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时代1994》 1、重生1994 熊白洲觉得脑袋忽的一空,好像一脚踏进万丈悬崖,从床上猛然惊醒。 原来是个梦,熊白洲擦了擦额头的汗,轻轻呼了一口气。 熊白洲习惯性的伸手准备拿起手机,看一看是否有信息或者电话,手伸到一半时熊白洲突然发现不对劲,自己家的床头柜是明明是红橡木的,怎么床边只有一个缺角的木凳。 还有,手机哪里去了? 最惊恐的是,自己的手为什么变小了。 熊白洲心中倏的一慌,这里是哪里?我发生了什么了? 人对陌生环境的天然恐惧萦绕心头。 熊白洲急忙掀开蚊帐,穿上一双破凉鞋匆匆忙忙走出房间。 穿鞋时,熊白洲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打着补丁的蚊帐,掉漆的衣橱,坑洼的地面,还有一股油烟混合鸡屎的味道。 这不是自己的家,但熊白洲又觉得这里场景似曾相识。 有一种预感出现在熊白洲的心里,只是他还不确定,但心已经“砰砰”的重重跳动。 走到门口,迎面一股阳光照射到熊白洲的脸上,刺的他睁不开眼睛。 等他逐渐适应后,熊白洲看见热闹的一幕。 一个中年女人蹲在矮小的灶台边烧饭,她看到熊白洲走出来,瞥了一眼不吱声。 还有一个年轻的少女,也就18岁左右的样子,穿着折旧的花裙子,正在费力的从井里打水洗衣服,也看到了熊白洲,大声叫道:“都几点了才起床,快点过来帮忙。” 还有两个小一点的孩子,一男一女,都是几岁的样子,正趴在院子里唯一的一张破四方桌上吃早饭,他们看到熊白洲,都咧开嘴笑。 院子里,一群散养的鸡随意的踱步,不时低下头啄一口。 家中的黄狗不时追逐鸡群乱窜。 远处,都是一片泥砌的房屋,炊烟袅袅。 空气虽然有臭味,但吸入肺内的却是异常的舒畅。 熊白洲突然明白了什么,鼻子一酸,眼泪就这样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本来那个少女正在等熊白洲帮忙打水,等了半天发现熊白洲还没过来,正要生气的叫唤,突然发现兀自流泪的熊白洲,少女咽下要说的话,自己费力的打水洗衣服。 熊白洲看到了,快步走上去帮忙,因为心神不定,一路上踩了不少鸡屎。 少女看到后,又大声叫道:“老二走路能不能长点眼,这样院子里都是鸡屎。” 熊白洲听了,也不说话,只是抢过打水的桶。 少女看到了,却是甩了甩湿漉漉的手,帮熊白洲擦了擦眼泪,说道:“不就是明天要去打工了吗,昨晚哭了一晚上,到早上还在哭,真没出息。” 嘴上说着责备的话,手上的动作却不舍得用劲。 熊白洲点点头,说道:“知道了,姐,你让开点,我好打水。” 打好了水,熊白洲不说话走回房间,正在烧饭的中年妇女看着熊白洲,眼神充满着复杂和不舍。 房间内,熊白洲深吸一口气,猛地拿起灰蒙蒙的镜子,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模样印在镜子里。 至此,熊白洲终于确定自己是重生了,回到了这个中年时经常魂牵梦绕的小山村里。 在这里,父母还没有老去,长姐还没有嫁人,幼弟幼妹还在读书。 甚至,历史都没有走岔道,此时的熊白洲正面临着辍学去南方打工的命运。 这一年,是1994年,熊白洲才16岁,初二辍学。 这个抉择不是他自己要选的,是因为这个家供不起三个读书的娃。 大姐已经早早的辍学在家帮忙,现在轮到熊白洲了。 这是年代的抉择,也是家庭内部的忍让。 谁都知道读书的未来更好,不管是熊白洲还是他的姐姐,内心都是不愿意放弃读书的机会的,但为了更小的弟弟妹妹,他们选择了自我牺牲。 在那个年代,有很多这种无言的选择,也导致了不同的命运。 上一世的熊白洲早早去了南方打工,因为能吃苦,又赶上了好时代,着实赚不少钱,但这是透支年轻身体得来的,最后纵然熊白洲万贯家财,却因为忙于赚钱孑然一身。 所以,熊白洲上一世有三个巨大遗憾:一是未读高中和大学;二是没有结婚生子;三是没有处理好与父母的关系。 院子里传来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熊白洲明白这是早上去农忙的父亲回来了。 夏季炎热,农民忙田地最好的时候就是早上和傍晚。 院子里,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扛着锄头,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进院子里,这就是熊白洲的父亲熊正军。 熊正军以前当过兵,但在执行任务时出头和流氓打架,违反军纪被迫转业,而且也没有工作分配。 但是,熊正军却把军队的一些习惯都带回了家里,极大的影响了熊白洲他们。 比如,熊白洲任何时候腰杆都挺的笔直,做事也绝不会拖泥带水。 熊正军一身大汗回来,看到了眼睛通红的熊白洲,行伍脾气上来有心斥责几句,但想到熊白洲即将放弃读书,出去打工的事。 熊正军叹一口气道:“老二吃早饭没,没吃就过来吃饭。” 其实,熊白洲看到熊正军回来,内心非常激动。 前一世熊白洲与熊正军关系一般,等熊正军去世后,熊白洲才真正的后悔。 那一刻,已经是中年人的熊白洲才蓦然发现,自己在这个世上没有父母了,已经找不到可以叫“爸和妈”的人。 那一刻,熊白洲才真正明白“子欲孝而亲不在”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这时,在厨房烧火的中年妇女端了两大碗棒面粥过来,放在桌上,操着浓浓的苏北口音道:“老二先吃饭,吃完饭在家多睡睡觉,明天就去南方了,今天别跟你爸下地做事了。” 这是熊白洲的母亲李娟,一个谨小慎微,一辈子都只会听丈夫话的女人。 熊白洲吃着棒面粥,无比怀念。 一个人的胃喜欢什么事物,在小时候其实就已经定性了,长大后就算吃遍了山珍海味,内心里觉得最好吃的,还是小时候的那一碗饭。 因为,碗里装的是故乡。 2、还会回来的 熊萍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弟弟有些不一样了。 平时早上吃完饭,熊白洲拔腿就离开饭桌,不管是去上学也好,去田里忙农活也好,总之不会坐在桌边。 今天早上,熊白洲吃完早饭,居然在凳子上赖着不动。 更奇怪的是,他还居然还认真的听熊正军大谈伟人的光辉思想。 以前,熊白洲是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言论的,正常的初中生还不能理解这些哲学内容。 熊萍自然不知,这个弟弟虽然还是自己的弟弟,但却已经是来自二十几年后的那个人。 熊白洲现在无比珍惜这一幕。 熊正军看到这个儿子居然能坐下听自己讲大道理,心中十分高兴,甚至还裹上一根烟叶。 “······以前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我们都能取得革命胜利,虽然你现在不能读书了,但只要有学习的欲望,在哪里都可以有所成就的。”熊正军终于给这次谈话进行总结。 李娟和熊萍看爷俩终于谈完了,开始收拾碗筷,熊白洲看不需要自己帮忙,就站起身出门。 “老二你去哪里?” “学校。” 熊白洲话刚说完,其他三个人都不吱声。 熊白洲以前是个成绩很好的学生,老师都说有把握考上县里最好的高中,但现在不得不辍学去打工养家。 大家都知道熊白洲心里对学校的渴望。 李娟心疼儿子,就劝道:“老二你明天就要去南方了,在家睡一觉,别出去乱转了。” 熊白洲摇摇头道:“没事。” 说完,迈步出门。 学校是一定要去看看的,前一世熊白洲因为被迫辍学打工,内心十分自卑,在家里一直藏着不出门,直到南下打工那天才悄悄的离开。 这一世,熊白洲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现在有一种局外人的剥离感和俯视感,能够理性又感性的看待这件事。 理性的是,当前阶段辍学打工无可避免,因为家里没钱供养; 感性的是,没有继续读书是前一世的遗憾,也是不可磨灭的回忆。 熊白洲的初中只是的几间普通平房,门口伫立一支飘扬的旗杆,毫不起眼。 但这是熊白洲的青春。 此时刚好下课,学生都操场上散步,所谓的操场也就是几块草地,甚至还有人在这里放羊。 熊白洲无比感慨,没想到还能再来到这记忆里的场景。 突然,有人招呼:“白洲,听说你要去打工,是不是真的啊?” 熊白洲转过头,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在自己对面。 这是熊白洲的初中同学兼好友章子建。 而且,熊白洲清楚的知道章子建以后的命运。 熊白洲突然见到少年模样的章子建,心态有些起伏,因为上一世自从他出去打工后,两人再见面时都已经三十几岁了。 熊白洲很快平静下来:“嗯,明天就去南方了。” 章子建听了,脸上立马流露出懊恼的表情:“就不能多劝劝你爸妈,让你留下读书吗?我去找你好几次,你爸妈都说你不在家。” 熊白洲看了章子建不掩饰的懊恼表情,觉得年轻是真的好。 熊正军他们说自己不在家,这是熊白洲的要求,那时的他觉得辍学打工十分丢脸,同学好友一个都不愿意见。 熊白洲也不多解释,反而转问道:“现在你们学初三的内容了吧,难不难。” 章子建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初三太难了,上次摸底考试我才考了班级四十几名。” 那时因为老师少,一个班级都有大约七十人。 熊白洲伸出手,拍了拍这个前世玩伴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就好,没准你以后还能考上师范当老师。” 那个年代的师范老师是穷人读书孩子最大的愿望之一,在师范里读书可以免除一切学杂费用,每个月还能有钱拿,毕业后还包分配,简直就是为这些山村孩子量身定制的。 章子建听到好朋友的祝福,摇头道:“我的成绩估计考高中都难,师范就不要想了。” 熊白洲笑笑不吱声。 章子建突然悄悄又说道:“你这次辍学打工,除了我去过你家两次,其实还有其他同学也在打听。” 这是熊白洲没想到的,上一世熊白洲去打工时,可谓是抛下了这里的一切,包括感情和记忆。 而且现在辍学打工比较平常,经常有身边的同学今天还在读书,第二天就突然不来上课了,一问之下才知道跟着亲戚去打工了。 大家也都习惯了。 熊白洲没想到居然还有同学在关心自己,就问道:“还有谁?” 章子建神神秘秘的四周看了看,说道:“周淑君啊。” 熊白洲听了,心里一震,悄悄把思绪拉回了前一世。 周淑君是熊白洲原来的初中班长,成绩好,长的也清秀漂亮,再加上她父亲是村支书,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可以说是小有名气。 但真正让周淑君这个名字响彻全县的,是在四年后的那次高考里,周淑君以县状元的身份迈入了北大。 然后毕业、读研、出国、杳无音讯······ 这些经历熊白洲心里知道,但前一世他读书时和这个成绩优秀的同乡女孩都没说过几句话,出去打工后更是联系都没有,只有回乡时才从别人嘴里知道她的消息。 熊白洲也不明白为什么周淑君会关心他,平静的说道:“她关心我做什么?” 章子建看熊白洲没有想象中的惊讶,心中也有点纳闷。 周淑君是村里的一朵金花,平时在学校一心只专注学习,但自从传出熊白洲要外出打工的消息后,周淑君却几次和自己打听。 这时的初中生都比较单纯,章子建也一样,他吭哧吭哧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可能你长的好看一点吧,成绩又好。” 熊白洲相貌继承了熊正军和李娟的优点,而且身材高大,现在的个头已经超过1米75,虽然现在营养不良有点偏瘦,但五官端正,浓眉如剑,再加上笔直的腰杆,很有男子汉气概。 熊白洲听到这个理由,哑然失笑,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准备和章子建告辞回家。 上一世,因为辍学打工,学校对熊白洲来说是个永恒的终点; 但现在,重生的熊白洲只是把这次辍学打工看成一个转折点。 我还会回来的! 熊白洲在心里说道。 3、熊白洲的野望 章子建看到熊白洲即将离开学校,只觉得心中有很多话想说,但却不知道哪一句先开口。 这个幼时就在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今天似乎变了······ 最后,章子建忍不住大声叫道:“你不去找下周淑君吗,人家一直在关心你。” 熊白洲还没答复,旁边有人不乐意了。 “张黑子你叫什么叫,周淑君是你们能叫的吗?” 熊白洲和章子建同时转头,一帮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人。 而且彼此都认识,不仅认识,还经常在一起打架。 那个年代的乡下,男孩子在一起打闹非常正常,熊白洲也是从没读书开始打架,一直打到小学和初中。 乡下孩子没那么娇惯,打赢打输都没什么大碍。 这次来的就是熊白洲和章子建他们的“死对头”,领头的叫吴伟明。 章子建因为长得黑,章和张又是谐音,所以章子建有个绰号叫“张黑子”。 那时,三国演义的部分章节已经被初中老师讲授过。 男孩子都想当银枪铁胆的赵云,而喜欢把喝酒误事的张飞安插给别人。 吴伟明看到熊白洲,就开始嘲弄:“熊白洲,你不是要去打工吗,怎么还来学校呢?” 章子建作为熊白洲的好朋友,自然帮他出头,反击道:“关你吊事,滚远一点。” 吴伟明一听就恼火,说;”你们是不是想打架,走我们约个地方,别在这里被老师看到”。 要是搁以前,熊白洲和章子建自然不会怂,但现在熊白洲已经不是原来的熊白洲了。 相反,熊白洲平静的说道:“吴伟明,好久不见。” 然后,熊白洲又和其他同学一一打了招呼。 这种语气让吴伟明一愣,他只是准备单纯的打个架,撒一撒火气。 周淑君打听熊白洲的事,吴伟明也是知道的。 周淑君的成绩和相貌都是顶尖,在这个山村里也是这帮少年心中的女神,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现在周淑君主动关心其他男生,在吴伟明和其他少年心中泛起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吃醋”。 正巧今天熊白洲来学校,新仇旧恨一起算上,吴伟明决定和熊白洲打一架再说。 按照以前的步骤,这样的当面挑衅,苏北人熊白洲和章子建眉毛都不会皱一下,直接就应下这场“战争”。 现在,以前打架总是冲在前面的熊白洲,却用一种的友好方式打招呼。 吴伟明愣了一下,现在他们根本这个年纪,根本不能理解这句“好久不见”里蕴含的感慨。 这时,有老师举着一个锣“咚咚“的敲了两声,这是上课的标志,那时还没有电铃。 吴伟明听到锣声,不得不走回去上课,但仍然甩下狠话:”以后不许靠近周淑君。“ 章子建听了,故意啐了一口,以示不屑,然后转过头责怪熊白洲:”白洲你怕什么,以前我们什么架没打过。“ 熊白洲现在怎么可能和初中生打架,他现在的真实年龄已经是个中年人了。 但熊白洲却严肃的说出让章子建铭记一生的话:”子建,你知道有句古话叫发而皆中节吗?” 这时候的章子建没有读过《中庸》,自然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熊白洲也没打算章子建能回答出来,自行解释道:“发而皆中节的意思,简单点说我们不是不能发火,不是不能打架,但一定要在适当的时候,适当的场合,再做适当的事。” 章子建有一定的悟性,也可能是惊讶于这个儿时的伙伴能一下子说这么多道理,没有出声。 熊白洲点点头,又说道:“如果我不去打工,吴伟明挑衅我,自然和他打这一架,但我明天就去南方了,这架打赢了又有什么意义?” 然后,熊白洲再一次重重的拍了拍章子建的肩膀,对这个儿时好友说道:“再见,也许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章子建看着熊白洲远去的背影,眼神有点迷茫,但“发而皆中节”这句话却让这一世的章子建早早的受用。 熊白洲这支蝴蝶,已经扇动小小的翅膀,更改了一点历史进程······ 熊白洲不知道章子建到底能听进去多少,但他知道现在的南方是什么样子的:北方帮、川渝帮、本地帮等各种帮派混杂交错;飞车党、流窜犯、偷渡客什么样身份人的都在这个改革开放最早的城市寻找机会。 94年的粤城可谓是鱼龙混杂,水深的很。 如果只要是安心做一名普通工人,在老板不黑心的情况下,或许能存一点钱寄回家。 但一旦要把生意打开,必然要和三教九流的人打照面。 那时,可能将有数不清的架要打,可能也有数不清的冲突要发生,甚至可能有人会丧命。 但为什么还有人趋之若鹜的外出寻找机会。 因为,94年的粤城: 商品房均价也不过3000快左右,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普遍还在使用的bb机,数据化和智能化还没有出现; 工厂大部分都是劳动密集型产业,机械化也没有大规模普及; 煤炭还是主力消耗品,新能源这个概念还没人知道; 甚至,大姑娘小媳妇还没有学会化妆,素面朝天,娇俏可人。 ······ 对于大部分外出打工的人来说,他们其实是懵懂的;即使对于我们国家来说,还在摸着石头过河。 但对于现在的熊白洲来说,这却是属于他的年代。 4、本不存在的牵手啊 回到家的熊白洲,开始整理明天南下的行李。 因为本身也没太多东西可以携带,一个旧的军用包已经足够了。 李娟走进来,把新纳的两双鞋子也塞在包里,又检查下包里还缺什么。 熊白洲看着忙碌的李娟,突然说道:“妈,你在家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 李娟转过头,长时间的劳作让这个女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她从眼角的皱纹里挤出一丝慈祥的笑容,不做声的继续整理。 熊白洲心想:这是自己的母亲啊,也不知道为什么前一世可以狠心在外面打工那么久,过年都故意不回家。 那时熊白洲对父母的感情里,还有着偏执的恨。 所以最后,赚了钱的熊白洲想把自己母亲从乡下接到城里,但母亲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她说要陪在熊正军的坟前,这样才心安。 母亲去世后,熊白洲才恍然悔悟,这是因为母亲和自己之间有了隔阂,不愿意再打扰自己。 想到这里,即使重生后的熊白洲,也是心如绞痛。 不过好在老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一次赎罪的机会,这一世熊白洲不会让这种悲剧重演。 晚上,熊白洲又做了一件让家里人吃惊的事——居然开始辅导弟弟熊白泽和妹妹熊娇的功课。 前一世,知道自己要去打工的熊白洲,自卑的藏在家里,脾气还非常的差,年幼的弟弟妹妹还经常被他责骂。 煤油灯下,熊白洲认真指导弟妹的功课。 那时电灯虽然普及,但李娟为了省电,一般都习惯饭后点煤油灯。 熊娇的年纪最小,注意力也最不容易集中,听着功课经常会抬起头盯着熊白洲看。 熊白洲察觉后,她又快速的低下头。 这两个弟妹,以后的命运也是颇为曲折。 熊白泽虽然考上了高中,没有考上大学,最后跟在熊白洲的工程队后面,四处漂泊做活。 熊娇考上了大学,毕业后也结婚了,但老公却出了车祸,熊娇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 熊白洲沉浸在思绪里。 熊娇突然说话了:“阿哥,你是不是要离开家?” 熊白洲看着这个幼妹,瘦弱,有点泛黄的头发,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熊白洲有点心疼,只是平静的说道:“阿哥去赚钱,给你们买肉吃,买新衣服穿。” 门外是一片皎洁的月光,熊白洲指导完弟弟妹妹的功课,呼吸夜晚的空气,推开木门在乡村里散步。 耳边穿来狗吠声和蛙叫声,熊白洲只觉得生活很美好。 本是信步而行,没什么目的,但鬼使神差的,熊白洲来到了周淑君的家门口。 村里很小,每个人住在哪里彼此都熟悉。 但熊白洲看到眼前周淑君的家,也是略微吃惊,可能是他刚才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周淑君会惦记自己。 前一世熊白洲和周淑君根本没什么交流,最后也是天各一方没有联系,没想到在自己南下打工的时候,一心只关注学习的周淑君会分神关心自己的命运。 可惜,以前熊白洲根本不知道这个事,多年以后和老同学见面,知道这件事的章子建他们,可能也都忘记了吧······ 正在想着,一个身影出现。 那时没有电脑没有手机,少年人的视力都非常好,熊白洲一打量就看出是周淑君。 本来只是散步的熊白洲,本想转头就走,但阴差阳错的却定住了身。 周淑君也看到前面一个身影,等走近时才发现是熊白洲,“呼”的一口气,看样子也被吓到了。 周淑君抱着一大袋谷子,熊白洲知道这准备明天晒的,农村的孩子早当家,读完书也要帮忙家里农活。 周淑君被吓了一跳,有点脸红,刚要问话。 没想到熊白洲抢先一步,提前问道:“你在这里干嘛?” 周淑君被噎了一下,这是她家门口,却问她在这里干吗。 这人真会找话说。 周淑君不回答,心神有一点慌乱。 没想到熊白洲再次开口道:“谷子给我,我帮你拿。” 周淑君有点慌忙说道:“没关系,我可以拿的动,不用······” 但她小瞧了熊白洲的脸皮了,或者说这根本不是一个少年人的脸皮。 熊白洲居然硬是从周淑君手中,把这袋谷子“抢”过来扛在肩上。 抢的过程中,熊白洲不小心碰到了周淑君的手和脖子。 嗯,很柔软。 熊白洲心里这样想到。 两人就这样走了几步,周淑君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她被抢了两次主动权,这次她要牢牢的抓住。 她问道:“你来我家门口做什么?” 月光下,周淑君清隽秀丽的脸庞,一下子多情起来。 熊白洲本来想说:”我想来问问你,为什么打听我的情况。“ 结果,话一出口,变成 ”我想来看看你······“ 突然,两人之间都没了声音,只有月光洒在坑洼的道路上,似乎夏蝉都悄悄的躲了起来。 周淑君嘴角浮起一点笑,但仍然没有说话,两个人似乎都很享受现在的气氛。 晒谷子的场地不远,那里聚集了很多村里人在谈话,还有点点亮光。 这婉约的气氛被打破了。 周淑君梳理一下头发,轻轻呼一口气,才问道:”你要出去打工吗?“ ”恩,明天就走了。“ ”哦。“ 女孩脸上没什么变化,但眼神却没那么生动了。 到了晒谷地,熊白洲把谷子倒出来后,又陪着周淑君回去。 在路上,周淑君又轻声问道:”你要去哪里打工。” 熊白洲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我还会回来的。” 周淑君以为听错了,撇过脸看着熊白洲。 熊白洲声音不大,但很坚定:“我还会再回来读书的。” 好像许诺,好像誓言。 气氛又渐渐的升起,这次连月亮都悄悄的藏在云里。 周淑君嘴角又生动起来,她说道:“你记不记得,小学时你帮我打过架。” 熊白洲仔细想了想,仍然没想起来。 “几十年前的事,我哪里记得清。” 话刚说完,一阵脆铃般的笑声响起。 ”你才多大,还几十年前,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油嘴滑舌。“ 周淑君说完,也有点不好意思,这好像恋人之间的嗔闹。 农村人结婚都很早,周淑君和熊白洲同岁,今年都是16,在农村女孩要早熟很多,她们有些这个年纪已经结婚了。 迷蒙的暧昧,不是不懂。 周淑君脸有点红,说道:”那还是小学,我被人推的摔在地上,你上去帮他们都打跑了,这本来是很小的一件事,不过我却记得很清楚。“ 熊白洲心想,原来还有这一段英雄救美的戏。 不过以当时熊白洲的情商,很可能不单纯是为了救美,就是想和死对头打一架而已。 但这种大煞风景的理由,熊白洲自然不会解释。 ”谁敢欺负你,我就不允许。“ 女孩眼神突然亮晶晶的。 ”那你是一直保护我到现在吗?“ 熊白洲听了,知道这句话可能出现的转折——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 为了不让这句话出现,熊白洲直接说道:“三年后我会回来读高中,和你一起考大学。” 周淑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突然她又问道:“你对我印象最深的是什么时候?” 熊白洲听了,心道周淑君不仅成绩好,而且骨子里还是个拥有浪漫主义情怀的女孩。 这个问题抛在当时任何一个男生身上,没人能回答满意。 甚至,有人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来。 但,这是熊白洲啊。 熊白洲脸色认真,答道:“有一次我看你穿了件红裙子,比新娘子结婚还漂亮,那时我就记住了。” 其实,熊白洲连周淑君有没有红裙子都不知道,但那时的农村人彩色的衣服很多都是红色,鲜艳又喜气。 果然,熊白洲猜对了。 周淑君是真的害羞了,那句新娘子的暗示。 她没想到这个人其实这么厚脸皮,也这么有趣。 她想抢过袋子回家,装谷子的袋子还在熊白洲的手上。 但不知是因为慌乱,还是羞涩,周淑君却抓错了,一把抓起的是熊白洲的手。 但想放手,却已经来不及,因为熊白洲已经反手握住。 周淑君使劲抽了几下,发现没抽动,含羞薄怒的望着熊白洲。 熊白洲笑吟吟的,也不多解释,就这样一路送周淑君直到她家门口。 周淑君低下头,根本不敢看熊白洲,跌跌撞撞就往家里跑。 快要进门时,身后再次传来熊白洲的声音 “三年后我会回来的。” 周淑君小声的“嗯”了一声。 她脚步却没有停下,直到跑到家里,心还在咚咚的跳个不停,手也在不停的颤抖。 熊白洲在门外,只是微笑的注视着。 牵手,本来是不存在的啊,历史又在悄悄的改变。 5、那朵摇曳的芙蓉花 早上六点,太阳还没有露头,熊白洲已经起床。 没想到李娟和熊正军起来的更早,而且李娟把早饭都已经做好了——一碗面疙瘩。 这里的记忆没有偏差,上一世南下打工前,李娟也是早早起来做了一碗疙瘩汤,但熊白洲当时赌气的没吃。 没吃的后果,就是在长达20几个小时的火车上,熊白洲饿的酸水都差点吐出来了。 简单洗漱后,熊白洲端起疙瘩汤,呼啦啦全倒进肚子里。 碗底,还有一个煎蛋。 熊白洲看了看仍然在忙碌的李娟,眼睛有点发酸,大口吃光。 吃完饭,熊白洲回到房间里拿包,他和弟弟熊白泽住一个房间,此时小弟还在呼呼大睡。 熊白洲拎起包,再次回顾了一下这个房间,一切好像梦境,但过程却如此的真实。 熊白洲走到日历前,”唰“的一声撕下昨天的日期,露出今天的黄历。 1994年7月4日,甲戍年辛卯日。 宜出行。 此时,熊白洲心中有豪情,面上沉静似水。 门外,大姐熊萍也已经起床,甚至幼妹熊娇也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旁边。 前一世的熊白洲看到这样的场景,一句话也不留,蛮横的推开父母,头也不回的离开故乡。 现在,熊白洲则诚恳的说:“爸妈,我走了,你们在家不要太劳累,身体是最重要的。” 又对熊萍说道:“姐,家里就交给你了。“ 熊萍已经忍不住开始哭了。 就这样,16岁的熊白洲离开了父母,开始人生的第一段征程。 此时,在中国的各个地方,类似的场景不断出现,年轻的少年告别家乡,踏上未知的旅途。 再回来时,或许已是沧海桑田。 但谁又会在意呢,在熊白洲心中,这是用青春去谱写时代的芳华。 熊白洲拒绝了父亲熊正军送别的要求,因为不是要去车站,而且要先集中在一起,由别人带队一起去的。 带队的也是村里人,叫乔五,早两年去了粤城打工,听说是做建筑的。 熊白洲心里清楚,明面是说做建筑的,其实就是盖房子的,现在粤城正在轰轰烈烈的大开发,急需普通工人。 熊白洲到了乔五家,已经有一群人在那里等待,有男有女,都是背着个大包,还有拿着水壶和脸盆的。 都是一个村里的人,但现在彼此之间却很少说话,眼神里都有一点不安流露。 这些人基本上都没有出过远门,现在突然离开家乡去千里之外谋生,即使有乔五这个熟人老乡保证,大部分人也心中难免忐忑。 乔五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人,以前也是在家乡务农的,两年前去了南方打工,回来后便盖了三间砖瓦房,还说:”现在南方好赚钱,这次回来他准备带乡亲们一起去打工,两年后保证谁都能住进砖瓦房“。 乔五说的是实话,现在农村盖房便宜,打工两年盖三件砖瓦房,这差不多是最低标准了,但这已经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人羡慕不已,于是妻子劝丈夫、老人劝儿子,年轻的劳动力越来越多的外出打工,最后”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慢慢都成了一个社会问题。 但现在,外出打工还不是主流。 乔五看到了孤身一人走来的熊白洲,他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熊白洲”嗯“了一声。 乔五有点不信:”你才多大岁数,你爸妈都不来送你一下,你不怕吗?“ 熊白洲摇摇头:”我去赚钱,又不是去西天取经,为啥要怕。“ 乔五听了很兴奋,说道:”你小子有种,比很多大人有种,本来有很多说好去南方的,早上都不过来了。“ 熊白洲没有接他这一句话,因为可能会得罪人,只是默不作声的放下包,坐在石块上。 乔五也不在意,还安抚道:”到粤城你好好干几年,保证回来娶个漂亮的媳妇。“ 周围的人听了都咧嘴笑起来,这比很多空话来的实在,很多人出去打工赚钱就是为了帮儿子娶个老婆。 又等了一会,门外传来一阵机器的响声,看样“车”到了。 乔五叉个腰在门口来回走动,大半个小时后大吼道:”走了,不等了,这些狗日的不想去赚钱就算了,我们走。“ 这里大约有三十几个人,熊白洲年纪最小,一行人上了拖拉机。 没错,就是拖拉机,那时农村还没有往来行驶的汽车,去县城都是搭拖拉机的。在拖拉机的轰鸣和黑烟中,一群人驶向自己的未来。 行至学校,正在眯眼的熊白洲突然听到人群里一阵骚动。” “这女娃不是老周家的吗“ ”今天穿的真漂亮啊” “她在这里做什么” ······ 熊白洲心里一动,站起身四下扒开人群。 远处,周淑君一袭红裙,站在路边。 风吹过去,头发轻轻的打脸上,裙摆也缓缓的飘扬。 摇曳生姿。 像一朵美丽的芙蓉花,点缀了整个清晨。 熊白洲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充斥 在激荡徘徊! 他大声笑着,然后高声呐喊: “我很快就会再回来的!” 这一刻,熊白洲不再是个中年大叔,就是个坠入爱河的少年。 得到了呼应的周淑君,突然向前跑去,在拖拉机的身后,举起双臂,轻轻的挥动。 ······ 拖拉机没有减速,因为要赶上火车的时间,但车上其他人都吃惊的望着熊白洲。 周淑君是何许人也,大家都心知肚明。 周淑君这行为,表达着什么,农村人是见识不多,但并不傻。 只是熊白洲却丝毫不给任何回应,又安静的坐下去,许多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开口。 但好奇的人终归是有的。 有人来到熊白洲身边,熊白洲看了看,也是村里的熟人,不过年纪也不大,大概17岁左右,这车上除了熊白洲以外,就属他年纪最小了。 他叫刘大祥,前一世熊白洲和他几乎没什么交流,到粤城后各自散去了。 刘大祥挤过来,由衷的对熊白洲说:“你真厉害,看样周淑君是真的喜欢你。” 熊白洲笑笑没做声。 他现在心里全是那朵摇曳的芙蓉花,对收小弟还没什么兴趣。 6、骗局 熊白洲没有收小弟的念头,但刘大祥却有当小弟的觉悟。 一路上买票、跑腿、找座·····,刘大祥都自觉履行当马仔的义务。 刘大祥能这样做,自然不光是学校门口的“美人相送”。 因为熊白洲和刘大祥聊天中,偶然夹杂自己的一点“私货”,就是不属于这个年纪应该了解的东西。 比如说女人。 熊白洲心里非常清楚,17岁的刘大祥心里渴望什么。 无非就是金钱和女人。 所以熊白洲在聊天时,偶尔穿插一些“深度”的知识,把刘大祥听的一愣一愣。 就这样,熊白洲讲一些女人的话题时,刘大祥听得咧嘴傻笑,抓耳挠腮的,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但熊白洲也不会一直这么肤浅,有时候也突然正经起来,甩出一些人生大道理,这时刘大祥又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熊白洲就在两种模式之间来回转换,一松一紧,张弛有道。 对于刘大祥来说,却觉得眼前好像打开一扇从没见过的新世界。 所以,刘大祥现在都改称呼了,熊白洲荣升为“熊哥”。 熊白洲也不打算纠正,刘大祥17岁,他叫自己“哥”,显得自己要大一点,方便以后做事发展。 村里其他人看熊白洲和刘大祥玩到一起,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群人中这两人年纪最小。 不过,刘大祥是跟着他叔叔一起过来的,他叔叔刘红军也是村里早两年去粤城打工的几个人之一,这次回来就打算带侄儿去粤城一起挣钱。 刘红军倒是有点纳闷,自己侄子为什么一天到晚围着熊白洲转。 熊白洲家乡所在的地级市叫海州,从海州到粤城火车要差不多30几个小时,中间还要转站,而且因为是一群人出发,所以纵然1994年的火车上“坑蒙拐诈”什么都有,但也没骗子会靠近这群人。 根据行程计划,乔五带领他们在商都站转车,不过中间有2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硬座很累,大部分人在车站里昏昏欲睡,但熊白洲不一样,他的精力不仅旺盛,还比较亢奋。 前一世他经过商洛站时,也选择了在椅子上休息。 但这一世,熊白洲站起身走出了商洛车站,看到了和前世一样拥挤的场面。 焦躁的夏季,来往的人群,巡逻的警察······ 只不过,车站比较破旧,部分墙体已经斑驳剥落; 警察的警服还是草绿色的,不是后世的藏青色; 行人很多都穿着解放服,胶底鞋,背后还背着一捆被子。 “好像90年代拍摄的电影”,熊白洲心里想着。 正在缅怀记忆的时候,突然有人拽住熊白洲的胳膊,边走边说:“小同志很年轻啊,去哪里做活。” 熊白洲刚反应过来,又有人拽住熊白洲另一边的胳膊,说道:“我这里有份好工作,来看看吧。” 两个成年人就这样硬拉拖拽,架起了熊白洲就走。 熊白洲瞬间反应过来,自己遇上了什么情况了。 他知道这时候不能大喊,因为大喊大叫可能自己要吃刀子,就这样被拽了十几米远后,熊白洲突然说道:“你们先别拉我啊,那里工资高不高啊,要高我才去的。” 旁边的人手没停歇,嘴上说道:“高,那里工资高,一个月400呢。” 那时政府机关人员一个月也就200不到的样子,400快算高薪了。 熊白洲假装相信他们的话,突然一使劲,居然挣脱了挟制,但熊白洲并没有逃走,反而故作惊喜的对旁边的人说道:“这么高工资,我能不能把我弟弟也拉来?” “你还有个弟弟” “对,我弟弟就在那边” 熊白洲用手指了个方向,火车站人来人往,旁边的人也不知道熊白洲指的是谁。 但他们看熊白洲这么小,以为全是实话,贪心就起来了。 他们又问道:“除了你弟弟,还和谁一起的?” “没了,我带着弟弟去找我爸赚钱的。”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就说道:“那行,我们在这里等你,你把你弟弟喊来,我们的工作好,赚的钱多。” 熊白洲兴奋的点点头。 过了一会熊白洲并没有动身,身边的人不耐烦,问道:“你怎么还不去叫你弟弟。“ ”我是出来买包子给我弟弟吃的,但钱刚才好像丢了,我先找一下。” ”你把你弟弟叫来,我们买给他吃。“ ”不行,我以前读书时,老师教我们不能撒谎,我答应弟弟买包子给他。“ 说完,熊白洲低头装模作样的找钱。 ······ ”妈的别找了,我去买给你,然后你们赶紧过来,去晚了人家就不要了。“ 就这样,熊白洲捧着两个肉包子,走回了车站门口。 但是熊白洲并没有进站,反而找个靠近警察的站岗亭的地方坐下。 1994年的枢纽火车站,各种骗局层出不穷,如果今天熊白洲被这两人带出去了,以后的下场会非常的惨; 或许会在暗无天日的矿洞; 或许会在没有休息的黑作坊里; 如果性子刚烈一点,甚至可能会被埋在郊区的哪块泥土里。 本来两个骗子等着熊白洲带着弟弟回来,现在看到这一幕,才知道被忽悠了。 很快,又有另外三个人汇聚到一起,为首的一个带着墨镜,看不清脸。 五个人就这样死死盯着熊白洲,熊白洲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缓缓的吃着包子。 吃完包子,熊白洲看了这些骗子一眼,径直走进了车站。 五个骗子看到熊白洲胆子这么大,做法这么嚣张,有人忍不住要冲过来。 为首带墨镜的男子拦住了,相反,他还朝熊白洲抱了抱拳。 熊白洲心里冷笑一声,不作回应。 他走回人群中叫醒刘大祥,扔给他一个包子。 刘大祥看到了,表情有点吃惊,还有点不好意思:“谢谢熊哥,本来该我请熊哥的,我睡着了,这,这······” “没事,吃吧”。 说完,熊白洲找个椅子随意的躺下,今天的事他也没兴趣和谁提起。 因为在粤城,将会面临更多更大的波折······ 7、定位 在商洛再次上车,不过这一次人流量要明显更多,本来拥挤的硬座车厢,现在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来回巡逻的铁路警察也只能站在车厢两端,远远的吼叫:“你们要小心身上的财物啊。” 十几个小时后,火车终于缓缓的驶进了粤城,当几十层的高楼映入眼眸时,车厢里的人发出一阵阵惊叹。 前一世的熊白洲也是这样的表现,他以前只是山村里的土娃,见过最高的楼只有三层,当几十层的擎天大厦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眼前,大脑是需要慢慢的接受和消化这些信息的。 1994年正是粤城发展最迅速的时候,当时流传着一句话,“东西南北中,发财来粤东”,这些外来打工者,纷纷离开家乡南下,他们是离家的盲流,但同时也是粤城经济辉煌的建设者。 刘大祥很兴奋,似乎都忘记了一路上的辛苦和抱怨,车厢里太挤没办法站起身,但紧握的拳头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急躁,他似乎看到了大把花花绿绿的票子唾手可得,大声问熊白洲:“熊哥,你说现在做什么最赚钱啊。” 熊白洲到是很平静,想了想认真的答道:“跟着时代的步伐最赚钱。” 刘大祥一脸疑惑。 熊白洲又细化道:“满足人民的需求最赚钱。” 刘大祥还是听不懂。 最后,熊白洲笑了笑:“就是别人缺什么,我们卖什么,就能赚到钱。” 这次刘大祥听懂了,不过他来不及问现在最缺什么,因为火车到站了。 车厢里的人群呼啦啦全部涌出去,一方面是车厢内的空气太过窒息,另一方面他们的内心都想迫不及待的踏上这片土地。 乔五不得不大声的招呼,让村里的人不要四散走开,集中起来再出去。 辉煌的对立面就是阴影,现在的粤城就是在光华的表面上,掩盖着很多污流。 比如说90年代的粤城火车站,能有十几个帮派在这里划分地盘地盘,或者偷,或者抢,甚至还有毒品、性和诈骗,而这些从没出过远门的农村人则是最好的猎物。 好在村里的人一个没有走散,都浩浩荡荡的跟着乔五出站。 粤城火车站,人流量最大的火车站,在刘大祥他们打量这座城市时,也有很多人的目光在逡巡审视着熊白洲这些人。 乔五到底是有经验,他听说过粤城火车站的许多事迹,所以刚出站他就掏出bb机查找号码,接着去了旁边的一个电话亭打电话。 看样应该是叫建筑工地那边派个车来接一下,这说明乔五在建筑队里有一点地位。 熊白洲看着粤城火车站门口的人,除了这些外来打工的人以外,也有很多人拎着皮箱、头发梳理的油光发亮,这些就是90年代的销售人员了,在那时涌现了很多非常杰出的销售代表。 熊白洲正观察这些来来往往的旅人,突然耳边出来乔五焦急的声音:“我就打个电话,凭什么就要200块钱。” 熊白洲望过去,发现乔五被两个男人拦住。 村里人也有听到的乔五怒吼,但他们没敢立即上前,一是有着农村人刚进城的畏缩自卑;二是骨子里的小农意识,让他们不会盲目的出头。 但熊白洲经验更丰富,一眼之下就明白怎么回事 那时的粤城火车站有这样一种诈骗手段——根据衣着判断谁是乡下外地人,等他打电话给家里报平安时,就会故意高价讹诈,这样就落入骗子们的圈套了。 如果外地人不给,打一顿是轻的,断手断脚都很正常。 不过,这些电话亭旁边其实就是警察和城管。 熊白洲第一个冲到乔五面前,使劲的推开一个人,凶狠的吼道:“操你妈的想干吗?” 刘大祥是第二跟着过来的,不过他没动手,看得出还有点紧张。 刘红军是第三个走过来的,他也推开另一个人的手臂,不说话的怒视。 有人率先出头,越来越多的村里人也慢慢的围过来,这个诈骗团伙没想到乔五身后居然有这么多人,一时间也有点慌。 熊白洲不想在这里惹事,从口袋里掏出5毛钱,放在电话旁边,拉住乔五就走,那两个痞子也没敢阻拦。 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歇下后,乔五呼了几口气平缓情绪,然后递了一支烟给熊白洲,说道:“日他妈的,刚才多亏了你,不然我肯定要倒血霉。” 熊白洲摇摇头,说道:“都是一个村里的,真按辈分我还得要叫你叔,有什么可说的。” 这是熊白洲重生后的第一次抽烟,刚开始还有点呛口,半支烟以后已经非常熟练了,看动作简直就是个老烟枪。 刘大祥在旁边看了异常羡慕。 乔五也看到了,心想这小子是个混不吝的家伙,胆大包天但很有种。 熊白洲则在想,这里的进程有了变化,上一世可没有这桩事,但熊白洲并不担心,只要整体的经济发展不变,小节不会影响大势。 工地派出了一辆解放牌大卡车,把30几人加行李全部拉走。 在摇摇晃晃的的车上,熊白洲明白下车后自己这一世的人生大幕将被拉开,于是他用现代管理的方法,给自己做一个定位: 年龄:16周岁 学历:初中辍学 特长:无 背景:无 优势:重生 重生的优势:熟悉时代的变换,看惯商海的浮沉,了解人性的险恶,拥有坚定的意志······ 8、绿萝碧衫连翠翘 1994年,对于粤东的房地产产业来讲,是一个承上启下的转折点。 1991年初,席卷琼州的房产投资狂潮一路北上到达粤城,粤城变为港资地产公司抢滩内地的重要关口,香港地产巨头在粤城大量开发高档楼盘。 那时,粤城的房子均价高达7000元一方,远超当时普通群众的购买力,经济泡沫严重。 93年下半年开始,国家开始紧缩银根,那时的房地产还不是支柱产业,在国家层面的宏观调控之下,房价应声而跌,94年时已经是均价3000多元了。 尽管房价被这样腰斩,但对于商人来讲,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依然有大批港资房产进军粤城地产。 熊白洲要去的这个工地,属于现在的粤城东站附近; 在建设的这幢高楼,后世有个名字叫“银信大厦”,96年落地后,银信大厦是当时中国的最高建筑。 不过,94年的银信大厦还是一座废墟,机器轰鸣,烟尘漫天,这里的工人还不明白,自己在打造的是一件多么有标志性的建筑。 熊白洲在这里落脚。 下车后,熊白洲找到一个小商店,买了包便宜的“大前门”。 刘大祥悄悄的问道:“熊哥,你啥时学会抽烟的,能教教我不。” 熊白洲“嘿嘿”一笑:“可以,学费50。” 刘大祥听了,心中连忙合计,50元相当于一个星期的工资,和熊白洲抽烟时的潇洒姿态相比,到底哪个划算。 不过,熊白洲并不光是自己抽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情练达即文章,这些话都没错的。 上一世熊白洲因为年纪小,再加上不爱说话,别人安排宿舍时,把最差的那个床位剩给了熊白洲。 但这一世,乔五专门打了招呼,所以熊白洲分到了不错的房间和床位,虽然各种条件还是很差,但在这个建筑工地里,起码要排进“星”级的。 这是历史的又一个改变,但熊白洲已经逐渐适应,自己过来就是改变历史的,如果一成不变,到觉得奇怪。 当然,刘大祥也没和自己的叔叔刘红军一起,反而“追随”熊白洲来到这里。 正值晌午,午饭刚过,其他工人都回到宿舍里歇息,躲避中午的灼灼烈日,熊白洲和刘大祥就这样拎着包进来,本来热闹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刘大祥有点不适应,不安的扭了扭身子。 熊白洲笑嘻嘻的放下包,撕开大前门,在房间内挨个递烟,烟雾缭绕中,气氛又熟络起来。 “你们哪里人。” “海州的。” “看你们都不大啊。” “我17,他18。”熊白洲故意把年纪都说大一岁。 刘大祥听了,抬头看了看熊白洲,没有插话,只是又不安的扭了扭身子。 有人看熊白洲年轻,就逗道:“你这娃儿,这么早出来干活,急着娶老婆吗?” “台湾都他妈没收复,娶什么老婆。” “哈哈哈哈”,这房间其他人都笑起来。 熊白洲也跟着笑,然后拍了拍还在腼腆的刘大祥:“走,我们去吃饭。” 有人对熊白洲印象很好,专门指路道:“右边一直走就能看到食堂了,现在赶紧去还能捞两块肉。” 熊白洲自然不需要指路,不仅不需要,他还知道那里有个朝思暮想的人。 买了新饭盒后,熊白洲带着刘大祥直奔食堂,名义上是食堂,其实就是个简易的棚搭,里面放着几大盆菜和饭,还有三三两两的工人在排队。 一切都是这么的不显眼,除了一个女人。 碧绿色的冰丝衬衫随意罩在身上,肩膀处偶尔露出一点雪白,让看到的男人惊心动魄,白皙手腕上也带着一只翠绿色的手镯,打饭时碰到了饭盆,发出“叮”的一声响,主人也丝毫不介意。 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五官小巧而精致,神态带着慵懒的风情,眼角一颗美人痣,把这种韵味无限的拉长。 这女人似乎发现有人在盯着自己,她虽然对这种目光也习以为常,但发现来自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时,也不禁笑骂道:“看啥子哟,真是个小色鬼噻。” 这是个漂亮的川渝女人,泼辣又有风情。 但她这一世并不认识熊白洲,说来惭愧,上一世也不认识。 这种朝思暮想,其实只是熊白洲自己单相思。 按理说这个女人的姿色,放在这里难免招蜂引蝶,但奇怪的是,附近不要说登徒子了,连个耍流氓的都没有。 原因有二: 一是这女人漂亮是漂亮,风情也是迷人,但性格却真的泼辣; 二是工程队的经理,也叫包工头,是这个女人的哥哥。 银信大厦被香港的建筑公司中标后,因为工程期限紧,任务也较重,所以招了好几支工程队进驻,这女人的哥哥就是熊白洲所在工程队的工头了,她过来帮他哥哥负责一下后勤工作。 这样的身份,在这里没哪个男人敢上前调戏,而且她也不住在这工地宿舍,只是开饭时过来帮忙打下饭。 上一世,熊白洲初见这个女人就惊为天人,并且深深沉迷,但他那时年纪小又自卑,在这女人面前话都不敢说一句,每天只能在打饭时悄悄的瞄上一眼。 不过,那时的少年春梦,想的可都是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啊。 但好景不长,这女人在这里只呆了不到一年,就回老家去了。 以后熊白洲也离开了粤城,辗转数个省市,再没见过她。 这一世······ 熊白洲看了看身边满脸通红的刘大祥,活脱脱和自己前世一样的神态,开玩笑道:“你脸红啥,她和我说话,又不是看你。” 刘大祥不满又委屈的抬起头。 排队很快就轮到了熊白洲,熊白洲走上去,道:“中午好啊,连翘姐。” 女子姓王,闺名连翘。 千步连翘不染尘,降香懒画蛾眉春。 9、奇葩的“制度” 王连翘听到这陌生的少年叫出自己的名字,有点吃惊,但也不奇怪。 想当年,追王大姑娘的人能从解放碑排到观音桥,王姑娘什么手段没见过,给一个陌生人叫出名字不算奇怪。 但年纪这么小的,还真是第一次。 也挺有礼貌。 王大姑娘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打菜打饭,眼皮都没有抬起。 熊白洲笑笑,也不多说话,端起碗离开棚搭。 阴凉处。 “熊哥,为什么你碗里的肉感觉比我多啊。” “等你长的像我这么好看时,就懂了。” ······ 下午,熊白洲和刘大祥接到了自己的任务——推土渣,就是把盖楼剩下土渣用推车拉走。 工地上新来乍到的年轻人,几乎都要做这种事,既能适应工地上劳累的节奏,又能压一压年轻人焦躁的脾气。 7月份的粤城,下午露天的温度估计有40度了,在这样的环境下,熊白洲和刘大祥又挖又推的做到下午6点。 收工铃声响的那一刻,刘大祥几乎要瘫在地上。 熊白洲也累的够呛,但这是必须经历的过程,如果一开始就打算偷懒投机,最后可能会失去这份工作。 这支工程队有70几人,耍滑是没有用的,毕竟谁都不是瞎子。 而且,为了方便管理,施工队还被分成4个组,熊白洲这个组的组长就是乔五,老乡之间自然是你关照我,我支持你,所以熊白洲不可能拆乔五的台。 不过,在合理的规则里,熊白洲也会提醒刘大祥注意节省体力,比如拉车时走的稳一点,装土渣时不要使劲的按压。 这时,乔五走过来,看到熊白洲和刘大祥衣服湿的前心贴后背,胳膊脱力的垂下,知道这两个年轻人没有偷懒。 乔五递了一支烟给熊白洲,忽略了眼巴巴看着的刘大祥,说道:“怎么样,是不是累的受不了了。” 熊白洲吐出几个眼圈,平静的说道:“我们在家里就是干惯了农活的,没那么娇嫩。” 刘大祥也忙不迭接口问道:“乔五叔,我们还要推多久的车,啥时能像你一样上去干活。” 相比较熊白洲的推车,乔五的工作就要“高端”很多。 这里高端是指“高度”的高,因为乔五是砼工,就是浇筑混泥土的,楼建多高,他工作的高度就有多高。 乔五对刘大祥就没那么客气:“你先推一个月再说,操什么闲心。” 刘大祥懊恼的摇摇头。 乔五又叮嘱道:“平时你们就在这片溜达,少去其他施工队,有什么情况我也能应付,再说上面还有王经理。” 王经理就是这一支工程队的经理(工头),也就是王连翘的哥哥。 熊白洲听到乔五话里有话,递了一支自己的烟给乔五,试问道:“怎么,施工队之间还有矛盾?” 乔五接过烟,狠狠吐一口吐沫,说道:“现在什么混蛋都有,仗着人多乱搞。” 经过乔五的叙述,熊白洲才知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四个施工队同时进驻以后,因为天南地北混到一起,每天都有无数鸡毛蒜皮的小事产生,关键谁也不服谁。 于是呢,出现了几个人才。 第一个人才,是一个来自辽东的瓦工,在这片混乱中他领着一帮老乡,宣称为了大家能好好相处,有事可以找他调解,但是四个施工队的工人,每人需要按月交20块钱的“调解费”。 第二个人才,则是四个施工队的包工头,因为他们居然答应了这个要求。 站在这四个工头的角度上,似乎能理解这个决定,因为他们只想赚钱,不想因为蝇营狗苟的小事耽误工程进度。 而且,那群辽东人打架比较狠,又比较抱团,所以居然让这个制度得以实施。 听到这,熊白洲才突然恍然大悟,为什么自己当时每个月只能领到220块钱工资,但原定每个月是有240块钱的工资的。 不过,当时他年纪小,胆子也小,没有敢去问。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熊白洲很久,直到他自己做工头,也没能想清楚。 因为当熊白洲成为工头的时候,任手段城府再高明,也没想到他妈的还能有这一条奇葩“制度”存在啊! 这只能说,存在即是合理。 想到这,熊白洲自嘲的笑了笑,然后问道:“那以后四支施工队之间,还经常有矛盾吗?” 乔五怒骂道:“原来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 “拿钱还不干活,这收保护费的职业素质真不怎么样”,熊白洲这样评价。 刘大祥插口道:“那我们刚进来的也要交?” “每个人都要交,直接从你们工资里扣。” 刘大祥听到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也要被划去20块,立马不干了,说:“你们为什么不报警啊。” 乔五都不想解释,摇摇头闷着抽烟。 刘大祥看到乔五不吱声,不停的发表自己的意见看法。 熊白洲看不下去,说道:“警察也要证据的,你有证据吗?” 刘大祥楞了一下。 熊白洲看了看涨红脸的刘大祥,开玩笑道:“不如这样,你站起来反对,我保证跟在你后面。” 刘大祥彻底没了声音。 熊白洲又问乔五:“工人知道这件事的多不多?” 乔五想了想:“基本都知道了,但年纪小的可能不知道。” 熊白洲听了,心里有打算,但是现在不会和任何人说,站起身拍拍屁股,说道:“走,去吃饭。” 听到“吃饭”二字,乔五居然一马当前的抢在前面走。 中老年人都这么积极,自然是因为迷人的王连翘。 熊白洲走在后面,突然开口道:“乔五叔,如果那帮辽东人来调戏王连翘怎么办?” “啥?老子把他们卵蛋都捏爆了!” 乔五情绪激动的说完,突然又有点不好意思,讪讪道:“王连翘是老板的妹妹,他们没这个胆子。” 然后突然话风一转,问道:“你上午刚到,怎么知道她名字的。” 熊白洲笑笑:“王连翘自己告诉我的。” 乔五摇头表示不信。 熊白洲也不多解释,只是在打饭的时候,对这个风骚的妖精说道:“连翘姐,晚上好啊。” “哦,你好啊。” 留下一脸呆滞的乔五和众人。 10、人心凝聚 夜晚,熊白洲静静的躺在床上。 