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扫把星》 第1章 被活埋的穿越者 天空很蓝,连一片云彩都没有。 贾平安记得自己正在市图书馆里查找唐宋资料,眼前突然一黑,再睁开眼睛时,就看到了这片蓝天。 这天真蓝啊! 他偏头,左边俩大汉;再偏头,右边俩大汉,四个穿着唐代服饰的大汉举着他,就像是举着祭品。而在周围,数百穿着同样装束的男女老少都在看着他,神色竟然有些畏惧。 灰褐色的土布衣裳,开叉开到了胯骨那里,这是大唐区分百姓和官员贵族的标志之一:官员和贵族的外袍衣裳开叉低,而百姓的衣裳开叉很高。 这节奏不对啊! 贾平安是历史爱好者,研究的是唐宋历史,特别是唐宋科举,钻研颇深。身边的好友多是爱好者,最喜欢的就是穿着古装来骗人,说什么自己从某个朝代穿越而来。 可这里有几百号人! 那么逼真的服饰,以及这些看着和真的一样的群演……要花多少钱? 贾平安心中犯嘀咕,这时左边有人喊道:“平安!” 一个矮瘦的男子正在冲过来,一边跑一边喊。 边上一个大汉突然出拳。 呯! 矮瘦男子被一拳打了个满脸桃花开,扑街。 那血喷的真真的,贾平安敢用自己那双能精准分辨妹纸尺寸的眼睛发誓,这一拳打的货真价实。 卧槽! 穿越了? 那大汉回身,神色凝重的道:“今日召集了你等,是有要事要说。” 贾平安眨巴着眼睛,还在分辨着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个村子,周围有围墙,甚至还有哨楼。贾平安对唐宋历史颇多研究,一看就知道是典型的坞堡。 所谓坞堡,就是在晋代时,司马懿的灰孙子们窝里斗,结果把胡人给引来了,北方成为了炼狱。那些大家族就聚族而居,筑造坞堡来抵御侵袭。 这种坞堡一直延续到了唐代。 这坞堡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若是弄个民宿什么的,贾平安觉着定然会火,成为网红打卡的景点。 “贾平安。” 这具身体也叫做贾平安? 贾平安一怔。 大汉说道:“他出生时,高祖皇帝驾崩,时辰一模一样。” “这是巧合!”贾平安忍不住出言辩驳,“高祖皇帝驾崩时,不止某一人出生吧?” 大汉点头,“那时我等都以为是巧合。” 好人呐! 发了一张好人卡之后,贾平安觉得有些不对劲。 搞那么大的阵势,究竟是为了啥?难道是要拿我去祭天? 这等愚昧的行径万万不能啊! “九年前,他五岁时,外祖一家都去了,就剩下个表兄杨德利……” 众人看向了那个先前被大汉打倒的瘦小男子。 “七年前,他祖父那一脉也去了,就剩下了他一家子。” 这个……还是巧合吧? 贾平安觉得原身大概是有些运气不好罢了。 “到了四年前,村里的糟心事就越来越多,贾家的邻居不时出些事,养狗狗死,养鸡……大半夜的,他邻居家里的公鸡跑屋顶上去打鸣,就和见鬼似的。家里人也轮番生病,到了后来……” 大汉痛心疾首的道:“到了后来,贾家就没邻居了。” 我去! 竟然把邻居都吓搬家了? 什么养狗狗死,养鸡鸡飞,贾平安觉得那就是水土不服。 是的,定然是水土不服。 贾平安有些心慌,觉得这事儿真的让人瘆的慌。 “贾平安读书把家里给读穷了,却毫无寸进,四年前,乡学的先生忍无可忍,让他莫要白白耗费家里的钱粮,别读了,回家种地去。” 原身竟然读书不成,被劝退了。 贾平安心中唏嘘,只是读书不行就不行吧,又不是吃你家的粮食,为啥要拿出来说事? 这个大汉有些嘴碎啊! “可他前脚才出了乡学,后脚乡学的先生就喝多了……”大汉的眼神有些畏惧,“掉河里淹死了。” 一股凉气从贾平安的脊背处升起,让他不禁遍体生寒。 卧槽! 原身竟然这般……牛笔吗? 大汉叹息一声,“也是在四年前,他的父母就这么一场病去了。” 一个词在贾平安的脑海里转悠着,喷薄欲出。 天煞孤星! 不对! 不对! 贾平安在想着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原身的遭遇…… “这四年来,杨家坞经常会发生些怪事,有女子的亵衣亵裤莫名丢失!”大汉的语气越发的严厉了。 那是内衣大盗啊!管我屁事? 贾平安想喊冤。 “这四年来,杨家坞经常有人走路摔跤,连嫁出去的女人都被休了两个!”大汉伸出两根手指头,怒不可遏! 可贾平安却翻个白眼,觉得这事儿真的和原身不搭干。 走路摔跤你怪我,特么嫁出去的女人被休了也怪我……这以后是不是吃饭噎着了也要怪我? 哥管天管地,还能管你吃饭放屁? 大汉用力的深呼吸几下,神色沉痛的道:“三日前,贾平安病倒了。” 呃! 贾平安觉得大汉的表情就像是死了爹一般,很是沉痛。 可原身和他没啥交情吧? 难道是…… 贾平安不安的动了动屁股,没感觉到变成向日葵的趋势,心中不禁一松。 “今日才来了消息,三日前,陛下……陛下驾崩了。” 大汉跪下,痛哭流涕。 那些村民们纷纷跪下,嚎哭着,说着陛下的功绩:什么击败突厥人,什么让公主和亲吐蕃……一系列的举动让大伙儿安享盛世。 唐太宗驾崩了? 贾平安再淡定也没法淡定了。 他竟然穿越到了贞观末年,好死不死的,原身一病倒,李世民就驾崩了。 这是什么? 那个词在脑海里越发的清晰了。 “就是这个扫把星!是他克死了陛下!” 大汉一声大喝,村民们纷纷起身,杀气腾腾的逼了过来。 贾平安慌得一批,心中那个词也冒了出来。 扫把星! 原身活脱脱的就是个扫把星啊! 一个看着四十多的妇人喊道:“上次我家夫君就在路上撞了贾平安一下,第二日就寻了个荡妇厮混,被我捉奸在床……这个扫把星,弄死他!” 大汉喊道:“某杨忠顺身为杨家坞的村正,今日就为大家做主……丢他下去!” 前方,一个挖好的大坑边上,几个大汉杵着铲子在等待贾平安被丢下来,然后填土,完成大埋活人的程序。 贾平安不淡定了,喊道:“这还有没有律法了?” 他记得大唐的律法很严格的吧,私下活埋人,这事儿就没人管了? 一个老人喝道:“在这里,我等就是律法!” 所谓皇权不下乡,只要大伙儿都同意弄死贾平安,谁也别想知道。 卧槽! 贾平安一个哆嗦,说道:“陛下驾崩不关某的事!” 杨忠顺冷冷的道:“不关你的事?那高祖皇帝驾崩时,你恰好出生,这难道也是巧合?” “对,就是巧合!”贾平安觉得这事儿怕是没法善了了。 “巧合?”杨忠顺怒道:“你外祖,你祖父,你父母都被你克死了,你的先生也死了,你这等扫把星,再不弄死你,咱们都得被你克死!” 轰隆! 天空一声巨响,这是晴天霹雳啊! 杨忠顺指着天空,怒道:“看看,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你这等扫把星,就不该存于世间!” “对!”村民们群情激昂。 “扔他下去!”杨忠顺喊了一声。 四个大汉一起发力,把贾平安丢进了坑里。 哎哟! 贾平安屁股着地,差点摔成四瓣。 他刚想站起来,一个铲子挥动,一波泥土迎面而来。 “呸呸呸!” 贾平安伸手去挡,可下来的泥土越来越多,没多久就到了膝盖。 “平安!”表兄杨德利醒来了,在呼号着,“某答应姑母要照看好你的,某对不起姑母啊!” 四年前老贾家除去贾平安之外,全被一场病带走了。临去前,杨氏死死的拉着贾平安的手,盯着杨德利,让他发誓一定要照看好表弟,否则浑身长烂疮而亡。 所以杨德利悲痛的就像是自己马上要被活埋了一样。 这特么是大埋活人啊! 贾平安的脑子飞快转动着,一个念头浮起,他不禁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咳咳咳!” 才将笑了起来,就有泥土进了他的嘴里,呛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泥土已经到了腰间了,再缓一会儿,他大概就要成为史上穿越最烂的一个了。 穿越就被活埋,谁这么倒霉过? 想到这里,贾平安喊道:“你等说某出生就克死了高祖皇帝,某病重就克死了当今陛下,那某若是死了呢?” 杨忠顺傻眼了。 “是啊!他若是死了,会克死谁?” 贾平安出生,李渊驾崩;贾平安病倒,李世民驾崩;若是今日大伙儿把他活埋了,会克死谁? 只是病倒就克死了当今陛下,若是死了,怕是会克死无数人吧?而弄死了贾平安的杨忠顺等人,怕是会被弄死了再鞭尸一万遍。 杨忠顺的腿有些发软,他觉得自己弄错了。 那几个大汉还在填土,杨忠顺连滚带爬的冲过去,喊道:“住手!” 里面的泥土已经埋到了贾平安的胸口,他呼吸困难,仰头看着上面。 老子要归位了吗? “快停住!”有个大汉还在填土,杨忠顺一脚踹开他,然后趴在坑边,喊道:“平安,平安!” 贾平安觉得脑子有些懵,他抬头,冲着杨忠顺笑了笑。 哥就问你们怕不怕! 坑口出现了杨德利的脸,他欢喜的道:“平安,别怕,回头就克死他们。” 这个表兄好像有些不对点啊! 贾平安满头黑线,说道:“赶紧把某弄出去!” “哎哎哎……” 就在此时,杨德利的身体一滑,竟然就这么滑了下来,一起下来的还有泥土。 卧槽! 这个坑……塌了! …… 新书发布,新嫩的爵士需要大家支持,推荐票投起来! 新书期每日两更六千字:12点,19点。 第2章 这个倒霉蛋 杨家坞的村民们先前慌张,是担心被贾平安这个扫把星克了;其二是担心长安城里的太子会不会派了府兵来,把贾平安乱刀砍死,顺带他们也跟着倒霉。 人一慌就六神无主,于是就偏激了,忘记了贾平安若是死去的后果。 “贾平安不能死啊!他若是死了,天知道会克死谁!” 数百人慌得一批,齐齐涌上去,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才把贾平安扒拉了出来。 贾平安被送到了家里,歇息了半日,听着表兄杨德利嘀咕了许久,才知道了些情况。 那些村民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原身就是个倒霉蛋,从祖父到外祖,再到自家父母,全灭。 当年外祖家全灭,就剩下了杨德利,贾平安的母亲怜惜他,就接他来家里照拂。 可四年前老贾家也全灭了,就剩下了贾平安,于是这对表兄弟也算是相依为命。 贾平安叹息一声,说道:“可怜!可怜!” 年少时祖父、外祖灭,接着乡学的先生灭,再后来父母灭…… 关键是连出生时的时辰都赶上了李渊驾崩,病倒的时辰都赶上了李世民驾崩,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杨德利看着他,眼中含泪的道:“平安,你小时候出门摔跤,走路撞树,吃饭噎着,五岁时骑牛,落下来差点被牛踩死……你读书时,乡学的先生几次来家里,说你什么都没学到。姑父和姑母担心你以后饿死,就让你学种地,可你一锄头差点砸断了自己的脚,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倒霉蛋啊! 读书让先生绝望,种地让父母绝望。 自己出门就倒霉,不,在家也倒霉。 一句话,原来的那个贾平安,做什么都不成,都倒霉。外加村里也有不少倒霉事,都算在了他的头上。 这些不算啥,关键是……老李家的两任帝王传闻都被他克死了。 这样的原身,竟然还活着,贾平安不禁表示深深的敬佩。 你真强大! 这等扫把星,哪家的妹纸敢嫁过来? “咱们穷的……”杨德利看着周围,堪称是家徒四壁。 “剩下的米粮就只够三日了,三日后,咱们就得上山寻野菜打猎。” 杨德利见贾平安发呆,就问道:“平安,你莫不是被埋傻了?” 贾平安摇头,“某只是在想……咱们如今这个模样叫做什么。” “叫做什么?”杨德利觉得表弟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 “穷的吃土!” 贾平安起身去了外面。 杨家坞在围墙的保护下很是静谧,坞堡里,屋宇交错,偶尔有炊烟升起,引得几只雀儿在叽叽喳喳的鸣叫。 两条狗在前面撕咬,贾平安觉得有趣,就靠近了些,结果两条狗呜咽一声,竟然夹着尾巴跑了。 竟然连狗都嫌弃我? 贾平安真心的无语。 再往前,几个少女背着背篓来了,背篓里全是些猪菜,回头要弄给家里喂养的肥猪吃。 少女纯真,虽然不怎么出色,但却让人感到了活力。 几个少女正在嘀咕着,其中一人抬头见到了贾平安,就惊呼道:“扫把星!” 瞬间几个少女就跑了。 那轻盈的身姿就像是小鹿,只是有些慌乱。 “真是轻盈呐!”贾平安赞美着。 “扫把星出来了!”惊惶的喊声中,前方挑着担子的几个村民跑的飞快,边跑边喊道:“娘子,快!快回家!” 十余个村妇本是在家门口带孩子,或是干些活计,听到喊声赶紧惶然起身,随即抱起孩子,拿起那些东西就冲进了家中。 呯呯呯! 无数关门的声音传来,刚才还很是热闹的坞堡里鸦雀无声。 贾平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就成了个净街虎,鬼见愁。 哎! 他缓缓回身,一只鸭子站在那里,仰头看着他。 贾平安露出了微笑,“终究还是有一只鸭子明白我不是扫把星,真好。” 话音未落,那只鸭子嘎嘎的叫唤着,扇动着翅膀,飞也似的跑了。 贾平安回到家中,杨德利问道:“平安,村里的人可凶你了?” “没,只是人嫌狗憎。” 贾平安问道:“表兄,家里可还有钱?” 杨德利摇头,“早就精穷了。” 果真是穷的吃土啊! 贾平安皱眉道:“旁的可能换钱?” 他现在只需要一笔启动资金,不多,但老贾家穷的一批,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家里值钱的就你以前读书时置办的那几套书,当年可是把姑父和姑母都愁白了头发,卖了许多东西,才让你抄了来。” 呃! 这个时代印刷业很是不发达,读书人大多是靠着抄写的方式来获取书籍。 “当了。”贾平安很是豪迈,让杨德利心中一喜。 这年头你卖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卖书。可贾平安读书把先生都读绝望了,留着那些书作甚?你要说留给子孙……在杨德利的眼中,贾平安这等扫把星,绝对娶不到媳妇,孩子更是空中楼阁,没戏! 这里是华州,距离长安城一百八十里地。华州的治所在郑县,而杨家坞就在郑县城外五里地。 杨德利扛着书箱一溜烟出去,见到坞堡里人都看不到,不禁讶然。随后在坞堡外遇到了村民,村民问道:“杨德利,这不是贾平安的书箱吗?往日宝贝的和啥似的,你这是要干啥?” 杨德利不是扫把星,村民们没那个忌讳,所以他低声道:“平安不读书了,留着作甚?当了。” 见他欢喜,那村民也颔首道:“他原先读书把先生都读死了,耗费了家里的钱粮,半点用处也无,当了好,以后就安心种地吧。” 这村民想到贾平安以后安心种地的日子,不禁叹息道:“只是他这等扫把星种地……就怕地里的庄稼也不肯长啊!” 杨德利无语,但却莫名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他去城里把书当了,等回到家里后,把钱交代清楚。 “平安,今年咱们的日子会好许多。” 有了这笔钱,加上地里的收获,今年算是个好年头了。 “表兄,买十斤豆子来。”贾平安很是平静的说出了要求。 他现在是扫把星,村里的人不可能会卖东西给他,只有让杨德利出马了。 “买豆子?”杨德利说道:“平安,咱们家可不种豆子。” “某要弄些东西。”老贾家的这种日子贾平安一天都没法再过下去了,他必须要改善自己的生活,然后才能考虑其他的事儿。 杨德利欲言又止,觉得表弟从被活埋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买吧。 他去村里寻人,买了十斤豆子,村里的人问他买去作甚,他只是苦笑。 “那扫把星又在作妖了。”有人叹息着,然后说道:“他何时把自己作死了,村里就摆酒宴庆贺。” 消息传到了村正杨忠顺那里,他的娘子生病正在床上躺着,所以他没好气的道:“这是在作践自家的钱呢!莫管他。” 他的娘子赵氏喘息着说道:“夫君,妾身大概是病重了,听到那扫把星……妾身有些怕呢!” 杨忠顺说道:“你莫怕,他若是敢来,为夫就弄死他。只是让那些人别躲鬼似的,见到他出门就回家躲着。” 赵氏点头,“贾平安在村里十余年,若是要克死谁,早就克了。哪会等到如今。” 随后这话传了出去,村民们想想也是,但胆小的依旧说了,若是遇到贾平安出门,他一家子就不出门。 …… 豆子泡一夜,凌晨起床的贾平安打着哈欠,把杨德利当做是驴使唤。 杨德利一边推磨,一边看着表弟把浸泡后的豆子倒进磨眼里,白色的浆液从口子里流淌出来。 这就是哥的第一桶金啊! 贾平安不禁暗爽不已。 有人说豆腐是汉代的淮南王刘安发明的,但作为唐宋历史的研究者,贾平安却没在盛唐时期发现豆腐的记载。随后他隐晦的问了表兄杨德利,得知此时并无豆腐这个神器时,不禁就激动了。 这是合该我贾某人发财啊! 杨德利觉得表弟激动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却不好问。 把豆浆过滤,然后煮开,杨德利见他一脸的兴奋,就悄然退了出去,蹲在外面哭。 “姑母啊!平安还是傻了。” 里面的贾平安在点浆。 石膏在这个时代是药材,被他用于点浆,化开后倒进豆浆里。 看着豆花渐渐出现,贾平安不禁想仰天长啸一声。 前世他有个邻居阿姨就是做豆腐的,每日里在楼道压豆腐,一股子豆腥味很是浓郁。他也偶尔帮个手,谈笑间就学了做豆腐的手艺。 在事先准备好的木箱子里铺上一层布,随后把豆花弄进去,包裹起来,加木盖子,最后用石块压住。 这是压榨多余的水,让豆腐成型。 杨德利哭了一阵子,随后去做饭。 所谓的饭,就是两碗麦饭,加一样菜蔬。 贾平安只是吃了一口麦饭,就觉得难以下咽。 这麦饭是用麦粒连皮一起弄成小颗粒做的,粗糙的让贾平安觉得是砂砾。 杨德利吃的满头汗,很是酣畅淋漓,仿佛是在吃着什么美味。 贾平安吃不下去了,把剩下的放下,杨德利愕然道;“平安,你这是……往日你可是要吃两大碗的。” 贾平安干笑一下,“今日却没胃口。” 前世他虽然不算是大富大贵,可好歹也算是半个美食家,哪里愿意吃这等食物。 杨德利一拍脑袋,“忘记做汤了,你往日最喜爱的汤,你等等。” 他又进了厨房,晚些捧着一碗汤出来,一脸献宝的模样,“难怪你今日没胃口,就是没这个汤。” 这碗汤看着……灰黑色,没有半点油腥,里面有些杂七杂八的材料。 这是什么汤? 贾平安有些皱皱眉,杨德利笑道:“你以前没这个汤就不肯吃饭,某是鼻子被打的厉害,头晕忘记了,赶紧吃吧。” 原身竟然没这个汤就不想吃饭,可见味道极好吧。 汤勺是没有的,就是直接捧着碗喝。 只是一口,贾平安就差点吐了。 发酸也就罢了,可那股子馊味是几个意思? 他干呕了一下,杨德利关切的抬头道:“可是连这个都不想吃?那定然就是病了。” “某没病。”贾平安欲言又止的看着这个怪味汤,不禁觉得这对表兄弟能活到现在真心不容易。 他艰难的把汤喝完,打个嗝,就觉得想飞升了。 杨德利得意的问道:“可好喝?” 贾平安忍着呕吐的欲望,强笑道:“美味。” 这日子,他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 求推荐票,求打赏啊! …… 感谢幸福妹纸、赵东平、聪林、爱吃小妞的牛胖子、溃雪o、迪巴拉爵土(是土,不是士)、老巨!感谢盟主大佬们。 第3章 大唐男儿,不吃白食(感谢‘Justin_yu’的白银大盟打赏) 吃完了早饭,贾平安在家里溜达了一圈。 这个家……房屋有七间,看来原先还是有些家底的。 “当初姑父和姑母送你去乡学读书,还置办了那些书,几年下来,家里就穷了。” 杨德利很是唏嘘的说着当年的事儿。 这年月读书真心的费钱,因为印刷业不发达,所以教科书大多是抄写的,于是书籍就成了平民子弟读书的一大障碍,加上读书的各种耗费,真不是老贾家这种农户所能承担的。 贾平安打个呵呵,走到厢房前,伸手去推门。 “别……” 杨德利刚想劝阻,可却晚了些。 房门就这么直挺挺的往外面倒了下去,贾平安赶紧避开。 呯! 门板倒下去,溅起的尘土弄了贾平安一头一脸都是。 可门板却是紧紧地擦着杨德利的脸落了下去,他却怡然不惧。 贾平安觉得自己会被吓尿,可表兄怎地这般坚强? “表兄……” 杨德利淡淡的道:“在姑母去了之后,某就经常遇到这等事,菜刀突然掉下来,出门屋顶掉瓦片……都是差点砸到某。事情多了,某就无所谓了。” 这是……命硬啊! 原来外祖家全灭了,而杨德利竟然能侥幸活着的原因是他的命硬。 贾平安呆呆的站在那里,觉得自己一定是得罪了老天爷,才会穿越到了这个地方来。 家徒四壁也就罢了,可特么还顶着个扫把星,外加学渣的名头,这日子怎么过? 他仰头看着屋檐,觉得自己就是个倒霉蛋。 老天爷,你为啥不给我一个好地方啊! 农户的儿子,只有一个看起来很是猥琐的表哥,外加一村子警惕的眼光,以及说不定何时从长安城赶来的百骑,一刀剁了他。 杨德利拿着钱袋,蹲在边上慢慢的数钱。 贾平安在等豆腐成型,就半个时辰的功夫,杨德利数了三十多次铜钱,一脸的紧张。 第三十六次数钱开始了,贾平安无奈的道:“表兄,就五文钱。” 五文钱有什么好数的?一眼就看清楚了,可杨德利却孜孜不倦的数着,这莫不是有强迫症? 强迫症比较麻烦,比如说会老是去看天然气灶关了没,老是去看大门关了没。 杨德利抬头,认真的道:“五文钱一斗米,这钱能买一斗米。。” 一斗米有十来斤,按照贾平安和杨德利的胃口,他们俩离饿死不远了。也就是说,老贾家离全灭不远了。 真是可怜啊! 贾平安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去开豆腐。 搬开石块,揭开木盖子,揭开布…… 白嫩嫩的豆腐,水灵灵的豆腐…… 他粗鲁的用手抓起一块豆腐送进嘴里,仔细品味着。 兴许现在的豆子更好些,他觉得比自己前世吃的豆腐还香甜,更嫩滑。 “平安,这是什么?”杨德利也弄了一小块,试探着吃了。 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哪怕没有经过烹调,可嫩豆腐那香甜嫩滑的口感,一下就击败了这位黑暗料理师。 “这是……”杨德利又弄了一块,这次他慢慢的品,“美味!喷香!某吃了那么多年的饭菜,从未吃过这般美味的食物,平安,这是哪来的?” 呃…… 这个问题贾平安想过了,很是从容的道:“表兄,书中有万千好处,悟到了受用无穷呐!” 杨德利一怔,皱眉道:“当年先生说你读书……什么……读到牛piyan里去了,白费钱粮。某还和他吵了一架,差点打起来。可那时你看着呆呆的,就和……某当初还担心你读书读傻了。” 贾平安很无语,按照他的推算,原身确实是读书读傻了,加之从小被看做是倒霉蛋,估摸着早就自闭了。 他淡淡的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表兄,当年都说某是倒霉蛋,若是某露出了聪明的模样,那会如何?”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借口,否则一个学渣这么转变,早晚会被认为是妖孽一把火烧死。 这个村子很邪性啊!想到自己一来就差点被活埋,贾平安不禁有些淡痛。 杨德利突然就哭了起来,“某答应姑母要照看好你,可某却没发现那些人欺负你,某对不起姑母啊!” 贾平安只是想寻个借口,免得被人发现自己转变的事儿。没想到杨德利竟然这般会脑补,一下就把事儿给脑补齐全了。 杨德利哭了一阵子,突然愣住了。 “平安,这东西……值钱啊!” 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豆腐值钱,这位表兄怕也不是个机灵的。 不过,不机灵才好啊! 否则被他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到时候喊一嗓子:我家平安被鬼附身了,那老贾就可以洗白白归天了。 老贾心中得意,随后把豆腐切块,弄了家里最好的一个碟子带着。杨德利扛了一张歪腿的桌子,两兄弟就这么出发了。 “扫把星出来了。”村里依旧是鸡飞狗跳,不少人都回家躲着,剩下的人也离的远远的。一个孩子还不肯回家,被自家老娘在屁股上赏了一个五毛,嚎哭着往家跑。 剩下的的人见他们两兄弟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有人就问道:“杨德利,你们弄啥呢?” 杨德利很是得意,贾平安皱眉道:“别嘚瑟。” 杨德利马上就改口道:“我们去拉屎。” 谁家没有茅房?谁拉屎要带着家具? 贾平安看着手中的竹篮,再看看扛着桌子的杨德利,心想老贾家没全灭真心都是运气。 两人一路往官道去,杨德利的体力贼好,边走边说:“平安,等豆腐挣了钱,某就去寻媒人给你说个娘子,好歹要……姑母当年说你一定要有三个孩子,那就得寻屁股大的娘子,村里的那些未婚女子屁股都不大。” 贾平安很无语,觉得自己在杨德利的眼中就是老贾家的种马。 咿律律! 一声战马的长嘶传来,接着一小队骑兵在前方出现。官道上的人纷纷避开。 这群骑兵穿着甲衣,冲着长安的方向疾驰而去。 “是明光铠!”贾平安欢喜的道:“这是府兵吧?” 他在后世见过复原的明光铠模样,很是目眩神迷。但此刻见到活生生的大唐府兵之后,那种人马如龙的视觉冲击感,让他不禁看呆了。 杨德利扛着桌子,身体歪斜着看过去,得意的道:“平安,这就是越骑。” 越骑,就是府兵里骑兵的称呼。 “咱们华州有二十府的府兵,这些越骑经常能看到。” 杨德利很是理所当然的模样,并且……贾平安看到了自豪。 “前些年突厥人得意,被先帝灭了,后来又打吐谷浑,一直到啊打,到现在,咱们再也不用担心有外敌来了。” 杨德利一边说着,一边把桌子摆好,贾平安把豆腐弄在碟子里,边上摆着个木勺子,然后冲着官道上的行人开口:“白玉豆腐,白玉豆腐喽!” 为啥要叫做白玉豆腐?因为华夏以玉为美,君子如玉,温润如玉…… 比如说夸赞女人,一句:肌肤如玉,就能让人心向往之。 华州距离长安城一百八十里地,左边是潼关,右边是蓝田关,堪称是左青龙,右白虎的存在。 那些行人闻声看过来,贾平安用勺子舀了一勺子豆腐送进嘴里,一脸的陶醉。 “喷香!” 一个行人过来,问道:“是何食物?多少价钱?” 杨德利吸吸鼻子,摸了摸腰间的钱袋,那里面有老贾家最后的家产五文钱。 “这是缘分。”贾平安一脸认真的道:“先尝尝。” “不要钱?”行人皱眉,“大唐男儿,从不吃白食。” 这行人说的很是理所当然,贾平安笑道:“都说了是缘分,只管吃。” 他弄了一勺子豆腐过去,行人看了他一眼,然后一口吃了。 “如何?”贾平安对豆腐有绝对的信心,杨德利却一脸纠结,觉得表弟又抽了,竟然不要钱。若非是在场有外人,估摸着又要嚎哭起来了,向姑母汇报表弟的不靠谱。 行人缓缓抬头,咽喉动了几下,赞道:“嫩滑,香甜……好吃!真好吃!” 夸赞美食的用词很多,可再多、再华丽的辞藻,也不如这等直截了当的话语。 边上的行人纷纷止步,贾平安喊道:“缘分,今日都是缘分,愿意尝尝的都来,某不收钱!” 有人说道:“若是你反悔如何?” 不是说大唐的人都豪爽吗,怎么多了个棒槌! 贾平安看了那个一脸精明的男子一眼,说道:“大唐男儿,言出必践!” “好!” 众人纷纷涌来,就着一个木勺子品尝豆腐,都没啥意见。 贾平安有些心虚,心想大伙儿共用一个勺子,干净不干净另说,可别有什么传染病才好。 “好吃!” “嫩滑,某从未吃过这般嫩滑的美食。” “此物入口即化,嫩,香甜!” “……” 两斤豆腐顷刻间就被吃光了,那些吃过的人意犹未尽,赞不绝口。而没吃过的人有些心痒难耐,更有人直接说道:“可还有?某出钱买就是了。” 贾平安笑了笑:“此物难做,代价颇高,今日就这些了。” 众人正在等待他的报价,见他径直走了,不禁有些懵。 杨德利扛着桌子追上去,低声道:“平安,为何不卖?” 他觉得表弟定然是被扫把星蒙蔽了心窍,所以糊涂了。 贾平安低声道:“要想卖高价,就得矜持些。” 后世那些商家为了给自己的产品抬身价,各种手段都用上了,比如说什么……精美的外包装,各种高大上的名字,随后就是各种造势,以及惜售等等。 而豆腐这玩意儿在大唐是第一次冒泡,难道要如同是烂大街般的卖出去?那贾平安能一头撞死。 记得后世超市里那些女人端着小份的食物,免费让你品尝,若是你喜欢,自然会购买。贾平安按照这种思路出手,先是免费尝尝,知道豆腐的美味,随后就是守株待兔,等待聪明的商人来上门收购。 “矜持些?”杨德利压根就不知道矜持是个什么玩意儿。 贾平安听到了脚步声在追来,就说道:“告诉他们,咱们在杨家坞,别说是某说的。” 这个装矜持还得要全套才行,千万别低头。 杨德利装作是累了,就放缓了脚步,落后了一截。 一个商人追上来问道:“敢问二位郎君,家在何处?” 前方的贾平安说道:“不可说,不可说。” 那商人一怔,落在后面的杨德利说道:“我家在前面的杨家坞,一般人某不说。”。说完后,他扛着桌子飞也似的跑了,一路跑一路落泪,觉着表弟真心傻了,竟然不收钱。 几个男子面露微笑,然后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都笑吟吟的。 那个棒槌,竟然不收钱,可见是个蠢的,回头哄一哄,说不得能把配方给拿到手,到了那时……可不就发达了吗? …… 肥肥的一章来了,新书期,兄弟姐妹们的支持就是爵士的动力,也是本书成长的养分。求推荐票,打赏。 感谢书友:justin_yu,大佬轰隆一声,白银大盟,全站飘红。锻炼结束的爵士心颤了一下。感谢。 感谢书友:淼淼孩子、如假包换的东东包、九成新、看书玩呗、柳倒映如梦幻、风起叶落v,感谢盟主大佬们。 第4章 发达了 回到家中后,杨德利把桌子放下,蹲在那里嚎哭了起来,“姑母,平安又不肯收钱……变傻了。” 什么做生意要矜持,这等概念对于杨德利而言纯属多余,在他的世界里,做生意就该是很淳朴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贾平安解释了半晌,杨德利这是摇头,然后开始数钱。 五枚铜钱被他摩挲的光滑锃亮,泪水滴落在铜钱上,杨德利抬头,“平安,若是卖钱,少说能买几斤米呢!” 几斤米? 贾平安觉得杨德利去做生意的话,迟早是破产的结局。 他叹道:“那两斤豆腐若是没有给人尝尝,谁会买?谁肯出钱买?” 一个新东西出来时,必定是要有一个尝试阶段,后世就有了试用报告。而贾平安来个免费品尝,这也是一种推广手段。 杨德利一怔,“也是啊!” 这表兄蠢的让贾平安想飞升了,但想到原身的父母去的这几年都是他在照顾原身,这才多了耐心。 “表兄你安心好了,明日,明日保证有人来买豆腐。” 随后就是泡豆子,贾平安晚些去了村里转悠。 “扫把星出来了。”几个孩子在打闹,见到他出门,都惊呼的跑,然后又停下来,好奇的看着贾平安。 贾平安作势要冲过去,孩子们尖叫着跑远了,晚些见他只是装模作样,就又试探着回来。 有坞堡的保护,杨家坞的安全感大概是最强的,所以贾平安转了一圈后,不禁倍感安心。 第二天早上,依旧是做了豆腐,随后就是做早饭。 “平安,快喝了吧。”杨德利依旧做了表弟‘最爱’喝的汤,贾平安觉得不能再这样了,“表兄,这汤某不想喝。” “咦!”杨德利诧异的看着他,“平安,你以前可是最爱喝这汤的,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扫把神让你没了胃口?” “有,有胃口。”为了不被怀疑,贾平安屏息喝了那碗汤,堪称是一饮而尽,酣畅淋漓的一塌糊涂。 “可好喝?”杨德利很是自恋的问道。 “味道好极了。”贾平安有些生无可恋。 吃完早饭后,杨德利催促道;“咱们赶紧把豆腐给送过去。” 贾平安却摇头道:“等。” “为何要等?”杨德利从小就穷怕了,恨不能插翅飞到官道那里去卖豆腐。 “豆腐刚出来,这等食材香滑美味,有钱人想不想吃?”贾平安很是自信的道:“定然想吃,可豆腐只有咱们这里有,咱们不卖,他们上哪买去?” 杨德利不解的道:“可那些有钱人哪里知晓豆腐之事?” 贾平安叹息一声,“昨日就有商人尝过了,他们会如何?定然会想着转手售卖。而这豆腐才将开始出来,当然要卖个高价。记住了,想卖高价就得矜持。” “矜持?”杨德利端着脸,贾平安点头,“差不多这个意思。” 两人就在家里等候。 天色渐渐大亮了,外面有村民出去田间干活,谈话的声音传了进来。 “昨日某拉肚子了,估摸着就是被扫把星给克的。” “多半是,你今日最好去拜拜佛。” “一定去,家里也点几炷香,敬敬扫把神。” 扫把神? 贾平安满头黑线,想到自己被村民供奉着,那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膈应极了。 又过了一阵子,杨德利有些坐立不安,“平安,他们莫不是……不来了吧?” “一定会来。”贾平安很是坚定。 又过了半个时辰,杨德利绝望了,“他们怕是不来了。” 那是钱啊! 杨德利不禁悲痛欲绝。 贾平安心中也在犯嘀咕,觉得自己怕是判断错误了。 这个自信满满被抽了一巴掌,很难受啊! 贾平安心中尴尬,正准备解释,就听外面有人喊道:“杨德利!” 杨德利应了一声,外面那人喊道:“有人寻……寻扫把星!” 瞬间,贾平安神色淡然,准备等杨德利纳头就拜。 “某去看看!” 可杨德利一溜烟就跑了,没多久就跑了回来,一脸欢喜的道:“平安,是商人,商人来了。” 他欢喜的眼睛都亮了,佩服的道:“平安,你果然是扫把星,竟然能算准了他们会来。” 这个夸赞的方向让贾平安很是‘受用’,他起身道:“去看看。” 二人拎着豆腐一路出去,在坞堡门口见到了一个商人。 “见过贾郎君。”商人笑的很是得意,“某来此正是想买了豆腐去,贾郎君可出个价钱。” 杨德利紧张的看着贾平安,担心他报价太低了。 贾平安笑的很是老实,“五文钱一块。” 商人瞪大眼睛,嘴唇哆嗦着,指着贾平安说道:“你……你疯了!五文钱,一斗米的价钱,你……多大的一块?” 他抱着最后的希望,希望是超级大的一块。 “表兄。”贾平安看着很是老实的模样。 杨德利已经傻眼了,他机械的拿起一块豆腐,也就是和他的手差不多大的一块。这是贾平安先前分割的,而且说了,以后的豆腐就按照这个尺寸切割。至于原因,不外乎就是前世的嫩豆腐就是这么大,所以他觉得这样很亲切。 那商人颤抖着,“这么小一块,你疯了?” 贾平安含笑道:“做出来很难,很费钱,一块白玉豆腐要花四文多的本钱。” 豆腐的本钱不过是豆子罢了,杨德利觉得表弟一定是疯了。但他的心跳在加速,心想要是能做成了,那……那就发财了呀! 老贾家穷了多年,说句难听的,从小到大,杨德利羊肉都没吃过几次,真的是穷的吃土。 商人怒了,“五文钱,你这贪婪的……心肝肚肺都是黑的,黑透了。今日某若是买了,某就是蠢货!” 杨德利心中惶然,看了贾平安一眼。他虽然很想劝表弟降价,但见表弟依旧是老实的模样,不知怎地,竟然就没说出来。 贾平安笑道:“是啊!太贵了,某准备明日就不做了。这里你既然不买,某就随后进城去卖了,好歹弄回些本钱来。” 呃! 那气势汹汹的商人突然平静了下来,然后说道:“五文钱实在是太贵了,不像话,少一些吧,啊!” 他觉得贾平安就是个傻子,本想哄便宜买些豆腐,可现在这个傻子却不准备做了,他不禁暗喜不已,接着说道:“要不,方子卖给某吧,一贯钱可好?” 昨日他吃过一口豆腐,觉得大有前途。华州靠近长安,有钱人不少,那些人不差钱,差的就是新奇的玩意儿,比如说食材。 这个豆腐拿了去,他并不是想挣大钱,而是用于维系和那些有钱人的关系,以后生意就能做进去。 这就是敲门砖,他迫切的需要这块砖头。 贾平安诧异的道:“方子?那方子是祖传的,传子不传女。” 呃! 商人很纠结,但却没怀疑。 这个年代有许多绝活,这些绝活基本上都是一线传承,贾平安的说法没啥问题。 祖传? 杨德利觉得表弟说谎说的和真的一样,连他都差点信了。 商人无奈,就说道:“这豆腐,你以后只管给某,不过少些钱,一文钱一块可好?” 答应他! 答应他! 豆腐的本钱多少?杨德利非常清楚,低的可怜。一文钱一块,赚大发了呀! 杨德利双拳紧握,恨不能代替贾平安答应了。 发达了!发达了! 就在杨德利心潮澎湃的时候,贾平安摇头,“四文多的本钱,少了五文钱……某进城去卖,咦!那是谁?” 马蹄声传来,商人回头看了一眼,将数骑正在加速而来,他下意识的道:“两文钱,可好?” “呵呵!”贾平安就笑了笑,还是装老实。 等商人看到来人的模样后,惶急的道:“三文钱,只要你答应了只卖给某,三文钱一块,你做多少,某收多少。” 贾平安摇摇头,商人以为他是不懂这些,傻乎乎的,不禁绝望,然后哀求道:“四文,四文好不好?” 那几骑已经近前了,全都是商人。 “你竟然敢独吞!” “贾郎君,多少钱?” “五文钱。”贾平安很是平静。 “啥,五文钱?太高了。” 新来的商人们不满,贾平安指着前面来的商人说道:“那某就全卖给他。” 呃! 几个商人不禁愕然,那商人狂喜,“好,五文钱,某全要了。” “放屁!” “某在此,谁敢独吞!” 一番争执后,豆腐被几个商人一抢而空,篮子里多了一堆铜钱。 …… 感谢友“111119005548253”的盟主打赏。 求推荐票求支持。 第5章 不怕死的商人 一块豆腐五文钱,今日做的豆腐有三十块,三五十五…… 一百五十文钱! 杨德利提着钱袋子,觉得无比沉重。 一斗米十多斤,五文钱就够了,这里的钱能买三十斗米。 某杨德利从未见过那么多钱呐! 几个商人分了三十块豆腐,一人笑着问道:“贾郎君,这白玉豆腐可能多做些?” 能挣钱的好东西,一天才弄三十块,还怎么挣钱? “好说。”贾平安颔首,却不肯说每日能做多少。 豆腐怎么做,难不难,一天能做多少,这些都在贾平安的脑子里,他故意不说,就是蔫坏,让这些商人心痒痒难受。 至于这些商人是否会因为每日售卖的豆腐数量太少,觉得不挣钱而放弃,贾平安觉得不能。 有钱人想要啥?不就是新鲜事物吗?这些商人用豆腐去撬开那些有钱人的家门,好处多多啊!这里主要就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拉交情,拉关系。就和后世奢侈品卖的那么贵,依旧无数人蜂拥而去一样,有一部分人不是奔着商品本身去的,而是冲着奢侈品这个名头心甘情愿的掏腰包。 这时边上有孩子跑出来,见到贾平安后,喊道:“扫把星在这里,快跑!” 几个正在想着怎么用豆腐去打开高端市场的商人闻言缓缓看向贾平安。 扫把星的事儿已经传出去了,但具体什么情况,外界目前不是很清楚。 扫把星竟然就是这个做豆腐的贾平安? 顷刻间几个商人面色煞白,其中一人腿一软,竟然就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某今日死定了!” 呃…… 几个在后面看热闹的村民不禁摇头唏嘘着,觉得贾平安这个扫把星当真是坑人,这几个商人不知道回去后会如何的倒霉。 贾平安知道扫把星的名头会慢慢传出去,最后一直传到长安城,所以很是淡定,说道:“明日依旧是这个时候售卖豆腐,愿者可来。” 他转身进去,几个村民赶紧避开,仿佛是在躲避瘟神。 杨德利提着提篮跟在后面,只觉得万念俱灰,低声道:“平安,他们怕是不会再来了?” 这豆腐生意才将开始,商人们若是畏惧不来了,这还怎么挣钱? 此刻杨德利最后悔的就是表弟竟然没卖配方,如今再想卖的话,定然不会有人出大价钱了。 想到老贾家的发财大计完蛋,他不禁心痛如绞。 “别担心这个。”贾平安的语气很笃定。 大唐的商业环境,说句实话,至少在此刻不算好,和宋朝没法比。 “何为商人?”贾平安本不想说,但想到在父母过世的这四年里,一直是表兄在照顾原身,他更是自己唯一的亲人,所以要另眼相看。 “就是挣钱的。”杨德利一辈子在乡村,见识也就那么点。 “一笔生意的利钱若是有五成,商人就敢铤而走险,若是有十成的利钱,商人就敢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做……” 扫把星会克人,这只是个虚无缥缈的概念,也没有一个标准来衡量。比如说老贾克谁,或是不克谁。 这等情况下,商人们若是退缩了,那才是咄咄怪事。 他有千年的见识,远超杨德利和那些人,所以自信满满。 村正杨忠顺在照看媳妇,外面来了个邻居,激动的道:“扫把星,扫把星果然是扫把星啊!” 杨忠顺愕然,“他又如何了?” 邻居说道:“那贾平安不知道做了什么……豆腐,竟然引得数名商人来买,可那些商人听闻他是扫把星后都面色大变,看来这生意他怕是做不下去了。” “哎!”杨忠顺叹息一声,起身出了房间,说道:“那一年某记得有个厉害的大儒路过咱们杨家坞,当时贾平安还准备去求见,大概是想寻个机缘,可他才将出家门,就被一条狗追的狼狈不堪,等他躲过了狗再出去时,大儒已经走了,可见这人不但能克人,也克自己。此事……正常。” 对于扫把星的倒霉,众人都觉得很是正常。 “只是他那个什么白玉豆腐……” 邻居遗憾的道:“他大概要卖方子了,前次有人出五贯钱,此次大概最多三贯,贾平安终究是没有发财的命啊!” 杨忠顺说道:“你看看他,从出生开始,就不住的倒霉,克了一路,自己也倒霉的做什么都不顺,这样的人,哪里能发财?” …… “表兄,买二十斤豆子来。”回到家,贾平安就交代了此事。 杨德利觉得表弟怕是烧了,不禁伸手去摸摸他的额头,“那些商人怕是不敢来了?” “你只管去。”贾平安想到了麦饭,顿时就来了兴趣,“表兄,顺带买些米回来,咱们做大米饭吃。” 想到大米饭,他不禁就忍不住了。 杨德利别看瘦小,可力气却不小,晚些把东西采买来了,贾平安亲自下厨,用类似于铜鼎的锅做了一道炒饭,顿时把杨德利吓坏了。 “平安你何时会做饭的?” 在姑父和姑母去了之后,一直是杨德利在照顾贾平安,贾平安何时做过饭? 可现在这份炒饭却吃的他差点把舌头都吞了下去。 是啊! 这是个问题。 贾平安觉得自己疏忽了这个,但他马上就想到了借口,“书中自有黄金屋,书里什么都有,某做饭就是天才。” 这年头读书人不多,糊弄一下,杨德利果然深以为然,又嚎哭了一通,给贾平安的老娘,也就是他的姑母汇报了贾平安现在的出息。 至于贾平安,脱离了每日一碗汤的‘美好’后,只觉得神清气爽。 …… 坞堡的村子,管理方式和城市里的坊差不多,每天到了时辰就关门,早上到了时辰才开门,而钥匙就掌握在村正的手中。 五更,天色微暗,东方的天际隐隐有些白。 杨忠顺有些腹痛,但身后有村民在聚集,就等着他开门,然后去地里干活。 “村正,今日开门可是晚了。” 杨忠顺点头,“拉肚子了,就晚了些时候。” 打开坞堡的大门后,杨忠顺打个哈欠,然后……眼珠子都瞪圆了。 大门外,此刻站着一个黑影。 那黑影的身体应该是靠在大门上,此刻随着大门的打开缓缓倒了下来。 呯! “杀人了!” 杨忠顺先是一惊,不禁就往后退。 “竟然杀人丢在了咱们的大门外面,好大的胆子!” “这是谁干的?赶紧报官吧!” “报给里正。” 村民们也有些怕,但人多势众,就议论纷纷。 “哎哟……” 倒下的黑影突然哎哟一声,有村民被吓了一跳,“这是活人?” 又胆大的过去一看,却是认识的,“是刘架。” 刘架是个商人,昨日早上就来过,买了几块豆腐。 是活人就好啊! 杨忠顺心中一松,然后板着脸喝问道:“你在城中居住,为何能出城?” 大唐许多城市的格局就是坊。什么叫做坊?就是用围墙包围着的住宅区。后世人一听,定然觉得熟悉,然后就脱口而出:这不就是小区吗? 是的,兄弟们,你们没看错,大唐的坊实际上就是封闭管理的小区。和坞堡一样,到了时辰就关闭坊门,没紧急事务别想出来。 可刘架是怎么出来的? 难道是……有什么情弊?作奸犯科? 杨忠顺心中一凛,伸手在背后摆动了几下,然后喝道:“为何在此?” 几个丁壮冷着脸逼过来,准备拿下刘架。 拿下这等犯禁的人,回头县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奖赏。 刘架摸摸摔痛的地方,说道:“某昨日下午就来了,一直在外面靠着打盹。” 这是有预谋的,是想干啥? 杨忠顺喝问道:“你想寻谁?” 在他看来,刘架多半是有情弊,若是胆敢撒谎,当场拿下就是了。 刘架在流鼻血,他仰着头道:“某要见贾平安。” 杨忠顺一怔,“你在外面蹲守了一夜,就是为了求见贾平安那个扫把星?” 他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 刘架吸吸鼻子,很是难受,“是啊!若是方便,某这就进去。” 杨忠顺摇头,好心劝了一下:“那是……扫把星。” 刘架依旧点头,“是啊!某知道。” “有人来了!”有丁壮指着前方喊道。 众人看去,就见数骑正在疾驰而来。 这里离县城有五里地,这些人定然是快马加鞭赶来的。 “刘架,你这个无耻之徒,看看,看看他身上都被露水打湿了,可见是一夜蹲守,就想独吞白玉豆腐,无耻!” “某今日带了许多铜钱,谁也别想一人把好处占了!” “说那么多作甚?贾郎君呢?” 几个商人在叫嚣,杨忠顺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颠覆了。 为了贾平安做出来的豆腐,那刘架竟然能蹲守在杨家坞外面一夜。要知道现在虽然是五月,可夜里的露水重,刘架这样的,弄不好回去就会大病一场。 而这些商人定然是早早守在郑县县城的城门里,就等城门打开,一路快马而来。 那么疯狂啊! “你们不怕……扫把星?”他觉得自己是村正,好歹要尽到提醒的义务,免得到时候这几人被克了找麻烦。 商人这种生物,天生就会寻官府的关系,为自己的生意保驾护航。若是他们联手,说不得能让杨忠顺吃个大亏。 几个商人看着他,有些愕然,就像是看傻子一样。 “怕什么?为何要怕?” “贾郎君,我等来了!” 商人们的呼喊声是那么的深情,让人不禁感动。 “豆腐马上来。”杨德利的声音远远传来,商人们激动的不行,纷纷把钱袋子拿出来,然后彼此交换眼神。 杨德利是挑着两个大木桶来的,木桶里全是豆腐,等见到商人们时,他不禁欢喜的道:“平安就是平安,他说你等定然会来,果然啊!” 贾平安施施然在后面,打个哈欠后,就见那刘架满脸是血的扑过来,很是恐怖。 可扑到半途时,刘架担心碰撞到扫把星倒霉,就强行止步,一头扑倒在地上。 刘架扑街后,仰头伸手,喊道:“贾郎君,看在某从昨日下午就守在堡门外的份上,多给某几块豆腐吧。” 刘架有几个有钱人客户,昨日有人吃了豆腐说极好,其他几个就不乐意了,说你刘架不地道,凭啥不卖豆腐给我? 这种厚此薄彼的行径,若是没有改变,回头那几个有钱人就会丢弃他。所以别说是扫把星,就算是杨家坞有鬼,他也得来。至于蹲守,不过是想独吞罢了。 现在独吞的梦想破灭,他只想多要几块。 贾平安见状不禁暗爽,然后沉声道:“如此……今日多给你五块,不过明日这个优待却没了。” 那些商人本是不满,听到只是一天优待也就算了。 “多谢贾郎君!”刘架马上原地满血复活,拿出钱袋交割。 “我等只要豆腐,有多少?” 商人们一阵争执,晚些把豆腐抢了一空,地上丢下了好几个钱袋子。然后他们竟然开始一脸虔诚的祷告着。 “佛祖保佑,让某不被扫把星给克了,回头某多加香火。” “福生无量天尊,道尊威武,请保佑某平安无事。” “……” 杨德利把钱袋子收起来,放进木桶里,挑了起来,觉得有些沉。 发财了!发财了! 他满心欢喜的挑着担子回身,就见到了惊愕的村民们。 扫把星竟然发财了? …… 感谢书友:8000banshee的盟主打赏。 求推荐票,求各种支持。支持越多,气运之子的祝福就越多。贾师傅很是惆怅的看着推荐票:怎地……那么少? 第6章 著名奸臣,一朵奇葩 “那扫把星从小到大都在倒霉,别说是挣钱,就算是种地也不成,若非是有杨德利在,他早就饿死了!这人……他竟然发财了?” “看看那些钱袋,鼓鼓囊囊的,好多啊!” 那个倒霉蛋竟然发财了,村民们依旧觉得这是一场梦。 杨忠顺一路回到家中,他的娘子赵氏还躺在床上,见他回来就问道:“怎地回来晚了?” “那扫把星……”杨忠顺想到先前那几个商人为了争夺豆腐差点大打出手的事儿,真心的觉得不可思议。 “那扫把星可是又倒霉了?”赵氏叹道:“那人啊,妾身不知是病久了还是什么,胆气弱,提到他就害怕。” 杨忠顺摇头,“他弄了那个什么豆腐,五文钱一块,先前卖了两大桶,挣了大钱了。” 李氏一怔,“他竟然挣大钱了?不能吧?从小到大他就是个倒霉的,何时挣过钱?” 杨忠顺苦笑道:“为夫亲眼所见,那杨德利还说贾平安断定那些商人不怕什么扫把星,会来。你没看到,那个刘架,为了独占买豆腐的机会,从昨日下午就蹲在堡门外守着,浑身都被露水给湿透了。” “那些商人疯了吗?”赵氏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牵扯到了身体,不禁痛呼一声,然后晕了过去。 杨忠顺不禁愕然,第一个想法就是被克了。 “那个扫把星!”他急忙叫人去请郎中,然后默默念道:“福生无量天尊,保佑扫把星不克某的家人……” …… 杨忠顺家乱作一团,而贾家却是欢天喜地。 杨德利在数钱。 “多少?”贾平安也是有些欢喜。 杨德利抬头,眼含热泪的嚎哭了起来,“姑母……” “别哭了。”贾平安见他又要给原身过世的母亲汇报工作,就有些头痛,心想你汇报就汇报吧,嚎哭个什么。 “一百块豆腐,五百文!五百文呐!”杨德利双手捧起了铜钱,两眼全是星星,“平安,晚上某要睡在上面。”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随你!” 杨德利随后去买了羊肉来,中午时,贾家飘着一股子多年未曾嗅到过的羊肉味。 “平安吃饭呢?”众人见扫把星出行,赶紧退后保持距离。 就在先前,有商人说他去求了高僧,高僧说了,只要和扫把星没有夙怨,那么保持三步开外的距离就没事,于是大家纷纷效仿,只是离的有七八步的距离。 贾平安端着一个大碗,笑眯眯的见人就点头。他很忙,不但要做豆腐,还得要把前世的许多学识记录下来,所以要了解杨家坞,也只能借着吃饭的时间出来看看。 众人见他的大碗上面铺着一层羊肉片,那个馋啊! 美食无过肉类,而在大唐,肉类又以羊肉为首。 杨家坞这等乡下地方,一年到头能吃到羊肉的也就是那几家人,而且那几家人一年也吃不到几次。按照他们的说法,每次吃羊肉都要把肉啃干净,再把骨头使劲熬几遍,直至没有羊肉味为止。 谁家用羊肉片铺满了大碗?没有的事。 于是村里就多了些流口水的人,时值午饭时间,大伙儿看看自己碗里的麦饭和没有肉的菜,只觉得格外荒唐。 “那扫把星竟然能吃羊肉?” …… 长安城中依旧沉浸在悲痛之中。 太极殿内,李治双目红肿,呆呆的跪在那里。 他的父亲去了。 那个被异族尊敬的称之为天可汗的帝王去了,把偌大的大唐留给了年轻的他。 他知道父亲还想多留些岁月,再教导他一些东西,把他的威信再提高一些,把一些臣子慢慢的转化为他的臣子…… 比如说李勣,父亲的意思是因为他对李勣没有恩义,到时候不能重用。于是父亲就在身体觉得不妥当的时候,把李勣贬官出京。等他登基后,再把李勣召回来,这就是恩义。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很是沉重。 “殿下。” 李治起身,露出了些许软弱之意,“舅舅。” 门内站着一个微胖的男子,他目光微眯,好似含笑,但一股子威严却随着目光转动着。 这便是大唐国舅,当朝宰相,以及先帝的首席托孤重臣长孙无忌。 “殿下身系天下,不可过于哀痛。” “是。”李治低头。 长孙无忌微微昂首,对几个内侍说道:“殿下的身体要紧,你等不可不顾,当时常劝谏才是。” 内侍们低头应了,很是恭谨。 随即长孙无忌露出了微笑,近前说道:“殿下纯孝,先帝在天之灵若是有知,定然会欢喜。” 李治不过二十多岁,可一直担心父亲的病情,竟然都有了白头发。 “不过有人却毫无戚容,并垂臂。” 在帝王的丧礼上垂臂是无礼! 长孙无忌目光温和的看着自己的外甥,直至他抬头问道:“谁?”时,才缓缓说道:“许敬宗!” 许敬宗是李治的人,人称东宫忠犬。此人的文采不错,当年深得先帝的喜爱。这人的经历有些有趣,在前隋时遭遇宇文化及叛乱,他的父亲嚎哭哀求,这才保下了他这条命。 随后他又去了瓦岗寨,结果扑街,最后归顺大唐。兴许是经历了生死,所以他很是那啥……有啥说啥,想干啥就干啥。 这样的性子按理要扑街吧?可老许不同,他会看老大的眼色,办事得力,于是一路就飞升了。 有啥说啥,想干啥就干啥,大伙儿会觉得不可能出现在高官的身上,错!且看看老许的奇葩表演…… 当年大唐著名的丑男欧阳询出席了长孙皇后的葬礼,大伙儿都觉得此人真丑,于是难免指指点点的。 这说明群臣对于长孙皇后的离世并无悲痛之心,但许敬宗更过分,竟然指着欧阳询大笑。 mmp!朕的皇后,朕的结发妻子离去了,你们不悲痛也就罢了,竟然还大笑! 老李怒了啊! 于是许敬宗就被赶出了京城,可没几年就被重新招了回来,并得到了重用,成为李治这位太子的右庶子。 按理说得了一次教训,这位东宫忠犬该学乖了吧? 没有的事儿,这不,这位马上就在先帝的葬礼上来了个无礼的举动,堪称是大唐政坛上的一朵奇葩。 后续许敬宗还有许多奇葩事儿,让人笑喷,或是不屑。 这人虽然奇葩,可却架不住他的优点让帝王怦然心动啊! ——老大说啥我干啥,老大说东我绝不往西,老大说撵狗我绝不捉鸡。 虽然是一朵奇葩,但好歹是绝对忠犬,头号打手……外加办事得力。 李治微微偏头,避开了舅舅的目光,然后赧然道:“许敬宗此人虽然有万般不好,但他行事率性,不作伪,我以为……” 舅舅,那是我的忠犬,你就放他一马吧。 长孙无忌叹息一声,目光依旧温润,“雉奴,你的心太软,不好!”。 他负手而立,淡淡的道:“先帝才将驾崩,你若是心软,群臣就会视你为无物。” 李治犹豫了一下,气氛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那些内侍浑身轻颤,就怕被炮灰了。 即将登基的太子和国舅兼首席托孤重臣长孙无忌若是发生矛盾,朝堂就会地震。 长孙无忌看着自己的外甥,目光温和,“不过许敬宗毕竟是你的人……老臣刚得知一事,华州有一农夫,出生时高祖皇帝驾崩,随后事事倒霉。” 李治皱眉,“这应该是巧合。” “是啊!老臣也以为是巧合。” 气氛马上就融洽了起来,一个内侍刚想上来奉茶,长孙无忌的脸一沉,吓得他赶紧退了下去。 “可就在先帝驾崩的那一刻,那个农夫正好病倒了。” 李治抬头,目光中多了厉色,“那是扫把星!” 每当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如同是扫把般的在遥远的天空中掠过时,人间就会慌作一团,说是有人要倒霉。 “是。”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厉色,“老臣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可他病倒就克死了陛下,若是弄死了他会如何?” 他看向李治的目光中多了慈爱,李治不禁觉得身上微冷。 “老臣担心动了他,殿下你会出现莫测之事,所以才压了下来。” 李治也想到了这一点,压住了杀意,淡淡的道:“如此,反而是投鼠忌器了。” 长孙无忌点头,也很郁闷。 一个即将登基的帝王,一个被先帝指定为托孤大臣的国舅,竟然拿一个华州的农户束手无策,真是操蛋啊! 可他们真心不敢动。 一旦贾平安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说不得某些人就要跟着倒霉。至于谁会倒霉,无人知晓。但从高祖皇帝和先帝的驾崩来看,怕是身份越高的人越有可能倒霉。比如说李治或是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叹息一声,“华州刺史刚病倒,老臣以为许敬宗却是极好的继任者。” 他拱手告退,内侍们一脸懵逼。 华州有个扫把星,然后你建言把许敬宗弄过去,这是想让老许死在那里吧。 李治沉默了一瞬,赧然的姿态消散无踪。他淡淡的道:“让许敬宗来。” 他就站在那里,眉间渐渐皱了起来。 脚步声从远及近,一个皮肤白皙的官员来了。 此人就是许敬宗。 许敬宗一脸恭谨的进来,就在李治回身的一瞬,他正色道:“殿下看着越发的威严了,臣不胜惶恐。” 按照安排,李治将会在下个月登基。而作为首席忠犬,许敬宗觉得自己也要跟着飞升了,弄不好过几年就能混个宰相做做,到时候俯瞰群臣,何等的快意啊! 想到这里,许敬宗不禁就得意的笑了起来。 别人有情绪都会忍着,可这朵奇葩却是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想到他敢在长孙皇后的葬礼上放肆大笑,你就能知道这人是个什么尿性。 随心所欲! 哎! 李治很头痛,若非老许忠心耿耿,加上办事得力,他绝对会把此人赶出京城,有多远走多远。 “有御史弹劾你无礼。” “这是污蔑,可耻的污蔑!”许敬宗慌了,跪下道:“殿下,臣忠心耿耿,臣誓死效忠殿下!” 李治叹道:“去吧,去华州。” “殿下!” 许敬宗一声大喊,然后大哭,边哭边说道:“臣对殿下忠心耿耿,臣此生就想在殿下的身边伺候,臣不去华州,臣……” 他竟然膝行上前,抱住了李治的大腿。仰头,泪眼朦胧的道:“殿下,臣对殿下别无二心呐!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殿下让臣自尽,臣……” 他目光转动,然后起身冲向了木柱子。 这是要撞柱自尽? 李治刚想叫住他,可许敬宗却越跑越慢,等到了木柱子前时,已经和散步没区别了。这样的速度,别说是撞死,就算是撞起包来都艰难。 这朵奇葩啊!真是让人无奈啊! 李治捂额,说道:“去吧,过一阵子我再把你弄回来。” …… 奸臣许无辜的看着苍天:老夫冤呐!推荐票呢?支持呢? 第7章 吝啬,正气凛然 “殿下……” 许敬宗被架着出去,到了宫外时,两个内侍放下他,气喘吁吁的很是辛苦。 按理这等时候你老许得道声辛苦,好让他们回去帮你说好话。 “呸!”许敬宗冲着地上呸了一下,骂道:“定然是有奸佞在殿下那里进谗言,老夫与他不共戴天!” 两个内侍喘息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说道:“殿下说了,华州有个农夫,出生时克死了高祖皇帝,前几日病倒,克死了先帝,让你去华州查探一番。” “这不是扫把星吗?”许敬宗傻眼了,随后骂道:“是哪个蠢货的建言?谁撺掇的殿下?” 作为李治的人,他正等着走上人生巅峰,结果竟然就被一巴掌给拍去了华州。出主意的那人就是他的生死大仇,不弄死此人许敬宗不甘心。 那内侍叹道:“此人你不知道为好。” “放屁!”老许是忠犬,所以无所忌讳。 内侍同情的道:“别想着报仇,是……国舅。” 许敬宗呆立原地。 那是当今太子的亲舅舅,而且还执掌朝政,你老许一条忠犬罢了,可敢去和长孙无忌哔哔一番? 内侍进去了,许敬宗冲着某个衙门的方向呸了一口,骂道:“贱狗奴,老夫诅咒你不得好死!” 然后他整整衣冠,冲着皇宫拱手,朗声道:“老夫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他说完就走,身后,两个官员在低声说话:“做官做到了这等高位,竟然在宫门外对殿下表忠心,用词之谄媚,让人……恶心!” “此人文采不错,可就是贪生怕死,外加贪图富贵,人称忠犬。忠犬嘛,自然要当众表忠心,越谄媚、越直白就越好。” …… 做豆腐其实不难,泡豆子,磨豆浆,煮豆浆,过滤,点浆,压制…… 其它活杨德利都抢了过来,不给贾平安做,这是等到了点浆的那道程序时,他会借口去茅厕避开。 没什么秘密啊! 终于有一次,贾平安一把拽住了他,然后拿出石膏说道:“把这东西弄碎,然后化开……” 杨德利傻眼了,“平安,这是宝贝,该是你的。” 谁家有什么宝贝方子不是藏着掖着的?贾平安大方的让杨德利眼中含泪,“姑母,平安又傻了。” 这厮老是提及原身的亡母,让贾平安有些纠结,他没好气的道:“让你做你就做。” 点浆实际上是非常简单的事儿,一点就通。 贾平安把剩下的事儿教给了杨德利,见他眼泪落在豆浆里,就觉得这个时代的人真实诚。 换做是以后,你要教挣钱的方法,弄个视频就火了。 可现在的人却想避开,为你保密,可见淳朴。 淳朴好啊! 贾平安淡淡的道:“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表兄安心,某最近读书读通透了,许多事都领悟了,以后会的更多。” 读书在此刻就是个奢侈的事儿,书籍的流通更是让人无语,主要的获取方式竟然是抄写,可见教化的艰难。 杨德利就是个文盲,却对读书人尊敬异常,闻言就信了,眼中多了些崇拜之色,“平安你只管去读书,咦,那书还抵押在当铺里,某回头去赎回来。” “也好。”贾平安虽然觉得杨家坞的日子还行,但要想在村里的日子更惬意,最好就是有个读书人的身份来装比。 可装比得有工具啊! 贾平安准备以后每日无聊的时候就拉着一卷书出门溜达,慢慢的改变自己的地位。 晚些,当日的豆腐又被抢购一空,杨德利就带着钱和票据去了城里的质库。 所谓质库,原先起源于寺庙,可用不动产去抵押钱财。如今的质库依旧大多掌握在寺庙的手中,但华州这里的市场里,有一家私人的质库,杨德利就把贾平安的那几套书典当给了他们。 杨德利到了市场时还不到午时,所以不能交易。 按照大唐的规矩,每个地方的市场都必须要在午时才能开始交易,日落前关闭。 杨德利花了一文钱,买了几个蒸饼,自家蹲在市场门口吃了一个,然后念念不舍的看看剩下的蒸饼,最终掰了一块下来吃了,毅然决然的把剩下的收进了怀里。 虽然现在老贾家通过做豆腐渐渐的有钱了,但从小穷怕的杨德利依旧是抠门的作风。 咚咚咚…… 市场里开始敲鼓了,按照规矩,正午时分,市场敲鼓三百下,然后开始交易。 可这里不是长安,没那么讲究,只是鼓声一响,众人就涌进了市场。 华州的市场里什么都有,你可以理解为后世的一个大型商场,基本是百姓想买的东西这里都有。 人头攒动中,杨德利寻到了那家质库,把票据拿出来,说道:“某来赎回那一箱子书。” 质库的伙计接过票据看了一眼,说道:“等着。” 杨德利回身,看着那些商人和顾客在大声说话,甚至还有一个胡商带着几个胡姬在卖胡饼。 这些胡姬大多是在胡人开设的酒肆里卖酒,卖胡饼的不多。她们穿着的又那个啥……杨德利看的目不转睛的,直至一个胡姬冲着他抛个媚眼,这才双手下意识的挡住了下身那里。 杨德利舔舔嘴唇,“真特娘的好看呐!” 老贾家太穷,杨家坞没有人家看得上他和贾平安,若是一切不变的话,大唐将会多两个光棍。 “哎哎哎!” 伙计回来了,说道:“你这个利钱算下来,有半文钱,某这里定然不能给半文钱出来,所以你得多给半文钱。” 就像是后世弄个五厘钱的利息来,可货币最低的面值是一分钱,这五厘钱怎么给?没法给! 这就是套路,当有人来当东西时,质库就会在利息上做文章,否则怎么可能弄出半文钱的利息来? 一般人也不会计较那半文钱,都给了。 伙计觉得没啥问题,就伸手要钱。 杨德利的眼珠子渐渐瞪圆了…… “凭什么?” 他怒道:“那可是半文钱,能买许多东西呢!” 大唐的物价目前还行,五文钱能买一斗米,半文钱确实是能买些东西。 可这是质库啊! 半文钱在质库这里就和白菜没啥区别,没有人会为了半文钱和质库较劲。 所以有人就笑道:“竟然这般吝啬。” 那伙计冷笑道:“那你给某半文钱可好?” 这就是质库的套路,有本事你把一文钱弄断,一边一半。可半边铜钱是残币,没法用啊! 这时候可没什么钱币收藏,除去那些喜欢把大量的铜钱带进坟墓里的家伙之外,铜钱唯一的作用就是花销。 伙计觉得杨德利会屈服。 杨德利却很是认真的点头,“行。你们把铜钱弄成两半吧。” 这厮竟然真的同意了,这思路让伙计想吐血。 人人都说质库是铁公鸡,一文钱都能给你掰成两半用。 可现在却来了个比铁公鸡更抠门的家伙,让人不禁愕然。 杨德利把钱袋拿出来,一文钱一文钱的拍在柜台上,然后数了一遍。 伙计讶然发现这厮看向铜钱的目光中满是深情款款,就如同是在看着一位绝世美女,就深知遇到了对手,于是回身冲着掌柜点头。 大佬,来了个比咱们还狠的家伙,咋办? 掌柜瞥了他一眼,从容的走过来,说道:“市场里就某一家质库,若是下次还想典当,就需知晓做人要厚道的道理。” “做人要厚道?”杨德利琢磨了一下,说道:“你这是想说,若是某今日不给这半文钱,下次某就找不到典当的地方了?” 穷人典当东西是常事,你若是得罪了质库,那下次他们要么拒绝你的生意,要么就会压低你的典当价格。 半文钱看似不多,可架不住每一笔生意都有啊! 商人的本质是什么?颗粒归仓,有好处就要,蝗虫腿上都要刮一层油出来。 所以掌柜才不肯低头。 他觉得杨德利会低头,会后悔。 杨德利一怔,然后说道:“某以后就不当了!” 他觉得表弟自从被活埋之后就开窍了,显然,这是扫把神下凡的功效。有了扫把神在,老贾家还会缺钱?至少卖豆腐就能维持体面的日子。 掌柜倒吸一口凉气,见外面人多,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决断。他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本想拒绝,但担心破坏商誉,于是就冷笑道:“算你狠!不过某这里没法弄断铜钱。” 半文钱不算是什么,但现在围观的人多了,掌柜觉得丢人,不乐意。 “某能啊!”杨德利跑去借了锤子和凿子,就在质库的外面开始分割铜钱,甚至不小心一锤子敲打在手背上,受伤处马上就淤血了。 有人不忍的道:“半文钱罢了,再说了,弄断之后也没法用。” 杨德利摇头,“这可是铜呢!回头好歹能有些用。” 边上的人齐齐想捂额,心想这得多抠门,才能干出这等事来啊! 凿断铜钱后,杨德利把一半给了掌柜,一半自家收好。 掌柜拿着半枚铜钱发愣,想他纵横质库界多年,从未吃过亏,今日竟然输在了一个矮瘦的农夫手中,真是憋屈的想抓狂! 杨德利顺利拿到了那一箱子书籍,得意的准备回去,那伙计觉得今日质库丢脸了,就阴测测的道:“你家哪的?” 这是威胁,就像是街头打架打输了说狠话一样,实际上不可能会付诸实施。 杨德利觉得节省了半文钱,心情巨爽,随口道:“杨家坞的。” 伙计心中一颤,“杨家坞,那你可知晓有个扫把星?” “那是某的表弟。” 竟然是那个扫把星的表兄,掌柜和伙计都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求求佛祖保佑某。” “新刺史来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些嘈杂,原来是新刺史经过外面。 杨德利跟着去看热闹,见新刺史坐在马背上,不怒自威,不禁赞道:“看着正气什么?什么来着……果然是使君。” 边上有人说道:“正气凛然!” “对对对,正气凛然。”杨德利艳羡的道:“若是某有一日也能如此,那该多好?” …… 气运之子杨德利眼泪汪汪的拱手,“读者老爷们,求支持。” 第8章 铁公鸡 太阳开始西斜,坞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生机勃勃。 现在地里的活不算多,家里的活也不多,少女们就有空出来玩耍。 阳光下,她们微黑的脸庞在闪光,笑的很是纯真。 “少女真好。”老贾穿越过来时正好和女友分手一年多了,单身狗的日子过的很是滋润。 此刻他看着几个少女在树下嘀咕,不时看自己一眼,下意识的就笑了笑,还招个手。 前世这般做的话,女人们会白他一眼,然后不屑的昂着头,踩着高跟鞋远去。若是遇到脾气不好的,还会骂一句渣渣! 可那几个少女却兴奋的看着他,有人问道:“他会不会克死我们?” “不会,说是隔着三步就不怕了,咱们现在隔了七八步呢!” 有个少女大概是好奇,一步步的靠过来。 贾平安心中一乐,心想难道哥在大唐的第一次暧昧就要发生了吗? “平安……” 烟尘滚滚中,杨德利扛着书箱飞奔而来。 那少女惊呼一声,赶紧退了回去。 曰! 贾平安悻悻的起身,见杨德利满头汗,却高兴的不行,就问道:“表兄可是遇到好事了?” 杨德利近前,先是看了那几个少女一眼,等她们呸了一下离开后,才遗憾的道:“平安,她们的屁股都不大,生孩子不行,这样的小娘子不适合你!” 屁股大……贾平安努力的想了想,好像东方女子里,未婚的屁股大的不多吧。 “那质库的掌柜还想骗某半文钱,他也不想想,某杨德利可是一把米能吃两天的人。就凭他,也想让某吃亏?某后来弄了锤子和凿子……这不,把半文钱带回来了。” 杨德利拿出那半文钱,很是得意。 贾平安无语,觉得这位表兄就是葛朗台重生,黄世仁再世,若是让他变成地主,那些佃农怕是都没法活了。 关键是一把米能吃两天,这个比较可怕。那熬出来的粥估摸着和水差不多。 “某还买了一只鸡。”书箱的后面挂着一只大公鸡,正在咯咯咯的叫着。 炊烟升起,大公鸡炖上,杨德利在灶台边上负责烧火,一边整理着炉膛里的柴火,一边说道:“这只鸡今日吃两条腿,剩下的用瓦罐装着,放在水井里,不会坏。肉吃三日,汤泡饭吃两日,如此一只鸡能吃五日……” 结果一顿饭下来,两兄弟把一只大公鸡吃的干干净净的,杨德利对此很内疚。 “表兄,咱们现在不差这个钱,该买的就买,该吃的就吃。”贾平安在后世虽然不算有钱人,可吃喝却是不差的。 杨德利看着他,认真的道:“平安,咱们家世代都是种地的,豆腐虽然能挣钱,可以后若是被别人自己琢磨会了,那咱们还能挣多少钱?如今不节省,以后你要成亲,还得生三个孩子。孩子长大了要成亲,要建房子,要吃喝,要花许多钱。 某虽然没读过书,可却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穷人有了钱不能得意,要看呢!若是三五年都能挣钱,那时候才能稍微花些钱。别的还得节省。” 杨德利看了那些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一眼,眼神中全是惋惜。 贾平安觉得不大妙,就问道:“你莫不是想用吃过的鸡骨头来熬汤吧?” 他觉得不会,再怎么说老贾家如今也不差这个钱了,别说是鸡,羊肉隔三差五来一顿也不是事。若是把豆腐的生产规模扩大些,那就是妥妥的小地主之家了。 杨德利一脸欣慰的道:“平安你也是这般想的吗?那正好……” 贾平安一脸懵逼…… 鸡骨架最终还是没留下,杨德利心疼了许久,晚上睡觉都能听到他在对面唉声叹气。 贾平安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杨德利说道:“平安,某去市场时听闻了一件事,咱们华州的公廨钱亏空了,说是捉钱户借贷出去还不回来了,亏了好大一笔钱。说是什么……沉了两艘船。” 大唐有许多奇葩的制度,比如说官员的俸禄来源就有几个渠道,其中一个渠道是放贷。华州州衙就有上面拨下来的一笔钱,州衙去寻了华州‘有路子’的有钱人,让他们拿着这笔钱去放贷,定期把利息送到州衙,这笔利息就是官员俸禄的一部分。 这笔钱就叫做公廨钱,而这些有路子的有钱人,就叫做捉钱户。 不对啊! 贾平安想了想,觉得不对劲。 这季节没风没浪的,沉船的话,沉一艘就好了,两艘一起沉,怎么像是那个啥……就像是前世骗贷的套路呢? 再想想这几日传来刺史梁波病重的消息,贾平安就觉得很是有趣。 不过这事儿和他没关系,所以他嗯了一声,然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杨德利把贾平安赶了出去,“你以前喜欢在树下读书,从今日起,你只管读书就是了。” 这位表兄真的很能干啊! 贾平安拿起一本书,慢慢溜达到了树下,仔细看着。 他是历史爱好者,对唐宋历史颇有些研究,对科举这个动摇门阀世家根基的利器也颇有兴趣。 目前大唐的科举考试最要紧的是律诗,接着就是试策,这两样对于贾平安来说,都有作弊的空间。 可现在他压根就没有考科举的想法,就想在杨家坞这么过下去。 到时候娶个贤惠的媳妇,生几个孩子,教他们学识,看着他们成材…… 吸溜! 贾平安想到欢喜的地方,不禁吸溜了一下口水,然后抬头,就看到了前面一张威严的脸。 此人胡须黝黑,肤色白皙,看着四十多岁的模样,那仪态不怒自威。 贾平安起身拱手,“见过老丈。”。拱手时他才发现这个男子身着官服,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男子看了他一眼,退后一步,右手握紧,隐约能看到佛像,问道:“三步之外就无事?” 他带着两个大汉,身边是村正杨忠顺作陪。一行人距离贾平安起码有六步远了。 杨忠顺恭谨的道:“使君,这是一位高僧说的,那高僧在华州鼎鼎有名,最为灵验。他说只要不是夙怨,其实亲近也无事。” 使君? 贾平安一个激灵,马上就知道祸事来了。 在大唐,使君基本上就是刺史的称呼,而华州刺史梁波前几日据说病重,这难道就是新刺史? 新刺史才将来华州,就马上来了杨家坞,这是想干啥? 贾平安看看新刺史身后的两个大汉,脚下有些发软,想跑路。 可坞堡有围墙啊!怎么跑?到时候喊一嗓子,他插翅难飞。 “夙怨?”男子负手而立,淡淡的道:“若说夙怨,老夫已然查清了他的踪迹,这十四年里,他大多在杨家坞里度日,在乡学读了几年书,把先生给克死了回家。谁与他有夙怨?” 男子说着就盯住了贾平安,一双乌黑的眸子里全是掩饰不住的警惕。 贾平安拱手,“见过使君。” 他不担心自己会被干掉,毕竟长安的贵人们担心扫把星死了之后会克死谁,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被软禁起来,然后再请百八十个高僧道人来镇压他。 想想以后就住在寺庙里,每日外面无数人在念诵经文,贾平安不知怎地,竟然就想到了许仙。 可我的那条白蛇在哪? 男子眯眼道:“你可知晓自己的罪过?” 这个是过门,随后定然就是要上手段了。 贾平安有些慌,但依旧保持着平静的姿态,“学生不知。” 他是读书人,可以自称一声学生。 男子冷笑道:“老夫见你面带煞气,可见是天生的扫把星,如此,你可去高僧处修行,若是能不害人,兴许还能得个善终。” 所谓去高僧处修行,实则就是软禁,外加用佛法镇压。 这就是贾平安先前胡思乱想的一种可能,此刻他心中慌得一批,但渐渐的冷静了下来,想了想后,说道:“如此容学生整理家事后再去。” 杨忠顺叹道:“使君,此人在村里倒也老实。” 男子颔首,一脸冷冰冰的道:“老夫正好令人去高僧处问问,安排一番。如此,明日老夫再来。” 等他们走了之后,闻讯赶来的杨德利跪地嚎哭,“姑母,某没有看好平安,姑母,某罪该万死啊!” 他涕泪横流,双手捶打着地面。 那些村民在远处摇头叹息,但也有人面露喜色,大概是觉得扫把星要走了,自己也不必过得提心吊胆的。 贾平安觉得去寺庙里也不错,那位武妹妹不也在那个啥……感业寺里吗,说不定啥时候就出来了。 “那个奸臣,那个大奸臣,某要弄死他!”杨德利就记得自家姑母临终前的话,要照顾好表弟。现在表弟要去庙里软禁,这算是什么?所以他对新任刺史恨之入骨,连这等犯忌讳的话都说出来了。 “奸臣?”贾平安一怔。 大唐的奸臣不多吧,而且这里是华州,长安的门户之一,谁敢用奸臣来镇守? 杨德利抬头,泪眼模糊的道:“就是奸臣,那许敬宗当年跪地求饶,丢人。还在丧礼上大笑……” 许敬宗? 我去! 贾平安不禁一阵欢喜。 竟然是老许来了吗? 唐初名臣云集,当年李世民自己开府时,曾经召集了些文人,号称十八学士,老许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许敬宗此人太过奇葩,经常干些让老大欲哭无泪的事儿,而且还蠢,蠢萌蠢萌的。他唯一的长处大概就是忠犬属性,外加办事得力。老大让干啥就干啥,为此得罪谁都无所谓。 这年头的臣子大多有自己的想法,忠犬是不可能忠犬的,所以才显得许敬宗这等人的奇葩。 他来了,贾平安觉得自己的机会也来了,若是运作的好,扫把星的危机说不定就能过去。 …… 老许抚须微笑,“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诸位读者老爷,老夫有礼了。” 第9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许敬宗回到了州衙,先去自己的房间里待了一会儿。 “使君呢?”长史廖全来求见,可许敬宗的随从却拦住了他,“使君在写奏疏。” 房间里,此刻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神像,许敬宗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低声祷告:“……恳请神灵护佑信徒,不受扫把星的带累,回头信徒定然供奉丰厚……” 他良久才起身,把神像收好了。 “使君,廖长史求见。”有小吏来通禀。 许敬宗回身,干咳一声,威严重新回来了,“让他来。”。他微微眯眼,“老夫本在思索华州的将来,却被他这一下打断了。” 小吏敬佩的道:“使君为了华州废寝忘食,真是华州百姓之福啊!” 随后长史廖全进来,行礼后说道:“使君,公廨钱亏空的厉害,如今公厨连菜都买不起了,今日中午……大家怕是只能喝粥了。” 公廨钱放贷的利息除去支付官员们的一部分俸禄之外,还要负责衙门的食堂,也就是公厨的开支。 大唐的规矩,各级官衙都有自己的小食堂,大伙儿一起去吃饭,聊聊天,气氛融洽的就把事情办了。 现在连小食堂都办不下去了,可见那笔钱亏空的多厉害。 许敬宗看了廖全一眼,心中却在犯嘀咕。 他来华州就是贬职,顺带来看看那个扫把星,可谁曾想前任留下了这么大的一个窟窿。想他堂堂太子殿下的心腹,竟然只能喝粥,这真是不能忍啊! “那是梁波的亏空,对了,那些钱为何没能追回来?” 捉钱户都是有钱人,至少能承担借贷出去的钱,也就是说,若是他们放贷亏空了,官府只管让他们全部赔来,不赔就抄没家产。 廖全很是无奈的道:“那两个捉钱户放贷给了一个商人,商人运送货物的两艘船沉了,使君亲自审讯,最终却是天灾,就去抄没那两个捉钱户的家产,谁知道那二人竟然在外面欠债,家产早就被典当的差不多了,于是那笔钱就没了着落。” 捉钱户穷的一比,还在外面装有钱人,这不就坑了华州州衙。 “贱狗奴!”许敬宗骂骂咧咧的道:“此事与老夫何干?去借来,把公厨弄好,午饭老夫要吃羊肉。” 廖全无语,心想堂堂华州州衙,竟然要去借钱来维系公厨的开支,这传出去,怕是连长安城里的官吏们都会笑喷了。 “使君,这面子……”廖全觉得面子还是要要的。 “面子值钱?”许敬宗此刻把威严的嘴脸一收,活脱脱的就是个无赖,“那梁波老夫见过一次,一看就是个没本事的,就靠着谄媚才做到了华州刺史。如今他弄了个窟窿让老夫来填补,凭什么?” 众人不禁愕然。 想那梁波乃是有名的贤臣,可在许敬宗的口中,却变成了个奸臣。关键是许敬宗说梁波是靠着谄媚上位的,这让人不禁倍感荒谬。 这般尖酸刻薄,真的是太过分了。你老许才是靠着谄媚上位的吧? 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廖全只能出去借钱,出了州衙后,他不禁呸了一口,骂道:“狗官!” 许敬宗的名声早就在数十年前就臭大街了,大唐著名的奸臣,贪生怕死,贪求权势的小人。得知是他来接任华州刺史后,廖全和不少人都觉得华州的劫难来了。 这样的奸臣和小人执掌华州,华州官吏的日子只怕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啊! 晚些廖全去借了钱来,好歹中午弄了羊肉。 午饭时,有资格的人都出现在了饭堂里,旁人都自己去打饭,就许敬宗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这是以前某位刺史留下的习惯,说是不管官职高低,都要自己去打饭,有点儿与民同乐的意思,也是放低身份,让大家在午饭时间里能畅所欲言的意思。 随后的每一任刺史都遵循了这个习惯,可老许却不屑一顾。他觉得自己既然是上官,那该有的威严为啥不享受? 一个小吏打了饭,恭恭敬敬的送过来,老许嗯了一声,然后开吃。 那些官吏不时看他的一眼,眼神中多是无奈。 有这么一位上官,咱们的日子怕是没指望了。 吃完饭,廖全跟着许敬宗回去。他看着这位著名奸臣,忍着不满的情绪问道:“使君,那扫把星的事……长安有人派来了使者,说是……” 他看看左右,这是暗示:派使者来的人,都是大佬。 “那个扫把星让他们慌了?老夫怎地就倍感欣慰呢?”许敬宗只觉得浑身舒爽,就像是那个啥……刚敦伦了一般。 所谓的大佬,多是那些世家门阀的人。这些人和皇室天然是对手。前隋时,就是这些人让隋炀帝如芒在背,随后玩了几次大动作,都有针对这些门阀世家的意思。 结果杨广针对门阀世家的大动作失败,导致处处烽烟,随后那些门阀世家把老李家顶出来造反,最后成功的改朝换代。 老李家造反成功,关陇的门阀世家出力不少。但成为皇族后,老李家的屁股就坐歪了,心中犯嘀咕,觉得这些门阀世家的势力太庞大了,很危险,要削弱一番才行。 于是两边就从队友隐隐成了对头,而作为皇室忠犬的老许,自然就是他们的眼中钉。、 所以他们就算是传话,也只是让廖全来转达,而不是亲自去找许敬宗。 他们觉得老许应当会给力,可却不知道老许这个人就是那种恩怨分明的。 那些人以往没少给老许下绊子,所以此刻得知他们因为扫把星的事儿慌得一批,老许不禁暗爽不已。 廖全从未见过哪位上官这般尖酸刻薄,竟然直接说老夫很欣慰。他无奈的道:“是,那些人有些担心。” 