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女配重生了》 前引 大梁国的历史上有一段逆转乾坤的正史,直到百年后还被后世津津乐道、编撰成册,入戏走文,口口相传。 其中比较有名的有折子戏《巾帼将军》、野史版的《风花雪月册》和正史版的《将军语录》。 《风花雪月册》讲的是辅国公柳家惊才绝艳的嫡出千金,因年少时被名满圣都的未婚夫退婚,遭人诟病。 但她一傲骨不卑不亢,抵住一切流言蜚语,重振家纲,一人书写一段女家主的佳话;后来更是替兄长出征,骄勇善战、用兵如神,震慑敌军于境外八百余里,烁古耀今。 班师回朝的柳家嫡女,铠甲加身、气宇轩昂、沉稳练达,早已不再是柳家那位娇滴滴的大小姐,而是朝中重器,镇国将军。 从此缔造了大梁国第一位女子参政的楷模,兴起了一代女子入学的风潮,带动了整个大梁国的文明进程,创造了不休的神话。 关于这样一位奇女子,她的爱情故事,自然也是众说纷纭、揣度颇多,其中流传最广的两位男子,更是令大梁国无数女子神往。 其中流传最广,也是最令人惋惜的那位,是柳将军的前未婚夫令国公世子项逐元。 项逐元年少便以成名,家学渊源,家风严谨,其人更是有日月之姿,揽天下责任于几身的胸怀,入朝后,更是平步青云,捷战连连,他是大梁国的基石,当代的人杰,贵圈里的绝对统治者。 他是在三原水战时,与柳小姐有了接触,后来两人并肩作战后,在一次重要战役中被其才华折服,但无奈佳人已经另有所爱,空留遗恨。 另一位是当朝摄政王,赫赫有名的明西洛明王爷,大梁国真正的皇帝,他儿子那草包就是傀儡。 两人相识于微末,一位是贫寒公子,一位是高门千金,但都才华横溢,惊才绝艳。 两人一个慧眼识珠,一个不负所望,一个剑之所指,一个所向披靡,一个永固山河,一个忠心耿耿,可以说一张一弛,一柔一刚,配合默契,除旧革新,缔造了大梁国的不朽国业,也是众人最看好的一对。 当然了,摄政王娶妻了这一点让人很郁闷,可两人实在般配,戏文小说为其著书的拦都拦不住。 至于宫里那位美到极致的妖孽‘太后’,谁管她是什么东西! 后世众人更是为了他们谁才是柳将军的正宫吵的不可开交。 令国公的支持者,觉得令国公为了柳将军,苦守心神,长宿书房,与其夫人貌合神离。 摄政王虽没有给柳将军夫妻之名,可那是柳将军不要啊,柳将军心智高洁,说不忍另一个女人为她伤怀,最后只有错过。 事情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令世子的那位妹妹,摄政王的妻子,当朝心黑手狠的太后项心慈了。 这真的是一个心思歹毒、恶事做尽、惑乱超纲,其罪行罄竹难书,不嗤为武的女人! 据说她小时候便骄纵任性,陷害未过门的柳将军,害一对佳偶分崩离析。 后来嫁给微末时的摄政王,对摄政王极尽侮辱,闹的家宅不宁,最后竟然还要毒杀柳将军,处死令国公子,扶持她自己偏爱的却嗜杀成性的小儿子即位,这是见不得大梁国好啊!好在苍天有眼,她四十多岁便逝去了,简直大快人心…… “不想活了,小声点……”老者谨慎的四下看看,声音压的更低:“少说一句,小心让人听见。” 那人不拍:“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还不让说了!”全圣都的诰命谁没有受过太后的折辱,那女人就是心里有病! 怎么就不听劝呢:“少说,末说。”表情忌讳莫深,那位美貌与心机一样让人胆寒的女子,谁提谁遭报应,就这么邪门。 …… 001项家七小姐 绵软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从闺中帷帐中传来:“谁在外大声喧哗,拉出去沉井。”懒洋洋的仿佛没有睡醒。 项心慈也的确没有睡醒,年少的身体正是贪睡的时候,一天要睡够六个时辰才有精神。 如今已是傍晚前后,她才慢慢转性。 床上娇滴滴的少女睁开一双可坠魔可飞圣的眼眸,看眼这架“闭塞”的床,更加不耐,轻蹙的眉头都是说不尽的忧愁烦心事,让周围的死物都生出几分惭愧心,不想招惹了她的眼。 项心慈悠悠叹口气,才想起自己现在是14岁还在闺中的时候,不是位高权重,一呼百应的太后娘娘,不禁神色不耐,更觉无趣! 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即便年轻几岁她也不愿意!她耗费那么多精力才走到随心所欲的高度,谁有权利让她重新开始!就是天道规则也不行! 想的再大气有什么用,她依旧是小时候的身体用着孱弱的身份,别说砍谁的脑袋,就是砍只鸡砍只鸭,也得费尽心机! “七小姐。”秦姑姑掀开纱帐,声音恭敬又小心。令国公府规矩森严,府里的公子小姐更是要遵从卯时起,未时息的规律。 但他们七小姐向来随心所欲,估计全令国公府午觉能睡到现在的,只有七小姐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七小姐身份闺中,而是七小姐在出生时就被排除在外。 项心慈坐起身,纤柔的手臂撑开纱帘。 立即有人为她拿来绣鞋,声音沉静的开口:“世子爷,那边的人传话说。让小姐醒了过去一趟。” “不去。”声音散漫无力,一双秀美的脚,踩入白底儿镶边儿的绣鞋中,犹如落入莲池中的凝脂白玉,犹如坠入星辰的漫天大雪,犹如捧在手心里的那一抹奇特心情,有着惊心动魄的美。 秦姑姑愣了一下,想抬头看一眼自家小姐又急忙垂下头,世子爷可是他们在府里的依仗,出嫁以后的资本,七小姐磨了世子爷这么多年,这是不想要了! 至于七小姐刚才喊的话,七小姐性格本身就不好,远不是在世子爷面前的乖巧温顺,她早就习惯了。 秦姑姑不敢乱猜,安静的服侍着七小姐,除了伺候人她也没什么本事,不能成为七小姐的助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也不成为七小姐的累赘。 项心慈不太高兴,洗涑也不认真,双手漫不经心地浸入水中,又轻轻的撩起,再次漫不经心的是浸入水中后,干脆靠在了背后侍女身上,懒散的好似没有骨头一般。 秦姑姑赶紧上前伺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七小姐最近的做派,无一不透着一股懒散到极致的娇媚。要知道她们七小姐才刚刚挽发,不应该啊,可如今那几乎要冲骨而出魅…… 项心慈让人擦着手凉凉的开口:“什么时候派人来传话的。” 秦姑姑急忙道:“有半个时辰了。” 粉色的叠袖划过她白嫩的手指。似乎连衣物也怜惜她娇弱的风骨。风过无痕,般的小心:“那就去看看吧。” …… 越往前走,庭院越深,越沉静,这座几乎压的人喘不过气的深门大宅,掌管着大梁国一半国运。 项心慈以前不屑于顾,如今更不屑于顾。 她只是不想见到项逐元,这位府邸未来的男主人,他的大堂哥,宁国公府的世子爷。 想起来都烦,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的烦,如果不是他一再阻止,事情怎么会那么艰难,她称帝有什么不好,明西洛敢反对,就把明西洛毒死好了,家国大业,怎能拘泥于形式。 至于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有什么关系!反正项逐元要辅佐她坐的高枕无忧就行了 他可好,明明说过无论自己想要什么,他都会给,自己想做什么他都会支持。结果呢,不过是一个帝位,看他推三阻四的样子! 所以自己把他下了狱,对他百般折辱他怪谁!是他不信守承诺,没有宠她疼她,她可以容忍任何人因为她无理取闹不喜欢她,但独独项逐元不行!他不行! 他就是不行! 所以他就得去死!背叛她就去死! 项心慈深吸一口气,不能想了,即便现在,他想到他劝她的样子,都觉得心里难受,心中郁结,区区一个帝位,他就要背弃对她的承诺。 项心慈隐隐觉得头疼,真不能再想了,一回想她就觉得头疼欲裂。 “七小姐您来了,请稍等,小的帮您通传。” 项心慈根本没有注意他,她站在熟悉的庭院中,看着这座宅院几十年不曾变化的样子,心里隐隐升起锥心的痛。 她死之前,这里已经很荒凉了,她把他下了昭狱,这里也再没有人搭理,他年纪也不小了,哪里承受的住牢房里的刑具和潮湿。 那位在她心目中高高在上的男人,原来也有垮下去的时候。 项心慈抬步上了台阶。 秦姑姑想说,里面还没有传话,但立即闭嘴。 守在书房外的人,下意识的互相看了一眼,最终没有拦。 项心慈一步步的踏上去,熟悉的景色,熟悉又陌生的人,熟悉的气息…… 她的大哥哥……她前半生的任性妄为的资本,她对待事物的态度,她骄傲的源泉,她的一切无拘无束都取决与他的高度,他的偏爱。 明明是年少时那样亲近的人,明明是可以托付后背的人,她为什么就不能脾气好一点,对他更耐心一点,偏偏要让他痛苦,让他无路可走,逼他自缢。 幽重的声音响起:“怎么自己进来了。”案前芝兰玉树的少年抬头。 项心慈的眼泪瞬间滑了下来。 她又看到了他,少年时他,只需一个回眸,一个转身,便让人觉日月悠长,山河无恙,风光不可方物的少年。 如果问她现在还憎不憎恨让她时光回溯的人,她不恨了,因为她有看到了笑容清浅,自信桀骜的他。 她心目中能令日月无色的大哥哥。 项逐元立即起身,声音带着愧疚,忍不住放柔了下来:“我还没有训话呢,你怎么就哭了。” 她就哭!就是要哭! ------题外话------ 哈哈!新文于10月24更新! 标准的恶毒女配重生了,且本文女主项心慈,终身不洗白。欢脱文风,搞笑虐渣,男主、男配的噩梦型女主文! 秉持咱家一贯的老规矩。 第一:不要问男主是谁,如果有人问,那就是都是男主哈哈。 第二:女主作天作地,男主必须守身如玉,都这设定了,就别较真了哈。 第三:简介中和引中的男人只出现了冰山一角。 第四,项心慈因为三观有问题,大家可以随便骂,但不能诋毁作者君哦,如果实在想诋毁,也可以,咱就是这么大气!(甩袖) 002再相见 哭时光隔开的漫长距离!哭他丢下她一个人走了!哭他狠心让她一个人被所有的恶意包围! 他是最不合格的哥哥!他还有什么自信在两人相见后先冲她摆脸色! 