外面,是依旧喧嚣的建筑工地;旁边,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熊白洲重生后,事情连轴转一样的发生,没想到让他静下心盘算和思考的,却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下。 正在想着,睡在上铺的刘大祥突然出声:“熊哥,你睡了没有。” “啥事。” “你想家吗?” “出门时,我把家装在心里了。” 一夜再无话,第二天迎来的又是劳累的工地劳作。 半个月后,刘大祥就从原来的激动和兴奋,变成了抱怨和疲惫,不止一次在熊白洲面前提出想回家,熊白洲也不怎么搭理,刘大祥现在的心里感受就和自己前世一样,等再过半个月,他就会逐渐习惯的。 培养一个习惯还需要21天时间,适应一个新环境怎么也需要一个月。 不过,在这半个月里,熊白洲刻意经营之下,他的个人却有了一定的影响力。 熊白洲前世从一个自卑的农家子弟,最后能拉起一支人马自己当老板,吃过的苦自不必说,但语言和社交能力却是大大的提高。 在工地干活的日子是单调和苦闷的,在那个没有手机的年代里,工人们娱乐手段尤其匮乏 最常见的,就是下班后工人聚在一起打扑克,或者侃大山。 有一天晚饭后,工人们聚在一起闲聊时,熊白洲突然开始讲段子。 熊白洲前世在酒桌上拼杀十几年,积累的黄段子可能比别人读的书还多,而且还特别有代入感。 熊白洲咳了一声,说道:” 有天晚上我请我们村支书喝酒,村支书喝多了,去厕所时不小心摸到女厕所里。 恰巧,这厕所里还有个拉肚子的女人,她一看进来个醉汉,吓的不敢吱声。 村支书脑袋醉醺醺的,以为还在酒桌上,进了厕所居然就不走了。 这女人憋了几分钟后,终于憋不住,开始撒尿。 支书听到这声音,推辞道:”别倒酒了,我今晚真的喝多了,不能再喝。“ 撒完尿,这女人没憋住屎,“嘭”的一声又放个屁。 支书气的大骂:“狗日的,我不是说喝多吗,咋的又开了一瓶。 周围所有人哄堂大笑,乔五笑的眼泪都出来,大声道:“我回去要和周淑君告状。” 一来二去,熊白洲居然有了知名度,其他施工队的人都会专门跑来听熊白洲说段子。 不过,熊白洲说段子时,谁给烟都不要,相反他还会积极的散烟,有时候一天要散好几包烟。 出门时,熊正军给了熊白洲200块钱当成备用资金,熊白洲花起来眼皮都不眨一下。 乔五和刘红军都劝了几次了,说道:“你出来是打工的,钱还没挣到,怎么花钱这么大手大脚?” 熊白洲笑呵呵的,话照听,但事也照做。 最后,就连狗腿子刘大祥都忍不住诤言:“熊哥,你这样花钱太没节制了,你现在又给他们讲道理,又给他们烟抽,图啥?” 熊白洲看了看刘大祥,没有回答问题,却反问道:“大祥,如果我钱花完了,你钱能借点给我吗。” 刘大祥很不忿的说:“熊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的钱你随便用,还用借。” 熊白洲笑了笑,拍了拍刘大祥的肩膀,说道:“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刘大祥还不能理解熊白洲的心思,如果熊白洲收了别人的烟,可能就会成为一个“伶人”。 伶人,讲一些哗众取宠的话,逗别人开心,但奖励就是一根烟。 熊白洲要的可不止这点东西。 所以熊白洲不仅不要,还专门自费买烟给别人抽。 因为,他要的是人心! 很快,熊白洲的举动就有了效果,身边的马仔多了三个,不过都是没超过18岁的少年人。 指望成年人聚集在熊白洲身边也不太现实,但熊白洲要求也很低——冲突时他们能保持中立就好。 还有一个提高影响力的事,就是熊白洲居然能和风情万种的王连翘聊上天。 王连翘漂亮是漂亮,但拒人千里之外的手段也是一大把,这个工地还没有谁能和王大姑娘多说几句话。 其实一是熊白洲年纪小,王连翘没那么多防范心理; 二是熊白洲嘴甜,不论什么时候见到王连翘,都礼貌的打招呼。 就这样“连翘姐长,连翘姐短的”,最后王连翘居然记住了这个少年人。 但仅凭这点,想泡到王连翘,那是想多了。 不过也不是没好处,熊白洲每次打饭时,碗里的肉总比别人多几块,一个月下来,熊白洲居然还长肉了,再加上天天在工地上打磨,熊白洲手臂和腹部的肌肉线条都隐隐约约显现出来。 原来的熊白洲比较白净,还有点瘦弱文静,现在天天给紫外线进行光合作用,看上去结实了不少。 在这块工地挥洒汗水一个月后,熊白洲终于拿到了第一份工资,220元。 工资到是和前一世没什么变化,还是被划去了20块钱当保护费。 熊白洲眯着眼,看了看那帮辽东人住的地方——这些辽东人有钱后,就在工地宿舍旁自己搭建一个房子,不和其他人混住。 收回目光,熊白洲叫住刘大祥:“你去叫上盛元青,高洪,马德胜,晚上我们出去喝点酒。” 这三个人就是最近被熊白洲“人格魅力”征服的几个少年人了,清一色没满18岁,而且还都是和熊白洲一个省,果然地域抱团从古至今都是存在的。 熊白洲观察这三个人,盛元青暴躁,高洪憨直,马德胜机敏,算是各有特点,而且因为年纪小没那么多心思,言行举止还是很够义气的。 晚上,熊白洲带着四个马仔坐在工地附近的大排档,叫上几瓶啤酒和几盆菜,五个人就这样推杯换盏,也是热闹非凡。 喝着喝着,熊白洲看气氛不错,突然叹了口气,猛的灌了一大口酒。 马德胜眼皮灵活,就问道:“熊哥,为啥叹气。” 熊白洲不说话,又灌了一杯酒。 这下其他四个人都不说话,放下筷子看着熊白洲。 熊白洲觉得酝酿的差不多了,铺垫和氛围都很合适。 熊政委模式上线。 11、心有猛虎 熊白洲看了看四张年轻的面孔,道:“发工资了,说说你们今天拿到了多少钱。” 结果,盛元青和马德胜拿到220,看样是也被扣了20块钱当“调解费”。 高洪拿的要多一点,240元,但他本来的工资是260元,因为他是高空作业。 熊白洲点点头,又问道:“辽东帮的人收保护费的事,你们都知道吗?” 话一出口,四个人突然都不吱声了。 刘大祥有点丧气的说:“知道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得交。” 熊白洲不应声,看了看高洪。 高洪是个老实人,不打算惹事,但却不怕事。 高洪看到熊白洲盯着自己,也不扭捏,直接道:“我看那帮辽东帮的人早就不爽了。” 熊白洲转向马德胜,马德胜倒是机敏,知道熊白洲不会突然提这件事,说道:“熊哥,你是不是打算搞辽东帮的那群人?” 熊白洲不回答,又看了看盛元青。 盛元青是这个团体里个头最大,脾气最火爆的人,祖籍是彭城,这个地方自古民风彪悍。 盛元青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大声道:“这群狗日的,老子早就想捅死他们了,熊哥你做什么我都跟着。” 四个人相继表态,都把目光集中到熊白洲身上。 熊白洲神色不变,缓缓的说道:“前几天我打听到一个消息,那帮辽东人碰了毒品。” 其他四个人听了,等着熊白洲的下一句话。 熊白洲却忽然神色一狞,拿起桌上的半瓶啤酒,使劲把瓶子往地上一摔,“嘭”的一声,碎屑四溅。 然后,熊白洲杀气腾腾,一脸桀骜,喝道:“他们是在用我们的血汗钱吸毒品,我们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吗?” “还他妈算个男人吗?” 刚刚还不动如山的熊白洲,一下子势如雷霆,四个人都被惊的说不出话。 半响后,刘大祥才小心翼翼的说道:“熊哥,你打算咋办。” “老子要干倒这帮辽东人,愿意跟着的就留下,不愿意的现在就离开。” 没有出乎意料,四人没一个离开,那个时代的社会多少还是有点“任侠”风气的。 盛元青还颇为兴奋,他骨子里始终有好斗的秉性,问道:“熊哥,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要不要今晚就打上门去?” “先别急,散出风,就说我熊白洲要搞辽东帮的人,试探下反应。” 熊白洲的名声一下子窜起来了,因为这半个月来,一股流言甚嚣尘上——熊白洲要打辽东帮! 本来熊白洲在四个施工队之间就有知名度,现在更是声名爆棚,施工队里的每个人都想来看一看熊白洲的真面目。 熊白洲在工地干活、排队打饭,甚至坐下闲聊时,都有人过来满足下好奇心。 处于风暴中心的熊白洲,淡定自如,像往常一样做活,口袋里依旧是散不完的烟。 因为盛元青、马德胜、高洪分属不同的施工队,这样才能让消息散播的如此之快,但这三人下班后,就跑到这里聚集在熊白洲身边。 几个好斗争勇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团结、义气、有一个领导核心,这就是原来的辽东帮啊。 本来瞧热闹的观众们,赫然发现这个流言好像是真的。 围观看热闹的很多,但也有不少是真的关心熊白洲的。 和熊白洲一起出来的乡亲们,不少都是看着熊白洲长大后,在确认信息属实后,纷纷劝熊白洲收手。 熊白洲呢,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块小梨木,不管谁来劝他,他就摸出刻刀,慢慢的雕琢,就是不说话。 看到这样的情形,他们也看得出熊白洲这次是来真的了。 流言已经不再是流言,变成了战斗的号角。 在这样的情况下,熊白洲的队伍又多了两个年轻人,这两人投奔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打辽东帮。 他们以前和辽东帮的人有过冲突,因为人少难支,被狠狠的教训过,现在有人牵头,他们就过来投奔。 魏武,19岁;张浩,20岁。 熊白洲看着两个生力军,坚定的说道:“辽东帮必然覆灭,我们闹这么大,四个工程队的老板都没有站出来说句话,说明他们也是反感辽东帮的;其次,辽东帮的人碰了毒品,碰这玩意必然灭亡。” “这是老天爷要借我们的手,去除掉他们。” 熊白洲说的没错,在知道辽东帮碰了毒后,他就立马下定决心铲掉辽东帮。 前世,熊白洲在江湖上浮浮沉沉,也见过不少碰了毒品的人,他们的意志几乎是瞬间颓废,不再有任何进取心和战斗力。 这两个热血青年对为熊政委的话深信不疑,熊政委虽然年少,但身材高大,眸光刚正,再加上名声远播,到是有一股雏虎的气势。 熊白洲在这里轰轰烈烈的高举义旗,辽东帮那边不可能一点风声没有。 离工地几百米的一处工棚里,紧紧的拉着窗帘,横七竖八躺的坐着几个人,神情萎靡,地上有几支针管散落。 这时,门突然被拉开,进来一个昂藏青年,身高有1米8左右,进门后看见这一情形,气的旁边一把椅子生生踢碎。 这一动作吵到还在昏睡的几个人。 吸毒的人惧光、惧吵、立马有人开始抱怨:“老二你做什么,没看到我们在睡觉吗?” 说话的人,是辽东帮的老大孙勇豹;踢碎椅子的,是这个团体的二把手,叫鲁昌烈,这两人撑起了辽东帮的核心架构。 四支工程队,三百多个人同时驻在一起,人员混杂之下一片狼藉,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孙勇豹觑准机会,崛起于纷乱之间,从这个角度看,孙勇豹确实有点魄力的。 但就和古代那些能打天下,却不会守天下的人一样。 当不用做事就能有大把钞票的时候,孙勇豹开始尝试一些新玩意,顺便还带着辽东帮的几个主力干将。 鲁昌烈虽然没有碰毒品,但他眼光不够,坐在银山之上也不知道开采和利用,白白浪费了这巨大的影响力。 恰逢其时,熊白洲心有猛虎,聚拢人心,准备取而代之。 12、良才出世 鲁昌烈魁梧凶悍,冷冷的扫了一眼屋里的几个人,然后说道:“外面的传言你们知道吗?” 孙勇豹脑袋还是昏昏沉沉,他打了个哈欠,随意问道:“外面有什么流言?” 鲁昌烈拎起一个还趴在沙发上睡觉的马仔,扔在地上大声吼道:“有个叫熊白洲的狗崽子,放话要搞死我们,怎么我回家一个月,这里他妈的就能变天了!” “大哥,你知道这事不?”鲁昌烈径直问道。 孙勇豹揉揉眼睛,在床上想了一会,心不在焉:“这事我早知道了,还叫柱子过去看了看,就是几个小孩子胡搞,不用一般见识。” 这时,有个马仔站起身,陪着笑脸道:“烈哥,我去瞅了,就是几个小崽子在吓唬人,成不了事的。” “啪”的一巴掌,这个叫柱子的马仔被鲁昌烈扇的脸都肿了起来。 鲁昌烈站起身,恨铁不成钢说道:“人家都他妈要打上门了,你还说成不了事。” 说完,鲁昌烈大踏步走了出去。 鲁昌烈心中只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感,原来好好的一个辽东帮,沾上毒品后,垮的比地震还快,但他颇为忠义,既然老大孙勇豹那边的靠不住,他准备自己出手解决熊白洲这个团体。 工棚里,柱子捂着流血的嘴角,委屈的看着孙勇豹。 孙勇豹心里也不爽,鲁昌烈在自己面前打小弟,太不把这个老大放在眼里了。 但孙勇豹有点城府,而且观察鲁昌烈的态度,似乎真的很重视熊白洲,他决定自己亲自去看一看,如果真的很严重,就顺手拔掉那伙人。 孙勇豹抬头看了看柱子,沉声道:“去附近的诊所开点药,老二脾气暴躁,你别放在心上,改天我亲自去会一会熊白洲那个狗崽子。” 柱子听到孙勇豹不给自己出头,知道这巴掌就算白挨了,但也恨上了鲁昌烈。 鲁昌烈能知道熊白洲,自然有心腹小弟告诉他的,而且还把熊白洲那个团体的人员挨个介绍一遍。 鲁昌烈心里默数:熊白洲、刘大祥、盛元青、高洪、马德胜、魏武、张浩。 熊白洲是跟着一大帮乡亲过来的,而鲁昌烈就是靠老乡抱团发迹的,所以心里有点忌惮这种人,没有直接去找熊白洲。 想了想,鲁昌烈决定去找魏武的晦气,魏武在这里没什么老乡,以前还被辽东帮的人教训过。 鲁昌烈打定主意,过两天就去找魏武的麻烦,也顺便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老子这次要把魏武的腿给打断”,鲁昌烈心里这样想着。 在这里打工的,大部分都是老乡介绍来的,但也有孤身一个人的。 熊白洲这个施工队就有一个这样的,叫陈庆云,18岁。 但他比较怪,打牌他不参与,聊天讲段子他不参与,整天除了工作就是打拳。 没错,就是打拳,一板一眼,一拳一脚。 熊白洲有一次看到后,就问乔五,乔五说道:“那个人啊,原来据说是在少林寺里学武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来我们队里做活了,你离他远点,他这里有点问题。” 乔五说完,指了指脑袋。 但熊白洲观察了几次,觉得不像,这陈庆云干活也比较认真,只是不怎么管其他人的事罢了。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格调比较高,沉浸做自己的事。 这种性格在群体里是注定要受到排挤的,所以他现在住的宿舍都是靠近厕所的那个位置。 以前熊白洲递过几次烟给他,但陈庆云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根本不接受。 熊白洲也不恼,对这个少年还颇有兴致。 上一世熊白洲和陈庆云都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两个孤僻少年,只不过一个沉迷武术,一个沉迷王连翘,彼此毫无沟通。 但是现在,晚上11点,熊白洲正和一大群人站在陈庆云的床前。 床上的陈庆云青筋暴起,双眼紧闭,两手抓住铁制的床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嘴唇也咬出了血,显然在忍受莫极的痛苦。 不过陈庆云承受能力很强,顶着一头的冷汗,就是一声不吭。 有人想过去摸他额头,以为发烧了,没想到手刚触到陈庆云的额头,陈庆云突然睁开眼,迸射出凶狠的目光。 这样一来,别人就不乐意了,人家和陈庆云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彼此又没什么交情,既然陈庆云拒绝,很多人看看热闹就离开了。 但是熊白洲没有走,他有后世积累的一点医疗经验,判断这不是发烧,这可能是急性阑尾发作。 如果把陈庆云丢在这里不管,他能活活疼死。 想到这里,熊白洲走上前,陈庆云也死死的盯着熊白洲。 熊白洲视而不见,附下身子,拍了拍陈庆云的脸,说道:”别瞪我,你可能得了急性阑尾,我不救你,你说不定要死在这里,所以我现在要带你去医院。“ 陈庆云被熊白洲这样嚣张的拍脸动作,气的身子扭来扭去,但急性阑尾又让他疼的说不出一句话。 刘大祥在旁边看见了,不乐意的说道:”熊哥,这小子狗咬吕洞宾,我们别管他了,让他疼死在这里算了。“ 熊白洲摇摇头,对刘大祥说道:”你去找个推车,我们送他去医院。“ 刘大祥还要张口。 熊白洲一皱眉头:”去啊,别愣着!“ 车来以后,熊白洲和刘大祥准备搬人时,陈庆云还靠仅剩的一点力气在挣扎。 看到陈庆云这么不配合,熊白洲心里有火,上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大吼道:”老子是在救你,你他妈再动一下,信不信老子用绳子把你捆起来!“ 听到这句话,陈庆云”呼呼“的喘着粗气,睁大眼睛瞪着熊白洲,却也不再挣扎了。 工地附近的小诊所已经关门了,熊白洲要推着小车去更远的医院。 刘大祥看着远处的夜色,有点犹豫,道:”熊哥,我们真的要去吗?“ 熊白洲擦了擦汗:”别那么多废话了,顺便去找你叔借200块钱,就说我借的。“ ······ 40分钟后,熊白洲终于跑到最近的医院,一查,陈庆云果然是急性阑尾炎。 医院马上准备手术,熊白洲交完钱,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病只要送的及时,很快就能恢复,都不需要别人陪护。 第二天晚上,熊白洲化身熊政委,刚刚和手下的几个马仔开完会,陈庆云就直接闯进来。 陈庆云看着熊白洲,只说了一句话:”你为什么要救我?“ 又冷又硬。 盛元青抹起袖子就准备出手。 熊白洲拦住盛元青,拍了拍陈庆云的肩膀。 ”我这里缺个人,你就留下帮我吧。“ 正所谓”灵胎本非池中物,一朝凤鸣天下知“。 13、缠绵刑杀 无心插柳柳成荫,正是现在熊白洲的心里体会。 本来救助陈庆云,是熊白洲动了恻隐之心的结果,但目前来看,至少有两个好处: 一是陈庆云的忠心,陈庆云这种偏执的人,人生字典里可能就没有”背叛“这个词。 二是人望,大家都觉得陈庆云一没钱二没权,熊白洲能在大晚上送陈庆云去医院看病,这只能说明熊白洲是个好人。 半个月前,熊白洲放出风声要铲掉辽东帮时,别人都觉得他好斗争勇;现在话风一转,熊白洲又变成古道热肠。 这就好比从杨过变成了郭靖,一是爱憎分明的任侠,一是侠之大者的宗师。 就连去打饭时,王连翘都主动开玩笑道:”最近你名气都快赶上了刘德华啦。” 今天的王连翘穿着一件青绿色的连衣裙,腰间扎着细细的牛皮带,完美的衬出纤细的腰肢和高耸的胸部,裙下露出的小腿,细腻又嫩白,晃的熊白洲眼花缭乱。 熊白洲咽了一下口水,不敢继续盯着看。 王连翘自然察觉熊白洲不怎么老实的眼光,她“哼”了一声,然后对熊白洲说道:“吃完饭别走开,我有话要问你。” 熊白洲点点头,端着小山一样的肉菜离开了棚搭,后面的刘大祥一脸敬佩和羡慕。 王连翘有着一般女人没有的直爽和大气,她真的想做一件事,就不会顾及所谓的风言风语。 所以她毫不在意的带着熊白洲来到工地附近的石块上,她挽着裙摆坐下,露出一双晶莹可爱的玉脚。 熊白洲心想这个女人真是一颦一笑都能散发出女性独有的美丽。 王连翘坐下后,看着熊白洲道:“你是不是真的要和辽东帮打架?” 熊白洲不直接回答,反而说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王连翘神情变得认真,也加重了语气:“以前我以为你们年轻人只是想出风头,才故意那样说。但如果你是真的想打,我劝你还是收手离开。” 熊白洲反问:“为什么?” 王连翘也很耐心,回道:“辽东那帮人,孙勇豹虽然是老大,但他沾上了小白,这辈子就完了,但鲁昌烈回来了,我听说这个人打架很厉害,施工队里不少人都被他打断过手脚。” 熊白洲点点头,但他不肯说自己的盘算,顺着王连翘的口风问道:“我能走去哪儿?” 王连翘以为熊白洲肯听话,颇为高兴,道:“我哥有几个朋友也是做建筑的,我可以介绍你过去那边干活。” 熊白洲听了,认真的说道:“那我以后不是见不到你了吗?” 王连翘听到这句话后,楞了一下,半响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娃儿才多大,也学人家表白,你知道爱情是啥子玩意哦。” 熊白洲被取笑,也不以为意,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木制品,递给王连翘,说道:“最近做了一个小玩意,送给你,连翘姐。” 王连翘接过来,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木制画屏,正面歪歪曲曲的雕刻着一朵花,旁边有两个小字“连翘”。 反面还有几个字,似乎是一行诗句“一枝连翘惊诧开,几笔嫩绿示春来”。 画屏顶端还细心的穿了个孔,一条红绳安静的系在上面。 如果从手工技术上来讲,只能算是个失败品,但想到这是一个男人细心雕琢的成果,点点情意不言而喻。 王连翘好像很喜欢这个画屏,在手中来回把玩,然后看了看熊白洲,笑着问道: “你喜欢我?” 熊白洲摇摇头,诚恳的说道:“我只是想看着你笑。” 熊白洲不走正常套路,这个回答完全出乎王连翘的意料之外。 王连翘的脸居然难得的红了下,然后川渝的女人的泼辣又显示出来,似乎完全忘记刚才说了什么,转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走,准备好了和我提前说下。” 熊白洲摇头:“谁说我要走?” “那你还是要打?”王连翘脸色有点担心。 熊白洲站起身,眺望远处的夕阳染红了云朵,变成晚霞,挂在天边,迤逦多姿。 “当然要打,我不仅要打,而且一定会打赢!” 铿将有力,掷地出声! 王连翘看着熊白洲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一点骄傲。 不过,她嘴上却不屑道:“也不知道你们男人天天争来争去,到底是为了什么,想征服全世界吗?” 熊白洲笑了笑,说道:“男人要靠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 “那鲁昌烈怎么办,他打架很厉害。” “没关系,我最近刚招安了一个少林高手,能抵得上两个鲁昌烈。” ······ 陈庆云打架的确很厉害,至少骄横的盛元青在陈庆云面前就是颗小白菜。 盛元青从各个方面,甚至扳手腕都试过了,发现无一对手,也就死心了,反而真心实意的佩服起陈庆云的功夫,陈庆云好歹是少林弟子出身,正儿八经练过的,野路子再厉害也打不过正规军。 不过陈庆云这人有傲气,除了熊白洲的话,其他人都不怎么瞧得上,就连刘大祥这种熊政委门下的老资格马仔也不愿意搭理。 熊白洲也不觉得奇怪,有本事的人多少有点傲气,自己这个政委多注意队伍里其他同志的情绪就行。 三日后的一天早上,熊白洲刚刚吃完早饭,张浩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气都没有喘匀,就说道:“熊,熊哥,魏武被打了。” 熊白洲心里一紧,飞快的冲出门,陈庆云和刘大祥紧跟在后面。 熊白洲找到魏武时,打人的辽东帮已经走了,只剩下满脸血迹的魏武躺在地上呻吟,熊白洲背起魏武就去了诊所。 “腿断了,其他都是皮外伤,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不能下地。” 魏武听到医生的诊断后,脸色一黯,不能工作就意味着没收入,他家里还有弟弟妹妹。 这时,其他人都陆续赶到。 熊白洲上前安慰道:“别担心,你不能工作,我熊白洲养着你,你弟弟妹妹上学的钱我来搞定。” 魏武声音哽咽:“熊哥,我······” 然后熊白洲走出医务室,外面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熊白洲在走廊上点上一根烟,静静的看着风雨不吱声。 盛元青心中憋闷,开口道:“熊哥,我们怎么办,这事不能忍。” 熊白洲没有回话,等抽完最后一口烟后,吐出两个字:“做事!” 当是时也,立秋,凉风至,主刑杀。 14、釜底抽薪 熊白洲对这次冲突早做了准备,一行人冒雨回工地宿舍,眼睁睁看着熊白洲从床底拖出一袋铁器,有钢筋条、水泥木棍,还有两把亮闪闪的朴刀。 这些都是熊白洲悄悄准备的,就连整天跟在身边的刘大祥都不曾察觉。 熊白洲面无表情,率先捡起一把朴刀,然后又对其他人说道:“你们也过来一个拿刀。” 蠢蠢欲动的盛元青刚要踏出去,没想到有一人比他更快,陈庆云已经迈步过来抄起了朴刀。 盛元青看到是陈庆云抢在自己前面,也没说什么,转而拿起一条水泥棍,神色狰狞桀骜。 熊白洲看了看这群面孔,做最后一次战前动员,话很少,只有两句。 “赢了吃肉喝汤,输了打包回家。” 干! 一行人手执凶器,顶着越来越大的雨水,来到了辽东帮的门前。 在熊白洲他们浩浩荡荡出发时,已经有人通知了孙勇豹。 此时,辽东帮的人也在雨中排成一行,足足有12个,每个人手上都拿着重器。 熊白洲一步一步走到这些辽东人前面十几米才停下,这么近的距离,彼此都能看清对面的脸。 孙勇豹眯着眼打量下熊白洲,不屑的笑道:“你这狗崽子才多大岁数,还在吃奶吧。” 辽东帮的人都跟着笑起来。 盛元青大棒一挥,站出来吼道:“孙勇豹,你敢再多废话一句,老子锤死你个狗日的。” 鲁昌烈凶残的回应:“一会把你们腿全部给打断,都去医院里陪着魏武。” 熊白洲往前走了几步,举着明晃晃的朴刀,喝道:“孙勇豹,你就是个孬种,从来只会人多欺负人少,鲁昌烈还算勉强算个人渣,你他妈就是个吸白粉的畜生,早点让位算了。” 熊白洲这是摆明了挑拨离间。 鲁昌烈从没想过要当辽东帮的老大,因为他只会打,而孙勇豹不仅能打,还可以动脑,但鲁昌烈听到熊白洲这样一说,想起不听劝告执意抽毒品的孙勇豹,心里的某个地方突然动了一下。 不过,大敌当前,鲁昌烈也不能去细想。 孙勇豹听到自己被骂成“吸白粉的畜生”,拿起水泥棒吼道:“干死这群狗崽子。” 鲁昌烈第一个冲上来,目标是熊白洲,不过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陈庆云! 鲁昌烈轻蔑的啐了一口,反而脱掉上衣,露出一身的肌肉疙瘩。 陈庆云看到后,把朴刀往地上狠狠一插,刀刃直接插进去半尺,露在外面的刀柄还在嗡嗡晃动。 这表明,你不用凶器,我也不用,赤露露的挑衅。 鲁昌烈大吼一声,就向陈庆云扑来。 熊白洲看两人缠斗一起,一抹脸上的雨水,提刀就向孙勇豹冲去。 两边的大佬都斗起来了,小弟自然不能落后,虽然辽东帮的人数要多5个,但优势反而在熊白洲这边。 一是魏武被打断腿,熊白洲这边的人心里都带着恨,属于“哀兵”,哀兵必胜; 二是辽东帮在孙勇豹带领下,沾上了毒品,这东西只要沾上了,体力和意志力都会下降的很快; 三是盛元青太过勇猛,在鲁昌烈被缠住的情况下,盛元青就没有了对手,他一个冲步就把辽东帮的马仔砸翻倒地,又立马去寻找下一个对手。 再说熊白洲这边,他举起朴刀,对着孙勇豹面门就砍过去。 毫不犹豫,干净利索。 这一刀,既是对前一世畏缩生活的割舍,也是对新生活的向往······ 新世界,应该属于我熊白洲! “呯”的一声,熊白洲的朴刀被孙勇豹死死的架住。 熊白洲“哼”了一声,收回刀,铆足力气再次劈下。 一连劈了几刀后,孙勇豹这嗑药的身体就逐渐受不住了,而熊白洲因为长时间劳动的原因,体内的能量似乎越来越多。 终于,只听“咔”的一声,孙勇豹的水泥棒被斩断,他也被余力震倒在地上,而熊白洲的刀也断成两截。 熊白洲干脆扔掉了半截刀柄,扑到孙勇豹身上,拳头夹着雨水,就往孙勇豹脸上招呼。 刚开始孙勇豹还挣扎格挡,后来被打的索性不动了······ 熊白洲这边结束了战斗,再看看其他人,陈庆云制住了鲁昌烈,他把鲁昌烈死死的按在地上。 盛元青大概是打的最兴奋的人了,身上好几处挂彩,但依然精神昂扬,他今天一人就挂掉对面几个。 刘大祥、马德胜、高洪、张浩身上都不同程度受了点伤,不过依然还能站立,而对面的辽东帮还坚持能站着的只有三个,其他人都躺在地上呻吟。 盛元青他们自然也看到了熊白洲打到了孙勇豹,一种胜利的喜悦感都涌上了心头。 熊白洲站起身,呼出两口气,看了看满脸是血,一动不动的孙勇豹,走到盛元青身边,拿过他手里的水泥棒,慢慢走回去。 鲁昌烈似乎猜到了什么,大声呼喊······ “这一棒,是替魏武还给你的!” 只听“咔喳”一声,孙勇豹左腿被生生打断,他本人则一声不吭,直接疼的昏了过去。 盛元青被这一幕刺激到双眼充血,捡起另一根木棒,就要去断鲁昌烈的腿。 熊白洲却拦住了他,盛元青对熊白洲的话还是听的,他蹲下去抓起鲁昌烈的头颅,说道:“今天你运气好,熊哥不让我动你。” 鲁昌烈被陈庆云制住,想挣扎却动弹不得。 熊白洲打倒了孙勇豹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四散。 几个当事人却安逸的坐在大排档里吃饭,尽管身上包着伤口,但脸上的笑容却遮不住。 吃到一半时,高洪突然问道:“熊哥,今天你为啥拦住元青。” 其他人听了,也都非常好奇,这明明是一个好机会,却白白放走了鲁昌烈。 熊白洲笑了笑,解释道: “弹簧,你们都知道吧,外面给的压力越大,弹簧就压的越紧,稍微不注意,可能就要崩出来伤到自己。但是,如果把弹簧两头抓住,向两边不断拉伸,弹簧没有了反弹的力量,最后也就失去了伤人的可能。“ ”辽东帮今天虽然被我们打退了,难保这帮人最后来个鱼死网破的反扑,那受伤的可能就是我们了。” 刘大祥听了,暗自揣度:也对,万一那帮疯子埋伏自己,我又没陈庆云那功夫,说不定真的要被捅死,涉及自身安全,他连忙问道:“熊哥,那现在怎么办呢?” “我留着鲁昌烈,就是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辽东帮。” “为什么这么说?” “老大受伤瘸腿,老二却安然无恙,这叫主弱臣强,再来个釜底抽薪,辽东帮自己就能原地解散。” 面对将信将疑的众人,熊白洲也不多解释,只是说道: “你们放出风,就说我准备宰了孙勇豹,不想死就来谈判。” 15、环环相扣 工棚内,孙勇豹左腿裹着厚厚的石膏,旁边站着叫柱子的小弟。 柱子前几天让鲁昌烈扇了一巴掌,脸上到现在还没消肿。 “你是说,我腿给打断后,熊白洲却不让人打鲁昌烈?”孙勇豹吊着三角眼,有点怀疑的问道。 柱子指天发誓:“不止我一个人看到,周三和李二奎都看到了,豹哥你不信可以去问他们。” 孙勇豹“嗯”了一声,点点头又问道:“外面还有什么情况?” 柱子瞟了孙勇豹一眼,小声说道:“还有,还有就是熊白洲扬言要杀你······” “大点声,你他妈嗓子放家里了吗?” 柱子被吓的一哆嗦,大声说道:“熊白洲说他要来杀你,除非两家能凑一起谈判。” “杀人就是扯淡的,他就是为了谈判,还不是看老子拿的钱多,他眼红了。”孙勇豹不屑的说道。 柱子陪着小心,问道:“那我们要去谈还是继续打?” 孙勇豹和鲁昌烈的最大区别就是孙勇豹能动脑子,而鲁昌烈就一个纯粹的打手。 孙勇豹低头沉思了一会,道:“谈,现在我们打不过他们,熊白洲那狗崽子要分点好处,必须要让出去,等老子身体养好了,再想办法搞死他们。” 不得不说,虽然孙勇豹崛起有一定的偶然性,但不可否认他的眼光和手腕,能够结合实际情况分析敌我优劣,也能屈能伸。 “那叫谁去谈判”,柱子有点期待。 如果能去担当谈判的角色,一定程度上也说明在这个团体里的地位。 孙勇豹审视了柱子一会,心里略盘算,还是道:“去把老二过来。” 退一万步讲,鲁昌烈就算心里有其他想法,但名声是实实在在打出来的,谈判时有足够的分量。 孙勇豹看了一眼畏畏缩缩的柱子,无奈的摇摇头。 鲁昌烈很快过来,看了一眼孙勇豹,问道:“豹哥叫我什么事。” 孙勇豹散了根烟:“老二,外面的消息你听说没有?” 鲁昌烈闷声道:“熊白洲这狗崽子说要来杀你,我看多半是吹的。” 孙勇豹点点头:“杀人他们自然没胆量,不过是逼着我们去谈判,就是看咱们赚的钱多,眼红而已,要分赃。” 鲁昌烈问道:“那我们要不要谈?” 孙勇豹刚想说“当然要谈”,话到嘴边突然改口:“老二你觉得呢,是谈还是打?” 鲁昌烈毫不犹豫:“当然继续打,我们好不容易拿到钱,不能就这样给他们。” 孙勇豹听了,心里“腾腾”上火,你都给人按在地上了,再打下去辽东帮的老本都要打没了。 但孙勇豹现在腿断了,很多事都需要这个四肢健全的二把手撑场面,孙勇豹藏住气说道:“老二,古话说能屈能伸,现在的形式对我们很不利,不如分点好处给他们,等熊白洲那群狗崽子不注意的时候,我们再突然出击搞死他。” 鲁昌烈听了不吱声,连续抽了几口烟后,才说道:“你是大哥,我听你的,那几几分成。” 在烟雾的遮掩下,孙勇豹不断审视着鲁昌烈。 几几分成的问题,孙勇豹早有想法,答道:“五五是底线,如果能谈到六四,就是赚的。” 鲁昌烈听了,点点头表示知晓,然后推开门径直走了。 “豹哥,烈哥就这样走了,也不关心下你的腿。” “闭嘴,老子心里有数。” 走在外面的鲁昌烈,心里也是抑郁,如果孙勇豹不吸毒,辽东帮怎么可能被逼着分钱,想到这里,鲁昌烈心里也开始归咎孙勇豹······ 谈判的时间和地点很快说好,辽东帮来的果然是二把手鲁昌烈,但当他走进房间时,发现熊白洲和陈庆云都在。 鲁昌烈皱着眉头:“不是说好一对一谈的吗,你们怎么两个人?” 熊白洲平静的说道:“门就在后面,你要不谈,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鲁昌烈有点功夫底子,单独和他谈判,熊白洲担心会出现意外,为了保险起见,就把陈庆云捎上。反正现在自己是”了“战胜方”,有权利申请一些特殊要求。 果然,鲁昌烈压住火气坐了下来,冷冷道:“那怎么谈,划个道吧。” 熊白洲不慌不忙,抽出一支烟点上,也扔了一根给鲁昌烈。 鲁昌烈看了看是大前门,轻蔑的说道:“我抽不惯这种烟。” 熊白洲也不恼火,缓缓的吞云吐雾。 抽完一支,又抽了第二支。 第二支抽完,鲁昌烈忍不住说道:“不是说来谈判的吗,要抽烟滚回家抽去。” 陈庆云冷冷道:“你说话客气点。” 这时,熊白突然站起身走向门外,陈庆云也跟在后面出去。 鲁昌烈一愣,连忙站起来,问道:“你们到底谈不谈判?” 熊白洲转头笑笑:“我们已经谈完了。” ······ “老二,你们谈了什么。” “什么都没谈,进去就抽烟了。” “老二,都这时候了,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没谈判光抽烟了。” 孙勇豹觉得鲁昌烈在欺骗他,暗中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交易。 这时,有小弟慌慌张张跑进来,惊恐的说道:“豹哥,烈哥,熊白洲带着人过来了,手里还拿着刀。” 孙勇豹听了,狐疑的看着鲁昌烈。 鲁昌烈立刻站起身:“我出去看看。” 熊白洲这次来并不是找事的,因为除了刀以外,他还带了快石头,然后摆好架势,“唰唰唰”的开始磨刀。 鲁昌烈带着人过来看到这一幕,暴跳如雷:“熊白洲,你他妈在这里磨刀做什么?” 盛元青在旁边说道:“老子在哪里磨刀,需要你管吗?” 鲁昌烈转头怒视盛元青,鲁昌烈根本没把盛元青放在眼里,只有陈庆云能给他压力。 恰巧,陈庆云也在。 这时,熊白洲慢悠悠说道:“我在履行谈判的结果。” 鲁昌烈愣了一下,问道:“我们谈了什么结果?” “做掉孙勇豹,让你当老大啊。” ······ 16、烟消云散 “熊白洲真是那么说的?” “千真万确,豹哥,鲁昌烈和熊白洲的谈判结果,就是要做掉你,我亲耳听他们说的。” 柱子急的满头大汗,孙勇豹陷入沉思。 不一会儿,鲁昌烈回来了,说道:“也不知道熊白洲这狗日的搞什么玩意,居然在外面磨刀。” 孙勇豹抬起头,说道:“当面磨刀,自然是要杀人了。” 鲁昌烈觉得话里有话,盯着孙勇豹:“豹哥,难道你信了熊白洲的鬼话?” 孙勇豹不吱声。 柱子却大声叫起来:“那你把谈判的内容告诉我们。” “老子都说了,什么都没谈,熊白洲抽完烟就走了。” “谈判是熊白洲主动提的,什么都没谈那他们费这功夫干吗,难道不想要钱吗?” ······ 一顿吵嚷后,鲁昌烈大吼一声:“老子说了,谈判根本没结果,你们信不信我?” 屋内几个辽东帮的人都默不作声。 “砰”的一声,鲁昌烈摔门而走,只有一个心腹小弟跟在后面。 鲁昌烈,大失人心。 鲁昌烈走后,孙勇豹反而很平静的说道:“可能这里面真的有什么误会,等老二气消了,我找他谈一谈,今天先散了吧。” 在所有人走光的那一刻,孙勇豹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撤退。 孙勇豹未尝不知道这些传闻真真假假,亲眼看到的未必真实,亲耳听到的也可能是谎言,但他已经不能静下心分析了,因为一种未知的恐慌正笼罩在自己头上。 也许是因为鲁昌烈的不再忠诚; 也许是因为自己腿断了失去统治力; 也许是因为是因为熊白洲逼迫的太狠。 原因有很多,但孙勇豹直觉告诉自己,现在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孙勇豹把人全部支走后,取出了还剩下的钱。 四个施工队将近300人,每个月6000快的调解费对于当时的物价水平来说是一笔巨款,纵然孙勇豹沾染了毒品,花销似流水,但把剩下的钱整理收罗下,居然还有一万块多块钱。 深夜,一个人影悄悄的从工棚里走出,拎着个大包,一瘸一拐的正要拐上大路时,有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露深雾重,孙老大急着赶去哪里?” 孙勇豹听到后,背部一僵,长叹一口气,把包自觉的扔在地上,说道:“留300块钱给我当回老家的路费吧。” 鲁昌烈白天才知道孙勇豹逃走的事,但奇怪的是内心并没有太多的愤怒,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感。 鲁昌烈来到工棚,发现这里一片狼藉,显然孙勇豹走的很匆忙,他在房间里慢慢踱了几步,突然深吸一口气,小心来到床上坐下,这个位置以前是专属孙勇豹的。 “孙勇豹跑了,但辽东帮还有我鲁昌烈!” 雄心壮志还没来得及捂热,外面就有一阵脚步传来,是熊白洲带着人来到这里。 鲁昌烈皱着眉头,冷冷的说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熊白洲看了看鲁昌烈,平静的说道:“现在是上午9点,下午4点之前你不离开这里,我就割掉你的耳朵。” 鲁昌烈听了,“嗖”的一声站起来,如果不是陈庆云在旁边,鲁昌烈肯定要扑上来。 熊白洲视而不见:“我给你留了7个小时,如果你要拉拢人马再拼一场,时间也足够,但我赌你拉不到”。 鲁昌烈自然不信,但事实却是只有一个心腹小弟愿意跟着自己,辽东帮的其他人不是准备打包离开这里,就是推辞身体受伤。 这时,鲁昌烈才觉得自己陷入一张遮天蔽地网里。 下午2点,鲁昌烈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心腹小弟在旁边不忿的说道:”烈哥,我们要不要报警?“ 鲁昌烈摇摇头,说道:”魏武腿被我们打断,他报警了没有?孙勇豹的腿被打断,他报警没有?“ ”走吧,不要做给辽东人丢脸的事“。 随着鲁昌烈的离开,辽东帮又有几个人相继离去,不可一世的辽东帮就此覆灭,而且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辽东帮被打散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一般在施工队之间传递。 晚上,熊白洲把魏武从医院接出来一起庆祝这场胜利。 熊白洲给每人发了800块钱,自己留了差不多5000多,不过没有任何人质疑。在这场战役中,熊白洲组织、动员、亲身上场,最终覆灭辽东帮,甚至最后孙勇豹逃跑,都在熊白洲预料之中。 所以,熊白洲得到了最大的利益,还有最大的赞誉。 喝到一半时,坐在主位的熊白洲拍了拍桌子,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 熊白洲看了看这些战友,说道:”原来辽东帮每个月收取的调解费,你们说还要不要收?“ 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盛元青他们全部忘记了这件事,现在经过熊白洲的提醒,才想起来原来每个月还有这样一笔巨款悬空待领。 但是,他们起来反抗辽东帮的引线就是”调解费“,在这场斗争中,熊白洲带领他们扮演的的是反抗者、正义者和惩罚者的角色。 马德胜眼皮最灵活,说道:”熊哥,这事你决定最好,我们都听你的。“ 熊白洲点燃一根烟,缓缓吐出,摇头道:”不行,每个人必须表决,不用说理由,只要告诉我收还是不收。“ 表决结果很快出来,盛元青、马德胜、魏武同意继续收取调解费,刘大祥、高洪、张浩不同意继续收取。 陈庆云没有表态,他的意见结果肯定和熊白洲是一致的。 这样一看,最后还是要靠熊白洲来决定。 其实熊白洲不需要问其他人意见,但他习惯先知道其他人的心思,再做权衡。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盯着,熊白洲说道:“收还是收的。” 话音刚落,刘大祥就忍不住要发言。 熊白洲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然后不紧不慢的掐灭烟头,清了清嗓子,熊政委再次上线。 17、隔空喊话的权益保护会 熊白洲这一世的第一桶金,是黑吃黑赚来的,虽然属于自己的部分只有5000多元,但却有两点深远的意义: 一是闯出了名声,在建筑行业这种人流汇聚的地方,名声很好用; 二是每个月有一定的额外收入。 但现在既然有人提出反对,熊白洲就得改变他们立场,不管是讲道理还是忽悠。 熊白洲拿出一瓶啤酒摆在桌上,说道:“这是我们的施工队经理,当然还有更大的香港老板”。 又把自己的杯子摆在啤酒瓶的对面,说道:“这是我们。” 熊白洲用手比划一下杯子和酒瓶之间的高度差,道:“差距很大,根本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 然后,熊白洲指了指刘大祥的杯子,示意拿过来,等把刘大祥的杯子加上去后,熊白洲又比划了一下高度差。 这时,有人已经看出熊白洲的用意了。 等熊白洲把盛元青、陈庆云的杯子全部摞上去后,杯子的高度和酒瓶的高度几乎一样了,这下所有人心里都隐隐明白熊白洲要说什么了。 “建筑公司是一个庞然大物,施工队的经理也比我们要有钱,我们这些打工的人地位很低,很多合理的要求都不能得到满足,因为没有人站出来替他们说话。” 熊政委稍微停顿下,看了看底下同志们的表情,继续说道:”孙勇豹原来可以做到帮工人说话,但他却没有,反而用这些钱吸毒,所以我们赶走了他们,但这个组织是必不可少的,因为是桥梁、是纽带、是平台,是影响力。” “不过现在都提倡经济价值平等交换,所以我们也应该收钱,但收了钱就要做事。“ 杯子和酒瓶的道理,大部分人能够直观形象的接受,后面这些话对于他们来说就如天书。 不过没关系,既然熊白洲说能收,那表示就没有问题,盛元青不耐的说道:”熊哥,我就觉得该收,我们收总比孙勇豹那王八蛋收了好。“ 熊白洲讲了道理,定了调子,也就没什么阻力,一致决定继续收,不过熊白洲只收10元,能继续维持影响力即可。 刘大祥有点委屈的说道:”那他们不是每个月都要少10块钱。“ 熊白洲笑笑:”错了,他们的工资要比上个月多10块钱才对。“ 张浩在一旁忽然说道:”熊哥,我们的组织得有个名字吧。“ 熊白洲听了觉得有道理,有名字的组织会更有凝聚力和归属感,他想了想,问道:”我们施工队的香港总公司是不是叫恒基地产? 高洪点点头,道:“就是叫恒基地产,我在工地的搅拌机上看到过。” 熊白洲想了想:“我们就叫恒基工人权益保护会。” “这么长的名字很难记啊,熊哥。“ ”你不用记,也不是说给你听的。“ ······ 就在熊白洲这边轰轰烈烈成立未经认证的恒基地产下属机构时,真正的恒基老板却来到了粤城。 粤城花园酒店是粤城最早的几家五星级酒店之一,因为这家酒店的投资者是香港人,一般香港人来粤城出差都喜欢住在这里。 今天,花园酒店的迎宾大厅内站满了人,有些是身着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员,有些是西装革履的保镖,还有些手持长枪短炮的记者。 半个小时后,几辆奔驰缓缓驶入迎宾厅,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来了,来了。“ 酒店的侍者上去拉开车门,下来一位50岁左右,身材中等,气质儒雅的中年人,右手还挽着一个年轻时髦,带着墨镜的女子。 看到这位中年人下了车,记者纷纷围上去: ”郭董事长,请问您对大陆经济发展有什么意见?“ ”郭董,请问您对香港回归祖国有什么看法?“ ”郭董事长,请问······“ 保镖不断的挡住要冲上前的记者,但看这架势,如果不说两句满足记者的欲望,是很难离开这里的。 中年男人被围住也很有风度,脸上笑容不减,还主动拿过一个记者的话筒,说道:”各位同胞,你们好,没想到你们会专门迎接我,鄙人感到非常的荣幸。对于刚才你们提的几个问题,我挑几个进行回答。“ 说话有着浓重的香港味,但却能听得懂。 ”首先,我对香港回归表示完全的支持,香港在外漂泊一百年之久,能够重回祖国母亲的怀抱,这是全香港人都希望的;其次,我对大陆的经济发展很有信心,这是我的小女郭子婧,还在国外读书,这次就带她过来开阔一下眼界,谢谢。“ 中年男人说完,很有礼貌站立身姿,让这些记者“咔咔咔”的拍照,然后才在保镖的陪护下走向电梯,而得到内容的记者则心满意足,不再继续纠缠。 中年男人叫郭孝胜,是香港恒基地产的董事长,恒基地产虽然在香港十大地产企业里排名倒数,但影响力却并不低,因为郭孝胜的父亲叫郭秉湘。 郭秉湘是香港久利实业有限公司的董事局主席,久利实业旗下有囊括电子电信、地产、码头等上市公司,郭秉湘资产最多时高达300多亿人民币。 郭秉湘有三子两女,郭孝胜是其二子,目前掌管久利实业在地产方面的投资。 进了电梯,郭子婧取下墨镜,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脸蛋,不满的撅起嘴巴:“哪里的记者都一样。” 郭孝胜笑了笑,和蔼的说道:“子婧,这次回来干脆帮爸爸分担下事业吧。” “不去,反正有我姐。”郭子婧一口拒绝,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摩托罗拉的手机,自顾自的玩着。 郭孝胜也不以为意,只是无奈的摇摇头。 郭孝胜和郭子婧都住在花园酒店的套房,郭孝胜简单休息后,就坐到套房的外间办公室。 这时,一个干练稳重的的中年人拿着笔记本走进来,说道:”郭先生,这是您在大陆这几天的行程。” 今天晚上,有一场来自粤东省政府的宴会邀请; 明天上午,粤东商会的会长想过来拜访您; 明天下午,有一座大楼的落成仪式邀请您去剪彩; 话没说完,郭孝胜突然打断道:“这些先放一放,把银信大厦的几个负责人叫过来,对银信大厦的评估和审核才是这次来大陆的主要目的。” 中年人应了一声,低头出门,不一会,四个身着西装的男人恭敬的站在房间内。 郭孝胜看了看,说道:“请坐,谈一谈银信大厦的相关情况吧。” ······ 四个人相继汇报后,郭孝胜点点头,银信大厦是恒基地产进军大陆的桥头堡,需要保质、保量、按时的完成。 目前来看,银信大厦的建筑进度还算正常。 “除了这些情况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特殊的事情发生。” 郭孝胜随口问道。 有个人踌躇半天,还是站出来恭敬的说道:”要说有,也的确有一件,最近建筑队里产生一个恒基工人权益保护会······“ 18、话事人的心胸 “哈哈哈哈哈。” 听到“恒基工人权益保护会”居然是一个收调解费的帮派组织,而且还是赶走另一个帮派上位的,如此戏剧化的情节,让郭孝胜忍不住大笑起来。 施工队的经理口才都是很好的,他把熊白洲和辽东帮之间的争斗过程说的天花乱坠,就连半道进来的郭子婧都听的兴趣盎然。 不过,郭孝胜这样的反应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施工队经理局促的试探道:“郭先生,要不要我想办法摆平这个保护会?” 郭孝胜摆摆手:“不用。” 因为银信大厦的建设进度没有落后预期,郭孝胜心里很放松,谈话的性质就高一点:“在香港,帮派组织是构成社会组织架构的一部分,几十万人在帮派组织的庇护下吃饭,帮派已经扎根在香港的环境里,是抹不掉的重要因子。” ”但是在大陆,因为没有那样的土壤,所以不可能有真正的黑社会出现,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那个熊白洲真的有黑社会性质,也是在这个时代背景下蕴育而成,只要不影响银信大厦的工期,就不要管他们了。” 郭孝胜有着不凡的气度,而且香港人对这种组织也有一定的包容性。 施工队经理心里倒是暗暗松一口气,真的要铲掉熊白洲那个团体,其实也需要不小的代价,既然大老板表示一切随缘,那就好办了。 郭孝胜又问道:“那个熊白洲多大年纪,不知道和我们香港的双花红棍比起来怎么样?” “好像才17岁。” “多大?” “17岁!” 这是熊白洲故意传出去的年纪。 “大陆果然还是地大人多,草莽英雄数不胜数啊,现在这个时代,正是这些人物崭露头角的时刻,这次来大陆时间安排很紧,但如果有空,记得把这个熊白洲请过来坐一坐,我也想见见这个崛起于银信大厦的话事人。” 郭孝胜听说熊白洲只有17岁时,突然起了想见一见的心思。 此时,这个被郭孝胜称为“话事人”的熊白洲,正在挥汗如雨的打扫垃圾。 本来赶走了辽东帮,熊白洲可以有更多的精力思考和谋划下一步,所以熊白洲这两天都买了”粤东经济报“翻阅,至于发展壮大这个帮派组织,熊白洲从来没想过。 也许盛元青等人有这种想法,觉得能够在熊白洲的带领下,争霸粤城的地下世界。 但熊白洲辛辛苦苦的重生,自然不是为了过那种每日刀光剑影的生活。 因为,这个时代是那么的美好: 此时,摩托罗拉已经发布了第一代能发短信的手机; 此时,长虹的第一带彩色电视已经卖的脱销; 此时,席卷整个中国大地的影碟机大时代即将到来; 此时,······ 这种弯腰就能捡钱的时代,熊白洲怎么可能会去做阴影下的苟且。 他希望在阳光下 披荆斩棘,遇见辉煌! 这两天熊白洲在看报阅读的同时,心中零散的想法逐渐被拧成一股绳,只是还没有明确具体的操作步骤。 不过由于刚刚打散了辽东帮,手下有些人获得甜头后,想争取更大的利益是可以理解的,但熊白洲不会把这些人带上歧途,这样的时代很快就会过去,以后在人民的专政铁拳之下,一切黑社会性质的组织都会瓦解。 当然,这需要熊白洲潜移默化的引导,比如现在的熊白洲特别的低调,本来赶走孙勇豹,应该是意气风华的时刻,熊白洲却异常的沉静。 不要小瞧领导核心对团体的影响力,尤其这个团体是熊白洲亲自打上烙印的,熊白洲的态度影响整个团体的气质。 连盛元青都不知道跋扈起来后,究竟该怎么收尾。 晚上,几个人聚在一起吃饭时,盛元青有点郁闷的说道:“怎么感觉赶走了孙勇豹后,好像过的畏手畏脚。” “不仅畏手畏脚,别人对我们的态度也没以前热情了。” 几个人一言一语说着,都是这几天以来,其他人对这个群体的态度。 最后,大家都习惯性的把目光聚焦在熊白洲身上。 熊白洲非常平静,说道:“那是因为我们是继任者,其他人还没有摸清我们的路数,所以不知道选择什么样的方式应对。” “我们哪有什么路数,都是农村老百姓。”刘大祥插了一句嘴。 熊白洲摇摇头:“社会环境就是一面镜子,你对环境的方式,环境也会反作用在自己身上,孙勇豹对大家都不好,所以每个人都不喜欢他。” “那怎么样才能让别人喜欢我们呢?” 熊白洲看有人上道,笑眯眯的引导:“做一些对环境有利的事啊。” “熊哥,怎么样才算对环境有利。” “我看东北角那块草地被当成垃圾场太可惜了,如果我们能清理好那一块,应该能有不错的评价。”熊白洲最终说出自己的目的。 就这样,在熊白洲的娓娓引导下,大家愉悦并积极的接受了打扫垃圾场的活。 而且,因为白日里大家都要工作,这种事只有在晚上做,于是一行人在银色的月光下,人拉、车推、挖土,填平,花了几天时间,愣是把一块生活垃圾场打扫干净。 当熊白洲把最后一块土翻好时,已经差不多晚上12点了,但熊白洲心里异常的舒畅,一阵清风吹来,甚至还带着泥土的气息。 草地旁有块花岗石,熊白洲想了想,对张浩说道:“我记得你会雕字?” 张浩以前做过木工,雕字不在话下。 “去把工具拿来,在这块石头上刻点字。” 张浩小跑回去拿来锤子和锥子,问道:“熊哥,刻啥?” 熊白洲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草地有一点坡度,月光正好倾斜而下,肆意的挥洒不属于人间的色彩。 “月光坡” 三个大字稳稳的雕刻在石头上,熊白洲还找来油漆涂抹了一遍。 其他人虽然没有熊白洲这么高的心境,但对于这快空地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有画龙点睛的刻字,他们虽然还不能用语言形容人与自然之间的冥冥磁场,但却能体会到某样东西在悄悄的升华。 这就是胸怀和眼界的提高啊。 ······ 在回宿舍的路上,刘大祥忍不住问道:”熊哥,明天会不会有人继续在那里扔垃圾啊?