许敬宗板着脸道:“他们担心他们的,他们死了与老夫何干?休要啰嗦,老夫自有道理。” 廖全无语望天,觉得那些门阀世家的大佬们若是听到许敬宗的话,估摸着想飞到华州来掐死他。 晚些老许就出门了,径直去了寺庙。 寺庙里听闻这等事,觉得就是对自家的莫大看重,哪有不答应的道理,都说一定要用无边佛法镇压住那个扫把星,若是不行,就建造个那啥塔来镇压。 许敬宗再次来到了杨家坞,村正杨忠顺出迎,说道:“贾平安昨夜一直在家中,并未外出。” 从昨日许敬宗离去了开始,杨忠顺就让人盯住了贾平安,就怕他跑了。 “你很好。”老许颔首,然后径直去了贾家。 老贾家很醒目,中间是他家,两个邻居家被爬藤给爬满了,看着竟然有些出尘的味道。 “这两边……莫不是有隐士在?”一个随从觉得爬满青藤的意境很不错,不禁想着两边住的是什么人。 杨忠顺一脸便秘的神色,“中间是贾家,隔壁的两户人家,当年养狗狗死,养鸡,那鸡大半夜飞到屋顶上打鸣……” 卧槽! 众人想想大半夜听到公鸡打鸣的场景,不禁觉得格外的诡异。 “后来那两户人家就搬家了。”杨忠顺叹息一声。 许敬宗觉得脊背发寒,就干咳一声,然后握紧了手心里的佛像,说道:“叫他出来。” 杨忠顺喊道:“贾平安,出来!” 里面很安静,一个随从低声道:“莫不是……自尽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这时里面传来脚步声,众人纷纷看去。 贾平安穿着一袭白衣出来了。 所谓白衣胜雪,所谓白衣飘飘,看似潇洒,实则就是麻衣,下等人的衣裳罢了。 贾平安缓缓出来,行礼,然后目视许敬宗,说道:“使君可能屏开左右?学生有要紧话要说。”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许敬宗身后的几个小吏,心想这套方案若是不行,自己该怎么在寺庙里煎熬。 许敬宗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了那些大佬通过廖全来给自己施压的事儿,鬼使神差的道:“都避开。” 在老许看来,若是扫把星能指定克人就好了,把那些门阀世家的人全给克成傻子。 众人避开后,许敬宗冷冷的道:“你有何话说?” 在老许看来,这个扫把星虽然读了几年书,可乡下地方就是乡下地方,能有什么见识?所谓有话要说,怕不是扫把星的一些内幕。 比如说他是怎么成为一个倒霉蛋,又是怎么克死两位帝王的。 人人都有八卦心,老许也不例外,甚至还有些小期待。 让八卦来的更猛烈些吧! 贾平安觉得老许的表情有些古怪,就像是期冀着什么,“学生虽然在乡间,可也曾听闻有人诽谤使君,那些人恨不能让使君一生都待在华州,不得跨入长安一步。” 后世对老许的研究不多,大多是承袭唐宋史家的态度,认为老许是个奸臣。 可贾平安却觉得老许这人是看得明白,站队站的彻底,帮着帝王削弱了门阀世家的影响力,所以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都是大佬,自然要让他在各种记载中臭名远扬。 许敬宗微微皱眉,实际上心中却是暗爽之极。外面诸多人对他横眉怒目,都说他是奸臣,可在这里,却有个少年说那些都是诽谤。 但这等程度的话无法让老许停手,他淡淡的道:“寺里准备给你建个塔,去了好生修炼。” 卧槽! 贾平安瞬间想到的是雷峰塔。雷峰塔下面镇压着白娘子,那这个塔难道就镇压着我? 他忍着荒谬感说道:“使君若是想回长安,必然要在华州做出一番事业,否则……那些人就有理由压住使君。” 这话没错,许敬宗没想到一个少年竟然能有这番见识,就高看了贾平安一眼。 “可华州六山三田一分水,想要做出一番政绩来,在学生看来……难!” 贾平安在后世对所谓的政绩真心听的太多了,而大唐说句难听的就是个农业国家,官员想要政绩,除去教化和劝耕之外,毛都没有。 若论对政绩的了解,大唐的官员真心的差远了。 所以他就用这个试探了一番,若是老许再不动心,那他就只能去塔里蹲着了,变身为男版白蛇。 想着在暗无天日的塔里青灯古佛,每日吃的素净,关键是还清静,贾平安就想直接穿越回去。 他看似平静,可心中却已经把各路神仙的名号都念诵了一遍。 许敬宗看着他,突然笑道:“你一介少年,知道什么叫做政绩?” 贾平安先前的一番话正如同那些说客一见面就说道:“某特来凭吊公!” 主人家一听这话定然就怒了,啥?你把某当做是死人来凭吊? 这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许敬宗果然那个啥了,贾平安心中一喜,说道:“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学生这里倒是知道一事,可为使君解困。” …… 新书发布三把火,第一把火:推荐票,第二把火:支持…… 第10章 一诺千金 许敬宗的经历颇为传奇,从前隋的官员到瓦岗寨的叛逆,再到秦王府的十八学士之一…… 他经历的够多,吃亏也多,最终觉得还是一根筋比较好,也就是抱紧老大的大腿,别的事不去琢磨,当忠臣、孤臣最好。 但当忠臣和孤臣,你最好要待在帝王的身边。否则你得罪人太多,出任外官的话,容易被仇家坑死。 所以被长孙无忌一巴掌拍到华州之后,他最担心的就是无法返京,被那些仇家给收拾了。 回京需要什么?政绩! 没有政绩,李治想调他回京,那些人也会反对。目前李治的威权还不足以保住他这位忠臣,所以他只能自救了。 想到这里,他看着贾平安,淡淡的道:“你有何想说的?若是想糊弄老夫,逃脱责罚,那是痴心妄想!老夫为官多年,你这等狡黠的少年见过不少,多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之辈,今日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何手段能让老夫罢手!” 他虽然蠢萌,但一眼就能看出贾平安是在垂死挣扎,想逃脱去寺庙里软禁的命运。 太子让他来华州看看扫把星怎么样,作为忠犬,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为太子解除扫把星这个威胁。所以衡量利弊后,觉得把贾平安送进庙里去镇压最好。 现在他就是猫抓耗子的心态,想看看这个少年有什么可说的。若是一派胡言,那就送进庙里。若是言之有物,那么就再斟酌。 贾平安说道:“使君可知晓华州公廨钱借贷出的篓子吗?” 许敬宗点头,“那两个贱狗奴,竟然敢蒙蔽州衙。” 这事儿按理是前任梁波的锅,可梁波重病,他就成了背锅侠,还得去堵窟窿。 想他老许历来都只为老大背锅,这次竟然倒霉,为个刺史躺枪,这份憋屈啊! 贾平安说道:“两个捉钱户把钱借贷给了一个商人,那商人采买货物,用两艘船运送,结果两艘船都沉了。可最近却风平浪静。学生有个想法,既然风平浪静,那就算是沉船也只是一艘罢了。为何沉了两艘?” 许敬宗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是啊!为何沉了两艘?”许敬宗喃喃的道:“可梁波却查过了此事,说是遇到了风浪,沉了。” 梁波颇有些名气,就是名士的那种,所以大家对他的印象很好。名士的话,自然是可信的。 可贾平安却觉得不对,他从这件事里嗅到了骗贷的味道,加之对这等事儿见多识广,马上就形成了一条推理链。 梁波想调去京城的事儿几乎是路人皆知,他一旦有空就往长安跑,有人说是去求人帮忙。可求人帮忙要花钱啊! 缺钱,使人骗贷,随后把这笔钱弄去京城跑官。 而支撑这条推理链的最大动力就是梁波的病情,病倒前还在州衙正常理事的他,隔了一天就说是病重了。 可华州的郎中却说刺史的病情找不到病因,这个就让人费解了。而且重病了十余日,竟然还是那个模样。在郎中束手无策的情况下,竟然病情不加重,这事儿没鬼的话,贾平安就愿意被村民们绑在架子上烧死。 “使君,听闻梁使君一直想回京城任职,为此寻了些人帮忙,可学生却知道,求人不能空手啊!” 求官你得给好处,否则谁会帮你? 贾平安说完就退后一步,剩下的就等老许来衡量利弊了。 许敬宗猛地一惊,他虽然嘴里说梁波是个奸臣,但那只是口炮罢了,“是了,老夫一直以为梁波是个君子,可君子也得谋身呐!他在京城寻人帮衬,这些哪里少得了钱?他家境普通,哪来的那么多钱?而且老夫听闻此次调回长安的人里并没有他,嘶……” 这就是跑官失败了! 跑官失败,梁波就必须要堵住那个亏空的漏洞。 许敬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感激的对贾平安点点头。 不是老许太蠢,而是他压根就没这等见识。 骗贷,后世知道的人不少,可大唐有几个人知道? 贾平安这么一说,顿时所有的疑点都浮现了出来,许敬宗先是冷笑了一下,阴测测的道:“老梁,你竟然敢阴老夫?” 咦! 这个老许,怎么那么温柔呢? 贾平安觉得这种语气不符合老许的那个啥……节操,按照他的了解,老许就该是破口大骂。 “贱狗奴!”许敬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破口大骂道:“竟然给老夫留下了这些麻烦,老夫不弄死你就不姓许!” 贾平安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才是著名奸臣许敬宗的本性。 许敬宗急匆匆的转身就走,随行的人喊道:“使君,扫把星该如何弄?” 许敬宗没回头的摆摆手,“跟老夫回去!” 一行人看了贾平安一眼,急匆匆的跟了上去,可一个疑问却浮现脑海:为啥使君和贾平安说了一番话后,就放弃了把他弄去寺庙的谋划呢? 这事儿很是奇怪,村里人更是不解。 许敬宗急匆匆的回到了州衙,第一件事就是令人去传唤了那两个捉钱户。 捉钱户一来,许敬宗就沉着脸道:“捉钱户的家产必须要保证能偿还手中的公廨钱,你二人说在外欠债,无法偿还那笔借贷,这便是行骗,为何?” 两个捉钱户跪下哭诉,大概就是心存侥幸的意思,请使君宽宥。 这等事儿抄没家产就是了,没必要再处罚,否则天下的捉钱户都会畏惧,不敢接手公廨钱放贷的事儿,那到时候怎么办?难道让官吏们自己去放贷? 所以这二人看着很悲伤,可却不见绝望。 “竟然行骗到了老夫这里!”许敬宗想到了贾平安的分析,觉得此事怕是有六成的可能,就咬牙道:“打!” “使君饶命!” 廖全出来劝道:“使君,若是重责了他们,回头就怕华州无人敢接手公廨钱放贷之事了。此事关系到官吏的俸禄和公厨,不可不慎啊!” 这是稳重的态度,还带着些不满。 你许敬宗要查案子直接查就是了,用刑拷打是几个意思? 要知道这些捉钱户虽然不是官吏,但却是在为官吏们谋福利,大伙儿平日里对他们也颇为客气。你许敬宗上来就打,过分了吧。 这话旁人不敢说,作为刺史的副手,廖全却能说。 他的眼中多了不满之色,若是可以,真的想弹劾老许。 许敬宗看了他一眼,喝道:“打!” 他这个人做事不含糊,比如说站队,既然站在了李治的这边,哪怕是去对付那些世家门阀也毫不犹豫。 几个胥吏按住两个捉钱户就打。 惨叫声中,有个捉钱户喊冤,许敬宗冷笑道:“若是不肯说,打死,出了事,老夫担着!” 这很果敢,很有气魄,也很奸臣。 听到打死不论,两个捉钱户开始还坚持了一下,稍后有人开口喊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许敬宗其实也很紧张,若是他判断错误的话,回头长史廖全就能上书弹劾他。长孙无忌等人正想收拾他这条太子的忠犬,说不得会顺势出手,赶他去天涯海角。 他双拳紧握,暗中紧张的不行。听到有人知罪,不禁大笑了起来。 天不灭我老许,天不灭我老许呐! “哈哈哈哈!” 廖全怕是屈打成招,就问道:“你有何罪?” 老许马上停住了大笑,盯着捉钱户。 “小人……那钱小人并未给那商人……” 廖全心中一惊,急忙追问道:“为何?” 捉钱户嚎哭道:“梁使君寻了小人二人,说是要挪用些公廨钱,让我二人和那商人联系,让他谎称沉船,随后那钱就给了梁使君……我二人就得了五贯钱的好处呐!” 廖全心中一惊,盯住了另一个捉钱户。 那人说道:“使君让我二人事先把家产转了出去,时候他让人来假装抄没。” 卧槽! 这是合伙来骗钱啊! 他不知道,这等事儿在后世有个词:骗贷! “使君!” 廖全回身,就见许敬宗一脸肃然的坐在那里,不,是一脸的正气凛然,顿时就内疚的不行,觉着自己误会了老许。 可老许此刻正在感叹着,心想那个扫把星竟然有这般见识,可见是个聪慧的。关键此人竟然帮了我老许一把,让老夫一举在华州站稳了脚跟。 想到消息传到长安城后,殿下会如何的高兴,长孙无忌等人会如何的憋屈,许敬宗就暗爽不已。 可他这副模样在廖全的眼中却是胸有成竹的从容。 谁说老许是奸臣? 廖全是个正直的人,所以此刻不禁感慨万千,拱手道:“下官听从了那些谣言,想着使君到了华州,定然不是好事,于是心中不敬。今日下官才知晓,使君手段之高明……是了,使君让下官去借钱买羊肉,定然是在麻痹他们,这手段……下官拜服。” 许敬宗一怔。想他老许在各处为官,因为那些坏名声的作用,上官和下属都对他颇为不屑,只是不显露出来罢了。此刻华州长史竟然一脸敬佩的表达了那个啥……崇敬之情,这…… 这真是意外之喜啊! 他马上就谦逊了几句,然后骂道:“梁波那个贱狗奴,竟然犯下这等事,还装病来坑老夫,老夫定然要弹劾他!” 廖全钦佩的道:“使君先前说梁波是个奸佞,下官还腹诽了许久,今日才知道使君是何等的目光敏锐,一眼就看穿了梁波的本性。” 老许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可这事儿他真的没这么想过啊! 比如说吃羊肉,哪里来的为了麻痹梁波?不过是他喜欢吃罢了。至于说梁波是个奸佞,那只是他尖酸刻薄的说话方式而已,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可现在这些事儿竟然都变成了他老许的英明,给他增加了光环。 奏疏写好了,他令人快马送去长安。 随后有人来问,“使君,寺里有人来问话,说是他们准备了三十余名僧人,就准备镇压扫把星,问那扫把星何时能到。” 老许沉吟了一下,一拍案几,“那扫把星老夫见了觉着有些亲切之意,且等再看看。” 亲切之意? 扫把星可是个凶物,你说凶狠之意还差不多,亲切之意……哪来的亲切之意? 廖全不禁仔细看着许敬宗,一脸担心的道:“使君莫不是被扫把星给迷惑了心神?” 许敬宗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说道:“老夫无碍,那少年……老夫一诺千金,说了再看看,那便再看看。。” 想他许敬宗在外面名声扫地,可却是条好汉子,一诺千金。 当然,好汉子只是他的自吹自擂,但一诺千金却是真的。贾平安一番话让他在华州站稳了脚跟,这个和扫把星的属性不符。许敬宗觉得有必要再观察观察。 廖全的性子比较偏激,以前觉得老许是个大奸臣,结果被反转。从此他就觉得老许以前是在忍辱负重,很不容易。 所以此刻在他的目光中,老许的头顶上仿佛多了四个漂浮着的大字在金光闪闪。 ——一诺千金! 第11章 以己度人 长安城。 伟大的天可汗驾崩已经十日了,李治渐渐从悲痛中走了出来,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国事不可一日停滞,他已经开始视事了。 殿内,长孙无忌在首位,接下来是褚遂良、高季辅、于志宁、张行成…… 这便是目前李治的宰相班底。 “……罢辽东之役,停土木之功……” 长孙无忌朗声说着,李治微微点头,表示赞许。 先帝驾崩后,大唐现在需要的是稳定,一切大动作都得停了。攻伐高丽停止了,大兴土木停止了…… 长孙无忌见外甥神色从容,不禁目露欣慰之色,“殿下从容,老臣欣慰不已。先帝临去前嘱咐老臣,让殿下亲贤人,远小人。” 李治的第一反应就是许敬宗。 老许号称东宫忠犬,一直是外朝不少臣子的眼中钉。此次他被长孙无忌一巴掌拍到了华州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赞许长孙无忌。 老许去了华州,李治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担心。那个扫把星就在华州,老许别被他给克死了。 他是太子,下个月就将登基成为大唐帝王。帝王一言九鼎,威势笼罩朝堂……这是惯例,但他知道自己不成。 看看这些臣子吧,亲舅舅长孙无忌挺着肚腩站在最前面,笑容可掬;褚遂良一脸忠心耿耿的模样……剩下的几个都是歪瓜裂枣,没法和前面的两位抗衡。 帝王需要帮手,需要忠心耿耿的臣子。高季辅和于志宁等人算是他的班底,可在那个啥……在忠心耿耿上,真心没法和许敬宗相提并论。 比如说现在,他若是喷长孙无忌,那么高季辅等人会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然后一脸‘咋回事?臣不知道啊!’的表情。 而老许不同,若是他在,只需李治一个眼色,就会和疯狗般的扑上去,用他那尖酸刻薄的性子去狂喷长孙无忌。 所以哪怕知道老许有这样或是那样的毛病,但李治依旧很是倚重他。 他看着臣子们,心中无比怀念在华州的许敬宗。 稍后议事结束,长孙无忌等人告退,有人送上了奏疏,而且是密奏。 打开奏疏后,一看到忠犬那熟悉的字迹,李治不禁欣慰的笑了笑,等看到内容时,笑容渐渐凝固。 “……梁波贪腐了公廨钱?” 华州前刺史梁波告病,按照规矩,他这个太子就该让梁波安心养病。若是可以,甚至还需要派个御医去瞅瞅,表达一下来自于他的关切之意。 等看到梁波贪腐了公廨钱来跑官时,李治的眼中多了厉色,左手捏住了衣袍。 不要脸的东西,竟然用公帑来跑官,若非是顾忌外界的看法,此刻他就想把梁波弄回来,公开展示一番后,赶到岭南去。 “来人!” 内侍王忠良近前。 “去,把相公们叫来。” 大唐的宰相不少,统一的称呼都是相公。 王忠良看了李治一眼,见他微喜,就欢喜的道:“奴婢这就去。” 见他跑得飞快,李治不禁微微颔首。 李治继续往下看,当看到了最后时,不禁以手扶额。 “扫把星?” 许敬宗竟然在密奏里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当然,他也会给自己加分,就在奏疏里说自己慧眼如炬,竟然发现了贾平安是个人才。 “是个人才?”作为即将登基的太子,他有自己的渠道获取消息。而扫把星的消息他知道的比许敬宗还多。 祖父这一枝就贾平安在,其他全灭。 外祖这一枝除去杨德利之外,全灭。 乡学的先生,灭! 最后就是……大唐的高祖皇帝,灭! 大唐太宗皇帝(这个是准备好的庙号),灭! “这样的扫把星,他竟然说是人才?”李治皱着眉,若非老许的忠犬属性根深蒂固,他真的要怀疑这厮是不是被人收买了。 人才? 李治皱眉看着密奏,上面说贾平安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竟然猜测出那笔公廨钱的去向有问题,还说了一句什么……骗贷! 用公廨钱放贷,被骗了,可不就是骗贷吗? “殿下,相公们来了。” 李治抬头,脸上瞬间就出现了那种谦逊的微笑。 ——我是个乖孩子! 长孙无忌当先急匆匆的进来,“殿下有何事?” 最近因为先帝驾崩的缘故,事情被积压了不少,长孙无忌等人很是忙碌,所以难免有些不耐烦。 李治的笑容更加的谦逊了,甚至多了些赧然,“刚接到华州的奏报,华州前刺史梁波贪腐,证据……确凿!” 长孙无忌皱眉道:“竟然如此吗?不过梁波历来都有贤名,此事谁查出来的?当是……” 他突然觉得不对,就抬头看着李治。 华州,许敬宗不是才将去的华州吗? 李治的笑容依旧赧然谦逊,“许敬宗。” 瞬间他就看到了长孙无忌脸上的愕然和难堪,顿时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在疯狂的呼吸着。 舒坦啊! 从先帝驾崩之后,长孙无忌以长辈和首席托孤大臣的身份,很自然而然的就掌控了朝政。他作为太子,做事都得看这位长辈的脸色,那种憋屈怎么了得啊! 可此刻华州的消息就像是一支援军,让他的积郁的心情一下就舒展来来。这一瞬,他不禁想起了贾平安。 据禀告,贾平安在乡学读书时很是平庸,不,是蠢。此人蠢的让先生都觉得再读下去就是耗费钱粮,就把他劝退了。 那他怎么变聪明了? 许敬宗的解释是贾平安从小就被乡人歧视,说他是倒霉蛋,在乡学里也经常被同窗欺负,所以要藏拙。 是啊! 李治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在面临着以舅舅为首的老臣时,他何尝不是在藏拙呢? 长孙无忌的脸上有些发热,微笑道:“殿下,许敬宗此人……老臣从未听闻他善于破案,他才将到了华州没几日,怎地就查明了此事?老臣觉着此事怕是有些……不妥吧?” 老许哪里是能破案的人,而且他才将去了华州,人生地不熟的,怎么破案?换了长孙无忌也不能。 人最擅长的就是以己度人,我做不到的,你凭什么能做到? “此事证据确凿。”李治微笑道:“梁波已然认罪,许敬宗正准备让人押解他进京。” 这事儿就是板上钉钉了,否则等梁波回京后,一旦改口说冤枉,长孙无忌就敢一巴掌拍死许敬宗。 许敬宗竟然……那个奸臣竟然查出了梁波的贪腐案? 长孙无忌微笑道:“如此……老臣以为,许敬宗果真是长进了。” 长孙无忌等人随后告退。 出了大殿,褚遂良走过来和他并肩,低声道:“许敬宗只是一条忠犬,做事只知晓听从上意,上面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蠢。老夫以为,此事怕是有假。” 许敬宗这等人的本事就是揣摩上意,然后根据吩咐办事,也就是说,主观能动性不足,喊一声动一下,不喊就不动…… 这等人在褚遂良的眼中自然是蠢货的代名词,可长孙无忌却唏嘘的道;“老夫多年前见许敬宗时,他笑的和一条狗似的,巴结老夫,可老夫哪里会搭理这等丧家犬?没想到啊!这条狗竟然……竟然咬了老夫一口。” 长孙无忌微笑道:“回头老夫自然会派人去查,若是有假,那……” 他的眼中闪过利芒,准备用许敬宗来开刀。 结果还没回到官衙,两人就接到了消息。 “华州长史廖全来了奏疏,极力为许敬宗说好话,说许敬宗目光锐利,一来华州就察觉到了梁波的不对劲,只是略施手段,就把此案查了出来。” 我去! 长孙无忌哪怕是久经考验的老狐狸,可此刻依旧是脸红了一瞬。 褚遂良一怔,然后笑道:“辅机,你我二人竟然猜错了此事,那许敬宗竟然是个能吏,那他在长安城为何不显山露水?” 长孙无忌皱眉,面色凝重的道:“他莫不是在藏拙?” 褚遂良摇头,“老夫却以为只是机缘巧合。” 长孙无忌失笑道:“是了,许敬宗蠢了多年,若是能藏拙数十年,那就是枭雄。他……” 大家都说老许是奸臣,但你要说他是枭雄,别说是李治,但凡和老许打过交道的人都会捧腹大笑。 就老许的人缘,他连朋友都没有几个,怎么做枭雄? 两人相对一笑,都觉得有些郁闷。 “殿下有令,赏赐许敬宗。” 扬眉吐气的李治毫不犹豫的令人去了华州,带去了自己的赞赏和赏赐。 …… ——高句丽的国名在何时改为高丽很难考证,但不管是大唐的记录还是别的记录,都显示此刻的国名叫做高丽,而不是高句丽。 …… 小李见过诸位读者老爷,孤下月即将登基,还请诸位老爷多多支持。 第12章 老许,你就是俺的那口锅 许敬宗走了之后,村里的人依旧在等待着。他们觉着刺史不会放过扫把星。 杨德利很是悲伤,于是每日就疯狂的做豆腐,然后挣钱。 “平安,吃饭了。” 贾平安在看书,闻言出了房间。 天气有些热,院子里摆放着一张桌子,上面霍然是一盆羊肉。 热气腾腾的羊肉散发着让贾平安心动的味道,他好奇的问道:“表兄,这日子不过了?” 号称一把米能吃两日的杨德利抬头道:“吃吧,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呃……” 贾平安这才知道,原来表兄是觉着自己迟早要去寺里蹲着,所以才忍痛改善了伙食,就和人犯在上路前吃断头饭一个道理。 可这事儿犯不着啊! 贾平安也不说破,一顿羊肉吃下来,美滋滋的在门口坐着消食。 杨德利在给自家姑母上香,在说着自己的错误。 “梁波被抓走了。”外面有人在喊。 杨德利眨巴了一下眼睛。 “梁使君被抓了。” 外面又有人喊了一嗓子,杨德利冲了出去,就见杨忠顺正指着一个村民喝道:“过来说清楚。” 这村民刚去了县城里回来,一脸八卦的兴奋,“村正,某先前看到了,梁使君被两个胥吏带了出来,许使君在州衙外面喝骂,说梁使君……说梁波乃是个贱狗奴,竟然贪了公廨钱……” 华州的刺史因为贪腐倒下了,这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八卦,能多吃一碗饭的八卦。 贾平安坐在门外,眯眼看着蓝天,突然就微笑了起来。 老许得分了。 著名奸臣许敬宗甫一到华州,不,是被下放到了华州,就在大伙儿不看好的情况下,他逆袭了。 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刚接手华州的许敬宗竟然查获了前任的贪腐大案,光芒四射啊! “许使君来了。” 外面一声高喊,杨忠顺看了贾平安一眼,然后带着人去迎接。 杨德利紧张的浑身颤抖,“平安,某该再买一只鸡给你吃的,某……姑母,某错了,某不该抠门,该再买只鸡给平安吃的,让他好去寺里能多熬一阵子……” 许敬宗来了,看着一脸正气凛然的模样,村民们站在边上,大气都不敢出。 所谓父母官的威严,就是能掌控你的生死。在这个威严之下,谁敢不低头? “贾平安!”威严的父母官目光扫过来,贾平安拱手:“见过使君。” 他神色从容,甚至和老许对视了一眼。 许敬宗板着脸道:“听闻你读书不错?” 呃! 杨德利和村民们都失态的抬头看着许敬宗,觉得这位使君怕不是失心疯了。 贾平安可是有名的学渣,把先生都教的无可奈何的存在,你竟然说他读书不错? “使君谬赞了。”贾平安心中大定,知道老许此人值得结交,说不得还能弄来当个挡箭牌。 传闻中的扫把星无所不克,有高僧说若是没有夙怨则无碍,亲近都无事。这话出来之后,村民们对贾平安的忌惮少了些。但权贵们不同啊! 官位越高越怕死,拥有的东西越多越怕死,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长安城里的权贵们大概巴不得贾平安无疾而终,这样皆大欢喜。 所以贾平安现在就是个高瓦数的大灯泡,锃亮锃亮的,引人注目不说,不小心就会被人一锤子锤碎了。 长孙无忌是个阴人,武妹妹也不是善茬,贾平安觉得自己顶着个扫把星的名头,弄不好就会被这些大佬给灭了。 他看着老许,目光热切,就像是和分别多年的老友刚重逢一般。 老许,你就是俺的那口锅啊! 背锅侠老许此刻踌躇满志,见贾平安谦逊,很是满意的道:“老夫知晓你在乡学时是在藏拙。” 在老许看来,能凭着一些蛛丝马迹就察觉到梁波不妥的贾平安,绝对不是个蠢货。可他在乡学时为何蠢?老许以为贾平安从小就被人说成是倒霉蛋,到了乡学里被同窗欺负狠了。 被欺负了怎么办?有人是以牙还牙,可双拳难敌四手啊!于是贾平安只能选择隐忍,藏拙。 这个少年不容易啊! 许敬宗心中感慨,想到了自己多年来的经历,不禁觉得贾平安就是自己年少的模样,“老夫身为华州刺史,有老夫在,华州治下的年轻俊彦只管大展才华,若是有出色的,老夫向朝中举荐。” 才说完老许就后悔了。 他若是举荐了贾平安,弄不好太子就会觉得他是想谋害自己。 他真心想反悔,可想到自己的人设是一诺千金,就心痛如绞。罢了,老夫……老夫……老夫大不了在殿下那里嚎哭一番,想来殿下不会和老夫计较。 “多谢使君。”贾平安没想到老许竟然这般耿直,顿时就觉得那口锅越发的黑了。他一脸正色的道:“学生此生只愿在杨家坞耕读为生。” 长安城里的长孙无忌此刻正拎着大刀虎视眈眈,准备把对手们全给干掉。用不了几年,房遗爱同学就主动送死,被长孙无忌连带拖出来李恪等人。啧啧!真是一个大案啊!把长孙无忌的对头都干掉了,也把李治的对头干掉了。 武妹妹正在感业寺里青灯古佛,翘首以盼李治能想起自己来,然后双剑合璧,横扫大唐。 这时候的朝中就像是个大漩涡,但凡不小心陷进去了,就别想活着出来。 所以贾平安觉得自己蹲在杨家坞也不错。但想有安稳日子过的话,他还需要一个挡箭牌。而许敬宗此劫一过之后,仕途顺畅的就和拉肚子一样,一路飞升,最后八十多岁才寿终正寝,李治为此辍朝三日,算是文官的巅峰了。 许敬宗一怔,颔首道:“你竟然能这般淡泊名利,殊为难得。” 既然如此,他许敬宗一诺千金的人设依旧存在,皆大欢喜啊! 老许笑了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人设。 一诺千金很好,但贾平安对自己帮助不小,不给点好处,那是什么? 忘恩负义! 嘶! 许敬宗暗呼一声好险,然后说道:“回头老夫让人送些绸布来,你且好生在家读书。” 耕读耕读,不读书叫做什么耕读? 贾平安拱手道谢,许敬宗觉得这个少年知进退,关键是极为有灵气,不禁赞道:“老夫当年如你这般大时,却不如你。” 呀! 怎么又说实话了? 许敬宗赶紧带着人走了。 老许前脚一走,杨德利就仰天嚎哭,“姑母……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平安没事了!” 许敬宗虽然没明说,但态度谁都感受到了。虽然不知道是为何,但从此之后,贾平安就算是在许敬宗这里挂上号的人了。 贾平安冲着杨忠顺拱拱手,然后说道:“表兄,回家了。” 杨德利喜滋滋的擦去泪水,突然一拍脑门,懊恼的道:“哎呀!某定了一只羊腿……太奢侈了,太奢侈了,不妥不妥,某这便去和屠夫说不要了。” 贾平安不禁愣住了,然后问道:“那晚饭咱们吃什么?” 杨德利边跑边喊道:“中午剩下的羊汤,煮菜能吃两日呢!” 想到中午剩下的一大碗羊汤,贾平安赶紧回去一看,竟然连肉丝都没有一条…… 他不禁仰天长叹:“这日子没法过了呀!” 而在外面,杨忠顺面色凝重的和几个村老在说话。 “使君为何突然对扫把星和颜悦色了?还说要赏他绸布。”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杨忠顺虽然是村正,但当遇到麻烦事时,村老们的作用也不小。 村老虽然那个啥……活的够久,但这事儿也没思路啊!所以想了想后,就说道:“那贾平安从小就倒霉,还克死了两位帝王,这般凶狠的扫把星……按理使君就该弄他到寺庙里去镇压着。为何赏了他绸布呢?老夫觉着……咦!老夫想到一事,使君才将来了华州,就查了梁波的贪腐案,这是好事啊!福星高照的好事!” 几个村老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说道:“难道使君觉着……你等忘记了?那高僧都说了,贾平安克人乃是夙怨,和他没有夙怨之人就无需担忧。后来更是说了什么……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杨忠顺眨眨眼睛,“这话好像是……某好像听到道人念过?” 那村老瞪了他一眼,“这道理都是一样的,那高僧的说法就是贾平安能克死人,却也能让人享福呢!你们想想,这使君本是太子的身边人,都说……” 村老看了一眼边上,然后放低了声音,“都说使君是奸臣,这不就被赶到了华州来做刺史。可才将到了华州,使君就立功了,这是福气呀!” 众人不禁点头,杨忠顺纠结的道:“贾平安竟然给使君带来了福气,那咱们呢?咱们和他住在村里十四年,为何没有?” “是啊!为何咱们没有?” 村老和杨忠顺都觉得很不满,仿佛贾平安就是个神灵,有求必应。 …… 黑锅许笑容可掬的拱手:“诸位读者老爷,晚上好。无人关注,老夫苦啊!求个推荐票行不行?求个评论章评可否?” 众读者老爷矜持的颔首:可! 第13章 某死定了 天还黑着,杨德利就早早起来了,他得去做豆腐。 他的卧室和贾平安的相对,就是两间厢房,出来后就喊道:“平安,起来读书了。” 贾平安正在睡觉,这具身体才十四岁,瞌睡多啊! “某在背书。”贾平安应了一声,随后沉睡。 等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贾平安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懒洋洋的出了房间去洗漱。 吃了早饭,杨德利去送豆腐,贾平安拿着一本书在村里转悠。 许敬宗的谢礼还没来,但村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几个少女的目光中多了些不明之色,其中一人甚至还大胆的盯着贾平安看。 十四岁的少年看着格外的稚嫩。大唐的成人标准是二十一岁,但这只是官方的规定,在实际操作中,十余岁的少年就是劳动力了。 贾平安摸摸脸颊,觉得自己长得还挺帅的。 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的鸣叫着,几条狗懒洋洋的在周围转悠,一群不知道谁家养的鸡在刨土…… 清晨的阳光晒的人微微热,很是舒坦。 贾平安一路溜达出了堡门,伸个懒腰。 阳光明媚的日子,没有任何目标,贾平安的脑子完全放空了,觉得这样真不错。 在后世他需要面临着各种压力,而在这里,他只需要好好的活着就是。等以后扫把星的事儿渐渐没人提起了,他就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 他一路溜达着,就在身后不远处,两个男子正在悄然接近。 一人低声道:“确定就是扫把星?” “就是他,烧成灰某都认得!” 这声音大了些,被前面的贾平安听到了。他一个激灵,回头一看是两个大汉,就毫不犹豫的往杨家坞跑去。 “贾郎君!” 后面的两个大汉在喊,一边喊一边追。 竟然敢小看哥的速度吗? 贾平安前世在吃宵夜时曾经遇到过打群架,打红眼的双方见到人就动手,正在看热闹的他殃及池鱼,一溜烟就跑,后面俩醉汉连背影都看不到。 “贾郎君!” 直至回到了家中后,贾平安仿佛还能听到呼喊声。 “这是想绑架?”贾平安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危险,“这个大唐很危险呐!某得要有自保之力才是,那就操练起来!” 他寻摸到了一把柴刀,然后在院子里练了起来。 “力劈华山!”柴刀劈砍,贾平安差点闪到腰。 “举火烧天!” “横扫千军!” “平安,某回来了。”杨德利回来了。他先把担子放下,然后从里面提起一小块羊肉,“那屠夫非得和某讨价还价,某磨了他半个时辰,直把他说的无言以对,这不就多送了些……” 贾平安见他得意的拈起大约食指大小的一溜肉,不禁愕然:“就这么点?” 半个时辰的砍价成果就这么点? 杨德利叹道:“你莫要小看了这一溜肉,一锅菜里放上这么一溜肉,那就是羊汤煮菜,美滋滋啊!” 贾平安无语,但杨德利是家里的主要劳力,他只能违心的道:“表兄厉害。” “那是。”杨德利颇为得意,然后说道:“先前某在坞堡外面遇到了两个商人,说是追你没追上。他们想拿了白玉豆腐去长安卖,只是这白玉豆腐弄到了长安都臭了,所以想多拿些,用冰块冰着弄到长安去。咦!平安你拎着柴刀作甚?莫不是要砍柴?罢了,某昨日已经砍了一堆,却是不用了。” 贾平安拎着柴刀很是无语,然后干笑道:“是啊!某准备砍柴。虽说不少,可多砍些总是好的。” 他拎着柴刀去砍柴,只是他从小就是倒霉蛋,没怎么干过活。后来去学种地,一锄头差点把自己的脚背给砸断了,由此就成了个闲人。 但前世的贾平安却不是闲人,会做的事儿多了去。 他干脆去弄了根木棍,再去弄来了两块分量都差不多的大石头绑在两头,然后开始操练。 一套器械操练下来,贾平安浑身是汗,就去洗了个澡。 他的身体有些抽条,胳膊上的肉都很单薄。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恢复能力太强大了,只是半个时辰后,身体里又满是精力。 “平安。”杨德利挑水回来了,一边把水倒进水缸里,一边说道:“某倒是忘记了,先前早上买豆腐的时候,有个叫做刘架的商人说什么……说这白玉豆腐就是凉拌了好吃,其它的不好吃,这不价钱就卖不起来。其他几个商人也跟着起哄,说是让咱们把白玉豆腐的价钱降一些。” “刘架,就是上次蹲在堡门外的那个商人吧。”贾平安一怔,然后说道:“这倒也不是大事,不过表兄你可答应了?” “怎么可能!”杨德利瞪大了眼睛说道:“某可是一把米能吃两日的人,就凭他们?某恨不能涨价,降价……想都别想!” 贾平安想想也是,但这个问题得解决啊,“某不是说白玉豆腐还能炒吗?” 杨德利一脸无奈的道:“那些有钱人……他们说不知道何为炒菜。你上次弄的那个什么炒饭,真好吃,某就不会。”,他忧心忡忡的道:“这般下去,咱们的白玉豆腐怕是越发的不好卖了。” 若是只能凉拌,对于那些有钱人来说,这等食材自然算不得什么,也就是个稀奇罢了。 贾平安叹息一声,杨德利心中一冷,“怎地?不成?” “安心。”贾平安想了想,干脆自己出门去采买。 他一路去了县城的市场,刚进去,就遇到了一个隔壁村认识自己的男子。 男子眼珠子都瞪圆了,面色煞白,“扫把星来了!” 市场里所有的目光都投射了过来,然后人流一下就散了。 “快跑啊!” 顷刻间,市场里就少了大半人,剩下的也是紧张不已,离着贾平安老远。 那么怕我?贾平安无奈的道:“某只是想买些东西。” 扫把星也得要吃饭的吧,你们不卖东西,那哥可就自己去拿了! 众人没回应,良久,一个衣裳破旧的男子说道:“你想买什么,给某五文钱,某为你买来。” 众人不禁大赞,有人懊恼的道:“那扫把星才将做白玉豆腐挣了不少钱,他不差钱呀!为何某刚才没想到帮他代买东西呢?” 连出门买东西都得找个胆大的来代买,贾平安觉得这样的日子太刺激了。 晚些他带着东西回家,让杨德利去把那几个买豆腐的商人叫来。 “看好了!”贾平安亲自下厨,几个商人离了三步的距离,依旧有些害怕。 铜锅看着像是三足鼎,贾平安很别扭,真心不乐意做饭。 起油锅,下羊肉。 “羊肉鸡肉都行啊!” 随后放入酱料、豆豉、蒜末、姜末…… 晚些加点水煮开,把切成小方块的豆腐放下去一起煮,最后起锅,放花椒面,外加葱花…… “试试。” 贾平安负手出去,站在外面想着啥时候弄口铁锅来用用。 “美味!” “咦……麻,还有些辣,啧啧!香!” “这……” “可有饼?米饭也成!”几个商人已经是忍不住了。 杨德利迟疑了一下,苦着脸道:“贾家穷的揭不开锅了。” 可边上的一个大碗里全是米饭。 有人看了米饭一眼,再看看杨德利,不禁觉得此人抠门的有经商的天赋,“一并算钱。” 杨德利这才给他们盛饭,于是几个商人就蹲在厨房里,用米饭配着这份豆腐,吃的唏哩呼噜的。 “好!爽快!” 几个商人出来了,冲着贾平安郑重拱手:“多谢贾郎君指点,有此法子,这白玉豆腐想来能更好卖些。” “蒸煮也成啊!”贾平安觉得那些有钱人家的厨子都比较保守,“告诉他们,要多尝试,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作为厨子,也得要与时俱进才好。” 商人们拱手,“谨受教。” 那个刘架上次从下午动手到第二天早上,就是想独占白玉豆腐的销售。此刻吃了贾平安做的豆腐,只觉得美味无比,就想问问贾平可还有别的菜式。他刚举步,却踩到了一片菜叶,脚下一滑,绝望的往贾平安那边扑去…… 他看到了几个同行惊愕的神色,其中一个却是窃喜,此人叫做彭大书,和他都是做酒肆生意的,算是死对头。 呯! 刘架就这么扑倒了贾平安。 贾平安觉得脊背都摔麻木了,被扶起来后,正准备发火,却见刘架面色惨白,浑身颤抖…… “某死定了……死定了。” 连杨德利都没这么和贾平安亲近过,所以他也很懵。 那个彭大书窃喜,然后正色道:“无事无事,最多倒霉罢了。” 倒霉?就怕被克死了! 大家看向刘架的目光中多了怜悯之色,随后告辞。 有人临走前问道:“贾郎君,这道菜何名?” 贾平安揉揉摔痛的腰,眉间多了惆怅之色,“麻婆豆腐。” 后世的麻婆豆腐啊!加上一个鱼香肉丝,还有回锅肉和炒肥肠,都是下饭的利器。 杨德利等他们走后,纠结了半晌刘架多久会被克,随后用大饼把铜锅里残留的汤汁用饼给擦得干干净净的,吃的很香。 “喷香!”杨德利赞道:“平安,那书里真是如你所说的……有什么黄金屋,还有小娘子?” “有。”贾平安说道:“表兄要不你也学学?” 虽然他不赞同把读书和金钱美女官位挂钩,可架不住这个时代读书的成本太高了,没有诱惑,谁乐意去读书? 你要说读书能明理……这年头活着就是幸福,至于什么道理,祖辈口口相传的道理就足够那些百姓用了。 