项逐元被她突然的脾气闹的措手不及,不过是在祖母那受了点委屈,而且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不是会为这点小事计较的性格。 总不可能是自己刚刚语气太重把人吓哭了,他又不是没对她凶过,也没见她放在心上,大多时间不管不顾的。 可若是她是装的,又哭的太伤心,好像要抽干自己的力气,尽情抓住浮木般的伤心绝望,让看着她哭的人也不自觉的觉得要透不过气来。 项逐元没管她是不是有小心思,下意识的伸出手要安慰她,手臂抬了一半,顿了一下,又收了回来,声音放轻几分:“别哭了,是我说话没有轻重。” 项心慈骤然抬头看向他,眼睛里说不出的委屈、骄纵,!委屈的要食人挖骨,骄纵的要移山填海!你何止说话!你做事更没有轻重!死啊!死了多省事一了百了! 项逐元被她眼里燎原的火惊了一瞬。 项心慈很快收敛,撇开头,不顾脸的形象,直接拿袖子狠狠擦擦眼睛,但眼泪还是忍不住继续流,反而越擦越多,越擦越讨厌的止不住! 项逐元瞬间拿下她越来越用力的手臂:“听着,关于那件事,我没有向你兴师问罪的意思。” 项心慈重新看向他,泪痕连连,凄苦如霜,漂亮的犹如雨中清洗的天空,依旧充满倔强。 项逐元神色更柔:“是我有东西要给你,才让你过来的。” 项心慈没管他说什么,她看着他的脸,看着他冷静到熟悉的温柔,隔着永别,隔着千山万重,隔着她的后悔和自责,隔着倾巢而出的思念,她不自觉的伸出一双手,不管不顾的猛然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头重重的靠在他胸口上:哥哥。 眼泪比刚才落的更肆无忌惮。 这是她的哥哥,护了她四十多年,把什么都给了她的哥哥。 刚进来的郑管家顿时一惊!急忙垂下头。 小厮也愣了一下,觉得,是不是哪里不应该。 项逐元也怔了一下,他与小七关系好,但也秉持着兄妹间最基本的礼数。 亲兄妹尚且七岁不同席,更何况他们还隔着一房,哪里有女孩子这么大了,还如此放肆的,不像话。 项逐元神色严肃下来,抬起手,毫不犹豫的拎住她的衣领,要把她拉开。 项心慈不松手,惶恐了那么久才看到他,就死死的抱住他不放!被拎的狠了,就抓着衣服不放。 项逐元向来一板一眼的着装,生生被她拽开了腰间的盘云玉带。 郑管家心里一万个‘成何体统’呼啸而过!不像话! 项逐元终于把人拉开的时候,身上的衣服也歪了,有心想教育她两句,见她哭的眼睛通红,小手还抓着他腰间的压坠不放,似有无尽的惶恐和害怕。 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声音更轻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受了多大的委屈。” 本来就是天大的委屈,项心慈感受着空落落的怀抱,心里木木的,熟悉又想笑,一时间,分不清是现在还是以后。 这不是他第一次推开他,也不是最后一次,未来还有很多很多次。 他恪守在他的位置,从不曾让她靠近一步,却不计代价的为她撑着一片天,哪怕最后她让他去死,他也死了。 他说,她该有至高无上的位置,有远大的前程,有永生永世的香火供奉。 她真想告诉他:别想好事了!她全搞砸了,别说供奉,连坟都被人移平了! 有想那些的功夫,还不如及时行乐。 可说这些有什么用,他不是那样的人,也跟本不会如自己的意,说不定就是看不上自己。 项心慈瞬间甩开刚刚还紧抓着不放的压坠:谁稀罕! 项逐元被‘甩’了个莫名其妙。 项心慈才不管他,很多事情,她明白的时候,为时已晚,但想明白了又怎么样,如今她就要按照他的脚步走吗! 项逐元看着倔强的站在一旁,裙摆肆意的垂在青砖上的她,犹如一朵将开未开的盛世花苞,灵动的充满生机,热烈的仿佛要扑灭世俗的烟火取而代之。 项逐元不禁叹口气,止住拿了新衣过来的管家,柔色更甚:“不过是一根钗环,多久了,还哭的像个孩子,善奇。” “世子。” “去我房里,取那根琉璃簪过来。” 郑管家闻言,顿时说不出的恐惧,那根琉璃簪…… 小厮善奇已经开口:“是。” 项心慈才恍惚想起那根簪子,以及簪子背后的事,不禁开口道:“不是我的错。” 项逐元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哭笑不得:“是,不是你的错。” “真的不是我的错,是三姐姐说我的簪子花样好,我才换给她的。” 项逐元要被她的说辞逗笑了,二房的三姑娘什么簪子花样没见过,会觉得她的簪子花样好看。 不过是同时从老太太那里出来,想安慰她一句,她反而乘胜追击,直接给换了,三姑娘不定多措手不及。 项心慈丝毫没有被看出小心思的尴尬,谁让她多话,端着一副悲天悯人的脸,露出要普渡众生的慈悲,她就正好成全她好了,觉的她的好,就换啊,有错吗? ------题外话------ 是不是想我了!!哦哦! 谁在说我会一天更一万字的!是不是想绝交。(#^.^#) 昨天我有修前面的错别字,也小动了一下,大家可以重新看一下,也可以不看,不影响后面滴。 关于错别字,我是真的真的改了三四遍了,汗,所以我会置顶一条评论,大家看到影响阅读的错别字,可以留言到该条下面,我修。 今天给大家回复留言,因为今天不是24号,我能轻松点回复^_^。 003忘初心 项心慈理所当然,毫不心虚。 项逐元看的心中无奈,有心想让她改改脾气,虽然是没有坏心,但总是这样容易得罪人。 可想到什么又止住了嘴边的话,小七走入人前的机会本就不多,何必再让她不高兴。 别人家这么大的姑娘已经被长辈带着出去做客、接触后宅的事务,小七却连五房的院子都不允许出去。 项逐元伸出手,发乎情止乎礼的帮她扯了扯因为她擦眼泪弄到皱巴巴的衣袖:“多大的人了,还不注意。” 项心慈看着他连指腹都碰不到自己手背的举动,心中空落落的几乎滴血,回来有什么用! 她的大哥哥永远是那个大哥哥,吸天地精华却不肯给她一滴超脱世俗的肆意妄为。 “又不高兴了?”哪里来的那么多脾气。老太君送出的几枚簪子他让人问过,金子的重量是相同的。 这种事情上老太君不至于不苛待任何人,不同的是,府里其她几位姑娘都是精心挑选的款式花型,唯独小七这里,花样单一没新意:“那枚琉璃簪是我找人寻了很久才得到的。”就别那么小气了,小七最乖。 项心慈抬头看向他,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她也不在意,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执拗又认真。 从这份认真里她难得从他脸上看到几分小心的安慰,可她知道,他说话的语气再轻,也不会弯下脊背;脸上的柔色填的再满,也不会让人觉得笑脸相迎。 他是这座府邸的骄傲,是勋贵的象征,是大梁国四大国公世家中,生生压下另三家,吸干他们的血,滋养了他自己的朝中脊梁。 他现在的一举一动克己守礼,未来的一言一行编纂成册,他的感情……自然……也不会轻易被人拿走、勘破。 “还在不高兴?” “没有。”项心慈语气冷硬,刚想说什么,随即脑海里不合时宜冒出一句话,吓了她一跳。 她是利用惯自己出身在项逐元这里找存在感的,以前的自己颇为得意自己摆弄出身后在他这里获得的成就感。 ‘项家未来的家主又怎样,还不是她的垫脚石’。 项心慈几乎要笑自己蠢! 是啊!她快要忘了,十四五岁的她,就是这样想的:不计一切代价占住项逐元,哪怕利用自己的容貌,利用自己那个娘留给自己的见不得人的媚宠之术。 所以,什么时候起她忘了龌龊的初心,磨平一切,固执的认为他们是兄友妹谦的温暖午后相识的,而不是十岁的她,故意弄的一身伤,千方百计的躲过守门的姑姑,等在他尊贵的脚下,让他可怜的。 “世子。” 项逐元取出簪子,淡色的葡萄紫静静流淌在透亮的琉璃簪中,簪身的颜色由深到浅,雕刻出一朵朵紫色的花姿,含苞待放的、绚烂明媚的,团团簇簇,紫的让人迷醉,漂亮璀璨。 项心慈怔怔的,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这枚簪子的情景,美到让她暂且忘记出身的喜爱,能让人想看到星河大海的宁静。 项逐元松口气,这是满意了,不枉他让人找了一年多。项逐元把玩了一瞬直接把簪子没入她乌黑的发间,紫色的琉璃尾缀在她发尾,晃晃悠悠的闪着光。 项逐元有片刻怔愣,明明觉得是上等的材质、亦是能衬她颜色的花色,怎么如今看来,反而俗气了,还是他家七妹妹更静然雅致。 项逐元移开了目光。 项心慈还没有回神,人已经先抬起手,摸了发间簪子,眼泪有些控制不住。 她早已没有这枚簪子了!她摔的!在大哥成婚那晚,她把所有他送的东西都摔了!其它东西秦姑姑收的及时,明西洛没看到,独独看到了这枚没来得及收的簪子,明西洛就帮她补了一枚一模一样的,大哥知道后,也给她补了一枚一样的,补给她的……一模一样……呵呵…… 又哭,项逐元无奈:“别愁眉苦脸的,没有人怪……” 项心慈突然开口:“没事的话,我想先走了。”她心里非常难受,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再来一次的无能无力,只会让人难受!何况他们之间从来不是重活几次就能解决的问题!又何必要一次次的提醒她,她有多无能可笑! 项逐元神色严肃了几份:“怎么了?” 项心慈声音压的很低,她怕自己不管不顾的冲过去,问他个问什么!“有点儿困……” 项逐元哭笑不得:“都睡到现在了,还困。” “就是困我有什么办法!”项心慈喊的声音重,当发现口气不对时已经喊完了,只要垂下头,当不存在! 项逐元静静的看了她一会,背肌挺直,神色严肃,最后到底没说什么,就当她还在闹小孩子脾气:“行……你多休息。” 项心慈随意福了一礼,转身离开。再大的脾气她后来也冲他使过。 项逐元站在原地,看着她未出门就拔下头上的簪子,头也没回的出去了,眉头微微蹙在一起:“善奇。” “世子。” “把库房那把琴给七小姐送过去。” 秦姑姑见七小姐走的快,急急忙忙追上去!这是日益院正门的方向!七小姐可不能从那里走!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热情和礼物(#^.^#)。 