“ “不会” “为啥?” “以前有人敢把垃圾扔在孙勇豹门前吗?” 19、月光坡前说往事 的确没人敢在月光坡上放垃圾了。 就如昨晚熊白洲所预料的那样,施工队的其他工人对这个新团体还没有想好如何应对,因为不知道熊白洲是不是下一个孙勇豹。 不过,事物总是在不断变化的。 当一个、两个、三个人陆陆续续踏上月光坡玩耍时,施工队的工人们突然发现这一块干净整洁的坡地极大改善了枯燥的生活,尤其有些带着孩子的工人,这里几乎成了年幼孩子的乐园。 中国人有”从众、从老、从利“的选择习惯,就是说习惯服从多数、习惯服从老人、习惯服从利益。 当熊白洲能带给他们欢乐时,这些工人都能非常迅速的调整原来的相处方式,熊白洲似乎又变成了一个半月前,那个擅长讲段子的少年。 只不过当本月工资被扣去10块钱做“调解费”时,工人们才想起来这个群体曾经凶狠的打散了辽东帮。 不过,要说谁对待熊白洲的态度始终如一,只有王连翘。 不论是,当初那个眼神干净,叫“连翘姐,你好啊”的少年; 还是如今,即使坐在宿舍看报纸,施工队财务也不敢停发工资的帮派组织领导。 王连翘还是那个王连翘,她看到熊白洲时,依然开着玩笑: “现在你不能叫我连翘姐,我要叫你熊哥。” “你们帮派还招不招人,我一个女的能进吗?” ······ 王连翘似乎是一个游离于施工队体系之外的女子,妖媚迷人,但却每日都能相见。 每次王连翘开玩笑时,熊白洲的厚脸皮也会及时发挥作用,笑着承受要不就是无奈的摇头。 当熊白洲把垃圾场成变成月光坡时,王连翘开玩笑的话又多了一句:“熊白洲,你到这里三个月,一共做了三件好事。” “哪三件?” “一是赶走了辽东帮,二是把那块地整顿的很漂亮,还起了个不错的名字。” “还有一件呢?” 王连翘举起一块小木头,正是之前熊白洲送她的画屏。 王连翘桃花眼水汪汪的:“这第三件,就是这个画屏了,虽然加起来都不到1块钱。” 熊白洲笑嘻嘻:“错了,这木头是我捡的,红绳才5分钱,加起来也就1毛钱的样子。” 王连翘“哼”了一声,却没有生气的样子,眼角的美人痣似乎都在笑。 不过在王连翘举起画屏的那一刻,熊白洲注意到木质画屏透着一股圆润和饱满。 居然是包浆。 木质品如果把玩的多了,表面就会出现一层晶莹幽深的保护膜,随着时间的长短,保护膜或深或浅。 画屏有了包浆,说明王连翘经常放在手里摸索把玩。 “王连翘很喜欢这个画屏啊。”熊白洲心里判断着。 想到这,熊白洲笑的很灿烂。 王连翘本来佯装薄怒,突然也笑了起来。 两个人都在笑,阳光照进生活。 白天抽了个空,熊白洲去了邮局,他黑吃黑得到了5000多块钱,在这个时代是正常农村人两年的收入,看似很多,但想做撬动时代的支点,还是远远不够,既然这样,熊白洲不如把钱寄回家,这能让家里的父母姐弟摆脱贫困。 熊白洲寄了3500块钱回家,在邮局写汇款单时,熊白洲又加上一句:大姐正值青春韶华,其中500元专门给大姐添置衣服,剩余钱请父母自用。 晚上,熊白洲在宿舍里看财经报,刘大祥走过来悄悄的说道:“熊哥,王连翘在月光坡坐了很久了。” 熊白洲问道:“现在几点。” “9点多一点。” “那有什么,9点多可能在乘凉呢,别想太多。” 等熊白洲把报纸翻阅完,连中间的夹缝广告都看了一遍,突然想起还有这个事,走到门外一瞧。 王连翘依然坐在月光坡上,抱着双膝,一动不动。 熊白洲想了想,拿了一瓶白酒,走到月光坡上,此时是晚上10点多,大部分工人都已经休息了,夜是静悄悄的。 王连翘听到声音,转过身子看到是熊白洲,又把头扭回去。 “往旁边去一点。”熊白洲开腔道。 “这里地方这么大,不够你坐的吗?” 熊白洲故意试探下,发现王连翘还能拌嘴,心里猜测应该没什么大事,最多就是即将迈入轻熟妇的王大姑娘,在感叹美人迟暮。 熊白洲坐下来以后,不声不响的喝着酒。 王连翘不干了:“熊白洲,你可真不是个玩意”。 熊白洲听了觉得很有趣,从刚进入这个工地开始,王连翘和自己认识快三个月了,但平时她从没有叫过自己的全名,每次都是“喂”。 “我怎么了?” “你不是过来劝我早点回去睡觉的?” “不是,今晚风很舒服,月亮很美,我只是想出来喝点酒。” 王连翘恨得牙痒痒。 “把酒给我喝一口。” “不行,这是男人喝的白酒,你喝了会醉的。” 月光下的月光坡,一个娇小的声影突然开始抢夺,经过一番“苦战”,熊白洲被抢走了酒。 “噗,真的好辣。” 王连翘喝了一大口,吐出小小的舌头,不断散着辣味。 熊白洲在旁边静静的瞧着,喝了酒的王连翘脸色酡红,在月光下,有另一种妖艳的美。 王连翘注意到了目光,这次她却没有出口讥讽,迷离的眼神也看着熊白洲。 “我是不是很好看。” “嗯!” “我们川渝人结婚早,我13岁开始,就有人上我们家提亲,年纪越大,人也越来越多,给的彩礼也越来越大。” 熊白洲不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在认识的听。 “我父母也从一开始顺着我的心思,随着彩礼的金额越来越大,开始劝说我出嫁。” “可我根本不喜欢那些人,去年和爸妈大吵一架,最后大哥心疼我,把我接到这里。” “刚才爸妈又给我打电话,劝我回家结婚,说不回去就没我这个女儿了。” ······ “熊白洲,我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有错吗?” 王连翘泪眼婆娑,宛如一只哀伤的狐妖。 狐妖取出了画屏:“如果那些求亲的人,肯为我做这样一个画屏,我真的也就嫁了。” 微风吹动,画屏在轻轻的点头。 20、梦想可以奢侈一点 一瓶酒全被王连翘喝光,最后她也如愿的醉了,轻轻的倚在熊白洲的肩膀上,呼吸被缓缓的拉长,似乎陷入了沉睡。 月光如锦,微风如织,美人如玉。 熊白洲低下头,看了看王连翘,红彤彤的嘴巴微微张开,散发着无尽诱惑。 熊白洲长长的呼一口气,起身、弯腰,把王连翘横身抱起。 王连翘看着有1米65,身材也很匀称,但抱起来却没什么重量,但隔着衣服,熊白洲都能感觉得王连翘皮肤的细腻柔嫩。 王连翘住在银信大厦附近的小区里,到了门口,熊白洲正准备叫醒怀中的睡美人,王连翘却突然自己跳下来,眼神里还有一点得意。 熊白洲立马反应过来:“你没喝醉干吗让我抱过来,那么重。”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王姑娘心情似乎恢复的不错。 王连翘掏出钥匙开门,转身说道:“看在你手比较老实的份上,明天给你机会陪我逛街,不许拒绝!” 熊白洲闻了闻手心,还有残留的一抹体香。 第二天逛街时,王连翘突然发现熊白洲似乎对粤城很熟悉,她有点奇怪的问道:“你小子之前来过这里吗?” 这里是指天河广场,后世粤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熊白洲笑了笑:“我每天都在看报,对这一块多少有点了解。” ”啊,那这次要算我陪你逛街。” 王连翘有了点恋爱姑娘的性子。 熊白洲手段比较高,嘴也比较甜,很快又把王连翘哄开心。 不过,逛街的路线依然还在熊白洲控制之下。 现在的粤城,最热闹的地方还是在越秀和荔湾,那里有可以体现粤城文化的风味小吃和特色门店,但天河这边很多都是刚刚竣工的大楼。 熊白洲自然知道天河以后将是粤城新的经济中心,不仅熊白洲知道,粤城市委市政府也早早发了文件,表示要开发天河,越秀和荔湾以后将属于旧城区,这已经不是一个秘密。 有想法的人早就来到这里寻找商机,熊白洲自然也是。 昨天熊白洲回宿舍后,脑袋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他又把最近的财经报新闻和脑海里的信息结合起来汇聚和思考。 创新、时代、电子电器、数字媒体、大数据······熊白洲把这根线慢慢的细化和衍伸。 房地产熊白洲暂时是不会碰的,因为要进入这个行业,首先需要大量的资本累积。 至于买几套房子等升值这种想法,熊白洲更是不屑,中国的房价要等2002年以后才有巨大升值,而且还要经过97年金融风暴的肆虐。 资本应该有更好的运作,不该现在就想着靠房子的升值吃老本。换句话说,熊白洲重生一世,要做时代的弄潮儿,扎进这个时代里翻云覆雨,不愿意吃别人玩剩下的红利。 股票这一类的,熊白洲也不愿意碰,那个时代的股票虽然起伏很大,有利可图,但熊白洲首先根本记不住哪一只股票能抄底,二是靠股票赚一笔以后,对以后的股市变化不能很好的预测,这属于不可持续和不可发展的行业。 经过这样的排除法,能够跟随时代变化,紧随市场需求,在当时那个年代又是萌芽的行业,剩下的几乎不多了,再根据熊白洲自身拥有的条件进一步缩小范围,目前有两个可以选择:电器零售大型综合卖场和物流快件运输链。 后世有几个类似的公司,例如:国美和顺丰,苏宁和申通······ 为什么选择这两种行业,熊白洲有五点考虑: 一是电器综合零售和物流快件运输这两种经营模式容易复制,入行标准相对来说比较低; 二是这两个行业现在属于萌芽期,行业内还没有独占市场的巨无霸,顺丰是93年成立的,苏宁是90年成立的,即使是87年成立的国美,现在也只不过在首都拥有几个门店而已,这些后世的巨无霸现在还在缓慢的发展阶段,市场还有大量的份额。 三是这两个行业所衍生的产品,都和普通老百姓密切相关,而且不像住房那样价格高昂,属于常规但必须的日用范围,在这样的需求下,即使金融风暴来袭,两个行业也能平稳的过渡; 四是这两个行业可以同时捆绑发展,运输电器时必然能促进运输行业的崛起; 第五点是最关键的,当后面的大影碟机时代、大手机时代、电子商务时代、大数据时代接踵而至,这两个行业都能够参与进去分一杯羹,为什么要说是”大影碟机时代,大手机时代“,因为这两个产业的计量单位都是“亿”。 “走啊,怎么突然愣住了。”王连翘催促道。 熊白洲站在一个刚刚装修好的门店前停下,足有5分钟。 “连翘姐,你说在这里开个店怎么样?” “开店,你打算卖啥子。” “电器,影碟机、电视、空调什么都卖。” “那不就是商场吗?” 熊白洲笑着摇摇头,国美这种经营模式是省去中间商,直接和厂家拿货,那些大商场就是所谓的中间商,但现在一句话两句话解释不清楚。 看熊白洲不愿意解释,王连翘”哼“了一声,说道:“神气啥子,再说谁会把店开在这里,荔湾和越秀那边才是人最多的地方。” 熊白洲无奈的说道:“我也知道那里人多,但房租贵啊。” 王连翘看了看眼前的这个门面店,估计得有200多平米,小声问道:“这里房租一个月也得好几千吧。” “不止,估计得过万。” 王连翘吓了一跳,这么贵? 熊白洲一把拉住王连翘的手,进了这家门店所属地产公司的租售中心,王连翘看到自己的手被拉住,也不生气,长长的指甲轻轻掐住熊白洲的手背,却没有用力。 熊白洲转过头,王连翘似笑非笑的看着,然后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这里人多,等回去收拾你。” 这个租售中心人山人海,还有人拿着“大哥大”在吼叫交流,看样已经有很多人认识到这块区域的商业价值了。 价格很快咨询好了,一个月一万五千块钱。 王连翘听了,不禁怀疑的问道:“这里做生意,一个月能赚两万块钱吗?” 熊白洲笑笑:“万一呢,梦想总归是要有的,奢侈一点也可以。” 21、坚持穿西装的熊白洲 最终,王连翘并没有”惩罚“熊白洲的牵手举动,因为她现在被两个疑问所困扰: 一是这里的房租每个月需要一万五千块钱,熊白洲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多,王连翘知道有”调解费“的存在,但这也远远不够; 二是即使付了房租,拿货也需要资金支持,熊白洲从哪里找这笔钱。 总而言之,就是钱不够。 王连翘以为熊白洲有解决的办法,当她把这两个问题抛出后,熊白洲却光棍的说道:”的确没钱,不过先一步一步来吧“。 王连翘听了,忍不住重重的掐了一下熊白洲的手背,气道:“那你干嘛说的那么认真,我以为你真的要做,吓我一跳。” “我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你没钱能做个啥子哟?”王连翘川渝话都冒出来了。 “总归是有办法的,山重水复疑无路。” 王连翘不信。 “三个月前,有人说我可以铲掉辽东帮,你信吗?” 不得不说,熊白洲推平辽东帮的事迹,让他说话有了许多底气。 快到工地时,熊白洲笑着问:“连翘姐,我要是和你借钱,你会借吗?” 王连翘倒是很干脆;“借!” “不怕我骗财骗色?” “哈哈哈。”王连翘忍不住捂住嘴巴笑起来,然后假装凶狠的说道:“你敢骗我,我就把你捆起来折磨。” “以后成立公司了,你当法人吧。” “什么是法人?” “就是公司的负责人。” “切,谁稀罕。” 两个人打打闹闹的走进工地,在门口时正好遇上满头大汗的马德胜,他看到熊白洲惊喜的说道:“熊哥,王经理有急事找你,你不在宿舍,半个施工队都停下手里的活来寻找你。” 王连翘听了,奇怪的问道:“我哥找他做什么?” 马德胜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王经理好像很急的样子,他现在还在等着。” 熊白洲的宿舍门口,有个30几岁的胖男人叉着腰焦急的走动,这就是施工队的经理王松柏。 松柏和连翘都是植物的名字,这家人起名也很有意思。 王松柏正在焦急,突然看到自己妹妹和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走在一起,旁边有人提醒:“这就是熊白洲。” 王松柏打量一下,英武、挺拔、沉稳,就是实在太年轻了。 ”不过妹妹为什么和这小子混在一起,看架势还颇为亲昵“,一层疑问浮上王松柏的心头,但现在来不及多问,王松柏急吼吼说道:“熊白洲,快点上车,郭先生要见你。” 王松柏打开一辆半旧的大众车门,等着熊白洲上车。 熊白洲到是很从容,他反问道:“哪个郭先生,见我有什么事?” 王松柏有点急:“郭先生就是我们恒基的老板啊,你不是成立什么恒基工人权益保护会吗,这个事传到他耳朵里了。快点上车,郭先生时间很紧,他晚上6点还有个告别酒宴。” “我现在要去商场买衣服”,熊白洲说道。 王松柏听了一愣: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去逛商场? 熊白洲解释道:“我没有西服正装。” 王松柏一听,觉得头都大了,说道:“郭先生就是见你一面,不用穿西服,快点上车吧。” 熊白洲很坚持:“没有西服我就不去了。” “好好好,现在就去商场,服了你。”王松柏不愧是施工队经理,见风使舵,看到熊白洲坚持己见,他立马转变立场。 本来,恒基地产的董事长郭孝胜明天就回香港了,告别宴会都已经着手准备。不过下午开会时他又突然想起了这个“恒基工人权益保护会”,于是让王松柏回去叫人,没办法谁让熊白洲是隶属他的施工队呢。 王松柏也有点郁闷,心想郭先生好好的回香港就好了,还见什么熊白洲。只能说是那个“恒基工人权益保护会”的名字起的让人印象太深刻,尤其在香港那种人权组织昌盛的地方。 现在熊白洲坚持要去买正装,王松柏为了完成郭孝胜的交代,不得不答应这个要求。 熊白洲上车前,为了把控时间,就对王连翘说道:“你手表给我一下,我好控制时间,香港人不喜欢迟到。” 王连翘毫不犹豫把手表取下来给他。 王松柏在旁边看了,嘴角动了动,忍住没问,他生怕多一句嘴,这事情又有反复。 “先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其他问题可以慢慢了解。”王松柏这样想着。 不过,让王松柏心里舒服一点的是,熊白洲在商场买衣服完全都是自己付钱,原来王松柏以为熊白洲要趁机讹自己,但就算那样王松柏也会帮忙付账。 熊白洲的举动让王松柏高看了不少,而且熊白洲似乎对挑选正装很有经验,在专柜里只是看了几眼,就把衣服和鞋子全部买好。 这让王松柏很吃惊:“他不是个帮派混混吗,怎么挑选衣服那么熟练,这可是正装啊。” 因为熊白洲挑选衣服很迅速,节省了不少时间,所以王松柏知道能及时完成了任务,心里就放松了一点,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瞟了一眼副驾驶上的熊白洲。 眼神镇定、鬓眉似剑,笔直的腰杆让整个人的气质非常硬朗。 这是个既冷静又有行动力的人,尽管很年轻。 王松柏也算是阅人无数,熊白洲给他的第一印象却是不错,原来他以为熊白洲能赶走孙勇豹,肯定是个孔武有力的壮汉,结果实际情况出乎他的意料。 熊白洲察觉到王松柏的目光,回看了一眼。 王松柏干咳一声,找话题道:“你知道郭先生是谁吗?” “香港恒基地产的董事长、银信大厦的缔造者郭孝胜。” “你怎么知道的?”。 王松柏吓一跳,他没想到熊白洲真的知道,一肚子的吹嘘炫耀都没办法说出来。 “我当然知道,不然为什么叫恒基工人权益保护会。” 22、艺术化的提醒 当熊白洲笃信的说出郭孝胜身份的时候,王松柏就觉得这个少年不简单,平常这个年纪的人只会关注口袋里的现金和眼中的女人,但熊白洲却能不假思索的说出郭孝胜的身份。 心之所向,必有回响啊。 王松柏又不经意的问了其他几个问题,熊白洲回答的滴水不漏,一路到花园酒店的过程中,王松柏对熊白洲的印象又提高了几个层次。 本来,王松柏并不是很想见熊白洲,就如同他以前也不想见孙勇豹,这些人从施工队中汲取养分,算是社会的蛀虫,但真的要赶走这群好斗争勇的流氓,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之前的孙勇豹也好,现在的熊白洲也好,这些施工队经理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要不是影响工程进度,自己一般也不会惹麻烦。 不过熊白洲现在表现出来的举动,不像是那种张牙舞爪的混混,更像是一个心有沟壑的决策者。 当然这种人更是难对付。 王松柏在建筑行业里摸爬滚打很多年,历经千事,察阅万人,自有一套看人的准则,而且他明白这是个混乱又美好的时代,英雄辈出,年纪对于这些人来说可以忽略,经常有20几岁的青年人从市场上赚取数千万的新闻。 时代对于有本事的人总是格外的纵容。 所以到了花园酒店,王松柏主动的提醒:“你先去厕所换正装,我去停车,然后大厅集合去找郭先生。” 熊白洲有些奇怪,但王松柏却一脸和善。 ······ 因为系领带需要时间,所以熊白洲走的比较匆忙,花园酒店的厕所在拐角,熊白洲转弯时突然眼前也有一个人影走出,熊白洲急忙闪避,对面那个人似乎也被吓了一跳。 一声惊呼,她手上有个东西落下。 不过没有落到地上,因为熊白洲反应很快,在落地前稳稳的接在手上。 一个湛蓝色的摩托罗拉手机。 熊白洲心中呼一口气,要是这手机摔倒地上,估计会耽误和郭孝胜见面的时间。 “实在对不起,我走路太急。”熊白洲真诚的道歉。 对面的人有点生气,但是看熊白洲年纪不大,穿着朴素,道歉也很真诚,她摆摆手道:“下次小心点啦,小朋友。” 熊白洲抬起头,20岁上下,五官很漂亮,上身穿一件宽松的短袖衬衫,下面一件超短裤,露出一双修长纤细的美腿。 “这个女人应该不是大陆的。” 只看了一眼,熊白洲心里就这样判断。 1994年的大陆地区,女性的穿着一般都不会露出膝盖,即使在改革开放前沿的粤东,也很少有这么穿超短裙的,熊白洲想到这是花园酒店,估计这女孩是个香港人。 听到她叫自己“小朋友”,熊白洲也不以为意,把手机还给她以后走进厕所换衣服。 一套西服加皮鞋花了400多块钱,不过熊白洲认为很值得。94年有钱的香港人,他们接受的礼仪规范来自英式贵族,对正式场合的见面比较重视。 熊白洲换好衣服走到大厅,王松柏已经在等待,他看到换好衣服的熊白洲,眼前不禁一亮。 西装之所以叫正装,正是因为它的版型设计能够充分体现穿衣者的精神风貌和整体气质,熊白洲性格坚韧硬朗,穿上西装后显得卓尔不群,而肃穆的颜色也恰好掩饰了熊白洲的真实年纪。 不过,还有一个人更惊讶,就是刚才那位短裤女子。 此时,她迷惑的盯着熊白洲,熊白洲前后两身装扮反差太大了。 刚才是一个在上学的少年人,眼神真诚,穿着质朴; 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意气风发的青年人,飒爽英姿,朝气蓬勃。 熊白洲也注意到了这个女人,带着疑问看向王松柏。 王松柏能当成施工队经理,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很强,他马上介绍道: “郭小姐,这就是之前提过的熊白洲,他过来拜访您的父亲。” “白洲,这是郭先生的女儿郭子婧小姐。” “他就是熊白洲?” “原来她是郭孝胜的女儿。” 两个人都在心里感叹一下。 郭子婧在感叹熊白洲居然这般年轻; 熊白洲在感叹这就是年轻的郭子婧啊。 前世熊白洲在建筑行业里打拼,最后也略有成就,但和郭孝胜这种地产大鳄不能相比,他记得以前郭孝胜上过央视的纪录片《人物》,除了介绍他的事业以外,还有介绍过他的家庭。 纪录片里介绍郭孝胜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接了父亲在恒基地产的位置,小女儿好像是沉迷于艺术,在世界各国开办多场画廊。 “看来这应该就是小女儿了,如果是大女儿,应该不会穿的这么休闲”,熊白洲心里想到。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默不作声的进了电梯。 王松柏在后面有点担忧:这小子长的一副招蜂引蝶的模样,也不知道我那死心眼的妹妹和他是什么关系······ 电梯里气氛有点怪异,不过很快郭子婧就打破这种气氛,她问道:“现在几点了。” 大老板的女儿发问,王松柏自然不敢轻视,看了下表准备报时,却犹豫了一下。 因为郭子婧嘴巴在说话,但眼睛看的却是熊白洲。 这明显是在问熊白洲的。 熊白洲有点纳闷,心想问个时间还要这么讲究吗? 但他也不敢怠慢,看了下手腕上,楞了一下:“我手腕上为什么是一只女式手表?” 熊白洲这才想起来为了把控时间,他拿了王连翘的女士手表。 如果带着这幅手表去见郭孝胜,那就太丢脸了。 熊白洲连忙把手表取下来,正要表示感谢,郭子婧却率先出电梯门。 远远地,她举起右手轻轻的摆动,示意“不必客气” ······ 23、江湖梦里伸出橄榄枝 在门外,王松柏悄悄的提醒道:“见了郭先生不要乱说话,注意控制说话时间,他的时间很宝贵的。” 熊白洲点点头。 粤城花园酒店1994年就被评为五星酒店,服务和装修都远超普通酒店。后来熊白洲也去住过,虽然有点陈旧,但建筑物上的斑驳陆离有深深的年代感。 熊白洲刚推开门,立马感受到这个套间的奢华,梨花木的书桌,真皮靠椅,琉璃水晶的书柜,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打手机,他看到了熊白洲,微微点点头。 这应该就是恒基地产的董事长郭孝胜了。 房间内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保镖,熊白洲进门后就能察觉到审视的目光。 还有一个干练的中年男人,捧着记录本站在郭孝胜身后。 郭子婧也在房间内,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翻阅杂志,只是抬起头瞥了一眼熊白洲。 没人招呼熊白洲,但他也不急躁,好像雕塑一般笔直的站立在门口。 郭孝胜的电话很快结束,他看了看熊白洲,笑着说道:“熊先生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英雄出少年啊。” 熊白洲走近一点,方便声音能够让郭孝胜听见:“我就是乡野里的草莽,郭先生太赞誉了”。 郭孝胜饶有兴致的端详着熊白洲,半响后皱着眉头说道:“我以前和五丈师傅学过看相,熊先生你的面相有点罕见。” 香港人一贯崇尚玄学命理,越是有钱人越是如此。 两句话后吗,熊白洲就适应了这里的气氛,心中的紧张感少了不少,笑着回道:”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有什么罕见奇怪的。” 这句话有点混不吝的味道,不过也符合他现在的身份,推平辽东帮的帮派首领。 郭孝胜不以为意,觉得熊白洲说出这样的话,符合他的社会角色定位,不过郭孝胜也没有再提相面的事,指了指沙发让熊白洲坐下。 熊白洲也不客气,坐下后正好直对着郭子婧,她的脚趾上涂抹着玫红色指甲油,看着很性感。 郭孝胜笑呵呵说道:”这次请熊先生过来,单纯是满足我自己的好奇心,我自幼对这些江湖事很感兴趣,不过家教甚严,也没什么机会深入了解,直到我读书回来做生意时,才和香港那些字头有过接触。“ “郭孝胜年轻时大概是个有着江湖梦的中二少年。” 熊白洲心里这样推断。 “之前听了熊先生的故事,再看到你本人,我觉得你更像一个江湖人,我们香港的字头已经公司化发展了,丢掉了太多精髓的东西。” 郭孝胜说的颇为唏嘘。 熊白洲有点发楞,没想到郭孝胜这种身份的人,也有这些有趣的想法。 其实对于这些人来说,钱财很多时候就是一个阿拉伯数字,所以除了事业以外,也有着其他方面的爱好和拓展。 熊白洲想了一下,回道:“这是时代变革的必然结果,字头需要生存,固守以前的规矩可能导致自然灭亡,在挣扎中难免要把一些不适应时代发展的东西丢掉,不管是规矩还是精神。” 熊白洲知道1997年香港回归的前后,香港字头经历过一阵混乱,有的字头从此以后永远的消失,但也有一些字头更加壮大。 香港回归就是时代的大势,看不清局势的字头帮派想着螳臂趟车,自然会被历史的车轮碾压过去。 不过,这个时候熊白洲的言论,却让房间里人吃了一惊。 一是熊白洲这么年轻,就能说出反映社会演变的哲理; 二是这次话细想之下居然很有道理。 郭子婧看着熊白洲,觉得这个人颇为有趣。 郭孝胜见过大世面,说道:“古人有早慧之说,我看你就属于这种人了,而且能文能武。” 熊白洲客气道:“郭先生赞誉了,我就是泥土里打滚的乡村穷小子,也不知道对不对,乱说一通。” 郭孝胜摆摆手,笑着说道:“农村穷小子可想不出恒基工人权益保护会,你看这个名字都能让我记忆深刻,怕是费了不少心思吧。” 熊白洲突然被揭穿用心,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郭孝胜倒觉得这样挺好,年轻人有野心有手段是个好事情,他打量着熊白洲,突然指着那个干练的中年人说道:“这是恒基地产在粤城的总经理苏汉津,你不如就跟着他先做做助理吧。” 古代有“简在帝心”一说,是指皇帝心中对中意的臣子记忆深刻。 没说几句话的熊白洲,给郭孝胜的第一印象非常不错,算是“简在郭心。” 接着,橄榄枝也伸过来了。 总经理助理这种位置一般安排的都是前景很好的年轻人,既能受到锻炼,也能积累人脉,郭孝胜这是准备把熊白洲当嫡系培养的意思了,某种意义来说王松柏这些只能算雇佣军。 苏汉津一脸笑容,走过来都准备恭喜了,没想到熊白洲却拒绝了。 房间里的人第二次惊愕。 熊白洲也知道这个位置的重要性,一旦接受,立刻就能获得大量的社会资源,可以说是人生的重大拐点。 不过,熊白洲重生一世,有更大理想和抱负,他诚恳的说道:“蒙郭先生和苏经理欣赏,我感激不尽,但恒基地产在郭先生手中是蓬勃发展,我过去也只能锦上添花,再说我本人也有一些其他的想法,想趁着年轻去胡闹一番。” 熊白洲说的很真切,而且既夸奖了恒基地产,也把自己的想法说的很谦虚,用”胡闹“这个词。 不过,郭子婧略微不高兴和不理解,说道:”怎么,是不是看不上恒基?“ 郭孝胜虽然觉得有点遗憾,但却有着大商人的气度,说道:”难得年轻人愿意自己打拼,正好趁着这个时代,如果能留下一点印记,也算是一生无悔了,其他方面你还有什么诉求?” 商人都是心理学家,大商人更是心理学的大专家,熊白洲起了“恒基工人权益保护会“的名字,肯定是想传达某种信息的,郭孝胜心知肚明。 所以,他之前的心思是这样的:如果熊白洲举止得当,就问一问他到底有什么诉求和愿望,反之,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结果,熊白洲的发挥超出了郭孝胜的预料。 24、好风凭借力 乍听这句话,熊白洲的命运似乎又一次能发生改变。 郭孝胜这种层面的人物,愿意主动了解其他人的想法,说明他对熊白洲本人的感官至少还是满意的。 当然,也不排除想知道熊白洲拒绝橄榄枝的原因。 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熊白洲不会扭捏矫情,因为即使被拒绝也不会损失什么,他直接说道:“郭先生,恒基地产在粤城除了在建的银信大厦以外,还有其他几处门店,我想租赁一间。” 郭孝胜对于这种小生意却不了解,苏汉津走出来解释道:“郭先生,公司在粤城有十一处门店,有些已经租赁,有些还在闲置。” 熊白洲说道:“我想租赁靠近天河广场的一间,不过租金我想换种方式,一个月缴纳一次,但保证不会拖欠。” 郭孝胜听了并不说话,看了看苏汉津。 苏汉津微微一笑,说道:“恒基地产成立以来,没有这种租房子的方式。” 没有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说明有进退的空间。 决定权在郭孝胜手里。 郭孝胜想了下,说道:“一般来说,我不是很想插手具体的事务,不过你愿意说说租这个店铺要做什么的吗?” 熊白洲也没有隐瞒,因为只要店一开业,别人必然都会知道。 听了熊白洲关于电器零售综合卖场的框架后,苏汉津皱着眉头:“熊先生,我觉得你做了一个不明智的选择。” 不明智的选择自然是相对于总经理助理那个职位了。 这也难怪,现在的电器零售一般都是放在大商场里,老百姓已经习惯了这种购物方式。 但人类的行为习惯会随着社会科技的发展有所改变,谁能想到三十年后,逛街普遍都不带现金,一个手机就够了,但这种设想当时没人能预测到,纵然郭孝胜也一样,更何况苏汉津。 熊白洲不想长篇累牍的解释,一是没必要,二是避免透露更多的细节,只是笑着说道:“想法还不是很成熟,不过有挖掘的空间,我愿意试一试。” 看熊白洲主意很坚定,苏汉津也就不再多劝。 郭孝胜点点头道:“这个想法其实也不错,在香港新界和九龙也有类似的店,比如丰泽和百脑汇,在大陆倒是少看到,也算是很有创意了。” 熊白洲听了,心里郭孝胜纵然在地产界呼风唤雨,但对于电子产品和科技发展的预计还是保守了点,丰泽主要是做数码产品的,百脑汇是摄影起家,这两家都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电器零售综合卖场。 后世的国美或者苏宁,一个新街口或者王府井的大型旗舰店的收入,能比得上丰泽所有分店一年的利润。 不过现在有了香港这两家电器店作为参照物,郭孝胜倒也认可了熊白洲的想法,也的确看到了大陆空缺的商机。 郭孝胜沉吟一会,说道:“不如你和汉津谈一谈,恒基地产以店租入股,一起把这一块市场做大。” 这种方式的确很好,因为这种电器零售卖场有两个核心因素:一是影响力,二是进货渠道。 如果能和地产公司联合起来,那么店面扩张起来的速度是非常惊人的,影响力能大大提高。 不过,熊白洲再次拒绝。 熊白洲心里很清楚这种电器零售卖场以后的趋势,并非他不愿意和恒基地产分一杯羹,而是担心恒基入股后,这个电器卖场也不再属于他熊白洲了。 方式也简单,增资、股权稀释、拉拢其他投资人,恒基这种庞然大物想要对付没成气候的熊白洲,还是非常简单的。 纵然郭孝胜本心不一定想这么做,但也要尊重和考虑其他董事股东的想法。 所以,熊白洲干脆拒绝了。 一了百了。 但是,熊白洲两次拒绝别人,尤其对方还是恒基地产的董事长,他自知在这里也待不下去,主动站起来离开。 “郭先生,郭小姐,苏经理,感谢招待,我就先告辞了。” “怎么,你不是要租店铺吗,这就走了?”郭孝胜缓缓说道。 熊白洲一愣,本来话说到这里,已经对租赁店面的特殊要求不做希望。 郭孝胜笑了笑,对苏汉津说道:“万事总有开头,只是改一下收租金的方式,也并非免去房租,不如开个方便吧。” 苏汉津点点头。 这种反转完全出乎熊白洲的意料,他感激说道:“多谢郭先生支持,我将铭记于心,恳求郭先生赐墨宝一副,旌表高挂,以示提醒。” 郭孝胜听了,摆摆手说道:“找我剪彩的人很多,不过要我留墨宝的,你是第一个,但是我字很丑,还是算了吧。” 索要墨宝被拒,熊白洲也不敢强求,轻轻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开。 郭子婧看着熊白洲离开后,有点不解的问:“爸,你为什么答应帮助熊白洲?” “熊白洲这个人,有几个特点。” “哪几个特点?” “一是年纪小,这么小的年纪却能团结领导一帮人,说明他有手腕。” “二是他的面相很奇怪,按照面相来看本是横死之人,但命宫却突然一转,泼天富贵在前面等着他。” 要是熊白洲听到这句话,估计冷汗要下来了,重生也算是横死吧。 “三呢,他脸皮很厚,已经占了便宜了,却还担心我们反悔。” 郭子婧有点奇怪:“熊白洲没有担心我们反悔啊。” 郭孝胜笑着说道:“你以为他要我的字做什么,就是担心苏汉津反悔不给他啊。” “原来是这样。” 郭子婧突然觉得熊白洲有点可恶,心思太多了。 ······ 晚上,王松柏来宿舍找到熊白洲,递给他一样东西。 熊白洲打开一看,一行字。 “好风凭借力,送你上青云” 落款是一个印章,上郭下孝胜。 25、女人的嗅觉啊 自从熊白洲赶走孙勇豹后,自己也在附近搭了一个工棚,还让做过电工的高洪拉了一条电线。 熊白洲并非刻意享受,实在是因为一些不可避免的原因。 比如,盛元青来找熊白洲时,工地宿舍里会突然安静下来,屏气小声呼吸。 这时,熊白洲明白如果自己继续住这里,会给其他人造成困扰和麻烦,索性出去享受豪华大间房。 当然,铁杆狗腿子刘大祥也喜滋滋的跟着搬过去了。 王松柏过来送墨宝时,正好王连翘也在。 王松柏先是吃惊,然后脸色一沉,说道:“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颇有长兄的风范。 不过王连翘并不卖帐,反问道:“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说完,一撅嘴转过头,不搭理王松柏。 平时妖艳迷人的王连翘,在自己哥哥面前,也有小女孩的一面。 王松柏被噎了一下,脸上有点挂不住,咳嗽一声当成掩饰,又重重说道:“晚上9点前,你必须回去,我还会过来检查的。” 离开前,王松柏还看了眼熊白洲。 熊白洲看到这一幕,心想:这王松柏明明很疼自妹妹,那前一世为什么没护住王连翘,反而又让她回川渝了。 这里面肯定有事情发生,不过那时自己离开了这个施工队,这一世倒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恒基的老板找你啥子事哟?”王连翘漂亮的眼睛盯着熊白洲。 “小事,他准备招我上门做女婿。” “咯咯咯”,王连翘忍不住笑起来,接着说道:“那你还不快把衣服被褥收拾下进洞房。” “不用,我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 “因为我不喜欢他女儿。” 王连翘的心突然跳动起来,假装不在意的问道:“噢,那你喜欢哪个啊。” 熊白洲突然想起一个老梗,但在这个时代应该有足够的杀伤力。 熊白洲拿起一面镜子递过去。 “看一看” 镜子里,王连翘粉面娇嫩,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入美好的弧形,上下两瓣湿润的红唇微微的张开,露出米粒一排的牙齿,仅从容貌来说,王连翘几乎是熊白洲两世遇到过最漂亮的女人了。 “给我镜子看什么?”王连翘依然还不明白。 “有你那个问题的答案。” 这时,王连翘才明白真正含义,不过她却不像小女孩那样娇羞,反而转过头看着熊白洲,执着、多情、还有点点水光泛起。 外面一阵脚步声打乱了这缱绻的气氛,王连翘狠狠瞪了一眼最先进门的刘大祥。 刘大祥本来笑嘻嘻的准备打招呼,结果被这一瞪,扰的信心都开始动摇。 今天晚上,熊白洲准备召开恒基工人权益保护会第一届扩大会议,为什么叫扩大会议,因为王连翘列席了会议。 不过她权利比较大,不仅有发言打断权,还有一票否决权。 “不行,这个名字太难听了” “哎呀,你起的名字太土了,而且还重名” ······ 被王连翘连续打断几次后,参会代表都有些惴惴,再一次把目光投向熊白洲。 熊政委召开这次会议目的就是传达开店创业的内容指示,这群年轻人听完都觉得有点晕,在粤城开店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思维范畴。 熊白洲也没有细讲,例如电器零售综合卖场的核心理念、快递物流的链状衍伸,这些理论知识他们也听不懂,只说准备开一个家用电器零售店、顺便经营送东西的物流公司。 当然为了增加他们的参与体验感,熊白洲还布置两个任务: 一是对门店进行装修; 二是起名字。 装修对于这些建筑工人来说都是手到擒来的事,尤其是帮熊白洲装修,那肯定尽心尽责,应该问题不大,但起名字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件难事。 一霎间什么“建国电器厂、长征快递公司、霹雳电视机公司”纷至沓来。 王连翘也许自己起的名字也不怎么样,但否定别人起的名字很干脆。 最后大家都没辙,一致看向熊白洲。 看着这些信任的目光,熊白洲从容不迫的拿出三张纸,递给他们看。 “周美电器” “连通快递” “神秀控股有限责任公司” 熊白洲一边递过去,一边解释道: “面面周到,物美价廉,所以叫周美,符合以后这家电器公司的定位” “连州比县,四通八达,所以叫连通,包含了对快递物流公司的要求; 王连翘一开始听到“连通”这个名字,倒是满心欢喜,不过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看着熊白洲的眼光开始不善。 女人的嗅觉实在太恐怖了。 刘大祥呢,在“周美”和”连通“这两个名字出现后,就悄悄把凳子搬到盛元青的后面,尽量不让王连翘看见自己。 不过其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马德胜兴致勃勃的问道:”熊哥,那神秀出自哪里?。“ “取自”造化钟神秀“,我希望周美电器和连通快递能够成为民营企业的旗帜,毓秀于神。” 这些人听得迷迷糊糊,不过也知道熊白洲起的名字要更好听,连挑剔的王连翘都不再反对了。 这时,一般基本不发言的陈庆云却突然问道:“熊哥,既然我们只卖家电和送快件,那两个公司就行了,这个神秀控股是怎么回事。” 熊白洲很诧异的看了看陈庆云,发现陈庆云一脸坦诚,眼神虽然迷惑,却透着渴望。 ”看样是真的有悟性和天赋这一说法“,熊白洲心里想到。 这么多人只有陈庆云注意到多起了一个名字,而且他明显是先思考再提出疑问的,熊白洲觉得这个忠心的少林弟子其实悟性很高。 真实原因是准备在公司壮大后,熊白洲通过神秀控股进行控制和股权交叉置换,这样即使上市,别人也很难查清楚自己的底,也更容易进行掌控。 但熊白洲不会在这里解释清楚,笑着模糊化道:”两个分公司不好统辖,再搞一个新公司,方便管理。“ ······ 当几个事项都确定后,第一届恒基工人权益保护会扩大会议徐徐落幕。 会后,熊政委想拉着列席会议的王连翘代表进行深刻的沟通,被直接拒绝。 ”熊白洲,以后你身边不许出现姓周的女人,一个也不许!“ 王代表甩下这句话,气冲冲的走了。 26、王连翘的支持 女人生气时都比较蛮横,越漂亮的女人越是如此。 比如王连翘。 第二天熊白洲去打饭,王连翘把头仰的高高的,楞是装作看不见,一点饭菜都不给他加。 熊白洲端着个空碗,还真是有点尴尬。 刘大祥在后面悄悄的说道:“没事,熊哥,我打了以后分给你吃。” 王连翘冷笑一声。 最后,两个人都端着个空碗走回去。 回到宿舍后,刘大祥肚子饿的受不了,说道:“熊哥,我出去买点吃的给你吧。” 熊白洲拿起一本笔记本,翻开后涂涂写写,说道:“不用,在这里等着,会有人送过来的。” 这笔记本是昨晚刚买的,熊白洲现在还用不起电脑。 刘大祥脑袋有点转不过弯:“谁啊,是陈庆云那小子吗,他吃的比猪槽还干净,亮的都不用洗碗了,老子就不该帮他换床位。” 陈庆云被招安后,立刻就享受到组织的福利,刘大祥找他叔叔帮这个少林高手换了个床位,陈庆云终于不用睡厕所旁边了。 可陈庆云似乎从不知道感激,再加上沉默寡言,刘大祥隔三岔五就要打击奚落一下陈庆云。 刘大祥在旁边絮絮叨叨,熊白洲偶尔回应几句。 半个小时后,果真有个人端着一盆饭菜过来,不过不是耿直无趣的陈庆云,而是迷人美丽的王连翘。 王连翘走的风风火火,青绿色的裙摆荡漾起一片风情。 不过刘大祥却有点怕她,因为刘大祥是这个工地上唯一知道真相的年轻人,他真的担心有一天王连翘强行逼供——“周美”里的“周”是谁。 刘大祥干咳一声,不自然的说道:“熊哥,你能不能借几张纸给我,我也能低下头写一点东西。” 熊白洲有点诧异的抬起头:“大祥你百家姓都认不全,不要浪费纸了。 这时,王连翘气冲冲的走进门,把饭盆放在桌上,冷冷说道:“这是剩下来的,别浪费。” 拐角处刘大祥悄悄觑了一下,猪肉排骨,青椒鸡蛋,还有青菜,感慨万千,心想还是跟着熊哥好。 在两人吃饭的空,王连翘捡起笔记本翻了翻,看到第一页最上面是“神秀控股”,下面是“周美电器”和“连通快递”,这一页还有大片空白,就问道:“后面还会成立其他公司?” 熊白洲几口吃完饭,点点头:“应该还会有,不过暂时只会把精力放在周美和连通这两个公司上。” 王连翘倒不怀疑熊白洲在吹牛,昨晚那个会议后,她就觉得熊白洲做事很有计划和章法,胆子也极大,这是个很有魄力的男人。 但她不会夸出来,反而质问道:“我想了一晚上,有个事没想通,熊白洲你要老实回答。” “什么事?” “既然你打算把电器和快递捆绑发展,为什么不用同一个名字,比如叫连通电器和连通快递不行吗?” 王连翘停顿一下:“或者说,你还是忘不掉那个姓周的妖精。” “哗啦”一声,却是刘大祥手一抖,饭都打翻在地上。 “手滑,手滑”,刘大祥端起饭碗就要出去。 “回来,坐下!”王连翘娇声呵斥。 刘大祥又委委屈屈的坐回原地。 熊白洲脸色倒是一片坦然:“两个新公司,如果起一个系列的名字,而且业务有交叉,的确能够有互相促进的作用,但这仅限于前期,在后期有几点弊处。” 一是捆绑的太紧,如果其中一个公司发生者质量或者经济问题,也会影响另一个公司声誉; 二是获得政府政策支持太难,他们往往只会选择其中一个进行支持; 三是后期想要操作的空间的太小,不利于掩饰。 熊白洲口若悬河说了几点,这个问题他是早就考虑过的,慎重选择之下,还是起了两个不同系列的名字,从长远来看,这的确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是否还有别的目的,只有熊白洲心里知道。 王连翘将信将疑,熊白洲悄悄的把手心在裤子上蹭了蹭。 一手的冷汗······ 女人发现问题时的智商和直觉,非常的恐怖。 王连翘暂时放过了熊白洲,又翻开笔记本后面的内容,发现上面写着几个名字: “美的” “长虹” “万燕” “奇声” “tcl” ······ 这些都是现在市场上有名的电器,甚至在tcl的名字上,还有个重重的标记,王连翘就问道:“这些什么意思。” “都是需要去化缘的公司。”熊白洲笑了笑。 “化缘?” “对,周美是一个电器零售综合卖场,自然要把市场上这些有名气的家电都网罗进来。”熊白洲解释道。 “那你为什么要化缘?”王连翘问道。 “因为现在没钱啊,自然要去化缘,靠嘴巴去说服,靠毅力去坚持,靠时代去感化,最终让这些老板能够允许我先拿货,再付钱,通过这种方式,把周美这个店开下来。” 王连翘听了,突然默不作声,端起空碗就走了。 熊白洲不以为意,拿起了笔记本,在tcl的后面又加上一个名字——李东来,而且在下面重重的划了几道横线。 不一会儿,王连翘又突然回来了,还背着一个大包,光滑的额头上渗出一点汗水,呼吸也有点急促。 熊白洲关心道:“有什么急事吗,这样跑来跑去。” 王连翘不答话,把包扔到熊白洲手里,示意他打开。 熊白洲心念一转,猜到了是什么,打开包一瞧,果然是一堆红红绿绿的票子。 熊白洲抬起头,心潮起伏澎湃,不过还没等他张口,王连翘就说道:“这差不多是我这一年的积蓄了,以前在家时,工资都给我父母了,在粤城这里来没来得及给,先都拿给你用吧。” “不许拒绝!” 王连翘又补上这一句。 很多时候,一万句空话也比不上一个有力的行动。 当然语言也很重要,可以是鼓励,可以是安慰,可以是开导,但行动却是实实在在帮你解决问题! 熊白洲也没有多说感激的话,把包里的钱数了数,惊讶道:”你一年多居然有6000多?“ ”那当然,我给自己开500一个月,我哥也不敢不给。” 王连翘有点小小的得意。 ······ 27、里程碑 拿到了王连翘的积蓄,再加上11月份的“调解费”,熊白洲又把剩的钱拿出来,居然也有1万多块。 刘大祥有点兴奋:“熊哥,咱有这么多钱,电器店随时都能开起来了。” 熊白洲笑着摇摇头:”想凭这点钱进货,远远不够,但是打广告应该足够了。“ 刘大祥有点发楞,1万多块钱还不够吗,5位数呢。 ”钱不够你还笑的那么高兴“,王连翘也有点奇怪。 ”我笑是因为我有办法。“熊白洲说道。 1994年,普通工人的月薪是200元到400元,根据各个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和职业分工,可能会有点差异。但是,那时的国产彩色电视1200元左右,黑白电视也要300左右,电冰箱价格更贵,算是名副其实的奢侈品。 所以1万块钱想去进货填满店铺,基本不太可能。 不过,个人选择还是要和时代发展结合起来的,90年代时,除了流氓多,混混多,还有骗子也多。 从气功到特异功能,从控制卫星到炸掉喜马拉雅山,这些拙劣的手段,在当时却能大行其道,这和当时的社会发展是密不可分的。 90年代,国家摸着石头过河的策略终于成功,改革开放的成果开始显现出来,市场在经济高速发展的作用下,显得浮躁却又盲目逐利,浮躁是因为很容易就能找到一个发财的好办法,盲目逐利是因为这个办法居然真的能赚到钱。 这种不健康的市场循环下,社会从上到下都对财富有着不理智的冲动和追求,这比拜金主义还要更疯狂,因为稍微撩拨之下,一大群人都可能不管不顾的涌入某一个行业。 在这时,三种人很吃香。 一是记者,无冕之王,90年代的报社记者甚至比国家机关的招牌还硬,因为记者的报道可以帮助一个行业的崛起。 二是销售,市场没有饱和,却又很不理性,优秀的销售很容易抓住机会实现自己目的; 三是骗子,在那时骗子和销售的区别就是,销售不管过程怎么样,最终还是双方都参与了交易,骗子就是单方面渠道供应了。 所以熊白洲说自己有办法,其实归纳之下,只有两点: 最终的目的,是让对方答应自己的要求; 实现的渠道,是毅力的坚持和语言的说服。 那个时代产生了很多匪夷所思的经典营销案例,也有无数个公司在市场浪潮里覆灭又新生······ 王连翘不知道有什么好办法,但是她对熊白洲有信心,只是叮嘱道:“你莫要做犯法的事。” 熊白洲嘿然一笑,这个时代的法律稍微有点廉价。 下午熊白洲要去恒基大厦,恒基地产在粤城的总部,难得把刘大祥也带上了。 刘大祥很高兴,因为这是熊白洲单独带他出去办事。 路上,熊白洲突然问道:“大祥,你能吃苦吗?” 刘大祥从农村出来的,苦吃的比饭还多,自信的说道:”熊哥,你要安排我做什么事,绝不皱眉头。“ 熊白洲笑了笑,说道:“这种苦不简单,能坚持吗?” 刘大祥非常坚定:“绝对没问题,熊哥你放心吧!” 熊白洲考虑很久,最终决定带刘大祥去各个工厂化缘,并不是刘大祥能力最强,这是刘大祥最合适。 刘大祥很多缺点,但却也有几个优势,比如:和熊白洲是老乡、是资格最老的“小弟”,非常忠心······这次化缘之旅会很艰苦,简单点说就是熊白洲打算空手套白狼,可能会遭遇一些精神上的侮辱,这种情况其他人看到不合适,会动摇熊政委的形象。 看着刘大祥满不在乎的答应,熊白洲心想锻炼一下也好。 在商场前,熊白洲带着刘大祥买了套西装,就当先预支了差旅费。刘大祥人生第一次穿西装,就差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了,站在恒基大厦的反光玻璃前,久久凝视。 不过熊白洲没让他继续自恋,给了他20块钱,让他去照相馆找个师傅过来。 恒基大厦的前台,熊白洲没等太久,苏汉津就带着一个业务经理下来了,苏汉津是个大忙人,如果不是郭孝胜的关系,他都不会专门下来。 苏汉津把业务经理介绍给熊白洲,就准备上楼,不过被熊白洲拦住了。 “苏经理,这次对我来说是个重要的里程碑,我想和您合个影,记录这一天。” 苏汉津点头答应,也颇能理解熊白洲的心情,”咔嚓“一声,两个人的笑容被定格在相框之内。 业务经理带着熊白洲来到店铺,店铺大小有200多平米,地点在粤城的中山口。 中山口离天河广场有一点距离,但也勉强属于这一块经济中心的辐射范围之内,200多平米虽然不大,也能符合熊白洲第一次开店的要求,尤其楼上居然还是卖衣服的店,说明人流量能得到保证。 这里一月店租要8000,熊白洲点点头说道:“行,先给我一个月时间进行装修,装修好以后入驻。” 一个月时间稍微有点长,不过这是苏汉津亲自打招呼的,业务经理也点头答应。 签完了合同,业务经理堆着笑脸看着熊白洲。 熊白洲假装没看见,直到要推开门要离开了,业务经理才拦住说道:“熊先生,您是不是忘记给店租了。” “我和苏经理说好,是按月结的。” “对啊,那你要先把第一个月结完啊。” “我说的月结,是月末结,不是月初结,你回去问问苏经理就知道。” 说完,熊白洲就真的推门而出,刘大祥连忙跟上。 “熊哥,这么做是不是不好,万一苏经理发怒收回去这么办。”刘大祥心里还有点担心。 “没事,我有尚方宝剑。” “什么宝剑?” 熊白洲醒悟过来,“尚方宝剑“这个词还没火,换个说法道:“没事,我们不是赖账,晚一点而已。” ······ “没关系,正式营业后的一个月内,他们不交房租,就让他们离开。” 恒基大厦的总经理室内,苏汉津也这样安慰业务经理······ 28、满船清梦压星河 虽然有一个月的装修时间,熊白洲仍觉得时间不够用,因为太多事需要做了,但与时间赛跑的感觉却让熊白洲内心昂扬亢奋。 首先是店铺的装修方案和施工人员,这两件事对熊白洲来说都没什么难度。 装修方案熊白洲一个晚上就写出来了,商品陈列区、宣传摆放区、客人休息区,库房收纳间,熊白洲的眼光和经验远超当前,按照这样的方案布置隔断,200多平米的店铺会显得更加宽阔立体。 至于施工人员直接就在银信大厦的工地上招聘了。 熊白洲也没有占这些工人的便宜,直接在开了一个小型招聘会,而且明码标价: 晚上施工、不影响银信大厦的工程进度; 每晚不超过4个小时; 每天6元,20天的工程; 只招聘10个人。 招聘会几乎是刚开始就结束了,因为朴素的工人兄弟都想挣这笔外快,熊白洲从报名者里挑了10个手艺不错的多面手工人,何谓多面手,就是装饰、涂料、电工等这些都熟悉的工人。 马德胜当工头,高洪当财务。 马德胜机敏灵活,有解决临时出现问题的能力,最主要是能够把熊白洲的设计方案贯彻到底; 高洪当财务,是因为他老实又有原则,财务上只会听熊白洲一个人的。 不过,这两人不够凶狠,为了保证门店装修的进度,所以盛元青又成了监事。 小小的麻雀五脏俱全,甚至隐隐还有分权制衡的路数,这三位年轻的同志都是第一次挑起重担,纷纷表示在熊政委的正确领导下,保质保量完成这次的店铺装修工作。 分配完装修的活,熊政委又饱含信任的看着张浩,把收取11月份调解费的重任交给了他,本来没有分配到任务有点难过的张浩,激动的许诺一定把当月额度收齐。 “年轻真是好啊” 会议解散后,熊政委无比感慨的说道。 至于这个团体的第一高手陈庆云,熊政委给他安排了工地和店铺两边多跑动和多学习的任务,当然也许还有监督的意味······ 把装修这个事安排完毕,熊白洲又带着王连翘进行公司的注册登记。 熊白洲年纪不够,不能当公司的法人,不过法律却没有规定持股的年纪。 所以,“周美电器”、“连通快递”、“神秀控股有限责任公司”的法人代表都是王连翘,当然以后更换法人也是很容易的事。 不过在股权的设立上,熊白洲实施了著名的交叉持股。 “神秀控股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暂时是熊白洲和王连翘,熊白洲占据95%的的控股权,王连翘占据5%。 “周美电器”由“神秀控股有限责任公司”进行100%持股。 “连通快递”由“神秀控股有限责任公司”占据70%的股份,熊白洲占10%,王连翘占20%。 王连翘看不懂这样复杂的设置,大眼睛扑闪闪的,全是疑问,但她对熊白洲非常信任,身份证被各种登记也没有多问。 出了登记大厅,熊白洲笑着对王连翘说:“连翘姐,最多三年,你可能就是你们县最有钱的人了。” “我们县最有钱估计有一百万呢,做生意还是要安心一步一步来,不要一口吃成胖子”,王连翘担心熊白洲基础不打牢,就想着扩张赚钱。 在王连翘心中,店铺都开起来了,就要踏踏实实的经营,有了信誉度和回头客,就能持续的赚钱了。 这是一般性况下开店铺的黄金法则,但她小看了这个时代,小看了市场,也小看了熊白洲。 店名确认下来了,就是印名片了,虽然这个时代经理头衔满天飞,但有一张名片的可信度还是要高上很多的。 “周美电器有限责任公司大客户部经理”,这是熊白洲上名片的职务,熊白洲对名片印刷没有小气,鎏金打底,闪闪发光。 没办法,时代流行这玩意。 当然,刘大祥也有一个,“周美电器有限责任公司大客户部副经理”,现在出去谈生意,副经理都是最低标准了。 刘大祥拿着人生中的第一张名片,来回摸索,眼睛里倒映着金光,坐姿都突然变的端重起来。 其实,这只是个人被社会认可的第一步,也是刘大祥即将重新定义社会角色的时刻。 做名片的同时,熊白洲还定做了两条长长的横幅,而且直接就挂在了店铺和周围的树上。 