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艺界大腕》 第1章 大梦初醒 脑海中，一幅幅画面闪过，像是在翻阅斑驳的老相片，发黄，发霉，残缺不全，看不清模糊的身影。 许久之后，画面定格在一个庄严肃穆的法庭，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犯人服的中年男人。 他微仰着头，神态平静，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那射入天窗的天光，明晃晃的现出些许萦绕的尘埃，也映得那双眸子越发黝黑深沉。 “被告人，许长歌，知名艺人，醉酒驾驶，发生重大交通事故，肇事逃逸致一人死亡，其行为已构成交通肇事罪。 公诉机关定性准确，适用法律正确，应予支持。 鉴于被告人许长歌归案后拒不认罪，对自己的行为缺乏清醒认识，被告方律师从轻处罚的辩护理由不成立。 依照《华夏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条、第七十二条第一款、第七十三条第二款、第三款、第六十一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被告人许长歌犯交通肇事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 审判台上，审判长宣读着审判书，台下旁听的众人或激动、或感慨、或快意、或痛惜。 但毋庸置疑的是，那个曾经大红大紫、耀眼夺目的艺人许长歌将不复存在！ 媒体记者长篇累牍的报道和批判、忠实粉丝们的失望和背弃、亲朋好友的痛苦和不甘…… 一切都改变不了他的结局——身败名裂，并且永远不可能翻身！ 那些灰蒙蒙的记忆如开闸洪水般涌入许长歌的脑海，让他恍然明白，那个落寞而沉寂的身影……原来是自己！ 从懵懂闯进娱乐圈，到逐渐为人所知，凭借着让人惊艳的天赋，他在娱乐圈迅速崛起。 二十岁初出茅庐，三十岁功成名就，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小龙套，到誉满天下的影帝。 期间有无数的坎坷、困顿、失意、彷徨、痛苦，但这一切并没有将他击倒。 错过了很多事，也辜负了许多人，深夜中也曾懊悔到锤墙流泪，不经意间也会踟躇，付出的代价会不会太大。 但在人前，他依旧敛起迷茫和困惑，昂然面对。 就这样，他的脚步越迈越稳，离梦想也越来越近。 未来的道路就像是康庄大道，一路平坦，应该是一帆风顺才对啊，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呢？ 一场精心设计的酒局、一个亲近之人的背叛、一条亡命之徒的性命……让他只能无力地看着那幕后之人肆意张扬的笑脸和扬长而去的背影。 须臾之间，一个声名远播的一线明星成了一个臭名远扬的阶下囚。 一切好像一场大戏，跌宕起伏，风云突变，看得旁人咂舌不已，举世哗然！ 直到身败名裂的那一天，许长歌才恍然明白，原来一个顶级演员……也只是一个演员而已！ 这个人真的是自己吗？ 那辉煌与失意交映的路途真的是他未来的归宿吗？ 好像是那样的真实；亦或是蝶迷庄生，黄粱入梦？ 许长歌感觉自己在渐渐在黑暗里沉沦，四周是无尽的海，任他呼喊、寻觅也不见亮光。 “啪啪！啪啪！啪啪!” 凶猛的冷雨敲打在窗户上，犹如催促人惊醒过来的鼓点。 漆黑的夜里掠过一道闪电，许长歌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上的汗水淋漓落下，划过鼻梁，落在唇边才感觉到嘴角的干裂。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而映入眼帘的画面犹如惊涛骇浪，一下子冲垮了他筑起的心防，让他兴不起任何抵抗。 老旧的书桌因为油漆的掉落而显得格外斑驳，桌角上用来铰合的铜块已经被衣袖磨蹭的发亮。 一堆堆和演技相关的书和资料凌乱地堆放着，头顶的白炽灯似乎在在随着雨打窗户的节奏晃动着。 这个画面唤醒了记忆深处的某个场景，让他震惊，也让他悸动。 这里是……许多年前自己在横山的破旧出租屋？ 许长歌猛然从床上蹦起，冲进了洗手间，看向了那面陈旧的镜子。 在裂成三块勉强拼凑成型的镜子中，他看见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清爽干净的碎发、线条分明的脸颊、笔挺端正的鼻子……依旧是他，却是许久之前的他！ 唯一和年少时有些许不同的是那一双眼睛，深邃，凝静，像是一湾深澈的潭水，没有丝毫的青涩和稚嫩。 节能灯的光束映射在他棕色的眸子上，游离着纯粹冷冽的光泽，竟出奇地漂亮。 人生数十载，许长歌自信无论面对什么情况都能够泰然处之，但此时他却没有办法平静。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迅速回到了房间中，从桌子上拿起那本破旧的日历。 日历上满是他的笔迹：12月26日-12月28日（研究角色），12月29日（有台词角色试镜），12月30日…… 而最关键的是，那个年份！1998年！ 这是真的，他重生了……回到了二十年前！ 许长歌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喜悦从身体中的每一个角落涌出，密密麻麻遍布全身。 这一年，他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艺人，未曾获得荣光，但也未曾经历过许多的痛苦和不堪，背叛和绝望。 这一年，那个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姐姐还没成为一张令人绝望心悸的黑白照。 这一年，那个形同陌路的高傲女子，还只是个喜欢在他怀里撒娇的小萝莉。 这一年，初见时她的笑眼，盛满了未知世事的无辜、懵懂与天真。 这一年，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还没发生，有太多太多的人还没遇到。 重来一次，那些就算疯狂地用拳头砸着墙壁也无法抵消心中一点点痛苦的遗憾都不会发生！ 二十年时光，有太多的机遇和挑战，有太多的取舍和错过。 他要做到的，绝不仅仅只是一个艺人，哪怕是一个影帝。 还有那些，给自己留下最深痛伤痕，设计陷害他的人…… 许长歌目光平静下来，雨滴噼啪打在微晃的玻璃窗上，倒映着一个颀长幽暗的身影。 “能和你们再次相见……真好！” 第2章 旗袍女人 一夜无眠。 俯在桌案上的许长歌伸了伸懒腰，看向窗外。 暴雨已经停了，清晨的阳光从天幕亮云处透射下来，透亮，清新，一如他此时的心情。 桌子上的笔记本上，是他能想起来的，往后二十年最火热的电视剧和电影名。 这些超前的讯息和记忆，将是他再次崛起的关键和资本！ 短信声响起，许长歌拿起了那个年代感十足的黑白屏手机。 是《将友谊进行到底》剧组发来的消息，让他在今天10点前去报道并且试镜。 就如他的日历所记录的，他试镜的是一个有台词的角色。 许长歌放下了手机，淡漠的眸子中看不出丝毫激动的情绪。 对于一个入行不久的新人而言，这自然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削尖了脑袋往娱乐圈里挤的人有数十万，而能为大众所熟知的只有幸运的极少数人。 别说是有台词的角色，即便只是露脸，也有无数龙套争先去演。 上一世的许长歌即是如此，在获知得到试镜机会的他欣喜若狂。 接连三天都在研究琢磨这个角色，哪怕这个角色仅仅只有十来个镜头，五六句台词。 以他的天赋和努力，在试镜之时自然得到了试镜助导的高度赞扬。 但结果很讽刺，他的这个角色被制片人的推荐演员临时顶了，与他无缘。 重来一次，许长歌相信凭借着磨练数十年的演技和手段可以夺回这个角色，但此时的他却没有这个心思了！ 为了这样一个小角色而大费手脚，在他看来不仅是执拗，还有些幼稚了。 况且，他知道这部电视剧的结局格外惨淡——别说在全国范围内，即便是在首播的地方台，收视率也没能破一个百分点。 而许长歌重生之后的第一个目标，自然也不会是这部注定失败的作品。 稍稍洗漱过后，许长歌把手机揣进兜里，再把自己的全部家当，一百二十三块五毛放进内衬口袋，推开了房门。 …… 一个小时后。 许长歌站在一处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四合院门口。 这里，将是他重新出发的起点。 许长歌上前轻敲了敲门，门吱嘎一声打开。 一个身穿着青花色素雅旗袍的女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梳着齐耳短发，短发之上又烫出层层麦浪，服帖地贴在耳后，她一出现就斜斜地倚着门，媚眼如丝，上下打量着许长歌。 “找哪位？”旗袍女人的声音带着些许吴侬软语的腔调，听起来格外悦耳。 眼前的这个女人像极了旧时代那些穿着旗袍高贵典雅的江南女子，她们云鬓高挽，眉纤入鬓，款款莲行。 淡淡的目光随意从你身上飘过，却能让你觉得媚眼如丝，诗意梦幻，魅惑无限。 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丝丝缕缕的幽香，总是无声地诉说着她们竹丝切切的心绪，和烟雨红尘中缠~绵的故事…… 不可否认，眼前的这个女人便拥有着这样颠倒众生的魅力。 旗袍女人不认识许长歌，许长歌却认识眼前的她。 不止是认识，甚至在十年后，他和这个颠倒众生的女人还有过一夜的鱼水之欢。 陈璇然，凯城传媒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一个特立独行的女人。 之所以她会住在这所老宅，据传是和家里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些也只是道听途说，许长歌也不关心，但毋庸置疑的是，圈内很多制片和导演都很给她面子。 她也经常会有一些角色的试镜机会给有途径知道她的人，只是酬劳她要抽一半！ 很公平，但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 而许长歌，需要的，正是这样的机会！ “找你。”许长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这种微笑，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下子就照射进来，温和而又自若。 陈璇然怔了怔，脸上划过一抹浅浅的笑意，微微侧过身，一边向屋子里迈去，一边对许长歌说道：“进来吧。” 行走间，陈璇然旗袍的侧面开叉分分合合，步子不急不缓，两条细长的美腿若隐若现，引得人遐思无限。 不只是遐思，许长歌曾经有幸见识到，这是他的荣幸。 走进大门，绕过照壁墙，便是招待来客的客厅了。 两张素雅的布艺沙发，简单的枯藤茶几，上面一盏罩了浅黄色小碎花的灯罩的台灯，墙角一台老式唱片机正播放着老曲。 屋子里散发着难言的慵懒味道，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思维也不知不觉地停滞了。 走进会客厅，陈璇然素手轻抬，示意许长歌坐下。 随后自己又坐到了另外一张沙发椅上，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了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点火前，斜眼看着许长歌，做了一个询问的表情。 许长歌洒然一笑，微微摇头：“不介意。” 袅袅的香烟中，陈璇然的脸变的虚无缥缈起来。 只是在那白雾之后，许长歌却是知道有一双目光灼灼的黑眸在注视着自己。 “倒是不错的胚子，既然你能找来说明多少有点路子，说说吧，看中了哪个角色？”陈璇然口吐香兰，轻声问道。 许长歌倒是气定神闲，他看了看陈璇然漂亮的眉眼，说道：“《巷战》，配角高燃。” 《巷战》，导演杜山执导的黑~帮电视剧，在即将到来的99年，它并不是这一年的收视冠军，甚至连排进前三都有些勉强。 但若说起对今后影视作品的影响力和广誉度，《巷战》却远远超过了今年的其他作品，无出其右。 在许长歌的印象中，黑帮影视作品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八十年代后，黑帮影视作品进入了一个江湖英雄的时代，讲义气、讲信用、讲道德。 这个时期也涌现了一批诸如《江湖北飞》、《旺角兄弟》一系列优秀的影视作品。 第二个阶段是九十年代初，黑帮影视作品中，是非恩怨已经模糊，正义非正义区分逐渐消失。 只剩下快意恩仇、只剩下热血躁动、只剩下逞凶好斗。 讲义气、讲信用、讲道德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 单纯拿着西瓜刀砍人；你和我有仇，我就把你弄死…… 在人心浮躁的大环境下，这些影视作品带来的影响是恶劣的，尤其是对是非观念不强的青少年，负面影响极大。 在许长歌看来，一部影视作品，即使不去承担道德宣传的作用，也应该想到什么是正义的，什么是美好的。 但这个时期的黑帮影视作品却连这个界限都模糊了，那么，这种艺术形式的存在价值就不大了。 这也是黑帮影视作品没落的最根本原因，以致于近几年都没人去触碰这个题材，因为只要投资就一定会亏本。 而在这种所有人不看好的情况下，杜山携《巷战》横空出世。 他执导的电视剧《巷战》凭借着一己之力重新定义了黑帮影视作品，重新赋予了这个类别作品的存在意义。 许长歌要做的，便是要搭上这辆快车，一举闯进演艺圈。 众人的不看好……也就意味着他的机会！ 但即便是这样，一部影视作品的重要配角，也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所能觊觎的。 陈璇然吐了一个漂亮的烟圈，看着许长歌的眼神似笑非笑。 “凭什么？” 第3章 计划之中 许长歌还记得上一世第一次见到陈璇然时的场景。 那时的她已经是一家传媒公司的掌舵人了，并非她父亲的凯城传媒，而是由她一手创办，完全属于她的影视公司！ 当她从一辆对于女性来说太具备侵略性的梅西拉高跑车中走出来时，绝美的面容除了一些纷乱缭绕的发丝之外，还有一股近乎冷漠的从容。 而这张被记者纪录下来的照片，也成为了许多娱乐、财经杂志的封面。 能够白手起家获得那样的成就，即便占了身份的便利，也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对于这样一个聪慧如狐的女人，许长歌不觉得用“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告诉你为什么”的敷衍回答能够得到满意的结果。 其实相对于这样一本正经的交锋，许长歌更喜欢那次在翻云覆雨之后平淡而随意的交流。 不过，显然这个想法不太现实…… 在许长歌思考的时候，陈璇然也兴致盎然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 从面相上看，额头饱满，不斜；眉骨也还过得去，但是并不突出；好在眉毛颜色挺深，依旧可以引人注目。 她继续观察着：颧骨刚好；鼻子应该是五官里长的最好的，很高很直；咬合正常嘴唇丰润；微翘的下巴使整张脸看起来更加立体。 眼角有些尖，但看起来依旧柔和；双眼皮很窄，偏向于内双，眼尾略略上挑，而且眼睛水润深邃，是那种标准的含情桃花眼。 相貌上而言，即便是在帅哥美女云集的娱乐圈，眼前这个家伙都可以成为最出彩的那一小撮人。 但更让她为之侧目的是他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从容不迫，胸有城府。 那双染着晨日天光的眸子里，有太多耐人寻味的东西。 这种感觉……即便是她有些厌倦的所谓精英圈子，也只有在寥寥几人身上见到。 这也是她愿意留下他继续交流的最大原因，不然你以为随便一个人都能够踏入她的家门么。 许长歌沉吟片刻，低头和清泓流淌的眼睛对视，轻声回应道：“我可以让出百分之八十的片酬。” 对于此时的许长歌来说，钱并不重要，如果不是为了生存以及给相依为命的姐姐打些钱，他甚至可以不要一分片酬！ 但如他所料，即便这样的条件依旧没有打动眼前这个风姿绰约的女人。 陈璇然轻轻摇头，面带笑意拒绝道：“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即便不要片酬同样会有无数人来我这寻一个成名的机会。 试镜失败的话，不会有任何损失；成功了，便一举成名，无论几率多小，恐怕也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吧，我可不愿意因此断了自己的财路。” 陈璇然这样想自然无可厚非。 她看似在做无本生意，但从导演和制片那边拿到角色试镜资格，无论试镜能否通过都是一个人情。 这都是潜在的付出，陈璇然自然不愿意随意挥霍。 给剧组介绍演员、给演员提供机会，陈璇然承担的只是一个中介人的身份。 但其实她心底有一个更大的野心——那就是在这一个重复的过程中，搭建更为广阔的人脉资源、人情资源，甚至是平台。 那些从她这里获得机会，并且因此成名的艺人……在不久的将来，将会给予她更多的回馈，这绝不是区区百分之五十的片酬能够比拟的。 她在等待着眼前这个男人给予她更好的答案，或者说能够打动她的东西。 “我没有精彩的履历，也拿不出过人的成绩，但我有信心通过试镜，拿到角色。”许长歌的声音很平稳，带着点口腔共鸣，有一种特有的磁性。 “如果有信心就代表一定能做到的话，那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无能为力了。”陈璇然轻笑着说道。 “有信心不一定会成功，但没信心一定不会成功，”许长歌掷地有声：“我愿意立下协议，如果我试镜无法通过的话，我愿意赔付一百万！” 做出这个决定，许长歌自然有着自己的考量。 作为一个新人，想要获得一个重要的配角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在上一世，他还要在这个边缘地带摸爬滚打两三年才真正进入演艺圈子。 他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去耽搁，也已经迫不及待了。 在即将到来的99年错过了《巷战》，恐怕他不会再有更好的机会了。 至于一百万……他自然是没有，也没有必要有。 那个角色，只要他想，只要给他机会，他就能够拿到。 这么说或许有些自负，但对于一个影帝级别的演员，这只是基本操作。 即便再波澜不惊，陈璇然此时心中还是升起了些许惊奇的情绪，这是有多自信多疯狂才敢立下这样的协议？ 一百万自然不足以打动她，倒是这份自信和坚定，让她稍稍有些心动呢。 “第三点，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将来若有所求，在不违背本心，不违背利益的前提下我都能够答应你。”许长歌再次出牌。 “还带这么多的前提条件？”陈璇然回过神来，玩味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在这个圈子……”许长歌眸中游离着复杂难明的情绪，“多一丝谨慎不过分吧？” 陈璇然看了许长歌一眼，虽然前提条件很多，但至少说明这个条件不是信口开河，既然这样的话…… “那你就等我的消息吧……”陈璇然说道。 许长歌郑重点头：“一切拜托你了！” 虽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若是得到了这个机会，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像陈璇然这样的人不会容易被言语打动，她靠的是极其惊人的洞察力和敏锐眼光。 但正因为这样，许长歌才有信心站在她的面前！ 结果不出所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你知道你的哪个条件最打动我么？”临别之际，陈璇然叫住了许长歌。 许长歌微微抬了抬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是第三个条件！”陈璇然突然展颜，笑容明亮，像是这个冬季最动人的，明暗交织的阳光。 “所以说……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第4章 形势不妙 拥挤的公交车上，许长歌看向了被寒气朦胧过玻璃的窗外，眼神专注质澈。 而他身旁的破旧皮包中，却正是《巷战》的角色剧本——他正在前往试镜的路上。 剧本是一周前拿到的，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揣摩研究，相对于其他早早拿到剧本的试镜演员，他自然是吃了一点亏。 但作为后世颇具影响力的电视剧，《巷战》的剧情他并不陌生。 故事发生在旺门，时至换天，政权无心理政，局势混乱。 旺门地下争斗激烈，程峰杀死大b成功当选旺门地下“话事人”。 在三年任期临近之时，程峰想突破规则继续连任，并且在一年之前开始布局，但早就有人对这个位子虎视眈眈。 于是，笼络人心、各自为营的局面再次出现，多方势力对“话事人”位子进行争夺。 表面上形势和缓平静，但实际上却如冰封江面之下的暗流涌动，尔虞我诈，诸多交锋。 多方势力对“话事人”位子的争夺最终变成主角许荣剑和程峰的二选一，在这场交锋中，谁输谁赢就是谁生谁死，这是宿命。 然而在这背后，还有更高层次的黑手在博弈…… 当然，《巷战》的精彩远不止表面的争斗这么简单，而是赋予了更大的野心在里面。 从每一个出场人物身上所具有的特点，到每一处韵味十足的对白台词，导演杜山都细细打磨用以突出背后人性的狡黠和命运的无奈。 在他的镜头之下，旺门是一个江湖，那些黑帮众是江湖里的剑客，无论是为命奔走还是为利而活，都在这片土地上日复一日生存着。 而在电视剧的结尾，杜山很直白也很残酷地告诉观众——江湖上那么多风风雨雨，真的就只是那一两个人说了算。 所谓的黑帮，也只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 而许长歌所要试镜的高燃，更是大命运下随波逐流的小人物罢了…… 公交车停车时的晃动让许长歌从思绪中走了出来。 这是他的习惯，只要闲暇之余，他便不断钻研着剧情，琢磨着角色。 肢体语言、面部表情、性格变化、表现方式……近乎每一个细节他都进行深层次的思考。 上辈子在演戏的时候他就是如此，他会充分利用每一丁点的时间。 拍戏常常会要等打灯、等天气、等飞机过、等施工声停、等现场布置、等蝉或狗叫累了、等迟来的道具或演员…… 而这段时间，许长歌永远不会浪费，他会在仔细反复地看着自己的剧本，挖掘出哪怕只多一丁点的情感或者收获。 能在而立之年便荣获影帝不是每一个演员都能够做到的，即便他天赋秉异、资质卓绝。 别人只看到了他的荣耀，却没有看到他在背后所付出的努力和汗水。 天道酬勤，有时候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很快，他就来到了通知上的试镜地点，由工作人员领着到了休息室。 他来到时，试镜已经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并不是他迟到了，而是剧组在试镜上有着时间的安排。 一般来说，越早试镜的演员是剧组越看重的，当然，卓尔不群的除外。 “自己这个试镜机会……似乎是个添头啊。”许长歌轻笑着。 不过也是正常，一个没有经验、没有履历，没有出演过任何重要角色的新人，能给你一个重要配角的试镜机会已经算陈璇然的面子大了。 许长歌一走进休息室，便有几道或警惕或疑惑的目光朝他看来，其中夹杂着几分敌意。 角色只有一个，多一个竞争对手就少一点机会，对于许长歌长相上的优势，他们有着不小的抵触情绪。 “这人是谁啊……也是来试镜的么？” “不知道，长相倒是蛮帅气的，不过，又不是在选美，呵呵。” “从没见过，估计是走后门进来的，我们几个好歹演过不少角色。” …… 那几个等候着的试镜演员小声议论着，似乎也不怕被许长歌听到。 关系到自身利益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冷漠啊。 许长歌感叹着，说实话他对这个已经习以为常了。 上辈子能从娱乐圈底层的他爬到顶峰，他也算不上什么正直的人。 只要对他的发展有利，抢了几个别人的角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对于这几个很面生的演员，许长歌甚至兴不起打脸的情绪。 和一些终究要泯然于众人的演员较劲，实在是太掉价了。 等候的试镜演员一个又一个进去了，出来时有人得意洋洋，有人垂头丧气。 从他们的表情便可以看出他们在里面的表现，但许长歌心如止水。 因为，无论如何，这个角色他一定要拿到！ “十六号，许长歌！”很快就有工作人员叫了许长歌。 许长歌深吸了一口气，举步踏入了试镜房间。 里面坐着五个考核评审，其中一个便是这部电视剧的导演杜山。 比起后世的杜山，此时的他年轻得太多了，甚至还带着些许意气风发。 除了导演杜山，许长歌还意外地在评审席中看到《巷战》的主演，也就是出演许荣剑的演员——关学铭。 这个在后来被称为“铭哥”的演员可和之前那些陌生的面容不同。 此时二十五岁上下的关学铭已经声名鹊起，在出演了《巷战》之后更是名气大增，并且一举跻身一线艺人地位。 虽然后来因为某些事情沉寂下去，但至少算是一个知名演员了。 “许长歌？”杜山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许长歌言简意赅地回答，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 他皱眉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杜山不认识自己，而是因为他那个随意的态度并不像是在试镜。 “开始你的表演吧，表现出凶狠就成。”杜山漫不经心地说道，随后转头和其他的考核评审小声地说着话。 其实对于这次陈璇然推荐的试镜演员，他是有几分不满的。 一个没有任何表演经验新人就安排过来试镜，真当他们这里是垃圾收容所么？ 所以对于这次的试镜，杜山并未放在心上，走一个过场就成。 其他几人也没有什么心思抬头去看，整理资料的整理资料，思考的思考，说话的说话。 这场景倒像是茶话会的现场。 形势……有点不妙啊。 第5章 角色高燃 杜山是在冒险，对于这点他有着清醒的认识。 他知道自己将要拍摄的《巷战》和之前的黑帮影视作品有着多大的不同！ 这些年在市场上的黑帮电视剧包括黑帮电影，都是在刺激观众的视觉感官，让观众热血沸腾，或者对某个形象产生偶像崇拜。 这也是目前导演圈内公认的黑帮片的最大看点。 但《巷战》却截然不同，这整部电视剧呈现出的是一种黑冷的基调。 《巷战》中的每个人都是无可奈何的，都被命运推着走，随波逐流。 他们想要战胜命运，想要不屈从于命运，不断强化自我，不断有励志的场面，但最终拜倒在命运的脚下。 这样的表现形式和整体风格最终会产生出一种视觉呈现效果，那就是看起来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 这是他想要的也是想传达的思想，但他不确定的是市场和观众对于这样的黑冷风格会有怎样的反馈。 投资人的压力、合伙人的质疑、自我肯定和犹豫、媒体的不看好、适合演员难寻……无数的因素让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以致于他在面对试镜时都带着点躁动和不耐烦。 若是之前，即便是对许长歌再不看好，他也会以认真专业的态度进行评判，而不是此时的敷衍态度。 此时他想的只是尽快结束这场纯属浪费时间的表演，进行下个场试镜，即便下一个演员他同样不看好。 “或许有点冒昧……但我想问的是，这个角色是已经有人选了么？” 台下一个清亮平静的声音打断了评审台上众人各自的动作和交流。 众人怔了怔，终于抬头看向了许长歌。 他的面容平静，带着些许疑惑，仿佛真的只是在问一个普通的问题。 “没有。”副导演林磊脸上流露出一点笑意，这倒是新鲜了。 他能够明白台下的这个演员所要传达的意思……或者说不满。 他是在提醒所有评审，如果还没有确定的人选，为什么不认真面对他的试镜。 寻常新人演员在面对杜山以及试镜的时候，无不抱着战战兢兢的态度，心态好点的也是谨小慎微。 许长歌这个从没出演过重要角色的新人，他怎么敢这么张扬？ 又或者，他真的有足够打动评审的实力？ 无论是杜山还是关学铭都开始正视台下这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在这个圈子里不乏自视甚高的演员，许长歌的询问倒也不算出格。 当然，既然有胆量这么问，那就要拿出相对的实力，不然……接下来难堪的将会是他自己。 “既然你这么问，那好，”杜山正襟危坐，目光灼灼地盯着许长歌：“那你就节选一段高燃的剧情进行表演？” 关学铭也兴致盎然地看向了这个名不经传的新人，他很好奇这个小演员凭什么有信心这么问。 “嗯……回到正轨了！”许长歌心中暗道。 虽然有些冒险，甚至可能会留下傲气的负面印象，但他也是迫不得已。 在心不在焉的人面前，即便你表演得再好都很难入他们的眼。 这么做或许真的有些失礼，评判标准也会更加严格，但这无疑能够让五位评审开始重视他。 许长歌脑海中回想着关于高燃的所有剧情和细节，准备接下来的表演。 在此之前，许长歌便已经为高燃这个角色撰写了人物小传，也就是把他在剧中所有的事迹给纪录下来。 因为他了解全部的剧情，所以高燃这个角色的性格特质相对完整。 即便有所缺失，许长歌也用最合理的特质进行填充、扩建。 想要演好一个角色，绝不只是做做动作，背背台词，而是更深层次地了解，你诠释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剧中的高燃，主角许荣剑的发小，左右臂膀。 和沧海横流般尽显英雄本色的许荣剑不同，高燃的性子相对内敛，甚至有三分阴沉。 而在许荣剑控制的忠义堂中，高燃的身份也极符合他的性格特质，白纸扇，也就是军师。 在前期的几次交锋中，高燃的计谋让许荣剑的忠义堂势力大盛，占据了多条街道。 高燃自然也成了其他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 身在帮会中的高燃自然很难暗算，他的妻子却成他唯一的软肋。 高燃的妻子吴璃是一个果敢善良的女人，她对高燃混迹黑帮颇为不愿，所以对拉自己丈夫入火坑的许荣剑也颇为不满。 甚至有一次吴璃大闹忠义堂，和许荣剑关系闹得很僵，高燃自然也和她产生了矛盾。 程峰便利用了这个冲突派人杀死了吴璃，并且嫁祸给许荣剑。 这里便是高燃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尽管和妻子吴璃产生了矛盾，但对于这个一直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她是最重要的一个人，没有之一。 在妻子吴璃死前，高燃是良知尚存，性子狡黠的大好男儿。 而在吴璃死后，高燃成了一个阴郁恐怖、残忍暴戾的行尸走肉。 一切如程峰所预料，高燃和许荣剑决裂，并被程峰所在的帮派十字头所收容。 并且在之后，高燃对许荣剑的忠义堂进行了疯狂的报复！ 只是程峰不清楚的是，高燃的一切都只是伪装，他在不久后便知道了妻子被枪杀的真相。 无论是和许荣剑决裂还是屠戮忠义堂都只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 而这一切，都是为最后的谋划做准备。 他以自身的性命为饵，让程峰进入了一个必死之局，最终死在了许荣剑的怀中。 能在自己的杀妻仇人程峰手下呆上数年，隐忍。 为了取信程峰，甚至不惜杀害忠义堂的帮众，狠毒。 为了算计杀妻凶手程峰竟然用自己的性命陪葬，重情。 最终替发小许荣剑铲除了对手，重义。 …… 这个角色的戏份不多，甚至整部剧中都排不到前五。 但无论是性格特点、人格魅力都不逊色于剧中的任何角色！ 这也是许长歌选择了这个角色的原因！ “我准备好了。”许长歌闭目回想了片刻，沉声说道。 而在这一刻，他的姿态神情竟然和之前有了天壤之别！ 第6章 惊人表现 其实让试镜演员自己节选片段表演是很难的考验。 因为是自己做出的选择，必然是你最拿手最能体现演技的表演！ 那评审们势必会以最高的标准来衡量你的表演。 高燃这个角色在表演上是有着不小难度的，因为性格特质的原因，他大部分时候的情绪是内敛的。 无论是前期的狡黠还是后期的暴戾，都应该是收敛着表演，而不是浮于表面。 很多演员对于表演会有一个误区，那就是无论什么情绪都展现地淋漓尽致，结果给人用力过猛的感觉。 一般“用力过猛”不是用来形容演技差，而是用来形容技巧层面上演技并不差，但是由于尺度把握不准确，就有一种“他在拼命的演”的感觉，不自然。 又或者是人物情绪的刻画过于浓烈，缺乏铺垫和过渡，导致产生一种“正在用尽生命的力气演，可是真的不自然”的观感。 许长歌自然早就过了这样的阶段，在镜头下，他能够在相对平缓的情节中展现更多层次的表演内涵。 但此时却是试镜，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在肉眼之下，自然要选择相对情绪外放的片段。 “我选择，高燃回到家中看到吴璃横死家中的场景表演。”许长歌冷静地说道。 “可以。”杜山点了点头，许长歌的这个选择倒不出他的意料。 在表演时，相对浓郁的情绪表达可以展现一个演员的很多特质。 那种悲痛、绝望、内疚、奔溃的情绪用什么方式表达则是最考验他演技的地方。 如果只是哭天喊地、嚎啕大哭，那就有些让人失望了。 许长歌点了点头，马上开始酝酿情绪。 “等一下。”关学铭突然开口说道：“这个场景我不是也在场么，我和他搭一下戏。” 本来关学铭是没有这个兴致的，但刚才看到许长歌气质的骤然转变，心中一动，一时兴起有了这个心思。 “阿铭，你这不是给新人增加难度么……”副导演林磊轻笑着说道。 试镜时，一个演员单独表演的话考验的是内心“构建景象”的能力。 这个景象不是实际存在的东西，而是根据剧本或者情境所构想出来的东西。 但试镜时若是有人搭戏，两个演员同镜的话那势必会产生演技对比，演技差的一方存在感会被压得很厉害。 他可不认为许长歌的演技会比关学铭好，所以才会这么一说。 “既然阿铭有兴致，那就上场试试吧。”杜山也笑着说道，他想的倒是更多。 若是和关学铭同镜都会有很强的镜头撕裂感的话，那显然他是无法胜任这个角色的。 虽然这个试镜难度加大了，但却是高燃这个角色的基本要求。 许长歌对于这个建议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别说是此时的关学铭，即便是二十年之后堪称老戏骨的他，许长歌也是怡然不惧。 试镜……正式开始！ 许长歌饰演的高燃跟随着关学铭饰演许荣剑的往自己的家中而去。 在剧情中，许荣剑是想去高燃家中和吴璃解释情况达成和解，而高燃也决定在帮助许荣剑夺得“话事人”的位置后就退出帮派，回归正途。 尽管心中有对妻子的些许不理解，但在高燃的心中，妻子的重要性胜过了一切，甚至是他的“事业”。 关学铭饰演的许荣剑步履大步而坚定，眉宇间气度非凡，雷厉风行的行走间满是枭雄气息。 而许长歌饰演的高燃步伐比关学铭稍小，但步频却稍快，和关学铭保持着半个身位的差距。 关学铭，帮派领袖；许长歌，帮派白纸扇，泾渭分明，让人一目了然。 杜山几人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就现在呈现出来的画面看来，两人竟分外得和谐。 能做到这一点已是殊为不易，至少说明许长歌是一个合格的演员了，至少不会轻易让观众出戏。 “不错，有点许荣剑和高燃的意思。” “有点意外，比我想象得好，眉宇间的气势、行走的步伐都表达得很到位。” “虽说整体画面感关学铭要强很多，但许长歌一个新人能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评审几人轻声议论着，对于许长歌的表演多少有点意外。 他们或多或少地察觉到，自己这次可能真的是看走眼了。 在往前走了几步，杜山等人更能够看清两人了。 许长歌饰演的高燃眼睛深邃黝黑，面容冷峻，行走间脸颊半隐在关学铭的影子之下，看不大真切，灯光映射到眼眸中的光亮也是若影若现。 “这镜头感不大行啊，不会调整走位，缩在了影子中脸都看不清楚了。”说话的是剧组的制片主任项钟，他代表的是投资方来参与到整个剧组的运作。 他所说的镜头感也就是镜头掌控能力，是指一个演员对于镜头的敏感程度。 一个老道的演员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捕捉到摄像机的位置，及时调整自己的站位，让自己以最合适的角度呈现在镜头中。 而此时的许长歌显然没有做到这一点。 项钟本以为自己阐述了一个专业的看法，但转头去看杜山和林磊时，却发现他们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 怎么了？项钟有些疑惑。 “不是镜头感不行……”副导演林磊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这个新人……是有意这么做的！” “有意这么做……什么意思？”项钟有点儿不明所以，在这个相对专业的领域，他自然不如专业导演。 林磊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表演的许长歌，声音中带了些许激动：“是为了在营造镜头气氛……或者说用镜头语言来诠释高燃这个角色。” 见项钟还不明白，林磊更细致地解释道：“这个许长歌饰演的角色是高燃，帮派中的白纸扇，同时高燃的性格是相对阴沉内敛的。 大多时候，他都隐藏在幕后做着种种谋划，也习惯性隐藏在许荣剑的光辉之下。 如果我们的方位是一个摄像机，那么许长歌给我们呈现的画面效果和氛围恰好和他的人物特性完美契合！ 紧随在许荣剑之后寸步不离，在他光辉之后计划谋略，忽隐忽现，若隐若现……” “真有这么厉害？”项钟不可置信地问道。 “如果他是有意这么做的话……”林磊带着些许惊叹：“那他，比你想象得更加厉害！” 杜山目光灼灼地看着许长歌，缓缓地点了点头。 项钟疑惑地看向了正在表演的许长歌。 这个许长歌有这么厉害，蒙的吧？ 第7章 正在绝望 项钟或许并不清楚，林磊心中的情绪波动比表面看起来更加剧烈。 寻常演员用神态、动作、台词、眼神等因素来展现人物特性已经是一个合格甚至是出色的演员了。 但他却没有想过会在一个新人身上看到利用灯光、阴影、纵深来渲染镜头气氛，展示人物特质的技巧。 作为剧组的副导兼执行导演，林磊很清楚在安排一个镜头时，要考虑到根据人物的特性、故事内容来安排镜头呈现。 哪个角度的镜头，哪个方向的灯光，哪个位置的站位，可以让画面更富动作性，感染力，连贯性，能够达到预期的视觉效果和情绪效果。 这些都是作为一个导演必须掌握的技巧，但特马的许长歌不是一个导演啊！ 甚至连一个老演员都算不上，他只是一个新人，怎么也懂这些，真是见了鬼了。 “接着看。”杜山沉声说道，在许长歌开始表演之后，他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许长歌。 经过了杜山的提醒，众人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正在表演的两人身上。 试镜现场。 许荣剑和高燃已经到了家门口。 “诶，你家的门怎么开着？”关学铭饰演的许荣剑疑惑地问道。 话刚说出口，关学铭似乎想到了什么，脚步一僵，继而快步上前，神情也逐渐凝重起来。 “不错，很到位。”杜山等人默默点头。 在那个大背景下，鱼龙混杂，没有特殊情况都会家门紧闭，有家人混迹黑帮的更是如此。 在这短短几秒间，关学铭的表演富有层次感，很自然，恰到好处地展示了角色的情绪变化，的确是值得称赞。 在实际拍摄的时候如果能够达到这种效果，这个镜头也就算过了，那许长歌的表现呢…… 当杜山等人看向许长歌的时候，却明显怔了怔。 在此之前，许长歌除了面容冷峻并没有展现太多的情绪，也看不出太多的演技。 论画面存在感，许长歌显然是逊色于关学铭。 但当他从关学铭的影子中越出，整个人的气场却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要你扫过整副画面，你就不自觉地被他所吸引。 仿佛其他的一切存在感都在降低，包括之前表现不错的关学铭！ 他脸上那种冷峻的表情凝固在那里，那沉稳平静的眼眸犹如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顿生波澜，变得仓皇心悸。 显然他也想到了那一种可怕的情况，但心中却更愿意相信这只是吴璃的一时疏忽。 在停顿了两秒之后，许长歌在缓步上前，他想要和平时一样不慌不忙，但不自觉有些加快的步频却告诉所有人，他心乱了。 推开了大门，越过怔在原地的关学铭，妻子吴璃身死家中的场景完全展露在许长歌饰演的高燃面前。 眼前见到的一切对他造成的冲击过于巨大，以致于他在那一瞬间脑海中都是空的，连绝望痛苦的情绪都没来得及涌上来。 而就在两秒之后，仿若有一把利刃插入他的心脏，他从那个被时间冻住的状态中惊醒过来——这是个噩梦！ 呈现在五位评审的这个场景……极具画面感和感染力。 杜山等人没有办法描述自己内心的感受，照理来说他绝不可能知道许长歌内心受到的冲击。 但那轻微的身体颤抖、手指不自然的抽搐、神态的急剧变化……种种细节告诉他们此时许长歌的心理变化。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这些动作仿佛是身体遵从情绪变化做出的最本能的反应，看不出丝毫的表演痕迹！ 颤抖过后，许长歌冷峻的表情开始解冻，绝望和痛苦爬上了他的脸颊。 他踉跄地往前面奔去，整个人是游离的，力气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抽干，颤抖着的嘴唇发不出任何声音。 终于，许长歌来到了自己妻子吴璃躺着的地方。 他“砰”的一声跪摔到面前，让在一旁的关学铭都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这特马的不痛么？ 他没有看到后方许长歌的表演，但是许长歌这么一跪就让他从戏里跳了出来。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尽力在表演，关学铭还得把这个剧情给演完。 接下来便是无实物表演了，考验的是演员心中“构建景象”的能力。 许长歌的面前没有任何东西，但仿佛自己的妻子吴璃真的躺在那里。 他的手轻柔的向下探去，是从脖颈后面穿过。 手掌摊开的姿势和动作，是他轻轻把她扶起。 他瞪大着眼睛，眼角肌肉紧绷，死死地盯着眼前，极为强烈的痛楚中带着一丝希望，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现实终究是残忍的。 所有评审包括关学铭都注意力都被正在表演的许长歌给吸引过去。 片刻后，许长歌开始发出轻微、短促、这种无意识的声音。 那断断续续不连贯的声音好似临终老人最后的呻吟，让人听着不寒而栗。 而许长歌的脸色也开始变得苍白，失去血色，脸部肌肉也在微微颤抖着…… 一切都这么的真实，仿佛一切都正在发生。 努力确认想要证明自己看到的是幻觉的“带着希望的眼神”到清醒认识到现实悲痛情绪开始积累的“死寂眼神”。 微微颤抖的肌肉、越发苍白的脸色、呆滞绝望的表情，悲惨莫名的呻吟…… 每一处细节、每一个动作都做到了极致。 “不可置信，简直不可置信！”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愿意错过！ 杜山心中更是惊喜莫名。 从许长歌开始表演开始，杜山就清楚自己是看走眼了。 但即便他再度调高了心理预期，许长歌的表现依旧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个许长歌的演技……甚至远远超过了他寄予厚望的关学铭！ 入行近二十年，他见过了无数的演员，其中不少还是演技精湛的老戏骨，但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把细节表演地这么到位。 