每天中午十二点更新哦 004十四岁 日益院的侍从亦看着七小姐的方向!从漫不经心变的严阵以待! 秦姑姑更急了,脚步更快,终于在路的尽头气息不稳的拦住了七小姐!“小姐……” 项心慈猛然从情绪里回神,茫然的四下看一眼,才惊觉自己走到了哪里。 正门的方向?……十四岁的她不能走的地方…… 项心慈瞬间回头。 日益院的下人们,急忙垂着头各忙各的事情,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秦姑姑有些担心:“小……姐……” 项心慈没打算计较,这有什么!在她大哥哥做主后的令国公府里,她想走哪里就走哪里!别人求着她去她还不去的地方多了! 但——现在不是以后而已。 项心慈安静的转身。 秦姑姑松了一口气,跟上。 窄小的木门打开,这是一条荒废已久仅供两人并行的更道,一直通向国公府后院的小池旁,她以前都从这里溜进来见项逐元的。 并不只是因为她身份见不得人她才如此,只是因为令国公府,没有府中小姐与少爷们混在一起的规矩,即便是亲兄妹之间,也相处的梳理有礼。 老夫人更不会允许府中小姐拿些女孩子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去烦需要入仕登庙的男丁,她这样堂而皇之的,被打死也是有可能的。 项心慈听到背后的落锁声,停下脚步,回头,更道的门已经关上。 那扇仅供一人通过的灰窄小门,远不如它表现的那么朴素无奇,它非常重,地质坚硬,需要三四个壮婆子才能推开,它还有一把十分有分量的锁头,如果里面锁着,门的这边就是有十个壮婆子也推不开这道门墙。 秦姑姑犹豫的抬头看眼七小姐。 项心慈转过头,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如果没有她,墙的那边可以更坚固,更坚不可摧,更令人望而生畏。 如果没有她啊。 如果没有她,项逐元是不是更幸福。 项心慈有时候也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理所当然的觉得拉自己出火坑的大哥就理所当然的该照顾她所有的情绪。 是不是得到的东西多了,就会理所应当的认为是他对不起她。 其实根本不是。 她项心慈,一个本就不该出生在这里,却不感恩戴德的人,没有一出生就被该溺死,实属项家仁德,如今还被好水好米的养大,能在逢年过节的大场合里分一根金簪子攒嫁妆,有什么好抱怨的。 可惜啊,当初的她怎么会知足。 她看眼手里握着的簪子,不自觉的笑笑,至少她还不至于去谋划簪子、布料、穿戴这些小事,所以她谋划的是什么。 项心慈看着长长的好像没有尽头的小路,她谋划的是未来更平步青云的可能。 比如:蛇的七寸,未来的令国公府! 真是一开始就充满腐臭的烂泥,她捧了什么东西到项逐元面前,让项逐元言听计从的。 项心慈觉得走了很久,又觉得还没有在多待在他的地方看一眼,就已经出来了。 看着眼前突然宽阔的景色,安静的湖面,覆盖绵延的长廊,曲曲折折的小路,看不到尽头的奇花异草,鸟语花香,蝴蝶翩飞,笑语颜颜,水声潺潺,仿佛从灰败间进入了人间仙境。 侍女们远远的笑声,提着花篮采花的小童,急急忙忙却未露出一丝声响的赶路人,一眼忘不到尽头的华美景色,所有人都生活在这座权势顶端的府邸被人庇护、令人生羡。 所以年轻时的她,才会一时迷了眼生出无数恶念心魔。 她厌恶这座深宅加注在她身上的不公平,她憎恨这里森严的规矩、完美的理教,不耻它高高在上的道德标杆,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它内里的龌龊,它的不堪、它的虚伪。 她要亲手毁了它,做到这一切最简单的,当然就是毁了这里引以为傲的继承者,她要拉这个百年大家族一起沉浸臭水沟。 让他们培养的最完美的继承人一文不值,成为众人的笑柄,成为项家的耻辱。 这就是她接近大哥哥的目的,并且真的不顾他死活的纠缠了他一辈子。 一手缔造了他一生的不幸,让他仕途愧对先帝,家族愧对宗祖,晚年孤苦伶仃,陵前连子嗣都没有。 可他本该不是这样的,他该像这座府里的所有男人一样,顶天立地,享尽女人的温柔乡,就像现在的后宅,女人们为他一人欢喜而使劲浑身解数,晚年子孙绕膝,仙风道骨才对。 这次是她大哥哥该有的厚重一生啊,而不是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项逐元—— 手里握着被焐热的簪子,她的脚下是一亩三分地。 除了让她敬重的人背信弃义、一错再错,一无所有外,她一无是处。 “三少爷,园子里的花开的也艳,怎么不见你也给老夫人折一支去。” 项心慈抬头,透过奇景花石的缝隙,看到了远远走来,鲜衣锦绣的一群人,一些早已经久远的记忆,突然间绚丽多彩的重新呈现在她的面前。 项心慈突然豁然开朗,她怎么忘了,她才十四岁,一切还来得及重新开始。 来得及与他毫不相干,来得及放他无坚不摧,让他天高海阔。 项心慈看向已经看不见来时的路,眼里含着无限期许,忍者想哭的冲动,坚定的转过头。 从此——你我毫不相干! 005二房 “小姐,是二房的三少爷。”秦姑姑说完,垂下头尽职尽责。 项心慈慢悠悠的看眼秦姑姑,她会不知道三哥是二房的。 二房。 项心慈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簪子的事,说到底是姐妹之间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她也根本不会为了花样不好看跟那个老太婆计较。 所以当时的自己跟着众姐妹从凝六堂出来,只想着这样的节日,她要跟项逐元要什么东西,才能让项逐元头痛。 是三姐姐和犹犹豫豫的四姐姐,端着一副贤良淑德、矫揉造作的脸先开口:“七妹妹的簪子也好漂亮……” 剩下的话她就没有听:“既然三姐姐喜欢,我跟你换换吧。”看,自己多为她们着想,孔融让梨、姐妹互谦也不过如此了吧。 所以这件事到这里本就结束了,小孩子瞎胡闹罢了。 可偏偏二伯母要为她女儿出头。 项家后宅女人们的手段,若论第二没人敢论第一,就是宫里的娘娘门,与项家世代家族联姻的底蕴相比,都显得太粗俗直接了些。 她二伯母带着一张慈爱的脸,事后和和气气的送了一匣绢花过来,拉着她那便宜继母细水长流的说了一下午体己的话。 她继母的心眼米粒大,就觉得丢了人,含沙射影的学到了她父亲那里,她父亲觉得烦人,几天没有回家。老太婆见爱子没回家,刨根问底的翻,就翻出了这档子事。 于是罚了她和她继母抄养心经。 很小的事。 真的很小,一般情况下她都不会跟二伯母计较,可偏巧,今天不是一般情况。 老而弥坚的年龄并没有让她学会得饶人处且饶人。 项心慈眉目平静的看着折花攀柳走来的少年,以她活了四十多年,见过男子无数的眼光看,二房的三爷,也算是难得一见的风姿不俗,难怪会是二伯母的骄傲。 何况三哥上辈子靠着项逐元的庇护,仕途顺遂,风光无限。既然沾过大哥的光,这辈子替大哥做点什么也是应该! 再说,她怎么能让二伯母的‘满腹才华’没有用武之地呢。 项心慈收敛情绪,整整衣服,脸上笑脸变换了几个,找准自己的定位后,如一条破壳的小蛇从廊柱后悄悄钻了出来,粉色的衣裙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度,一副刚刚偷偷跑出来的小心样子:“三哥哥……”声音轻巧又好奇。 项逐言转头,少年含笑的脸,自带桃花阳光,锦衣华服,嫣然一副贵公子做派,少年的他与繁花似锦处、亭台楼阁间看到了化身成精的小姑娘。 项逐言瞬间扶额,故作晃了一下眼:“这是哪里来的小精怪,还偏偏美成了一幅仙子画,我肯定是看错了。” “三少爷!七小姐莫怪,三少爷是逗您的。” “没有呀。”项心慈的声音带着好不容易见到人的甜蜜,犹如沁着甘泉,脸上的笑灵动纯净:“真的是三哥哥,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你这句话我就不爱听了,谁有你三哥这英俊疏朗的外形。” 秦姑姑笑着。 项心慈对三哥的浮夸早已免疫,他一天不纨绔就不是圣都最风流倜傥的的一个:“三哥这是去做什么呀?”如果选三哥也能给那老太婆心底插一刀!项心慈想到这一点,笑的更天真了。 “你猜。”项逐言没正经的弯腰,笑看着自家可爱聪慧的七妹妹,心里无限骄傲,要说这圣都第一美人当属他这位七妹妹,可惜啊。 算了,也不可惜,自家妹妹吗,没那么大名气还是好的,省得一帮狂蜂浪蝶惦记。 “嗯……”项心慈小心又想漫长留人的猜着:“哥哥,也是来看新栽的花的?!” “俗,谁看那东西。”项逐言跳到小七的台阶上:“这花长在院子里就不美了,要生在陡峭山石间、幽深的丛林中才别有一番滋味。” “咳咳……” “真的吗?花不是就长在院子里的?还能长在别的地方。” 项逐言闻言,有些怪自己不会说话,小七连府门都没有出过,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项心慈好像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歪过头看向他身后的老侍,好奇的开口:“百姑姑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哦,千层百花糕,燕新楼的新品,三哥排了好久的队才得到的。” “千层的?”项心慈眼睛里都是疑惑,心里早已百转千回,凝六堂里那位最看重的是大哥,最喜欢的是三哥,不为别的,因为三哥会讨巧呀。看看,孙子出去逛个街,还记得的给那老太婆带好吃的,怎么能不得老人家的心。 可惜啊,今天这糕点凝六堂那位吃不上第一口了:“真的有千层吗?”项心慈眨巴着一双眼睛好像询问着这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秦姑姑闻言差异了一瞬,却没敢抬头看自家小姐,一般她家小姐是不跟不相干的人废话的,说多了就是有目的。 项逐言见妹妹问,立即抖了起来:“当然有一千层,今天给你开开眼界,来,拿来,让小七长长见识,这可燕新楼新请来的外地老师傅的不传手艺,薄薄的千面层上撒上百霜,咬一口,那味道,啧啧绝了。” 