后路 巧儿被武崇训带出了厅,直到四周僻静,武崇训贼头贼脑地回头看了看,长出一口气,“呼......好险!” 不放心地还盯着来路,对巧儿道:“没事了!我对官姨姨说是我偷偷把你带到长安来了,刚刚还真怕你说漏了嘴呢。m.vodtW.com” “崇训公子...你能不能...” 缩在武崇训怀里的巧儿怯怯出声,“能不能先放开......” “啊??” 武崇训这才发现巧儿还在自己怀里呢,赶紧尴尬地放开。 “呀!” 不想巧儿一声惊叫,却是刚刚被武崇训拉扯之时,崴伤了脚踝。 “伤哪了?” 武崇训此时也不敢想别的,赶紧寻了一处石凳让巧儿坐下。 然后自己蹲在巧儿身前,端起巧儿的一只小脚,“是这只脚吗?” 巧儿一阵错愕,万没想到,武崇训贵如梁王家的二公子,居然还会做这些事情。 此时,武崇训已经捏着巧儿的伤脚,轻轻地按压起来。 似是看透了巧儿心思,轻笑道:“放心,我在行的!” “裹儿妹妹总是窜下跳,不得清闲。也是时常伤了手脚,都是我给她揉一揉好了呢。” 吴巧儿:“.....” 巧儿茫然地看着武崇训,第一次发现,这个神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似乎并不是像坊间传闻的那样,更不简单的只是李裹儿的跟屁虫。 不知怎地,巧儿自己都有些意外,突兀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帮我?” “嗯?”武崇训抬头,“什么为什么?” 巧儿浅笑,“为什么要帮我诓骗官才人?” “哦。”武崇训反应过来,“嗨,其实也没什么。那天在公主府门前看见你和裹儿,心想肯定是裹儿妹子把你偷偷接来的。若是被官姨姨发现,告诉了皇奶奶,那裹儿是一定要被皇奶奶责骂的。” “所以......”武崇训一耸间,“谁让她是我妹子呢?算受罚,也要我这个做兄长的来嘛。” 好吧,这个理由有点牵强,连巧儿都不一定能蒙混过去。 武崇训心虚地偷瞄了一眼吴巧儿,发现她果然不信。 巧儿甜甜地笑了,“不对,你骗人。” 武崇训急了,“谁骗你......谁骗你谁是小狗!” “咯咯咯......” 巧儿大笑,武崇训那慌张的样子,有点萌。 不过,巧儿非是一般女子,萌是迷惑不了她的。 突然板起脸,说出一句更让武崇训失了方寸的话。 “你是不是知道我们是谁?” “......” 武崇训愣在那里,怔怔地凝视着吴巧儿。 此时,他们正在一株怒放的腊梅树下。 过午的阳光透过花瓣,打在巧儿的脸,显出几分神秘与圣洁。 “你.....” 武崇训一时语塞,却闻巧儿继续逼问,“回答我,你是不是知道我、们!是谁?” 巧儿把“我们”二字咬的极重。 武崇训知道,今日是骗不到这个女人了,自嘲苦笑,“我...我那么容易被看透吗?” 向巧儿点了点头,“不错,我确实已经知道你们是谁。” 巧儿闻言,却是又笑了。 心说,九哥果然料事如神,武崇训果然知道了些什么。 不觉慌张,巧儿如朋友闲聊一般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许是吴巧儿的语气让武崇训放下了戒备,原本还有点紧张的武崇训亦是松弛道: “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曾经有人向我家告密,揭露了子究先生的身份。” 巧儿道:“可是,你爹梁王似乎并没有全信,你怎么信了呢?” “我也没全信呀!”武崇训无语道,“开始我也只是怀疑,心里是拿不准的。可是那天看到了你,我知道应该是真的了。” 吴巧儿的身份大家都是知道的,她出现在长安,出现在穆子究身边,那么一切的理由、一切的解释,都没有吴巧儿是吴宁的妹妹这一条来的更有说服力。 此时此刻,得知武崇训是因为自己而揭穿了九哥的身份,巧儿不由得心一阵懊恼。 果然!果然还是她连累了吴宁,吴宁早让她不要呆在教坊里的。 而武崇训会错了意,见吴巧儿面色不好,还以为是他知道了穆子究的身份造成的。 赶忙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巧儿一怔,“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呢?” “......” 武崇训没有马回答,而是把巧儿的小脚抱在怀里,轻轻地揉着,心里却在不断权衡,要不要说实话。 最后,武崇训抬起头,“我可以告诉你,但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求你暂时不要告诉子究先生,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行吗?” 生怕巧儿不允,武崇训又补充一句:“你放心,我以人格做保,绝不会做出任何对你们不利的事情来。” “好吧,你说!”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巧儿也不得不答应他。 而武崇训得了巧儿的首肯,终于敞开了心扉。 “其实,我现在做的事情,和皇奶奶做的事情是一件事。” 武崇训望着远处,似是自问自答,也像是问吴巧儿,“你知道皇奶奶为什么让太平姑母、裹儿妹子,还有我,陪子究先生来长安吗?” “为什么?”巧儿下意识发问。 这个问题,困扰着很多人。 “原因很简单。”武崇训转回头来,“因为来的人都是无缘储位之争的人!!” 大周朝的储君之争到了这个份儿,无论选谁,都选不到这几个人头。 都不用明说,若选李氏皇族为储君,那李贤才是第一人选,绝对不是李裹儿的父亲李显。 若选武氏子侄,那也是武承嗣占第一个,绝对不会考虑武三思。 至于太平公主,希望更渺茫,选谁也不会选她。 所以,不论储君之争花落谁家,也落不到这三家头。 也是说,这三家注定陪跑,空斗一场。 那么问题来了,尘埃落定之后呢? 是论功行赏,还是秋后算账?那全在新君的一念之间了。 “皇奶奶心慈,不忍新君登基要血流成河,所以早早的给我们几家找好了后路。” “后路?”吴巧儿不解道,“我九哥会是后路吗?” 巧儿愈发的不明白了。 ...... ,(求月票!!!) 第三五八章 这绝对是亲哥 武崇训说吴宁是武则天为三家找好的后路,这让巧儿十分的不解。m.vodtW.com ..... “怎么不是呢?”武崇训反问道,“皇奶奶其实多多少少也在怀疑子究先生的身份,所以才会这么做。” “如果子究先生是吴宁,那他有了争位的能力。加长路镖局和朝的一些势力,也有了争位的能力。” “如果子究先生最后问鼎,那这三家也活了,不至于凄惨。” “反过来,若子究先生不是吴宁,不参与储位之争。那以子究先生的才智,将来也不会眼看着三家蒙难。” “算不复今日辉煌,起码也能保住香火不是吗?” 巧儿:“......” 巧儿一阵愕然,现在才算切身体会到朝争的凶险与复杂。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布置,却也能深藏如此多的心思。 不由感叹,九哥平时要费多少心力,才能做到今天这一步啊! 再看武崇训,吴巧儿的眼神也彻底变了。 谁说这是一个纨绔?谁说武家的二公子不成器? 现在看来,这才叫深藏不露啊! 他谁看的都通透,心似明镜,绝非什么萌公子,更不是二世祖。 轻声问道:“那你呢?你还是没说,你为什么帮我们?要知道,你爹可不一定希望你帮我们。” 武崇训闻言,也是无奈,泄气道:“我能怎么样呢?我只是梁王府的二公子,既不是梁王府的主心骨,又不是梁王府的继承人。” “如果不呆萌一些,连我大哥都会满心忌惮,疑我要夺他的世袭之功。” “可是呆萌下去,更什么也做不了了。” “我想劝我爹,不要在痴迷权力,以他的本事斗不过朝那些人,最后只能害人害己。可是他不会听我的。” “我也想帮他积攒些善缘,以免日后无依无靠。可人人都当我是装疯卖傻,我没办法呀!” 武崇训苦道,“我能做的,也只有尽量让子究先生当我是朋友,奢求将来....” “将来他对仇家痛下杀手之时,能看在我的份儿,对我爹留一分余地。” ...... 许是压抑的太久,又许是巧儿那人畜无害的模样很容易能让人放下戒心,武崇训竟一气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说完,长出一口气,甚是舒爽,之后看向吴巧儿,又补两句叮嘱。 “咱们说好哈,可不要告诉子究先生。若他知道我是带着心思与他结交,目的不纯,那我可要白费工夫了呢!” 噗!! 巧儿笑了,被这家伙逗的大笑。 心说,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呆萌,还是装出来的。这世间怎么可能有人心思如此玲珑,却又纯真的如同一张白纸? “你那么怕我九哥?” 巧儿调笑道:“他其实很好对付的哦。” “呵呵。”武崇训干笑一声,“巧儿姑娘不要戏耍于我了。” 好对付? 一个十年前还是山村少年,能改变朝堂格局,甚至是大周朝格局的人.... 一个从通缉要犯一无所有,到创下长路镖局,乃至整个江湖的人.... 一个到了神都不到一年,把七姓十家彻底打垮的人...... 你跟我说他好对付? “你知道我最佩服子究先生什么吗?” 巧儿歪着头,“什么?” 武崇训道:“在这个朝堂,穆子究是吴宁,也许还算是一个秘密,但绝对不是万无一失的秘密了。怀疑他的人、防范他的人、仇视他的人,大有人在,甚至不在少数。” “可是尽管如此,子究先生还能信手捻来,游刃有余。只这一点,换了任何一个人,怕是都做不到的。” “.....”吴巧儿听了武崇训的话,一阵无语。 心说,九哥有那么厉害吗?怎么她没觉得? 好道:“你这么崇拜我九哥?” 武崇训怔了一下,“谈不崇拜吧,我想更多的....是畏惧。” 武崇训抬起头,“对!是畏惧。” “你可能想像不到,吴宁这个名字,对神都里的很多人来说都是畏惧的。” “像九年前,下山坳初逢大难的时候,太平姑姑曾在殿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什么?” “姑姑说,你们应该祈祷吴宁真的死了,否则,当他来到这里,你们知道到底惹了一个什么。” “哈哈哈!!”巧儿听得有趣,咯咯咯的笑出了声儿,脸更是满是得意。 腾! 猛的抽回小脚,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要走啦!” “啊?”武崇训错愕难当,还不放心地盯着巧儿的伤脚,“你的脚....” 巧儿低头看了看,“刚刚又不疼啦。” 说着话,一路跳步,欢快地要跑开。 武崇训还是盯着巧儿了的脚,终于发现有点不对。 脸色登时垮了下来:“不是,你不会是...不会是装伤,骗我的话吧?” 巧儿停了下来,回转眸子,给了武崇训一个神秘的笑意,“不许说我装的!否则....否则我把你刚刚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我九哥。” “看你怎么办!” 武崇训:“......” 巧儿见他木在那里,顿时现出胜利后的喜悦:“我走啦,不许跟过来!” ...... 看着巧儿在梅花纷纷的背影,武崇训第一个念头是:女人果然最会骗人! 第二个念头...... 他笑了。 笑的依旧呆萌,依旧没心没肺。 “嘿嘿,找个人倾诉果然舒服多了。” 背起手来,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往回走,结果刚到门前,一坐小山似的肥硕身影拦住了去路。 武崇训一抬头,“穆彪兄?有事儿?” “有事儿?”吴三虎冷笑一声,“可不有事儿!” 一把揽过武崇训的脖子,夹着往外走。 嗡声嗡气的动静在武崇训耳边传来,“来来来!有事儿与崇训贤弟谈谈,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聊聊!” 奶奶的!敢占我妹妹的便宜?老子打的你妈都不认识你!! 武崇训不想跟这个胖子走,因为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儿呢? 过了一会儿,公主府的一处角落里,传来了武崇训杀猪一般的惨叫。 一边挨揍,武崇训还在一边想着: 这一家都什么人啊? ...... ,(求月票!!!) 第三五九章 夜谈 晚间。≦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吴三虎规规矩矩地坐在屋里,身前,吴宁、吴启、吴黎,还有七哥和老十一,吴家兄弟一个不少。 巧儿、李裹儿、太平公主也都在那儿站着。 罗厨子、李博靠在墙角儿。 所有人都瞪着这头肥虎。 “你说你!”太平公主先绷不住了,“人家崇训是帮咱们,你还打人家?怎么....怎么一点不通情理呢?” 虎子一扁嘴,还顶了一嘴:“那我也不知道他是帮忙嘛。” 巧儿一听,更气了,“你!他弱弱的,你再给人打坏了,让妹妹以后怎么见人家?” 虎子咧嘴一乐,“放心,留了分寸,没打坏。” “还没打坏?”巧儿不依,“脸都被你打肿了!!” 吴老八在一旁也帮腔,指着吴三虎,一脸的责备,道:“你啊你,会使粗,这回八哥帮不了你了。” 吴老十则道:“是嘛,弄的十哥都不好帮你说话了。” 老十一...... “不是十一哥不仁义,这回十一哥也帮不了你了。” 罗厨子:“打打了,那还能怎地!?”话锋一转,“不过,你这忒不爷们了,那小白脸不会武,你这不欺负人吗?” 吴老九也是气的不行,你说大过年的,好端端把小正太给锤了一顿,这特么算什么事儿? 指着虎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你啊!特么是一头倔驴!!” 转向太平,“郎看过没有?没事吧?” 太平摇摇头,“皮外伤,不碍的。” 又道:“怕传出去不好听,又被人生疑。” 吴宁点点头,“我去看看,亲自道歉,希望崇训别太介怀。” “我去吧。”不等吴宁迈步,巧儿先站了来,转身朝门门外走去。 结果,虎子一看,不干了,瞪眼追了出去,“妹子!大半夜的,你去干啥啊?” 巧儿瞪了他一眼,“你把人打了,我不去说点好话,人家心里能过得去吗?” 虎子拧着鼻子嘟囔:“那也别半夜去呗,这孤男寡女的,再出点什么事。” “你!!!” 把巧儿气的啊,她这个哥满脑子都是什么东西啊! “你当谁都不是好人,要把你妹子怎么样是怎地!?” “那倒不是。”虎子摇着大脑袋,“不过,防着点,总没坏处。” “!!!!”巧儿气的直跺脚。 实在没办法了,“九哥!!管管这头肥虎!” 说着话,巧儿冲出门去。 虎子却僵在那左右为难,是跟着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实在急的没法,只能转头对着众人抱怨,“你们咋不拦着她呢!?” “......” “......” 大伙送了他齐齐的一个白眼球,皆是把头扭到一边,只当没听见。 这货是没救了。 ...... ———————— 在吴宁等人看来,虎子打武崇训这件事儿完完全全是不占理的。人家好意相帮,你还把人给打了,这特么哪儿说理去? 至于吴巧儿,除了道理的亏欠,巧儿心可能还有一丝内疚,毕竟正是自己与他的那番长谈,才招来虎子犯浑。 轻步来到武崇训房前,正赶婢女从房出来。 索性巧儿也没敲门,更没让婢女禀报,径自进到了房。 人还在外厅,听见里间,武崇训哎哎呀呀的抱怨。 ...... “哎呦,我的脸!哎呦我这鼻子!穆彪兄下手端是狠辣,却是让本公子如何见人?” 巧儿轻轻推开里间的房门,见武崇训歪在床,手里端着铜镜,对着一张脸面在那里自哀自叹。 “你...没事儿吧?” 巧儿饱含歉意的轻唤一声。 结果武崇训一听这动静,腾的弹了进来,下意识把床角里钻。 一脸惊恐的叫嚷:“你你你,你来干嘛?” 此时,吴三虎那恶狠狠的咒骂,似乎在耳边: “再让老子见你和吴巧儿在一块儿,我打断你的腿!” ...... 想到这些,武崇训汗都下来了。 “你你你你,你出去!否则穆彪兄又要用强了!” 巧儿一阵无言,正好婢女端着冰桶、布袋进来,看样子是要给武崇训冷敷。 巧儿顺势接过,吩咐婢女去厨房取两个煮熟的鸡蛋过来。 等婢女一走,巧儿把冰筒到在一边,“还不能冰敷,不消肿的。” 说完,那么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武崇训。 “还疼吗?” 武崇训一阵慌张,眼珠转了转,“怎么不疼?他下手也太狠了呢!” 巧儿闻言,郑重地向下一拂,“那巧儿代兄长与武公子赔礼了。” “兄长?” 武崇训一愣,“他....他是你兄长?”。 武崇训虽说知道一些吴家的事情,可是吴三虎是巧儿的兄长这事儿,他却是不知道的。 “嗯。”巧儿点着头。 正好,下人把鸡蛋拿了过来。巧儿接过来,坐在床边,把鸡蛋剥开。 “亲哥哥。” “难怪。”武崇训略有释然,“难怪他那么护着你,想来是见到你我一起,我又抱了你,心生记恨,才打人的。” “可是,这也不行啊!”武崇训怪叫道,“哪有不问青红皂白动手的道理?这个穆彪兄,好生野蛮!” “把脸伸过来。” “啊?”巧儿一句话,把武崇训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只见巧儿不容有疑,“伸过来。” “哦。”武公子乖乖地伸出脸来。 随后便是一阵炙痛,却是巧儿把热鸡蛋贴在了他眼角的淤青。 “疼....” 武崇训委屈地叫着。 “忍着点!” 巧儿一边拿着热蛋轻轻揉动,一边缓声劝慰,见武崇训果然听话的不再出声,巧儿笑了。 “用热蛋敷一敷,有利消肿的。” “哦。”武崇训恍然,“你懂的还挺多。” 眼角的炙痛感一过,果然舒服了好多。 武崇训擎着脑袋,享受着,嘴又闲不住了,“你哥....老是这样吗?” “这可不行的,打人不好。” 巧儿浅笑,“我若说他从前是个胆小怕事,总被人欺负的憨人,你信吗?” 武崇训赶紧摇头,“不信!” “呼...”巧儿深吸了口气,示意武崇训自己拿着热蛋揉着。 一边剥开另一个鸡蛋,一边缓声道:“是真的。我哥小时候,是一个胆小懦弱的小胖子,吃的谁都多,干活谁都少。连同族兄弟都看不眼,时常喝骂。” “可是....”巧儿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武崇训,“可是他是一个好哥哥,对我最好、最好的哥哥!” “.....”武崇训愣在那里,巧儿说的极是认真。 那模样让咱们的萌公子有些着迷,不由得问了一句: “有多好?” ...... ,(求月票!!!) 第三六零章 敞开心扉 年三十的夜是喧嚣的,即使公主府宅深院广,也阻碍不了街面孩童的欢声嬉闹隐隐传入宅,远处各家燃起爆竹的噼啪作响,亦是真切。m.vodtW.com 然而,在公主府角落里的这处小屋之,却有几分宁静、温馨。 武崇训歪躺在床,借着烛光,注视着巧儿精致的侧脸,静静地听着她讲述小时候的故事,也是那个神秘的下山坳里的故事。 “我爹走的早,家里又穷,所以,我娘....从小到大,把什么好东西都给我哥了。” 巧儿的脸似有追忆,“那时的我,连饭都吃不饱。” “......”巧儿吸着鼻子。 “要不是九哥时常给我留饭,我哥又偷偷地把吃的东西藏起来给我,我想,那个时候我饿死了吧......” 武崇训:“......” 从小锦衣玉食的武崇训,可能无法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可是从巧儿的神情不难看,那应该是她最难过的一段记忆了吧? “你娘...对你不好?” 巧儿摇头,“不好....” 倔强地擦去眼角的泪,“一点都不好......幸好我有九哥,还有我哥。” 猛的转过头来,“你知道吗?那时九哥做小生意,向往来的游人香客兜售酸乳、酒水,很赚钱的。” “有一次,我饿急了,偷吃了留给我哥的馒头,我娘打我。把我打急了,我说....说九哥会赚钱,娘要是有九哥的本事,也不会饿着我!” “于是,我娘知道九哥的酒水摊子赚钱,抢九哥的生意。九哥知道之后,以为是我哥告诉我娘的,因为这个,八哥还把我哥痛揍了一顿。” “可我哥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替我担了罪。” 看着巧儿悲伤的样子,武崇训有些不忍,好声规劝,“那都是从前,现在不是好多了?有子究先生他们护着你,又有这么好的大哥,你该高兴才是。” 不想,巧儿缓缓摇头,“可我是高兴不起来。” 木讷的望着前方,“你知道,我哥是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吗?” ...... 此时此刻,巧儿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个发生在冬夜里的恶梦,眼神里有绝望,有对往事不敢回想的痛苦。 可是,也许和白天时的武崇训一样,被压抑了太久,掩埋了太久,巧儿也需要倾诉,需要把心底深埋的黑暗,拿出来见一见阳光.... 于是,在这大年夜里,在这个小屋之,巧儿向武崇训,这个刚刚只接触了不足一日的陌生人,讲起了那一晚的情形。 讲起她那个狠心的娘如何抛弃了她,她又是何等的无助。 ...... “我亲眼看着我哥被关在地窖里....” “亲耳听着他使劲地砸着地窖的门....” “亲眼看着官兵把我娘杀死....” “然后,被他们扛出家门,又亲眼看着下山坳被大火焚尽......” 巧儿抽噎着,“那一夜....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下山坳活着的人,一辈子都忘了。” “而我哥,也在那一夜彻底崩塌了。” 巧儿转过头,看着武崇训,“他在地窖里可能我更难过。” “因为他觉得,他的命,是我娘和我的命找回来的。他亏欠我娘,也亏欠我。这些年,他是在这样的自责和痛苦里半死不活。” “他很可怜,想做一个好哥哥来赎罪。所以,公子不要怪他...好吗?” 武崇训:“.....” 武崇训痴痴地看着吴巧儿,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似是浮现在他的眼前。 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可是仅听巧儿的讲述,那个大雪漫天的夜,吴家人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怎样的痛彻心扉,亦能让他感同身受。 难怪... 难怪过了近十年,难怪纵使面对的是普通人无法对抗的权势,吴家人依旧义无反顾地杀回了神都。 “公子?” 武崇训的呆愣,让巧儿轻唤一声,“不会记恨我哥,好吗?” “嗯...嗯?” 武崇训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失态了。 “哦,嗨!!” 立时尴尬大笑,“我当什么事儿呢,本公子心胸广阔,怎会与穆彪兄为此小事纠结?放心,不会的,不会的!” 觉得气氛太过压抑,武崇训又道:“你看看咱们两个这是怎么了?白天我说我的事给你听,夜里你又说你的事给我听。大过年的,怎么还互倒苦水,互诉衷肠呢?一点都不吉利。” “来来来,咱们聊点高兴的。” 巧儿脸色一红,不由低下了头,心说,谁和你互诉衷肠了? “聊什么?” “聊聊你九哥吧!”武崇训提议道,“子究先生带给巧儿姑娘的,应该都是高兴的事吧?” 巧儿一听,不由露出笑意,泪含笑的模样好生动人。 “九哥?九哥当然都是好的啦!” “你知道吗?九哥似乎有一种能力,他可以让身边所有人都充满希望,又从不让大家失望。” “......” 好吧,萌公子有点后悔了,甚至有点醋意涌。 撇了撇嘴,把眉角的热鸡攥在手里,恶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他有...有那么好吗?” “有啊!”巧儿把另一个热鸡贴到他眉角,又把武崇训咬了一半的夺了过来。 “不能吃了。” “没事儿!”武崇训不以为意,“正饿。” 抓着巧儿的手,直接往嘴里喂,却是整个鸡蛋都进到了口。 一边嚼得香甜,一边含混问道:“对了,白天你说,子究先生其实很好对付,是什么意思?” 巧儿闻言,脸色一板,“干嘛!?你还想对付我九哥不成?” 武崇训赶紧哄着,“哪有哪有?我随便问问,不想说算了。” “噗....” 巧儿笑了,看了看时辰已然不早,便起了身。 “逗你的,我九哥确实是个极好对付的人呢。” “哦?”这回武崇训更好了,“说来听听?” 巧儿一边往屋外走,一边道出一句:“待之以诚!” 回眸一笑,“只要待之以诚,他会把心都掏给你。” 说完,消失在房门之外。 “我走啦,明日再来看你!” ...... “说好喽,不许恨我哥,他是天下间最好的哥哥。” ...... 武崇训呆愣地望着房门,僵了很久,最后把另一颗鸡蛋也缓缓地塞进了嘴里。 一边细细地嚼着,一边还在想:这鸡蛋怎么这么香呢? ...... ,(加更一,求月票!!!) 第三六一章 一千万的项目 这事儿算过去了,武崇训第二天又活蹦乱跳的在众兄弟面前晃荡。 只不过,巧儿一连去照顾了武崇训好几天,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冷热敷面的伺候,这让吴三虎极不舒服。 小子!敢特么让我妹子伺候你?你等着! ...... ———————— 转过年,王勖那边传来了好消息,让吴宁去城造衙门一趟。 吴宁一震,知道是长安下水的方案终于出来了。 到了城造衙门,王勖已经到了。 吴宁一看,哦操!干的漂亮啊! 王勖不愧为此道能人,设计的新下水系统既兼顾了老下水系统的公用,又满足了吴宁的要求,把对环境的污染降到了最低。 全城共设化污池六个,其北城地势高,两个够用。南城地势低,需四个化污池。 另,东、西、南三个方向的城外各建一个大型化粪池,既解决了城内粪便清倒的问题,又给长安四周的农田加大了肥力。 至于最为重要的地下暗渠部分,也是合理布局,兼顾全城。且用青石和青砖替代了原有的夯土结构,大大加强了防渗防漏能力。 “不错不错!”吴宁赞赏连连。 有了这个方案,不但下水系统改造可以依步骤实施,长安门阀各家那点破事儿也不用来烦他了。 到时照着图,碍事的直接拆,不碍事的也是该开工开工。 “呼....” 吴老九长长出了一口浊气啊,来了长安好几个月,终于看到一点成果了。 端着图稿细细看了半天,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 “这是预算。” “嗯。”吴宁不以为意地接过,搭眼一看,哦操!! 又是一个哦操,差点没蹦起来,之前的好心情却是荡然无存。 看看预算,再看看王勖,“一千万贯?”吴宁彻底傻眼了,“假的吧?这肯定算错了。” “错不了!”王勖大手一挥,“若想严防暗渠暗沟下渗下漏,需所有沟渠皆用青石铺,还需用铁水将缝隙焊死。单这一项,需青石数万方,铁水十数万斤。” “这一千万贯啊,都不一定够!” “什么?” 吴宁以为他听错了,还不一定够?我特么哪儿给你偷一千万贯去? 赶紧为难地把方案推了回去,“嘿嘿,伯父!这方案能否....重作?” “重作?为何?” “太贵了。” “贵?”王勖不干了,“不是你说的不计成本吗?” “我......”吴宁没话了。 他当初是嘴欠,说了句不计成本。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那个时候不是想着让武老太太买单吗?谁知道那老太太是个败家娘们儿,要打什么吐蕃,把钱都折腾光了呢! 按说吧,当吴宁知道武则天不拿钱的时候,应该通知王勖节约预算。 但吴宁琢磨着,长安门阀既然也愿意出钱买地,这也是一笔进项,应该够重修下水所用了。 可是谁能想到,王勖是真不客气啊! 一千万贯?大周朝一年的财政收入才多少?这个成本已经多的有点离谱了。 ...... 可是,话说回来,王勖还真没多管吴宁要。 长安城有多大?光绕城墙跑一圈是整整八十里地。 这么大的一座城市的下水系统全部重修,铺满地下,而且还要做到防渗防漏,所需物料还不能太次,这得多少钱? 还得算吴宁要求的污水处理和粪水引流出城,这两大系统。 王勖张嘴是一千万贯,那绝对是诚意价,绝无欺诈。 低头看着自己弄出来的方案,王勖眉头紧皱,“这也没什么地方可以缩减了啊!” 沉吟了半晌,王勖最后道:“减不了,最少一千万!” 完蛋! 吴老九两眼一翻白,这算是完蛋了,让他哪儿弄一千万贯给王勖去? “伯父先回去吧!”吴宁有些垂头丧气,“且让我再想想。” 实在太贵,特么修不起啊! ..... 王勖一走,吴宁坐在城造监的职房里发呆,他在想这一千万贯从哪儿来。 再管老太太要一要试试? 不用试了,武则天吃饱撑的也不会给他一千万,让他修什么下水道。 自掏腰包? 也不可能。 别说吴宁没这么多钱,算有这么多钱,也不能往朝廷这个无底洞里填。 那找几个冤大头来投资? 还别说,吴宁还真认识不少既有钱,又是冤大头的人物。估计让他们凑一凑,一千万贯也拿得出来。 你想嘛,襄州的孟家、蜀的李客,还有他那个老丈人秦远,再加吴宁这些年结交的各地巨商,这些人因为长路镖局的缘故,这几年可是没少捞钱,应该说是赚大发了。 发点狠,还真能挤出个千八百万的。 可是,这不坑人吗?没这么干的啊! 正在发愁,却是程伯清进来了。 “我听说新下水方案出来了,特意来看一看。” 程伯清也不和吴宁客气,张嘴问。 眼见图稿和预算在案摆着,也是自己拿起来看。 结果一看预算,噗!!!程伯清很不和时宜地乐出了声儿。 “一千万贯?” 这是程伯清开年以来,见过最大的一个笑话。 “一千万贯?王勖疯了吧?” 吴宁却没心思和他乐,道:“王勖说这是最低预算了,不能再少了。” “那不是没得搞了?” 程伯清一摊手,谁特么脑子有包,拿一千万贯来修下水道? 看着吴宁,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你说你,折腾来折腾去,折腾出个一千万贯出来。这要是传出去,咱们城造衙门还不成了笑话了?” “滚滚滚!”吴宁懒得和这货斗嘴,“有多远滚多远!” “好,我滚!”程伯清笑呵呵地往后退。 见穆子究这么吃瘪,反正他心情是不错的。 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哎呀,这几个月,小爷算是陪你白忙活喽!一千万贯,哈哈哈哈......” 吴宁瞪了程伯清的背影一眼,心说,这衙门里算是呆不住了。 程伯清一走,回去再一宣扬,唐俊和长孙元冀肯定也得跑来看他的热闹。 想到这儿,吴宁把桌案的图稿和预算胡乱卷在一起,抱起走。 回家!!回家再慢慢琢磨。 吴老九倔劲儿来了,他还真不信了,以老子这颗脑袋,还弄不来一千万贯!?修不成这个下水道!? 姥姥!偏修给你们看! ...... 。(加更二) 收工! 第三六二章 长安招商局 回到公主府,此时年假还没过完,太平、吴启、上官婉儿、武崇训等人都在,就在厅中喝茶闲话。 吴宁进来也不说话,把图稿往边上一扔,闷头坐在那儿想事情。 大伙儿一看,这是不太顺当啊? 太平问道“怎么?王勖的方案出来了?” “嗯,出来了。”吴宁的兴致不高。 那边的上官婉儿听了此言,却是松了口气。 虽说在长安呆这些天颇为惬意,但她已经耽误了许多天的归程了。城造方案出来,她也就可以拿着回去给武则天看,算是交差。 只闻太平又道“那为什么不高兴呢?” 吴宁把预算甩给公主殿下,“你自己看吧。” 太平接过,“一千万贯!?” 公主殿下也惊着了,“这,这也太多了。” 上官婉儿听到一千万贯的数字,赶紧把预算拿过来也看了看。 随之苦笑,“你若只要十万八万,陛下可能还会考虑一二,就给你了。一千万却是万万没有可能的。” 翻起王勖亲手绘制的图稿,上官婉儿不由再叹,“一千万的图稿做的再好,也是毫无意义了。” 在她看来,一千万的下水改造不可能实施,这张图也注定是无用的。 吴宁还是不说话,低头想着什么。 太平见他情绪不高,试图开解,道“各家不说愿意出钱买地吗?那笔钱应该不少吧?” “不够。”吴启接过话头儿,“远远不够!” 与众人解释道“长安县那边我不太清楚,反正单我万年县治下,可以纳入公地的街边空地加在一起,也不过四百亩。” “想来,长安县那边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儿,多也多不到哪儿去。” “这加在一起也就八百亩左右的公用地,以长安最高的宅地价来算,千贯一亩” “就算所有的公用地私建都愿意出钱赎买,都按这个最高价来算,也不过八十万贯,差之甚远呢。” 武崇训一听,眉头一紧,“不对!” 小正太道“子期兄长是按宅地算的,可是这批公用地都临街,可建商铺,地价当按商地来算,要贵上一些。” “能贵多少?”吴启反问,“能贵出一千万吗?” “再说了,各家拿地也不是都盖商铺,程家在建马场、萧家在建园子,他们可不会按商地给你钱。” “所以,指望公地把这一千万的窟窿堵上,绝无可能。” “那怎么样?”太平公主替吴宁不值,“子究忙活了小半年,就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这不光是白费工夫的问题,长安各家,还有朝中的很多双眼睛都盯着吴宁呢。 如果这件事儿变成了一个一千万贯的笑话,那吴宁在长安的地位也就无从谈起了,老太太交给他的另一个任务更是达成无望。 对于吴宁以后行事,也将有莫大的影响。 “要不”太平想到一个办法,“要不咱们想办法筹措一些?” 看向吴宁,“当前,本宫这里倒是能拿出一部分银钱的。” 关键时刻,还得是咱们的公主殿下绝不含糊。 只见吴宁摇头,“想过了,不可能。” 随之摆手,“你们别吵,让我自己想想。” 大伙无法,只得闭口不言,让吴宁一个人捋清脉络。 足足过了有一个时辰,众人发现,吴宁的眼神变了。 由深沉到迷惑,再到一丝明亮,最后竟有几分神采溢出。 上官婉儿看得不由心惊,一千万贯啊!他不会不会这么快就想出办法了吧? 要知道,吴宁走的时候,上官婉儿是看着吴宁出门的,又是看着他无精打采地回来的,这才过了多长时间? 不过一个多时辰,一千万贯的难题,他难道在一个时辰之内就想出了对策? 正在想着,吴老九那边已经动了。 腾的站了起来,“老十!” “在呢!” “给襄州孟家、巴州李客、益州秦文远,还有各地与长路镖局有关系的巨商去信,让他们年后就来长安。告诉他们,带着钱来!” 吴启“” 吴启一阵愕然,看吴宁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啊! 轻声提醒,“哥,那可是一千万贯啊!你不会你不会是想把这几家都刮干净吧?” “放心!”吴宁淡笑,“让他们踏踏实实地来。来了只有好处,没有损失!” 好吧,吴启跟了吴宁这么多年,他既然说放心,那吴老十必然放心,这已经是习惯了。 急忙下去写信。 这时,吴宁又把目光转向上官婉儿,“且问上官才人一事。” “什么事?” 吴宁道“陛下的意思,是不是只要不管朝廷要钱,随我怎么折腾?” 上官婉儿低头沉吟,道“陛下的原话是,穆子究既然有本能,那就随他自己去想办法便是。” “至于什么办法,陛下没有约束,自然也是随先生自己了。” “好!”吴宁眼神一亮,“有陛下这句话就够了。不过,再求上官才人一件事。” “我?”上官婉儿愣住,这里面还有她的事? “什么事?” “麻烦上官才人回去之后,求陛下令卢嵩之派七姓十家的子弟来长安。记住,也要带着钱来!” 得,上官婉儿一翻白眼,他这是想把七姓十家也再刮一遍? “子究!”太平彻底迷糊了,“你这是要干什么?” 只闻吴宁道“好戏,我要唱一出好戏!” 诡异一笑,“殿下就等着看吧,看我怎么把这一千万贯摆在这儿的!” “” 太平一阵无语,这家伙又开始卖关子了。 慵慵懒懒地往那儿一坐,“好吧,那本宫就看看,你是怎么弄来一千万贯的。” 在咱们公主殿下眼中,这事儿就不可能,除非吴老九去刮地皮。 就算把长安两百万百姓的腰包刮个遍,他都不一定能刮来一千万贯。 ———————— 二月初三,年假一过,长安各衙门开年上班的第一天,城造监衙门口儿就多了一块牌匾,与原本的“长安城造监衙门”的牌匾并列。 往来行人搭眼一看,全都是愣了 “长安招商局?” 这又是一个什么衙门口儿? 没听说过啊! , 第三六三章 小地方来的人,格局就是小 听过织造局、内务局、尚医局,可没听过什么“招商局”。m.vodtW.com 这个招商局是个什么玩意儿?百姓们还真闹不明白。 不但百姓们闹不明白,连城造衙门里的人也都闹不明白,这个招商局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说,子究先生。” 程伯清一脸的蛋疼,自己干了好几年的衙门口突然多了这么一块牌子,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这个招商局到底干什么的?” 吴宁嫌弃地横了他一眼,“这都看不懂吗?当然是招商引资,吸引各地客商到长安来做生意的啊!” 程伯清了然,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 可是再一想,不对啊? “咱长安可不缺什么客商。特么天下客商、四海胡夷尽聚长安,还用招商?” 瞪眼道:“再说了,这事儿也不归咱们管啊?那是京畿府衙的事儿,咱们掺和什么?” 吴宁还是嫌弃,“不懂了吧?” “那行脚的客商和咱们是没什么关系,可是想在长安落户开店的,想长期经意站稳脚根的,那不和咱们有关系了?他开店用地,那不得经过咱们城造监批复吗?” “哦。” 程伯清这回懂了,但还有疑问,“那也不用专门挂个牌子吧?” 能有几个要开店的?几个专门用城造衙门的?还用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单立个牌子? 只闻吴宁贱笑道:“怎么不用呢?别忘了,咱们手可是有八百多亩的公用地呢!” “你、说、什、么???” 程伯清登时炸了,“喂喂喂!!” 瞪着牛眼,一副要开干的架势。 “我说穆子究,咱们说话可得算数哈!” “那批公地,你可是信誓旦旦说好了要给我们各家的。大伙儿这才信你,停了工。现在你这是要反悔不成!?” “别急别急别急!”吴宁一看程伯清火气这么大,赶紧安抚,“你急什么吗?我说过反悔吗?” 程伯清不干,“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看...”吴老九还是那副贱的欠揍的模样,“你总得让我把话说完嘛?” “那八百亩公用地,你们各家全占下了是怎么的?” “这...”程伯清气势一弱,“这倒没有。” 门阀各家占的是多,但也没到全占下的地步。 “这不得了!?”吴宁撇着嘴,“既然没全占,那总得有空着的吧?” “那些小门小户也跟着乱占,那咱们也不能由着他们吧?得收回来吧?这一部分,拿来招商有什么问题?” 拍拍程伯清的肩膀,“放心,我这其实也不是为了那点地,主要还是和京畿府衙抢生意不是?” “这是个噱头,先把地、把客商占下再说。要不,将来又征地,又收税的,咱们城造衙门还不成了摆设了?” “哦。”程伯清彻底平静下来,“原来如此,那你早说嘛!” ...... 程伯清算是唬弄过去了,可是长孙家却没那么好唬弄。 “招商局?”长孙延坐在家里,一脸的嫌弃,“这个穆子究到底搞什么鬼?” 其弟长孙顼在旁道:“说不准,不过我看啊,多半和王勖弄的那张废图有关。” 长孙延一听,登时惊了,“他不会...不会真奔着一千万的下水道去的吧?” “有可能!”长孙顼点着头,“这个招商局,多半是为了筹钱弄出来的,不然也太巧了些。” “何必呢?”只见长孙延摇头嘲笑,“这小地方来的人啊,格局是太小。” “若真想要钱,给你便是。之前不也和他打过招呼了吗,咱们不差那几个小钱,何必弄这些鬼名堂来平添诸多麻烦呢?” 说着话,吩咐长孙顼,“有空你去见见他,还是那句话,要钱直说,我们长孙家给!” ...... “长孙兄,你误会了,还真不是为了管你们要钱。” 吴宁又费事与长孙顼解释了一遍。 “之前和程伯清也说过这事儿,完全是干些实事,没有针对各家的意思。” 得,话说到这个份儿,长孙顼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只得心道,那你接着装,我看你哪儿弄那一千万贯去。 ...... 与此同时,官婉儿也回到了神都洛阳。 武老太太一听,修个下水道一千万贯? 老太太都快疯了。 “这个臭小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千万贯?他怎么说的出口?” 把手一挥,“不去管他,由他去吧!” 官婉儿在旁连连点头,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情,武则天肯定舍不了拿一千万贯干这种事情。 想到吴宁的托付,道:“那他请,让世家子弟去长安的事....” 武则天想了想,“这要是不帮忙却是说不过去了,那告诉卢嵩之,随便派几个小辈去凑凑热门吧!” 于是,话又传到卢嵩之耳朵里,却是和武则天的心境完全不同了。 其实吧,以吴宁和世家的主仆关系,根本不用官小婉传话。 只不过,碍于官婉儿在场,吴宁不好直接下令。又顾忌到将来万一武则天察觉他私自调动世家,也不好解释,所以才绕了这个弯子。 可是,卢嵩之知道,吴老九这回必有大动作,马虎不得。 当即,让各家拣选得力子弟,带着钱去长安了。 好吧,虽然世家被老太太给抄了,可是瘦死的骆驼马大,再怎么说也是有点余粮的。 ..... ———————— 又过了半个多月,长安城造衙门,也是长安招商局,一下是火了。 谁也没想到,穆子究挂出这块牌子,还是有点用处的,真引来许多平日里见不着的大鱼。 “听说了吗?襄州巨商孟家来了长安。” “巴州首富李客,也来了。” “益州首富秦远也来了,还有苏州的王家、广州的钱家。” “反正各地巨商听说长安最近出了大片公地可供商用,都闻着味儿地来了。现在都聚在城造衙门,争着要买地开铺呢!” ...... “那买着没有?” ...... “买着?都快打起来了,还买什么买?” ...... “看着吧,且得争些时日呢!” ....... ,(求月票!!!) 第三六四章 狼外婆 坊间都已经传开了,各地的客商尽聚城造监,皆为买地开铺而来。m.vodtW.com 这些天,城造督监穆子究整天带着客商满城的转悠,显然是在挑地。 可是,哪那么容易? 好地都是好几家看上,又都是不差钱的主儿,争的是不可开交,差点没打起来。 “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 长孙延有点不淡定了。 谁能想到,穆子究这一招儿还真管用,真让他引来了一大批巨富之家。 “不行!”长孙延有点没底,“这么下去可不行!” 要说长安哪的地最好?当然是正街和东西两市周边的地最好,最适合开商铺。 那这些好地都在谁手里? 不废话吗?当然是被各个门阀大家先占了。 长孙延担心的是,这些客商能争夺的好地不多,最后抢不到的,肯定要把责任归结到先占地的门阀头上。 到时候,哪个不开眼的再去告各家一状 想到这儿,长孙延愣住了,这!这不会是穆子究的拖延之计吧? 他就是要客商去争,去告,好给了武老太太理由,名正言顺地把各家治罪。 要知道,七姓十家可就是这么倒的啊! “不行不行不行!” 长孙延心说,不能这么干,幸好他脑子好使,先一步发现。 “不行!我得亲自去见穆子究!” 这回也别让长孙顼去了,自己去吧! 结果一见吴宁,“子究先生,我们长孙家占那块地,我们一定要出钱买,不能占嘲廷的便宜。” “而且,我们出两倍的价钱,高价赎买!” “怎么样?”长孙延还有几分得意,“我长孙家不为难先生吧?够大气吧?” “呵呵。”回答长孙延的,就是一个干笑。 “你来晚啦!”吴宁笑呵呵地看着长孙延,“唐家、杨家、吴王府昨天就来啦,比你还大气,人家要三倍赎买呢!” “啊?”长孙延一听,登时心中大骂,这帮狗东西,动作倒是快得很。 急忙道“先生别说了,三倍!我长孙家也出三倍,可好?” “唉!” 吴宁无语长叹。 “伯父啊,你看我是那种死要钱的人吗?” 长孙延“” 心说,你不是吗? 只闻吴宁道“你把心放在肚子里,答应你们各家的事儿,子究是说什么都会做到的。” “至于什么两倍、三倍、五倍的” 大手一摆,“没那个必要!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况且,咱们不是还没开始要钱呢吗?” “当真?”长孙延见吴老九不像是开玩笑,试探道,“先生若是以此为饵,诱使陛下降罪我长孙家” “那可就坑煞我们了啊!先生可不能这么干啊!” 吴老九闻言,登时四指举天,“此事若包藏任何让陛下怪罪的祸心,我穆子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下放心了吧?” “嘿嘿。”长孙延大乐,“放心,放心!!” “先生这是何必?我也也不是那个意思,还要先生起誓发愿的。” 长孙延踏踏实实地走了,临走之前,还对吴宁说“反正这个赎买地皮的钱,我长孙家是一定要出的,先生就算不要,我也一定要给。” “到时,先生莫让我等为难。” 意思是,这钱不要你也得要,否则就是为难我了。 吴宁嘿嘿一乐,“不急。” 又过了些时日,眼见春暖花开,城造监那边更热闹了。 死灰复燃的七姓十家,也加入了争抢的战团。 这下就更好看了,除了各地巨商,又来了七姓十家,城造衙门天天门庭若市,热闹非常。 为了一块儿地皮,争抢的也是更为激烈,连在衙门里公干的官吏都快受不了了。 “这么下去,非被他们烦死!!”程伯清抱怨着。 没好眼色儿地看着吴宁,“想想办法吧!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唐俊在一旁也是苦不堪言,“我说,我明天可是要告病假了哈,我可不来了!” 长孙元冀一听,“算我一个,早特么熬不住了。” 三人齐齐看向吴宁,这破事儿是他弄出来的,得让他想个办法解决吧? 只见吴老九往后一仰,终于道出一个主意“拍卖吧!” “八百亩公地,拿出来拍卖!” “各自叫价,价高者得!” “也省得他们争来斗去了。” —————————— “什么!?” 长孙延在家里又开始咆哮了,“拍卖!?” “那特么他之前说的那些话,答应给咱们的那些地,就都不算数了!?” “不行,我得去找这个混账东西问问去!” 长孙延怒了,杀气腾腾地去找穆子究理论。 “你看看,你看看?”吴宁还是那副欠揍的模样。 “你急什么嘛?” “我能不急吗?”长孙延这回可没什么好脸色了,“你要钱!!老子给你!!要多少,尽管开口便是!!” “把地拿出去拍卖算怎么回事儿!?” “地!!全城人都知道那是长孙家占下的地!!!” “让别人买去了!” “我这脸!!” 长孙延啊,啪啪拍着自己的大脸。 “我长孙家这脸!!!” “往、哪儿、放!!” 吴宁看着他,一点都没因为长孙延的咆哮而面有色变,轻佻道“那怎么着啊?” “把你们长孙家占下的地单提出来,不拍卖?” “这样儿你长孙家的脸就保住了,可是命保得住吗?” “呃。” 长孙延哑火了,他特么都气糊涂了。 穆子究说的对啊,要是把各家私占的地刨除,不拍卖,那才是给各家找死呢。 面色一垮,“可是可是你就不能不拍什么卖吗?” “那你给我想个办法,让这些买地的不争就都能买着地?” “呃”长孙延又是一弱,“我,我想不出来。” “那不就得了!!” 吴老九站了起来,“我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唯有这拍买一法。” “可是”长孙延还想最后再争取一下子,“可是,这地若让别人拍去,我长孙家的脸面可就真丢尽了啊!” “你怕什么?”吴宁也缓下语气,“我问你,你长孙延就往拍卖场上一站,指着这块地说,‘这块地我长孙家要了!’长安城谁会不卖你这个面子?” “这”长孙延心中顿时一松,“这倒也是。” 转脸又道“可那些外地的客商不见得会给面子吧?” “外地的更不敢。”吴宁嫌弃地瞪了他一眼,“你要知道,外地的都是来长安做生意的,他敢得罪你长孙家?敢得罪长安门阀?” “他还想不想在长安立足了?” “哦。”长孙延放下心来。 “先生要是这么说,那我就安心了。” “就是嘛!”吴宁一副恨铁不成钢,怎么就这么笨的架势。 “拍卖不过就是走个过场。” “哪块地能拍,哪块地不能拍,你心里有数,我心里有数,下面买地的,心里更有数。” “到时候,你就随便报个价,把地拿走不就得了。” 把手一摊,“有什么难的?” 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长孙延的肩膀,“我穆子究是那种只看中钱的人吗?会为了这点小事儿,让你丢了脸面吗?” “不会的!放心就是!!” 吴老九煞有其事的说着,随之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一脸的狼外婆相。 。 新年快乐!!!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值此新春佳节之际,苍山祝大家:吃嘛嘛香,瞅嘛嘛顺眼... 妻贤子孝、父母安康,富贵迎门、和家团圆。 大家过年好!!! ... 咳咳! 官方辞令发表完毕,说点实在的。 勤奋!务实!豁达! 我们都是年轻人,我们都是二三十岁的年华。 我们在这个新旧更迭的日子,增长了年纪,也增长了阅历。 苍山希望你们每一个人,在过去的一年里,不论贫穷还是富有,不论顺意还是苦难... 勤奋!务家!豁达!勇敢!! 我相信,我们只要抱着这样的心态去迎接新的一年,那么明天一定会更好,运气也不会离我们更远! 加油,2019!农历己亥! 我们来了,我们.... 前进在路! ... —————————— 做为一个讲故事的手艺人,苍山没什么实在的东西可以送给大家,唯有字载我祝福。 过年这几天,也是年三十到初三吧,苍山会继续更新,维持保底三更不变。 不过,加更要先记下,等初四开始再全力冲刺吧! 另外,早答应大伙儿的《调教大宋》番外,大年初一零点,会如约与大伙儿见面,老书友可以去《调教大宋》去看。 好了,这样儿了。 大伙儿都过个好年,年后,咱们一同出发! 拜了个拜! ... 第三六五章 狄“胖”子的报复 吴宁一边送长孙延走,还在一边安抚着: “放心,放心,心放在肚子里是!我吧,顶多是刮一刮那些外地人的油水。≦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吴老九一脸坦诚,“你也是知道的,这个王勖太不开眼,把这个什么下水弄的,用金子铺也用不了这么多嘛!” 把手一摊,“可有什么办法呢?既然方案已经出来了,又报给了陛下,我算是被架在这儿下不来了。要是什么动作都没有,那在陛下那里,也是不好交差的,对不对?” “所以嘛,明知不可行,可硬着头皮也得。即使干不成,也不能让人说我穆子究消极怠工不是?” “嗯。”长孙延点着头。穆子究这几句话说的,还是极为诚恳的。 所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穆子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了,长孙延也不可能没什么表示。 “子究先生放心!只要长孙家拿到这块地,别的都好说。定会给先生一个满意的价格,不让先生难作。” “好说,好说!” 吴宁连声附和,目送长孙延离开。 ...... ———————— “拍卖?什么拍卖?” 远在洛阳的武则天,也得到了消息。 穆子究要办什么拍卖大会,竞价长安城八百亩公地。 老太太也是无语,“这个拍卖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禀陛下!” 官婉儿还没来得及开口,今天正好撞见此事的狄仁杰却是开始抢答了。 只见狄胖子......不对,现在叫狄胖子有点牵强了。 连着半年没沾到荤腥儿,狄怀英这肚子一天一天往回缩。现在的狄仁杰,也看去有那么一点富态,离胖子这个称谓却是越来越远了。 总之,狄仁杰一脸的嫌弃和不屑,“是公开叫价,高者得之,没什么新鲜的。” 武则天却觉得,肯定没那么简单,“没什么新鲜的吗?” “那他把各地客商,还有七姓十家的人都叫去做甚?不会是想从他们身刮来这一千万贯吧?” 狄仁杰一听,武则天还有赞赏穆子究之意,还不简单?狄仁杰肯定不干了,他现在和吴宁可是死敌。 把一撇嘴,“陛下!臣以为,这个穆子究怕是要使什么歪门邪道了。” “若臣所料不错,他这回刮的不是各地富商,而是长安门阀!” “哦?”武则天来了兴致,“怎么讲?” 狄仁杰阴着脸,“陛下想啊,这拍卖大会,各家巨商,还有七姓十家,都是与他有关系的人,到时胡乱叫价,哄抬地价,那坑的可不是长安门阀?” 武则天:“.......” 老太太一阵无语,不能吧?不能这么下作吧? 又仔细想了想,武老太太坚定摇头:“朕不这么觉得!” 好吧,武老太太不信。 第一,那个混蛋小子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读书人,算是名师高徒。 这么卑鄙无耻下流的手段若真让他使出来了,那也太让世人不耻了。 毕竟,他还是给武则天办事,连带着她的脸面也得被丢尽。 这也是武则天不信吴宁会这么干的主要原因。 别忘了,穆子究还有一个任务呢,那是收服门阀,好为老太太回都长安做准备。 也是说,因为这个任务的存在,穆子究可以敲打、可以压制,但绝不可用下三滥的手段去欺骗。 真把门阀刮一遍,还是骗来的,那等于把人得罪死了,武则天还怎么敢回都长安? 所以说,武则天觉得,应该不是狄仁杰说的那样。 把狄胖子急的啊,心大叫,陛下啊!那小兔崽子什么损招使不出来?还下三滥?更下三滥的,他都能使的心安理得。 却闻武则天那边又胸有成竹道:“怀英啊,你这次怕是想多了,算穆子究有心用阴损手段坑骗门阀,可是...” “那么八百亩公地,他算再怎么坑骗,也骗不出来一千万贯嘛!到头来,还是无用功一场。” “穆子究当知这一点,不会做此无用之功的。” 好吧,只能说“贫穷,限制了武则天的想像力。” 两百万人的大城市,又是当世政治、经济、化的心,乃天下财富汇聚之所,一亩商业用地.... 注意!是一亩!不是一平方米!! 还是一亩的黄金地段临街地皮,价格不过1000贯下,也是十万钱一亩。 这都不用放在后世野蛮的房地业行业面前去,特么往后再数个三百多年的北宋,这都算是个笑话, 只能说,唐周时期,原的经济规模和经济体量可能已经到了一定的高度,但是商业思维和经济运作水平,却远远没达标。 八百亩啊!七、八世纪世界心城市的八百亩商业用地啊! 这好在后世他手里握着半个曼哈顿岛,或者陆家嘴加外滩,或者北京二环以里所有的商业用地。 现在武则天说“算往死了坑也坑不出多少钱?” 呵呵,等到吴宁把这八百亩地皮卖成钱,能把老太太吓一个跟头。 ...... “陛下!”狄胖子还是不肯放过吴宁,“不怕一万怕万一,万一这个穆子究不知深浅呢?臣以为,还是防着他一点的好。” 狄仁杰太了解吴宁了,还什么读书人?什么底限不底限的?那孙子,急眼了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陛下,防患未然,终归不是什么坏事。” 武则天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万一这小子玩脱了,真把长安的门阀给坑了。那她武则天的金字招牌不也给丢了? “嗯,那防一防吧!” 说着话,老太太看向官婉儿,“婉儿啊,再辛苦你跑一趟,去长安盯着点穆子究,可别让他太过出格儿。” 官婉儿一听,那还有什么说的? 躬身应旨,“臣妾遵旨!” ...... ———————— 另一边,梁王武三思也接到了宝贝儿子武崇训的家书,信特意提到了即将开始的长安拍卖。 因为梁王府门前也有一块地需要拍卖,武崇训在信的意思是: 可以让他大哥武崇谦来长安一趟,把这块地拍下来。 本来呢,萌公子是好心提醒一下自家老子,结果...... 结果武三思看完之后气够呛,立时回信,把武崇训一顿臭骂。 “整天知道玩物丧志,我养你有什么用?屁大点小事还用问家里?” “你自己在长安,到时随便拍一拍不得了!?” 反正大概是这个意思,让武崇训自己拿主意,别屁大点事儿都来烦他。 于是,武崇训接到父亲回信,打开这么一看,竟一点没因为挨了骂而气恼,萌公子居然还挺高兴。 “父亲心思通透,原来是个明白人啊!” ...... ,(求月票!!!) 第三六六章 拳头够大,我就是道理 吴老九还不知道,武老太太给他派了个金箍过来。≦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没事儿没事儿没事儿!” ...... “放心,咱们这是走个过场!” ...... 他这边还在满口的忽悠着各家。 这些天来,找过他的门阀都不知道多少了。 吴老九也是来者不拒,全是应付长孙延的那一套。 “都回来,等信儿完了!” “我穆子究...是那种死要钱的人吗?” ...... 各家听了穆子究的话,虽说又是稍有心安。 好吧,大伙儿已经被他这话忽悠了好几个来回了,算再怎么心安,可是地没到手,还是有点不踏实。 结果没过几天,城造衙门又出新花样儿了。 这回,穆子究把长安城的八百亩公用地分成了四等,一千八百多个小块儿。 一等地,是朱雀大街两侧,还有东西两市周围,最最繁华地段的公地,大概有那么一百多亩。 二等地,则是贯穿四方城门的三横三纵六条主干道周边的地皮,有一百五十余亩。 三等地,是全城之,原本坊与坊之间的辅街两侧,这一部分是最多的,差不多是四百五亩。 四等地是最差的,大多是街边角落里的破地,数量也不多,不足百亩。 至于那一千八百多个小块儿,更好理解了。 从最大的一块地六亩多,到最小的不过二分,多大的都有。 拍卖嘛,相哪块拍哪块,完了呗。 只等拍卖大会那天,按等级论地价高低,按区块来择之竞价了。 到了这一步,各家也算看明白了,这个穆子究,真是不痛快!说到底,不还是想要钱吗? 不然,他还把地分个三六九等做甚?不还是想好地多卖钱吗? 各家无语之余,也是觉得这个穆子究端是不痛快。 都告诉他了,要钱直说,非得弄的这般复杂,有劲吗? 长孙家、萧家、程家、吴王府的人聚在一块儿,也都相互通了气。 最后的结论是: 给他便是! 几个主事的坐在一起,一个一个大方。 “你说他这是何必?折腾半天,为多要几个小钱,端是不痛快!” ...... “可不是吗?那么仨瓜俩枣的,他穆子究张一回嘴,咱们还能驳他的面子不成?” ...... “都别说了!”长孙延最后拍板。 “按说呢,这八百亩公用地,正常卖也是八九十万贯。咱们答应给他个好价钱,撑死也能到150万。” “这样吧....”长孙延抬起头,“我做个主,给他凑到200万贯。” “虽说离一千万之数还差的远,可是拿着这两百万贯,他穆子究面子也算过得去了,咱们也算仁至义尽了!如何?” 大伙儿一想,“行吧!” 多出来50万,说起来挺多,可是平均到每块地皮,也多那么一两千贯。 这个钱啊,只当与这个穆子究卖个好,谁让他是武则天的人呢? ...... 这事儿算定下来了,只等拍卖大会开锣。 三月二十四,大地回暖,春意盎然。 今日,也是闹了好几个月的长安公地拍卖大会之期。 长安城最大的酒楼仙鹤楼今日亦是清场,专供城造衙门举办拍卖大会所用。 一大早,四方人物已经聚集而来。 这其有长安门阀各家的人,亦有七姓十家派到长安来的年轻后辈,还有从各地来的商贾富户。 当然了,城造监的这次拍卖也不是专为这些高门大院、名声显赫之辈所设,一些家有余钱的本地富户也来凑个热闹。 都是抱着捡漏的心理,看看能不能从淘来一两块好地,以做商铺之用。 吴宁站在二楼,看着各方的牛鬼蛇神源源不断地往仙鹤楼里进,像.... 像特么看着一只只的肥羊,乖乖地钻进了屠宰场。 “子究,这不会出乱子吧?” 太平公主与官小婉赫然在侧。 此时,咱们公主殿下不无担心,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可是不好收场。 只闻吴宁道:“放心,人越多越好。人越多,某些人越拉不下脸面。” 官婉儿在一旁凝神望着吴宁,悠然道:“陛下可是特意托付,让子究先生切莫做的出格儿。” 回答她的,是吴老九无所谓的一笑,“官才人,你知道这个分寸是什么吗?” 官婉儿皱眉,“是什么?” “你看哈。”左右离开始还有一点时间,吴宁也不介意多说几句。 “陛下只吩咐我不要坑骗门阀污了名声,却没告诉我不要坑骗各地富商,这是分寸。” 官婉儿:“......” 官婉儿又是一阵无言,说实话,没太听懂吴宁在说什么。 只闻吴宁又道:“即使在陛下眼,富户商贾的钱,算压榨来也不算什么有辱道德之行,历代君王权臣也觉得这是天经地义。” “可是,为什么压榨门阀贵族,成了有辱道德了呢?” “官才人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 官婉儿又没话说了。 不过,这个穆子究平时向来想法怪异,思路清,官婉儿也是见怪不怪,配合着吴宁问道:“那子究先生以为,是为什么呢?” 只见吴宁一笑,“因为声音不够大!” 吴宁道:“这世间有两个圈子,一是天下,一是朝堂。” “天下乃万民之声,朝堂则为人勋贵之柬。” “商人位贱,声音也不够大。无论是天下万民,还是朝堂之柬,都没有他们发声的机会。” “所以,他们更没有标榜道德的权力。” “压榨了那压榨了,何以伸冤呢?” “可是,门阀勋贵不同,无论是在坛,还是政坛,他们的声音很大,大到不容忽视,甚至掌控着大周的喉舌。” “他们如果吃了亏,有无数的道理、无数的声音,逼着你屈服。” 吴宁笑看着官婉儿,“道德是他们定下来的,法度是他们定下来的,游戏规则也是他们定下来了。” “所以,他们说谁丢了脸面,那谁是丢了脸面。官才人明白吗?” “单这件事而论,无所谓什么脸面不脸面。” “他们的声音大,拳头大,那我是失了道德,失了脸面。” “可是反之,我穆子究的声音他们大,拳头也他们大,那我是道德,是脸面,谁也动摇不了!” 官婉儿:“......” 官婉儿震撼莫明,穆子究这段话可谓气势十足,舍我其谁。 倒让官婉儿一阵恍惚,仿佛看到...... 看到武则天当年的影子在其。 茫然道:“可是陛下....陛下已然明令你不能....” 吴宁摇头,自信微笑:“陛下的心意,也是会变的。” “不同的是,多大的声音和拳头能让陛下回心转意!” ...... ,(求月票!!!) ` 第三六七章 抠死你算了 说不好听点,这就是个投资回报率的问题。m.vodtW.com 武老太太觉得,为了一点小钱而失了面子,这笔买卖不划算,所以不让吴宁去干。 这就好像,司马光在《资治通鉴》里批评周威烈王封晋国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是废止礼教之行,致使礼崩乐坏,天下乱法的行为。 也就是著名的“三家分晋”。 在司马光看来,三分瓜分晋权,威烈王不与抨击反而助涨,封三个晋大夫为诸侯,这是破坏礼制的行为,实不可取。如果以后大家都这么干,那天下不就乱了?所以得不偿失。 这件事,从司马光的角度来看,周威烈王显然是赔了,封了三个诸侯坏了天下礼法,投资回报不成正比。 可是,事情总有两面性,从威烈王的角度看那又是另一回事儿。 你说他能怎么办呢? 他就是个傀儡,天下诸侯谁听他的啊?心情好了,你是周天子。惹急眼了,你狗屁不是。 不分封三位诸侯,可能他这个傀儡天子都当不下去了。 所以,威烈王还是会算账的,封了魏、赵、韩三国虽然废了礼制,可是他自己还能苟上一苟。 不封,可能明天就下台了。 到了武则天这里,也是同样的道理。 当然,老太太不是周威烈王,没有下台的风险。 她要考虑的是利益。也就是投资回报率。 说白了,吴老九要是为了十几二十万贯的小财,把她的脸面丢了,那武则天肯定不乐意。 可是,吴宁要是这一下子刮来一百万贯呢? 可能武则天得琢磨琢磨,毕竟一百万不是小数目了,能干很多事儿。 要是一千万呢? 呵呵,还什么礼不礼,面子不面子的?那就变成了,“穆子究你做的对!” 要是好几千万呢? 根本不用再去衡量,你信不信,下回老太太自己就得学着吴老九的套路,来坑一笔。 所以现在啊,吴老九根本就不考虑坑不坑的问题,也不考虑是不是少坑点的问题。 他只要坑的足够多,多到武老太太都动心的地步,你看到时候谁说他的不是? “喂!!我说,差不多了哈。” 此时,程伯清跑了上来,冲吴宁嚷嚷着。 “该开始了。” “嗯。”吴宁点了点头,引着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下楼。 “告诉李文博,开始吧。” 程伯清斜了他一眼,心里却是老大的不愿意。 这个穆子究,陪着两个美娇娘倒是清闲得很,可是苦了他程伯清和一众兄弟。 为了这个什么拍卖大会,城造监衙门这些天可是忙的飞起来了。 他,还有唐俊、长孙元冀,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当然了,要问程伯清为什么这么卖力,还不是吴老九再三承诺,不会坑他们程家。 否则,你以为程伯清愿意给吴宁当苦力? 此时,台下密密麻麻的拍地客商、各家大族也是各自坐下,静心等待。 程伯清小跑着到了台前,小声告诉李文博可以开始了。这才钻到后台,与唐俊、长孙元冀三人摊倒在一块儿。 “奶奶的,可算能喘口气儿了!” 台前,李文博得了指示,登时喜笑颜开,环视台下,“各位!且安静安静!” 台下的拍客为之一肃,皆凝神看着台上的那个年轻人。 心说,这位面生的紧,似乎没在长安见过来。 而李文博也不玩什么悬念,朝台下一拱手,“区区长路镖局李账房,受长安城造监委托,特主持今日拍卖大会,还望诸位多多捧场!” 众人一听,嘶!倒吸一口凉气,“长路镖局,账房那不就是江湖上人称李财神的那位?” 皆是不由凝重几分,要知道财神之名不仅仅在江湖绿林颇有名号,在大周的商业圈子里那也是威名赫赫。 每年,益州十七商行竟卖黔、滇各路商货的大宗交易,那都是李财神主持。 在竞买竞卖这方面的能力,李财神那可谓是大周第一人。 看来,长安公地的拍卖,怕是有得看了。 穆子究把财神都调遣过来了,足见其重视程度。 长孙延、杨承佑、李峒,还有萧家的人、程伯清的父亲程处弼等人坐在下面,也是眉头一紧,皆是对视一眼,看出对方的担忧。 “财神都出来了,这穆子究是要玩真的啊!” “莫慌!”李峒安抚众人,“且先看看。” “就是。”杨承佑不以为意,“子究先生话已经说到那个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只按原本计划行事便可。” 这时,李文博的一通套话已经说完了,接下来就是重头戏,长安八百亩公地拍卖正式开始。 “首先。”李文博高声道,“先拍,一等地六十七块,共计一百零九亩。” 嘿嘿一笑,“想必也不用我李账房多言,这一等地所在何处、地段如何,大家比我还清楚,不废话!” “一等地,第一块,朱雀大街甲三号,地皮一块,计三亩七分!” “底价,5000贯!” 朱雀大街甲三号,那是朱雀大街离皇宫正门最近的一块地,也是所有地皮之中最好的一块。 五千贯的底价,比市价略高,但也绝对值这个价。 场中为之一肃,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看向了一处。 哪儿? 太平公主! 这个朱雀大街甲三号,那不就是太平公主府所在?这块地也正好就是咱们公主殿下门前的那块。 长孙延等人此时也看着太平公主,一来是知道这块地非她莫属;二来也是观望,看看是不是像穆子究所说,这拍卖就是走个过场,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没有不开眼的来抢。 咱们公主殿下 咱们公主殿下怎么还有点紧张呢? 实在是大家都看着她,让公主殿下有点不适应,拉了拉吴宁的衣角,“我可拍了啊?” 吴宁哭笑不得,生怕别人看见,心说,那可不就拍了呗!你拉我干啥?好像咱两串通好了似的。 当下也不敢在太平身边多呆了,只是低声道“赶紧拍吧!” 太平还是有点慌,“那我我拍多少?” 靠,这还用问吗? 吴宁瞪了瞪眼,“你老弟我的生意,你说拍多少?” 意思是能不能筹到钱,全看今天这一出了。之前你也说过,要力挺,对不对?反正底价五千了,你看着办吧,最好是把价抬上去喽。 “哦。” 太平应了一声儿,低头沉思。 吴宁赶紧借机走人,可不敢在太平身边多待了,这不明摆着让人看出咱俩串通好的吗? 刚走出没几步,太平公主那边终于喊出一个价格 “五千贯!!” 哐当,吴老九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地上。 五五五,五千贯? 回头愣愣地着着太平公主。 “这老娘们儿!!你抠死算了” 。 第三六八章 自己做主的武崇训 这娘们怎么这么抠呢? 吴宁都纳了闷儿,将近四亩地,而且可以说是长安城最好的四亩地,底价5000贯。≦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这老娘们儿,一个大仔都不带加的,报个5000? 吴老九一脸见鬼地回头瞪着太平,心说,你这不拆我的台吗? 而咱们公主殿下,极其自然地也回了吴宁一个眼神儿,意思是:自家人,你还与我计较这点儿? 好吧,吴宁败下阵来,由她去吧,谁让她是“咱们的公主殿下”呢? 其实憋屈归憋屈,吴宁早料到,咱们公主殿下不是什么大方人。 所以,你看着这拍卖顺序,第一个是太平公主,是怕她出个低价,给他捣乱。 (可是,吴老九没想到,低到如此令人发指。) 包括后面的李裹儿家和武崇训家,还有宣城公主家,都在前面,也是为了方便他们低价拿地。 ...... 不过,话说回来,太平叫价五千贯,无人敢争,倒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起码一旁观望的长孙延等人登时心安稳。 “市价略高......”杨承佑念叨着,“穆子究果然没有说的没错。” 要是都这么拍,那这个什么拍卖大会倒也没什么可怕。 而长孙延倒是还谨慎些,直到李博落锤,太平公主以5000贯的价格拍下朱雀大街甲三号的那块地之后,方心大定。 “放心!咱们的价格肯定太平要高一些,不让穆子究难作。” ...... 第二块地,乃是西市前街丙二号,太平那块小不少,只两亩出头儿,不过亦是一等好地。而且, 大伙儿也都知道,这是宣城公主府......不,现在是宣城长公主府的自留地。 果然,李博报出底价2500贯之后,便无人应价了,显然是极有默契地等着宣城公主家出价。 本来呢,其实长孙延也看好这块地,若建商铺,都不用自己经营,租出去是一笔大进项。 可是,宣城公主如今水涨船高,被武则天封了长公主,长孙延也没有必要为了一块地而得罪人了。 众人都看着宣城家那一边,而特意为这块地而来的王勖也没让众人失望,缓缓起身,“八千贯!” 嘶!! 满场皆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王勖,他是傻了吧? 八千贯?两亩地?合四千贯一亩,长安城没有过这么高的地价。 众人心说,以你家今日的地位,又没人敢和你们抢,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也唯有长孙延这些知道内情的人才隐约明白,王勖出这个高价的原因。 “他这是投桃报李啊!” ...... “可不是吗?”李峒道,“宣城府能有今天,全拜穆子究所赐。现在穆子究但有需要,这一家怎么能不全力以赴?” 在他们看来,这八千贯不是地价,而是还穆子究的人情。 事实也正是如此,别看八千贯貌似不多,放在别家根本不是什么大钱,可是对于闭门多年的宣城一家来说,这已经是大数目了,甚至可以说是倾其所有。 ...... 最后,西市前街这块地,以八千贯的高价成交。 然后是第三块地,也是楚王府门前那块。 吴宁此时已经回到了后台,与程伯清等人站在一处。 听闻前面已经拍到李裹儿她家了,心也在盘算,这块是李裹儿家的,下一块儿则是武崇训家的,然后是程家、唐家和长孙家。 过了这几块“人情地”,后面可没这么冷清了。 正在想着,前台猛然一阵骚动,让吴宁一惊。 “怎么了?” 刚刚走神儿了,不知道前台发生了什么,吴宁还以为有人和李裹儿抢地? 结果,身旁的程伯清一脸呆滞,“这个安乐公主,她有病啊!” 原来是李裹儿一看终于到了自己,都没等李博报出底价,直接玉手一扬,“这块地我安乐要了,一万五千贯!” “......” “......” “......” 所有人都懵了,“一万五千贯?” 要知道,这块地宣城家的那块还要小,也一亩半。 这个疯丫头,直接叫价一万五,合一万贯一亩,她不是有病是什么? 连李博都无语了,“殿下,你可听清楚了,这块地只有一亩半,可不是十五亩。底价也不过一千五百贯,殿下是不是....是不是喊错了?” 吴宁特意嘱咐过李博,让他前面这几块地手下留情,帮着压着点。 可是这丫头,怎么来一万五呢? “是!” 李博那刚说完,台下便有人附和:“安乐殿下可是要慎言慎行,在长安城算金子铺地,也卖不出这个价来。” ...... “安乐殿下!”长孙延也跟着开口,“这不是小孩过家家,叫了价可是要付钱的。你这般胡乱叫嚷,让别人还怎么拍?” ...... “算了算了算了!”李峒在一旁当起了和事佬,“殿下年幼,许是没听懂规矩,重拍便是,重拍便是!!” “殿下!”笑嘻嘻地看着李裹儿,“这块地不大,随便出个价拿到了,不用这么多钱。” ...... 好吧,李裹儿这是引来了众怒。 表面看,你拍你的,我拍我的,你爱出多少和我没关系,可是,账不是这么算的。 这拍卖刚开始,你弄出个一万贯一亩的天价,让我们后面的还怎么拍? 万一有脑子不好使的,看地价这么高,着急拿地,而哄抬地价怎么办? 出于这种心理,李裹儿叫的这个价,却是无人不心生埋怨,进而闹哄哄的开始攻伐李裹儿。 可惜,咱们安乐公主那是什么性子?敢凶她? 只见李裹儿被这帮人吵烦了,啪的一拍桌子,腾的站了起来。 “我乐意!你们管得着吗!?” 女大王的刁蛮本色尽漏无余。 “我子究哥哥筹募银钱,当妹子的当然要鼎力相助。我乐意出一万五,怎么了?” 环指众人,“本宫倒要看看,谁敢拦我!?” 得,长孙延他们一缩脖子,你牛逼!你家有钱,行了吧? 连后台的吴宁都是哭笑不得,天地良心,他可没让李裹儿这么干哈,这纯粹是小丫头自己意气用事了。 不过,吴宁转念一想,一万五一万五吧,这个价钱也不亏! 正想着,还没从这件事儿里缓过来,前台萌公子武崇训一声高叫,又把吴宁吓够呛。 “五万贯!!” “什么情况?”吴宁又是一脸呆滞。 这是拍武崇训他家的那块地,也是一亩半的地,“五万?” 在一片惊呼之声,萌公子傲娇的叫喊从传来,“家父与子究先生乃是至交,出资支持当然是应该的。怎么,有问题吗?” “至交?” 吴宁怎么不记得他和武三思是什么至交? 呵呵,五万贯买块地,武三思听了,估计要吐血才是真的。 ...... ,(求月票!!!) 第三六九章 明抢 李裹儿出价一万五,虽然吴宁没有想到,不过,以李裹儿那个冲动性子,也确实干得出来。m.vodtW.com 可是,同样大小的一块地,武崇训一下喊了五万,却是吴宁万万没有想到的。 因为这个价格,已经十分接近长安商业用地的正常估值了。 这段时间,吴宁其实做了很多的准备工作。 除了放在明面儿的,带着富商考察长安商业地段,把公地分为四等这些,他也利用长路镖局的资源,还有后世所学,对长安的商业规模、经济总量做过一个详细的评估,进而对长安商业用地的地价进行重新估值。 在吴宁的计算,长安城现在地价肯定是偏低的,而且是很低的那种。 如果只按一个两百万人口城市的生活消费来计算,那么长安的商业地价,起码要在七千贯每亩才能算是合理。 也是说,在一个两百万人口的城市,计算百姓的衣食住行、柴米油盐的消费总量,还有钱货流通等等,黄金商业区的地价应该在七千贯每亩才是正常的。 而实际,长安不光有两百万人的生活消费,这里还是丝绸之路的起点,是原地区陆路对外贸易的心,全大周的财富,还有从河西走廊向西延伸贯穿亚洲一直到地海,这一路的富财也都在此聚集。 这使得长安城不光要计算原始的生活消费,还有庞大的贸易资本在里面,这使得长安商业用地的估值远不止七千贯了。 吴宁算过,按这些因素计算,长安城一等地、二等地的价格应该在三到五万贯之间,三等地、四等地价格较低,但也能达到一万贯下。 也是说,在如今的长安城,花三万贯一亩的价格买一块黄金地段的商铺,绝对是不会亏的。 按照吴宁的预想,今天的这场拍卖,有李客、秦远等富臣和七姓十家的人做托儿,逐步拉高地价,算达不到三、五万的程度,但筹集一千万贯的资金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是,吴宁想不明白,武崇训他是怎么喊出这个价的呢? 一亩半的一等地五万贯,合三万多一亩,正好是吴宁的那个估值。 吴宁不由苦笑,“这孩子,到底是真萌,还是真聪明呢?” “聪明??” 吴宁可能是太过投入,自语之时没有压低声音,却是让一旁的程伯清听去了。 这货一脸的愤恨,“聪明个屁!”破口大骂,“这是根搅屎棍!!” 吴宁瞥了他一眼,这话说的,没错。 武崇训确实成了搅屎棍,他这个五万一出,等于是给所有人做了一个心理准备,这场拍卖便宜不了了。 李客、秦远他们又都是久经商战的老油条,有了武崇训做铺垫,肯定更能放开手脚了。 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程伯清,吴宁随之笑了,突然问道:“下面是你家那块地了吧?” 程伯清还在为萌公子搅和这么一下子而愤愤不平,听闻吴宁问他,程大公子把脖子一梗,“啊!怎么了?你可别想什么美事儿,我程家可不做这个冤大头,给你这么多钱。” “哼!”吴宁贱贱一笑,根本不接他的话,继续调侃,“你家那块地有六亩多,是所有拍卖的地里最大的那块吧?” 呵呵,当然是最大的喽!不然,老程家也不会骚包到要拿那块地修什么马球场了。 “去!!告诉你爹。”吴宁突然开口,“叫价六万贯。” “什么!?”程伯清差点没跳起来,“六万?你怎么不去抢!?” 合一万贯一亩,疯了啊! “呵呵。”吴宁干笑,“话我已经说出来了,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了。” 看了看前台,“武崇训这块地马要落锤成交了,再不去,可晚喽!” “你......” 程伯清有点画魂儿了,正在这个时候,吴宁又开口了,这回却是对唐俊和长孙元冀。 “你们也一样,现在去告诉你们家里人,一万贯一亩。最少是这个价,否则.....” 后面的话,吴宁没说,让他们自己琢磨去吧。 说完调头走,楼去找官婉儿了。 ...... “怎么说?听不听他的?” 三兄弟凑在一块儿,“一万贯?他这是坑人啊!” 长孙元冀撇着嘴,一脸的不愤,“特么安乐、武崇训捧他的臭脚也算了,他还当真了?反正我是不信他。” 唐俊拧着眉头,“一万贯是太高了,可是......” 唐俊怎么看怎么觉得穆子究不像是开玩笑,“我怎么感觉他是玩真的呢?” 程伯清也是纠结,而且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我也觉得......” “要不,回去跟家里说一声?听不听那是家里的事了。” “好吧!”唐俊点头,“走!” 长孙元冀一听,脸挂不住了,特么还是不是兄弟?我这刚说完不信穆子究,你们两个怎么拆我的台呢? 把脖子一梗,眼珠子一瞪,“要去你们去,我不去!我还不信了,他穆子究敢坑我家不成?” 得,兄弟俩知道他脾气掘,劝不住。 可这不是犯掘的时候,当下,程伯清和唐俊小跑着去通知家里人了。 程伯清的老子程处弼还在纠结着,马是他们家那块地了,可是这个价钱.... 本来各家都说好的,市价高那么三四倍,也是三四千贯一亩地,算是够意思了吧? 只是,让李裹儿和武崇训这两个败家孩子一搅和,特么三四千贯反而有点拿不出手了。 可是,再高......程处弼还有点舍不得。 结果在这个时候,程伯清过来了,与之低语一阵。 “一万贯一亩?” 程处弼不淡定了,“奶奶的!这个穆子究这是原型毕露啊,明抢!!” 一万贯一亩,他家那块地是六万贯,程处弼只觉心都在抽抽。 疼...... 可是转念一想,不给又能怎么办呢?穆子究深得女皇宠信,又是自家小儿的顶头司。为了儿子的前程,为了家族的前程,六万贯...... 那六万贯吧! 唐家的想法和程处弼差不多:一来,唐俊在城造监。还有一点是,这个下水系统直接造福的是唐家。 唐家七叔虽然也觉得一万贯一亩有点高,可是......算了,给他!! 其实,唐家七叔认这个价的原因还有一个,那是: 刚刚武崇训喊出五万贯的时候,不光吴宁心一惊,坐的离唐七叔不远的李客、秦远等人也在议论这个事儿,正好被唐七叔听了去。 “子究向这娃娃漏了底价?” .... “应该不是。梁王府那块地我看过,仅次于公主殿下家那块,是城最好的地之一,市价起码八万贯。” ...... “那这娃娃很有眼光啊!” “......” 唐七叔纳闷儿了,“这帮人这么有钱?八万?疯了!” ...... ,(求月票!!!) 第三七零章 长孙延千古 程处弼和唐家七叔都觉得,穆子究已经开始明抢了。m.vodtW.com 可是,权衡利弊,最后还是决定:让他抢吧! 于是,接下来,程家、唐家分别以六万贯、两万八千贯的价格,拍下了两块一等地。 这可把长孙延气坏了,他儿子长孙元冀没来告诉他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瞪着牛眼看着程处弼和唐七叔。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嘿嘿。”程处弼和唐七叔一乐,也没法多说什么。 关键还是,程伯清和唐俊来报信儿了,可是长孙元冀没来。他俩也不知道是不是穆子究有意安排,故意不告诉长孙延。 所以只能......装傻呗。 程处弼道:“长孙兄是知道的,我家那个不争气的与穆子究有过一段不愉快,如今又在其麾下共事......” “这个钱啊,当给小辈买个太平了。” 唐七叔也道:“长孙兄是知道的,我唐家在南城,如果穆子究真能修缮水利,那与我唐家有利。” “所以啊,这个钱,全当是支援了。” 长孙延:“......” 妈了个巴子,说的都可有理了呢? 可是,这让长孙延怎么办? 你说我原来定的那个价格,出还是不出吧? 思前想后,长孙延觉得不行,这事儿好像没那么简单。 穆子究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抢?还是大伙过于高看了这个江湖匪类? 带着这样的疑问,长孙延决定还是稳妥一点,去问问后台的宝贝儿子。毕竟长孙元冀一直和穆子究呆在一起,他肯定看的通透。 于是,长孙延悄悄地摸到了后台,见到了长孙元冀。 “程家和唐家怎么回事儿?怎么抬到了一万贯一亩的高价?” 长孙元冀正生着闷气呢,哪有什么好话儿? 皱皱着鼻子,“别搭理他们,是被穆子究吓破胆了!” “嗯?”长孙延一疑,“什么意思?” 长孙元冀不想和自家老子废话,“哎呀,你别管了,只记住穆子究在明抢是了!告诉各家,该出多少是多少。” “我长安门阀团结一心,定叫他无功而返。” “嗯。”长孙延心稍安。 又问了一句,“那....穆子究刚刚在后台说什么了吗?” 长孙元冀把脑袋一摇,“没说!” “好!” 长孙延放心的去了。 (千古) ...... ———————— 二楼,吴宁去找了官婉儿。 毕竟是武则天派来的,总不能冷落一旁,却是要陪一陪的。 不过,陪着官小婉儿这个事儿,明显是吴老十较合适嘛! 如是想着,吴宁转进了官婉儿的包厢。 结果,吴老十果然没让他九哥失望,已经在那儿陪着了。 “你没去衙门吗?” 刚刚入场的时候,吴宁可没见着吴老十。 只见吴启嘿嘿一乐,“翘班。” “......” 要不怎么说他是情种呢?宁可翘班也得来陪着佳人。 本来吧,人家官婉儿和吴老十两人在包厢里,你看我一眼,我瞅你一眼挺好的,玩着单纯而美好的小暧昧。吴宁一来,反倒成了电灯泡。 直接折返又不太合适,气氛倒尴尬了起来。 没办法,吴宁只能没话找话儿。 对官婉儿道:“官才人不拍一块地,以做后用吗?” 官婉儿在洛阳宫外是有行宅的,且因她在坛的地位,官宅更成了洛阳才女、士的朝圣之所,可在长安却没有。 吴宁的意思是,让官婉儿拍一块地,将来武则天回都长安时,好建宅子。 对此,官婉儿轻笑摇头,“不了,我可没有那么多钱。” 也是没话找话,避免尴尬道:“倒是子究先生,不拍一块地以做镖局之用吗?” 吴宁闻之摇头,一边望着楼下的情形,一边道:“我答应过陛下,长路镖局不进京师。” 官婉儿闻言,“子究先生怕是多心了,陛下并非狭隘之人。” “此番前来,还特意嘱咐婉儿转告子究先生,让先生在公地之给自己留一块,以做镖局之用。” “陛下说,这样将来也方便些。” “哦。”吴宁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略微晃神,随之又摇头道,“那也不用了,镖局是不会建在城内的。” 官婉儿好,“这是为什么?” 在边晾了半天的吴老十借着机会赶紧抢答,“这个我来告诉婉儿姐姐。” “因为啊,镖局行镖护镖日夜无定,有时半夜发镖,有时又夜里到达,若在城,入夜城门便关了,那岂不是走不成,也进不来了?” “再加,镖师都是武技傍身的粗人,老在城里晃荡亦影响地方。所以啊,镖局都是在城外,一般在南门外建设。” “哦。”官婉儿觉得有趣,“原来如此。” 轻笑道:“那等先生的长安镖局建成,婉儿倒是想去看看究竟,不知道可还方便?” 吴宁、吴启齐齐点头,“自然欢迎至极。” 这个话题在这儿也算结束了。 三人又僵在这里,一阵沉默之后,官婉儿望向楼下,“先生这个拍卖倒是颇有成效。” 这才几块地,官婉儿粗算下来,已经募集银钱十万余贯,倒是之前料想的要多很多。 “不过......”官婉儿话锋一转,似有玩笑之意,“子究先生收的,可都是自己人的钱呢。” 好吧,说收是客气的,这是坑!坑的都是自己人。 之前吴宁很装逼的说什么,拳头大声音大,那他能名正言顺的坑门阀各家。 可是现在看着,却不是那么回事嘛。 对此,吴宁浅笑摇头,“官才人,只需看着便是。” “看什么?” 吴宁没有明说,只道:“下一块地,是长孙家要拍的地。如果长孙元冀还没和他老子通气,那么...” “那么长孙延,怕是要破财了。” ...... ———————— 长孙元冀当然没和长孙延通气。 而长孙延眼见到了自家要拍的那块地,看了看萧家的人,看了看李峒,又看了看杨承佑。 “......” 众人都回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好吧!”长孙延暗道,“那...按原计划行事,让穆子究的明抢之行,见鬼去吧!” 缓缓抬手,“一万贯!!” 三亩三分的一等地,一万贯,正好和三千贯一亩,亦是之前大伙儿商量的那个价格。 这个价格,既市价高了三倍,算是给了穆子究面子,又不至于到一万贯一亩那么离谱。 “一万贯!”长孙延高声唱喝响彻仙鹤楼。 “嗯???” 台的李博一愣,台下的李客、秦远等人也是一愣。 “这个价儿...不对啊!” 巴蜀首富李客眉头一紧,看向了长孙延,心说,出的价格不对!意味着......该我们出场了? 缓缓举起一臂,“两万贯!” ...... 。(求月票!!!) 第三七一章 瞩目 长孙延叫了一万贯的价之后,还挺得意。 场一肃,与之前那几家没什么两样,没人出声儿,也没人应价。 长孙延心说,我看谁敢抢?我长孙家还是有些威慑的。 心虽然激动有碰碰直跳,可是面的得意之情却是难以掩盖。 拍卖这种场合,长孙延是第一次经历。 当你喊出一个价格,傲视群雄无人敢应的时候,那种成感,真的是别处没法的。 他这个大家之主、见过世面的显赫贵族,却是也结结实实体会了一把“装逼”的感觉。 ...... “一万贯,一次!” 台的李博,并没有因为这个一万贯太低了而有任何表情,更没有因为长孙延的得意而气恼。相反,李博还把长孙家好顿夸呢! “长安长孙氏,出价一万贯!!” “长孙氏不愧是长安大族,贵门典范,出价一万贯!” “一万贯!!一万贯!!还有没有更高的?” “一万贯第二次!!” ...... 长孙延那边瞥了一眼李博,心说,还叫唤什么?赶紧落锤,没人敢和我长孙家抢地。 ...... “一万贯!看来,长孙氏对这块西市前街的三亩三分宝地势在必得,出价一万贯!” “还有没有更高的?” “没有?” “好!!”李博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一万贯,第三......” 拍锤儿都特么举起来了,“两万贯!” 台下一声唱喝,让李博的小拍锤儿很是自然的在空画了一个圈儿,慢悠悠地又放下来了。 之前在他嘴里,被捧天的长孙氏,立马成了过去时。 “两万贯!” “我听到有人叫价两万贯!!” “让我们看看,是哪位豪客?” 寻着叫价声看去,“哦,这位是....这位是巴蜀巨商,李客!” “两万贯!两万贯!李家老丈....果然不负身家百万之名,一出手是两万贯!!” “两万贯,长安长孙氏亦要低头啊!” “两万贯!两万贯,一次!!” 最后这句,是特么笑嘻嘻看着长孙延说出来的。 ...... 长孙延..... 长孙延都特么快炸了,僵着身子转身,正看着李客轻飘飘地朝他瞥了一眼。 妈了个巴子,剧本儿不是这么写的啊!? 长孙延傻眼了,怎么还有人敢抢了? 此时,全场的目光都集在长孙延身。 有震惊于李客敢抢长孙家地的,亦有看长孙延抢不抢回来的。 长孙延腾的一下子,脸红透了,手心都开始发麻。 心更是愤怒、慌张、与羞愧交织在了一块儿,整个人连呼吸都开始沉重了起来,与刚刚傲视众生的心境简直是天与地之别。 “两万贯!!巴蜀李客,出价两万贯,第二次!” 李博的叫嚷声把长孙延猛的拉回来,他这才反应过来,拍卖还没结束呢! 猛的瞪圆了眼珠子:“三万贯!!” “三万贯!三万贯!!”李博的动静跟催命符似的追身而来,“长安长孙氏!!不愧是名门典范,叫价三万贯!!” “三万贯!三万贯有没有?三万贯第一....” “五万!” 李博那还没说完,五万的叫价已经应场而出。 这一回不是李客,却是益州巨富秦远。 秦老头儿靠在椅背,只伸起一根手指,“我出....五万贯!” “你!!” 长孙延看看李客,又看看秦远,“你们都敢抢我的?” 这口气儿还没倒过来呢,“六万贯!” 却是李客接着秦远,喊出了一个更高的价格。 得,这回成了李客与秦远争抢。 长孙延...... 出局了?好像没他什么事儿了。 “八万!” 秦远把价格直接加到了八万,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高深笑意。 甚至周遭的商友都投来鼓励的目光,秦远还借此闲暇,与众人拱手回礼,一副得胜之姿。 此时,全场的目光都集到了李客身,这样的刺激精彩乃是大伙儿谁都没见识过的。 什么特么拍卖啊?这特么不是钱多?谁有魄力? 连李承佑、李峒等人此时也忘了抬价儿这个事儿,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客,想看看这个巴蜀首富到底有没有胆量,与这个益州巨商拼一拼。 喂喂喂!!! 长孙延也是日了狗了,特么老子在这站着呢,你们能不能看看我? 这特么拍卖可还没结束呢,我这还没输呢!! 呵呵,只能说拍卖场是最现实和残酷的地方,人们记不住第一个叫价的那个人,却一定会把所有的注意力集到最后的胜利者身。 而此时,在大家的潜意识里,长孙延已经出局了,胜者只在李客与秦远之间产生。 此时,八万贯的价格好似让李客有些犹豫,沉吟了半晌,最后还是喊出一个价格: “九万!”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满心期待李客竞价,可是当他真喊出九万,大伙儿也是惊异于这个巴蜀首富的魄力。 此时,所有的压力又转移到了秦远身。 他也是低头沉思良久,将将在李博即将落锤的一瞬间,叫价:“十万贯!!” “十万贯?三亩三分地,十万贯!?” 这已经是今日拍卖的最高价了。 李客显然已经不太认可这个价格,向秦远很有礼貌的一让,随之拱了拱手,意思是,阁下好魄力,我不跟了! 呼...... 众人长出一口气,虽然李博那边只叫了“一次”,可是李客一退出,那这块地是秦远的了,无不向秦老头送羡慕的目光。 秦远也是长出一气,缓缓起身,环揖全场,“多谢诸位歉让!” ...... 长孙延忍不了了。 无论是从长孙家内定的地被一个商人拍走的角度,还是此时此刻被众人冷落的愤怒,长孙延都特么忍不了了。 缓缓抬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十、一、万!” “!!!!” 全场肃静,鸦雀无声。 “十一万!!贯!” 长孙延成功的把众人视线再一次拉回到自己身,只见他阴沉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秦远。 “我出价,十一万!秦家老丈,请出价!” 秦远:“.....” 秦远愣了愣,在众人的目光之低头沉思,最后...... “十一万...五千!” “哈哈哈哈!!”长孙延放声大笑,这老头...怂了! 只加价五千,说明他已经不出了更高的价格了! 不等李博唱价,“十二万....五千!” 一接加价一万,气势,压倒了秦远。 ....... ,(求月票!!!) 第三七二章 容易上头的拍卖场 “差不多是这个价了。” 当长孙延喊出十二万五千贯的高价之后,楼的吴宁漠然自语,“李博要叫手了。” 果然,十二万五千的价格一出,李博立时高叫: “长安长孙氏,财盖天下,出价....十二万五千贯!!” “十二万五千贯!!一次!” “十二万五千贯!!第二次!” “十二万五千贯....成交!!” “好!!!” 随着拍锤落下,一声脆响,满堂皆彩,无不叫好。 而此时,显然是因为犹豫太久,错过叫价的秦远也彻底成了长孙延的背景板。 所有人起立拍掌,连连叫好。 长孙延在落锤的一刹那,也好似被抽空了全身力气,摊坐下去。 可是,心畅快却是无已言表,满头大汗的露出舒爽神情,抬手与身边的众人回礼。 奶奶的,长孙延现在的血压起码250。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轻蔑地瞥了一眼秦远,特么土老冒儿,跟我抢!? “漂亮!!” 李峒亦在其侧大声赞誉,“长孙兄算是保住了咱们长安门阀的脸面!” “好说好说!” 长孙延喘着粗气,嘚瑟回应。 可是... 可是高兴之余,老觉得哪里不对呢? “十二万五....十二万五!?” 长孙延一个激灵,冷汗都下来了。 “十二万五千?特么老子花了十二万五千贯,拍了三亩地?你大爷!” 长孙延惊悚地看向李客和秦远。 我.... 我为了和他们争一口气,把长孙家的家底儿掏干了? ...... 另一边儿,长孙元冀木头桩子一般立在后台。 十二万五千贯....拍了三亩三分地,将近四万贯一亩? 啪!! 长孙元冀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想起之前吴宁的话,肠子都悔青了。 愣了半晌,随之一把抓住程伯清的手臂。 “伯清,救命!!” 程伯清嫌弃地挣脱,“好端端的救什么命?” 长孙元冀急道:“我去你家住几年,行不?” 他现在要是敢回家,长孙延还不把他吊起来打? “......” 程伯清与唐俊对视一眼,心皆道,谁让你犯倔来着。 “该!” ..... ———————————— “这......” 楼的官婉儿亦被楼下的情形看的是心潮澎湃,眼见长孙延花了一个天价拍了地,到现在也还是不敢相信。 “这....这怎么可能?” “呵呵。”吴宁干笑一声,“拍卖场,什么都有可能!” “可是...”官婉儿极是不解,“据我了解,长孙延是个极其冷静心思细腻之人,怎么....” “怎么会喊出这么一个不可能的价钱呢?” 吴启接过话头: “长孙延再冷静、再沉稳,他也是第一次进拍卖场,和秦老丈,还有李客这些久经拍场的老将是根本没办法的。” “再加众人起哄,李博有意调动.,在这场,每一个人,每一个声音,甚至每一个动作,都在撩拨着他的心神,任谁坐在那儿都无法保持理智。” ...... 要说拍卖这种手段,从古至今,都是最容易让人头的一种竞卖方式。 别说是长孙延这么一个第一次进拍卖场的生手,算是后世经常往来各大拍卖会的老拍客,面对像李客、秦远这种专业“托儿”,都时常会着了道儿。 官婉儿:“......” 官婉儿一阵无语,这里面的门道儿,吴启要是不说出来,外人能有几个明白的。 疑惑道:“可是,一来拍出十二万五千的高价,后面的人不会心生警惕吗?怕是你找来的这几个人也不管用了。” “呵呵。”吴宁干笑一声,“控制不住的。只要在下面坐着,任谁也控制不住。不信,官才人接着看便是。” 下面的拍卖又开始了,只不过与刚刚不同,现在拍的是一块无主的一等地。 也是说,地是最好地段的好地,只有一亩下,可是因为与门阀各家都不挨着,也没人通过气,所以这块地谁都可以拍。 李博这边刚出完底价,李客便叫出了三万贯的天价,秦远亦不示弱,竞价三万五。 正当所有人以为这又是一场两个人的争抢之时,山东卢氏喊价三万八。 此价一出,显然已经和长孙延拍的那块地均价差不多了。 可是,秦远显然因为错过了刚刚那块地而有些动了真火,寸步不让。最后,以四万五千贯击败了李客与山东卢氏,拍得此地。 至此,再没有人觉得长安地价是一千多贯一亩,更没有人怀疑李客、秦远等人是胡乱要价。 因为,人家可是真金白银的真买啊! 而正如吴宁所言,门阀各家从长孙延十二万五千的高价里回过味儿来,都开始警惕起来。 下一块地乃萧家所需,萧家人也是慎之又慎,李博报了底价之后,久久不肯举手应价,大有观望之意。 甚至萧家人一副太贵我不买的神态,让众人以为萧家真的不想要了呢。 可是,吴宁太了解拍卖场的那些事儿了,你装的再像也没用,一但对拍品生出占有之心,在潜意识里,那个东西它已经是你的了。 谁要是沾手,那谁是敌人,恨不得与之一斗。 更何况,这块地萧家不得不要,原因和长孙延差不多,特么老子的楼都建了一半儿了,要是被别人拍走,那脸还往哪儿放? 所以,萧家人不叫价没关系,李客先出了价,由不得萧家人不急。 一急,也掉进了早准备好的陷阱。 “七万!” “八万...” “九万....” “十三万....” 价钱节节攀升,萧家人毫无悬念地与长孙延之前如出一辙。 “十四万!!” 同样是三亩三分的地,萧家人最后竟长孙家还花了一万五。 萧家一过,之后是李峒,再然后是杨承佑。 一个个虽有前车之鉴在那儿摆着,可是真的是谁也收不住,成交价皆在四万贯每亩下。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恍然明白,之前宣城公主府四千贯一亩拿的地,赚翻了。 楚王府、程家、唐家都是一万一亩,也是大赚特赚。 连特么梁王府三万一亩那都是稳赚不赔,至于太平公主.... 好吧,那个抠门儿女人不提她也罢!! 特么五千贯拿了将近五亩地,这老娘们儿便宜占的堪称丧心病狂。 ...... ,(求月票!!!) 第三七三章 逗她玩呢 这一天注定疯狂。≦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除了最开始少数占了便宜的,有李客他们在那里哄抬,门阀各家个个吃了大亏,让吴老九坑了个底儿掉。 事后,大伙儿都觉得不真实,太特么迷幻了点,三四代人积攒下来的家财,怎么举了几次手,都没了呢? ...... 至夜间掌灯,长安城一等地与二等地,合计三百余亩,拍卖一空。 吴宁,还有太平公主、官婉儿等人都没走,聚于一处,等着李博在那里算账。 “一等地一百三十余亩,成交均价在四万千五贯下。” “二等地两百零五亩,均价四万左右....” 李博心飞速算计着,登时眼神大亮,“只今天进账一千四百万贯!!” “多少?” 官小婉和太平公主全都不顾忌矜持,惊叫出声。 “一千四百万?” 乖乖啊,三百多亩地拍出一千四百万贯?这是任谁想破头也想像不到的。 李博也不管二女的惊讶,继续道:“照这么拍下去,明天剩下那五百亩三等地、四等地,也能拍个千万左右。” 笑着看向吴宁,“这钱够你修两个长安的下水了!” “嘿嘿嘿!”吴宁奸笑不已。 两千多万?老子还不是想怎么修怎么修?当初都谁说我弄不来钱的?给我站出来打脸。 “有了这两千多万,确实能干不小事情呢!” “停!”却是回过神儿来的官婉儿,一下喝止吴老九的美梦。 一脸严肃,“留下一千万,剩下我要带回洛阳去。” “什么!?”吴宁不干了,“喂!喂喂喂!” “你们这么干不地道了哈。”瞪着眼珠子,“当初管你们要钱的时候,谁也不给。现在我弄来钱了,还要给我拔层皮?” 官婉儿一笑,可不理会吴老九的怒视,“陛下不是还让你筹措攻打吐蕃的军资吗?” 吴宁辩解,“可我没答应啊?” 官婉儿反驳:“可你做到了呀!” “我......” 官婉儿此时把面色一转,“知足吧,还能给你留下一千万。“ “若是让陛下知道你抗旨不遵,生起气来,连一个铜板都不给你,却要如何是好?” “我...”吴宁心大骂,这女人都这么不讲理吗? “我抗什么旨了?” 只见官婉儿懒懒的一耸肩,“陛下特意派我来监督于你,怕你坑骗门阀,丢了她老人家的脸面。” “可是你....遵守了吗?这不是抗旨是什么?” “......” 吴宁无语了,气的吴老九扔下一句狠话,调头走。 “女人,没特么一个讲理的!” 太平公主目送吴宁远去,眉头紧皱,却是跟了去,她没想到吴宁生这么大的气。 不过,话说回来,吴宁管面要钱不给,自己弄来钱还要被搜刮,换了谁心里都有不快吧? 在仙鹤楼外,追吴宁。 “九郎,等等我。” 吴宁回头一看是她,也不执拗,放缓了脚步。 二人并肩行在长安街头,虽然往来的人潮如织,却有几分宁静。 “何必气恼呢?”太平轻声安慰,“起码重修水利的银钱不用发愁了,九郎也不至于白忙一场。” 一边说,一边看向吴宁。 “......” 却见这货一脸的春风和煦,轻松释然。 “你....” 吴宁回头看她,灿烂一笑,哪有什么生气的样子,“我的殿下啊,你不会以为我真跟她计较那点钱吧?” “那你....” “嗨!”吴宁一甩头,“逗她玩呢!” 平静道:“早知道多卖出来的钱会被收去,不然留在我这儿算怎么回事儿?” “那你还......?” “还那么生气干什么,是吧?” 吴宁平静道:“只是不想让她们拿的那么容易罢了。” 接下来,吴宁道出实情。 其实,这些都是吴老九想得到的,毕竟武老太太之前还让他筹措过军资。 所以,这一次,吴宁其实是把那一部分都算进去了的。 否则,以李客等人的能力,想让地价控制在多少能控制在多少,那他只把一千万贯的修水钱弄出来得了呗,何必多卖钱呢? 多卖出来的钱,其实是给武则天预备的。 只不过,正如吴宁所言,这个钱是给她们的,但却不能让她们拿的太容易。 否则惯出毛病来了,以后屁大点儿事儿都要来找他,那吴宁什么事儿都不用干了。 “原来如此。” 经过吴老九这么一说,太平终于明白过来。 嗔怪地锤了吴宁一计,“怎不早说,害本宫与你担心。” “担心什么啊?”吴宁心情大好,又带几分认真道,“你那个母皇,一把年纪了,还能想着西进吐蕃,为原除此一害,这是好事儿。能出力,自然是要出力的。” 吐蕃长久以来都是原一大隐患,对西北地区和丝绸之路侵扰不断。 而且,吴宁对吐蕃贵族一向没什么好感,这帮混蛋不但拿人不当人,拿吐蕃百姓当牲口无异,还贪得无厌。 仗着自己住的高,汉人不去,今天来抢抢你,明天又来要女人假和平,后天又联合这个联合那个给你找事儿。 武则天要是真能把吐蕃治服,那也是功德一件。 二人在华灯初的长安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 “那你怎么办?”太平满腹担忧。 看着街道两旁,偶尔出现的,建到一半的楼阁,太平道:“钱虽然筹到了,可是这一回,你算是把门阀各家榨干了。” “他们必要恨你入骨,更不会听你的。” 指着街道两边建的乱七八遭的工地,“长安街景你没法在管制,现在地已经是人家的了,人家想怎么建怎么建,不会听你这个仇人的。” “母皇交代你整顿门阀的任务,更无从谈起了。” 太平皱着眉头,“你这回确是有点太狠了。”不无埋怨道,“哪怕少讹一点,也不至于把人得罪光。” 吴宁却是不以为意,淡笑道:“这是两个问题。” “嗯?”太平不解,“什么两个问题。” 吴宁道:“我是说管制街景乱建和整治门阀,是两个问题。” 看着太平,“街景乱建,我得不得罪都没关系,因为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太平苦笑,“你在说什么梦话呀?” “单是程家建马场、长孙家建园子,等等等等这些事儿,你没法管了,还谈什么解决了?” 吴宁笑的更为灿烂,“笨!” 停下脚步,看着太平,“我来问你,如果是你.,花那么多钱买来的地,你舍得建马场,建园子吗?” “呃....” 太平一翻白眼,登时愕然。 这不废话吗? 心得多大,花这么多钱买地建什么马场、园子? ...... 。(求月票!!!) 第三七四章 就是让他们恨我 这不对了? 吴宁的意思是,这不花钱来的,和花钱来的东西,在心理那是两回事儿。m.vodtW.com 之前,各家骚包的又要建这个,又要建那个,那是因为不是花钱来的。 白来的地皮,那还不是想干什么干什么? 你甚至可以很装逼地说,我想建个马场,没事儿打个马球;我想建个园子,没事儿在里面喝个小酒。 对吧,谁让你是贵族呢? 贵族得有范儿,得有逼格。 但是,话说回来了,贵族特么也是人啊! 你让程家把花六万贯买来的地,建个马球场看看? 程处弼得心疼死。 同样的道理,长孙家花了十二万五千贯,把家底儿都撒出去换回来的地,你让他建个园子? 疯了啊!? 都不用人劝,他自己得赶紧盖几间商铺压压惊,他得想办法把扔出去的钱找补回来啊! “所以....”吴宁笑着道,“不用我去说,更无关得罪不得罪,他们自己得把什么马场啊、园子啊都停了,盖成商铺以减少损失。” 太平明白了,吴宁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可是,那整治门阀呢?”太平凝眉道,“得罪的这么狠,你怎么才能扭转乾坤?” 吴宁闻言,还是笑,“我的殿下,你又说错了两处。” “第一,表面看,我是把人得罪的不轻。可实际,我并没有得罪人。” “没得罪人?”太平又迷糊了,“怎么讲?” “这么说吧!”吴宁道,“以这个价格买回去的地皮,不亏!” “即使是现在他们觉得亏了,可等他们把商铺建起来,租出去之后,会明白一点都不亏。把钱埋在钱窖里生锈,要划算得多。” 见太平还是不明白,吴宁又解释道:“以前的长安,因为原本坊市宵禁制度的惯性,并没有完全适应当下的商业环境,所以商铺租金是偏低的。” “可是现在不同,一来长安本身的商业水平达到了一个高度,再加李客、秦远他们这些巨商的介入,商铺租金必然会迎来一次大涨。” “而且,是那种你根本想像不出来的大涨。” 太平下意识发问,“涨多少?” 吴宁道:“像长孙家那三亩三分地,如果全盖成商铺,一年租金最少一万贯!” “不可能!”太平坚定摇头,“怎么可能?一万贯?租给谁去?” 不想,吴宁立时回答:“租给胡商。” “胡商?” “对,胡商。” 吴宁看着太平,“你忘了吗?胡人在大周是不允许置业的。所以,他们在长安做生意,只能租,不能买!” “可是...”太平辩解道,“胡商也不会花一万贯去租铺面吧?这也太贵了。” “贵?”吴宁冷笑,“我的殿下啊,你还是知道的太少了。” “你知道一匹丝绸,胡商运到他们那里,是多大的利润吗?” “多大?” 吴宁道:“百倍,甚至千倍。” 吴老九眯缝着眼眸,“你知道吗?咱们的丝绸、瓷器到了他们那边,是黄金还要贵重百倍的珍宝。” “像波斯、大食这些胡人国家,他们的富人储存钱财,存的都不是黄金白银,而是丝绸。” “皇帝为了一件丝绸衣袍,甚至会发动一场战争。一个瓷碗,能换一群牛羊。” “真的假的?”太平惊呼出声。 她实在想像不出,胡商所得之利会有吴宁说的这么夸张。 “还真的假的?” 吴宁冷笑一声,看看丝绸之路走过的地方知道了。 这一路,三分之一的路程都在北寒带附近,要抵抗极寒。一半以的路程,要穿越了世界排名前几的所有沙漠,还有万里戈壁滩。又要经过亚洲高原、茫茫雪山。从亚欧大陆的最东边,横穿亚洲大陆,一直到北非。 放眼全世界,应该是再难以找出,这条路线更加艰辛难走的道路了。 可是,正是在这条死亡之路,古人开辟出一条世界历史最著名的商路来。 是什么给了他们动力?是开拓进取的不屈意志? 屁! 是钱!! 百倍、千倍、万倍的巨额利润,让无数商人不怕死地走在这条路,形成了举世闻名的“丝绸之路”。 而在如此巨大的利润面前,在长安城里租一个铺面,那点租金对于胡商来说,还叫事儿吗? 吴宁看着太平,“等门阀把商铺建起来,面对一年一万贯的租金,他们只会觉得,在今天这场拍卖会,地买少了。” “哈哈哈。”太平大笑,“别做梦了,你算现在告诉他们,估计他们也不会多买。” “因为已经让你榨干了,门阀各家这回可是一个大仔儿都拿不出来了呢!” 一边说着,太平公主一边眼珠乱转,低头沉思: “门阀没钱了......可是本宫有啊!明天我要不要再多拍几块地呢?” ...... 好吧,吴宁还不知道,咱们的“太抠儿公主”把主意又打到了他身。 之前说门阀不会恨他,也只是说了一半,继续道:“门阀以后一定不会恨我,反而会感激我。” “至于现在恨我....”吴老九高深一笑,“现在恨我对了。” “不让他们恨我,不把他们榨干,我又怎能完成你母皇交给我的任务呢?” “什么?”太平一怔,暂时把占便宜的想法放下。 “你....你又要使什么鬼主意?” 只闻吴宁道:“榨干了,才会更想拼命的找钱嘛!” “想找钱,那更离不开我。因为在大周,没有人我更擅长找钱。” ...... ———————————— 吴宁当然不会平白的把人得罪光,他这次拍卖,看似有点鲁莽,其实,吴老九是有后手儿的。 十天之后。 所谓好事儿不出门,坏事儿传千里,穆子究拍卖长安八百亩公地,把门阀各家坑骗好苦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洛阳。 被“肉”支配的狄仁杰一听,登时来了精神: “好你个吴老九,果然还是干出来了啊!特么派官婉儿去盯着,都没看住你哈!?为了几个小钱儿,你这家伙连面子都不要了。” 二话不说,穿朝服要进宫。 狄胖子觉得,报仇的时机到了。 而此时,武三思跟武老太太两人正在宫叙话。 说到长安的事儿,武三思还告了吴宁一状。 “这个穆子究,端是大惊小怪。” 武三思向老太太诉苦,“前段时间,崇训还给我写信,说什么长安拍卖的事儿。这孩子也是不懂事,居然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让他大哥去长安拍地。” “姑母您说....您说这像什么样子?这不是小题大作吗?” 武则天在旁虚手安抚,“算了算了,朕其实也觉穆子究这次有些欠妥。为了一点小钱,失了朕的脸面,确是不懂事了。” “放心,朕已经派婉儿去看着他了。有婉儿在场,穆子究是不敢妄为的。” 正在这时,狄胖子到了。 ...... ,(求月票!!!) 第三七五章 心疼 狄仁杰得了通传,一路小跑着进来了。m.vodtW.com 武老太太一瞅,嚯,不错啊!这狄胖子都能跑了,说明这个吃素还是有好处的,必须坚持。 “不好啦!” “陛下!不好啦!” 狄胖子一阵风似的冲来,“穆子究那厮果然没有听陛下之言,在长安大肆坑骗,如今长安门阀怨声载道,一片沸腾啊!” “嗯?”武则天腾的站了起来,脸的神情登时冷了下来。 “他还真敢!?” 难道联派个人去,都没看住他? “他......坑了多少钱?” “这......”狄仁杰一滞,“这臣却是不知道了。不过,想来那八百亩地,应该是没少坑骗。否则,门阀各家也不会这么大的反应。这才几天,传到神都来了。” 好吧,狄胖子不知道具体数字,但是觉得这个钱应该不少。 但是,狄仁杰这个“不少”,还是差的有点多。 .... “唉!!”武则天头疼的一拍脑门儿,“他,他怎么不听话呢?” 为了几个小钱,脸都不要了吗?这种连蒙带唬的丑事也干得出来? 一旁的武三思也是摇头苦道:“这个穆子究,终归是小地方出来的江湖莽夫,这种因小失大的事儿,怎么想不明白呢?” “是是!”狄胖子附和着,“穆子究不知道深浅,瞎搞胡搞。” “不过,陛下也别太生气,这个这个....这个左右不是大数目,到时朝廷补贴一点,也弥补了。” 好吧,对于狄仁杰来说,这事儿难度系数还挺高,既不能把吴宁往死里踩,还得让武则天不信吴宁的鬼话。 “陛下!”狄仁杰道,“按说,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穆子究有错,但也是为了朝廷筹募资金,其心可鉴。” 一边说,一边给武三思使眼色,意思是,你不说两句?你儿子可和他在一起呢! 武三思愣了愣神儿,心说,对哈,武崇训也掺和其呢,却是不能落井下石。 急忙道:“阁老所言极是,穆子究行事是鲁莽了些,可是心却是好的。” “依侄臣之见,陛下令官才人骂他几句,勒令改正,也是了。” “对!”狄仁杰没想到,为了吃肉,有一天他会和武三思坐在一条船。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穆子究太过莽撞,其言难信啊!” 抬头一脸希冀地看着武老太太,“之前,他说老臣这个病需要吃素,是不是也是诓骗之言......” “陛下,要不,您把旨意撤回去吧,以免助纣为虐啊!” “......” 武则天翻了白眼,狄胖子身体是好了,可是这不能吃肉,把这老倌儿折磨的精神却是不正常了。 不理会于他,低头自语,“婉儿是怎么搞的,怎么不拦着他!” 正抱怨着,内侍进到殿,手托一份奏折,“启禀陛下,官才人于长安起奏!” “哦?”武则天一愣,说她她来了。 冷脸沉吟,倒看这丫头如何解释,“呈来吧。” 内侍闻言,赶紧小心呈,老太太打开一看: “得天庇佑,盛世昌隆......” 一阵腻歪,直接略过这些没用的漂亮话。 再往下看。 “都公地拍卖顺吉,大功告成......” 老太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没用的丫头,脸都丢尽了,还大功告成?怎地?她是要给穆子究请功不成!?” 一旁的武三思和狄仁杰听的直缩脖子,老太太这脾气发的可不小啊! 武三思急忙劝诱,“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且看官才人如何说辞才是。” “嗯。”老太太应了一声,难压怒火,接着往下看。 “太平殿下首当其冲,首买公地。安乐公主不让须眉,慷慨解囊。梁王世子武崇训更以五万贯之巨资引领拍卖大会......” 武则天看着看着笑了,抖着奏折差点没扔出去,“这...这都没什么乱七八遭的?” 看向武三思,“你家崇训也跟着胡闹!” “嗯?”老太太这才发现,武三思有点不对劲呢? “三思?三思啊?” “三思!!” 嘎! 脸色煞白的武三思随着武则天这么一叫,不但没回应,反而一口气没导来,嘎一声差点没千古了。 也不管什么陛下不陛下,狄胖子不狄胖子了,撕心裂肺地嚎叫一句:“五万贯!?我怎么生了这么个败家子啊!!” 五万贯啊! 五万贯啊!! 武三思万万没想到,他是一时疏忽,让那小兔崽子自己拿主意,他能败出去五万贯。 啪!! 武三思当殿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我这个脑子啊!怎么想的,让他自己做主? 要知道,武三思可不是富了三四代的门阀大族,他才得势多少年,五万贯对他来说,那是割肉一般的存在。 况且,去年打突厥,他们这帮人已经割过一次肉了。 哎呦,武三思想想觉得难受,五万贯....疼! ...... 武则天一看武三思那个痛苦的表情,随之也明白了,武崇训这回算是把他老子的家底儿折腾光了。 好言安慰: “三思啊,你也别太悲伤。放心,此事朕与你做主!到时候,朕让穆子究把钱退给你。” 不光是武三思家的钱,在武则天的想法里,吴宁这么干是丢了大人。要想补救,还得她出面,把从门阀那儿坑来的钱也给还回去。 暂不去管武三思,老太太低头再看。 “经梁王世子慷慨竞买预热,拍卖大会即入高潮,竞价争地之声此起彼伏。” “长安长孙氏,以十二万五千之数,拍得公地三亩。” “长安萧氏,以十四万之数,拍得公地三亩。” “长安杨氏,以十六万之数,拍得公地四亩。” “吴王府,以......” 武老太太看着官婉儿在这记流水账,还没反应过来呢,只是看着十几万贯、十几万贯的数字一阵心惊肉跳。 胡闹,完完全全是胡闹!这得退多少钱啊? “两日拍期,一千八百余块公地,共得钱......” “两千五百八十六万七千贯!!” “胡闹!” 武则天再也忍受不住,大骂出声,“这是胡闹!!” “两千五百多.....多.....” “多....” “多万贯!?” 武老太太声调都变了,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 ...... , 今天补欠的两章月票加更,应该是五更。 第三七六章 不要脸了 看到奏折的数字,武则天呆愣当场,一对白眉不住颤抖,“两千五百多万贯?” 狄仁杰和武三思也愣住了,“陛下看错了吧?” 武则天低头再看,“没错啊!八百亩公地,得钱两千五百八十六万七千贯!” 哐当,武则天本来是气的站起来的,现在一下砸在龙椅之,半天没回过神儿来。m.vodtW.com 两千五百多万贯是什么概念?快赶大周朝一年的财政收入了。 吴老九倒腾了几块破地,弄了这么多? ...... 一旁的狄仁杰和武三思也傻眼了。 想到穆子究会坑人,也想到他应该是没少坑。可是,万万没想到,这货坑了这么多。 两千五百多万贯?长安门阀八辈子攒下的家底儿,怕不是被他搬空了吧? “陛下....”武三思还想着他那五万贯,试探出声,“这事儿可闹大了啊!” 你坑长安门阀也算了,武三思心说,怎么还往死里坑呢?那人家还不和你拼命? “得想办法及时补救啊!” 狄仁杰也点了点头,“梁王所言极是,穆子究这回算是闯了大祸了!” “陛下?” 两人说半天,武老太太一点反应都没有。 狄仁杰还以为老太太气出毛病了呢,急忙轻声呼唤:“陛下?保重圣体要紧啊!” “嗯?” 武则天回过神来,目光向远处飘去,穿过大殿,越过皇城,呆呆地看着广阔的神都洛阳城。 “怀英啊....”武则天轻轻唤着狄仁杰的名字。 “老臣在呢!陛下有何吩咐?” 只闻武则天道:“朕记得......” “朕记得洛阳拆除坊墙之时,也余出不少公地呢吧?” “嗯~!!?” “嗯~!!?” 特么狄胖子和武三思脖子一硬,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喂喂,陛下,画风不对哈! 什么意思?您老这是嫌一次不过瘾,还想再来一次? “陛下!”狄胖子一脸纠结,“没了,没剩下什么了。” “嗯!?”武则天瞪眼,目光之全是小钱钱。 “没了?哪儿去了!?被谁占了?” “......”狄仁杰满头黑线。 “陛下忘了?都让您....赏出去了。” 那当年最大方的可不是您老人家?看谁顺眼赏谁。狄仁杰折子说要留一点以备后用,老太太都不干,全特么给赏出去了。 “朕??”武则天指着自己,“朕给赏出去了?” “......” 看到狄仁杰肯定的点头,老太太心里一阵抽抽儿,怎么赏出去了呢? 疼..... “陛下!”武三思开口,“这个钱....是不少。” 好吧,连武三思都无话可说了,这个钱是真特么的多啊! 可是不说不行啊,里面还有他的五万呢! “陛下,不少是不少,可是,穆子究毕竟有悖德行,乃诓骗之行。是不是....给各家退回去?” 武则天一皱眉,“退回去?” 想什么呢?进了她的口袋的钱还能退回去? “需要退回去吗?”老太太琢磨着,“子究也没逼着他们出钱嘛!” “按婉儿所言,那也是他们自己一口价一口价喊去的嘛,凭什么退回去?” “完了!”武三思心说,“刚刚你老可不是这么说的哈!” “再说了!”武则天一翻白眼,语调全变了,“子究能把门阀各家的钱弄出来,那也是他的本事!凭本事筹钱,凭什么退回去?” “不退!”武老太太最后拍板。 转头对狄胖子道:“拟旨,让子究留一些以备长安城造之用,剩下的....都给朕运回神都来!” 她正愁打吐蕃没钱呢,吴老九这回算是办了一件好事。 另一边的狄仁杰一听,得,门阀这个钱算是别想拿回去了。 不由心生忧虑,“陛下,穆子究筹到了钱,固然是好事。可是,却也结结实实地得罪了长安各家。倒是要想个法子,另有补救啊!” 武则天也清醒了过来,狄胖子说的很有道理,吴宁这回办的有好处也有坏处。 低头继续看官婉儿的奏折,登时眉头舒展。 “朕说穆子究智计无双,不会办这种顾头不顾尾的事情。” 把奏折递给狄仁杰,“子究已然有了对策,亦请朕来裁断。” “哦?”狄仁杰大喜,“什么对策?还需陛下裁断?” 这倒是问住了武则天,皱眉道:“面说,要成立什么西部商行,让长安各家都加入其。却不知他要搞什么鬼。” ...... —————————— 西部商行,顾名思义当然是做生意的。 吴老九把门阀各家都刮的干干净净,为的是让他们没有退路,只能加入这个商行。 ...... 长安,仙鹤楼。 长孙延面色灰败、垂头丧气,身边的“亲儿子”长孙元冀鼻青脸肿,如丧考妣。 与之同席的李峒、杨承佑、萧家人等等长安门阀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像死了媳妇似的难过。 对面坐着的吴老九倒是极是轻松,欣赏着众人的表情。 “怎么?”眉头一挑,调笑开口,“诸位终于得尝所愿拿到了地,子究怎么感觉,反倒没人高兴了呢?” “哼....”李峒自嘲地轻哼一声,“倒是子究先生,应该高兴吧?” 李峒也是日了狗了,今天穆子究把他们都约到这儿来,难道只是为了羞辱众人。 “呼!!”杨承佑长出一口气,“老子....认栽!” 瞪着吴宁,“子究先生这一手,确实高明!” “还好吧!”吴宁翘起二郎腿,“都是陛下逼的。她不给钱修下水,还反倒让子究去筹措军资,那我有什么办法,只能向各位暂借喽。” “暂借?”萧家的人实在压不住火气了,“子究先生这个暂借,却是把我们数代人攒下的家财,借了个干净!!” “你看看。”吴老九还是一副欠揍的表情,“怎么还急了呢?萧家兄长要是这么说话,那可没法聊下去了哈。” “你!!” “萧兄!”不等萧家人暴起,长孙延一声喝止,“且让他说下去!” 待萧家人坐下,长孙延这才凝眉看着吴宁,“子究先生,今日约我等前来,不会只为斗气吧?” “当然不是。”吴宁坦然回答,探手入怀,取出一卷书。 “坑你们那点小钱,不是害你们,而是为了你们好。” 把书往桌一扔,“签了它!然后咱们再谈。” 嘿嘿一笑,“还是那句话,我是在乎钱的人吗?” “有钱大家赚!” ...... , 第三七七章 收拢永业田 “签了它!” 吴老九直接甩出一份书让各家签了。m.vodtW.com 长孙延狐疑地看了看吴宁,最后把目光落在那份书。 什么跟什么啊?让我们签了? 拿过来一看:“西部商行”。 “西部商行?”大伙儿互看一眼,穆子究这是要拉着咱们做生意? 缓缓翻开,好吧,果然是做生意。 而且,不光是拉着他们做生意,看这意思,是拉着所有人做生意。 因为他们在这里面看见了太平、梁王府、楚王府,还有宣城长公主府的身影。 甚至,还有武则天! 简单来说,西部商行,皇帝,也是武老太太,占股六成。剩余四成,除了长安门阀,还有太平、楚王、梁王、宣城、魏王、豫王,还有梁国公狄仁杰、邓国公岑长倩等朝重臣。 总的来说,大周朝所有的名门勋贵、朝红人,只要是有爵位在身的,都在其。 “这是......什么意思?” 吴宁一笑,“按爵位占股,每年分红。” 李峒和长孙延等人一听,登时眼前一亮。 要知道,他们和狄仁杰、岑长倩这些人可不一样,一大家子人,没有爵位的算是少数。如果这么占股的话,他们是肯定占便宜的。 像之前说过的,吴王府一家子,不是亲王,是国公,那得占多少股? “那股本怎么算?”长孙延适时开口,“我们各家现在可拿不出钱来了。” 长孙延还是清醒的,看出穆子究这是想要补救拍卖那个事儿。 成立商行也确实可行,别忘了,穆子究有个长路镖局,还掌握着数条商路。 如果有长路镖局保驾护航,那商行不愁不赚钱的。 但是,既然是合伙作生意,那要出钱吧?穆子究不会白给你股份。 可也正因为是要出钱...... 各家没钱了啊! “我们....我们现在可拿不出钱来,如何入股商行呢?” “呵呵。”吴宁嘿嘿一笑,“如何入股,在那后写着呢!” 长孙延闻言,立马往后翻,只搭眼一看,登时炸了。 “你休想,这不可能!” 只见书赫然写着:“以永业田入股。” “永业田?”除长孙延之外的众人一看,要以永业田入股,也都怔怔地看着吴宁。 好狠啊,这是要刨了门阀的祖坟的节奏? 之前刚刚缓和的气氛,却是荡然无存。 永业田是什么? 是之前太平公主与吴宁说的那个“食邑”,可以说,是门阀各家的棺材本儿、压仓粮,是万万动不得的。 谁动跟谁急,连皇帝都不行。 吴宁却想让他们以永业田入股? “不可能!!”杨承佑大手一甩,“你想都不要想!” 吴宁坐在对面,也不着急,指着那纸书道:“看清楚了,再好好想想。” 长孙延闻罢,这才强压着怒火,继续往下看。 “嗯?”长孙延一愣,这才发现确实有点不同,那面写着并非是强拿永业田,而是“代管”。 “这个‘代管’是何意?” “是说,永业田还是你们的,但要交给西部商行代为管理。所出农产,刨除一部分管理费用,剩下的也都是你们的,不算入分红之内。” “......” 长孙延大愣,疑声道:“是说,还另有分红?那这个分红从哪里来?” “切。”吴宁嗤之以鼻,“商行商行,当然是从生意来。” “生意?什么生意?” 吴宁瞪着眼,“以我长路镖局联通八方商路的能力,还给你找不来生意不成?” “哦哦哦!”长孙延连连应着,“子究别急嘛!既然是生意,那我等也得问个清楚,方有决断不是?” 吴宁翻着白眼,都懒得搭理他了。 如果说,拍卖场,吴老九是索命的阎罗,那现在,他简直是善财童子,是专门给他们送钱来的。 还特么在这儿叽叽歪歪的没完。 索性也不与众人绷着了,一气说完。 “整个西部商行,针对的是陛下,还有现今与将来的,所有有爵位之人。” “陛下把从山东世家那里抄没来的一千万亩良田做为股本,占六成。而你们,则是代管永业田,也折成相应股本。” “因为我之前坑了你们一道,所以这次让你们占个便宜,不但永业田保留,而且是双倍占股。别的有爵贵族却是没这个好处,他们是要交永业田,才能入股的。” “啊?” 大伙儿一惊,倒不是穆子究真的给了多大的好处让他们动容,而是大伙儿听他话里这个意思...... 怎么听,怎么像是武则天对勋爵贵族的打压呢? 别人永业田都要交出去? “穆子究!”李峒凝重起来,“家父与你也是知交好友,能不能看在家父的面子,与我等透个底,这...这是要干什么?” 这听着太吓人了,武则天不会是刚刮完大家的钱,又想刮大家的爵位吧? “呼....”吴宁深吸了一口气,琢磨着,怎么和李峒说呢? “我要说我这回没坑你们吧,你们也不信。” 吴宁难得的坦诚,“你们怕永业田投进来,拿不回去了,是吧?” 众人齐齐点头,那可是命根子,能不怕吗? “这么说吧......”吴宁眉头深锁,“我给你们留条后路,五年之内,你们如果觉得哪里不对,可随时退股,永业田归还,一寸都不少。” “你们如果还不信服,也可以观望一年,今年不入股,明年再说。” “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明年入和今年入是有差别的。明年再入,不能双倍持股了。” “当然,如果你们还不信,还可以再等一年,后年再入。但后年入的话,不但不能双倍持股,还要交永业田,与寻常贵族无异,没有特权了。” “......” “......” “......” 众人一阵默然,穆子究可谓是诚意满满了,但也不是没有坏处。 如果拖拉两年,那和现在入股起来,差到了天地下。 再说,大伙儿迟疑,主要还是不知道穆子究和武则天到底要干什么,怎么突然弄出一个“西部商行”来了? “子究先生!”杨承佑站了起来,拿起酒壶与吴宁斟满,“我们吧,主要还是不明白,朝廷怎么突然打起永业田的主意了?” “呵呵。”吴宁笑了,看着杨承佑,“你们是不是觉得,陛下突然收走永业田,是看你们那点田了?” “实话告诉你们吧,无论是陛下,还是我穆子究,都没把眼光放在永业田。” “把田收拢在一起,也不是指望着那几亩田地能赚到什么钱。甚至,在西部商行的规划之,田产还是要赔钱的。” ...... ,(加更一) 第三七八章 难题如何解决 吴宁确实没打算在永业田做章。≦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自从次武则天赏了他五百食邑,太平与他深谈永业田的那一次之后,吴宁一直在琢磨,琢磨这个皇权与贵族之间的矛盾要怎么破。 其实,这个事儿好办,也难办。 好办好办在,问题在那儿明摆着,是几亩田的问题。收回来,攥在皇帝手里,那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可是,难办也难办在这里,怎么收?收得动吗? 这是困扰皇权,难以解决的难题,甚至一些帝王不惜用杀人来收回勋贵的永业田,是这个道理。 可这个问题在吴宁这里,似乎不是那么难吧? 以他穿越者身份,加擅长商业的能力来看,如果还把目光盯在那一亩三分地,那太白给了。 分封永业田,其根本不皇权赏赐贵族、功臣,以此来表彰用国家有利的人材吗? 那何必要给田地呢?是因为田地看去最牢靠、最保险? 恐怕也不尽然吧? 多少功臣皇族,因为这块田与皇权闹掰了,最后家败人亡? 又有多少帝王,因为这块田占去了太多耕地,使得百姓无地可种,国库无税可收,致使国家崩盘? 它只是看去牢靠罢了,而且,是刚出来的时候牢靠。 在吴宁看来,也那么回事儿! “问大伙儿一句,这分封田地列土为侯的制度多少年了?” 吴宁吴宁凝视众人,一副闲聊的姿态。 大伙一想,“自夏周而起,以余两千载了吧。” “对嘛!”吴宁大笑,“两千年前的旧制沿用至今,怎么可能不出问题?” “放在两千多年前,或许是最好的奖赏方式。因为华夏大地广袤无垠,想怎么封怎么封。” “可是现在呢?” “原治民,何止万万?百姓都无地可耕,陛下还要拿出大把田地分封爵贵,是不是有点不合时适了?”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各位与陛下多年不和,根源不也在于此吗?” “......” “......” “......” 众人默然,“子究到底是什么意思?” 吴宁道:“还什么意思?” “不是诸位想有一个长久牢靠的赏赐,而陛下又不会因此而动用根本,伤筋动骨吗?” “子究给你们想一个法子,让两边都得利,都满意,不得了?” 目光一凝,“你们把永业田交出去,不管是真交,还是代管,总之田地攥在了陛下手里,陛下也有了安治天下的底气。” “而陛下亦拿出皇权之便利,用西部商行为诸位功勋之家谋利,所得乃是永业田那点产出不能拟的。” “两全其美,岂不快哉?” 长孙延他们一听,相互看了一眼,表情不见缓和。 对吴宁道:“可是,先生怎么敢保证,这个西部商行一定能为大家得利?” “要知道,做生意可是有赚有赔的啊!” 好!! 长孙延有此一问,吴宁心立时叫好,你要这么问对了嘛! 其实,吴宁对于说服各家加入西部商行,是没什么把握的,不然他也不会开出那么好的条件来。 说白了,让他们放弃永业田,突然接受一个什么商行,这本身有点为难。 可是,长孙延等人如果放弃了其它的考虑,而把注意力集到商行能不能盈利面来,那反而好办了。 吴宁只要想办法让他们认为商行必定盈利,而且永业田更划算,不得了? “去,把李客叫来。” 吴宁扬手,吩咐门外的小二去叫李客。 “李客?” 长孙延等人不懂,叫他干嘛?来干架啊!? 特么长孙延他们现在最恨的人是李客和秦远。 说是生死大仇也不为过,穆子究还叫他来? .... 可是,吴老九是叫了,你能把他怎么样? 没一会儿,李客还真来了,你们又能怎么样? 待李客进到包厢,眼见气氛不太对,对面全是杀人一般的眼神。 李客也不慌张,只一句话,化解了各家的愤怒。 “李某也不多言什么抱歉的话。”坦然一笑,“如果各位觉得拍卖场因为我李某人而高价买了地,那么现在,你们可以原价卖给我!” 生怕众人不信,李客双加了一句,“李某甚至可以加价!怎么样?有人要卖吗?” “切!!!” 萧家人一撇嘴,“卖给你?你买得起吗?” “我们这里加起来起码百亩之数,你倒是买一个给我看看?” 李客一笑,“百亩?不过四五百万贯。李某一个人吃不下,可是叫几个朋友,却是不算什么大事。”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操得嘞,都说这个李客是巴蜀首富,果然非虚,这么有钱? “行了。”吴宁适时打断李客,“你这个商场老手,别欺负他们了。” 对众人道:“千万别卖!” “听我的,盖成商铺,有赚无赔。” 长孙延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李客却是哈哈大笑,无须人让,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李客手里还提着一只锦盒。 只见他把锦盒放在桌。“子究先生叫老夫来此,老夫也是怕诸位还记恨在心,才有此一言,诸位别与我这粗人一般见识。” 缓缓打开锦盒,“其实....”笑看众人,“要是买地亏钱,那我李客才是亏的最多的之一。” 说着话,李客从锦盒里,掏出..... 掏出一摞地契。 “!!!!” 长孙延他们都看傻眼了,起码十几张的地契。 “这....这都是拍来的?” “怎么?”李客看着长孙延,“不信?” “一看便知。” 说着话,把地契递给了长孙延,让他一辨真伪。 “行了。”吴宁见李客已经把众人摆平的差不多了,“他们不相信西部商行能赚钱,你来给他们说说,这个西部商行到底怎么赚钱吧!” .... 李客一愣,“怎么赚钱?” 一脸呆滞地问了一句:“子究没跟他们说,咱们要抢胡人的生意吗?” 吴宁摇头,“还没来得及说。” “哦。”李客全明白了。 深吸口气,“这么说吧。” “从长安出发,出玉门关,经过西域的沙海雪山,再过波斯国,一直到大食、大秦帝国(东罗马)的地之海...” “这一条路,用子究先生给起的名字,叫作......” “丝绸之路!” ...... 。(加更二) 第三七九章 丝绸之路 丝绸之路,其实在华夏历史之,一直没有这个名字。 直到十九世纪,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在他的书第一次提到了“丝绸之路”的名字。 而这条贯穿欧亚大路的商路,最开始也不是以丝绸见长的。 怎么说呢? 丝绸之路起点自原,也是汉人开辟出来的,起源于西汉张骞出使西域各国而成。 但是,一直以来,也没被当做是一条商路使用,其政治意义远大于商贸意义。 说白了,原王朝不需要什么生意,需要的是万国来朝的昌隆盛世。 在那个时期,这条路往来的,也大多是各邦来朝贡的使臣。 一直到了隋唐时期,也是吴宁所生活的这个时期,丝绸之路才有了一点商路的样子。 但是,在汉人眼,它也称不丝绸之路,更像是玉石之路。 因为原汉人需要的是西域的玉石产出,所以,在这条路走的汉人,不是玉石商人,是流放犯。 真正把原的丝绸带到西亚和欧洲的,其实是阿拉伯人和犹太人。 得益于大唐的开放与强盛,西亚的波斯帝国,还有犹太商人,经过丝绸之路,来到了长安,并把原的丝绸和瓷器带到了西方,赚取着巨额的利润。 所以,后世的学者其实是把丝绸之路分为两段: 东段,也是从长安到西域各国这一段距离,是由汉人掌控的,主要以玉石贸易为主。 西段,也是从西域一直延伸到地海这一路,则是由阿拉伯、犹太商人为主,主要是丝绸和瓷器贸易。 再回头来说吴宁的这个“西部商行”,知道当初他想找到利益点来代替永业田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是什么吗? 是十七世纪荷兰的东印度公司! 这个皇家授权纵横四海近三百年,以对外贸易和侵略殖民为增长点的战争机器! 也正是这个以股份制为主建立起来的庞然大物,把荷兰这样一个弹丸之地,推了欧洲霸主的宝座。 东印度公司!! 我能不能在七世纪的武周时期,建立起汉人的“东印度公司”呢? “......” 人有的时候是这样,一但某一个想法在心滋长,那一发不可收拾。 那个念头会时时刻刻的缠绕着你,让你欲罢不能。 吴宁是如此,这个想法一但产生了,吴老九这要是不把它弄出来,浑身难受。 可是,问题来了,可行吗? 一个被儒家思想统治的原明,能允许这么超前的东西吗? 然后呢?如何保持增长点,如今海洋贸易已经有了一大批的既得利益者,吴宁很难在短期之内,把贵族集团植入其。可是除了海洋贸易从哪弄那么大的盈利来支撑这个大家伙呢? 皇权之外,还允许另一个像东印度公司这样,带武装的官方强盗集团存在吗? 思索良久,吴宁得出一个结论..... 也许还真的可行! 首先,也许在别的朝代,这样一个股份制的集团不会被儒家所接受。但是在大唐时期,还真没问题。 因为这是汉人最开明、最能接受新鲜事物的时代,包括儒家也没后世那么刻板。 现在的长安是个最现实的例子,这是个国际化的大都会。 甚至后世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城市能像长安一样,既到处有各色人种,且完全没有歧视。(当然,奴隶除外。) 在这里,唐人欢迎一切外来的人、外来的事物,原明像一块海绵,疯狂的吸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给养。 新鲜的事物每天都有,这一个股份制公司,可能还不是最新鲜的。 其次,当下的时局,也是武则天与门阀贵族之间存在着很大的矛盾,急需要一个突破口来打破这种因为土地而带来的僵局。 正因为要转移这些矛盾,也有了股份制公司滋生的土壤。 再加,让武则天占大股,这不算是皇权之外的力量集团了吧?最多只能算是军队之外的商业武装。 最后是,如何来用庞大的利润来支撑这个体系? 这也不是问题。 摆在眼前的是一条光明大道!也是李客口所说的——丝绸之路!! 在吴宁眼里,在这条商路,只贩卖玉石完全是暴谴天物。 我干嘛只在丝绸之路东段晃悠?我干嘛不把西段也占下? 我干嘛让胡商独享天大的利润?老子把这一路都吃下来,还养活不了一个股份公司? 于是,西部商行此诞生了。 这是一个以武则天的皇权为保障,借助贵族势力和力量建立起来的商业公司。 以资本之力代替分封制,既解决了皇权与贵族之间的矛盾,又可以借用这两股力量,创造无限的财富。 到时候,皇帝也别抠抠嗖嗖的,封个爵都跟割肉似的,赏个食邑都得琢磨半天。 想封谁封谁,谁有功封谁。 也不用赏地来和自己过不去,直接给红利。 西部商行的红利,老太太那六成占股是干这个用的。 第一批,也是长安门阀这些人放过血,算他们抄了,不但保住了永业田,还有股份。 之后的爵贵,那没有这么好的命了,只有分红,没有股份。 到时候,这个“红利权”是世袭,还是死后收回,全在皇帝一人做主。 每年分多分少,也不用考虑永业田够不够用的问题,多挣多分,少挣少分。 从财物的角度还能及时调控,预留意外支出,多好? 至于为什么找李客来与各家说这个事儿?原因很简单,李客是吴宁选的西部商行的大执事。 因为丝绸之路这条线,李客谁都熟。他是少数走过丝绸之路西段,且从挣了大钱的汉人。 ...... 没错,李客虽说是巴蜀首富,可是却鲜有人知,李客不是在蜀地出生,而是在碎叶。也是后世的吉尔吉斯斯坦的位置,正处丝绸之路东西两段交汇之处。 且李客,发迹于碎叶城。 “诸位可知,长安的丝绸运到碎叶是卖什么价吗?可知运到大秦的罗马城,又是什么价吗?” 李客眯起眼睛,“如果西部商行的丝绸和瓷器卖到了大秦,那李某别的大话不敢多说,但是大伙儿一年的红利,绝对抵得诸位在长安买一块一等大地!” ...... “真的假的?”长孙延他们听的有点懵。 从来不知道,往西域运货这么挣钱,也难怪那些胡商大手大脚的了。 长孙延思量了起来: 这回买地,可是把长孙家家底都掏空了,要不要试试这个西部商行呢...... 也不想想,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 , 第三八零章 咱还是一伙的吗 其实到现在,长孙延他们心更多的是拿不准。 拿不准武则天让穆子究来这么一下,到底是蜜里调油,还是闷头一棍。 更拿不准,把永业田交出来到底是好是坏。 不过,李客说的这个丝绸之路确实很有搞头,穆子究五年之内可以退股的承诺,也着实打消了一部分顾虑。 但是,到底入还是不入呢? 特么这要是个坑,那可什么都没了啊! “子究先生啊!”长孙延一脸的纠结。 “停!” 吴宁抬头把长孙延的话给堵回去了,“我看啊,你们还是等一年吧。” 他纳了闷儿了,这么好个事儿,换在后世,那还不得抢着来?怎么老子现在弄出来这么费劲呢? “你们还是观望一年算了。实在不行,两年也行。” 吴宁一边说,一边起身,“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明年入股,可不是双倍了。” “别别别!!”长孙延一看穆子究要走,赶紧拦住,“这么大的事儿,子究先生总要给我们些时日考虑一二嘛。” “行啊。”吴宁无所谓的应着。 “三天!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 说完,带着李客出了包厢。 只不过,吴宁没有此离开,而是拐了个弯转进了另一个包厢。 一进去,见太平公主、宣城长公主、官婉儿、吴启等人尽数在座,包括没在那边包厢出现的程处弼和唐家七叔也在这里。 “怎么样?”太平见吴宁进来,挑眉问话,“他们同意还是不同意?” “呵呵。”吴宁轻松一笑,“说是要考虑一二。” 官婉儿则道:“那到底有几分把握?” 吴宁还是无所谓的样子,道:“这谁说的准呢?” “不过,肯定有想入的,也肯定有不想入的,由他们去吧!” 吴老九还真无所谓,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之前拍卖,他连蒙带唬的,那是因为拍卖确实有点坑人。 但是,这回的西部商行确是实实在在的好事儿。 吴宁也不急,他们愿意观望,那观望去好了。拖的越久,吃亏的反正是他们。 西部商行,有眼前这些人够了。 没错! 太平公主自不用多说,回吴宁说胡商利润大,“太抠公主”听完,都有心思自己组织商队西行了。 宣城公主也没话说,现在对穆子究可谓是全听全信。 至于武三思的梁王府、李显的楚王府、还有魏王、豫王这些,也自不用多说,肯定是跟着武老太太走的。 再加,已经倒戈的程家、唐家,洛阳的狄仁杰、岑长倩、杞王、许王等人。 这已经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完全支撑得起西部商行的骨架。 等那些观望或者抗拒的贵族看到西部商行的巨利之后,自然也消除了诸多阻碍。 “子究!”此时程处弼说话了,“要不,我过去劝劝?” 程处弼心里对长孙延他们其实是有亏欠的,本来吗,长安门阀同气连枝,大伙儿都是一条船,可是这回不同,程、唐两家是真的信了穆子究。 因为次在拍卖大会,正是因为穆子究的提醒,让两家赚大发了。 一万贯一亩拿的一等地啊! 当时还觉得是亏了,可是后来才发现,特么几代人攒下来的钱财,可能还不如这一块地赚得多。 你们说,他们怎么能不信穆子究呢? 这个西部商行的事情一出来,两家当场点头同意了。 但是,同意归同意,程、唐两家在心里还是觉得亏欠了长孙延等人,毕竟他们占了便宜,长孙延他们没占着。 “不用!” 吴宁摇头,“其实也观望不了多久。他们现在抵触于我,一来是,交出永业田这一条难以接受,这个要他们自己慢慢权衡,你去劝也是白劝。” “二来呢,则是还在记恨我坑了他们。这一点也好解决,眼见各家的商铺盖起来了,等建好了,看到了收益,自然也知道我没坑他们。” 面色一转,“咱们还是先说一点正事。今日把大伙儿约过来,也是为了明确一下西部商行内部的细则。” 一指李客,“李客熟悉西域各邦,又是经商几十年了,由他负责商行经营布置,各位没意见吧?” 众人闻罢皆是摇头,显然没有什么意见。 李客呢,此时也是赶紧起立,环揖众人,“李某不才,定全心经营,不负陛下与诸位所托。” 说话的时候,李客手都在抖,他这可算得是一步登天了啊! 从不入流的个体户,摇身一变,成了国企老总了。 老总已经有了,那接下来是“党支部书记”了。 吴宁继续道:“西部商行陛下占股最多,理应由陛下主持,可这毕竟是商业之事,陛下无暇分身。” “本来呢,陛下来诏,让子究代其行事。” 可是,吴宁一摊手,“这事儿我干也不合适,所以还需推举一人,总领西部商行。” 按理说,这个商行是吴宁牵的头儿,武则天不来,他来是最合适的。 但是,吴宁不想沾这个光,从始至终,也没想到要把这个商行攥在自己手里。 ...... 商行不过是个赚钱的组织,目的也只是为了解决武则天与长安门阀之间的矛盾。以后大伙在一个锅里捞食,自然也没什么矛盾了。 而吴老九压根儿对赚钱这个事儿没什么兴趣,更何况,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还是很清楚的。 有七姓十家在手,还有太平等人暗帮持,这样的力量,已经足够他在朝堂立于不败之地了。 如果还想把门阀也收为己用,那有点过之不及了。 总之,吴宁把这个商行建立起来,跟他没了关系,可以撒手不管了。 至于推举谁来主持西部商行...... 此时,吴宁把目光转向了宣城公主。 “长公主殿下!”吴宁缓缓开口,“我觉得,这个位置,你来最合适!” “我?” 宣城一怔,万没想到,吴宁会指向她。 回过神来,“这...这不太合适吧?以老身之见,还是....还是太平来吧!” 太平一听宣城叫她,立时眼前一亮,台词都想好了: 若本宫执掌商行,定不负诸位所托! 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吴宁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不!”吴老九一下把宣城公主的话否决了。 “你太平殿下更合适!” 太平:“......” 咱们公主殿下有点幽怨地看着吴宁: 咱还是一伙儿的吗? ..... , 第三八一章 活在牛鬼蛇神之中的人 咱们公主殿下用幽怨的小眼神儿看着吴宁。≦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而吴宁......只当没看见。 “不行,这个位置非宣城殿下莫属。” 吴宁让宣城公主坐这个位置,是有原因的。 表面看,吴宁不接手西部商行,怎么还不安排一个可靠的自己人? 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儿。 第一,太平若是掌管了商行,呵呵.... 以咱们公主殿下那雁过拔毛、贪得无厌的性子,用不了一年,西部商行能成她自己家的。 第二,别忘了,太平公主在朝的位置。 从身份和政见来说,她是与武三思、武承嗣、李显、李贤他们,站在对立面的。 由她来掌管商行,无论从大局的角度,还是她个人的角度,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那为什么宣城公主可以呢? ...... “长公主殿下!”吴宁看着宣城公主,“此事非你莫属。” “不行不行!!”宣城一生谨小慎微,哪肯接此重任?急忙摆手,“老身不胜其任的。” 只闻吴宁缓道:“你先听我说,正因为殿下还有敬畏,且心思细腻,所以才更能胜任此务。” “商行所行之事,不单单是赚钱,它还是大周贵族与皇帝之间的纽带。借此为因,方成朝堂和顺之果。” “这个任务太重了,重到朝任何一方势力都不能担当的地步,包括太平殿下也不行。” “而长公主殿下远离朝堂多年,算是局外人,恰恰最能做到一碗水端平。” 宣城一阵无言,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她毕竟是萧淑妃所出,心还是有些畏惧的。 “子究先生!”神情黯然,“子究先生,为何总要把我一家拉进来呢?” 吴宁闻言道:“长公主殿下一味闪躲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家与萧家、长孙家、程家的恩怨,也该解一解了。” “......” 宣城一怔,这才明白吴宁话外之音。 是该解一解了。而这个商行,各家都在其,不正是化解之机吗? “子究先生....” 宣城大为感动,想清楚其关节,急忙起身,向吴宁深行大礼,“宣城多谢先生挂念了!” 吴宁前把宣城公主扶起来,坦然大笑,“长公主殿下客气了!” “切......!” 咱们太平公主在一旁看的直撇嘴,暗自嘟囔:“耗子给猫拜年,没安好心!!” 吴宁对宣城一家这么好,算是彻底把这一家结交了,将来也必会死心踏地地跟他站在一边。 可是,为了拉拢人心,把本应是她的商行位置给了别人,太平公主很是不满意。 趁吴宁回身之际,太平在其耳边低吼一声:“本宫给你记着!” “.......” 吴老九满头黑线,记什么啊?我这..... 又欠她一笔了? ...... —————————— 正事儿说完了,吴宁一阵轻松,是真真正正的那种轻松。 来了长安半年有余,他什么都没干,却是只忙了两件事。 一件是长安水利。这个事儿解决了,一千万的资金到位,王勖现在已经在拿着钱大肆挥霍了。 差不多还有半个月,等物料、民夫到位,可以大展拳脚了。 第二件,也是武则天交代的,整顿门阀了。 这件事此时也算落地了,有了西部商行,老太太和门阀各家,乃至天下有爵位的贵族都成了一根绳的蚂蚱,估计是打不起来了。 他终于可以完美交差,干点自己的事儿了。 “对了....”正事过了,开始闲话,吴宁随意的问向官婉儿,“官才人何时归京?” 官婉儿闻言,回答也是随意,略带责备道:“要不是你搞什么商行,我早回去了。” “.....” 吴宁立时又是满脑门子黑线,这娘们儿也开始胡说了! 她赖在长安不走,不是因为吴老十吗?不是因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吗? 关我屁事儿? “那你赶紧走吧!”吴宁调侃道,“久不在身侧,估计陛下那边也挺不习惯的。” “哟~~!”官婉儿轻挑细眉,“子究先生也开始关心起陛下来了呢!” “我却记得,之前也不知道是谁,总是气得陛下暴跳如雷呢。” “......” 吴宁脑门的黑线,变成黑幕了。 头疼地拍着额头,也不接官婉儿的话,反而对吴启道:“子期啊,怎么谁跟你走的近,谁变着没正经了呢?” “啊?”吴老十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怎么了?谁不正经了?” 吴宁紧着五官,“堂堂大周第一才女、清冷丽人,你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你!!”官婉儿这才明白,吴宁在骂她。气的说不出话来,却又无可奈何。 这才猛然意识到,她不知不觉,已经容入到了他们的这个圈子。 一旁的宣城长公主、程处弼等人,也是愣愣地看着吴宁、太平和官婉儿之间轻松的调笑,心却是一点都不轻松。 说心里话,这才是人与人之间应该有的相处方式,朋友亲人应该这样嬉笑怒骂,坦诚相见。 可是,在贵族这个圈子里,这些又都是奢望,是不可能存在的。 别的不说,只说太平公主,整个大周朝,谁见过咱们公主殿下如此刻薄贪财的一面? 人前的太平公主,什么时候不是举止恰当,又高高在的威仪? 在这个朝堂,贵族之间!大家都绷着,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且把心思都深埋心底,保持着表面的礼貌。 那种礼貌,得体,但却是冷冰冰的。 时间久了,即使再亲近的人也会有疏离态,也会冷莫地看待一切。 但是、穆子究他们的这个圈子不同。 穆子究仿佛有一种魔力,总能让他身边的人褪去伪装,见之以真。 好似官婉儿现在这样,也能露出小女人的娇羞。 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在武则天身边,看惯了生死权谋、尔虞我诈的女人,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此情此景,让几人一阵愕然,这让他们生出一种“做人”的幸福感来。 宣城长公主更是不由得有些期待: 穆子究.... 他可能是大周朝堂之,一众牛鬼蛇神、贪狼凶獒之,唯一有人味儿的那个。 按理说,这样的人是活不长的,因为人有弱点而鬼神没有。 在那个朝堂,一但有人露出弱点,那必会沦为别人的口之食。 可他偏偏他活下来了!! 他偏偏有无双的智计、天纵之英才,偏偏能在一众鬼神之间自由穿梭。 他活下来了,他又能感染多少人呢? ...... , 第三八二章 哭穷 此时。 与程处弼等人的复杂心绪相,其实官婉儿还有另外一个疑问,那是: 穆子究,到底是不是吴宁!? 之前武则天与她说过,派穆子究到长安来,是让他结党。 至于为何结党,老太太却是没说。 不过,官婉儿自己心也自有一番计较。 若穆子究是吴宁,那么长安城造一任下来,倒是可以积蓄不少力量,足以在朝立足。 若他不是,那么同样是长安一任,亦能为他积攒不少仇敌。 老太太说择君如择獒,那么这个不是吴宁的穆子究,便成了投入獒笼之的待食幼犬,注定被最后胜出的那只鬼獒吞噬殆尽。 而果不出武则天所料,穆子究这一任,果然耀眼非常。 不但结下了太平、楚王、梁五三府,且长安门阀也让他整治的服服帖帖。 若他要结党,那么这一党的势力,着实不小。 可是,他到底是不是吴宁呢? 官婉儿不知道为什么心竟有一丝畏惧,是她以往面对朝堂争斗所从不曾有的。 她很希望穆子究是吴宁,因为只有他是吴宁,在武则天心的地位才会不一样。 尽管结局如何,谁也不知道,但起码有一争之力。 可是,若他不是.... 那他注定是一弃子,注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子究先生!”官婉儿悠然开口,“听闻先生的长路镖局已有意在长安设立分号?” 吴宁听闻,依旧是神情放松,没觉得什么不对。 点头道:“既然陛下发话了,我又何必扭捏作态?长安分号已然立旗开镖,只是镖局馆舍尚在修缮。” “哦?”官婉儿挑起眉头,面有调侃,“这么急?不等馆舍建好开门做生意了?” “子究先生也不用这般仓促吧?陛下有谕,南门外那块地,算是表彰子究先生治理长安城造有功,不收先生的钱了。” “切!”吴宁一撇嘴,瞪了一眼官婉儿,“还不是因为你和陛下!?” 大喇喇地往椅背一靠,“别以为我不知道,拍地余出来那一千五百万贯,你们既不过问,也不派长安左右卫禁军来押送神都,还火急火燎地让镖局在长安建什么分号,甚至连地皮都送了,打的什么主意?” “不是想让我吃亏吃到底,帮你把钱再送到长安去吗?” “噗.....” 官婉儿笑了,“穆子究不愧是穆子究,这都被你猜到了?” 没错,武则天是打的这个主意,这是有其女必有其母,家族遗传嘛。 太平公主那个抠门的秉性,全都遗传自老太太。 武则天要是抠起门儿来,那也是一把好手。 一千五百万贯的巨资,要是用禁军押送到洛阳,那得耗费多少军资粮饷? 老太太一琢磨,还不如用长路镖局押送算了,随便给穆子究一块儿地,全抵镖资了。 这算盘打的是噼啪作响,不能再精明了。 “陛下确有此意。”官婉儿巧笑如花,“毕竟以往沿海各路的税钱,也都是长路镖局押送嘛!” 吴宁一听,面色一苦,“那不一样的。” “沿海税银不过几万、几十万,我叫几个人,顺着季风飘飘过来了。” “可是这回这么大的数目,我得出多少人押送?”眼珠子一立,“那耗费可是大了去了呢!” “要不,你让陛下再给我加点镖资?” “加不了了。”官婉儿无语摇头。 真是头一回见,还有人与皇帝讨价还价的。 吴宁一听,一脸亏大了的痛苦,“那给我提八钱的火耗总行了吧?” 一斤十六两,一两十钱。 一斤钱提八钱火耗,那相当于是百分之五的提成。 官婉儿凝眉一想,这倒说的得过去。以往税银转运,也是要提火耗的。 因为这个时代,大额的钱银转运可不是装箱走的,铜钱需要清点过秤,密封防锈。 否则山高路远、日晒雨淋的,到了地方,铜钱都锈在一起了,还怎么用? 而金银更麻烦,需要重铸定形,来方便运输。 这个火耗是省不下的,不单长路镖局来运有损耗,算用禁军押运,也有这个火耗。 而且,这次数目巨大,长路镖局确实要出不少人力,更需要众多镖师押送,成本确实不小。 城外的一块地皮,确实少了点,甚至穆子究要赔钱。 要是火耗都不给,那说不过去了。 “那好吧!”官婉儿点了点头,“八钱八钱!” 吴宁眼珠子一闪,“说定了?你能做主吗?” 官婉儿道:“这点小事,却是可以做主的。” “哈哈,一言为定!!”吴老九一副捡了大便宜的架势。 看得官婉儿心里有点发毛,是不是给多了? 呵呵,她当然是给多了。 还赔钱?等发镖那天她知道,吴老九这百分之五的提成儿跟特么白捡来一个样儿。 “对了。” 官婉儿还不知道她已经着了吴宁的道。 总之,此事已决,又因之前关于穆子究身份的疑问,潜意识里,想探究穆家兄弟,还有长路镖局的一切,便生了好之心。 “久闻长路镖局声名显赫,却从来只闻其名,不见真容。今日得空,先生可否带我等去长路镖局一观?” 吴宁一甩手,“建都没建好,有什么可看的?” “也不是啊!”程处弼却是插话道,“还别说,经官才人这么一提醒,老夫也是心生好,这长路镖到底什么样?” 太平愣了愣,“本宫也还没去过呢。” 话说,吴老九这个长路镖局已经有近十年历史,可是真的如官婉儿所言,闻其名,见其人,却谁也没真到镖局里看一看。 一抓吴宁手臂,“带我们去看看吧!” 吴宁也是无语了,你说把你们给闲的,别人都是逛园子、逛街。猥琐点,你逛窑子也行啊!还没听说谁一门心思的想去逛镖局的。 “行吧!”摇头起身,“那走吧?” 反正他那个镖局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众人赶忙附和起身,与吴宁一起出了仙鹤楼。 呼呼啦啦一大帮人,直奔南门外的长路镖局而去。 ..... ,(加更一) 第三八三章 四色镖旗 说实话,这个镖局还真没什么可看的。≦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所谓立旗接镖,开门迎客,也只是把门面立起来了。 前院的镖场、练武台铺整完毕,立起旗杆,挂起镖旗而已。 后院的库房和屋舍还只是刚刚打了地基,前院、后院都是往来忙碌的工人,乱遭遭一片。 “看吧,就这么点东西。” 吴宁把大伙儿带到镖局之中,“脚下是镖场,是接镖发镖、点货验镖的场所。” “那边是车马厩,那边是练武台,供镖师练武切磋之用。” “没了。” 吴宁一摊手,“现在就这么多,后院还没建好。不过,就算建好,也没什么可看的。” 在他眼里,看了十来年,早就习以为常,不当回事了。 不过,对于上官婉儿她们来说,倒还有几分新鲜。 程处弼乃是武勋世家,更是从中看出些门道。 这镖场、擂台的格局,俨然就是军中校场的缩小版嘛! 含笑卖弄道“嗯,子究先生这布置虽是简单,却是暗合” 话还没说完,却是从后院跑出来一个短打扮的镖师。 “镖主,你可来了!” 镖师也不管吴宁身边都是什么人,上来拉起吴宁就往后院走。 “库房的地基挖出水了,工人正等着你拿主意,是不是换个地方建库。” 吴宁被拉着走,也是没了办法,只得回头示意吴启陪着众人。 临走还不忘抱怨,“你们看看,陛下给的这是什么地皮?连建个房都建不成,这趟买卖算是赔大了。” 上官婉儿听闻,脸色一红。 好吧,南城地势低,城外就更低。虽说这块地紧挨着城门,是南门外最好的一块地,可是穆子究这回,确实有点亏了。 略有歉意地看向吴启,“要不,我上请陛下,给你们再加一点镖资?” “” 上官婉儿含情脉脉,一双大眼扑闪着望向吴老十。 于是,吴大公子情种本色又上来了,大手一甩,“不用,已经不少了呢!” 他是内行,哪里不知道吴老九这一趟赚了多少。 笑着安抚上官婉儿,“你若上请,陛下又不知道长安实情,还以为你办事不利,多花了朝廷的钱呢!” “你在陛下身边陪伴,凡事不光为陛下,也要为自己着想一二,保身之道却是要考虑的。” “” 上官婉儿心中一暖,娇羞地低下了头。 “子期公子!”此时一直在四下观看的程处弼和唐七叔同时走了过来。 指着练武台后面的一排旗杆发问,“这是干嘛的?” 二人都熟悉军有校场,一进来就看出这镖局布置与校场相近,唯一不同之处,可能就是这几根旗杆了。 军中也立旗杆,乃是立于演武台之前,挂的是主将的帅旗,只有一根。 可是,长路镖局这里,两人数了数,演武台之后,立了一整排,共二十九根旗杆。 “立这么多旗杆做甚?” 经二人这么一问,众人也好奇地看了过去。这才发现,确实有些不同别处。 这二十九根旗杆不但数目众多,而且高低不齐。上面挂着的三角旗应该就是镖旗,但颜色还不相同,且数量也不对等。 看上去,有点乱七八遭的。 上官婉儿细细地数了数,镖旗共分黄蓝黑红四色。 其中,黄底蓝牙边的最多,所用旗杆也是最矮的,有十四面。 蓝底黄牙边的次之,是十二面之数。 黑底黑牙的黑旗,不但旗杆高出一大节,且只有两面。 而在一排各色镖旗的正中,则是最高的一根旗根,上面挂着一面四角幡旗,红底、红牙,赤色如血,上书“长路”二字,更是苍劲有力、杀气腾腾。 只不过,让众人生疑的是,这赤色旗显然地位超然,却只升了一半儿,挂在旗杆中段,反而显得有点别扭。 “子期!”太平公主也是皱起眉头,“这么多旗,是何用意?” 吴启看向后方旗杆,淡然一笑,“这是镖旗,乃镖师发镖出保之时的脸面。江湖中人,看到这镖旗,就等于看到了长路镖局。” “哦?”程处弼了然,又问,“那为何要挂二十九旗?且颜色不同?” 吴启继续解释道“二十九旗,意为长安分号有二十九位大镖师坐镇,乃天下十省分号之中,最大的一家。” “至于颜色不同,所代表的镖师能力也是不同。能保什么镖,只看镖旗便知。” 吴启指着最矮的十四根旗杆道“十四面黄旗名为‘和字旗’,多数出镖挂出去的也是和字旗。” “意思也如其名,因为走的都是淌好的熟路,沿途绿林与长路镖局都有往来,大家以和为贵,鲜少侵犯。” “所以挂‘和字旗’出镖,足以保人货两全。” 再指着十二面蓝旗道“蓝旗乃是‘义字旗’。” “重视程度,还有路途凶险,已经是‘和字镖’无法相比的了。” “但是,长路镖局还是本着义气为先的原则。遇上江湖生手,来讨个财钱,多也是以‘能赏就赏,能结交就结交’的原则,少动杀戮。” 说到这里,吴启一笑,“能保‘义字旗’不倒的镖师,在长路镖局之中,也必然是好手,身份也非保‘和字旗’镖师可比的。” “哦。”众人点头,听得是津津有味。 谁能想到,保镖之事,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那黑旗呢?”上官婉儿好奇发问,“黑旗只有两面,且挂的也高。想来,能保黑旗镖的,更加高深吧?” “没错!”吴启肯定点头,面上表情也是渐渐严肃,“黑旗,名为‘杀字旗’!” “杀字旗?!” 众人心中一凛,只听名字,已经是杀气凛然了。 只闻吴启道“‘杀字旗’一出,必然是万分紧要的镖货,那就没有什么和气、义气可讲了。谁敢劫镖,那谁就得死,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看向上官婉儿,“长路镖局历年为朝廷保送税银出的就是‘杀字旗’。江湖绿林见黑旗也必须退让,不容有疑。” 上官婉儿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朝廷税银要是都敢劫,那也确实是在找死了。 看着那两面黑旗道“能保‘杀字旗’的镖师,也肯定非是一般人吧?” 吴启再次点头,“长路镖局之中,能举‘杀字旗’出镖的,不过八人。” “八人?” 众人大惊,长路镖局镖众过万,有资格举黑旗者才八个? 程处弼心思电转,突然出声,“这八人,不会只蜀中十杰方有此殊荣吧?” 。 第三八四章 血镖旗 程处弼的这个想法还是有根据的。≦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蜀中十杰一共十人,刨去一个妓子、一个书生,正好剩八个。 “妓子”是女人,肯定是不会出镖的。至于书生 书生就在眼前站着呢,看吴启那么文文弱弱小小一只,也应该与“杀字旗”无关。 那剩下的,可不就是八个? 结果,这话听到吴启耳朵里,就有点不中听了哈,谁说本公子就当不起“杀字旗”了? “错!”吴启断然否定,“八个有资格举‘杀字旗’的确实尽出蜀中十杰。” “不过,十杰之中,不举杀旗的两人,却不是妓子与书生,而是妓子与道爷!” “不是书生?是道爷?” 大伙儿都是一愣,无不下意识打量着吴启。 倒不是道爷不在此列让众人意外,而是吴老十这话外之音,却是值得玩味了。 八人皆出十杰,又不是道爷和妓子,那剩下的不就正好八个? 更重要的是,书生也在其中。 大伙儿好好看了看吴启,心说,真的假的? 别人还信一信,可是穆子期这个文弱书生就 “唉!” 但闻吴启一声长叹,“各位却是小看人了啊!” 为了给自己正名,吴启觉得不露一手,这名声就扳不回来了。 返身拿下演武台边上,武器架上的一把长弓,抬手拾箭,引弓便射。动作是行云流水,好不潇洒。 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支劲箭已然飞出,钉在二十丈外最远处的那根旗杆之上。 “好!!” 程处弼不由叫好,“好箭法!!” 吴老十闻罢,得意拱手,“雕虫小技,不足一赞,不足一赞哈!” 上官婉儿也是惊讶过后,满面欣喜。 没想到,穆子期还是个文武全才。不但文采卓绝,武艺也是如此了得。 关键是,长的还帅! “” 完了,上官婉儿又开始犯花痴了。 “看不出来,子期还有此等本领,亦是执掌‘杀字旗’的好手!” “客气客气。”吴老十脸上那个得意劲儿就别提了。 继续假谦虚道“苦于学业,其实,子期已经多年不掌镖旗了。” “上面挂的两面杀字旗,一面是厨刀罗厨子所掌;另一面,则是我那不成器的十一弟,刀十一。” 嘿嘿贱笑,高深莫测,“我穆子期的那面旗,却是挂不出来了。” “诶~~!”程处弼一摆手,“子期公子如今是万年令,小小年纪就身居高位,自然不能分身再入江湖嘛。” “就是就是。”吴启连连点头,心说,这老头儿会聊天哈! 程处弼继续道“这么说来,长安分号实力确实雄厚。除了厨刀与刀十一两位高手,还有子期公子坐镇。” “嗨~~!”吴启接着谦虚,“我不算,我不算。” “啊呸!!” 正当吴老十吹的天花乱坠之时,一声极不和谐的啐声,把大伙儿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众人一看,原来是吴宁回来了。 吴老九正一脸嫌弃地看着吴启,“吹!接着吹!” “嘿嘿嘿!!”吴启登时傻笑,完了,穿帮了。 面色一软,“兄长,留点面子。” “都是自己人,留什么面子?”吴宁把眼珠子一立。 日常拆穿什么的,吴宁最喜欢了。 转头去众人道“别听这厮胡说。” 刚才没在,吴宁也知道,“他是不是射箭卖弄了?” 众人愣愣点头,“对啊!” 只见吴老九把大手一甩,“除了射艺,其余稀松,还掌杀字旗?” “要是轮到他发镖,举个和字旗我都不放心,顶多让他举白旗出镖!” “哈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举白旗,那不就是去投降的? “好啊!” 哪成想,吴老十一点都不觉尴尬,显然兄弟二人平时早就闹惯了,梗着脖子,“你敢让我举,我就举!” 吴宁拿他这厚脸皮没办法,笑骂道“一边去吧你!” 说着转向众人,拱手告罪。 “实在不巧,后院地基出了水,子究没法再陪诸位了!我要赶紧进城去找王勖,看看可有补救的法子。” 叮嘱吴启陪众人慢观,自己就急匆匆地出了镖局,向城中而去。 “别听他的哈!”吴老九一走,吴大公子立时又欢脱起来,“本公子剑法枪术皆是一流,没他说的那么差。” 众人闻言,只是大笑,却不与吴启争辩。 “诶”上官婉儿指着中间那面赤红镖旗道,“黑旗说完了,那这面呢?这面是什么旗?” 太平也道“对啊,这是什么旗?为什么都掉下来了,却没人升上去?” “升上去?”吴启一惊一乍,“殿下有所不知,这面旗如果升上去,那就出大事儿了!” “嗯?”众人一滞,“什么意思?” 只见吴启面色凝重起来,“这红旗名为血镖旗!” “与杀字旗的一路冲杀,神挡杀神不同,血镖旗一出,说明这是一趟有去无回、十死无生的死镖。” “死镖?” 众人只觉一阵寒气由内而生。 “有去无回、十死无生?”上官婉儿茫然若痴。 “死镖?这也也太吓人了吧?” “纵有万分凶险,也不能有去无回吧?而且,既知十死无生,那不接便是。谁会傻到,明知必死,还要接镖?” “呵。”吴启一声干笑,看向上官婉儿,“我们干的就是保镖的买卖,哪能不接镖?” “找到我们这里,只要价钱出的足够,明知是死,也要接下。这是长路镖局的招牌,是江湖人敬我长路之名的根本。” “怎能不接?” “” “” “” 众人一阵愕然,不由得看向那面四角幡旗,只觉入眼的赤红之色更加的鲜红刺眼了。 明知是死也要去接,举“血镖旗”开路,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还之势,谓之死镖。 可是,众人想不明白的是,什么样的镖算得上是死镖呢? 连转运千万税银这种大事儿,也只举杀字旗了事。那得多大的事儿,能动用血镖旗? 程处弼不由发问“这,这血镖旗出过镖吗?” 在他看来,可能名头够响,但是没人发死镖,那不也是白搭? 不想,吴启微微一笑,“程伯父可知,五年前,智弘律师归国之事?” “什么?” 程处弼大惊失声,瞪眼看着吴启。 一旁的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也是满脸的不敢相信。 “智弘禅师是是是你们” “没错!”吴启点了点头。 “五年前,智弘律师身陷天竺内乱,就是长路镖局发了一趟死镖,将之接回来的。” , 第三八五章 死镖 众人满目震惊,皆是不敢相信。 智弘禅师归国,居然是长路镖局发的一趟死镖? ...... 扬州大明寺住持智弘禅师,乃是自玄奘之后,唐周第一高僧。 佛法无边,德名远播,不但在大周朝下成名久已,在周边小邦也被奉若神明。 东瀛使臣甚至每年入原朝贡之时,都要特意在扬州逗留,听智弘禅师讲经说法。 还几次邀请智弘东渡日本,弘扬佛法。 只不过,武老太太一直没同意罢了。(这事儿后来被智弘的师侄鉴真和尚干成了。) 而智弘禅师如此名闻天下,还有一个原因,那是: 他的身份与一般和尚不同,他是唐初名臣王玄策的侄子。 提起王玄策,在大唐下可能不那么出名。 在历史之,因为唐初将星荟萃、名臣闪耀千古的缘故,也被人掩盖,后世也没多少人知道这个名字。 可是,在印度或者说这个时代的天竺,那王玄策的这个名字可不一样了,几乎和神齐名! 因为他干过一件事.... 一件纵观世界数千年的外交史和战争史,都可以称之为迹的牛逼事儿—— 一人,灭一国! ...... 怎么说呢? 只能说,李二执掌的唐初时期,与汉朝一样,绝对是原王朝最特么野、最特么牛逼轰轰的时代。 不但皇帝英明神武,国家傲视天下,连国家里的臣子、百姓也有着那股子虎劲儿,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这可能是所谓的势不可当,气贯长虹吧.... 王玄策本是李二手下小小的一个使臣,和那些闪闪发光的将星名臣根本不在一个档次,可以说是默默无闻。 他的任务也只有一个:出使天竺,巩固对外邦交。 而且,还不是正使.....只是个的副使臣。 而那个时期的天竺,虽然叫天竺,可其实是诸多小国构成的一个统一称谓。大唐也懒得把他们细分,都叫一个名算了。 什么天竺、东天竺,光叫天竺的有四五个。也不太平,时常内乱或者相互攻伐。 王玄策的任务是到这些小国去宣传天朝邦的强大,鼓吹李二的英明神武,最后再把各国的使臣和贡品带回到大唐来。 可是,好巧不巧,正当王玄策任务完成,与正使带着一众小邦使臣返回长安的当口儿,天竺国王尸罗逸多死翘翘了,大臣那伏帝阿罗那顺借机叛乱篡夺了王位,抢夺了国家的控制权。 本来呢,这种屁事儿大唐管都不会管。你爱谁篡谁篡,只要臣服大唐,给我进贡我管你谁是皇帝? 可是,这个那伏帝阿罗那顺有点作。 天晴了,雨停了,可能他觉得他行了。又有点见钱眼开,居然打起了唐使和各国贡品的主意。 于是,初登王位,飘飘然的那伏帝阿罗那顺动用所有军队劫掠。 而唐使队伍只有三十骑兵,哪里抵挡得住,大败被擒。 最后,正使,还有唐卒,全部被杀,各国进贡的珍宝也被抢了个精光,只王玄策和副手蒋师仁两人逃了出来。 按理说,这要是换了一般人,那直接回大唐找李二哭诉了。 以李二那种谁干我,我干谁;谁瞪我,我还干谁的性子,能忍得了这个?肯定发兵讨伐,出了这口恶气。 可惜,王玄策不是一般人啊,他特么哪忍得了这个? 还等回唐发兵?君子报仇特么得趁热,要是这么回去了,那还有脸活着了? 于是,王玄策根本没想过回唐,他一路摸到了吐蕃,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吐蕃王借兵1200。 又带着这1200的吐蕃兵,折回到泥婆罗(今泥泊尔)。 “看没看见?吐蕃可是都借兵给大唐出气了,你泥婆罗看着办吧!别到时候唐皇怪罪下来,你吃不了兜着走。” 泥婆罗王一看,吐蕃都借兵了,那我也得借,又借了7000骑兵给他。 王玄策凭着这8200的杂牌军,直接杀回了天竺。 进攻!唐人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虎劲来,谁也拦不住。 只用三天,天竺扛不住了,包括王都在内的茶镈和罗城两城齐破,唐军杀敌三千,溺死一万。 阿罗那顺皇位还没坐热乎城破逃窜,后整肃军队与王玄策再战,结果还不如第一次呢! 不但全军覆没,且包括自己大内的一众妃子、王子全部被擒。 王玄策共俘虏男女一万两千人,各种牲畜三万,天竺五百八十座城邑投降。 一战,把天竺给灭了。 然后,天竺各邦一看,有点怕怕的。 估计是琢磨着,唐人果然生猛,别一顺手把我们也给灭了。 于是,东天竺等国又各献牛羊珍宝无数,之前被劫的那些贡品还多。 王玄策这么赶着一万多俘虏、数万牲畜,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回去之后,李二一看,不错啊!我让你带回来点贡品,结果你不但把人家国给灭了,国王都给抓回来了?好样的,没辍了我李二的名头! 赏王玄策,朝散大夫之职。 好吧,朝散大夫,从五品官职,连特么级官员都算不。 可是没办法,唐初是那么牛。和千骑逐漠北的李靖、大败突厥的尉迟恭起来,王玄策这都不叫事儿,也只配一个朝散大夫的赏赐。 但是,话说回来,特么大唐牛人多,没把王玄策当回事儿,可是在天竺,王玄策之名那可是神一般的存在。 而后来唐军一撤,重夺皇位复国天竺的阿罗那顺家族,也更是把王玄策生擒其祖先的仇恨记了半个世纪。 直到王玄策的侄子智弘禅师效仿玄奘法师与大伯王玄策,再次入天竺求法之时,才给了阿罗那顺的后人报仇的机会。 ...... 随着吴启的讲述,向众人揭开了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当时,智弘和尚身陷天竺罗城,也是王玄策曾经攻破的那个城池。阿罗那顺家族起兵五万把罗城围得滴水不漏,猛攻一年只为取智弘性命,为家族雪耻。” 程处弼听到此处,不由点头应和:“不错,当年智弘禅师被困之事举国震动,甚至惊动了陛下。可是,阿罗那顺的后人一心复仇已经无可逆转,陛下也是无计可施啊!” 要说啊,武老太太还是不如李二生性。为了一个和尚发兵,武则天是怎么也干不出来的,智弘禅师在罗城只有等死一途。 “可是陛下不应,我长路镖局却不能不应!” 吴启眼神犀利,“扬州大明寺求到长路镖局,而长路镖局接了这趟死镖!” “八百镖师举血镖旗穿越吐蕃高原,翻越茫茫雪山,远赴天竺,带回了智弘和尚。” ...... , 第三八六章 感觉好像被坑了 吴启说的轻妙淡写,好似讲述着别人的故事。≦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可是,听在众人耳,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八百镖师远赴天竺,哪里有那么容易? 要知道,听吴启所言,他们所走的路,不是玄奘法师西取佛经的那条路。 那条路太远了,要从西域绕行天竺。 为了赶时间,他们走的,是王玄策当年开辟出来的出使之路。 也是从吐蕃一路向西,穿越高原,再翻越万丈雪山,直插天竺腹地的这条近路。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这条路却是绕行,要难走不知多少倍。 恶劣的自然环境且不多说,只是穿越整个吐蕃国,是凶险万分的事情。 别忘了,现在离唐初已经几十年过去了,现在的吐蕃也不是当年那个臣服于唐的吐蕃了。 因为成公主和亲之故,唐初时的吐蕃与大唐关系甚密,和睦无间。 可是现在呢?吐蕃视原为敌,时有战事。 一队汉人要穿越吐蕃腹地,何其之难。 而且,即使到了天竺,他们还将面对阿罗那顺家族的数万围兵。 “那...那后来呢?” 太平公主茫然发问:“当年智弘禅师突然回国,世人都以为是智弘禅师福泽悠长、佛法超绝,佛祖显善,方让智弘回国。” “那简直是一个迹,除了诸佛,非人力所及。” “可是你们....你们是怎么把他带回来的?” 一旁的官婉儿却没有太平想的那么多,怎么回来的,必然是艰难万分,其苦难,也许只有长路镖局经历过的人自己才知道。 看着那飘扬的血镖旗,官婉儿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八百镖师回来的时候,剩多少人?” 吴启回答:“三人得还。” “哪三人?” “智弘和尚、道爷,还有....” “我兄长穆子究。” “嘶!!!” 众人倒吸凉气,震惊莫明。 “八百镖师,只活...二人?这是真真正正的死镖。” 血镖旗,亦真正是用八百汉子的鲜血染成。 此时,只见吴启望着那血镖旗,“所以,长路镖局乃至原武林,有资格举血镖旗的人,只有两个!” “一曰:道爷。” “二曰:穆子究!” ...... ———————————— 吴宁现在还不知道,他在大伙儿心的形象,随着吴老十这么一说,已经彻底翻了个个儿。 在程处弼看来,长路镖局能有今天的成,绝非偶然,那是穆子究用命拼回来的。 单单一个血镖旗,足以奠定他在江湖绿林,还有万众镖师心的地位。 程处弼实在想像不出,这个总是一副吊二啷当的穆子究,到底内心是何等强大,何等狠辣,才会把自己都送一条死路之? 而太平公主此时,却有几分想哭。 自吴宁回来之后,他一直是那么轻松,一直那么从容,以至于给太平一种错觉,觉得他一直是这样,一直过的轻松。 可是今天她才知道,这九年间,吴宁到底经历了什么,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至于官婉儿.... 官小婉倒没有程处弼的震撼,亦没有太平的伤感,她只是好,越来越好这个长路镖局。 有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镖主,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道爷,一群只听命于穆子究的兄弟...... 这样一群武人,却宠出来一个放荡不羁、只不武的穆子期? 说实话,抛开与穆子期暧昧不清的关系不说,官小婉真的对穆子究和长路镖局有些肃然起敬了。 “......” 好吧,这种带着几分敬佩的心情,官婉儿只维持了五天。 对,五天! 五天之后,长路镖局校场,吴宁亲自主持,举杀字旗起镖。 保的是,朝廷整一千五百万贯的官钱。 嗯,按理说拍卖的钱,扣除一千万贯的城造钱,剩下的是一千五百八十六万七千贯,可是有零有整儿的。 不过,事前说好了,吴老九要扣八钱的火耗,也是八十万贯。 可是,那天听了吴启讲述四色镖旗,还有死镖之事,让官小婉动了恻隐之心,觉得吴老九这刀口舔血的日子也不好过。 于是,也当做给吴宁多加了点儿,是后面那个零头,八十六万七千的数,都给长路镖局了。 吴宁也不客气,把这个钱全数扣下来,也剩下整个一千五百万贯了呗。 总之,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现在,吴宁亲点镖师起镖。 “厨刀!罗厨子听令!” 吴老九往演武台一站,那叫一个威风凛凛。 因为好,专门跑来观礼的太平、官小婉和程处弼看的眼珠子都直了。 爷们啊! 这才叫爷们啊!! 有点指点江山、驱使万军的架势哈! 那边吴宁也不停,叫到罗厨子,一身劲装的罗厨子自然要出列,“在呢!” 吴老九把一卷黑旗往台下一甩,罗厨子顺手那么一接。 呼啦一声,杀字旗迎风而展,披于罗利身前。 “厨刀,听调!命你领朝廷财钱,远走神都。” “一路之,且慎且稳,不得有误!” 罗厨子那边也是正式无,不敢造次,抱拳一礼,“得令!” “好!” 吴宁大叫一声好,“起镖!!” “起镖!!” 随着吴宁的一长号,罗厨子也是一声高喝,举杀字旗,决然而走。 一众长路镖师.... 目送着.... 目送着罗厨子... 一个人... 消失在镖局之外。 ...... “等会儿,一个人?” 官婉儿、太平和程处弼三个人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呢? 怎么他一个人走了?镖师呢?镖货呢? 愣愣地看向吴宁,你什么情况?怎么..... 怎么这么大阵仗,摆这么帅的架势,走了个厨子? “嘿嘿。”对于众人疑问,吴宁嘿嘿一笑,“别急嘛,镖货那都在渭水河里呢!早下河准备开拔了。” “哦。”三人点头,“那镖师呢?” “这不废话吗?”吴宁撇嘴,“镖师当然和镖货在一起嘛。” “哦哦哦。”三人恍然大悟,说嘛,怎么罗厨子一个人走了。 “走走走!!”程处弼张罗着,“咱们去河边一观。” 吴宁闻言,脸色一黑,“没这个必要吧?” “有啊!!” 太平叫嚷着,经过前几天那一次,她现在对吴宁的镖局也是好至极呢。 “走!咱们去河边。” ...... , 第三八七章 黑!真黑啊 结果,大伙儿满心期待地到了渭水河边。 罗厨子果然在此,镖货也果然在此。 只见河面,万多根巨大浮木,首尾相连,横亘水面。 程处弼等人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知道这浮木都是空心儿的,间都填满了金银铜货。 “这叫放江排!” 程处弼以为太平和官婉儿没见过,还跟他们解释呢。 “让浮木顺渭水而下,入黄河,一路到神都了。” “啧啧啧。”程处弼砸吧着嘴。 他年轻时也只在长江见过放江排的,却是规模颇小,没有眼前壮观了。 足有近两万多根浮木一起过江,那得是什么场面? “咦?”看着看着,程处弼又觉得哪里不对。 “这个这个....这个镖师呢?” 河里除了大片大片的浮木,三三两两那么几个人,没见着镖师啊? 按说,一千五百万贯的巨款,长路镖局不派个千多人手,那怎么说得过去? “镖师呢?” “.....”吴宁有点心虚了。 “镖师?镖师不都在下面呢吗?” “什么!?” 三人彻底傻眼,看着穆子究不像是玩笑,再茫然看向河面。 “一...二....三....四.....十!” 算罗厨子,一共十个人! “!”程处弼舌头都打结了,“这十个人?” “对啊!”吴宁一梗脖子,“放江排,还用多少人?” “九个排工,加个罗厨子,足够了!” “......” “......” “......” 官小婉整个人都不好了。 十个人.....? 十个人,你特么收了八十六万七的镖资?不对,还外加一块地皮!! ...... 黑啊! 这有点过分了吧? 特么十个人,把一千五百万贯送走了? 关键是,你老还特么收了八十多万的镖资! 官婉儿脸都绿了,没这么挣钱的哈。 连程处弼都有点傻眼,八十六万七啊! 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八十六万七千贯大钱儿啊!! 程家显赫当世,攒了三代人,垄沟里一个大仔一个大仔儿地刨食,也不过十几二十万的家财。 特么穆子究走一趟镖,是八十几万的进项? 有点夸张了....... 原来他这才是天下最赚钱的生意。 这让程处弼有点想哭的感脚,人人真是没法。 唯独太平公主什么表情都没有,眼珠子在那乱转,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穆子究!!” 酝酿了半天的官婉儿终于爆发了。 “你,你,你!!”指着河着的浮木,“出这么点人,这么点力,你敢要八十多万!?” “诶~诶~诶~诶!!” 吴宁知道官小婉得炸,赶紧把她的话头儿打住。 “这咱们可得说清楚了,什么叫才这点儿人?” 吴宁指着河那九个排工,“这九个,都是从巴州调过来的,是长江的放排高手。换了别人,谁能放这么大的排?” “再说了。”吴老九翻着白眼:“你去巴州打听打听,一等一的排工什么价,可不便宜呢!” 官婉儿不依,“再贵,能贵出八十万去!?” 这特么哪里是什么“杀字旗”?这是“坑字旗”! “当然贵不出八十万了?” 吴宁早想好了托词,哪能让官婉儿问住? “可是,你也不想想,从长安到洛阳,这一去千里水路,我凭什么敢十个人走了?” “这间多少水寨、贼窝,我不得下打点?这又是多大一笔投入?” 指着岸边举着杀字旗的罗厨子,“这厨子,看见了没?” “江湖数得数的一等高手,威名远播。还有他手里那杀字旗,那都是用人命换回来的威名!” “你说雇这么一个人,得多少钱?立这么一杆旗,得多大的代价!?” 那边罗厨子一听吴老九在说他,立时脖子一梗,朝众人嚷嚷:“别特么听他的,这孙子不给工钱!” “......” 吴宁登时尴尬,“你你你你你,闭嘴!” 强辩道:“我这是给你攒着,娶媳妇用。” “切!”罗厨子一撇嘴,把头别去一边,却是不再理会吴宁。 这边官婉儿还是怒气难平,这厮实在可恶,占了便宜却是还不承认? “那也用不了八十多万!” 只闻吴宁又道:“那浮木呢?这将近两万根浮木,那也不少钱呢!” “编!” 官婉儿心说,“你接着编!” “算你两万根浮木,八十多万贯镖资....你这浮木是什么的?金的啊!?合四十多贯一根儿?” 结果,刚刚一直在走神儿的吴启来了一句,更让官婉儿无语。 “浮木...什么浮木?”吴启一脸发懵,“浮木不是李客要运到神都售卖的吗?” 得!!前两天吴宁拆了老十的台,今天现世报了。 众人大翻白眼,合着穆子究这一趟是走了两家的镖。不但没花钱,反而还有一笔镖资。 把官婉儿气的,恨恨地扔下一句,“看我不禀报陛下,看陛下怎么收拾你!” 说完,不理吴宁,连吴启都不管,愤愤而走。 今日,她也要启程回神都了。 “切!!”吴宁看着官婉儿的背影根本没当回事儿,“老子凭本事挣钱,你爱告谁告谁去!” 完事儿,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吴启,特么我怎么有你这么个败家弟弟呢? 径自从河边往回走,却是一直沉默的太平公主又贴了来。 “九郎....” 吴老九一个激灵,这语气有点不对,先走。 “咳咳!!那什么,城造监还有事儿,我先走一步了哈。” “诶诶诶!别啊!”太平在身后追着,“你镖局缺不缺钱,让本宫入一股呗?” “......” 吴宁跑的更快了。 ...... —————————— 且不说吴宁,官婉儿回到洛阳之后,还真告了吴宁一状。 “陛下,穆子究只出十人押送,收了八十多万贯的火耗,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官婉儿有点愤青儿,看不惯吴宁占便宜的嘚瑟样子。 可是,官婉儿忽略了一点,她忘了,武老太太是有名的惯孩子家长啊! 老太太一听,根本没当回事。 “算了!”武则天淡淡地笑着,“不是几十万贯的银钱嘛?与他又如何?” 官婉儿:“......” 官婉儿不知道,武则天现在的心思,根本不在吴宁这里。 如今老太太手里是左手AWM加八倍,右手狗杂满配件,三头三甲一堆针,有雷有烟有药箱,还管什么吴宁? 什么八十几万贯的小钱? 不搞点事情,灭个邻邦啥的,哪对得起这么肥的自己呢? 吐蕃..... 要倒霉了。 ...... ,(加更一) 第三八八章 三路开花 武老太太根本没心思和吴老九计较那几十万贯。≦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对上官小婉道“那一千五百万不是运回来了吗?这不就行了?” “再说了,若是用禁军转运,耗费更大。他能赚到这个钱,那也是他的本事。” 武老太太说的是实话,军队转运,看上去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可是很多事一但沾了公家,那就复杂起来,也难办起来了。 再说了,一千五百万贯的军资到位,加上老太太从国库之中又支出近两千万贯以做军用。 