杨德利点头,贾平安就教他识字…… …… 值此高考之际,贾师傅携气运之王杨德利,祝学子们蟾宫折桂,一举成功。 新书发布一周纪念日……爵士颤声求支持。推荐票,留书评,积极发言,每一项都是新书的生命线,爵士三百六十度空翻求支持。外加七百二十度空中转体,托马斯??全旋…… 第14章 河东狮 刘架回到家中,径直去了房间里躺下。 妻子王氏进来,见他面色煞白,双目无神的躺着,就把一双眉毛皱成了一个八字,然后怒吼道:“生意不做了?不吃饭了?” 往常她这么一吼,刘架绝对会蹦起来,然后赔笑着说些好话,赶紧回市场里去。 可今日的刘架却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神都不动一下。 王氏心中一个咯噔,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不烫啊!这是怎么了?” “某没事。”刘架才将安慰妻子,泪水却忍不住从脸颊滑落,一路顺着耳畔流淌下去。 “怎么了?”王氏见他不肯说话,就一把把他揪起来,焦躁的道:“亏你还是男儿,有话就说!” 刘架哽咽道:“为夫先前撞到了……撞到了扫把星。” “那个贾平安?”王氏一惊,缓缓松开手,茫然道:“你……你如何撞到了他?” 扫把星的名声现在越传越响亮,华州的百姓堪称是闻风丧胆。 刘架双手捂脸,哽咽道:“为夫吃了他弄的美食,想追问……脚下却踩到了菜叶,就撞到了他。” 恐惧在这对夫妇之间涌起,王氏无力的坐下,“难怪……先前妾身遇到彭大书,他笑的那般得意,还说咱们家的酒肆何时售卖,原先的价钱不给了,得再低三成。他这是笃定你会被扫把星给克死了。” 刘架深吸一口气,恨恨的道:“咱们家的酒肆地段好,生意也好,彭大书一直垂涎。只是为夫哪里会理他?这两年为何经常有恶少来酒肆闹事?就是彭大书在使坏。” 所谓恶少,就是以后的混混泼皮。 “刘架……刘架!” 外面传来了喊声,刘架起身,骂道:“是彭大书,他这是想趁火打劫!反正某也没好结果,弄死他!” 王氏更快,一下冲进了厨房,再出来时,手中拎着一把菜刀,径直出门。 大唐的街道两边都是围墙,围墙里是坊。你说街道两侧都是店铺,那是不可能的。刘家就住在坊内,里面照样有街道和小巷。 彭大书就站在大门边上,见王氏出来就肃然道:“见过王娘子。” 王氏举起菜刀,喝问道:“你来我家作甚?若是趁火打劫,我今日砍死你!” 彭大书从袖子里摸出个佛像,说道:“某今日亲眼看到刘架扑倒了贾平安,就怕他熬不过去,这不就去庙里给他求了个佛像。王娘子只管拿去,若是管用,某不胜欢喜。” 这姿态,闻讯出来的邻居们不禁微微点头,有人说道:“是个有情有义的!” 刘架出来了,他扶着门框,冷笑道:“你觊觎我家酒肆多年,为此不择手段,若非是某一一化解了,此刻市场里的酒肆就是你一家独大了。某告诉你,痴心妄想!” 众人这才知道有这么一个恩怨在,看向彭大书的目光中都带着鄙夷。 “哎!”彭大书叹息一声,“那些恩怨某不会辩驳,不过那贾平安乃是扫把星,今日你扑倒了他,怕是沾上了。回头若是被克了……你才将借钱修了宅子,到时候生意不好,你再出点事……那钱怎么还?难道你想让自家娘子去做生意?” 嘶! 刘架不禁倒下一口凉气,“你好毒!” 他才将从捉钱户的手中借钱把自家的宅子近乎于重建般的修整了一遍,那可是公廨钱,一旦捉钱户得知他要倒霉了,定然会提前上门要债,到时候把酒肆给没收卖了,他找谁哭去? 这便是釜底抽薪,让你刘架毫无还手之力。 彭大书叹道:“你误解了,某只是想着,如今给你个好价钱,也算是帮你一把。若是等你被扫把星给克了,那时候,你的妻儿孤苦无依,何苦呢!” “好手段!”刘架咬牙切齿的指着彭大书道:“最多低一成。” “三成!”彭大书正色道:“扫把星触霉头,你倒霉了,说不得酒肆的生意也会跟着不好,那些都是钱呐!” 刘架心中犹豫,他想硬气一把,可一旦出事,妻儿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就痛苦的闭上眼睛,“也……” 好字未曾出口,边上就传来一声厉喝。 “贱狗奴!” 彭大书正在得意,就见王氏冲了出来,那高举的菜刀寒光闪闪,不禁就乐了,谑笑道:“怎地,你这举刀想吓唬谁呢?来,有胆子冲着某来!” 刘架已经傻眼了,喊道:“娘子,别啊!” 王氏的眼中全是疯狂之色,冲到了彭大书的身前,毫不犹豫的挥刀。 彭大书本觉得王氏是在虚张声势,他和那些恶少有些交情,见惯了那些虚张声势的斗勇好狠,哪里会怕这个,所以只是笑着。 等他看到王氏眼中的疯狂之色时,菜刀也来了。 彭大书下意识的低头,菜刀从他的头顶上掠过。他只觉得头顶一凉,接着一团乌黑的长发就落了下来。 我曰! 这个疯女人竟然来真的? “我砍死你!”王氏再度举刀。 彭大书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刘架,你特么的在市场里吹嘘自己的娘子和猫一般的柔顺,对你百依百顺,你……你缺大德了你!救命啊!” 王氏已经追来了,彭大书赶紧狂奔,两人一前一后就跑不见了。 街坊们都面面相觑,有人试探着问道:“那是……王氏?” “是啊!” “那往日刘家有女人在咆哮……” 众人看着呆滞的刘架,有人说道:“刘架说什么……是婢女有躁狂的毛病在嘶吼,原来不是呀!” 往日大伙儿经常听到刘家有女人在吼叫,难免就怀疑一番,可刘架却说是婢女得了病发狂…… 如今看来,什么婢女发狂,分明就是王氏发飙,刘架低头。 可这人却在街坊和市场里吹牛,说自家娘子温柔的和猫似的,叫东不往西。现在真相大白…… “这刘架说的那人莫不是他自己?” “是啊!说东不往西,柔顺的和猫似的,这说的怕是他自己吧!” 刘架苦笑着,若是往日,他定然要为自己辩驳一番,可现在的他却对世间的一切都麻木了。 晚些王氏回来了,面对街坊们的惊讶眼神,坚定的道:“刘家就算是活不下去了,也不会把酒肆卖给那等小人。” “可你和孩子怎么办?”刘架想到妻儿,不禁心如刀绞。 那可是连帝王都能克死的扫把星,自家的一家子,外祖父一家子都被克死光了,这样的人,谁敢去扑倒他? 王氏淡淡的道:“若是你真被扫把星给克了,我就带着孩子去市场给他们做饭去,堂堂正正的养活孩子,不会给你丢人!” 旁边的街坊们闻言不禁肃然起敬,拱手道:“好一个烈性的女子!” 随后市场里就有了传言,说是刘架扑倒了扫把星,要倒霉了。消息渐渐传开了,刘架不禁大怒,既担心捉钱户来提前要债,又担心酒肆的生意变差了,一夜之间嘴角就长了几个火泡。 而就在此时,长安的嘉奖也到了州衙。 许敬宗带着廖全等人恭谨的站着,一个内侍在念着太子的交代。 “……许卿一到华州,就破了此案,我颇为欢喜。往日卿寡言,世人多有猜测,此案一出,谣言不攻自破……” 这是说:老许你这事儿干的太漂亮了,我高兴的不行。你往日话不多,外面都说你是个奸臣,这个案子一破,你的名声又好了些…… 许敬宗不禁感激的拱手道:“臣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这是大唐,臣子这般赤果果表忠心的少见,但许敬宗神色真挚,廖全不禁频频点头,觉得老许这是纯忠心,并无杂质,不愧是自己的典范。他又想起自己对先帝和太子的忠心,好像很少啊!不禁大为惭愧,觉得要和老许学学。 内侍满意的点点头,问道:“那个扫把星如何?” 许敬宗正色道:“请转告殿下,那扫把星只是听闻凶狠,可老夫见过他数次,很有灵气,老夫以为,既然不能弄死他,那何不善待他?到时候多看看就是了。” 内侍一听就明白了,说道:“也是,此事要谨慎才好。许使君高见。” 你既然不敢弄死扫把星,那又何必搞得这般紧张呢?该被克的自然会倒霉,不该被克的你别管就是。 “呵呵!”许敬宗见他知趣,下意识的就想给点好处,可想到自己的崇拜者廖全就在身边,却不好弄这等手段,就一脸正气凛然的说道:“使者难得来一次,公厨那边有些羊肉,可吃了再回去。” 内侍不禁一惊,认真的看了许敬宗一眼,觉得自己怕是看错人了。 以往老许喜欢给那些有头有脸的内侍一些好处,想让他们在先帝的面前给自己说些好话。可现在呢?他竟然不给了? 内侍迷惑不解,等他走后,许敬宗沉声道:“不管是对谁,都要恪守本分,莫要行贿去要好处,更不能去跑官,那等人,老夫不齿!” 廖全不禁感动了,“外官都喜欢给天使好处,想让他们回长安帮自己说话,使君正气凛然,下官不禁肃然起敬呐!” 老许眨巴了一下眼睛,想到自己怕是得罪了这个内侍,不禁有些心痛。但看到廖全那崇敬的模样,心中又不禁暗爽。 不过这内侍显然不是那等小气的,晚些走的时候还给许敬宗说了些京城的情况,让他欢喜不胜。 装比成功了呀! 老许心情一高兴,就说道:“老夫来了华州也没说去市场看看,且等明日都去,老夫请你等饮酒。” 第15章 扫把神贾平安之位 大唐的商业基本上都集中在了市场里,长安有东西市,而各地也有自己的市场,集中交易。 华州的市场里,当许敬宗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来时,刘架正在酒肆的后厨试验贾平安的那道麻婆豆腐,边上就是王氏,他准备把这道菜教给妻子,以后也算是个本事。 昨日他在家里就做了好几次,今早他叫人去弄了豆腐来,又炒了好几次,这不,看着有模有样的,味道也不错。 王氏在边上认真的学,不时低头回想揣摩。 外面,许敬宗在市令和市丞等人的陪同下,一路视察着过来了。 那些商贩都出来看热闹,有人胆大吆喝道:“使君可来某这里饮酒吗?” 许敬宗看了看那人,微微摇头。 边上的市令说道:“使君,那家酒肆的菜却是不错。” 这是官方推荐,按道理老许就该去了。 可许敬宗却淡淡的道:“那人脸上有大痣,大痣上有三根黑毛,老夫见了没胃口。” 这是实话实说,却把市令给梗了一下。 一般的官员在视察时都会很亲切,什么大痣,就算是丑男也会含笑答应了。可老许却一点面子都不给,让人无语。 继续往前走,当看到了一家酒肆时,市令说道:“使君,这家的人触碰了扫把星,可不好进去。” 他觉得自己是好言相劝,应当能得分。 可老许眼睛一亮,说道:“进去看看。” 贾平安于别人而言是扫把星,可对于老许来说却是福星呐。 进去之后,伙计慌了一下,赶紧上前伺候。 大家坐下,许敬宗微微颔首,廖全说道:“你家有何好酒菜,只管弄来。” 伙计跑去了后面,刘架两口子还在研究麻婆豆腐。 “郎君,使君来了,要酒菜。” 刘架一怔,可看看边上吧,都是他们两口子一路试出来的麻婆豆腐七八碟,其它的菜一样也无。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那是刺史啊!岂能糊弄? 厨子过来准备接手,外面却来了小吏,进来冷冷的道:“使君腹饥,赶紧先弄些菜去。” 按理现在就该上些凉菜什么的,可今日却特殊,边上摆放着的都是麻婆豆腐。 刘架知道不能得罪这些小吏,就赔笑道:“这里有些白玉豆腐……” “白玉豆腐?”小吏只是听闻这个好东西,却吃不起,闻言说道:“弄去前面。” 伙计用木盘子把麻婆豆腐弄去了前面,一人的案几上摆放了一盘。 “这是何物?”许敬宗见这道菜很是古怪,就不大敢吃。 刘架出来伺候,闻言赔笑道:“使君,这是白玉豆腐。” 许敬宗闻言看了一眼,皱眉道:“老夫听过此物,是贾平安弄出来的。只是你这个做法……” 廖全觉得不能让自己的老大冒险,就用勺子舀了一块豆腐送进嘴里,仔细品尝着。 众人都在看着他,只见他的眉间渐渐舒展,咀嚼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一拍案几,喝道:“速速取了饼来!” 许敬宗问道:“味道如何?” 白玉豆腐他也只是闻其名,一直忙碌着,也忘记了去弄来尝尝。 廖全放下筷子,说道:“这道菜麻辣,麻的是花椒,辣的却是姜末,加了酱料和肉糜,这豆腐……使君,此物却不能单独吃,须得就着米饭或是饼才好,否则就觉着辜负了这道菜。” “这般好?”许敬宗吃了一口,顿时就被征服了,一迭声的道:“弄了饼来。” 伙计赶紧去弄了饼来,随即酒肆里全是吃东西的声音,酒水摆在边上,竟然无人取用。 市令在边上看的不解,想去尝尝,可老许在,他只有边上站着的份。 众人一顿好吃,最后停下时,大多肚子滚圆。 廖全放下筷子,赞道:“某也算是爱吃的,听闻何处有美食,定然是要去大快朵颐。某自诩华州再无某没吃过的好东西。可今日这白玉豆腐却让某惭愧呐!” 他忍住了一个饱嗝,说道:“这道菜,却是某这些年吃过最美味的。” 这是来自于华州二把手的夸赞和肯定。 刘架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觉得酒肆的生意定然差不了。 可还没完。 许敬宗喝了一口温水,眯眼说道:“老夫在长安多年,却从未吃过这等美味,好!” 刺史的一声好,关键是他说了在长安都未曾吃过这等美味,这就是金字招牌啊! 发了! 发财了! 刘架觉得自己此刻就算是被克死了也值得了。 这是来自于大唐著名奸臣,也是大唐著名的美食家许敬宗的评价,老刘家的酒肆要发达了呀! 付钱的时候,许敬宗一摆手,谁都不能抢。 “某……这顿算是某请客。”刘架觉得老许的广告做的太好了,这顿饭请的心甘情愿。 许敬宗冷哼一声,“老夫爱民如子,岂会贪了你这个便宜?拿着!” 付钱之后,许敬宗看到刘架眼中的崇敬之色,不禁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 沸腾了。 许敬宗等人前脚才走,无数客人就涌了进来。 “使君说的麻婆豆腐是何物?快快上来。” 火了! 火了! 刘家的酒肆生意火爆的不行,可豆腐做完后,却没了。 几个从贾家买豆腐的商人,就只有刘架和彭大书是做餐饮的,彭大书得了消息,就自家在厨房动手,准备也把麻婆豆腐弄出来。 他家的厨房不小,彭大书却不会做饭,就给厨子说了,让他做。 可照着口述做菜,这特么太难了呀! 厨子连续做了好几次,味道和彭大书记忆中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不禁大怒,说道:“闪开,某来!” 他不断回忆着贾平安当时做这道菜的程序,先放油…… 好滴,某放油。 油在铜锅里滋滋作响,然后冒烟。 接着贾平安是怎么弄的? 厨子在边上干咳一声,“郎君,差不多了。” “你懂什么?”彭大书在回忆,被打扰了之后很是恼怒。 青烟渺渺啊!越来越浓了。 “咳咳!”彭大书被油烟呛到了,见状就随手弄了肉糜进去。 轰! 火头一下就从锅里窜了起来,从未做过饭的彭大书慌得一批,手忙脚乱的去拖铜锅,结果把铜锅弄翻了。 火焰就在灶台上蔓延,随后引燃了不少东西。 “着火了!” 厨子跑了出去呼喊,才发现彭大书没出来。 里面火头越发的大了,关键是烟雾很大。 救还是不救? 这是个问题! 等他鼓起勇气冲进去,把彭大书拖出来时,这厮已经晕了过去。 “快,送医馆去!” …… 刘架回到家中,见到一家子在等自己吃饭,很是欣慰,也有些对未来的惶然。 那个扫把星会不会克死某? 吃完饭后,街坊传了个消息来。 “那个和你有恩怨的彭大书,先前在家里弄什么东西,把厨房都烧了,自己被弄去了医馆,说是被烟雾给呛晕了,醒来后有些懵。” 我去! 一个念头在刘架的脑海里转悠着。 他回到了家里,找到了妻子王氏。 “娘子,某觉着……这扫把星怕不是克人,是福星呢!” 王氏却根深蒂固的觉得扫把星就是凶物,“夫君,那贾平安克死了两任帝王,还克死了家里的许多亲人,哪里是福星。” “可你想想。”刘架说道:“今日有长史和使君夸赞咱们家的菜好吃,这生意好的不得了,这是不是喜事?” “还有,那彭大书和咱们家是对头,今日一把火烧了自家厨房,自己差点被烧死,这是不是喜事?” 王氏想了想,“是有些啊!不过扫把星就是扫把星,夫君你可不能糊涂。” 这等迷信的认知对于许多人而言根深蒂固,刘架的话虽然很有说服力,但却没法让王氏扭转对扫把星的观点。 晚间两口子上床,老夫老妻了,自然没啥激情,顺利的敦伦了一回后,王氏沉沉睡去。 刘架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看着透过门缝投射进来的月光,慢慢的起身出了卧室。 刘家有返修宅子时剩下的木料,刘架寻了一块板子,认真的书写着。 他识字,但水平有限,几个字写得歪歪斜斜的。 月光从外面映照在了木板的上面,冷冷清清的白光,把那些黑字照的格外的清晰。 ——扫把神贾平安之位! 他把板子供奉在杂物间里,然后点香,跪下,虔诚的祷告道:“今日信众刘架感激不尽,恳请扫把神看在信众虔诚的份上,再让信众多挣些钱吧。顺带……让那彭大书再倒霉一次……” 第16章 械斗 许敬宗吃了麻婆豆腐后,回来一直念念不忘,就派人去买。 廖全很是诧异的道:“使君为何不让人去贾平安那里买呢?想来他也不会拒绝。” 此刻的官就是官,天生和百姓就有阶层的差别,所以廖全的想法就是大家的共识。 让个小吏去杨家坞,那贾平安还不得屁颠屁颠的把最好的白玉豆腐拿出来? 许敬宗当然也想这么做,但他却担心直接从贾平安那里拿豆腐会引发些莫测的变化,比如说来自于扫把星的诅咒什么的。 你要说老许先前认为贾平安就是自己的福星,可福星是福星,不代表老许敢和贾平安太过亲近。 从商人的手上买,那么有什么诅咒就冲着商人们去,老许觉得自己肯定就安全了。 但话不能这么说,许敬宗一脸正气凛然的道:“老夫是刺史,若是老夫张口去要白玉豆腐,那贾平安定然惶然,不敢收钱。可百姓不易呐!从商人那里买,这便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伤民生。” 廖全觉得老许的形象越发的高大了,不禁赞道:“使君慈善,华州百姓有使君为父母,果然是福缘深厚。” 父母官父母官,说的就是地方长官。所以廖全说父母也过得去。 许敬宗心中暗爽,却谦逊的道:“老夫没这么多的想法,就一个,不扰民。” 廖全拱手,肃然道:“不扰民,任民休息,这便是无为之治啊!那些人说使君只知道写文章诗赋,旁的都不懂,某看大谬!” 他心潮澎湃的道:“使君的治理之道让下官佩服之至,下官愿意追随使君,为大唐效力。” 呃! 这就是彻底的舔狗了?不,是彻底的崇拜者? 许敬宗只是标榜一下自己,实际上他哪里会什么无为之治,只是懒罢了。可廖全却觉得这便是无上大道,学会了就是贤臣。 看看他目光中的崇敬之色吧,货真价实啊! 许敬宗只觉得身体发飘,想他老许在长安城中的名声臭不可闻,可在这里却收获了崇拜者一枚,这就是福分呐。 随后有人去买了几块豆腐来,许敬宗想吃,可却接到了急报,说是下面出了大事,有两个村子械斗,要打死人了。 这等事儿不小,一旦发酵,地方官就会被追责,所以许敬宗赶紧带着人去处理。 等他赶到时,两个村子的人已经被隔开了,但能看到地上有血迹。 此时的大唐民风彪悍,那些百姓觉得种地没前途,都愿意从军去争取功勋,这便是开国初期的彪悍民风,但在民间就容易引发矛盾。 郑县县令赵聪一夜未眠,眼泡老大,说道:“下官处置不当,劳烦使君了。” 他说的客气,可却有些疏离。 他和山东士族的人有些关系,对老许这个门阀世家的对头自然没好感。加上老许奸臣的名声……特别是前几日长安城有人来,和他说了老许在宫门外公然对太子表忠心的那几句话后,赵聪就更加的看不起许敬宗这个上官了。 这年头讲究的是风骨,帝王是帝王,可帝王也只是个屁罢了。没见当年修氏族志时,皇族老李家都只能往后靠吗? 可见在天下人的眼中,那些门阀世家才是最强大的,皇帝也只能屈居后面。 于是官员们对皇帝的态度很是微妙,一方面是帝王之尊要维持着尊重,一方面觉得也就是这么回事。 所以谄媚是要不得的,大伙儿要把腰杆挺直了,这才是名臣。 许敬宗看着两边虎视眈眈的村民,沉声道:“说说。” 赵聪说道:“左边的是旺林村,右边的是下埔村,两边昨夜为了争夺田地打了起来……” 许敬宗皱眉,“田地不是都分好了吗?争什么?” 大唐目前实行的是均田制,百姓成年了,官府就会授田,而不是百姓自己去谋田地。 赵聪越发的不屑了,“华州地少啊!” 这个棒槌,你来华州,难道就不知道华州没多少田地? “田地少了?”许敬宗皱眉道:“那就给他们分清楚。谁是谁的地,分清楚。” 赵聪看了他一眼,“使君,这等纷争,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扯不清的。”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句话用在这等纷争上也没错。地方官府压根就没法给这些人说道理。 许敬宗缓缓走了过去,站在中间,说道:“老夫许敬宗!” 两边数百村民躁动了一下,然后安静了下来。 这是个好兆头,许敬宗满意的道:“都安分些,回头让地方重新检校两个村的田地,老夫在此保证不偏不倚,若是错了……” 他指着赵聪说道:“若是错了,老夫让他悔不当初!” 这等许诺对百姓而言不错,只是负责的却是赵聪,一旦出错,老许只需拿他来开刀,就能平息民愤。 可这不就是甩锅吗? 老许一口黑漆漆的锅隔空飞来,正好扣在了赵聪的头上, 赵聪面色微白,刚想说话,老许已经上马了,“州里事多,老夫先回去了,后续有事禀告。” 他刚走,百姓们就躁动了起来。 “赵明府,咱们下埔村可是少了五亩地,这个怎么说?” “放屁,那五亩地是我们村的!” 两边村子的火气重燃,赵聪赶紧过去劝阻。 咻! 不知道是谁开始扔东西,顷刻间赵聪就被杂物给淹没了。 “明府!” 那些小吏和杂役都傻眼了,赶紧去救赵聪。 没走多远的许敬宗回头看到这一幕,不禁暗自一乐,心想老夫果然是英明,这不就避开了。 可这事儿得解决啊! 回到州衙后,许敬宗一直在琢磨此事。 有小吏进来,“使君,那白玉豆腐可还吃?” 许敬宗点点头,小吏去交代厨子做豆腐。 厨子准备把豆腐和馎饦一起煮,做个别有风味的美食。 馎饦就是汤饼,也就是面条,面片。 他拿起白玉豆腐,嗅了嗅,皱眉道:“怎地味道怪怪的?” 大伙儿都是第一次见到白玉豆腐,于是以为就是这这个味。 可这是五月天啊!已经热了。 这豆腐……变味了,若是贾平安在的话,一定说赶紧扔掉。当然,有人会问,臭豆腐也变味呀?可臭豆腐不是这种变味法,压根就不搭干。 晚些馎饦送了过去,许敬宗吃了,大概是有吃臭豆腐的天分,赞道:“这股味就是有趣,说不出……和那个什么麻婆豆腐截然不同,有趣,有趣,赏厨子。” 睡到半夜时,他突然觉得腹痛如绞,就去了茅厕。 拉啊! 这一下拉的许敬宗头晕目眩,等拉到第三次时,他觉得不对,就赶紧让人去寻了郎中来。 大唐有夜禁,可对于老许来说这不事。晚些郎中来了,一诊断,就说他大概是吃错了东西。 煎药吃了之后,肚子里依旧很难受,可更难受的是虚弱感。 “使君!” 天色还没亮,有官员来了,带来了个坏消息。 “下埔村和旺林村又打起来了。” 卧槽! 许敬宗怒了,虚弱的问道:“赵聪呢?他死女人的肚皮上了?” 这话刻薄,来人呆了一下,“明府已经去了,额头上被石块砸了一下,此刻正晕着呢!” 这是来求援的! “现在如何了?”许敬宗虚弱的厉害,都没法动弹了。 “如今两个村子的人见砸晕了明府,都回去了,不过说是这两日还得要打起来,不打死人不作数。” “一群畜生!”许敬宗觉得这些就是刁民,可不处置好了,回头长安城里的那些对头就会趁势弄他。 咋办? 他想起来,可身体软弱的不行。 瞬间他就想到了贾平安。那个有灵气的少年。 “去,去杨家坞把扫把星,不,把贾平安请来。”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智囊,而最出色的就是贾平安。 他昏昏沉沉的靠着睡觉,等被叫醒时,发现天色大亮了,贾平安就在外面,周围没人。 扫把星的威力依旧无敌! 可许敬宗却觉得不妥。 “人呢?”他喊了一嗓子,声音依旧虚弱。 半晌才来了两个白直,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带着畏惧。 ——白直就是出京为官后,官方给的随从。 许敬宗冷笑道:“幸而来的是贾平安,若是旁人,杀了老夫你等也不知。如此,老夫要你等作甚?滚!” 两个白直面色惨白,跪下不住求饶。 “赶出去!”许敬宗摆摆手,等他们被赶走后,这才舒坦的道:“幸而及时发现,否则哪日被人给害了都不知道。” 说完,他缓缓看向贾平安,问道:“他们都怕你,你可觉着难受?” “还行。”贾平安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没人敢来盘问他,如此他这个假货就彻底的安全了。 这个少年怎么就没半点害怕畏惧老夫的模样呢? 许敬宗有些郁闷,就想来个学习时间,可贾平安却在琢磨着武妹妹多久能从感业寺里出来。 良久,许敬宗见贾平安依旧从容,不禁叹道:“果然是个出色的。老夫今日叫你来,是有个事,城西有两个村子为了田地械斗……可华州少田,如何才能压下他们的纷争?” 贾平安问了两个村子的名字,不禁就乐了。 这事儿杨德利给他八卦过几次,那两个村子为了五亩地的事儿争斗多年了,可一直找不到解决方法。 贾平安不想管这事,可老许放弃了把他镇压在庙里的打算,而且还为他说了好话,这个挡箭牌很给力啊!否则长安的手段早就下来了。 贾平安觉得自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所以决定帮衬老许一把,“使君,可否去现场看看?” “老夫却是动弹不得了。”许敬宗摇头。 第17章 果然是个奸贼 许敬宗努力想爬起来,可身体却异常虚弱,站在地上都有些摇晃,骑马就更别想了。 “腹泻?”贾平安问清了缘由,得知腹泻已经止住了之后,说道:“简单。” 简单? 许敬宗狐疑的道:“先前郎中说了静养,明日就会好些,你说简单,为何?” 贾平安说道:“叫人弄些糖和盐,煮开水化开,随后喝了。” 前世他拉过肚子,脱水的反应很厉害,最后就是喝了盐糖水,半个小时后就能去上班了。 许敬宗不解,“这有何用?” “腹泻会让人身体里的水大量流失,这时候就得补水。”贾平安尽量用最简单的话来描述。 可老许一听就乐了,说道:“弄温水来,老夫饮一升下去,想来马上就好了。” 一升……这是牛吗? 贾平安的眼皮子跳了一下,“使君却不知,这等水不是普通的水,这么说吧,那拉出来的……罢了,若是信得过某,还是喝糖盐水吧。” 许敬宗皱眉想了想,“是了,拉出来的虽然都是稀的,温水却是至稀之物,定然补不回去。” 这个道理太强大了,贾平安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糖在此时是稀罕物,但这里不会缺。晚些老许喝了两大碗糖盐水,躺在床上喘息。 渐渐的,他觉得力气和精神都回来了,再次下床后,他欢喜的道:“老夫还以为腹泻是被你给克了,没想到却是你救了老夫,好!” 贾平安早就猜测出是过期豆腐惹的祸,决定回去后告诫那些商人,保质期之外的豆腐留不得。否则今日把老许弄的腹泻脱水,明日若是把李治给弄死了咋办? 随后老许叫人弄了一辆马车带上贾平安,一行人上马出发,一个多时辰后就到了两个村子的中间地带。 地面上依旧能看得到几块发黑的污渍,那便是血液凝固后的模样。 赵聪的额头上顶着个包出现了,一见面就落泪,“那些村民彪悍,下官带着人去丈量田地,当场就发作了。打啊!两边打的厉害。下官就去拦阻,却被一个孩子用石头砸在这里……” 他指指额头上的包,却碰到了,嘶嘶呼疼。 他一脸痛苦之色,觉得自己也算是尽职尽力了,你许敬宗总得要嘉奖一番吧? 许敬宗看着他,眉心渐渐皱起,“无能!” 啥? 赵聪抬头,不敢相信的问道:“使君说啥?” “无能!”许敬宗淡淡的道。 赵聪本就不服他,被这么一批评,顿时就炸了,“下官为此多次周旋,就说去他们两个村的次数,都有上百次了,这是无能?” 奸贼! 赵聪咬牙切齿的,但毕竟得顾忌着老许是上官,所以才强行忍着。 许敬宗冷笑道:“你说自己多次周旋,来了上百次,可有用?” 赵聪愕然,“这……这里民风彪悍,此事艰难,谁能解决了?谁?” 他觉得老许欺人太甚了,所以梗着脖子道:“两个村为那五亩地争执七年了,华州多少人知晓此事,可谁解决了此事?” 几任刺史和知县对此都束手无策,你许敬宗拿大帽子来扣我,那你来试试! 想到这里,他就压着怒火说道:“使君为官多年,见过的事比下官多多了,下官恳请使君为地方解决了这个隐患,如此,郑县百姓感激不尽。” 这是激将法。 许敬宗愕然,这事儿他想了许久,也没办法啊! 赵聪觉得这样激将估摸着还不够,就长揖不起,“恳请使君出手,郑县官吏百姓感激不尽。” 那些官吏觉得气氛不对,但此刻却只能跟着行礼。 这是逼宫啊! 老许这个奸臣怕不是要抓狂了。 “此事……”许敬宗觉得自己坐蜡了,他冷冷的看着赵聪,想说你竟然敢阴老夫? 可这话他不能说,一旦说了就是承认自己解决不了此事,威望何在? 想到自己的超级粉丝廖全就在身后,许敬宗就强行压下了骂人的冲动,说道:“此事……郑县要抓紧。” 这是打哈哈,准备抹过去。 可今日的赵聪大概是被砸晕了,外加火气十足,竟然说道:“此事郑县却难以解决,请使君见谅。” 这是不给脸了啊! 许敬宗知道赵聪的意思,这厮是觉得刺史耍流氓打哈哈不管事,还要压榨他这个县令,所以觉得委屈了。 可老许早就习惯了为上官、为自己的老大背锅,所以习惯性的觉得下属也该有为自己背锅的觉悟,于是赵聪在他的眼中就显得格外的面目可憎。 “此言大谬!”就在此时,边上的贾平安淡淡的道:“此事使君胸有成竹,只是想看看郑县上下的本事罢了。可惜!” 嗯? 赵聪看着贾平安,“这是谁家少年?” 一般人谁敢给老许出头说话? 关键这是许诺啊! 胸有成竹,也就是说,老许已经有了解决方案,只是想看看你赵聪的本事罢了。 赵聪本就是被许敬宗气得想吐血,所以才直挺挺的让他下不来台,可老许却不接茬,直接打哈哈准备混过去,让他很是郁闷。现在听到这话,他只觉得……真特么太解气了。 老许怕是会不承认吧? 看看贾平安的衣裳,不过是平头百姓的灰黑色,边上开衩很高,这就是普通人的身份象征。 他看了许敬宗一眼,觉得老许还是会打呵呵,然后回去收拾这个少年。 可许敬宗却怒了。 马丹! 老夫来华州做刺史就是受罪,可这里逼一下,那里鄙夷一下,真当我许某人没脾气? 他骂道:“贱狗奴!老夫为官时,你尚是黄口小儿,今日竟然咄咄逼人,真当老夫无能?呸!此事老夫便应承了,回头解决了此事,老夫定然要弹劾你!” 他竟然答应了? 赵聪心中一喜,觉得这事儿弄不好自己就能在山东士族那边博一个好感,有了这棵大树乘凉,以后升官不要太容易。 廖全拱手,肃然道:“使君威武!” 他习惯性的觉得老许这是要为民做主,至于喝骂……那只是使君的脾气不大好罢了。 这人吧,就没有完人,所以还是不能太苛求了。 他这边自行脑补,把许敬宗的形象又弄的高大了些,可许敬宗的怒火一去,只觉得浑身发凉。 老夫怎么又冲动了呢? 此事他当众答应了,到时候解决不了,他就会成为华州的笑柄。随后消息传到长安,长安城里,他许某人的形象怕没法看了。 老夫的命好苦啊! 他不禁看向了贾平安,觉得这是来自于扫把星的蛊惑,否则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般的答应了呢? 虎死不倒威,老许不肯自坠威风,就板着脸道:“老夫先回去,回头再来。” 他上马的时候有些慢,看来是慌了。 一路回到州衙,许敬宗撇开所有人,和贾平安单独在值房里说话。 “你今日越俎代庖,让老夫坐蜡了。”许敬宗痛心疾首的道:“若是此事不能解决,老夫就会成为天下笑柄,此后休想再为高官。高官呐!” 谁不想做宰相?想到自己无法做高管,许敬宗就心如刀绞,恨不能时光倒转,把贾平安的嘴堵住。 “以后老夫要升官时,自然有对头把今日的事说出来,羞煞人了!” 许敬宗竟然会害羞? 贾平安觉得每个人都是一个宝藏,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特性。 比如说……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他平静的道:“使君可知晓在两个村子的边上,就有大片荒地?” 这事儿他早就听杨德利说过,只是那片荒地就靠着华州几位很有力量的豪绅的田地,谁也不敢去触碰。 许敬宗一怔,“那片荒地老夫也知晓,那几个豪绅和关陇那些人有些关系,就等着殿下登基时会大肆封赏,大赦天下,到时候直接占了那片荒地,如此就算是有人上告,殿下多半也是无可奈何。” 所谓关陇那些人,指的就是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关陇贵族,也是从龙功臣。 除非是经过官府,否则荒地不是你想占就占的。但新帝登基,不是大事一般不会发作,否则容易站不稳。所以那些人就瞄准了这个时机,等着把那块地拿到手里。 老许这点眼光还是有的,可贾平安却近前一步,说道:“使君,你可怕得罪那些人?” “老夫哪里会怕!”许敬宗冷笑道:“老夫就是不肯和他们同流合污,这才被诬陷为奸臣。” 老许走的是忠犬路线,那些门阀世家却隐隐和帝王是对头,所以两边没有回旋的余地,自然是敌人。 那边说老许是奸臣,老许也经常骂他们是贱狗奴,很是好玩。 贾平安说道:“既然如此,使君怕什么呢?” 许敬宗一怔,“你……你想说什么?” 贾平安笑道:“使君,华州地少,有不少农户的田地都分少了,若是把那片荒地全部开垦出来,两个村子的械斗算什么事?咱们造册量地,谁分少了只管补足,如此谁再敢闹事,那就是居心叵测,直接拿下,谁敢置喙?!” 轰隆! 许敬宗只觉得听到了一声晴天霹雳,不禁脱口而出道:“好手段!” 这是一箭多雕啊! 许敬宗起身,欢喜的道:“此事老夫也想过,可总是觉着和自家没关系。你这么一点,老夫却想明白了,给那些门阀世家的人添堵,老夫一想就来劲,就欢喜啊!” 贾平安不禁一愣,这才知道老许的想法。 老许是不是奸臣?有点,但不是彻底的奸臣。但他更不可能是贤臣,所以在知道那一片空地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关老夫屁事? 也就是说,你用什么为民做主的由头去劝他,多半是没用的,唯有用收拾对头,或是要政绩的理由才能说动他。 许敬宗的眼神炽热的让贾平安有些害怕,他想伸手去拍拍贾平安的肩膀,最后却缩了回去。 “好一个贾平安,果然和老夫想的一样,人才难得!人才难得呀!安心,老夫会给你好处。” 这个无耻的老许,夸赞人还不忘赞美自己,果然是个奸贼! 贾平安很是无语。 许敬宗迫不及待的就要动手,贾平安想回家,却被他叫住了。 “老夫既然答应给你好处,自然不会忘记。你要知晓老夫的人品。”许敬宗目视贾平安,认真的道:“老夫一诺千金,回头给长安的奏疏里,定然会有你的名字!” 这货一诺千金? 贾平安深深的表示怀疑,随后就被热情的老许给带走了。 …… 一诺千金的老许打滚求支持…… 第18章 百姓欢呼 廖全一直在看着贾平安。 作为著名的倒霉蛋和扫把星,一般人压根就不敢接近此人,可许敬宗却非常亲切的策马在马车边上,不时和里面的贾平安说几句话。 廖全深深的担忧着老许的安危,就靠近了些,想听听那个扫把星在说些什么。 “……使君放心,那些百姓只要有了田地,有使君出头,他们哪里会管什么豪绅。至于两个村子的夙怨,学生以为简单……” 廖全不禁皱眉,觉得贾平安这个话有些拿大了。 那两个村子争斗数年,各自重伤的都有几个,这几乎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恨,怎么能和好如初? 小子大言不惭! 廖全再靠拢了些,准备干咳。 “只要平息了此事,让两个村子联姻即可,只要有一对,那大局就定了。” 又没打死人,这等事儿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许敬宗叹道:“这等恩怨哪里一时就能消除了,你在杨家坞难道就不知晓那些村老的顽固?这等事,没个十年二十年的,想都别想。” 廖全听到这里,不禁目光钦佩之色,觉得老大就是见多识广。 许多村子之间因为一件小事百年不相往来的都有,何况旺林村和下埔村械斗多次,怎么可能短时间就能消弭了隔阂? 无知小儿! 廖全不禁腹诽着。 贾平安却没再解释。 等到了地方后,许敬宗把两边人都叫来,让他们带上农具,说道:“老夫知晓你等的心思,就是不肯低头。” 这话在理,否则为了五亩地打的这般惨烈为何?一是这五亩地的好处;二就是不肯低头。 马丹,打死了算逑,就是不能低头。 数百村民都默然,只是黑压压的阵势,看着有些慑人。 大唐府兵就是兵农结合,忙时种地,闲时地方折冲府召唤他们去操练,或是去京城上番戍守。 目前大唐的府兵制正在鼎盛时期,许多百姓都想从军,好歹拼杀出一个功劳来。 这便是此刻的大环境,在这个大环境之下,大唐的百姓性格彪悍,堪称是最好的兵源。 许敬宗大声的道:“老夫知晓田地数目有差,可华州的田地就这么多?怎么办?”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田地补给你们,怎么办?这是基础,也是这个问题没法解决的根源。 数百村民默然。 这是个死结。 县令赵聪站在侧面,目光复杂的看着许敬宗,觉得这位今日来此,怕是要自取其辱了。 想到前几日来的友人提及许敬宗在长安的丑事,他不禁低声叹息,觉得这样的臣子竟然能被重用,果真是……人心不古。 但他知道帝王要养忠犬的道理,所以心中鄙夷。 许敬宗已经进入了状态,想到先前贾平安让自己要感情外露,最好是落泪的话,就觉得很是正确。 可…… 可老许何许人也?能在帝王丧礼上失礼,能在皇后的葬礼上大笑的奇葩,你指望他能对百姓落泪,那就是天方夜谭。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有些为难的情绪从双眸中透露了出来。 廖全心中一紧,知道这个难题终究是让许敬宗纠结了。 他马上就脑补了一下,觉得许敬宗主动担责,这份担当罕有,所以就算是力有未逮,也情有可原。 这等脑补的心态在后世叫做啥?狂粉丝。 贾平安看到了老许为难的眼神,心中一怔,随即想到老许各种奇葩事儿,就知道他没法动感情。 那你假哭会不会? 贾平安想了想,近前,低声道:“使君,把百姓……会想象、会幻想吗?” 老许点头,他当然会,他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在朝堂之上挥斥方遒,下面的那些重臣们都对着自己谄笑。 这种事儿他幻想了无数次,每一次获得的爽感都很足。 贾平安看了廖全一眼,“使君可以把那些百姓幻想成为……自家兄弟。” 老许摇头,贾平安没法,再问道:“那使君最舍不得什么?” 许敬宗想了想,却不好意思说。 贾平安说道:“使君只管把那些百姓想成自己最不舍的东西,想着那东西马上就要离去了……” 瞬间,许敬宗热泪盈眶。 这演技,这速度……就算是影帝来了也得跪了吧! 贾平安心中惊讶,就听到许敬宗在低声说着:“阿耶……” 当年宇文化及造反,许家父子被捉住,许敬宗的父亲拼命哀求,请宇文化及放儿子许敬宗一马。最后他死在许敬宗的眼前,许敬宗却逃过一劫。 许敬宗缓缓走了过去,说道:“老夫知晓你等地少的苦楚。地少,收的粮食就少,一家子嚼用不够。大人苦也就罢了,可孩子……哪家父亲愿意看着孩子受苦?没有!” 他眼中含泪,有百姓眼尖看到了,震惊不已,“使君落泪了!” 这年头有几个官员愿为百姓落泪? 老许就是华州百姓见到的第一人! “使君!” 百姓在某些时候是淳朴的,当你用心对他们时,他们就会用心对待你。 礼尚往来,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 这便是百姓最淳朴的处世原则。 许敬宗吸吸鼻子,“北面有千亩荒地。老夫查过了,你等两个村子差了百余亩地,如此,可随老夫来,去开垦荒地,差多少就开垦多少,来!” 他转身向北方走去。 那些百姓楞了一下,有人说道:“那是……那是华州豪绅订下的地呢!不能占啊!” 这年头对权贵的畏惧根深蒂固,大伙儿都担心被收拾了。 你要说帝王,不好意思,现在最厉害的是门阀世家,是豪绅。 “可使君……” 众人看着许敬宗,只见他微微昂着头,脚步稳健。 廖全感动了,“这是你出的主意?”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却喊道:“使君都不怕得罪那些人,不,使君愿意为你等去得罪那些人,你等却不动,使君的好心都变成了驴肝肺,不值!不值啊!什么大唐男儿,在哪?某却看不见!” 他这番话一出口,数百村民都羞红了脸,一个村老喊道:“老夫羞于见人了,走!跟着使君!” 