也没有人能够给他带来这么大的代入感，画面里的每一帧都能让他感受到入微的情绪变化。 他不是在表演绝望，而他就是在绝望！ 一个失去了挚爱的可怜人的绝望！ 第8章 完美表演 关学铭浑然已经忘记了自己还在表演，瞪大着眼睛看着许长歌。 因为是在许长歌身后的原因，关学铭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从许长歌那颤抖着的肩膀和令人心悸的声音就能够看出他的演技——实在是不错。 因为是在稍远的地方，杜山等人也只能看一个轮廓，并不能看到太多的细节。 这个时候如果有特写镜头，那就可以清晰地看到许长歌的眼角在轻微地抽搐，眼眸中倒映着的光弧也随着眼球微微颤动着。 即便是这样，他们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男孩身上所传递的那种悲伤绝望的情绪。 那断断续续的呻吟是无意识的，但却能轻易直达心底，让他们的心微微发麻。 在他身上，杜山等人找不到之前一丝沉稳冷静的影子，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失去了挚爱的可怜人。 或许是因为是离得近，又或许是在戏中，关学铭的感受比其他几人更加强烈。 看着眼前的男人轻微地抽搐，恍惚间他又成了自己的好兄弟高燃。 关学铭也逐渐被带回戏中，成为那个心怀野望的枭雄许荣剑。 “阿燃。”关学铭饰演的许荣剑叹息着，轻轻把手搭在了北风的肩膀上，很明显的能感觉到前方的身子一颤。 许长歌颤抖着回头，那双眼睛让关学铭的心止不住的抖了一下。 眼中的血丝密密麻麻地遍布着，却带不来一丝一毫的生气，悲痛绝望到极致，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一片死寂。 眼睑的肌肉由于过于用力而展现出条条细纹。 灯光的投射下，看见关学铭的那一刻，许长歌的眼眸中似乎出现了一丝亮光，但微微低头后，灯光投射不到后，那唯一的亮光也沉寂了下来，化成了黝黑一片。 这种丰富的情感变化，极致细节的表现就在这么短短一秒钟完成。 没有摄像机的捕捉，除了在他眼前的关学铭，其他人都没有看见他此刻的表现。 此时关学铭的内心是震撼的，他这时才知道自己之前对于对方演技的评价是多么的错误。 这哪里只是不错，这简直逆天了好吧？ 在这个新人面前，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演技简直不值一提。 只要有这个许长歌出现的画面，他就是绝对的焦点。 任何人都不可能夺去一点点注意力。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仿佛都带有着浓烈的情感表达，在一瞬间就能把人拉入以他为中心的世界。 实在是太强大了。 不是说好的是新人么？有这样的新人？ 关学铭此刻的心情是奔溃的，他觉得自己那么多场演技课都白上了…… 而杜山等人也被许长歌的演技给震撼了，都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表演，甚至已经忘记了思考。 在看了关学铭一眼后，许长歌渐渐回过了身子，再看了怀里一眼后，然后缓缓躺倒在地。 然后，慢慢的，他的身子慢慢蜷缩了起来。 轻微的颤抖变成了不自然地抽搐。 从那压抑到极致的体态，弯曲着脊梁就可以感受那最深层次的痛苦。 杜山屏息看着，大气都不敢发出一声。 他们已经不是在试镜了，他们看的也不是许长歌。 他们看的是那个悲痛绝望到极致的高燃！ 眼前的画面就好像真实发生在眼前的悲伤故事。 身体在蜷缩，那种悲痛压抑的情绪也达到了极点。 “啊……啊……”突如其来的失声痛哭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一下子击穿了人们的内心。 这痛哭并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那种让别人的心揪着疼的哭声。 沙哑，无力，绝望！ 杜山恨不得现在就拿起摄像机把这令人动容的一幕给记录下来。 蜷缩的身体画面感极强！ 失声的痛哭感染力极强！ 许长歌的演技……简直强到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是一个新人！这怎么可能！ 每个评审心中都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而在大家都以为试镜要结束的时候，许长歌接下来的表演才是真正的精华和总结。 渐渐的，痛哭的声音渐渐弱了，蜷缩的身体也渐渐舒展开来。 通红的眼睛眼泪流着流着也停了下来，那种痛苦绝望的表情在他的脸上停留了最后一秒，最终归于冷静。 如果有一个俯拍镜头拉近到特写的话，许长歌的神情是从绝望苍白渐渐变得暴戾狰狞，死寂的眼神某种情绪在跳跃着，渐渐的两只眼睛变得……杀气纵横！ “好！” 杜山终于忍不住发出了赞叹！ 这个男孩给他带来的震撼是极为强烈的。 就演技而言，在同年龄段，他甚至找不到任何一个演员可以和他媲美。 甚至在全年龄段能够和他比肩的演员也是寥寥无几…… 这是在太不可思议了！ 而且，他还发现了许长歌有极强的镜头掌控能力。 如果在他所站的位置布置一个摄像头的话。 那么他所展现出来的画面是极其完整的。 他想要表达的表情，动作，甚至是情感，每一个都能清晰地呈现在镜头里。 而且他灰暗的表演风格竟然和自己冷峻的镜头语言莫名的契合！ “实在是太好了！”杜山感叹着。 “是啊，好久没见演技这么出色的年轻人了。”林磊也感慨着说道。 说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他们的确是被许长歌这个新人的演技给折服了。 他们一边激动地议论探讨着，一边等着许长歌从角色中脱离出来。 作为圈内人，他们很清楚这么深层次的代入角色是需要很长时间来缓和。 许长歌瘫倒在地板上喘息着，寒气不断刺痛他的肌肤。 他逐步调整着气息，让自己的身体机能回复到正常的状态。 这便是入戏的一个弊端了，对于观众来说，他只是在演戏。 而在他的内心世界，他就是在经历一次生离死别。 那种痛苦绝望是真实的，颤抖的肌肉，抽搐的动作一切都是真实的。 所以他得不断的告诉自己，他不是高燃，而是许长歌！ 只有这样才能从情绪中脱离出来。 渐渐的，他全身的肌肉不再颤抖，聚集在心肺间的郁结情绪也在一点一点消散。 许长歌，终于回来了。 第9章 试镜通过 如果不是清楚这是在试镜，是剧情里的一场戏，杜山等人几乎以为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死寂悲痛的眼神、蜷缩在地上的抽搐、沙哑绝望的哭声，每一处的细节都格外得真实完美。 “好点了没有？”等许长歌稍稍恢复，杜山递过一瓶水，让他缓和一下情绪。 “嗯。”许长歌点了点头，抬头间眼睛依旧一片通红。 “演得很好，”杜山压制住内心地震动，问道：“你之前演过什么角色，还是演过话剧？” 在作为导演的他看来，能有这种水准的演技绝对是经过长时间磨练的，那种极为出色的镜头感和表现力也绝不是一个普通演员所能够拥有的。 在这个方面，杜山倒是看得很准，如果算上上一世，许长歌演过的角色可以说不计其数了。 “演过话剧，”许长歌没有办法解释其中的缘由，笑着说道：“谢谢各位评审老师，我的表演结束了。” 对于刚才自己的试镜表演，许长歌基本满意。 一般而言，剧组给试镜演员的角色剧本，只是一个概况描述，就比如刚才的片段，就只有不到一百字的篇幅。 “屋内、白天、内景。 闯进了门内，见到吴璃的尸体，许荣剑怔住。 高燃越过许荣剑，露出惊骇的神情。 高燃飞扑过去，抱住吴璃的尸体，悲痛欲绝。 许荣剑面色沉重地拍了拍高燃的肩膀……” 剧本中，无论多复杂、多浓郁的情感表达用简单的一个词就概括了。 但在表演的时候却不行，这其中的站位、镜头、节奏、心理、表情都得演员自己把握尺度。 这也是试镜表演比正式拍摄还要难的原因，至少正式拍摄的时候还会有导演进行指导。 所以，在试镜中，演员对于剧本、角色的理解就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就如高燃被许荣剑拍了肩膀后的转身，许长歌就添加了许多自己的理解和想法。 在转过身之后，他的眼睛刚好被关学铭身后的灯光照到，已经沉寂下的眼神在映射下产生了一个光点。 而与此同时他也刚好看见了关学铭。 这呈现在画面上的效果刚好是高燃看到了自己往日里主心骨的眼神。 那时候意识有些模糊的他下意识的以为找到了微弱的希望，绝望的眼眸子里也多了一个光点。 这个画面当然只是一个意外，许长歌不可能连灯光的映射都预估在内。 但他之后的反应和表演却让这个意外成了一个亮点。 回过神后的高燃立刻清楚地知道就算是平日里能力出众的兄弟对这个事情也无能为力了。 于是他又再次垂下了脑袋，那双眸子敛在了阴郁之下，光点不见了，希望也不见了！ 这细节的表现是许长歌灵机一动的表演，但更是他往日里的演技积累和极强的镜头掌控力。 如果这一幕被摄像机纪录下来，那绝对会是触动人心的一个经典画面。 可惜的是，这只是试镜，甚至连杜山等人并没有看到。 而随后蜷缩在地上的抽搐和哭泣都算是极致痛苦的表现。 许长歌没有想着怎么去演痛苦，演绝望，因为只要是表演都会产生不自然的痕迹。 只有完全代入到高燃这个角色中，感受到角色内心的痛苦，才能够有最真实的反应。 最后的神情变化，更是情绪的堆积和引导。 那杀气纵横的眼神就足以看出他复仇的决心。 之前他表现得多痛苦多绝望，那么复仇时观众就会觉得有多酣畅淋漓，多痛快。 当然，在正式拍摄的时候，他不能这么演，要适当给于许剑飞发挥的空间。 因为不这么做，主角的存在感会被压制到最低。 观众关注到的只是高燃，而完全忽略了许剑飞这个主角。 这也就是圈内所说的“压戏”。 但此时是试镜，只要表现出他对角色的理解和自己的实力就行了。 在细节的展现和角色心态的把握上，许长歌觉得自己还算不错。 有好几个月没有演戏，多少还有些瑕疵，但即便这样，他也有信心打动几位评审。 毕竟……和原来出演这个角色的演员比起来，他精彩得可不止一点半点！ “对于高燃这个角色以及刚才的表演，你是怎么考虑的？”杜山沉吟片刻后问道。 其实，对于许长歌，他自然是很满意的，但他好奇的是，许长歌是如何把这个角色，这种情绪传达到如此到位。 甚至于，他表演出的那种感觉和氛围竟然和他的执导风格莫名的契合。 对于这个问题，许长歌自然有最深的感触，他甚至还没有完全从高燃这个角色中脱离出来。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高燃，忠义堂的白纸扇，也是许荣剑的得力助手。 和其他混迹黑帮的人一样，他们每个人都在互相倾轧中辗转求生。 诚然，他们并不是英雄，最多只能算是枭雄，因为他们只是混混，古惑仔，只不过他们比较厉害一点而已。 但在那样一个光怪陆离的充斥着血腥暴力死亡的环境下，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用心守护的东西。 比如高燃，他的妻子吴璃是便是他的一切，从他为了吴璃决定退出江湖就可以看得出来。 家，对于高燃来说，是一个充满着温暖和平静，甚至是充满着期待的字眼。 在那里，会有一个人时时牵挂着他，惦记着他。 在那里，会有一个人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在等他回去。 在那里，有一池热气腾腾的水等着泡进他已经疲惫不堪的身子。 当他奔波了一整天，有什么样的景像比这个家更让他期待和祈盼呢。 只是从那以后，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了。 或者说，拥有一个这般温暖的家，对于他来说，也许本来就遥不可及。 这看似一个偶然，却是一个必然，或许这也是杜导想要给我们传递的东西……” 掌声，响了起来。 其实对于试镜场景来说，几乎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画面。 即便是心中很满意，评审们也只会说一句，‘表演很好，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 但此时，他们却忍不住鼓起了掌。 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对角色深刻的了解，更是他对于剧本的理解达到了极深的地步。 “恭喜你，试镜通过了！” 第10章 按部就班 横山，一处普通的四合院中。 陈璇然朱唇轻启，抿了一口热茶。 那莹润的唇瓣印在杯子边缘的模样格外得诱人，让坐在她对面的女孩眼睛都看直了。 “璇然姐……实在是气人，为什么你喝茶的模样都这么好看？”女孩噘了噘嘴，带着几分淘气。 “论漂亮，谁能够比得过你呢。”陈璇然轻笑着看了女孩一样，回应道。 她倒不是恭维，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女孩明眸皓齿，钟灵毓秀，尽管年龄还小，但已然有了倾城之资。 若是许长歌在这里，必然会认得这个女孩，她正是数年后火遍全亚洲的小天后孙雅涵。 只是在这个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驻唱歌手，若不是陈璇然的这处四合院收留，恐怕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那倒也是，”孙雅涵嬉皮笑脸地应道：“不过我可不是靠脸吃饭的，我是一个歌手，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喝茶，美容养颜的。”陈璇然笑骂了一句，抬起白如玉脂的手臂，看了看时间。 “然姐你这是等人还是等消息啊，我瞧你都看了三次时间了。”孙雅涵明亮清澈的眼睛眨了眨，好奇地问道。 “就你眼神好，”陈璇然倒没有隐瞒，“前些天来过一个挺有意思的演员，今天是他试镜的日子。” “有意思的演员……是哪个明星么，我认不认识？”孙雅涵来了兴致，凑上前问道。 “一个新人，”陈璇然回想起那天的场景，轻笑道：“不过野心倒是挺大，要试镜一个重要配角。” “这你也答应啊，不合理啊！”孙雅涵可是知道她的这个房东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我拿八十的片酬，要是试镜过不了他还得赔我一百万，”陈璇然笑着说道，“还有，事后他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这么黑？”孙雅涵瞪大了眼睛，那眼神分明就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哪能啊，是那家伙自己提出来的。”陈璇然再喝了一口茶，热气腾腾之下，她那优美的眼瞳，掠过一缕不易察觉的兴趣。 “他该不会是疯子吧？”孙雅然惊道，这样的条件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答应的吧，但那个新人还自己提出来了，真当娱乐圈这么好混么？ “疯子和天才往往只有一步之遥，我倒是挺好看他的。”陈璇然笑道。 孙雅然嗤笑了声说道：“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天才，一个新人，再有天赋也不可能一步登天的，哼哼。” 想起自己都唱两年歌了都没进娱乐圈，孙雅然多少有点不服气。 “打个赌如何……”陈璇然觉得有点好笑，她也没想到自己对许长歌这么有信心，或许是因为那天他自信沉稳的姿态？ 正在孙雅然要答应的时候，陈璇然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 “通过了，谢谢。”算上标点符号也只有六个字，但意思却很明白。 陈璇然扬了扬手机，笑着说道：“让你逃过一劫……傻眼了吧？” 孙雅然目瞪口呆，假的吧，现在的新人演员这么牛的么？ “那个新人叫什么，这么牛的人一定要认识下！” “许长歌……你会见到的！” …… 公交车上。 许长歌把旧手机放回了口袋，再拍实，确保不会掉出来。 尽管这个时候手机的价格已经逐渐下滑，但也不是此时生活拮据的他能够再次购买的。 车子平静的在横山市的街道上行驶，穿过那些樟树织就成林荫的街道，走过阡陌纵横的老市区，越过那些记忆中一到夏天就枯成黄沙，入了秋就绿草牧马的河堤。 老市区的明清建筑沿街，还有很多后世几乎绝迹的老剃头铺，钟表摊，粮油店…… 这些过去记忆中的场景让许长歌再次确定，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是触手可及的。 许长歌收回了目光，开始总结今天的收获。 试镜通过——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真正落实了他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 至于那个被他抢了角色的倒霉家伙，许长歌也只能在心中说声对不起了。 优胜劣汰，一般情况下在娱乐圈同样适用。 在和导演杜山的交流中，许长歌对他的佩服和敬仰再次加深了。 能够以一己之力定义一个类型作品的实力大导演，即便后世对他的风格以及作品分析再透彻，终究还是有不为人知，惊为天人的地方。 但许长歌不知道的是，对于他，杜山等人更是为之惊艳。 许长歌不经意间从言语中流露出的对表演、对剧本的理解和诠释让他们震撼。 如果这些是沉浸表演多年的老戏骨的专业素养，他们还能够理解，或许只会感慨‘不愧是老艺人啊’。 但偏偏许长歌只是一个新人，这已经不能简单地用才华横溢来描述了！ 之后关学铭和许长歌也进行了友好的交流，他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风头被一个新人夺走而心怀嫉妒。 那真诚的笑容和亲密的动作表明了他是真心在为许长歌高兴。 在试镜结束之后，关学铭就已经清楚，许长歌的演技要比自己好。 但那又怎么样，自己终究还是主角，整部电视剧的剧情都是为他这个角色服务的。 一味地排斥优秀演员绝不会让他增加一点关注度，一部电视剧所有演员的演技都在自己之下，那这部电视剧还有人看才有鬼呢。 配角的出彩，才会让这部电视剧增加很多亮点、看点。 他的眼界没有这么窄，这下事情他想得很透彻。 所以他对许长歌的态度格外友好。 许长歌心中也是心知肚明，这是一个聪明人。 倒是那些他不知道姓名甚至都记不住长相的试镜演员让许长歌莞尔一笑。 “呵呵，笑死我了，他好像哭了。” “眼睛红成这样子，看起来很委屈啊。” “被导演骂了吧，不过这么一个大男人……” “新人的演技，正常的！” …… 他们的嘲讽许长歌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在工作人员告诉他们试镜结束，演员已经确定的时候，他们那瞠目结舌的表情倒是挺可笑的。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很好。 第11章 我养你啊 许长歌租住的是横山市一个老旧的小区中。 这个时候的小区没有物业，也不见城管，楼下一层的仓库、杂货库大都被改成了各式各样的小店。 有裁剪衣服的铺子、早餐店、小饭馆、杂货铺、粮油铺、甚至还有服装店，倒像是个小市场，热闹非凡。 这样的场景，许长歌成名之后便很少接触到了，但此时生活在这里，许长歌却感到由衷的亲切。 穿过小区的小道，和几个熟识的店老板打了个招呼，许长歌便往家中赶去。 楼下的拉闸门的锁有些绣了，钥匙并不好开，许长歌却知道个法子，只要先合拢闭紧就能够轻松拧开。 走进拉闸门，即便亮起了白炽灯，楼道依旧微微有些阴暗，光线并不是太好。 许长歌熟门熟路，倒一点儿也不在乎，三步并作两步朝租住的四楼而去。 刚到楼梯口，许长歌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自己租住的房间内竟有一些声响。 许长歌心中打了一个颤，突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情绪。 片刻后，他终于鼓起了勇气，朝门口迈去。 一进门，他便看到了门口靠墙的简易桌上的几道菜。 大红的辣椒，红油炸过的鸡皮露出肥美的油光，紧凑的鸡肉被切成小块，一份西红柿蛋汤里洒落着葱花，还有一个炒得油亮的土豆。 这是他最喜欢吃的菜，许长歌低着头，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许长歌小时候家里也不富裕，但父母勤劳肯干，温饱还是没有太大问题。 但命途多舛，在他十岁的时候，父母便车祸去世，家里只有年长他五岁的姐姐相依为命。 为了养活家里，在读初中，成绩优异的姐姐许茹毅然辍学打工。 做粗工、洗盘子、送货物、做衣服……甚至一些体力活她都要去干，只要给钱。 而每当发了工钱，许茹便为许长歌做这些菜，然后姐弟俩一同吃着，这是属于两姐弟的幸福。 在许长歌大了些也负担起家中的责任后，姐姐许茹才稍稍轻松了些。 但是多年身体的透支还是留下病根，当许长歌混迹娱乐圈声名鹊起的时候，许茹却被查出了不可逆转的心力衰竭。 生离死别，最是感人，也最是伤人。 这是心底永远无法触碰的痛，一碰，痛彻心骨，撕心裂肺。 在姐姐去世的头几年，许长歌每每在梦中醒来时，会发现泪水打湿枕头，心揪着的痛。 许茹在检查出心力衰竭时，她绝不相信自己会死去，她觉得自己能痊愈，她还没有看到弟弟娶妻生子，她还没有教会弟媳怎样持家。 那时候的许长歌是在事业最关键的时期，许茹丝毫没有透露这个消息，在和他的电话中，总是闲聊着一些琐事，问问他的吃穿冷暖，许长歌甚至完全无法察觉到半点不妥的地方。 当他再见到姐姐时，许茹已经躺在了病床上，瘦骨嶙峋，她的眼睛只能勉强眯起来，分辨出那是她的弟弟。 再次见到弟弟，不到三天时间，她就离开了人世，即使在彻底昏迷，失去意识的前一段时期，她甚至还在安慰许长歌，她没事，会好起来。 然而眼睛一闭，却是天人永隔。 而此刻，自己就要见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么？ 许长歌心中一颤，他有点害怕，害怕这一切只是个梦，这个房间，这桌饭菜，这里的所有一切都只是他的妄想！ “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那个在梦中时常出现的声音响起，许长歌抬起了头，泪眼朦胧。 那个身影映入他的眼帘，逐渐清晰…… 年仅二十五岁的许茹，本该是最璀璨最靓丽的年纪，但因为长时间的辛劳，脸上竟带了点风霜。 她把手中的菜放下，有些粗糙的手拨开了头发，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再次看到许茹，许长歌比见到任何人都要激动。 这是真正刻骨铭心的伤痛被抹去后的幸福，这是难以置信的一幕，他无数次幻想过要是姐姐还活着，要是没有生病…… 当许茹活生生地出现时，许长歌怎能自持？ 即便他已经有中年人的心态，但在姐姐面前，他永远是个孩子，永远是她的弟弟。 “姐……”许长歌声音嘶哑地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了许茹。 “怎么了这是？”许茹的神色有些担忧，她任由弟弟抱住自己，拍着他的背说道：“受什么打击了，没事，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呢。” 许长歌也不说话，只是紧紧抱住她，他从未有过比这一刻更惶恐不安的经历。 他以为这只是记忆，在他确认后不是记忆，而是再来一次的人生时，他感觉到了幸福，当再次和姐姐见面时，这种幸福来的无与伦比，达到了巅峰。 如果在这时突然发现，这不过是他脑海里的一些幻想，只是一个梦，许长歌完全无法承受那种从巅峰的梦幻幸福摔落到冰冷的事实的痛苦。 许长歌磨蹭着许茹的发丝，感受着那种让自己安心平缓的气息，一种惊喜慢慢地从心底弥漫出来，驱散着那种恐惧。 他不是在做梦，梦境怎能如此清晰，他能够感受到姐姐的心跳，姐姐的温柔，姐姐那份有些不知所措的焦急。 “我没事……姐，我就是见到你太高兴了。”许长歌擦了擦眼泪说道。 “你这家伙……吓姐姐一跳，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许茹拍了下他的脑袋笑骂道：“好像又长高了，不错，快来吃饭，饭菜要凉了。” 许长歌摸着脑袋傻笑着，惹得许茹又笑骂了一句。 两姐弟坐下吃饭，许长歌大口大口地吞咽着这世上最美味的饭菜。 “慢慢吃，没人和你抢。”许茹不由有些心疼——这是多久没吃饱饭了？ “姐，你今后就和我一起住吧……别上班了！”许长歌放下筷子，郑重地说道。 他此时最担心的，便是许茹的身体，离上一世姐姐出事还有几年，只要尽早检查治疗，一切还来得及。 但说服自己这个有点执拗的姐姐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你这旮沓地方啊，呆下你一个都够呛，”许茹笑道：“况且我不去上班，我们姐弟喝西北风啊？” “我养你啊！”许长歌眼神明亮清澈，但任谁都能够看出那眸中的认真和坚定。 第12章 心怀野望 寒风从破旧的窗户缝隙中吹了进来，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许茹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用报纸把那漏风处塞结实，身体顿生暖意。 再次坐回位置，许茹笑着说道：“你呀，照顾好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 尽管许茹笑骂着回应，但从她那双眯成了倒月牙的眼睛，就可以知道这句话她还是很受用的。 “我认真的，姐！”许长歌再次重复了一遍，“今后我一定让你锦衣玉食，不再受累。” 许茹怔了怔，带着些许苦涩说道：“这人活一世啊，哪里能不受累，你有这个心思，姐姐就很满足了。” 从小肩负起家庭重担的她明白生活的艰辛，很多事情并不是说你想怎么样就能够怎样的。 在早些年的时候，为了养活自己和弟弟，很多工作她都是咬着牙坚持去做。 一个七十多斤，像菜芽般的小女孩能有多大的力气？ 累到虚脱，肩膀肿出血泡，手指磨得干裂，但那又能怎么样？难道等着饿死么？ 她也只有躲着弟弟偷偷大哭一场，第二天擦干眼泪继续去干活！ 这就是现实又残酷的生活，绝非自己弟弟想得那般简单天真。 她知道娱乐圈很多明星可以挣很多钱，但她同样知道这个门槛有多高，这一条路有多难。 其实她并没有告诉许长歌，前两个星期，她来看过他。 在问过了房东之后，她在横山影视城的片场看到了自己的弟弟。 但只看一眼，她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自己那个向来傲气，从不愿低头的弟弟被人呼来喝去。 他苦苦哀求着别人能够给他一个机会，但却换来戏谑藐视的眼神。 对方那不耐烦的语气和许长歌狼狈的姿态让她的心纠着痛。 她想上前给那个男人一巴掌，她想把自己的弟弟拉回家让他别演戏了，她想告诉弟弟她舍不得，她看着他委屈的模样会心疼地不得了。 但是不行啊，这是弟弟的梦想！ 他从小就惦记着，念叨着，为之努力的，说起来眼睛就会放光的梦想啊！ 所以她只好抹着泪默默地离开了，再呆在这里她受不了。 直到这些天情绪缓和了许多，她才再次过来看他。 ‘我养你啊’，这是她听过的最动听的话了。 许茹坚信这辈子不会再有这般感动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之前的艰辛，之前所受的苦难都值了。 但感动归感动，现实它不允许啊！ “你好好努力，只要你出息了，姐姐就心满意足了。”长姐如母，她此时的心态和一个母亲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姐姐，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见感情牌没有，许长歌便换了一个方式。 “什么好消息？”果然，许茹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我今天试镜通过了。”许长歌笑着说道。 “那太好了，”果然，许茹欢欣雀跃，比她涨工资还要开心，“我就说嘛，我弟弟那么努力，肯定能成功的，好样的！” “不过，不要骄傲，争取有一天能让我在电视上能见到你！”许茹还是没想明白，她还以为和以前一样，弟弟只是出演了某个不露脸的龙套。 许长歌眉眼轻展，笑着说道：“可不是之前那些没镜头，没台词的龙套啊……是一个重要配角，有很多镜头，有很多台词，怎么样，你弟弟我厉害吧？” 许长歌期待自己的姐姐露出惊喜震惊的表情，却没想到她眉宇间却有些担忧，脸色凝重：“小歌……你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许长歌：“……” 好不容易解释清楚了原委，许茹才激动地蹦了起来，泪眼朦胧，喜极而泣。 “你能够成功的，姐姐一直都知道，你一定能够成功的……”在工作中受到再多刁难、再多苦难都不会留一滴眼泪的许茹此时却哭得像梨花带雨。 “所以说，我以后一定会成功的！”许长歌坚定地说道：“我也一定能够养得起我们两人的！” 其实如果不被陈璇然分去百分之八十的片酬，他此时就能够肩负起两人的生活负担。 在试镜之后，剧组便和许长歌确定了他的片酬，相当于买断价，拍完整部电视剧，八万元！ 四个月的拍摄周期，相当于每个月两万元的收入，在1999年，对于他这样一个新人，这已经是一个相当友好的片酬了。 但少了百分之八十之后，便有些捉襟见肘了。 绕来绕去，许长歌的话头在这儿露出来了。 但许茹却想都没想，拒绝道：“那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许长歌皱眉问道，步步紧逼。 “这……”许茹一时半会也想不出理由：“你还没有结婚，还没有买房，以后开销大着呢……” “姐！”许长歌打断了许茹的话，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你相信我么？” “我当然相信你，但是……”面对认真的许长歌，许茹有点慌。 “没有但是！”许长歌坚定地说道，“总有一天，我许长歌会屹立在娱乐圈的顶峰，会成为娱乐圈最耀眼的明星！” “我知道……”许茹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自己弟弟的那双眼睛却突然愣住了。 他那双黝黑清澈的眸子中，是能装下整个世界的野望。 坚定、炙热，仿佛阻挡他前进的所有东西都会被他那股子滚烫的信念给击得粉碎！ 在那一刻，许茹好像看到了他的未来，很远的未来，他站在一个俯视这个世界的高度，光芒四射。 许茹微张着嘴巴，看着眼前这个锋芒毕露的男孩，自己的弟弟……好像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她心中有种莫名的情绪，好像自己熟悉的弟弟离自己原来越远，甚至于自己站在他的身边都有些自惭形秽。 “到了那个时候，我肯定也要找许多人帮我，经纪人，生活助理……作为我最亲近的人，姐姐，你不应该来帮我么？”许长歌真挚地说道。 “那……那到时候再说吧……”许茹开始迟疑了。 许长歌上前轻轻拥住了她。 “那一天……不会太久！” 第13章 进入剧组 生活像是什么…… 像坐在高坡，迎着血红残阳，品一壶老酒，任何飘渺的梦想和那壶厚重的老酒比起来，都会显得如白水般毫无味道。 许茹以为在许长歌心中，成为一个演员是他最大的梦想，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但她并不清楚，在许长歌心中，和她能够平安健康比起来，那些梦想就像是一棵路边的狗尾巴草一样廉价。 距离许茹查出心脏衰竭还有几年时间，但许长歌没有掉以轻心。 他硬拉着许茹去医院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尤其是胸腔位置。 所幸的是，除了体虚贫血等小毛病，并没有什么大碍，这也让许长歌稍稍宽心。 见弟弟这般关心自己的身体，许茹心中也有一些触动。 她答应许长歌好好照顾好自己，辞掉太过劳累的工作，等着他……声名鹊起的那一天。 在许茹回去之后，许长歌也等来了剧组给他的全角色剧本，并且告知他要在两个星期后到组。 剧本到手的这两个星期，他大门不出，一直废寝忘食地研究着剧本。 尤其是高燃这个角色，凡是和这个角色相关的细节、片段、台词，他都反复琢磨。 在读剧本的时候，他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在剧本上写上自己对于这个角色的理解和分析。 每读一遍，剧本上的空白就少一片，渐渐的，整个剧本密密麻麻全是字，几乎找不到落笔的地方。 两周时间一转而逝，许长歌稍稍收拾了下形象，就往《巷战》剧组去了。 拍摄的地点是在横山影视城的老城街区拍摄基地，这里建了大量八九十年代的老式风格建筑，可以节省很多布景、转场的时间。 许长歌到了的时候，租借的老式楼院便已经有不少工作人员到组。 执行制片人、导演、执行导演、主演、副导演、摄像指导、摄像师、照明师、服装师、化妆师…… 几乎所有重要部门的责任人都已经到齐。 许长歌的到来没有引起别人的关注，甚至不少工作人员不清楚这个帅气的年轻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如果不是带着剧组分发的工作证，没准还会让剧务当做看热闹的游客给赶出剧组。 在片场，许长歌见到许多演技精湛的老戏骨，也遇见了不少已经名气斐然或者将来会大红大火的年轻演员。 他们三三两两地凑成一堆，或说着圈内圈外的事情，或相互交流探讨着表演。 许长歌遇见也只是和他们认真地打个招呼，并没有往他们的圈子里凑。 并不是高冷或者故作姿态，只是没有名气，没有交情，别人也不太爱搭理他。 这是人之常情，许长歌也没放在心上，随便找个旮沓角落窝着研究剧本，他也不会觉得时间难熬。 这样闲散的时间没有持续多久，到了晚上，关学铭便召集了所有剧组人员进行会议。 其中一个很重要的议题就是剧本的讨论和整改。 编剧在写剧本的时候难免会有遗漏或者不合理的地方，在会上每个人都可以提出来并且修改。 大部分演员和工作人员都三缄其口，他们都知道，这个剧本的主创编剧正是剧组的导演杜山。 说说问题倒没什么，但要是得罪了导演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在相对沉闷的气氛之下，丝毫不起眼的许长歌却在会议上展露锋芒。 作为一个新人，他丝毫没有怯场，直言不讳地指出了剧本上不少的问题和遗漏。 刚开始大家还觉得这个新人哗众取宠，爱出风头，但渐渐得，他们都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许长歌在对于剧本和角色的理解上，竟然比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要深。 他提出的问题或困惑并非无的放矢，甚至很多时候，他的看法都能引起杜山等主创人员的深思。 杜山对他的某些想法或者构思拍案叫绝，很多时候，他的想法是对整个剧本是一个极好的补充。 不少年轻演员见许长歌得到杜山等人的赞扬，心中五味杂陈，神色复杂。 他们也想在导演面前展露自己的才华，但张张嘴话头就哽在喉间，和许长歌所提出的问题比较起来，他们所思所想都太肤浅了。 倒是那些年纪稍大的老戏骨对许长歌这个后辈赞不绝口，出言鼓励。 尤其是出演大反派程峰的老戏骨杨志勇，他甚至在会后主动结识许长歌，让许长歌都有点受宠若惊。 要知道，杨志勇可是演绎了诸多经典角色的老艺人，在圈内都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 对于这类对演戏格外敬职认真的老艺人，许长歌心中都抱有着一份敬重之心。 交流时间久了，杨志勇惊讶地发现，许长歌的思想格外成熟，和比他年长近三十岁的自己交流起来竟然没有丝毫的代沟。 甚至为人处世上面面俱到，许长歌也老道到让人无可挑剔。 久而久之，杨志勇也起了些许提携之心，有这样的职业素养，有这样的为人处世，这个年仅二十岁的年轻人终有出头之日！ 除了剧本上的讨论和分析，像其他道具、灯光、摄像等部门也一一进行了汇报和讨论。 从这些就可以看出杜山是一个格外注重细节的人。 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杜山才把所有的细节都敲定，做好了开拍前的所有准备。 在将这些问题都解决好之后，杜山大方地请全剧组的人员吃了一顿饭，也就是剧组的开机饭了。 吃饭期间，关学铭等人和许长歌推杯换盏，关系进展不小，许长歌也算初步融入了这个圈子。 在这几天内，剧组的大部分演员许长歌也都见过了，和他有对手戏的演员他也多多少少有沟通交流，唯有饰演他妻子吴璃的女演员没有见到。 问过副导演林磊后才知道，因为戏份不多的原因，那个叫陶小青的演员会在拍摄时才会进组。 在他的印象中，陶小青这个名字并不熟悉，估计之后只是演演配角的三线艺人吧。 这是娱乐圈的常态，并不是每个演员都能够声名鹊起，大红大火的，况且即便这样，她也已经比无数演员混得好了。 或许是杜山等大佬对他态度友好的原因，剧组中并没有人刻意刁难许长歌这个新人。 这种工作氛围许长歌很喜欢，每个人井井有条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不去干涉别人，也没有这么多的是非。 简单地举办过开机仪式，《巷战》便进入了正式拍摄。 《巷战》开始拍摄的时候，整个剧组所有人都井然有序地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那高效的工作效率让许长歌也吃了一惊。 作为《巷战》的导演，杜山的统筹能力再次让许长歌刮目相看。 按照许长歌的想法，这样的剧组拍摄应该会很有效率，但却没有想到在第一场戏时便遇到了难题…… 第14章 一语中的 《巷战》讲的是枭雄崛起史，一个挣扎求生的少年许荣剑一步步成长为黑道巨擘，争夺话事人位置的故事。 其实为了这部电视剧，杜山花了许多年筹备，甚至拜访了多位已是耄耋之年的老大哥。 杜山不想把它拍成“英雄片”，黑社会本质上是压迫别人，但同时他们又很强调道义原则。 他只想更真实地呈现那个刀光剑影的年代，就如他少时混迹黑帮的朋友乡邻——有赢家也有输家。 有的横尸街头，有的艰难度日，有的牢底坐穿，也有的洗白发达……说到底都是为了生存。 而现在要拍摄的第一场戏便是关学铭带领着一班同街道的兄弟成立忠义堂的剧情。 混黑社会，混口饭吃而已，但人心不足，欲壑难填。 那些后来死在忠义堂刀下的人不会想到，许荣剑建立赫赫威名的忠义堂，为的只是不受人欺负罢了。 …… 打麻将的女人哗啦啦的洗牌声，四处奔跑玩耍的孩子的嬉戏声，各种市井红尘生活纷纷扰扰的喧闹声，不绝于耳。 许荣剑看着那个被打成重伤哀嚎痛哭的邻居大叔，面色沉重，他们发誓要团结一心，要出人头地，再也不要受人欺负！ 剧情并不复杂，问题是出在饰演主角的关学铭身上——他迟迟进入不了状态。 拍摄的第一场戏遇到这样的事情着实是有些让人郁闷。 这一场戏并没有许长歌的戏份，但他依旧在监视器后观摩着关学铭的表演。 他在思考着如果他来演许剑飞该怎么诠释这个角色。 “咔，咔！所有人休息一下，十分钟后再开拍。”又一次拍摄不理想后，杜山喊了停 “学铭，是不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杜山走到关学铭面前问道。 很明显，问题就出在关学铭身上。 作为主角，第一场戏份主要镜头都是他。 开拍第一天出现些状态问题是难免的，但调整了这么多次依旧这样就有些问题了。 关学铭也有些苦恼，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些别扭。” 他也能够察觉到有很大问题，但怎么调整却没有什么思绪。 杜山正要开口指导，恰好瞥到了站在监视台后的许长歌。 他朝着许长歌招了招手喊道：“长歌，过来下，你在旁边看得清楚，说说是什么问题？” 或许是许长歌很多理念想法和他很契合的原因，杜山愿意让他更多得参与到剧组的拍摄中来。 关学铭也颇为期待地看着许长歌，在试镜之后，他便知道了这个新人在表演上的天赋，没准他真的能够给自己一些好建议。 许长歌从从头到尾都在观摩，也一直代入到许荣剑的角色进行思考，他心中大致也清楚问题出在哪儿。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许荣剑这个角色，毋庸置疑是一个重情重义，有勇有谋，豪迈豁达，气度不凡的豪雄，但我个人认为那更多的是呈现壮年磨砺后的状态。 出身市井，自小父母双亡，年轻时只身到龙蛇混杂的旺门，野心是有，义气是有，豪气也有，但更多的是对现实的愤懑和对未来的不安。 他所求不过是能够安稳的生活，能吃一口饭，睡安稳觉，但这又谈何容易呢。 他们委曲求全但依旧备受欺辱，任人欺凌，这让他逐渐醒悟，想要在这个乱世立足，那就要有自己的力量，所以这才有了忠义堂。 他此时的眼神不该是豪气万丈、老练成熟的，更多的是愤怒、不安……带着点跃跃欲试的躁动！ ……” 许长歌并没有说关学铭哪里演得不好，只是把自己的理解和分析说给对方听。 但关学铭却是知道了自己的问题所在，他此时的状态更像是后期豪雄气概的许荣剑。 尽管是同一个人，但在不同时期角色的气质、特质是截然不同的，这也是他的症结所在。 很多时候演戏只能靠自己，别人的意见和分析只能供你参考，但这并不意味着旁人的指导就不重要。 有时候身在其中你永远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就如此前的关学铭。 此时经许长歌点破，他很快就找到了感觉。 “多谢了，长歌，你这天赋……还真是了不得啊！”关学铭看着许长歌感慨道。 “拙见，见笑了，”许长歌并不居功，笑着回应道：“就算没我，铭哥你琢磨一会儿也能明白过来的。” 关学铭知道许长歌这是给自己留面子，不过他哪里是度量这么小的人，他揽了揽许长歌的肩膀，以示感谢。 看着这个侃侃而谈的许长歌，杜山眼中的欣赏越发抑制不住，是个人才啊。 他忍不住起了怜才之心。 几分钟时间一晃而过，再一次拍摄开始，关学铭这次却是有底了。 “各部门就位……”关学铭高声喊道：“开始！” 镜头中…… “哥，实在不能忍了……我们钱也给了，挨骂也忍了，但依旧不得安生，连条狗都不如……和他们拼了！”一个理着寸头，脸上都是麻子的少年硬着脖子怒道，一副愣头青的模样。 “是啊，荣剑哥，和他们拼了吧，我们兄弟几个贱命一条，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够本！”另一个更是满脸煞气，面色狠戾。 “剑哥，你做决定！只要你点头，兄弟们把命都交给你！” “荣剑哥……”“剑哥……” …… 众人都在等许荣剑做着最后的决定。 关学铭伫立在众人中间，拳头紧握，身姿挺拔，那双黝黑的眸子中满是挣扎愤怒。 草席上躺着的邻居大叔捂着被打断的腿疼痛难忍，但除了哀嚎，他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这样凄惨的场景，他愤怒、不甘、痛苦…… 在他心中，那种想要掌控自己命运的欲望破土而出，在那哀嚎声中疯长。 “好，从今天开始……我们绝不任由任何人欺负！” “若想欺负我们，那就用他们的血、他们的性命来换！”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从今往后，我们都是一个帮派的兄弟，帮派名字……就叫忠义堂！” …… 极具感染力，画面张力的场景，这次的拍摄没有任何瑕疵。 “很好，过！”杜山扬起手，高声喊道。 第15章 被小看了 一辆开往横山影视城的保姆车上，一个长相清丽的女人正认真看着剧本，时不时还在剧本上做做笔记。 “小青啊，这只是一个小角色，不用这么慎重吧。”坐她身旁的中年男子笑着调侃道。 他们正是要前往《巷战》片场的陶小青和经纪人廖英杰。 陶小青放下心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流露出一丝疲惫：“角色是不太重要，但关键要是能给杜导留下好印象，对我今后的发展还是有很大好处的。” “那倒也是，小姑娘有志气啊，考虑得这么远。”