她现在,手上有三千多万贯的军费,还有四十万整装待发嗷嗷叫的士兵,再加上去年大破突厥所成的胜利之威,谁还拦得住她? 就问你,还有谁!? 哪还有心思管吴宁赚了多少钱? 她要打一场大仗,一场比大破突厥还大的大仗。 一举把吐蕃各部打服、打垮!! 四月二十七,也就是大地回暖,春意正浓之时,神都上下,却隐含着一股肃杀之气。 大周百姓此时还茫然若痴,不知当今圣神神皇陛下正酝酿着开唐以来,对吐蕃最大的一次征讨。 也就是在四月二十七这一天,武则天突发《讨伐吐蕃诸夷檄文》,昭告天下,举世哗然。 文中痛批吐蕃背信弃义,袭扰大周各境,侵占西域诸邦,其恶行天尤不恕,万民愤愤。 严重威胁了大周百姓之安宁,更扰乱了安西、昆陵、月氏、姑墨州、昆墟州、写凤、条支等十数都护府的秩序。 必征而讨之,以正天威。 “” 百姓们可是万没想到,女皇会忽生进击吐蕃之心,更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四月二十九,也就是檄文出世的两天之后。 武则天于朝上,钦点南北中三路大军,齐进吐蕃。 南路军,由老将黑齿常之举十五万兵马,出河州,向西南方向的吐蕃境内推进。 中路军,由武威军大将军李多祚为主帅,益州刺史王孝杰为副帅,举十五万兵马,由剑阁道翻越重山,进入藏地。 北路军,则是由并州刺史魏元忠为主帅,举十万兵马,出河东州,借道镖国,入藏南地区,再转道向北,一路攻伐。 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吐蕃与大周朝万里国境线,无一处安宁。 “真打啊!?” 百姓无不愕然,女皇陛下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大伙儿还没反应过来,三路大军己成合围之势发兵吐蕃了? 呵呵,可不是真打!?接盘大唐而来的武则天可不是什么善茬儿,未丢血性的汉人军队更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吐蕃之前敢跳,那是欺负武则天是个女人,再加上知道大周手里没钱。 别看贞观盛世放眼数千年的华夏历史也是翘楚之盛,貌似为汉人攒下了不少家底儿。 可是 一来,因为李二也不是什么消停人,贞观年间富是富,可是仗也没少打。 二来则是,中原王朝从几百年的战乱之中刚刚脱身,哪有那么容易恢复元气? 事实上,直到开元年间,中原汉人的经济水平才算超越了前人,达到了历史的高点。 武则天当政之后,虽然修养生息多年,可是这补补,那补补的,加上时不时也要打上一仗,使得朝中一直也没什么钱。 吐蕃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有恃无恐,时常侵扰,却一直没事儿。 可是,现在老太太有钱了,那就不惯着你了。 打! 一出手就是杀招,三路大军并进,这回誓要让吐蕃知道什么叫疼。 结果,连武则天都没想到,有点收不住了。 本来呢,在武则天的预想之中,大周军队气势如虹不假,可是毕竟是进入吐蕃境内作战,高原苦寒之地,非汉人所长。 老太太也没打算今年就见什么成果。 今年就算是一个佯攻,三路并进,吓一吓吐蕃,让他们以为周军真的有灭国之心,好集结各部族兵,与大周抗衡。 这样一来,来年开春再战,大周就可以集中兵力,消灭吐蕃主力,继而达到伤敌的目的。 可是,老太太没想到的是,这个佯攻,从假的变成真的了。 首先,北路军的黑齿常之,去年大败突厥的首功之将。 老爷子不但老当益壮,而且好像因为去年那一仗焕发第二春了呢,十五万大军冲起来可就停不下来了。 一个夏天,还没等入秋,这老爷子就从国境线向前推进了八百里,直入积石山下。 中路军,是李多祚与王孝杰的组合。 李多祚乃是夷人,就是七姓十家去的那个大东北,靺鞨部的大酋长。 归顺中原之后,不但没有像突厥人似的反复无常,反而骁勇善战,屡立战功。 武则天对他也是多有重用,不分夷汉。 可是,这次派王孝杰为副帅,也是因为李多祚太勇,老太太怕他收不住,让王孝杰在旁制约。 只是,没想到,王孝杰这回也不稳当。看老将黑齿在北边已经冲起来了,王孝杰也不劝李多祚求稳了。 “冲!咱哥俩一起冲!!怎么不能落于黑齿常之之后!!” 于是,中路军高歌猛进,入秋之时,与黑齿常之会师积石山。 这还不算完,王孝杰还给老太太上了个请战折子。 直言入冬之时,可达逻些城下,请陛下准战! 把武则天气的啊,还特么冲呢?? 等一入冬,高原寒气难耐,不等吐蕃反击,军队就得折损无数。 老太太气的在寝宫大骂,这蛮子没一个靠谱的! (黑齿常之和李多祚,都不是汉人。) 心说,还是南路军的魏元忠稳妥些,可靠多了! 结果,她也不想想,魏元忠憋着多大的火气呢!? 本来魏元忠是并州刺史,去年打突厥,理应他是主帅,可是武则天却派去了黑齿常之,抢了他的风头。 后来呢,狄胖子退下去了,魏元忠又是宰相的有力竞争者,结果又让卢嵩之给顶了。 老魏心说,我特么差啥啊?凭什么好事儿都给你们了? 所以,这回虽说武则天给他安排了一个最远的进攻路线,可是魏元忠憋着这口气,却是冲的最快的。 老魏借道镖国,一路见城就破,见人就杀。 盛夏之时,藏南全境就已经尽数沦陷,而且越过了布拉马普特拉河,波窝、墨脱、帕罗、洛窝等吐蕃重镇相继沦陷。 入秋时,臧河以南再无战事,十万大军陈兵匹播城。 可把武则天吓坏了,“停!!” “命魏元忠停止进军,再往前一步,提头来见!!” 老太太汗都吓出来了。 因为,匹播城离吐蕃王都逻些,只有不足三百里了。 。 第三八九章 进退两难 武则天的本意是让三路大军今夏只向前推进两三百里,主要以诱敌聚兵为主,可没让他们推土机似的这么往前冲啊! 如今,黑齿常之和李多祚已经打过了积石山,这意味着,后世的青海地区和黄河上游尽数攻陷,归于周土。m.vodtW.com 魏元忠更过分,已经顶到了逻些城的眼皮底下。 原本武则天为南路军安排的进军路线,就是一条抄后路的路线。 魏元忠相当于是战略迂回到了吐蕃的后院,其进兵路线是最长的。 可是,谁能想到魏元忠这么野?一个抄后路的,却是进兵最快,都要打到吐蕃王城了。 现在难题却是摆在了武则天面前,怎么办?接着打?还是退兵? 接着打,那就是让黑齿常之和李多祚继续前进,与魏元忠会师逻些城下。 依他们现在的士气,也许一举攻下吐蕃王城,把吐蕃就给灭了。 但是,问题来了,要是不能一鼓作气呢? 毕竟是王都,吐蕃必全力反抗,不留余地。 万一三路大军不能速战速决,被逻些城拖住了呢?那可就完了啊! 要知道,本身入藏作战,就困难重重,高原气候就能让从平原上过去的兵卒去了半条命。 能取得当下的战果,已经是奇迹了。 可一但被吐蕃拖住,进入冬天,那更加寒冷的天气,将会给三路大军带来致命的打击。 理智告诉武老太太,不能冒这个险。 不能让三路大军再前进一步,甚至就地固守也不行,应该撤回来,来年再打,徐徐图之。 毕竟,以往中原军队都是这个策略,春时开战,入秋退兵,以保证兵卒不因气候的恶劣而发生减员。 这么做,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可是,你说要只往前推个二三百里,那退回来也就退回来了,不心疼。 现在都打到逻些城下了,再退回来? 武老太太怎么就那么不甘心呢? 打还是不打,进还是退? 一时之间,犹豫不决,陷入两难之境。 朝中的文武百官和武老太太差不多,是进是退,也成分歧之势。 求稳一派与老太太想法一致,若不能速战速决,四十万大军可能熬不到来年开春。 “陛下!”这一派以李贤、武承嗣、武三思、岑长倩等人为主。 “左右军资充裕,大可退兵休整,来年再战。何必兵行险道呢?” 而主战一派,声音也很大,以狄仁杰、卢嵩之等人为首。 “说得轻巧,此时若是退兵,来年吐蕃各部必有防范,万难像今次这般直取王都。” “陛下!千载难逢之机,切莫迟疑啊!!” “陛下!!”这回岑老爷了可没和狄仁杰一伙儿。 “吐蕃地寒,入九月就已经飘雪。再过一月便大雪封山,寸步难行了。留给三路大军进攻的时间,远没有想像中那么充裕。” “非也!”狄仁杰摆手道,“逻些城与中原城池不同,防御甚松,加上虽是王都,但却不能自足。” “我们三路大军就算久攻不下,也可断其补给,修寨固守,把吐蕃人困死于王都之内。” 李贤则道“那我军补给怎么办?” 李贤非是庸人,一言就切中痛点。 “我三路军不但不敌高原寒冬,切补给粮道比吐蕃人更长,更艰难!!” “入冬之后,大雪封闭四野,可能粮草运都运不上去。怎么办?” 李贤说的极为重要,群臣一滞,有些甚至被其说动。 狄仁杰也是低头凝神,细想一二,猛的抬头道“魏王殿下忘了穆子究进献的兵粮了吗?有此兵粮,粮草之事当不足一虑。” 武则天“” 武则天脑仁儿直疼,心说,还不如不议。如今两方争执,更议不出个结果。 “要不,问问在长安的穆子究?” 一旁的上官婉儿,突然一句,把老太太说的一愣。 “穆子究?” “嗯!”上官婉儿点头,“此人智计无双,且时有奇谋,是进是退,也许子究先生有不同见解。” 武则天一想,对哈!那小混蛋别看平时奸猾,可是在正事儿上还是有点用处的,也许他能有些办法? “那就问一问穆子究吧!” 得,此言一出,下面的文武百官全都不乐意了。 你不能什么事都打穆子究啊!不然你要我们干嘛使的? 再说了,现在就两个选择退兵?还是进兵? 两个选择都有实施的理由,也都有利有弊,他穆子究就是会飞,他也逃不开这两个选择,怎地?他还能玩出花来? 连狄胖子都有些忍不住吃醋,怎么又是吴老九?(费话!他是主角。) 现在,狄胖子都怀疑老太太是不是知道了吴宁的身份,否则换了谁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事事沾光吧? 且话说回来,特么就算亲儿子也没这么使唤的啊,招记恨! 但是没办法,武则天金口一开,下诏问穆子究,那就是问穆子究了。 大伙儿都得等着,看看这个智计无双的穆子究能有什么新鲜东西。 老太太的旨意快马加鞭到了长安,吴宁接旨一看,问吐蕃战事的? 太平公主看了,还有点为吴宁鸣不平 “母皇也真是的,这种难题怎么又推到你身上来了?” 一脸嫌弃,“进退两难?这才是真正的进退两难之境,你提什么都不讨喜。” 吴宁淡然一笑,“很难吗?” 太平皱眉,“不难吗?” “我看一点也不难!”说着话,吴老九随手拿过纸笔,“只需四字便可全解。” “四个字?”太平无语,看把你能的。 可是,接下来吴宁真的就在纸上只写了四个字。 折入信封,放入折匣,“给陛下送回去吧!” “这这就行了?” 太平愕然,那四个字她是清楚看到了的,“什么意思啊?” 吴宁大笑,“以陛下之能,一看便知!” 神都洛阳。 这问计穆子究的旨意,一去一回,就算快马加急也得半个多月。 这半个多月,关于进退之争亦是不见停息,反而越吵越烈。 当吴宁的回奏放到老太太手里的时候,狄胖子和岑老爷们他们还在下面争个不停呢。 “行了!!”武老太太一脸愁容,这帮臣子却是一刻都不让她消停。 “能不能让朕清净片刻?” “” “” 大伙儿都不说话了,狄胖子更是直接撇嘴 什么清净片刻?不就是吴老九给你回信了吗? 倒要看看,这货是怎么答复的。 , 第三九零章 阴损至极 武则天满心期待地拆开吴宁回奏,入眼便是一愣,特意把那孤零零的一张纸正反面都好好看了看。≦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就四个字?” “嘿!”武老太太登时不淡定了,“你个混蛋小子!与朕回旨,居然就写了四个字?” 嗯,武则天心急了,这话不是想的,是说出来的。 下面的群臣暗自无语,过了哈,怎么听怎么不像是责骂! 而且,四个字 大伙儿虽看不见那四个字是什么,不过可以猜啊! 进!一个字 退!一个字 进兵!两个字 退兵!两个字 可进可退?四个字 好吧,别猜了,什么都有可能,反正四个字他也玩不出花来。 而武则天那边,也终于把注意力放在那四个字上面。 “噗” 老太太第一时间笑出了声儿,“呵呵,真有你的。” 笑声渐大,“哈!这也行?”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到了最后已然是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 老太太在那儿高声叫好,吓的底下人一激灵。 心说,什么情况啊?到底写了啥啊? “好好好!!” 武则天依旧沉浸在狂喜之中。 “不愧是穆子究,智计无双!!”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那只写四字的纸张甩给狄仁杰。 “阁老且看,此计如何!?” 狄胖子一脸蛋疼地接过一看“迁、民!恕、奴!” “迁民、恕奴” 狄胖子一下就定在那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这” “这”了半天,竟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而武则天那边也不等狄仁杰反应,龙颜大悦,已有定计。 “就依子究之言吧!” “来人!!传朕旨意。” “告、黑齿常之、李多祚、魏元忠三部,整肃军部,择日回师!” “沿途所过藏部、藏城之民,尽数强迁回朝,落籍靺鞨、川黔两地。” “藏地农奴亦与善待,恕奴从良!!!” “” “” “” “” 满朝文武一片默然,鸦雀无声。 狄胖子此时终于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不由一声苦笑,不愧是吴老九,这绝户计出的,真是损到了极致。 但是,怎么就那么漂亮呢!? 这四个字,换了别人可能还得琢磨琢磨,可是以狄仁杰之能,一看便知吴宁是何用意。 迁民,就是迁徙藏民入周。 怎么说呢?这招儿不算阴损,但是好处多多。 首先,吐蕃地广人稀。本来人就少,如果再让大周把人口都迁走了,那无疑是一种大大的削弱。 其次,武则天纠结着不想撤兵,主要问题还是三路军打的太顺,攻的太远了。 好不容易打进去那么深,来年再战,可能就冲不到现在的位置了。 这才是造成两难之局的根本所在。 可是,一但大周把这一片区域的人都迁走了,那从大周边境到周军现在这个位置,近千里的纵深,可就成了无人区了啊! 城池皆空,部落皆亡。 这个几乎是真空的环境,吐蕃不可能在一个冬天的时间里就添补回来。 那就没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考虑了。 因为就算现在撤回去,来年再进来的时候,这里还是无人区,不会有任何抵抗。 狄胖子也是日了狗了,以往都是夷狄蛮邦劫掠中原城池,抢钱抢人,把中原汉人抢到他们那做奴隶。 可是吴宁这个坏种,把这事儿给反过来了,成了中原汉人去夷狄抢钱抢人。 他损不损啊!! 你要说这些迁过来的藏民怎么安置?这要放在以前是个大问题,可是现在,他就不是问题啊! 别忘了,东北和西南两大块处女地正愁没人去开垦呢,这些人正好扔到两地,直接投入生产。 至于,后两个字“恕奴” 狄胖子心说,这两个字才是真正的阴损至极,给吐蕃遗害无穷啊! 恕奴,顾名思义就是宽恕农奴。用时髦点的词叫“解放农奴”。 是不是觉得挺耳熟的? 嗯,耳熟就对了! 这里要细说一下,吐蕃,也就是后世的西藏地区的奴隶制,与中原汉人的奴制是两回事儿。 汉人的奴制,准确地说,应该叫奴仆制,更倾向于契约雇佣关系。 即使没达到后世的平等雇佣,但是奴仆有基本权利,相对来说人身得到了保障,起码不会把人不当人看。 这使得汉人的奴仆虽说也是私有财产,可是在基本生存保证和人权上面,不至于太悲惨,这有别于原始的奴隶制度。 而吐蕃的农奴制,则就是最原始的奴隶制度。而且,这种制度一直保持到了建国初期,我党解放西藏之前。 他们农奴制就是拿人不当人,奴隶和贵族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极尽所能的压榨,使得农奴与牲畜无异。 可是,人终究是人,人是有思想,有自我意识的啊! 你要是把“解放农奴”这样的观念在农奴之中生根发芽,那那些所谓的贵族,好日子也就到头儿了,吐蕃贵族将永无宁日。 如果这个时候武则天再使点坏,都不用支持农奴解放什么的,她就招收农奴为兵,专打吐蕃贵族 呵呵,足够吐蕃喝一壶了。 坏! 真他娘的坏!! 狄胖子心说,吴老九实在太坏了!这种绝户计,他也使得出来? 不过,使的也确实漂亮!怎么以前就没人想得出来呢?怎么他就想得出来呢? 狄仁杰感叹啊,如果早就这么干,可能吐蕃八百年前就特么成汉人的了。 呵呵,这回还真不是吴老九多聪明想出这么个奇招来,实在是 实在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俯视历史,这个时代的所谓难题,也就不是什么难题了。 ———————— 武则天 武则天的心情可谓是相当美丽。 其实老太太也没想到,这么一个进退两难的难题,让穆子究四个字就给搞定了。 心中欢喜之余 “是不是该赏点什么呢?” 上官小婉一翻白眼,还赏?那家伙可谓是贪得无厌。口头馋是我像死要钱的人吗?其实骨子里比谁都贪。 “陛下,要不赏些商行的红利也是不错的。” 商行是穆子究自己弄出来的,给他点红利,也正合穆子究的想法。 “红利?” 武则天本来没往这方面去想,可是经上官婉儿这么一提醒,老太太却是想到了些别的。 突兀发问“对了,司马承祯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 啦啦啦! 我还在,活的挺好,腰很坚挺!还可以坚持坚持。 继续暴肝儿 第三九一章 一对神经病 武则天问到了司马承祯,官婉儿不敢怠慢,把司马承祯近日在豫王府的动向,向老太太详细报告了一遍。 武则天只是静静地听着,却是没有什么指示,连要赏赐吴宁的事儿,亦没有再提。 可是官婉儿不知道,武则天一夜未眠,苦思至天明。 “把这个封装好,给穆子究送去吧!” 官婉儿一大早来侍奉老太太之时,武则天塞给她一封御笔亲书的信函。 “这是...”官小婉迟疑着,不知武则天这是何意。 只闻老太太道:“与他的赏赐。” “哦。” 安心接过,无意间那么一扫,“陛下!!这......” 本来女皇御笔,她算看见,也要装作没看见。 可是,纸写的东西实在太过骇人,让官婉儿不禁惊叫出声。 “陛下!”官婉儿急忙拜倒,“这使不得啊!” “哼哼。”武则天高深一笑,“有什么使不得的呢?” 官婉儿急道:“西部商行乃定爵大计,陛下怎可...” “怎可给他这么多,对吗?” 武则天还是笑着,“朕自有用意,你不必多言。” 对官婉儿挥手,“拿去发了吧!” ..... ———————— 长安。 吴宁拿到武则天的这份“赏赐”,也是不由得心跳都漏了半拍。 “两成.....” 吴宁茫然若痴,武老太太一出手,直接给了他两成西部商行的股份。 “母皇是不是弄错了?” 太平也不相信老太太会这么赏赐。 一下给两成干股,要知道,按照西部商行的设定,一个亲王也只有一分的红利,还是不干股。 之所以让武则天占股六成,是让老太太对西部商行有绝对的掌控权。 只有这样,西部商行以红利代替永业田的做法才能成立。 现在武则天直接赏出来两成?疯了吗? 太平紧着眉头,“母皇一定是弄错了吧?” 吴宁闻言,摇了摇头,砰的一声砸回到椅子。 武则天不会出现这种低级的错误,老太太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用意。 可是,到底是什么用意,连吴宁也想不通。 太平见吴宁摇头,又道:“那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赏赐?” “呵呵。” 吴宁一声苦笑,“这哪里是什么赏赐?” “不是赏赐?那是什么?” “这是要我死啊!要我死啊!还是要我死啊!” ...... 这两成着实太多了,多到如一颗炸雷,随着可能把吴宁崩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吴宁心苦笑,王公贵族因西部商行算是得以解脱,再不与皇权站在对立面。皇帝也不用绞尽脑汁地想多杀几个,收回点爵田。 可是,他现在拿着这两成股,却成了新的王公贵族,成了皇权新的敌人。 他站在了皇权的对立面,成了那个皇帝随时想干掉,好把股份收回来的人。 ...... 老太太这不是让他死,又是什么? 但是,话说回来,这老太太到底在想什么?她到底要干什么!? 这老太太....神经病吧? 小心地把御笔亲书的“赏赐”收了起来。 太平一看,急了。 “你干嘛?既知凶险,那赶紧退回去啊!!” 吴宁抬头,笑了,“老太太既然敢送,那我凭什么不敢收呢?” 太平:“......” 一对儿神经病! .... ———————— 时已入秋,天色渐凉。 长安城,落叶随风瑟瑟,平添几分萧条。 吴宁走在修葺一新的长安街头,不亦感叹,时间的无情。 这一年,又快过去了。 去岁入长安之时,仿佛在眼前。 可是忙着忙着,一年没了,让吴宁生出若有所失之感。 ......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年不论吴宁,还是大周朝,都干了不少事,取得了不少成。 于吴宁来说,长安城造进展卓著,无论是街容街貌,还是下水系统,都有显著改化。 王勖此时因宣城一家枯木逢春而干劲儿十足,每天吃住皆在工地,事必躬亲。 在他的督导之下,旧芙蓉池的污水净化池已经完工,城新下水亦在铺设。 前几日,王勖甚至亲自给老太太了一道折子,报告了长安新造的进度。并请武则天明年回都长安,可享长安新气象。 武则天对此自然欢喜,多有褒奖,也因此而拉开了回都长安的朝议。 吴宁估摸着,这个事儿年前年后当有定论。 最快的情况下,明年入夏,武则天会再临长安。 除此之外,朝今年也另有几件大事。 首先,入秋之后,七姓十家从东北、川黔两地传来喜报。 做为垦荒的第一年,七姓十家引数十万百姓,于两地共开垦新田五万余亩,特报朝廷共庆。 五万多亩新田,不算是什么大数目,可是毕竟是垦荒的第一年,能有新田增产已经算是喜报了。 另一件大事,则是吐蕃之战了。 三路大军得女皇诏御回师,不过却裹挟了三十万藏民。 三十万百姓啊! 要知道,吐蕃别看地方大,可不是沙漠,是雪山,根本没什么人口,三十万已经相当于吐蕃三分之一的人口总量了。 这三十万藏民大多数是农奴,武则天赐与良民之身,迁至东北、川黔耕种,又不知为大周朝带来多少好处。 却是苦了吐蕃王,以往与大唐交战,吐蕃因地利之功,处于攻势,也是说占便宜的是他们。 可是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反过来了,大周是攻势,吐蕃吃了亏。 更操蛋的是,这帮特么汉人简直是活土匪、强盗! 臭不要脸!你特么打仗打仗,抢我的人干啥?这不应该是我们吐蕃干的事儿吗? 可是今年反过来了,吐蕃王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靠近大周的万里国境成了无人区,除了野生的,没有喘气儿的了。 这要是没个几十年,休想恢复元气的。 可是吐蕃王不服气啊,吃了这么大的亏,要是不找补回来一点儿,他这个吐蕃王怕是威信扫地,被人赶下台了。 于是,吐蕃必须打回来,抢回来! 你抢我的人,那我特么抢你的国都。 大周军队一撤,吐蕃王放狠话:“誓雪前耻!杀入长安!掳尽汉民!” 好吧,有点吹牛逼。 但是,这话确实提气,让大败的吐蕃各部重拾士气,要与大周一战,而且是主动出击。 吐蕃王举十万兵马,一路北进,翻越大雪山,直逼阳关。 ..... , 第三九二章 李贤之才 吐蕃兵发阳关,欲取北道,进逼原。 嗯,东面他也不敢来,大周的三路大军只是撤回国境以内,却还在吐蕃以东虎视眈眈呢。 此等十万火急之军情传回大周之时,已经快过年了。 武则天一看,呵呵,直接把探报递给了狄仁杰。 狄仁杰这么一看,呵呵,直接把探报扔到了一边儿。 “陛下,咱们还是说说,这个...这个吃素的事儿吧!” “......” 下首一众群臣无不想笑,狄怀英啊狄怀英,你吃点肉这种事,边关军情还重要吗? 好吧,确实这条军情要重要一点。否则,大伙儿也不会轻松发笑了。 为什么呢? 因为吐蕃想从阳关入原,那是个笑话。 那是大周的西大门,雄关险峻,万夫莫开之地。 吐蕃想从那里进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况且,你以为你攻进阳关算进来了? 也不想想,那是咽喉之地,北拒突厥,西遏丝绸之路,又肩负南防吐蕃、羌狄之务。 如此重要之地,大周怎么会不重兵驻扎,不严防死守呢? 退一万步说,吐蕃算打下阳关也没用。因为进了阳关,还有沙州城。攻破沙州城,还有玉门关。 大周的西大门乃是两关一城,遥相呼应,三道关卡个个固若金汤。 别说是吐蕃,突厥强不强?前有颉利,后有默咄,哪个不是敢与原一战的雄厚实力。 可是,尽管如此,他们也没动过从西线进犯原的念头。 “陛下,已至年关,吐蕃算是想翻越大雪山攻打阳关,那也是开春之后的事儿了,不足一虑。” “咱们还是......” 狄胖子最近像表决心似的,天天来朝,生怕武则天看不见他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武老太太却是懒得搭理他,“算是开春攻打,咱们也不得不防啊,还是警惕为。这事儿,还是议一议吧!” 武则天这么一说,相当于让群臣发言了。 岑长倩想了想,出班道:“老臣以为,如今三线大军紧逼吐蕃,吐蕃王想来也不敢真的攻打阳关。” “否则,境内空虚,待大地回暖,岂不是给了我大周长驱直入之机?” 魏王李贤却有不同意见,道:“也许吐蕃王也是这么想的呢?” 李贤凝眉出班,“也许吐蕃王也知此情,我大周陈兵国境,气势汹汹,吐蕃王也是想借进犯阳关之举,来使我大周分兵驰援。这要一来,来年战事,吐蕃压力骤减。” “......” “......” 群臣一阵默然,陷入沉思。 李贤之才名不虚传,一语的,找到了关键。 武老太太也是凝重了起来,如果真如李贤所言,那还真是不得不防。 “这么说来,吐蕃王攻打阳关,还真有些门道。” “若我大周驰援,他全身而退,国内压力骤减;若我按兵不动,他全力攻打,破关东进?” “到时候,咱们打他的逻些城,他进咱们的原腹地?” 武则天一时没了主意,“这当如何是好呢?” 嗯,老太太第一反应是再往长安打封信,问问穆子究。 刚抬头想说话,却是李贤开口了:“母皇,其实此题不难解。” “哦?”武则天眼前一亮,“贤儿,快快说来。” 李贤深吸了口气,“说好听点,这是吐蕃王谋妙断。说不好听点,此为纸谈兵。” “能不能成真,还得看他啃不啃得下两关一州这道天险!” “嗯。”君臣点头,李贤说的没错,阳关、玉门关,还有沙州城,可不是那么好攻破的。 “不过....”李贤话锋一转,“吐蕃王举十万大军来犯,若他亡命猛攻,也不是没有破关而入的可能,我们也是要防范一二的。” 武则天脱口问出:“如何防范?” 在老太太看来,三路大军是不能分兵驰援的,否则正吐蕃王的奸计。 可是,大周主力部队尽出,别处也调不来好兵相帮。 “儿臣倒有一策,不知可行不可行。” 李贤傲立殿,成了群臣焦点,“儿臣以为,分兵各守,不如聚力成拳。” “吐蕃王师若只是佯攻,还则罢了。若真亡命而击,大可将阳关、沙州、玉门关三处兵力集在一处,独守一关,必可让吐蕃王师无功而返!” “好主意!” 连狄仁杰都觉得李贤这个办法好。 按大周现在三地的常驻兵力,大概是阳关有三万守兵,沙州最弱,只有一个劳城营,玉门关则与阳关一样有三万兵。 若分兵对抗吐蕃十万大军,稍显吃力。 可是若合于一处,起码是六七万的兵马。又依托险关,吐蕃人的十万兵马难有胜算了。 ...... 武则天也是点头细思,发现李贤之言甚是。 “那这么定了!!” “且先按兵不动。若吐蕃真有进犯之意,再驰援不迟。” ...... —————————— 这个事儿算定下来了,无有疑议。 眼看是年关,大周朝这一年总体来说还是较顺当的。 武百官,包括武则天,也觉得这一年这么过了,应该没什么大事再来,只等年关放假,过个好年。 可是,小状况是避免不了的。 在年前的头半个月,又出了一件小事儿。 殿侍御史郑克义,挟群臣一千五百余人,表武则天,赞神皇英明圣表、盖世卓功,请加尊号:越古金轮芒神皇帝!! “......” 怎么说呢,这个尊号......有点太特么浮夸了。 可是没办法,谁都有个小癖好,武老太太她好这一口儿。 什么“金轮圣神皇”,什么“成武德圣武神皇”的,登基这十来年,像这种尊号,武老太太加了好几个了。 这回也不例外,自然是坦然受之。 只不过,老太太没想到,这回的尊号可不是白加的,加尊号也只是个开始。 郑克义等一千多武完了尊号,势又请求武则天早立太子。 好吧,真正目的在这儿呢,又是太子这点事儿。 弄的老太太是哭笑不得,这请立太子都请出花来了。 你们急什么嘛!? 至于这帮人想立谁,那不废话吗?大街三岁的娃娃都看得出来,他们想立谁。 郑正义是武承嗣的乘龙快婿,你说,他们想立谁? ...... ,(加更一) 第三九三章 暂缓立储 武承嗣这是有点心急了。m.vodtW.com 其实也不怪他,在一年多之前,武则天已经扫除了立太子的障碍,却是迟迟不立。 这一年多来,群臣也没再为这个事儿争执。 武承嗣呢,也是恪守本分,做好一个准储君应该做的事儿。 不但昧着良心和李氏诸王,还有狄仁杰他们那帮忠臣打好关系,做事更是谨小慎微,生怕有一丝的不妥。 可是,一年多过去了,武承嗣算再稳得住,他也怕夜长梦多啊! 再说了,最近这个势头也不太对,李贤这厮几次出尽风头,大有同辈翘楚之势。 你让武承嗣哪里还坐得住? 特别是前几天,吐蕃攻打阳关之事,李贤大放异彩,让武承嗣更加的心绪难安。 不行,得出手了。 于是,是有郑克义举群臣请立太子之事。 对此,说心里话,武则天还真没生气。 老太太的心胸,不是那种狭隘之人,更不是为了这点小事计较的人。 说句不好听的,武承嗣要是继续当鹌鹑,闷头等着她去封太子,自己一点努力都没有,武则天反而会不高兴。 在老太太眼里,我的天下传给你,你起码得有坐天下的担当。 要是个蔫头巴脑的废物,我立你干什么? 所以,郑克义领着这么多人来请立太子,武则天不但不生气,反而挺欣慰的。 但是,欣慰归欣慰,立还是不立,那还是老太太说了算。 你们闹闹哄哄的没用,武则天心自有计较。 “如今战事未平,转过年,还有迁都之务,立储之事,不益仓促,且再等等!” 一句话,把郑克义等人给顶了回去。 可是,顶回去是顶回去了,老太太也没让大伙儿觉得她不高兴,不想立武承嗣。 不但重赏了表群臣,大年夜当天,还赏宴武承嗣,极至殊荣。 此时,武承嗣一琢磨,老太太虽说不立,可好像也没有另立他人之意,也只好做罢。 但心里,总是有那么一丝不踏实。 ...... ———————— 长安这边,又是一年岁去春来。 对于吴宁来说,年还是那么过,却是去年还要热闹几分。 而且,闲得没事儿的众人显然已经不满足于在府里闹腾闹腾了。 “咱们去华清宫,泡温泉吧!” 太平公主提出了新意。 “好呀!好呀!!”李裹儿欢声附和。 华清宫,也是后世所说的华清池,背靠骊山,面朝渭水,风景秀丽,因唐玄宗和杨贵妃没羞没臊的在里面洗鸳鸯浴而闻名后世。 其实,华清池从周朝(秦之前的那个周)开始,便已经是皇家园林,盛名久已。 吴启一听说华清宫,登时来了精神。 要知道,这一年多,他把长安四周的景致都转遍了,唯独没去过华清宫。 没办法,那是皇家园林,他是进不去的。 “去华清宫?”吴启目光炯炯,“我们也能去吗?” 太平闻言,“有什么不能?” 慵懒的往后一靠,“本宫在华清宫还有一太平池,是专为本宫所用呢!” “......” 好吧,人人得死,狗大户是狗大户。 “这么定了!” 太平道:“咱们出城几日,在华清宫泡泡温泉,望望山河美景。这个年啊,过的也能舒坦些!” 大手一挥,把罗厨子、老十一等一大帮人都划拉在内,“本宫做主了,都去!!” 大伙一听,自然雀跃。 唯独吴宁,支起身子,“也好,忙活了一年,大家都好好歇几天,我正好也躲几日清净。” “嗯?”太平一愣,“你不去?” 吴宁摇头,“我不去了,还有事。” “什么事儿?” 吴老九眼珠子一立,“不该问的别问!” “嘿!”太平也不示弱,“还敢与本宫使脸色?说,什么事儿!?” 吴启等人一看,“走走走走走,姐姐打弟弟,没什么好看的。” 这二人估计是要顶牛,谁也不愿意掺和。 至于吴宁去不去...... 爱去不去呗。 ...... “到底什么事啊?” 众人一走,太平也平静下来,凝神细问。 可惜,吴宁不想说,“别问了,我也出城几天,办点私事。” 太平不依,“什么事儿,还不能告诉我?” 吴宁也不干了,“什么事儿还非得告诉你啊!” “怎地?”太平贴了过来,“不行?” “行行行行!” 吴老九怕这婆娘贴来,不是要钱,是要命。 沉下声来道:“我想去桃云岭住几天。” 太平一怔,“桃云岭?” 猛然想起与吴宁来长安路,路过的那个道观。 “你...你怎么又要去哪儿?” 那个时候,吴宁显得不太正常,还不让她告诉吴家兄弟。 “那里到底有什么?” “嗯....”吴宁沉吟着。 思量良久,终还是道出了实情,“你不觉得,那个天师观很像一个地方吗?” “......” 太平茫然,“像一个地方?像哪里?” 可是转而整个人一僵,一双凤眼瞪的浑圆,“你!!你是说....问仙观!?” “对!”吴宁肯定点头,“我怀疑,你那个师叔在天师观。” “可是...“太平实在想不通,“若他在天师观,不正应该与你相见吗?” 回答太平的,是吴宁同样茫然的摇头。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肖老道为什么要躲着他,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他还没解开的迷局。 所以,他这次才要特意再去一次桃云岭,想要得到的也正是这个答案。 ...... 如今,长安的公务已经没什么要他分身的了,唯一剩下的事儿,是转过年,城造监要协助皇城司,对长安的皇宫,以及各处行宫内苑进行一番修整,为武则天迁都做准备。 这点琐事儿,倒也耽误不了吴宁什么。 他现在的心思,主要在找到肖老道和贺兰敏之身。 如果肖老道还不见他.... “.....” 不见也得见! 吴宁还不信,这世还有他想见而见不到的人。 “对了。”天师观的事让太平公主联想到一件别的事情。 “神都那边有传闻,说是陛下今年必然迁都长安。” “必然?” 吴宁眉头一拧,心说,有些牵强了吧?甚至...... 几乎没有可能。 ...... 。(加更二) 第三九四章 老十一去沙州 长安的下水刚刚动工不久,离完工尚需时日,今年是肯定弄不完的。 加上,长安旧皇城、太极宫、大明宫、兴庆坊等处的修整,今年就迁都回鸾,确实有点仓促了。 况且,西线与吐蕃还有战事,这个时候迁都?武则天着急回来干什么? 皱眉道“此等谣传不足一信。西线军情紧急,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迁都?” “真的!”太平笃定道,“为迁都之事,母皇不惜让西线的三路大军停滞一年,暂缓对吐蕃的攻势。黑齿常之和李多祚已经暂调回京了!” 太平皱着眉头,略微顿了顿“你说” “母皇如此着急回长安,会不会,也是为了敏之兄长的事情?” “若真如九郎所想,肖老道就在长安,那贺兰兄长多半也在长安。而且,很可能就藏在杨家。” 吴宁闻言,缓缓摇头,“过年时,孟道爷来长安,他已经潜入杨府探过了,丑舅不在杨府。” 若非如此,吴宁也不用再去桃云岭了。 “哎呀!”太平一跺脚,“他在不在杨府也没关系,反正他很可能就是在长安就对了。” “你说,母皇是不是洞悉了这一点?所以才着急回都长安?” 吴宁一阵默然,太平所言也不无道理。 迁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更不是武则天这个皇帝回到长安,就算迁都了。 三省六部、左右两衙、几十万禁军、各个职能部门,再加上朝廷上下多年积攒的文书机要、馆阁史稿,这些都要随皇帝一道挪到长安来。 这是一个大工程,丝毫马虎不得,也必然会造成许多职能部门的停滞。 吴宁之先料定传言是假的。也正因如此。 要知道。西北西南还在打仗,军情瞬息万变,半点也延误不得,怎么可能此时迁都? 可是,武则天居然暂缓吐蕃攻势,把各路大军主帅都调回了京师,只因迁都,确实有点反常了。 到底是不是为了贺兰敏之在长安附近,吴宁也说不准。 有些头疼地闭上双目,“谁知道呢?由她去吧!” 太平听闻,也是心中不安,抱怨道“这不合情理的,尤其是吐蕃还有进犯阳关之意。若我们停滞,吐蕃必然趁势猛攻,西面的商路却是不太平了。” 看向吴宁,“不管是真是假,我觉得,你都要早做打算了。” “阳关?”吴宁后半句根本就没听进去,把眼睛又睁开了。 心中暗惊,嘟囔出声“吐蕃要打阳关?” “对啊!”太平愣道,“邸报上不是都有吗?你不知道?” 只见吴宁摇头,他还真没主意。 呆愣当场,心中一直念叨着阳关之事。 阳关 吐蕃攻打阳关。 沙州,不会被波及吧? “九郎??” 吴宁突然反常地出神,让太平有些生疑,“你怎么了?” “没什么。” 回过神来,吴宁强自镇定,勉强一笑,敷衍道,“你不是说让我早做打算吗?我这不正在想要如何应对嘛!” “哦。”太平信以为真, “那你好好想想吧!”脸上不由失落起来,“你不去清华宫一游,一下子好似少了几分生趣似的,弄的本宫也不想去了。” 吴宁一笑,“该去还是要去的。”劝道,“你看裹儿、老十他们满心期待的,你若不去,会扫了大伙儿的兴的。” “那好吧!”太平勉强答应,“本宫就这就去叫人准备。” 幽怨地看了一眼吴宁,转身出得正厅。 吴宁在厅里又独坐了一会儿,心里想的,还是吐蕃攻打阳关之事。 阳关,还有玉门关,无论是当世,还是后世,几乎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一来,这是中原的西大门。 两关直线距离不足百里,扼守于天山与昆仑山余麓。 汉时两关并行。 阳关扼住天山南麓与昆仑山北麓之间的狭长区域,是于阗、羌狄入中原的必经之路。 玉门关则扼住天山北麓的西北区域,主要防范匈奴和西域各部。 到了唐代,因玉石贸易的兴盛,还有吐蕃的崛起,阳关与玉门关又与夹在两关之中的沙州,形成了两关一州,三点一线的协防之势。 是真正的铜墙铁壁,万夫莫开。 而阳关与玉门关闻名于世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太多文人墨客因两关而流传佳句。 “春风不度玉门关” “西出阳关无故人” 说起来,这两句请很有意思,一个是从气候的角度,一个是从人文的角度,各说明了两关到底是有多偏僻。 春风不度,意思是源自西太平洋的暖湿气流永远也到不了这里。 所以,出了两关,便是千里罗布泊和有死亡之海之称的塔克拉玛干沙漠。 而“西出阳关无故人” 字面意思很好理解,出了阳关之外再无汉人。 那为什么没有汉人呢? 因为沙州! 唐时向西北流放罪臣、犯卒,最远只到沙州。 沙州城有着大唐最西边的一个罪城营,王维这句诗虽然是送别朋友的,可是诗里的意思却是出了阳关,你连个犯法的罪臣都特么找不着了。 而此时,吴宁所担心的,也就是这个“犯法的罪臣”。 沙州 一但阳关不保,则沙州首当其冲。 他之所以如此紧张,正因为沙州的罪城营里,有他关心的人。 不!准备地说,有两波他关心的人。 “沙州不能有失”吴宁茫然自语。 想到这,吴宁去把老十一叫了过来。 “你去一趟沙州。” “啊?”老十一正琢磨着去皇家温泉享受享受呢,哪想到,吴老九给他派了这么一个活儿。 “九哥!”老十一都快哭了,“等从华清宫回来不行吗?” 吴宁眼珠子一立,“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老十一面色一垮,“行行行!去行了吧?” 老十一不情不愿地走了。 吴宁回到房中,又静思良久,最后终展开纸笔,写起了一份奏折。 这份奏折,是关于城造监协助皇城司整修旧宫的。 吴宁在其中,报备了修整进度,还有各项用人用资事宜。 在最后,则是隐晦的提到了吐蕃来犯之事。 吴老九以臣谏之姿建议武则天,暂缓迁都,以防吐蕃虚攻转实。 并献策道若吐蕃真敢强犯,则应收缩资源,聚两关一州之所长于一处,可保西北无失。 , 第三九五章 不想做第二个李谌 接下来,也是第二天。m.vodtW.com 一大早,吴宁亲自把太平、吴启送出门。 之后,便牵一匹马,打算去桃云岭,长安五十里外的那个僻静山村。 只不过,吴宁没想到,还未出城门,便遇了一个不应该在这里的人。 “崇训?” 见到城门口,安然马,显然是在等他的萌公子,吴宁颇感意外。 “你怎么在这儿?” 武崇训撇嘴一笑,洒脱依旧,“华清宫本公子去了无数次,早没了兴致。” “倒是与子究先生同游,还能学些看人观物的本事。只是不知道,先生欢不欢迎呢?” “.....” 吴宁眼神一眯,道:“不去陪你的裹儿妹妹了?” “唉~!”武崇训一叹,“本公子也看出来了,我时时想着她,可她却时时想着你。纵使天天陪着,似乎也没什么结果。” “不如换个法子,不在她身边转悠,让她也能时时想着我,说不定另有效呢。” 好吧,吴老九一脑门子的黑线,萌公子果然是萌公子,想法和别人都不一样。 沉吟片刻。 “好吧!”终是点头,“那你与我同行,去见一位故人吧!” 说着话,吴宁打马出城。 武崇训见了,自然欣喜跟。与吴宁并驾而行,漫步在长安城外的官道之。 ...... “故人?什么故人?” 一路之,二人自然不能无话可说,武崇训顺着吴宁的话头发问,却是依旧呆萌。 吴宁撇了他一眼,“怎么?想知道?” 只见萌公子点了点头,“想知道,不过......” 面有遗憾,“想来子究先生是不愿意说的。” “哈哈!”吴宁大笑,“有什么不愿意说的?” 看向前方,“那位故人,姓肖,乃是一位道长。原本是房州问仙观的观主,潘师正的师弟!!” “啊?” 这回轮到武崇训惊讶了,故作无知道,“潘....师正的师弟?” “行了!”吴宁腻歪地甩了萌公子一个白眼球,“还装什么装?以你那颗聪明的脑袋,会不知道肖老道是谁?” 直视武崇训,“你不也早知道我是谁了吗?” “这.....” 武崇训彻底不会了。 萌公子心说,剧本不是这样的啊! 不应该是本公子有意随行,穆子究假意推脱,然后自己再隐晦地亮明来意,二人心照不宣的嘛? 怎么?怎么这个吴老九这么直接的吗? 其实,从吴宁坦然让他同行开始,武崇训已经乱了方寸,他没想到,吴宁竟没有向他隐瞒的意思。 要知道,他也是临时决定来找吴宁的。 早间,与太平等人汇合欲行华清宫之时,从太平公主那幽怨的眼神里不难看出,吴宁并没有告诉咱们公主殿下他要去哪里。 所以,武崇训判断,吴宁此行是极为隐秘的,他若要同行,多少也要费些周章。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么容易跟来了。更没想到,吴宁居然直接摊牌了。 局促地摸了摸后脑勺,“你这....这太突然了,本公子都不知道接什么了。” 想到吴宁怎么会知道他的来意,脑不由浮现出吴巧儿那张俏丽的面容。 懊恼地一拍脑门,“我知道了,是巧儿告诉你的吧?” 恨恨吐槽:“这丫头,好是无信!她,她答应我不告诉你的。” 吴宁无语,“那是我妹子!” 这孩子想什么呢?吴巧儿还能帮着你个外人坑他哥不成? “说吧!”吴宁懒得跟他废话,“为什么跟来?” 只见萌公子也是光棍儿的很,一脸纠结,“这还怎么说啊?” “我本来以为先生不知道我知悉内情之事,想借同行之机,与先生挑明,再套个近乎。” 双掌一摊,“可是,先生早知道了,我再套近乎,却是有些做作了。” “哈哈哈!”吴宁大笑。 随之认真地看着武崇训:“崇训啊,做不做作,不在手段和说话的时机,而在于人。” “......” 正在武崇训错愕之间,吴宁继续道:“有些人无论做什么都显做作,因为他心不够坦荡。” “而有些人则不同,做什么都不会让人不舒服,如你。” “我?” “对!”吴宁点头,“你是萌公子嘛,做什么都不做作。” 说得武崇训一翻白眼,完了,“萌公子”这个绰号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算是却不掉了。 “先生不怕本公子心也不坦荡?” “不怕....” “为什么?” “因为巧儿信你,那我信你!” “......” “说吧!”吴宁淡笑,看向前路,“你跟来做甚?” 武崇训愣了一会儿,说实话,吴宁这句“巧儿信你,我信你”,若换做别人,那绝对是鲁莽之言。 可是,从吴宁嘴里说出来,却是一点都不违和。 因为,他是吴宁。 是大周朝堂下,只闻其名,要为之敬畏的吴老九。 “唉!” 武崇训长叹一声,“巧儿姑娘告诉我,与先生相处,只重四字。” “哪四字?” “待之以诚!” 武崇训摇头苦笑,“看来,巧儿姑娘所言当真不假,” 随着吴宁的目光远望,“在这朝堂之,信任,是何其稀少之物啊!” “本来呢,我是不想与先生挑明的,毕竟家父也曾做过一些于先生不利之事,我们两家还算是仇敌。” “可是,巧儿姑娘那句话提醒了我,与其假装不知,假装不问,还不如与先生坦诚相见,来得实在。” “毕竟....”武崇训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谁也不想做第二个李谌。” 李谌的事情对于武崇训来说,震动实在太大了。 堂堂金吾卫大将军,那么被当殿打的只剩一口气,天子群臣居然无一人为其鸣冤,反而落在来俊臣手,满门皆罪。 说实话,如果武崇训什么都不知道,他会像别的朝臣一样,认为这是武则天的一次震慑。 可是,不行!当他知道穆子究是吴宁,那心境可全然不同了。 吴宁啊!! 他是吴宁啊!! 这一切根本不是老太太的授意,全拜吴宁所赐,乃其只手所为。 那一刻,武崇训才明白,当年太平公主为什么会对诸王撂下那样的一句猛话。 当吴宁回来的时候,你们知道到底惹了什么。 惹了什么? 那一刻,武崇训也终于明白了,他爹当年到底惹了一个什么东西。 ...... , 第三九六章 耍无赖 “谁也不想做第二个李谌。” 武崇训坦然说话,“所以我来了,希望可以化解先生与家父之间的恩怨。” “哈哈哈!” 没想到,吴宁听完,笑了。 “你怕梁王会成为第二个李谌?” 吴老九无语摇头,“那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别啊!”武崇训不干了,“我都这么坦诚了,你不表个态?好歹给个机会呗?” “呵呵呵呵。”吴宁还是笑,反问一句,“崇训啊,给你什么机会啊?” 笑容渐渐敛去,“你是不是觉得,我踏入神都,皆为仇恨而来?” “当年与我下山坳心存歹意者,尽数诛杀,方解心头之恨?” 武崇训大愣,“难道不是吗?” 只见吴宁苦笑,“那....我要杀多少人啊!杀得过来吗?” “这....”武崇训低头沉吟,“要看先生怎么看了。” “不错!”吴宁露出艰涩的神情,“那要看我...怎么看了。” 当年下山坳的惨剧,是武承嗣和李谌一手造成的。可是,真正的祸首却是那个告密的人。 再细算下来,武三思、相王李旦,都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按说,吴宁要复仇,他要找的是这些人。 可是,真的只有这些人吗? 老太太事后,明知是冤,却颠倒事非。 朝臣们明知草草了事,却无一人为下山坳冤魂鸣不平。 这些人,无辜吗? 若按吴老九的说法,这些人都该死。 包括吴宁自己,他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不是他的少年无知,不是他的盲目自信,会有当年的惨剧吗? 不会的。 所以,吴宁不由得阴森蹦出一句,“错的是世道,是这个朝堂!” 此言一出,让武崇训猛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你.....”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渗人呢? “世道?朝堂?” “没错。”吴宁缓缓点头,“我来复仇,可不仅仅是要杀人。” 武崇训闻之,更为慌乱,“你还要干什么?难道....你真的要争位!?” 争位,武崇训是想得到的,可是... 可是特么争位可不是吴宁现在这个表情啊! 萌公子都快哭了,哀怨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我怎么觉得你没安什么好心呢?” “对呀!”没想到,吴宁一脸的理所当然,“我是没安好心。” 戏谑一笑,探头到武崇训身边,“我劝你,还是别替你爹操心。离我太近,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吴宁似笑非笑,反而数落起武崇训,“你呀,聪明是真聪明,可惜没用对地方。你以为把你爹生生和我绑在一块儿,没事儿了?” “你不怕我吴老九翻脸不认人,把你一家都给卖了?” “别啊!”萌公子被吴老九折磨的可谓欲死欲仙。 急声嚷嚷:““巧儿姑娘可说你是以诚.....” “别一口一个巧儿的!”吴宁甩手打断,“她的话你也信?” “她不也是当面答应了你不告诉我,转手把你卖了吗?” “.....”武崇训汗下来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萌公子变成了懵公子。 万没想到,吴老九会弄出否定一切这一套来,生生把他给聊懵了。 飞速思量,我到底信还是不信呢? 最后,武崇训心说,也别琢磨了,算计不过吴老九,跟着感觉走吧! 脖子一梗,“那你卖吧?” “What?”这回轮到吴宁傻眼了,“你这孩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说,我要卖了你们一家!” “对呀!”萌公子瞪着‘大眼儿萌’,“那你卖呗!” “你要真找我爹报仇也行,昧着良心把我一家卖了也没问题呀!” “反正我跟定你了。从此以后,梁王府跟你是一条绳的蚂蚱了,你往哪儿走,我们往哪儿走。” “你要不顾忌这层情分也行,找我爹报仇,我想拦也拦不住,还不如赖着你了,怎么着吧!” “你!!”吴宁脸都绿了,这特么也行? 特么出门没看黄历,怎么遇个他还不讲理的呢? 而且,你这套路怎么这么眼熟呢?这不是咱们公主殿下对付他的那套死皮赖脸吗? “哼!”外强干的冷哼一声,“我,我跟你说不清楚,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驾!!”说完这句,吴宁感觉多说一句都是煎熬,打马急奔,转眼把武崇训甩在身后。 “诶诶诶~~?” 武崇训立时大叫,“你跑什么啊?这还没聊完呢?” “你为什么要去找肖老道,又为什么不告诉大伙儿,偏偏告诉我啊?为什么啊?” 吴宁身后,是萌公子一边手忙脚乱地追来,一边连珠炮似的发问。 对此,吴宁冷着脸暗骂: 为什么?因为他娘的你够萌,行了吧? ...... ———————— 五十里官道,若快马急行,半日即达。 天刚过午,吴宁与武崇训二人到了桃云岭下。 “我说....到了....能歇歇了吧?” 武崇训毕竟有几分弱,这么往死里赶路,萌公子早吃不消了。 吴宁回头看了他一眼,见这位坐在马已经是吃力。看那架势,再不休息,却他爹还没死,得先送他一程了。 向岭望了望,终道:“再忍忍,马到了。” 武崇训一翻白眼儿,还忍?再忍出人命了! 可是没办法,吴宁已经打马岭,萌公子一咬牙,跟了去。 好在吴宁心有数,迁着武崇训,走的并不快,一路从桃云岭的小山村穿行而过。 道路两旁除了农户,亦有不少因地利而设的客店,时不时还有农人前揽着生意。 “郎君一路劳顿,下来歇歇脚吧!小店有等的客舍,还有可口饭菜,那官驿都差不到哪去呢。” ...... “两位郎君可要投店?本店相仿荆州、房州的布置,独院独门,布置典雅。” ...... 店家提到了房州,吴宁没什么表情,倒是武崇训心一颤,不由看向吴宁。 “当年,下山坳是否也是这般景象?” 吴宁没说话,点了点头,却是不想多提当年。 “驾....” 轻夹马腹,再次急行而出,弄的武崇训叫苦连连,恨不得抽自己个嘴巴子。 你说我没事闲的吧?提他的伤心事做甚? “喂!!你等等我啊!” ...... , 第三九七章 把娃都搞出来了 这一去,吴宁却是不见放缓。m.vodtW.com 不过,好在路程真的不算远,出了桃云村,进入山林,又转过一处山岗,吴宁终于停了下来。 武崇训眼望前面是一片缓坡,隐有小路山,心知是这里了。 赶紧从马爬了下来,一屁股坐在草甸子,说什么也起不来了。 “累死我了!” 抬眼看向吴宁,像是诉苦。却发现,此时吴宁望着山坡的一处孤坟,看了好一会儿。 随后便牵着马,向坡下的一户农庄走去,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萌公子一阵哀嚎,只得再次爬起来跟。 二人一前一后,向着那户农庄走了过去。 ..... 这户人家次来时是没有的,想来是新建于此。 远处望去,无论是茅草搭的屋舍,还是篱笆墙,都还有新色。 还未进院,吴宁看见院有人劳作,不由欣然一笑,直接迈步进到了院。 果然,农舍的主人正好在家,一双年轻的农人夫妇正在院忙碌。 男的面相俊朗,身形挺拔,正攥着一把稻草下翻飞的打着草绳。 而女人长的也不差,粗布衣裳完全掩盖不住小妇人的清丽姿色,在一旁贤惠的打着下手,时不时递一把稻草到那汉子手。 唯一有些突兀的,可能是小妇人微微隆起的小腹表明已然有了身孕。 此时,夫妇二人也察觉有人进院,抬头一看,顿时一愣。 那汉子手一抖,编了一半儿的草绳都脱了手。 而吴宁这边.... 吴老九特么也愣住了。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妇人的肚子,满脸见鬼似的,原本的淡然早飞到了九宵云外。 心更是日了狗了,不住呐喊:好你个太叔翎啊!这才一年挂零儿吧?你特么把娃娃都捅咕出来了? 这卧底当的,当真是够滋润的哈! ...... ——————————— 院这对年轻夫妇,正是一年多前,吴老九打发到桃云岭来盯着肖老道的太叔翎。 只不过,吴宁是万万没想到,太叔倒是真不客气,盯梢、泡妹子两不误。 可是话说回来,把人家“女特务”的肚子搞大了,你特么倒是告诉我一声儿啊? 这事儿,吴宁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平时太叔翎向汇报桃云岭的情况,也是只字未提。 要不是今天吴宁自己过来了,算娃娃都生出来了,吴老九可能还蒙在鼓里呢! “你们....” ...... 好吧,太叔翎与那小妇人也挺尴尬呢,怎么镖主跑这儿来了呢? “九...” “九郎”还没喊出口,见武崇训那厮屁颠屁颠地追了进来,太叔翎生生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涨红着脸,一拱手,“两位郎君,这是山进香吧?来,快里面请。” 吴宁:“.....” 吴老九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坦然地应邀进入。 武崇训倒是一愣,这汉子....挺好客啊! ...... 引着吴宁二人在院的竹几前坐下,太叔翎还是有点手足无措。 不过,他这么慌张,反倒更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庄户人家,使得武崇训不曾有疑。 “那什么....”太叔翎搓着胯骨两侧,“两位郎君...是要山进香吧?” “且先歇歇脚!某家这给二位端点水来,润润口。” 说着话,拉着小媳妇想开溜。 “不急。” 吴宁大剌剌的一摆手,似有深意地看了太叔翎与那小妇人一眼。 这两位还真不客气,真过起日子来了呢? 不过,现在有武崇训在场,吴宁也没法多说什么,只得放在一边不提。 开口道:“我们的确是要山,却不知道山那位老道长可在观?” “哦哦。”太叔翎赶紧做答,“在的,在的!早间还见他到村采买。” “嗯。”吴宁终于缓了一口气。 打发太叔翎....可以滚了。 “在的.....” 太叔翎一走,几案之前剩吴宁和武崇训。 吴宁眯起眼眸,喃喃自语,“这回你要是再跑了,那可说不过去了。” “什么?” 武崇训没听清。 “什么跑不跑的?”萌公子往那儿一瘫,“你让我跑,我也不跑,跑不动了。” 吴宁白了他一眼,“谁说你了?我说那肖老道。” “肖老道?” 武崇训一怔,不解道:“他跑什么?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一起的?”吴宁自嘲一笑,看向武崇训,“还真说不准!”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嘴里这个一起的,自下山坳那一夜之后,我己经近十年没见过他了。” “什么!?”武崇训惊叫出声,“不是,你把我弄糊涂了。你是说,肖道长自那一夜之后,消失了?” 吴宁凝重起来,“不光是他,我那丑舅也和他一并消失了。” “这....”武崇训满眼茫然,一脸的不敢相信。 在他的认知里,甚至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吴老九不是应该和贺兰敏之在一块儿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只见吴宁苦笑,“我要是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 带着几分诚恳地看着武崇训。 “你们都觉得我是一个迷,躲在幕后,谁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的迷。” “可是,于我而言,其实我也身在迷局之,很多事,是我现在解不开,也没法做出判断的。” “所以,你现在跑过来说,要化解你爹与我的仇怨?” “怎么化解?有诸多疑团没有解开,诸多纠缠理之不顺。” “当年下山坳之劫,你爹参与了多少?我不知道。” “甚至二十多年前,贺兰氏之死有没有你爹的关系在其,我也没法判断。”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 吴宁一眨不眨地盯着武崇训,“在这样的局面之下,让你离我远一点并非是害你,更没法给你什么承诺。” “这是对下山坳几百口人命负责,也是对你负责!你明白吗?” “呼....”吴宁长出一口气,看向远方,“也许巧儿说没错,我是个容易感情用事的人。” “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希望,一但事态朝着你不想见到的那个方向发展,你、我,朋友之间,要反目成仇!” ...... 吴宁说的这些,可谓是掏心窝子的话了。 也正如他所言,别看吴老九运筹帷幄,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势。 可实际,心里最没底的,是他。 在这个迷局之,九年前,肖老道和贺兰敏之为什么会消失? 二十多年前,贺兰氏之死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这些,吴宁都不知道,也无从查起。 他才是这个局里最迷茫的那个,而今天他能来到桃云岭,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要说,武则天的确下得一手好棋,让他出任长安城造一职,又让太平、李裹儿和武崇训陪着任,等于是把这池水彻底搅浑了。 应该亲近谁,又应该与谁为敌,越来越不明朗。 这逼着吴宁必须见到肖老道,必须把一些事情搞清楚。 否则,下一步寸步难行的人,将会是他自己。 ..... ,(加更一) 第三九八章 玩把大的 肖老道就在天师观,而且,早间还下山采买 这可能是吴宁离真相最近的一次,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把真相搞清楚。 极目远望,看向山林间隐匿的天师观,眼神之中多了几分深邃。 肖老道,还有贺兰敏之,他们到底隐瞒了什么? 吴这这边出了神,从劝解武崇训,不自觉的就绕进了心中执念。 可是,萌公子可没出神哈,对于吴宁掏心掏肺的苦劝,武崇训直接无视。 闷着头,“我不管了,反正就赖上你了。到时候真有那么一天,难受也是你难受!” 武崇训声音有些低沉,“在你们眼里,我爹可能不是什么好人,苦于钻营,又势力刻薄。可是” “他终究是我爹,我不能不管他。” “” 吴宁让这货生生从出神儿里拉了回来,蛋疼不已。 “你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特么古今中外,上下五千年,化解仇怨,见过用命抵的,见过用恩抵的,就没见过死皮赖脸往上贴的。 吴宁心说,萌公子啊萌公子,你也算是千古独一份儿了! 正好,此时太叔翎把水端来了,吴宁也没法再说什么。而且,看武崇训那架势,说也没用。 心想,眼下大事,还是去见肖老道。 胡乱喝了口水,便往外走,“上山!” 临走之前,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太叔翎一眼,之后 之后有些出神。 太叔翎下意识一缩脖子,看吴宁那个神情,好像挺生气。 心说,这是跟谁俩的呢?至于吗?我不就 不就先你一步把生娃这个事儿给办了吗? 好吧,兄弟之间还是最了解的。 你当吴宁是因为太叔翎搞大了肚子没告诉他,生气吗? 这小心眼的,是因为太叔翎眼看就有娃了,而他没有。 “切!”太叔翎望着吴宁的背影一撇嘴。 “你自己没本事,怪我喽。” —————————— “九哥。” 山道之上。 “叫先生!” 吴老九眼睛一立,这小子当真是顺杆儿就爬,九哥也是你叫的? “嘿嘿嘿。”武崇训憨憨傻笑,“行!” “我说九哥啊!” “”吴宁彻底无语,“干啥!?” 好吧,他屈服了。 “我一直有个事儿不明白。” “说。” “你来桃云岭,连太平姑母都瞒着,为什么告诉我啊?” 武崇训满眼嘚瑟,“是不是本公子比较可靠,值得信赖?” “呵呵。”吴宁冷笑一声,好好看了看武崇训。 说出一句,让萌公子的好心情登时就没了,而且冷汗都下来了。 “因为你有大用处!” —————————— 天师观还是那个天师观,与吴宁上次来时,并无不同。 而且,这一年多,太叔翎住在山角下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起码吴宁可以肯定,这一年之中,观里从来没出现过一个长像奇丑、脸上有疤的男人。 这就说明,贺兰敏之并不在天师观。 迈步入观,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肖老道,揭开许多他所不知的谜团,纵使是吴宁,此时也有些紧张莫明。 呼 深吸口气“有人吗?” “来了来了!客官是问卦还是上香” 不出所料,团子道长捣着小短腿奔了出来,见到吴宁不由一怔。 “咦,你不是那个那个大哥哥吗?” 吴宁浅笑着蹲下,“小团子,我来看你了啊!” “你师父在吗?” 团子听闻,把嘴一嘟,很不高兴,“说过多少次了,是团子,不是团子!” 吐槽完毕,这才回答吴宁的问题,“你来的不巧,家师刚刚下山,说是去访友,要好多天才回来呢!” “咦?你们没在山路上遇见吗?” “!!!!” 小团子说完这句,吴宁目光一凝,整个人都快炸了。 刚刚下山? 这个老东西又、躲、了? 这就有些有些过分了! 说心里话,那么多年的情份,事逢大难各自逃命,吴宁是理解的。 然而十年不肯一见,到底因为什么? 吴宁不愿意把事情往坏了去想,但是 肖老道一而再地躲着他,这让吴宁出离的愤怒。 躲是吧?跟我玩心眼儿是吧? “好!” 腾的一声,吴宁猛然站起,“我走!” 说完,调头就走,再也不看天师观一眼。 “诶诶诶!” 小团子在身背小跑追赶,“大哥哥你别走呀!你走了,谁来陪团子呀?” “放心!”吴宁头也不回,语气之中已然有怒,“我走了,你师父自然就回来陪你了!” 小团子闻言,怔在那里。仔细想了一下,好像也对。 上次不就是大哥哥一走,师父就回来了吗? “大哥哥,你好聪明呀!” 欣喜地抬头张望,却是哪里还找得到吴宁的身影? 山脚下,吴宁走的极快,似是没有一点眷恋。 跟在身后的武崇训也是无语了,风风火火地来,结果就问了两句话就回去了? 心中尚有疑问,“这个这个肖道长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见九哥?” 吴宁没说话,阴沉地独自赶路。 不见是吧?那就换一种方式,让你不得不见! ———————— 二人回到长安时,已然入夜。 一来一回,奔波百里,却是什么事儿也没干成。 武崇训早已累的不成人形,与吴宁草草道别,回府歇息去了。 而吴宁回到府中,却怎么也歇不下来。 肖老道再次避而不见,让吴宁意识到,绝不能再如此下去了,必须做点什么。 否则在这个谜局之中,他就像一粒孤子,随时任人左右。 把自己关在房中,一夜未眠,第二天也不曾跨出房门半步。 直到第三天,太平公主等人出游得还,吴宁才把吴启叫到了自己房中。 “办两件事。” 吴启一看吴老九眼窝深陷的样子,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不由认真起来,“哪两件事?” “第一件,给在神都的道爷去信,让他联络司马承祯。” “嗯,然后呢?” 吴宁道“告诉道爷,让他明目张胆一点。” “嗯?”吴启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让人看见!” “哦。”吴老十茫然点头,心说,这闹的是哪一出? 要知道,孟苍生是最不应该露面的。 因为道爷一旦暴露了,那意味着吴宁也就暴露了。 “老九”吴启面色凝重,“你这回玩的是不是有点大啊!?” “要不,再考虑考虑?” 只见吴宁缓缓摇头,“不用考虑了,我就是要闹出一个大动静!” 。 到这里,过年这几天欠下的月票加更都补完了。 本来呢,这几天多了好几个盟主,也应该加更表示一下的,但是实在码不过来了,抱歉! 接下来是一段相对比较重要的大高潮,这几天也明显感觉码字很吃力,想尽量想好,尽量没有漏洞。 所以明天开始,在保证三更的基础上,暂时不加更了,直到把这段儿高潮写完。 放心,苍山在群里已经承诺过了,这个月的月票加更,绝对不欠到下个月。 所以,该投的月票,不要停!!! 第三九九章 强行封赏 对于吴宁的决然,吴启还是不太放心。m.vodtW.com “多少双眼睛盯着司马承祯那边儿呢,一但道爷露面,至少陛下那里,已经可以确定你的身份了。” “而如今,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依旧猜之不透。现在暴露,是不是太早了点?” “呼....”吴宁闭起眼睛,疲惫地搓了搓面颊,“早吗?我看,已经有些晚了。” 向吴启摆了摆手,“听我的,这么办吧!” 吴启艰涩地点了点头,“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 “你从万年县抽调一些人手,以核查西部商行托管永业田和邑户的名义,将杨家下给我翻个底朝天!” “啊?”吴启这回更是惊讶。 “有...有用吗?” 长路镖局暗盯了杨家一年了,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吴宁这回却要大张旗鼓地去查? 除了打草惊蛇,似乎没有任何益处。 “是要打草惊蛇!”吴宁面目狰狞。 “不是能躲吗?我让你无处可躲,连觉都睡不好,亦无一日安宁!” ...... —————————— 神都洛阳。 回都长安之事,已然是板钉钉。 对此,朝堂下,倒是没什么异议。 这倒不是武老太太只手遮天无人敢言,而是在绝大多数朝臣心里,长安才是天下龙气所聚,应该是国都,没什么可争辩的。 如今,只剩老太太的正式诏书未下。 各个职能部门、三省六部,在应付常务之余,也已经开始整肃人员,归拢案,随时准备启程了。 而在这个时候,吴宁关于长安旧宫修缮进度的奏折也到了神都。 ...... 对于吴宁在长安的作为,老太太还是很满意的。 一面要督建新下水系统,一面又要分身旧宫修缮,现在又主动奏工作情况,这乖巧的,让武老太太都有点不适应。 对一旁的官婉儿道:“你看看,与他那几十万贯的银钱,这个穆子究干起活来也是勤快起来。” 以往,武则天看吴老九不顺眼,主要原因倒不是他说话不好听,总和老太太顶着来,其实是吴宁的态度。 什么事儿,得是老太太问到他了,恨不得刀架在脖子,他才肯出力。 一副天塌了,只要砸不着他,他冷眼看着的架势,让人好生气恼。 在这个朝堂,哪个臣子不是削尖了脑袋的往钻?哪个不是拼尽全力地为皇帝效力? 唯独吴宁,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武老太太看他顺眼才怪。 可是,现在不同了,居然主动奏,汇报工作?老太太当然高兴。 一旁的官婉儿暗自翻着白眼,心说,这也叫勤快?大伙儿不都这样儿吗?怎么到穆子究这儿,成了夸赞的理由了呢? 其实,官小婉儿也算看出来了,老太太能有这样的态度,多半还是因为穆子究的身份可能是吴宁。 甚至以武则天的心智,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穆子究是吴宁,只是缺少一个让人信服的证据罢了。 ...... “咦?” 正当官小婉自顾自地猜测之时,武则天一声轻疑。 看着吴宁的奏折,满眼的惊喜,“真是了,这小子确实勤快了好些呢!” 哭笑不得地把奏折抖到官婉儿面前,“你看看,你看看,他勤于长安之务之余,还有心吐蕃战事。” “你说怪不怪?” 官婉儿一看,可不是吗?穆子究居然在奏折末尾,向武则天献计吐蕃攻打阳关之务。 居然和魏王李贤所柬之策一样,都是收拢兵力聚守一关。 这个时候,官婉儿当然要顺着老太太的心意说话喽! 躬身一拂,“既然子究先生与魏王不谋而合,说明此计必是之选,陛下决断无误呢!” “嗯。”武老太太欣慰大笑,“这些小辈,总算有些出息了呢!” “.....” 官婉儿一翻白眼,得,穆子究已经归类到与魏王平齐的地步了吗? 心说,那臣妾再帮那穆子究一把,让老太太安心吧! “陛下,臣妾有一事不知当不当报。” “嗯?”武则天回过神来,“什么事?” “司马承祯那边,有了些许动静。” “司马承祯?”武则天先是一怔,随之满眼希冀,“什么动静?” “回禀陛下,司马承祯私下里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 “大内暗卫也不确定。不过,那人一身道袍,称司马承祯为师兄,显然也是茅山一派人。且功夫极好,咱们的人几乎跟之不住。” “最后,又观那人进了怀仁坊的李宅。” “所以....”官婉儿顿了顿,“所以暗卫推断,此人应该是长路镖局那个最为神秘的....道爷!” “道爷!?” 武则天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长路镖局!! 道爷!! 又是司马承祯! 那么,这个道爷的真身简直是呼之欲出,正是十年不见踪影的孟苍生。 “他是孟苍生!?” 官婉儿缓缓点头,“几乎可以确定了。” “确定了....确定了....” 官婉儿一句,反而让武则天茫然若痴。 呆然地砸回龙座,“这么说...这么说,穆子究...是吴宁?” “哈哈哈哈!!” 武则天狂放大笑,“好!!” “你个小混蛋!骗得朕好苦!!” “哈哈哈哈!!好好好!” 武老太太兴奋地搓着手,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让你躲,让你藏!终于被朕抓到马脚了吧?” “哈哈哈哈....” 笑极而哀,反而又是老目朦胧,“看你还怎么装?怎么与朕为敌?” 官婉儿在一旁看的心惊不已,她实在想不通,武则天怎么会失态至此? 轻声道:“陛下,要不要....要不要派人把孟苍生抓起来?到时,穆子究算想抵赖也不可能了。” “对对!”武则天猛的反应过来,这回却是不能再给吴宁推脱的任何机会。 “抓起来,现在去抓起来。朕倒看看,那小混蛋怎么抵赖!!” 官婉儿闻罢,赶紧应旨去办。 “回来!!” 哪想到,老太太又把她叫了回来。 整个人呆在那里,“不能抓.....不能抓......” “万一抓了孟苍生,他...他又像从前那般误会于朕,当如何是好?” 呆愣当场,沉吟良久,武则天终于开口:“传朕旨意!!” “穆子究重修长安下水,造福一方,此为一!” “筹措军资,以保大周军威不灭,此为二!” “进献治夷之法,造福西境,此为三!” “三功并赏,朕代天施恩,晋封穆子究为....” “长宁....郡王!” ...... , 第四零零章 风声鹤唳 “长长长长长....长宁....郡王!!!?” 武则天这个旨意一下,别说传到长安了,还没出洛阳,已经炸开了锅。≦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举朝哗然,无不惊诧,大伙儿都懵了。 “穆子究......怎么成了郡王爵了?有多少年没出过异姓王了?” 武三思呆若木鸡,整个人都是傻的。 随后,一阵又一阵的挫败感从心头而起。 这一两年,武三思可谓是诸事不顺,劳心劳神。 一来,他有心争储。 可是,不论他怎么在女皇面前表现,可到头来,老太太还是选择了武承嗣。他注定陪走,与至尊无缘。 二来,是吴宁。 他这边处心积虑,还在验证穆子究的真假,还心心念念地想着,待回都长安,让宋之问将了穆子究的军。 可是现在,穆子究已然不声不响地爬到了郡王之尊。 此时,武三思心说不出的憋闷,更是想不通,穆子究功劳是大,可是与岑长倩、狄仁杰这些臣子起来,还差的远呢,怎么他封王了呢? 难道......? 老太太已然知晓穆子究的真身? 武三思苦思着。 也唯有这一个可能了吧?否则,老太太算再宠信,也不会给一个无关的臣子封王啊! 可是,如果真是是这样儿,那这里面有太多耐人寻味之情了。 武则天知道穆子究是吴宁,可是不但不抓不罪,反而晋升王候,使之登堂入室。 她要干什么?武三思不敢往下想了。 结合年前,武承嗣的人请立太子被老太太推了回来,武三思更是一阵心惊肉跳。 “难道....难道女皇有意吴宁?” 武三思真的不敢往下想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由得想起十年前,太平公主于殿说的那句话。 “我到底惹了一个什么东西!?” “不行!”武三思目光渐狠。 不能坐以待毙,要想办法,除了这个穆子究。 ...... —————————— 另一边,武承嗣也是震惊莫明。 “长宁郡王!?怎么突然多出一个长宁郡王?” “那穆子究与太平公主、楚王家的丫头相交甚密,陛下这到底....到底要干什么?” 武承嗣愤怒异常,“她不怕多出一个异姓王爷,将来出乱子!?” 正是愤怒难耐,却是家仆来报,“殿下,梁王殿下求见!” “武三思?”武承嗣满眼厌恶,“他来做什么?” 家仆道:“梁王似有要事求见,殿下...见还是不见?” “呼......” 武承嗣长出一口怨气,“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武三思迎门而入。 离得老远,便与武承嗣见礼,“小王冒昧来访,兄长莫怪!兄长莫怪啊!!” 只是武承嗣正在气头儿,哪有心思与武三思客气,虚礼一计,“三思何事前来?” “哎呀!”武三思也不急说明来意,却是四下打量起武承嗣的豫王府来。 “这豫王府虽好,可是怎么也不东宫奢华气派,不知兄长何时入主东宫啊?” “哼!”武承嗣冷哼一声,“此事自由陛下决断,倒是轮不到你来操心。” “是是是是....”只见武三思忙不迭地点头应是。 皮笑肉不笑地又来了一句,“怕陛下....已经没有这个决断的意思了!” “你!!”把武承嗣气的啊,“你什么意思?” “呵呵。”武三思大乐,“没什么意思!不过,陛下刚刚下的那道封王旨意,兄长没听说吗?” “你是说穆子究?”武承嗣皱起眉头,“封便封了,能奈我何!?” 武三思闻罢,扁着嘴耸肩,“他要只是穆子究,小小的一个郡王当然不入兄长法眼。” “可是,兄长不怪?无端多了一个郡王,到底所为何由?” 话到这一步,武承嗣也算有七分明白武三思是来干什么的了,这货是来嚼舌根子的。 不过,还别说,他这个舌根子嚼的,武承嗣确实生出几分兴趣。 “怎么?你知道穆子究为何晋升郡王?” “还真知道!” “为何?” “因为.....”武三思阴森起来,“他根本不是什么穆子究!他是......” “吴宁!” “什么!?” 武承嗣腾的蹿了起来,脸色顿时煞白。 “他是...他是谁?” “吴宁!?” 武承嗣只觉心都快跳出来了,他怎么可能是吴宁?吴宁不是死了吗? 他不可能是吴宁!他也不能是吴宁! “你...你胡说!有何证据!!?” 武三思摇头,“我确无实证。不过,却有可能验明其真身。” “哦?”武承嗣强自镇定,“如何验?” “兄长知道宋之问吧?” “知道。” “宋之问见过吴宁真容,只要他看一眼,穆子究到底是不是吴宁,便有定论。” “宋之问?” 武承嗣一阵茫然,眼转而现出狠厉。 现在,他已经和武三思成了一条绳的蚂蚱,无论如何,不能让吴宁出现在这个朝堂。 如果宋之问真的确定穆子究是吴宁,那么,武承嗣拼尽所有,也一定要把吴宁扼杀。 否则.... 否则,死的是他! ...... —————————— 魏王府。 李贤凝眉不语,相王李旦与楚王李显静坐其侧。 “呼....” 李贤只觉胸郁闷难平。 “怎么成了长宁郡王了呢?” 李贤有些懊恼,之前对穆子究的重视程度还是不够。谁能想到,他入京短短两年,竟然从白身爬到了郡王之尊? 抬眼扫了一眼李显,“哼!”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 “显皇弟,这一注押的倒是精准至极呢!” “哪里哪里!”李显谦虚摆手,“全是裹儿那丫头自己和子究先生走的近,我这当爹的却是一点都没在意。” 看向李旦,“我倒是想像旦皇弟这般,与世无争,做个方外之人呢!” 面有得意,却非要装出一副无奈神情。 “可是,裹儿那丫头是不消停,小王也是头疼得紧呢!” “诶!!”提到了李旦,李旦却是一摆手,“可别把我算进去。” 怯懦一笑,“我是个弟弟,有什么可羡慕的?惶惶不可终日,倒是真的。” “唉.....”再次长叹一声,把双手抄入袖,“不过,说起这个穆子究,倒也是了,来京也两年吧?” “却是让他屡立功,居然异姓封王。足见此人心智非常人,到了母皇都离不开的地步。” “啧啧啧。”李旦砸吧着嘴,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幸好,幸好啊!” “幸好什么?”李贤、李显疑声发问。 “嗯?”李旦一愣,满脸意外地看着两位兄长,“怎么?你们不知道?之前有人传闻,穆子究是当年的吴九郎啊!” “不过,幸好他不是。否则,屡立功,又得陛下宠信,那可值得玩味了。” 李旦没往下说,却在李贤、李显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 , 第四零一章 许你长宁 “有传闻,穆子究是吴宁!” 李旦此言一出,李贤、李显皆是骇然。 “他是吴宁??”李显脸色煞白,“怎么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李显惊慌摆手,“本王是见过吴宁其人的,与这个穆子究完全不是一个人!” “......” 李贤撇了李显一眼,心说,傻弟弟啊,算让你真看见了吴老九,以你那个不走心的脑袋,也看不出真假啊! 不过,李贤也挺理解李显的。 他现在极力否认,还不是因为...... 因为穆子究要真是吴宁,那天赐的成龙快婿不飞了? 李显现在,肯定是美的不行。 本来,李裹儿天天黏着穆子究,给人一种两人必成一对儿的感觉。 而穆子究又成了长宁郡王,其好处,连李贤都心妒忌。 可是,一但穆子究变成了吴宁,那他可成了贺兰氏与先帝之子,和李显是同父兄弟,哪还能娶李裹儿?李显的美梦自然也泡汤了。 此时,李显神情紧张,万不肯相信穆子究是吴宁,而一旁的李旦也是好言劝慰。 “皇兄放心!穆子究不会是吴宁的。此事本是传闻,据我所知,之前母皇还在清阳宫当面与穆子究对峙过,确定他非是吴宁。” 话锋一转,“如果他真是吴宁,那可....可吓人了啊!” “你们想啊,如果他是吴宁,还被母皇封王,再结合......” 李旦顿了顿,“再结合二十多年前,宫的那个传闻....说贺兰氏的那个孩子其实....” “哪有什么传闻!”李贤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厉声打断。 “传闻传闻,知道传闻!!哪来的传闻!?” 李贤十分激动,喝骂李旦:“这种捕风捉影之事,莫要再提!” “是!”李旦吓的赶紧与兄长行礼,一副怯懦之相。 之前的话语,却是不敢再提。 ..... —————————————————— “陛下!” 清阳宫内,官婉儿与武则天漫步楼阁之间,一面闲聊,一面尽赏冬日美景。 “陛下,这份封王诏下的,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官婉儿拧着眉头,“即使确定他是吴宁,陛下又何必着急封赏呢?此诏一出,必定举朝哗然。与吴宁来说,并非好事。” “呵呵呵。”武则天轻松淡笑,“怎么?为他担心?” “......”官小婉赶紧摇头,“臣妾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 武则天心情大好,并没有怪罪之意,“朕知道这并非好事,朕也是有意为之。” “哦?”官婉儿不解,“陛下这又是何故?” “很简单。”武老太太目无焦距地望向远方,“封王诏一下,别人倒还不说,只是那几个小辈怕是要坐不住了,吴九郎也自然而然地成了众矢之的。” “他吴老九不是号称智计无双吗?要是这点小场面都应付不来,那还谈什么将来呢?” “这算是....算是对他的一道考验吧!” “将......将来?” 官婉儿大惊失色,什么将来? 错愕之间,武则天已然再次开口,却是下达了另一道旨意,“诏命三省六部、武百官,正月一过,起驾回师,迁都长安!” 说完这句,武则天隐隐露出得意之笑。 那小子,不是把立储作择獒吗?好啊,朕这回长安,而你吴老九,马...... 也将变成獒笼的一员,倒看你如何逃出升天。 “对了。”老太太又想起一事,“派人盯紧吴宁和孟苍生!” 好不容易找着了,老太太可不能让他再跑了。 况且,封王诏一下,武则天自认这是一招出其不意的妙手,纵使吴宁之才,也一定是摸不着头脑。 武则天现在是心生恶趣,很想看看吴宁到底要怎么应对。 好吧,官婉儿满眼无奈。 说实话,她现在真不知道老太太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是,圣命不可违,官婉儿还是躬身应旨,下去办事了。 此时,清阳宫,只余武则天一人。 望着远处的山峦景致,老太太不由得想起,一年多前,穆子究是站在这里,指着洛阳城外那满山的炭农,绝口否认他是吴宁。 可是,两年不到,他终究是露出了马脚。 想到这里,武则天笑了,可是转而,老太太又愁苦了起来。 他终究是在外长大,尝尽人间苦楚,身边还有一个对自己误会颇深的贺兰敏之。 这些年,贺兰敏之还不一定怎么把她这个姨母说成是举世无二的恶人。 而吴宁之前一直不肯承认身份,不也正是因为如此吗? “贺兰敏之....” 武则天念叨着这个名字,心说,你又是长路镖局里的谁?也应该露面了吧? 在武则天眼,吴宁和贺兰敏之自然是在一处的。 如今,吴宁已经浮出水面,等于贺兰敏之也无处可躲了。 ...... —————————— 长安。 武则天所料不错,一纸封王诏确实把吴宁弄得有点懵。 “怎么会这样儿?” 攥着封王诏,吴老九脑仁儿直疼,这老太太不按套路出牌啊! “长宁郡王?她是真敢给!” 太平公主也是一脸发懵,“怎么会这样儿?” 她吴宁还懵。 因为她不知道是吴宁自己故意露出的破绽,让孟苍生去找司马承祯,这才让武则天知道了真相的。 在她眼里,这个长宁郡王来的太特么神了。 ...... “怎么会这样儿?”吴老十也是懵的。 看着吴宁,心大喊:“九哥,好像玩脱了啊!” 在原本吴宁的设想里,露出破绽,让武则天知道他是吴宁,只是第一步。 可是,第二步还没开始走,这个封王诏来了,你后面还怎么玩下去? “怎么办?”吴启有点慌了。 “怎么办?”吴宁现在根本没在想怎么办。 他愣愣地看着诏书“长宁郡王”四个字,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他叫吴宁,这个名字是贺兰敏之给他起的。 “生无安宁”,预示着他这一生必定风雨交加,无处安宁。 可是现在,武则天许以“长宁”,这是老太太在用这个诏书向他暗示着什么吗? 一面是“生无安宁”,一面是“许你长宁”...... 吴宁自嘲的苦笑,我应该信谁?谁又能真的与我安宁呢? 吴宁一阵头疼,他从来没感觉这么累过。 也更加渴望真相,渴望知道贺兰敏之、武则天,到底为什么如此对他? ...... 。 第四零二章 二提沙州 “许以长宁....” 这是武则天不与吴宁挑明身份,却用这样的方式在表达她的态度。m.vodtW.com 武则天很小心,也很心急,吴宁甚至有几分感动。 不管武则天出于什么目的,什么动机,这世间,愿意许以长宁的那个人,竟然是她! 多少年了,吴宁一直自许执棋者。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才是别人手的那粒棋子,任人摆布,永无安宁。 “长宁...呵呵...”吴宁惨然一笑,“长宁郡王!” “又如何得以长宁呢?” ...... “九哥?”吴启看着吴宁反常之态,“你怎么了?” “没什么。”吴宁摇着头,恢复常态,“暂且不去管它。” “那咱们以后怎么办?”吴启皱着眉头,“这封王诏一下,还能继续吗?” “怎么不能!?”只见吴宁眼现出绝决,“无论如何,也应该到揭开真相的时候了。” 说完这句,再不迟疑,问向吴启,“杨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哦。” 既然吴老九已经做出了决定,吴启习惯性地跟着九哥走,收拾心思,说起杨家这几日的变化。 “按你说的,查验了杨家永业田和邑户。不过,没什么成效,杨家的底子很干净。” “想来,杨家那么大的家业,想藏一个人,咱们是很难抓住什么把柄的。” 吴宁闻罢,淡然摇头,“不用抓住什么把柄,我只要他们害怕好。” “查,继续查!明日让罗厨子跟着你,带着镖局的人,长路镖局也跟着一起查。” “掘地三尺!我还不信,他杨家不怕!” ...... 吴宁在下一盘大棋,一盘彻底终结这种尴尬处境的大棋。 武则天给的长宁郡王,在这一刻,不但不能给吴宁以安宁,反而在感动之后,是更加无法抵挡的焦虑。 他是天生的智者,习惯操纵一切,可是现在,他只是一颗迷茫的棋子。 他意识到,必须结束这一切,否则,他永远不可能安宁。 ...... —————————— 杨家确实在吴宁的重压之下,慌了手脚。 事实,吴宁料想的也一点没错,在杨承佑的那次暗示之后,吴宁已经断定,即使贺兰敏之不在杨家,那么杨家也一定知道贺兰敏之的去向。 此时,杨家的主事人杨思俭与儿子杨承佑聚于一处,满面愁容。 “这个吴九郎,他到底要干什么!?”杨承佑怒吼着。 如今,万年县衙以验查永业田为由,把杨家的食邑、封户翻了个底朝天。 这还不够,近日,长路镖局也加入其,摆明了要从杨家挖出点什么。 首的杨思俭倒不像儿子那般失控,可是同样焦虑难安。 吴宁摇身一变成了长宁郡王,这说明,武则天显然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也表明了态度。 而且,最最关键的是,神都那边已经传来消息,武则天迫不急待地要还都长安,出了正月举朝回迁。 在这个当口儿,吴宁又大肆彻查杨家底细.... 这种种迹象,会不会真的有什么关联? 杨思俭不确定,难道吴九郎真的已经倒向武则天那一边了? 否则,他何必大张旗鼓地要把贺兰敏之挖出来? “不行!”杨思俭越想越怕,“敏之不能再呆下去了,要把他送走!” 杨承佑一听,下意识点头,他也觉得有这个必要。 “可是,送到哪儿去呢?此时四处都是长路镖局的人,远走反而更危险。” “......”杨思俭沉吟了起来。 良久,“送到桃云岭去!” “什么?”杨承佑大惊!“不行啊,父亲!” “吴九郎可是刚从桃云岭回来,肖道长那里已非万全之地。” 杨思俭摇了摇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正因为吴九郎刚从桃云岭归来,所以短期之内他不会再回去,那里恰恰也是最安全的。” “让敏之去那里暂避,当是无碍!” ...... —————————— 另一边,数日之后。 “终于忍不住了吗?” 吴宁攥着太叔翎送来的桃云岭密报,冷笑出声。 以长路镖局眼线密布的本事,杨家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吴宁的眼睛。 其实,他要是想把肖老道和贺兰敏之逼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事情未明,吴宁一直有些犹豫罢了。 现在,却是都聚到了桃云岭。 “怎么办?”太叔翎在桃云岭盯了一年多,终于得见成果,此时也有些兴奋,“要不要我带人拿下!?” “不用!”吴宁摇头,“不用我们出手,自然有人把他们揪出来。” 太叔翎一愣,“你....你不是一直想见他们吗?” “现在不想了。”吴宁阴着脸,“既然不想见我,那不用见了,直接去见武则天吧!” 说完,吴宁再无迟疑,伏案急书,密报在洛阳暴露的孟苍生: 去一趟....桃云岭! “!!!!” 太叔翎在一旁看的是心惊肉跳。 让道爷去桃云岭?这不等于是把武则天引到桃云岭去了? 吴老九这出的是什么主意?直接把肖老道,还有他丑舅卖给武则天了? “九郎,这样能行吗?” “要知道,女皇是什么心思咱们不知道,而且....而且稍有不慎,咱们也得折进去啊!” “你别管了!”吴宁依旧阴沉,“我自有计较。” 打发走了太叔翎,吴宁又沉吟良久,随后拿起纸笔,再次修书一封。 这一次,则是给武则天的‘谢恩奏书’。 依照常例,武则天给了吴宁一个长宁郡王,他不可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当然要书谢恩了。 其实也无甚紧要,无非是一些感恩戴德的漂亮话。 只不过,在奏折最后,吴宁又夹带了一点私货,再次提到了沙州城。 谏言:朝廷迁都,军机势必延误,为保西境无失,陛下当早做决断,施行聚守一关的的战略。 而当武则天接到吴宁的这封“谢恩奏书”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挟大周武,在迁往长安的路了。 “嗯??” 武老太太看着吴宁第二次提到了西边战事,不由得再次生疑。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吴宁两次关心阳关、沙州之务,到底是为了什么? “来人!” 于辇驾之的武则天神情玩味,“宣来俊臣见驾。” ...... , 第四零三章 母獒 这里吴宁犯了一个错误。m.vodtW.com 在他看来,武则天在知道他是吴宁的情况下,还下了封王诏,晋爵长宁郡王,这更像是武则天表达的一个态度。 或者说,是老太太释放的善意,是对十年前下山坳惨案的补偿。 等于是告诉吴宁,十年前的那一桩惨剧非是她所愿。 可惜,吴宁想错了。 他毕竟不是皇帝,不是武则天,更不知道皇帝心术非是如此简单。 武则天的这个长宁郡王,确实是在释放善意,可是 老太太杀伐果断一辈子,君临天下了一辈子,那股子舍我其谁的气势,是吴老九再怎么聪明也体会不到的。 在武则天眼中,没有什么对错,只有应不应该。 当年下山坳之局,发生了,那就是发生了,后来的决断那也是情势所迫,老太太根本就不觉得她错了,更谈不上什么补偿不补偿,愧疚不愧疚。 她给这个长宁郡王,更多的,是对吴宁的一个考验。 其实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能力在一众恶狼觊觎的目光之中,把这个郡王坐稳。有没有资格承担这份善意,甚至将来能不能扛下朕赋予你更艰巨的担子。 这才是武则天所关心的。 正如吴宁那个比喻,择君如择獒。 这个比喻,从武则天的角度出发,她不觉得有多悲怆,更不觉得肮脏。她倒觉得,掌天下大权者正当如此,她甚至愿意做那只看着幼獒互食的母獒。 而造成武则天这种心境的人,恰恰就是吴宁自己。 其实,武则天不是没想过安享天伦,让小辈和睦相处。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在邀月楼导演出那样一幕众子孙跪拜启誓,永不相杀的戏码。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那个时候的大周朝,内外安顿,无甚期许。 虽新胜突厥,但士气未起,虽有拓展四边之策,然成果未现。 和贞观盛世比起来,其实也没什么长进,甚至多有不如。 这个时候,择君之想没有太多考量,守城之君足已。 像武承嗣这种货色,虽不是最优之才,却是最优之选,因为足够用了。他不可能把大周带上多高的高度,但也带不坏。 可是现在呢? 不但大败突厥,吐蕃亦是砍瓜切菜,靺鞨、川黔两地进展神速。 加上东南海贸昌盛,西域亦有垂涎,连贵族勋田之忧亦可见得解之日。 武则天的心境变了。 她发现,大周也许可以超越前朝,甚至傲视古今,达到谁也料想不到的高度。 这个时候,一个守成之君可就不够用了啊! 所以,无论是出于君王所愿,还是时局所需,武则天都必须做那只母獒。 至于这位明君是谁,武则天也不知道,可能是武承嗣,也可能是李贤。 甚至李显、李旦、武三思他们,如果能走到最后,也不是不行。 当然,也可以是吴宁! 老太太现在已经不关心立李,还是立武了。 以前患得患失,担心身后之事,那是因为她不够强,她不比上太宗,比不上很多男人。 甚至死后,在那些看不惯她的文人笔下,她可能都比不过自己的夫君李治。 但是现在,吴宁给她做一个局,一个超越前人,谁也比不过她的局。 如此超然之境,武则天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就算我死了,你们爱怎么写,就怎么写。 青史墨聚,可以颠倒黑白,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她就是比你们男人都强。 谁也抹黑不了! ———————— 本来呢,在吴宁的判断里,武则天是揣着一种愧疚之心封其为长宁郡王。 那么,这个时候,他一再谏言沙州防务,老太太就算有别的战略,多半也会给他这个面子,依计行事。 可是,他想错了。 长宁郡王,只是武则天的考验。 这个时候的武则天更是冷酷无情的,一向不主动的吴老九一而再地关心西北战事,而且两次提到了并不是最重要的沙州城,这怎么能不让武则天生疑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老太太现在要做的,就是搞清楚沙州到底有什么,让吴宁这么关心。 叫来俊臣见驾,自然也是让他去查这个事儿。 “沙州?” 来俊臣皱眉道“陛下,沙州就一个罪城营啊!” “而且,臣记得,刑部从八、九年前开始,就废止了沙州罪城营,西放的罪犯都改配凉州。” “如今的沙州,除了十几年前的罪臣老卒,什么都没有啊!” 武则天目光一凝,“那就去把沙州罪城营都有哪些罪臣、犯卒,找来给朕看!” 来俊臣犯难了,“陛下,要不等到了长安,臣再去与陛下办了此事?” “此时,兵部、户部、刑部的文书档案尽已封存,臣就算想查,也无从查起啊!” 武则天气势正盛,哪等得了到长安? “去!!拆封给朕去查!” 好吧,来俊臣只得领令,不敢再多说半个字了。 折腾了整整一天,终于在户部十年前的老文书之中,找出一些关于沙州老罪城营的文书。 “陛下,果不出臣所言,长寿元年,陛下亲下圣令。” “此后,凡身犯刑律,签判徒刑三千里者,一律发往桂州以南。” “凡军有罪卒,签判发配边关者,概行凉州、幽州、广州诸地。” “凡臣子勋贵,死罪不饶,得天子宽恕者,概往凉州、黔州、桂州诸地。” “旧属刑地沙州,地恶人稀,非生人往来之地,有碍德政,遂于废之。” 来俊臣抖着户部文书,“此地废止已近十年,确实没什么人了。” 好吧,旧旨上说的挺好听,有碍德政。可实际情况是,沙州作为流放之所,成本实在太高,朝廷负担不起了。 你想啊,往阳关、玉门关运送给养已经是大耗费了,还得给一帮流放犯人运送,朝廷又不傻,那自然是不愿意的了。 别看现在朝议之时,大伙儿喊的挺起劲儿,什么两关一州,固若金汤。 可实际上,就只有两关,哪还有什么一州。 沙州城除了八、九年前发配过去的罪犯,却是再没什么人了。 “没什么人了?” 武则天听了来俊臣的奏报,眉头皱得更深。 没什么人了,吴宁还两次提起,这更说明沙州必有问题。 沉吟片刻,“沙州城现在还有哪些罪民?” 来俊臣一听,登时心头一喜,这点他早料到武则天会问,所以早就准备好了。 “回禀陛下!” “长寿元年之前,沙州城也不过千多罪民,城中守将” 话说一半儿,来俊臣却是顿住了,下意识抬眼看了一眼武则天身边的上官婉儿,才道 “沙州守将名叫林羽堂,原任左威卫大将军,后因” “后因什么?” “后因麟德元年,太子李忠逆案,而罪至沙州。” 上官婉儿听到此处,不由浑身一僵,脸色更是煞白难安。 , 第四零四章 麟德旧事 麟德元年,算起来,已经是三十六年前的事情了。 而当时的太子李忠,也是李治的长子。 当然,这个长子不是嫡子,而是庶出。 一个庶长子能当太子,那是因为李忠一直被王皇后养大,视如己出。 王皇后其人也不用多说,那是武则天登临后宫之主前,最后的一个敌人。 而随着王皇后被武则天斗倒,李忠这个太子之位是什么命运,也早注定了。 麟德元年那桩逆案,更像是一场武则天为了给自己儿子铺路,而施行的政治追杀。 当然,如果李忠要是真能让武则天特意出手对付一下,那也算是他没白当这个太子。 窝囊窝囊在,李忠逆案,武则天的真正目标根本不是李忠,而是另有其人。 李忠也是倒霉,完全是搂草打兔子,让武则天给顺带手儿了。 而麟德逆案真正倒下的,其实是宰相——官仪。 这是为什么,来俊臣提到李忠逆案的时候,官小婉浑身一僵的原因。 官仪,正是官婉儿的祖父。 此时,武则天也看向了官婉儿,亦发现了官婉儿脸的不自然。 唉,心一叹,对官婉儿多多少少生出一丝不忍。 心说,这个来俊臣当真是不知进退,怎么还提起这档子事儿了呢? 官仪.... 好吧,李忠挺窝囊,被官仪牵扯着给干掉了。 而官仪.... 官仪更特么窝囊! 因为官仪是个替罪羊,是替别人扛了雷。 这事儿细说起来,是一笔糊涂账。 武则天与官仪结仇,是因为著名的“废后诏”。 那个时候,官仪身居西台侍郎,弘馆学士,职同宰相。 而武则天初登皇后之位,再加,李治体弱多病,老太太年轻有点不知进退,把朝政涉及的有点深,引来了各方不满,使得高宗李治生出了废后之心。 而且,说干干,连废后诏书都写好了,差没发下去了。 武则天知道这件事儿之后,马跑到李治面前哭诉,大呼冤枉。 李治这个情种,耳根子本来软,再加因为爱情,被武则天哭晕了,当场把废后的念头给打消了。而且,还很不是东西的甩得一手好锅。 “是官仪让朕废后的,朕可不想废你。” MMP! 官仪也是日了狗了,我特么是个负责写诏书的好不啦?关我屁事儿? 可是,没办法啊,李治怎么说都是皇帝,他要是甩锅,官仪不能不接,武则天也不能不信。 于是,这个仇算是结下了,也有了后来的太子逆案。 武则天为了立威,把官仪一家男的杀了个干干净净,女的都没入掖庭为奴。 那个时候的官婉儿还在襁褓之,祖父、父亲被武则天给咔嚓了,母亲带着她进了掖庭宫,为奴为婢。 官婉儿一直在掖庭宫呆了十多年,才被武则天提拔重用。 这才有了后来的一代才女,大周女相。 这件事,说起来确实是一笔糊涂账。 官仪因背锅而死,武则天呢,也不是傻子,知道官一家其实死的挺冤的。 之后对官婉儿宠信有加,多多少少和现在封吴宁为王是一个心态,有亏欠之意。 ...... 此时,君臣三人因提起了陈年旧事而僵在那里。 武老太太甚是不悦,来俊臣这不是不懂事吗?提什么当年的事儿? 来俊臣也冤啊,你当我愿意提?是你老自己问的好不? 反正这个沙州守将林羽堂,是因为当年那点事儿,发配到沙州的。 “林羽堂?” 武则天默念着这个名字。毕竟曾是左威卫大将军,心里似乎还有点印象。 林羽堂之所以被牵连获罪,是因为这个左威卫将军,还身兼太子府左卫,视同李忠党羽。 想到这儿,武则天不由自言自语道:“他还在世?在沙州已经三十多年了吧?” 在老太太的印象里,林羽堂当年已经四十有余,三十五六年过去了,现在怕不是要七八十岁了。 “是的!”来俊臣点头,“算起来,已经在沙州三十六个年头了。” “哦。”老太太沉吟着。 按说,在沙州三十多年,应该和吴宁没什么关联。 抬头看向官婉儿,“这个林羽堂,与你祖父是....旧交?” 如果现在官婉儿点头,那武则天肯定是送个顺水人情,把这个林羽堂豁免了。 可是,来俊臣多了一句嘴,没问他,他却抢答了。 “回禀陛下,林羽堂乃是李忠旧党,与官一家肯定是没有关系的。” 嗯,来俊臣也是好心,这种有没有关系的话,官小婉也不好做答,他来答,也算是为官婉儿解围。 再说了,一个罪将,都在沙州埋了三十多年了,救回来有什么用? 武则天闻言,还是看着官婉儿,“是这样的吗?” 还是给足了官婉儿情面,意思是,只要你说有一点关系,那朕恕了他也没什么。 可是,官婉儿也是摇头,“应该是没有什么旧交吧!?” 她说的是实话,一来,官家遭难时,她还小,有没有关系她也不知道。 二来,母亲在世时,也没提过与什么林家有旧交。 “哦,那算了吧!” 既然官婉儿这么说了,武则天也不再纠结。 还是那句话,一个贬了三十多年的罪将,还能有什么用?现在算让他回来,估计老迈之躯也回不来了。 继续与来俊臣道:“沙州还有何人?” 来俊臣皱眉,“值得一提的,也这么一个林羽堂了。剩下的多为一些武勋罪将,也都是获罪起码二三十年的人了。” “还有一些犯臣,不过人体弱,能活到长寿年间废止沙州罪城营那个时候的,刑部在册也不过几十人。” “且年纪最轻的,也过五十有余,想来现在也剩不下谁了。” 哗啦啦地急翻书,“还有两营兵卒,共计千人。一为光宅年,徐敬业谋反之叛军,罪入沙州,永世不得返家。” “二为天授年,房州城卫抗法之罪卒,罪入沙州,永世不得返家。” “什么!?” 一听天授年房州城卫之名,武则天双目猛然一瞪。 “谁!?你再说一遍!?” 把来俊臣吓了一跳。 “房,房州城卫营啊!计五百众。天授元年初,因不服将令,至朝廷剿灭逆党贺兰敏之军务受阻。” “故陛下降诏,将之一营尽数发配沙州。” “!!!” 呼.... 武则天深吸一口气,原来如此!难怪吴宁三番两次的要保沙州,症结原来在这儿。 他关心的根本不是什么西北军务,他关心的是房州城卫营那五百罪卒。 想通其关节,武则天猛的目光一厉,怒声大骂: “不争气的东西!!这是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 “来求朕,居然只为了几个罪卒!?” 吓的来俊臣一缩脖子。 什么跟什么啊?这闹的又是哪一出? ...... 。 第四零五章 妇人之仁 武则天出离的愤怒。≦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要知道,吴宁入京两年有余,与她这个皇帝从来不假辞色。 老太太其实心里明白,他心有恨,有怨气。 可是,老太太万万没想到,吴宁第一次求她,第一次好言好语地和她说话,居然是为了一营连微末都算不的罪卒。 妇人之仁! 在她眼,这是妇人之仁,完全无法接受,甚至不能容忍。 要知道,你是吴九郎,是朕选,有资格入獒笼一争的人。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为了几个罪卒,低声下气的来求朕!? “此等妇人之仁,怎堪大用!?” 把武则天气的啊,浑身发抖,激愤难平。 把来俊臣吓的,大气都不敢喘,心说,这是跟谁发的火啊? 但是,他也不敢问,缩着脖子,躲到一旁,生怕惹火身。 这一边,武则天越想越气,好!你不是英雄义气吗?不是要救吗?朕给你一课,偏不让你救成。 “来人!拟旨!” “命阳关守军退守玉门关,沙州罪城营占城据守,以敌吐蕃!” “......” 来俊臣听的直咧嘴,老太太这是怕沙州罪营死不透啊! 还以城据守? 一共千多罪卒,还是在那里苦熬了几十年的。还有多少能活着都是个问题,怎么守得住吐蕃? “陛下!”虽说惊若寒蝉,可是来俊臣还是不得不提醒武则天。 “依旧例,边关调防,本不涉及犯卒。所以,沙州按理说不在调防之列,何必....何必多余提及,书于圣命之呢?” 好吧,来俊臣是专业狗腿子,为老太太想的还挺周到。 按他的话说,沙州本来不在调防之列,监狱哪有跟着戍番的不是?根本不用书于明面,徒增议论。 “不!” 可是,来俊臣没想到,武则天还非写诏书。 “要写!” “朕是让他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正发着火,却见一带刀侍卫过来,见来俊臣在场,也不高声见礼,只远远地看着。 官婉儿赶紧迎了过去,那侍卫在官婉儿耳边耳语几句,下去了。 而引起武则天注意的是,官婉儿只听那侍卫几言,便脸色煞白,变得不安起来。 老太太一皱眉,向来俊臣挥手,“你先下去吧!” 带来俊臣一走,老太太这才对官婉儿道:“怎么?出了什么事?” “这....”官婉儿一阵犹疑。 说实话,这个当口儿,尤其还是暗卫禀报的这件事,她是不应该奏的,起码等老太太心绪平复之后再说。 可是,武则天已经问起来了,她却是没办法了。 “回,回禀陛下....孟苍生那边似乎有什么了动静。” “嗯?”武则天老目一眯,“什么动静?” “他...他离开洛阳,去了长安城外一处叫桃云岭的所在。” “那里....那里有一道观...” “此时,贺兰敏之正藏身此处!” ...... ———————— 长安。 长安下,无论是门阀勋贵,还是寻常百姓,都在准备着迎接圣驾回都。 太平公主与武崇训等人亦不例外,而且,他们别人还要麻烦些。 此时,女皇圣驾还在路,他们要出城相迎数百里。 “你真的不去?” 太平狐疑地看着吴宁,“你可是长宁郡王了,有此隆宠,礼应出城接驾的。” 吴宁淡笑,摇了摇头,“正因如此,所以更不能去。” 再怎么说,他也是臣子的身份,行郊迎之礼也足够了。要是真像太平他们这些亲眷一般,早早地去接,那才显得不够沉稳,招人记恨了。 “不招人记恨?”太平反问一句,“怎么可能不招人记恨?” 翻着白眼:“这长宁郡王一出,不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准备抓你的把柄呢!” 略显疲态地歪回椅座,懒懒道:“这个朝啊,本宫看得给你多,你清楚,你不招惹记恨,记恨却要来招惹你。” “所以,权倾一时,又把有足够让人敬畏的财富,想躲...是躲不掉的。” “对了!”说着说着,精神一震,“武三思手下的那个宋之问可是也随着来了长安。你要想着点,不能让他坏了事!” 宋之问的事儿,吴宁早说过要解决。可是,还没等宋之问调回神都,吴宁来了长安。这事儿也放下了。 只是到了现在,却是不能再忽视了。 对此,吴宁和之前的态度一样,“宋之问不足一虑,他进不了长安。” “什么意思?” 吴宁神秘一笑,“自会有人对付他。” 说完,吴宁叫来了一个长路镖局的下属,“告诉刘东,他可以放手为之了!” “刘东?”太平不解,“刘东是谁?” “宋璟,宋广平的弟子,也是王从简的同门师弟。” 太平听闻,还是不解,“他能对付宋之问?” “能!”吴宁点了点头,“这世能让宋之问一击而毙的,只有这个刘东。” 随之解释道:“宋之问算起来其实是刘东的舅祖父,其与宋之问有杀父之仇。” “......” 太平有点懵,“舅祖父?还有杀父之仇?” “那不是说....”满目惊愕,“不是说,宋之问杀了自己的亲外甥?” “没错!” “为什么?” “因为一首诗!” 看向太平,“殿下还记得宋之问那首时时挂在嘴边的,‘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吗?” “记...记得啊!” 太平当然记得,那是宋之问的招牌,走在哪儿都挂在嘴。 当年他挨揍那次,不也是骚包地吟着这句,过来搭讪吗? 只闻吴启道:“这首诗,其实不是他写的,而是他的外甥刘希夷所作!” “宋之问觉得此诗甚妙,想要据为己有,可是刘希夷不允,于是....” “于是他命家奴夜入刘希夷房,将其用沙袋活活压死了。” “......” 太平听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因为一首诗而杀人?他疯了?” “疯了?”吴宁摇着头,“还真不是疯了,这只是小人物的挣扎罢了。” 虽不可饶恕,可是却也非是太平这种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所能理解的。 ...... , 单章:答疑与感恩 本来是想偷个懒,在正式章节开头说几句就得了。m.vodtW.com 可是,感谢的话,实在太多,所以就开个单章。 一为感恩,二为唠嗑,答疑吧。 这几天盟主、万赏、发月票包的特别多。 苍山嘴上虽然一直不鼓励大伙儿在订阅之外花钱,可是不得不说,对于现在的《獒唐》,这些支持实在是太特么的珍贵了。 因为之前更新不稳定的缘故,《獒唐》已经好几个月没上过大推荐了,这使得很难有新读者进来,也缺少曝光度。 是你们的支持,让《獒唐》上了打赏榜,又上了分类月票榜,追订也一点点好了起来。 这等于是给了苍山希望。 希望,在这本扑街书身上,那是比钻石还珍贵的东西啊! 真的是万分感谢,感谢你们在苍山最难的时候,在《獒唐》最需要鼓励的时候,给了我莫大的支持。 你们救了《獒唐》! 说几句心里话,《獒唐》在苍山原本的计划里,是准备慢慢写,不指望它出什么成绩的。 之前在单章里也说过,过年之后可能会双开。 没办法,一要生存,二又不舍得像别的作者那样,扑街就断掉。 所以,思考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决定再拼一拼。成绩不好,大不了多写点,就当练笔了。 而且,看过《大宋》番外的朋友应该知道,吴宁这个角色是整个大故事之中重要的一块拼图。 《獒唐》的目的也是为了塑造吴宁,狡猾、多智,甚至不择手段,内心却和唐奕一样中正人物形象。 只不过,苍山好像犯了一个错误,我不应该把他放在一个如此压抑、复杂的故事里。 这使得整本故事的基调变得很不爽,以至于在这样一个灰色的故事里,苍山不得不加入嬉笑怒骂,跳跃的元素来平衡。 我只能说,这是真特么的难写啊! 我应该让吴老九去三国、宋末、明末。 以他的智慧,一定就是推土机似的一路杀过去,爽到底。 这可能就是《獒唐》没有大宋读起来通透的主要原因吧! 提到番外,用有些读者的话说 “神仙作者、苍山宇宙、历史转科幻闪着腰了。” 苍山一直没回应,不是不想回应,实在是疲于更新,没时间回应。 这里就多说几句吧,算是给期待的不期待的书友一个交代。 首先,没那么玄乎。 不存在什么苍山宇宙,我还没到那个高度。 只不过是,在写历史之前,第一个在我脑子里成形,也特别想写的故事就是一个科幻。 就是唐奕、吴宁、齐磊,一武一文加上一个主心骨,三兄弟在地球被囚禁之后,一步步走向星辰大海的故事。 如果你重读一遍大宋,就会发现,唐奕的永生其实早就有伏笔。只不过是不显眼,不容易发现罢了。 苍山是一个思维极其活跃,又满脑袋骚主意的人。 因为记性不太好,也就养成了写便签的习惯,一个点子这个故事用不上,但是记了下来。 看见星空,又觉得这里可写故事,也记录了下来。 久而久之,就有好几个不同的类形的不同故事逐渐成形了。 但是,大伙儿放心,历史类还是苍山写的最熟的,所以到什么时候,历史文苍山也不会放弃。 至少苍山月这个作家号,下一本书还会是历史文。而且,那个故事已经在构思,已经成形了。 我如果要偿试什么科幻文,那也不会让你们知道,我会开个小号自己静静地去写。 其次,关于唐奕的结局。 我承认我混蛋,番外还留了个尾巴,但是实属无心。 写着写着,突然就觉得把唐疯子一个人留在地球肯定挺好玩儿的,然后就手一滑,又弄出一个坑来。 这里可以告诉大宋的书友,唐奕那不是什么原始社会,那是一篇 末世文。 崩坏的地球秩序,三大圣族在神墓星系留下的秘密,还有封印地球的幕后阴谋,会让没赶上离开地球,且冰封千百年之后的唐疯子面对一个全新的世界,全新的历险。 这个故事真的就是一时起兴,还没构思出来。 现在能想到的,就是一个被宇宙文明抛弃的地球,被遗忘的冰冷荒星 无处可去,只能来到这个囚笼的星际流亡者 被智人文明驱逐的星兽文明 后世代挣扎求存的新人类 一切的一切,都充满着绝望。 而唐奕,一个来自远古纪元的老不死的,可能在无尽的岁月洗礼之下,他已经变得不再疯狂。 可是,与在大宋一样,他依旧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异类,他是唯一心中还有希望的人。 因为他知道,苍穹之上,有另外一群地球人带着地球火种,在星空中慢慢闪耀,想办法回家。 一个怀揣希望的独行者,穿行于异族与星兽之中,眼神里有活了两千年的沧桑,偶尔也会暴露本性发个小疯什么的 就这么多了。 真不是吊味口,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些了。 有的读者可能接受不了,好好的历史文儿,你扯什么科幻呢? 可是在我看来,穿越这个事儿,本来就够科幻的了。 我只不过是比较蛋疼,非得给穿越找个合理的解释罢了。 不过,也没关系,不喜欢,您就只当是历史文看就行了。反正苍山会一直写历史文儿,不用担心以后没得看。 再说一下更新的事儿,很多“亲妈粉儿”在留言劝我注意身体,无微不至的母爱让苍山很是感动。 (没有一点调侃的意思哈,可别误会,苍山无父无母,除了媳妇,没谁对我这样儿,很感激。) 这里说一句,放心!顶得住! 现在身体状况很稳定,除了一些因为之前犯错,造成逻辑和构思上纠结比较费脑子,偶尔会感觉很累,正常码字儿是完全没问题的。 没有这点底气,我也不会爆更。 踏踏实实看,该催更催更,苍山就不是那种勉强的人,一但顶不住了,我肯定第一时间叫苦。 先来个万字感言,最后含蓄地请求大伙儿别让我断更。 《獒唐》能不能咸鱼翻身,就看你们的了。 所以别客气,也别攒着了,看吧!! 订阅吧!真的是很需要啊! 再特么养着,就养死了啊! 最最后。 再一次感谢那些,明知道是扑街书,还特么傻傻地支持苍山,支持《獒唐》的兄弟们。 感谢“冯小狗”“一又三分毒”“磨针井人”“烟若微凉”“德安孔尼亚”“忘川”“苦笑”“陌路”“li书童”等40位兄弟的盟主。 感谢申屠、磨针、苦笑,还有一大群匪帮兄弟,昧着良心地发月票包。 感谢诸多万赏的匪帮! 你们是真特么的牛逼! 生生把扑街拱到了榜上,帮我拐骗了一大堆书友入坑。 感谢那些入坑还没跑的客倌,为《獒唐》了数据,使得更多书友被骗进来。 (想跑也跑不了,这特么是土匪窝子!) 感谢那些批评的声音,你们让苍山清醒,让我明白自己就是个扑街。 让我真真切切地明白一个道理—— 喷子都特么是上辈子被老子甩的怨妇。 感谢作者群的某一位作者,你让苍山憋着一股劲儿。 就特么不太监!就特么不随大流儿! 感谢你们每一个人和兽儿 知识,使人变得谦卑,懂得敬畏。 知识,也使兽儿变得它看不懂,学多少都那操性。 完了。 大过年的,兄弟们看个乐儿就得了! 。 第四零六章 抗旨 后世有一句戏言,“有的人生在了,可有人的却生在了终点!” 有的人要为一个目标奋斗一生,可是有的人,却一降世就拥有了别人奋斗一生,也不见得能达到的高度。 太平显然是后者,她是武则天最小的女儿,一出生就拥有无上权力与荣华富贵。 可是,绝大多数人并没有这样好的命,为了达到那个终点付出了多少艰辛,是太平完全无法想象的。 在这个过程中,有的人还能坚持本心,而有的人却抛弃了道德标尺,也就有了宋之问之流。 别说是为了一首足以让人名扬天下的好诗,就算是为了一餐饱饭、一块遮体的粗布而杀人的,吴老九也不是没见过。 这种向上爬的心态其实没有错,错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宋之问之流忘了人性,忘了自己是个“人”! “早就准备好了?”太平反过味儿来,“要用刘文东去打掉宋之问?” “嗯。”吴宁点头,“确实是早在计划之中。” “可是,只靠一个刘文东,就真的能让宋之问万劫不复吗?” 在太平看来,宋之问现在毕竟是位高权重,再加上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就算刘文东告发成功,但毕竟年月太久,也是很难去查的。 想到这里,不由问道“刘文东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吗?” 吴宁摇头,“没有。” “那还怎么告?仅凭一个白衣书生的一面之辞,就要告倒朝廷重臣?” “以前或许不行,但是,现在可以。” “怎么讲?” 只闻吴宁道“凡事讲求一个‘势’,如今大势已成,就算没证据,宋之问也必死无疑。因为,想让宋之问去死的不是刘文东,而是我吴宁。” “切!”太平撇着嘴,被吴老九那嘚瑟的神情弄的好生气恼,“看把你能的!” ———————————— 太平说的没错,刘文东为父报仇这个事儿,因为年代久远,宋之问位高权重,又没什么确凿的证据,其实很难实现。 可是吴宁说的也没错,正因为希望渺茫,所以刘文东唯一的办法,就是等机会。 若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在长路镖局之中苦等这么多年,而不去告状了。 那么这个机会是什么呢? 就是吴宁说的这个“势”! 怎么说呢,宋之问就算再位高权重,他依旧不是那个生在终点的幸运儿,毕竟有太多比他重要、比他还要位高权重的角色。 比如,现在的吴宁。 此时此刻,长宁郡王在武则天心中的分量,可是要比他宋之问重要得多。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告发宋之问,那武则天几乎不用想也知道,是吴宁干的。当然也知道,吴宁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宋之问闭嘴。 那么,老太太是要保住一个人品下流的所谓重臣,还是保住吴宁的身份? 这道选择题怎么做,还用问吗? 事实上,后来刘文东去拦圣驾,告御状的时候,武老太太也确实是连选择的必要都没有,查都不查,问都不问,直接把宋之问咔嚓了,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朝廷大员,因一白衣书生告发而死,老太太竟连申辩的机会都没给他,也足以说明,吴宁所谓的这个势用的多么精准。 武三思和武承嗣到最后也没得出答案,穆子究到底是不是吴宁? 更是万万没想到,他们认为是一步好棋的高明手段,在吴宁眼中根本就是一分不值。 也正如之前吴宁对太平说的那样,武承嗣也好,武三思也罢,都算不上是威胁。 因为,他们太弱了。 以前武则天的意向不明之时,他们不是吴老九的对手。 现在老太太知道了吴宁是谁,还封了长宁郡王,他们就更算不上威胁了。 与其担忧他们能搞出什么小动作,还不如关心关心别的。 而现在吴宁的心思,也确实不在这上面。 因为就在今早,武老太太关于西北防务的旨意也传到了长安。 让吴宁失望的是,老太太并没有彻底采纳他的意见 放弃了沙州城! “现在已经快入三月,西北渐暖,不出一个月,吐蕃大军必临阳关之下。到时候,沙州亦成死地!” 吴启满目愁容,对吴宁说着当下情势,“魏大哥他们,怕是凶多吉少了。” 房州城卫罪入沙州的事,吴启是知道的。 如今圣旨已下,更是再瞒不住。 两兄弟此时也是聚于一处,商量着对策。 “城卫营是因咱们获罪的。九哥,能不能想想办法?咱不能见死不救啊!” “” 吴宁沉默着,比起什么宋之问,这才是真正的难题。 其实吴启还不知道,沙州除了房州城卫营,还有一个吴宁必救之人——林羽堂! 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难!” 两军交仗,生死搏杀,他的那些阴谋算计都失去了用处。 想救,就只能是打退吐蕃大军,这非是他能力所及。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抗旨! 武则天下旨,沙州城固守。那吴宁就派人把沙州城里的人都接出来,留一座空城给吐蕃王。 这一点,也许可以做到。 可是,这样一来,沙州城的人就算是抗旨出逃,罪加一等。他也忤逆了武则天的旨意。 吴宁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好不容易与武则天建立起来的默契,好不容易设的这个局,在如此接近真相的时候,如果他这么做,就全完了。 “怎么办?” 这让吴宁无比为难,一连数日都拿不定主意。 而正在吴宁犹疑不定的时候,也就是二月底,武则天圣驾入长安的头三天,去了沙州近两个月的老十一,日夜兼程而归。 “快想办法,否则吐蕃王师一到,沙州罪营必无生还!” “为何?”吴启急声发问。 只闻老十一说出一句,让吴宁、吴启心都凉了半截的话 “满城白发,不堪一战!!” “不管了!”面对这样的形势,吴宁已经顾忌不了那么多了。 “与林大哥去信,就说” “就说你父有难,速来长安!!” 沙州城罪将林羽堂不是别人,正是黑妖寨寨主林晚箫的老父。 “先把人接出来再说。” 吴启闻罢,不无担心道“那那女皇那边” 吴宁这可是抗旨,现在谁也说不清后果。 “顾不得那么多了。”吴宁眼神坚定,现在根本不是犹豫的时候。 当年,要不是魏大郎领着城卫营不肯听李谌将令,而对下山坳下杀手,可能吴家连一颗种子都留不下来。他们也不会因此而获罪,在沙州苦挨了十年。 这份恩情,吴家人是不可能撒手不管的。 而林羽堂虽说与吴宁无甚交情,可吴宁与林晚箫却情同兄弟。 林晚箫的老父身陷险境,吴宁又怎么可能不管? 即使是抗旨,那也就抗了。 吴宁本就不是什么瞻前顾后之人,眼中现出绝决“大不了做得隐秘些,不让人知道是我们出的手便是!” 吴启闻言,点了点头。 看来,现在也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了。 况且,如果吴宁不动用长路镖局的人去接人,只请西北绿林的朋友帮忙,再加上林晚箫他们。 等把沙州城里的人接出来后藏起来,似乎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不见得就会被人察觉。 , 第四零七章 原来是这个“有大用” 老十一探回来的情况是 沙州罪城营现在,满打满算只剩下八百余人。 而且,年龄最大的林羽堂已经年近八十,迟暮老矣。 最晚去沙州的房州城卫营,也已经在那里困了十年。 要知道,中原腹地的一支地方厢营,本来就是养老偷闲的地方,即使是十年前,城卫营中最年轻的也是三十大几的年纪,十年光阴,现在都是四五十岁的老汉。 更别提另一支罪营还是徐继业谋反时发配过去的,那可是十六年前的事情。 所以,老十一一句“满城白发,不堪一战!”吴宁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景象。 指望他们在吐蕃大军的冲击之下存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所以,吴宁必须行动起来,哪怕抗旨,也是无可奈何。 这对吴宁来说,是一场考验。 可是,吴宁还不知道,一场更大的考验,其实已经在等着他了。 ———————— 随着武则天离长安越来越近,太平公主、李裹儿与武崇训去接驾的队伍,也自然而然地到了近前。 按理来说,这几个都是老太太最宠爱的晚辈,又是一年多没见着,武则天应该是喜欢的不行才对。 可实际上,老太太反而有点不太高兴,甚至看太平和李裹儿是越看越不顺眼。 “还有脸来见朕?” 武老太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样子,把太平、李裹儿和武崇训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地了?我们来接你,你怎么还像老大不满意似的呢? 呵呵,他们也不想想,老太太能高兴才怪。 穆子究就是吴宁,这个事儿一经实锤,那就说明,至少太平公主是一直在瞒着她这个娘。 而联想到李裹儿为什么与吴宁走那么近,还有当年他们之间的情分,就知道李裹儿这丫头多半也是背叛了她。 “两个白眼狼!” 武老太太心中暗暗骂着,一个吴老九就让你们把朕给扔到了一边,还疼你们有什么用!? 瞅了一眼两人旁边的武崇训,心说,还是崇训这孩子乖巧,比这两个女娃却是强多了。 “崇训啊,快过来,让皇奶奶瞧瞧!” 阴不阴阳不阳地招呼着武崇训,还时不时没好气地瞥上太平和李裹儿两眼。 “这一年多未见,让皇奶奶看看你长进了没有。” “” 武崇训满是歉意地看了看太平和李裹儿,这才靠到武则天身边,缓声道“让皇奶奶失望了,崇训这一年多” “光想着玩儿了,却是没什么长进。” “不对。”老太太嗔怪否定,“朕看你就精神多了嘛,比某些人强!” 话是瞪着太平和李裹儿说的,“还学会蒙骗于朕了!” 吓的太平不由倒退一步,李裹儿则是缩脖一吐香舌。 “怎地?”老太太见此情形,不依不饶,“现在知道怕了?是不是觉得联一直都宠溺你们,不会舍得责罚你们!?” “皇奶奶” 武崇训一看,不出声不行了,赶紧略带撒娇道“这是怎地了?快消消火气!皇奶奶这身子可是比什么都要紧,可不能气坏了。” “哼!!”老太太冷哼一声,却是不再理会太平与李裹儿,热络地拉着武崇训,嘘寒问暖起来。 “陛下” 此时,却是上官婉儿上到近前,“明日圣驾应该就能到桃云岭了,你看” 上官婉儿的意思是贺兰敏之就躲在桃云岭,问武则天是不是要顺手拿下。 武则天想了想,一摆手,“不用明天!现在就派人去桃云岭,将贺兰敏之给朕拿下!!” 说完了,又瞪了一眼太平,蹦出一句,“朕倒看看,这对舅甥还能搞出什么花样!” 可是,老太太微微一皱眉,她怎么从太平眼神之中看出一丝意外的神情呢?好像太平并不知道贺兰敏之在桃云岭的事情。 “怎么?”武则天眯起眼眸,“你不知道贺兰敏之就是在桃云岭?别告诉朕,你也不知道穆子究就是吴老九!” “啊!”太平闻言立时拜倒,“母皇” “你什么也别说!”老太太显然气的不轻,“朕如此信你,你却瞒得朕好苦,当真让朕心寒!” 怒火难平地再次吩咐上官婉儿,“去!!现在就去把贺兰敏之拿下!二十年不见,朕倒要看看,他变成了什么鬼样子!” “朕还要看看,没了贺兰敏之,那个混蛋小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 “” “” 此时此刻,太平和李裹儿连大气都不敢喘,看来这事儿真的是把老太太气着了。 太平也是心酸,她也冤得很啊! 那谁知道你老人家是这个态度,直接就封了王? 之前又是通缉,又是猜忌的,谁知道告诉你是个什么后果? 而此时武崇训 武崇训却是不同心态。 萌公子张大着眼睛,一脸呆滞,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听这意思皇奶奶以为以为吴宁是和贺兰敏之在一起的?” 他猛然想起,之前与吴宁一同去天师观,他问吴宁,为什么不带太平来此,却偏偏带他来? 吴宁答“因为你有大用!” 当时,萌公子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可是现在 现在他有点明白了,特么吴老九好算计啊!这个“大用”,原来是用在这儿的。 “咳咳。”武崇训清了清嗓子。 武老太太正和太平还有李裹儿运气,听了萌公子这边的动静,转过头来。 “身子不舒服?” 萌公子一窘,“皇奶奶,其实其实我也知道穆子究就是吴宁。” “什么!?” 老太太两眼一翻,差点没背过气去。 “你也知道?” “呵。”武崇训满脸歉意,“侄孙还真知道。” “你!” 武则天彻底无语,原本以为这是个好孩子,可是没想到,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哇!!!好哇!!”武则天瞪着老目,指着下首的三个小辈,“一个吴老九,就把你们都” “皇奶奶你别急。”武崇训赶紧阻止,“你先听我说完。” “我知道的,和你知道的,好像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这个”萌公子沉吟片刻,“他是这么一回事儿。” 于是,武崇训就把吴宁向他坦白身份,还和他一起去桃云岭见肖老道,却扑了个空的事儿,和武则天细细道来。 “皇奶奶,据侄孙所知,吴宁似乎没和贺兰敏之在一起。而且,从十年前下山坳那件事之后,两人就没见过面。” “甚至贺兰敏之和肖老道,似乎一直都在躲着吴宁呢!” “”武则天沉默了。 武崇训带来的这个消息,信息量有点大,老太太要好好消化消化。 。 第四零八章 置身事外 从武则天的角度来说,她一直认为,吴宁和贺兰敏之肯定是在一起的,两个人不可能分开。 这就是一个天然的误区。 就像吴宁当初因为找不到贺兰敏之,所以他考虑问题的时候,一直是从他自己的角度出发,从来没有把贺兰敏之的因素加入进去,是一样的。 这个双向的误区,还是来长安之前,咱们公主殿下点醒了吴宁。 那么话说回来,这个误会,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有,而且,相当重要! 往小了说,这个误会可以左右武则天的判断。 如果老太太认为吴宁进京是和贺兰敏之一起来的,那么,因为贺兰敏之对老太太有敌意,自然而然,老太太也会认为吴宁对她有敌意。 可是,如果吴宁是自己来的,甚至这十年都没见过贺兰敏之 那吴宁进京就是来寻找真相的,对老太太有没有敌意,却要另说。 这一里一外,可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而往大了说,这可以把吴宁彻底摘出去,置身一个不败之地。 就像现在,肖老道和贺兰敏之不见吴宁,结果把吴宁逼急了,只能用非常手段把他们逼出来,直接卖到了武则天面前。 可是,说到底,吴宁还是这个局里信息量最少的那个人。 他不知道贺兰敏之到底隐瞒了什么真相,也不知道武则天到底有什么惊天之密。 这些隐藏在迷雾背后的真相,又会把他至身于何地? 就是说,吴宁不知道他把贺兰敏之的行踪暴露给武则天,对自己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而为了得到真相,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先把自己摘出来,置身事外。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十年,贺兰敏之不但没和我在一起,而且还一直躲着我。” “至于为什么躲着我,他到底藏了什么阴谋?对不起,我还不知道。” “你老要是有兴趣,那就自己去问贺兰敏之,问问他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反正我就是个被你们摆布的棋子,两眼一摸黑。” 这些才是吴宁对武崇训所说的“有大用”! 只要让这些隐情从萌公子的嘴里说出来,那么,这个局,就成了武则天与贺兰敏之之间的直接较量。 吴宁不但可以从中得知真相,而且还可以安安稳稳地作壁上观了。 现在一切都想明白了,萌公子此时不得不佩服吴宁的智计。 也许他早就想到了肖老道不太可能见他,所以从在城门见到自己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整套的计划。 顺势而为,带上自己同去,并在路上知无不言,把一切都告诉了自己。 目的,当然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为了通过自己的嘴,把他和贺兰敏之不在一处的信息,传递给武则天。 至于为什么是自己,而不是太平公主或者李裹儿? 因为吴宁很清醒,他知道一但自己暴露了身份,那太平和李裹儿在老太太那里也就失去了信任。 由她们来说,武则天不一定会信。 可是,由他武崇训来说,那效果就不同了。 他是武三思的儿子,与原本的吴宁没有任何交集。平时又是呆呆萌萌、诚实可亲,老太太由不得不信。 想通这些,萌公子心中一阵哀嚎 “吴老九诚不欺我啊!真是不定什么时候,就把本公子给卖了。” “不行不行!”武崇训暗下决心,以后和吴老九相处可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萌公子这边在纠结,却不知道武则天那这也同样在纠结。 果不出所料地沉思了起来,吴宁没和贺兰敏之在一起? 老太太现在纠结的是我应不应该信呢? 按理来说,武崇训这孩子还是信得过的,他的话不会有假。 可是,正因为武崇训的话是真的,让武则天一下就听出来,这是吴宁有意让他跟着去桃云岭的。 这会不会又是吴宁设下的迷魂阵?故意诱导? 这一点,老太太却是吃不准了。无它,吴老九那混蛋小子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正当武则天琢磨不定之时,一旁的上官婉儿由感而发的一句话,却是让老太太心中莫明一紧。 “这,这么说来,吴家兄弟没和贺兰敏之在一处,那自然也得不到贺兰敏之,还有杨家的帮助。” 上官婉儿不由感叹“要是真的没有外力相助的话,那他们这十年真让人刮目相看了。” 武则天“” “刮目相看?” 是啊,是该刮目相看了。 原本以为贺兰敏之是和吴宁一起的,那样的话,十年间有长路镖局这样的成绩也不奇怪。 毕竟贺兰敏之不但有杨家这个暗助,他自己当年交友甚广,也算结交了一批挚友,加上肖老道这个助力,吴宁的路走得也不会太艰辛。 可是现在看来,他真的是靠一个人,靠吴家的一众兄弟,才拼到了今天这一步。 着实不易啊! 想到这里,武则天又开始有些理解吴宁进京之后,为什么与她是那个态度了。 他本应不会受尽这些苦难,他本应是皇宫之内的宠儿,他本应 本应拥有一切。 可却偏偏受尽苦难,换作谁又会没有怨气呢? “都下去吧!” 武则天感觉一阵阵的疲累,“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对了。”老太太揉着眉心,目光阴沉,对上官婉儿吩咐道,“暂时还是不要惊动天师观了,朕另有安排。” 既然你没和贺兰敏之在一起,那就由你 去把他抓回来给朕吧! —————————— 吴宁的这个局终究还是成功的,虽说中间多了一个小插曲,就是老太太莫名其妙地给了一个“长宁郡王”。 可是,一切正如他所想,现在贺兰敏之就在天师观,不用他去找,武则天自然会把贺兰敏之抓回来。 到时,武则天、吴宁、贺兰敏之,三人聚于一处,有什么秘密、什么算计,还有什么真相,都终将大白于天下。 而此时,随着武则天离长安越来越近,吴宁一直渴求的那个真相,也越来越近了。 他更没想到的是,武则天会让他去抓贺兰敏之回来! , 第四零九章 林羽堂 沙州。 黄沙劲舞,苍茫万里。 此时还不到三月,西北依旧天寒地冻,寒风夹杂着飞沙冰粒,横行在天地之间。 一队绵延数里的大周军卒,与破败的沙州城,擦肩而过。 这是从阳关撤防,准备与玉门关守军合兵一处的三万周兵。 按理说,这种风沙四起的鬼天气,此地离玉门关亦有五十余里的路程,阳关守军不益继续行军,而应在沙州城暂时休整,待明天再行开拔。 可是,阳关这三万兵马,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因为,沙州已经是一座弃城,自打八九年前开始,连朝堂发配都不再考虑沙州。城中现在除了多年前的一些罪将叛卒,再无它物。 隔着坍塌的城墙,就能看见城中的断壁残垣,破败萧条。 在阳关守军看来,与其进到这种鬼城之中沾染晦气,还不如顶风多赶一段路程,以求早到玉门关。 此时,蔡国公李瓘一身戎装跨于马上,抬眼看向沙州城头,隔着风沙,隐约可见一白发老将笔直地立于城上,注视着他们。 李瓘认得此人,乃是前左威卫大将军林羽堂,因为牵扯到了李忠逆案,被贬至沙州已有三十余年。 “唉!” 李瓘不由一叹,当年林羽堂成名朝堂之时,他李瓘还是个娃娃。当年随父王李千里在军中游荡之时,见过林羽堂之风采。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好好的一个将才,却因身陷储位之争而陨,废在了这个沙州城。 一旁的副将见主帅望着沙州城发呆,还以为李瓘在感叹沙州城池,不由道“这沙州城残破至此,怕是一刻也阻不住吐蕃王师的,李帅还是要早做打算啊!” 如今阳关已经人去关空,吐蕃大军顷刻可入,接下来就是沙州了。 而在副将看来,仅凭沙州城内剩下的几个罪将犯卒,是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了吐蕃大军的攻势的。 用不了几天,吐蕃军队就会攻到玉门关下。到时,等着他们的,那才是场硬仗。 李瓘收回思绪,听了副将的话,点了点头。 “没错,不出五日,吐蕃大军必临玉门关下,我等且不可怠战!” 李瓘如此严肃,概因朝廷预判有误。 原本以为,吐蕃王师最快也要四月方可兵临城下。 可是,据前方哨探回报,吐蕃王的十万大军此时已经越过了大雪山,距离阳关已不足两百里路程。最多三日,便可达阳关城下。 想到这里,李瓘再不多看城上的白发老将一眼,一夹马腹,“号令三军,星夜兼程,今夜子时之前,于玉门关内扎营造饭!” 说实话,李瓘有些可怜林羽堂,当年那可是军中典范,大唐铁血军人的缩影。 而如今,却是垂暮老矣,唯在这弃城之中等死一途。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大周三军虽仍有战力,但却早已不复当年之铁血神勇,林羽堂老了! 汉人那股子荡平四方的野性,也随着越来越多的朝堂争斗,越来越多的利益驱使,慢慢老去了。 —————————— 另一边,李瓘看着林羽堂的同时,林羽堂也在注视着城下的阳关守军。 老将军须发皆白,饱经风霜的脸上沟壑纵横。虽已尽显老态,但那双眼睛依旧深邃明亮,眼神亦如当年一般犀利。 “阳关一撤,沙州便首当其冲了。”林羽堂喃喃自语,面有哀戚。 沙州是一座弃城,他们这些活在城里的人,在城外的人看来,可能也早已经死了。 蓦的,身后却是传来一声说话“也是好事,终于可以解脱了!” 林羽堂回头,见是满头花白的魏大郎。 “解脱?”林羽堂苦笑一声,“死在蛮子手里,也算是解脱吗?” 魏大郎闻言,不由苦笑一声。 这个荆湖汉子已经年近五十,在沙州这十年,也早已将心中的那一丝忠勇消耗殆尽。 “不然能怎么办呢?这鬼地方,活着,还不如速死来得痛快。” “” 林羽堂无声地摇了摇头,“那也不能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死!” 把目光再次落向城下行军的大队,眯眼看了良久,林羽堂喃喃嘟囔了一句“李瓘的兵没带重型军械!” “什么?” 魏大郎皱眉,林羽堂的这一句有些没头没脑,让魏大郎根本就没听懂。 而此时,林羽堂的眼中已经恢复了神采,也不与魏大郎解释,“去,叫侯兴亮把人集合起来,我有话说!” 等林羽堂从残破的沙州城头下来,城中的八百四十个白发军汉已聚拢在一处。 “我刚刚看过了,李瓘的兵皆是轻装前进,未见重弩、油石等重械,连辎重粮草也未见其带走。” “这说明,李瓘撤得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带走。” “” “” 候兴亮与魏大郎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林羽堂此时说这些有什么用。 “林帅”侯兴亮忍不住开口,“林帅这是何意?” 林羽堂道“吐蕃大军就在眼前,当然是与尔等商量防务之事。” “防” 侯、魏二人闻之,皆是无语。 就沙州这四面漏风的城池,城中这不足千数的老弱残兵,还商量防务? 等死就完了,还折腾什么劲儿? “林帅!”侯兴亮苦笑着。 他知道林羽堂是个做事极为认真的人,可这回却是认真过头儿了吧? 环指沙州城四面,“就这破城,还谈何防务?” “不!”林羽堂摆手,依旧认真,“老夫说的不是沙州,而是阳关!” “阳关?什么意思?” “阳关墙高城固,又遗留了李瓘没带走的军械粮草,我们弃沙州而进阳关,依地利之势固守,可与吐蕃一战!” “” “” “” 这回所有人都惊了,林羽堂不愧是三十多年前的大唐将星,所谋之事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只不过,老帅可能是忘了吧?他已经年近八十,身边又都是白发老汉,阳关再坚固又能怎样?李瓘都弃之而去,他们凭什么就守得住? 再说了,沙州城里都是罪将犯卒,是被大周朝抛弃的人,我们凭什么还要为大周去守关拒敌!? “林帅”魏大郎低着头,“算了,就这样吧!” 侯兴亮闷头道“老兄弟们不想再折腾了。” 他们都是这弃城之中被遗忘的罪人,从这沙州城中举目望去,能看到的只有万里黄沙,心中的念想早就没了。 活着,还是死了,对他们来说,似乎没什么分别。 “” , 第四一零章 为家一战 林羽堂僵在那里,抬眼看去,八百白发老卒一个个都低着头,皆如魏大郎一般,不见一丝生气。m.vodtW.com 是啊!老帅暗自长叹,不由心哀戚。 魏大郎和他手下的五百汉子都是好男儿,只因不肯同流合污诛杀旧帅满门,而被诬告至此。 侯兴亮和他的兵也不差,因不满女皇临朝称制,篡夺李唐江山,才揭竿而起,逆天而战。 他们都是好样儿的,是铁骨铮铮的真儿郎! 可是,这里是沙州,再铁骨铮铮的汉子也被这漫漫黄沙磨平了棱角,吹灭了希望。 否则,男儿丈夫手有刃,胸有胆,又何故说出如此绝望之言呢? 缓缓起身,林羽堂安慰地拍了拍魏大郎与侯兴亮的肩膀,“老夫....明白!” 侯兴亮低头苦笑,“吐蕃大军一到,守不守阳关有何区别呢?” “让老兄弟们少拼一回命,安心地去吧!” “不!”林羽堂摇着头,紧攥着侯兴亮的肩头。 “还是有区别的。至少....不能死的窝囊!” 说着话,老帅猛的抬头,目光犀利,看向八百老卒。 “儿郎们!” “迎着刀锋箭雨而死,和屈辱于藩夷脚下,是有区别的啊!!” 老帅迈开步子,缓缓穿行于众人之间。 “老夫知道.....” “你们累了,不想在这沙州城里半死不活地煎熬下去。” “老夫又何偿不是呢?” “这漫漫黄沙望不到尽头,更望不到家,老夫也求速死,以求黄泉安息!” “可是,男儿丈夫怎么死才无愧祖宗,无愧家国天下!?” “呵....”魏大郎闻言,无奈苦笑,“林帅还不死心吗?” “家国天下?我们正是被这个国抛弃的啊!!” “那不为国!!”林羽堂拔高了声调,“既然国已负我,那弃之不顾!” “我们只为家!为家一战,堂堂正正地赴死!” “家?”魏大郎、侯兴亮,还有八百老卒,怔怔地看着林羽堂。 “对!!”林帅坚定点头,“为家!!” “万里之外,还有妻女子孙。当为他们一战,也不能窝窝囊囊地死!” “家....” 魏大郎想起远在房州的妻女,不由语调更弱几分,“她们...还记得我们这些罪卒吗?” “一定记得!”林羽堂瞪着魏大郎。 “今日一战,纵死亦往矣!” “不为别的,只为家妇孺、黄口子孙知道....” “他们家里的男人,纵使千罪不恕,污名万世,可是...面对万军,尚浩气长存,有敢战之勇!!!” “他们会知道,我们生的屈辱,死却荣光!绝非引颈戮的屈辱而死,而是至死未失胆气!” “我们亦要让蛮兵夷寇知道,我汉家儿郎,不可轻!!不可辱!!” 随着林羽堂的声声厉喝,八百老卒目光逐渐亮了起来,眼眸之亦有光芒闪动。 老帅说的对,大伙儿可以赴死,可是要怎么死? 是噩耗传回家乡,言众人不战而屈,羞辱地死去?还是给子孙后代留下一腔热血,留下让四夷敬畏的勇气? ...... “林帅!”侯兴亮抬起头,眼眸之已有杀气涌动。 “我听你的!” “林帅!!”魏大郎亦神情决绝,“愿与林帅再战沙场!” “好!!” 林羽堂大喝一声,苍老的面容神彩飞扬,“众位老兄弟,可愿与吾同往共赴杀局!?” 回答他的: 是八百老卒重燃战意的血红目光! 是紧握锈刃的枯槁手掌! 是汉家儿郎自汉唐以来,不灭的铁血杀魂!! 吐蕃王师?十万之众?又当如何? 林羽堂领八百老卒,满城白发,亦敢硬撼。 汉人那股子横扫八荒六合之气,这一刻似乎在这座弃城之,重获新生! “杀!!” “杀!!” “杀!!” 随着林羽堂举剑高呼,沙州城,八百老卒齐声应喝,喊杀震天。 肃杀之气直冲霄汉,天地动容! 城外,正急于赶路的阳关守军不由侧目怅然,李瓘停马驻足,愣愣地看着沙州城。 “这....” 这样的士气如虹,真的是八百白发老卒发出来的? ...... ———————————— 依旧是风沙漫天,阳关所在,早已是人去关空。 孤零零的关门敞开着,关楼的大周军旗亦早己随大军而走。 关空空如野,唯三五战马围在一处,彼此遮挡着凛冽的寒风。倒有一处兵舍之还隐约飘着炊烟,这是几个探马斥候在关躲避风沙。 大伙儿缩在火盆旁边,寒风顺着门缝灌进屋,任谁都要缩着手脚,不肯多动一下。 哐!! 房门猛的被踹开了,在外放哨的袍泽冲了进来。 “有人马过来了!” “什么!?”屋内的人腾的蹿了起来,“他娘的,吐蕃贼来的倒快!” 为首的伙头儿一边抓起直刀,一边高声嚷嚷,“快!!快!!快往玉门关急报,吐蕃人打到阳关了!” “头儿....”放哨那个面色一紧,“别紧张,不是吐蕃人。” “嘎!?”伙头儿一下僵住,半天才反应过来。 去给哨卒一脚,“不是吐蕃贼你他娘的叫唤个屁!”害得他魂差点没吓丢了。 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不是吐蕃贼,那他娘的是谁来了?” 哨卒道:“从关内来的!” “关内?”伙头儿皱起眉头,甚是不解。 李瓘将军带着阳关守兵已经聚拢到玉门关去了,这个时候,阳关已经成了弃关,谁还会来这儿? “多少人马?” “看样子不足千人,眼瞅要进关了。” “走!”伙头一提战刀,率先出了屋子,“看看去!!” 按理来说,吐蕃进犯早已通通报西北各州,包括安西都护府治下。 从二月开始,东面的凉州,还有西面的龟兹,已经封锁了道路,以免战事误伤百姓。 阳关此时,根本不可能有人来,又哪来的千人大队? 带着这样的疑问,这位名叫冯大春的斥候伙头来到了阳关的城门处。 而此时,那千人不到的队伍,也从风沙之,露出了真容。 “......” 哦!操! 当林羽堂领着白发尽染的沙州老卒列队进入关城,冯大春都特么看傻了。 这... 这这... 这特么哪来的爷爷兵? ...... 。 第四一一章 由他去吧 冯大春一脸呆滞地看着入关的这一队人马。≦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你还别说,八百白发老卒提枪跨盾,排着整齐的队列而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而打头的那员老将 这老爷爷也忒特么老了吧? 冯大春估摸着得八十来岁了,面若枯槁,瘦骨嶙峋,满头银发分外刺眼,而那一身只有高极将领才有资格穿戴的明光铠,似乎昭示着白发老将曾经的辉煌。 只不过 只不过那铠甲上锈迹斑斑,早以不复“明光”之实,倒显得老帅有几分滑稽。 愣神之余,好在冯大春还没忘这是大战将近,收拾心神,“来者何人?” “沙州罪营!” “沙州的罪城营?”冯大春更懵。 与一众袍泽对视一眼,心说,沙州犯卒跑这儿来做什么? 带着疑问,遂喝道“不在沙州尽职,跑来阳关做甚!?” 林羽堂傲然答道“守、关!” “守” 我噗!! 这回冯大春他们实在没忍住,噗的就笑出了声儿。 “喂”冯大春憋着笑摇头,回味着刚刚这个天大的笑话。 戏谑上前,“我说,这位老伯,吐蕃大军将至,你老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守的哪门子关?” 林羽堂面无表情,抬眼看了冯大春一眼,“正因敌酋将至,我等才要守关!” “哈哈哈哈!!” 身后一从哨探再难控制,放声大笑。 “就凭你们?这千数不到的爷爷兵?怕不是老糊涂了吧!” “吐蕃十万大军,你们是想守住一柱香啊?还是一盏茶啊?” “哈哈哈哈!!” “赶紧走!赶紧走!!”有的哨卒已经扬手哄人了。 “这阳关也是罪卒犯夫来的地方?回你们的沙州藏着就得了。兴许吐蕃王嫌沙州破败,不愿进城,尔等还能捡上一条老命。” “在此贻误军机,小心罪加一等!” “” “” “” 林羽堂默然无声,听着一众青年士兵的嘲讽皱了皱眉。 也不与之争辨,低声对手下老卒施令,“魏大郎” “末将在!” “你带着一营弟兄,清点阳关军械粮草。” “得令!” “侯兴亮” “末将在!” “你领五十卒众,将阳关前后勘察仔细,不得有误!” “其余弟兄,扎营造饭,晚间再共商抗敌之策。” “嘿!!” 见林羽堂根本就不搭理他们,哨卒很是不服气,指着林羽堂就嚷嚷开了“你这老汉,怎不知好歹?让你速速离开,聋了不是?” “算了。”却是冯大春上前拦住那哨卒。 “愿意折腾,就让他们折腾去吧!” 冯大春心如明镜,这八百罪卒就算回到沙州,也是等死。这是不甘心赴死,抱着搏一搏的心态来的啊! 对此,冯大春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他就是一个探马伙头儿,也只是个大头兵,管那么多做甚?爱折腾就折腾去吧! 劝那哨卒道“再没用也是八百个喘气儿的,哪怕就能阻拦吐蕃王师半天,那也够咱们回去报信儿了不是?” “切!”那哨卒心有不愤,“呸!!还半天!?十万大军一到,就这点白头兵?能拦一个时辰,我就跪下来管他们叫爷爷!” “滚蛋!”冯大春笑骂着,“你可不就该叫爷爷!” 这里面个个都够爷爷辈儿的岁数,甚至祖爷爷辈儿的都有。 安抚住自己的手下,冯大春回头看向罪营这边。只见这帮老头儿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各自忙碌了起来。 冯大春再次摇头苦笑,朝林羽堂嚷道“守关可以。不过,我这一伙弟兄另有刺探之务,却是帮不上忙的。各位好自为之吧!” 林羽堂闻言,朝冯大春点头示意,算是知晓。 冯大春则是缩了缩脖子,天冷的要命,返身回了营房。 只不过,进屋之前,又多了句嘴,“草料棚、粮仓都在关城东北角,后营最大那栋敞屋是军械房。” 阳关守军回撤的时候,确实留了不少东西。 冯大春心说,与其便宜吐蕃蛮子,还不如让罪营折腾去吧。 ———————— 晚饭时间,营房各处已经冒起了烟火。 林羽堂和魏大郎,还有侯兴亮,聚在灶房里,围着灶中的余烬,一边取暖,一边吃饭,顺便也商量着守关之事。 “粮草很充足,别说八百多张嘴,就是三万兵马,也够吃一个月的。” 魏大郎报着他点验的结果。 “军械房里,也有好多硬货。” “嗯,重弩不下百把,刀甲虽少些,可也有几十套。” “滚木雷石也是常备三万守军之用,足够咱们挥霍。” 林羽堂“” 林羽堂静静的听着,眉头却皱得更深。 “这些都没用。” 军中的制式重弩,当然是守城利器,可是这种大弩,两个成年汉子方可开弩上弦,罪营之中尽是老弱,别说两个人,五个人也不一定张开一弓。 至于滚木雷石,那更不用说。东西是好,可是对于罪营来说,用处却是不大。 “还有别的吗?” “有!” 魏大郎点头,“关里火油不少,粗算也得有千多坛。” “这个好!”林羽堂登时眼前一亮,“还有吗?” “还有几百包石灰。” “这个也有用!”林羽堂在心中飞速思量着,已经有了计较,“有这两样东西,咱们还真能守上一守!!” 这时,冯大春带着他的人也进了灶房。不用问也知道,是来找饭吃的。 正听见林羽堂的说话,众人不由又是暗自发笑,这老头儿看来真是老糊涂了。 冯大春依旧是摇了摇头,却是没去多言。 也不客气,从罪营的锅里盛了饭就要走。 “这位小哥!”却是林羽堂叫住了冯大春,“敢问这位小哥,关中水源有几处?” 冯大春一愣,“水源?” 下意识道“关城后头有个甘泉河,关内有两口井。” “不过,那两口井水不旺,平时大军驻扎,都是到甘泉河取水。” “太好了!” 林羽堂登时激动莫明,“只要阳关水源充足,咱们就能守!!” 当下,便给魏大郎与侯兴亮安排起了任务。 原本冯大春想走,可是看这老头儿的兴奋劲儿,冯大春又起了好奇心。 干脆站在一旁,打算听听,他们到底要怎么凭这八百老卒,守住阳关! , 第四一二章 布置 林羽堂心已有守城之策,冯大春等人心好,便留在灶房里,想听听这老爷爷到底有什么计策。 只闻林羽堂道:“罪营下,尽属老弱,已不盛当年之勇。遂滚木礌石、重弩大盾,己非吾等可以驱使的了。” 魏大郎、侯兴亮闻之,点头应是。 所谓胸自有千般勇气,可是不服老也不是不行的。 重弩、礌石等物,虽说是守城利器,但以他们这些老弱之躯,算拉得开弩,扛得动滚木,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一但力竭,也唯有等死一途。 “那林帅的意思是?” 只见林羽堂老目坚定,“弃之不用!” 冯大春的人一听,“什么?重弩这些东西你们都不用,那你还守个屁的城?” 对这帮老卒守城之举,却是越发觉得儿戏了。 倒是冯大春没什么反应,刚刚林羽堂关心火油石灰,又问水源,应该是有他的独特打算。 果然,林羽堂终于说出计策。 “魏大郎,带你那一营兵卒,今夜便开始从甘泉河取水,泼洒于城墙之!” “此时春寒未去,滴水成冰,只要赶在吐蕃大军到来之前,将城墙撒水成冰,使之光如明镜,必会让敌寇攀城难度大增。” 魏大郎闻言,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好!某吃过饭去办。” “嗯。”老帅林羽堂点了点头,又看向侯兴亮。 “你明早带人,于城外多挖拒马沟!” “挖沟?”侯兴亮不解,“现在挖沟,怕是来不及了吧?” 吐蕃王师最多三日即达,他手下只有几百老卒,能挖多少? 林羽堂摇头,“城外都是黄沙,容易挖沟。而且也不用挖多深,入地半尺即可。” 侯兴亮一听,饭都不吃了,更是迷惑,“半尺深有什么用?” 却不想,林羽堂阴森一笑,“若是在沟放拌了火油的马草,那不有用了?” “!!!!!” 不但侯兴亮一震,连冯大春都是浑身一抽抽。 火攻!? 阳关有大量遗留下来的马料,也是斩碎的马草和豆荚混合在一起的碎草。 按理说,这些东西是专门喂养战马用的,林羽堂的人又没有马,自然也用不。 可是,这老头儿主意还真多,把马料掺火油,置于城外沟,那还不是见火着? 而林羽堂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冯大春汗毛都炸了起来。 “兴亮,还有一个事儿。” 此时,林羽堂略有沉重的开口。 “我见关城一角有两辆大车,你...你找十个弟兄,把车内装满浸过火油的马草。明日出城,埋伏于城外十里,静待吐蕃王师前来。” “嗯?”侯兴亮一时没听明白,“林帅,这又是做甚?” 林羽堂道:“现在风向未转,刮的西北风。” “而吐蕃王师攻城,必先在城外五里左右扎营。若我所料没错,那这两车马草,可在吐蕃大营的风口了啊!” “林帅是要....”侯兴亮怔在那里,“是要袭营!?” “袭营!?” 林羽堂还没回答,冯大春先忍不住惊叫出声儿,而且连调门儿都变了。 嘴的饭食也是卡在那里,鼓着腮帮子瞪向林羽堂。 心说,你.....你老这是哪路神仙来的啊?特么八百老卒,你守个关已经是惊世闻了,怎地?还想袭营? 算李瓘大将军在此,也不敢往这儿去想吧? 你,你你你你,你咋不飞呢!? 而林羽堂那边,根本没顾及冯大春的呆愣。点头称是。 “正是袭营!” “近来西风正劲,极利火攻。如果趁吐蕃大军新至,扎营未稳之时,以火攻之。” “用不了几个人,只要摸到吐蕃大营外百丈,点燃马草,大风能把火星吹进吐蕃大营。” “算不烧不起来,也能吓他们个半死,减缓攻势!” “不过....”林羽堂神情一暗,“这十个兄弟......怕是回不来了!” 十个人去点火袭营,可谓是九死一生,很难活着回来。 对此,侯兴亮却是一摆手,“无妨!咱们本来也没打算活着回去,早死....早超生!” 说着话,放下碗筷,“某这去安排,定不辱林帅之命。” ...... 侯兴亮风风火火地走了。 冯大春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算缓过味儿来,这帮爷爷兵,还真不是一般人啊! 下意识端着饭碗,在侯兴亮让出来的地方坐下。 看了看林羽堂,试探发问,“还不知,老将军姓名.....” “林羽堂!” “哦。”冯大春一副久仰久仰的神态应着,可是.... 没听过啊? 凝眉又问:“那不知道林将军入沙州之前,何处供职啊?” 林羽堂看了他一眼,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左威卫大将军!” “嚯!!” 冯大春一惊一乍地叫出了声,招呼左右袍泽,“我说什么来着,原来是个左威卫大将军,要不怎么说看着不俗呢!” 只听这个林老帅的几条计策知道,这绝非凡人,一问之下,果不其然啊! 啧啧啧... 冯大春暗自咋舌,左威卫...大将军!那可是李瓘将军还显赫的大官儿呢! 可是,冯大春皱眉又一想,林羽堂?按说都坐到左威卫大将军了,他应该听过才对啊? 可是,林羽堂这个名字,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于是又问:“老将军在沙州多少年了?” 林羽堂这回却是低头好好想了想,道:“快第三十七个年头了吧!” 难怪了,三十七年前的左威卫大将军...... 三十七年前的冯大春还是液体呢,哪儿听说去? 弄清楚心疑问,冯大春也是活络了起来,他本来是个老兵油子,话还多。 一边吃饭,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与林羽堂攀谈起来。 闲聊之,冯大春也算搞清楚了,这些老卒为什么要来守关。 还真不是为求活一搏,而是不甘束手擒而死前反噬。 对此,冯大春心里其实是挺不屑一顾的。 这不吃饱了撑的吗?踏踏实实想吃啥吃点,哪儿舒服躺哪儿完了。都这个岁数了,还什么临死反噬,给家人做个榜样啥的? 冯大春理解不了。 简直是有病! ...... , 第四一三章 气恼 “林老帅!” 林羽堂的所说所想,冯大春有点接受不了。m.vodtW.com 在他看来,这纯属是喝过几天墨水,当过几天大官的瞎矫情。 拽什么啊? 当过几天左威卫大将军又怎样?满嘴的忠勇、家国榜样了?不一样被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一窝是三四十年吗? “林老帅!”冯大春抹了一把嘴。 “我冯大春是个爽快人,心直口直,说几句不听的,你可别往心里去。” 林羽堂闻之淡笑,“但说无妨。” “你说你们都是被朝廷定了罪的,说好听点,是待罪之身;说不好听点,那是朝廷的弃子。这次吐蕃来犯,又是必死之局,那还折腾个什么劲儿?” “要我说啊,在这黄沙漫野的鬼地方,到了你这个岁数,与其搏命厮杀,费力不讨好,还不如找个风水好点的地界,一躺完了。” “反正我冯大春要是到了你这个处境,说什么也不费这个力!” ...... “呵呵。” 冯大春这个话确实不好听,不过,林羽堂本是宽厚之人,也不与之计较。 轻笑一声,放下碗筷,摇头道:“你这后生,这么想可不行。” 认真道:“我汉家儿郎,何时束手擒过?纵是必死,却也不能失了忠勇。” “且不说国与不国,男儿丈夫不能保家为民,兼济天下,那还叫什么男儿丈夫?” “更何况....”林羽堂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卒者唯战是从!哪怕是个罪卒,也只能战死,不可辱亡!” “难道老夫坚守一生,至将死之时,却要做一个逃兵吗?” 冯大春闻言,一翻白眼儿,摊手不服,“你这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现在不都这样儿吗?” 理直气壮地一梗脖子,“皇帝老儿赏了饭,那老子披着这身皮!” “至于什么家不家、国不国、忠不忠、勇不勇,那他娘的是皇帝老儿和大官儿们的事情,与老子何干?” “当兵吃粮,天经地义!” 瞥了一眼林羽堂,“你那一套啊,过时了!” “还什么忠勇啊,不可辱啊....现在谁还信这个?你说你还拼个什么命?不值啊!” “......” 林羽堂沉默了,这个老兵油子也许....也许说的没错,不过...... 老帅缓缓摇头,看向冯大春,“也许吧!” “可正因如此,老夫才更要守在这里。” “守?”冯大春有些气恼,“你守得住吗?” “你那些谋妙计兴许有用!可是说到底,你也只有八百老卒。等吐蕃王师反过劲儿,稳住阵脚,顷刻间能碾压而过,连个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林羽堂闻言,不怒反笑,说出一句让冯大春想了一宿,也没想明白的话。 “孩子,老夫守的不是关,是一腔热血!” “......” 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冯大春觉得,这老头儿听不懂人话。 “倒看你守到几时!最后剩的是一腔热血,还是冰冷残尸。” 说完,甩手而走,显然是有点生气。 不过,林羽堂最后那句话,还真让冯大春心了。 回去之后,躺在炕,冯大春琢磨了一夜。 什么特么一腔热血?留在这阳关哪还剩得下什么热血? 吐蕃蛮子能把你们活撕了,再把血放干,哈哈大笑地看着它慢慢变冷。 ...... —————————— 第二天一早,冯大春迷迷糊糊地转醒。 一睁眼,见昨天那几个在关里的哨探已经没了人影儿,身边躺着的,是另外几个昨日没在阳关的兄弟。 冯大春也不意外,他这一伍哨探,本来是两班倒着来。睡着这几个弟兄昨天出去探查,今天却是换了另外几个出关打探。 一边登靴子,一边捅了捅身边的人。 “唉!唉!!特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那兄弟睡的迷迷糊糊,眯眼见是自家伙头,咧嘴一乐,“看冯大哥睡的香甜,没忍心叫你。” “嗯。”冯大春撇了撇嘴,“算你小子懂事儿。说说吧,吐蕃大军到哪儿了?” “现在已经在关外150里处,估摸着....”那哨卒顿了一下,“后天吧!后天下午必到阳关城下。” “后天下午......” 冯大春皱着眉,也是说,不到三天的光景了。 不由得想起林羽堂,那个“天真”的老顽固。 披袍子出门,见外面一片热闹。 罪营的老卒显然一夜未睡,魏大郎领着几百人,往来在甘泉河与城墙之间,只一夜工夫,城墙一角已经被坚冰覆盖。 冯大春绕过去好好瞅了瞅,还别说,真挺像那么回事儿。 城墙下光滑如镜,吐蕃人往搭梯子都要打滑。想城,却是不太容易。 冯大春算计着,如果赶在吐蕃人到来之前把城墙都泼冰,那光是这面冰墙,够他们头疼一阵子了。 从城门绕回来,正撞见十来个老卒推着两大车马草,往关外走。 冯大春知道,这是林羽堂的那个袭营之计。 这十个白发苍苍的老卒,要在城外的寒沙里潜伏近三天时间。然后.... 唉!! 看着那几个老卒吃力地推车前行,脸丝毫没有赴死的不安,冯大春有点动了恻隐之心。 “胡老二!!” 扯开嗓子一声吆喝,整个关城里都听得见。 不但刚刚那个睡的迷糊的哨卒只穿一条单裤跑了出来,连远处指挥众人整备城防的林羽堂和魏大郎,也都看了过来。 “头儿,啥事啊?” 叫胡老二的哨卒冻的直哆嗦,颤巍巍地发问。 只见冯大春紧了紧敞着的袍子,用下巴指了指正在出关的那十个老卒,“给他们配两匹马拉车!” “啊?”胡老二一愣,“咱们的马是探......” “废特么什么话!?”冯大春大骂,“让你去,你去!” “得嘞。” 伙头儿的话,胡老二也不能不听,钻进屋里穿衣裳去了。 冯大春也是一边没事儿人一般地往回走,一边嚷嚷吐槽: “他娘的!穷的连匹拉车的弩马都没有,还特么想袭营?” “袭个屁!” 说着话,也钻进屋里,好像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林羽堂看着冯大春的房门,露出一丝笑意。 示意出城的老卒再等会儿,有马拉车,自然更方便些。 ...... 。 第四一四章 胎死腹中 两天之后。m.vodtW.com 阳关之内,林羽堂与他的老卒们依然在忙碌着。 吐蕃王师已经离阳关不足三十里,不日便可兵临城下。 冯大春的十个人都已经都从关外撤了回来,此时关门紧闭,只等吐蕃人一到,他们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把军情带回玉门关了。 此时,冯大春和他的人正倚在房门边儿看热闹,看着关老卒把一包包石灰搬城楼,一坛坛火油开封备用。 “头儿,你说这帮老家伙不怕死吗?” “切!”冯大春闻言,不屑地一哼,“谁特么不怕死?” 瞥了一眼远处的的林羽堂,骂骂咧咧道:“他们这是不想死也得死,由不得他选!” 问话那哨卒得了回答,也是一撇嘴,“那还折腾个什么劲?洗干净脖子等着完了呗!” 冯大春一阵默然,渐渐收起戏谑之心,“许是....不甘心吧!” 这倒是说的过去,不甘心赴死,临死也拉两个垫背的。 冯大春觉得,应该是这样了。 至于什么一腔热血,当兵宁战死不可辱亡,那一套,反正冯大春是不信的。 哪来那么多矫情?皇帝老儿把你关在沙州三四十年,还没反过味儿来?到头来还给皇帝老儿卖命? 不是傻,是什么? “嗨~~!”想着想着,冯大春自己都觉得一阵无趣,象征性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我他娘的和一个将死之人较什么劲呢?” 对身边那哨卒道:“待会儿吐蕃王师一到,你快马回玉门关奏报军情,让李瓘将军早做准备。” “说....” 冯大春琢磨了一下,“说快则一日,慢则两天吧!” 他估摸着,林羽堂那么多花花肠子,要是不管用,那顷刻城破。要是管用,说不定能守个一天。 而从阳关到玉门关,急行军的话,一天也到了。 那哨卒闻罢,不由一怔,“头儿,你不走?” “不急。”冯大春摆手,“我带兄弟们看看热闹,等这帮爷爷兵守不住了,再走不迟。” 他也是三分好,七分和林羽堂赌气。 冯大春倒要看看,你这老家伙把自己说的跟圣人似的,我们都成了势力小人,那你到底能硬气到几时。 ...... ———————— 吐蕃王师预料之来的晚了一些,天近黄昏之时,才见远处沙尘四起,十万大军出现在天际线处。 “来了!” 冯大春浑身一震,只觉脚下大地都在隆隆颤抖。 一边胡乱套头盔,一边嚷嚷,“快!回去报信儿,吐蕃王师已至阳关!” 说着话,便冲城头一观。 “嚯!!” 搭眼儿一望,冯大春是吓的一缩脖子。 只见吐蕃大军从西南方向斜插而来,十万大军奔腾策应,来势汹汹。 冯大春下意识四下扫看,只见城头之,除了石灰、火油,没有一根滚木、一块礌石,甚至重弩、弓箭也未见踪影。 而城垛子后面站着的,又都是老弱病残。 这...... 这特么的,可怎么守?? “我说林老帅!”冯大春忍不住出声,“撤吧!实在相差太大,没法守啊!” 冯大春本是好心,哪成想,平时挺好说话的林羽堂猛的朝他一瞪眼,杀气腾腾道:“乱我军心者....” “杀无赦!” 操! 这老头儿大战临身,竟然像换了一个人。 吓的冯大春不由得倒退一步,之后又恨不得给自己个嘴巴子。 我特么这不是闲的吗? 悠哉地往边一靠,切,老子还不管了呢,好心当成驴肝肺! ...... 另一边。 在十万身着皮袍毡帽,跨坐在矮马,挥舞着刀刃喊杀的吐蕃兵卒之,两匹高头大马承载着一老一少两个珠光宝气的男子,静立沙丘,凝望着眼前的阳关。 年少的那个不过二十左右岁,乃是吐蕃新王——赤德祖赞。 而老的那个,则是吐蕃大相,噶尔.赞婆。 二人一个是吐蕃的赞普,高原的王者。 另一个,则是吐蕃权力的实际掌控者。 此时凝神东望,还真.... 真有那么一点王霸之气。 赤德祖赞对着城头看了一会儿,不由皱眉冷喝:“原人都死绝了吗?城怎么都是老弱?” 可不都是老弱?放眼望去,阳关城尽是白发,为首的将领,更是老的不应该出现在战场。 噶尔.赞婆也向城看了看,随后道:“看来,哨马所探非虚,汉人已经放弃了阳关,聚守玉门了。” “哼!”赤德祖赞年轻气盛,一见阳关之的守卒如此不堪,更是不屑一顾。 “传令战士们,即刻攻城,我要在关内宿夜!” “王!”噶尔.赞婆闻言,立时阻止。 “大军劳累,且天色已暗,不可掉以轻心。臣下之见,还是休整一夜,明日一举破城不迟。” 赤德祖赞迟疑了片刻,似乎对噶尔.赞婆的建议不甚满意。 不过,噶尔.赞婆毕竟是大相,而且吐蕃朝政其实这几十年来一直也都掌控在噶尔家族,他这个新王是不好违背大相之意的。 深深地看了一眼阳关,还有城的那个白发老将。 “好吧!全听大相安排!” 说完,拨马转身,在众兵拱卫之下,退了回去。 噶尔.赞婆回头,眯眼看了赤德祖赞一会儿。 这个新王并不满足于噶尔家族的庇护,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噶尔.赞婆也没有工夫多想。 做为吐蕃王朝百年来最为光耀的贤相,噶尔.赞婆是吐蕃的定海神针,无论军务还是朝政,无人可出其右,行军打丈亦不例外。 仔细把阳关之外的地型收于眼下,噶尔.赞婆终有计较。 “来人,传我相令,大军于城外三里扎营,抓紧休整,待明日破城!” ...... “操,完了!”一见吐蕃于城外扎营,冯大人不由大骂一声。 凑到林羽堂身边,“这帮吐蕃人不简单啊!” 林羽堂也是眉头紧皱,默默无言。 确实不简单。吐蕃人选择的驻扎之地,致使他的袭营之计,多半要胎死腹了。 “呵呵。” 身后的冯大春咧嘴一乐,带着七分嘲弄、三分惋惜的话语,随即传到林羽堂耳朵里。 “林帅机关算尽,可惜,吐蕃王师不给你老机会,也是无法啊!” ...... , 第四一五章 不甘心 噶尔赞婆却非等闲之辈,他选的这个扎营之地,还真有几分讲究。≦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依照原本林羽堂所想,凡攻城之兵,都会在城外十到五里的范围内扎营。 这样的距离既不会太近,致使兵力运动空间过小而施展不开,也可防止开城冲营等诸多变故。 当然也不会太远,使得兵源周转吃力,这是兵家常识。 所以,林羽堂才会让那十个袭营老卒在城外十里埋伏,就是料定吐蕃大营必在这个范围之内。 可是,因为阳关皆是老弱的缘故,吐蕃大军似乎不太考虑开城冲营的可能,再加上阳关之外地势开阔,没了空间不足的顾虑。 遂三里扎营,离关城更近。可是,却是离预伏之地更远了。 其次,噶尔赞婆所选的地方也是极为讲究,乃是一个处视野极佳的所在。 似乎噶尔赞婆就防范着一手顺风烧营之计,所以大营西面,也就是上风口,正好是一处缓坡,放眼望去,里许之内一揽无余。 别说是摸到营前百丈,就算是夜里,借着月色,只要岗哨稍加注意,离的老远便已经是无所遁形了。 这样的情形之下,还袭个屁的营? 别说只有十个老卒,就算李瓘大军在此,也难成突袭之势。 冯大春此时,既有幸灾乐祸,也有几分遗憾。 幸灾乐祸的是,林羽堂拽来拽去,占尽大义,让他极是不爽,可最后落得个一场空。 遗憾的是,今夜风势不小,正是火攻的绝佳时机。若真能点着吐蕃大营,那还真够吐蕃大军喝一壶的。 “哈哈,这吐蕃人也不给机会啊!” 冯大春戏谑笑言,“林帅这算计,怕是落空了。” 好吧,还是幸灾乐祸的成分多一些。谁让林羽堂说的那些话,既矫情,又没用呢? “”林羽堂沉默了。 冯大春话虽气人,可是说的一点没错,吐蕃人在此扎营,袭营确是难了。 望着敌营半晌,没头没脑地嘟囔了一句“别去回来。” 冯大春没听清,“你说什么?” 林羽堂道“我说,那十位兄弟别去平白送死,趁夜回来,还来得及!” 冯大春一听,顿时瞪眼,心中暗骂“还去个屁!” 傻子都看得出来,袭营已经是不可为之,谁还会去白白送死? 撇着嘴,斜眼看着林羽堂,心说,你这外面只有十个老汉,可不是十营精兵。怎么想的?还敢硬上? 真硬上了,那就不是什么一腔热血,而是憨傻了。 可是,一旁的林羽堂却不是冯大春想的那样,紧紧盯着吐蕃大营的方向,心中踹踹难安。 会硬上吗? 很有可能! 因为那十人之中,领头的那位是个倔驴,属于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那一种。 一同在沙州呆了这么多年,林羽堂太了解他了,就算再难,那位也不一定肯服软。 ———————— 事实上,城外预伏的那十个老卒确实为难,也确实不想无功而返。 等天色渐暗,他们悄悄摸上来一看,就知道林帅交代的这个袭营任务几乎已经不可能了。 “怎么办?” 为首的那老卒眉头紧锁,茫然自问。 他是侯兴亮的营副,名叫杜宏才。 “大哥,要不回去?” 说话的这个是杜宏才的亲弟弟,名杜宏俊,如今不过四十出头,是罪营里年龄最小的之一。 “袭营无望,还不如回去!” 杜宏才想了想,老目之中满是不甘,“回去?林帅所命未成,还有脸回去?” “可是”杜宏俊急了。 “可是硬着头皮上去,不等近身百丈,必被吐蕃人发现。到时敌骑一出,不见得能达成将命,岂不是枉死?” “”杜宏才也知道二弟说的没错,可就是不甘心。 此时,吐蕃立足未稳,若把大营再烧了,必能扰乱士气,对守关来说,将有天大益处。 “再等等!” 杜宏才暗自咬牙,不想就这么走了。 心道他娘的!男儿大丈夫还点不着一个小小的吐蕃大营? 趴在沙丘上,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了足有一个时辰。 直到月上中天,敌营渐静,依旧不肯回转。 “大哥,回吧!”杜宏俊在一旁忍不住出声劝慰。 “现在从南边绕回去,还不晚。回去与林帅一同守城,也不失良策!” 杜宏才沉吟着,看向身边的另外八个兄弟,“你们说,回吗?” 那八人也沉吟了一下,有人道“俺们听你的。” “听我的?”杜宏才苦笑,“其实要我说,回不回也没啥区别,早晚是个死。” 大伙儿一听,“那就不回!” 瞪着眼珠子,瞥了一眼吐蕃大营,“兴许老天保佑,就让咱们点着了呢!?” “要是真点起来,还能给林帅,还是关内的兄弟,争取个一天半日。” “好!”杜宏才等的就是这句,“那就是不回!” 把众人聚拢到身前,“其实,俺倒是有个法子,也许能行。” “什么法子?” “声东击西。”指着吐蕃大营的南门,“咱们现在唯一能绕过去的,就是南边。” “只要我们绕到南门,举着火把,喊杀着往大营里冲,吐蕃人一定以为我们从南门冲杀烧营,必会分神。” 大伙儿一听,好像是这么个意思。 “那然后呢?” “然后?”杜宏才顿了顿,“到时营中必乱,我们的人再从西边摸上去,点着这两大车马草,必能成功。” 杜宏俊皱着眉头,大哥的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可是 “可是咱们只有十个人啊!” 十个人又要在南门形成冲杀之势,还要分出人手在西门点着马车,这怎么可能? 只闻杜宏才道“是不太容易,可却值得一试!” “咱们虽只有十人,可是此时夜黑,若人人手举火把,亡命冲锋,吐蕃人也不知道咱们是多少人。” “西门这边只留两人,赶着马车悄悄靠近便可。” 杜宏才的意思很明显,南门由八人手举火把喊杀冲锋,做出袭营之势,给西门的两个兄弟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 只是,八人冲营对十万大军 这八人的命运不用去想,也知必死。 “怎么样?”杜宏才的眼中尽是决然,环视众人。 “别看咱们就十个人,可一样能在吐蕃蛮人的脑门子上放出一把烟儿来。” “让他们长长记性,还妄图入我中原?那就是小鬼儿误闯了阎王殿——找死!” “干了!!” 老卒们猛一握拳,咬牙切齿地一声低吼“干他娘的!” , 第四一六章 炮弹(二合一) 杜宏才的计策,终得众人应允。 大伙儿都明白,老杜出的这是个送死的计谋,可能八人都冲不到吐蕃大营之前,会死于乱刃之下。 可是,此时却是没有一个人反对,更没有一个人犹豫。 在大伙儿心,只要造乱给西门的兄弟制造机会,只要能点着吐蕃大营,那么纵使一死,也是值了。 这一刻.... 也许... 这十个粗糙汉子,十个白发老卒并不知道,他们现在...... 是林羽堂口说的那“一腔热血”。 是老帅宁可战死,也要守住的,汉家儿郎的那一腔血勇。 是一个民族..... 屹立几千年,捍卫下来的,勇气与骄傲! ..... ———————————— 杜宏才,一个大字都不识得的粗人,早过了当打之年的白发老汉。 此时,在他身边聚集着,同样迟暮老矣的七位勇士。 他们平静地看着前方——吐蕃大营南门。 “老兄弟们,跟紧点!” 说着话,老卒杜宏才掰开了火折子,猛吹两口,点燃了手的火把。 呼!! 其余七人亦不犹豫,刹那间,夜空之下,八朵分外刺目的火花,闪耀在漫漫沙洲之。 “杀!!!” “杀!!!” 八人擎刀斜指,伴着撕心裂肺的喊杀,冲向敌营。 脚下,黄沙飞溅,在八人身后,留下漫漫烟尘...... 杀!!! 杀声震天,却怎么也传不到数里之外的阳关之内。 一切,依旧寂静无声,唯有那刺目的火光,划破夜空,划破......林羽堂的老目。 “哦操!!” 冯大春什么都听不见,但却看得真切。 当那八捧火光亮起,不由得心头一紧,一下扑到城垛之,手指头恨不得扣到城墙里去。 慌张大叫:“真硬来啊!?” 冯大春都特么傻眼了,怎么还啊? “跑啊!”恨铁不成刚地撕吼,“快他娘的跑啊!!别送死!!” 可是,八人的喊杀传不到关城,他这样的嘶吼,又怎能传到八人耳呢? 寂静!! 关城之,已经寂静的可怕。 冯大春看不清那火光之下的白发面容,只能怔怔地看着那八点星火...... 如八只蝼蚁一般,缓缓地向无边无际的吐蕃大营靠近!靠近!再靠近!! 八点星火,是那么渺小! 在万里沉沙的大漠夜色之,是如此微不足道;在磅礴气象的十万大营之下,亦是如此不堪一击。 可是,这一刻,冯大春的心不自觉地紧成一团,不自觉地绷住了浑身每一块肌肉。 他希望那八点星火,近一点,再近一点!! 甚至融进那大营之,在那里蔓延....扩散!! 他听不见声音,可是他猜想,那八点星火近前,一定任何声音都要磅礴、汹涌。 冯大人脚趾头都扣紧了,不再呼喊“快跑....”,而是撕声大叫: “冲进去!!” “再快一点!!冲进去!!一定要冲进去!!” 明知不可能,明知已经有数百骑向着八点星火冲杀而去,明知整个吐蕃大营都开始向南门涌动...... 可是,冯大春还是希望,希望那八点火种...... 冲进去,爆开来,烧出一个血红的夜空。 可是,正如他之前所说:徒劳! 这场悲壮的死亡冲锋,注定徒劳。 当吐蕃骑兵将那八点星火淹没的那一刻,当八点....七点.....三点....两点....一点.... 当夜色恢复平静,再无一点星火的时候,冯大春心里空落落的,他们还是没能成功。 只是这一次,冯大春却再没有骂出傻子之类的嘲弄之语。 因为,此时在他的脑子里,仿佛那八点星火在眼前,他听得见.... 听得见那八点星火在最后熄灭之时,向着蛮敌怒吼出来的猛话。 那应该是: “杀!杀!杀!”。 或者....“死而无憾”吧!! 冯大春莫明的难过,因为八位白发勇士,终究的枉死。 ...... ———————— 林羽堂默默地看着那八点火光,从闪耀夜空到归于死寂。 从始至终,除了紧咬下唇,未说一个字。 “八个......” 老帅在心默数,“只有八个!而且....为什么是在南门!?” 不自觉地,林羽堂把目光投向敌营西侧。他预感到,应该没这么简单,杜宏才不会此罢休。 而在老帅看过去的一瞬间,也是八点星火彻底归寂的那一瞬间,敌营西门之外,两点更大、更耀眼、更饱含希望的火光,冲天而起。 西门外百丈,两车马草被点燃了。 “亮了!!” “亮了!!”冯大春失声大叫,“又亮了!!!” 此时,战场之,依旧无声。 可是,冯大春耳,却是嗡嗡做响。 亮了!!又亮起来了!! 现在他什么都明白了,那八点星火只是假象,是老卒们为了给西面制造机会的而发出的——最后闪光。 ...... 杜宏俊,还有另一个叫李二憨的老卒,举着火把静立在敌营西门百丈之外。 此时,二人的眼怒火冲天,杀意凛然,一点都不身侧那渐渐烧起来的马草黯淡。 杜宏才他们已经死在了吐蕃人的刀下。 可是,正因为他们的慷慨赴死,才为他二人争取了时机,终把马车赶到了预定的位置。 此时,西风正烈,助长火势熊熊渐起。时不时还卷起一捧火星,向着敌营扑去。 杜宏俊和李二憨还不敢撤退。 因为,马车里的马草虽然浸过火油,一点着,可是现在火势还没到无可逆转之时。一但吐蕃人反应快,冲出来,将马车熄灭,那全完了。 二人钉在这里,守在这里,等着更大的火势吞没马车,更大的西风将大火卷向敌营。 可是,火光一起,有如黑夜明灯,吐蕃人再是慌乱,又怎会看不见!? 此时,敌营之内,已经撕吼四起,人马匆忙。 转眼间,西门大开,数十骑吐蕃战士挥舞着战刀,冲杀而来。 “坏了!” 杜宏俊眦目欲裂,心叫:不好! 火势还未尽起,马车离营门又不过百丈,吐蕃骑兵顷刻即至,只要一人扬几把沙子,这烧营之计算白费了。 “拼了!!” 情急之下,杜宏俊想都没想,一步跨马车,战刀猛的一刺,正马屁股。 “驾!!” 战马吃痛,随着杜宏俊的一声呼喝,便朝着吐蕃大营,不要命地冲了过去。 李二憨一看,杜宏俊已经驾火车冲向敌营,二话不说,有样学样,扑马车,打车急冲。 可是,现在刮的是西风,而且风势正烈。 也是说,狂风从马车背后吹来,卷着火星和热浪,直接打在李二憨的后背。 李二憨顾不得背刺痛难奈,站在马车,驭车急冲。 而现在,也由不得他多想,因为百丈距离,两人又都是驭马而行,转瞬即至。 李二憨已经清楚地看见,马背的吐蕃蛮子高举战刃,准备将之灭杀。 而且,蛮人显然也是不傻,知道他们要把马车赶在军营之,点燃大营,一众蛮兵瞄准的都是马腿,一但被其砍断,车马立停。 情急之下,李二憨什么也顾不了,慌乱之,正看见车一坛留作备用的火油。他想都没想,一把抄起,朝着拉车的战马和自己,兜头倒了下去。 ...... 轰! 霎时间,熊熊烈焰从李二憨和战马的身......爆裂开来。 火势瞬起,耀眼的光芒让左右冲杀而至的吐蕃骑手下意识闭眼。一阵阵热浪,又让坐下战马惧之避让。 已烧成火人的李二憨,于烈焰之呐喊迸出,声刺霄汉—— “杀!!!” ...... ...... 已彻底烧着的马车,如一发出膛的炮弹,刺破敌骑战阵,冲向敌营。 碰!!! 一团带着生命的火球撞了营门前的拒马,发出震憾天地的一声闷响。 碰!!! 第二声。 杜宏俊的烈焰战车,也到了! “......” “......” 吐蕃人止住马势,如寒夜之的一块块孤石一般,没了生气。 呆愣愣地看着撞击之下的漫天烟花借着风势,扑向吐蕃人的营帐。 整个大营,笼罩在火光之下! ...... —————————— 在冯大春眼,面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无声的默剧。 他依旧听不到远处的壮怀悲烈。 可是,这不妨碍他浑身颤抖地看着那两团刺得人泪目的火光,如流星一般撞在敌营之! 不妨碍,他静静地看着关外的敌营,一点点的吞噬在火光之下! 静静地看着,如墨涌一般的大漠凉夜,渐渐火红,渐渐炙热! 突然,冯大春听见了声音,而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那是...... 那是吐蕃大营之内的喧嚣吵闹;是异族蛮子在汉家儿郎的冲杀之下,发出的凄厉惨嚎;是乱成一片的吐蕃人,胆怯的无助呼喊。 冯大春突然也觉得有点热,手心见汗,而且,越来越热,仿佛血液都在沸腾。 他不知道这是数里之外的火海炙烤而来,还是什么别的。 冯大春不得不摘下战盔,他热的胸发闷,几乎无法呼吸。 下意识看向林羽堂。 此时,白发老帅和他一样,紧紧地抓着城垛,无声地注视着敌营,注视着那十个老卒生命消逝的地方。 老帅笑了,笑的冯大春有点莫名其妙。 “他们都死了....你还笑?” “不......”林羽堂含泪微笑摇头,“可那一腔热血,还活着!” ...... 。 其实三千字,不到二合一。 但是,这三千两章还难写啊.... 所以,我觉得吧,它能顶两章!! 这么定了。 第四一七章 传承 是夜,吐蕃大营乱作一团。 妄言关内宿夜的吐蕃王赤德祖赞从睡梦惊醒,这才发现,他的王帐已经沐浴火海之。 大相噶尔.赞婆亦是狼狈,勉强压住阵脚,控制住火势,却也是再不敢托大,急令大军后撤十里扎营,不敢妄动。 而这一切,只因十位白发老卒的奋勇一搏! ...... 城楼,林羽堂与众人默默地看着吐蕃大军狼狈退去,心默念着十位老卒的名字: 杜宏才... 杜宏俊... 李二憨... 张广禄... 王四郎... 董宝... 赵勇盛... 严振海... 汤宏胜... 郎国源! 十人可谓真英雄,只此一战,足可青史流芳,告慰家乡父老! “可惜了!” 看着狼狈而走的吐蕃大军,冯大春痛惜顿首。 “若李瓘将军的大军在此,趁敌营大乱,出城迎敌,必可一战破夷。” 可惜,这城只有八百老卒,能袭营大成已经是迹,却是无力出击的。 “已经很好了!”林羽堂拍了拍冯大春的肩膀,转身下了城楼。 “起码明日,吐蕃大军无暇攻城了,我等还可安生一天。” 说着话,老帅留下几人把守城楼,紧盯吐蕃动向。余众则是回到营房,抓紧时间吃饭休息。 因为,真正的大战,还有后面等着他们呢! 冯大春心里还想着那十个袭营的老卒,那点点星火在心面怎么也挥之不去。 吃饭时没走,特意凑到老帅林羽堂身边,“老将军,这是你说的一腔热血?” 林羽堂想到那个十个老卒,不由骄傲,得意道:“对,这是老夫说的一腔热血!” “可是......”冯大春不解,“有啥用呢?” 撇着大嘴,“算他们今夜确实悲壮,也确实烧了吐蕃大营。可是,吐蕃人不会因此而退,反而为了复仇,会更猛烈地攻城。” “拖个一天半日,老将军依然守不住城,结果依然无二,又何必呢?” “将军所言的那一腔热血,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话罢了!” “......” 林羽堂听了冯大春的疑问,低头沉吟了片刻,干脆放下碗筷,决定好好与这后生说道说道。 “郎君可愿听老夫讲个故事?” “讲故事?”冯大春正了正身子,“讲啊,那有啥不愿意的?” 他们这些粗人,大字不识得几个,平时凑到一块,不是说臊话,是编故事。如今老帅愿意给他讲故事解闷儿,那还有什么不愿意听的? “啥故事?”一听有故事听,冯大春的哨卒,还有罪营的一些老兵,也都靠了过来,竖起耳朵,要听林羽堂讲故事。 ...... 林羽堂想了想,道:“远古之时,炎黄二帝联合原各部落,败九黎氏而初定天下。” “是以,我们概称炎黄子孙。一脉相承,代代传习至今日,已有数千年之久了。” “哦。” 冯大春等人恍然若悟,“炎黄子孙......原来是这么来的啊!” 这些粗浅的道理,若在后世,可以说几乎是人人皆知。可是冯大春他们这些粗人,没读过书,哪里知道这些,都听得新鲜。 林羽堂见大伙儿听的高兴,继续道:“炎黄之名传至周时,天子不再以血脉区分己异,而是将尊奉周礼、礼义之人概以同类,以区别于四方与周朝为敌的部落。” “所以,‘礼仪之大谓之夏,服章之美谓之华’,我炎黄子孙,故称华夏族。” “四方敌酋,亦称之为四夷。” “......” “......”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错愕难明。谁能知道。时常挂在嘴边的“华夏儿女、炎黄子孙”。原来是这么回事? 冯大春干脆把饭碗扔下,凑到林羽堂面前,“那老帅你赶紧说说,这个炎黄子孙、华夏族什么的,和你说的那一腔热血,有何关联?” 林羽堂闻之淡笑,反问道:“那你说,从炎黄治世,至今日已经多少年了?” 冯大春想了想,赶紧摇头,“不知道!你不说我们哪知道去?” 只见老帅伸出三根手指,“已经三千余年了!” “老夫再问你,这三千多年间,我华夏族人从偏居关陕一隅,到俯视原,再到如今,幅员万里,四海臣服。” “我们始终占着这天下间,最好、最大、最富庶的一块地,为什么?又凭什么?” 林羽堂的发问,让冯大春一众人等愣了愣,随之一瞪眼,“这有啥好说,这是咱老祖宗留下来的地,该是咱的!” “对!!”大伙附和,“这是咱的祖宗地!别说几千年,几万年那也是咱的!” “哈哈哈!”林羽堂放声大笑,“孩子们啊,你们想的太简单了。” “放眼几千年,多少夷狄觊觎原,多少蛮族强兵妄图取而代之,凭一块祖宗地,完了?” “......” “......” 众人不说话了。 只闻老帅继续道:“那岭南之地,是百越族人的祖宗地;巴蜀之地,是古蜀国的祖宗地;西域各族也从来没有什么安西都护府,包括现在的靺鞨、契丹各族。” “人家也是祖宗地,怎么变成咱们的了呢?” 