数百村民扛着锄头就跟在了后面。 这群人气势汹汹的到了那片荒地,许敬宗刚想指挥,贾平安说道:“使君,动手!” 许敬宗一怔,看看左右,问道:“和谁动手?” 这个不懂百姓心思的奇葩啊! 贾平安想死的心都有了,说道:“使君不必管什么,只管开荒,只管挖土就是了。” 许敬宗想到贾平安这一路的分析都没错,于是毫不犹豫的就开始挖土。 一群人沉默的在挖土,农户们没问题,都是老手,可老许却不成,多年的官宦生涯让他的手很是娇嫩,没多久竟然就起了泡。 许敬宗看了贾平安一眼,见这厮坐在边上,嘴里咬着草根,很是逍遥,就过去踢了他一下,然后把手心的泡展示了出来。 “好事啊!”贾平安两眼放光,“继续挖,多些水泡才好。” 许敬宗觉得手心剧痛,刚想发怒,贾平安说道:“政绩……” 是啊!政绩! 老夫要回长安! 许敬宗神色坚毅,继续挥舞着锄头。 廖全在后面,渐渐的有些明悟。 这位贾平安,俨然就是使君的智囊。那么他们俩是从何时开始的? 去杨家坞之时? 廖全觉得使君的高大形象矮小了些,但马上就自行脑补了一番。 人无完人,那些伟大的重臣,他们的身边也不乏智囊啊! 但这个贾平安竟然这般机智,倒是让廖全觉得很是不简单。 难怪使君要护着他,原来如此啊! 一直干到了午时,众人歇息,许敬宗缓缓松开锄头,边上有人惊呼道:“使君的手!” 众人闻言看去,就看到了一双血糊糊的手。 这…… 一个老人走过来,颤声道:“使君的手为陛下握笔,何等的尊贵,可今日却为了我等的生计而挥动锄头,使君……” 瞬间荒地上就跪了一片。 没种过地的人不知晓这个活计的艰辛,刚上手时,起泡只是寻常。 可这是一州的刺史啊! 关键是老许的手心血糊糊的,一看就是早就起泡了,他却不吭声,继续干,直至水泡全被磨破了。 这是为何? 不就是为了我们吗? 两个村子的人感动了,真心实意的感动了。 “使君高义!” “以后谁说使君是奸臣,某就弄死他!” “……” 老许楞在那里,双手的剧痛都被遗忘了。 他也曾几度在地方为官,可和百姓接触有限,觉得百姓和自己离的太远,所以不在意。 可今日看到这跪下后乌压压的一片百姓,他感动了,“起来,都起来!” 感动之余,许敬宗看了贾平安一眼,心中不禁狂喜。 这是百姓真心实意的感激,这便是活生生的政绩啊! 回头禀告给长安,谁还敢说我老许是个奸臣? 他忍笑忍的很辛苦,贾平安却想到了两个村子的事儿,就对廖全说道:“告诉使君,如今他们心神激荡,使君出言相劝最好,让他们联姻呀!” 联姻在这个时代是最好的和解方式,所以廖全就想过去,可百姓们却一拥而上,围住了许敬宗,各种感激! 啧啧! 现场真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呐! 廖全一怔,“没法说啊!” 老许被围住了,难道大喊大叫?那也太明显了。 贾平安见边上有个送饭来的妇人,就走过去,冲着老许喊道:“使君!” 就在许敬宗抬头看来的一瞬,贾平安伸手虚揽妇人,然后挤眉弄眼了一下。 呯! 妇人下意识的就是一巴掌拍去,拍在了贾平安的后脑勺上。等见到是个少年郎,而且还眉清目秀的,就呸了一口,“谁教你的这些?定然是……” 她看了廖全一眼,然后过去和几个妇人说了,都对廖全指指点点的。 廖全不禁想吐血,心想这可不是某的教唆,全是那扫把星自己的主意。 可华州长史廖全是个喜欢调戏妇人的奸贼,这个谣言还是被散播了出去。 而那边的许敬宗已经被贾平安的动作带起了回忆,然后笑道:“如此,你等两个村子,可愿意联姻?” …… 上传本章时,爵士不禁深深怀念着书友们,想着那些帅哥美女哪去了?他们可在投票?可在支持着爵士…… 第19章 少年,一起干吧 “联姻?” 两个村子的村老商议了一阵,许敬宗含笑看着,可双手却痛的颤抖。 想他许敬宗此生吃过的苦头屈指可数,若是论痛楚,都比不过今日。 可想到政绩,许敬宗的心中美滋滋的,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没多久,两边就商议好了,“使君这般为我等着想,我等若是不答应,那便是狼心狗肺。如此,两个村子就寻几对适龄的出来配了。” 这就是配婚,男女之间连意见都不能提的那种,和包办婚姻一个样,堪称是盲婚哑嫁。 卧槽! 贾平安不禁觉得自己造大孽了,可转念一想,这两个村子紧挨着,如今关系也好了,回娘家也方便,就释然了不少。 关键是,此刻的婚姻依旧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这个配婚也没啥区别吧! 赵聪呆立在那里,从开始开荒时他就在发呆,此刻见到两个村子的人在商议联姻的事儿后,他觉得自己要倒霉了。 许敬宗的目光扫过来,陡然锐利,然后冷笑道:“你说此事七年不能解决,也无从解决,老夫说你无能,你却顾左右而言他,更是狡黠逼迫老夫。这等行径,如何能为官?你且回去等着老夫的弹劾吧。” 赵聪面色惨白,刚转身,却又想起了什么,就回身拱手,问道:“某听闻使君乃是奸佞,为何这般勤勉,这般手段高明?” 许敬宗看了贾平安一眼,淡淡的道:“许多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呐!” “竟然都是诽谤吗?”赵聪不禁落泪了,“某却被那些谣言给误了,误了呀!” 贾平安不禁想笑,但却看到了边上来了十余骑马的男子。 廖全低声道:“就是那些豪绅。” 大唐地方豪绅的力量不小,所以廖全也有些紧张。 双方见礼,许敬宗含笑道:“老夫许敬宗。” 那十余人拱手,默然离去。 既然是许敬宗这个奸臣来了,那还有啥好说的,回吧,这事儿就算是泡汤了。 至于对许敬宗的恨意加倍,不好意思,老许就是滚刀肉,债多不愁,随便你们恨,只要有宫中帝王的信任,他怕个屁! “多谢使君!” “……” 百姓躬身相送许敬宗,那感情真挚的……老许见不少人的眼中含泪,有个少年甚至都吹出了鼻涕泡,不禁感动不已。 他策马到了马车边上,说道:“今日老夫才知道为何要做好官。” “为何?”贾平安很是好奇老许的奇葩观点。 许敬宗默然片刻,看看手心里刚结疤的伤口,说道:“先前百姓对老夫落泪,老夫觉着……就如同是升官了一般,浑身舒坦,更有许多感动,哎!” 这就是成就感。 若是老许迷恋这种感觉,说不得就会幡然醒悟,改头换面。 马车里的贾平安不禁大喜,心想自己竟然把一个奸臣引导成了一个贤臣,功德无量啊! 他欢喜的道:“使君竟然感悟到了为官的真谛,想来以后会爱民如子。不知使君此刻想到的是什么?” 这个时候老许就该想到如何为百姓谋福利,随后一步步的转变思想。 “爱民如子?”老许看着前方,憧憬的道:“老夫此刻就想回到长安,长安……富贵之地啊!唯有在那里,老夫才觉着自己是活着。而在华州,老夫只是行尸走肉罢了。” 说了半晌,老许的终极目标还是富贵,还是高官厚禄,活脱脱的就是个俗人。 尼玛! 这个老贼! 贾平安气得脸色发红,许敬宗心想老夫怎么又说实话了?他有些尴尬,掩面道:“你放心,老夫一诺千金,你对老夫好,老夫自然会护着你。” 一种莫名其妙而来的温暖让贾平安有些不适应。 从穿越而来后,他实际上一直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生怕哪一日有人冲进杨家坞,把他带到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软禁一生。 于是他只能蹲在杨家坞里,最大的动作不过是做个豆腐来改善生活罢了。 许敬宗这个奸臣的出现,让他生出了寻个挡箭牌的想法,然后一步步的出手相助,到现在看来,果然是成功了。 一路回到州衙,许敬宗和贾平安在值房里说话。 “你的目光深远,和老夫差不多。” 许敬宗看似有些漫不经心,可贾平安却真想喷他一脸盐汽水。 他自后世而来,耳闻目染之下,那见识不是吹的,真心能碾压了当世所有人。老许说他目光深远,这便是来自于后世的金手指。 可老许接着来了个和老夫差不多,这个就真的很不要脸了。 许敬宗干咳一声,一本正经的道:“梁波贪腐的案子,你能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了不妥,老夫本以为只是巧合。可此次两个村子的争斗,你却另辟蹊径,更是想出了让他们联姻解除夙怨的法子,这……万万不能是巧合,所以老夫知晓,你这等人,便是那等天才。” 这个天才之说,贾平安坦然受了,并无愧意。 他满脑子后世的知识,若是倾囊而出,许敬宗估摸着要拎着长刀想砍死他,觉得这货就是个妖孽。 “老夫的对头不少。”许敬宗看了贾平安一眼,“关陇那些人,以长孙无忌为首的,都是老夫的对头。还有山东士族的那帮子人,他们也看不惯老夫……” “使君……豪迈。”贾平安的眼角抽搐着,觉得这位颇有些举世皆敌的傻缺。 后来老许投靠了武妹妹,就化身为疯狗,四处撕咬,为李治和武妹妹打击对手立下了汗马功劳。 “老夫……只是不得已罢了。”许敬宗突然身体一松,骂道:“那些贱狗奴,就喜欢讥讽人,老夫的性子却是嫉恶如仇,见不惯他们讥讽,于是就出言反驳,叫骂,这不就成了另类。呸!一群野狗,老夫宁可一生无友,也要和他们斗下去!” 老许……这不是忠犬,而是斗牛犬啊! 贾平安的脑海里出现了一条斗牛犬,在冲着四处咆哮的画面,拱手道:“使君豪迈。” 许敬宗突然微笑道:“你可愿来老夫这里?老夫一诺千金,每月与你两贯钱,吃住老夫也管了,你只需和老夫闲聊罢了。如何?” 操蛋的许敬宗! 贾平安看看桌子上的茶杯,再看看老许那张白皙的脸,真想给他一茶杯。 这是想招募他为幕僚的意思,两贯钱是月薪,包吃住,这便是后世流水线工人的待遇。至于什么只需闲聊,老许这是脸都不要了。 ——你只管给老夫出主意! 这便是幕僚,也是智囊! 京城的人若是得知许敬宗想寻扫把星做幕僚,估摸着一脸懵逼,两眼茫然,三生有幸,四脚朝天…… 两贯钱! 贾平安现在做豆腐,一月收入就能有数十贯,两贯钱,你这是想羞辱谁呢? “告辞了。”贾平安起身拱手,随即闪人。 “好商量!好商量!”许敬宗追出去,可贾平安早一溜烟跑了。 他站在屋檐下,笑骂道:“果然是个狡黠的,不过你给老夫出主意,那些人自然会以为你是老夫的人,如此你还想撇清?做梦,哈哈哈哈!” 他觉得贾平安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不禁洋洋自得。 可几份书信却急匆匆的去了长安。 随后朝中接到了弹劾许敬宗的奏疏。 “许敬宗与那扫把星亲密,竟然出行都一起。” 长孙无忌眸色平静,在他的眼中,许敬宗只是一条狗罢了,若是可以,他随时都能打死的一条野狗。 李治抬眼,眼中多了惊讶。 “他疯了?” 那扫把星克人,许敬宗竟然是不忌讳,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长孙无忌沉声道:“就怕他是被扫把星给迷惑了,或是有了……不轨之心!” 这话说的很是无稽,李治摇头,“许敬宗并无交好之人,说他有不轨之心,他难道一人能谋逆?” 他看了于志宁等人一眼,想着他们该出来和舅舅辩驳一番,好歹让自己有个帮手。 可于志宁等人却默然。 果然都是渣渣啊! 李治越发的怀念忠犬老许了。 长孙无忌老脸一红,“可那扫把星终究让人忌惮呐!老臣旁的都不担心,就担心那扫把星克了殿下……老臣……” 他的眼睛有些红,李治叹息一声,说道:“去个御史看看,告诫他一番。” 长孙无忌补充道:“若是不妥,御史可当机立断出手!” 这是为御史要临机处断的权利。 李治犹豫了一下,想到忠犬的好处,可随即又想到了扫把星的邪门,就微微点头。 长孙无忌见他答应了,不禁倍感欣慰,就再建言道:“百骑乃是跟着高祖皇帝起兵的元从禁卫,煞气充盈,老臣以为可派些去,镇压那扫把星的邪气。” 李渊当年起兵造反成功,那些最早跟随的将士们不想归乡,就安置在长安护卫皇宫,号:元从禁卫。其中的佼佼者被挑选出来,为帝王贴身护卫,号:百骑。 御史李默接到了命令,和十余名百骑会和,一路疾驰,往华州去了。 三日后的中午,李默等人到了华州州衙。 李默面色微黑,胡须散乱,沉声道:“去通禀,御史李默到了!” 等许敬宗得了消息时,不禁叫苦道:“那李默刚正不阿,他来了,这是要收拾老夫吗?” 不得不说,老许的感觉很敏锐。 可他说李默刚正不阿,那就映衬着自己就是个奸臣,这味道不对啊! 边上的小吏愕然,许敬宗见了赶紧干咳道:“老夫一身正气,怕什么?去见见。” 差点露馅啊! 许敬宗深深的觉得好官不好当,得时时刻刻的保持言行一致,忒难了。 可随即他就陷入了忐忑之中,想着李默这厮的来意。 …… 这一章修改了几遍,晚了些。 第20章 某的神啊 许敬宗和李默在正堂相见,见礼后,许敬宗微笑道:“李御史来此,可一观华州景致,华山定然要去看看。” 这是客套话,可李默冷冷的道:“老夫奉命而来,许使君,可令那扫把星来此。” 这是要对老夫的智囊出手了吗? 许敬宗只觉得心痛如绞,“此事怕是有些误会了。” 不得不说,老许的一诺千金真不是吹嘘的,答应了要护着贾平安,就不会退缩。 “某此行前,殿下给了临机专断之权。” 李默把脸一板,许敬宗心中叫苦,两腿发软,却不能再阻拦了。 临机专断之权,若是他再阻拦,李默就敢令人拿下他。 贾平安正在家里‘教书’,教授表兄识字。 百骑的人跟着州衙的胥吏一到,贾平安就懵了。 百骑的人看着和府兵截然不同,那股子冷漠的味道,显得格外的高大上。就有点儿像是什么……后世的宪兵。 “使君召唤!” 使君你个大头鬼! 贾平安知道,这些人绝壁来自于长安。 用老许召唤的借口,这是想把某骗出去杀了? 他心中忐忑,等一路进了县城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见到李默时,贾平安露出了微笑,觉得是可以去哄少女看金鱼的那种人畜无害。 可李默却冷冷的道:“老夫李默,你便是那扫把星?” 贾平安下意识的道:“敢问李御史,可有证据说某是扫把星?” 李默眯眼看着他,“你从小倒霉……” “世间倒霉的人太多了。” 在见到李默后,贾平安就知道事儿闹大发了,若是再沉默不语,就等着被镇压吧。 想到被镇压在某个阴暗的地方,他就慌得一批。 李默一怔,是啊!这世间倒霉的人何其多,比贾平安倒霉的人多了去,拿这个指责他站不住脚。 “你克死了自家的父祖。” 贾平安诚恳的道,“大唐就某一个孤儿吗?” 呃! 李默再次被噎着了。 是啊! 大唐的孤儿何其多,你要拿这个来指责贾平安,也没道理。 李默号称御史台头号打手,也就是魏征的名气大,否则铁定要取而代之的彪悍御史,刚正不阿。 所以他讲道理,不会胡搅蛮缠。 “可你克死了两位帝王,作何解?”他盯着贾平安,语气森然。 这个时代的封建迷信就是一种生活态度,你觉得他们蒙昧,可他们却觉得你撒比。这就是时代的认知差异。 贾平安无奈的道:“这个世间巧合之事多了去,就在某人离去的一瞬,世间的某个角落里,定然有人出生。生老病死,日升日落,这便是世间的大道至理,无人能超脱。那么某想……” 他看着众人,缓缓说道:“高祖皇帝七十高龄驾崩,先帝五十一仙去,历代帝王中,可算长寿?” 这个反问一出,顿时四座皆惊。 是啊! 高祖皇帝堪称是长寿,先帝……先帝也不算短命,这么说来…… “可你依旧是扫把星。”李默摇头冷笑道:“你说倒霉的人多,是多,可有谁如你这般巧合?没有。你且寻到一个如你这般倒霉巧合的,某就在宫门前为你喊冤!” 贾平安想说定然有,可却没有证据。 李默冷哼一声,“某来华州,就是要查许敬宗与你之间的勾结,你且归家,从即日起,不得出家门。” 这是软禁。 哥要凉了? 贾平安一想不对,有扫把星的名头顶着,没谁敢弄死他。可老许呢? 老许为他背锅,这次若是不妙的话,大概率就要扑街了。 这个挡箭牌多好啊!就不能留下? 贾平安心中惋惜,随后回家。 许敬宗怒道:“那老夫呢?难道你还敢软禁老夫?” 李默回身负手看着他,“你尽可出来试试!” 几个百骑盯住了许敬宗,许敬宗想反抗一下,但想到李默那刚正不阿的性子,生怕被收拾了,就强行装作淡定的模样,可双腿却有些发软,心中慌得一批,“老夫从未做过亏心事,怕什么?” 廖全见了他淡定的模样,不禁叹息一声,“从容不迫,果然是使君。” 许敬宗也被软禁在了州衙里,两个百骑在盯着他,连上茅厕都寸步不离。 老夫危矣! 许敬宗悲愤莫名,但还得端着从容不迫的架子,否则一旦低头,粉丝会掉。 …… 第二天的午后。 “求求扫把神保佑某发财,顺带让彭大书倒霉。” 酒肆里,刘架开辟了一个小单间,专门用来供奉扫把神贾平安。 牌位上,那歪歪斜斜的几个字在香火的缭绕下,显得没精打采的。 ——扫把神贾平安之位。 因为许敬宗带着州衙的官员们来吃了一次,说了一声好,随后酒肆的生意好的不行。刘架也颇有些厨子的天赋,靠着贾平安传授的那点厨艺,竟然开发出了不少菜式,已经是华州餐饮界的顶流了。此刻午后,依旧生意不错。 “郎君!” 外面有伙计在喊。 “何事?”刘架看了牌位一眼,拱拱手表示歉意。 扫把神莫怪。 外面的伙计说道:“郎君,先前有个人点了咱们所有的菜,随后说是要和咱们开什么,去长安开大酒肆!” 啥? 把酒肆开到长安去可是刘架的终极梦想,他迫不及待的出去,一个微笑着的中年男子已经在等着了。 “某韩进,长安人,此来是想寻刘郎君去长安开酒楼。某出七成,占五成股,刘郎君出三成,占五成股,可否?” 他看了自己刚才吃的那些菜一眼,觉得这是自己从未吃过的美味,长安城的权贵们若是尝到了,那会引发一次消费狂欢。 要发达了呀! 不过首要的事儿就是把这位刘架给绑在一起。 刘架一听,顿时就欢喜了,可却摇头道:“韩郎君可是为了那些菜?” 韩进也不隐瞒,“是。某以为,这些菜到了长安之后,定然能广受欢迎。而刘郎君想去长安怕是没门路吧?某有。” 这年头并不是你想去哪就去哪。比如说出个远门,你就得向县里申请,县里都没资格批复,要转送到州里,最后得了手续,你才能出门。 “七成?”刘架觉得有些晕。 韩金矜持的道:“你的手艺值得某多出那两成。” 也就是说,他刘架只凭着手艺,就得了长安户口。再投些钱进去,就能得了一个大酒楼…… 额滴神啊! 刘架下意识的道:“可这个手艺却是贾平安的,你为何不去寻他?” 韩进干笑了一下,“某却有些不便。” 扫把星的威力太大了,他担心自己去了扑街。 两人随即签订契约,只等韩进把刘架一家子的户籍解决了之后,刘架就把酒肆卖了,然后举家搬迁过去。 韩进拱手告辞,他前脚才走,刘架就捂着胸口,面红耳赤的道:“发达了!发达了!” 呯! 刘架倒地。 市场被惊动了,大伙儿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不禁羡慕不已。随后有人去寻郎中,酒肆也有人去刘家报信。 “只是欢喜狠了,且待老夫施针!” 晚些时候,伙计请来的郎中自信满满的拿出了银针,就听外面一声喊:“刘架的娘子来了,大家闪开!” 有人说道:“就是那个和猫一般温顺的女子?” 刘架在市场里经常吹嘘,说自己在家里说一不二,妻子温顺的和猫一般。 谁不想有个温柔的妻子?可在实际操作中却一言难尽。 众人让开一条路,王氏缓步行来。 “娘子,郎君这是欢喜狠了!”去叫她来的伙计一脸苦笑,觉得刘架才将前途无限,可接着竟然就晕了过去,真是运气不好啊! 王氏走过去,郎中刚准备下针,就听到一个宛如雷霆般的女人声音。 “该死的!你欢喜什么?!” 郎中想捂耳朵,可市场里的人都懵逼了。 这个咆哮的女人就是刘架整日吹嘘的温柔娘子? 就在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刘架竟然睁开眼睛,随即就蹦了起来,一脸赔笑的道:“娘子,为夫只是高兴啊!” 郎中无奈,“这……这竟然无需下针就醒了?” 王氏怒吼道:“挣了多少?值当你发狂!” 刘架说道:“娘子,咱们一家子要去长安了,长安呐!” 此时去长安定居,大概就和后世去一线城市定居一样,有过之而不及。 “啥?”王氏眼睛都亮了,“去长安?” “是啊!”刘架含泪道:“还有人出钱建酒楼,让咱们入股子,他们多给两成呢!” 卧槽! 王氏仰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发达了!” 就在边上,彭大书在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他扑倒了扫把星,竟然没有被克,反而两次发财,某却放火烧了厨房……这老天爷为何不开眼?为何?” 他也大笑了起来,“老天不公!” 众人见到是他,不禁都为之叹息。 “这没扑倒扫把星的人反而倒霉了,这……” 彭大书脚步踉跄的往外走,恰好一辆马车过来,车夫见他挡路,就喊道:“闪开!吁……吁……” 可彭大书却失魂落魄的,压根没听到。 呯! 马车在停住之前,把彭大书撞倒在地。 车夫下车,茫然看着周围,“诸位郎君,还请为某作证,不是某的错啊!” 众人都点头,然后觉得不对劲。 “刘架,你扑倒了扫把星之后,发财两次了吧?” 刘架点头,脑海里只有那个牌位。 ——扫把神贾平安之位。 某的神仙啊! 他幸福的想哭出来。 “彭大书是你的对头,一次失火,一次被撞倒……也是两次了。” 众人觉得毛骨悚然,可刘架却再也忍不住了,欢喜的道:“是扫把神!是扫把神呀!” “扫把神?”王氏想起刘架前阵子给自己说过的事儿,可她当时不相信。 现在呢? “某扑倒了贾平安,可却连连走运,那哪是扫把星,分明就是福星。”刘架喊道:“这便是福星呐!” 他太过兴奋和激动,以至于喊出了破音,可却没人嘲笑他。 市场里沸腾了。 …… 求推荐票,求支持啊! 第21章 没脸了 御史本是监察的职责,当拿到了临机专断权利的御史出现时,那几乎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存在。 李默出了州衙,叫来了长史廖全,面色凝重的道:“某知晓此行并不简单,有人想把许敬宗弄垮了,于是就希望某下狠手。可某却从不是他人手中的刀,某的心中只有大唐。” 他看着廖全,森然道:“你是长史,本就有监察刺史之责,某问你,许敬宗可有不妥之处?你需小心答话,否则某第一个就拿下你!” 长史是二把手,一旦刺史不在,就是天然的接替者。而许敬宗到华州的时日很短,在李默看来,不足以影响廖全,所以他觉得廖全的话可信。 廖全认真的想了想,“许使君刚到华州时,下官就认为他是个奸臣……” 李默微微颔首,在他的眼中,老许就是个奸臣。 “让下官觉着疑惑的是前任刺史梁波一案,使君刚到华州几日,就突然动作,一举查明了梁波贪腐公廨钱之事,堪称是雷厉风行,手段高超。” 呃! 李默微微皱眉,这事儿他也知道,但觉得怕是有些巧合。 这个真心不是偏见,按照老许在长安为官多年的尿性来看,他就没这个本事。所以不但是李默,许多人都觉得老许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 廖全叹道:“就在前几日,下面有两个村子为了田地械斗,数人重伤。地方官吏束手无策,来寻使君……” 李默抬眸,眼中有些凝重之色,“地方百姓械斗,某在御史台也时有听闻。大唐民风彪悍,此等事死伤只是寻常……” 这种村子之间的械斗,不打死人才是稀奇事。 “可使君却两度亲赴事发地,第一次劝阻,第二次径直带着人去开荒。”廖全诚恳的道:“李御史,那片荒地可是华州豪绅的囊中物,就等着殿下登基时全数收了,谁敢去触碰?可使君去了。他扛着锄头当先去了……他亲自下地开荒,双手血泡尽数磨破,血糊糊的呀!” 李默心头巨震,见廖全眼中含泪,就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廖全举手,肃然道:“李御史可去走访那两个村的村民,若是有假,某马上辞官!”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李默已经信了九成。 那个奸臣竟然这般……这堪称是贤臣呐! 著名奸臣许敬宗竟然是个贤臣? 廖全想到以往外界对许敬宗的看法,不禁就怒了,“李御史,使君来了华州半月不到,某见到的却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好官,可就这么一个好官,却被人诬陷为奸佞。使君忍辱负重至今,难……难呐!” 廖全落泪了,难过的哽咽了起来。 这…… 李默查过廖全,是个好人,就是性子有些刻板。可刻板好啊!刻板不会被收买,说话直……这样的人说出的话,可信度很高啊! 那么也就是说,著名奸臣许敬宗,在华州彰显出来的,却是一个贤臣的模样。 “老夫有些晕。”李默觉得脑子里有些乱,就再问道:“那扫把星如何?” “扫把星?”廖全说道:“那少年颇有灵气,见识不凡,李御史,此人在华州安分守己。” “安分守己啊!”李默皱眉,“那扫把星动不得,动了就怕牵累殿下。” 廖全欲言又止,李默见了就说道:“某在此,你有话只管说。” 廖全苦笑道:“那贾平安某也和他说过话,可并未倒霉。” 李默无语,良久开口:“某来之前去过寺庙里,寻了高僧说话。高僧说……这等扫把星乃是异数,说不准何时就会害人,说不准啊!” 远方有些嘈杂,一个官员飞也似的跑来,廖全说道:“是市令。” 市场有官吏管理,为首的就是市令。 市令喘息着跑来,对廖全和李默行礼:“见过长史,见过上官。” “何事?”廖全正在想着怎么解救许敬宗,所以问话也有些漫不经心。 市令说道:“先前市场里有个刘架,长史可还记得?” 廖全点头,市令说道:“那刘架前几日在杨家坞扑倒了贾平安,众人都说他要倒霉。” 李默心中一紧,急忙盯住了市令,喝道:“老夫御史李默,那刘架可是倒霉了?” 在他看来,和扫把星亲密接触,那就是找死。 竟然是御史?市令一个哆嗦,说道,“并未倒霉。那刘架是开酒肆的,扑倒了贾平安之后,没多久,酒肆的生意就好得不得了。” 这是走运了? 一定是巧合! 李默有些头痛。 “接着他的对头彭大书在家把厨房给点燃了,差点把自己烧死。” 李默捂着胸口,觉得很闷。 “这是第一次。”人人爱八卦,这个观点在市令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欢喜的道:“就在今日,长安豪商韩进到了市场里,说是愿意出七成本钱,只要五成股子,和刘观一起在长安开酒楼,并答应解决了刘架一家子迁居长安之事……” 李默的呼吸越发的急促了,“这……那韩进,某却知晓,这……这难道是福气来了?” 市令仰头叹息,就是那种惊叹,然后说道:“这还没完,就在先前,那个彭大书一头撞到了马车,如今还在医馆里医治。” “这是福星!”廖全毫不犹豫的为贾平安打call。 李默本想说怕是有假,可那个韩进他却知道,在长安餐饮界也算是有些名气。他才到华州,许敬宗就算是要作假也来不及把韩进从长安弄来。 “这是扫把星?”李默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颠覆了。 廖全点头,“这便是福星。李御史,使君无罪!” 他目光炯炯,“那些诽谤还不够吗?如今还要对他下毒手,这不公!某在此,若是有人动使君一根汗毛,某就和他拼了!” 这一刻的廖全浑身都是那个啥……无所畏惧。 李默叹息一声,然后摆摆手。 “某为御史多年,自诩刚正不阿,可今日……今日真是……” 今日真是曰了狗了啊! “使君!” 廖全转身就跑了进去,李默神色黯然,随从劝解道:“此事咱们只是奉命行事,那许敬宗既然是贤臣,想来也该知道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要怪也只能去怪始作俑者……” 这事儿就是长孙无忌等人的手笔,李默只是一把刀而已。 “贱狗奴!”里面传来了许敬宗中气十足的叫骂声,“老夫对殿下忠心耿耿,别无二心,你等贱狗奴就眼红,就想弄倒老夫,如此你等就可主宰朝政。可老夫在此,要想欺凌殿下,就先踏着老夫的尸体过去!” 李默想捂脸。 这事儿如今真相大白,他就像是一个奸臣,来华州陷害许敬宗这位贤臣,特么的!这脸……没地方搁了呀! 这一刻他无比痛恨长孙无忌等人,觉得这些人一天没事做,闲得蛋疼,非要整治许敬宗,这下好了,把他也带累了进来。 “李御史。”一个便衣百骑来了,低声道:“某等去查探过了,那刘架之事……确实。那扫把星,好像也能让人沾染福气。” 李默觉得此行就是来受辱的,他说道:“回长安。” 那百骑低声道:“那刘架在家里弄了个牌位……” 李默抬头,“谁的牌位?” 百骑很是纠结的道:“扫把神……贾平安。” “长安城里都说扫把星克人,可华州却有人供奉了扫把星的牌位,竟然得了福气。这是扫把星?这分明就是福星!”李默想骂人,“走,马上回长安。” 华州这个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待了! 出城五里外时,有百骑指着左边说道:“李御史,那边就是杨家坞。” 李默想了想,“去看看。” 于是一行人拨转马头往左边去了。 …… 感谢书友:“du书消得泼茶香”成为新书盟主。 新书不易,书友们的一条评论,一张推荐票,一个赞许……都是新书茁壮成长的养分。求支持。 第22章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呐 李默到了杨家坞,还没报上身份,村正杨忠顺就盯着那十余百骑问道:“可是京城的宿卫?” 一个百骑眯眼看着他,单手握着刀柄,问道:“你如何得知?” 百骑就是帝王的贴身侍卫,最为倚重,所以自然眼高于顶。 杨忠顺被这煞气一激,赶紧行礼,“某曾在县城里见过百骑,就和你等一般。” 百骑颔首,“回头自己去县城里寻人说清楚,否则……” 这是要杨忠顺自己去县城里自首,把问题交代清楚,若是没事就算,一旦发现问题…… 他竟然自信到认为杨忠顺不敢不去的地步,可见自然有手段掌控这一切。 杨忠顺冷汗都出来了,赶紧答应,然后问了来意。 “让扫把星来。”李默的随从看了村里一样,见少人,不禁就微微摇头,觉得果然是扫把星住的地方,看着邪性。 杨忠顺皱眉:“先前不是有人传话,不许贾平安出家门吗?” 李默说道:“某御史李默,就是某下的令,让他来。” 杨忠顺吓了一跳,赶紧行礼,“见过李御史。”。可作为村正,他却有职责过问此事,“敢问李御史,贾平安之事……” 前脚才说禁足,后面你亲自来说撤销,这事儿怎么像是玩笑呢?李默不说清楚,他也怕背锅啊! 回头要是出了什么纰漏,他就是待宰羔羊,想想就心慌。 李默脸色微青,“那贾平安……” 朝令夕改是大忌,所有李默很尴尬,但他的性子就是刚直,所以哪怕是难堪,依旧照实说了,“有个刘架,你可知晓?” 杨忠顺点头,“某知晓,那人还扑倒过贾平安。” 哎! 那就没错了啊! 李默说道:“那刘架自从扑倒了贾平安之后,就发了财,自家的对头也倒了霉……” 杨忠顺眼珠子都瞪圆了,“这……上次不是说巧合吗?”。上次刘架的事儿他也知道,彭大书点火烧了厨房的事儿也知道。 李默微微昂首,很难受,随从说道:“叫你去就去,磨蹭什么?” 另一个随从微笑道:“那刘架后来又走运了,那彭大书直接撞车进了医馆。” 我去,这不是扫把星吧! 杨忠顺看看那些百骑,想问问他们是否喝多了,可却不敢。 李默叹息,“速去。” 杨忠顺一溜烟跑去了贾家,喊道:“贾平安,平安,出来。” 贾平安正在家里看书,看似很稳健,可若是书本不拿倒就好了。 他在神游物外,而杨德利正跪在姑母的牌位前嘀咕。 “姑母,平安怕是过不去了,回头某就多做豆腐,给他买个女人送去,好歹给贾家传宗接代……” 他始终牢记着姑母临去前的交代,一定要让表弟生三个孩子。 “贾平安,平安,出来!” 杨忠顺的声音传来,贾平安依旧在想着前世关于李治和武妹妹的记载,没注意。 杨德利猛地起身,拎起长刀说道,“平安,你从后面走!” 这一刻的杨德利面容狰狞,瘦小的身材里仿佛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贾平安眨巴了一下眼睛,走出了出神的状态,不知道先前是想到了什么,竟然擦了一下嘴角。 “啥?” “平安,出来!”杨忠顺的声音传来,贾平安第一反应就是,“不是坏事,看看去。” “为何?”杨德利依旧很是谨慎。 “他叫了平安,少了个贾字。” 少了贾字就带着些许亲切之意,只是少了个贾字…… 贾平安,假平安。 贾平安觉得这个姓真心让人无语,还好现在只是挂了个平安,若是挂一个‘有钱’、‘发财’;还有‘宝玉’、‘正经’什么的,前面加上个贾字,真心没法听。 杨德利开门,左手扶着门框,右手持刀在身后,盯着杨忠顺问道:“敢问村正,可是来拿人的吗?” “拿人?”杨忠顺踮脚看向里面,可贾平安在侧面,他看不到,就激动的道:“朝中的御史来了,要见平安,快去!” “不是拿人?” 杨德利眨巴着眼睛,心中一松。等杨忠顺点头后,他转身就跑。、 “姑母……” 杨忠顺也知道他喜欢寻过世的姑母汇报工作,可贾平安人呢?他满头黑线的喊道,“平安呢?” 贾平安从侧面出来,拱手道:“见过村正。” 杨忠顺死死地盯着他,“你……平安,你可是有让人走运的本事?” 啥意思? 贾平安有些懵,“走运?” “是。”杨忠顺的眼神灼热,“你可知晓,刘架已经发财了?眼瞅着就要去长安城了?他的对头更是数次倒霉,如今还在医馆里。” 杨忠顺的身体一抖一抖的,就像是想扑过来的模样。 自从那天被刘架扑倒之后,贾平安的脊背处就有些疼痛,至今未好,所以印象深刻。 “他走运了?” 卧槽! 贾平安有些不淡定了。 扑倒了哥之后,刘架竟然发财了?而且他的对头还倒霉了。 这个……难道我就是善财童子? 贾平安把五指并拢,仔细看着手指头之间的缝隙…… 传闻指缝大的人就留不住财,他的指缝……大的让人绝望。 贾平安出来了,村里人已经得了消息,此刻都默默走出家门,盯着他看。 “村正,他们的眼神怎么和狼似的?”贾平安有些怕。 杨忠顺看着他,“他们都想扑倒你,某也想扑倒你试试。” 贾平安一个哆嗦,赶紧往前一些。 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唐僧肉,就怕哪天被人给分了。 李默见到他,不禁眯眼仔细打量着。 眉清目秀一少年。 “见过李御史。”眉清目秀的贾平安好奇的看着那些百骑,作为业余历史研究者,他对百骑也琢磨过许久。 这些看似冷漠的骑士,就来自于老李家的起家军队,最是忠心不过。 而且看看他们的站位,左右两人,李默的身后两人,这是随时准备扑上来的意思。 有趣! 李默也在观察着贾平安,见他目露欣赏之色,却是对着百骑,就有些好奇。 “你……读书不成,归家。种地不成,无所事事。那么,你能有何为?” 这话的意思就是问:你干啥啥不行,祸害第一名,混吃等死有意思不? 贾平安一听就乐了,“李御史说的对,学生就想混吃等死。” 李默满头黑线,觉得这少年果然是惫懒,“你……那刘架之事,你可有些……嗯?” “学生不解。”贾平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就是在装傻。 他至今也没弄明白刘架怎么就发财了,至于彭大书倒霉,这更是让人无语。 李默叹息一声,觉得这个少年还是很单纯的,“听闻你和许敬宗走的近,为何?” 这是他此行的首要任务,弄清楚许敬宗和贾平安之间的关系,看看是否有什么猫腻。 “学生和许使君只是惺惺相惜罢了。”贾平安的眉间多了黯然之色,努力装出唏嘘的模样。 他不和老许走近,谁给他当挡箭牌?没有挡箭牌,说不定啥时候他就得去庙里蹲着,和那个啥……和白素贞一般的被镇压。 “许敬宗被天下人骂为奸佞,而你却是扫把星。”李默觉得自己懂了这二人的关系,“许敬宗在华州堪称是能吏,而你……某并未看到你克人,只看到了有人因你而走运,所以……你们觉着自己委屈?” 是啊! 贾平安别过脸去,看似很难过,可他忍笑却忍的很辛苦,肚子里转筋的感觉。 李默觉得这事儿真的很操蛋,他习惯性的拍拍贾平安的肩膀。 “李御史!”身后的百骑急促提醒,示意他别去触碰扫把星。 李默笑道:“怕什么?某拍这么一下,弄不好回头就会走运,哈哈哈哈!” 他是开玩笑,所以笑声爽朗。 “贾平安在哪……” 前方传来一声喊,百骑们纷纷回身,就见数十男女正狂奔而来。 “扑倒他!” 卧槽! 贾平安面无人色的喊道:“表兄!表兄!” “平安别慌!”杨德利提着刀来了,双眼几欲喷火,“谁敢扑某的表弟?谁?” 那些人都是得了刘架走运的消息后赶来的,看那模样,分明就是想扑倒贾平安。 “荒谬!”李默骂道:“告诉许使君,此事得管管,否则某弹劾他!” 一个百骑低声道:“某也想扑倒他试试。” 李默大怒,回身看着百骑们,却见到的都是意动。 扑倒贾平安,试试能否走运。 连百骑们都想试试运气,贾平安危矣…… 李默看着贾平安,摇头道:“你好自为之。” 他上马离去,没多远回头,就看到一个妇人从身后扑倒了贾平安……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呐!”李默痛心疾首。 第23章 刀神附体 铜镜里,眉清目秀的那张脸,不,是英俊潇洒的那张脸上,竟然多了几处淤青。 “不能忍啊!”贾平安穿越过来后,最得意的就是这张脸,堪称是原生态的帅哥,可现在看着格外的好笑。 “平安。”杨德利也来了,在先前的疯狂中,他挡在了贾平安的身前,被那些男女弄的狼狈不堪。 “某去买米,你在家小心些。” 杨德利出去了,贾平安蹲家里看书。 晚些的时候,他出门试探了一下。 “平安!” 几个少女含羞带怯的看着他,一个妇人在喊:“大女,赶紧去扑倒扫把星,回头能保佑你找个好夫婿!” 一个少女犹豫了一下,刚想迈步,嗖的一下,贾平安就消失了。 嘭! 大门关上,贾平安在里面喊道:“都死了这条心吧!” 他靠在门后面,骂道:“某不是唐僧肉!” 连出门都不能,这日子没法过了呀! “咳咳!” 外面两声干咳后,都安静了下来。 贾平安觉得自己真心来错了地方,好歹托生在长安城里也行啊!至少长安城里的人不会垂涎自己。 “小贾……平安。” 尼玛! 听到这个道貌岸然的声音,贾平安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你说怎么能从声音里听出道貌岸然来,因为那是许敬宗啊! 这货来了,多半是有手段。 贾平安决定不搭理这厮。 “可想老夫为你解围呐?”老许的声音听着充满了诱惑,就像是来哄骗孩子看金鱼的怪蜀黍。 贾平安瞬间就想到了许敬宗的法子,他无语的靠在门板上。 “三个数。”老许得意洋洋的开始数数,“一……二……” “好!”贾平安艰难的答应了,“你想要某做什么?” “不着急,不着急。”许敬宗心情大快,“晚些再说。” “若是不妥,某宁死不屈!”贾平安打开大门,老许站在外面,含笑道:“从明日起,你三日去一趟城里的州衙,陪老夫喝喝茶。” 这个无耻之徒! 什么喝喝茶,铁定是去当智囊。 贾平安衡量了一下利弊,看看远处的村民,就说道:“罢了。” 这次李默下来,亏得老许挡在前面,贾平安才能逃脱一劫,所以这个挡箭牌当真是尽职尽责,贾平安投桃报李,当然要出手相助。 人就是怎么回事,别人帮助你,给你好处,你不能坦然受之,否则必然不长久。所谓礼尚往来就是这个道理,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道。 “哈哈哈哈!”许敬宗抚须大笑,得意洋洋的模样让人恨得牙痒痒,他摆摆手,“明日啊!明日老夫在州衙等你,有好茶!” 老许平日里板着脸,一脸正气凛然。可在这个时候却让人联想到奸臣,上电视不用化妆,本色演出即可的那种。 杨德利回来得知情况后,就嘀咕道:“平安,那许使君……怎么觉着像是奸臣呢?” “大胆些!”贾平安没好气的道:“把怎么觉着像五个字去掉。” 杨德利抬头,“那就是……那许使君是奸臣呢?” 咳咳! 贾平安觉得和表兄没有共同语言,杨德利却悚然而惊,“他是奸臣?” “假的。”贾平安很坦然的道:“所谓奸臣,必然是要做坏事,危害大唐,或是危害人,可许敬宗被那些人诟病的只是一点:帝王的忠犬!” 杨德利有些不解,“对陛下忠心耿耿不对吗?” 他觉得这事儿真心的是理所当然,可贾平安却摇头,“那些门阀世家的人觉着不对。” 世家门阀和皇室是隐隐的对手,老许这条忠犬自然就是他们的眼中钉。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时,贾平安起来了。 一把长刀在他的手中舞动的虎虎生威,没一会就觉得自己刀神附体了。 杨德利在厨房做饭,贾平安喊了一声,“表兄,你看某的刀法如何?” 杨德利往外面看了一眼,眼皮子抽搐了一下,“好刀法!堪称是鸡犬不留的上等刀法。” 杨德利当年一家子全灭了之后,姑母接他来贾家,但心他以后没出路,就让他学习操练,好歹也练过刀法。此刻一看贾平安的…… “杀鸡刀法。”