廖英杰竖起了大拇指，这小丫头就是让人省心。 “那可不，摊上杰哥你这样的经纪人，我不上点心能成么！”陶小青也乐了，她吐槽归吐槽，但实际上她和廖英杰的关系倒是挺好的。 “听说演高燃这个角色的演员是个新人，和他演对手戏不知道会不会拖你的后腿……”廖英杰想了想说道。 陶小青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敛起了笑意，平淡的表情显得有些淡漠：“那不最好么，刚好衬托出我的演技。” 车子在公路上疾驰而过，进入了横山影视城。 …… 《巷战》片场。 监视台后，许长歌专注地看着表演现场。 在杜山的指挥下，经过了几天磨合的工作人员、演员都进入了状态。 尤其是主演关学铭，除了第一场遇到问题，之后的表现都很完美，获得了很多赞誉。 自然而然，拍摄的进度也比计划要快一些。 昨天的剧组会议中，许长歌也收到了执行导演林磊的拍摄通知单，在三天后会开始拍摄高燃的戏份。 而出演吴璃的陶小青，也会在今天进组，三天的时间虽然紧了点，但要是好好交流，两人的配合应该不至于出状况。 对于即将上场演戏……许长歌多少还是有些期待。 对于这一世的他来说，这是他第一个重要的角色。 “咔，过了！” 正想着，导演杜山也结束了这场的拍摄。 一个短发，模样精致的女人朝着杜山走去。 她一身棉质百褶裙，外罩一件黑色连帽外套，脚下蹬了一双锃黑的小皮鞋，看上去舒服而充满着青春的活力。 “杜导，我们到了……因为档期的原因没能提前进组，实在是太抱歉了。”女人态度很诚恳，让人看着便不忍心苛责。 许长歌心中有数，这个女艺人应该就是和他演夫妻戏的陶小青了。 “没事，没有耽误拍摄就不算晚，长歌，来，”杜山朝着许长歌招了招手，说道：“你们两人在戏中演夫妻，过几天就要拍你们的戏了，相互熟悉下。” 许长歌走上前去，笑着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出演高燃的许长歌。” 陶小青也柔柔一笑说道：“你好，我是陶小青，请多关照。” 杜山介绍完了，便笑着拍了拍许长歌的肩膀说道：“你们交流一下，我去准备下一个场景的拍摄。” “杜导，您忙。”陶小青微微躬身说道。 等杜山稍稍走远，陶小青脸上柔和的笑意就渐渐淡去。 “小青，你看你现在有时间么，我们交流下剧本？”许长歌诚恳地说道。 两人在剧中饰演的是夫妻，对手戏不少，相互的交流和了解必不可少，这也有利于两人的拍摄。 “哦……”陶小青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我现在有些忙。” “是了，”许长歌轻拍下脑袋笑道：“你今天刚进组，肯定很累了，怪我考虑不周，那明天找个时间聊聊如何？” “我觉得没有必要吧……”陶小青微微仰着头，眼睛微微眯起，完全没了之前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 她看着许长歌说道：“只要把角色给吃透了，交流不交流的其实也不重要，你还是多花点功夫在剧本上吧。” 这是被指点了么？许长歌愣了下。 转眼看到她有些淡漠的眼神，明白了过来——原来她是看不起自己这个新人啊。 尽管她语气平淡，态度也中规中矩，但作为一个在圈内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演员，他怎么会看不出对方的态度。 此前的柔和和友好，估计只是在杜导面前的伪装吧——还真是势利啊！ 趋炎附势，这也是娱乐圈的常态，许长歌心中也没什么意外…… “是么……”许长歌的语气也冷淡了下来，“那倒要多谢陶老师的指点了！” 陶小青能够看出许长歌态度的转变，但她不以为意，点了点头，朝杨志勇、关学铭等人走去。 “程老师，杨老师，您们好。”陶小青恭恭敬敬地问好，一副柔弱纯良的模样。 许长歌收回了目光，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这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幅面孔。 只是……你就这么肯定没有相互交流，或者不客气一点说，没有自己的指点，就能够跟上自己的表演节奏么？ 年轻人啊，还真是不识好人心。许长歌想要相互交流，加深理解，为的可不是自己！ 许长歌轻摇着头离开，那就且试试吧！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拍摄高燃、吴璃剧情的时候。 一般而言，同一个场景的拍摄都会集中在一个时间段拍摄，这样也省去了转场、布景的时间。 高燃和吴璃的片段，大部分都是发生在他们居住的家中，这场也不例外。 “小青，怎么样，要上场了……我看你这几天都没和长歌交流啊！”关学铭轻笑着问道。 陶小青长相清丽，说话柔和甜美，再加上刻意讨好，几天的功夫，她和剧组中的众人混熟了。 此时她将要上场表演，关学铭自然要提起一句以示关心。 “长歌是个新人，和他交流，哪里能和向铭哥您学习来得进步快啊！这几天，跟在你们身边我可是学到了很多东西呢！”陶小青娇笑道。 关学铭愣了愣，尽管陶小青没说许长歌什么坏话，但从他的语气中却可以听出她对许长歌的轻视。 他说没看到陶小青和许长歌交流本以为是两人私下里有过沟通，但现在看来却是真的没有交流！ 那接下来的表演……对于这个女孩来说，会有点困难吧？关学铭心中暗道。 他可没有忘记在试镜时被许长歌压戏的感觉，陶小青这么漫不经心……是看不起许长歌这个新人？ 关学铭看着一脸轻松，带着笑意的陶小青，心中想着等下她不会被导演骂哭起来吧？ “那好吧……祝你拍摄顺利！”关学铭面色古怪地说道。 陶小青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放在心上，也许是说和新人拍戏会不顺吧，正常的，她有心理准备了。 …… 而在另一边，陶小青的经纪人廖英杰也和剧组的执行导演林磊闲聊着。 艺人呈现出镜头里的画面和感觉很大程度要取决于执行导演的镜头安排。 虽说不存在可以把演员拍丑的可能，但拉拉关系肯定是没有坏处的。 能成为杜山的执行导演，林磊的能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林副导……小青的拍摄就劳您关照了。”廖英杰笑着说道。 “嗯，好好演就是了。”林磊点了点头。 “小青问题应该不大，她这丫头这几天都在看剧本，认真着呢，”廖英杰夸了夸自己的艺人，又面带忧色地说道：“就是不知道许长歌这个新人表演得怎么样，要是一直不合格，那就得辛苦你们了……” 林磊好笑地看了廖英杰一眼，是担心许长歌的演技么……还是担心自己的艺人吧！ 廖英杰也看到了他的眼神，他察言观色的能力比陶小青强了很多。 自己说得哪里有问题么…… 廖英杰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16章 开始表演 许长歌跟着员工进了化妆间，两个服装师利索地帮他把衣服换上。 因为之前定过妆的原因，造型师不用再费心帮他搭配衣服。 换衣服，做造型，上妆，几个工作人员一起上阵帮着许长歌摆弄着。 “长歌，你这五官长得太好了，基本上没有什么瑕疵！”正在给许长歌上妆的化妆师忍不住说道。 从业到现在，她至少给上千人上过妆了，但是没有一个人的五官能达到这个男孩的水准，实在是太精致完美了。 棱角分明的脸颊透着男人那种特有冷峻和英气，额头饱满，颧骨刚好，眉毛浓黑。 睫毛密而纤长，眼眸水润深邃，鼻小柱细直，鼻形如刀削般笔直高挺，咬合很完美，嘴唇稍薄，但是唇色看起来很完美。 在她看来，长得最好看的人也就这样了。 因为高燃也是穷苦人家长大的，所以化妆师还要把许长歌的肤色调暗两个色度。 一个小时时间一晃而过，《巷战》剧组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录音、场工、摄像等等剧组人员都已经各级各位，等待录制开始。 这场戏拍的是高燃受伤回家担心被吴璃唠叨，隐瞒了自己的伤势，但吴璃一眼便看出他的异常，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埋怨…… 很平常也很温馨，但考验的是演员之间的默契和配合。 “各部门就位，开始！”杜山高声喊道，拍摄正式开始。 青砖擂起的老旧屋子，陶小青饰演的吴璃在桌子前安静地坐着，在她面前的是逐渐凉了的饭菜。 她转身看了看门口，脸上流露出担忧、恼怒的神色，这是在等着高燃回来。 门口没有什么动静，她忍不住起身，拉开门朝门外探去…… 杜山点了点头，这组镜头，陶小青的表演还是比较到位的。 尤其是那种既担忧又生气的神态，把吴璃等丈夫高燃回家的状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一旁认真观看的经纪人廖英杰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表演得很好，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 这组镜头没有问题，陶小青下场看了许长歌一眼便走到了一旁。 她并不关注许长歌接下来的表演如何，有这个时间她还不如多看遍剧本呢。 “怎么样，小青，表演还算顺利吧？”廖英杰给陶小青递上了热水杯关切地问道，林磊异样的眼神总让他有些慌。 陶小青抬了抬头，有几分得意：“你这不是看到了么，一次就过，杜导都没有意见，你瞎担心啥啊？” “这样么，那我就放心了……”廖英杰这才稍稍安心，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拍摄按部就班地进行。 下一个场景，屋外。 许长歌饰演的高燃朝着自己家门口走去。 因为担心牵扯到自己腰腹的伤口他走得有些缓慢。 但快到门口的时候，许长歌似乎想起什么，敛起些许痛苦的神色，步伐变得有力。 除了微抿着的稍稍有些苍白的唇色，他和一个正常人无异。 到了门口，他又停了停，这才中气十足地喊道：“阿璃，我回来了！” …… “完美！”“表演很到位……” 监视台后的杜山等人心中暗赞。 许长歌刚才这一段表演看似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实际上很考验一个演员的功底。 刚开始走来时，他的姿势略微僵直，每走一步他的脸部肌肉都有轻微的抽动，这说明他走路牵动伤口导致疼痛。 而之后的神情，步伐的变化，则是表明他不想被吴璃知道自己受伤了。 这一个变化格外自然，即便是以最严格的标准去要求，许长歌的表演也是没有任何问题！ “咔……过了！”杜山大手一挥，通过！ 在不远处休息没多久的陶小青诧异地抬起头，过了……怎么这么快！ “小青姐，过来拍下一场戏了！”有工作人员在那里招呼着，陶小青来不及细想，便立刻走过去。 廖英杰也急忙跟了过去，他刚才一直陪着陶小青，也没有看许长歌表演，心中同样疑惑…… 不知为什么，他此时又想起了执行导演林磊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咯噔一声，不会出啥问题吧？ “小青，长歌，马上就是对手戏了，你们剧本看了也不止一遍，我也不多说了，好好演！”杜山交代了一句，便准备开始拍摄。 许长歌笑着看了陶小青一眼，终于要演对手戏了么…… 在一旁看着的关学铭也来了精神，虽然有些不地道，但他心中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还是挺感兴趣的。 一切准备就绪……陶小青也做足了准备！ 尽管她觉得没有必要和许长歌这个新人有什么交流，但对待演戏的态度，她还是认真的。 在剧情中，她要表现出的是对丈夫的担忧、恼怒和发现丈夫受伤后的心疼和埋怨。 她自信以自己的职业素养能够轻松驾驭住这种情感，唯一要注意的是不能让许长歌拙劣的演技影响到自己的发挥。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最先出现问题的人竟然会是自己。 她有些急促的起身去开门，带着点恼怒，在下一刻，她对上了许长歌的眼睛。 一瞬间，她就那双眼睛中的温柔给镇住了。 锐气十足的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下度上了一层淡淡的温和的荧光，就好像那那黝黑清澈眸子的温情，让人不禁心生温暖。 温柔中带着点心虚的讨好，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憨厚丈夫。 他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演技！ 一号摄像机清晰地记录下了他的这个眼神，让杜山暗暗激动，真的是太棒了！ 和所有导演一样，拍下了一个完美的镜头会让他的内心得到无以言喻的满足感。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刚才在他眼里演技还过得去的陶小青瞬间被许长歌拉开好几个档次。 “阿璃，我……回来了。”许长歌有些胆怯地说道，那个城府极深、心思阴沉的高燃在自己妻子面前向来不善于隐藏…… 陶小青由于太过震惊的原因，都忘了自己应该做什么，甚至连台词都忘了说。 本来还为拍摄到完美片段而暗自开心的杜山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咔！”他沉声喊道。 第17章 自作自受 “陶小青，你在做什么？这是演戏！”杜山毫不客气地呵斥道。 本来一个很完美很连贯的镜头被陶小青的走神给打断了，也难怪他会发火。 “对不起，杜导，我下次一定注意！”陶小青脸颊发烫，窘迫地道歉，这次的重拍，完全是因为她。 她转头看了一眼默立着不说话的许长歌，心中依旧残留着先前的震撼，以及……心慌！ 一个新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演技！ 本以为对方的表演会拖累自己，却没想到是自己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那饱含情感的眼神和自然流畅的表演，分明是一个演技极其出众的艺人才能够有的表现！ 许长歌对于这个镜头的重拍没有丝毫的怨言，他默默做好了准备。 进入演戏状态的他和平时有着极大的不同，摒弃了所有的场外因素，他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的状态。 “没想到许长歌的演技这么好！”“根本不像是个新人啊！”“有点儿意外，不过演得真是好！”几个观看的老演员也有些感慨。 见微知著，沉浸演艺圈数十年的他们演技不一定精湛，但眼光绝对顶尖。 尽管只是一小片段，但也足以看出许长歌的演技精湛，一个新人能有这样的表现，真是前途无量啊！ 关学铭看着脸色通红的陶小青，心中暗叹——真是自作孽啊，居然敢小瞧许长歌的演技！ 以许长歌的演技，即便是自己和他对戏都不敢有丝毫怠慢，陶小青居然敢轻视他，受点教训也是无法避免的了。 而且看形势，这种情况还要持续下去啊…… 陶小青的经纪人廖英杰也脸色凝重，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沉默不言的许长歌，这才明白林磊那怪异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这个叫许长歌的新人演技意外得强悍啊，小青她……能不能撑得住？ 经过两分钟的休息，拍摄又将开始。 陶小青瞥了许长歌一眼，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刚才是自己大意，这次一定能成！ “各部门准备，开始！”杜山高声喊道，各个部门听他的指令，马上运作起来。 门缓缓推开，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再次和那双情绪饱满的眼睛对视，陶小青忍住了心中的悸动。 她看了一眼许长歌，没有理会，回身就走。 许长歌这里有个小细节，他的脸上下意识流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然后快步跟上。 “哇，阿璃你做了这么多菜啊……看得肚子都饿死了！”许长歌边夸赞着，一边偷眼瞧着陶小青。 “还知道回来——饿死你算了！”陶小青的声音中带着怒气，但还是起身给自己丈夫打饭。 “哪里不知道回来啊，这里是我的家，我还能去哪里！”许长歌觍着脸凑近，动作格外自然流畅。 那双黝黑的眼睛带着些许温暖和笑意，亲昵的动作中带着丁点的讨好和亲近，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围观的众人暗暗叫好，并不是只有情绪起伏大的片段才能够体现演技！ 像这样平凡，日常的情节才更考验演员的功底，那情绪少一丝则平淡，多一丝则做作，被许长歌控制到极为精准的地步，的确是让人叹服。 这突如其来的凑近和亲近让陶小青心中一震，有些慌了，越是想好好说台词，但越是磕磕绊绊。 “死……死皮赖脸，离我……远点……”台词一说出口陶小青就知道完了。 这里的情绪本来是故作生气，但还是忍不住展颜一笑；但此时一句台词被她说得磕磕绊绊，一副被吓着的模样…… 果不其然，导演杜山面色阴沉地喊了停。 这次杜山没有开口训斥陶小青，但是她的心理压力更大。 显然，导演对她更加不满了…… 廖英杰面色凝重，他这时才彻底明白了林磊眼神的含义。 哪里是许长歌影响拍摄，影响拍摄的分明就是小青啊…… 而关学铭等人也沉默不语，导演心情不好，他们可不愿意去触他的霉头。 大家都各管各做着准备，只有陶小青可怜兮兮的站着…… 这一次，这一次一定能成。陶小青紧紧嘴唇都咬出了血，这个场景……实在是太难堪了！ 拍摄继续！ 但越是想要做好，就越容易出错。 这次拍摄比上次还不如，开门后陶小青连恼怒的表情都做得不到位，被直接叫了停。 导演杜山这次耐着性子给她分析角色心理和情绪变化，他实在是心疼许长歌的完美表演。 如果这不是两人同在的镜头，他恨不得只拍许长歌一人的表演，两人相差实在是相差太大了！ 再次开始，这次情绪到位，但是陶小青的表达太过于激烈，显得做作虚假，换而言之，就是戏演过了。 杜山让陶小青休息十分钟，调整状态。 又一次，陶小青紧张到忘记了台词，尴尬地立在那儿像一个木头人…… “咔！咔！重来！情绪调动一下！” “不要慌，你慌什么！他是你丈夫，不是劫匪！” “陶小青，你是要干嘛，他是你仇人么？桌子上有刀你是不是还要捅死他啊？” …… 许长歌的表演却一如既往的精准到位，没有出现任何失误，但每次陶小青都会犯各种各样的错误。 接连十来次的ng，陶小青甚至连走路绊到这样低级的错误都开始犯了。 现场静默无声，气氛格外凝重…… “陶小青，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都多少次了！演得和狗屎一样！”杜山丝毫没有陶小青留面子，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陶小青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眶泛红，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能够说什么，难道说对方的演技太强自己跟不上么，之前分明是自己看不起他的演技。 或者说他不配合自己，戏很难演下去？但之前不想配合的人……也是自己！ 说到底是自己自视甚高，才会有现在的难堪和窘迫。 “休息半小时！”杜山把剧本往桌子上重重一拍，闷声说道。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唯有陶小青伫立在原地，想哭却哭不出来。 第18章 道歉和解 许长歌抬头看了陶小青一眼，什么也没说，默默转身离开。 接连两个小时高水准的表演，同样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趁这个时间恢复一下精力。 之前许长歌的表演，都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进行，并没有刻意刁难陶小青。 但他演戏的节奏和感觉，哪里是陶小青能够跟得上的！ 两人的演技差距实在是太大，呈现在画面上就会有一种割裂感。 就好像真人电视剧中冒出一个动画人物一样，不在一个层面上。 陶小青越想努力跟上节奏，越是想要融入，就越容易犯错…… 这也是之前许长歌想要和陶小青沟通交流的原因，只有这样两人才能够流畅的表演下来。 可惜，陶小青偏偏自视甚高，拒绝了许长歌的邀请，此时的结果也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任何人！ “长歌啊……你这个演技，我还真是服了！”关学铭走到许长歌身旁坐下，搭着他的肩膀笑道。 “铭哥说笑了，还有得进步呢！”许长歌挥了挥手笑道，他对关学铭的感官不错，谦逊有礼，心胸开阔，是一个可交的朋友。 “你这样还进步，不给人活路啊！”关学铭哈哈一笑说道：“小青这小丫头是有点心高气傲，有时候是挺招人烦，但是心肠不坏的……” 许长歌喝了一口水，笑了笑说道：“我心中有数。” 关学铭也点到即止，拍了拍许长歌的肩膀起身离开！ 而在另一边，廖英杰也在安慰着陶小青，但无论怎么安慰，陶小青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杰哥……刚才我的模样很糗吧！”陶小青带着哭腔说道，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丢脸心中的确是让她很难接受。 “哪里会，这演戏嘛，ng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影帝都有重拍数十次的时候呢，你别放在心上……”廖英杰劝慰道。 陶小青心中知道这完全是两码事，她面容苦涩地摇了摇头说道：“之前还瞧不起新人……原来，不自量力的人是自己啊。” 廖英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其实说到底问题还是出在陶小青身上。 如果她更慎重地对待这场表演，和许长歌进行充分的交流和沟通，绝不至于到现在这么窘迫的地步。 不过顾忌到陶小青的自尊，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廖英杰暗叹了一口气，却见陶小青站了起来。 “小青，要去哪里？”廖英杰有点紧张地问道，他怕这妮子有什么想不开的。 陶小青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道歉！” 廖英杰愣了愣，片刻后嘴角流露出一丝笑容，小青……又成长了。 …… 陶小青咬着嘴唇，缓慢地走到了许长歌的面前。 许长歌抬起头，目光平淡地看着陶小青。 “对不起……”陶小青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不用交流就可以演好……非常抱歉。” 道歉的话说出口并没有想象得难，但许长歌那冷淡的目光倒叫她芒刺在背。 许长歌心中多少有些惊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道歉可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去做的。 看着她低头却依旧有些傲娇的模样，许长歌忍不住嘴角轻扬，势利是势利了点，但知错能改倒也不至于太让人讨厌。 许长歌脸上的笑意让陶小青有点儿难堪，她涨红着脸不说话。 “表演这一行……永远要抱着谦虚学习的态度。”许长歌也没有为难她，只是提点了一句：“等下表演，记住台词，放轻松，别想着跟节奏，我会带着你。” 陶小青愣了愣，看着再次闭眼休息的许长歌，微不可闻地说了声谢谢…… 不远处的杜山、关学铭等人看着这一幕，眸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半个小时后，拍摄再一次开始。 这一次，陶小青牢牢记住了许长歌的话，放下了所有的心理负担，只是心无旁骛地扮演着吴璃这个角色。 镜头中，陶小青既有对丈夫晚归的不满也有对他安全的担忧。 当她打开门看到自己丈夫时，心中松了一口气，却用转身不理来释放自己的情绪。 监视台后的杜山、关学铭等人默默点头，这次果然比之前好了许多。 “哇，阿璃你做了这么多菜啊……看得肚子都饿死了！”许长歌讨好道。 “还知道回来——饿死你算了！”这是嗔怪的情绪，有不满，但又不自觉得关心。 “哪里不知道回来啊，这里是我的家，我还能去哪里！”许长歌腆着脸凑近。 之前有一次就是这里出错，陶小青心中一个咯噔，又有点慌了。 杜山等人面色也有些凝重，难道又要重蹈覆辙？ 只是陶小青惊慌的情绪还没有升起，许长歌便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米饭，讨饶着说道：“好吧好吧，我知道错了，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准时回家！” 他的这段发挥刚好掩饰了陶小青的迟疑。 许长歌那真实、温暖的情感再次把她回到了戏中。 看着他温和亲近的眼神，陶小青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家人一般。 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两人之间真的出现亲密无间的家人。 “死皮赖脸，”她脸上绷不住笑意，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走开，离我远点……” …… 监视台后，杜山等人瞪大着眼睛看着监视屏。 许长歌刚才的表现……是即兴发挥？ 不止是这样，他还把出戏的陶小青再次拉回到戏中。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许长歌的天赋……实在是好得让人嫉妒啊！ “杜导……这镜头？”林磊见杜山迟迟没有喊停，上前询问。 杜山这才回过神来，带着一丝兴奋喊道：“过了！通过！” 全场都出现了欢呼声，他们卡在这里实在是太久了。 不止是杜山，他们同样有些厌烦了。 陶小青也终于如释重负，转头看着流露出淡淡笑意的许长歌。 “长歌……谢谢你！”陶小青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你要学的，还多着呢！”或许是还没从戏中跳跃出来的原因，许长歌脸上笑容温和，语气神态竟和剧中的高燃一致无二，宠溺中带着点亲近，格外顺耳。 那淡定浅笑的模样……不知为什么，陶小青的心不自觉地跳动了一下，本来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19章 把戏演好 “下一条准备！” 在布置好场景，各部门就位之后，杜山马上就开始了接下来的拍摄。 因为高燃和吴璃都只是配角，两人的镜头大多很短，有的甚至是只有十几秒，片段化的拍摄也大大降低了拍摄的难度。 拍摄继续。 因为腰部有伤，饭菜的吞咽和胸腹的起伏都会牵扯到伤口，所以在吃饭时，许长歌饰演的高燃格外注意。 许长歌的表演很细节，往常的大口吞咽变成了细嚼慢咽，这异常的举动自然是引起了妻子的注意。 “你怎么不吃啊？”陶小青饰演的吴璃狐疑地看着许长歌。 “没事，我慢慢吃。”许长歌笑笑说道，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陶小青凑近眯着眼睛盯着，冷不丁地说道：“不对，你脸色不对！” “哪里不对了，我自己没有胃口。”许长歌有些心虚，抬了抬头，依旧在嘴硬。 “别吃了，脱衣服！”陶小青筷子往桌上一拍，瞪着眼睛说道。 “不合适吧……还在吃饭呢……”许长歌偷眼瞧着陶小青，苦笑着说道。 许长歌的表演宛如平日生活一般，看出丝毫表演的痕迹，凸显了真实感。 杜山心中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好演技，看似平淡无奇，但真正懂行的人才知道这有多难。 这段精彩的表演，毫无疑问，过！ “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有这伤口，到底是那个庸医包的，你啊，我让你不要出去混了，那个什么忠义堂，你不要去了……” 吴璃看着高燃身上已经包扎好却渗出血迹的腰部，絮絮叨叨地埋怨着，但是眼眶却已经泛红了。 “没事，小伤，用过药了，不会发炎的！”许长歌饰演的高燃讪笑着，手臂却被重重捏了一下。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手，比他的腰伤更痛啊！ 同样很完美，过！ ……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长歌和陶小青的表演就好像浑然天成，越来越顺畅，基本上都是一遍就过。 不知不觉间，两人也赶上了之前落下的进度。 陶小青也渐渐找到了配合许长歌表演的方法。 只要她别去想场外的事情，全身心投入到吴璃这个角色中就可以了。 许长歌出色的表演和情绪会让引导她跟着他的节奏，在不知不觉间就把戏份拍完！ “真是不错，两人很有夫妻的感觉啊！”关学铭笑着说道。 “可不是，还是老夫老妻的那种。”老戏骨杨志勇也调笑着说道。 监视台后，看着镜头中配合默契协调的两人，杜山也忍不住感叹道：“没想到两人能配合地这么好，回想起之前，那还真是惨不忍睹啊！” 因为拍摄的顺利，杜山的心情不错，也有心思开玩笑了。 “许长歌的演技自然是没得说，但没想到小青也能做到这个地步。”林磊有些疑惑。 杜山笑着解释：“主要是许长歌戏领得好，你发现没有，这些片段中每个镜头都是许长歌在主导。 他是整个镜头的绝对中心，陶小青只要跟着他的节奏走就行，而且每一次陶小青又失误或者跳戏时都会被他自然地拉回来。 这才是许长歌真正让人惊艳的地方。” “是啊，真的挺让人震撼，才二十岁的年纪！”林磊点了点头说道，他心中越发看好许长歌将来的发展。 在这个年纪就有这样的功底和演技，那么在这娱乐圈，势必会有他的立足之地。 两人正在交流着，却突然看到镜头中许长歌又一次惊艳的表现。 那是高燃要出门和吴璃告别的镜头。 他看着吴璃的眼神如同往常一样柔和，黝黑清澈的眸子里装满了温暖和疼爱。 淡淡的笑容就如同冬日里的暖阳，能一下子暖近吴璃的心中。 但就在他转身出门的那一刻，他眼中那种温暖柔和的光泽自然而然地收起，转而出现了一股冷冽尖锐的气息，嘴角的笑意也一点一点敛起，渐渐出现了阴沉凶狠的气质！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高燃！ 在家时他是一个好脾气温和的丈夫，但跨出了那道房门，就换回到了那个刀光剑影的世界，他就是人见人惧、阴沉可怖的白纸扇！ “好！这镜头实在是漂亮！” “经典镜头！太出彩了。” 杜山和林磊忍不住轻声叫好。 其他人在远处并不能很清楚地看清许长歌的表情，但在监视器后的杜山和林磊却在特写镜头中看得清清楚楚。 那种眼神和神态的变化实在是太流畅太自然了！ 在这转瞬之间的转变说明许长歌对他的面部情绪管理已经到了一个很高的层次了。 时间渐渐流逝，天色渐暗，一天的拍摄也到了尾声。 因为许长歌和陶小青的协调配合，拍摄的进度竟比计划中还快上少许。 杜山走到二人身边笑着说道：“今天很不错，明天继续保持！” 许长歌点了点头说道：“嗯，今天理顺了，接下来的拍摄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陶小青脸色微红，带着些许赧然说道：“都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耽误了这么多的时间。” 杜山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说道：“正常的，谁都有不在状态的时候，之后的表现就很不错。” “嗯，”陶小青重重点头：“我一定会努力！” 杜山笑笑走开了，陶小青抬头看向了许长歌，诚恳地说道：“长歌，谢谢你了！” 她心中清楚，下午能有这样的表现，靠得都是眼前这个人。 和他一同演戏，陶小青不用有任何的负担，即便有偶尔的错误和瑕疵，他都能够给圆回来。 她从来没有在拍摄中有过这样的感觉，让她震惊，但更多的是心安。 许长歌笑着点头：“你下午已经说过了！” 陶小青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是在帮你……”许长歌笑道：“是你自己想把戏演好。” 说完，许长歌便转身离开了。 “我想把戏演好么……”陶小青看着许长歌逐渐远去的背影喃喃着说道，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20章 精彩序幕 势利眼的确是一种挺让人反感的品行，但这并不意味着势利眼的人就罪无可恕。 就如之前的陶小青，心高气傲的模样的确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但她对于演戏那种认真的态度，敢于承认错误的勇气也让许长歌逐渐认可了她。 只是演对手戏而已，许长歌自然不会要求太多，不然耽误的是整个剧组的时间。 在这三天时间中，剧组集中拍摄高燃和吴璃的剧情，进展也很顺利。 而剩下的一场戏，便是高燃和吴璃的生离死别，也是许长歌试镜中的表演片段。 杜山、林磊等人对今天的拍摄格外期待，许长歌在无场景的试镜都能有那么精彩的表现。 那么今天准备得更加充分，他会把这个片段演绎到哪种程度，这是他们迫切想要看到的。 为了不耽误拍摄，许长歌三人在凌晨便来到片场上妆。 对于高燃这个角色而言，这是至关重要的一个片段，他自然也要做充足的准备。 在六点一刻左右，上好妆的许长歌走出了化妆间，碰巧陶小青也从隔壁化妆间走出。 “早啊，长歌！”陶小青友好地打着招呼，张嘴时的唇瓣间露出如贝般整齐洁白的牙齿，看起来青春靓丽。 “早，小青。”许长歌笑着回应，这妮子笑起来的确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 在拍摄现场，执行导演林磊也在紧锣密鼓地布置机位。 “门口远景布置一台，左边墙边一台，窗户旁的相机记得拉近特写。” “镜头构图时注意四角，别穿帮！门口拍摄远景那台记得跟近……” 趁着空闲的时间，许长歌也反复琢磨着剧情，酝酿着情绪。 关学铭转头间瞥见许长歌剧本上密密麻麻的一大片，诧异地问道：“长歌，你做这么多笔记啊？” 在剧本上写上自己的表演思路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像许长歌这样写得没剩一丁点空隙，关学铭是真的没有见过。 “嗯，今天戏份的情绪变化比较激烈，所以我做了些分析，也理一理思路。”许长歌笑着说道。 他的剧本上，到哪一个片段时情绪是怎么样的，动作会怎么样，什么表情是合理的，一点一点都被列了出来。 演戏的时候他自然不会去想这些，但由于解析过，他就能够根据人设自然而然地所出反应。 所以他很少有出现出戏或者情绪卡顿的时候。 关学铭点了点头，看着自己剧本上寥寥无几的几行字，心中暗道惭愧。许长歌这样的天赋尚且如此，自己哪有资格懈怠！ 一旁的陶小青也注意到了许长歌的剧本，这个事情也给她带来了极大的触动。 高燃这个角色仅是一个配角，他却愿意花这么多时间精力……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前几天许长歌和她说‘想把戏演好’是什么意思。 对于许长歌来说，‘想把戏演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吧…… 这样想着，陶小青又再次拿起了剧本。 半个小时后，林磊就让人过来通知他们，一切准备就绪，今天的戏份终于要开拍了！ 前面的剧情讲的是在高燃的谋划下，许荣剑又获得了一次斗争的胜利。 这次胜利同时为忠义堂争取到了三条街的控制权和利益，忠义声势大涨，如日中天。 而高燃这个帮派的白纸扇，也进入了各大帮派的视野之中。 胜利，也成了悲剧的原罪，这场横祸的导火索…… 远镜头中。 身穿着中山装的关学铭迈步坚定有力，眉宇间透露出的那种霸气让人不寒而栗。 杜山和林磊有点惊喜，和试镜的时候相比，关学铭的气势更盛了！看来许长歌试镜时的表现也的确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许长歌也和试镜时一样，他在关学铭的暗影下若隐若现，就像是寸步不离却又隐藏光芒的影子。 这个画面呈现的感觉比试镜时更加强烈，极其完整地呈现出许荣剑和高燃的身份和性格特征。 相较于试镜的时候，许长歌的气势收敛得更加彻底，那时的他需要一下子抓住评审的眼球，所以要更加表现自己。 而此时，在表现的同时还要注意不能抢了主角风头，说到底，高燃只是一个配角。 这也正和杜山的心意，他之前还担心许长歌的气势太盛，压过关学铭导致画面失衡，没想到许长歌已经提前进行了调整。 “阿燃，下一步我想着拿下泥鳅的麻谷街，你觉得怎样？”许荣剑走着，随口问道，低沉的声音气势十足。 剧情的这个阶段，许荣剑早已不是当初势单力薄的年轻小伙，他的势力越来越大，已经逐渐有角逐“话事人”的资格。 高燃沉吟了片刻轻声说道：“并不合适……” “为什么？麻谷街不是一个最合适的选择么？”许荣剑疑惑地问道。 在帮派斗争中，泥鳅的实力最弱，而在拿下了今天的三条街道后，麻谷街也正好与之相邻，天时地利人和，都已经聚齐。 “正因为最合适，所以也最容易被猜到……永远不要让敌人知道你在想什么！”高燃的脸颊从阴影中跃出，灰暗的灯光下，那双眸子游离着森冷的光泽。 许荣剑若有所思：“那我们应该……” “程峰的地盘……才是我们最大的目标！”高燃声音低沉地说道。 “怎么拿？”许荣剑沉声问道，他已经接受了高燃的建议，从这也可以看出他对高燃的信任。 “其实很简单，只要记住两点，胜利需要的人是谁，还有他需要什么……”高燃的嘴角轻轻扬起，连笑容都是冰冷的。 这个镜头到这里戛然而止，也韵味深长，这也为后面剧情的发展埋下了伏笔。 …… 下一个镜头。 许荣剑和高燃来到了家门口。 “你的家的门怎么开着？”许荣剑疑惑地问道，继而面色凝重起来，快步上前，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而察觉到异常的高燃也心神一颤，迟疑着上前…… “一号机！镜头拉近！特写！” 杜山沉声吼道，面对这一幕，他心中竟有些激动起来。 许长歌试镜时的表现还历历在目，这一次，他一定用镜头毫无遗漏地纪录下每一个细节！ 第21章 陷入黑暗 镜头中。 许长歌那阴沉锐利的眼神还未完全散去，那仓皇心悸的感觉就开始袭来。 明明是很难描述的感觉，但镜头中却很清晰地呈现出这种感觉。 在场的所有人仿佛感同身受，心情不知不觉都变得沉重起来。 “有点意思……”出演程峰的杨志勇不自觉地说道，许长歌的眼神变化看似只有一瞬，但想要自然流畅的完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细节见功底，只一个镜头，许长歌的演技便显露无疑了。 监视器的画面继续，摄像头清晰地记录下了许长歌瞳孔的骤然收缩，脸部肌肉的轻微颤抖，神态的转变。 在下一刻，那张脸颊上阴沉锐利的神态开始崩塌，他微微张开了嘴，脸色开始变得苍白。 上眼睑因为过分用力而微微颤抖着，眼眸子中那股子绝望的气息开始弥漫。 许长歌此时的表演比在试镜时更有张力，更有画面感。 人眼所视，更多的是看整体的节奏和氛围；而摄像机却可以清晰地纪录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细节。 这样的画面剪辑后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时候，便会有更大的视觉冲击力和感染力。 镜头切换到二号机，监视屏内出现了许长歌整个人的画面。 这是一个小全景，也就是说演员占据了整个画面，处于比全景小得多，又保持相对完整的规格。 镜头沿着轨道拉远，小全景转变为全景，整个镜头容纳了包括许长歌、关学铭在内的画面。 从关学铭身边掠过，步履踉跄地朝着血泊中的身影扑去，沉重的打击似乎把他整个人所有的力气抽干。 他的表情狼狈绝望，就像是陷进沼泽无力自救的人，整个身体表现出来的是游离无力的状态。 整个镜头都是跟着许长歌在走，此时连饰演主角的关学铭都成了陪衬。 许长歌所呈现出的情绪实在太过于强烈，以致于关学铭夺不走一丝的关注。 他的存在感被许长歌压制到了最低点，成为了许长歌身后的一个背影。 “许长歌的演技……似乎比试镜时候更加好了！”监视台后的林磊忍不住惊叹道。 杜山紧握拳头，眼睛紧紧盯着监视器，心中激动：“并不是……只是他这次做了更充足的准备，又或许只是我们看得更加清楚！” 林磊认可地点了点头，说道：“这组镜头，会成为我们这部电视剧的一个亮点！” “不止这组镜头……”杜山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表演中的许长歌：“是高燃这个角色……他会成为《巷战》的亮点！” 林磊看向了杜山，他没有想到杜山会给予许长歌这么高的评价，不过以许长歌表现出来的演技，这样评价似乎也并不为过…… 在这组镜头的拍摄中，杜山采用的是长镜头的拍摄方式，或者说是段落镜头式拍摄。 这就是由法国电影理论家巴赞提出的一种拍摄方式，主张对一个场景或一场戏进行一个较长的、连续的拍摄，从而真实、完整地表现客观世界的思想。 这种拍摄方式用在这里，可以让许长歌的情绪连贯，更富有感染力。 长镜头继续纪录着。 许长歌很快就到了妻子吴璃所在的地方，然后跪倒在她的身旁。 膝盖的撞击很剧烈，但肉体上的痛苦又怎么抵得过他内心的绝望痛苦。 他带着最后一丝希翼的表情去探着妻子的鼻息，但是现实却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饰演吴璃的陶小青正等待着剧情的发展，对于一个专业演员来说，演一具死尸是最没有难度的事情了。 因为是闭着眼睛，她看不到周遭的一切，只听见凌乱地脚步声往自己这边奔来。 随后她便察觉到一只手从她颈后探过，把她撑了起来，另一只手抱着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一个肩膀上。 她明显能感到许长歌不自觉地颤抖，那是一个人受到致命打击最自然地反应。 紧接着便是最让人绝望最刺痛人心的呻吟传入了她的耳中。 这种无意识短促带着哭腔的声音一下一下刺激着她的内心，让她沉闷到心脏发紧。 她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是这种最痛苦无助的声音却一直影响着她，让她也跟着难受。 他是因为我的离去而如此痛苦绝望么？ 此时的陶小青已然分不清现实和剧情了…… “阿燃……”许荣剑用力地按住了高燃的肩膀，他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都没有用，这个苦难只有他自己能走出来！ 镜头中，许长歌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但与试镜时不同的是，他这次没有转身。 许长歌回去的时候琢磨了很久，他认为此时任何的事物都不可能让他的注意力从妻子身上转移。 那猛然颤抖的身体便已经是对许荣剑最好的反馈。 这个细节的不同让杜山等人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忍不住赞赏。 许长歌已经赋予了高燃这个角色新的生命…… 在他心中，高燃不仅仅是被创造出来的一个角色，而是实实在在有自己情感的人了。 而之后的瘫倒、蜷缩、爆发、哀嚎更是把那种悲痛的情绪推到了极致。 那极具感染力的画面和声音，让现场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抽，竟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按常理这个片段剪接时会插入悲伤的音乐，但此时听到许长歌最原始最纯粹的哭声时，杜山有了一个想法。 