百姑姑神色严肃,没有要动的意思。 “是真好吃,三哥不骗你,诶,篮子呢?拿来啊,趁还热着。” “这是……” 项心慈当没听到,一脸馋相,所有的表情和可爱都是她对着水镜练过多少次的讨人喜欢:“真有那么好吃?” “当然好吃,我能骗你,百姑姑,百姑姑!” “比府里的花糕酥还好吃?” “花糕酥不值一提。”项逐言久久等不到篮子上前,回头,有说有笑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干什么!不过是一块破糕点! 项逐言直接要上手抢。 百姑姑已先一步,‘慈祥’的递了过来:“是老婢老了,耳朵不好使。” 项逐言懒得计较,直接拿过来,取出:“来,张嘴。” 项心慈好像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千层糕上,见状,立即咬了满满一大口,眼里都是满足的小星星。 项逐言顿时与有荣焉:“好吃吧。”觉得不枉自己辛辛苦苦带回来。 项心慈不断点头,又大大的咬了一口。 项逐言看着自家妹妹咕咕的腮帮子,可爱的忍不住戳了一下:“小馋猫。包两块儿,给七小姐带回去。” “三少爷……” 006习惯 “啰嗦什么!快点儿给七妹妹包上。” 项心慈闻言好像才感觉出不妥,急忙把嘴里的一大块儿咽下去,有些担心又有些胆怯的看着他,眼睛水汪汪的:“三哥哥,我……” 项逐言本想松开的手捏的更卖力了:“跟三哥客气什么,我们小七越来越可爱了,再捏一下。” “三哥哥!” “哎呀,生气了。”项逐言又捏了一下,真好捏。 百姑姑再不愿意也只能照办,不是东西如何,而是这是孝敬老夫人的东西,老夫人还没有吃上一口。 百姑姑没瞪七小姐,她瞪姓秦的,小姐不懂事,她一个管事婆子也不懂事! 秦姑姑垂着头,任由别人看。 百姑姑觉得这两人真讨人嫌了,三小姐那件事还没有说她们小家子气没见识,今天晦气的又碰到了! 百姑姑见七小姐的次数并不多,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太喜欢她。 大概是她那张越长越让人不想多看的一张脸,长的像谁不好,偏偏像她那早死的娘。 只能怪她自己没命,不会扬长避短的长! 百姑姑‘客客气气’的分了出去:“七小姐喜欢就好。” 项心慈接过来,顺便将脸从三哥手下救出:“都捏疼了。” “好,不捏,看完花就回去,不要乱跑,坏人把我们小七抢走了怎么办。” “才不会。” “鬼灵精,走啦,三哥还有事。” “嗯,三哥再见。” …… 项心慈回到自己的小院脸上的笑意才收了起来,一直拎在手里的篮子,随意一放:“拿去分了吧。” …… 慈六堂内。 张嚒嚒接过篮子,笑着为老夫人取用的时候,一眼就看出盘子里的糕点数目不对。 府里经常从燕新楼买糕点,燕新楼给令国府的糕点摆盘是塔顶式的量,有没有少,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再说以三少爷卖弄了这么长时间孝心的说辞,他定然是直接带过来的,按说糕点该是满的。 张嚒嚒笑容不变,堂内有说有笑的祖孙两人依旧和乐融融,三少爷是老太太最宠爱的孙子,她也不会为这点小事扰了老夫人的兴致:“三少爷真有心,看着就软糯可口,适合老夫人食用,老夫人快尝尝。” 堂上威仪的老夫人早已笑逐颜开,精神奕奕的眉眼间都是开怀,她这个三孙子啊,京城来个新师傅也要拿来让她尝尝鲜,她还用他孝敬啊:“你呀,像什么样子,不好好准备入仕,就知道在外面胡闹。” “祖母你就别念了。” “我要是不念你,你还不反了天,你如今已经开院,多想想正经事,心思放在科举上。” “哎呀我的糕点是不是不好吃,让祖母记不起第二口,早知道就不给祖母带好吃的了,结果换来一阵唠叨,可没办法,谁让孙儿只要离开您一会儿就想祖母了。” 主位上的老夫人眼睛精明的一眯:“这是又缺银子了。” “祖母,你怎么能这么想,就是我娘那人你也知道,管的有点严,我吧——” “取二百两过来,打发了这要饭的。” “好嘞,多些菩萨赏。” 老夫人都要被这泼猴喊没脾气了。 项老夫人打发走了这没正行的,捻着手里的香料,脸上的舒缓神色还没有散去,敬之虽然闹腾,但听话懂事,如今刚开始外出办事,多有周转不过来的时候。 项老夫人将香盖盖上,铜色镶嵌着宝石的香碟精致又华美:“你刚才神色怎么回事?” 正帮老夫人分香的张嚒嚒立即苦笑:“老夫人还是这么明察秋毫。” “你就少给我戴高帽了。” 张嚒嚒没瞒着,将糕点的事说了,三少爷不是第一次惦记老夫人,每次都是足量足份的,出岔子还是第一次,自然不会是三少爷不懂事。 项老夫人神色如旧,打开发了一会的香炉盖,保养得宜的年纪里面目庄重慈爱,老国公位高权重,儿孙孝敬知礼,她本身到了这个年龄更是出身名门,身有诰命,自然是一身气度。 此刻便眉目都没有动一下:“你去问问怎么回事。”声音不急不缓,没太放在心上。 …… 葳蕤院内。 项心慈衣服未换,脸色不好的在光线不佳的书桌前胡乱写字,桌上名贵的笔墨纸砚摆的毫无章法。 秦姑姑站在两步外,看着一团团的丑字,心疼不已,这些纸砚可都是小姐从世子那里磨回来的。 世子的用当然不能随意给人,无奈她们小姐会磨人,如今院子里这些名贵笔墨硬是多到用不完。 可以说整座府中小姐的私用笔墨,除了世子就是他们小姐了,但如今就这么糟蹋了。 项心慈越写心里越不痛快,并不是因为她葳蕤院采光不好。 她葳蕤院有一间采光很好的书房,她再怎么不招人待见,也是五房嫡出的大小姐,院子该是什么规格就是什么规格,没人苛待。 只是她项心慈没有想事情的时候练字的习惯,项逐元倒是想培养她这个雅致的爱好,她一直没让他成功! 她更习惯想事情或者发脾气的时候,不管不顾的冲进日益堂拆项逐元的头发,一意孤行的给他梳头。 然后看着他臭一天的脸,她心里才能又痛快又才思敏捷! 想到每次项逐元气的不想理她的样子,项心慈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容,随后想到什么,又慢慢的淡下去。 她会习惯没有他。 007出身 项心慈重新铺开一张纸。 不写字,改画画,她的画功与字迹完全相反,是练了很多年的兴趣所在,片刻功夫,一张折柳少年图便栩栩如生的呈现在纸上。 随着少年的形态越来越饱满,项心慈的心思越渐清明,千层糕的事也被她一点点的捋顺。 以凝六堂的掌控欲,少几块的事一定会追究,而百姑姑定会不遗余力的帮她把嘴馋、不孝的形象立起来。 再加上老太婆本就不喜欢自己,肯定会扩大心里的膈应,在越想越气后,不失风度的给她们五房添个堵的办法,大概就是派个糕点师傅来五房,明赏暗贬,以此提醒众人自己做了什么。 可老夫人是长辈,肯定不屑于直接‘教导’自己这位不出门的孙女,最有可能的是直接赏给继母,弄不好还会当着众位伯母和婶娘的面故意敲打。 以继母那小家子气的性格,还不觉得脸都没了。一个月内连续丢两次人,继母就是再不想与自己有来往,也会气的过来含沙射影刺两句。 到时候主动权就在自己手上,老太婆和二伯母,任由她挑选。 项心慈停下笔,满意的看着桌上的画,自己这几块糕点可不是恶心老太婆,她还不够资格。项心慈要的可是画中人的‘同情’和‘开始偏心’的倾向,以及二伯母看着爱子渐渐远去的精彩脸色。 想想都心情愉快,毕竟她项心慈的孝经可不能白抄。 项心慈笑容越发明媚,整个人仿佛都发着光,继母来的时候自己可要哭的惨一点,含沙射影提醒继母就是二房故意骗她吃糕点,还在不愤簪子的事。 以她继母那喜欢学样的脾气,抓住了二房的把柄,还不迫不及待的带着几盘糕点去二伯母那里‘反击’。 二伯母无辜受了这份气,定会更讨厌自己,女儿和儿子都跟自己扯上关系,二伯母能高兴了!定会想自己是不是故意的,甚至是不是因为到了成婚年龄想抓住什么。 所以一定会提醒三哥和三姐姐远离自己,顺便说些自己心思多的坏话。 项心慈无所谓啊,就怕二伯母说的少、不怕二伯母提醒的多。 不过自己这位受了继母和祖母以及众人恶意的小女孩要去哪里‘委屈’的哭两声,才能不留任何痕迹的刚好遇上三哥哥呢? 她可要吸取大哥哥时的教训,不能再让人一眼看出小心思。何况四十多年的经验,也不是曾经小小年纪漏洞百出的小动作了。 项心慈收起笔,心情逐渐不错,一劳永逸的事,果然事半功倍,能收获良多:“裱起来吧。”回头就用它谢三哥的千层糕。 秦姑姑觉得原来小姐除了画世子,画其他少爷也这样好看。 不过,小姐这是想两个都抓着靠呢?还是不想在世子那里下功夫了? 秦姑姑能理解小姐想在三少爷身上投心思的想法,毕竟世子看人太毒,而且五年了,也没有觉得世子有对小姐逾越的关心,逢年过节给的小礼物当然不算,那些旁枝末节的小事不触及根本。 小姐要的是身份、地位的绝对转换才行,她们小姐都十四了,耽误不起。可秦姑姑没见世子要在大事上为小姐出头的意思。 否则小姐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不能见人,不能出门,不能做客! 希望三少爷能看到她们小姐的不易吧。 秦姑姑想到这点,拿起三少爷画像的手都虔诚了几分。 …… 天刚刚大亮,五夫人便脸色难看的回了院子。 秀姑赶紧让人去熬煮降火的茶水。 五夫人已经控制不住的摔了手里的团扇:“送个厨娘过来!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嫌我没有照顾好七小姐!连个糕点她都吃不上!还是多苛待她!让她惦记别人几个吃食!” 秀姑姑赶紧命人去外面守着,捡起团扇,急忙低声安抚:“夫人您多想了,老夫人知道您这些年不容易。” “她如果知道今天就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的脸!” 秀姑吓了一跳:“夫人小声音点,让人听见。” “听见怎么了,我在这府里还有什么脸面吗。”容貌清秀的五夫人嘴上这样说着,声音还是降了下来,今早刚戴的簪子闪着水头足够的光泽。 五夫人今年三十,娘家不错,是当地的清贵之家,说出去也是名门出身。 