众人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冯大春有点心急,“老帅直说吧,到底咋回事呢?” 林羽堂深吸口气,“咋回事?道理很简单。” “你们可能听说过,霍去病封狼居胥,卫青千里逐漠北,大破龙城的典故。也可能听过,飞将军李广震慑四夷的佳话吧?” “可是,你可知,西汉还有一个苏武,身陷敌营十九年不肯受降,是为华夏之名节。” “可知,还有一个叫陈汤的汉臣,宁可假传圣意,也要聚兵攻打蛮族。” “更在书皇帝之时写到: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可知还有一个耿恭,被困万里之遥,仅凭残兵孤勇,凿山为井,弓甲为食,固守不屈。最后大汉万里驰援,终使耿恭回国。” “在这里!”老帅指着脚下的黄沙,“在玉门关下,耿恭回到原,连同袍泽、援军,只剩十三人!” “你们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朝廷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也要保十三勇士归国?” “......” “......” 众人错愕无语,仿佛心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没有老帅林羽堂的伶俐口齿,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 , 第四一八章 民族之魂 林羽堂此时,其实是提出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问题,那是: 我们这个民族,民族性的根源是什么! 是我们这个民族从哪里来,又为何数千年不灭的大问题。≦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 “礼仪之大谓之夏,服章之美谓之华。”这是从一开始,华夏民族区别于唯血统论的单一民族的所在。 这是一种包容性,不管你是什么血统,从何而来,只要尊礼仪,着汉服,认可我们的化,那你可以称之为华夏儿女。 所以,南北朝时期,北朝政权多是少数民族所创,但自拓跋氏的北魏而起,他们学习汉礼,改着汉服。只凭这一点,历朝历代,北朝政权都一直被认为是华夏历史的一部分。 大唐的创立者李氏家族,亦有胡人血统,但他们同样认可华夏化,亦被世人所接受。 包括现在朝的老将黑齿常之是百济人,大将李多祚是靺鞨人一样,没有人因为他们是胡人番将而不信任。相反,他们自己也以汉将自居。 这是华夏民族的包容性,是汉人屹立数千年,因化之美而包容四海的手段。 但是,光有这些够了吗? 显然不够的。有好手段,还远远不够。 我们的民族,当然还有我们民族的内核。 那这个内核是什么呢? 在林羽堂的理解之,能让华夏民族在数千年的抗争之屹立不倒的,可能是苏武、陈汤、耿恭等先辈,所践行的那一腔血勇吧! 正是这些前人不断的以身做责,以身正法,才让后来人,在迷茫时有了标杆,在胆怯时有了陪伴,在忘义时有了内心的拷问! 而正如林羽堂之前所说,他守的不是城,他守的是这一腔热血。 是我华夏千万年不倒,守土为家,无惧无畏的一腔热血。 才有了王玄策,一人倾覆一国的豪情与勇气。 有了李靖千骑入漠北,纵横扫荡,闻之而逃的赫赫威名。 有了闻突厥入境,举朝激愤,一战灭默咄的血气方刚。 更有了,冯大春他们口口念念的“祖宗地,该是老子的!” ...... 老帅环视众人,“这一腔热血,价抵万金!” “这是我华夏儿郎最宝贵的东西,是代代相传,千年不灭的传承啊!” “老夫确是罪身,可是,却不能让这传承断在我这里!” “纵有一死,也不能让后人再面危局之时,只能遥望秦汉先辈,而在当下找不到一丝慰籍!” “......” 冯大春沉默了,怔怔地看着老帅。 说心里话,他是个大字不识得几个的粗人,是个老兵油子,也听不懂林羽堂口的大义。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作为一个军人,对老将军的敬畏。 若大周兵将人人都如林羽堂,那还哪有什么四夷嚷乱?哪有什么吐蕃犯境? 打到你亲妈都不认识,打到跪地叫爷爷都不好使。 冯大春有点同情林羽堂,这样一位忠义无双的将军,却沦落沙州三十余年。 谁之过? “老帅....”冯大春第一次带着尊敬的语气与林羽堂说话。 “你们....跑吧!” “......” 林羽堂一怔,随即苦笑出声。心说,和着老夫和你们说了这么多,这孩子是一点没听进去?还让我们跑呢? 殊不知,冯大春正是听进去了。 也正是因为听进去了,才为林羽堂不值。 “老帅....跑吧!!” 冯大春几乎带着真诚,“如今玉门关外,只有你这八百老卒,留下来是没有生路的!” 林羽堂没说话,倒是魏大郎苦笑一声,“不留下来,也无生路。” “不!!” 冯大春摇着头,“你们往南跑,越过大雪山,从吐蕃大军过来那条路,也是吐蕃境内一路跑到河州。” 冯大人满眼热切:“那边全是深山老林,老帅随便找个山头立寨,这八百壮士活得下来。” “何必在此等死?” 生怕林羽堂听不进去,冯大春又道:“老帅放心!我会回禀玉门关,说罪营八百壮士尽数战死。” “到时候,没人知道你们还活着,也没人追究跑了八百个罪营老卒。” “跑吧!”冯大春几近哀求,“趁着今夜袭营大成还有时机,赶紧跑!老子求你了!” 林羽堂、魏大郎等人怔怔地看着冯大春,一时还真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他嘴里说出来的。 ...... 冯大春这无疑算是善心,可他终究还是一个老兵油子,终究不会明白林羽堂等人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当林羽堂用坚定的眼神回敬冯大春的时候,这个老兵油子怒了。 “真他妈的死心眼儿!你们知道不知道,女皇已经下诏,让沙州罪营固守关外。” “你们知道不知道,你们已经被皇帝给卖了!不会有援军,不会有什么一腔热血的忠勇之士看到你们的壮举!” “更不会有人知道,几个白发老卒在坚持什么!!” 冯大春咆哮着,怒骂着。 什么他妈的忠义?什么他妈的血勇? 朝廷里的那些宰相将军、皇帝亲王,谁在乎你这些? 在那些高高在的贵族皇亲眼里,林羽堂是个屁!这八百老卒又和蝼蚁有何区别? 还不是随时可弃,随时可抛的棋子? 在冯大春看来,林羽堂这是愚忠,面的人都不在乎,你们又挣扎什么?不过是可笑的愚蠢行径罢了。 “跑吧!”冯大春怒骂着,“这个朝廷是他妈的操蛋朝廷!没人在乎你,也没人在乎咱们这些大头兵的死活!” 最后,凄惨一笑,“那汉什么帝....万里驰援耿恭的戏码....在现在....” “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 真的不复存在了吗? 林羽堂不信。 直到现在,他依旧相信,早晚有一天,这份忠勇会被世人所铭记,更会被后来者所继承。 纵使今日身死,他也无怨无悔。 ...... 林羽堂想的没错,华夏儿女从不会遗忘一个英雄。 他今日所为,即使过了千百年,依旧会被世人所铭记,依旧激励着一代代英雄儿女。 可是,让林羽堂意外的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迅猛。 更没想到的是,他这一腔热血,改变的第一个人是眼前的这个老兵油子。 而第二个人,则是更没想到的、更大的人物。 ...... , 第四一九章 欠老子一条命 冯大春很生气,他有小人物的偏执,认为林羽堂的想法太过不真实,觉得这个老头儿简直就是食古不化。 可是,晚饭过后,魏大郎的一个举动,却让冯大春湿了眉眼,也第一次开始怀疑 “我是不是错了?” 晚饭在不太愉快的氛围之中结束,冯大春因为林羽堂不肯听他的,而带着怨气回了营房。 刚进屋没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敲门,进来的是魏大郎。 冯大春这几天也听说了,他是房州城卫营的老兵,因为当年不肯服从李谌大将军之命,清缴罪臣贺兰敏之而获罪。 对此,冯大春依旧不屑。 这特么不就是傻吗?上面的权贵打架,你一个大头兵掺和个什么劲儿? 还特么义气? 要真有义气,那贺兰敏之咋不来救你呢?还能让你在这儿等死? “何事?” 心里不痛快,嘴上说话也就不太好听。 对此,进屋的魏大郎也没说什么。只是塞给冯大春一块纸片。 “想想求你个事儿。” 冯大春拿着纸片儿,“啥事儿啊?” “把这家书,帮俺稍回房州。” “” 冯大春无语了,家里还有人,你说你非在这等死?妈了个巴子,没一个正常人。 “行行行行!”甩手赶人,“我想办法吧!” “哎!”魏大郎憨笑退走,“那就谢谢冯大兄弟了。” “走走走走,瞅你们就闹心!” 等魏大郎走了,冯大春才倒出工夫端详着那张破纸片儿。 没有信封,只有一张黄纸,也不知道魏大郎从哪儿淘换来的。 下意识展开,想看看这个傻老爷子给家里写了些什么。 可是下一刻,冯大春愣住了,随后湿了眼眶。 纸上只有一句话,而且歪歪扭扭,字形儿都不一样。 好像这一句话,还是拼凑了好几个人,捡会写的字拼出来的。 那一句话是 娃儿,爹是战死的,可抬头做人。 “妈了个巴子!!傻货!!傻货!!” 冯大春瞪着眼,不让眼泪流下来,手足无措地把那封家书,放下又拿起来又放下 “这特么傻不傻!?” “操你娘的!傻货” ———————— 第二天。 吐蕃果然无力攻城,城中八百老卒也得以喘息。 冯大春起来之后,什么都没干,靠在门沿上看着罪营老卒依旧忙碌着守务之事。 “傻货!” 冯大春撇嘴啐骂“特么一群傻货,无药可救!” 第三天。 吐蕃人重整士气,冲杀而来。 结果,一上午,啥也没干成。 好吧,吐蕃王赤德祖赞刚到阳关就被烧了大营,简直就是怒不可揭,发誓要把屠尽阳关守卒。 吐蕃士兵也憋了一口气,那天晚上,到最后重整残营时,他们才发现,十个!!一共十个人就把营给烧了,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望着城上老卒,誓要血耻,将这关城彻底推平。 可是 可是等吐蕃士兵冲到城下一看,真光滑啊! 城墙上全都是冰,别说人往上爬,梯子都搭不住的滑溜。 怎么上去? 还没等他们反过味儿来,只见城上一个火把就扔了下来。 轰!!! 早就挖好了暗沟里铺满了火油草料,又是火攻。 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石灰粉。 烧的,呛的,吐蕃大军是鸡飞狗跳,狼狈至极。 一个上午下来,除了远远地朝城上射箭,什么都没干成。 “傻货!” 冯大春还站那儿骂呢,骂吐蕃人蠢出了高度,被林羽堂那点小伎俩就给困住了。 骂林羽堂愚蠢,做无畏之争。 一直到了下午,战局终于有了转变。 因为稳住阵脚的吐蕃人发现,阳关除了火攻,还有撒石灰,好像没别的招了啊! 一上午的工夫,不见弩箭飞射,且人已经冲到了城墙之下,也没有滚木礌石招呼。 也就是说,只要阳关守军在城外布置的火阵一烧完,吐蕃大军便可以毫不费力地冲到城池之下。 而且,到了城下,只要躲着点石灰烟尘,防着一点城上扔下来的火油坛子,那就再无威胁。 至于墙上坚冰,虽然有效地阻挠了攻势,但说到底,也不过是阴挠,总有撑杆云梯搭得住,也总有士兵能爬上城头。 于是,赤德祖赞与大相噶尔赞婆重新定计。 一面,命一队士兵在阳关有限的城下防御的基础上,猛攻城门。 另一面,加大攀城力度,哪怕是多上去一个士兵,面对城上的老弱之卒,也是极大的伤害。 两策刚一施行,战场情势立时逆转。 “坏了!” 本来还在看热门的冯大春一个激灵,整个人瞬间绷直。 吐蕃人不是真傻。已经缓过味儿来,林羽堂他们危险了。 其实就应该如此,这八百老卒原本也不是什么天兵天将,林羽堂再怎么说也只是凡人,他们能守到第三天,已经是个奇迹。 可老卒就是老卒,让他们与年轻力勇的吐蕃士兵面对面的硬碰,怎么可能守得住? 按理说,冯大春这个时候应该做的是 跑!! 他是哨探,他的职责就是把阳关的情况,及时报与玉门关。 可是,也不知道哪来的那股邪火,冯大春朝着手下的一伙探卒大喝一声 “快!!” “快去抬弩!!” “你还有你,跟我扛滚木上城!!” “伙头儿”一众哨卒愣愣地看着冯大春,“伙头儿,咱们上去干啥?” 冯大春瞪着牛眼,满脑子都是林羽堂的那些大道理,还有魏大郎的那封家书。 “废话!守城!” “守城?”大伙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 这几天骂的最凶的可就是你,怎么你还守上城了呢? “头儿”有人为难道,“咱们是探马” 冯大春气的瞪了那人一眼,这个时候,还什么探马? 猛吼一声,“老子傻!行不行!?” 说着话,冯大春从城内扛起一根滚木,就冲上了城楼。 手下哨卒一听,也没时间多想,跟着伙头儿,两人一弩,抬着四把重弩便加入了战团。 “大势已去了” 林羽堂勉强砍翻一个冲上城楼的吐蕃士兵,心中戚戚。 他虽然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可是,老了就是老了! 他们拉不动弩箭,也抬不动礌石,这是守城战最最致命的。 少了这些,敌兵可以肆无忌惮地冲到城下,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罢了!” 应着耳边吐蕃人震天的喊杀之声,林羽堂长叹一声,能有这般成果,已经是不易,他对得起祖宗教诲,也对得起自己。 正在这时,身旁一个黑影闪过,冯大春举着滚木,怒吼着,咆哮着,冲到城垛之侧,恶狠狠地将滚木砸了下去。 碰!! 嗖~~!! 同时,弩弦绷出,还有箭矢破空而去的声音,让林羽堂一阵呆愣。 “愣着干啥!?” 冯大春瞪眼嚷嚷。 “老家伙,你欠老子一条命!” 。(元宵节快乐!!) 第四二零章 日落日升 冯大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冲上来。≦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此时此刻,他非确定,自己并不想当什么英雄。 他只是一个老兵油子,一个小人物,而且依旧坚持着他的真理,依旧觉得林羽堂他们这些老卒子,都他妈的是傻叉。 逃跑才是他的职责,只要把军情带回去,他就是好样儿的,他就有功。 可是,他还是冲上来了。 因为他也很清楚,如果现在跑了,那夜里他会睡不着觉。 他更清楚,当手里的巨大滚木砸向城下,吐蕃云梯上的番兵被砸落的时候,他的心里真真切切地升起万分舒爽,万分豪迈。 “妈了个巴子!” 这种既害怕,又热血;既想跑,又真真切切地冲向敌寇的感觉,让冯大春骂出了声儿。 瞪着林羽堂,“老家伙,你他娘的就是索命的无常,却是叫你害惨了!” 林羽堂笑了,并没有假仁假意地劝冯大春别跟他们一起送死。 老帅笑的极是畅快,说出一句“老夫就算是无常,能唤起你这一缕忠魂,就不算白在这世上走一遭。” “咦~~!”冯大春一边与一个哨卒拉开一把重弩,一边牙都酸倒了。 心说,这读过书的人,说话就是牙碜。 “少废话,守城!” 望着城下潮涌一般的吐蕃大军,冯大春阴沉出声,“除了我们这几个傻子,老帅就再无援手了。” 林羽堂紧了紧手中的直刀,摇头不允。 “只要这一腔热血还在,永远都会有援手!” ———————— 七天。 连冯大春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陪着罪营,在阳关之上,一守就守到了第七天的头上。 虽然去掉一个第一天就回玉门关报信儿的哨卒,他这一伙只有九个人。 可是,也正是这九个人,让四把重弩加入战团。危难之时,几个年轻力壮的,还能扔下几块滚木礌石。 可别小看这一点点战力,要知道,林羽堂的之前的布置,冰封的城墙,加上火油之助,已经很有成效。 唯一的弱点就是没有弩箭和滚木,致使吐蕃人可以无所顾忌地冲到城下,无所顾忌地攀爬城墙。 而冯大春和弓弩礌石的加入,正好弥补了这个弱点。 致使吐蕃大军纵有十万之众,却被这八百白发老卒和九个哨探,阻拦了整整七天。 战至此刻,阳关内的每一个人都已经到了极限,靠着一口气顶着,顽强抵抗。 冯大春现在早没力气与林羽堂斗嘴了,甚至什么值不值的、傻不傻的,他都已经没工夫去想了。 麻木! 这个老油子经过数天的战火洗礼,就只剩下麻木。 夕阳西下,大漠的酷寒,让吐蕃大军不得不得在夜幕降临之前,再一次退去。 阳关,又熬过了一天。 冯大春一屁股瘫坐在城楼上,左右扫看。 没见到林羽堂! 心中猛的一抽,“老帅不会” 刚生起这个念头,心中却是一阵恍然,这才想起,下午的时候,林羽堂就已经力竭晕倒,被抬下了城楼。 冯大春笑了,还好,还没死。 再次把目光看向城上的老卒。 数日鏖战,罪营损失不少,如今还有一口气的,已经不足六百。 能站起来守城的,恐怕一半儿都不到了。 照这个情形下去,阳关很难见到明天的夕阳了。 后世有一句话战场,那是男人的浪漫。 冯大春看着阳关之下的狼藉,泱泱退走的吐蕃大军,还有只剩一丝余辉的夕阳,他突然有点理解林羽堂了。 也许,对于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老帅来说,可怕的并不是战死阳关,而是困死在沙州那座残破城池之中。 “操!” 冯大春自嘲地露出一丝苦笑,“这老家伙要壮烈,我跟着掺和什么劲啊?” 摇着头,把手下的一个哨卒叫到跟前,塞给他两张纸片,那是两封家书。 一封是魏大郎托付他稍回去的,另一封则是冯大春自己的。 上面同样只有一句话,是冯大春照着魏大郎那封,一个字一个字地扒下来的。 “娃儿,爹是战死的可抬头做人!” “走吧!”冯大春告诉那哨卒,“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带回去!!” “告诉李瓘将军,在吐蕃十万大军面前,曾经有八百老卒,在阳关孤守了七日。” “不!!”冯大春摇着头,“是八天!明天还能算一天!” “告诉他们!”冯大春瞪着那哨卒,“告诉他们,别忘了这八百壮士!” “别忘了有个叫林羽堂的老将军” “” 沉吟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还有我冯大春,也他娘的是纯爷们!” “还有咱这一伙哨卒!” “还有” “没了。” 冯大春心说,就这么几个傻子了。 “走吧!”冯大人挥手赶人,“别忘了,咱华夏儿郎的一腔血勇!” —————————— 第八天。 仅存的罪营老卒与冯大春的八个哨卒携手并肩,站上了阳关城头。 此时,他们面朝东方,满心虔诚。 因为那里是家的方向,亦是太阳的方向。 此时,朝阳初升,云霞如血。 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有着决绝与几分不舍。 因为,这可能是他们能看到的,最后一个日出了。 “林帅!” 魏大郎痴痴地发声“你说,真的有人会记得咱们吗?” 林羽堂点了点头,“会!一定会!!” 冯大春想了想,“也许今天记不住,以后也会记住吧!?” 林羽堂再次点了点头。 “一定!” “就算今天记不住,以后也会记住!” 说完,老帅最后再看了一眼灿烂的朝阳,握紧直刀,转身面向城下。 潮水一般的吐蕃兵,已经隆隆杀到。 ———————————— 与此同时,玉门关内。 蔡国公李瓘手捧着两张沾着血迹的家书,耳边回荡着阳关哨卒所说,关于那里发生的一切。 李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羽堂领罪营八百众守关?怎么可能? 十人冲阵,火烧吐蕃大营?怎么可能? 八百老卒,孤守阳关八日?又怎么可能!? 李瓘只觉,这是在做梦。 可是,颤抖地举起那两张重若万斤的绝命家书 “娃儿,爹是战死的,可抬头做人!” 这一切,又都是真的。 , 第四二一章 杀!杀!杀! 其实,当八天前,冯大春的第一份探报送到玉门关,李瓘知道,罪营去了阳关。 只不过,那时的李瓘根本没往心里去,更没工夫多想罪营去阳关干什么? 他是军人,更是大周对抗吐蕃来袭的第一道防线。职责告诉他,大敌当前,备战待守才是第一要务。 至于什么罪营,什么林羽堂,对于李瓘来说,都没有马要杀到的吐蕃大军来的重要。 而且,他和那时的冯大春的想法是一样的,八百个爷爷兵能守住吐蕃十万大军吗? 扯淡! 只需顷刻之间,吐蕃人能从罪营身碾压而过,也只要一天,便可达玉门关城下。 所以,那时的李瓘,眼里没有罪营,没有林羽堂,只有即将到来的血战。 可是,老天好像和李瓘开了个玩笑。 他这边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枕戈待旦,只等吐蕃人杀到,好让他们见识一下大周军人的厉害。 只不过,是左等不见吐番人来,右等也不见来。 这一等,是八天! 李瓘还纳闷儿呢,什么情况?是吐蕃人停军休整了?还是军情有变了? 撤兵了?睡过头了?还是吐蕃王突然肚子疼了? 这都八天了,阳关离玉门关也只有那么不到百里路程,怎么还没来呢? 说实话,哪怕已经过了八天,李瓘也从来没想过,是林羽堂和那八百老卒,把吐蕃人拦在了阳关之外。 若是冯大春的哨卒今天不到,李瓘永远也不会知道,阳关之下,在这八天里竟发生了如此壮举。 “林羽堂....” 此时,李瓘茫然出神。 他想起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左威卫大将军。 想起十余天前,从沙州城下路过时,城池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迈身影。 想到,从哨探口得知的,那个坐在火灶前与众人诉说的那“一腔热血”。 低头看.... 两封染血的家书,刺目耀眼。 “娃儿,爹是战死的....可抬头做人!” “抬头做人!!” 李瓘默念着,最后又咬牙切齿地重复着最后那四字:“抬、头、做、人!” “是可以抬头做人了!” “八百老卒,阻十万敌寇于国门之外整整八个日夜,此壮举,足可万古常存。” “可是....可是老子怎么办?” “他娘的玉门关数万将士,还有我李瓘,被八百罪卒挡在了前面,让我如何...抬头做人!?” 李瓘双目充血,浑身颤抖。 林羽堂那所谓的传承,所谓的一腔热血,冯大春和那些哨卒可能听不懂,可能只是听个热闹。但是,李瓘他是李唐宗室,李千里之子,从小兵书典籍耳濡目染,又怎会不懂? 更让李瓘无法容忍的是,冯大春!那个微不足道的无名小卒,都与林羽堂一道献出了一腔热血?抬头做人了?!! 可这一切,让他李瓘没办法抬头做人啊! “抬头做人!” 这四个字如千斤重锤,一下一下重重地敲打着李瓘的内心。 “来....人!” 沉默良久,李瓘终是坐不住了,“传令我将令,三军集结!” “李帅!不可!!”身边的原玉门关守将刘达大惊失色。 他与李瓘相交多年,知之甚详。只观其神态,便知李瓘要干什么。 他要出兵! 急声劝慰:“女皇明旨大军退守玉门,罪营于沙州固守。” “如今罪营擅入阳关,已经是违背旨意。李帅切不可义气用事,忤逆皇权啊!” “忤逆皇权?”李瓘愣在那里。 刘达说的对啊,武老太太是明摆着让罪营去死。他若违抗圣意,事了必受雷霆之怒。 可是,李瓘看着刘达,“刘兄,林羽堂说的也对啊!” “而且,他不但说的对,他还在打咱们的脸!” 李瓘瞪着眼珠子,“林老帅举的那几个例子,刘兄听不出来吗?” “汉章帝初登帝位,立足未稳,也要派兵万里驰援耿恭。” “万里驰援啊!章帝明明知道,他在汉都洛阳下达持援之令的时候,可能万里之外的耿恭早已被敌寇攻克,尸骨无存了。” “可是,不管来不来得及,也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得保住汉家儿郎的那一口气!” “再说陈汤。陈汤和咱们的情形一样。可是陈汤没那么多考虑,胡儿犯我,我必诛之,这么简单!” “所以,他不但抗旨出兵,而且还假传圣旨,骗得兵权出战。” “这才有了‘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之千古志气!” “咱们呢!?”李瓘摇指阳关的方向,“咱们离阳关只有百里之途,却他妈的还要遵圣意,见死不救?” 李瓘越说越激动,拍着自己的面颊啪啪作响。 “这是在打我李瓘的脸啊!!” “可是...”刘达苦着脸,“李大哥说的都对。可是陛下的心意,咱们也不得不考虑啊!” “况且,阳关战事未明,咱们冒然驰援,万一守之不住,让吐蕃人进来,那....那可怎么办?” “!!!” 把李瓘气的啊,还守不住? 林羽堂领着八百个爷爷兵都守得住,咱们凭啥守不住? 守不住,直接拿刀抹脖子算了。 看着刘达,恨不得一脚踹死他算了。可是转念一想,其实刘达也有他自己的考虑。 出兵阳关,等于是抗旨,他李瓘还真不太怕。 他是吴王府的背景,老子是镇守幽州的成王李千里,一众兄弟都是朝重臣。 算抗旨,只要不出大乱子,武老太太大不了把他一撸到底,性命却是没什么威胁。 但是刘达不一样,他是一点点靠自己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出了事儿,那万事皆休了。 “唉!”暗叹一声,也不与刘达计较。 “算了,我独领万人驰援阳关,你带余部镇守玉门。” 说完,再不予刘达说话的机会,转身而走。 心却是还在恨恨而语:去特么的圣意,去特么的朝廷! 他早看那个朝廷不顺眼了,整天知道争来斗去,哪有把忠勇之士置之死地的朝廷!? ...... 一刻钟之后,李瓘一身明光战甲登了城头,下面是六万余玉门关守军。 李瓘也不废话:“儿郎们!今有八百壮士死守阳关,阻敌寇十万于关外不得寸进!。” “其帅林氏羽堂有言名志:纵有一死,亦不能让后人再面危局之时,只能遥望秦汉先辈,而在当下找不到一丝慰藉。” “此言忠勇悲烈,气吞当世,瓘于此言之下,唯惭愧尔!” “遂!!“李瓘歘的一声,抽出腰间配刀,斜指苍穹。 “遂瓘欲抗旨驰援,助我英魂!” “不为别的,只为不让千百年之后,后人评说之时,只剩心寒!” “儿郎们!!” 李瓘嘶声大喝:“可有壮士,愿与我李瓘同往?守我华夏一腔热血!!” 哐!!! 下面六万儿郎猛然一肃,刀兵高举: “杀!” “杀!” “杀!” ...... , 第四二二章 援军——夕阳下的希望 其实,李瓘也好,林羽堂也罢,只不过是这个时代有识之士的一个缩影。m.vodtW.com 是自汉唐以来,华夏儿女荡平四方,横扫六合的精、气、神的写照。 这是汉唐之勇! 用一句陕西话来表达这个时代的心气儿,那是: “吶地,呐地!都司吶地!!”(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正是这种舍我其谁,四海皆夷的气势,成了汉唐的万里疆域,成了纵使千百年后,亦无法超越的盛世之威。 别说吐蕃人想踏入国境一步我华儿郎不答应,没把你的祖宗地变成老子的,那已经是记性不好,忘了去拿了。 这是为什么,林羽堂敢以八百老卒守阳关,李瓘宁违抗圣意,也要驰援的根源所在。 正如林羽堂所说,这是华夏儿郎最最宝贵的财富。 守住难,得用人命去填! 丢掉却是容易,只君王将相的一念之间。 ...... ———————— 阳关。 随着夕阳渐落,第八日,也终于要熬到了头。 可是,罪营老卒们来不及庆幸他们又守了一天。 因为,城外的吐蕃王赤德祖赞早已经气急败坏了。 他这两年可谓是流年不顺,去年被大周打到了王都之下,要不是冬天到来,可能吐蕃王朝灭在他手里了。 可是,大周退兵了,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 禽兽啊!土匪啊!? 你撤兵撤兵,怎么还抢人呢? 只去年那一遭,吐蕃千里边境连根毛都没剩下。大周简直是活土匪,禽兽不如,全都给带走了。 这赤德祖赞哪忍得了?誓报此报,不死不休。 于是,有了这次奔袭数千里,翻越大雪山的声东击西之战。 本来呢,噶尔.赞婆给赤德祖赞出主意,“咱们不急着打。” 现在大周主力三十万大军都在河州一带,阳关这边呢,虽然只有几万守兵,可是真打起来,也不太容易攻进去。 再说了,算入了阳关,也打掉了玉门关,还是没什么油水。 因为前面还有甘州、凉州,过了这两关才是原腹地,才可以抢钱抢粮抢女人。 好吧,噶尔.赞婆的头脑还是很清醒的,之前也说过,进犯西北两关,只不过是吐蕃人引兵来援的计谋。 他们是慢慢打,等着河州的大周主力来援。 如此一来,河州、松州等吐蕃东南边境必然空虚。 到时候,赤德祖赞调转马头,再从河州等地侵入。 那多好,只要能打进去,一路都是肥肉,随便他抢。 但是...... 但是,赤祖祖赞也是要面子的啊,刚到阳关城下,被烧了营寨,之后又被一帮老爷爷给拦住了。 把赤德祖赞气的啊,这几天也算是摸清楚了,阳关之内,那么几百个老头儿。 可偏偏是这几百个老头儿,他是攻不进去。 如今,已经八天过去了,眼见城老卒已然是强弩之末。 “打!!” “给我打!!” “连夜攻城!” “累也累死他们!” ...... 阳关城。 冯大春看着太阳都落了,还不肯退去的吐蕃人马,差点没哭一鼻子。 “完了!” 这个老兵油子看向林羽堂,“我特么怎么有点后悔了呢?” 脸色一苦,“现在能跑吗?” “哈哈哈哈!”林羽堂放声大笑,知道这个冯大春是在说笑。 “晚了,想跑都没力气了!” 今日守城,虽说伤亡不大,可是罪营毕竟都是老弱,光是一连数日体力透支,已经让很多人都撑不住了。 别说跑路,如今还有力气站在城的,已经不足两百。 “唉!”冯大春认命的一叹,紧了紧手的大盾,防着吐蕃人的飞矢送他去见了阎王。 “林帅,我仔细想了想,你那套歪理,也特么忽悠忽悠我这个傻子。现在的人越来越精了,没人信那一套了。” 林羽堂:“......” 这一回林羽堂没说话,他坚信有人会和他一样,而且这样的人永远都会有。 只是...... 只是,冯大春话糙理不糙,现在的人真的是越来越精了。 老帅年近八十了,是从太宗朝一路看过来的人。 贞观年间,像老帅说的那些话,干的这件事,是不用用嘴去说,特意去看的。 因为,满腔热血、忠勇无双的好儿郎,遍地皆是。 那个时候,太宗一声召唤,男儿争着去当兵,嗷嗷叫的往前冲。 说打高句丽,是爬冰卧雪。 说打突厥,是万里黄沙征万里。 那时候的吐蕃敢打阳关?放个屁他都要小心翼翼。 大唐雄师所向披靡,人人都是林羽堂,人人都是一腔热血。 可是,越来越多的朝堂争斗,越来越多的尔虞我诈,把华夏儿郎的那股子热血一点一点的放凉了。 现在,有血性的儿郎,却是越来越少了。 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朝堂的皇子皇孙、宰相群臣继续这么争下去,以后,还有多少人能记住这一腔热血呢? 老帅不知道,老帅也说不清。 看着发疯一般冲到城下的吐蕃人,老帅林羽堂突然生出一种莫明的孤独。 那可能是人之将死之时的悲凉。 被冯大春说的,老帅有点怕了。 不是怕死,而是怕死的没有意义,怕华夏再无忠勇之士。 冯大春此时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让老帅的神情一阵扭曲,赶忙道:“林帅,怎地了?” 林羽堂笑了笑,笑的很是勉强,“也许,你说的对吧!” “嘿!!”冯大春不干了。 特娘的,你把我忽悠了,我信你了,现在你怎么又动摇了呢? 你动摇了,那我不白跟你一起死了? 此时,冯大春瞪了眼。他觉得,他得教育教育这老头儿。 “我说林帅啊!我这么个操蛋的人都信了你的理,你自己咋还不信了呢?” “你可不能不信哈,你是读过书的人啊!读过书的人不都应该意志甚坚才对吗?” “你若不信了,那我可咋整,这死的多特么冤?” “我跟你老说哈....”冯大春化身话唠。 “你看看这城的老卒,他们都信你,我也信你。” 一指身后还能喘气儿的几个哨卒,“我这几个兄弟也信你。” 再指阳关之后,那漫漫的“祖宗地”。 “咱大周朝的每一个人,都会信你!” 手指东方,一脸诚恳地看向林羽堂:“你看,这不有援军来了吗?” “这都是信.....” “嗯?” 冯大春一下僵在那里,心说,不对劲儿啊?我怎么会说有援军来了呢? 哦,想起来了,刚刚向东看的时候,看见有大军如龙,正向阳关而来。 “嗯....” “嗯~!?” 冯大春猛然之间汗毛都炸了起来,猛的向东看去。 “哦操!真有援军啊!?” 林羽堂此时依旧看着城下即将冲来的吐蕃人,不由摇头苦笑,“你这汉子,好生话多。老夫说一句,你扯这么多无用之言是何意义?” “援军!援军!!” 冯大春语无伦次,激动大叫。 老帅只得报以无奈,“哪来的什么援军!” “真他娘的是援军!” 冯大春急了,冲来扳着林羽堂的脑袋,转向了东方。 只见,越过阳关的土壁沙城,便是通往大周的绵延道路。 此时,一队望也望不到头的威武战士,正向着阳关,急奔而来。 李瓘领一万人马,抗旨来援! ...... 。 第四二三章 三十万援军(三合一) 残阳如血,大军压境。≦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可是,不知为何,却不见凄凉悲怆。 关外,十万吐蕃大军喊杀震天。 而关内,区区一万人马,却显得十万大军,更来的气势雄浑。 这一刻,冯大春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什么叫“一腔热血”。 ...... 另一边,当李瓘带兵奔袭百里,终于赶到阳关,站城头的时候,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抗旨出兵都不眨眼的真男儿,落泪了。 放眼望去,城楼之,入目花白。 尽管早知道这里只有八百老卒,可是当他真切地站在他们间,李瓘还是被深深的震撼了。 满城尽白发,死不丢陌刀。 这才是真正的汉唐风骨! 李瓘此时,止不住的男儿泪,一步冲到林羽堂身前。 “老将军,李瓘.....前来助阵!” “......” 林羽堂怔怔地看着李瓘,看着城楼,如天兵下凡一般立的笔直的汉家儿郎。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你们....你们不该来啊!” 说着话,老帅一阵摇晃,李瓘急忙搀扶,好让林羽堂站稳。 “老将军若战死于此,我李瓘,还有玉门将士,从此还有何颜面再谈‘忠勇’二字!?” 林羽堂还是没回过神来,“你们来了,那玉门关怎么办?” “老将军放心!”李瓘安慰道,“玉门有刘达将军领五万大军镇守,必保万无一失。” “好,好啊!” 林羽堂终是开怀,终是敢相信这是真的。 挣开李瓘的搀扶,看着关的每一个人,“好!” 李瓘顺势向老帅一抱拳,“接下来当如何,还望老将军示下!” 林羽堂想都没想,转身看向关外的吐蕃大军,杀气凛然的说出二字: “守关!” 望向关外,老将军再无迟疑,李瓘带来的不光是一万人马,更是华夏儿郎的希望。 “守关!” 虽只有两个字,却饱含壮志。 接下来,林羽堂不但要守住那一腔热血,他还要让更多的儿郎知道,我华夏猛士血尤未冷。 要让吐蕃人知道,汉家之地非其所能觊觎。 还要让四海夷狄知道,何为汉唐天威,不可轻犯! ...... 冯大春远远地看着林羽堂与李瓘大将军豪情万丈,兵指吐蕃大军。 他现在很想凑前去,大叫一声“老家伙,咱说的没错吧!?” 可是,他不敢。 现在的林羽堂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老家伙,李瓘更不是他这个无名小卒可以近身的存在。 突然之间,冯大春有点手足无措了,只能尴尬地和身边的驰援士兵吹嘘: “看见没?咱们李瓘大将军都要给那个林老帅见礼呢!” “那个林老帅可是和某家称兄道弟的交情,还一起并肩战斗了八天呢!” 身边那士兵与冯大春本来认识,听闻此言,投来羡慕的目光,重重拍了冯大春一掌。 “行啊,冯伙头!竟与老将军有此等交情?好样儿的!” “嘎!!!” “......” 那士兵话还没说完,冯大春便被他一巴掌拍的直接坐在地。 嘎的一声,两眼一翻,没了动静。 士兵吓了一大跳,瞅着自己的大手掌,心说,我没使多大劲儿啊? 回过神来,赶紧去看冯大春,这才发现,冯大春早已经因力竭而昏死过去。 看得那士兵直咧嘴,喃喃自语,“我说冯伙头啊,真有你的!累成这样,还有心思吹牛呢?” ...... ———————— 阳关之外,当李瓘的帅旗,还有一万兵将站阳关城头的时候,吐蕃王赤德祖赞差点漏气了。 吓的。 “坏了!!大周援军到了!” 看向噶尔.赞婆,满眼求助,“大相,要不,咱们撤吧?” 噶尔.赞婆一听,也差点漏气。 气的。 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回事儿都没弄明白撤兵? 此时,吐蕃大相心不悲反喜,甚至有一丝期许。 “来人,速速探明关援军从何而来!?” 结果,探子到城下一看,“李瓘帅旗?” 赶紧回去禀报,乃是玉门半守将李瓘,看样子带了有一万人来援。 噶尔.赞婆闻罢,失望了。 “怎么是李瓘?还以为是河州的大周主力来了呢!” 之前说过,吐蕃这是声东击西之计,盼的是河州主力来援,他们好绕到河州趁虚而入。 结果,来的是李瓘。 也是说,河州兵马未动分毫。 噶尔.赞婆有点犹豫了,“是接着打,还是撤呢?” 撤的话,河州也偷袭不成,十万大军只能是无功而返。 可是不撤,阳关打不进去,他还是捞不到好处。 思前想后,最后决定,还是先打打看吧! 也不用像之前那般义气用事,非要攻破阳关。和原人耗着,能打进去最好,打不进去的话...... 关内算得了支援,满打满算也一万多人。 噶尔赞婆心说,我算是耗,也耗死你们! 到时候,大周还得派军驰援,却是动用河州主力了。 那个时候,还不是想打打,想偷偷? 想好对策,噶尔.赞婆反而不急了,命大军暂且收兵,明早再来。 以后和阳关耗了,反正吐蕃人也不善攻城,而你们也只有一万人马,不敢出城一战。 这么耗着,不信大周朝堂不来救。 而这一耗,是二十多天。 ...... 从林羽堂第一天开始守关,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如此漫长的攻防之战,是连李瓘都没料想到的。 在他看来,阳关易守难攻,有一万人马守关,要么吐蕃人狂攻不懈,这样的话只有两个结果: 一是,关破人死; 二是,吐蕃人接受不了惨重的伤亡,而识趣退走。 要么呢,是吐蕃人知难而退,根本打都不打,直接跑了。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吐番人白天攻城,不紧不慢,晚直接回去睡大觉,跟朝似的准时准点儿。 当然了,要是夜里能得了安生也还好。 主要是吐蕃人不让你安生,夜里时不时敲个鼓,鸣个锣的,扰得将士们不得安生,觉都睡不好,生怕吐蕃人夜里摸城头。 这可怎么办呢? 李瓘和林羽堂都犯了难。 说实话,自从李瓘入关助战之后,罪营与一万兵将的伤亡其实不大,但却已经是疲累至极。 而且,现在已经是四月头,天气回暖,林羽堂在城墙布置的冰墙已逐渐开化,正在失去效用。 这代表着,等冰墙彻底化开,守城可没那么容易了。 如果再让吐蕃人这么耗下去,哪天真的举十万大军全力攻城,李瓘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守住。 “一个月!” 此时,又是夕阳渐落,吐蕃大军如期而退。李瓘、林羽堂,还有一众将校,目送吐蕃人退走。 李瓘眉头紧锁的,对各营将校嘱咐道:“回营之后,一定要与兵卒打气,我们最少还要守一个月!” 他从玉门关来援之时,已经向武则天了领罪的奏折,同时也是苦劝女皇,发兵驰援。 算着日子,二十多天过去,奏折应该已经到了长安。 而女皇若听其之言,发军阳关,起码也要一个月才能到此。 “......” “......” “一个月......” “一个月后,真的有援军吗?”老帅并没有李瓘那么乐观。 武则天既然可以把他留在关外等死,那没有理由来救。 况且,算是吐蕃人依旧是现在这般不紧不慢地攻城,城的将士因不得喘息,冰墙已化,加弩箭、火油所剩无几,阳关也很难再守一个月了。 ...... 老帅低头不语,一众将士也看得出来,林羽堂对前景并不乐观。 可是,到了如今这一步,又能怎样呢? 已经守了一个月,放弃了吗? 不会! 众将不会,林羽堂也不会! 短暂的消沉之后,老帅抬起头,“老夫本想赴死,可是你们却给了老夫生的机会。那没什么可说的,倾吾所能,尽量活下去吧!” 众将点头,亦只能如此。 李瓘也是暗自祈祷,希望朝廷尚有良知,不要让众人白等。 “再守一个月,拼了!” 说完,领着众人抓紧下城休息。 因为明日,还有大战等着他们。 ...... 林羽堂没有走,独自一人站在城头发呆。 说心里话,林羽堂现在的压力很大。 也许他一人赴死很容易,带着罪营死守也不难。 难的是,越来越多的人把信任给了你,把命给了你! 老帅自然没法像从前那般洒脱了,他要想办法,要倾毕生所学,让大家活下去。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林羽堂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能用的手段都已经用尽,他已经无计可施了... “林帅....” “嗯?”林羽堂一愣神。 回头一望,才知道是冯大春在身后叫他,“你...怎么没去歇息?” 冯大春咧嘴一笑,“见你在此,过来看看。” “你这身子骨......”想像从前那般与林羽堂说话,却又觉得不合适了,“夜里天凉,老帅主意身子。” 林羽堂一笑,“身子?” 长叹一声,“老夫要谢谢你啊!” “谢我什么?” “没有你和你那一伙兄弟,老夫别说身子,命早没了,也等不到李瓘将军到此。” “嘿嘿。”冯大春憨笑,“应该的!” “可是...”林羽堂却是话锋一转,“可是这命,终归是留不长了。” 冯大春一听,“老帅可别这么说!” 刚刚李瓘他们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老帅放心,这里都是热血儿郎,一定坚持得了一个月!” “......”林羽堂摇头不语。 再热血的儿郎也不是铁打的,总有极限。 见老帅依旧消沉,冯大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捡好听的说。 “老帅,你信俺,肯定能坚持一个月!” “再说了,兴许朝廷的援军,用不了一个月到了呢!” “呵呵。”林羽堂干笑一声,笑看冯大春。 “你这后生,宽心话虽好,可也不能张口胡说。” “你没听李将军说吗?朝廷算以最快速度出兵来援,也得一个月。” “那谁说得准啊!”冯大春瞪眼强撑着,“也许朝廷派的是天兵天将,飞过来的呢!” 一指身后关城之后的那条蜿蜒道路,“回我说有兵来援,你还不信我呢!” “这回....” 嗯,冯大春一边说,一边好好看了看那条路。 “哈哈哈!!”林羽堂被他的蠢相逗的哈哈大乐。 “怎地?还想一说?有吗?有援军吗?” “没有....”那条路空无一人,更不会有什么援军,让冯大春很是失望。 “没有对了!”林羽堂翻着白眼,“还能次次让你说不成?” 冯大春急了,“反正您老别灰心!” 一指关外吐蕃大营的方向,“那援军说不准从关外来呢!” “你看看,这......不......来了?” 林羽堂更是无语,“关外?关外都是吐蕃蛮....” “哦操!!!” 老帅话还没说完,冯大春一叫见了鬼似的大叫,吓了林羽堂一跳。 “你一惊一乍....” “老帅!!老帅!!!!!” 冯大春根本不让林羽堂说话,扳着老帅的脑袋扭向西边。 “大军!!大军啊!!” “好多好多大军啊!!” 林羽堂:“......” 老帅也是日了狗了,心大骂,你那臭嘴还真开光了不成?关外哪来的大军!? 可是,当老帅望向西边..... 只见,夕阳之下,地平线处,漫漫烟尘遮天避日。 林羽堂心跳都漏掉了一拍,真有大军过来了? 冯大春此时看着那遥远天际之下,沙暴一般奔涌而来的烟尘,也傻了眼。 “我的个老天啊!这...这这......这得多少人啊?” “多少人?” 以林羽堂几十年的经验,只搭眼一看便知,没个二三十万人马,根本掀不起这么大的沙尘。 “快!!快去叫李瓘将军!” 冯大春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下了城楼,去叫李瓘。 没一会儿,李瓘冲了来,搭眼一看,也愣在那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 地平线的烟尘滚滚还在远处,虽说看不清来者是谁,可是,只凭那遮蔽了半边天的尘沙能判断,这队人马起码数十万之众。 李瓘好好想了想,关外的西域,加吐蕃.......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军队啊? 只剩一个可能,那是大周的兵马。 在这片大地之,只有大周可以出动如此之多的人马。 而且,从吐蕃人已经开始拔营,慌张地向唯一没有被烟尘覆盖的南边逃窜来看,这应该是大周的军队。 可是,这也说不通啊!? 李瓘看着林羽堂,二人眼皆是迷惑。 “算是咱们的大军,也不可能来的这么快吧?” 林羽堂下意识地看了看冯大春,心苦笑,难道你真是个福将?说什么什么?这几十万大军是从天飞过来的? “也不对啊!!” 林羽堂无语问天,“算是大周援军,也不应该从西面过来啊!” ...... 终于,在吐蕃大军慌乱逃走之后,那茫茫的尘沙终于到了阳关之下,露出了真容。 只见,万军之,三杆帅旗在夕阳下,分外惹眼。 旗写主帅姓氏,分别是: 黑齿! 李! 魏! 李瓘登时激动莫明。 “是黑齿常之!李多祚和魏元忠!!” “三位将军,举征西大军来救咱们了!!” 事到如今,哪里还不清楚,这分明是河州的征西大营,三十万大军倾巢而出。 分别由黑齿常之、李多祚和魏元忠领军,穿越吐蕃境内,越过大雪山,从南线直抵阳关。 这是一条与吐蕃大军来路重合的路线,所以他们才会出现在关外。 李瓘激动莫明,一把抓住林羽堂的手臂,“老帅,朝廷没有忘记老帅!征西大营倾巢而出,只为接老帅回家啊!!” 林羽堂... 林羽堂没说话。 在老帅眼里,这事怎么越看越不对劲儿呢? 首先,这漫天的烟尘远看着确实是三十万大军,可是到了近前......马尾巴都绑着胡杨枝条是什么鬼? 你们这是扫沙漠来了吗? 其次,只见旗,不见人,又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黑齿常之、李多祚、魏元忠的,你们人呢? 况且,征西大营的大周主力部队,怎么穿的跟山贼似的? 最后!! 最后一条让林羽堂不信这是大周军队的是,当人马到了近前,他在队首看见一人...... 一个他似曾相识,却又不敢去认的年人。 这时,“征西大营的三十万援军”之走出一人,开始向城喊话。 “长宁郡王穆子究前来救战,林老将军,还请开城一见!” 而那个林羽堂看着极为眼熟的汉子,此时已经下马,望着城的白发老帅,扑通跪倒。 “不孝儿林晚箫,救父来迟!!” “......” “......” “......” 不但林羽堂傻了眼,李瓘和一众守城将士也全都懵了圈。 什么情况? 黑齿常之呢? 李多祚呢? 魏无忠呢? 特么三十万大军呢? ...... 。 今天不舒服,午咳嗽几声,还吐了,腰也不太舒服,发晚了,抱歉! 在这里,感谢枫林大哥的又一个白银大盟。 真的是十分感谢! 这个白银盟对苍山来说,实在太关键了,让更多的人看到了《熬汤》这本书。 客气话不多说,感谢感谢。 顺便求一波打赏,越多越好,仅限十二点之前。 能不能让苍山借着这个白银盟一次热销榜同样重要,拜托大伙儿了! 第四二四章 抓人 城的李瓘和林羽堂全都懵了,看着城下的怪援军一时无措。 长宁郡王.....穆子究!? 还有那个喊爹的...... 林羽堂老泪纵横,看着林晚箫,又哭又笑。 “这是吾儿晚箫?” 老将军万没想到,有生之年,尚有再见之日。 ...... 那么问题来了,依时间来看,无论是大周援军,还是吴宁,都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阳关。 不是太慢,而是太快了。 如果细算下来,吴老九想要救阳关,光耗费在路的时间,起码也要在一个月。 也是说,一个月之前,他便要打马起程,才可能在此时出现在阳关之下。 而那个时候,林羽堂才刚刚站阳关城头,李瓘的求援奏折也还没有发出去,朝廷根本不知道有阳关之危。 甚至吴宁自己的打算也是,暗把林羽堂等人接出来。 并无驰援之心。 那他到底是怎么来的?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在玉门关外!? 这一切,还需从头说起。 ...... —————————— 时间倒退回一个月之前,也是林羽堂决定死守阳关,而远在原的武则天也正好驾临长安城的那一天说起。 ...... 那一天,长安官员与百姓出城迎接圣驾,可谓盛况空前。 吴宁做为长城城造督监、长宁郡王,自然也在其列。 只不过,吴老九都有点后悔: 他不该来! 因为,他这个大周新贵,好像有点不受待见呢? 太平、李裹儿和武崇训,因为受了老太太的责骂,哪还敢往他身边凑? 李裹儿更是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走啊,皇奶奶要骂死你的!” ...... 武三思和武承嗣两兄弟,侧是铁青着脸,面色复杂地看着吴宁,也不前套近乎。 原因很简单,宋之问....漏气了。 这哥俩好不容易等到这张王牌终有了用武之地,结果蹦出来一个刘东拦驾告状,痛陈宋之问二十多年前杀亲夺诗。 老太太一听,都替宋之问脸红,为了一首诗杀了自己的亲外甥,这种人还能重用? 于是,武则天连调查都没调查,直接把宋之问咔嚓了。 可苦了武氏兄弟,宋之问这个不用的东西,你倒是先看穆子究一眼再死啊? 以至于现在,他们看吴宁的眼神甚是纠结,心说:你到底是不是吴宁呢? ...... 李贤、李显那几兄弟更别说了。 李贤是满眼妒忌地瞪着吴宁,“也许李旦说的很有道理,他若不是吴宁,怎会须臾之间便成了郡王?” 李显一听,暗自祈祷:老天爷啊,他可别是吴宁!那裹儿可怎么办? ...... 还有...... 还有狄仁杰。 狄仁杰看见吴宁在那儿站着,老爷子一个字,“哼!” 这声冷哼,可谓饱含怨念。 要不是人多,狄胖子恨不冲去,把吴老九当大猪蹄子给啃了。 ...... 反正吴宁现在有点尴尬,往那儿一站,谁都不想靠近他。 对此,吴宁也只能是无语,你说,这么不受待见,我来干什么? 不过,好在还有武则天,吴宁心说,老太太现在应该有很多话要和我说吧?李裹儿不是说老太太要骂人吗? 结果,吴宁又想错了。 迎驾之时,武则天不但和这个长宁郡王未有半字交流,甚至连正眼都没给吴宁一个。 只是在马要进入宫门之时,给吴宁交代了一个任务。 “如今三省六部、各司衙门初到长安,无力公干,子究....” “臣在。” “朕交给你一个任务。” “陛下请讲。” “命你长路镖局,协助大理寺,去桃云岭天师观,缉拿几个要犯。” 武则天冷眼看着吴宁:“可有异议?” “......”吴宁低头沉吟着,心莫明一紧。 让他去抓贺兰敏之?亏得武则天想得出来。 沉默良久,终道:“臣....领旨!” “嗯。”武则天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转身入宫,“去吧,朕等着你拿人而归!” ...... ———————— 吴宁是没想到武则天会有这么一个意外之举。 在他的理解之,知道了贺兰敏之的行踪,老太太必然会派人把他拿下,或者控制起来。 之后二人相见,很多问题也不是问题了。 等他们聊完了,聊通了,武则天自然也会想到吴宁,把他心里的谜团都解开。 这是人之常情,是个正常人好像都应该这么做。 可是,武则天偏偏不是个正常人,她居然让吴宁去把贺兰敏之抓回来。 这是出于什么目的? 考验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吴宁与大理寺丞来俊臣汇合,领一班衙役,准备同赴桃云岭。 ...... “长宁郡王怎么一个人来了?” 来俊臣一见面,抛出了一个让吴宁为难的问题。 吴宁淡笑,“来公手下人手已然足够,子究不过是陪来公走一趟罢了,一人足矣。” “诶~~!”来俊臣摆手不依。 “陛下口谕,那可是让长路镖局出手。显然是贼寇棘手,大理寺不足应付嘛!” 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吴宁:“郡王殿下,却是有些托大了呀。” “不过,没关系。”来俊臣露出得意之色,“早在接旨之时,下官便通知了南门外的长路镖局。郡王殿下的人,马到!” “......”吴宁皱眉,冷眼看着来俊臣,又是什么都没说。 来俊臣看来是早有准备的。 ...... 不多时,吴老八和老十一带着一众长路兄弟,与吴宁汇合。 吴老八也是随迁都大队刚到长安,现在是屁股都没坐热,来了活儿,自然有点迷茫。 看了眼阴不阴、阳不阳的来俊臣,凑到吴宁身边儿:“老九,什么情况?” “那个桃云岭有多大个贼寇?还得咱们兄弟出手?” “......”吴宁遥了遥头,“别问了。” 吴老八、老十一他们是不知道肖老道在天师观的,更不知道贺兰敏之也在那里。 来俊臣是故意的!故意让吴家人去抓人。 ...... 一路无话。 吴宁沉默寡语,吴老八和老十一一看知他有心事,却是也不打扰。 倒是来俊臣没事儿人一般有说有笑,甚是放松。 不过,也只有来俊臣自己知道,笑颜背后,他是一点都没放松,吴家兄弟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 初有定论:另外那两兄弟,应该不知内情。 不过...... 不过穆子究说不定了,因为来俊臣看不透吴宁。 ...... , 感谢大伙昨天的打赏,你们太给力了,三个多小时打赏了那么多。 是苍山不给力...... 总之,谢谢大家! 不要再打赏了。 请假,明日补更和一些写作背后的故事 请个假,今天午写好了一章,其实自己是一点都不满意的,可是媳妇说还行,没有大问题,于是勉强发了。≦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之后,坐不住了。 一来是,一连半个多月没出过门,憋坏了。 二来是,确实脑子里很乱,怕写出来的是都屎。 于是,任性了一回,跑去看了一场电影,逛了一会儿超市。 (看的是《阿丽塔.战斗天使》。给没看的兄弟提个醒,期望别太高,只看视效很不错。但是,别说是卡神的水准,我觉得连和导演罗伯特.罗格里格斯之前的电影相都有点折。) 回到家已经五点多了,又累的不行睡了一觉,八点多才坐到电脑前,还是一团糨糊。 今天鸽了吧,正好借这个机会,聊点写作背后的,你们不知道的故事。 ... 昨天... 昨天求打赏的这个事儿有点突然。 有的老书友今天才看到,微信、qq埋怨我为什么不早说。 其实,是这么回事儿: 昨天在管理群,我媳妇嘴欠,和管理聊起了书的成绩问题,大伙研究怎么能让成绩有点起色。 也说到了要不要众筹个白银盟,闪个屏,增加一点曝光率。 然后... 然后枫林大哥也在管理群,他平时极为高冷,半年也冒不了几回泡。可能昨天赶了,突然来了一句,“一个白银能管用吗?那我来一个。” 说实话,从去年开书,枫林大哥一直和我聊,用不用帮忙,我也一直拦着他。 说我还挺得住,不用他出手。 因为枫林大哥真的是帮我太多太多了,多到我真的不好意思再麻烦他。 大伙儿可能不知道,《大宋》一共6个白银盟,有两个号都是枫林大哥自己打赏的,还有一个是他叫的朋友。 当初《大宋》冲百盟,枫林大哥不但自己的两个号都了白银,还叫来了很多现实里的朋友,有的人甚至连起点号都没有,现注册。 于是,收藏里只有一本大宋,也只有一个盟主。 这还不算,当大宋的盟主数量到八十多不动了的时候,枫林大哥以为我拉不来了,又出钱放在管理那里,帮着我冲百盟。 后来,这个钱没用完,剩了一万。 我要退给他,他却不收,让我自己留着花。 其实,《熬汤》另一个白银盟“枫林晚萧1”是苍山自己的号,但用的是枫林大哥当初留下的那一万块,所以还是他的。 说这么多,真的是欠他太多了,也没脸再让他帮忙。 因为,在《熬汤》开书之前,和他聊过关于新书的事儿,说我想任性一回,写点非主流的东西练练功底。 当时他什么都没说,我心里没觉得哪不对。 可是现在看来,枫林大哥那个时候其实不太看好的。 而之所以到今天才醒悟,是因为枫林大哥在管理群说要白银,我没有像以前那样拦着。 起初我想当个鹌鹑,心里想的是,他要是一冲动....那了了吧,算再欠人家一回。 直到,枫林真的拍了板,估计已经去充钱了,我才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混蛋,真当鹌鹑了?连句话都没有。 于是,在微信和他说了一句话,我说:“哥,这回我不拦你,我也想看看这回有救没救。” 其实,有一句我没好意思说,真的太需要一个白银盟了。我自己都想开个小号,给自己来个白银打打广告。 但是,去年事儿多,花多了,新书又不挣钱,真的舍不得。 然后,枫林大哥回了两句话:“知道任性的后果了吧?” ... “没事儿,有哥在,你还可以任性一把。” ... 说心里话,当时苍山眼泪都快下来了。 突然明白一个道理,他其实早不看好我的任性,因为他经历的我多得多,我更明白“逆潮流”这个事儿。 看起来很牛逼,成了你是牛逼的牛逼,可是败了,你是傻逼! 在这个时代,傻逼一定牛逼的多得多,而我,是其一个... 可是他一直没说,让我任性了一回。 等我撑不住的时候,又出来拉了我一把,活生生给我了一课。 这个人情,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 这个人情,也突然让我知道,这个世道如此,装逼的永远只能做男主角,却不能是那个讲故事的人。 于是,我放下自尊,有了求打赏的那一段话。 以前...... 是书写的不好,没脸要这要那。 现在...... 管他娘的好不好,先卖个面子吧! 结果... 你还别说,这个面子还真特么卖价儿了,炸出来很多老面孔,也忽悠了很多新同志。 感谢你们,很多大宋的老匪帮,我以为你们已经抛苍山而去。 可是,当我不要脸的时候,你们又第一时间跳出来了。 像是微蓝、林海听涛、葡萄姐、小虫菲、永恒开天、12只虫子等等等等,太多太多。 这些大宋时的老面孔,你们不出来,我真的不知道原来你们一直都在。 感谢那些新来的朋友! 依旧是太多太多,数不过来。 我看有人问昨天那波打赏到底有多给力,苍山这张脸到底卖了多少钱? 好吧,来算个简单的数学题。 我一直说《熬汤》扑街了,是因为相对《大宋》的23000均订,熬汤现在只有3000多一点,勉强够得精品。 这里面不得不说,主要原因在苍山自己,架之初因为各种原因更新不去,导致读者流失,我活该。 跑题了,反正熬汤是三千均订的成绩。 这个数据是一个平均值,最新发布的章节,是达不到马能有三千个追订的。 正常来说,一个章节发布24小时,能达到三千的一半,也是1500已经不错了。 而熬汤更低一些,不到1300。(还是苍山更新不给力的问题。) 总之,这意味一个章节发出来,过了24小时,也不过有1300个人订阅了。 而从昨天八点多发布到十二点整,只有三个多小时的时间。 这个时间之内,只有800左右个读者看过最新章节。这其还要去掉自动订阅,花了钱但还没阅读的大概有300人左右。 也是说,在这短短的三个多小时的时间之内,只有500人看到了苍山求打赏的字。 ..... 这意味着,在短短的三个多小时里.... 在没有任何预热,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只凭章节末尾的几个字儿,这500个读者!贡献了90多人次的打赏,相当于7个盟主,共计70多万起点币的销售额! 差一点顶得又一个白银盟主了。 不得不说: 匪帮,你们太他妈给力了! 而且,即便是在十二点之后,也是今天,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在打赏,在帮助苍山。 这也是我为什么在新章节不让大伙儿继续打赏的原因。 你们很强,是苍山自己没争气,辜负了大伙儿。 突然感觉,怎么特么是我这个土匪头子丢了匪帮的人呢? 你们绝对是起点最牛气、最团结的书友团体,可是苍山月却不是配得这个团体的老大。 对不住,丢人了! 只能继续努力,以求不辜负大家的一片赤诚。 明日五更,会把今天落下的两章补回来,苍山尽我所能,不让匪帮的兄弟们失望。 最后。 苍山一直说,是你们托着我走到了今天。 也是你们惯着我,让我任性的时候不至于太凄惨。 无以为报.... 唯有倾毕生之力,献一个缤纷世界,与诸君共赏! ...... 。 第四二五章 为、什、么!? 吴宁一直闷头不语,面无表情,这让来俊臣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一路无话,终是到了桃云岭,也是天师观所在的山下。 此时,在这里造娃有成的太叔翎,见有大队官差过来,其间又是吴宁、吴黎等人都在,心知是出事了,赶忙迎前来。 “镖....” 话还没说出来,却是来俊臣带来的大理寺官差来了官威,“大胆村汉,官府办事,速速避让!” 太叔翎一皱眉,一动不动地看着吴宁,没有退下的意思。 只见吴宁那边依旧是面无表情,对来俊臣道:“这是我的人。” 来俊臣一愣,没想到,吴宁在这里安插了人手。 “不知长宁郡王殿下的人在此,所为何事啊?” 此时,吴黎和老十一也是满眼疑惑,不由凝重了起来。 心说,看来,这个桃云岭真没那么简单。 要知道,太叔翎消失了有一年多,除了吴宁,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大伙儿问起,吴宁也不说。 “老九,太叔怎么在这儿?” 吴宁一阵头疼,他不知道怎么答。 本来,如果是武则天把贺兰敏之拿下,对于吴家兄弟还好一点,至少有一个缓冲。 可是,老太太让他来拿人,还让吴家人跟着。 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吴宁怎么跟兄弟们说明白? “呼......” 长出了口气,“别问,回去再说!” 看向太叔翎,“人在山吗?” 太叔翎点头,“在!” “嗯。”吴宁应着声,“老八、老十一在山下等着,我们山拿人。” 吴宁做着吩咐,随即向山走去。 可是,来俊臣,“诶~?” 来俊臣不阴不阳地一摆手,“既然来了,那一并去吧,毕竟早晚都要知道不是?” “!!!” 吴宁猛一回头,瞪了来俊臣一眼,吓的来俊臣脸色一白。 好吧,吴老九还是挺让来俊臣忌惮的。 别忘了,这货专杀酷吏,周兴,索元礼那一大帮子人,可都是死在他手里了。 可是,没办法啊! 只见来俊臣抱歉地一耸肩,无声地送了吴宁一个苦笑。 意思是,老太太吩咐的,有本事你找老太太去。和我来什么劲? “走吧,郡王殿下,早办完早回去嘛!” 说着话,来俊臣率先山,并命差役把天师观围了个水泄不通。 吴宁没办法,只得随其山。 ...... 得山来,吴宁立于观门前,想到与贺兰敏之十年未见,今日人在观,不由心跳加速,踹踹难安。 看了一眼吴黎和老十一,心道,既然已经如此,那...... “舅爹.....” 吴宁朝着观朗声高喝。 “时至今日,也该现身一见了吧?” “谁?”吴黎和老十一一下子僵住,怔怔地看着吴宁,“你说谁?” 不等吴宁做答,观门随着那声呼唤,吱嘎而开。 贺兰敏之牵着小团子,身后跟着一个年汉子,决然地迈步而出。 吴老八一见贺兰敏之身后那人,登时什么也不顾地冲了去。 “爹!!?” “六伯!?” 吴老八和老十一惊呼大叫。 没错,那年汉子正是吴黎的亲爹,六伯。 “爹!!”吴黎几近失控,一边向六伯冲去,一边回头看吴宁。 眼满是疑惑,他不知道吴老九这回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带人来抓自己的亲爹? 但也顾不得许多,冲到六伯身前,扑通拜倒。 “爹!你让孩儿找的好苦啊....” 可是,回应吴黎的,不是六伯同样惊喜的目光,而是...... 而是六伯轮圆了膀子的一计耳光。 六伯咬牙切齿,恨意滔天:“老子没你这个不孝儿!” 吴黎被打得身形一歪,愣愣地看着六伯,不知道亲爹为什么打他。 而吴宁.... 当六伯甩出那计耳光之时,猛的瞪圆了双目,用几近杀人的目光,盯着贺兰敏之。 “为什么!?” 吴宁缓缓逼近,彻底失控。 “为、什、么!?” 吴老九冲到近前,一面揪起贺兰敏之的衣领,“为什么!?你这个疯子!!” “......”丑舅冷眼看着他。 “哈!!”突然笑了。 “哈哈哈哈!” 笑得阴森残忍,“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笑声乍然而止,“你这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畜生,妄为人子!!” “......” 吴宁无声地看着贺兰敏之,几近泣血。 “都走.....” 突兀开口,喝向众人,“都退下,本王要与他独处片刻!” “老九!?” 老十一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众官差也是一动不动,显然这个长宁郡王的命令,他们不想听。 “都滚!!!” 吴宁放声咆哮,声音之,有无奈,亦有愤怒。 “哈哈哈哈!”贺兰敏之依旧大笑,脸的长疤狰狞飞扬。 “好大的威风啊,长宁郡王殿下!” “不过....”贺兰敏之话锋一转,“你想和我说什么?说说你怎么在十年间坐拥长路镖局?说说你怎么在两年之间,从江湖绿林爬到了郡王之尊?还是说说,你怎么把女皇陛下伺候得满心开怀?” “你还有脸和我说什么!?” “哼!”六伯在后也是一声冷哼,“我吴家坦荡一世,却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吴宁..... 吴宁仰天闭眼,不让热泪泄下。 “六伯,让我和他单独说几句可好?” “老八、老十一,再相信我一次,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解释。” “但是现在,你们退下!行吗?” 吴宁几近哀求。 有些话,他不能当着吴老八,当着老十一,还有六伯的面去说。 不是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而是有些话,吴家人不能听,也承受不起。 “你们退下!” ...... “好啦好啦好啦!!”却是一直在一旁看戏的来俊臣出来圆场。 “有什么话,回去见了陛下,再说不迟嘛!” 迎着吴宁杀人的目光,来俊臣又是无奈地一耸肩,“郡王殿下,别瞪我啊!走吧走吧,回去之后见过陛下,陛下自有定夺。” 说着话,命官差前,把六伯和贺兰敏之,还有小团子,一并押下去,根本不给吴宁再多说话的机会。 吴宁定在那里,冷眼看着来俊臣。 “来公....” “嗯?”正欲下山的来俊臣停下脚步,“殿下还有什么事?” 吴宁凝着眉头,“来公可知自己是什么身份?” 吴宁怒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来俊臣现在已经过了火,彻底惹怒了吴宁。 ...... , 第四二六章 自作聪明 “来公可知自己是什么身份?” 吴宁一句问话,让来俊臣有些茫然。≦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我?”来俊臣一指自己的鼻子,心说,这话可不听啊! 但是,老太太让我来的,你和我使什么横? 理直气壮道:“下官大理寺丞,专办此类案件。怎么,殿下有什么疑问吗?” 只见吴宁摇了摇头,“那只是一张皮而已。” “.....什么意思?” “呵。”吴老九干笑一声,走到来俊臣面前,“皮下面,不过是一条狗罢了!” “你!” 来俊臣大怒,脸色煞白地看着吴宁,这话也太伤人了吧? 可是,更伤人的还在后面。 吴宁逼近来俊臣,在其耳侧,阴森说话。 “狗是狗,不要学做人,更不要妄图像人一样思考。” “否则......” 后面的话,吴宁没说,迈步下山,把来俊臣一个人晾在了那里。 来俊臣懵啊,妈了个波的,他骂我?骂我是狗? 好吧,他骂的挺对的! 但是,什么叫不要学做人啊?还有那个“则否”,啥意思? “诶诶诶!?” 来俊臣追着吴宁嚷嚷着:“否则什么啊!?你把话说清楚!” ...... ———————— “启禀陛下!” 将贺兰敏之与吴六伯压送至大理寺,秘密收押,来俊臣一刻都不敢耽误地去向武则天交旨。 “启禀陛下,贺兰敏之已然成擒,现密押于大理寺后衙。” “嗯。”武老太太应声点头,“小心为,切不可走漏风声。” 来俊臣一听,登时谄媚觐言,“陛下放心,除了长宁郡王,没人知道贺兰敏之在大理寺。” 提到吴宁,武则天不由发问,“他这一路可有异态?” “这...”来俊臣想了想,觉得还是别给吴宁下拌子了,据实以报,“这倒是没什么异态。” 补充道:“依臣下所观,长宁郡王与贺兰敏之确实多年未见。” 接下来,来俊臣把见到贺兰敏之之后,吴家人和吴宁的反应,还有贺兰敏之和吴六伯怒骂吴宁的经过,和武则天细细说了一遍。 武则天听着连连点头,甚至露出了一丝笑意,喃喃自语:“他果然没有骗朕!” 看向来俊臣,“俊臣此番辛苦了!” 来俊臣一听,跟吃了蜜糖一般,混身都甜透了。 回道:“陛下所托,臣定当尽心竭力,无有不从。” “嗯。”武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那贺兰敏之与长宁郡王后来又说了什么?” “后来?”来俊臣脖子一梗,“没后来了啊!” “没后来!?”武则天一下坐直了身子,“他们什么都没说?没提起当年之事?” “没有啊!”来俊臣萌萌达地回着。 “那二人可有独处?也没说什么?” “呵呵。”来俊臣笑了,“陛下说的哪里话?” “陛下派臣去拿人,臣定当尽心办事。没有陛下示下,臣哪敢让他们独处?” 面有得意,“陛下放心!长宁郡王确有与贺兰敏之独处的心意,可是....” 来俊臣谄媚地向前两步,“可是被臣拦了下来,却是不能坏了陛下的好事!” ...... 来俊臣确实应该得意,因为在吴宁这个魔鬼一样的人面前,他依旧选则了忠于老太太。冒着被吴宁记恨,甚至报复的危险,尽其所能地帮老太太把事儿办好。 而且,是该办的要办好,没让他办的,他也给办好了。 而现在,自然到了邀功的时候了嘛。 只不过,武则天一听,吴宁没和贺兰敏之独处,也是说两人....两人除了对骂,一点交流都没有? “没独处?” 武则天眯起老目,玩味地看着来俊臣。 “没独处。” “对!”来俊臣甚是笃定,“没独处!” “好!”武则天点着头,“好......啊!!!” “俊臣啊!” “啊?臣在呢!” “你过来。” “遵旨!”来俊臣一听老太太让他过去,屁颠屁颠地往靠。 但是,礼数他还是懂的,前几步,以为老太太是想近点和他说话。 结果,武则天又来了一句,“再近些,到朕身边来。” “这....”来俊臣有点受宠若惊了。 小心地,脸挡不住欢喜地,走到武老太太身前,“陛下有何示下?” “......” 还示下? 啪!!! 武老太太猛的蹿起来,抡圆了膀子,一个大嘴巴子招呼了下去。 “混账东西!!谁让你自做主张的!?” “陛下....” 来俊臣捂着嘴,满面惊恐地看着老太太,连说什么都忘了。 “混账!混账!混账!” 把武则天气的啊,恨不得拍死这个狗奴才算了。 可是,奈何老迈不支,一巴掌没了力气,只得歇斯底里地放声大骂,全无帝王仪表。 “混账!谁让你拦着的!?” “......” 来俊臣傻傻地看着老太太,突然心升起一丝明悟: 狗,是狗.... 不要妄图做人,更不要像人一样思考。 吴老九诚不欺我啊! ...... ———————————— 长安南门外,长路镖局。 “九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此时,吴黎、吴启、老十一、虎子,甚至随教坊一同抵京的巧儿,皆是茫然地看着吴宁。 “老九,你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吴宁痛苦地闭了双目。 你让他....他怎么说!? 其实,很多事,不用揭示,吴宁心已经有了答案。 现在唯独差贺兰敏之一个点头,便可彻底坐实。 但是,他真的不能说啊,一个字儿都不敢说。 唯有独自承受兄家们的质疑,还有那个让他肝胆俱裂的真相。 但是,他越是不语,一众兄弟越是疑惑。 从他们的角度出发,吴宁显然早知道了贺兰敏之和六伯的行踪。 可是,他不和家里人说,却是让武则天派人把六伯抓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儿? 此时,每一个人的眼都是茫然,不知所措,甚至对吴宁的所做所为已经开始质疑。 而在这个当口,一直抱剑立角落的孟道爷突然开口了: “散了吧!” 孟苍生冷峻地看着众人,“相信老九,他一定有他的用意。” “别忘了,你们是兄弟!” 吴黎和吴启等人一愣,“相信吴宁?” 众人茫然若痴。 对啊,他们是兄弟啊! 这么多年,大伙围在吴宁身边,无论干什么从不问因由,不正是因为相信老九自有他的用意吗? 这一次,难道不是和以前一样吗? ...... , 第四二七章 真相很残忍 孟道爷说的对,他们在质疑什么? “质疑吴宁!?” 他们是兄弟,比他妈的亲兄弟还要彼此无间的兄弟。 吴宁不说,一定有他不说的道理。 吴启第一个动了,走到吴宁身边,拍了拍吴宁的肩膀,苦笑一声“道爷说的对,你一定有你的用意,对不对?” 吴宁低着头,说不出话。 吴启勉强一笑,“我信你!” “但是,有什么事儿别自己扛着,咱们是兄弟!” “好了,我去县衙了,还有公事未完。” 说完,走出镖局,似是什么都没发生。 吴黎也来到吴宁身边,他很难做到像是老十那般的洒脱,毕竟他爹还在大理寺关着。 但是,道爷的那句话,却是如一计惊雷,劈在吴黎的脑袋里。 吴宁是兄弟,他什么时候负过大伙儿? “你你一定会救我爹出来吧?” 吴宁猛的抬头,“一定!” “好!”吴老八重重点头,眼中疑惑尽去,“我信你,不问了!” 说着话,吴老八转身急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老十一、虎子和巧儿见老八和老十都走了,亦不多留,与吴宁点了点头,也出去了。 而吴宁,唯有满眼感激地目送大家出厅。 转眼间,厅中只剩吴宁和孟苍生。 吴宁深深地看了孟苍生一眼,“你你就不好奇?” “呼。”孟道爷咧嘴一笑,“是啊,我也应该好奇,你唱的这是哪一出。” “不过”直视吴宁,“换了是我,我做不到!” “做不到什么?” “做不到你这一步。”道爷长叹一声,“如果换了我,知道这样的真相,别说隐瞒,我可能会疯掉吧!” 吴宁闻之一颤,“你你也早就知道了?” 道爷惨笑,“我宁愿不知道!”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 那是一张浸过水的画像,墨迹已经晕开,可是依稀还能看清上面画着的人形。 “这是武三思给你的,是到他府上告密的那个农户的画像。” “那个时候你说这画像无用,随手扔到了沟里。可是” 哗啦一声,孟苍生将之展开,顶到吴宁面前。 “可是这上面画的是你六伯!” “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知道了结果,却一个人扛到了今天。” “”吴宁惨然一笑。 没想到,孟道爷会发现了这张画像,“不然呢?让我怎么和兄弟们说!?” “告诉老八,出卖我们的,是他亲爹和我的娘舅!?” “告诉他们,把下山坳几百口人命置之死地的,也是他们!?是我们自己人把自己人卖了!?” “告诉他们,什么他妈的复仇,什么他妈的雪恨,都是笑话!?” 吴宁面目狰狞,瞪着孟苍生“你来告诉我,我怎么开这个口?” 孟苍生沉默着,良久,“所以我佩服你!” “若换做是我,我做不到,也承担不起。” “不过” 孟苍生提出一个疑问,“你认为吴六伯也是之前告密,导致下山坳被屠的那个神密人?” 吴宁摇头,“我不知道。” “表面上看,既然上一次告密的人是六伯,那十年前告密的那个人,多半也是他。” “而且,从时间上来看,告密的那个时间,我们都在远游巴蜀,不在坳子里,六伯有这个机间去洛阳告密。” “但是” 吴宁凝着眉头,“十年前,六伯没有动机害我,更不会害下山坳。所以,十年前嫌疑最大的是丑舅!” “其实,从陈子昂到下山坳的时候就看得出来,他对我的种种做为很不满意,认为徐徐图之非是良策。” “再加上,我整治酷吏,与太平姐弟相称,与武则天献计献策,这种种迹象,让他十分的不满意。他很可能会用极端手段逼我反武。” “所以,十年前,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六伯是老实人,很可能不知道当年的事与丑舅有关,反而被他诓骗,以为我不想报仇,更是在巴结武则天。” “所以今日,六伯才会有这个反应。” 孟苍生皱眉,“这么说来,那罪责都在贺兰敏之一人,与吴六伯其实关系不大,你又何必苦撑呢?” 看着吴宁,“你要相信吴家兄弟,相信他们能和你一起承担的。” 吴宁摇头,“不行!现在谁说的准呢?” “我也只是猜测,万一六伯有别的什么原因,万一十年前就是六伯告的密呢?” “虽然几率不大,但我不能冒这个险。” “让老八知道,他爹卖了整个下山坳,他会疯!” “那你现在怎么办?”孟道爷犯了难,“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今岂不是僵局?” 吴宁道“所以我才要在吴家人不在场的情况下,与丑舅对峙一番,弄清真相。” “可是可是他妈的来俊臣给搅和了。” 想到来俊臣,吴宁就是一肚子的气。 这个狗奴才,却是在关键时刻坏了事。 “如今丑舅在大理寺中,想再问清缘由,却是难了。” 孟道爷一听,“好办!” 把长剑往身后一背,“我去一趟不就得了?” 脸上露出一丝阴狠,“实在没法,爷爷我把他拎回来给你!” 说着话,就要往外走。 “不可!”吴宁急声拦住道爷。 “武则天如果有意不让我们相见,必有防范,你也进不去,没必要冒险!” “况且” 越是这个时候,吴宁越要冷静,提出一个让孟苍生也感到迷茫的问题,“你没发现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那个师父,肖老道去哪儿了?” “这” 孟苍生一怔,这才想起,因贺兰敏之就擒,大家都忽略了,为什么肖老道不见了? “他能去哪儿?” 吴宁摇头。 按说,贺兰敏之在天师观,他为什么就不见了。 而且,吴宁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一切太顺利了。 回想这段时间,关于天师观的事儿,每一步都太顺利了。 首先,他安插太叔翎在桃云岭盯梢,肖老道没有察觉。 随后,他紧逼杨家,杨家也果然把贺兰敏之送到了天师观。 最后,来俊臣与他去抓捕,贺兰敏之全无抵抗就束手就擒了。 说实话,这些虽然出自吴宁的算计之内,可是,每一步都按着吴宁的预想走下来,那就不正常了。 吴宁满眼疑惑,“我老觉得哪里不对!” “可是,现在丑舅在大理寺,想要弄清楚,却是难了。” , 第四二八章 意外的任命 你们不能这样儿啊! 发一章成了断章,发一间成了断章,我手指头都磨平了也供你们看啊! 那本来应该断章的好不啦? 否则一大章完本儿个屁的了! 这只能说明,苍山写的好,章章都有悬念,章章都吸引人。 嗯,我是这么理解的。 来点票票啥的,鼓励一下呗! ...... ———————————— 现在的局势越来越明朗,但也越来越迷离。 其实,从武三思接到告密,并把画像送到吴宁手里那一刻,吴宁已经知道,那个乔装成菜农的人是六伯。 进而很容易联想到,十年前告密的那个人,不是丑舅,是六伯。 但是,这个真相实在太过残忍了。 残忍到,吴宁只能把它理在心底,不敢告诉吴家兄弟。 你让他怎么说? 也正是这份残忍,让吴宁几近胆怯,在知道天师观的情况下,一直拖了一年多,也不敢去下重手,把贺兰敏之和肖老道揪出来。 至少,在贺兰敏之出现之前,这一切都只是猜测,还没有落于实处。 而现在,肖老道不见了,贺兰敏之又关押大理寺不得一见,这让吴宁更加的为难。 “到底怎么才能破局呢?” 面容憔悴地喃喃自语,一旁的孟苍生看的直皱眉。 心说,这也是吴宁,换了任何一个人,非让这个迷局弄疯掉不可。 可也正因为他是吴宁,贺兰敏之才会坚信,他有与武则天一较高下的能力。 有为他的丑脸,为贺兰氏复仇的本钱。 才会下此重手,逼也要逼吴宁走这条绝路。 孟苍生思量半晌,“看来,还是得我进一趟大理寺。” 怕吴宁担心,道爷又补了一句,“放心,夜去,我会小心。” 话音刚落,还不等吴宁回应,见吴老八从门外跑了进来。 “来俊臣在外面求见!” “来俊臣!?” 吴宁和孟苍生皆是一怔,他又来做甚?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让他进来吧!” 不管怎么说,也得见了人才知道。 吴宁也不迟疑,让吴老八把来俊臣请进来。 结果,等来俊臣一见到吴宁,这货嗷唠一声,先是吓了大伙儿一个激灵。 然后,飞身扑向吴宁,扑在地不起来了,抱着吴宁的大腿开始嚎。 “哎呀~~!殿下啊!我老来不是人啊!把殿下的好言当成恶语,我老来糊涂啊!” 吴宁:“......” 吴黎:“......” 孟苍生:“......” 这是什么情况啊? 吴老九一脸懵逼地看着来俊臣,这才发现,堂堂的酷吏头子哪还有个人样儿,官帽也丢了,发型也乱了,左脸还一个大红印子,印子还有三条血红的挠痕。 怎地了,这是? 三人面面相觑,心说,来公怎么造么惨? 好吧,吴老九哪知道,他那句话应验的这么快?来俊臣回去被武老太太大嘴巴子给招呼了。 当然,也只是一个大耳光,还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凄惨。 主要是....主要是来的路,来俊臣一琢磨,这回吴宁算是把他给恨下了。 你说他这回蠢不蠢吧,是两头不讨好。 不但老太太气够呛,吴宁那里以后还不定怎么折磨他呢! 要知道,那可是吴老九啊!动动嘴皮子,能成酷吏克星的妖孽啊! 让他恨,来俊臣连反抗的念想都没有,差点直接准备后事了。 但是,该挣扎也得挣扎一下啊! 想来想去,来俊臣心说,要命还是要脸,选一个吧? 废话,当然是要命,脸面多少钱一斤? 于是,来公先是扔了帽子,毁了发型,又在地打了个滚儿,像被“泼妇”欺负了一般的来到了长路镖局。 更有了进屋抱大腿的戏码。 “我的殿下啊!”来俊臣嚎叫着。 “我老来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殿下,你可一定别往心里去啊!” “......” 吴宁也是哭笑不得,能不能有点骨气? 实在是拿他没办法,“你先起来说话。” “不起来!”来俊臣极是坚决,脑袋摇的生风。 “殿下不原谅我老来,说什么也不起来!” 吴宁无语,“你还是起来吧!” “不起!” “起来吧!” “不起!” 吴老九一瞪眼,“起来!!!” “好...起来...”来俊臣溜溜地爬了起来。 “说!”吴宁阴着脸,“你来干什么?” 吴宁这儿够乱了,一大堆烦心事儿,哪有工夫和这垃圾人扯皮。 “哦哦。” 来俊臣这才想起正事儿,赶忙站直身子,整了整衣冠,朗声道,“陛下有旨!” “着令长安城造督监穆子究,改任大理寺丞,秉严正法,不得有误。” 还别说,来公学着大监那般高低错落的宣旨,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 可是,吴宁却是更懵了。 “大理寺丞?” 与吴黎和孟道爷对视一眼,老太太这又玩的哪一出? 让吴宁来任大理寺丞,那贺兰敏之不落在吴宁手里了? 刚刚还在犯愁,贺兰敏之在大理寺不得一见,现在倒好,武老太太自己送来了。 高级啊! 吴宁也是日了狗了,这得是多大的自信,老太太才会让吴宁来掌握贺兰敏之这个案子? 茫然地看着来俊臣,“那...你呢?” 来俊臣原来是大理寺丞,吴宁去了,来俊臣怎么办? 只见来俊臣一脸苦相,差点没哭了。 “我...” “陛下让我老来....闭门思过,不得出府半步。” 好吧,他被武则天一撸到底了。 ...... —————————— 武则天的这个安排可谓是大出所料。 可是不管怎么说,吴宁现在要见贺兰敏之已经没有了阻碍。 也没时间多想,吴宁看了一眼孟苍生,“我这去大理寺,把事情搞清楚。” 吴老八一听,“我也去!” 他爹也在大理寺,他想去看看。 吴宁没说话,倒是孟道爷为他解了围,“呆着你的,全听九郎一人之意。” “好吧....” 老八悻悻然地退了下去,“那....那老九替我和我爹说一声,一定救他出来。” 吴宁还是没说话,大步而走,出了长路镖局。 他现在有太多疑问,急需搞清楚。 十年前的那个告密人是六伯还是贺兰敏之?肖老道又去哪儿了?他们还有什么阴谋? 带着这样的疑问,吴宁冲到了大理寺。 而.... 而在吴宁的身影从长路镖局出来,消失在南城里的时候.,一个枯瘦的老道长站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吴宁远去。 然后,负手看了长路镖局一会儿,迈步...... 走了进去。 ...... , 第四二九章 疯魔 大理寺后衙一处隐蔽的院落之,吴宁见到了贺兰敏之。m.vodtW.com “为什么?” 看着满头花白的贺兰敏之,吴宁神情复杂。 “为什么?” 吴宁颤抖着,“吴家人救了你的命,收留了你我,你为什么还要把他们置之死地!?” “......” 贺兰敏之委顿在角落里,“为什么?”阴森一笑,缓缓扒开挡在脸的碎发。 “因为你不争气!” 嗡!! 吴宁只觉嗡的一声,脑袋都要炸了。 贺兰敏之如此回答,等于是承认了,十年前告密的那个人是他。 “你好狠!” “狠吗?”贺兰惨笑,“却也不她狠!” “她伤了你娘,毁了贺兰家,污我名声,贬我出京,更在路欲下杀手。” “要不是我侥幸逃脱,哪里活得到今日!?你也早死在桃云岭了。” “我狠?”贺兰敏之抬起头,怒视吴宁,“我哪里有她狠?” “可是,你....” 贺兰敏之站了起来,缓缓走向吴宁,“你这个没骨头的东西!居然阿谀奉承,谄媚于她,全然忘了你娘的仇!” “你还有脸来问我!?说我狠?” 吴宁:“......” “于是你朝下山坳下手?” “下手又怎样!?”贺兰敏之瞪着眼,“我还是高估了你的骨气!下山坳枉死,不也没能唤回你的骨气吗!?” “......”吴宁闭目不语。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贺兰敏之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目,他的心性早已经扭曲,随着脸那道丑疤而深入骨髓。 他已经没有了人性。 不想再与他多废话,“真相?真相是怎么样的?” “什么真相?” 吴宁睁开眼,“你来告诉我真相,那些我不知道的真相!” “哈哈哈哈!!”贺兰敏之放声大笑。 “天真!真是天真!!” “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说的话?到现在,你还觉得你娘不是她杀的!?” “哈哈哈哈,天真!!” 贺兰敏之几近疯魔,“好,那我告诉你真相!真相是......” “你娘有孕之后,再没回过家。一直到死,都被她软禁宫!此为一。” “你娘死后,贺兰家一直追问死因,可是她一直不肯明示,更不让开棺验尸,草草下葬!此为二。” “而之后数年,贺兰家地位一落千丈,我也是接连被诬告,直至发配!此为三。” 说到这里,贺兰敏之惨然一笑,“知道是何人诬告于我吗?” 吴宁面无表情,“你说。” “都是她的近臣。是她指使他们来往我身泼脏水!” “是她要悔了我!!” “是她!都是她!” 贺兰敏之咆哮着。 “是她!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为了登临大宝而为。” “而我、你娘,包括你,不过是她执掌天下途的一粒棋子罢了!” 贺兰敏之冲到吴宁身前,“现在,以你那惊才绝艳的脑袋告诉我,以几条疑点加在一起,你会觉得,是谁做下的?” “她!脱得开干系吗?” 吴宁直直地看着贺兰敏之:“没错,如果真如你所言,那九成九是她所为。” 贺兰敏之闻言,大为光火,“那你还等什么!?毁了她!毁了她的天下!为你娘报仇啊!!” 吴宁静静地听着。 转而,笑了。 “可是,我不信你!” “什么?”贺敏之兰一怔,“什么不信?” 吴宁道:“一个疯子的话,不可信。” “而你,在我心里已经无药可救,你的话,疯子还不可信!” “你!!”贺兰敏之呆愣地看着吴宁。 而吴宁则是一脸戏谑地看着贺兰敏之,“在你眼里,我又何尝不是棋子?” “你想让我去对付她?为了这个目的,你连吴家人都可以出卖,又有哪句话值得一信呢?” “你!!”贺兰敏之一阵气结,脸色煞白,“你不信我,难道信她!?” “因为她给了个一个长宁郡王?因为她是女皇?” “不!”吴宁摇头,“我谁也不信,我....只信自己!” 吴宁虐待一般笑看贺兰敏之,“你的答案已经给我,而过一会儿,我会去见她。” “她既然敢让我来见你,说明她很有自信,她也一定会把她的答案告诉我。” 逼近贺兰敏之一步,“你觉得,以我惊才绝艳的智慧,能不能从你们的答案里,找出我想要的真相呢?” “......” 贺兰敏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除了看着吴宁,他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他知道,吴宁可以以他的智慧,只要有了两边的答案,他很容易便会查出真相。 “那然后呢?” 贺兰敏之眯起眼眸,“如果真的是她杀了你娘,你会报仇吗?” 吴宁依旧笑着,笑得极是残忍。 “你想知道?” “想!” “可我不会告诉你。我会求她不要杀你,让你一直呆在这里,永远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报仇,永远揣着这个疑问,不得一解!” “你永远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永远不知道你那个深理骨髓的仇恨,能不能得到解脱。” “这....算是为下山坳几百口人命赎罪吧!” 说完,吴宁决然转身,再不想多看这个疯子一眼。 可是,正当吴宁欲走的当口,贺兰敏之突然放声大笑。 “晚了!” “嗯?”吴宁皱眉,回转身形,“什么晚了?” 贺兰敏之一改之前的颓势,带着几分傲然地看着吴宁,“晚了,由不得你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不用苦等在这里,想着你到底有没有报仇。”贺兰敏之满脸释然。 “因为,你一定会毁了她,你这软骨头的退路已经被堵死了。” “!!!”吴宁只觉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突然想到一个人,脱口而出:“肖老道!” 那个突然消失的肖老道。 “他是你的后招,对不对?” “没错!”贺兰敏之依旧得意地笑着,“你这畜生不是苟且于世,犹疑不决吗?肖老道会帮你,会让你无路可选!” 吴宁眉头紧锁。 而在吴宁与贺兰敏之一墙之隔的另一个院落之,武则天同样心头一紧。 “肖老道......” 二人都欲感到一丝不安。 “他会干什么?” “什么事才会一定逼得吴宁与武则天反目?” ...... 。 第四三零章 飞扬的血镖旗(二合一加更) 催!催崔催!!使劲儿催! 这回满意了吧?二合一不断章,满意了吧? 累死我,你们满意了吧? 不投票啥的,苍山可不满意了。≦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 ———————————— 与此同时,老道士肖凡孤身一人,站立在长路镖局的镖场之。 面前,孟苍生,吴老八、老十一等人如临大敌。谁也没想到,这个老道士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孟苍生有些无措,吴宁刚刚还在说肖老道,他却是自己送门来了。 “师父!” 肖老道一笑,平静淡然,看着孟苍生,“你终于得偿所愿,找到了你的那个江湖。” “肖道长!!” 吴黎、老十一急声发问,“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对于他们来说,今天的经历简直离至极,直到此刻,大伙儿都是懵的,想不通到底怎么了。 “怎么回事?”肖老道依旧淡笑,“这个贫道也不好说,你们还是去问九郎吧!” 孟苍生眉头紧皱,“那师父今来这里是......” “投镖!” 肖老道吐出二字,让大伙儿更是理不清头绪。 只见肖老道看着镖场对面的那根旗杆,只升一半的血色镖旗在风摇晃。 老道士露出一丝高深笑意,随手一抛,一枚普通的大钱落入孟苍生手。 “贫道要保一趟死镖!” “死镖!?” 孟苍生下意识地也看了一眼血镖旗,茫然发问:“保谁?” 老道士道:“沙州....八百士!” ...... 吴宁带着不安从大理寺出来,“贺兰敏之所说的“晚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吴宁只觉眼前一花,吴老八已经冲到了他的近前。 一把拉起吴宁,“快回镖局,出事儿了!” ..... ———————————————————— 长路镖局。 吴宁面无表情地攥着肖老道的那一枚大钱,在手不断的摩挲着。 钱,已经浸满了汗水。 “一个铜钱想让长路镖局走一趟死镖?” 吴宁淡笑摇头,“道长好生吝啬啊!” “哈。”肖老道大笑,“吝啬不吝啬还要另说。却不知道,九郎敢不敢接这一镖?” 啪!! 吴宁把大钱扔了回去,“不用劳烦道长,沙州我自有安排!” “安排?”肖老道把有些湿润的大钱捏在手里。 “怕是九郎的安排......不可能实现了!” 吴宁一僵,“什么意思!?” 肖老道:“据贫道所知,吐蕃人应该在三五天之前便越过了大雪山。现在嘛,应该已经在阳关之下了。” “不可能!”吴宁猛然变的狰狞,“吐蕃人不可能那么快!” “是吗?” 啪,肖老道把大钱又扔回给吴宁,“相信贫道,没有万分把握,我怎会出现在此?” “......” 吴宁沉默了,如果真如肖老道所言,那他无疑给吴宁带来一个天大的难题。 ...... —————— 大理寺,当武则天佝偻的身影出现在贺兰敏之的视线里,贺兰下意识地瞪圆了双目。 “你!!你居然还敢来见我!?” 武则天.... 武则天没有回答他,只是紧紧盯着贺兰敏之脸那道狰狞的长疤。 老目之似有磷光闪动,“你......”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啊!?” 武则天颤抖着,没有官婉儿的搀扶,几乎站立不住。 她来,本来是想问一问贺兰敏之,为什么把吴宁教导成这个样子?为什么非要给他仇恨? 可是,当看到贺兰敏之脸的长疤,老太太问不出口了。 “你....你为什么啊!?” “为什么?”贺兰敏之自嘲地笑着,“怎么?姨母不喜欢?” “敏之却是喜欢得紧。而且,已经喜欢了二十多年了!” 啪!! 武则天一个巴掌甩在贺兰敏之的脸。 “你!我打死你个不成器的东西!” “打啊!?”贺兰敏之瞪着眼,“打死我啊!!” 把丑脸递到了老太太面前,那道长疤在老太太眼无限放大,更加狰狞恐怖。 “当年,你不是也想让我死吗!?” “你.....”武则天只觉一阵锥心之疼。 “朕何时想让你死了!?” “哈哈哈哈哈!”贺兰放声大笑,“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不想让我死?不想让我死,你让人诬告于我!?不想让我死,却将我治罪流放?不想让我死,还让周兴在路下杀手!?” “你现在竟然还口口生生说,不想让我死!?” “胡说!胡说!全是胡说!” 武则天歇斯底里地打断贺兰敏之之言,“你不长进,不懂朕的深意,却怪朕害你!?” “难道你看不出,当年有多少人在暗加害于你!?不知道你妹妹是怎么不明不明的死了吗!?” “朕不污你名声,不把你发配出京,你早下去与敏月作伴了!” “难道到今天,你还不明白?” “你个混账东西!全无半点悟性,亏得朕对你给予厚望!” “哼!”贺兰敏之一点都听不进去。 “不愧是一代女皇啊,说的唱的都好听!还敢提及敏月之死!?害死敏月的不是别人,正是你!” “你有何狡辩?” “......”武则天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陛下,保重凤体啊!”官婉儿在一旁苦心劝慰,连连梳理老太太的脊背,帮她顺气。 武则天,闭目沉吟,直到这一刻,老太太终于死心了。 她最喜欢的这个小辈,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他了。 “罢了!” 老太太长叹一声。 “随你吧!” 露出一丝笑,“孩子,说到底,你机关算尽,还是棋差一招,九郎并不信你!” 这是唯一让武则天感到宽慰的地方。 “他你聪明,你熟悉是非曲直。他在等着朕向他说明当年真相,他愿意信朕。” “你还是输了!” “呵。”不想,贺兰敏之干笑一声,“是吗?那咱们拭目以待!” 老太太一愣,“什么意思?你到底还有什么算计?” 贺兰敏之得意再笑,看着南边,“想来,他现在已经有了决断吧!告诉你也无妨了。” 一刻钟之后。 “什么!?”武则天失声高喝,“你让他....让他去救沙州罪卒!?” “没错!”贺兰敏之点头,“姨母猜一猜,他会不会接这趟死镖!?” “不可能!”武则天甩手大喝,“他一定不会接!” “他现在是朕的长宁郡王,不是江湖镖师。” “而且,算他到沙州还有活人,那也要面对吐蕃的十万大军。注定十死无生,他一定不会接!” “呵呵,可是,以我对他的了解,却觉得他一定会接。” “为什么?” “因为他唯一的弱点是,太感情用事。” “......”武则天愣在那里。 贺兰敏之说的有道理,吴宁真的有可能接了这趟死镖? 转念一想,“那也无妨,朕可以派兵陪他去救。朕还能下旨,让他统领西北军务。” “哈哈哈哈!”贺兰敏之笑的更加大声,“姨母啊,这也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我也了解你!”贺兰敏之敛去笑意。 “你是皇帝,眼只有皇权。为了一个吴宁,你不可能放得下皇权之重。” “......” 武则天愣在那里,无可反驳。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晰,贺兰敏之到底布了一个什么局。 难怪他说,由不得吴宁,已经把吴宁的退路堵死了。 ...... —————————— 这是一个死局,一个贺兰敏之根据吴宁和武则天的弱点,而设的必之局。 说简单一点,为了救沙州罪营,吴宁一定会去。 在“情义”二字面前,吴老九从来不看利益,只随本心。 他欠罪营的,一定要还,不惜一切代价的去还。 而反观武则天,她也一定不会让吴宁去救罪营。 因为,这涉及到女皇的威严,涉及到她这个皇帝是不是说一不二。 她已经下令,沙州罪营独守关外。 那么,罪营只能独守关外,谁忤逆了她的意思都不行。 也是说,吴宁一定要去,而武则天一定不会让他去。 吴宁若去了,那是抗旨,又违背了武则天的皇威。 而且,吴宁想从十万吐蕃大军手下救下罪营,这已经不是计谋可以左右的了。 他需要人,而且是很多很多的人。 不但长路镖局要倾巢而出,甚至他掌控的江湖绿林也出动大半,才能保证此行无失。 那问题来了,长路镖局加九省绿林,平时散落大周各处没什么大不了,甚至不起眼儿,可是一但吴宁发出号令,所有人集结一处...... 那得是多少人?多少个拿着刀兵的武士? 一个郡王纠结如此之众的武力,违抗了圣命,他要干什么?他还能干什么? 到时候,不管吴宁救没救下罪营,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是: 反!! 一个流落民间的李室皇子,掌控着世家与门阀,又是才智无双的不世之才。 如果举兵反武,又有多少不忘旧主的臣子、百姓会去响应? 而这一切,正是贺兰敏之想要的。 这个疯子拿自己设局,宁可被抓,也要把吴宁推向武则天的对立面。 这是他设计的死局。 武则天怕了,真的怕了。 她怕吴宁真的会升起那面血镖旗,真的与她走对立面。 ...... 那么问题来了,当吴宁攥着那一枚大钱,看着肖老道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他想得通其的凶险吗? 想得通。 以吴宁的心智,当然是看得通透。 那他敢接这趟死镖吗? 当然敢! 啪! 把铜钱抛向空,又稳稳接住,傲然回身,“来人!升血镖旗!” “这趟黄泉路,爷们儿们...淌了!” 呼.... 一阵劲风吹过,血镖旗烈烈飞扬。 这一刻没有什么长宁郡王,只有长路镖主,升血色大旗,要走一趟.... 死镖! ...... —————————— 长路镖局武厅之,一众兄弟,还有道爷悉数在列。 “老九,你糊涂啊!” 孟苍生急的满头大汗,“我师父那是在害你啊!” 孟道爷也知道这其的凶险。 “你算想救,也不能明着接这趟镖啊!” “血镖旗一升,整个长安都知道你要去救罪营,等于是违抗了圣命。” “而且,闹的人近皆知,女皇想反悔都无可能。” “你....你怎么可以接呢!” “呵呵。”吴宁坐在那里,咧嘴一笑,“他既然已经算计好了,没给我退路,我不接也得接!” “可是你怎么接!?”孟道爷恨恨出声,“接了这镖,可没有退路了。” 吴宁闻言,轻轻揉着眉心,闭目养神,没有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道爷....” 孟苍生心情不好:“有话说!” “你说,是丑舅厉害,还是我吴老九厉害?” “.....”孟苍生翻着白眼,“你再厉害,可是人家是无心算有心,你一样要吃亏!” “吃亏?”吴宁诡异一笑,“若我也是无心算有心呢?” “!!!” 孟苍生愣在那里,“什,什么意思?” 愣了愣,马又反应了过来,“你,你早有准备?” 可是,这不可能啊?吴宁怎么会知道贺兰敏之要他保死镖!? 只闻吴宁道:“我当然不知道他要让我保死镖。可是,算他运气不好....” 两手一摊,“可是,我本来打算救罪营的。” “你还不知道吧?林晚箫已经带着三千川黔绿林兄弟暗到了秦州。” “李博也集结了七千长路镖师已在洮州等候!” “只需一声令下,一万人马便可奔赴沙州,把人接回来!” “啊!?” 孟道爷傻了眼,还有这么一回事? “不是。”道爷也是日了狗了,好好看了看吴老九的脑袋,“你怎么想到有今天了?” 只见吴宁站起身来,“我吴老九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一边往处走,一边道:“原本确实是打算暗把林羽堂和罪营接出来。可也做好了硬碰硬的准备,防的是吐蕃进军太快。” “可没想到,让丑舅和肖老道撞到了刀刃!” “嘿嘿。”道爷乐了,还有这么巧儿的事儿? 可是,再一想,不对啊?抬着朝吴宁嚷嚷,“可是,女皇那里你怎么解释?” “诶诶诶?别走,回来说清楚!” “你干嘛去!?” “进宫!”吴宁头也不回,“面圣!” 也该到打开天窗说亮话,与老太太摊牌的时候了。 ...... 。(这个句号绝对是真的,再催今天也没了,累死苍山了!) 第四三一章 坚持 对于贺兰敏之来说,救出沙州罪营,与其说是逼吴宁走一趟死镖,倒不如说是给他设的一个死局。≦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在他的眼里,无论是吴宁,还是武则天,没有第二个选项,只能按照他设定好的这个局走下去。 那结果,也是不言而喻。 这有点像当年的李二和李建成,一个必须杀兄夺位,一个必须殊死反抗。 有点像被逼反的李承乾和李二,一个不反是死,一个只能废而另立。 像当年不得不往爬的武则天,没有回头路。因为跌下去,是万丈深渊。 李唐王唐向来如此,都是别无选择,都是不死不休之局。 不得不说,贺兰敏之是扭曲的,他可以不顾一切。 什么下山坳,什么吴宁,包括他自己,都是他复仇之路的垫脚石。 在他的眼里,他也是别无选择。 可是,他终究不是吴宁。 此时,吴老九仰望皇城,颇有几分自在。 什么阳谋阴谋,什么死局活局,从十六岁一脚踏入这场纷争开始,始终伴随着吴宁。 而是现在,也该是这一切结束的时候了。 这让吴宁怎能不轻松? 在他眼里,择獒之计也好,什么别无选择的死局也罢,一切都是浮云。 武老太太可能无路可选,贺兰敏之也可能无路可选,甚至满朝武亦是无路可选。 但是,他吴宁永远也不会无路可选。 贺兰敏之的死局确实是处心积虑,可是,他忽略了一点,那是: 吴老九从始至终,他都想做个局外人,他压根儿不想跳进来搏杀。 什么争权夺位,什么贵族秘史,你们一个个都当成了宝,可是在吴宁眼里,屁都不是。 至于现在这个死局...... 呵呵,赶紧把罪营从沙州拉出来,把真相弄到手。到时候,该谁偿命谁偿命,该下来的下来,该去的去。 不想偿命的,老子帮你一把。不想下来的,我拉你下来。 至于不想去的,那由他吧。 把这些都了结,完了。 之后,心情好,我当闲散王爷。心情不好,那躲在我的江湖里,快意恩仇。 谁还管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 ...... ———————— 此时,武则天可吴宁要紧张的多。 老太太眉头深锁,还在想着些什么。 而且,得知吴宁求见,武则天特意把地点选在了太极殿。 这是每逢大朝,百官朝贺之地。亦新皇登基,诸王册封之所在。 乃皇权之最也。 ...... 当吴宁步入殿的时候,武则天凤袍金冠,高居正位。 诺大的殿堂之,独武则天与吴宁二人。 “参见陛下!” 武则天没说话,平静地看着吴宁。 “接了吗?” “......” 吴宁一愣,没想到,老太太第一句话居然是这句。 “接了吗?”显然问的是那趟死镖,吴宁接了吗? 点了点头,“接了。” “呼.......” 武则天闻言,只觉呼吸都不顺畅。 贺兰敏之说的没错,吴宁到底还是接了、 “你来....是想听朕说当年的事?” 吴宁再次点头,“正是。” “那你不相信敏之的话,却相信朕所说?” 吴宁略有沉吟,“正是。” 继续道:“从孟苍生潜藏我舅甥二人身边这么多年,亦不下杀手。还有我入京之后,陛下的种种宽仁来看......” “宁不觉得,当年是陛下杀了我娘,一定另有隐情吧!” “哈。”武则天笑了,“你果然那个逆畜强得多!” “可是,既然心已有判断,那为何还来问朕!?” 吴宁答,“宁想听陛下亲口告诉我,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宁应该找谁去报母仇。” “找谁报母仇!?”武则天嗤笑一声,“你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你找的那个人,不是朕吗!?” “......”吴宁闻言,皱了皱眉,“陛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哪里误会?你接了这趟死镖,等于是与朕做对,将来还要反朕!!” “你还敢说.....”武则天站了起来,一步步蹒跚地走下龙椅,“还敢说对付的不是朕!?” “陛下!”吴宁抬起头,“这根本是两回事。” “怎么是两回事!?”武则天咆哮着,甩手冲向吴宁,“这是一回事儿!” “朕....是皇帝!” “金口一开,四海之内,莫敢不从。你若忤逆朕的意思,那是与朕为敌!?” “......” 吴宁皱起眉头,心说,这都特么的是什么逻辑?怎么,沾着这个皇城的每一个人,脑子都不正常吗? 一脸严肃地看着武则天,“我去救人,那是因为应该救。于公于私,我都要让他们活着。” “可是救了人,并不意味着我要与陛下反目。更不意味着,我必须像丑舅安排好的那般,做他的棋子。” 武则天一边听一边摇头,直接最后嘶吼出声,老太太完全听不进去。 “你要知道,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什么公啊私的,都是虚的。” “势!!” 武则天吐出一字,“势有可为,有不可为!有顺势而起,有逆势而亡!” “大势如此,到时候,你想由着性子都不行。” 老太太说到最后,抓着吴宁的肩膀:“你怎么不明白呢?” “不行!”老太太有些歇斯底里,“你不能去!” “朕不让你去!你是朕的......” 一下扼住,转而又吼:“朕的...长宁郡王!” “你不能说走走了,不能任性了啊!!” “陛下!”吴宁平静地看着武则天,“我先是长路镖主,之后才是长宁郡王。走镖,那是宁的本分。” “不对!”武则天摇晃着吴宁,“没有先后,你只能是朕的长宁郡王!” “朕不让你去,你不能去!” 吴宁默然良久,“可是,这是我啊!” 在这一刻,吴宁是相信武则天是动了真情的。 这个老太太虽然嘴说的都是皇权大势,可是行动骗不了人,她是发自内心地希望吴宁不走。 “可是,这是我啊!” 吴宁满面真诚地与老太太对视,“我是一个生于江湖,长于江湖,心无大志,且阴损无德的小混蛋。” “我根本不是陛下想像的那个皇家贵子,甚至不是什么好人。” “唯一还算是可取之处,便是这一腔真心真情。” “所以,我必须要去!哪怕去了这一趟,辜负了陛下,辜负了前程,我也要去。” “因为,在这个时空里,这是我唯一还拿得出手,夸得出去,觉得不丢人的东西!” ...... (今天没有标点,因为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下一章。) (后背疼了一天,根本低不下头。吃完晚饭才勉强码了一点,怕大家等得着急,赶紧发了。) 第四三二章 权力的感觉有点硌得慌 吴宁这至情至真的话,却是把武则天气的不轻。m.vodtW.com “你,你!!你是朕的...朕的长宁郡王,还要什么真心真情!?” 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吴宁:“那都是愚弄百姓的漂亮句子!” “你不需要!不需要!你知道吗!?” “你只需要知道,你是人之人,大势所依,这够了!” “不行!”吴宁坚定摇头,“这是我的坚持,丢不了。如果丢了,宁可不要什么大势!” “什么?”武则天满眼的不可置信,“你那个什么东西,连大势都不要了!?” “为了什么沙州罪营,难道连登峰造极也不动心!?” “登峰造极?”吴宁听乐了。 “陛下,沙州可不只是八百罪营啊!” “那是八百个大周子民,大周的军魂!” “说扔扔了!?” “陛下下纵有万军,若失军魂,亦不久矣啊!” “还谈什么登峰造极!?” 武则天摇头。换了个语气。 “你太天真了!” “这天下,朕你看得通透,你更了解!” “什么军魂,朕没见过!?什么忠臣良士,朕没交过手?不用你来教朕!” “孩子!”武则天近乎苦口婆心,“狄怀英如何?岑长倩如何?李千里又如何?” “算不算是忠义无双,大周军魂?” “可是,他们一样有私心己欲。不是你救几个带罪的兵卒,能改变什么的啊!” “好!”武则天见吴宁无动于衷,转了个角度。 “算你说的都对。可是,抛开郡王之尊,你不过是一个江湖草莽,你能做什么?能改变什么?” “你什么都改变不了,因为你太过微不足道!” “现在朕来告诉你,应该怎么做!” 武则天拉着吴宁,向殿奔去,那里是象征着权力的至尊宝座。 “来!”老太太硬拉着吴宁冲到那宝座之前。 “来!!”一指盘龙宝座,“你坐下!” 吴宁一阵错愕,却是老太太嫌他慢了,摁着吴宁的肩膀,把他摁在了龙座之。 “感觉到了吗?” 武则天金冠略歪,白发亦散,有些狼狈,亦是狂热地看着吴宁。 “孩子,你感觉到了吗!?” 环指大殿,环指脚下群臣面圣时站立的位置。 “你在,而他们,那忠臣良士、军魂武德,他们在下!” “这是大势!这是登峰造极!” 手臂移:“你只有往爬,不顾一切地一直往爬。” 最后指着吴宁坐下的宝座:“直到你爬到这里,坐拥天下,你才可以想救谁救谁,想杀谁杀谁!” “才可以为所欲为!!” 老太太枯枝一般的手掌攥成一个拳头,顶在吴宁面前不住抖动!老目之已经神智尽失! “这....是权力!你只有抓住天下权柄,你才能够所欲为啊,孩子!” 见吴宁不说话,老太太急了,“你不是娶了商户之女吗?你出去问问,哪个王公大臣会允许你这个郡王正娶商家女!?” “可是......”武则天顿了顿,“可是,你坐在这里,那可以!” 又道:“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也只要坐在这里,只需挥一挥手臂,有人会把真相送到你眼前。” 武则天摇晃着吴宁,“这才是你的命啊,孩子!” “......” 吴宁静静地坐在那里,抚摸着盘龙宝座之的棱角,试图感受着武则天所说的大势,所说的权柄,所说的登峰造极。 可惜,除了有点硌得慌,没啥感觉。 咧嘴一笑,“陛下,那是你的命,不是我的!” “什么?”武则天错愕,慌张地指着龙椅,指着大殿,指着她所追逐一生的大势。 “这...这些...你不动心!?你不想要!?” 吴宁摇头,露出招牌的淡笑,“不想。” 低头好好看了看龙椅,“尽管千古帝王,权势所诱,可是,这非我所欲,我是这么的俗气。” 说着话,吴宁从龙椅站了起来,没有一丝眷恋。 躬身朝武则天一礼到地,“陛下的一片真心,宁铭感五内。” “可是,宁真的没兴趣。” “你!!”武则天气的气不接下气。 “你一定要与朕反着来吗!?你一定要去救那个什么沙州罪营!?” 吴宁点头,“是。” “那朕毁了你!”武则天气急败坏。 “你信不信?你敢到沙州去,朕让河州的三十万大军,从你的身碾过去!” “信!因为你是皇帝。” “那你还敢违抗朕的心意,去什么沙州?” “宁已经说过了,宁有必去的理由。” “你去了,是与朕为仇。” “不会!”吴宁寸步不让,“贺兰敏之的局于我无用,陛下只要相信宁有办法化解便是,放我离去便是!” “你!!” 武则天气不接下气。 怎么说不明白呢?这不是吴宁想不想、能不能化解的问题,这是大势所驱。 到时候,你不想反,也有人逼着你反。你不想与皇帝为敌,皇帝也会与你为敌。 千古朝堂,历来如此,哪有那么多因为所以。 如果有,那也只有一个因为。 因为权势诱人,所以不得不相残。 “陛下!”吴宁抬起头,“你还不明白吗?” “不管真相是什么,也不管你想我怎样,可是我不想。” 吴宁直视武则天,“我不想争权,亦不想在这个漩涡之继续呆下去。” “所以,什么死局,什么身不由己,已经与我无关了。” 再施一礼,“请陛下成全!” “......” 武则天愣在那里。 他说...他不想争权?不想继续呆下去?那朕的皇位怎么办?给谁!? 没有人吴宁更合适,也没有人吴宁更能胜任。 老太太此时,再也不是之前那种,让一众小辈去择獒而选的心态了。 也许当吴宁的身份坐实的那一刻开始,老太太已经认定是他。那些所谓相争,所谓公平的话,不过是她自己骗自己罢了。 “不行!” 武则天面目变得狰狞,“朕说不行,那是不行!” 眯起眼眸,看着吴宁。思索良久,突然眼现出疯狂。 “你.....想知道真相?想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 “对!”吴宁见老太太主动转移了话题,急忙点头。 “好啊!”武则天诡异地笑了。 说出一句让吴宁浑身发凉的话:“你娘....贺兰氏,是朕杀的!” “她不知廉耻,勾引姨父,还怀了你。朕毒死了她,还亲手把你从她的肚子里剖出来!” “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 。 第四三三章 要造反? “你满意了吗?” 武则天狰狞一喝,让太极殿上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 吴宁无声地看着武则天,此时此刻,他几乎无法理解武则天到底在干什么。 没错,按说,武则天承认杀害了贺兰氏,吴宁应该很是愤怒才对。 可是,这话能信吗? 但是,她为什么啊?这是吴宁完全无法理解的。 “呼” 半晌之后,吴宁长出一口气,不由自嘲的苦笑。 “疯子!” “什么!?” “我说”吴宁环视着太极殿上的一切,“我说,这大殿里都是疯子!” “呼!!!” 再次长叹,“好吧!” 吴老九露出淡笑,终把目光落在武则天身上,“既然既然陛下如此狠辣,毒杀自己的亲外甥女。既然陛下如此看重你的江山社稷,那就将我也一并擒杀了吧!” “沙州,我是一定要去!” 说完,吴宁转头就走。 “你!!” 把武则天气的啊,“你真当朕不杀你!?你给朕回来!!” 可是,吴宁似是断定了武则天不会痛下杀手,一步不停地消失在太极殿外。 —————————— 宫门处。 太平公主与武崇训本是听闻吴宁接了一趟死镖,心中不安,便去了南城外的长路镖局。又得知他进了宫,便又来到宫门处,等着吴宁出来。 此时,见吴宁一人缓步而出,二人便迎了上去。 “你可出来了!” 太平满眼焦急,“怎么陛下一回长安,就出了这么多状况?“ 吴宁闻言,苦着脸勉强一笑,“玩脱了。” 好吧,吴宁以为武则天入长安之时,便是一切了结之日。 可是,没想到,沙州罪营之事跳了出来,而老太太如今又是这个态度。 知二人为其担心,便将事情经过,包括武则天刚刚在殿上,赌气承认她杀了贺兰氏的内情,与二人细说。 “什么!?” 太平公主彻底傻眼,“怎么怎么闹的如此不堪?” 武则天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样做,却有一点已经坐实,那就是,她和吴宁杠上了,不顾一切地不让吴宁走这趟死镖。 “不行!”太平急了,转身就要入宫。 “我这就去见母皇,帮九郎排解排解!” 武崇训也道“那我与姑母同去吧!” “不用!”吴宁拦住二人,“先回镖局再说。” 长路镖局,聚义厅中,众人齐聚。 太平依旧脸色难看,苦劝吴宁“你就你就非要走这趟死镖吗?这显然是敏之兄长的圈套,为何还要明知是险,却偏要往里钻呢?” 吴宁苦笑,“因为他把我算透了。” “可是”武崇训接话,“可是,依皇奶奶的性子,也不会放你走啊!” “不会。”吴宁摇着头,“她是不会拦我的。” 武崇训愣神“什么意思?” “” 好吧,吴宁也不知道老太太到底是什么意思,反正不像是要留他,反而反而更像是要激起吴宁的斗志。 “算了!”现在不是多想这些的时候,吴宁只得将其放在一边。 看向众人,“现在还是先说一说,这趟镖到底要怎么走吧!” 孟道爷一听,抱剑沉思,“你不是已经准备近万人奔赴沙州了吗?” 吴宁道“现在的问题不在人手,而是吐蕃人提前了。” “这倒是真的。” 孟道爷眉头紧锁,“若按我师父所言,吐蕃此时已经兵临城下,比我们预想的足足早了一个月。” “可能等我们到了沙州,罪营之中已无活人,此行却是毫无意义了。” 只闻吴宁道“那也要去。就算是只把尸骨带回来,咱们也得走这一趟!”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罗利嚷嚷着,“即刻起程呗!早到一天,兴许还有活人。” “”吴宁闻言,无声摇头。 “可是那一万人手,远远不够啊!” 众人一怔,“什么意思?还要更多人马?” “不是!”吴宁皱着眉头,“是人马前外的东西。” 现在的情况是,吴宁就算集结了大半个长路镖局,加上林晚箫带来的川黔绿林,也不过是一万人而已。 想靠这一万人硬是从吐蕃人手里抢人,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所以,吴宁除了一万人马,还有别的布置。 但是,由于吐蕃人提前到来的缘故,这些布置却是还没来得及实施。 足足沉吟了有一刻钟,吴宁最后抬头看向太平道“实在没办法了,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太平一听,用到了她,登时急道“那还废什么话,要本宫做什么,尽管道来。” 她却是没多去想,一但她今日帮了吴宁,那等于是和老太太做对。 吴宁本不想把太平拉进他和武则天之间的矛盾,但是事出紧急,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直言道“我需要马。战马、弩马,只要是马就可以。” “原本已经求河套诸州的绿林兄弟帮我征集马匹,可是现在来看,应该是来不及了。” 太平闻罢,“你要多少!?” 吴宁想了想,“起码要两三万吧!” 大伙儿一听,“咱们一共就一万人,而且是带马集结,你还要那么多马匹做甚?” 要知道,大周号称盛世强军,府兵和京戍禁军加在一块有近七十万之众,其中骑兵也不过十五万。 河州现在驻扎着的三十万大军,是大周精锐之中的精锐,也不过九万骑兵。 吴宁一张嘴要两三万马匹,长路集结的人马还是自带马匹,这加在一块儿,就已经是三四万马匹了。 而且,吴宁早就对河套绿林下了盟主令,征集战马,就算吐蕃人提前到了,未能如数征满,也一定已经征集了一些战马。 再加上这些 吴宁想干啥?他不会真要造反吧? “两三万!” 对于吴宁的这个数字,太平公主也皱了眉头。 “我府上有马场不假,而且为了应付吐蕃战军,能出栏的战马都已经运到了河州,以备军需。” “可是”太平为难地紧皱眉头,“就算如此,也能凑出七千之数,多了,我也没办法了。” 吴宁一听,只有七千,却是不够的。 但却没想到,武崇训此时开了口,“我家还能出五千。” “你家?”吴宁愣神,“你爹不会同意吧?” 武崇训一叹,“没办法了,谁让本公子交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朋友!” 露出让吴宁安心的神情,“放心,背着我爹便是。” 吴宁听罢,给武崇训递上一个感激的眼神。 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如此。 继续道“少是少了点,但也勉强够用。” “然后然后我还需要足够三十万大军,一个月之用的粮草。” 我噗!!! 太平和武崇全都喷了。 连吴家一众兄弟都傻了眼,见鬼了似的瞪着吴宁。 这是要干啥? 有了战马,他还要这么多粮草?不会真要造反吧? , 第四三四章 放行 吴老九又要马,又要粮的,这要说他不是要造反,都没人信。m.vodtW.com 而且,更离谱的,还在后面呢,这货还要制式铠甲。 “我要一千套,中军战甲!” “” 太平听闻,登时脑袋嗡嗡作响,“九郎,你不会” 接下来的话,太平没敢说出来。 你不会真要造反吧? 她帮吴宁那是出于真情,未加任何考量。 但是,你让太平资助吴宁去反自己的老娘,咱们公主殿下再稀罕吴老九,她也是做不出来的。 “你放心!”吴宁给太平吃着定心丸,“我只为救沙州将士,请殿下相信我!” “” 太平看着吴宁良久,终是一咬牙,“好!” “那么多次都信过来了,再信你一次又何妨。” “粮草、战甲,包括还没凑齐的战马,老娘给你包了!” “本宫这就让高延福带着钱去河州,现在大周各地的粮商、马贩都聚在那里,这点军需不成问题。” “” 这倒是让吴宁颇为意外。 要知道,咱们公主殿下可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 从吴宁这占便宜,那从来都是见缝插针“无微不至”,想让她吐出来点,却是难上加难。 这回,算是砸了血本了。 ———————— 吴宁这边诸事皆定,只待明日举血镖旗,西去沙州。 而另一边,武则天一个人在太极殿里,足足呆了一整天! “陛下!” 上官婉儿实在不忍老太太这般苦熬身体,入殿苦劝,“歇息吧!” 武则天不回,似是想着什么。 好吧,其实不用猜也知道,她想的是吴宁,是吴宁的叛逆之举。 “陛下!” 上官婉儿再次轻唤,老太太终于抬起了眼皮,却不是回应上官小婉,而是下了一道旨意。 “令黑齿常之、魏元忠回河州。统领大军,以防有变!” “陛下!”上官婉儿大惊,“怎至于此?” 老太太让黑齿老将军和魏元忠去河州干什么?防吐蕃吗? 可吐蕃人在阳关啊! 当然是防吴宁。 上官婉儿没想到,怎么好好的,闹到了这个地步? “陛下何必” “你闭嘴!”武则天冷声喝断,“朕的心意,还不用你来揣测。” 说完,起身向后殿走去。 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念叨着 “不听朕的话?那朕就教教你,什么才是应该重视的!” “不听朕的话” “不听朕的话,朕就让你跪在朕面前,求朕!” “不听朕的话?” “你怎么敢不听朕的话!!” 当大周的长宁郡王居然不舍江湖,接了一趟死镖的消息在长安传开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狄仁杰看着一桌子的素菜,发了一早上的呆。 最后,狄胖子看向窗外,嘟囔了一句 “吴老九,终究还是要反吗?” “李唐江山,也终究要回到李氏手中了吗?” 卢嵩之则是傻子一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早上。 因为,吴宁走之前,什么也没嘱咐于他。 卢老爷子有点迷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你走了,还回不回来?如果不回来,那老爷子我要怎么在朝中策应呢? 至于李贤、李显、武三思和武承嗣,却是差点没笑出声儿。 很简单,他们还在担心穆子究是不是吴宁。 可是,转眼间,这个江湖草莽不改匪气,居然与女皇顶上了牛。 此次离开,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除非,他一路杀回来。 武则天起了个大早,但是没有上朝,而是与黑齿常之、魏元忠,悄然地登上了长安城西,金光门的城楼。 在这里,可以看到一队镖师,高举血色镖旗,延着官道,向西而去。 老太太甚至依稀可以见到,镖队之中,那一席白衫、长发披散的身影。 “陛下!”老将黑齿与魏元忠拱手见礼,“临行之前,陛下还有何吩咐?” 他们二人也要马上启程,前往河州了。 魏元忠皱着眉头,“若长宁郡王真的一意孤行,抵沙州救人,那” 后面的话,魏元忠没忍心说。 就在刚刚,武则天已经把吴宁的身份告与二人。 如果吴宁真的到了阳关,以他李氏皇子的正身,到时候,就算他无心反周,别人也会想方设法地把他推出来。 魏元忠凝着眉头,“到时候,陛下需我二人如何应对?” “” 武则天不说话,紧紧地盯着吴宁离去的方向。 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个身影,老太太方回身下了城楼。 “不要拦他,由他西去!” “若是他到了沙州把人救下来了” 老太太顿了顿,“那就兵抵沙州,把这个混账东西给朕” “押回长安!” —————————— 此时此刻,吴宁已经高悬血镖旗,踏上了西去的道路。 第一站,便是秦州。因为要在秦州与林晚箫汇合。 从长安到秦州,也只需沿着渭水一路西去,只需五日,过了岐州,便抵秦州。 而与林晚箫的三千匪众合于一处之后,众人又是一刻不停要再次上路。 只不过,让林晚箫意外的是,众人不是从秦州向西北方向走,由凉州直抵玉门。而是继续向西,奔洮州而去。 “不走凉州。”吴宁解释着,“由河州驰援沙州。” “????” 林晚箫满头雾水,按理来说,当然是走凉州近上不少。 而且,若从河州驰援,那么众人必须要从河州出大周疆域,借道吐蕃的大非川西进,还要翻越祁连山脉的大雪山,方可到达阳关之外。 不但路远,而且要难走不少。 吴宁对于林晚箫的疑问也不多作解释,只道“若救沙州,必须如此。” 一路无话,众人数日奔波,终到洮州。 这里离河州,已不足百里。 再次汇合七千长路镖师,一万人马浩浩荡荡地向河州而去。 此时,因为吴宁要绕道洮州与镖众汇合的缘故,黑齿常之和魏元忠已经早一天到了河州,接管三十万征西大军。 只不过,老哥俩儿屁股还没坐热,就得知吴老九带着一万人马,奔着他们这儿来了。 两人都傻了眼。 “妈了个巴子的!”黑齿常之破口大骂,“真看他是姓李的哈,敢挟众来河州大营?” 魏元忠也是无语,“都说这小子是天纵之才,这一回到底又玩的是哪一出呢?” 看向老将黑齿常之,“怎么办?放行?还是不放行呢?” 黑齿常之琢磨了半天,“放!” “陛下不是说放他过去吗?” “就让他过去。看看这小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儿!” , 第四三五章 来了就别想走(二合一加更) “放行!” 这是女皇陛下吩咐的,所以黑齿常之还真没什么顾忌。 更何况,在北征突厥之时,与吴宁有过一段接触,老将黑齿常之一直把吴宁当成小辈,印象也是颇善。 至于老太太为什么和吴宁顶牛,在黑齿常之看来,是孩子不听话,大人得打屁股。 这么简单。 而且,吴宁是李氏皇子,老太太还能如此心,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个悬而未决的皇储之位,原来是给这小子留着呢! 其实,黑齿常之做为一个百济人,说不好听的是番将,对于是李家坐皇帝,还是武家坐皇帝,本无所谓。 但是,老将军一想,吴老九要是当皇帝,那好像也不错,省着李武两家为了一个皇位争来斗去的了。 至于魏元忠,想法和黑齿常之差不多。 而且,做为李唐旧臣,魏元忠反而更希望吴宁能位,还大唐国号。 其实,武则天派他们两个人来,而不是和吴宁没什么交集的李多祚,不是出于这种考量吗? 武老太太只想打吴宁的屁股,却是没想下杀手。 在这种心态之下,黑齿常之和魏元忠在河州坐镇,等吴宁不听话的时候,再出兵把他拿回去。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所以,正是抱着这种心理,当吴宁领万人之众到来的时候,两人不但不拦着,还出城去迎接了。 做为长辈,黑齿常之还教训了吴宁两句。 “你这娃娃,好不知进退!陛下隆宠怎不知珍惜?还非要与社稷添乱。” 对此,吴宁拿黑齿老爷子也没什么办法,点头应着便是。 而吴宁接下来做的事儿,让老将黑齿也没法淡定了。 ...... 足够三十万大军一月之用的粮草、五万匹战马,还有千套制式战甲...... 哦操!黑齿常之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要干啥?真要造反是怎地!? 魏元忠也是纳闷儿了,吴老九这是要去救沙州啊?还是在积攒造反的家底儿呢? “怎么办?”魏元忠没了底,“要不,现在把他扣下吧?” 这已经不是“孩子不听话打屁股”的事情了。 真让吴老九带着这么多军资出关,再造了反,那不成大患,也得是个祸害。 到时真打起来,消耗的,还不是大周的国力? 对于魏元忠想把人直接扣下的意见,黑齿常之还真有点动心了。 沉吟了很久,最后想到武则天的嘱咐“放他出去!”终还是没下得去手。 “放行!老夫还不信了,一万乌合之众,他能掀起多大的浪花来!?” 于是,黑齿常之与魏元忠眼看着吴宁带着一万人马,巨量军用,大摇大摆地出了河州,直奔关外而去。 “来人!” 刚出河州城,吴宁嚷嚷开了,“把大旗给我立起来!” 呼啦! 早准备好的三杆帅旗,登时飘扬在河州城外。 城头的黑齿常之和魏元忠一看,“哇呀呀!~!!!” 黑齿老将登时气的胡子都立了起来,“尔敢!?” 只见城外,他黑齿常之的帅旗飘扬风,包括魏元忠和李多祚的帅旗,亦在其,浩浩荡荡地向西挺进。 “尔敢!尔敢啊!” 黑齿常之气的直跳脚,指着城外大旗,瞪着魏元忠。 “他......他居然扯了咱们的旗号!?” 魏元忠一阵苦笑,“你朝我嚷嚷有何用,谁让你不拦着来的!?” 现在魏元忠算是明白了,他说吴老九只有一万人怎么在吐蕃十万大军手救人,原来是扯大旗作虎皮,打着征西大军的旗号去吓唬人啊! 魏元忠看着渐渐走远的吴老九,暗竖大拇指,“真有你的!” ...... ———————— 现在一切都明了了,吴宁之所以舍近求远,不走凉州近路,而要绕行河州,是为了做出征西大军出关驰援的假象,来吓唬吐蕃人。 而这一招,显然是见到了成效。 最起码,吴宁顺利地到达了阳关之下,也顺利地吓跑了吐蕃人。 此时,阳关之内,当苦战一个月,终于得援的林羽堂和李瓘,听完了长宁郡王此来的来龙去脉,无不面面相觑,惊诧莫名。 好好看了看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长宁郡王穆子究,李瓘简直无语,“这....这也行!?” 早知道只要一万人能把吐蕃人吓路,那他当初还来守什么关啊?像吴老九似的马尾巴绑树枝,到关外跑一圈不全解决了? 可是,再一想,不对啊? “我说,子究!哦,郡王殿下!”李瓘满眼迷惑,“吐蕃人不是那么好骗的吧?” 暂时退去,和彻底解围,还是有区别的吧? 吴宁演的是挺像,可是吐蕃人又不是什么二愣子,回过神来,肯定要刺探追查。 让他们得知只有一万人来援,那不全露馅儿了?必然会气急败坏地继续攻城。 到时候,虽然城又多了一万人,可是,吐蕃还是十万大军攻城围困,战事也依旧不容乐观了。 在李瓘看来,吴宁的到来,可谓治标不治本,并没有彻底解开阳关之困。 对此,吴宁只是淡淡一笑,“李将军放心,他们查不出来!” 李瓘愣在那里:“什......什么意思?” ...... ———————— 正如李瓘所言,吐蕃王赤德祖赞当然不服气。 十万人打了一个月,一个阳关都没有打下来,他能服气吗? 回过神来,也一定要继续刺探,看看到底是不是河州的三十万大军到了。 结果,探马撒出去一整天,回来一报,赤德祖赞心都凉了。 “启禀王!向南百里,皆有周军痕迹,当是河州驰援无疑。” ...... “启禀王!大雪山小径一线,发现周军骑兵足迹,粗算,不下于六万骑兵。” “不下六万?”连大相噶尔.赞婆这回都觉得,那应该是河州的三十万周军了。 ...... “启禀王!营外十里,有周军探马活动,且数量不少,至少千骑。” “......” 听到这里,噶尔赞婆二话不说,“撤兵!” 这光探马有千骑之数,那还猜个屁,必是河州的征西大营倾巢而出。 跑吧,赶紧跑! 他们区区十万人马,哪里是人家三十万大军的对手,再不跑可来不及了。 于是,一夜之间,吐蕃大军彻夜急撤,沿着大雪山的来路,准备撤回吐蕃境内。 ...... 李瓘、林羽堂静立在阳关城头,看着远处的十万吐蕃兵卒撤退之时卷起的漫漫沙尘...... 心,嗯,无数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老帅林羽堂自认为熟读兵书,深习战阵,兵法谋信手捻来。 凭他八百老卒守阳关八天,足见其领兵之才。 李瓘也不差,能主政大周的西大门,独掌阳关、玉门关两关军务于一身,也是个用兵如神的良将之选。 可是,跟这个吴老九一,没了,直接没了。 真是人人得死,货货得扔哈! 这家伙来了之后只用一天,把吐蕃人吓跑了,这让二人的老脸往哪儿搁? “唉!” 李瓘长叹一声,想找回点面子,故意大声地对林羽堂道:“可惜了!” 林羽堂不知其何意,“可惜什么?” 李瓘道:“可惜月前,老帅袭敌营之时,未有援军在此。否则,哪还能让吐蕃人来了又去!?” 李瓘说的还真是实话,那个晚,火烧敌营,阳关若有兵马,只需趁火冲营,吐蕃必败,也没后面这么多事儿了。 此时,李瓘瓢了一眼吴宁,把声调拔得更高:“老帅只用十名老卒,便烧了敌营,此等功,千古难觅啊!” 李瓘那意思是: 你穆子究这点骗术都不算什么,和老帅十人袭营能吗? “......” 对此,吴宁当然知道李瓘在吃味,不过,也不与他争辩。 看着吐蕃人撤退的方向,说了一句:“李将军放心,来了,不可能让他回去。” “嗯?” 李瓘与林羽堂皆是一愣,“什,什么意思?” 只见吴宁回过身,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说,既然有胆犯我原,那要做好......有来无回的准备!” “吐蕃这十万人马,回不去了!” “什么!?” 二人皆是错愕,不知道吴宁这是哪来的自信。 ...... ———————— 另一边,吐蕃大军趁夜退去,又恐大周兵马涎尾追来,只能连夜奔袭百里。一直到眼看要进入大雪山险径,这才放缓行军,长出了口气。 赤德祖赞与噶尔赞婆惊魂未定,他们实在没想到,大周这回动了真火,竟让河州三十万大军倾巢而出。 却是有些过分了吧? “大相!”赤德祖赞气愤难平,“周廷这次,怎么如此大动肝火?我们是不是....依原计划进逼河州?” “......”噶尔赞婆想了想,“还是不要了吧!?” 原本是打算声东击西,周军要是驰援阳关,他们去打河州。 可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周廷没真动怒的情况下。 现在三十万大军倾巢而出,万一他们追着他们的屁股打,那还打个屁的河州,能不能跑都是个问题。 再说了,原人用兵一向诡诈,万一河州还有兵马呢?那不撞到了铁板? “算了!” 噶尔.赞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奔波数月,大军早已经疲惫,不如回师王都,休整再战。” “再说,算是攻打河州,我军粮草也已不足。若久攻不下,却如何是好?” “所以,不如退兵!” “好吧,依大相!” 赤德祖赞也不想冒险,既然大相都这么说了,那他自然是坡下驴,不如早点回家,搂着王妃造小人去来的自在。 ...... 可是,他们想走,吴老九却偏偏不让他们走。 二人刚刚定下撤军之策,有探马报:“报!雪山之下,发现周军行踪。” “什么!?”赤德祖赞和噶尔.赞婆差点没蹦起来。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原人结果动了真格的,怎么雪山之下还有周军? 赤德祖赞吓的面无人色,恨不得现在跑。 而噶尔.赞婆还算好的,慌乱之于,“全军戒备,再探!再报!!” ...... 一个时辰之后,探马再入王帐,“报!” “好像....好像不是周军主力,而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辎重辅兵。” “啊!?”赤德祖赞和噶尔.赞婆全愣了。 “原来是辅兵啊?” 赤德祖赞暗自擦汗,奶奶的,吓死个人! 没好气地吩咐下去:“派人摸去瞧瞧,若真是辎重后援,人杀光,东西留下!” “得令!!” 又过了一个时辰,领命而去的那个吐蕃大将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王,当真是辎重后援!” 赤德祖赞一皱眉,“是是呗,你嚷什么?” “王!发达了啊!!” “什么发达了?” 那吐蕃大将满眼都是小钱钱,“这股周兵全无战力,一触即溃,咱们还没冲到近前,人跑光了。” “可是,王你猜,他们押送了多少东西?” 赤德祖赞一愣,“多少?” “足够十万大军三个月之用的粮草!” “什么!?” 赤德祖赞和噶尔.赞婆惊的全都站了起来。 吐蕃王茫然若痴,“怎么会这么多?” 而噶尔.赞婆心思飞转!“是了,一定是了!” 满眼激动地看着赤德祖赞,“王!十万大军三月之用,那不正好是三十万大军一月之用的粮草!?” “看来,驰援阳关的,必是河洲三十万周兵无疑。” “哈哈哈哈!!” 赤德祖赞哈哈大笑,“好啊!好!!” “没想到,临走还有这等好事,也不枉这数月的奔波啊!” 说着话,赶紧吩咐大军:“即刻开拔,以防周军得知粮草被劫,追击而来。” “不!” 没想到,噶尔.赞婆一言打断了吐蕃王的命令,“王,有了这么粮草,咱们不着急回去了啊!” “嗯?”赤德祖赞一愣,“什么意思?” “王,你想啊,周军失了这批粮草,可寸步难行了啊!除了在阳关等待补给,哪还有能力追击我们?” 赤德祖赞一想,好像对哈! “说下去!” 只闻噶尔.赞婆继续道:“可是,我们得了这么一大批补给,可不一样了。” “加我们原来的补给,至少四个月之内,大军不用操心粮草之事。” “如此一来.....” 噶尔.赞婆露出一个阴森的笑意:“大周的三十万主力在阳关不得动弹,而我们却无后顾之忧。” “若此时,我们改道兵力空虚的河州......” “!!!” 赤德祖赞一个激灵,终于明白了大相在说什么。 现在改道河州,那还不...... 还把大周打穿了!? ...... 。 关于30万大军1月粮草值不值得跑路的问题 纠正一个思维,那是:这三十万大军的粮草是不是很值钱? 值钱到你们都替吴老九心疼,都觉得赤德祖赞应该带着粮草跑路的地步。≦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算笔账吧? 唐大斗6.75公斤。 根据《资治通鉴》记载,宗李显时期粮价是一斗百钱,也是100钱6.75公斤。但是,这是因为关饥灾初平的原因。 到了玄宗时,斗米15钱,宗时低很多。 武则天时,没有明确记载,不过肯定宗时社会环境要好,打个5折吧,算斗钱50钱。 而唐朝施行的是府兵制,也是自带粮饷,三十万大军的粮草只算粮耗和马料够了。 而一个士兵一天的正常耗粮,大概是一斤半,也是0.75公斤。 有的人说,古人油水少很能吃,所以才一天要吃那么多粮。 其实不是。 这里只不过是古人用粮食来当计量单位,也是说,一天的粮米、菜食,还有盐酱等等的总价,差不多是0.75公斤。 好了,30万人每人每天0.75公斤,是22.5万公斤,再乘以30天,这是675万公斤。 好多,是吧? 前面说了,一大斗等于6.75公斤。 675万公斤粮,整好100万斗。 多少钱呢?再乘以每斗50钱。 是5千万钱,折合:5万贯。 当然,这还没完,还有马料的钱。 养一匹战马的耗费平时几乎等同于养一个兵,战时耗费更大,差不多加一倍吧。 征西大军九万骑兵,也是九万战马,相当于18万兵卒的粮耗。 满打满算,一个月的马料,不超过3万贯。 也是说,吴老宁扔给吐蕃人的粮草,最多值八万。 现在明白了吗? 为什么不带着三十万大军一个月的粮草,这么“大”一笔巨款跑路了吧? 算用武则天时期的牛马来换算,这八万贯也是五千头牛,或者三到四千匹战马的价值。 换算成吐蕃奴隶,也千人左右,还抵不吐蕃一个小型贵族全部财产。 而反观吐蕃呢? 他缺的也不是钱或者粮草,他缺的是人口! 一下被大周掳走了几十万的人口,人口这才是吐蕃最大的刚需。 所以,他必须要打河州进行劫掠。 哪怕抢个小城镇,都这点粮草值钱得多。 还有一点,很多人会用等价换算的思维来衡量周边少数民族与原王朝的交换关系。 其实,这是错的。 拿粮食来说,因为原人口基数庞大的原因,所以粮食对于原来说是刚需。 汉唐拓展国土,很大的原因也是为了增加更多的可耕地。 但是,周边少数民族不太存在粮食问题。 相反,由于工业、工艺水平不高的问题,他们需要的是原的工业产品和劳动力。 也是说,他们劫掠原,看的是原地区的工业物资和人力,而不是粮食或者钱。 可能你在那摆一吨粮和一个铁锅,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选铁锅。 当然,这只是一个方,唐朝铁锅并不普及。 好了,说这么多。 本来这段查了半天资料,可以写正里的。 如,李瓘问吴宁,吐蕃人一定拿着粮草去打河州?吴宁可以很装逼的把面那笔账算给李瓘听。 但是,太特么水了,我自己都下不去手。 开个单间,说明一下可以了。 想看看看,不想看跳过是。 最后,欢迎大伙儿提出各种疑问,我知道的会尽量回答大家。 可以是单章,也可以章节说随手一答。 当然,如果是我不知道的.... 咦? 那里有只叫苍山月的鹌鹑。 ..... 。 第四三六章 玩够了再来通报一声 噶尔赞婆现在很确定一事情。≦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若说,之前的探报,还有骑兵数量,还不足以证明大周派了三十万援军过来。 那现在摆在眼前的这批粮草,可是已经坐实了,阳关之内是河州那三十万大军。 这说明什么? 说明原人脑子有坑,完全了他声东击西的计谋。 “哈哈哈哈!!” 噶尔赞婆心狂笑,都说汉人用兵如神,也不过尔尔吧! 竟然让河州征西大营三十万大军倾巢而出?这不等于晾出了肚皮,等着吐蕃大军去捅一刀吗? 没错,包括赤德祖赞在内,都已经确信河州必然空虚,值得走一趟。 “命大军,向河州逼近!” “半月之内,务必兵临河州城下!” ...... —————————— 河州,古传大禹治水之极地,有“维雍州之西陲,壮矣哉,得地势之形胜”的描述。 因积石山脉与祁连山脉并行东去,于河州之地抱拢一处,遂河州山川起伏,江河俊美,自秦汉而起,便是原抵御外族的兵家险要之地。 此地山川合围,易守难功,再加屯以重兵,致使无论是羌狄,还是吐蕃,对其都是望而却步,不敢轻言冒犯。 这次赤德祖赞与噶尔.赞婆举大军犯周,之所以舍近求远,先打阳关,再图河州,也正是因为如此。 河州这个复杂的地势,他们是真怕进来容易,出去难。 要不是有十成十的把握,河州无兵镇守,算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是不敢来的。 只可惜,赤德祖赞和噶尔赞婆做梦也想不到,会蹦出一个吴老九这么没节操的,居然以粮草为饵,把他们带沟里去了。 别说他们没想到,身在河州大营的老将黑齿常之和魏元忠也没想到,吐蕃人脑子进水了是怎地?居然敢打河州? 二人现在还在这儿琢磨着,怎么生擒吴老九呢? 没错,吴宁举着他们的旗号去驰援阳关,黑齿常之和魏元忠好好推演了一番。 结论是:还真可能让他忽悠过去了。 不为别的,因为他是吴老九,那颗脑袋和别人是不一样。 “我说....”黑齿常之看着魏元忠,“魏老弟啊!” “那个混蛋小子打着咱们的旗号,还带了那么多马匹,吐蕃人要是眼神不好,没准儿真摸不清他的虚实。” “说不定,让他吓跑了,那接下来....” 魏元忠一听,登时老脸一苦,不说接下来如何,却是埋怨了起来: “你说,这算什么事儿?陛下这回可是让咱们三十大万军陪着她打孩子,这玩笑开的可有点大了。” “不过...”魏元忠话锋一转,“若是陛下真有传位给他的心思,这一趟倒不算是白折腾。” 凑到黑齿常之耳边,“这位....可是那几个草包强太多了啊!” 黑齿常之下意识地左右看看帐有无他人,以防隔墙有耳。 随后,才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 “那个什么豫王,若把天下交给他,那还了得!?” “你再看看吴九郎,入朝才两年,办了多少大事儿。” “所以说啊,新君若是他吴九郎,反正我黑齿常之是没什么意见的!” 魏元忠点头,“那你黑齿老哥觉得,这次应该怎么办?真举大军和吴九郎打一场?” 黑齿常之想了想,“打什么打啊?陛下要是真想打,也不会放他出关,更不会让你我二人领兵。” “要我说啊!” 黑齿常之顿了顿,“他吴九郎再能,也不过是个青娃子,行军打仗的事儿没什么经验。” “回头探一探,吐蕃人要是真退了,咱们举大兵直奔关外。先围他个十天半月,杀一杀性子再说。” “等知道怕了,你我二人便亲自去劝他。” “也别像陛下说的那般,擒拿回京。正常回去,给陛下说几句软话,不完了吗?” “到时,你我也帮他美言几句,总不能让新君记恨你我吧?” “嗯!”魏元忠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还是黑齿老哥想的周全。” “那我这去让三军准备!”说着话,要往外走,“算着日子,吴九郎那边也该折腾的差不多了,咱们早点发兵合围,早点完事儿。” 好吧,魏元忠和黑齿常之还琢磨着,怎么把吴老九围起来打屁股呢。 殊不知,还想出兵去围吴宁?河州你都出不去了,老哥俩算是陷在这儿了。 ...... 正当魏元忠往帐外走的当口儿,便见一令卒急冲冲地跑了进来。 “启禀两位元帅!营外有一自称是长路镖局穆黎的年轻人求见!” “长路镖局穆黎?” 魏元忠与黑齿常之对视一眼,“这不是那个江湖人称狠八郎的吴宁的兄弟吗?他来河州做甚?” 二人眼尽是疑惑。 “有请!” 黑齿常之心里咯噔一下子,心说,不会是阳关不顺,来求援的吧? 此时,魏元忠也不着急走了,与黑齿常之一起,等着吴老八进帐来见。 二人面色都不好看,吴宁这个时候派人来,只有一个可能,多半是吐蕃人没当,他被困在阳关了。 要真是这样儿,那还打什么孩子,立马变成救孩子的戏码了。 结果,吴老八一进来,俩老头儿都有点懵。 怎么看着不像是求援,倒像是没事干,闲着来遛弯儿的呢? 只见吴老八迈着四方步进来的,还好好不紧不慢地打量着军帐的布置,之后才与黑齿常之和魏元忠见礼。 “后辈穆黎,见过两位将军!” “......” “......” 魏元忠和黑齿常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说,什么情况? 老将黑齿常之疑惑开口,“小郎君,不在阳关,怎么到河州来了?” “啊?”穆黎傻愣愣地一顿,“阳关没什么意思,九郎派我到河州来溜达溜达。” “......” “......” 把两老头气的,挺闲哈? 黑齿常之顺着吴老八的话接了一句:“那河州可还有意思?” “还行吧!”吴老八随口道,“转了四五天,也那么回事儿,长安还是差了些。” “......” “......” 俩老头一听,哦,你这都来了四五天了? 满头黑线,懒得和吴老八磨牙,“那小郎君今日来此,又为何事?” “哦。”吴老八这才回过神来,“九郎让我玩够了,来告诉两位将军一声。” “告诉什么?” “这个....”吴老八掰着手指头,好像在算着什么。 “应该是后天吧!” “什么后天?” 吴老八一乐,“后天吐蕃的十万大军到河州城下了,九郎让两位将军早做准备。” “噗!!” 黑齿常之直接笑喷了。 你特么在逗我!?河州已经武装到了牙齿,吐蕃人脑子进水了,往这儿撞!? ...... ,(最后三天了,兜里有月票的该拿出来了啊!!) 第四三七章 为你好 吴宁之前说过,吐蕃这十万大军,既然来了,那别想回去了。 不过,把人引到河州,可不一定确保有来无回。 吐蕃人看到城里有三十万大军,万一吓破了胆,调头跑的话,黑齿常之和魏元忠又是仓促应战未有准备,很可能让他们跑掉了。 所以,吴宁还是很厚道的,派吴老八来给两位老将军送了个信儿。 但是,黑齿常之根本不信。 你在蔑视老夫的智商,还是瞧不起吐蕃王的脑子啊?河州这么大一个坑,他敢往里跳!? 对此,吴老八也只是耸了耸肩,“那信不信由你了!反正若是贻误了军机,陛下砍了两位老将军的脑袋,可别怪我家九郎没提醒二位哈。” 说完,吴老八也不多留,调头走。 “......” “......” 留下两位老将军木头桩子一般,在那儿愣了半天。 “他不会....说的是真的吧?” 魏元忠有点画魂,吴老九行事确实挺贱,坑了世家,坑门阀,突厥人也被他坑的差点绝种。 可是,这小子办事还是挺靠谱的,这种事儿应该不会拿来开玩笑。 黑齿常之也纳闷儿,这会不会是吴宁的缓兵之计?知道要去阳关拿他,才想出来的阴招儿? 不能吧,他要真这么干,那也太不着调了? 可是,老将军回头再一想,他还是不相信吐蕃人有这么蠢,敢来河州? “要不,别轻举妄动?派探马走远点儿,先探个虚实再说。” ...... 第二天一大早。 天还没亮,黑齿常之还没起床,哨探直接冲了进来。 “报!!!!” “报元帅,大事不好!” “吐蕃十万大军己到城西一百五十里,明日过午必达城下!” “......” 黑齿老将瞪着牛眼僵在被窝里,足足有一刻钟。 腾的一下弹了起来,赤着身冲出了大帐。 一边跑,还一边破口大骂:“吴老九,你个混蛋王八蛋!怎么才来报信!?” 奶奶的,一天一夜!留给黑齿常之和魏元忠布置歼敌的时间,最多只有一天一夜。 当然,老将军当然不是怕守不住河州,而是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吐蕃人自己送门来,老将军想的是怎么才能全歼敌寇。 可是,吴老九这个杀千刀的,只给了他一天一夜的时间布置。 黑齿常之都快哭了,昨天可是真真切切地听吴老八说,他都来了四五天了,玩够了,才来报信儿。 妈了个巴子!吴老九是故意的。 ...... —————————— “九郎,此次是不是有些冒险啊?” 阳关。 林羽堂眉头深锁,看着吴宁,“河州只有不到两日的时间准备,若做不到万全,吐蕃人一但逃脱,可是放虎归山了。” 这些天来,吴宁的种种布置,让老将林羽堂不由得暗自佩服。 不得不说,吴九郎之谋确实是不负盛名。 唯一让老帅有点想不通的,可能是吴宁故意拖延军情,直到吐蕃人到河州的两天之后,方告知黑齿常之了。 对此,吴宁却只是微微一笑。 “老帅放心,以黑齿将军和魏元忠之能,哪怕吐蕃人突然出现未有预警,他二人也是有能力将十万吐蕃大军留在河州的。” “宁提前两日告知,只能算是以防万一之举。” 林羽堂皱眉,“明明可以早做准备,九郎为何还要故意拖延呢?” 此问一出,不用吴宁做答,到是一旁的李瓘吃味出声了。 “恐怕长宁郡王考虑的是,什么时机全歼吐蕃大军吧?” “哦?”林羽堂生疑,“何意?” 只见李瓘撇了一眼吴宁,心说,你那点小心思还瞒不住本帅? “林老帅也不想想,河州本是三十大军对十万,且有地利之助。” “若早有准备,黑齿常之二人早作布置,吐蕃那十万蛮兵都不够塞牙缝的。用不了几天,即可覆灭。” “到时候,黑齿常之和魏元忠空出手来,那不奔着阳关来了?” “可是现在不同,不管长宁郡王想干什么,哪怕是造反,河州大军都被吐蕃人拖住了,他大可放手为之。” “......”吴宁听完李瓘的分析,无声地笑了。 心说,李瓘倒是他那个三弟李峒强太多了。最起码脑子好使,看的通透。 看着李瓘生出玩味之心,“那李将军觉得,我是应该反呢?还是应该不反呢?” “......”只见李瓘凝重地看着吴宁,“已经不重要了!” 阴沉着脸,“河州的三十万大军被吐蕃拖住了,为你免除后患之余,也更加的让想拥立你的人看到了希望。” “现在.....” “现在已经不是你来决定反与不反的问题,而是大势己成,由不得你了!” “呵呵。”吴宁又笑了。 因为,李瓘又说对了。 这是为什么武则天不让他出来的原因,也是贺兰敏之逼着他出来的原因。 正如李瓘所言,有的时候,你好像是最重要的人,可其实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顺逆时势。 自打武则天登基,有多少李唐旧臣在等一个机会,等恢复李唐的机会。 又有多少人也在等一个机等,等一个赌大小,甚至赌命的机会。 这是像李二的玄武门之变,且不说李世民想不想杀了兄长,夺了皇位。 因为他想不想已经不重要了,他身边的人必须让他想,也必须让他这么去做。 因为李二代表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一大批指望着他一步登天的人。 这是时势,和现在吴宁的情况差不多。 吴老九想不想反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是在长安,还是在别处,也有一大批指望着他一步登天的人。 “可惜了!” 吴宁看着关外漫漫黄沙,“我还真不太想反。” “哼!”李瓘冷哼一声,“由不得你,他们不会答应。” “那好办。”吴宁露出招牌的淡笑,“那让他们没工夫管我反还是不反。” “切!”李瓘嗤之以鼻,你吹吧! “我倒想看看,长宁郡王打算怎么才能让他们没工夫顾及。” “第一步。”吴宁伸出一个手指头,“让河州大军动弹不得。” “第二步。”吴老九看着李瓘,一脸的不怀好意。 “来人,把李将军给本王拿下!” “什么?”李瓘还没反应过来,老十一和太叔翎已经冲到了李瓘身前,一个锁肩,把李瓘摁在了当场。 李瓘有点懵,什么特么情况? 瞪着吴宁,“你......你要做甚!?” 吴宁依旧咧嘴乐着,“李将军放心,我这是为你好!” ...... 。(注意了,补:四月は君の嘘だ也是核心小兵,说他没电视不开心,大家说咋办?) 第四三八章 动真格的 一句“为你好!”让李瓘整个人都定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吴宁。m.vodtW.com 嗯? 看傻子一般看着吴老九,半天才蹦出一句哭笑不得的话“你他娘的这是找死吧?” 在李瓘看来,什么“我不想反”,什么“那就让他们没工夫管我”,吴老九的这些话全都是在装十三。 而从李瓘自己的角度出发,他之所以对吴宁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也正是因为当下的局势让李瓘很难抉择。 要说呢,他是抗旨驰援,而吴宁也是抗旨接镖,其实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跟着吴宁,顺势而起,就完了。 可是,真那么干了,李瓘也就和混蛋没区别了。 倒不是什么忠不忠于大周的问题,而是他如果真的反了,那家族怎么办? 别忘了,李瓘的老爹李千里还在幽州呢,他当如何自处? 他的家人、兄弟,也就是吴王府,都在长安,在武则天的眼皮底下呢,还能不能保全? 这些牵绊都是李瓘要考虑的,不是说反就反,那么简单。 所以说,现在的局势对李瓘来说是一个难题。 反了,那李千里,还有吴王府,必受牵连。 不反,则是对不起身边这一万多,跟着他抗旨的兄弟袍泽。 结果,吴宁帮他选了。一句“为你好”,直接把李瓘给绑了。 于是,李大将军不用为自己操心,又开始为吴老九操起心来。 “你他娘的这是找死吧!?” 李大将军被摁在那儿,还不忘看傻子一样看着吴宁。 “你把我绑了,老子带来的这一万儿郎肯定就不听你的了!” “不!!是他娘的六万!” 李瓘反应过来,这哪是一万兵马的事儿? 现在的局势,吴宁不但不应该把他李瓘绑起来,而且还应该是好言相劝,让李瓘跟着他一起反。 因为,除了阳关这一万将士,玉门关那五万大军也在眼前。 只要李瓘出面劝降刘达,那吴宁等于是白捡了这六万大军。加上他原来的一万人,还没起事,他就已经有了七万之众的底气。 不对!李瓘又想到些别的。 如果他李瓘再给幽州的父王去信劝降呢? 把吴宁的身份告诉李千里,还有河州三十万大军被吐蕃拖住的大好时机,李千里会不会顺势响应,恢复李唐江山呢? 要知道,成王手上可还有十几万幽州守军呢啊! 也就是说,只要吴宁劝服李瓘,他就有了二十万大军。 这个数字,几乎已经与京师戍卫的禁军兵力持平了。 吴宁就算只用这些兵力直接攻打长安,也不是没有胜算的。 “你傻了吧,你!?”李瓘被摁在那儿动弹不得。 “抓了我,你与找死无异。” 多好的二十万大军你不要,就凭你手里这一万来的镖师土匪,你能干啥? 对此,吴宁淡然一笑,“李将军,找不打死,那是我的事。你还是先” “先委屈着吧!” 说完,吴宁暂不理会李瓘,回身看向一众长路兄弟。 “都说咱们别无选择,除了反,就没有活路,你们怎么说?” 罗厨子一听,咧嘴乐了“爷们儿们的活路,都是爷们儿们自己淌出来的,从来不是谁给的。” 太叔翎则是从背后取下长枪,扯掉了枪头上的缠布,一边擦拭着枪头儿,一边戏谑出声儿“我倒想看看,谁能逼咱?” 吴七哥也走到吴宁身边,“老九,别废话,你就说咋办吧?” “好!” 吴宁点着头,“那就让他们见识见识,长路镖局老爷” “阳关大道走得,阡陌山径走得!” “江河汹涌走得,黄泉死路,亦走得!” “七哥!” “在呢,说事!” “飞鸽传信于李文博和赵紫平,益州、襄州、杨州、泉州四地,一月之内粮价、布价、盐茶百需,翻” “一倍!” “另,告知排帮丘神绩,封锁江道,任何商货不得出入!” “太叔翎!” “在呢!” “传盟主令,山南道、河东道、东山诸州绿林,所有官府通驿、税钱运转,给我放开了抢!” “长路镖局闭门三月,不接买卖!” “道爷。” “说。” “你亲领一千人马,封锁凉州到玉门关驿路,不要给我放过去一份驿报。” 孟苍生一听,立时大乐,“过去只字片语,道爷我谢罪三清!” 说完,提剑便走。 吴宁看着孟苍生的背影,阴森一笑,心道还想逼我反?我看谁还有工夫管我!? “放出风去,玉门关六万将士,拥李反周了。” 布置完这些,吴老九转头看向李瓘,“李将军,怎么样?你说,还有谁有精力来管我!?” “” 李瓘整个人都是傻的,看向吴宁的眼神不再是看傻子,而是魔鬼! 瞪了吴宁半天“你?我” “我服了!” 李瓘一低头,我服了,还不行吗? 以李瓘的眼光,还哪里看不出来吴宁的这番布置,到底有多狠、多贱、多他妈的天才。 要不是双臂被人反锁,不然李瓘非得给吴宁作个揖不可。 “你狠,行了吧?” 真让吴宁这么一弄,别人不敢说,武老太太准得疯,还哪有工夫管吴宁? “我服!你狠!” “呵呵。”吴宁上前拍了拍李瓘的肩膀,“好好歇几天,其余的事就不用李将军操心了。” 说着话,让老十一把李瓘押下去。 结果,李大将军被绑的结实,下了城楼。 他手下的那些个兵可是不干了,几个意思,敢绑我家将军!? 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大有掏刀子救人的架势。 李瓘的副将更是已经把刀抽了出来,瞪着眼珠子冲到李瓘身前“将军,怎么回事儿!?穆子究要干什么?” 那意思,李瓘都不用说话,只要一个眼神,他就带着兄弟们和长宁郡王干了。 “去去去去去!” 哪成想,李瓘哄苍蝇一般对着副将一阵嫌弃,“哪都有你呢?一边去!” 瞪着眼睛,环视一众袍泽,“老子挺好,谁也别管我!” 说着话,都不用老十一押着,自己就钻到马棚里去了。找了个草多柔软的角落,扑通就躺下了。 “哎呀!”李大将军舒舒服服地挪了挪身子,把眼一闭,很是享受“打了特么一个来月,可算能好好歇歇了。” “” “” “” 几个意思? 大伙儿就没见过,被人绑着还绑得这么舒坦的。 ,(这个月就剩这一天了,月票呢?月票呢?都别捂着了,拿出来吧!) 第四三九章 出大事儿了 副将和一众兵卒追到马棚,看着李瓘躺在烂草堆里,一个个全都傻了眼。≦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将军,这这到底咋回事儿啊?” “滚!”李瓘眼皮都不抬一下,“都滚!上面的事儿,你们懂个屁!” “滚滚滚滚,别扰了老子的美梦!” 大伙儿一看,这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被绑这儿的呢? 既然将军发话了,那就滚呗,都悻悻然地返身散去。 “马勇啊!” “啊?”副将本来都走出去了,一听李瓘叫他,赶紧回身。 “啥事?” 李瓘睁开眼,扫了一眼城楼上的吴宁,对副将吩咐道“这段时间,你费点心,管着点兄弟们,别给上面那位找麻烦。” “哦。”马勇点了点头,似是明白了什么,“将军,这是不是一出苦肉计啊?” 李瓘是抗旨来的,是有罪的。 长宁郡王假装把李瓘抓了,这是抓给京里的大官儿们看的吧? “差不多吧!”李瓘也懒得跟他解释,“反正你别让兄弟闹。” “哦哦!!”马勇使劲点头,“将军放心!我一定管好大伙儿,不让他们记恨郡王殿下。” “屁!!” 没想到,李瓘瞪了眼,还不记恨吴宁?他还会怕你们记恨!? “老子是让你们别去惹他,容易遭罪!” —————————— 李瓘现在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作吴宁! 损!这货太损了。 离他远点,千万别让他把那点心思用到自己身上。否则 否则就到了大霉了。 可是,话说回来,李瓘明白了这个道理,别人明白吗? 显然不明白。 否则,吴宁也就不用使这么大力气,出这么多损招儿了。 ———————— 一个月之后,长安。 算起来,吴宁一去阳关已有两个月了。 这段时候,狄胖子是一天比一天坐立不安。 作为曾经的神探狄仁杰,很多事情,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狄胖子便可分析出个大概。 首先,一个月多之前,也就是武则天刚到长安的时候,来俊臣领着大理寺差官,和吴宁一起去了一趟桃云岭。 其次,回来的当天,长路镖局就接了一趟死镖。 最后,吴宁成了大理寺丞。但却是只去了大理寺一趟,就抗旨出镖,去救沙州罪营了。 这种种迹象,让狄仁杰觉得,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而之后,狄胖子通过早前在大理寺任职多年的人脉终于摸清,大理寺中关押了一位丑汉。 “丑汉!?” 狄仁杰一下子就全都明白了。 进而他也知道,吴宁这一趟出去,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么问题来了,狄仁杰能做点什么呢? 他在想,要不要借势把吴宁推出来,复李唐盛世呢? 可是,吴宁能愿意吗? 以狄仁杰对吴宁的了解,他还真不一定愿意。 他不愿意,我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老头儿很纠结,一时拿不定主意。于是,他找来了岑长倩和豆卢钦望。 “事到如今,老夫有一事需告知二位!” 狄胖子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叫二人来,就是为了商量对策,所以毫无隐瞒。 把穆子究就是吴宁,吴宁就是贺兰氏与先帝之子的事儿,向二人一说。 “你说什么!?” 岑老爷子差点没蹦起来。 “他他就是吴九郎!?” “正是!”狄仁杰点着头,“此番进京,为的是报下山坳之仇。包括七姓十家,亦为之所用。” “不过”狄仁杰想了想,“现在贺兰敏之就在大理寺密押,却是也不知道陛下与吴九郎到底在宫中说了什么,致使他执意去救阳关。” “不重要了!”岑长傅摆着手,“如果他真是吴宁,又抗旨去了阳关,那么” 老爷子后面的话不用说,三人也是明白,老太太与吴宁之间已经是不可调和,必要对立。 “那当下怎么办?”岑长倩紧皱眉头,“吴宁此去,大势已成。就算他不想站出来,别人也会逼” 说到一半,岑老爷子愣住,骇然看着狄仁杰。 指着狄仁杰,还有自己,“你你是想让我们三个,做那个逼他的人!?” 老爷子到现在才明白狄胖子叫他们来的目的。 “没错!”狄仁杰也不装了,“以我对吴九郎的了解,此子生性懒散,不喜朝堂,不出手推他一把,他是不肯就范的!” “”岑长倩沉默了。 这不就是反了武则天? 但是,老太太对他们三人可是不薄啊! 虽说岑长倩做梦也想恢复大统,做梦也希望下一位皇帝是李氏宗亲。 但是,真的事到临头,你让他以如此激烈的手段来推翻武则天,老爷子心理来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倒是一旁的豆卢钦望说话了,“如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你” 岑长倩一阵错愕,怔怔地看着豆卢,“你怎么” 只见豆卢钦望阴沉地看着岑长倩,“老夫只问一句,若武承嗣当国,岑相甘心吗!?” “!!!!” 岑长倩一个激灵,当然不甘心!! 武承嗣是个什么东西!?他若当权,天下还哪有前途可言。 岑长倩一下就明白了豆卢钦望的意思。 武则天虽是女流,但也算是一位勤勉宽政的好皇帝。 尽管为了权力的巩固杀了不少人,值得诟病,但是于民、于政,老太太做的没话说。 于情于理,他们是不应该做出这个大逆不道的决定,可是,武则天想传位武承嗣,那却是不行了。 于江山社稷着想,说什么也不能让武承嗣上位。 所以,宁可负了老太太的知遇之恩,也只能如此。 想到这里,岑长倩缓缓点头,“那就如怀英所言吧!” 看向狄仁杰,“狄公意欲何为,如何逼吴九郎上位?” 狄仁杰低头想了想,“先要将吴九郎的身份公诸于众。这样一来,众人自有判断。吴宁想回来,就只能举兵而归了!” “好!” 二人点头附和,“就这么办!” “到时,有七姓十家之助,再加上长安门阀与之也是来往甚密,大伙儿自然明白应该怎么做。” 正说着,“有旨意!”府外传来宫中大监急声高叫。 三人一怔,赶紧把传旨大监迎了进来。 那内侍一看,岑长倩和豆卢也在,登时大喜,“哎呀呀,两位也在狄公这里,真是万幸!” “跑!陛下急诏诸位入宫!” “不好啦,出大事儿了!!” , —————————— 今天推一本《我真的长生不老》。 都市火书,苍山虽然还没看,不过看成绩比咱们好太多了,想来质量也比咱们强上不少,大伙儿可以去看看。 第四四零章 比翼双飞的节奏? 大监嚷嚷着出大事儿了,狄仁杰和岑长倩、豆卢钦望对视一眼,心说,出什么大事儿了?我们这也商量大事呢! 可是,看这样子,武老太太好像还挺急。m.vodtW.com 怎么办?去看看吧! 结果这一去,没回来。 ...... ————————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等三人直达宫,见到武则天的时候,老太太正在殿前转圈儿。 “参见陛下!陛下唤我等前来,有何要事?” “你们自己看吧!”武则天二话不说,把几份奏折甩到三人面前。 狄仁杰展开一份细看。 益州奏报:益州一地粮价飞涨,百业不通,长江水路封闭,剑阁蜀道尽阻。 大概意思是,益州的粮货出不来,也进不去,粮食面货物价腾涨,眼看要出乱子了。 “......” 狄仁杰一阵无语,这没灾无荒的,涨的哪门子粮价? 但是,尽管如此,他也没当什么大事儿。 粮价涨,又不是灾年,只有一种可能,那是商人囤积居。 而且,这种投机之行也长不了。此地粮贵,外地粮商自然看准商机,向益州运粮。根本不用朝廷出面,用不了多久,其难自解。 再看第二份。 扬州来报:江淮粮价腾涨,匪患猖獗,致使今春税银延误。望朝廷圣准,允许春耕税钱与秋税同送京师。 “......” 嗯,狄胖子还是淡然地点了点头,江淮也涨了粮价?而且水路受阻,税银都运不出来了? 还是没当回事儿。 狄仁杰还劝武则天呢,“陛下莫急!想来是长路镖局聚众西进,致使各地镖务空虚,让匪盗钻了空子,才有此结果。” 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长安的长路镖局都已经关了半个多月了。 没办法,镖师都让吴老九给带走了,没法走镖。 可是,狄仁杰的劝慰之言显然不能让武则天满意,“你接着看!” 好吧,狄仁仁只好继续看第三份。 泉州,海贸的到岸银进不了京了,也是水路受阻,不敢转运。 而且,泉州同样也出现了百货涨价,民生渐沸的情况。 第四份,襄州。 襄州也出了状况? 狄仁杰终于不淡定了,整个人都绷紧了。 “坏了,陛下!”抖着四份奏折,“怎么......” “都出问题了呢!?” 益州、扬州、泉州、襄州,再加一个长安,这是大周朝的五大交通枢纽,亦是商贸重镇。 益州连接的是西南贸易,还有巴蜀物产之出。富庶仅次扬州,地位更是不言而喻。 扬州则是江淮首镇,江南的丝茶粮米所聚,益州更为繁盛。 泉州是新兴大城,主司海贸易,是大周第一大港口。 而襄州,那是连接汉、荆湖、河东各地的重要枢纽。 ...... 如此说来,大周最最重要的五个州,只剩一个长安这个对西域诸邦的贸易心还算太平? 好吧,长安也早歇菜了。 因为吐蕃人年初攻打阳关的缘故,西域贸易已经停了近半年之久,至今仍未恢复。 也是说,现在大周朝五大重镇全部停摆,也难怪武则天急成这个样子了。 更要命的是,如今河州正与吐蕃人展开决战,而其粮草后勤尽出襄、益两地。 要是这两个州出了问题,影响了河州战事,那可出大事儿了。 “陛下!”狄仁杰与岑长倩、豆卢钦望对视一眼。 心说,咱们老哥几个也别琢磨别的了,赶紧办眼前的事儿吧! “陛下,为今之计,朝廷需赶紧派六部朝臣奔赴各州,安抚民情,整治恶商。” 好吧,狄仁杰说到底还是忠的,让他置国家于不顾,搞什么篡位,他还是干不出来的。 当下便说出对策,解决危局。 可却没想到,武则天摇了摇头,“六部官员分量已经不够了!” “嗯?” 三人对视一眼,啥意思? 只闻武则天道:“几位爱卿没发现吗?长安城已经近半个月,没进过粮船了。” “什么!?”三人一怔,“怎......怎么会这样!?” 长安近两百万人口的巨城,紧靠关产粮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必须靠各州输血,方能正常运转。 半个月没来粮船?这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只闻武则天道:“这说明,大周水路已经彻底瘫痪。六部官员算放下去,也不见得能见效。” 看着向三人,“所以,非得是肱骨重臣,一言决断之辈,不可为之!” “狄卿!” “老臣在!” “朕任你为山南道巡查使,赴益州稳住民生,以保西北军需无失!” “岑卿,你去襄州。务必稳住粮价,疏通水路。” “豆卢爱卿,你去扬州。江南乃天下粮仓所在,不得有失!” 三人一听,赶紧躬身礼,“臣等接旨,定不负陛下所托付。” 礼罢,三人也不迟疑,赶紧告退出宫,准备去各州平乱。 而等他们一走,老太太依旧眉头不展,还在琢磨,派谁去泉州收拾烂摊子呢? 想了半天,实在没有可靠之人,回身正看见官婉儿,“要不,婉儿走一趟吧!” 官小婉一听,“我?” 刚要推辞,可是转念一想...... “陛下,婉儿毕竟是女儿之身,恐有不便。不过,臣妾倒有一人选。” “谁?” “万年大令,穆子期!” “哦?”武则天眉头一皱,“怎么是他?” 吴老九那边还没动静呢,吴启那只能在京里呆着,不适合出去了。 只闻官婉儿道:“陛下你想啊,穆子期毕竟是长路镖局出来的。此次匪盗四起,河路阻塞,说到底,还是长路镖局不能开镖保货。” “他若前去,兴许会有效。” “......” 武老太太沉吟了一下,觉得官婉儿说的有道理。 可是,.吴宁那边正和她顶牛,把吴启放出去,真的好吗? 恕不知,官婉儿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是怕吴宁真的脑袋一热,与老太太为敌,那吴启在长安岂不是危险了? 所以,得赶紧把吴启送走才是真的。 ...... 老太太想了半天,最后道:“穆子期毕竟还是年轻,让他一人担此重任,朕还是不放心。” “要不....”老太太看着官婉儿,“要不,还是你和他一起去吧!” 说完,又贴到官婉儿耳边,“看着点他,别这小子跑了,朕还有用!” “哦.....” 官婉儿差点没乐出声。 ...... , 第四四一章 他是哪蹦出来的 嗯,要是武则天知道...... 官婉儿和穆子期两人手挽手,肩并肩,谈着情,说着爱,游着山,玩着水,你侬又我侬地去泉州给她办差,老太太非吐血三升不可。 不过,话说回来,武则天现在也没工夫理会那些什么儿女情长,因为大周朝都快乱套了。 也是狄仁杰,还有官小婉儿等人,离京之后的第二天,老太太又把武三思、李贤等,包括朝能用得的臣子都派了出去。 目的是,尽快疏通各地运路。 武三思负责山东,亲自督导,调令府兵奔赴各个要道、河口,以保障商贾民资的转运安全。 李贤则是去了河南道,同样的募集府兵,保护道路。 至于别的地方,狄仁杰在益州,执掌山南道;岑长倩在荆湖,豆卢钦望在江淮,官婉儿和吴启则是坐镇东南沿海。 再加一些边边角角的小地方,由六部朝臣亲临督导。 武则天看着眼前的山河图,现在她能做的,也这么多了。 可是,还不够。 河州用兵,征集的是荆州、山南、剑南、陇右、河南四地的府兵,而幽州长期严防北境,用的是河东、河西,还有山东步卒。 只这两地,已经基本用光了大周全部的四十多万府卒。 也是说,派去各州疏通道路的官员,其实募集不了多少兵卒,能否见效,只能是全看天意了。 老太太现在一阵阵头疼,甚至在暗骂黑齿常之和魏元忠废物,区区十万吐蕃蛮兵,怎么一个月了还没搞定!? 之前,老太太还在幻想,让河州的三十万大军替她教训吴宁。 可是,现在看来,如果吴宁真的反了,武老太太手可以用来平叛的兵力,只剩京师的二十多万戍卫禁军,确是有些捉襟见肘了。 老太太甚至有点希望吴宁消停一点,千万别在这个当口儿给她添乱。 可是,正在苦恼之时,豫王武承嗣疯了一样跑了进来。 “陛下!大事不好,玉关门李瓘叛朝了!!” “你说什么!?” 武则天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李,李瓘...叛朝了?怎么...怎么....叛朝了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李瓘叛了?难道他被吴老九劝降了? 碰的一声,又砸回龙椅,声音都有几分颤抖,“消息...可靠吗?” 武承嗣深锁眉头,“多半不假!” “凉州来报,他们已经一个月没收到玉门关的军情了。甚至派去玉门关送信的驿卒也是有去无回,多半是被李瓘扣下了啊!” “完了!”老太太一翻白眼,差点没晕过去。 李瓘向来忠勇,在武则天的眼里,不太可能屈从吴宁。 算真的跟吴老九同流合污,要是没有眼前这些事儿,老太太也是不怕的,甚至早有准备。可是现在...... 现在却是不行啊! “快!” 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她玩脱了。 “快派人控制吴王府!今日起,不得让吴王府与外界有任何往来。” “诏李多祚觐见!” 武则天第一反应是把吴王府控制起来,不能让那一家子再接触其他人。 第二件事,则是李千里。 李千里在幽州,他手可还有十几万大军呢! 万一李瓘联络李千里,响应吴宁怎么办? 所以,急诏李多祚来到圣驾之前。 “你领十五万禁军,即刻北于冀州布防。万一成王有异,务必阻拦于冀州之下,不得南下一步。” 武则天回身,又看向武承嗣,刚要下令,却是猛然顿住。 老太太发现,她居然...... 居然无人可用了。 但是没办法,这个当口儿,也只能相信武承嗣有此担当。 “你!!领剩余禁军,马去凉州,务必把李瓘大军阻拦住,直至河州战事终了!” “陛下!”武承嗣愣在那里,“可是如此一来,京防务可......” “放心!”老太太摆手道,“这也是以防万一。” 老太太料定,黑齿常之那边应该拖不了太久了。 ...... 等武承嗣与李多祚下去。 大殿之,已然空无一人,武则天只觉脑袋都快炸了。 怎么成这样儿了呢? 她想的挺好,把吴宁放出去,再让黑齿常之抓回来。 这算是给吴宁一课,用事实告诉他,他那些所谓的天真,在这个朝堂之简直一不值。 她是皇帝,想让他生,他能生!想让他死,也是翻手即死! 你只有得了大势,得了皇位,才能为所欲为。 可是,万没想到,吴宁是放出去了,黑齿常之却被吐蕃人拖住了。 而且各州又出了这么多状况,事态居然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老太太不得不被动地去防守,连京师禁军都得派出去。 “这......” “这......” 武则天借四下无人,苦闷发泄。 “这也太巧了吧!?” “!!!” 刚想到这,老太太整个人定在了那里,浑身发凉。 是啊,太巧了吧!? 武则天突然觉得,这巧合有点来的太怪了。 河州是怎么让吐蕃人拖住的? 益、扬、襄、泉四州,怎么又突然崩盘了? 还有各地运路,怎么不通了呢? 包括现在,武则天放眼望去,无可用之人,无可用之兵,这...... 这不会都是他吴老九一心之算吧!? 想到这里,武则天瞪圆了双目,满眼的不可置信。 随之自嘲苦笑,“他,他居然把朕架空了!?” “呵呵...” “呵呵呵呵!” 武老太太五味杂陈,莫明的发笑。 “好啊!好啊!!!” “好你个吴宁,干的漂亮啊!” 武则天心说,老娘算计了一辈子,从来都是我算计别人,没想到临了临了,着了一个小辈的道儿。 “好啊!真是好啊!” 武则天还想给吴宁一课,结果.... 结果事实证明,别说那几个不成器的龙子龙孙不是他的对手,连她这个天下之主也得焦头烂额。 吴老九人还没到,自己已经是手忙手乱了。 好吧,也仅仅是手忙脚乱。 至少李多祚和武承嗣的两股禁军,可以完全封死吴宁的进兵路线,让他动弹不得。等河州战事一了,黑齿常之兵抵阳关,吴宁一样还是输。 武则天笑了,“小子,这是皇权之威!你机关算尽又怎样?还是抵不过皇权之威。” 武则天反而释然了,吴宁越是如此,等他无力反抗,无计可施之时,越发深刻。 也更能明白,武则天的一片苦心。 只不过,在老太太眼里,吴宁能算计到这一步,已经是十分不易,不愧为她相的人。 ...... 但是,武则天还没高兴几天,也是李多祚与武承嗣的大军出城三天之后,内侍大监慌张来报。 “启禀陛下!长,长长长长......” “长宁郡王领沙州罪营,还有一万镖师......” “于宫外请见!” “谁?” 武老太太怔怔地看着传信大监,“长宁郡王?” “他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 。(月底了哦,最后一天了哦,重要的事情必须多说几遍:月票呢?月票呢?月票呢!?) 下月更新计划,还有感谢 近7500张月票.... 你们再一次让苍山打脸了,这个月,特么没还完。≦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说心理话,月初的时候,我估计这个月能有个三千多张票,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读者基数在这儿摆着呢,3000多张已经是相当于每一个付费订阅的书友基本都把票投给我了。 算加更,也不是太难的事儿。 可是,干了7000多张,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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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管怎么说,吴宁做成了。他居然真的就弃大军而不用,只凭一万镖师,就摸到了皇城之下。 “干的漂亮!” 武则天心中由衷赞叹,“干的漂亮啊!” “陛下?” 传信的大监见老太太在那儿自言自语,轻声呼唤。 “那陛下见?还是不见?” “嗯!?” 武则天一愣。 “见?还是不见?” 老太太一下想起来了,大监刚刚说的是“请见!” 都已经到了这里,还请见什么请见? 猛的反应过来,她想错了。 以老太太的思维方式,吴宁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已经领着万人站到了皇城之前,向前一步,便是登封造极。 谁能抵挡这个诱惑?自然而然就没往别的地方想。只道他是“打”到了宫门前。 可是,“请见”二字,一下子把老太太的心神拉了回来。 他是请求见朕? 到了这一步,他居然还请求见朕? 难道真如他自己所说,从来没动过这个心思? 不知道为何,吴宁不反,反而让武则天心里空落落的。 “他居然真的没动这个心思!?” “他怎么可以不动这个心思!?” 老太太的眉目越来越狰狞,越来越吓人。 一旁的传信大监,看的更是脸色煞白。 说心里话,宫外站了一大片带着刀枪的武士,谁知道这是要干嘛啊! 往好了想,这是真的来求见陛下。往不好了想,那不就是逼宫犯上? 出了这档子事,大监还能站住,能来给老太太传信,已经算是胆儿大的了,又怎能不吓的面无人色。 可是,这还不算完,怎么女皇陛下也开始胡言乱语了呢? “陛下”大监试探着再次出声,“这,这这这要如何是好,陛下当早做决断啊!” “” 武则天回过神来,眯着老目,沉思起来。 良久,“去” 终于出声,却是吓的大监差点坐地上。 “去告诉长宁郡王,若想见朕,让他凭本事进来便是!” “!!!” 什么情况!? 传信大监都懵了。 你老要见就见,不见就不见,对不对?实在不行,你让守皇城的羽林卫把穆子究当乱党灭了也行啊?什么叫凭本事自己进来? 这不就等于明着告诉长宁郡王,“你打进来呀!” “陛下!”大监好意提醒,“陛下是不是再想想?” “嗯!?”老太太凤目立起,怒瞪大监。 “让你去,你就去!再敢多言,严惩不贷!” “是!”大监不敢说话了,“奴婢,遵旨!” —————————— 皇城,朱雀门之外。 吴宁立于众人之前,身后则是罪营老卒,还有长路镖局的近万镖师。 长安百姓一脸无措地看着近万人的大队站在宫门外,却是不知道在干什么。 “逼宫?” 不像。 要是逼宫,早就开打了,哪会在这儿站着? 而且,长安城里的百姓见多了,一个个都是内行,明白的很。 真要是逼宫犯上,那都是走太极宫的后门儿,也就是玄武门入宫,哪个傻子从皇城正门的朱雀门往里打啊? 那不是逼宫是觐见? 也不像啊!? 哪有万把人一起觐见的? 一时之间,百姓们既不敢靠近,也不想错过什么,只是远远地看着。 而随着时间推移,得知吴宁返京,领万门于宫门前站立的消息,太平公主和武崇训皆急忙赶来。 甚至,杨承佑、长孙延等人亦是闻讯而至。 “陛下说,让郡王殿下自己进去!” 当传旨大监说出这么一句,吴宁一愣,太平、武崇训却是直接急了。 “什么叫自己进去!?陛下没说见不见长宁郡王?” 只见大监苦笑一声,心说,我还想问呢! 道“陛下没说见,但也没说不见,只道长宁郡王若要进宫” 一指身后,“宫门就在那里,闯进去便是!” “????” 长孙延是众人之中知之最少的那个,他甚至连穆子究就是吴宁都不知道,突来来这么一出,怎会不懵? 啥意思啊? 长孙延没听懂。 倒是杨承佑双目猛的一缩,缓缓看向那道宫门,眼中渐有狂热。 武则天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请自来,便是逼宫谋反。 吴宁若是进去,只有两个结果 一,女皇平叛,吴宁身死。 二,女皇退位,新皇登基。 可是,武则天如果想平了吴宁的叛乱,她还用这么大费周章吗?羽林卫早就杀出来,和吴老九拼个你死我活了。 所以 想到这里,杨承佑只觉心跳都漏了一拍。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女皇退位,新皇登基! 如今所有的皇子都被老太太派到京外公干,长安城中只有一个皇子 杨承佑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吴宁。 那登基的新皇,也能是这位了。 正想着,吱嘎嘎嘎嘎朱雀门在门轴转动的尖啸之中,缓缓打开,露出门内青砖铺就的通天大道。 透过门洞,大道直通的承天门,还有承天门后隐约可见的太极殿,依稀在目。 杨承佑呼吸有些急促,因为他仿佛还看到了太极殿中,那高高在上的盘龙宝坐。 而杨承佑还注意到 朱雀门内空空荡荡,看不见一个大内禁军的身影。 羽林卫 退出了朱雀门。 ,(第一天,有保底的就不用多说了吧?) 第四四三章 为啥一点都不意外呢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武则天让吴宁自己走进去,而且,那条通天大道就在眼前。 杨承佑只觉心跳的厉害,几乎无法呼吸。 他没想到,这一切来的如此容易。 靠到吴宁身前,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道 “踏进去!只要向前一步,陛下将拥有一切!” 没错,杨承佑已经呼出了“陛下”二字。 在他看来,没有人,没有人能抵挡这样的诱惑,也没有人会在这一步之选中,会选择后退。 “踏进去,整个天下都是你的!” “踏、进、去!” “” 吴宁淡淡地看了杨承佑一眼,便不再理他。 只是转回身,与孟苍山对视,“你觉得,我应该进去吗?” 孟苍生一愣,似有深意地好好看了吴宁一眼,“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有点难哦!” 吴宁笑了,“因为,只有你有资格加答。” “你”孟苍生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登时无措地一梗脖子,“你爱进不进,关我屁事!” 说完,道爷把脸一转,直接看向了别处。 心却是砰砰直跳,暗道,怎么什么事儿都瞒不过这个贱人呢? 此时,太平来到吴宁身边,轻轻攥了一下吴宁的手心,“你真的要进去吗?” 太平的心里是矛盾的,她既不希望吴宁与老太太走上对立面,但同时,她也希望吴宁能够得到他应该得到的。 但是,不是今天这个样子。 眼神深邃地看着吴宁“想清楚,走出这一步,就没法回头了。” “呵呵。” 吴宁笑了,笑的依旧淡然,“你知道吗?在离京之前,我坐过那个位子。” 长孙延、杨承佑、孟苍生、武崇训、太平,这些离吴宁近的人都是一个激灵,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吴宁,“你你在哪儿坐的啊?” 吴宁指着承天门后,那依稀可见的太极殿,“当然是那里。” 似有回忆,“她亲手把我按在那个位子上,告诉我什么是权力,什么是天下大势。” “” “” “” 大伙儿都看傻了,太平他们之前也听说过吴宁进宫见老太太那一段儿,可是 可是,吴老九却没说,老太太把他按在龙骑上摩擦这个情节啊! “这么说”太平满眼慌张,“母皇早就动了” “动了传位之心?” 吴宁点着头,眼神变得深邃,“那是我我第一次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亲情!” 杨承佑一听,“那你还等什么?进去啊!” “她心甘情愿传位于你,如此一来,你既不辜负敏之的厚望,也不辜负女皇,而且还不辜负天下!” 因为,李唐江山又回来了。 吴宁看了杨承佑一眼,心中嘟囔了一句愚蠢! 