他决定在这个片段内不插入任何的音乐，让这最真实最富感染力的片段用最原始的方式呈现在观众面前。 他相信，这将是本片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一个亮点！ 哭声渐止，但镜头给人呈现的灰暗、痛苦的情绪却是连绵不绝。 痛苦绝望归于死寂，许长歌的眼眸某种情绪在跳跃。 暴戾狰狞吞噬了最后一丝情感，在他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温情。 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离自己而去，他也失去了人生中最后一点温暖。 镜头拉远，色调变暗，渐渐的，黑暗把高燃吞没…… 第22章 影响未来 全场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看着场中瘫倒在地的许长歌，瞠目结舌。 直到杜山的掌声响起，现场众人才发起了惊叹声和欢呼声。 许长歌的表演……实在是太惊艳了！ 极富真实感和层次感的表演让人叹为观止，画面的张力和情绪的渲染甚至让他们起了一层皮疙瘩。 在现场看的效果尚且如此，在剪辑呈现之后会引发多大的轰动不言而喻。 “这部电视剧过后，许长歌必定大火！”林磊感慨着说道。 杜山点了点头，心中渐渐有了一个决定。 关学铭心中更是震撼，他身处戏中，更是能够感受到许长歌那浓郁真实的情感表达。 兄弟家发生了噩耗，一切都那么真实，让他感同身受，让他心情沉重。 而在拍摄现场，许长歌依旧抱着陶小青，久久没有放开。 导演的叫停，周围的喧闹，似乎都没能让他从高燃这个角色脱离出来。 所以当陶小青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一双沉寂阴暗到极致的眼神。 她的心猛然一颤，在拍摄时那种颤栗心痛的情绪就涌上了心头。 因为自己……他才变成了这样。 陶小青没有犹豫，起身轻轻抱住了许长歌。 “没事……我没有死……我没有事……” 那温柔的声音掠过许长歌的心底，把他从那个绝望的情绪中拖离出来。 他这才逐渐恢复了神志，明白了自己之前是在拍戏。 许长歌轻轻拍了拍陶小青的肩膀，声音沙哑地说道：“谢谢……” 陶小青脸蛋一红，离开了许长歌的怀抱，起身和关学铭一同把许长歌拉起来。 “先缓缓，我看你面色不太好！”关学铭显然也清楚许长歌此时的状态，轻声说道。 “我扶你到一边休息下吧！”陶小青黝黑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许长歌，柔声说道。 “好……谢谢！”许长歌勉强牵扯出一丝笑容说道。 刚才的表演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因为太过于代入角色的原因，甚至已经影响到他现实中的情绪了。 好在今天的拍摄计划已经完成，并没有耽误剧组的拍摄。 拖着疲惫的身子，许长歌跟随着剧组回到了宾馆休息。 在洗漱过后，陶小青便来了电话，让他出门一同吃饭。 她饰演的吴璃这个角色已经杀青了，明天就要离开剧组，所以今晚请导演、主演几人一同吃顿饭。 有人请客，众人自然是欣然应允。 等众人在酒桌上坐定，又上了几道菜后，陶小青还给几人叫上了一瓶白酒。 只要适量不影响拍摄，这种情况剧组是默许的。 “这一杯，敬在场的诸位前辈，老师，同行，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给你们添麻烦了！”陶小青一脸白酒下肚，英姿飒爽地说道。 “哈哈，该我感谢你奉献了出色的表演才对，你很不错。”杜山笑言道，不在片场时，他都是一副谦逊儒雅的模样。 许长歌也同其他人一起，举杯回应。 尽管最开始对陶小青的印象并不是很好，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许长歌对她的印象也渐渐转变。 至少她知错就改的勇气，对待演戏的态度都是值得肯定的。 “这第二杯，我想敬长歌，这段时间我和你演对手戏学习到了很多东西，让我受益终身！”陶小青的神情格外郑重，似乎是肺腑之言。 许长歌笑着回应道：“相互探讨，相互学习。” “我说的是实话，论表演，长歌你做我的老师搓很绰绰有余了。”陶小青感慨着说道：“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演技……哪里还有新人的样子。” “就是说，长歌，你这样子是不给我们这些老头子活路啊。”杨志勇笑着调侃道。 虽然是在开玩笑，但许长歌的演技的确是让人赞叹。 他从没有见过一个新人能有这样的演技……别说是新人，就算成名已久的演技派都未必有这种实力和功底！ “杨老师说笑了，我还差得远呢。”许长歌谦逊地说道。 “你就别谦虚了，你的演技是我们剧组公认的了！”林磊大笑着说道。 众人一边谈笑，一边喝酒，气氛格外融洽。 等几人都有了些许醉意，便都停住了酒杯，明天都有工作，再喝下去就有耽误事了。 饭局过后，众人便各自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一早，许长歌刚洗漱好，房门口的敲门声响起。 打开了门一看，却是陶小青。 “没打扰到你睡觉吧？”陶小青低眉顺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做演员的，这个点我们早就已经起床了。”许长歌笑了笑，见她经纪人没在身边，也就没有请她进来坐。 作为一个演员，某些事情还是要注意的。 “我是来向你告别的，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了。”陶小青表情认真地说道。 “应该的，这些不算什么的。”许长歌笑着回应道：“也祝你今后事业顺利，大红大火。” “嗯……”陶小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那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有空常联系。”许长歌点了点头。 走了两步，陶小青又走了回来，认真地说道：“长歌……对于第一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 许长歌心里清楚她指的是第一天心高气傲拒绝交流的事情，也难得她有再次提起的勇气。 “嗯……”许长歌点了点头，终于给了一些真诚的意见：“你的演技其实很不错，要是再虚心多学些东西，今后的路子一定更宽！” “嗯，那我先走了？” “好，一路顺风！”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许长歌知道将来发生了变化。 意识到自己缺陷并且肯去改变的陶小青也许不会再像前一世一直默默无闻了…… 这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宾馆大厅，经纪人廖英杰已经等了一小会儿了。 “再不快点就赶不上飞机了，速度走起。”廖英杰催促道。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啊！”陶小青的脚步轻快，笑容满面。 第23章 妆容变化 一般而言，剧组从开机那天起到全局杀青，考虑到资金问题，中间是没有休息日的。 即便是四十度的特高温还是零下的冷冻严寒也不例外。 所以剧组的工作压力和劳动强度也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 想要获得别人无法企及的收入和荣耀，自然需要付出数倍于常人的努力和压力，这一点自然无可厚非。 演员们除了在时间上很少休息，还有注意力要高度的集中，精神压力也是巨大的。 在完成了每天的拍摄计划后，他们还都得用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去做好明天要拍摄的戏份功课。 随着拍摄的进行，每个人的精神压力都在变大，许长歌也不例外。 凌晨五点多，许长歌从假寐的状态中醒来，他能够察觉到头皮发紧，眼睛酸涩到想要流泪。 洗漱的时候他看向了镜子中的自己，面容惨白，血丝呈放射状在眼睛里蔓延着——这正是他想要的状态。 冰凉的水泼在他的脸上，微微刺痛着他的脸颊，擦干之后他走出了房门，他已经做好了今天的准备。 虽然他不是主演，但很多时候是作为徐荣剑身后的背景和白纸扇存在，基本上每天都要起早去剧组上妆。 因为《巷战》剧中都会在横山影视城的老城街区拍摄，且时间宽裕，杜山等人决定按照时间线计划拍摄，这也有利于演员的情绪延续和妆容固定。 在陶小青离组之后，许长歌又接连拍了之前在忠义堂出谋划策的片段，这些都是吴璃在世时的剧情。 之后许长歌的剧情便是吴璃去世后的角色变化——和徐荣剑决裂、转投程峰…… 等他赶到片场的时候，现场已经在紧锣密鼓地布置着，摆动设备、定机位、布景、讨论，几乎没有一个人是空闲的。 杜山见许长歌来了，便朝他招了招手，在近段时间，无论大小事务，杜山都习惯性地让许长歌参与讨论。 许长歌的演技、对于剧本的理解固然是一方面原因，但同样也可以看出杜山对许长歌的器重。 只有在拍摄许长歌的戏份时，杜山的心态是最放松的，甚至带着点欣赏的态度去监拍。 “气色不太好，身体不要紧吧？”杜山看着许长歌笑着问道。 许长歌笑着回应：“不是我气色不好，是高燃的气色不好。” “你啊，注意点身体，快去上妆吧！”杜山自然清楚许长歌的意思。 他这个憔悴，沉重的状态是为了之后的拍摄刻意制造的，一个年轻演员有这种思想觉悟的确很难得。 许长歌点了点头进入了化妆间。 现在的化妆技术高超，无论是什么状态都可以通过化妆来呈现视觉效果，但许长歌坚信只有真实才更能够打动人心。 所以他近段时间接连数天少食少睡就是为了达到此时的身体状态——在吴璃死后逐渐消瘦、绝望暴戾的姿态。 对于高燃不同时期的妆容造型，化妆组早已经探讨确定，所以直接可以上手。 “辛苦老师了！”许长歌笑着和化妆团队的老师打招呼。 对于一个艺人来说，化妆造型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关系到你上镜时整体形象的展示，也关系到角色在造型上是否出彩。 “这是我们的工作，”化妆师笑着说道：“我倒是要谢谢你替我们省了不少步骤。” 许长歌愣了愣，继而明白他感谢的是什么事情。 这个化妆师说的应该是他略显苍白疲乏憔悴的面容，这对于他们化妆师来说是省了不少功夫，而且比画上去的妆容更加真实自然。 “这也是我的工作。”许长歌笑着回答道。 化妆师没有想到许长歌会这样回答，虽然演员有义务配合好化妆造型团队做好定妆工作，但是能尽职尽责到这个地步也是罕见。 “冒昧问一下，你是怎么做到这个程度的？”化妆师看着许长歌干裂苍白的嘴唇忍不住问道。 “少睡一点，少吃一点就成！”许长歌漫不经心，似乎在说微不足道的事情。 化妆师心生敬佩，许长歌说的是轻巧，但作为一个化妆师，他却是知道多艰辛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也难怪剧组的众人都盛赞他的演技，果然，每个人的成功都不是偶然的。 化妆师不再说话，但却更加精心地在许长歌的脸上涂抹着——他总不能对不起许长歌这份用心和努力。 而许长歌也闭上了眼睛，为了达到更好的拍摄效果，他也进入了高燃的精神世界…… 时间流逝，化妆师放下了手中的化妆笔，心中忍不住升起了惊叹之感。 他能想到在许长歌的气质神态上给他上妆会是一个很好的效果，但没有想到全部弄好之后会达到这种程度。 尤其是许长歌闭着的眼睛睁开的那一刹那，那眼眸中尖锐到能够穿透人心的光泽让他怀疑是换了一个人，简直判若两人。 “这妆容……实在是不错！”化妆师笑着说道。 许长歌的内眼角深邃，眼头微圆，外眼角细长，眼尾微翘，在正常的状态下自然是一双极有魅力的眼睛。 但在疲惫憔悴的状态下，他的眼睑有些许浮肿，左眼皮也变成了三眼皮，眨眼间，眼眸中的那种凶光总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但即便这样，许长歌依旧对自己此时的扮相不太满意。 他专注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现了问题出在了那里——眉毛。 他的眉毛浓黑，微微上扬，用剑眉形容丝毫也不为过，但却不符合剧中高燃的状态，暴戾，凶狠。 “老师，把眉毛剃了重新画吧……”许长歌轻声说道。 “什么？”化妆师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老师，我觉得这眉毛破坏了整体感觉，所以想剃了重描。”许长歌重复道。 “这……”化妆师有些迟疑了。 化妆师自然也注意到眉毛的问题，但他觉得总不至于为了一个配角让演员把眉毛给剃了。 却没想到许长歌自己提出了这个要求…… 明明这样就已经够好了，有必要为了一个配角而折腾自己么？化妆师不太明白。 不过看到许长歌坚定执着的眼神，他有些懂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一个明星，而是一个真正的演员。 “好……”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第24章 震撼形象 化妆室间内。 化妆团队看着许长歌的妆容造型，被震撼到无以复加！ “我们……我们出去吧！”化妆师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甚至话都说不利索了。 许长歌瞥了他一眼，起身出门。 不止是妆容！化妆师愣在了原地。 无论是气质还是行走的姿态，许长歌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许长歌来到了门口，轻轻推开了化妆间的门。 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无论是杜山、林磊、关学铭还是其他的演员，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从化妆间走出的许长歌。 没有什么词语可以形容他们此时内心的震撼！ 颓废、阴冷、暴戾、疯狂。 这是视觉上带给他们的冲击。 被这双阴郁、内敛、死寂的眼神盯着，就有一股凉气从背脊骨冒起。 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恶狼，让人感觉到危险可怕。 有些胆小点的女孩甚至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她们以为这里闯入了一个危险的凶徒。 震撼！完美！出彩！ 只是一眼，杜山便感觉这是最完美的高燃。 这种气质和妆容给人带来的冲击感实在是太强了。 以致于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给许长歌加戏。 不然这么完美的造型就太浪费了！ 关学铭也愣住了，和之前印象中的许长歌相比，此时的他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那种肆无忌惮暴戾恣睢的姿态……实在是让人心底发寒啊！ 许长歌这个家伙……我给你当配角好么哥，简直没法玩啊！ 关学铭再好的心态，此时也有些奔溃。 “这造型……天啊，实在是太震撼了！” “这是许长歌么？简直可怕，变化这么大啊。” “眼神好可怕，无法想象！” 众人惊叹着，杜山是第一个回过神的人。 他上前拍了拍许长歌的肩膀，等近了些他才看到许长歌脸颊的异样，他惊讶地问道：“你的眉毛……” 杜山疑惑地看向了化妆师，化妆师急忙解释道：“这是长歌自己要求的，我也劝过，这么好看的眉毛，可惜了。” “眉毛终究会长出来不是么？”许长歌拉扯了下嘴角说道：“我觉得这样更符合高燃的形象！” 在剃短了眉毛之后，化妆师又给他稍稍修饰描画，他的眉毛看上去有些稀薄，尖锐。 这样做所呈现最直接的效果便是眨眼间有一种漠然沉重的姿态，更突显那黝黑眼眸中的情绪。 眼神说起来好像是眼睛的事，但实际上和整个面部肌肉和部位都有关联。 只是剃短了眉毛，许长歌的脸颊给人的视觉冲击力强烈了不止一倍！ “好！准备开始拍摄！”杜山认真地看了许长歌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对于一个真正热爱演技的人来说，他在乎的不是自己的形象，而是自己是否和角色符合！ 这一点，许长歌做得很好。 背景是在高燃和徐荣剑决裂之后，高燃来到了程锋的地盘。 舞台上一位穿着露背礼服的歌女，涂抹着浓妆，唱着老调，扭着那并不丰腴的腰，取悦着台下的顾客，欢声笑语中的繁华中却带着一抹苍凉。 在夜总会大厅最好的位置坐着一人，周围众星捧月一般围着。 他整个身子都陷在长椅之中，身形也并不健硕，但却有一股阴沉凝重的气势。 却正是杨志勇饰演的程峰。 只一个镜头，黑帮老大的势头就展露无遗。 灯光交辉之下，一个颀长的身影穿过充满欲望混乱的舞池，来到了程峰面前。 “是你！高燃！”负责保护程峰的红棍青子猛然跳到高燃面前，一脚踹出。 那个身影倒飞而出，矮桌被撞倒，桌上酒杯、果盘等等东西洒落，红酒流淌，仿佛是一地的鲜血。 一众手下应声掏出了砍刀，夜总会之中的客人见到这种情况，全部都一窝蜂的离开，舞台上的歌女也望风而逃。 “维持下秩序，”程峰挥了挥手，漫不经心地说道：“都是来消费的客人，不要让人受伤。” 手下众人蜂拥而出，很快控制住了局势。 而地上的那个身影呕了一口血，艰难地爬了起来。 在一晃而过的镜头中，他的眼眸平静如同深井，就好像那个被踹了一脚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说说吧，你一个忠义堂的白纸扇来我的地盘干嘛来了？”交错挥射的灯光下，看不清程峰的神情。 但黑暗背后的凝视更能勾起他人心中的恐惧。 杜山等人暗暗赞叹，老戏骨的功底和实力自然是毋庸置疑。 接下来便要看许长歌如何接戏了，他还能够有惊艳的表现么，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 “程老大，我想投靠你，我不要任何东西，只要能够为我妻子报仇……”许长歌饰演的高燃微微低着头，声音沙哑。 在许长歌的表演中，声音是绝对不容忽视的一部分。 “为你妻子报仇……简单啊，找机会捅死许荣剑那个王八蛋就行，你要是没刀我可以借你一把。”程峰戏谑地看着高燃。 “你以为我们这是你想来就能来的么？老子弄死你！”有人猝然插话。 “呵呵，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有人愤愤不平。 众人叫嚣着，言辞中充满了仇恨。 相比之下被团团围住的许长歌却出奇的平静，脸庞犹如山间的古潭，没有一丝漪沦。 程峰轻轻挥手，众人安静了下来。 “我要的不止是徐荣剑死，我要让忠义堂覆灭！我要让他家破人亡！我要让他众叛亲离！” 他抬起了头，即便知道是演戏，众人的心中也是猛然一震。 明明他的表情平淡，没有太多的情绪，但从那张面容中透出的癫狂和残忍却是格外强烈！让人心惊！ “长歌的表演……他是怎么做到的？”关学铭震惊道。 在一旁的杜山眼睛微眯，他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许长歌的身上。 关学铭的问题他下意识地回答道：“是他的眼神，细节，还有整体的姿态…… “他是一个懂得如何运用很少的面部表情去演绎丰富又有深度的感情戏的演员啊……” 关学铭细细观察，不禁叹服！ 许长歌是在细节上做到了极致才能够有这样的视觉冲击力和渲染力。 他的上眼睑在微低着的角度下显得厚实。 微微凸起的眉骨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小小的暗影。 眼眸上半部分被眼皮遮住，下半个眼珠完全露了出来，眼白在眼睛中更多地呈现出来！ 即便不做任何表情，那双眼眸子中都流露出让人心惊的疯狂和暴戾，让人不寒而栗！ 第25章 划下道来 尽管都知道接下来的剧情，但他们依旧期待许长歌接下来的表演。 镜头中，许长歌本来棱角分明的脸此时变得瘦削、苍白，在他的脸上找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 那犹如死水般的眼神让围着许长歌的几个演员心里有些发毛，这不是在演，他们是真的有点被这个眼神吓住了！ 这其实算是出戏，但因为他们的这种情绪和剧中角色的情绪变化很吻合，呈现出来的感觉便格外的真实了，倒也算歪打正着。 拍摄继续，十字头帮众可能是为自己刚才胆怯的情绪感到羞耻，汹涌而上想要教训高燃，却被程峰摆手示意停下。 “峰哥，这件事情不能答应，他害了我们丢了多少地盘！又岂是一句话就能够抹平的！”程峰的左右臂膀王小孟狠狠地说道。 “是啊，峰哥，我们还有好几个弟兄现在都被关在警察局，如果这件事就这样算了，恐怕兄弟们会不服啊！”有帮众搭腔说道。 程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看向了高燃，仰了仰头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说这事该怎么解决？” 他这是在给高燃机会，只要他能够服众，这件事情还有得商量！ “丢掉的地盘……”许长歌面无表情，声音冰冷，“既然我能抢一次，也能抢来第二次！” 嚣张是嚣张，不过他们可不敢小看高燃的能力。 在十字头和忠义堂争夺街道控制权时，面对高燃层出不穷的手段，他们只能节节败退。 如果不是因为十字头底蕴深厚，恐怕此时势头都要被忠义堂给压过了。 所以他们愤恨归愤恨，但是对于他的能力，倒没有太多的质疑。 “那受伤的兄弟和被抓的兄弟怎么算！”王小孟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们混黑社会的，拜的是关老爷，走的是义字香，高燃你想要进我们十字头，就得先了解之前的事情！”众人纷纷叫嚷着。 程峰点了点头，意味声长地看着高燃，仿佛只是一个旁观之人。 看似漫不经心，但实际上他一直是在审视，在观察。 作为始作俑者，他最清楚高燃的妻子是怎么死的。 他既垂涎高燃的能力，更提防着反噬其身！ 监视台后，杜山等人凝神看着表演的众人。 之前的片段帮众的表现都很不错，不算惊艳，但至少中规中矩。 这对于一个多角色同镜的拍摄而言已经算是合格了。 接下来才是这组镜头的关键！ 许长歌此时已经完全进入了高燃这个角色中。 身处众人包围的他面容平静：“小孟哥要怎样才肯了结这桩恩怨？划下道来！” “唱得比说得好听，我让你把手指头剁下来你愿意？”王小孟不屑地说道。 “我知道你之前是忠义堂的白纸扇，但到了我们十字头，就要按照我们十字头的规矩办事！” “真特码的装比，还划下道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踹场子呢！” 许长歌的脸颊渐渐绽放出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上下眼睑因为用力而出现了几条细纹，死寂的眼眸中残忍暴戾的情绪涌动。 他看向了一旁正在玩刀的小弟，一挥手便夺过他手中的折刀。 “你干嘛！找死啊你！” “砍死你这个死扑街！” “敢动手，王八蛋！” 众人叫嚣着，面容如恶狼，只等程峰一声令下。 程峰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高燃……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高燃把手拍在了桌案上，周围众人忍不住紧张起来。 “那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刀是黑色蝴蝶折刀，这种刀小巧也便于携带，同时也出人意料的锋利！ 手起，刀落。 转瞬之间，血迹漫过刀身，殷红，晕开。 一个小拇指就留在了桌子上，一小摊血迹显得格外显眼。 从头到尾，许长歌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上的波动，仿佛被剁下手指的人不是自己。 所有人都止不住的震撼。 他们不是没有看过别人剁手指，甚至他们自己也剁过别人手指。 但他们从来没见过有人把自己手指剁了，十指连心，那种疼痛想想就不寒而栗。 更让他们心生寒意的是从始至终高燃都没有流露出痛苦的表情，甚至脸上还流露出丝丝笑意。 仿佛真的为这么简单的条件而感到高兴？ 帮众打了一个寒颤，都被他的狠劲给震慑住了。 “看来诸位还是不太满意啊！”高燃似乎对这么安静的气氛并不高兴。 没有丝毫迟疑，他再次把蝴蝶刀插在了桌子上，就像是切砧板上的肉一般，再次按下。 “滴答～”“滴答～” 手指上的鲜血顺着断指滴落，与地面上的那一滩红酒交相呼应，只不过鲜血更加的红，更加的艳。 刀子剔过骨肉的声音让众人心中一颤。 他们惊骇地看着笑靥如花的高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疯子！他是个疯子！ “不知道小孟哥对这个歉意是否满意？”高燃看着许小孟轻笑道。 鲜血从未有过的刺眼，笑容从未有过的扎眼。 那笑容，竟然拿让王小孟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脸上的不屑已经凝固了，心中不由一震。 “今后都是十字头的人了，这是干嘛！”程峰终于发话了！ 众人都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这是同意高燃加入十字头了！ “小孟，高燃两根手指已经给足你面子了，所以这件事情就这样了结了！”程峰警告着众人：“以后都是一个社团的兄弟，心中放的是道，上的是义香，兄弟就要互相关照，不能私斗。” 王小孟并没有说话，心中依旧不服。 “你们几个傻了？还不给带高燃去治疗。”程峰发话了，这手指刚切，去接上勉强还能用。 帮派小弟对高燃此前的举动心生敬畏，不敢怠慢，急忙上前扶住高燃。 “不用麻烦兄弟们了……”高燃脸上流露出肆意疯狂的笑容，“我刚好饿了！” 嘴角流淌着鲜血，唇齿间有白骨隐现，那咯吱咯吱的咀嚼声让所有人的背脊凉气升起。 高燃一边咀嚼着，一边笑着。 越是疼痛，他的笑容就越甜！ 第26章 月黑风高 手指当然是假的，就像现中某种恐怖主题蛋糕一样。 但这组镜头经过了许长歌的演绎，却让众人心底发颤。 尤其是看着嘴角淌着血迹，脸上挂着疯狂笑容的许长歌时，那种感觉更加强烈。 “许长歌的表演，实在是太到位了，那种疯狂的姿态……还真有点变态啊！” “气场太强了，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只要高燃出现，他就是主角的感觉……” “举止疯狂，面带笑意，这种割裂感真让人心生寒意啊！” “播出时不知道会吓到多少观众，有点期待啊！” …… 众人轻声议论着，或惊叹或感慨。 “许长歌的演技……就算看过了许多遍依旧让人忍不住惊叹啊！”关学铭感慨着说道：“他在剧中的模样，观众哪里还认得出是长歌啊！” 杜山点了点头，提点着说道：“剧本中的角色是由演员本身进行塑造的，演技也就没有绝对的比较标准，只能通过所塑造的角色的生命力来体现。 观众们记住了高燃这个角色，觉得高燃本身让演员给演活了，是一个源于演员又独立于演员的鲜活的人，进而让观众先记住高燃，再记住长歌…… 所以阿铭，评价一个人的演技，一定是要通过他的作品来进行的，长歌是一个好演员啊！” 关学铭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拍摄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以许长歌为主的镜头并不是很多。 但每到拍摄他的镜头时，都能引发阵阵惊叹。 狭小的洗手间中，高燃面容扭曲地呜咽着，抬起头时突然恢复平静，这种剧烈自然的反差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看到高燃的眼神后背都会发凉，会心底打颤，有时候几乎忘记了这个人是许长歌。 这便是许长歌的演技，让剧组所有人都为之叹服。 用导演杜山的话来说，许长歌是为了演戏而生的人。 近一个月的时间，剧组都是在拍摄以徐荣剑、程峰为主线的帮派斗争，尔虞我诈，你争我斗。 终于，许长歌又等来了他的一个较长的表演片段。 “第三十二场第五镜第一次开拍！”场记打了板，拍摄开始。 月黑风高。 陈彪一个寒颤从睡梦中醒来，继而起身往厕所去解手。 恍惚间他似乎察觉身后有人，但定睛看去时却没有。 自高燃和忠义堂决裂，他凭借着从最开始跟着许荣剑打拼的情分，顺利跻身忠义堂二把手，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掌权者。 过惯了人人敬畏奉承的日子，陈彪也没有了最初的警惕心。 正在解决顺畅时，一双有力的臂膀从他腋下穿过，向上提时同时捂住了他的嘴。 他刚想用手挣脱，却发现自己的身前有几道暗影。 “二号机，面部特写！一号机中景继续跟进！”杜山沉声说道，指令通过对讲机无误地传递下去。 出现在监视屏中的是一张狰狞暴戾的脸：面部表情由于过于用力而出现了褶子，眼窝深陷，眼瞳震颤着，绽放着残忍嗜血的光。 这个特写极富有表现力，昏暗的背景，紧张的音乐中，突然出现这么一张面孔绝对会让很多观众吓一跳。 他还是高燃，却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在监视屏看到的是高燃的面部特写，而在剧情角色陈彪的视角上来讲，这骤然出现的狰狞面孔却是在他眼前。 嘴巴被堵住没有办法说话，他想反抗，腹部却迎来了重击。 “砰！”只这么一下就让他失去了反抗能力。 然后，他继续迎来了第二下、第三下的重击，直至躺倒在地上。 那个面孔在黑暗中看不太真切，但是却尤为恐怖。 吴璃死后，高燃已经越发的乖戾残暴，他甚至没准备和陈彪说上一句话。 陈彪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只重重踏下的脚，离他的脸就那么十公分。 他的脸颊出现了恐惧，担心接下来这一脚会重重踹在他的脸上。 这件事情倒没有发生，但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高燃拿脚踹他的脸。 厕所是那种老式的蹲厕，砌着一米多高的隔墙。 陈彪身后的人把他拉起，把他的头按在隔墙上。 上门牙水平抵住隔墙的顶部，小门牙垂直抵在隔墙上。 陈彪想要挣扎却无济于事。 高燃的右手一撑便跳上个一米多高的隔墙，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彪。 陈彪瞪大着眼睛看向高燃，有仇恨，但更多的是讨饶。 他有些害怕这个疯子！ “听说我离开忠义堂后你成了二把手？”高燃在隔墙上蹲了下来看着陈彪问道，眼中残忍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陈彪颤抖着，想要求饶，但嘴巴卡在墙上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高燃本来就不是和他谈话的态度，也没有指望他能够回答自己。 陈彪努力地摇头想要表达什么却无能为力。 “让你给许荣剑带句话……”高燃站了起来，轻轻把脚放在陈彪的头上。 “这……只是复仇的开始，我会让他尝到世上最痛苦的滋味！” 紧接着，许长歌抬起了脚狠狠地踩了下去，一声闷哼声响起。 第一脚，陈彪极度痛苦死命挣扎的镜头。 第二脚，血溅到了蹲坑上的镜头。 第三脚，两个牙齿掉落的镜头。 换机位，从下往上拍着，高燃的面容再次出现在镜头中。 他这个机位是陈彪往上看到高燃的视角。 而许长歌饰演的高燃也是对着镜头冷漠地笑着。 “打断他的手脚，我要让他下辈子在床上度过……” 最后一脚，高燃狠狠踩下，整个屏幕一黑。 这也预示着陈彪已经昏迷过去了。 镜头切换到中景，陈彪瘫倒在地上，满口都是血，牙齿牙龈被崩得血肉模糊，两片嘴唇也糊成了一块，脸上满是鞋印，看着只有进的气，没有的气。 高燃率先离开，留着手下善后。 几个手下看着地上的陈彪，纵然心黑，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燃哥……下手还真狠啊！之前是一个帮派里的兄弟吧……” “别胡说，现在燃哥是我们十字头的人！” “你下手也轻不到哪里去，赶紧弄断他的手脚，被逮着就麻烦了！” “嗯……下半生不能下床，这个疯彪算是彻底完了……” 第27章 传达意义 “会不会太血腥了点？”林磊在脑海中把这些镜头拼接在一起，这些镜头冲击力实在是太强，他有点担心会引起观众的不适。 这些片段是对照着分镜头剧本一点不差地演绎下来，之所以让人看了感到恐惧最大的原因还是许长歌把这一切演得太真实了。 杜山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说道：“就这样吧，现在观众的接受能力会比你想象得强很多。” 他总不能因为许长歌演得太好就改剧本，况且改来改去未必有这种张力和效果。 “过了！”杜山笑着喊道，今天的戏份已经完成了。 饰演陈彪的演员吴成敬这才心有余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的哥啊，刚才你那表情还真吓到我了。”吴成敬大喘了一口气后看着许长歌。 他说的是真心话，在拍摄时抬头看向许长歌的那一刻，他还真担心那一脚会踩下来。 “你的表演也很不错，合作愉快。”许长歌笑着回应道。 “那还不是被你吓的……”吴成敬嘀咕着，这恐惧的情绪都是真实的，这表演能差么。 …… 时间飞逝，《巷战》的拍摄也在顺利地进行。 在这个时间段，剧组每个人员都在咬牙坚持着，越是到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懈怠。 其中任务最重，事情最多的人自然是导演杜山。 一大早就要去片场指挥布置场景，白天安排拍摄工作，收工后讨论明天的拍摄计划，晚上有时还和演员探讨戏里的角色。 照理说杜山应该算是这剧组里面最累的了，但他的精神状态却越来越好。 在拍摄《巷战》之初，他心中多少有些忐忑，拍摄这样未经市场验证的作品风格，他承担了不少的压力。 但开始拍摄之后，他的底气却是越来越足，在《巷战》中，他挖掘出越来越多的看点！ 尤其是许长歌饰演的高燃，着实是给了他不少惊喜。 本来戏份不多的高燃在剧本中并没有太多的存在感，主要是为了衬托许荣剑和整体黑冷风格的存在。 但由于许长歌精湛的演技，这个角色拥有了惊人的魅力。 为数不多的以高燃为主体的片段，许长歌表现得格外得出彩，让人惊叹。 高燃出场那高冷寡言的姿态再加上足够高的颜值就足以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在帮助许荣剑抢夺地盘时所展现出来的高超智商让他的角色形象更加具体。 在许荣剑问他能拿程峰几个场子时，他的回答是‘你想要几个’？ 这便是他这个角色的魅力所在，低调，但内心里却有一股藐视一切的骄傲。 而高燃对待妻子的温柔和对待敌人的狠辣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前一刻脸上还余留着残忍狰狞的姿态，转身后面对妻子却是那种能暖到心窝里的笑容。 那瞬间的画风转变足以让每个人动容。 无论多么生性凉薄的人，在他心中总有一个小心翼翼想要守护的对象。 如你如我，在现实和生活的打磨下，变得也发圆滑，逐渐成为了一个自己曾经讨厌的人。 但即便如此，总会心中总会有一块地方不忍亵渎。 或是如高燃般默默守护着自己的珍贵。 或是希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高燃守护着自己。 吴璃之死对于这部剧来说并不是特别重要的剧情，至多只能说明江湖中刀剑无眼。 但对于高燃来说是人生中的转折点。 从那一天开始，他的人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从那一天开始，他那暖心的笑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成了人人都惧怕的疯子。 为取得程峰的信任，他斩断了自己两根手指吞下。 为了争夺地盘，他开始不折手段。 能赶尽杀绝就绝不心慈手软。 敌人的血溅到他身上就越让他疯狂。 刀子砍在他的身上他笑得越发开心。 越是疯狂就越是想念，越是残忍就越是痛苦。 沧桑，看不到活着的希望，找不到生命的出口。 面对弱者的质问，高燃的回答是‘你第一天做人啊？没钱没势当然被人欺负，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在敌人质疑他不敢动手时，高燃睥睨地看着对方说道‘杀你就杀你，还要选日子么？’ 这已经和之前低调阴沉的高燃截然不同，变得肆意张扬，猖狂放纵。 渐渐的，整个旺门都知道了他冷酷、残忍、疯狂、神经质…… 但是他们永远不会知道，高燃在深夜里瘫倒在墙角，用拳头狠狠砸着墙壁也不能抵消心中一点点痛的绝望。 观众会同情他，会惧怕他，但唯独不会厌恶他。 尤其是在后期得知高燃投靠程峰的真相。 他忍辱负重投靠程峰只是为了妻子报仇，为了将十字头一网打尽，给许荣剑铺路。 众人只知许长歌的心狠手辣，背信弃义，就算是曾经忠义堂的兄弟都丝毫不手软。 但几乎没人知道，那个被打断手脚，终生瘫痪的陈彪早已和其他势力有所接触。 人心不足，欲壑难填，陈彪所图谋的，是许荣剑的位置！ 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观众必定会替高燃这个角色心疼。 承受了那么多痛苦绝望，经受无数人的误解谩骂，最终也只为了替自己的兄弟许荣剑完成心愿。 他终究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但更让观众无法忘怀的是，尽管高燃有情有义，有城府，有手段，但他的人生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或许，从加入忠义堂的那一刻，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抗争都无济于事…… 尽管有些难以接受，但不得不承认，悲剧制造出来的效果要比喜剧深刻很多。 给高燃套上宿命的结局无疑很沉重，但这样却时时刻刻引起观众的共鸣。 吴璃的死也是顺应了剧情的发展。 而一路以来铺垫的悲剧气氛，终于在高燃之死时达到了顶点，真正地为宿命这一主题画上了沉重的句号。 自己的生活，没有剧中那么精彩，也没有剧中那么残酷。 但是平凡的生活中，肯定也有值得自己珍惜和守护的人。 这便是《巷战》这部电视剧所传达的意义。 第28章 回家过年 在许长歌的记忆中，大年三十总是带着些孤寂的味道。 夜空中总会有那么几簇烟花绽开，给冷清的夜平添几分色彩。 那时的他格外害怕走在大街上，因为那里弥漫的是满满的温馨和亲情。 在巷口张望着等待远行儿女回家的老妇人。 穿着漂亮新衣服蹦蹦跳跳在街上玩闹的孩子。 噼里啪啦的爆炸声过后那种淡淡的硝烟味道。 家中汗流浃背却满脸笑容的大勺。 满满的都是年味，但这些都与许长歌无关。 那时候的他会在窗外看一会儿烟花，发一会儿呆，然后拉紧窗帘，睡觉。 新年对于那时的他来说，无趣而孤单。 但现在却是不同了，家里还有一个人等着自己，盼着自己。 这种归属感，是比他获得影帝还要幸福百倍千倍的事情。 《巷战》的剧组并没有放假，为了赶进度就连过年都没有休息。 但近段时间恰好没有高燃的戏份，许长歌便向导演杜山请假回家。 坐在回家的火车上，许长歌看向被寒气朦胧过玻璃的窗外，眼神专注质澈，心中却更加火热。 “啊，这里怎么还有一个位置，没人我就坐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许长歌转头去看，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三四十岁年纪，一脸络腮胡。 他大大咧咧刚想要坐下，被许长歌这么一注视，打了一个寒颤，刚沾到座位的屁股又抬了起来。 “那啥……还是站站对身体好，来，大娘，这个位置你来坐，我年轻……” 魁梧大汉朝着远处的一个老妇人招了招手，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回应，赶紧起身走远。 “吓死我了！”许长歌隐约听到了他的嘀咕声。 这样，许长歌身边的位置又空了下来…… 春运期间的火车自然是格外拥挤，但许长歌身边的位置却是一直空着…… 众人宁愿在远点的地方挤着，也不愿意呆在许长歌的身边。 许长歌无奈地笑了笑，他可以保证自己不是有意吓那个大汉。 但近段时间一直沉浸在高燃这个角色中，让他不自觉地带了些许高燃的影子。 带着几分凌乱的头发，冷峻淡漠的神态，凌厉躁动的目光，稀薄上扬的眉毛，面无表情时让人窒息的气势…… 被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就像是看到一条团缩着身子吐着信子的蛇，让人浑身不自在，只想远离。 尽管长得帅气，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好吧？ 也难怪会没人敢坐在他的身边。 …… 许长歌的老家，灵溪镇水门村，一处破旧的房屋中。 许茹正在灶头翻炒着荠菜，这是她一大早在野外挖的。 这种野菜一年四季都有，在田野、路旁、庭院，到处可以见到，好吃，还有营养。 而桌子上，也已经摆着几道菜。 大红的辣椒，红油炸过的鸡皮露出肥美的油光，紧凑的鸡肉被切成小块，一份西红柿蛋汤里洒落着葱花，还有一个炒得油亮的青椒牛肉…… 这些都是许长歌最爱吃的一些菜。 在听到许长歌要回来一同过年的消息时，许茹心中便早早得盼着，也起个大早去备年夜饭的食材。 尽管也并不算丰盛，但姐弟两人在大年三十这天一起坐下来吃顿饭，喝点小酒，那也是格外让人期待的事情了。 许茹脸上洋溢着淡淡的微笑，直到一个刺耳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这菜可真不错，小茹你的厨艺有长进啊！” 许茹皱着眉头转身，一个看起来格外邋遢的中年男人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手中捏着一块牛肉往嘴里塞去。 吃完后他又舔了舔沾了油脂指甲缝乌黑的手指，砸吧着嘴，手又往辣子鸡丁的菜盘伸去…… “二癞子，你给我滚！”许茹气得直接把炒菜铲子往他身上丢去。 二癞子，水门村混吃等死的无赖，年过三十却依旧游手好闲，是村里的一个祸害。 如果不是见他祖上都是本地人，村民也大多性子淳厚，他早就被赶出村子了。 但留了下来，遭殃的却是一些孤儿寡母，这无赖没脸没皮，就捡着柔弱的欺负。 在许长歌姐弟年幼时，也没少给被他欺负，但后来许长歌长大了些，拿着刀子吓唬了他一顿，他就收敛多了。 但这两年，许长歌常年在外，这个无赖又故态复萌，欺负上门了。 二癞子躲过了菜铲，嬉皮笑脸地说道：“别啊，小茹，我们俩青梅竹马，吃你一口菜怎么了！” “鬼才和你青梅竹马，你这个臭无赖！我家不欢迎你！”许茹怒气冲冲地说道。 “我看你做了这么多菜，反正也吃不完是不，就一起对付一顿呗。”二癞子腆着脸说道。 许茹冷哼了一声看着他：“你可以试试……小歌等下就回来了，这次我可不会拦着了。” 二癞子想起许长歌拿着菜刀要砍人的模样，身体打了个寒颤。 “你吓唬谁呢……我才不怕那小狼崽子！”二癞子嘴硬道 “快走快走，看见你就烦！”许茹不耐烦地说道，也不想和这个没脸没皮的无赖计较，这大过年的，膈应人。 “你让我走，我……我偏不走。”二癞子硬着脖子叫嚷着，“这大过年的，你们难道还能打人？” 这话从二癞子口中说出来就显得格外可笑，许茹都被气笑了。 “那你就不要走，看小歌回来怎么收拾你！”许茹也不再理会他，捡起菜铲洗净继续炒菜。 这混蛋无赖，就该让弟弟来教训教训！ 二癞子愣在那里进退不得，这留下来嘛，等下没准真得挨一顿揍，但灰溜溜走掉吧，未免也太丢面子了！ 啊啊啊！早知道就不来了！ …… 而这个时候，许长歌已经进了村子，朝家中而去。 灰白的碎石子路，裸露的锈迹斑斑的水管，白砖头水泥板叠建的洗衣台，泥灰糊着的木桩结构的房子，泥土烧制的黑色瓦片，光秃秃没有叶子掉光的树…… 有老人在村口张望，等待远行儿女回家。 