可与其她几位妯娌相比,她就不够看了,论权势不如妯娌们娘家高,论家财更是与前面几位妯娌没得比。 可她也是被令国公府三请四请嫁进来的,本以为会被小心相待,结果反而处处遭人看不起,不得老夫人喜爱也就罢了,五老爷还动不动就说她多想,她哪里多想了,老夫人今天就没想过给她留颜面。 这件事如果换成大嫂或者二嫂,老夫人会这样说话吗。 说到底,还是五老爷官位低,要仰仗府里,她才会被人处处看不起,她们五房才会落得连弟妹都敢翻白眼的地步! 想到相公的官位,五夫人更觉得委屈。 明明她相公才学更佳,最足智多谋,二房很多事,和三老爷前年起草受了皇上大礼的贺寿词以及去年水患都是她相公背后出谋划策,奔波万里。 结果领好处的都是别人! 她这些年也只能看着老爷不得志、奔忙多年平白给别人做嫁衣! 老爷落得这个下场,都怪项心慈娘那个贱人!否则这府里轮得到别人百花齐开,定然是大老爷和五老爷的天下! 五夫人想起项心慈的娘就心疼,为老爷心疼,连领回来的糕点师傅的难堪都被这份心疼压下了。 五老爷这样坦荡多智的一个人,倒了什么霉,就被那个脏女人缠上了。 “夫人,茶来了,您快消消气。” 五夫人捂着胸口,纤弱秀美:“我怎么消气?晨昏定省的时候当着几个嫂子弟妹的面,直接下我的面子,什么叫七姑娘吃食不丰,我是少了她吃了,还少了她穿的,九小姐有什么她就有什么,九小姐没有的,她都有,我这些年养她,可没有克扣过一分吧,我给她穿小鞋了吗?我提过她的那个娘吗!” 秀姑姑顿时吓的半死:夫人怎么这个都说,要命了! 五夫人也发现自己口误,立即停下来。 但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项心慈那个娘……五夫人觉得提了都脏自己的嘴。 秀姑姑自然也想到了老爷的事,五老爷明明可以……却…… 五老爷这辈子可以说就毁在那个女人手里了。如果不是那个女人,五老爷定然仕途顺利,意气风发! 在令国公府,老太爷是一品令国公,任超一品六省监察,统领六部。 大老爷正一品户部尚书,朝中说一不二;二老爷御前行走,是皇上近臣;三老爷正三品外放大员,一方土皇帝也不为过。 可他们付出更多的五老爷,却只是一位靠着祖上庇佑,皇上怜悯才特给了一个看护书籍的芝麻小官。 怎么不让人觉得不服气! 都怪那个死女人!死了都难以赎罪的女人!秀姑恨的咬牙切齿!不要脸的贱人!项心慈的娘可不是什么清官,也不是艺伎官奴,那可是,可是京城花楼赫赫有名的娇娘子,沉浮此行业二十多年的老手!一双手臂万人枕。 京中有钱有势的少有没有关顾过她生意的,入幕之宾能从她的床榻排到城外面去都装不下,她身上有几颗痣接头地痞流氓都能如数家珍。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富豪乡绅,她谁的床没有入过,最是让人不耻的下九流。 这么一个半老徐娘,红尘能数三丈土的精明女人,若想勾引刚出门的少年公子还不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 她怎么就有那个脸! 秀姑每每想起都要厥过去的恨极,更何况还留了一个孽种! …… 葳蕤院内。 项心慈一身紫色轻纱,风骨欠缺的软绵绵又百无聊赖的靠在坐塌上挑着成排的扇子,紫色的衣裙散在白皙的脚裸处,脚腕处隐隐漏出一律串了银铃的红线。窗外过于浓烈的阳光照进来,却比不过窗内人的浓烈。 少女打了一个哈欠,一直纤细的手臂超出负荷的支撑着她懒洋洋的额头,另一只手拿起扇子,在手里转了一圈扇柄,又不满意的丢下。 这都是什么,她当初什么眼光,如今竟找不出一把让她满意的扇子! 少女动了一瞬,声音像人一样懒洋洋的:“就这些了?”软糯好听,粘人的好像要贴到听见的人心底,再挠上一挠。 侍女焦耳心都颤了一下,陪着万分小心、怜惜:“回小姐,都在这里了。” 项心慈一样都不想入手。 秦姑姑心思没在扇子上,她现在像另一件更重要、更让她两难的事,这件事她已经想了好些天了,自己都快把头发想白了。 一会觉得该给小姐,一会又觉得不该给小姐,毕竟小姐可是令国公府的七小姐,让夫人等人知道小姐手里有这种东西,还不把小姐的皮给拨了!她秦姑姑也会被乱棍打死! 项心慈好像没感觉到秦姑姑这些年的焦虑,只是在她纠结的重的时候,侧目看眼秦姑姑,但随即又拿出最后一把绣工尚算过眼的扇子翻转着,没有要替秦姑姑分忧的意思。 秦姑姑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上前一步,挥手示意众人出去,亲自将所有的门窗关好,视死如归又珍重无比的从袖笼里拿出一本书。 项心慈眼皮慵懒的一掀,哦,上辈子经常翻的,同时也想起了这件事。 秦姑姑被小姐看的发虚,她总觉得小姐最近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她家小姐向来难伺候,只是最近更难伺候了,也不去找世子了,越发让人看不懂,所以才让她把这件事犹豫了很久才拿出来。 “小……小姐……” 项心慈没有接,依旧划拉着眼前留下的几把扇子。 她娘的事,对如今的她来说不是什么秘密。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何况她娘还是十五年前京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对京中,就是这么近,现在提起来估计一半人都能想起她娘是谁,还能相视一笑,或者流连忘返。 项心慈没什么感觉,生意千万种,她又管不了她母亲从事的哪一行。 只是她娘比较倒霉,遇到了她爹。 这个行业做到三十多岁,基本就开始为各自谋出路了,她娘自然也不例外,就想找个靠山,养三五位身段不错的干女儿,从这一行淡出去,以后只给金主弹唱,数年后彻底被人遗忘。 她娘看中的自然是年龄要长,权势要大,耳根子不软的男人。与她爹那位初出茅庐,年纪又小,一身勋贵气的公子哥没有任何关系。 可好巧不巧,令国公府金尊玉贵五少爷呼朋引伴的要见识京城第一名妓。 她娘还能因为从业时间长,能抖起来所有不接客吗,不但不能,还要陪着千万分的小心和娇媚。 008来由 可错就错在,她爹猪油蒙了心,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第一眼便被她母亲美貌所惑。 若不是还有年少轻狂的傲气出身撑着,当场就要一掷千金、六亲不认将好友都赶出去。 可她爹撑起来的骄傲毕竟是虚的,想让她母亲先为他的才情倾倒的计划更不会成功。 她母亲又不是傻的,红尘翻滚这么多年,会相信公子哥的郎情妾意才有鬼,让她母亲信那个,不如信男人不爱美色。 可除了小心伺候着,她娘也没有办法。 但她父亲却渐渐的对她母亲的占有欲日渐剧增,后来更是强硬到以势压人不让其接客的地步。 她母亲不是没想过办法,也装过病,也让老顾客劝过五公子。但年轻人根本不管那些,一意孤行的要‘救’她与水火,要让他成为她的唯一! 项心慈觉得,如果不是阶级所限,她母亲得扇她父亲脸上,让她父亲有多远滚多远! 到了后来,她热血的父亲更是非要与万花丛中过的她母亲谈感情, 谈了感情还不算,要命的是她母亲那不知喝过多少次药的破败的身子竟然怀了孩子。 用她母亲的话说,当时急的就要一碗汤结果了肚子里的孽种。她一个名妓,生什么国公公子的孩子,是嫌命长了吗! 如果国公府的颜面在她这里丢了,国公府的百年声誉就能让她们母女都去见鬼! 可她父亲知道爱人怀孕,怎么会甘愿失去孩子,又正是不听劝的时候,一意孤行的换了爱人的药,死活要生下这个孩子。 她母亲估计当年弄死她爹的心都有,这是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害她。她母亲什么城府没看过,什么阵仗没见过,就知道要不好! 可决定生下她的时候,她母亲也开始一心为她谋划。往后他爹眼中的浓情,说到底可能是一份为母则刚的算计。 她母亲与父亲瞒着所有人将她怀到七个月,在临产前两个月真真假假的动了胎气无数起,忧思忧虑的险些自尽了无数次后。 国公府曾经明动圣都的五公子为安美人之心,私自让其入了官碟。 可能官府当时都没有反应过来芬娘是谁,毕竟京都名妓是入化。 她母亲得知官文的事成了之后,一碗催产药下去,国公府晚到了一个时辰,她娘已经进了产房。 进了又如何,国公府会在乎一个孩子,老太君早已经气疯了,被这么一个下三滥的设计到头上,还是带坏老夫人最疼爱的儿子,让她母亲死一万也不足惜。 她母亲见外面闹的厉害,没指望她爹一定挡得住,连续灌了三碗催产药。生下她后,她母亲就‘死’跑了。 对,她娘跑了,不是死了! 她母亲的生存环境,没有为了子嗣生生死死的意念,尸体也是她知道自己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后开始找的。 这也是项心慈很多年后才找人查明的,她母亲甚至还做了两手准备,如果是个男孩子,就一起都‘死’走,女孩子应该还有一线生机。 毕竟一位女孩,有当时的五公子护着,又看在人死了的份上,五公子说服国公府的机会比较大。 这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她母亲离开后,连脸也毁了,并不是刀刻水泼,而是风吹日晒的彻底毁根基,事后除了是一位精神烁烁的老太太,看不出一丝当年风韵。 她一直隐藏的挺好,怪只怪那个女人闲着没事在她南巡的路上多看了她一眼。 项心慈是能被人多看的吗!只能她多看别人!自然就没有放过那一眼,多查证了一下!有些事也就了解的多了。 项心慈只是没想到,明西洛和她母亲竟然是认识的,据说是成亲后不久见过。 项心慈知道后讽刺一笑,她母亲难道还担心她所嫁非人,也不想想明西洛是谁帮她挑选的相公,坏就坏在这个相公并不是他微末时表现的那般没脾气。 明西洛这个男人向来是什么身份展现什么实力,还能让人觉得他谦虚守礼。这也是项心慈与他成婚多年后才知道的。 不过她懒得管这些,她又不上朝参政,又不与他论实事争官位,所以明西洛爱怎么样怎么样。在家里别妨碍自己行事就行,如果插手家务,那就别怪她闹了,闹到和离了最好! 