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若真的踏出这一步,我那个老舅爹,怕是死也不能瞑目了!” “罢了!” 说完这句,吴宁长叹一声,回身对一众长路镖师喝令道“各自散去,这里不需要你们了。” 说完,转身向那个传旨的大监长揖一礼,“长宁郡王穆子究,再次请见!” “你!!!” 把杨承佑气的啊,你可真是个神人哈?一步之遥!一步之遥啊!! 换了谁,谁能顶得住?你又装什么圣人? 另一边,武则天一听,吴老九解散了近万镖师,只剩他自己,还有罪营,在宫外求见,老太太 老太太也是气的不轻。 真的是新鲜了,老娘这皇位怎么还送不出去了呢? “他到底要干什么!!?” 武则天气的直跳脚。 可是,却又拿吴宁一点办法都没有。 “让他进来!!朕看看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 “孩子,朕只不过是想找一个合适的人来承袭大统,你何必非要与朕为难呢?” 想像中的老少对骂并没有发生。 此时,吴宁与武则天并坐在太极殿的台阶上,身后是那盘龙宝座,眼前则是空空荡荡一片寂寥的大周朝堂。 老太太硬的不行,来软的,抓着吴宁的手就不放。 “你为何就不能听朕一次呢?” 紧盯吴宁,“你是不是是不是信了敏之的话,真的以为你娘是朕杀死的?” “不信。” 吴宁摇着头,“因为我实在想不出,陛下杀我娘的动机何在。” “哦?”武则天笑了,“那你说说,为什么朕没有动机?外面不是传的真真切切,说朕是因嫉起了杀心吗?” 吴宁道“只需要一句话,便可让谣传不攻自破。” “什么?” “陛下那个时候,虽说已经是后宫之主,但无论是后宫,还是朝堂之上,也绝非一家独大。” “这个时候,亲外甥女可比后宫的那些嫔妃可靠的多,何必除之?” 武则天想了想,“嗯,你说的对。让先帝醉心于敏月,确实比让别的嫔妃搬弄事非来的稳妥。” 吴宁接道“可是,我也想不通,除了陛下,还有谁有杀我娘的动机呢?” 这才是吴宁心中最大的疑点。 按说,如果武则天没有杀人的动机,那别人更没有。 诚恳地看着武则天,“陛下也该到给宁一个真相的时候了。” “” 武则天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真的想知道?” “很想。” “其实很简单,如果杀了敏月能威胁到朕,那自然不就有动机了?” “威胁到陛下?”吴宁紧锁眉头,更加迷惑,“怎会威胁到陛下?” 武则天抬起头,直视吴宁“因为敏月是假孕!她一死,真有身孕的那个人,就藏不住了。” “!!!” 吴宁只觉头皮一麻,脱口而出“那个真孕的人,不会是陛下你吧!?” 只见老太太重重地点了点头,“是!” “靠!”吴宁一翻白眼。 也仅仅是一翻白眼,为啥心里一点意外的感觉都没有呢? 其实想想也就知道了,就算是武则天的亲儿子,也没吴宁这个待遇,凭啥非得把皇位给他啊? 所以,只能有一个可能,那就是 吴老九比亲儿子还特么亲儿子,是那个从一出生就亏欠着的亲儿子! “陛下!” 吴宁哭笑不得地看着武则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你那个时候” 吴老九贱贱地打量了武则天两眼,“四十大几了吧?” , 第四四四章 真相大白?(为“一罪防锈”加更) 对于这个答案,吴宁真的是一点都不意外。≦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说心里话,想想过往的种种,如果吴老九只是贺兰敏月的儿子,那武则天何必三番五次,为了一个别人的孩子违背帝王之道? 在下山坳的时候,老太太把孟苍生安插在贺兰敏之身边,那么多年不下杀手。 吴宁入京之后,又是直问穆子究是不是是吴宁。 知道吴宁的身份,直接是一个郡王拍过去。 而当吴宁表明心意,不想要这个皇位的时候,老太太甚至不惜自黑,把贺兰敏月之死揽到自己身。希望借此来激起吴宁的愤怒,乃至对皇位的觊觎。 这吴老九要不是亲儿子,那只能说明武老太太很有国际主义精神了。 ...... “到底怎么回事?”吴宁满眼疑惑,“为什么要假孕?陛下又为什么要隐瞒?” 武则天道:“因为如果不隐瞒,没有今日的一代女皇。” 说完这句,老太太自嘲一笑,看着吴宁:“是不是觉得很怪?朕那时是皇后,又权倾朝野,想生孩子却还要遮遮掩掩。” “......” 吴宁想了想,“也不怪吧!我好像....有点懂了。” 看着巍峨的太极殿,“在这个大殿之,什么葩事情出不来?什么荒诞的理由,出不来!?” 武则天闻言,点了点头。 吴宁的悟性真的很高,这也是她对吴老九寄予厚望的主要原因。 顺着吴宁的话头,眼似有回忆:“那是一个......” “你死我活的局面....” ..... 随着武则天的讲述,吴宁仿佛置身那个时代,亲身感受着老太太当年的心境。 简单来说是,那时候的武则天虽然已经贵为皇后,且因高宗常年有疾在身无法理政,而摄政十余年。 但是,在打掉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两位辅政大臣之后,武则天的日子也并不是那么好过。 因为长孙家依旧死而不僵,以之为首的关陇门阀,依旧是朝堂最大的势力。 而更让武则天处境艰难的是,唯一一位对她稍有助益的前臣重臣李绩,亦老死家。 这使得武则天在朝的位置,更加的被动。 而在这个时候,她有了身孕。 “那个时候,朕不能有身孕,甚至不能露出一丝软弱。” “否则,被他们抓住机会将朕打回后宫,那朕再入朝堂,便已经是不可能了。” 说到这里,武则天看向吴宁,“孩子,你能想象吗?” “一但让他们把有孕之实当成借口,逼朕退回后宫......那么,以朕那十几年与关陇门阀结下的仇怨,他们会怎么对付朕这个失了势的皇后?” “朕还有活路吗?” “所以....”武则天的眼尽是狠厉,“这件事,必须瞒下来!” “......” 吴宁听的是暗竖大拇指,心说,老太太不愧是个狠人,不但对别人够狠,对自己也是毫不手软。 开口道:“既然处境艰难,那为何......” “为何还非要生下来呢?” 在吴老九眼里,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一副打胎药解决的事情,非弄那么复杂? 只闻武则天苦笑一声,“因为别无选则,必须要生!” “为什么?” “因为你那几位兄长,都不适合传位。” 老太太依旧苦笑,“李弘,老实忠厚,守成之君尚可,但是当年的情形,却是不行。” “先帝体弱,又无主见,造成主弱臣强之势。弘儿若是继位,可能李唐江山都要断在他手。” 吴宁点了点头,也确实如此。 二十多年前,算长孙无忌和褚遂良都死了,可是朝强臣依旧不少,开国元勋之家也不过二代。 要是先帝能打好底子还行,打不好底子,一个老实的皇帝去,用不了几年,大唐不定姓什么了。 开口道:“那魏王李贤呢?” 李贤不是让人吹的天有地下无的,又有才华,又懂事儿吗? 不想,武则天反问吴宁,“你不觉魏王很像一个人吗?” “谁?” “太宗之子,李泰!” 老太太道:“李泰也是少年成名,满腹经纶。然而太过自负,缺少一些为人为君的气度手段。” “当年太宗给了李泰多方助力,最后却弄的一塌糊涂。” “贤儿也是如此,有才华,但不知收敛,亦不懂为人为君之道。天下交给他,会弘儿更乱!” “至于显儿....” 好吧,老太太都懒得说。 李显已经用事实证明过了,他登基之后,光顾着给老丈人家里封官儿了,差点把李唐江山都送给老丈人。 剩下最后一个李旦,可是武则天却是不再说下去了,只是凝重地来了一句,“旦儿....你以后要小心他!” “朕总觉得,他没有表面那么唯唯诺诺,毕恭毕敬。” ...... “总之。”武则天长叹一声,“朕英明一世,可是几个儿子却都不适合接掌先帝的皇位。” “先帝当年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当朕再次有了身孕,先帝第一反应是生下来!” “......” 明白了,吴宁现在全都明白了。 “所以,陛下让贺兰敏月假传有了身孕,并且幽闭宫数月,甚至连贺兰家都不知道?” “打算等陛下偷偷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归于贺兰敏月名下。待日后时局好转,再做计较?” 武则天点头道:“是敏月主动提出来的。那孩子懂事,知道为朕分忧。” “陛下封禅嵩山之举,也是为了掩盖身孕,而临时成行的吧?” “正是。”武则天再次肯定了吴宁的猜测。 “不借远走嵩山的机会,既避开宫耳目,又少与朝臣接触,哪里能瞒得住啊?” “呼...” 吴宁长出一口浊气,现在什么都对了,这个困扰了他十年之久的秘密终于揭开了。 那么,只剩最后一个疑点。 看着武则天,“那到底是谁杀了贺兰敏月?” 只见武则天缓缓遥头,“朕也不知道!” “嗯?”吴宁瞪眼,“陛下也不知道?” “不知道。”武则天面色凝重,“即使查二十多年,朕依旧没查出是谁下的手!” “而且....” “而且,先是敏月被毒杀,朕不得不把你送出宫去。之后还不到一年,李弘也离死去。” “之后又是敏之接连受到诬陷。朕见势不妙,恐其与敏月和弘儿一般遭受不测,不得不把他贬出京城,以求万全。” “那么短的时间内,朕身边最亲近的人接连出事,朕怀疑都是一人所为。” “会是谁!?” 吴宁心升起疑问。 ...... 。 今天加更这位,不是盟主,却被苍山排在了第一个应该感谢的人。 他是陪伴苍山最久、最长情的一位兄弟。 虽然已经一年多没有聊过天,可他依然每天都在支持苍山。 因为一天一块钱的打赏,他坚持了整整两年多的时间,没有一天间断。 谢谢你,兄弟! 第四四五章 值得守护(二合一) 当年旧事终于有了眉目。m.vodtW.com 武则天怀了身孕,可是,又不想因为这个孩子而放弃得来不易的权力,所以只得由贺兰敏月假孕,来暂时隐瞒这个孩子。 但是,在武则天还没生出这个孩子的当口儿,贺兰敏月却突然死了,这个孩子也一下子失去了合法的身份。 无奈之下,武则天只得将其送出宫去,也有了后来一连串的悲欢离合。 只不过,吴宁现在想的是,那个害死贺兰敏月的人到底是谁? 对此,武则天也唯有摇头苦叹:“不知道!朕查了二十多年,亦不得而知。” 看着吴宁,“是不是觉得,朕身为皇帝,却连罪首都找不出来,很是没用?” “可是没办法,因为皇帝也有皇帝的无奈!” 武则天的眼神变得沧桑。 “世人只道皇帝乃万民之主,号令天下无所不能。可是,这天下间,也有皇帝无法撼动的规则啊!” “天下!不光是民生百姓,更不只是万里山河!!” 看着吴宁,“天下和你的江湖一样,也是人情世故,也是处处制衡。” “因为天子之责不是掌管这个天下,而是平衡这个天下。” 虚手一指太极殿,“这个朝堂的宰相、权贵,虽尊朕为天子,唯朕命是从。可是,也有朕管不了的地方,也有朕无能为力之时。” “更不能感情用事,想怎样怎样。” 说到这里,老太太顿了顿,生怕吴宁听不进去。 显然是动了教导之心,继续道: “好像二十多年前,明知敏月枉死,敏之蒙冤。可是,朕还是不能声张此事,更不能为敏月报仇,甚至还要顺着某些人的意思,把敏之驱逐出京。” “再如十年前,下山坳之难。朕也知道承嗣在其并不清白。可是,朕还是不能为了一个生死不明的你,而不顾大局。” “你说,朕能怎么样呢?多少朝臣依附于承嗣门下,朕若加罪于他,这个朝堂又得乱成什么样子?” “还有!”武则天的声音渐渐变得严厉。 “还有这次的沙州罪营,你不应该去的!” “凭你的才智,从朕封你为长宁郡王的那一天开始,应该明白朕的心意。” “你不能义气用事,为了几个罪卒,而不顾大局。” 见吴宁不说话,老太太又生怕刚缓和的关系,因自己的几句责备而僵住,摆手道:“罢了罢了,仅此一次!” “你是聪明人,下次当不会做这种傻事。” “朕....朕也不会提醒你第二次,你好自为之吧!” “......”吴宁沉默着,感受着武则天既有责怪,又不敢深说的那种纠结。 淡然一笑,“可是,如果有下次,我依然会去救。” “你!!” 老太太一瞪眼,这孩子得寸进尺吧? 却不想,吴宁诚恳地看着武则天,“即使不是罪营与我有恩,即使和我个人毫无瓜葛,我依然会去救!” “而且,不惜一切代价!” “......”武老太太怔怔地看着吴宁,满眼不解,“为什么啊?” “呼....” 吴宁长叹一声,看着太极殿,看着大周朝堂。 “陛下,你对着这个朝堂几十年了,可曾想过,百年前...千年前....那个时代的朝堂,他们在这个朝堂是什么样子?议的又是什么?” 老太太一滞,顺着吴宁的目光看过去,“应该....和现在一样吧?无非是百姓是吃得饱,还是吃不饱;疆域大,还是小的问题。” “是吗?”吴宁微微皱眉,“那....真的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他们和陛下,都差错过了,最精彩的东西。” “什么东西?” “魂.....魂魄!!一个民族的魂魄!” 不等武则天反应,吴宁看向武则天。 “陛下想没想过,大汉之强,四海颤栗。可是到了大唐,纵使大唐疆域远胜两汉,却也只能得一个盛唐之名,永远也称不一个‘强’字?” “......” 武则天沉吟着,“想过!” 做为皇帝,怎么会不与前人较?吴宁的这个问题,武则天确实想过。 “也许,是大唐的皇帝不复两汉之勇吧!” 太宗确实韬武略,可是和汉朝的那几个帝王相,在武功还是差了一点。 之后的李治更不用说,甚至她武则天也远远不前人。 “是做皇帝的,失去了霸者之心啊!” “不!”吴宁摇着头,眼神坚定,“是这个民族,都失去了霸者之心!” “嗯?”武则天皱眉,“何意?” 吴宁道:“陛下何时听过,秦汉以前,有四边夷狄敢进犯原?” “没有。”吴宁摇头,“一次都没有!” “只有我们原人把匈奴打的几近灭种,把百越打的姓氏无存,把羌人驱逐到天山以西,把天下富庶之地尽收囊。” 吴宁瞪着眼,“即使经过了汉末乱世,原百姓凋零,四野皆空。让夷狄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可是,尽管如此,依旧有冉闵屠尽胡人的霸气。有杀胡军,有从不低头,誓与蛮夷抗争百年的坚韧。” “......” 武则天静静地听着,细细味品着吴宁的话。 “确有几分道理。” “可是....”老太太抬头,“这份霸气,不是还在吗?” 大唐、大周都不差,两汉差些,但差的绝不算多。 只闻吴宁道:“现在差的不多,可是以后说不准了。” “哦?”武则天面露不信的神情,“不见得吧?” 吴宁一笑,“陛下别不信,宁绝非危言耸听。” “因为,失了这一腔热血,非是我们失了根本,忘了祖宗的教诲,而是因为....疆域越来越大决定的。” “疆域?” 武则天颇为意外,关疆域什么事儿? 照吴宁这么说,那两汉控制的疆域也不小,不也失了这一腔热血? “不是的。”吴宁细说起来。 其实他所说的这个疆域,不是什么山河图的疆域,而是指汉人实际控制的疆域。 人们只叹汉唐版图之大,但却不知道,其实在唐之前,地方大是大,可实际控制的区域并没有想像的那么大。 拿两汉来说,看去控制着西域、云南,还有岭南。 可实际,向大汉交税,由汉朝直接管辖的地区,和春秋战国时期没什么大的区别,主要还是黄土高原到华北平原一线,四川盆地到江淮流域。 剩下的什么西域、东北、云南、贵州、两广,看去也是大汉国土,可是朝廷对这些地方的掌控,只停留在名义和军事面。 岭南、云贵设府不设兵,派去的官员也都是政治犯。 西域也是只有都护府和兵屯。 也是说,朝廷需要费心管理的区域,也是原这一小块儿。 从国家的角度出发,地方越少,越不复杂,不需要什么太过高深的管理艺术。 有法可依,有忠孝礼义廉的简单约束,够了。 这是外儒内法的核心思想。 那个时期,也是到了唐代之前,管理的难度很少,反而是开拓之心更盛。 所以,在大唐之前,汉人还始终保持着对外扩张的欲望,还有那股子拼劲儿。 用后世的话说,那时的汉人是创业阶段,干劲十足。 可是,到了唐代之后呢? 随着原对云贵、两广,还有东北、西北地区的掌控力越来越强。 也是说,在这个交通、信息都极不发达的时代,要想控制越来越大的疆域,所付出的管理成本自然越来越大。 原来那套,只靠自觉的管理办法,已经捉襟见肘。 于是,也是在这个时期,儒家的作用越来越凸显,也是加强版的外儒内法,开始占领高地。 什么意思呢? 简单来说,朝廷派出去的官员越来越远,最远的可能相隔万里,通信又不发达,个奏折都得一年半年的。 那朝廷怎么保证政策可以得到很好的实施?怎么保证派出去的官员不会生出二心? 那洗脑嘛,用儒家洗脑。 一个人从一出生开始,学的是礼义廉耻、忠君孝祖。 “忠孝礼义廉”这五个字,甚至代替了宗教,升到了信仰的高度,如同烙印一般伴随其一生。 无论走多远,无论走到哪儿,都离不开这五个字的束缚和道德管制。 那话说回来,这五个字好不好?对不对呢? 好!也太对了! 这是汉人高明的地方。 要问世界有那么多辉煌的明古国、璀璨的化,为什么只有华夏明传承到了今天? 那是因为,我们懂得用记录历史来延续明,懂得用“忠孝礼义廉”这五个字来凝聚国家。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这句话放在别的民族面前,那是一个违命题,因为分久了必没合。 只是华夏,才可以拿这句话当做真理一般,信奉至今。 那么,外儒内法既然有用,又是不是无一弊端呢? 当然不是。 作为一个后来人,其实不用刻意看,只从儒教真正兴起的这个时间节点为界,看看前后两边的差距,全明白了。 前面是汉唐,也是之前说的创业期。 基本是谁打我,我灭谁;谁瞪我,我灭谁;谁不叫爸爸,我还灭谁。 那是华夏明最有血性的时代。 后面...... 后面是宋、元、明、清。 (别把元和蒙古帝国弄一块儿去。横扫欧亚的是蒙古帝国,忽必烈建元朝之后,和大蒙古时代没关系了。) 虽然细说之下,宋明清各朝也不是没有血性男儿。 但是,那份血性多半是用在守土卫国之,鲜有开拓进取之心了。 像林羽堂、李瓘这样的敢战之勇,也是越来越少了。 “陛下!” 吴宁诚恳地看着武则天,“兴儒重礼,这没有错。因为我们有教化四夷,掌控国土的需求。” “从这一点出发,儒教必不可少。” “但是,过分地重视儒教,也必然会造成武勋的没落,华夏儿郎血勇不复。” “所以,能留下一分,那留下一分。能保住一寸,那拼死也要保下一寸。” “阳关城,有一守关老帅说过这样一句话。” 武则天呆呆地看着吴宁,“他说什么?” “他说,纵有一死,亦不能让后人再面危局之时,只能遥望秦汉前辈,而在当下找不到一丝慰藉。” “陛下!” 吴宁站了起来,“天下久治,靠的是术。法也好,儒也罢,皆为治世之术。” “然,天下久存,靠的是气啊!是浩然之正气,唯我独尊之霸气。” “这口气虽不能表帝王霸业、千秋功绩,但这却是民族魂魄之所在!” “如果陛下真的因为不能表功,不顾这口气,那亡的不是一朝,而是整个民族!” ...... 吴宁绝非危言耸听。 事实,他之所以决意去救林羽堂,是因为林羽堂的经历在他的脑海之并不陌生,而且会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历史长河之。 那是后世的吴宁唯一熟知的一段历史,铁血郡王——郭昕。 如果没有吴宁,大唐依旧按照它原有的轨迹前进,那大约一甲子之后,郭昕会登历史的舞台。 他的故事,只能用“悲壮”二字可以表达。 在吐蕃占领了河西走廊,切断了原与西域的联系之后,郭昕带领安西都护府的的汉家儿郎,继续抵抗着吐蕃对西域的蚕食。 他们没有援军,没有补给,更没有来自大唐的只字片语。 甚至大唐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以为西域早已经落入吐蕃人之手。 是在这样的绝境之下,郭昕整整抵抗了五十年。 满城尽白发,死不丢陌刀。独抗五十载,怎敢忘大唐! 直至战到最后一城一地,郭昕与他满城的白发老卒都不曾忘记大唐,都不曾失了汉家儿郎的血性。 直至郭昕战死,这便成了大唐在西域的最后绝唱,也成了汉家儿郎最后那一腔血勇的绝唱。 郭昕一死,汉人的一腔血热也随之渐凉。 之后是: 石敬瑭卖了燕云十六州! 北宋的城下之盟、靖康之耻! 南宋的崖山之难! 大明的土木堡之变! 再然后,是清兵入关,还有晚清的各种条约。 吴宁深知这“一口气”对汉人是何等重要。 所以,他不能让林羽堂成为郭昕,更不能让这一口气丢在当下。 “陛下,这口气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千秋盛名、万世功绩。也许,也没有陛下所说的朝堂大势,权谋争斗来的重要。” “可是....” 吴宁搀扶着老太太走到太极殿的门前,猛的推开殿门,指着殿外站得笔直的林羽堂和三百多个白发苍苍的罪营老卒道: “这一腔血热......” “值得我们去守护!” ...... 。 ———————————— 今天两章,没加更。 之前说的想写一点有深度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有点费劲。 感觉还能写的更好,更生动。 (哦,求月票!) 第四四六章 倒打一耙 武则天一生都在权力之中。 其实,并不是她真的如此冷漠,只重权力,而使她看不到别的。 从十几岁入宫开始,她的眼界也局限在了这皇城之内。 看似有世家,有门阀,有所谓天下,有太极殿上的文武百官,可是,也仅限于此。 她看不到那些震撼人心的小人物的画面,更看不到那一腔热血。 就像后世很多人的冷漠,更见不得什么家国大义,见不得别人爱国,甚至觉得这种东西很“尬”。 真的就是冷漠吗? 也许不是。 而是在他们的生活,是如武则天一样的眼界问题。 看不到。 更多的人看不到什么是家国大义、民族情怀。 也许让他们置身事内,亲眼看得见,摸得着,才能真正地认识到,什么是大义,什么是那一腔热血。 武则天愣在太极殿前,怔怔地看着林羽堂,看着那一个个白发苍苍的身影。 耳边,则是吴宁的讲述。 八百这样的老迈身影,面对十万吐蕃大军,守了阳关整整八天,那会是怎样的惨烈? 看着这些老迈身躯,武则天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吴宁所讲的一切。 此刻,在她的眼中,这一切已不再是扁平的奏折,也不再是权力角逐之中可有可无的筹码。 武则天缓缓上前,来到林羽堂身前,老太太第一次生出一种肤浅的感觉。 也许,吴宁说的是对的! 她看见了这一腔热血,看见了吴宁所说的那种民族魂魄。 这一刻,老太太明白了,她的权力游戏,在这一腔热血面前,确实浅白得不值一提。 武则天不得不承认,吴宁说的对。 这一腔热血,值得守护! 想到这里,武则天肃然而立,双掌抱于一处,向着林羽堂,还有罪营老卒们,郑重一礼。 “林卿,守土卫国,朕受教了!” “” 林羽堂愣在那里。 天子大礼,哪里承受得起? 急忙领罪营老卒躬身还礼,“血战沙场,我辈之责,陛下言重了!” “不!” 武则天凝重摇头,“朕险些酿成大祸,却不自知。若非九郎” “唉,朕果非明主也!” “!!!” 吴宁本来还挺得意,能说服武则天这么强势的女人,本身就挺有成就感吧? 可是,老太太突然把话题扯到他身上,不由让吴老九一个激灵。 怎么听着 怎么听着,怎么像是铺垫呢? “陛下!” 吴宁心说,你可别往下说了。下面要是再蹦出点什么“九郎比朕强,更像一个好皇帝”之类的话,你说我接还是不接? “陛下!”吴宁搀着老太太,“外面风大,咱们进殿去说吧!” “好。”老太太点头,再看一眼林羽堂。 “林卿,且先回去!朕日后,要下诏罪己,要昭告天下,要为林卿等一众将士请功!” 林羽堂那边还没说什么,吴宁却是一翻白眼,越说越不像话了,赶紧拉着老太太往太极殿里钻。 武则天也是纳闷儿,“你这孩子,你拉朕做甚?” 吴宁一瞪眼“不拉?不拉行吗?” “不拉着点,人再说出点出格的话,那就收不回来了。” 武则天一愣,“什么意思?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朕的心意?” 一指太极殿上的盘龙宝座,“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位子!” 唯恐吴宁再有迟疑,抓着吴宁的手,“你放心,朕一定为你铺好路,一定让你顺顺当当的登临大宝!” “”吴宁一阵默然。 看着那盘龙宝座,还有老太太热切的眼神,说心里话,吴宁有点于心不忍。 (我要是登基做了皇帝,大月月那厮不就编不下去了?) (大月月你放心,敢登基,我让你活不过这一章!) 咳咳,扯远了哈。 总之,吴宁真的不忍心让老太太失望。 可是,这个登峰造极的位置,他还真的就没兴趣。 “呼”吴宁深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很多事儿没那么简单。” 武则天一挑眉,霸气十足,“朕是皇帝,什么事不简单?” —————————————— 整整两个时辰之后,吴宁白衫若影地从皇城之内而出。 焦急守候在皇成前的孟苍生、太平公主等人,一见吴宁出来,都急忙围了上去。 “怎么样?” 太平眉头紧锁,声音都有些发颤。 “结,结果如何?” “结果?”吴老九一挑眉,“结果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说着话,哄苍蝇一般甩着手,“该干嘛干嘛去吧!散了散了散了!” “” “” “” “散了?”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是说散了,就散了的事儿吗? 瞪着眼珠子看着吴宁。 你他娘的可是抗旨出京,现在十几万禁军在幽州差点打起来,玉门关李瓘谋反的事儿也还没说清楚呢,现在又是聚众于宫门。 虽然到现在,吴宁还是没有反出大周的意思,可是闹的这么大,你说散了就散了? “对啊!”吴宁一脸呆萌,“那可不就散了呗!你们还想怎样?” 长孙延满眼的不敢相信,“那你抗旨出京,陛下就这么算了?” 回敬他的,是吴宁看傻子一般的眼神。 只闻吴老九道“我先是镖师,然后才是长宁郡王!” “接镖,那是本分。陛下天子肚量,会和我一般见识吗?” “那也不行啊!”杨承佑瞪着眼,“那李瓘谋反的事怎么说?” “谁说李瓘谋反了?”吴宁嚷嚷着。 “李瓘抗旨弃守玉门,擅自驰援阳关。本王我一到阳关,就将之拿下了。现在还被本王关在阳关,等着陛下发落呢,你让他上哪儿造反去?” “”杨承佑傻眼了,真是神特么等着陛下发落。 正愣着,却闻吴宁倒打一耙,“杨将军,你可不能造谣生事哈!” “人家李瓘将军虽然忤逆圣意,但是陛下今日亲见了林老将军,对他和李瓘在阳关的壮举褒奖有佳。已下旨意,不但不与追究,反而有功。” “你在此胡说八道,是何用意?” “你!!” 杨承佑气的啊,我特么说不过你行了吧? 。 ———————————— 首先,检讨一下,昨天的章节写到吴宁是推开大殿的门。 有书友指出,这是错的,宫殿的门应该是朝里开的,应该用“拉”。 这是苍山的疏忽,其实不光是古代宫殿,古式排门所有的都是用拉的。 写顺手了,可能当时觉得用“推”的,比较有气势。 我检讨。 还有一处,就是对于李二的评价。 这个苍山就不解释了,仁者见仁的东西,真较真儿得写个万把字。 再说,如果你认真看书,就知道比较的是什么,不是什么。 还有一位大能书友,引用了本朝太祖、成吉思汗、朱元璋、三位的话来作证。 这里 成吉思汗、朱元璋说过什么,恕苍山才疏学浅不知道。 至于本朝太祖 我印象中,他老人家最推崇的怎么是刘邦呢? 详见《毛爷爷点评二十四史》——汉高祖本纪。 另外,今天只有一章。 这几天状态都不太好,不是身体,而是头脑不太清醒。 实在不想敷衍,所以少更点,以免再出什么错。 就像昨天那段,有争议的东西,正常情况我是不会引用的。 缓缓,之后会一并补上,请耐心等待! s推本书——玄幻大神零下九十度的《超神制卡师》,感兴趣的书友可以看看。 第四四七章 布局 “到底怎么回事?” 折腾了半天,吴老九像没事儿人一样,回去了。 可是,他没事儿一般,别人可是受不了了。 不要说杨承佑心里一万草泥马飞驰践踏,连太平公主也是愣的晕头转向。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回去的路上,太平拉着吴宁就不放手,非要问个究竟。 把吴宁烦的哟,“我的殿下啊,君子动口不动手!咱能不能松开再说?” 太平横了他一眼,“说!” “说什么?”吴宁无语摇头,“你是不是觉得,我出宫门之时,就是大周改换天子之兆?” “那样就合理了?” 太平一愣,好吧,那个结果,她更不想看到。只不过 “总不会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就结束了吧?母皇让你不宣而入,不就是有传位之意吗?” “呵呵。”吴宁干笑,“如果真是那样,倒还简单了。” 吴宁还真不是绕弯子。 如果真的是他不宣而入,武则天顺势让位,那确实是简单了。 “说白了,就是逼宫谋反呗。” 吴宁摊着手,“如此一来,只有两个结果一是,成功;二是,不成功。” “可是,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老太太想顺顺当当,明正言顺地传承帝位,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吧?” “” 太平一阵沉默,确实不容易了。 可能,第一步让宗正寺承认吴宁的皇子身份,就没那么容易。 历朝历代,皇族血统传续都是需要严格的审查验证的。 之所以说,吴宁获得皇子身分甚难,甚至没有可能,也是由于这一点。 因为,这个审查验证,是在皇子出生之时。 也就是说,皇族成员出生可不是随便生,出生的第一时间,冲进去看孩子的,不是孩子的亲爹,而是宗正寺的代表。 大宗正寺代表的是整个皇族的正统性,要第一时间验明正身。 之后才向新生皇族子嗣签发身贴,也就是出生证明。 有了身贴,你才是真正的皇族成员,享受皇族待遇。 而没有这张身贴,那就算你是皇帝亲生的,也没用。 因为只能在出生之时获得,以后就得不着了。 不要说继承皇位,连死后宗庙留名也跟你没关系,皇族都不承认你的身份。 理论上来说,吴宁就是没有身贴的那一种。 原本在武则天的计划之中,吴宁是借贺兰敏月与高宗之子的名义出生。 那么,不管怎么说,总会有这张出生证明。 可是,贺兰敏月身死,武则天偷偷把孩子生下来,马上又送出宫,这个孩子就等于失去了合法性,同时也失去了皇位继承的合法权益。 现在老太太想正正当当地传位,又哪有那么容易? “这么说来,还真不太可能?” 太平沉吟着,不知为何,吴宁当不上皇帝,咱们公主殿下不但未见惋惜之情,反而神情一松。 吴宁眯眼看着她的反常举动,突然蹦出一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嗯?”太平一怔,随之慌张,“我?我能知道什么?” 吴老九像是捕捉到什么似的,“不对,你肯定知道什么!” “说!你到底知道什么?” 太平脸色一下就白了,“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瞥了吴宁一眼,便把目光躲向别处,“我就是你傻姐姐,能知道什么?” “呵呵。”吴宁干笑。 好吧,没诈出来。 看向远处道“我还以为,你早知道咱们是亲姐弟。” “什么!?” 太平嗷唠一声,差点惊动远处的孟苍生等人。 “亲亲姐弟?” 一脸呆滞地看着吴宁,“这么说,那个传闻是真的!?” “嗯?” 吴宁意外地看着太平。 只看神情便知,太平显然不知道亲姐弟这个说法。 可是,似乎也不是那么意外。 “什么传闻?” 只闻太平道“二十多年前,敏月枉死宫中那段时间,一直有传闻说说有身孕的,其实是母皇。尤其是皇亲之中,尤为鼎沸。” “但是,后来未得证实,也就不了了之了。” “” 吴宁沉默了,从太平的话中,他听出一丝不寻常来。 私传武则天有孕,这种事儿,民间百姓干得出来,因为无知者无谓。 可是,皇族权贵怎么会不懂这个分寸?就不怕老太太一怒之下,惹祸上身吗? 看了眼太平,见她果然被自己带偏了,不再追问,他和武则天密谈了近三个时辰到底说了什么。 也就不再撩拨她的好奇心,低头沉思,也许可以从此处下手,查明二十多年前的那个真凶。 —————————— 另一边。 吴宁走后,武则天依旧孤坐在太极殿上,直至西阳缓落。 “吴宁” 老太太默念着这个名字。 “当真是生无安宁啊!” 吴宁,他最渴望的恰恰是一份安宁。 可惜,谁也给不了他。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怀着怎样的用心,似乎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把各种各样的仇恨、期许、重托、私欲,强加于他。 甚至是他自己,也依旧丢不下那份责任。 武则天甚至生出一丝心痛的感觉。 可是,不行啊! 老太太长叹一声,缓缓地站起身形。 “路还很长” “那么多厚望于你” “都辜负不得啊!” 武则天的身形有些佝偻,没入殿后的黑暗之中。 “传旨” “狄仁杰、岑长倩、豆卢钦望火速还朝。” “武三思、李贤、李多祚、上官婉儿、穆子期,亦搁置公务,即刻回京!” 老太太将近日因吴宁设下的这个乱局,所派出的官员悉数召回。 听旨的内侍一一记录。 可是,等武则天已经出了太极殿,内侍大监不由一怔,“怎么少了一个人?” 武则天细数了那么多朝臣贵子,唯独 唯独没点武承嗣的名字。 “陛下!” 大监追了出去,“那豫王殿下是不是也应该回来了?” “豫王?” 武则天眉稍一紧,沉吟了一下,“那就给豫王也传一道旨意,让他到阳关把李瓘接上之后” “再回朝不迟!” 老太太要开始布局了。 即使是让这个流落民间二十余年的儿子登上皇位,看上去千难万难,可是 老太太也不得不试上一试。 , 第四四八章 父子交谈 这确实是个难题。≦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且不说皇族身份能不能得到认可,这么大个江山,突然交到一个百姓相对陌生的人手中,百姓能认可吗?朝臣能认可吗? 李氏宗族、武氏宗族,还有门阀世家,各个方面,都能认可这位新皇吗? 恐怕没那么容易。 所以,武则天要铺路,要为新帝铺路。 一个月之后。 狄仁杰、岑长倩,包括武三思、李贤、上官婉儿、吴启等人,陆续回京。 本来还需向武则天当面述职,可是一进京,就传出老太太染病不朝的消息。 所以,除了上官婉儿急急回宫照顾左右,其他人谁也没见着老太太。 这使得众人更加的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情况? 这一个春天,就没消停过。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就完事儿了? 穆子究快快乐乐地在长安城里招摇过市,好像什么事儿都跟他没关系一样。 把狄胖子急的啊,特么都是你惹的事儿,就这么完了? 而且,这还不算,武则天不但没因为吴宁惹这么大的乱子而责罚,反而 反而赏了长宁郡王府邸,还封了个户部侍郎。 要知道,表面上户部的一把手是尚书,可实际上,尚书只是虚衔儿,死了才给的荣誉称号,侍郎才是实权的掌握者。 也就是说,吴宁从长安城造督监之职,跳到了大理寺丞。 结果大理寺一天都没去上任,出去转了一转儿,就又弄了个户部一把手干干。 狄仁杰心说,这闹的是哪一出? 不过,狄胖子也没纠结多久。 对于这次众志成城,大伙儿齐心“平乱”之举,老太太也是颇为赞赏。 虽说不能上朝与众人相见,但是也是各有封赏,人人有份儿,这就使得吴宁的这个户部侍郎也没那么显眼了。 况且,还有比吴宁得到的赏赐更大的。 谁呢?李贤! 至少吴宁还闹腾了闹腾,李贤可是真正的出去溜个弯儿就回来了。真正的啥也没干,就得了封赏。 而且,这个封赏还极是耐人寻味。 他从魏王改成了晋王,领京畿府尹。 这就值得玩味了,魏王虽说也是一字王,而且在众多一字王中地位很高。但是,这么说吧,太宗的儿子之中李泰,就是魏王。 之前老太太说过,李贤与李泰何其相像,已经表明了武则天对李贤的评价。 封其魏王,也有些深意。 但是,晋王 李贤的老子李治,登基之前,就是晋王。 这会不会是武则天的一种暗示?毕竟武承嗣的太子之位迟迟未定,显然老太太还在犹豫。 更何况,京畿府尹之职进一步加深了这种可能。 种种迹象表明,武则天要传位李贤。 对此,武承嗣远在阳关和李瓘做伴,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更不知道这个事儿。 李显和李旦还好些,一个真傻,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傻,都先后去李贤那里,与兄长道贺。 要说最难受的,其实是武三思,可谓是无比郁闷。 郁闷到,当晋升晋王的旨意传檄天下之时,武三思把自己关在家里,喝了一场闷酒。 大醉不起,抓着小儿子武崇训的手就是不放。 “说!!你是不是早知道,穆子究就是吴宁!?” “你背着我,把河州的马匹都给了他。是不是你早知道,他是吴宁!?” “他回来干什么!?是不是来找你爹报仇的!?” “哈哈哈哈哈!!!姑母宁可把皇位给李贤,给李家人,也不会想到我武三思。” “哈哈哈哈!!儿子你说的对,爹注定空忙一场!” 到了最后,已然是语无伦次,人事不醒。 萌公子与其大哥武崇谦,在武三思的床前侍奉了一夜。 这一夜,武三思不停念叨着为什么。 “为什么给李家人,也不给我?” “李家上位,还有我武三思的活路吗?” 武三思是怕了,他之前与武承嗣同流合污,害死了那么多李氏宗亲。李家人登基,哪里还有他的好果子吃? 第二天,武三思睁开灌铅一般的眼皮,就见崇训、崇谦两兄弟一夜未眠,守在床头。 “你们守了为父一夜?” 武崇谦一见老爹可算醒了,登时大松口气,埋怨道“不守着行吗?” “你说的那些醉话要是传出去,不用等李家上位,咱们梁王府就得死绝!” 武崇训则是知道武三思宿醉方醒,必然口渴,赶忙端上一碗温水。 “爹,喝点吧!” “嗯。”武三思翻身坐起,端着水碗一饮而尽,“你们回去,歇息吧!” 武崇谦一听,如蒙大赦,“那孩儿告退了哈!” 说着,解脱似的调头就走。 “大兄!!等等。” 却是武崇训叫住了大哥,回身看着武三思道“爹,有些话,孩儿是该给你一个交代了。” “” “” 武三思和武崇谦茫然对视,都有点不知所措。 要知道,萌公子历来一副吊儿郎当的熊样儿,连亲爹和亲大哥也没见过他如此认真过。 “啥,啥交代?” 只闻武崇训道“穆子究确实就是吴宁!” “什么!?” 武崇谦立马跳了起来,指着武三思大叫“那,那咱爹昨夜念叨的那些个都是真的!?” “嘿!!” 武崇谦怒了,“嘿,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竟然帮着外人来诓骗咱们!?” “好了!!” 却是武三思一声厉喝,不让武崇谦继续叫嚣下去。 头疼地揉着眉心,半晌方道“这么说,你早就知道?” “河州那一大批战马,还有当初长安拍卖的事儿,你都是故意那么做的?” “没错!” 武崇训点头,“我这么做,也是为爹好。” “为我好?”武三思抬起头,“那你说说,怎么个为我好?!” “爹!”武崇训诚恳地看着武三思。 “到了这一步,你还不明白吗?有些东西,本就不是咱们的,再去强求亦是无用!” “”武三思头更疼了。 “那你去巴结吴老九,就是有用了?” “对!”武崇训艰难地点着头,对于父亲满含讥讽的话,并无否认。 “吴宁太厉害了,在我们这些人中,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所有人加在一块儿,也不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武崇训满面愁容,抬头看着老父,“更何况,再加上一个皇奶奶也与吴宁一心。” “崇训只有巴结,方能保住咱们梁王府。” “!!!!” 武三思此时只觉,冷汗唰的一下就浸透了全身。 “你你说什么?” “陛下也” “是的!”武崇训重重点头。 “所以,还请父亲大人,断了这个念想吧!” 。(求求票,有的就别留着了!) 第四四九章 反常 武三思只觉浑身发冷。 连,连武则天也 也与那吴宁一条心了吗? 细想之下,武崇训说的似乎不假。 他为什么火急蹿升成了长宁郡王? 为什么抗旨出京,还能顺顺当当地回来? 为什么忤逆了老太太的意思,现在却能掌管户部? 除了他就是吴宁,且老太太也知道他就是吴宁这一个解释,还有什么可能? “可是”武三思又开始纠结,“可是,不对啊?” “既然姑母对吴宁宠信有加,为什么为什么晋升李贤为晋王呢?” 武崇谦在一旁道“那就是老太太想传位李贤呗!想借助吴宁之才辅之?” “” 只见武崇训缓缓摇头,“绝没那么简单。” 武三思反问,“何意?” 萌公子道“父王,还看不清楚吗?” “向来君王立储,都是文升武降,诸王避让。哪一个不是把掌兵大将借故派遣出京?哪一个不推举肱骨重臣执掌大局?” “又有哪一个不是把各个可争皇位的皇子、皇孙安顿妥当?” “可是父王,现在呢?” “” 武三思愣住。 对啊,文升武降,皇子出京,这才是要改换储位,应有的格局。 可是现在呢? 这次武则天大行封赏,封的都是武将。 像黑齿常之,人在河州,可是晋封国公的旨意已经发出去了。 魏元忠更是仗没打完,人已经急诏回京,领兵部首官之职。 还有李显、李旦这些皇子,亦有封赏,皆大欢喜。 按理来说,武则天若是想改换心意,另立李贤的话,这样的举动是不是太反常了? 而且,这还不算。 原本武承嗣的那些党羽,老太太如果想换人,就算不是尽数剪除,也得大肆削弱,最起码要为李贤铺一铺路。 可是现在呢? 似乎除了一个晋王,没有一项是对李贤有利的。 而且,非但没削弱武承嗣的党羽,细想下来,反而有所升益。 比如说,武承嗣的那个女婿郑克义,就是去河东转了一圈儿,回来就从殿中侍御史的小官儿,变成了御史中丞。 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武延秀,甚至都没出京,就白捞了个左卫中郎将。 还有他这些年网罗的那些个门生故吏,大多都有升迁。 细数之下,除了户部有穆子究坐镇,兵部则是武则天下诏让魏元忠回京执掌,吏部由岑长倩代掌,其余工、礼、刑三部却都是武承嗣的人。 而反观李贤,狄仁杰和岑长倩向来立场不明,只拥是李,而非李贤一人。 铁杆儿李德昭和吉顼又都不在京中,他这个晋王,拿什么去和武承嗣拼? 又有什么用? 而且,武三思又想到一人,那就是成王李千里。 就在前几日,老太太下旨接蔡国公李瓘回京厚赏的同时,武则天不显山不露水地还下了一诏,那就是 把成王李千里也诏回京来。名义上,是领辅国大将军之职,统领长安禁军。 之前,武三思还觉得,是武则天对李瓘谋反这个事儿心里还是不踏实,是想把李千里调回到眼皮底下,好看着点。 可是现在 现在再看,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武崇训说的对,立储事大,向来谨慎,怎么这回反过来了? 李千里回来干什么?帮李贤巩固地位? 绝对不是! 别看李千里是吴王之后,和李贤一个姓儿。 但是,如果真像穆子究说的,李瓘没谋反,那李千里就还是武则天的铁杆儿啊! 那可就是,老太太让他往东,李千里绝不会往西了。 这个时候让他回京坐镇,绝不是维护新皇,而是 好吧,到底是什么,武三思这个脑袋也想不清楚,只能问向武崇训。 “崇训,你怎么看?” 武崇训闻言,苦笑一声,“爹,孩儿要是看得清,那也就不用怕吴老九了。” “嗯?”武三思一愣,“你的意思是说,此番还是吴宁所为?” “父王!” 武崇训道“吴宁那日进宫,与陛下在太极殿整整呆了三个多时辰。” “出来之后,陛下就接连不断地大肆封赏,频繁调动。若说此事与吴宁无关,反正孩儿是不信的。” “” 武三思闻言,只觉一阵头疼,全身无力的歪在一边。 说实话,他真的有点力不从心了。 其实,武三思也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论武则天的宠爱,他比不上太平。 论门生故吏,他也比不上武承嗣。 论心机才智,他更比不上吴宁 可是,尽管处处不行,武三思还是不甘心。 话说回来,换了谁能甘心呢? 不是人人都是武崇训,看的通透,还心思空明。 武家从一个没落贵族到现在女主天下,这种落差,任谁走到武三思这一步,都不肯轻易放弃吧? “父王!” 武崇谦试探出声,满脸愁苦,“要不咱们就算了吧?” 武崇谦撮着手,“这都是神仙打架,咱们这点斤两伸不上手啊!” “还不如听二弟的,踏踏实实做咱的太平王府,不是挺好吗?” 武三思“” 武三思闭上双目,“儿啊,哪有那么简单!” 睁眼看着两个儿子,“吴宁将来找不找咱们的麻烦,且不去说,单是李贤” “万一李贤真的接掌皇位” “你们想想!” 武三思激动的浑身直抖,“为父前些年做的那些事儿,李贤能放过咱们吗?” “”武崇谦不说话了。 武三思说的也是实情,当年梁王府和豫王府如日中天的时候,极力打压李氏宗亲,被武三思诬告至死的李家人着实不少。 父子二人皆是沉默,武崇训却是再坐不住了。 “那孩儿就去求吴宁。” 说着话,已经站了起来,“求他保父王一命!” “你回来!” 武三思在其身后大叫,可是哪里叫得住,武崇训早已经冲出了房门,向府外而去。 “这孩子!” 武三思无奈摇头,“天真!” 吴宁若是那么好说话,他也就不是吴宁了。 “呼”长嘘一声,“由他去吧!” 缓缓躺倒在床上,对武崇谦道“你也下去吧,让为父再想想!” ,(有票没?投了吧!) 第四五零章 瞎着急 萌公子出了梁王府,满腹心事地走在长安街头,却是没了往日的洒脱。 正如他所说,他要去求吴宁。 只不过,武崇训没有直接去找吴宁,而是转了个弯,绕到了皇城东侧,太常寺边的官宁教坊。 ...... 官宁教坊属于皇家“内教坊”,隶属太常寺管辖。 所以,当武则天回都长安之时,官宁坊自然也随圣驾一同来了长安。 此时,吴巧儿正在坊习琴。 听闻使女来报,说是武崇训来了,巧儿还好生怪。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让武崇训进来,见萌公子一脸的苦大仇深,巧儿更是好。 “这是怎地了?谁惹到崇训公子了?” 武崇训没说话,先是看了看左右。 使女仆役一看,知道这是梁王世子要与巧儿姑娘独处,便识趣地退出门去。 待下人一走,武崇训这才原形毕露地往巧儿身前一坐,“本公子来求你了。” “求我?” 巧儿颇感意外,“我一女流之辈,有什么能帮得崇训公子的?” 武崇训一听,干脆趴在巧儿的琴,用手背支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巧儿。 “你能说动你九哥呀!” 巧儿被他盯的心里毛毛的,下意识闪躲。 可是提到吴宁,又让巧儿更加不解:“九哥?” “对,你九哥!” 于是,武崇训把今日在家与武三思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和巧儿说了一遍。 “所以,我来求九郎了,看他有没有办法救我爹。” “噗!!” 巧儿忍不住轻笑出声,媚眼白了武崇训一眼,“你傻不傻呀?求九哥帮忙,你来找我做甚?” 武崇训脸色一垮,“我这不是没脸去找他嘛,只能求你喽。” 好吧,柿子挑软的捏,说的是萌公子。 “唉!”巧儿长叹一声,把武崇训从琴推开,“弦都让你压断了。” 只见武崇训一脸的无赖相,“那你到底帮不帮我啊?” 巧儿想了想,“我要是你啊,直接去找九哥,哪还绕什么弯子?” “直接去?”武崇训心说,你别逗我。 “我哪有巧儿妹子的面子大?” 巧儿摇头,“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之前提醒过你,九哥与常人不同,你只要待之以诚,他绝不会负你。” “现在你来找我,要我隔着一层替你去说话,反而不美。” “啊?”武崇训一脸不信,“真的假的?” “真的!”巧儿给了武崇训一个鼓励的眼神。 “我要是你,直接冲到九哥面前,说一句:朋友的事,你到底管不管?” “这什么都强。” “可是.....”武崇训苦着脸,“回我已经撇开脸皮一次了,你九哥根本不吃我那一套,老躲着我,也没把我当朋友啊!” “呵呵。”巧儿干笑,“他若不把你当朋友,不是躲着你了。” 下打量着武崇训,“你可能会很惨。” 武崇训闻罢,终于有些动摇了,“当真?” “当真!” “那本公.....”挑着眉头,“信你一回?” 巧儿白了他一眼,“爱信不信!” “好!”武崇训欢脱地一点头,“巧儿妹子是万不会害本公子的。” “那信你一回,!不!以后都信妹子的!” 说着话,又恢复了往日的洒脱,跳将起来。 一边往外跑,一边嚷嚷,“算又欠你个人情,以后还哦。” 说到最后,已经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了。 巧儿无语地摇了摇头,随之轻笑,青葱玉指撩拨琴弦,继续练起琴来。 ..... —————————— 武则天赐给吴宁的郡王府宅,在长乐坊的东面,也是长安城的西北角。 太宗和高宗时期,这里曾经是番将属官的宅邸所在。 像是黑齿常之、李多祚,甚至早年间的索元礼,都在此有过宅子。 不过,后来随着长安城人口猛增,地皮渐稀,加老太太可能觉得,李武两家这个王那个公的,住的太散,不利“管理”。再说,这么好的一块儿地给了外人,却是有点可惜。 于是,到了武周朝,除了老将黑齿常之和李多祚少数重臣的宅子还在此地,其余的番将早搬走了。 空出的地方,重新修建,专供皇室各王所用。 所以,长乐坊东边一个坊,也叫十六王宅。 ..... 吴宁的这个长宁郡王府,应该是十六王宅之,位置最好的一处了。 紧挨着坊市正门,也足够大。 可是,吴老九怎么瞅怎么别扭。 “奶奶的,十六王宅?” “说的好听!这特么是个高级监狱,是老太太专门防着李家人造反圈养皇族的地方!” “不远处的永兴坊,是右卫禁军大营。十六王宅稍有点风吹草动,得被禁军包圆了。” 吴老九满心怨气,“怎么把老子安排到这么个晦气的地方呢?” 可惜,抱怨也没用,都安排完了,你能怎么样,将着住吧。 这几天,吴宁也没什么事儿干。 虽说户部侍郎算是给他安排下来了,但是因为是临时任命,原户部侍郎一点准备都没有,尚需一些时日把手头的事儿整理备案之后,方可与吴宁交接。 这段时候,吴宁倒是省心了,可在家偷得几日清闲。 萌公子杀过来的时候,吴老九正在书房里提笔练字,好不惬意。 “九哥!!” 武崇训对巧儿的嘱咐是深信不疑,人没到,大剌剌地嚷嚷起来。 “你和陛下到底搞什么鬼!?快跟我说说,否则.....” “否则怎样?”吴宁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结果,武崇训一下卡住了,“否则....否则...” 否则了半天,才蹦出一句,“否则这朋友没法做了!” 好吧,巧儿告诉他的,不能见外。 寻一处座位,径自坐下。 “你快跟我说说,皇奶奶这闹的是哪一出?我们家下,可都快睡不觉了呢!” “呵。” 吴宁干笑,也不急答他,只是看着武崇训装模作样的架势觉得好笑。 心说,学不来,还非得弄出点匪气,你累不累啊? 突然道:“这都是巧儿教你的?” “啊?” 萌公子一愣,“你...你怎么知道我见过巧儿??” 这也太神了吧?他可是从巧儿那儿出来之后,马不停蹄地过来了,吴宁这知道了? 登时浑身一僵,见鬼似的看着吴宁,“你....” “你!!!” “你不会派人跟踪我吧?” “去去去去!!”吴宁一脸的嫌弃,“我吃饱撑的,跟踪你?你有那个跟踪的价值吗?”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去巧儿那儿了?” 吴宁低头继续挥毫,“虎子刚才正好在官宁坊门前过,看见的。” “哦。” 武崇训放下心来,原来不是跟踪他。 可是,刚松口气,吴宁又蹦出一句,让萌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只闻吴宁道:“小心着点虎子,估计他和你没完。” “.....”武崇训差点没哭了,不由得想起之前与虎子那番不太愉快的经历。 哀嚎一声:“虎子大哥,我不去了还不行吗?” “行了行了。”吴宁被他嚷嚷的头疼。 “说吧,到底来问什么?” 萌公子登时闭嘴,一本正经地看着吴宁,“你和陛下到底在搞什么大事情?怎么长安城里,哪哪儿都不正常呢?” 吴宁顿了顿,“你是说,关于陛下最后的封赏?” “对啊!”萌公子点头如捣蒜。 “什么情况啊?让人看不懂,心里毛毛的。” “嘿!!” 却是吴宁一脸的无语,有点不明白地看着武崇训。 “当下任命,若说着急,那也应该是武承嗣和李贤去着急,你们梁王府急的是个什么劲儿呢?” “啊?”萌公子一下愣住。 似乎..... 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 。 第四五一章 没懂 吴宁说的一点没错。m.vodtW.com 当下最迷茫、最着急的,不应该是李贤和武承嗣吗? 倒是武三思急的有点....有点不知所谓了。 好吧,吴老九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但是却一语点醒梦人。 武崇训听了吴宁的话,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瞪大了萌眼看着吴宁。 “你....” “你这也太损了吧?” 这一幕何其相似? 像极了太宗与建成太子,也像极了李承乾和李泰。 试探性地问向吴宁,“九哥这是准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见吴宁不说话,武崇训更是笃定。 “一定是了!一定是了!!” 之前他是想简单了,现在才恍然明白,吴宁若想觊觎那个位子,其实没那么容易。 算武则天有心,宗室皇亲、满朝武,也不一定答应。 所以...... 所以只能是让李贤和武承嗣斗起来,两败俱伤之下,才能让朝臣和宗亲明白,吴宁才是最佳人选。 ...... “九哥,是不是这么回事?” 吴宁摇了摇头,似是否认,也像是不答。 抬头看着武崇训,盯了他半天,终于无奈地摇了摇头。 “崇训啊!” 放下笔墨,吴宁觉得,还是和小正太把话说开的好,省着他一天天的来烦自己。 “你爹与我之间的恩怨,只浮于表面。” “当年下山坳之事,你父没有直接参与,算后来与我吴宁有所磕绊,却也无甚大事。所以......” “回去告诉你爹,只凭你武崇训的这份交情,远那点磕绊来的重要,我是不会与他为难的。” “至于他早年间与李氏的恩怨......” “呵。”吴宁淡然一笑,环指周遭这十六王宅。 “这里住的都是李家人,你觉得,他们有心思找你爹报仇吗?” “如今自保都是问题,梁王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若真知悔过,以后对李家人好一点。你萌公子多积攒些善缘,没人会在意梁王府以前做过什么。” “关键还是在于,以后做什么!” “哦。”萌公子愣愣点头。 “那我回去......转告父王。” ...... ———————— 吴宁这番话,可谓是相当肯了。 虽说没有明示武则天当下诸多布置的用意,但是也为梁王府指了一条明路。 那是和气待人,痛改前非。 以后的事儿,有我吴宁在一天,梁王府没有大事。 至于能不能听懂,得看萌公子的悟性了。 看着武崇训离去的身影,吴宁怔怔出神。 不知何时,道爷站到了吴宁身边,也看着武崇训离开的身影:“他....能懂吗?” 吴宁凝重的摇着头,“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孟道爷一皱眉,他知道,吴宁指的不是对武崇训的承诺,而是在这件本不该让武崇训知道的事情面,吴宁为了让武崇训安心,还是透漏了一些玄机与他。 不由担心道:“真的要这般冒险吗?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只见吴宁耸了耸肩,“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么一个笨招儿。” “......” 孟苍生一阵无语,知道劝不动吴宁,遂迈步出了书房。 只是,在房门处,道爷顿了顿,也不回身,自顾自的说了一句: “其实,那日你直接闯宫,我也觉得理所当然!” 吴宁:“......” 吴宁怔在那里,看着道爷洒然离去,半天才蹦出一句:“靠!怎么不早说?” ...... —————————— 吴宁的那番话,其实是有玄机的。 那是,武崇训问他,这是不是一个鹬蚌相争之局。吴宁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是答案,其实已经在他后面的话语里藏着了。 现在,武三思最担心的是李氏宗亲报复。可是吴宁告诉他,李家人自己都顾不过来,没工夫管他。 这等于是说:李贤没有登基的可能。不然这句话不成立。 之后,吴宁又说,重要的不是梁王府以前干了什么,而是以后干了什么。 这句话,又等于告诉武崇训,武承嗣也没有登基的可能。 因为,武承嗣得国,那武三思不用担心李家人了,这句话也不成立了。 也是说,李贤和武承嗣都没机会。 那谁有机会呢? 以武崇训的聪明,也不用吴宁明说了。 只可惜,武崇训也许是太关心武三思的安危,也许是太紧张,或者是吴宁的机锋藏的太深,萌公子考虑不到。 以至于,武崇训并没有听出吴宁话深意,只当这是吴宁个人对梁王府的一个承诺。 但这已经让他十分满意了。 回去之后,向武三思如实转达,并告父王,安心便是。 可是,正因为武崇训没听懂,他向武三思转达的时候,自然也不可能把吴宁的真正意图表述清楚。 武三思又是生性多疑,只吴老九的一个承诺,哪里能让他安心呢? “吴宁没说,陛下到底是要立李贤,还是武承嗣?” “没说!”武崇训摇了摇头。 “哦。”武三思愁眉不展,“为父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武崇训出去,武三思再次陷入沉思。 光是吴老九的承诺有什么用!?万一李贤位,那不凉透了!? ...... ———————————— 李贤位? 李贤能位吗? 此时,狄胖子却是发出这样的疑问。 而且,狄仁杰不由一阵阵的发寒。 这一幕何其相似,二子相争,你死我活? 这不是太宗与建成太子的翻版,李承乾与李泰的当世写照吗? 表面看,武承嗣不是太子,胜似太子,朝处处朋党大权在握。 可是,武则天偏偏给了李贤一个敏感的晋王之尊,貌似心有所属。 如此一来,这两人还不往死里争? 况且,别忘了,武承嗣虽说人不在京师,可是,他手里却握有七万大军呢啊! 豫王现在等于是,又有人脉,又有兵马,万一他脑子进水...... 狄仁杰不敢往下想了,他实在不明白,武老太太是哪根筋搭错了,做出这般昏庸无术的决定。 于是,狄仁杰准备进宫面圣。 他得和武则天好好说道说道,这事不能这么干。 只是,狄仁杰万万没想到,武则天根本没见他。 依旧告病不出,让狄胖子吃了闭门羹。 ...... 。 ———————— 偏头疼突然来了,疼的睁不开眼睛。 今日一更,明天补。 第四五二章 来自武承嗣的判断 狄仁杰在知道吴宁身份的情况下料定,武则天绝对没有立李贤的意思。≦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但为何要把李贤推出来,是狄仁杰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 不过,李贤自己可不这么想。 晋王、京畿府尹 这两样似是而非的东西,就好像给李贤打了一针强心剂。 “终于啊!” 李贤已经一连激动了好几天。 “母皇终于还是给了李家一丝机会啊!” “贤皇兄!” 一旁的李显可没李贤那么乐观,满面愁苦地看着李贤,“皇兄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 “只是一个晋王罢了!如今朝中放眼望去,依旧都是武承嗣的人马。” “贤皇兄斗得过他吗?” “不!”李贤亢奋摇头,“这可不仅仅是一个晋王,这是母皇给我的一次机会!” “显弟!”李贤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李显,“以往,咱们李家人可是连这个机会都没有啊!” 在他看来,局势固然甚劣,不过,既然武则天肯给这个机会,那就比没有强。 更何况,李德昭、吉顼、狄仁杰、岑长倩等一众老臣,都是坚定地拥护李唐。 只要老太太露出这一丝希望,那真的拼将起来,也不见得比武承嗣差上多少。 看着下首的李显和李旦,李贤眼中更现几分狂热,“两位皇弟,可愿助我?” 李显 李显为难地皱着眉头,“这个皇兄莫怪,小弟还要与王妃商量一二。” 得,这就是个典型的妻管严,还需得了楚王妃韦氏的首肯,才有定夺。 至于李旦却是痛快的多,起身向李贤一揖,“贤皇兄说的哪里话?我们毕竟是一家人,自然是倾力相助,不敢有余的。” “嗯。” 李贤满意地向李旦点了点头,也朝着李显递去一个鄙夷的目光。 终道“那咱们就与武家斗上一斗!” —————————— 李贤可能也是憋屈了太久,要知道,自从十几年前,武则天把他废黜出京之后,就没这么扬眉吐气过。 但是,他好像有点高兴过头了。因为,远在凉州的武承嗣得闻京中动作,完全就没把他李贤放在眼里。 “怎么会这样?” 武承嗣于大军之中,正向玉门关挺进,满目疑云,是踌躇不定。 “穆子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回去了?” 好吧,李贤晋封晋王的事儿,武承嗣就没往心里去,甚至连提一嘴都欠奉。 在他心里,真正的大敌是穆子究。 那才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狠角色。 你看看人家,只是长路镖局两个月没发镖,说是弄得天下大乱也不为过,抗旨西进救了沙州罪营,把几十万大军调的是疲于奔命,自己还大摇大摆地回京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老太太不但没治他的罪,反而厚赏成了户部首官。 这才是真本事啊! 小小的一个李贤,能和这个穆子究比吗? 当然,穆子究如果真的就是一个江湖出人,就算做出更大的事儿,武承嗣也不会太过在意,更不可能有这么高的评价。 关键在于,他他娘的和“吴宁”这两个字搭边儿啊! 直到现在,武承嗣还是心里没底,他他到底是不是吴宁啊? 按理来说,武承嗣本来就有猜忌,而这回穆子究抗旨西进这,老太太不罚反赏,更能说明问题。 而且,问题很大。 要知道,如果穆子究就是吴宁,这里面还牵扯着一个传闻。 那就是,二十多年前被送出宫的那个孩子,当年盛传乃是老太太所出。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对上了。 只有吴宁是老太太亲生,才有可以抗旨无罪,反而有赏。 如此一来,其实武承嗣最大的竞争对手是吴宁才对。 只不过,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穆子究是吴宁,吴宁又是老太太亲生 那就不是晋封李贤了啊?也不是把他武承嗣的党羽尽升高位了呀? 所以,武承嗣最后猜测,也许穆子究根本就不是吴宁。 也许正如诏书所言,是罪营老卒确实立了大功,值得女皇法外开恩。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李贤就是个屁,可能屁都算不上。 武承嗣心情好了起来,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一个信号。 什么信号呢? 那就是,储君之位已经是囊中之物的信号。 没错,此次回京之后,女皇必有动作,太子之位已经稳了。 在武承嗣看来,很明显,这就是历代君王都会用上的制衡之道。 只有老太太已经决心立他武承嗣,才会扶植一下李贤,为他挑选一个对手。 毕竟老太太还没到枯木之势,还得在皇位上坐上几年。当然不希望新立的太子一家独大,撼动她的权威喽。 你看眼前,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 又是晋王,又是京畿府尹的,确实抬高了李贤的声势。 可是,实际上呢?朝中要职还是他武承嗣的,党羽门生也个个显赫。 至于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姿态? 呵呵,这不也是明摆着的吗? 一切的一切,源于武则天的一个误判。 那就是,武则天轻信了李瓘谋反的这个传闻,致使老太太乱了方寸,派武承嗣来阻击李瓘。 可实际上呢? 李瓘因为私自驰援阳关,被穆子究一到阳关就给抓起来了,还上哪儿反叛去? 可是,问题来了。 这个错误的决断,却造成了武承嗣手中突然又多了七万兵马。 万一生出什么变故,这才是老太太不想看到了。 于是,重用武承嗣党羽,这是在变向的安抚于他。 想通这一切,武承嗣心情很是美丽。 也不枉费他为了这个皇位,处心积虑地经营了十几年。 得意地安于马上,看着西北特有的荒凉景色,只想快些到玉门关。 把李瓘接上,好马不停蹄地奔回长安,入主东宫。 “来人,传本王帅令!” “大军急行,不得延误!三日之内,到达玉门关下!!” 三日之后,即达玉门。 到那一看,李瓘果然未反。 这货已经在马棚里“舒舒服服”地住了两个多月了。 武承嗣见状,赶紧假模假样地亲自与李瓘松绑,并把功劳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言明,已经与陛下上奏,给蔡国公请功了。 李瓘表面上自然是千恩万谢,心里却是翻着白眼。 呵呵,你就嘚瑟吧,谁还不知道谁啊!? , 第四五三章 比咱们公主殿下还可靠 转眼已是盛夏。 武承嗣大军从玉门而归,已经到了岐州,不出五日,便达长安。 此时,河州战事也已经有了结果。 老将黑齿常之不愧为一代名将。在仓促应战的情况下,利用河州地形,将吐蕃十万大军围困于河州城外,苦战数十日,大获全胜。 只吐蕃王赤德祖赞与大相噶尔赞婆,领着不足千人的卫队,杀出重围之外。 余者计十万吐蕃大军,非死即降。 日前,老将黑齿常之已经请武则天,欲乘胜追击,直袭吐蕃王城。 誓要趁他病要他命,将吐蕃番国彻底征服。 武则天业已准奏,并整掉北方御寒物资,送往西陲。 意思很明显,即使在高原过冬,也要趁势一举平定吐蕃之乱。 而在这个当口儿,另一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也奉旨回到了京城。 成王——李千里。 李千里在幽州驻守多年,今终得回朝,封辅国大将军,执掌禁军,可谓是荣宠无二。 但是,李千里回京之后,第一件事当然是觐见女皇。 至于第二件事...... 则是备满厚礼,悄悄地拜会了长宁郡王府。 “殿下大恩大德,千里没齿难忘!” 李千里一见吴宁,登时大礼奉,恭敬至极。 吴宁哪里受得起?从王爵论,李千里是成王,他只是个郡王。 按李家血缘,那李千里也是兄长。 赶忙前搀扶,“成王殿下,折煞于宁了!” 李千里一听,“宁”? 这是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以真面目示人了啊! 更是感激异常。 再施一礼,“受得起!受得起啊!” “若无殿下好心,我吴王府怕是难逃此劫了啊!” 他说的,是李瓘谋反的这个事儿。 只能说,吴老九这回确实仁义,没有把李瓘牵扯进去。 如果他稍有私心,都不用逼着李瓘跟他一起。只要不抓李瓘,只把李瓘谋反之事宣扬出去,那李瓘彻底说不清了。 而且,李千里远在幽州,根本不知道情况。 这样的情形之下,要不是吴宁派人特意到幽州告诉李千里,无论如何按兵不动,李千里真的还不好抉择。 特别是后来,接到李瓘的家书,确认实情之余,也知道了穆子究的真实身份,李千里更加的感恩戴德。 要知道,他可是吴宁啊! 当日在阳关,逼反李瓘,拉他李千里下水,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吴宁没有,而是有意保护了吴王府,这让李千里怎么能不感激呢? “殿下!请受千里一拜!” “......” 吴宁没办法了,拉又拉不住,只好转移话题,“成王今日见过陛下了?” 李千里眼神一放光,果然不再拘泥礼数。 “见过了。正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殿下!” “什么事?” 李千里一边随吴宁进到内厅,一边道:“陛下尚在病,今日请见,却是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千里掌管好禁军,保长安太平。” 吴宁一听,摊手道:“这不挺好的?成王还有何不明?” 李千里一翻白眼,现在长安局势甚是微妙,你跟我说老太太调我回来,只是为了接管禁军?谁信啊? “殿下,我李千里是个带兵的粗人,殿下还是.....” 好吧,李千里可是一点都不粗! 再怎么说也是李恪之子,受的是皇家教育,为了从吴宁这么套话,却是甘愿认个粗人了。 可是吴宁呢? 有些话,却是没法和李千里直说的。 沉吟片刻,“成王要知道,禁军乃长安庇护,不容有失!” “陛下这么做,可能她最信得过的人,是成王了。” “呃。” 李千里汗下来了,这话听着有点吓人,怎么还扯到最信得过这一说了呢? 其实,吴宁还真不是危言耸听。 辅国大将军之职,历来空悬。不是无人胜任,而是京师禁军实在是太过重要,这可是老太太眼皮子底下的近二十万大军啊! 万一谁起个歹心,都不用攻打宫城,只需要戍卫宫城的羽林卫和金吾卫把宫门一开进去了。 因为,羽林、金吾两卫,也在禁军序列。 所以,以往京师禁军都是各卫分职,由皇帝直接管辖,从不设什么辅国大将军来统领。 老太太能把这个职责交给李千里,那不是对李千里的绝对信任吗? 其实,之前假传李瓘谋反,武则天派李多祚领大军在幽州以南布防,防止李千里随子反出,已经表明老太太对李千里有多信任了。 这要是换了别人,宁错一千,不放一个。 早让李多祚打过去了,又何必只是设防? 是因为武则天判断李千里不太可能反。 吴宁看着李千里,“成王不用多想别的,只管好禁军一项便可。” “不管出了什么事儿,约束禁军,不要妄动,便是大功一件!” “这......” 李千里还是有点迷糊,“只要本王......约束禁军便可?” “对!只要如此即可。” “那好吧!” 李千里是聪明人,吴宁敢这么说,敢和他示明真身,这说明,不管老太太有什么布置,他肯定是参与其的。 而只要吴老九参与其,那别人也不用动脑子了,只需照做便是。 当下应允,“本王定不负陛下与殿下所托!” ...... 本来是偷着来的,李千里也不便久留,又呆了一会儿,与吴宁话了些家常,便起身告退。 送走李千里,孟苍生又不知道从哪儿跳了出来。 “这个李千里....信得过吗?他毕竟还是李家人啊!到时难免把持不住吧?” “呵呵。”吴宁摇头一笑,“你信不信,在这件事,李千里甚至咱们公主殿下更可靠!” “他是李家人,唯一不会背叛老太太的人!” “为什么?”孟道爷甚是不解,“因为他马屁拍的响,女皇对他不错?” “不是。”吴宁认真起来。 “你如果真的觉得李千里只是靠阿谀奉承,靠谄媚老太太才走到今天的,那你大错特错了!” 按说,李千里是李氏血脉,对武则天这个篡了李唐江山的人,多多少少会有些隔阂。 但实际,无论从哪个角度,李千里都是武则天最忠实的盟友。 ...... , 第四五四章 最残忍的方式 放眼李唐宗室,无论是武三思、武承嗣大肆清洗李氏宗亲的时候,还是现在,除了吴王府,除了他李千里,似乎再也找不出一个,在武周朝混得如此风声水起的了。≦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当然,咱们公主殿下除外,谁让她是亲闺女呢?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李千里混得这么好?手握重兵几十年,位高权重,可是武则天从不疑他呢? 真的只像史书所言,说李千里善于逢迎老太太,谄媚至极吗? 其实,不是的。 在武则天还没有走朝堂,还在为能不能登后宫之主的时候,其实李千里已经是武老太太的盟友了。 那个时候,王皇后执掌后宫,对武则天百般妒忌,欲除之后快。 可惜,王皇后也好,还是王皇后背后,以其舅父柳奭,还有长孙无忌、褚遂良为首的关陇门阀,都忽略了一点,那是: 这个诈死还阳的“尼姑”,看去无根无萍,可实际却一点都不好惹啊! 别忘了,她可是跟着太宗在两仪殿混了整整十二年,是李世民言传身教出来的啊,那是李世民的亲传弟子! 从朝纲政务,到勾心斗角,无一不得太宗真传。 真玩起权术来,你们几个加一块儿,也不一定是武则天的对手。 那个时候,武老太太确实是无一无靠。 可是,武则天懂得借势,更知道怎么与关陇门阀为敌。 于是,武则天先是拉拢了许敬宗。 这位,在史书里是个奸臣。可实际,一点都不是那么回事儿。 许敬宗从秦王府时期跟随李世民,是正二八经的开国功臣。无论才学,还是能力,都不输长孙无忌之流。 之所以一直不得志,那是因为许敬宗非是关陇出身,一直受到排挤。 武则天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把许敬宗调回朝,收为己用。 而许敬宗代表的江南士族,也自然成了武则天的助力。 收服许敬宗之后,接下来是李绩,也是隋唐演义之的徐绩,徐懋(mao冒)功。 李绩虽说与长孙无忌、褚遂良一样,都是李世民的托孤之臣,在朝地位超然。 只不过,李绩也不是关陇出身,在朝处境也是处处掣肘,郁郁不得志。 当武则天找他的时候,李绩当然愿意与关陇对抗喽。 不但把武则天推了后位,而且,李绩身后所代表的士族,自然也又成了武则天的势力。 而这股势力是山东世家,也是后来所说的——七姓十家。 ...... 有了江南士族和七姓十家之助,武则天与关陇门阀的对抗只差一块拼图,那是李氏宗族的支持。 而这个时候,李千里和吴王府出现了。 其实,这里武则天要感谢的人是长孙无忌。 原本武则天是没有可能得到李唐宗室的支持的,但是,长孙无忌在李世民死后,实在太过自负了。 觉得没有人可以与之对抗,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从前与之有过矛盾的,更是借机处治。 在面对房玄龄之子房遗爱谋反案子,更是大兴冤狱,甚至牵连到了吴王李恪。 在他看来,李恪与高宗非是同母,乃是杨妃所出,除了也除了。 可是他没想过,这等于是给了武则天可乘之机,把吴王府彻底推到了武则天这边。 于是,李恪虽然被赐自缢,但吴王府后人的爵勋和地位却丝豪未损。 所以说,李千里是谄媚武则天才有了今日地位? 错! 那是李千里与武则天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关陇门阀,自然走到一起去了。 别看吴王府现在和关陇各家一团和气,那是因为李千里会做人,加父王李恪的仇已经报了,没必要再和关陇各家死磕到底。 但是,李千里从武则天没得势的时候同处一盟,几十年过去了,老太太最信任的不是他,还能是谁? “......” 听了吴宁的解释,孟道爷虽说是明白了原委,但脑仁却是直疼。 啪! 重重在脑袋拍了一记,“这特么也太绕了点。” 孟道爷自诩才智过人,可是轮到了这个朝堂的事,确实有点转不过来了。 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吴宁,“单单是这层人心叵测已经够头疼的了,你还要玩的这么大,真的不怕出事儿?” “我劝你一句,还是别引火自焚啊!” 吴宁不语,良久方道:“必须如此,别无他法!” 道爷一翻白眼,“那你作吧!” 转脸一想,“武承嗣没几天回来了吧?” “到时候,得知真相,还不气炸了?” 吴宁道:“炸不炸的倒还是其次,我只是怕......怕他没那个能力与李贤斗法。” 道爷一愣,道:“要不要我把司马承祯揪回来,在他身边多放一阵?” “算了。”吴宁笑了,“司马道爷心不在此。再说,人家已经帮了不少忙了。” “嗯。”只见孟苍生点头。 司马承祯之前肯帮忙,一方面,是贪图吴宁胡诌的那些练丹术法;另一方面,是因为肖老道的缘故。 现在再去找他,他算愿意来,能不能信得过,还要另说。 又想到武承嗣,孟苍生看着吴宁,不由眉头又皱了起来,“你这是图什么呢?” “按说,下山坳的劫难,武承嗣是罪魁祸首,还跟他费什么工夫?直接咔嚓完了,非要留着他做甚?” 吴宁笑了,笑的极是诡异。 突然问道爷,“你觉得,武承嗣最想要什么?” “当然是皇位!” 吴宁肯定的道:“他得不到!” 道爷摊手,“那直接咔嚓了嘛!” “不,杀了固然痛快,可是.....” 吴宁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不觉得,他现在很可怜吗?” “怎么可怜?” 吴宁笑的更为灿烂:“女皇知道我是吴宁,狄仁杰、黑齿常之、魏无忠等人知道我是吴宁。” “现在,李千里也知道我是吴宁。而且,连武三思都知道....我是吴宁!” “甚至李贤、李显、李旦他们,很快也会知道我是吴宁。” 回头看了一眼孟苍生,眼神甚是诡异,“那你说,还有谁不知道我是吴宁?” “......” “!!!!” 道爷愣在那里,随之浑身发凉。 还有谁? 似乎,只剩武承嗣一人不知道,穆子究是吴宁! 哦,操啊! 孟苍生擦了一把冷汗,追着吴宁出去,“你特么这是玩傻小子呢啊!!” 等到有一天,武承嗣鸡飞蛋打,一无所有,不但皇位没了,而且发现: 原来那个他最忌惮的人一直在身边,原来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只有他傻子一样被戏耍的团团转...... 孟苍生心说,如果他是武承嗣,那一刻,他会疯掉。 而吴宁此时没有再搭话,他当然不是为了戏耍武承嗣而如此安排。 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如果能用这种对武承嗣来说最残忍的方式为下山坳报仇的同时,能达到另外一个目的,那么...... 无论多难,他都要去做。 ...... 看向天色,喃喃自语: “豫王回朝,这出好戏,要演了!” ...... 。 第四五五章 到底合适不合适 武承嗣终于回来了。≦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此时,豫王殿下望着近在咫尺的长安城,可谓志得意满。 老太太重病不朝,现在整个长安城都是他的人,谁还能与之一争!? “传令三军,城外候旨。本王这进宫,与诸位请功!” 这点规矩武承嗣还是懂的,出征大军不得陛下圣准,哪敢入城呢? ...... 大伙儿一听,“请赏”,登时喜眉梢。 这一趟出去什么都没干,若是还能得陛下封赏,那可是舒服的紧。 而且,诸将早听说了,近期出京的武,回京之后,女皇尽有恩赐,又怎么会独少得了他们的呢? 这时,武承嗣单独把李瓘请到身边。 “李将军,当与本王一同入宫,面受陛下隆恩啊!” 李瓘.... 李瓘心说:跟他去? 那去吧! 于是,二人领亲随并骑入城,在朱雀门下马,直入皇城。 直到此时,武承嗣依旧春风得意。 那还用说吗,放眼望去,皇城枢之内,三省六部之,往来走动的都是他武承嗣的人。 豫王殿下第一次,有了成了这座皇城之主的感脚。 你看嘛! 那边女婿郑克义刚从监查院出来,虽是不好前寒暄,但也一个劲儿地给自己使眼色。 礼部职房出来那个也是武承嗣的人,亦是不好前,也一个劲地给他抛“媚眼”。 门下省捧着书往昌右相那儿跑的,还是他武承嗣的人,也在...... 武承嗣突然有点蛋疼,奶奶的,怎么都跟老子玩眼神儿呢?你们过来说话不得了? 可是,真过不来啊! 郑克义离的老远心说,老丈人啊,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李贤直接搬到东宫去住了。 怎么回事儿呢? 呵呵,武承嗣不在朝,老太太又重病不朝,那朝廷大小事务总不能搁在那儿不管吧? 于是,晋王李贤如今代理国政,总理三省六部。 这皇城之内的人,现在都听李贤的。他武承嗣,其实是个弟弟。 ...... “什么?” 当武承嗣在承天门前,也是跨过一步入到大内宫城的时候,李贤拦在了他的身前。 而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朝他挤眉弄眼了。 “你......你......” 你了半天,“晋王殿下,在总理国政?” 李贤是特意来拦他的,可不是特意来和武承嗣宣战的。 登时一脸愁苦,“哎呀呀,承嗣皇兄,你可算回来了!” “你若再不归朝,小王怕是要累死在这皇城之内了呢!” 武承嗣还是懵的,“不是,怎么回事啊?” “还能怎么回事?”李贤继续苦着脸,“母皇病倒了,兄长又不在京,小弟只能将顶,以解朝急啊!” 李贤这话说的是极为谦虚,可是武承嗣不依啊! 他娘的,这是老子应做的事儿,显得着你吗? 满脸不悦,“本王这去见陛下。” 其实,武承嗣也没笨到明面儿,到了给李贤摆脸子的地步。 实在是,反差有点大。 他是实在没想到,老太太病的这么严重,需要李贤来代为理国的地步。 他现在只想快点见到武则天,把落听的事落听。 潜意识里,他认定自己已经是太子了,还需要你李贤在这儿?你算干嘛地!? 可是,李贤没给他机会。 “兄长,暂时是见不到母皇了!” 李贤一句话,把武承嗣憋够呛。 “什么意思?” “兄长不知,母皇这次病的极重。太医一再嘱咐,需静养一段时日,不得受外物打扰。” “所以......” 李贤还是那张苦瓜脸,“所以,宫内有旨意,近期母皇一概不见朝臣。” “这.....” 武承嗣傻眼了。 那老子不悬在这儿了? 却闻李贤道:“兄长也别着急,母皇已经静养有些时日,前天太医还说,大有起色。” “想来用不了几日,母皇陛下定可痊愈。到时,大兄再去请见不迟。” 说着话,李贤苦脸又道:“小弟也盼着母皇早日康复,赶紧把这差事归于大兄。” “......” 武承嗣一阵无语,“可是,七万禁军可还在城外候旨进城呢!” 现在老太太不见人,他交不了圣命,禁军也进不了城,连带着他武承嗣也进不城,这算什么事儿? “无妨!”却是李贤说话了。 “成王李千里已经接掌辅国大将军之职,总领长安禁军。兄长可与成王先行交接,将大军接给成王便可。 “!!!!” 武承嗣一听,差点指着李贤的鼻子骂娘。 奶奶的!你当我傻啊?交了兵权,老子没交圣命,既撵不走你,也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好处。 到时什么都落不下,眼睁睁地看着你李贤,坐着老子的位子,使唤老子的人,抢老子的太子!? 面色登时冷下来,“这...不太合适吧?” “......” 李贤一缩脖子,是不太合适。 可是,你不遵也不行啊! 现在你想把我顶走,那是不可能了。但是,我也不能让你领着七万人马,在城外虎视眈眈吧? 那叫什么事儿? 勉强一笑,“豫王殿下领大军在城外驻扎,似乎也不太合适吧?” “你!!” 武承嗣大怒,正要发作,见承天门的侧门吱嘎一开,官碗儿从门内而出。 与李贤二人都是不由一愣,“官才人这是....” 只见官婉儿面无表情,“传陛下口谕....” “李多祚不日归京,因陛下对其另有调用,遂成王当与李多祚先行交接其麾下禁军事务。待李多祚事了,豫王殿下再行与成王交割。” “此期之内,豫王暂驻城外,约束三军!” “......” “......” 武承嗣和李贤都是愣了一下,随之二人的表情却是截然相反。 只见李贤面色一滞,瞬间难看。 而武承嗣,却是难掩得意之色。 双掌抱揖,面北一礼,“侄臣....遵旨!” 啥意思呢? 刚刚跟李贤那儿,不是还很不乐意留守城外吗?怎么现在又一百八十度反转,好像得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好吧,被李贤赶到城外去,和被老太太留在城外,那可是两码事儿。 李贤让他留在城外,他守着七万大军遥望长安,名不正言不顺,难免遭人非议。 可是,老太太让他留在城外,那可是莫大的信任和明显的暗示了。 信任的是,他武承嗣带兵驻于城外,老太太丝豪不疑。 暗示的是,李贤确实理国,可是朝里都是你武承嗣的人吧?朕还把七万兵权交给你掌握,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想明白这些,武承嗣哪有不得意之理? 瞥了一眼李贤,“呵呵,不合适吗?” “陛下说合适,那合适!” 说完,拂袖而去,留给李贤一个寂寞的背影。 ...... , 第四五六章 微妙的平衡 武承嗣这么走了。 望着其离去的背影,李贤眉头深锁,难见笑颜。 他原本以为,武则天病重之后,下旨让他理国,这是在给他机会。 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机会....似乎太渺茫了。 到头来,老太太还是倾向于武承嗣,即使现在还不能把朝政交给他,却也想着让他安心。 那自己呢? 难道....?真的像李显说的,只是一个陪跑的? 寂寥的回身而走,看着这巍巍皇城,李贤心说,看来,这里他呆不了多久,等李千里与李多祚交割军务一完,轮到了武承嗣。 之后,武承嗣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入城,接手他的位置了。 李贤不知道,这次离开,什么时候还能回来。 ...... ———————— 好吧,李贤的多愁善感似乎有点多余。 因为,李多祚确实是不日进京,和武承嗣几乎是脚前脚后。 但是,谁也没想到,是简单地交割十万禁军的军务,这老哥俩却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月也没弄完。 按说,这事儿一点不难。 李多祚和李千里需要做的是,清点各军人员。 别出去是十万,回来是九万九,那一千没影儿了。 然后,出征所用粮饷数额,结余多少,这个得清点明白吧? 还有军械耗损,折了几根车轴,丢了几把弩,这些也要算清。 再然后是,此次出征,李多祚觉得哪些兵卒将校表现不错,报功赏。 这么点事儿,说句不好听的,两天要是弄不完,那是主将不识数儿。 可也偏偏是这么点事儿,不但半个月还没着落,而且往后看也是遥遥无期。 问题出在哪呢? 出在这个点验粮草结余,军械耗损,还有报功赏了。 这些事儿,光李千里和李多祚没用,还得兵部出人参与点验。 核实无误之后,汇聚成册,再由兵部侍郎盖印签押,呈陛下。(现在是呈给李贤) 这事儿看去好像也不难,难难在,新任的兵部侍郎魏元忠还在回京的路呢,而老侍郎......早提前被武则天打发出京了。 等于说,兵部现在没人做主,更没有盖印签押。 没有兵部签押,这事儿结不了。 结不了,李多祚和李千里在这儿吊着。 他俩在这儿吊着,武承嗣得在城外吊着。 这事僵在这儿了。 不过话说回来,魏元忠按说是武承嗣和李多祚更早接到的回京旨意,怎么还没回来呢? 好吧,魏老爷子也病了,走到凤州动不了窝了。 听其奏报,病的还不轻,得是养好了才能回来。 ...... 这可把李贤乐坏了。 原以为是老太太心向武承嗣,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老太太玩的高明啊!! 武承嗣在城外吊着,照这么拖下去,只要魏元忠不回来,那非吊死他不可。 因为,他在城外呆的越久,李贤的时间越充裕。 无论是展现自己,还是拉拢武承嗣的旧党,都是颇有助益。 母皇其实是快刀割肉,既让你觉不出疼,又一点一点地消磨武承嗣的力量。 这让李贤怎能不高兴? 自是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握机会,好好利用。 ...... —————————— 现在事情的关键,好像在魏元忠身了,只要他的病快点好,快点回京,李贤的时间还是不够。 那么,魏元忠的病,能不能快点好呢? 此时,凤州府驿,魏元忠的房。 老爷子燕坐堂前,面前是美酒佳肴,左手一只大鸡腿,右手是端着一封京城来的密信。 一边吃的欢快,一边蛋疼不已。 “这闹的是哪一出呢?” 魏元忠也是当了一辈子官,听了一辈子皇命的老臣了,可是,像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只见,那密信之赫然写着,“魏卿病重....?魏卿病重!且在凤州养着吧!!” “......” 魏老爷子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这封密信,他已经端详了一个多月了。 我这是病了?还是没病呢? 算了,啃了口鸡腿,“君叫臣病,臣不得不病啊!” “我还是好好病着吧!!” ...... 李千里其实也纳闷儿呢,怎么这点破事儿办不完了呢?朝廷的办事效率有这么差劲吗?我李千里办事有这么拖拉吗? 按说,十万禁军现在已经归他节制,算有程序的问题没解决,但也完全可以搁置一旁,等魏元忠回来再说。 到时候,你李多祚该干嘛干嘛去,城外武承嗣那还有七万等着我收编呢! 可是,没办法,李多祚跟他较真儿了,没有魏元忠的签押,这事儿完不了。 李千里实在想不明白,这是要干嘛!? 经过半个多月和李多祚的扯皮,李千里多少也看出一点端倪,不是李多祚在拖,而是有人让李多祚在拖。 可是,能让李多祚这个外族人唯命是从的,大周朝只有一个人,那是皇帝——武则天。 是武则天让李多祚在拖着。 可是,这说不通啊? 李多祚不完事儿,武承嗣得一直在城外领着七万大军守着,老太太为什么这么做? 她一面给着武承嗣信任,迟迟不收回兵权,一面又任由李贤在朝折腾? 这完全不合常理。 ..... —————————— 同样迷茫的,还有太平公主。 在她看来,这个局势不但不合常理,而且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现在所有人都是懵的,没有人能了解武则天的意图。 可是太平知道,这一切都是吴宁那天从宫出来之后发生的。要是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鬼都不信。 但是,关系在哪? 太平说不清,但是心里不得安稳。 她隐隐觉得,这是吴老九的又一个巨大阴谋,一但浮出水面,必是石破天惊。 但,那会是什么呢? 太平想不通。 如今,李贤在内,武承嗣在外。 看似李贤在渐渐得势,但也并未伤及武承嗣的根本。 短时间之内,也不可能让武承嗣伤筋动骨。 可是,局势是那么让人不舒服,似乎在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一种,武承嗣在城外呆的不错,算李贤折腾,可是兵权在手,朝旧党遍布,他也不急。 而李贤呢,似乎看到了希望,极力的想抓住它,不肯放手。 这种平衡看似没什么问题,只是,以武则天的英明决断,她本可以不用弄的如此微妙,可以达到平衡。 可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其实,太平不知道,或者她想不到,做到这种悬之又悬的地步,不是为了平衡,而是为了失衡。 而且,打破平衡的契机,马来了。 因为,宫传出,武则天病情已稍有好转,可见外臣。 而老太太第一个要见的人,是...... 武承嗣! ...... 。 第四五七章 唯一的机会(二合一) 看见好多人说,作者要把太平推上皇位 这个脑洞也忒特么大了点,动机在哪里?为什么啊?不要搞我。m.vodtW.com ———————— 老太太病情稍缓,第一件事就是,诏武承嗣入宫觐见。 这让武承嗣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这段时间,李贤在朝中东搞西搞,武承嗣其实一直看在眼里。 怎么说呢? 虽然他觉得李贤这是穷汉得了狗头金,纯属看不清斤两,瞎折腾一通。 但是话说回来,对于把他晾在城外,任由李贤胡来,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现在好了,老太太一但不再忧心病情,便马上让他入宫,这说明,武则天还是比较向着他的。 带着这样的心情再一次步入皇城,这回李贤似乎不在中枢,没见着人。 女婿郑克义、建昌王武攸宁等人自然也就没了约束,朝武承嗣围了过来。 “岳丈大人!”郑克义满面荣光,“陛下终于召岳丈大人觐见了,这魏王殿下的风光日子可算是到头了!” “嗯。”武承嗣也是难掩得意,“莫要胡言,全听陛下安排!” 说完,又转向武攸宁,“朝中事务,还算顺当吧?” 武攸宁是武士让的儿子,与武承嗣平辈。在武家一众兄弟之中。属于比较稳重可靠的存在。 对于武承嗣的问话,武攸宁淡然一笑,“皇兄放心,还出不了岔子!” “不过”武攸宁话锋一转,“待会见了陛下,皇兄还是尽早将朝务揽回来的好,再任由李贤折腾” 后面的话没说,但也十分明显。那意思,再由着李贤折腾,再大的家底也要败光了。 “嗯!” 武承嗣凝重点头,再不多留,与一众旧故拱手话别,准备入宫觐见。 却不想,众人散去,有一人却是没走,“豫王殿下,留步!” 武承嗣回头一看,认出是中书舍人张嘉福。 也是他豫王府的党众,只不过没法和郑克义、武攸宁等人相比,较为边缘罢了。 迟疑回转,“嘉福,还有何事?” 张嘉福立时上前,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豫王此见陛下,切莫主动提及取魏王而代之!” 武承嗣一愣!“何意?” 只见张嘉福眉头深锁,“嘉福亦说不太清,只觉只觉似有蹊跷!” “陛下虽是把七万禁军安于城外豫王手中,可是” “可是,这毕竟是禁军戍卫,早晚是要交出去的。” “反观魏王,排挤豫王旧故,却是顶走一个,他补一个,是实打实地在增强自己朝中势力!” 武承嗣点了点头,张嘉福说的没错,这段时间,确实是李贤得了不少的便宜。 自我安慰道“他再怎么折腾,也无法与我们抗衡吧?” 不想,张嘉福断然摇头,“非也!” 诚然看着武承嗣,“表面上看,魏王自然不可与殿下争。但是,殿下别忘了,这可是没算上狄仁杰、岑长倩、豆卢钦望等老臣的情况下啊!” “这几位老臣现在虽无立场,却不代表以后没有立场。” “更别说,如今魏元忠和李千里已然回朝,李多祚此次交割了军权,定是去吐蕃把老将黑齿换回来。” “毕竟黑齿常之一把年纪,又深得陛下恩宠,不忍其在吐蕃苦寒之地过冬。” “如果这些人也向着魏王那边” “!!!!” 武承嗣一惊,看怪物一般看着张嘉福。 心说,行啊!早怎么没看出来,这张嘉福颇有几分才智啊! 让他这么一说,那李贤还真有与自己一抗的资本? 别说,还真有。 如果狄仁杰、岑长倩等人,再加上魏元忠、李千里、黑齿常之都站在李贤那一边,那李贤还真有与武承嗣一较高下的底蕴。 想到这里,向张嘉福一拱手,“嘉福所言极是。本王却是疏忽了!” 张嘉福闻之一笑,“殿下说的哪里话,没有殿下的知遇之恩,哪有嘉福今日?” “嘉福只是提醒殿下,见了陛下,务必多留个心眼儿!” “好好好!” 武承嗣连连点头,告别张嘉福,向大内而去。 —————————— 武则天在两仪殿接见武承嗣。 两仪殿属于皇帝办公和休息两相结合之处,位于太极殿边上。 常朝之时,皇帝掖门听政。逢大朝、年节,还有皇家大典,则太极殿高坐。 一般的时候,则是在两仪殿,与朝臣会晤。 当然,也不像后世电影、剧中所表那般正式。 两仪殿中向来放松,皇帝与大臣对坐,喝着茶聊着天,就把国家大事给定了。 当年,武则天初入宫门,获封才人,就是在两仪殿侍奉太宗。 当然,这个侍奉可不是陪李二睡觉。 其实,后宫之中,除了一后四妃九嫔算是皇帝的妻妾,之后的什么才人、绣女、采女,与其说是皇帝的后宫佳丽,倒不如说是后宫的女官,也就是管理者。 因职位不同,职责也不尽相同,武则天当年就是两仪殿中,婢女宫人的头头,负责太宗起居,还有日常侍奉。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对太宗治国理政、管束臣子的手段知之甚详,为她以后执政打下了基础。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李治被立为太子之后,李世民将之留在两仪殿日日教导,并把武则天派到李治身边伺候,二人才能擦出火花。 即使武则天进了感业寺,成了尼姑,李治依旧忘不了。 所以说,两仪殿从某个角度来说,对武则天有着非凡的意义。 她从这里开始了宫廷生活,也从这里迈出了女主天下的第一步。 此时,老太太坐在偏殿的书房里,轻轻地抚摸着面前的桌案。 这张桌案,太宗坐过,高宗也坐过,之后,又是她坐了几十年。 “唐兴于此,却也在此归周!” 武则天脸上升起一丝戏谑,抬头看着面前的武承嗣,“侄儿你说,我大周又何去何从呢?” 武承嗣“” 武承嗣有点蛋疼,心说,你把它传给我不就得了? 面上却是拱手道“侄儿不才,愿保大周盛世永昌!保姑母千秋万代!” “哈哈哈哈!”武则天闻之笑了。 长嘘一声,“傻孩子,哪有什么千秋万代?” 老目之中尽是沧桑,“朕也是人,是人就难免一死啊!” 武承嗣“” 武承嗣再次无言,也许是老太太这次真的病的厉害,怎还伤春悲秋起来? “姑母保重凤体,大周朝还离不开你啊!” 只见武则天扶着桌案坐下,突兀道“是啊,还有大事未完。” 不等武承嗣反应,老太太又问了一句,“李多祚与李千里还没交割完吗?” “回姑母,没有。” “哼!”老太太略有不悦,“朕不上朝,他们做事也拖拉起来了。” “回头你告诉李多祚,让他不用交割了,直接上路!” 声调渐高“不就是嫌吐蕃苦,不想去换黑齿吗!?” 说着说着,老太太又抬头看向武承嗣,“你那七万人马,也好早些与成王交割了事。” “遵旨!”武承嗣心里都乐开了花。 奶奶的,老太太终于发话了,看李千里那厮还怎么拖着! 他也终于算是,回朝了。 “” “” 可是,好像哪不太对劲儿啊? 武承嗣有点纳闷儿,没了?交割兵权就完了? 抬头偷瞄了一眼武则天,得!老太太闭目养神,还真没了下文。 武承嗣急了,没下文可不行啊! 李贤怎么办?我怎么办?还让他监国?让人钝刀子割肉,一点点蚕食我的势力? 忍不住道“陛下!” “嗯?”武则天抬眼,“何事?” “这个这个”武承嗣急的啊,汗都下来了。 暗自思量,你说这该怎么说呢? “这个这个这个交割完兵权,侄儿有何事可为陛下分忧?” 好吧,张嘉福提醒过他,不能明说,恐武则天不喜。 所以,武承嗣拐着弯的说了。意思就是,给我安排个差使呗。 可惜,他拐弯儿,老太太可是一点弯都不带拐的。 “哦。” 一副恍然之姿,“交割完兵权” 老太太沉吟起来,好像真的在思考。 武承嗣立时眼神热切地看着武则天,就等下面一句话了。 没想到,武则天道“侄儿领兵奔波数月,劳苦功高,就暂在府中修养些时日,再谋后话吧!” “” “” 武承嗣整个人就定在那儿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武承嗣脑袋嗡的一声,就觉事情不妙。 “陛陛下。” “嗯?”武则天再次疑然出声,“还有事?” “没没事。” “那就下去吧!” “” 下去吧? 武承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木讷转身,连上礼告退都忘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了两仪殿门前,怎么推开的殿门,怎么一只腿迈出去的。 正当他继续浑浑噩噩地往出走的当口,只闻偏殿之中,老太太已经抚摸着那张桌案,喃喃自语的一句 “唐兴于此,又于此归周。今日,朕就再还之于唐,就不欠你们父子的了!” 武承嗣冷汗都下来了。 “还之于唐?不欠你们父子?” 那父子是谁? 当然是就是太宗与高宗父子了! ———————————— 交归兵权,回府修养。 武则天的这道旨意一下,等于是任由李贤在朝中颠倒乾坤。 武承嗣走的大内的廊道之中,不由苦声发笑。 他还傻乎乎的以为老太太意在立他,其实,不过是武则天的缓兵之计。 现在倒好,空欢一场。 不由想起月前还在笑话李贤痴心妄想,穷汉得了狗头金。 现在呢? 讽刺啊! 真他妈的是讽刺! 出得承天门,眼前又是皇城中枢各省。 此时,李贤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哎呀呀,豫王殿下这是刚从宫里出来?” 其实,李贤还不知道武承嗣在宫中经历了什么,更不知道老太太已经剥夺了他的兵权,让他回家凉快,给李贤让路。 他真的只是出于礼貌,再加一点虚伪,来和武承嗣搭话。 但是,落在武承嗣耳中,则是天下间最最让人无地自容的羞辱。 “你!!你!!” 面色通红,怒发冲冠。 “你小人得志!” “呃。”李贤怔住,心说,这是怎么话说的? “豫王殿下这是怎地了?” “怎地了?”武承嗣眯起眼眸,“怎地了你心里清楚!” “哼!”冷哼一声,“本王劝你,莫要得意太早,你还没住到东宫去呢!” “本王还有机会,本王定要让陛下改变心意!” 说完,拂袖而去。 留下一地鸡毛,还有皇城中,茫然发呆的李贤和一众朝臣。 尤其是郑克义、武攸宁等人,脸色都变了。 武承嗣刚进宫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出来了就是面如死灰,失态大怒。 这说明,肯定是出事儿了啊! 当下,武攸宁给郑克义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趁着众人不察,溜出了皇城,追着武承嗣就去了。 总要弄清原委,才好应对嘛。 —————————— 豫王府。 郑克义、武攸宁,还有武承嗣的几个儿子,围着武承嗣聚在厅中,一番追问。 武承嗣终是道出,宫中武则天的那番定夺。 “什么!?” 郑克义与武延庆先是乱了阵脚。 “陛下陛下竟如此安排!?” 哀嚎一声,“这当如何是好?” 一旁的众人听闻,也是为其感染,气氛沉闷。 “闭嘴!” 却是武攸宁一声冷喝,止住郑克义与武延庆的哀嚎。 瞪眼道“还没到你们哭丧的时候,鬼叫个什么!?” “” “” 二人登时不敢出声。 武攸宁这才看向武承嗣,“皇兄,陛下真的有意魏王了?” 只见武承嗣艰难点头,“当是如此了。” 武攸宁急道“那皇兄做何打算?” 武承嗣目光一凝,“没那么简单!” 抬起头来,神情甚坚,“我武家存亡全系于此,本王怎可认输?” “他李贤想到得到那个位子,就算有陛下支撑又能怎样,朝臣们就都会答应吗?” “攸宁,你这就去联络武氏宗族,还有咱们的人。三日之内,我要所有人联名上表,与陛下施压!” 看了一眼郑克义,“上次克义请立太子,举朝臣一千五百人。这回” “这回我要五千官员,联名上请!” “我要让陛下看看,不立我武承嗣,他李贤一天都玩不转。” “好!”武攸宁点头,转身就走,“弟这就去联络众人。” 武攸宁一走,郑克义惊魂未定,“岳丈大人,那接下来呢?” “联名上表之后,咱们当如何?” “”武承嗣卡住了。 以他的能力,也就能想到一个联名上表出来。 让他再出点什么奇招呵呵,没那本事。 不过,郑克义这一问,却是让武承嗣想起一个人来——张嘉福。 刚刚在宫门之外,张嘉福那番话颇有见地,显然是有真本事,以前倒是没注意到。 也许他能有什么对策? “克义,你去,去把张舍人请到府上来。” 郑克义一听,知道武承嗣要用张嘉福,登时往外跑。 他与张嘉福共事多年,是清楚的,那家伙确实有本事。 一个时辰之后,张嘉福到了豫王府。 武承嗣也不与之见外,直接将事情原委与之道来,连同让武攸宁联络众人上表的事,也与张嘉福说了。 最后,还恭敬地礼贤下士起来,问计张嘉福。 可是,武承嗣没想到,他刚说完一切,张嘉福沉吟半晌。 抬头看着武承嗣,说出一句把武承嗣吓了半死的话。 “没用的,现在上表为时已晚!” “殿下,趁兵权还在,唯有拥兵上请一途,可保” “一丝生机!” 。 拉肚子,晚了点。 二合一。 第四五八章 太仓促了吧 “殿下,趁兵权还在,唯有拥兵上请一途,尚有一线生机啊!” 张嘉福的一句话,听得武承嗣只觉从脚底板往上钻凉气。 “你你说什么?” 武承嗣腮帮子都是木的,面无人色,脊背生寒。 “你你让本王让本王兵柬陛下?” 只见张嘉福面无表情,“没错!怎么?殿下无胆?” “让” 武承嗣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一下瘫软在椅背之上。 “让” “让本王想想。” 好吧。说心里话,张嘉福所言,之前在两仪殿之时,武承嗣也曾经有那么一瞬生出不臣之心。 但是,也只是一瞬罢了。 他不敢,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反了老太太。 因为,那是武则天啊! 以至于,当张嘉福说出“拥兵上请”之策的时候,尽管想过这个可能,武承嗣还是吓了一跳,几近痴傻。 “不” “不不不不”武承嗣眼神飘忽,虚汗横流,“不不不不不行的啊。” 张嘉福眼神一眯,这个时候,他可是比武承嗣要镇定得多,“有什么不行?” 武承嗣猛然抬头,“那七万人马说是与本王节制,可真若兵柬,他们会听本王的吗?” “会!” 张嘉福重重点头,“殿下也不想想,各路兵马、朝中文武,此次都有封赏,唯独这七万将士,不但赏赐无期,而且已在城外困守月余。” “恐怕早就怨声载道,埋怨女皇不公了。” “若殿下稍加鼓动,必成揭竿而起之势!” “这”武承嗣本能的想要反驳,因为他打心眼儿里恐惧这个计策。 可是,张嘉福似乎说的有道理,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只得强辨道“可是可是就算有这七万人马,想到对抗李千里的十万禁军,还要攻入大内,也非万全啊!” “哎呀,我的殿下啊!” 张嘉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哀呼。 “殿下怎么就不明白呢?” “如今,李千里与李多祚交割不明,毫无防备。加上初掌禁军上下不通,这才是最好的机会啊!” “况且,那十万禁军之中,左卫亲府中郎将是武载德,右卫将军是武攸暨,左千牛卫中郎将是武嗣宗,右卫勋二府中郎将是武攸宜。” “十万禁军,有半数在武家掌握之中,殿下还畏惧什么!?” “难道,殿下要等交出兵权,拘谨在府?” “等狄仁杰、岑长倩他们反应过来,群起拥立李贤之后,方知悔矣!?” “那时就晚了啊!!” “” 武承嗣的眼神依旧飘忽,依旧犹疑不定,怯声道“那那武载德他们,会听我的?他们他们还是忠于陛下的吧?” 张嘉福“” 张嘉福已经彻底无语了。 当下,也顾不得上下之别,拉起武承嗣就往外走。 “走!殿下随我去挨家走过,看看武载德他们在李贤为太子这件事上,是遵从圣命,还是与殿下一同殊死一博。”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李贤当太子,那武家人哪一个能得到好处? 就算再忠于武则天,在这件事上,也没法妥协。 别说什么武载德、武嗣宗之流了,如果换做是武三思,也没法答应。 ———————— 其实,张嘉福所说的时机,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总结下来,有四点 其一,七万禁军的兵权还在武承嗣手上,且将士们未得封赏,颇有怨言。 其二,李千里的十万禁军刚刚到手,不见得形成战力,何况还有诸多武家将领在其中。 其三,狄仁杰、岑长倩等老臣还未彻底倒向李贤。 其四,武家族人在这件事上,多半是会站在武承嗣一边的。 错过这个时机,那武承嗣再想翻盘,希望就不大了。 在张嘉福看来,武承嗣的那些什么五千官员上请之类的戏码,简直就是儿戏。 有那五千脑袋,拎着菜刀也冲进两仪殿了。 但是,话说回来,武承嗣怕啊!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恐惧,这是被武则天支配几十年落下的“病根儿”。 “嘉福!!”武承嗣拼命挣脱着张嘉福的拉扯,“嘉福,你听本王说!!” “此事当从长计议,万不能鲁莽!” 把张嘉福气的啊,奶奶的,老子自己当去逼宫都没这么费劲! 实在说不服武承嗣,却是在这个时候,武攸宁回来了。 一看。这干嘛呢?张嘉福拖死猪似的往出拽武承嗣。 两人这是闹的哪一出? 结果,张嘉福一见他来了,一把又将武攸宁拉住。 “建昌王殿下来的正好,且与老夫评评理!” 当下,把之前对武承嗣说过的话,对武攸宁那么一说。 哐当,武攸宁还不如武承嗣呢,直接坐地上了。 “什,什什什么玩意儿!?拥兵上请?” 武攸宁看怪物一样看着张嘉福,心说,以前知道这老家伙是个狠人,可没想到他这么狠啊! “这不太合适吧?” 好吧,稳重如武攸宁也打的退堂鼓。 “能,能行吗?” 张嘉福一阵无语,甚至有些自嘲。 你说,我跟的这是什么主子吧?武家这帮兄弟,有一头算一头,都特么不是成大事儿的东西。 幸好啊!幸好及时弃暗投明。 没办法,不厌其烦地又把当下是最好的起事时机之言,同武攸宁又说了一遍。 还好,武攸宁比武承嗣强那么一点点,经过张嘉福这么一说,眼神之中现出犹豫。 “皇兄!”看着武承嗣,“似乎似乎只有张舍人之计,可解此局了啊!” “皇兄想想,李贤若是得太子之位,那那我武家上下安有不死之理?” 武承嗣一听,武攸宁都这么说了,满面苦涩,“真的真的要反了姑母吗?” 武攸宁沉吟半晌,“这样,我们可以先联络梁王。” “如果武三思也肯与我等一同起事,那加上他的朝中党羽,此事胜算就大了。” “若三思不从,那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 武承嗣沉默了,事到如今,武攸宁与张嘉福眼神热切,他若说不行,怕是也晚了。 “那就暗中联络梁王看看吧!” 得,武承嗣这算是赶鸭子上架。 直到武攸宁和张嘉福走了,约定明日一同暗结武三思,探问动向之后。豫王殿下还是没反应过来。 我这就 这就要谋反? 太特么仓促了一点吧? , 第四五九章 计成 武三思的日子并不好过。 尽管吴宁已经明示于他,因为武崇勋这层关系,可以冰释前嫌。 但是,随着李贤在朝一天天的得势,随着武承嗣在城外呆的时间越来越长,武三思的心里越来越不踏实。 以至于,每夜梦,那些曾经被他诬告,被他以各种卑鄙理由陷害而杀的李室冤魂,都哭喊着来与他索命。 吴宁?呵! 武三思这才明白,原来,他最大的敌人并不是什么吴宁,而是自己曾经造下的孽,欠下的黄泉债。 而在这个时候,武承嗣、武攸宁,还有张嘉福找了梁王府。 “......” “拥兵请?兵柬?逼宫!?造老太太的反?” 当这些念头,随着武攸宁与张嘉福的徐徐道来,一股脑的钻进武三思的脑子。 他并没有像武承嗣初次听闻时那般,吓的半死。 因为,那些半夜入梦的李家冤魂,早已经让武三思的神经变得麻木无感。 “梁王殿下!”张嘉福费力说服着,“李贤得朝,无论梁王,还是豫王,下场如何,不想自知啊!” “此等危机存亡之时,梁王殿下万不可....” 张嘉福还没说完,闷头坐在那里的武三思突然打断了他。 “本王答应了。” 张嘉福一听急了,“殿下别急回绝,且听我....” “嗯?” 张嘉福愣在那儿,武承嗣和武攸宁也傻眼了。 “梁王殿下....说什么?” 武三思抬起头来,“本王说,本王答应了。” “张舍人直说,要如何行事便可。” “如.....” 张嘉福差点没憋死,奶奶的,这谁能想到,武三思答应的这么痛快?还如何行事? 心暗道,你若不答应,咱们豫王殿下连硬来的胆子都没有,哪有什么下一步如何行事? “这......” 张嘉福看了看武承嗣和武攸宁,心说,怎么办? 现编?那现编吧,好在这事儿并不复杂。 无外乎是挑个日子,控制长安内外城防,杀进宫去,完了呗。 张嘉福略有沉吟。 “本月初七,即为夏至。依往年旧历例,陛下要领武百官郊农祈福祭祀。” “今年算陛下有病在身,多半是李贤代天子行祭。” “陛下不去,但规制、仪仗却是少不了的。” 武攸宁听到这里,眼前一亮。 “到时,金吾卫要提前数日出城,负责祭所四周的防卫。” “对!”张嘉福重重点头,“金吾卫一出宫,那宫只剩羽林卫守备。” “按理说,应调左右千牛卫之的一支入宫顶替金吾卫,担负宫防务。” “......” 武承嗣愣了,脱口而出:“要是武嗣宗的左千牛卫......” 哦操! 武承嗣一个激灵,那打开宫门岂不是简单至极? 张嘉福此时道:“若夏祭前夜,也是金吾卫出城之后,一面让武载德等武氏族人在禁军营牵制李千里,另一面,豫王殿下调一万人马围困门阀各家、朝官府宅。” “再调一万人马直奔十六王宅,将李贤擒杀,李氏诸王控制,剩余五万人马与千牛卫里应外合,直入大内......” ...... 下面的话,张嘉福已经不用多说了。 只要李千里的十万禁军动弹不得,朝武尽困家宅,再杀了李贤,闯入宫,那不管武则天如何行事,也是大事已去,无力回天了。 到时候,宫出传出旨意,新皇登基,算朝臣不服,又能怎样? 武承嗣、武三思,还有武氏诸臣人多势众,足以应付局面。 张嘉福此计看似急智,简单粗暴,可也是面面俱到,没有破绽了。 三人看向武三思,张嘉福面有得意:“梁王殿下,此计如何?” 武三思低头沉吟着,计是好计,可是...... 不由得想起一个人,突然问道:“那穆子究呢?” “穆子究当如何掌控?” “嗯?” 张嘉福和武承嗣都是一愣,心说,穆子究?他值得担心吗?这可是皇权争斗,他一个异姓郡王得了台面吗? 武承嗣皱着眉头,“穆子究....” 不由想到一个可能,“三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难道那穆子究真如你所言,是吴宁!?” 除非穆子究是吴宁,否则这件事儿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呃....” 武三思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失语了。 尴尬一笑,“不...不是。” 想起武崇训,想起儿子苦心为他在吴宁那里保得周全,武三思留了个心眼儿,觉得还是不要把吴宁的身份告诉武承嗣的好。 “宋之问死了,小王哪知道他是不是吴宁。” “只不过....”支吾辩解,“只不过,穆子究才智无双,小王觉得,还是防着他点好。” “嗯。”武承嗣还真信了,低头沉吟,“穆子究....穆子究。” 武攸宁插言道:“要不,除之后快,以防万一?” 他与穆子究接触不多,依他之见,既然不知虚实,那还不如除了,一了百了。 不想,武承嗣与武三思齐齐摆手,“不可!” 武承嗣凝眉道:“穆子究非是凡人,暂时除不得!” 好吧,在武承嗣看来,一个穆子究不可怕,可怕的是穆子究身后的长路镖局和天下绿林。 看看这次知道了,穆子究接了一趟死镖不要紧,长路镖局三个月没接镖,说是天下大乱也不为过。 在没有找到替代穆子究,替代长路镖局的手段之前,冒然除之,那武承嗣即使得了天下,也将是个烂摊子。 这点觉悟,武承嗣还是有的。 思索片刻,“暂时不要动他,看其是何反应吧!” 心说,若穆子究不服于他,再杀不迟。 “那李氏宗亲呢?”武攸宁又提出疑问。 刚刚张嘉福说的是除了李贤,其余李氏宗亲暂时看管。 可是,武攸宁觉得不妥,不如一并除之,以绝后患。 “杀!”武承嗣也不知道哪来的狠劲儿。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做了,那来个彻底。 “十六王宅,除了一个长宁郡王府,一个不留!” 武三思、张嘉福闻言,脱口而出:“不可!” 随之二人皆是一愣,对视一眼,武三思抢白道:“不可尽除,李千里手可还有十万兵马呢!” “对啊!”张嘉福急道,“吴王府不容小觑,殿下还是稳妥为。” 武承嗣想了想,确有道理。 “那....暂时看管,不与诛杀吧!” ...... 一个惊天的兵柬之谋,这么慢慢成形了。 ...... 。 第四六零章 再次出现的神秘人 武三思之所以毫不犹豫地支持武承嗣兵柬,也是无奈之举。≦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儿子武崇训一片孝心,可是那孩子终归是太天真了,有些事,是做了就回不了头的。 就像现在,武三思别无选择,只能跟着武承嗣硬来。 因为,他宁可让武承嗣上位,也不能是李贤。 然而,大计已定,三人临走之前,武承嗣故意落后半拍,与武三思独处。 “三思,为什么?” 武承嗣阴沉着脸,“为什么不尽除李家人?真的是因为李千里吗?” 武三思眉头紧锁,心知,终究还是没能逃过武承嗣的眼睛。 “兄长!”武三思疲惫地应话。 “够多了!我们杀的已经够多了。” “再杀下去,八辈子也还不完啊!” “”武承嗣一阵默然。 抬头望天,良久方迈步而走,口中吐出一句“妇人之仁!” “兄长!” 武三思急追两步,叫住武承嗣,“有一事,还要求兄长帮忙。” 武承嗣顿下脚步,“何事?” “今日所谋,不要让崇训、崇谦知晓。” “我怕他们走露风声。” “呵呵。”武承嗣干笑一声,“是怕崇训背着你这个爹,告诉太平公主吧?” “哼!”讥笑一声,摇头而走,“三思这个爹当的,可真是” 说完,消失在梁王府内。 —————————— 夏至前夜子时,谋江山大事。 到时,武承嗣长子武延基与高平王武重规领一万人马,封锁长安门阀以及朝官府邸,务保当夜无一人出得府宅。 淮阳王武延秀、陈王武承业再领一万人马,由朱雀大街甲二号,也就是太平公主府起事,向十六王宅冲杀,以求击杀魏王李贤,控制李氏诸王。 颍川王武载德、千乘王武攸暨等禁军将校,则是按兵不动,只求牵制李千里及麾下禁军。 而豫王武承嗣、梁王武三思、建昌王武攸宁三人领剩余五万人,由临川王武嗣宗领左千牛卫在宫内策应,届时打开重玄、玄武两道城门,迎武承嗣入宫。 各处相约,子时起事,不得有误。 之后,武承嗣反复推敲,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方安下心来。 只等夏至前夜,也就是初六子时,放手一搏。 然而,真的是万无一失吗? 初三晨,旭日东升,朝阳初起,长宁郡王府。 此时,吴宁面前,摆着两份密报。 一份,是从官宁教坊,巧儿那里送来的。 上面无非就是日常从教坊里听来的一些八卦,巧儿会拣选有用的,定期向吴宁汇报。 而这一次,吴宁看出一些不同来。 首先,是武三思将武崇训打发去了骊山的华清宫。 豫王府小吏在教坊里吹牛,说是豫王妃出城了,把府中事务都交给了他。而府中也添置了不少铠甲兵刃,需要他做账。 至于几乎是日日在官宁教坊笙歌的武载德、武嗣宗、武承规等武家诸王,已经是一连数日不见踪影。 巧儿让当红的娘子与几家王府稍话,却是也无回音。 最最重主的是,城外禁军前锋营的一个营校偷偷进城吃花酒,吃多了酒,欠了妓债,却得意叫嚷,说什么初七之后,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取之不尽,还差得几个酒钱? 若换了平时,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用处其实不大。 不过,有心算无心,本来近期就盯着武承嗣那边,这让吴老九心绪难平。 种种迹象表明,武承嗣不想交出兵权,甚至欲兵行险招? 可是,太快了吧?这比预想之中的要快了不止一步。 看向另一份密报,吴宁眉头皱的更深。 抬头看着吴老八,“哪儿来的?” 吴老八一摊手,颇有几分玩味,“有人跟咱们玩花活儿,悄悄扔到院子里来的。” 吴宁一滞,“又是一个神秘人?” “呵。”吴老八大剌剌的坐到吴宁身前,“神秘不起来,往咱们门子里玩这种江湖伎俩,也太瞧不起咱们了吧?” “放心,刚撅腚就让咱们盯上了。老十一已经跟着了,跑不了!” “嗯!”吴宁放心地点了点头,闭目不言。 那意思是,等老十一回来再说。 可是,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已经到了中午,老十一才回来,脸色还不太好看。 吴老八一看,“怎地?跟丢了?” 老十一摇头,“丢倒是没丢。只不过,对方太小心了,那人直接出城了。” “我见他没回来的意思,直接下手把人抓了,想看看能不能拷问出点什么。” “可是,那就是普通人,城外三十里杨家村的。” “昨夜收了人钱,来办事的,问不出什么。” “!!!” 吴宁猛的睁开眼,看着桌案上的那张字条“初六子时半,豫王反!” “子时半” 吴宁沉吟着,看来是他想简单了,这潭水远比吴宁相像的要深得多。 他实在没想到,只是简单的一点刺激,武承嗣居然反的这么快。 而眼前的这份密报,又是怎么回事? 送信的这个人,既可以知道吴宁都获取不全的秘密,又不想武承嗣成事,所以送来密信告发? 可是,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是送吴宁? 是只给了吴宁,还是发出了很多份,使得人尽皆知了? “现在怎么办?”吴老八皱着眉头,打断了吴宁的思绪。 指着桌上的密报,“不会被这个给搅和了吧?” 吴宁回过神来,淡然一笑,“没影响。” 也看了一眼那份密报,“倒算是帮了个忙。” 单就武承嗣谋反这一件来说,确实没什么影响,吴宁只需要提前准备便可。 吩咐吴老八,“去吧,叫咱们的人准备。初六夜上怕是要见血了。” “得嘞!”吴黎欢叫一声,就往外走。 —————————— 这份密报,确实不是只有吴宁一份,而是好几份。 不过,有意思的是,吴宁是初三接到的密报,而另外两份则是初六早晨,也就是武承嗣起事的当天,才传到另外两人手中。 一个是,成王李千里。 另一个则是,咱们的公主殿下,太平。 , ———————— 我争取码下一章,不过脑袋不太好使了,也不知道有没有。 暂时“,”没有也别骂我。 可能是上个月确实累到了,这个月初状态一直不好,加上剧情烧的我脑袋也疼,最近更新不给力,对不住大伙儿。 不过,少更也是为了尽快调整。 不瞒大家,十六号有一个大封推,还挺重要的。苍山是想着养一养,到时借着大封推的机会,爆发一大波。 所以,等我。 第四六一章 太平有点晕 李千里看到武承嗣谋反的消息,着实吓了一大跳。m.vodtW.com 他第一反应是,进宫觐见。 可是,还没等他出家门,吴宁派来的人已经到了。 “成王殿下!”道爷一脸风清云淡,“九郎让贫道转告殿下,不必惊慌,只需稍作准备,等陛下与九郎的消息便可。” “啊?” 李千里懵了,都顾不问孟道爷是怎么来的,怎么知道这密报的内容,抖着那份密报,“陛下和九郎已经知道此事?” 道爷点头,“知晓。” “那....”李千里一呃,“那是何人送此密报?” 孟苍生道:“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已经派人去跟着送信的人了。” 吴宁接到密报,猜想如果不是只送给他一人,那么像李千里,还有李氏诸王,很可能也会接到提醒,所以早派人盯着各府。 只不过,和次一样,告密的人显然极为小心,用的都是京城内外的普通百姓,让人无从查起。 不过,有了道爷的话,李千里也安心了。 想一想也是不由苦笑,武承嗣还是太天真了! 此事不败露还好,一但败露,哪里还有成功的机会? 更何况,他面对的可是吴老九和武则天啊! 至于他手下禁军之的那几个武家人...... “哼!” 李千里阴笑一声,那几个草包,还想牵制老子!? “来人!给禁军各卫将校送话儿!” “说本帅初掌禁军,今日入夜,在左卫厢营大帐设宴,款待同僚。” “届时请诸位,务必到场!” 李千里心说,不是想控制我吗?好啊,我把你们叫到一块儿,让你们控制。 到时陛下旨意一到,一打尽,还省了麻烦。 而武载德等人现在还在头疼:怎么才能控制李千里,让他不去坏事? 可谓是绞尽脑汁,反复斟酌啊! 如说,李千里今夜要是住在家里当如何,住在大营又当如何? 怎么能切断他和禁军各营的联系,怎么控制各营听闻宫兵变而不得驰援。 反正是机关算尽,颇费了些力气。 结果,李千里营设宴,什么都省了。 武载德还想呢,早知道他有一这出,我费这劲干嘛? 现在却是简单了,有心算无心。到时候,让手下兵将暗把李千里设宴之地一围。 他若知道宫有变,那困在其;若是不知道,那大伙儿喝酒吃肉,也不用挑明。 多好! ...... 太平公主接到密报更要晚一些,已经是黄昏时分。而且,没等她看密报写的是什么,吴宁的人也已经来了。 “殿下,九郎让殿下今晚去长宁郡王府。” “去他那儿?” 太平一愣,实在是没看密报,不知道吴宁大晚的叫她去做甚。 “在......在他那过夜?” “对!”吴老八点着头,“今夜在我们那边过夜。” 太平无语,“这......不太合适吧?” 结果,一看密报:武承嗣今夜谋反!? 太平一个激灵,“走!”拉起吴老八走,“去见九郎!” ...... —————————— “吴老九!” 太平公主一到吴宁这里,是满面怒色。 “你在搞什么鬼!?” 来的路,咱们公主殿下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怎么武承嗣反了呢?谁给的他胆子? 再联想近来朝诸多变动,太平有点明白了。 这分明是吴宁和老太太挖的一个坑,一步步把武承嗣逼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你们疯了吗!?” 太平满眼的不敢相信,老太太为了把吴宁推皇位,已经疯狂到这个地步了吗? 要知道,此间稍有差池,所有的命运都是未知。 社稷体大,怎么可以冒这么大的风险? “说!”怒视吴宁,“今日不与本宫说个清楚,本宫与你没完!” “......” 吴宁先是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现在是戌时半,离子时半还有整整两个时辰。 回身对屋的吴老八和罗厨子道:“让道爷入宫吧!咱们的人也逐渐在十六王宅埋伏下来。” “得嘞!”吴老八返身走。 罗利也知今夜要动真格的,难得的没和吴宁绊嘴。 不过,没走几步又折回来了,“对了....”罗厨子神情有些纠结,“城西那边没什么大事儿吧?” 吴宁回:“应该没什么问题。” 长安城西住的都是门阀和朝官,武承嗣再怎么说也不敢下杀手的。 只闻罗利又问了一嘴,“那宣城长公主府....要不要把人接过来?” “......”吴九宁一翻白眼,真难得你这个时候还想着呢哈。 瞪了罗利一眼,嘴却道:“倒是我疏忽了,你去把宣城一家也接到十六王宅来吧!” “唉!”罗厨子一点头,咧着嘴走了。 咱们公主殿下在一旁看的心焦,等人都出去了,才对着吴宁嚷嚷,“你到底听没听本宫说话?” “说!谁给你这么大胆子,连社稷安危都不顾了?” 吴宁瞥了她一眼,心说,咱们公主殿下什么时候关心起社稷安危了? 突兀道:“张嘉福这个人,殿下了解多少?” “嗯?” 太平愣住,“问,问他做甚?” 慢身坐下,“这个人....”显然在思索怎么回答吴宁。 “这个人是武承嗣提拔起来的,进士出身。若论才、政方,是豫王府少有的能事之人。” “不过,武承嗣对他也只是稍有提点。” “你是知道的,在豫王府里面,主要还是武家人占据主导。像是武攸宁、武攸暨、武载德的声音更大。” “张嘉福一个外人,又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出身,在豫王府属于边缘化的人物,不太得志。” 把自己知道的,还有看法,一股脑的说给吴宁听,随后才道:“你问他做甚?” 吴宁一笑,“我若说,这一切是张嘉福一手操控的,殿下信吗?” “什么!?”太平一惊,“张嘉福?怎么可能?” 吴宁道:“千真万确!” “开始我也觉得豫王起叛有些突兀,所以这些天一直暗探查。” “最后确定,是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张嘉福,生生说服了武承嗣、武三思,还有武攸宁等人,起兵逼宫!”、 “这.....” 太平有点懵,这事儿说是老太太做局,吴宁做局,太平都相信。 说是张嘉福...... 简直匪夷所思。 茫然看着吴宁,“所以,武承嗣这遭,不是你在背后操控?” “朝近来调动,也不是逼武承嗣谋反?” “呃。”吴老九愕住了。 “怎么说呢....”一脸尴尬,“朝变动,确实是我出的主意。” “目的也是逼李贤和武承嗣相斗,甚至逼反他。” “但是,远没有这么快!” “你明白吗?” “......” 咱们公主殿下一脑门子的问号:“没明白。” 好吧,不但没明白,还有点晕。 ...... , 第四六二章 造反的都喜欢玄武门 太平有一句话说的很对,“社稷体大,怎容儿戏?” 不管吴宁和老太太要达能什么目的,设下怎样一个精妙绝伦的局。≦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从帝视角来看,吴宁如何运筹帷幄,总揽大局。 可是,无论如何,这个局里最大的筹码,也是最大的诱饵,是江山社稷。 太平公主无法理解,老太太也好,吴宁也罢,怎么敢拿社稷开玩笑? 但是,吴宁的话又让太平有点不明白,什么叫“远没有这么快?” “好吧!”吴宁一摊手,“这回,我被人算计了!” “什么?” 太平心说,这倒是新鲜了,吴老九居然被人算计了? 好好看了看吴宁,“你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谁啊?这般厉害?” “......” 吴宁有点面热,他这回真的是被人算计了。 “是这个张嘉福!” 吴宁凝重起来,“我与陛下确实要让李贤和武承嗣斗起来,哪怕最后其一人相仿前人用强力夺权,但这一切也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苦笑一声:“你们只看到老太太最后的任命,让武承嗣和李贤敏感起来,可是,你们难道没注意到吗?” “我进了户部,接掌了财权。” “豆卢钦望兼掌吏部,掌握官员任免。” “魏元忠在兵部,李千里统帅长安禁军,李多祚和黑齿老将军在外,再加岑长倩稳坐相位....” “大周朝从财权、吏治、兵权,再到枢,全都是可靠之人。” “算陛下称病不朝,李贤与武承嗣斗的欢快,可也能控制在很小的一个范围之内,天下不会因为他们而生乱。” “而且,现在的一切只是一个开始。” “之所以表现的很是偏向李贤,那是因为李贤之前实在太弱了,他需要时间来积蓄力量与武承嗣抗衡。” “等到李贤足够强壮,老太太自然会让武承嗣在朝再次得势,使得两方达到平衡。” “可是....” 吴宁深吸口气,“这张嘉福的出现,把一切都打乱了。” 吴宁也没有想到,张嘉福时机抓的这么准,正好是武承嗣心理最薄弱,且有能力奋起一击的时候。 “......” 太平公主听得是目瞪口呆。 “所以,张嘉福打乱了你和母皇的计划?” “没错。” “那....”太平瞪眼看着吴宁,“那你们的原本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让贤皇兄与武承嗣内斗?” 吴宁...... 吴宁沉吟了一下,“为了让所有人对李武两家的继承人失去信心。” “只有这样,新的继承人才能被接受!” “!!!” 太平只觉心跳都漏了一拍,脱口而出,“那个新的继承人....是你?” 吴宁只是真勾勾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 这是一个很大的局,一个凭空出现的皇族弃子突然回来要接掌天下,谁会认可呢? 无论从理,还是法,都无可能。 唯有一个办法,那是让所有人先改变看法,从而接受。 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那......接下来怎么办?” 太平痴痴地看着吴宁,“到了这个地步,你...你能怎么办?” 吴宁一笑,看着窗外的时色,已经将近子时。 “将计....计!” ...... —————————————— 李千里此时坐在左卫厢营的军大帐之,下首,各营将校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任外人谁也不会想到,在这大帐之,隐藏着深深的杀机。 李瓘从帐外进来,好不容易摆脱几个醉汉的纠缠客套,终于不动声色地到了李千里身边。 小声道:“父王!已安排妥当,请父王放心。” “好。”李千里笑着应声,表面却是举杯与武载德对饮,一副沉迷饮宴之态。 李瓘继续道:“皇城的金光门闭而未锁,待会儿......” 环视宴场:“待会,陛下圣命一到....” “将这帐的叛臣一举诛杀,之后只需片刻,父王大军便可直入大内,解陛下危局。” “嗯。” 李千里笑的更加灿烂,看面前的武载德等人,已经如同死尸。 心更是嘲弄,与老太太玩宫变这一手,不是找死是什么? 那个女人在这皇成里打混了一辈子,什么阵仗又没见过? “呵呵。” 摇头一笑,吩咐李瓘,“盯紧大内,一有旨意,立刻入禁救驾!” ...... ———————— 亥时三刻,更鼓响彻长安各处。 长安南左门,也是安化门前,武承嗣的几个儿子,长子武延基、三子武延安、四子武延寿,还有最小的武延秀,加武承嗣的弟弟武承业,领两万人马立于城下。 武延基有些紧张地看着武承业,“叔父,差不多了。” “嗯!”武承业咬了咬牙,“叫开城门,入城!” ...... “城听令,宫有变,豫王殿下奉旨勤王,速开城门!” 守城兵将一愣,这都哪跟哪儿啊? 呆愣之间,却见负责外城戍卫的右卫二府郎将、建安王武攸宜出现在城头。 “开城,速领大军入城勤王!” “.......” 将校顿住,不知所措。 武攸宜哪肯容其迟疑,猛的抽出腰间直刀,“开城!贻误大事,立斩不赦!” 守城兵将不敢多问了,赶紧打开安化门,迎接大军入城。 ...... 另一边。 长安北城外,大明宫北面的两道屏障重玄门和玄武门,此时已经被负责皇城守卫的武嗣宗打开。 望着近在咫尺的皇宫内苑,豫王武承嗣金甲着身,眉目森严。 回身凝望身后武攸宁和武三思,以及刀兵林立的五万将士: “将士们!!” 武承嗣沉声大喝。 “魏王李贤挟持天子,昏庸乱政!” “我等男儿,忠心为主,今日起事,清肃君策,朗卫乾坤!” “尔等可愿与本王同去,扶守大周,万世太平!?” “事成之日,高官厚禄取之不尽!” 一番慷慨之下,武攸宁率先出列大礼奉,行的却是君臣之礼。 “吾等不才,愿随豫王同往!” 身后将士齐声高喝:“吾等愿随豫王同往!” “愿随豫王同往!” 声势滔天,响彻大内。 当下,五万人马由重玄门和玄武门入,穿过大明宫,直奔太极宫内的两仪殿而去。 ...... 此时此刻,武则天立于两仪殿前,隔着巍巍宫禁,遥望着大明宫的方向,老太太苦涩一笑,多么的讽刺! 嘟囔了一句:“怎么造反的,都喜欢从玄武门进来呢?” ...... 。 第四六三章 差了半个时辰 随着大明宫内喊杀骤起,数万叛军向着太极宫两仪殿杀去。 已顺利入城的武延基、武承业等人,望着宫城处的冲天火光和隐隐传来的喊杀之声,对视一眼,皆知豫王已然起事。 当下不敢耽搁!武延基、武重规,领一万人马转向西城,直奔门阀家宅,朝官府邸! 而武延秀、武延安、武延泰、武承业四人则是举刃急冲,第一站是位于朱雀大街甲三号的太平公主府。 只不过,让武延秀等人没想到的是,高泰、高严福两位太平府主事,早得了公主吩咐,不等大队人马冲到,便大开府门任叛军入府。 武承业一见太平不在府,宫喊杀也已经传的愈发真切,估摸着武承嗣已经打到了太极宫前。 不敢多想,急令将士直奔十六王宅,那里才是此次宫外各处的关键。 因为那不但住着魏王李贤,而且,相王李旦、楚王李显、许王李素节、杞王李金等,一众李氏诸王府邸尽聚于此。 只是冲入十六王宅,杀了李贤,控制住李氏诸王,哪怕武承嗣在宫受阻,也可挟持李家诸王为人质,进可逼武则天范,退可胁迫李千里按兵不动。 ...... 此时正是午夜十分,长安城民大半已入梦香,被宫城内外突兀的喊杀之声惊醒,茫然若痴。 这是...怎地了? 百姓们躲在家,惶恐万分。 作为长安百姓,宫斗兵柬之事算没见过,却也都听说过。 可是,如今太平盛世,四海昌隆,怎么好端端的,又闹起来了呢? 有老人此时不由顿首捶胸,哀嚎渐厉。 “难得女皇陛下体恤百姓,不劳民苦......” “如今不知道又是哪个觊觎皇位,大周朝的好日子,算是到头儿喽。” 老人说的是事实,武老太太虽然狠辣非常,但那都是朝堂之事,从不殃及庶民。对于百姓民生,也从来都是重视关照。 算偶尔修个佛堂、宫殿什么的,征用民夫劳力,但也从不强征暴敛。 总体来说,算是一位爱民的好皇帝。 如今不知何人反叛,若是女皇平安还好,万一明日朝堂高座换了人,那新皇还能不能如女皇一般善政,却是未知了。 然而,老人家并不知道,自古朝堂,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皇权更迭,更不是好人有好报的天理循环。 相反,权力之争,好人往往没有好报。 而那些看似圣君明主之辈,又有谁在阴影之没有些不可示人的肮脏呢? 也许,此时的武承嗣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最多只能算是为命运的一次抗争罢了。 至于在背后谋划这一切的张嘉福、吴老九,他们也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 只不过需要这么做,仅此而已。 区别只在,动机不同、目的不同。可是手段...... 却是一样的卑劣不堪。 ...... 吴宁,这个口口生生喊着民苦,标榜局外之人的存在,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深入局。更在不知不觉间,成了武则天獒圈的一员。 而且,俨然是最凶狠的那一个。 然而,这看似是武则天为了给吴宁位而铺路的一盘大棋,真如表面那般简单吗? 也许,只有武则天,还有吴宁自己知道。 ...... “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对吗!?” 随着长安城喊杀渐起,吴宁面前的太平公主出的平静,又略有一丝愤怒。 她直视吴宁,“那日...那日你独自入宫,之所以没有顺势接掌皇位,是因为你知道,那样突兀的时机冒出一个吴宁来,即使母皇认可,你也不太可能得到皇位!” “因为,反对你的人太多了,你更有资格的人也太多了!” 太平公主逼前一步,“所以,你假意不屑皇权。所以,你装出没有欲望的样子。” “为的是今日?” 太平再逼近一步,几乎与吴宁气息相闻,“今日之局,李武两家尽除,你顺理成章的登峰造极!?” “是也不是!?” “......” 吴宁.... 吴宁没有回答太平,甚至注意力亦不在她身。 喊杀之声渐近,吴宁有些出神。 “早了半个时辰......” “为什么会早了半个时辰?” 回身与吴老八、老十一、罗利等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起身出厅。 去集结人马,准备迎敌了。 “老十....” 待吴老八等人都走了,吴宁又看向吴启,“你去吧!” “啊?”吴启一愣,没反应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不行不行不行!” 一脸闪躲地看着吴宁,“这么大场面,你不出去,我哪行啊!” “哼!”吴宁冷哼一声,“是特么把你惯的!多大的场面你没见过?不能老躲在我身后。” 说完,指了指太平,“不把话说清楚,咱们公主殿下能让我出这个屋吗?” “呃....” 吴老十一阵愕然,看着太平。 好像真不能,只得赶鸭子架,不情不愿地出了厅。 临走,还不忘埋怨地白了太平一眼。 意思是: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净添乱呢? 太平一愣,随之反应过来,“老十他,他能行吗?” 吴宁淡笑,“放心!” 看着吴启的背影:“我这个弟弟,别看平日放荡不羁,一副纨绔之相。其实,他只是依赖于我太久了,早成了习惯。” “真遇大场面,他我更能把握分寸。” “分寸?”太平生疑,“什么分寸?” “都你死我活了,还有什么分寸?” 可是,吴宁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再做纠结。 “殿下....觉不觉得,愈发有趣了?” 太平皱眉,“还有趣?你心怎么那么大呢?” 吴宁摊手扁嘴,“难道不是吗?” “殿下没发现,密报之是子时半,而此时,刚过子时,武承嗣的人马已经快到近前了。” “这半个时辰,可是值得玩味啊!” “......” 太平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怎,怎么了?” 吴宁道:“若是我们不是准备充足,真如密报所言,认定武承嗣子时半起事,那才真是....” “真是什么?” “真是李武两家,一个都剩不下了!” ...... , 第四六四章 杀无赦 吴宁并非危言耸听。m.vodtW.com 起武承嗣举兵杀到,他更感兴趣的,是这差了的半个时辰。 这才是玄妙所在! 如果说,张嘉福鼓动武承嗣起叛,时机抓的极为精准,那么这差了的半个时辰,才是高明至极的妙手。 试想一下,这半个时辰能做多少事? 如果武承嗣干的利落,李贤或者十六王宅里的李氏诸王已经成了万军之下的亡魂。 如果武承嗣再利落一点,武则天也已经在宫成擒。 但是唯一不变的是,李千里早做了准备,他的十万兵马,只是早半个时辰和晚半个时辰出动的区别。 那十万人马,在武承嗣的兵马面前,有着绝对的优势。 也是说,李千里如果子时半发难,那么武承嗣必败,一众武氏叛臣谁也别想活命 而且,武则天、十六王宅里的李家人也都死了。 这才是太平公主担心的那一出,两败俱伤,唯吴宁得利的局面。 当然,这只是从表面看到的结果。 这里面还有一个因素没有算计进去,那是:这个告密的人。 如果这个告密的人是和吴宁一样的既得利益者呢? 如果,干脆张嘉福是这个告密之人指使的呢? 吴宁突然发现,也许他太小看天下人了。 至少这次,如果真的有一个幕后之人,那么这个人确实让他刮目相看。 ...... —————————— 有同样想法的人不止吴宁一个。 此时,武则天被官婉儿搀扶着,立于两仪殿前。 眼见大军已经杀进了太极宫,顷刻到两仪殿前,老太太心亦是玩味。 “差了半个时辰.....”武则天笑了。 老辣如她也没想到,有人能用这半个时辰使出这般玄机。 老太太笑的很是享受。 一旁的官婉儿毕竟没有老太太的见识,眼见大军将至,不由出声道:“陛下,臣妾搀你进去吧?” “不!” 武则天摇了摇头,“朕站在这儿!” “看着我那侄儿,怎么杀到朕的眼前。” 老太太眼神犀利。霸气渐露,让官婉儿不由一滞。 喃喃低语:“天崩不惊,天子气度!” ...... —————————— 吴启...... 吴老十现在是七个不服,八个不愿。 奶奶的,老九在后面躲清闲,把我推出来顶雷? 走出长宁郡王府,即是十六王宅的坊门处,吴老八、老十一等兄弟已经领近万人的长路镖师聚于此处。 一见是吴老十出来了,大伙儿一愣,“老九呢?” 好吧,吴家兄弟和吴启差不多,大场面早习惯了有吴宁坐镇。 而且,这次面对的是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大周禁军,兄弟们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发毛的。 老十一脸色有点白,没见吴宁出来,更是心慌,皱着眉头,“我去叫他!” 结果,老十一这一动作却是激了吴老十一把,“回来!” 喝住了老十一,“奶奶的!没他吴老九不行是咋的?“ 眼珠子一立:“小事儿,不麻烦他!” 随之朝老十一一咧嘴,“怕啥?有你十哥在这儿呢!” 老十一听罢,登时翻了白眼儿,“那你说咋办?” “......” 吴启收起玩笑之心,认真地琢磨了起来。 ...... 要说长路镖局的镖师,绝对个顶个都是好手。而且,实话实说,一对一,还真不怕禁军的兵卒。 但是,这可是两军对垒的攻防战,镖师不行了。 “老八!” “在呢!”吴黎应着声。 只闻吴启道:“你现在带人,把坊内诸王府的人都给我揪出来。” “各府侍卫拉到这儿来一同防守,各王亲眷全都扔进咱们长宁郡王府!” 吴启脑袋还是清醒的,各府都有侍卫,虽说人数不多,但是聊胜于无。凑到一块儿,也不见得是小数目。 而把李贤、李旦他们都集到一个地方,也方便防守,以防有变。 “赶紧去!” 吴黎点头走。 可是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了,“老十,他们要是不听咱的咋办?” “不听?”吴老十眼珠子瞪圆,“你手里那是烧火棍啊?谁不听,砍了!” 吴老八不由得一哆嗦,好好看了吴启一眼,心说,以前没看出来,老十发起狠了,还真有点老九的味道! 其实,本来吴启不差,无论心智才学,从小不见得吴老九差多少。 只不过,在下山坳的时候,家里人宠着。后来,吴老九他们在外打拼,吴老十也是只管埋头读书。 时间长了,自然养成什么事儿都依赖兄弟的习惯。 可是实际,真需要吴老十自己面对的时候,这货也是个又阴又损又狠辣的“贱人”。 “砍!!” 吴老十是真发了狠。 这个时候,老子管你是什么皇亲国戚,耽误了大事儿,谁都特么不好使。 眼见吴老八点头应是,吴老十又道:“你也别生闯,先挑跟咱们走的近的府宅去拉人。” “像什么楚王府、许王府、杞王府,等他们跟着咱们动了,那相王、魏王他们不也动了?” 好吧,吴老十也不是蛮干,点子多着呢! 还别说,吴启这招还是管用的,没一会儿工夫,光是李显,李金、李素节三府,集结出家丁、卫士不下五百。 李显搀着韦王妃,缩着脑袋从府里出来,一路小跑的往长宁郡王府跑。 见到吴启,还不忘拱手施礼,“仰仗子期了啊!” 吴启一翻白眼,现在哪有工夫和你废话,赶紧打发他进去。 结果,更没谱的还在后面。 外面这么大动静,李裹儿这傻丫头居然一副没睡醒的架势,连发髻都没挽,显然是让人从被窝里拉起来的。 揉着睡眼,还一边走,一边抱怨,“慌什么嘛,不是造反?” “有我子究哥哥,他们进不来的。” “......” 吴老十气的啊,你子究哥哥在里面陪着咱们公主殿下磨嘴皮子呢,是你子期哥哥帮你挡着呢好不好? 正要敦促李裹儿快进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尽管吴老八带人已经尽可能的快了,但是,武承业和武延秀等人带领的一万人马,可是一心杀入十六王宅啊,那速度哪里慢得了? 李显刚进长宁郡王府,李裹儿、李金、李素节还在府门外,而李旦、李贤等人则是刚被吴老八从府强拉出来,正站在坊街之。 在这个当口儿,叛军杀到了坊门前。 吴启猛的一惊,眦目欲裂。 叛军声势正盛,坊前虽有镖师防卫,可是还是那句话,人家是正归军,冲阵守阵,长路镖师和人家根本没法。 眼见两面要撞,吴启没经过这种阵仗对自家人更是少了点信心!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捞过身边侍卫手的长弓,标准对面火把最亮处,马最威风的一个,挽弓搭箭。 “小子!你了!” 吠!! 一矢飞出,刺破夜空。 “啊!!” 对面那个“威风”的一声惨嚎,应声落马。 “......” “......” “......” “......” 箭矢正眉心。 武承嗣的三子武延安,大事未成,先凉透了。 吴启长弓紧握,眉目森然,在李氏诸王,还有叛军的错愕之下,冷声高喝: “入,十六王宅者......” “杀无赦!” ...... 。 第四六五章 帅,是原罪 生死之搏! 君王大业,历来都是生死之搏。m.vodtW.com 既然有了把万人斩于马下、登封造极的野心,那么,自然也要有为之付出生命的觉悟。 可是,有觉悟是一回事儿,当真的有人从跨马扬刀、威风凛凛,噗通一声栽到泥地里,变成一堆死肉的时候,那场面依旧震得人从心底里往外发寒。 吴启执弓傲立,怒眼嘶吼 “入,十六王宅者杀无赦!!” 无论是李氏诸王,还是武家兄弟,皆是茫然呆滞地看着万人之中的那个身影。 好吧,真特么的帅! 吴老十本来就是个人样子,那张帅脸就算是哭丧,都能迷倒众生。 结果,再加上那如飞星破天一般的神来之箭,简直高光到爆炸,使得吴老十此刻已经从帅的让人嫉妒,上升到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层次。 吴老八奶奶的,把他那颗脑袋按我脖子上,我比他行! 李贤“此子可为已用!” 李裹儿“嗯,比我子究哥哥,就差那么一点点。” 李旦“” 连躲在李旦身后的李隆基都 “处变不惊,狠辣果决,是个人物!” 还有其他人,心中则是升起一丝明悟看来,这个“书生”还真是一般的书生,蜀中十杰的名头,果然非虚! 至于对面的武氏叛军,除了傻眼,还是傻眼。 武承业、武延泰,还有武延秀,呆呆地看着马下眉心中箭的武延安,一时有些发懵。 武延安有点丧,怎么回事儿都不知道,就被苍山不对,就被穆子期“立威”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先死了一个。 回过神来,三人这才发现,十六王宅的坊门前,已有近万镖师组成的铜墙铁壁就拦在眼前。 这好像和计划中的有点不太一样啊? 最年长的武承业眉头一紧,万人对万人,这场面却是不太妙。可是,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怯阵。 怎么办? 只得使出分化之策,猛然高喝 “魏王李贤,祸国乱政,豫王殿下心系社稷,入宫请见陛下!” “得陛下降旨,捉拿李贤,复我大周盛世。” “尔等宗室贤良,难道要与李贤同污吗!?” 这话说的,还是有点水平的。 先是假传圣命,反正皇宫那边已经冲进去了,只要武承嗣得势,也就没有假不假传一说。 随后,又是把李贤和诸王分化开。话里话外,只拿李贤一人,其他人别掺和就没事儿。 还别说,武承业一番呼喝真的起了作用,李旦、李显等人下意识地躲开李贤身边,一副恐引火上身之意。 武承业一看,登时大喜,再次高喝 “万年大令穆子期,还不速速让开坊门?难道,你要抗旨吗!?” “啊呸!” 吴老十能信你这个? 冷笑一声,寸步不让。 “一派胡言!” 只见吴启恭敬抱手,向空处一礼。 “豫王殿下忠孝两全、仁德耀世之贤王,怎会干出拥兵逼宫,意图犯上之不臣之举!?” 怒视武承业,“依本官所见,分明是你武承业假传圣意,图谋不轨,打着豫王旗号行忤逆之事!” “武承业!”吴启面对万军怡然不惧,更是上前一步,挽弓搭箭,对准了武承业。 “还不下马受擒!!” “” “” “” 场中众人都让吴启一番话说的一愣。 李显有点没明白,怎么这个穆子期帮上武承嗣说话了呢? 好吧,也就他这个浑人看不明白。 其他的人,像是李贤、李旦、李上金、李素节已经是按竖拇指,就差一声叫好了。 吴老十这一招够毒的。 首先,武承业说是圣命已下,捉拿李贤,一下就把名份摆正了,等于是众人反抗就是反抗圣命,有扰乱众心之意。 可是,吴老十不管那个,只当没听见,直接就说武承业是犯上作乱。不但稳住了李氏诸王,也把对面的军心扰乱。 而且,吴启把武承嗣给摘了出去,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却是让对面更加的无根无萍。 “”武承业懵了。 他也不想想,他喝过几两墨水,哪是吴启这个状元的对手? 论武力,他这一万禁军还真不一定输给长路镖师。但是玩嘴皮子,那就是自取其辱。 一旁的武延泰涨红着脸,宫中喊杀已经愈发清晰,而他们这边却是连十六王宅的坊门还没进去,登时急躁起来。 向着武承业大喝“叔父,与他废什么话!” “来啊!三军听令,杀入” 嗖!!! 武延泰话还没说完,只听一计破空之音乍然而起。 砰 一个是宰,两个也是杀,吴老十可不惯着你毛病,直接把对准武承业的箭矢一转。 等武承业和武延秀反应过来的时候,武延泰也已经马肚子底下呆着去了。 不出意外,眉心中箭,死的不能再死了。 哦操! 武氏叛军一阵慌乱,还没开打,两将毙命,这对士气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 众将士无不胆寒倒退,阵脚大乱。 吴启见此情形,瞳孔猛的一缩。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下大喝“长路儿郎,扑杀叛军就在此时!!” “杀!!” 说着话,吴启反手又搭一箭,瞄准武承业拉弓便射。 可惜,武承业似乎早有准备,没射中。 但是,已经不重要了,长路镖局的镖师们得吴老十之命,已经冲杀而出。 老十一、吴老八、虎子、罗厨子等一众狠人,更是尽出所学,冲杀在前,直奔武承业、武延秀而去。 “” “” “” 别说武承业等人没想到,应战不及,已有败相,连李氏诸王都彻底傻眼。 只能说 只能说穆子期当真是个人物,此情此势,他居然反防为攻? 吴老八奶奶的,居然让他蒙中了两箭? 李贤“此子必要为已所用!” 李裹儿“嗯” 不得不说,在李裹儿的记忆里,连她子究哥哥也没这么威风过。 但是,李裹儿甜甜一笑,“还是我子究哥哥教导的好!” 李旦“”2 李隆基 “处变不惊,狠辣果决,急智无双,还文武双全?长的还帅?” “嗯,比我强?早晚弄死你!” 至于吴启自己 慢慢地,不着痕迹地,把不住颤抖的右臂背到身后,心道 “这是哪儿来的破弓,两下就拉不动了,我原本是可以射三箭的!” 嗯,最后一箭不是武承业躲过去了,而是吴老十没了力气,箭是飘出去的。 , 第四六六章 帝王之威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武家叛军来势汹汹,结果 结果却被吴老十几乎以一人之力,彻底反转。 不过,对于正在长宁郡王府中的太平公主来说,倒不算是意外。 毕竟吴宁早有准备,没有万全把握,他也不能让吴启去犯险。 听着外面大局已定,太平公主却是眉头不见舒展。 “此处算是过了一关,但是” 看着吴宁,“那宫中怎么办?” “母皇那里若不安稳,十六王宅就算全歼叛军也是徒劳!” 太平的担心不无道理,这边就算再怎么顺风顺水,可事情的关键还是宫中的武则天。 如果武则天那边被武承嗣所控,那这边就算赢了,也还是输了。 “现在,只看母皇如何抵挡武承嗣了。” 吴宁闻言淡笑,“陛下那边,是最不用担心的,我倒是有点担心李千里。” 太平一怔,“什么意思?” 吴宁道“我担心他沉不住气,冒然出兵了。” “什么?” 太平满眼不解,“你担心李千里出兵?这倒是新鲜。” 瞪了吴宁一眼,言语中满是讽刺“怎地?担心李千里出来抢了你的风头?” “说吧,子究先生,打算何时出马?以定乾坤。” 蹩脚一笑,居然向吴宁一拂,“到时,新皇继位,可要多多关照本宫呢!” “” 吴宁斜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眼神却是望向左卫厢营的方向,道“李千里啊李千里,你可一定要沉得住气啊!” “沉什么气?”太平撇着嘴,尽是吃味,“你到底在等什么?” —————————— 吴宁的担心确实有必要,因为李千里马上就要沉不住气了。 此时,京中喧嚣四起,喊杀震天,宫中的喧闹之音亦是尤在耳边。 这让左卫厢营的这场夜宴,连表面和都是已经不复得存了。 营帐之中,众将默不作声,低头不语,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李千里亦是如此。只不过,脸上的神情早已经阴冷的吓人。 按理来说,他早就应该动了,虽说得知的时间与武承嗣起事时间有出入,但是,宫中和城内的喧闹早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就是,武承嗣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他应该动了。 此时,只要他一声令下,诛杀帐中的武氏各将,再领十万禁军入宫勤王,那就武承嗣必败无疑。 可是,李千里还是忍住了。 他在等,等武则天的圣命。 毕竟,之前他拜会吴宁的时候,吴宁特意嘱咐过他,听命行事。 而就在刚刚,老太太同样让李瓘给他带话,没有她的命令,不得擅动。 这也是李千里一直忍到现在的原因,可是他想不通啊,到底都在等什么? —————————— 现在,一切的焦点尽在皇宫大内,是成是败,也全看武承嗣的五万人马能否冲到武则天面前。 然而,真的冲到了,就成了吗? 老太太华服凤冠,与上官小婉平静地立在两仪殿前。 “陛下,进去吧!” 上官婉儿呼吸有些急促,不由得再次出声建议。 也由不得她不紧张,此时,密如繁星的火把灯球,宛若山崩的冲杀呐喊,已经如在身前。 两仪殿前的空场上,已经看得到虎狼之士狂奔袭来。 而两仪前,除她们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什么都没有。 武则天笑了,笑的风轻云淡。 “怎么?婉儿怕吗?” 上官小婉一低头,却是不敢说话。 偷瞄了一眼叛军,又近了几分。 “没关系!”老太太对冲杀而来的叛军看都不看一眼,“怕,并不丢人,朕也怕过!” 眼中似有追忆,“二十多年前,先帝崩世的时候,朕过怕过。” “朕唯一的依靠走了,留下朕独自面对朝堂上那些豺狼虎豹,朕也怕的不行。” “可是,怕是没有用的啊!” “陛下!”上官婉儿根本听不进去了。 因为,叛军已经冲到近前不足十丈。 而那甲胄碰撞、脚伐凿地的整天之响,已经让上官小婉听不见老太太的喃喃自语。 她甚至已经在黑暗中看见武承嗣、武三思、武攸宁的狰狞面目,向近前袭来。 “陛下,进去吧!” 可是,武则天不听。 “怕有什么用?”武则天侧对叛军,依旧絮叨,“只有让所有人怕你,才是君王之道!” “嗯!?” 絮叨之声乍然而止,老太太猛的一回身,凤目倒立,直面万军,一声冷哼。 君王一怒,喝止万军。 哗啦!! 五万叛军胆寒一滞,之前还隆隆作响的两仪殿前,瞬间凝滞,静若荒坟。 砰砰砰 不知道为什么,武承嗣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可是,在这两仪殿前,明明只有一个老太太和一个上官婉儿,而自己这边,五万大军将殿前石阶,将这个老太太围的死死的。 为什么? 武承嗣茫然自问,为什么,我会害怕? 尽管害怕,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武承嗣也知没有退路。 咳咳!! 重重地清了清嗓子,缓步上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 老太太再次冷哼,凤目直视武承嗣,轻描淡写地抬手扫过殿前兵马。 “这些人是你带来的?” “这”武承嗣汗就下来了。 抵捶头颅,咬牙道“是是侄臣带来的!” 既然认下,武承嗣也顾不得其它,猛然嘶吼,仿佛越大声越能为自己壮胆。 “启奏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社稷亦不可常无储君!” “侄臣斗胆上请,请陛下以社稷安危为重,早立太子,以正国本!” “是吗?”老太太佝偻着腰身,细细地听着。 等武承嗣说完,竟不退反进,缓缓向武承嗣走了过去。 “干脆,直接接换皇帝吧!” “这”武承嗣两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侄臣不敢!” “不敢?”老太太满面讥笑,“你还知道你不敢!?” 环指殿前五万军马,暴怒高喝“那你们来做甚!?” “造反吗!?” 哐!!! 五万人马立时拜倒。 “臣等不敢!” “臣等只求陛下早立豫王为太子,以安国本!” “以慰天下!” 山呼之声,直冲霄汉。 。 第四六七章 再说一遍 两仪殿前,万军拜倒山呼万岁,请求武则天立武承嗣为太子,以安国本。m.vodtW.com 老太太冷眼静立,不发一言,且看武承嗣如何表演。 可是,武承嗣注定让老太太失望,任由部众高呼。名为上请,实则逼迫。 倒是武攸宁跪行上前,泪声急呼: “姑母!!” 一边大呼,一边又重叩不起。 “看在武氏族人数十年来衷心追随姑母的情份上,你就立承嗣为储吧!” “否则” “若李氏当权,哪里还有我等活路啊!!” 说到最后,武攸宁已经是声泪俱下,真挚无虚。 武三思此时也是壮着胆子,跪行而上,“姑母!!” 如武攸宁一般,叩首不起。 “侄臣知道,侄臣等今时之耀,全拜姑母厚赐!” “若非姑母厚爱,侄臣等无德无才,又怎会封王拜相!?” “然,侄臣斗胆,肯求姑母再开一恩。” “看在武家血脉相承的情份上,不能把我等推入万劫不复啊,姑母!!” “你就答应了吧!!” 此时此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武攸宁和武三思打的是感情牌。 是要以情动之,让武则天立武承嗣为太子。 怎么说呢,固然此情看上去与武承嗣有利,毕竟五万大军已经把老太太围住,看似是老太太不答应也得答应。 但是,大伙儿都不是傻子,老太太敢一人独面万军,就算是天子气度,也有点太过了吧? 况且,武则天太镇定了。 镇定到数万人马刀兵相向,却连一丝波澜都看不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老太太根本就没拿这五万人马当回事儿。 也根本没把武承嗣放在眼里,她一定有后招。 那后招是什么呢? 也不难猜,在这长安城中,唯一可以和武承嗣叛军一较高下的力量,只有那么一个。 就是李千里的左卫厢营。 想到这个可能的时候,武攸宁和武三思都是心头一紧,冷汗都下来了。 心中更是生疑,武载德他们到底能不能拖住李千里? 正常情况下,也许能。 可是,看武则天现在的表现,显然老太太早有准备。 那武载德还能行吗? 不行! 李千里如果早有准备,武载德必是无用。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李千里可以放开手脚,那可就全完了啊! 武承嗣等人冲到两仪殿,立时就失去了意义。 因为,你胁迫不了武则天,就算是把老太太杀了都没用。 杀了老太太,也许更得宫外一些人的欢心。 正好可以借为女皇复仇之名,控制李千里,灭杀武承嗣。 想清楚这些,武攸宁和武三思心里知道,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打感情牌。 因为,不管李千里那边有没有变化,逼宫的目的,就是让老太太立太子。 李千里受控,那他们也不损失什么。 李千里若是不受控,那么这也是唯一的机会。 二人的哭诉可谓是半真半假,只求武则天能听进去。给武家人一条生路。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是聪明人,比如在此地,便有一个傻子。 那就是想当太子,想当皇帝的武承嗣。 怎么说呢,武承嗣根本就没懂武攸宁和武三思的苦心。 这货有点不高兴。 因为此时在武承嗣看来,现在大局尽在吾手,你们哭个什么劲儿?说的好像他武承嗣多可怜,多无能一般。 什么叫“臣等无德无才?”我武承嗣到了需要卖惨,搏同情,来争这个太子之位的地步吗? 暗瞪了武攸宁和武三思一眼,好在城府尚可,忍住没说话。 而武则天呢? 老太太还真听进去了。 只不过,越是听进去,就越发的愤怒莫明。 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武三思,缓步上前。 “你啊!你啊!!” 啪! 抡圆了胳膊,一个大耳刮子就扇了过去。 “你啊!!” 老太太气的不行,心说,是朕不为武家人着想吗?是朕要你们死吗?是你们自己眼瞎,看不清楚。 那武崇训天天跟着吴宁混是为什么?那就是老太太给武家人准备的后路啊! “愚蠢!” 老太太怒指武三思。 “都是愚蠢至极的废物!” 武三思捂着脸,满心委屈,却是半个字都不敢多言。 而老太太已经怒到极致,猛的回身,两步蹿到武承嗣面前。 “你以为,你带着点人来逼朕,就算赢了!?” “你知道不知道,朕的圣命已经送到了李千里帐前?” “你以为,武载德领着几个不孝之徒,就能困住朕的十万禁军?就能困住朕的成王!?” “天真!!” 老太太指着武承嗣的鼻子大骂。 “天真至极!” “你让朕如何敢把天下交给你!?” “”武承嗣 武承嗣闻罢,登时面如死灰,嘴唇发紫。 现在他才一下子明白,老太太为何毫无惧色。 眼珠乱转,显然已经乱了方寸。 最后,只得学着武攸宁和武三思的样子,一下跪倒,一个接一个的连连磕头。 “姑母!!姑母恕孩儿莽撞!!” “姑母!!看在血脉亲缘的份上,你就答应了侄臣吧!” 其态甚窘,哪有什么要登临大宝的君王之仪? 而武则天静静地看着武承嗣的丑态,良久: “好吧!” —————————— 从一开始,其实武承嗣就被张嘉福给坑了。 要知道,武承嗣的一切都是老太太给的,并不是他有多大的能力。 他既没有造反的底气,也没有造反的脑袋。从生出这个念头,就已经注定了失败。 试问武则天在朝一生,又怎么可能连这样一个仓促到可笑,甚至还有神秘人搅局的政变,都应付不了呢? 之所以任由武承嗣走到今天这一步,任由他站到两仪殿前,那是因为老太太有着其自己的目的。 那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此时,长宁郡王府,咱们公主殿下对吴宁依旧冷嘲热讽,像个神经病似的。 太平是矛盾的,她既希望吴宁好,希望吴宁可以顺风顺水拥有一切。可是,她打心底里又不希望吴宁就这么继位了。 这看上去确实不正常,连太平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 可是,不愿意就是不愿意,阻止不了吴宁,那就只能用小女人心态的讥讽来刺激吴老九。 而吴老九也真的是够了,我冤不冤呢? 看着太平公主,终于摊牌。 “你觉得,我是要借此时机,铲出异己,进而接位?” 太平冷眼看着他,“难道不是吗?” “不是。” “那你要做什么?” “我要”吴宁终于说出实情,“我要武承嗣入主东宫!” “什么?” 咱们公主殿愣了一下,好像没听清: “你,你你你你,你再说一遍?” ,(求月票!) 第四六八章 杀了就杀了 咱们公主殿下不是没听清,而是没听懂。≦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哎呀,还是你吴老九玩的高级哈,武承嗣? 几个意思啊? “......” “你没听错!”吴宁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一切的布置,都是为了,让武承嗣位!” 太平:“......” 太平都听傻了,僵硬着身子,缓缓起身,转身朝房外走去。 倒是把吴宁弄愣了,“你干什么去?” “别管我。”咱们公主殿下一摆手,不想再听吴老九多说一个字儿。 “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想静静。” ...... ———————— 疯了吧? 太平千想万想,也绝对想不到吴宁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儿,最后的目的,竟是为了让武承嗣位? 千想万想,也绝对想不到,最后的结果,会是吴宁位更加的疯狂。 咱们公主殿下心说,这到底是吴宁疯了?还是老太太疯了?或是本宫疯了? 这个世界,太平突然有点看不懂了呢? 她得好好静静,捋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 那么问题又来了,武老太太也是和吴宁一样的想法吗? 是! 从一开始,武则天已经打算好了,让武承嗣入主东宫。 左卫厢营的李千里,确实如武则天说的那样,已接到了圣意。 只不过,这个圣意可不是什么让李千里把武家都灭了,而是......赐酒! 没错,当外面乱成了一锅粥,李千里马要忍不住,也是吴宁最担心李千里会沉不住气的时候,老太太差遣亲信宫人,带着宫廷御酒去了左卫大营。 直言,听闻成王在营宴请禁军将校,老太太恨不得深夜出宫,与众将同乐。 然深宫有规,只得赐酒款待。并降旨众将,不醉无归。 好吧,李千里也懵了,怎么等来等去,等来这么一道旨意? 但是,圣命难违,心知武则天一定是另有安排。 所以,李千里没动。 ...... 而两仪殿前的武则天。 “好吧!” 面对拜倒的武承嗣,老太太一改之前的森严之威,居然点了头。 “你想当这个太子,那让你当这个太子!” “啊?” 武承嗣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随之大喜,“姑母...姑母说的是真的!?” “呵。” 武则天苦笑摇头,送到你面前了,你都不敢接。你说,你还有什么用!? 佝偻着身形,转身而走。 “朕何时有过妄语!?” 只不过,老太太背对武承嗣,玩味一笑,“朕老了,又有病在身,你今晚闹出的这个烂摊子如何解决,可是得靠你自己喽!” 缓缓走向两仪殿,“有没有本事过得了这一关,却是看你自己的了。” 说完,两仪殿的殿门吱嘎嘎的开了,老太太迈步而进,殿门又随之吱嘎嘎的关。 可是,只是这一开一合,却是吓出了武承嗣一身的冷汗。 因为,那黑洞洞的殿门之内,隐隐约约刀寒斧立,尽是悍卒。 武承嗣这才知道,自己闯宫之举,是何其幼稚。 ...... —————————— “这完了!?” 长宁郡王府,李贤、李显、李旦,还有其余李氏诸王,尽在其。 李贤瞪着眼睛,茫然大叫,几近失控。 也由不得他不失控。 先是武氏兄弟起叛把他吓了个半死,之后穆子期有如天神下凡,居然打败了武氏叛军。 结果,还没高兴多一会儿,宫传出旨意,立武承嗣为太子。 他这个监国的晋王,下岗了。 “怎么这完了!?”李贤根本冷静不下来。 怒视众人,“宫有此旨意,说明陛下肯定已经被武承嗣胁迫!” “咱们...咱们应该速去左卫厢营,请成王出兵,平息叛乱啊!” “......” “......” “......” 众人一阵默然,没人搭理他。 心却是腹诽:那你去呗?街面都是武家的叛军,你出去送死,何必拉着大伙儿? 其实,事态已然明了。那是,武承嗣于宫得手了。 虽说穆子期挡住了叛军一时攻势,但众人命运却是一点不见好转。 因为武承嗣得手之后,想必更不会放过李氏诸王吧? 此时,李旦甚至看着吴启开始埋怨起来,“万年大令,不该一时冲动啊!豫王府两个儿子死于坊前,定不会善罢甘休,我等性命休矣啊!” 大伙儿一听,登时一怔,齐齐看向吴启。 却是有人已经被李旦说动,投来埋怨的目光。 倒是李金和李素节出声反驳,“相王怎可如此是非不分?若非子期以死抵抗,我等怕是早命丧黄泉了。” 李显此时闷头道:“旦皇弟恐惊吓过度,诸位别与他一般计较。” “哼!” 对此,吴启也只是轻笑一声,好好看了看李旦,转身进入内宅,再不与李家人多言。 ...... “现在怎么办啊?” 一进到内宅,吴老十在外面那股子硬气劲儿却是绷不住了,苦脸求向吴宁:“特么你玩这么大,哥几个哪受得了啊!?” 吴宁一乐,“大吗?” 调侃吴启:“哪有你玩的大,居然把他两个儿子都弄死了。” “姥姥!”吴老十瞪眼,寸步不让,“他害了咱们下山坳多少人,今日只算是利息!” 好吧,吴启是故意的。 吴老八和老十一等人被吴启勾起了往日回忆,也都是面色一冷,对吴宁颇有几分埋怨。 “弄死弄死了,逼急了,连他武承嗣也能剁了!” “说吧,接下来怎么办?” “武家可是死了人的,武承嗣当了太子,必与咱们不死不休。” 吴宁要把武承嗣推太子之位这个事儿,大伙儿是知道的。 否则,之前孟道爷也不会一再提醒吴宁,这次太过冒险。 可是,除了孟苍生,谁也不知道吴宁为什么这么做。 把武承嗣这个大仇之人弄到太子之位,对吴家的仇,对吴宁,到底有什么好处? 在众人看来,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吴宁想位,大可趁这个时机,一举清除李武两家的威胁。 他若不想位,那更简单。把该杀的杀了,然后兄弟们远走江湖,岂不是逍遥快活。 为什么非得让武承嗣入主东宫? 吴宁不说,闷着,大伙儿也只能陪着他,无从得知。 ...... 对于众人的疑问,吴宁也只是淡淡一笑。 “放心,杀了杀了,我那是逗老十玩呢!” 吴黎一听,眼珠子一立,“那可是他儿子,他能这么算了?” “他不算了,又能怎么着?” 吴宁一脸笃定,“这个乱摊子,够他武承嗣喝一壶。” ...... ,(求月票,快出100了!) 第四六九章 大局为重 为什么说,这是一个乱摊子呢? 还是因为,武则天之前的布置。m.vodtW.com 三省六部、左右宰相,包括成王李千里的禁军,朝中所有关节部位的权柄,都不在武承嗣手里。 他就算入了东宫,如愿当了太子,甚至取代李贤监国理政,那又能怎么样? 把这些人都换了? 不可能! 武承嗣就算再愚蠢,可最基本的政治素养他还是有的。 这个时候,他应该明白,别说全换了,就算是动一个,都得出问题。 万一发生连锁反应,门阀世家、朝臣武将集体反对他这个东宫太子,那就万事皆休了。 当然,最要命的,还是在李千里掌权的兵权上面。 只要李千里把禁军攥紧,他这个太子就永远都是如梗在喉。而那些反对他的人,也永远都有底气。 不得不说,这也是武承嗣愚蠢的地方,他根本连状况都没搞清楚,就被张嘉福带沟里去了。 这个时候,别说是给两个儿子报仇,明天一早,狄仁杰、岑长倩、豆卢钦望、卢嵩之、李千里,这帮大佬上朝一问,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就解释不清楚。 要不是老太太给了武承嗣一个台阶下,他连今晚都过不去。 这个逼宫政变,绝对是历史上最特么憋屈、最特么窝囊的一次,连胜利果实都是武老太太赏给他的。 那么问题来了,明天怎么办? 这个问题就够武承嗣想一宿的了。 现在,吴宁也根本就不关心武承嗣,看着吴启,突兀发问:“发现些什么没有?” 众兄弟一听,一下就精神了。 发现什么?吴老九又打什么哑谜? 唯独吴老十,神秘一笑,说出一个名字:“李旦!” “哦?”吴宁乐了,就知道吴老十肯定多了个心眼儿,“说说看。” 只闻吴启道:“刚刚在前院,李旦指责我不该杀武承嗣的儿子。” “然后呢?” 吴启一摊手,“连李显这个糊涂人都明白,这事儿怪不到我身上,他李旦又怎么会看不清呢?” “” “” “” 吴宁没怎么着,吴家兄弟们可算是惊着了。 老十一听出些猫腻,“啥意思?” 瞪眼看着吴老十,“你把十六王宅的人都聚到咱们这儿,就是为了看看他们什么反应?” “喂喂喂!!” 吴老八不干了,瞪眼冲到吴老十身前,“我跟你说哈,有一个老九已经够了。你特么单纯点,别跟他学坏了!” 吴启咧嘴大笑,“放心,我跟他差远了,不是一路人!” “偶尔用用,偶尔用用。” 好吧,真当吴老十那么好心,保着十六王宅里的人? 他就不是良心泛滥的人。 主要目的,还是之前就知道有人搞鬼,而十六宅里的李氏诸王是嫌疑最大的一群人,吴老十就是想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而一番观察下来,李旦最有嫌疑。 看着吴宁:“按理说,李旦不应该是这个反应。” “要么他对咱们的身份有判断,故意往你身上泼脏水。要么” “要么他就是知道叛军进来,只为了杀李贤!” “”吴宁没说话,低头沉思。 吴启又道:“其实,若想查清楚,也简单的很,把张嘉福抓起来,一问便知。” “” 吴宁还是不语,吴启说的确实没错。 可是,张嘉福毕竟是中书舍人,可不是说抓就抓的。 “且先看看吧!”吴宁最后下了定论,“看明日武承嗣怎么过关再说。” ———————— 这一场虎头蛇尾的政变,就这样来的迅猛,去的无声了。 至于吴宁到底为什么让武承嗣上位,除了武则天,似乎谁也猜不出来。 虽然中间有张嘉福出来搅局,但是还好,一切就回到了吴宁原本的规划之中。 只不过,吴宁没想到,这一夜并没有就这么无声而过,而是又发生了两件事,皆是出乎吴宁的意料。 第一件就是,张嘉福死了。 清晨之时,被发现死于床上,死因是中毒。 没等吴宁动手,显然有人已经先动了手。 张嘉福这条线,自然也就断了。 第二件,则是吴宁所言的,武承嗣将要面对的那个难题,解决了。 至于怎么解决的? 其实,当武则天步入两仪殿,并说看武承嗣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的时候,武承嗣等人已经意识到了难题所在。 那就是,左卫厢营,还有明辰即将到来的朝堂风暴。 这是显而易见的。别说武承嗣没有控制局面,哪怕他控制了局面,也一样会有自诩中正的朝臣跳出来质问。 武承嗣当然不想只当了一会的太子,就被朝臣推翻了。 拿着武则天册封太子的诏书,他居然一点都笑不出来,甚是愁苦。 而就在这个时候,宫外各方的消息已经传来。 武载德算是拖住了李千里,也不算拖住,因为李千里得了圣命根本就没动! 武延基带领的一万人马也是顺风顺水,长安门阀,还有朝臣们眼见自己家门被围,倒也没有螳臂挡车。 唯独去十六王宅那一支,出了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不但武延安、武延泰身死当场,而且一万人马大败而归,领头的武承业和武延秀甚至被万年令穆子期生擒了。 把武承嗣头疼的啊,怎么事没办成,还死了两个呢? 也正在这个时候,身旁的武攸宁给武承嗣出了一条妙计。 一条丢军保帅的狠辣之计。 “兄长,没有别的办法了,现在唯有” “唯有什么?” “唯有将计就计。声称武承业、武延泰、武延安、武延秀四人谋反,意图拥兵闯入十六王宅,诛杀李氏诸王!” “兄长闻讯,急调长子武延基保护京中权贵,又亲自带人马入宫,守护陛下左右!” 武承嗣一听,“什么!?” 已经没了两个儿子,你又让我把亲弟弟和另外一个儿子打成叛党? 武攸宁这一手也也太狠了点吧? 可是,正如武攸宁所说,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有这样,武承嗣这个太子才能摘出去,才能给朝官们一个交代。 “兄长!”武攸宁再劝一句,“大局行重啊!” “”武承嗣想了半天,“行!!” 终有决断,“就依此言!” 呵呵,一句“大局为重”,就让武承嗣别说为两个儿子报仇,连另外一个儿子都搭了进去。 一句“大局为重”,就说明了,太子之位比什么都重。 ,(求月票!!!) 第四七零章 飘起来的武承嗣 武承嗣此举,还是有些效果的。≦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不但逼宫成了救驾,所有的锅都扔给了武承业和武延秀兄弟,而且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给这个太子之名找了一个正当理由。 这让外人觉得,是因为他救驾有功,才被老太太投桃报李,册封为太子的。 多好? 失了一弟弟,三个儿子,把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这就是所谓的大局为重! 但是,话说回来,吴老十毕竟杀了他两个儿子,武承嗣不会怀恨在心吗? 当然会!可是,他无可奈何。 且不说穆子究掌管着大周财权,将来还要仰仗于他。单是一个长路镖局,就已经让武承嗣为之忌惮了。 想想,吴宁去阳关救人,三个月不接镖,使大周朝乱成什么样子。 想想,他手下万人镖队,竟然将禁军打的大败而归。 现在谁敢动他?至少武承嗣没这个胆量。 他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好好利用这个入主东宫的机会,直到位极九五。 ———————— 至于其他人对今夜之变如何反应? 懵的! 从狄仁杰到李千里,没有一个人不是懵的。 包括第二天早朝,大伙儿听闻武承业谋反被擒的消息,还是懵的。 用狄仁杰的话说,这比骗老夫吃素还要不靠谱。 岑长倩、豆卢,还有李千里,也都是这么想的。 而且,几人不约而同地早出门了一会儿,相互通过气。 特别是从李千里那里听闻,陛下昨夜的旨意,还有李千里之前得到的那份密报来看,肯定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陛下不会被武承嗣挟持了吧?” 岑长倩说出一种可能,岑老爷子可是坚定的“李党”,怎么能容忍武承嗣当了太子? “有可能!”豆卢亦是附和。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在他看来,只有武则天被武承嗣挟持,宫里才会传出这种旨意,这场逼宫大戏才会不了了之。 “那怎么办?”李千里眼神之中现出犹疑,“要不呆会儿上朝,咱们一并上请,让陛下出来见见群臣?” “也唯有如此了!”狄仁杰点了点头。 别看胖子平时不靠谱,可是关键时刻,他是众人的主心骨,大伙儿都要看他行事呢! 结果,等监国太子一出来,狄胖子果然不靠谱,秒怂。 为什么呢? 因为有人抢在他前面,先承认了武承嗣的合法地位。 卢嵩之! 卢嵩之是没等武承嗣站稳,就出班大礼,恭迎太子殿下。 狄胖子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知道,卢嵩之那可是吴宁的人啊!他为什么会第一个承认武承嗣? 于是,狄胖子明白了。 他是何等聪明的人,一下就想通了。 这肯定是吴老九搞的鬼啊!要不然,卢嵩之跳出来做甚? 赶紧打消了出班质问的念头。 结果,狄胖子秒怂,岑老爷子和豆卢一看狄仁杰没动,那咱们也别动了。 就剩一个李千里,没有这帮老狐狸心眼儿多,再加上手握重兵,他怕个蛋球!? 愣头青似的出班问武承嗣到底怎么回事儿,还非要让武则天出来,让大伙儿看一眼。 结果,还是卢嵩之,破口大骂,把李千里喷的晕头转向。 大意就是:你要干嘛?太子新立,你身为皇族,还手握兵权,却第一个跳出来捣乱,是何居心? 陛下重病不朝,本就是为了养病,你非要让陛下出来见你,你要干嘛? 可怜李千里,哪是卢嵩之的对手,被喷的嘴都还不上,灰溜溜的退了回去。 这可把武承嗣乐坏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啊,本来这个太子来的就不踏实,上朝之时还有点踹踹难安,结果有卢嵩之给他站台,让他心安不少。 而更心安的,还在后面呢! 一个早朝下来,几项朝中政务,本来身为监国太子,那就是应该他处理。 可是,武承嗣心虚啊! 这一宿他也想明白了,终归是武攸宁和武三思的苦情牌起了作用,老太太立他,不是因为他行,也不是因为他逼宫,而是心疼武家子孙。 所以,武承嗣可不敢托大,把早朝议的几项朝务恭恭敬敬地亲自呈到两仪殿,请武则天拿主意。 用意明显,你看侄臣可不是大逆不道啊,依然以你为尊。 好吧,武承嗣是怕啊! 经过此次,他明白一个道理:老太太不好惹!今天能立了他,也能立了别的武氏子孙。 但是,让武承嗣没想到的是,老太太连殿门都没给他开,隔着门告诉他: “你自己拿主意吧,以后也不用来与朕禀报!” “” 武承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太太什么意思?真的认可他了? 带着这种踹踹之情,第二天武承嗣依旧捧着朝务,到老太太这来报道。 结果和昨天一样,武则天依旧让他自己拿主意。 第三天,武承嗣又来了。 这回不但带了朝务,还把武承业和武延秀谋反被羁押之事,说与老太太听。 这回,武则天倒是没有推脱,“那是你的骨肉,你的血亲,你又是太子,主理大小事务,万事由心而定,何必忌惮朕的意思?” 稳了! 武承嗣心说,这回可算是稳了! 连这种最敏感之事,老太太也让他自己拿主意,由心而定。 那说明,武则天算是真真正正的放权了。 由心而定 真由心而定的话,武承嗣当然是想直接放了武延秀和武承业,毕竟武延秀那可是他的专用背锅少年。 别忘了,不光这次谋反是武延秀背的锅,上回派个男人去突厥做上门女婿,那也是武延秀一马当先。 上回武延秀去突厥,大周就把突厥打败了。 这回武延秀背了造反名声,他又得了太子。 简直就是个锅中极品,儿中福将是也。 打心眼儿里,武承嗣是不想杀这个儿子的。 但是,老太太这关过了,还有朝臣呢! 武承嗣思前想后,决定还是稳妥一些,最后判武延秀、武承业剥去王爵,贬为庶人。 武延秀发配洪州拘禁,武承业发配括州。 呵呵,武承嗣打的一手好算盘,只要人活着,到底是庶人,还是王侯,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出京躲上几年,等老太太一走,他得了大位,再受封归京,又有什么难的? 再说,也可借此试探朝臣,是不是真的认可他这个太子。 结果让武承嗣十分满意,朝堂之上,竟无一人反对,就这么定了。 武承嗣幸福的哟,活这么大就没这么通透过。 他可不知道,这一朝臣子都是在这儿陪着他“玩儿”,只当是自己终于得偿所愿,那个天子之位触手可得。 于是,武承嗣又开始纠结另一个问题,另一个老问题。 那就是: 穆子究,我该拿他怎么办呢? 。(求月票!!!) 第四七一章 上“木”下“子”是为“李” 之前说过,武承嗣对于穆子究还是有几分忌惮的。≦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毕竟长路镖局也好、还是朝中与长宁郡王府关系密切的宗室、朝臣,都不容小觑。 他俨然已经成了大周朝堂,除了世家门阀之外的又一大势力。 所以,对于穆子究这个人,武承嗣一直本着不去招惹,尽量友善的态度。 对于户部之事,更是完全托付,全听全信,倒是有几分圣君明主的风范。 甚至穆子究的那个弟弟穆子期,虽有杀子之仇,可是为了安抚其兄长与朝中文武,武承嗣不但没有报复,反而升其为吏部主事。 仅在吏部侍郎之下,是三省六部之中,最年轻的高级官员了。 但是,因为一件小事,却是让武承嗣不得不再次对穆子究生出疑虑。 事情是这样的。 张嘉福死了,这让武承嗣着实少了一个左膀右臂。 但是,不管怎么说,张嘉福原任的中书舍人之职空了出来。按理来说,武承嗣肯定是要找一个自己人顶上去。 不过,人就是这样,争权的时候一副恶狼嘴脸,极尽丑陋。可一但掌权,又开始标榜圣主明君,确确实实想干点实事儿。 古之君王大抵如此,没有几个能把“混蛋”二字贯彻始终的。 武承嗣也是如此,而且,他想明白一个事儿。 那就是,朝中重务,大多都掌握在那帮老家伙手里,剩下这些鸡毛蒜皮的小职务,你说我争来有什么用,还不如送个人情,做个姿态。 于是,这个中书舍人的美缺,武承嗣没给自己人,而是用来做面子工程了。 给了谁呢? 呵呵,相王李旦。 武承嗣还挺得意,你看看,为了摆出他不会追杀李氏的姿态,我连李氏亲王都用上了。这个信号,足够让李家人安心了吧? 而且,李旦这个人选还是最合适的,他比李显还要怂,把他放上来也无伤大雅。 结果,李旦上任没几天,就给了武承嗣当头一喝。 倒不是说李旦干了什么与武承嗣背道而驰的事情,而是李旦的一个失误,把武承嗣吓了个半死。 这一天,还是为了表姿态、做样子,太子殿下在中枢职房挨个转悠,以示勤政。 刚从文昌右相卢嵩之那里出来,就钻进了中书舍人,也就是李旦的办公室。 结果一进去,李旦还没看见他,当真是一副埋头工作的架势。 武承嗣背手在旁一看,原来是在草拟诏书。 大概就是发给户部,让户部敦促江南、两广之地,速将赊欠税银运抵京师的常务。 武承嗣眉头一皱,觉得有些不对。 倒不是说诏书有什么问题,主要还是,李旦在诏书上,言辞有些激烈。 那意思差不多就是,户部如果在入冬之前还收不上税银,那户部首官就自贬谢罪吧! “相王啊!”武承嗣凝眉出声,“是不是太过苛刻了?” “嗯?”李旦一怔,这才发现武承嗣就站在身边。 急忙放下笔墨起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武承嗣急忙摆手,“你我兄弟,不必拘礼!” 指着那诏书,“江南与两广税钱赊欠,并非户部之责,相王又何必为难与他们呢?” 好吧,武承嗣当起了和事佬,主要还是户部首官那是穆子究。 那也是个惹不起的存在,你干嘛和他过不去呢? 而李旦一听,笑了。 “太子殿下,南方税钱赊欠确实非户部之责。可是,却与穆子究脱不开干系啊!” “” 武承嗣愣住,“相王的意思是?” 意思很明显,不是穆子究把长路镖局的镖师都集中到了长安,使得天下镖路不通,也就没有税钱赊欠的这回事儿了嘛。 李旦看着武承嗣,“其实,小王也知这些和户部没关系,主要还是长路镖局的问题。” “但是,咱们总不能直接责问长宁郡王为什么不通镖路吧?” “这样一来,长宁郡王不是更下不来台?” “哦!” 武承嗣全明白了,李旦拟的一这诏表面上是敦促户部,其实是在旁敲侧击地给穆子究递话儿,让他赶紧把镖师派回去,把南方税钱运回来。 武承嗣连连点头,“好好好,还是相王想的周到。” 李旦闻赞,舒心一笑,指着诏书,“那小王就这么写了?” “就这么写!就这么写!” 武承嗣大乐。 李旦能为朝廷着想,亦能为他着想,哪有不高兴之理。 可是,接下来,武承嗣站在李旦身边,看着他书写诏书,却是吓出了武承嗣的一身冷汗。 只见李旦在诏书上写道:“赦令户部侍郎木、子、究!!” “木子” 李旦手误,将穆子究写成了“木子究”! 而且,诏书皆为竖写,也就是自上而下写成。李旦把“木子”两字挨的又近,看上去,倒像是一个字。 “哎呀,太不小心,太不小心了!”