马德胜建议道:“熊哥,这两条横幅现在挂是不是浪费了,现在都没人注意,而且装修会弄脏。” “不浪费,要想办法叫人来看。” “想什么办法?” “登报” 在电脑不普及,手机买不起的通信匮乏时代,报纸是获得信息的主要来源,周美电器的名声要想打出去,必须借助这个传媒的力量。 第二天上午,熊白洲西装革履的站在《粤城日报》门口。 日报社里吵吵嚷嚷,熊白洲说明来意后,文静的小前台指了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说道:“你交完钱后,让吴编辑帮你安排。” 熊白洲点点头,径直走向他。 这人桌前有个铭牌,叫吴启华,带着厚厚的眼睛,盯着电脑看资料。 熊白洲笑着掏出一张名片说道:“吴编辑,我是周美电器客户部的熊白洲。” 周美电器毫无名气,吴启华把名片随手放在一边,说道:“打广告的钱交了吗,发票拿过来。” 熊白洲没接这个话题,反而说道:“我对附近不太熟悉,这都快到中午吃饭时间了,能不能麻烦吴编辑指个路。” 这时,吴启华才把眼睛从屏幕上挪开,打量一下熊白洲,站起身说道:“正好我也要出去吃饭,就顺便给你指路吧。” 酒店的包厢里。 熊白洲和吴启华推杯换盏,吴启华酒量还不错,熊白洲刻意控制之下,也没有喝醉,但气氛很好。 熊白洲把以前酒场上的经验都拿出来,酒喝得不多,但给人的感觉却很义气。 吴启华对熊白洲的称呼也是一变再变“熊经理”、“熊兄弟”、“白洲老弟”,等熊白洲把1000块红包掏出来的时候,吴启华居然生气的说道:“白洲,我把你当兄弟,你以为我是这种人吗?” “话不能这么说,亲兄弟明算账,别人我还不愿意给,我这是有求于大哥。”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了,下不为例”。 第二天的《粤城日报》的一个中等版面上,登着四个大字: “周美电器”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是店铺的地址。 其他没有任何内容。 刊登这样一篇图文,也只要150块一天,给吴启华送的红包却要1000块,但熊白洲有着其他长远打算。 熊白洲一口气买了这个版面20天的广告,而且20天内都不打算换内容。 这就是“饥饿营销”的变种之一。 重复内容加深印象,不写商品引起好奇。 ······ 明天一早,熊白洲就计划和刘大祥离开粤城,进行化缘之旅。 晚上,熊白洲却有点失眠。 他打开房门走出去,星斗满天,月夜清凉,熊白洲的脑海一直在思考是否还有遗漏的地方。 直到确认没有什么问题,熊白洲才回屋进入梦乡。 正是: 惹烦劳,风吹思绪散不落; 一刹那,满船清梦压星河。 29、TCL的李东来 早上的天刚蒙蒙亮,熊白洲就带着刘大祥踏上去惠阳的路途,准备拜访第一家企业tcl。 说是拜访,其实就是打算“化缘”。 两人在粤东省汽车站买票,4个小时的一路颠簸终于到了惠阳。 下车后,熊白洲抬头看着湛蓝的天,心想原来惠阳二十几年前就这么宜人。 惠阳这个城市的文化发源很早,在先秦时代还有个名字叫“博罗”。一般情况下,这种历史悠久,人文底蕴深厚的城市,在社会经济发展中都会特意保存独有的历史印记,所以规划构建都比较合理方正,丁是丁,卯是卯,宁愿多建开发区,也不愿意破坏原来的城市结构。 不过,这就苦了熊白洲和刘大祥,因为tcl厂址在郊边开发区,他们转了好几趟交通工具,最后还是找了辆三轮车才到达惠阳的电子工业园开发区。 三轮车收了钱,一溜烟就走了,太阳底下带起一路尘土。 刘大祥“啐”了一口,摸了摸有点发干的嘴唇,问道:“熊哥,现在我们往哪里走。” 熊白洲眯着眼左右看了看,心想这狗日的三轮车把我们带到了什么地方,周围空无一人,只有一条大路静静的躺在脚下,安静的有点不真实。 不过,这里应该是郊区的工业园没错,不然不可能这么人迹罕至。 熊白洲嘴唇也有点发干,下车时居然都忘记买水了。 熊白洲想了想,说道:“我们先沿着路的方向走一走。” 这本是无奈之举,不过也是天无绝人之路,才走了十几分钟,熊白洲就听到背后一阵嘈杂声。 转头一看,居然是一群穿着校服,骑着自行车的学生,看样子应该是中午放学了。 学生络绎从熊白洲身边呼啸而过,熊白洲对刘大祥说道:“往回撤,我们要逆着这些学生过来的方向走。” “不是应该跟着他们走吗?”刘大祥脑子没转过弯。 “你跟着他们回家吗?只有逆着方向,才能找到他们学校?” “我们不是去tc什么的工厂吗,为啥又去学校?” 刘大祥始终拎不清,熊白洲也不急,这种情况下自己一旦没崩住先燥起来,不仅不利于事情的进展,而且也会打击到刘大祥的自信心,所以他很耐心的解释:“学校附近肯定会有吃的,我们先填报肚子。” 刘大祥肚子早就饿了,现在有了望梅止渴的精神支撑,居然又有了力气。 半个小时候,两人终于看见了学校。 “惠阳博罗高级中学” 熊白洲看着有点陈旧的学校大门,心想建在开发区里的学校估计也是没什么背景资源的学校了,纯粹就是满足周围农村孩子的上学要求。 不过,青山秀水出美人,在学校门口就这么不经意的撇了几眼,熊白洲居然发现好几个漂亮清纯的校服女生,几个人结伴在周围的小餐馆吃午饭。 惠阳有个外号叫小江南,不仅因为这里也有个西湖,而是水土特别的养人。 以前苏东坡被贬在惠阳,就经常流连于西湖,在这种山水秀邃的地方蕴养出一两个国色都不足为奇。 熊白洲推断的也没错,这学校附近的确有几家小餐馆和文具店,不过也不多,零零散散的几家,纯粹就是依附这个学校的资源办起来的。 找了一家小餐馆,熊白洲和刘大祥风卷残云吃了两碗饭,肚子立刻觉得舒服很多。 吃完后,熊白洲向老板打听到了tcl的厂址。 tcl工厂离这个学校也不远,走路也就20几分钟的样子,不过这里的情况和学校周围又不同,外面看不到一个摊点和门店,甚至周围都没有其他工厂,只有一大片绿化带围绕着工厂围墙,大门口有几个保安在站岗。 工厂门口竖立一个庞大金属厂牌,“tcl集团股份有限公司”、“ttk家庭电器有限公司”,看到这个牌子,熊白洲心里确定找对了地址,tcl前身就是ttk家庭电器有限公司。 如果用形容人的气质来描述tcl的话,这个厂的外观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孤高和刚愎,不过这也是那时所有的国企单位给人的感觉。 熊白洲站在远处的树荫下,怔怔的回想:“李东来是1993年接任tcl电子集团公司总经理一职的,他现在应该还没有掌握全局,厂里的其他势力可能也有话语权。” tcl是由惠阳机械局组建成立的,是名副其实的国企单位,李东来要想掌握全局,就算能力再强,也要和一帮老顽固斗智斗力一番,直到1996年,李东来带领tcl杀进国内的彩电行业并独占鳌头,被任命为tcl集团公司董事长兼总裁时,李东来才算真正掌控tcl。 现在还是1994年年底,熊白洲知道自己能为李东来带去什么,不过最关键还是要能见到李东来。 1994年的tcl已经是深交上市公司了。 但熊白洲觉得,这次的上市对于tcl来说并不是好事,因为这时的tcl在内部两派倾轧,在产品生产销售上没有主副之分,而且当时的tcl是由惠阳市政府机关控股,所以1994年的上市更像是“政治意义”上的被迫上市。 真实情况是tcl风雨飘摇只在眼前,股票还发生过停牌的遭遇。 直到1996年李东来掌权,只手拯救tcl。 李东来1982年进入ttk家庭电器有限公司(tcl前身),从一个工程师做到集团经理,肯定有一流的眼光和手腕,心胸和创新思维能力也会不局限于当前时代,这才是熊白洲把tcl定为“化缘”第一家的主要原因。 熊白洲要想空手套白狼,让厂家先把货给自己,等自己卖出去后,再把帐打回去,这种销售方法在90年代不是说没有,但无一不是超级渠道商才有这种权利。 周美电器这种刚成立的小公司,提出这种要求,估计没几个人会答应。 周美电器唯一的优势就是在于“利薄”,就是其他的渠道商每台电器需要赚20%的利润,周美电器只需要赚8%就够了,其他的利润还是返回给生产厂家。 不过,这种策略其实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必须要垄断家用电器的销售市场,才能有利润可以赚。 恰巧,周美电器的设立初衷就是这个目的。 所以,周美电器能否在一个月后顺利开张,最大的困难就是这些家用电器厂家的掌舵人肯不肯信任熊白洲。 万事开头难,所以熊白洲必须要找一个极具魄力、有创新精神的合作者,在经过数次推断和思索后,最终决定选择tcl作为第一家“化缘”的对象。 只因为一个人——李东来。 30、企业文化 熊白洲认真分析过94年的家用电器市场。 那时,冰箱是奢侈品、彩色电视也没有“飞入寻常百姓家”,洗衣机的价格也不是那么亲民,老百姓真正经常使用的就是黑白电视、电风扇、电饭煲等这些小型电器。 老百姓手里并不是没有钱,至少黑白电视升级成彩色电视还是能够做得到的,洗衣机也是可以一大家人共用一台的,他们对这些新型电器不怎么感冒的主要原因,还是消费习惯和消费理念没有更改过来。 直到1996年,有个生产vcd的老板叫胡至标,他用央视的8000万标王广告阐述一个事实,老百姓的消费习惯是可以更改过来的,2000多元一台的vcd,只要老百姓觉得家里需要这玩意,省吃俭用就能够搬回家的。 熊白洲暂时没那么多资本,也没有打算单独改变老百姓的消费理念,不过却可以为那个潮流预预热,添一把火什么的,等“大vcd时代”来临,才好搭上这一班车,不至于让车上的电器行业的大佬赶下去。 周美电器就是上车的车票。 tcl就是第一块敲门砖。 熊白洲带着刘大祥来到tcl工厂的门口,保安们百无聊赖的在乘凉,看到陌生人走过来,远远就说道:“你停下,做什么的?” “我过来拜访李东来经理”。 “有预约吗?” “没有,我是过来谈业务的”,熊白洲沉着回道。 这些保安听到这句话时,发出一片奚落的笑声,有人说道:“李经理自身已经难保了,还能负责什么业务啊,回去吧。” 熊白洲听了,不仅一怔,难道李东来现在情况很糟? 李东来现在的确深陷泥淖。 在tcl总经理办公室,李东来狠狠的把笔记本摔在桌上,嘴里骂道:”他妈的一群老顽固“。 在刚刚开完的党委会上,李东来被拉出来狠狠的批斗了一顿,因为tcl彩电销售量10月份又有跌幅,这下让那些坚持做无绳电话的老一派支持者找到了把柄。 tcl是做电话起家的,在厂内有很多人希望能够固守电话这一块,安心把技术做大做强。 ”电话市场才多大的饱和度,手机都已经出来了,座机电话哪里会有什么前途“,李东来虽然是名牌大学毕业,年纪也至中年,但脾气却十分火爆。 但这种火爆一种清醒的无奈,明明做电话是没有前途一项工作,可有些人就是如此短视,甚至把tcl当成争权夺利的工具。 李东来是tcl厂内做彩电的新晋代表,这种身份必然会触动其他人的利益,因为厂里要把资源分出去做彩色电视机,留给电话的资源肯定不多了。 本来上级领导也是支持开展彩电业务的,只是销量上一直不见起色,再加上顽固派的一直反对,上级领导现在也开始犹豫了,甚至还有“为了班子和谐,打算把李东来调走”的风声传出。 这样一来,李东来在tcl厂里的威信也在不断下跌。 李东来虽然也恼怒也上级领导的左右摇摆,但却不敢得罪,还要打算多去走动和汇报工作。 这时,秘书打内线电话进来:“李总,有个周美电器公司的熊白洲来拜访您。” “熊白洲是谁?不见!” “今天不见客,谁来拜访都拒绝,都推到在明天。” 正在气头上的李东来心里知道今天没有和任何人有过预约,估计这个叫熊白洲的是推销客。 就这样,熊白洲的第一次“化缘”夭折。 对于这样的结果,由于熊白洲心里有了铺垫和准备,虽然有点失望,但却不是不能接受,一开始也并不期望一蹴而就。 不过,既然保安给自己的消息是“李东来今天不见客”,那熊白洲考虑的问题就是晚上住哪里。 开发区里人烟稀少,估计也不会有旅馆。 最后熊白洲返回惠阳城区,找了个小旅馆休息,打算明天再来拜访。 第二天一早,熊白洲早早的来到tcl门口,这次情况要改善一点,终于进厂了。 不过,在宽敞的接待室内,熊白洲和刘大祥等了三个小时,连一杯水都没有,最后只等来了一句: “不好意思,李经理要去市政府汇报工作,没有时间接待你们。” “没关系,能不能问下李经理下次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再过来拜访”,熊白洲毫不在意。 “这个,我也不好说”,秘书很抱歉的回复道。 出了tcl的大门,刘大祥不满的抱怨:“这个李东来架子也太大了,他妈的见一面都不行,熊哥,我们明天再过来吗?” 熊白洲等了三个小时,浪费了一上午时间,面上却很平静,说道:“李东来应该还在厂里,只是觉得我们没有见面的价值,下午过来继续拜访。” “熊哥你咋知道李东来还在厂里?” “因为在彩电销售情况好转之前,市政府的领导不一定会见李东来,我猜他现在应该在思索如何把彩电卖出去。” 不出熊白洲所料,李东来正拿着彩电的销售清单仔细琢磨: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我们的彩电质量很好,价格也不是很贵,为什么那些商场就一台都卖不出去呢,真是邪门到姥姥家了。” 秘书过来汇报:“李总,那两个人已经离开了,不过留了张名片,要拿过来给您吗?。” “没必要,你自己处理吧。”李东来看着材料,头都不抬。 就在秘书正要“处理”掉熊白洲的名片时,突然电话响起,是李东来。 “那两个人的气质谈吐怎么样?” “带头那个还算不错,就是很年轻”,秘书还是比较坦诚。 “那你把名片拿过来吧。”李东来说完挂了电话。 “周美电器有限责任公司大客户部经理熊白洲”。 李东来看着这张名片,心想这个周美好像没什么名气啊,我都没听说过。 名片背面是周美电器的业务范围,只有一句话:市场导向下的家电零售大型连锁企业。 业务范围下面,还有一行字: 周美的企业文化:立志服务,责任共当。 “企业文化”在1994年是个非常罕见的词,李东来盯着企业文化里的“责任共当”,半响后抬起头对秘书说道: “下次这个人再来,带他见我。” 31、总是走在被拒绝的路上 熊白洲第三次来拜访tcl,终于被请进了李东来办公室。 李东来40岁左右,身材不是很高,戴着一副眼镜,外表看着很有知识分子的儒雅。 不过,熊白洲知道这是只是表象,李东来在2012年时曾经写过一本出版图书,名字叫《鹰的重生》,讲述的是tcl如何在他手里涅槃和腾飞的,熊白洲正好读过,这本书里很详细的描述李东来是一个多么果决和坚韧的领导者。 秘书把熊白洲带进来以后,她也没有离开,而是摊开本子做会议记录。 tcl这种集体经济的合资企业,总经理的隶属关系还是属于政府部门管辖,为了保证廉洁,接见一些访客都需要秘书在旁做会议记录。 “不好意思,这几天市政府都有会议,一直抽不出空。” 初次见面,李东来还是很有礼貌的“撒着谎。” “李经理客气了,你执掌这么庞大的一个集团公司,能抽出空见面,已经让我受宠若惊。” 熊白洲很配合的“圆着谎”。 李东来笑了笑,邀请熊白洲和刘大祥坐下。 tcl的总经理室透着一股富贵和华丽,刘大祥第一见到这么绚丽的装饰,坐在真皮沙发上有些呆滞。 “这么说来,周美的主要经营范围就是售卖市场上的各类电器?”李东来率先发问。 “是的,周美电器是家电零售连锁卖场,主要功能是在市场为导向下,进行合理的家电资源再归类和销售。”熊白洲认真的回答。 此时,熊白洲就是应聘者,李东来就是面试官。 李东来点点头,看着名片说道:“周美电器何时成立的?” “四个月前开始筹划,上个月正式成立”,熊白洲说道。 熊白洲也没有撒谎,的确重生这四个月来,他就开始谋划和寻找一条可持续发展的经营路线,类似国美和苏宁这样的大型家电连锁卖场一直是主要选择对象。 不过,刚成立四个月的企业,对李东来没什么吸引力,虽然他也不是很看重这一方面。 李东来笑了笑:“四个月的企业还很年轻,就和熊总一样。” 面对这句有点深意的调侃,熊白洲也只能把它当成一个玩笑,笑着回道:“周美虽然年轻,但优势就是运作起来却没有负担,不会担心有人扯后退,能够一心一意实现目的。” 熊白洲的回答也一样有隐藏含义,李东来瞥了一眼,厚厚的眼镜片上遮挡住真实的想法。 “周美的运作流程是怎么样的?” “周美成立以后,将顾客的要求为第一要素,尊重市场的资源配置,满足客户的服务要求,实现生产厂家、顾客和周美之间的三赢”。 这些话听起来很漂亮,甚至提出了”尊重市场配置“这一领先十年的概念,不过对于李东来而言,这些都是空话,他是商人,商人就是需要盈利。 李东来和郭孝胜这两种商人是不同的类型,郭孝胜已经实现了财务自由和人生价值,对财务的积累很多时候看的比较合理,更多注重企业品牌的塑造和发扬。 这里从建设银信大厦就可以看出来的,银信大厦的投资和产出比是亏损的,但恒基地产却仍然愿意保质保量的完成,因为这是恒基进入大陆的名片。 但李东来不同,tcl的企业定位就是合资企业,还是政府占主体的合资企业,如果没有成绩,换人就是分分钟的事。 “熊经理直接一点,周美电器能够为tcl带来什么?” 李东来不会绕很久的弯子,他的时间也很宝贵。 熊白洲心想果然是鹰派的性格,咳嗽一声,讲道:“tcl的彩色电视机的质量非常好,在市场里可以占据很大份额,周美电器······” 熊白洲大谈特谈,但核心总是绕不过“空手套白狼”。 李东来非常精明,熊白洲只说了一半,他就打断道:“你的意思,是让tcl先把彩电交给你们卖场,等你们卖了钱再把货款给我们?” 熊白洲解释道:“我们周美有信心把彩电市场运作好,而且保证能够给tcl带来客观的利润。” 李东来瞧了一眼在做记录的秘书。 秘书马上会意,说道:“李总,马上厂里还有一个党委领导会议,请您准时参加。” 李东来马上站起来,说道:“不好意思,最近的会很多,有机会下次我们再聊。” 还想先拿货再付款,以为你是粤城的友谊商店呢! 这时,李东来已经给熊白洲贴了一个“骗子”的标签,还是一个对市场有着深入研究的骗子。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熊白洲自然也看出来了,不过他没有死心,出门前把话直接说透:“李经理,tcl现在内忧外患,彩色电视机在仓库里积压严重,内部又有其他人掣肘,不如孤注一掷,相信我们周美,周美的企业文就是责任共当。” 李东来内心一惊,第一反应就是tcl高层内部有人告密,不过仔细想想又不可能,如果有其他阴谋,不会让年轻的熊白洲过来当说客,政府里哪个领导随便批一个白条来,李东来还是能够做主“赠送”几十台彩色电视的。 纵然心里有着疑问,但李东来还是没有改变主意,甚至对熊白洲的标签都没有改变,只不过是个看问题角度更深入,口才更好的骗子,这种人在90年代大把存在。 “以后眼睛要擦亮一点,把骗子放进来浪费我的时间。”李东来这样苛责秘书。 秘书受了委屈,对李东来不敢说什么,但却把怒火对准了保安:“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什么人不看清楚就放进来了。” 保安受了无妄之灾,只好把气撒到熊白洲和刘大祥身上。 “小小年纪做什么骗子” “看着不像啊,人模狗样的,还穿着西装“ “居然去拜李东来的码头,他自己都要走了,眼光真差” ······ 一片嘲讽中,熊白洲带着刘大祥走出tcl大门。 “熊哥,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明天继续找李东来。” 这次狼狈的拜访和嘲讽让刘大祥非常沮丧,时代虽然很美好,却也很现实,在经济体系里,得到和付出才是永恒的等价交换。 现在,熊白洲和刘大祥的尊严就是付出,但能否“得到”却是未知数。 熊白洲和刘大祥又去了学校门口解决午饭问题,除了价格便宜之外,还一个原因是附近再也找不到其他吃饭的地方了。 下午,熊白洲刚来到了tcl门前,就迎来了保安的讽刺,多难听的话都有,刘大祥忍不住要上去打架,这些保安正愁整天无事可做,看有乐子可寻,纷纷挑衅,把腰间的警棍亮了出来。 熊白洲把刘大祥拉倒一边,说道:“出来之前,你怎么和我保证的,说什么苦都能吃,现在怎么做不到了。” 刘大祥眼角有泪水,不过强忍着没有流出来:”熊哥,我什么苦都能吃,但他们在骂人啊。“ “骂也得忍住!”熊白洲重重的说道。 刘大祥不再争辩,默默的点头。 熊白洲带着刘大祥来到离tcl大门稍远的位置,直接坐在地上,静静的瞧着tcl的大门。 真理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 熊白洲算一个,因为他是重生过来的,知道经济的大势; 李东来现在还不算,因为他没有仔细思考熊白洲说过的话,等反应过来了,也许也能算一个; 秘书、保安,包括刘大祥都是不会明白什么叫“弄潮儿”这个词的。 32、却话巴山夜雨时 现在熊白洲所能做的就是等待。 一是等李东来反应过来,认真思考熊白洲说的话;二是让tcl知道自己不是骗子,因为骗子不会有这么大恒心和毅力。 下午李东来坐车出去一趟,他在车里也看到了熊白洲,不过小车没有停下,平稳的驶过熊白洲身畔,带起片片落叶。 一直到晚上,李东来都没有再回厂里,熊白洲和刘大祥又回到了惠阳城区的旅馆内。 第三天,熊白洲依然没有得到进门的权利。 第四天上午,这种情况又在重复,熊白洲本来干净整洁的西装已经灰扑扑的,刘大祥精神有点萎靡,这种经历对17岁的少年是一种打击和折磨。 熊白洲却仍要保持信心,这样才能鼓励刘大祥。 中午,两人拖着疲惫的身心又来到了学校门口吃饭,突然听到旁边有人低声说:”秋蓉,这两个人每天中午都来这里吃饭,你注意到了吗?“ 另一个声音回道:”声音小点,吃完还要回去复习。“ 回话的女声很好听,语调平缓,有着泉水汩汩流过心头的宁静。 熊白洲抬头看了一眼,两个穿校服的高中女生在对面吃饭,一个女生长相很普通,离的比较近,似乎是第一个说话的女生。 这时,第二个说话的女生也正好抬起头。 真是个明媚的女生啊。 这个女孩很有气质,安静平和,漆黑的眼睛深邃又明亮,一头秀发用皮筋随意的扎起来,五官明媚清丽,淡然到有一种凝固的美感。 她看到熊白洲抬头,脸色微微一红,吃完饭就回学校去了。 熊白洲和刘大祥吃完饭又回到tcl工厂的门口,一直等到晚上,依然没有效果。 11月份的天黑的很快,不远处还有雷声在云中隐隐的轰鸣,看样很快就要下雨。 熊白洲有些遗憾的看了看tcl的大门,正要和刘大祥回去,大雨却突然倾盆而至,没反应过来的熊白洲和刘大祥,全身瞬间湿透。 附近只有tcl的保安室那里可以避雨,熊白洲咬咬牙,走到保安室门口,大声说道:“能不能让我们再这里避一下雨。” “走开,你们敢在这里避雨,就把你们当成小偷抓起来,滚。” “你个狗日的,神气什么,老子避雨又不进去。”刘大祥忍不住,在雨中破口大骂。 保安拎着警棍要出来打人,熊白洲强行把刘大祥扯走。 “熊哥,我们现在去哪里。” “先去学校门口看看吧,看那里有什么避雨的地方。” 两人一路狂奔到学校门口,这些店居然全部关门了,学校也是黑漆漆的一片。 天空仿佛被割了一道口子,雨越下越大。 “我们往前面走一走,没准就有可以避雨的地方。”熊白洲在雨里大声说道。 刘大祥没有说话,只是跟在后面跑着,但一路上什么都没有。 “这他妈是郊区还是无人区,怎么亮光都没一个。”熊白洲心里骂道。 突然,熊白洲听到后面“扑通”一声,刘大祥不小心踩到水坑里摔倒了。 熊白洲连忙扶他起来,大声说道:“你受伤没有?” 刘大祥默默的摇摇头,雨水顺着脸庞不住的流下。 熊白洲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跑了一会,终于来到一个路口,红绿灯在安静的闪烁,周围没有车,只有两个落魄的身影。 “熊哥,这红绿灯都好像在嘲笑我们。” “瞎说什么,别乱想。” 熊白洲抬头看了看,忽明忽暗的指向灯,的确好像在看自己的笑话。 ······ 风雨中,两个孤零零的身影先是在路上狂奔,最后变成默默的行走,任由大雨落在自己身上。 熊白洲和刘大祥已经放弃了寻找避雨的地方。 两人身上从里到外已经湿透,索性对这大雨不避不闪。 这种沮丧和失望的气氛,对熊白洲的心中都有一点影响。 不知道走了多久,熊白洲突然发现前面似乎有一点亮光,虽然很微弱,在飘摇的风雨中显得非常的无力,却又顽强的不熄不灭。 这点亮光,对现在的熊白洲来说,就好像生命中的指明灯,内心突然就升起了希望和力量。 两人追随者这抹亮光,跑到近前才发现是个小小的面馆,一个中年人穿着围裙,背对着门在案桌上认真的揉面,外面的暴风骤雨似乎和他毫无关系。 “你好,我们能进去避一下雨吗?”熊白洲在外面大声的叫道。 中年男人没有任何反应,依然专注的揉面。 “我们能进去避雨吗?”,熊白洲又加大点声量。 中年男人依然没有转过头。 这时,面馆后的门帘被揭开,出来一个身影。 熊白洲突然有点不可思议。 她,居然是熊白洲中午吃饭时,遇到那个明媚的女孩。 她好像也认出了熊白洲,脸色微微有点惊讶。 熊白洲顾不得自己狼狈的身影,恳求道:“你好,外面大雨,我们能进去避雨吗?” 女孩看了看熊白洲和刘大祥潦倒的样子,平静的点点头。 熊白洲和刘大祥连忙走进小面馆,身上的水“滴滴答答”的洒在地面上。 “不好意思,把地弄脏了。” “没关系。“ 女孩的话很少,神情永远的淡然。 这么大动静,中年男人始终都没有转过头。 女孩解释道:“那是我父亲,他耳朵听不到了。” “原来如此。”熊白洲心里说道。 这个面馆很小,餐桌只能坐下6个人,但很素净,小小的窗户上有一些剪纸贴着,显得恬静又温暖。 这时,和面的中年男人发现了熊白洲和刘大祥,女孩打着手势和她父亲解释。 熊白洲心里有些担心,自己会被撵走。 没想到,女孩随后端来了两杯热水,轻轻的放在桌上。 熊白洲的鼻子突然莫名的发酸,心中涌起一阵暖流,窜到身体的每个角落,抵抗这场冰冷的风雨。 女孩做好这一切,回到了桌子前,在昏黄的灯光下写作业。 外面 是无边的大雨和黑夜 雨水“啪啪啪”的打在坑洼地上,溅起点点泥水 屋里 中年男人在专注的揉面 灯光柔柔的照在女孩的侧脸 温暖又平静 还有两个浑身湿透的客人 这一幕 似乎构成了一副突兀却又和谐的画面。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熊白洲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但自己却正在经历,大自然真是伟大······ 正当熊白洲沉浸其中时,突然身边一阵压抑的抽泣声传来。 刘大祥本来在喝着热水,喝着喝着突然哭了起来。 “大祥·····” 熊白洲想安慰几句,没想到这句话刚说出口,刘大祥再也崩不住,嚎啕大哭: “熊哥,我们回去吧,不要再做这个了。” “熊哥,你带我们去抢地盘吧,我不会再怕死了,我一定冲在最前面啊。” “熊哥,我不是小偷啊。” “熊哥,大家都是人,他们凭什么这样骂我啊。” ····· 33、幸福感 熊白洲看着嚎啕大哭的刘大祥,也有点心疼,说到底刘大祥才是个17岁的乡村少年,性格虽然有取巧的一面,但骨子里还是非常质朴的。 这几天,他经历了没有希望的等待,紧闭大门的拒绝,还有语言的羞辱,最后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把他的自尊浇灭了。 刘大祥的哭声,打断了这一幕宁静的画面,也惊动了少女和她的父亲。 少女放下手中的笔,看着伤心的刘大祥,不过并没有说话。 她的父亲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中年人的脸上有一点失措,和少女比划着手势。 少女点点头,轻轻的问道:“我爸爸问你们,是不是饿了,他做两碗面给你们吃。” 跑了一晚上,熊白洲和刘大祥到现在还饿着肚子。 熊白洲心中充满了感激,连忙说道:“好,谢谢你们。” 两碗热腾腾的鸡蛋面,少女还贴心的拿了一个苹果,放在一直嚎哭的刘大祥桌上。 这是个善良的女孩。 刘大祥虽然精神上崩溃了,但肚子的饥饿感还在刺激着他的神经,面对食物,他看了一眼熊白洲。 熊白洲点点头。 刘大祥拿起筷子,对少女说了声:“谢谢”,自顾自吃起来。 熊白洲心想,能吃下东西就好,饱腹感对精神的振奋有促进作用,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事,刘大祥的抗压承受能力会大大提升。 吃完面,熊白洲亲自把苹果削好递给刘大祥。 “大祥,苹果甜不甜。”熊白洲问道。 “甜。” “眼泪是不是很苦。” “嗯。” “我们现在做的,就是不要再继续苦下去了,但在这之前,必须要体验一下眼泪。” ”成功是个比较级,有了失败的衬托,才能凸显拥有后的喜悦。” “大祥,世界上可能有短暂的成功,但却没有永恒的失败,tcl这件事,我们还要继续坚持。” ······ 小屋子里,少女在“沙沙”的写作业,偶尔抬起头也听一听熊白洲的絮叨,父亲也在旁边。 她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的。 不过她是内敛的性子,不喜欢刻意的表达,只是在草稿纸上,悄悄写下三个字: “幸福感” 晚上的雨还在下,熊白洲欲言又止,不过少女却善解人意: “晚上,就委屈你们在条凳上休息了。” 也不知道是冒雨奔跑太累的原因,还是最近压力太大,熊白洲在这里内心异常的平静。 听着雨声,居然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熊白洲和刘大祥又来到了tcl的门口。 刘大祥看着工厂紧闭的大门,好像一只巨兽蹲伏,问道:“熊哥,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应该快了。”熊白洲平静的说道。 ······ “应该也快了吧。” tcl大楼内的一间办公室,几个有身份的领导坐在一起品茶,其中一个也这么说道。 “李东来很快就下台了,我们要加把劲,彩电一台卖不出去,厂里还要花那么大代价去研究和生产,简直就是乱来。” “李东来什么都好,就是做事步子太大,做彩电我们能竞争过长虹吗?” “这是党和人民交给我们的事业,不能毁在李东来的手里。” 几个tcl厂里的高层领导义愤填膺。 tcl的总经理办公室里,李东来紧缩眉头,最近彩电销量很低,而且还有一台居然发生了爆炸事故,虽然没有人员财产损伤,但在社会上还是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 这下,厂里的顽固派更是找到了把柄,在党委会上的批评越来越直接,李东来的压力很大。 他觉得压力大,并非全部来自公司高层的博弈,他自己下台并没有什么,就算调回政府一个正科级还是稳把稳赚的,李东来主要担心自己离开后,苦心经营的彩电事业就这样被人毁了。 “彩电市场必然会腾飞,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但现在要是能卖出去一点,也就能缓解我的压力了。” 李东来站起身,来到窗前,看着外面泥泞的土地,心中久久的沉思。 “咚咚咚。”秘书敲门进来。 “李总,您本来要在午饭时向市委的金秘书长汇报工作,安排有什么变化,我需要准备什么材料?” “我先打电话问一下,或许市领导根本不想见我。”李东来说的有点低沉。 秘书点点头,正要出门时,李东来突然问道:“昨天这么大雨,周美电器那两个推销客总该走了吧。” “我来的时候看到了,好像还在。” “哦。”李东来点点头。 “需要我找他们进来吗?”秘书试探的询问。 李东来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的意思就是不见,秘书很知趣的退出了房间。 熊白洲和刘大祥在tcl门口等到中午,依然没有好消息,不过经历了昨晚那场大雨,就连刘大祥都习惯了被拒绝的释然。 还没到11点半,熊白洲对刘大祥说道:”“走,我们去吃午饭。” “今天这么早吗。”平时熊白洲都要快到12点时候才过去的。 “肚子饿了,就早一点,你不去就在这等着。” 昨天那场挫折,再加上熊白洲的鼓励,给了刘大祥第一次直面社会残酷的机会,在眼泪中刘大祥学到了“坚持。” 就当苦中作乐吧。 熊白洲来和刘大祥来到小餐馆,各要了一份饭,不过熊白洲没有立刻开吃。 刘大祥看熊白洲没吃,索性也放下筷子。 不一会儿学校下课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学校门口。 这个身影也看到了熊白洲他们,愣了一下,微微的点点头。 熊白洲笑了笑,也不去打扰她,吃完饭正准备要离开时,刘大祥却一把拉住了他。 “熊哥,是不是那个女生。” 熊白洲抬起头一看,那个明媚的少女被一群人挡住了去路,中间一个青年穿着花格子衬衫,手里拿着一束花,坚持要少女接受。 少女低下头抿着嘴,四处想突破这群人的包围,手上也在推脱,坚持不要这束花。 花格子脸色越来越来看,这么多人面前,太不给面子了。 正要发作! “不好意思,能不能让一下路。” 熊白洲笑呵呵的说道······ 34、报恩 古人觉得,人生有四件事最幸福。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不过对于今天的陈秋蓉来说,最幸福的事就是危难中有人出手相助,主角还是熊白洲。 陈秋蓉原来惶恐的眼神也逐渐平静下来。 可是,花格子不愿意了。 “你他妈是谁啊?” “我就是一过路的,你们一群人围在这里,挡住我的路了。” 熊白洲不会承认和陈秋蓉认识,这样才有进退的空间,其实本来也不认识,熊白洲都不知道人家的姓名。 花格子一看,可不是,为了炫耀自己哥们兄弟多,叫了十几个人来助阵,把这条路都拦起来。 “你们不仅挡住我的路,你看把别人的车都挡住了。” 熊白洲指了指后面一辆小车。 那是李东来的车,熊白洲也认出来了,他估计李东来午饭时出去,肯定是有急事的,所以一是帮助陈秋蓉解围,二是不要让这群人挡了李东来的路。 花格子其实有点懵,心想他妈的这两人什么来头,正常人看见路被混混堵住了,都会选择绕开避过,哪有这样还专门撞上来的。 再看这两人相貌身材: 说话这个呢,个子高一点,年纪看起来挺小的,但身材比自己要健壮,相貌也比较英武,他的脸上还笑吟吟的; “狗日的小白脸。”花格子心里“啐”了一声。 另一个呢,稍微矮一点,皮肤也更黑,但身材更加结实,他拿眼睛斜睨着。 这两人要说有什么其他特点,只有一个,就是好像都不把花格子和这群弟兄看在眼里,尤其那个矮胖的,眼里的不屑都要飞上天了。 花格子一时没摸准熊白洲的路数,但瞧着这两人不是好惹的样子,心里也有点犹疑。 他在犹豫的空,熊白洲却不客气,开始赶人了,嘴里说道:“让一下,让一下,不要挡住路啊。” 这些小混混也不知道熊白洲哪里蹦出来的,但是他在赶,这些人也就下意识的退让。 一条路就这样让出来了。 熊白洲朝李东来的小车打个招呼,小车缓缓的驶过。 花格子看到了,肺都要气炸了:老子好不容易找这么多助阵的,准备来一场浪漫求爱之旅,这狗日的怎么和撵鸡一样就把队伍给撵散了。 如果不做点什么,以后博罗中学这块底盘待不下去,还靠什么压住这些的学生仔? 花格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抓住旁边小兄弟手中的饮料,“嗖”的一声就向熊白洲砸来。 熊白洲居然没躲过去,“嘭”的一声全洒在身上了。 熊白洲为什么没躲过去,因为他在分析李东来为什么这个点出去,到底去哪里,想去做什么? 熊白洲还真没把花格子这群弟兄看在眼里,没想到居然遭到了“暗器“的袭击。 刘大祥心里憋闷很久,早就想找个地方撒气,看到熊白洲居然被“暗器”袭击,这比洒在他自己身上还生气,马上要出去揍人。 熊白洲一把拉住了他,刘大祥大声说道:“熊哥,我十分钟就能解决他们。” 熊白洲摇摇头,指了指“暗器”,说道:“算了,和他们一般见识做什么?” 刘大祥看了眼暗器,立马消气了。 “暗器”居然是一瓶娃哈哈ad钙奶。 花格子这时也注意倒了这个情况,面子里子全不要了,转身就走,边走变骂: “日你妈的,你多大了还喝奶啊。” “丢人啊!” ······ 花格子走了,陈秋蓉的危机也解了,她轻轻的说了声:“谢谢。” 熊白洲很不在意的挥挥手,心想这种事对熊某人来说,就是表现的舞台,虽然最后还被ad奶砸了一下,但不影响演出效果。 心里正在想着,旁边一个声音传出:“我看那些混混挺怕你们的,为什么不把他们打一顿呢,解解气也好。” 说话的是陈秋蓉的同学,她有点气愤的看着花格子离去,但话却是对熊白洲说的。 “我们就是过路的,不想惹事。”熊白洲虽然听出来有问题存在,但还是先把自己身份撇干净,这种过路人的身份不会给陈秋蓉带去什么麻烦。 “好了,走吧。” 陈秋蓉拉了同学的袖子,要离开这里。 “偏不,我看你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吃饭好几天,哪里像是过路的,你是想追求秋蓉的吧。” 说话的丫头倒是牙尖嘴利,乱点鸳鸯谱的功力也不差。 陈秋蓉性格平缓,不会和人争辩,同学乱说话她又拦不住,有点着急,脸蛋红扑扑的。 熊白洲笑笑:“那你说,我们为什么要出手。” “因为那群人都是混蛋啊,他们整天在学校周围,只会欺负我们,有时还会拦住秋蓉的路,就像今天这样。” 熊白洲很会套话,几下就把花格子那群人的家底给翻出来了。 这个花格子原来也是博罗高中的学生,只不过因为打架和偷东西肄业了,然后他就在学校门口开一个游戏机室,把周围有志于古惑仔的学生都网罗进去了。 这种人你要说让他真刀真枪的见血打架,他是不敢的; 但是让他调戏下女学生,小偷小摸,对花格子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据说前一阵子就是因为偷东西又被抓进派出所,现在刚被放出来,难怪熊白洲一直没看过花格子的身影。 熊白洲摸清楚情况,面上不露神色,带着刘大祥离开了学校门口。 “真是个胆小鬼。”女同学恨铁不成钢。 “他不是个胆小鬼。” 看着熊白洲渐渐远去的身影,陈秋蓉突然说道。 女同学狐疑的看着陈秋蓉。 ······ 这是等在tcl门口的第六天了,一个星期不懈的等待,终于有了效果。 李立东快到晚上的时候,终于又回来了,小车经过熊白洲身边时,突然停了下来,车窗缓缓的摇下: “明天上午熊经理有空的话,来我办公室谈一谈吧。” “好!” 熊白洲很稳重,没有多说一个字。 李东来点点头,挥手让司机开车进厂。 “熊哥,他让我们明天进厂做啥?” “我们明天可以回粤城了。”熊白洲突然说道。 “我在这里都要憋爆炸了。”刘大祥非常的激动。 “离开之前,先解决一点私事。”熊白洲眼神深邃。 “啥私事?”刘大祥不解。 “报恩知道吗。” 35、我叫熊白洲 晚上的时候,小面馆来了一个客人。 “一碗鸡蛋面。”熊白洲笑着说道。 中年男人也认出了这个客人,敦厚的点点头,烧柴、生火、下面,一气呵成。 “舒服。” 熊白洲吃完面,不禁长叹一口。 陈秋蓉抬起头,温柔的笑笑,站起身把碗收走。 这个小面馆的生意很冷清,熊白洲在这坐了很久,居然都没其他人光顾。 熊白洲也不急,悠哉悠哉的盯着越来越黑的夜幕。 陈秋蓉依然在做功课,恬静又明媚,长长的睫毛还时不时颤动一下,真是灯下美人。 “你成绩怎么样?”熊白洲突然开口。 “还行。”陈秋蓉话很少。 “什么时候高考。” “明年夏天。” 原来还是个高三的学生。 “打算考什么大学?”熊白洲有点好奇。 “还没定。” 两人一对一答,中年男人在面馆里坐了会,觉得没有生意,又回到了后院。 “今天那个花格子经常这样对你吗?” “嗯,有时会拦住我自行车,不过我都不搭理。”陈秋蓉抬起头看了一眼熊白洲。 “你母亲呢?” “我不知道!” 少女说话的音量难得有点高。 熊白洲叹一口气,父女相守在小小的面馆,母亲却不见踪影,也就那么几种情况,但哪一种对这个少女都不是好的回忆。 “以后那些混混又来纠缠你怎么办?” “我最多还有半年就离开了。” 现实里遇到这种流氓,普通人自然都是想着躲避。 熊白洲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我明天离开这里了。” “啪。” 写字的铅笔芯居然被压断了。 陈秋蓉站起身,找到削笔刀,问道:“你是哪里人?” “江东省的”,熊白洲笑着说道。 陈秋蓉点点头,不再继续发问,埋下头写作业。 这时,刘大祥也来到了这里,看了一眼熊白洲:“熊哥,都准备好了”。 “走吧。” 熊白洲站起身。 在出门时,熊白洲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秋蓉。”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陈秋蓉突然有点发慌,站起身小跑到门前,已经看不到熊白洲的身影。 心里瞬间空荡荡的,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 不过,当看到桌上的纸条时,这个少女突然像花儿一样,绽放出来自心底的笑容。 纸条是个地址——周美电器在粤城的店铺地址。 ······ 博罗中学、附近的的游戏机室里一片喧嚣,花格子坐在一个破沙发上喝着闷酒。 “大佬,没必要生气啦,那两个扑街不知道哪里来的,又不能一直守在陈秋蓉身边。” “挑,我是怕那两个扑街吗?我是在想如何得到陈秋蓉的心。”花格子不满的训斥。 突然,所有游戏机“咔“的一声全部黑屏,似乎是停电了。 “叼你阿母啊,我快打到最后一关了啊。” 打游戏到关卡突然没电,自然是惹人心烦,一时间各种骂声。 这个年代停电是很正常的事,三峡水电站1994年刚开建,现在仅有的电力要保证重要单位和企业的运行,花格子这些人以为又是供电不足,正在抱怨恼怒。 突然,游戏机室的门被推开。 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黑漆漆的脸都看不清,只注意到嘴角叼着烟,看样是个男人。 “嗅嗨,你是人是鬼?” “痴线,耍帅啊,甘多人死唔见你去死。” ······ 短暂的沉寂后,游戏机室内的混混仗着人多,纷纷叫嚣起来。 这个男人却浑然不在意,不急不慢的把烟抽完,轻轻一弹,烟蒂划着漂亮的弧度落到地上,还走上去用脚轻轻的碾灭。 最后一点亮光也消失了。 花格子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大声吼道:“你他妈是谁啊!” 男人拿过一根木棒,轻轻的关上游戏室的门。 “我叫熊白洲。” ······ 半个小时后。 “熊哥,这些人可真的不经打,比辽东那帮人可差远了。”刘大祥没忍住,最后时刻也加入了战局。 “辽东那些人是真的敢玩命,花格子就是普通的小混混,不能拿来一块说。” “那他最后怎么样了,我进去时他已经倒在在地上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先躺三个月吧。” 这件事对于花格子来讲可以说是一生的噩梦,但是对熊白洲来说却微不足道,只要花格子没精力和胆量缠着陈秋蓉就可以了。 第二天上午,熊白洲和刘大祥来到了tcl工厂的门前,这次得到指示的保安没有阻拦,刘大祥故意昂着头,大步迈进了tcl门里。 “昨天中午谢谢你了。”李东来居然亲自给熊白洲倒了一杯水。 “不客气,但是李总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让我进门的吧。”熊白洲开着玩笑。 “呵呵,当然不是。”李东来心中也比较敬佩这个有韧性的“推销客”,现在这种情况,居然开起了玩笑。 “tcl厂里,要是90%的销售人员有熊先生的耐性和坚持,彩电销量不可能这么差的。”李东来无不感叹的说道。 熊白洲笑着摇摇头:“tcl的经济体制就决定了,即使不需要努力,也有国家替你们兜底,我们不努力,只能喝西北风了。” 如果谈起体制差异、孰优孰劣的话题,估计三天三夜也说不光,而且也不能说集体制企业就比不上私营企业,那为什么同样是国企的长虹彩电常年霸占销售量第一。 李东来和熊白洲都很默契的避开“体制经济”这个稍微沉重的话题。 “熊经理年纪不大吧。”李东来换一个轻松又温馨的话题。 “嗯,刚满18”,熊白洲又给自己加了两岁。 “英雄出少年啊。” “李经理才是英雄,我只坚持了几天困难,李经理可是坚持做彩电有一年多了,承担的压力比我们大的多。”熊白洲说的话击中了李东来的心里。 李东来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这么了解自己,不过tcl彩电的问题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 “昨天中午,我去拜访市委领导,足足等了一下午,快吃晚饭时才见到他的面,只匆匆说了两句话。” “他说,要把眼光放长远一点,不要局限于一城一池的得失。”李东来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市委领导的寓意我知道,他希望我能够放弃一些东西,以退为进,先稳固自己的位置,再慢慢的做事业。” “可是这彩电事业真的不忍心给别人糟蹋了。”李东来说话的语气很不甘。 熊白洲自然不相信李东来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笑着说道:“李经理既然坚持这么久,行百里者半九十,可能最后就差临门一脚了。” “周美电器愿意做这个射门员,李经理您有信心吗?”突然,熊白洲炯炯有神的说道。 褶皱褴褛的西装,掩饰不住冲天的野心。 36、终于等到你 面对熊白洲咄咄逼人的语气,自然吓不住历经风雨的李东来。 相反,李东来突然很有兴致:“这次叫你进办公室,以熊经理的头脑,应该能猜到我做了合作的决定,但是你可知我做这个决定的理由吗?” “愿闻其详。” 李东来喝了口茶,白白的雾气挡住了眼镜片,看不清他的眼神:“有五点原因。” 第一点是熊经理的坚韧性格触动了我,虽然说商场如战场,不能感情义气用事,但从个人角度出发,我非常愿意和熊经理这种性格的人搭成商业伙伴; 第二点呢,tcl内部的确如你猜测的那样,倾轧不断,大销售商那里卖不出彩电,和周美这种新成立的公司合作,未曾不是一种创新; 第三是昨天中午在拜访市委领导后,虽然领导给我了以退为进的建议,但我却不愿意实施,沧海横流安足虑,我宁愿拼到最后被调回机关,也不愿意妥协。 这是熊白洲心中所认识的李东来,倔强却有眼光,果断却有智慧。 “那第四点和第五点呢?”,熊白洲问道。 李东来突然站起身,在办公桌上拿起几分报纸,放在熊白洲眼前,说道:“第四点,就是这些广告了。” 《粤城日报》的周美电器广告。 李东来也颇为敬佩的说道“当我看到这些广告后,我又让在粤城的tcl员工专门去这个地点看了看,熊经理营销和布局手段真是高人一筹啊。” 熊白洲脸上很平静,好似不在意李东来的夸奖,内心却长叹一声: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第五点,也很有意思,周美电器虽然刚成立,却有另一个相似名字的公司已经成立好几年了,甚至做的也是家用电器零售卖场的业务,叫国美,熊经理知道吗?” “从没听说过。”熊白洲脸色很平静。 李东来继续说道:“这个公司的创始人是个潮安人,姓黄,我以为熊经理认识。” “我是第一次听说。”熊白洲不为所动。 现在的国美,应该还在北平和“大中电器销售”做皇城pk,暂时没有精力向南方扩张;位置在中部的苏宁眼光却不够长远,暂时只会固守建邺,苏宁直到90年代末,才向外疯狂扩张。 处于祖国最南端的周美电器,面临的市场压力居然是最小的。 崛起正当时! “国美这个店的经营方式的确给了我启发,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在销售策略上,缺乏一点艺术空间。”李东来也有点感叹。 熊白洲笑了笑,说道:“李经理,最后统治世界的,必然是人类的想象力。” 李东来点点头,熊白洲对于社会的看法认识、对于商场的布局分析,远超年纪所应该拥有的经验和智慧,不过李东来对原因并不感兴趣。 周美的掌舵人越强大,合作才越有信心。 “这次我准备批30台彩电给你们,你们周美能吃得下吗。”其实只要周美能卖出去20台彩电,就能帮李东来缓解了这次的窘境,但他故意报的高一点,这样能提高预期目标。 熊白洲心里估算一下,说道:“问题不大,不过我想提三个要求。” 这才是商场谈判的手段,你来我往。 李东来点点头:“请讲”。 “一是我想请tcl派一辆车送彩电和我们回粤城。” “没问题,正好下午公司就有一辆运输车去粤城,你们可以搭顺风车。”李东来答应的非常爽快。 “二是想和李总拍一个照片,临走时我要把照片带走。” “这也没问题。”30台彩电都给了,李东来心想照片算个啥。 “第三点,能不能在合同里想加一条,周美电器可以派员工和tcl学习彩电修理技术。” 生产一台彩电需要大量的技术积累,但维修却不必,不过这个要求却被李东来拒绝:“如果彩电有质量问题,tcl在粤城的分部可以帮你解决,这其实也是我们的义务。” 看到李东来拒绝,熊白洲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李东来拒绝有两个原因: 一是看不透熊白洲第三点要求的真正含义,但却能隐约感觉到并非简单的维修工作这么肤浅; 二这是商业谈判,不可能一下子全部答应对方的要求,适当的拒绝有助于保持市场地位。 熊白洲也不气恼,你拒绝合作,那我只有挖人了,总之周美的营销中心必然会成立的,这是销售和服务的一体化中心,也将是周美最核心的部门,掌握终端销售和后台运作体系。 “那我没要求了,合作愉快,可以签合同了。”熊白洲站起身,主动伸出手。 “合作愉快。” 李东来报的希望并不太大,只是种种原因综合起来促成了这次合作。真的说起来,那场雨还帮助了熊白洲,因为凸显熊白洲个性里的坚韧,让李东来更有孤注一掷的信心。 所以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成功有时候不是一蹴而就,更多是不断的积累。 在出门前,李东来突然说道:“我就拭目以待,希望熊经理的周美电器能够创造辉煌。” 车上,刘大祥说道:“熊哥,我看李东来也有好的一面,还是希望周美能赚钱的,我们赚钱,他的彩电才能卖出去。” 熊白洲笑笑:“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如果我没预料错,这人已经开始研究周美的运作模式了,一旦周美能够起势,tcl估计就会直接开属于自己的直销店了。” “狗日的这么阴险?我们怎么办,熊哥。” “商场就是这样,有利可图自然都想捞一笔,不过有竞争才有动力,再说tcl虽然家大业大,但扯后腿的也多,周美的优势就是短小精悍,如果我们能甩开膀子跑,短时间内把局布好,就算李东来安内后想攘外,周美已经成了气候,tcl会明智的选择合作,但那时大家就要调个位置,换他们求我们了,因为我们掌握了重要销售渠道。”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是这个意思吗,熊哥?” “没错。” 37、消费时代 “广告牌要挂的高一点,这样隔的远远才能看见。” “哎,你注意点,不要把横幅弄脏了。” 马德胜站在店面门口,大咧咧指挥着装修工人,这一周时间里马德胜体验到了当领导的感觉,心里自然是春风得意,对店铺装修的用心程度越来越重视。 马德胜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知道做什么事符合自己的利益,站在马德胜的角度,首要任务就是要把熊白洲交代的事情做好;其次,熊白洲离开粤城时,隐晦的设置了“三权分立”,用体制内语言说叫“政权、财权、监督权”分属不同的三个人,马德胜虽然是工头,但手里却没钱。 不过,马德胜还是尽心尽力的做着工头职责。 “这狗日的卡车是怎么回事,快要开到门口了还不停下,周围不少看热闹的人呢。”一辆卡车径直的开到店面的门口才缓缓停下,马德胜远远的看到这一幕。 为什么说“撞到看热闹人”,这都要从《粤城日报》上的周美电器广告说起。 这支广告刊登的第一天,没任何影响力; 第二天,有行人路过时会驻足观看一下; 从第三天开始到现在,几乎每天都有一些人专门跑到这里看一看,探究清楚“周美电器”到底是何方神圣。 虽然现在周美电器还在装修,但不影响群众过来指点,有时候迷人漂亮的王连翘也来视察工作,倒是让围观的男同胞们过足了眼瘾。 当然,这个店铺的装修也全部来自熊白洲的手笔,广告牌只有四个大字“周美电器”,白底红字,隶书飘逸,下面有一行小字:立志服务,责任共当。 小字是企业文化,其他什么都没有。 当时的商场或者店铺,都会写个电话联系方式什么的,熊白洲却不考虑,简约不简单,利索有深度,才是周美电器应该追求的市场形象。 周美电器能在没有开业前就吸引别人来围观,可以看出在1994年报纸这个传播媒介拥有的力量实在太大了;其次就是熊白洲的“饥饿营销”作用非常明显,很多在粤城的人,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周美电器。 “你他妈怎么开车的,撞到我们的客人怎么办?”马德胜皱着眉头走到卡车前。 马德胜先把周围看热闹的群众自动划到顾客这一类,他再这样一吆喝,群众们纷纷表示心里热乎乎的。 “熊哥不在粤城,我马德胜也能算个人物了。”小马同志有点飘,不过很快脸色就由自满变成惊讶。 “熊哥,你回来啦!”马德胜突然大声吼道,言语里倒是全部的欣喜。 卡车里下来两个人,脸色虽然疲惫,但神色都比较亢奋,当先一人可不就是熊白洲。 “现在的汽车真是慢,惠阳到粤城居然走了快5个小时。”熊白洲心里暗暗的吐槽。 刘大祥跟在后面下了车,突然吓一跳,“妈的,怎么一大群人围着自己看。” 