十四岁的项心慈闲闲的摆弄着手里的扇子,对那本册子毫不好奇,都是她翻烂了的,里面记录了一些床帷之道和保养之事,以及一些暗害得宠妾室的手段。 她以前经常翻,倒是没有害过人,因为那些想给她添堵的人都没来得及用上那些含蓄的手法,就自己非要死了,这能怪谁。 项心慈想到她母亲,心情难得不错,顺带看手里这把不入眼的扇子也好看了几份。 她生下与明西洛的第一个孩子后,与她母亲也见过几次,偶然也在寺庙佛堂里喝个茶,但彼此都默契的不说对方的身份。 说来做什么,让别人想起那些早就遗忘的事,还是知道当朝摄政王有位怎样的岳母,没必要。 “小姐……”秦姑姑等的快要不自信了。 项心慈的声音才响起:“放这里吧。”下一刻扇子瞬间搁放在腿上。 秦姑姑刚想放‘禁书’的手一抖!小姐发现了?! 项心慈觉得时间是不是不对?秦姑姑好像上一世是晚上在她入睡前塞进她床帐的? 项心慈想了一瞬,就瘫软在座椅上不想了,她对变故没什么不安全感,她的安全感又不是来自预知。 秦姑姑却一脸视死如归的等着小姐问!小姐问,她就说!她相信小姐能理解芬娘为她留下这部书的心。 项心慈瞥了秦姑姑一眼:“你还站着做什么?继续找扇子去。”站着就有扇子自己飞过来了吗! 秦姑姑有些懵,小姐刚刚…… 项心慈对她母亲手伸多长没兴趣,而且秦姑姑知道的不多,连她母亲没死都不知道,就是一位一心报恩的普通人而已。 秦姑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主动交代一点什么,毕竟小姐如果问书是从哪里来的,她总要说一下,而且……小姐怎么还不把书收起来,万一让人看见…… 009盛夏 “还有事?” 秦姑姑想说……书……被人看到会出大事的,可看着小姐镇定的神色,觉得自己太草木皆兵了,这里可是葳蕤院,小姐的地方。 秦姑姑小心的改口:“扇子的事……要去‘问问’郑管家吗?”现有的扇子您都看过来,再找,就是找能提供更好扇子的人了,比如…… 只是……小姐已经有几天没有去过世子那里,秦姑姑觉得还是请示一下比较好。 项心慈一时没反应过来‘郑管家’是谁,随即了然,毕竟郑管家死的早,她记这么一个人做什么。死就死了,她也不喜欢那个看她时总觉得她在大哥身上吸血的老家伙。 项心慈身姿不自觉的坐正几分,浑身透出一丝韧性的傲骨,掷地有声:“不必了。” 秦姑姑被小姐的正经弄的疑惑,小姐这是真不在日益堂上费心思了?还是小姐那天在世子那里受了什么委屈,苦大仇深的样子。 …… 烈日正浓,树上的叶子懒洋洋的打折卷,蝉虫奋力嘶鸣,水里的鱼已懒得游动。 项逐元从外面回来,寂静的日益堂突然间向滴入水的油沉默的沸腾起来。 项逐元净完手。 外面的人已经为了这道程序奔忙几道程序。 书房内侧的隔间内,项逐元接过侍女手里的毛巾,没让人伺候,示意人出去,转身进了内书房。 清凉的冷气扑面而来,项逐元的视线在放置果蔬的位置停了一下。 冰镇着的西瓜依旧还在,他走时盘子里凝固完整的冰如今已经化了一半,水滴顺着果盘的凹槽流下,弥散着雾霭般的冰雾,在进入二伏的夏天,看了便让人觉得很有食欲。 项逐元深邃的眸光微敛,脸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垂下头,维持着刚才的动作擦着手里的水渍。 项心慈受不得热,性格又急,容易心浮气躁,府里的用冰份额,远不够她过于矫情的养她的骄纵脾气。 每年夏天,她大多时间会偷溜进来,在他这里用冰。 水果自然也不会委屈她自己,只会留字掀种类少,抱怨一堆没有必要的东西。莲子羹也是直接向郑管家要,如果不是燕窝对她来说过于滋补,她一天吃三顿再走也有可能。 项逐元将毛巾放下。 善奇尽责的收起,收起时觉得少了点什么,随即又正色,伺候世子少胡思乱想,否则有的是人想替代他。 项逐元走到书桌前,他走时怎么铺开的纸张依旧怎么铺着,笔架上的笔摆放的整整齐齐,没有少,也没有乱,更没有被字迹堪忧的人,画的乱七八糟的地方。 项逐元视线抬起,越过桌侧的窗看向那扇窄重的门,门锁还是几天前锁上的位置。 这是又闹脾气了?!还闹到夏天跟冰过不去的地步,越来越不像话。 “世子,大老爷派人送来的河西的数据。”郑管家走进来,捧上文书。 项逐元收敛思绪,坐下,接过来。 郑管家最近心态宽和、神色不错,那天七小姐突然冲到世子怀里,还抱的像永远不撒手一样!他心都要吓停了,七小姐这些年越来越没规矩了,对世子爷动手动脚的,又长了一副…… 总之,不是他用龌龊的心思揣测七小姐,而是七小姐实在很多做法欠妥,管世子爷穿什么,管世子书房的摆设,管世子身边的女侍,而且管的时候,挑衅的与他们世子对视。 郑管家从小在府中长大,有些不好的事他见过,他又是府里的老人,得以伺候世子也是有拔出不利因素的意思,何况他得老爷和老夫人看中从不敢怠慢,该有的敏感他有。 一直以来他避着没有告诉老夫人,七小姐偷溜进世子书房的事,本就压了火!这可是世子的书房,等闲人等都不让进,七小姐还天天溜进来,说也不停!说重了就拉着他们世子的衣袖一边哭一边告状! 小小年纪就一副不该有的狐媚样,像极了她那位…… 郑管家立即拉住思维,其实说到底他没有说出去,那是因为世子心里有分寸。 郑管家想想便有些骄傲,他们世子可不是谁卖两下惨,亲近两下就对谁不一样的。 世子顶多是看七小姐可怜,又是同宗同门对她照顾有佳,七小姐可别真以为她自己不一样了!还不是被世子推开了!人就应该认清自己的位置,认命!何况国公府对她还不够善待吗? 这些天正好,她不来,世子也没问过,大家都清净。 项逐元看完纸上的数据,合上,本来想说什么,又转了话题:“最近后宅有什么事吗?” 郑管家愣了一下,神色变得严肃:“回世子,没有。” 项逐元将数据放下,心里冷哼一声,那就是还在为那天的事不高兴,人没见怎么长高,气性越来越大,就这脾气五叔还给她相看什么人。养着这个祖宗不是更省心。 项逐元抬头:“将历代河西的封册拿出来。” 啊?“是,世子。” “水果都撤下去,扔了。” …… 清晨的阳光还没有显示威能的照在花草间。 忙碌的下人们奔忙着自己手里的杂务。 鸟鸣声趁着蝉鸣不显,叽叽喳喳的觅食。 在生机盎然的小院平台旁,项心慈穿着舞衣,轻盈的落在小小的青石台上,正在例行拉伸身体。 秦姑姑欣慰的站在一旁,看着小姑娘轻松的下腰,走基本功,一天初始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项心慈一字拉开,又随意收起站定,像脚下有冰,流畅又自然;随即又屈膝坐在地上抱紧双膝,头部收起,滚起了圈圈。 秦姑姑赶紧一惊,哭笑不得又一脸无奈,上前将小姐拦住,把她解开,多大了还滚圈圈。 项心慈绕过秦姑姑,又将自己缩成一个球,绕着院子滚圈圈。 不远处浇花的焦耳就看到一个五彩的绣球在地上滚,不禁掩着小嘴笑。 项心慈滚了一大圈撞到墙停下来,身体展开,脚下收起,亭亭玉立,手臂向上延展开,缠住树下垂下的绳索,一个借力,人已经坐在了树枝上,整个身体下仰,倒挂其上。 秦姑姑站在树下正好与小姐的视线齐平,和颜悦色:“小姐今早想吃什么?”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礼物。(#^.^#) 月底了,看看有没有免费的评价票记得要投了哦,咳咳,投给黑花。 010开局 “不想吃。”项心慈倒看着她的小院,一眼便能望到尽头的院落,布局从细节上没有任何亮点,从内到外,从左到右,拿不出一样想让人多看两样的事物。 晨练台太小,主路旁的石榴树过于稀疏,花盆里都开的什么花,御花园的草都比它们看着精神。 下人们……下人们也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品性。 这些天项心慈不管怎么样劝自己,她也说不出,这是一块儿心灵历经劫难后,闲散悠闲的心静之地。 何况她也不是喜欢返璞归真的人。 “怎么能不吃呢,饭还是要吃的,小姐想吃什么?奴婢让厨房去做。” 有什么可做的,她还能挑出花样来,不就是定例那几样! 项心慈觉得不管上辈子临死前多糟心,至少她更喜欢无人敢逆,锦衣如云、朱翠如海、轻纱漫舞、万人朝拜的日子。 再看看如今。哎,没有项逐元,她注定在‘云海’上要降一些要求;至于‘万人朝拜’…… 算了,她还是先解决一下眼前的问题吧,只是,她名义上的母亲怎么还不派人来‘问罪’? 还是说,五夫人大发慈悲决定放过自己?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五夫人虽然有些小脾气,可对她爹死心塌地,上次因为簪子的事,已经惹了她爹不快,五夫人极有可能想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怕她自己受些委屈。 那可不行。 项心慈小巧的脚底瞪住树干,带动与脚看似一样没有什么力道的腿,仿若一阵风灵巧的从树上翻下来 秦姑姑吓了一跳,忍不住唠叨:“小姐,你怎么又不说一声,很危险的。” 焦耳不觉得啊:“小姐翻跟头最在行了,舞裙的带子飘的弧度也漂亮。” “闭嘴,漂亮有你们小姐的命重要!” 焦耳垂下头撇撇嘴,她们小姐就是漂亮吗。 项心慈接过焦耳手里的毛巾擦擦脖颈间的薄汗,决定提醒一下五夫人好了:“通知厨房,早饭准备千层百花糕、糯米糍、紫薯蒸包、清蒸鲈鱼、蛋黄虾仁、清炒菜心,再来一份冬瓜汤,凑着吃吧。” 秦姑姑怀疑自己的耳朵:“是。” 焦耳决定她们小姐可能连一份冬瓜汤都喝不完。 项心慈已经转过廊下,步上台阶看到上面的灯,眉头一皱,什么丑八怪的造型也挂在她眼前碍眼。 焦耳见小姐神色不对:“小姐?” “没事。”项心慈挺直脊背,她决定了,就算不能再母仪天下,以后也要每天清晨,入耳的都是好消息,早膳必都如意。 她要正午,不管烈阳弱强,只要她行,必清风环绕。 她要傍晚,廊下灯火都随她愿,人生苦乐也罢、暗淡也好,平凡亦可,都要怡然自快!没有不顺心者!暂且就这样。 …… 厨房里为难的将菜单送来的时候,五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这是要上天吗!老爷大清早都不会这么吃!干脆她来当五房的家好了! 