杨德利低声嘟囔着,然后抽了一根柴火,起身揭开锅盖。 锅里的菜粥已经差不多了,杨德利拿了小油罐来,用手指头挡在边缘倒麻油。倒了一点后他就想收了,可想到表弟在操练,就心痛的又倒了些,然后把手指头上残留的油给舔了个干净。 最后就是鸡蛋,按照贾平安的安排,他们两兄弟每日早上就该吃两个鸡蛋,煮来吃,煎来吃都行。 菜粥的话,自然是要打散进去。 杨德利打了一个鸡蛋进去搅散了,一脸陶醉的嗅着香味,然后打第二个蛋,却只把蛋白弄进去,蛋黄留在蛋壳里,放在边上。 “中午又是一顿呐!”杨德利摇头叹息。 大唐目前的主流还是一日两餐,可贾平安却熬不住,说是长身体,每日三餐才行。 所谓两餐,分为早上和下午两餐。其中早上的一餐也叫做朝食。所谓灭此朝食,就是说,灭了对手,我们再吃早饭! 吃了早饭后,贾平安准备进城了。 杨德利拎着长刀陪着他出去,见外面有十余男女在,就说道:“敢扑上来的,杀了。” 那些人见他带着刀,就有些悻悻然,有人说道:“杨德利,扑倒一下罢了,又不会害了他,有啥不能的?” “滚!”杨德利怒目圆瞪,拔刀出来指着那人。 出了杨家坞后,杨德利看看外面,说道:“某就担心会有人绑了你,到时候许多人来扑倒你。要不某陪你去?” 听到许多人来扑倒自己,贾平安不禁恶寒,“表兄放心,许敬宗那边有手段。” 他缓缓而去,一路就当是游逛。 五里地对于这具身体而言不是事,可等看到几个大汉堵在前面时,贾平安不禁后退几步,看看左右。 “贾平安,你且乖乖的站在那,等着某来扑倒你,否则……嘿嘿!” 几个大汉狞笑着走过来,贾平安骂道:“老许,许敬宗,你的人呢?” 许敬宗的人没看到,几个大汉倒是越来越逼近了。 贾平安暗骂许敬宗的不靠谱,刚想跑,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马蹄声。 马蹄声急促,接着一队越骑出现了。 ——越骑,折冲府的骑兵。 “是越骑!”几个大汉赶紧装作无辜的模样。 这队骑兵轰然而至,在侧面停住。 战马打着响鼻,显然是没跑过瘾。 马背上的骑兵穿着甲衣,手中的长刀反转,竟然是刀背在前。 为首的军士喝道:“跪下!” 几个大汉懵逼,“为啥?” 一刀背就这么砍了过去,那问话的大汉被刀背砸在背上,龇牙咧嘴的赶紧跪下。 “带走。” 骑兵下马,用绳子把他们捆成一串,随后有人说道:“你是贾平安吧,跟着我等走。” 得,贾平安知道这必然是老许的手笔,很是不屑。 一路进城,那些百姓见了好奇,有人就问了缘由,军士说道:“这些人想扑贾平安,使君吩咐,一概拿下,有生意的闭门,种地的加税。” 这就是老许的招数。 你们只管去扑,能不能扑倒两说,但凡被抓到了,一律把你本业废掉。你可以看看是贾平安能让你发财,还是老夫能让你倒霉。 贾平安试探了一下,就走近了些,那些百姓纷纷后退。 成了! 他冲着那些人笑了笑,“某今日起床时觉着有人会走运,试试?” 尼玛! 这是活生生的挑逗啊! 那些人恨不能一把掐死他,可看看那些骑兵,只能憋着。 等见到许敬宗时,他正坐在大堂上面,很是威严。见到贾平安后,他干咳一声,“等老夫处置完了事情再饮茶。” 接着他对下面的官员们微笑道:“老夫在长安喜饮茶,只是却要有人一起品茶才美……” 一个官员觉得这是个投机的好机会,就兴奋的道:“使君,下官也喜饮茶呀!” 陪老许喝茶,一喝二喝的,说不得就喝出个官职来。 许敬宗斜睨着他,“看你笑的虚假,半点灵气也无。老夫与你饮茶,只怕会吐。” 老许的刻薄本性发作,那官员羞红了脸,起身告退。 …… 求推荐票。 第24章 你竟然还玩兼职 喝茶是一件很雅致的事儿,许敬宗显然也是个中高手。 茶水泡好后,他举杯示意,自己用茶杯沾唇,看似不经意的看着贾平安。 喝茶不是问题,但高雅的品茶却是个品味问题。许敬宗想让贾平安感受一下什么叫做高雅,所以没给他那份茶水里加各种作料。 贾平安端起茶杯,老许没有给他的这份加葱姜橘皮盐等作料,这让他倍感欣慰。但嗅了一下后,依旧觉得无法和后世的茶相比。 轻啜一口,惬意的眯眼消化着茶水带给自己的宁神感觉,贾平安轻松的叹息一声。 没有加葱姜橘皮大枣盐的茶水你竟然也喝的津津有味?许敬宗不禁摇头叹息,憋住了土包子这句话。 他喝了一口加了许多调料的重口味茶水,就像是喝高度酒那样的龇牙一下,爽的直抽抽,问道:“华州离长安近,你对朝中如何看?” 这个话题大而化之,许敬宗只是想看看贾平安的格局罢了,若是可以,就把这个少年收在身边,慢慢磨砺,以后定然能成材。 可他不知道面前的少年是个千年老鬼,对大唐的走向了如指掌。一句话,只有贾平安磨砺他的,他去磨砺贾平安,那就是个笑话。 “朝中……殿下登基,国舅掌舵。”贾平安对这个太清楚了,当世谁都没他更清楚。 以后就是长孙无忌的天下了,这厮随后就开始了一系列的清洗活动,渐渐巩固了自己的权势。 但武妹妹在啊! 想到武妹妹的手段,贾平安就不淡定了。 未来的女皇会是啥样的? 他不禁有些期待。 但这些和他没关系,他就准备蹲在华州,看着长安城中风起云涌。 等武妹妹站稳脚跟,长安城中的那些人就再也没精力来关注什么扫把星了吧。 到时候他多挣些钱,寻个美女成亲,那日子,不提了。 想到滋润的地方,他不禁就装了个比,“富贵于我如浮云……” “咳咳!”许敬宗在边上阴测测的道:“你这是想遁世?” 所谓遁世,对于贾平安来说就是蹲在华州一辈子不动窝。 他点点头,“自该如此。” 他觉得老许的语气不对,就问道:“这不对?” 老许怎么笑的有些鸡贼呢? “老夫对殿下忠心耿耿,奏疏里自然就把你的事都说了。” 卧槽尼玛! 贾平安瞬间想到的是长孙无忌那个阴人记住了自己,随后就是武妹妹那个狠人。 他怒了啊! 但此刻却不是发火的时候,他忍住气说道:“某是扫把星,进不得长安城。” 许敬宗得意的道:“老夫知道,但你让刘架走运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这个扫把星能让人走运呐!这不是纯粹的扫把星,而是……” 他想了想,“这是混种的扫把星!” 这还能这么解释? 贾平安无语。 许敬宗见他无奈,不禁暗喜,觉得自己手段高超到了一个境界,大抵是比长孙无忌还强些。只是想到自己被长孙无忌一巴掌拍出了长安城,他就默念了几句‘贱狗奴’来泄愤。 但他却还有些话要说,“你要知晓,遁世无用,帝王的身边多是有心人,他们一旦随口提一句扫把星,或是哪年扫把星来一次,你就会被人给盯住。遁世……那就是百姓。那些人整治一个百姓……譬如说把你镇压在寺庙里,你可有办法?” 他冷笑道:“遁世,老夫当年视名利如粪土,也想过遁世,可惜……可叹呐!” 呵呵! 贾平安只想笑,觉得老许真心的不要脸。 别人说遁世他都信,就老许这个贪恋富贵的老贼不可能。 “哎!”许敬宗长叹一声,又看了贾平安一眼。 廖全成为他的舔狗,这是个意外的惊喜。每日里来到州衙,身边有一条舔狗在,那滋味,让他难以忘怀。 贾平安当然不可能是舔狗,但若是能收为己用,对自己忠心耿耿,那也不错啊! 正如同三国里曹操逃命时期待着麾下有人问一句‘丞相为何发笑’一样,许敬宗就在等贾平安问一句:使君为何叹息?然后就开始长篇大论。 可贾平安端着茶杯,竟然在出神。出神就出神吧,这小子竟然还一脸陶醉的模样。 小狐狸! 许敬宗无奈,只得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你这等扫把星,必须要避祸,否则大祸临头也不远了。而遁世只是无稽之谈。唯一的法子就是……” 他看着贾平安,眼中有智慧之光在闪烁,就等着贾平安躬身求教,然后才矜持的说出来,告诉他,老夫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多,老夫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多…… “出名!”贾平安说出了他憋着的智慧结晶。 许敬宗张开嘴想骂人,可却憋了回去。 特么的!憋屈啊! 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这才总结出了要想避祸,唯有出名的结论,这个少年竟然一想就知道了,羞煞老夫了呀! 他擅长的是一根筋做事,也就是有些呆萌,所以只能走忠犬路线。事情复杂一点的话,他就要头痛了。所以这才费心思把贾平安弄在身边参赞事务。 今日就是面试的日子,他连续出手,被贾平安一一堵了回来。这竟然不像是面试,而是请贾平安来显摆…… 他压住想吐血的郁闷,摆摆手,示意贾平安赶紧闪人。 贾平安巴不得如此,出了州衙后,就站在门外发呆。 出名,这事儿对于他而言不是事,可出名之后呢?众星拱月,很让人惆怅呐! “扫把神。” 一个很是恭谨的声音传来,刘架出现了。 “呃!”贾平安很纠结的道:“某不是什么扫把神。” 刘架的眼中有光,“你就是某的扫把神,某一生都会供奉你的牌位,一定能发财。” 贾平安无语,想着这个事儿会不会引发长安某些人的不安,但想想就觉得无稽。 他顶着个扫把星的名头,谁敢说他谋逆? 这就是最大的挡箭牌。 至于扫把神,这特么就是个笑话啊!扫把神和倒霉神有何区别?说出去就是一嘴笑话。 只是要想不被镇压,唯有出名呐! 许敬宗不知何时踱步出来,淡淡的道:“老夫在想……你该如何出名?” 贾平安回身,“使君也想出名。” 老许就是个俗人,喜欢富贵,喜欢出名。 贾平安是个扫把星,需要出名来自保。 两个人相对而视,然后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边上有人在叹息:“一个奸臣,一个扫把星,某怎么觉着瘆的慌呢?” 这时一骑远来,近前后说道:“使君,李御史在回京途中落马摔伤。” 许敬宗说道:“快去打探消息,带郎中去。” 廖全路过,闻言不禁赞道:“使君果然是仁厚君子。” 舔狗的夸赞老许很是受用,但随即两人就想到了一件事。 他们齐齐看向了贾平安,目光炯炯。 “那李默临走前去了杨家坞……你对他做了什么?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许敬宗觉得自己危险了,不禁低头看看全身上下,可一想到贾平安带给自己的都是好事,不禁惬意的道:“老夫真是幸运呐!” 贾平安无语望天。 哥才将挽回的名声,又要跌落了吗? …… 李默是被马车拉着进的长安城。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正在议事,有人来禀告道:“二位相公,李默回来了,说是落马摔的骨裂。” “骨裂?为何?”长孙无忌的眼中闪过一缕精光,放下了手中的文书。 褚遂良抚须眯眼,神色沉凝。 来人说道:“李默一路去了华州,说是没查到许敬宗的问题,后来……就回来了。” “嗯?”褚遂良伸手止住来人的话头,想了想,说道:“这不对,他和扫把星可有接触?” “不知。”来人摇头,褚遂良说道:“去打听。” 等来人走后,长孙无忌又拿起文书,淡淡的道:“你以为和扫把星有关系?老夫却觉得没那么巧吧。” “老夫只是问问罢了。” 两人随即沉寂。 噗噗噗! 脚步声飞快,很是沉重。 去打探消息的官员回来了,一脸骇然,“二位相公,李默去了一趟杨家坞,还拍了扫把星的肩膀。” 长孙无忌霍然起身,“这是被克了!某要见殿下。” “老夫也去。” 稍后许多人都聚在了太极殿内。 李治刚得了李默的奏疏,正在看,还没开始禀告的百骑站在一边,群臣就来了。 “那是扫把星!”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厉色,“殿下,该镇压住他!若是不妥,那就弄到长安来,寻个……老臣在想,玄奘在长安城中不安心,总是想去少林寺,不如把扫把星弄到长安来,玄奘既然佛法高深,自然能镇压他。” 玄奘取经回来之后,一直被逼着还俗,可他却不同意,屡次想乞骸骨回登封少林寺养老,被李世民多次拒绝。据说最近那位高僧又要准备上书李治,恳请放自己去少林寺。但按照老李家和这些重臣们的尿性,这事儿依旧是没戏。 褚遂良赞道:“是啊!玄奘能行万里至西方取经,其人果敢,若是放归登封,就怕有些不妥。若是能让他镇压扫把星,如此算是两全其美。” 玄奘这人的名气太大了,而且竟然敢西行万里,这样的人,朝中怎么可能会放他回去?只能放在长安城中,就近控制。若是朝中对西域有想法,还能把他拉来当参赞,各种好处不少。 李治有些出神,良久幽幽说道:“李默有奏疏,说许敬宗乃是贤臣。” 嘭! 殿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落下,众人有些不安。 许敬宗是贤臣? 若非说这话的是刚正不阿的李默,长孙无忌就想出手了。 李治见到众人的反应,心中不禁暗爽,“那贾平安颇有才干,数次给许敬宗出了主意。” 瞬间长孙无忌等人都明白了,合着老许还是那个老许,只是多了个贾平安在,于是他就变了,从一个奸臣变成了一个贤臣。 长孙无忌心中苦笑,“殿下,难道许敬宗就没被克过?” 李治摇头,“不但没被克,还雄心勃勃,说是要把华州治理的更好。另外……” 他有些纠结的道:“华州有商家,和贾平安亲密接触,随后发财,对手倒霉。” 长孙无忌不敢相信的抬头,“这……扫把星竟然还能如此?” 既然是扫把星,那就好好的克人,你贾平安竟然还玩兼职? …… 求推荐票,求支持…… 第25章 谢谢了老铁 登基的日子已经定下了,李治就在等待着,但在此之前,他需要看看群臣的站队情况。 谁是忠于自己的,谁是…… 在门阀世家蓬勃发展的当今,皇室显得格外的式微,所以他需要更多的帮手。 他看了长孙无忌一眼,心中对这个舅舅有些不满。 先帝驾崩后,长孙无忌一系列手段固然稳定了朝政,但也有些大权独揽的意思。 他现在就希望舅舅能自己觉悟,随后收敛些。 而在这个时候,许敬宗就显得格外的重要,是他倾力打造的一个金字招牌。 看看,谁说大唐没有忠臣?老许就是。 褚遂良出班道:“殿下,那贾平安乃是扫把星,竟然能帮许敬宗行了正道?臣以为怕是值得商榷。” 这话有些过分,一巴掌把贾平安和老许拍在了扫把星和奸臣的沙滩上。 李治嘴角抽搐了一下,恨不能忠犬早日回归,然后和这些人大战一场。 “此事……让他说。”李治指指那个百骑,想象了一下老许站在朝堂之上,和这些人撕咬的场景,不禁倍感憧憬。 边上那个百骑先前才刚开始汇报,闻言上前一步说道:“先帝驾崩的消息传到了华州后,那扫把星差点被村里的人活埋,后来自救,说他若真是扫把星,那他死了之后,会克死谁……” 臣子们觉得浑身发痒,恨不能挠一下。 是啊! 扫把星若是死了,天知道会克死谁,首先帝王危险。 所以若是谁敢对贾平安喊打喊杀,李治收拾他就天然带着正义。 你这是想让我死呢! “贾家穷,他就弄了白玉豆腐,如今每月也能有数十贯收益。” “许使君到了华州,随即就去了杨家坞查探,本想把贾平安弄到寺庙里去,可贾平安就献计,帮助许使君查清了梁波贪腐公廨钱之事。” 长孙无忌心中一震,原先对贾平安的轻视收了些。 原先他觉得那个扫把星一巴掌就能拍死了,只是顾忌着李治在,这才容忍了下来。如今看来,那个扫把星却意外的有些才华。 “……两个村子为了争夺田地械斗了七年,地方束手无策,许使君带着那些村民去开荒,为此和地方豪绅交恶。” 这…… 这活脱脱的就是个果断的忠臣呐! 百骑继续说道:“许使君亲自开荒,一个上午下来,双手血肉模糊,百姓感佩,跪地嚎哭。” 李治不禁暗喜不已。 以前许敬宗在长安时,就是个打手级别的臣子,也就是那么回事。 以往的许敬宗哪里会弯腰去种地?哪里知道什么民生疾苦?可如今他竟然能把手都磨破了,可见转变之大。 “够了!” 一声厉喝后,长孙无忌冷冷的道:“你等才去了几日,哪里就能查清楚了?道听途说不可信,只会误了殿下!” 李治微笑,“舅舅说的是。” 长孙无忌面色稍霁,说道:“老臣无礼,不过李默此次却孟浪了。不过是去了华州两日,哪里能查清楚……再说了,他自家拍了扫把星的肩膀,随后就摔断了腿,可见荒谬!” 褚遂良笑道:“是啊!身为御史,要稳重才是,去拍扫把星的肩膀,这……太让人意外了。” 李治有意无意的看了那个百骑一眼。百骑是他的人,谁都无法撼动。所以接到眼神指示后,那人继续说道:“华州有商人扑倒了贾平安,随后在家等死,没想到竟然发了财,对头还倒霉了。” 长孙无忌脸色柔和了些,只是握着笏板的手青筋毕露。 这事儿先前李治说过,但他却觉得不可思议,并百思不得其解……这扫把星难道还兼着福星的活计? 褚遂良干笑道:“此事怕不是道听途说吧。” 那百骑正色道:“此事确凿,咱们的人在市场里打探的清清楚楚。其中涉及京城富商一人,那人已经回京。” 这话的意思是:你褚遂良若是不信,尽可去问那商人。 褚遂良面色微变,然后微笑道:“老夫哪里会不信,只是此等事不好宣扬罢了。” 李治强忍着大笑的冲动,说道:“如此就好。”。他瞥了长孙无忌一眼,舅甥俩相对一视,李治羞赧的一笑,但眉毛一挑,却把信息送了过去。 ——舅舅,我不需要人扶。 长孙无忌慈祥的看着他:雉奴,你还年轻,舅舅要护着你才行啊! 其他臣子目睹了一场交锋,不禁暗自咂舌。他们知道,太子是想把自己的忠犬许敬宗抬起来,挡在前方来护住自己,就像是前锋大将一样。 而扫把星贾平安却意外引爆了朝堂舆论。 一个扫把星,克死了两任帝王的存在,在大家看来定然是浑身邪气。可按照许敬宗的说法,那贾平安眉清目秀,颇有灵气。 关于扫把星,大伙儿的印象就是会带来倒霉事。可这个扫把星带来倒霉事之余,竟然也给别人带来了幸运。 比如说那个商人,竟然扑倒了贾平安之后,不但没倒霉,反而处处走大运。 更离谱的就是许敬宗,这位呆萌的奸臣和贾平安‘狼狈为奸’,竟然在华州蜕变成了一个问民疾苦的贤臣。 李治看着群臣的反应,心中知道,这些臣子大多没啥立场,他也指望不上,所以他现在最迫切的想法就是能多些忠臣。 可数来数去,他的心腹也就是那么小猫几只,能上得了台面的就更少了。 但老许却给了他一个惊喜,那就是此人具有可塑性,也就是可以被打磨。 想到此事里那个扫把星的作用,李治心中的阴霾消散了些。 他才二十多岁,就算是扫把星真能克帝王,躲也躲不掉,至于以后,天知道是什么情况。 想到这里,他微笑道:“华州最近大治,许敬宗功不可没,可那贾平安也有些功劳,我虽然还未登基,可也得让世人知晓我的想法……” 他起身,群臣恭谨站好,知道这位太子是要发表登基前的政治宣言。 李治说道:“一国之治何为先?我以为当是赏罚分明。有功赏,有过罚。赏罚分明,则国大治。赏罚不明,臣下怨望,百姓不安…… 一国风气从何而来?先帝对我说过,垂范!帝王当率先垂范,上行下效,这才是长治久安的法子。” 李治的声音清越,眉间多了些威严,“许敬宗到了华州后,多有建树,我很欢喜。那贾平安对此颇有些功劳,怎能不赏?来人!” 有臣子出班,却是李义府。 “赏贾平安绸布百匹。” 群臣无异议,但都多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国舅,你这次可是被太子给弄的有些没脸啊! 长孙无忌看向李治的目光中多了欣慰,“殿下英明。” 这个对于长孙无忌来说不算什么,只是那个扫把星竟然得了嘉奖,让他觉得有些荒谬。 而许敬宗那个奸佞看样子越发的得意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再度回到京城,到时候在朝堂上和他叫板。 想到许敬宗撒泼的往事,他不禁觉得有些头痛。 那个不要脸的老贼,真希望他死在华州!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出班道:“殿下,许敬宗当年乃是先帝潜邸时的十八学士之一,堪称是德高望重。如今他去了华州,天下翘首以盼呐!先前殿下说到了垂范,老臣觉着该让许敬宗给天下官吏做个示范。” 他抬头看向了李治,微笑道:“让天下官员看看许敬宗如何把华州治理成一个让人向往之地。” 这就是要政绩,没政绩,老许你就在华州待着吧。 李治一怔,知道自己还是嫩了些。 …… “扫把神。” 早上,贾平安在村里转悠读书,身边跟着一个刘架。 “扫把神,某想着,要不那个酒楼给你些份子?不然某心中不安呐!”刘架说的很是虔诚,贾平安眼角抽搐了一下,“某不差钱。” 扫把神这个称呼实在是让他瘆的慌,若非可以,他此刻就想一拳打晕刘架。 想到此人不久将会去长安,贾平安才舒坦了些。 刘架却含泪道:“长安那边在买地了,可某一想到要离开华州,离开扫把神,这心中就难受。若非签了契约,某就想一辈子待在华州,跟在扫把神的身边,日日焚香祷告……” “滚!”贾平安终于忍无可忍了,一脚踹去。 什么焚香祷告,这分明就是把他当做是财神爷供奉。 刘架揉揉屁股,拱手道:“扫把神,某明日再来。” “走了?”杨德利正好出来,见刘架准备回去,就摆手,“好走啊!” 刘架却想着是不是再和扫把神亲近些,就说道“要不某叨扰一顿早饭?” 杨德利面色一变,说道:“今日早饭吃过了。” 刘架看看天色,“真是吃得早啊!” 等他走后,杨德利才说道:“平安,吃早饭了。” 想在他杨德利的手中讨得便宜,做梦! 早饭才将吃到一半时,刘架再度来了,大门没关,他不敲门就冲了冲了进来,一脸震惊。 “你想作甚?”杨德利下意识的护住了饭碗,怒道:“某就剩下了半碗……”,他低头从指缝里看了一眼,“小半碗菜粥,还不够某果腹!” “有使者来了,长安来的使者!” 使者来的很急,匆匆的把绸布给了贾平安后,又匆匆的走了,全程就是麻木的念了几句夸赞的话,随后含糊说了什么扫把星,还有什么奸佞。 等他走后,贾平安问道:“表兄,他刚才说了什么?奸佞?” “姑母……”杨德利跪在绸布之前嚎哭,双手拍打着绸布,“平安有出息了,这可是太子赏赐的绸布。姑母,你看一眼啊!” 这和叫魂差不多的嚎哭让贾平安有些恶寒,若是贾母真的在天有灵,估摸着第一件事就是掐死贾平安这个雀占鸠巢的冒牌货。 他看着这些绸布,想起了刚才内侍的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连内侍都对他这个扫把星有畏惧之心,别人就可想而知了。至于奸佞,自然说明这个内侍不算是李治的心腹,否则他就该站在许敬宗的立场,不会把贾平安说成是奸佞。 不过奸佞也不错啊! 武妹妹明年就回宫了吧,随后就是波澜壮阔的逆袭,上下千年,谁都没这个妹纸牛笔。 啧啧!在这个时候被称为奸佞,那几乎就代表着老贾家以后稳如泰山了。他真想冲着李治诚恳的说一声:“谢谢了老铁。” …… 又是大章,良心的爵士求支持。 第26章 老许,你是大唐最靓的崽 杨德利的嚎哭声在村里回荡着,那一声声姑母喊的贾平安头痛欲裂,村里的人却很受感触。 李治的赏赐就像是一个信号,让村民们知道,原来扫把星不但能克人,还能让人走运,更是能立功。 这样的人,让村里的少女们重新燃起了那个啥……对爱情的希望。 “平安哥……” 少女的娇呼最让人心颤,但贾平安现在有的只是肝颤,他看看几个少女的眼神,有些怯,就担心被她们扑倒。 几个少女在前方含羞带怯的看着他,没低头揉捏衣角。这是个好习惯,说明大唐女子落落大方,只是不敢靠近是几个意思? 有本事过来表白啊! 贾平安呵呵一笑,回身就见到了那些村民。 “平安,出来转圈呢!” 杨忠顺很尴尬的拱拱手,然后看了那堆绸布一眼,“可要帮忙?” 贾平安摇头,“表兄不许的。” 果然,杨德利嚎哭完毕,就开始搬运绸布。有人大概觉得老贾家以后有前途,杨德利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就上前说帮忙。 “不用。”杨德利看向绸布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老情人般的深情,哪里会给别人碰一下。 村里人看老贾家两兄弟的目光不同了,虽然还有忌惮,但也多了羡慕。 杨德利把绸布搬运完毕,在大门外畅快的来了个仰天长啸。 “啊……咳咳咳……” 百匹绸布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对于此刻刚起步的老贾家来说,就是一个意外之财。 “表兄,中午吃羊肉吧。”这年头的猪没阉割过,所以味道重,最好的还是羊肉。 杨德利想了想,“这些绢布值不少钱,不过平安,过日子……它就是要省呐!” 看着杨德利一脸的唏嘘,贾平安说道:“哪日某弄了几千上万贯钱财来,看你还抠不抠。” 这年头有家产上万贯,那就是有钱人了,吃香喝辣自不在话下,女人都能养一群。 杨德利毫不犹豫的道:“钱多钱少不要紧。” “那要紧的是什么?”贾平安觉得让这位表兄执掌家里真的有些让人痛苦。 “要紧的是要节省。”杨德利很认真的道:“平安,你以后还得有孩子呢!” 呃! 贾平安想吐血,“那若是五万贯呢?” 他从未觉得挣钱是个问题,问题在于他的身份太敏感。若非是有老许在前面做挡箭牌,他连白玉豆腐都不敢扩大规模。 现在情况又好了些,他自然要想想怎么改善生活状态。 杨德利又很认真的想了想,竟然扳着手指头在算,让贾平安心情大好。 这表兄虽然抠门,但那只是打小穷怕了的缘故,不是毛病。 杨德利算清楚了,“某答应姑母,一定要看着你有三个孩子,三个孩子一人有三个孩子,那就是有……九个孩子,九个孩子一人三个孩子……平安,某答应姑母要看好你,就定然不能让你乱花钱,要多存着。” 这就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可某总不能把重孙的钱都攒下来吧?罢了,某出去转转。”贾平安觉得自己迟早会被憋死。 杨德利说道:“某晚些去买只鸡来,弄一锅鸡汤,中午就用鸡汤泡饭,热乎乎的,好吃。” 贾平安觉得心都凉了半截,刚想问中午有没有鸡腿,就见外面来了一人,却是老许的随从。 “使君来了。” 老许是便衣来到了杨家坞,作为村正,杨忠顺照例要来巡查一番,等见到是老许时,刚想行礼,老许就不耐烦的摆摆手,“就当老夫没来过。” 他径直去了贾家,杨德利见了赶紧行礼,客套的问道:“使君可是来吃饭的吗?” 许敬宗满头黑线,想他堂堂前大佬,竟然被看成是来混饭吃的…… 不能忍啊! 贾平安恰好出现,许敬宗改口道:“也好,就叨扰一顿。” 杨德利恨自己多嘴,心如刀绞的去买鸡,贾平安弄了两张墩子去了外面。 院子里有树,上午的阳光清朗的照射下来,地面全是光影斑斓,透过打开的大门,能看到坞堡一角。 两人坐下,许敬宗说道:“长安的嘉奖来了,殿下说老夫行事有古君子之风,能与百姓同甘共苦,殊为难得……” 这是口头嘉奖,可贾平安知道,老许一心就想回长安城。 许敬宗突然叹息道;“老夫若是去了长安城,你在华州就是待宰的羔羊。老夫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可知晓避祸的第二个法子吗?” 他抚须微笑,一脸矜持。 上次他说的那个出名的避祸方法只是浅显的,这个才是他心窝子里的手段,一般人都不告诉。 他觉得贾平安此次该要低头了。 “假死。”贾平安见许敬宗的得意笑容凝固,就很无奈的道:“假死之后再请使君帮忙弄个新的户籍,从此某兄弟二人自然能逍遥快活。” 这等手段他还有许多啊!只是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不好施展罢了。 许敬宗准备的得意又被憋住了,郁闷的厉害,干咳一声后,起身准备回去。 “使君慢走啊!”贾平安觉得老许短时间不可能回长安,那么挡箭牌依旧在,他怕个毛线。 许敬宗叹息一声,“老夫见过许多少年,就没有你这等心思透亮的。” 贾平安淡淡的道:“某从小就被视为倒霉蛋,被人欺负都不敢说话,后来更是被视为扫把星,若是心思不透亮,此刻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许敬宗回身,“这倒也是,不过……” 他又坐了下来,突然骂道:“那些贱狗奴,竟然说老夫乃是当年秦王府的十八学士之一,非同一般,如此到了华州任职,自然要做出一番非同一般的政绩来,当为天下表率……” 我去!这是谁在阴老许? 贾平安为老许默哀一瞬,“这是要把你陷在华州呀!” 老许,你是大唐最靓的崽,没有超人一等的政绩,你好意思回长安吗?就在华州蹲着吧。 许敬宗阴测测的道:“老夫却是不怕,都想好了,所谓政绩,不就是耕种和户口,外加教化吗?老夫准备让下面的官吏们都去下面盯着种地……” 贾平安觉得他太乐观了,“今年都快收成了,来不及了,如此就只能再等一年。” 许敬宗看着他,很是恼怒,“老夫还有一个法子,回头就在华州兴办学堂。” 教化也是政绩,许敬宗觉得自己算无遗策。可他也不想想,自己一直在中枢厮混,偶尔下去为官也是混日子的,就这样的能力,玩政绩能把自己玩死。 “没那么多人愿意读书,再有,使君,建造学堂的钱从何处来?”贾平安依旧是平静。 许敬宗捂额,“找那些有钱人募集。” 他狞笑道:“不给?老夫有的是法子让他们哭!” 贾平安忧郁的看着许敬宗,心想这么傻萌的老许,竟然有些猪队友的模样,和他厮混是不是错了。 贾平安觉得自己有义务把这个老贼调教出来,“他们会去信长安,随后那些人就会弹劾你,说你在地方胡乱收什么……苛捐杂税,回头太子就把你给……” 他横掌在脖颈前拉了一下,许敬宗怒道:“总是你有理,那你且说说该如何做?” 呵呵! 老许这等激将法贾平安却不会上当,他优哉游哉的坐在那里,看着寂静的坞堡,觉得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许敬宗心痒难耐,可贾平安却不肯张口,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后,许敬宗终究是开口了,“说吧,要如何你才肯帮忙?” 老许上钩了。 贾平安说道:“某想要的是……长安的户籍!” 许敬宗叹息,“你不是想在华州一辈子吗?” 贾平安平静的道:“使君你说的对,他们都认为某是扫把星。某一厢情愿的在华州待着,可等哪日有人提及扫把星,或是哪年扫把星过境,某就会被那些人想起来,随后不是进寺庙里被关着,就是被送到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既然如此,那某何不如去长安看看。” 扫把星过境的记录在史书里络绎不绝,一旦来了,若是贾平安还在杨家坞的话,多半没好结果。那时候许敬宗不在,谁能帮他挡住那些? “果断!”许敬宗很是赞赏贾平安的判断力,“去长安看什么?” “看大唐!”贾平安的眼睛很亮,仿佛有火光,“某总是要去看看的。” 许敬宗颔首道:“老夫一诺千金,说了护着你,自然不会反悔。” “那就拭目以待吧。”贾平安做出了决定,心中一松,然后就生出了许多豪情来。 “长安?”杨德利回来后,得知这个决定,第一反应就让贾平安后悔现在告诉他这个消息。 “那边的东西很贵,咱们还得存钱呢!” 中午许敬宗在贾家就吃了一顿鸡汤泡饭,他看着清汤寡水的汤饭,很是无语。贾平安吃的时候,发现下面有撕成细丝的鸡肉。他吃了一口,然后看看许敬宗那边的汤饭,心情美滋滋啊! 杨德利笑了笑,很是得意。 想在他杨德利这里占便宜,门都没有。他刨了一口饭,眯眼,缓缓咀嚼咽下…… “真香!” 第27章 狂拽吊炸天 吃完鸡汤泡饭,许敬宗和贾平安在村里散步。 许敬宗看着村里那些懒洋洋的鸡狗,不禁感慨道:“若是能归家养老,也是一件幸事。” 贾平安觉得这是人性的偶尔闪光,老许若是愿意丢弃荣华富贵回家养老,他就愿意去吐蕃劝说禄东赞成为和平使者。果然,接着许敬宗就冷冷的道:“阻拦老夫回长安,这是长孙无忌的主意,老夫想到殿下在长安被这奸贼欺凌,就恨不能插翅飞回去,和他决一生死!” 长孙无忌目前操控朝政,好不快活。他要弄许敬宗,不外乎就是想把老许这根搅屎棍给弄出去。 至于老许说要和长孙无忌决一生死,在目前的局势下,贾平安觉得老许一定会被狂殴,压根就不是对手。 贾平安这几日向许敬宗了解了不少目前的朝局,结合后世的研究,他基本上判断出了局势。 “朝中辅政的是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有他们二人在,于志宁等人只能干看着。”贾平安觉得李世民给儿子留下的这个辅政阵容有些奇葩。 长孙无忌是他的舅子,褚遂良和长孙是一伙儿的,有这两个大佬站在朝堂上,李世民凭什么觉得李治能出头? 难道他是想磨砺儿子? 贾平安觉得不可能。 这年头世家门阀可是会吃人的,老李家就是世家门阀造反成功的典范,所以李世民为啥这么放心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呢? 贾平安不解,觉得是蜜汁自信。 李治后来把武妹妹弄回宫中,并非只是旧情复燃那么简单,还有寻个帮手的意思。 老李啊老李,你把自己的儿子逼得要寻个女人来帮衬,有意思吗? 满朝大佬,最终能给李治提供决定性帮助的竟然是个女人,堪称是奇葩中的奇葩。 不过武妹妹确实是厉害,从进宫后就开始了开挂之路,直至成为女皇。 “是啊!于志宁他们压根就无用。”许敬宗颇为踌躇满志的道:“殿下在长安翘首以盼,某当尽早谋划回去,平安,你这少年有灵气,连出个主意都是这般的与众不同。老夫与你携手为殿下效力,此后定然一同名垂青史……哈哈哈哈!” 许敬宗想到高兴处,不禁大笑了起来。 但,他太乐观了。 历史上他是李治和武妹妹的头号忠犬,但掌控舆论的却是那些世家门阀,于是他的名声臭不可闻。 名垂青史,你做梦呢! 不过想到自己和老许已经被外界绑在了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贾平安不禁有些忧郁。 他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难道以后顶着个奸佞的名头出现在史册里能好受? 退?没法退,一退不但名声全完蛋,连老许这个挡箭牌都不见了,那是作死。 那么就只能一步步的顶上去,把那个啥……把舆论控制在手中,在史册里成为大唐著名的正面人物…… 后世一看盛唐历史,许敬宗这个老奸臣幸亏遇到了贾平安这个扫把星,否则早就名声扫地了。 想到这里,贾平安不禁多看了许敬宗一眼,倍感不值得,“使君,咱们要努力呀!” 许敬宗不知道他在琢磨这些,就欣慰的道:“好,老夫定然要一路逆袭回到长安城!” 远处有村民见老许器宇轩昂,不禁赞道:“使君果然是一表……一表什么?” 边上的村民说道:“一表才人。” “才人不是宫中的名号吗?是皇帝的女人呢!” “咦!也是哈!皇帝的女人说是好漂亮哦。” “是哦,还说一天没事就等着皇帝去睡她们……” 两个村民的话题迅速跑偏,许敬宗却问了贾平安,“小贾,何以教老夫?” 这是诚恳的请教,贾平安思忖了一下,说道:“华州山多地少,若是想要让百姓的日子好起来,就不能走寻常路。” “那该走什么路?”许敬宗在大方向上不错,但在这等时候还是个传统的官员,只是想着教化。 为何? 因为教化是自古以来官员政绩的一个重要指标,不但是朝中,民间也是这般认为的。只要你在任上多关注教育这一块,回头卸任时,保证能得一个贤臣的名号。 可在贾平安的眼中,华州目前最紧要的却是让百姓富裕起来。 许敬宗见贾平安在思索,就觉得年轻人还是不够稳妥,说道:“如此你与老夫到州衙去慢慢琢磨,老夫多年为政,你少年机灵,你我合谋,定然能想出办法来。” “某想去各处看看。”贾平安来自于后世,深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道理。 于是许敬宗就给了他一辆马车,一个车夫,顺带让人教他和杨德利骑马。 老贾家一个月做豆腐挣到的钱,基本上能买一匹马还多些,所以未来买马也是必然的事儿。 过了一日,贾平安就出发了。 他时而骑马,时而上马车,在华州境内四处游荡,每到一处必然看看地方特产,访民疾苦。 许敬宗得了消息后,不禁很是欣慰,“那少年在老夫的磨砺之下,也算是有些长进了。” 廖全听到这话,不禁觉得有些违和,但习惯性的在心中为老许辩护:是了,使君定然在私下教导了贾平安。只是使君谦逊,不肯说出来。 外面来了个小吏,“使君,长安派人来了,说是新任司马。” 许敬宗一怔,旋即不满的道:“华州已经有了长史,还要司马作甚?” 长史和司马都属于那个啥……没有具体职务的官员,辅佐刺史,合称为‘上佐’。许敬宗有个崇拜者长史就够了,来个司马啥意思? 晚些新任司马来了,三十余岁,看着很是谦逊的模样,“余文见过使君,见过廖长史。” 许敬宗颔首道:“华州的事不多,你无事就别来了。” 这话是说:你没事就自己玩自己去吧,别来碍老夫的眼。 为啥老许说话这般不客气? 因为华州靠近长安,那些在帝王的心目中有些地位的官员被贬官多半来这里,或是在边上的同州,这样想调回去也方便。长孙无忌为啥把老许弄到华州来,而不是不弄远些?就是因为这个潜规则。弄太远的话,就是直接抽李治的耳光。 现在来了个司马,不消说,多半是哪家的关系。 余文微微抬头,谦逊的道:“使君客气了,下官新到华州,定然是要每日来向使君学习……” 咦! 这人怎么那么谦逊呢? 许敬宗不禁暗爽,但看了廖全一眼后,竟然生出了些那等移情别恋的愧疚来,就板着脸道:“去吧。” 他美滋滋的觉得靠着自己的人格魅力,定然能俘获许多崇拜者。 为官要帮手,这个道理老许是懂的,只是他选择了忠犬这条路,自然就被主流官场给排斥了。 以前他一直就这么形单影只,就东宫的李义府不时来和他切磋一番忠犬之道。在廖全成为他的崇拜者之后,他就彻底的觉醒了。 主流官场拒绝老夫不打紧啊!老夫能发展自己的人手,到时候抱团过日子,谁怕谁呀! “扫把星……贾郎君来了。” 外面有人叫了一嗓子,不等老许点头,贾平安就进来了。 廖全注意到他的双腿是撇开的,这多半是学骑马的代价。 “水!”贾平安脸都黑了不少,嘴唇有些干裂,一进来就径直寻到了水壶,提起来就喝…… 许敬宗见他形容憔悴,不禁感动的道:“辛苦了,平安。” 贾平安喝光了壶里的水,呼出一口气,说道:“热啊!” 他目光转动,看到了站在边上的余文,就目视老许。 许敬宗干咳一声,“新任司马余文,这是……贾平安。” 余文的脸上多了谦逊的笑意,“贾郎君看着颇有气度……” 咦! 这人竟然知道我是扫把星依旧面不改色,这胆气不错啊! 贾平安心中一动,就走过去。 他速度越来越快,那余文开始还能维持着那等谦逊的笑意,等他逼近后,也扛不住扫把星的压力,一边退一边说道:“你且住!止步!” 可贾平安却茫然道:“为何,某一见余司马就觉着亲切,不禁想亲近一番,余司马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让我们一起嗨起来吧! 余文脸上的谦逊笑意消散了大半,怒道:“还不退下!” 他觉得一个农户定然不敢和自己哔哔,可却忘记了老许。 老许自诩一诺千金,说了要护着贾平安,那就不含糊。见贾平安被余文呵斥,就骂道:“贱狗奴,滚!” 呃! 贾平安止步,余文愕然看着许敬宗,“使君,这扫把星咄咄逼人,下官只是情急罢了。” 他说着又开始了那种谦逊的微笑。 可许敬宗何许人也? 著名奸臣。 “滚!” 什么叫做直接? 这就是了? 什么叫做蠢萌? 这就是了。 换了旁人,绝对会出言抚慰余文,好歹不能让这个下属和自己离心。可老许却是直接开骂,什么下属离心,老夫只要心情爽,别说是离心,就算是离婚都行。 贾平安有些懵,然后有些小感动。 余文面色微变,“下官告退,明日再来。” 等他走后,许敬宗不屑的道:“老夫在此为刺史,他要么低头,要么就滚!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啧啧! 这等跋扈嚣张的表态,廖全不该是要劝谏,甚至是驳斥的吗? 贾平安看了一眼,却见到廖全一脸崇拜的看着老许…… 这是…… 狂粉丝? 看到偶像老许这般狂拽吊炸天,廖全嗨了。 …… 贾师傅刷鸡蛋,书友们也该刷刷他,用推荐票来刷。 第28章 悲伤 贾平安把自己此行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至于想法,目前还在琢磨中。 “你且回家歇息,殿下就要登基了,老夫上书请去长安观礼。” 帝王登基,那仪式自然非同凡响,后世的电影电视也没法原汁原味的呈现出来。贾平安不禁有些羡慕,“使君有福。” “老夫当然有福。”许敬宗很是得意的道:“到时老夫定然是排在前列。”。 作为李治的心腹,老李自然要在前面露个脸才行。 贾平安真心羡慕啊!许敬宗见了,不禁取笑道:“这等事,一人一生大概就只能亲自见到一次,此次你不能去也别沮丧,回头老夫回来给你仔细说说……长安繁华,你想要什么,老夫一诺千金,保证给你带回来。” 