李旦写完才发现笔误已成,连连哀叹, 看着已经写好大半的诏书甚是惋惜,“却是要重写一份,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回头看向武承嗣,“太子殿下?” 只见武承嗣额头见汗,惊若挺尸。 还特么什么太子殿下啊? 武承嗣现在满脑子都是李旦诏书上所写的那“木子”二字! “木、子” “木子!!!” “上‘木’下‘子’那不就是‘李’!?” “李究?那不就是李九!?” 李九是谁?高宗八子,李旦排最末。 可是,李旦后面,还有一个从宫里跑出去的老九呢啊! 也就是后来的吴宁。 “李九吴宁穆子究!!” 武承嗣都傻了。 难道,他真的就是吴宁?否则怎么会这么巧? 喃喃出声:“你是吴宁?” “什么!?”,哪里想到,李旦听闻,惊呼出声,“什么吴宁?” 武承嗣回过神来,眯眼看着李旦,“相王不知道吴宁?” “我”李旦脸色渐白,“本王当然知道吴宁。可是,太子殿下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 砰! 武承嗣一掌砸在诏书上“木子究”三字上,“难道,这不是相王有意为之?” 武承嗣的第一反应就是,李旦是故意的。 可是,李旦哪里肯认,大呼冤枉。 “太子殿下也不想想,小王闲来无事,提他做甚?” “再说” 李旦顿了顿,“太子殿下不会觉得,这穆子究如果真的是吴宁,那回来就只为了当一个九皇子吧?” “与小王又有什么好处?” “” 武承嗣愣在那里,也许 也许李旦说的对,吴宁回来,无论于李武,都是不什么好事儿。 , ———————————— ps:推本书,半城流烟的《赵公子》。历史幼苗,嗯,可以先收着,肥了再宰。 第四七二章 毒计 李旦说的是实话,吴宁回来,对于他和李旦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过,这个时候,武承嗣还是不敢全信李旦,眯眼看着他,“真的不是相王别有用心?” 只见李旦哀嚎一声:“太子殿下啊!难道太子殿下忘了,当年太平在大殿上怒嗤之时,殿上都有谁吗?” “” 武承嗣神情一缓,终于放下了戒心。 没错,当年太平公主在殿上放出狠话的时候,李旦也同在其中。 也就是说,李旦也不希望吴宁回来。 不再纠结李旦,看着那诏书上,因笔误而成的“木子究”三字,武承嗣不住的心惊。 虽然之前也怀疑过穆子究,可那终究只是怀疑。 就算宋之问突然死了,可那也是因为数十年前,他自己种下的恶果,与吴宁牵扯不上任何关系。 再说,武承嗣那个时候忙着争太子之位,也没太在意吴宁不吴宁的。、 可是现在,他已经是太子了,是这个国家合法的储君。 吴宁这个阴魂不散的名字再次出现,确实让武承嗣有些头疼。 况且,如果穆子究真的是吴宁,那他今时今日的实力,怎么能让武承嗣安心? 见他不语,李旦在旁说了一句,“太子殿下,请你相信,如果吴宁真的回来,小王是一定和太子殿下站在一处的。” 武承嗣看了他一眼,有些中气不足道:“只是一个猜测,也许真的就是巧合吧?” 李旦道:“但愿如此吧!” 这句话没让武承嗣安心,反倒让他更加的心慌难耐。 万一万一穆子究真的就是吴宁呢? 他手里的长路镖局,长宁郡王府,能让自己这个太子坐的安稳吗? 可是,问题来了,就算他是吴宁,我又能拿他怎么办!? 这才是武承嗣闹心的关键。 如果穆子究就是个凡人,那武承嗣都不用去猜他到底是不是吴宁这个问题了,直接按个罪名,咔嚓了最是省心。 可关键是,他不是凡人啊,现在谁敢动他? 不说朝堂上多少人反对,也不说他手上万人镖师驻于长安,跟在皇城根上养私军似的。单单是你把他杀了,那长路镖局失控怎么办? 到时候,就不是南方的税钱运不过来,全天下的商路运路全得瘫痪。 怎么办!? 这才是武承嗣最是头疼之事。 思前想后,武承嗣觉得,还是得先确定穆子究到底是不是吴宁,这个事儿最为关键。 如果他是,那必要的时候,宁可付出惨重的代价,也要将之除去。 想到这里,对李旦道:“今日承嗣欲在外宅设宴款待诸王,相王可愿前来一聚?” 李旦一听,面有不解,“太子殿下这是” 只闻武承嗣道:“如果穆子究真的是吴宁,那有一个人一定知道真相!” “谁?” “梁王武三思!” 很多事情,如果孤立存在,那么没有什么特别。 可是,一但抓住一个关键的点,把这些事儿串连起来,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想想武三思近来的所做所为,再加上他那个宝贝儿子武崇训和穆子究走的有多近 武承嗣觉得,如果有人知道真相,那武三思必是其中之一。 —————————— 所谓外宅,其实就是原来的豫王府。 只不过,武承嗣现在上天了,已经入主东宫,原来的豫王府也就成了太子在宫外的宅邸。 今夜宴饮,请来的大多都是武氏诸王,像是武攸宁、武攸暨、武载德、武三思等人。 当然,还包括突然和武家人成了统一战线的相王李旦。 而此宴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宴中之时,武承嗣禀退左右,只留一众武李王侯,当着众人的面,武承嗣要质问武三思: “穆子究,到底是不是吴宁?” “啊” 武三思被问,面有慌张,看着武承嗣,看着李旦,还有武氏族人,尴尬一笑,“这这怎么突然问本王此事?” 武承嗣凝眉,“三思啊,你我兄弟不说二话。你家崇训与穆子究走的那么近,难道你不知道他就是吴宁!?” “” 武三思沉默了。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他应该点头,毕竟在座的都是同姓族亲。 可是,同姓族亲就真的可靠吗? 武三思突然想起武崇训,想起那日在房之中,父子的对话。 最后,摇了摇头,“弟,真的不知!” “不知?”武承嗣逼问,“是不知,还是不想说?” “呵呵。”武三思苦笑,“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他是不是吴宁,本王真的不知道。之前似有怀疑,也随着宋之问伏法而无从探究了。” “” “” “” 武承嗣、李旦,还有武氏诸王面面相觑。 武承嗣更是失望的满面愁苦,武三思真的不知道? 也许,真的不知道吧! 唯一一丝希望,却是也就此破灭了。 宴场之中,陷入一片死寂静,良久,武载德先是沉不住气了。 猛的一喝:“奶奶的,管他是不是吴宁,宰了便是!正好与延安、延泰两位皇侄报仇。” “不可!”武攸宁摆手制止了武载德的莽撞建议。 “穆子究势大,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动。” “那怎么办?”武载德怒了,“杀也不是,留也不是!难道,就任由他在背后暗算我等?” 武攸宁不说话了,武载德说的也是事实,还当真就是杀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时,李旦出声了,拱手众人,“按说,小王算是外人,不应掺言。但是,在吴宁这个问题之上,小王与诸位兄长皆属一盟!” “斗胆说一句” “能不能既不杀,也不留,想个万全之策,将之赶出京去呢?” “” “” “” 众人默然,李旦出的不是什么好主意,但却是最实际的办法。 可是,怎么才能不杀也不留,让吴宁甘心情愿的出京呢? 又是一阵沉默,武攸暨突然眼前一亮,喃喃道: “也许不用赶出京” 大伙儿一愣,“什么意思?” 只见武攸暨似笑非笑的神情颇有几分玩味,突兀地问了一句:“长宁郡王入京这么久,还不知道他可曾婚配呢!” “婚配?” 大伙儿一愣,心说,你武攸暨心够大的,你关心穆子究娶没娶媳妇做甚? 唯武攸宁深知其弟绝不会发无用之问,沉吟道:“好像有婚不过,妻家地位不高。” 武攸暨一听,登时大乐,“寻常人家的女儿怎配得上长宁郡王?却是要换上一门亲事,才配得上体统了吧?” “嗯?”武载德听不下去了。 他是武人出身,就见不得武攸暨这种文邹邹的装腔做势。 “哎呀,你这人好不痛快,到底要说什么!?” 武攸暨瞥了武载德一眼,甚是不屑,终道:“传闻安乐公主与那穆子究如胶似漆” “若能结为连理,怕是又一段佳话吧?” “啊?” 大伙儿一愣,都琢磨着武攸暨怎么突然要把安乐和穆子究捏到一块儿? 于是,没听懂的暗骂武攸暨瞎出主意,狗屁不通。让楚王府和穆子究结亲,那不是雪上加霜? 可是,听懂的人 却是直接竖起了大拇指: “妙!” “毒!” 。 第四七三章 难题 武攸暨这个主意确实够妙,也够毒。m.vodtW.com 妙在何处? 那就是,表面上是替长宁郡着想,亦有成人之美的意味。 同朝为官,太子殿下关心一下长宁郡王的个人问题,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传出去,百姓、官员也都会说,太子殿下心细善德。 而实际上呢?这是对穆子究的试探。 如果穆子究就是吴宁,那么安乐公主李裹儿,可就是他的亲侄女啊! 把侄女许配给叔父这种不伦之事,换了谁也不敢答应。 所以,如果穆子究答应了,那他就不是吴宁。如果他不答应,那不管他是不是吴宁,也只能当他是吴宁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是吴宁,他也答应了这门亲事,那么,吴宁也就不再是吴宁了。 一个与亲侄女乱伦的人,若是传出去,他不但没法再威胁皇位,甚至会被天下人所唾弃,失了心人。 这是一个两全之计,不管成与不成,穆子究愿不愿意,都能达到预期之效。 所以才说这是,又妙、又毒之计! “哈哈哈哈!!”武攸宁放声大笑,对武攸暨竖起拇指,“还是攸暨点子多!” “如此一来,那穆子究若身份存疑,当真就是推也不是,从也不是了。” “甚妙甚妙!” 一旁的武载德听得暗暗瞥嘴,奶奶的!他是个大老粗,到现在也没明白给穆子究找老婆这个事儿妙在何处。 暗自腹诽,你们两兄弟这么能,咋不上天呢!? 但是,面上却不好多言,也是附和大笑,装成一副“很懂”的样子。 唯独武三思,心中不由一颤。 他是知道穆子究身份的,让穆子究去娶安乐为妻,这这成何体统? 但是,场中都是武氏兄弟,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实情,硬挤出几丝笑意附和众人了。 —————————— 吴宁还不知道武家兄弟已经在热心地给他安排郡王妃了。 此时此刻,吴老九捧着一封信,哭笑不得地看着。 “兄长九哥敬启:” “弟,崇训拜上” “是闻京中大变,弟身处华清,不与都中。叹,未与兄同忾而往,扼腕矣!” “噗!!” 吴老九直接笑喷了。 什么时候萌公子也开始装腔作势起来,还可惜没在城中与吴宁同仇敌忾? 怎地?和吴宁一起打他老子,叔叔伯伯,堂兄堂弟? 摇头苦笑,实在是拿武崇训这个活宝没办法。 继续看下去。 “然,言者从心。兄之大略,鸟瞰千古,有无弟助,当无碍大局。遂” “弟甚幸,城中无吾矣!” 好吧,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这家伙,正偷着乐呢! 万幸自己没在城中,淌这摊浑水。 “华清夏影,绝顶三山。弟安于此,已不闻山外年月矣。” “再思吾父,助纣为虐,无颜以对兄之盛义。” “遂旬期,未谋归事,吾兄勿念” “唯守残颜,愧哉,愧哉!” “” 吴宁彻底无语,活了两辈子,他还没见谁光棍儿到这么无耻的地步。 信中大意就是: 我爹和武承嗣混一块儿去了,我这个当弟弟的是没脸见兄长你了。 所以,短时间内没打算回京,兄长也别想我,给咱留点面子。 “我想你个大头鬼!” 吴宁大骂出声儿,把信甩到一边,让人把吴启叫了进来。 “寻一休浴之期,去趟华清宫吧,让武崇训赶紧回来!” 吴老十一听,愣愣道:“他在那儿呆的不是挺好的吗?” “好什么啊?”吴宁一脸嫌弃,“大夏天的,泡什么温泉,他也不怕长一身痱子!” “告诉他,他爹的事儿,咱们根本没往心里去,省了那个心眼吧!” 吴宁说的是实话,他还真没把武三思的事儿往心里去。 如果是他,站在武三思的角度,当然也不想让李贤接位,再来对付自己。 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诟病的。 再说了,武三思帮着武承嗣当了太子,等于是帮了吴宁,又有什么好芥蒂的呢? “那行吧!”吴启点头应下。 现在,上官小婉天天在武则天身边伺候,又逢武承嗣掌权,上官婉儿也不好出宫与他相会,这倒是给了吴老十和兰晴鬼混的机会。 下次休沐,正好待着兰晴去华清宫快活,又能把正事儿办了,何乐不为? “对了。” 吴启想起一事,“那个太子殿下调我进户部任主事的诏令,可已经下了两回了,我是应了还是不应啊?” 吴宁皱眉想了想,吏部主事是个什么官?六部首官是尚书,但常缺不任。 所以,六部之中,真正的一把手是侍郎,也就是吴宁现在的职务。 侍郎之下就是主事,相当于二把手,也就是武承嗣现在让吴启出任的这个官职。 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武承嗣为了缓和各方关系的一个举动。 按理来说,吴启不应该接。 一来,他太年轻,才二十多岁。 哪有二十出头的副部长?有点太过了。 这和爵位还不一样,王爵那是随皇帝高兴,可能从庶民直接跳到王爷也不为过。 但是官职,代表着朝堂之正。一个初入官场的新人,爬的太高不是什么好事儿。 可是,话说回来 “吏部是个好地方,官吏任免考查,皆由吏部主理,你去哪儿能学点东西。” “要不应了吧!” 吴老十一听,登时翻了白眼,心说,我就是嘴欠,问他干嘛?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吗? 其实在吴老十的猜测中,吴宁应该是不同意他去吏部的。 没想到,吴老九居然点头了。 “唉!”长叹一声,自己的逍遥日子算是到头了。 “那明日,本公子就勉为其难地应了吧!” 第二天,还没等吴启应下吏部差事,却是又有了别的事发生。 也就是早朝之后。 本来呢,一大早掖门听政之后,太子武承嗣应该是回东宫的。 东宫在皇城之右,要往东走,和群臣根本不是一条路。 但是,也不知道武承嗣是怎么想的,居然又和文武大臣打成一片,大伙儿一起往皇城的中枢各省而去。 这一路上,什么狄仁杰、岑长倩啊,武攸宁、武三思的,都是脚前脚后。 盖因近来没什么急务,也都是颇为轻松,有说有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武承嗣与武攸宁有意无意的与吴宁并肩。 寒暄客套之后,武承嗣突然问了一句,“唉,长宁郡王设府多日,却还不见郡王妃露面。” “你看看”武承嗣一脸自责,“承嗣位主东宫,却还不知子究有无婚配呢?” 远处的吴启、狄仁杰二人听闻,心里咯噔一声,一起无措地看向吴宁。 这可是让武承嗣问到点子上了啊! ,(求月票!!) 第四七四章 壁上静观 “不知子究,有无婚配?” 武承嗣突兀一问,让下朝路上的几个人都是一愣。 这里面,狄胖子和吴启可是知道吴宁和秦妙娘之事的。 狄仁杰甚至心中大叫,坏了,这让吴老九如何回答? 说有?那是谁? 如果说出是秦妙娘,那武承嗣顺藤摸瓜,不就怀疑上了吗? 要说没有,那这么问又是何意?难道要给吴宁物色一个? “” 吴宁自己也没想到,武承嗣突然有此一问。 微微皱眉,看着武承嗣。 “回太子殿下。” “子究原在巴蜀之时,确有婚配。” “啊?”武承嗣大惊,“那那怎不见子究接入京中,共享荣华?却不知是哪家娘子有此天运!?” “”吴宁再次顿住,见朝中文武的目光都聚焦过来,不答已是不行。 方道:“益州秦、妙、娘!” “!!!!” “!!!!” “!!!!” 秦妙娘这个名字一出,好几个皆是一颤。 有心之人都知道,这个名字在许多年前,可是与另一个提都提不得的名字连在一起的。 狄胖子更是呆傻地看着吴宁,心说,你要干啥?编一个也比在众人面前,直言秦妙娘之名更加的靠谱吧? 武承嗣更是脸色都变了,阴森道:“秦妙娘?” “呵,真是巧了,承嗣也听说过一个叫秦妙娘的奇女子。” “不过,那个秦妙娘乃是房州人士,与十年前贺兰敏之反案的罪首之一,吴宁有婚约在身。” 抬头看着吴宁,“不知道,子究说的那个秦妙娘,是不是就是这个秦妙娘啊?” 吴宁平静点头,“正是!” “” 好吧,这回连武承嗣都有点懵,这货怎么答的这么顺口儿呢? 按理来说,你多多少少敷衍一二,让我也容易接受一点是不是? 紧紧盯着吴老九,心说,你特么到底是不是吴宁啊!? 嘴上似笑非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发问,“就是那个秦妙娘?” “那那长宁郡王与那个吴宁,又是何关系?” 就差没直接问,你是不是吴宁了。 只见吴宁淡笑依然,“没什么关系。他在前,我在后。” “十年前,他已经死在了房州。秦妙娘随父入蜀,与我长路镖局多有往来,未婚之夫已死,她便改嫁于我,不算稀奇。” “” “” “” 武承嗣脸都特么绿了。 一旁的武攸宁、狄仁杰,包括文武百官,也都特么绿了。 心里都是同一个想法,你特么骗鬼呢吧?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哦,吴宁死了,他未婚妻就正好跟你了? 武承嗣也是适时把这个拙劣的谎言拆穿,“这也太巧了吧?” “巧吗?” 吴老九自信一笑,说出一句震的大伙儿五脏六腑都发麻,差点没吐出来的话。 “我穆子究蜀地人杰,人中翘楚,当然也要娶那巴山蜀水之间,一等一的女人!” 笑看武承嗣,“秦妙娘就是巴蜀第一的女人,我不娶她” “娶谁?” 说完,吴老九飒然转身,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与众人,转眼消失在皇城之中。 “” “” “” 好吧,这话说的,简直就是臭不要脸,自恋至极。 但是,怎么那么有道理呢? 武承嗣看着吴宁的背影径直离开,说实话,他也被吴老九说服了。 人家是穆子究,有那个臭不要脸的资本。 他确实是人中翘楚,那秦妙娘无论样貌还是家资,也确实是巴蜀第一了吧? 不过,武承嗣眯起双眸,心道:那是以前啊!现在,巴蜀第一已经配不上你了,本王给你找了个大周第一身家、第一美貌的女子,你当如何? 回过神来,假装讪笑的招呼众臣,“长宁郡王果然非是凡人,这话说的,承嗣亦要自叹不如啊!哈哈哈。” 哈哈一笑,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却是再也没提过。 —————————— 武承嗣从此之后,再也没提过秦妙娘的事,好像那天真的就是闲聊提及一样。 可是,话说回来,武攸暨不是出主意,让吴宁娶李裹儿吗?他若不提,原配秦妙娘怎么走人? 秦妙娘不走人,李裹儿又怎么进长宁郡王府?又怎么能让穆子究掉进这个圈套呢? 呵呵,这事儿根本就不用武承嗣再提,也更不用他操心,甚至都不用他命令朝中的党羽做文章。 因为,有的是闲人替他来帮穆子究把老婆给换了。 可别觉得娶谁当老婆那是吴宁自己的事儿,别人管不着。 也许以前管不得,可是现在,穆子究身为长宁郡王,那么郡王妃是谁就真管得着了。 如果是吴宁没入京之前,或者他没有爵位之前,那么这个事儿很好解决。 吴老九娶了秦妙娘,那就是娶了,尽管是个商人之女,也就是被外人笑话笑话罢了。 武承嗣想给他换老婆,都不用吴宁用什么糟糠之妻的慷慨之辞来回应。 因为,庶人只能娶一个,连妾都不许纳。除非四十无子,才可以到官府申请纳妾。 休妻更不可能,主妇无七出之罪,想休都休不了。 所以说,后世人都以为古人妻妾成群性福无比,那都是扯淡,那是贵族和官员的特权。 老百姓只有一妻,妾就别想了。 但是,一但有了爵位,成了贵族,甚至坐到了郡王之尊,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啊! 不但妻妾几人有着礼制上的规定,正常来说,你不娶都不行。 而且,大周这么大的体量,这么复杂的朝堂环境、政治势力,穆子究堂堂郡王之尊,你想娶谁就娶谁?甚至拿一个商人之女来招摇过市,那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连三天都没用上,主官们弹劾穆子究有失礼制的奏折,就已经送到了太子面前。 对此,武承嗣还只是微微一笑,坐壁上静观之态。 为什么呢? 因为火候不够,这才哪到哪,几个言官掀不起大浪,大头还在后头呢。 果然,经言官这么一挑事儿,虽然被武承嗣压下来了,甚至扬言台柬多管闲事。可是,关于长宁郡王正妃之事,还是在朝堂上激起了不小的动静。 开始还只是私下议论,到后来已成鼎沸之势。 说好听点,朝臣是为长宁郡王着想,觉得秦妙娘不胜王妃之任。 说不好听点,穆子究这么粗的一条大腿,谁不想抱紧点? 家里闺女配得上长宁郡王的,谁不想占个便宜,收个乘龙怪婿? 别说朝臣、宗室都打起这个主意。 甚至连狄仁杰、卢嵩之、李千里,这些知道吴宁身份的自己人,也同样觉得,吴宁有必要换一个老婆。 。 第四七五章 武少爷的山水之游 狄仁杰、卢嵩之、李千里等人能这么想,也属正常。 你琢磨嘛,吴老九是那么个身份,武老太太之前又是那么一个有意传位的态度。 即使现在武承嗣莫名其妙地成了太子,可是,从某种意义来说,吴宁还是有机会的。 那到时,可不是长宁郡王妃的问题了。 而是,皇后的问题! 秦妙娘再好,再属糟糠之妻,能母仪天下吗? 与其到时候废立后宫,图生事端,还不如趁现在这个风口另觅良配。 选一个有身份、家族显赫,且有势力的贵女,对吴老九来说,也是一大助益。 至于什么抛弃糟糠之妻、仗义不仗义的问题,在这些政客眼,根本不在考量之内,甚至这也不叫有情有义。 你再有情有义,大不了把秦妙娘立为侧妃便是,干嘛非得在正妃的位置惹人非议? 不光政局无益,连于秦妙娘,又或是秦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所以,武承嗣虽不动声色作壁静观,李千里却第一个沉不住气了。 仗着与吴宁沾亲带故,直接找了吴宁。 “九郎,依吾之见,此事不必执拗。想来那秦家与妙娘都是知理之人,也不会与你为难的。” 吴宁:“......” 吴老九只能说,武承嗣这个孙子是真特么的混蛋,怎么偏偏把这个事儿翻出来了呢? 着实让吴宁无语。 ...... 吴宁当然知道,现在朝臣之议无可厚非,李千里来游说也是为了他好。 但是,从个人情感的角度来说,飞黄腾达了换老婆,特么这事儿吴宁真干不出来啊! 遥想当年,吴宁处境那般坚难,秦妙娘对他依旧不离不弃。 现在却要吴宁负她?不可能! 但是,有些话,与李千里又没法说,吴宁只得搪塞,拖为策。 好不容易把李千里打发,送出了府,一回头儿,见吴家兄弟皮笑肉不笑地站在他身后。 “呵。”吴老八干笑着,阴阳怪气道,“九哥,要不...你从了吧!” “谁让你老贱呲呲地非得留着武承嗣。这回多好,你还没琢磨他,他先找你麻烦了。” 吴启也道:“老八,说什么呢?咱们九哥那是一般人吗?那是一般脑子吗?” “不把武承嗣玩的里外开花,不把自己玩的全身通透,那他还是吴老九?” 吴宁皱眉,瞪了吴老八和吴老十一眼,默然地往屋走。 七哥这时倒没像吴黎和吴启一般说怪话,反而呵斥二人滚远点。 之后,陪着吴宁走了一段,“老九,那两家伙其实没别的意思,是有点不明白,为啥非留着武承嗣给咱们捣乱呢?” “我知道。”吴宁苦笑应着。 对于他的这个决定,兄弟们确实有些微词。 再说,吴宁又不给他们解释这到底为什么,现在有些怨气,吴宁也能明白。 搪塞七哥,“现在不是纠结武承嗣的时候,妙娘这一关倒是着实难过。” “嗯。”七哥点头,“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吴宁沉吟了一下,“把妙娘接到长安来吧!” “啊?”七哥一愣,“这个时候接过来......合适吗?” 只闻吴宁道:“现在人不在我身边,他们叫的欢实。人在这儿,也许还能缓缓。” “好吧!”七哥应下,“那我跑一趟,亲自把人给你接回来。” 在七哥看来,吴宁这些年为了吴家的事,与秦妙娘真是聚少离多,也该过点正常人的日子了。 ...... 吴宁这边终于决定,借着这个机会,将秦妙娘接到长安。 消息传出,别说,还真的管用了几天。 朝臣们以为这是长宁郡王向大家传递的一个信号,表明他无意换妃的决心。 这使得一些人不由得要掂量掂量,不敢再穷追不舍。 而武承嗣见此情形,不由生出一丝担心来。 他还真怕朝臣此熄火,他的那条毒计胎死腹。 赶紧把武攸宁、武攸暨二人叫到身边,准备亲自下场,逼穆子究换妃。 但是,武承嗣没想到,包括吴宁也没想到,突然发生的一件大事,把武承嗣,还有吴宁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 —————————————— 暂不管长安城的是是非非,咱说说另外一个武氏族人——武延秀。 ...... 武延秀被剥夺淮阳王爵,发配洪州已经路了。 洪州也是后世的南昌,位于五岭之北,鄱阳湖南岸。 怎么说呢?属于一个偏僻,但却还不错的地方。 紧靠五岭,使之与烟毒瘴厉联系在了一块儿,但依托鄱阳湖之利,又非是贫穷闭塞之地。 毕竟是武承嗣的亲儿子,所以这个发配之地,武承嗣还是下了一点工夫的。 而且,名为发配,其实是让武延秀去那儿避避风头。 没了淮阳王的名头,但是有个太子老子,武延秀的日子也不会难过到哪去。 出京的时候,还是粗衣俭从,一副庶人贬黜的凄惨样子。 可是,还没走出百里,早等候在路的婢女侍从、华车锦盖,那全都用了。 武延秀也不觉苦闷。 穆子究、穆子期两兄弟杀其兄长,害其流放,还真觉得他们牛气了? 暗自发誓,待他回京之日,是手刃这二人之时。 而且也好,在豫王府憋屈了这么多年,前年还跑到突厥去受了一番苦难,正好借此时机,游山玩水,逍遥快活。 也确实逍遥快活,有华辇为驾,美婢侍奉。 大夏天的,武少爷袒胸露乳的躺在马车里,一边纳凉,一边吃着时下鲜果,抬抬眼皮,还能看见官道两旁的盛夏景致。 能不美吗? 武少爷也不急着去洪州流放之所,一路过商州、邓州,到了襄州。 又从襄州大船,沿汉水而下,直入长江。 按理说,接下来当顺流而下,几日便到鄱阳湖。 但是,武少爷没玩够,听人说八百里洞庭乃是不可多得的好去处,于是命仪驾改道逆流而,又到洞庭湖转了一大圈。 之后,还是觉得意犹未尽,又从洞庭湖岸,改走陆路,穿潭州、袁州绕道洪州。 结果这一绕,武少爷后悔了。 绕出事儿了。 ...... , ———————— PS:推本书,半城流烟的《赵公子》! 历史幼苗,里面有个200斤重的肉肉,呸,不对,应该是柔柔,可以去浇浇水,顺便...... 第四七六章 作死(二合一) 其实啊,武少爷嘚瑟了。 也确实是没出来过,更没见识过什么大美山河,玩嗨了。 他不应该岸,走这条路。 从潭州,也是后世的长沙到袁州还好些,毕竟潭州是大城,袁州也不算差,一路官道宽阔,山色甚美。 但是,一过了袁州,那不一样了。 袁州到洪州,别看几百里路途,可是山林四塞,渺无人烟。 这里虽说也算是原地界,可是因为林深地险,山高径窄,根本没什么人烟。 荒凉程度,甚至不输川黔。 连商人行旅都不走这条路,想去洪州,一般都是从潭州走湘江水路。虽说绕了一大圈,但却更方便些。 这么说吧,连长路镖局都不走这条道。 但是,咱们武少爷是不信这个邪,越没人走,有探险之美啊! 反正又不用他自己走,莽,给我莽对了! 结果,没用一天,武少爷后悔了。 “这特么什么鬼地方?” 别说官道,连山路都是杂草丛生,模糊不清。 景色倒是不错,但是,武少爷坐在马车里,左边是万仞绝壁,右边是无底深渊,这刺激程度,让武少爷心肝儿都要拧到了一块儿,哪还有心思赏什么景色? 立时萌生了退却之心。 可是,回不去了啊,马车都没地方调头。 从附近苗寨里抓来的向导,用半生不熟的汉话告诉侍卫,这条山路要黄泉道,走来,回不了头了。 “黄泉道?” 武延秀脸都青了,“奶奶的,谁特么起的这个破名儿?真特么晦气!” 眼见再往前走,一座笔直山峰直插天际,武少爷招呼侍卫,“问问那个獠子向导,这叫什么山?” 侍卫不敢怠慢,赶紧去问。 “这叫都老峰。” “都老峰?”侍卫皱眉。 “都老”这个词,对于原人来说,颇为陌生。 只闻那苗家向导解释道:“都老是咱们寨子的族长。” “据说几十年前,有个都老率领一支苗寨,在这山头打过乱军呢!” “哦。”侍卫大概明白了一点。 几十年前,那正好是隋末乱世,以山险抵御乱军,倒也说得过去。 抬头看去,只见那山峰顶,隐隐约约还能看见竹楼城寨。 侍卫起了疑心病,“喂,现在这山,没什么匪盗驻扎吧?” “嘿嘿。”那苗人咧嘴一笑,“军爷多心了!现在是太平日子,哪有什么匪盗?” “再说,都老峰险是险,但是没有泉子。连水都没有,不适合住人的。” “哦。” 侍卫终于放心,回身去禀报武少爷了。 只是他没注意到,那苗人向导待他走后,好好地看了看都老峰,然后.不着痕迹地退到了大队人马的最后面。 ...... ———————— 苗人向导撒了谎,都老峰其实是有水源的。 有水源,也是适合住人。 而且,也确实有人。 至于向导为什么撒谎骗人,更不怪。 这江西老林之地里的苗寨,本是亦盗亦民。 何况他是被武少爷强撸来做的向导,又怎会不生歹意呢? ...... 此时,都老峰的人早看到了山径的一队人马。 “都老!”有人看向领头的一个汉子,用苗话兴奋道,“这趟买卖肥腻得很啊!” 被叫做都老的汉子点了点头,确实是趟好买卖。 远远看去,这一队人马,前前后后得有百人之数,拉细软行李的车驾不下十辆。 间那辆大车,更是华美至极。 看清之后,汉子不由咧嘴大乐,对身边另一个汉子道:“这是哪来的愣头大户,怎么撞到咱们这来了?” 说的,却是汉话。 “美啊!”另一个汉子接话,“打从咱们到了这儿,还没遇这么肥实的。” “抢了这一票,十年睡大觉都行了!” “嗯。”都老点头,“吩咐兄弟们,干活了。” “好嘞!”众人欢脱而散,各取兵刃去了。 而那都老汉子最后还嘱咐了一句:“只为求财,莫害了金主的性命。” ...... 从始至终,这帮强盗都没提对面有多少人马,手拿的是什么等兵刃。 也不用提,连马车都转不了身的绝险山路,大伙儿管你是多少人手? 算是皇帝老儿的禁卫亲至,一通乱石滚木砸下去,也都得喊娘。 ...... 武延秀还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是人家嘴里的肥肉,还在不住催促侍从,赶紧从这鬼地方走出去。 在大队人马行至都老峰下之时,蓦地!山径一侧的绝壁之,猛的人声大作。 苗汉口音夹杂嘶吼,吓的众人方寸大乱。 还没回过神来,磨盘大的石头、腰身粗的滚木,便从山直泄而下。 武延秀大叫一声:“不好!” 第一个反应是,把怀里的美婢推到一边,一个翻身钻到了马车之下。 ...... 如此险地,根本施展不开拳脚,武延随侍身旁的百多侍卫,别说结阵抵抗,连人都没见着,大多被砸下了山涧。 侥幸活命的,勉强挺过木石之击,便急忙把武延秀的车驾围在间,于山路两侧布防。 但是,侍卫们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是从两侧攻来,而是从天而降。 木石一过,峭壁之,猛的抛下藤索。随后,数十苗汉凶匪到了。 直接砸在了武延秀的车驾旁边,把侍卫和武少爷瞬间阻隔。 武延秀躲在车下瑟瑟发抖,撕声大声:“救我,救我啊!!” 可是,侍卫们暗暗叫苦,完了! 这群盗匪非是庸手,不但从天而降,直取阵,而且,一落地,便是擎起木盾,结成战阵,直扑两侧。 侍卫搭眼一看,这...这哪里是山贼,明明是军战法,沙战阵形。 当下不敢怠慢,拼死向间冲去,欲救下武延秀。 可惜,哪有那么容易? 真如之前所料,这帮盗匪却非一般草寇。 虽然武器破烂,衣甲不全,但是战法严整,显然是受过专门训练。 加地形熟悉,一时之间,别说冲过去,侍卫们反倒被山贼打的节节败退。 ...... 武延秀抱头钻在马车底下,之前那个贴身美婢因为被他推下车,被石木砸,尸体趟在马车边。 那张已经没了生息的俏脸,离武延秀还不足一尺。 可是,武延秀既没有惋惜,也没工夫害怕。 因为...... 因为此时,他看见一双脚站在美婢边儿,凝立不动。 武延秀不敢出声,用手紧紧握着嘴,生怕那人发现他的存在。 瞪圆了双目,看着那双.... 那双穿着草鞋,连着两条粗腿的脚。 突然,那脚的主人蹲了下来。 武延秀吓的差点惊叫出声,不过还好,那人似乎并没有发现武延秀的存在。 蹲在那里,所有注意力都在那个死了的美婢身,武延秀也终于看清那人的样貌。 那是一个年汉子,两鬓略有花白,应该已经是四十多岁的样子。露出来的手臂满是伤疤。 武延秀这才想起,似乎这人的腿也都是疤痕,却是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之搏。 让武延秀意外的是,年汉子的身,穿的是军甲,但极为破旧。也不知道穿了多少年。 此时,正看着那婢女的汉子出声儿了。 一口流利的官话:“丫头,对不住啊!命不好,来世投个好人家。” 说完,汉子帮婢女整理好乱掉的衣装,又用香帕盖住了面容,这才缓缓转头,直视车底下的武延秀。 “啊!!” 武延秀吓的一声惊叫,这人原来早发现他了。 “你....你别乱来!” 那人一笑,“别怕!劫财,不取命!” 向仍然在抵抗的侍卫递了递下巴,又道:“叫你的人停手,我保你有命而归。” “否则....” 汉子亮了亮手的直刀,意思已经相当明显。 武延秀一看,想都没想,“住手!” “全都住手!!” 现在,他在人家手里,那个真是动动刀子,小命儿没了。 那边侍卫一听,“住手?” 知道主子已然成擒,不敢再有动作,渐渐放下兵刃,束手擒。 而山贼们果然说话算数,只是收了众人兵刃,再无动作,更没有杀人之意。 留下十来个人看管众人,其余的人则是有条不紊地开始往山搬东西。 ...... 武延秀见那汉子不杀人,心也是稍定几分,甚至敢与那汉子说话。 “听话音儿,好汉是原人?” 那汉子已经收起了刀,靠在一旁瞥了一眼武延秀。 回道:“小郎君放心!说不取命,不取命。” “嘿嘿。”武延秀心更宽。 “好汉一言九鼎,当是无差。” 不过,眼见山贼要把他的那辆马车赶走,武延秀有点得寸进尺。 要知道,武延秀什么身份,也不是什么不知进退的主儿。 但是,毕竟娇生惯养出来的,失了些东西,死伤了侍卫,这对他来说根本不叫事儿。 只是,马车不能赶走啊,难道让本公子腿儿着回去? 苦声道:“好汉,此地离潭州甚远,能不能....能不能把马车与我留下?” “嗯?”汉子乐了。 心说,这小郎君还真是不知好歹哈?都这般田地了,还想着要马车? 不过,转念一想,这趟买卖也着实赚了不少,当真是一趟顶十年。 再加这小郎君还算配合,算了。 言道:“马车带不走了,给你留匹马,骑回去吧!” 那马车可是好东西,那面镶金挂银,都是宝贝。 武延秀一听,留了马匹? 本来已经不错了,可是,武少爷有点飘了。 骑回去是腿儿着强,但是,这山路崎岖,骑马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 主要还是,这汉子挺好说话,属于知理明事的山贼,甚至其举动颇有几分气度,让武延秀.... 好吧,古时贵族骚包得很,这种事儿遇见,惊恐过后,反而觉得是一段传。 而且,传嘛......要是丢人之后,能将贼将以王霸之气收归己用,那不是丢人的事儿,而是佳话了。 没错,武少爷竟然动了招揽之心。 这汉子一举一动,不但有风度,而且像是见过世面的人,也值得招揽。 想到这儿,武延秀高深一笑,似有深意地看向那汉子。 “有一问,不知当不当讲?” 汉子低头,“问!” 环指车驾仪仗:“好汉不好,本公子的身份?” “不怕本公子大有来头,今日一走,来日复仇,带人剿灭了好汉的山寨?” “呵。” 汉子一乐,都懒得搭理这个纨绔公子。 也不看看都老峰是什么地方?还剿灭? 这是黄泉路,鬼见愁之地。 笑看武延秀,“劝小郎君一句,出门在外少说多看,能保命!” “除非你带个万八千的禁军前来,否则.....” “老子还真不怕!” 武延秀闻罢,不觉面热,反而得意地看着那汉子,“哈哈,好汉觉得本公子叫不来禁军?” 不等汉子反应,“好汉留我性命,本公子感激不尽!欲与好汉结交,便不再隐瞒什么。” “实不相瞒,好汉可知我是谁?” 汉子皱眉,“谁?” “我乃当朝太子武承嗣之第五子,淮阳王.....武延秀!” 说到此处,武延秀长身而立,甚是潇洒。 表明身份,接下来那是...... “汉好可愿弃匪从良,与本王同行?” “将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哪还看得这点小财?” “......” 武延秀侃侃而谈,只等那汉子纳头来拜。 却没注意到.... 当他说出,他是太子武承嗣之子的时候.... 那年汉子,包括贼众之的几个汉人装扮的人不由得浑身一僵!! 齐齐的向武延秀看来! 眼神之....渐有杀气涌出! “你....是武承嗣的儿子?” 那汉子终于开口了..... 声调阴森可怖! 但是,武延秀还在飘着.... 根本没意识到这条黄泉道,真的要成了他武延秀的黄泉路! “那还有假?” “当真?” “当真!” “好吧.....” 汉子长叹一声,似有百感焦急! “老七....” “在呢!”叫老七那个汉子,双目已然充血...握着刀柄的指节更是森白! “杀......”汉子目光猛然一厉! “一个不留!” 说完这句!都老峰下!黄泉道!刹那间变成了真正的修罗道场!!! 那些原本保住一命的侍卫亲随,还在茫然之!却是山贼们疯魔一般的刀兵已然到了身前!! “这....” 武延秀已经懵了!! 怎么回事? 他全完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 而在这个时候,那个山贼汉子,已经再次抽出直刀,一步一步.... 以重若千均之势,向武延秀逼了过来!! “你!!” “你要干什么!?” 武延秀似乎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彻底失了方寸!! “我...我告诉你!!” “我爹是当朝太子!~!” “我爹是武承嗣!!” “你!!你敢杀我!!我爹必追查到底!把你的都老峰,踏为平地!!” “你必不得好死!!” 此时此刻,哪还有之前的潇洒俊逸? 可是.... 歇斯底里的撕嚎,亦不能动摇那汉子半分! “你爹是武承嗣......” 汉子的声音沙哑.... “可是......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武延秀肝胆俱裂,脑空白。 本能一问,“你..你是谁?” “房州......” “吴长路!” ..... 。 第四七七章 非她不娶了 “房州吴长路!” 中年汉子此言一出,武延秀只觉汗毛都炸了起来。m.vodtW.com “谁~~!?” 带着颤音,茫然一问。 未等他再有动作,吴长路那满含仇愤的一刀,已经到了眼前。 噗!! 入赘过突厥,被老子武承嗣卖来卖去的武少爷,就这么交代在了湘潭的深山老林之中。 —————————— 武延秀惨死的消息,还要一段时间才能传回京城。吴家兄弟更不知道,四伯居然尚在人间。 此时,晌午刚过,长安城南的启夏门缓缓驶进一架马车。 这车在人潮如织的大周国都之中,倒并不算显眼。 吴七哥一身行装已满是风尘,轻夹马腹,行至马车一侧。 “咱们的宅子在城北,还得一个时辰能到,妙娘要不要下车走动走动?” 车帘拨动,露出一副美艳容颜,立时引得城门处的行人无不侧目。 霎时间,本不太显眼的马车,却成了此处最亮眼的一抹颜色。 “这是谁家娘子?好生动人啊!” “看这样子,当是外地来的。” “云鬓未起,长发不髻,看样子还未许人家?” 好事百姓细声议论着。 “盛传安乐公主乃大周第一美人,今日得见此女子容颜,小生却是要心生迟疑了!” 两个骚浪文士单是议论似乎还不过瘾,竟欲上前搭讪。 结果,“嗯?!!” 七哥鬼眼一瞪,杀气腾腾,两个文士立时怂了下去,灰溜溜地闪到一旁。 但是,却还不舍离开,远远地看着。 秦妙娘对此视而不见,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满眼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还要一个时辰吗?长安好大啊!” 从南到北竟要一个时辰,这让从未来过长安的秦妙娘心生震撼。 又看了两眼,却是没有下车,对七哥道:“还是不了,咱们回家吧!” 七哥一听,知道秦妙娘是急着要见吴宁,登时笑了。 “这个时辰,九郎应该还在中枢公干,要晚上才能回来。妙娘现在回去,也是见不着的。” “哦。” 秦妙娘偷偷地吐了吐香舌,很是尴尬地缩回车中,却是被七哥看穿了心事。 “那就随便在城里转转吧!” “好嘞!”七哥笑着应声儿,打马引路,进城去了。 至于城门边上,那些依旧打望的文人、百姓,吴老七直接无视。 吴老九的媳妇你们也敢惦记,活拧了吧? 其实,七哥是故意不让秦妙娘这个时辰回府的。 想想也知道,郡王府是不大,人头也多。 可是,从上到下都是老爷们儿,一点女人气儿都见不着。 秦妙娘回去,却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带她城中转转,打发一下时间。 至于去哪儿,这长安城中最值得去的地方,当然就是西市了。 那里不但是各式益州没有的西域宝货,而且帛市绢行、鞋莊衣铺、金银饰号,应有尽有。 就算转累了,也还有放生池可以歇脚游玩。 —————————— 程伯清、唐俊,还有长孙元冀,三个人正一脸无语地站在西市的街面儿上,被来往的商贾、行人撞的是东倒西歪。 “妈了个巴子的!” 程伯清瞪了一眼街边生铁行中的一个身影,“老子还不如在城造监养着,倒了八辈子血霉,跟他去什么户部?” “中枢坐衙一天没享受到,结果成他跟班的了,天天瞎转悠!” 吴宁出了户部侍郎,程伯清和长孙元冀也算占了光,被吴老九以“自己人”为由,调到了户部。 一个在支度司,出任司度;另一个则是金部司珍。 但是,程伯清和长孙元冀没想到,原本以为是和吴老九一起到户部吃香的喝辣的,可是却不想,打从调到户部那天起,两人就没消停过,还不如在城造监时来得清闲。 对于程伯清的抱怨,唐俊倒是看得开,“知足吧你!要不咱俩换换?” “特么你们一走,下水的事儿都压在老子身上了,天天跟着王勖钻地沟。” 唐俊现在是城造督监,却是担起了吴宁原来的职责。 他今天也是偶尔得闲,本是准备找两个狐朋狗友一起去快活。结果不巧,两人得跟着吴宁体查商情。 所以,三人往路边儿一杵,跟三根电线杆子似的,默默地看着吴老九在生铁行里,和一个浑身汗臭的铁匠聊的正欢。 程伯清还是一脸蛋疼,“我就不明白了,他这么上心干嘛呢?” “武承嗣那厮当了太子,如果真让他得了大位,以那位善嫉多疑的性子,他长宁郡王能在朝里呆几天?” 长孙元冀则道:“我看啊,都不用等武承嗣得了大位。” “看着吧,用不了几天,他就得把手伸到穆子究这来!” “嗯?” 程伯清和唐俊两人一愣,听长孙元冀这话头儿,是有什么内部消息吧? 果然,长孙元冀压低了声音,“听我爹说,这回朝臣们鼓动穆子究另立王妃,就是武承嗣牵的头儿!” 撇着嘴,“谁知道他又打的什么主意?” 程伯清听罢,有些支吾:“另立郡王妃,这事无可厚非吧?” “毕竟那个什么秦妙娘,不但是个商人之女,而且身份特殊,另立也是为了子究好。” “切!!” 唐俊和长孙元冀齐齐地一撇嘴,满脸的鄙夷。 程伯清这么说,不是因为这个秦妙娘应该换,而是他们程家就没安什么好心。 谁不知道,程伯清在老家有个表妹姿色上乘,而且已经被程伯清他爹接到长安来了。 打的是什么主意,连傻子都知道。 但是,话说回来,鄙视归鄙视。 长孙元冀看了一眼吴宁,“这个事儿啊,我也觉得穆子究没有坚持的必要。毕竟在这个朝堂里,有些规则还是要遵守的。” “就是就是!”程伯清点头附和,“我觉得,我表妹就不错,肯定不比那个什么秦妙娘差!” “还什么巴蜀第一美人?我表妹还是济州第一美娘子呢!” 正说着,程伯清那个不争气的弟弟程伯献淌着鼻涕,流着眼泪,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兄长啊,兄长啊!!” “为我做主啊!我让人欺负了啊!!” 长孙元冀:“” 唐俊:“” 这一场景,是何其的熟悉啊! 程家小胖子,又让人给收拾了? 而程伯清脸都气绿了,他这个弟弟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 哭丧着眉眼,“又怎么了?” 小胖子程伯献指着不远处的一家金银宝号,“那儿那儿有人打我!!” 程伯清一翻白眼,“我特么还不知道你让人捶了!?说重点!” “为什么捶你?” “啊?”程伯献脸上一窘,“这个” “这个我看上个美貌小娘,就就上前寒暄了几句” “她身边那侍卫,就就动手打我了。” 说到这里,程伯献一个激灵,“哥,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做主?”程伯清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我都要踹死你!!” “你才多大?学会调戏民女了?” “哥!!”程伯献一脸的认真,“这个不一样!!” “贼好看!本公子非她不娶了!” 。(求月票!!) ———————— 我没什么大事儿,大伙不用担心。 就是感觉特么的累,特么的乏,怎么睡也睡不醒,歇不过来的那种感觉,缓两天就好了。 第四七八章 和我们没关系 “非她不娶?” “非她不娶!!” 程伯清仰天长叹。 这要不是大廷广众,他非 特么毛儿都没长齐,就学会调戏良家妇女了? 把程伯清气的啊,一个爆栗砸在程伯献的脑门儿上,压低了嗓门儿低吼: “老子给你掐断了,送进宫当太监!” 还要娶这个娶那个?老程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败家的玩意儿? 再说了,什么小娘你张嘴就要娶啊?你是什么宅门儿里出来的,不知道吗?自己是什么身份,没有点数儿吗?一般人家的姑娘,能进咱们国公府的门儿吗? “给我滚家去!” 哪成想,程伯献还挺倔,脖子一梗,“我不!!” “我就要娶!就要娶!” “你” 程伯清无语了,挽起袖子,小样的,我还治不了你了? ———————— 另一边,秦妙娘有些哭笑不得地走在西市的大街上。 偏头看了一眼吴七哥,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嘱咐上一句,否则刚刚的事情如果再来,却是又要 “七哥,那只是个孩子,何必与他认真呢?只当逗趣便是。” 刚刚,秦妙娘在金银号子里面看些饰品,突然蹦出一个小胖子,拉着她不放,还说些轻薄之语。 什么“姐姐好漂亮呀” 什么“姐姐嫁给我,好不好呀”之类的话。 本来嘛,秦妙娘是没往心里去的,毕竟那小胖子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在她眼中就是个孩子,实属童言无忌。 但是,七哥却是不干了,上去就是一巴掌,打的那小胖子登时大哭。 这反倒让秦妙娘心中有些不忍,颇为过意不去了。 “七哥不必认真,左右是个孩子,不能把咱们怎么样的。” “嘿!”不想,七哥听了直撇嘴。 “妙娘可是说错了,这长安城里的纨绔娃娃,可不比咱们巴蜀,一个个仗着家里非富即贵,那花花肠子多着呢!” “你若不给他点颜色,他还真什么都干得出来。” “” 秦妙娘一阵错愕,“有这么严重吗?”心中是将信将疑。 毕竟,她从小所处的房州、益州两地,皆是民风淳朴,纨绔子弟虽有胡闹,但还不至于离 好吧,想到这儿,秦妙娘想起了吴老九,想起他是怎么“出格儿”的。 还什么民风淳朴? 民风淳朴能出吴宁这么一个最大的坏人吗? 暗自偷笑一声,却是不再纠结,继续被街边琳琅满目的各色商货所吸引。 可是,没走几步,就见刚刚“调戏”自己的那个小胖子就在不远处又被“欺负”了。 只见一绿袍青年正对着小胖子一顿脑瓜崩,边敲还边骂: “能不能有点长进!?” “见天就知惹事生非!” “完了还要我这个当哥的陪着你丢人!” “什么时候能省点心,别总做些辱没门风之事,与我程家丢人!?” “哦。”秦妙娘明白了,这青年当是这小胖子的兄长了。 扫了那青年一眼,秦妙娘一眼就看出,这青年不是一般人,而是一个官员。 心说,七哥说的还是没错的,这长安城中果然非富即贵。 因为那身绿袍,普通百姓可是穿不得的。 大周承袭唐制,虽然没有明清那般等级森严,但也有礼制。 三品以上官员,朝常两服可着紫色。 三品到五品官官着绯色,五至七品为绿色,七品以下则为青色。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青年,最低是个七品以上的官员了。 要知道,一县的父母也不过是八九品级,一州大令也才七品青衣。 这人年纪轻轻,却是比州官还要尊贵的存在呢! 此时,秦妙娘因好奇,站那儿打量起程家兄弟来,而程伯清与程伯献也看到了秦妙娘。 小胖子程伯献一个激灵,猛指秦妙娘,之前挨的教训却是全忘了。 “就是她!!” 兴奋大叫,惹得满街侧目,“本公子就是要娶她!!” 程伯清:“” 程伯清看呆了。 别说他看呆了,唐俊和长孙元冀也都看呆了。 乖乖,这小娘 这小娘也是太好看了一点吧? 要说三兄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号称大周第一美人的安乐公主也不是没看过。 但是,正因为看过,而且总看,已经看出免疫力来了。 所以,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容貌不输安乐的美娇娘,怎能不发呆? 再说了,就安乐公主那高攀不起的架子,除了穆子究谁也降不住的性格,也为她减分不少。 怎像眼前这位,只看一眼便知是温婉贤淑的好娘子啊! 好吧,三人都出了神,完全忽视了秦妙娘身边的吴七哥,更别提从吴老七身上能推断出这绝色小娘是长宁郡王府的人。 于是,程伯清在耳边响起小胖子的失声大叫的同时,做出了一个决定。 啪!! 反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扇在程伯献脸上。 打的小胖子原地转了三圈,一脸的懵逼。 哥,过分了啊!怎么还打脸呢? 就在小胖子错愕之下,程伯清朗声高喝:“混账东西,怎可轻薄佳人!” “我” 程伯献委屈啊,眼泪在眼圈儿开始打转。 可是,亲哥哥程伯清哪还管你哭不哭?已经狗腿子似的抢前两步,到了秦妙娘身前。 恭敬一礼,“小生程伯清,字谨行,见过小娘子!” “不知小娘子是哪家千金?吾弟适才多有冒犯,我卢国公府定要登门致歉,方表赤诚!” “” “” 后面唐俊和长孙元冀酸的牙根儿都倒了。 “小生” “登门致歉?” 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小胖子程伯献,心说,你们家门风有点歪啊!也怪不得你这么点大就不学好。 程伯清一撅屁股,两人就知道他要干嘛。肯定也是动了歪心思,上去套近乎了。 但是,二人看小胖子的同时,也扫见穆子究已经从铁匠铺子里面出来了。 而且,这个这个 这个穆子究的眼神儿怎么有点不对呢? 下意识看向秦妙娘那边,然后 然后,他们两个终于看见了秦妙娘身后,那个魁梧的身影正是长路镖局的鬼老七。 二人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约而同倒退三步,离程伯清远远的。 更是小声对穆子究来了一句:“和我们没关系哈!” 吴老九淡然一笑,“幸好没关系。” ,(求月票!!) 第四七九章 又舒服了 程伯清还不知道,危险正在慢慢靠近。m.vodtW.com 现在,他满眼都是面前的绝色小娘,心说:此等绝色世所罕见,安乐公主咱们搞不定,眼前这个却是不能轻易放过。 毕竟 毕竟长安城里狼多肉少,今日之机要是抓不住,不定明日就被谁盯上了。 嗯,都不用明天,就身后那两头恶狼,要不是自己下手快,估计早就扑上来了。 好吧,至于小胖子程伯献毛都没长齐,敢跟你哥哥我抢吗? 他还不知道,唐俊和长孙元冀早早的就退得老远,占个上风上水的好所在,等着看戏去了。 “啧啧啧。”唐俊砸吧着嘴,“伯清兄,瞎吗?他就看不见那女子身后的鬼老七?” 长孙元冀满脸期许,一甩手,“看什么看,魂在哪儿都不知道了。看这样子,怕是除了佳人,眼无余物了呢!” “嘿嘿嘿嘿。”长孙元冀兴奋贱笑,“你说,这位小娘和穆子究什么关系?” 唐俊想了想,“说不定,就是那个秦妙娘吧!” “嗯!”长孙元冀点头,“应该没错了。传闻,那秦妙娘是蜀中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啊!” “这么说来,也难怪穆子究心无旁骛,只认她一人了。” “此等女子,值得钟情啊!!” “哈哈哈哈!”长孙元冀越说越兴奋,“伯清兄行大运啊!把主意打到了长宁郡王妃身上,好看了好看了!!” “别吵!”唐俊一脸认真,“看戏!” —————————— 秦妙娘还没看到吴宁。 对于程伯清已经有点假的寒暄,秦妙娘只是淡淡一笑,轻轻下拂,向程伯清一礼带过。 之后,目光向前,再不看他一眼,迈步就要走。 意味已经十分明显,老娘对你没兴趣。 可是,程伯清急了。 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个绝色佳人,而且此女未起云鬓,说明尚未嫁人,待字闺中,这哪能让她跑了? 赶紧横移一步,拦住秦妙娘去路。 “小娘子何必急走?小生这歉意未表,小娘子若这么走了,伯清恐怕要彻夜难安了呢!” “” 得,现在连小胖子都看出来了,老哥跟他一样,也在耍流氓了。 气的小胖子脸都绿了,奶奶的,那是我相中的! “哥!你不仗义了哈!” “滚!” 程伯清瞪了小胖子一眼,心说,跟你不般配,你瞎凑什么热闹? 另一边,秦妙娘被他拦住去路,登时心中不喜,眉头微皱,更显几分脱俗。 一旁看热闹的百姓、行商,亦是啧啧称奇。 看了这么半天,大伙儿哪还不明白,显然是程家这对活宝都看上这位小娘了。 但是,小胖子没有他哥拳头大,怕是没戏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娘确实好看,也不知是哪家娘子被程家盯上了。 而秦妙娘现在是深刻体会了七哥刚刚的话,看来,这长安果然不是什么淳朴之地,以后还是小心为上。 求助地回头看向七哥,心说,还是您来吧! 可是,没想到,七哥却没像之前打程伯献那般激动,反而一脸玩味地看着程伯清身后。 秦妙娘眉头皱的更深,不解地寻着七哥的目光望去。 结果,当看到程伯清身后的那个身影,秦妙娘笑了,宛若春寒尽退,夏花绽放。 目不转睛地看着程伯清身后,眼中更是情意渐浓。 “” “” “” 大伙儿此时皆是看呆了,这当是这世间最美的笑容了吧? 程伯清更是像傻子一样僵在那里,喃喃出声儿: “太美了” 缓缓捂住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为什么心跳的这么厉害?” “难道这就是心动的预兆吗?” 刚说完,就听见耳边一个阴森的声音响起: “不,那不是心动的预兆。” “哦?” 程伯清下意识回头,就见穆子究脸都贴到肩膀了。 也没当回事儿,“那是什么?” 只见吴宁淡笑,“那是恐惧的预兆。” “”程伯清一脸懵逼,“啥意思啊?” “还啥意思?” 吴宁心说,你特么说啥意思? 一把揽过程伯清的肩膀,“伯清啊!” “干啥?” “你是不是不喜欢和我走访民间啊?” “对啊!”程公子茫然点头,随之反应过来。 老子在泡妞,哪有工夫和你说这些? 一把甩开吴宁的纠缠,“一会再说,忙着呢!” “别啊!”吴老九一脸玩味,“不喜欢你早说嘛!” 重重地拍了程伯清一下,“正好,去年和前年的支度帐目我看太乱。要不,你不用出来了,把帐理理?” 程伯清一阵烦躁,心说,这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没见着大美女就在眼前吗?就不动心? 你就算不动心,也别耽误老子动心,行不行? 只想把吴宁打发了,“行行行行,明天我就弄行了吧?” “好!大善!”吴宁开怀大笑,“那三天够了吧?” “够”程伯清一下愕住,“够你大爷!!” 全大周十道三百五十多个州的收支用度,三天?你特么要我命呢? 瞪着牛眼,“你三天给我弄出来,我看看?” “哦。”吴老九点了点头,“这么说三天不够?” “当然不够!”程伯清不得不把美人放在一边,和吴老九理论理论。 “别说三天,十天也难啊!” “嗯。”吴宁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那就两天?” “两”程伯清直接气乐了,“两天,你特么有病吧?三天都弄不完,两天怎么弄得完?” “一天!” 吴老宁脸色冷了下来,杀气腾腾地看着程伯清,“明天这个时候,交到我手里,否则” 吴宁露出一丝阴狠的笑意,吓的程伯清一哆嗦,脸色一夸,“不是” “咱不带这么玩的哈!我又哪得罪你了?”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唐俊和长孙元冀实在憋不住,已经笑喷了。 还哪得罪了?这货到现在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就在程伯清无措的目光,还是唐俊和长孙元冀幸灾乐祸的笑声之中,吴老九长出一口浊气,捋了捋胸口。 “呼舒服了!” 说完,这才把目光移向娇笑望来的秦妙娘身上,再移不开半分。 缓缓走到她身边,二人对视良久,百感无言。 最终,“来了还不在家好好呆着,不知长安纨绔颇多吗?” 秦妙娘俏脸一歪,看着吴宁,笑意更浓,“不怕,夫君不就是最大的纨绔吗?” “再说”猛的回身一指,“是七哥带我来的,不怪我呢!” 吴七哥:“” 老七脸都黑了,真是什么人找什么人啊,这两口子都不省心! 在程伯清见鬼的神情,还在百姓呆傻的目光中,秦妙娘很自然地挽起吴宁的手臂,与之依偎在一处。 一对披头散发的璧人,无视众人的目光,向着长街的一头漫步而去。 “你好坏,那么多账目,一天哪里弄得完?” “没事儿,累不死。” “哦。” 。 第四八零章 招摇过市 程伯清也是日了狗了,看着那对儿“神仙眷侣”离去的背影,牙疼不已。≦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奶奶的!都嫁人了,还散着头发干什么? 怎地?和他配对呗?情侣头啊?害的本公子又让这鸟厮下了黑手。 想到要在一天之内整理完天下支度,程伯清更是眼泪都快下来了,反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怎么又犯在这个贱人手了呢?” 啪,身后唐俊和长孙元冀轻轻地拍了拍程伯清的肩膀。 “哎呀,伯清兄啊!” 唐俊腮帮子颤抖,一脸的痛苦之相。 “怎么......没忍住呢?” “是是......”长孙元冀还不如唐俊,整张脸都扭曲着,还非要弄出痛心疾首的模样来。 “怎么一时没忍住,竟对长宁郡王妃起了邪念呢?这要是传出去,伯清兄这一世英明....” “滚!!!”程伯清一声暴喝,把两人吓了一跳。 只见这厮已经失去理智了,指着自己,“老子有什么一世英明?有什么一世英明?” “但凡有一点心智,也不至于结交下你们两个混账王八蛋!!” 说完,程大公子调头走。 “等着哈,老子和你们没完!和穆子究没完!!” ...... 这是当他程伯清看不出来,这两个孙子是憋着乐呢?心里巴不得演一场好戏,与他们排解。 “唉唉唉~~!” 唐俊和长孙元冀在身后叫嚷,“怎么走了呢?” “兄弟们可还没痛快呢!” “唉唉....” 见真叫不回来了,“你干嘛去啊?” 只闻程伯清甩下一句:“回户部,算账去!” “算账去。”是带着哭腔崩出来的。 ...... —————————— 且先不说三个活宝在西市里丢人丢到了姥姥家,回头来说吴宁和秦妙娘。 二人也不坐车,手挽手,肩并肩,没羞没臊、旁若无人地漫步长街。 百姓们一看,这男的熟啊! 都认识,乃是狂生穆子究,大周新贵——长宁郡王。 现在呢,又是朝财权在握的实权人物,至于这女的...... 好吧,穆子究这么招摇,算不认识,也得认识了。 益州商家女——秦妙娘,乃是长宁郡王妃是也。 不知道的百姓只当这是一双璧人,般配了一脸。 而知情的官员们,却是暗自咋舌。 “穆子究这是摆给谁看的啊?” 这一遭“招摇过市”,长安城下可谁都知道秦妙娘来了,长宁郡王妃来了。 ...... 果然,二人刚进十六王宅的坊门,见李裹儿一阵风似的杀到了吴宁家门口儿,正好与二人撞了个正着。 而李裹儿一见妙娘,又是直扑而。 “哈!!听下人说子究哥哥挽着一绝色美人,本宫还不敢确定。前来一见,果然是姐姐呢!” 秦妙娘有几分惊讶,一时还没法把眼前这个风风火火的女孩,与当年那个吴宁身后的小跟屁虫并于一处。 茫然看向吴宁,吴老九也是满脸无奈,“裹儿,进府再说!” 他还真怕李裹儿那张没遮拦的嘴里,喊出什么“宁哥哥”、“下山坳”之类的话语来。 而秦妙娘则是得了吴宁的提示,知道这是李裹儿,惊喜道: “裹儿妹妹?多年不见,竟出落得如此漂亮了呢!” 李裹儿先是向吴宁吐了吐舌头,然后才回秦妙娘的话。 “哎呀,一般般啦,姐姐却是还差些呢!” 说完,着急进府与秦妙娘叙旧,一手一个,挽着二人往府里拽,却是把老九和秦妙娘隔在了两边。 入府之后,李裹儿没了顾忌,与秦妙娘热络了好一会儿。 聊起旧事,还有近年状况。 一直在长宁郡王府呆到晚间,才不舍地离去。并与秦妙娘约定,改日带她游历长安。 这期间,穆子究挽着郡王妃走了大半个长安城的消息,也已经在城传开了。 太平的反应和李裹儿差不多,也想第一时间来看看秦妙娘。 只不过,她没有李裹儿那般爽快,思前想后,还是忍住了。 ...... 狄胖子也知道了。 本来嘛,武承嗣入东宫之后,为了讨好狄仁杰,借着代理国政的机会,向老太太请了旨,允许狄仁杰吃荤。 狄胖子这段时间,跟过了年似的。 可是,今日这餐晚饭,看着桌的各色美食,狄怀英却是怎么也下不去嘴了。 秦妙娘来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儿呢? 按说,吴宁有情有义,到了这个高度还不肯舍弃患难之妻,这是好事儿。 可是,狄仁杰知道,吴宁可是要拿回一切的啊,他是要最终坐皇位的啊! 秦妙娘,她能够母仪天下吗?又能让朝的各方势力满意吗? 从这个角度来说,她来长安,是坏事。 而且,狄胖子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嫌疑,甚至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他觉得,吴宁的这份情义,很可能会是他登封造极的一大隐患。 ...... 武则天也知道了秦妙娘的到来,这让告病修养的老太太很不高兴。 想想也是,当年吴宁还在房州的时候,老太太得知他娶了个商人女大发过脾气。 从根儿,武则天对秦妙娘喜欢不起来。 “这个女人到底还是来了!” 一旁的官婉儿随声劝道:“陛下,民间有老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臣妾还听闻,那秦妙娘貌若天仙,与长宁郡宁站在一处,宛若仙人眷侣,甚是般配。” “依臣妾之见,你....” “嗯?”老太太森然一哼,“般配?” “什么般配了?” “大庭广众,腻腻糊糊。已为人妇,髻也不扎,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体统!?” “还般配!?” 老太太瞪了官婉儿一眼,意味深长。 意思说:你替那个女人说话,用意何在,别以为朕不知道。 带着警告意味地来了一句,“近来,你怎么老是往吏部跑啊?” “啊?”官婉儿一惊,低下头来,不敢回答了。 往吏部路,当然是借机去会情郎。 武则天得意地微微撇嘴。 以前老太太还曾经怪过,官小婉也不知道那两兄弟的身份,怎么明里暗里地帮着那两兄弟。 结果,她是被人使了美男计了。 想来也属必然,吴老十那个风度,那张俊脸。什么样的女人拿不下来? 连大周第一才女的官婉儿,向来清冷,却也要为之倾倒。 想到这儿,老太太嘴角划过一丝弧度,又好好地看了看官婉儿。 沉吟片刻,“婉儿啊!” “臣妾在!” “你觉得,朕这一生,值得标榜吗?” “如果是你,你愿意做秦妙娘那样的小女人,还是朕这般与男人争锋的巾帼枭雄!?” “啊?” 官婉儿一愣,不知老太太怎么会这么问,又怎会自枭雄? ...... ,(求月票!!) 第四八一章 症结所在 武则天把上官婉儿问愣了,不知道老太太这闹的又是哪一出。≦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正无法做答之时,却是武则天又加了一句:“没事,只是你我闲话几句,可从心而答。” “这” 上官婉儿沉吟起来。 老太太也许真的是老了,也许自从与吴宁相认之后,她对权利的欲望正在逐渐的消减,使她可以更多地思考别的事情。 这段时间,也确实有越来越多的性情之举,让上官婉儿琢磨不透。 像这次秦妙娘的事儿,也是这样。 本来武则天可以用别的方式,甚至不用多想,只需一道旨意,就可以让吴宁换妃。 但是,她骂了出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来由的不喜欢这个儿媳。 至于现在这个问题,本着与老太太从心而谈的心态,上官婉儿道出心中所想。 “陛下,婉儿看着陛下一路走来,从后宫到执掌天下,实为壮哉。” “嗯。”武则天皱着眉,“说下去。” 上官婉儿继续道:“可是可是婉儿终究不是陛下,更没有陛下的本事。所以,恕臣妾直言,陛下的路,非是寻常人之路,千古罕有,后世难寻。” “婉儿自认,没有陛下那般气度。所以,若非情势所逼,还是只做小女人便可。” “”武则天一阵沉默。 上官婉儿这番话,既是肺腑,又不失得体。 正如那句话:若非情势所逼,一个正常女人,谁愿意抛头露面呢? 可是,这是真心话吗? 武则天看着上官婉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下去吧!” “是!”上官婉儿小心应是,缓缓退下。 而就在她即将出殿的时候,老太太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 “以后再与穆子期相会,大方一点!” “畏畏缩缩,反而让人生疑。” “” ———————— 武则天在想什么,谁也琢磨不透。 她和吴宁到底是在搞什么把戏,更是无人知晓。 此时,她不喜欢秦妙娘,这倒说得过去。 毕竟,自古至今,婆婆这个物种,都是最难搞的生物。 何况,这个婆婆还不是一般的婆婆,儿媳也不是一般的儿媳呢? 但是,她让上官婉儿和吴老十大大方方的交往,这又是为何呢? 当真是让人猜之不透。 不过,有人比较容易猜透—— 武承嗣。 武承嗣同样接到了长宁郡王妃入京的消息,这让新晋的太子殿下,蛋都疼炸了。 “这个穆子究当真是难搞的很!” 武承嗣有点气急败坏,陀螺一般在厅中转圈,之后又向着武攸宁、武攸暨两兄弟抖手大叫: “难道,他穆子究带着个女人在城里走一圈,咱们咱们的所想就全都泡汤了?” 穆子究这一圈明显就是走给众人看的,是将了众人一军。 意味明显: 我穆子究已经认了这个王妃,谁再说个“不”字,那就是与他过不去了。 可是,问题来了,朝中那些鼓动长宁郡王换妃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是想从中得到好处的,谁又愿意得罪他呢? 这使得武承嗣不上不下,很是难受。 你想嘛,他即想借换妃阴穆子究一道,可是呢,又不敢明着跳出来行事,从而得罪这个瘟神。 如果真让他在城里走个猫步儿就把势头压下去了,那武承嗣可就抓瞎了。 “怎么办?怎么办!?” 武攸宁和武攸暨对视一眼,最后武攸暨说话了,“这个事儿还真是不好说!” 好吧,穆子究不愧是穆子究,轻描淡写的一步棋,就让大伙儿没了对策。 “要不”武攸暨提议道,“要不明日常朝,太子殿下提上一句,先试探一下长宁郡王,也试探一下群臣嘛!” “对对!!”武攸宁连连点头,“也不说非要让他换妃,就是当着大伙儿的面,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便可。” “!!!!”武承嗣一翻白眼,蹦出一句,“让我来?” “要不你们来吧?” “” “” 二人同时哑火儿,心说,还是你来吧!那位爷,我们可惹不起。 场面一度尴尬,突然,武攸暨眼神一亮,“诶?我想到一人,可解此局!” 武承嗣和武攸宁怔了怔,急忙问道:“谁!” “李显!” 武攸暨不愧是武家少有的带脑子出门的人物,阴森一笑,“李显可是巴不得收了穆子究这个好女婿啊!” —————————— 夜色已深,长宁郡王府中,吴宁的屋里还亮着灯烛。 秦妙娘一一袭素衣、长发如瀑,显然是就寝前的装扮。 但是,却在案前执笔泼墨,笔下是一幅山水图画。 近处,矮山、清溪、古道缠缠 远景,则是一座城郭,铺陈天地。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吴宁站在她的身后,手臂穿过腰枝,轻轻地环抱着她。 闻着发香,看着那熟悉的画面,轻笑道:“下山坳。” “嗯!”秦妙娘重重点头,“画的像吗?” 吴宁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早忘了” “骗人。” 秦妙娘歪头白了他一眼,看着画卷道:“我爹已经托人把这块地买下来了。” “嗯?”吴宁皱眉,“十年了这里没有新的人家?” 秦妙娘道:“出了那么大的事,谁敢来这里安家呢?” 吴宁:“” 秦妙娘放下笔,在吴宁怀里转过身,轻轻地捧着吴宁的面颊,“可是我知道,你敢!” “我还知道,你一直都没有忘。” “这是你的心结” 见吴宁不说话,只怔怔地看着自己,秦妙娘露出安慰的笑容,“等诸事了了,我们就回这里。” “再建一座寻翠居,再起一座吴家村、下山坳,好不好?” “呵。”吴宁也笑了,拧着秦妙娘的话头儿道,“谁还回那儿去?” “我现在是郡王了,这长安城不比下山坳好上千倍万倍?” “切。”秦妙娘扁嘴,又横了吴宁一眼,“又骗人!” 依偎在吴宁怀中,“长安虽好,可并不是夫君的下山坳。” “否则,夫君也不用拉着我招摇过市了呢!” “” 好吧,吴老九被媳妇拆穿了,登时无言以对。 把秦妙娘抱的更紧:“我听你的。” 说着话,吴宁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下山坳,那个十几年前,一派祥和的世外桃园。 “裹儿现在好像和你很亲呢?” “啊?” 秦妙娘突兀的一句话,让吴老九登时浑身一凉,什么下山坳,一下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喂!!喂喂!” 吴宁梗着脖子与秦妙娘对视,“你不会不会是吃醋了吧?” 吴宁蛋疼不已,“裹儿和我只是兄妹之情,你可别多想哈!” “我吴老九”翻着白眼,一脸委屈,“我吴老九可是守身如玉,心里只有你一个呢!” “哼!”秦妙娘无语地又白了他一眼,调笑道,“又没说你什么,你紧张个什么劲?” “我”吴宁登时不会了。 他紧张,完全是出于对秦妙娘的亏欠。 此时,只见秦妙娘的调笑渐渐敛去,认真道:“好啦,你娘子什么时候吃过飞醋?我当然知道你只拿裹儿当妹妹。” “可是” 话锋一转,“可是,裹儿也只拿你当兄长吗?” “”吴宁一阵错愕。 而秦妙娘的下一句话,却是让吴老九整个人汗毛都立了起来。 只闻秦妙娘道:“外人也拿你们当做兄妹吗?” “!!!!!” 吴宁何等才智,秦妙娘只要提一个醒,瞬间明了。 “你是说,这次换妃之争,很有可能是为了把裹儿和我扯到一块儿?” 秦妙娘点头,“对!” “否则,武承嗣何必突然提起王妃之事呢?” 。 第四八二章 枸杞配人参 也许女人的视角与男人是不同的吧,其实在来长安的路,秦妙娘也一直想不通,怎么到现在这个时候,才有人拿吴宁的婚配来做章? 没错,这个麻烦来的晚了。≦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在吴宁和秦妙娘原本的料想之,把矛头对准秦妙娘,这应该是吴宁刚刚进京,刚刚开始引起一些人的注意的时候出现的状况。 不应该是他已经贵为郡王,又通过驰援阳关,展现过肌肉之后,才有此一劫。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但是,今天在府门前,看到李裹儿与吴宁的亲昵,秦妙突然明白了,也许问题正是出在这里。 ...... 想想看也知道,在知情人的眼,李裹儿与吴宁亲密一些本无可厚非。 因为在他们看来,二人是有血缘关系的。 可是,不知道的呢?这份亲密很容易会被误读为情欲。 也正是凭着这股直觉,秦妙娘很自然地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 至于吴宁,之前一直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也是说,武承嗣一直不在他的怀疑之列。 因为,武承嗣只有两个选项: 一是,知道他是吴宁,极力抹杀。 二是,不知道他是吴宁,那么武承嗣只有拉拢的心思。 这两个选项都不会让武承嗣拿自己的婚事做章。 所以,缜密如吴老九,也只当那日武承嗣是无心之举,随口一提。 而秦妙娘出身卑微,只要他在朝一天,也早晚会被人拿来诟病,他是早有心理准备的。 更何况,武承嗣这次隐藏的很好,全都是“自己人”在给他出难题,这更让吴宁想不到是武承嗣在背后推波助澜。 只是,吴宁更想不到的是,是李旦的那份诏书起了大作用,使得武承嗣正好处在了知道与不知道之间的灰色地带。 如果是处于这样的形势,那么逼退秦妙娘,之后再把李裹儿推出来,意义重大了。 想通这些,吴宁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喃喃道:“要不是娘子多了个心眼儿,这回还真着了他们的道!” 秦妙娘一听,登时不乐意了,嗔怪地捶了吴宁一计,“什么叫我多心眼儿?” 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爱娶谁娶谁,我又管不得你。” “你看看.....”吴老九登时怂了,“想多了不是?” 心则道:看来,明天早朝一过,需要和卢嵩之、狄胖子他们通个气了。不能再由着他们闹下去,让有心之人捡了便宜。 ...... ———————— 是夜已深,吴宁只有等早朝之后才有动作。 可是,他没想到,等不到早朝过后了。 ...... 第二天早朝,因非是朔望“朝参”(初一、十五),只是一般的“常参”,属于高级官员殿议政,不算正式。 原本武则天管事儿的时候,常参朝议都是在大明宫的宣政殿。 可是,因为老太太“病了”,常住在太极宫的两仪殿,再加武承嗣要摆出不忘帝主,依旧奉女皇为尊的作派。 所以,自打武承嗣理国之后,常朝从宣政殿搬到了承天门前,施行“御门听政”之法。 这样一来,早朝既不犯皇家禁地,又离老太太近点儿,显得他武承嗣孝顺嘛。 那什么是御门听政呢? 其实是拂晓之前,参加常参的五品以官员往承天门前一站,等着皇帝出来,大伙儿站着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打盹。 三五个重臣聚在一块儿,你一嘴,我一嘴,把日常政务给议了,根本不像书里写的那么郑重其事。 现在武则天不朝,官员与太子更加的随性祥和,连那层尊卑之别也是淡了许多。 这不更能显出武承嗣的好人缘,与官员打成一片嘛。 今天早也和往常一样,天刚破晓,皇城一开,官员们鱼贯而入,到了承天门前,等着武承嗣从东宫出来。 嗯,吴宁有点疲惫,顶着两个黑眼圈儿,应该是昨夜没睡安稳。 百官们看着长宁郡王在那儿没精打彩的站着,也是暗自发笑。 谁都知道,穆子究那个天仙似的郡王妃昨天刚到,一大早没精神,也说得过去。 不过,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嘛,谁也不给说穿,三五成群的小声说话。 唯独吴老十,看见“九哥”一副掏空了的模样,有点“心疼”。 凑到吴老九身边,“却老子(枸杞)配人参管用。” “什么?”吴宁没听明白。 “哎呀!”吴老十一脸嫌弃,怎么什么都不懂呢? “却老子配人参煎茶,大补!回头我让兰晴给你送点过去。” “......”吴宁明白了,登时脸绿了。 “滚!老子用不着!” 特么老子年轻力壮,哪用得那东西? “切。”吴老十撇着嘴,扫看着吴宁的熊猫眼儿,“还逞能呢?这进补啊,益早不益迟。” “......” 吴宁没动静了,要不....吃吃看? “唉?”却是吴老十神密兮兮地又出动静了,“你看那边,狄胖子和岑老爷子眼神不太对哈。” “嗯?”吴宁看过去,果然。 正好和狄仁杰的目光相对,这老货.....不善啊! 想到昨晚秦妙娘所言,吴宁多了个心眼儿,正好宰相卢嵩之和几个世家的官员在身边,吴宁挪了过去。 在卢嵩之耳边低语,“郡王妃之事,别再掺言了。” 卢嵩之一愣,下意识四下看了看,这才背着人道:“殿下何必一意孤行?” 换了个了郡王妃,哪怕不是七姓十家的人,什么门阀或者别的,甚至是武家人都可以,那都将是吴宁的一大助益。 “大伙儿也是为你好!” “好个屁!!”吴老九瞪了眼。 这间的猫腻,现在也没法与卢嵩之细说,只道:“为我好别再掺言!” 说完,不给卢嵩之多说话的机会,准备蹭到狄胖子那边儿,也警告一下那个胖子。 可是,晚了,太子武承嗣到了。 众人只得分班而列,准备早朝了。 ...... 武承嗣扫看了一圈儿,拱手众人,“大伙儿......都到齐了?” 负责官员朝仪监察的御史丞来俊臣咧嘴一笑,出班道:“禀太子殿下,独缺相王与楚王未到。” “哦。”武承嗣点了点头,李旦和李显没来? 不以为意,“想来两位王兄必有因由,否则不会缺朝。” “那咱们....先开始吧!” 其实,武承嗣心里明镜似的,那两人还真不是缺朝了,而是在离承天门不足百丈的长乐门前,正嘀咕着什么呢。 ...... , 第四八三章 一个比一个反常 李显和李旦在搞什么动作,暂且不说。 承天门这边,吴宁已经从狄仁杰的眼神里看出一丝不妙,这胖子要搞事情。 吴老九心思电转,预想着所有可能,也思量着对策。 可是,狄仁杰昨晚肉都吃不香,琢磨了一宿,和卢嵩之一样,为吴宁好,也是为社稷好...... 这个老政客心还是觉得,一个出身名门的郡王妃,乃至将来的后宫之主,显然对天下是有利的。 所以,狄仁杰根本没给吴宁太多的时间思考,朝议刚开始,别的什么正事儿还没议,狄仁杰把矛头对准了吴宁。 “长宁郡王殿下,听闻昨日郡王妃已达长安?” 大伙儿一怔,这件事儿不是什么秘密,朝臣也是各怀心思。 有观望的,也有不喜的,但是绝大多数人还是抱着看一看的态度。 没想到,狄仁杰今天给翻了出来,而且是一点都没耽误,直接说。 此时,武承嗣都愣住了,没想到狄仁杰这么激烈。 连岑长倩老爷子也有点懵。 刚刚,狄仁杰是和他,还有李千里、豆卢等人通过气的。 大伙儿虽说与狄仁杰抱着相同的想法,但是,毕竟岑老爷子和豆卢不知道穆子究是吴宁。 他们还是觉得保守一些,换妃是必然,但是换谁却是有讲究的。 万一弄巧成拙,新王妃不是李氏,也非助益。而是武家人,那不抓瞎了? 但是,显然狄仁杰没听进去,直接提了出来。 而吴宁呢?心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皱眉看着狄仁杰,“狄公,此为常参议政,子究的家事,别在这里提了吧?” “家事?”狄仁杰摇头,“老夫以为不然!” “子究贵为郡王,社稷重臣,群臣楷模,却是马虎不得的。” 完! 吴宁知道,这老货杠了。 只闻狄仁杰继续道:“昨日,城风传,殿下与王妃不顾礼法,招摇过市。” “老夫想问一句,这是真的吗?” “......”吴宁沉默,点头,“是真的。” 得吴宁答案,狄仁杰也不管吴老九什么脸色,把腰杆一挺,“那这事儿,可得要说道说道了!” “百姓过市,方知礼数,不敢逾越,何况是殿下与王妃?” “那秦妙娘,明知身份非同旁人,却不知维护殿下尊驾,已失妻德!” “此等女子,怎可登堂入室?” 转身向太子武承嗣,躬身一礼:“还请太子殿下呈陛下,以礼制为正,降其品级,另择贤妃!” “......” “......” “......” “......” 大伙儿都听傻了,狄胖子厉害了啊! 别看这几句话有鸡蛋里挑骨头、吹毛求疵之嫌,但是,力度却是不小。 尤其是那句,呈陛下圣裁,已经到了有点阴损的地步。 你想啊,对于李千里、卢嵩之等人来说,他们同样也有一个疑问,那是,武则天也满意这个儿媳吗? 狄胖子把事儿直接挑到老太太那里去,老太太说话可是他们有力度得多,是吴宁不得不听的。 而且,狄仁杰更损的是,把他把武承嗣也拉下了水。 意味也很明显,你这个太子不能再装鹌鹑了吧?得出来说句话了吧? 朝臣们可谓是面面相觑,有点不知所措。 没想到,今天还不这么大的一场戏看。 而武承嗣呢? 武承嗣凭心而论,狄仁杰把戏台都搭好了,他不应该再畏畏缩缩,于情于理,他也应该浮出水面了。 毕竟,算他表态了,也不得罪人。 因为,最后的锅在老太太那里。 只要他做个样子,把这个事报到武则天那里。 或者根本不用老太太,反正武则天已经不管事儿了,他假传一个老太太的意思,这事儿也成了。 但是,狄仁杰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武承嗣还不想露头,他居然.....居然帮吴宁说话了。 “这个....这个....”武承嗣满脸为难。 “陛下圣体欠安,我们做臣子的,还是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去劳烦她老人家了吧?” “再说,子究家事,确实不益在这个场合多议。” “我个人觉得吧....” 武承嗣沉吟了一下,“长宁郡王不弃发妻,这本是美德,何来失德之辞呢?” “此为佳话,换妃之言,还是有待斟酌啊!” “......” “......” “......” 好吧,这回大伙儿更是傻眼,这都什么路子啊? 与穆子究看似关系甚密的狄仁杰,和穆子究成了冤家。 而反倒是与穆子究有杀子之仇的武承嗣,替穆子究说了话。 这都哪跟哪啊? 连武三思在一边儿都迷糊了。 穆子究是吴宁啊,他是知道的啊! 武攸暨出主意,要把李裹儿塞给吴老九,他当时也是在场的啊! 这个狄仁杰要吴宁换妃,武三思可能还有点明白。 可是,武承嗣突然支持吴宁,帮着他把狄仁杰顶了回去,武三思着实看不懂了。 这都什么啊? ..... 吴宁此时也有些意外,狄仁杰的表现他有准备,可是武承嗣这个表现,他却是没准备。 武承嗣为什么这么说话,难道是自己想多了?武承嗣压根和这个事儿没关系? 还是......他已经有了后招,不需要狄仁杰在这里发难? 吴宁低头沉思着。 按理说,武承嗣现在帮了他大忙,狄仁杰这一炮打在了空处。 只要吴宁现在借坡下驴,顺着武承嗣的好意什么也不用说,不用做,至少早朝这一关算过去了, 之后再暗与这个磨人的胖子通个气,那么这事儿也许解决了。 但是,真的能解决吗?万一武承嗣还有什么后手呢? 想到这里,吴宁做了一个决定。 猛的抬头,脸色一变,“狄公....” “狄公是肥肉吃多了?还是得了癔症!?” 缓步前,“本王家事,你却百般刁难!?你......你特么的到底是何居心!?” “嗯....”狄胖子本来挺丧气的,没想到武承嗣横插了一手。 结果,“嗯!!!?” 吴宁的话一出口,狄仁杰惊的瞪圆了双目,简直不敢相信。 这...... 这可是承天门前,御门议政啊!吴老九居然暴粗了? 群臣们也被长宁郡王近乎疯子一样的举动,雷的是外焦里嫩。 到现在才明白,还是低估了这场大戏啊! 骂人? 穆子究,你特么有病吧? ...... 。 第四八四章 不间断的意外(二合一) 这当众骂娘,不是吴老九的风格啊,贱才是! 但是,此时承天门前,高贵惯了的王公大臣们,偏偏就听着了穆子究突然发难,大骂出口。≦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而且,骂的那个人,还是朝中的肱骨重臣——狄仁杰。 狄仁杰都懵了,什么情况?这吴老九怎么还还骂上了? 狄胖子好好想了想,他之前也没和我通过气啊?好好的,骂什么人呢? 还不等狄仁杰有所反应,李千里和卢嵩之几乎是同时一声暴喝 “郡王殿下!!” 李千里瞪着眼珠子,“狄公乃三朝元老,殿下慎言!” 卢嵩之则是急中生智,抢前一步,几近低吼 “虽殿下与王妃情若金坚,但狄公也是一番好意,殿下不可醉言醉语!” 说完,卢嵩之顾不得那么多,朝着呆愣的群臣,特别是狄仁杰,深施一礼。 “罪过罪过,长宁郡王昨夜与老夫欢宴饮至天明,这是宿醉未醒啊!” 那边吴启一看,李千里和卢嵩之都站出来了,他也赶紧上前。 “对对对对对,兄长昨夜高兴过头儿了,贪饮了几杯。” 一脸责备地来到吴宁身边,伸手搀扶,“怎么就说起醉话了呢?” “” “” “” 吴启、李千里和卢嵩之,几乎是不顾一切,强行把吴宁压了下来。 吴启更是趁着朝臣不注意,瞪起眼珠子,在吴宁耳边嘶吼“你特么疯了!?” “” 吴宁没有说话,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狄仁杰。 疯了吗? 在吴启他们眼中,确实是疯了。 现在,大伙儿拼命地帮他圆回来,也是一片好心。 想想也知道,在常参之上,对着朝臣破口大骂,这已经不是礼貌不礼貌的问题了。 而且,骂的那个人还是狄仁杰,就更加的不可不可理喻。 这也是李千里和卢嵩之,为什么第一时间就跳出来,呵斥吴宁的原因。 狄仁杰是什么人啊? 那是朝中为数不多的忠良之臣,更是李党的党魁。 你吴老九想从一个野生皇子到君临天下,这一路上,是少不得人家狄仁杰,还有李党诸臣帮忙的。 现在,你当着大伙儿的面骂人家,那就是莫大的侮辱。 要说吴宁不想换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算可以理解。 但是,为了不换妃而把狄仁杰骂了,这就是无法理解的了。 因为,就算狄胖子再有涵养,也受不了这份气吧?这不就是把狄仁杰往外推吗? 可是,吴宁面上依旧带着怒意的看着狄仁杰,心中 心中却是只能为胖子默哀了。 狄胖子啊,我也不想,可是,得绝了这个大患啊! 想到这里,吴宁并不理会吴启等人的好意,眯起双眸,一步步逼近狄仁杰。 “狄阁老” 吴宁略有嚣张的开口,眼神之中,更是旁若无人。 “管好你自己的事,只要不逾越王法,本王想如何便如何!” “愿意如何,便可如何!” “谁也管不了,谁也说不动!” 在狄仁杰近乎错愕的眼神之下,吴宁猛的一回头,看向群臣。 “你们也一样!!” “本王家事,休要管我!” “否则” 扔下一个满是戾气的眼神,吴宁决然转身,拂袖而去。 “这” 狄仁杰依旧不知所措,他不明白吴宁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 还是说,这股暴虐才是他的本性,今日却是掩盖不住了? 见吴启还在那儿茫然的站着,狄仁杰尴尬一笑,“他这是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吴启也不明白,这吴老九想一出是一出,谁知道他心里面到底有什么鬼。 赶紧安抚了狄仁杰,还有群臣几句,又向大伙儿连连称罪,这才追着吴老九而去。 承天门前,包括武承嗣在内,众人都生出一种莫明的想法来 这么看来,穆子期倒是比穆子究还要靠谱些。 至于什么穆子究是不是吴宁,此时武承嗣也好,武攸宁也罢,却是都不去想了。 他如果是吴宁,那他今天这么做,简直就是自掘坟墓了。 而武承嗣心里,更是因为吴宁这番举动,而生出一丝退意。 小声对武攸宁、武攸暨道“看来,穆子究心坚如石,咱们再拿换妃之事作文章,是不是” 武承嗣有点后悔了,抛开吴宁这层怀疑,穆子究其人在朝中还是非常重要的。 无论是长路镖局,还是所掌财权,都是朝堂运转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 如果他真的不是吴宁,那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要尽量拉拢才是。 对于武承嗣的担心,武攸暨倒的轻松得多,“兄长,不必担心!就算是穆子究不喜换妃,这事儿也找不上咱们兄弟了。” “要怪,他也只能怪李显择婿心切不是?” “最多,最多把李旦也算在其中,与我们何干?” “再说了”武攸暨神秘一笑,“现在想阻止恐怕也已经晚了。” “这会儿,李显怕是已经站在姑母面前,把事情全盘托出了!” —————————— 吴宁大骂狄仁杰,其实有点“自爆”的意味。 因为,依刚才的事态,想把不明内情的狄仁杰压下去,也只能是自己作践自己。 只有毁了自己的朝堂形象,甚至与狄仁杰结仇,才能让武承嗣彻底相信,他离那个皇位很远,不可能生出威胁。 看上去有些冲动,可是,和把他与李裹儿弄到联姻的地步比起来,现在的状况其实好的多。 事实上,吴老九也确实达到了目的,一番疯语下来,武承嗣几乎已经相信穆子究不是吴宁。 但是,吴宁再怎么机警,他终究是悟的太晚了。 因为,武承嗣的下一步棋已经落了子,收不回来了。 同样的皇宫之中,长乐门前,李旦拉住了欲往常参的李显。 “皇兄,机会来了!” “” 李显一脸发懵,左右看看,实在不明白李旦把他拉到这长乐门前的角落里干什么。 “什,什么机会?” 只闻李旦道“皇兄,救李氏于水火的机会来了!” 李显眼前一亮,“当真?” “当真!” “快说说!” 自打武承嗣当了太子,李显和其他李氏宗亲一样,都是惶惶不可终日啊! 别看武承嗣现在表现的挺大度,对李家人恭恭敬敬,甚至连李贤这个潜在竞争者都没怎么着。 但是,武承嗣的为人,大伙儿谁不知道?以前又害了多少李家人的性命。 谁知道他他哪天就翻脸不认人,灾祸就降临在众人头上? 现在李旦说有办法救命,李显怎能不激动。 “快说,什么机会?” 只见李旦一拱手,“这个机会,还要仰仗皇兄你啊!” “我?”李显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呆愣。 他怂了。 苦着脸“我能干什么啊?” 李旦道“皇兄还想不想收了穆子究这个乘龙快婿了?” “穆子究?”李显更是迷糊,“现在还哪有心思想这些?” “哎呀!”李旦一拍大腿,“皇兄啊,那穆子究正是我李氏一家的活命之机啊!” “怎,怎讲?” 得,李显还是不明白。 李旦也不生气,只得一点一点给他解释。 “只问皇兄一句,这李家人中,现在谁过的最安稳!” “不知道!” 李旦“” (一万头草泥马从李旦眼前飞驰而过。) “太平啊!!”李旦再次提醒。 “自打武承嗣得太子位之后,你看太平那丫头可有半点担忧之色?” “对啊!”李显愣愣点头,随之扼腕。 “这傻丫头,没心没肺的,怎么就一点都不想事儿呢?” 李旦“” (两万两万头飞驰而过。) “皇兄啊!那不是太平没心没肺,那是人家人家有靠山啊!” “靠山?”李显再愣,“你是说穆子究?” 好吧,李显终于开窍了。 “对啊!”李旦长出一口气,“正是那穆子究!” “穆子究手握长路镖局和户部两大权柄,武承嗣监国之后,无论是朝中,还是民间,为求安稳,都要依仗这个穆子究。” 李显一听,又是一脸茫然,“那这和太平有啥关系?” 李旦“” 和蠢人说话,是真特么累。 “武承嗣不敢动穆子究,太平与之走的近,受穆子究的影响,武承嗣自然也不会去收拾太平。” “所以,太平才能心中安稳啊!!” “哦哦哦哦”李显明白了。 接着却又问了一句,“那这和我有啥关系?” 李旦“” 李旦有点生无可恋的感脚呢? “皇兄!”面无表情,已经有点要放弃了,“你还有个宝贝安乐呢!” “安乐?”李显一瞪眼,全明白了。 “合着你是让裹儿与穆子究” “对!”李旦重重点头,这是和李显说话最轻松的一句。 “不干!”哪成想,李显一摇头,“要嫁你自己嫁去!” 说完,调头就要走。 把李旦气的,赶紧拦住他,“为什么不干?” 只见李显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你想让裹儿嫁给长宁郡王?借穆子究的力量保全李家?” “对啊!”李旦点头,“你家安乐和穆子究不是早有爱慕吗?” “你显皇兄不也早就惦记着招了穆子究这个驸马吗?” “对啊!”这回轮到李显点头了。 “可是,穆子究那个王妃进京了,对吧?” “对啊!” “人家两口子过的还挺好,长宁郡王不想换是吧?” “对啊!” “还有,现在是武承嗣监国,老太太闭宫不出,对吧?” “对啊!” “什么事儿都是武承嗣说了算,对吧?” “对啊!” “那老太太我也见不着,你让我去找武承嗣赐婚,让穆子究成了李家的驸马?” 李显一脸的嫌弃,“武承嗣傻啊?他能干吗?” “再说了,裹儿现在娶过去,穆子究都不一定开心。我要一个记恨我的驸马有什么用?” 李显指着自己鼻子,“你当我傻啊?” 又指了指李旦,“还是说,你就是个傻子?” “我” 李旦被顶的屁都崩不出来一个。 心说,这不是挺明白的吗?怎么刚才就好像什么都听不懂似的呢? 哦,合着你逗我笑呢啊! 把李旦气的啊,都说李显是个傻子,屁事儿不懂,全听韦王妃的。 可是,现在看来,他一点也不傻啊! 不由感叹,这个皇城根儿下,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强忍着吐血的冲动,继续说服李显。 李显说的头头是道儿,但也只是表面状况。 显然,李显不知道,让穆子究与安乐联姻,这本身就是从武承嗣那里出来的主意。 所以,并不存在武承嗣高不高兴的问题。 而且 “实不相瞒。” 李旦开始忽悠,“旦之所以说是机会,那是因为已经把兄长的这些顾虑都考虑周全了。” “哦?”这倒是让李显颇为意外。“说说看。” 李旦一指不远的长乐门,“皇兄且看!” 李显顺其所指望去,不由一惊。 只见长乐门,是开着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旦道“旦已经打点过宫中侍卫,皇兄求这门婚事,根本不用和武承嗣开口。从长乐门入宫,直接面见母皇便是!” “这”李显眼珠乱转,显然是有点动心了。 “可是,陛下现在不管事儿啊!” 李旦“母皇不管朝政,可没说不管家事啊!为小辈择婿,这应该是要管的。” “况且,裹儿与穆子究之间的情义,母皇早就知道。皇兄若去相求,那母皇又怎会不答应?” “不行不行不行!”李显连连摇手。 “就算母皇答应了,可是这事儿还是要经过武承嗣,那不是全完了?” “哎呀!”李旦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皇兄怎么就不明白呢?” “当初,母皇在邀月楼让李武两家跪地起誓,不可相杀,为了什么?还不是不想看到两家不和?” “如今,武承嗣刚刚入主东宫,老太太如果又有此意愿,那武承嗣就算不高兴,可就是做样子,也不能违背母皇的这一点点心意。” “至于以后如何,反正穆子究已经是李家的人了,他又能怎样。” 李显 李显动心了。 看着大敞四开的长乐门,最终还是在李旦的鼓动之下,李显走了进去。 ———————— 李显也有自己的考虑,如果招穆子究为驸马,那么不管怎么说,也不管有多少顾虑,终究还是有好处的。 所以,别看他表面上不情不愿,其实心里面早就乐开花了。 否则,这么大的事儿,也不会不和韦王妃商量,仅凭李旦的几句话,就进宫去见武则天了。 可是,话说回来,老太太是知道穆子究就是吴宁的。 穆子究可是她的亲儿子啊,她能允许自己的新儿子娶自己的新孙女吗? 如果这事儿成了,哪怕只是点个头,那吴老九还怎么接她的班呢? 这是李显不知道的,却也是李旦急于验证的。 如果武则天不同意这门亲,那穆子究的嫌疑就更大了。 无论如何,也要煽动武承嗣,除了这个隐患。 但是,不但李旦没想到,武承嗣没想到,所有知道吴宁身份的人也都没想到,老太太武则天居然 答应了。 而且,不但是答应了,武老太太还亲自下了久病不朝之后的第一道旨意 命长宁郡王穆子究,择吉日,迎娶安乐公主为妻! 。(月票要出100了,手里有的就别留了,都拿出来吧!求月票啊!!) 第四八五章 怨气 一石击起千层浪,千载长安,总无宁。 这座千年古都,见证了一个又一个时代的兴旺与沉沦,也见证了千奇百怪的朝堂争斗。 哪一刻,曾真真正正的长安长宁呢? 当武则天赐婚穆子究与安乐公主的旨意传遍长安,早已经被谋臣智士折磨了千百年的古老城市,再一次沸腾了! 首先是武氏一族。 武承嗣等人高兴的几乎要击掌相庆。 “成了!” 武承嗣长出一口浊气,“攸暨此计,终于成了!” 接下来,他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看穆子究如何应对。 “等着吧!”武攸宁哈哈大笑,“安乐这个大周第一美人的艳福,却是不太好消受啊!” “哈哈哈哈哈!” “”武三思站在一边,耳中满是武承嗣的兴奋之语,还有武攸宁的放肆大笑。 可是,做为一个武家人,武三思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让吴宁去娶李裹儿? 武三思心中默默苦笑,这是要逼吴老九到绝地吗? 武三思很清楚,那不是一只顺犬,而是一头恶狼。 把一头狼推到了绝地,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 狄仁杰到现在还一直想不通。 想不通,吴宁为什么那么执拗?更想不通,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敢当众骂他。 下了朝,狄胖子就把自己关在了家里。 “这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吴老九行事诡秘,按理来说,他绝不会做出冲动之事。 既然不是冲动,那就肯定另有深意。 可是有什么深意,你告诉我一声行不行?为啥非要骂人呢? 狄仁杰想不通,也没法去问吴老九。 毕竟他是狄仁杰,让人骂一顿,还舔着脸往上贴的事儿,狄胖子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于是,把自己关在府里,足足想到下午,他也没想通到底为什么,更不知道答案。 结果,到了下午,也不用他再去想了,答案自己送到了他的面前。 “什么!?”狄仁杰傻子一样听着李千里冲入狄府,告诉他的消息。 “穆子究与与与与安乐!?” 啪!!! 狄仁杰反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糊涂!” 真是糊涂至极,怎么就没想到杀招在这儿呢? 现在狄仁杰全都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换妃的事能闹起来,为什么吴宁要骂他。 他特么的就该骂,骂死都不冤。 老胖子都快哭出声儿来了,“我这我这不是帮着武承嗣,把九郎往火坑里面推吗?” “哎呀!” 李千里是个粗人,没狄仁杰那么多愁善感,“阁老啊,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赶紧想想怎么应对吧!” “怎么应对?” 狄仁杰回过神来,眼神瞬间变的犀利,“还能怎么应对?和他们拼了呗!” 吴宁是万万不可以和李裹儿成这个婚的,否则万事皆休。 所以,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就算是和太子硬碰硬,也得把这桩赐婚拦下来。 在狄仁杰看来,这道旨只要不是老太太疯了,那就一定不是她下的,一定是武承嗣假传圣意的结果。 而现在也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还什么暴露不暴露,隐瞒不隐瞒,更别提吴老九那些所谓的大棋。 都特么靠边站,不顾一切,阻止赐婚! “去!”狄仁杰立时吩咐亲随。 “去联络岑相、豆卢,还有一切能联络到的朝中力量。就算是把东宫拆了,也要武承嗣收回这道旨!” 再看向李千里:“成王殿下,事到如今,可能要动用你的禁军了!” 李千里一翻白眼,老子来你这儿为什么啊? 眼珠子一瞪:“早就该动了!就不应该由着九郎和陛下搞什么乱七八糟的算计。” 一边往外走,还一边抱怨:“这个吴老九,仗着有点脑子瞎搞!” “现在倒好,搞出事儿了吧?” —————————— “嫁嫁人” 当赐婚的消息传到李裹儿这里,李裹儿先是一阵慌乱,紧接着就羞臊地低下了头。 “和和子究哥哥?” 两只纤细小手缠在了一块,“这这不太好吧?” 嘴上说着不好,可是任在场的谁都看得见,咱们的裹儿大小姐已经憋不住的偷笑。 好生幸福。 李显在一旁看着宝贝女儿娇羞作态,心中既有鄙夷,也有吃味。 暗道:本王养了这么多年,却让穆子究给占了便宜,这上哪说理去? 嘴上却道:“怎地?裹儿不乐意?” “啊?”李裹儿一慌神,“不,不是” 眼珠儿乱转,“那那妙娘姐姐怎么办呀?” 略一思索:“要不我吃点亏,做个侧妃就好?” 李贤:“” 李贤都懵了,这丫头想啥呢?还侧妃?他堂堂大周楚王的闺女,给穆子究当个侧妃都愿意? 他哪里知道,如果没有赐婚,李裹儿可能还会像从前一样,和吴宁没心没肺地快乐下去。 直到有一天对情欲猛然顿悟,让她明白,吴宁对于她来说,不论小时候,还是现在,又或是将来,那种影响已经深入到了骨髓。 她,已经再容不下第二个人。 —————————— 长宁郡王府。 这里,本应该是赐婚旨意一下,最不平静的所在。 可是,府中的正厅之中,吴宁、吴启、吴黎、虎子、七哥,还有老十一,都像死人一般静静地坐着。 包括罗厨子和李文博,也站在厅门一侧,脸色阴沉。 大伙儿都不说话,时不时有人抬头看看吴宁。 见吴宁眉头紧皱,闭目不言,又都低下头来,再入沉默。 吴启气息有些重,胸口起伏不定。 他也在等,等吴宁开口,一语定乾坤。 可是,他等不了了。 斜眼看着吴宁,酝酿良久,“长宁郡王殿下” 他没叫九哥,也没叫老九,而是疏离地叫了一声“长宁郡王”。 缓缓站了起来,来到吴宁身边,又前倾身子,趴在了吴宁桌前:“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殿下” “玩够了吗?” “玩够了的话那就和兄弟们说说,你那个神奇的脑袋里,到底他妈的在想、什、么!?” 众人抬头,把目光锁定在吴宁身上,却是没有人责备吴启话语中的不妥。 ,(求月票!!) 第四八六章 选一条好走的路可好? 吴启是有怨气的,包括厅中的兄弟们,其实也是有怨气的。 这么多年,吴宁是众人之首,他说什么,大伙儿就做出什么,甚至从来不问缘由。 可是,这一次 这一次,大伙儿是真的看不懂吴宁到底在干嘛? 自打从阳关回到长安之后,吴宁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决定,都让大家看不懂,更让大家难以接受。 本来,武则天让他入宫时,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吴宁就算不登基称帝,他也可以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事了隐遁江湖。 可是,他没有。 本来,当武承嗣兵柬的那一夜,他依旧可以结束这一切。 可是,他还是没有。 本来,事情根本就到不了今天这一步。 但是,他还是没有。 他不但把武承嗣间接地扶上了太子之位,而且,还心甘情愿地给武承嗣当起了户部侍郎。 现在倒好,武承嗣知恩图报啊,要把亲侄女送到你床上来。 好了吧? 吴启自嘲的一笑,“长宁郡王殿下,满意了?” “这门亲,殿下是打算言辞拒绝,还是再如一回武承嗣的愿,心安理得地把安乐公主娶回来啊!?” 吴启最后几个字拉着长调儿,显然是气到了极致。 “老九!” 吴老八尚存一丝理智,话音还算中听,“咱们都是一家兄弟,有啥事儿不能和兄弟们说的?” “你就告诉大伙儿,你到底咋想的呗?让大伙儿也能心安。” 不等吴宁反应,吴启却是抢先一步。 “咋想的?”回头看了一眼吴黎,“我来告诉你他咋想的。” 指着吴宁“他要当皇帝!” “” “” 在众人的错愕间,吴启越说越激动。 看着吴宁,“你他妈的真当兄弟们是傻子啊!?” “入宫那次,你当不了,因为宗正寺和百官还接受不了你。” “兵柬那夜,你也当不了,因为百姓不会接受长宁郡王突然取代了李武两家。” “你他妈的,现在给武承嗣当狗!!” “是因为,你要让武承嗣那个草包在上面可劲儿地折腾,把百官折腾烦了,把李家人折腾跑了,把可以执掌这个天下的人选都折腾没了。” “除了你,没人可选了的时候,再做你的皇帝梦!!!” 吴启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已经是扯起了吴宁的衣领,“你说,你是不是这么打算的!?” 吴宁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吴启。 而吴启因为他的沉默,更加的激动,“你说啊!!” “说!!” 吴启摇晃着吴宁,“你的民苦呢?” “你的江湖快意呢??” “你他妈现在变的” “和朝堂上那些老政客,还有什么区别!?” 吴启哭了,哭的极为狼狈,指着身后的兄弟们,“吴家的仇,你还记着吗?” “你说,你是不是变得和武承嗣、武三思他们一样了?” “” 吴宁还是不肯回答吴启半句。 被吴启拽着衣领,默然良久,最后,终是露出一丝淡然。 “老十,你去!” “你去帮我安抚一下狄仁杰、李千里等人。” “此事一出,他们必然无措,难免做出些出格之事。” “你去你去告诉他们,不要闹,我自有办法。” “操!!!” 吴启暴喝一声,亦难平胸中激愤。 “操!!操!!操!!” 甩开吴宁的衣领,一脚把椅子、桌子全部踹飞。 “啊啊啊!!!” 憋闷的吴老十一声长啸,怒目出门。 吴宁看着他宣泄,看着他消失在门外,却是依旧什么都不肯说。 看向众兄弟,咧嘴露出不自然的笑“都都散了吧!” “” “” 大伙儿心里其实和老十一样憋闷,只觉一块大石压在胸前,挪也挪不开。 可是,吴宁显然不想给他们宣泄的机会,已经起身,朝着后宅而去。 回到后宅,吴宁脸上那抹不自然的笑意终于敛去。 身形僵硬地回到书房,眉眼之间,更是化不开的愁容。 不知道什么时候,吴宁的面前多了一碗参汤、一坛香酒。 吴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觉身后一股温热已经将他合抱在怀中。 “你来了!” 吴宁挤出一丝笑容,轻轻抓住环着脖颈的手臂,来回的摩挲着。 身后的人儿把下巴垫在吴宁的肩上,“难得见夫君愁眉不展呢!” 吴宁再笑,看着面前的参汤和酒道“这是什么意思?” 只闻秦妙娘俏皮道“我也不知,这个时候当以酒浇愁,还是用参汤补身,好让夫君能好好地想事情。” “所以” 秦妙娘顺势转到前面,直接坐到了吴宁腿上,“所以,索性都拿来,让夫君自己选喽!” “” 吴宁一阵无言,看了桌上的两样一会儿,抬手拎起酒坛,隔着秦妙娘,痛饮一大口。 之后长叹“终究是晚了一步。” 秦妙娘心疼地挤出笑意,“你不是神,只是人。” 吴宁道“我若是神,那该多好!” 秦妙娘“神也不能面面俱到,也不能谁都不辜负呢!” “”吴宁一愣,看着秦妙娘,眉头皱了起来。 “我谁也不用辜负!”语气渐重,“这事难不倒我!” “只要狄仁杰他们不闹,老子就是不接旨,就是不答应,他武承嗣能奈我何?” “切~~”秦妙娘撇嘴,伸手帮吴宁擦掉嘴角的酒渍,“又骗人!” “你连老八、老十都说服不了,怎么去让狄公他们不闹?” 捧起吴宁的脸颊,“夫君,行不通的。” “在他们眼里,你是希望啊!” “不单单是大周的希望,也是他们为官的希望,甚至是他们身后家族能否继续辉煌的希望啊!” “在这件事上,吴启去说没有用,你自己去说也没有用,你左右不了他们的。” 吴宁苦笑,突兀道“是不是连妙娘也觉得,我这么做,没有意义?” “不是!”秦妙娘坚定摇头,“夫君要记得,不论你做什么,妙娘都支持你。” 吴宁听罢,似是得了莫大的鼓励,把秦妙娘抱的更紧,心中最后一丝防线也彻底崩溃了,把头埋入秦妙娘的怀中。 “可是他们不懂” “没有人懂” “我也不能告诉老十,不能告诉狄仁杰,也没有人能帮我!” 秦妙娘抱紧吴宁的头,感受着吴宁的眼泪打湿了前胸,心中更是如刀绞一般的阵阵心痛。 “夫君的心里装着太多东西了” “天下” “兄弟” “仇恨” “民苦” “还有妙娘!” “为了这些东西,你付出了太多,思考了太多。” “夫君知道吗?” 秦妙娘再次捧起吴宁的脸,与之直视,“为了这些,你总是选一条最难走的路。” 吴宁看秦妙娘,“我必须这么选。” “所以呀”秦妙娘泪中带笑,“这次,夫君听妙娘一次可好?选一条好走的路,行吗?” 吴宁一颤,瞳孔放大,刚想让秦妙娘不要再说下去,可是,秦妙娘已经说出了口 “答应了吧!” “答应赐婚,迎娶安乐” 。 第四八七章 心疼(二合一) 獒笼里,没有朋友,更没有亲缘。m.vodtW.com 场的每一个人,不会因为与吴宁相交甚欢而投来全部的信任,乃至顺从。 武则天有武则天的想法,狄仁杰有狄仁杰的坚持。 李千里、门阀、世家,他们的第一诉求更是简单,繁衍、升华。 如果吴宁可以满足他们的这一诉求,那么没有人介意躲在吴宁的背后,唯命是从。 可是,一但要威胁到了他们的生存,那所谓情义,还有顺从,也成了可以放弃的筹码。 这是大周朝堂,数千年夏华历史之,最血腥的政治环境。 而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吴宁还想面面俱到,无所辜负,那只能说,他太天真。 可是,只有秦妙娘才知道,吴宁不这样,他又能怎样呢? 他真的藏了太多心事,有太多不忍,更有太多人,不能辜负。 那...... 那辜负我一人好了。 秦妙娘捧着吴宁的脸颊,“答应了吧,不要管我!至少会好过一些。” “......”吴宁怔怔地看着秦妙娘,呆愣良久。 “傻丫头,最不能辜负的,是你啊!” ...... ———————————— 秦妙娘说的没错,吴启再怎么去说劝狄仁杰等人,也是无用之举。 在狄仁杰等人看来,吴宁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与李裹儿这门亲事,乃是伦理大德,不容半点风险。 所以,不用吴宁再做算计,只能硬碰硬。 而且,在狄仁杰看来,现在也不用算计了。 武承嗣虽在东宫,可是长安之内,吴宁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力量。算再来一次兵谏宫城,也武承嗣那时,要胜算高得多。 有朝各个权位的支持,还有李千里手握重兵,那还何必遮遮掩掩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武承嗣的赐婚旨意,根本出不了枢。 管着圣旨审议的书、门下两省,首官都是“自己人”,直接把武承嗣的赐婚旨意驳回了。 这可是惊到了武承嗣。 要知道,狄仁杰、岑长倩他们,之前可是也同意长宁郡王换妃的啊! 狄胖子更是因为此事,被穆子究破口大骂。 怎么旨意一下,他们一百八十度转弯,开始极力反对了呢? 这其用意,由不得武承嗣不去怀疑。 而且,一连两日,御门听政别的什么事儿都没议,只说安乐公主与长宁郡王的婚事了。 不光是狄仁杰、岑长倩等人极力反对,连李千里、卢嵩之、穆子期、杨承佑等人,也是奋不顾身地与武承嗣对着干。 武承嗣突然有点回过味儿来了,登时冷汗下来了。 穆子究是吴宁,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了。 而且,武承嗣发现,他好像...... 好像有点控制不住事态了。 此事已经是八九不离十,而穆子究如果真是吴宁,以自己的力量,能平得了眼前的这些人吗? 此时,武承嗣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已经开始暗布置,以备不时之需了。 ...... 控制不住事态的,可不仅仅是武承嗣,吴宁此时也是愁苦难当。 狄仁杰他们在帮倒忙。 可是,偏偏在这件事,没有人听他的,甚至吴家兄弟觉得狄胖子等人所做所为无可厚非。 吴宁几乎陷入了绝境。 ...... ———————— 纵观全局,吴宁已经失去了掌控力。 可是,话说回来,是吴宁太过自负,被人钻了空子吗?是他算计不到,百密一疏吗? 都不是。 归根结底,还是他心里装的事情太多,想要达到的目的太多。 这世,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更没有十全十美的智计。 从头到尾,他实在是隐瞒太多的东西了,以至于出现了这场信任危机。 使得各方现在都存在误解,甚至是私欲。 这才是事态失控的主要原因。 其实,以吴宁的本事,如果只是一场信任危机,也许并不是最糟糕的,他完全有能力化解。 但是,问题来了,如果这场信任危机也是吴宁想要的,那不是癌症了? 算大罗金仙临凡,也解不开这团乱麻,更给不了吴老九所要的十全十美。 ...... 这些天,太平公主一直没有发声,甚至从武则天赐婚的旨意传出来之后,一直没有出过府。 “殿下!”高延福站在太平身前,面有担忧,“九郎这次,怕是控制不住了。” “活该!” 咱们公主殿下凤眼倒立,调门儿极高,“真当他是佛陀下凡,救苦救难?” “装!让他装!”太平越说越气,“装不下去更好!谁都不是三岁娃娃,谁又让他吴老九一个人独扛了?” “......” 高延福没想到公主殿下会发这么大的脾气,更没明白太平话里是什么意思。 只得立在一旁,不敢搭言。 而太平公主自己骂了一通,显然不解怒气,眼神飘忽一阵,又是愤愤嘟囔:“也该让真相大白,让他们都自己遭遭这份活罪了!” 再次顿住,胸脯起浮,呼吸越来越重。 “不管!”一声娇喝,“本宫在府里,等着天塌下来!” “呃.....” 高延福纳闷儿了,你老发这么大的脾气做什么? 好声提醒,“要不,殿下出城避几日?眼不见,心不烦嘛!” 太平一听,“出城出城。等他们闹够了,本宫再回来看戏!” 恶狠狠地咬牙道:“倒要看看,他们把吴九郎生吞活剥之后,是高兴还是懊悔!” 说完,立即让高延福备车,真要出城消遣几日,任由朝闹腾。 只可惜,太平嘴这么说,那是因为这个长安城里,她是少数真的心疼吴宁的人。 她渴望大伙儿继续闹下去,渴望吴宁因而解脱。 但是,当她真的了车,仪驾从皇城门前经过的时候,正好遇见下朝,朝臣们从皇城鱼贯而出。 三三两两闲廷漫步,而人群之,吴宁孤身一人,形消影只。 连吴启都故意与同衙友官一道,把吴宁冷落在一边。 太平从车帘之只望一眼,便是心一阵绞疼。 几日未见,这还是那个傲然天地的吴九郎吗? 刹那间,之前在府里说的那些气话,那些看戏,那些等着天塌下来的狠话,全都抛诸脑后。 “停车!” 太平一声厉喝,不但车夫、侍卫都是一愣,散朝的官员们也是心头一紧。 车驾是太平公主府的,车里传出来的阴森怒气也是属于咱们公主殿下的。 这段时间,朝廷实属多事之秋。 看着正好停在群臣眼前的马车,大伙儿心说,这个妇人又要闹的哪一出呢? 哪一出? 随着太平公主连下人搀扶都没用跳下马车,下一刻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只见咱们公主殿下衣裙飘荡,一阵风似的冲入人群,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之下,扬起玉臂..... 啪!!!! 结结实实的一个大耳刮子扇在了,扇在了吏部主事——穆子期的脸。 “嘎?” “嘎嘎嘎?” 大伙儿傻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一万个不解,两万个震惊。 什么情况? 吴启也是懵的,捂着手印分明的半边俊脸,心说,我在哪儿?我是谁?你要干啥? 太平公主不是外人,吴启又不傻,知道这女人突然发难,肯定是有原因的。 可是,因为啥啊?怎么狄胖子几天前的遭遇,今天让我赶了? 哭丧着脸,是和太平计较也不是,不计较也不是。 而太平公主显然是动了真怒,扇完这一巴掌,根本不解气,凤眼圆瞪,指着吴老十的鼻子: “你记住!!” “这世,你不信谁都行,唯独他!!”太平猛一指吴宁,“你若不信他的,不听他的,本宫替你兄长来教训你!” 吴启:“......” 吴启这个冤啊,我们哥俩儿的事,你掺和个什么劲? 他不知道,太平是不掺和不行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吴宁被这么欺负。 打完骂完吴启,咱们公主殿下猛一转头,直接把矛头...... 把矛头对准了狄仁杰。 “老东西!!” “嘎?”狄胖子一口气没来,差点背过气去。 啥意思?吴老九骂爽了,你又来了? 可是,根本不给狄仁杰反应的时间,咱们公主殿下指着狄仁杰的鼻子冲了来。那模样哪有一点公主之仪,俨然是一个泼妇。 “本宫警告你,少管闲事!” “还有你们!”太平环指一圈儿,什么李千里、武承嗣、武攸宁等人,全被她圈了进去。 “别以为本宫是好欺的,惹急了老娘,与你们鱼死破!” “......” “......” “......” 所有人都是懵的。 这都哪跟哪啊?谁招你了? 再说了,谁招你你找谁去。 这在皇城之下,一通地图炮,谁受得了? 关键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被咱们公主殿下一通臭骂,北还找不着了。 结果,下一刻,太平终于骂够了,做出一个举动。 只见她一把拉起穆子究的手,与之并肩而立,宛若恋人。 环视全场,神情一变,居高临下,又风情万种地说出一句: “这长安城好生无趣,本宫要出城寻几日逍遥。这几天啊,别寻子究先生公干了呢!” 魅惑一笑,“先生没空!” 说完,拉着吴宁便登了马车。 “起驾!” 公主仪驾扬长而去,留下一地的木头桩子,呆立半晌。 “哦~~~~~~!” 本来对长宁郡王换妃之事云里雾里的一部分朝臣拉起长调,恍然大悟。 “这是一个.....很乱很乱的爱情故事!” ...... 武承嗣此时也是瞪着牛眼,一脸恍然,与武攸宁、武攸暨对视一笑,随之笑了。 小声道:“这事儿闹的,原来......原来是乱点了鸳鸯?” ...... 吴启、狄仁杰、李千里这些人,脑袋则都是木的。 这......这又是为什么啊? 吴老十捂着发烫的面颊,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险恶,他有点适应不了呢? ...... —————————————— 长安城外,华清宫,夜阑珊。 看着灯火摇曳,太平公主在华清宫的专属寝殿,还有一个人,现在也是懵的。 武崇训! 萌公子咬着手指头,想象着本不应该同在一个屋里的两个人,心里也是不会了。 这个世界,真是太牲口了...... 摇了摇头,咧嘴转身,“躲远点,闹不懂呢?” ...... 其实,也无怪乎武崇训、吴启、狄仁杰、李千里他们闹不懂。 因为,在这个世界,能从头到尾把这件事理顺,而且还在人间的,吴宁知道的也只有五个人。 但是,太平公主显然不在其列。 所以,吴宁要现在也是迷惑,太平今天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要干什么?” 昏暗的烛光之下,太平一席素衣,显的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干什么?呵。”太平公主慵懒地倚靠在桌案边,烛火之下。 “救你!” 吴宁皱眉,神情数变,“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害我,害你自己啊?” “咱们是姐弟!” “姐弟?” 太平满脸戏谑,突然起身,款款向吴宁走了过来。 “你都要娶亲侄女了,还在乎姐弟?” 吴宁一僵,下意识向后倒退。 可是,已经晚了,香风扑来,在吴宁面前一闪。 等吴老九反应过来的时候,太平并没有想像的扑到他身,而是借着吴宁僵硬的当口,把手探进了吴宁怀。 吴宁胸前的那块紫玉龙配,便抓在了太平手。 太平娇笑抬头,见吴宁似有慌乱,出声道:“这紫玉龙佩好不值钱......” “九郎能告诉本宫,为什么吴启身也有一块吗?” “这....”吴宁皱眉,“这有什么稀,狡兔三窟。不但老十身有,为了不被人察觉,吴家兄弟每人我都做了一块儿。” “哦.....”太平拉长了声调,“那九郎做的,还真像呢!” 话锋一转,说起一段不相干的话来。 “元元年九月,是为丙子年壬月,是百年来难得的黄道吉月。” “概因此年此月,五行俱全,唯缺一木,所以,这一月出生的孩子,只要补齐一木,便是五行齐全之命。” “而九月又属至阳之时,唯缺一阴,便得圆满。” “所以......”太平抬起头,“在你还没出生之时,先帝与母皇便已经给你起好了一个补阴齐木的好名字——李....” “....期!” 太平说到这里,扬了扬吴宁那块刻着“宁”字的紫玉龙佩。 “九郎能告诉本宫吗?” “为什么那‘期’字玉佩会在吴老十的脖子吗?” “啊?” 只见吴老九一瞪眼,半天才蹦出一个字儿: “靠!” ...... 。 单章:怂他妈的 看书的乐趣,也许是灭天灭地,一路火花带闪电,也许还能是另一种可能。 苍山只是做一个尝试,并没有把人当傻子。 也许你现在回头再看,会发现很多线索其实早藏在情节里了。 ...... 开篇第一章的引子里,描写道爷带着婴儿出宫,有一句:“左手持剑,右手抓着一块紫色的玉佩。” ...... 吴启第一次出场的时候,也暗示了他不像吴长路生的,贺兰敏之对吴启也是过于亲昵。 ...... 之后,武承嗣、武三思,还有太平来房州的时候,为什么吴启正好不在房州? ...... 太平第一次见吴启,特别注意地多看了好几眼,也许并不是因为帅。 ...... 还记得收孟浩然这个干儿子的时候,吴宁送见面礼吗? 李重润拿出紫玉龙佩被太平拦回去了,也第一次指出了紫玉龙佩的作用。 ..... 李谌和武承嗣带兵到下山坳的时候,吴长路的第一反应是:让吴启躲起来。 ...... 吴宁为什么只让吴启读书? ...... 八年之后,吴宁再临京师,为什么贺兰敏之三番五次地把吴宁推到险地,而从无顾忌。 ...... 还记得杀李谌之前吗?太平闯到了怀仁坊李宅后院,正撞见吴启换衣服。为什么她盯着吴启的胸口。 ..... 吴宁到桃云岭的时候,面对“养”父母的墓碑真情流露。并不是因为那仅仅是养父母,而是亲生父母。 ..... 太平让兰晴给吴启侍寝,之后告诉兰晴留在吴启身边,而且不用她做任何事,只需要好生服侍行。 ...... 太平闯到吴宁洗澡的那场戏,看过紫玉佩之后,太平说了一句:让吴宁收起来,别让第二个人看到。是因为太平知道,那是假的。 之后出门,那个似有深意的笑容,我保证现在再看一遍,一定有另一番味道。 包括从那天之后,太平与吴宁的几次肢体互动,回头去看,味道是完全不同的,太平心里已经不把吴宁当成是弟弟了。 ...... 如果你还有耐心回头二刷,你会发现,吴老九从始使至终,只和卢嵩之说过一句最重的话,那是:“臣服于我”。 和狄仁杰说“拿回属于他的一切”,为什么没有直接说皇位。 包括从引出择獒一说开始,所有描写吴宁的片段,用的都是狼,而不是獒。 吴宁是头狼,是群狼之王,从来没有用獒作过。 他要做的,不是守护绵羊的獒,而是带领狼群征战求存的狼。 ...... 头狼是有担当的,从第一章开始,吴宁从来没辜负过一个对他付出过真情的人,甚至是有求必应。 这才是狡猾外表之下,吴老九最真实的性情。 而且,从开始到现在,吴宁一直把“过人能力”当成是一种责任,他永远挡在自己人的最前面,包括大周朝。 太平这次是唯一一个,也是第一次有人替吴宁挡在前面。 这种人格来自前世的设定。 如果看过番外应该知道,是齐磊、吴宁、唐奕三个人承载着人类明的火种前行,在宇宙绝地求生。责任和负担远穿越之后要沉重得多。 ...... 如果你还有耐心,你会发现并不突兀或者生硬,线索早埋在故事里了。 ...... 还有,武则天派吴宁去桃云岭抓人,吴宁当时为什么不想让吴家人去?之后,贺兰敏之被关在大理寺,为什么从没有吴家人去探望过? 包括肖老道,发了死镖之后去哪儿了?既然贺兰敏之已经抓到了,为什么不把肖老道也抓起来? ...... 至于吴宁的那些反常举动,太平公主之前为什么和高延福发那通牢骚?为什么心疼?在下一章,我会给你们一个绝对合理的答案。 这里,不多赘述了。 ...... ———————— 帮大伙儿理顺剧情,只是想表达一个意思: 作者并没有把人当傻子!如果你真这么认为,那你才是真的傻子。 同时,在圈里打混了两年,我你们更明白问题出在哪儿。 说装逼一点,作者已经失去了创作自由。 一个故事应该怎么写,会是什么结局,过程是什么样的,在你们心里已经是定型的了。 说白了,一本书叫《唐初》,那这本书里肯定得有程咬金。你不写他都不行,甚至你把程咬金写坏了也不行。 我认为他是这样儿的,那他一定是这样儿的! 如果主角不幸成了李二的哪个儿子,那这个儿子一定得登封造极。不当皇帝,你叫什么小说? 再如,一本书叫《地主的傻儿子》那好了,这本书应该干什么,大伙心里有数儿了吧? 别说《地主的傻儿子》,我这本《獒唐》,也有一大把人在那说,你不发展生产力、不带动时代,你写的是什么玩意儿? 兄弟们,那我凭啥不能写地主的傻儿子造了宇宙飞船,娶了个外星老婆啊? 凭啥?凭的是商业环境。 商业写作嘛,这不是你表现个性,鹤立独行的地方。 一切,向钱看! 你写的东西不挣钱,读者不爱看,那么万物皆虚妄。 除非你有本事,把新的东西让读者接受,让读者看爽,让读者甘心花钱。 那么问题来了,苍山还没那个本事啊! 我有新的东西,自认虽说读书不多,但是见解绝对还算乘。 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把这些东西转换成读者喜欢。 所以,趁着我还有资本,趁着还能作,我要学习,要尝试,要探索。 我知道作者的地位很低,你们看不爽可以直接骂,作者为了经营形象,还不能下场对骂。 这特么是遭着当流量明星的罪,挣着搬砖头的钱。 但是!! 明人不说暗话,为了多搬几块转头,多骗点钱,我是不是也得趁着还能折腾,还敢折腾,多尝试一点,多学习一点啊? 不止一次的说过,《獒唐》是在学习,在尝试。 尽管我没本事,尽管我也知道很多人不喜欢,可是试过了,学会了,写熟了.... 我才能在以后,在拿起你们给我限定好的套路的时候,能够游刃有余,能够揉入一些有深度的东西。 再不济,这本书也让我明白一个道理: 深度这个东西,和爽快,和肤浅,是不冲突的。 我不求你们会喜欢这本,但也没把谁当傻子,更不存在什么卖弄。 兄弟,卖弄肯定是拿最擅长的东西卖弄。 卖弄,那写吴老九发展生产力,从商到农,改天焕颜了呀,那个我擅长。 卖弄,那写家国抱负,英雄忠烈了呗,那个我也擅长。 我能用几个章节描绘出一个林羽堂,几场对话漂白一个冯大春,难道一百多万字还造不出来十几、二十个申屠鸣良吗? 那个我会写,那个才叫卖弄。 还有,吐槽一句:写大宋的时候,你们说***幼稚,不懂政治,说特么朝堂相公哪能那么简单。 我是怎么解释你们都不听,怎么辩解你们都不接受,甚至都把童话拿出来套用了也没用。 这回好了,我开始写实,开始写点权谋...... 又不干了,结果还不如大宋呢。 事实证明,都特么是抖M,嘴说现实残酷,现实点更好,其实心里还不是期许点现实之外的小美好吗? 骂着白金大神、畅销作者,这个白,那个白,这个套路,那个套路,可是归根结底,这是你们造成的。 还是那句话,你们需要的不是创作,而填空。 ...... 本书结束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怎么迎合“我的读者群体”。 是看得进去我的书的读者,爱看什么,是老白,还是小白,是年轻的,还是‘准老头’。 为什么大神的书骂的辣么多,可是挣钱也辣么多。 当时的理解是,传统学和络学还是不一样。 传统学是有受众群体的,是一部分相对较高的思想人群的游戏。 这是有逼格的,哪怕没到那个深度,很多人也要从看出点感悟,看出点“误解”来。 对,是误解! 什么特么一千个人心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啊,莎翁写的时候,肯定奔着一个哈姆雷特写的。 曹雪芹笔下的林黛玉,可能是个作丫头。 他更想不到,一本红楼现在成了一个学说了。 总之,传统学追求的是逼格,是幻灭,是振聋发聩,不惊出一身白毛汗,都不算好的现实倒影。 那络学呢? 我认为络学追求主要有三点: 第一,要爽! 第二,要爽! 第三,要爽.... 络小说,那都是给劳苦大众看的,普通百老姓有几个闲的没事儿体验什么幻灭,找什么现实倒影啊? 看小说是为了排解现实的,好不啦? 以前,这种普通人所需要的叫大众学,一样被高雅学看不起。 后来有了,.然后...... 然后大众学也成了高雅学,他们合起伙儿来,又瞧不起儿了。 咳咳! 有点过了,牢骚而已。 回到正题,反正本书的时候想了挺多,在受众群体之,我的写作风格又能吸引哪些读者。 还有,我缺什么?需要练什么?包括一本书的残余收入,还有新书的收入,能不能支撑我学习成长的时间。 于是,熬汤来了。 呵,真特么是熬汤啊! 熬的我骨头渣子泛白,这点滋味儿全特么熬出去了。 现在,和大宋时的理解,又不一样了。 我发现,也许给老白看的深度和小白儿并不冲突,这两个可以像前面说的,揉到一块儿去。 因为,老白一样喜欢小白,小白也不见得非得一门儿的爽爽爽。 爽是谁都想要的.... 所以,我认怂,向钱低头! 现实也只给我一本书的机会去磨砺,下本书,我当个俗人卖弄所长。 满意了吧? 肯定还有不满意的。 那我也没招儿了。 ...... ———————— 说点题外话。 前几天吧,写了一首词,又刻成了书签。手贱的卖弄一回,发到了群里。 后来,他们说书签不实用,要做成挂件。 然后.... 然后苍山特么抓瞎了。 好多人私聊我和我媳妇,说想要。 “......” 我吧,有点送不起。 那个和之前的匪帮牌子不太一样。 匪帮牌子一人一个,最多两个,一对也是百十来块钱。 可是,那首词一共五块儿,用料大、字儿还多,手工师傅把价钱卡的死死的,是讲不下来。 一片儿将近一百块,一套是四五百......有点贵。 要说獒唐像大宋的成绩似的,那也不说什么了。 关键熬汤把我熬进去了,都要我真送不起。 所以,对不住大伙儿了。 看着给,群里混的实在太熟,或者为苍山真的付出太多的,我先送几个。 剩下的也别急,慢慢给。 等下本书挣钱了,一定都给你们送到,谁也不落下。 ...... , 第四八八章 吴老九发光了 吴宁怔怔地看着太平公主,直接暴了粗口。m.vodtW.com 随之苦笑一声,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他还以为,这世,知道吴宁、吴启这两个人真正玄机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他、贺兰敏之、肖老道、孟苍生,还有,武则天。 没想到,假的是假的,太平只是看了一眼玉佩,知道吴宁只不过是...... 是一个替身。 一个挡在吴启前面,保护吴启不出意外的,最后一道屏障。 ...... 这其实没什么可说的。 当年,孟苍生从宫带出来的那个孩子,其实并没有送到什么桃云岭,而是直接到了房州,成了房州折冲校尉吴长路的儿子。 至于吴宁,那只是贺兰敏之将要亡命江湖之后,带在身边的一个摆设。 一个即使贺兰敏之被抓,也不会因而将灾祸引到吴启身的替代品。 他吴宁,既不是贺兰敏月的儿子,也不是武则天的儿子,他只不过是桃云岭下的一个普通农户。 他的亲生父母,也正是埋在天师观底下的那一双可怜人。 他从头至尾都不曾高贵,只是一个替身。 此时,吴宁有些无措地向太平摊了摊手,“没错.....” “那个真命天子是老十,而我,根本没有资格继承什么皇位。” “......”太平一愣。 她从未见过吴宁这般无助,像今日在皇城前,她从未见过吴宁那般憔悴一样。 收起戏谑,缓下声调:“所,所以....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吴启?” 吴宁坐了下去,突然有了一种秘密被揭穿的释然。 “不然呢?” 嘴角挂着苦笑,“我吴宁登基都有诸多不便,何况那个人是吴启!” 这个朝堂,确实有不少人拥护吴宁,可是即便如此,如果吴宁真的要做皇帝,依然有不少的阻力。 那要是这个人当皇帝的人换成吴启呢? 狄仁杰、李千里、卢嵩之他们,会接受突然出现的吴启代替吴宁的地位吗? 显然不会。 因为他们投资的是吴宁,而不是吴启。 把诺大的天下托付给流落在外二十余年的皇子已经是不易,托付给一个他们完全不熟悉、没有过多瓜葛的皇子,他们更加的不会满意。 这是吴宁为什么一直在反常,一直在舍近求远的原因。 因为他不是那个位置的继承者,他更不想要那个位置。 吴启才是! “我可以直接杀了武承嗣为下山坳报仇,可是那样一来,老十彻底失去了机会。” “一个安安稳稳的朝堂,不需要一个不确定的皇子来继承。” “只有让武承嗣去,让百官和宗亲对这些继承人彻底失望,吴启才有机会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可是......”太平皱眉,“不除掉武承嗣,吴家兄弟始终不会释怀。他们始终会对你抱有芥蒂,你....” “呵。”吴宁无所谓的干笑一声,“自家兄弟,早晚会明白的。” “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太平抑制不住声调,“告诉他们,也是自家兄弟,他们也一样会理解你。” 在太平看来,至少那样,不会有吴启今天那样的表现,至少自己人能够理解吴宁。 可是,太平没想到,此言一出,吴宁却坚定地摇头。 “不、行!” “为什么?”太平有些歇斯底里,“你那么不相信大伙儿?” 只闻吴宁道:“我当然相信他们。” “可是,那些苦难,一个人面对已经够了!” 吴宁站了起来,走到太平身边,“你让我怎么告诉他们,是下山坳救下的舅甥二人亲手毁了下山坳?” “你让他们怎么接受,那个自己待之如血亲的丑脸汉子,才是不顾一切地把吴家人至于死地的真正仇人?” “你让吴启怎么明白得了?原来他从小到大的一切,父亲、祖君、兄弟、姐妹,都是假的,所有人都是因他而死。” 吴宁瞪着眼,“真相太残忍,大伙儿会疯掉的,老十会被压垮的。” 太平听摆,心一阵绞痛,脱口而出:“那你呢?” 按理来说,吴宁才是受害最深的那个。 他既不是吴家的血亲,又不是贺兰敏之带走的那个皇子。 他只是一个替身,他招谁惹谁了? 凭什么这么多阴暗,这么多苦难,都要吴老九一个人来承担!? 他要付出多少?他又能得到什么? ...... 不对,他得到了。 长宁郡王,还有与大周第一美人安乐公主成婚。 这是老太太给吴宁的赏赐。 只不过,直到现在,太平才算有点明白了。 那些根本不是赏赐,李裹儿不过是老太太自以为是的要把吴宁和皇室扯关系,刻意拉拢的一粒棋子罢了。 否则,她也不会不顾吴宁的意愿,默许了武承嗣的这番举动。 “......” 还是不对。 太平沉默着,她突然觉得,决绝如武则天,也许这个举动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武承嗣的算计,何尝不是正老太太的下怀呢? 吴宁娶了李裹儿,这样不但可以绑住吴宁,同样也断了吴宁鱼目混珠,代替吴启登峰造极的可能。 好狠啊! 太平此时突然无的同情吴宁:生、无、安、宁! 这个朝堂的所有人都是贪婪的,都恨不得从吴老九身撕下一块肉来。 可是他呢?依旧要为吴家人担负一切,要为吴启谋划将来。 “那你怎么办?” 太平含泪一问,倒是把吴老九问愣了。 “什么我怎么办?” “你一个人背负着这些,凭什么!?” “凭什么....” 吴老九还真好好地想了想。 突然反问太平,“如果......” “一面是桃云岭,父母皆亡的穷苦孤儿......” “另一面,则是长安城内,有心事,却叱咤风云的长宁郡王....” “换了是你,你选哪个?” “我....” 太平一滞,思索之后,答道:“也许,是长宁郡王吧?” 吴老九一瞥嘴,“这不得了嘛!” 煞有介事道:“看问题不能钻牛角尖儿,更不能矫揉造作,我自独怜的。” “和桃云岭下,一个可能穷的连裤子都穿不的孤儿起来,我现在不是好到天去了?” “至于什么苦难、负担......” 只见吴宁淡然一笑,也不知那笑容之几分苦几分甜。 “那是我的命!” “......” 太平怔怔地看着吴宁,因为她从没想过从这个角度看待问题。 吴宁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以至于她也觉得无可厚非了。 但是,能说出这样话的,也许只有吴宁了吧? 这一刻,咱们公主殿下突然有点花痴了。 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在发光,无豁达、气吞天下...... 是个纯爷们! ...... 。(今天一章了,见谅!!) 第四八九章 尚有迷局未解(二合一) 好吧,咱们公主殿下失态了。m.vodtW.com 也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从那日闯进吴宁房中,看到那块紫玉龙佩开始,她已经不再当吴宁是弟弟,而是一个当真的男人。 而此时,吴宁笑对一切的样子,又让太平颇为心疼,不由恨恨道“那一巴掌算是打轻了!” 好吧,咱们公主殿下指的是今天扇吴启那一巴掌。 吴宁为了他付出那么多,显然吴老十并不领情。 “母皇知不知道此事?” 在太平看来,如果老太太知道此事,那让老太太去谋划就好了,为什么所有事情都让吴宁来承担。 吴宁一笑,“陛下苦是不知道,又怎会有今天默许的局面?” 淡然道“从阳关归京那一次入宫,就已经与陛下说清楚了。” 对于这个答案,太平并不意外。 老太太默许武承嗣得太子之位,这本来就是极为反常。若说没什么猫腻,是不太可能的。 也只有武承嗣那个呆子,才会沾沾自喜地觉得得了什么便宜。 “那这么说,你与陛下的这些布置,都是为了吴启?为了蒙骗武承嗣?” 吴宁又是笑了笑,低头沉吟片刻。 “不全是。” “嗯?”咱们公主殿下一瞪眼,立时觉得脑仁直疼。 “不全是?还有什么啊?” 事态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已经够复杂的了,不也都真相大白了吗?唯独剩下一个麻烦就是,吴老九和昊老十谁来继承皇位的问题。 可现在,吴老九居然还说不全是因为吴启? 难道还有别的什么隐秘? “有!”吴宁肯定地点了点头,“而且,事实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个回答让太平头皮一阵发麻,“怎么不简单?” “你忽略了一个人。” “谁?” “肖老道。” “肖老道?”太平皱眉,“肖老道不是” “他不是和贺兰敏之是一伙儿的吗?” 只闻吴宁道“所有人、所有真相,似乎都浮出了水面。肖老道的所做所为,也看似确实是在帮贺兰敏之,可是” “殿下仔细想想,真的是这样吗?” “这件事情看似就是老太太当年有了身怀,为了不影响朝局,不得不以贺兰敏月有孕做幌子隐瞒了下来。 可是,贺兰敏月意外身亡,使得老太太瞒不住了,只能让孟苍生师徒把老十带出宫去,交给贺兰敏之藏起来。 而贺兰敏之不得真相,以为老十是贺兰敏月的孩子,老太太是出于嫉妒,毒死了贺兰敏月,自此怀恨在心。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把老十送到房州,让吴长路代为抚养。而自己获罪,在孟苍生和肖老道的帮助之下脱逃,又去桃云岭找了我这个孤儿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再然后,殿下就都知道了吧?” “在我收孟浩然为义子的时候,李重润拿出紫玉佩,我才知道那是皇家独有的。而恰恰我没有,但是老十有!” “因而我意识到,自己是老十的替身,更加坚定了要离开这场是非的决心。” “贺兰敏之也是在这个时候,见我要走,使出毒计。以冤杀下山坳为代价,使我留了下来,并立志报仇。” “在我发展长路镖局,来到京师的这十年间,贺兰敏之也是一直在肖老道的庇护之下,更是连连给我下绊子。” “包括去长路镖局,促使我北上阳关救人,也是肖老道亲自下场,好像是贺兰敏之授意的一般。” “” 太平一阵沉默,顺着吴宁的话,把这段过往一并捋顺,可是还是想不大通。 “这有什么不妥吗?” 只闻吴宁道“你不觉得,肖老道前后有些矛盾吗?” “矛盾?” “对!”吴宁双目一眯,“殿下想想,在下山坳遭遇劫难之前,肖老道是帮谁做事的?” “帮” 太平一下怔住,霎时间汗毛都立了起来。 “帮母皇!!” 那时吴宁和贺兰敏之的一举一动,包括一些私密场合的谈话,都可以一字不落地传到老太太耳朵里。 不正是肖老道和孟道爷暗中禀报的吗? “对啊!”吴宁也是越来越凝重,“可是,他后来怎么突然就帮着贺兰敏之干出那么多事呢?” “这是前后矛盾的。” 其实,除了吴启是老太太亲生的这件事,肖老道可能不知道,其余的所有事情,做为武则天暗哨的肖凡道长,全都是一清二楚的。 可是,为什么肖老道先是帮着老太太监视贺兰敏之,随后下山坳大劫,他又是一百十八度的大转弯,开始力助贺兰敏之了? “而且,最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最为可疑的一点!!” “他帮着老太太监视贺兰敏之的那十多年的时间里。他却漏掉了最应该禀报的一个消息。” “那就是吴启才是那个从宫里带出去的孩子,我只是替身!” “嘶!”太平倒吸一口凉气,头皮更是一阵阵的发麻。 “他他要干什么?” “呵呵。”吴宁干笑一声,“不知道。” “我们都觉得,下山坳的悲剧、我和老十的身份错乱,还有这二十几年间的种种纷乱,罪魁祸道是贺兰敏之。” “可我” 吴宁漏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可我怎么觉得,贺兰敏之不过是一个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棋子而已。” “甚至于他的仇恨,都可能是别人埋种在他心中的呢?” “这件事,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砰,太平公主砸坐下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见识过朝堂争斗,各种狗血,可是,绝对没有眼前这个迷局更加的复杂。 原本她以为,贺兰敏之就擒,他们设计的让吴宁和老太太反目的戏码也被吴宁艰难化解,这一切应该过去了。 太平日子,也终于来了。 但是,经过吴宁这么一说,原来还有这么多的扑朔迷离。 呆愣之间,只闻吴宁沉声道“现在,我也说不清肖老道为什么如此矛盾,还有什么更深一层的算计。” “不过,在没有搞清楚之前,还是保持现状更为稳妥。” “若肖老道真的有什么问题,那他早晚会再跳出来的。” —————————————— 肖老道,也就是太平公主的那个师叔。 咱们公主殿下实在想不出,那个有些猥琐、甚为俗气的老道士,居然还隐藏着如此让人琢磨不透的一面。 似乎想到了什么,脱口道“既然肖道长有问题,那孟苍生” 吴宁一听,急忙摆手“道爷肯定没问题。” 孟苍生别看给老太太,还有肖老道当了那么多年跑腿的,但是孟苍生的为人,吴宁还是了解的。 他如果和肖老道同属一丘,那老道士也不会从来没动过把衣钵传给孟苍生的念头。 再说,十年前下山坳之劫,已经让道爷对朝堂争斗彻底的心灰意冷了。如今的他,只是一个江湖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太平见吴宁否认,急声辩解,“孟师兄的为人,本宫还是了解的。” “我是说,他跟了肖老道那么多年,难道就没什么察觉吗?” “没有。”吴宁依旧摇头,“我和道爷曾经详细的聊过,他们师徒那么多年,肖老道从来没有过任何可疑的行径。” “所以我才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他在搞鬼。” 也许是吴宁想多了,也许是肖老道隐藏的太好了,总之,迷局到了肖老道这里,就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只见吴宁寂寥地一摊手,“现在只能不去想他,暂时先把吴启的事情理顺。” “而且,比这些挣来斗去的破事儿更大的麻烦,很快就要来了!” 太平下意识一问,“什么麻烦?” “哎呀!”吴宁皱眉,颇有不耐,“你就别问了,反正也帮不上忙。” “朝中的事儿。” “”太平一阵无言,果然不再多问。 倒是不是真的没有好奇,而是看着吴宁,实在是让她提不起任何别的兴趣。 吴老九现在哪里还是什么贱人模样,更非是智者风范,他已经被这个皇族漩涡席卷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 正如他的名字——生无安宁,自打太平认识吴宁的那一天开始,他确实是无一刻安宁,不曾停下半步。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要顾忌吴家兄弟的感受,把那些苦处一人承担。还要瞒着吴启,帮他默默的铺路。 还要想着不辜负朝堂,不辜负秦妙娘。 他真的,太累了! 缓缓走到吴宁身边,拉着吴宁的手,像从前姐弟相称时的样子,亲昵道“以后,别什么事都一个人死扛着,与我说说,也许能帮你分担一二。” 太平是真情流露,也是出于好心,结果 “诶!诶诶诶!!” 吴老九突然变脸,躲瘟神似的躲着太平。 “我我我跟你说哈,咱咱俩现在可不是姐弟了哈,男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 太平脸都绿了,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吴宁已经悄然离开她的身边,正无所谓地把玩着桌上的一个瓷盏。 “对了。”吴宁恢复往日的轻松,“有一个事儿我不太明白。” “上次在宫门前,还有武承嗣兵柬的那个晚上,你既然知道我不是老太太亲生的,可为什么看似想阻止我争夺皇位,而实际上又什么实质性的行动也没有。” “为什么啊?”这回换了吴宁戏谑地抬起头看着太平,“是不是” “你也觉得,我当皇帝应该不错吧?” “” 太平一翻白眼,吴宁那股臭美的神态,把之前那点好感一下就消磨得干干净净。 赌气地来了一句“老娘心疼你!行了吧?” 说完,甩袖而走,进到了里间“今晚你睡外榻,本宫懒得与你多言。” “” 吴宁看了一眼那张睡起来并不算舒服的贵妃榻,朝内殿嚷嚷一句“不是,我都成面首了,连睡床的待遇都没有吗?” 似乎怕太平不同意,“你放心,我对你没兴趣,保证不动手动脚。” “滚!” 里面传来太平含恨一骂,之后就再没了生息。 吴宁咧嘴一乐,转身就躺在了榻上,嘴角则是带着久违的笑意。 刚刚只是与太平的玩笑之语,其实他现在无比感激太平。 因为这次,太平果真是帮了他大忙。 。 ———————— s推本书皇家雇佣猫的《重生之激荡年华》,明天上架,喜欢都市的可以看看。 第四九零章 世事无常 太平确实是帮了吴宁一个大忙,她把这个吴宁无法解开的局,给解了。≦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别看这个女人平时总盯着吴老九占便宜,似乎除了钱,她的眼里好像就没有什么别的了。 但是,关键时刻能拉吴老九一把的,好像除了咱们公主殿下,应该没有谁做过。 就像十年前,面对下山坳被屠,所有人都抛弃了吴宁,只有她肯为吴宁在殿上一怒,说一句公道话。 就像吴宁举血镖旗驰援阳关,还是太平,虽然不明白,可还是倾其所能地帮吴宁募集粮草马匹。 就像现在,吴宁几乎是孤立无援的局面,还是太平,把他从泥泽之中拉了出来。 要是说出去,“太平公主面首”的这个头衔儿确实不太好听,不过,却能切切实实地解决吴宁的问题。 首先,安乐驸马和太平面首这两个身份,对于武承嗣来说都是一样的。 只要穆子究接下其中一个,那就说明他和“吴宁”这个身份没关系。 且变相地解释了,为什么穆子究迟迟不肯接受赐婚的原因。 其次,从狄仁杰等人的角度来看,也是一样的。 而且,太平在宫门前那么一闹,又拉着吴宁在华清宫过夜,这比赐婚来的更直接。 直接到,狄胖子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成了事实,他是不接受也得接受。 最后,从武则天的角度来看,还是一样的。 不得不说,武老太太是个狠角色,也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在她以为吴宁就是她那个流落民间在的孩子的时候,她可以真情流露,至真至切,一副我要把皇位传给你的样子。 可是,当吴宁据实以告之后,老太太马上就能转换角色,重新审视问题。 她既要用吴宁帮助吴启。又要让吴宁处在一个他应该呆的位置,不用逾越。 这就是她为什么答应李显的上请,下旨让安乐嫁给吴宁的动机所在。 吴宁和李裹儿成了一对儿,那么和武承嗣的想法一样,他就永远也取代不了吴启了。 而且,有安乐这层关系在,吴宁、吴启两兄弟,也就不再是以前那种名义上的兄弟,而是真正地存在了血脉关系。 这样,就更加能让吴宁安心地辅佐吴启了。 从这一点上来看,武则天才是武承员这场闹剧的最大受益者。 那么问题来了,武老太太只是想暗里切割吴宁与皇权的关系,明里又可以拉近吴宁与皇族的距离。 那这个用来来近距离的人是太平公主,还是李裹儿,也就没有区别了呀。 吴宁与太平有情,可能比李裹儿还要好些。 因为太平的势力肯定比李显要强,不论对吴宁,还是吴启,都是助益。 唯一不同的是,与李裹儿成婚是真,这让吴宁必定要负了秦妙娘。 但是,与太平却是假。面首只是不太好听,却不用真住到一块儿。 起码吴宁在这个让他无法施展的局里,还能保住对秦妙娘的一片真情。 —————————— 事实上,确实如吴宁所想,武承嗣恍然开悟,原来他是乱点了鸳鸯谱。 比起李裹儿这个美人来,穆子究更喜欢更喜欢老女人?居然是和太平公主有一腿? 而狄仁杰却是懵的。 胖子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对吴宁失望之余,也是深深自省。 只道是吴老九毕竟出身江湖,沾染恶习颇多,也许并不是明君之选。 至于武则天,老太太在宫中思索了很久,终于也只有承认了这个结果,下旨撤回了赐婚。 举朝上下,虽有诸多疑惑,但终归只是内心猜测,没有出什么乱子。 唯一有点受伤的,可能就是李裹儿了。 李裹儿已经做好了嫁给子究哥哥的准备,可是没想到,突然就不嫁了。 小丫头更是没想到,平时对她百依百顺的太平姑母居然成了情敌。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吴宁也没心思去考虑李裹儿心中是否吃味。 他甚至没有时间去考虑吴启的事儿,更没有经历去思索怎么让吴启在不知内情的这段时间里,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因为,马上就要入秋,吴老九和太平所说的那个大麻烦,也会随之而至。 如果处置不当,别说眼前这些人,整个大周朝都将面临一场灾难。 但是,吴宁没想到,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他的意志,而顺顺利利地走下去。那场灾难还没到,一个石破天惊般的消息却传到了长安。 这消息不但将吴宁的计划全部打乱了,甚至吴宁和吴启两人都必须要直面本应该属于他们的残酷事实。 那就是,武延秀死了,杀他的人,却是一个本不应该存活于这个世界之上的人。 —————————— 武延秀死了,他就算怎么是武承嗣的宝贝儿子,却也是待罪之身。 流放之途本就凶险,怎么可能不死人? 所以,对于武延秀的死,并没有太多人在意。 唯一让人理解不了的是,从逃回来的侍卫口中得知,杀武延秀的人自称是吴长路。 “四伯!!” 吴老八、虎子、七哥、老十一听了,两眼直冒光。 “四伯还没死!?” 吴启则是坐在厅中动都不敢动一下。 “我爹”他生怕这是假的。 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步冲到吴宁面前“我爹没死!?” 纵使与吴老九之前有些不愉快,可是真出了事儿,吴启的第一反应还是问吴宁。 而吴宁“” 吴宁没说话,只是抬眼看向孟苍生,眼中满是询问的神情。 “消息是真的。” 孟苍生点了点头,“武延秀死在潭州向东两百里的都长峰。据逃回来的侍卫说,那股盗匪杀死武延秀之前,报了名号。” “房州吴长路无疑。” “这么说就没错了。”老十一激动道,“必定是四伯无疑。” 吴宁听到这里,心中不知道为什么猛的一松。 四伯还活着,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好了。 正要说话,却是罗利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不好了!武承嗣领着长子武延基朝咱们这儿来了。看样子,来者不善!” 腾!! 吴老八、老十等人一下就站了起来,双拳紧握。 “这是来寻仇的!?” “坐下!”吴宁尚有一丝清明。 “你们和吴长路又没有关系,紧张个什么劲儿!” , 第四九一章 教育熊孩子(二合一) 武承嗣寻仇,确实寻不到长宁郡王府。m.vodtW.com 但是,也确实是来者不善。 说是兴师问罪,也不为过。 “子究先生!” 武承嗣面色不善,武延秀是他最喜欢的。 最喜欢用来背锅的儿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流放途中,他这个当爹的哪肯罢休? “且问子究先生一句,先生这天下绿林总盟主的尊位,可是假的?” 对于武承嗣的质问,吴宁淡然点头,“江湖朋友抬爱,倒还真不是假的。” 只见武承嗣皱眉,“这么说,天下绿林皆听先生号令对吧?” “不敢当。” “那再问先生!”武承嗣声音渐冷,“我儿延秀怎么会死在湘潭匪盗之手?” 武承嗣语气之中,已有问罪之意。 话外之音,我儿子死在土匪手里,而且那土匪还自称吴长路,先生怕是脱不开干系吧? 这使得本来已经不把穆子究当成是吴宁的武承嗣,不得不又升起一丝疑虑。 怎么就这么巧呢? 对此,吴宁依旧是淡然一笑。 “太子殿下,子究确实在江湖中有些地位不假。但是,这下天间的匪盗可不是全听子究号令。恐怕,太子殿下是误会了。” “误会?”武延基说话了。阴阳怪气道,“这个误会未免有些大了吧?” “如今我四弟已死,先生却推的一干二净,这也说不过去吧?” “这”吴宁顿了顿,语气之中并无慌乱,抬头看向吴启,“老十,还是你与太子殿下解释一二吧!” 吴启点了点头,“太子殿下,我们长路镖局制约绿林盗匪,那也是要分何地何由的。” “说到底,长路镖局还是为了保镖路平安,节制的盗匪,也是有镖路通过之处的盗匪。” “四世子出事的地方在湘潭以东的老林之中,太子殿下随便叫一个潭州出来的人问一问便知。” “一般湘潭之地的商贸往来,都是走湘江、洞庭水路,经由长江通走各处。” “潭州以南的陆路,因要经过深山老林,且都是苗壮蛮户,甚是凶险。” “所以,尽管潭州到洪州这段陆上距离不足五百里,可是,潭州的商户若去洪州,也都是走水路。” 吴老十说到这里一摊手,“商户不走这条路,我们长路镖局也就没必要开辟这条路,更别说结交沿路的绿林了。” “延秀世子走的那条路,根本就不在我长路镖局的掌控之内,更谈上不与我们扯上什么关系了。” 吴老十说的是真话,湘潭到洪州一线,确实不是长路镖局的势力范围。 否则,吴长路也不会在那里躲了十年,居然和专门与强盗打交到的长路镖局没有任何接触了。 武延秀跑到连长路镖局都不去的地方,只能说是他倒霉。 在那儿还碰见了武家的大仇人,也只能说,他是从脑瓜顶黑到了脚后跟,倒霉透了。 “太子殿下!” 吴启本来关心吴长路,就没心思与武承嗣废话,语气自然不太友善,“我以性命担保,对于延秀世子之事,长路镖局绝不知情。” “可是,太子殿下就这么跑到我长宁郡王府来兴师问罪,又意欲何为呢?” “这”好吧,武承嗣额头见汗。 这穆子期这么凶做甚?这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啊! 本来呢,武承嗣今天来就是带着目的来的。 也不想想,两个儿子都折在长宁郡王府,武承嗣也是眼都没眨一下。今天又多了个武延秀,还不一定和穆子究有关系,那他来干嘛呢? 其实啊,武承嗣一来是试探穆子究和这事儿到底有没有关系。 如果没关系也不妨事,也可借机敲打一二,让穆子究为其所用。 但是,武承嗣没想到,穆子究没怎么着,穆子期却是先炸了。 言语如此不善,倒是让他没法接下去了。 “这我也是爱子心切,一时语失,子期莫要见怪!” 好吧,他这个太子也是窝囊到了极致,让一个吏部主事给顶的没了脾气。 正服着软儿,却是门外一阵风响,显然有人冲进了长宁郡王府。 回头一看,人还没见着,声音却是先到了。 太平公主阴沉冷厉的声音在厅外响起“太子殿下,是何体统!?为了一个罪子,居然跑到郡王府兴师问罪来了!?” 太平也是接到了消息,知道武延秀被杀,而武承嗣直接来了吴宁这里,心中担心,于是就杀过来了。 这是生怕吴宁吃亏。 可是,放在武承嗣眼里,那就成了太平公主这是来给“首面”撑腰了。 心里好生不喜,直道,这老女人怎么一点廉耻都不要!? 但是,面子上还不好说什么,只得赔笑,亲自出厅将太平迎了进来。 “皇妹说的哪里话,却是冤煞承嗣了!” 连忙解释,“延秀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湘潭,为兄也是想起长宁郡王与绿林颇有渊源,才登门请教,可不是太平想的那样哈。” 太平默然,听了武承嗣的话,也是心中稍安。 原来没什么大事儿? 看向吴宁,吴宁也是不着痕迹地向她摇了摇头。 渐渐收起泼辣劲儿,“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站到吴宁身边,“本宫还以为,皇兄这是要与子究找麻烦,才一时心急。” 那作态,像极了护住小情人的泼妇。 “呵呵。”武承嗣干笑两声没接话,心里更是别扭。 想来太平公主在朝中也是颇有实力,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儿? 与穆子究勾搭一处也不知避避人,传出去,哪还有什么好名声? 近几日,朝中倒是没什么人说穆子究和李裹儿了,反倒是说太平和穆子究闲话的越来越多。 偷瞄了一眼吴宁,心中暗笑,这位子究先生也是傻子一个,好好的李裹儿他不要,和太平这么不清不楚,丢人现眼。 武承嗣这边自顾自地想着,低头不语,看上去像是认了怂。 本来也是可以抬手告辞了,可是,穆子究毕竟是穆子究,太平公主又在这儿,直接走了,武承嗣又怕得罪了二人,以后对自己没好处。 于是,又想留下来多聊几句,套套近乎。 但是,另一边呢,吴启可是盼着他早走,他心里挂念着吴长路。 如今不但父亲没死,还有了消息,吴老十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见到吴长路。 也正是吴老十这样的心态,武承嗣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吴启差点就炸锅了。 只闻武承嗣没事儿找事儿地来了一句“既然先生和那湘潭盗匪没关系,而那匪首吴长路又是朝廷通缉的逆反要犯,那这一遭却是不能放过他了,定要派大军剿灭,以正王法!” “!!!!” 吴老十一惊,下意识看向吴宁。 到现在,他还是拿吴宁当成是主心骨。 可是,只闻吴宁道“确实应该剿灭,维护一方安宁的。” “!!!!” 吴老十现在是有点上头了,他也不想想,当着武承嗣的面,吴宁能怎么说? 说你别派兵,那是我四伯,我得救他? 就算是要救,那也是等武承嗣走了,大伙一起商量怎么救吧? 可是,本来这段时间,吴启对吴宁的所做所为就有诸多不满,再加上这若有若无的一句话,吴启直接炸了,心中对吴宁更加的愤恨。 等到好不容易把武承嗣熬走了,当着太平公主的面儿,吴老十说话有些不咸不淡。 “武承嗣派兵围剿,我爹怎么办?老九,你不会让武承嗣出兵的吧!?” 吴宁“” 吴宁沉吟了起来,说了句“出兵是拦不住的。” “什么!?”吴启直瞪眼,“你吴老九居然拦不住武承嗣出兵?” 吴宁道“我能拦住他出兵。但是,这必然会得罪武承嗣。现在,还不是得罪他的时候,只要与四伯联系上,把他转移” 话还没说完,吴启冷冷的来了一句“那什么时候得罪是时候?” “嗯?”吴宁发现了吴启语气的不对,“老十,暂且冷静,你爹不会有事!” 吴启不依,“我问你,什么时候得罪?” “老十!”孟苍生在一旁厉喝一声,“冷静点!” 他已经听出了吴启语气中的不善。 “冷静?”吴启彻底爆发了,“怎么冷静?” 指着吴宁,“你们听他说的那些话,叫我怎么冷静?” “不是时候!不能得罪!!” “不能杀!!要留着!!要让他当太子!!” “要他妈的算计!!!” 吴启彻底爆发了,咆哮着,“他满脑子都是算计,满脑子都是筹码!” “我爹!!我!!你们!!!都是他的棋子!!” “你让我怎么冷静!?” “吴老九!”吴启两眼通红,瞪着吴宁,“我受够你了,我不要你那些算计!” “从今往后,你也别跟我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让。谁都不是傻子,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看你是想给武承嗣当狗!我看你把吴家的仇都忘了!!” “我看你” “你就没把吴家的事儿,当成你自己的事!” “” “” “” 吴启咆哮着,吴家的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吴老九这段时间确实反常,由不得大伙儿心里不痛快。 唯独孟苍生和太平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十!”道爷一声暴喝。 “再多说一句,贫道与你好看!” 道爷瞪圆了眸子,他比谁都清楚,吴宁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吴宁背负了多少。 即使是一个方外之人,孟苍生此刻也没办法无视吴启对吴宁的这种误解。 “你在冤枉老九,你知道吗!?” “冤枉?呵!”吴启惨笑一声,“冤枉就冤枉了吧!” “可是,他连亲兄弟都有所隐瞒,你不觉得他算计的过头了吗?” “他就没把我们当兄弟!!” “呼” 一直未出声的太平公主长出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到吴启身前。 啪!!! 咱们公主殿下第二次给了吴启一巴掌。 打完之后,太平没和吴启说一句话,而是转头看向吴宁。 “老娘不管你的那些什么担心和善意。” 猛一抬手,指着吴老十,“就他,都被你惯成什么熊样子了!?” “指望他理解你?指望他担当大任?你是傻!” “不让他知道,他永远也成长不起来!” 吴宁听罢,心中一颤,急声阻止,“太平,不可!” 却是孟道爷拦在了吴宁前面,“让殿下说!” 环视当场,“也该他们知道你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另一边,太平已经无视了吴宁的阻拦,猛的回身,看向呆冷的吴启“你想知道为什么?” “想知道老九心里藏了什么事?” “好啊,本宫今天就告诉你,他到底藏了什么事!” “听完之后,本宫看你扛不扛得住。” “如果扛不住,你连活着都不配!” 说完,咱们公主殿下一把拽起吴启的衣领,把他掳向了后院。 也该让他知道真相,替吴宁分担分担了。 。 第四九二章 当头棒喝(二合一) 从小到大,吴启都是被众人惯着、宠着的那个。m.vodtW.com 虽然吴老十不是恃宠而骄的人,也确实争气,可他毕竟没经历过什么挫折。 算是下山坳惨案发生之后,吴启同样倍受打击,但是,吴宁和吴家兄弟也很好地把他保护了起来。 所以,吴老十最大的缺点,可能是他禁不起大风大浪。 ...... 也许,吴宁从一开始是错的。 当他知道吴老十与大伙儿的命运不同,知道吴老十的真实身份的时候,已经替他选好了路。 所以,他让吴老十读书,让他远离江湖的那些阴暗丑恶,所有事情都由兄弟们一肩承担。 不得不说,吴宁把事情想简单了。 在他的设想里,只要他积蓄了足够的力量杀回京城,一番谋划之下,将仇人血刃,再将吴老十推皇位。 到时候,吴家大仇昭雪,他也可以功成身退。吴启也不用经历什么风浪,只做他的太平君王便是。 可是,哪里会想到,局面会这般复杂,几乎已经超出了吴宁的掌控范围。 吴老十也不得不去面对这些风浪,面对这些血淋淋的事实。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吴宁又不得不为他之前的错误买单。 那是:吴启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 奉若亲父的吴长路,不是亲父;血脉相连的兄弟们,不是兄弟。 下山坳四百多口人命之所以陨落,全都是因为他和贺兰敏之的身份。 而罪魁祸首,却是那个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人。 至于原本奉为大仇的武则天,却成了他的亲生母亲。 还有吴老九现在做的这些看似亲者疼,仇者快的事情,原来都是因为他。 这些真相,哪怕是只有一条,也足够让一个普通人怀疑人生,甚至疯掉。 那吴老十他承受得住吗? 吴宁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以至于他不敢把这些真相告诉吴启。 ...... 但是,太平不这么看。 在咱们公主殿下眼里,吴启确实是被惯坏了。 拿眼前这一幕来说,吴老八、老十一这些没读过书的粗人都还沉得住气,在心底里还是信任吴宁的。 可唯独吴启,这个吴家之仅次于吴宁的存在,却为这么一点点小事儿,他对老九说下那些狠话。 这不是惯出来的毛病? 太平心说,这点城府、这点肚量,吴老九居然还指望他执掌江山? 放到皇家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堆里,太平保证他活不长。 说句不好听的,吴启现在的表现,还不如武承嗣的十分之一。 起码武承嗣还知道低调隐忍,还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位置,该干什么事呢。 太平公主可不是惯孩子的家长,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吴老十存在于皇权漩涡之,尤其是不能容忍他这样冤枉和误解吴宁。 吴老九,她欺负可以,别人却是不行,谁都不行! 亲弟弟也特么...不、行! 此时,咱们公主殿下犹如一只护雏的老母鸡,揪着吴启的衣领要把他往后院带。 “你不是要真相吗?本宫这给你真相!” “......” “......” 大伙儿都看懵了。 这已经不是太平第一次收拾吴启了,见吴老十木头桩子一样被太平掳着走,吴老八和七哥前一步,都想劝劝。 老十这样儿,吵完了也没事儿了,想让公主殿下别和他一般见识。 可是,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却闻孟道爷一声厉喝: “都给我靠边!!” 好吧,道爷和太平的想法一样,得让吴老十自己面对现实了。 吴老九现在这种做法,只会越来越惯熊孩子。 ...... 后院,吴启的房。 吴启一眼愤恨,兰晴则是有些心疼地用布巾擦拭着他的嘴角。 太平那一巴掌未留一点余力,却是打的已然青紫。 “说吧!” 吴启皱着眉头,赌气地把兰晴拦在一边。 “殿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启很想知道,什么样的真相能让殿下两次对我动怒?” “动怒?” 太平一挑眉头,心说,这小子还觉得他挺有理呢? “打死你,都不为过!” 说着话,太平公主探手入怀,一块吴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紫色玉佩落入他的眼。 在吴老十猛然僵硬的目光之下,太平缓缓道来:“这......” “是你要的真相!” ...... ———————————— 房门之外,孟苍生与吴宁并肩而立,看着紧闭的房门。 道爷缓缓开口:“幸好你还没有孩子!” 吴宁忧心满面,“怎么讲?” “因为你不是一个好家长。” 道爷又看了一眼房门,“老十有他自己的路。你纵使手眼通天,也不能全帮他安排妥当,必须让他学会面对才行!” “呼....”吴宁长嘘一声,甚是无奈,“也许吧!可是....” 其实,到现在,他依旧担心吴启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 “可是....” “可是什么?”道爷偏头,玩味地看着吴宁,“你平时那些狠辣阴毒是不是都装出来的啊?” “我很好......”道爷干脆转过身。 “你不恨老十吗?毕竟你的所有遭遇,根源都在老十。” “恨?”吴宁现出惊,“为什么要恨?” “你不觉得,老十和我都是一样的可怜吗?” “我们什么都没做错,可我们同样都受人摆布。” “呵呵。”道爷干笑一声,“所以,这是你们的命!” “你常说,你有你的命。老十同样也有他无法抵抗的命运。你不能替他安排命数,只有他自己能承担自己的命。” “好吧!”吴宁终于释怀,缓缓转身。 “嗯?”道爷一愣,“你干什么去?” 只闻吴宁道:“去镖局住两天。” 顿了顿,“我想,老十出来的时候,也许最不愿意看到的......是我吧?” “......” 道爷一阵无语,苦笑摇头,“嗯,你确实不是一个好家长。” 吴老十出来的时候,不是最不愿意看到吴宁,而是他最不敢看到的是吴宁才对。 事实,吴启道爷想的还要不堪。 当太平把所有的真相: 他才是贺兰敏之带走的那个孩子,他还是老太太的亲生骨肉。 而下山坳的惨案,更是贺兰敏之为了逼吴宁对抗老太太而做下的。 至于吴宁现在的所做所为,只是为了给他铺路...... 这些吴启想要的真相,一股脑地冲进他的脑子,吴老十..... 崩溃了! 他先是像傻子一样的发呆,然后,又像孩子一样哭泣。 最后,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任何人,甚至兰晴都被他赶了出去。 三天!整整三天三夜。 当不明真相的吴家兄弟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焦急地踹开吴启的房门的时候,见吴老十有如一只受惊的小鹿,缩在床边的墙角里。 看见大伙冲进来,吴老十先是茫然地看着每一张熟悉又无陌生的脸。 之后,他猛的跪在那里,向着每一个吴家兄弟磕头,一言不发。 一边流着泪,一边震的地砖砰砰作响。 他不是疯了,他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心的歉意,不知道如何抒发那积郁在胸的钻心刺疼。 ...... —————————— 吴启反常的表现把大伙儿都吓坏了,连孟道爷现在都是懵的,他实在没想到,吴老十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于是,立马让吴老八去户部衙门,告诉吴宁晚间必须归家。 又沉吟良久之后,觉得还是把太平叫过来看看。毕竟是太平告诉的吴启真相,也许只有她知道吴老十这到底是怎么了。 于是,咱们公主殿下又来了。 “殿下,你赶紧给看看吧!”七哥焦急万分。 “那日与殿下谈完之后,老十不吃不喝,连屋都不出。今天进来一看,这莫非是癔症了?” 道爷在一旁也是有些后悔,苦脸道:“看来,老九是对的,这小子还真扛不住!” 结果...... 结果咱们公主殿下凤目一立,扛不住?老娘倒要看看,他怎么个扛不住? “都出去!” 说着话,公主殿下开始....开始挽袖子了。 大伙儿一看,这这这这......这几个意思?又要动手? “不出去是吧?”太平卷好了袖子,见大伙儿没动,“不出去都看着!” 说着话,两步到了吴老十身前,啪!! 又是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 反正是自己亲弟弟,咱们公主殿下打着也是理直气壮,还不心疼。 “吴老十!你给老娘听着!!” “......” 吴启茫然抬头,要本感觉不到面颊的疼痛。心甚至在想,如果在场的这些人一人给他一巴掌,那该多好啊! “你给老娘听着!” 太平打完当然不算了事,“老九一直不想告诉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怂!你还没断奶!!” “血海深仇、身世成迷,还有这如獒笼一般的皇权争斗!哪一桩、哪一件,你吴老十扛得起来!?” “说!”太平嘶吼着,“说!!!哪一件你扛得起来?” 吴启流着泪,缓缓地低下了头。 “我....扛不起来!!” “对了!!”太平附和,“所以,你不配!!” “你不配老九对你那么好,不配吴家兄弟这么护着你!” “更不配做我弟弟,拥有这个天下!!” “你听见了吗?”太平逼到吴启的面前,与之四目相对。 “你不配!!你甚至不配让这么多人对你抱着这么大的希望!” 太平再次逼近一步,狰狞面容已经怼到了老十眼皮子底下。 “本宫原本还觉得,当你知道真相,还能为老九分担一二。” “可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能分担什么!?” “老九为了你做了那么多,吴家人为了你牺牲了那么多,可你呢?除了满腹歉意,你又能为老九做什么?又能为吴家做什么!?” 太平这是响鼓用重锤,急症得要猛药催。 这个时候,你不能和他来温柔的,如果不骂醒他,可能一辈子他都缓不过劲来。 而吴启呢? 他现在脑袋里如浆糊一般,根本不会思考。可是,太平的大巴掌、阵得耳膜嗡嗡作响的咆哮,又让他下意识地作答。 哭腔道:“我想做......我想做啊!!” “能还了这份恩情,能抚平心万一之疼,让我做什么都行啊!” 啪!! 太平毫不客气地又是一个大耳刮子。 “想做!?” “你这熊样,老九和吴家人才不要你来拖累。” 说着话,太平猛的站了起来。 “是个爷们儿,你给老娘站起来!” “是个爷们儿,收起你那没断奶的幼稚!” “是个爷们儿,做给老娘看,让老娘没白信你一回,没白告诉你真相!” “否则.....” 太平公主顿在那里,满眼不屑地看着吴启,“否则,你不配当我太平的弟弟!” 说完,咱们公主殿下衣袖一甩,好似和吴启多废一句话都不愿的样子,转身而走。 到了孟苍生身边,“差不多了,之后交给你们了。” “......” 道爷一阵无语,看着渐渐恢复清明的吴老十,朝太平公主真心地竖起一个大拇指。 “你肯定是个好家长!” “切~~!” 咱们公主殿下回头瞥了一眼吴启,见他果然已经恢复一丝神志,起码已经会思考了。 傲娇地一瞥嘴,“棍棒底下出孝子,懂吗!?” 说完,扭动着妖娆身段,出了房门。 ...... “道爷.....”吴老八等太平已经走了,这才反应过来,“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刚刚太平公主说的那些话,可谓是触目惊心啊! “什么亲弟弟?老九不是她的亲弟弟吗?怎么又换老十了?” 道爷苦笑一声,看了一眼吴启,“回头,让老九、老十来告诉你们吧!” 有些话,他一个外人来说,不合适。 只看吴启被太平当头棒喝,什么时候能真正的回过魂来了。 而事实,吴启并不是庸人,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但是,太平说的那些话字字插在他心里,由不得他再浑浑噩噩。 而当他恢复清明,第一件事,还是郑重地给吴家兄弟跪倒磕头。 “我吴启不是人,愧对兄弟们!” 大伙儿更愣,这回任谁都听出,吴老十这话和之前不同,乃是由心而发。 “老十......” 七哥前扶起他,“大家是兄弟,有什么话直说。” 吴启起身,“七哥,到底怎么回事,回头再说。” “我现在......” 看向道爷,“我想进宫,见一见老太太。” ...... 。 第四九三章 于情于理(二合一) 吴启想要进宫见老太太,唯一的途径便是通过官婉儿。m.vodtW.com 因为现今除了武承嗣,只有官小婉才可以随意出入禁苑。 孟苍生对此也并无反对。 虽说太平当头棒喝,打醒了吴启,但是初逢大变,总要给他一点时间。 而且,这个时候,武则天恰恰是那个最适合开解吴启的人。 只不过,道爷想不到的是,吴启见武则天可不是去寻求开解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是去寻求解脱的。 ...... 一个时辰之后,当吴老十站到了两仪殿,面对武则天。 一老一少,这对离散二十多年的母子终得相见。 不知为何,武则天也好,吴启也罢,心都有一丝异样。 武则天,她经历过一次错认吴宁为亲子,现在面对吴启那张俊俏的脸...却是怎么也提不起曾经的激动之情。 想想也能释然,这十几年间,武则天一直把吴宁当成是自己的儿子。 吴宁做过的那些事,对武则天来说,印象也是尤为深刻。 像是三言两语,说动武三思缓和李武两家。 像是昼夜不息,写下那一箱子《醒世方》。 像是,那永远带着疏离,又隐隐有着怨念的眼神。 这些过往的种种,让老太太很难适应突然换了一个人。 而吴启,更是如此。 直到三天前,他还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吴长路的儿子。 也从来没想到,他会和大周女皇扯这样一层关系。况且,女皇陛下还生出了传位之心。 这一幕,对于武则天和吴启来说,都是荒诞的,却又是无法躲避的事实。 “你...来了啊!” 吴启躬身一礼,“臣,见过陛下!” 也许吴老十应该像太平那样,叫一声“母皇”,或者自称“儿臣”。 可是,吴老十终归还是没有叫出口。 “坐....坐下说。” 老太太略有几分慌乱,忙不迭地招呼吴启,在殿早准备好的椅子坐下。 “九郎....都与子期说过了?” “......”吴启一怔,愣愣地看着老太太。 “九郎...” “子期....” 这是老太太本能的反应,脱口而出。 可是,听到吴启耳朵里,却是另外一回事,亲疏自鉴。 老太太管吴宁叫九郎,管自己叫子期。 说明在老太太的潜意识里,吴宁的地位要他还要亲近些。 其实,这是必然。 吴启与老太太虽然是血脉之亲,可毕竟相认突兀,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再说,吴启从前给老太太的印象除了帅,是帅,最多再添点采,是个懂事的乖宝宝。 可是,吴宁呢? 你别看吴老九来到京城这两三年间没少给武则天添堵,甚至十年前,他还在下山坳的时候,也是很少顺着老太太的心意办事。 但是,其实武则天和吴宁是一路人。 这一老一少表面顶牛,但是在大事大非面前,在掌控朝局的眼界面,却有着相当的默契。 有的时候,甚至是不用刻意沟通,只需一个眼神儿,对方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这种默契,说好听点叫心心相吸。说不好听点,那是一丘之貉,同为干大事儿的人。 可以说是一种另类的沟通,远表面的冲突更容易拉近距离。 ...... 武则天的一时不查,让吴老十也只是微微的一愣神。 心里不但没有隔阂,反倒不知为何的一阵轻松。 也许对他来说,这样可以减轻一些对吴宁的负罪之感吧? 回答老太太的问话,也是恭恭敬敬:“回陛下,不是九哥相告,是太平殿下....打醒了臣。” “太平?”老太太一愣。 下意识问道:“那你....没事吧?” “没事。臣已经...可以接受这个事实了。” “好...好好好好!” 老太太登时大喜,连连称好,好似甚是欣慰之感。 结果,可能是高兴过头儿了,又蹦出一句:“这个九郎,错了吧!” 老太太神采熠熠,对吴启道:“那日他告与朕真相,朕当时想把你招至身前,母子相认。” “可是那个老九啊!”老太太一脸嫌弃,“瞻前顾后,是不肯。” “说什么,你经事太少,接受不了这样的残酷。” “现在怎么样?朕的儿子,哪来那般弱不禁风?不也一样端端正正,毫发无损?” “哈哈哈哈!”说到这儿,老太太哈哈大笑。 “朕看啊,也不他吴老九差多少!” “......”吴老十脸都绿了。 你要说刚才称呼的亲疏,吴老十也忍了。可是这几句,有点过分了吧? 老太太这哪里是在高兴吴启可以承担这个事实,她这是赤果果地高兴吴老九看走了眼。 奶奶的,本公子认娘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成了老太太和吴老九斗气的结果了呢? 吴老十有些愤愤不平,苦笑一声,“陛下,他...他看走的时候,可是多着呢!” “哦?”老太太一挑眉,“说与朕听听!” 她倒是没想到,几句玩笑,却在无形间拉近了母子二人的距离。 其实,二人见面本突兀。 吴启是突然知道真相,而老太太呢,信了吴宁的鬼话,为了让吴启接掌皇位,以为要很久之后母子二人才可相认。 她也没想过会这么快,这么突然。 所以,一见面,两人有点尬聊的意味在其。 但是,无意间把话头儿扯到了吴宁身,自然也有了共同语言。 至于,呈老九在老太太心的分量,也仅仅是一点玩笑似的吐槽罢了。 吴老十不但不会妒忌,反而有些正合他意的感觉,故意把话题引向吴宁。 说起兄弟之间曾经的丑事。还有吴宁犯过的低级错误,使得武则天听得津津有味,大笑连连。 而吴启呢,也一直借机观察着武则天,观察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娘。 ..... “当真?”时间过的飞快,此时老太太满眼惊,“他居然是扮成瞎子骗来的秦妙娘倾心?” “居然还....还跑到人家的铺子去聘账房?” “当然是真的。”吴启绘声绘色,“陛下只知他要娶秦妙娘,肯定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乌龙过往吧!” 老太太回味着,“这个吴老九真是可以,正事不顾,却去招惹什么美人。” 长叹一声:“心无大志啊!” 转头又对吴启道:“你可不要学他,把心思多放在正事面。” “呃。” 吴启一窘,恐怕老太太还不知道,在女人的问题,吴老十甩吴宁八十条街,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见吴启窘态,老太太淡然一笑,“朕也是说说,你莫要往心里去。” 有如长辈那般的得意一笑,“你身边那个侍婢......” “叫什么来着...兰晴?” “哼!”老太太轻哼一声,“太平这丫头心眼儿多,把兰晴留在你身边。也是为了将来后宫之多一份助益,倒也说得过去。” “至于婉儿嘛....”老太太沉吟了一下,“之前,朕试探过婉儿的心性,听之言行并无弄权之心。” “朕也敲打过她,不要生出这个心意。所以,你若与她有情,朕还是乐见其成的。” “不过,婉儿名义毕竟是先帝的才人,年岁也大了些,遂不可为后!” “将来,朕会择一大族贵女执掌后宫。对你来说,也是帮助。” “......”吴启又是一阵无语。 这....把后宫都安排好了? 聊了这么长时间,吴启心大概也有了一个印象。 要说吴老九在老太太心的地位不低是不假,可是,武则天也确确实实拿吴启视为亲生。 话语之间,多是训诫提点。 这像吴宁、吴启都是老太太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亲疏。只不过,一个熟悉,另一个刚接回来还不知道怎么相处。 看着老太太神采飞扬的样子,吴启原本还有些犹疑的心,渐渐有了着落。 他今天来,可不仅仅是来和老太太话家常的,他是...... “陛下!”吴启突兀出声,“臣能问陛下一个问题吗?” 老太太一愣,“你...问吧!” 吴启咧嘴,诚然看着武则天:“陛下为什么会要把皇位传给我?” “啊?” 武则天一愣,“不应该...应该是你吗?” “怎么会应该是我呢?”吴启皱着眉头。 “这......” 武则天更是踌躇起来,“你的那几位皇兄不争气!” “陛下!”吴启直视武则天,“是和九哥起来,不争气!” “!!!!” 武则天全身再是一僵,“和九郎....九郎...不争气?” 吴启道出一个不争的事实,那是: 李贤也好,李旦也罢,武承嗣、武三思,除了一个李显确实有点窝囊,好像其他的那几个和吴宁没法。 毕竟吴宁这么多年干过的事放在那儿,能把其他的那几位到臭水沟里去。 可是,换了吴启呢? 吴启倒不是没有才华,可是吴启的才华并没有什么展露。 要不是武承嗣兵变那夜,吴宁别有用心地让他在十六王宅前出了采,可能所有人还认为他只是一个靠着穆子究才能有今天的花花公子。 那么,武则天又怎么知道,吴启会李贤、李旦他们更有能力接掌皇位呢? 这说不通。 唯一的解释是,吴宁说他行! 吴宁说吴启可以执掌皇位,说可以把皇位传给吴老十。 然后,老太太信了。 而且是全听全信。甚至不惜让吴宁放手一搏,导演出这一场让武承嗣位,拐了三百六十个弯儿的大戏,来费力地把吴老十扶去。 问题的关键,在这儿。 这也是吴老十从一进来,颇为在意老太太对吴宁的印象的原因。 吴老九在老太太心目的分量得是有多重啊?才能在立储之事,不经过任何的考察,不经过任何的思量,把事定了。 可以说,老太太是用耳朵选的接班人,而非眼睛。 “是....是....”武则天被吴老十问的方寸大乱,“是九郎说,你的才华不输于他,可堪大任。” “朕....” “再说......”最后已经是无奈了,“再说,这皇位本来是要给九郎的。如今他没了资格,那自然是给你了!” 老太太想骂娘,这是谁教出来的两兄弟?一个是到手的皇位不想要,另一个则是当着她的面直接问,凭什么给我?我有资格吗? 她没见过这样儿的。 “所以.....”听了武则天的解释,吴启更加释然,“所以,是九哥让陛下做出了决定?” “!!!!!” 武则天猛然一惊,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这时,吴启平静而又坚定的声音再一次在殿响起。 “臣再问一句,这天下之主、皇权之继.,为什么一定是我?难道不能是别人吗?” 武则天:“......” ...... ———————————— 一个时辰之后。 “不行!你这孩子,太过妄为!” ...... “陛下!不,母皇!儿臣永远是你的孩子,儿臣也愿永远伴随母皇左右。可是...” “有些事,你也辩驳不了,从心而论吧!” ...... “不行!”武则天眉头紧皱,老目无光,仿佛经历着人生最大的一个决定。 “不行.....” “要不......你容朕再想想?” ...... “好!”吴启躬身礼,“时近昏时,儿臣....告退!” 有些事,要给老太太一点时间。 .... 吴启出得皇宫,一朱雀大街,见吴宁,还有吴家众兄弟,在皇城门口等着他。 吴老十第一反应是躲开,可是终还是忍住了,局促地挪步到吴宁身前。 “九哥....” “......”吴宁抿嘴一笑。 还不错,起码吴老十现在还能站着,说明他是可以挺过去的。 “什么都不要说,听我说。” 看了一眼吴家兄弟,在刚刚,吴宁已经代替吴启将所有的真相向兄弟们摊牌了。 至于结果,结果是,众兄弟都站在这里。 “听我说。” 吴宁前一步:“于理!” “我吴老九是你的替身,替你背负的这么多年的苦楚,下山坳四百余口的人命也是因你而亡,你吴启是这一切的根源!” “我该恨你,报复你,甚至杀了你!” “所以......” 吴宁说到这里,猛的全力挥出一拳,正打在吴启的肚子。 嗷!! 吴老十一声闷哼,立时吃疼的弓成一只虾子,但看向吴老九的眼神,却是有几分释然。 这一拳,是他应该受的。 而吴老八、老十一、七哥等人,还没等吴启直起腰来,瞪着猩红的眼珠子来了。 有样学样,也都照着吴老十的肚子,是毫不留情的一下。 靠!! 吴启暗骂一声。 本来呢,事由他而起,大伙儿打死他,也不能解气。 吴老十也有心理准备,算大伙儿不怪他,他也想自己抽自己。 可是,真招呼在身才知道,这是....真特么疼啊! 吴老十直接抱着肚子缩倒在了地,嗷嗷嗷直叫,间隙还不忘蹦出一句: “特么过程算了,说重点!” “重点?” 吴宁笑了,蹲下身来,“重点是,起那些仇恨、那些怨气、那些不甘,更忘不了下山坳的河沟里,大伙儿光着腚摸鱼的过往。” “忘不了一个锅里捞糙米饭的苦日子,忘不了一块被老祖君追得满坳子乱窜的不堪。” “我更忘不了,咱们是风里雨里,走过来的兄弟!” “所以,于情......” 说着话,吴宁向倒在地的吴启伸出了一只手。 