秀姑赶紧上前:“夫人,您别动气,七小姐就是小孩子不懂事。” 五夫人不听这个!项心慈不懂事的又何止这一件!她对她一忍再忍!还不是养了个白眼狼!“你去告诉她,干脆把我吃了好了!” …… 秀姑不喜欢葳蕤院,这里占据了五房最好的一处阁楼,却偏偏被取了一个草木茂盛的名字,不知道的以为这是一座多破败的院子! 更何况什么七小姐,不就是一个—— 切!外室都算不得的东西生的孩子,什么嫡女,平白占了她们九小姐的位置,就是一野种! 可秀姑心里再怎么不满,面上也不敢带出来,七小姐再讨人嫌,老爷还不说话轮不到她们,夫人也只能忍气吞声的等养大了嫁的远远地,免得再被人提起此事。 秀姑深吸一口气,整整身上的衣服,摆上一等姑姑的派头,这可是七小姐自找的,千层糕的事夫人还没有找她麻烦,她今早又这样的排场,活该! 秀姑带着人昂首入内。 葳蕤院打扫的仆从、下人,看了进来的几人一眼,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 迎人的老嬷嬷笑着上前:“秀姑姑怎么来了,快请。” 秀姑双手叠放在腹部没动,压下心里的嫉妒,这院子多别致清雅,坐北朝南,木料也是最好的,更不要提院子里的几颗石榴树,那可是儿孙满堂的大姑奶奶出生时种下的,多好的寓意,白白糟蹋给七小姐。 七小姐若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该讨好谁,以后婚事有个好着落!可惜是个蠢的:“你们小姐呢?” 这个时间能做什么:“小姐正在梳妆,要不,秀姑姑您等一会?” 秀姑想起上次等了两个时辰才见到人的事实:“不必了,我进去向小姐回话。” 迎人的嬷嬷依旧笑着:“也好,秀姑请。” …… 项心慈一袭青绿色的衣裙从帘后走出来,长长的睫毛微微地卷着,吹弹可破了的肌肤白净如玉,一双眼眸看眼来人,漫不经心,却戳心碾肺。 秀姑顿时呼吸一滞,怎么能长成这样。 项心慈坐上主位,将长发拢到一侧,发丝顿时如上好的绸缎一般垂在胸前,葱嫩的手指轻轻的梳着胸前的长发。 秀姑再次倒抽一口凉气,七小姐越来越……随即正色!哼!好看有什么用,哪家才俊知道她是谁!断不会被人踏破门槛的来求亲!她们九小姐就不一样了,将来定能寻一门勋贵之家。 秀姑这样想了好几遍,心里的那口气才舒下去,老夫人禁止她走出府门不是没有道理的,就这阵出去还不够丢人的:“七小姐,您难道不记得了,府里的用度都是有定制的。” “嗯,我记得秦姑姑已经领了本月的花用,是有什么落下了吗?”项心慈手指未停,细细的梳拢着。 秀姑的视线不自觉地跟着她的手,似乎也将那冰凉的青丝拢了一遍,惊觉不对,急忙回神:“七小姐,奴婢的意思是,厨房里没有准备您要的东西。” 项心慈抬头,眼眸不兴:“没有准备就去准备,秀姑莫不是让我去准备。” 秀姑一时语塞。 011好歹 她怎么差点儿忘了,七小姐就是一个刺儿头,没有一点寄人篱下的样子。 也不想想五房的后宅是谁做主,得罪了夫人,对她有什么好处!一个不招人待见的出身,还非要处处彰显她自己!不是更招人烦! 秀姑心中鄙视,努力挺直腰杆:“七——” 此时,秦姑姑匆忙出来,捧上雕了傲雪寒梅的梳子:“小姐。”您看这个喜欢吗? 项心慈悠悠的叹口气,视死如归的接过来,凑合吧。 秦姑姑见状,笑了,心放了一半。 秀姑看的眼疼,秦老婆子就是助纣为虐,什么都不懂的东西,想讽刺几句,眼却不自觉的跟着七小姐手黏在七小姐的发丝上,白净的手腕,乌黑的长发,仿佛都在发着光,她脑子都要转不起来,就像被忠惑了一般,看着一个人梳头的举动发呆。 直到七小姐一个眼神扫来,她才打个激灵回神,急忙正色道:“小姐,一大早何须如此不克化。”谁怕谁! 项心慈眼神都懒得给她:“你要替我做主了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七小姐,老爷不是也说过要一切从简。” “从简,我爹没银子了?” “小姐——” “没银子就去赚,而立之年了,女儿吃点什么还要下人叨叨个没完!” 秀姑被噎的够呛,她是普通的下人吗,他是五夫人的陪嫁嬷嬷,这五房里的大管事。谁见了她不低下一等,就是九小姐也对自己恭敬有加:“七小姐——老爷每日为府中奔波,您怎么能——” “奔波的那么勤快,连吃顿早饭还这么多事,你这是看不起五老爷的能力,还是觉得你们老爷无能。” 简直——秀姑真想让老爷来听听七小姐说的什么话:“七小姐,您也不小了,该为老爷分忧了,千层糕的事,夫人为您担下了,您怎么还——” 项心慈不明所以:“千层糕什么事?三哥哥非要给我的千层糕?”项心慈摆出疑惑的样子。 秀姑惊讶:“三少爷给您的?” “难道还能是我抢的,我本不想要,三哥哥非要给的。”项心慈仿佛才恍然:“什么是我担下?”项心慈神色间有一丝疑惑,梳头的动作停下:“莫不是……三哥哥也不高兴簪子的事……” 秀姑也想到了什么,早饭的事都要忘。心里一阵不快!二房实在太过分了,下了一次绊子还不成,还来第二次!没有这样的道!。 秀姑也不管什么早饭了,七小姐愿意吃,就让七小姐等着材料吧!反正是她要吃的!匆忙告辞,回去告状。 项心慈抬起手,继续手里的动作。 秦姑姑叹口气,上前一步,接过小姐手里的梳子,语重心长的开口:“小姐,咱们是不是该换换对夫人的态度了,您也不小了,将来的婚事总是要五夫人做主的。” “我对她好些,她就能把九妹的婚事让给我?” 秦姑姑梳着头,不说话,但成婚这种事,难道还能指望老爷事无巨细,女人家考虑的总要比男人细致些,可怜小姐没有亲娘做主。 项心慈见秦姑姑优思上了,语气难得温和的开口:“没什么可担心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令国公府的七小姐,最不济也会给我找一个清贵人家,再不然也得是秀才举人,否则国公府也丢不起这个人,你还怕她们随便儿找一个贩夫走卒打发了我吗。” “小姐!”秦姑姑不认同:“小姐是五方嫡出,怎么能只是清贵人家,秀才、举人更是不行,以令国公的地位小姐怎么也得嫁的勋贵人家去!” 项心慈忍不住笑了,以前她也是这么想的。 令国公府什么地位,每一房的嫡姑娘都嫁的显贵,凭什么她就不行!她甚至连出门都不被允许,活的像是不存在!哪天自己被害死在这座规矩森严的府邸里,都没有人知道她存在过! 她当然不服气,看任何人都是在针对自己!觉得她们就是见不得自己好,伯母婶娘都是怕自己出门抢了她们女儿的风头! 可事实是,即便她出去了,众勋贵之家也不可能把她当正经嫡出小姐看。 如今反过来重新琢磨,她出去做什么!唯恐别人不知道他爹做过什么,别人猜不出自己最有可能是谁生的女儿吗?然后让她成为京城各个府邸的谈资。 这对她有什么好处,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把她低调的养大,然后找一个差不多的低门之家低嫁了。 项心慈也当过一家之主,试问如果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能用的无非和令国公府差不多。 唯有安静的被人遗忘才是最好的保护,等她嫁人了,以后有府里照看着,即便她的身世被人翻出来,一来,她已经嫁了,加上有令国府这层关系,也没有人会冒着开罪国公府的风险,天天拿她的身份说事; 二来,嫁的低,不用与勋贵之家打交道,至于小门小户也不敢乱议论,除非她们不担心令国公府在仕途上给她们家男人穿小鞋; 三来,只要她孩子争气,事已三代,出身不再被追究,将来再有令国公扶持,仕途定然坦荡。 也就是说,只要她项心慈平稳过度这一世,令国公府就能靠权势,彻底洗刷掉她母亲的出身带来的影响。 多好的决策。 所以令国公府根本不是针对她,是在保护她。所以显得秦姑姑不识好歹。 项心慈也觉得挺不识好歹的! 不过,她决定不识好歹下去!因为最不济也得换一把她看着顺眼的扇子。 秦姑姑皱眉:“小姐笑什么!”没次说正经的都这样,小姐可都十四了。 项心慈更想笑了,歪着头闲适的看着秦姑姑,瞧把人愁的。说起来,凝六堂那老太婆看不上五房的女眷,不是没有道理,看看下人的格局,堪忧啊。 更何况老太婆还还不能随心所欲换她身边的下人,换了,她这个不识好歹的孙女就闹,闹到老太婆最心疼的儿子去凝六堂阴沉着脸才罢休。 连带着老太婆这些年,看五儿子都来气:“没影的事呢,操心什么。” “小姐——” …… 蝉鸣聒噪。 日益堂的左书房内却凉风徐徐、瓜果清香、茶香袅袅,三五才俊聚在一起,有的高谈阔论,有的执棋手谈,有的品茗赏景,有的赏诗论道,各个意气风发,羽扇纶巾,才华横溢。 窗外成片的竹林遮挡了烈日的火热,室内更显清凉舒适。 项逐元远离了热闹了人群,刚刚与人论完当朝改革之道,难得清静,他看眼手里的清茶,突然转向善奇:“琴送过去了?” 012哄 善奇疑惑,不是早就送过去了,多久以前的事了,怎么突然问:“回世子,送过去了。” 项逐元晃着手里的茶杯,思绪暂且离开这里的交谈有些飘远。 她这次闹的时间有点儿长,簪子的事儿太小,她不至于闹到现在,小七虽然有脾气却不是喜欢揪着小事不放的人。 何况从这里已经得到一枚更好的还有一把琴,以她以前的习惯,簪子的事在她那里就等于结束了才对。 她却还没有消气,就还有让他不满的地方,会是因为什…… 项逐元想到她那天不管不顾的扑上来…… 项逐元叹口气,说起来,那天她哭的很伤心,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五叔那里……没听五叔最近有什么异常。 以五夫人的能力没有越过五叔欺负了她的可能,那是因为什么? 或者说不为什么就不高兴了,毕竟那天他不由分说的拎开了她,她也极有可能因为没有让她抱就不高兴。 项逐元有些头疼,她还真有这种可能。 他可不管自己是不是为他好,恐怕自己惹了她就是自己最不好。 项逐元无奈又好笑:“善齐。” “属下在。” “宫里送来的甜瓜,冰好了给七小姐送过去。” 善奇想问今天宫里刚送过来的,那可是:“现在?” 项逐元幽深的眼睛扫他一眼。 “是。” 项逐元在人走后,整理好思绪,向不远处的人群多去。 假山处,郑管家挥退问话的麽麽,看一眼不远处走远的主子。 