贾平安想了想,说道:“某想要几个美人来做饭,再要几个突厥人来喂马,若是有新罗婢也来几十个……” “……” 许敬宗想一把掐死他。 …… 回到家中,杨德利已经等许久了。 “平安,你回来就好,某羊肉才将下锅。” 杨德利的脸上有些淤青,贾平安蓦地一下就怒了,问道:“谁打的?” 杨德利摸摸脸上的淤青,“是村里的王老六,都好几日了,罢了。再说了,某也踢了他一脚。” “为何?”贾平安再问道。 杨德利是谁? 从穿越而来开始,就是杨德利在照顾他,什么活都不让他干,做饭做豆腐卖豆腐全包了,。这样的表兄,谁欺负了他,贾平安能坐得住? 杨德利有些纠结的道:“那王老六偷看某做白玉豆腐,被某发现了,就厮打了起来……” mmp! 贾平安怒了,随手提着一根棍子就出了家门。 “平安!”杨德利追了出来,“罢了,罢了。” “罢个屁!”贾平安怒道:“被人欺负了就要还回去,否则别人会接着欺负你!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杨德利呆立远离,喃喃的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话好有道理。平安的学问看来又精进了。姑母……平安越发的有出息了。” 贾平安冲到了王家到外面,喊道:“王老六,滚出来!” 王家的院子很是破旧,随着一阵喧哗,王老六出来了,随后是他的父亲王三儿。 王老六有些一瘸一拐的,出来后就低着头。 贾平安举着棍子说道:“你想偷学白玉豆腐,被发现竟然还敢动手,今日某不弄你,真当贾家是窝囊废!?” 在这等地方,你若是被欺负了一直忍气吞声,别人就会视你为窝囊废。 王三儿的面色一变,喝问道:“你竟然去偷学白玉豆腐?” 王老六嗯了一声,王三儿一脚就踹倒了他,随即喝道:“拿棍子来!” 家里出来了王老五,拿了木棍子过来,然后缩缩脖颈。 王三儿接过棍子就开始了毒打儿子。 砰砰砰砰砰砰…… 王老六在地上翻滚惨叫着,贾平安无语,赶来的杨德利却一脸的理所当然,“某就是不想让他被家里毒打,所以才没说出来。否则……大唐男儿,没出息就种地,有出息就去从军,去厮杀,为自家挣个功勋回来。偷鸡摸狗的,自家人都看不起!” “王家的子孙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偷鸡摸狗!”王三儿毒打了儿子一顿,丢下木棍,斩钉截铁的道:“下次再有此等事,某打折你的手!” 说完他冲着贾平安拱手,目光炯炯的道:“此事老夫无理,平安你若是还想打他一顿,只管上手。” 贾平安看了一眼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王老六是幺儿,头上还有五个哥哥,一家子六个儿子,这家人活的真的艰难。 贾平安摇摇头,然后转身回去。 王老五这才出来,说道:“阿耶,先前贾平安看着想杀人似的,孩儿从未见他这般过,看来他以往是装傻呢!” 王三儿一脚把王老六踹起来,然后叹息道:“他从小就被人说是倒霉蛋,没人搭理他。读书不成,种地也不成,这等少年,要么是无赖,要么就和狼一般的狠,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王老五吸吸鼻子,说道:“阿耶,当年贾平安他娘临去前,喊的惨呐,就喊着让杨德利发誓,一定要照顾好贾平安,全村人都听到了。当夜某就做了噩梦,梦到贾平安他娘说某欺负了她的儿子,要掐死某……” “父母哪有不顾着自家孩子的?哪怕是要死了,想着的也不是自己,而是孩子。”王三儿回身,见王老六站在那里龇牙咧嘴的,就皱眉道:“可痛?” 王老六缩缩脖颈,“痛……不痛。” 王三儿骂道:“见别人家的日子好过,你就下狠心种地挣钱就是了,去偷,去抢,那是畜生呢!” 王老六低头认错,最后说了一句,“阿耶,可……可咱们家真的穷呢!” 华州穷的不只是王老六一家子,是很多人家。 贾平安回到家中,杨德利坐在院子里发呆。 “表兄,晚饭吃啥?”贾平安这段时日吃的最多的就是干粮,嘴里淡出鸟来了,恨不能来一大锅羊肉。 “羊肉炖着呢!”杨德利抬头,然后又低头盯着自己的麻鞋看,“平安,你……你以前怕事,姑母让某练刀,某知晓……是要某护着你。” 贾平安缓缓坐了下来。 他不知道原身的具体情况,也不好问,此刻杨德利愿意说就再好不过了。 “姑母在世时,经常看着你读书,那时候姑母最是得意,说以后你定然能有出息,弄不好还能让她得个夫人的名号呢!” 所谓夫人的名号,指的是贾平安若是能为官有出息,到时候能给他的母亲加封号。 贾平安努力想着一个慈祥的农妇,但终究没法把感情代入进去。 他点头,认真的道:“某会的。” 想要追封,只有他做了高官,或是立下大功才有可能。 杨德利吸吸鼻子,“以前某护着你,可如今却是你护着某。平安,若是不行,某就分家出去过吧。” 他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来自于自家表弟的崭露头角,他觉得自己是拖累,没出息,不该享受这一切。 贾平安皱眉道:“可这几年一直是你在照顾某。你想让某做个忘恩负义之人吗?” 杨德利不知所措,贾平安叹道:“这个世间可信之人这般少,你若是不在,某的钱财怕是要被人哄骗走了。” 果然,一听到这个,杨德利马上就来劲了,双目炯炯的道:“谁敢?” 呵呵! 贾平安觉得自己一番话就让杨德利振作了精神,果然是帅极了。 “羊肉可好了吗?”他有些饿了。 “糟了。”杨德利起身就往厨房跑,稍后羊肉来了,贾平安数了数,不过十余片。 杨德利一边喝汤,一边说着安排,“先前某买了菜,明早用羊汤煮菜,加些豆腐进去,美滋滋啊!” 贾平安:“……” 杨德利美滋滋的吃了一片羊肉,仔细咀嚼着,然后咽下去,一脸满足的道:“回头那骨头多熬几次,你不是说长身体要吃好的吗?晚上临睡前来一碗羊汤,躺床上,肚子里的羊汤来回动,咕咚咕咚的,听着听着的就睡着了……” …… 因为老许要去长安参加李治的登基大典,所以贾平安准备在家里多休息几日,等他回来后再商议怎么让华州百姓脱贫致富的事儿。 按照时间来算,今天老许就该出发了,所以贾平安很是悠闲的在村里的大树下坐着看书。 大树下,晨风轻拂,贾平安倍感惬意,不禁觉得诗兴大发,就搜肠刮肚的想些应景的诗词。 想了半晌,他想到了一首诗,“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这首李白的诗念诵出来很有排面,贾平安只觉得如春风拂面,心中颇为自得……就差个人来给自己捧个场了。 想到自己在此念诵着这等千古名篇,却无人问津,贾平安不禁有些小小的惆怅。 好像气氛不对啊! 贾平安突然觉得气氛有些那个啥……郁郁,不禁很是奇怪。 他是乐天派的性子,前世最喜欢和朋友开玩笑,恶作剧什么的,乐的不行,怎么会郁郁呢? 想了半晌没结果,贾平安纳闷的道:“难道某每月也有那么几天?” 传闻男人每个月也有几天情绪会不对劲,过了就好了。 想通了这个,他不禁赞了自己的博学多才,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木然的脸。 “使君?”贾平安被吓了一跳,蹦起来就想一书卷拍去,幸好及时收住了。 老许站在那里,木然道:“说说吧,你此次在华州转悠了一圈,有何收获啊?” 不对! 老许的情绪不对! 贾平安此刻才知道,原来先前自己察觉到的郁郁情绪来源于许敬宗。 “使君你此刻不该是出发去长安了吗?”贾平安有些感动,“临行前竟然还来探望某一番,使君……高义!” 老许真是够义气啊!回头让杨德利多给几片羊肉。 许敬宗木然依旧,“说说你的主意。” 呃! 不妙啊! 这等去参加登基大典的事儿谁敢耽误时辰?何况老许号称李治的头号忠犬,更是不可能。 那他在这里干啥? 这是被拒绝了吧? 贾平安不厚道的想笑,然后一脸担忧的道:“使君,再不走,就怕到长安晚了呀!” 许敬宗摇头,贾平安叹道:“此事不急于这几日,使君只管去,回来再说。” 许敬宗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你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没啊!”贾平安一脸无辜的道:“使君难道是……病了?” 许敬宗突然骂道:“那些贱狗奴,竟然说动了殿下,不许某去长安呐!” 泪水从老许的眼眶滑落,可见他是真的伤心了。 不,是悲伤逆流成河。 第29章 哭穷 新帝登基,能去观礼的才是真大佬。而不能去的,只能算是小虾米。这个就是当下的共识。 许敬宗作为李治的头号忠犬,在前阵子就上书长安,表达了自己想参加登基大典的殷切希望,甚至还露骨的说,能亲眼看到殿下登上御座的那一刻,臣死也瞑目了。 这就是忠心耿耿呐! 李治不发昏的话,定然会把他弄回长安去观礼,可这次他却失败了。 “有御史说老夫在华州和你厮混,就怕沾染了扫把星的习性,到时候克了帝王,所以最好别来。殿下呵斥,说若是扫把星真能克了帝王,在华州和在长安都是一个样,可群臣却不肯答应……” 许敬宗很是伤感,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贾平安又坐回了树下,盘膝打坐,一脸得道高僧的模样。等老许说完后,他叹道:“使君,这是好事!” “好事?”许敬宗怒了,“殿下被臣子逼迫,竟然不能做主,这是好事?” 这等事儿……在门阀世家牛笔的此刻很是正常,只是打了老李的脸罢了。 “先帝留下的托孤重臣里,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是一伙儿的,先帝指望他们尽心辅佐,可人……”贾平安看了许敬宗一眼,那眼神……咋说呢,特别出尘,真心有些出家人的味道。 “可人是善变的。”贾平安想到了某种不可描述的生物,“殿下根基不稳,长孙无忌他们势力已成,在这等时候,谁能舍弃手中的权势?你?还是他?” 许敬宗不禁摇头,“老夫若是权倾一时,怕是也舍不得丢弃权势。” “这就是人。”贾平安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心灵导师,在给许敬宗指明道路,“在这等时候,殿下想要的是什么?忠心耿耿的臣子。使君,你被重用的日子不远了。” 在后世的记载中,许敬宗被重用,就是在登基之后。 许敬宗两眼放光,“是啊!老夫对殿下忠心耿耿,别无二心。只是要想回长安城,想来要做些功绩才是,平安,你来说说……” 贾平安微微一笑,“某已经有了些腹案,使君可敢一试?” 这是考验,老许若是犹豫,贾平安就会远离他,另外寻个办法来避祸。比如说……感业寺里的武妹妹…… 想到武妹妹,他不禁一脸憧憬。 那是女皇啊! 千年来就这么一个猛女,若是能抱住武妹妹的大腿,那简直就是无敌了啊! 许敬宗是想犹豫一下,可一见贾平安那憧憬的模样,不知怎地,一下就脱口而出,“你只管说来,老夫定然做了。” 孺子可教也! 不,是老汉可教也! 贾平安说道:“使君可知华州?” 许敬宗点头,“华州老夫还是知道些的,人口,教化,耕地……” “可使君知道的这些并无帮助。”贾平安从容的道:“某此次在华州各处游走,看到了百姓的艰难,也看到了华州的底蕴,使君,华州……大有作为呀!” 许敬宗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住了,“你速速说来!” “使君可知晓华州竹子之多?” “知晓。”许敬宗颔首道:“华州山多,地形便于竹子生长。” “竹子多,可却长在哪里无人去管,真是暴殄天物!”贾平安痛心疾首的道:“某看到那一片片的竹海时,真是心痛!” 呃! 许敬宗不知贾平安发什么疯,就说道:“竹子多了去,你心痛什么?” “华州没多少耕地,教化也没钱,想要功绩就只能不走寻常路,这是某说的。”贾平安觉得老许真的没眼光,“可竹子呢?” 许敬宗纳闷,“竹子能用来作甚?烧竹炭?” “哎!”这个棒槌,贾平安说道:“某此次在农家中,见到不少人在用竹片编制竹器,使君,这就是功绩呀!” “这……”许敬宗不解,“竹编老夫知晓,各处都有呢!” “别处可有华州那么多竹子?”贾平安觉得要把一个奸臣调教成贤臣真是太难了,“华州的竹子做竹编比别处的都好,而且最要紧的是,华州会竹编的百姓多,这便是天时地利人和,若是有此优势在还穷,这刺史就是猪!” 他说的酣畅淋漓,说完后,发现许敬宗在边上一脸便秘的模样,就干笑道:“某说的是前任刺史。” 当着老许的面说刺史是猪,这和当着猪的面说它黑没啥区别。 许敬宗嘟囔道:“什么猪,那是豕。” 他学问高深,自然习惯性的要纠正贾平安话里的错误,可纠正完就发现自己给自己弄了个豕的头衔。 “老夫不是豕。” “是,使君不是。” “老夫真不是。” “是,使君不是。” “你……” 许敬宗气得想打人,贾平安不安的往里面靠了些,就怕老许发飙。 可老许却叹息一声,“老夫要知耻而后勇,只是竹编并无大用,你此行只是弄了这个?那老夫……罢了,老夫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老许这人真的不错,特别是对自己人。 贾平安微笑道:“使君,一人做竹编自然无用,可若是百人、千人呢?” 许敬宗一怔,“是啊!若是那么多人做,每家都能挣钱……” “此事还需发动百姓。”贾平安拱手道:“就落在使君的身上了。” 他既然要调教老许这个奸臣,自然不能事事代办,得让老许有主观能动性才是。 老许想到那个美景,不禁赞道:“好一个贾平安,果然是老夫的智囊!” 智囊? 呵呵! 贾平安觉得老许真的自视太高了。 不过这样也好,老许幻想着把他当做是智囊,他把老许当做是挡箭牌,等以后各自的造化不同,但依旧能成为盟友。 你要说还有门阀世家的人,也能去结交一番,那就错了。门阀世家的人不是说不好,而是太好了。但在他们的眼中,贾平安这个扫把星自然是恶心人的存在,还是个农夫,所以两边大概没啥机会成朋友了。 贾平安腹诽了门阀世家的那些人,然后心情大快。 而许敬宗就径直去了州衙,吩咐道:“令各处百姓学了竹编,都要做起来!” 官员们一脸懵逼……觉着老许又抽抽了。 刺史是一州长官这没错,刺史施政也没错,可这等突兀的政令却让人很懵逼。 一个官员说道:“使君,此等事该是让百姓自己去弄的吧?” 这时候所谓的无为而治,就是少骚扰百姓,这等一家伙把一个州的百姓都卷进去的政令,当真是骇然听闻。 “是啊!使君,若是做出来卖不掉怎么办?”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许敬宗踌躇满志的道:“长安城多少人口?还担心卖不掉?只管去!” 廖全说道:“使君高瞻远瞩,定然能造福华州。” 许敬宗目光扫过下属,见有几个官员面色微冷,就冷笑一声,等看到新任司马余文依旧是谦逊的微笑时,就觉得此人倒也知趣。 于是政令下达了。 但没几天,反馈的消息气得老许想吐血。 “使君,各处的百姓说了,除非州里能担保出钱收,否则他们不敢做。” 许敬宗怒了,但转念一想,却觉得这等想法无可厚非。 百姓穷,你让他们做竹编要耗费时日,还得采买竹编的工具,以及学习竹编的耗费,若是见不到好处,谁敢做? 许敬宗急匆匆去寻了贾平安。 “不愿意?”贾平安很是欣慰,觉得至少百姓不蠢。 “百姓不愿意,老夫也无可奈何!”许敬宗觉得这条路大概是要断掉了。 “使君可敢破釜沉舟吗?”贾平安再度诱惑道。 “什么意思?”许敬宗双目炯炯。 “去寻钱来。”贾平安坚定的道:“想做大事,就不能惜身!” 老许低声道:“可有把握?” 他的眼中多了血丝,可见压力很大。 “有!”贾平安做事怎么可能浪?“华州的市场里有许多木制的用具,价钱不便宜,而且沉重。若是用竹器代替,价钱便宜不说,还轻便。另外……许多东西都能用竹片编出来,从达官贵人到平头百姓都爱用,使君,这是多大的生意?而大唐目前却没有人去关注这个,时不我待呀!” 许敬宗的眼睛红了,鼻息咻咻,显然是被贾平安给忽悠的激动了。 激动了好啊! 贾平安出了个主意,“殿下那边可以去求求,另外,使君可知晓怎么才能出名吗?” 许敬宗摇头,他是出名了,却是恶名,天下人都说他是奸臣。 “使君若是想出个好名,那此事就是个机会……” “你且说来。”许敬宗觉得自己好像一步步走向辉煌,又像是一步步走向大坑。 “使君若是能变卖家产……那名气。” …… 许敬宗回京了,就在登基大典过了没几天,他求见李治。 “许卿辛苦了。”李治觉得委屈了他,所以柔声抚慰。 “陛下。”许敬宗行礼,抬头,欣慰的道:“陛下比臣上次所见多了精神,更多了……说不出的气韵,臣觉着,这便是龙气。臣只是靠近了些,就觉着精神抖擞,连疲惫都消散了。” 哎!还是忠犬的马屁舒坦啊! 李治觉得很是惬意,“你在华州好生做,有难处只管对朕说。” 这是皇帝对臣子的套话,没谁会当真。 “陛下……” 可许敬宗却跪了,声泪俱下的道:“臣穷啊!” …… 老许声泪俱下的喊道:“读者老爷们,我老许……穷啊!看看那推荐票,惨的没法看。那些书友都不知道哪去了,悲伤……辣么大!” 第30章 脸为何红了 李治想过许敬宗见到自己时的反应,什么都想过,就是没想到他会嚎哭。 “你……”许敬宗嚎哭也就罢了,可他还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穷?”李治觉得不可能吧。大唐虽然不算是太富裕,可对于刺史这个阶层的官员来说,穷是不可能的。何况许敬宗在朝中任职多年,家中也颇有些钱财,怎么就哭穷呢? “许卿,这是为何?”李治见他哭的伤心,就有些难受。 许敬宗抬头,泪眼朦胧的道:“陛下,华州的百姓苦啊!华州山多地少……” 随后就是许敬宗的表演,一番话把华州差点说成是人间地狱,不过也差不多了,因为李治已经幻想出了易子相食的人间惨剧每天都在华州发生。 “咳咳!”幻想是一回事,实情是一回事,李治满头黑线的道:“朕每日召见各处刺史探问民情,说什么的都有,可就是没有华州这般惨的,你……难道你在华州倒行逆施,弄的民不聊生?若是如此,朕当重惩!” 许敬宗心中一个咯噔,才想起这位可不是那等‘何不食肉糜’的昏君,就干笑道:“臣见到华州百姓贫困,心急如焚,这不,臣就想了个法子,让百姓做竹编……” 嗯? 李治沉吟了一下,看看周围,边上的王忠良摆摆手,除去他之外,那些内侍都出去了。 是个忠心的。 李治满意的道:“想做竹器卖?” 许敬宗点头,李治叹道:“小打小闹罢了,到时候卖不出去,麻烦不小……” 这年头的商业……说句难听的,连长安这等国际大都市都是限定在东西市交易,商业手段哪里能和后世的相提并论? 所以李治觉得这个策划不怎么地。 可许敬宗却不同,贾平安给他出了几次主意,一次比一次有效果,所以他渐渐的深信不疑。 “陛下,臣……这是贾平安的主意。”许敬宗还是老老实实的把事儿说了。 “扫把星?”李治沉吟了一下,“你以为如何?” 这话问的是人,也可能是这件事,许敬宗却觉得是人,“此人臣以为不是祸害,而且恋家。” “为何?”李治的眸色平静,仿佛是在问晚膳吃些什么。 “他那个表兄没什么本事,可贾平安却把挣到的钱都交给他掌管,这等胸襟……臣就是看到了这等胸襟,才放过了他。” 李治笑了笑,“一个人能不爱财,若非是胸有大志,就是胸襟宽阔,视钱财如粪土,你以为他是哪一类?” 帝王看问题的角度和普通人自然不同,许敬宗低下头来,“臣以为是胸襟宽阔。那少年从小被人欺负,可却没有一丝戾气。”。 他抬起头来,神色认真的道:“陛下,臣当年经历颇多,哪怕多年过后,心中依旧有戾气。可那少年却没有。若非如此,臣定然会果断镇压了他。” 当年许敬宗和父亲被造反的宇文化及拿下,准备干掉,父亲许善心苦苦哀求,最后许敬宗逃过一劫,但许善心却惨死在他的眼前。那一段经历是他一生的梦魇。许敬宗的性格这般蠢萌,这般直接,也和那一段经历有关系。 这便是环境塑造人。 “整个华州都弄竹编,朕不看好。”李治转换话题的速度快的惊人,“若是亏了该如何?” 许敬宗说道:“臣……兜底!” “咳咳!”李治觉得这不是那条贪财的忠犬,“你想要什么?” “臣想要一万贯。”许敬宗说道:“这钱臣会用于收购那些百姓的竹编,贩卖了之后,臣自然会还回来。” 竟然学会了借贷。 李治觉得老许长进了许多,可…… “朕也穷呐!”李治唏嘘着,“宫中的钱财并不多,一万贯,你想让朕明日吸风饮露吗?后宫那么些人吃什么?喝什么?” “那就八千贯?”许敬宗一脸纠结。 别人来借钱,一文钱都没有,可这是忠犬,必须要给些支持。 李治叹息一声,“多了没有,就一千贯。” “臣……”许敬宗悲痛欲绝的道:“两千贯吧,陛下!臣真是太难了!” 李治从未遇到有人和自己这般讨价还价,不禁觉得有些荒谬,“一千五,再多……什么都没了。” “多谢陛下。”许敬宗笑的很是得意,李治就随口问道:“你开始是想要多少?” “八百贯。”许敬宗脱口而出,然后跪下请罪,“臣罪该万死。” 哎! 李治很头痛的道:“你可知晓朕最头疼你什么?” 许敬宗低下头,“臣欺骗了陛下。” “错了。”李治淡淡的道:“你这个有话就说的毛病能不能改改?哪日你若是当朝说想弄死谁,你说说,回头你想怎么死?” 他最担心的就是把许敬宗弄回来后,这厮当朝指着长孙无忌等人叫骂,说出些让他都没法收场的话来。 许敬宗默然。 他不蠢,以前也是说话有分寸,行事有分寸,只是经历了生死大劫,目睹父亲死在自己的眼前后,他的性子就有些扭曲了。开始他还想改,后来发现有话就说竟然深得帝王的喜欢,就懒得改了。 至今这个毛病已然根深蒂固,他也没法扭转,索性就随性而为。 “去吧。” 李治觉得让许敬宗折腾一下也好,等他走后,就笑道:“一千五百贯,随便他折腾,到时候还不了,就让他变卖家产……许敬宗的家产足够抵偿吧?” 王忠良说道:“许使君多年为官,家产差不多有两三万贯。” 李治含笑道:“如此就随便他折腾。” 他在看奏疏,不知过了多久,竟然就怒火上涌。 “看看,竟然说先帝驾崩,大唐应当与吐蕃再和睦些,还献策送些好东西去吐蕃,让吐蕃赞普放松戒备,如此可得太平。” 李治一拍案几,冷笑道:“此人说吐蕃赞普对大唐多有觊觎,当年先帝让公主下嫁给他,送了许多东西,这才换来了太平。 此等人愚不可及!他不知晓大唐不可求和的道理。一旦求和就是自露破绽,让人以为大唐软弱。若是吐蕃要来,那便来,大唐诸多百战勇士,早已非昔日窘境,朕就盼着吐蕃来!” 他的眉间多了英气,王忠良不禁赞道:“陛下英气勃发,那赞普哪是陛下的对手。” “莫要小看了他。”李治眯眼抬头,“此人算是个枭雄,大唐当年若是不能快速击败了突厥,吐蕃就会倾国来攻,和突厥一起灭了大唐。所以什么是和亲换来了太平,这是蠢话!你看看史书,真正的太平,从来都只能是用刀枪杀出来的,用敌人的尸骸堆积出来的,舍此都是梦呓!” “陛下,长孙相公来了。” 有内侍在门口禀告,李治颔首,然后脸上露出了那等和煦的微笑,近乎于赧然。 长孙无忌进来,行礼后说道:“陛下看着疲惫了些,要多歇息才是。” “让舅舅担心了。”李治赧然道:“朕刚登基,每日召唤了刺史来问话,自家还得多看看奏疏,如此才能知晓大唐之事。” 新帝勤政,这是个好苗头。 “陛下勤政,老臣不胜欢喜,只是还要多注意身子才好!” 两人寒暄了一番后,长孙无忌说道:“老臣听闻那许敬宗在华州多有荒诞之事,近日他竟然让华州百姓都去做竹编,此等事闻所未闻。老臣在想,若是做出了竹器卖不了会如何?那些百姓怕是会怒不可遏。华州离长安太近了,百姓鼓噪,天下就会震动呀!” 华州就是长安的门户,若是百姓造反,长安城也得一夕三惊。 不过长孙无忌的消息也太灵通了些,李治还不知道的事儿,他这里就已经了如指掌了。 李治笑道:“那许敬宗虽然不算是聪明,不过做事却很踏实,深得低头做事的道理,舅舅可安心。” 长孙无忌笑了笑,“如此老臣倒是放心了些。” 两人随后就说了些近期的朝政,气氛渐渐温和。 “陛下。” 外面来了人,王忠良过去问了,然后带了那人进来。 “何事?”李治笑的很是放松。 来人说道:“陛下,那……那许使君竟然把自家给典当了。” 李治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渐渐僵硬,“你说什么?什么把自家给典当了?” 长孙无忌退后一步,微微眯眼,看着很是和气。 “陛下,许使君刚从宫中出去,就找了质库的人去了家中,说是当……当了两万贯,除去家里的人口之外,都是质库的了,据闻连家中娘子最喜欢的一条狗都给典当了。若是到期无法赎回,一家子都没了居所……” 李治的脸上渐渐浮起了红晕,那是怒火。 长孙无忌说道:“许敬宗也算是老臣子,多年的恩宠,这怎地把家产都典当了。这人怕不是失心疯了吧?” 所谓卖啥都别卖自己的窝,一旦卖了,别人也就觉着你家败了。 李治猛地想起了许敬宗找自己借钱的事儿,不禁愕然。 那个老许,不会是想拿这笔钱去收购竹器吧? “去问问。”李治生怕出错,就叫人去打探消息。 “陛下,此人怕是无法在华州为官了,老臣以为,不如让他去鄂州吧。”长孙无忌盯着李治,神色慈祥。 鄂州离长安超远,许敬宗一旦去了,再想回来就难了。少了这条忠犬,长孙无忌觉得外甥定然能一心向学,一心走正道,慢慢的在自己的辅佐之下成材。 李治温声说道:“舅舅,许敬宗此举怕是有些用意。” 长孙无忌目光微动,“哦,他若是有别的用意,老臣倒是要对他刮目相看了。不过此人言行荒诞,多有放肆,老臣就担心他丢了朝中的体面。” 老许的黑材料太多了,奇葩的事儿也不少,若非是忠犬属性,早就别拿下了。 没多久,去打探消息的人就回来了。 “陛下,那许使君典当了家产,说是要把这钱弄到华州去,去收购百姓的竹器。好些人都说他疯了。” 长孙无忌的脸猛地一热,觉得自己竟然看错了许敬宗,有些难堪。 外甥好像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异常,还好还好……舅舅的威严还能维系下去。 “舅舅的脸……为何红了?” 第31章 薅老许的羊毛 杨家坞里,村民们渐渐的适应了和扫把星做邻居的境遇。有人不敢靠近贾平安,有人却跃跃欲试的想扑倒贾平安,试试自己能否会走运。只是慑于许敬宗的流氓手段,所以不敢下手。 许敬宗的手段很是简单粗暴:但凡扑倒贾平安的,你本来是干啥的,直接废掉,让你丢掉自己谋生的手段,看看是否还能走运。 陆陆续续的被抓了七个人,时至今日,一个都没走运,所以贾平安才敢出门溜达。 那些妇人见到他,大多两眼放光,都在琢磨着自家的闺女是不是有戏。 但她们都有些忌惮贾平安的扫把星命数,竟然把祖父和外祖父两边都克光了,自家父母也不例外,就剩下了个表兄杨德利。 若是把闺女嫁给他,会不会反手就把自家给灭了? 想到这个可能,那些心动的人家都打了退堂鼓。 “平安。”杨忠顺来寻贾平安,面色凝重的道:“使君上次说了让咱们做竹器,你觉着可能行?” “还行吧。”贾平安心中已经有了腹案,只是为了调教老许,这才让他来回折腾。 “此事某却是信你,不信使君。”杨忠顺的话让边上的几个村民都纷纷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 老许来杨家坞太过频繁了些,让村民们觉得贾平安已经掺和了进去。 而就信任而言,村民们自然信任贾平安,所以忐忑之下,就来相问。 目前整个华州的情况不容乐观,提及做竹器,百姓都说老许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觉得州里强令百姓做竹器,多半是要坑人。 所以这事儿就被百姓强烈顶了回去,老许刚起来的名声也下去了些,对此痛心疾首。 贾平安知晓这事儿的好处,原先他没想过和村里私下交代些什么,可那天听到了杨德利说的事儿,知晓贾母对他的期望,心中难免感动。 贾母希望自己能有封号,目前这个愿望没法实现,但可以让贾家在村里的名声变好些。 想到这个,贾平安说道:“若是信得过某,如今就可以先做起来。” 杨忠顺去寻了几个村老商议,最后来寻贾平安。 “做什么?” “村正可知道,长安城里喝茶的人有多少?”贾平安从容的道:“喝茶是件雅致之事,可茶杯滚烫,若是有个竹制的茶杯垫,那上面还有青色,竹子的清香混合着茶香……谁不肯买?” 杨忠顺心动不已,“可他们有手段褪青,如此茶杯垫能多用些时日,也不会生虫子。” 贾平安叹息一声,“竹制的茶杯垫不贵,那些人不差这个钱。某问一句,你也喝茶,可愿意买茶杯垫?” 杨忠顺摇头,“某吃饱撑的才买,舍不得钱!” “这就是了。”贾平安为了给老贾家刷名声,耐心很足,“舍得买茶杯垫的人,他压根就不在意一年买两三个。如此咱们的茶杯垫源源不断的就有人买……” 杨忠顺一脸憧憬,边上一个比贾平安大几岁的年轻男子突然说道:“明明能用几年的东西,如今只能用半年,这不是哄人吗?” “大人说话有你多嘴的余地?”杨忠顺上去就是拳脚交加,年轻人被打的叫唤。他的父亲闻声而来,听到是这事后就骂道:“狠狠地打!” “平安这是为了全村寻好处,却被你给说成了奸商,该不该打?” “该!” “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 眼瞅着一个好青年被镇压了,贾平安觉得有必要挽回一下那纯洁的心灵,就说道:“在商言商,若是要处理竹子的话,成本就上了一截,对于售卖颇为不利。而且茶杯垫这等小东西,你弄的再精致,被茶水浸泡些时日,那茶杯垫就没法看了。所以,弄的那么麻烦,实则一点用处也无。平白耗费!” 那年轻人一脸崇敬的拱手,“原来如此,平安一说某就明白了,就是村正不说道理,上来就动手……” 杨忠顺气得还想动手。 咳咳! 贾平安觉得崇拜者就是麻烦,说道:“此事要做就要抓紧。” 杨家坞随即就忙碌了起来,当他们做出了第一个茶杯垫时,悲壮的许敬宗的回来了。 “老夫把家产都变卖一空,得了两万贯,告诉华州的百姓,能做的都做起来,就算是亏了,亏的也是老夫的钱,亏完了两万贯,该干嘛干嘛去,在此之前,谁不听招呼,打!” 沸腾了。 州衙沸腾了。 余文瞠目结舌的看着他,觉得老许是疯了。 绝壁疯了! 廖全却依旧是崇拜者,“使君竟然破家为民,谁若是还不尽心,那就是狼心狗肺!” 许敬宗想起了上次开荒时的情景,就说道:“召集了百姓来。” 稍后州衙前围满了百姓,许敬宗让余文喊话。 余文站在前面,心中不知怎地,就有些那个啥……膈应。 他是关陇贵族圈的人,此次是带着任务来的华州,目标就是老许和扫把星。至今为止,他觉得自己隐藏的挺成功,眼瞅着就要打入‘敌人内部’,成为老许的心腹。 这是一次考验呐! 余文深吸一口气,喊道:“许使君为了华州百姓,把家产都典当了,所得两万贯……” 许敬宗站在边上,突然说道:“声音太小。” 这是他的光辉时刻,先前他想亲自和百姓们说出来,可廖全却拼死拦住了他,说是当事人亲自去说,有些膈应人,还是让他去说。 你做了好事,还要亲口告诉大家,这事儿实际上没错,可老许是刺史啊!得矜持。 许敬宗一想也是,但觉得余文最近频繁向自己靠拢,有成为第二个舔狗的希望,所以就扔个事儿给他做,也算是考验一番。 可余文的嗓门有些小,老许真的不满意。 余文就提高了嗓门,“许使君为了华州百姓……” 许敬宗摇头,廖全提醒道:“再大声些。” 百姓越来越多了,声音不够大,怎么能让所有人知道许敬宗的壮举? “许使君为了……” “再大声些。” “许使君为了……为了……” 破了! 余文的破音格外刺耳,许敬宗叹息一声,“廖全,你去。” 廖全上去,余文下来,难掩失望。 “许使君为了华州百姓,把家产典当一空,换了两万贯,全数收购竹器……” 那些百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未有人这般为百姓着想过,为百姓破家更是不能。而老许顶着个奸臣的名头来到了华州,却接二连三的带给了大家好处。 一个老人颤颤巍巍的过来,许敬宗赶紧迎过去。 老人含泪道:“使君破家为民,可以往我等还以为使君是个奸臣……” 许敬宗不自在的摸摸胡须。 “可使君查清了梁波的贪腐,为咱们去和豪绅争夺荒地,这次更是舍家为了咱们……老夫……” 老人老泪纵横的就想下跪,许敬宗赶紧拉住他,“无需如此!无需如此!” 他想起了上次开荒时自己落泪后百姓的感动,就再次使出了幻想的绝招,泪水滑落下来。 “使君落泪了。” 百姓感动了,以至于不舍离去,最后许敬宗再度落泪,这才送走了他们。 老夫又得分了呀! 许敬宗颇为满意,回身对余文说道:“要练练嗓门,这样,从明日起,你每日早起来州衙,冲着外面高喊某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喊十遍。” 瞬间余文就想死。 可许敬宗在看着他,所以他只能谦逊的道:“下官怕是……” “怎地?陛下这般仁慈,你不愿意?”许敬宗把脸一板,余文赶紧笑道:“哪里,下官明日就开始喊。” 于是等第二天早上贾平安来州衙时,就看到了余文站在大门外叫喊。 “某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贾平安听出了羞耻的味道,也就是说,余文是不乐意喊这些话的。于是他就走近了些。 被人盯着喊口号,余文的脸都红了,越发的羞耻,就瞪了贾平安一眼。可贾平安恍若未觉,嬉笑着盯住了他。 “某对陛下忠心耿耿……” 除去老许这个奇葩之外,没人愿意当众对李治表忠心,很羞耻的好不好。 贾平安听了九遍,若非有事,他真心想继续听下去。 进去寻到了许敬宗,老贼正惬意的在喝茶。 “使君可知晓昨日那番话坏事了?”贾平安一来就翻脸。 “坏什么事?”许敬宗依旧沉浸在成功之中。 “本来百姓信心十足,可使君却落泪了,杨家坞有人说使君怕是没啥信心,落泪也是担心那两万贯会打水漂。这下都没精打采的。” 许敬宗一惊,“这……昨日老夫只是想感动百姓,竟然如此吗?” “这和厮杀是一个道理。”贾平安觉得调教老许的重任很艰难,“厮杀之前,要给他们信心,而不是让大家惶然。” “百姓都无精打采吗?”许敬宗觉得自己太失败了。 “不,大部分很精神。”贾平安神色古怪的道。 “为何?”许敬宗不解的问道。 “大家都想从那两万贯里分一杯羹,多做多得,这不都疯了。” 这是在薅羊毛,大部分百姓在争先恐后的薅老许的毛。 “那该怎么办?”成为肥羊的许敬宗很郁闷,觉得有些冷。 “使君,你也做起来吧。” “做什么?” “做竹器。” “可老夫不会。” “寻个工匠就是了。” …… 华州就是今天华山周边那一大坨,历来都是关中要地。关于华州的竹器,这个并非是爵士杜撰,那地方后世,也就是今天,就是国内著名的竹器之乡,书里只是把这个时间点提前了些。 第32章 长安 “使君,竹片要从这里穿。” 一个工匠在教授许敬宗竹编,很是认真,因为贾平安说了,若是教不会,回头就扣工钱。 每日一百文的工钱呐! 这工钱传出去,许使君大方的名气也有了,只是有人背地里说老许怕不是傻了。 许敬宗的手指头被削薄的竹片给割破了不少地方,看着到处是伤口的手指头,他拿起编织了一半的箩筐就想砸。 “咳咳!” 改造‘奸臣’总指挥贾平安出现了,“使君,名声!名声!” 许敬宗把箩筐放下,深吸一口气,“老夫要名声,老夫要名声!” 为了名声,老许愿意吃苦,这让贾平安很敬佩。他本想陪着老许一起做,但目前的事儿很多,都是老许丢下的漏洞。 “华州各处自行其是,箩筐实在是太多了,不妥,某以为当引导。” “什么意思?”许敬宗用那书写奏疏和旨意的白皙双手,渐渐熟练的在编织箩筐。 “华州是一盘棋,不能各行其是,否则商人怎么收购?全是箩筐,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 “什么技术含量?”许敬宗抬头,“那你说该如何做?” “统一筹划,几个村做一种,随时根据外面的需求改变,如此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许敬宗哦了一声,“让廖全陪你去做。” 老许神色平静,贾平安有些诧异,心想这等后世的统筹规划你也不惊讶一下?看来老许真的是脱胎换骨了。这都是某的功劳啊! 想到自己呕心沥血的调教老许,贾平安成就感爆棚,决定晚上一定要让表兄弄羊排来烤。 做些美味的酱料,烤的外焦里嫩的羊排……不行了,口水。 等他走后,许敬宗才叹道:“这少年,聪慧的让老夫头疼,许多时候只能装傻,否则丢人。” “不许说出去!”许敬宗看了边上的工匠一眼。 工匠赶紧答应了,许敬宗这才满意。 “咳咳!” 门外有人咳嗽,许敬宗抬头,就见到了一脸无辜的贾平安:“某回来只是想问问……商人可联系好了吗?” “先前的话你听到了?”许敬宗不禁老脸一红,心想自己明明被贾平安给震住了,却装作平静的模样,等他走后才惊讶,真的很丢人啊! “没。”贾平安一开口就知道错了。 若是没听见,他的反应该是反问一句:什么话。 他转身就跑,“商人的事,使君抓紧了!” 卧槽! 许敬宗也反应过来了,骂道:“滚!” 羞煞老夫了呀! 动起来了,整个华州,上千人在做竹器,一时间山上挖竹子的,处理竹子的,做竹编的……整个华州都在躁动。 就在这个躁动中,几个小吏飞快的冲进了州衙。 “使君!” 许敬宗正在编制着一个箩筐,他觉得自己的心彻底的安静了下来,眼中只有竹片,脑子里只有那些纵横的构造…… “何事?”许敬宗觉得自己的心从未这般宁静过,太安逸了。 “使君,那些商人说了,华州的竹编不买!” “某那边也是一样。” “……” 死一般的寂静。 许敬宗摆摆手,众人见他神色平静,不禁暗赞使君大气。 等人都出去了,许敬宗猛地一砸,手中的茶杯就落地粉碎。 “两万贯呐!两万贯呐!” 老许慌得一批,骂道:“那些贱狗奴,这是有预谋的!长孙无忌,你这条老狗,老夫要弄死你!” 正在各处协调竹编产业的贾平安回来了。 “有人出手,不许商人收购华州的竹编,平安,完了!咱们完了!”许敬宗拍打着桌子,“定然是关陇的那群畜生,此事要抓紧,要不……让各处的竹编都停下来?不妥!” “为官者最忌朝令夕改,若是如此,老夫的威信荡然无存,名声也没了。名声啊!” 许敬宗就像是一头困兽般的在室内游走,一说到名声,他那脸上的挣扎表情让人不禁想笑。 “两万贯呐!难道全给花光?那老夫一家子住哪去?难道就在坊中寻个破茅屋住下?” “老夫为何这般耿直呢?”许敬宗很痛苦,等看到贾平安在边上很是悠闲的喝茶时,就怒道:“你竟然在幸灾乐祸?” “使君,某不是这等人。”贾平安正色道:“某行事正直,感同身受。” 许敬宗狐疑的看着他,“老夫怎么觉着你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狡猾的劲头呢?” 老许多年为官,不说多的,这等看人的眼光不会差。 所以贾平安心中一个咯噔,觉得是不是哪里暴露了自己‘正直’的人设,就打个哈哈道:“这是聪慧。使君,聪慧和狡猾可没关系。” 许敬宗没精神纠结这个,他眼睛都红了,“两万贯呐!若是没了,老夫有何面目回家见人?” 这厮一边说,一边瞥着贾平安,可贾平安喝茶依旧。 调教一个奸臣是很难的,贾平安觉得自己心力交瘁,没有两个美人来捶肩就起不来的那种。 “小贾……”许敬宗见自己卖惨半晌,贾平安依旧无动于衷,不禁恨得牙痒痒,心中已经把贾平安骂成了猪头。但事情要解决啊! “平安!”老许的眼中已经多了杀气。 好了,摆谱到此为止。 贾平安放下茶杯,看了老许一眼,觉得他的耐心已经比原先好多了,不禁暗自欣慰,但旋即就觉得不对劲。 耐心好多了,难道我是想把老许改造成乌龟? 罪过罪过! “商人逐利,他们竟然不来,定然是有人施压,不消说,那些都是使君的对头。” 这个是必须要厘淸的概念,许敬宗点点头,承认是自己的锅。 这个承认的速度很快呀! 贾平安又多了些欣慰,“他们以为阻拦了商人,就能让华州的竹器无处可卖,可他们想错了!” 许敬宗目光炯炯,就差喊一声小祖宗了,“快说!” “首先得造势。”贾平安想到了余文那人,他觉得此人有些不对劲,向老许靠拢的太快了,“那些人既然为难使君,为难华州,那咱们就得让人知晓使君的忠心耿耿。如何做?明着来不行,那咱们就喊……” “喊?”许敬宗一脸怀疑。 “对,就是喊,每日早上,使君让余文带着他们喊话,剩下的事,交给某了。”贾平安的眼中闪烁着恶趣味……不,是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好!” 许敬宗见贾平安愿意大包大揽,就答应了。至于余文,那厮最近有些舔狗的迹象,老许正好考验一番。 于是第二天早上,州衙的外面站在一群官吏,为首的就是余文。 “我等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 羞耻啊! 余文想死的心都有了。 