有穿着漂亮衣服的小孩在小道上玩闹，单纯而幸福。 渐渐灯火亮起，吆喝声大笑声汇聚了温暖的家的声音。 这一切陌生又熟悉，陈旧而祥和，许长歌闲庭信步地走着。 这个场景，真是好久不见了。 第29章 好人坏人 饭菜香扑鼻，二癞子揉了揉鼻子，觉得有些尴尬。 许茹对他视若无睹，当他是空气一般，自顾自地忙着。 他很想坐下来大肆朵颐一番，但想到那许长歌很快就要回来了，就有些坐立不安。 算了算了，去村头王寡妇家蹭饭去，她家伙食虽然差些，但也好欺负些…… “你，你给我等着啊！我可不是怕了你们……等我回去吃饱了饭，再……再过来给你们好看！” 二癞子放着狠话，就准备开溜，这行不副言的模样，还真有一种又怂又狂的感觉…… 只是他没有注意的是，门外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 “你是要给谁好看呢……”一个冷漠的声音在他耳后出现。 二癞子脖子一锁，下意识地后撤两步，回头看去。 这一看，他的身子都快有点颤抖。 昏暗的灯光下，凌乱头发的暗影覆盖下来，那躲藏在阴影下的眼眸若隐若现。 就像是黑暗中饿狼的眼睛，看不清楚，但却能够轻易勾起他内心的恐惧。 棱角分明的脸颊挂满了冷漠，隐藏在其后的还有那跃跃欲试的躁动。 一股凉气从二癞子的背脊骨冒起，他的双腿有点儿打颤，哆哆嗦嗦地甚至说不出话来了。 这种恐怖的感觉，要说下一刻这个男人就拿刀捅人，二癞子也一点都不奇怪…… “小歌，你回来了！”许茹顿时笑靥如花，立刻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行李。 尽管对许长歌的变化有些诧异，但无论他怎么变都是自己的弟弟。 许茹自然不会有什么恐惧的情绪，只是心中同样有些疑惑。 “许……许长歌……”二癞子牙齿打颤，惊骇地看着眼前这个让他恐惧的男人。 不是说许长歌是出远门是打工去了么？他这个模样……该不是去混黑社会了吧！还是提刀就能砍人的那种？ 许长歌的头微微抬起，看向许茹时那狂躁凶狠的眼神和气势自然地敛起，脸上流露出欣喜温暖的情绪。 这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姐，我回来了！”许长歌上前和许茹拥抱了一下，然后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二癞子：“刚才谁说要给我们好看来着？” 二癞子正想开溜，许长歌突然回头，差点没把他吓得跌倒。 “怎么会……都是乡里乡亲的，说笑的，说笑的。”二癞子扬了扬手，脸上流露出仓皇而尴尬的笑容。 让你要面子，早点溜了不就好了，现在被这个狼崽子逮着了…… 看他这个混黑社会的残暴模样，只挨一顿揍没准都是好的。 二癞子一边心中懊悔，一边小心地往门口挪着。 “快走，快走，看到你就烦！”许茹见弟弟回来，心中开心，也不想和这个无赖计较。 “好，好……我马上走。”二癞子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就要往外走去。 “等一下！”许长歌突然出声叫住了他，二癞子身子一颤，僵在那里不敢动。 “小歌，大过年的，算了吧。”许茹倒是心善，说到底二癞子也没干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二癞子缩着脖子，怯怯地看着许长歌，那猥琐的模样像是一个听候发落的奴仆。 许长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瞧你那出息，还真对不起你无赖的名头！” “是，是……”二癞子面皮发红，有些尴尬。 “大过年的你也没地方吃饭，过来一起吃。”许长歌看了他一眼，笑骂道：“手给我洗干净点！” 二癞子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几乎要掉下来，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 “那个……许长歌……你刚说什么？”二癞子瞠目结舌地问道。 许长歌瞥了他一眼，重复了一遍：“过来一起吃，你这老光棍还哪里可以去？” “这……这真的可以么？”二癞子唯唯诺诺地说道，心中不可思议。 受邀一同吃饭……对于他这种人来说绝对是一个新奇的体验，甚至让他有点手足无措。 更何况，邀请他的还是关系很恶劣的许长歌…… 许茹虽然对许长歌的做法感到奇怪，但弟弟做出的决定她向来不会反对。 “快点去洗手，饭菜再不吃就凉了。”许茹冷哼了一声说道。 二癞子如木偶一般，去洗了手，回到了饭桌上看到对面的许长歌时，才打个机灵回过神来。 之前蹭吃蹭喝他都没脸没皮，从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此时却有些坐立不安。 “吃吧，吃好赶紧滚蛋，我姐弟俩有很多话说，可没时间陪你唠嗑！”许长歌笑骂着，给他递了一双筷子。 二癞子木讷地接过，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 他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觉得这米饭从未有过的香，只是吃着吃着，他心中便五味杂陈…… 有多久，没有这样正正经经地吃过一顿饭了……在父母过世之后吧？ 姐弟俩自顾自地聊着天，两个多月时间没见，两人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说了。 “我……我吃饱了。”一碗米饭见底之后，二癞子把筷子整整齐齐地摆在碗上，闷声说道。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低着头快步走出了屋子。 只是那狼狈的背影，在万家灯火下显得有几分狼狈…… “小歌，你为什么突然把这二癞子留下来吃饭啊？”许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这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姐，你说什么人才是真正的坏人？”许长歌没有直接回答她。 “坏人……”许茹迟疑着，“二癞子这样的算吧？” 许长歌摇了摇头：“若说坏，二癞子的确做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情，但要说伤天害理，那还远远够不上。”许长歌说道。 许茹张了张嘴，她回想下二癞子的事迹，倒真没听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顶多就是去乡亲家蹭蹭饭，去别人家果园偷果子吃，烦是招人烦，但倒不至于罪无可恕。 “有些人啊，看上去有些惫懒，有些无赖，但至少守着底线，甚至关键时候比任何人都要勇敢。 而有些人啊，看上去人畜无害，但其实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许长歌感慨着，目光深远…… 第30章 前尘往事（1/3） 对于二癞子最初的印象，应该是由长辈们描述的性子格外顽劣、无所事事、惹是生非的小痞子。 那时候只有这是个坏蛋的概念，直到他时常来招惹他们姐弟，许长歌才对他深恶痛绝。 以致于在稍稍年长的时候，许长歌就迫不及待拿起菜刀和他对峙。 等看到二癞子毫不犹豫灰溜溜逃走的时候，许长歌才隐约明白，这个不为人待见的二癞子从来就不是个恶徒，顶多只能算个无赖。 但正因为这样，许长歌对二癞子越发鄙夷厌恶。 这种负面的印象一直持续到他二十五岁那年，也就是五年后。 那个时候，许长歌获得了一个重要的配角，正值演艺事业最关键的时期。 而许长歌并不清楚的是，自己姐姐许茹的身体也开始逐渐恶化，孤弱无助。 他们的姑姑许若溪在强占了他们的拆迁房后依旧觊觎他们的土地赔偿款。 她趁着许长歌不在家，带着几个地痞流氓上门威逼许茹。 本来村里青壮都在的时候，许若溪就是再有恶胆也不敢这般行事。 但那时候的水门村已经临近拆迁，大部分村民都已经搬走，剩下的只有些念旧的孤弱老人。 要么就是像二癞子这种早早把房子卖掉无处可去的闲汉。 在面对地痞流氓时，那些老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或者是对这些地痞流氓的恐惧，或是担心给自家孩子招惹麻烦，他们都只是劝说几句，见没有作用也就作罢。 这是她们的家事……他们以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 只剩许茹一个瘦弱病躯面对这种情况。 而在那个时候，谁都没有想到二癞子这个往日里人人嫌弃的无赖替许茹会出头。 “我不管你们是谁！但不要在我的地盘闹事！都给我滚！” 谁都不知道二癞子在面对数个穷凶极恶的流氓喊出这样的话时心里在想什么。 但所有人都能够看出他眼眸中的坚定和固执，就像是一只固守着自己地盘的老狗，牙齿已经残缺，但依旧龇牙咧嘴。 许长歌能够想象，那个场面多少都有些悲凉。 地痞流氓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挑衅，他们混打成了一团，或者说他们一起打着二癞子。 直到二癞子一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时，那些地痞才知道害怕，匆匆逃离了现场。 村民们和许茹急忙把二癞子送到了医院，抢救及时，没有死成，但肋骨断了三根，左腿也被打折。 因为恢复期间也不安生，左腿没恢复好，二癞子变成了二瘸子，但依旧没心没肺，嬉皮笑脸。 在许长歌拍完戏知道这事后，带着重礼去看二癞子的时候，二癞子挠着头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有人问过二癞子为什么要强出头，二癞子的回答是这水头村是我的地盘，哪里容得别人放肆！ 他这话说得气势十足，好像那些流氓是被他打跑的，而不是见他半死不活吓跑的。 再后来，留在水门村的乡亲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大型的钩机推土机开到了村口。 村民们纷纷搬到安置房去了，就连没房子的村民也另找住处，只剩下孤零零的二癞子。 水门村不复存在，二癞子赖以生存的地方也没了。 后来有人说，看到二癞子在被推倒的残垣断壁中驻留闲逛了好多天。 再也看不到他熟悉的场景，也再也听不到无奈却亲切的呵斥声，他终于离开了。 许长歌后来多方打听二癞子的消息，但最终都了无音讯。 他就好像是一个生来多余的人，最终被淹没在茫茫人海中，不知所踪。 但想必过得不算太好，一个没有钱、没有亲人、瘸了腿、胸肋受伤干不了重活，性子惫懒的闲汉——许长歌能够想象他活得多狼狈。 时过境迁，再回头想想，二癞子，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早年失去双亲，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可怜人罢了。 好人、坏人……很多时候，也只是你以为，你觉得罢了。 谁能够想到本该是最亲近的姑姑会做出这般心肠狠毒的事情。 又有谁能够想到，那受人鄙夷，无所事事的二癞子会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手相助呢！ 许长歌轻叹了一口气，坐下继续吃饭。 许茹并不明白许长歌为什么有这样的感叹，但从小在社会中摸爬滚打的她自然同样清楚人性的复杂。 所以对于二癞子，她的恶感远不如那时的许长歌强烈。 姐弟两人沉默了片刻，便很快又恢复了常态，热聊了起来。 再次相聚，两姐弟总有太多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 晚饭过后，两人又一同搬来椅子，看着十四寸、黑白电视中的春晚。 现在彩电自然已经有了，但对于生活艰辛的姐弟两人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 边看边聊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口飞扑而来。 许长歌下意识地伸开双手，把这个娇小的身子给抱在了怀中。 “哥哥，哥哥，哥哥，你回来啦！” 那清脆如铃铛的童音直钻进耳中，许长歌觉得用欢欣雀跃这个词来形容这个小家伙再合适不过了。 他低头看去，怀中这个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的小女孩不正是隔壁家的凌玲么？ 住隔壁的凌家是个外来户，家里老人是在四五十年前搬来了这里。 凌家夫妇心善憨厚，与村民相处得很融洽，对于许茹许长歌姐弟更是诸多关照。 换而言之，许茹、许长歌能够生活下来，是少不了凌家夫妇帮衬的。 而凌玲，而是凌家夫妇唯一的女儿，这小丫头从小就喜欢黏着许长歌，是他的小跟屁虫。 凌家夫妇甚至笑言凌玲这丫头长大了嫁给许长歌算了，看她那和许长歌亲近的劲头。 只是谁能够想到此时这个在自己怀中撒娇，和自己最亲近的小女孩，会在十几年之后和自己形同陌路。 许长歌知道，这是这个丫头责怪自己在姐姐最难受最无助的时候没有陪在她的身边。 甚至于在卧床不起的时候才匆匆赶回，但是为时已晚。 或许那时在她的心中，自己就是一个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小人吧…… 而现在……许长歌揪起她的小辫子笑道：“小丫头，有没有想哥哥？” “可想可想了！”凌玲把脸蛋贴在许长歌的怀中撒娇着说道。 “嗯，不错，”许长歌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哥哥和你做个游戏好不好？” “好啊好啊！”凌玲有些迫不及待。 许长歌捏住凌玲小巧的鼻子，说道：“捏鼻子。” “一点也不痛。”凌玲笑嘻嘻地回答。 “学狗叫。” “汪” 许长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还是小时候的丫头可爱嘛！ 第31章 新的一年（2/3） 许长歌有气无力地刷着牙齿，神态慵懒，他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睡眼朦胧的模样和一般少年无异。 过年的气息把高燃在他身上凝聚的戾气冲散了许多，至少从表演上看上去不会再吓到别人了。 “小歌，你快点，早餐给你做好了！”房门口传来姐姐许茹的催促声。 “知道了，很快！”许长歌漱了漱口，懒散地应道，这种寒冷的天气其实最适合躲在被窝里了，那种舒服到骨子里的温度真的挺让人留恋。 简单洗漱之后，许长歌推开了房门，许茹便端上了热腾腾的白粥小菜。 吃了些热食，感觉身子都暖了起来，这时凌玲小丫头便又在门后探出个小脑瓜。 “你们去逛逛吧，我收拾收拾就来！”许茹朝着凌玲招了招手，笑着说道。 许长歌点了点头，抱起了凌玲，走出了屋子。 都是乡里乡亲，都是看着许长歌长大的，即便许长歌离家数月，村里长辈也一眼认出了他。 他们笑着和许长歌打着招呼，寒暄着，许长歌也一一回应。 “哥哥，哥哥，那边，那里人好多。”凌玲指挥着许长歌往热闹的地方去。 “拜！”一个汉子嘹亮的声音响起。 一大挂的鞭炮在门口噼里啪啦地爆炸着，激扬起阵阵轻烟，让老宅子显得味道十足。 许长歌替凌玲捂着耳朵等鞭炮放完，便看到老村长许德翰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他高举着三炷香，跪倒在摆放着三牲三果三水的供桌前，念念有词。 “这是干什么啊？”凌玲好奇地问道。 “做糍粑，”许长歌解释道，“以往只有大丰收的时候，过年时家里才有余粮做糍粑，所以做糍粑都意味着一年风调雨顺，要感谢风神雨神保佑，感谢土地爷给的好收成。” 做糍粑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一般都是各家各户齐聚在一起做。 光是蒸笼都要准备三个，一蒸一蒸地出糯米饭。 老少妇孺就在这里烧火烧水，各家的壮汉出来六个，每人扛着一个硬木头做的大木锤，足足有二十余斤。 在一个大青石头雕成的槽子里，拿肥猪肉在槽子里抹了一层一层油，放进蒸熟了的糯米饭，壮汉们便扛起大木锤一下下地砸。 直到把糯米饭颗颗砸碎成整整一团，然后就可以做糍粑了。 把这一大团糯米团丢到铺满了面粉的桌子上，女人家们便开始把大糯米团做成小糯米团，一个个摆好在桌子上，将另一个大桌子倒铺上去，几个人就站到桌子上跳着走着，把糯米团压扁。 掀开大桌子，下边桌面上就是一个个的糍粑了，五个，六个地叠起来，一叠叠地摆放在拆下来洗干净的门页上，这就是做糍粑的全部程序。 许长歌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家家户户聚在一起做糍粑的感觉就没有了。 做糍粑的机器走入了商铺，只要交点加工费，不需要多久，糍粑就做好了，每个都一样大，一样薄，比人工做的好多了。 可就是少了点什么，没有那种感觉了。 凌玲他爸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许长歌，递过大木锤，憨笑道：“看看长歌男人不？” 抗锤子的都是最壮实的男人，没有几分力气干不了这活，凌大叔才有这样的话说。 许长歌自然不会错过参与的机会。 他扛起大木锤就狠狠砸下去，石槽子砸的手臂生痛，凌大叔在一旁指挥，“木锤子有够重了，你不要太用力，高高举起落下去就可以了，再用力小心震伤虎口。” 许长歌听着了，没有再用力狠狠砸，可就是配合不了对面人，要不是两个大锤子一起落下去挤在石槽子口，要不就是举得太高干脆和另外一伙人的木锤子碰到了一起。 即便如此，许长歌还是做得热火朝天，整了一阵子，就觉得虎口发麻，把大木锤交给了凌大叔。 看着额头沁出汗珠的许长歌，凌玲心疼地拿着手帕给他擦着。 许长歌揉了揉发麻的手臂，直起身子，便看到了不远处的二癞子——这家伙正翘着腿等着吃白食呢。 许长歌笑了笑，朝他招了招手。 二癞子显然也看到了许长歌，下意识想要离开，但犹豫了一下，才故作不经意地走了过来。 “走，找你说点事情！”许长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二癞子显然对许长歌的亲近有些不适应，他扭了扭身子，跟着许长歌走远了些。 “你……你想干嘛？我可不怕你！”二癞子虚张声势地叫道。 许长歌看着他笑骂道：“瞧你那熊样，又不会打你！” “打，打架我也不怕你！”二癞子硬着脖子叫嚷道，不过目光闪烁的模样显然是有些心虚了！ “和你说正事，最近是不是有人要买你房子？”许长歌也没理会，正色说道。 二癞子瞪大了眼睛，震惊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许长歌能不知道么！现在十来万卖掉的老房子在两年后就价值百余万了，涨了十倍不止！ 现在的村民都不知道自己的村子已经被划入了动车线拆迁区域，都以为一个破房子能卖个上十万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很显然是有人利用不对等的信息进行疯狂敛财！ 如果不是担心大肆收购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恐怕整座村子都会被那些人给买去！ 上辈子没能帮到二癞子，这是许长歌心中的一个小疙瘩，这辈子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留住了拆迁安置房，好歹让他有个安身之所，即便真的要卖，也要等到那时候卖。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告诉你一句，千万不要卖，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许长歌低声说道。 “可是……十六万啊！那破房子……”二癞子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也知道是破房子！对方花十六万买你的破房子养猪么！”许唱歌沉声说道。 “你是说……”二癞子也流露出狐疑的神色，他懒是懒，但并不傻，显然也发现了可疑之处。 他们这里穷乡僻壤，就算要买房子也不大可能买这里。 “你知道就好！凡事多动动脑子！”许长歌拍了拍他的手臂轻声说道。 “你，你为什么帮我？”这是二癞子疑惑地看着许长歌，迟疑着问道。 “因为……相较于那些外人，你勉强算是自己人吧。”许长歌看着他笑道。 “自己人么……”二癞子怔在了原地，看着许长歌渐渐远去的背影。 片刻后，他又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前方走去，这糍粑，应该快做好了吧…… 第32章 人性之恶（3/3） 许长歌看着出现在自己家中，面容凄苦的许若溪和她的女儿杨小眉，神情冷峻，眼神淡漠。 在困苦的环境中成长，许长歌见过太多人因蝇头微利而大打出手，也见过太多亲戚因利益而撕破脸皮。 在父母未遭罹难的时候，姑姑许若溪和他们家还有往来——那是许长歌十岁之前的事情了。 父亲许建勇在下岗后，弄了一个小摊子，卖煎饼，母亲赵怡倩帮工，两人一直早出晚归。 为赚几块钱，他们恨不得拼掉老命。 每天深夜回家，囫囵吃口饭，马上就能睡着。 但凌晨四点又得起来，准备次日的食料，弄好之后，天才微亮，又推着煎饼摊出门。 这么个劳碌法，身体当然出毛病。 母亲有一阵时间上吐下泄，虚弱得站都站不稳。 但她舍不得去看病，只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强行吞咽食物，然后又继续劳作。 有天父亲不在，母亲在街口站着，忽然就直愣愣地瘫在了地上。 没有人扶她，也没人帮她叫个救护车。 她在油腻腻、湿漉漉的地上躺了一小时，慢慢醒转，又一个人若无其事地走回家。 就凭着这样不要命地拼，到了年终，一团账，总算赚了些钱。 这本来是好事，可这也成了亲戚反目的导火索。 那年腊月，姑姑、堂伯、两个表姨都陆续来家里借钱。 有人说自己有病，有人说孩子要上学，有人说要盖房子，有人要家里要娶新媳妇。 个个都有理，个个都逼着他们借钱。 但父母一盘算这点钱，根本借不了，他们要做太多迫在眉睫的事。 于是一一婉拒。 不拒绝不知道，一拒绝，人性之恶全部被唤醒。 表姨开始当面锣、背面鼓地骂，说他们不顾亲戚情面，小气吝啬，堂伯则是黑着脸甩门而出。 最过分的是便是最关系最亲近的许若溪。 许若溪当天没说什么，他们还以为许若溪识大体。 没想到，几天以后，许若溪带了几个人，堵在街口“求”他家借钱。 她一边说“你这样不讲情面，我也不用客气”，然后掀了父亲摊子。 父亲愤怒不已，狠狠地扇了自己的妹妹一巴掌。 结果，姑姑带的人一拥而上，将父亲打得一身青紫。 两家人从此结怨。 再后来，父母去世之后，两家人更是断了往来。 许茹、许长歌姐弟就算过得再困苦，再艰难，这个姑姑都没有来看过他们一眼，甚至连父母的后事都是乡亲们帮着操办。 许长歌也依稀有听见从许若溪口中传出的风言风语。 对于已逝的哥哥嫂嫂，她没有丝毫的尊重，甚至能够从她的风言风语中听到些许幸灾乐祸。 从此以后，许长歌深深地明白一个道理，亲戚的好坏，与血缘无关，只与人有关。 那些所谓的亲戚，会视你如眼中钉，能占便宜就占，不能占便宜就坑。 他们所怀的心思，甚至比外人更加恶毒百倍！ 就如此刻。 “小茹、长歌，你们做哥哥姐姐的，一定要帮帮小眉啊！” “你们不是不知道，你们姑丈村子里的中学就三间瓦房，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教书，小眉在那里上学就耽误了啊！” “不用很长时间，五年，你们把房子转到我的名下，小眉就可以去镇里的学校读书了，等小眉小学毕业，我再把房子转还给你们……” “虽然我们两家人往来很少，但毕竟是最亲近的亲人啊，打断骨头连着筋，血浓于水啊！” “小眉，来，你求求哥哥姐姐……” 许若溪柔声哀求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过往不论，此时倒真像是一个知理良善的妇人。 但许长歌却是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面容柔弱的女人身体里，有一个多么丑恶的心。 上一世，许长歌早早出门，许茹一时心软，答应了许若溪的请求。 却没想这一答应便是引狼入室，鸠占鹊巢。 在得知这个地区可以被拆迁安置的时候，她便翻脸不认人，把这所屋子占为己有。 许长歌上门理论，反而被她找来的地痞流氓打伤住院。 她所谓的血浓于水到头来根本就是个笑话。 近在眼前的亲人，多数没有意想中的温暖，也没有渴望的包容与支持。 相反，他们成为最熟悉的敌人，埋伏在你身边，随时整出一些或大或小的事，挑战你的神经，甚至底线。 面对这样一个让人作呕的人，许长歌没有将她乱棍赶出已经是数十年磨砺出的城府了。 “抱歉，这座屋子是我爸妈给我们姐弟两人留下的安身之所，我们不会让给任何人。”许长歌冷漠地说道。 许若溪说道：“不是让给我，是借给我，五年后再……” 许长歌打断了她的话：“不借。” 言辞凿凿，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许若溪被噎了一下，脸色涨得通红：“你这孩子……” 她本以为就俩小孩，叙叙感情，说说软话就能够手到擒来，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却没想这个混蛋态度这么恶劣。 她朝着身边的老人打了一个眼色，老人拄着拐杖走上前去。 “小歌……毕竟是她是你的姑姑，我的意见呢，这房子就在你姑姑的名下放几年。 你现在也小，媳妇都没讨着，也不会耽误你孩子上学，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说话的是许若溪请来帮腔的二大爷，是五服外爷爷辈分的长辈。 “二大爷，不知您是用什么身份来掺和这件事情？”许长歌眼睛微微眯起，本来狭长深邃的眼睛在这种状态下更让人无法琢磨。 这么积极的出头调解，为的也只是些蝇头小惠罢了，真是可怜可悲。 “你这话什么意思？”二大爷吹胡子瞪眼，有点不高兴了。 许茹看着身旁这个只是微微站直了身子便有着惊人气势的男孩，竟感到了一丝丝的陌生。 这个男孩，真的是自己有点倔强，有点固执的弟弟么，怎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我的意思呢……”许长歌微微抬头，沉声说道：“如果是以外人身份的话，那就请您别掺和，这是我们自家的事。” “如果是以长辈对晚辈的爱护关心的话，”许长歌的嘴角流露出些许嘲讽：“我记得你们家不是有两间房子么，过户一间给她就是，又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呢？” “你……你这个混账，咳咳，你这是对长辈，咳咳咳，说话的态度么！”二大爷多大的辈分，被一个小辈这般嘲讽，自然气得够呛，咳得脸都红了。 许长歌冷冷一笑，丝毫没给他面子：“对倚老卖老、不知所谓的人，我说话态度向来是这样。” “你……你……这个混账东西！”二大爷哆嗦着手，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您老保证身体，好走不送！”许长歌抬了抬头示意他可以走了，这个动作在二大爷看来简直就是侮辱。 二大爷被气得拂袖而去，甚至跨门槛的时候差点没摔上一跤。 屋子里只剩下脸色阴沉到可以滴出水的许若溪和手足无措的杨小眉。 她算是看出这混蛋小子的意思了，态度很坚决，就是不借！ 见软言软语没用，许若溪也索性不伪装了，露出了泼辣无赖的嘴脸。 她指着许长歌的额头大骂道：“我问你借下房子怎么了？都是一家人！这点小忙都不肯帮！果真是没人教养！” 她正破口大骂，只觉得脸颊一麻，只听见啪得一声被抽懵了，耳朵嗡嗡直响。 “你……你竟敢打我！”许若溪瞪大着眼睛，捂着脸颊不可置信地说道。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混蛋真的敢抽自己巴掌，但脸上的火辣辣的疼痛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一个巴掌，我替我爷爷打的，想必他一定很懊悔生出你这种丢人的玩意！” 许若溪哪里有吃过这种亏，张牙舞爪地就要朝许长歌扑去。 只是没到他的身边，便被一脚踹回在地上。 腹部剧烈的绞痛让她直不起身子，爬不起来，她只能在地上痛苦哀嚎着。 几分钟后，疼痛稍缓，她终于在杨小眉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你给我等着，我要让你永远不得安宁，我要将你挫骨扬灰！” “好啊，我等着。”许长歌原本平静淡漠的眉眼，慢慢扬起，眼神锐利的如同如择人而噬的野兽。 “你最好能一次就杀了我，不然后果会很严重……你觉得呢？” 第33章 此间事了（1/3） 心肠恶毒的人向来胆大。 正因为心中没有敬畏之心，往往就会变得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许若溪就是这样的人，少有她不敢去做的事情，也少有事情让她心生胆怯。 但偏偏这样胆大妄为的人呢，看着许长歌那阴冷暴戾的眼神，竟有一股凉气从背脊骨冒起。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看着吐着信子的山蛇。 只是一眼就让人寒毛立起，恐惧抑制不住的从心底冒起。 这个狼崽子……真的能做出任何事情！ 许若溪打了一个寒颤，面色陡然变得苍白。 “妈，走了……我们不要留在这里……”杨小眉拉了拉许若溪的袖子，胆怯地说道。 许若溪哪里有吃过这样的亏，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面对着神情淡漠的许长歌，她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就连狠话都不敢放了，由杨小眉扶着踉跄了离开了！ 看着她捂着肚子狼狈逃离的模样，许长歌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对于这样一个心思狠毒的人，许长歌不会有丝毫的怜悯。 片刻后，他的身边传来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许长歌转身看向了许茹，轻声问道：“姐……你觉得我太过分了么？” 外人的看法于许长歌而言，自然是无关紧要，但对于自己唯一的亲人，许长歌希望两人之间能够没有芥蒂。 许茹敛起脸上那一丝感慨，笑着看着许长歌，柔声说道：“怎么会……我只是觉得你长大了，懂事了，能够当家做主了！” 这种感触，恐怕每一个做家长的人都会有，看着自己的孩子自立能干了，不需要自己都能够做得很好时，在欣慰之余，多少也有些怅然若失。 尽管许茹只大许长歌五岁，但可以说许长歌是她拉扯大的，这种感情和父母已经无异了。 “可别，”许长歌腆着脸凑近笑道：“在我们家啊，一切都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 “你少来，要是真有这么听话，我以后可就省心了。”许茹笑骂道。 姐弟两人说说笑笑，这件事情就此揭过。 无论是许茹还是许长歌，他们其实都不太愿意提起许若溪的事情，说起就有些膈应。 这个事情闹得不小，二大爷兴许也在后头嚼舌头，不到半天的时间，村里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有些人认为许若溪恬不知耻，想要强占侄儿的房子；也有些人认为许长歌不讲情面，即便不借，也没有必要打人…… 众人议论纷纷，在新年之初，这件事情在村里也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新闻了。 下午的时候，老村长许德翰也因此来到了他们家中。 许长歌搀扶着他坐下，给他倒上了一杯热水。 “长歌啊，上午的事情……”许德翰吸溜了一口热水，看着比自己高了不止一个头的许长歌，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性子啊，也太冲动了！” 经过了这些天的相处，许茹已经把许长歌当做了家里的主心骨，所以她也只是在一旁站着，让弟弟出来应对接待。 许长歌笑了笑，轻声说道：“爷爷，我们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什么性子您也了解。 这日子已经过得这么艰难了，再不有点自己的脾气，别人恐怕都把我们当做傻子欺负了。” “可她毕竟是你们姑姑啊，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实在是……唉！”许德翰神情复杂地看着许长歌说道。 “这从小到大啊，日子多艰难您晓得，要不是您和村里的长辈帮衬，我们姐弟俩没准都活不下来。 那个许若溪，是我们姑姑没错，但她哪里有尽过一个长辈的本分和情分？ 我爸妈过世，她这个做妹妹的总应该出面处理吧，但她甚至都没来送上一程，都是村里叔叔爷爷们帮着操持。 我姐弟两人艰难困苦时，我姐辍学打工时，挨冻受饿时，也没见她救济一粒米。 说是姑侄，其实连陌生人都算不上，她凭什么一来就让我把房子让给她？” 许长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不屑：“她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脸提出这种要求？ 这种人之所以遭人厌恶唾弃，就是源于她的不自知。 她还说什么血浓于水，还真是有脸说？简直太可笑了！” 面对有理有据，侃侃而谈的许长歌，许德翰面露感慨之色。 小时候那个老是抿着嘴，一脸倔强的毛头小子啊，真的是长大了。 许德翰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喟然一叹。 他抖索着想要站起来，许长歌和许茹急忙去搀扶。 “这个事情，就交给我处理吧……”许德翰握紧了拐杖，轻敲着地面说道，“你们都是自家孩子，只要有我这把老骨头在，就不会让你们受欺负！” 许长歌之所以这么大费口舌自然是知道许德翰是明事理的人。 他恭敬地鞠了一个躬，郑重谢道：“爷爷，劳您费心了！” 许德翰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我也希望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无论怎么说，你姑姑也是村里嫁出去的人……” 许长歌点了点头，说道：“只要她不再干蠢事，这件事情就此揭过，但倘若她还不肯罢手……” 说到这里，许长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敛在黝黑的瞳眸之后：“我有法子让她悔恨终生！” 像许若溪这等行事乖张肆意，和地痞流氓都有关联之人，想要找到她的致命弱点实在是太容易了！ 上一世，许长歌在功成名就之后，就找人查清了她的底细，挑上几件最严重的事，就送她进监狱了。 这一世……就更容易了，许长歌甚至都不用大费周章地去调查。 只希望，这次的教训能让她学乖，不然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许德翰看着锋芒毕露的许长歌，心中多少有些惊讶。 活了八十余载，许德翰见过的人无数，眼光自然卓绝。 像许长歌这般的气势……实在是有些惊人了。 他意味声长地看了许长歌一眼，点了点头。 “您老慢走！”许长歌把许德翰送到了门口，挥手送别。 此间事了……许长歌也终于可以安心了。 有老村长出面照应，这件事情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接下来，终于可以出发回剧组了！ 第34章 回到剧组（2/3） 接风饺子送行面，这是许长歌家乡的习俗。 第二天一大早，许茹便煮了一大碗的面来给许长歌送行。 许长歌已经在家里呆了十天有余，今天就要回剧组了，许茹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了。 “小歌，路上注意安全，拍戏注意身体，记得时常和我打电话！”许茹替许长歌整理着衣领，眼眶微红，絮絮叨叨地说道。 这一分别，恐怕又是好几个月了。 许长歌点了点头，上前轻轻拥住了许茹，“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千万不要累着自己，休息几个月……我一定接你来横山！” “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坚定地走下去，姐姐相信你可以的！”许茹看着比自己高出几乎一个头的许长歌，轻声叹道。 “一定可以。”许长歌坚定地点头。 两人正说着，门口跑来一个娇小的身影。 “呜呜呜……哥哥，你又要走了么，我不要你走！”是凌玲这个小丫头。 对于小孩来说，分别总是格外残忍。 许长歌好不容易哄完凌玲，告别了姐姐，这踏上了回剧组的路程。 在村口，许长歌看见了不远处立着的一个吊儿郎当的身影，却正是二癞子。 许长歌没有想到这家伙会来送自己，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二癞子‘嗤’了一声，手随意一挥，像是驱赶牛羊的动作，又像是打招呼，接着大摇大摆地走了。 “这家伙！”许长歌笑骂道，也转身离开。 一天的车程，他终于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巷战》剧组。 相较于离开的时候，剧组的众人看起来更加疲惫了。 近三个月高强度的连续拍摄，无论是幕后还是演员，都已经疲惫不堪。 尤其是在别人团聚过年时，他们还在拍摄，那种精神上的疲惫更甚。 所以当许长歌精神饱满的出现在剧组时，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围攻。 尤其是饰演主角的关学铭，他对许长歌偷偷回家过年表示了强烈的愤慨。 他在这里累成狗，许长歌在家里好吃好睡，他心里极度不平衡。 许长歌一句话就给他怼了回去。 “干多少事拿多少钱，你拿着主角的片酬想干配角的活，做梦吧你！” 当然，这些只是玩笑，过后，许长歌也正式进入剧组。 当天晚上，杜山又召开了剧组会议，除了制定明天的拍摄计划，也把这些天出现的问题给理一理。 导演杜山特意点名要许长歌参加，之前许长歌在剧组他还不觉得，但许长歌离开了这些天，杜山发现这剧组内能跟得上自己的理念和想法的，也只有许长歌一人。 果然在会议中，许长歌的想法和建议给了杜山很多灵感和思路，这让他不禁感叹许长歌的功底和天赋。 他哪里知道，许长歌是因为看完了他拍摄的《巷战》才有这样的感悟。 这本来都是杜山自己的东西，这理念想法能不相近么！ 这一天的会议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大家吃完夜宵这才回去休息。 第二天凌晨五点，副导助理便通知许长歌起床进行化妆。 忙碌的生活节奏显然和家里相差很大，许长歌睡眼朦胧就来到了片场化妆间。 折腾一番之后终于完事，外面的场景也在经络密鼓地布置着。 今天第一场戏便有许长歌的戏份，因为请假十天的原因，他的戏份进程已经稍稍落后于整体进度。 对于这点，杜山倒是没有担忧，许长歌戏份的拍摄大多一两遍就过，没准几天后就可以赶上大进程。 只是在拍摄开始之后，却出现了问题。 监视屏后，杜山紧紧盯着屏幕，眉头紧皱。 这是在十字头帮会中抓到忠义堂卧底时的剧情，程峰借此对高燃进行考验。 程峰阴沉着脸，黑色的眸子中闪着暴戾愤怒的光泽，那双锐利深邃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那锐利的眼神一个个扫视着这个屋子中的手下，想要辨别其中是否有其他的二五仔。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高燃身上。 “阿燃，你觉得该如何处理？”程峰不经意地问道，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现场的气氛骤然凝重，十字头帮会成员都下意识地看向了高燃，等待着他的回答。 镜头拍摄到这里都很不错，但问题偏偏出现在极少出问题的许长歌身上。 “背叛帮会的人……”许长歌面色凝重地走上前去，手中的蝴蝶刀高高扬起，狠狠扎向卧底演员后颈的血袋。 “死！” “咔！”杜山忍不住叫了停。 “情感！长歌，你注意你的情感表达，你的表演没有让任何人感到恐惧，虽然动作坚决，但是更深层的情绪要有，你再找找感觉。”杜山毫不客气地批评道。 在他看来，许长歌请假前后的表演简直是判若两人。 之前他饰演的高燃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让在场所有人感到不寒而栗。 而此时许长歌的表演只是流于表面，虽然说表情动作很到位，但那种病态暴戾的状态淡然无存。 许长歌也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回家会对自己的表演肯定有影响，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 “再试一次！”拍摄继续开始。 “背叛帮会的人……”许长歌想要努力进入高燃这个角色中，但总觉得有些隔阂，他没有办法找到之前的状态了。 果不其然，杜山再次喊了停。 “再来！” “咔！长歌，情感调动起来，代入高燃这个角色！” “咔！许长歌，眼神，注意你的眼神！” “咔！许长歌，那个暴戾疯狂的高燃呢，留在家里没带来么？” …… “咔！暂停！休息十分钟！” 杜山皱着眉沉声说道。 他本以为拍摄许长歌的戏份是最轻松的时候，但没想到许长歌会让他失望。 其实许长歌的表演在旁人看来并没有太大的问题，至少是在水准之上。 但因为他之前的表演实在是太过于惊艳，以致于杜山等人对他有了更高的要求。 剧组众人也在小声地议论着。 “怎么回事，许长歌这几次的表演怎么都不合格……” “之前好像都没有过，不应该啊以他的演技！” “正常的，年轻演员的状态起伏而已，自然比不上那些老戏骨……” …… 片场中间，许长歌也皱着眉头，这问题……出在了哪儿？ 第35章 高燃归来（3/3） 十分钟时间一闪而过，许长歌依旧愣在原地。 杜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长歌，再试试？” “导演，”许长歌抬头看着杜山诚恳地说道：“可能会让您为难，我想推迟一天拍摄我的戏份，我需要一天时间找回之前的状态。” 这其实是一个很过分的要求。 在剧组中，每天都有固定的拍摄计划，这是根据资金成本、时间成本统筹规划出来的。 推迟一天拍摄耽误的是整个剧组的时间，同时也增加了拍摄成本。 一般而言，即便是主角都不能随意更改拍摄计划，但看着许长歌坚定恳请的眼神，杜山有些迟疑了。 其实许长歌此时的状态拍摄也可以将就，只是和之前那种让人惊艳的表现相比，还是差得太远了。 是将就还是调整？回想起之前的拍摄，他心中渐渐有了答案。 杜山沉吟片刻后问道：“能做到和之前一样的水准？” 许长歌认真地点了点头，他已经想通了症结所在，自然也有信心克服。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杜山重重地拍了拍许长歌的肩膀说道。 许长歌郑重点了点头，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转身离去。 “大伙们，我们先转场，拍摄下一个场景的戏份……置景组和道具组赶紧动起来，别愣着了！” 杜山高声喊着，吸引回众人的注意力。 “许长歌……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他看着许长歌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道。 …… 回到了宾馆，许长歌坐在了镜子前。 