熊白洲也注意到这种情况,不过他反应很快,理了理西装,挺起腰杆,笑着对跑过来的马德胜大声说道:“小马,叫几个人抬彩电。” 马德胜一愣,彩电真的被弄来了啊,这可是空手去化缘啊,马德胜自然知道熊白洲把大部分钱都给了高洪打理。 来不及表达崇拜之情,马德胜先去店铺里叫几个工人过来。 熊白洲“哗啦”一声打开卡车的后厢,说道:“小心点搬下来。” 大老板发话了,工人们都乐意去搭把手,每搬下一台彩电,人群里就发出“哇”的一声,看热闹的果然永远嫌气氛不够热烈。 熊白洲在旁边看着,心中也有着自豪感,不一会儿,得到消息的高洪、盛元青和陈庆云都跑过来了,团队核心大佬回归队伍,这群人自然都比较高兴,更高兴的是居然还带着几十台彩电。 搬到一半时,人群中突然踱出一位干部老大爷,背着手很有气势的样子,伸手指了指:“这里面装的是彩电吗?” “是啊,大爷。” “打开箱子给我看看。” 这个要求比较突兀,因为还正在搬运的过程中,再说搬完了也可以去店里慢慢欣赏。 熊白洲却洒脱的笑笑,挥挥手让工人放下一台彩电,然后走上去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个海绵保护垫,熊白洲拉住保护垫一个角,大声说道:“大爷,看好了啊。” “撕拉”一声,保护垫飞上了天,露出一台崭新的tcl彩电。 熊白洲这人惯会借势,打开个包装盒子搞得像变魔术一样,保护垫飞上天的一刻,人群里“呼”的一阵欢呼,看不清的以为“长征四号”发射了。 1994年2月,长征三号卫星在西昌卫星发射中心首次发射成功,举国欢腾。 大爷倒是稳得住,围着彩电绕了两圈,就是不说话。 “大爷,买一台回家?”熊白洲问道。 “倒是有这想法。”大爷不仅稳得住,还很矜持。 “那就买一台,看电视看体育,还能给小孙子看看动画片。”熊白洲积极鼓励。 “买也不是不可以,你这个周美电器我观察很久了,几乎每天都来看看。”大爷东扯西拉的,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不管做什么,姿态还是要高一点。 熊白洲心里明镜似的:“大爷既然每天都过来视察工作,那就便宜100块钱,当劳务费吧。” 100块钱在当时不是小折扣,已经有人在怂恿: “阿伯,搞一台了,人家都把箱子撕掉了。” “人家是做正经生意的,我在报纸上看到好多期了。” ······ 趁着这个时机,熊白洲大声说道:“在场的街坊朋友们,只要今天买彩电,一律便宜100快,错过可就没了啊。” “喔”人群里呼声挺多,但是响应的很少,毕竟一台彩电的价格不是小数目。 大爷还在拿捏姿态,熊白洲叫过刘大祥:“去把照相馆师傅叫过来?” “干啥,这个大伯也要拍照吗?” “消费时代嘛,大家彼此都是消费者,就看谁的功夫下的深了。大爷今天本来就想买彩电的,只是想少付点钱,那我就要狠狠的消费他一下。”熊白洲笑眯眯的说道。 38、神秘感要维持久一点 大爷还在想办法砍价,不过熊白洲考虑的更长远,老狐狸有时候也蒙不住小猎人。 王大美人收到风声——熊白洲回来了,迈着小碎步“哒哒哒”的就跑过来,她先看看脸,再瞅瞅身材,不错,还是这个在睡梦里都出现的冤家。 王连翘过来后,周围的人群都正经了很多,开玩笑谁还不是个体面人,一定要注意素质和修养的。 王美人看了看大爷,又看了看熊白洲,眼睛里有着疑问。 熊白洲“咳”的一声,解释道:“这位大爷要买彩电,做周美电器的第一位客人。” 这是明着解释,暗着挤兑了,美女面前总不好露了怯。 “真的啊,大爷您眼光可真的不错”,王连翘脆生生的附和着。 大爷给熊白洲挤兑了一下,心中的天平又倾斜了一下,很快就要下定决心了,不过表面上还是要挣扎一下:“现在市场上长虹彩电质量更好吧,你们这咋全都是tcl啊。” “长虹彩电在店铺里面,大爷你要的话,进来看看选一台”,熊白洲脸色都不变,笑着说道。 但店铺里除了水泥就是木材,长虹电视在哪里呢? 王连翘看了看马德胜,马德胜看了看盛元青,盛元青看了看高洪,陈庆云谁也不看,看天。 王连翘心想:熊白洲撒谎真是脸都不红啊,这次看他怎么圆。 大爷听到店里面有长虹彩电,心想瞧瞧也不错,熊白洲走上来佯装搀扶,小声说道:“大爷,长虹要比tcl贵300,我先提醒您。” 大爷一听,脚收回来了:“贵这么多?” “长虹在川渝啊,运过来费用高,tcl就在省内的,运费要低很多,质量其实是差不多的。” 凭心而论,1985年就开启了第一条国内彩电生产线的长虹,经验和稳定性上肯定要高过tcl的,但tcl的优势是有港资的成分,所以芯片和晶体管的生产质量更高,把握信息能力更充分。 “那你这台tcl多少钱”,大爷问道。 “原价1199元,少您100快,就1099吧”,熊白洲的价格安排也很刻意。 “再少100快,999我立马就买”。 大爷还在琢磨这个店为啥不用整数,现在不管什么卖场商店,大家都讲究整数来往,有零头就抹去,但这个99元怎么看都不像是零头。 “行,我卖您了,大爷您记得多宣传宣传”,熊白洲没考虑多久就答应了这个价格。 随着这笔买卖的成交,周围的群众不断的询问:“大爷,多少钱买的啊?” “999。” “那你挺划算啊,不到1000块钱买一台彩电。” “还好吧。”大爷背着手,淡淡的回道,像一位谦虚的英雄。 彩电重新被打包回箱子里,大爷不放心问了句:“你们这里送上门的吧。” “当然包送,还包安装,在周美电器购买家电的顾客,有任何非人为原因的质量问题,我们都会上门服务。”熊白洲适时的吼道。 “这位大爷是不是马德胜请回来当托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这么给力。“熊白洲心里都在犯嘀咕。 这年头上门维修可不多见,熊白洲话音刚落,旁边的人就嚷嚷起来: “这家店服务好啊,老板也热情,我去商场买个东西,还要看服务员脸色。” “可不是,好像要求着他们一样” 也有看热闹的人关心其他方面,“老板,你这个店这样做下去,都赚不到什么钱吧。” “赚得很少。”熊白洲说了句实话。 tcl的李东来是不会让步太大的,那么在固定的利润上只有挤压周美电器的空间,不过熊白洲对第一家店的初衷就是“薄利多销”,就算赔本也要赚吆喝,名声出去了,市场占住了,少赚点没什么。 由于这笔买卖太过仓促,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准备,比如熊白洲准备给每个顾客都发一张“周美电器vip”卡,这既能宣传推广周美的名声,又可以维系和顾客之间的关系。 现在他只能拿出名片,掏出笔签字道:“大爷,只要彩电有什么问题,您拿着这名片来店铺,保证上门维修。” 大爷看着名片上“熊白洲”三个字,还有点嫌弃:“这个名字能管用吗?” “保证管用,而且有升值空间,千万好好保存。”熊白洲笑了笑。 大爷以为是开玩笑,没放在心上:“行,那我回家了,左右你店铺在这里,哪个人帮我搬彩电啊。” 熊白洲指了指王连翘。 大爷一看有点发懵,心想: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就算力气大,我也不好意思啊,就说道:“你能不能换个小伙子,小姑娘家的还是少做重活。” 大爷还挺怜香惜玉,熊白洲出来解释:“您误会了,这是连通快递的老板娘,她会安排人帮你的。” 王连翘听到“老板娘”三个字,抿着嘴白了熊白洲一眼,这老板挺不要脸的,目前可是什么承诺都没给,就急着叫“娘”。 最终还是让盛元青和陈庆云当苦力,不过在离开之前熊白洲喊道:“大爷,来留个纪念吧,您可是周美电器的第一桩生意。” 大爷欣然同意,还认真的理了理衣服,背景墙就是他买走的那台tcl彩电,“咔擦”一声,还没正式开业的周美电器已经做了一单生意了。 周围的人看到买东西居然还能拍照片,不心热是假的,但彩电价格是好几个月的工资,一定要回家商量商量。 夜幕慢慢降临,人也越来越少,熊白洲趁机把马德胜叫过来,吩咐道:“明天在外面装上几个白炽灯,瓦数要高一点,越亮越好。” 马德胜“嗯”了一声,这点事肯定能做好。 接着,熊白洲又交代了第二件事:“我估计经过今晚酝酿,明天会有不少人下定决心来买电器。” “那感情好,又能赚到钱了。”马德胜喜滋滋的。 “这就是我要说明的,明天来的客人,一台都不要卖,就说等12月1日开张的时候,才有大优惠。” “为啥,到手的生意不做吗?”问这话的是王连翘。 “欲擒故纵,厚积薄发,神秘感当然要维持一点了。” 39、殚精竭虑的熊白洲 王连翘和马德胜自然不知道微观经济学的《消费者行为理论》——消费者的需求和期望是可以引导的。 熊白洲的欲擒故纵,就是先压抑消费者的购买欲,引起市场的好奇心,好像火山爆发和洪水阻塞,等达到临界点时,再突然开一个口子释放压力,那最后的结果必然是浩浩荡荡,水淹七军。 周美电器如果能凭借第一个店面打下牢固的基础,对以后在粤城的布局、在消费者心中的形象、甚至以后和家电生产商的谈判筹码等都有着深远的影响。 在熊白洲的广阔蓝图中,这个店面可能不是最重要的那枚棋子,但却是影响局势进展的“胜负手”。 不过这些话和王连翘说不清楚,熊白洲就换了一种方式解释:“店铺里什么都没有,你们都知道的啊。所以那些彩电不能卖,卖完了就要唱空城计了,要多给我一点时间去运筹。” 这个解释合理又易懂,王大美人果然理解了。 “不过。”熊白洲继续说道:“和顾客的关系也不能就这样断了,以后来周美电器看热闹的顾客,必须送上热茶一杯,马德胜这件事你亲自办。” 熊白洲很少严肃的交代工作,这样的态度说明事情很重要,马德胜重重的点头,一种被领导信任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时,盛元青和陈庆云搬完电视回来了,彩电对这两人来说不算重,安装彩电也是个简单的事,但调试却把这两人搞的一身汗,最后还是陈庆云临阵磨枪,一边看说明书,一边操作,居然也给调妥当了。 几次观察下来,陈庆云的悟性很不错,有很大可塑性。 熊白洲对这些“打天下”的老弟兄心中有相对合理的安排,现在“周美电器”和“连通快递”规模还小,他们也能够搭把手,一旦全面铺张开来,这些人的能力和见识就不足以应付变幻莫测的市场轨迹了。 所以,聘请专业的经理人将是必然的选择,目前这两个公司属于平台小,没名声,无资产的“三穷”公司,也吸引不到有本事的经理人,所以第一家店面从筹建到开业,熊白洲都亲自策划,就准备一炮而红。 搭好了梧桐枝,还怕吸引不来金凤凰? 不过熊白洲虽然城府颇深,做事也算狠辣,而且厚黑,但却非常重感情,有些老兄弟即使经过锻炼,能力还是不够,非常重要的职务没办法担任,但也可以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这声“熊哥”不能算白叫。 熊白洲也顾不上出差回来精疲力尽,马上就陷入对公司发展的构建中。没办法,这种时候能帮到的熊白洲的人真的太少。 王连翘也帮不上,她管理下简单的财账还可以,但神秀控股必然是非常复杂的股权机构,而且熊白洲打定主意不会让亲属这类人员参与公司的管理。 简单的说,你可以占股,但日常经营要交给专业的人打理,就连熊白洲最后也会慢慢的淡出具体事务管理,把职业经理人推到幕前。 王大美人自然想不到这么多,只是在含情脉脉的瞧着熊白洲:他好像瘦了不少,衣服也脏了,神情也很憔悴,这一趟惠阳的出差一定很折磨人吧······ 熊白洲偶尔反应过来,察觉到王连翘的目光,就冲着她笑一下,王连翘却颇为傲娇转过头,等熊白洲再次沉思时,她又安静的盯着。 就好像这种感觉: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熊白洲可能最近累的都没时间做梦,但他的身影却出现在好几个人的梦里······ “熊哥,这照片怎么办啊?”突然,刘大祥粗着嗓子的叫嚷。 这一声吼叫打断了熊白洲的思路,也打断了王美人的遐想,王连翘狠狠瞪了刘大祥一眼。 熊白洲接过照片,笑了笑说道:“阿伯买个彩电要我便宜那么多,我现在就要去消费他了。” “去报社吗?”王连翘眯着漂亮的凤眼。 “嗯”。 “带我去吧,我也想看看你怎么谈事情的”,王美人一脸希冀。 “这次不行,下次再说。” 熊白洲直接拒绝了,因为这次是去“送礼”的,带着王连翘并不方便。 送礼自然是人越少知道越好,这样收礼的人才会安心。何况这次本来就需要两个人,因为熊白洲居然送的是彩电。 “熊哥,咱真的要把这彩电送给那四眼仔吗?”刘大祥扛着彩电,边走边问。 “心胸要开阔一点,眼光要长远一点,花点小钱能维持住关系,以后还有大用的。”熊白洲一路谆谆教导。 《粤城日报》大楼灯火通明。 报社没有不加班的,因为要排版第二天的新闻内容;编辑不有不熬夜的,因为他们要苦思冥想起一个爆炸性标题。 吴启华被保安通知有人找,他走到门口,居然看到了小老弟熊白洲,看在1000快红包的份上,吴启华还是很热情的打着招呼:“白洲老弟,最近很少见到啊,你的周美电器现在出名啦。” 熊白洲握住吴启华的手,笑吟吟道:“那要多亏吴大哥的指点和帮助了。” 两人一阵吹捧,寒暄时刻很快结束,吴启华率先进入正题:“老弟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我估计你们报社不会这么早下班,一是来拜访下吴大哥,二是想请吴大哥帮个忙。” “嗯,什么忙,你说说。”吴启华不会贸然的答应。 熊白洲打个响指,刘大祥从旁边扛着彩电走出来。 熊白洲说道:“周美电器刚刚进了一批彩电,我觉得质量还不错,想请吴大哥有机会为周美电器写上几笔,但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带了一台过来,想请吴大哥试一试验验货,毕竟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就是实践嘛。” 也真难为熊白洲把送礼说的这么好听,好像是自己亏欠别人一样。 吴启华倒是没想到这个小电器商如此会说话,让自己试一试彩电,不就是把彩电往家里送嘛。 这样一来,吴启华有点不好意思了:“熊老弟,没必要啊,你的公司是正经的生意,何必对我这么客气。” 这个时代,因为经济的井喷式发展,但法律却没有相对应的完善,所以往往会产生阳光下的“灰色地带”,大把人踩在法律的边缘,赚着不能见光的钱。 记者就是这些企业的“天敌”。 40、温柔乡不是英雄冢 吴启华缺钱吗?肯定是不缺的! 90年代的报社记者为什么身份尊贵,有两个原因:一是当时报纸作为主要的信息传媒,拥有的能量很大;其次,比如《粤城日报》的编辑,如果文字功底很好,有可能会被调任给某位领导做秘书。 所以吴启华出差一趟,相机里拍好了照片,笔记本里记录了信息,口袋里塞满了红包,这些钱都是堵住“无冕之王”嘴巴的,吴启华跟着潮流拿的也心安。 不过,周美电器干干净净的家底,吴启华心里不太理解。 吴启华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熊白洲也只能透露一点真实原因:“吴哥,周美电器刚刚起步,不敢奢求遇到什么贵人,但也希望能多认识几个朋友,吴哥这种身份做中间人,能让小弟很有面子。” 吴启华听了这才觉得有谱,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凭空送礼却没有诉求,这东西总是收的不安心。 现在熊白洲提了要求,吴启华反倒觉得一切都能解释通了,而且并不反感。 “我也看出来熊老弟有能耐,这么年轻就能开一个店铺,而且这营销也做的好,这两天有不少读者寄信过来询问周美电器的来头。”吴启华笑着说道。 “那多亏了吴哥在背后指点。”虽然这广告设计都是熊白洲自己想的,但不妨碍随意给吴启华戴一顶帽子。 吴启华客气两句,最后还是推辞道:“介绍几个朋友认识,那就没必要把彩电往我家里搬了,我家里有彩电了,就装在客厅。” “那没关系,这台可以放在卧室,这样你和嫂子看电视都不用抢遥控了。”熊白洲总有办法应付。 “这的确是个好提议,以后也不需要和老婆为看电视吵架了。”吴启华心里想到。 吴启华脸上的犹豫一闪而逝,却被熊白洲捕捉到,他立马催促:“吴哥,现在都快8点了,改天再加班吧。” “那干脆我就收下,大不了以后有应酬,叫上这个小老弟。”吴启华下定主意。 “行,那就不客气了,我去收拾下包。” “别急,这里还有点小事麻烦吴哥,明天周美电器的广告我想换成这张图片,标题就改成《粤城老伯欢天喜地的购买周美电器的彩电》。” 这时候肖像权什么的还是空谈,熊白洲也不担心别人来告他侵权。 吴启华接过照片,看了两眼:“没问题,不过要在下午那一版,明天上午的新闻已经出好了。” “行,哪一版都可以,这版放完了,再换成原来的广告。”熊白洲只要能见报就行。 吴启华家里离报社不远,刘大祥吭哧吭哧把彩电搬到他家,熊白洲正要告辞时,吴启华和他老婆却挽留熊白洲吃饭,而且神色很坚决。 本来晚上熊政委打算和“小弟们”吃饭的,检查一下他们思想上有没有进步,顺便再欣赏下王大美人的风姿,不过这些都要往后推一下了。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抽个空,熊白洲悄悄对刘大祥说道:“一会只要酒没了,你就倒酒,不用说话。” 吴启华老婆好像是个教师,做菜的手艺也不错,做好了菜就自己去旁边看电视了,看样是一个很传统的女性,但熊白洲还是要做个样子,很客气的叫道:“嫂子,一起吃饭吧,让我敬您一杯酒。” 吴启华摆摆手说道:“别管她,我们喝我们的。” 刘大祥这人很憨直,熊白洲说的话他都会百分百听进去,完全贯彻“酒没了就倒”的原则,一瓶白酒几下喝光了,熊白洲都有了点醉意,吴启华也差不多了。 “老弟,虽然我的工作很多人羡慕,其实这不是我想要的事业。”吴启华说了点心事,这种谈话中适当的说点无关紧要的心事,能够快速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吴哥到底想做什么?”熊白洲顺着话问下去。 “我想做的是广告设计这一类的,文字工作还是太乏味······” 本来吴启华只是随意说点小烦恼,增加一点谈话的乐趣,但耐不住刘大祥拼命倒酒,最后居然醉倒在桌上了。 熊白洲和刘大祥于是告辞离开。 “熊哥,这个四眼仔喝醉酒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生活无忧后,开始追求理想的文艺青年吧。” “什么是文艺青年。”刘大祥发现了一个新名词。 熊白洲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皎洁无暇:“像我这样的也是。” “熊哥是文艺青年,那我刘大祥也必须是。” ······· 回到工地,已经快到10点了,但熊白洲还是让刘大祥把那些人都叫出来再喝一次,包括还在养伤的魏武。 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只是熊白洲觉得脑海里的酒意更重了,趁着一丝清明,熊白洲安排道:“明天陈庆云和盛元青陪我去新安省出差,大祥你去接元青的任务。” 说完,熊白洲晃晃悠悠站起来。 “熊哥你要去哪里,我扶你一下。”小弟们纷纷关心。 “你们都坐下,老子去找王连翘,你们跟着做啥。”熊白洲骂了一句。 这些少年人听了,才嘻嘻哈哈哈的又做下,这里面盛元青最兴奋,他长这么大,除了打工来粤东,还没去过别的地方。 虽然酒醉,但熊白洲还是摸到了王连翘的小区,保安自然不敢让他进。 “我是这个小区最漂亮女人的男人,你去验证下。”带着醉意,熊白洲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 一刻钟后,王连翘穿着拖鞋急急忙忙的跑过来,看样保安居然通知到位了,这说明人对美的鉴别能力都是一样的啊。 “你要死啊,喝这么多。”王连翘有点心疼。 “扶我进去。”熊白洲摆摆手。 王连翘小心的扶起熊白洲,边走边提醒:“慢点,有台阶。” 几个保安面面相觑,这漂亮的女人怎么就有对象了。 王连翘的床上,熊白洲不顾形象的躺着。 熊白洲体重不轻,王连翘是扶的一头香汗,不得不找了件睡衣换掉。 王连翘刚要脱衣服时,突然想起来这屋里还有一个人,不过熊白洲已经在床上轻微的打鼾,王连翘吐了吐舌头,就在屋里换上了睡衣,不过这羊脂一般的身材,熊白洲今晚却没有看到了。 紧接着王连翘坐到熊白洲身后,把他的头放到自己大腿上,白葱一般的手指轻轻按压,给熊白洲醒酒。 熊白洲半醉半醒之间,觉得体香扑鼻,额头处细腻嫩滑,颈下一片柔软,他心里清楚是什么情况,但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想做点坏事都抬不起手。 “熊白洲,你出差时有没有想过我?”王连翘突然问道。 “嗯。”熊白洲迷迷糊糊的嗯了一下。 王连翘不满意,轻轻的掐了一下熊白洲的脸,继续呢喃道:“我挺想你的,还梦到过你,经常盼着你回来,可惜总不是你······”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但我永远是你的归人…… 41、最难消受美人恩 熊白洲觉得做了一个粉红色的梦,前世的纠葛,这一世的暧昧,好像都在这个梦里出现,缱绻又浪漫,旖旎又亢奋。 熊白洲是真的亢奋了,梦里有个女人向他扑来,他也顺势一搂。 下一刻熊白洲却觉得奇怪,为什么这种感觉如此的逼真,这不是梦吗? 半醒半睡的熊白洲突然睁开眼,怀里居然真的抱着一个女人,还是王连翘。 “为什么她会在我的床上?”熊白洲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他逐渐把思绪理顺,这才想起明明是自己来找王连翘的。 “这个女人对自己就没一点防备心吗。”熊白洲有点无奈的苦笑。 还在熟睡的王连翘,穿着一件浅青色的睡衣,似乎是真丝的,薄薄的有种透明感,把曲线玲珑的身材衬托的淋漓尽致,熟睡中的脸颊有点绯红,楚楚动人,一呼一吸带着高耸的胸部不断起伏。 熊白洲突然觉得嘴唇有点发干,嗓子也在冒火,不知道是宿醉的原因还是被这清晨的艳丽给刺激到了。 熊白洲起身想穿衣服,但脚下有点无力,一个不稳又摔回了床上,这下把王连翘吵醒了,她睡眼惺忪的看了看旁边的男人,似乎也没什么奇怪,迷迷瞪瞪说道:“你起床了啊。” “嗯。” 熊白洲还有点不习惯这种节奏,说话也闷闷的。 “那我起来给你做早饭。”王连翘坐起来说道。 “你怎么把我衣服洗了。”熊白洲这才发现自己的外套被洗了,虽然脏是脏了点,但路上还要穿啊,周美电器12月1号的开业时间很快就要到了,熊白洲要把其他的家用电器尽量收罗完整。 王连翘倒是丝毫不在意:“洗了,太脏了。” “那我今天穿什么啊。”熊白洲有点无奈的看着王连翘,然后目光又控制不住的在胸部徘徊。 王连翘也注意到了,只是“哼”了一声,转身去卧室拿出一套新的西服:“试试这套新的。” “你给我买的?” “不然呢,现在这世界上还有其他女人给你买衣服吗?” “我妈和我姐算不算?” “贫嘴。” 王连翘不仅帮熊白洲买了新的西装,还亲自帮他换上,一个一个的系纽扣。 熊白洲个子比王连翘要高,正好能俯视到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胸部露出的雪白,颈部的柔嫩,还有娇艳的红唇。 熊白洲再也忍不住,双手不禁搭在王连翘的细腰上,搭上去的那一刻,王连翘身体突然一颤。 火焰被燃烧起来。 熊白洲轻轻一拉,就把王连翘的身体拉到自己怀里,柔软无骨,体香入鼻,王连翘没有挣扎,白藕似的双臂也紧紧的环住熊白洲,把头也埋在他的胸口,但身体却在止不住的发抖。 熊白洲想握住她的手安抚,突然摸到一块木头。 居然是自己送她的画屏。 “你怎么还握在手上?”熊白洲有点不解。 “我睡觉都习惯放在手心,想家的时候,握着小画屏心里就好受多了。”王连翘埋在熊白洲的心口,轻轻的说道。 熊白洲心里叹了一口气,王连翘的身体已经发育的很好了,毕竟是25岁的老姑娘,但心里上明显还没有完全的准备妥当,这个泼辣迷人的川渝姑娘,其实人生的道路上也在彷徨,父母始终是绕不过去的一个坎。 既然偷了她的心,就要对她的人生负起责任啊。 心疼和怜惜掩盖了火焰的欲望。 熊白洲轻轻拍了拍王连翘的肩膀,王连翘乖巧的抬起头,眼睛却噙着泪水。 熊白洲把她的眼泪抹去,认真的说道:“等把粤东市场的局布好,我和你回川渝。” “那你不能骗我,熊白洲,不然我会死的。” “不会,但你现在要做早饭了,我一会就要走。” “嗯。”王连翘恋恋不舍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 王连翘手艺不错,很快就布满了一桌子小菜,熊白洲笑了笑,前世今生加起来,遇到的湘南和川渝的女人,几乎没有不会做菜的。 熊白洲昨晚喝了酒,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他在大快朵颐,但王连翘却只是专注的看着。 “你怎么不吃?” “我看着你吃就好。” ······ “这次我去新安省,不仅是为了万燕的vcd,更是为了那一大群人才。” “嗯。” “现在国内的企业,很少有认识到人才的作用,他们目光还是太短浅,人才就是第一生产力啊。” “噢。” “如果顺利,这次回来后周美电器技术服务部的雏形也就能搭建起来了。” “是吧。” 熊白洲觉得被盯的不自在,没话找话讲了这次去新安省的目的,结果爱热闹的王连翘却不怎么搭理,只是盯着自己看。 “你老盯着我看做什么。”熊白洲问道。 “我就爱看,怎么样?”王连翘理直气壮的说道。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吃完饭,熊白洲还以为要进行一番生离死别,没想到王连翘很利索的摆摆手:“去吧,别忘记回家的路就好,我就不送了。” 刚才那个软弱的小女人王连翘呢? 女人心真是永远摸不透啊。 熊白洲关上门下楼后,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王连翘愣了愣,突然赤着脚跑到阳台,盯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逐渐远去。 猛不丁的,王连翘大声叫道:“熊白洲,你可要早点回来啊。” 声音在清晨传的很远,熊白洲听到后,转过身子灿烂的笑了笑。 “我会一直等你的。”然后王连翘用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轻轻的说道。 ······ 在工棚门口,盛元青和陈庆云笔直的站着,这两人气质五官都不错,利索又年轻,朝气又有力量感,很符合熊白洲对下属的要求。 “熊哥,这次我们要做什么?” 熊白洲眯着眼盯着朝阳,金光照射世界万物,给予能量的来源。 “这次出去,我们会亲眼目睹一个伟大公司的覆灭,但这个公司的遗产,将推动整个时代的前进。”熊白洲锵然说道。 深秋初冬,正是北燕南飞的季节。 42、折翼之燕 庐州火车站,熊白洲一行三人刚下火车。 “熊哥,这天气还是蛮冷的。”盛元青被冻的跺着脚,说话间还带起阵阵白雾。 新安省和粤东省气候相差太多,粤东属于亚热带气候,全年高温;新安属于暖带季风气候,冷热交替分明,不过熊白洲三人都是年轻力壮的穷苦人家出生,适应环境变化的能力很强。 “先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就去万燕。”熊白洲迎着冷风说道。 万燕公司坐落在庐州的开发区,从粤东到这里的一路上都是熊白洲买票、认路、带队,陈庆云和盛元青老老实实的跟着,也不问东问西,这两人对熊白洲是完全的信任。 去往高新技术园区的大巴上,盛元青仰着身子打呼噜,毕竟22小时的硬座太累了;陈庆云很沉默,熊白洲没有吩咐,他就很少说话,闭着眼养神。 熊白洲没有休息,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静静的想着万燕的起伏波折。 说起90年代国内电子产品的发展和变革,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总是绕不过一个词——万燕vcd。 1993年,万燕生产出了全世界第一台vcd,注意,这是全世界范围内的第一台。 当时电子产品的技术成果主要把持在日韩和欧美的手里,日韩的硬件产品、欧美的软件系统,几乎牢牢控制了电子科研成果,但他们却忽视了我们国家群众日益增长的文化需求,忽视了这一块的市场作为。 这个机遇让当时还是工程师的姜万孟抓住了,他通过mpeg技术把图像和声音同时存储在一张小光盘上,制成音像视听产品vcd,这一举动直接开创了光盘记录的新时代。 这是一项划时代的的发明,也是庐州人的骄傲! 但是,当所有技术难点都被攻关后,万燕却没挺过市场的浪潮冲击。 万燕有两个老板,一个叫姜万孟,一个叫孙燕升,万燕这个公司就是各取他们名字里的一个字而来,第一台vcd生产以后,万燕公司在1993年牢牢占取了100%市场份额。 这100%的市场份额听起来还蛮吓人的,实际上是2000台不到。 这个数据可能不太直观,那另一个数据更能说明问题。 1995年,全国vcd市场销量是60万台;1996年,这个销量翻了10倍,600万台;1997年,达到了1000万台,这就是所谓的“大vcd”时代。 1994年到1995年的万燕,在60万台的销量中只占2万台;而到了1996年,万燕已经被甩到拐角,那时在vcd市场上呼风唤雨的,是爱多的胡至标,现在说不定要加个熊白洲。 这是一只悲壮的折翼之燕。 熊白洲三人很快就找到万燕公司的门口,这个时候的万燕还是vcd行业当之无愧的老大,但产业基地却小的可怜,如果说tcl是一只匍匐的巨兽,虽然暂时卧倒,雄风仍在;万燕就是忘记南飞的鸟儿,虽然姿态优雅,但冬天的肃杀已经来临。 熊白洲几乎没有遇到阻拦就来到了万燕公司的前台处。 “你好,我是周美电器大客户部的总经理熊白洲,想来拜访一下姜经理,不知道他是否有空。”熊白洲递上名片。 前台看了看名片,这种电子行业的销售或者元件商来万燕很正常,有时姜万孟一天要见很多个。 “姜经理,有个周美电器的大客户部经理想见你,现在方便吗。”前台拿起电话开始询问。 前台很快挂了电话:“姜经理现在办公室里有客人,你们在门外等候。”看样姜万孟没有拒绝这次见面机会。 姜万孟的办公室在顶层的三楼,熊白洲在上楼时,也注意观察万燕公司员工的表情和态度。 穿白色防辐射服的就是万燕的科研团队了,他们走路都是急匆匆的,脸色的神情也有一种严肃和紧迫感; 便装的应该就是万燕的销售人员,但他们很多人都一脸轻松,没有丝毫危机感,甚至有人在随意开玩笑。 “看来,一个企业的领导是什么气质,公司的文化也会偏向什么类型,姜万孟是技术工程师出身,万燕里的科研人员地位和收入要更高一点,所以归属感也比较强烈。” “姜万孟明显不太注重搭建产品销售团队,没有把企业核心价值文化灌输给这些销售人员,或者说姜万孟认为科研技术就是一切了。” “真是童真的知识分子啊” 熊白洲一边观察一边在心里总结。 万燕本来是vcd的开山鼻祖,为什么被后来的“模仿者”超过,最大的原因肯定没有及时申请“知识专利产权”,这个失误让后来的电子厂仿造起来毫无负担。 于是,姜万孟倾其所有开创的品牌,构建的成套技术,就这样为其他人做了嫁衣。 但其实除去了这一层主要原因,万燕自身也有很多问题: 一是企业主要领导者对市场的把控力不足,本身是产品的开发者,却不能够做到对市场地位的稳固和把持; 二是销售团队的策略错误,万燕销售团队如果能有研发团队的一半能力和眼光,也没后面爱多vcd什么事了; 三是在困难面前不知道改革创新,当万燕被众多“模仿者”挤压利润空间时,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招式居然是等国家的援助。 要知道在当时,多少“国字头”的企业还在嗷嗷待哺,万燕一个合资企业的斤两真是不够。 一句话概括:姜万孟是一个优秀的的技术研究者和探索者,却不是一个合格的企业决策家。 熊白洲前世和姜万孟机缘巧合之下有过接触,姜万孟性格很和善,但却非常的固执,居然认为失败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国家没有出手拯救······ 熊白洲刚走到三楼办公室,看到里面有几个人,其中一个紧缩眉头的就是姜万孟了。 “姜经理,我们商场这次只能拿货10台,再多就吃不下了。” “不好意思姜总,我们百货下一年的合同不准备执行了,卖完剩货就不打算继续进货了,柜台要留给彩电。” “姜总,你们余款什么时候能打到什么账上。” ······ 姜万孟愁容满面,销售商不看好万燕vcd的市场价值,元件商在索要欠款,万燕刚有的利润又全部投入了生产科研,现在公司账上根本拿不出一分钱。 突然,有个清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姜经理,我想要1000台vcd,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现货啊。” 43、我全都要 一样是空手套白狼,但是熊白洲对说服姜万孟却有极大的信心。 姜万孟和李东来不一样,李东来这老官油子,在体制内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厚黑程度差不多和熊白洲有的一拼。 至于姜万孟,熊白洲对他的评价始终没变——一个赤诚、有童话般理想的科学技术先驱者。 赤诚说明没有城府,心有幻想说明会脱离实际,这实在不是一个成功商人的基本条件。 所以当看到姜万孟被人“围攻”时,熊白洲直接甩出“1000台”这个订单,先华丽亮个相再说。 果然,这句话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姜万孟,这个数字差不多是万燕成立以来最大的订单了。 只是,说话的人虽然形象气质都不错,但看着年纪实在不大,后面跟着的另外两个人年纪也很小。 姜万孟疑惑不定的打量。 熊白洲亮相后,一脸笑容的迈进门,掏出名片开始散发:“各位经理早上好,鄙人周美电器大客户部经理熊白洲,以后还请多多帮忙和指导”。 姜万孟看着名片,心想:周美电器是哪里的,没听说过啊。”而且这个叫熊白洲的做事还喜欢反客为主。 姜万孟不认识周美电器,不过这屋子里可有别的人知道: “哼,周美电器好长的手,都能伸到这么远的庐州。” “敢问老兄在哪里高就?”熊白洲一脸笑容,先打听清楚这“出头鸟”的码头。 “我是粤城百佳商场的销售代表。”说话的人有点高傲。 “原来是个冤家。”熊白洲心里说道,同行可不就是冤家。 周美电器的名字在外省可能没人知道,但随着熊白洲的一套组合拳炒作,周美电器在粤城里居然有了不小的名气,几乎所有商场都知道在电器销售这一块又多个“敌人”。 百嘉商场销售代表态度很高傲,但熊白洲却没放在心上,不仅因为脸皮厚,而是因为百嘉商场不是单一的电器销售店铺,这种综合商场在周美电器的营销模式前没有任何优势。 “这个出场角色力量太单薄了,不能承担反派boss的重任。”熊白洲撇撇嘴,不再重视这个百嘉商场的销售代表。 这个年代能当销售代表的,三教九流基本都会沾一点,所以这人感觉受到轻视后,“嗖”的一声站起来骂道:“你个狗日的······” 没骂完就突然停下,因为盛元青一脸匪气的走过来。 熊白洲心胸没那么狭小,他无所谓的摆摆手,盛元青又乖乖的站到身后。 这时,熊白洲才正式的和这里的主人打招呼:“姜经理您好,我是周美电器有限责任公司的大客户部经理熊白洲,冒昧来访,深感不安。” 这样打招呼的方式是姜万孟能接受的,可刚才这几个人身上怎么那么重的江湖味呢,姜万孟心里有点犹疑。 不过,他还是知道轻重缓急,问了最关心的问题:“熊经理太客气了,你刚才说1000台vcd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熊白洲毫不犹豫。 “那太好了,熊经理我们得好好谈一下,这里有很多优惠的政策”,熊白洲是不是江湖人已经不重要了,姜万孟还是能抓住重点。 熊白洲笑着点点头:“谈当然是要谈的了。” 熊白洲一边说话一边用眼神打量屋里的其他人,就是不说正事。 能外出谈生意的自然都是人精,熊白洲这意思自然是“先清场,再谈生意”。 有点眼力劲的就告辞道:“姜经理,下次再来拜访。” 也有故意装看不见的,百嘉的销售代表心想这是姜万孟的地盘,他不开口让我走,老子就要一直在这里听。 但老姜是个知识分子啊,别人还掌握了万燕vcd的销售渠道,姜万孟没好意思撵人。 这没关系,熊白洲可以代劳,反客为主算啥,替主驱客都可以做。 熊白洲转过来对陈庆云点点头,陈庆云走向百嘉的销售代表,把他连人带椅子都抱起来,直接端到了门外。 姜万孟看的目瞪口呆。 熊白洲坐到对面,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笑着说道:“姜经理,我们谈一谈吧。” “好,谈,你们什么时候要这1000台vcd。”姜万孟也决定忘记刚才那一幕。 “实不相瞒,姜经理,我暂时没那么多钱。”熊白洲老实说道。 姜万孟一听,心里的火“腾”的起来了,那你大早上的来消遣我呢? 不过想想那个销售代表的下场,姜万孟还是故作平静的说道:“熊经理年纪小,说点玩笑话我可以理解。” “啪”。 一叠资料扔在姜万孟的桌前。 “姜经理先别下定论,您看一看后,再做决定。”熊白洲不急不慢的说道。 姜万孟耐着性子打开这一叠资料: 最上面的是tcl的李东来和熊白洲的照片,还有一份tcl彩电合同复印件,姜万孟读完后,神色稍微有点慎重; 中间是几张照片,这是正在装修的周美电器,还有租赁店铺的合同复印件; 后面是几份报纸,全是周美电器在《粤城日报》的广告; 最后一张是买彩电的大爷照片。 这里最能引起姜万孟重视的,自然是李东来和那份tcl彩电合同,李东来不管在tcl厂内遇到多大的牵扯,但在全国电子行业内还是青年掌权人物的旗帜,姜万孟不会不熟悉。 如果连李东来都认可,那说明周美电器有可取之处。 “周美电器目的是什么?”姜万孟终于说出这句话。 熊白洲微微一笑:“周美电器是一家大型家用电器零售连锁卖场,秉承的宗旨是立志服务,责任共当······” “嗯,空手套白狼。”姜万孟直接给出一个准确的总结。 熊白洲不否认也不承认。 姜万孟考虑了一会,说道:“我可以给你们周美批100台vcd,不过我有个要求。” “请讲。” “我想派一个技术工程师过去,跟随记录这批货物的销售情况,并拥有随时终止出售的权利。” 姜万孟这是准备免费利用周美电器的平台,试一下粤东市场的水分,以前万燕vcd在粤东可没什么市场。 没想到熊白洲却摇摇头。 “怎么,万燕可以给予你们卖场一定的劳务报酬。”姜万孟沉稳的说道。 “我的意思是,一个可能不够,万燕能不能把最有技术经验的年轻工程师,尽可能多派一点去粤东。”熊白洲眼神都在闪闪发光。 我全都要! 44、技术至上的顽固者 姜万孟没想到熊白洲不仅不反对万燕派人监督,还一副欢迎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熊白洲是真心还是假意。 熊白洲自然是真心的,他这次来新安省,80%的目的都在这群优秀的技术人才身上,周美电器不会只做单一的店面零售业务,维修保障、技术应用,后台服务这些都要统筹安排,甚至在熊白洲的规划中,销售和服务将会捆绑在一起,组建一体化中心,这是周美电器最核心的部门。 这个时候就体现了人才的重要性。 所以,当姜万孟提出这个要求时,对熊白洲来说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老姜虽然心里也不理解,但还是按照“甲方熊白洲”的要求,把万燕厂里三个年轻、负责、技术又好的工程师都筛选出来。 姜万孟也有自己的打算,挑选一些负责认真的员工,去南方的市场调研考察一下,方便以后万燕vcd等电子产品的进驻。 熊白洲假装要“审核”一下这几个人的资历,这是正常要求,姜万孟也不疑有他。 刘庆锋,中科大博士毕业,万燕技术研究院主任工程师,也是这次护送vcd南下的总负责人; 肖飞,中科大博士毕业,万燕一级技术工程师; 宋玉岩,首都航空航天大学硕士毕业,万燕二级技术工程师。 当看完这些简历,熊白洲心道既来之,那就安之吧,我要是留不下这三个人,总经理的位置就干脆让给刘大祥算了。 不过刘庆锋作为主任工程师,任务一般比较多,今天他恰好去生产车间做实验了,姜万孟打算换一个人。 “不用换了,下棋无悔,落子如玉,就刘庆峰了。”熊白洲为了这个有管理经验的中科大博士,宁愿多等一天。 其实姜万孟心里也中意刘庆峰,既然熊白洲也不愿意更改,那是最好不过了,接下来,熊白洲和姜万孟又仔细商谈一下合作的细则。 说是细则,其实都是姜万孟在增加一些要求,而熊白洲几乎全部答应。 熊白洲是“大事谨慎,小时不糊涂”,在大方向和大原则决定的情况下,熊白洲宁愿多做一些让步,何况真的到了粤城,怎么摆弄最终还是自己说了算。 谈到最后,姜万孟都有点不好意思:“这次给周美电器会增添很多麻烦,你们也一不定会赚到什么。” 熊白洲“呵呵”一笑,周美电器可赚大了,刘备借了荆州都能不还,熊白洲借三个人才算什么。 快到中午吃饭的时间,姜万孟邀请熊白洲出厂去吃饭,熊白洲摆摆手拒绝道:“不用去外面吃了,就在万燕的食堂随便吃点吧,我们是做生意的,该节省还是要节省一点。” 姜万孟有点吃惊,现在出来谈生意做买卖,“吃拿卡要”都是一套流程,难得有主动提出节省的“甲方”,所以他对熊白洲的好感增加了不少。 另外,姜万孟还发现一个问题,早上耀武扬威的陈庆云和盛元青,当熊白洲认真谈话时这两人就静悄悄的坐在沙发上,困了也只是简单的眯一下眼睛。 姜万孟有点佩服的对熊白洲说道:“熊经理,你能让猛士服帖,实在是厉害。” 熊白洲笑笑不吱声,如果姜万孟能有一套正确的驭下方法,万燕也走不到那一步。 其实,刚在在商谈合同细则时,熊白洲就发现了姜万孟性格里的缺点,他有着科研工作者的细致和周密,但对小问题过于纠缠。 当大方向错了,就算细节处理的再好,也必然是失败结局啊。 佛说“六根不净,输的干净”,对姜万孟尤其适用。 万燕的食堂伙食还不错,不过吃到一半时,熊白洲指着排队的两拨人说道:“怎么你们公司还搞分批次吃饭吗?” 原来,万燕的科研部门有单独的排队窗口,而销售、财务等部门工在另一个窗口,姜万孟笑着解释道:“做技术的比较辛苦,所以他们补贴要高一点,其他部门就不能享受这个待遇了。” 熊白洲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这是个根深蒂固的“技术至上”狂热者。 吃完饭,姜万孟带着熊白洲参观了一下万燕公司。 一圈走下来,还是一样的问题,科研部门占据着整个工厂的风水宝地,其他部门紧巴巴的凑在一个仓库改造的办公楼。 “姜经理对以后万燕的规划是怎么样的?”熊白洲好像在闲谈。 姜万孟想了想,认真答道:“继续加大产品科研的投入,争取降低芯片的生产成本。” 熊白洲点点头,这是个不出所料的答案,又问道:“万燕在科研和营销的投入比例是多少?”这个问题好像涉及到万燕的公司机密,但熊白洲还是忍不住想亲自问一问姜万孟本人。 “大概8比1吧。”姜万孟也没有隐藏。 “姜总有没有想过调整一下这个比例,增大营销的投入。”因为上午的合作谈的还算愉快,熊白洲就稍微点拨下。 “这倒不必,欧美的一些企业,科研投入比例要更高。”姜万孟非常坚持。 熊白洲对这个比例很不看好,欧美企业经过很多年的发展,市场已经非常成熟了,所以最终要靠产品质量决定胜负,但现在国内的市场还非常轻浮,不能盲目的学习欧美经验。 1996年有个vcd企业,,这是个几乎不做科研的企业,但很会利用市场,它叫爱多。 既然姜万孟坚持己见,熊白洲也不会再多劝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熊白洲提出告辞,老姜觉得合同里占了不少好处,仍然有点不好意思:“不然我下午带你们在庐州转一转吧。” “不用,姜经理是个大忙人,明天上午我们再过来,到时你们车、vcd和技术人员都准备好。”熊白洲觉得和姜万孟聊不到一起,拒绝了这个向导。 下午,熊白洲带着两个辍学少年在中科大里逛了逛,希望他们能感受一下这座名校的氛围,可惜这两人体会不到熊政委的苦心。 晚上吃完饭,熊白洲单独在前面散步,盛元青和陈庆云在后面跟着,正以为今天就要这样结束时,有个声音很突兀的传来:“这位小弟,想赚大钱吗,这边有好点子······” 45、传销风云 90年代,传销大行其道,粤西和新安都是重灾区。 庐州作为新安的省会,人流庞大,交通便利,自然是传销团伙喜欢驻扎的地方。 熊白洲前世走南闯北,这个声音刚开口,他就知道遇到传销了。 现在的传销还没那么多复杂的套路,对社会的危害性还没有完全体现出来,公众的防范心理也没有十几年后强烈。 熊白洲停下脚步,看了看说话的人,也就30几岁,还带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但只要一说话表情就很丰富,是个很善于用身体语言表达情绪的人。 他以为熊白洲感兴趣,掏出随身的笔记本,兴奋的介绍道:“小弟,看你打扮好像没有读书了吧,这么年轻出来赚钱也真的不容易,不过现在有个好机会,今晚10点钟社会经济学家赵宏老师在教室讲课,内容是怎么找到发财的点子,我建议你去听一下,听完保证有用。” 熊白洲不禁莞尔,连“社会经济学家”的标签都敢往身上贴。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熊白洲饶有兴致的反问。 眼睛男有点不高兴,认真纠正道:“我叫唐树德,唐朝的唐,树木的树,德行的德,但是你要叫我唐老师,我肯定比你大。” 这时,陈庆云和盛元青以为熊白洲遇到麻烦,急忙跑上来,面带审视的盯着“唐老师”。 唐树德一看有点纠结,他本来以为熊白洲是孤身一人,正好诓去凑个人数,这个月唐树德的销量不达标,上层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 唐树德虽然在传销里混,口才也很好,胆子却不大,老是担心自己骗人被警察抓起来,在这种心里负担下,他的业绩自然不怎么样,最后从讲师沦落到兼职做“街边发传单”的任务。 看着突然多出来的两个健壮青少年,唐树德不愿意惹事,就想打退堂鼓。 “你们总公司是哪里的。”没想到熊白洲主动询问。 “北海。”唐树德老实的回答。 不老实没办法,因为盛元青已经挡住了他的退路。 “还是个南派传销”熊白洲心里琢磨。 没错,少林寺有南北,传销也有,而且特点不相同: 北派传销一般来自冀州、鲁地等,吃大锅饭、睡地铺、称兄道弟,但反抗者会被暴力拘禁和殴打; 南派传销一般是粤西、湘南、新安这一带,来去自由,集中上课,但等级制度比较森严。 “走,那个赵老师在哪里讲课,我们也去听一听。”熊白洲心想闲着也是闲着,去听听94年的传销是怎么洗脑上课的。 唐树德这时也看出来了,这三人不是善茬,他就磨蹭道:“我突然想起来了,今天人数已经满了,你们下次再去听吧。” “啪”的一巴掌,唐树德脑袋被重重的打了一下,盛元青平常都是干粗活的,力气很大,唐树德眼泪都要被打出来了。 盛元青虽然莽直,但在熊白洲面前却特别规矩,这次他是察觉到熊白被拒绝后皱了下眉头,终于能够结合实际情况,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反应了。 不得不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阅人无数都是能够提高自身积累的办法,盛元青这个年轻的莽汉也能够用自己的方式逐渐跟上熊白洲的节奏。 熊白洲神色平静,看着抱头哀痛的唐树德,吐出两个字:“带路。” 说是教室,其实就是一处民宅,里面几十条长凳,刺眼的白炽灯,还有一块移动黑板,已经有60多人在这里聚集,乱哄哄的一片嘈杂。 唐树德委委屈屈的在前面走着,熊白洲三人在后面跟随,走进大门居然还有人夸赞:“老唐你可以啊,上一次街上能发展三个学生。” 唐树德神情有点尴尬。 熊白洲三人被安排在一处拐角,这里还有几个人,熊白洲看了看问道:“这些都是你骗过来的吗?” 熊白洲说的很直接,而唐树德因为周围都是自己人,神情又活络起来:“小兄弟,我也看出来了,你不是真心想赚钱的。虽然你们看起来很能打架,但我们人更多,所以我劝你老实听完这节课,然后乖乖走人,我们公司来往自由,你别惹事就好。” 熊白洲听完笑了笑,恶作剧似的说道:“信不信我喊一句警察来了,这课你们就开不下去了。” 唐树德仔细看了熊白洲几眼,有点无奈的说道:“算我唐某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惹了你这一路的神仙,江湖路远,还请小兄弟高抬贵手。” 熊白洲坐下不说话。 唐树德没办法,只能叹一口气,也在这个拐角处坐下来,他是打定主意看好防备熊白洲。 10点左右的时候,走进一个西装领带的中年人,乍一看也有点知识分子的气质,他走到黑板前,先自我介绍道:“各位亲爱的朋友,我叫赵宏,是今晚的讲课老师,我是庐州市政府首席经济顾问,新安省政府智囊团成员······” 一连串的身份吹嘘后,这个叫赵宏的又介绍了团队的其他讲师,唐树德居然也是一名“资深”政策宣讲员,这倒是出乎熊白洲的意料之外。 紧接着,赵宏开始通过所谓的“政府扶持”、“资本运作”、“内部消息”等手段诱惑听众加入,熊白洲却听得索然无味。 传销的本质就是“金字塔式销售”,通过缴纳入门费取得加入资格、然后发展下线组成层级关系、最后形成多层次计酬,简言之,就是入门费、拉人头和团队计酬。 当然,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不同团伙采取的形式和手段是不一样的,比如说唐树德这个团伙,第一次激励手段居然是请在座的“学生”吃宵夜。 当然,吃宵夜不玩点花样,也就不是传销了。 通过在组织里不同的地位,领取的宵夜质量也不一样,这些普通没入会的听众就是一个白馒头,唐树德那个级别就有肉吃,而赵宏居然有鸡腿和牛奶。 在这种日常的生活方式中,不断激励金字塔底端的人,要有向上“攀爬”的精神。 熊白洲看了看手中的馒头,突然站起身,径直向讲台走去。 “你要干什么。”唐树德有点慌张,压着嗓子问道。 “老子要吃那个鸡腿。” ····· 46、商道无疆 熊白洲这样做,并非完全是为了搅乱这个传销会议,还一个原因是肚子真的有点饿,传销讲师依次上讲台轮番发言,就连唐树德都讲了20几分钟。 这些“专家”描绘的前景极具有诱惑力和煽动性,而且滔滔不绝都不带重复,从晚上10点一直说到12点半才堪堪结束。 这个时候,凭什么有人吃鸡腿,而我熊白洲要吃馒头? 熊白洲起身发难,陈庆云和盛元青自然紧紧跟上。盛元青以为又能惹事,一张年轻的脸上充斥着兴奋。 没走到讲台,有其他讲师站出来阻拦:“你们是什么人······”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陈庆云的方式还算友好,双手掐住这个传销讲师的腰部,生生把他悬空搬到旁边。 熊白洲一路无阻的走到讲台上,直接拿起本属于赵宏的餐盘,在讲台上随意找个凳子坐稳,众目睽睽之下大吃起来。 陈庆云和盛元青就像左右护法一样,背着手站在两边。 台下台上,几十双的眼睛都在观望,熊白洲却熟视无睹。 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咀嚼的声音在回荡······ 盛元青看着这样的情景,心里一阵阵的激动:这才是我愿意追随的大佬啊······ 可以西装革履的谈生意,风淡云轻,娓娓道来; 可以豪情万丈的战沙场,不拘小节,气吞山河。 吃完这顿宵夜,熊白洲心满意足,看了看仍然鸦雀无声的教室,熊白洲突然指着唐树德说道: “那位同志说我可以这样吃的。” ······ “大哥,就算我无意惹到你,你也算出气了,现在又找到我,是不是还要打一顿啊?”唐树德灰心丧气的说道。 熊白洲在教室的行为,简直就是视传销团伙如无物,严重损害了他们的形象,这群人在庐州一带估计是混不下去,立刻就决定转战别的地方。 临走时,“反骨仔”唐树德果然被赶出来了,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唐树德业绩太差。 唐树德很难过,他觉得职业生涯都被熊白洲毁了。 正在街上落寞的行走时,没想到这个煞星居然找上门来。 “我是在拯救你的人生,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熊白洲慢悠悠的说道。 这是一场“熊政委”和“唐老师”之间的语言较量,最终熊政委技高一筹而胜出。 “你们这群人,表面上叫资本运作,其实就是传销,这种骗人钱的玩意,必须打一枪换一炮,不然警察肯定上门抓你。”这句话正好击中唐树德的内心,他本就整天担心被警察抓起来,只能无言以对。 熊白洲又出声道:“此处不留人,自由留人处,老唐有没有想过换个锅吃饭?” “什么地方要我这种人?”唐树德反问,他这时才觉得熊白洲是话里有话。 刚才,熊白洲在教室里观察,发现很多听众本来兴趣并不是很大,可当那些口吐莲花的讲师上台宣讲后,大部分的“学生”身体前倾,眼神发亮,这是着迷的表现啊。 虽然当时那个年代,对传销组织的防范教育科普的并不到位,但这些讲师嘴上的功夫也真的厉害。 熊白洲由彼推己:周美电器这种连锁家电卖场,第一要素是产品多和质量好,其次就是服务必须到位,这样才能占领和扩大市场。 “立志服务和责任共当”的企业文化,不能只是空话,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就需要对员工进行培训,把服务意识灌输到他们的脑海里,当培训的架子搭建起来,以后形成制度了,就能流水线一般不断产出有服务意识的员工了。 这个问题一直在熊白洲脑海里盘绕,他本来想聘请大学的老师过来担当这个职务。 不过,当熊白洲今晚看了传销讲师的“表演”后,立马改变主意,觉得大学老师比不上这些人。 老师并非是能力和学识比不上,而是这些传销团伙在底层摸爬滚打,熟谙普通群众的心里,老师更多的还是承担教书育人的工作,在煽动性上略有不足。 另一个原因聘请大学老师除了费用高以外,别人不一定看得上现在的周美电器。 于是在教室里,熊白洲看着高度防备的唐树德,当场决定:好了,相见就是有缘,就你了! 所以有了刚才那一幕。 ······ “你说什么,聘请我当公司的培训老师?”唐树德有点不可思议。 熊白洲点点头,从口袋里弹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我是周美电器的经理,可以对这次谈话负责。” “那你一个月给我开多少钱?”唐树德心里一点都不相信,但本能的还是问了这一句。 “600吧。”熊白洲想了想,抛出一个数字。 唐树德转身就走:妈的,果然是个骗子,一个月给我开600块钱,比干部工资还高的多。 陈庆云拦住了他。 “大哥,我求你了,不要再拿我寻开心了,我真的就是个骗子。”唐树德都快要哭了。 熊白洲笑了笑:“600块还只是基本工资,如果你表现好,还有绩效工资”。 唐树德压根不信啊,这年头谁会给骗子和传销,开600块一个月的高薪水。 可熊白洲会啊,传销并非全是糟粕,取其中的精华加以利用,一样可以创造正确的社会价值。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 于是熊白洲取出上午给姜万孟看的资料,让唐树德看一看。 唐树德一页一页翻下来,脸色果真凝重了许多:这个周美似乎真是做公司的,而且不是皮包公司,可我这种身份在公司里,能发挥什么作用呢? 夜色并不撩人,深秋的风还有点刺骨。 “啪”的一声,熊白洲点上一根烟,缓缓的说道:“所谓商道无疆,每个人都有可以利用的价值,我不关注你做过什么,只看合不合适我的公司。” 唐树德考虑很久,使劲的咽了下口水,有点费力的问道:“600元一个月,确定是真的吗?” “如果一年后,你的月薪没达到2000元,那说明我对你是极度不满意,你到时还要自觉的离开······” “那,那我愿意试试。”唐树德下定了决心。 熊白洲笑笑:“到时我会给你安排相关任务,但现在你就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先开始工作了。” “老板,您吩咐。”唐树德进入角色很快。 “明天,有个关羽要进入我的公司,但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你就做策反工作咯,他归顺的越早,你奖励越丰厚······” 47、惊门路匪 熊白洲口中的“关羽”不是特指一个人,而是刘庆峰、肖飞、宋玉岩这三个技术工程师。 这里面中科大博士毕业的刘庆峰年纪最大,40岁左右,这个人不仅有技术积累,而且有管理经验。 这种丰富的就业经历,简直就是熊白洲对“周美电器销售和服务一体化中心负责人”设定的理想标准。 第二天早上,熊白洲一行四人来到万燕公司,唐树德昨晚已经被“收编”,一是熊白洲出价的诚意比较高,二是唐树德自己也不想再从事传销活动,本身又没有技术,干脆尝试一下周美电器提供的高薪工作。 姜万孟已经把vcd都准备好了,100台不是小数目,要用卡车运输的,只是卡车司机仍然没到。 趁着这个机会,熊白洲客气的走上去打招呼:“欢迎刘主任和其他两位优秀的工程师去周美电器指导工作。” 这三人都知道万燕公司和周美电器合作的事项,也清楚要在粤城待一段时间。不过熊白洲打招呼时,他们还是非常吃惊,因为熊白洲太年轻了,即使本身气质成熟,又有深色西装的映衬下,也就18岁左右的样子。 昨晚这三个人都汇聚在姜万孟的办公室,听着老姜面授机宜,如何确保这批货的盈利,如何调研粤城的影像市场,如何观察周美电器的营销经验······ 姜万孟也稍微提过,周美电器的负责人岁数不大,但未曾想这么年轻。 所以看着年轻的熊白洲,这三个技术工程师都有点发楞,不知道该不该用正式的礼节回应。 最后,还是刘庆峰先反应过来,谦虚的说道:“不敢当,这次去粤城还要靠熊经理在背后支持。” 面对稍显缓慢的反应,熊白洲不以为意,他这一世年纪虽然小,心胸却很宽阔,两世的社会经验让熊白洲有足够的容人之量。 熊白洲打完招呼,又去找姜万孟聊天说话,半个小时过后,司机仍然没到。 “现在厂里的效益不怎么样,所以就没有专门聘请卡车司机,等有需求的时候,再提前去寻找”,姜万孟有点为难的解释。 熊白洲听了,也有点无奈,连日常运营都没办法维持下去了,还要保证对科研技术的投入,这种公司策略也是独树一帜了。 又等了半个小时,卡车司机还没有过来,熊白洲决定不等了。 “不等了?那这么多vcd怎么运到粤城。”姜万孟问道。 “用车啊,这不是有车吗。”熊白洲指了指卡车。 “可是没有司机怎么开。”姜万孟越听越糊涂。 “我自己开。” 熊白洲说完,真的打开车门坐进去。姜万孟有点担心,他以为是熊白洲少年人的脾气发作,没有耐心等待。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开车不仅是一门技术,还是一门职业,很多人靠开车养家糊口的,但熊白洲这个年纪,怎么可能有条件学习开卡车。 熊白洲不管那么多,他有多年的开车经验,打火、挂挡、油门,一气呵成,卡车突然向前窜出去,眼看就要撞到仓库,熊白洲才堪堪的踩住刹车。 “妈的,有几个月没开,感觉手都生了。”熊白洲心里嘀咕。 不过刚才那一下,把在场的万燕公司员工吓得够呛,姜万孟站在车窗下大声说道:“熊经理,不要逞强啊,开车很危险的啊。” 熊白洲探出头笑嘻嘻的:“刚才有点不习惯,我开出去熟悉两趟。”也不等回应,直接开了出去。 在路上兜了几圈后,熊白洲开车的感觉就找了回来,这次稳稳的停在姜万孟面前:“姜经理,不介意的话,这车就借我一下,下次我再来拿货时候,顺便开回来。” 姜万孟想拒绝却无从开口,熊白洲招呼陈庆云他们上车。 盛元青和陈庆云很信任熊白洲,也不会去探究为什么熊白洲会开车,熊白洲都敢开车,他们又怎么不敢坐车,甚至盛元青还嬉皮笑脸的说道:“熊哥,下次能不能教我开车。” 本来是玩笑话,熊白洲却认真的回道:“说的不错,我是得教你们开车。” 唐树德对熊白洲开车技术没什么信心,但是他考虑一会,也坐上了这辆车。 这个卡车是四个座位的,必须留一个给万燕公司,不然熊白洲开车溜了,他们都不知道。 刘庆峰咬咬牙,正准备上车,没想到身边一个身影窜的更快,直接坐上了那个剩余的位置。 熊白洲看了看,是毕业于首都航空航天大学的宋玉岩,熊白洲笑着说道:“宋工,我这烂技术你还敢坐上来,不怕吗?” 宋玉岩也就25岁的样子,一脸傲气的说道:“熊经理不要门缝里看人,万燕不出怂包。” 熊白洲“哈哈”一笑,这宋玉岩有不服输的劲头,好好培养能发挥大作用,但是要先打磨一下。 于是,这次的南下之旅被分成了两批: 熊白洲开车,带着陈庆云、盛元青、唐树德和宋玉岩; 刘庆峰带着肖飞坐火车。 熊白洲率先出发,开车这门技术,即使长时间没摸过方向盘,只要稍微熟悉以后,就会越来越精通,熊白洲开上省道以后,对这辆车的控制已经非常老练。 熊白洲一边开车一边闲谈,主要是为了引起宋玉岩多说话,宋玉岩算半个话痨,但因为一直做技术的原因,社会经验太少,万燕的实际情况几乎被熊白洲套了个底朝天。 唐树德在旁边默默的听着,有时还会带着同情看着宋玉岩:你这点道行,还卖弄啥啊······ 从庐州到粤城也要20几个小时,必须要开夜车,夜里三点的多时候,其他人突然被一阵急促的喇叭声惊醒,他们迷迷糊糊睁眼,借着大灯,好像看见路边似乎有人在追逐。 “熊哥,有个光着身子的女人正在被人追赶啊,好像还在哭。”盛元青第一个看清楚。 “嗯”,熊白洲淡淡的回应。 “那我们要不要下车救她,追她的男人还拿着刀。”这次是宋玉岩提出的提议,语气有点急促,后面的男人快要追到这个可怜的女人。 他们说的情况,熊白洲自然早就看见了。 这个女人好不容易跑到路边,拼命挥手熊白洲的卡车求助,脸上都是眼泪,甚至还准备冲到马路中心拦车。 熊白洲晒然一笑,油门直接踩死,卡车突然提速,“嗖”一声就从这没穿衣服的女人身边冲过去。 如果不是这女人闪避的快,估计要被当场撞死······ 车里的气氛突然有点沉闷,陈庆云和盛元青倒觉得没什么,只是宋玉岩不知道怎么开口。 熊白洲打开车窗,放一点清新的空气进来,然后说道:“老唐,你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吗?” 唐树德也是老江湖,这种情况他还真的知道。 唐树德叹一口气说道:“惊门路匪,我们真的要停车的话,非死即伤”。 90年代,有一种团伙专门在夜里作案,设定一些骗局,或者女人被追,或者财物落地,想尽一切办法让司机下车。 司机下车后,等待他的是一群公路强盗。 幸运一点,司机能留条命; 如果这伙人心黑一点,司机被埋在哪里都不知道。 唐树德把自己听过的一些案例讲出来,宋玉岩才知道刚才的提议多么愚蠢。 果然,在熊白洲卡车没有减速的驶过后,刚才还一脸泪水的女人突然“呸”了一口,随便找件衣服裹上后,大喊道:“都出来吧,今晚没生意了,老娘还差点被撞死,这狗日的司机心可真狠。” 旁边的树林里,三三两两的出来一群男人,各个拿着刀和木棍,有些刀面上甚至沾着风干的血迹······ 48、盗门飞贼 其实唐树德也很奇怪,为什么熊白洲看上去年纪很小,但三教九流却都熟悉,不管是假装资本运作的传销,还是直接设局抢劫的路匪。 在这种老板手底下做事,压力也会很大吧。 后面的行程都很安稳,卡车在第二天上午停在了周美电器门口。 本来时间尚早,熊白洲以为门口会很安静,结果出乎他的意料——马德胜、高洪、张浩、刘大祥,甚至爱睡懒觉的王连翘都在。 “看样出事了!” 果然,当熊白洲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王连翘小跑过来,有点紧张的说道:“昨晚店里进贼了。” “我们这边有人受伤没有?”熊白洲问的第一句话 “没有。” 知道没有人受伤,熊白洲心里稍微安心,小声的安慰王连翘:“没事,有我在。” “嗯!” 王连翘悄悄握住熊白洲的手。 其他人也都看到熊白洲,都要张口说话,熊白洲摆摆手:“进店再说,别围在门口。” 店铺的装修木板上,躺着一个20几岁的男人,不过被捆的结结实实。 “怎么回事,说说吧。”熊白洲拉过一把椅子,点上烟,慢慢的问道。 原来,自从熊白洲去新安省以后,他之前所预料的情况全部成为现实,很多群众拿着现金要来买彩电,享受一下更好的服务。 既然都要买电器,肯定选择在服务更好的地方购买。 不过,马德胜牢记熊白洲的嘱托,热茶有一杯,但是彩电现在不卖。越是这样,每天想买的人还越多,围观的也越多。 哪有送上门的生意却不愿意做的商铺,有些人即使不想买电器,也愿意过来瞧瞧热闹。 何况,王连翘还隔三岔五的过来检查工作,就算一睹“彩电西施”的容貌,饱一下眼福也是不错的 这样一来,周美电器的名声也越大。 正所谓“枪打出头鸟”,周美电器被粤城的贼给盯上了。 昨天半夜,有个飞贼真的翻进店铺,正准备发一笔财,没想到却和刘大祥撞个对脸。 事情赶巧,刘大祥第二天还要过来监工,晚上懒得回宿舍,直接就在店里休息了,这两人黑灯瞎火的一照面,刘大祥几下就把这飞贼给放倒了。 这也难怪,盗门飞贼走的都是技术路线,自然不是刘大祥这种蛮力流的对手。 刘大祥把小偷捆起来以后,立马跑去和其他人商量,这些人凑在一起商量几个小时,也没拿出主意: 王连翘提议把小偷送到派出所,但马德胜担心被报复; 高洪认为反正没丢什么东西,不如放掉,刘大祥觉得这样太便宜小偷了,也不同意。 正在僵持的时候,熊白洲回来了,他们心里突然轻松许多,解决问题的人回来了。 熊白洲听完整件事的叙述,沉吟一会,对刘大祥说道:“去把他唤醒,顺便把绳子解了。” 黄茂迷迷糊糊中突然看到了刘大祥,又是吓了一跳。 昨晚和这黑小子碰面后,这狗日的二话不说就是一拳,“咔嚓”一声,肋骨传来钻心的疼痛,接着脑袋上又是一拳,黄茂彻底的陷入的昏迷。 等他逐渐清醒过来,才发现有一圈人盯着自己,为首的那个人非常年轻,但有一种说不清的沉稳和英武,但这个人肯定是说话最管用的,因为只有他毫无顾忌的坐着椅子上,其他人都乖乖的站着。 椅子后面还站着一个美得不像话的女人,淡青色的针织衫,乌黑的头发只是随意的挽了一发髻,双手轻轻的搭在这个年轻人的肩膀上,这就是传说中的“彩电西施”了。 黄茂不敢再多看。 “你叫什么名字?”熊白洲突然问道。 “我叫黄茂,道上人也叫我黄家大猫。”黄茂说的很仔细,把家底都交代清楚,因为这伙人看起来更像帮派的堂口在开会。 “为什么叫你黄家大猫。”熊白洲好像有点兴趣。 “因为我姓黄,办事时声音很轻,好像大猫一样。”这里的办事就是“偷窃”了。 熊白洲觉得这绰号挺有意思。 “你伤的怎么样?”熊白洲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肋骨应该断了几根。”黄茂瞟了一眼刘大祥,这狗日的下手太狠了。 听到这句回答,熊白洲思索片刻,转头和王连翘说了几句话,王连翘点点头出门。 接着,熊白洲就自顾自的抽烟,什么话也不愿意问,屋子里的气氛对黄茂来说不算友善。 不一会儿,王连翘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个信封。 熊白洲拿起信封走到黄茂的身边,自上而下的俯视:“周美电器还没有开业,难得就有盗门的朋友光顾,我兄弟失手打伤了你,这里有200块钱,权当医疗费。” 说完,熊白洲把一个信封递给了黄茂。 黄茂有些迟疑,这种路数非常少见,但是熊白洲已经把信封递到眼前,黄茂还是小心接下来,因为怕触怒了这群人。 事情到这里本应该结束,但熊白洲又递上一个信封:“都说贼不走空,这里有100块钱,算是我们周美电器的一点心意。” 黄茂不敢相信,但看了看熊白洲的表情,严肃又认真,黄茂不敢多说,再次小心的接下。 熊白洲看两个信封都送出去:“既然这位朋友两个信封都收下了,那我兄弟的鲁莽,你们是不会报复了吧。” 黄茂连忙点点头。 “周美电器只是个小店,经不起你们的光顾,店里也有一帮员工要养活。”熊白洲缓缓的说道。 黄茂不知道怎么回应,也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但我熊白洲做事,利放两旁,义在中间,江湖上的朋友缺点回家的路费,我还是给的起的,谁都有困难的时候,毕竟出门都靠朋友。” “但下次再有朋友没打招呼就进店,别怪我丑话没说在前面了!”熊白洲突然一脸狠厉。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熊白洲不仅给钱治伤,还封了红包,这样可以说是非常讲究了,然后再表明自己的态度,就是准备借这个黄家大猫的嘴巴,把这次的事情传出去。 风起青萍之末,既然发现了问题,就要妥善解决。 “言尽于此,我就不留朋友了。”说完该说的话,熊白洲开始逐客。 黄茂走后,盛元青大声说道:“熊哥,对这些小偷还这么客气做啥,直接打断腿算了。” “我们是开门做生意的,不能为这些人浪费精力,钱上面吃点亏不是坏事”,熊白洲表情淡淡的。 然后,熊白洲不再提这个事,指挥人把vcd一台一台往店里搬,突然刘大祥匆匆走进来:“熊哥,有个美的公司上门找你,还拿了张名片。” “美的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市场部主管钟嘉惠。” 熊白洲轻笑一声,弹了下名片,迈步出去迎接,突然又转头对刘大祥说道:“这个字读“di”,是美的(di),不是美的(de)。” 熊白洲心情不错,因为居然有厂家愿意主动联系自己了。 你若盛开,蝴蝶自来啊~ 49、风水轮流转 1994年的美的,还不是后世那个庞大的世界500强公司,现在的美的生产链还没有向多元化发展,优势只是集中在电风扇、电饭煲这两个小型家用电器分类上。 周美电器经过熊白洲一步步营销策划,尽管还没开业却已经在粤城拥有了很高的知名度,周边不少生产厂商已经在关注这家很会创造噱头的电器卖场。 但是,美的却是第一家登门拜访的,只能说美的以后能拥有那么大成就并非偶然。 事事快人一小步,累计起来就是成功路上的一大步。 “你好,我是周美电器的大客户部经理熊白洲。”门外有一男一女,穿着非常正式,熊白洲先礼貌的打招呼。 “熊经理你好,冒昧打扰,我是美的公司市场部主管钟嘉慧,这是我同事苟昊。” 钟嘉慧30几岁,五官虽然没有特别的出彩,但短发垂耳,气质非常利索。 “没有冒昧,欢迎打扰。”熊白洲笑吟吟的说道。 钟嘉慧眼睛一亮,眼前这个年轻人表现了积极的合作态度。 “最近我经常读报,知道粤城崛起了一家非常了不起的家电卖场,还有一位非常杰出的市场策划者。”钟嘉慧深谙销售之道,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一顿商业吹捧。 熊白洲笑了笑,反过来夸赞美的公司:“周美电器还非常幼小,当不起这样的称呼,希望能像贵公司多学习。” 熊白洲谈吐很谦虚,而且销售这一行是最不注重年纪的,所以钟嘉慧一点也不惊讶熊白洲的年轻。 旁边还有人把vcd陆续搬进店铺,钟嘉慧问道:“熊经理这是刚刚拿货回来?” “嗯,周美电器即将开业,承蒙粤城街坊邻居钟爱,开业时生意应该会不错,有些货源还是要备的充足一点,上个月已经拿了100台vcd,这个月又拿了100台。” 熊白洲撒起谎来脸都不红。 但是眼见为实,钟嘉慧的确亲眼看到一台台vcd被搬进了店铺里,现在的vcd并不便宜,要3000快左右一台,这是因为目前的vcd还在市场进行试水,等市场接纳这个新型影像播放设备时,价格将跳水一半。 “周美电器倒是好气魄,又是彩电又是vcd的,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在卖场里添置一些其他物件?”一直站在旁边苟昊突然说道。 “那是当然的。”熊白洲意气风发的指了指门口的卡车说道:“周美电器要做全粤城种类最齐全的家电零售卖场,为了进货,我都买了这辆卡车。” 万燕的卡车又成了熊某人吹嘘的资本了。 这还不算,熊白洲又大声叫道:“玉岩,你过来一下。”宋玉岩正在帮忙摆放vcd,听到后赶紧过来。 “这是我们周美电器的vcd维修技术主管,毕业于首都航空航天大学的宋玉岩,以前可是给飞机上螺丝的高材生。” 这句话两拨人听起来都没有问题: 宋玉岩觉得,我虽然是万燕的员工,但目前和周美电器是合作关系,说是vcd的技术主管,到也不算错; 钟嘉慧觉得,这周美电器的背景雄厚,有实体店铺、有社会影响力、有进货资金、有车有人才。 这种合作伙伴是美的这种电器生产商最中意的。 钟嘉慧咳嗽一声:“不过周美电器要做最齐全的家电零售商,光有这些大型电器也是不够的啊。” 言下之意非常明显。 熊白洲这时却糊涂起来,假装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反而积极邀请钟嘉慧两人进店铺参观。 “看到没,这一块是准备放电视的,这一块是准备放vcd的,这一块是准备放空调的。”熊白洲好像一个热情的主人,虽然空调在哪里都没影。 店铺的设计方案出自熊白洲之手,这种来自后世的立体分割式装修,不仅让空间看起来更大有立体感,也更有艺术气息。 钟嘉慧暗暗又把周美电器的层次抬高一点。 尤其当风情万种的王连翘出现后,还低眉顺眼的站在熊白洲身边,钟嘉慧下定决心必然要和这个周美电器合作,即使少赚一点也没关系,毕竟能拓宽一条渠道,目前看起来这条渠道还是很有实力的。 可是,不管他们如何明示暗示,熊白洲就是不开合作的口子。 快到中午吃饭的时间,熊白洲却又请钟嘉慧和苟昊吃饭。 两个人跟着熊白洲来到酒店,酒店却“凑巧”在《粤城日报》的附近,熊白洲假装上厕所,出去把吴启华叫出来。 “吴哥,中午有没有安排?” “有,和富华路派出所副所长约好了,干脆你也过来一起。”吴启华想起上次熊白洲拜托给自己的事,竭力邀请。 “我今天中午也有应酬,而且也在这附近,方不方便凑个局?”熊白洲问道。 “凑局”就是两拨人一起吃饭,这比较考验中间人的协调能力,一个不慎就容易冷场。 吴启华稍微想一下,立马同意:“这个副所长中午请我吃饭,他有点小事托我办理,凑局没问题。” “好,我来安排。”熊白洲又回到酒店。 在酒桌上,熊白洲“唰唰”的点了好几样菜,苟昊有点过意不过去,提醒道:“熊经理,我们三个人不用吃这么多。” 钟嘉慧却瞪了他一眼。 这个小苟,经验还是不够啊,这个周美电器的负责人点再多菜又怎么样,我们一会抢着买单,这样就相当于美的公司请他吃饭了,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再开口谈合作就会容易的多。 没想到熊白洲点完菜,却一脸认真的说道:“今天这顿饭,二位就不要和我争了,我是地主我来请。” 钟嘉慧连忙客气道:“熊经理太客气,这顿饭一定要我们请的。” 熊白洲笑着摇摇头:“下次再说吧,中午我有两个朋友也过来吃饭,一位是《粤城日报》的副主任编辑,一位是派出所的副所长,你们就不要和我争了。” 熊白洲说的风淡云轻。 钟嘉慧和苟昊对视一眼,如果这桩生意谈不成的话,就不准备回顺德了! 风水轮流转,熊白洲也有让人“等”的这一天啊! 50、以退为进的合作策略 90年代,美的公司能够在众多的家用电器生产厂商里脱颖而出,的确很不容易。 因为美的是私营企业,虽然有一段时间,为了符合潮流带上“红帽子”,和当地镇政府共同持股,但这个共同持股对于美的来说只是主动披上一层外衣,后来美的发现这层衣服不合适的时候,也就果断的脱掉了。 所以美的并不能像长虹等企业那样,有着国家级的政策扶持。 其次,美的始终没有掌握真正的尖端科技技术,不管是最初的电风扇也好,还是后来的空调也好,美的的总是被排挤在世界尖端技术核心之外。 但美的为什么又能够成为家电生产行业的巨头呢。 首先是时代的发展,赋予美的相对稳定的电器销售市场; 然后创始人何恩建非常稳重,美的的成长史几乎没有犯过重大错误,其实这非常罕见; 最后,虽然始终没有掌握行业内的核心技术,但不妨碍美的拥有“次一级”的技术,通过营销和包装,在国内市场可以弥补这种缺陷。 尽管1994年的美的已经是上市公司,但只是“低成本和大规模”性质的劳动密集型企业,主要依靠的产品也只是电风扇和电饭煲。 总的来说,美的产品对国家电子产品的技术发展没什么太大的推动作用,但对于老百姓来说,物美价廉的美的产品却是生活里不可或缺的重要物件。 老百姓需要,熊白洲自然就需要。 满足人民的需求最赚钱。 这是熊白洲在粤城火车站亲口说过的。 现在眼前坐着两个美的的销售人员,而且他们迫切的有合作想法,熊白洲心里自然也是愿意的,但却披着虎皮撑架子——因为没钱。 店铺还欠着租金、彩电是“求”来的,vcd是“谈”来的,车子是别人的,就连技术工程师,也是暂时的。 不过熊白洲心里并不慌,不管这些东西是用什么方式得手的,但只要他本人还在这里,就会环环相扣的发展下去。 “老戴,这位是刚才和你提起的熊白洲,周美电器的年轻老板。” 吴启华领着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走进来,介绍说道。 “这是富华路派出所的戴志云戴副所长,白洲你可以直接叫他老戴。” 通常介绍这种副职,礼貌上来讲是不会专门点出“副所长”的,不过吴启华故意这样讲,是为了压低这个副所长的身份,让熊白洲和戴志云在一个层面上。 戴志云有点胖,脾气好像也不错,率先打招呼:“别叫我老戴,我才34岁,叫我戴哥就好了,周美电器现在红的发紫,没想到老板这么年轻。” “周美电器就在戴哥的管辖范围内,有空来喝杯热茶。” “这没问题,咱先吃饭吧,不过说好,这顿饭老戴请,你们谁抢就是看不起我。”戴志云请客的意图很强烈,这说明托吴启华要办的事很急切。 熊白洲没有刻意介绍钟嘉慧和苟昊,只是简单说道:“两个生意上的朋友。” 饭席开始,戴志云还开了两瓶白酒,熊白又洲发挥前世酒场上闯荡的经验,尽量不让每一个人有被冷落的感觉,偶尔还穿插一两个黄色笑话,戴志云也喜好这个调调,有时还应和一个: 有个女人谈了个新男朋友 朋友就问她:“他怎么样啊?” “他呀……什么都好,就是鸡(唧)鸡(唧)歪歪的。” 大家一起笑起来,钟嘉慧虽然是女人,但这种级别的黄段子还是能承受的。 气氛很热烈,中间戴志云去了一趟厕所,熊白洲就问吴启华:“戴哥什么事找你帮忙?” “帮他小姨子找工作,他小姨子大学刚刚毕业。” “什么学校的?” “暨南大学。” “暨大毕业怎么会找不到工作。”熊白洲奇怪的问道。 暨南大学是粤东名牌大学,找工作自然不成问题。 “她是会计专业的,本来找了一份财税局的工作,可她偏要去私企,说私企才能发挥课本上所学的东西,我还在挨个询问认识的老板。” 吴启华详细解释道。 熊白洲点点头,想了一会突然说道:“你觉得我把她招进周美电器怎么样?” 吴启华乍听有点吃惊,仔细一想也不是不行,但又觉得熊白洲这个要求提的太过突然,有点狐疑的“提醒”道:“他小姨子我见过,长的比较普通,老弟你是不是动什么歪心思了?” “周美电器虽然不禁止办公室恋爱,但禁止老板和员工恋爱。”熊白洲笑着回道。 王连翘是股东,不算在内。 其实对熊白洲来说,手下的女员工长的安全一点是好事,这样被提拔才显得更公正。 戴志云回来后,吴启华直接就说了这事,而且还劝道:“周美电器你也知道的,红红火火的公司,肯定大把的上升空间。” 戴志云居然想了一会就同意了,还站起身专门敬了熊白洲一杯,这说明周美电器至少在普通群众心中,有很可靠的信誉度。 “又凑齐一个了。”熊白洲心想:“做管理的有了,做技术的有了,做财务的也有了,做宣传的也有了,框架就这样搭建起来了啊。” 回到店面门口,已经有几个人手捧着热茶看着还在装修的店面。 钟嘉慧指着这些人说道:“这些人为什么围着你们店?” “周美电器的潜在客户。” 熊白洲笑呵呵的说道,然后他又把马德胜喊过来:“从今天开始,下午6点以后就搬一台彩电和vcd放在门口,然后租一点碟片,放电影给大家看。” 这是用最直接的方法,扩大vcd的影响力了。 听到这个安排,再结合所见所闻,钟嘉慧决定直接不绕弯子了:“美的很看好周美电器的发展前景,更欣赏熊经理的营销策略,熊经理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空闲,我们谈一下合作的事项。” “据我所知,美的公司最出名的就是电饭煲和电风扇吧,不知道和我们周美电器的经营范围是否冲突。”熊白洲有点犹豫。 “呵呵,熊经理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犯这种糊涂。” 钟嘉慧开始吊胃口。 “怎么说,还请多多指教。” 熊白洲甘愿上当。 ······ 一顿醍醐灌顶的说教之后,熊白洲才恍然大悟:“多亏你们提醒,我差点犯下了大错啊。” “不必客气,好在你们还没正式开业,现在和美的签订合同,完全来得及。”面对孺子可教的熊白洲,钟嘉慧循循善诱。 “实不相瞒,周美电器没什么钱了。”熊白洲说了一句实话。 可钟嘉慧根本不信! 刚才这位熊经理在酒店里,还和自己争了半天到底谁结账,这边又是一台台的把vcd往店面里送,居然说没钱? “说白了,还是不信任美的小电器啊,宁愿更信任那些大型家电。”这是钟嘉慧和苟昊的判断。 熊白洲也很苦恼。 突然,苟昊眼神放光,好像想出一个绝妙的点子,有点兴奋的说道:“不如这样,我们可以先放一批货在周美电器里,暂时先不收熊经理的钱,如果卖的效果好,我们再谈深入合作的事。” 对啊,店面都在这里,根本不怕周美电器赖账。 钟嘉慧赞赏的看了看苟昊,还是年轻人脑子好使啊······ 51、生当作人杰 苟昊“卧底”帮助熊白洲提出要求后,下面一切的操作都很顺当,钟嘉慧和熊白洲分别代表两个公司,口头上签署了200台电风扇和200台电饭煲的合作协议。 这份协议之所以是口头上的,因为美的公司之前还没有这种“先货后钱”的签约方式,一切都等钟嘉慧回总部汇报以后,协议才能变成正式合同。 不过钟嘉慧对此很有信心,因为她看到了周美电器的远大前程; 熊白洲也很有信心,因为第二天他准备送两位销售人员返回公司总部,当然还是开着那辆卡车,如果顺利把货直接就拉回来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王连翘颇为心疼:“刚回来又要出去,做生意真的好难啊。” 熊白洲笑笑:“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难一点更有趣。” ······ 第二天去顺德,熊白洲依然带着刘大祥,因为马德胜和高洪要盯着店面装修,张浩要在施工队,陈庆云和盛元青刚回来,只能带着铁杆马仔刘大祥同志。 熊白洲开车的技术越来越稳当,不过心思却颇为烦躁,因为路上经常堵车。 1994年全国都在修路和建桥,省道的情况要好一点,但市道却经常堵的不能行走。 “妈的,又堵住了。”熊白洲无奈的摇摇头。 前世从粤城去顺德,最多1个小时,这次从上午8点开始出发,11点还在路上,现在又被堵在一座大桥下。 熊白洲抬眼望去,前面的路都被堵城一条长龙,一步都不能前进。 “这样到你们公司估计得到晚上吧。”熊白洲带着苦笑,转头对钟嘉慧说道。 钟嘉慧也很急,优秀的销售人员总是把时间看的很重要,这一单成功后,就会寻找下一单的机会。 钟嘉慧焦虑的用手扇了扇风:“按照这样的速度,估计要到半夜才能回公司。” 现在堵车说什么都没用,路上很多人都下车休息,熊白洲也喊上苟昊和刘大祥去抽烟。 “熊哥,这里哪有厕所,我感觉有点尿急。”刘大祥悄悄说道。 “路上哪里有厕所,你找个没人的地方就可以了。” “哪里是没人的地方啊?”刘大祥着急道。 熊白洲看了看,乱哄哄的一片,马路比夜市还热闹。 “你把脸遮住,哪里都可以当做没人。”熊白洲开着玩笑。 “熊经理这么年轻,会的倒是挺多的,这种大卡车都能上手。”苟昊颇为羡慕,他也会开车,所以知道开这种大车比开小车难度要更高。 “以前我是盖房子的,在工地上开过铲车,其实操作起来都差不多。”熊白洲信口胡诌。 铲车和卡车驾驶上有很大区别,要是苟昊知道眼前这个人还开过一整晚的夜车,怕是更要惊呆。 “熊哥,搞支烟抽一下。”刘大祥解决了生理问题,轻松又惬意。 “真是闲人屎尿多。”熊白洲骂道。 刘大祥也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他小便时被很多女同志看到了。 刘大祥接过烟正要点燃,桥上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在路边休息的人都被这声音吓到了。 熊白洲转头一看,一辆皇冠轿车撞破了桥上的护栏,划着一道弧线,车头朝下直接撞进了河里。 “嘭”一声,水花大量溅起。 这样的意外发生后,人群先是一阵沉默,然后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救命啊。” “哇”的一声,整条马路都混乱起来。 有赶紧跑去河边瞧热闹的,有赶紧掏出大哥大打110的,还有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 刘大祥也被惊呆,他第一次亲眼目睹事故现场,等他反应过来,熊白洲已经把西服皮鞋都脱下了。 “熊哥·····”刘大祥脑子很混乱。 “车里有孩子,我看到了。”熊白洲匆匆丢下这一句话,就向河边跑去。 这座桥虽然不算高,但河水却比较深,岸上的人有心下水营救,内心却还在挣扎。 这时,只听“扑通”一声,一个人影跳入水中,快速向落水的地方划去。 岸上围观的人看到有人下水营救,内心突然好受一点,这样“见死不救”的谴责也不必担心了,转而呼声助威: “加油,勇士。” “好汉,水深小心啊。” “快去找绳子和竹竿。” ······ 不管岸上乱作一团,熊白洲已经游到了落水车旁边,看清了车里有三个人,好像是一对夫妻带一个孩子,男人垂着头在方向盘上,女人紧紧的把孩子搂在自己怀里。 车正在不断的下沉,水也越灌越多····· 先救孩子! 熊白洲做了这个决定。 因为水里压强的关系,熊白洲开了几次门都不能打开,反而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不得不浮上水面换气。 “呼”熊白洲又吸了一大口气,沉入河里。 可是,不管熊白洲使了多大力气,车门还是没有打开,看样是被反锁了。 正当熊白洲都要放弃的时候,死神好像放过了这个可怜的家庭,坐在前排的女人突然睁开了眼,慌手慌脚之下灌了几口水,眼看要再次昏过去。 熊白洲急忙使劲的敲打车窗,这次如果昏过去,就再也救不了了。 总算命不该绝,女人看到了车窗外的熊白洲,绝望的眼神里突然有了光彩。 熊白洲指了指车门,女人挣扎着打开了车锁后,终于昏过去了。 不过,这已经够了。 熊白洲沉住气,使劲一拉,车门突然被打开,轿车里的小物件也随着流水冲出,熊白洲只觉得肩膀一凉,不过因为当时忧心救人,也没怎么在意。 车门打开后,熊白洲探进身把这个女人和孩子抱在怀里,脚用力踩水。 慢慢的,慢慢的,终于浮出了水面。 “呼,呼,呼。”熊白洲大口的喘着气。 岸上传来了阵阵的欢呼。 熊白洲心里稍定,夹着怀里的母女,费力的游到岸边。 “还有没有救。” “这里有医生吗?” “警车被堵住在外面了。” 人群嘈杂沸声。 ······ 熊白洲仰在地面上稍作休息,恢复了一点体力,看了看被自己救上来的这对母女,脸色煞白,昏迷不醒。 “希望还能有救。”熊白洲站起来,走向这对母女。 仰卧、压胸、人工呼吸····· 这样反复几套流程下来,小女孩突然呛出好几口水,慢悠悠醒过来,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哇”的一声无助的哭起来。 “好了,好了,哭了就好。”人群一阵欢呼。 熊白洲默不作声,又对这个母亲实施抢救,半刻钟后,她也醒过来。 睁开眼后,她先是疯狂的寻找自己的女儿,看到女儿醒过来就在自己身边,这个女人忍不住抱住孩子放声大哭。 周围的人看了非常难受,熊白洲心里也不好过。 这个女人哭了一分钟,释放掉心中的恐惧和生还后的压力,突然想起来自己的丈夫还没有被救起。 眼泪婆娑的看着熊白洲。 熊白洲这时好不容易才恢复一点力气,再下水危险很大,不过这种无助的眼神······ 熊白洲挣扎着站起身。 突然,刘大祥在旁边惊呼:“熊哥,你肩膀流血了啊。” 熊白洲一看,自己的肩膀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了一道10公分长的口子,虽然不深,但因为面积大,血一直在流,甚至顺着手指滴到了地上。 “熊哥,你不能再下去了啊。”刘大祥死死的拦住,语声都带着哽咽。 “熊经理,你已经做的可以了。”钟嘉慧也在劝阻。 “是啊,年轻人,你是好样的,你也要为自己考虑。” 周围的人都在劝阻熊白洲,他们都已经看出来熊白洲体力快要用尽,又一直在流血,已经不适合再下水营救。 少妇抱着女孩,沉默的留着眼泪,却不敢发声。 眼神里的希望都在熊白洲身上。 “罢了,我熊白洲顶天立地,生当人杰,这一生不留憾事!” 想到这里,熊白洲拿过自己的西服,轻轻的披在这对母女的身上。 “我现在去救你丈夫,活见人,死见尸。” ······ 52、不恨英雄无觅处 熊白洲转身的那一刻,甚至有些决绝。 刘大祥拦住不让走,双眼通红,鼻涕泡都冒出来,死死的拉住熊白洲的胳膊。 熊白洲没办法,回过头轻轻拍了拍刘大祥的脸:“放手。” “不放!” “真的不放?” “打死我都不放,熊哥你不能再下水了。” 熊白洲低下湿漉漉的头,眼神透着坚决,掷地有声:“我一定要下去,老子不会有事的。” 熊白洲一用力挣开了刘大祥的阻拦。 刘大祥不敢上前,无助的坐在地上。 周围所有人都突然安静下来,数千双眼睛都盯在熊白洲身上。 一步,两步,三步······,熊白洲走向汽车沉没的位置。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传到熊白洲耳朵里: “已经够了!” ”谢谢你!” “不要再下去救他了,我真的非常感激!” ······ 少妇忍着悲痛把这句话说完,再次放声大哭,这相当于亲手放弃自己丈夫生还的希望。 熊白洲却置若罔闻,深吸一口气,再次沉入水底。 水面上点点殷红在扩散。 一分钟后。 两分钟后。 熊白洲这次潜下水的时间特别的长,刘大祥紧张的绷着脸,一瞬不瞬的盯着水面。 三分钟过去了,人群开始急躁不安,呼吸都开始沉重。 远处,警笛声也越来越清晰。 少妇紧紧的抱紧孩子,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三分半钟过去了,熊白洲依然没有上来。 有人已经准备脱衣服了,这个年轻人不能再出事。 突然,有人大喊:“看,水面有动静了。” 果然,水面上先是“咕嘟嘟”冒起一阵水泡,又等了10几秒钟时间,一个人影从水中慢慢的浮上来,还横抱着另一个人。 熊白洲大口的呼吸新鲜口气,让神智恢复清醒。 轿车已经完全沉到河底,在6米多深的水里,熊白洲坚持了3分多钟,脑袋已经开始眩晕了,但还是把驾驶座的人救了上来。 人群瞬间热闹起来,脸上都挂着庆幸的笑容。 刘大祥连忙走到河边,他不会游泳,这时连忙跳下河去接应熊白洲,不仅刘大祥,越来越多的人也加入接应的队伍,熊白洲终于顺利的上岸。 熊白洲已经是半脱力状态,但仍然慢慢放下怀里的人。 这人其实已经遇难,车祸时头颅正好撞到了方向盘,可能当场就死亡,少妇冲上来抱住男人的身体,已经哭得不成人形。 小女孩也要跟着过去,但熊白洲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站起身把小女孩抱起来,不让小女孩过去。 “囡囡不要去,叔叔抱你。” 因为先遭受了车祸,又沉入了水底,她父亲的模样现在非常恐怖,熊白洲不忍心孩子有一辈子的阴影。 这个小女孩才3岁左右,什么都不清楚,只是小手抱住熊白洲的脖子,跟着妈妈一起大哭。 不少人也跟着擦眼泪,几分钟的时间里经历了生离死别,一个家庭可能就这样不完整了。 警察终于清开了堵塞的车道,案件的调查却很简单——车祸、沉水、一人死亡、两人被救。 不过,熊白洲注意到领头的警察肩膀挂着一级警督的徽章,心里有点惊讶:“这可是处级干部了,普通的车祸根本不需要这个级别来处理。” 看来,车祸是实实在在的车祸,但发生车祸的人身份却不怎么简单啊。 “小伙子你做的不错,见义勇为啊。”警督走过来,真心的夸奖。 警督原本态度恭敬和孩子的母亲说话,只是经历丧夫之痛的少妇根本没有心思回答,但围观的群众争着发言,警察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那个年代的警察很多都是转业军人,参加过对越反击战的也不少,骨子里都很有血性,尊重英雄。 熊白洲摇摇头,这个结果还是让人感到难过。 警督想把女孩接过去:“来,警察伯伯抱你去妈妈那边。” 手指刚碰到小女孩,小女孩却愈发大声的的哭喊,把熊白洲的脖子搂的更紧。 警督有点尴尬。 女孩的哭声终于引来少妇的注意,颤巍巍站起身:“妈妈抱,哥哥今天很累了。” 她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小女孩也跟着哭,但听话得伸出手擦了擦母亲的脸庞:“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 “熊哥,你现在怎么样?”刘大祥一脸沉重和关心。 小女孩交给她母亲后,熊白洲才真正得到休息,体力逐渐的恢复,吃苦长大的人体力都很有韧性。 “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会就出发。”熊白洲点上一根烟,车道已经不是那么堵了。 既然车道可以行使,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少,整件事可能最终会成为他们口中的谈资。不过有很多人离开时,因为敬重熊白洲,留了不少东西给熊白洲。 “小伙子,牛奶给你,刚才耗费太多体力了。” “吃点糖,流血太多了。” “这是俺的名片,以后来这个地方可以找俺,俺请你喝酒。” 熊白洲都笑着应下,这不是施舍馈赠,而是对勇气的赞扬,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熊白洲乐意让别人的心里也得到满足。 “不好意思,耽误你们时间了。”熊白洲对钟嘉慧致歉。 钟嘉慧摇了摇头,认真说道:“能与熊经理这种英雄合作,美的不论多晚,都愿意等待。” 人性向善,一点也没错。 医院的救护车已经到来,现场乱哄哄的,少妇居然没注意到,救命恩人已经悄悄的离开了。 ······ 生意谈的很成功,本来钟嘉慧就是受美的市场部总经理商平成的指派,去粤城和周美电器谈合作的事宜。 现在,周美电器负责人熊白洲亲自登门,至少证明了足够的诚意,再加上钟嘉慧在旁边积极的促进,双方都有合作的基础,至于合作的方式,先货后钱,在美的看来也是非常创新的一条途径。 甚至,商平成开玩笑似的说道:“周美电器给我们也指明了方向,以后美的也可以做这种家电直营店。” 熊白洲“哈哈”一笑:“那我就联合所有电器生产商,围剿美的。” 的确,美的直营店只能卖自己的产品,但熊白洲却可以卖所有种类的电器产品。 商平成觉得这个周美电器的负责人思路非常清晰。 生意谈完,熊白洲准备告辞离开,但商平成接个电话后,脸色古怪的拦住了熊白洲: “熊经理是不是惹到什么大人物了?” 53、红色子弟兵赵夜明 美的公司市场部经理商平成的语文成绩一定不怎么样。 他那句“招惹了什么大人物”,让熊白洲心里一惊,随后他快速在脑海里搜索,这一世到底和“哪些”大人物打过交道。 郭孝胜肯定算一个,可他层次太高,现在的熊白洲还不够招惹人家; 孙勇豹是有过仇怨,他不算大人物,而且已经回辽东了; 其他的,李东来,姜万孟这些,大家是合作伙伴,一起赚钱的好“兄弟”才是。 真要招惹,就是招惹太多的女人了,周淑君、王连翘、陈秋蓉······ 一瞬间,熊白洲就笃信自己并没有“招惹”什么大人物,于是笑着回道:“我唯一招惹的大人物,就是商平成经理了。” 熊白洲还在开玩笑,商平成却摇摇头:“真的有人在找你,电话是市委办公室打过来的。” ······ “找你找的真辛苦啊。”说话的是一个30出头的男人,语气温和,而且从穿着打扮上观察,应该有着良好的背景条件,毕竟奔驰车里还带着专职司机。 熊白洲不知道对面什么来头,非常沉稳的回应:“我是熊白洲,找我什么事?” “你叫熊白洲吗,名字很有味道”对面笑着说道:“抽不抽烟?” “好。”熊白洲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来,尝尝这个。”对方特意从车里拿出一条没有名字的烟,全身用白纸包起来,只印着四个红字: “内部特供” 熊白洲笑了笑:有点意思,的确是个大人物。 “大人物”扔了一包给熊白洲,如果那四个字是真的,这样的举动就很大方了。 “啪”火机打着的声音,熊白洲毫无顾忌的点燃,的确不错,香醇浓馥,余味纯净。 “你也来一根。”熊白洲把烟扔给了刘大祥。 “这烟可不常见啊,我都要排队很久才等到一条。”看到熊白洲随意把这种特供的烟送人,对方也有点吃惊,但并不生气。 “独享不如众享,不然别人只晓得这烟珍贵,但不知道有多好,有啥意思。”熊白洲洒脱的说道。 熊白洲就是这种性格,知进退又不怕事,明得失又混不吝。 对方听了愣一下,也扔了包烟给司机:“大周,你今天沾熊白洲的光,也拿一包享受去吧。”然后他走过来,伸出双手诚恳的说道:“我叫赵夜明,谢谢你救了我姐姐和我外甥女。” 赵夜明? 熊白洲一愣,随之笑起来了,原来他就是赵夜明啊。 要说90年代,除了家电产品、房地产、数字信号设备逐渐被市场接受以外,还有一种非常盈利的商品——保健品。 从太阳神到红桃k,从飞龙到三株,还有后期的脑白金,这些保健品已经把当时的市场全部侵占完毕。 存在即是合理,抛开相关疗效不说,但这些保健品能被当时的社会所接受,至少说明人们的生活质量开始逐渐提升,从“生存”下来,逐渐向“生活”下来转变了。 保健品恰逢其时的出现,一举获得了青睐。 1994年的保健品市场大约有50个亿的产值,这比当时的长虹和海尔加起来的收入还高几倍······ 当然了,这些保健品的营销模式就是简单粗暴,一昧的广告宣传,铺天盖地的信息轰炸,就连熊白洲老家的猪圈和墙壁上都被刷满了广告。 说起来,这些广告商在农村的营销方式十几年以来都是如出一撤,不管是当初的保健品时代,还是后来的移动互联网时代,猪圈和墙壁永远是最受欢迎的宣传阵地。 经济模式变了,墙没变,猪圈也没变······ 赵夜明也是其中一家保健品公司的老总,不过他这个老总,与之前那些白手起来的保健品大佬不太一样,他是靠家里关系撑起来的,纯正的红色子弟兵。 所以赵夜明创办的“曙光保健品公司”利润并不怎么样。 一是能力有关,赵夜明就算有家里撑腰,但现在不是计划经济时代,市场经济下的自由竞争对公司决策者的素质要求很高,一个不慎就是满盘皆输,所以为什么美的厉害,因为它从没犯过错误; 二呢,是保健品市场的全部产值也就是50亿了,再多也不可能,因为这毕竟不是生活必需品。 90年代中后期,影碟机时代动辄上千亿的市场份额,手机时代也经常是过万亿的销售量,保健品和这些不是一个量级的。 所以,不管前期赚的再多,只要后期没有积极转型的保健品公司,逐渐会被市场所遗忘。 如何转型,自然是从高密度宣传下成功的保健品公司,向真正做实业的医药公司转型了。 这一点现在还没人意识到,毕竟现在的保健品产业还是站着就能捞钱,还没到阵痛的时候。赵夜明虽然赚的少,但一年下来过百万的利润还是有的,后来当曙光保健品公司倒闭后,赵夜明又当上一所国企制药厂的厂长,经常上电视谈话节目,熊白洲才认识他的。 根据印象,赵夜明积极推动医疗保险的全面覆盖,这说明对社会还是有着贡献的。 不过,他就是下午那对被救母女的亲戚,甚至还是姐弟,还是舅甥? 熊白洲突然醒悟过来: 为什么一个车祸现场,能有处级干部去现场勘察; 为什么能这么快锁定自己的位置,要知道这个时代是没有“天眼”的,想定位一个人有很大困难。 “还是赵总真的厉害,这么快就能找到我?”熊白洲由衷的敬佩他们的关系网。 “我是没办法,还是找了叶荣权帮忙,才最终确定你进了这家公司。” 美的公司的接待室,赵夜明详细的解释了自己过来的原因。 下午熊白洲舍命救下的,居然真的是赵夜明的姐姐一家,不过熊白洲做好事不留姓名,不辞而别,赵夜明姐姐察觉后,激动的勒令同样在粤东开拓市场的赵夜明找到熊白洲。 “我姐一定要当面感谢你,你两次下水救人,我们家欠你两条人命。”赵夜明认真的说道。 “当时那种情况,谁都会救,我只是脱衣服快一点而已。”熊白洲依然很谦虚。 “不过。”熊白洲话音一转,颇为遗憾的说道:“只是没有把你姐夫也及时救上来。” “你已经尽力了,再说徐继盛死了,也是他自己喝酒开车的原因,怪不得别人,还差点害死我姐。”赵夜明面无表情。 徐继盛看样就是他姐夫了,也是下午遇难那个男人,不过看赵夜明不以为意的表情—— 豪门贵族里面,也一样有利益纠葛啊。 54、红豆生南国 “哈哈哈。” 美的公司接待室里传出来一阵笑声。 “你这个人虽然年纪小,说话很有趣。”赵夜明评价道。 “既然曙光保健品公司的老总说自己是医生,那我是列车售票员没什么问题。”熊白洲笑着答道。 刚才两人互相介绍时,赵夜明故意不说自己真正的身份:“我是个医生,延年益寿,治病救人的医生。” 在赵夜明的观念中,自己的曙光公司是做保健品生意的,和医生有一点瓜葛。 熊白洲听了,心里笑笑:赵夜明的脸皮也不薄啊,保健品的真正疗效自己可是一清二楚,延年益寿还有待考证,治病救人可就真是八竿子打不着了。 至于医生这个职业,估计赵夜明也就能分得清妇科和男科吧。 熊白洲想了想,介绍自己道:“我是个列车售票员。” 赵夜明自然不信:“列车售票员都是女的,哪有男的?” 于是,熊白洲也直接拆穿了赵夜明的身份。 这下赵夜明才明白对面是个年轻的“高人”,有点奇怪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曙光保健品公司的总经理。” “赵总一年那么多广告费投入,我要说不认识,你是不是该考虑把公司广告营销部的人都辞掉了。” “噢。”赵夜明反应过来,熊白洲是通过报纸上的广告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你是做什么的,肯定不是售票员吧。” 熊白洲递上一张名片,这时就没必要兜圈子了,赵夜明能查到自己的车进了美的公司,那只要给点时间,自己的底也能被翻得干干净净。 “你是周美电器的员工?”赵夜明看着名片,这个公司的营销水平可比自己高出太多了。 熊白洲点点头:“这次本来准备到美的公司拿货,结果在路上才碰到那场事故······” 熊白洲一五一十的解释,赵夜明一边听一边点头,车祸本和熊白洲没有任何关系,但他能够舍命救人,就更能说明熊白洲行为的可贵。 “那你还说是列车售票员,明明是卖家电的嘛。” “周美电器的目标是做时代进步的先驱者,我能力虽弱,但也想为这趟列车尽一点绵薄之力,列车长的位置自然由德高望重的人把舵,那我就做个为人民、为社会、为时代服务的售票员吧。” 熊白洲一下子把谈话拔高到这种思想层次,就显得刚才赵夜明“医生的比喻”有点小气,但他果然如预料那样一点也不生气,反而颇为敬重的说道:“你的思想倒是和行为非常的一致。” 赵夜明也的确和前世差不多,虽然赚着钱,但却是个对国家和社会有责任感的商人,这一点尤其符合熊白洲的胃口。 两人没有交谈多久,赵夜明就要赶着回去,因为他姐姐和外甥女还在医院,他意犹未尽的说道:“和白洲老弟交谈时间过得真快。” 熊白洲笑着点头:“那欢迎赵总多莅临指导周美电器的工作。” “不要说的那么客气,你叫我赵哥吧,赵总听着太见外。”赵夜明这是打算把关系深入维持下去。 ······ 在回去的车上,刘大祥抱着一个小盒子,左摸摸右看看: “熊哥,这就是手机啊。” “嗯。” “怪小的。”刘大祥说道。 “是吧。”熊白洲表情淡淡的。 刘大祥爱不释手。 15分钟后 “熊哥,这就是手机啊。” “嗯。” “听说挺贵的啊。” “你他妈要想拆开就拆吧!”熊白洲忍不住骂道。 “好嘞!谢谢熊哥。” 刘大祥喜滋滋的拆开了包装,一个黑色摩托罗拉手机露出来,和当时的大哥大比起来,小巧玲珑又精致不凡。 刘大祥小心翼翼的捧着,生怕摔了这稀罕物。 熊白洲开着车,用余光扫了扫:做工还不够精致,右侧还有一根天线,翻盖的用起来也比较麻烦······ 手机市场还有太多潜力可挖掘啊。 这个手机是赵夜明赠送的,他临走前询问熊白洲联系方式,熊白洲很干脆的两个字:“没有。” 赵老总也不小气,立刻从车里掏出一个崭新没打开包装的手机:“收下,顺便记住我的手机号码。” 熊白洲也没客套,太矫情会让赵夜明这种人瞧不起,他是军区大院这种环境长大的,不缺物质条件,但对“义气”两个字有特殊的理解。 果然,熊白洲不客气的收下手机后,赵夜明很高兴,重重的拍了拍熊白洲的肩膀,奔驰闪着大灯离开。 “商总可不够朋友,别人一个电话,你就把合作伙伴扣下了,咱俩的帐要算算。”赵夜明刚走,熊白洲就对商平成发难。 商平成也没办法解释,只能苦笑着道歉。 美的是做生意,这种公司接到市委的电话要求拦住某个人,在官本位体质的大环境下,商平成还真的没办法,只能说对方能量太强大了。 熊白洲自然没有真的生气,不过是想在谈生意时占取更多的主动权,于是,200台电饭煲变成了260台。 “熊哥,你救了他姐姐和外甥女两条命,赵夜明就给个手机,也太小气了。”刘大祥玩了一会,就觉得手机也没什么稀奇的,尤其现在没充电、没办卡的情况。 “不能这么说,我救人不是为了要补偿,赵夜明送手机也不是为了感谢,只是图个以后联系的方便罢了。” “交朋友嘛,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 回到粤城已经晚上7点多,周美电器的门口在热热闹闹的放着电影。 熊白洲伸头看了看,居然是93版的《唐伯虎点秋香》,不时有阵阵笑声传来。 vcd,大彩电,效果还不错嘛。 现在看热闹的群众对周美电器的进货已经习以为常,反正现在也买不了。 “等12月1号开业的时候,老子要多叫几个人,把这家店里能买都买走,叫他店铺倒闭,狗日的还敢这么神气。”这是许多围观群众的想法。 王连翘主动迎上来:“衣服怎么湿了。” “路上下雨了。”熊白洲不想别人担心。 “噢。” 王连翘不以为意,正要出去时突然又想起一个事:“你老家好像给你写信了。” “是吗,信在哪里?” 熊白洲打开信封后,除了有几张信纸外,居然不小心还掉下一小袋包裹。 里面居然是红豆。 “熊白洲,这一袋红豆是怎么回事啊。”王连翘睁着漂亮的眼睛,灼灼的问道。 55、阳光下的阴影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红豆又叫相思子,所以这是一首表达思念之情的名诗。 那这个相思子又是谁寄的呢? 自然是正值情窦初开的小周美人了,这首诗委婉含蓄,词浅情深,非常适合现在周淑君的心境。 “下次家信一定要自己收取,再不行也让刘大祥去拿。”熊白洲暗自说道。 “问你话呢,信里怎么还有一袋红豆啊?”王连翘又一次问道。 