同时伸过来的,还有吴老八,老十一...... 所有吴家兄弟,有力的臂膀! ...... 。 第四九四章 大荒 兄弟就是兄弟。 看似那些是非对错、前人恩怨,横亘在吴老九、吴老十,还有吴家兄弟面前,可是,他们毕竟是从小就在一个锅里捞食,在一个坑头睡大的兄弟。 这些年,又共同经历过那么多的崎岖坎坷,现在怎么可能因为几句是非道理就分得开,成得仇的呢? 那一双双向吴老十伸出的手臂,已经给出了答案。 兄弟,就是兄弟!你往后若不负兄弟,那又何必计较前尘? 拉起吴老十,众人并肩回到长宁郡王府中。 一进门,就见太平公主已经在府内等着他们了。 咱们的公主殿下一见吴启又回到从前的轻松之态,就知道他应该是过了这道坎了。 立时得意地对吴宁笑着炫耀道“怎样?本宫就说吧?老十不是不经事的憨货,早点告诉他有什么不行的?” 又撇了一眼吴启,“就算经受不起,只要大巴掌下去,打也打清醒了!” “” “” 这话说的吴老九和吴老十都是一脸的黑线。 吴宁是确实心虚,太平对吴启用的这通“棍棒底下出孝子”,虽说是简单粗暴了点,可谁能想到,真就让她给蒙对了。 而吴启,此时是一脸的无语,毕竟让太平扇了巴掌可不是什么光彩事情。 “殿下” “咱能不能不再提这事儿了?” “怎么就不提!?”太平把脸色一冷,愤愤道,“从今往后,你得叫我皇姐!当姐的教弟弟,那是天经地义!” 瞪了眼吴启,“以后好好听你九哥的话,再使小性子给他添乱,看本宫怎么教训于你!” “” 吴启又没话说了,心里头直嘀咕,吴老九是你亲弟弟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个待遇啊? 抬头看向吴宁,似有深意地抱怨一句,“九哥,要不咱俩换换得了?” “嗯?” 吴宁神情有些恍惚,被吴老十这么一叫,方回过神来。 有些慌乱答道“算了,不换,还是你来吧,给她当弟弟可不容易!” “哈哈哈”众兄弟大笑。 话是应景的玩笑话,可是吴宁回答时显着有点心不在焉。 太平和吴老十,包括吴家兄弟几人,还有孟道爷,都看出了吴宁的异样。 太平出声问道“老九,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儿啊?” “呼”吴宁长嘘一声。 现在众人可谓毫无嫌隙,再不用他刻意隐瞒什么了,于是实话实说道“有,而且还不是一件。” “”众人一脸的不解。 吴宁也不再卖关子,对众人解释道“其一,就是四伯的处境。” “武承嗣已经放言,要派官兵去剿灭都老峰。其言非虚,多半近日会有动作。” “如此一来,四伯他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众人一滞,气氛立时凝重起来。 沉默良久,倒是孟苍生先开了口“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亲自走一趟,把你四伯他们接到咱长路镖局,暂且藏起便是。” 吴宁想了想,当下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见吴宁点头,孟苍生也不迟疑,转身回房去收拾行装,准备明日一早便出京南下。 孟道爷走后,吴宁眉头仍然不见舒展。 大伙儿更是好奇,“老九,还有什么事儿?” 只见吴宁看着厅外的夜色,喃喃一句“朝廷的问题才是当下最大的问题,大荒将至,希望可以熬过这一关!” “嗯?” 大伙儿一愣,“大荒将至?” 所有人心中都升起问号,“这风调雨顺、无灾无难的,哪来的什么大荒?” “老九,你是不是搞错了啊?” 吴启开口道“今年各州官员述职的奏折我都看过,皆言是难得的好年景,怎么会有大荒?” 只闻吴宁无奈道“也正因如此,这场灾荒来的才更加凶猛!” ———————— 接下来的日子,如吴宁所料,武承嗣最宠爱的背锅儿子就这么让吴长路给弄死了,他哪肯罢休? 没过几天,武承嗣就真的派两万禁军,兵发湘西密林之地,去剿灭吴长路。 而就在禁军到达之前,孟道爷前一步到了都老峰。 可是,让道爷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扑了个空。 不光是都老峰上的山寨,就连同峰下的苗寨,也早已经人去山空。 对此,孟道爷却是没有过多的忧虑。 想来,吴长路料到武承嗣会报复,杀了武延秀后,就带着众人,弃寨而走了。 至于去了哪儿不重要,只要人活着,长路镖局不怕找不出来。 而另一边,吴宁所谓的“大荒”,也终于露出了端倪。 而这一露不要紧,可谓是石破天惊、倒海倾天之势,差一点就把大周朝的昌隆世道毁了个干干净净。 按说,大周朝近几年可谓是风调雨顺,长江、黄河更是温顺无灾,是不可能出现什么大荒的。 可是,正如吴宁所担心的,大荒之年真的来了。 八月,也就是吴老十刚刚看清自己是谁还没过几天,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长安八水槽监便上报了一个噩耗。 那就是,近三月来,行船槽税的数额竟锐减了近半之多。 这可把监国太子武承嗣吓了个半死。 要知道,槽运之收虽然占朝廷财政的比重不大,但是却有着预测长安民生的作用。 说的时髦点,长安是一个属于需要外部输血的超大型城市。之前也说过,靠长安本地自有的生态循环,是养活不了这个近两百万人口的巨无霸的。 无论是粮米、盐茶,还是民生百货,那都得靠外来供给。 而这些民生必需品进入长安的主要运输渠道,就是漕运。 那么,漕税减半说明什么? 说明近三个月内,向长安供给的外部给养,少了将近一半。 这还了得? 都不用到坊间去走访,武承嗣就知道,长安要出大问题。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这三个月来,随着外部供给的骤减,城内各家商铺已陆续出现了货物短缺。 有些小一点的商铺,甚至因为无货可卖,只得关门闭店。 一时之间,长安城内物价飞涨,百姓怨声载道。 短短三个月,长安城内的物价已经上涨了近五成。如果不加以遏制,未来物价还会更加快速上涨起来。 面对这样的局面,武承嗣哪能不惊出一身冷汗?急招各部首官商量对策。 为稳定长安民心,朝廷急令各州商户向长安加运货物,以解长安物资短缺之急。 可是,已经晚了。 令是下去了,却不见效果,往长安运送货物的商船不但没见增加,反而有减少的趋势。 要知道,长安可是生活着近二百万的人口,消耗有多惊人,可想而知。 这近一个月没有大宗货物运入,加上巨大消耗,长安城内物资短缺的情况愈加严重,一些生活必需品已到了哄抢的地步。 到了九月,槽税再减七成,渭水之上,几乎看不见有商船往来。 这时候的长安,已经不是物价飞涨了,而是除了粮食因今岁关陇粮产大丰之利暂不紧缺之外,其余的像丝、茶、盐、瓷等与民生相关的百货,几乎全部断贡,民怨沸腾。 而且,粮食的供给充足也只是暂时的。 想想,一百八十万张嘴等着吃饭啊!如果河北诸州,江南之地再不向京中运粮,那长安城用不了两个月就得闹饥荒了。 大荒将至,吴宁一语成谶。 大荒之年,真的来了! 。 ———————— 抱歉让大家等了这么长时间,一会儿发一个单章,和大伙儿解释一个清楚。 第四九五章 崩盘 “大荒”,听起来确实有些骇人。≦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要知道,现在的大周可是不同以往,不但连年风调雨顺,而且商贸发达。 境内可谓是各国商人云集,各种物资供应充足。 在这样的太平盛世之下,说有“大荒”将至,还真没人相信。 但是,由不得你不信,吴宁所说的“大荒”,真的来了。 而且,来得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任谁也想不通,长安怎么就突然陷入了物资匮乏的窘境,更不要说明白其中症结,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个局面。 且现今,也没有时间给朝廷究其根本。 武承嗣刚坐稳这个太子之位,哪里会容许这样的危局来给他平添乱数? 急令各州,严查囤积居奇的恶商,并敦促商户向长安运送物资,以解缺市之危。 没错,在武承嗣看来,今年春夏两奏,大周上下,几乎没有旱涝之灾,亦无山崩地陷之难,甚至连虫害也没有。 天官更是预言,今年乃是十年不遇的大丰之年,不可能出现长安现在的局面。 既然如此,之所以会造成这个局面,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有恶商奸富囤积居奇,以谋暴利! 这还了得?太子殿下当然要严查彻办,向天下彰显其治国之能。 旨意发下去之后,武承嗣也就安心不少,朝官们亦是安心不少,毕竟没灾没难的,只要朝廷的力度和决心到位了,那解决长安之危,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就在所有人放下戒心,连狄仁杰、岑长倩这种持重老臣都觉得武承嗣处理得当的当口,却是户部侍郎穆子究显得有点过于紧张了。 依旧是忧心重重,连日上奏,言朝廷上下不可掉以轻心。 而且,穆子究更反常的是,居然建议武承嗣不要严查囤积之举。 弄得大伙儿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哪来的担心。 武承嗣甚至都怀疑,这各地商户囤积物资,就是出自长路镖局的手笔。 要知道,长宁郡王那个老丈人秦文远,还有和他关系匪浅的巴州李客、襄州孟家,那可都是大商之家。 他们要是干出点扰乱民生、哄抬市价的勾当,也是一点都不奇怪。 这样的言论一出,吴宁的处境一下变的尴尬起来。以至于他的苦心上谏,已经没人信以为真了。 所有人都当他是帮着商人谋利,说什么都没人信了。 完了,吴宁此时心直往下沉,以目前的局势,这场灾荒已经是无可避免了。 其实,他努不努力都已是于事无补了,这场大荒必然降临。 他现在所做,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况且,就算现在有人听他的,也无法理解他所谓的大荒到底是怎么来的。 非得要身在其中,方知其害。 “现在怎么办?” 太平公主和吴启等人,肯定是站在吴宁这一边的,当然也是唯其言是从。 “朝廷上下,听不进去九郎之言,连狄胖子这回都和武承嗣站在了一边。那咱们” “不管了!”吴宁心下决然,“他们搞他们的,咱们做咱们的!” 看向众人,“急告孟家、李客,还有我岳丈,放开了屯货,无需顾忌。” “这样,起码要保住益州、襄州两地不失!” “这”太平听得眉头紧皱,“九郎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这毕竟违背了朝廷意愿啊!” 太平没有说是武承嗣的意愿,暗指已然明了。 严查屯货恶商,在朝中已经是统一了口径,连狄仁杰等人都站在武承嗣一边。 这个时候,吴宁如果顶风而上,必然招来非议。 况且,之前换妃之事还未平息,本来狄胖子他们对吴宁就颇有不满,如果再出这事儿,那吴宁真的就是失了人心了。 太平神情严肃,”本宫知道,你是在为老十铺路,让他们把心思转到老十身上,可是,你也不能这般作践自己吧?” “”吴宁摇头不语。 他这次还真的不会为了顶吴启上去,而故意抹黑自己。 但是,当下之局,如果依了朝中意愿,严查屯货,那不但不会缓和局势,反而助长了灾情。 生死存亡之际,哪还管得了什么作践不作践!? “别管了。”吴宁直视太平,“如果挺不过这场灾荒,还什么吴宁不吴宁,你们李家近百年基业,都将倾覆于此!” “啊?”太平公主,包括众人都是一怔,“有这么严重?” 此时,一直没发声的吴启说话了,“就依九哥吧!” 招呼众人出厅,“我信九哥,他说严重,就一定很严重!!” 说着话,对吴宁道“那我现在就让大伙去通知各家。” “好!!”吴宁重重点头。 此刻,早已经把个人的得失抛之于脑后。 除了太平公主,吴家几兄弟出得厅中,去办吴宁吩咐的事情了。 只不过,老十一出来之后,面色却是有点不太好看,看着低头的吴启,“老十,这事儿真依九哥的意思?” 老十一其实对吴启刚刚答应的那么痛快,是有一点点不满的。 毕竟,这是老九在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来成全老十。 兄弟归兄弟,但你也不能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吧? 苦脸道“就没点折中的法子吗?” “没有!”吴启摇着头,“你们何尝见老九这么紧张过?” 大伙一怔,确实,这么多年,吴宁什么时候这么紧张过? “这说明,当下之局,是连他也没把握扭转的危势!” “呼”老十一长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回是他冒失了,吴启比他们脑子转的快,看的通透,不是他要占老九的便宜,而是他看得清,知道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拍了拍吴启的肩膀,“我想的不周到了!” “其实”犹豫了一下,“其实,猛的知道九哥这些年为咱们担了这么多事儿,心里有点难受,见不得他继续遭人误解了!” 大伙儿都低下了头,这些日子的冲击,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场考验。别看平时都闷头不语了,可是心里都有数儿。 不光是吴启,他们吴家,又何尝不是欠吴宁太多太多呢? “所以”就在众人默不做声的时候,吴启开口,“所以这回,我们不能听九哥的!” “什么!?”老十一等人猛的抬头。 “你啥意思?” 只见吴启目光中露出一丝狡黠,“刚刚在厅里答应他,那不得已。老九的性子你们都知道,他认准的事儿,谁也劝不住,只能应了他。” “可是,我和你们想的一样,这盆脏水说什么也不能让老九再担下来了。” “所以”吴启顿了顿,“告诉孟老丈、秦家老丈,还有李客,就按兵不动,哪怕是老九发话让他们屯货,也要顶住!” 吴启眼中现出狠厉,“朝廷乱不乱,那是武承嗣的事,关咱们鸟事!?” “对!”老十一和吴老八也是愤然出声,“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咱不干,老九不能再给他们背黑锅了!” “那就这么定了!”吴启看着大伙儿,“还有一个事儿。” “什么事儿?你说!” 只闻吴启道“这个局,朝廷肯定解不了。别看现在都排挤老九,可是最后,还是得找到老九身上来。” “所以,在他们求到老九之前,这是一场什么灾、什么荒,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谁也别往外传!” “嗯?” 大伙儿都怔住了,这就有点奇怪了吧? 你说不让吴宁往自己身上揽麻烦,大伙儿是理解的,也是认同的。 可是,故意不把事实真相往出传,那又为了什么呢? “老十。你这又是为啥?” 只见吴启高深一笑,“别问了,听我的就是。” ———————————— 吴启有一点说的没错,那就是,这场大荒,武承嗣解不了,狄胖子也是白给。 别说是解困,连问题出在哪儿,他们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而且,接下来的事态,更是让所有人无所适从。 朝廷严查屯货,急调各州物资的旨意发下去了,更是斩了几个有囤货倾向的商贾威慑天下,但是问题却是一点都没解决。 九月初,长安漕运再减一成,已经到了河面空荡,无商无船的地步。 长安城中物价,更是呈现前所未有的暴涨之势。 原本,斗米100文,而今,只八月一个月,就涨到了一贯。 布匹更甚,生绢从一贯每匹,暴涨到了十七贯每匹;麻布也从600文一匹,涨到了十三贯。 江南丝绸的价格更是吓人,200贯一匹,已经到了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但是,还没货,叫价200贯,却无货源供应。 各等酒水也是没货。 太平公主的家仆揣着钱去购置王府酒水用度,就给咱们公主殿下提回来一坛最劣的浑酒。 把咱们公主殿下气的,这长安城是没法呆了。 不光是太平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全城人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武承嗣这个太子更是难当,嘴上那大水泡起的啊,说话都快张不开嘴了。 按说,不能啊,这种事情在他之前可是从来没遇到过,为什么偏偏在他监国之时就出了事? 况且,武太子还是懂一点商业道理的,就算长安城物品匮乏,有人囤积居奇,扰乱市场,那也不可能所有货品都被人操控吧? 再说,外地的那些客商是傻子吗?长安物价这么高,就没人想发横财,往长安运货? 除非 武承嗣想到一种可能,一种让他如坠冰窟、浑身发毛的可能。 那就是,全国尽是如此,大周无货可转,一片匮乏。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再一次颠覆了武承嗣的认知。 随着,查办各州的官员回报,还有各州府秋税秋丰情况的上奏,武承嗣傻眼了,狄仁杰傻眼了,朝堂上那些喝足了墨水、看尽了天下事的宰相重臣们,全都傻眼了。 河东报,大丰! 荆湖各地,大丰! 江南丝茶,大丰! 东南沿海各州的盐产,还是大丰!! 正如之前天官所言,今年乃是大丰大产之年,是难得的好年景。别说什么灾荒,各州田里连只蚂蚱都见不着。 “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常朝听奏之上,武承嗣发了脾气,狄仁杰发了脾气。 可是,发脾气也没有用啊,天下大丰,长安就是特么的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救也救不活。 而更让众人无语的是,又出了两件事。 一是,九月中,没等来各州救命长安的物资,却等来了各州府的上奏,请求朝廷增派税钱转运路耗。 武承嗣当然是不肯了,“怎么?添乱啊?往年都够用,今年就不够用了?交给长路镖局不就得了?!” 为此,他还特意去找了吴宁。 大概意思就是子究先生,你虽说是长路镖局镖主,但你更是大周的长宁郡王、朝廷的命官啊!你看,你是不是牺牲下,这运费就不要涨了? 结果,吴宁也没办法,因为这不是长路镖局涨了路耗,而是,往年运的是钱,而今年,运的是粮! 这里面所用的人力和物力,根本就不在一个重量级。 大周的赋税制度沿用是李唐的“租庸调制”,本就是以向官府交纳谷物、布匹或者为官府服役为主。 但是,由于吴宁这个穿越者的介入,大周商贸得以迅猛发展,物品流通也畅通起来,百姓手中的粮物也是越发容易变现。 百姓手里有钱了,谁还愿意推着粮,扛着布去交税。 而且,有百姓对比了下还发现,用银钱交税,往往比用粮物交税要合算得多,百姓当然就更愿意用银钱交税了。 于是,朝廷听从各州府建议,允许百姓以银钱代替粮物交税。 且税钱每年通过长路镖局运送,也给朝廷省下了不少转运费用。 可是,今年却不同以往,不知何故,各州百姓竟似约好了一般,皆是以粮物交税。 百姓以粮物交税,官府也不能不收,一时之间,运量增长了数倍,想再以往年的费用来运送,是完全不可能的。 所以,各州才会集体上请,要求增加路耗。 这是因实而定,可不是吴老九给武承嗣找麻烦。 而第二件给朝挺添堵的事儿,也彻底坐实了,穆子究的大荒之年的言论。 那就是,各州来报天下萧条,十商九亡,互市不通,商铺皆倒,民生不济。 也就是说,大周商贸好像一下子倒退回了原始社会,商户倒闭,流通闭塞。 武承嗣听完,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就晕了过去。 怎么到我手里,就变成这个鸟样子了呢? 武承嗣啊,他是万万没想到,皇帝还没当上,大周朝的金融体系,就在他这个监国太子手里 崩盘了! 。 第四九六章 恶名不可加身 这个崩盘来的着实太过突然,不但让朝中上下措手不及,甚至是把所有人都打懵了。 武承嗣自知,当下是如临大敌之局。可是,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这仗让他怎么打? 真真是,一拳打在空处,无从使力的感觉。 狄仁杰、岑长倩、豆卢钦望等一众良臣,亦是无措。 这种诡异之局,放眼古今前所未有,纵使他们有一身的治国本事,却是也无从下手。 局势是这样的 今年各州物产大丰,丝盐也是增收,各条商路更是严阵以待、畅通无阻。 按说,当是史家歌功颂德、天官大谢神恩的大好年景。 可是,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各州物货价格奇低,商贾破产倒闭亦层出不穷,可谓是一片萧条。 但,诡异的是,长安的情况正好相反财货不通、物资匮乏,物价更是一天一个变化,看着就让人心惊。 在朝官的眼中,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情况啊! 按说,商人逐利,粮货趋贵。 这就如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一样,物货、粮米自然也是这个道理,必然会往贵的地方流动。 你要说,所有的地方都是物产太丰,致使物贱,导致流通不起来,这也说得过去。 但是,长安可不便宜啊! 那各地商人不应该是像苍蝇一般的蜂拥而至吗?为什么又会出现长安匮乏的情况呢? 要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利啊! 不用别的,只要往长安运几船粮食,依目前长安粮价,那都是十倍百倍之利。 就没人动心? 就没人运吗? 这已经完全违背了常理,也违背了认知。 ———————— 太极宫,两仪殿上。 此事之重,已经惊动了武则天。 此时,老太太眉头紧锁,双目无光。 “怎么会这样?这和和九郎所言不太一样啊!?” 下首的上官婉儿不敢搭话,低首不言。 其实,上官婉儿近些天来,一直都是这个状态。 实在是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从前,她只当自己心仪了一位,未来天子视若亲弟的才子。 可是现在,才子却变成了未来的天子。而那一日,武则天在殿上对她说的那些,关于她和吴启关系的话,却是已经有了不同的意义。 这对上官婉儿来说,不可谓不震撼。 “婉儿?” 武则天疑问之声传来。 “啊?”上官婉儿一惊,赶紧收拾心神,“陛下有何吩咐?” “”老太太皱眉,她又怎看不出上官小婉近来的失常呢? 不过,武则天也是理解的,别说是上官小婉,就连她这个九五至尊,当第一次听到吴宁向她诉说真相之时,也是缓了好一阵子才恢复如常。 “朕说,如今天下之局非同小可,与九郎之前所料大有出入。” “呃” 上官婉儿愣了愣,转而明白武则天言下之意,“陛下是担心担心武承嗣解不了当下之局?” 只见武则天点头,“连九郎都未有把握之事,那等庸才又怎么去解?” 上官婉儿迟疑了一下,劝慰道“臣妾倒觉得,陛下不用过于忧心。不是还有狄阁老,还有岑相、卢相等良臣佐之吗?” “况且,长宁郡王与子期必有应对之法的,陛下只管安心看着便是。” “不对!” 哪成想,武则天缓缓摇头,“狄卿等人却有能事之贤,可是这次” 老太太别看深居两仪殿,不理朝事,可是外面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老太太的眼睛。、 如今因为吴宁的几道谏言与常理相悖,又是鼓励屯货,又是什么的,使得狄仁杰倒是和武承嗣站到了一边。 老太太就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不知悔悟,继续与吴宁做对,那可就真的坏了大事了。 “不行!!”武则天猛然坐起,眼神灼灼。 “事到如今,朕不能坐视不理宣!!” “宣武承嗣觐见!!” “陛下!!”上官婉儿大惊,“陛下不可啊!若现在陛下重拾朝政,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武则天听罢,却是不为所动,她现在确实不适合出来住持大局,但是 老太太神态自若,“放心,朕自有分寸!” 说完,武则天又陷入了深思。 直到此刻,她依旧不明白,局势为何如此不堪? 之前,吴宁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吴宁向她保证过,起码巴蜀、襄州等几个大周重镇,他还是能保住的。 可现在呢?好像这几个地方也沦陷了 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呢? —————————— 好吧,吴老九现在也在问,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怎么益州、襄州等地有李客、秦文远等人坐镇,也会像其它州府一样崩盘了? “李客他们在搞什么?” 吴宁几近暴走。 原本在他的料想之中,保住益州、襄州、巴州几个经济重镇,就算救不了全局,但起码还能保住一丝元气。在这场大荒过后,也能起到引领的作用,帮助天下复苏。 但是现在,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连这几州也崩了。 难道李客他们也怕了?怕赔钱?怕输了老本?没敢全力囤货? “老十,派人去催下李客他们!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惜财,一定要帮大周把这个局势稳一稳!” “哦。”吴老十应了一声,“行,我这就给他们几个去信,九哥放心!” 等从吴宁那里出来,吴老八等人心里没底。 “老十,咱们这回是不是太过冒失了?” 不让李客他们囤货的令,是吴老十和几兄弟下的,等于是变向坏了吴宁的好事。 吴老八有点心荒,现在这个局势,加上吴宁那份从未出现过的焦躁,让兄弟几个都看出来非比寻常。 “要不,咱们还是别添乱了吧?” “别添乱?”吴启一改在吴宁面前的顺从,“老八” “你知道,李客、孟老丈,包括九哥的老丈人秦文远,为什么会听我的,不去囤货吗?” “为什么?” “因为他们惜的不是财,惜的是九哥!!” 吴启眼神犀利,“他们之所以听我的,那是因为他们很清楚,一但他们动手囤货,那就算将来朝堂上证明他吴宁说的是对的,应该让商人囤货。” “可是,黄泥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他伙同商人谋利的事实已成,就算他说的对,做的也好,那也没人会认为他是为了大周,只会被人认为是贪利,是为了一己之私而为之!” “这个千古恶名,也就做实了。” 吴启神情凝重,“李客他们之所以听我的,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一点。” “而九哥,也绝对不能背上这个恶名!” “为什么?”吴老八有点不明白,“依老九的性子,他是不在乎这些的。” “不行!”吴老十吐出两个字,“他想不在乎都不行!!” 后面的话,吴启没说。 吴老九不能再背这个恶名,因为他得走的更远。 就算他自己不想,吴启这个当弟弟的也要推着他走的更远。 那才是吴宁应得的。 —————————————— 另一边,武则天一改休政之态,召见了武承嗣。 一听老太太召见,把武承嗣苦胆没吓出来。还以为老太太嫌恶他这个太子办事不利,要再临朝政呢! 那到时候,他不就危险了? 弄的差点就再来一次兵柬皇城,保住尊位。 可是,思前想后,没敢! 颤颤巍巍来到了两仪殿,一看,老太太正半躺在榻上,好像没什么生气的模样,这让武承嗣心下稍安。 “侄臣见过姑母,陛下万福金安!” 武则天抬了抬眼皮,也不应他的礼,道“宫中憋闷,叫你来说说话,俗礼免了吧!” 给上官婉儿递了个眼色,命人与武承嗣备坐。 待武承嗣坐下之后,老太太还真就一副话家常的架势,聊起了家常理短。 武承嗣虽说渐渐松弛,可是他也不傻,亦知以老太太的性子,才没那个闲工夫和他话什么家常呢,定是有什么目的。 只不过,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老太太的意图,也只能顺着武则天的话头儿,问什么就答什么。 姑侄二人就这么各揣心事聊了半天,最后无可避免的,自然就聊到了天下局势,还有近期的异象上面。 武承嗣不容有疑,也是把当下危局与老太太细细分说。 而武则天呢,见火候差不多了,终于问出一句,“那承嗣可有应对之法?” “” 武承嗣一愣,半晌无言,这才算明白了老太太叫他来是干什么。 原来是关心当下时局。 好吧,这里面武则天可以说是绕了一个大圈子。 但也正是这个圈子绕下来,得到的却是两个结果。 如果老太太一上来直接就问当下时局,还有武承嗣的应对。 那武承嗣是个什么心理?必成惊弓之鸟,心里更是不知道会怎么揣测这场会面。 毕竟姑侄二人关系微妙,由不得武承嗣不往别的地方想。 可是,绕了一圈,为什么武承嗣就不会瞎想呢? 因为绕的这一圈,等于是武则天隐晦了表达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她很顾忌武承嗣的感受,甚至表现的怕武承嗣误会。 这一点很重要,这是姑侄二人进行接下来对话的基础所在。 如此一来,那之前绕的那一圈,就没有一句是废话了。 而武承嗣呢?不但没有因为老太太问了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题来多想,反而大为感动。 姑母这是既担心朝局,又怕她这个退居深宫的女皇参与朝政,让他这个做太子的为难。 他能不感动吗? 自然是之前的疑心也都放了下来,急忙起身,恭敬一礼,“侄臣无能!” 这就是老太太的高明之处了,同样的疑问,换一种不同的说法,那结果也就不同了。 只见武则天向武承嗣摆了摆手,“怎么就无能了?” “连狄仁杰、卢嵩之这些治世之臣都无能为力,承嗣无可应对,也属正常。” 武承嗣听完,心中甚至升出一丝惭愧。“谢陛下体恤” 武则天不答,紧皱眉头,“此灾,不一般啊!” “确是不一般。”武承嗣应着,“至今,朝堂上下径无人能解,甚至是何成因亦不得知。” “之前,长宁郡王倒是张罗了一段时日。只是,其法甚烈,不堪一用。” “加上,时局愈加恶化,长宁郡王也不言声了。” “前几日,侄臣还与其弟穆子期谈过此事。可是,子期也不知是何因由,只说待其兄再观望一二,方有定论。” “嗯?”武则天一愣。 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她是知道吴宁是明白其中症结所在的。 这个时候也不应该藏私,怎么还不说呢? 老太太当然不知道,都是她那个宝贝儿子在从中作梗。 话到这一步,武则天说什么都已经是顺理成章了。 “承嗣啊!”老太太坐直身子,“今时不同往日,一个不慎,大周顷刻覆亡。” “若你若你不得其法,介不介意朕出来帮帮你?” “啊!?”武承嗣大愣,呆呆地看着武则天。 不是为什么老太太要出来住持大局让他有点心慌,而是 武老太太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身段放得这么低过? 转而一想,自然也就归结到顾忌他的感受上面。 加之当下,他武承嗣确实没有这个能力住持大局,立时便是拜倒在地,“请姑母临朝!救天下于危难!” 武则天闻罢,又是一摆手,“临朝就不用了!” “太子换了皇帝,皇帝又换了太子,反反复复的,于朝纲不利。” “你把三省六部的首官叫到两仪殿来,咱们一块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进展便是。” 话说的这么敞亮,事儿办的这么利索,武承嗣哪有不从之理,赶紧去叫狄仁杰等人两仪殿来议事。 临走之前,似有所想,“呃这个穆子究就不叫来了吧?” 武则天一皱眉,“为何?” “陛下不知,长宁郡王因为包庇其丈人囤积居奇之论,与朝中各部官员不算和睦。” “侄臣怕他来了,与群臣不睦!” “” 老太太暗翻了一个白眼儿,心说,不叫吴宁来,老娘和你们一帮棒槌议个什么政? 她之所以多此一举,就是为了把朝中大臣叫到这儿来,让吴宁、吴启两个人出彩,为他们平定这个乱局铺平道路。 其实,老太太就是怕吴老九和吴老十搞不定朝里这些老油条,为他们两个保驾护航的。 还真以为老太太稀罕他武承嗣,帮他解局啊! “不行!子究、子期乃是大才,要听听他们的意见的。” “好吧”武承嗣只得从命。 。 第四九七章 钱荒 武则天召群臣两仪殿议事,还特意让带上近来很不受众人待见的吴宁兄弟,武承嗣虽有不愿,但在此危急关头,也只得从命。m.vodtW.com 不多时,两府宰执、三省六部官员陆续聚于两仪殿。 本来狄胖子、岑老爷子,还有卢嵩之等臣子,近来都被朝务弄的焦头烂额,疲惫不堪,一听女皇出马以镇危局,大伙儿这心里是既兴奋,又好奇。 兴奋的是,老太太终究还是没被架空,关键时刻执掌大局。 好奇的的还是老太太没被架空,关键时刻执掌大局。 话说,这武承嗣的太子之位来的可不是很光彩吧? 他怎么敢把老太太放出来?不怕武则天重掌大权,第一个就灭了他? 狄仁杰一边往两仪殿走,还一边琢磨这帮人玩的有点高级,怎么就一点都看不懂呢!? 好吧,狄阁老几十岁的人了,还真没见过这阵仗。 无论是宫斗,还是天下时局,他都没见过。 他实在是不明白,武则天、武承嗣,外加吴老九,他们到底使的是什么路子,演的又是一出什么样的春秋大戏。 更不明白,这好端端的,天下民生怎么就说崩就崩了。 结果到了两仪殿一看,狄胖子差点没背过气去。 只见老太太气定神闲地居于高位,那小脸红扑扑的,既没有宫斗大败的窘态,也没有对外宣扬那般重病不朝的疲惫。 而武承嗣呢,更离谱。 那是一脸心悦诚服地下首侍立,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老太太重掌大权一样。 这特么是什么道理? 不但狄仁杰是懵的,岑长倩、卢嵩之等人也好不到哪去,面面相觑,完全不会了。 另一边,得武则天召见吴宁和吴启两兄弟也是放着步子,往两仪殿走。 “都记下了吗?”吴宁一边走一边和吴启说话,“一会儿群臣议事必不得方法,待陛下问起,你按之前所说做答便是。” “定要记熟!” 吴启那边点头如捣蒜,“记下了,记下了!你都絮叨好几天了,倒着都能背出来了。” 吴宁闻言,终是放下心来。望着近在眼前的两仪殿,心下担忧道“时局却是拖不起了,今日说什么也得让他们依着咱们的法子来做!” 好吧,吴宁叮嘱吴启的,自然是对当下之局的解法。 至于为什么不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而要经过吴启,当然也是因为他想让吴启更多的在群臣面前露脸,为将来做准备。 进入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两兄弟聚来。 狄仁杰等人更是眉头一皱,面露尴尬。 心说他怎么来了? 说心里话,狄仁杰等人近期对吴宁是有些失望的。 一来,武承嗣逼宫的事,吴老九并没有处理得当,以至于武承嗣得了太子之位。 而这次时局大变,吴宁的建议更是不能令众人满意。 实在是,他鼓吹商人囤积居奇,触动了大伙儿的道德底线。 大灾大难面前,他还想着为老丈人谋利,着实有点太过自私了。 所以,吴宁进来,大伙儿都不知道说什么,更是为难怎么面对。 这种情绪,有点复杂。 武则天一见吴宁、吴启到了,也不管豆卢钦望,还有武三思、武攸暨等人还没到,沉声冷色地说起了近时之局。 好吧,豆卢老爷子也是够冤的,这出两仪殿议事的戏码,本来就是给吴启安排的,他连个配色都算不上。 甚至狄仁杰他们,也只是让武承嗣别多想的工具,也是连配角都算不上。 老太太甚至都懒得废话,问问大伙的意见都省了。 直接了当,看向吴启“子期先生啊,如今天下甚危,尔等当各舒才能,为国分忧。” “对于今日之局,子期作为状元之选,可有论断?” “又当如何应对?” “” 大伙儿就这么被老太太忽视了,心里有点吃味。 狄胖子心说,你倒是先问问我们啊? 殊不知,武则天哪有心思让你们瞎吹一通,大周都已经崩盘了,还容你们废话?当然是直入主题,让吴启把解决之方说出来了事。 但是,话说回来,老太太问的是吴启,而非吴宁,这让无论是武承嗣这边,还是狄仁杰那边,都还能接受,把目光齐聚到吴启身上。 包括吴宁,也是眼带深意地看着吴老十。那意思是刚刚在来的路上已经通过气了,你按照我教你的说就行了。 “咳咳咳!” 一下子成了全场焦点,吴老十清了清嗓子,直了直腰板,面上神情更是似有几分享受。 朝着武老太太双掌抱前,高揖过顶。 “启禀陛下” 撤开了嗓门儿,“臣” 老太太闭目点头,就等下面吴启的表现,心中还有几分恶趣。 心说你们这帮棒槌,一个能打不对,一个有本事的都没有!还得是我亲儿子好好表现,力挽狂澜,以解危局吧?听了吴启之言,还不得惊掉你们一堆的下巴? 正想着,也正等着吴启好好表现,语惊四座,结果 吴老十 “臣,无能,无解局之法!” “嘎?” 老太太差点没从龙椅上掉下来,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吴启,目欲喷火。 就差没破口大骂“你个倒霉孩子!剧本可不是这么写的哈!” 吴宁也是被吴老十这句不按剧本来的回话,惊的眼珠子一瞪。惊恐地看着吴启,心中道“你个败家玩意,要干啥?” 呵呵 而吴启呢,只当老太太和九哥的犀利眼神不存在,此时已经收起了之前的享受神情,满眼正色,却是要按着自己心里的想法办事。 “回陛下!” 吴启躬身不起,“微臣之才,只在经史典籍,年岁尚轻。实得陛下与诸公抬爱,幸居高位。” “然,以微臣之能,观一城尚无余力,天下大势,又岂是微臣所能看透?遂,臣有罪,不敢妄言。” “倒是” 说着话,吴老十自然而然地看向吴宁,“倒是吾兄,乃是治世圣贤,有纵观宇宙之能,陛下当问他才是。” “你” 武则天一听,气的老脸煞白,心说,这事儿,这事儿朕可没答应你,怎么你还霸王硬上弓呢? 吴老十明显是一语双关,话中有话。 而且,他玩了个小心眼儿,在用词上甚至让老太太有点心惊肉跳。 “治世圣贤?” 哪有说臣子是治世圣贤的?臣子最多也只能算是“治世良佐”! 下意识看了一眼武承嗣,生怕武承嗣听出什么端倪。 可惜,不但武承嗣没听出什么猫腻,连狄仁杰他们也没听出什么异样。 而且,一听吴启让吴宁说话,狄仁杰的眉头就皱得怎么也化不开了。 让他说?还不是囤积居奇那一套? “” 吴宁那边也是日了狗了,这要不是在两仪殿上,他都想大脚踹死吴老十算了。 特么还有没有点正经的? 无法,只得出班一步,向武则天一礼,道“奏陛下,对于当下之局的见解,之前子期也曾与臣说过。” “臣以为,甚有道理,还是让子期自己来说吧!”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吴宁把球又踢了回去。 可是,吴启哪里肯?朝着武则天也是一礼,“陛下,微臣都是小见,上不得台面,还是” “不!”吴宁打断,“你的意见比较可行!” “非也!”吴启摆手,“九哥就不要谦虚了。” “子期!”吴宁怒了,“大局为重!” “哥”吴启又是回道,“非你不可!” 武则天“” 狄仁杰“” 武承嗣“” 你俩干啥呢? 老太太也只剩下无语,他俩还谦虚上了。 狄仁杰脸色涨红,他想说话,还没这个机会呢。 武承嗣毫无存在感,我还是太子!? 最后,老太太急了,“行了!!” 怒喝一声,无语地看着吴宁,“子究!!你来说!” 随之,又不着痕迹地瞪了吴启一眼,你个小兔崽子,敢将老娘的军,你等着! 老太太一句话,满场寂静,全看向了吴宁。 心中也是想法各异,好吧,那就让穆子究说呗!倒看看,他除了囤积居奇,还能吐出什么新鲜的。 吴宁“” 情势所逼,却是再不能推脱了。 “呼” 长嘘一声,悠悠吐出一句“此局” “难解!” “废话!”狄仁杰差点没跳起来,心说,“好解还要你干什么?” 吴启在一边却道“难解,兄长也定有化解之方吧?” 这个时候,吴老十就是个专业捧哏。 吴宁瞪了他一眼,向众人继续道“此局应该叫” “钱荒!” “钱”狄仁杰猛然一惊,心中似有通透,却是还有不明。 倒是为难了武承嗣,武太子一听“钱荒”二字,登时懵了,脱口而出,“啥叫钱荒?” 好吧,他连“钱荒”是个什么荒都不知道。 此时,岑长倩静思半晌,终于开口“子究确定?这真的是钱荒?” 岑老爷子博学广知,“钱荒”二字虽说生辟,但是也还是知道的。 因为,老爷子虽不能通晓未来,无法从后世北宋的经济环境知道“钱荒”二字,但是前人教训之中也是有的。 没错,其实在华夏历史之上,除了著名的北宋时期久受钱荒之苦,在西晋时期也出现过因为铸币量不够致使商业受阻的情况。 只不过,西晋的钱荒,无论从规模,还是危害上来看,都没法和北宋相比。 何况,当下武周朝的钱荒之势,比北宋来的更加猛烈。 所以,岑长倩也好,狄仁杰也罢,根本就没往钱荒那方面去想。 “钱荒?”狄仁杰出声了,“不像啊?” 西晋钱荒史书有载,与当下一对比,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局面。 毕竟,以晋之钱荒来看,民间就算缺钱,也可以物易物。 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十商九死、百货不通呢?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只见吴宁是一声苦笑。 什么原因? 呵呵,如果说出来是什么原因,狄仁杰非剁了他不可。 为什么吴宁对这次大荒这么上心,不惜己身的想要救世? 因为,归根结底,这场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钱荒,是他吴宁造成的。 首先,什么是钱荒? 谓,钱少不敷流通。 说直白一点,就是参与流通的货币总量太少,致使商业行为的阻塞。 再说简单点 十个人各司其位,有种田的,有卖布的,有盖房子的等等,这个十个人正好可以形成一个社会闭环,也就是相互贩卖产出可以维持生活。 那么,贩卖产出当然也就需要货币。正常来说,也许一百贯就可以维持这个闭环的买卖水平与外界持平。 可是,如果这十个人没有一百贯呢?如果只有一个铜钱呢? 这就是钱荒! 钱太少,没法流通,或者没法正常流通了。 一个铜钱的闭环,使得农民的粮食不能卖给布商,布商也没法购买房屋。 武周朝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这样的。 那么,问题又来了,在原本的历史之中,施行铜币与布帛并行货币制度的唐代,可是没有钱荒这一劫的,现在怎么有了呢? 这个事儿吧,应该从十年前说起。 十年前,吴宁骚包地给武则天上了一箱子《醒世方》,从而开起了唐周时代的商业之门。 解除宵禁,废止坊市,不限制人口流通,等于是彻底放开了武周朝的商业束缚。 商业的发达,就意味着货币流通总量的增大。可是,反观唐周时期的铸币量,根本就跟不上商业发展的节奏。 从开唐之初开始,一直到武则天,甚至包括后来,一直到大唐灭亡,唐朝每年的铸币量长期保持在十几万贯的水平,最多的年份也就三十万贯左右。 这个铸币水平是非常之低的,是北宋的十几分之一,甚至几十分之一。 吴宁的到来,使得北宋的商业规模,提前了三百年落子大唐。 可是,大唐的铸币量又远低于北宋,所以,钱荒必然会在大唐横行,而且也一定比北宋来的更猛烈。 但是,钱荒不可能一下子就出现,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朝廷应该有反应的空间。 可是,为什么突然就来了呢? 这,还是因为吴宁。 好吧,吴老九在这次大荒之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其一,长安城改造。 吴宁任长安城造的时候,一场公地拍卖,把长安富户,外加天下客商的钱,差点没榨干了。 二千五百多万贯啊! 这其中,他用了一千万贯改造长安城。这算是花出去了,可还有一千五百万被武则天扣下了。 其二,鼓动武老太太打吐蕃。 为了吐蕃之战,武则天准备了三千万贯的军饷。 可是,吐蕃之战到现在还没打完。 没打完,意味着军饷还没发出去,这三千多万贯就在朝廷手里攥着。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周朝相当一部分的流通货币,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朝廷回流了。而且,短期之内还发不出去,无法参与货币流通。 这使得本就有钱荒趋势的大周商业急速缺少铜钱,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这是致命的! 等到吴宁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铜钱的极速减少,必然的结果就是货物的贬值。粮食、丝布等基础物资,不但因钱少而卖不出去,卖出去也是极贱。 农民先遭殃,然后就是中层商户。 因为物价一天一个价,今天十文收米,明天就只能卖九文。 本来就没多少钱,收了再卖还赔钱,你就说,谁还敢再行商贸? 而有钱的呢?则是发现了一个更加赚钱的买卖——屯积铜。 钱荒中,唯一在上涨的,就是铜价。 大伙发现,做买卖,还不如直接囤积铜钱来得更赚钱。 于是,进一步加剧了钱荒之势。 这就是,天下各州十商九亡、财货不通的原因所在。 听了吴宁对钱荒的解释,狄仁杰眉头深皱。 “不对啊?” 狄胖子有点想不通,“那为何长安却是物价极高、货资奇缺呢?” 吴宁所说的成因,狄仁杰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长安的情况又正好相反,让他们不敢断言。 “狄公”吴宁回话,“长安与其它地域是不同的啊!” 要知道,长安是座供给型城市。 一座一百多万人口的巨型城市,它是靠外部输血才能生存的。 “长安与别的地方正好相反,别的州府因财货不流通而物价贬值的时候,长安也因为财货不流通而物价长涨。” “说不通!”狄仁杰大手一摆,“老夫就不信,以商人逐利之性,会放着长安大好的生意不做?不往长安贩运货资?” “这个嘛”吴宁沉吟了一下,也深深地看了一眼狄胖子,说出来的话差点没噎死狄仁杰。 “逐利贩运的商人,都被朝廷摁死了呀!” “呃” 不光狄仁杰,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老脸一红。 吴宁这是另有所指啊,可不是都摁死了吗? 朝廷当下严查囤积居奇,大商之家谁敢收货屯货那就是与朝廷为敌,不剁脑袋也得下狱。 这样的大环境,谁还敢贩运? “这” 狄仁杰脸上有点挂不住了,照吴老九这么一说,那还是咱们自己把自己饿死了? 。 第四九八章 生在唐周时代的幸运 钱荒痹症,而且还是如此猛烈,别说是在武周时期,就算是后世,那也是相当棘手的经济学问题。 而吴宁毕竟不是专门学经济的,并没有那么高的预见能力。 以至于,等大祸已成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想要补救,却是力不从心了。 况且,武周朝的这些臣子们还不如吴宁看得通透,他之前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会信。 此时,狄胖子老脸通红,终于知道,在鼓励富商屯货这个问题上,他是错怪吴宁了。 但是,狄仁杰终究是干实事的人,深知现在也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 收起面子,向吴宁一礼,“那依子究之能,当下要如何解救啊?” 吴宁闻言,心中吐槽“你个老胖子还挺会转移话题,特么武老太太要是真追究起来” 也罢,吴老九也明白狄仁杰是对公不对私,再说当下也不是争论谁对谁错的时候,对着武则天与满朝官员沉吟片刻,道 “首先,今岁必需加大铸币量。” 武攸暨闻声,眉头一皱,下意识开口“要加多少?” 他之所以这么关心,那是因为,钱监之务正好在他的管辖。 吴宁想了想,“一千万贯!” “不可能!”武攸暨断然摇头,“这个数目别说今年一年,三年都造不出来。” 朝廷每年的铸币量很少,也就十几万贯,吴宁一张嘴就是一千万贯,武攸暨不但没有那么多铜料,也找不来那么多造钱的工匠啊! 要知道,武周沿用唐钱,也就是开元通宝。其铸造质量,在整个华夏历史上都算得上最精细的之一,工艺是极其繁琐。 在短期之内增铸这么多钱,朝廷真没有这个能力。 吴宁也知道,一下要铸这么多钱有点难,凝眉问道“那能铸多少?” 武攸暨想了想,说出一个数字,“最多一百万!” 吴宁道“不够!” 武攸暨沉默了,别看平时大伙分属派系,斗的你死我活,可是国之兴亡的大问题上,武攸暨也是半点不敢马虎。 “主要是工匠和铜料两个问题。” “工匠倒还好说,以陛下之名广诏天下,征调民间铜匠铸工,再增制几套‘钱范’,倒是可堪一用。” “主要是这个铜料” 武攸暨抬头看着众人,哭丧起脸来。 “这么短的时间,让本王上哪弄那么多铜去?” 华夏历来少铜,再加上每年的铸币量就不多,也没有储备多少铜。 岑长倩此时发话,“可熔炼礼器,再从官贾各府收敛铜器,应该可以解决一部分。” “这”武承嗣犯难了。 礼器也就是朝廷祭天拜圣的礼仪用具,这要是都给熔了,那拿什么祭天? “这合适吗?” 这句话却是看着武则天说的。 结果,武老太太想都没想,“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熔!” 下边的武三思、武攸宁、狄仁杰也没含糊,“臣等愿带头捐出府出铜器,以解危局。” “” 吴宁在一边听的直砸吧嘴,心说,武家兄弟别看争权上都不是什么东西。可是真遇上大事儿,还是有点担当的嘛! 但是,这点有个屁用啊? 一千万贯的铸币,那得多少铜?你们就算砸锅毁器,把房都拆了,能解决多大的问题? “陛下,不够吧?” 群情激昂之时,吴老九泼了一盆凉水。 “这不过是杯水车薪啊!” 狄仁杰接话,“现在也只能尽人事了,难道子究有什么妙计?” 话音刚落,就见吴宁神情开始古怪了起来。 “妙计谈不上。” “但是,还真有!” “有!?”狄胖子瞪了眼,“有你不早说?何计?” “咳咳!” 只见吴老九清了清嗓子,缓缓转身,目光飘向两仪殿之外,越过重重宫墙楼宇,最后落在 落在皇城之外。 那里那里什么都没有啊! 大伙纳闷儿,顺着吴老九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 心说,他看什么呢? 狄胖子凑到吴宁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又看了看,确认皇城前什么也看不见,“子究?到底何计?你这是看什么呢?” 吴宁笑而不语,“看一条解局之计!” “嗯?”狄胖子又好好看了看,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又道“什么也看不见啊?” 吴宁贱笑,“长安的皇城之前,当然什么都看不见喽!不过,在洛阳” 狄仁杰一下愣住,瞬间明了。 然后,嘎!? 差点没晕过去。 瞪着眼珠子,“你你不会是” 那边武则天也从吴宁的话里反应过来,洛阳的皇城前?洛阳的皇城之前有什么?! 想到这里,武老太太直接就蹦了起来。 “不行!” 岑长倩、武承嗣等人慢了半拍,但也不傻,也明白穆子究是几个意思了。 猛一缩脖子,心说,你特么心是真大,什么都敢想哈! “不行!”武老太太直接就暴走了。 指着吴老九,老目怒视,浑身颤抖,“你你你!” “你”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说出口,你特么是不是要造反!? 那么,吴宁那个妙计到底是什么呢?怎么就看一眼就把武则天气成这样呢? 好吧,吴宁的妙计,就是那立于洛阳皇城端门之前,直插天际的的根——“天枢”! —————————— 要说,武老太太什么都好,就一个毛病——好面子,喜功绩。 尤其喜欢大兴营造,彰显盛世太平。 于是,老太太当政这些年,修了寺院,修明堂。修了明堂,又修天堂。 修完了天堂,实在没什么可修了,于是,在长安三年,也就是五年前,老太太心血来潮,在洛阳皇城前又修了一根大柱子。 这根柱子,就是天枢。 很多人可能对“天枢”没有概念,这么说吧,后世有个电影《狄仁杰之通天帝国》,肯定有人看过吧? 里面那个大佛——“通天浮屠”,在历史中的真实原型,就是这个天枢。 当然,大柱子天枢没有电影里那么夸张,有六十六丈那么高。 但是,能入武则天的法眼,也是相当的雄伟。 最下面是三层高的石砌的基坛,直径一百多丈。 坛上,是用铁铸造的周长十七丈的铁山,惟妙惟肖。 山上以麒麟为承,立着的就是天枢的主体,高105尺,直径十五尺的天枢大柱。 柱身八面,每面宽五尺,上盘一条蟠龙。 柱顶上铸一个腾云形的承露盘,盘子的直径又是三丈,四个龙人站在盘上捧火珠,火珠又高一丈。 上面还有武则天亲自书写的匾额“大周万国颂德天枢”。 这是老太太最喜欢的一件创造了,不但彰显皇仪,歌功颂德,而且是她统治的象征。 别看现在迁都回了长安,可是,要不是天枢拿不走,她都想到那根大柱子搬长安来。 你吴老九敢打大柱子的主意,老太太真敢和你急。 那么,话说回来,吴老九为什么非跟一根柱子过不去呢? 废话,那特么是一根铜柱。 除了底下的铁山,剩下十多丈高、一丈五粗细的天枢主体,包括下面的麒麟,上面的蟠龙,顶上三丈直径的承托盘,还有四龙捧珠,全是纯铜所铸。 现在正是缺铜的时候,不把天枢拆了,上哪弄那么多铜去? —————————— “你你!!” 武老太太“你”了半天,看着吴老九想骂,又因有外人在侧而骂不出口。 心里那口气啊,别提多憋闷。 你 你想拆了老娘的大柱子? 没门! “不行!” 武则天多一句话也没有了,就是个两个字“不行!” “天枢乃镇朝之本,拆不得。当另寻它法!” 吴宁闻言,只得遗憾地一摊手,不说话了。 潜台词就是不拆大柱子,那我也没办法了。 群臣一看,僵住了啊?得出来打个圆场,不能让气氛尴尬啊! “咳咳。” 岑长倩清了清嗓子,出言道“这个这个天枢乃我朝荡服四海之祥福,确实动不得啊!” “唉!!” 武老太太重重一点头,指着岑长倩,满眼赞许的扫视众人。 看见没?还是岑老爷子懂事儿! “不过” 没想到,老太太还没得意多一会儿,岑老爷子就是急转,“陛下也言,非常之期行非常之事!” 老爷子左右看看,“如此说来,好像也不是动不得嘛!” 嘎? 场中顿时一凝,武则天差点没噎死。 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岑长倩,心说,你几个意思?真要动老娘的大柱子? 下意识看了眼武承嗣、武攸暨几人,他们要动老娘的心头肉,你们看着办吧! “” “” 武承嗣和武攸暨对视一眼,心知姑母这是过不去这道坎儿啊,又找咱们兄弟声援了,那就 帮把手? 帮把手帮把手! 武承嗣不敢怠慢,赶紧出班上礼,“嗯,侄臣以为” “岑相所言嗯极是!” 我噗! 武老太太一口老血喷出来,老目圆瞪,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你个废物太子也特么要飞? “嗯这” 面对老太太的杀人目光,武承嗣似有闪躲,“这姑母息怒!这不是危机万分,无可无可奈何了嘛?” 说着话,把眼神往武攸暨那一递,武攸暨当下点头。 “姑母,确实无可奈何,大局为重吧!” 其实吧 一来,确实是大局为重。 二来呢,那天枢大柱确实不太招人待见,连武承嗣都觉得,拆了挺好。 你想嘛,大周皇权象征的皇城之前,铁山铜柱立在那四龙捧珠,上还盘着龙,蹲着麒麟。 最特么极品的是,上面还挂着匾,你说气人不气人? “大周万国颂德天枢”! 这谁顶得住啊?也就老太在这奇葩审美觉得挺来劲,连武承嗣都有点受不了。 浮夸,太浮夸!没品味。 之前,武则天住在洛阳,还没人敢说什么,现在都搬回长安了,那还留着干啥? 再说了,现在正是缺铜的时候,那么一个大铜柱子立在那儿,不是明告诉百姓,皇帝不顾天下人死活吗? 在这件事儿上,武则天有点孤立无援。 冷静下来一想,也确实,现在是国难当头,还留着大柱子有什么用?主要不还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拆!!” 老太太也不是磨叽的人,既然留不住,那就拆。 “传朕旨意,熔铸天枢铜柱,以解钱荒危局!” 大伙一听,齐齐拜倒“陛下圣明!” “陛下仁德!” “陛下” 陛下nb! 对嘛,这才是圣君明主该有的样子嘛! “平身吧!”武则天一脸的嫌弃。 别看一个个恭恭敬敬的,其实心里都乐开花了吧?特么拆了老娘的大柱子,你们满意了? 满意!非常满意! 平身之后,武承嗣春风满面的看向吴宁,“子究先生,除了增币之法,可还有别的办法可想?” “有啊!”吴老九肯定地点头,没把老太太气死。 既然有别的办法,你特么还非得拆老娘的大柱子? 那边吴宁只当没看见,对着群臣继续道“增币只是其一,这接下来,尚有三条政方必须施行。” 武则天“” “三条?整整三条!?” 你早说啊?早说肯定就不同意拆柱子了。 “其一,吐蕃战事未平,但军功赏犒,必须先发!” 比起那一千万贯新增的铸币,朝廷手里那三千万贯军费,才是这次大荒的主要推手。 那么大一笔钱在朝廷手里握着不参与流通,却是不行的。 “直接把钱发到将士家里,让亲眷代为领取。这样一来,这三千万贯便可以最快的速度流入商贸往来。” 众人听闻,连连点头,“这个很有必要。还有呢? “其二!”吴宁又说出一条,“立即颁布天下,施行酒类官榷。” “嗯?” 武则天已经不在纠结大柱子,正在细品吴老九的第一条政方,突然听到要施行酒类官榷,一时没反应过来。 轻疑一声“这是为何?” “回禀陛下,此举是为了迅速消耗过剩粮米。” 今岁的农税,收上来的不是钱,而都是粮食,而且是大量的粮食。 而这一部分粮,是没法在回到民间流通的。 因为,本就受伤颇深的农民,已无法再经受得起官粮对于粮食市场的冲击。 在这个继续拉高物价,稳定经济的当口,官粮回冲也不符合救市的需求,这和后世西方通货紧缩之下的“倒牛奶”是同一个道理。 可是话说回来,这么多粮食怎么消耗,总不能烂在仓里吧?最好的途径就是,酿酒。 只要朝廷掌握了酒类的官方酿造权,准确的说是酒曲的官榷权,那就这一大批粮食就可以逐渐消耗掉。 “嗯,有道理!”狄胖子听了吴宁的解释不住点头。 不得不说,在商贸之务上,吴宁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想的长远。 抬头看向武则天,“陛下以为” 老太太也点着头,“就依子究之言吧!” 抬头看向吴宁,“那第三条呢?” “第三条” 吴老九犹豫了一下,“嘿” 贱笑一声,“需要朝廷再修几根大柱子。” 噗!! 在场诸臣,包括武老太太在内,都喷了。 岑长倩心说,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刚拆了一根,那位火气还没消呢,你又提再建?而且是几根儿!? 下意识看向武则天,只见老太太脸都是绿的,狠不得冲下去把吴老九挠成面条。 还要再建二柱子、三柱子,你还拆我大柱子干什么? 刚要发彪,可是正撞见吴老九那平静淡然的眼神,老太太一愣,心中生疑。 以吴宁的性子,气人是气人,但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沉下心来,细细一想,猛的眼前一亮,抬头道“子究是说” “大兴土木之工?” 下首吴宁闻之一乐,躬身上礼“陛下圣明!正是大兴土木。” 此时,武承嗣、武攸暨还有点迷糊,“大兴什么土木?” 倒是岑长倩、狄仁杰这些真有本事的,一点就通,瞬间明了其中玄机。 岑老爷子点了点头,对狄仁杰道“似乎有道理?” 狄胖子附和,“确实应该劳民伤财了。” “劳民伤财?” 完了,武承嗣更听不懂了,求助似的看向众人。 啥意思啊? 劳民伤财不是坏事儿吗?怎么让他们说的这么清新脱俗呢? 好吧,以武承嗣的水平,确实理解不了。 不过,劳民伤财有的时候确实是坏事,可是有的时候却是好事。 可以理解为是一种经济手段,一种皇权对财富的释放。 这么说吧,乱世之中,或者国家穷的时候,别说大兴土木奢侈花钱,就连呼吸都是错的。可是在盛世之下,大兴土木,更多的是积极的意义。 确实是要劳烦百姓,也确实伤财。 可是,伤的却是朝廷的财,花出去的这个钱,最终还是流向了民间。 就好像武则天修佛寺、修明堂、修天枢耗资巨亿,确实奢侈浪费,可是真的浪费了吗? 她花的是朝廷的税收,百姓的血汗钱,这一点没错。 但却因为修这么多东西,惠利了以万计的工匠、石料、木材商户,以及远运资财的民夫商贾,使得朝廷的税收重新回到民间流通。 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这无疑是一件好事,比这笔巨亿之资躺在国库里睡大觉要好得多。 事实上,历朝历代,很多帝皇大兴土木或者劳民奢侈,出发点都是因为如此。 那就是国库里的钱太多,而民间的钱太少了,需要朝廷拿出钱来,反哺民间。 于是,就有了万里长城、秦始皇陵、秦直道、阿房宫,有了大运河,有了大明宫,有了历史上那些看似一点都不赚的对外战争,也有了乾隆六下江南。 当然,这其中有很多的大工程、大浪费,以后世的眼光来看没有必要,也导致了不好的后果。 古人可能也没有后世华夏那样近乎超然的能力和决策,在既伤国财,又不劳民,又能惠利天下的情况下,搞大工程。 但是,其经济意义不容忽视,也有它的必然性。 就像现在,只有大兴土木,搞出一个大工程来,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把国库里的钱快速的输送到民间,缓解钱荒带来的灾难。 ———————————— 有时候就是这样,坏事也可以变成好事。 这个大兴土木的法子,起码在当下时局来看还不错。 狄仁杰、岑长倩与武则天纷纷点头认可,至于到底是修二柱子,还是别的什么更有用的大工程,还需要从长计议。 不过吴宁今日提出的其它几条政方,倒是可以先行运作了。 总结下来就是拆了大柱子铸钱,提前发放吐蕃战争军费,酒类官榷。 有了方向,武则天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唯一有点闹心的就是,这些话本来是让吴老十来说的,可是吴启却是刻意隐形,把功劳让给了吴老九。 而这个该死的吴老九,还要拆了她的大柱子。 从两仪殿出来,吴宁低头前行,心里也在想吴老十这回到底又在搞什么鬼。 可是,还没走多远,狄仁杰、岑长倩,甚至武承嗣、武攸暨一起追了过来。 “子究留步!”武承嗣叫住吴宁。 “嗯?”吴宁疑声回头,“太子殿下,还有事?” 武承嗣没说话,而是看向了狄仁杰。 只见胖子面色凝重,对吴宁道“子究,今日你所提四条政方甚妙,不过” 狄胖子迟疑了一下,“老夫总觉得” 与岑长倩对视一眼,只闻岑老爷子接过话头,“总觉得不踏实。” 好吧,他们是担心,这次危机太大,解决不了问题。 “呵。”吴宁一声轻笑。 先是感慨,武承嗣、武攸暨居然能和狄仁杰、岑长倩走到一起,足见这场大荒对大周的冲击到底有多大,以致本应水火难容的两个派系也要同仇敌忾。 随之又是一声苦笑,“诸位是担心,治标不治本吧?” “对!” 武攸暨点头,“原来子究先生也有此担忧?” 回答他的,是吴宁肯定的点头。 当然是治标不治本。要是真这么容易,他也就不用发愁了。 他今天给出的这几条,对钱荒来说也只能算是缓解,甚至治疗都谈不上。 要知道,钱荒说到底还是缺钱,他现在做的只不过是疏通,并没有生出太多的钱来。 那一千万贯铸币,也许暂时有用,可是随着商贸的进一步发展,只会更缺。 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继续加升铜币的铸造。 可是问题来了,华夏历来就缺铜,经此一难只会更缺。 因为钱荒爆发,还有一个潜在问题是现在无暇顾及的,那就是铜价的上涨。 原本历史的唐周时期没有钱荒,所以铜价比铜钱的价值低,也没有人囤积铜。 可是,钱荒造成的必然结果就是铜价会超越铜钱的价值,致使屯铜成为最稳定的财富升值手段。 这会进一步加重钱荒。 吴宁把心中的担忧与众人说明,大伙无不皱眉心悸。 “这”武承嗣大苦,“这当如何是好?” 看着吴宁,“子究先生就没解决的办法吗?” 经过这么一通折腾,就连与吴宁有仇的武承嗣此时也是深知在财政方面,吴宁的地位无可替代,这种大危之局,也只有穆子究能解。 “办法” 吴宁犹豫了起来。 办法是有的,可是很难! 依后世的眼光来看,当然有解决的办法,但是都不成熟。 而且,吴宁不敢说。 第一,当然就是纸币。 纸币可以彻底解决钱荒的问题,但后患无穷。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钱币以后世的标准,其实分为两种 一种是,贵金属本位的代金币,例如英镑。 说简单点,就是代替贵重金属用于流通,本质上还是金属货币。一英镑等于定值的黄金,有多少黄金就发行多少货币,货币价值随黄金价值浮动。 贵金属本位的纸币,好处不言而寓。那就是,币值稳定,不管国家出现什么样的危机,出现崩盘的可能都很小。 但缺点也明显,那就是,得有特么那么多的贵金属啊? 别说大周,华夏王朝历来都是缺少贵金属的。 所以,这种纸币是行不通的。 第二种纸币,也就是信用货币。 就是以国家信用,或者税收为担保,代替贵金属保障纸币的币值。 南宋、元朝、民国时期,甚至后世大多数国家都采用这种信用货币。 好处是简单、粗暴,容易运作。 但缺点也尤为明显,甚至是致命的。 那就是有的时候,国家信用很值钱。有的时候,国家信用就是个屁。 说白了,太平盛世,信用货币是助力,能更好的调控经济,稳定市场。 可是一到乱世,特么国家都要没了,还讲什么信用? 为了国家生存,无节制的增发货币,剥削百姓,那信用货币就是催命的毒药。 尤其是古代,没有任何监管,包括信用体系不成熟,观念跟上不等等原因。 吴宁要是把它放出来,现在可能是好事儿,万一哪一任皇帝上头了,打这个灭那个钱不够,开始出卖国家信用剥削百姓,那离亡国就不远了。 后世非洲、南美太多太多这种例子,太多太多信用崩盘,把百姓当羊毛的灾难了。 在原本的计划里,吴宁需要一个机构,也就是西部商行。 当西部商行发展到一定的高度,可以起到金融监管的作用,那个时候可以尝试着发行纸币来促进大周经济的发展。 但是现在,纸币行不通。 那么除了纸币,还有别的办法吗? 也有。那就是,找到大型的贵金属矿源,快速填充金属货币的缺口。 “可是问题是,咱们大周境内没有那么大的金银铜矿啊!” 纸币的事儿,吴宁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压根儿就没提。他怕这帮人眼里冒绿光,不计后果的真把纸币放出来。 于是,直接说矿源。 一说到大周境内没有,狄仁杰却是一挑眉头,听吴老九这个意思,大周没有别的地方有? 开口道“哪有?” 吴宁道“倒是知道几处,但是,不容易。” 武承嗣道“且说来听听!” 吴宁也不扭捏,“首先是铜矿。据长路镖局所知,南诏国境有一处大铜矿。” “” “” “” 大伙默不做声的对视一眼,“多大?” “很大!”吴宁实话实说,“如果我们继续用铜币的话,采个一两百年也不见得用得完。” “这么大?”狄仁杰大惊,随之沉吟了起来。 这么大个宝藏还在南诏国里面想要弄到手,那就只能打了。 也许可以让黑齿常之打完吐蕃之后拐个弯儿? 狄胖子心说,这算是一后路,吴老九不是说“知道几处吗”且先听听,再做定夺。 “还有呢?” 吴宁眼珠子转了半天,也沉吟了起来。 他知道大型的铜矿,好像后世的菲律宾也有一处。离着也不算远,而且比现在的南诏好控制得多。 但是,他不想继续用铜铸币。铜这东西毕竟价值还是太低,从长远来看也不如金银。 而且,吴宁琢磨着,能不能借这个机会弄一点别的啊! “海的另一边有银矿!” “东瀛之地还有一个佐敦岛,盛产黄金!” 岑长倩一愣,“海的另一边?子究如何得知?” 只闻吴宁道“海的另一边并非尽头,乃是另一片大陆,此在《山海经——东山经》等上古文献之中早就有载。” “这” 好吧,岑长倩真信了。 这里要说一下,《山海经》并不是一直被认为是神话的,其历史定义也是一直在随着主流学者的论述而改变的。 什么是主流学者呢? 比如 汉之司马迁认为,山海经过于荒诞无稽。 而到了唐代,魏征却觉得它是一本史书。 到了清代,纪晓岚觉得是一本志怪。 鲁迅先生则说是巫觋、方士之书。 而在唐周时期,正好是魏征这个“主流学者”论调占主导的时期。 魏征说是史书,吴宁说东山经里描述的是美洲,岑老爷子也就信了。 主要还是长路镖局走南闯北,见识非凡。 用吴宁的话说,长路镖局虽然没去过海的那边,不过却从海上救下过一位海难的水手,听他说海的那边是一大片陆地,而且还有银矿。 好吧,吴宁连蒙带唬,反正最后让几个朝中重臣真的相信海对面,还有东赢的佐敦岛上有金银矿。 说了三处可解钱荒的矿藏,吴宁也觉得差不多了。 美洲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到的,甚至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出发的。 这事儿急不得,老太太也好,狄仁杰也罢,总不会因为他的几句话就出海吧? 至于南诏和佐敦岛,吴宁认为还更难一点。因为已经有主儿了,得去打下来才行。 而另一边的狄仁杰和武承嗣等人对视一眼。 “好吧!”武承嗣率先开口,“子究且回,我等去与陛下商议一二,再作定夺。” 说着话,与狄仁杰、岑长倩和武攸宁,又折回了两仪殿。 回到长宁郡王府,吴宁还在想,如果能通过这次钱荒迫使朝廷远征美洲,那说不定真能找到银矿,并且把种子带回来,也不失一件好事儿。 以后只要继续在此事上用点心,说不定能成。 左右扫看,“老十呢?” 下人回话,“子期公子就没回来啊!” 好吧,吴老十知道他老哥回家就得找他,直接躲了。 吴宁皱眉,好你个混蛋吴老十,今天又摆了他一道! 他还不信了,有本事你永远别回来! 吩咐下人,“等他回来,知会一声!” 就这样,等到了晚间,吴老十还不见回转,倒是另一个想不到人的来登门拜访。 太子——武承嗣! 吴宁心说,他来做甚?而且刚分开也不过半天光景。 叫人把武承嗣迎入厅中,吴宁上礼道“太子殿下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只见武承嗣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就找水喝。 “渴煞我也!这一天在两仪殿可是滴水未沾啊!” 武太子一边吐槽,一边抱着水壶就灌。 吴宁看的无语,心说,老太太连水都不供吗? “殿下这是在宫中刚出来?” 也就是说,他走了之后,武承嗣在老太太那里呆到现在? “正是!” 武承嗣喝饱了,把水壶一放,“特来知会长宁郡王一声,搞定了!” “嘎?什么搞定了?” 吴宁一头雾水。 “咦!?”武承嗣一脸嫌弃,“长宁郡王好生健忘,怎么转脸就扔的干净?” “你说的那三处矿藏啊,搞定了!” “啊!?”吴宁一个没站稳,差点没坐地上。 “怎怎么就搞定了?” 只闻武承嗣轻描淡写的道“陛下已然下旨,黑齿将军平定吐蕃之后,无需回朝,转道南诏,一并清缴。” “另命登州水军十舰备资远行,三月之后,启程寻矿!” “嗯”武承嗣四平八稳的往那儿一坐,“就是你说的那个海的另一边!” “哦哦!!!” 吴老九都特么听傻了。 “这这也太快了吧?” 武承嗣道“快吗?燃眉之急,当然是越快越好!” “可是可是也不能说干就干吧?” 派水军探索美洲,吴宁还能理解,可是清缴南诏? “总要个理由吧?” “切!”武承嗣一瞥嘴,“我大周雄镇四方,万国来朝,扫平一个南诏小国要什么理由!?” 吴宁“” 彻底无语,真特么霸气! 还没缓过神儿来,只闻武承嗣又道“对了!!” “今日前来,主要是麻烦子究先生派两个得力之人,也就是熟悉那个劳什子佐敦岛的长路兄弟,随工部的地志官吏一同前去,好探明佐敦之地的金矿到底在哪儿。” “嗯!?”吴宁一瞪眼,“几个意思?” “这就派人去探矿了?那可是东瀛的地方,你打还没打下来呢!” “打什么打?” 武承嗣又是一瞪眼,“那个破东瀛连个蛮夷之地都算不上,要他一个小岛,是看得起他们!!” “他还敢不给!?” 好吧,佐敦岛根本就不用打,甚至这事武承嗣都没和老太太商量,直接叫来在长安的东瀛使臣,张嘴就要人家一个岛。 结果呢 把东瀛使臣乐坏了,想都没想就给了,而且人家嫌佐敦岛太小,怕太周去的人少,在本岛又画出一块大地,来了个买一送一。 在他们看来,如果天唐大朝能在他们身边落户,那是无尚的荣光。 “” “” 吴老九是满脑袋的黑线,忍不住要仰天长叹啊!! 幸福! 太特么幸福啊! 幸好他重生在大唐,霸气!野性! 当然,也有霸气和野性的资本。 这要是去个大宋什么的窝囊朝廷,别提什么说干就干,说抢就抢了 特么就是琢磨这三处之中的一处,那也特么费了牛劲了!! 这就是汉唐之盛啊 。 第四九九章 牛耕马战 这就有点牛叉了。 本来,在吴老九的认知之中,解决钱荒之弊,如果不动用纸币,而用贵重金属货币替代铜币,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不但要说服包括武老太太在内的大周权贵们接受这个想法,而在之后的找寻金银矿产的过程中,也必然会让一部分厌战且和平主义者所反对。 毕竟这东西历来都是华夏所缺,佐敦岛也好,南美也罢,包括南昭国,这都不是大周的地方,哪那么容易说拿就拿过来? 用兵,是必需的! 但是...... 但是,怎么连武承嗣这个草包说的都这么轻松呢? 不得不感叹,汉唐之盛果然不是吹出来的,这是一股子精气神。 说白了,就是从普通百姓到天子帝王,从武承嗣这种草包到狄仁杰这种能臣,都没把战争、别人的东西、可能会打输...... 这些因素当回事儿。 征服是理所当然,反而是拿不下来倒有点不正常了。 从上到下,老子天下第一。 这不是骄纵,更不是自大,而是印在骨子里的霸气。 吴宁现在有点明白了: 为什么林羽堂敢带着八百老卒守阳关; 为什么李瓘敢违抗圣命,也要驰援; 为什么秦汉、隋唐那么多猛将能士,出入蛮夷、剑扫八荒之时,如闲庭漫步一般轻松惬意了。 除了能力,可能更重要的就是这股子精气神了。 这股子必胜的信念! 没见连武承嗣都能扬着下巴,说出:“那个破东瀛连个蛮夷之地都算不上,要他一个小岛,是看得起他们!!” “他还敢不给!?” “......” 好吧,吴老九还是有点服气的。 生在这样的一个时代,省了他多少脑细胞啊! ...... “子究先生?子究先生!” 吴宁出神半晌,武承嗣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他发的是什么愣,实在按耐不住,只能出声唤醒。 “嗯....嗯?” 吴宁回过神来,“殿下....刚刚说到哪儿了?” “......”武大太子听闻,登时翻了白眼。 我这跟你说事儿呢,你怎么还不上心呢? “说到那三处矿藏,咱们已经派人去运作了。” “哦哦!” 吴宁连连点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回头又补了一句,“还是陛下与诸位果决明断啊!” 武承嗣一听,下意识的面北作揖,“陛下当然是圣谋果断,不输男儿喽。” “不过.....” 话锋一转,“不过,也不是什么事儿都能明断啊!” “嗯?”吴老九一挑眉,“殿下的意思是......” 好吧,吴宁已经彻底从震惊之中清醒了过来。 武承嗣这么一说,他就知道,这货要说正事儿了。 本来嘛,如果只是通报他那三处矿藏已经开始下手了,武承嗣只需派个人来说明一二便是,哪还用得着他这个太子亲自跑一趟? 肯定是还有别的话,需当着吴宁的面表达的。 “殿下不妨直言便是。” “这.....”武承嗣略有迟疑。 事到临头,还是琢磨了一会儿下面的话应不应该说。 “好吧,子究先生也不是外人,那承嗣就直说了。” 武承嗣最后还是决定多这么几句嘴,“先生是知道的....” “咱们陛下,圣主明君无疑,单凭女子之身把大周朝治理的不输前朝,已经是不容易了。” “不过....” 武大太子露出一张苦瓜脸,“不过,也不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 吴宁一翻白眼,心说,武承嗣这都是往漂亮了夸了。要说毛病,当然有,而且还不少。 结合当前的时局,吴宁登时了然。 武承嗣点出老太太的毛病,那肯定不是要这个时候还批评她养男宠吧?十有八九...... 似笑非笑,“太子殿下不会是说,陛下又想造奇观了吧?” “奇......” 武承嗣一愣,随之反应过来,心说,这个比喻挺好哈,可就是“奇观”吗? 向着吴老九一拱手,“先生果然才智过人,一点就透啊!” “唉!”长叹一声,撇嘴吐槽,“也是奇怪了,是不是这千古帝王,圣方明君什么的,都喜欢这个调调?” 吴宁摇头苦笑,打趣道:“有可能。” 也无怪乎武大太子吐槽,千古一帝、万世君王什么都好,怎么就是不明白奇观误国的道理呢? 你看秦始皇,绝对是基建狂魔的鼻祖。 汉朝那几个倒是好一些,但是,打起仗来,也是生猛。 到了隋炀帝,这货既爱建也爱打,不然也不会把大隋朝折腾垮。 李世民也好不到哪去,然后就是武则天。 这个老太太...... 吴宁揣测,老太太应该是挺郁闷的。 首先,她是个女人,且得国不正。这使得老太太极端的不自信,疯狂地想用千古功绩、万世伟业来证明自己。 可是,悲催的是,大工程都让人抢先了。 像是大运河已经署上了杨广的名字。 而万里长城现在是内城墙,再去建,那就不是功绩,而是臭棋。 再然后,就是抢地盘。可也让李世民给抢的差不多了。 如今的大周朝,北边已经到了后世俄罗斯境内,快顶到西伯利亚了。 东边是大海,南边也是大海,西边...... 好吧,西边还是大海! 大唐的都护府已经建到了波斯湾附近,留给武老太太升级长经验条的空间着实没有。 那怎么办呢? 也只能从都城下工夫了。 于是,先修寺院吧! 什么白马寺之流,一个接一个地建。 然后是修皇宫。先是明堂,后是天堂,怎么华丽怎么来。 再然后,就是大柱子。 没办法,老太太就有这个癖好,对奇观什么的,既没有抵抗力,也有着近乎狂热的偏执。 为什么武承嗣一张嘴,吴宁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儿? 因为今天在两仪殿,他先拆了老太太的大柱子,又提出再建个二柱子、三柱子,多半是武老太太当真了。 “太子殿下!”吴宁有些哭笑不得,“不会是....陛下真要在长安重建天枢大柱吧?” 只见武承嗣无奈地点了点头,竟有几分责备,“还不是先生出的好主意?” “呃!” 吴老九一窘,他就是打个比方。 比方,懂不懂? “我的意思是说,让朝廷兴建大工程来向民间输送钱财,可不是真让陛下建天枢大柱哈!” “但是!”武承嗣严肃了起来,“陛下认真了。就在刚刚,陛下已经有了在长安重建天枢之意。” “当然,这回不是用铜来铸造,而是用铁石。” “可是.....”武承嗣也像吴宁那般哭笑不得,“可是,我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好吧,在奇观这个问题上,武承嗣也不能认可老太太。甚至觉得......有点土鳖。 “确实不是那么回事儿啊!”吴宁点头附和。 你说要是平时吧,国泰民安,无灾无难的,建也就建了,顶多就是难看点。 谁让老太太好这一口儿呢? 但是现在...... 现在正是民不聊生的时候,再建二柱子就有点不合时宜了。 “子究先生!”武承嗣凝重道,“你走南闯北,又有不世之才,能不能说服陛下,挑个不那么招恨的东西,把朝廷的钱花出去啊?” “这个天枢大柱......我觉得不太好。” 岂止是不太好,吴宁心说,估计老太太也知道不太好吧? 只不过,还是回到原来的问题上,不建天枢二柱子,你让老太太建什么呢? “这个问题......有点难啊!” 武承嗣则道:“所以才需子究先生出谋划策啊!” 这就是他来找吴宁的目的所在。 刚刚在两仪殿,他是和狄仁杰、岑长倩等人一起去而复返的。 可是,对于奇观二柱子的问题,连狄、岑二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所以只能是指望着穆子究能有什么高见了。 ...... 看着武承嗣有些热切的眼神,吴宁也是为难。 一时半会儿,他也弄不出什么既可以媲美二柱子,又能让这个钱不白花的点子啊! “且容....且容子究再斟酌一二吧!” 想来想去,这事儿也不是今天就给定下来的,还有时间,得让他慢慢细想。 武承嗣听闻,赶忙向吴宁深施一礼,“那就有劳先生费心了!” 说完,见天色不早,也不多留,起身告辞了。 吴宁将之送出长宁郡王府,武承嗣还不忘叮嘱吴宁:“先生大才,定有妙法。若不能找到什么替代之项,也定要让陛下打消再建天枢大柱的想法啊!” 吴宁拱手回礼,“放心,子究定当竭力而行!” 得,这两人居然达成了共识,你说神奇不神奇? ...... —————————————— 送走武承嗣,吴老八和老十一不知从哪儿钻出来。 看着武承嗣离去的背影,调笑道:“还真看不出来,这个太子也能干点正事儿哈!” 吴宁一翻白眼,心说,这个世上哪有纯粹的黑白,更别说朝廷之上。 武承嗣在那个位置上,就算他是个草包,就算他坏到了骨子里,可也得干在那个位置上应该干的事儿。 “回去吧!” 转身回走,没走两步又顿住了。 凝眉问道:“老十回来了吗?” 吴老八和老十一当然不知道,今天在殿上,吴老十摆了吴宁一道。 据实以告:“回来了啊!不过,一回来就钻自己屋去了,好事是有心事。” “哼!”吴宁甩袖冷哼。 心事? 他特么是心里有鬼! “去,把他给我叫过来!” 怕吴老八搞不定,又叮嘱一句:“给我盯紧了,绑也给我绑过来!” 吴老八和老十一一哆嗦,对视一眼,心说,这是怎么了?老十又惹祸了? 殊不知,在吴宁看来,这哪里是惹祸?这特么是要反了天了。 最近这段时日,吴老十好像主意越来越正了,几次都是和吴宁拧着来。 叫他给秦文远、李客写信,他不写。 今天在殿上,让他出头,他不出。 这是要干什么? 吴宁绝顶聪明,就算吴启没明说,但是多多少少也感觉得到。 心说,吴老十啊吴老十,你这懒散的性子是天生的,但是当皇帝这个事儿上,你不能也懒散吧? 过了一会儿,吴启被吴老八和老十一架到了吴宁面前。 到了这个时候,吴启还想着蒙混过关,一脸赖皮相的对吴宁道:“嘛啊?九哥!” “折腾了一天,都挺累的,我......我都要睡下了。” “睡下?”吴宁眯眼,“你心倒是够大的啊!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吴老十继续装傻,“什么要干什么?” “砰” 吴宁猛的一拍桌子,真是被这货气着了。 “你跟我扯淡是吧!?” “......” “......” 吴老八和老十一吓的一激灵。 在吴家兄弟里面,吴老九那就是大家长,别看平时大伙儿嘻嘻哈哈,但是吴老九认真的时候,兄弟几个没有不怕的。 也别说是他们了,就算是七哥、孟道爷,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造次。 见老九真动了气,吴老八赶紧捅了捅老十,“你又干什么出格的了?” 另一边,老十一则是安抚吴宁,“老九,老十就那样,你跟他生什么气?” “我怎么能不动气!?” 吴宁啪啪的拍着桌子,瞪圆了眼珠子,“老十啊,咱们吴家上下,甚至大周朝,都在你肩膀上扛着呢!!” “这事儿,容不你,也容不得别人,有什么想法。你该懂点事儿了!” 另一边,吴启一缩脖子,偷瞄了一眼吴宁。 见这位连头皮都气的在哆嗦,就知道今天这事儿要是不说明白,算是蒙混不过去了。 气弱地怼了一句,“我知道.....” 呲牙咧嘴道:“我这不....慢慢在学吗?” “你让我一下就变成你那样,也不可能哈。” 吴宁眉头一立,“你严肃点!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是是是是是....”吴启敷衍着,“我不就琢磨着慢慢来嘛!” 眼珠子一转,心中有了定计。 “其实吧,我都想好了,朝里这些事儿,我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 “要不这样吧?” 吴老十眉飞色舞起来,“领兵打仗这个事儿,也是当皇帝应该学的吧?而且,我觉得这事儿我擅长......” 吴宁心说,你擅长个屁!! 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也不打断,等他继续说下去,看能憋出什么好屁。 吴老十果然不让他失望,“九哥,要不我先学打仗得了!” 左右看了看吴老八和老十一,“我都想好了,这不武承嗣刚来也说了吗,要打南诏国。” “九哥,你就想想办法,把我调到南诏战场去,让我跟着黑齿老爷子混。” 不等吴宁反应,吴老十连珠炮似的话还在后面呢。 “带什么兵我都想好了,咱是要当皇帝的人嘛,那就不能和别人一样。” “我要弄个......对!!” “弄个青牛军!!” ...... “......” “......” “......” “啥!?”吴宁、吴老八、老十一一听青牛军,全都是一愣。 吴老八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青牛军?” 结果,吴老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笨呢?” “故名思议,就是以牛成军呗!” 咧嘴大笑,甚是得意。 “咱就跟别人不一样,咱就广征耕牛,让战士们骑牛而战。” “那到了战场上,成千上万的老牛哞哞那么一叫,南诏小儿必闻之即溃!” 说到这儿,吴老十一步蹿到吴宁身边,“九哥,怎么样?这个办法好不好!?” “好?我好你大爷!!” 把吴宁气的,扬起手来,差点给吴老十一巴掌。 可惜,没舍得。 “你....你特么还真敢想!” 把吴宁气乐了:“你怎么不骑猪上战场呢!?” “怎么了?”吴老十也瞪了眼,声调越来越高。 “行别人骑马,不行我骑牛?” “不行!”吴宁都不知道和这货在这儿争的是个什么?都被他气糊涂了。 “你特么跟我装傻是吧?” 吴老十大声嚷嚷:“我没装傻,我就骑牛!怎么地吧?” “不行!!”吴老九声比他还大。 “牛耕马战,这是常识。你不是装傻,是干什么!?” “哦~~~~!” 吴启瞬间拉长了声调,带着拐弯儿,猛的一瞪吴宁,“原来你知道啊?” “......” 吴宁一下怔住,瞪圆了眼珠子,看着吴启。 只闻吴启冷着脸,阴森道:“九哥也知道牛耕马战的道理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他、妈、的!!”吴老十越说越冷,越说越歇斯底里。 “他、妈、的、老、子、就、是一头牛!!!” “老子这头牛就是耕地拉车的!!” 指着自己的鼻子,“老子就是牛啊!!” “你特么让我当驰骋疆场的马儿,这特么就不是常识了!?” “......” “......” “......” 一屋子人,全都愣在那里。 唯有吴启,歇斯底里之后,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之上。 “我就是个花花公子....” “我就想着娶几个漂亮的老婆,花着你给我挣来的钱,和兄弟们嘻嘻哈哈的混一辈子了事。” “我就愿意当一头吃饱了,什么也不愁的牛!!” “连特么当官都是你逼着我来的!!” “现在你突然跟我说,让我不当牛,当马?” “不当花花公子,当皇帝?” “九哥,你有点难为人了啊!?” “......” 吴宁一阵无语,半晌方气弱道:“可...可这是你的命数!” “我的命数吗?” 吴启满头虚汗,挑起眼皮,“九哥,你再好好想想,是我的命数吗?” “应该是你的命数吧?” “我?”吴宁眉头紧皱,“怎么会是我?” “不是吗?”吴启反问,“从你来到这世上开始,九哥就已经和皇权密不可分了吧?” “从小到大,被丑舅灌以权谋智术的那个人,是你,不是我。” “当老太太知道你的身份,苦心培养给予厚望的那个人,是你,也不是我。” “狄胖子、李千里这些人拥戴的那个人,是你,更不是我!!” “连特么武承嗣视之为大敌的,也是你,不是我....” “怎么就成了我的命数了呢?” 吴宁高声喝斥:“可这都是错的!” 逼近吴启,“我只是挡在你前面的那粒棋子!” 以为会一语喝退吴启,没想到,吴启却是寸步不让,猛的站起来。 “那就继续错下去!!” “为了我这头牛,为了吴家,为了大周朝!!” “你怎么就不能继续错下去!?” “我.....”吴宁噎住,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吴老十见吴老九面有犹疑,赶紧趁热打铁,“九哥,你才是那匹千里马!” “非要把我这头牛推到前面,那才是最大的错误。” 吴宁:“......” 吴启继续道:“别的不说,就说现在的朝堂吧,你可以和狄仁杰一气,整治武承嗣。也可以和老太太一伙,打压所有人。” 吴宁:“......” 吴启:“现在呢?又可以摒弃前嫌,和武承嗣站在同一阵营,去抗争老太太。” 吴宁:“......” 吴启:“这么纷乱复杂的朝堂,我哪里玩得转?除了你,还能是谁?” 见吴老九继续呆愣不语,吴启微微一笑,拍了拍吴宁的肩膀。 “你好好反醒反醒吧!” ...... “没关系,弟弟我不记仇!纵然你做错了,我们也不笑话你。” ...... “行了,天色不早,别往心里去,早早睡下吧!” 吴宁:“嗯......” 吴老九一嗯,吴启的神情彻底舒展。 一边和吴老八、老十一往外走,一边指着吴宁对两人戏谑吐槽: “你们看看,这哪行?” ...... “挺大个老爷们儿,没担当嘛!” ...... “跟个娘们儿似的,毫无责任感!” ...... “可得好好反醒反醒!” ...... ———————————— “咋样?” 把被喷傻的吴老九扔在屋里,吴启一出门就立时换了脸色,满眼兴奋的看向吴老八和老十一。 “咋样!老子帅不?” 吴老八、老十一:“呵呵.....” “笑什么?”吴启嘚瑟着指了指身后,“把吴老九喷自闭的,在整个大周朝,我是第一个吧?” 吴老八、老十一:“呵呵....” “老十一啊!”吴老八根本不理会吴启,“刚才,那头牛....是不是把老九给骂了?” “是啊!”老十一点着头,“好像,还一口一个老子,一口一个特么的.....” “是吗?”吴老八满脸惊骇,“对对对对!好像还让吴老九好好反醒反醒。” “啧啧啧啧.....”老十一砸吧着嘴,“这头牛挺厉害啊!” “......”吴启听闻,全身一僵,“你,你你你,你们两个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吴老八大剌剌地拍了拍吴启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神.... 就特么跟遗体告别似的。 “老九这货吧,啥都好,就是挺记仇的哈!” “嘎!?” 吴启瞬间石化。发现好像忽略了什么。 而为了印证吴老八的这句话,屋里吴宁阴森而暴怒的声音适时传来: “吴老十,你特么给我滚回来!!” ...... —————————————— 本不应该拖这么久,就算休息,起码也得保证一周或者十天左右更一次的。 实在是丫头病了,做了手术,差点没救过来。 这十来天,每天都要带她去打针换药,折腾的我们两口子心力交瘁,对不起大伙儿了。 獒唐 第五零零章 你特么在逗我? “吴老十!!你给老子滚回来!!” “......” ..... 只听院中一阵凌乱的急跑之声,就再没了声息。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本来嘛,对于吴宁的怒吼,吴启自然不会真就傻傻回去面对他九哥那张臭脸。 而房中的吴宁,对着空空的屋子、紧闭的房门,除了怒气难平之外,就只剩下满腹失落了。 忽地想起论语之中的一段名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可是,这特么......可是皇位啊! 这玩意谁不想要?还有往外推的? 吴宁觉得,吴老十确实是被他给惯坏了,找个机会,得好好教育教育,给他灌输一点皇权的魅力。 缓缓地坐了回去,借着厅中寂静,吴宁把吴老十的事暂时放到一边,琢磨起眼前更急的一件事上。 那就是——老太太的“二柱子”,也就是刚刚武承嗣特意跑到他这儿来,说的那个奇观。 “这个才是燃眉之急啊!” 吴宁自言自语,发起愁来,“该怎么办呢?” 这事还真难办。 首先,钱荒的大问题急需朝廷通过大型工程来向民间输送钱财,以保障大周的金融体系不至于崩盘。 而在这么急的情况下,似乎除了再造天枢大柱,也没有了别的选择。 但是,问题来了,就算刨去老太太对“奇观”的执拗引来的争议,别忘了,那边的“大柱子”可还没开始拆呢啊! 这边“二柱子”就要往起立? 合适吗?群臣怎么想?百姓怎么看? 所以,现在的矛盾就在于,大工程得搞,这个钱要花出去,但是又不能花得太过荒唐,惹来民怨。 那么,不立“二柱子”,能干什么呢? 吴宁一想,更是为难。 在这个时代,朝廷往出花钱,无外乎就那么几样儿: 建奇观、修宫殿、垒长城、造运河,再加一个用兵打仗。 这要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个时期,以上那几样,多少钱都能给你花出去。 可偏偏是现在..... 掰着手指头数一下哈: 奇观是肯定不行的,虽然老太太及其热衷。 造宫殿..... 前有大明宫,之后老太太当政又修了白马寺、清阳宫、明堂、天堂等等一系列的大型建筑,老太太差不多把洛阳和长安的皇宫都翻新扩建了一遍,实在没有可下手的地方了。 修长城? 不行。长城现在是大周的内城墙,修它一点意义都没有。 挖运河? 呵呵,让隋炀帝那家伙抢了先。 那就只剩一项用兵打仗了。 可是,还是不行! 黑齿常之眼瞅着就把吐蕃拿下了,放眼中原四郊,除了一点边边角角,没地方打了啊! 真没了! 东边是大海,南边是大海,向北已经快进北极圈了,向西都到阿拉伯海边儿了,还上哪儿打去? 琢磨了一宿,勉强想出几条可行之计,第二天应武承嗣之邀,吴老九只能是硬着头皮去见老太太了。 ...... ———————————— “你来做甚!?” 武则天一见吴宁,就是眉头一紧。 现在,老太太对吴老九出现在这里可是不太感冒。 一来,昨天那个场合,本应是亲儿子出风头,结果却让这个假儿子占了先,心里不爽。 二来呢...... 老太太这正和天监的礼官,还有工部的官司员,商量着天枢二柱子的规格,力求比洛阳的大柱子更加宏伟壮观。 这个时候,武承嗣带着吴老九来见,老太太本能的就知道不好。 心说,这个混蛋小子,不会拆了老娘的大柱子,现在又打起二柱子的主意了吧? 所以,心中立时就警惕了起来。 而吴宁...... 吴宁一窘,心说,这老太太脑子还是灵光哈,一点都没老糊涂,居然一眼就看出他是来搅局的。 看着武则天全心戒备,如临大敌的样子,得,早前准备好的说辞却是用不上了。 吴宁也是光棍,咧嘴一笑,也不绕弯子,“听说陛下要在长安重建天枢,微臣这不就来了嘛!” “嗯?”老太太心下果然。 “你要说什么?” “昨日可是你这个户部侍郎亲口告诉朕,要朝廷举重财,反哺于民的!” “怎么地?你......你要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吴宁依旧淡笑,“在陛下面前,微臣哪敢浪言。” “只不过......”吴宁话锋一转,“这重建天枢,不但要天官依礼制出谋,工部拣选能工巧匠营建......” “陛下忘了?当然还要户部拨调银钱嘛!” “所以,臣今日来当然是从旁协助,看看到底需要多少工料才是。” “......” 此言一出,武承嗣这边就是眉头微微一皱,这特么和昨天咱俩说的可不太一样啊?不是说好阻止女皇建二柱子吗?你今天怎么又从旁协助了呢? 而武则天那边可比武承嗣聪明得多,老眼一眯,小样儿的,跟老娘玩迂回战术是吧? 暗暗地瞪了吴宁一眼,极具警告之意。 “那好吧!”威仪发声,“那就让长宁郡王听听又有何妨?” 下首那位天官,还有工部的官员,大气都不敢喘。心说,什么情况啊?这女皇陛下和长宁郡王的话里,怎么刀光剑影的? 呵呵,要是其乐融融那才怪了呢! 这两人,一老一少,一个英明神武,就一个毛病,那就是喜欢华丽不实的东东。 另一个深知国运不济,有钱也不能乱花。 一个明知道自己是假的,还骗了老太太那么多感情。 另一个,已经把亲儿子的路铺得妥妥的,突然亲儿子不着调了,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大好江山,很可能落到假儿子手里。 昨夜不光吴宁没睡好觉,老太太同样没睡好觉。 心说,早知道吴老十那么不靠谱,这皇位还不如给了武承嗣或者武三思那两个草包,起码有点血缘关系,也好过给吴老九这个外人。 当然了,老太太也是气晕了瞎想的。她还是坚信,等吴启反过味儿来,会接受这个皇位。 但是...... 但是这夜路走多了,胆子也越来越小。 有那么一瞬间,老太太甚至觉得,今天这个地步,是不是吴宁早就算计好的啊? 不是没这个可能啊...... 就吴老九那个脑袋,你永远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有什么奇谋妙计。 他是不是早就觊觎皇位,前面做的那一大套都是演啊!? 好吧,老太太想多了。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想多了,如果连这点看人的准头都没有,她也不可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 吴宁应该是那个比谁都厌恶这个皇位的人。 武则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厌恶,可是从过往的种种,还有吴宁的一举一动,处处都隐含着他对皇权的不屑与疏离。 话说回来,虽然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想多了”,可连武则天自己都有点意外的是:在那一瞬间,她虽然想到的很多关于吴宁极为不好的可能,但是..... 她居然没有动杀心! ...... —————————————————————————————————— “这个.....” 天官是个老道士,留着山羊胡子,此时一捋胡须,“这个这个....长宁郡王所言极是!” “刚刚微臣还在与陛下请谏,此等大兴土木之工断不可轻率,当请户部掌财之臣在侧,估算用度。” “否则,我等就算把好话说得满满,最后因耗费甚大,而遗憾弃之,岂不是徒劳?” 老道士有点托大,想打个圆场。 结果,马屁没拍成,拍到马脚上去了。 武老太太听罢,差点下令把这脑袋进水的老道士拖出去咔嚓了。 特么哪壶不开你提哪壶呢? 吴老九站在这儿干什么来的?就是来盯着朕,不让朕花钱的。你还这么说?那不正中吴宁下怀? 刚要发彪,却是让吴宁抢了先。 接住天官之言,“哦?那不知,二位与陛下商量出什么来了没呀?” 老道士一笑,老眼昏花,全然不见到武则天那边恨不得把他瞪到地砖底下去的表情。 长声道:“陛下的意思是,全按洛阳天枢的规制,在长安太极宫前重建。” “不过,因用铁造而非用铜,所以基座当加高六十六尺,以显伟岸,且材质......” 说到这儿,老道士笑了笑,显然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且材质也要把花岗石换成汉白玉,不知长宁郡王意下如何啊?” “......” 武则天气的啊,已经打定主意,说什么也得把这糟老头子砍了不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说,你和吴老九说这个干什么? 本来老太太想的挺好,上面天枢大柱的主体与洛阳天枢一样,这就可以宣扬是与洛阳同制了,没有区别。 至于加高六十六尺基座,这个事儿,黑不提白不提,先不让吴老九和朝臣们知道。 至于换成汉白玉,当然也是如法泡制,混过去再说,等到开了工,谁想反对也晚了。 现在可好,这牛鼻子老道都给她抖搂出去了。 而武承嗣那边,冷汉都下来了。 心说,姑母啊,咱不带这么败家的啊! 用汉白玉?!那得多花多少钱? 热切地看向吴宁,盼着他赶紧想办法阻止。 咱们昨夜可是说好的啊!! “不行!” 吴宁果然没让武承嗣失望,听了老道士的话,当即摇头,“不行!” 武则天一振,心说,来了!吴宁果然沉不住气演不下去了,这是要与朕对着干了。 “什么不行!?” 武则天眼睛一立,心下拿定主意,老娘还就不和你们藏着掖着的了。 硬来,看谁能弄过谁!? 眯起老目:“你敢对朕说不行!?” “不行.....”吴宁再次摇头。 似是思量,似是忧心地说出一句:“这也花不了多少钱啊....这也花.....” 老太太刚要发彪,武承嗣那刚要接话,结果反过劲儿来,差点没都闪了腰。 “这也花......”老太太到嘴边儿的狠话没放出来。 “你....你什么意思?” 只见吴宁一摊手,“陛下可知,这次朝廷要向民间反哺多少银钱,才可以安然度过钱荒,且把多年缺钱而成的局面抚平?” 老太太一脸错愕:“多......多少?” 吴宁道:“微臣粗算了一下,起码5000万贯!” 嫌弃地撇嘴,“你这一根铁芯儿的天枢大柱能花几个钱?根本不当事的。” “啊?”幸福来的太快,让武老太太着实有点不适应,“那依子究的意思....” “臣的意思是,这一根天枢不够。” “不够......”武则天还是懵的。 “不够!”吴宁坚定地回答,“陛下可以多造几根。” “多......多造几根?” 老太太腔调都拔高了,剧本拿错了吧? “那......” 老太太沉吟起来,多造几根她喜欢啊! “朕造两根....可好?” “有什么不行?”吴宁大包大揽,“两根都太少!” “陛下就是围着太极宫和大明宫造一圈儿,那都没问题。” “不可!”天宫老道士一听不干了。 急忙出声阻止,随之向武则天郑重下拜,“陛下,天枢大柱九龙捧珠,象征皇权天选独一无二,可有两根、多根之说!?” “此举有违天命!” “哦.....”武老太太老脸一红,刚刚一激动,却是把这个茬儿给忘了。 讪笑一声,“天官所言极是,长宁郡王不可妄言!” 好吧,刚刚明明是她自己想建两根,现在全推到吴宁身上去了。 吴宁也不在意,笑道:“那陛下大可极尽天下所能,尽量把天枢建的举世无双,宏伟高耸些嘛。” “对对对对!” 这话老太太可是喜欢。 而下面的吴宁此时也是轻松异常,蓦地转身与武承嗣道:“微臣说什么来着?太子殿下果然是多虑了吧?” “陛下定有向民间输送钱财之法,哪用我等操心?咱们准备的那几条大兴土木之举,却是多余了吧?” “......” 武承嗣整个人都是傻的,咱们准备的......? 你特么什么时候和我准备的? 心中叫苦不迭,下回能不能对一遍台词?让老子也有个准备? 而且更难受的是,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吴宁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 天枢的问题根本就不在花钱,而是太过招摇,于朝廷不利。 怎么聊着聊着,你不反对,反而同意。 不但同意,反而鼓动老太太建得更高更奢华了呢? 特么都说我是老太太身边的第一舔狗,现在看来,你穆子究才是当仁不让吧? 而武则天那边也是一怔,这才明白二人来的目的。 “怎地?承嗣与子究也有利民之法?” 老太太心思就一个,你别阻止我的二柱子,别的都好说。 再说了,不是钱多嘛,一个二柱子也花不完,别的奇观暂时还没想出来,要是吴宁有什么好项目,武则天当然也乐于成人之美,皆大欢喜。 “什么办法,且说来听听。” 那边武承嗣一缩脖子,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而吴宁朗声回话:“昨夜微臣与太子殿下彻夜未眠,共想出三条可行之法,不知陛下想听哪一条?” (武承嗣:MMP!说了别带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要是老太太张嘴问他,他可怎么答? 当然,吴宁也不是想坑他,就是拿他当个台阶。 此言一出,武则天自然好奇,命他都说来听听。 “这第一条,名曰:沿海特区。” “嗯?”武则天听的一头雾水,“何为沿海特区?” 转而又道:“开放海贸不已经施行多年了吗?也没花多少钱,怎么又冒出这么个说法。” 吴宁则道:“那是因为还没到花钱的时候。” “陛下想过没有,此次钱荒,除了大周境内各地民生影响甚大,其次就是对外的贸易了。” “哦?”武则天再次轻疑,正色起来,“说来听听!” “陛下知道,除了长安,此时大周境内除了长安,各地皆是物价极贬,沿海各州更是如此。而物价贬值,就相当于钱币升值。” “打个比方,过去一斤茶砖在周境价值500钱,可换一两大食香料。” “而现在呢,一斤茶砖只值100钱。” 武则天皱眉,“可是,现在一斤茶砖,不也一样可以换一两香料吗?” “不一样的。”吴宁摇头,“番邦的海商也不是傻子。” “这个时候,如果他们用从前存下的周钱买茶砖,那从前只能买一斤茶的500文现在就可买五斤!” “而香料,他们远道运来,也可辩称价高,不接受低价钱买,只依原价折算易物。这样一来,我们又要亏上一笔。” 在这个没有国际贸易体系保障,没有货币兑换的时代,吴宁根本不用讲什么货币升贬与外贸的关系,只举一个简单的商业逻辑,就把老太太惊出一身冷汗。 要知道,后来的清明,就是因为外贸上吃的大亏,被逼得只能封关禁海。 “那子究以为如何是好?” “所以,就需要这个沿海特区嘛!” 吴宁一笑,“以微臣之见,当把几个沿海贸易重镇与内陆区别开来。” “一方面,制定相应的对外商贸税制,来平衡钱涨钱跌带来的损失;另一方面,惠利大周的海上商贾,使之向外发展。” “而且,当下海贸虽集中在泉州、福州、广州诸地,但依微臣所知,各州海港杂乱、船只拥塞,朝廷也可借此时机兴建沉港,此为百年大计啊!” 武则天听的连连点头,看来她还是把钱荒之事想的简单了,这其中的问题多着的。 当下不敢迟疑,“此方甚重,子究与太子需尽快列出章程,尽早施办!” “臣等遵旨!” 吴宁与武承嗣急声下拜,应了老太太的旨意。 武承嗣低着头弯着腰,趁老太太不注意,连连给吴宁使眼色。 意思是,你特么倒是办正事儿啊,二柱子了!!二柱子还没解决呢!! 吴宁看见了,回了个让他安心的眼神儿。 这时,武则天出声:“不是说有三条吗?继续道来。” “遵旨!”吴宁唱喏,继续道来。 “这第二条,名曰:城乡改造!” “陛下自十多年前就圣心独断,解除宵禁、废止坊市。十年已过,如今各个城郭之中的城民,比之十年前早不可同日而语了。” 之前说过,开放坊市和宵禁带动了商贸的发展。而商贸繁荣,也必然的造成一大批无产佃户到城镇中寻求生路。 这使得城镇人口的激增,也就相当于后世的城市化。 “陛下....”吴宁侃侃道来,“天下各州,有十之八九,十年前的老城郭已经不堪重负,无法容纳过剩人口了啊!” “如今,城墙大多在城市之中,根本起不到防患外敌,保护一方的作用。” “所以,依臣之见,是时候重新规划各州城务,兴修新墙了。” “......” 武则天沉默了,这确实是个问题。 如今还好,天下太平。可是,万一将来子孙不济,一个没注意让外敌入境,那现在的城镇如何防护? 这也是一个功在百年的工程呢! 正好工部官员在场,老太太当下道:“回头,工部发下文收,让各州上报城务实情。到时,你们汇总之后,酌情重修。” 看向吴宁,“第三件呢?” “这第三件....名曰:西部大开发!” 吴宁张嘴就来,什么西部大开发,其实就是之前和老太太说的那个开辟三大粮仓的那个事儿。 现在,东北和川黔两地已经开始了,唯独西域那块地还没动静,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 以前说是从长计议,不过现在来看,吴宁觉得是时候了。 毕竟,无论派兵占领、镇守,还是派人去开发,都是要花钱的嘛。 把这一条建议详详细细与武则天说了一遍,武则天心说,这个也是应该!毕竟关系到西在的一大粮仓,对中原地区有战略性的意义。 而吴宁见老太太沉思不语,心知差不多了。 出言道:“以上三条,就是微臣与太子殿下彻夜不眠想出来的法子,不知陛下有意施行哪一条呢?” “嘿嘿!!” 吴宁那边刚说完,武承嗣就笑出了声儿,然后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武承嗣美啊,他就算是个呆子,也看出来老太太是真重视了。 而穆子究..... 他娘的!!以后谁再和他这嚼舌头,说穆子究就是吴宁,他第一个不信。 吴老九?吴老九有这么够意思吗? 吴宁几次提起,这是和他一起想出来的,这是在老太太面前露脸啊!是给他攒功啊! 他太谢谢穆子究了。 够意思!绝对的够意思! 也随着吴宁躬身下拜。 “仓促了些,暂时也只有这草草三策,不知哪条能入姑母的眼呢?” 言语甚是得意,顺便在心里又感谢了吴老九好几遍。 武则天想了半天,最后...... “朕三条都要!” 好吧,这老太太也是够贪的。 没办法,这三条,哪一条都极为有用,凭什么只能施行一条? 老娘当然三条都要。 吴宁一听,登时大乐。 对嘛,这才是圣君明主应该有的魄力嘛! “如此甚好,臣替万民谢过陛下英明!” 说完,大拜及地,甚是真诚。 把老太太弄的都不好意思了,心里那个美啊! 干嘛啊,主意是你出的,这就...都算朕头上了? 笑道:“子究与太子为朝为民鞠躬尽瘁,当属首功啊!” 此言肺腑,绝无半点虚伪。 吴宁更是激动道:“陛下谬赞!我等万不敢怠慢,这就回去筹划,力求尽早落于实政。” 武承嗣也是赌誓发愿啊,附和吴宁,定不叫女皇失望! “好好好!” 老太太连叫三好,着令二人退下。 然后..... 然后吴老九退走之时,一顺手,就把天官老道士,还有工部那个官员,一起划拉走了。 “......” 武老太太看在眼里,先是一愣,随后就不干了。 你当我瞎啊!?我二柱子的事还没讨论完呢,你把他们两个叫走干什么? “天官与工部爱卿,你二人留下!天枢尚有未明之处,需再议。” “遵旨!” 那两位哪敢不从,溜溜的就回来了。 本来武承嗣美滋滋的都走到殿门口儿了,突然发现不对。 那两位回去了,怎么穆子究也回去了? 只见吴老九往殿中央那么一站,一脸的疑惑:“天枢?什么天枢?” 好像刚刚让老太太建一圈柱子的那个人就不是他一样。 武则天也是愣了,心说,这孩子怎么了?刚说完就忘了? 但是,鉴于吴宁刚刚表现不错,老太太还是和声笑道:“子究怕是太过劳累了啊?” “刚刚不是说,在长安重建天枢,子究不是还同意了吗?” “哦?”吴宁做恍然状,“那个天枢啊....” 随之眉头一拧,看向武则天。 “陛下....还要建天枢?” 武则天更懵,发现有点不对劲。 “不是说好的吗?” “刚才是说好了。”吴宁慢条斯理,“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武则天:“有什么不一样?” 吴宁萌萌哒:“没钱啊!” “没....” 老太太没噎死,瞪眼道:“你刚不是说,建一圈都行吗?” 吴宁无辜,“那时候有钱啊,可现在没钱啊!” “那钱呢!?” “沿海特区、城乡改造、西部开发......”吴宁掰着手指头一一列举。 最后一抬头,“都花了呀!” “花......”武则天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噎死。 “你.....”指着吴老九,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你个小兔崽子,原来...... 原来特么在这等着我呢!? 瞪圆老目,你!! 你特么在逗我!? ...... 。 獒唐 第五零一章 不干了 没钱了?你这是在逗我? 武老太太一双老目茫然地瞪着吴宁,竟有一丝不知所措的感脚呢? 也着实是新鲜了吧? 甭管是大唐,还是大周,还没有哪个臣子敢这么逗皇上玩的,老太太差点没气炸了。 而下首的吴宁,则是没事儿人一样,一脸的淡笑依旧,让武则天更是老命都跟着他那杀千刀的笑容抖了起来。 其实吧,老太太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再糊涂,再热衷奇观,也知道孰轻孰重,不然的话,她也走不到今天君临天下的地步。 所以说,只要吴老九好好说话,好言劝劝,都不需要绕弯子,甚至不需要任何花哨的表述,只要把“二柱子”和那三大工程并列一比,然后再让武则天自己来选,武则天也一定会识大体,选择当下最有用,对国家最有利的方案。 可是,老太太想不明白,怎么吴老九偏偏就选了一个最不靠谱、最不招人待见的方式呢? 哦,前面说的好好的,还建多少根天枢都没问题,反手就提了三个让人无法拒绝的大工程,老太太一同意,就没钱了? 你别说拿皇帝当猴耍,就是市井百姓遇到这种搓火的事儿,也得气的三魂出窍,和你来一出全武行啊! 此时此刻,武老太太瞪着眼,心道,你也就是吴老九吧,换了任何一个臣子,老娘非咔嚓了你不可! 但是,刚想到这里,老太太心头一颤 对啊,他为什么选了个最差的表达方式呢? 要知道,以吴宁的心智,当今天下可谓无人能出其右,做事更是滴水不漏。 这种轻浮的表述,会不会惹怒她,吴宁会想不到? 要是这点眼力都没有,他也不可能以一个带罪入京的假皇子之身,短短两三年就把朝中纷乱复杂的各方势力玩弄于股掌之上了。 那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武则天的神情由出离愤怒到渐渐平息,最终归于平静,且玩味地品看起吴宁来。 良久,心思猛然清明,老目不自觉地瞪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吴老九。 只是一瞬,便随之隐去,平静地缓坐回龙椅,做低头沉思状。 老太太此时面上平和,心中却是一点都不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惊涛骇浪。 她终于明白,吴宁为什么会选了一个,既让她下不来台,又显轻浮的方式了。 心道“吴老九啊吴老九,吴启若是有你一半的心思,朕也无需忧心大周朝的千秋基业了!” “可是” 老太太越想越牙疼,“这么一个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的不世奇才,为啥就不是亲生的呢?” 轻挑眉头,再细想一遍吴老九今日之举,竟生出一丝斗气之心来。 暗想你让朕下不来台是吧?好吧,那你也别想如意! “哈哈哈哈!!” 猛的,畅然大笑响彻殿堂,之前的阴郁更是眨眼之间一扫而净。 “子究真乃良佐矣!” “若非尔当头棒喝,朕险些误了社稷大事啊!” “好好好!”老太太一边笑,一边感叹,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尽显圣主明君之姿。 “” 笑的武承嗣,还有那两个天监礼部官员,直哆嗦。 什么特么情况? 刚才吴宁说没钱了的时候,这三人肝都吓绿了,武承嗣甚至狠不得把吴宁踹到地底下去。 特么有你这么和老太太说话的吗?再说了,就算你不想活,也别特么拉上我和你一块凉凉啊! 他是怎么想也没想到,吴宁这个让武则天放弃二柱子的办法,是拿老太太当猴耍。 但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儿? 武承嗣有点懵,这还是他那个杀人不眨眼、顺昌逆亡的姑母吗? 居然一点没生气,还夸起穆子究来了? 咱们太子殿下有点迷,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而那两个天监官员,本来就差一步就出两仪殿了,生生被老太太叫住,又听了穆子究这么一出,两人只觉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恨不得变成个透明人,把那最后一步迈出去。 要知道,女皇陛下和穆子究这种存在的顶牛,那就是神仙打架,离得近了都算是玩命。 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老太太会来这么一出儿。 不怒反赞? 这个操作,有点东西啊! 好吧,其实吴宁也是懵的。 瞳孔瞬间放大,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失态。 瞪着老太太,就差没扑上去大吼“你特么能不能按套路出牌啊?玩我!?” 那话说回来,什么是按套路出牌呢?吴宁今天又到底是为什么,要让老太太下不来台呢? 其实也不难猜,是因为昨天吴启把风头让给了他。 本来昨日廷议,提出钱荒之弊,并陈条诸策,以解国难的人,应该是吴老十。 这是吴宁、吴启,包括武则天,早就导演好的。 目的不单单是解决问题,同时也是想借机把吴启推上去,增加名望。 但是,吴老十摆了吴宁一道,他不想当这个皇位继承人,出风头的人变成了吴宁。 那么问题来了,措手不及的可不止吴宁一个,还有武则天呢! 吴宁可以和吴启对吼,互解心中郁结。 那老太太呢?她上哪儿出这口气去? 而且,这已经不是憋了一口气的问题了,这是她武则天的皇位到底给谁,还能不能姓武,甚至大周朝在她西去之后还能不能存在的问题。 这是一个要死人的问题! 这也就是吴宁现在还有大用,而且武则天确实也不太想他死。若是换了旁人,在老太太那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所以说,对于吴老九来说,他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一个态度,一个马上传达到武则天那里的态度。 而今天用这样一个看起来最不合时宜的方式让老太太放弃二柱子,其实就是吴宁的态度。 这也是武老太太在细思之下,感叹吴宁心思之缜密,滴水不漏的原因。 看似轻佻,受人以柄,可却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这个时候,就算吴宁面见老太太,把话挑明了,说他不想当皇帝。而且老太太也信了,那也不行。 这涉及到一个主动权的问题,就算吴宁现在说他不想当皇帝,但主动权还是在他手里。 因为诺言这个东西,谁说出来谁占便宜。可以遵守,将来当然也可以违背。 武则天千古女帝、江山之主,能容忍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吗? 将来依旧是祸害。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可以说,吴宁把主动权交给了老太太。 现在我引起了你的猜忌,现在我又激怒了你,而且轻佻君上也是罪柄。 要怎么办,武则天运作的空间很大。 虽说老太太还不至于杀了吴宁,但是到底是敲打警告,还是怎样。 又或者,干脆借机把吴老九弄出京城,为吴启铺路,全在武则天一念之间。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吴宁能把问题想得这么通透,且通过一件小事付诸实施,甚至把武承嗣也拉下了水,让武则天有更加灵活的操作空间,可以借机同罪削权,给吴启腾地方。 可谓是从上到下面面俱到,缜密至极,吴宁自己想想都有点飘了。 换了谁,也没老子这个本事儿了吧? 但是,千算万算,他没算出来老太太会不按套路出牌。 特么台子给她搭好了,她偏偏不用,偏偏要走野路子。 不但不罚、不骂、不怒,反而大赞,昧良心地夸。 真的是昧着良心夸啊! 夸得吴老九是浑身难受,几近抓狂。 这老太太是故意给他招恨呢吧? 这么明显的嬉戏君上,脾气再好的皇帝也得动动肝火吧? 可是,武老太太还夸上了,这让武承嗣怎么想? 再结合吴宁本就敏感的身份,以武大太子那多疑寡义的性子,别看昨天还和吴宁亲密无间的,可老太太这种话一出,要是不悟出点什么,再想歪点什么,几乎是不可能的。 坏! 吴宁牙根都在打颤,武则天这一手实在是太坏了。 下意识瞥了一眼武承嗣,结果 嗯?那货笑的那叫一个灿烂啊,一副躲过一劫的松弛神态尽显无余。 好吧,吴老九满头黑线,看来还是高估了武大太子。 这么高深的套路,以他的智商,一时半会还转不过那个弯儿来。 但是,早晚能转过来啊!等他回去一点一点把事情想明白了,那可就不是现在这副嘴脸了。 吴宁头疼不已,默然摇头,却是正撞见武则天更气人的目光。 老太太现在七分得意,三分戏谑,一对老眸微眯,嘴角含笑地瞅着吴宁,那意思好像在说 “小样儿的,跟老娘抖机灵?把自己玩进去了吧?” “” 吴宁更是无语,这特么还是朝议吗?怎么画风越来越向二次元靠拢了呢? 索性把脑袋一耷拉,一句话也不说了,只看武则天下一步怎么导演。 而武老太太见吴宁已经认输,也是点到为止,不再继续昧良心夸。 向下挥了挥手,“都下去吧,朕累了!” 武承嗣那个傻缺,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吴宁把他拉下水,万没想到,老太太心胸豁达居然不究,又怎能不让他惊喜? 与那两个官员一起,躬身上礼,退向殿门。 吴宁没那么好的心情,胡乱朝武则天一拱手,连“微臣告退”这种恭敬话语都懒得说,转身就要走。 却不想,老太太不温不火的威仪之声在殿中响起“子究留下。” “!!!” 吴宁立是就瞪了眼,茫然看着武则天。 心说,这老娘们儿还要干什么?玩火啊?真怕武承嗣想不周全是吧? 对于吴宁的目光,老太太却是视而不见,对武承嗣道“承嗣先下去吧,朕还要问问子究关于太平和安乐的事情。” “哦!!”武承嗣本来也有点迷糊,老太太留穆子究干什么,现在登时了然。 穆子究那笔风流债,终于被老太太盯上了。 本来就是嘛,原来说好是把安乐下嫁给穆子究的,结果太平却让抢先一步。 这事出来之后,老太太一直没有表态,却是存到了今日。 立时给吴宁递去一个同情的小眼神,“兄弟,自求多福吧你!” 然后,乖乖地退出了两仪殿。 眨眼之间,殿中就只剩吴宁和武则天。 老太太也是一改之前的戏谑,目光冷冽地瞅着吴宁。也不说话,只等他开口,看他是如何说辞。 此时,武则天的压迫性很强,无声胜有声。 把吴宁留下,其中意味也很明显你的算计被朕识破,朕反将一军,在外人面前你不出声,现在就咱们娘俩儿,你又当如何? 毕竟吴启不想当皇帝,要让位给吴老九。这是个大问题,换了别人,是足以要命的大问题! 武则天觉得,吴宁起码要给她一个态度。 有没有这个心?到底是你想上位,还是吴启真的不愿意? 武则天要看到吴宁真实的表态,而且是当着她的面,亲口告诉她。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把什么主动权推给她。 好吧,可能连武则天自己都没意识到,在这件关乎皇位传承的大问题上,她并没有自己认为的那般坚定。 尽管吴启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无论从外在,还是内心,老太太都是断然回绝的。 但是,老太太忽略了一点,还是从吴启提出这个想法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对吴宁动过杀心。 这正常吗? 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试试?可能连昨夜都活不过去。 而现在,武则天对吴宁抛过来的主动权,意外的视而不见,却逼着他自己说出心中的真实想法。 尽管老太太自认依旧不曾动摇立吴启的决心,也尽管她百分百确定从吴宁嘴里说出来的一定是“他不想当皇帝!” 可是,为什么还是要问呢? 个中因由,也许连武则天自己都想不通透吧? —————————— 场面僵在了那里,武老太太固执的逼吴宁表态,给她一句痛快话。 而吴宁呢,以他的心智,当然知道老太太在等他说话。 可问题,是他表不了这个态。 一个连武则天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心境,你让吴老九怎么揣测? 况且,吴宁更多的是把武则天看成是皇帝,而不是亲妈。 一个皇帝在这个情景之下,是应该戒备的,是应该起杀念的。 简简单单一句,我不想当皇帝,能解决问题吗? 你让吴宁说什么? 说吴启既然不想干,那我来吧? 咔!脑袋没了。 说吴启不干也得干,老子对皇位没兴趣? 嗯,老太太回去琢磨一宿,不行,不保险 明天,咔!脑袋一样是没了!! 奶奶的!吴老九越想越窝火。 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呢?老子蹦跶了这么多年,没让武承嗣弄死,没让贺兰敏之和肖老道得逞,最后却让亲兄弟给摆了一道。因为不想当皇帝被老太太给咔嚓了? 这特么传出去,能笑死个人。 “不干了!” 越想越不是个味,吴老九索性一甩膀子,转身往龙座之下的台阶儿上一坐。 俩腿一盘,是大襟一扯,登时是衣衫散漫,形象全无。 “不干了!不干了!!老子不干了!!” “嘎!?”武老太太差点没噎着。 千算万算,没算到吴老九来这么一手。 “你,你你你,你跟谁老子老子的!?” 指着吴宁气的不轻,“你你你,你给朕转过来!反了你了,居然敢背对朕说话?” “不干了!”吴老九全不在意武则天说什么。 “就是不干了!明天老子就递辞表,回蜀地当我的山大王去!何必跟你们娘俩儿在这儿操心操肺?” “你敢!?”武则天瞪了眼,也慌了神。 现在才明白,这个‘不干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朕不让你走,你就走不了!” “啊呸!”吴宁扭头就是一口老啖,撇嘴嚷嚷,“不让走?凭啥不让走!?” 一指上方“我特么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 “斗了武三思,再斗武承嗣!降服了卢嵩之,还得和狄胖子周旋!” “躲过了贺兰敏之的暗算,还有个肖老道吃饱了没事儿干与我为难!!” “这、还、不、算、完!!” 吴宁越说越激动“现在连特么亲兄弟也来算计我!!” “再加上你这个君上!!” “你说!我怎么混!?” 吴宁那个声调都快哭出来了。 “怼天怼地怼空气啊!上到九五至尊,下到猪狗不如的畜生,特么是个喘气儿的就要跟老子过过招儿,这特么哪顶得住!?” “不干了,不干了!” 干脆耍起了无赖,死活就一句话,“老子不干了!” “噗” 武则天纵使养气工夫再深,也是笑喷了。 扭头儿一想,好像还真是哈。 “哈哈哈哈!!” 武则天越想越是可乐,心里也是纳闷儿,吴老九原来混的这么惨吗? 悠悠然地走下龙座,来到吴宁身边。 见这小子一脸的苦大仇深,见她在侧竟负气的把脑袋别向了别处,老太太更是大乐。 “你呀!”悠然长叹,顺势就坐到了吴宁身边。 一老一少就这么并肩坐在大殿的台阶上,让从后殿出来,以为散朝了来服侍老太太的上官小婉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咱们的女皇陛下,什么时候如此亲民了? “你呀!” 武则天笑看吴宁,继续道“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聪明过头儿了!” 瞥着老目,嗔怪道“在朕面前还抖什么机灵,怎地?当朕老了,看不清你那点小心思了?” “我聪明?” 吴宁指着自己的鼻子,转过头来与老太太对视。 “我聪明?我要是真聪明,九年前就远走高飞,打死也不来趟这个混水了!” “” 武则天一想,也对,那个时候的吴宁就已经知道吴启才是皇子,他只是一个替身。 想到这儿,武则天生出好奇,“那你说说,既然知道吴启的身世,你还为什么要来呢?” 只见吴宁瞪眼“我傻呗!” “好好说话!”武则天瞪眼,“莫要与朕乖张!!” “” 吴宁沉默了,收敛心神,沉吟片刻方缓着调子道“也许” “也许是想给自己留点人味吧!” “人味儿?”武则天不解,“何意?” 吴宁惨笑“人活着,总得有点人味。吴家上下几百口子人命,还有老十” “我若不来,与禽兽何异!?” “呵”武则天听罢,点头轻笑。算是认同,却也有不同的想法。 看了吴宁一会儿,才道“在朕看来,人性即为贪!你既然想留着人性,那也一定有贪欲!!” 回首望了一眼龙座“难道你就真的不想?真的没想过?” “说实话,想过!”吴宁也认真起来。 “哦?”武则天眉目一亮,“说来听听!” 吴宁也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高座,道“回望千古,芸芸众生何止兆万!?可是,能问鼎至尊者,又有几人?” “挥指天下,御目四海,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武则天下意识点了点头,颇为认同。 当初她又何尝不是此等心境?否则也不会以女儿之身,冲破千难万阻,也要君临天下了。 “那你现在呢?还想不想?” 问出这句,武则天自己都是一惊,这才意识到心境的相同。 同时也是扪心自问,如果吴宁回答“想”,那她又当如何呢? “我说过了,只是想过。” 吴宁并没有给武则天太多的时间自问,已经果断的给出了答案。 武则天愣在那里,“你你就真的不动心了?” “呵”吴宁笑了,有几分轻蔑。 “陛下!”吴宁目光飘远,“你能看多远?” “可知十年之后,大周是什么样子?” “这”武则天不知道吴宁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是也细思起来。 “十年?十年之后,可能就没有大周了!” 武则天还是很清醒的,自己能不能再活十年?而身陨之后,不管是谁接位,只要不是武家的人,那就不会再有大周了。 对于老太太的回答,吴宁并不意外,再问“那陛下就没想过,让大周长存?” “想过!可是,也仅仅是想过!” 她当然想过立武三思或者武承嗣,可惜,那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答完这句,武则天一怔,愕然看着吴宁。 “这就是吴宁的答案?” 吴宁与之皇位,武则天与之大周长存,都仅仅只是想过。至于为什么不想了,也只有二人才能够理解——因为不是最好的选择! “陛下!” 吴宁知道,仅仅是心境的相同,并不能彻底的打消武则天的顾虑。 他必需给老太太一个充分的理由,“陛下能看到十年之后,那百年之后呢?” “百年?”武则天略一思所,“谁知道百年之后呢?” “我知道。”吴宁平静的声音让武则天更为错愕 “如果陛下这一朝不能除弊通政,那么李唐就算再得江山,也只能借着盛世余威再辉煌个几十年。” “最终依旧会因军、政之疾大权旁落,走向衰败!百年之后,就算不亡,怕也是崩溃边缘了。” 武则天一细想,吴宁说的有道理,其中关节吴宁早就与她说过。 叹道“九郎之才,看透百年,朕是佩服的!” 老太太能说出“佩服”二字,已经是不易。 可是,吴宁似乎并没有满足,依旧悠然“陛下,那我要是说,我还能看透千年,陛下信吗?” “不信!”武则天没好气地瞪了吴宁一眼,“汝乃天骄,何不上九霄?” “哈哈!”吴宁大乐,却是没再说下去。 其实他想告诉武则天,他真的有千年的眼界。 其实他想告诉武则天的,就是眼界。 做为一个横夸千年时空而来的人,比之当世,多的可能就是眼界。 这就好像让武则天去回望千古,看古之帝王,也是同样的心境。 如果穿越是一场游戏,那在知道剧情之后,可能最有趣的玩法不一定就是当皇帝,有n种方式让他掌控局势,体验不一样的快感。 所以,吴宁对皇位真的就那么回事儿。在他看来,当皇帝可能束缚更多,反而不美。 “陛下!”吴宁终于直视武则天,“我可以明确的告诉陛下,我不想要那个位置!” “陛下大可放心!” “呃”武则天喉头一紧。 这是她想要的答案,今日种种,可以说就是为了让吴宁亲口说出“他不想”。 但是,当这三个字终于来了,老太太为什么 为什么一点都不感到高兴呢?反而空捞捞的,好像失去了什么宝贝。 实在是,吴宁在当皇帝这个事儿上表现出来的能力,比吴启强太多了。 。 獒唐 獒唐 汇报一下近况 汇报一下近况。 能到今天还在追更的,基本上都属于苍山不爆炸你们不弃书,跟我死磕到底的狠人了。 所以,本着你能“不仁”,我不能不义的原则,有必要和这些狠茬子们汇报一下近况。毕竟又消失了一个月,总得知会一声去哪儿了吧? 这一个月病养的挺好,大伙儿放心。 然后吃饭、睡觉、码字、看书,汇报完毕。 枯燥但不乏味。 事实上,我是很享受这种状态的,放慢了更新速度,可以让我有充裕的时间揣摩剧情,写出真正我想写的东西。 更新的不多,但是每一个字苍山都很满意,也很享受。 在这里,要谢谢各位狠人们的包容与理解。 其次,想告诉大家的是,虽然一个月就更了这么一点,但是苍山没闲着,看了很多书,查了很多的资料,仿佛又回归到写大宋之前的状态,太特么的美了。 用不了太久,一两个月吧,会给大伙一个交代,或者叫惊喜。 关于獒唐,再说一次,不会太监!这一点请大伙放心。一定磕到完本。 但是,出于质量和经济问题的考虑,基本上就是保持现在的更新速度了。 我知道这么慢的更新,喜欢他的朋友看着会很难受,对不起!我承诺,会补偿的。 好了,汇报完毕。 另外 得坦白一个事儿,前段时间,丫头生病了,差点没救过来。也收到了很多人的祝福,苍山一一看过,十分感动,感动到都不敢和大伙儿说实话了 他们说,孩子要紧。 他们说,祝她早日健康。 他们说,儿女是最重要的。 谢谢大伙儿的关心,你们的留言很暖心,但是 丫头 其实是 猫。 獒唐 獒唐 第五零二章 二桃三士 说心里话,武则天还是有点拧巴的。 帝王君临之路,谁不想走? 那可是权力的极致,是人生的极致。甚至是这个时代,人类所能亲临的想象力的极致,无出其右。 但是,偏偏吴老九说他没兴趣。你这让武老太太好吧,已经不是拧巴,而是憋屈了。 “臭小子,没你这样的?”武则天眯起老眸揶揄道,“你当朕是傻子不成?” 虚手摇揽,如天下就在怀中。 “只要位及至尊,这江山任吾点拨,这臣民任吾驱使。若吾心至,这乾坤亦要倒转!” 轻蔑地瞪了吴宁一眼,“如此气象,朕不信你不动心。” 老太太神态傲然,又恢复几分镇定。 那话中之意就是在说还想骗老娘!? “气象?” 吴宁沉吟了一下,淡然嗤笑,“什么气象?” “百年之后,再磅礴的气象也要归于黄土。剩下的,除了旧陵孤坟上的荒草,就只有史书上任人涂鸦的一个名字罢了。” “你!!!” 武老太太听得脸都白了。 怎么当皇帝这么好的事儿,到了你嘴里,就变得这么瘆人呢? 确实有点瘆人,而且是一针见血,说到老太太的心里去了。 老太太已迟暮老矣,生死富贵早就看淡了。小辈们争来斗去,还有朝堂上的文治武功,对她来说,也已经不是最惦记的心事。 她想的最多的,可能就是这个身后的评说了。 毕竟她是女人,不知后世会如何评价她这个异类。 要不因为这个,武则天崩世之后,也不会留下那块千古的无字碑了。 “你”了半天,老太太噎在了那儿,只觉更加的憋屈了。 “你就因为这个,才不登这个位?” 这不是因噎废食吗?这不是嫌猪丑就不吃猪肉了吗? “你管他成不成黄土孤坟?管他后人说三道四?” 老太太瞪着眼,“男儿丈夫这点气魄都没有,不是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喂!喂喂!!”吴老九一脸的牙疼。 “我说,你老是不是搞错了?” “什么错了?” 只见吴老九指指自己,又指指老太太。 “现在不应该是我说服你,‘我不想当皇帝’?现在听着,怎么好像你老劝我非当这个皇帝呢?” “呃” 武则天愣了愣,在脑袋里捋了半天,好像是这么回事哈。 “再说了。”不等老太太圆话,吴宁已经开口,“就因为这个还不够吗?” 目极远方,“我给你捋一捋哈。” “从登上那个位子那天开始,吃喝拉撒、一言一行,甚至放个屁,都得有人盯着。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有人记下来。将来都有可能写到小本本里,给千百年之后的人逐字揣摩。” “都不说,一千年后,我这个人被改成什么样儿。就算不改,我这一辈子碰过几个女人,干过几件坏事儿,想过什么龌龊的勾当,也都会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这哪藏得住什么秘密?弄不好,哪个吃饱撑的,觉得老子这一辈子太过传奇,给我安个神鬼妖怪之类的身份,那就算活着干了再多的好事儿,也不够他们编排啊!” 看着武则天,“陛下想想,这是人过的日子?” “” 武老太太脑仁直疼。 得,现在又成了“不是人过的日子了”。 心说,小兔崽子,你就忽悠吧! 气闷道“朕就不明白了,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么怕后人揣测!?” “!!!” 吴宁心中猛的一缩。 武则天负气的一句,却是也震动了吴宁的内心。 缓缓回魂,看向老太太,“我有!” “你”武则天大骇,“你还有什么秘密?” ———————————— 长宁郡王府。 “老十呢?” 吴宁回到府中已经是下午,刚一坐定,就找吴启。 吴老八脑仁儿直疼,“应该应该还在礼部衙门没回来呢吧?” 吴宁眉头一皱,看着吴老八。 “你也帮他打掩护?我去过礼部衙门,这货早早的就跑回来了。” “嘿嘿嘿”吴老八傻笑,不敢再装。 “主要是你们俩吵得大伙儿都跟着闹心,你就让他躲两天呗!” “再说了。”吴老八梗着脖子,“我觉得吧,老十昨天说的那个事儿,好像有点道理” “要不,你考虑一下?” 吴黎说到这儿,贱呲呲地贴了上来,还夸张的朝老九一抱手,“入主皇城了解一下?皇帝老子了解一下?” “了解个屁!”吴宁瞪眼,“老子要是当皇帝,先特么把你们都宰了!” 不想跟吴老八废话“去把他给我拎过来!” “哦。”吴老八一缩脖子,乖乖地转身去找吴启了。 “等等!”吴宁叫住他。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强压着火气到了吴启门前,吴宁在门口站了半天,稳住了心神,才推门进入。 不出所料,吴大公子不但在屋里,而且在胡床上歪的那叫一个妖娆,自在的没边儿了。 兰晴还在一旁伺候,点心果子送到嘴边儿,越看越像昏君了。 吴宁本来已经稳了半天的那口气,差点又没压住。 而吴启一见是吴老九,登时跳了起来,嗖的就躲到了兰晴身后。 “事先说好,不许打人,也不许骂人!” “我”吴宁气乐了。 不能打也不能骂,那我还能干嘛!? 实在拿这个活宝没办法,无力坐下,“行了,别装了!演给我看有用吗?” “嘿嘿。” 吴启顺坡下驴,坐到吴宁身边,“怎么叫演呢?我本来就是这个熊样儿嘛,将来肯定是昏君。” “演,还演?” 吴宁接过兰晴递上的茶汤,淡淡地抿了一口,“老十啊,你昨天说的话,我慎重地考虑了。” “哦?”这倒让吴启意外。 “那考虑的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十弟这个建议很有诱惑?” “”吴宁面无表情,“确实很有诱惑,但是没用!” 看着吴启,咧嘴笑了,“你还是得当这个皇帝。” “啊?”吴启很是失望。 “别吧!咱们可是亲兄弟,谁当不是当呢?你行你就上了呗!” “不行。”吴宁摇着头,“还是得你上。” “那”只见吴启眼珠子一转,“那我要是就不上呢?你好像拿我也没办法吧?” “是吗?”吴宁笑了。 “我吴老九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还没有人能不顺着我的意。你要不要试试?” “!!!!” 吴启登时垮了下来,“九哥,你是亲哥!咱可是亲兄弟,不带这么使心眼儿的哈!” “晚了。”吴宁站了起来,“你先使的心眼。” 走向门口,“这个皇位,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九哥!九哥!!” 吴启叫的比杀猪还惨,可是吴宁根本不听,已经大步出得门外。 “九哥你不能这样啊!!” 吴启做出要追出去的架势,带着哭腔惨嚎着,可惜,愣是没挤出一滴泪水来。 见吴宁走远了,吴启噗的一声笑了,“切~!吓唬谁呢?本公子也不是吃素的!” 兰晴在一旁看的直发懵,“公子这是” “没事儿!” 吴启回身,砸到胡床上,又歪在那里,“他就嘴上厉害,不能把我怎么样!” “可是”兰晴有几分担忧,“可是,以九哥的心智,你哪斗得过他?” 就十个吴启绑一块儿,也干不过一个吴宁啊! “放心吧!”吴启自己捏起一粒果子塞到嘴里。 “咱们九哥吧,确实高杆儿。可是,他再绝顶聪明,也是精力有限。” 瞥了一眼吴宁离去的方向,“他哪有时间和我逗闷子?” 怪笑一声,“现在太子殿下就够他忙的了吧?” ———————————— 为什么说,太子武承嗣就够吴宁忙活的呢? 当然还是,昨天那个风头就不该吴宁去出。 官场其实和职场是一个道理,最有能力的人不一定站的最高,必须得是最有能力,也最懂事的人,才能走的最远。 说白了,就是情商和智商缺一不可。 昨天那个场合,皇帝、宰相、太子一大帮人,就算没有储位,还有老太太和吴宁、吴启的烂眼子关系,也是轮不到吴宁来出这个头的。 你让太子置于何地?让狄胖子那些宰相置于何地? 当然了,狄胖子鸡贼或者说大度,也知道吴宁身份,当然不会计较,可是武承嗣呢? 本来对吴宁到底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心里就没底,又闹这么一出。 再加上,吴启已经听说了,早晨在宫里,吴老九故意卖了个破绽给老太太,可老太太不但没接,还坑了他一道。 也就是,不但没怪罪,还表扬了吴老九。 外人看不出什么,可武承嗣心里怎么想,那就说不准了。 没准儿,这个二货又重新把吴老九定位成大敌,也说不定。 所以啊吴启一点都不急,以武承嗣多疑狭隘的性子,肯定和老九又是一场暗斗。 斗去吧,斗起来,吴宁就顾不上他吴启了。 斗起来,就不是假皇子与太子的储位之争了,而是真太子与假太子的储位之争了。 和兰晴好好解释一番,兰睛是听得是云里雾里,心惊肉跳。 赶紧给吴老十揉捏着肩膀道“哎哟,这里面的门道也太多了。妾身说什么来着,还是当个太平王爷安稳些。” “就是。”吴启深以为意,“还是我的兰晴最懂我!” 好吧,吴启之所以这么决绝地放弃皇位,非让吴老九上,这里面有一部分原因其实是兰晴的枕边风。 兰晴说到底不过是个婢女,而且是太平公主身边的婢女,没什么大志向。 让吴启登基,她在搅动风云,弄个皇后当当?这种事,更是想都没想过。 况且,从唐到周,皇室纷争之剧,更是吓得她不敢去想。 所以,平日与吴启枕席蜜语,多多少少透漏出不想让吴启搅进去的想法。 而且,还有一层原因,在她看来,吴老九和太平公主才是一对啊! 要是吴老九上去,那太平公主不就是她这也算是报了太平的恩情了。 此时,兰晴庆幸不已,若是真如吴启所言,吴宁无暇顾及吴启,要和太子斗上一斗,那说不定,斗着斗着就斗成皇帝了呢。 嗯,一定是这样儿的! 九哥加油!九哥,看好你哦! —————————— 武承嗣确实挺郁闷,这事越来越看不懂了。 今天老太太为什么没怒呢?为什么就就夸了穆子究呢?这货不会确实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秘吧? 回到府中,沉吟良久,还是觉得不大可能。 他已经是太子了,而且老太太近来对他也还不错。 此次钱荒,老太太逼不得已出来住持大局,但对他还是很看中的。在他监国期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可还是就事论事,没把责任推到他身上。 至于那个穆子究,他要真是当年出宫的吴宁,可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想到这里,武承嗣气定几分,美美地灌了一碗茶汤,长出了一口浊气。 但是,这个人啊,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武承嗣就不是个爽利的主儿,什么事也不能多想。 喝过茶,顺过气,没事闲的又琢磨了一下,还是不对。 要是真没事儿,老太太夸他干什么?不拉出去剁脑袋,你骂两句,我这心里也顺当不是?就算不骂也行!你倒是皱个眉啊? 不行,不稳妥! 武承嗣自觉是个十平八稳之人,特别是这个当口儿,没有万全把握是绝对不行的。 于是,沉吟一二,便遣府中仆使去把武三思和武攸宁兄弟叫了过来。 虽然还是心中无底,但是人多力量大嘛!把自家兄弟叫来一同商量商量,总不是坏事。 本来还想叫武载德的,但转念一想,这种动脑子的事儿,武载德一个粗人,让他想他也想不明白。 少顷,武三思、武攸宁、武攸暨三人便到了太子东宫。 武承嗣有点意外,来的快啊! 心中暗喜,还得是自己人才够稳妥,有什么事儿,一叫便到。 热切地把三人让入厅中,还没开口,武攸宁已然激动抢先了。 “太子殿下,听闻陛下今日召见殿下,三大政方欲大行土木之工了?” “太好了!”武攸暨亦是大笑,“此三政甚妙啊!” 武三思在后,虽未开口,但脸上的笑意也是难掩。 “” 武承嗣不高兴了。 他娘的,还以为这仨货真是关心自家人才来的这么快,原来是这个原因。特么穆子究的那三条政方还没开始,这仨人已经先想着好处了。 呵呵,能不想着好处吗?城乡改造、沿海特区,外加西部开发,哪个不是肥得冒泡的大差使? 一个长安改造,就让穆子究搂了两千多万贯。那要是全周境内的城郭全部改造呢?就算没有长安的规模,但是架不住它多啊,里面得有多少油水? 当然了,这几位可不会像吴宁那个傻缺似的,把里面的厚利全部上交,能扣下多少就看胃口有多大了。 西部开发不用多说,太平公主在东北的靺鞨部已经赚大发了。 沿海特区也好理解,有别于内陆的税收律法,谁占下谁得利。 武承嗣是一阵阵的皱眉啊,这帮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欲成大事,怎么在这丁点小利上就挪不动步儿了呢!?老子这还想找你们商量事儿呢! 好吧,武承嗣有点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了。 他成了大事儿,当了太子,可是手底下的兄弟们还没见着肉呢,当然把这事看成了福利。 “你们想早了!”武承嗣满心不快,“这事儿还轮不到咱们兄弟分食。” “啊?”三人一愣,“什什么意思?陛下要亲自主持?” “那倒没有!”武承嗣冷哼。 “不过,此三政是穆子究所提,甚得圣意。刚一提出,陛下就已经下旨,令穆子究主理三政,不得有误!” “什么!?”三人脸色登时就冷了下来,“穆子究?” “皇兄!”武攸宁急道,“此等大事,你你怎可让外人插手啊?” 武承嗣差点没骂娘,不让外人插手?不让穆子究插手,你们搞得定吗?大周都到这个地步了,不用能人还想着捞!?你得分个时候吧? 别等老太太把皇位传给我,就剩一个空架子,那我还当个屁的皇帝? 不得不说,武承嗣现在满心正义,已经把大周当成他自己的来经营了。 但是,这话不能明说。现在穆子究存疑,还得用着自家兄弟呢不是? 于是,武承嗣也不反驳,只把今日两仪殿上,穆子究出言不逊,以及老太太一反常态的大度,与三人说了一遍,且看他们如何论断。 “这事儿” 武攸宁和武攸暨沉吟着,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武三思有点镇定。 好吧,他本来就什么都知道。 心说,人家那才是亲儿子,能不大度吗? 但是,武三思其实也想不通,既然穆子究就是吴宁,那为什么老太太还让武承嗣登这个皇位呢? 虽然想不通,但如此一来,武三思更加确定,这个套路太野,坑太深。反正以他的水平是玩不转的,还是独善其身吧。 其实,武三思也想明白了,本来他就是妄想,现在看来更是轮不到他了,不如猥琐点,两头吃。 武承嗣这边表面迎合,占八分诚意,叫我干什么就干什么,给我什么就拿什么。同属武氏族亲,武承嗣登顶必有他的好处。 而吴宁那边,一来有个好儿子武崇训在顶着,二来他不透漏吴宁的身份给武承嗣,吴老九自然也记得他的好。 “三思?武三思!?” “啊啊?”武三思一时走神,这才发现武承嗣在叫他。 慌乱回应“兄长何事?” 武承嗣暗自皱眉,耐着性子道“为兄刚刚在问,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看法?”武三思沉吟一二道,“我觉得,没那么复杂吧?” “诸位想一想,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陛下不朝多日也急的亲了政,而穆子究对时弊最为了解,又是他出的主意,正是最受陛下依仗之时。” “此时委以重任也是说得过去的。” 武三思这话还算有理有据,可是刚一说完,就见对面那几位脸都绿了。 武攸宁怒道“皇兄到底是说什么?我等问你的是,你对穆子究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看法,且他到底是不是吴老九!” “唉!!” 武承嗣长叹,也是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武三思。 但是位置摆在那儿,他又不好发怒,只道“你家崇训与长宁郡王府走的不是挺近吗?不知这个穆子究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这” 武三思犹豫,这已经不是武承嗣第一次问吴宁的身份了,含混道,“倒没见什么不妥” “算了!” 武承嗣烦闷难耐,本想叫几人来集思广益,可是这帮人不是想着捞好处,就是走神儿,特么一个也指望不上。 摆手道“且走且看吧!”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如此了,毕竟时弊未除,确实要仰仗穆子究。若是在这个时候还要妄动,可能会引来武则天的不快。 但是,武承嗣可以算了。武攸宁和武攸暨可不能算了,这么大一块肥肉就不要了? “太子殿下!!”武攸宁急忙出声,“可不能算了啊!” “嗯?”武承嗣不悦,“怎么就不能算了?” 武攸宁“兄长,这已经不是争一时之长短的问题了!” 看了看武攸暨和武三思,见二人都不出声,一副你最会说你来的神态,遂继续道“倒不是我们兄弟为争一时小利与兄长为难,若这次任由穆子究掌控,我等那就是等死!” 武承嗣一愣,怎么还扯到等死上去了? “兄长且想想。”武攸宁还是有点脑子的,“一个靺鞨垦荒、隆建川黔就让太平公主和七姓十家捞了多少好处!?” “若是这三件还让穆子究占下,那他会把这笔好处给谁?” “!!!!” 不听还好,武攸宁刚说完,武承嗣的脸色刷的就白了。 对啊,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穆子究可是太平公主的姘头啊! 之前垦荒东北、建设川黔,武家人是想插手也插不进去。有穆子究之助,肥肉可以说都让太平和穆子究的人给占了去。 如果这次还是穆子究主事,那自不用说,好处还是太平公主他们的。 “兄长!”武攸宁凑到呆愣的武承嗣身边。 “臣弟知道,兄长走的今天这一步,已经不在乎什么银钱小利,在兄长眼中,可能只有天下了。” “但是,兄长不要,也不能任由外人哄抢啊!” “太平公主,还有那个不清不楚的七姓十家,如果这些好事都攥在他们手里,那得培植出多大的势力?” “再加上穆子究的头脑” 武攸宁冷哼一声,“那就算穆子究不是吴老九,也没有反心,可兄长登基之后,又会是多大的隐患呢?” “这” 武承嗣傻眼了,这特么有道理啊! 照着武攸宁这么一说,那不管穆子究是不是吴老九,自己都不能让着他啊! “那依你之见” 武攸宁眉毛一立,“争!一定要争!不争利也要争口气!若能趁此良机将穆子究和太平一举打垮,岂不甚美?” “” 好吧,争不争口气什么的,武攸宁还真不一定在乎,他主要争的就是这个利。 发展到这一步,也基本如吴启所料,他九哥又让武承嗣他们给盯上了,哪有工夫管他? 不得不说,吴大公子这几年没白跟着吴老九屁股后头混,别的没学着,厚黑的本事却是得了几分精髓。 但是,有句老话儿怎么说来着你大爷到什么时候都是你大爷! 放在这儿,就是你九哥到什么时候都是你九哥! 武承嗣“就依攸宁之见吧!那当下咱们如何应对?” 武攸宁“这却是要好好想想,从长计议。” 武承嗣“现在就想,晚了就没机会了!” 府中仆使“报太子殿下,长宁郡王穆子究,府外求见!” 武承嗣“不见!传下话去,今日拒不见客!” 夜中仆使“喏” 武承嗣“回来!!再说一遍,谁,谁求见?” 兄弟四人面面相觑,“穆子究求见!?” “什么情况?”武攸宁也傻眼了,“他来干什么?” 武承嗣心说,你问谁呢? 不过却是蛋疼的很,这个穆子究怎么就琢磨不透呢?你永远不知道他会出现在哪儿,要干什么。 “有请。” “不可!”武攸宁急声阻止,转身对武承嗣道,“兄长现在不能见他!” 武承嗣皱眉“为何?” “哎呀!”武攸宁急了,“谁知道他是何居心,兄长没有防备,定要吃亏!” 武攸宁这是怕了,穆子究实在太厉害,你甚至什么都不知道,就可能钻到他的套儿里去。 武承嗣就这么见了他,谁知道他憋的是什么屁。万一没防住着了他的道儿,那局势岂不是更劣? 武承嗣一想也对,这个穆子究那可真的是防不胜防啊! 但是,不见? 他这个时候过府,肯定就是今天商量的新政的事儿。万一万一有什么急情,传到老太太那也是不好的。 不行,还是得见,有些事耽误不得。 “还是见吧!”武承嗣拍板道,“为兄防备一些便是。” 武攸宁一听,脸都绿了,心说,就你这智商,你防个屁! 但事到如今无可挽回,沉吟片刻,不由嘱咐道“那兄长千万小心,我等就在后厅暂避!” “好!”武承嗣点头,“你们在后边听着,若真有不妥,想办法提醒我便是。” “嗯。”武攸宁点头,与武攸暨和武三思一同向后厅走去。 可能还是不太放心,武攸宁折身又道“万一穆子究提到三政之事,万一真的要委派他的近人,那兄长不要正面回绝以落下口实,可暂且拖延或扯到别事上去。” “好!”武承嗣满口答应,“若他真敢提委派人选之事,拼着把他打出东宫,也要等与诸位商议再定。” 武攸宁放心了。 ———————————————————— 不多时,吴宁一身常服进到厅中。一只脚还在门外,便与武承嗣上礼。 “参见太子殿下,若扰得殿下休息,微臣且先告罪了。” “”武承嗣有点不自在,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 好像穆子究就算对他客气,也从来没客气到这个份儿上。 (有鬼!) 僵硬的正了正坐子,屁股都没抬。 “啊子究来了啊,何事啊?” 另一边吴宁也不磨叽,“依旧是今日新立三政之务。” 武承嗣一挑眉(果然啊) 戏谑一笑“哦?三政之务陛下不是已经降旨,仰仗子究全权主理了吗?何来问我?” (态度得端起来,让他知道本太子不高兴。) 兄见穆子究一愣,随即道“太子殿下说的哪里话!?陛下信任,盖因三政之方出自子究之口。” “但陛下归陛下,做臣子的不能不懂道理。陛下有疾不便多理政事,自然是要与太子殿下商量,臣方可为之啊!” (嗯,这话听着比较顺耳,但是别想给我下套,多半是迷惑之计。) 武承嗣如是想着,咧了咧嘴,又赶紧绷了回去,不咸不淡道“嗯,既是如此,那子究说吧,具体何事?” 吴宁答道“万事从头起,今日出宫之前,陛下命臣赶紧举荐三位能事之贤分任三政主官,以便尽早成事。” 来了! 武承嗣一个机灵,心说,幸好早有防备啊!不然,前面让穆子究一忽悠,自己再一高兴,说不准他委任谁,自己一乐呵就都点头了。 后厅的武攸宁和武攸暨也是长出一口气,心说,果然啊!穆子究果然不是善茬儿。 现在他们哪还不明白,穆子究这是要打武承嗣一个措手不及。 刚刚在老太太那里议出来的政方,转回家,武承嗣屁股还没坐热,他人就到了。 如果武承嗣不是多了个心眼把他们兄弟叫来,如果不是武攸宁刚刚提醒了武承嗣,那说不定,他这跑到东宫来拱火,武承嗣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就让他把人选给定了。 到时候,你反悔都没地方哭去。 “太悬了!”武攸暨小声与武攸宁和武三思道。 武攸宁连连点头,“现在就不怕了,太子必有应对。” 武三思翻着白眼,怎么应对?就武承嗣那个智商,他能想出什么妙招拖延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 武承嗣汗都下来了,他也知道,穆子究是打着陛下的旗号来的,生拖是拖不过去的,必须是万全之策,还得是他占理的办法。 什么办法是穆子究理亏,让他自己就谈不成今天这个事儿呢? “有了。”武承嗣眼前一亮。 要是平时,他还真找不出什么穆子究理亏的把柄,但是偏偏今天就有。别忘了,这王八蛋在两仪殿摆了他一道。 那三条政方事先是没和他通气的,可他却说是和太子一起商量,弄的武承嗣心肝儿差点没跳出来。万一老太太问他是什么政方,那不就抓瞎了? 对!就用这个事儿发难。 那应该怎么发难呢? 先预演一遍。 穆子问已经挑明了来意,接下来 (应该是武承嗣回“哦,原来是此事。这么说,长宁郡王已有人选了?”) 然后 (穆子究回“确有人选,与殿下商议。”) (武承嗣得是佯装谨慎“这么快就定下,是不是略显仓促?”) (穆子究肯定搬出老太太和大义“陛下心急如焚,天下刻不容缓,耽误不得了。”) (武承嗣依旧不依。) (穆子究肯定不能等到明天“微臣之意是与殿下先通个气,日后朝会也省了麻烦。”) (武承嗣只好妥协“那说来听听吧。”) (穆子究“太平公主,或者谁谁谁”) 这个时候,嗯,就在这个时候,就在他已经木已成舟的时候,我应该一摆手。 (武承嗣“此事且先放一放,咱们先说说今日在殿上你为何置我于危难!?”) 对!就这么干。再然后就开始发飙,把这王八蛋赶出东宫去。 还别说,武承嗣心思电转,只在这转瞬之间,不但想出对策,且已在心中默演,可谓急智。 “咳咳!!” 清了清嗓子,武承嗣正式登上舞台,开始他的表演。 面色冷厉地看着穆子究“哦?原来是此事?这么说,长宁郡王已有人选?” 只见穆子究淡然一笑,“确有人选与殿下商议。” 中!! 武承嗣微微得意。 “这么快就定下?是不是略显仓促了?。” 果见穆子究摇头,“陛下甚急,吾朝甚危,耽误不得了。” 又中! 坐直身子,“就算要议,也得等明日上朝,与群臣共议吧?” 穆子究道“陛下的意思是,让微臣与太子先把人选定下来,朝会之时也省了麻烦。” 再中!! 武承嗣就没这么美过,心说,什么穆子究嘛,心思脉络不还是被我摸的一清二楚? “好吧!”装作很不情愿地长叹一声,“那就说来听听,是何人选?” 接下来就该发彪了哈,武承嗣酝酿着情绪。 深吸口气,只等穆子究把那个姘头党羽的名字说出来,就开始真正的表演。 眯眼直视穆子究,只闻 “沿海特区一十二州,当用武载德为宣政使,主理税法、城造之务。” “城乡改造,当用梁王武三思为巡查使,主理各州物料、徭役之务。” 全不中? 武承嗣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噎死,最后一项西部开发用谁,他根本就没听进去。 一脸见了活鬼似的看着穆子究,心说,你大爷呦!咋不又按套路出牌呢?你想闹哪样? 武承嗣没听着西部开发用的谁,后厅那三位可是听得真切。 西部开发,穆子究举荐的是西部商行,也就是为大周所有勋贵文武谋福利的那个西部商行。 这三处,既没有太平公主,也没有他的蜀商帮和长路镖局,更没什么七姓十家的好处。 “这” 武三思先是不信,随之大喜,心说,你看看,咱这个占两头儿占对了吧?吴老九还是够意思啊,把城乡改造的肥缺直接就给了他。 这可是发了啊! “哈”武三思没忍住,笑出了声儿,喃喃道,“长宁郡王还是识得大体的啊,我等错怪他了!” 但是,他高兴了,武攸宁和武攸暨对视一眼,看武三思的眼神儿都变了,已经不是绿光儿,而是杀气。 这特么的分的好啊! 武载德占了沿海,武三思占了城乡,连满朝勋贵都在西域分碗汤喝,唯独没他们哥俩啥事儿。 太欺负人了吧? 。 獒唐 獒唐 第五零三章 萌公子回京 吴老九来了招阴损的,让武载德去沿海诸州主持税法和海贸之务,又把城郭营造、扩充州府的肥差拱手给了武三思,唯独把武攸宁、武攸暨两兄弟晾在了一边。 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不,这哪里是欺负人?分明是拿武攸宁兄弟没当人! 后堂之中,武攸宁、武攸暨一听穆子究的这个安排,脸都绿了,下意识就把敌视的目光投到了武三思身上。 能不敌视吗? 二人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武三思看上去憨憨傻傻跟个缺心眼儿似的,却是下手比他们兄弟还快。 大意了!大意了啊!! 至于前厅中的穆子究 更不用说,有如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宰了这个王八蛋。 其实,武承嗣又何尝不是? 心中暗想,穆子究啊穆子究,你能不能当回人?怎么老也不按套路出牌呢? 把穆子究之前的话在心里仔细过了一遍,便是眉头皱得更深,暗叫不妥。 “子究,如此分配是何道理啊?” 太子殿下可是没忘,武攸宁兄弟可就在后面听着呢。此时必是大怒,就差没冲出来杀人了。 穆子究看似无私,可是,武承嗣怎么看怎么像是二桃三士的毒计呢? 缓下性子道:“朝中诸务,一看能力,二观时局,却非贤者必能居之。若让载德与三思二人独领风骚,恐他人存怨,有悖和气啊!” 武承嗣这话说的含蓄,可是意思很明显,老子要是听了你的,那不就是找打架呢吗?你这不是馊主意,就是挑拨离间。 同时,这话也是给里面那三位听的,稳住武攸宁、武攸暨,并给武三思一计当头棒喝。 而后堂三人听罢,也是各有表情。 武三思一愣,随后冷汗就下来了。 武攸宁兄弟倒是心中一舒,暗道:“太子还算清明,没上了穆子究的贼当。” 但是,吴老九却是不紧不慢地淡淡一笑,“太子殿下,尚有时日,可不急于下定论,且斟酌二三再议不迟。” 说着话,吴老九直接起身,就要告辞。 “?????”太子殿下有点懵,怎么看着不像是单纯的挑拨离间呢? “子究先生,留步!” 赶紧把吴宁拦住,“若论心思本宫远不及先生之才,何不明示?” 一边给吴老九深施一礼,一边诚然道:“还望先生赐教!” 好吧,有点礼贤下士的味道哦,太子殿下这个身份把握得还是很好的。 “这好吧!” 吴宁又和武承嗣一起坐了回去。 “既然殿下让子究说,那子究也就不绕弯子了。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武承嗣闻言,大手一挥,“哪里话,尽管讲来。” 心说,你可把话说清楚,否则里面那三位还不炸锅了?就算炸锅,那也不能炸在我武承嗣脑袋顶上吧?把话说清楚,让他们找你争去,和本太子没关系。 另一边,吴宁略有沉吟,“若说这三务之重,太子殿下应比微臣更清楚。既有巨利可图,又关乎国朝之危。” “同时,既可解今时之难,又是大周远景之基,遂不容有失。” 武承嗣点头,“确实。” “然后呢?” 吴宁道:“这个人选,既要有一定的才能,同时还得是极贵极显之人。所以,可用之人其实并不多。” 武承嗣一皱眉,这都是车轱辘话,屁用没有。 沉声道:“当然是要极贵极显之人,那为何不是太平、攸宁、攸暨?我看朝中诸臣之中,也不是没有人选嘛。” 吴宁含笑摇头,“不行!” “首先,太平公主就不行。” “实话实说,子究虽与太平交往甚密,但说到底,她不过是一届女流,在朝中有陛下庇护也就是罢了,出得长安恐难服众。 且,她已在东北、川黔两地得利颇丰,若再占厚利,就算是为国解危也是有些过了。 所以,这次子究特与公主殿下长谈一夜,终打消了公主殿下的念想。” “哦!!”武承嗣恍然。心说,穆子究还是穆子究,看得真的是通透啊! 确实如此,太平要是想在这里面再掺一脚,那就不是贪的问题了,那是惹祸上身。 “先生继续。” “太平公主不入此局,那能用的,且还是太子信得过的,也就那么几人了吧?” 和武承嗣一边的,身份地位压得住的,还有谁?也就武三思、武攸宁兄弟和武载德了呗! 说到这里,吴老九压低了声音,一副为武承嗣谋事的神情,靠到他耳边。 低声道:“明人不说暗话,武三思其人原与太子有争储之意,本不应出此重任,是要提防的。 可是,今举朝归心,大局已定,从前的一时之长短,怎么比得上‘太子贤德’之名更让各方雀跃呢?” “!!”武承嗣心里咯噔一下,有点道理哈。 朝中关系纷杂,他又初登储位,是要给各方表个态的。 如果把武三思推上去,那昔日对手都得以重用,不显出他武承嗣心胸大度吗? 只不过,穆子究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反倒让武承嗣想起来了,对哈,武三思这货当初也想争位来着,把他放出去不会是个祸害吧? 吴宁似乎是看出了武承嗣心里想什么,继续小声道:“太子殿下不必多虑!” “梁王那时也不过是情势所驱,是时局不明之时的自保之举,并非真的就志在高远。殿下想想,那个时候,梁王若不自培势力,还能活到现在?” “况且,后来太子得陛下圣心,他不也是第一个响应的吗?” 武承嗣点头。 穆子究分析的有道理,别人不敢说,但是武三思他还是拿得准的,这货既没贼心,也没贼胆,成不了大事。 眼神忽亮,“子究的意思是说,梁王看上去不是本宫的人,可本质上与本宫还是同姓同心的?” “正是。”吴老九一拍桌子,朗声大喝,“遂梁王可堪大用!” “嗯。”武承嗣被吴宁说服,“先生高见,高见啊!” 里面的武攸宁兄弟听得差点没骂娘,高见你个大头鬼啊,就高见?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最后就来一个可堪大用? 前厅的武承嗣可不知道,后堂那两兄弟已经冒烟儿了。心说,穆子究啊穆子究,当真是不世之才,怎么就便宜了太平那个老女人呢?这要是为他所用,那得省下多少麻烦? “那载德呢?又是何种考虑?还望先生赐教。” “这个嘛”吴老九沉吟着,双手抄袖,直了直腰,却是没刻意压低声调,“这是出于长远的考虑。” “长远考虑?”武承嗣不解,“何意啊?” “殿下啊!”吴宁似笑非笑,“殿下已为储君,也该为将来做一做打算了。” “这” 武承嗣浑身一僵,穆子究那神态分明就是有几分嫌弃和卖弄之意,让他不想深想都不行。 为将来打算?老子一当上太子就屁股的烂眼子事儿,哪有时间考虑将来? 但是,这话说的对啊,太子只是第一步,登峰造极那才是终极目标。 连忙起身,与穆子究长施一礼,“还望先生教我!” “好吧!”吴老九长叹,“有些话本不应由子究来说,然殿下既然问到了,那微臣就多几句嘴。” “陛下年迈,又圣体亏欠,退位让贤那是早晚的事情,太子殿下就没想过那时的情形吗?” “这”这话不能接,有失稳妥,“请先生明示。” “很简单。” 吴老九可没他那么多顾虑,直言道,“自李唐之大宗起,到今之陛下,朝中执局无外乎一个平衡。” “不全信一人,也不专权一派。无论内外,皆有制衡之道。” “”武承嗣点头认同。 千古帝王心术,不就是这个制衡之道吗? 心中一惊,茫然地看着穆子究,他这是这是提醒我? 只闻穆子究继续道:“他日太子殿下登临大宝,就算各派归心,群臣和顺,但也必行制衡之法,有自己可以仰仗的势力。” “这个势力是谁,自不用子究多言了吧?”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武家。 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武承嗣所能依仗的最大助力,当然就是武氏宗亲。 “那武氏之内呢?”吴宁突然反问,让武承嗣又是一愣。 之前,他只想和外人对抗,还真没想过武氏之内。现在细想,确有欠缺啊! 急声道:“先生的意思,我武氏之中,也要” 穆子究一笑,“要不要的,还要太子殿下说了算。不过,武载德是个不错的选择罢了。” “此人近年虽多在军职,州府出官。可是,太子当比微臣更清楚,载德之才非武功一项,文治之能也属顶尖。” “可以说,出将入相无有不能,乃日后殿下之一大助益。唯独根基尚浅,殿下当早做打算啊!” “” 武承嗣一时竟无话可说,穆子究想得确实是长远啊! 而且,说什么武载德文治武功,那可不是捧他,而是这人真有那个本事。 近年,武则天把武载德安排在军中供职,倒是让人轻视了他的文治之才。要知道,武载德年轻时是正经的进士出身,实打实自己考出来的。 穆子究说的对,武载德是可堪大用之才,将来对他皇位的稳固有很大助益,趁当下扶植确实应该。 这么说来,穆子究这两个安排确实是好。 但是,武攸宁和武攸暨怎么办? 武承嗣蛋疼得紧,武三思和武载德是舒服了,可那两兄弟还不得跟我急? 难办啊! 苦脸对吴宁道:“那我那另两位兄弟,攸宁、攸暨怎么办?此番分配,恐有不公之嫌吧?” “要不把西部之务交给他们?” 得,武承嗣这脑袋啊,真不适合上台面。 吴老九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了,他还想着把西域的好处也给占了。也不想想,那是给朝中所有臣子的,他要是还分给武家人,他这个太子能好过才怪。 吴老九暗自摇头,这特么不是棒槌是什么?要是把诺大的天下交给他,真是热闹了。 可是,这话不能说,只得耐着性子,“不可!万万不可!!” “为什么?” “为什么?” 武承嗣的反问,和后堂攸宁兄弟的心理活动,是一起出来的。 武承嗣是真不明白,后堂那两位是真急了。 穆子究对武载德的评价他们可是全听见了,哦,合着我们两兄弟还比不上武载德,那位是出将入相无有不能,那我们呢?活该受气呗? “为什么?” 面对武承嗣的疑问,穆子究有点恨铁不成钢。 再次凑到武承嗣耳边,低吟道:“殿下,您可是刚得储位不久,真敢把两位贤王驱离身侧?” “啊!?” 武承嗣一个机灵,“什什么意思!?” “哎呀!”吴老九再叹。 贼兮兮地继续低声道:“陛下属意太子,朝堂看上去万众归心,可是,谁又说得准,有没有什么暗潮之涌呢。” “且李室宗亲犹在,谁又知道他们甘心不甘心。这个时候,把手中最得力的两员干将支出京去,真的明智吗?” “这” 武承嗣傻眼了,光想着分赃,把这个茬子给忘了。 对啊,武攸宁、武攸暨不能出京。 穆子究说那是两员干将,可是武承嗣自己知道,那哪里是干将,那就是他的两条胳膊。没了他们在身边,真出点什么事,那就废了啊! “殿下还不明白吗?”穆子究不管武承嗣的错愕,继续道,“之前咱们说扶植武载德,制衡的是谁啊?” “正是攸宁、攸暨啊!将来武氏怎能一家独大?” “可是话说回来,攸宁、攸暨当得起制衡之道,也恰恰说明必不可少。两位贤王皆属能事之才,此时外放,实属不智。” 啪!!! 吴老九此番话一出,武承嗣重重一拍额头,有如醍醐灌顶,瞬息了然。 明白了,全明白了,越是重用,当下就越要留在身边啊! 心说,这才是真正的智计谋臣,一个简单的任用,就让穆子究考虑的如此周全,滴水不漏。 佩服!佩服!! 再次起身,再次躬身大礼送上,“先生高见,承嗣受教了!” —————————— “受教了?” “受教什么啊?” 武攸宁和武攸暨都傻了。 穆子究在那儿装神弄鬼,一会儿大声,一会儿小声,一会儿听得清,一会儿听不清。最关键的,评价他们兄弟的话,正正好好是一句没听着。 “怎么就受教了?”两兄弟急的啊,抓耳挠腮,就差没冲出去问问了。 不过,不问也知道,穆子究肯定没说什么好话。而且,武承嗣这个草包还让他给忽悠住了。 二人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熬到吴宁起身告辞,便迫不及待的冲出后堂。 “兄长!!这穆子究居心叵测,是何用意啊?” 还行,没直接就说,这么分配我们兄弟就翻脸了哈。 武三思倒是稳住了,低眉臊眼的往旁边一站,半个字都没说。 他之前也高兴来着,但是这事儿不能细想。 穆子究就是吴老九,他是知道的。更知道,吴宁万不会真心来给武承嗣出谋划策。那这里面到底是什么路数,有什么陷坑,就得好好斟酌了。 可是,武三思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踏踏实实当他的闷头鹌鹑准没错,只听武攸宁兄弟折腾便是。 只是,折腾得起来吗? 有些话不用说,武承嗣心里清楚,武攸宁兄弟这是没吃着肉有点心急了。 淡然一笑,“莫急,为兄怎会尽信于他!只不过,子究先生的话虽不知是何用意,却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啊” 武攸宁一听武承嗣这么说,心都凉了。 啥意思?话外之音还真要如了穆子究的愿? “兄长”武攸暨此时开口了。 “兄长别忘了,这穆子究多次与兄长为难,非我同类啊!切不可听他胡言,扰乱了兄弟们的一团和气。” 武承嗣一挑眉,心说,这你就错怪了人家不是?刚刚穆子究那番话,可是半点离间之心也没有的。 开始他也觉得这是二桃三士之计,可是最后人家说得明白,不让武攸宁、武攸暨出京,那是为他们好,也是为大局着想。人家还夸你们是贤能之臣,可堪大用呢。 况且,再怎么说,武载德、武三思那也是他的人,穆子究就算有什么心眼儿,又能怎么样?总比派太平公主或者别的什么人来的可靠吧? “两位皇弟啊!” 武承嗣心中已经认可了穆子究的人选,但有些事儿呢还是要装一装的,毕竟不让武攸宁兄弟吃肉,人家心里不舒服也是可以理解的。 遂好言道:“两位皇弟且莫不快,穆子究这么一说,本宫也只是这么一听,可还没做决定呢!” “况且,子究说得对啊,为兄初监国政,根基尚潜,京中不能无人啊!” “对什么啊?”武攸宁翻着白眼。 穆子究刚刚说了什么,他们压根儿就没听见。没用的听了一堆,有用的一句也没进来。 “兄长!!”二人还是不死心。 实在是这个差事太肥了,谁也不想拱手让人,还想再劝一劝武承嗣,千万不能上了穆子究的贼当。 但是 “诶!~~”武承嗣一摆手,打断了二人的话。 “为兄心里都清楚,二位贤弟不必多言,且让为兄斟酌一夜,明日再议也不迟嘛。” 武三思在这里,有些话,他不能明说。 总不能告诉二人,留你们是因为你们的分量比武三思重,将来是要仰仗你们,而不是他武三思吧? “好了!!”武承嗣有了定论,不容有疑,“明日各位再到东宫一聚,叫上载德。咱们有什么话,兄弟之间商量着来。” “”武攸宁欲言又止 “好啦~~!”武承嗣拍拍他的肩膀,“为兄心中有数,定细细思量,不尽信穆子究。” 说着话,在武攸宁耳边低语,“明日你二人早来,我有话说。” “” “” 武攸宁、武攸暨翻着白眼,心说,你这是哄小孩呢啊?还不尽信穆子究?穆子究没来之前,赌誓发愿要提防着,结果呢?人家一进来,三两句就把你忽悠懵了。 没办法,只得先走。回去之后,两兄弟再作计较。 —————————— 且先不说武承嗣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说武攸宁两兄弟情不情愿,反正武三思琢磨了一道儿,他也没想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更让他不明白的是,武承嗣可是一直防着吴老九呢啊,那吴老九到底和他说了什么,能让他有这么大的转变? 看刚刚的意思,武承嗣还真有那个心思,把城乡改造的大任交给他武三思。 当真是怪了! 浑浑噩噩的回到梁王府,一进门就听下人禀报,说二公子武崇训从骊山回来了。 武三思一挑眉头,心说,那小子在清华宫躲了好几个月了,终于舍得回来了? 不过,回来的也正是时候。 “去,把他给本王叫来!” 不多时,父子二人于书房相见。武崇训上了父子之礼,便低头站在一边,等着武三思训话。 武三思皱眉看着他,“没出息的东西,终于肯回来了!?” 武崇训瞄了一眼老爹,嘟囔道:“孩儿不躲又能怎样?” “哼!!”武三思轻哼一声,不屑道,“你呀,难堪大用!” 说完,又觉太重,来到武崇训身前,柔声道:“武承嗣为储,总比李家人要强,爹这也是不得以而为之。” “长宁郡王府那边都是通透之人,不会不明白。且你与那吴那穆子究之间的交情不涉朝务,本就纯洁,你又何必躲呢?” 武崇训没说话,只闻武三思继续道:“回来没去长宁郡王府看看?” “没有。” “去看看吧!” 武三思笑叹一声,想到今日的情行,“替为父谢谢长宁郡王,就说这个情,我梁王府记下了。” “啊!?”本来还没什么精神的武崇训一听老爹这么说,都傻了。 愣愣地看着武三思,“孩儿没太听懂,你让我干什么去?” “这有什么听不懂的!?”武三思一脸无奈,“我让你去吴老九那儿,替你爹谢谢他!!” “” 武崇训无语了,心说,爹啊,九哥说的真是一点没错,就您这个脑子,还是早点想个退路的好。 “爹,真让我去?” “真让你去啊!” “好吧!”武崇训败下阵来,“那我可真去了!?” 说着话,两手一背,迈起四方步往外就走,怎么看怎么不像刚进来时那么低落。 —————————— 另一边,吴宁回到府中,正好吴启和吴黎等人在厅中闲聊。 “哟!!九哥回来了?” 吴启挑眉戏谑,好不得意。 “怎么?去东宫了?” 吴宁懒得搭理他,“去东宫了,怎么?你有意见?” “没意见!”吴启笑的那叫一个贱。 “不过,九哥啊,别折腾了,太子殿下都要恨死你了吧?你再怎么去圆场,也是救不回来了。” “”吴宁没说话,恶狠狠地剜了吴启一眼,“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嘿嘿!”吴启贱笑。 “你啊,还是先处理太子那边吧!我呢,继续当我的纨绔公子。多好?何必非强人所难呢?” 把吴宁气的,就没见过这样儿的。 瞪着牛眼,“你很闲,是吧?” “嘿嘿,反正比九哥要清闲。” 也难怪吴启这么嘚瑟,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吴宁失算。这可是千载难逢之机,当然要过足了瘾才行。 “好。”吴宁咬着牙,“我让你闲!!” “你不是闲吗?正好,去帮我赴个应酬。” “应酬?”吴启一愣,“什么应酬?” “吴王府的应酬。”吴宁从怀中掏出请柬。 “李千里与李瓘父子今夜宴请故交,给咱们长宁郡王府也发了贴子。你不是闲吗?替我去吧。” “哦。”吴启一想,也行!那爷俩都是军中人物,不像文人那么闷,赴他们的宴还算不错。 “行吧!!”吴启起身,准备回房换身袍子就去赴宴,“九哥,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愁苦的嘛,乖乖听我的不就得了?” 说完,不等吴宁发彪,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他一走,厅中的几个兄弟却是活份起来。 吴老八摸出银钱,“开盘开盘!多押多得、少押少赔了哈!!” “十贯!老十独赢!!”吴老七一点不客气,直接嚷嚷起来。 “我也押注十贯,老十!”老十一贼兮兮地看了一眼吴宁,“九哥这回啊,难喽!” “十贯!!”罗厨子真抱出十贯钱来,“我押老九!!” “啊??” 大伙一愣,还真有不怕输的,押老九? “厨子,你傻了吧?”吴老八瞪眼,“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哈。” “反悔?”罗厨子撇嘴,顺道看了一眼吴宁,“你们见他输过吗?” “” “” “” “” 大伙儿一阵无言,这话有点吓人。 吴黎皱眉看着吴宁,“老九,你这回能输吗?” 吴宁冷笑一声,“你说呢?” 吴黎一听,心里更没底了,试探道:“你不会还有后招吧?” 可是,不对啊,这局势翻不了了啊? 一屋兄弟都直勾勾地看着吴宁,只见他摇了摇头,“没了。” “那就行!!” 吴老八放心了,一把将罗利那十贯大钱揽在怀里,“买定离手,不能反悔了。” 吴宁看着一群人在那里鼓噪,也是无语。 摇头出了厅中,却是直奔长宁郡王府的正门,似乎在等着什么。 不多时,街角一转,闪出一翩翩公子来,大摇大摆地朝着长宁郡王府而来。 吴宁一见,登时大笑出声,“你还真来了?” 那公子也笑,到了跟前:“九哥,这可真不是我坑爹,是我爹非让我来的。” “呃” 吴宁愣了,看着多日未见的萌公子武崇训,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半句话。 “武三思让他来的?这位还真是一点脑子都不用啊!” 武崇训长叹一声,“本来吧,这次坑爹,我心里还有点于心不忍,毕竟这回坑的有点狠。” “可我是万万没想到啊,他居然天真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趁早出京去吧!” 吴宁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受,安慰道:“走吧!寻个好去处,咱们不醉不归。” “好啊!”武崇训应着,“要不叫着裹儿?” “这”吴宁一窘,“还是不要了吧?” 自打他和太平公主演到一块儿去之后,李裹儿就从他的身边消失了。 “给她些时间吧!” 吴宁如是说着,看着武崇训,“也给你一点时间。” “我?”武崇训一乐,却是没接话。 他确实喜欢过李裹儿,可是李裹儿的性子他最清楚,认准的事儿谁也改变不了,包括感情。 “算了,我还是也别去招惹她为妙。” “咱们去官宁教坊吧,我好久没见巧儿了!” “嗯?”吴宁错愕,怎么双扯到巧儿那去了? ————————— 这一夜,有人心情大好,比如吴宁和武崇训,喝酒听曲儿,有美人为伴。 有人醉生梦死,比吴老十,和李千里父子,还有吴王府的一众亲朋相谈甚欢。 唯一让吴老十不太爽的,就是在宴上还预见了武载德。 他这才知道,原来武载德和李千里、李瓘关系一直不错,甚至超越了李武两家的嫌隙。 还有人抓心挠肝彻夜未眠,比如武承嗣、武攸宁兄弟。 武承嗣是不放心,把穆子究的话翻来覆去过了无数遍,生怕有什么纰漏,着了道。 而武攸宁和武攸暨则是热锅上的蚂蚁,想着怎么才能扭转乾坤。 然而,光靠想,他们是想不出来什么的,得吴老九露出破绽才行。 而这个破绽,已经放在他们眼前了。 第二天一早,武攸宁兄弟急匆匆地入了东宫。也确实如武承嗣吩咐的那般,早去了一会儿。 等武三思和武载德如约而来,已经过了晌午。但让二人意外的是,太子不在东宫。 “不是说好的,一起议事的吗?”武三思心中不明,“怎么人没了?” 武载德也是纳闷儿,穆子究谏言让他去沿海之事,武载德昨夜就知道了。 为此,他还特意在李千里的宴上,连敬了穆子期三杯。 而听武三思话中的意思,太子应该还算认可穆子究的意见,这事十拿九稳了。 怎么今天一来,武承嗣不在东宫了? “那咱们等等?” “算了。”武三思摇头,“还是各自回府吧!” 在这儿等着,好像他们兄弟多着急一样。 “那好吧!”武载德也只得同意,与武三思各自回府。 只是,还未进府门,调用二人出京的圣旨就到了。 二人大礼接旨,高呼万岁。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圣旨来得如此之快。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调令似乎和他们知道的也完全不一样: 武载德出知西南宣政使,兼吐蕃都护府政务官。 武三思出任凉州刺史,与林羽堂之子林晚萧互为主副,主玉门、阳关、凉州三地军政事。 “” 这个结果,让二人愣在当场好久才接旨,之后又于府门前呆站良久。 这两位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第五零四章 下一个“干”谁 世事无常,武三思听着圣旨,如坠冰窟。 怎么也想不通,昨日还是前程风光,怎么今天就 若如圣旨所任,他得去凉州守边关。而武载德更惨,去吐蕃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放牛。 这和原本的任命,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武三思心里那个苦啊,就别提了! 时间倒退回昨夜。 白日里,穆子究向武承嗣举荐的那两个人,武承嗣虽说心里打鼓,不知道穆子究这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却也没太多想。 倒是难为了武攸宁、武攸暨两兄弟,就跟丢了什么宝贝似的,心里空捞捞的。 说起来,这哥俩儿也不容易。 当年,武老太太初得大位,对武家人重用扶持。 武承嗣、武三思得了势,不说权倾朝野也差不多了。而武攸宁、武攸暨,也是得了富贵和宠爱。 兄弟二人不但都封了王,还深得老太太宠爱,有一段时日几乎是形影不离,宠之任之。 可以说,如果抛开朝堂的权力之争不提,这哥俩是过得最舒服的。 但是,人有的时候就是不知足,或者说,到了他们这个高度,不得不为以后着想。 老太太在,他们风光。可是,老太太万一哪天不在了呢?万一继任的是李家人呢? 二人不得不想好退路。 所以,当武承嗣欲行逼宫之举的时候,兄弟俩儿毫不犹豫地背叛了武则天,选择站在武承嗣一边。 算不上凉薄,但也绝对不算光彩。 本想打算的好好的,武承嗣事成,哥俩儿都属功臣,将来少不得重用,富贵荣华起码还能再续一朝。 可是,穆子究今天却是把他们二人心里最后的一点指望都给挖空了。 如今钱荒,举国之政居然用了武三思和武载德,独把二人撇开。 哥俩能顺气吗?难道任由武三思和武载德把他们的东西都抢走? 可是,不顺气又能怎样?老太太急于平定时局,用人甚急。 而白天听武承嗣的意思也是颇有认同,二人就算想翻都翻不过来。 “穆子究太狠了!” 武攸宁暴躁的在府中叫嚷:“根本不给咱们兄弟反应的时间啊!” “是啊!”武攸暨同样愁眉不展,“最迟后天,这两个任缺就得定下,我们根本没机会让太子转变心意。” “可是”武攸宁还是想不通。 “可是为什么呢?穆子究不用他的人,偏偏把这两个人捧了上去,他图的是什么?” 武攸暨摇头,“想不通。想得通他就不是穆子究了!” “直娘贼!”武攸宁大骂。 可是骂也没办法,只能干着急。 这个时候,光靠他们二人的脑袋想扭转乾坤,是不太可能的了。除非老天开眼,穆子究有什么破绽让他们抓个正着。 但是,怎么可能呢?吴老九要是有破绽让他们抓住,那他就不是吴老九了。 除非 除非这个破绽是吴宁故意漏出来的。 正当二人愁眉不展之时,府中仆使告罪而入。 “启禀两位王爷,刚刚成王派人送信来,说是今夜凤来楼之宴,因另有它事,改在下个月了。” 武攸宁一听,更是烦躁,“现在哪还有心思赴他的宴!?滚滚滚!!” 家仆一缩脖子,也不知道自家王爷哪来的火气,灰溜溜的就要下去。 “且慢!”却是被武攸暨给叫住了。 只见他眉头深锁,对家仆问道:“成王府来的人说没说是什么要事?” 家仆茫然,“回千乘郡王的话,这倒没说。” “怎么了?”武攸宁看着武攸暨,“有何不妥吗?” 武攸暨道:“兄长不觉奇怪吗?今日在皇城遇见,李千里还对咱们兄弟连连道贺,直言穆子究三策由太子督办,对我兄弟二人必有依仗。说不定明日旨意下来,就要出京办事了。” “对啊!”武攸宁一下反应过来,“今晚这个宴,就是他提出来,明为饮宴,实则是为我兄弟送行。怎么就改期了呢?” “而且,还是下个月!?他怎么知道下个月咱们还在长安?” 武攸宁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瞪圆眼睛,“难道李千里知道这差使落到了别人身上?所以也不用给咱们兄弟送行了?” “还不止!”武攸暨断然道,“他就算知道差事和咱们兄弟没关系了,也不至于变得这么快吧?出于人情世故,这一宴他也该请!”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皆感蹊跷。 转头对家仆吩咐道:“去,派人暗中查一查,成王今晚到底有什么事?” 家仆称诺,转身下去了。 过了有一个多时辰,出去打听的人回转。 “禀两位王爷,成王殿下今晚是请了别人,所以才改了咱们府上的期。” “好你个李千里!!!”武攸宁一听就炸了。 真是人未走茶先凉哈,老子刚失势,你李千里就变了脸色改请了别人,能不能再势力一点? 武攸暨倒是没武攸宁那么暴躁,冷然问向家仆:“成王请的是什么人?” “回王爷,请的是礼部侍郎穆子期,还有还有还有武载德。” “什么!?” 哥俩儿腾的就站了起来,惊的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这还没完,家仆头也不敢抬地又报出一句,“小的小的还有一事禀报。” “说!” “刚刚路过教坊,里面甚是热闹,听说是是长宁郡王包了场子。梁王世子武崇训回城了,长宁郡王特意为他接风的。” “” “” 砰的一声,二人砸回座位,眼中满是释然。 全明白了全明白了!! “就说穆子究为什么把这肥差给了武载德和武三思,原来症结在此。” 武攸宁大吼:“他们早有联络!!” 现在哪里还看不出来? 