经过了十来天的在家休养，他的脸颊圆润了许多，看起来气色很好。 这本来是一个相对健康的状态，但在拍摄时，这并不是一个优点。 高燃这个角色最需要的残忍、暴戾、疯狂、病态这些气质在这张脸上几乎无迹可寻，眼眸中也尽是柔和。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心底的温和和满足让他进入不了高燃这个角色。 这也是之前他前段时间没有回家甚至忍着不和姐姐通电话的原因，他就是担心这股子暴戾的情绪被家里温馨的情绪所打乱。 这也是他今天发挥失常的最大原因。 可能对于其他演员，这并不是一个太大的问题。 现阶段的大部分演员都属于表现派，他们是在理解角色灵魂的基础上，通过外在表现形式突显人物个性，包括是声音和肉体，道具，特定的表情，标签式的动作等等。 他们想要表现出色只要仔细琢磨台本、理解角色、记牢台词、记住表情、记住动作，然后完美地呈现出来，这边够了，演员的内心和表演的好坏并没有直接的关联。 还有一类是体验派演员，就比如关学铭、杨志勇，他们认为演员在表演时想人物所想、思人物所思，努力去进入人物，然后表现出人物的情感。 这种表演比表现派演员更富有感染力，他们会力争自己的思想和角色表现一致。 而许长歌并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他的表演技巧更像是在体验派技巧上做的延伸。 他并不是直接让自己进入人物去揣摩人物应有的心情，而是通过调用自身的内在情感表现爆发带回到人物，不局限在人物的机械化演绎上，由自身情感可以自然而然地引出一系列极具创造力的表现。 所以在很多时候，许长歌的台词会和剧本中不太一样，甚至在某些时候还会扩展发挥。 自然而然的，这种表演方式下，许长歌的心境对于他的表演有着巨大的影响。 但同时，这样的表演技巧所能达到的效果也是惊人的。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忘记家中的温暖，进入高燃这个角色之中。 他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然后回想起自己上辈子困苦、挣扎的日子，挑选出契合角色本身的经历和情绪，然后开始积累代入。 小时候在放学路上捡瓶子补贴家用时，被那些大孩子欺负辱骂的场景一幕幕闪过，那时的屈辱和无力历历在目。 为了能出演一个小角色，他腆着脸求人却被制片刻薄嘲笑和藐视。 在面对病入膏肓的姐姐时，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自己而去，那种无助和绝望。 错过了她的遗憾和悔恨，被亲近之人背叛的痛苦和不甘等等…… 拨开最不堪回首的过往，回忆着自己不愿想起的无助和绝望，爆发出的负面情绪和能量简直让大得惊人。 渐渐的，镜子中的许长歌眼眶微微用力，眼神越发的锐利，眉宇间多了一丝麻木和痛楚。 是这种感觉么？痛苦！麻木！暴躁！绝望！ 他站起了身子，拉上了宾馆的窗帘，房间内漆黑一片，仿佛置身深夜。 在这样幽静黑暗的环境中任由负面情绪在其中蔓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酒店工作人员送去的午餐和晚餐他没有动过丝毫，甚至连水都没有碰过一滴。 等剧组收工回来的时候，许长歌还是这样呆在寂静黑暗的房间内，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关学铭和许长歌同住宾馆的第五层，路过他门口的时候正好瞧见放在门口的两顿餐饭。 怎么回事……难道许长歌今天没有吃饭？ 关学铭刚想敲门，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放下了手。 每个演员都会遇到困境，他们也只有靠自己能够想通悟透。 而在房间内，许长歌依旧处于黑暗寂静的空间中。 他的情绪开始波动，饥渴、困乏、暴躁不断向他袭来，种种负面情绪萦绕着他，冲散他心中的温情，让他不能再平静祥和的思考。 他的神经开始变得敏感、暴躁，就仿佛一个火药桶，轻轻触碰就会爆炸。 而他的眼神开始变得狂躁而阴郁、警觉而危险，让人看得瘆得慌。 他很清楚，想要用最快的速度进入高燃的状态，只能用这样极端的方式。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早晨，副导助手通知要准备上妆的时候。 许长歌终于离开了枯坐了十几个小时的椅子，推开了房门。 而此时刚好踏出房间的关学铭在看到许长歌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回来了。 那个让人恐惧胆寒的高燃又回来了！ 第36章 进入尾声 第二天一早，剧组就要继续昨天未完的拍摄。 因为片场昨天已经布置好了，只需等许长歌等人上完妆就可以直接开始。 “不知道许长歌今天会发挥得怎么样？” “谁知道呢，像演戏状态这种事很难说的，特别是他这么年轻的演员。” “我估计有点悬，就一天时间，能有多大的变化啊。” “我们看着吧，希望今天他能过关吧。” 剧组的员工小声地议论着。 …… 杜山也在紧锣密鼓地布置着，摄像机位、拍摄角度、灯光角度，事无巨细，他都一一安排妥当。 等把所有事情交代清楚，他才开始关注许长歌的情况。 经过这几个月时间的相处，他对许长歌是很看好的，也希望他今天能有很好的发挥！ 关学铭、李巍等一众演员也都等今天表演的开始、有人质疑、有人信任、也有人冷眼旁观。 但无论怎是哪一种，他们对许长歌都是很关注的。 在许长歌走出化妆间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是一愣。 他微抿着嘴冷峻淡漠的模样和昨天有了太多的不同。 杜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许长歌今天或许能够给他带来惊喜？ 拍摄开始。 “阿燃，你觉得该如何处理？”程峰试探着问道。 切换镜头到许长歌的身上，他的表演也正式开始。 面对着这个狡诈狠毒、心思缜密的程峰，即便是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高燃仍然忍不住心跳加快。 那双狠厉的眸子仿佛会把一切看穿，那种审视和质疑隐藏在平淡的情绪之后，让人心悸。 “摄像，镜头推进一点！”杜山被许长歌的表情给吸引住了。 摄像机拉近，镜头内许长歌的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呈现地清清楚楚。 那棱角分明的脸颊保持着冷漠的表情，但脸部肌肉因为内心的波动而有些僵硬。 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情绪浓郁，却被隐藏在那层游离的光泽之后。 “背叛帮会的人……” 镜头拉远，许长歌轻吸了一口气，吸进肺里的冷气让他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此时现场所有人都被他的表演给吸引住了，现场没有一点声音。 沉重的呼吸间胸腹起伏，最终归于平静。 微微抖动的手指在握紧匕首时便变得格外坚定。 挣扎迟疑的情绪在眼睛中闪烁，之后很快就敛在黝黑的瞳眸之后。 他迈出了第一步，眼前这个卧底便是他的仇敌了！ 为了获得程峰的信任，为了最后的谋划，有些牺牲也是在所难免了！ 他下了最后的决定。 “死！”手中的蝴蝶刀高高扬起，狠狠往下扎去。 那痛恨、暴戾的模样再也看不出一丝的破绽。 残忍！果断！决绝！ 只在这短短的十秒之间，许长歌竟然呈现出惊疑、伪装、决定的反应。 那种真实自然的感觉让现在所有人都心中一震，他们甚至忘记了这是在演戏，而是在看一个让人紧张到窒息的故事。 和他演对手戏的杨志勇愣了一下，他竟然感受到了压力！ 许长歌的这段表演实在是太惊艳了，在极短的时间内，竟然呈现出了如此复杂却又真实的情绪。 那种惊疑、挣扎、决心的情绪传达地实在是太到位了，即便是他来演都未必能有这样的表现。 杜山看着许长歌的表演，眼眸一亮——许长歌此时的表演，实在是太精彩！ 这一天的时间……果然没有白等！ 许长歌今天的表演，和昨天比起来真的是相差太大了。 “过了！”杜山站了起来鼓掌喊道：“精彩！太他妈精彩了！” 关学铭等人也鼓起了掌，片场掌声如雷。 谁也没有预料到许长歌爆发起来是这么惊艳震撼！ “你下子真是妖孽啊！”关学铭感慨着。 “你这演技简直逆天了啊，长歌！” “不得了，刚才我都紧张地要死！” 现场的演员、员工都纷纷围上来赞叹道。 这一次，许长歌用表演征服现场所有人。 杜山上前拍着许长歌的肩膀说道：“好！演得实在是太棒了！” “杜导，这得多谢您给了我时间。”许长歌恭敬地说道。 “要是别人也能达到你这样的水准，别说一天，两天我愿意等，”杜山笑道：“说到底还是因为你自己的天赋！” 许长歌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我们继续？” 杜山忍不住笑了起来，此时状态正好，那还等什么！ …… 在接下来的拍摄中，许长歌又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 几乎所有关于他的片段都是一两遍就过，很快他就赶上了整体的进度。 似乎受许长歌爆发的刺激，剧组的每一个演员都演得格外认真，拍摄的进度也加快了不少。 尤其是关学铭，他的演技较之前又有了很大的进步。 他饰演的许荣剑较之前世更有张力和感染力。 拍摄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剧情中，程峰对高燃放松了警惕，但没有完全信任。 所以当高燃提出了要伏击许荣剑的时候，程峰有些迟疑。 终究还是利欲占据了上分，他同意了高燃的计划。 为了取信于程峰，高燃身先士卒，把自己暴露在双方的视野之中。 只有把性命完全交给程峰，他才能够完全获得信任。 高燃领着手下伏击了许荣剑，双方开始了血拼。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双方拼到了弹尽粮绝，死伤惨重，只等程峰来收取胜利果实。 只是程峰不清楚的是，许荣剑早早把自己手下的弹药换成了空包弹！ 以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以许荣剑的性命做饵…… 程峰对许荣剑恨之入骨，这样的机会……他怎么能不出现！ 为了彻底引出程峰，高燃实行了最后的谋划，只有这件事他是瞒着许荣剑的。 他要死在这场战斗中，只有这样，程峰才能真正踏入这个陷阱。 杀死他的枪手……是他自己安排的。 当他躺在地上时，呼吸声逐渐变得沉重，身体变得冰冷，深邃的眼眸迷离涣散，几乎看不到成形的相。 枪声再起。 高燃嘴角流露出笑意，他知道，他成功了。 终于，终于可以和阿璃团聚了…… 第37章 巷战杀青 “过了！”当杜山最后喊出一声过的时候，整个剧组的人都沸腾了起来。 “杀青了！” “终于结束了！” “我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等到这一刻的人，全都忘我地欢呼着，历时五个月，这部《巷战》终于拍摄完成了。 许多老演员经历了许多次杀青，此时依旧唏嘘不已，这代表着又一部电视剧即将诞生。 杜山也有点心绪难平，身为这部电视剧的导演，他付出的绝不会比任何演员少。 在刚开始拍摄这部电视剧时，他的压力比任何人都要大。 他并不知道《巷战》能否打动观众的心，也不清楚这部风格迥异的黑帮影视作品能否得到市场的认可。 但他确定的是，《巷战》是他的执导理念和拍摄风格的完美体现，是他迄今为止拍摄的最满意的作品！ 这就已经足够了！况且，汇聚了这么一帮演技出众的演员，杜山相信，《巷战》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杜山下意识地看向了许长歌，尤其是他……作为一个新人，许长歌给自己带来的惊喜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许长歌在众人面前绽放属于他的光芒，惊艳所有人的眼球！ 这个新的不能再新的演员，将会以怎样的姿态腾飞，最终又会到达怎样的高度，这是杜山所期待看到的。 而在不远处，关学铭搂着许长歌的脖子，脸上洋溢着喜悦。 “实在是太累了……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关学铭大笑着说道。 作为《巷战》的主角，他的拍摄计划实在是太密集了，在这五个月中，他没有休息过几天。 那种压力和疲惫常人难以想象，此时他也几乎要到身体的极限了。 现在拍摄终于结束，那种喜悦和轻松也是同等的。 “嗯，终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许长歌点了点头轻笑道。 “你这家伙！”关学铭笑骂道：“这可是你第一部作品啊，你咋一点都不激动？” 要知道，当年他出演配角第一部电视剧杀青时，他可是激动得好几个晚上都没睡着觉。 每天都盼着电视剧首播，哪里能有许长歌这般淡定。 这许长歌不仅演技出众，这心理素质也远超常人啊。 “我也很激动的，只是表面上看不怎么出来。”许长歌笑着回答道。 重活一世，这才只是刚刚起步，离激动兴奋还差得远呢！ 不过好歹算是踏出了第一部，他想象《巷战》能够给他带来他想要的名气和机会。 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着，不急不缓，稳步前进。 听着许长歌这敷衍的回答，关学铭忍不住笑骂道：“算了，你本来就是妖孽，这反应也是正常！” 许长歌笑着也不反驳，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和能力的他，说是妖孽也不为过吧？ 看着沸腾的剧组，杜山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激动，拿起喇叭高声喊道：“各位兄弟姐妹，这几个月下来感谢你们的支持和配合，这部《巷战》历时五个月，今天终于杀青了，现在，让我们尽情欢呼吧。”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剧组人员已经欢声如雷，鼓掌声如雷鸣般响了起来。 这感觉颇有点学生放暑假的意思了。 虽说演戏是演员的本职，但连续几个月高强度的拍摄下来，谁都有些受不了。 等众人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杜山又拿起了喇叭。 “我们《巷战》的杀青酒时间定在明晚，我希望到时候所有为这部片子出过力的朋友，都能在酒宴上尽兴。”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声，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个时候更轻松了。 在酒店休息了一整天，《巷战》剧组终于要进行最后的告别了。 杀青宴是在片场附近最好的酒店召开，没有离开的演员都参加了。 众人举杯共饮，庆祝这部电视剧顺利结束。 许长歌是和配角们坐在同一桌，此时的他还没有资格坐在主桌上。 觥筹交错间，众人也纷纷交流起来，大家都是在询问着下部戏的出路或是安排。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排得满满的档期，大部分演员都在为下一部戏烦恼，又或是为将来的出路感到迷茫。 这才是娱乐圈的常态，或许有点残忍，但是真实。 “长歌，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已经有安排了么？”在剧中出演陈彪的赵港看着安静的许长歌，笑着问道。 在剧中，赵港饰演的陈彪戏份并不比高燃少多少，但在两人的演绎下却有了明显的差距。 或者说，除了主角许荣剑和大反派程峰，剧中任何角色都掩盖不了高燃的光辉和出彩。 许长歌赋予了高燃全新的生命，让他能在一众配角中脱颖而出，展现出角色魅力。 这一点，在《巷战》剧组中是公认的，这都是凭借着许长歌让人惊艳的演技才达到的效果，羡慕不来。 “长歌肯定不缺出路，他的演技这么好，机会肯定会有很多！” “是啊，是啊，真难以想象啊，这居然会是你的第一部电视剧……” …… 众人或欣羡、或感慨、或嫉妒地看着许长歌。 此时，他们配角一桌人是坐在一起，可以随意聊天，地位等同。 但赵港等人都很清楚，在《巷战》播出之后，他们和许长歌今后的道路会截然不同。 他们能够预见许长歌今后会扶摇直上，鹏程万里；而他们依旧需要苦苦寻觅着下一次机会，下下次机会…… 有时候，天赋还真是令人羡慕的东西啊！ 见赵港问起，许长歌笑着摇头说道：“暂时没有安排，老赵你们有什么好路子推荐？” “你少来，你这演技还需要我推荐啊！”赵港笑骂道：“兄弟姐妹们，他笑话我们。” “就是，不实诚，罚酒！” “过分的谦虚就是炫耀，长歌你小子狂得狠啊！” “不过还真有狂的资本，哈哈！” …… “各位。” 酒店搭建的小舞台上传来了声音，众人望去，却是导演杜山上台说话了。 原来嘈杂的会场安静了下来。 他看起来喝得有点多了，面色有些通红，但是声音依旧如往常一样洪亮。 “感谢各位五个多月以来的辛劳，没有你们，就没有咱们《巷战》这部电视剧的顺利拍摄。” “这部片子制作审核流程已经在走了，最多两个月，大家就可以在电视中看到自己精彩的表现。” “我希望这部片子能火，大火！希望这部片子的播出对你们的演艺生涯有促进的作用，也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再次和大家合作。” “谢谢大家！” 杜山深深鞠了一个躬，台下掌声如雷。 虽然说的都是客套话，但是他们也同样希望这部片子能席卷所有的荧屏。 这是他们共同的期盼！ 第38章 杜山招揽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了些许醉意。 离别的情绪渐起，老演员们互道珍重，年纪小些的演员甚至眼眶开始泛红。 这娱乐圈说大不大，说小却也绝对不小，这次分开很有可能便有数年无法见到。 几个月时间的相处，或多或少有些同事情谊，骤然分别还真是有些不舍。 “长歌，今后分开可要常联系啊！可千万别忘了我啊！” “小歌，你手机号码多少，我存一个。” “长歌啊，以后有啥路子的话带带我啊，脏活累活不怕，只要有活就成。” …… 众人围在许长歌身边寒暄交流着。 明眼人都能够看出许长歌将来不可限量，此时不趁着自己能够接触到去结交，今后可能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再过个把年头，他们和许长歌的差距就会被拉得很大，会不自觉得产生隔阂，到时候说话交流都不会这么随意了。 许长歌自然是认真地和他们交换号码，态度平和自然，并没有因为自己演技出众而态度傲慢。 他上一世同样在娱乐圈底层摸爬滚打过，自然能够明白他们这些边缘演员的心酸和困苦。 有时候低头鞠躬的卑微模样也可能之是为了想要获得一个适合的角色。 有时候喝到胃吐血依旧躬身敬酒只是为了结交到对演艺事业有帮助的人。 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又何必高高在上，把他人的自尊放在地上践踏呢。 许长歌想得很明白，在这个圈子里啊，无论是口碑，还是人脉都是要慢慢积累的。 所以对于上前结交的每一个人，许长歌都保持着足够的尊重和重视。 他们正闲聊着，面向舞台的几人突然站了起来，面带激动之色。 许长歌等人回头看去，居然是导演杜山过来了。 杜山作为剧组最核心的人物，自然是坐在主桌，他们却没有想到杜山居然会跑到他们这桌来。 “坐，都坐……”杜山摆了摆手笑道，他的脸颊微红，但眼神清明，倒看不出太多的醉意。 “杜导您坐，这里！”众人很快给杜山腾出了位置，有人给杜山斟酒，也有人给他拿来了新碗筷。 作为配角演员，主动跑到主桌上去敬酒并不合适。 主桌上坐着的都是影视集团领导、总制片、电视台领导、总导演、执行导演等颇具权势地位的人物。 地位一般的主演在这种场面都未必能够说得上话，更何况是电视剧中的配角。 你想要过去敬酒结识对方，也要先掂量着自己够不够格。 不然即便对方给面子搭理你，心中想必也是有些不满的。 这一个杀青宴数百号人，要是谁都来敬酒，这宴席还吃不吃了？ 他们明白，所谓阶层，从来就没有消失，只是这个概念被模糊化了，不再那么显眼。 他们去主桌敬酒不合适，但导演杜山来到了他们这桌却是不一样了。 他们要是还不知道把握机会的话，那就是他们自己傻了。 “杜导，这杯酒我们敬您，感谢您的提携和任用，我们先干为敬！” “杜导，感谢你的教导，我会铭记在心。” “杜导，这汤我帮您盛一碗吧，解解酒……” …… 杜山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其实我应该感谢你们才对，没有你们的努力表演，我们《巷战》剧组的拍摄绝不会这么顺利。” “应该的，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那是杜导拍得好！”“《巷战》肯定大卖……” 众人七嘴八舌地回应着，杜山却是笑着看向了许长歌，问道：“长歌，那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 杜山一开口说话，众人都安静下来。 他们这才明白，导演杜山来这卓的目标，原来是许长歌啊！ 杜山问许长歌接下来的安排……难道杜山又想提携重用他？ 众人不禁用嫉妒羡慕的眼神看向了许长歌。 他们之前还在调侃以许长歌的演技绝不至于找不到出路，却也没想到机会会来得这么快！ 杜山的问题许长歌自然不敢怠慢。 “暂时没什么计划，”许长歌笑了笑说道：“先把一些事情安顿好吧，然后休息一段时间等到《巷战》首播，到时候再找些试镜机会！” 这也是许长歌原先的计划。 一个普通的艺人想要获得一个重要角色的试镜名额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即便是高燃这个角色，也是他经过谋划，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拿下的。 以高燃这个角色为跳板，以积累的名气和认可度作为筹码，争取更重要的角色试镜，这是他下一步的计划。 “嗯……”杜山沉吟片刻后说道：“里面有点闷，一起出去抽根烟？” 许长歌点了点头，这只是一个理由而已，杜山导演是有话想和自己说。 看着杜山和许长歌离开的背影，赵港等人怅然若失。 有些东西，还真是羡慕不来的，就如出身，就如天赋。 他们这么拼命，这么努力，却依旧和许长歌有着难以逾越的差距……想想就有点心累。 两人走出了宴客厅，靠在了二楼的围栏上。 远离了厅内热闹的气氛，再吸几口凉气，两人的酒气也散了。 “长歌，你现在还没有签约经纪公司吧？”杜山看着眼前这个他很欣赏的年轻人，轻声问道。 许长歌愣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没有……” “那来我的长河映像影视如何？考虑一下？”杜山笑着问道。 这并不是一时兴起，他在拍摄《巷战》时便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许长歌出色的外在条件，让人惊艳的精湛演技、和自己格外契合的理念想法…… 这一切都促成了他此时的这个决定——签下他并且着重培养！ 许长歌心中有所猜测，只是此时得到了印证。 看着杜山诚恳的眼神，许长歌心中多少有些动容，杜山真的是很赏识自己…… 长河映像，是三年前杜山与和好友何名韦、虞笠三人创办的影视公司。 主要业务包括影视投资、影视制作、影视发行、文化出版、三维动画、演员经纪等多个项目。 《巷战》这部电视剧最大的投资方便是长河映像。 尽管杜山没有明言，但许长歌却是知道他想要重点栽培自己的心思。 此时的长河映像在演员经纪上还是很薄弱，旗下并没有什么二线以上的签约艺人。 这同样是一个机会，这就意味着许长歌能够得到足够多的资源倾斜，这对于一个新人而言是至关重要的。 而且，许长歌更是知道杜山在不久的将来会涉足电影领域，凭借着逐渐完善的黑冷风格和卓越实力，同样获得巨大的成功！ 有赏识自己的领导、有庞大的资源、有更多的机会、有上位的空间…… 这样优越的条件，别说是一个新人，就算是关学铭恐怕都会心动！ 是按照自己的计划按部就班地发展，还是搭乘长河映像这艘巨船扬帆起航？ 许长歌迟疑了…… 第39章 曲终人散 “长歌，这你还犹豫什么，赶紧答应啊！” 一个焦急的声音在两人的耳边响起，他真是替许长歌急。 杜山和许长歌回头去看，只见不知何时，杨志勇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 见他们看来，杨志勇举起双手示意了下，笑着说道：“我可不是打算偷听你们谈话，只是出去小解后路过这里。” “看见你们俩在这，打算过来打个招呼，却没想到听到了这样的事……” 杜山不以为意地笑笑说道：“没事，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来外面说也只是因为安静一点。” “长歌，这么好的事情还犹豫什么，赶紧答应啊，我都替你急！” 在娱乐圈混迹数十年的杨志勇很清楚，杜山是真的起了爱才之心了，不然也不会在杀青宴时便向许长歌提出邀请。 长河映像他很了解，虽然成立的时间很短，但在业内已经声名鹊起。 有杜山、何名韦、虞笠三个大导演支撑，长河映像未来的发展是所有人能够预见的。 有大量的资源和机会，缺的正是一个能支撑演艺场子的扛把子。 这对许长歌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即便是他，如果不是已经有经纪合同在身，都忍不住想要投奔杜山了。 许长歌考虑了许久，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朝着杜山深深鞠了一个躬，歉意地说道：“杜导，很抱歉辜负你的好意了……” “长歌你这家伙……杜导这是在提携你！” “加入了长河映像，你会有更多的机会……也有上位的可能！” “在其他的影视公司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待遇，你明白么！” 杨志勇有些急了，对于这个后辈，他同样很赏识，也希望他能有一个很好的将来。 他是真心为许长歌考虑，还以为他年龄尚浅，没有想明白，错失机会。 如果是在其他影视公司，许长歌只能拿到少得可怜的新人资源，更不可能有成为一哥的机会！ 杨志勇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但没想到许长歌依旧固守己见。 “很感谢杨老师的好意，也很感激杜导对我的赏识……只是因为个人原因，目前并没有打算加入任何影视公司……” 在做出决定之后，许长歌态度就不会再转变了。 他并不是杨志勇以为的没想明白，而是想得太明白，太清晰了。 的确，加入长河映像会有许多的优势和机会，能拥有很好的资源和人脉，但同时，也会有很大的限制和责任。 在加入了长河映像之后，他出演的优先选择便成了长河公司拍摄、出品的作品，这会让他错失很多只有他明白的机会。 同时，他还要承担起为长河映像挣钱的责任，签订广告代言、走通告、上节目，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新人演员，加入长河映像无疑是一个最佳的选择，哪怕他再天赋秉异也不例外。 但许长歌不同，他是一个从二十年后回来的人。 他对未来有着更清晰的规划，也不想把时间精力放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 他脑海中二十年的娱乐宝库可以让他获得更多的机会，甚至……创造出更多机会！ 那些娱乐圈发生的大小事情和资讯，他能够准确地做到趋利避害，稳步发展！ 还有那些此时名不经传但未来注定火遍娱乐圈的艺人…… 如果有机会把他们纳入麾下，那这些都将是他在娱乐圈立足的资本！ 这条路无疑更艰难，更辛苦，期间也会遇到无数的阻挠和狙击。 但重活一世，他想要做的，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演员！ 只是，他的这些想法和决定是外人很难想明白的，即便说出来，也会被人当做笑话来听。 “你啊，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杨志勇重叹了一声，替许长歌感到惋惜，但不能替他做决定。 明明是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他却不知道珍惜！ 将来若是岁月蹉跎，寸步不进，那不知会多悔恨此时的固执和倔强！ 在娱乐圈混迹几十年的他很明白，这个圈子波诡云谲，千帆竞渡，百舸争流。 想要单独一人杀出一条血路，不依靠任何人，那可是千难，万难啊！ 希望他能够成为例外吧。杨志勇只能这样盼着。 杜山心中也有一丝诧异，但更多的是遗憾——他是真的很欣赏许长歌的才华这才出面邀请。 如果许长歌犹豫不定，想要考虑，他甚至愿意多等些时日。 但没想到许长歌这么明确地拒绝了，真的是有些出乎意料。 虽然心中有些遗憾，但强扭的瓜不甜，他也不想强求。 他拍了拍许长歌的肩膀轻声说道：“没事，不用说抱歉，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业规划和个人目标，这种事情是勉强不来的。 只是很遗憾，没能和你一起开创一个属于长河映像，属于你的时代了。” “长河，长歌，你看名字都这么般配。”杜山接着又苦笑着调侃了一句。 杨志勇愣了一下，猛然抬头看向了杜山。 一个属于长河映像，属于长歌的时代……这是多看重，多赏识才会寄予这么高的期望啊！ 即便是那些已经功成名就的顶尖艺人，也不敢夸下如此海口。 许长歌也是心中一震。 士为知己死，在那一刻，他还真有一种不顾一切加入长河映像的冲动。 只是，终究还是理智压下了心中的悸动。 他朝着杜山深鞠一躬，沉声说道：“多谢杜导的看重和赏识，也多谢杜导的理解。” 对于杜山，他心中是充满感激的，一个新人得他如此看重，说是知遇之恩丝毫也不为过。 “言重了。”杜山洒脱地笑笑，“虽然没有机会一起在长河映像共事，但一定有再次合作的机会。” “嗯，一定。”许长歌郑重点头。 “走，进去吧，今晚不醉不归！”杜山搭着杨志勇和许长歌的肩膀，大笑着说道。 “嗯……不醉不归！”许长歌也笑着点头。 曲终人散，告别离场。 第40章 难以驾驭 时光翻过萧瑟冰冷的冬季。 小小的四合院中，春意盎然。 “漩然姐，气死我了……”一个娇俏悦耳的声音响起。 “谁又招惹你了？”陈漩然看着埋怨着的孙雅涵，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还不是《激情唱响》那个破节目啊！明明海选过了，但要晋级下一轮居然问我要钱！简直太黑暗了！”孙雅涵忿忿不平地说道。 “多少钱，要不要借你点？”陈漩然笑着问道。 “才不要，这样的烂节目现在请我上我都不去！”孙雅涵哼声说着。 “嗯……”陈漩然点了点头，笑道：“不用着急，我过段时间给你找个靠谱的音乐选秀节目。” “漩然姐对我最好了！”孙雅涵上前挽着陈漩然的手臂撒娇着，“那我就不理那个破节目了，找小伙伴嗨起来。” “要不要迟点？”陈漩然问。 “漩然姐还有事情？”孙雅涵疑惑地问道。 “不是我有事情，你之前不是说想认识那个许长歌么，等下他就要过来了，你要不要见一下？”陈漩然笑着问道。 “许长歌是谁？”孙雅涵一脸问号，她早把几个月前的事情丢到脑后了。 陈漩然哑然失笑道：“就是那个和我打赌，试镜不过赔我一百万的新人呀。” “哦哦，是他啊，好啊好啊，这么有趣的人当然得认识下。”孙雅涵兴致盎然地说道。 …… 而在另一边。 公车在坡道起伏的道路上驶着，头顶是交错纵横的电线，远处云朵镶边，淡淡漂浮。 很快，许长歌就来到了目的地。 轻轻敲了敲门，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应道：来了。 门吱嘎一声被拉开，出现在许长歌面前的是一个有点面熟的女孩。 素色连身裙，淡雅而立，乌黑的眸子灿若繁星，瓜子脸，脸型近乎于完美，很漂亮。 许长歌总隐约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 “你就是许长歌？”女孩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许长歌，黝黑清澈的眼睛眨巴着。 “嗯，是我，我找陈漩然。”许长歌笑着回应道。 “进来吧！”女孩让开了位置，关上门带他来到了陈漩然的面前。 陈漩然依然是那副淡淡的模样，长发斜束，从前襟垂落胸前，一件款式简单的毛衣凸显她她胸前的起伏高耸，独立而脱俗的气质，自然而发。 “漩然，好久不见。”许长歌笑着招呼道。 陈漩然有些惊讶他直呼自己‘漩然’的自然，但也没有太过于在意。 “坐吧，钱直接打过来就好，干嘛要多跑一趟？”陈漩然笑着打量着许长歌说道。 和第一次见到他时相比，许长歌明显消瘦了不少，但也衬得他那双眼睛越发清澈明亮。 许长歌的片酬是分三次拿的，拍摄前拿了一万六，过年后拿了两万四，这剩下的四万是这两天刚刚拿到的。 “之前因为忙着拍戏，就直接打你卡了，现在空闲下来，所以就登门表示下感谢。”许长歌笑着说道。 陈漩然点了点头，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孙雅涵笑着说道：“这位是孙雅涵，我的租客，说要认识你一下。” “幸会！”孙雅涵伸出了细长如葱白的手笑着说道。 “幸会。”许长歌握住了那只柔弱无骨的手掌，笑着回应。 原来是孙雅涵啊！怪不得他会觉得面熟。 未来的亚洲小天后，歌曲传唱度极广，荣获多项音乐奖项…… 许长歌上一世和她并没有什么交集，却没想到这一世会见到成名之前的她。 不过她怎么会住在这里？ 回想一下，许长歌也不觉得奇怪。 孙雅涵的经纪公司正是陈漩然的大柚子传媒集团，她和陈漩然早早的认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又或者是，陈漩然在这个时候便已经对孙雅涵进行了投资，寄予了厚望，这也不算稀奇。 “许长歌，之前是你和漩然姐说试镜不过就赔她一百万么？”孙雅涵好奇地问道。 陈漩然哑然失笑，这小丫头还不相信自己呢，又或者是许长歌的这个条件实在是匪夷所思。 许长歌点了点头，笑着回答：“是。” “哇……”孙雅涵流露出惊叹的神情，还真的是这样啊！ “你当时怎么想的啊，你是一个新人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自信，要是真的不过，你真的要给漩然姐一百万么？” 孙雅涵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世上还真有这么疯狂的人。 许长歌笑了笑说道：“没机会是没有办法，但如果给了机会还把握不住，那就是演技的问题了，恰好，我对我的演技很自信……” 孙雅涵很无语，这也太自信了吧，这家伙该不会没有考虑过失败的事情吧。 事实还真是如此。 陈漩然也笑看着许长歌，当初他给自己的就是这种感觉。 那种自信，那种坚定，的确很让人信服。 事实也证明她没有看错，他的确拿到了那个角色并且顺利出演。 三人笑谈着，气氛竟然分外得融洽。 “那接下来呢，你有什么打算？”陈漩然问道。 “先把生活安顿下来吧，租一个大点的房子，把我姐接到身边……”许长歌笑道。 《巷战》已经在进行后期制作，同时审批流程也在走，接下来只需和电视台洽谈好就可以首播了。 许长歌有耐心等到《巷战》播出，到时候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需要我再帮你安排角色么？这次只收四成的片酬。”陈漩然笑着问道。 “如果这算是你的第三个条件，我答应你。”许长歌下意识地开着玩笑。 上一世有过最亲密的接触，现在想让许长歌显得疏离的确有点难。 陈漩然被气笑了，难道还是我求着你拍戏啊，居然算做第三个条件。 “你就这么急着还第三个条件啊，”陈漩然眼睛眯起，目光微濛，“先欠着吧，可不能这么浪费。” “那真是可惜了……”许长歌咧嘴笑了笑。 孙雅涵算是看出来了，这许长歌的确有异于常人之处。 寻常之人在面对陈漩然的时候，或者恭谨小心，或者局促心慌，或者心猿意马。 这许长歌却能够轻松随意的交流，丝毫没有因为两人的身份地位相差巨大而显得紧张拘束，的确有过人之处。 许长歌没有呆得太久，再次表示感谢后便辞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陈漩然的眼神意味声长。 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许长歌将来的成就会比她想象得还要大！ 但是……这个人心太大，难以驾驭啊！ 第41章 巷战首播 时间转眼来到五月。 晴空万里的情况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日光在横山这座小城市的上空不断推移。 许长歌的新住处是在六楼，他偶尔会爬上楼房天台。 从那里看得到整个城市，有半片都笼罩在晕黄色的日光下，从云层投射出来的光柱，于大地上缓慢游弋。 等天色微暗，寒意渐起，许长歌便回到了家中，此时姐姐许茹已经做好了饭菜在等他了。 自上个月《巷战》杀青，他便在横山寻了一处两室一厅一卫的民房住下。 位置是偏了些许，但胜在光线好，住宿条件不错，租金也便宜——一年才3100元。 找好房子之后，他便回家中把姐姐给接了过来，她不在自己的身边，许长歌总有些担心她的身体。 许茹除了给许长歌做饭菜之外，也开始学习怎样成为一个经纪人——当然是从最初级的开始。 她需要先了解娱乐圈是一个怎样的构造，一个经纪人需要做什么，以及一些基础的经济知识。 对于这些事情，许长歌自然是驾轻就熟，也可以在一旁指点，许茹进步飞快。 “饭在锅里自己打，我已经吃过了，再看一会儿资料！”听到许长歌的推门声，许茹头也不抬地说道。 “嗯。”许长歌点了点头。 看着姐姐认真学习的劲头，许长歌有些愧疚，更有些心疼。 其实在辍学之前，姐姐的成绩在年级段一直排在前三之列。 用中学老校长的话来说，她绝对是个考重点大学的好苗子。 在父母罹难之后，为了担负起家中的重任，许茹毅然辍学务工。 当时老校长和班主任都来家中劝说，说能够免除她的学费，但最终还是惋惜离去。 许长歌并不清楚姐姐心中有多少的挣扎和不甘。 但那时姐姐望着老校长和班主任离去时的眼神却深深印在了许长歌的脑海中。 那是一种心碎掉的感觉，那种遗憾，让人想起来就眼眶发红，鼻子发酸。 而此时姐姐埋头苦学的模样和当年的她并无二致。 真好……许长歌吞咽着米饭，眼眸润湿。 饭后，许长歌也拿出演技相关的书籍进行阅读。 能够成书成籍的名家自然有他的实力和底蕴，许长歌每次研读都会有所收获。 这种日子过得惬意，舒适，不知不觉间就迎来了《巷战》的首播。 在一个宽敞明亮的客厅中，杜山、何名韦、虞笠三人正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巷战》的开播。 “终于要接受市场的考验了……说实话，还真有点忐忑。”杜山笑着说道，心中有些激动。 《巷战》和现在市场上的黑帮影视作品有着太大的不同，到底能不能得到观众们的认可，这还是个未知数。 “老杜不要说笑，你还有紧张的时候啊！”何名韦哈哈一笑调侃道，“很快见分晓了，预祝收视大卖！” “我倒是对老杜时常提起的许长歌有些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表现能够得到老杜这般盛赞！”虞笠笑着说道。 “且拭目以待！”说起许长歌，杜山倒是信心满满，“他的表现一定会让你们满意的！” 许长歌……可是他在《巷战》中最大的发现和亮点！ …… 四合院的小客厅中。 “是八点开始吧？” 陈漩然靠在沙发上，瀑布般的黑发垂落，柔顺的撒在她的手指缝，手臂，以及单衣的褶皱深处，目光微濛。 “嗯嗯，还有十分钟。” 在一旁的孙雅涵宛如慵懒的小猫，长发柔顺的从粉颈绕下，然后垂向腰腹，丝质睡裤下纤细的长腿交叠，懒洋洋的躺着柔软的沙发上。 “漩然姐，你说那个许长歌会表现得怎么样？他是第一次出演这种重要的角色，想必表现一定很糗吧。”孙雅涵继续说道。 “可能吧……”陈漩然不置可否，黝黑深邃的眸子看向了正在播放广告的电视，“我们看着就知道了。” “哼哼，上一次他过来这么神气，要是表演很差劲，下次见面我一定要好好笑话他！”孙雅涵伸了伸懒腰，衣服牵扯下露出一小节白如玉脂的腰肢。 “不对，他要是演得很差，会不会羞于见人，以后不过来了？”孙雅涵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 陈漩然哑然失笑，这电视剧都还没开始放呢，就想这么远了，这小丫头。 “况且，像他这样人……”陈漩然脑海中出现许长歌淡笑笃定的模样，“应该不会让人失望吧！” …… 家中。 许茹和许长歌也搬来椅子坐在了一台十四寸的电视面前。 “破是破了些，不过好歹还能看！”许长歌笑着说道。 这台电视是房东家留下来的，因为太破旧，所以没有搬走，也省得许长歌再去买电视了。 “嗯……”许茹有些着急地说道，“怎么还没有开始啊！” “还有几分钟呢！”许长歌笑着，握住了许茹的手笑道：“姐，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紧张呢！” 许茹翻了一个白眼说道：“这可是你第一次上电视啊，你难道不激动吗？” 许长歌愣了一下，笑着说道：“也还好吧……” “没心没肺！”许茹笑骂道，“你倒是上点心啊！” “上心也没用啊，这都是已经拍好的内容了。”许长歌摊了摊手笑道。 许茹无言以对，忍不住在许长歌手臂上狠狠捏了一下。 还敢顶嘴，也不知道让着点姐姐…… …… 节目录制后台。 陶小青看着休息室中的电视，心中暗暗期待，《巷战》……终于要开始首播了！ 她在剧组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她格外期待看到其他人的表演……尤其是许长歌的。 那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男孩，在演技上的确可以当自己的老师了。 宾馆中，关学铭也躺在床上。 正前方，是开着的电视，播着相同的广告。 杨志勇家中，妻子，儿子都已经聚齐，等着这部爸爸出演反派的电视剧开播。 无数人的家中，或随意，或有意，都调到了相同的电视台。 万众期待中，时间终于来到了八点整。 《巷战》，终于开播了！ 第42章 两个镜头 在99年的时候，影视作品的宣发手段和方式远不如二十年后那般种类方式繁多。 这个时候更多的是靠贴海报、线下活动来进行电视剧宣传。 这也导致了，知道《巷战》的观众并不是很多。 在这种情况下，《巷战》悄然开播。 “每到芦花开时，你吹笛声满山里，我在一旁看你，日升月落朝夕……我刀饮血，踏过荒骨，已是江湖末路……” 伴随着激情昂扬的片头曲的播放，《巷战》的片头拉开了画卷。 因为关学铭饰演的许荣剑是主角，片头的重点片段自然都是他了。 总体来说，许荣剑最吸引人的部分都被剪辑了进去。 但许长歌也有两个精彩的镜头被选进片头。 一个是高燃抱着妻子吴璃的尸体大哭的镜头，许长歌的脸部特写。 另一个便是高燃抓住了陈彪后重重踹在他脸上的片段，那狰狞残忍的表情也被记录了下来。 尽管只是一闪而过，但那两个画面的感染力实在是太强，只是一眼便很难忘却。 许多电视机前的观众也被片头中高燃的片段勾起了好奇心——什么事情让他这么伤心，他在那个阴暗的厕所中做了什么。 “长歌，那是你，那个是你啊！”许茹激动地叫了起来，满脸喜悦。 许长歌本来是很平静的，但看着姐姐那自豪、喜悦的笑容，心突然被触动到，也跟着笑着起来。 “是我，姐，我终于登上电视了！”许长歌转身搂住了许茹，开怀大笑道。 其实对他来说，相较于上电视，能让姐姐为之自豪，这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 “这片头曲有些意思啊。” “咦，这是新电视剧么，好像还不错。” “黑帮电视剧么，看起来还可以啊！” 有不少观众无意间转台到《巷战》，看了片头，停留了下来…… 而在同一时间，陈漩然和孙雅涵也在看着《巷战》的首播。 