熊白洲沉住气,好像浑不在意:“这是红豆吗,我都认不出这玩意,可能是我家里人不小心放进去的吧。” 熊白洲镇定的抽出信纸,假装读信,但眼神却偷偷的瞟着王连翘的反应。 王连翘美则美矣,前后两世加起来,熊白洲也没见过比王连翘更有风情的女人。但是呢,这个女人读书时成绩不太好,她自己形容是经常犯迷糊,读了后文忘了前文。 所以熊白洲就在观察,观察王连翘知道不知道这首诗的来历,知不知道这一袋红豆所表达的寓意。 王连翘听完熊白洲的解释,懵懵的点点头:“这么说就是没用了,那我扔掉好了。” 王大美人拿起这袋相思子,转身就往门外走。 “哎,等等,等等。”熊白洲连忙喊道。 “干啥子哟。” “故土难离,就算是不小心放进来的,这也是我老家的东西,还是留下来当个念想吧。”熊白洲只能这样解释。 王连翘听了似乎觉得有道理,果然停下来了,还乖乖的把红豆递给熊白洲:“诺,既然你说要个念想,那就给你吧。” 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其他原因,熊白洲总觉得王连翘把“念想”那个词咬的特别的重。 不过,暂时还是先别管那些东西了,保住这一袋相思子先,就当王连翘没读过这首诗,或者读过也忘记了,熊白洲开始“鸵鸟”心态。 没想到王连翘手刚伸到一半,猛的又缩回去了。 熊白洲有点诧异的看着她。 这个女人,居然把袋子放在鼻子边闻了闻:“好像有一股女人的体香。” 王连翘,你他妈是狗鼻子吗! 不仅如此,王连翘还歪着脑袋想了一会,不确定的自言自语:“我好像在电视剧里听过故土难离这个词,下一句是不是旧人难舍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琼瑶大妈真是害人不浅。 熊白洲尴尬的笑笑:“瞎说什么,有香味可能是我姐的。” 熊白洲的家庭结构,王连翘是知道的,这时熊白洲只有先把亲姐拿过来“堵住”这个漏洞。 不过,接下来: “熊白洲,你很热吗,怎么出汗了?” “哎呀,熊白洲,你信纸都拿反了,真傻。” “熊白洲,你是要哭吗?” ······ 好像快要逼近事情的真相了。 熊白洲面上没哭,但心里已经哭成了汪洋大海,女人的智商怎么在这种时候就能直接上升啊。 就在这个紧急的关头。 “蹬蹬蹬,蹬蹬蹬”急促的脚步声,居然是手下几个“马仔”联袂而来,表情还都带着凝重。 “咳,什么事这么急。”熊白洲终于可以逃脱无尽的逼迫了,借着说话还把那口顶在嗓子眼的气,悄悄的呼出去。 妈的,女人太可怕了! 刘大祥察觉不出这里稍显诡异的气氛,说道:“熊哥,有几十个人在外面不远处盯着我们店,我担心他们是来找茬的。” 现在周美电器正在粤城起势,难保别人不眼红。 熊白洲看了看小弟们的表情: 刘大祥一脸严肃,陈庆云波澜不惊,盛元青面露不屑,马德胜略微紧张,高洪表情坚毅,张浩神态坦然。 不错! 熊政委心里颇为欣慰,经历过打散辽东帮,筹划开店铺这些事以后,这些人不能说能力提高多少,但至少心里素质是坚韧了。 王连翘这时也安静的坐在一把椅子上,好像刚才胡搅蛮缠的不是她。 “大祥,你先去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他们离得远,你也不要走近。”熊白洲平静的吩咐。 熊政委心里是一点都不慌,几十个人算什么,都没王连翘可怕。 熊白洲也拉出来一把椅子稳稳的坐下,掏出特供烟,自己先上一根,然后又给其他人挨个分发。 “不要慌,他们不一定是来找我们的。”熊白洲笑呵呵的。 “再说就算天塌下来,也是老子帮你们顶住。”话锋一转,熊白洲却又霸气十足。 不一会,刘大祥就回来了:“熊哥,他们大概50几个人,不过站的比较远,都没有靠近店铺。” “熊哥,你放我和陈庆云出去,我保证帮他们都砍死,操他妈的敢堵我们的门”盛元青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怕和恐惧,唯一只服熊白洲。 熊白洲摇摇头:“现在外面很多顾客正在看电视,不能吓到他们。” 周美电器的名声得来不易,熊白洲不允许任何人毁了他的心血杰作。 “庆云”熊白洲突然点名。 陈庆云平静的走出来:“熊哥,我要做什么。” “你过去传一句话,不管什么事我熊白洲都接下,让他们今晚12点再过来,我等着。”熊白洲把这件事交给了陈庆云。 陈庆云点点头,面不改色的出门。 “熊哥,我们要不要准备点什么,店铺里什么都没有”马德胜出声提醒道。 熊白洲摇摇头:“他们不像是来闹事的,不然不会远远的站着,我估计是有什么其他方面的要求。” “别管他,等庆云回来,我们先吃晚饭。” 只要熊白洲在,就可以镇住人心,店铺还像往日那样热热闹闹到十点关门,熊白洲甚至还出去和看电视的群众一起说说笑话,当然获得一片“斥责” “熊老板,我可和你说,12月1号开门的时候,我绝对要买一台大彩电的。” “vcd我也要一台,我要你包送。” “今天我看到有电风扇,单位采购我哪里也不去,就瞄准你家店了,到时可别数量不够啊。” ······ 熊白洲一边致歉一边散烟:“哎呀,街坊邻居们不要急嘛,12月1号,我亲自当搬运工帮你们送货。” “好,可是你说的,别人搬的我不要,你要搬,我就再多买一台vcd送亲戚。” 说笑的空当,熊白洲还抬头看了看那群人,心里冷笑一声。 半夜12点,马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影,这时的粤城也有了冬意,几十个人汇成一团黑影,向周美电器走过来。 熊白洲就站在门口,深吸一口烟,远远扔掉烟蒂: 罗浮避雪,霜露隔离 人生路长,我劝你们要好生行走啊······ 56、现代版的赵氏孤儿 所谓“清酒红人脸,财帛动人心”,熊白洲从周美电器的成立筹划开始,就知道有些东西是躲不过去的。 毕竟,现在还是1994年,粤城的地下世界还被暴力和鲜血统治着。 熊白洲静静的站在阶梯上,看着这群不善之客。 “再往前走一步,老子打碎你们的头。”这群人快接近店铺门口的时候,盛元青一脸凶狠的说道。 这句话说完,黑压压的一群人居然真的停了下来,显得非常混乱。 确切的说,是领头那个人突然停下来,后面的人才不得不停下。 熊白洲微微颔首:果然,他们没有打算通过暴力来实现目的,但他们又想要什么呢?” 领头的那个人身材不算高大,但很壮实,脸上一条刀疤从额头蜿蜒到鼻子,眼睛看人时透着一股凶气。 熊白洲扭头看了看,陈庆云轻轻点头。 熊白洲心里有数,这说明陈庆云非常有把握擒住这个领头人。 “你们谁说话管用,上前一步。”熊白洲边说话边从阶梯上走下来。 “我叫麻九,是这些人的头,熊老大倒是一副好卖相。”矮壮的领头人向前迈了一步,粗声答道。 刘大祥顿时大怒:“操你妈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大祥心里,男人就是要有鲜明的雄性特征,这也是当时那个时代的主流观点,现在有人说熊白洲“好卖相”,就是变着法的骂人。 熊白洲心里对这种看法是持辩证态度,他觉得男人的强大是应该在内心,通过外在行为展现出来一种力量,能够吸引和感染周围的人,也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 不过这时刘大祥的出声非常必要,因为符合现在的年代和眼前的环境。 刘大祥骂得太难听,这群人里也有一些恶言相对,但都被麻九压下来。 “熊老大,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麻九梗着脑袋解释。 熊白洲摆摆手,有点不耐烦:“这些事没什么好计较的,先说说你找我到底做什么?” 他们能叫出“熊老大”,说明连熊白洲的名字都知道的,看样有过研究。 麻九转过头:“黄大猫,你过来。” 一个人手臂绑着绑带,畏缩缩缩的走过来。 熊白洲看了看,居然是昨天那个进店行窃的小偷,肋骨被刘大祥打断,现在腰部以上都绑着厚厚的绷带。 “大哥。”黄茂叫了一声麻九。 “熊老大认识这个人不?”麻九对熊白洲说道。 熊白洲皱了皱眉毛,摇摇头点上一根烟。 麻九一愣,似乎有点不相信的说道:“熊老大,你能赶走孙勇豹的辽东帮,这么点小事都不敢认下来吗?” 盛元青听到后,阴着脸走上前几步,只要熊白洲开口,盛元青第一个要冲上去撕了这个麻九。 双方的气氛都有点僵持,这群黑影也开始心浮气躁,嘈杂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熊白洲不管不问,缭缭烟雾缓缓的升腾,然后轻轻扩散。 吸完最后一口,熊白洲突然说话:“麻九。” 场面逐渐的安静下来。 “麻九,如果你再不明说到底什么事,我保证你没办法完整的离开这条街。” 熊白洲面露峥嵘:“在这里,只有我能掌握主动权,你不能问我的话,知道吗?” 最后三个字“知道吗”,熊白洲几乎是从嗓子里吼出来的,远远的向周围扩散。 麻九似乎被熊白洲的气势惊到,沉默半响:“果然是能把辽东帮打散的人。” 熊白洲不说话,冷冷的注视着麻九,只要麻九再多说一句废话,熊白洲就不准备谈了。 不仅不准备谈,熊白洲还打算要一些麻九身上的零部件,用来震慑其他有想法的阴影。 陈庆云已经走到熊白洲身边,牢牢的盯着麻九。 也同样只等熊白洲一句话。 麻九咽了口吐沫说道:我总算没看错人,实不相瞒,我麻九今天是有求于熊老大。” “这个人是我的手下,没想到他自己不睁眼,犯到熊老大手里,我也无话可说。”麻九指着黄茂,沉声说道。 熊白洲不回应,静静的听着。 “没想到熊老大仁义通天,不仅放过了他,还给了医疗费,我麻九真心钦佩你的胸怀。” 熊白洲打断道:“这是我的事,说你的事。” 麻九听了,猛地一把撕开上衣,他指着肺的位置说道:“我麻九也是闯荡多少年的,什么都事做过,不算好人,所以肺癌晚期我也认命了,但是我不能死在粤城,这里不是我的家。” 听到这里熊白洲有点糊涂,你得不治之症和我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麻九的话却出乎意料。 “我回老家不算什么,但是在粤城还有这一帮兄弟,我如果走了,很多兄弟也很难轻松活下去。” 盛元青在旁边冷笑一声:“你也太把自己当个玩意了。” 这句话说的很不客气,麻九拦住后面要上前出头的人:“熊老大可能不知道,我们这群人在粤城和好几个帮派因为争地盘打过架。” “那你想怎么样?”熊白洲一字一句问道。 “熊老大有实力能赶走孙勇豹,又能容忍别人的冒犯,所以我想请熊老大收下这群人!” “什么?”熊白洲以为听错了。 托孤吗,赵氏孤儿的现代版本? 熊白洲几乎没有犹豫:“我这里不缺人,也不想参与进你们帮派争地盘的事,我只是个做生意的。” 麻九没有死心:“就算不能留在这里,只要熊老大给他们一块地盘有口饭吃,也就够了。” 熊白洲笑笑,这是打算借自己的实力来保护这些人了,当然肯定也有钦佩自己做事风格的原因。 “你们既然在粤城活不下去,为什么不回老家呢?”刘大祥插了一句。 麻九沉默半响,说道:“要是能在家里呆下去,谁愿意来粤城做这种营生。” 整群人都不说话,真的好像城市的弃儿。 “这些人虽然有不少前科,但都是忠心义气,只要入了熊老大的伙,那就随便管教。你这家店让很多人眼红,我知道熊老大不怕,但禁不住被人惦记,他们加入后肯定没人再敢打这家店的主意。”麻九终于说了点冠冕堂皇的理由。 熊白洲认真的看着麻九,突然说道:“我这里不缺人,但是我知道另一个地方可能需要。” 57、心若向阳 “什么地方。”麻九沉沉的问道。 “工地,那里还缺一点干活的人,你们有心,我能介绍你们进去。”熊白洲平静说道。 王连翘没在现场,她正在店铺里面清点物品,外面发生什么她一点没担心,总归有熊白洲顶着,但她没想到,熊白洲转身就把她哥给卖了。 熊白洲可真够坏的,自己暂时不想吞下,但却仍有别的想法,先把这群麻烦引到一个两边不靠,有进退余地的地方。 麻九听到是工地,他没吱声,转身看了看后面这群人。 根据熊白洲的判断,麻九应该没说谎,他的确是准备回老家慢慢过剩下的日子,但这人还算义气,想把以前的兄弟交给一个可靠的人。 熊白洲就这样浮出了水面。 首先,他聚集一帮人赶走了孙勇豹,这件事在附近的地下世界都有耳闻,经常吸白粉的辽东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年轻人。 但这群人好像比较高傲,不愿意和别的势力多做接触。 其次,这伙人居然开始开店铺了,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们有“从良”的趋势啊,混江湖的可不会留着个固定靶子给别人打。 最后,从放过黄茂这件事来看,熊白洲这人做事讲究,而且有容人之量。 这么一个有实力,想漂白,不苛待手下的人,简直是完美的老板标准。 不得不说,麻九还真是个够义气的大哥。 可他没想到熊白洲安排的工作是盖房子,他只能看看手下人的意见,左右都是他们的选择。 这群人互相还在犹豫,熊白洲缓缓的说道:“我是个正当生意人,所以你们那一套我不管,但工地也不是随便就能进的,你们要考虑好放弃以前的生活方式,盖房子是个很累的活。” 这就是让他们和过去一刀两断了。 有人就劝道: “九哥,我们走吧,工地有什么好做的,那么累。” “粤城呆不下,大不了去别的地方。” 也有人一声不吭,在左右权衡。 “我只等10分钟,超过时间了,我就不会再开这个口了”熊白洲好像在故意逼他们做决定。 没过多久,就传来一个声音:“我做!” 走出一个年轻的汉子,说话很坚定。 “你叫什么名字?”熊白洲问道。 “方二米。” 熊白洲点点头:“你把原因告诉麻九,为什么愿意去工地做活。” 方二米转过头:“九哥,俺娘上个月生了场大病,家里来信让俺赶紧回家见最后一眼,可那时俺在拘留所里,没接到那封信。” “婶子说,俺娘忍着痛,活活挺了三天,就为了见俺最后一面。” “俺娘死的时候,还看着南面,眼睛都合不起来。” “俺是个畜生啊。” ······ “九哥,俺在这里多亏你的照顾,但这么多年俺也算对得起你,咱们从此一笔购销。” 方二米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那群阴影。 麻九脸色有点难看,他能预料这种情况的发生,但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有人开了头,这个示范作用还是很明显的,越来越多的人离开阴影。 “九哥,咱们也一笔勾销。” “九哥,多保重身体。” “麻哥,有缘再见。” ······ 最后,50多人的阴影里,居然有20几个人想去工地做活,麻九脸色非常难看,熊白洲扔了一支烟过去。 “我知道自己得癌症的时候,心里也没这么难过。” “麻九,有人选择正确的道路,你应该高兴才对。”熊白洲在旁边颇为感触。 看样,并不是每个处在阴影的人都喜欢阳光下的潮湿,他们只是缺少改变的契机罢了。 “就像那个方二米,看得出来他现在很难过,但离开你们这个环境,一定能逐渐调整过来,安稳的生活会给他最大的鼓励。” 心若向阳,才能无谓悲伤。 麻九勉强的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他们之前都是我的兄弟,以后就拜托你了。” “你安心走吧。” 麻九郑重的行了一个江湖抱拳礼,带着剩下的人消失在夜幕。 “以后,你们就在工地上好好干活,工地上虽然累,但有吃的,有住的,最主要是不用提心吊胆了。” “你们进了工地干活,说明你们要走正路了,以前的江湖恩怨也都该放下了。” “如果你们还有人放不下,那就来找我熊白洲。” “如果外面还有人放不下你们,也让他来找我熊白洲。” “总之我是不会骗你们的。” ······ “熊白洲,你确定没有骗我吗?”熊政委刚刚在外面高谈阔论,但现在被王连翘狐疑的看着。 “没有骗你,进工地只是权益之计,以后还有别的用途。” “那你也不能把麻烦带进我哥那里”王连翘和她哥感情很好,板着脸有点不高兴。 “你哥这里是个很好的缓冲地带,先过渡一下,我会重新招他们进来的。” “店里也不需要这么多人吧。”王连翘犯起了迷糊。 “周美电器暂时是够了,但连通快递呢?”熊白洲觉得王连翘是忘了这个公司了。 王连翘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她是真的忘记了。 “那你干嘛不直接招他们进快递公司。” “先在工地上打磨一阵子,明天我去找你哥说一下,安排他们做最重的活,真正想做事的就不会埋怨,等这一关审核通过,我再让他们正式送快递。” “熊白洲,你可真够坏的,先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还要拿最大的好处。” “不能这样说,我是社会工程师,改造了这么多的流氓地痞。” 王大美人表示不信:“那你明天做什么,还要出去谈生意吗?” “明天啊”熊白洲伸伸懒腰:“最近太累了,我要给自己放一天假。” 偷得浮生半日闲,阑珊灯火见人家。 58、人间好时节 熊白洲被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 “原来昨晚下雨了。”熊白洲打开门,有点惊讶。 雨势很小,却很细密,像银灰色黏湿的蛛丝汇织成轻柔的网,浸润这一片世界,就算落在地面的洼地上,也只是轻轻的溅起丝丝涟漪。 头顶偶然有一两只飞鸟掠过,圆润的鸣叫声还会引起其他鸟类的呼应,“扑棱棱”全部飞起来,缠绕嬉戏,婉如轻罗小扇扑流萤。 真是一片温柔的雨啊。 就连裹挟进来的风都是拂面朦胧的,让人不得不停下追溯时光的脚步。 熊白洲这一阵子几个地方转圈没有停歇,从惠阳到泸州,又从泸州到顺德,中间还夹杂许多意外,昨晚安排妥当方二米那群人以后,终于决定休息一天。 “你早该休息的。”王连翘当时心疼的说道:“要去我那边吗?” 王大美人贝齿轻咬着嘴唇,脸上红扑扑的。 熊白洲犹豫了一会:“算了,我还是回工地,方二米那群人刚到,我担心会有事发生。” “那我早上给你送饭。” ······ “起来,睡得和猪一样。”刘大祥还在睡熟,这种不冷不热的天气,刘大祥睡的格外安心。 “噢,熊哥你起的这么早。”刘大祥揉揉眼睛,看了看闹铃,上午9点。 这个样式俏皮的闹钟,也不知道谁买的放在屋里了,多半是王连翘了,这里其他人都没这份细腻的心思。 “熊哥,早上你要吃啥,我出去给你买。” “不用,一会王连翘送过来。” “那我也能沾光。”刘大祥笑嘻嘻的。 不过当他看到门外下雨后,不禁一声哀嚎:“妈的怎么下雨了,我还约了人去喝酒呢。” “真是个俗人,连大自然的美都欣赏不了,是不是啊小绿萝。”熊白洲蹲在门口,笑眯眯的说着。 工棚门口的一片破瓦片上,居然抽出一只矮矮的,细细的绿萝,熊白洲估摸这应该是哪个花盆的的一角,里面正好有一点绿萝的种子,借着这场小雨,努力顶开头顶的土壤,倔强释放自己的色彩。 “熊哥,连翘姐来了。”刘大祥远远的望见。 熊白洲抬起头。 王连翘这个天气居然穿着一身淡绿色的长裙,一手提着裙裾,一手拿着食盒,也没有拿伞,任由细雨轻轻的打在白皙的脸蛋上。 “小心一点。”熊白洲大声提醒,生怕王连翘不小心踩到水坑里。 王连翘抬头,露出一个灿烂而又精致的笑容,踮着脚尖继续在雨中行走,脚下是一片片湿漉漉,王连翘身材又婉约动人,好像好像踏波而来。 “连翘姐真傻啊,为什么不打雨伞。”刘大祥摸不着头脑。 “女为悦己者容知道吗?” “不知道,啥意思?” “没啥意思,交代你一个任务,去街上买个花盆。”熊白洲决定不和刘大祥解释了。 “吃吧,刚买的热粥和包子。”王连翘捋了捋湿漉漉的刘海,眼如秋波,每一个动作都有别样的风情。 “下次还是要带把伞,虽然这样穿很漂亮。” “你说漂亮,那我就一直这样穿,除非有一天你嫌弃了,那我就再换。”王连翘撅起嘴巴,有点固执。 “随你,只要漂亮就行。”熊白洲笑的很真诚。 吃完饭,王连翘要去核对工资,拎起食盒离开这里,刘大祥也不情不愿的撑一把伞去买花盆,熊白洲终于有时间拿出家里的来信,认真的读了几遍。 “阿哥,我成绩进步了,下次回家你能看到我的奖状。”字体歪歪扭扭,这应该是小妹的 “你回信一定要说清楚这钱的来历,要是敢做违法的事,我第一个把你送去派出所,另外你妈让你照顾好自己。”字里行间有正气,这是父亲熊正军的。 母亲不会写字,应该满肚子的话,只汇成那句“照顾好自己”。 “小弟,你的钱姐收到了,但你下次回信要说清楚钱从哪里来的,家里都没敢用,等你回信。另外,小周的那一包红豆是这么回事?”这是大姐的。 “哥,保重身体。”言简意赅的小弟。 熊白洲又看了几遍,心中有三分温情,三分乡愁,三分思念,一分愧赧。 提笔:父亲母亲,见字如面,万勿挂念······ 熊白洲把经历稍微讲的真实一点,看样上次寄信时没有讲的特别清楚,家人骤然接到巨款却不敢用,熊白洲没有讲辽东帮这些事,只说自己准备在粤城做生意,近期比较忙,春节估计很难回去。 除了这一份信以外,熊白洲又写了第二封: 包裹收到,你近来成绩如何,学习压力是否变大······ 两封信都写好,恰巧刘大祥抱着花盆回来了。 “你也写几个字,然后和我这份信一起寄回家,不然你爸妈都不知道你最近怎么样了。” “我叔在呢,他会写的,我不会写字啊熊哥。” 笔在刘大祥心中,和金箍棒重量差不多。 “那我帮你写一份,到时读给你听听。”熊白洲叹一口气。 “谢谢熊哥。” 信写好了,刘大祥跑去寄信,熊白洲觉得心头一片舒畅,家书抵万金。 没过多久,陈庆云和盛元青一起过来。 “方二米他们有什么动静。” “没什么异常,很安静。” 熊白洲点点头:“以后多注意观察,有什么情况你们也拿捏着处理。”熊白洲又叮嘱一些其他注意点。 过来一会儿。 “你为啥不走啊。”谈完事,盛元青准备离开,没想到陈庆云却没有动身子。 “是不是有什么事。”熊白洲温和的问道。 “熊哥,我想读一点书。”陈庆云开口说道。 “这是好事。”熊白洲很赞同:“你想读什么方面的?” “经济方面的,熊哥你能买几本给我吗?” “可以,我今天就去买,你读的时候有什么不懂的,还可以再过来咨询。”熊白洲对这种要求百分百的支持。 门外的细雨依然窸窣的下着,盛元青和陈庆云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突然,盛元青停住脚步:“陈庆云,你为啥和熊哥提那个要求?” 陈庆云看了一眼盛元青,径直的走过他的身侧:“熊哥不会带我们打打杀杀的,他是要做大生意的人,我要多学一点,这样才能留在他身边。” 盛元青听后沉默半响,一抹脸上的雨水:“狗日的陈庆云,想的真多。” 工棚门口,熊白洲也不管黑黝黝的泥水,直接用手把绿萝移植到花盆里,神情淡然舒畅。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59、双面人生 “熊哥,我们明天去哪里谈生意?”刘大祥一脸希冀的问道。 晚上刘大祥和盛元青他们一起去喝酒,这些人是一起经历过低谷,现在又同时处在“高峰”,再加上熊白洲这样一个中枢纽带,所以彼此感情是真的不错。 不过,今天的熊白洲明确要休息,所以没人敢喊他。 熊白洲自己不愿去喝酒,却不制止下面的人加深感情。 刘大祥一身酒气的回来,看到熊白洲在笔记本上写东西,也不敢打扰,自己搬个椅子坐在门外抽烟,等熊白洲合上了本子,他才小心翼翼的问出这句话。 熊白洲抬头看了看,刘大祥平时是不会关注这些事的,都是自己怎么指挥,他怎么行动。 现在他这样问,估计是晚上喝酒时有人说了什么让他记在心里了。 这群人里,有灵活的,有耿直,也有会看局势的。 现在是什么局势呢,就是熊白洲不会走帮派组织路线,不然昨天那些人熊白洲就完全接纳。 凭着熊白洲的能力和血性,盛元青他们都相信,就算从现在这个工地开始,逐渐往外扩散蚕食,用不了多久就能在粤城地下世界闯出一片稳固的地盘。 当然,速度越快,越能享受到奢华的生活,离那颗铁制的花生米也越来越近······ 现在手下的人都能看出端倪,熊白洲绞尽脑汁的开店、忍着屈辱的拿货、陪着笑脸的应酬,走的自然是一条光明的正路。 熊白洲对这个群体的烙印是深入骨髓的,他决定了风向和行动指南。 于是,有了盛元青的附和节奏; 于是,有了陈庆云的买书学习; 于是,有了刘大祥的好奇探究。 熊白洲对这种行为一点也不反感,因为这正是他刻意引导的结果。 “大祥,你说我们是好人吗?”熊白走突然问道。 刘大祥一愣,下意识的说道:“我们当然是好人了,熊哥你为了救人,自己的命都不要。” 熊白洲笑笑,从包里拿出一沓钱:“如果我们是好人,那为什么要收这3000多块的调解费呢?” 下午,王连翘过来把钱放在这里。 这笔钱,熊白洲不说停下,会一直收到银信大厦竣工为止。 “那是因为,我们,我们······”刘大祥支吾两声,没有继续,以刘大祥的人生经验难以解释圆满。 熊白洲点上一根烟,缓缓的说道:“下个月开始,我们不要再收了。” 刘大祥很惊喜,一直收这笔钱对他的性格来说,始终有着无形压力。 “这个月我还需要这笔钱,以后我们就不会再需要。”熊白洲非常笃定。 不仅如此,熊白洲继续说道:“我们还会把这笔钱还上,包括孙勇豹那部分。” “我就说熊哥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不会白占那些人的便宜的。”刘大祥心中的愧疚也被扫净,颇为兴奋的说道。 刘大祥心里能够简单的“1-1=0”,觉得还掉以后就不会再亏欠。熊白洲心里却很感慨,人生不是这么浅显的算术题,如果自己没有暴力推平辽东帮,又有什么资格能坐稳这个位置呢。 “今晚吃饭说了什么有趣的事了。”熊白洲话锋突转,问了这样一句话。 刘大祥实话实说:“马德胜说熊哥以后会做大买卖,不会再做打打杀杀的事了,让我们也要好好学习做生意。” “噢,还有人说什么了?” 刘大祥摸了脑袋,使劲回想:“大部分人都说是,就连盛元青都赞同,说以后要多看书少动拳头。” 熊白洲笑了笑。 “不过,好像陈庆云有一点反对意见。”刘大祥突然想起来一个事。 “他怎么说的?” “他说,熊哥虽然不会走歪门邪道,但现在做生意,完全干净是做不到,总要掺杂一点,掺杂一点·····”刘大祥一时想不起来那个词了。 “掺杂一点灰色”熊白洲提醒道。 “对,就是掺杂一点灰色,熊哥你真厉害,这都能知道。” 熊白洲摇摇头叹道:“少林弟子的悟性都这么高的吗?” “熊哥,明天我们要去哪里谈生意。”说了这么多,刘大祥才想起来还有个关键问题,他经过别人提醒,也琢磨过来,尽量要多参与生意上的一些事。 熊白洲能够感觉到刘大祥的内心渴望,不过周美电器和连通快递这一块都不能交给这些人打理,不然还要辛辛苦苦“招安策反”刘庆峰做什么。 这些一起共苦过的人,熊白洲有其他安排,最后才能真正实现“同患难,共富贵”。 “明天继续在粤城,我要办一点其他事。”熊白洲说道。 “熊哥,你那天不是说还有空调、冰箱、洗衣机没进货吗,12月1号就要正式开业了。”刘大祥有点奇怪,这都快11月半了,熊白洲的做事节奏突然放慢下来了。 “此一时彼一时,决策也要根据实际情况不断调整。”熊白洲谆谆教诲。 “不懂。”刘大祥很干脆。 “做事情,太急了没有人生,太慢了没有故事,所以要动静相宜,这下懂了吗?” “有点明白了。” “真他妈的稀奇,正常的话听不懂,老子是招了一群哲学家和思想家当小弟吗?”熊白洲有点郁闷。 又是一夜听雨,第二天熊白洲精神很好,就连肩膀的伤口都慢慢结痂了。 “在这里还习惯吗?”熊白洲来到方二米宿舍,笑呵呵的问道。 “还行,熊哥,在这里挺安心的。”方二米也跟着潮流称呼。 “你们呢,觉得累吗?”熊白洲又把关怀的思想洒向其他人。 “不累,昨晚睡了一夜好觉。” “谢谢熊哥给我们安排。” “做的活越多,我心里越踏实。” ······ 熊白洲非常欣慰,双方在和谐的气氛中进行了一次友好谈话,以方二米为首的“金盆浪子”纷纷表示在熊政委的领导下,洗心革面,再做好人。 “今天给他们安排的活再重一点。”刚出了门,熊白洲就这样叮嘱乔五。 “还要再重一点吗,昨天我就给他们安排了最累的活。” “别怕,我要炼真金,火候不够没什么用。” 人生就像硬币的两面,一面绘着愿望与美好,一面标着价格和现实,熊白洲的两面,正面是责任,反面是欲望,汇成一个词叫“枭雄”。 60、总有一些事情需要解决 “喂,戴所长吗,我是周美电器的熊白洲”了。” 熊白洲和方二米那群人沟通过,又来到公共电话亭给戴志云打电话。 “噢,老弟有什么事啊?”不管是看在吴启华的面子上,还是妻妹要去周美电器上班,戴志云都很客气。 “没什么事,就是问问周薇什么时候能来帮帮忙,店里还是需要一个专业会计的。”熊白洲笑呵呵的说道。 周薇就是戴志云的小姨子,其实现在周美电器还不需要会计,因为还没开业,没有那么庞大的现金流量。 不过,熊白洲这种人做事说话,不能只看他面上说了什么,还要看后续有什么样的影响。 戴志云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上班:“行啊,早一天上班也能早一天拿工资,这件事我要谢谢老弟,有空拉上老吴,我们再聚一聚。” “吴哥去采访了,暂时回不了粤城,中午戴哥有空没有,我们吃一顿。”熊白洲抛出了邀请。 戴志云想了想答应了,熊白洲算是自己小姨子的老板,他也看出来熊白洲这顿饭有所需求,但还是要赴约。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熊白洲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戴哥在邮政局有熟人不,我想拉一条电话线。” 1994年的座机电话的安装非常昂贵,而且还需要排队,但以熊白洲对周美电器的定位,开业和发展是万万不能缺少座机电话的。 熊白洲昨天想了想,决定找戴志云帮忙。 有时候找人帮忙不完全是麻烦别人,也是一种加深感情的方式,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礼尚往来,创造这样的相处氛围,更能实现利益资源共享和共同进步。 安装电话线这种事,就算谁都不找,熊白洲自己去邮局掏5000块钱也能安装好,不过这样一是要排队等候,二是中间可能有其他小鬼难缠,不如直接找关系一步到位的解决。 戴志云听了点点头,这个要求对他来说不算难,这时的公安和邮局有很深的关系牵扯,他亲自去打招呼这种小事没多大难处。 “包在我身上,老弟其实这种事你电话里说清楚就行,不需要专门破费。” 戴志云也很爽快,吃完饭就带着熊白洲去了店面隶属的邮局。有了熟人带路,至少要拖一周的座机电话安装,邮局负责人表示最迟明天妥当。 下午熊白洲去了书店,主要是为了给陈庆云找一点书籍,陈庆云几乎没什么学习基础,接触太深奥的经济理论也没什么用,而且在90年代许多优秀的经管类书籍还没有出现。 意外的是,当全世界在90年代经历了高速发展、金融风暴、社会萧条、缓慢复苏这一系列复杂的过程后,大量理论书籍如雨后春顺出现,人们也慢慢认识到社会经济发展其实是有一定的规律可寻的。 所以,熊白洲只是买了当下几本很流行的《点子大王》,还有另一本《国富论》,《点子大王》只是总结一些发财的小故事,算是一些微观表象的市场作用,国富论则是从宏观角度的看待社会经济运作体系,结合起来学习更有收获。 熊白洲虽然说生活要放慢生活节奏,但其实他内心始终绷着一根弦,没有离开粤城去拿货,除了因为周美电器名声越来越大,可以稍微调整谈判的策略以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老唐,给你安排的住处还算满意吗?”熊白洲站在门口一脸笑容。 “满意,非常满意,熊老板里面请。”唐树德慌忙把熊白洲请进门。 唐树德内心始终对熊白洲有着莫名的恐惧,虽然熊白洲很少生气,但唐树德却是见过熊白洲最霸道的一面。 唐树德到了粤城后,熊白洲只是安排他先住下,唐树德内心也很忐忑,迫切的想做点事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 不过,刘庆峰和肖飞到了以后,拉上宋玉岩出去住宾馆了,他们在粤城属于万燕的出差人员,每天有相应的出差补贴的。 “最近有没有和刘庆峰他们聊聊。”熊白洲刚坐下,就问了最关心的问题。 “聊了,可是他们对我态度都比较冷淡”唐树德也有点委屈。 宋玉岩还好一点,毕竟有过同“车”的经历,刘庆峰根本就不愿意搭理唐树德。 熊白洲笑了笑,这很正常,刘庆峰他们脑子里有知识,又有良好的教育经历,唐树德这种人和他们肯定没什么共同语言。 熊白洲不会明说,反而安慰道:“知识分子嘛,比较清高,内心可能不是那样想的,老唐你不要太敏感。” 听到熊白洲这么说,唐树德才稍微安心。 “最近他们在做什么?”熊白洲点上一根烟,不经意的问道。 “他们这两天都去了一些大商场,具体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熊白洲心想:无非是去做市场调研了,这是好事。因为随着调研的深入,他们会发现周美电器在家用电器销售方面得天独厚的优势,有些东西不需要强行灌输,通过自己发现挖掘得出的结论最有说服力。 周美电器开业在即,如果是普通的连锁店面开业,最核心的资产肯定是店铺的数量,这不仅代表了公司的资产,也代表了影响力。 不过,熊白洲却不这么想。 连锁经营店面的发展模式现在一般有两种: 第一种就是先大量铺开店面,占据市场和影响力,创造经济效益,压缩对手的生存空间; 第二种是成立矩形管理部门,制定好相关制度,把店面放进制度里管理,再慢慢扩大影响力。 现在来看,自然是第二种比较好。因为如果先大量开设店面,最后会因数量太多,不得不成立相应的组织架构去管理,这样就显得被动很多。 第二种是先把工作做在前面,先把组织框架搭好,每当新开一个店面,就把这个店面的管理工作放置到相应的部门之下,这种矩形垂直管理制度,其实领先了当前的社会经济体制至少十年时间。 “以后你继续和他们多创造交流的机会,我也会抽空和他们谈一谈,有些事总要解决的。”熊白洲说完就起身离去。 市场经济下的职工都是双向选择,如果周美电器能够提供更好施展才华的平台,那些人才除了财富增加以外,也更愿意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61、周美电器的矩形框架 “总有一些事情需要解决啊。”熊白洲回去后,想了想千头万绪的准备工作,不自禁的说道。 “你一个人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王连翘推门而进。 “我说现在周美电器现在最缺的不是钱,而是人。”熊白洲笑着回道。 王连翘一屁股坐在熊白洲身边,立刻有一股淡淡的体香萦绕。 “现在这么多人还不够你指使的吗?”两个人的时候,王连翘有着难以想象的温柔。 “先不谈这些,我设定几个部门,你帮忙看看。” 熊白洲现在不愿意浪费太多时间,一切要看周美电器的盈利能力和后续操作,处理的好,人才自然会留下来。 王连翘拿起熊白洲的笔记本,上面干净整洁的记录着周美电器的部门框架。 初期的部门架构不用太多,熊白洲只计划成立六个部门: 一、财务部(暂时由熊白洲领导,下属会计周薇); 二、门店管理部(衡量和决定下一个店铺开在哪里的机构)暂时由熊白洲领导; 三、市场采购部(大客户部),这是个需要根据市场变化,调整采购的物品、数量、种类的部门,暂时还是由熊白洲领导; 四、广告宣传部,负责周美电器的宣传,有时还需要能够核算广告宣传成本,暂时由熊白洲管理。 五、销售和服务一体化中心,囊括了终端销售和后台服务两个体系,可以说是周美电器最核心的部门,目前熊白洲比较属意刘庆峰。 六、行政办公室,这是目前人数最多的部门了,熊白洲已经计划成立了保卫中心和顾问委员会。 王连翘才看完第一行,就先问出了女人最关心的问题:“这个周薇是谁?” 熊白洲无奈的摇摇头,只得把周薇的来历说清楚。 “那我也要在财务部兼个职务。”王连翘不甘示弱。 熊白洲很坚定的拒绝:“不行,以后我都会从具体事务里退出来,你占股就行了。” 这事以前和王连翘解释过,她当时也答应了,现在不过是看到了周薇,有点吃醋。 “哼,神气什么,那这广告宣传部下面怎么还有一个培训中心?”王连翘看到第四行,发现这里多了二级部门。 熊白洲耐心的解释:“这些都是大部门,以后肯定会有相应的二级部门,甚至三级部门,这个培训中心是打算给刚招聘进来的新员工进行礼仪和态度培训的。” 目前广告宣传部下属已经成立一个培训中心了,中心主管自然是熊白洲,唐树德充当培训的老师,熊白洲会把培训需要达到的目的说清楚,然后再写一份培训大纲,其他的就看唐树德自由发挥了。 听到是唐树德这个神棍去当老师,王连翘也有点惊讶。 “现在人少,只能矮子里拔将军了,先把框架搭好,有合适的人再择优录用。”熊白洲两手一摊。 关于这个培训中心,以后熊白洲肯定会脱手的,但交给唐树德也不可能,需要一位懂市场又有营销思路的人来接手这个职务。 “对了,销售和服务一体化中心你怎么打了一个星号标记?”王连翘又发现一个问题。 “打标记说明很重要呗。” 现在大部分卖场都没有专门的售后服务中心,这是当前的社会意识决定的——买卖结束后,双方关系就戛然而止。 不过随着社会发展,售后服务将成为消费者购买商品时看中的重要环节,熊白洲提前布局,把销售和服务直接挂钩,但又和采购分离,所以这个部门既重要,但又没有太多实权。 “那保卫中心和顾问委员会又是什么,这个行政办公室怎么有两个二级部门?”熊白洲拿出后世最先进的部门职责分工办法,王连翘自然是看不太明白。 其实这个保卫中心,就是把刘大祥、盛元青等等这些老兄弟都集中在这里,这些人能力不足以去那五个最主要的业务部门,但他们又对周美电器的筹划成立付出了很多,熊白洲要让他们感觉到付出后的收获,不然可能影响他们以后做事的积极性。 “以后我会帮你们搭建更合适的平台,但是现在的周美电器,没有你们施展才华的空间,等你们能力提高到相应的水准后,如果还想进入周美电器,我会再安排的,最后能力和眼界实在不行,那生活无忧总是能给你们的。”这是熊白洲最真实的想法。 至于顾问委员会,这是熊白洲把后世的经验拿过来了。 以前熊白洲的公司也成立了一个所谓的“顾问委员会”,里面招募的都是一些退休干部、早已实现财务自由的企业高管、其他有社会影响力的人。 这些人可能没有太多的财富追求了,但却很需要一些活动来拓展身心活动,熊白洲就经常组织这些人爬山,旅游,或者吃饭,这样会对公司的发展有一股隐形的助力。 现在,熊白洲就打算把赵夜明、吴启华、李东来、姜万孟、苏汉津等等,甚至郭孝胜也不是不可能,拉过来先挂一个顾问的头衔。 听完熊白洲的解释,王连翘仍然似懂非懂,不过就算只看这些框架机构的分布,也能知道凝聚了熊白洲的精力和心血。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王连翘仔细注视着熊白洲,他沧桑的眼神如深潭一般,竟丝毫看不出一点年轻痕迹,高隆平直的鼻梁搭配一张英武的脸庞,能给人坚毅果决的信任感。 “你是不是在崇拜我?”熊白洲笑着说。 王连翘脸上一红,就算心里有这种想法,嘴上也绝对不会承认:“我经过的桥都比你走过的路还多,真好意思。” “你明天去哪里?”王连翘“凶狠”的问道。 “明天啊。”熊白洲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晚霞,如练如匹。 “明天可能要面对一个非常厉害的婆娘,不漂亮却很有魄力,现在应该是香山那家空调厂的销售经理吧。” 62、做生意的仪式感 早上,金光万丈铺苍穹,因为两日的连绵细雨,天空被涮的湛蓝透亮。 “一日之计在于晨啊。”熊白洲心情也很不错,古语说好事成双,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熊哥。”盛元青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昨晚他在店铺里值班,自从有贼光临了周美电器商铺后,盛元青和陈庆云每天晚上都自觉的轮流值守。 “什么事,慢点说。”熊白洲不慌不忙的问道。 “店铺来了两个邮局的人,他们二话不说就要装电话,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么快。”熊白洲都有点诧异:“走,去店铺。” “师傅这么早就过来安装吗,现在9点都不到。”熊白洲客气的说道。 两个穿着墨绿色制服的人也是一脸困乏:“没办法,你这个是领导的要求,必须先安装好,等上班时候就没空帮你装了,都预约满了。” 熊白洲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心想自己也能当个插队分子,果然有关系好办事。 因为商铺本来就预留了电话线路口,不需要接线搭线这些麻烦事,两个人很快安装好,熊白洲也没有小气,按照惯例每人塞了50快的“安装费”。 两个安装师傅也是喜笑颜开,本来这种领导的关系户,不仅要早起安装,安装费更是别想了。 “到底是做生意的老板,懂得做人。” “这肯定的,周美电器现在名声多响,12月1号我都打算过来买一台vcd回家。” ······ 两个安装师傅说着闲话离开,熊白洲拿起电话试了试,觉得一切正常就去吃早饭了,等他回来时发现柜台上围满了人,刘大祥他们都围着电话观察,马德胜还拿起话筒,听到“嘟”的一声又兴奋的放下。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几岁的小孩一样。”熊白洲走过来说道。 刘大祥喜滋滋的:“熊哥,有了这电话,那以后咱们打电话回家就不需要去电话亭了啊。” 熊白洲点点头:“话是这样说的没错,可是你家又没电话,你打去哪里。” 熊白洲觉得刘大祥是不是没睡醒,打电话得两头都要通。 刘大祥被说的一愣:“妈的忘记这一茬了,今年跟着熊哥干一年,明年回家就装电话。” 这才对嘛,房子会有的,车子会有的,电话也会有的。 “先让开,我要打个电话。”熊白洲要拿出笔记本,找到一行数字,他要行使第一次使用权。 刘大祥他们听了,都稍微散开一点,但眼神还在直勾勾的看着电话,就连陈庆云也是如此,没办法电话这玩意比电视要罕见。 “喂,请问是格力公司吗?”熊白洲的这串电话号码来自报纸上的广告。 “是的,请问您找谁?”电话里传来很清晰的女声。 周围静悄悄的,直到这个女声传来,刘大祥他们都是相视一笑。 电话,有用! 熊白洲不知道这些“小弟们”的猎奇心里,他现在的注意力已经放在工作上: “我是周美电器大客户部的盛元青,看到格力公司在报纸上的广告,我们经理想在今天下午去贵厂考察并商谈合作事项,请问你们有时间接待吗?”这里,熊白洲的身份又变成了盛元青。 真正的盛元青坐在一边傻乎乎的摸着摸着后脑勺,有点不明所以。 “热烈欢迎,请问你们是什么公司,能重复一遍吗?”女声似乎不知道周美电器。 “周美电器,周是周围的周,美是美丽的美。”熊白洲又重复一遍,语气温和可亲。 “好的,下午我们销售部的经理都在,到时见了。” “嘟,嘟,嘟。”挂了电话一阵忙音。 熊白洲在心里腹诽:“这接线员平时一定不看报纸不学习,连周美电器都没听说。” 这女接线员没听过周美电器的名字,熊白洲心里还有点不太爽快,其实周美电器在粤城已经是无人不知了,但是在香山知道的还真不多,除了部分电器行业有关的厂商。 不过,有不足才有进步的空间,这正好能提示了熊白洲周美电器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熊哥,今天你要带谁去?”一群人小弟都翘首以盼。 熊白洲瞅了瞅:“盛元青,一会你去高洪那里领钱,买一套西服和我出门”。 “是!”盛元青兴奋的应道。 听到是盛元青被“翻了牌子”,其他小弟都有点哀怨,狗日的盛元青也已经连续两次出差了,熊政委怎么就不能雨露均沾呢。 熊白洲也没办法,这次要去格力公司,现在那边销售部当家做主的是女人,在这群里人就自己和盛元青属于长得还算好看的那种,五官至少和英俊搭得上边。 有时候,谈生意也要讲细节,官方上叫“尊重生意伙伴”,文艺一点的就叫“仪式感”。 “熊哥,我去开车门。”盛元青迫切的想多做点事,希望下次出差能继续带着他。 熊白洲摆摆手:“不用,这次我们坐车去。” “咋了,这次不去拉货吗?”刘大祥也有点吃惊。 熊白洲三次出马,三次都是空手套白狼把货全部拉回来,第二次最狠,连车带货都给弄回来了,这群小弟心里已经对“生意”这两个字眼失去了应有的畏惧。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熊白洲摇摇头:“董鸣珠那个女人是好说话的吗,2004年国美的黄光玉都已经快是全国首富了,董鸣珠还敢去扳手腕,现在周美电器有什么斤两。” 熊白洲看了看这群眼神迷惘的小弟,耐心的解释:“做生意一定要学会变通,要根据不同的合作对象适当的调整策略,不能有一招鲜,吃遍天的想法。” “刚才我用元青的身份去打电话,是为了衬托周美电器的资格,如果我一个总经理早上打电话过去谈合作,别人未免会看轻。” 熊白洲顿了顿,顺便观察下“学生们”的态度,有人听得若有所思,有人好像和自己无关,在这里悟性就体现出来了。 “哎。”熊白洲心里叹一口气,继续说道:“有一位伟人曾经说过,打仗时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但是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周美电器不能因为刚刚起步就不敢和人开口做生意,但是,既然开口谈合作,就要在细节上做好充足的准备。” 做生意,不仅要有责任感,心理上还要对财富有畏惧感、最后再得加上一点仪式感······ 63、强势的董小姐 “你好,我是周美电器的熊白洲,上午和你们预约过。” 格力集团的前台,熊白洲笑的很灿烂。 前台小姐抬起头看了看,脸有点发红。 熊白洲和盛元青这两人虽然年轻,但很有阳刚之气,五官端正轩昂。尤其盛元青,穿个西装也能穿出“小马哥”的味道,白色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都没有扣紧,但其他地方却又讲究整齐,显得正经里带着一丝不羁。 “果然西装是最能体现个人气质的装扮,盛元青这小子以后也他妈是个混人啊。”熊白洲先给这名手下大将贴上一个标签。 “请稍等,销售部的钱经理一会过来接待你们。”前台小姐说完这句话,又匆匆忙忙把头埋在文件里。 盛元青站在玻璃门前左瞅瞅,右望望:“熊哥,格力的排场好像很大啊,这么多厂房。” 熊白洲嘿嘿一笑:“所以我们才要重视嘛,这家企业的后面可是有政府撑腰的。” 格力集团正式成立是时间是1991年,几个小厂在香山国资委的牵头之下成立的,属于根正苗红的排头兵,虽然一开始盈利情况不太好,但是耐不住能从银行贷出钱来,稳稳的把生产坚持下去。 一个人要成功,无非是天时地利人和,企业的发展也需要这样的环境,所以对于格力来说: 天时是刚经过改革开放的发展,市场对空调的接受度越来越强,虽然目前个人装空调的占比还很少,但从发展的角度去看待问题,这个比例会越来越增加; 地利是香山政府的支持,要地有地,要钱给钱,要政策有政策,这一点要让姜万孟看到,他能伤心的哭成泪人; 人和就是朱江宏和董鸣珠的搭配非常和谐,格力从发展期、突破期、转型升级期,多元化创新期这样一步步的发展,纵然有过失误,但领导层调整起来也很迅速。 有一个对比,美的公司就是从“突破期”直接跨到了“多元化创新期”,省略了“转型升级期”,这在当时的情况不能说是错误的决策,只是以后始终没办法掌握最核心的尖端科技。 “熊经理真是年轻的让人刮目相看啊。”一名35岁左右的男人边走边说:“我是格力销售部的钱宁铁。” “钱总太客气了,我们厚着脸皮当了不速之客,不要见怪。”熊白洲打个哈哈。 “周美电器早有耳闻,其实格力公司也有合作的意向,正好熊经理这次来过来考察,我们就先定把合作框架定下来。” 钱宁铁应该是做过功课,知道周美电器在粤城的名声,觉得熊白洲这次考察是有购买动机的。 “客随主便,我听钱经理安排。”熊白洲春风满面,又把皮球递回给了钱宁铁。 钱宁铁楞了一下,不是周美电器说要考察的吗,怎么又说听自己安排。 “那我们先去生产车间看一看,然后再到会客室里喝杯茶。”钱宁铁反应也不慢。 熊白洲笑着点头,他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和格力先搭上关系,摸一摸格力的底线。 几个人边走边谈,钱宁铁发现周美电器年轻的经理居然对市场有着很深的钻研:“现在的空调市场啊,鱼龙混杂,老百姓都买不起这玩意,空调的主要用户还是社会集团和政府部门。” 钱宁铁往自己脸上贴金:“所以格力的存在,就是要解决这些问题,让每个普通老百姓都能在夏天享受到冷气。” 熊白洲摇摇头:“现在的格力都没有品牌意识,市场上占据份额最大的还是国外的空调机啊,我看格力的任务还很重。” 品牌意识在1994年还是个新名词啊,钱宁铁反复咀嚼,觉得很有嚼劲。 ······ “品牌意识?”格力销售部经理办公室,董鸣珠一身职业套装,她的五官算不上漂亮,但很有精神,尤其眼睛非常的凌厉,交谈时如果对视会很有压迫感。 “是的,我当时也觉得这个词很新颖,似乎能够概括格力的部分精神。”刚刚还谈笑自若的钱宁铁,现在却有点束手束脚。 “他们现在在哪里?”董鸣珠的声音是有点沙哑的女中音。 “被我安排在接待室,董经理需要去会见一下吗?” 董鸣珠想了想:“去见一见也好,昨天我在莞城开会,正好碰到了李东来,他对周美电器赞不绝口。” 就在他们对周美电器和熊白洲评价的时候,熊白洲也在对现在的格力进行审视。 现在的格力公司还没有多元化国际公司的气魄,尤其刚刚和钱宁铁一番交谈,熊白洲了解到现在的格力公司有些高层是香山国资委的领导“空降”过来的。 “想赚钱就不能和政治扯上太深的关系,不然不仅效率低,还容易出点幺蛾子。”熊白洲暗暗说道。 虽然纵观格力公司的发展历程还算平稳,但也有两次波折出现: 第一次就是1994年底,格力经历了一次业务骨干“集体辞职”的事件,这对格力公司的影响是轰动性的; 第二次就是2004年,作为当时最大的渠道商,国美私自把格力空调的价格调低,这引发了董鸣珠的不满,结果一方下令“把格力清场”,一方决定“停止向国美供货”。 “欢迎熊经理来我们格力考察工作。”董鸣珠推门进入,先声夺人。 “董经理日理万机,应该是周美电器打扰了。”熊白洲笑着点出董鸣珠的身份。 “说的是哪里话,周美电器我知道的,如果能遍地开花那就是大渠道商,我才应该和你们搞好关系。”董鸣珠更直接,一针见血的说明白周美电器的定位。 “熊经理,刚刚逛了一圈我们格力公司,有什么感想。”董鸣珠毫无顾忌的坐在熊白洲身边,马上有人送来热茶。 董鸣珠个子比熊白洲要矮,但气势却更浩大,面上带着笑容,但身体语言却咄咄逼人。 而且熊白洲发现一个小细节,这个人说了三句话,但都有“我”这个字眼。 “真是个性强势、以自我为主的女人啊。” 熊白洲斟酌好语言,正准备答复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这场交流。 “董经理,钱经理,有点情况发生······” 64、运筹帷幄之中 格力接待室内,现在只有熊白洲和盛元青两个人了。 盛元青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说道:“这女人也太他妈太霸道了,好像什么都要听她的一样,现在公司出了这样的事,看她怎么收场。” 说到最后,盛元青又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在盛元青眼里熊白洲是第一,陈庆云和他自己并列第二,现在有个人在熊白洲面前颐指气使,而且还是个女人,要不是熊白洲一直带着谦逊的笑容,盛元青都能用“三从四德”给董鸣珠上一节课。 熊白洲点上一根烟:“这可不一定,那个女人能力强的很,其实也是给了我们一次站队的机会?” “什么机会?”盛元青觉得有点迷糊,这事怎么又能牵扯到周美电器身上。 “现在格力公司高层正在打擂,我们可以选择必赢的一方。”熊白洲吐出一口青烟缓缓说道。 这次,盛元青总算反应过来了:“熊哥你的意思是,那个叫董什么的女人能解决这件事吗?” “不仅是解决,而是完美解决。”熊白洲纠正道。 就在刚才,格力的员工冒失敲门进来准备汇报。 熊白洲看这个人脸色慌张,心里一琢磨,不会这么巧吧,难道1994年的那件波折就在今天发生的? 不过,算算时间好像差不多。 格力内部的风声董鸣珠和钱宁铁自然是一清二楚,看到这名员工这状态,董鸣珠估计有些事可能压不住了。 但是,现在这里还有个外人······ 熊白洲倒是很识趣的说道:“既然格力公司今天有事情发生,周美电器就不敢打扰了,一切以稳定为主。” 熊白洲话虽然这样说,但楞是没动屁股,而且这话还带着软刺。 “这人年纪小但脸皮却很厚,也不知道怎么修炼的”钱宁铁看得出熊白洲根本不想离开。 董鸣珠自然也看出来了,但她和钱宁铁都是这样猜想:合作在即,周美电器想知道格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站在商业伙伴的角度,似乎也能理解。 况且,这件事也是压不住,迟早会见报。 想到这里,董鸣珠豪爽的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熊经理是我们的潜在合作伙伴,说出来也可以帮我们参考一下。” 事情果然和熊白洲猜想的一样,格力发展史上的第一次波折——70%的业务骨干集体离职,包括一些元老级的高层。 董鸣珠听完脸色也逐渐慎重起来,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想到暴风雨来的这么猛烈。 “熊经理听完这件事,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周美电器选择合作伙伴的意向。”