穆子期陪着武载德,而穆子究和武三思那个纨绔公子的关系早也不是什么秘密。 这二人能得到穆子究的举荐,说不得背地里使了什么力气呢! 至于,李千里怎么还掺和进来了 更不用说了,因为李千里与武载德早就有交情,这在朝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武载德能得到这好差事,应该就是李千里给牵的线搭的桥。 “唉!”武攸宁长叹一声,看着武攸暨,“咱们还是失算了啊!” 这样看来,这一阵输的不冤。 他们兄弟还坐等着太子重用,殊不知人家早就做好了准备,甚至在穆子究那里埋下扣子了。 “攸暨啊!”武攸宁苦脸长叹,“看来,咱们兄弟下次也要多长个心眼了啊!” “下次?”武攸暨恨的牙根直痒,“我让他这次就过不去!” “嗯?”武攸宁一愣,“什么意思?” “哼!”武攸暨冷笑着,“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只求了穆子究办事,而不是已经背叛太子,倒向穆子究了。” “倒”武攸宁愣了。 “这这不太可能吧?那二人说再怎么说也是咱武家人。再说了,背叛太子,倒向穆子究,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武攸暨闻言,依旧皮笑肉不笑。 “有什么好处?那就不是咱们能知道的了,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至于可不可能?只要太子相信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 武攸宁沉默了,武攸暨的言下之意他已经全明白了。 现在是太子监国,太子独揽大权,不管武三思、武载德和穆子究是什么关系,也不管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只要太子武承嗣认为他们有关系,认为他们已经不再是自己人了 那么,最后做决定的,还是太子不是。 “来得及吗?”武攸宁疑声发问。 “有什么来不及的?” 武攸暨眼眸之中现出疯狂,“只要让太子相信这二人已然背叛,那就算穆子究说的天花乱坠也是枉然。” 武攸宁听罢,犹豫都没犹豫,“那就依你的意思办吧!!” 于是,武载德与李千里、穆子期同宴,武崇训则是和穆子究在教坊喝得天昏地暗的消息,当夜就传到了东宫武承嗣的耳朵里。 这下可好,轮到武承嗣睡不着觉了。 这未免太巧了吧?穆子究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二天一早,武攸宁、武攸暨依约与武承嗣相见。 只见太子殿下顶着两个黑眼圈儿就出来了,二人暗自一笑,心知已然见效。 当下不再迟疑,在一旁添油加醋,生生把武三思和武载德说成了穆子究的人。 而穆子究此次,表面看是不用自己人,实则已经把武三车和武载德当成了自己人。 反正是怎么让武承嗣生疑就怎么说,力图将武三思和武载德的这趟肥差给搅黄。 只是,哥俩没想到的是,武承嗣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多疑,更加凉薄,甚至更加的小心眼。 在武承嗣的心里是容不得半点背叛的,一但让他相信武三思和武载德已经背叛,那么之前二人做过什么,帮过他多少,就都不重要了。 往死里弄,不但这趟肥差已经和武三思、武载德无缘,武承嗣还要彻底将他们连根拔起,以震慑宵小。 武三思做梦也想不到,只是让儿子与吴老九见了一面,就招来这么大的祸端。 —————————— 长宁郡王府。 吴启吴大公子揉着后脑勺,咬牙切齿,“哎呀呀,我这个脑子啊!” 看着高座无忧的吴宁,心说,你特么怎么步步都是坑啊?让人防不胜防。 本来想得挺美,打算看吴老九的笑话。可是,万万没想到,只一夜之间,武承嗣那边自己窝里斗上了。 而最最让吴启无法接受的是:他这回明显是想坑吴宁,结果却是,吴宁借他的手,把武载德搞掉的。 要是他不去赴那个宴,可能就没后面这些事儿了。 心里不服气,“武承嗣特么的是不是傻啊?就这么轻易就钻套里去了!?” 吴宁斜了他一眼,“因为他天性如此。” 整件事情,其实吴老九能坐的事儿很少,最多是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关键,还是看武家兄弟是不是一条心,武承嗣自己如何判断。 “说白了,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他们自己要是铁板一块,我使再多手段,也是枉然。” 吴启:“” 他还是顺不过那口气,太丢人了! “不是,我还是想不通!!” 吴启甩着膀子,“特么武三思不聪明,这个时候还让萌公子自己送上门来,这怪不得别人。” “但是,武载德武载德不是棒槌吧?” “这么关键的时刻,他就不知道防一手?就不知道避嫌?明知道我要去赴宴,他还敢去?” 在吴启看来,武家的那些人,武攸宁、武攸暨只是表面才情,自诩高明;武三思脑子真不行;武承嗣则是多疑善嫉,难堪大事。 唯独入眼的,就是武载德。 别看这位现在是武职,可人家是正经的进士出身,文治武功内外兼修,在朝中交际方面也是八面玲珑。 与成王李千里是近交,和卢嵩之那些世家走的也近。连狄仁杰、岑长倩这种老臣,也说不出他半个不字。 自己本身又是拥立太子的功臣,可以说是八面玲珑,稳如老狗。 你要说武载德做事不过脑子,打死吴启他也是不信的。 就这种角色,怎么就栽在这么点小事上了呢? “这说不通啊?”吴启挠头,“你怎么就知道武载德一定会赴这个宴呢?” “呵呵。”吴宁干笑一声,“你说的没错,武载德确实不是一般人物。而且,他远比你想象的要精明得更多。” “哦?”吴启更是生疑,“到底怎么回事?” 只闻吴宁道:“他精明就精明在,他和武三思不同。” “武三思是不知道有坑,而他” 吴宁严肃起来,“而他却是明知是坑,自己故意跳进来的。” “啊!?”吴启更不懂了,“几个意思啊?” “很简单。” 吴宁站了起来,踱步走向厅门外。 看着府中景致,悠然道:“武载德这个人很冷静。” “当初随武承嗣逼宫,助他拿下太子之位,那是不得已之举。” “因为除了武家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继承大位,那武氏一族都没有好下场。” “所以,他不得不拥立武承嗣。这一点,和武三思很像。” “即便心里千般不认可,但也不得不这么做。” “可是,拥立之后” 吴宁转过头,“拥立之后,他的心境却和别人不一样了。” “武三思还抱有幻想,但武载德很清楚他的处境。” “武承嗣、武攸宁兄弟、武三思都是各怀心思,兄弟阋墙再所难免。与其继续留在长安陷入无休止的内斗,还不如自己出点纰漏,躲出去独善其身。” 吴启:“” 吴启听的有点懵,“所以他故意去赴宴,故意跑路了?” “正是!” “靠!!!” 吴启忍不住大骂,“这特么算什么事儿?” 越想越气,嚷嚷道:“特么武承嗣就活该让你玩死!这还没怎么着呢,自己人先斗起来了,能好才怪!” “哈哈哈哈!!”吴宁哈哈大笑,“何止武承嗣在内斗,不都在内斗吗?” “都在内斗?”吴启皱眉,“还有谁斗起来了?” 只见吴宁似笑非笑,“你不知道?” 靠近吴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吴启,“还不明白?” “啊?”吴启愣了,“你,你是说咱俩?” “那你以为我说谁呢?” 吴宁瞬间变脸,点着吴启的额头,“他娘的,老子还没找你算帐呢!” “人家武承嗣起码还是当上太子之后才开始内斗的,你倒倒好,还没怎么着呢,你个熊玩意就开始算计我!?” “嘿嘿。”吴启心虚地笑着,“你看看,怎么还当真了呢?咱们兄弟哪能啊?都是闹着玩的。” “闹着玩也不行!”吴宁面目狰狞,“看看武承嗣” 只这一场,武承嗣身边四个亲近之人,武三思、武载德被挤走了,马上武攸宁和武攸暨也得偿所愿出京办差,武承嗣这个太子一下子就成了光杆儿司令。 “这就是内斗!这就是兄弟阋墙!老十我告诉你” 吴宁无比凝重地看着吴启,“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咱们兄弟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哦。”吴启闷头应着,心说,这次真的玩过了? “九哥放心,不敢了。” “嗯。”吴老九点头,“还有你们!!” 猛的回头瞪向角落,只见吴老八、老十一他们几个憨货攒成一个圈,罗厨子正抱着一堆铜钱在那儿数呢,都笑出了猪声。 “以后再敢拿这种事来赌,别怪我不可客!!” “哦” “哦” “哦” 兄弟几个一缩脖子,灰溜溜的想跑。 吴老八一边走,一边盯着罗厨子怀里的钱,“听见没有,老九说不让赌,把钱还我!” ———————— 下午的时候,武崇训又来了长宁郡王府。 不等仆使引入,吴宁便自己迎了出去。 对于武三思远调凉州的事儿,其实吴宁还是心存歉意的。 “你爹没事吧?” 吴宁发问,只见武崇训苦笑一声,“怎会没事儿?把自己关在屋中谁也不见。” “不过”武崇训话锋一转,“这是好事!” 大剌剌地坐在厅中,“我一直都说,我家那个爹啊,没你们脑子好使,留在这事非之地,不定哪天就招来大祸。还不如到凉州去,什么麻烦也惹不着,来得安稳。” 吴宁点头,这是早就想好的。 其实,昨夜就算武三思不让萌公子上门,武崇训自己也会来。 他挑这个时机从华清宫回城,就是专门来坑爹的。 要知道,武崇训一想到他爹和武承嗣那帮人混在一块,就心惊肉跳,他这次和吴老九可谓是一拍即合。 “只不过” 吴宁看着武崇训,“只不过,梁王要是知道是你出卖了他,少不得要恨上你这个儿子了吧?” “恨吧!”武崇训倒是没当回事。 “恨我总比不明不白地倒在那几个人手里,要强得多。” “况且”武崇训抬起头,似乎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况且,就算梁王走了,可是谁敢说梁王府就倒了呢!?” “不是还有我呢!?” “” 吴宁怔怔的看着武崇训,渐渐露出笑容。 “确实,我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 “有些人,要倒霉了。” 萌公子是长的萌,但是论心智,吴宁觉得,至少朝中的这些人少有比他想得明白,看得通透的。 要是武崇训把心思从卖萌转到朝堂,那还真没有几个能玩得过他的。 “呵” 想着想着,吴宁笑出了声儿,嘟囔道:“梁王走了,梁王世子也不用再装傻卖萌了。” “这对他们来说,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武崇训一乐,“别人亏了赚了我不清楚,反正你是赚了。” “我?”吴宁玩味,“你就那么信得过我?把宝压在我身上了?” “唉!!”武崇训装模作样地一叹,“不信也不行啊,谁让咱上了贼船呢?” 往吴宁身边一靠,“说说吧,武承嗣那老家伙只是表面光,你下一步要怎么弄他?” 吴宁一笑,淡然道:“我没打算接着弄他。” “为什么?” “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且在上面供着吧!” “那你下一步要干什么?” 吴宁乐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武崇训一听,不干了,“我说吴老九,不仗义了哈!” 一脸委屈,“本公子也帮了你不少忙了吧?这点信任都没有?” 吴宁:“那是两码事。” “什么两码事?”萌公子眼珠子一转,“那裹儿呢!?” “你抢了本公子心仪的裹儿,害得本公子不敢出来见人,在华清宫躲了那么长时间。” “我不管,你得补偿我。” 吴宁无语,“说明白点,我可没抢。再说了,就算真因为我,那我更不能信任你了,这可是夺妻之恨啊!” 武崇训没话说了,无赖道:“你说不说?” “不说!” “不说是吧?走了!!”萌公子气急败坏地调头就走。 把吴宁弄的一愣,“你干嘛去?” “教坊里喝酒找乐子去!!” “回来!!” 吴宁叫住他,“你能不能别没事儿就往巧儿那儿跑?” “那没办法。”萌公子梗着脖子,“你抢了裹儿,还不让你妹子给本公子一些安慰了?” “行行行。”吴宁无语了,“回来,我告诉你还不成吗?” “这就对了嘛!”武崇训大乐,转身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 “快说说,你这龌龊心思,这回要用在哪!?” 吴宁正色,“首要还是先解决钱荒的问题。” 萌公子撇嘴,“不对,重说!” 钱荒的事儿肯定重要,但以吴老九的本事,这算不得大事儿,他心里肯定还有别的歪心思。 趴在桌案上,给吴宁分析了起来: “现在太子没了左右手,正是打掉他的时机” “可是,你却说不动他。那剩下的,值得你出手的人也不多了。” “一个是李贤。他虽然现在没什么显露,但是太子在朝中少了武家支柱,李贤必定势起,不得不防。” “还有就是李旦。” “他虽说没李贤那么张扬,但我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除了这两个人,那个跑脱的肖老道,你应该也要查查。这个人是个隐患,不定什么时候跳出来就是个麻烦,必须要弄清他的底细。” “起码要知道,他为什么做下这些?” 抬头看着吴宁,“我说的对吗?” 吴宁苦笑,这哪是武崇训在猜,分明就是在给吴宁出主意,怕他落下什么。 缓缓摇头,“都不是。” “那是谁?” 只闻吴宁道出一个武崇训完全想不到的名字。 “李隆基。” “李隆基?”武崇训有点傻眼。 吴宁一笑,“怎么?没想到?” “不是没想到。” 呆呆地坐了回去,武崇训若有所思,“我想到了他是个威胁,可我没想到,他在你心里的位置那么高,甚至高过了他爹李旦。” 吴宁听完,暗暗点头,萌公子在吴老九心中的地位又高了一个台阶。 说句心里话,现在李家是朝中势力最小的一支,武崇训可以通过日后太子党会势弱,进而分析出要提防李贤、李旦。 这说明,他对朝局下一步的走向看得很明白,这非常的不容易。 可是,如果他还能想到李隆基是个威胁,那可就不是看一步的问题了。 那现在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时局呢? 这件事有一个前提,就是: 现在虽然是太子监国,可是通过钱荒这件事,武老太太强势介入,执掌大局。这可以看出一个问题,表面上,武承嗣是逼宫得手,可实际上,大周朝的运势还是掌握在武则天手里的。 唯一的不同,就是老太太从台前退到了幕后,真正说了算的,却还是武则天。 或者说,武承嗣逼宫得手,根本就是老太太默许的。 不明真相的会认为,老太太别无选择,她必须传位武家才能保住一些东西。 所以顺水推舟,干脆让武承嗣上去了。 可是明白道理的,却知道没那么简单,比如吴宁和武崇训。 在他们看来,不管老太太是想把皇位给吴启也好,还是吴宁也罢,都不会是武承嗣。 而选择吴启、吴宁的原因,更不是什么亲情,而是别无选择。 没办法,鹤立鸡群,和她那些不成器的子侄相比,吴宁、吴启都比他们强太多了。 从心理上来说,吴宁、吴启是外面来的,没参与过这几十年朝中的钩心斗角,再加上老太太喜欢这两个人。 但是,喜欢是一个很抽象的感觉,老太太可以喜欢这两个孩子,她也可以喜欢别的孩子。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那皇位之争的味道就全变了。 就变成了,谁得老太太喜欢,谁就有希望往上走一步。 事实上,在原本历史中,武则天最后能选择把江山还给李家,除了狄仁杰等一众老臣的努力,“喜欢”也占了很大的因素。 她立李显为太子,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儿子虽说愚蠢,但却一辈子没犯过原则上的错误。 就算最后也是政变才上的位,但是对她这个当娘的,还有武家,没有赶尽杀绝。 而李隆基能在李显、李旦之后彻底掌握权柄,这和武则天在世时对他的独宠是分不开的。 回到问题的开始。 现在武承嗣在朝中孤立,虽然是太子,也监着国,但是在老太太那儿他已经彻底没戏了。 而之所以认定了吴启或者吴宁,那是因为没选择。 可是,要是有人趁虚而入呢? 武承嗣的弱势,必然结果就是某些人会趁这个机会得到老太太的喜欢。哪怕是改观,也可以动摇武承嗣的太子之位。 至于这个人是谁,武崇训已经说了,李贤、李旦都有可能。 但是,也仅仅是有可能。 因为这两个人在老太太心中的形象已经固定了,不太可能翻转。 真正能反转的,应该是新人,一些从前并不显露,但是突然在老太太身边得势的人。 只要这些人崭露头角,让老太太知道身边并不是没有贤才就够了。 至少能让武则天明白,她的选项不一定只有吴启和吴宁。 而这个人,应该出在李武两家的小辈身上。 比如武崇训。 比如李隆基。 其实,武崇训选择在这个时候回城,且要一改以往,时机是抓的非常之准的。 吴宁之前逗他说信不过他,也是因为这个,可谓半真半假。 可是后来能坐来下和萌公子继续深聊,则是吴宁突然想起他上午和吴启说的话,兄弟阋墙! 真的不能干兄弟阋墙的蠢事,内耗太大。 他当武崇训是兄弟的,至于李隆基 萌公子琢磨了一会儿,“这个人吧,我也琢磨过他。城府很深,心思慎密,是个人物。” “但是” 但是李隆基也好,他武崇训也好,借机上位都不过就是一种可能。 有机会,但相对大局来说,机会还是很渺茫的。 “不至于吧?把他放在第一位,有些小题大作了。” “呵呵。”吴老九干笑一声。 心说,兄弟,听我的吧,准没错! 李武两家为了一个皇位争斗了几十年,死了无数人,那小小子才是特么的最后赢家啊! 。 第五零五章 连环坑 李隆基,相王李旦第三子。 吴宁对他极是看重,一来,是老九知道一些武崇训不知道的内幕;二来,则就是对历史的认知了。 这小子算是从李武两家的刀山火海里杀出来,最后连步步为营的太平公主都栽在他手里,可见一斑。 此时,吴宁有些意外的看着武崇训。 按理来说,李隆基现在只有十六岁,尚在伏蜇之时,萌公子不重视这个人才是正常,可他却已经意识到李隆基的潜在危险,倒是新鲜了。 “咱们先不说李隆基在我这里为什么重要,倒是你是怎么看出他不简单的呢?” 吴宁玩味着,反问武崇训。 只见萌公子一撇嘴,有几分嘚瑟道:“这不是很明显吗?能在老奶奶那儿得到宠爱的孙辈可不多。” “我算一个,而最得老奶奶喜欢的,却是他李隆基!” “你想想看,本公子这么乖巧,心眼儿这么多,都比不上他李隆基,他要是个简单人物才怪!!” “”吴宁一阵无语。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妒忌呢? 不过,萌公子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想入老奶奶的法眼,确实不容易。 可不是光会卖萌就行的,还必需得有些让老奶奶认可的过人之处。 且李家人,不论是李旦也好,李显也罢,因为老太太姓武的关系,也就近两年才重新拿回一点皇室的尊严,以往都是要夹着尾巴做人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李隆基能跳出李武两家的约束,还能得到老太太的赏识,那就更不容易了。 此时,武崇训沉吟着,良久方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盯上他。不过,想动他,不太容易。” 直视吴宁,“尤其是现在!” 现在的时局,虽是武承嗣监国,看似武家胜出,可是老奶奶心思暧昧,看样子还是想把帝位给吴宁。 如果在这个时候,吴宁把矛头对准了李家人,无疑在老太太那里是减分的。 怎么着?我还没死呢,你就一边算计武家,一边算计李家?那将来她不在了,李武两家还能有活人吗? 武崇训好心提醒:“九哥,要不就算了,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大威胁,先放放吧!” 不想,吴宁摇头,“放不了!于公于私,他都惹上咱们了。” “啊?”武崇训不解,“他惹咱们?不能吧?” 没听说李隆基和吴老九有什么过节啊? 面皮抽抽,“他得多想不开,敢来惹你啊?” 吴宁道,“他倒没惹我。不过,惹了我的朋友。” 武崇训追问:“谁啊?” 只见吴宁一笑,“重润的事,是他背后推的手。” “什么!?” 武崇训整个人呆在当场,一阵心惊肉跳。 “李重润的事儿是,是是他!?” 李重润,也就是李显的长子。小的时候,和李裹儿一起,与吴宁、吴启他们泡在一起的那个李重润。 不说和吴宁他们亲如兄弟,可也算是交情非浅了。 但是,如果吴宁今天不提的话,可能连武崇训都要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了。 原因很简单,李重润刚随李显回京不久就出了一次大事儿,之后被李显幽禁在府中,再也没放出来过。 以至于吴宁入京两三年了,一直没和李重润见过面。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当年,李显一家从房州回京,算是一朝显贵,家中的几个孩子,李裹儿、李重润、李重俊等也算是从苦难中得以解脱,一时欢脱,在京中玩疯了。 像是李裹儿现在的脾气,也正是那时惯出来的。 可是,李裹儿只能算是顽皮,最多干点纵马于市、仗势欺人的小把戏,没触碰什么禁忌。 但李重润就不行了,一回京就整日花天酒地,不思上进。且到处宣扬,他爹李显马上就要封皇太子了,他做为长子长孙,将来就是皇太孙,以后还要继承大位的。 更是每天引朋唤友,招摇过市。 这事当时在神者传的沸沸扬扬,甚至传到了老奶奶耳朵里。 你想想,武则天听了能高兴吗? 还是那句话,老奶奶可还在呢,还是大周的女皇,你一个李唐的宗室,天天说要做老太太的位子,不宰了你,算是仁慈了。 于是,老太太亲自下旨,把李重润叫到宫里一顿臭骂,罚其在府中思罪三月。 虽然只有三个月,可是把李显吓了个半死,他可是刚从悬崖边儿上逃回来的人啊! 干脆,也别三月了,直接把李重润幽禁,从此不得再出府门,更不能再见什么狐朋狗友。 其实呢,很多知悉内情的人都明白,李重润可没有坊间传的那般不堪。他比李裹儿还要收敛,什么引朋唤友、大嘴胡说,更是没影儿的事儿。 也不知道怎么的,传来传去,就传成了那个样子,甚至到了老太太耳朵里。 只能说,李重润倒霉。 这事儿武崇训也想过,也觉得蹊跷,可他最多把这事儿往武承嗣、武攸宁兄弟身上靠一靠,是绝想不到,那些风传会是李隆基使的手段。 “不是,他为什么啊?他为什么要构陷重润呢?” 吴宁摊手,“为什么?你不是已经说了吗?” “小辈之中,能得陛下恩宠,又极有能力的,除了你和他,就只有重润了。” “你爹是武三思,他动不了,也不敢动。但重润不一样,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足以让他永无翻身之地。” “靠!!” 萌公子直接爆了粗口,满脸惊骇。 “那时那时的李隆基可只有十二三岁啊!要真是他干的,那也太可怕了吧!?” “呵呵。” 吴宁干笑,心说,他要是不可怕,将来也不会把李武两家有点威胁的都一一干掉,自己当了皇帝了。 “可是”武崇训皱着眉,“就算是他干的,你现在动他也不是时机啊,除非” 眼神放亮地看向吴宁,“除非九哥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 见吴宁含笑点头,承认早有计划,武崇训登时释然,“干他!那就干他!!” “奶奶的,敢动裹儿妹子的兄长,还留着他做甚?” 一屁股挪到吴宁身边,“说说,你有什么好法子办他?告诉本公子,本公子替你出手。” 吴宁看着他,心说,这货变得倒快。 “办法很简单,让他自己露出马脚,不用你出手。” “而且而且你萌公子是有大智慧的人,这等小事让你去做,岂不是大才小用?” “有更重要的任务给你!” “嗯?” 武崇训皱眉,“吴老九夸我了?还说我有大智慧?特么他一个心眼儿比蜂窝还密实的妖孽,说别人有大智慧!?”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瘆得荒呢? 心说不妙,“什,什么任务?” 吴宁也不扭捏,“帮我去一趟荆湖一带。” “去干嘛?” “去找一个人?” “找人?你们长路镖局手眼通天,让我去找人?” “这个人比较特殊,我的人一出去就会被盯上,你去不会引人注意。” “谁啊?” 只见吴宁凝重道:“我四伯吴长路!” 吴长路还活着,而且杀了武延秀,这件事前一段时间在京城震动极大,对吴宁、吴启等人的震动也是极大的。 吴宁甚至让孟道长亲自跑了一趟,可惜等孟苍生到的时候,吴长路已经走了,不知所踪。 这事儿处处透着古怪。 按理来说,吴长路就算不在都老峰,以长路镖局的耳目,那么大一帮人也不可能找不到行踪。 除非是,吴长路刻意地避开了长路镖局。 但是,这又说不通。 他怎么可能避开吴家人? 况且,吴长路这么多年不和吴宁联系,说明他根本不知道长路镖局是吴家人的。 那他为什么还要避开?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诱使吴长路他们避开长路镖局。 而孟苍生在都老峰附近的苗寨,也印证了这一点。 就在吴长路等人离开都老峰远遁了前一天,曾经有一个道士路过苗寨,上了都老峰。 这使得吴宁第一反应就是——肖老道。 是肖老道去把吴长路等人接走了,这才使他找不到人。 “你让我去找你四伯?” 武崇训有点牙疼,这个弯子绕的有点大了吧? “对!就是你!”吴宁肯定点头。 “长路镖局已经摆在了明面上,吴家人只要一出去,就会被对面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我只能找一个信得过的外人去帮我办这件事。” “” 萌公子听完,揉着眉心,作痛苦状,“我说吴老九,你特么早就算计好的吧?” “利用我,把我爹支出京。然后本公子就能踏踏实实的给你卖命,去帮你办吴家当年的案子。” 吴宁闻言笑骂:“废什么话,就说去还是不去!?” “去!干嘛不去!” 萌公子吐槽归吐槽,但答应的也快,这是他现在最好的去处。 武三思刚发配到凉州,他现在留在京城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不如出去散散心,顺道帮吴老九把事儿办了,证明自己可不是只会卖萌的公子哥。 况且 武崇训眼珠子一转,“我去可以,但你得派个人陪我一起去!” 吴宁无语,登时拔高声调,“派个人我还用你去干什么!?不是说了吗,我的人一出去” “你先别急。”萌公子劝着。 “第一,你四伯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我怎么找?” “第二,就算我找着了,我是武三思的儿子,说破大天,你四伯能信得过我吗?那还不大仇得见,直接把本公子咔嚓了?” “第三,我要的这个人,肯定不会引起外人注意,万无一失。” 吴宁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哈! “那你要谁啊?” “嘿嘿。”萌公子一乐,“吴巧儿!” “嘎!?” 吴宁差点没噎死,他特么还真会选。 眯缝着眸子看了武崇训老半天,心说,这货什么意思?怎么还惦记起咱妹子来了? 况且,巧儿真的能不引起注意吗?不见得吧? 但转念一想,其实让武崇训去也不是十分周全,他这么大的身份跑到荆湖去,本身就有点招摇。 算了! 吴宁一咬牙,给!! 不过 暗自阴笑,“行,就让巧儿与你同行!” “不过,我妹子和你上路我不放心,索幸再给你一个人,护你们周全。” 武崇训一愣,他没想到吴老九答应得这么利索,“谁啊?” “呵呵,虎子。” “虎” 武崇训登时傻眼,就那护妹狂魔? 萌公子苦着脸,“九哥要不我还是帮你琢磨琢磨李隆基吧” “李隆基?”吴宁笑着起身,“李隆基你就别操心了。” 走到武崇训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我四伯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说着,就要往厅外走。 “唉唉?唉!!?”萌公子急了,“别走啊,咱这还没说完呢!” “你等会儿!”把吴宁拦住,“你跟重润都好到这个份上了吗?为了帮他出头,非要整李隆基?” 在武崇训看来,这有点过了。 要知道,就算当年在房州是旧识,可是这么多年没见了,早就物是人非。 况且,吴宁进京之后也没提过,更没见过李重润。 怎么就那么仗义,非帮他出头呢? “呵呵。”吴宁一笑,“还记得宋之问吗?” “记得啊!”萌公子呆呆点头,“不是让你给弄死了吗?” 吴宁道:“你知道宋之问是怎么和我结下梁子的吗?” “不知道。” “当年在房州,就是重润和我一起把宋之问一顿爆锤。”吴宁面有追忆,“他打起架来像个疯子!” “去!!” 武崇训无语,万没想到,他们小时候还有这样的过往。 “那我更不能走了。等你们爆锤李隆基的时候,本公子也得在!” “将来提及,也有一起锤过谁谁谁的说辞不是?” “滚!”吴宁笑骂,“老老实实办你的事儿去吧!” “哦,对了”吴宁走到门口,“怎么把巧儿从官宁坊弄出来,得你自己想办法。” “我”武崇训一时语塞,终道,“好办!!” “嗯。”吴老九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出了长宁郡王府。 ———————————— 吴宁出府,拐了个弯儿,没走几步就是楚王府,也就是李显的府宅。 在门前站定,抬头看了看门额,“劳烦通传,长宁郡王穆子究求见!” 迎门差役一听,是朝中红人长宁郡王,不敢怠慢,一路小跑着入府禀告。 没过多时,楚王李显、王妃韦氏亲自出门相迎,把吴宁迎到了府中。 “哎呀呀,什么风把长宁郡王吹到小王门内了?” 韦王妃亦是在旁附和,“若没记错,子究入京近三年,还是第一次登楚王府的门呢!来前也不派人知会一声,咱们也好早做准备不是?” 满脸笑意,柔声猜测,“这是来看裹儿的吧?” “这丫头,平时胡闹惯了,怕是又惹子究嫌弃了呢,子究莫与她一般见识!” 李显听闻,虽面上依旧喜笑颜开,可是心里却对王妃之言有所不快。 现在谁不知道,穆子究与太平不清不楚,韦氏这般说辞全然不顾,就好像好像恨不得把裹儿也推到穆子究怀里似的。 吴宁自然也听出韦氏的用意,却假装不懂,笑对夫妇二人道:“殿下、王妃见外了!” “其实早就该登门拜请,只是重担压身,无暇前来。” “是是是是”韦氏连连点头,“子究现在是陛下身边的红人,陛下多有倚重,抽不开身也是应当。” 又道:“我这就去把裹儿叫来,与子究一聚。有什么话啊,子究当面骂她便是。” 说完,真的要自己亲自去叫李裹儿。 吴宁忙道:“王妃莫急!子究此来,其实并不是见裹儿。” 夫妻二人一怔,全都僵在当场,“那子究这是” 李显脸色一下就白了,“是不是母皇有什么吩咐?” 他这是吓出毛病来了,生怕有什么祸事从天而降。 吴宁暗笑摇头,“非是陛下,而是子究想见一见重润公子,不知可否?” “重润!?” 二人更愣,“好端端的,见重润做甚?” 前几年李重润那个事儿,夫妇二人现在可还是心有余悸的。 “楚王莫急。”吴宁劝解,“直说吧,重润公子在府中思过已余三年,陛下觉得都是自家子孙,再大的过错也当是改了。” “日前与子究讲过,此国朝用人之季,重润赋闲在府,反而是罪过。让我来问问重润公子,可还有为朝效命之心?” “啊!?” 两夫妇听闻缘由,一阵狂喜。 先是愣在当场,等反应过来,又是连连点头,“有的有的!!” “陛下隆恩,我们这些做子孙的又怎会不知感孝!?” “来来来!”李显、韦氏连忙引路,“子究这边请,小王这就带你去看重润。” 一行三人,连仆使都没带,直奔后园李重润居所。 等到了地方,吴宁这才恍然,终于知道为什么不是把李重润叫过来,而是直接带他来。 这是让他看看,李重润是真的闭门思过啊! 准确地说,都不能叫思过,而是特么坐牢一样。 李重润现在,就住在后园一处偏僻平宅,院中一个使女丫鬟都看不见,又绝少装饰点缀,甚至院门都是锁着的。 平日里除了送食,一概不开。 李重润就是在这样的地方,被整整锁了三年。 吴宁心说,李显啊李显,这得把你吓成什么样儿?你才能对自己亲儿子下这么狠的手啊? 李重润看到吴宁也是一愣,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装作不认识,等着李显引荐。 而两方见礼之后,李显夫妇又迫不及待地把吴宁的来意与李重润说了一遍。 之后,便笑呵呵地站在一旁,大有看着两人详谈的架势。 此时,吴宁没法说什么,李重润却是苦笑着连连给李显使眼色。 见父亲大人视而不见,只得明说,“父亲大人,长宁郡王来府一趟,您看是不是该准备” “准备一宴?” “哦哦哦!!”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两公母哪里还呆得下去,只得恍然点头,“你看这事儿弄的,小王这就去准备!” “对对!!”韦氏也道,“我去看看裹儿在做甚,一会儿叫来与子究相见!” 她到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这事儿。 又是赢得了李显不喜的白眼。 二人退出李重润的宅院,李显终忍不住,不悦道:“你这妇人,好不懂事,总提什么裹儿做甚!?” “他穆子究现在是太平的面首,传将出去,让太平不喜且不多说,这姑侄二人争一个男人,让本王的脸面往哪搁!?” “我不懂事!?”韦氏一改之前的贤惠模样,“你个温吞蔫货懂什么!?” “穆子究如今权势滔天,武承嗣专权都没能动他分毫。又如此年轻,将来老太太一走,还不知道他在朝中能红火多少年呢!” “裹儿要是招了这么一个驸马,那不管谁干皇帝,咱家就都有了着落。” “且此人多智多谋,若得他相助,这个皇位你来坐也不是不可能!!” 怒瞪杏眼:“什么太平!?那个小寡妇人老色衰的,比得上咱家裹儿?” “再说了,就算姑侄争一个男人又怎么了?只要这个男人能帮咱们,别说是争,就是都睡了,又能怎样?你们老李家这种事干的少了!?” “你”李显气的不轻,可又无从反驳,“怎么越说越不像话!?” “什么叫本宫不像话!?”韦氏气势更盛。 “你愿意回房州过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你自己去,本宫可一天都不想回去了!” “好好好”李显说不过她,“由你!总行了吧!?” 在他心里,那些年对妻儿的亏欠亦是一个解不开的心结,否则也不会纵容李裹儿与韦氏越加的跋扈。 ———————— 外面的两公母说了什么,吴宁和李重润不得而知。里面的两个人,却是四目无言。 良久,李重润终于开口,“大恩不言谢,这次算我李重润呈了九郎的一个大情!” 这宅中幽禁的日子,李重润也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而当李显说出吴宁来意的来候,李重润第一反应就是,吴宁在老太太面前帮他说话了。 否则,以武则天的狠绝,是想不起他这个失宠的孙儿的。 对于李重润的话,吴宁摇了摇手,“咱们兄弟说这些,远了!” 李重润点头,“也是!” “咱们可是一起下河摸过鱼,一起河边打过架的玩伴。” 吴宁笑了,“亏你还记得,那就别说无用客套的话了。” 接下来,二人多年未见,把当年在房州,在下山坳,在一同出游路上干过的那些荒唐事儿一一回忆,笑声未断。 足足聊了一个多时辰,这才说到正事儿。 李重润先道:“说吧,九郎准备让我去哪儿?” 之后又补充一句:“去哪儿都行,哪怕不是最用人的东南沿海和城乡改造,哪怕是跟着武载德去吐蕃都行,反正长安我是一天都不想多呆了!” 他虽幽禁在家,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家仆来送饭打扫,他也会问一问时局。包括裹儿,以及一众弟弟来看他,也会与他说说朝中八卦。 在他分析,吴宁这个时候能把他从家里捞出去,多半是因为朝庭确实正是用人之季。 解救钱荒的几大政方,哪一处都需大量官员。 而出京也是他最好的选择,可以暂时远离这个事非之地。 但是,李重润没想到,吴宁哪儿也不让他去。 “礼部侍郎。” 吴宁看着李重润,“你暂且在这个位置熟悉熟悉朝中事务,等过一段时间,陛下另有它用。” “礼部侍郎?” 李重润意外地看着吴宁,“这个职务是不是欠妥?” 不是吴宁安排的礼部侍郎李重润不满意,而是洽洽相反,这个职务太高了。 京官,有实权,且地位不低。 更重要的是,普通官员当职还好,可宗室成员出任此职意义就不一样了,一般日后不是为相,就是要封王的。 “不好吧”李重润摇头,“之前的事余波未去,出这个职,于你于我会有麻烦。” 吴宁则道:“安心上任便是,要是没有麻烦,那这个侍郎倒是白做了。” “嗯?”李重润皱眉,“什么意思?九郎另有用意?” “当然另有用意!”吴宁点头,“你之前的那个亏不能白吃,若不找回场子,就真当咱们兄弟好欺不成?” “你”李重润愣了愣,随之释然。 露出笑意,“也对!!” “若真吃了哑巴亏,他李隆基还真当我李重润是吃素的!” 吴宁一挑眉,看来,李重润这些年也没荒废啊! 吴宁知道是李隆基干的,一是他知道一些历史走向;二是他眼线众多,包括相王府,李隆基身边。 可李重润就关在房里,也能想通是谁害了他,足见其本事了。 笑言道:“他当年十二三岁就那么忌惮于你,暗使手段。如今你不但无事,还出任礼部,你说,他会沉得住气吗?” 李重润戏谑,“难!任他再多智,也强不过你吴老九!!” “哈哈哈哈!!” 二人相视大笑,坐等李隆基自己送上门来。 “诶???”笑罢之后,李重润才反应过来,“礼部侍郎?” “现在的礼部侍郎不是吴老十吗?我去了,他去哪儿?” 吴宁笑意更深,“他啊另有安排!” —————————————— 晚间,吴老十哼着小调回到王府。 一进正厅,就见吴宁在堂上坐着,闭目养神。 登时把轻浮曲子憋了回去,脚步放轻,准备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 对于吴老九,吴老十真是一点招儿都没有。 斗又斗不过,说也说不过。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我!? 吴大公子都想好了,咱给他来一个“非暴力不抵抗运动”。 咱也不跟你斗,也不跟你吵,反正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干的好不好另说。 你说咋地就咋地,心里认不认同另说。 反正我就这样儿了,你要敢把这诺大的天下交给我这个二世祖,那是你心大,怪不得本少爷了吧? 吴老十断定,只要这么消极怠工一段时间,吴老九自己就该琢磨了,他吴启到底合不合适。 “回来了啊?” 眼看就要越过厅了,可惜还是没躲过去。 吴宁阴不阴阳不阳的一句,生把吴大公子叫住了。 “嘿嘿。”吴启只得又回来,“回来了。” “嗯。”吴宁还是眼皮不抬,“怎么样啊,今天忙吗?” “嗨!”吴大公子干脆坐了下来,“礼部你又不是不知道,就那样儿,半死不活。” “哦。”吴宁应着。 突然来了一句,“今天我去看重润了。” 吴启一怔,第一反应就是,“他怎么样?过的好吗?” “不好,李显把他锁了三年。” “唉!”吴启听闻,一阵唏嘘,正色道,“想想当年,咱们玩得多疯,怎么就让他摊上这么个破事儿!” “过去了!”吴宁睁开眼,“陛下明天就会下旨,起用重润了。” “你帮着弄的?”吴老十第一反应就是,吴宁帮着说话了。 吴宁点头,“我弄的。” “早就该弄了!”吴启嫌弃地瞥了一眼吴宁,“好,咱们兄弟又多了一头。” “哦,对了,老太太把他安排哪儿去了?是不是出京?” “不是,礼部侍郎。” “哦”吴启应着,“和我一样?不过,也挺好,礼部清闲” 可是,马上反应过来。 什么叫和我一样?特么礼部就一个侍郎,他当上了,本公子干嘛去? “不对啊,他当礼部侍郎,那我呢?” “你??”吴宁无神的双目之中终于有了神彩,“你当然不能再干礼部侍郎喽!” 吴启有点懵,“那我干啥去?” 吴宁道:“陛下有意让你随武载德去吐蕃,执掌吐蕃军政务,你觉得怎么样!?” “哦去!!!” 吴启听到这儿,腾的就蹿了起来。 “不怎么样!!” 瞪着一双牛眼,看着吴宁,“诶?诶诶!!!” “吴老九,咱们不是说好的吗?兄弟阋墙的事,再也不干了。” “你特么玩我啊!?吐,吐吐吐吐蕃!?” 想他吴启风流倜傥,名满京师,家有贤淑美妾,外有上官小婉这样的才女眉目传情,长安城中大大小小的名楼花馆、美姬娇娘,哪个不奉他穆子期为男神般的存在。 吐蕃? 你特么让老子去吐蕃!?闹呢啊!? “不去!”吴大公子一甩脸子,“那特么是人呆的地方吗!?” “怎么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了?”吴宁皮笑肉不笑,“人家武载德去得,大周官兵去得,吐蕃百万良农去得,怎么你吴老十就去不得呢?” “哦”吴宁夸张又道,“也是” “你要是去了,就是武载德的下属。以你的身份,还有武载德武家人的身份,能让你过得舒服才怪。” “想来必是处处刁难啊!” “你!!!”把吴启气的啊,说都不会话了。 特么你这是在劝我?我听着怎么像是拱火啊? “吴老九,你还别激我!”吴启梗着脖子,“本公子明告诉你,不去就是不去!而且,还真就和武载德一点关系都没有。” “区区一个武家人,还难不倒本公子!” 吴宁乐了:“那你就去呗!” “我”吴启卡住,“我不去!不上你的狗当!” “呵呵,不去也得去!”吴宁板脸,“这事老太太已经点头了。” “不是”吴启软了下来,扑到吴宁身上,“哥啊,你还是我亲哥吗?” 吴宁道:“亲哥不亲哥的,我不知道。但是你亲娘点了头,是你亲娘让你去的,与我何干?” “” 吴启傻眼了,他就闹不明白了,“这是为个啥啊?小爷在长安花天酒地的不好吗?非把我送吐蕃去?” 他哪知道,今天他吴启可不是唯一被吴宁坑的。 先是萌公子,然后是李重润,现在是他吴启,都中了吴老九的连环坑。 。 第五零六章 拉偏架 吴大公子想破头也想不通,怎么就把他发配到吐蕃去了? 这特么也太现实了吧?刚在老太太和吴老九面前说完他不想当皇帝,这就卸磨杀驴了?这就斩断因果,彻底边缘化了? 可不管吴老十怎么想,此事已成定局,绝无转圜余地。 吴启唯一能做的就是,准备准备....卷铺盖卷儿滚蛋吧! .... 不过,话说回来,不光吴老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事实上,京中近期的文武任免确实让人有些看不懂,尤其是上层的调动。 首先,武承嗣稀里糊涂地入主东宫,这就不用说了。 穆子究江湖出身,短短两三年的光景,一路飞蹿,掌管大周财权,甚至还混了个郡王之尊,也说得过去。 沿海和城乡并造的两个肥缺都入了武攸宁、武攸暨兄弟手中,也还能接受。 可是,当朝红人武三思,突然被发配到了凉州边陲,这是什么鬼? 武氏一族中最有能力、文武全才的武载德,还有长宁郡王的亲弟弟穆子期,发配到了吐蕃苦荒之地,又是什么鬼? 更离谱的是,楚王府的大世子李重润在家里憋了三年,一出来就接替穆子期,成了礼部侍郎,这特么是什么鬼? 看不懂,当真是看不懂啊! 但是,看不懂也没办法,皇命已出,不得不从。 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如今国家危难,谁有异议也没用。 最先离京的,是武攸宁、武攸暨兄弟。 这哥俩得了肥差,离京自无怨言。不出三日,便各自启程赴任了。 然后是武三思。 梁王殿下显然倍受打击,走的是戚戚落落。除了两个儿子,还是武氏一门中与之亲近的边缘人物,再无人相送。 听说,武三思走的时候,凝望长安繁华良久,方长叹而去。 也不知叹的是世态炎凉,还是归期无定。 ...... 武三思走了,紧接着就应该是武载德和穆子期了。 武载德还好,平心接旨,细致准备,大有在吐蕃长驻,大干一番之势。 可是穆子期.....就没那么消停了。 这哥们儿好像是一个子就开窍了,不是让我滚蛋吗?那好吧,反正已经是吐蕃了,不可能再坏了吧? 那就.....作吧! 吴大公子也想明白了,吴老九想出来的损招儿用在他身上,肯定就没什么好事儿,再加上一个老太太,这一老一少两个“阴人”,更不是什么好事儿,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反正本公子就是不想当皇帝,反正本公子就想逍遥快活,那索性就把姿态做到底。 咱就让你看看,当皇帝我肯定不是那块料,便是当纨绔.....我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吴老十先是以即将卸任礼部侍郎的身份,直接给监国太子,还有老太太,分别上了一道奏章。 大概意思就是:臣下这可是要走了啊,此去千里万里,能不能回来可就不一定了,太子和女皇一定要保重身体啊,等着臣回来! 另外,两位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要嘱咐的吗?要托臣“带”过去的吗? 毕竟吐蕃那破地方太远、太偏、太穷,您二位现在要是不交代,万一臣死在那边儿,可就想交代都来不及了。 结果,武承嗣一看,哦操,新鲜哈!这特么是....是跟本太子要钱、要粮、要女人呗? 你看看那奏章上写的,就好像他要是不给点啥,这货到地方就得饿死似的。 武承嗣一琢磨,虽说他是穆子究的弟弟,可是吐蕃....算了,还有没有点同情心了? 给! 对于武太子来说,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这些身外之物。 于是,武太子大手一挥,自掏腰包,给吴老十置办了送别之礼。 而老太太那边更不用说,看着吴启字里行间的那份凄苦,老太太铁疙瘩一般的心肠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好吧,主要还是吴启这货的文笔太好了,不愧是状元出身。 于是,武则天把上官小婉叫到身边,“你去办一下,给启儿....选四十宫人使女随行。” 上官小婉一听,不由一愣,斟酌再三,“陛下....这...这不合规矩。” 哪有一个侍郎出京,皇帝送四十个宫里人的?他是亲儿子这个事儿可还没公开呢! “要不.....”上官婉儿低声劝诱,“若陛下舍不得,大可收回成命,别放他出去了。” 武则天皱眉,似有动心。 可是,沉默良久,终还是摆手,“去吧,挑些可心、知冷热的机灵婢女。” “是.....” 上官小婉劝不动老太太,只得下去办事了。 ...... 吴老十搜刮完了太子和武则天,接下来那就简单多了。 先是去了账房,要从长路镖局的账上支二百斤——黄金! “二百斤?”账房都疯了,“爷,那可是三千多两金子,你要那么多钱干啥?” “废话!”吴启大眼珠子一瞪,“当然是花天酒地!!” “可这也......”账房为难,“这也太多了吧?” “给他吧!” 却是财神李文博进来了,一脸和善可亲,“九哥说了,老十要多少就给他带多少。” “你看看!”吴启一摊手,对着账房一脸这回你没话说的表情。 他却没看到,李文博在身后偷笑。 李文博现在心里想的是: 还三千两黄金?还花天酒地? 怎么带去的,你就得怎么带回来。吐蕃那地,李文博又不是没去过,有钱你得有地花才行。 搜刮完了账房,吴启觉得还不够,亲自理了个单子,派人送到太平公主府去了。 大意是“姐,要走了,还差点东西,你看看是不是给我置办置办?” 太平看罢,被气乐了,“这个憨货!刮地皮刮到本宫头上来了。” 一旁的高严福也不敢接话,只道:“那这单子....咱们给还是不给呢?” “给!” 太平把单子甩给高严福,“照单置办,一样不能不少!” 高严福有点为难,指着单子上的一项,“可是.....” 其它的那些吃喝用度、珠玉财帛倒还好说,但是上面赫然写着:“美婢二十、歌伎二十、舞姬二十。” 这着实让高严福有点哭笑不得,“老奴听闻,太子那边的送别之礼有美婢十人,陛下也赏了四十宫人,咱们再送去六十个.....” 老高接下来的话都不好意思说,这十公子要干嘛?累死在吐蕃不成? 只见太平似有深意的一声轻笑,“这小子用的那些小心思本宫还不知道?放心,自有人治他!” ...... 太平府上送回信儿来,一切按吴老十单子上置办。 吴大公子听完,愣了半天,这特么也行? 这么过分的要求,他自己都心里没底,咱公主殿下居然照单全收?不对啊,太平不像是惯孩子的家长啊? 可是,吴老十转头一想,如果这都可以....那是不是..... 还能更过分一点? 比如,摆了临别大宴啥的,把吴王府、长孙府、王府、郭府、杨府、李府、百家姓府,反正长安城里的勋贵统统搜刮一遍,再上路? 干了! 吴大公子想到哪就做到哪儿,赶紧命人写帖子,长安城里只要是叫得上名儿的当官的,有个爵位的贵族,必须给我挨家送到。 邀月楼包下来,送穆子期远赴吐蕃上任! 当然了,每张贴子里,吴老十把武则天、太子、太平公主,还有他“亲哥”穆子究,给他置办的东西都大概说了说。 意思很明显:太子和女皇都随份子了,你们看着办吧! 这下可是热闹了,别的不说,长安奴市,但凡是姿色尚佳的,母的,卖断货了。 大宴当天,邀月楼门庭若市,各家的车驾从街头排到街尾。 楼里更不用说,三品以下的官员门都进不去,只能在门外徘徊。 你要是个子爵、男爵,连座儿都捞不着。 实在是,连女皇、太子,还有太平公主都送礼了,上行下效,底下的人也得意思意思不是? 吴老十这个美啊,爽!! “成王殿下贺....备蜀锦二十匹、宝珠十斛........长安特产十轿!!” “庆国公贺.....备金瓜一对、如意一对、宝珠十斛......长安特产五轿!!” “吏部侍郎贺....备胡宝五车、骏马一匹、金瓜一对.....长安特产两轿!!” “相王、楚王等诸位李氏宗亲贺....备苏锦二十匹、西极宝马两匹、西域特产十轿!!!” “......” “......” “......” 楼下那叫一个热闹。 可是,楼上的一个包厢之中,却是气氛诡异。 孟苍生、吴老八皆是面若冰霜; 吴三虎懵懵懂懂,啥也不知道。 兰晴苦大愁深,自觉地位不保; 吴宁和太平公主则是面有邪笑,隐而不发; 武崇训在一个劲的灌自己酒; 李重润..... 嗯,重润公子都听傻了。 “乖乖!!”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吴宁,“老十这是....这是要把半个长安搬到吐蕃去不成?” 别看李重润也是楚王世子,可是这么送礼、收礼的,他是连听都没听过。 吴宁笑意更浓,看着李重润道:“何止半个长安?他去建个女儿国都不成问题。” 兰晴一听,脸色更白。 完了,去吐蕃吴老十不带着她,却带了那么多小浪蹄子,等十公子从吐蕃回来,哪还有她的地位? 求救般看向太平公主,意思明显,殿下,帮帮兰晴啊! 可是,太平无动于衷,低头把玩着邀月楼的茶碗。 这时,虎子憨憨地问了一句:“长安有啥特产啊?怎么还论轿抬的?” “噗!!!”一桌人都被他问乐了。 萌公子醉红着脸,拍了拍虎子的肩膀,“我的傻兄弟,论轿抬的,当然是人喽!” “人?”虎子还是不懂,甩开武崇训的手,“谁是你兄弟?”他对这货就没什么好印象。 不过,还是多问了一句:“长安特产是人?” “当然是人?”武崇训贼笑着,“这安城能有什么特产?当然就是美人嘛!!” “嘶!!!”虎子倒吸一口凉气,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这家十轿,那家五轿......这得有多少人啊? 蹦出一句:“用不了几年,十哥还不生回一个长路镖局来!?” 嘎!! 兰晴一听,直接翻了白眼,差点没晕过去。 “哈哈哈哈哈!” 众人见状,哈哈大笑,气氛有缓。 唯独孟道爷,依旧愁眉不展,小声对吴宁道:“老十这么闹下去,不会出事?” 吴宁摇头,“放心吧,他就是奔着出事去的!” “嗯?”道爷有点不懂了。 只闻吴宁道:“他这是做给所有人看,也是想断了老太太和我的后路。” 今天这一出闹下来,以后就算他是武则天亲生的事情大白天下,可谁还敢再拥他为储君? “可惜啊!”吴宁看着楼下长叹,“老十还是太天真了。” 正说着,包厢的排门哐的一声被推开。 众人回头,不由一愣,门外站的是上官小婉。 上官婉儿此时面若冰霜,一对秀目刀子一般直瞪吴宁。 看的吴宁有点发毛,心说,老十自己作出来那么多美人儿,你特么瞪我干啥? 嘴上却道:“上官才人不在楼下帮着支应,怎么有空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上官婉儿不答,迈步进了包厢。 先是扫看全场,发现李重润这个生人在,忽的面容一轻,对李重润微微一拂,“原来楚王世子也在,婉儿有礼了!” 李重润连忙回礼,却是不见什么别的反应。 上官小婉微微皱眉,心说,这个李重润怎么这般无眼? 她的话外之意,有点眼色的人都听得出来,就是这屋里别人在这儿,她都意料得到,唯独没料到你也在。也就是说,你是外人。有些话当着你不好说,先出去。 可李重润就跟没听懂一样,就往那儿一杵。 没办法,上官婉儿只得明示,“楚王世子可否暂且回避片刻?婉儿有些话想单独与子究先生谈。” “不必了!” 吴宁抢在李重润开口之前,拦下了上官小婉的话头。 一边示意李重润坐下,一边道:“重润是自己人,无需避嫌。” “......” 上官婉儿怔了怔,第一反应就是,好好打量了李重润一番。 她可从未听说,禁足三年有余的楚王世子,居然和吴老九有这么深的交情,居然毫不忌讳? 但是,不管怎么说,吴宁既然不怕,那她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也不客气,直接到吴宁身边坐下。 目光渐冷,“吴老九,你好狠啊!” 张嘴就是质问,丝毫不留余地。 吴宁闻罢,又乐了,“上官才人,此话从何说起?” 只闻上官婉儿低吼,“他是你弟弟,你怎忍心把他送到吐蕃去!?” “......” 众人恍然,就说一向寡淡的上官小婉怎么这么大气性,原来是为情郎伸冤来的。 太平看着上官婉儿侧颜,笑意更浓。心说,小婉看来是动了真情,否则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吴宁。 生怕事情闹不大的在一旁点火,“婉儿说的对,本宫支持你!” 上官婉儿对太平点了点头后,继续瞪着吴宁。 虽然有些话她说不合适,可是眼见吴启明日就要启程,她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冷声继续道:“你当知陛下是何心意,若不是他淡薄权势,与陛下据理力争,大周皇位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觊觎!” “他视你为兄长,你怎么可以冷血至此,把他送到那种地方去!?” 吴宁无语,“上官才人,你是不是搞错了?是陛下之意,让老十去吐蕃,这事好像和我没太大关系吧?” “陛下!?” 上官婉儿冷哼一声,这等托词怎能诓骗于她? “大家都是聪明人,你吴老九这话能骗得了谁?” “真的吗?”吴宁气乐了,“大家....真的都是聪明人吗?” 言外之意,我是个聪明人没错,可是你上官婉儿好像脑袋不那么灵光吧? “你!!!” 上官婉儿气啊,说不过他,还干不掉他。 “你别得意,陛下可还没有最后做出决定,你.....不一定会赢!” “错!!”吴宁脸色冷了下来。 不能让上官婉儿再嚷嚷了,特么声再大点儿,楼下都听得见了。 肃然看着上官婉儿,“陛下已经做出了决定!” “......” 上官婉儿一愣,“什,什么意思?” “哦去....”吴宁彻底无语了。 按理来说,以上官婉儿的敏锐,不应该看不出什么。只能说,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笨的! 俩手一摊,对众人道:“我跟她没法沟通,你们谁和她说说,陛下到底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决定!” 上官婉儿也是懵的,低头细思,有点心虚,难道...我真的漏掉了什么吗? “还是我来说吧!”接话的是李重润。 他和上官婉儿不熟,不怕得罪她。 “上官才人,难道你不觉得,无论从哪个方面去想,吐蕃都是老十最好的去处吗?” “最好的去处?”上官婉儿反问,恕她不敢认同,“哪里好?” 李重润道:“上官才人莫急,咱们可以细细剖析。” “首先,上官才人对于吴家兄弟多少也有了解,老十自小就被吴家捧着养,无论长辈,还是同辈都极尽呵护。哪怕吴家事逢大难,九哥等一众兄弟卧薪尝胆,只图一报家仇的时候,老十也是闲窗捧书,不曾耗费半点心神。” “这才养成了他闲散风流的性子。” 上官婉儿暗自点头,确实如此。 吴家兄弟把吴启保护的太好了,细数之下,包括吴宁在内,吴家的那几兄弟哪一个不是阴阴沉沉,显见笑容,唯独吴启..... “可这和让吐蕃受罪,有何关联?” 李重润道:“上官才人不觉得吴启被惯坏了吗?连基业传承都可以说弃就弃。不觉得他应该被放出去,看看真实的天下,经历世态炎凉,感受一下历练之苦吗?” “......”上官婉儿一时竟无言以对。 只闻李重润继续道:“这只是其一!” “其二,吐蕃奴制新废,大周初得万里疆域,一切的皇恩、政方未得实施,正是百废待兴、万物祈春之时!” “是最艰难、也是最考验能力、最磨练本事的地方!” “老十若在吐蕃有所建树,对他在朝中地位能起到多大的影响?我想,上官才人不用重润多言吧!” “......” 上官婉儿这回已经开始由衷点头,这么说来,吴启去吐蕃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但心中仍有疑虑,“可是,这些和陛下做出了决定,似乎没有太大的关联吧!” 转向吴宁,“你的意思是,你和陛下在有意培养吴启?那武载德呢?武载德也去了吐蕃,若用你的言辞,那也可以说陛下在培养武载德,难道陛下也有意让武载德承接皇位!?” 这一切说来太过牵强,上官婉儿太知道吴宁的本事,潜意识里防着他,不被他忽悠。 这回不用李重润开口,吴宁亲自答他。 “正因为武载德去了吐蕃,吴启才更要去吐蕃,这就是其三!” “嗯?”上官婉儿再次皱眉,“什么意思?老十是去制衡武载德?去盯着他?” “错!”吴宁道,“武载德不用派人去看着。老太太也不是你所说,有意培养武载德,而是.....” “而是老太太在替吴启培养武载德。” “!!!!” 上官小婉心中一惊。似是抓住了什么。 不等她想通,吴宁已经替她解答,“老太太终究是姓武的,就算她最后不传位武家,也不希望武家人在她身后之时太过凄惨。” “况且,武氏一门这数十年间在朝中深耕细作,权势甚大,非是说拔就拔得了的。” “将来新皇上位,终究还是要有武家人留在朝堂上,终究还要保武氏一脉几分安宁。” “上官才人....还不明白吗?” 吴宁直视上官婉儿,“武载德,就是老太太留给将来的一个可用之才,也是她为武家从新皇那里讨来的一张....” “护身符!” “所以.....”上官婉儿惊愕难明,“所以老十就是......” “就是陛下的决定!?” “对!”吴宁点头,终于和这个傻婆娘掰扯清楚了。 吴宁也是奇怪了,你说你来找我兴什么师问什么罪?你现在应该纠结的是,吴老十带这么多美女走,回来还能不能记着你这个寡淡才女了吗? 结果,一点没错,吴宁这吐槽还没吐槽完,终于明白原委的上官小婉看着楼下左右腾挪的吴老十,立马变了立场。 “哼!!!” “莺莺燕燕,呼来喝去,像什么样子!” 然后,水袖一甩,傲娇地起身就走。 好吧,上官小婉是没脸呆下去了,连李重润都看的通透,她这个大周女相居然没看出来,传出去人都不要做了。 “咯咯咯咯....” 上官婉儿一走,太平公主媚笑连连对着兰晴调侃,“本宫说什么来着?叫你不要急嘛,能治他的人这不就来了?” 兰晴听闻,面胜桃花,羞愧的低下了头。 而太平公主也不与她多言,转向吴宁。 “说点正经事,本宫听说,你要把崇训也支使出京?” 吴宁点,“帮我办点私事。” 太平挑眉,瞬间明了:“吴长路?”吴长路的事她是知道的,也帮吴宁想过办法。可惜没办法!他的公主府,似乎也被人盯死了!一有动静外面就完知道了。 “能行吗?崇训恐怕也很显眼。” 吴宁耸肩,“说不准,总要试试吧?” “况且....况且咱们萌公子已经打了包票,说他有办法不引人注意地溜到荆湖去。” “什么办法?”太平好奇,赶紧转头看向武崇训,“跟姑母说!” 话还没说完,却是愣住了,“武崇训呢?” 包厢里哪里还有武崇训的影子? “刚才还在这自斟自饮的啊?” 虎子、吴老八等人也是一愣,刚刚光顾着看上官婉儿被数落来着,倒是没注意萌公子跑哪儿去了。 唯有孟苍生分神有术,指着楼下道,“那不是在那儿?” 众人一看,更是迷糊,“他跑门口干什么去?” 只见萌公子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擎着酒杯,见人就往身上搭,举着杯子就要干杯。 “怎么喝成这个熊样?”太平皱眉。 萌公子长这么大,太平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道爷接话,可能是他爹出京,他心里难受吧? 难受? 吴宁心说,难受个鬼!武三思被踢出京,就是他这个亲儿子干的好事儿,他难受个屁! 皱眉细思,总觉得哪里不对。 正想着,只见大周太子武承嗣殿下的车辇到了邀月楼前。 太子殿下不但酬了礼,还很给面子的亲自来给吴老十送行。 吴宁一看他来的,心里咯噔一声,“不好!!!” 指向道爷:“快!快去拦住崇训!” 孟道爷愣了一下神,也反应过来,身形一纵,直接从二楼翻了下去。 但是,已经晚了。 只见萌公子一看武承嗣来了,猛的眼珠子一立,怒发冲冠凭栏.... 不对!气冲三花,血灌七窍。 “武武武武武....武腾(承)戏(嗣)!” “你你你你你....捏(你)个腌臜老儿!!” “没没没....没**儿的老老老王八蛋!!” “坑坑坑坑,坑..害我我爹!” 萌公子画着猫步儿,一边朝武承嗣逼近,一边破口大骂。 “他娘的....老虎....老...老虎....” “诶?.....老虎什么来着.....九哥?” “对......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哈喽K蹄!?” 五迷三道,嘴里的话也就听个大概。 “打个你个老**!!!!” 猛的抡圆了膀子,手里的酒壶唔的一声就飞了出去。 武承嗣出门没看黄历,哪想到武崇训竟敢如此放肆? 旁边护卫也没防备,一酒壶闷下去。 “啊!!!” 太子殿下怪叫一声,就捂起了眉角。眨眼间,殷红鲜血就顺着指缝淌了出来。 邀月楼前的大小官员、皇亲贵胄,都特么看傻了。 “哦操!!!” 吴宁也蹦了起来,差点也随着孟苍生从二楼蹦下去。 “这货手挺黑啊!” “快!!” 急急吩咐吴老八和虎子,还有楼下的道爷,“快去拉架!!” 吴老八和虎子二话不说,直接也从楼上跳了下去。 跑出两步,虎子又停下来了,回头问他九哥,“咋拉啊?有太子近卫呢!” 此时,太子的卫队已经冲了上来,眼瞅着就要把萌公子拿下。 看样子是打不起来了,也不用虎子他们去拉架啊! “废话!!”吴老九能被这肥虎气死。 “当然是拉偏架,崇训要是少一根汗毛,我饶不了你!” “......” “......” 虎子身边不是没人,一些楼里的官员听去,也是一翻白眼。 心说,这叫什么话?拉偏架.....咱能低调点不? “哦!!”虎子可不管那么多,懂了。 憋足一口气,“开!!!” 大象一般冲了起来,配合吴老八和道爷,门前众人瞬间被撞的七拧八歪。 “保护太子!!!捉拿罪首!!!” 虎子一边嚎叫,一边冲。 太子近卫开始还有点慌,什么东西?直冲而来? 可是一听说辞,一看来人,瞬间安心。 可是!!! 啊..... 安心的有点早,还没感觉怎么回事儿,两三个侍卫就飞了起来。 大象撞的。 侍卫差点骂娘,特么的!长眼睛了吗?捉拿武崇训,你连我一起撞干啥? 虎子心说,老子撞的就是你! 把身边的侍卫撞开,捞起萌公子往肩上一扛,“闲人避让!误伤不赔!!!” 说完,吴老八,道爷、虎子,扛起已经“醉”的不醒人事的武崇训,冲出人群就跑啊,眨眼.....没影儿了。 武承嗣捂着破相的脸,眼泪和血水一起下来了。 日你哟,你们特么是抓人,还是救人啊? ...... —————————— 谁也没想到,本来穆子期导演的一场出京闹剧,眨眼间就成了武崇训和太子之间的闹剧。 萌公子最后,当然是被虎子他们送回了梁王府。 然后,太子当街受伤,自然不能罢休。一下午的时间,大理寺、宗正寺、万年县衙、东宫律卫,一拨一拨的人跟走马灯似的到梁王府报道。 可是,毕竟是梁王府,也不是吃素的。你要人,我就给啊!没有陛下旨意,谁能把萌公子带出梁王府试试? 武承嗣这个气啊,没办法,只得把这个丢人的事儿上呈女皇,请老太太住持公道。 可是,老太太.....老太太吧,也不是不办,实在是没空儿。 武则天现在正听上官婉儿讲故事呢,时不时还很配合的放出几个笑声。 “吴老九这个混小子,他真是这么说的?” 上官婉儿点头,“嗯,九郎确实是这么说的。他说,陛下不是在培养武载德,而是在为新皇培养武载德。” “哈哈...”武则天大笑,“这个小子....还真是让朕省心啊!” 这是老太太由衷的赞叹。 吴启出京这个事儿,吴宁和老太太其实是没通过气的。 吴老九把这个想法往上一说,老太太略一思索,觉得可行,也就点头。 至于一老一少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让吴启去吐蕃,君臣二人却是一个字都没提。 这就是省心的地方了,根本不用老太太过多嘱咐,吴宁就能把事办周全。 “陛下,太子还在殿外侯着呢,为的是崇训公子的事。” “呵....”老太太摇头一笑,“告诉他,朕已经睡了,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明日朕肯定还太子一个公道。” “诺!” 上官婉儿料到会是如此,也不意外,躬身就要退下去。 “对了。”老太太叫住她,“明日启儿出京,你代朕去送送吧!” “诺!” 上官婉儿低着头,心说,不用您老吩咐,明天我也会去送。 你吴老十要是能把一个母的带出京,我上官小婉跟你姓! ...... 。 圣诞快乐。 第五零七章 吴启哭了 上官小婉赌誓发愿,绝不让吴大公子的龌龊风流得逞。 好吧,也怨不得上官婉儿一副嫉妇之态,实在是吴老十这一出有点太过火了。离个京弄的跟皇帝出巡似的(还得是昏君!),又是收礼,又是拉排场。 而长安勋贵也不要脸,顺着他性子来。什么惹眼就送什么,娇娘美婢就送了好几百。 吴老十哪里是去吐蕃遭罪?他这就是去吐蕃建女儿国去了。 上官婉儿虽然还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任由着吴宁把吴启发配到吐蕃去。但有一点她很肯定,那就是: 老太太必然是有磨砺之意,为其将来登基做准备。而带着几十车金银、几百美女上路...显然不算磨砺。 所以,于公于私,上官婉儿也不能让吴老十得逞。 可惜啊,她想错了,圣心揣测的还是不够细致。 让吴启去吐蕃,确实是磨砺之意。 但是,老太太同时也默许了吴启的大操大办,昏天黑地。不然,她也不会自己牵头,先送了四十个宫人给吴老十了。 当然,这也不怪上官婉儿,因为武则天的心思很深。这一回为什么让吴启去吐蕃,朝中上下几乎没有人看得透,包括吴宁。 总之,不管怎么说,上官婉儿会错了圣意,当着武则天的面,神情之中就已经表现出一副愤愤不满之色。 武则天看在眼里,眉头微微一皱。君臣十余载,上官婉儿了解老太太,老太太又怎会不了解她? 所以,不用问因由,便已经猜出了大概。 略有沉吟,道:“别忘了,朕与他那四十宫人,也一并带去。” 这句是提醒,也是敲打。意为: 朕给他的,你不能生嫉!引伸开来就是——你若真想与吴老十有将来,那女人的问题要大度。 上官婉儿回神,口中下意识称诺。却是在心神未稳之时,再一次忽略了武则天的敲打。 若是平常,上官婉儿又怎听不出武则天的话外之音呢? 心中道:“四十宫人是吧?我看你敢不敢要!” 此时已别无它务,上官婉儿躬身退下。 至于被萌公子开了瓢儿的太子殿下,在两仪殿外跪了大半天,却还是被打发了。 也只能听从老太太的安排,明天再来讨个公道。 ...... —————————— 长宁郡王府。 吴老十那叫一个闹心啊! “奶奶的!爷就够能作的了,没想到武崇训那厮比老子还能作!!” 吴启还没从白天的事里回过味来。 “开瓢儿......” 武承嗣虽说是个样子货,可怎么说也是太子,就这么让萌公子给开瓢儿了!? “赶紧收拾!!这长安城越来越邪性,早走为妙。” 一边催促着兰晴收拾行装细软,明天跟着他一起上路,一边在屋中乱转。 一提到兰晴,还是心烦。 吴老十原本不想带她,可这丫头片子非要跟着,死活不独留长安,弄得吴启实在没办法。 “要不...你就别跟着了?”吴启做着最后的抵抗。 “你放心,咱在外面一定收敛,让你放心!” “我不!!”兰晴脖子一梗,眼泪就要下来了。 心说,我信你才怪,那可是好几百的美婢娇妾啊!长安奴市都让各家抢空了送到他这儿来,其中还有金发碧眼的西域货色。 再加上,吴启是什么德性,兰晴又不是不知道。 她怎么能放心得了?当然要跟在身边才稳妥些。 “我就要跟着!!死也要死你身边!!” “行行行行!!”吴启没了法子。 她爱跟就跟着吧! 把兰晴的事放在一边,心里又开始琢磨着: 九哥和老太太一门儿心思的让我去吐蕃,难道真是为我好?京中的局势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都开始全武行了...... 嗯,躲出去,看来真是好事! 再说了,他根本不操心吐蕃那地儿苦不苦。 吴老十现在阔的很,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到哪儿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正琢磨着,却是吴宁回府,推门而入。 “九哥....” “九哥。” 吴老十和兰晴一见吴宁来了,不由都停了下来打着招呼。 而吴宁一看屋里这阵势,登时乐了。 心说,这货还真去吐蕃享福不成?几百个美人儿还不够,连兰晴都带着?他是不是就没打算回来啊? 其实,吴启那点小心思全在吴宁眼里。 他闹这么一出,把动静弄的这么大,无非就是把他和老太太的后路都堵死了。 吴老十和老太太摊牌说,他不想当皇帝,情愿把皇位让给吴宁。 可是,这个事儿的决定权不在他,而在老太太。 大周朝万万人之上,还是老太太。 老太太说是谁就是谁,他们兄弟两个让来让去没用。弄不好把老太太逼急了,什么让不让的!,全给你咔嚓了,老娘选别人! 这就是女皇的威仪。 而老太太让吴启去吐蕃,也算是给出了态度。 那就是:你想都不要想,老老实实去吐蕃历练几年,去一去身上的纨绔之气,之后回来,踏踏实实接班。 吴宁建议让吴启去吐蕃,也是同样的出发点。 这点事儿吴启不会想不明白,于是他就闹了这么一出。 可以说要多混蛋有多混蛋,要多昏庸有多昏庸,是做给所有人看的。 朝臣,我就是这个性子,你们敢让我接受社稷吗? 老太太,你让我当,我也当不好,百分之一万是个昏君。 吴宁,你不干是吧?那咱哥俩就比一比,谁更不合适。 心思是好心思,主意出的也够损的。 但是,还是那句话,这不是你不想当就不当的事儿,武则天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看着吴老十愣愣看着自己的模样,吴宁一阵好笑。 为了不当皇帝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纵古论今好像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奇葩了。 “明天一早就走? “啊。”吴启点头应着,“九哥这是....来做甚?” 他现在看见吴宁就肝儿颤,实在是怕就差这一个晚上就跑路成功,结果他这个九哥又给他挖什么坑。 对于吴启的问话,吴宁也不急管。 看了眼兰晴在那儿收拾,讪笑道:“兰晴就不要跟着了吧?” 吴启一愣,“为...为啥?” 舌头都有点打结了,心神更是警惕起来。 要知道,这话得分谁说,吴启不想兰晴去吐蕃那属正常,可是吴老九要是说不让兰晴去,那可就得琢磨琢磨了,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坑。 而吴宁见吴启那副要死的神情也是无语,责备地瞪了他一眼,“你自己去受罪,还要拉上兰晴?” 行至桌前坐定,见兰晴和吴启还是一脸茫然,只得又道:“你是去吐蕃,不是下江南!” “一去万里,路远水长。吐蕃那地方又是高山苦寒了无人烟,你一个大男人都未必经受得住,兰晴一个柔弱女子,你也忍心?” 吴宁说完,没等吴老十反应,兰晴却是一下就炸了, “我不怕!!我要去!!” 兰晴此时心说,九哥啊!你可别害我啊,好几百个小妖精在那儿眼冒绿光的盯着呢,我能不去吗? 对于兰晴的倔强,吴宁一反常态,猛然呵斥:“听话,那就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说完,还不忘背对吴启,给兰晴连使了几个眼色。 弄的兰晴心中画魂儿...... “到底几个意思呢?” ...... 吴启这边,一来确实为难,受不得兰晴的软磨硬泡;二来,对这个九哥是怕到了极致,生怕进了他的圈套。 弱声道:“这个就...不用九哥操心了吧?” 指了指兰晴,“她非要跟着,拦不住。” 吴宁一听,立时拔高声调,“她不知路苦,你还不知道吗!?” 一边嚷嚷,一边挡住兰晴视线,然后..... 然后又特么开始给吴启使眼色。 弄得吴老十懵了,心中画魂儿...... “到底几个意思?” 他特么这是帮我?还是害我? 吴宁则露出一个高深笑意,用只两人听得见的低声道:“找打架吗?” 吴启一惊,瞬间懂了。 也是哈,好几百个美人,他吴老十更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主儿,兰晴在身边确实有点不便。 对吴宁微微点头,我...懂!!! 九哥这回看来是帮忙!! 急忙越过吴宁,对着兰晴虚声道:“既然...既然九哥都发话了,那你看....你就别去了?” 本以为兰晴会使些小性子反抗一番,没想到,那丫头略有为难就直接点头了。 好吧,兰晴也是被吴老九那个眼色给唬住了。 心说,那就不跟着?九哥定有安排。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兰晴也不想长途跋涉万里的跑到吐蕃去。 要知道,这年头出远门儿可不是后世,网上订张高铁出溜儿就走了,这么老远弄不好是要死人的! “这就对了嘛!”吴老九满意地点了点头。 拉上吴启,“随我出来,有话叮嘱。” 吴老十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稀里糊涂就被老九拉到了屋外。 兄弟二人月下对谈,说的也和兰晴去不去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事自然就被吴老十暂时放到了一边。 ...... “今日武崇训闹的那一出,是九哥安排的?” “我?”没等吴宁说事儿,吴启先问起太子开瓢儿来了。 只见吴老九指着自己,“你觉得,像我干得出来的吗?” 吴启摇头,“不像....” 吴老九是缺德,但是再缺德也到不了怂恿萌公子开人家脑瓜子的地步。 “那....武崇训这闹的是哪一出?难道真是喝多了?” “......” 吴宁一阵无言,说心里话,他也不知道武崇训这是什么路子。 之前,吴宁和武崇训说过,让他南下去查吴长路的下落。 武崇训最后答应了,而且打下包票,怎么出京不引起注意不用吴老九操心,他自己搞定。 所以,对于萌公子近期会有什么惊人之举,吴宁是有心理准备的。 但是,他再怎么准备,也绝对不会和开瓢武承嗣联系到一块儿去啊! 伤了人,出京躲一阵? 伤了别人还说得过去,但是伤了太子......这就不是小事儿了,得经大宗正的手,正正经经地触犯了皇家律法。 而且,周律有定,凡皇亲有案在身,未查定之前不得离京。 闹了这么一出,武崇训就更别想走了。 现在,吴宁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萌公子到底在干什么。 这回他玩的....有点大,不可能善了。 “宫里传出话来,老太太在压着。不过,太子这次占了理,老太太也不一定压得住,弄不好崇训会有大麻烦!” 吴启细细听着,微微点头,笑道:“麻不麻烦的也和我没关系了,我明天一早就走。” “说吧!现在不说,等我走了,你和老太太使的那些心思不就没处说去了吗?” 吴启心里明镜一般,把他弄吐蕃去,那一老一少两人肯定有什么猫腻。 “先说好哈,如果真的就是为了磨砺本公子,将来想往我身上压座山,那你直接帮我转告老太太,别费那个心思了,咱就不是那块料!” 吴宁看着吴启....似笑非笑。 当然是为了锻炼吴老十,只不过...没那么简单。 让他去吐蕃除了历练之外,有两条好处: 第一,吐蕃刚刚归于大周,农奴皆从良人,正是百废待兴,诸政待启之时。但凡吴老十不是个棒槌,是很容易建功立业,闯出名声的。 而第二条好处....甚至比历练和镀金更加重要! 只闻吴宁悠悠吐出一个名字:“武载德....” “武载德?”吴启愣神,“武载德怎么了?” 吴宁道:“从老太太的角度来说,不管将来谁做皇帝,她都不希望武家成为众矢之的,甚至...她希望武家依旧昌盛下去。” “可是,咱们和武承嗣已经势如水火,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下武承嗣之外的武家人。” “哦!!”吴启一下全明白了,“所以,老太太是想让我借着与武载德共事的机会,拉拢他?” “不是拉拢!”吴宁摇着头,“是为咱们所用!!” “为.....”吴启瞬间噎住,满脸惊愕,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武载德可不是一般人。武家那么多人,能上得了台面的基本没有,而武载德是个例外。 就算与武氏有深仇的朝臣、李姓宗王也不得不承认,武载德是个文武全才。 吴老十心说,就我这熊样的,能收服武载德? “这事儿....我好像干不来吧?” 吴启有些为难,只见吴宁一笑,也不多说什么,只道:“尽力就好。” 吴宁还是了解吴启的,二是二了点,但是大事大非,这货还不至于分不清。等到了那边日日相处,有合适的机会,吴老十自然会知道怎么做。 “好了。”事说完了,吴宁也不絮叨,拍了拍吴启肩膀,“明早我送你,点些歇息吧!” 看了眼屋内,似有深意道:“兰晴还等着你呢!” 吴老十不知吴宁心意,道:“送就不必了,明天走的早。” “哦?”吴宁笑意更深,“走那么早....是躲谁呢?” “我....”吴启无语,这不明知故问吗?当然是躲上官小婉喽。 兰晴那傻丫头好唬弄,可是上官小婉就不一样了,真让她拦住,估计吴启走得了,那几百美人可就走不了喽。 .... —————————— 这一夜,并不漫长。 第二天一早,朝廷派往吐蕃的官员启程赴任。 武载德依旧低调,天刚亮,赶在城门初开之时,就出城了。 传过话来,在城外等候穆子期以及其他官员。 而吴启....走的也确实够早的,和武载德几乎是脚前脚后。 “啧啧啧....”道爷在一众送别的人中砸吧着嘴,吴老十这趟.... 特么要飞! 光是各色宝物财帛、京中珍味、衣冠用度,就拉了不下一百车。 后面还有四五百的美人佳丽,再加上护送的侍卫仆使、车夫力奴...这一个大队,没有三千,也得有两千多人。 “特么皇帝出巡也没他这阵仗吧?” “别的不说,就看那数百人的佳丽,也有点昏君的架势了。” “嘿嘿!!” 一旁的正主儿,吴大公子却是一点都不嫌害臊,夹枪带棒道:“没办法,本公子就是这做派!再加人缘好啊,大伙爱送,我又不能不收不是?” 吴宁淡笑,懒得和他贫嘴,语带双关道:“你啊...真是煞费苦心了!” 吴老十咧嘴憨笑,也不多言。着急出城,欲拱手与众人道别。 可是,这手刚抬起来,就见长街那头,一队车驾急驰而来。 吓的吴大公子嗷的一声,连与众兄弟道别都省了。 钻进马车就嚷嚷开来:“快快快!!!启程!!启程!!” 汗都下来了,再不走,他的美人儿可就走不了了。 可是晚了,车驾眨眼到了近前,不是别人,正是上官婉儿。 人还没下车,就闻车上冷冰冰的一声高喝,能冻死个人。 “陛下有旨!!!穆子期出京,随行使女、歌舞伎姬全部留京,不得随行!!” 吴老十一听,嘎的一声差点没晕过去,到底让这女人给拦住了。 可是,吴大公子是谁?从洛阳到长安,两京之中论风流,他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长年在女人堆儿里打转,从来没失过手的。 略显慌张之后,吴启马上就镇定了下来,咬牙暗道:“小娘皮!拦我?还治不了你了?!” 当下不再犹疑,又从车上跳了下来,奔着上官婉儿的车驾就冲了过去。 还没等上官婉儿下车,更不等随行守卫、送行众人反应,吴老十一个健步..... 他上车了,掀开帘子就钻了进去。 “哦去!!” 众人一阵头疼,大庭广众,当街闹市,敢钻上官婉儿的香车,吴老十绝对是大周第一人了。 很多人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看向吴宁。 把吴老九看的面色不定,莫名其妙,“都,都看我干嘛!?” “呵...”一帮青绿朝服冷尬笑一声,把头别了回去,“呵呵,不干嘛.....” 吴宁急了,“特么不干嘛,看我干嘛!?” 好吧,吴老九大概也能猜出一二。 他们这两兄弟,一个出入太平公主府成了面首,另一个当街钻了上官小婉的香车,大周朝两个最有权势的熟女一人占一个。 你说,他们看什么? 这有点.....有点张易之和张昌宗两兄弟的味道了哈。 .... 另一边,上官婉儿也是措手不及,她能想到劫了吴启的美人,这货肯定是气急败坏。可是,她怎么也没料到,吴老十会直接蹿上车驾。 更没料到,自己被这登徒子强揽入怀,与外面的人山人海就隔了一道车帘子。 “你.....你要做甚?” 任由上官婉儿如何强势,此时也失了方寸,“快...快下去!外面都是人!” “都是人?”吴启讪笑,“哟,上官娘子还怕人?” 把上官婉儿搂的更紧几分,“假传圣旨都不怕,还怕都是人?” “......”上官婉儿一阵无语,明明理亏的就是他吴启好不好?怎么闹得我一身不是? 强自镇定,冷声反驳:“哦?你怎知这圣旨是假的?” “废话!”吴启毫不示弱,“老太太巴不得本公子给她弄一窝小公子回来,怎会下这种旨意?” 擒住上官婉儿,“说!是不是你这嫉妇吃了熊心豹子胆,欺君妄报!?” 只见上官婉儿把俏脸一扬,“不说!你奈我何?” “讨打!”吴启挑眉厉喝。 可是,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怎么看,怎么像是打情骂俏呢? 若是车帘子掀开,外面定是惊掉一地的下巴。 “就不说!”上官婉儿白了他一眼,“就算我敢假传圣旨,你敢抗旨吗?” “我....”吴启噎住,他还真不敢。 “好吧....你赢了。” 吴大公子光棍儿的咧嘴一乐,往车上一靠,让上官婉儿依在自己怀里,一副败相道:“真就一个都不让我带走?” “带什么带?”上官婉儿皱着眉,任由吴启轻薄, “收了胡闹的心思!陛下是让你去收拢民心,降服武载德,为将来打下根基。” “你若再胡闹,真寒了陛下的心,当心小命不保!” “瞎操心!”吴启埋怨一句,“你们真当我吴老十那般不堪?只会风流?” 上官婉儿挑眉看他,“你不是吗?” “当然不是?”吴启梗着脖子,“那都是做给我九哥看的。放心吧,带去我也肯定一个手指都不会碰的!” “切....”上官婉儿信他才怪,在她眼里男人都一个熊样。 “一个也别带!听我的,为你好。” “知道你为我好!”吴启笑了,很是幸福的样子,“那就听你的,不带!” 得到吴启肯定的答复,上官婉儿安下心来。 靠在吴启胸前,“此去最快也要三年上下,方得回京,你独自在外....要照顾好自己。” “吐蕃苦寒,若缺什么就传信回京,我帮我置办,送过去....” “秋冬莫要贪凉,多添衣物。” ...... “嗯....” 吴启一一应着,两人还真就忘了这个大街上,在车中浓情蜜意说起了情话。 足足腻歪了一刻多钟,眼见不走不行了,吴启这才放开上官婉儿,依依不舍,“我走了....” “嗯....路上珍重!” “放心...”吴启翻身就要下车,“哦,对了....” 回身又道:“各府送来的那些女奴美婢,你帮我遣散了吧!虽只做了一天的主子,但也算缘分,帮我给她们打个好归宿。” “好!”上官婉儿当然是欣然应下。 “还有...”吴启神情一变,极是认真,“陛下赏赐的那四十宫女,你得让我带走!” “不行!”上官婉儿心说,怎么又绕回来了。 “不行也得行!”吴启一改之前的温柔,“别家送的,你假传圣旨拦下还说得过去。可是陛下送的,你若拦了,那就是大事!!” “啊....” 上官婉儿一愣,万万没想到,吴启要带着那四十宫人,居然是为她着想。 这个很好理解,上官婉儿借老太太的名义拦下各府送的女人,不算什么大事儿。 顶破天就说她上官婉儿心胸不宽,善嫉! 以上官婉儿在武则天心中的地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更不会有人脑袋有包的,抓着什么假传圣旨的罪名不放。 可要是老太太送的宫女也给拦下来,那事儿就大了。 这等于是忤逆老太太的心意,就算言官不找麻烦,武老太太也不会轻易放下。 所以,那四十个宫人必须带走,是为了上官婉儿好。 “乖...”吴启哄着上官婉儿,“我不想你有麻烦!” “......” 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听的心都化了,“好吧,难得到这个时候你还想着我。” “嗯!”吴启严肃地点了点头,“京中局势比吐蕃苦寒更加凶险,婉儿也要千万小心,等我回来!” “我等你!” “走了!” 吴老十翻身下车,背对上官婉儿的一瞬间就是眉稍一挑,“小样儿嘞,跟我斗!?还不是诓来四十个美人?” 好吧,这货原型毕露了。 其实啊,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四百个和四十个他就没有区别,反正够用。 再说了,各府送来的再好,能好得过宫里出来的? 吴大公子一点都不贪心,四十个...就挺好啦! ..... ———————— 高高兴兴的被众人欢送而去,上官婉儿情到深处,也不管什么闹市不闹市的,下车相望,伤怀良久。 吴老九皱着眉头,看着上官小婉在那儿发痴,心说,不应该啊,就上官婉儿那手段,不说是万年的妖精,也得是千年狐狸吧?怎么就让吴老十三言两语骗的个晕头转向呢?最后还是让这货掳走了四十个!!? “我说,上官才人,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妥吗?” 吴宁实在没憋住,问了出来。 只见上官婉儿偏头看向吴宁,“哪里不妥?” 吴宁道:“如果我没猜错,那几百女奴,是陛下默许之下,你才拦下来的。” “哦?”上官婉儿莞尔一笑,“何以见得?” 吴宁耸肩,这不废话吗?哪个府送来的,就是哪个府的眼线,也是哪个府的人情。 再说了,谁也不知道哪个肚子中了头彩,先上官婉儿和兰晴一步弄出个带把儿的娃娃来。 要知道,吴老十可是未来的君上啊,将来选哪个妃子,哪个皇子是嫡是庶,是长是幼,都不是简单的问题,这都是麻烦事儿。 所以,吴宁料定了吴老十带不走那些女人。包括吴宁不让兰晴随行,也是为兰晴好。 真跟着吴老十去了吐蕃,在那边还生下一儿半女,那将来挡了谁的道且不说,兰晴现在就算把上官婉儿得罪死了。 显然,上官婉儿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敢假传圣旨。 可是,吴宁想不明白,怎么宫里那四十个就这么轻易让吴记启带走了?老太太就算让带,上官婉儿又怎么会允许?她就一点动作都没有? 除非...除非那四十宫人是老太太早就准备好的,都有背景,连上官婉儿也拦不住。 看着上官婉儿,“难道...那四十宫人,陛下早就定下了?” “没有。”上官婉儿摇头,似笑非笑地来了一句,“不过,挺难挑选倒是真的,妾身挑了好一阵子呢!” 说完,笑盈盈地又看了一眼远去的吴启,转身上车,回宫复命去了。 ....... ———————————— 吴启这个美啊,四百没带出来,四十个也足够他醉生梦死的在吐蕃窝上几年了。 心中更是得意,“九哥说的真对,这女人啊,一但动了情就和呆子没区别,上了当还不自知!” 一路出城,与武载德的队伍合在一处。 大队人马走得本来就慢,吴大公子又是银车又是使女的,走得就更慢。 一大天的工夫,也才到京西五十里的官驿。 众人住下,吴启就像出笼的鸟儿,别提多畅快了。 “来人,看茶!!” 一住下,吴启就开始放飞自我,享受逍遥。 房门吱呀而开,一小厮仆使端着熬茶的器物进来。 吴启一看是他,不由皱眉。 这小厮他当然认得,从在巴蜀之时就跟在他身边伺候。可是,今儿却不应该是他啊? 无奈问道:“怎么是你?宫里来的婢子呢?” 折腾了一天,吴大公子还没来得及见见宫里出来的人是什么档次呢。 小厮名唤燕五,与吴启相处多年,早就情如兄弟了。 也不见外,“呵呵,还是小五伺候公子吧!” “怎地?” 吴启一惊,燕五这明显话里有话啊?不会是..... 颤声道:“人没送过来?” “送过来了。” “那....不够四十?少多少?” “一个不少。” “那是上官才人都挑的丑婢!?” “丑?......谈不上丑吧?” “那你扭捏什么?” 吴启放下心来,人送来了,一个不少,还不是丑的,那就不用担心了呗! 燕五欲言又止,“这个....这个这个....公子还是自己去看吧!” “自己去看?”吴启无语,多大架子?还得本公子上赶着去见她们? 但是,美人在前,去就去吧!! 想到这里,吴启起身,直奔宫人住所。 结果,到那一看啊..... 吴老十站在四十宫女面前,足足看了一刻钟!!! 好看....真特么好看!! 好看到吴老十想哭!! 又愣了半晌,猛的双掌抱揖,大礼及地。 “各位.....大婶?阿婆?” 只见一屋子的宫中婢女满头花白啊,老褶皱面...最水灵儿的,起码也得四十开外了。 “各位....婶婶婆婆...”吴启带着哭腔,“与尔等些银钱....你们各自回家去吧!!” 转过头,出了婢女的屋子,吴老十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兰晴啊!!!我的兰晴啊!!!” “想你了啊!!!” 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怎么就上了吴老九和上官婉儿的狗当呢? .... 。 新年,诸君万安、大吉、健康、福盈。 过了年需要做个手术,大概三月份才能得闲。 到时,不管是恢复《獒唐》的更新,还是新书,一定给大伙一个交代。 单章以及推书 今日无更,下月补上。 过年这段时间虽然隔离在家,可琐事太多。今天坐在电脑前,发现脑袋空空,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上午特别想出去放放风,但是媳妇可能是怕回来太晚耽误了更新,最后只去了趟超市。 回来之后,依旧头晕脑胀。 想来想去,就算写出来也是应付,还是算了。 ...... 借机聊聊吧。 停更将近一年的时间,其实不是单纯的卡文,之前也说过,一个写手如果不是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不太可能卡文。 我想,我应该就是对自己失去信心了吧? 有种突然不会写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单单来源獒唐,刚刚看了一下文档,这一年里一共码了190多万字,十一个故事的开头,常试了几乎所有的分类。 最多的,甚至已经存了30多万字的稿子。 可是,都有问题,没有一个能让自己满意。 很迷茫,突然感觉有点跟不上现在的节奏了,不会写了.... 甚至有点抑郁,以至于原本已经在脑海里成型,甚至有非常高涨写出来欲望的东西,突然变得不确定,变得模糊,变得不敢落笔。 一直在尝试调整,可现实又是残酷的。各种各样的琐事牵着你,绑着你,让人无法入定。 对不起,我想把故事讲的宏大,想让它不那么空洞,却因为这些失去了一个网文作者应该关心的东西。 算是忘本吧! ...... 我知道群里还有很多不离不弃的朋友,得知三月可能发新书的消息,已经在想尽一切办法的组织人准备再帮苍山一把。 可是,算了吧! 不妨直说,新书已经发了,可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一个全新的小号,完全不搭边的故事,连编辑都不知道这是一个老作者。 早上起来有的想法,下午就发出去了,没有太多斟酌、更没有任何考量...... 甚至没有内投,后台直接发布的。 极为随便的一个故事,更没指望它出成绩(能不能签约,我都不知道。) 就是想借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故事,把这一年生疏的笔头儿找回来,把自信和激情找回来。 我怕浪费了大伙儿的一份心意,所以,谁也别问,让我自己玩玩吧。 ...... 《獒唐》还会继续更,不会太监,哪怕它是不赚钱的。这是早就对一直坚持下来的书友的承诺,到什么时候都记得。 ...... 还有,把“匪帮”的牌子都摘了吧! 一个作者,如果不能拿作品说话,那他就是无能的。 靠着过去的成绩,靠着拥趸,在这臭不要脸的榨取剩余价值...... 是无耻。 。 ———————— 对了,最后一个小小的请求,瑞根大大的新书《数风流人物》,都去支持一下。 他是我最喜欢的作者之二...... 谢谢了。 第五零八章 吴老九慌了 不管城外哭成泪人儿的吴启,且说城里。 ...... 此时,吴老九咧嘴看着上官婉儿,俗话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自由可,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呀! 向上官婉儿一拱手,半真半假地玩笑道:“只能说,上官才人......够阴险!” 这话是明着说的,带着几分戏谑。 对此,上官婉儿并不觉气愤,嫣然一笑,“郡王殿下过奖了呢,劝下兰晴不一样是出自殿下手笔?” 笑意更浓,“你我不过是彼此彼此罢了。” “......” 身旁诸位听着直打寒颤,心说:都是狠人,都惹不起! “也好!” 吴老九自然不会让上官婉儿的话顶住,淡笑闲聊道:“老十不晓事理,现在由我这个当哥的管,以后自然要上官才人多多费心才是!”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应了下来。 吴宁对此,也只得抱礼灿笑,“那就劳烦弟妹了!” “!!!” 上官婉儿脸色一下变的通红,登时有些手足无措,慌张四顾,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看着吴宁的眼神也是渐渐羞怒。 身边这么多人呢,打打机锋无伤大雅,但说得太露骨,却是明摆着讽刺她心急恨嫁似的。 恶狠狠地瞪了吴宁一眼,语带训诫,“子期走了,武载德、武三思都走了,这京城也能太平几日了吧?” “烦请子究先生,莫要再生事端!” 吴宁脸皮厚,小样儿的,治不了你还了得? 他可不想等吴老十上位的时候,上官婉儿再成个武则天第二什么的,淡笑回道:“我尽力。” “哼!”上官婉儿冷哼,低声说了一句,“不怕提醒郡王,太子殿下可还在两仪殿跪着呢!崇训公子那桩,你要如何解决呢?” “这......” 这还真特么把吴老九问住了,武崇训开瓢儿武承嗣那个事儿,跟他没关系好吗? 本来端得挺好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凑到上官婉儿身边,“那事儿我特么也不知道,谁知道崇训那小子发什么疯!?” “嗯?”本来吴宁瞬间谄媚,上官婉儿还挺得意的,可是一听其言,脸色也变了。 “崇训事先没和你打招呼?” 吴宁摇头,“没!” “......”上官婉儿脸色更加难看,凝眉沉吟,“崇训可不是冲动的性子,他......他为什么要如此?” 表面上看,萌公子是不满太子把他爹武三思挤出了长安,大醉之下才做出了出格举动。 可是,无论吴宁,还是上官婉儿,都十分清楚,萌公子可不是什么草包,这种瞻前不顾后的蠢事,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吴宁想了想,“前些天他倒是跟我说过,要出京散散心。不会是......想借此事出去吧?” 吴老九没说武崇训出京是为他办事,毕竟上官小婉还没进吴家的门儿呢,有些话还是留半句为好。 可是,上官婉儿一听,更为不信。 “怎么可能?他打伤的是太子,可不是出京躲躲就能了事的。陛下能做的,也就是拖着。但也拖不了多久,总要给太子一个说法。” “唉!”吴老九有点挠头,“就没一个省心的!” 上官婉儿看着吴宁有几分憔悴的样子,也生出几分同情。 确实,吴老九确实挺不容易的,要撑起整个吴家,要报仇。还要兼顾吴启,把他推上高位。 现在又多了一个武崇训,桩桩件件都要他亲力亲为。 跟着吴宁一叹,“吴启有你这样的兄长,崇训你这样的朋友,是他们的福气。” 吴宁一听,苦笑出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想想办法,赶快把萌公子从事非里捞出来要紧。” 正说着,就见郡王府的一个仆使,飞似的从长街那头狂奔而来。 一边跑,一边大喊:“殿下!!!!殿下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上官婉儿眉眼一紧,瞥了一眼吴宁,“又出事儿了?” 吴宁也有点慌,“这回又是谁啊?” 上官婉儿不由笑了,还是第一次见吴宁心神不稳,戏谑道:“看来我想错了。” “什么想错了?” 只闻上官婉儿道:“我原本以为,让老十出京是你的馊主意,现在看来却是好事,起码不用在城里受你连累。” 吴老九立时瞪了她一眼。 哦,原来今天没给他好脸色,根儿在这儿呢啊!?特么女人就没一个讲理的,是老太太让老十去吐蕃,跟我关系不大好不?你怪我干嘛? 可眼见仆役已到了近前,也没工夫和上官婉儿斗嘴,迎上一步,恢复了几分淡然,“有什么事,慢慢说,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吴宁也想通了,再大的事儿,能有吴老十出京,萌公子开了太子的瓢,严重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囤罢了。 “殿殿......殿下!”仆使慌张不定,大口喘着粗气,“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吴宁皱眉,越说越来劲呢,声色厉敛,“什么大事?” “崇训公子带着巧儿小姐私奔了!” “......” “......” “......” 场中一滞,唯一淡定的吴老九嗯了一声。 然后...... “嗯!!?”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你你你......再说一遍!?” “崇训公子带着巧儿?” “萌公子带着巧儿,还特么私奔?” “带着我妹妹......” “把我妹妹拐跑了!?” “他娘的,私奔!? 吴老九脑子突然有点转不过来弯儿了,这特么都哪儿跟哪儿啊? 萌公子要走,这他是知道的。要带着巧儿,他也是知道的。这两人放在一块儿说,吴宁理解。 而且,他也有猜测,给武承嗣开瓢,多半就是萌公子那天和他说的那个”自有办法“。 也正是因为如此,为了放心,吴老九还把虎子安插了进去。 虽说不知道萌公子什么时候走,要怎么走,可是......可是特么的也跟私奔沾不上边儿吧? 瞪着眼珠子:“到底怎么回事!?” 仆役苦脸,“今儿一早,崇训公子从梁王府跑了出去,奔到官宁教坊,就把巧儿姑娘抢走了。听老鸨子说,崇训公子要仗剑江湖,再也不回这鸟京城,让太子有本事就通缉他。” “!!!!” 吴老九脸都绿了,亏他干得出来! 第一反应就是,“那虎子呢!?” 虎子一直在梁王府护着武崇训周全,以防太子抢人。而且,特么不是说好了,虎子和他们一起走吗? 结果刚问完,就见长街那头儿,又跑过来一位,正是肥头大耳的吴三虎。 这货像个球儿似的冲了过来,“九哥,九哥!不好了!!出大事儿了!!武崇训那个王八蛋,跑到教坊里把我巧儿拐跑了!!” 吴宁听罢,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咬牙切齿地瞪着吴三虎,“他跑了,你特么怎么还在这儿!?” 吴三虎都快哭了,“那......那个王八蛋!!!背着我就跑了啊!” ...... 。 这些天一天一小章,能写多少写多少,能连多久连多久,把上个月欠下的补上。 第五零九章:萌公子跑哪去了呢 武崇训跑了,而且是领着一个歌伎私奔外逃,这绝对是比穆子期出京更能轰动长安的一大新闻。 连吴老九都不得不佩服萌公子的“魄力”。 他说他自有妙计,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京。 结果就特么是这么一个妙计? 高啊,实在是高啊! 高到气得吴宁肝儿都在乱颤,你自己不要脸就算了,能不能不拉上我妹妹? 私奔? 吴宁瞪着眼珠子,心中无数个可能在飘过。 “他俩不会......不会早就有心思了吧?” 虎子一听,老血没喷出来。 护妹狂魔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敢打我妹妹的主意,我宰了他!” 说着话,虎子掉头就走。 “你干什么去?” 虎子回道:“把那小子逮回来。” “......” “......” 看那样子,怎么不像是逮人,而是去杀人呢? 吴宁不放心,急声吩咐孟道爷,“你跟虎子,真找到人,别让他伤了崇训。” 道爷皱眉,却是没动,沉声对吴宁道:“你想好了?真要去追吗?” 不得不说,萌公子这次做的虽然是出格儿,但说不准真有奇效。 你想啊,梁王世子砸了太子的脑袋,畏罪潜逃,还带上了一个歌伎,这简直就是大周朝最大的笑话,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任谁也想不到,武崇训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只是为了帮吴宁去追查吴长路的下落。 如果真是肖老道接走了吴长路他们,可见他无论是消息,还是智谋,都可谓是天衣无缝。 但纵使如此,他也绝迹不可能把这样的武崇训和吴宁联系到一起。 “这是个机会。”道爷实话实说,“也许崇训公子真能查出点什么。” “可能性不大!”吴宁并没有道爷那么乐观。 说实话,肖老道是吴宁都有几分畏惧的对手。 他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到目前为止,他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无迹可寻。 而且,不是事前事后不露马脚的那种无迹可寻,是让人从根儿上就抓不住他的动机。 回想一下这些年吴宁遇到的那些诡秘之事,就会发现,尽管很多事已经明确就是肖老道所为,可依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这才是吴宁觉得最可怕的。 像是吴家大难,表面上是贺兰敏之复仇心切,可这里面同样有肖老道的引导。 那肖老道的动机是什么? 好,就算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想把吴宁推上绝路,成为他的一颗棋子。 可随后他就带着五伯消失人间,过了十年才出来。为什么? 出来之后,怂恿五伯对吴宁生出误解,来搅吴宁的局。 他的动机是什么?这前后不矛盾吗? 再然后,抛弃贺兰敏之这颗棋子,又亲自到长路镖局立起血镖旗。 这一件倒不难理解,那一趟死镖,几乎让吴宁和武则天反目,逼反吴宁。 可是,如果他想让吴宁反了武则天,那身处大山之中的吴长路一定是吴宁的一大助力吧? 他为什么后来又把吴长路带走,不让吴宁找到呢? 从始至终,肖老道做的每一件事都极其的反复无常,不合逻辑,让吴老九完全摸不到头绪。这样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 而更让吴宁心里发慌的是,似乎肖老道从二三十年前,也就是贺兰敏之年轻气盛、被贬出京的时候,那牛鼻子老道已经在布局了。 是他派道爷把吴启从皇宫里带了出来,是他引导贺兰敏之一路辗转到了下山坳,更是他把吴宁这个不相干的幼童扯进了这场漩涡。 他到底在干什么?目的是什么? 如果向前延伸,吴宁是不是同样可以猜测,贺兰敏之被满朝构陷,也是出自肖老道的手笔? 进而贺兰敏月为帮武则天掩盖有孕之实,后来莫名身死,是不是也和他有关系? 如果这一切都是肖老道所为,那这个人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至少吴宁做不到,布局二十多年,直到现在却依然让人看不出他的目的。 “能在暗处就操控全局的人,智谋之高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崇训做的再隐秘,也定逃不过他的算计。” “再说......”吴宁沉吟着。 按说,即便希望不大,可是武崇训这次做的的确够绝,是吴宁这些年尝试过的手段之中,最隐蔽,也最容易接近真相的一次。 不管怎么说,都值得一试。 但是,吴老九不能那么做。 “崇训这次闹得太大了,畏罪出逃,太子一方定不依不饶,全力追捕。万一让他们逮到崇训,就危险了。” “不能冒这个险,起码人在咱们手里,还有转圜的余地。” “好吧!”道爷心下可惜。 但他也了解吴老九,一但事情触及了兄弟朋友的安危,那么即使有再大的收益,他也不会去做,这是他的底限。 “我这就出城!” 说完,道爷转身遁走,眨眼消失于长街之上。 上官婉儿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刚刚吴老九与孟道爷的对话并没有背着她。 此时,上官婉儿深深地看了吴宁一眼,脸上原来还有几分看热闹的心思,也是消失不见。 良久,向吴宁深深一拂,“现在我明白,老十为什么放着九五至尊不想去做,而要让给你了。能有你这样的兄长,是他的福气。” 吴宁翻着白眼,“就当上官才人在夸我呗。” 上官婉儿一笑,也不与他斗嘴,只道:“我这就回宫禀报陛下,想必陛下会帮着九哥尽量拖延太子那边的。” 吴宁登时抱拳,“那就太好了。” “嗯。”上官婉儿点头,“那就各自行事吧!” 直到此刻,上官婉儿才算真正地认可了吴宁。 ...... ———————— 且不说,道爷和虎子出城之后怎么发疯似的找人。 反问一句,特么萌公子到底是怎么跑的呢?他跑哪儿去了?又能不能躲过肖老道的耳目?会不会被道爷和虎子抓回去呢? 呵呵,萌公子自有妙计! 此时,吴巧儿一身农妇装扮却依旧掩盖不住少女的青春美貌与无暇姿色,正撅着小嘴儿,满眼幽怨地看着武崇训。 “武、崇、训!既然已经设计的如此周全,那你干嘛还要带上我!?一个人出京不是更加的神鬼不觉嘛?” “嘿嘿。”身边的萌公子憨笑着,一边给巧儿添酒加菜,一边含混道:“这可是你九哥答应的呀!” 巧儿不依,“九哥还让我哥跟着呢!你怎么把她甩了!?” 萌公子无赖道:“你哥太凶,我怕挨揍嘛!” 巧儿气急无语,“你规规矩矩,他揍你做甚?” 萌公子又笑了,笑容暧昧羞涩,“那万一我不规矩怎么办呢?” “咳咳!!!!” 此言一出,重重的两声咳嗽在二人对面响起。 吴老十,赴任吐蕃的吴启吴大公子,一脸苦大仇深地瞪着武崇训。 “你特么给我注意了哈,我也是她哥!再调戏我家妹子,信不信我也揍你!?” ...... 。 第五一零章 萌公子也不是吃素的 不得不说,萌公子绝对走了一步好棋。谁也不会想到,这货会躲到吴老十赴任吐蕃的队伍里去。 其实,当吴宁把寻找吴长路这个任务交到他手里的那一刻开始,萌公子就憋着劲儿呢! 真当吴老九身边没能人了呗?还被人盯死了?倒看看那些暗藏之人是怎么盯住他萌公子的。 此时,吴启一脸便秘地看着武崇训,脑子里不由得把这个赏花玩古,一点正事儿没有,整天围着李裹儿的二货和自己妹妹联系到一块儿。 虽说吧...... 虽说萌公子肯定没有表面上那般不堪,在一众纨绔之中算是深藏不露,但是......但是吴老十怎么总觉得配她妹妹差了那么一点点呢? 可是,问题来了,武崇训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真把他和巧儿拆开?把这货绑回京去?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无论吴老九,还是吴老十都在明处,如果萌公子这趟真的躲过了暗处的眼睛,绝对有奇兵之效。 “我说,崇训啊!” 最后吴老十觉得还是妹妹比较重要,“要不......你回去吧!” 萌公子一怔,把正在给巧儿献殷勤的动作收了回来,“为什么要回去?现在不是很成功吗?” “你看哈!”吴老十晓之以理。 “你做到现在这一步,确实挺成功了。谁也没想到,你萌公子胆子这么大,被老九忽悠的连名声地位都不要了的给他卖命。” “更想不到,你会借我的队伍出京,一路暗访。多半的情况下,你这趟能走成,且行藏隐秘。但是呢!!” 但是来了...... “但是,就算你走成了,老九和暗处的人都没找着你。可京城就这么大,每日进出多少人总有痕迹。真查不着你,就算一个一个的排除,也会想到是我的队伍出了问题,对吧?” “到时顺藤摸瓜,我这队伍里又是人多嘴杂的,根本藏不住事儿,你还是跑不了吧?” “所以......”吴启打发瘟神一般继续道,“所以,你趁早回去得了,把我妹子赶紧送回去!” “嗯!嗯!!”吴巧儿一说十哥这么说,极是配合的用力点着头,“咱们回吧!” 却见萌公子神秘一笑,“没用!” 巧儿和吴启都是一怔,“什么没用?” 萌公子道:“找到你这也没用。” 吴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下一步我已经斟酌详细,暗处那些人就算查到你这,都没用。” 吴启更是不解,“怎么会没用?崇训啊,你要知道,肖老道那个人不是一般角色,他摸老九的心思都摸得极准,何况是你?不管你跑到哪儿,那老道士只要真想找你,一定找得到。” “我知道啊!”萌公子点着头,“我也没想过要躲开那老道士啊!到河州,我和巧儿与你分开之后,本公子一路北上,去凉州找我爹,我看那老道士还跟不跟着我了?” 吴启:“......” 巧儿:“......” 好吧,兄妹两人不得不佩服,萌公子确实有点料。 去凉州找武三思......他们怎么没想到? 只要萌公子到凉州去投靠了武三思,任肖老道士心眼儿再多,再聪明,也不会继续在武崇训身上下工夫了吧? 包括吴老九想把武崇训抓回来,也绝迹想不到这货除了躲在吴启这儿之外,还有下一步。而下一步,正是去凉州。 这是一个看似不合理,但却最合理、最有逻辑性的选择。 怎么说呢?吴宁知道武崇训要出京,出京的目的是彻查吴长路的下落。 如果肖老道也盯着武崇训,也对他起了疑心,那肖老道的思维模式当然也是此人可疑,背后有妖。 他们最有可能,也是最符合逻辑的思路也就是往南找,甚至吴长路曾经出现过的地方必成重点,包括房州等地。 谁会想到,萌公子的思路不是吴长路,而是顺着闯祸出逃的假象走的。 想想吧,一个纨绔公子打了太子、闯了大祸、逃出了长安城,还带着个歌伎,他会去哪?他能去哪儿? 本能反应当然是投奔自己老子武三思,以借梁王之贵帮他摆平。 吴宁和肖老道是绝迹想不到,萌公子会反向去凉州的。 而肖老道就算顺着吴启的队伍查到了武崇训的行踪,那他会怎么判断武崇训出逃这个疑点呢? 他还会觉得萌公子出京和他担心的问题有关吗?还是坐实了,武崇训只是因为得罪了太子,不敢在京城呆了。才跑到武三思那里避难呢? 这才是萌公子高明之处,就算有人查到他的行踪也没用,只会更加的排除他的嫌疑。 “放心吧~!”萌公子此时大包大揽,一副志得意满的做派。 “我和巧儿去我爹那躲一阵子,然后再南下暗查。” “......” 吴启无语了,突然有种挫败感。 我吴大公子才是老九之外最聪明的那个,好不啦?怎么这萌货认真起来,也是个机关算尽的主儿呢? 吴老十有点憋屈,看着武崇训在巧儿身边献殷勤更不自在了。 上前一步,一把拉起自家妹子,“你你你你你......离他远点!” 附到巧儿耳边,“他们玩计谋的,心都脏。” 巧儿偷笑,自然知道吴启为什么怨念这么深,还不是被吴宁和上官婉儿联手算计,带了一群老妈子赴任给闹的? 至于武崇训...... 萌公子听见了,但是没搭话,神色渐敛,慢慢严肃起来。 从吴启的角度来说,他现在等于是已经默认了武崇训的思路,更默认了让巧儿与他一同行事。 那么接下来一段时日,他暂且不用为行踪的事情劳神。可是,吴宁交给他的那个任务,也就是寻找吴长路,他应该从何处下手呢? 很难找,萌公子要好好想一想对策。 ...... 就这样,武崇训随吴启一路向西,一直到了河州才与巧儿二人独自改道向北,直奔武三思所在的凉州而去。 临别之前,吴启一再嘱咐巧儿防着武崇训,他总觉得这货没按什么好心。 “放心吧!”对此,武崇训倒是反过来安慰起吴老十。 “保咱妹子吃香的,喝辣的,只有享福,没有受罪,落不得半点委屈。说不定半个月一个月的,我们就大大方方地回京了呢!” “嗯?” 吴启一怔,哪有那么快? ...... 。 单章 突然多了个盟主,心情好复杂。 感谢“小普oo”的打赏,所以,先更新一点,然后让我好好想一想。 明天或者后天有个单章,聊点重要的事情。 (正文)———————— 武崇训假借重伤太子的罪名潜逃出京,混入吴启赴任吐蕃的官队之中,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反正吴启觉得,武崇训这一次应该可以避开肖老道的耳目,从而轻松地开展吴宁交给他的任务。 但是,萌公子夸下海口,说自己,“说不准半个月一个月的就能圆满回京了”,倒是让吴老十极为不信。 心说,看把你能的!比老九还老谋深算呗?诺大的周朝,万里疆域里去找一个刻意被藏起来的人,你想半个月一个月就搞定?作梦! 一半好奇,一半揶揄地戏谑发问“你要怎么找?” 这萌公子正殷勤地伺候着巧儿姑娘,一听吴老十之言,闷头一怔。 想了想道“怎么找还没想好。不过,十哥得帮我件事儿。” 吴启皱眉,“什么事儿?” “悄悄派人给我爹送封信,把我的情况与他说一说。” “嗯?”吴老十不懂,“找梁王做甚?” “嗨!”萌公子一叹,“终归是开了太子的瓢嘛儿?现在又是畏罪潜逃。就算帮你们找着人了,也得让我爹把我捞出来才行啊!” 吴启闻言,翻着白眼,心说,你特么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后怕了? “好吧!”毕竟武崇训是给吴家办事,这点事儿吴老十还不好拒绝。 “安心在我这官队里呆着,消息我想办法通知梁王。” 武崇训一听,登时大乐,“就知道十哥最心疼我。” 说完,又给巧儿添菜,“巧儿妹妹,这笋子做的极好,你尝尝。” ——————————————— 另一边,京城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都不说,太子武承嗣得知开他后脑勺的那位跑了是什么表情,更不提吴宁炸锅一般的满世界找人,只说上官婉儿火急火燎地回到宫中觐见武则天。 “陛下,大事不妙,崇训公子” “朕知道了。” 不等上官小婉禀报全话,老太太便打断了她。 “崇训那孩子有分寸,就不必替他担忧了。” 上官婉儿“” 一阵无言,这也叫有分寸? 暗自吐槽,这个朝局连她也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时,武则天显然不想在武崇训的事上多费心神,“启儿走了?” 上官婉儿回道“回陛下,这会儿已经出城有一阵子了。” 上官婉儿微微凝眉,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老太太的心情似乎并不好,眉心紧皱,心事重重,甚至还有几分犹豫!? 犹豫什么?这让最善揣测圣意的上官婉儿都不由一阵生疑。 犹豫应不应该把吴启发配到那么远的地方? 心说,老太太确实是老了!以往她做事,一但有了决定,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犹豫的。 心念吴启,加上对他远走吐蕃的怨念,让上官婉儿生出一种错觉。 那就是武则天既然有犹豫,也许还能劝她把吴启叫回来。 暗下决心,终是弱弱言道“其实陛下若舍不得他,大可不必让他去那么远啊!” “嗯?”武则天一听,愣愣抬头,笑了。 “怎么?你觉得朕舍不得?” 上官婉儿咬牙,说出一句老太太可能并不喜欢的话来,“是!” “呵呵。”武则天坐直身子,未见怒意,依旧轻笑,“那你说说,朕为什么让吴启去吐蕃。” 上官婉儿,“为江山社稷,为养狼,为大周储位。” 说完,心有忐忑地看着老太太,又加了一句,“即便陛下是为大局着想,也未必要把他发配的那么远。他就是想回来看您一眼,都隔山隔水了。” 武则天发愣,半晌方道“丫头,你只说对了一半。” “一半?” “对,一半。” 老太太眼神坚定,“朕让他去吐蕃,确实为的是江山社稷,掺杂不得半点亲情缠绵。” “也确实是养狼,让启儿这只小绵阳成长壮大。但是,为大周储位却是不贴切。” 上官婉儿不解,“臣妾不懂,还请陛下明示。” 老太太看着殿外,苦笑摇头。 “其实,开始朕也不懂,养狼不就是养君吗?为君者,第一重要的就是要有狼的凶狠,容不得半天犹豫。” “但是”说到这里,老太太笑了,“老九老九给朕说过另一番道理,朕现在觉得,也许他说的是对的。” 上官婉儿更愣,“吴宁?他说什么了?” 只见武则天向上官婉儿招了招手,婉儿自然会意。 上到龙座之前,偏腿而坐,轻轻地给老太太锤腿。 武则天则是一边享受晚辈之情,一边娓娓道来。 “老九说啊,在吐蕃藏地,有一种凶犬被称之为獒,是羊群的守护者,可战群狼。” “他说,大唐也好,大周也罢,择君如择獒,都是用父兄姐妹的血肉喂养凶獒。朕觉得,他说的很对。” 上官婉儿皱眉,“吴老九却是夸大其词了,哪有那般血腥?” 老太太淡笑依旧,“你没懂朕的意思。血不血腥且不多说,只说这凶獒如君,朕是认可的。” “你看啊” 武则天细数起来,“獒王再凶,也要守卫羊群,这是对弱小的怜悯。亦要有对主人的忠诚,还要比狼群更凶狠,这不正如君王帝术一般吗?” “”上官婉儿细想,“庇护弱小,臣妾明白,就是为君者对百姓万民的怜悯。比狼群更凶狠,臣妾也明白。可是对主人忠诚?” “为君者,万万人之上,何来主人?” “傻丫头!”武则天无语地瞥了一眼上官婉儿,“皇帝如果真把自己当成是万万人之上,那也就离亡国不远了。” “皇帝也有主人,皇帝的主人就是江山社稷啊!” 上官婉儿听到这里,只觉脊背生寒。 养獒? 养獒固然是择君之道,但也代表着要血流成河。是要用兄弟的血来祭养獒王,这是任谁都不想看到的。 而吴宁对老太太说择獒之法,可不是想让武则天认可这种做法,而是要彻底断了这股风气。 听武则天之言,她非但没有要断了意思,反而 “陛下!”上官婉儿担忧急呼,“何必呢?如今局势大好,何必再生杀孽?” “” 武则天笑了,笑的苦涩难明。 “是啊,局势大好,一切都按老九的计谋在缓缓推进。老十这个不成器的孩子,用不了几年,也可堪大用了。” “但是,不够啊!” 武则天像着了魔一般,“想把狼变成獒,还缺几样东西啊!” 顿住良久,眼中苦涩,渐渐变得果决坚毅。 “但是,他们不愿意,朕却不能不做。朕也是凶獒,不能对不起主人,对不起江山社稷。” “所以,这择獒的血腥,他们不愿意沾,那就让朕来沾吧!” 低头看向瑟瑟发抖的上官婉儿,邪魅一笑。 “反正,朕的手上也不差这一点点血腥,这个恶人,就让朕来当吧!” 第五一一章 养狼,还是养獒 突然多了个盟主,心情好复杂。 感谢“小普oo”的打赏,所以,先更新一点,然后......让我好好想一想。 明天或者后天有个单章,聊点重要的事情。 ...... (正文)———————— 武崇训假借重伤太子的罪名潜逃出京,混入吴启赴任吐蕃的官队之中,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反正吴启觉得,武崇训这一次应该可以避开肖老道的耳目,从而轻松地开展吴宁交给他的任务。 但是,萌公子夸下海口,说自己,“说不准半个月一个月的就能圆满回京了”,倒是让吴老十极为不信。 心说,看把你能的!比老九还老谋深算呗?诺大的周朝,万里疆域里去找一个刻意被藏起来的人,你想半个月一个月就搞定?作梦! 一半好奇,一半揶揄地戏谑发问:“你要怎么找?” 这萌公子正殷勤地伺候着巧儿姑娘,一听吴老十之言,闷头一怔。 想了想道:“怎么找......还没想好。不过,十哥得帮我件事儿。” 吴启皱眉,“什么事儿?” “悄悄派人给我爹送封信,把我的情况与他说一说。” “嗯?”吴老十不懂,“找梁王做甚?” “嗨!”萌公子一叹,“终归是开了太子的瓢嘛儿?现在又是畏罪潜逃。就算帮你们找着人了,也得让我爹把我捞出来才行啊!” 吴启闻言,翻着白眼,心说,你特么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后怕了? “好吧!”毕竟武崇训是给吴家办事,这点事儿吴老十还不好拒绝。 “安心在我这官队里呆着,消息我想办法通知梁王。” 武崇训一听,登时大乐,“就知道十哥最心疼我。” 说完,又给巧儿添菜,“巧儿妹妹,这笋子做的极好,你尝尝。” ...... ——————————————— 另一边,京城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都不说,太子武承嗣得知开他后脑勺的那位跑了是什么表情,更不提吴宁炸锅一般的满世界找人,只说上官婉儿火急火燎地回到宫中觐见武则天。 “陛下,大事不妙,崇训公子......” “朕知道了。” 不等上官小婉禀报全话,老太太便打断了她。 “崇训那孩子有分寸,就不必替他担忧了。” 上官婉儿:“......” 一阵无言,这也叫有分寸? 暗自吐槽,这个朝局连她也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时,武则天显然不想在武崇训的事上多费心神,“启儿......走了?” 上官婉儿回道:“回陛下,这会儿已经出城有一阵子了。” 上官婉儿微微凝眉,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老太太的心情似乎并不好,眉心紧皱,心事重重,甚至还有几分......犹豫!? 犹豫什么?这让最善揣测圣意的上官婉儿都不由一阵生疑。 犹豫......应不应该把吴启发配到那么远的地方? 心说,老太太确实是老了!以往她做事,一但有了决定,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犹豫的。 心念吴启,加上对他远走吐蕃的怨念,让上官婉儿生出一种错觉。 那就是:武则天既然有犹豫,也许还能劝她把吴启叫回来。 暗下决心,终是弱弱言道:“其实......陛下若舍不得他,大可不必让他去那么远啊!” “嗯?”武则天一听,愣愣抬头,笑了。 “怎么?你觉得朕舍不得?” 上官婉儿咬牙,说出一句老太太可能并不喜欢的话来,“是!” “呵呵。”武则天坐直身子,未见怒意,依旧轻笑,“那你说说,朕为什么让吴启去吐蕃。” 上官婉儿,“为江山社稷,为养狼,为大周储位。” 说完,心有忐忑地看着老太太,又加了一句,“即便陛下是为大局着想,也未必要把他发配的那么远。他就是想回来看您一眼,都隔山隔水了。” 武则天发愣,半晌方道:“丫头,你只说对了一半。” “一半?” “对,一半。” 老太太眼神坚定,“朕让他去吐蕃,确实为的是江山社稷,掺杂不得半点亲情缠绵。” “也确实是养狼,让启儿这只小绵羊成长壮大。但是,为大周储位......却是不贴切。” 上官婉儿不解,“臣妾不懂,还请陛下明示。” 老太太看着殿外,苦笑摇头。 “其实,开始朕也不懂,养狼不就是养君吗?为君者,第一重要的就是要有狼的凶狠,容不得半点犹豫。” “但是......”说到这里,老太太笑了,“老九......老九给朕说过另一番道理,朕现在觉得,也许他说的是对的。” 上官婉儿更愣,“吴宁?他说什么了?” 只见武则天向上官婉儿招了招手,婉儿自然会意。 上到龙座之前,偏腿而坐,轻轻地给老太太锤腿。 武则天则是一边享受晚辈之情,一边娓娓道来。 “老九说啊,在吐蕃藏地,有一种凶犬被称之为獒,是羊群的守护者,可战群狼。” “他说,大唐也好,大周也罢,择君如择獒,都是用父兄姐妹的血肉喂养凶獒。朕觉得,他说的很对。” 上官婉儿皱眉,“吴老九却是夸大其词了,哪有那般血腥?” 老太太淡笑依旧,“你没懂朕的意思。血不血腥且不多说,只说这凶獒如君,朕是认可的。” “你看啊......” 武则天细数起来,“獒王再凶,也要守卫羊群,这是对弱小的怜悯。亦要有对主人的忠诚,还要比狼群更凶狠,这不正如君王帝术一般吗?” “......”上官婉儿细想,“庇护弱小,臣妾明白,就是为君者对百姓万民的怜悯。比狼群更凶狠,臣妾也明白。可是......对主人忠诚?” “为君者,万万人之上,何来主人?” “傻丫头!”武则天无语地瞥了一眼上官婉儿,“皇帝如果真把自己当成是万万人之上,那也就离亡国不远了。” “皇帝也有主人,皇帝的主人就是江山社稷啊!” 上官婉儿听到这里,只觉脊背生寒。 养獒? 养獒固然是择君之道,但也代表着要血流成河。是要用兄弟的血来祭养獒王,这是任谁都不想看到的。 而吴宁对老太太说择獒之法,可不是想让武则天认可这种做法,而是要彻底断了这股风气。 听武则天之言,她非但没有要断了意思,反而...... “陛下!”上官婉儿担忧急呼,“何必呢?如今局势大好,何必再生杀孽?” “......” 武则天笑了,笑的苦涩难明。 “是啊,局势大好,一切都按老九的计谋在缓缓推进。老十这个不成器的孩子,用不了几年,也可堪大用了。” “但是,不够啊!” 武则天像着了魔一般,“想把狼变成獒,还缺几样东西啊!” 顿住良久,眼中苦涩,渐渐变得果决坚毅。 “但是,他们不愿意,朕却不能不做。朕也是凶獒,不能对不起主人,对不起江山社稷。” “所以,这择獒的血腥,他们不愿意沾,那就让朕来沾吧!” 低头看向瑟瑟发抖的上官婉儿,邪魅一笑。 “反正,朕的手上也不差这一点点血腥,这个恶人,就让朕来当吧!” ...... 。 第五一二章 准备上吊 武承嗣的感觉非常不好。 太子被人打的头破血流,居然无人过问,且无人伸张正义,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再加上,他在老太太的两仪殿前跪了整整一天,老太太竟然也没搭理他。 武承嗣觉得,他这个太子被忽略了,甚至是......被架空了。 要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放在以前,他起码还有武攸宁、武攸暨、武三思、武载德之流,与之连成一气,商量一下。 可是现在,武攸宁、武攸暨出京发财去了,武三思和武载德被他亲手送出了权利中枢。 太子殿下猛的发现,他居然身边无人了! 这让武承嗣一阵心惊肉跳,完了,似乎是中了穆子究的奸计。 朝中无人,那他这个太子还有什么用? 而更吓得太子殿下半死的事儿,还在后面。 老太太似乎真的是在有意疏离他这个太子,因为就在刚刚,内廷传出女皇旨意。 说是病体转安,欲于两仪殿答谢群臣、诸王连日为之祈福,定于本月初十,大宴群臣百官。 唯独...... 唯独太子和长宁郡王,老太太以钱荒乃国之大难,二人理当投身政务为由,不在宴请之列。 武承嗣怕了。 穆子究不去,可是穆子究那边的拥趸幕僚、党羽近吏,却一个都没有少。 像是太平公主、李千里、李榷、狄仁杰、卢嵩之,还有长孙氏、程府,这些一个都没少。就连长路镖局那些个不入流的吴家兄弟,都在其中。 可以说,穆子究去不去都没关系。 但他武承嗣,身为太子,却不在夜宴之列,这......这是要干什么!? 这使得太子殿下忧心忡忡,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什么逼宫请立太子,什么太子监国、大权独握,都是扯淡。 大周朝依旧是武则天的大周朝,女皇陛下只要在一天,那他这个太子能不能登上皇位,就全在老太太一念之间。 ...... 这事儿放在吴宁这边,其实也有不解。 吴宁对局势甚知,太子被架空是他自己蠢,但也没到摆在台面上的时候。 吴宁觉得,老太太是不是有点心急了?吴老十才刚刚出京,就这么急着架空武承嗣?不是不行,但欠妥当。 于是,吴宁两次进宫,想劝一劝老太太。 可是,老太太却避而不见。只打发上官婉儿转告于他,“心中有数,他只管做好他自己的。” 没办法,女皇毕竟是女皇,果决性子却是吴老九也劝不了的。 他哪里知道,老太太已经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养獒人,这次不仅仅是架空那么简单,而是要血流成河。 离初十还有几日,可长安羽林卫、虎威军等禁军调动,却是一刻未停。 而且,武则天做的极为隐秘,不但太子武承嗣全然不知,就连满朝文武,还有吴宁,都被蒙在了鼓里。 至于李千里这个主管京城防卫的成王,更是茫然不知。 初十夜。 城中防卫悄无声息地比之平时增加了一倍不止,街面儿上带刃军士成队游走,火把通明,却是再也瞒不住。 武承嗣躲在东宫,听城中暗哨说有禁军调动,吓的他汗如雨下,牙关乱颤。 完了,全完了!! 所以说,不是不报,时侯未到。 逼了武则天的宫?也不想想,老太太哪是那般好相与之辈,却是秋后算账一点都不含糊。 太子殿下甚至已经在房梁上绑好了白绫。 心说,只要一有禁军冲入东宫,那就上吊算了。总好过落在来俊臣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 另一边,吴宁还在户部衙门彻夜办公。 老太太不让他去夜宴,确实是对了。钱荒之难正是关键时刻,加上走丢了萌公子,吴老九哪还有心思去宫里吃酒,一堆事儿等着他忙活呢! 至于城中之事,略有耳闻,只能说猜想老太太必有动作。 可是,还是那句话,武则天不太可能直接对武承嗣下手。 那老太太精着呢,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不比吴宁来的糊涂。 至于到底为了什么,却是只能等。等过了今夜,也就全都明白了。 正批复公文,倒是来了客人。 李重润到了户部,“老九,不去赴宴?” 他还不知道夜宴没有吴宁。 知道吴宁这个时间应该没回郡王府,而是在户部,所以特意跑过来叫他一起。 吴宁瞥了李重润一眼。这位现在已经不是幽禁家里的倒霉孩子了,礼部侍郎,接了吴启的班儿。 “你去吧,陛下未有旨意让我赴宴。” “什么?”李重润一愣,“不是说,连老八、老十一、孟道长都收到帖子了吗?怎么单单没有你?” 吴宁一摊手,指着案上几十上百的公文案卷,“你看看,我有工夫去吗?” “好吧!”李重润一阵无语,有点同情吴宁了。 钱荒的事儿,吴宁出的政策大有可为,可以说是解了大周的危难。 而各地三大救世之方针,也是吴宁提出来的。 但是,功劳算在了太子头上,发财的是武攸宁和武攸暨,唯独把吴宁当骡子一样使,出力不讨好。 “奶奶的!”李重润和吴家人呆久了,也有了匪气,“早晚把那个样子货拉下来!” 吴宁一听,不由苦笑,心说,还什么早晚啊,弄不好,老太太脑子一不清醒,说不定今晚东宫那位就下来了。 “你去吧,替我多饮几杯。” “好吧!” 李重润也只能从命,悻悻然地出了户部衙门。 吴宁终得安心,踏实办公。 也不知过了多久,估摸着宫中夜宴开始也有不少的工夫,吴宁只觉户部之外甚是嘈杂,有兵士大批往来。 吴宁一怔,来了? 户部职房在皇城东南角,紧邻东宫。如果有禁军闯入东宫的话,这里是必经之地。 外面的动静,说明老太太真要动手了。 再无心办公,侧耳细听。 又过了一阵,外面的嘈杂之声骤然停止,吴宁心知,这是把事儿办完了。 心中大骂,老太太这是发的什么疯?越老越糊涂,越老越任性。 心说,下次面圣,却是要好好敲打埋怨几句。 怎么说呢?这母子二人,就没一个省心的! 站起身形,想出去看看到底怎么个情况。 却不想,砰的一声,职房的排门被人猛然踹开,数十悍卒举着刀枪鱼贯而入,枪锋剑刃直指吴宁。 随后,威武大将军李多祚高擎圣旨,迈步而入。 “长宁郡王穆子究,听旨!” 吴宁见此阵势,心中巨颤,没有拜倒接旨,而是喃喃一句:“原来不是冲太子,而是为我......” “哼哼!”李多祚冷然一笑。 “子究先生果然心思通透!”戏谑又言,“那你猜猜,这旨意写的是什么?” 吴宁冷眼看着李多祚,说出一句: “鸟尽弓藏......” “兔死狗烹!!!” “陛下......果然还是陛下!” ...... , 第五一三章 太子殿下差点没吊死 自古君王多薄性,最是无情帝王家。 吴宁自比诸葛,多智近妖,可他终归不是生在帝王家,长在帝王家。 他天真地以为,既然能用真性情感化太平这样的心机女人,可以让李裹儿这样毒辣之辈心存善意,以为他可以交下李重润这样的兄弟,那他也应该可以让武则天生出亲情怜爱,终止李武帝位之争的悲剧。 可惜,他想错了,武则天依旧是武则天! 促膝而坐之时,可能是那个真情流露的老太太。但端坐高位之时,她也是古往今来,最狠辣的君王之一。 一但坚定心中之志,那武则天没有任何一丝丝犹豫。 吴宁这个把局面推到今日,又一手促成吴启极有可能接管社稷,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这个居功至伟的人物,在武则天心中也就只剩下一个结局—— 兔死狗烹!!! “哟喝!”吴宁说出那句之后,李多祚挑眉斜视,满面戏谑,“高!” 高挑大拇指,“真高!子究先生之才,李某当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但是......”话锋一转,“先生倒霉也正倒霉在这个聪明之上。只能说,还不够聪明!” 说完,脸色一变,“有、旨、意!!!” “长宁郡王,穆氏子究,奸诈手段诱使武崇训重伤太子,忤逆储君,是为大不敬。” “又查,长宁郡王身为王爵,外姓宗亲,不思皇恩浩荡,竟勾结路匪,结交武民。长路镖局名为保财安民,实则蛇鼠一家,为害四方。” “更纠集叛民十数万,动摇社稷,大逆不道。” “数罪并举,革除官身爵位,入大理寺严办。若所举非虚,严惩不怠。” “来人!“李多祚宣完旨意,骤然一收,“将穆子究收押下狱!!” “诺。” 一众兵将高声称诺,杀气森森。 “呵呵呵......” 李多祚收起圣旨,与吴宁一拱手,“先生,对不住了啊!皇命难违,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放心,只要先生配合,我等绝不让先生难堪。” “不过嘛......”略有犹疑,“听说这大理寺的来俊臣来公,可就没本帅这么好说话喽!” 话语之中,全是幸灾乐祸。 ...... ———————————— 武承嗣。 武承嗣在太子东宫,听着宫墙外面兵祸乱闹,脑袋都已经塞到绳扣儿里去了。 只等东宫大破,两腿一登,一了百了。 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弄得太子殿下脚尖乱颤,浑身僵疼,快累的站不住了。 真怕一个不甚,把脚底下的圆凳颤倒了,那特么不死也得死了。 没办法,太子殿下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把脑袋从绳套里又缩了回来。 “来人!!来人!!!” “出去看看,怎么还没进来?” 东宫太监一听,心中大骂:怕死就直说,你管他冲没冲进来?死了干净! 但是没办法,太子就是太子,只得依命,扒开宫门向外观瞧。 结果,黄门太监眼珠子没掉出来,正撞见李多祚押着穆子究从户部衙门出来。 然后,兵卒退去,归于平静。 内侍一见,那还等什么,连滚带爬地冲回东宫正殿。 “太子殿下,不好啦!!不好啦!!” 武承嗣一听,得,赶紧把脑袋塞回绳套,“怎么了?冲进来了?” “没有......” “没有?” “威武大将军把......” “把什么?” “把长宁郡王抓走了!” “什么!?”武承嗣一个没站稳,哐当......圆凳倒了。 嘎!!!直接吊在那儿了。 勒的太子殿下两腿直蹬,眼白上翻,眼瞅就要完蛋。 内侍一看,赶紧上前把太子抱了下来,算是捡回一条命。 “直娘贼!!” 刚下来的武承嗣破口大骂,大巴掌就甩了下去。 “这特么是好事儿,怎么就不好了!?” 武承嗣又不傻,揉着脖子,心中狂喜不定。 抓穆子究......抓穆子究的......那个王八蛋可算是作到头儿了! 这哪里还看不出来,原来今夜的这些布置根本就不是冲太子来的,而是冲着长宁郡王。 他就说嘛,一个江湖草莽怎么就成了郡王之尊?还在朝中大肆结党,跟这个好,跟那个亲的。 这回好了吧?作到头儿了吧? 老太太一招调虎离山,把穆子究所有的关系都困在两仪殿,然后下令抓人,你看谁还有招儿。 猛然反应过来,“快,快更衣!本宫要即刻面圣!!” 武承嗣终于想到了点子上。 这时候不落井下石,什么时候落井下石?只要把穆子究彻底摁死,那他这皇位之路不就平平坦坦、无波无澜了? ...... 一路飞奔,直至两仪殿。 到了近前,连通传都等不及,太子殿下直接往里闯。 进去就拜,管他三七二十一。 “陛下圣明!!圣明啊!!” “......” “......” “......” 殿中正喝得高兴的众人无不大愣,心说,这位怎么来了? 倒是武则天甚是淡定,“承嗣,不安心国政,怎么跑这儿来了?” 武承嗣...... 武承嗣有点懵,不是严办穆子究吗?你们这儿怎么还喝着呢? 茫然道:“陛下......陛下不是惩治长宁郡王吗?我来......我来叩恩啊!” “!!!!!” 一句话,殿上炸了。 吴老八、老十一等人相视一眼,皆是不解。 太平公主则是猛的一惊,腾的站了起来,大呼:“母皇!!” 李千里、长孙家的人也是骤然大震,连狄仁杰和岑长倩等人也是皱眉看向武则天。 除了吴老八他们不懂权谋之术,别人哪会不明白,老太太到底干了什么。 武则天一看这个情形,丝毫不乱,淡然冷笑,“太子来的不是时候啊!” 一句话,把武承嗣吓了个半死,低眉臊眼,不敢再言半句。 但太平公主等人可是不管这些,“母皇,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 武则天放下酒杯,冷眼看着殿上诸人。 “既然太子都知道了,想必李多祚已经将长宁郡王拿下,倒也没什么可瞒的了。” 挥了挥手,“与穆子究无所往来,又无关此事的,都下去吧!” “是!!”武承嗣掉头就跑。 落井下石什么的,以后再说,现在肯定不合适宜。 可是,除了太子,却是无人肯动。 看老太太神情,等于明着告诉大伙儿,今天谁也别惹她。 但是,吴老九在朝中地位根深蒂固,今日能来夜宴的朝臣勋贵,又有几个与他没有关系呢? ...... 。 第五一四章 还有谁!? 吴宁处心积虑,在长安经营多年,细数之下不难发现,当真是满朝文武都是他的人了。 皇亲之中,有太平公主、安乐公主、李显一家、成王府一家。 直臣这边,有狄仁杰、岑长倩、窦卢钦望。 武将里,除了李多祚是武则天铁杆,什么魏元忠、李千里、李榷、黑齿常之,都与之有深交。 七姓十家自不必说,也是为他所用。 长安门阀的长孙、程氏、王氏等等等等,更不用说,那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这么算下来,你就说,殿上这些人谁跟吴宁没关系吧? 若不是,背后还有肖老道那一股暗藏势力是吴宁没解决的,他早就摊牌了。根本不用和老太太,还有武承嗣,在这儿玩躲猫猫。 但是,想来也知道,这正是武则天所忌惮之处。 现在老太太活着尚且如此,一但老太太不在了,那会是什么景象? 这一点,其实太平他们也担心过。 但他们心中总存有一丝侥幸,觉得武则天现在亲亲和和,不似当年那般无情,应该不至于对吴宁动手。 可惜,大伙儿想错了。 老太太还是那个老太太,一个字狠!! 但是,问题也来了。就吴老九如今的这个阵容,武则天真动得了他吗? 此时,太平公主、李裹儿、李重润,无不用怨毒的眼神看着老太太。 太平更是眼中含泪,没想到,她这个母皇会这么狠。 “陛下,真要把事做绝吗!?”太平上前一步,已经不尊称母皇了。 可是,武则天却是不答她。 眼见殿上还未离去的都是吴宁故人,开口就是一句炸雷。 “子期已然去了吐蕃,朕只承诺一句,他会回来!而且,回来之后会怎样,不用朕再多言了吧?” “但是,子究不行,他终究是姓吴的!” “!!!!” “!!!!” “!!!!” 一句话,让看似巩固的拥宁联盟瞬间瓦解。 老太太实在太厉害了,她这一句半明不明的话,等于是明着离间。 吴启会回来,而且回来之后会怎么样,你们都清楚。 清楚什么?当然是登临大宝。 那么,对于七姓十家、长安门阀,还有李千里这些武将来说,还有区别吗? 没区别! 倒了吴宁,还有吴启,他们已然是既得利益获得者。 但是,非要拥护吴宁的话,成功了当然好,也是既得利益者。 可是,如果输了呢? 老太太几十年的淫威尤在,谁敢保证能在她的手段之下稳赢? 将门和贵族瞬间哑火。 而只要稳住他们,剩下的那些人,对于武则天来说,更是手到擒来。 武则天现在根本就不讲道理,笑呵呵地看向吴老八、老十一,还有孟道长等人。 “你们” “朕知道,你们与老九同生共死这么多年,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朕毁了他。” “但是,朕劝你们,别动!!” 老太太背着手站了起来,踱步下殿,来到孟道长等人身前。 “朕还知道,你们个个武艺高绝。是不是想着,只要拿下朕,就能救出老九?” “放心,在这个殿里,谁要是敢动手,李多祚那边都会马上取了吴老九的性命。” “!!!!” 道爷听罢,本已经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皱眉低吼:“陛下到底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武则天笑着,“只要你们听话,吴老九就不会死。” 孟道长:“君无戏言!” “对!”武则天点头,“君无戏言!” 转身回走,又停住,猛的瞪向孟道爷,“而且,你这句大逆不道的威胁,朕也不与你计较!!” 回到高位,环视全场,那个掌控一切的一代女皇,仿佛又回来了。 “现在,谁还有话说?” 众人被气势所慑,无不下意识低头,殿上一片死寂。 良久 “我!!!” 却是太平公主缓缓上前,“陛下就不怕失了人心吗?老九为你,为朝廷” “闭嘴!!”却是武则天一声爆喝,状若疯魔。 “还有谁!?一并出来!!” “我!!” “还有我!!!” “还有老臣!” 李重润、李裹儿,还有岑长倩,三人出班。 武则天一见,“就你们四个?”满是戏谑嘲弄之意,“看来,这吴老九在朝中也不是甚得人心嘛!” 好吧,本来狄胖子也想出来帮吴宁说句话的。 实在是这事儿太过蹊跷,怎么老太太说翻脸就翻脸,一点征兆都没有呢? 要知道,封长宁郡王,掌管财权,加上任由吴宁布置反逼太子上位,这些事儿要说只是为了推吴启是不可能的。 这说明,老太太原本不是这么打算的,她是真心重用吴宁。 可是,怎么吴启刚一出京,老太太就来了这么一出? 狄仁杰觉得,还不时候,还得等等。 况且,就现在这个情形,也不是和武则天说理的时候。 “就你们四个,再无旁人了?” 老太太再问出声,确定就这四人。 武则天笑了,“婉儿!” “啊!?”上官小婉早就被吓傻了。 那天与武则天讨论养獒之道,她还以为老太太是要向太子武承嗣动手。万万没想到,动的却是吴宁。 “臣,臣妾在呢!” “拟旨。” 武则天冷眼看着下首的太平等人,“岑长倩年老体衰,准其告老归乡,再无录用。” “太平、安乐两位公主,不识大体,有损皇家威仪,现贬为庶民。” “另,撤太平、安乐两府官仪,查没家资。府中仆臣一律收归宫中,另行安置。” “李重润!!” 老太太玩味地看了一眼李重润,“你这逆儿,刚得重用,却不思皇恩,最是可恶!!” “交大理寺收押,视为穆子究党羽,一同法办!!” 得,四个人一撸到底,看谁还敢为吴宁出声。 李重润更是惨到直接找吴宁作伴儿去了。 狄仁杰在底下听着,眉头皱得更深,这特么的没道理啊? 你这不是逼着吴老九反呢吗?别忘了,长路镖局可是有带刀武师十几万啊! 直接就这么赶尽杀绝了? 怎么可能?。 第五一五章 来公的小心肝儿 岑老爷子显然没有狄胖子这么能苟。 老爷子刚正不阿,他觉得吴宁是国之栋梁,屡有奇功,那就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他根本就没想过事有蹊跷这一回事儿。 结果,站出来一句话都还没说,武老太太就扮演了一回暴君,把岑长倩一撸到底,连转圜的余地都不留。 至于狄仁杰...... 狄仁杰也觉得此劫太过突然,但也太过蹊跷。所以,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之前,狄胖子是绝对不会冒然出手的。 事实上,七姓十家、长安门阀,此时也抱着同样的心态。 老太太之前的威慑之言,有用,但也没到让所有人闭嘴的地步。 只能说,是在静观其变吧! 倒是苦了岑长倩、太平、安乐和李重润,被武则天雷霆手段拍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 ———————————— 怎么说呢?谁也没想到,武则天会走这一步。更没想到,她会这般果决。 李重润当夜就下了狱,与吴宁一同成了大理寺的阶下之囚。 如此一来,那就绕不过大周朝最能苟的人物——来俊臣! 这位给老太太当舔狗当了十几年,所有酷吏都没有好下场,唯独来公现在活的依旧有滋有味, 一大早,来俊臣照例上朝,结果听黄门内侍说,监国的太子病了,今日缺朝。 来俊臣一听,“病了!?什么病?” 内侍似有深意地一笑,“吓病了。” “吓病了?”来俊臣更摸不着头脑。 心说,武承嗣那个草包也真特么没出息,难怪被穆子究玩的跟个球儿似的。多大的事儿,能把他给吓病了? 朝中的局势,来俊臣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别看武承嗣入主东宫,其实啊,就是老太太和穆子究闲的没事儿,拉他出来溜着玩儿。 你看京中布置,从朝臣到军权,哪一点儿像是武承嗣能接掌皇位的样子? 细问内侍,到底怎么吓病的?却不想,黄门太监不肯说。 “嘿!!!” 把来俊臣气的啊,特么当了三天乖宝宝,真当我来俊臣是好相与之辈了哈?我问话还有不张嘴的?怕是不知道老子的手段吧? 眉毛一立,声色厉敛,吓的小太监差点没尿了。 可是,还是不敢说。 “来公,您是天上的菩萨,就别为难咱这连狗宝都挂起来的奴婢了啊!真不敢说,也不能说!” 来俊臣一看,小太监不像虚掩,心说,问不出来你,那就问别人呗。 一连碰见几个朝臣,结果不是不知道,就是不肯定言语。 倒是威武大将军李多祚,给来俊臣指点了迷津。 “来公,何不回大理寺看看?到时,你就都知道了。” 说到这儿,李多祚还神神秘秘的一笑,“羡慕来公啊!” “羡慕?”来俊臣不解。 只闻李多祚跟个市井八婆似的絮絮叨叨,“这回可是天大的功劳,陛下却独用来公,皇恩浩荡啊!” “天大的功劳?” 来俊臣眼冒绿光,瞬间明了。这是...... 这是老太太又给他送菜了啊!而且,看这架势,还是盘大菜。 好吧,要知道,自从穆子究那帮子人进京之后,老太太用酷吏整治朝臣骤然收敛。来俊臣的大理寺可是好久没进大菜,更没什么捞功劳的好差事了。 当下不再迟疑,溜溜地回到大理寺衙门。 刚一进门儿,昨夜职守的小吏便谄媚上前,“来公可回来了。”急急递上两份羁押公文。 “来了两个硬点子,来公瞅瞅,要不要......上菜?” 上菜,那是大理寺的黑话。 来俊臣那可是武周第一酷吏,琢磨出来的严刑峻考,别人做梦都想不到。 而且,来俊臣显然有点变态,就喜欢听囚犯在酷刑之下的惨厉嚎叫,且美其名曰“上菜”。 而在来俊臣的大菜之下,就没有人能挺得过去的。到时,他想怎么罗织,就怎么罗织。想怎么构陷,就怎么构陷。 其中欢快,亦只有来俊臣自己才懂。 面有得意,“倒要看看是什么大人物,让威武大将军都眼馋喽。“ 翻开最上面的案卷一扫,来俊臣就是一惊,“李重润!?” 这位不是刚被放出来,进了礼部吗?怎么这么快就进了大理寺了? 不由皱眉,“这个功劳......可是不好领了。” 关键是,来俊臣摸不准老太太的用意。 刚启用,说明器重。送到这来,鬼知道是真要杀,还是假威慑? “走,看看去!”也不细看案卷,来俊臣就没这习惯。 因为,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根本不重要。左右从这儿出去的时候,不是死的,就是让他说什么,他就得说什么。 让小吏引着,直奔大理寺监牢。 一看之下,果然是魏王的那个倒霉儿子李重润。 “哟!!这不是魏王世子吗?” 来俊臣隔着牢门,调笑出声。 只见李重润一身囚服,低眉臊眼。 “说说吧,犯了什么事啊?可别等本丞下手再问,那大伙儿可都不好看喽!” 李重润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牢房。 “他犯了什么事儿,我就犯了什么事儿,你问他去!” “嘿!!” 来俊臣不乐意了,小伙子还挺横!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是怎地? “世子殿下啊!”来俊臣沉吟了一下,“他犯了什么事儿,本丞自然会审问他。” “但是,世子殿下,我劝你还是别太硬气。与我来俊臣硬气当然没什么,可是跟我硬,就是跟陛下硬,倒是得想清楚的。” “来人!”来俊臣大手一挥,心说,得让李重润吃点苦头了,否则当我好欺负。 “把世子殿下架起来,先洗涮洗涮!” 洗涮,就是水刑,算是大理寺监牢最轻的刑罚了。 头也不回地指了指身后,“后面那位,也一起吧!” 小吏一听,“这......” “这什么这?”来俊臣不乐意。 小吏无声地指了指李重润底下那份案卷,意思是,这份您还没看呢! 来俊臣心说,谁啊?这么大的架子?老子还偏就不看。 不看案卷,咱可以看人。 回转身形,就见对面牢房那位,披头散发,低首盘坐。 来公官威大起,“案犯何人?抬起头来!” 于是,吴宁面无表情地缓缓抬头。 来俊臣一见,吓的直接蹦了起来。 “直娘贼!!子子子......子究先生!?” 小吏看了,一拍大腿。 对喽,这个反应就对了吗!就这位祖宗,你也敢给上菜? ...... 。 第五一六章 先生救命 来俊臣快吓死了,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李多祚那么好心,笑的更是诡异,那货就是想坑他。 穆子究关在大理寺,还特么功劳?这特么是离死不远了。 要说,在大周朝,来俊臣怕谁,一曰武则天;二曰穆子究。 他是老太太的狗,不怕不行。 而穆子究虽说跟来俊臣没有利害关系,可是来俊臣就是怕他,打骨子里怕。 虽说来俊臣还不敢肯定穆子究就是吴宁,可他还是打心底怕。 因为来俊臣清清楚楚地知道,大周朝的酷吏有一个算一个,都折在了吴宁的手里,只剩他一棵独苗。 而且,来俊臣丝毫不怀疑,如果穆子究想拔了他这根苗儿,那就是手到擒来,根本不用费力。 虽说来俊臣以阴、狠著称,可他觉得,穆子究比他还阴,还狠。 现在,这位关到了大理寺,落到了他来俊臣手里,来俊臣居然一点都没有志得意满的心思,甚至生出一种怪诞想法 完了,我这命啊不久矣啊!! “先先先先先生!?” 扑通一声,来俊臣直接给吴宁跪下了,“先生救命啊!” 我噗 直接把吴宁气乐了。特么真是新鲜,我落你手里,你跪下喊救命?哪跟哪啊? 不耐烦地挥手驱赶,“赶紧起来,我自己命都保不住,哪有工夫救你?” 来俊臣一听,完了,就是不救呗?穆子究这是要下死手,一点余地都不留的吗? 更不肯起来,“先生啊!殿下!!郡王殿下!!您自己拍着胸脯想想,我来俊臣对您怎么样?可有半点冒犯?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听的吴宁眼皮直跳,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说实话,现在的局面,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 武则天直接翻脸,为什么?为吴启上位铺路? 可是,吴启刚走,三五年之内是回不来的,而且钱荒之事也未解决,这个时候就把吴宁除掉,这老太太也过于心急了点儿吧?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他此刻真真切切地身陷囚笼,而且很可能命不久已,得按时辰算日子了。 “起来起来。” 对于来俊臣的不依不饶,吴老九现在也没办法,他自己的事儿已经够闹心的了。 而且,还连累了李重润、太平,还有李裹儿。 当然,还有岑老爷子。 如何解局,困难重重。 不耐烦地瞥了一眼来俊臣,“救你是吧? “是!!”来俊臣一听有戏,跪爬几步,扒上牢门,“先生教我!” “教你是吧?” “对,教我!” “那你先”吴宁沉吟片刻,“先给我俩来两只烧鸡。” “嘎?” 来俊臣没听懂,都这个时候了,要烧鸡干啥? “烧鸡是何玄机?” “玄机个屁!”吴老九瞪着眼,“老子昨天的晚饭还没吃呢!” “哦哦!!”来俊臣明白了,“俊臣这就去弄。” 说着话,和小吏急急地去弄烧鸡了。 李重润看此情形,也是新鲜的不行。 比阎王还恐怖的来俊臣,在吴宁面前怎么这般不堪?只能说吴宁 不由回想,吴宁这几年在京中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实在太顺,太张扬了。 苦笑一声,“我若是皇奶奶,也得要你的命!” “滚!”吴宁白了他一眼,“老子又是为了谁?” “这不是为了谁的问题,功高震主,也不过如此。” 吴宁不说话了。 他何尝不知道功高震主?何尝不想徐徐图之?慢慢来,不显得那么突出。 可是,不行啊! 吴家、大周、吴启,所有的东西都压在吴老九身上,他不快一点行吗? “安心等着老太太表演就是。说不定,还有故事。” “还有故事?”李重润惊了,“还有什么故事?” 都特么下了大狱了,跟着吴宁倒霉的又有一大帮人,还特么能有什么故事? 只闻吴宁皱眉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奇怪?” “把人收进大理寺,可是,看来俊臣的表现,老太太似乎没和他通过气,更没给他任何指示。” “对啊!”李重润恍然大悟。 按理来说,要来俊臣办了谁,老太太就算不明说,也得暗示。 毕竟来俊臣处理的朝臣也好,皇亲也罢,都不是无名之辈,牵扯甚大。 更何况,现在要办吴宁,这牵扯只会更大。 “那就等着?” 吴宁翻了翻白眼,“不等着还能怎样?” “那就等着。”李重润有点放心了。 吴宁的话还没错过,他说有故事,那就一定有故事。说不定,皇奶奶查办吴宁是出于别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想杀了他。 说实话,李重润这回仗义是仗义,但是让他陪吴老九一起死,他还真没想好。 要是知道昨夜站出来会是这个结果,他肯定和狄胖子一样,起码先看看。 拍了拍起伏的胸口,“被你吓死了!” “对了”又想到一事,“你让来俊臣弄烧鸡是何用意?又使的什么计谋?” “啊?”吴宁怔了,“没计谋啊!” “没计谋?”李重润不信,“真没有?” “有个屁!”吴宁怒了,“特么不定哪一顿就是最后一餐,还不捡好吃的来!” “!!!!” 好吧,重润公子刚落地的小心肝儿又提了起来。 ———————————— 武则天此时正在犯愁。 倒不是愁抓了吴宁之后怎么办,更不是愁此事会引起多大的震动。 她犯愁的是,狄胖子这个奸诈之辈,居然躲过一劫。 好吧,走一步看三步。 抓捕吴宁,会引起什么反应,造成什么后果,老太太心知肚明。 甚至都有谁会跳出来为他说话,武则天也是了然于胸。 唯独没想到的是,狄仁杰这老货贼的很,居然当了缩头乌龟。 这可怎么办呢? 武则天思前想后不行,绝对不能让狄胖子躲过这一劫。 “来人,去把来俊臣给朕叫来。” 不多时,一手鸡油的来俊臣颤颤巍巍,又满心期待地来面圣了。 颤巍,是因为怕老太太真要拿他开刀。 期待,则是希望武则天给他个明示,到底拿吴宁怎么办。 结果,见了武则天,扑通就跪地上,“陛下圣明!陛下明示!!” 武则天一皱眉,“明示何物?” 来俊臣慌了,您老人家几个意思?装糊涂是吧? 一咬牙,直言道“那长宁郡王” 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来俊臣期盼,您就给个准话儿呗,我到底是供着养,还是怎么地? 结果 结果武则天找他来就不是为了吴宁的事,更不想现在谈吴宁的事儿。 而是 “你去给朕查查,狄阁老最近可有什么欺君之事?” 噗!!! 来俊臣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瞪圆了眼珠子看着老太太,心说,这是什么世道!? , 第五一七章 同病相怜的老哥俩儿 武则天让来俊臣去查狄仁杰的欺君大罪,可把来俊臣为难坏了。 什么世道?来俊臣越来越看不懂了。 可是,没办法,君命难违,来俊臣只得照办,乖乖去查狄仁杰。 不过,话说回来,欺君之罪,哪那么好查?还得在不惊动狄胖子,不拉回去上菜的情况下。 实在没办法,来俊臣只能编吧!! 罗列数条大罪,面呈武则天。 老太太一看 勾结党羽,私会朝臣,与长宁郡王府有不可告人之往来,意图谋反。 皱起老目,“不行。” 再往下来,眼前一亮,“嗯,这条可以!” 上面写着,狄仁杰抗旨不遵,在御令食素期间,偷食荤腥,是为欺君。 武则天大乐,“这条好!就这条!!” 说着话,命上官婉儿拟旨,“狄仁杰欺君妄上,罪无可恕,革除一切官职爵位,回家吧!” “”上官婉儿听的脑袋直晕。 什么世道!? 还是头回听说,因为吃肉被罢免的宰相。 等来俊臣走了,上官婉儿却不急着下去拟旨,而是小心地提起另外一事。 “陛下!” “说吧。” “长宁郡王之事,吴启早晚会知道的,要不要“ 上官婉儿的意思是,这事儿要不要瞒一瞒?要是让吴老十知道吴老九被抓了,那他肯去吐蕃才怪,肯定会马上杀回来。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老太太一脸无所谓,“他知道就知道吧,不用隐瞒。” 上官婉儿更懵了,这到底要干什么? 老太太这几天干的事儿,让人无从琢磨,“陛下,臣妾斗胆问一句,这” “这是为什么啊?” 近期,武则天这一系列的操作,上官婉儿就没看懂。 “为什么?”老太太笑了,看着上官小婉,“那天,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朕在养獒!” _______ 狄仁杰做梦也没想到,他他没苟住,因为吃肉这点儿事儿,武老太太把他打回了老家。 据说,离京之时,与岑老爷子撞了个正着,两位老宰相相视而笑。 狄仁杰“你弄明白了吗?” 岑长倩“有点弄明白了,但不敢相信。” 狄仁杰“那你和我想的一样。” 岑长倩“还是不敢相信。” 狄仁杰“有什么不敢相信?那老太太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岑长倩“怎敢忤逆圣上!?” 狄仁杰“忤逆了怎么了!?奶奶的!”狄胖子破口大骂,“她就算在这儿,老夫依然这么骂,有这个必要吗?” 岑长倩苦笑,“确实没这个必要!” 可是,木已成舟,老哥俩说什么也没用,朝狄仁杰一拱手,“那就后会有期?” 狄仁杰“你个老货别死了,咱们老哥俩坐着看戏便是!” 说完,各奔南北,黯然出京。 打发走了狄仁杰和岑长倩,武则天的目的达到,也借此威慑了七姓十家与长安门阀。 那些持观望之态,静观其变的朝臣,亦是集体失声。 这可把太子武承嗣乐坏了。 要知道,如果之前还有不确定的话,那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武则天就是要办穆子究,谁去求情都不行。 那还等什么?二次觐见,上请姑母,严办穆子究。 老太太等的就是这句。 好好招待了武承嗣,并向他保证,为了我侄儿的将来,亦不能放过穆子究。 此时,孟道爷、吴老八、老十一等吴家弟子,正站在武则天的两仪殿上。 而与他们一同在此的,还有吴宁之妻秦妙娘,他那个老丈人秦文远。 老太太身居高位,一副运筹帷幄之态。 笑盈盈地看着下首诸位,“怎么样?一连几日,都睡不太好吧?” “” 下首诸人皆默然看着武则天,他们现在是没有任何办法。 这个老太太,除非吴宁在这儿,还有与之一较之力。否则,大周朝谁人是武则天的对手? 武则天笑着,轻松着,嘲弄着。 “对了,反叛劫狱的谋划准备得如何?” “!!!!!” 众人除了惊吓,还是没有半点主意。 “没关系!”老太太轻描淡写地扫视众人,“尔等大可全心准备。看看大周朝的牢狱是不是那么好劫的,也可以看看能不能杀了朕,去捞你们的九哥。” “不过”话锋一转,“十几万的长路镖师确实让朕有些为难了。” “你!!”吴老八的火爆脾气实在压不住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 “呵呵。”武则天大笑,“鱼必死!但网可是破不了!” “算了”长叹一声,仿佛逗弄这些糙汉并不能给武则天带来什么成就之感。 “叫你们来,就是告诉你们,不用费心劳神,不可能成功。” 孟苍生闻言,皱眉良久,终上前一拜,“那就请陛下指一条活路吧!” “嗯!”武则天心生赞许,“你比他们强得多。” 老眸之中生出诡异之气,“先不急,让朕先给这对父女指一条生路。” 说着,又转向秦文远,“你好像并不紧张?” 秦文远皱眉,上行大礼,“草民不敢!” 秦文远确实不紧张,正如武则天自己说的,一个长路镖局既是她对吴宁下手的理由,但也正因为长路镖局尾大不掉,让老太太没法把事做的太绝,让她为难了。 “不知道陛下宣草民至此,所为何事?” 秦老丈心中有个猜想,武则天现在既不让来俊臣审吴宁,也不让各方势力妄动。归根结底,还是忌惮长路镖局的存在。 那十几万镖师一但反叛,确是不小的麻烦。 所以,这反倒成了吴宁的保命神符。 包括今日,把他,还有吴老八他们,叫到近前,不也是为了这个镖局吗? 所以,不管老太太说什么,秦文远都打算答应下来。哪怕是让他去劝吴宁放弃镖局,他也会答应下来。 而且是,正中下怀。 因为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见不到吴宁,不知道他是何计较。 如果能借此与吴宁见一面,由他调遣各方,说不定还有翻盘的机会。 事实上,不光秦文远自己这么想,在进宫之前,卢嵩之、李千里,还有长孙氏,都与他通过气了,如果武则天是要他去劝吴宁,那无论什么条件都要答应下来。只要见过吴宁,一切都好说。 “还请陛下明示!” 秦文远满心期待,等着老太太发话。 却不想,他也好,卢嵩之也罢,在武则天面前,都太嫩了。 老太太一张嘴就是杀招,而且是秦文远想都想不到的杀招。 “给你们父女一条生路。” 秦文远面无表情,躬身下叩,“陛下请讲。” “让妙娘与老九断绝夫妻之名,朕允你父女回益州,做几世富家翁。” 秦文远“” 秦妙娘“” 什么世道? 第五一八章 最后一顿 让吴老九和秦妙娘和离?这是秦文远做梦都想不到的。 就不明白了,这老太太还有心思管这些事儿? 她要干什么? 先是断绝吴宁与长路镖局的联系,让他彻底失去掌控大局的能力? 又断了吴宁与秦妙娘的夫妻之名,也就是断了与秦家的联系。算是......断了财源? 这样一来,吴宁在京中就算活着,也彻底成了质子,没有了任何威胁? 有这个必要吗? 眼见武则天直视父女二人,等着他们的答案,秦文远皱眉良久,终与妙娘对视一眼。 躬身下拜,“草民,恕难从命!” “嗯!?”武则天神情一凛,面有杀机迸现。 “你敢忤逆圣命?” “......”秦文远默然无语。 这绝对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艰难的一个抉择,比接纳吴宁这个女婿的时候,更加艰难。 “陛下,草民虽是商户,却也世代忠良。虽知此时抛弃九郎乃明哲保身之最佳良策,但是......” “祖宗家训不可弃,背信弃义之举不可为之!” “陛下让草民在这个时候弃九郎而去,陷草民于不仁不义之境,确实有点为难了。” “你!!”武则天心胸起伏,气的不轻。一时间,也分不明秦文远是真心,还是假意。 只好转向秦妙娘,“你可想好了?” “你父家资甚厚,离了老九,亦可寻良人显贵再嫁。如若不然,那可就前途未卜了!” 只见秦妙娘轻身一拂,“草民吴秦氏,生是吴家的人,死是吴家的鬼,不劳陛下费神!” “好好好!”武则天气的连叫三生,“好不识抬举!!” 当即下令。 秦文远、秦妙娘父女与长宁郡王同流合污,按同罪论处,抄没家产。秦文远发配雷州,秦妙娘大理寺收押,与长宁郡王一同处置。 ...... 驱赶了秦氏父女,武则天心情显然极是不好。 与孟道长,还有吴老八他们,在殿中又说了些什么,却是无人知晓。 但有一点甚是诡异,就是,吴家兄弟自宫中出来之后,当夜便各奔四方,出京去了。 这使得本还在按兵不动的七姓十家、长安门阀,更加的不敢妄动。 ...... 此时的吴宁,正在大理寺监牢,大鱼大肉的胡吃海塞呢! 今天的来俊臣可谓的十分乖巧,都没用吴老九吩咐,就弄了一大桌子好菜,还配了好酒。 吴宁一看,调笑出声:“怎么?最后一顿了?来公却是下了血本儿啊!” 来俊臣听闻,尴尬苦笑,“确实......最后一顿了。” “嗯!?”吴宁和李重润一惊,“这么快?” 哥俩进来也不过十来天,按说,这么大的事儿,武则天就算是雷霆手段除掉吴宁,也没这么快的吧? 吴老九心说,杀个郡王,就算走程序,也不止十天吧? 除非是......心中一颤,秘密处死? 瞥向来俊臣,“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 来俊臣一听,登时无辜摇头,“肯定没有。” “那......”吴宁严肃起来,“也没有旨意?” 来俊臣想了想,“没有。” 那就是秘密处决。 吴宁一叹,看来,老太太已经搞定了长路镖局和各方势力。 这份干练,却是吴宁也要佩服的。 心存最后一丝侥幸,“我能不能见陛下一面?” 来俊臣点头,“能!!” “那太好了。” 却是来俊臣往大理寺监牢之外一指,“陛下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等先生吃完这最后一顿,陛下亲自送先生上路!” 吴宁:“......” 得,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吴宁还想着与老太太见一面,当面观察,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结果,老太太来送行,却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唉!”见吴宁无言,来俊臣两手抄在朝服大袖之中,却是来了感叹。 “圣心难测啊!只能说,委屈了先生。” 武则天这回惩治长宁郡王,无论是手段,还是过程,那都是来俊臣平生仅见,连特么结局都是所有人想不到的。 看着那一桌子美食,“先生和世子多吃些,这口腹之欲对先生来说是俗了点,但是,毕竟最后一顿了。” 吴宁一笑,倒是坦然。 他这一生,不对,是两世,也算够本儿了吧? 无论权势,还是财富,又或娇妻美眷,都无愧于一个穿越者的身份。 他风光过、人前显贵过,即便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是从踏上这条路之后就想好的,怨不得什么。 总之,值了!! 端起酒杯,与李重润遥遥一示,“兄弟,对不住,连累你了。” 李重润...... 李重润都快哭了,老子招谁惹谁了? 无力举杯,“交下你这个兄弟,算我倒霉!” 言罢,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却是再不看桌上的美食美酒一眼。 好吧,世子殿下不是俗人,脑袋都要掉了,吃不吃一顿好的,有区别吗? 吴宁一看他不吃,得,那我也别吃了。 他也不是俗人,不差这一顿。 来俊臣一看,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两位,真不吃了?” 吴宁大笑,“撤了吧!早点上路,也早点投胎。” “好吧!” 来俊臣心说,这可不是兄弟不仗义。 命狱监打开牢门,“那就走吧,陛下就在外面。” ...... —————————— 吴宁从监牢之中走出,步子难免有些沉重。 但没想到,更让他心痛的,还在后面。 未出大牢,就见秦妙娘从女监那边被狱卒押了出来。 “你怎么!?” 吴老九眼珠子没瞪出来,没想到,秦妙娘也在这里。 秦妙娘见他,似是憋闷良久,两步扑上前来,大哭哀鸣:“家被抄了,爹爹也被发配,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吴宁一阵悲痛,心中大骂,“好狠!” 武则天当真好狠。 安慰几句,却是无关痛痒。 到了这个时候,吴宁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也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什么是“万恶的旧社会”。 任他多智近妖,任他搅动风云,可是在皇权面前,就是特么的笑话。 他以往对皇权的不屑,那些独乐乐,且享受其中的超然,现在都变成了巴掌,重重地甩在吴宁脸上。 天真! 只能说,他太过天真! 茫然看向牢外,只见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看不清外面的情形。 与李重润、秦妙娘并肩而行,迈步出了监牢。 而武则天......就等在牢外的空场之上。 吴宁心说,还行,起码还能送我一程,也不枉这么多年的情分。 ...... , 第五一九章 朕还记得 此时,来俊臣与一众狱监都已经退了下去。 牢房外的空场上,只剩武则天与吴宁他们三个身着囚服的“将死之人”。 显然,老太太不想接下来的谈话被别人知晓。 算是她最后送别,对小辈的一点情意吧! 吴宁凝眉望去,就见老太太佝偻着身形,一身凤冕皇袍金光闪闪,此刻是那么的耀眼。 而在武则天身前,摆着一张桌案,上面有纸笔杂物,老太太正聚精会神地提笔落墨,写着什么。 那姿态有超然,真正的超然,像是对以往吴宁超然的无情嘲弄。 好像在说看看吧,这才是超然! 即使在这阴气森森的监牢之外,她依然可以毫不违和地摆案静书,似乎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无它,因为她是皇帝! 天下都是她的,想在哪儿写,就在哪儿写。 “出来了啊!” 老太太头也不抬,全神都灌注于笔上。 不咸不淡地飘出一句,却是把吴宁的心神都拉了回来。 与李重润、秦妙娘来到桌案前,却是不言半句。 武则天则是依旧专注于笔上,不管吴宁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笔走龙蛇,写的尽兴,方才直起身形。 “服气吗?” 吴宁点头,坦然道“服气!不足十日,便搞定长路镖局,使群臣不敢声援。这般手段,又怎能不服气呢?” 武则天笑了,擎着笔,看着案上写的字,仿佛甚是满意。 “服气就好!” “那你说说,朕为什么要与你反目?” 吴宁苦笑,“还用说吗?长路镖局、吴启的兄弟、大权独揽,哪一条都死的不冤!” 不想,武则天摇头,“错了!” 直视吴宁“区区十几万带刀镖师,算是麻烦,但还吓不倒朕。” 鸡皮皱起、枯槁一般的手指向吴宁,“朕要这般对你,是因为,你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吴宁了!” “” 吴宁差点没气乐了,真是谁当皇帝,谁不要脸哈!特么杀人都能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吗?我不是从前那个吴宁了? 别的吴老九不敢说,人无时无刻不在变,但吴宁敢说,他从来没有忤逆过本心。 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他从来都是那个吴宁。 开始他不屑皇权,现在也不屑皇权。开始没有反意,现在也没有反意。 因为这个就要杀我? 吴宁觉得委屈。 冷眼看着武则天,说实话,吴老九有点失望,起码这个女皇,不磊落! “那陛下不妨说说,我哪里不像从前了?” “呵呵”武则天笑了,目光摇望远处。 “遥想十年前下山坳里那个狂妄少年,可以用东郭与狼的故事来另眼看待那个村妇,更可以大声疾呼拒绝太平的招揽。还可以上醒世良方言天下大义,让朕为之侧目。” “可你看看现在的你,哪还有一点当年的样子!?” “”吴宁无言,不敢苟同。 “我正是坚持当年的样子,才来到京城,才让老十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错了!?” “没错吗?”武则天眯眼,“你还记得,你在那个农家院落之中,是怎么拒绝太平招揽的了吗?” “记得。”吴宁倔强,“我说我不想当官,更不想缴入朝争之中。” “尽管我现在当了官,也闯入了这个漩涡,但我吴宁敢说,我依旧不想当官,更不想入这争斗。” “哈。”老太太无语摇头,“你到底还是忘了!” 忘了?没忘吧? 吴宁皱眉,他记性极好,那时对太平说的每一句话,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确定,没说错。 显然似对吴宁很是失望,老太太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 “忘了就忘了吧,已经无所谓了” 看着吴宁,“朕对你很失望!但愿千百年后,青史笔墨之下,朕今日所做之事,不要落下昏庸骂名吧!” “”吴宁依旧无言。 他不太明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武则天为什么还要有此一叹。 只见老太太没有继续与吴宁说下去的兴致,寂寥地指了指桌案上的东西“这些留给你。” 又把写的那幅字小心折好,工工整整地放在桌案上,“这个也给你吧!” 看着那幅字,怅然良久,似乎还在犹豫,喃喃自语“你忘了那时说了什么,朕却记得。” 说完,再不看吴宁一眼,转身离去,华贵的身形又添几分孤寂、 吴宁看着老太太的背影,心知这可能就是最后一眼,想说些什么,却是开不了口。 伸手向桌上的那幅字,却是来俊臣很不合时宜地突然跳了出来。 “有旨意!” 比特么太监还太监,气的吴宁回头瞪了他一眼。 你特么催命是吧!? 无奈接旨,却是不用看也猜得出是什么旨意。 一定是罗列了吴老九的无数罪状,总之,是为最后把他推上断头台提供充分的理由。 “” “圣德普世,天运昌隆,大周皇帝制曰” “穆氏子究,罪大恶极,天无可恕。忤逆谋叛,结党营私” “理应处斩,诛连三族” 吴宁低首听旨,十分平静,甚至还有心思吐槽,别“理应”了啊,来个痛快! “然皇恩浩荡,圣善施恩” “嗯?”吴老九一愣,听这旨意,哪不太对呢? 侧耳细听。 “念穆子究居功甚多,从宽发落。” “今,抄没家资,贬为庶民,幽居京师,永无录用。若有违抗,定当不饶。” “李重润与之结党,同罪而论,贬为庶民。宗室除名,京师幽居,不得远离。” “李令月、李裹儿亦除名宗室,自今日起,与皇家再无纠葛。” “钦此。” “几几个意思?” 吴宁懵了,“不杀?” 不杀!!! 不杀你特么留着我干啥? 只见来俊臣把圣旨往吴宁手里一塞,“先生,接旨吧!” 吴宁急了,“不是,这特么几个意思?” 来俊臣一乐,“就这个意思啊!” “哦,对了” 似是想起什么,“陛下让俊臣转告先生,从今往后,长路镖局与先生再无瓜葛。七姓十家,还有长安门阀,亦不可与先生有半点往来。” “先生现在就是长安城里的一介草民,只要不出京城,先生爱怎么过活就怎么过活,陛下绝不过问。” 一指桌案上的那几样东西,“这不,陛下还是念着旧情的,为先生准备了这几样东西。” 吴宁一听,茫然向桌上看去,不解其意。 一小搓铜钱,大概二十文。 两个陶碗,五根白绫子。 只见来俊臣暗自摇头,之前他就想过,这叫什么事儿? 这个结果,是他也没想到的。 指着铜钱,“这是下一顿的饭钱。陛下说了,失去所有,得给先生点时间。” 又指着碗,“要是一顿饭的工夫先生还没缓过来,那这碗就有用了。先生可以要饭,也不至于饿死。” “如果”犹豫再三,“如果要饭不堪其辱,这白绫子还能帮先生保住最后的体面。” “” 吴宁有点懵,脑子有点乱。 第五二零章 打回原形 吴宁现在是懵的,眼神是空的。 来到这个时代近二十年,他第一次发现,看不透了。 ...... 君王帝术,玩的是人心,掌控的是局面,武则天无疑是个中翘楚,而吴宁自然也不差。 今次被老太太以雷霆手段拿住,不是吴宁算不到,而是他没有办法收手。 只能说,造化弄人。 他十分清楚,这次死定了。 换了任何一个皇帝与臣子闹到这一步,也都没了转圜的余地。 可以说,武则天能来给他送行,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但是,没死! 临门一脚,武则天居然发起了善心,这是吴宁说什么也看不明白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杀了? 只是削官贬爵,幽居京师?甚至还......还留了一顿饭钱和一个要饭的碗? 这是几个意思? 攥紧手中那幅被武则天小心折好的字,吴宁凝眉看去,心道,也许答案就在这幅字中吧! 缓缓展开,连秦妙娘和李重润都好奇地凑上前来,一观究竟。 结果,更不懂了。 纸上只有两个字——民苦! 李重润捏着下巴,看着吴宁,“皇奶奶给你留这两个字干什么?” 吴宁不言,这两个字,是十多年前他拒绝太平招揽时,对太平吼出来的。 他依旧记得,那次他大骂皇帝、勋贵、朝臣只知党争阀斗,却不知道民苦。 结果,武则天把这两个字今天还给他了。 是何用意? 吴老九苦思良久,亦不得其解。 由感而发,喃喃自语:“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重润公子一翻白眼,都特么什么时候了,还有心骚情? “不过……这诗谁作的?挺不错!”好吧,重润公子也忘不了骚情。 “李白......” “扯淡!”李重润撇嘴,“李客家那小子才几岁?” 吴宁没心思和他扯没用的,“信不信由你,就是李白作的望庐山瀑布。” (苏小轼哭晕在厕所......) (李太白一脸懵逼......) ...... ———————————— “陛下,臣妾不明白。” 此时,正缓行回宫的武则天由上官小婉儿搀扶着,仿佛一下老了许多岁。 上官婉儿也不明白,女皇陛下为什么不杀。 既然决定动吴宁,甚至把李重润、太平公主都牵连其内,可以说到了毫无退路的地步,老太太为什么又不杀了? “不明白吗?”武则天踉跄着,回头看了一眼大理寺监牢。 答非所问地自语起来,“老九这孩子啊......什么都好,有识人之明,有用人之智,有斗狼之勇,亦有社稷之忠。唯独......” 上官婉儿下意识发问,“唯独什么?” “唯独就是太顺了。” “太顺了?” 上官婉儿不懂,顺吗?不顺吧?吴家兄弟一路走来,背负大仇,坎坷无数,这还能叫顺? 可惜,老太太说他顺,那就是太顺了。 而武则天所指的顺利,也非表面上的顺逆。 回头看看,吴宁从懂事就在贺兰敏之和肖老道的教导之下,耳濡目染都是最正统的权谋之术。 初现峥嵘,就遇到了太平公主、武承嗣、狄仁杰,这些大周最顶尖的人物。 后来吴家蒙难,吴宁看似走入低谷,可身边依旧是有秦文远、李客这样的巨商从旁辅佐。长路镖局更是地下王者,无人可比。 再然后,来到京城。 不出三年,位居郡王,七姓十家、长安门阀,还有朝中重臣,无不心之所向。连她这个铁石心肠的皇帝,在亲儿子的坦诚苦劝之下,都动摇了心神。 以至于......现在这个局面。 武则天看着大理寺,仿佛吴宁就在眼前,老太太露出一丝慈爱之色。 择獒...... 吴宁这只幼獒,不缺凶狠,亦不缺对社稷主人的忠义。他最缺的,可能就是对弱小的那份守护了吧。 事实上,在当年吴宁高呼“民苦”之前,武则天也不将守护弱小做为择君的必然选项,她自己亦做不到这一点。 但是现在,她想明白了。 “如果他能挺过这一关,找回当年的初心,他会是比朕,比先帝,比太宗,更好的皇帝吧?” “朕是在......养獒啊!” “什么?”老太太声音太小,上官婉儿不知道她在嘀咕什么。 却是武则天笑而不答,回身颤巍巍地向皇宫内廷行去。 背影......孤独。 ...... —————————— 武则天想的还是挺周全的,准备了饭钱,准备了碗,还准备了上吊绳儿。 而且,只一出大理寺,吴老九就知道为什么是两个碗,却有五根绳儿了。 只见太平与李裹儿一袭素衣,正焦急地等在大理寺外。 好吧,碗是他和李重润一人一个,绳儿...... 李重润加他,还有秦妙娘、太平、李裹儿,正好五个。 脑袋发懵的吴宁见太平和李裹儿楚楚可怜地等在那里,不由苦笑出声:“这闹的是哪一出?” “走吧!”吆喝一声,“都这站着干嘛?回家!反正无官一身轻,咱们也算是落得清闲。” 结果,太平和李裹儿都没动,“回哪个家?” 吴宁翻着白眼,“各回各家呗!” “没了。” “什么没了?” “家没了。” 吴宁瞪眼,“几个意思?” 太平摊手,“公主府没了,被抄了。” “我噗!”吴宁一口老血喷出来,“都没了!?那......生意呢?” “也没了。” “......” 无奈地看向李裹儿,结果,还没开口,“不用看我!”李裹儿低着头,“安乐公主府也被抄了。” “呼......”吴宁深呼口气,“我长宁郡王府是不是也没了?” 太平点头,“聪明!” 得,吴宁心说,这两位够惨的,无家可归了。 “那就都跟我先去长路镖局长安分号吧!” “去不了。” “为什么?” “分号撤了。” “那回李宅总行了吧?” 他刚到长安住的那套怀仁坊李客的宅子,既不是长路镖局的产业,也和太平她们没关系,老太太总管不着了吧? “李客回益州了,宅子......卖了。” “......” 吴老九心里咯噔一声,完了!无家可归的不只太平和李裹儿,好像他......他特么的也没地方去了。 要知道,老太太留他一条生路,吴宁还有点小庆幸,就算贬为庶民,咱当个富家翁总行了吧?二十年闯下的家业、人脉,可不是一道圣旨就能抹平的。 不是吹,他吴老九这些年可不是白混的,还用得上两个饭碗、五根白绫子? 现在看来,他想多了。 秦文远抄家发配,李客跑回了益州,太平、安乐两府都抄了,连长路镖局的分号都撤出了京师。 心觉,不妙!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那......那老八他们呢?总有个落脚的地方吧?” “呵呵。”太平讪笑,“老八、老十一、孟道长他们,几天前就离京了,被老太太分派到大周各处执掌分号去了。” 李裹儿低着头,“别想了,你以为你为什么能活着?就是皇奶奶和长路镖局做了笔交易。只要长路镖局和吴家的人离开京师,再不与你有半点联系,你就能在京中活着。否则......” “否则唯死一途!” “日!!” 吴宁大骂出声,“真让我要饭去呗?” 好吧,“民苦”二字不是白留的,武则天让他记住民苦,也重新回到民苦民乐之中。 总之,择獒之计因人而异,有的人要关入獒笼,兄弟相杀;有的人则是放归羊群,寻怜悯之心。 ...... , 第五二一章 有接班的没有 吴宁有点明白老太太的用意了。 这是自己不动手,要把他生生的羞辱至死啊! 打回原形? 什么叫打回原形?吴老九今天算是遇见了。 特么从高高在上的长宁郡王,一夜之间,成了手里只有二十文,还有五张嘴要养活的赤贫屌丝。 没错,老太太等于是断绝了吴宁的一切人际关系,洗白了一切家产,把他扔在京城里自生自灭去了。 这个剧情......怎么那么熟呢? 家道中落,背负罪名,身无分文,还有一众除了摆架子屁都不会的兄弟姐妹饿的哇哇直叫。 这特么不是第一章就应该有的剧情吗?怎么老子都一百多万字了才到这儿? 恍然大悟,“我特么才是最惨穿越男主角啊!” 吴老九穿越到了这个时代时,还不到十岁。这都混了二十来年了,居然......居然刚交代了个卖惨的身世背景? 嘎!!! 想到这儿,吴老九嘎的一声翻了白眼,仰面朝天栽倒在地,直接晕死过去。 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 临闭眼之前,吴老九生出一个念头: 有没有在后世混不下去想来接班儿的?现在这个时机很好,很适合夺舍重生。 ...... 吴宁做了一个梦,梦中唐奕、赵维,还有齐磊,那些在那场爆炸之中身死的小伙伴儿都穿越了。 若干年后,他们在各自的朝代功成名就,连最愣的唐小奕都只用了二十年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娶了好几个老婆,悠哉悠哉的好不快活。 唯独自己,二十年...... 二十年才刚开始要饭,简直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不行,在梦里,吴老九面对着兄弟们的嘲笑,心中那股子狠劲儿由然而生。 谁说老子穿越就是来要饭的!?谁说二十年刚开个头儿就没法翻身了!? 我还没输,我还有二十文! 凭他吴宁的才智,哪怕只有二十文,他依然能够东山再起。 这、都、不、叫、事! 猛的睁开双目,吴宁眼神之中满是坚定。 “我行!一定行!!” 靠二十文东山再起,又有何难? “九郎,你醒了啊!”秦妙娘的柔柔之音立时在身边响起。 那张精致面容亦立时在眼前呈现,当然,还有太平、李裹儿和李重润。 吴宁的眼神变了,心知他现在是五个人的主心骨,说什么也不能自乱方寸。 先是环视周围,发现已不是在大理寺前,眼前是刷着桐洞的木梁,有几分微弱的油灯。 五人现在居然在屋内,而且感觉着身下的柔软,说明他居然躺在床上。 吴宁笑了,你瞧,还不算太糟,起码有片瓦遮身,三尺安眠嘛! “这是哪儿?” 秦妙娘急道:“医馆啊!刚刚夫君突然晕倒,吓死人了,重润公子就把你背到这来了。” “哦。”见秦妙娘哭的伤心,吴宁一笑,“安心,我没事儿。” 挣扎坐起,又对围在身边的太平三人道:“你们也放心,有我吴宁在,饿不着大伙儿。” “再说了,咱们不是还有二十文吗?那就是发家的本钱。” 说着话,一伸手,“把那二十文拿来。” 在别人手里,二十文就是一顿饭。可在他吴老九手里,二十文可是能干很多事情。 但是,没想到,他这边把手伸出去,另外四人却是面面相觑,茫然无知。 “没,没了......” “没了?”吴宁皱眉,“没了!!!!?” 瞪圆了眼珠子,“哪去了!?” 李重润无辜地指了指床榻,“诊费,花了。” “日!!!” 吴老九咣当一声砸回床上,“让我再晕会儿。” 结果,刚躺下,门帘掀开,迈步进来一个郎中。 扯着嗓子,“醒了没有啊?醒了赶紧走!咱这是医馆,又不是客店。” 嘎!!! 吴老九一翻白眼,有接班的没有?速度M! ...... —————————————————— “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夜,武则天在两仪殿中放声狂笑。 “你,你再说一遍,那小子气晕了?送进医馆,二十文花光?还......还被郎中赶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老太太多少年都没听说过这么好玩儿的事儿了。 “那现在呢?” “......”来俊臣苦着笑,都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他堂堂一个大理寺丞,怎么也算是大周朝的头面人物,结果现在成了老太太的眼线,干起了盯梢儿的活儿。 “回陛下,现在五人正在街边蜷缩,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得被寻城的城卫发现。” “弄不好,一会儿就送回牢里去了。” 