百姓路过都要停留一会儿看热闹,有人嘀咕道:“怕不是有病吧。” “就是有病。” “……” 这些话让余文心中难受,可更难受的是,老许让他主动承认,喊话是他自己的主意,这个就很膈应了。 新任司马竟然是陛下的舔狗,这个…… 余文咬牙答应了,心中全是忍辱负重的人物,比如说胯下之辱的韩信…… 他带着人在喊,不经意间就看到了人群中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不是专门和自己联系的信使吗? 信使此刻一脸的懵逼,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余文竟然带着人向陛下表忠心? 余文想借势,可这里众目睽睽。他悲愤莫名,想咆哮,可最后喊出来的却是:“我等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就在此时,贾平安带着刘架寻到了廖全。 “去长安?”廖全不禁愕然。 这年头你若是想远行,必须要由村里的村正向县里提出申请,多少人,带有什么东西,可有大牲口等等,都会记录下来。县里审核无误后,送交州里批准。 那些什么兴致一起,就骑着马出门撒欢的事儿是不可能的,至少在这个时代不可能。 若是不申请就出门,各处的关卡会直接拿下你,随后拷打讯问来历,最后就是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你说哥有武功,能横行。 不好意思,这里是大唐,各地都有折冲府,折冲府的府兵一旦出动,你是龙得盘着,是虎得趴着。 “对。”贾平安说道:“没商人来采买竹器,那咱们就自己卖。” 呃! 这个想法就像是一道闪电从许敬宗的身体里路过,让他浑身颤栗了一下。 “啥?自己卖?”许敬宗只觉得脑子瓦特了,“老夫怎地就没想到呢?蠢啊!” 廖全站在下面,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的老大,觉得他憔悴了。 老夫怎么又说实话了呢? 许敬宗很是尴尬,然后板着脸道:“只是那么多竹器,怎么卖得了?聊胜于无罢了。还有,他让谁去?” “刘架。” “两人!”许敬宗颔首,“他是扫把星,若是去长安,必然会引发关注,告诉他,不得在长安城中游荡,只可在东西市和住所……可懂?” 廖全点头,“下官陪着他们一起去。” 许敬宗见他知机,不禁赞道:“果然还是你最贴心,此行……若是能卖出五成就是大功,剩下的五成,老夫兜底。” 他痛苦的握紧双拳,面色却依旧从容,让廖全不禁暗赞不已。 州衙亲自出手弄通关文牒,也就是过所,那速度快的吓人。 第二日,贾平安、廖全、刘架,外加几个乡村代表就出发了。 几天后,贾平安就看到了长安城。 宏大! 他只是看了一眼那宽敞的不像话的笔直街道后,就傻眼了。 这……一百多米的街道宽度,这是街道?是广场吧? “这就是长安?”贾平安只觉得心跳加速,一种见证历史的热血澎湃让他面红耳赤。 “是。”廖全自豪的道:“这便是长安!” …… 大丈夫写的操切了些,新书爵士就决定沉下心来讲故事,不急不躁,请诸位书友慢慢品尝。 贾师傅离开了华州,进了长安城,故事就那么……开始了。撒花,投票,支持……吆喝起来。 第33章 千年等一肥 贾平安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长安的模样,但当他看到长安时,依旧被镇住了。 高大的城墙,宽敞的不像话的街道,街道两旁全是坊墙……没有店铺! 这是格外怪异的一幕。 但华州也是这个模样。 长安的街道宽敞,周围全是坊墙割开的一个个‘大型小区’,这种小区叫做‘坊’。 槐树在街道两侧比比皆是,黄白色的槐花一串串的坠在树枝上,微风吹过,那股子特殊的香味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一行人去安顿了下来,贾平安寻了文房四宝,把一些口号写了出来。 “大减价,大减价,大姐不嫁二姐嫁!” 这些才是他自信的源泉,有了这些东西,他才敢打包票华州竹器不愁销路。 …… 宫中。 “陛下,长孙相公说了,李勣才将出外为官,骤然调回来,有朝令夕改之嫌。陛下刚登基,海内欢呼,可这等时候要越发的谨慎才好,且等等……” 王忠良刚去传话,长孙无忌那边反馈的消息很糟糕。 皇帝刚登基没多久就想把李勣弄回来,明眼人都知道,他这是想给自己寻个帮手。 可长孙无忌却悍然拒绝…… 怎么办? 王忠良忧心忡忡,觉得皇帝的威信受损了。 李治幽幽的道:“舅舅这是为了朕考虑,朕很是欢喜。” 他笑了起来,看着就是发自内心的欣慰。 陛下真可怜。 王忠良抹了一下并没有眼泪的眼睛,然后…… “呯!” 奏疏落地,李治伏在案上,右手弹动了几下,然后沉寂。 “陛下病倒了!” 新帝病倒,长孙无忌等人急忙来探视。 御医诊治了一番,说道:“陛下是焦虑过甚了些,并无大碍。” 那就是没有生命危险。 长孙无忌心中一松,和宰相们出去。 褚遂良低声道:“辅机,咱们前面挡住了陛下调李勣回京的意图,接着陛下病倒,你觉着……” “这是个麻烦。”长孙无忌捂额,目光平静。 “是个麻烦。”褚遂良叹道:“陛下还年轻,这是在耍孩子脾气呢!可咱们是臣子,难道还能直接揭穿了不成?可若是不揭穿,陛下一直躺着……辅机,新帝登基就病倒,天下会震动,百姓们会觉着惶然不安,吐蕃人和突厥人会蠢蠢欲动,这个天下就会……乱了。” 宰相们都在看着长孙无忌。 这便是一言九鼎的大佬,当然,在某些人的眼中,这便是权臣。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老夫听闻扫把星来了长安城。” 褚遂良心中一喜,“妙啊!陛下病倒,定然是那扫把星克的,如此……” 宰相们都面露轻松之色。 对于他们而言,新帝和长孙无忌之间的暗流涌动是个麻烦,但他们避不开。 现在找到解决方案,大伙儿都算是解脱了。 至于扫把星……不弄死他就行。 “让百骑扣住贾平安。” 长孙无忌做出了决定,随后飘然而去。 众人呆立原地。 褚遂良第一个反应过来,笑道:“百骑是陛下的,如此把扫把星交给陛下处置,这便是长孙相公的良苦用心,妙啊!” 说这病是扫把星克的,这便是给了皇帝台阶下,而且把事情交给皇帝来处置…… 你想啥时候醒,就让人把扫把星弄一下。 这样的手段,堪称是面面俱到,关键是带着一股子正气,让皇帝无法拒绝。 …… 贾平安等人此刻已经在东市里租赁到了店铺,正在带着人铺设货物。 廖全走出来,见贾平安站在外面,手托下巴,就问道:“如何?” “廖长史放心,让华州的父老乡亲们等着喜讯吧。” 后世各种销售手段,他但凡弄几种出来,还担心什么销售问题…… 那还不如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廖全点点头,就让人回华州传话,只说一切顺利,就等着收钱吧。 “廖长史觉着使君是个什么样的人?”贾平安觉得老许的这条舔狗很有趣。 廖全肃然道:“使君忍辱负重,只为大唐。” 啧! 这个评价能让老许在深夜里痛哭流涕,然后欣喜若狂。 果然是忠犬一号,有前途! 贾师傅心情愉悦,决定给老许的逆袭事业添砖加瓦:“朝中的臣子抱团,使君若是和他们一般和光同尘,陛下去哪寻帮手?所以,使君的言行都是故意的,用心良苦啊!” 廖全脑补了一下许敬宗故意把自己弄的人嫌狗憎的场景,眼睛都红了。 贾平安心中暗乐。 “谁是贾平安?” 后面有人问话。 “某!”贾平安很是淡定的回身,然后…… 十余百骑站在后面,都披甲带刀,杀气腾腾。 我…… 贾平安的第一反应难道是李治驾崩了? 那没啥说的,他赶紧一头撞死,希望再次穿越时,能到一个更好的地方。 为首的百骑说道:“我等奉命而来,跟我等走吧。” 完蛋了! 完蛋了! 贾平安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接着和超级计算机般的沸腾了,各种分析和应对手段一一浮现。 李治驾崩了? 不可能! 若是如此,这些百骑不会这般客气,会直接动手,先把他捶个半死,然后再拖走,最后活埋。 那么就是谁病了? 大哥! 你生个病难道也要请人算个命? 这个皇帝当得累不累啊! 贾平安笑道:“还请各位大哥稍待,某这里有些话要交代给他们。” 那百骑说道:“莫要啰嗦,赶紧走。” 这是不给面子了? 贾平安指着店铺说道:“这里寄托着华州父老乡亲的希望,若是卖不好,华州的百姓能冲进长安城来弄死你们!” 尼玛的! 和你们好好说话不听是吧? 那就撕破脸皮,有本事就来弄死我! 身为扫把星,我怕你个毛线! 百骑们面面相觑。 那百骑面红耳赤的道:“快一些。” 贾平安摸出那张纸递给了廖全,“廖长史,这东西交给刘架,就让他照着办。” 廖全接过纸,刚看了一眼,就被镇住了。 贾平安急促的道:“稳住,别浪。” “走了!” 百骑在催促,贾平安伸出双手。 呃! 银镯子呢? 几个百骑看着他一脸慷慨激昂的模样,不禁哄然大笑。 “就你这样的还用得着咱们上枷锁?” 贾平安赶紧收回双手,后怕不已。 传说中的枷锁很重,一旦架在脖子上,堪称是生不如死。 “贾郎君!” 几个华州的百姓代表出来了,纷纷挥手,就像是和他告别。 竟然都不冲上来为了我和他们厮打?好歹也要落几滴泪吧! …… 一路到了百骑的驻地,贾平安见到了百骑的统领,昭武校尉唐旭。 唐旭身材魁梧,脸也很是‘魁梧’,全是横肉,看着就吓人。 他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看着被押解进来的贾平安,沉声道:“你乃是扫把星,可莫要想着能在百骑克了谁。” 他坐在案几后,案几下面是空的,贾平安看到他的脚在微微颤抖。 你不怕,那脚抖是几个意思? 难道是气抖冷? 贾平安感受了一下炎热的气温,说道:“扫把星之说只是传言。” 这话很苍白,但做人就得有节操,哪怕是李治当场被他克死了,也得说和自己没关系。 唐旭摆摆手,“寻个房间关着他,屋前屋后都得有人看着,屋顶也安排兄弟轮班值守。” 这般谨慎,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他被送进了一个阴暗潮湿的房间里,房门关上,只有门缝透了几丝光线,以及头顶泄露了些微光。 他寻摸了一下,里面有一张床,不过床上一股子霉味。 这一路从华州到长安很辛苦,他身心俱疲,接着就被弄来了这里,堪称是晴天霹雳。 此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睡觉。 一觉睡下去,再醒来时,浑身发痒。 脱开衣裳后,看着小腹的十多个小疙瘩,贾平安骂道:“就算某真是扫把星,好歹也是个神吧,尊重呢?就弄了一张有虱子和跳蚤的床给扫把星住?你们特么的也不怕被克死了!” 外面有人说道:“住口,再说话某就……” “你就什么?弄死某?”贾平安在甩衣裳,希望把虱子和跳蚤甩出去。 外面的看守沉默了。 这是扫把星,除非皇帝被他克死了,否则你动他试试。 贾平安沉默了。 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然后,突然一脚踹翻了案几。 呯! 房门马上就被打开了,有人喊道:“扫把星自尽……” 自尼玛! 贾平安就坐在地上,抬头,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然后笑容凝滞…… 一个和尚站在门外,眉间全是平和,“贫僧玄奘。” “唐长老!” 唐僧竟然来了? 贾平安仔细看去,看到的全是平和。 那双眸子里波澜不惊,仿佛什么都无法让他心动。 “何为唐长老?贫僧不知。”玄奘说道:“檀越可安坐,法会马上开始。” 啥意思? 贾平安抬头看了一眼…… 一群和尚站在外面,手中拿着各种法器。 “这是要超度某吗?” 玄奘颔首,“祛恶扬善,祛邪扬正,檀越安坐……” “唐长老……大师!” 唐长老不是白白嫩嫩的,也没有白龙马,更没有一个叫做孙悟空的弟子…… 贾平安招手,可玄奘恍若未见,转身出去。看守把腰间的连鞘长刀摆了摆,示意贾平安老实些。 随后就是法会。 和尚们不断念诵经文,各种手段都上了。 唐旭蹲在边上,对手下说道:“玄奘大师厉害,那扫把星此次怕是要浑身冒黑烟吧。” 众人点头。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高亢的歌声传来: “铁门啊铁窗啊铁的锁链,我坐在牢中想外面……” 这是啥歌? 那些和尚的节奏一乱,经文就念诵的有些不顺畅。 呃! 玄奘皱眉:“静心。” 众和尚赶紧默念静心咒,然后重新开始念诵经文。 “千年等一肥,我不肥啊啊……” 乱了! 法会彻底的乱了!!! …… 求推荐票。 第34章 碾压 李治已经‘醒来’了。 御医才将诊治完毕,给他留下了汤药。 “陛下,喝了这碗药吧。” 王忠良端着碗来了。 “处理掉。” 李治摇摇头,王忠良心领神会的仰头。 吨吨吨…… 他打个嗝,一股子药味冲了出来。 “好药!” 李治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时外面有人来禀告,“陛下,唐旭求见。” 稍后满脸横肉的唐旭被带了进来。 “何事?”李治此刻看着和平常无异。 唐旭低下头,“陛下,玄奘带人做了法事,可那扫把星却没被感化。” 李治皱眉,“扫把星如何?” “他在唱歌,唱些很吵的歌。” “嗯?”李治抬头,“玄奘怎么说?” 帝王的注视让唐旭觉得脊背有些热,脸上的横肉抖动了一下,“玄奘说……他想回嵩阳,去少林寺清修养老。” 李治默然。 玄奘从西域回来后,就一直在请求回嵩阳老家,可先帝一直不允。 “他还说……这个扫把星他也有所耳闻,不过世间诸多荒谬之人事,不可一言断其未来,当观其言,察其行。” “他这是说……要看看这个扫把星的言行?”李治突然笑了笑,“如此,且看看。” …… 唐长老来了没好事,唯一的好处就是贾平安借机要了一套全新的被褥,顺带叫人弄了开水来冲洗木床。 虱子和跳蚤的尸骸密布,但好歹算是清静了些。 躺在床上,贾平安在想着此事。 玄奘都来做法事了,可见不是什么大事,否则朝中直接让人修建一座塔,然后他就只能高唱一曲:西湖美景三月天哎!在梦里见到两条巨蛇……以及一个叫做法海的和尚,最终水漫金山。 新帝登基,长孙无忌作为舅舅兼首席辅政大臣,自然权倾一时。别人都以为李治是个软弱的,可贾平安却知晓这位皇帝的心狠手辣。 难道我成了他们之间争斗的炮灰? 这个念头一起,贾平安就睡不着了。 若是如此,他要怎么脱困? 老许……这事儿老许也只能徒呼奈何,他插不进去。 那么就只能自救了。 如何自救? 贾平安知道两条道:一是竹器大卖,华州百姓沸腾,造成舆论。在这个时代,舆论就是民意,谁也不敢忽视。 可这样的力度却差了些,若是长孙无忌坚持,他还得倒霉。 “……校尉,公主……” “和尚……房遗直……谋反……” 外面飘了零零散散的几句话,贾平安心中一动,“哎!大哥!大哥!” 外面安静了下来,接着两个百骑开门进来,目光不善的看着他。 “你听到了什么?” 这是要杀人灭口? 可那是羔羊公主和房遗直啊! 贾平安笑的很是自信,“某刚才听到了高阳公主的名字,还有什么和尚私通……” 呛啷! 长刀出鞘,两个百骑的眼中多了杀机。 但贾师傅很淡定。 “某不忍心看着你二人去送死,所以才出言相劝,否则……明年的今日,你二人的坟头草怕是要有三尺高了。” 他叹息一声,眼中全是慈悲之色,比先前那些高僧的还多。 “那是公主。”他说了一半,然后闭嘴不言。 那两个百骑缓缓走进来,其中一人说道:“你知道些什么?” 另一人的脸上多了残忍之色,把长刀收了,悄然抬腿。 这是准备下狠手,至少得断根骨头。 贾平安再说了一句:“谁去谁死!” 说完他闭眼,唱了一首歌:“青青草原……” 有本事就下手。 两个百骑低声说话。 “这是扫把星!” “此人邪性!” “说吧。”短暂交谈后,二人取得了共识,“若是真,某将会禀告给校尉。你可知晓百骑?我等乃是陛下的元从禁军,你若是立功,校尉会直接禀告给陛下。” “忘了告诉你,校尉可随时求见陛下。” 贾平安抬头,“这是陛下的家事,只要不是谋反,百骑掺和进去……在这个时候就是死罪。” “为何?” “陛下刚登基,朝中有几个心腹?有的是人想让陛下灰头土脸。这时候去查皇室的丑事,你等是想把陛下的把柄亲手递给那些人吗?” 两个百骑默然,随后出去。 晚些他们找到了唐旭,把事情说了。 唐旭沉吟了一下,“有人禀告,说高阳公主喝骂房遗直,并有谋反之言。百骑有护卫陛下和皇宫之责,既然得知,岂有不查之理?某亲自去!” 晚些,得了高阳公主出门的消息后,唐旭带着一群百骑出发了。 他们一路跟着马车,在经过一个寺庙时,一个带着羃?的……人上了马车。 “那人雌雄难辨!” “屁股好翘!” “……” 唐旭咬牙瞪了一眼,麾下马上噤声。 “跟上!” 他们悄然跟在后面。 “校尉,马车在震!” 唐旭骂道:“驴曰的!” 他们一路缓缓跟着,有麾下突然低声道:“校尉,有人也在跟着。” 唐旭心中一紧,不动声色的道:“留下两人,其余的……去盯着那帮子人,撤!” 他悄然退了出去,一直往后,直至看到了几个男子骑马而来。 “校尉,拖后的兄弟发现他们一直在盯着马车。” “哪的人?”唐旭怒了。 晚些消息来了。 “校尉,其中一人好像是那些人!” 那些人,在百骑的内部就是个专属称呼,代表着老李家最初的支持者,关陇小圈子。 那些人为何盯上了高阳公主? 唐旭觉得不妙,“他们来这里作甚?不对!他们盯着公主,这是……” 瞬间,贾师傅的话回荡在耳边。 ——陛下刚登基,朝中有几个心腹?有的是人想让陛下灰头土脸。这时候去查皇室的丑事,你等是想把陛下的把柄亲手递给那些人吗? 他额头见汗,低声道:“留下些兄弟盯着他们,撤!” 随后他出现在了宫中。 “陛下,臣听闻高阳公主有谋反之言,就带人跟踪……” 唐旭抬头,看到了一抹不满。 他心中一紧,低头道:“臣在路上遇到了一伙人,他们也在盯着公主。臣发现……” “你发现了什么?”李治的声音有些飘忽。 “臣发现……”唐旭汗流浃背,“臣发现是那伙人在盯着公主,臣当即回转,臣……万死!” 李治的眸色冰冷,“为何去盯着高阳?” “公主……臣有罪。” 贾平安的话不断在他的耳边回响。 李治冷笑道:“你竟然主动撤了回来,为何?” “臣……臣不敢妄言,是那扫把星说了一番话,说是……陛下刚登基,有些人恨不能让陛下灰头土脸,而忠心之臣却少。若是在这等时候皇室爆出丑事,对陛下的威望就是一次打击,他劝臣别去,臣……万死!” 他跪在地上,把肠子都悔青了。 “扫把星?”李治突然厉声道:“说清楚!” “是,有两个百骑无意间说话被他听到了些……” “说了什么?” “说公主喝骂房遗直,并有谋反之言。” 李治沉吟着。 “可有谎言?”李治冷冷的道:“仅凭着这个,他就判断出了此事,难道他真是扫把星转世?” “臣不敢虚言。”唐旭抬头。 李治惊讶了一下,“果真如此?” 他摆摆手“去吧,下次……记得请示。” “是。”能逃过一劫,唐旭决定回去就烧香拜佛。 但本能驱使他问道:“陛下,那些人……可要臣出手弄掉?” 有人跟踪公主,按理该出手拿下。但关陇小圈子的势力太庞大,拿下就是撕破脸,最好是干掉。 他觉得应当是如此。 李治眯眼,淡淡的道:“朕累了。” 唐旭心中一紧,急忙告退。 等他走后,李治放下了笔,嗤笑一声,“许敬宗说贾平安聪慧,是自家的智囊,可朕却不信。如今他只是凭着几句话就断定此事对朕不利,确实是聪慧。这个扫把星……少年聪慧,难道是天授?” “是啊!扫把星自然与众不同。”王忠良小心翼翼的道:“陛下,那扫把星若是知道忠心,倒也难得。” “忠心难得,可此人却不知会给朕带来些什么。若是带来灾祸,朕必不留他。” …… “换床!” “换被褥!” “闪开,浴桶来了!” “酒菜来了。” 贾平安的待遇骤然就好了,他心知肚明的享受着这些,但却等不到被放出去的消息。 难道皇帝觉着这个功劳还不够? “校尉来了。” 在屋里折腾的几个百骑行礼,唐旭走了进来。 “你等先出去。”唐旭摆摆手,等人出去后,就盯着贾平安问道:“你为何知晓此事不能查?许敬宗告诉你的?” “不,许使君从不和某说这些。” 奸臣许最喜欢说的是什么老夫对陛下忠心耿耿,别无二心,恶心肉麻到了极点,但挺多了之后,连贾平安都觉得这货是个奸臣。 唐旭笑了笑,“那你为何知晓?” 我也不知道啊! 贾平安也笑了笑,“因为某聪慧。” 高阳的‘事迹’于他而言再熟悉不过了,而后她的下场也很复杂。在这个时候,百骑出动有些犯忌讳。 唐旭冷笑了一下,然后出去寻了个查探许敬宗消息的百骑。 “许敬宗对贾平安的评价是什么?” “聪慧!极为聪慧!” 百骑发现自家校尉在发呆。 “校尉,可是不妥?” “妥。”唐旭苦笑着。 他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迎面撞击了一下,很郁闷,也很无奈。 …… 求支持。 第35章 贾平安套路了长安 许敬宗得了消息,快马加鞭的赶到了长安城。 竹器店已经整修完毕,准备开张,但廖全没心思管这个,和许敬宗见面后,第一件事就提到了贾平安。 “说是陛下病了,所以百骑来人拿了他,至今没有音讯。” 百骑是皇帝的人,廖全不敢去窥探消息。 许敬宗风尘仆仆的,脸上也被晒的有些发黑。他看看店铺,见刘架一脸忧色的在那里背诵着什么,就骂道:“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做什么生意?” 刘架哭丧着脸道:“贾郎君临去前说了,稳住,别浪。” 许敬宗一怔,“稳住老夫知晓,这是让生意照做。别浪是何意?浪……浪……” 刘架说道:“怕是他担心谁去青楼嫖,所以说别浪。” “做吧。”许敬宗先前是火气上来了,此刻清醒了些,说道:“做好了,华州百姓会挂念着平安的好处,如此老夫也能在陛下那里为他多说些好话。” 回过头,许敬宗就准备进宫求见,为贾师傅求情。 他站在宫门外的时候,刑部尚书马原悄然无息的出现在他的身侧。 马原有一口好胡须,人称美髯公。说话前,他的嘴角一撇,流露出些不屑的意思,“老夫一直在等你。” “等老夫给你送终?”许敬宗开启了毒舌。 论损人,他老许怕过谁来? 马原笑了笑,嘴角又撇了一下,“贾平安来长安城必须有过所,而过所必须要州衙批复。他到了长安城之后,陛下随即病了,这便是你的罪责。老夫一直想弹劾你,可却寻不到机会。此次老夫就是要等你坐不住了,来了长安求情才出手。不如此……不如此,老夫怎能洗刷当年的羞辱!” ——过所:大唐百姓要想走出州县去办事,必须得向村正或是坊正提出申请,随后村正或是坊正查验无误,就报上县里;县里审核无误,再上报州里批复,若是无误,就发下过所,持有人凭着过所出行……一句话,这个年头想出个远门,真的超级麻烦。 当年老许一张嘴谁都敢说,有一次他和马原当朝争执,就骂了马原,说他整日就知道吹捧长孙无忌等人,这才得了高官做…… 当时马原的脸就红的和猴屁股似的,那关键是许敬宗竟然还说了出来:“你的脸就和猴屁股似的。” 奇耻大辱啊! 他就是靠着小圈子一路顺利升官,但那又如何? 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老许倒霉了。 老对头出现了,让许敬宗的心冷了大半截。 马原出手,随即就会有许多对头出手,老夫危矣! 稍后二人进宫。 君臣都在,看着他们二人,神色都很平静。 马原行礼,“陛下,臣弹劾华州刺史许敬宗。许敬宗明知扫把星的厉害,却故意许他来了长安,致使陛下病倒。许敬宗此举居心叵测,其心当诛!” 长孙无忌木然。 褚遂良微微笑着。 已经‘恢复’了的大半的李治神色平静。 “陛下……” 许敬宗悲愤的道:“贾平安不是扫把星,他在华州和臣交往,臣深知此子秉性敦厚……” 秉性敦厚? 李治皱眉。 “臣与他交往许久,可却不曾倒霉,华州更是有商人刘架扑倒了贾平安,最终对头倒霉,还发了大财,此事陛下尽知。臣……” 许敬宗跪下,垂首道:“此次贾平安来长安城,乃是为了华州百姓的福祉……竹器。” “陛下,那事臣知晓。”马原得了机会收拾许敬宗,当然是做够了准备,他出班说道:“那贾平安蛊惑许敬宗,让整个华州都在做竹器。陛下,若是那些竹器卖不掉……华州一地将要沸腾了。那些百姓白白耗费了钱粮,怎会甘心?臣不敢想那等后果……” 长孙无忌坐观麾下弹劾许敬宗,颇为惬意,但听到这话后,就忍不住出班道:“果真如此?” 一州的事儿还轮不到他这个大佬去管,但这事儿的后果去不轻。特别是华州距离长安不远,堪称是长安的门户,若是华州有变,长安也不安宁。 马原点头,“长孙相公,此事确凿,许敬宗听信了贾平安的谗言,此刻华州竹器大举进入长安,就在东市准备开业,下官担心……一旦无人问津,华州将会生变。” 许敬宗咬牙切齿的道:“这批竹器都是老夫变卖了家产收购的,就算是亏了,也是老夫亏,马原,你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马原笑了笑,自信的道:“可老夫却得知华州如今还在做竹器,难道那些也是被你许敬宗收购了?” 许敬宗无语。 后续他本想叫停,可贾平安让他放心,说若是卖不掉,他全吃掉。 可现在……贾平安吃不掉了,他老许就算是变身为食铁兽,也吃不了那么多竹器。 ——食铁兽就是后来的熊猫,此刻的秦岭一代有分布。而且秦岭的大熊猫可不是关在园子里靠着卖萌为生的萌物,那是能追杀狼豹几个山头的狠角色。 他咬牙道:“若是出了纰漏,臣……臣……” 马原叹息一声,“你的家产都变卖了,你还能如何?” 难道你许敬宗还能去卖身? 许敬宗:“……” 李治沉默。 长孙无忌皱眉,“去看看吧。” 李治点头,王忠良飞也似的去了。 他一路去了东市。 “好热闹啊!” 今日的东市人全部往一个方向去,王忠良很艰难的一步步往前挤。 当到了竹器店时,他看到刘架站在一个案几上,手中拎着个竹椅,在疯狂的叫喊着。 “竹椅十五文一把,二十九文两把,四十二文三把……” 呃! 还能这样卖东西? 纯良的大唐人,此刻觉得这个价格颇有诱惑力。 买两把椅子能便宜一文钱,三把甚至能便宜三文钱。 这个不错啊! 刘架拿出一张纸看了一眼,继续喊道:“大减价,大减价,大姐不嫁二姐嫁!” 噗! 周围好多人都笑了起来。 “这边看,这边瞧,华州的竹器就是牢。” 已经有人涌过去了,在询问价钱,然后出手购买。 疯了! 王忠良不禁微微摇头,觉得那些人定力太差。 “水在流,鱼在游,一根华州鱼竿在手不用愁。” 一根鱼竿在刘架的手中被弯曲的厉害,却没折断。 “某买一根!” 长安城别的没有,沟渠多,外面的护城河里鱼也不少。 “某买两根!” 王忠良被现场的火热气氛引导着,心中蠢蠢欲动。 “看一看你不吃亏,试一试你不上当,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华州竹器,天下第一!” 刘观又看了一眼那张纸,吆喝的很是顺畅。 沸腾了。 长安百姓哪里见识过这等销售手段,被套路的晕晕乎乎的,顷刻间就淹没了店铺。 …… 宫中,许敬宗跪在哪里,马原神色淡然的站在边上。 李治在沉吟着。 刚才马原提出把老许丢到南方去,这是刨根。 很大胆呐! 但马原后一个建议更凶,他建言在长安城里修建一座塔,让玄奘驻守,一边翻译经文,一边镇压贾平安。 前一个是要弄老许,后一个就是讨好李治。 随后一阵争执,老许没有资本,败下阵来,只能等待李治的决断。 李治沉吟着…… 一阵脚步声传来。 “陛下!” 王忠良回来了。 众人回头,齐齐愕然。 这人回来就回来吧,可他手中拎着竹扫帚,肩上背着两个竹箩筐,脖子上还挂着几个竹器…… 这是出去采买了? “陛下,奴婢去了东市,看到那竹器店售卖……” 王忠良觉得自己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脑子里依旧还残留着兴奋。 “那刘架在喊,大减价,大减价,大姐不嫁二姐嫁……” 君臣都呆住了。 噗! 不知道谁先笑了出来,接着群臣狂笑。 “后来又喊了什么……这边看,这边瞧,华州的竹器就是牢。” 君臣的笑容渐渐凝固。 “看一看你不吃亏,试一试你不上当,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华州竹器,天下第一!” “奴婢听到这里时就忍不住了,不知怎地就跟着人挤了进去,买了一堆东西……奴婢出来时,店里的东西已然售卖一空……” 马原面色发红,心跳加速,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陛下……” 许敬宗一声悲呼,叩首道:“陛下,这些都是贾平安苦心孤诣想出来的手段,他为了什么?他一文不取,只是为了陛下,为了华州的百姓。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进长安城就被人给拿了,天呐!臣……臣……” 众人骇然发现许敬宗竟然泪流满面。 以往老许为官数十年,大伙儿何曾见他落过泪? 这是真的伤心了? “陛下……” 李治不禁动容。 “许卿请起。” 许敬宗觉得自己不能起,“陛下,臣为贾平安觉着冤呐!” 马原心跳的飞快,噗噗噗的,让他想起了自己见到美人时的感觉。 现在就要看皇帝的决断。 李治沉吟了一下,“那贾平安此举于华州百姓颇有裨益,朕不是吝啬的帝王……” 如此就好啊! 马原心中一松,知晓这事儿还不足以让许敬宗反击自己。 老许,你要出气不要? 呵呵! 他隐蔽的冲着许敬宗笑了笑。 他得了可靠消息,自己最近将会升官,以后将俯瞰许敬宗。 咱们下次再战! 李治突然赧然一笑,很是稚嫩的模样,“那贾平安前几日竟然出手帮了朕一个忙。” 长孙无忌皱眉,“陛下,此等事要慎重。” 他觉得李治是在忽悠人。 李治微微眯眼,显得更加的羞赧了,“朕的身子,御医说了,乃是心力耗费过甚导致,却不是被克。另外……前几日百骑遇到了些人,那些人跟了不该跟的人,却被贾平安发现了。”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然后拱手道:“那这确实是功劳。” 这次的所谓被克,君臣都知道,是皇帝想把李勣弄回来,失败后的一种表态。 小圈子里最近有些躁动,有人在盯着几位对小圈子有威胁的权贵,准备拿人来杀鸡儆猴。 这事儿竟然被皇帝知道了,而且和贾平安有关…… 长孙无忌知道此事不可为,就退了回去。 “散了吧。” 李治颔首,群臣行礼告退时,他就像是突然想起了某事,看了马原一眼,说道:“马原……有些轻浮,不好。” 马原呆立原地。 因为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神色木然。 升官的事儿……完了。 我的心好痛。 许敬宗起身…… “老夫就知道邪不胜正,哈哈哈哈!” 瞬间所有人的脸都黑了! 第36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竹器被售卖一空,众人都在欢喜,唯有刘架不同,他看着空荡荡的店铺,眼睛就红了。 “某出去一趟。” 他去买了几个胡饼,想了想,又多带了些铜钱,这才出了东市。 东市距离皇城不远,刘架急匆匆的赶到时,就见几个和尚在那里和军士交涉。 “……那扫把星对陛下不利,贫僧等回去钻研经文,又寻到了个法子,保证能超度了他。” 军士却只是摇头,“此事你等去寻别的地方,咱们管不着。” “寻谁?这等祸害,玄奘大师回去后就病了一场,可见是被这妖孽给克了。再不动手,就怕他会白日显形……” 刘架的脑海里不禁出现了一个画面:青天白日的,贾平安突然长啸一声,随后身体膨胀,把衣裳撑破,几条触手从躯干里生长出来。那张脸也渐渐拉长…… 呃! 扫把神,某不是故意的。 刘架听到这些话,心中已经凉了半截。 “贾郎君不是扫把星!” 几个和尚回头,神色古怪,微微摇头,大概是觉得遇到个疯子。 “某和贾郎君亲近,可某倒霉了吗?”刘架用力拍着胸脯,只是几下,就觉得胸口里发痒,想咳嗽。 “某……某的运气好得很!一路对头倒霉,生意顺畅……咳咳咳!” 和尚们都笑了起来。 “邵中官!”几个军士突然站好,随后里面出现个内侍。 内侍出来,细声细气的说道:“扫把星之事,朝中已然有了决断,方外人……别闹。” 呃! 这话就像是大人哄孩子:别闹了。 几个和尚面红耳赤的,其中一人问道:“敢问中官,是何决断?” 邵中官提高了些嗓门,声音顿时变得尖锐起来,“是何决断,与方外无关,你等六根不净,可去看看玄奘,和他学学与世无争。” 他转身回去。 几个和尚默然。 这时百骑的驻地,贾平安已经被提了出来。 唐旭坐在上首,身边是两个百骑。 贾平安坐下,唐旭沉声道:“你此次来长安城,导致陛下病倒,按理……该杀!” 这个威胁比女人的威胁都不如,女人还能说什么……你若是不洗澡,今夜就不让你上床。 唐旭却只能用这个虚无缥缈的理由来威胁。 按理二字一出,贾平安心中大定,知晓自己的生路来了。 他露出了惶然之色,害怕的微微颤抖。 唐旭很满意自己威胁的效果,“但陛下仁慈!所以赦免了你的大罪。” 贾平安露出了狂喜之色,冲着皇宫方向拱手,“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咳咳! 这时候还没那么多礼,唐旭觉得这样的扫把星很跌份。 但他不知不觉的就放松了戒备和警惕,看着贾师傅越发的顺眼了。 “你上次一番话,让百骑立功了。” 他不能说是少犯错,只能含糊用立功来解释。 但…… 贾师傅何许人也? 唐旭这么一说,他就断定此事自己立功了。 高阳公主和辩机和尚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婚外恋,结果被太宗皇帝打断了。从辩机被处死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女人就变成了半个疯子。 这样的疯子说什么要造反,估摸着李治都没兴趣去管。他只是在旁观。 皇帝在看戏,百骑去搅合,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想到这里,贾平安就笑了笑,很是感激的那种。 唐旭又满意了一分,“某听闻你在华州无人敢靠近?” 这个有些扯淡! 在竹器大卖之后,贾平安若是回到华州,保证会成为福星,人人欢迎。 但唐旭既然这般说…… 他这是想干啥? 贾平安微笑拱手,“是啊!某苦了多年,就在百骑的这几日能得了清静。” 这个年轻人……很识趣。 唐旭终于露出了笑容,“你在长安也无亲无故,可有住所?” 这货想干啥? 贾平安不解,但作为老司机,他选择了顺着说,“是啊!长安居,大不易,逆旅太贵了些。” “如此,百骑为你提供住所……” 贾平安心中一震,抬头看了唐旭一眼。 唐旭脸上的横肉绷着,似笑非笑。 百骑提供住所,那不就是……从军? 大唐府兵的规矩,二十从军,六十而出。 他才十四岁,不合规矩。 那么这是什么意思? 贾平安先是诚恳的道:“多谢校尉好意,只是某却没有长安户籍,不能长久住在这里。” 长安户籍可不是大路货,没有关系你拿不到。 贾平安就抛出了户籍来试探,若是唐旭拒绝,那么事情就简单了。随后他把竹器店的事儿弄清楚就回华州,特么最少两三年内远离长安城。 长安,请将我遗忘。 唐旭突然打个哈哈,满脸的横肉都抖动了一下,“此乃小事。如此,你且在长安住下……” 我…… 贾平安维持着微笑,可心中一万句mmp已经出口了。 在长安城住下,在皇帝和重臣们的眼皮子底下住下,回过头哪天有人想起了有个扫把星的存在…… 他就可以洗白白飞升了。 大佬,你这啥意思? 他一脸兴奋的模样,“敢问校尉,某真能在长安住下?只是某以何为生?” 坐吃山空总是不行的吧,难道你百骑还能给哥发俸禄? “呵呵!”唐旭的身体微微一松,“百骑缺一个文书,你且做着。” 贾平安瞬间全明白了。 他被弄进来之后,为了自救,给唐旭提了个醒,让他们避免踩雷一次。这事儿多半是被李治知道了。 李治一看这少年还算是聪慧,又想到任由这个扫把星在华州逍遥不妥,若是哪日被人利用了怎么办? 最后他一合计,干脆把贾平安弄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如此有什么变化他也好做出应对。 啧啧! 小李的手段。 贾平安想到了一件事…… 他到了长安城,李治就病了,这事儿是真是假? 多半为假。 这事儿就是个坑。 贾师傅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被人给坑了。 谁说小李软弱无能? 贾平安起身,拱手,“见过校尉。” 他一脸的欢喜之色,让唐旭都跟着心情大好。 “如此你就先去把竹器那边交代好了,回头某这里给你寻个地方住下。” 唐都起身,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你很好。” 贾平安就像是新入职的菜鸟见到了公司董事长,笑的很是谦逊。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 当看到皇城外的天空时,贾平安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扫把神……” 那个让人头痛的声音传来。 “这里是皇城!”贾平安觉得自己迟早会被这个狂信徒连累。 “扫把神……”刘架涕泪横流,哽咽道:“先前有和尚说要超度你,某以为你要……谁知来了个邵中官,说朝中自有处置,某怕你被关着,就去买了胡饼。” 他背着个大包袱,看着很重。 “这里还有些铜钱,某准备给那些看守的人。” 贾平安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铁窗泪,觉得老刘这人还不错。 贾平安欣慰的道:“此事已经妥了,对了,竹器那边如何?” “妥了?”刘架大喜,“某按照你说的去喊,售卖一空啊!” 贾平安楞了一下。 “扫把神,咱们回华州吧。”刘架连在长安开酒楼的心思都淡了,觉得不如在华州小地方待着,小日子多舒畅。 “回不去了。”贾平安很是惆怅。 “为何?” “从今日起,某就是百骑的文书。” 呃…… 瞬间刘架的眼睛就亮了,“百骑的文书?我滴神啊!百骑可是陛下的心腹,百骑的文书……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他的眼中多了崇拜之色,只觉得自己的扫把神当真是无所不能。 “平安!哈哈哈哈!” 奸臣许的笑声回荡在皇城前。 “你可算是出来了,你没看到老夫先前大战马原,那贱狗奴还弹劾老夫,说什么老夫让你来长安城,是居心叵测,可陛下却说自己的病乃是思虑过甚。哈哈哈哈!” 随后许敬宗说了先前朝堂之上的事儿,贾平安才知道竹器的大卖也是自己能脱罪的原因之一。 “你就是华州百姓的福星!”许敬宗得意的道:“回头跟着老夫回去,华州百姓将会为你欢呼雀跃。” 老许得意的像是个孩子,见贾平安神色黯然,就诧异的道:“这是怎么了?” “百骑招募某为文书。” 许敬宗:“……” 老许这是在为了我担心吗? 贾平安有些小感动。 “哈哈哈哈……” 奸臣许那著名的笑声再度响起。 他笑够了,压低了嗓门,却压不住得意的情绪,“平安呐!百骑可是陛下的心腹,你进了百骑……以后老夫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你就……啊!”,他压压手,得意的挑挑眉。暗示到时候贾师傅给自己开后门,徇私。 这个老贼! 贾平安气的脸红,心想调教了那么久,这个老贼怎么还是奸臣的做派? 许敬宗也觉得失言了,就端着脸,干咳一声,不要脸的道:“老夫一身正气,忠心耿耿,哪里需要你来压事。” “不要脸!”贾平安很欣慰老许的转变。 只要他往好的方向去,去做好事,那么不管他的出发点是什么,都行。 这时失魂落魄的马原也出来了。 他出了皇城,见许敬宗和一个少年在说话,很是亲热,就问道:“那少年是谁?” 军士说道:“扫把星。” 马原喃喃的道:“就是他让老夫颜面扫地?” 他今日准备痛打落水狗,把老仇人许敬宗给收拾了,可最终被收拾的却是自己。随后皇帝一句轻浮就葬送了他升官的机会……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这个少年。 “某被扫把星克了!” 马原泪如涌泉…… …… 老许反身翻腾两周半,屈体,落地拱手:“老夫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一生所念不过是推荐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