虽然发生这样的事,但董鸣珠离开前还是开着玩笑,也可以说是试探。 “我代表周美电器表个态,我们始终相信董经理,相信朱董事长,相信格力公司,一定可以妥善解决。”熊白洲诚恳又坚定的说道。 董鸣珠有点意外,虽然她对这次的风波有着足够的提防和准备,也相信自己能够处理好,但没想到熊白洲一个外人却如此的信任自己。 “那好,期待以后和周美的合作。”董鸣珠饱含深意的点点头。 ······ “熊哥,我们现在去哪里?”盛元青看到刚才还井然有序的格力,秩序突然开始混乱,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安心工作的神态。 “当然回去了,我们留在这里也碍事,然后找个枪手加把火帮一帮董鸣珠,顺便也蹭一蹭这个热度,宣传一下周美电器。”熊白洲打算一箭双雕。 “哗”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盛元青却吓了一跳:“熊哥,现在杀人是要偿命的,别找枪手做了,你要放火烧谁的房子,你交给我,一准给你办妥了。” ······ “刘工,来粤城还不习惯,最近一直比较忙,都没有和刘工好好谈一谈。”周美电器的店铺里,熊白洲和刘庆峰相对而坐,王连翘过来帮忙倒了两杯茶。 刘庆峰一直埋头搞技术管理,王连翘这种风情的女人很少见到,一时还有些手忙脚乱的道谢。 “我是穷苦家庭出生,毕业后进了万燕也是跑来跑去的做技术研究,没有什么吃苦的概念。”刘庆峰笑着回答,没有一点中科大博士的架子。 熊白洲点点头,突然问:“刘工做了这么久的市场调研,不知道有没有得出什么结果,万燕vcd能不能进入粤东的市场?” 刘庆峰脸上有点尴尬,他们过来表面任务是帮助周美电器做好技术维护工作的,结果却跑去考察调研vcd的市场,还让当事人直接拆穿了。 “倒是还好,就是没想到,没想到······”刘庆峰有点窘迫,一时有点语塞。 “没想到粤城的vcd市场居然鱼龙混杂。”熊白洲替他说了出来。 刘庆峰一脸惊讶,这可是自己调研多个卖场和商行以后,才辛苦得出来的结论。 怎么熊白洲就知道了? 熊白洲笑了笑:“刘工不必担心,你身边没有间谍,周美也是做家用电器的,我怎么可能不多了解市场。” 刘庆峰这才放下心。 熊白洲随手拿起一个本子,在上面先画了一个圈:“这是我们国家的vcd市场。” 接着,又在圈里的涂上一个小小的三角形:“这是万燕vcd的市场占比。” 刘庆峰没有说话,认真的听着。 “刘工是高材生,自然知道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就像万燕,技术坚固,有非常稳定的科研系统。”熊白洲眼神明亮而清澈,侃侃而谈。 这是夸万燕的,但刘庆峰却没有谦虚,因为后面肯定还有一个“但是” “但是。”熊白洲提高一点声量:“三角形对外是坚固,对内其实又何尝不是呢?” “这就好像是一个围城,围城里的出不来,围城外的也进不去,这道坚墙的铸造者不是别人,正是姜万孟先生本人。” 刘庆峰是博士毕业,又有企业管理经验,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熊白洲的意思:万燕的产业结构搭配有很大问题,太注重技术上的钻研,反而忽略了其他方面,但现在偏偏又改变不了,因为这种结构已经是深入万燕骨髓里,一旦剥离必然伤筋动骨。 这些事刘庆峰内心不是没想过,但无奈姜万孟是个固执的科研技术坚守者。 最近唐树德一直在旁敲侧击,言语里都是替周美电器说好话,挖墙脚。 挖的就是他刘庆峰本人。 调研时,周美电器的市场知名度超出了刘庆峰三人的想象,都不用怀疑一旦周美电器开业,就将成为非常重要的电器行业销售渠道商。 如果,万燕能这么重视市场,该多好啊······ 刘庆峰摇摇头,把这些思绪从脑海里清除,避开这个话题,转而问道:“熊经理今天叫我过来是有其他事吧。” 被强行转移话题,熊白洲也不以为意,温和的笑了笑:“俗话说出名要趁早,这里有一个让刘工出名的机会,但是要以周美电器的身份······” 熊白洲此时就缺一个羽毛扇,运筹帷幄之中,手里总感觉少点什么。 65、决胜千里之外 1994年11月17日,香山格力集团发生业务骨干集体辞职的大事件。 11月18日上午,几乎粤东所有的报纸媒体,甚至全国范围内的财经新闻都报道了这件事,毕竟格力是国资控股的企业,话题性比较足。 好在格力还没有上市,不然非要跌停,但市场和大部分渠道商都已经选择观望,至少要等到格力公司自己发表一份声明,再决定以后的合作方式。 这是正常的思维程序,可偏偏有人嫌不够乱。 11月18日下午,《粤城日报》刊登了一篇名为《浅谈格力集团现状》的署名文章。 这个标题还算中规中矩,但关键这标题下还有一个二级标题: 燕雀智短,不识鸣珠大气; 鸿鹄展翅,当服江宏手段。 这就是赤裸裸的站队了,还把董鸣珠和朱江宏都夸了一遍。 文章总结起来有三个要点: 第一个要点是从市场和管理的角度分析这次格力公司的风波,最后总结道“不破不立,这次的波折未尝不是格力转型的契机”,这是出自熊白洲的手笔。 第二个要点是从技术和研究的角度,剖析格力公司产品的优点和先进性,最后也总结道“技术创新将是格力下一步需要抓住的重点,销售方面只要选择好合作伙伴,就能实现双赢局面”,这是来自“枪手”刘庆锋。 第三点就是周美电器大张旗鼓的表明态度,支持格力借这次机会完善“工匠精神和完美质量”的企业文化。 最后落款: 撰稿人:周美电器有限责任公司销售和服务一体化中心主任,刘庆锋。 最引人注意的是,撰稿人后面还有一个座机号码,这是熊白洲的主意。 ······ “我操他妈,这个周美电器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子和朱江宏打擂,需要他来指指点点吗?”格力公司的一间会议室,十几个人坐在一起吞云吐雾,中间有个人把《粤城日报》这一版面愤怒的摔在地上。 “好像是一个家电连锁卖场。”有人对周美电器还有印象。 “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报纸上就有个座机号码。” ······ “嘟嘟嘟。” “老板,又来电话了。”周薇现在对电话响声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恐惧。 周薇就是副所长戴志云的小姨子,她本来很开心的过来上班,熊政委也对她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和诚挚的关心,然后还把一项重大任务交给她——接电话,并且可以酌情处理一些电话内容。 周薇不明所以,觉得能够替老板处理电话内容是受到重视的表现。 “这个老板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却有一颗伯乐之心。”周薇这样想着。 不过,年轻人就是经验不足。 今天的电话,好听一点是打过来询问下周美电器是哪路神仙,不好听的直接就开始破口大骂。 这时,周薇才明白“酌情处理电话内容是什么意思”,就是遇到这种电话直接挂掉呗。 小姑娘是名牌大学高材生毕业,心里非常委屈:我连税务局都没去,就是不想在清闲的岗位混日子,要在有潜力的私企寻找人生价值,怎么屁股都没坐热,莫名被骂了一下午。 好在熊政委及时瞧出了队伍里同志的不稳定情绪,一通道理安抚: “一个人有多大的成就,就要忍受多大的非议。” “不遭人妒是庸才。” 年轻人总是很好鼓励的,因为本身他们就有一腔热血,只要适当的引导就能填平现实的挫败感,周薇很快就表示要将“接电话”这一项光荣伟大的使命继续下去。 “喂,周美电器,请问您找谁?”周薇谨慎的听着,一旦有不堪入耳的话,立马就准备挂掉。 “我是格力公司的毛佩军,你们公司的刘庆锋在不在?” 周薇“吁”一口气,还好不是骂人的,然后她捂住话筒,对熊白洲说道:“老板,格力的毛佩军。” “我来接。”熊白洲笑眯眯的走过来,毛佩军就是这次格力公司离职的几个带头人。 “毛总,我是周美电器的熊白洲,有什么指示?” “你们公司的刘庆锋人在哪里,你把他找过来。”隔着话筒,似乎都能感受到毛佩军压抑的怒火。 “真的不巧,刘庆锋请假回老家了。” “我操你妈,你不要给我装糊涂,嘟,嘟,嘟······”熊白洲直接挂了电话。 周薇抬起头,看了看正在店里检查设备的刘庆锋,小声问道:“老板,刘工不就在店里吗?” 熊白洲笑了笑:“这场风波很快就会过去的,不过中间会有些负面影响,但到我这里就应该结束了,不要再往下传递。” 周薇颇为感动啊,这个老板非常有担当。 反击果然很快到来,毛佩军发现周美电器根本没有协商的意图,马上组织人员进行反击,一篇名为《周美电器的手是不是伸的太长了?》的文章在另一个报刊上发表了。 同样也有一个二级标题: 龇牙咧嘴,稚童也谈商事? 同流合污,日报终做口舌! 熊白洲还没来得及行动,《粤城日报》先不干了,你们打嘴仗为什么把我拉上,什么叫“同流合污,日报终做口舌”,《粤城日报》甚至开辟一篇专栏文章《媒体的良心和口舌》。 文章里很聪明的避开格力公司和周美电器,而是从媒体的良心角度为挖掘点,深度探讨新闻工作者对报道的责任心和情感倾注。 《粤城日报》把事情上升到新闻工作者的态度问题,那本来和自己毫不相干的媒体也纷纷参与,最后居然上升到讨论市场到底应该姓“社”还是姓“资”的讨论。 一时间,江湖有点乱。 此时的熊白洲最为惬意,他一箭数雕: 首先是大大提高了周美电器的名声,现在已经不仅局限在粤东了,而是一路向北扩散,这是熊白洲最主要的收获; 其次是刘庆锋被推出去了,说服这个博士可真的不容易; 最后,就是赢得了格力董鸣珠和朱江宏的信任好感。 当然,也会有一些莫名电话打来:“周美电器这么出风头,就不怕树大招风吗?” 熊白洲“哈哈”大笑:“我们吃的是五谷杂粮,走的是阳关大道,行的是人间正事,劳你费心了。” 就这样纷纷扰扰过了两天,就连平时不怎么关心业务的王连翘都知道了。 “这事闹得挺大的,你该怎么收尾?” “不要急,一个声明就能解决。” “什么声明。”王连翘自始至终没有参与,所以一点都不了解。 “格力那边的声明,我估计最多明后天就会出现。”熊白洲非常笃信,董鸣珠不会放任这件事再继续传播,一旦把局势稳定下来,必然以最快速度的澄清。 熊白洲顾盼间雄姿英发,王连翘纵然已经非常熟悉这张面孔,忍不住还是会心跳加快。 “呸,神气什么。”王大美人觉得不能让熊白洲继续得意。 “这叫决胜千里之外。” 66、撩拨人心的手 11月21日,在员工大规模离职事件发生的第四天,格力公司终于在报纸发表了一份姗姗来迟的声明。 声明的内容概括起来就是三点: 第一是对辞职员工的选择表示遗憾; 第二是感谢在这场风波中坚定支持格力的新老朋友; 第三是格力将继续以人为本,合理化和科学化的创造让消费者舒适的产品。 这条声明的出现,给这几天纷纷扰扰的口诛笔伐划上了一个句号。 熊白洲读完这条新闻后,笑着对刘庆锋说道:“这纯粹是糊弄人的版本,刘工你这么看?” 最近熊白洲经常找刘庆锋商量一些事情,两人都很默契的不谈周美和万燕的立场,只是站在合作伙伴的角度互相商讨。 只有周美电器能顺利的开业,这批万燕vcd才有售出的可能。 刘庆锋接过报纸看了看:“前面两条都是空话,大概是为了稳定市场和安抚仍然在职的员工,但最后一条好像真的有进行改革的想法。” 熊白洲点点头:“现在格力那边最稳的是朱江宏和董鸣珠,但下面肯定是人心惶惶,不过有时候挫折也是机遇,好好利用就是以后创新转型的驱动力”。 目前来看,朱江宏和董鸣珠准备的反制手段还是很丰富的,稳定局势、安抚人心,甚至还提出了“以人为本”的公司文化,要说没有先手准备,这是不可能的。 “你们两人怎么一直坐在电话旁边?”王连翘有点奇怪的问道。 今天王连翘穿了一件v型半袖针织衫,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颈,性感的锁骨也若隐若现,穿着牛仔裤的双腿浑圆修长,还搭配着一双半寸高的皮鞋,显得干练又迷人。 店铺已经基本装修完毕,王连翘这一阵子忙着对细节进行复查。 熊白洲没有回答王连翘的询问,反而建议道:“你其实应该带个项链,会显得皮肤更白皙。” 知识分子刘庆峰有着非礼勿视的自觉,站起身说道:“我去看一看设备检修情况,如果那边有电话了,我再来听一听。” “哪边有电话?”王连翘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汇聚到眼角处勾起一汪深情和妩媚。 熊白洲很有韧性,依然纠缠在刚才的问题上:“你不是有一条细细的项链,怎么不带上。” “带着不方便啊,你可以偷懒,我还要打扫店铺呢。”王连翘白了熊白洲一眼。 熊白洲的确挺懒的,只注重谋划事情的关键步骤,店铺装修他规划了设计方案,但边边角角却都是王连翘在监督。 熊白洲听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顺便解释了刚才的行为:“我和刘庆峰探讨,说格力那边多久能给周美电话。” “那你们探讨清楚没有,格力什么时候给我们回应?” 熊白洲正要回答,电话突然响起。 “我猜就是现在。”熊白洲笑着说。 刘庆峰听到电话声也走了过来,王连翘一般不管具体业务,正准备离开,熊白洲却拦住了她:“过来听听胜利者之间的对话。” 熊白洲拿起电话第一句就是:“董经理,我等你这个电话等了好久。” “熊经理怎么知道这个电话是我们打来的?”话筒里传来董鸣珠稍显嘶哑的声音,看样这几天精力也耗损的厉害。 “你们发了声明以后,事情就应该偃旗息鼓转入地下沟通才对,明面上不会再有人骚扰周美电器。”熊白洲回答道。 “周美电器对我们格力很有信心啊?” 熊白洲态度始终没该变:“在报纸上我的观点已经很明确了。” 董鸣珠听了,说话带着感慨:“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发声支持我们的,居然是刚刚认识不久的周美电器。” “也不能说认识不久,我个人已经关注格力电器很长时间了。” “这么说,格力这次风波也在熊经理的预料中?”董鸣珠居然开了个玩笑。 熊白洲却认真的答道:“要说预见那就太夸张了,但之前格力的销售模式都是个人能力打天下,然后用提成的方式刺激销售人员的积极性,没有团队精神,部分业务人员却掌握了格力的销售资源。” 董鸣珠没有说话,但熊白洲却能想象到她皱着眉头听电话的情景,因为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但是。”熊白洲继续说道:“以董经理的手腕和能力,我相信你肯定更早察觉到了这个问题,与其说我预料到,不如说是董经理和朱董事长故意放任的结果。” “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是不是很熟悉。”熊白洲轻轻笑了一声。 春秋时郑庄公的弟弟叫“段”,他想夺得君权,郑庄公知道后碍于其他原因没办法先一步动手,就故意放松警惕,而且满足段的所有要求,段也不负众望起兵造反,最后被早有准备的郑庄公镇压。 格力就如同这种情况,由于是国资控股的企业,政府领导的亲戚被随意安插在各个岗位,业务人员拿捏售货渠道,董鸣珠想动手处理这一块毒瘤却又顾忌重重。 于是,朱江宏和董鸣珠索性听之任之,但暗中却又做好相关准备,当销售人员以“离职”要挟索取更多权利的时候,却发现朱江宏和董鸣珠的反制措施早就已经做好了。 其实董鸣珠和朱江宏本就对解决这次事件有很大把握,唯一的意外就是熊白洲生生的介入,虽然说可能影响格力以后的发展思路,但只要坚持“以人为本”的总纲要,格力仍然还是格力。 董鸣珠终于回话:“可终究对格力还是有消极影响的,销售的下线几乎已经瘫痪。” “长痛不如短痛,正好趁这个机会催化格力的营销模式,我觉得选择正确的渠道商可以帮你们解决这个问题。”熊白洲终于图穷匕首。 “比如说周美?” “周美肯定是最好的选择。” “之前听李东来高度赞誉熊经理,现在看来名副其实。” 熊白洲笑着说道:“水分还是有的,还希望格力能给我们一点压力,鞭策我们挤一挤水分。” “你们的经营模式我都了解,在打这个电话之前,我和朱董商量过,愿意先拿20台空调拨给你们,如果这20台你们顺利售完,我们再谈下一步合作方案。” “不收钱吧?”熊白洲故意反问道。 “钱还是要收的,只不过你们的支持已经算预付了利息,我倒是很期待格力公司能与周美能够实现共同进步。” ······ 挂了电话,熊白洲对刘庆峰说道:“还算不辱使命,董鸣珠同意给我们先发货了,到时还要请刘工给我们在设备上把把关。” 刘庆峰内心其实是无比的震动的,在这里呆了半个多月,刘庆峰已经察觉到熊白洲并没有太多流动资金,但熊白洲却好像有一双魔力之手,掌控着局势的变化。 刘庆峰忍不住看了看熊白洲的手,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但就是这样轻轻一撩拨,风云变化都在心中。 王连翘看不清楚这里的分寸感,只知道事情似乎解决的还不错,就说道:“这件事完结了,我们就要安心等待开业了吧。” “安心?”熊白洲笑笑:“我要借着这股东风,再加点火种一直烧到开业那天。” 说完,熊白洲拿出笔记本:“你们先忙去吧,我要想一想下面怎么安排。” “蛮不讲理。”王连翘撇撇嘴继续去打扫卫生。 熊白洲看着王连翘远去,打开笔记本,写下两个字,却和工作无关: 项链! 67、第一把火 “一个月居然要给柜台售货员1000块钱?”刘大祥忍不住嘟哝一句。 熊白洲正好听到,再次纠正道:“在周美没有柜台售货员,这叫商品导购员。” 离正式开业的时间还有一周的时间,熊白洲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开个会,人员可以说是五花八门。 有刘大祥、盛元青这一帮铁杆马仔,就连魏武都被喊过来,他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没办法跑步。 还有王连翘、王松柏这两兄妹。 王松柏为什么也坐在这里呢?他是被王连翘硬拉过来的。 在王连翘心里,熊白洲付出心血这么多的一家门店就要开起来了,带着王松柏过来瞧一瞧,让他知道熊白洲并不是在胡闹。 王松柏的态度,可是对熊白洲很有微词的。 首先,熊白洲“出道”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武力把孙勇豹赶走,然后自己雄踞在粤城东站附近,虽然也会帮工地做一点事,比如月光坡啊、带回一帮劳动力啊,可熊白洲调解费也是照收的,而且手下那帮人年轻又凶悍,据说在“道上”的名声已经超过辽东帮。 其次就是王连翘对熊白洲的感情,这是瞎子都看的出来的事。 王松柏曾经找王连翘谈过几次,每次王连翘都是大大方方的承认:“我就是喜欢熊白洲,怎么了?” 川渝女人的直率泼辣在爱情里也一如既往。 “他年纪比你小上那么多。” “那我不管,除非他亲口说不喜欢我!” 面对这个一根筋甚至有点傻的妹妹,王松柏一时也既然不知道怎么劝。 所以,这次王连翘喊他过来,王松柏立马答应了,周美电器那么大名声,偏偏自己知道的信息也仅限于报纸上。 其实王连翘曾经提过,让王松拍进入周美电器的“顾问委员会”。 结果,熊白洲笑着拒绝了:“现在公司才初步成立,应该把注意力放在门店的经营上,再说你哥平时也挺忙的,他有空过来“顾问”我们吗?” 王连翘想想也对,这才没有坚持。 其实呢,熊白洲是觉得王松柏的社会身份不符合顾问委员会的定位,只是不会明说。 王松柏过来后,看到了新颖的装修设计,琳琅满目的家用电器,还有满满一仓库的电器储备,脑子是晕晕的。 空调、彩电、vcd,还有一些小家电,估计得有几十万成本吧。 熊白洲哪来这么多钱? 王松柏正襟危坐,但心里的想法却是千奇百怪。 刘庆锋、肖飞、宋玉岩这群知识分子也在这里,现在他们对周美电器的印象可是不断的刷新提高,只因为熊白洲的存在。 “商品导购员不就是售货员的另一个称呼嘛,但是熊白洲肯开1000元的高工资,一定大有深意。”刘庆锋暗暗想着。 现在商场里的柜员一个月也就300块钱左右,熊白洲一下翻了3倍,这可是严重的扰乱市场秩序啊。 旁边的宋玉岩悄悄的说道:“这工资,可比我高了啊,我在万燕也差不多才700块一个月,而且还算高工资了,刘工你的工资要比这个高吧。” 刘庆锋有点尴尬的“咳嗽”一声:“先认真听讲,这些事以后再说”。 刘庆锋工资的确要高过1000元,但也高的有限,1500块一个月。 可自己是博士毕业啊,怎么感觉有点掉价呢。 唐树德也在旁边,他有点自嘲:“之前给我开600快一个月还以为遇到骗子了,可看这手笔,没准我的工资还是最低的。” 周薇呢,正在悄悄的核算:如果售货员一个月能拿1000块,那自己月薪能有多少。 正常人都很难理解熊白洲为什么给售货员开这么高的工资,不过熊白洲接下来的话更是惊骇。 “1000块一个月不算多,我以后还打算招聘一些部门负责人,那些人年薪没有低于10万的。” 有些人已经开始麻木,10万快? 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熊白洲最近忙的脑子糊涂了吧,年薪10万都说得出口,这个店一年的盈利都不知道够不够给人开工资的。”王连翘有点担心。 不过也有人觉得不奇怪,就是王松柏。 在建筑行业里年薪10万的职业经理人并不少见,苏汉津的年薪就超过10万了,但王松柏奇怪的是熊白洲凭什么开这么高的工资? 就靠这家门店吗? 王松柏抬起头又看了看这家店,新颖的装饰、响亮的知名度、堆积满满的仓库,就算是这样也不够吧。 熊白洲这类人,对数字的敏感度其实要远超其他人,他能给售货员1000元的月薪,给部门经理级的人物10万块的年薪,肯定是笃定这些人给周美电器创造的价值要远远超过这个数目。 “一个人的价值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是由市场来判定的,我只是帮助市场挖掘他们而已。”熊白洲出声解释。 “不仅如此。”熊白洲继续说道:“周美电器公司一级部门的主要负责人,除了这部分年薪以外,还将享受股权激励的待遇。” “比如销售和服务一体化中心。”熊白洲意有所指的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转向刘庆锋,如果刘庆锋在周美电器,这可就是年薪10万的人啊。 刘庆锋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现在还是万燕的技术研究院主任工程师,之前在报纸上署名文章,只是协助周美电器扩大影响。 可心里,刘庆锋感觉到的心脏已经快速的跳动。 这可是10万块的年薪,还有股权······ 熊白洲眼神扫视一圈:“怎么,不相信我说的话?” 对啊!这可是熊白洲,这家店的所有东西几乎都是他单枪匹马的打下来的。 很多人心里心里已经相信了,就算10万块好像一个缥缈不存在的数字,但这是熊白洲说的,就值得相信。 只是此刻语言上有点匮乏,不知道形容而已。 “你要招几个。”说话的是王连翘,在这种时刻敢于出声永远只能是她。 “6个。”熊白洲心里早有腹案。 “什么时候开始招聘?” “明天。” ······ 周美电器一直在《粤城日报》上的广告突然换了版面,变成一条言简意赅的招聘广告: 诚招商品导购员6名,底薪1000元/月,缴纳保险,22-35岁,性别不限,有商场工作经验者优先考虑。 底薪1000? 还缴纳保险? 还没有性别歧视? “我记得你小舅是越秀的工商局干部,他一个月工资是多少啊?” “满打满算不到500。” “哦。” “喂,你不是要去逛街吗,怎么不去了?” “不去了,老娘去修个眉,明天应聘去。” 第二天,一条人形队伍在周美电器的门口延伸而出,一眼居然望不到尽头,警察都来了两个在维持秩序。 “不要挤,人人都有份。” “保持队形,不要影响交通。” “穿吊带裙那个你不要插队。” ······ “这才是第一把火啊。”熊白洲在店铺里远远的看着,笑眯眯的说道。 68、春晓 面试的人太多,熊白洲就设定了初试、复试和终试三个阶段。 熊白洲自然是终试的面试官,这是周美的第一个门店,对周美电器的发展有重要意义,一刻也马虎不得。 “熊哥说一刻也马虎不得,为什么把初试的任务交给我们两人了?”高洪很惶恐,看着门外延绵不绝的排队人群,他第一次觉得熊政委做了一个错误决定。 有这种想法的不仅他一个人,还有刘大祥:“熊哥咋回事,我和高洪字都不认识几个,为什么叫我们当什么面试官,我看到这么多人,腿肚子都有点颤。” “熊白洲,你为到底怎么想的,难道当这个门店是儿戏吗?”还是王大美人主动找到熊白洲。 熊白洲正在忙着写“培训大纲”,抬起头很认真的说:“我比你们任何一人都要重视这个门店。” 说完,熊白洲又继续写材料,这是面试完以后立马拿出来用的。 “呯”的一声,王连翘居然拍了桌子,泼辣的性格再次显现出来:“熊白洲,这是大祥和高洪让我来问的,他们担心做的不好,坏了你的大事。” 熊白洲点点头:原来王连翘这是在履行大嫂的义务,刘大祥也学精了,居然叫王连翘来探口风。 不过,既然王大美人亲自来问,熊白洲只能放下笔耐心的解释。 “连翘,你知道木桶理论吗?” “不知道。”王连翘很干脆的摇摇头。 “就是一个木桶能盛多少水,不是看它最长那块板,而是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板。” “是又怎么样,和这次招聘有什么关系?”王连翘不解的问道。 熊白洲站起身,指着外面看热闹的人群:“周美电器的顾客不是某一小撮人群,而是社会的所有群体,不管他是领导或者富豪,还是像我一样的农民和外出打工者,他们都应该是周美的潜在消费者才对。” 王连翘“嗯”了一声,她也认同这个观点。 “所以,初试不能让刘庆峰或者你去当面试官,以你们的眼光去挑选,未必能适应所有人的眼光。” “说到底,周美电器这次招的是服务者,不需要技能操作,不需要美貌身材,只要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有亲和力就可以。” 王连翘撅着红唇:“你是说我以貌取人吗?” 熊白洲笑了笑:“不是以貌取人,只是不如高洪和大祥更纯粹的普通,我都没让陈庆云和盛元青去,一个太冷,一个太傲。” “所以你才决定,让大祥他们自己判断,只要觉得合适的那就留下进入复试。” “没错,大祥和高洪才是木桶里最短的那一块板。不信你看,他们凭第一印象选出的人,我们至少也看的舒适。” “那我要把这个原因告诉他们,免得他们一直担心紧张。”王连翘说着就要出门。 “别去。”熊白洲拦住了她:“心里有压力的情况下,还能够让他们觉得合适的面孔,不用说亲和力肯定非常的强了。” ······ “熊白洲,你每天想这么多累不累啊,这些东西我都不懂。”王连翘突然有点泄气。 “我懂就行了,你只要负责貌美如花。” 面试很快就要开始,刘大祥和高洪终于把王连翘盼了出来。 “连翘姐,熊哥怎么说的啊,能不能让他换人啊。”刘大祥急的快哭了,自己哪有能力去担任什么“面试官”啊。 王连翘脸色颇为复杂,有点同情的看了看这两个“最短的木板”,只丢下一句“好好努力”就飘然离开。 刘大祥和高洪对视一眼:什么情况,感情还得我们当面试官? 不得不说,刘大祥和高洪的第一轮面试还是比较成功的,他们在这种心情和压力之下,淘汰率非常的高,第一印象稍微不合格的,绝对没有进入第二轮的可能性。 相反,只要进入第二轮的,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体贴和善,有亲和力。 第二轮的面试官是刘庆峰,他要从管理角度再筛选一批人,会讲粤东话和普通话是筛选的重要标准,毕竟这个店根基在粤城,至少要会粤东话进行交流。 最终给到熊白洲手里的,居然有7个人,比原定的还要多一人,六女一男。 熊白洲瞅了瞅名单和简历,阴盛阳衰啊。 六个女人熊白洲亲自面试了一遍,果然都是一副“好人”面孔,熊白洲颇为满意,周美电器的商品导购员不需要伶牙俐齿,这样才适合根植和传递企业文化——立志服务,责任共当。 可是这个唯一剩下的男同志,熊白洲陷入了两难。 刘庆峰给的评语是:真诚能吃苦、有耐心还上过大学,还会说粤语。 不过有一个缺点:略微口吃。 口吃为什么要来当导购员呢,再说这种条件应该有更稳定的职业规划才对。 熊白洲带着这种疑问,把人喊进来。 25岁左右,面容清秀,眼神却很清澈。 “你叫什么名字?” “春晓。” 有点紧张再加上口吃,他好不容易才说出这两个字。 熊白洲心里点点头:春风抱玉鞍,晓战随金鼓,名字还不错。 “你有口吃,怎么还想着过来做导购员,这个职业对语言能力还是要求的。”熊白洲直接就说出了内心的顾虑,作为老板他有这种权利。 春晓听到这句话,脸色有点涨红,显然这个问题是避不开的。 熊白洲也不催促,安静的等待春晓的回答。 “因为我想赚钱。” 犹豫了很多次,最终春晓居然实话实说。 “你觉得周美电器能让你赚到钱吗?” 春晓重重的点点头。 熊白洲“哈哈”大笑一声:“本来我只准备招6个人的,你算是多余的一个,而且还口吃,实在没有留你的理由。” 春晓神情有些沮丧,这应该是最终决断了,站起身鞠个躬正要离开。 熊白洲却在背后叫住了他:“销售这一行主要靠交流,口吃是最大的障碍,我从没听过有哪个销售精英是结巴。” “但是。”突然一个转折,熊白洲面带微笑:“周美电器愿意试一试,这是一个产生奇迹的地方。” ······ 69、灰色摇摆 虽然只招了7个人,但面试却持续了两天,等刘庆锋出去宣布这个消息时,很多应聘者并不理解。 “我嘴皮子那么利索,还做过商场售货员,为什么不招我?” “你们的条件其实非常合适,只是现在这个店暂时用不了这么多人,等下一个分店再开的时候,欢迎你们过来支持。”刘庆锋不慌不忙的回应。 “啥?周美电器还要开分店,那什么时候开啊。” “暂时还在计划中,各位保持关注。” 就算面试结束了,刘庆锋还是要给别人留下一个悬念。 “刘主任现在越来越有经理人的风范了。”不远处的熊白洲这样评价。 从刘庆锋署名发表文章开始,熊白洲就以人手不够的理由,“强迫”他兼顾技术和管理两方面。 王连翘却觉得很不妥当:“刘工终究是万燕的人,你这么使唤合适吗,强扭的瓜可不甜。” “强扭的瓜虽然不甜,解渴就行。”熊白洲笑呵呵说道。 这话也太赖皮了,王大美人柳叶倒竖,正要发火。 熊白洲却自信的摆摆手:“放心,这个人才我是必然会留下的。” “你有什么办法?” “暂时保密,现在去看看我们的新同事吧,我觉得他们比刘庆锋有趣多了。” 门店里,熊白洲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群人。 “春晓,到时开业的那一天,你就负责vcd这一块吧。” “是,老板”春晓恭敬的回应。 熊白洲笑笑:“不用和我拘束,以后我也不会管的太细致,到时约束你们的是制度。” 招聘正式落幕后,熊白洲领着应聘成功的几个人逛了一圈门店,顺便划分各人要负责的区域,落实责任到人。 熊白洲自然不是随意指派,实际上他这类人做事都讲究延续性,现在vcd在市场上接受程度最低,却偏偏让春晓负责这块区域。 这几个新同事还有点放不开,尤其当着大老板的面,不过他们都在观察,悄悄熟悉以后的工作环境甚至管理人员的性格,用科学术语解释叫“对环境的敏感性”,俗称内秀,属于做事会动脑子的那种。 熊白洲很满意,分配完任务后对刘庆锋说道:“这批人还是很不错的,销售从来不是光靠嘴巴就能解决的,一定要学会思考和观察,要猜测对方的心里想法。” 刘庆锋附和着点点头,眼前这个人看问题的深度远超年龄的限制,而且在销售管理和运营策划方面是掌控自如。 “可能真的有天赋这种东西吧。”刘庆锋心里想着。 “那个叫春晓的,我对他的期待反而最。”熊白洲想起了这个结巴导购员。 “我以为你会第一个把他排除。” “这个人,我一时看不透”熊白洲笑了笑,又继续道:“我要去和唐树德谈一谈培训方面的问题了,刘工要不要一起听听,给点参考意见。” “好,唐树德最近好像憋着一股劲。” 人具有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两种特质,在熊白洲这种个人磁场极其强大领导的影响下,几乎每个人都会自发向熊白洲的身边聚拢。 唐树德也是下意识聚拢的人之一,本来他的内心就颇为畏惧熊白洲,因为他见过熊白洲行走“ 在黑暗中的一面; 另一方面,又因为熊白洲强烈的性格色彩,影响到唐树德做事的积极性。 所以唐树德最近真的很拼,光是培训的讲稿就写了好几页纸,正一脸紧张又带着希冀的盯着熊白洲。 熊白洲看完这些稿子,心想果真是人无压力轻飘飘,井无压力不出油,虽然缺少整体布局,但是在内容上已经做的非常细致。 至于缺少大局观,这是因为熊白洲在把握营销方面的节奏。 “做得不错。”熊白洲给出一句中肯的评价。 唐树德松了一口气,能听到熊老板的正面评价,说明每个月600快能稳稳落入囊中。 “我也写了一些培训提纲,老唐你也拿过去看一看,这件事我不关注过程,只看结果。” “结果就是要让我们的导购员认可周美电器的企业文化,能把立志服务当成准则,将责任共当融于日常行为中。” “周美电器不单纯的培养售货员,我们是为社会提供另一种新的服务意识。” ······ “以唐树德的人生经历,估计很难理解刚才那番话。”从房间出来后,刘庆锋就事论事地说道。 “不用他理解,我只是设定一个标杆,很多时候我们做事以为自己很努力,其实只是缺少参照物,先设定一个高标准,长远来看对企业发展有深远影响。” 几十年后的世界500强公司各项标准都严格的可怕,既然以这些公司为目标,标杆自然要订的高一点。 把培训的事情安排好,熊白洲又带着陈庆云和盛元青回到了工地,看一看那帮“迷途浪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些人有相似的过去,来自同一个群体,然后又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很快就形成了方二米和一个叫宋世豪的年轻人为核心的团体。 乔五察觉到这个事情后,忧心忡忡的把这个消息告诉熊白洲和刘大祥,这种行为模式和熊白洲崛起如此的相似。 没想到熊白洲当时听了,哈哈大笑,安慰道:“谢谢乔五叔了,不过你放心,我们不是辽东帮。” 等乔五走后,刘大祥才问道:“熊哥,他们这样抱团,会不会影响我们的江湖地位?” “什么江湖地位,大祥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熊白洲倒是一点不放在心上:“既然有了核心,对我来说是省事了,只要稳住方二米和宋世豪就行。” 果不其然,在工棚内和熊白洲说话的“迷途浪子”代表就是方二米和宋世豪。 “二米,你们现在都熟悉了这里的节奏吗。” “我们能有现在的生活,要谢谢熊哥赏一口饭吃。”方二米姿态非常低。 “还是你们自己争气,不过我有件事想请你们办一下。”熊白洲一脸温和的笑容。 “熊哥你请说,只要能做到,我方二米一定竭尽全力。” 熊白洲看了陈庆云一眼,后者站起身轻轻的关上门。 “兄弟们人太多,我太忙都没有时间沟通了解,很多人的名字我都叫不出来,你们二位把他们的身份证或者户口本收集过来,方便我能对的上号。” 熊白洲似乎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方二米和宋世豪听了,两人对视一眼,最后宋世豪开口说道:“熊哥,我们这些人的出身,很多身份信息都找不到了,恐怕······” “啪”的一声,熊白洲点燃一根烟,也打断了宋世豪的话。 “这么说,是我的要求太过分了?”这时,熊白洲和在门店内完全不一样。 阳光在左,暗影在右,熊白洲行走在中间,左右摇摆。 70、民营快递发展史 “二米哥,我们真的要把这些东西给他吗。”宋世豪有点不甘的说道。 方二米站起身,看着熊白洲逐渐走远的身影:“不给他,又能怎么办?刚才的情况你不是没看到。” 几分钟前,当熊白洲反问:“是我的要求太过分了吗?” 方二米和宋世豪还在想着如何解释。 突然就听到门“咯嘣”一声,居然被陈庆云锁上了,然后陈庆云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方二米和宋世豪,视若无物。 盛元青也吐掉口中的烟蒂,一脸狠狞的走到另一边,形成掎角夹击之势。 只有熊白洲巍然独坐,但脸上已经不再是和煦的笑容,深沉漠然。 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这意味着什么,混过江湖的方二米和宋世豪一清二楚。 宋世豪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之前跟过麻九,可至少没有这样一言不合就要废人的举动。 方二米反应更快一点:“熊哥,小宋不知道轻重,你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熊白洲没有搭理,眼睛盯着天花板,好像眼前的情况和自己无关。 看到这一幕,盛元青似乎受到了指示,“啪”的一脚把碍事的桌子踹飞,宿舍里立刻空出一大片地方,然后狂妄的说道:“敬酒不吃,晚了。” 现在,盛元青和陈庆云只是在等一句话罢了。 关键时刻,方二米的求生欲发生了大作用:“熊哥,最多三天身份证和户口信息全部给你收集好。” 宋世豪这才反应过来,也连忙说道:“熊哥,刚才是我记错了,如果认真找,还是能找回来的。” 这时,熊白洲才舍得把眼睛从天花上挪下来:“那就辛苦你们了,12月1号我的店开业,30号前记得交给陈庆云。” 说完,熊白洲居然温和的笑笑,离开前还拍了拍宋世豪的肩膀以示鼓励。 熊白洲三人离开这个房间后,方二米和宋世豪觉得刚才仿佛被一大片阴影紧紧的笼罩,呼吸都不畅快。 “那就给他吧。”宋世豪擦了擦鬓角的冷汗,也点头同意。 方二米似乎不放心,仍然提醒道:“小宋,你不要做傻事,熊白洲比麻九哥狠多了,你看九哥在道上混了那么久,有想过开店吗?” “我知道,我其实也没有其他目的,只是这些东西的确是收集不容易,而且把这些信息给他,我们老家在哪里就都暴露了。”宋世豪沉默半响,低声说道。 “那也得给他,我看熊白洲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不然那么多人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我们只要忠心一点,混个温饱没问题的。” ······ “熊哥,这些人不服管教,干脆赶走算了。”盛元青还颇为气愤,不是熊白洲收留,这些人走在大街上都要被捅上几刀。 “赶走了你给我送快递?” “熊哥要用他们送快递吗。”这次连陈庆云都有点惊讶,万万没想到熊白洲居然打算用这些人撑起“连通快递”的业务。 熊白洲点点头:“这些人体力不错,又在工地里打磨耐性,知道他们的老家地址后,可以用来送快递。” 这时,陈庆云和盛元青才明白为什么要先把这群人送到工地里先做最累的活,然后再采集他们的身份信息,一开始陈庆云和盛元青以为只是单纯的想要管教他们。 熊白洲摇摇头:“我又不是黑社会,为什么要他们一定要服管教?” “我这样做,只是尽量把事情简单化,减少不必要的冲突,我们是生意人知道吗?”熊白洲再次强调了一遍。 陈庆云和盛元青都点点头,我们是“生意人”。 “不过。”陈庆云仍然有点不放心:“要是方二米和宋世豪不合作怎么办?” “不会的,方二米经历过人世间的阴阳相隔,他现在最想过的就是安稳的生活,这个条件我能提供。” “那宋世豪呢?” “他啊”熊白洲想了想:“这小子有点野心,不过我能驯服他。” “唔。”陈庆云不再有疑问,既然熊政委说能驯服,那就一定没问题。 这一阵子熊白洲只埋头忙着周美电器的事业,好像把连通物流公司都给抛在了脑后,其实并没有,事情有轻重缓急而已。 1994年的私人物流公司可真的不太好经营,因为要受到上、下、内、外这四种压力。 上,就是邮政储蓄的ems了,这个成立于1980年中国快递行业的老大哥不仅资格老,还非常霸道,占据市场大约90%的份额; 下呢,就是那些社会阴暗面了,做这样一个比喻。 在90年代的社会背景下,邮局是正统的“驿站”,背后有朝廷撑腰,不能惹; 那民营快递呢,就相当于镖局了,这是可以惹的,自古以来镖局就要给绿林兄弟上贡,时代变了,规矩不能变; 内,则是民营快递公司自身发展充满着坎坷与悲壮,顶着一个“黑快递”的帽子,没有渠道支援,在边缘地带独自挣扎,在我国快递行业发展的道路上,太多物流公司消失在滚滚浪潮之中; 外,就是国外的大型快递公司ups和fedex对日渐开放的国内快递行业虎视眈眈。 所以,最后能够从当时环境下脱颖而出的快递公司,必须内外兼修,“黑和白”都能说得上话。 熊白洲呢,正好就有这样的条件: 内,熊白洲知道快递行业的发展历程,有足够的经验、信心和意志力带领连通快递走上正轨; 外,可以捆绑周美电器的门店资源,迅速展开物流业务,有足够的渠道支持; 黑,熊白洲只是不愿意去争霸地下世界,可他人虽然不在江湖,但江湖上却有传说; 白,上面有赵夜明,下面有戴志云,中间有吴启华当纽带,熊白洲不一定要他们解决事情,有时只需充当一个缓冲的中间人就足够了。 收留方二米这些人,也是为了这一天,他们能吃苦,又有“道”上的的经验,对于初期在粤城的物流开展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条道虽然崎岖,但是蜀道再难,也难不过上青天啊。”熊政委觉得自己布局深远,资源也足够涉足快递业,再加上周美电器开业在即,心中难免志得意满。 俗话说“满招损谦受益”,快回到门店时意外果然发生了,熊白洲发现刘大祥站在门口焦急的左望右顾。 刘大祥也恰巧看到熊白洲的时候,先偷偷的看了一眼店内的情况,然后才撒腿跑过来。 “熊哥,不好了,陈秋蓉过来了。” “谁?” “陈秋蓉啊。” 72、来自江湖的问候 墨菲定律说,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熊白洲倒是不担心遇到郭子婧,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面。 “郭小姐也来散步吗?”熊白洲虽然有点惊讶,不过还是很有礼貌的主动的打招呼。 没办法,这可是郭孝胜的女儿。 今天郭子婧穿着一件女式咖啡色小西装,头发也不是上次见面的长发,烫成了棕色的卷发,很有艺术家的气质。 不得不说现在香港人的审美观还是要超过大陆的,这样搭配起来非常妩媚,不过和郭子婧本身的底子也有关系。 “上次专程上门道谢,不过苏经理说郭小姐回香港了。”为了保持会见后的延续性,熊白洲主动开启话题。 郭子婧倒是无所谓的态度:“没必要感谢我,生意上的事是我父亲做主。” 可能是因为家教的原因,又或者是艺术的熏陶,郭子婧身上没有太多豪门子弟的骄横。 “走了很久,不如去前面坐一坐。”郭子婧提议道。 前面有一个便利冷饮店,这时候坐在江边吹风聊天,也是一种不错的享受,不过熊白洲身边还有一个人。 熊白洲看了看陈秋蓉,眼神里有着征询,陈秋蓉温顺的说道:“我都可以。” “熊白洲你对女朋友还是蛮体贴的嘛。”郭子婧微微一笑。 现在来讲,这句话还是个误会,熊白洲等着陈秋蓉去解释,但不知道是不是夜风太大没听见的原因,陈秋蓉只是专注瞧着江里的景色。 熊白洲嘴角动了动,最终也还是把话吞了下去。 这就相当于默认了,至少在郭子婧心里是这样认定了。 “你们喝什么,我去给你们买,还有你的保镖。”熊白洲发扬“体贴”的作风,主动承担排队去买冷饮的任务,顺便还捎上一直跟在郭子婧身后不远处的保镖。 “先问问你小女朋友,给我一杯牛奶就可以,他也一样吧。”郭子婧坐下来后,脱下了外面的小西装,露出里面紧身的吊带小背心,时尚又性感。 “学艺术的总是能展现自己身体的美丽吗?”熊白洲没有多看,只是心里这样想着。 这家冷饮店的地段好,价格也还算亲民,所以排队的人还真不少,熊白洲看着前面一大群情侣模样的人,偶尔并起头说两句悄悄话,脸上都是幸福的表情。 熊白洲想起以前读过的一句土味情话:那天我在街上看到一颗形状奇怪的榕树,第一反应就是拍下来给你看,我就知道我完了。 爱情真是让人心情愉悦的一件东西,熊白洲心情也不错。 很快熊白洲就被挤到人群的最里面,“陈秋蓉和郭子婧应该没什么共同语言吧,不知道会不会尴尬”,熊白洲排着队,还有余力想这些事情。 等他满头大汗从在人群里把几杯饮料拿出来时,突然发现郭子婧那个位置居然围着一群混混。 “难道是这个女人穿着太暴露,引来别人的调戏?”这是熊白洲的第一反应,流氓也同样会来珠江边的。 “别挡道!” 熊白洲面无表情一脚踹开身前的几个混混,径直站到两群人中间,挡在郭子婧和陈秋蓉的前面。 郭子婧的保镖神情稍微放松,刚才这群人路过时,突然围住了郭子婧和陈秋蓉,虽然手上没什么动作,但嘴里说的话可不怎么好听。 这两个女人的姿色容颜,属于不安全的那种类型,发生这样事的概率要比普通女人高很多。 被踹趴下的那个混混,骂着脏话爬起来,突然看见是熊白洲,愣了一下居然不敢说什么,还乖乖站到一边。 “留在这里不走,等着我请你们喝饮料?”熊白洲反问道。 这群混混一时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他们似乎知道熊白洲的身份。 “熊老大这么凶做什么,小弟们不知道这是你的马子,不然没胆子做这事。”这群人身后走出来一个赤裸上身,穿着一个花裤衩的青年人,大晚上还带着个墨镜。 “我叫陈六金,道上人叫我二鑫,今晚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我替小弟们道个歉”,陈六金主动伸出手。 熊白洲不屑的笑笑,点上一根烟:“这根烟抽完后,你要是还在这里,今晚我就带人炸了你的堂口。” 陈六金伸出来的手没有得到回应,反而莫名遭受到了侮辱,尤其是当着这么多小弟的面,脸色阴沉铁青,森然说道:“都说熊老大脚踏两道,心高气傲,看不上其他人,没想到传闻是真的。” 在陈六金心里,这是小弟的无心之过,放低姿态道个歉就完了,要是能和现在名声大动的熊白洲搭上关系,那就最好不过了。 没想到熊白洲一点面子都不给! 熊白洲听了陈六金半软半硬的“狠话”,抽了一大口烟,缓缓吐出后说道:“还有半根。” 陈六金神情不定的盯着熊白洲,墨镜下的面容都有些变形:“熊老大果然有种,听说12月1号门店开业,兄弟到时也当去捧场拜会。” 说完,陈六金转身就离开,那群调戏人的小弟也紧紧跟着,头都没有抬起来。 熊白洲手里的烟,正巧只剩下一口。 ······ “你的店12月1号开业吗?”郭子婧也穿上了小西服,有点好奇的问道。 因为熊白洲好像不把那群混混当人看,也影响到了郭子婧和陈秋蓉,在这个男人身边倒是格外的安心,不一会儿就忘记了刚才那件不愉快。 “如果郭小姐有空,我想邀请你参加开业庆典,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如果郭子婧能够参加,周美电器的影响力和层次还要上升。 “好,有空我就参加,就当是你今晚这英雄救美的酬劳了。”郭子婧想了想,颇为爽快的说道。 郭子婧还颇为好奇熊白洲开店的过程,她没想到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居然真把一个店折腾起来了。 为了满足这种生来不缺钱人对奋斗的理解,熊白洲挑了几件事情讲了一讲,说到在tcl工厂外遭受大雨的时候,陈秋蓉眼睛里有着别样的色彩。 “好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小情侣,今晚的事谢谢了”郭子婧过足了耳瘾,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提出告辞离开。 陈秋蓉明天要回惠阳,熊白洲也打算送她回旅店。 走在回去的路上,陈秋蓉看着被路灯拉长的细影,突然问道:“我学校门口那个混混被人打了,是你做的吗?” 73、纸短情长 陈秋蓉说的是那个混混是花格子,不过要是陈秋蓉不提,熊白洲多半要忘记这个在高中门口耀武扬威的低端小流氓了。 “他现在还会纠缠你吗?”熊白洲没有立刻问答陈秋蓉的问题,转而问了其他事。 “没有了,已经很久见不到了。”陈秋蓉眼角有一点笑容。 熊白洲点点头,为了不让这个花格子继续纠缠陈秋蓉,那晚他下手特意重一点,至少陈秋蓉在上大学前都能享受到安静的生活氛围。 “那件事是我做的。”熊白洲没有隐瞒,其实这个女孩心里什么都清楚吧。 果然,陈秋蓉没有意外的表情,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并肩走在路灯下,即使不交流也不会尴尬,踩在路边的落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意外的营造一种“蝉噪林逾静”的安宁。 “到了。” 即使再不舍,路也有终点。 在一处旅馆门口,陈秋蓉说道:“老师和其他同学都住在这里。” “好”熊白洲点点头:“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坐车,我就不过来送你了。” “嗯”陈秋蓉小声的回应。 熊白洲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发现陈秋蓉没有进旅馆,温和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没带房卡?” 陈秋蓉摇摇头,突然鼓足了勇气说道:“以后我们能写信吗?” 说完这句话,陈秋蓉又迅速低下头,眼神盯着自己脚尖。 这可能是温柔少女说过最大胆的话了。 “当然可以,我只要收到信件就会回复的”熊白洲心里笑笑,但很肯定的说道。 “那我上去了,熊白洲。”听到这句答复,她放心了。 “去吧,我也回去了。” 夜里起风了,熊白洲扣上西服的纽扣正要离去。 “熊白洲” 陈秋蓉站在旅馆的门口,突然喊道。 熊白洲脸上没有任何的不耐,又走回到陈秋蓉面前:“怎么了。” “之前你不是给我留个地址” “嗯” “我其实给你写了一封信。” 熊白洲想了想:“我没有收到,明天去邮局问下,看看是不是送错了。” “不是,我还没寄出去”陈秋蓉小声的说道。 “那我等你再寄给我。” 熊白洲笑了笑,再安静的女孩也有一点任性。 “不用,我想现在给你”陈秋蓉胆子突然大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份褶皱的信纸。 “没想到这么旧了”陈秋蓉有点低落。 熊白洲轻轻的拿过来,郑重的放在自己西服的上口袋:“没关系,信就和酒一样,旧一点才能细细的品尝”。 信纸这么旧,说明经常折叠啊,这个姑娘可能自己读过很多遍了。 熊白洲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那你记得给我回信。”听到熊白洲这么说,陈秋蓉有点高兴。 “一定!” 熊白洲这次真的要离开,没想到旅店里却有声音传来:“陈秋蓉,你这么晚才回来。” “咚咚咚”的脚步声,一个高中男生跑到旅馆门口,甚至还穿着校服。 他看到熊白洲和陈秋蓉相对而立,有点狐疑的说道:“你说今晚去找朋友,是这个人吗?” 熊白洲不想给陈秋蓉增加不必要的麻烦,轻声说了句:“我走了”,甚至还和那个男生点头致意。 没想到那个高中男生一脸戒备,没有搭理熊白洲的招呼。 熊白洲也不以为意,点上一根烟,朝着来时的方向慢悠悠的走回去,在风中甚至还能听到男生关心的声音:“陈秋蓉,你回来太晚了,老师非常担心你。” “我父母说,现在的粤城很乱,晚上在外面非常不全” “有些人看起来长得不错,其实不一定是好人。我听别人说,好学生不会那么小就抽烟的。” 熊白洲笑了笑,高中生啊,就连表达自己的感情都要借助别人的口吻,男生最后那句“那么小就抽烟”明显是指着自己,但熊白洲却一点也不生气。 这真是一个纯真的逆流年代。 回到工地,熊白洲展开信纸,非常娟秀的小字: 熊白洲,这是你的名字吗? ······ 熊白洲,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写信。 ······ 熊白洲,你好像就这样一头撞进了我的生活,然后又消失了。 ······ 熊白洲,我要去粤城参加考试了,能去找你吗? ······ 熊白洲,老师让我们看报纸,我知道了周美电器,你真厉害,我比你差太多了。 ······ 希望我能努力追上你的身影啊,就怕我填平了山海,而你却在云端。 ······ “呼”,熊白洲读完这封信,心情格外的复杂,信纸虽然很短还很旧,但表达的感情却不言而喻。 纸短情长。 道不尽太多涟漪。 我的故事都是关于你呀····· 刘大祥不知道熊白洲已经回到了工地的宿舍,他以为熊白洲还要回店铺,刘大祥准备等到熊政委回来后,亲自解释一下自己做事的动机,为“愚蠢”的标签辩解一下。 不过没有看见熊白洲,却把王连翘等回来了,王松柏开车把王连翘在门店放下来。 “连翘姐,回来啦”,刘大祥笑着打招呼。 “嗯。”王连翘淡淡的说道,脸色并不是特别的好。 刘大祥看不出这种端倪,仍然笑着搭话:“连翘姐晚上去哪里吃饭了?” “和我哥去了珠江边吃饭。”王大美人吁”了一口气,好像把一些包袱放下,脸色最终恢复了正常。 “那里景色不错吧。”熊白洲去了哪里也没和刘大祥说,所以他不知道今晚熊白洲也去了珠江边。 “景色当然不错了,有些景色不是自己亲眼看见,谁能想得到呢。”王连翘笑了笑,美的宛如夜色中妖艳的紫罗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