长安城虽然已经废除了霄禁,但闲杂人等还是不能滞留街面儿。一但被城卫发现,立时羁押。 “哈哈哈哈哈!!” 老太太一听,更是大笑不止,“想不到,他也有今天!” 脸色一板,“立令城卫诸军,不得羁押五人。” 眉目一挑,“还回牢里睡个踏实?没门!” 吩咐完这句,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又对来俊臣道:“明日你亲自带上朕的口谕,吩咐京师各勋贵官员,就说朕说的,谁要是明里暗里帮着那小子,就和他做伴去吧!” “是......”来俊臣带着颤音儿,心说,够狠的啊,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给穆子究留。 “那臣......”试探问道,“臣还用盯着他吗?” “当然要盯!”老太太一立眉毛,“有任何意动,随时向朕禀报。” “是......”来俊臣颤颤巍巍下去了。 倒是老太太坐在那良久未动,最后终于露出笑意。 “就是要把你打回原形,从头开始。否则,你怎么知道‘民苦’二字何其之重!” 这一夜,吴宁饿着肚子,睡在了大街上。 第二天一早。 “重润啊......” “怎么了?有事儿?” “你会写字不?” “会啊!” “那你去东市支个书信摊儿吧,得养活咱们这一帮子人啊!” 李重润一听,姥姥!他堂堂魏王世子,就算被圈养了好几年,也不可能去给庶民百姓写信代笔吧? “不去!宁可饿死也不去!!” “你看看......”吴宁瞪着李重润,“此一时彼一时,大丈夫顶天立地,能屈能伸。挣钱养活自己,丢人吗?” 李重润梗着脖子,“你怎么不去?” “我去?”吴宁挑眉。 “我当然能去,我吴老九什么苦没吃过?但是,你也不想想,我要是去了,那咱们还一辈子给人代笔过日子不成?” 李重润没明白,“啥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说,你做为男人,先把养家的担子担起来。我呢,得琢磨着干点大事儿,好让咱们兄弟东山再起啊!” 李重润一琢磨,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九郎比他脑子好使,是干大事儿的人。将来怎么过活,当然是九哥出力。 “那......那行吧!” 于是,傻小子李重润担负起了养活吴宁一大家子的重担。。 ...... 。 第五二二章 打劫 废世子当街摆起书信摊子,靠替人写写画画谋生果腹。别说是在大周,就算往前数八百年,也没谁这么丢人过。 李重润但凡有一点想不开,真就拿着老太太给了白绫子找歪脖树去了。 而且,要知道,几人现在身无分文,连基本的笔墨纸砚都无钱置办,可谓是惨到了极点。 “老九,没笔没纸怎么给人写信?” 李重润终于发现这个关键问题,瘪着肚子问吴宁。 于是,吴宁给他出招儿。 “魏王府在长安有产业吗?” 李重润想了想,“有!府中长使年前刚在东市兑了一间绸缎铺子。” “那就好。”吴宁忍着饥饿,“你现在就去你家的铺子,要钱可能没戏,可取几张草纸,要点笔墨,还不简单?” “......难!!”李重润琢磨了半天,给出一个不乐观的答案。 “我父王那性子九郎又不是不知道,把皇奶奶怕到了骨子里。如今她老人家下旨,不许京中权贵与咱们来往,我爹肯定第一个响应。别说纸笔,一根毛他都不敢接济。” “笨呢!” 吴宁一阵恨铁不成钢,“谁让你去求着接济了?你特么直接去抢,不就完了。” “抢?”重润公子有点没明白。 “我教你。”吴宁干脆好人做到底,“你这么这么这么着......” 一通教导,说的重润公子恍然大悟,“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去吧!” “可是......”李重润犹豫,“这成何体统啊?” “什么体统?”吴宁瞪眼,“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尚受胯下之辱呢!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体肤,空乏其身。你差什么!?去,别怕!” “得勒!” 为了吃饱肚子,李重润也是拼了。 星,直奔魏王府在东市的绸缎庄。 “加油!”吴宁左手牵着秦妙娘,右边跟着太平和李裹儿,跟在傻小子身后而去,还不忘给他加油打气呢! “大丈夫要能曲能伸哦!” “想想韩信哦!!” “天将降大任哦......” 只见...... 只见李重润雄赳赳,气昂昂,直奔绸缎庄。 到了门前,抬头一望,是自家买卖没错,当下深吸口气,迈步而入。 掌柜的和伙计再怎么着,又哪能不认得自家公子,“世子!” 迎出一半儿,却是想起魏王吩咐,世子现在不是魏王府的人了,不可再有瓜葛。 掌柜的无法,只得临时改了口,“这,这位客官,看料子?” 好吧,话是生意人的场面话,可是语气做不得假,依旧是矮上一头的奴才做派。 李重润把脸一拉,冷然应了一声,“嗯。” 然后,“去,给我取两刀好纸,一套笔墨来。” “啊?”掌柜的没听清楚,有点懵,“要,要纸笔干啥?” 结果,重润公子一瞪眼,“让你去,你就去!莫要本公子说第二遍。” “好......好......” 掌柜的彻底被李重润打懵了,赶紧吩咐伙计取来纸笔。 “公子这是要......” “拿来吧你!”李重润二话不说,抱起来就跑。 等掌柜的反应过来,世子殿下早已经跑没影儿了。 “......” “......” 掌柜的和伙计面面相觑,“这......这是来要的?还是来抢的?” 半天也没回过神儿来,结果...... 结果哪成想,李重润去而复返。 却是得手太容易,重润公子觉得还能再占点便宜。 冲进店铺,一把抱起一匹素面布料,调头就走。 临了,还给掌柜的扔下一句,“打劫,报官吧!” “打,打劫!!?” 掌柜的眼珠子没凸出来,看着世子殿下乐颠颠,眨眼没影儿的背影,心说,真是新鲜了,这才刚被贬下去多长时间,好好的一个世子怎么就当上土匪了? 再说了,你就是说破大天去,那也是自家公子,怎么报官? 因为一匹素布、几张草纸,就把自家公子送大牢里去? 掌柜的彻底无语,打发伙计们,“干活去,看什么看?没见过打劫是怎地!?” ...... —————————— 笔墨纸砚有了,连五人做衣裳的素布也有了。 要知道,老太太可是一点情面都没留,五人除了身上的一套衣服之外,再无旁物,连换洗的都没有。 李重润抱着一堆东西,回到吴老九身边的时候,还颇有成就之感。 对此,吴宁当然是大加赞赏,“嗯,不错!我对你真是刮目相看了。” 特么这货都学会举一反三了,顺了笔墨,还顺了一匹布。 “去吧!你亲妹妹,你亲姑姑,还有你亲兄弟我,中午能不能吃上饱饭,就全在尔一肩承担了。” “啊?真去啊?” 你让世子殿下抢自己家铺子,李重润真是一点负担都没有。 但是,真让他当街摆摊儿,那还要脸不要了? “你看看,刚夸你几句,就怂了?”吴宁板起脸来。 “大丈夫能曲能伸,韩信受胯下之辱而厚积薄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行了行了行了。”李重润赶紧打断吴宁。 这一套说辞,天还没亮时,吴老九就开始念叨,弄的重润公子现在脑瓜子嗡嗡的,就剩这么几句了。 “我去还不行吗?” 重润公子算是彻底豁出去了,在东市打了一处空场儿,还真就支起了书信摊子。 而且,还挺像那么回事儿,连招牌都有。 只不过,路人侧目细看,这招牌......怎么有点像上吊的白绫子呢?老长老长的拖着地,还不宽。 上书几个大字:“代写家书,拟制讼状。” “......” “......” “......” 太平、李裹儿和秦妙娘跟在吴宁身后看着,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好好的一个彬彬公子,只饿了一顿,就被吴老九教成这副样子,太惨了。 “太难为重润了吧?” 太平为侄儿打抱不平,“再怎么说,他也是皇室之后。沦落至此,若被熟人撞见,让重润以后如何见人?” “就是!”李裹儿也鄙夷地看着吴宁。 “就算我哥贬了庶民,但怎么说也是废世子。你怎么能让他打劫,代笔?” “呵呵。” 只见吴老九干笑一声,“你们这么好心,要不你们去?” 太平和李裹儿一怔,不由倒退一步。 让她们去?还不如杀了她们来的痛快。 李裹儿不愤,“那你怎么不去!?” 吴宁一摊手,“废世子丢人,总比我这个废郡王丢人强点吧!” 说出一句真心话,“反正,我是拉不下这个脸的。” ...... , 第五二三章 玩死我吧 其实,说心里话,王公被贬黜,自古就是多如牛毛之事,一点都不新奇。 可是,细数庶王废臣,大多活不长。 有阴谋论者,便言是皇权不容,秘密处之了。 其实,那些被贬的王公,哪还用皇权刻意针对?自己都转不过那道弯,没多久就把自己玩死了。 你想想,一个人高官显贵,锦衣玉食,尤其还是在贵族特权无数的古代,突然之间被从最奢华的生活之中剥离,从权力的核心被打到社会的最底层,任谁都不是一下就能适应的。 甚至很多人,可能到死都适应不了。 郁郁而终,或者惨淡收场,便是再所难免。 起码,吴宁从郡王之尊变成身无分文,让他一夜之间彻底适应,是不可能的。 只能说,李重润心大,或者是从入京之后就被打压的命运,让他比其他人更快地适应了这种环境。 再说了,从李显回京开始,李重润就被软禁府中,京师之地,除了自己家人,认识他的就没几个。 世子殿下更是心安理得,踏踏实实地摆起摊子来。 吴宁就不行了,这货在京城风光了这么多年,恨不得乞丐都知道他是谁。现在混成这个熊样儿,你让吴老九去抛头露面? 脸皮不够厚啊! 况且,吴宁还有别的计较。 ...... —————————— 入夜。 城南一耦,一处破败的土地庙中。 五个蜷缩身影围拢在火堆周围,眼冒绿光地盯着火堆旁烤着的五个粗面蒸饼。 这是自吴宁出大理寺监牢之后的......第一顿饭。 “来俊臣这个王八蛋!”李重润瞪着蒸饼,强忍着腹中火辣,“他特么就不能把话说明白点儿!?” 好吧,重润公子在想着出牢房前的那顿饭。 早知道是这个下场,你说当时装什么装?肯定是连菜汤都舔个干净。 吴宁也有点后悔当时没多吃几口。 说实话,即使是在下山坳最难的时候,他也从来没觉得一个蒸饼会这么诱人。 只能说,没真实过过穷日子,不知道百姓苦啊! 今天,李重润第一天摆摊,只挣回来五个铜板,只够五个白面馒头。 “唉......”秦妙娘长叹一声,“明日又要饿到晚上吗?” 她也是从小富养,哪吃过这等苦头? 至于太平和李裹儿,就更不用说了。 李裹儿甚至哇的哭出声儿来,“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呀?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太平回头安慰,无声地把李裹儿拥到怀中,眼神却是飘向吴宁。 “老九,你要是个男人,就别让大伙儿跟着你受这等活罪。你要是个男人,就放下面子,明天和重润一起出摊去。” 吴宁一听,“我的公主殿下啊,哪那么容易?” 眼神飘忽,“这就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好不拉?” “嗯?”太平皱眉,“什么意思?” 吴宁梗着脖子,“现在的关键是,搞不懂你那个母皇到底几个意思。冒然动作,别说面子,弄不好小命儿就没了。” “......” 好吧,吴老九一直忽悠李重润往前冲,虽说主要是拉不下面子,但还有一个原因是不容忽视的。 那就是: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老太太到底在干什么。 办了他?还不办彻底。 留在京中,却逼他入绝境。 这根本说不通。 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武则天的分寸在哪儿。 也就是说,吴宁不知道,他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不触动武则天的杀心。 是如老太太所愿,拿碗要饭吗?那生意算不算越界? 还有,彻底断了几个人在京中的关系,没有往来就能活命? 那稍有联系算不算?联系到什么程度算呢? 这些,都是吴宁不清楚的。 现在从表面的旨意上看,只要他们留在长安,只要贵族关系不帮着他们,那就由着吴宁折腾,自生自灭。 但是,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禁忌? 所以,吴宁教李重润去打劫自己家,让李重润去摆摊子,其实有试探的成分。 如果过界了,那李重润不是吴宁,不至于死。 如果没过界,才有接下来往下走的希望。 “边界在哪?” 太平听着吴宁的诡辩,安静不少,看着吴宁也有几分歉意。 “还是......还是九郎想的周全,却是我们不晓事理了。” 吴宁挑眉,“对嘛,你们不要误会我嘛,我也很难的!” ...... ———————————— 吴宁五人窝在破庙里,烤着馒头,苦大仇深。万万没想到,都混到这一步了,还有人盯着他们。 来俊臣躲在庙外喝风,把吴老九的话一字不落地都听了去。 心说,子究先生就是子究先生啊!都落得这般田地,还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当真难得。 只不过,来俊臣没太明白,怎么太平管他叫九郎呢? 当下不再迟疑,溜溜的回宫禀报去了。 ...... “哼!!” 武则天深夜未睡,就是等着来俊臣的禀报。 听了他细说吴宁一天的过往,还有火堆前的那番话,老太太冷哼一声: “借口!!” “借口?” 来俊臣不懂,“陛下是说,穆子究说的是假话?” “哼,那小子有真话吗?” 老太太玩味一笑,这世上,应该没人比她更了解吴宁。 说的好听,头头是道,但也就太平、李裹儿这种傻丫头,才信他那张能把死的说活的嘴。 吃饭都成问题,一天就一个蒸饼的境遇,谁还有心思试探?除了面子问题,不可能有别的缘由。 他那些话,全都是借口,这是指望着重润养他一大家子啊! 老太太细细一想,这么下去可是不行,哪有工夫等吴老九自己放下面子? “你明日去转告穆子究。” 当下吩咐来俊臣,“就说朕的意思,让他不用再扭捏作态,一个月之内,要吃得饱穿得暖,还要有瓦遮顶,有衣御寒。如果这都做不到,那就吊死算了!” “到时,他舍不得死,朕帮他上路。” 说完之后,老太太眼神犀利,真发了狠。 心道:小兔崽子!不给你加点料,就算把朕熬死,你还是个缩头乌龟! 于是,吴宁彻底悲剧了。 奶奶的!玩死我呗? ...... 。 第五二四章 人穷志短 玩死我呗? 故意看我笑话,不堪受辱就找歪脖树去了呗? 第二天一早,李重润继续去东市摆摊儿,吴宁几人在庙中没有出去。 结果,来俊臣直接寻到破庙,对吴老九下达了老太太的最后通牒。 把吴宁气的啊,瞪着来俊臣,冷然一句:“来俊臣,你怕不怕我?” 来俊臣:“……” 怕!是真的怕! 来俊臣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么怕穆子究。以至于这位现在已经是庶民之身,来俊臣见了他,还是打心眼儿里哆嗦。 “先生……这是什么话!?”来俊臣苦着脸,“先生想想,自打先生进了小人的大理寺监牢,我来俊臣可有半点怠慢?” 吴宁阴着脸,“别说没用的,你来俊臣是什么人物,无需多言。” 凑到来俊臣身前,耳语一句:“你是小人,莫谈情义!” “!!!”来俊臣一凛,冷汗都下来了。 心说,套近乎没用,那就……直来直去吧! “先生到底要说什么?” 只见吴宁笑了,笑的依旧阴森,“不想说什么,只是提醒来公,我穆子究到了今日境遇,身陷危局,但即便如此,临死之前拉上来公垫背,却是一点也不难。” “……” 来俊臣都傻了,这特么是赤果果的威胁啊! 但是,你还别说,管用。 不用穆子究明说,来俊臣也知道,让他陪着穆子究一块死,简直太容易了。 不然,为什么在牢里的时候,来俊臣就怂了?直接就给穆子究跪下了? 要知道,穆子究这么大一尊神,老太太弄死他可以。但是,依照惯例,肯定得有人背锅,有人垫背。 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大周朝就剩一个酷吏,也就是说,就剩一个适合垫背的奴才,就是他来俊臣。 所以说,这世上最不希望穆子究死翘翘的,可能不是七姓十家,也可能不是长安门阀,必是来俊臣无疑。 此时,来俊臣一听穆子究已经把话挑明了,哎呦一声,“我的先生啊!求先生长命百岁,无灾无难!!” “先生有什么吩咐,尽管提!来某责无旁贷,万死不辞。” 吴宁一挑眉头,心说,你早这么懂事儿不就完了? “当真?” “当真!!” “我说什么,你都照办?” 来俊臣想了想,一咬牙,“只要不忤逆陛下,先生说什么,小的就干什么。” “好!!” 等的就是这句。 吴老九一拍大腿,“去,把牢里那顿饭给我补上!” “牢……”来俊臣差点没闪着老腰,见鬼似的瞪着吴宁,“先生再说一遍?” 吴宁瞪着眼珠子,“我说,牢里那顿送行的好饭,现在给我补上!!” “……”来俊臣傻眼了。 这可真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哈!还以为穆子究连蒙带唬的要托付什么大事儿,结果,就一桌子饭菜? “就,就一顿饭?” “少废话!”吴宁瞪眼,特么一顿饭要人命的好不?两天就啃了一个蒸饼,换你试试? 特么吴老九肠子都悔青了,大理寺那顿,怎么就没好好的品品味儿呢? “行!”来俊臣一琢磨,这应该不算大事儿吧? “先生等着,小的这就去准备!” “回来!”吴宁叫住他,“直接给钱就行。” “这可不行!”来俊臣惊了。 “陛下有旨意的,谁也不能给先生半个铜仔儿。若是陛下知道,我这脑袋就等不到和先生一起搬家了啊!” “……” 吴宁脸一黑,妈的,没成功! 那一顿饭可是不少钱呢,够大伙吃好几天了。 此时,李裹儿和秦妙娘在身后捅了捅吴宁,“就饭菜……也行!” 好吧,能抠出一点是一点。 大伙儿都饿急了,要是能吃一顿饱饭最好。 ..... —————————— 来俊臣就这么被吴老九骗了一顿饭。 回去的时候,越想越憋不住乐。 谁能想到,堂堂长宁郡王会落得如此地步。 见了武则天,自然不敢隐瞒,把原话与老太太学了一遍。 结果,把武则天乐的半天没直起腰来。 行,这个吴宁是真行! 你说他要脸面吧?他坑起李重润、来俊臣来,是一点面子都不顾。 可你说他已经放下面子了吧?又不甘心于从头开始,当一个庶民。 这种心理很复杂,武则天有点明白吴老九为什么会这样。 其实,并不难理解,只需要站在吴宁的处境来思考问题,就全清楚了。 从本质上来说,即使被贬为庶民已经是事实,可是在吴宁的潜意识里,他不认为他是一个平头百姓,依旧属于来俊臣等等那些王公贵族之列。 而人在同类或者亲近的人面前,往往可以更真实,更放松。 所以,他能为了一顿饭和来俊臣不要脸面。但却宁可饿肚子,也不去摆摊卖艺。 想清楚这一点,更加坚定了老太太最初的想法,这个吴老九确实需要历练。 一个可以把任何人当做棋子,控于局中,又不知民苦的人,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清。 沉思片刻,武则天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来。 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那就……坏人到到底吧! “去!”老太太突然开口,“把朕对穆子究的那道口喻传出去,朕要他想躲都无处可躲,让全长安的人都看他的笑话!” “……”来俊臣有点无语,这……这就有点太……太不陛下了吧? 一个皇帝和一个废王较劲,使出堪称卑劣的手段,这不明摆着要逼死穆子究吗? 要知道,别说是穆子究,就是换了来俊臣这种小人,如果落得如此境地,也没脸活在世上了吧? 来俊臣不知道老太太的别有用心,但是从他的视角出发,老太太是想让穆子究死。 死的屈辱,死在他自己手里! 心知陛下这回做的可能有些过火,甚至是昏庸,但是,没办法,身为臣子,来俊臣不得不依旨行事。 女皇对穆子究的这道口喻传将下去,彻底引爆了长安百万城民的八卦之心。 不出三日,大周女皇与废王之间的一月之约,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甚至连乞丐都知道,南城的土地庙里,有五个沦落民间的皇族罪戚,成了长安城最大的笑话。 …… , 第五二五章 放下 “陛下此举未免也太不磊落了吧?” 长孙顼靠在自家厅中,看着面前的李峒、李承佑,“这不就是明着逼子究上吊吗?” 面有不平,“哦,罗列了一堆不痛不痒的罪名,就把爵位削了。现在又扯出什么一月之约,就是不让子究活了呗!” 李承佑皱着眉,任由长孙顼哇哇大叫。这事儿吧,他也无话可说。 谁也没想到,事情来的这么快,眨眼间,子究就失了势;眨眼间,就被逼到这步田地。 这让李承佑总觉得不真实。 瞥了一眼长孙顼,”这些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算了,别到外面乱说!” “怎地!?”长孙顼不愤。 当初,他们因为长安改建的事和穆子究不打不相识,几年相处下来,长孙顼等人对吴宁还是相当认可的。 没差过事儿,而且处处为大伙想在前头,长安门阀这几年没少在人家身上捞好处。 现在蒙难,却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也不是不帮!”李承佑解释着,“我爹说,再等等。” 李承佑的爹就是成王李千里。成王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再等等!?”长孙顼不干,“再等人就真憋屈的上吊了!” “你说!”指着厅外城南破庙的方向,“子究多骄傲的一个人,让他挣钱养家,受人冷眼,不是要他命,又是什么?” “你急什么?”李承佑见不得长孙顼那个急脾气,“我爹说,纵使陛下这是有意羞辱,但是子究不一定就赴死保节。” “嗯!?”长孙顼一愣,“为什么?” “别忘了,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发妻、太平、裹儿和重润呢!” “他死了,这些人也活不成。就子究那个重义的性子,是肯定不能看着大伙儿跟他一起死的。” “我爹估计,他会委屈求全。” 砰!!! 却是长孙顼一拳砸在桌案上,面目狰狞、“这老妖婆,好狠!” 大声叫骂,“死又不能死,活也不能活,让子究怎么办!?” “……”李承佑、李峒一阵无语。 确实是,死又不能死,活也不能活。 一个月!只给一个月的时间,让穆子究从身无分文到有家可依,谈何容易? 但是,李峒深深一叹,“也说不准吧!以先生之才,什么大事没经历过,这不算什么。” “我相信,他能行!!” “那之后呢?”长孙顼反问,“就算侥幸熬过这一关,谁知道那老妖婆会不会再出奇招,至人死地。” 李承佑道:“先看看再说吧!我爹的意思是,再等等,只要子究的命还在,就还有希望。咱们冒然插手,反而可能害了他。” …… 太子殿下也在关注废郡王穆子究的事儿。 开始,他还颇有微词,诟病老太太出手不够狠,居然没有直接宰了穆子究。 结果,现在看来,武承嗣觉得,他这个太子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手段还是老太太来的花样百出。 你看看现在,只一道口喻,那穆子究就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一个月置办一个家,还得是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开什么玩笑? 再说了,现在废郡王的事儿已经传开了,无数双眼睛盯着呢,穆子究还有脸抛头露面吗? 赶紧上吊算了! “对了……”武承嗣想起个事儿来,对东宫长使道,“派个人给我盯着他,本宫得看着他怎么死!” …… ———————————— 不得不说,武则天这一招毒计,确实狠辣至极。 如今的城南破庙,已经被各种来看热闹的百姓和眼线围死了。 有好事商贩,甚至把茶汤甜水的摊子摆到了破庙门前,专门招待来看废王的闲人。 据说,长安城的几个暗莊甚至为了废王之事开了盘口,赌的就是穆子究能不能挺过一个月。 没错,赌的都不是穆子究能不能如女皇之约,在一个月之内置办家业,而是,赌他有没有脸活过一个月,会不会因羞愤而上吊自杀。 这使得破庙四周,更加的热闹。 “嘿,穆子究,你可挺住啊!老子可是下了重注,买你一个月之后再死。敢上吊,洒家刨了你的坟头儿!” …… “别听他的!男儿丈夫,应死就死,怕个囔球!我要是你,现在就特么挂梁上了!” …… “就是就是,落得今日地步,还特么有脸活着?死的算了,让某也赢一笔大钱。” ...... “死吧!!” …… “别死!!” “死!!” “挺住……” 这样的叫嚷从早到晚,日夜不停。 吴宁一连三日未敢踏出破庙半步,呆坐露顶庙中,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太太要逼死他…… 看着面前的三尺白绫,吴宁并不清醒。但他知道,死,是最好的解脱。 缓缓将手伸向白绫。 秦妙娘见状,心知夫君已经有了决定。 “九郎,不管如何,我都陪你!” 吴宁一怔,茫然看向秦妙娘,却让那张纯洁无瑕的面容吓了一跳。 “我……我在干什么?” 吴老九看着秦妙娘,看着面如死灰的太平,还有紧紧握住白绫,泪如雨下的李裹儿。 吴老九突然一个激灵,他被自己吓住了。 他在干什么?他死了,她们怎么办? 骤然惊醒,原来他的命,已经不只是他自己的了。 慢慢把手缩回来,吴宁笑了,笑的释然。 这一刻,他终于在武则天重压之下,放下了心中那一丝丝尊严。 心道:不管老太太是要看他死,还是要看他活,他都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活着!! “也罢!”自言自语,“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也生过一次,何愁再死再生?” 既然整个长安城都在看他的笑话,那就……那就让他们笑不出声。 闭眼沉思,弄得太平、李裹儿,还有秦妙娘,都是茫然无措,不知道吴老九到底怎么了,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良久。 吴宁猛的睁眼,一把抓起前面白绫,向庙外走去。 “九郎,你去干什么?”秦妙娘追随而出。 却闻吴宁冷然一笑,“去挣一个家给老太太看看!” 说着话,吴宁已经出了大殿,到了庙门前。 探手一甩,把白绫往庙门的梁子上一栓,看得门前围拢的闲人百姓两眼发直。 这,这是要干啥? …… , 第五二六章 神气 吴宁在大庭广众之下拴了绫子,就差把脑袋塞进去了,看得众人茫然无措,呆若木鸡。 众人发愣之时,吴老九傲然立于场中,那股子运筹帷幄的气势又回来了。 扫视全场,说出一句谁特么都想不到的话来。 “赌我生,和赌我死的盘口,是多少?” “……” “.......” “.......” 大伙儿更懵,这位什么情况?怎么还有心思关心这个? “再问一遍,赌我生,赌我死的盘口,是多少?” “!!!!” “你死……1赔半!你生……一赔四!!” “哦。”吴宁细想,这是都认为我挺不过一个月啊!不然赔率也不会这么高。 “好吧!”长出一口气,指着左边脚下,又蹦出一句狠的,“想我现在就死的,掏钱吧!” “什么!?” “????” “.......” 众人都听傻了。 哦去,没见过这么玩命的哈! 看着庙门上那根随风飘荡的白绫,大伙心说,啥意思? 意思就是:掏钱,他现在就吊死?要钱不要命了呗? 有人想明白之后,立时眼珠子一瞪,猛的在怀里搜刮,扔出一手铜钱。 “我买了,现在就死!!” 大伙儿一看,有人开动,那还等什么,买了穆子究挺不过一月的赌徒二话不说,纷纷掏起腰包。 “我也出点!!” “我出钱!” “现在就死!” “不死,老子亲手给你挂上去!!” 眨眼之间,铜钱铺了一地,全是那些买了穆子究死的人。 反正这点小钱,肯定没有赢的多。 “好。”吴宁讪笑,“不错!.” 看着那一地铜钱,起码有个三四贯之多。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穆子究这点诚信还是有的。”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吴宁真就把脑袋往绳套儿里钻。 可是,就差那么一点点,吴老九又停住了。 回头淡笑,蹦出一句:“买我生的,也可以掏钱哦!” “!!!!!” “!!!!!” 那些买了生的,本原来还处于懵逼状态的赌徒一听这话,猛的反应过来。 可不能让穆子究死啊!他死了,就全没了!! 转瞬之间,人群之中有人癫狂起来。 更有甚者,直接甩出一千大钱。 “给我活着!!” …… “对~!!买你活!不能死!!” 这帮买生的赌徒可是比买死的出手阔绰得多。 没办法,买死一赔半,也就是买十文赚五文,都是小钱。而买生一赔四,赢的是大头儿。 赚的多,下的本钱也大。 只几个呼吸的工夫,扔出来的铜钱就不比买死的人扔的少了。 又过一小会儿,买生的赌徒扔出来的,已经超过了十贯。 吴老九见状,干脆往庙门前一坐,“你们争,我再等一会儿,谁钱多,谁决定老子的生死!” 当下,赌死的人开始红眼了。 没办法,他们钱少,那就铁定要输,开始不管不顾地往吴老九脚下扔钱。 一会儿工夫,积少成多,居然超过了买生的十多贯。 这下轮到买生的赌徒急眼,二话不说,扔钱扔的更紧,眨眼又超过了买死的。 买死的一看,接着扔。 然后买生的也继续扔,场面彻底失控。 不出一刻钟,庙门前已经被或成串或散钱铺满,蔚为壮观。 粗算之下,买生的这边扔了起码百贯之数。 而买死的那边,终究是赌盘决定他们没有那边大方,积累之下五六十贯,却也是不少了。 “看来……”吴宁站起身来,“我得活着啊!这么多钱让我活着呢!” 围观众人一阵无言,结果很明显,让穆子究活着的钱确实多。 “不但能活着……”吴宁看着那一百多贯买生的钱,“好像还能活的挺好。” “你们说,一百多贯大钱能不能让我在长安置办个家?” 轻蔑地扫视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到人群中的一处所在。 直视那里,语带双关,“好像……也用不上一个月嘛?”伸出一根手指,“只要……一刻钟!” “……” 来俊臣瞪眼看着吴老九,心里在骂娘,你特么瞪着我说什么?又不是我逼你…… 心中骂到一半儿,却是顿住,这才反应过来,他特么哪是跟我说的,这是在跟老太太说呢! 你看,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老太太给他一个月,人家出来挂了根绳儿,一刻钟就搞定了。 一百多贯,在长安买一个宅子可能是做梦,但租一处大宅,供五人一日三餐,却是绰绰有余。 这货……这货居然挑衅陛下!? 来俊臣服气,朝吴宁比划了一个大拇指,“高,还是你高!!” 心中更是感叹:你说这种人惹得起?逼到这个份上,居然还能绝处逢生。 至于其他的闲人赌徒,那就更不用说了。 直到这时,他们才反应过,被穆子究耍了。 人家就算被贬被羞辱,依旧是那个大周朝第一聪明人。 挣钱都挣的这么清新脱俗的吗? 呆然若痴地看着这位神人一动都不动,只等看神人接下来会是何等惊人举动。 结果,穆子究果然来了个神的。 把梁上的白绫一抖,取了下来,小心折好。然后看了一眼地上的钱,甩脚一踢,散的到处都是。 “都拿回去吧,就这么置办一个家,未免太容易了,没有乐趣可言。” 笑看众人,“咱们一个月之后见!” 说完,转身回转,进到破庙之中。 嘴角却是挂着冷笑!知道什么叫资本的贪婪吗? 就是在资本眼里什么都可以贩卖!包括信誉,底线,谎言!当然……还有生死! “……” “……” 众人看着满地铜钱,这位居然不要了!? 无不面面相觑,傻的不能再傻。 良久之后,只能跟着来公有样学样,竖起拇指。 “神气!太神气了!!” “穆子究……到底还是穆子究,长安城都在看他的笑话,结果到头来,咱们在人家眼里就是个笑话!” …… —————————— “什么!?” “他,他敢挑衅于朕!?” 来俊臣回去之后,也不敢隐瞒啊,只能是硬着头皮把实情道来。 结果,武老太太差点没气死。 挑衅!赤果果的挑衅啊!! 扑腾一声坐回龙椅,老太太瞪圆了老目,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之后,更是气乐了。 “好好好!!小兔崽子,朕果然没看错人,有点帝王之相!” 好吧,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吓的来俊臣噗通就坐地上了。 老天爷哟,这是什么神仙剧情? 他听着怎么不太对劲儿呢? …… 。 第五二七章 一拧一个圈 就来俊臣那个脑子,做梦他都想不到,武则天真正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且不说他,吴宁返身回了破庙,一脸的意气风发。 吴老九终于想明白了,不过就是重头再来呗,有什么啊? 他吴宁,还输得起!! 看着庙中的三个女人,吴宁满面自信,遭难之后,第一次说出鼓舞之言,“放心,我养你们,一定有好日子过!” 却不想,太平公主直勾勾地瞪着他,李裹儿也是一脸不善,连秦妙娘都是嫌弃非常地把头撇到一边。 “怎怎么了?” 吴宁有点迷糊,老子重新振作,你们不应该是喜急而泣才对吗? 结果,太平终于爆发了,“怎么了?怎么了?” 上前一把掐住吴宁腰间软肉,“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我问你,你很有钱是吗?一百多贯就一脚踢了是吗?没饿死你是吗?” “疼疼疼疼!!”吴老九呲牙咧嘴,痛苦万分。 装逼装大了? 李裹儿也是愤愤不平,上到近前,一拧一个圈儿,一拧一个圈儿。 “就该他住一辈子破庙,挨一辈子饿!” 吴宁:“嗷嗷!!” “一百多贯啊!一百多贯!!” 李裹儿张牙舞爪在吴老九面前比划着,继续一拧一个圈。 “你!!现在去把那一百贯给本宫捡回来,我要吃肉!我要睡床!!” 吴宁:“我错了,行吗?” “干的漂亮!!”长孙顼得知穆子究破庙门前那一幕,简直就是拍案叫绝。 “我说什么来着?子究就是子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定会闯过这一关!” 一旁的李承佑听的直撇嘴,心道,之前也不知道是谁,急的都要跳脚了。 但是,话说回来,穆子究这次算是过了一大关。他肯出来直面百姓,说明他自己已经放下了。 而只一刻钟就挣来百贯这数,更说明没有颓废,那绝顶才智还在。 “只不过” 忧虑开口,“只不过,他如此挑衅陛下,就不怕老太太下死手?是不是有点太过高调了?” 对此,长孙顼和李峒都是一怔。暗自担忧,是有点高调,着实让人捏了一把汗。 只能说,但愿老太太没记在心上吧! 可是,怎么可能?武则天那是出了名儿的小心眼儿,睚眦必报。 虽然吴宁重新振作让老太太颇为欣慰,但是气不过也确实是气不过。 叫板是吧?你给我等着。 当下命令来俊臣,“给我扫了长安的暗莊,杀一敬百,看谁还敢让那小子钻空子!” 来俊臣:“”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哈!你们俩怄气,那些暗莊赌盘招你惹你了? “陛下”来俊臣一脸为难,“这是否欠妥?这暗莊黑市虽有悖大周律令,但陛下是明白人,此乃不可或缺。一但赶尽杀绝,弄不好,反而事得其反。臣以为,还要谨慎行事。” 你不能为了断了穆子究的退路,就灭了长安的黑道吧?这是什么逻辑? 却不想,武则天心意甚坚,“朕要给他一个警告,敢再如此取巧,那灭的就不是黑道,而是他穆子究!” “得!!” 来俊臣翻着白眼,“这回完了,亏大了!” 好吧,长安城最大的一家暗莊,就是特么来俊臣自己的。否则,你以为他这么好心,替黑道说话? 心在滴血,把穆子究更是在心里骂了八百回。 他奶奶的,早晚被你玩死! 当然了,盯着吴老九的,可不只长孙顼和武则天的人,太子那边也关心这货怎么还不死呢! 此时,武承嗣在东宫气的哇哇大叫,“这都能让他逃过一劫?你们特么都是干什么吃的?” 东宫长使跪在那儿,差点没哭了。 心说,这也怪得着我们?那穆子究自己在破庙门前挂绳,来俊臣和长孙府的人都在边儿上盯着,我们能干什么事儿? “去,给我盯死他!”太子殿下发了狠,“再有此类之事,早报早准备,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活过一个月。” 另一边,武承嗣欲至其于死地,吴宁不知道,但是,长安的黑道因为他倒了大霉,吴老九自然不会不知道。 此时已经入夜,五个人在破庙里围着火堆烤着蒸饼。 李裹儿看着那半焦不焦的粗面蒸饼,一阵一阵的反着酸水儿。 已经连着吃了好些天蒸饼了,李裹儿发誓,她这辈子都不想吃蒸饼了。 至于太平和秦妙娘,也好不到哪去。没办法,都是没过过苦日子的人。 李重润 嗯,乌漆墨黑的破庙夜色,都掩盖不住重润公子那张大黑脸。这位已经在外面摆了十来天的书信摊子了,渐入佳境,但也被晒的黝黑。 不过,五人一天三顿粗面蒸饼,重润公子倒是可以保障。 此时,重润公子瞪着吴老九。 “你说你,特么浪什么浪?有一百多贯,咱还用住破庙?还用上顿下顿的吃蒸饼?” “奶奶的,想想就气!” “现在好了,皇奶奶把长安黑道都给扫了,赌盘也给封了,你再想取巧来钱,也是没了可能。” “就算不用赌盘,这也是个警告,就是不给咱们活路!” 却不想,吴宁看着火堆嘿嘿嘿的傻乐,嘴上还喃喃自语,“扫了好啊!扫了就踏实了。” “踏实?”李重润更气,“你怎么踏实?现在长安城所有的花膀子地痞都视你为大仇,你还踏实?” “等死吧!”李重润一点都不乐观,“一月之期已经过去了十多天,你吴老九还特么窝在这儿不动,等着来俊臣过来盯着咱们上吊吧!” “你懂个屁!”吴宁终于不再沉默,瞪了李重润一眼。 猛的站起身形,对秦妙娘她们道,“明天咱吃肉!” 嫌弃地又瞪了李重润一眼:“不带这货,絮絮叨叨的,还不如个娘们儿。” 说着话,转身出了破庙。 “诶?诶诶!?”李重扪在身后呼喊,“你干嘛去?小心花膀子,别走夜道儿!” 吴宁哪里肯听,眨眼消失在庙门之外。 太平、秦妙娘见势也有些担心,追出几步,却是没了吴宁的身影。 当下气急,太平和李裹儿回身就在李重润身上一拧一个圈,“就你多嘴!就你多嘴!!” “落此田地,九郎本就苦闷,你还呛他做甚!” “要你多嘴!!” “要你多嘴!!” 李重润被姑姑和妹妹掐的哇哇大叫,心里这个苦啊! 有了男人就忘了家人,典型的重色轻友。 嘴上愤愤,“我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 第五二八章 兜比脸干净 吴宁借着月色从破庙出来,捡人多敞亮的街巷,一路向东市行去。 好吧,说不怕,那都是假的,吴老九也怕有花膀子流氓劫道。 别看他这个前九省绿林盟主算是大周朝的黑道老大,可是绿林山匪和城中的黑帮地痞可完全是两回事。 起码,山匪还有个规矩,但地痞流氓可不讲江湖道义。惹急了那帮人,什么阴损的招都使得出来。 但是,话说回来,吴宁却是一点都不后悔因挑衅武则天,而得罪黑道。 因为,值得。 起码吴老九因此明了了一件事,那就是,即使他故意挑衅,老太太也是宁可让长安黑道大乱,也没动杀了他的心思。 这说明,在短期之内,只要吴宁不触碰老太太的底线,他似乎想怎么活就可以怎么活。 也就是说,在武则天允许的范围之内,吴宁可以放手去干了。 当然,这个界限到底到哪里,还得吴宁继续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而现在,吴宁要解决的问题,当然就是一月之期的活着问题。 ...... 一路行到东市街口,万幸相安无事。 (能不相安无事吗?特么来俊臣、太子,还有长孙顼的人,前前后后一共三波。) 一入东市,右转行出百丈,就见一间排门紧闭的铺子在依旧繁荣的东市口,显得格外突兀。 自打破庙门前挂白绫,已经过去七日有余。这些天,吴宁看似依旧闲逛,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怠慢。 可以说,七日来,他所有心思都放在这间关门的铺子上了。 而之所以关门,倒不是没有生意,而是,这是一间早点食铺。 只经营早点,不过中午就关门儿了。而且,经营的也确实不太好。 否则,店家也不会在门前挂出“出兑”的木牌。 有灯光自门缝透出,说明店中有人。 吴宁在外面看了一会儿,深吸一气,上前叫门。 “找吃食明日请早,咱这是早点铺子,不供晚饭。” 听到拍门之声,店中传来一个长安官话口音的汉子叫嚷,显然有些不耐烦。 吴宁一听,赶忙搭话,“店家原谅则个,某此来不为吃食,是要兑店。” “兑店!?”店中汉子一怔,没了动静。 过了一会儿,方传来木轴转动之音。店门也随之打开,从里面露出一张憨厚面容。 打了量吴宁几眼,见是个年轻人,素面衣袍穿着一般,但却眉清目秀,不似坏人。 皱眉道:“进来说话吧!” 把吴宁让到店中,借着油灯,再细看几眼,汉子就是一愣。 “嘶!这位小哥......看着面熟呢?” “呃......”吴宁一窘,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吗? 穆子究之名响彻长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加上店家本来就是长安本地人,更是不难认出。 这也就是黑夜,有些昏暗,要是白日里,那估计还疑问都没有了。 吴宁暗窘,连忙打着哈哈,“是吗?可能某长相平常,看谁像谁吧?” “是吗?”店家狐疑地又瞥了吴宁好久,可惜店里就一盏小油灯,着实看不真切。 况且,人家来兑买卖,认不认得都是生意,于是也就不再深究。 “小哥要兑咱们铺子?” “是。” “那你先随便看看吧,若是中意,咱们再谈。” 吴宁一笑,“看就不用了,若非了解甚多,也不会深夜叨扰。” 这倒是真的,这家店,吴老九盯了好几天了,是什么样儿,也早就了然于胸。 总的来说,铺面不算太大,但也算宽敞。而且,上下两层,后面还带着两排厢房,一个小院。 如果能兑下来的话,不但够经营,更够五人居家所用。 而汉子一听,吴宁早就了解过了,今晚是有备而来,也就不再让他细看。 又细聊之下,得知人家是一家五口,想寻一处既能住家,又能糊口的营生,当下心知,这是个诚心来兑买卖的年轻人。 当下自然客气不少,给吴宁端来茶水,分宾主落坐。 只不过...... 只不过,店家要是知道吴老九这货兜里一个大仔儿都没有的话,非把他踹出去不可。 “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这......”吴宁有点犹豫,总不能说我叫穆子究吧? “姓吴!!” 情急之下,只能报了真姓。 结果,店家一听,“哟,还是本家?” 店家也姓吴。 “那不知道小哥,了解过租金没有?” 吴宁一笑,“这个不急说。 “今日前来,主要是还是想问问吴家老哥,这经营的好好的,怎么就出兑了呢?” “嗨!!”吴店家当下打开了话匣子。 这本来就是个实诚人,再说,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不瞒小哥,这早点铺子啊,说挣钱吧,也挣不来什么大钱,糊口而已。好在背靠东市,不愁人流。” “原本是我夫妻二人经营,加上父母尚在,也能搭把手,平时勉强维持吧!” 吴宁点头,此言非虚。 但是,东市人流大,客源多,不假。可是,早点铺子也不少,这一家只能算是中等水平,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那不挺好的吗?” “是挺好啊!”吴店家道,“可是,现在却是经营不下去了。” “为何?” “因为......”吴店家乐了,“不瞒小哥,老哥哥我得菩萨保佑,家里头那位一连生了两个女娃,终得弄璋之喜。” “这不,我那娃儿还未满月,家里头父母老妻自然都围着吴家这根独苗转悠,哪还有心思经营小店?” “现在只剩老哥一个人,也是忙活不开。思来想去,还不如兑出去,收笔租钱来的踏实。” 吴宁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儿,好事儿啊! 连道恭喜,终于问到正题,“那不知本家老哥,要租钱几何?” “这个嘛......”吴店家沉吟片刻,“小哥是个痛快人,咱也不说虚的。”伸出一个手势,“年租,百二千钱。” 百二千钱? 就是一百二十贯铜钱。 别说一百二十贯,现在的吴宁,哪怕是两个大仔儿,他都拿不出来啊! 不动声色,“价钱......还算公道。” “是吧?”吴店家大乐,“这么大一间铺面,又是东市旺铺,确实不高了。” “嗯。”吴宁点着头,心中飞快算计着。 “那...本家老哥能不能交个实底,这铺子正常经营的话,一个月下来,能有多少盈余?” “这个嘛......”吴店家又想了想,“反正在我手里,一个月下来,去掉人吃马嚼,一家用度,能剩个二三千钱。” 这个数,在长安普通百姓之家来说,不算少了。 因为,这是人家去除了一家用度的情况下的结余。 要知道,这年头,百姓之家能收支平衡还有结余,已经算是小富之家了。 “还能剩下两三贯......”吴宁一副沉吟琢磨的架势,“那还....还不错嘛!” 话说到这份儿上,吴店家就知道,这位应该是下决心要租了。 你看看,店面满意,价钱也满意,对早点铺子的收入也满意,那就没什么不满意的了呗? 登时大乐,“这么说,小哥有意接手?” 直到现在,吴店家还不知道,这货的兜比脸都干净,他租个屁! 但是,外面盯梢儿的可是太知道了,这位爷已经啃了十来天的粗面儿蒸饼了。。 ...... 第五二九章 空手套白狼 “小哥这是有意接手了?” 吴店家有此一问,就见吴宁皱眉不语,似乎还有犹豫。 认谁也看不出来,这货就根本租不起。 良久,才蹦出一句,“本家老哥,若真如你说,那自然是好,咱今夜就可以落契成书。” “但是,老哥哥空口白牙,让小弟如何相信啊?” “嘿!!” 吴店家一听,登时就不乐意了。 古人最重诚信,平民百姓也最重声誉,非奸猾之人,都本着踏踏实实过日子的本分过活。 怎么到了你这年轻人这儿,信不过咱? “你这小哥,话不中听!”吴店家嚷嚷起来,“某家世代在长安落脚,出去打听打听,我吴大力何时说过假话哐人?” “若信不过,你去别家转转!” 说着话,就要赶人。 吴宁一看,哪来这么大脾气?立时换上笑脸,“老哥哥怎么还不乐意了?小弟也只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吴店家更是大怒,“随口一说,为何要坏我名声?出去出去!” “别别别!!”吴老九急忙服软。 一拍大腿,“就冲本家老哥这个脾气,这铺子,小弟租了!” “租了?”吴店家顿住,“你不是信不过某家吗?租什么租?出去!!” “别!”吴宁拦住,“本家老哥,听我把话说完。” “讲!” “铺子小弟租了,现在就可立字据。但有一样,咱们要把话说清。” “什么话?” “纵使老哥哥说的是真话,可老哥哥也得替小弟想想不是?一年百二千钱,小弟扔进去了,万一赔得血本无归,那小弟一家五口可就落得个无家可归了啊!” 吴店家一想,也是,人家拿大钱来租店,当然想的是起码不赔钱吧?换了自己,也得犹豫。 “那你说,怎么办?” 这不就僵住了吗? “这样,你看如何?”吴老九诡秘一笑,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让小弟......试营一个月。不,二十天如何?” “试营?”吴店家不干了,“某的铺子,凭什么给你试营?” “老哥别急,且听我说。”吴宁笑的奸诈,“这二十天经营,挣多少算老哥的。赔多少,算小弟的。” “本家老哥哥不是人手不够吗?那正好,老哥哥依旧留在店口执掌后厨,省得不放心把店交到外人手里。” “我这一家五口,给你打下手。” “二十天之后,如果铺内生意真如老哥所言,哪怕不如,只要不赔钱,这店我就租了,一年租金如数奉上。而且,我还给老哥哥加十贯大钱,算是赔罪。” “但如果赔钱,那恕在下家资不实,赔不起这个买卖。到时,咱们好说好散,互无埋怨。” “可有一样,我们五口人这二十多天分文不取,就算是给老哥哥帮忙了。” “你看,行不行吧?” 吴店家...... 吴店家眯眼看着吴宁,心说,还有这好事儿?这事儿...这事儿可以哈! 他里外都占便宜,绝无吃亏。 你想啊,到时候,如果他租铺子,那多得十贯钱,还落下二十天的盈余。 就算他不租,这二十天有五个不要钱,只需管饭劳力帮他经营店铺,他还是赚的。 “此话......当真?” “当真!可立字据。” “那行吧!” 吴宁一听,“还有一样。” “还,还有?”吴店家瞪眼,“还有什么?” 吴宁淡笑,“还有一样,这二十天的怎么经营,却是要听我的。” 吴店家一想,也行。到底还是人家试营店铺,以后是要诚心接手的,还不让人家说了算了? 况且,就一个卖汤饼油饼的早点食铺,谈什么经营?他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吧! “好,现在就立字据。” ...... —————————— “什么玩意?” 武则天在宫里一听吴宁去“兑”了一间食铺,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他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老太太再清楚不过,那小子哪来的钱? “谁说不是呢?”来俊臣在一旁苦脸,穆子究这顿神操作,可是把他也看傻了。 特么兜里一个大仔儿没有,他居然忽悠来一家铺子。 “陛下以为......” “不去管他!”武则天思前想后,如此也好,起码吴老九知道踏实的找个事做,总好过整日游荡靠李重润活着。 ...... 另一边,武承嗣也得到消息,那个臭不要脸的居然骗了一家铺子? 太子殿下当下就来了精神,“这可怪不得本宫无情,是你穆子究自己沉不住气,露了马脚。” “去,传下话去,自明日开始,就给我大肆散播,就说穆子究心怀不轨,欺骗百姓。本宫要他刚刚抢回来的一点名声,彻底臭掉!” ....[fo].. —————————— 吴宁回到破庙,众人依旧蜷缩在火堆旁,未肯入睡。 都在等他,或者说,担心他出什么事儿。 “你跑哪儿去了!?” 秦妙娘、太平和李裹儿立时围拢过来,满脸担心。 李重润则是揉着全身的软肉,哭丧着脸,“你可回来了。” 吴宁一见,大乐出声儿,“我宣布,明天你不用去出摊了!” 李重润一愣,“什么意思?” 吴宁:“意思就是,家有了。” “什么玩意?”李重润没听清,“什么家?什么有了?” 吴宁也不废话,直接掏出一张租赁契约甩到众人面前。 大伙儿一看,懵了。 “你....你哪来的钱,租了个食铺!?” “没用钱啊!” “没用钱!?”太平与秦妙娘对视一眼,听着好新鲜啊! “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吴宁把去东市租铺面的经过粗略说了一遍,听的众人更懵。 这也行? “你是说......”秦妙娘心中不敢相信,“那间铺子,明天开始,就是咱们的了?” “对呀!” 太平接话,“咱们去给那个吴店家白干活?” “对呀!”吴宁点头,“二十天,不愁吃喝。” “......” “......” “那......”李重润不解,“那咱们哪有本钱?”租铺子没花钱,那你经营食铺,各种用料总得花钱吧? “不用本钱啊!”吴宁看傻子一样看着重润公子,“挣了算吴老哥的,日常用度,当然不能管咱们要喽!” “那也不对啊?”李重润更不解,“你会做汤饼吗?会做油饼吗?别说这些,蒸个蒸饼,你都多少年没动过手了?不得雇个厨子?” 吴宁:“怎么就说不明白呢?吴家老哥管后厨,这些活儿当然是他的!” 明白了。 到底谁占便宜?白租了铺子,还特么得让原主儿给他当厨子......这货怎么就这么坏呢? 沉默良久,太平又问出一个问题,“就算九郎想的周全,那二十天之后怎么办?” 二十天之后,可是要给人家一百多贯的租金呢! 这个钱,哪来? ....... , 第五三零章 小妾和陪房丫头 早点铺子是小本生意,尤其是在东市这种竞争激烈之处,想赔钱不容易,但想挣大钱,也是门儿都没有。 光是东市里的一条街巷,就有十几家二十来家,你就说,能挣什么钱吧? 一个月下来,能赚个十来贯,去掉人吃马嚼,剩下个两三千钱,已经是不错不错的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吴宁把整个东市的早点生意都抢过来,二十天的时间,也挣不上一百多贯,到够交租金的地步。 对此,吴宁也只是神秘一笑,心道,也该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超于时代的经营手段了啊!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吴宁就把大伙儿都叫了起来。 收拾东西,搬家!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可搬的。除了两个碗、五根绫子,就剩用那一匹布换来的五套素衣。卷巴卷巴,就能走人了。 倒是吴宁,多带了一块庙里的规整木板,这让大伙儿有点不解。 一路到了东市街口,就见吴家老哥正在拉开排门,准备开铺。 见吴宁领着男女四人走来,老哥哥一阵头疼,“我怎么就瞅着你这么眼熟呢?” 而且,连带后面一个美妇人,还有更美的不像话的李裹儿,这老哥哥也觉得眼熟。 “咳咳!!”吴老九干咳两声,“老哥哥,看错了...看错了。” “许是看错了吧!” 吴大力也这么想,不再纠结,指了指抬头的食铺匾额。 “契已经签了,理上说,铺子算是你的了。你看这名字,用不用换?若要换的话,咱这就摘下来,回头你自己弄个中意的去。” 吴宁抬头一看,苦笑出声,“挺好,就不换了。” 心说,这就是命吗?还是造化弄人呢?老子奔三十去的人,穿越都穿了二十来年了,居然成了...... 成了“吴记食铺”的主人。 大概,没有比他混得再惨的了吧? 说出去,都丢人! 吴老哥一听吴宁不换牌子,也是释然,都姓吴嘛。 不过,吴老哥也挺奇怪的,这一家人到底啥关系? 铺子还叫吴记,可是昨晚立字据的时候,那小子签的却是一个叫“秦妙娘”的小娘子。 吴老哥问他为什么不签自己,这小子只说,那是他的发妻,他这是代签。 这倒没啥,刚才也见着了,那个跟在吴小哥身边,乖巧可人的小娘子,肯定就是秦妙娘无疑。 现在,吴老哥奇怪的是,另外两个美娇娘和吴小哥是啥关系? 此时,到了充分发挥起想象力的时候了。 吴老哥细细琢磨,那个年岁大一点的美妇人......不是姐弟。眼神都不像嘛! 吴老哥活了半辈子,这点事儿不会看不出来,亲姐弟可不会像美妇人那般看吴小哥。 嗯,应该是妾氏。 至于小的那个,依偎在美妇身边,看样子也不像美妇的闺女。因为你想啊,吴小哥才多大点?怎么有那么大的闺女? 美妇人进门之前带过来的? 更不可能。谁纳妾还带来外姓儿女? 那就是...... 陪房丫头了呗! 嗯,没错了。 吴家老哥心思通透,把太平和李裹儿的身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此时,吴宁等人可不知道吴老哥分析得这么“透彻”。 随他进店,秦妙娘等人都是头一次来,好奇的四下大量。 吴老哥指了指楼上,“上面几间房,给你空出来了。” 秦妙娘一听,与太平、李裹儿,立时上楼而去。 十多天了,三个没吃过一点苦的女人,终于见着正经房舍,终于有床可睡了。 至于吴老哥......看着上楼的三人,心里还在犯着嘀咕:都跟天仙似的呢! 看了眼吴宁,心说,这小子艳福不浅呢! 只不过,吴老哥也看出来了,这三位怕不是干粗活的材料。娇滴滴的,还顶不上一个好劳力。 倒是吴宁身边那个“黑壮”小子不错,一看就是这家人的仆役。 二话不说,“小子,你跟我走,后厨活可多呢!” 李重润:“......”公子命苦。 吴宁没动,眼望吴记食铺全貌,心中生出一丝平静。 虽然......虽然以后的日子不比从前,与在王府的生活简直天差地别。 可是,现在他能有这样一方天地属于自己,又远离朝堂的是是非非,吴老九已经很满意了。 他现在,甚至不去想什么吴家大仇,更不想劳心朝上的那些尔虞我诈。 什么大周前途,谁做皇帝,都不重要了。 这间小店、还有店里的人,就是吴老九的全部。 他突然有点明白,武则天最后为什么要送他“民苦”二字了。 曾几何时,他也只是普通百姓,心无大志。 什么社稷天下,都太大、太空,柴米油盐才是生活的真谛。 而他,已经离开那种踏实安稳的生活十多年了,以至于吴宁已经忘了他是从百姓中来,曾经也为生活愁苦。 呼......长出一口气。 吴宁回过神来,告诉自己还不能松懈,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家店还不是他的,起码要在二十天内,挣下租店的钱才行。 把从破庙里带过来的木板平放在桌上,又拿出李重润的笔墨,吴宁在木板上行墨书写起来。 吴家老哥在后厨安排好了李重润,反正是什么活面,挑水,劈柴火的重活都扔给了黑小子。 到前面却不见吴宁的踪影,出去一看,这位正在往铺门前挂牌子。 吴老哥不识字,凑过去看了半天,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 “这写的啥?” 吴宁一笑,卖了个关子,“写的是......都来吴记食铺吃饭,不来不行!!” “切!”吴老哥一撇嘴,“发什么春梦呢?” 回转身形进到店里,正撞见太平和李裹儿从楼上下来。 吴老家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小娘子,心里除了不识字的那股子吃味儿,醋劲儿又上来了。 心说,这读书认字儿的是他娘的出息,娶妻纳妾都占着便宜。 总之,这等女子是肯定看不上他这种粗人的。 心有不平,嘴上就没客气。 “我说,下来下来,咱教教尔等怎么招呼客家。” 说完,还不忘多了句嘴,“这当丫头做妾的呀,就得有点眼力见儿,粗活、累活那就得抢着干,别等主母出声支使。到时,就算主母不责怪,外人也得说你不晓事理不是?” “......” “......” 太平和李裹儿瞬间石化,第一反应就是瞪向吴老九。 ...... 。 第五三一章 还缺点什么 做妾?当丫头!? 唐周两朝最跋扈的两位公主殿下,让人说成了是小妾和丫头? 太平第一反应就是瞪着吴宁,满眼委屈与愤怒。 她还当是吴老九和这憨傻汉子说了什么,不然,人家怎么会这般说她? 吴宁冤啊,这特么关我什么事儿?是吴店家想像力太过丰富好不好? 眼见太平和李裹儿脸愈渐阴沉,吴老九知道要坏事儿。 这两位的脾气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好不容易诓来的买卖,可别让她们给搅黄了。 赶紧上前一步,一手一个,拉就跑,“来,帮我看看,这牌子立的正不正。” “吴、老、九!!你给我放开!!” 太平咆哮着,李裹儿则是张牙舞爪,一副打人的架势。 看得吴老哥莫名其妙,不留嘴德,“咦,小兄弟这家教不严啊!咋都这么大脾气?” 回身一想,蹦出一句,“还是咱家里头那粗使换的婆姨中用。” 太平:“......” 李裹儿:“......” 完了,现在连粗壮民妇都比不了了吗? “啊啊啊啊啊!!”李裹儿大叫着,“本宫我与那厮拼命!” “行了!”把二人拽到店外,吴宁面容一肃,“叫吧!叫人家也听不见了。” “吴老九!”太平怒目相对,“本宫什么时候成你的小妾了?” “谁是你使唤丫头?” “呃......”吴宁一窘,换了谄媚脸色,“平头百姓,你跟人家较什么劲呢?万一惹急了人家,不租给咱们,难道还回去住破庙?” “住破庙就住破庙,”李裹儿愤愤不平,“宁可回去啃蒸饼,也不受这等窝囊气!” 只见吴老九急声安抚,“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太平一听,更不干了,你还想习惯? “我来问你,为什么任由那腌臜汉子胡言,你就......”一把掐向软肉,“你就不能出个头吗?” 吴宁一边躲着太平的魔爪,一边哭丧着脸。 心里头想的却是,老太太好特么不是东西,你贬我就算了,怎么还带上这两头啊? “走!”太平这边依旧不依不饶,“这店咱们不租了,回破庙!” 吴宁是怎么说都不行,倒是李重润帮了大忙。 这货此时正趴在门框上看热闹,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重润公子现在想的是,你看吧,这一个叫艳福不浅,两个叫齐人之福,这三个吗......那就是桃花劫了啊! 这才刚开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毕竟,姑母和裹儿妹子现在想不和吴老九绑在一块儿都不行,是躲也躲不开了。 贱贱开口,“回破庙我可不干哈!这店多好,肯定比我摆摊儿挣的多。” “嗯!?” 太平和李裹儿杀人的目光齐齐瞪来,李重润却是一点不怕,嬉皮笑脸的补刀,“实话呀,起码不用饿肚子。” “误会就误会呗,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气的太平和李裹儿牙痒痒,恨不得把他也抓过来蹂躏一番。 却是这时,店中传来吴老家老哥的一声高叫: “黑小子,水缸装满了吗?赶紧干活,怎么一点下人的样子都没有!” 呃..... 李重润脸一黑,下,下下下下人!? 登时改了主意,“姑母说的对,咱还是回破庙吧!” 不想,李裹儿阴阴一笑,“我改变主意了,这店挺好。” 不怀好意地看着李重润,“毕竟,习惯就好!” “对吧?黑小子......下人!!” 李重润:“......” ...... ———————————— 误会就误会吧! 闹够之后,太平也想明白了,要不然能怎么办呢? 反正她是没脸向一个平民百姓表明身份,说她是废公主?沦落至此还有脸活着呢? 再说了,误会总比说不清道不明的被人说闲话来得好。 否则,她与吴宁没名没分的,现在稀里糊涂的混在一块儿,让人家怎么说她? 更没脸活着!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老太太这一招太过阴损。 她明知道贬了太平和李裹儿,吴宁是不会坐视不理的。于是,把二人硬塞给了吴宁。 至于是何用意,反正一般人猜不透,也只有老太太自己最清楚。 而且,武老太太觉得还不够,想驱赶秦妙娘这个商户出身的贱妻。结果,人家还来了个有情有意。 可是,杀又杀不得。 如果杀了秦妙娘,以武则天对吴宁的了解,吴老九必然暴走。到时,谁也控制不了他。 无奈之下,只能任之听之,就造成了现地的局面,三个女人一台戏。 但是,老太太觉得还不够,还缺点什么。 那到底缺点什么呢? 思前想后,武则天想起一个人来。 看向上官婉儿,“朕听说,武载德有一孙女,生得聪颖贤淑。” 上官婉儿愣了愣,仔细回想,“好像是这么一个,大名叫......叫什么婉儿忘了,只记得小名叫盼春。” “对对对,就是这孩子!”老太太来了兴致,“去,把那孩子给朕叫进宫来,朕想看看。” 上官婉儿不解,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武载德的孙女儿来了? 然而圣命难违,老太太别说要见谁,就是要杀谁,你不也得去吗? 上官小婉自不敢怠慢,亲自出宫,把武盼春带到了老太太面前。 结果,老太太还真挺喜欢,和小姑娘促膝长谈了整整一个上午。 临走之时,“丫头,你大名唤何?” 武盼春十六,已然成年,但在老太太面前,可不就是丫头? 恭敬回话,“回皇姑奶奶的话,臣妾大名叫武蓉蓉。” “蓉蓉......”老太太念叨着,“这名还不错!那皇姑奶奶给你许一门亲事,你可愿意?” 武蓉蓉一听,立时下拜,“有姑奶奶作主,蓉蓉自然欢喜。” “嗯。”老太太欣慰点头,“蓉蓉放心,这是门好亲事,姑奶奶自不会害你的。” 说着话,老太太屏退左右,又与武蓉蓉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打发她回府。 待武蓉蓉退下,老太太立时吩咐,“去,传来俊臣!” 不多时,来俊臣小跑而至。 见老太太面有春光,显然心情不错。 来俊臣蹬鼻子上脸,“听说陛下在宫中召见晚辈,臣私底下还说呢,这可是有日子没见陛下笑过了,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哄得陛下如此顺心?” 武则天一笑,也不隐瞒,“载德家的蓉蓉,是个贴心的好孩子。” “哦?”来俊臣一挑眉,武载德家的?看来,武载德下放吐蕃是另有隐情了。 嘴上道:“那敢情好呢!” “嗯!”老太太点头,说起正事,“叫你来,是有一事托付。” 来俊臣立时拜倒,“臣......万死不辞,陛下吩咐便是!” “去,给朕查查,武蓉蓉有没有什么忤逆欺君之罪。” “啥!?”来俊臣有点方。 什么特么世道!? ...... , 第五三二章 老太太疼我...... 来俊臣有点想辞官撂挑子了,因为这个朝堂真是越来越玩不明白了呢? 查武蓉蓉? 特么刚召见完,刚夸完,这就要......要动手了? 来公想回家,这个世道实在太险恶了。 ..... ———————————— 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你让来俊臣查个屁? 没办法,编吧! 幸好,有之前查狄仁杰的经验,来俊臣这次编的还算顺嘴。 在家里憋了四五天,终于罗织数条大罪,面呈圣上。 武老太太一看,大手一挥,“来人,给朕掌嘴!” 嘎!? 来俊臣有点懵,打我? 废话,不打你打谁?特么这回编的有点过了。 把老太太气的啊,“什么叫不守妇道,私会情郎?哪个情郎?给我打!” 黄门内侍一看,对不住了哈! 上去就是一顿左右开弓,打的来俊臣晕头转向。 刚回过神来,就听老太太那又炸了,“什么叫怂恿父爷意图不轨?你还想把武载德也牵连入内?” “打!” 来俊臣:“......” 接着往下看,“嗯?” 老太太一愣,“这条不错......” 上面写着:武蓉蓉私藏禁诗,为罪逆不平,心存不臣之心。 “停!藏了谁的禁诗?” 来俊臣捂着腮帮子,心说,我特么知道她藏了谁的禁诗?那都是编的! 于是,胡乱报出一个前几年被判了谋反的文人。 结果,“不对,打!再想想!!” 来俊臣懵了,想想?不对?怎么特么想啊? 实在没办法,扑通往地上一趴,“陛下饶命啊!臣....臣愚钝......” “废物!”武老太太嫌弃大骂,终于给来俊臣指了条活路,“你应该写,私藏罪王穆子究的禁诗。” “哦....哦!!” 来俊臣懂了,“臣这就改。” 来公......来公有点开窍了。 他突然明白,这个穆子究好像不太容易就这么完蛋了,陛下在下一盘棋,一盘大棋! 反正他之前没懂,现在也不太懂。 不过,这几巴掌挨的,却是值了。 起码来俊臣知道了,卖早点的那位,不定哪天就得来一个动静大的。 “你.....明白了?”老太太阴森森地看着来俊臣。 来俊臣点头如捣蒜,“明白了,明白了!臣全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武则天拉着长调,“明白了,这几巴掌就不算白挨。说不得以后,你还要谢谢朕这几巴掌。” “......”来俊臣转着眼珠子,半天没动。 等反应过来,直接给老太太磕头,“谢陛下隆恩!” “嗯。” 老太太继续点头,有一句没一句地继续道: “其实啊,子究那小子罪不至死。朕......朕也只对你这个近身的奴才说几句贴心的话吧,朕没想逼他入死!” 话说到这儿,武则天几乎已经挑明了。 啥意思? 在来俊臣的理解中,意思是,我没想让穆子究死,那他就不能死!进而,那一月之约,老太太是打算放水的。 怎么放水,还用说吗?正是老太太此时对来俊臣连削带打的目的,更是让来俊臣“明白”的目的。 当然是,老太太不好放水,你这个奴才去放水喽! 武则天的意思就是,既然吴宁已经能够放下身段,以庶民自处,那一个月不一个月的约定,就没了意义。 武则天可不想吴宁因为无法完成置办安家的目标,而被逼死。 在老太太看来,那小子破庙门前上吊找回了面子,又空手套白狼入主了那间食铺,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吴宁能不能在二十天内真的把铺子租下来,能不能赚够租钱,都已经不重要了。 让来俊臣去暗帮一下,过了这道坎儿,之后再怎么样,就更不用老太太去逼他,吴老九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你去吧!” 对于来俊臣这条最忠诚的恶犬,武则天缓下语气,却无意隐瞒,干脆直说,“去给他送百多千钱,先把眼前这关过了。” 之后,又特意嘱咐,“别说是朕给的,算是你给他的人情吧!” 人情? 来俊臣一听,眼圈儿都红了,老太太...对我不错!“人情”这个词可不是随便说出来的。 什么人值得来俊臣去要个人情?什么人值得女皇施恩嘱咐,让来俊臣去找一个人情? 这句话里的隐藏意义,对来俊臣来说,实在太大了。 当下拜倒,“陛下大恩,臣感激涕零,三生难忘!” “不过.......” 话风一转,抬头苦笑,“陛下的这份好意,子究先生怕是......无缘领会了。” “嗯?”老太太一怔,“什么意思?” 只见来俊臣极是蛋疼地咧着嘴,“子究先生那边,好像不太缺钱了。” “不缺钱?怎么可能!?”武则天不解。 要知道,吴宁套来那么一间食铺,确实是他的本事。可在老太太看来,不过就是饮鸩止渴而已。 二十天,背了一年的租金一百多贯,他上哪偷去? 单靠一间小小食铺,别说卖早点,就是卖龙肝凤胆,他也挣不来一百多贯吧? “怎么?是长孙家那边暗中接济了?” 来俊臣摇头,“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 来俊臣苦笑,“先生之才,臣下平生觐见。他......他自己挣的!” “挣的?怎么挣的?” “卖早点。” “......”武则天无语,刚说完不可能,那小子就打脸呢? “卖早点怎么能挣这么多?” 于是,来俊臣把这几天老太太没来得及问,他忙着编武蓉蓉的罪行也没来得及说的事儿,与武则天细说一遍。 至于怎么挣的? 说实话,来俊臣也想不通,穆子究长的到底是个什么脑袋,这世上只要是他想得到的,就没有他做不到的。 来俊臣觉得,只用三五天的工夫,就能有办法挣出一百多贯的租金,除了他穆子究,这天下间不会有第二个人。 而这一切的关键,正是开店第一天,吴宁在店门前立的那块牌子。 牌子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三句话: 新铺易主,大酬宾客。 早食包月,只需百文。 若不动心,再送半月! 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 一百文钱,在店里管饱,吃一个月早点。你要觉得还不划算,那就再送你白吃半个月。 只这一块牌子,三天时间,吴老九卖出三百多份包月早点。 得钱,三十千钱! ...... 。 第五三三章 生意火爆 三天已经让吴老九划拉了三十多贯了,照这个速度下去,别说二十天,十多天他就把租店的钱的弄到手了。 武则天一听,愣了半天,蹦出一句:“早点铺子......这么赚钱吗?” 好吧,就算老太太幽居深宫,不晓民情,可是最基本的常识,武则天还是有的。 一个早点铺子怎么可能挣那么多呢?三天就是三十贯,那一个月下来还不三百贯了? 就算是大周最大的酒楼——邀月楼,按月盈余,也就三五百贯。 你告诉老太太,吴宁刚接手一个早点铺子,就和邀月楼差不多了,那不就是开玩笑? 来俊臣在下面苦脸,心说,谁让他是穆子究呢!奸诈诡计那是一个接一下,弄个食铺却是一点也不消停。 其实,细想之下,不是他的食铺三天赚了三十千钱,而是他那个早点包月的点子,提前帮他把食客的钱装进了兜里。 别管这一百二十文包月,还送半个月的招数能不能挣钱,他就算是赔,那也是以后的事儿。 但现在,穆子究把钱攥在了手里,也就是说他有钱了。 有钱就能租铺子,就有活路。 在后世,这种商家提前回笼资金的手段再平常不过,但是在唐周时期,是绝对的新鲜。 “那他这么弄,能挣钱吗?” 武则天深表怀疑。 “按说......”来俊臣沉吟片刻,“挣不着,说不好还得赔钱!” 来俊臣简单的了解过了。 开始给老太太算账,“他是这么回事儿,现在,长安百姓在食铺用早点的话,一般花费在五文左右。” “一个城民,如果天天在外用食,要花个150文上下。子究先生这120文包月,已经就是获利极薄了。” “但是,他为了吸引客源,让东市附近的百姓商家都去他的铺子用早点,又白送了半个月的餐食,那就......” 来俊臣苦笑,“他就算每天只供应粗面窝头,也得赔到姥姥家去。更别说,正常的蒸饼、油饼、汤饼照常供应了。” “挣钱是绝不可能的!” “......” 武则天无语,那他图的是什么? 就算他用提前拿到的银钱把食铺兑下来了,但是,二十天一到,原来的店家一走,他照样是赔本买卖,无钱经营啊? “说不好,看不出门道。” 来俊臣摇着头,只能说,子究先生这波操作有点骚气。 好吧,同样不解的,可不止来俊臣和武则天。 那些盯着吴宁的,比如长孙顼、武承嗣也同样看不懂。 “他要干嘛!?”武太子在东宫踱着步,“饮鸩止渴?为了一月之约,却是不管以后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打穆子究被老太太办掉之后,太子殿下愈发的不踏实。他总觉得,这个穆子究留不得,不定哪天又要给他搞点事情。 所以,武承嗣巴不得穆子究现在就上吊。 “让你们散播的消息,都传出去了吗?” 东宫长使一听是问他的话,赶紧上前苦脸,“传是传出去了,但是,没啥效果。” “嗯?”武承嗣一愣,“怎么会没效果?一城的人可都关注着穆子究,怎么可能没效果?” “这......”长使无言,“咱们的眼线还是......还是太少了。” 好吧,太子殿下自己把自已作的无人可用了。 原本武攸宁兄弟、武三思、武载德在京的时候,他一声令下,就算手下亲信不够用,还有各府的人手供他调遣。 现在可好,武三思、武载德和太子反目,被他亲手赶出了长安。 而武攸宁、武攸暨哥俩,在南方捞的不亦乐乎,哪有工夫管他? “!!!!” 太子殿下心里苦啊,怎么现在连一点散播消息的任务,都这般为难了呢? 他也不想想,他这边有意往出散,那长安门阀和七姓十家能不知道? 随便动动手指手,太子殿下的阴谋就连个影儿都打不出来。 “这当如何是好?” 太子抓瞎了,难不成真让穆子究蒙混过关?到时候天天在长安城里晃给他添堵? 长使一看,出声建议,“殿下,小臣觉得,若真要借陛下的手除掉穆子究,这虚张声势的法子是肯定行不通的。” “要办,就要实办,真正断了穆子究的生路!” 武承嗣听罢,一挑眉头,“这么说,你有办法断了穆子究的生路?” 只见长使愣了一愣,心安理得地扑棱脑袋,“没有,等殿下定夺!” “滚!!” 太子殿下怒了,特么我有办法,还用得着你? ...... ———————————— 吴记食铺。 比太子殿下更恼火的其实在这儿,别看这两天门庭若市,生意火爆,但是,.吴家老哥也离上吊不远了。 “我说,小哥可不敢再这么弄下去了啊!” 三天就卖出三百多份包月,而且,上门来买包月早餐的食客还在源源不断地涌过来。 吴家老哥彻底被吓傻了,这可是卖多少份,就赔多少份啊! 你想啊,那笔账连远在深宫的武则天都算得明白,吴老哥是经营早食多年的老商户,他会不知道? “小哥,可不敢再卖了啊!” 对此,吴宁却是一脸笃定,“赔了算我的,老哥哥怕什么?” “......”吴老哥一听,心下稍安,“那....好吧!”只能说是咬牙应下。 说到底,吴老哥是本分人,心知这么干不行,全是虚的。但是,与吴宁有言在先,经营上的事儿人家说了算,也只能作罢。 只是,吴老哥这边忍了,可黑小子李重润那边却是说什么也不干了。 “九郎,我觉得哈,这个摆书信摊儿其实也挺好的,咱们跑吧,我摆摊养你!” 这三天,把重润公子累完了,三百多份包月早点啊! 更别说,每天还有没包月的客流进店,就算一人只吃一碗汤饼,那也是几百份面条儿不是? 这年头,又没压面机,全凭一双肉掌,后厨又只有他和吴老家哥...... 可不就剩两人? 吴老九要管账收钱,帮不上忙。 秦妙娘、太平和李裹儿,只能算一个半的店小二,还得吴宁抽空支应。 (秦妙娘勉强算一个,那两位半个都算不上。) 人家吴老哥干了半辈子,早就习惯了。重润公子不行啊,累成狗了,可没他在太阳地里摆摊来的轻松。 “你看看......” 吴宁挑眉瞪他,“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天将降大任......” “停!!” 李重润一听,“爱特么降给谁降给谁,反正我是降不动了。” ...... , 第五三四章 真赚钱了? 重润公子是真的累完了,这三天,把他这辈子享过的福都还回去了。 哭丧着脸,“民苦......我算知道皇奶奶为啥整出那么两个字儿了!民苦......是真的苦!!” 吴宁不语,他又何尝不是? 只不过,与李重润不同的是,李重润是刚知道,而他...... 是忘了,真的忘了。 以前在下山坳最难的时候,也曾像现在这般起早贪黑,可是,他居然给忘的干干净净。 “再坚持坚持吧!”吴宁不再打马虎眼,“等过一段境遇好了,咱就雇人。” “境遇好了?”李重润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现在就是赔本赚吆喝,挣钱?遥遥无期! 连秦妙娘、太平也是心有疑虑,“九郎,这么下去确实不是办法。店倒是能兑下来,可是不挣反赔,咱们是经受不起的。” “而且,这么累,重润也受不了啊!” “嗯嗯嗯。”李重润一听,点头如捣蒜,“真受不了了!” 吴宁...... 吴宁严肃起来,“信我!再等等!!” “如果包月的人数到了一千,你们还觉得赔钱,那咱们就想别的出路。到时,我一定让大伙不受罪。” “行吗?” “......” “......” 太平三女面面相觑,吴老九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儿,她们自然无话可说。 但是,李重润......听闻要到...到一千!?黑脸僵硬地转向后厨,“我,我干活去了......” “一千......一千!?” 一副生无可恋之态。 三百多包月黑哥都快死了,到一千,那就真不让人活呗? ...... —————————— 到一千并不难,而且速度之快,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 倒不是百姓都来贪这个小便宜,而是东市人流量实在太大了。 要知道,长安百万城民,只东西两市两个主要卖场。 其中,西市以经营外邦奇货、牛吧奴隶,还有珠宝金银等贵重之物为主。 也就是说,那是大宗买卖和富人交易之所。 而东市,才是普通百姓购买日杂百货之所在。诺大的易市之中,商铺千店,走贩行商无数。 不算东市周围坊间的城民,单单东市里面的客源,就是消化不尽的。 之前三天卖出三百余份,都只能说是少的,主要还是那些图便宜,不在乎餐食好坏的佣工劳力在买。 毕竟一百多文吃一个月,比在家自己做早餐还要划算。 而真正的消费主力,东市商户们,其实还在观望。 这些人有自己的店铺,更有充足的经济来源。他们关心的不单单是价格,而且还有质量。 这么便宜,会不会是应付了事,每日只供应最便宜的早点? 这需要观察,也需要时间。 一连三天,见吴记食铺没有降低伙食标准,自然也就打消疑虑,逐渐开始购买包月票。 以至于,卖了三天,来包月的不降反升,一天就能卖出近两百的包月票,几乎翻了一倍。 可把吴老哥和李重润吓坏了。 第四天的时候,吴老哥暗自算计,一个早上,来吃早点的已经超过了六百人份。 店里都挤不下了,有的人都没进来。 第五天,不少于八百之数。 吴宁没办法,把桌子板凳已经摆到了店外。 第六天。 店外的桌子都不够用,吴老九干脆只放条凳当桌子,给客人配上矮墩儿,蹲在街面儿上吃。 这货还给这种吃法起了个名字,叫“板凳面”。 好在来的都是商户、佣工,加上早餐本来就不讲究,倒是无人诟病。 第七天。 “不行了......” 连日爆满,让吴老哥也有点经受不住,早饭的点儿一过儿,店内食客走光,吴老哥就瘫在了条凳上,累的虚脱。 李重润,包括太平三女,也好不到哪儿去,实在太累了。 李裹儿眼皮都不想抬,襦裙套着围巾,也满是油污水渍。 这对于之前的安乐公主来说,简直是不可忍受。但是现在,却是一点都顾不得了。 “臭老九,今日你又收了多少人的血汗钱?” 现在的李裹儿,是真的明白什么叫血汗钱了。 吴宁在柜前拢着账目,头也不抬,“今日收了二百三十一份。” “二百三十一份!?”李重润吓的蹦了起来,随之又哎呦一声瘫了回去。 “那不是说......已经收了一千多份了?” 吴宁点头,“至今日,包月票卖出1088份,算是一千一吧!” “嗯!”倒是吴老哥点着头,“俺算下来也差不离了。咱这一早辰,得有千多人进店了呢!” “天啊!”李重润大叫,幽怨地指着吴宁可大骂,“你简直就是黑心!一千多人?小爷一早晨居然伺候了一千多人!” “黑小子!”吴家老哥骤然冷喝,“别没大没小的!” 好吧,一个“下人”敢骂主家了,吴老哥是本分人,忍不了。 看向吴宁,“吴小哥算没算,赔了多少?” 这些天可一直都是吴宁管账,买进卖出都吴宁一手经营,七天下来,也该有个数儿了。 对此,吴宁抬头一笑,“没赔。” “没......赔?”吴老哥不信,“怎么可能?” “真没赔,还赚了三百多钱。” “什么!?” “什么!?” “什么!?” 众人大惊。 这回连太平和秦妙娘都站了起来,直奔吴宁那边,“哪呢?” 好吧,众人没想到,挣三百文这么容易。也没想过,挣三百文这么难。 “是真的。”吴宁把账本摊开,“只说最近三天的吧!” “前天包月票划账有557份,散客291人。扣掉成本,首日不亏,小有盈余。” “昨日月票639份,散客337份,去成本,盈余410文。” “今日最好,月票702份,散客522份,盈余一贯多。” “扣除前几日亏的,最后结余......332钱。” 最后,吴宁把三百多个铜仔儿摆到柜上,“这就是咱们这几天赚的。” “!!!!” “!!!!” “!!!!” “!!!!” 李重润.、太平、李裹儿、秦妙娘,全都....痴了。 眼冒金星地捧手看着柜上那三百余钱,四人敢拿性命担保,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三百多钱。 李重润更是直接扑到钱上,“我太喜欢钱了......” 倒是吴老哥比较清醒,看着那一小撮钱,怎么看怎么觉得不真实。 “不对啊?怎么可能不赔呢?” “而且......”吴老哥看着看不懂的账本儿,今天一天就挣了一贯多? 大伙儿一怔,这才把精神头儿从钱上转移开来。 “对啊,怎么就赚了钱呢?” “而且,今天就赚了一贯多?” ...... 。 第五三五章 心疼 这,很不合理! 就吴宁开出来的那个包月价格,应该是卖多少赔多少。 卖的多,赔的更多才对,怎么还赚了呢? “原因其实在这儿。”吴宁也不卖关子,“指着账上的两组数字。” 众人看去,不由皱眉,终于发现问题所在。 还是拿这三天的客人来说话。 前天,包月的客人是557人次,而昨天是639人,今天是702人。 这个增长,远远低于吴宁每天卖出去的月票。 也就是说,今天已经有一千一百个百姓买了包月票,但来吃饭的却只有700。 “其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吴宁笑着解释。 “就算你们来买了包月票,也不可能每天都必来店里吃饭,绝无缺席吧?总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来用餐。” “哦!”李裹儿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就是说,这包月票并不是必赔,也是有赔有赚的。一个月三十天,天天来吃的当然有,那我们就赔了。” “可是,一个月缺几天,甚至缺十几天的人也大有人在,我们赚的就是他们的钱?” “也不算赚吧!”吴宁摇头,“咱们为了多卖包月,一百文的价格已经很低了。两相抵触,顶多算是不赔钱。” 主要原因,还是吴宁急于抢客源,一百文吃一个半月,可以说能不赔就是赚的。 指着账目,“赚钱的其实在这里。” 众人一看,前天散客291人,昨天337,今天就到了522,一天比一天多,而且增长之势比包月的还多! “这” 众人不解,狐疑地看向吴宁“按说买包月的人多,散客就该越来越少才对吧?” 吴宁则是看着吴家老哥,“老哥哥以前开店的时候,肯定没有这么多散客吧?” 吴老哥茫然摇头,“没有,差远了。” 他这个吴记食铺没什么特色,味道也属一般,在东市这么多早点铺子中只能算是勉强过得去,一天下来,也就百十个散客。 如果按今天的散客来算,比他开铺子的时候可是整整五倍啊! “这是怎个说法?” 只闻吴宁道:“其实很简单,食铺这个行当,不管是街边小铺,还是高楼大店,客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爱扎堆儿。” “以往老哥哥开店的时候,客人少,那街上找吃食的客人见你这没人,一定认为你这不好吃,所以也就不进来了。” “但是现在不同,咱们时时爆满,甚至人都坐到街上去了。” “散客见了,就是再难吃的东西,也一定认为好吃,否则哪来这么多人捧场?” “于是,宁可排队苦等,也要尝上一尝。” 说白了,干餐饮这个行当。刨除口味的因素,最重的其实就是宾客满堂的视觉暗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客满”带来的销售能力,比“好吃”更重要。 “高!”吴老哥一听,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登时竖起拇指,“真高!!” 脸上笑开了花,“小哥这心思,咱是真比不了。要不咋说小哥能发财,能娶上这三个娇滴滴的妻妾呢!” “” “” 太平和李裹儿登时脸就黑了,又来?你夸他能不能不带上我们? 可是,吴老哥显然没有这个眼立见,打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住了。 “不瞒小哥啊,之前老哥哥就奇怪,你说,多好的小娘,凭啥跟着你遭这等活罪?” 指着李裹儿的嫩手,“你看这丫头的小手,一看就是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命。嫁到哪家不是享福?跟着你小子,这都磨出一排大泡了。” 李裹儿听了,这回倒是没生吴老哥的气,赶紧把手背到身后,“说这些干什么?” 吴宁却是一怔,随之赶紧转出柜台,到了李裹儿身前,一把捉住手臂,翻开一看。 只见李裹儿白嫩掌心,豆大的水泡已经连成了一条线,纤细手指全是口子,又红又肿。 吴宁:“” 心慌!吴老九只觉一阵心慌,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事儿”李裹儿小声嘟囔着,“吴老汉说,等破了,出了茧子,就不疼了。” “咦!!”吴老哥瞪眼,“你这小娘,要叫老哥哥!” 吴宁依旧不语,捧着李裹儿的手掌半天不动。 等动了,又去捉太平的手,秦妙娘的手。 果然,也都和李裹儿差不多。 “老子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吴宁双目有些湿润.,“雇人!!” 只蹦出两个字,却是饱含了所有情感。 “别啊!”李裹儿三人齐声反对,“刚好过来一点,你可别乱花钱!” 挣钱太难了! 再说,还没到可以雇人经营,坐享其成的时候。 “没事儿的。”李裹儿拉着吴宁的衣角,“多好玩呀,我以前都没想过赚三百文就这么充实呢,再说你看。” 举起小手,“亮晶晶的,多好意思。昨夜我看了好半天,真想举回家去,给我爹看看。我居然有水泡喽!” 李裹儿越是这么说,吴宁越是难受,更加自责。这些祸事,都是他一手造成。 但是,看着三女恳求的眼神,吴老九也知道,现在雇人不现实。 别说与老太太的一月之约,就是给吴老哥的租金,也还没赚够。 煽情的话不想说出口,只是装作平静地淡然一笑。 “行了,都去忙吧!” 说完,转回柜台,低头算账,却是再不敢抬眼。 结果 结果黑小子李重润把一双大手伸到了老九眼皮子底下,邀功似的道:“我也一手泡。” “滚!” “好勒!” 李重润一走,吴老哥又凑到身前。 心里还是奇怪,这一家人挺有意思的,明明都不是干活的料,却来吃这份苦,似有什么苦衷? 本不该多言,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说。 “小哥啊!” 吴老哥开口,“雇人这个事儿,确实是早了点,不过,咱们这儿确实还缺个劳力啊!” 吴宁不敢抬头,“嗯。” 确实缺,而且不雇不行,起码要找一个在后厨帮着吴老哥和李重润的壮劳力。 否则,月票越卖越多,以后只会更忙。 “回[天籁fo]头,我写个招工的告示贴在门前。” “嗯,好!”吴老哥不再多说,调头回了后厨 与此同时,吴宁不知道,东市内的早点铺子被他这么一折腾,似乎成了热门买卖,一夜之间,数家铺子异主,被人收购而去 而此时的长安南门,一清秀公子牵着一头小毛驴儿,驴上坐着个水灵灵的娇媚小娘,悠哉悠哉地进了长安城。 “巧儿妹子,哥说的什么错吧?这一个月半个月的,不就回来了?” 小毛驴儿上的小娘子白了那萌萌公子一眼,抿嘴憋笑,“谁是你妹子!?现在回了长安,看你还敢口花花的欺负我不?我九哥饶不了你。” 萌公子和吴巧儿 回京了 , 第五三六章 好嘞 要说萌公子这趟出京,自己没怎么着,倒是把吴启折腾了个够呛。 这货不但躲到了吴老十的离京队伍,而且,简直就是把吴老十当下人使唤。要吃要喝要亲妹子不说,还得吴老十给他当跑腿儿的,给他爹送信捞人。 吴老十就不明白了,看把你嘚瑟的,好不容易跑出来了,好不容易显出了你武崇训的聪明才智,你特么就不能低调点儿?还给你爹去信?不怕露馅儿吗? 要知道,在吴老十的判断里,这个时机与武三思联络是极不明智的。 肖老道能在长路镖局的眼皮子底下把他爹吴长路藏起来,一是说明,这牛鼻子老道确实有两下子;二就是,他在探知吴宁这边消息的能力上极强。 肯定是吴老九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才能做到滴水不漏。 这也正是用萌公子的原因,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但是,最后武崇训做成了,他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京城,算是脱开了肖老道的耳目。 可话说回来,长安城丢了一个大活人啊,还是带着吴巧儿跑的,肖老道不会生疑吗?不会满世界的找武崇训,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吗? 会! 以肖老道的谨慎,他一定会! 那他会不会把找武崇训的搜查范围,扩大到武三思那里? 答案也是肯定的。 萌公子这回却是有些托大,甚至是冒险。 但是,没办法,萌公子主意还挺正,加上这回他付出的代价确实太大,就算完事儿了,也不好收场。 吴老十心存愧疚,不好不让武崇训找自己老子自救,只能是硬着头皮,派了身边得力的手下,去与梁王送信。 吴老十可以说是做足了工夫,人是长路镖局的人,从来没在明面上露过脸,谁也不知道那是他的人。 把人派出去之后,本应走巴蜀入吐蕃的大队,又改道河州。 过了半个月,送信的人回来,吴老十再三确认并无差池,这才放下心来,把带回的梁王回信甩到萌公子怀里。 “给你,这回放心了吧?” 萌公子一乐,“放心了,彻底放心了。” 眼见河州在望,再往前走就出大周与吐蕃原本的边界了,萌公子终于生出分别之心。 “河州我就不进去了,我与巧儿在此向南,先去益州。” 吴老十一听,可特么走了。 “但有一样”吴老十想起个事儿来,“我妹子若有一点差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放心吧!” 萌公子大剌剌地打着包票,定下入夜十分,趁着夜色离开官队的章程。 结果,到了夜间,吴老十来送行,却是左等不走,右等不走。 “不是”吴老十急了“你磨蹭什么呢?” “嘘!”萌公子做出禁声之势,“有人来了。” “嗯?”吴启不解,透过夜色,向萌公子所指望去,结果眼珠子没瞪出来。 果然有人来了,只见一个身影,踏夜色疾奔而来。 而且这个人,吴老十再熟悉不过,是特么虎子。 那肥敦敦的身形,离的老远吴启便笃定不已。 “虎子?他怎么找来的?” 武崇训却是不答,眼见虎子疾驰到近前,也不和吴启打招呼,只对武崇训道“接下来交给我了,你现在带我妹子回京。” “好勒!” 萌公子嬉笑应下,而虎子更是只与巧儿低语几句,便又钻进夜色之中,眨眼不见。 “不是” 吴老十有点懵,“什么情况?” “情况就是,我的事儿办完了,可以回京了啊!” “办完了?”吴启皱眉,“你找着我爹了?” “没有啊!但是,虎子哥跟着盯梢那人,应该就找着了。” “什么!?”吴启又惊,“哪来的盯梢的?” 只见萌公子一耸肩,“给我爹去一封信,不就把盯梢的引过来了?” “” 好吧,只能说吴老十还是太天真。萌公子这一趟,其实根本就没打算去找吴长路。 茫茫人海,万里大周,哪儿找去? 他的办法就是,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办法出京,包括肖老道。 只要肖老道不知道武崇训去哪儿,他就要找。 而且,肖老道越不确定萌公子出京是不是为了他,就越急于找,越急就越容易出错。 也只有等这个谨慎的老道士自己犯错的时候,才有机会接近真相。 而等他找到武崇训的时候,也正是敌我明暗转换的时候。 其实,萌公子出京的时候,是和吴三虎约定好的,虎子在暗,武崇训在明。 等肖老道顺着武三思的线索找到萌公子的所在,一定会派人来确认萌公子出京到底干什么。 而等眼线知道他是去找吴长路的时候,也一定会赶紧把这个消息传达给肖老道。 接下来的事儿就容易了,虎子只要顺着眼线跟回去便是。 没人会想到,吴三虎这个憨人会演戏。更没人想到,长路镖局跟踪盯梢的事儿,会交给最不适合做这件事的莽夫。 吴老十有点失落,看着萌公子回京的背影有点肝儿疼。 特么这才是玩计谋的,他这一辈子也达不到萌公子和吴老九这个层次的计无遗策。 不过呢,挺好! 此时,吴启手里捏着另外一个消息,老太太在京中动手了! 吴启笑了,“幸好老太太是个狠人,以后不用我像老九和萌公子这般用脑子喽!” 但是 好事,对吴启来说确实是好事儿,可萌公子还不知道呢吧? 吴老十有点恶趣味,等这货回了京城,看你还神气不? 此时,武崇训神气活现地站在武则天面前,身边是低眉不语的吴巧儿。 这货正绘声绘色地把这一路,怎么算无遗策,怎么诓骗出暗线的经过,说给老太太听。 “怎么样?”武崇训炫耀着,“皇奶奶您给评评理,孙儿这回是不是很厉害?现在只等三虎哥的消息,离真相大白却是不远了呢!” “嗯。”武则天慈祥一笑,“武家这么多小辈,属你最出息,行了吧?” “嘿嘿。”武崇训卖乖,“还是皇奶奶教的好嘛!” 老太太嗔怪,“就你嘴甜。” “对了”武崇训顺杆爬,拉起吴巧儿。 “皇奶奶明鉴,这回巧儿也是出了大力的。再说,她呆那个地方确实不好,要不您老人家就免了巧儿的奴身吧!” 巧儿一听,登时慌了,赶紧摇头,“陛下别听崇训公子的,巧儿待罪之身,不敢奢望。” “唉”却是老太太悠悠一叹,“巧儿啊!” 缓声一语,“这些年,委屈你了!” 上前亲自扶起吴巧儿,“吴家的事儿,朕都知道。多的话,朕也不说了,你以后就留在朕的身边吧!帮着上官才人看看奏表,学学本事。” 武崇训一听,大喜过望,急忙对巧儿大叫,“还不谢恩?皇奶奶这是好心栽培呢!” 吴巧儿到了这步更是没什么可说,叩首谢恩。 完事之后,萌公子又开始鼓噪,“皇奶奶,那我呢?” 一脸苦相,“皇奶奶做主,我可不想被太子惩治。您是知道我的,可受不得半点责罚呢!” “放心。”老太太拍了拍武崇训的后脑,“太子不敢把你怎么样!” 萌公子乐了,“还是皇奶奶疼我,那我接下来” 萌公子心说,可以回家了吧?或者有别的差遣? 只见武则天一笑,“接下来的事,皇奶奶也给你安排好了呀!正好你九哥那边缺人手,你去帮帮他吧!” “好勒!” 萌公子可乖可乖了呢! 。 第五三七章 来了就别走 巧儿留在宫中,武崇训替她高兴。 皇奶奶让他去帮吴宁的忙,武崇训更高兴。 要知道,萌公子这趟差事办的可谓是天衣无缝、完美至极。萌公子自认,就算是让吴老九亲自上,也没自己这般机智。 他恨不得现在就见到吴宁,好好和他炫耀一番,倒看看那家伙是什么表情。 “好勒!”满口应下,甚是嘚瑟。 老太太淡然一笑,却是不语。刚要打发萌公子去找吴宁,却有内侍前来禀报,太子殿下又跪在殿门外了。 好吧,武承嗣不甘心啊! 被武崇训这倒霉孩子给开了瓢儿,太子殿子都快没脸见人了。 更可气的是,这货跑了就跑了,他居然还敢回来? 所以,得知消息的太子殿下一溜小跑就奔过来了,然后往两仪殿门前一跪。 意思就是:姑母,你看着办吧! 颇有几分有恃无恐,咄咄逼人之态。 好吧,这可不是武承嗣犯傻,或者说不识大体,人家这回可是拿捏的很有讲究的呢! 你想啊,连穆子究都因为这倒霉孩子倒了大霉,被逼去卖早点了,那主犯老太太会不处置? 太子殿下不过就是顺坡下驴,既与武则天心意相合惩治了武崇训,又能做出姿态给群臣百官看看,他太子殿下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是要付出代价的。 “太子?” 老太太一皱眉,还真没想到,这货出息了,居然来的挺是时候。 但武崇训可是慌了,心中大骂,这货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急声对武则天呼救,“皇奶奶,救我!!” 三分恳求,七分则是撒娇。谁让他是老太太最喜欢的孙辈之一呢? 武则天一听,登时露出慈爱之色,“安心,他不能把你怎么样。” 说着话,让内侍传太子觐见。 萌公子一看,干脆往老太太身后一躲,露出半个脑门儿,要多萌有多萌。 老太太无语摇头,论卖乖,一众孙辈之中,却是无人可与武崇训相比。 嗔怪地打了一下武崇训的手臂,“多大的人了,成何体统?” “嘿嘿。”萌公子果然没羞没臊,“躲在皇奶奶的身后,才安心嘛!” 好吧,一句话又把老太太哄的服服帖帖,任由他乖张鼓噪。 说话间,武承嗣迈步而入,一眼就看见了躲在老太太身后的萌公子,登时眼中喷火。 几步上前,拜倒在地,“姑母,为侄儿做主啊!” 只见武崇训揪着老太太的后衣襟,气弱抢答,“我......我那天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 “喝多了!?”却是老太太神情一肃,颇有主持公道之意,“喝多了是你重伤太子的理由吗?” 这边武承嗣一听,示威般瞪了武崇训一眼,看吧?老太太还是心里有数的。 可武崇训不依啊,苦脸耍赖,“皇奶奶知道的嘛,我父王刚被贬出京,孙儿心中郁结,难免失体,这也......这也说得过去呀!” “那也不行!”武则天一声厉喝,“你是武家儿孙,当众重伤长辈,让百姓议论,皇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皇!~奶奶!!~” “叫也没用,该罚还是要罚的!” “......”武崇训无语了,这是说什么也躲不过去了呗? 刚刚还说让他去找吴老九报道,现在完了,这一劫怕是免不了了。 不过,萌公子也不担心,毕竟太子没进来之前,老太太的态度在那摆着。 在他看来,老太太现在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太子看,就算罚,也不可能重罚吧? 低头蔫语,“孙儿错了......全凭皇奶奶发落。” “当真?”武则天挑眉,转头看向武承嗣,“承嗣啊,你说说,当如何发落?” 武承嗣一听,我特么怎么说?您是女皇,而且,这特么都姓武。重了吧,显得他武顾嗣无情。轻了吧,太子殿下还不甘心。 没办法,只得道:“全凭陛下一言!” 得,把皮球又踢回给了武则天。 老太太点头,“那就......让他去和穆子究作伴吧!” “嗯!!!?” 武承嗣没什么表情,倒是武崇训懵了,有点惊喜呢? 心中忍不住嘚瑟,皇奶奶你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去找吴老九也算责罚?那这种责罚多来点! 只是萌公子不确定,武承嗣又不傻,这么敷衍的责罚,太子能答应? 却没想到,武则天这个惩罚一经说出,武承嗣也乐了,二话不说,犹豫都不带犹豫的,“陛下圣明!” 哦去!? 萌公子又惊了,太子殿下这么上道吗?看来,那天是打重了。 “好吧!” 两方都没意见,老太太这个清官判了家务事,自不拖拉,对武承嗣道:“就让来俊臣送崇训过去吧!” “侄臣......遵旨!” “孙儿......谢陛下!” 虽然萌公子不知道,长宁郡王府那么大个门楼,自己又不是找不着,为什么皇奶奶还特意让来俊臣送自己过去,但是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也只有谢恩的份儿。 与吴巧儿挑眉挤眼,意思是,你在宫里好好呆着,哥走了,改天来看你。 然后,便与武承嗣一起,出了两仪殿。 待殿门关上,武承嗣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冷下脸来,冲着萌公子一哼,“崇训,保重了!” 萌公子无所谓地一抱揖,“劳烦皇伯伯挂念呀!叔伯放心,崇训必好好反醒,再不做出格之事。” “呵呵。”武承嗣干笑一声,“你就算想做,也没机会!” 说完,甩袖而去。 武崇训看着他的背影,暗自撇嘴,“切,牛什么牛呀?早晚让九哥收拾了你!” 说完,与迎上来的来俊臣一同出宫。 “来公呀,其实不用送嘛,我这么大个人了,长宁郡王府还是找得着的。” 来俊臣斜眼看了武崇训一眼,“你找长宁郡王府干什么?” 萌公子大乐,“皇奶奶让我去找子究先生啊!” “可子究先生不在长宁郡王府啊!” “没关系,我可以在府里等他嘛!” “你等不回来。” “为什么等不回来?他去哪儿了?” “东市,吴记食铺。” “......”萌公子没懂,“他跑食铺做甚?” “卖早点呀!” “卖......”萌公子傻眼了,“几个意思?” 来俊臣卖了个关子,“急什么?到了不就知道了?” 结果,等来俊臣把萌公子领到吴记食铺,看见素衣素袍的吴老九正在柜台里算账,素面朝天的太平、安乐、秦妙娘忙碌穿梭,还有门前贴着大大的招工告示...... 萌公子懂了,终于明白“你九哥那缺人手,你去帮忙吧!”是啥意思了。 吓的武崇训调头就要跑,“我去见皇奶奶!” 结果,被来俊臣一把拎了回来。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啊!” ...... , 第五三八章 新的问题 吴宁也看到了街面上手足无措的武崇训,还有拎着萌公子的来俊臣。 吴宁颇为意外,没想到,这货这么快就回来了。 皱眉出店,到了二人身边,吴老九先是隐晦地问了一句武崇训,“回来了?怎么回来的?” 武崇训还是懵的,本能做答,“回来了!自己回来的。” 自己回来的?那就是把事儿办完了? 吴宁登时放下心来,这才看向来俊臣,“这是怎么个意思?” 来俊臣一乐,“陛下听说你这缺人,正好他回来了。陛下说,就给先生送来吧!” “哦!!” 吴宁挑眉,登时美了。 老太太还真办了件好事儿,他这确实是缺人缺疯了。 接过来俊臣拎着萌公子的任务,“交给我吧!” “得勒!”来俊臣功德圆满,全身而退。 而吴老九拎着武崇训就往店里返,这时萌公子终于回过味儿来,可特么不能进去啊,进去就特么出不来了。 立时挣扎,“九哥,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吴宁看都不看他,“庶民,懂吗?咱们现在都是庶民喽!” 萌公子:“九哥,你等等!” “等什么等?店里好多事呢!” “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别挣扎了,没用。” “真能抢救一下,我现在就去见皇奶奶!” “你皇奶奶不一定想见你。” “九哥......”萌公子都哭了,“我干不了这个啊!” “干着干着就习惯了呀!” “我......” “完了!”萌公子心说,“我着急回来干嘛?做孽哟!” ...... —————————— “吴老哥,咱给你送来一个能用的。” 直接把武崇训拎进后厨,吴家老哥一看,不由皱眉。 “你这咋雇的人?这白白净净的,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还不如那黑小子呢!” 武崇训一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登时鼓噪起来。 “九哥,你听见了吧?这位老哥眼光独到啊,一看就知道我干不了。” “九哥?”吴宁没说啥,吴老哥却是大愣,看着吴宁,“亲戚?” “对!”吴老九顺坡下驴,“自家兄弟,没饭吃了,投奔我而来。” “哦。”吴老哥大乐,“早说嘛!” “嗯,自家兄弟,那就是不用给佣钱呗?那白净不白净没关系,就算比小黑差点,也一样用。” 得,萌公子一句话,倒把自己卖了个瓷实。 “谁啊?比我还差劲?”李重润挑着水桶恰逢而至,“这可得好好看看。” 结果,与萌公子一对眼儿,两人都愣了。 看着李重润那张大黑脸,武崇训有点无语,“你就是那个黑小子?” 李重润倒是......倒是没那么惊讶,咧嘴一乐,“来了啊!” 萌公子登时脸黑,什么特么叫来了啊?好像你知道我要来,而且很期盼我来似的。 武崇训真哭了,把吴宁拉到一边,眼泪在眼圈儿里直转。 “九哥,你杀了我,把我包馒头卖了吧!” 也不想想,吴宁从天堂到地狱的转变都是挣扎良多,萌公子打小儿就是贵气袭人,哪丢得起这个脸面? “我是真拉不下脸来,反正你杀了我算了。” 吴宁一听,淡然一笑,“放心吧,没人笑话你。” “怎么没人?”萌公子瞪眼,“我武崇训在京城是什么身份?” 别忘了,武崇训还有一个名号,“小二哥!” 连孙长顼、李承佑这种大混子,都得管萌公子叫一声“小二哥”。 算是长安纨绔圈儿的头面人物了吧? 城里谁不认识他?谁不高看一眼? 如今,让萌公子窝在厨房里伺候人,他哪受得了? 却闻吴宁道:“这回啊,你还真得谢谢长孙顼和李承佑。” “什么意思?” 吴宁苦笑,“没他们照应,别说你,你觉得我能在这儿呆踏实吗?” 吴宁可不是开玩笑。 他在东市这么多天了,居然没人上门挑衅,更没人认出他和太平,还有李裹儿。 这怎么可能? 以往,大周朝最露脸的就是他们几个,现在轮落至此,却一点干扰都没有,完全说不过去。 正是因为长孙顼他们在暗中帮衬,把要来找麻烦的纨绔无赖全都挡了下来,吴老九才能得了这份安宁。 吴宁还知道,李承佑甚至专门在吴记外面布置了人手。只要店里有一点起哄,或者有不长眼睛的认出几人,都有人上前拉出去威逼恐吓。 平时和吴宁称兄道弟的那些朋友,虽然在出事儿之后没明着出来帮衬,但是暗地里做了多少事儿,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你就踏踏实实的在这儿干吧!” 吴老九给萌公子下了定论。 “......” 萌公子心都碎了。 ...... ————————- 你还别说,多了一个武崇训,顶了大事儿了。 虽然这位比李重润还差点儿,但是终归是个大活人,原本忙活不开的后厨却是轻松不少。 只不过,本来解决了问题,离最终赚出租金已然不远的吴宁,突然又遇到了问题。 “这几天......生意不太对啊!” “不对?”送走客人,瘫倒一片的众人莫名一惊,“怎么不对?” 只见吴宁皱眉,摇头不语。 确实不对! 如今,离他盘下铺子已经十二天了。也就是说,自打七天当口与大伙儿盘过账,已经过去五天了。 按理来说,依吴宁的估计,买包月票和被人流吸引来的散客都会继续猛涨,可是这五天...... 没变! 包月票从卖出一千一百张,只涨到了一千四,而散客更是惨淡。 原本每天还有五百多,现在却是不增反降,今日的散客只有三百多个了,这不合逻辑。 与大伙儿一说,使得众人不由凝重起来。 要知道,吴宁做的虽然红火,可是离一百三十多贯租金却是还有些差距。 照这么下去,二十天之期,却是连租金都挣不出来了。 “怎么回事儿?” 李重润惊了,“咱们做的早食有问题?” “不对啊......”李重润不解,“吴老哥的手艺还是有两下子的,不会有问题啊!” 吴宁不语,沉思良久,“应该......不是咱们自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你们看。”吴宁指着账目。 对于一个优秀的账房来说,从账目就能看出很多东西。 “从第八天开始,买月票和散入店的客人都是骤然减少。而且从那天开始,一天不如一天。” “会不会是......外面出了问题?” 猛然一怔,突然问向众人,“你们几天没有出过店门了?” 大伙儿一听,还几天?天天都累的跟狗似的,谁还出去干什么? 砰,吴宁把账笔摔在柜台上,急匆匆地向店外走去。 结果,吴老九只把东市转了一小半儿,就黑着脸回来了,直接把一张告示拍在了众人面前。 “问题......就出在这儿!!” ...... 。 第五三九章 庶民与贵族 “问题就出在这儿!” 吴宁把一张刚撕下来的告示拍在桌上,眼神里就差没喷火了。 众人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盛怒,无不好奇地向这边靠了过来。 拿起告示这么一看...... 太平一颤,“谁干的!?” 李重润则是大怒,“这是要把咱们往死里逼啊!” 连好脾气的武崇训都紧锁眉头,“好毒啊!” 只见告示上写着: 东市杨记、柳家饼店,两店酬宾,早食包月只需50文,买一送半。 且,专供羊羹、羊饼、大肉香汤。 欢迎街坊宾客莅临品尝! “学的倒是快!”李重润咬牙切齿,终于找到这几日生意欠佳的原因所在。 而武崇训却是苦笑,“这哪里是学?这是要咱死呗?” 50文包月送半月,比吴记整整便宜了一倍多。 而且,更要命的是,人家供的是什么早餐?羊羹肉饼! 而吴记呢? 根本就没法比。 只要不是傻子,也不会不选这两家,而是跑来吴记吃早餐吧? 这明摆着就是抢生意。 对此,吴宁冷笑连连,说出一个更劲爆的消息。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能把这张广而告知的告示揭下来吗?” “为什么?” 吴宁道:“因为这张是过时的,是三天前的告示。而今天按此价拉拢客源的早食铺子......是十一家!” “什么!?” 众人都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这才真是赔死啊!” 要知道,吴记面向的是普通百姓,什么羊羹肉饼......普通老百姓谁家天天能吃上羊羹肉饼啊? 就算店中也做肉饼,但也都是猪肉饼,上不得台面,且数量有限。 基本就是,来早了有,来晚了无。 这些天来吃饭的百姓,也都明白事理,不与店争。 大多数百姓的早餐,就是素面蒸饼、盐水汤饼之类的普通面食。 一顿早饭三五文钱,也是普通百姓所能承受得起的。 当然,这也是吴记能供应得上一千多号客人早餐的原因。 因为简单、好做,吴老哥和李重润半夜就起来蒸煮,开店进客直接上就行了。 但是,外面那几家,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了! 专供羊羹肉饼什么概念?这年头可不是后世,带几个肉星儿,有点油水就叫肉饼。 这可是实打实的塞满了肉,而且还是最贵的羊肉。 当下便宜的羊肉也不下百文,这样的成本哪是馒头、面条能比的。 就算正常吃,不往撑着算,一个客人早餐得两张肉饼吧?得一碗羊肉汤吧? 加在一块儿,几十文就出去了。 要是碰到个大肚汉,能吃的,特么一顿就把一个月的包月票吃回本儿了,那不就是干赔? “这是傻啊?还是专门儿就冲着咱们来的啊?” 李重润咬着牙,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谁做生意敢这么玩儿?肯定是冲着他们来的无疑。 还用想吗?定是有人不想他们过了一月之约这一关,才使出这等阴毒手段,明抢生意。 “可是我就不明白了!”李重润反问,“谁这么阔气,能让十一家店这种赔法的来针对咱们?” “阔气吗?”却是吴宁反问一句,“你算算十一家店,就算日进千客,能赔多少?” 李重润一听,真就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不用算了。”武崇训看李重润在那捣鼓了半天也没算明白,实在心焦,“有两千贯,就够赔咱们玩到底了!” “......”李重润一愣,心中大骇,可不是吗? 往多了算,就算一个客人人家赔个二三十文,够了吧? 一千个客人,也就二三十千钱。十一个店,二三百贯。 而离一月之约的最后期限只不过就剩七天了,撑破大天,也就两千贯。 “两千......” 重润公子没了声息。 两千!只需要两千!! 长安城这些贵族,谁会拿两千贯大钱当钱? 就是魏王府最惨淡之时,两千贯也绝对算不上个事儿吧? 可是现在,两千贯,却是吴老九他们这帮人连想都不敢想的数目。 “终于知道什么叫庶民,什么叫贵族了。” 吴宁苦笑,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差距在哪里。 人家随随便便拿出两千贯陪他玩玩,就掐死了吴老九的命门。 无它,出这两千贯的是权贵,而他......却成了庶民。 在权贵眼中,踩死一个庶民,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怎么办?” 太平和李裹儿焦急地看着吴宁,“总要想想办法吧?” 只见吴宁再次苦笑,“想什么办法?” 在绝对力量面前,他们这些庶民没有一点点的反抗之力。 无解!! 吴宁这种用月票快速聚拢资金的手段,只能算是今天花明天的钱,并不是真的把钱赚到了手里,顶多算是取巧。 就算每天收入可观,但想盘下这家店,却是远远不够的。 别看现在,他收了一千四百多的月票,得钱一百四十多贯,貌似够了盘店钱。 但是,别忘了,这些钱还要支出每天的食材消耗,花出去的同样不少。 而且,与吴家老哥有言再先,试营业这二十来天的盈利归他。吴宁手里能用的钱就更少了。 原本吴宁计算,起码要两千多,甚至三千的月票,才能保证他在付了盘店钱之后,还有钱经营。 可现在看来,差了一半不止。 有那么多家店在外面比着,谁还会到吴记来办月票。 就算吴宁利用重生优势,鼓捣出点大周没有的早餐吃食,只有七天时间,也是远远不够的。 两千贯...... 从前的吴宁也不会把两千贯当钱,可是现在,他居然被两千贯卡死了。 会是谁? 太子? 吴宁思来想去,也只有太子才能下这么狠的手了吧? 可惜,吴老九猜错了,这回还真不是武承嗣使的手段。 他倒是想使坏,可惜,没那个脑子。 ...... —————————— “谁干的?太子所为?” 两仪殿中,武则天轻挑眉头,看不出喜怒。 下首的来俊臣唯唯诺诺,对于东市早餐行业的震荡,他这个盯稍的自然知晓,也自然想到这是奔着穆子究去的。 而且,连是谁干的,来俊臣也是查的明明白白。 此时,躬身下拜,“回禀陛下,此事与太子无关,乃是相王府长使出面收了十一家店铺,背后是相王世子李隆基的主意。” ...... , 第五四零章 后悔了 “李隆基?” 老太太一听,登时眉头一皱,显然很是意外这事竟是他这个李氏孙儿所为。 来俊臣看着老太太的表情,心神一颤,急忙上请,“陛下放心,此事交给臣便是。” 来公心说,这个李隆基,捣乱嘛! 之前老太太暗示过他,让他帮着穆子究度过难关。结果,人家用不着他,这事儿就过去了。 但是,武则天的心意来俊臣可是记得明白,那就是,不弄死穆子究,甚至有传位...... 好吧,来公想想都不真实。 但是,不管怎么说,来俊臣算是找到新大腿了,说什么也得保穆子究周全啊! 结果,李隆基这时好死不死的跳了出来。你说,他这不是找抽? “陛下放心,臣不会让子究先生吃亏的!” 来俊臣已经想好了,你就说,李隆基是想谋反,还是忤逆吧? 编个罪状让人消失的本事,谁有他来俊臣使的溜? 结果,老太太在上首半天没动静。 来俊臣不上不下地在那儿杵着,心说,您老倒是给个话儿啊? 结果,过了半晌,老太太终于有了变化,愤愤一句:“这个隆基啊!!” “陛下息怒!”来俊臣赶紧安抚。 结果,老太太来句,“干的漂亮!” “啊?”来俊臣有点懵。 “去,传朕的话,重赏!!” “wtf!?” 来俊臣的小心肝儿啊......彻底不懂了。 之前怕吴宁挺不过去,让我帮他的是您。现在怎么改主意了?怎么还干的漂亮了呢? 其实,来俊臣是不懂老太太的心理,武则天是作为母獒在择獒! 当她没把握让幼獒活着通过考验之时,她会心软,会想给幼獒一次机会。 但是,当幼獒没用她心软也闯过了一关,母獒又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心软,这对它没好处。 这时,母獒突然发现,又有一只幼獒跳了出来,而且也有成獒的潜质,那她想的是,不能心软了,新来的这只给它当个陪练也是好的。 还有七天,吴宁能不能闯过去?用什么办法闯过去?却使老太太心生兴趣,想要好好看看。 “不许与他帮忙,让长孙家那小子把人也给朕撤回来。否则......” 否则,来公又有活儿干了,让长孙顼去和吴宁作伴儿。 —————————— 吴宁真的没了办法。 七天时间实在太短,也实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 从来到这个时代,吴宁第一次生出无力之感。 而可笑的是,这种无力之感居然是小人物面对残酷现实的无力。 民苦.....这才是民苦! 最悲哀的不是穷,而是穷的连还手的机会都不给你。 吴老九意识到,原来他还是把民苦看得太轻了。 有比受穷挨饿,更让百姓无力的存在。 而且,很多很多。 如果之前,武则天对他下手,算是皇权对贵族的压迫,吴宁觉得委屈。 那现在,身处最底层,无时无刻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吴宁觉得,之前的委屈只能算是无病呻吟。 整整一个下午,吴宁坐在店门前,看着东市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跟他一样,面无表情。 但是,吴宁不知道,在一张张麻木面孔之下,是不是也是每个人都跟他一样,心事重重? 就比如,不处那个眼神闪躲的小娘子,一身素衣,白嫩面庞,精致鸦髻......却是泥污满面。 一看就是落难的大户贵女,可惜也落得街头流浪的下场。 也和我一样,在庶民之中无所适从...... 吴宁就看着她,看着她在街上徘徊,看着她仿佛饿急,却不敢靠近任何一家食铺。 看着她鼓起莫大勇气,向这边走来,看着她...... 特么看着她怎么这么眼熟呢? 吴老九一皱眉,这小娘子他肯定在哪见过,就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直到那垢面小娘终于挪到吴记食铺的店门前,看着门上招工的告示半晌,终于鼓足勇气直面吴宁。 “这位......郎君,敢问店中是不是缺......缺使唤佣工?” 这一出声儿,吴宁猛的瞪圆了眼珠子,“你是......你是盼春!?武蓉蓉!?” 吴老九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武载德那个宝贝孙儿武蓉蓉吗?之前在贵族宴请之上见过。 怎么......怎么成小乞丐了? 而武蓉蓉一听,登时尴尬一笑,“子究先生......” 好吧,她也早就认出吴宁来了。 结果,里面的太平、李裹儿、武崇训一听吴老九叫嚷武蓉蓉的名字,急忙奔出店来一看。 果然!! “这是怎么回事!?”太平大惊,赶紧把武蓉蓉接进店中。 听武蓉蓉把武老太太以她私藏禁诗为由贬黜的事一说. “......” “完了完了完了!”萌公子拍着额头,“这老太太,失去理智了吧?” 李裹儿倒是没什么抱怨,关切地看着武蓉蓉,“那你现在......” 武蓉蓉低头抽泣,“家中不敢留我,怕触怒陛下引来大祸,蓉蓉只能......” 下面不用说也知道了,流落街头和吴老九他们同病相怜了呗! 李裹儿一听,古道热肠那股劲头儿上来了,登时看向吴宁。 把吴老九看的直发苦,“你看我做甚?咱们都自身难保,蓉蓉留下来,不是要受牵连吗?” 哪成想,武蓉蓉一听,登时急切,“我不怕!只求先生给口饭吃。” 吴宁不依。不是他心狠,实在是当下之局,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于进,把外面十一家店联合挤兑吴记的事简单一说,“用不了七天,一月之约一到,我们几个都得上吊!” “你跟着我们,还不如另寻活路。” 武蓉蓉哪肯罢休?以为是吴宁不肯收留的借口。 扑通往地上一跪,声泪俱下,“蓉蓉因先生获罪,先生岂能见死不救?求先生收留!” “蓉蓉感激涕零!” 得!! 吴宁一翻白眼,就差说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了。特么老子没被贬之前怎么没这个人缘儿呢? 而更无语的还在后面。 武蓉蓉往那一跪,扯着吴宁衣角不放,吴家老哥正好从后厨出来,“小黑子!!小白子!!又在偷......” 一下怔住,“什,什么情况啊?” 三个小娘就不少了,怎地么又来了一个? 看跪着这位小娘子,那也是清秀脱俗,一等一的美人儿。 怎么就......就这么想不开呢? 吴老哥登时把脸一拉,“我说吴家小郎君啊,你这桃花都挂脸上了吧?这又一个倒贴的?” “啧啧啧......”转向武蓉蓉,“丫头,你可想好了啊!” 指着吴宁,“这小郎君,一妻一妾,还有个通房丫头,你图个啥呢?” 吴宁、太平和李裹儿登时老脸一红,又来?这老哥就认定了呗? 刚要出口反驳,却不想,武蓉蓉来了个狠的,一句话惊死个人。 “奴奴不介意呢!” 嘎!? 太平和李裹儿脑瓜子嗡的一声,感觉哪里不太对呢? 对视一眼,李裹儿蹦出一句,“我后悔了......” 就不该留她! ...... 。 单章:和昨天的一样 好久没发单章了,来诉几句苦。 首先是身体的问题,老读者都知道,这两三年苍山真的是被身体上的亏空熬得心力憔悴。 獒唐本不应该是今天这样的成绩,却是被自己断断续续磨光了书友的耐心。故事本身也因为今天写明天歇的缘故,弄的完全偏离了苍山的本意。 说实话,这两年有点被折磨废了的感觉。 本来想,今年年初做完手术,赶紧把状态找回来,结果还赶上了疫情,一直拖到现在。 也正是因为找不到状态的缘故,苍山不想让獒唐草草收尾,才是偷偷的开了新书,想要借已练笔。 说心里话,那本新本虽然是练笔之作,但是确实也是倾注了心血的,也曾信誓旦旦想要写好。但是..... 我自己的原因,犯了与獒唐同样的错误,致使成绩不佳。 当然,即便如此,在进医院之前,也是抱着写完的态度在坚持,否则也不会连续万更那么多天。直到不得不住院、无耐手术,然后断了。 从住院手术,包括现在修养这段时间,苍山是没办法把写作时间固定下来的,脑子很乱,也不允许长时间码字。 写什么也只能是凭感觉来,断断续续,哪一段在脑子里顺下来了,就写哪一段。 后果就是,新书断更超时,投资失败。 我看到书评区有人在骂了,对不起...是我不对!给你们赔不是,下次一定注意,我该死,我不是人。 ...... 回头说獒唐。 几十万字的练笔,并不是没有收获,起码让苍山把原本走偏的路掰了回来,也知道后面应该如何去写了。 如你们看到把吴宁打回原形,让他以一个废王的身份重新生活在长安圈子里,我觉得有很多可写的地方。 比如,新身份与长安贵族的互动,与老太太的斗法,与兄弟、妻子的小日子。会挺好玩的吧?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也这么觉得。 故事方面,苍山尽力让那些时隔两年多,还在守着獒唐的你们满意。 更新上,我只能说尽力。 尽力不断更,尽力一天两更,尽力....加一点更。 但也只能说是尽力,苍山不再敢给出任何保证。 一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定哪天就炸了。 二来,我首先是一个需要养家的男人,其次才是一个天真的讲故事的作者。 不怕大伙儿笑话,决定今年恢复写作,不是病养好了,而是这两年把家底快败光了,再不摸键盘,就揭不开锅了。 獒唐现在的追订成绩,真的无法满足养家的要求。现在还能勉强支撑,那苍山就继续写。 因为对于我来说,让看书的人在完本之后像想念唐疯子一样想念吴老九,是苍山最天真的幻想。不到最后一刻,不想留下遗憾。 但是,支撑不下去的那一天,苍山也不得不回归现实。 那时,也许我会静下来想一想,我到底适不适合写作,以后的故事应该怎么继续。 到时,吴宁如果真的不完美了,请你们一定痛骂那个叫苍山月的写手,以示警醒。 但请你们一定原谅那个不得不向现实妥协的男人,宽恕生活。 ...... 然后,求点打赏?求点追订、自动订阅?让獒唐成绩好看一点? 好吧...... 实在编不下去了,其实写单章的目的是请假。 今天去医院,应该没有更。 (捂脸遁走) 完了。 —————————————— 昨天因为我的失误,把单章发成VIP章节了,今天苍山找编辑给删了,所以重新发了一遍...... 昨天和今天已经订阅的,对不起,全是我的错! 第五四一章 没一个是过日子的人 武蓉蓉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打入了组织内部。 连吴宁都有点莫名其妙,回想今日,他特么就是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抱怨了一下人生凄苦而已,怎么就捡回来个大姑娘呢?好神奇啊! 以他现在落难的凤凰不如鸡的状态,也不太可能被人施了美人计。 倒是吴家老哥,可比吴老九心思通透得多。 老哥哥觉得,这么下去可不行,得好好劝劝这位本家小兄弟。 “我说小郎君啊!”吴老哥颇有几分过来人的苦口婆心,“你这么下去可是不行的。” 吴老哥“钱挣没挣着且先不说,这妻妾却是弄了一大堆!啥家庭啊,敢这般急色败德?” 吴宁“” “不是老哥哥说你,咱们这平头百姓的,过日子要仔细,要踏实,要务实嘛!这娇滴滴的,看着是好,可有啥用?” 吴老哥瞪着眼,“你看你整这一帮都是啥?男男女女,就没一个是过日子的人啊!” 也不看吴宁脸色,继续吐槽,“什么男男女女、黑的白的,没一个是担挑肩扛的好把式!” 附到吴老九耳边,还不忘鄙夷地看一眼太平、李裹儿,还有武蓉蓉那边。 低声细语“而且啊,一看这几个就不能生儿子!” “你看那腰细的,根竹杆儿似的。屁股也不大,不能生养嘛!” 狠狠捅了老九一下,“你信老哥哥的,找也得找腰粗屁股大的,保准一生就生一窝大胖小子。” 使劲挑了挑眉,“老哥是过来人,信我的,没错!” 吴宁“” 吴老九脸都绿了,狠咽一口唾沫,瞥了一眼女人堆儿。 心说,幸好啊!幸好那几位没听见,否则,非出人命不可。 赶紧想招把吴老哥支出去,再让他说下去,不定又冒出什么过来人的狠话。 “我说老哥哥,您是不是得出门采买了?” 吴老哥一愣,看了看天色,“还早啊!” 吴记一般都是傍晚时分去菜肉市采买,那时便宜。 这才刚过午间不久,去干啥? 可是吴宁不依,你可快走吧!添乱呢吗? 本来武蓉蓉从天而降就够烧脑的了,再加上这么个热心老大哥,吴老九心累。 直接就把吴老哥往出推,“早去也好。早去早回,早歇着!” 说着话,叫来武崇训和李重润,“你俩跟着老哥走!” 二人不明所以,不过早去早回,早歇着,却是很有诱惑力的,当下簇拥吴老家出了吴记食铺。 看着三人远去,吴宁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一回身,就碰上秦妙娘四人的目光,太平满面狐疑,“你和那腌臜老汉嘀咕什么呢?” 吴宁吓的脸一白,“没没说什么!” “嗯?”这回连秦妙娘和李裹儿也是生起疑来,吴老九这表情不对。 “真没说什么?” “真没说什么!” 吴老九说什么也不能承认,吴老哥说你们生不出儿子吧? 使出转移话题**,挥手招武蓉蓉过来,“蓉蓉,你过来。” “嗯!!?” 这句一出,李裹儿立时瞪了眼,可比说她生不出儿子来的更可怕。 才来就敢叫的这么亲?时间长了还得了? 一步抢到武蓉蓉前面,贴着吴宁,“干,干什么?先与本宫说说!” 吴宁一翻白眼,还本宫?再过七天就特么得上吊了,还本宫呢? 无语道“我跟蓉蓉细说下咱们现在的窘境,好让她另谋生路,跟你说什么?” “哦!” 李裹儿一缩白嫩的脖子,退了回去。 原来是赶她走?算你识相! 太平在侧看着李裹儿耍宝,只是无奈一笑,却是没有别的动作。 其实,李裹儿现在这般表现是可以理解的。 如今众人与吴宁朝夕相处,破庙都同吃同住了好几天,可以说没有任何秘密可言,自然吴老九的那些秘密也就不算什么秘密了。 包括吴启才是老太太亲生,而吴宁只是吴启的替身,与李武两家并无血脉之连这一项,李裹儿也是自然知晓。 这让李裹儿的许多心结都是豁然开朗。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武承嗣要极力让她嫁给吴宁,那是因为武承嗣不确定穆子究是不是吴宁,是不是老太太的骨肉,借此试探。 也明白了,姑母太平比吴宁大了九岁,两人怎么就有了私情,怎么就成了面首,把自己的婚事搅黄了。 不过就是演戏,化解危机嘛! 这让一直憋闷的李裹儿一下子就通畅了。 好啊!九哥不是皇室血脉好啊! 好吧,其实众人被贬,李裹儿这个天真的丫头反倒是高兴的。以至于在食铺之中,干着最苦的活计,李裹儿却是一点怨言都没有。 因为,不明不白的关系反而明明白白了。 这么说吧,虽说姑姑与侄女争一个男人、老子和儿子抢一个女人的事儿,说出去不好听,但是,历朝历代这种事多了去了,只不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但也有忌讳,就是别摆到台面上来。 比如,长宁郡王、太平公主、安乐公主这样的身份,却是不得不注意的。 但是现在 现在就完全不同了,老太太把太平和李裹儿同时贬黜,硬塞给了吴宁。 虽然吴老九有正妻,二人跟在他身边依旧是不明不白无名无分,但是却等于把两人的身份定了下来。 无论将来如何,是一直庶民到死,还是哪天老太太善心大发想起她们,都没人能娶走了。 谁敢娶一个因吴宁被贬的庶民? 谁又能娶一个因长宁郡王获罪的公主? 这倒是如了李裹儿的愿,不管谁说什么,她在事实上都已经是吴宁的人了。 这一点,秦妙娘这个正妻没办法,吴宁这个罪魁祸首也没办法,那些嚼舌根子的言官柬臣更没办法。 只能说,老太太够狠,心思够绝,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事实上,无论吴家老哥怎么鼓噪,太平和李裹儿都没有反驳,连吴宁也无话可说,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他们都知道已经是事实,只不过一时放不下脸面,都不敢挑明罢了。 但是,李裹儿也不想想,武蓉蓉又何尝不是? 从被武则天编出来的罪名贬出来那一刻起,她也和吴宁分不开了,一手另类的“包办”婚姻让老太太玩的飞起。 唯一的遗憾就是 秦妙娘这个正妻没除掉,一根筋的非要和吴老九一起死,让老太太很是不爽。 , 第五四二章 狠人 “蓉蓉啊!” 此时,吴宁把武蓉蓉叫到身边,“你还不了解我们的处境,投靠而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当下,吴宁把老太太整出来的那个一月之约,还有吴记面临的问题,包括有人暗中使手段,彻底断了吴记的生路一一道来。 却不想,武蓉蓉似乎早有预料,并无意外,“想来也属正常呢!” 李裹儿一听,登时横了武蓉蓉一眼。 “哪里正常?被人算计还属正常?不是,你到底是哪一头儿的?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捣乱的?” 瞪大眼睛,“你不会是谁派来的细作吧?” “说,谁派你来的?” 武蓉蓉被李裹儿连珠逼问,只得报以苦笑,“我的好妹妹,谁能派我来呀?却是想多了。” “我的思意是说,九哥在长安也有数年,得罪的人、牵连的事更是多不胜数。如今遭难,要是无人报复,使手段,那才不正常呢!” “切”李裹儿自知理亏,但仍不肯认输,嘀咕一句,“知道遭难你还往前凑!” 只见武蓉蓉也不与她争,继续道“人家就是看准这个时机,知道九哥无力还手,才使出这等手段。不过” 看向吴宁,“九哥才智过人,一定还是有办法的吧?” “有什么办法?” 吴宁心说,这个武蓉蓉倒是心思通透之辈。只不过,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苦笑一声,“黔驴技穷了!” 看着店外,吴宁颇有无力之感,“本来就是空手套白狼的生意,手上无钱,能腾挪的余地自然不多。被人拿住命门,就更无计可施了。” 长叹一声“我倒是还有些长安从未见过的新鲜厨艺,钻研一二,兴许能拿出来换钱。” “本来打算着,过了这一个月,再慢慢推出,以稳固生意。但是现在,却是来不及的。” 吴老九毕竟是后世来的人,就算不熟悉历史,而且非理工男,无法用超前科技赚取立身之本,但是,在吃这方面,后世随便来一个人,都是可以碾压当下的。 毕竟在唐周时代,连植物油都很稀少,炒菜都还没出现,甚至面条这种基础面食都远不及后世丰富。 如果拿出一二样,在当下利用新奇之心,赚点钱养家,却是不成问题的。 但是,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使的手段,出手就是杀招,还什么新奇?只有七天时间了,吴老九连还手都还不了。 向着武蓉蓉一摊手,“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留下来有害无利,劝你还是早些离开,免得再受牵连。” 武蓉蓉一听,心道,他可能是真的没主意了。 不由看向秦妙娘、太平和李裹儿。 “九哥没了主意,那咱们就不能也跟着想想办法吗?” 三女一怔,面面相觑,她们能想什么办法? 吴老九都没办法,她们一介女流,能有什么办法呢? 再说了,这几位都是依赖吴宁惯了,向来什么事都是吴老九做主,这回还真被武蓉蓉给问住了。 “真没办法吗?”武蓉蓉追问,“现在大伙儿同病相连,却是不能事事都依赖九哥呢!我们也应当出力才是。” 听得李裹儿更不乐意,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武蓉蓉这么讨厌呢? 谁不想出力?只是没办法好不啦?哪用你鼓噪多嘴,挑拨离间? 冷哼一声,“谁和你同病相连?却是某人自己贴上来的。再说了,谁不想出力呀!只是没办法啊!” 太平不像李裹儿那般幼稚,却也面上有些挂之不住,皱眉道“蓉蓉有办法?不妨说来听听。” 这个时候,如果武蓉蓉说真有办法,那还真让太平逮着了。只能说,这个女人心机太深,且有些歹毒。 不过,话说回来,武蓉蓉还真有办法。 但在说出之前挤兑三人,却不是心存歹毒,故意贬低。她有她自己的用意,却是不得不这么做。 淡然一笑,不与太平、李裹儿相争,只是意味深长地淡然一笑,“却是要问裹儿妹妹,我若真有办法,你当如何?是否如妹妹所言,真愿为九哥分忧吗?” 果然! 李裹儿恨恨,这小娘们儿果然不是吃素的,确是要在宁哥哥面前极力表现。 梗起玉颈,“那是自然!你若有办法,我就出力!” “当真?” “当真!” “好!”武蓉蓉笑了,“妹妹不可以食言哦?” 李裹儿不甘示弱,“谁食言,谁是小狗!” 掐着腰,昂着头,只等武蓉蓉说话,看看她出的什么馊主意。 结果,就见武蓉蓉也不说话,返身出了店门。把吴宁那块售包月票的告牌取了下来,向秦妙娘要了笔墨,在上面改了几笔。 李裹儿、太平,还有秦妙娘,三人凑上去一看。却只看了一行,几人就立时色变。 太平脸色一白,“这合适吗?” 秦妙娘也是无语,“这让裹儿妹妹如何拉得下脸面?” 李裹儿更是只看一眼,便彻底炸了锅,张牙舞爪地就要挠武蓉蓉一个满脸花。 “武盼春!本宫与你拼了!!” 吴老九一边把李裹儿抱了个满怀,拦下她发狂,一边向告牌看去。 只见上面写着 大周第一美人、宗室罪娥李裹儿贬出宫门,以食谋生 下面,武蓉蓉还没写完。 但只凭这一句,也难怪李裹儿抓狂,这让她以后怎么见人? 苦脸看着武蓉蓉,“你这也也太过火了吧?” “怎么?”武蓉蓉抬头,“过吗?咱们也就只剩下这最后的本钱了吧?” “” 吴宁一愣,武蓉蓉说的其实没错,也只剩下这最后一点本钱了。 但是,你让李裹儿拿自己的身份当噱头,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只能说,武蓉蓉这一手有点狠。 可是,吴宁没想到,武蓉蓉说完这句,继续在告牌上写着 武氏罪女蓉蓉,罪出家门,尚求街方赏光,莅临小店。 特卖包月食票,只需要百文! “你” 吴宁有点懵,这丫头不光对李裹儿狠啊,对自己也是够狠的了。 哪知道,武蓉蓉更狠的还在后面。 写完告牌,推到李裹儿面前,“与我上街叫卖,敢不敢?” “我” 李裹儿愣愣地看着对面这个她完全玩不过的武蓉蓉,“你敢我就敢!!” 开玩笑,“京师女霸王”也是你能震得住的?来就来,谁怕谁? “走!”武蓉蓉拎着告牌就要出店。 李裹儿在她身后,“你先,我随后!” 结果,武蓉蓉真的就出了店,把牌子一挂,学着别家买卖人的样子,当街叫卖开了。 李裹儿彻底服了,差点哭出来,气的直跺脚。 “这个丫头,疯了吧?” 吴宁 吴宁看着当街叫卖,一点不顾及脸面的武蓉蓉;看着气的不行,又骑虎难下的李裹儿;看着愣在那儿,不知所措的秦妙娘和太平,抹了把额前冷汗。 老太太啊老太太!你到底有多想我死啊? 就算不被你吊死,也没一天安生日子了吧? 第五四三章 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吴宁是真没看出来,武蓉蓉这小姑娘绝对是个狠人。 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够狠。 当街叫卖,还特么拿前贵族的身份当噱头,她是真豁得出去啊! 吴宁怔怔地看着武蓉蓉,看着她并不娴熟,甚至是现学现卖的在那儿叫喊。 “来,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呀,街坊四邻,行脚贵客,快来看看呀!吴记食铺酬宾......” 吴老九敢确定,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抛头露面,更确定这是她人生第一次这般拉下脸面。 因为小姑娘的脸是红的,浑身紧绷,甚至在颤抖。 可她还是攥紧着拳头、咬着牙关,挤出笑脸,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并不熟练的卖词。 “......“ 说实话,吴宁居然在她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老太太! 她太像武则天了,倔强、敢担当,更敢舍得一身剐。 想到这点,让吴宁一个激灵,心说,老武家的女人都这么强悍吗? 结果,吴宁刚有这个想法...... 那边,李裹儿一看武蓉蓉还真豁得出去,本来她还有点拘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但现在转念一想,凭甚?她一个新来的,弄的跟女主人一般,以后老娘还怎么混? “不行!”李裹儿上来好胜之心。 实在是关系重大,干脆把心一横,冲到武蓉蓉身边,运足了气势。 “瞧一瞧看一看了哈!魏王爱女、陛下宠孙李裹儿,流落民间,求街坊四邻捧场了哈!!” 那动静,却是比武蓉蓉还大。 “......” “......” 街面上行走的百姓、商客无不愣在当场,步子都不会迈了。 其实,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有半月,谁还不知道,这吴记食铺里来了几尊破了金身的菩萨? 只不过,有贵人暗中帮衬,四邻之下谁也惹不起,更不敢拆穿。现在可好,这闹的哪一出? 至于店内...... 太平瞪圆了眼珠子,看着两个柔弱身影比着嗓门儿的抛头露面,公主殿下起先和李裹儿一样,恨不得缩回楼上去,太丢人了吧? 可是,她也转念一想,不对啊,小的都豁得出去,我凭啥?拼了吧! 太平当然也意识到事关重大,不能怂。 于是,掐着腰冲了出去。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 秦妙娘一看,完了,反了她们了!我才是正妻好不啦?哪轮到你们这些没名没份的在此抢白? 咬牙切齿与三人并肩,“瞧一瞧看一看了,前长宁郡王正妃,在此谋生......” 得,吴老九脑瓜子嗡嗡的。 不是老武家的女人彪悍,是特么唐周这个时代的女人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都让老太太这个女皇帝给带跑偏了。 ...... ———————————————— 一个武氏贵女,当今女皇堂兄家的孙女。 一个安乐公主,李氏皇族,大周第一美人。 一个太平公主,除了老太太,曾经大周朝最有权势的女人。 还有一个长宁郡王王妃。 这四个女人往那儿一站,不但代表着大周贵族,更是天王巨星一般的存在。 没错,放眼大周的女人们,除了老太太,能和这四位比一下知名度,比一下影响力的,估计只有上官小婉了吧? 当街叫卖,走近寻常百姓,那得是什么阵仗? 估计后世的那些网红、明星,也绝对没有这等的广告力度。 没一盏茶的工夫,来凑热闹、看贬黜贵女的百姓,就把吴记堵了个严严实实。 用后世的话说,这些被吸引了眼球的“粉丝”,哪怕只有百分之一转换为消费力,也够吴老九忙上一阵了。 不到一刻钟的工夫,一间早点铺子,居然在临近傍晚时分,卖出一百多份包月票。 ...... —————————— 吴家老哥是个憨厚老实人,以前只忙活自家生意,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所以,什么太平公主、安乐公主的,连名满京师的穆子究,他也只能说是眼熟,认不出谁是谁。 好吧,东市之中唯一认不全这几个人的,可能就是吴家老哥了。 此时,他还不知道食铺那边出了大事儿,正带着李重润和武崇训,满菜市的砍价,货比三家呢。 “小黑子、小白子,来来来,把这包菘菜拎上!” ...... “哎呀呀,你们两个顶是无用,一包烂菜就累成这样?吴小郎君怎么就找了你们两个半废的仆役?” “......” 把萌公子气的啊,小爷我八辈子也没受过这等活罪好吗?怎么就...... 怎么就混到这个地步,让一个市井老汉嫌弃? 萌公子都要哭了,正欲上前与吴家老哥理论,没想到,却被李重润拦了下来。 重润公子和萌公子可是不一样,他都被吴老哥念叨半个月了,早习惯了。 拉了拉武崇训,“随他去吧!” 萌公子不依,“那哪行?我......” “你什么你!”李重润撇着嘴,“不错了,现在已经是半废......” 他刚来的时候,吴老家用的可是“全废”。 “好吧!”萌公子忍了。 想想也是丢人,堂堂武家贵公子,混到今天这个熊样,还好意思和憨傻老汉吹胡子瞪眼? 再说了,这老哥认不出他来更好,要是认出来,才叫丢人。 把头一蔫,萌公子心说,你说去吧,小爷就当没听见! 可惜,吴老哥就是没有觉悟,哪看不顺眼必要说上几句。 一路下来,小黑子和小白子让老哥哥喷的啊,死的心都有了。 差点被洗了脑,觉得自己真是一无是处,废人一个。 倒是把卖菜的菜贩乐坏了,却捂着嘴也不敢乐。 菜贩是明白人,“小黑子”谁说面生,但“小白子”长安城谁人不晓? “我说吴家老哥,您还是留些口德吧!这两位小郎君......也不容易。” 点到即止,却是不好说破。 但是,吴老哥却是一点都不领情。 “咋了!?”瞪眼驳斥,“要不是我店里那新主家吴小郎君心善,就这伙计,谁敢用?还不饿死算球?” “呵呵。”菜贩干笑一声,同情地看了看李重润和武崇训,“是......是没人敢用。” “我说是吧!?”吴老哥以为自己说赢了,腰杆一挺,好不嘚瑟。 撇一眼两位公子,“扛上菜肉,走!” 黑小子李重润拉着脸欲哭无泪,“您老走先?” 于是,一行三人向吴记家走。 ...... , 第五四四章 父子交谈 入夜,吴记食铺排门紧闭,众人围坐一团。 “多少?” 李裹儿眼眸锃亮,紧紧地盯着吴宁手中的账簿。 只见吴宁神情沉重地合上账簿,报出一个数字:“512份......” 仅仅傍晚那一个时辰,就卖出512份包月票,这是连他都没想到的。 “漂亮!!” 李裹儿猛的一握小拳头,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武蓉蓉却是没有李裹儿那么兴奋,问了一句,“若要渡过这一关,咱们还得卖多少? 吴宁想也不想,“现人已经出了1900多份包月票,去掉成本,再有五百左右应该是够了。” 武蓉蓉却是摇头,”保险起见,要留些富裕呢!“ “对!!”李裹儿拍着桌子,“蓉蓉说的没错。可不敢再紧紧巴巴,有备无患嘛!” 支起身子,越过长桌,竟然摸了摸吴宁的狗头。 “明日我们继续去街上叫卖,你就等着收钱吧!放心,本宫养你呀!” “我......”吴老九脸色一黑,看把这丫头嘚瑟的。 不过,李裹儿说的倒是没错,现在还真的得靠她们养了。 只能说,开始很难,可是一但迈过那坎,也就没什么了。 毕竟寻常百姓家也是这么叫卖,却是比李裹儿她们来的更加豁得出去。 武蓉蓉此时苦涩一笑,安慰吴宁,“九哥不要觉得对不起大家,事逢大难,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毕竟咱们只剩这一点点本钱了。” 吴宁:“......” 是啊,除了前贵族的噱头,他们还真就不剩什么了。 但是,他也清楚,今日这一场下来,起码六人现在真的和平民无异,没有一点前贵族的影子了,甚至连包袱都彻底丢掉了。 不想多言,说白了,不愧疚是不可能,毕竟他是男人。 看向武崇训,“吴家老哥醒了吗?” 武崇训没开口,却是李重润从楼上下来,“醒什么啊?吓都吓坏了吧?” 言语之中,竟有几分大仇得报的快感。 好吧,吴老家傍晚采买,领着一黑一白哼哈二将大摇大摆地回来。结果一到门前,就看见武蓉蓉四女当街叫卖。 什么太平公主、安乐公主,什么都说了,什么都明白了。 老哥哥是个老实人啊,一想,他就说眼熟吧?特么是这几位。 得,我先晕为敬吧! 老哥直接吓过去了。 直到现在,还躺在李重润床上,没缓过劲儿来呢。 “你关心他干啥?” 萌公子被老哥哥摧残了一下午,当然也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嬉皮笑脸地回怼吴宁。 “你是没见啊,这老汉把本公子支使的!这么和你说吧,本公子从小到大,对府里下人最恶毒的时候,都不及他百分之一!” “得了吧你!”吴宁横了他一眼,“吴家老哥人不错,你别瞎说。” “再说了,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对府里下人比吴老哥强呢?” “呃......”萌公子不说话了。 沉默半晌,居然说出一句正经的,“以前没觉得,给人当下人真是不容易。如果我有再出头的那一天,一个下人都不用了!” 李重润摇头,“不用不现实,但是......” 但是什么,他没说。 李重润比萌公子想的远,他觉得下人这个职业无可厚非,但是只凭一纸身契就为奴为婢,却是得改改了。 就像他们,一纸圣旨,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还没到卖身的地步,已然受不住。那那些卖了身,生死都在主人手里的贱奴,得是怎样的悲哀? “我若再出头,绝不再买卖一个奴身!” 吴宁怔怔地看着两人,“你们俩......整这么深刻做甚?咱们在说吴老哥,怎么扯奴婢上去了?” “放心吧!”秦妙娘见他还在关心别人,安慰道:“吴老哥身板硬朗,只是偶有惊吓,修养两天当无大碍。” 正扶着楼梯往下挪的吴家老哥听了秦妙娘这句,虽说心中还是七上八下,有点接受不了这几位的身份,不过心中还是有感动。 好人啊!自身难保还关心我这老汉。 却不想,吴宁那边一听,“别啊!”登时拔高调门儿,“还两天不干了?明天他要是还起不来,那咱们这铺子还开不开?” 我噗!! 气的吴老哥差点没从楼梯上轱辘下来。 “嘿,你这小郎君好生恶毒!” 吴老哥哥冲下楼梯,指着吴宁就开骂,“当初要不是你诓骗于我,老汉我怎么能吓成这样儿?” 急眼了,猛的转向太平、李裹儿,“你们几个女娃子可看好了,别走了眼,这小子心太黑,不值托付!” 一着急,却是又乱安排身份,一时半会儿也板不过来了。 吴宁则是见他下来,没皮没脸地嘿嘿一乐,“当初?” “当初我说我叫穆子究,老哥哥也不租给我呀!” ...... ———————————— “好生不要脸皮!” 相王府宅,相王李旦正与二子李隆基书房夜谈。 李隆基毕竟年轻,高声喝骂,尽显少年英气。 对面的李旦含蓄一笑,“怎么?他得过此关,你心生恨意?” 李隆基一怔,“孩儿不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李旦慢条斯理,“东市那十一家食铺,出自你的手笔吧?” “孩儿......” “无需否认!”李旦摆手,“你要担心的是,本王都能知晓,那陛下会不知道?” 面容一肃,“好大的胆子!想没想过,陛下知晓是否会降罪?” 李隆基抬头看着父王,半晌不语,其实是在想着如何应答。 终于,“知道......便知道了!” “嗯!?”李旦一怔,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说来听听。” “父王不觉得奇怪吗?平定钱荒,穆子究......哦不,吴宁立有大功,陛下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贬黜于他,还祸及众数?” 李旦低头沉思,“继续说。” “父王想想,为什么偏偏是这么几个人与他同罪,还硬生生被陛下绑在一处,分都分不开。” 掰着手指头给李旦算了起来,“李重润,有大才却不得施展,又是李氏嫡亲。” “武崇训,深藏不露,武氏骄子!” “太平姑母,更不需说。人虽被贬,可是公主党羽却一个也没受牵连,依旧活跃朝堂。” “李裹儿,魏王之后、陛下最喜欢的孙儿,还心属吴宁!” “现在又来了一个武蓉蓉,那可是武载德的孙女,武家下一代最贵气的女人。多少门阀贵族,甚至李家诸王,都想把她娶进门来,以得到武氏一族的支持。” “更不要说狄仁杰,岑长倩之辈,哪个不是三朝元老,哪个不是肱骨之臣?” “父王就不觉得蹊跷?就不觉得这一贬之后,万一哪天再回社稷,这么一帮人能干什么?” 李旦大惊,“你是说......“ “没错!”李隆基重重点头,“他是吴宁啊!陛下亲生,不是没有接承大位的可能!” ...... 。 第五四五章 凉薄父子 李隆基说的一点没错。 如果单贬吴宁一人,那还没什么可说的,毕竟他这几年风头太过,依武则天的驭人之道,确实要打压一二。 可是,如果是吴宁再加上他身边的这些人,那就值得玩味了。 有老一代能臣良士,也有下一代的可造之材。 有李家人,更有武家人,连相伴左右的一众女人身份都耐人寻味。 毫不夸张地说,说这是老太太在为储君准备的新潮班底,都不为过。 唯一有待商榷的,可能就是没人知道,武则天为什么要把吴宁贬为庶民,一撸到底。 如果真是为了培植新帝,历练能力,外放出京磨砺几年也就算了。却为什么要留在京中,成了长安庶民? 好吧,这也正是朝中有心之人,没往培植储君这方面想的一个重要原因。 实在是没有这么干的。 但,李隆基偏偏就往这方面去想了。 他深知,老太太这一生,赢就赢在从不按常理出牌。更不能以常理度之,发起狠来,谁也不知道她能干出什么事来。 “父王,不得不防啊!!” 李旦默然无语。 说实话,武则天对穆子究,也就是吴宁,贬而不杀本就让人觉得蹊跷。让儿子这么一说,李旦心里还真没底。 沉吟良久,“不至如此吧?太子刚刚立为储君不久,陛下就算要换,也没这么快吧?” 李隆基冷笑,“如果...这个太子本来就是个幌子呢?” “这......” 李旦皱眉,“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吴宁?李武两家能者甚多,为什么偏偏是他?” 李旦的不解不是没有道理,细算下来,武家有武承嗣、武三思,都是老太太扶植了几十年的后辈。 而李家这边更不用说,若论长幼,有李贤、李显。论能力,孙子辈的有魏王府的李重润、李重茂。 他李旦膝下亦有李成器和李隆基,都是良选。 怎么就偏偏相中一个养在外面的皇子呢? 只见李隆基眉头紧锁,“说实话,孩儿也不确定。但....不得不防啊!” 李旦看着李隆基,眼神一缩,心说,隆基此言何意?不得不防?不得不防也不是你应该去防的吧? 这是太子的事儿,李显、李贤的事儿,甚至是他李旦的事,哪需李隆基来操心? 只能说,这小子野心不小! 见父王不出声,李隆基心头一颤,猜出三分。急忙下拜,“孩儿这也是为父王着想。父王隐忍多年,当不甘心储位旁落吧?” 李旦仍然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李隆基。良久,冒出一句,“有这个心思,也没什么......” 悠悠起身,来到李隆基身边,“身在皇族,就应该有这个心思。否则,枉来这人间走一遭不是?” 安慰一笑,“你去吧,按你的意思去办,为父自是支持!” 李隆基看着父王,神情似有感激,却含而不发,仿佛动了真情。 感激道:“父王放心,孩儿知道分寸,定不与父王生事。” “诶!”李旦一摆手,却是摇头,“既然做了,就无需顾及,束手束脚反而不美。” “父王的意思是......” 李旦一笑,眼神玩味,“你那个皇奶奶,为父还是了解的。后面使手段定招之不喜,不如明来明去,像个大丈夫一样把不服写在脸上,反而讨她欢喜。” 李隆基懂了,但依旧皱眉,“父王是说,与其暗地里收购早点食铺不给他活路,不如明里跳出?” “正是!”李旦点头,“陛下虽是女人,但却喜男儿行事。你越是磊落,即使向恶,她也不会说什么。” “况且,你那些把戏,多半逃不过她老人家的法眼。既然她已经知道,而且知道却不说破,就说明老太太愿意看到你们相争。所以,就更没必要遮遮掩掩。” 挑眉看着李隆基,“当初你极尽所能与李重润为敌,你皇奶奶不也看在眼里,却乐见其成吗?” “孩儿明白了!”李隆基一副茅塞顿开之意,躬身倒退,“那孩儿更知如何去办,请父王放心!” “嗯!”李旦虚手一让,“下去吧,早些休息!这几年却是辛苦了。” “孩儿告退!” ...... 目送李隆基退出书房,满面和煦的李旦神情一变,却是渐渐冷下脸来。 喃喃自语:“这小子......心气甚高,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悠然一叹,却是引来书房里间一声迎合,“父王言重了吧?” 只见自里面闪出一个身影,乃是相王长子李成器。 望着三弟离去背影,李成器阴阴地笑着,“儿臣倒是觉得,咱们相王府需要一个像三弟这般冲锋在前的莽撞人。” “否则,个个都如父王这般隐忍藏匿,怕是长安城里都没人记得还有相王府这么个地方了!” 李旦瞪了李成器一眼,“胡说八道!那是你亲弟,怎可推之入火坑?” “嘿嘿。”李成器谄媚大笑,“孩儿就是说说嘛!况且,老太太不是挺喜欢他的吗?算不得入火坑。” “亲弟?” 李成器心道,确实是亲弟,但却不是一个妈生的,算什么亲弟?况且,这皇室之中,又哪来的亲不亲一说。 陪笑道:“父王凭心而论,这本来就是好事嘛!起码,父王不便出面的事,隆基亦能代劳不是?” 耸着肩,“若非如此,父王也不会鼓励他出去惹那个什么吴宁吧?” 李旦瞪了他一眼,却是隐有溺爱,“你呀,都是你母妃惯出来的乖张毛病!” 对于李成器这个儿子,李旦还是喜欢的。甚至可以说,是一众儿女之中最喜欢的。 一来,李成器的生母刘王妃乃是李旦发妻。一路走来,风风雨雨,夫妻二人携手而行。对于刘妃跟着他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惊吓,李旦多有愧疚,自然把宠爱转嫁到孩子身上。 二来,李成器虽说性子上差了点,但却是可造之材,真论起心思才学,亦不输三子隆基。 况且,李成器刚刚说的一点没错,相王府需要一个在外面冲锋的莽撞人。而这个人......只能是李隆基。 至于...... 至于会是什么后果,三子李隆基会不会哪天冲过了头儿引来祸事,却是李旦顾不得的了。 没办法,还是那句话,身为皇族,又处在弱势的相王府,需要这个儿子做出牺牲。 ...... , 第五四六章 高手过招(一) 其实,以李旦小心谨慎的性子十分清楚,这次李隆基与吴宁相斗,即使把吴宁逼到了绝处,李隆基也绝对讨不到好。 老太太现在不管,但几乎可以肯定,事后绝对会秋后算账。 因为,这里面不单单只有一个吴宁,别忘了,还有太平,还有李裹儿,还有武蓉蓉。 怎么说呢?以李旦对武则天的了解,这老太太是一个十分拧巴的人。 就是,你们可以斗,她甚至鼓励你们去斗,哪怕六亲不认,哪怕你死我活。 但是,六亲不认的同时,你还得有分寸,得有亲可认。 如果说,把朝中的权力之争比作赌局,那老太太就是庄家。 像是武承嗣、武三思、李显、李旦、李贤,甚至已故的李忠,这些人则是赌徒。 只要你站在了赌桌边上,下了注,那就说明你有资格入局,得到了老太太的认可。 而一但入局,这张桌子上的赌徒无论赌成什么样,谁输的倾家荡产,谁又把命都搭进去,老太太这个庄家不会干涉半分,亦不会偏帮,哪怕多看一眼都欠奉。 但是,有个规矩不能破,祸不及家人。赌场无父子,但赌桌下面得认亲。 打个比方,李忠出局了,但谁要是把赌桌上的恩怨殃及到李忠的儿女身上,那就是犯了忌。 再比如,武三思现在也是出局了,可谁也不能动武崇训和武崇谦。 动了,就没你的好下场! 如今这一局,吴宁和李隆基下场搏杀,老太太不会管。但是,不能动李裹儿和太平她们。 动了,就说明你这个人没有人情味儿,老太太不喜欢。 可是,问题来了,现在太平、李裹儿她们和吴老九已经绑死了。 逼死吴宁,不就等于是逼死太平、李裹儿吗? 那李旦为什么还要让李隆基去跳这个火坑呢? 呵呵,只能说,李隆基不是李旦最喜欢的儿子,将来真得了皇位,那太子也是李成器的,与李隆基没有半点关系。 如果真的舍了一个儿子,能除掉储君之路的一大威胁,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李隆基就是李旦手里的一把剑,需要亮剑的时候,他不会有任何犹豫。 但是,以剑伤人之后,胜利的不是剑,而是执剑的人。 至于剑最后是钝了、断了,还是插入敌腹拔之不下与敌人同归于尽,根本就无关紧要。 ...... ———————— 第二天一早,吴记食铺的客流明显比前几日多上不少。 却是要归功于太平、李裹儿,还有武蓉蓉,一大早就在店外叫卖不曾停歇。 不得不说,成效显著。虽说离凑齐店铺租金还有不小差距,但却让众人看到了希望。 吴宁看着几个女人忙前忙后,虽于心不忍,但却也无可奈何。 早餐时间一过,店内自然也就闲了下来,太平和李裹儿二话不说,冲到楼上,一头便栽到了床上。 临躺倒之前,太平还不忘隔着楼板叫嚷,“老九,给老娘上来!” “干嘛?” “上来给本宫揉揉眉角。头风发作啦,疼的紧呢!” 吴宁一听,眼不离账册,“且等等,算完这笔。” 结果,李裹儿和秦妙娘一听,登时来了精神,“我也要!腰疾吃疼!” “我也要!腿麻了!” 萌公子插了一嘴,“给我也来来呗,本公子屁股疼。” 吴宁:“......” 由衷一笑,竟有几分幸福。 武蓉蓉整理着桌椅条凳,也是泯然一笑。 “啧啧啧。” 三魂七魄昨晚才归了体的吴家老哥,听着几个贵族老爷的嬉笑打趣,瞥着嘴腹诽,“这贵族老爷也没啥稀奇嘛?和咱糙人一样,也爱插科打诨。” 众人嬉闹,俨然暂时忘了劳作之苦,一月之艰难。 却没想到,在无人注意之间,有人已经站在店门有一阵了。 李隆基冷眼看着柜台前低头算账的吴宁,带着几分嘲弄的笑出了声儿。 “子究先生不愧是子究先生,落此境地,居然还能苦中作乐。” 楼下众人一愣,这才看向店门。 而吴宁一看是李隆基,不由眉头一挑。 “临淄王殿下莅临,有失远迎啊!” “......” 好吧,这么一句,倒是把李隆基干懵了。 吴老九怎么就......就一点都不意外呢? 眉眼一凝,“我来先生不意外?” 只见吴宁凝重沉吟,好好想了想,“说实话,挺意外。” “哦?”李隆基锦衣华服,一抖长摆,不请自入,端庄而坐。 “本王想听听,先生是怎么个意外法?” 吴宁行至他对面,却是歪着身子没了贵族的样子。 “你来之前,我还认定是太子要置我于死地。直到临淄王站到吴记门前,我才明白......” “明白什么?明白是我在暗中掌控?” “不是。”吴宁摇头,“我才明白,对手可比太子要难对付得多。” “哈哈哈哈哈!!” 李隆基闻之大笑,“痛快!与先生说话,当真痛快!!” 神情一转,“那先生再说说,本王为何而来?” 吴宁不答,却是一叹,“唉,果然如此!其实,临淄王不该来的。” 诚恳地看着李隆基,“与我一个庶民同归于尽,是临淄王觉得值得,还是相王觉得值得?” 这句反问可谓诛心,没想到,李隆基竟一点都不惊慌。 “先生还没说出,本王是为何而来?” “不难猜。” 诛心之言没了成效,吴宁也不纠结,淡然摇头,“其实,那十一家食铺一出来,我就在想老太太会是什么反应。” “结果,她老人家没有反应,说明她想看着别人对我下手。那使手段的那个人,就没有必要再掖着藏着了。” “如今。我们这帮人连脸皮都不要了,那十一家食铺也不一定能阻止得了。我想,临淄王殿下也该使出后手了吧?” 李隆基静静地听着,直到吴宁说完,亦半天无言。 终于竖起拇指,由衷一赞,“先生真是可惜了!” “是可惜了。”吴宁点头,“子究再高明也是庶民罪身,可临淄王到底还是临淄王!” 身子前倾,靠近李隆基,一双眸子直视其人。 “以王爷之贵,真的要与我这个罪人、一、起、死、吗!?” 李隆基面无表情,直视吴宁。 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吴宁的话他是听得懂的。 一起死! 李旦懂武则天,吴宁更懂武则天,他李隆基若干年后,成了武周夺嫡的最后赢家,又怎么连这点眼色都看不出来,不懂老太太的忌讳呢? 只不过,吴宁问的太直接了,你真的要和我一起死吗? 等于明着威胁李隆基,动我,你也落不得好! 这让李隆基不得不做答,沉吟良久,“先生一定会死,可我......” “可我不一定会死!” “哦!?”吴老九乐了,伸手一让,“那请临淄王殿下出招吧!” 李隆基也不示弱,抱拳一礼,“那就得罪了!” ...... 。 第五四七章 高手过招(二) 自打李隆基入店,与吴宁二人说话看似风清云淡,却暗藏机锋。 李隆基尽显贵族之态,更是一口一个本王,目的便是在吴宁面前显出高高在上之姿,让其更觉自卑。 而吴老九也不是善茬子,虽平民之态,但却一上来就戳中了李隆基的痛处,说出那句诛心之言。 “与一个庶民同归于尽,是临淄王觉得值,还是相王觉得值呢?” 吴宁其实把话说的很明白了,不要被自己的亲爹当了枪使。 而且,更是表明,我不怕你这一套! 这等于明告诉李隆基,我吴宁就不怕你当面叫阵。 李裹儿和太平,还有武蓉蓉,在你那里是麻烦,可对于我来说却是护身灵符。 对此,李隆基显然也是心如明镜。 淡然与吴宁对招,却是全无忌惮。 “那就......得罪了。” “吴宁,我们来打一个赌吧?” “打赌?”吴宁眼神微眯,却是有些意外,“说来听听。” 只见李隆基一笑,“就赌你吴老九能不能接下本王接下来这一招!” “好啊!”吴宁也乐了,“那临淄王殿下得先说说,接下来这一招是什么吧?宁好看看,能不能接得住。” “可以。” 李隆基倒也光棍,探手入怀,取出一份金丝绣绒封皮的奏章来,推到吴宁面前,“先生请!” “......” 吴宁不由抿嘴,心说,这家伙确实不是武承嗣之流可以比的哈,出手即是不俗。 拿起奏章,向李隆基扬了扬,“真给我看?” 李隆基点头,“先生有大智,本王怎好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 “大气!”吴宁由衷一叹。没看奏章,直接给李隆基甩了回去, “那就不用看了,猜也猜得出里面写的是什么。” “哦?”李隆基挑眉,“先生真猜的出?” “也不难猜吧?” 吴宁收起笑脸,忧心一叹,“无非就是上书陛下,言我穆子究有损皇威,利用蓉蓉、裹儿旧时身份,谋求商利之事吧?” 这个还真不难猜。 当下不是后世,皇仪尊严,别说一个庶民食店借贵权噱头招摇过市,就是正经的皇族之人这么干,也是一告一个准儿。 之前是没办法,已经是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 况且,因为太平和李裹儿她们的参与,很多人怕触了老太太的眉头。吴宁也是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应该没有大问题。 但真要有人拿这个说事儿,还真就算个坎儿。 “先生果然通透。”吴宁真的不看奏章就猜了个明白,让李隆基大乐。 “本王佩服!” 吴宁不接,皱眉直视,“你真要把这奏章呈上去?” 真送到朝堂上,吴宁肯定落不得好,但李隆基同样没有好果子。 “怎么?”李隆基依旧笑脸迎人,“先生不信?那敢不敢与本王打个赌?” “......” 此时,不但吴宁默然无语,连武崇训和李重润,包括楼下的武蓉蓉,都冷汗连连。 谁也拿不准,李隆基到底敢不敢真呈上去。 你猜他不敢,万一他真要与吴宁同归于尽呢? 你猜他敢吧......但这个账怎么算,临淄王怎么赔? 难道真的就是父子情深到了这个地步?为了他爹,可以牺牲自己?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吴宁身上。决定权还是在吴宁,就看吴老九有没有这个胆气与临淄王赌上一局了。 “敢!” 思索良久,吴宁终还是接了下来。 “临淄王还是来说说赌注吧!” “好!”李隆基一拍桌案,“有胆识!!” “赌注很简单,奏章就摆在这里,如果本王不敢递上去,那就是先生赢了,东市十一家食铺,本王明天就命人撤了。而且,本王以性命担保,再不会在生计之上与先生为难。” 吴宁静静的听,缓缓点头,“很诱人。” 去了这个麻烦,一劳永逸,他们这一大家子也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那如果我输了呢?” “你输了?”只见李隆基似笑非笑,“如果你输了,那要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大丈夫敢生,也要敢死!临死之前,就不要拉着一些无辜之人一同上路了!” 说到这里,李隆基站了起来,神情激愤。 “如果你输了,我要你把崇训、蓉蓉、太平姑母,还有裹儿皇妹,交由本王安置。我李武两家的血亲,怎容一个江湖术士祸害蒙难!” 说完这句,只见吴宁整个人都有点懵,呆呆地看着李隆基 “我.....” “去!!?” 愣愣地看着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心中不由生出:干的漂亮啊! 虽说一再拔高李隆基在心中的地位,可是到头来,吴老九发现,他还是低估了这家伙。 原本以为,李隆基只要里子不要面子,为了老爹要和吴宁一起死,算是个聪明的莽撞人。 结果,特么人家里子面子全都要。 高人啊,你! 赌约的第二条一出来,不但弄死了他公开为敌的吴宁和李重润,而且还以亲情大义保了太平、李裹儿等人,讨了老太太的欢心。 而且,没了太平、李裹儿夹在中间,那那份奏章可就一点毛病都没有了哈。 他还不是分分钟就递上去了?没有任何负担。 而更狠的是,这个所谓赌约根本就不需要吴宁同意。 因为他今天来了,而且是明着来的,还借赌约表明了保护亲情的立场。 在这个没有秘密的长安城,用不了半天,这事就会传到每一个有心之人的耳朵里。 这样的前提下,就算吴老九不答应赌约,他一样可以把奏章递上去。 原因不言而明,就是老太太已经知道了李隆基的立场,自然不会怪罪。 这特么的算无遗策,一箭好几雕,不愧是赢到最后的男人! 只见吴宁回过味儿来,啪的一拍桌子,“干的漂亮!” 推桌子蹿起,踱了好几个圈儿还依旧一脸呆愣,“人才!这特么是个人才啊!” 李隆基一见,淡然一笑,向吴宁一拱手,“能得到先生的赞许,本王深感荣幸!” “那这个赌约,先生接,还是不接呢?” “接!!”吴宁眼神锃亮,“为什么不接?一定要接啊!” 指着李隆基,“你!!绝对算个对手,我预感你能......” “能撑一刻钟!” “嗯!”吴老九认真脸,“应该能撑一刻钟!!” ...... , 第五四八章 高手过招(三) “接!当然要接!” 吴宁一句话,不见李隆基作何反应,却是楼上传来一声调门颇高的回应。 “接什么啊?” 原来是一直在楼上的太平与李裹儿听到楼下的动静,款款而下。 好吧,其实咱们公主殿下和李裹儿打从李隆基一进门,就知道楼下来了不速之客。而且已经在楼梯口听了半天,只不过没想露面罢了。 但现在这个情形,却是不下来不行了。 “接什么?” 太平一脸茫然缓步而下,一见是李隆基坐在堂中,先是“错愕”,随之深深一拂,“原来是临淄王殿下来此,民女太平这厢有礼了。” 李裹儿那边更是乖张,居然学丈夫之礼,抱手而揖,弯腰及地,“小女子李裹儿给临淄王殿下请安呢!” “这......” 好吧,把李隆基整不会了。 这两个一个是姑母,一个是堂妹,虽说平时没什么往来,但是辈份在那摆着呢。 尤其是太平,给他李隆基行礼? 再说了,他可是打着解救亲人的旗号,行正义之事,就更受不得这等大礼了。 赶紧上前虚扶,“姑母、裹儿妹妹,折煞隆基了!” 好吧,演戏演全套,这个时却是不能失了亲缘。 太平起身,还是一副拘谨之色,看了看吴宁,“刚刚,你们在说接什么?” 吴宁一听,登时冷笑,“临淄王可是来解救你们的,还不谢过?” 武崇训那边也是讥讽语气,把吴宁与李隆基的赌约复述一遍。 “哦。” 太平和李裹儿一副柔弱之态,听完不但不帮吴老九说话,反而向李隆基再次深深一礼,极尽感激之情。 “临淄王殿下......有心了。” 李隆基一看,姑母和堂妹神色诚恳,想来也是对这民间苦日子一刻也不想多过。 连忙又虚情假意地安抚几句,“姑母放心,堂妹、容容、崇训,你们放心,本王宁可被陛下责罚,也要为几位出头,定助姑母早日脱离苦海。” 太平听闻,三次上礼,默然无言,场面登时沉闷尴尬。 倒是李裹儿,一眼瞥见桌上那份奏章,随手拿起,登时眼前一亮,“这是......这是隆基哥哥亲笔所书?” 李隆基一看,点了点头,“连夜写成,只等陛下召见,必当面呈上!” 结果,李裹儿根本就不关心什么呈不呈上的。捧着奏章,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好漂亮的笔法呢!” 说着话,把奏章递给太平。 太平一看,也是连连点头,“好字!” 转手又递给武崇训。 结果,萌公子一看,都惊了。 “这......这若非临淄王殿下亲口承认,我还以为是出自哪个墨法大家之手呢!” 夸得李隆基都有点飘了,心说,我字写的真那么好看吗? 好吧,确实不错,这一点自信李隆基还是有的。 那边,武蓉蓉也小心翼翼地探过头来。只看一眼,更是整个人都迷住了。 最后终于忍受不住,提出一个无理要求。 “隆基兄长,可否当场展示,以解小妹崇敬之心?” 嗯,武蓉蓉爱文墨之物那是出了名的,连被贬都是因为藏了吴老九的诗作。 李隆基想拒绝,但是...... 一来,还是演戏演全套,一副字都不给,还谈什么解救之情? 二来,也特么根本没给他机会拒绝啊! 武蓉蓉那边话一出口,萌公子和李裹儿变戏法似的就把宣纸笔墨准备好了。 那场面: 李裹儿绝世容颜,乖巧研墨。 武蓉蓉温婉端庄,玉指扫案。 咱们公主殿下虽然什么都没干,但是庄严威仪静立一旁,做满心期待状。 李隆基毕竟年轻,被架在那儿就特么下不来了。 况且,他也没想下来,此等佳话传将出去,更为佐证。 当下不再扭捏,提笔欲书。 可是,写什么呢? 李裹儿眨巴着大眼睛,“隆基哥哥写什么都好,小妹都喜欢呢!” “那好吧!” 李隆基大为受用,随手写了一首前人名句。 “真好!” 武蓉蓉由衷一赞,“殿下继续。” 于是...... 于是,特么武蓉蓉、李裹儿、太平,还有萌公子,围着一个李隆基前呼后拥,要多谄媚有多谄媚,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就好像,李隆基就是上天派来的救世主,明天就能拉她们出火坑似的。 倒是吴宁和李重润被晾在一边,像外人一般缩在角落,凄凄惨惨。 ...... 李隆基写嗨了。 他本来算是个文艺青年啊!只苦于相王府交友不深,他这个临淄王的才华更是无人欣赏。 今天可算是过了大瘾。 写完了诗,写词。写完了词,写乐府长句。 写完了乐府实在没得写,那就李裹儿、武蓉蓉让他写什么,他就写什么。 当然了,李隆基不傻,有反叛嫌疑,被人落下口实的东西,那是一概不写的。 后来没得写了,也只写些...... 什么蒸饼:1文。阳春汤饼:2文。牛杂汤水:2文......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 吴老九眉头紧皱,抻着脖子往那边看,估摸着时间。 “嗯,得有一刻钟了!” 咳咳,清了清嗓子,蹦出一句,“差不多了吧?” 众人一怔,齐齐向吴宁看来。 李隆基则是似笑非笑,隐隐有着炫耀。 意思是:你看看,你所谓的那些关系,在我面前,一文不值! 却是李裹儿、太平看了眼吴老九,说了一句,“刚刚好呢!” 说完,裹儿把脸一板,直接上手!向李隆基腰间抓去!! 还没等李隆基反应过来,腰里别着的印信就把李裹儿掏了出来。 “啊呸!!” 李裹儿也不管那么多,瞄准印信,吐上水口。然后,在满案墨宝之间找出两张。 啪!啪!!两声,盖上李隆基的印章。 “齐活!” 把那些酸诗烂词胡乱地往地上一扔,只把那两张交到萌公子手里,“这张装裱起来,另一张找个做牌匾的铺子刻块门面。” “得勒!!” 萌公拿上两张李隆基的亲笔手书,掉头就出了食铺,连招呼都没跟临淄王殿下打一个。 太平打了个哈气,“累死老娘了!转身上了楼。” 武蓉蓉拿出扫帚,把一地酸诗扫向灶膛。 而吴宁...... 揽过傻愣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李隆基的肩膀,一边把李隆基往门外领,一边苦口婆心,“做为长辈,可要教你几句了。” “第一,装了逼就跑,哪有演全套的?” “你说,你念完了赌约台词,调头就走呗!干嘛非要留下来演一出血缘之亲?给谁看呢?要记住,人心叵测。” “第二,以后千万别再栽到女人手里。尤其是漂亮女人,更信不得。那帮娘们儿比我还阴呢!你玩得过她们?这叫红颜祸水。” “第三,感谢你为吴记小店亲笔所书的牌匾,还有菜牌。感谢临淄王留印为证!” “小店一定请最贵裱匠弄得漂漂亮亮的,挂在最显眼、谁都看得见的地方,让全长安的食客都知道临淄王殿下对我穆子究的支持。” “第四,大老爷们儿愿赌服输,明天记得把那十一家铺子撤了哟!” “完了,好走不送!” 李隆基,“......” 临淄王殿下孤零零地站在长街之上,回身愣愣地看着抬头的匾额——【吴记食铺】? 好吧,到现在他特么也没反应过来。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干啥? ...... 。 第五四九章 还是年轻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仪殿上,武老太太不顾形象的大笑不止,老腰难直。 足足有盏茶工夫,方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来俊臣,“临淄王......就,就灰溜溜地走了?” 下首来俊臣,苦脸憋笑,“可不就这么走了?那还当如何?” “本来是去示威,连带解救太平、安乐两位公主。结果,倒被两位公主诓骗,现在却是连那道奏章想递也不敢递上来了。” 还怎么递? 李隆基本来要告穆子究有损皇仪,利用几位贵女身份谋利。 现在倒好,他李隆基这个原告居然给穆子究亲笔写了菜牌,还附赠门面匾额,也成了有损皇仪了。 “哈哈哈哈哈!!” 老太太越想越可乐,尤其是听到来俊臣说,李隆基直到被吴老九轰出店去还没反应过来呢,更是笑的全身乱颤。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武则天恨不得自己当时就在场,眼看着两个小子斗法,肯定比听来俊臣说来得更精彩万倍。 “这个临淄王,还是年轻啊!” 由衷一叹,“他以为他要整治的是谁?这下好了,也知晓什么叫天外有天,却是一个回合都没坚持住,就被那小子扔了出来。哈哈哈哈!!” 来俊臣在底下不住撇嘴,老太太这话他还是极为认同的。 你要说做生意养家,那穆子究可以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儿来。 但是,你偏偏跑去和人家比脑子?那不就是找抽吗? 想到这儿,来俊臣颇有几分得意,心说,你看我来俊臣多聪明,根本不去触那个霉头。 好吧,就算穆子究最落魄的时候,来公也没敢生出半点不敬之心不是? 抬眼看向老太太,这个时候,那些话在心里想想也就算了,可不敢拿到台面上来落井下石。相反,来俊臣得捧着临淄王聊,这才是佞臣之道。 讪笑一声,“其实,临淄王殿下也是一片孝心,不忍太平、安乐两位公主与子究先生一同受苦。却是没想到,两位公主其实乐在其中,不领他的情呢。” 武则天一听,自然而然地摇头一笑,“一个真情,一个假意,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是.......” 这话不该来俊臣接,只能装傻称诺。 只见老太太评价完了,转脸一想,出言道:“不过,隆基这孩子说的也是没错,打着皇家旗号招摇过市,到底是不成体统。” 骤然吩咐来俊臣,“你去与那小子说,不许再拿皇仪玩笑,否则朕不饶他。” 好吧,在绝对权力面前,那都是小把戏,老太太说不让吴宁用,那他可就半点都没办法。 却不想,来俊臣乐了。 “陛下放心,人家子究先生本来也没打算再用。” “哦?”武则天挑眉,“不用了?为何啊?” 来俊臣上前几步,“陛下您想啊,临淄王输了赌约,那十一有卖包月票的食铺自然也要撤掉的。” “如今,东市只吴记一家有便宜实惠的包月早食售卖,子究先生自不愁客源,哪还用太平、安乐几个公主贵女抛头露面的?” “今早临淄王殿下一走,先生就把蓉蓉郡主,还有安乐公主她们,轰到楼下歇着去了。以后也不打算再用此法了呢!” “嗯!”武则天点了点头,“算这小子识相。那他现在又做何打算?” 这回来俊臣没马上做答,毕竟他又没贴到吴宁身边去直接问,哪知道他那脑子里到底又酝酿什么歪主意,只能靠猜的。 良久方道:“反正......这一月之约,陛下恐怕难如心愿了呢!照这个态势,几天之内凑齐租金倒是不成问题。” “接下来嘛......”来公沉吟一二,“臣倒是听说,好像过了这一关,先生连包月票都不打算再卖了。午间他去了趟城南的素油坊,又在菜市购得牛羊鲜肉和一些调味香料。好像是.......” “好像是要鼓捣什么新奇吃食。” “新吃食?”老太太喃喃一句,这才反应过来,不由露出鄙夷之色,“他能鼓捣出什么新吃食?” 别人不知道,吴老九老太太还不了解? 你让他算计人,一个顶八个。但你让他下厨做饭,还鼓捣新吃食?八个他也不顶一个。 当年在下山坳,倒是听说这小子鼓捣过点新鲜东西。 可那都是小众寡味之物,图个新鲜还行,却是上不得台面。更别说,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多少年没碰厨灶之道,还新吃食?在名吃芸集的长安城,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刚踏实几日,却是又要心思活泛了!”老太太显然有些不喜。 她贬吴宁下去,就是为了让他踏踏实实地过几天百姓的日子,深入民苦,知社稷根本。 倒是忘了,他本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却是又要生事。 皱紧眉眼,“看紧他!若是胡闹,看朕怎么收拾于他!” ...... ———————— 另一边,八只眼睛盯着吴记食铺。 临淄王去自讨没趣的事儿,自然传得飞快。 而穆子究开始鼓捣新吃食的事儿,也是瞒之不住。 太子殿下在东宫转圈圈,琢磨着: “你说,本宫要不要把临淄王未完成之事接过来......上一本穆子究有损皇仪呢?” 底下长使一听,赶紧拦住他,“殿下,可不敢如此!” 特么傻不傻啊?李隆基那是打着解救太平、安乐两位公主去的,老太太不但不会怪罪,反而还挺高兴。 你特么解救谁啊?太平、安乐这两位,那就是你推波助澜弄下去的。 “好吧,那就算了!” 太子殿下还是很听劝的。 “但是,这个穆子究是彻底堕落了啊!居然钻研起庖厨之务,看来也不足为患了嘛!!” 长使:“......” 长使心说,您高兴就好!不过.......不过我特么怎么那么想换工作了呢? ..... 长孙府长孙顼。 “嘿!!这个穆子究,你琢磨琢磨怎么回来好不好?居然还有心情研究起吃食来了!” 一旁李峒苦笑出声儿,“等他后厨那个姓吴的厨子一走,他连蒸饼都做不出来,居然还有心思研究新吃食。” “咱们这位先生,心可真大!” “算了!”长孙顼摆手,“现在时局,也只能由着他折腾了。” “大不了,咱们暗中帮衬一二。等他实在支撑不住的时候,咱派人照顾一下生意,又花得了几个小钱?” 李峒点头,“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回头我吩咐府上下人,看看他那边什么时候有变动,一天就送个三两贯的饭钱,多大个事儿?” ...... 而吴记食铺,吴宁盯着眼前一大堆食材、作料,心说: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 , 第五五零章 传家宝 吴老九静立各色食材之前,撸衣挽袖,面色凝重。 袍子下摆更是掖在腰间,方便行事。 整个人......气场都不一样了。 看得...... 看得吴家老哥哥,怎么那么瘆的慌呢! 回头看了一眼在厨房门前排成一排,捧手观望的“黑白无常”和四个丫头,吴家老哥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 “穆......穆小郎君,您这是......这是要弄什么神仙美味呀?” 好吧,就没见过进厨房做饭,外面还围了一圈迷妹迷弟的。 “别吵!” 吴宁冷哼一声,“我在思考!” 吴老哥更傻眼,“思考个啥?” “应该做点什么呢?” 我噗! 吴老哥,还有身后六小只直接就喷了。翻着白眼,仰视屋梁,“没想好做什么?那你特么弄这么大动静干啥?” “别吵!!给我点时间。” 喝止众人,吴宁看着满案食材,眉头皱得更深。 他娘的!一个穿越者,居然被做什么吃的给难住了,上哪儿说理去? 好吧,真不是吴宁废物,前世不会做饭。 虽说,吴小贱同志上辈子确实属于动嘴不动手的那一类,但是......但是华夏的饮食文化是闹着玩的吗?吊打武周时代好不啦?随便拿出点啥,都是碾压好不啦? 但是,又但是,还有那么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真让吴老九上手的时候,他才发现,特么要啥没啥。除了当下的吃食,你让他弄点啥新鲜的? 首先,是油的问题。 在吴宁前世的食谱中,就特么没有用荤油做出来的菜。 而植物油这玩意,武周朝不是没有,但绝大多数不是用来吃的,最大的用处居然是织造绢布。 只这一点,就把吴宁难坏了,九成九的厨艺直接报废。 当然了,是绝大多数,也不是没有植物油可用。 刚刚,吴宁特意跑去素油坊问了一下,什么素油可以吃。 还别说,真有好几种。 但是,吴宁听榨油师父一说,就又绝望了。 有胡麻油,也就是后世的香油、芝麻油。 但是,用香油炒菜?不赔死,也腻死。 还有杏仁油,就是杏仁榨出来的油。 嗯,红花籽油,后世听都没听过。红色的,味贼大。 还有菘菜籽油,也就是白菜籽油。听说味淡,貌似不错,可惜长安没有。 至于后世大名鼎鼎的菜籽油,当下叫芸苔籽油。不是用来吃的,压榨工艺达不到食用水平。 还有大豆油...... 好吧,大豆出油量少,这个时代根本就不榨油。 然后,这个时代没辣椒,没有砂糖。 白砂糖的鼻祖黑糖刚刚从天竺引进回来,而且是贵族独有。 剩下那些不用油,不用辣,也不用糖,还得适合早点铺子经营的美食...... 古人又不傻?还等你吴老九来装逼打脸? “他娘的!!” 一个现代人居然在吃上面被难住了,吴宁觉得,他有点对不起一千年后的同志们呢! 盯着一堆食材半天,吴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了。 倒是秦妙娘实在看不下去了,太难为夫君了。 小心上前,附到吴宁耳边,“夫君忘了吗?咱们还有一样宝贝,许是能派上用场呢?” 这话不光吴宁一怔,连竖起耳朵偷听的太平、李重润等人都是心头一颤。 “宝贝!?” 李裹儿声调都变了,几步冲上前,不敢相信地看着吴宁和秦妙娘。 “你们......你们居然还藏了宝贝!?” 一伸手,“拿出来!!” 开玩笑嘛!在场的这几个人,可是被老太太弄的净身出户,连根毛都没带出来好不啦? 秦妙娘见李裹儿如此急切,有些为难地把目光看向吴宁,“拿,拿吗?” 吴宁瞪着眼,“都什么时候了,拿啊!” “好吧......” 只见秦妙娘背过身去,探手入怀,从中衣内衬的夹层里,极为小心地掏出一张......古旧纸张。 “这是......” 众人都围拢上来,满眼惊骇。 李裹儿本想抢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可见秦妙娘如此小心,又不敢动手。 “这是什么呀?” 耐不住好奇,急声发问。 见闻秦妙娘无比凝重,“传家之宝!!” “传家之宝!!?” 众人大喜,无不对视激荡,传家宝啊!那还了得? 吴宁也惊了,心说,这小妮子可以啊!藏得够深的啊! 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过古纸,屏住呼吸,用拇指和食指捏着一角,缓缓张开。 “且慢!!” 却是秦妙娘突兀一句,吓了吴宁一跳,差点把纸扔地上。 “怎什么了?” “没怎么。”秦妙娘回了一句,转身对吴家老哥面有歉意一拂,“吴家大兄,可否......” “哦哦哦!!” 吴家老哥一下反应过来,人家的传家之宝,哪是能随便看的? 赶紧转身出了厨房,“你们说事儿,俺出去转转。” 等吴老哥出了厨房,把门关上,又拿柴火棒子把房门顶上之后,秦妙娘这才安心,朝吴宁重重点头。 “呼......” 吴老九深吸了一口气,咋感觉心跳有点快呢? 摆好架势,再次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起一角,慢慢悠悠地展开。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把脖子抻到最长,盯着吴宁打开了秦家的传家之宝。 只见,纸上有字,寥寥数行。 猪筒骨一副... 鸡架一只... 海带半斤... 干蘑四两... 洗净泡发,凉水下锅,大火烧开,撇除血沫,后小火慢炖一个时辰,得鲜汤一锅,可提增百味!! “切儿!!!” 吴老九看个明白,直接就把纸甩了出去。 这特么不是当年他坑老丈人的那一剂高汤吗? “呀!!” 却是秦妙娘见他把“传家宝”给扔了,惊叫一声飞扑而去,赶紧捡了起来。 登时心疼不已,“你!你怎么扔了!?我爹好不容易弄来的,很贵呢!” 吴老九直接翻了白眼,心说:“能不贵吗?大好几百贯,还搭上个闺女。可不贵吗!?” 但是,没用啊!咱这是个早点铺子,能用上高汤的,可能就牛杂汤水里加一点,不解决问题。 可萌公子、李裹儿他们可是不知道怎什么回事儿,“怎么了?怎么了?” 茫然发问,一脸不解。 吴宁总不能再在告诉他们,这是他拿来坑自己老丈人的东西,被老丈人真当传家宝藏起来了吧? 含混道:“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