看到片头中许长歌的片段，孙雅涵嘴巴微张，不可置信地说道：“那该不会是他吧……” “不出意外的话……”陈漩然眼睛微微眯起，眼眸中游离着的光泽让人琢磨不透，“是他。” “这……有些夸张了吧？”孙雅涵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一个片段中，许长歌骤然收缩的瞳孔、脸部肌肉的颤抖、苍白的脸色无不说明着他的绝望和无助。 另外一个镜头中，许长歌低俯着的脑袋抬起，渗人的眼神直视着镜头，绽放着暴戾凶残的光芒，裂开的嘴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黝黑的影子，狰狞扭曲的表情竟让她不寒而栗。 那个角色是许长歌演的？ 没有搞错吧，他只是一个新人啊！ “应该是剪辑的原因，这怎么可能？” 孙雅涵嘀咕着，但心中却不可抑制地升起了期待的情绪。 “看着吧，或许他会给我们带来惊喜呢？”陈漩然轻声说道，眼睛丝毫没有离开过屏幕。 而剧情，也正式开始。 这第一集讲的就是出生市井的年轻人许荣剑，只身来到龙蛇混杂的旺门。 他和所有生活在这条街道上的普通人一样，备受欺辱，任人欺凌。 这些片段主要是通过一些打压情节来凸显许荣剑的性格和能力，野心是有，义气是有，豪气也有，但更多的是对现实的愤懑和对未来的不安。 在拍摄的节奏控制上，杜山把握得炉火纯青，逐渐让观众产生认同感和代入感。 那么接下来，许荣剑建立起忠义堂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关学铭自然流畅的表演也吸引了很多人的关注，仿佛他天生就有主角光环，站在那里就有无穷的魅力一般，精湛的演技也赢得了许多观众的赞赏。 除了关学铭的表演，《巷战》抽丝剥茧一般，环环相扣的剧情同样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从成立了忠义堂开始，许荣剑不可避免地陷入了黑帮的斗争之中。 一个个势力粉墨登场，相互角逐中的各方大佬又是如此真实，残忍。 许荣剑想要在旺门立足，却陷入了更大的危机…… 半个小时时间过去了。 孙雅涵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换了一个更舒服的方式靠着。 “这怎么还没出来啊，都快一集了！” 她一直在盼着许长歌的出场，但一集都快结束了都没有许长歌的影子，这搞毛线。 虽然《巷战》的剧情看起来不错，但她想看的不是这个啊！ “耐心点……许长歌是配角，不是主角，出场晚点也是正常。”陈漩然倒是不急，不紧不慢地说道。 一集结束，许长歌依旧没有出现，孙雅涵有些不耐烦了。 “这第二集总会出现吧！”孙雅涵低声自语道。 然而第二集的片尾曲都唱起来了，许长歌还是没有出现。 这场面多少有些尴尬，孙雅涵等了整整两个小时，除了片头的两个画面，就没有看到许长歌出场。 孙雅涵有些抓狂，这不是浪费时间么！ 更让她抓狂的是——她竟然发现这部电视剧还挺好看的？ 她是如此，很多电视机前的观众同样如此。 他们并不关心没有出场的许长歌，他们更关注的是剧情的发展，主角的命运，错综复杂的故事…… 袭击许荣剑的那一批人到底是谁？ 许荣剑到底用什么手段化险为夷？ 忠义堂在众多势力的夹击中终究能不能存活下来？ 这些都是这两集的看点，两集的连播足以让他们提起对这部电视剧的兴趣。 而在许长歌家中，许茹丝毫没有关注这是一个什么故事。 她紧紧盯着屏幕只是盼着能够再次看到自己的弟弟。 看她那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的认真模样，许长歌还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在前两集不会登场…… 直到第二集也放完开始播放广告时，许茹才回过神来。 “啊……这就完了呀？” “嗯，今天的两集结束了，得等明天了。” “我是错过了么，怎么没有看到你？” “前几集应该没有我……” “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眼睛酸死了！” “……” 看电视看到眼睛酸涩，姐姐你也是够了！ 许长歌这样想着，心中却是满满的温暖。 第43章 高燃登场 随着剧情的发展，观众们都被《巷战》这部电视剧深深吸引。 在这个年代，并没有特别精准的收视率统计方法。 但根据电视台抽样普查所得到的结果，《巷战》的收视率是呈上升趋势，并且应该已经破十——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成绩。 那个叫许荣剑的男人轻易占据了所有人的眼球，站在那里仿佛有一股子豪雄气势汹涌而出。 关学铭用精湛的演技向所有人证明，他迄今没有成为一线艺人，不是因为没有演技，只是因为没有机会！ “从今天开始，我们绝不让任何人欺负！” “若想欺负我们，那就用他们的血、他们的性命来换！”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我们一定能够在旺门立足，出人头地。” 许荣剑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在大街上怒吼着，但他眼中那信念和一往无前的气势却不会让观众觉得可笑。 有些观众甚至会被那时燃起的音乐和这一幕所带动情绪。 看见许荣剑仿佛看见了他们自己，或初出茅庐或摸爬滚打许久，他们也会在心里怒吼一声，我也会出人头地！ 想要在旺门立足，势力间的碰撞和斗争是不可避免的，许荣剑与生俱来的领导和管理天赋逐渐带领着忠义堂崛起。 凭借这过人的手段、身先士卒的勇气，忠义堂终于在许荣剑的带领下在旺门立足。 但随着忠义堂的壮大，许荣剑开始有些力不从心，那般和他一同打拼的兄弟和元老大多有勇无谋。 他继续一个可靠的人扶持，这个时候，他想到了一个才智决不逊色于自己的发小——高燃！ 许长歌饰演的高燃就在这众人期待的情绪下出场了。 衣衫褴褛，沉默寡言，格格不入是这个角色给观众的第一印象。 “这个高燃……好像是片头中那个绝望痛哭的角色啊？” “和主角差远了感觉，说好的聪明才智不逊色于我剑哥呢？” “土里土气，没有期待中那么牛啊！” 观众对这个刚出场的高燃认同度不是很高，带着些许质疑和审视。 这样一个角色能够得到许荣剑这般称赞？ 四合院中。 孙雅涵撇了撇嘴说道：“好像也没有那么出彩么，吓我一跳。” 这才符合一个新人的演技嘛，中规中矩，不拖后腿就很好了。 “不是这样的……”陈漩然凝视着屏幕中的许长歌，轻声说道：“许长歌的表演……很不错！” “但看起来好像和许荣剑差很远啊，无论是气势还是感觉！”孙雅涵有点不服气。 “那我们打个赌如何？”陈漩然笑看着孙雅涵，“如果你改变了自己的看法，那就算我赢……” 孙雅涵看着陈漩然眯着眼睛，胜券在握的模样，果断拒绝道：“不要！” 她才不要上这个当，和陈漩然打赌她从来就没有赢过好么！ “算你识相。”陈漩然笑了笑，又看向了屏幕。 这不是许长歌演技的问题。 而是剧本对于高燃这个角色的性格设定便是如此。 在角色魅力的设定上，主角肯定会远远超过配角。 在一些懂表演的人看来，许长歌的演技已经足够出色。 那警惕谨慎的眼神和出身穷乡僻壤的气质表现得格外真实。 可能有观众看许长歌的形象朴素、土里土气，就觉得他演得不好。 但他们不清楚的是，本身土里土气和演得土里土气本来就是两个概念。 陈漩然见过许长歌，她自然是知道，剧中高燃的这种气质和形象，必然只是演技的体现！ 而之后的发展……也都是陈漩然的预料之内。 剧情继续发展，进入旺门这繁华大都市之后的高燃在摸爬滚打后开始了自己华丽的蜕变。 那些觉得许长歌演得不出彩，演得土里土气的观众很快就推翻了之前的印象。 …… “你这个王八蛋！你阴我！”姚默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就像是看到了疯子。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之前表现得胆小懦弱的人居然有这种胆量。 “嗯……”高燃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只能说明你太蠢了。” 高燃依旧神情冷淡，甚至有点漫不经心。 对方的势力比他强太多，对方在道上的地位比自己高很多，但是那又怎么样！ 他区区五个人难道还想从自己的三十多人的包围圈冲出去么？简直是开玩笑！ 高燃眼中的淡漠让姚墨有些胆寒，他没有想到自己会陷入这个困境。 当初受自己屈辱的年轻人居然有这种隐忍、这种胆量、这种气魄！ “你他妈的敢动我，你回去问问许荣剑，看他敢动我一根毫毛？”姚默虚张声势地怒吼道。 高燃居高临下地看着姚默，轻笑着说道：“谁告诉你这件事情和我们忠义堂有关的？” 姚默心中一震，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高燃一挥手，围着姚子墨等人的手下弟兄就蜂拥而上。 激昂热血的配乐响了起来，镜头里他冷淡平静的看着这一幕，眼神没有一丝的波动。 那些混乱的打斗画面给他的平静做了最好的诠释！ 在众人面前受尽屈辱却没有反抗是隐忍！ 在道上懦弱怕事的性格是伪装！ 用谈判求饶的方式吸引对方来这歌厅是诱饵！ 敢用自己全部兄弟埋伏对方是气魄！ 让姚子墨走得进来，走不出去是胆量！ 之后用姚默的名义约战豹哥是城府！ …… “哇，牛牛牛，这眼神这场面我喜欢，太霸气了！” “呃，被高燃圈粉，实在太屌了。” “演得太好了，刚开始他被欺负时那个懦弱的表现我骂他给许荣剑丢脸呢，没想到居然是伪装。” “这反转实在是太帅了，高燃冷眼看着姚子墨淹没在人群中，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我就说嘛，许荣剑都说了高燃才智不输自己，怎么可能就那点能力，果然这两兄弟在布一个很大的局。” …… 电视机前的观众或感慨着，或是和同伴议论着，心绪澎湃。 虽然说并没有很多称赞许长歌演技的评论，但是能让观众代入这个情节就说明他们对这段表演很满意。 高燃这个角色的话并不多，但那句‘只能说明你太蠢’和平静冷漠看着对方被自己手下兄弟打死的画面一下子让这个角色活了起来。 除了沉默寡言之外，观众对于这个角色的印象又添加了心思阴沉、隐忍冷漠、城府极深的标签。 作为一个配角来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观众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已经足够成功了。 第44章 热度上升 《巷战》播出有一个星期了。 剧中关于高燃的剧情片段并不是很多，但观众们却对这个角色格外有兴趣。 和其他角色相比，他们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个角色的真实。 不仅仅是台词和剧情，更多的是言行举止和不经意间的细节。 尤其是剧中高燃和吴璃两人在生活中的日常互动。 沉默寡言却又温柔体贴的丈夫，唠唠叨叨却又关心备至的妻子，温馨又和谐。 有着生活中的小摩擦，却又爱着对方到骨子里。 不少一同看这部《巷战》的小夫妻，看到高燃和吴璃的日常和现实中的他们格外相似，对视一眼后忍不住会心一笑。 又或者看着一直唠叨却又充满爱意的吴璃，他们忍不住回想起自己日常的生活。 或许自己的妻子也同她一样，只是自己没有发现其中的关怀？ 只是寥寥几个生活片段，却让高燃和吴璃的人物形象骤然生动起来，不再是脸谱化的存在。 …… 酒店中。 陶小青和一同演戏的周云彤住在同一个房间。 看着电视机中许长歌和陶小青的表演，周云彤惊讶地合不拢嘴。 “小青，你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吧！”周云彤感叹着说道。 “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实在是太到位了，就好像是真实的夫妻一样，丝毫没有表演的痕迹啊！” 其实有一句话，周云彤放心里没有说，在正在拍摄的这部电视剧中，陶小青可没有这种演技啊！ 难道说，陶小青的演技退步了？ 陶小青看着电视中的高燃和吴璃，心中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就好像是经历了一种独特的人生，自己和一个叫高燃的男人成了夫妻，生活在一个叫旺门的地方。 两人的相处是那么的自然和谐，一切也那么真实，就连生离死别都那么痛彻心扉。 她能够理解周云彤的疑惑，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为自己那时的表现而感到惊讶。 而这一切，都是在许长歌的引导下进行的。 自己好像不是在表演，只是代入到妻子的角色中，跟随着他的节奏，把那时候应该发生的事情给做出来，应该说的话给说出来。 直到自己看到荧幕中的自己时，她才清晰地知道，自己那时的表演，原来是多么的精彩。 而引导着自己表演的许长歌……更是惊艳到让人心神震撼！ “你或许想不到，我能有这样的表现，是因为一个新人……”陶小青言笑晏晏。 …… 剧情发展到这里，许长歌的演技在这个时候才得到全面的体现。 在高燃面对着吴璃时，那洋溢着淡淡幸福满足的眼神，温柔和善的笑容，宠溺疼爱的神态，让人见着就能暖到心里。 更让人惊艳的是高燃两种截然不同的姿态间自然的切换。 在忠义堂中，他是城府极深、算无遗策、冷酷阴狠的白纸扇。 而在家中，他就是性子温顺、疼爱妻子、顾家可靠的好丈夫。 这种巨大的反差给观众带来的奇妙感受能轻易地让人沦陷。 就比如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救了一个溺水的小孩远远比一个游泳健将救了一个小孩所带来的震撼更大。 同样的，一个冷酷阴狠的人有着这样温和的态度才更让人动容。 因为这些镜头，高燃的人气不断得上升着，圈粉无数。 男性观众希望自己有高燃这样的能力去保护和疼爱自己最爱的人。 女性观众希望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强大却又关心自己的丈夫。 高燃的个人魅力因为许长歌的精湛表演而得到最大程度的扩散。 而量变引发质变的剧情则是吴璃身死这一集了！ 杜山显然也关注着这集的播放情况。 吴璃身死，对于高燃来说是人生中的转折点，高燃的性格也在这一刻完成了彻底的转变。 从那一天开始，他的人生便没有了存在的价值，他也成了人人惧怕的疯子、恶魔，不折手段，残忍暴戾。 而许长歌的演技，在这段剧情中来了一个大爆发。 杜山自然是知道剧情，但观众们不知道。 但从片头的开始他们就察觉到了异样。 之前高燃和吴璃两人相处时的配乐基本上都是温馨的旋律，像是小桥流水，给人一种舒适和缓的感觉。 而这次两人分别时的配乐是有着更加紧密的音乐节点，给人一种急促不安的感觉。 有些敏感的观众察觉到肯定会有情况发生，难道高燃要出事情？ “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去，但是千万千万给我注意安全，早点滚回来！”吴璃一边帮高燃整理衣领，一边埋怨着说道。 “老婆放心，”高燃郑重点头，“晚饭前一定赶回来。” 呈现出的画面告别意味十足，他们隐隐肯定了之前的猜测，因为高燃接下来马上回经历一场恶战。 观众接下来密切关注着许荣剑和高燃的地盘争斗戏份，但是如往常一样，在高燃的算计和徐荣剑的带领下，忠义堂摧木拉朽般取得了胜利。 难道是猜错了，观众们很疑惑，眼看高燃等人就要往回赶了。 高燃甚至还自嘲着说，再迟点估计进不了门了。 镜头一转，回到了家中焦急等待着的吴璃。 “还没回来么……晚饭时间可是快要到了，”吴璃低声自语道：“你可别食言啊，混蛋！” 观众们心中稍安，但是那紧密的鼓点配乐又再次响了起来…… 电视机前的观众心中猛然一震，忽然想到了，可能出事的并不仅仅是高燃！ 而是一个人独自在家，没有丝毫抵抗能力的吴璃！ “回去！快回去啊！”观众们心中默默喊着，盼望着。 他们盼望着，高燃只是没赶上晚饭，回到家后在吴璃的埋怨声中，他讪笑着讨饶。 又或者，高燃刚好赶上了饭点，和吴璃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而这个时候，荧幕中，屋外的转角处出现了脚步声，跨出了一只脚。 是高燃终于要回来了么？观众们紧张地心情稍稍放松。 但下一个画面，让无数观众都惊骇地发出声来。 出现在镜头中的是一张陌生的，冷漠的，凶狠的脸。 他正一步步朝大门口走去…… 第45章 枪声响起（掌门yhredlove加更） 这一枪，就像是打在观众们的心上，心中一震，浑身冰凉。 黑帮影视作品，死人本来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就之前出现的诸多角色中，同样也有很多横尸街头，其中也包括一同和徐荣剑打拼的兄弟。 他们死的时候，观众们顶多只是感慨下在那个时代人命真不值钱，现实真残酷！ 但吴璃却不一样……她不是黑帮中的人，她象征着一种安定，舒适的生活。 可能有些唠叨，可能性子有些急躁，可能不太会说好听话，但她对丈夫的关心溢于言表，爱他爱到骨子里。 现实生活中也有很多这样的妻子，或者期望能够取到这样的妻子。 很多观众会代入到这个角色中，这个角色可能象征着现实社会中的某人。 真实，熟悉，美好。 所以当象征吴璃死亡的枪声响起来的时候，观众的心会猛然一震。 格外得残酷，也更加难以接受。 镜头一转，高燃和许荣剑一行人依旧行进着，浑然不知刚刚发生的事情。 观众还未从吴璃身死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看到这个画面时心猛然被揪起！ 他们这些局外之人看到吴璃身死都会觉得沉重压抑，伤心难受，而高燃是吴璃的丈夫…… 他们无法想象这个视妻子如同珍宝的高燃看到这个画面会有什么反应！ 那即将爆发的故事让观众有些喘不过气来，甚至不忍去想，但是却又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 观众的这种心理其实很奇妙，既对高燃接下来要面对丧妻之痛感到不忍，但又对接下来的剧情发展感到好奇。 这就是考验一个导演拍摄节奏的把握上了，毫无疑问，杜山是大师级的水准。 许荣剑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就是所有观众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候。 此时镜头给了高燃，他整个面部特写完整地展现在观众面前。 从来都是坚定平静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彷徨失措，这种眼神让观众有些心疼。 没想到冷酷强大的高燃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随后特写下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脸部肌肉轻微颤抖，脸色苍白却强装镇定。 观众们屏住呼吸，手紧紧捏着等待着高燃的下一步动作。 吴璃横尸家中的场景出现在观众的面前，也出现在高燃的面前。 他仓皇得朝吴璃躺下的地方飞奔而去，力气仿佛被一瞬间抽干，踉踉跄跄。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观众明知道演戏，依旧替高燃担忧伤心的地步。 从刚开始眼神表情的变化到飞奔过去的姿态，再到摔倒在地的状况，整个过程是是极为流畅。 高燃无意识的哭腔一发出来，就冲击到了观众的内心。 他们的内心好似被一个东西揪着，提不起来也放不下去。 这是要多么的痛苦才能发出这种令人绝望的哀嚎。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为什么！”有观众喃喃自语着说道，看着高燃这么痛苦的样子她实在忍不下去了。 “就让他们夫妻好好的活着不好么，我想让他们活着啊……其他人全都死掉都不要紧啊！” “太虐了，不忍心看了。” 观众们发泄着记者的情绪，但剧情该怎样还是怎样。 纵使他们再不忍心，依旧会去继续观看。 高燃渐渐瘫倒在了地上，然后蜷缩着，抽搐着。 观众们的心也跟着他颤抖着。 “怎么办，我现在特别想抱着他，太让人心疼了。” “我想陪在他身边度过这个难关。” …… 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观众明显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绝望和痛苦在积蓄着。 滴答，滴答，滴答……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仿佛特别漫长，但实际上只是一只一小段时间。 痛苦绝望的情绪积累忍受到了极点，高燃终于崩溃了。 此时的他没有任何一点平时平静阴沉的样子，只剩下无力、绝望、痛苦！ …… 在一所装修精致的房间里，一个穿着丝绸质睡衣的女人面对着电视屏幕使劲哭着，那模样好像被那啥了一样。 下班回家的男人飞奔过去抱住她问道：“怎么了宝贝，别害怕，什么事情和我说。” 他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即便那样，他也绝对会不离不弃！ “走开啦你，挡到我了！”女人边哭着边把男人推开，眼睛一秒也不离开屏幕。 男人抬眼看了下电视，又低头看了看哭得泣不成声的女人，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搞半天原来是在看电视啊，有必要哭得这么惨么！ “啊啊啊……” 电视机中那个痛苦绝望的哀嚎声传了出来把男人吓了一跳。 男人定睛看去，屏幕中那人蜷缩着身子的画面再加上这绝望痛苦的哭声果然极富有感染力。 连他这个大男人都有点鼻子发酸了，也难怪自己老婆哭得这么惨。 …… 在公司宿舍内，几个一起住的女孩也凑在一起看这部《巷战》。 她们原来就对高燃这个角色颇有好感，女孩子就喜欢这种强大但是又对女孩子温柔的男人了，简直毫无抵抗力。 此时看到高燃因为吴璃的死亡这么痛苦绝望，她们恨不得自己代替吴璃重生回到他的身边。 如果只有一个哭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大家都哭那就叫一个酣畅淋漓，哭泣声连成了一片，已经有好几拨邻居来敲门关心了。 “恨死编剧了，为什么要让他们夫妻分开！” “寄刀片，我要给编辑寄刀片！” “演得实在太好了，让人心疼。” “我也是，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高燃的脑残粉，谁都不许拦我！” “不拦你，我也决定成为他的脑残粉，演员好像是叫许长歌。” …… 不只是这些感性的女孩，就算是男性观众也是悲从中来，心里空荡荡的。 其实这个剧情并没有这么富有感染力，无非是一个角色的亲人死去，这个角色绝望痛哭。 这种镜头何止万千，为什么有时候观众没有想哭甚至有点想笑？ 因为观众一眼看穿他们是在演戏，而且演得还很假，这样没有一点带入感怎么会感同身受！ 而许长歌的表演因为真实而富有感染力，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让观众觉得这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一步一步加深观众的代入感，然后在最后一刻爆发。 第46章 要做什么 高燃的哭声渐止，但镜头传递给观众的灰暗、痛苦的情绪却是连绵不绝。 痛苦绝望最终归于死寂，高燃眼眸中的某种情绪在跳跃。 暴戾狰狞吞噬了最后一丝情感，在他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温情。 观众们看着温情从高燃的身上剥离，那一刻他们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心碎。 平静温馨的生活不复存在，那些美好的记忆只存活在记忆中。 那种绝望和无助……只是想想就让人心悸，难以呼吸。 就像屏幕中所呈现的，色调变暗，渐渐的，高燃被黑暗吞噬了。 一处宾馆中。 长河映像的虞笠看着屏幕中的这一幕，目光灼灼。 他早上接到了杜山的电话，让他一定看下今天的剧情。 所以在今天拍摄结束之后，虞笠澡都没洗便先打开了电视。 这一坐就是两个小时，直到第二集的片尾曲都响起来，他才长吐一口气，眼神震撼。 许长歌的表演……实在是太惊艳了！ 之前杜山一直在说着许长歌的演技有多好，多出彩，虞笠还不怎么相信。 一个新人，就算再有天赋，出演的第一个角色恐怕也只是堪堪入目，杜山肯定是夸大其词了。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许长歌的表演真的能够达到这种让人惊艳震撼的水准。 极富真实感和层次感的表演让他叹为观止，画面的张力和情绪漩然甚至让他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也难怪杜山之前会盛情邀他进入公司，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新人，恐怕热情也不逊色杜山半分。 这样的演技……我是不是也要找他合作一部作品呢？虞笠摩挲着下巴思考着。 …… 在四合院中。 孙雅涵早就被震惊地合不拢嘴，眼神震撼。 看着屏幕中，那让人悸动震惊的许长歌，孙雅涵吞咽了一下口水，才感受到嘴巴的干燥。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天才的。 “傻眼了吧，你这小丫头聪明归聪明，但眼光还差得远呢！” 陈漩然目光灼灼地看着屏幕中的许长歌，眼眸中游离着不可琢磨的光芒。 “漩然姐，你怎么这么肯定许长歌有这么出色的演技？”孙雅涵上前抱住了陈漩然的手臂撒娇着问道：“他一个新人……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一个人拥有着那般笃定和自信的眼神，在他引以为傲的领域，就算再差终究差不到哪里去的！”陈漩然衔起一颗瓜子，瓜子在莹润的唇瓣上挤出下凹的印迹。 喀嚓。 …… 昨天的《巷战》播出之后，在刚刚盛起的网络中，都掀起了一阵波澜。 影视论坛中，众人讨论着。 “那个《巷战》中的高燃是谁演的啊，这演技简直逆天了！” “是啊是啊，他躺在地上哭的时候，我鼻子都发酸了。” “那演员谁啊，之前好像都没怎么见过啊！” “是新人吧……不然这么好的演技我肯定会有印象。” “不可能的，新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演技！” …… 在短短一个晚上的时候，许长歌就圈粉无数，观众们迫切地想要知道高燃的扮演者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在了解过后，观众们震惊地发现，许长歌竟然真的是一个的新人演员！ 在《巷战》之前，他甚至没有出演过任何重要的角色。 之前信誓旦旦说不可能是新人的观众们傻眼了——这怎么可能？ 圈内外同样一片哗然，众人也开始关注到这个演技碾压许多老演员的新人许长歌。 在现实中，《巷战》和高燃也成为时下众人讨论的热门。 两个一起逛街的好姐妹聊着天。 “你有没有在看《巷战》啊？” “有有，昨天吴璃死了的时候，都都看哭了呢。” “我也是，特别是高燃躺在地上哭的时候，我也跟着哭了起来，我妈还以为我出了什么事情呢。” “高燃好惨，拼死拼活就是想让吴璃过上好生活，结果吴璃就这样死了，我估计高燃得黑化了。” “我也这样觉得，最后他的眼神都好恐怖。” “晚上回去一定得继续看。” …… 办公室中，同样有人聊着关于高燃的话题。 “昨天的剧情实在是太精彩了，虽然有点沉重，但看着太有感觉了！” “我也这么觉得，相比于许荣剑的剧情，我反而更期待高燃之后的发展。” “一点都不好，吴璃都死了，郁闷得我昨晚都没睡好……” …… 这样的对话不计其数，大家纷纷对昨天的剧情讨论着，大多数人都是持肯定态度的。 作为一个镜头不多的配角，高燃的人气竟然直追许荣剑，实在是让人惊叹。 《巷战》继续播着，因为之前的铺垫，观众对高燃的转变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当高燃再次出现在镜头中时，却依旧让他们感到心惊、震撼。 颓废、阴冷、暴戾、疯狂。 只是一个画面，就让他们心中一跳。 这样的高燃有点陌生，但更让他们悸动，甚至有一丝胆寒。 被那双阴郁、内敛、死寂的眼神盯着，就有一股凉气从背脊骨冒起。 那种肆无忌惮，暴戾恣睢的姿态和之前的他有着天壤之别。 高燃……竟然变成了这样！ 在众人的预料之内，却更加让人感到心痛。 吴璃的死去，对他的打击竟然如此之大，把他彻彻底底的改变了！ 而接下来的剧情发展更是牢牢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因为程峰把吴璃的死嫁祸给许荣剑，高燃和许荣剑这对好搭档，好兄弟分道扬镳，成为了生死之敌。 高燃转而投向了程峰的十字头，却遭到了帮众的刁难。 “丢掉的地盘……既然我能抢一次，也能抢来第二次！” 观众们明显可以看出高燃的变化，变得肆意张扬，不可一世。 明明只是平淡的表情，但从那张面容中透出的癫狂和暴戾却让人心惊。 “唱得比说得好听，我让你把手指头剁下来你愿意？”王小孟不屑地说道。 电视机前的观众心中猛然一跳，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而高燃的脸颊上，渐渐绽放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高燃……要做什么！ 观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第47章 性情大变 刀是黑色蝴蝶折刀，小巧，精致，便于携带，同时也出乎意料的锋利。 在十字头帮众震惊的目光下，在电视机面前无数观众惊骇的神情中。 手起，刀落。 转瞬之间，血迹漫过刀身，殷红，晕开。 那种断指之痛和高燃脸上依旧淡漠的神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仿佛留在桌案上的那一小节手指不是他的。 这种反差让所有观众都心神一震，继而有一种心疼的情绪蔓延全身。 究竟是内心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和绝望，才会视断指之痛为无物，他们没有办法想象。 然而剧情还没有结束。 “看来诸位还是不太满意啊！”高燃似乎对现场安静的气氛并不高兴。 没有丝毫迟疑，他再次把蝴蝶刀插在了桌子上，就像是切砧板上的肉一般，再次按下。 “滴答。”“滴答。” 手指上的鲜血顺着滴落，与地面上的那一滩红酒交相呼应，只不过鲜血更加的红，更加的艳。 这个画面的冲击感实在是太强，以致于观众的心被狠狠地揪起，每一次的呼吸都变得沉闷。 那淋漓滴下的鲜血仿佛是在释放内心躁动和绝望，流成一滩。 痛着，清醒着，告诉高燃自己还活着。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心塞。” “不忍心看了，我宁愿高燃和吴璃一起死去，也不愿他生不如死地活着。” “报仇，已经是他活着的唯一信念……其实在吴璃死去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经死了。” “或许是肉体上的痛苦能够稍稍减轻灵魂上的痛苦？也许对于高燃来说是这样的。” 影视论坛上，也有观众在《巷战》的版块下纷纷留言。 …… 故事继续发展。 观众们还未从之前的画面冲击中平复下来，心中又被下一个场景惊起了滔天巨浪。 高燃竟把自己的断指塞到了自己的嘴巴中……那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和病态的笑容，让所有观众心悸。 他们难以描述自己心中那种复杂的感受，既恐惧，又心疼，或许还有点恶心。 但他们知道，一个人若是真的活成了这个样子，那真的是很可悲的。 高燃只是一个配角，但在那之后，热度竟然越来越高，甚至有种要追赶许荣剑的趋势。 这在杜山等人眼中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们有想过高燃会成为这部电视剧的一个亮点，但从没有想过他会掩盖许荣剑的光辉。 然而事实却是如此，关于高燃为数不多的场景会被无数人关注，议论。 加入了十字头之后的高燃性情大变，近乎疯魔。 在每一次的争斗中，他都身先士卒，首当其冲。 那干净利落地一刀划出，必有鲜血飞溅！ “给我死！”高燃近乎疯魔，丝毫不顾及会不会受伤。 也许在他看来，只要能把对方杀光，自己死不死有什么区别！ 那狰狞嗜血的表情，那冷如死寂的眼神，就如同战场上的杀神。 他冷漠残忍的表情和敌人惊恐畏惧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再加上让人热血沸腾的配乐，竟让观众热血沸腾。 就这样干净利落的一刀进一刀出，下手绝没不留情，让观众们热血上涌，肾上腺素上升。 有些年纪小点的观众看着就有些坐立不安，恨不能一同随他杀敌，宣泄心中的痛苦绝望。 能赶尽杀绝就绝不心慈手软。 敌人的血溅到他身上就越让他疯狂。 刀子砍在他的身上他笑得越发开心。 越是疯狂就越是想念，越是残忍就越是痛苦。 看不到活着的希望，找不到生命的出口，唯有剩下复仇的信念。 屏幕中，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张恐惧绝望的脸。 “你……你今天不能杀我！”他的脸颊被大半个阴影覆盖着，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杀你就杀你，还要选日子么？！”一个冷漠到骨子里的声音从屏幕中传了出来。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刺耳的惨叫声响了起来，鲜血仿佛透过屏幕飞溅出来。 “砰！”随着他缓缓倒下，一个人影渐渐出现在屏幕中。 冷漠到极致的脸颊，在上面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丝的情绪，但那看着镜头的眼睛却是凶残暴戾到了极致。 这已经和之前低调阴沉的高燃截然不同，变得肆意张扬，猖狂放纵。 在他的脸上就找不到任何一丝的笑容，在他的眼中找不到任何一点的暖意。 那些所有的美好都随着吴璃的死去而被埋葬，剩下的只有那颗躁动的满怀恨意的心。 饶命？不！饶了你的命，谁还我妻子的命！ 罪不至死？不！我要你们给我的阿璃去陪葬！ 那种杀气滔天的气势在音乐的渲染下展露无遗！ 他的手下任何人都不敢忤逆他的任何决定。 冷血、残忍、疯狂成就了高燃的威名，同时也让他和许荣剑的冲突越发激烈。 许荣剑追求的是有秩序有约束的地下世界，而高燃却疯狂挤占别人的生存空间。 许荣剑对高燃渐渐心生不满，高燃对许荣剑更是满怀仇恨。 似乎两人的对决已经不可避免了！ 两个都是观众们很喜欢的人物，观众自然不希望他们自相残杀。 他们同样知道，他们的决裂源自程峰的嫁祸之计。 他们希望高燃和许荣剑能够和好如初，共同对敌。 但剧情不会按照观众们希望的那般发展，高燃和徐荣剑的争斗愈演愈烈。 “高燃做得太过了，虽然心中怀着仇恨，但是这样滥杀无辜是没有好下场的，他已经完全黑化了。” “很可悲，失去了一切后的高燃已经疯魔了，他回不去了。” “我有一种感觉，这高燃会成为最终的boss……两兄弟终有一战。” “看得憋屈，误会啥时候解开啊！他们争斗不休得利的是程峰这只老狐狸啊！” “高燃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已经沦为仇恨的奴隶了！” 无论是网络上还是现实中，众人纷纷议论不休。 《巷战》的热度不断高涨，竟有问鼎年度收视冠军的趋势。 第48章 门内门外（盟主yhredlove加更） 在《巷战》这部电视剧中，杜山刻意删除了警察这个道德与法制的代言群体。 将善恶标准模糊化，忠奸界限过度化，从而拉近了影象世界与本真世界的距离。 世界就是如此，什么黑与白、是与非、明与晦，不过是人类的决断——主观而易变。 就如高燃，他也想做个好人，但现实却把他的理想捅个通透，痛彻心扉，地狱无边，你怎么逃？ 既然逃不掉，那索性就在无边地狱中闹个天翻地覆，不死不休。 “燃哥……兄弟们已经包围到位了，要不要上？”身边的小弟低声问道。 “现在几点了？”高燃下意识地看着身边的人，微微凸起的眉骨在他苍白消瘦的脸颊上投下不大不小的暗影。 小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随后有些慌张地回答道：“五点半多点……” 电视机前的观众有些疑惑，高燃是要等什么时间么，或者是在等什么人？ “五点半了啊……”高燃喃喃自语着说道，“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吃晚饭？”小弟心中暗自嘀咕……这么关键的时候想着吃饭？ 他心中有些奔溃，但却不敢提出任何质疑。 他从来不怀疑高燃的凶狠和残暴，即便他是自己的老大。 电视机前的观众也有些疑惑，这个剧情好像有些奇怪啊。 吃晚饭和火拼……有什么关系么？ 难道是想等敌人吃饭的时候发动攻击？ 这样也不对啊，明明己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胜券在握了。 而有些心思细腻的观众却是心中一震，忽然想到了什么。 剧情继续发展。 高燃在那里发呆，眼看就要延误战机，被敌人察觉，小弟大着胆子轻声提醒道：“燃哥……” “嗯……去吧，杀光他们！”高燃挥了挥手，早已准备就绪的帮众一涌而上，声势滔天，形同恶鬼。 而在一片打杀和惨叫声中，高燃却背过身去，朝门外走去。 残躯断肢，血流成河，现场如同人间地狱。 高燃从地狱中来，踏出了大门，回到了世界——一个平静的，祥和的，他所期待的世界。 “我要回家吃饭了……”高燃死寂的眼眸中骤然升起一丝升起，嘴角拉扯出期待而满足的笑容。 在帮众火拼的时候，高燃……是要做什么！ 他一步一步朝门外走着，远离了血腥，远离了纷争，朝家的方向走去。 而观众们的心绪却突然沉静下来，有一股难言的情绪弥漫，让人心脏发麻，让人眼眶发红，让人鼻头发酸。 晚饭，晚饭……他们忽然明白高燃在做什么了！ 他是要履行和吴璃最后的约定——在晚饭前回家！ “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不去，但千万千万给我注意安全，早点滚回来！” “老婆放心，晚饭前一定赶回来！” 我回来了……但是你又在哪里呢！ 再也不会有一个穿着朴素，带着些许埋怨担忧的女人依门相迎。 再也不会有一个女人嗔怪自己回来的慢，饭菜都要凉了，还得再热。 再也不会有一个女人一边责怪他不小心，一边又细心心疼地帮他处理伤口。 再也不会有一个女人细心温柔地接过自己的衣服，替自己整理衣领。 再也不会有一个女人在深夜中紧紧拥住自己，幼稚地担心下一秒他会消失。 再也不会有埋怨。 再也不会有唠叨。 再也不会有嗔怪。 再也不会有心疼。 再也不会有责骂。 什么都不会有！ 什么都不会有了…… 高燃的眼神开始茫然失措。 迈进家门的那一刻，他才绝望地发现，他赴约了，但和他约定的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 如果…… 如果他能再早一点点回家，那能不能阻止这场悲剧。 如果他能像今天这般，不顾一切，无论什么情况都赶回家中，那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如果自己没有带她来到这个是非之地。 如果自己早点听她的劝告，离开帮派，离开纷争。 那么自己爱到骨子里的，小小的，瘦弱的，笑容中带着倔强的她会不会依旧开心地活着。 他从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 走进了大门，高燃让慢慢把门关上。 面无表情的他看不出任何情绪。 而在大门紧闭的那一刻，他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缓缓倚靠着大门坐下。 他微微低下了头，喉咙哽咽了一下，彷徨和痛楚布满了整个眼球。 然后抱着膝盖，哭得像个傻子。 我还没来得及带着你走遍繁华都市。 我还没来得及和你生个精灵可爱的孩子。 我还没来得及和你慢慢变老，白首不相离。 你还那么年轻……你……怎么就死了呢。 你怎么就死了啊……阿璃！ 关上了门的高燃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哭着。 如果能用他性命换回阿璃，那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但是现实却不可能，他爱到骨子里的阿璃再也回不来了。 他这个废物除了躲在家里痛哭，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手臂密密麻麻都是刀痕，但哪怕用小刀划出再多的伤痕也无法抵消那心中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阿璃，我好想你。 …… 悲伤的情绪，在这里到达了极致。 电视机前的观众，就如同瘫倒在地的高燃，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太感人了。” “高燃在外面的一切都是伪装，此时才是最真实的他。” “我现在好想去看看我的老父亲，我害怕有一天也像高燃一样后悔。” 没有人能够想到，看来暴戾残忍的高燃在关上门之后却是这般脆弱。 没有人能够想象他的痛苦和绝望。 那种无时无刻被绝望、懊悔啃噬的心……早已千疮百孔，鲜血淋漓了。 他这么疯狂这么残忍不仅仅是杀人，也是想被杀死啊！ 天人相隔的夫妻再也不可能见面相拥了，所以他才这么伤心绝望痛苦。 而现实中的他们还有机会去拥抱着自己的亲人。 千万不能等到人都走了才去懊悔。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句话每个观众可能都听过，但是此时才有了更深的体会。 第49章 声名鹊起 影视作品确实有很多种魅力。 这个用豁达，开放的感官营造的世界，正应了但丁那句话。 “从我，是进入悲惨之城的道路；从我，是进入永恒的欢乐的道路；从我，是走进永劫的人群的道路。” 所以，必有一款适合你。 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对现实世界的妥协，很多人都不再期待那种炫目的英雄主义。 舞台化的煽情处理，在高速摄影中出场，风衣下摆夸张地扬起，漫天飞舞的弹壳中，他们转身或接枪的姿态无比曼妙…… 尽管视觉冲击感很强，但是离他们太远，进不到心里。 相反，他们却喜欢上了《巷战》的极度内敛，它的隐喻，它的含蓄，它的沉重。 杜山那用静止镜头捕捉动感，冷酷的形式却带来内心的悸动。 就如依靠着门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高燃，那个画面的感染力和冲击力，能够一下子击穿人的内心。 自然而然的，这个场景和片段也引发了无数人的关注和议论。 在99年，电脑并不算普及，但为数不多用上电脑的，都是紧跟潮流，站在时代前沿的人。 在影视论坛上，网友们用这种新奇的方式都进行着交流和讨论。 “本来对高燃无感的，但昨天的那个场景真的是震撼到我了。” “看到高燃瘫坐在地上哭得时候，我都忍不住哭了……我一个大男人！我草！” “很感人，那个演员表演得很到位，很有感染力啊。” “门内门外于高燃而言是两个世界……” “生离死别，最是感人，也最是伤人……” “男人最想要得到的……或许就是一扇亮灯的窗户。” …… 众人纷纷抒发着自己的感想和感慨。 在交流中，他们收获了更多的感动和触动。 在论坛中，其有一篇长评得到了许多人的回复和关注，是一个颇有声望的评论人写的长评。 “家，一个充满着温暖和平静，甚至是充满着期待的字眼。 但对于高燃来说，也许永远遥不可及。 不记得有多少次，吴璃在门口张望期盼，电视剧初始便营造了一个令这群无根无家的男人向往的温馨场面。 厮杀之后的昏暗灯光中，高燃叮铃桄榔地挥动着碗筷，家所给予的归属和安心，让人由衷的放松和亲切。 当受伤与失望，漂泊与流浪后，唯有家才是心灵最后的归宿和港湾。 当到了家门口，依旧是昏黄灯光中吴璃焦急的眼神和探出门的半个身子，无止境的等待，不离不弃的给予爱和希望。 当家中的那张灯永远不会再亮起之后，这一切，永远地消逝了。 就算那个家看起来破旧不堪，可是曾经有过的美好时光，还有那些刚刚装起来的床和桌子，以及那些音容，似乎就成了高燃最美好的回忆了，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于是，高燃的转变成了理所当然。 而他关上门后的痛哭，才这般让人心酸，让人动容……” 并不仅仅是关于只是剧情，同样也有人对关注到许长歌的演技。 “毫无疑问，高燃在这部电视剧中可悲可怜的人物。 在高燃加入忠义堂的那一刻，我就预见了这种结局。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混黑帮的能有几个有好下场？ 既然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又有什么好悲伤的呢。 但真正让我动容的是许长歌这个新人的演技！ 他竟然能够把这个角色诠释得这般真实，这般到位！ 甚至于超过了剧中的一众老戏骨……这在我看来是难以置信的。 若是换一个人来演高燃这个角色，震撼不必期盼，能不把这段剧情演得矫情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从没有想过会在一个新人身上看到这般出色的演技。 这种感觉，就如几年前第一次看岛国动作片那般惊艳、震撼……” “剧情的精彩自然是毋庸置疑，但我更关注的是饰演高燃的演员的演技……” …… 网络上如此，现实中更是越发轰动。 在这个片段播出后的几天内，众人讨论高燃的次数甚至超过了许荣剑。 他们越发期盼着高燃的剧情，明明知道他已经得不到救赎，却依旧希望他能够找到生命的出口。 正如杜山曾经说过的。 “观众们记住了高燃这个角色，觉得高燃本身让演员给演活了，是一个源于演员又独立于演员的鲜活的人，进而让观众先记住高燃，再记住长歌……” 观众已经不仅仅来关注高燃这个角色，更是因此关注到许长歌。 网络上，开始有人替许长歌建立个人论坛。 从最初的一个人，到之后的百人，千人。 许长歌的粉丝开始逐渐汇集，人数并不多，但却是源源不断，逐渐壮大。 他的房东、他的邻居……开始逐渐有人认出他的这张面孔。 外出散步时，买菜时，行人不再对他熟视无睹，开始有人向他投来关注的目光，将信将疑。 甚至有胆子大些的女学生上前询问他的姓名，在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之后欢欣雀跃，甚至掏出笔记本让他签名。 签名……这已经是一个明星的待遇了，许长歌只用了一个配角就做到了！ 甚至家乡的老村长许德翰都打来电话询问，激动地问他，电视剧中的那个高燃是不是他。 许长歌自然不会隐瞒，许德翰畅快地大笑着，为他的成绩感到欣慰，也鼓励他继续坚持走下去。 许长歌也向老村长问安，老村长告诉他，村里一切安好，就是二癞子和外乡人起了些许冲突。 好像是因为二癞子原来打算卖的房子后来却不卖了，即便加价都没得商量。 许长歌莞尔一笑，二癞子惫懒是惫懒，人却是不傻。 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再从对方急切的姿态中看到了些许端倪。 这房子自然是不急着卖了，只要合同没签，房子还是他的，谁都夺不走。 有了这房子，后辈子无忧还不好说，但至少日子会过得比之前舒坦许多。 这个世界开始变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 第50章 被看上了 身边的呼吸声平缓而绵长。 林晨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替妻子掖了掖被角。 天刚灰蒙蒙亮，他却没有丝毫困意。 或者说，自昨天看了《巷战》中高燃的表演后，他一整夜都没有入睡。 并不是因为那感人的剧情，而是因为展现出精湛演技的许长歌！ 他的演技堪称惊艳，即便在一众老戏骨之中，依旧掩不住他的光芒。 这样的新人……潜力巨大，未来不可限量！ 他就职于南城演艺经纪娱乐公司，是一名职业经纪人。 在看着许长歌表演的时候，他便想着如果许长歌是和自己签约的艺人就好了。 这般想着，他鬼使神差地去网络上查找许长歌的相关消息。 让他意外的是，在网络上他找不到任何关于许长歌经纪公司的信息。 林晨愣了一下，一个想法在脑海中一掠而过，他该不会还没有签约吧…… 这种可能性不大，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愿意去来了解确认。 林晨想到自己的一位学长是在杜山拍摄团队灯光组工作，立刻给他打了电话！ 得到的消息让他兴奋到浑身战栗！ 在拍摄片场……学长没有看到许长歌和有外人频繁的接触，甚至连助理都没有！ 若是已经签约，即便经纪人不在手边，也至少会有一个助理来照顾他生活起居！ 而这一切，都没有！这也意味着许长歌很可能还没有签约！他还有机会！ 林晨没有耽搁，连夜在网络上找到观众拍摄的关于高燃的片段，保存在cd盘中！ 尽管有些模糊，但依旧能够看到许长歌惊艳的表演——这些，将是他说服领导的材料。 等昨晚这一切，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在妻子的催促下，他上床躺了一小会儿。 六点不到，他便迫不及待地往公司赶去，有些事情，真的是一刻都耽搁不起，关系到成败。 等兴冲冲来到了公司，才发现经纪三组组长陈成泉还没有来到公司。 好不容易等到了九点多，陈成泉才姗姗来迟。 看着在办公室门口伫立着等待的林晨，他有些疑惑，招手让他进了办公室。 “什么事情啊，好像很急的样子？”陈成泉笑了笑问道。 对于林晨，他的印象是很不错的。 这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为人诚恳努力，业务能力也不差，也很上进。 可惜的是没有关系，也没有人脉，对于经纪人这个岗位来说，这是致命伤。 再加上曾经得罪过公司副总徐涛，林晨在公司内只能带带新艺人。 一旦新人出头了，他就会被要求让出艺人经纪权。 因为艺人是公司分配的，他也不能反对公司的决定。 说是锻炼他的业务能力，但所有人都知道，这还是剥夺了他发展的机会。 林晨自己同样清楚，但因为家人，他需要这份收入不菲且稳定的工作。 而现在，他有一个翻盘的机会！ 只要他亲自去签下许长歌，那么副总徐涛就没有理由让自己让出经纪权。 以许长歌的天赋和能力……他的身份自然会水涨船高。 而现在要做的，是要如何劝说陈成泉给予优越的条件以及如何说服许长歌和自己签约！ “陈组长……我找到了一名很有潜力的艺人，我想申请我们公司签下他！”林晨坚定地说道。 陈成泉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怎么干起星探的工作了？” 该不会是受打击、压制久了，想换换岗位吧？ 但关键你依旧在公司，换到哪里不是一样？ “无意间发现的，肯定陈组长批准。”林晨坚定地说道。 陈成泉愣了一下，从林晨的眼中看到了认真。 “有没有资料，给我看看。”陈成泉点头说道。 “有……”林晨递上了cd盘说道。 陈成泉把cd盘放进电脑，许长歌在《巷战》剧中的表演就呈现在两人面前。 刚开始陈成泉有些漫不经心，但渐渐地，他的面色也逐渐郑重起来。 因为他发现……许长歌的表演竟精湛到出乎了他的意料！ 一个演技如此出众的演员，竟然是没有签约的艺人？ 简直不可思议！ “你去叫二组的安组长过来。”陈成泉吩咐道，林晨心中一喜，知道这事有戏了。 等二组组长安晓南来到办公室时，陈成泉依旧入神地盯着屏幕，上面全都是关于许长歌的片段。 “老陈，找我什么事？”安晓南疑惑地问道。 “你来看看这人怎么样？”陈成泉指着屏幕中的许长歌说道。 里面放的正是许长歌和吴璃生离死别的场景。 只短短的半分钟时间，安晓南便瞪大了眼睛，内心充满了震撼。 这个年轻人的表演水准……远超一般演员，堪称完美！ 那个演死者的女演员他倒是有些印象，是一个挺会来事的小艺人。 但这个年轻人是谁？在他的脑海中找不到丝毫印象，难道是一个新人？ 这个想法差点把自己逗笑了，新人？要是新人有这种演技，那这些老艺人都可以不用混了。 只是这样年轻就能够有这种演技，他的未来几乎可以预见。 “看完了？”陈成泉面色凝重地看着安晓南问道：“感觉怎么样？” 安晓南深喘息了一口气，感慨着说道：“形象上佳，演技出众，不得了……是那个公司的艺人，的确很有前途。” “他……还没有签任何经纪公司！”陈成泉沉声说道。 “什么！”安晓南猛然瞪大了眼睛，震惊地问道：“你说他没签经纪公司？” “嗯……是林晨找到并且提交签约申请的！”陈成泉点头说道。 “这个人一定要签过来！”安晓南来回踱步，神色激动：“有这种演技和条件……还这么年轻！” “21岁……算周岁的话，只有20岁！”林晨对于许长歌的情况了然于心。 “20岁……”虽然安晓南已经有猜测了，但是林晨的确定，还是让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20岁的年龄，他的演技就到了这种地步，他们甚至可以期盼他对影帝发起冲击！ “老陈，你怎么说？”安晓南低声问道。 “拿下！”陈成泉的回答坚定有力，“这件事情……就交给小林去办！” “你告诉许长歌，只要签我们公司，就来就给他三线艺人的待遇！合约分成六四！” “我们总公司南城影视集团的作品都会让他参与演出，一年之内，让他冲到二线！三年内，让他演主角，坐稳一线！” 林晨满脸兴奋，他没有想到陈成泉会给出这么优越的条件……他相信没有哪个新人能够抵抗着这样的诱惑。 安晓南同样有些震惊，这个艺人潜力很大是不错，但这样的条件…… “他值得这么做？”他斟酌着问道。 陈成泉神情坚定，眼神凝重：“他值！” 第51章 日常生活 两旁伫着稀稀落落电线杆，头顶天线横七竖八分割晴空的道路，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并肩而行。 小蓉、小雪两人既是校友又是邻居，上学，放学都同行而走，一路上也有得相伴说话。 “小蓉，你最近有在看《巷战》这部电视剧么？”小雪笑着问道。 “有啊有啊，我最喜欢高燃这个角色了……他太可怜了！”小蓉连连点头应道。 “是啊，高燃和吴璃这么相爱，却偏偏要让他们生离死别……”小雪说道。 两人正聊着，却见左方通往菜市场的小道中走到一个身形颀长的年轻男人。 他拎着菜袋子，宽松的棉质运动裤衬着大长腿却丝毫不显得瘦弱。 这种修长却不显得瘦弱的身材却正是女孩们最喜欢的。 她们正想看看对方长怎么样，却没想到对方却戴着一个遮住大部分脸颊的口罩。 显露出来的眼睛却是深邃清澈，格外吸引人。 她们有点儿失望，就单从眼睛、身材上看，这个男生应该是个帅哥吧？ 巧合的是，男子刚好和她们同一个方向。 “小雪，好像是个帅哥啊。”小蓉附耳小声说道。 “嗯嗯，不过看起来有点高冷呀……”小雪小声回道。 “高冷男神不好么，不过我怎么觉得他的眼睛这么熟悉呢？”小蓉疑惑地说道。 “你别做梦了好么？”小雪翻了一个白眼说道。 两人一边偷偷打量着，一边小声地议论着。 喜欢看好看的异性，从来不是男人的专利。 这个身穿着休闲服的男子正是许长歌，现在正是买好菜准备回家的路上。 因为《巷战》近段时间正在热播，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困扰，所以他带上了一个口罩。 但在这个时代，带口罩本身就挺引人注目的，甚至还有人以为他生啥病了躲着他走…… 许长歌自嘲地笑笑，这总比被人围观来得好吧。 正想着，许长歌看到了走在自己身旁的两个女孩正在打量着自己，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以示礼貌。 却没想这么一对视，许长歌就被认了出来！ “高燃……你是高燃！”小蓉至于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看到这双眼睛了！ 这双眼睛……太有辨识度了！ 眼角稍尖，眼尾略微上挑，眼眸水润深邃。 再配上脸型和眉毛，高燃的形象一下子就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要知道，《巷战》电视剧中给他眼睛的特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许长歌倒没有想到自己带着口罩都能被认出来。 果然，某些电视剧中带个面巾就认不出来的剧情果然是假的。 “是我……”许长歌摘下了口罩，朝她们笑笑说道，“这都认得出来呀？” 小蓉和小雪激动地快跳起来了，她们没有想到刚刚还在讨论高燃，高燃就真的出现在她们面前了！ 而且还拎着一个菜袋子？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高燃，我们可喜欢你了，前天看到你哭了的时候，我也哭得不行！”小蓉叽叽喳喳地说着，脸蛋满是激动的红晕。 “嗯嗯，我也是！”小雪也连连点头。 “哈哈，谢谢你们的支持，我叫许长歌，很高兴认识你们！”许长歌朝她们笑着说道。 小雪和小蓉被许长歌的友好亲近的笑容给震了一下。 并不是说许长歌的笑容有多么摄人心魂的魅力，只是她们在电视中见惯了高燃淡漠冷酷的模样，这一下子见到他的笑容难免有些不适应。 这感觉犹如拨开云雾的阳光，显得格外温暖。 “原来你生活中这么爱笑啊，我还以为你和电视剧中一样冷酷呢。”小蓉盯着许长歌说道。 “哈哈，怎么可能，那不得憋死啊。”许长歌笑着应道。 再走了一小段路，两个女孩才依依不舍和许长歌告别。 对于她们而言，能够遇见高燃的确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回到了楼下，高燃一眼就看到了一个蹲在楼梯口抽着香烟的男子。 穿得挺正式，西装革履，拎着公文包，看着不太像是一个坏人。 看着不像是坏人倒不是许长歌以貌取人。 在这个男人的脚边，放着撕下来的烟盒盖子，里面装着烟灰和烟头。 一个连烟头都不随意乱丢的人，说他是个坏人，可能性是有，但应该不大。 他可能是楼里的住户，工作上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许长歌和他点头示意后便错身而过，谁知这个男人起身突然问道：“许长歌？” 嗯？这怎么是个人都能认出自己？ 许长歌疑惑地看向了他：“是我，您哪位？” 男子脸上脸上流露出惊喜的神情：“我找了你很久了！” “我是南城演艺经纪娱乐公司的经纪人，我叫林晨。”林晨急忙上前伸出手去。 南城演艺经纪娱乐公司……许长歌愣了一下，他却没有想到的第一个找上自己的会是这家公司。 南城演艺经纪娱乐公司，从属于南城影视集团，从事集团旗下艺人的经纪工作，旗下也有数名知名艺人。 这家影视公司在电视剧领域的成绩的确是不容小觑，按照影响力、规模、出品数量都可排进前五！ 他们找上了自己，是看中了自己？眼光倒是不错。 许长歌不清楚的是，最先发现看中自己的并不是南城演艺经纪娱乐公司，而是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的经纪人，林晨。 “你好。”许长歌和他握了握手笑道：“上来坐坐吧。” 楼梯口终究不是谈事情的地方，对方风尘仆仆赶来，诚意必然是有的，他也不能失了礼数。 “哦……好！”林晨点了点头，跟随着许长歌往楼上走去。 楼道有些狭窄，破旧，许长歌还亲自去买菜，他的处境想必不是太好…… 等开了门看向里面的景象，林晨更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房门内的居住环境，和普通务工人员一致无二！ 这也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姐，来客人了。”许长歌笑着喊道，接着又从餐桌旁搬来了一章椅子，“没有客厅，你将就着坐。” “能找到这里……你们还真是有心了。” 第52章 理智拒绝 “小歌……这位是？”许茹从屋内出来，疑惑地问道。 “是南城影视的经纪人林先生，”许长歌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姐姐许茹。” 林晨起身问候道：“许小姐，你好。” “你好。”许茹笑着看了他一眼，经纪人……那将来就是同行了，“你们先聊，我去准备晚饭。” 许长歌给林晨倒了一杯开水后问道：“贵公司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很冒昧，”既然已经找到了许长歌，林晨也不再急躁，笑着问道：“前天看到《巷战》你精彩的表演，这就心急如焚地跑来找你了……打扰了。” “不会，我最近这段时间倒是挺清闲。”许长歌笑着回应道。 “是这样的，很冒昧地问一句，你此时已经签了经纪公司了么？”林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屏住了呼吸，心脏不可抑制地加快了跳动。 “没有。”许长歌回道。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一股子狂喜涌上林晨的心头！ 没有……果然没有！ “那长歌有没有考虑过我们南城演艺经纪娱乐公司呢？”林晨目光灼灼地看着许长歌，眼眸中满是希翼和忐忑。 照理来说，一个大型演艺经纪公司不用摆这么低的姿态。 但许长歌的潜力实在是太大了！对于他而言，许长歌是否能够签下甚至影响到了他将来能否翻身！ 他要让许长歌感受到公司对他的诚意和重视。 他的态度的确是很诚恳，但对于许长歌来说，这个决定并不艰难。 如果他要选择加入经纪公司的话，之前杜山及其长河映像在邀请自己的时候他就接受了。 “很抱歉……我暂时没有考虑加入任何影视公司。”许长歌没有隐瞒，真诚地回答道。 林晨心中一个咯噔，但是并没有气馁，“您能否先听听我们公司的条件呢？我们真的很有诚意的。” 许长歌点了点头，即便心中已经了决定，但对于对方的诚意和坚持他还是保持着基本的尊重。 “您应该清楚，一般新人签约经纪公司，都是五五分成，四六分成，但我们公司愿意给您六四分成，您六，公司四，合约期限是八年。 这在业界已经算是三线艺人标准了，并且可以在三年后根据发展情况协商变更分成。 另外，我们承诺，南城影视出品的所有作品会优先考虑你的出演。 一年之内，会用南城影视集团的影视资源和时尚资源来把你推到二线。 三年之内，会替你量身打造一部影视作品，让你出演主角，并且冲击一线！ 形象定位、职业发展路线、宣传策划、艺人团队的组建、承接代言……等等一切工作我们都会全权负责。 你只需要安心的表演，其他一切我们都会妥当安排……” 许长歌心中暗暗点头，他们给出的条件，的确算是有诚意了。 对于一般新人而言，五五分成算是一个合理的分配模式，在国外甚至是二八倒开，即艺人只能收利润的两成，八成归经纪公司所有。 因为经纪公司要对一个新人进行包装、宣传和培训必须投入大量资金，而当艺人推出市场后受欢迎才开始有回报。 而对方肯给自己六四的分成的确算是看中自己，并且愿意三年后协商更改分成，也说明了诚意。 八年的合约期限稍长但也比较合理，谁也不希望艺人在事业刚开始腾飞就分道扬镳。 影视资源的承诺更是让人心动，南城影视出品的影视作品的男主角……即便是一线艺人，都是渴望得到的。 但是……这一切只是对于普通新人而言。 而他，说句狂妄的话，即便是给他一线艺人的待遇，他都未必心动。 “怎么样……长歌？你如果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们都能够协商？”林晨诚恳地问道。 其实拒绝一个怀抱着真诚和善意的人并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情。 但关系到未来的职业发展，许长歌很理智，不会被自己的情感左右。 “很抱歉……并不是贵公司的条件不好，的确是我没有做好加入经纪公司的准备。”许长歌诚恳地回应道：“多谢贵公司的诚意和善意，真的抱歉！” 林晨心中不可避免有些失落和疑惑，许长歌连要求都没有再提说明他真的不是在待价而沽，而是真的另有打算。 这么优越的条件……林晨想不通对方为什么会拒绝！ 但既然许长歌说得这么明确，他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这么冒昧的打扰，”林晨苦笑着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许长歌笑着指了指桌上的饭菜笑道：“都这个点了，留下来吃完饭再走吧。” 林晨迟疑片刻后笑道：“那就麻烦了……” 今天为了尽早见到许长歌，中午时候也就吃了两个包子对付，现在肚子的确很饿了。 更关键的是，许长歌的确不是惺惺作态，而是有意留他的，许茹连饭都打好了三碗。 “这有什么麻烦的，多一双碗筷的事情。”许长歌笑道。 饭菜并不丰盛，但胜在味道鲜美，三人边吃边聊着，气氛竟然意外地融洽。 在饭后，许茹也向他讨教了许多关于经纪人的问题，林晨也耐心地一一解答。 他也大致清楚了，许长歌是想让她姐姐来担任自己的经纪人。 让自己的亲人担任经纪人在圈内也是司空见惯，但是对于许长歌这般演技出众，潜力巨大的新人……这有极大的可能会耽误他的发展。 “长歌，我想问下，你为什么不打算签约经纪公司呢？公司的资源、人脉、推广，这些对于一个新人而言是至关重要的啊。”林晨终于忍不住问道。 许长歌笑了笑，说道：“因为相对于加入经纪公司，我认为独自发展更符合我的情况！” 独自发展更符合他的情况？林晨对于许长歌的想法并不是很理解，但还是表示了尊重。 “那么，希望你今后发展顺利！” 第53章 高燃之死 《巷战》的成功绝不仅仅是主角、反派的功劳。 它在配角上的塑造更堪称惊艳，就如剧中的高燃。 剧中的高燃初次登场的形象其实并不讨喜。 和侠肝义胆，智勇双全，英雄气概的许荣剑相比，他的确不怎么起眼。 但在剧情越是发展到后面，喜欢高燃的观众就越发多了，甚至到了可以和许荣剑媲美的地步。 纵观剧情上下，高燃给观众展现了一个沉默寡言，智商超绝的形象。 无论是在忠义堂立稳脚跟，还是在施计埋伏姚默，高燃在观众心中的形象逐渐变得丰满。 城府极深、智商超群、隐忍冷漠……他身上有了越来越多的标签，也得到了越来越多观众的认可。 如果仅是这样，高燃依旧只是众多配角之一，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彻底改变观众印象，让他们动容的是，高燃对吴璃的感情。 明明是一个冷漠甚至有些残忍的人，但面对吴璃时，他眼眸中永远是那种那种炙热、温煦的光芒。 吴璃的责骂、埋怨、小脾气，他都甘之如饴，就如同一个沉默寡言却又温柔体贴的丈夫。 他会腆着脸讨好吴璃，他会默默包容吴璃的一切，他甚至会为了吴璃放弃忠义堂。 那种温暖到骨子里的爱，给他那冷酷阴狠的形象上再添加了一丝人性。 这种矛盾的性格表现，让高燃比其他角色更加真实生动，也更具有魅力。 直到那一天，妻子吴璃死在了家中，死在了他决定退出忠义堂的之前。 就差一点……却是天人永隔。 那种悔恨、绝望和痛楚磨灭了他生命中的温暖、希望和美好。 从此之后，他便生活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刚开始看到高燃和许荣剑决裂投身程峰的十字头帮派，不知道有多少人以为他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而实际上，他却是忍辱负重。 为了进入十字头，他切断了自己的两根手指吞下。 为了取信于程峰，他步步为营，勇猛无畏，甚至不惜残害忠义堂的兄弟。 他知道唯有这样，才能够让阴沉多疑的程峰对他多点信任。 他以自身性命做赌注，以许荣剑的性命做诱饵…… 终于让程峰踏入了陷阱之中。 吴璃死的时候，每个观众都怨声载道。 高燃死的时候同样如此。 他们没有办法接受又一个他们喜爱的角色离他们而去。 但不可否认的是，高燃和许荣剑的巷战实在是太过精彩。 微雨天气，街道两头的高燃和许荣剑对视，身后是蠢蠢欲动的帮众。 微风细雨，浇不灭那逐渐加剧的躁动和冲突。 对立的身位，身后帮众的衬托，加上配乐，这场戏的的意境营造得相当到位。 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在这一刻，成为真正对立，你死我亡的仇敌。 一道闪电在远处亮起，轰隆声响起。 两人同时怒吼，高燃丢掉了手中的的伞，油纸伞旋转而下，这个镜头很美。 没有迟疑，他拿起手中的长刀，大吼着向许荣剑而去。 刀光冷冽，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许荣剑露出惊讶的眼神，高燃演得太过真实。 许荣剑紧握手中的刀，迟疑片刻，错过了一闪而逝的机会。 “你来啊！杀了我！”高燃怒吼，雨水无情地拍打在他的脸上，“或者你杀了我！” 在那一刻，许荣剑似乎真的成了他的杀妻凶手，刀刀狠厉，没有留手。 “为什么！！！”许荣剑歇斯底里的怒吼。 长刀终于出手，高燃手中的刀被击飞，落在了油纸伞跟前。 许荣剑大吼一声，长刀劈到了高燃额前停住。 他的眼神愤怒、痛心、不解…… 高燃扬起头看着许荣剑。 “你会后悔的！”高燃声音沙哑地说道。 “我曾经的兄弟高燃，已经死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许荣剑终究是退缩了……因为他不忍自己最亲近的兄弟死在自己的手中。 他宁愿堂堂正正地和程峰一战，也不愿用高燃的性命换取胜利。 他说完这句话，决绝地转身离开。 但高燃对此早有所料，作为剧中智商数一数二的人物，他最懂得人的心理，也懂得如何利用人的弱点。 “剑哥！” 这个称呼是多么地熟悉，许荣剑心中一震，停住了脚步，回头—— 一个在微雨中闪着森冷光泽的长刀几乎到了他的眼前。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那充满仇恨痛苦的眼神，许长歌演绎得实在是太过出彩。 许荣剑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刀锋离自己越来越近。 惊骇欲绝奋勇扑上的忠义堂帮众，大喜过望的十字头帮众，还有躲在幕后紧紧盯着这一切的程峰…… 电视机前，所有观众都沉默着，一双双认真的眼睛在荧幕光泽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他们期待着剧情的发展，却又不可避免替许荣剑担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直到一声枪声响起。 当枪声响起的那一刻，近乎所有观众心中都是一震。 在观众们不可置信的注视下，许荣剑震惊痛苦的眼神中，那一枪击中了高燃的额头。 看着他缓缓倒下的身子，看着他渐渐失去光泽的眼眸，看着许荣剑飞扑上来震惊无措的表情，每个观众的内心都是震撼而沉重的。 在倒下的过程中，那一幕幕被隐藏的真相揭开…… 原来，他早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和徐荣剑布下的一场局。 原来，就连这致命的一枪，都是他自己安排的。 当他躺在地上时，呼吸声逐渐变得沉重，身体变得冰冷，深邃的眼眸迷离涣散，几乎看不到成形的相。 他的眼前再次出现了妻子吴璃的影像，嘴角流露出满足温柔的笑容。 高燃走了，用生命为胜利加上了一个重重的砝码。 最终的胜利他虽然没能看到，但他肯定预料到了，所以才会走得那么安详和满足。 电视机前无数的观众忍不住发出了啜泣声，每个人都为这个角色的死亡而感到沉重压抑。 甚至就连最后的胜利，程峰的死亡，都提不起他们一丝的兴趣。 第54章 两个剧本 “太残忍了，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不让他好好活着。” “我恨死编剧了，为什么要骗我的眼泪！” “剧中最喜欢的角色就是高燃了，居然死了！” …… 相比之前吴璃死时的群起激愤，此时高燃的离去，观众更多的是不舍和难过。 因为他们清楚，在吴璃离世的那一刻，高燃也已经跟着死去了。 就如一个网友在网上所写。 “杜山赋予《巷战》的思想其实反黑社会的，在江湖里混的人，永远是随时为老大挡枪的炮灰。 忠诚、服从、利益似乎都要高于他们口口声声所谓的义气。 但是就是在那样一个光怪陆离的充斥着血腥暴力死亡的环境下，又有了一种义----兄弟之义、知己之谊。 这种义无关帮派，无关警匪，无关男女，而是高燃与许荣剑年少时结下的最纯粹的情义。 这终究是一个可怜、可悲的故事。 身在江湖，求生很难，比如吴璃。 身在江湖，求死容易，比如高燃。” 一个人若是没有了生存的意义，其实活着和死去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让人感慨，也让人唏嘘。 《巷战》的故事还在继续，但对于高燃这个角色而言却已经结束。 许长歌也不再继续关注《巷战》的播放情况。 因为对于他来说，他出演高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凭借着这个角色一脚踏进了娱乐圈，并且开始展露头角！ 而这一步，却是无数圈外人一辈子都迈不过的槛！ …… “小歌，吃饭了！”许茹敲了敲门说道：“先吃了再看，饭菜凉了不好吃。” 许长歌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剧。 桌面上，是两个剧组发来的试镜邀请以及角色剧本。 第一个剧本是一部名为《天使之泪》的偶像剧。 剧名烂俗，内容……同样烂俗，但对于这个时代的观众来说，却几乎算是开创偶像剧的先河了。 剧组邀请许长歌试镜的角色是男三号，一个性格高冷的海归博士，暗恋女主角的备胎男。 这个角色本身还是有一些魅力的，尽管喜欢女主，但从来都只是默默的关心，不耍心机，不耍手段。 长得帅，性格好，又有钱，学识又高……这样优秀的人，就算瞎了眼都知道选他吧。 但偏偏女主就是死心眼地爱着穷小子，这让许长歌忍不住想要吐槽。 另外，海归博士会爱上这个野蛮的女主也是挺奇葩的设定。 不过许长歌知道，这部电视剧上映后的确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这个角色也得到了很多年轻观众的喜爱。 但是出演这样一部槽点巨多又狗血的偶像剧，许长歌总觉得有些膈应。 而第二部，却是和《巷战》类似的黑帮电视剧《大王滩传奇》。 有点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剧组邀请他试镜的角色居然是个大反派。 从一个配角到一个大反派，这其中的跨度不可谓不大。 让他一个新人去演大反派，的确是有些魄力，所以许长歌也认真地看了这个剧本。 《大王滩传奇》和《巷战》一样，也是一个关于帮派争斗的故事。 一个小渔村的青年陆青山来到黑帮纵横的王角滩，机缘巧合之下救了黑龙帮老大的女儿巧巧。 巧巧为报恩情，将他引荐进入黑龙帮，他的传奇故事就此开始。 而许长歌试镜的角色是和巧巧一起长大的王胜，他一直喜欢着巧巧。 在一次帮派争斗中，王胜为了掩护巧巧逃跑膝盖中了一枪，从此成了一个瘸子。 但当他第二天逃回帮派时却发现巧巧正和陆青山语笑嫣然。 那一刻对他的打击是致命的，腿上的枪伤再痛也比不过心中的痛。 他为了巧巧可以豁出性命，但在巧巧看来，他只是父亲养的一条狗。 王胜恨夺走自己爱人的陆青山，但更恨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内心的绝望和痛苦让本来忠义善良的他发生了变化。 为此他加入了敌对势力，与陆青山和巧巧为敌。 陆青山得到巧巧父亲的重用，势力一步步扩大，而王胜也凭借自己毒辣的手段在帮派中站稳了脚步。 两人的矛盾在一次次冲突中不断扩大，最终到了决一胜负的时候。 向来心狠手辣不讲信义的王胜答应了陆青山单挑决生死的邀约。 他要证明给巧巧看，即便没有别人的扶持，他王胜依旧比陆青山强。 事情的发展也正如王胜的预料，哪怕他瘸了，陆青山也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最终他死在了作为裁判的巧巧的手枪之下。 这场比赛，从来没有公平过，从一开始他就输了。 许长歌看得出来这个故事是想跟风《巷战》，但却没有学到精髓，落了俗套。 但出演王胜，可以发挥的地方倒是不少。 就比如那次瘸腿，许长歌脑海里甚至可以想象出那副画面。 他回头看了那个离去的婀娜身影，眼中满是满足、坚定、留恋。 为了心爱的人，哪怕赴死他也是心甘情愿。 但狼狈逃回的他，却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哪怕自己生死未卜，巧巧却依然可以和别人语笑嫣然。 他人生所有的价值在那一刻被击个粉碎。 他的瘸腿变得尤为可笑。 王胜加入别的帮派并不仅仅是想要复仇，更多的是想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再比如王胜性格的变化，从忠义善良变成残忍狠毒，这其中心态的变化是一个重点。 再比如王胜气势上的变化，从一个底层忍辱负重的地方叛徒，到手掌大权的枭雄龙头。 再比如不讲信义的王胜遵守了约定，而以忠义著称的陆青山却设计埋伏，这其中的讽刺能让人沉思许久。 无论怎么说，编剧都是用了心的，比后世一些粗制滥造，毫无诚意的垃圾电视剧已经好上不少。 但许长歌近期却不打算再去尝试这样的角色了，一个是因为不想被固定形象，限制戏路，另一个原因就是这部电视剧的成绩在好，也不可能比得过《巷战》了！ 他接下来要出演的电视剧……已经有目标了！ 第55章 让他试试（修改后） 日光有些迷蒙，寻缝觅隙的阳光透过街区的泡桐，临近黄昏的阳光并不刺目。 一天的炎热也似乎到了尾声，开始有阵阵凉爽的风吹过来。 许长歌推开了窗户，只觉的一阵清爽，思绪也清晰了许多。 在今年开拍的电视剧中，《天使之泪》作为偶像剧的鼻祖，收获了不少的收视率，名列前五。 但许长歌已经第一时间已经把这么电视剧给否定了。 历史大剧《九龙杯》也凭借央视的平台，将会成为明年的收视冠军。 只是这部电视剧早早已经开拍，许长歌没有机会去分一瓢羹。 况且作为山影集团出品，近五千万投资的大制作，也不是此时的他能够觊觎的。 除了这两部火热剧，武侠剧《刀剑盛世》凭借精彩绝伦的剧情，获得了不俗的收视率。 只是这部电视剧同样不是许长歌的目标！ 许长歌看向窗外道路上行走着的，挽着手臂的男女，嘴角轻扬。 他的目标……是一部投资只有数百万，没有大牌、没人关注的爱情剧《齐青的恋情》。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部新人导演执导的，带着文艺气息的爱情剧最终会成为一部家喻户晓的恋爱圣经。 《齐青的恋情》带着它执着的、偏执的；飞蛾扑火、玉石俱焚的理想主义气质，征服了无数人。 它像是一团火焰，焚烧着每个人心里对爱情的理想。 这部电视剧的导演，一位年仅三十二岁，才华横溢，新人导演冉冰。 这部《齐青的恋情》完全是由她自编自导的作品。 她在接受采访时，曾经这样阐述《齐青的恋情》的风格和思想。 “悲观主义，热爱悲观的认知滋生出的无所畏惧的力量。 悲观主义不是情绪，更不是情调，而是对世界的基本认知。 因为有了悲观主义垫底，我们得以更偏执，更努力，更有勇气，去清楚地知道我们不可能失去更多，除了经历我们什么也无从获得。” 但更让人动容的是她“悲观主义”情怀下角色的生存姿态：勇敢、热烈、执着、不自由，渴望超越。 她有着强劲浓烈的个人风格，疯狂、炽烈、露骨，痛苦诗意中混杂尖刻。 她对现实的绝妙讽刺和隐喻，形形色色的人物，犀利的黑色幽默。 作品中聚焦放大生活矛盾与困境的戏剧性，让人读得一会儿像是溺水，一会儿像是飞翔。 正是因为情感如此浓烈又才华横溢的她，才能写出这种让人心底颤栗的爱情剧。 《齐青的恋情》的故事并不复杂，只是一个爱到偏执的男人和一个爱到冷漠的女人。 齐青，一个普通的电子厂工人，爱上了魅力性感但性格乖张的桃子。 为了桃子，齐青愿意做任何事情，但桃子却把他当成了一个人的影子。 她深爱着一位中学的音乐老师，就像齐青爱着她一般。 齐青不断改变着自己，只希望桃子可以真正爱上自己…… 可正如好的的爱情作品，写的都不仅仅是爱情。 《齐青的恋情》之所以有魅力，正因为，它虽然关系着爱情，但它的着力点，根本不在于去创造一个多么九曲盘桓的爱情故事。 这个故事中，最醒目的，不是爱情故事，而是被求而不得所支配、加强，并最终无法安放的欲望。 无论是王胜还是桃子，困扰他们的，都是一种求而不得的“未完成心结”。 他们所爱的人，总是若即若离，形影不定。 桃子之于齐青，是带着潮湿气息的女邻居，是可以拥抱交姌的身体，是另一个为爱痴狂的自己，可是，却无法是能够爱上他的人。 音乐老师楼亮之于桃子，是狂喜和绝望的两极，是令自己缺氧却甘愿呼吸着的二氧化碳，是用力追随、却无法拥有的花心老师。 他们的身上都有着这股“很渴望爱情”的特质。 他们都是热烈的，疯魔的，竭嘶底里的，疲惫不堪又勇往直前的。 这种求不得，令男女主角身上，都带有盲目、偏执的欲望之火，以及强烈的饥渴感。 对于这样的角色……许长歌有着格外浓厚的兴趣。 …… 冉冰工作室中。 冉冰走进了执行导演老徐的办公室。 “进展得怎么样？”冉冰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问道。 为了这部电视剧，她投入了太多的心力和心血。 前期的准备就已经让她疲惫不堪，但她固执执拗的性格容不得她说放弃，唯有坚持。 所幸有老徐坐镇后方，承担了很大一部分工作。 此时剧组已经在紧锣密鼓地组建着，关于演员的甄选和试镜则是重中之重。 老徐正一份份浏览投递过来的演员资料，挑选着合适的演员来试镜。 见冉冰发问，老徐便叹气回答道：“都是些歪瓜裂枣，没有几个演技出众的，而且一个个一个个自视甚高，都想拿到男一的角色。” “当然，这种情况也是正常，几百万的小投资，就算那些大咖要来，我们也付不起片酬。”老徐咧了咧嘴，露出一口老黄牙自嘲说道。 冉冰对这种情况已经有所预见，她眉头轻蹙说道：“慢慢找……宁缺毋滥。” “放心，我还不懂你么。”老徐笑了笑，看向了下一份简历，“咦？” “什么情况？”冉冰好奇地探过头去。 “许长歌……一个演技不错的新人。”老徐笑着说道，“前段时间热播的《巷战》，他的表演很不错。” “哦？”冉冰最近忙得晕头转向，还真没有关注最近的新人，她有些好奇地问道：“有他的资料没有？” 老徐拿起文件袋一看，果然有一张cd盘。 “看看视频资料。”冉冰来了些许兴致。 点开了视频之后便是许长歌在《巷战》里的剪辑。 从视频一开始冉冰的眼睛便没有离开过视频。 精湛老辣的表演、饱含情绪的眼神、强大的感染力和画面张力…… 这是一个新人的演技……假的吧？ 冉冰瞪大了眼睛，心中止不住地震撼。 第56章 角色剧本（修改后） 许长歌坚信自己能够拿到《齐青的恋情》的试镜邀请。 在上一世，《齐青的恋情》经过了三轮的试镜选拔依旧没有确定主角的人选。 冉冰不愿意将就，又没有新的演员过来试镜，剧组一度面临解散。 最终还是靠投资人出面请来了一个实力派演员于荣杰最终才得以开拍。 这也说明了《齐青的恋情》并没有什么合适的主角人选。 而自己，在最近热播的《巷战》中有着出彩的表现，只要稍稍了解，对方必然会给自己一个试镜机会。 这是他计划好的事情，必然发生的。 而只要给他试镜的机会，许长歌就不会任由这样一个机会在他手中溜走，这一点，他很有自信。 这也是许长歌前段时间一直在等待的原因。 与其盲目的去试镜诸多角色，增加曝光率，还不如安心蛰伏，等待最适合，最有利的机会。 而目前的情况也果然不出他的意料，《齐青的恋情》剧本也已经摆放在他的案头。 “你接下来想要出演的就是这个剧本么？”一旁的许茹疑惑地问道。 经过初步的学习和了解，许茹已经可以简单地分辨剧本优劣，这是一个出色的经纪人必须掌握的技能之一。 但对于这本小成本的爱情剧，她的确看不出什么大火的潜质。 “嗯，”许长歌点了点头笑道：“这会是一部让所有人都震惊的电视剧。” 看着许长歌笃定的眼神，许茹也没有再说什么。 对于许长歌的信任，她出自本能，盲目且坚定。 试镜的时间是6月15日，也就是许长歌还有三个星期的时间研究剧本。 时间还算充裕，但许长歌依旧没有耽搁，第一时间翻开了剧本。 “黄昏，对于夜盲症的我来说是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一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高楼和街道也变幻了通常的形状。 像在电影里，你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带着某种清香的味道，有点湿乎乎的，奇怪的气息。 擦身而过的时候，才知道你在哭……” 剧本的第一段文字，便是大段的内心独白。 看着剧本的第一页，许长歌忍不住轻笑了起来——竟然是小说原著。 那个后世享有盛誉的新生代导演冉冰……果然有着自己独特的想法。许长歌默默想道。 一般而言，演员接戏时常常会拿到两种剧本。 试镜时通常会拿到改编后的文学剧本，拍戏时会拿到分镜头剧本，只有极少时候会拿到小说剧本。 分镜头剧本是拍摄时的剧本，暂且不论，改编后的文学剧本主要是为了拍摄影视而写作，也可以理解为导演提供立体构思的素材。 文学剧本一般不会像小说那样对环境及人物心理，人物性格展开详细描写，而更多地是通过人物对白去体现。 对景物和环境的介绍也一般都在每一场戏的开头简单交代地点、时间、环境、气氛。 简单、清晰、明了，便于阅读，也利于表演。 但此时剧组给自己的，竟然是《齐青的恋情》的小说原著，其中有大段大段的内心独白和心理描述。 冉冰的用意，是想让这个原始剧本为演员带来大量的信息和细节。 人物及人物的描写、在人物性格上的表现、故事情节的发展、矛盾冲突的演变…… 解读剧本无疑变得更繁琐，更耗费精力；但若是读透了，也更利于深入了解角色。 这种方式倒是省了许长歌做人物小传的时间精力，这些在剧本中事无巨细，都一一体现了。 能在首播时大火大热，《齐青的恋情》自然有其独特之处。 许长歌细细研读着，这部小说的确很多地方让人惊艳。 尤其是剧中的某些台词，每一字，每一句都能够轻易戳中人心。 就如这几句。 桃子：“快起来，醒醒！懒虫，有好东西给你吃！” 齐青：“桃子，出什么事了？蛋糕？” 桃子：“给你的。” 齐青：“半夜吃蛋糕？为什么？” 桃子：“不为什么，你吃不吃？” 齐青：“你要我吃我就吃。” 桃子：“这才乖，好吃吗？下班我特意去订的，鲜奶油加水果。” 齐青点头：“是谁过生日？你不是十月吗？” 桃子：“是你啊！” 齐青：“我是冬天生的。” 桃子：“傻瓜，连自己生日都忘了。” 齐青：“好，你说我哪天生日我就哪天生日。” …… 许长歌在读这个剧本的时候，心甚至都在颤抖。 齐青爱得疯了、傻了、毫无尊严了…… 就连生日都可以改变，都可以让桃子决定。 只是他不清楚的是，这蛋糕是桃子买给音乐老师楼亮的。 他从来都只是替代品，还是劣质的。 这些都让许长歌心痛，但更让他心痛的是，当桃子说起她爱的人楼亮的时候，但齐青说起他爱的人桃子的时候，那一脸的发自内心的天真。 爱可以让人成为魔鬼、疯子、精神病患者，但爱也同样可以让人变得可爱、天真、纯洁、明媚。 许长歌害怕这种明媚，这种只有把一个人爱到骨头里，爱到血液里的明媚。 桃子她很痛，想要发疯，可是每当她痛苦纠结完之后，居然可以像个天真的小女孩一样，又蹦又跳，满脸幸福与天真地说起那个折磨她的爱人…… 而齐青，他在爱情里炽热与天真，甚至卑微，也让人心疼。 桃子让他回来，他就回来，让他走开，他就走开，让他坐着，他不站着，让他趴在地上，他绝不起来。 他的生日，桃子说是哪天就是哪天…… 他陪着桃子失魂落魄，绝望痛苦，也陪着桃子跌宕起伏，发疯发狂。 但他注定得不到桃子。 这个女人的爱太浓了，太烈了，太具有唯一性，太特别，太要人命。 他注定只能得到这样一份爱情，得到一份伴随着他一生的疼痛。 这疼痛让他在往后的日子里，看到所有的一切都了无生气。 这样真的值得么…… 许长歌沉浸在剧情中，痴痴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