香瓜是今早宫里送来的,一共送来了十个,老国公和大老爷分走了五个给门下的客卿。大姑奶奶好这一口,老太太让给大姑奶奶送去了三个,府里就剩下两个,一个在老太君那里,一个在大夫人那里。 大夫人知道世子今天待客,特意切开了送了一半儿来日益堂。 世子现在要送到七姑娘那里,郑管家神色严肃,虽然是一点儿小东西。世子如果有用,十个百个都能弄到手,但这不是数量多少的问题。 郑管家觉得有些事,他该向老夫人提一提了。 虽然是志同道合的聚会,论的是天下文章,但依旧坐次鲜明。 名门雅士,朝中新贵,寒门子弟都各有各的群体,谁也不会莽撞的进去对方的阵营。 “明西洛,你怎么不下场一试。” 神色清俊的男子闻言,眉目抬起,眉眼间都是淡薄从容的笑意,他目光清正,镇定从容,虽不是场中最耀眼的,穿着也不是最华贵的,身份,更也谈不上身份。坐在那里却不会让人忽视。 他是侯爷的学生,坐在寒门一派,不骄不躁,说话也不急不缓,自有让人心悦诚服的气场:“我画工一般就不献丑了。” “如果你都画工一般,现场有几个人的画的能看。” “严重了。”明西洛神色不变:“许久不练,生疏了。” 那人见明细洛不接,顿觉无趣:“听说侯爷想把你调到工部去。” 明西洛立即配合的露出疑惑的神色。 那人一看又没戏:“你……” 项逐元站定:“子恒,你在那里做什么?一起过来坐。”项逐元见他偷懒,把他招到这边来,明西洛是他父亲最得意的门生,他亦欣赏这位年轻人,做事稳重,人也不骄不躁。 虽然刚刚科举入仕,但最近交给他的几件事都办的有张有度,如果不是出身低了点儿,这里大部分人未必比的上他办事周到。 “我先过去一下。” 那人看着同出身的好友被世子叫走,嫉妒都升不起来,子恒确实是他们当中最努力的一个。而且不像有些人得势就猖狂,子恒私下里还是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最多。 …… 葳蕤院的蝉声似乎都静了几份。 下人们轻手轻脚的忙着手边的事务。 秦姑姑拿了针线坐在窗边认真地绣着,不知道小姐想要什么扇子,她只能另绣一些花样,希望小姐能多新鲜两天。 卧室内。 冰放在距离床头最近的案几上。 不远处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盘新鲜的香瓜,香瓜用冰镇着,外圈点缀着一圈儿晶莹剔透的葡萄,盘子的尽头是一朵开得正艳的牡丹。 姹紫嫣红的躲在一片冰雾中十分讨喜,看着别让人很有食欲。 树影一点点的推移,冰也在一点一点的融化。 项心慈起床的时候,冰已经化了大半可依旧衬的瓜果鲜艳,让人食欲大开。 项心慈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撑开手,让人服侍自己起身。 秦姑姑自然注意到了小姐的目光,想说些什么,但又闭嘴了。 那么明显的位置,小姐没有提,自然是不想提。 “夫人可去了二房。”项心慈转开头看着秦姑姑放秀品的篮筐,忽略某人的存在。 “去了。” 项心慈活动一下睡得有些僵硬的肩膀,既然如此,下面的事她也该准备上了:“东西拿下去分了吧。” 说的什么不言而喻。 …… 今天一早,天色便有些暗,风起色变看着要下大雨。 到了傍晚雨已经成了气候,城外已有积水。 项逐元从外面回来。 日益堂比往日更加忙碌,热水,姜茶,今天一天府外的拜贴、和衙门送回的公务都已经如往常般准备妥当。 今天主院那边的大夫人又给儿子院子新添了两个姿色尚佳的进侍丫鬟,正端了温水送去卧房。 项逐元却连正门都没进,径自向书房走去。 留下两位容貌绝丽的丫鬟互看一眼,都没有说话。 日益院已经打发过几波姿色不错的丫头,她们深知知道不会顺利,也没有想过一来就会成功,现在重要的是要有耐心,何况那个人是风光霁月的世子,等的再久也值得。 两人垂头,脸颊飞过一抹娇羞的薄红。 雨势再大也没有阻挡项逐元敏锐的视线,那柄锁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项逐元脸色立即沉下来:“七小姐今天没有过来!” 善奇脚步还追得有些急,急忙停下:“啊?”他怎么知道,他也是刚回来,急忙看向赶来的郑管家。 郑管家态度恭敬:没有。 项逐元一时间头更痛了,没完没了了是不是!他忙了一天,回来还要受她这份气!怎么就不懂事! “世子……” 项逐元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积压了几天的脾气:“让厨房煮碗面过来。” 算了,跟她计较做什么,一个小孩子,还能指望她懂事的反过来体谅他吗!徒惹自己不痛快,哄一哄吧。 项逐元没有洗漱,直接进了书房,铺开宣纸,拿起笔。 很快一幅坠饰考究,造型唯美压金镶珠的舞裙跃然纸上。 013舞裙 郑管家赶紧指挥着下人将晚饭摆放好,殷切的请世子爷用膳。 低垂的目光微扫,便看到世子笔下事无巨细的衣裙图,心便是一惊,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 他们世子,历来写的是治国之道,画的是天下伟业,讲的经论文章,不沾儿女色不染世俗尘,行的正做的直,怎么能做这些……这些…… 项逐元浑然未决,所有的心神都在笔下的画上,画完最后一笔,立即换了蓝批,认真标准每一处细节所有的材料。 领口的位置拉出一条横线,标为东珠;裙摆处的压线勾出,标为金线;胸口的位置,项逐元觉得点翠太老,不够灵动,她又喜欢红色,用石榴石比较合适;袖纱她最为讲究,可无论押金押银,是不是都过于俗气了。 项逐元想起前段时间收到的一批料子,纱织绵软、垂感上佳,自带流光,如果再点上琉璃和金叶,一定更为闪耀。 刚想下笔,项逐元又觉得不妥,金叶和琉璃会加重袖纱的重量?她小胳膊小腿的,想着又忍不住想笑,小胳膊小腿的她曾经突然从房梁上倒挂下来,吓的当时为他束发的小丫头当场尖叫,她自己吓完人,还能顺着垂幔自己滚下来,利落的很,怎么就不能舞起来。 项逐元标上金叶,又展开图看了一眼,这样一条袖纱,舞起来应该也极为好看吧,尤其有她来演绎定然不凡,项逐元想到她跳舞时的样子,嘴角不禁溢出一抹笑容,重新执笔,为袖纱点石。 郑管家被这一笑吓的心惊胆战,瞬间下定决心,七小姐的事儿必须让老夫人知道了。 项逐元写完最后一笔,神色认真的又审视了一遍,在脑海中构想成品可能与原图的差距。最后想了想,又在袖口处添了两颗粉色的宝石,图形瞬间立体起来,拉高了整个舞裙流光溢彩的程度。 项逐元才稍稍满意的收了笔,再次审视,忍不住皱眉,随后又松开,不禁叹口气,过于奢华了。 但有什么办法,她眼光叼毒,不名贵、不好看,估计都不会入眼。这才是老夫人那跟金簪她连计较都懒得给的原因:“拿去给衣阁让他们尽快做出来。”委屈这几块石头蒙尘,给那个不会欣赏的丫头了!“要快。”再拖几天又不知道生出什么邪气! 项逐元不悦又有气,五叔平日太娇纵她,以后该管教的还是要管!看看如今的脾气,都闹到他这里来了。 …… 日益堂外院。 拿到用度的库房管事,笑的你懂我懂大家懂的将郑管家拉到一旁:“老郑,这要一斛东珠了吧?”五斗之多。 郑管家何尝不知道,老太君的制式朝服都没有五斗东珠!何况世子明年就要大婚了,这些东西都是留着给世子夫人置办衣服的,还有上次的琉璃簪,那也是—— 郑管家都不想提:“让咱们出库就出库,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老兄弟这是好事呀!你急什么!”随即笑的更疏朗:“咱们未来的世子夫人真有福气。” 这跟世子夫人有什么关系!郑管家心乱的没工夫跟他扯这些,难道跟他说不是给未来世子夫人的,给五房那个小透明的,说出来谁信!“赶紧出货,世子等着用!” “好嘞。” 葳蕤院内。 精妙的舞步随着琴音在舒缓的节奏里,舞动翻跃。袖笼上十米长的长绫好像她身体的一部分,随着主人的舞动上下翻飞,旋转涌线,银线密布的绫身,在流动间犹如晨光下的长河,时而缓缓时而奔腾,速由心生,美不胜收。 秦姑姑看得眉目含笑,慈祥骄傲。 小焦耳的眼睛里闪着满满的倾慕,不过,她怎么觉得七小姐的舞比以前更流畅更好看了呢,果然她们小姐最厉害了。 曲音渐渐收尾,舞步缓缓而歇,项心慈的容色从翻滚的长河中跃出,犹如芙蓉出水,傲莲出峰,下一刻就能幻化成形,飞天入地。 秦姑姑立即上前,递上毛巾。 焦耳也急忙赶上前伺候。 项心慈走到旁边,脚随意抬起放在压杆而上,手刚按上肌肉,秦姑姑已经代劳。 焦迎抱着琴走来,有些不自信,她刚才弹错了一个音节:“小姐。” 项心慈看她一眼,接过琴,放平,手指压在琴弦上,刚才那一曲《出落》,此刻更为畅快、悦耳灵动的在舞房内响起,仿佛连窗外的燥热都减了一分:“下半阙你谈的还是不够熟练,有这样的成绩已经不错了,下次不用拘泥于手法,使用不出的技巧,用速度绕过就好。” “谢小姐指教,是奴婢愚钝,弹的不如焦耳姐姐好。” “你这么说也没有错,你在琴技上天分一般。” “小姐——” 秦姑姑瞪两丫头一眼:“你跺什么脚,小姐说错了嘛!还有你得意什么!别以为小姐夸你一句你就真好了。” 焦耳撇撇嘴,她哪里有得意,她就是高兴小姐夸她。 项心慈没注意她们的举动,看着手里的琴,思绪还是晃了一下,这间舞房里有很多琴,不是她爹送来的就是项逐元送来的,大多有一定的出处。 不过是些无情之物所做的而已,人们却偏偏用它寄托情感,倒显得木头和琴弦有几分珍贵了。 项心慈将琴怀给焦迎:“多练练,弹琴无外乎听得真切,弹的随性,千变万化毫无错乱就是好曲。” “是,小姐,焦迎一定努力。” “秦姑姑,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 秦姑姑立即躬身:“回小姐,好了。” 项心慈收回腿,向外走去:“走吧,报答二夫人去。” …… 项心慈换了一身去年的她非常喜欢的衣服。 喜欢就意味着穿的次数多,洗的多,虽然不至于洗到脱色,但看着也不新鲜就是了,因为身量长高了一些,又让秦姑姑加了一道花边,既‘旧’又别致,才显得像那么回事不是吗。 焦耳看着小姐的样子表示怀疑:“小姐您这样穿很好看啊?”哪里就显得憔悴了,更漂亮了好不好。 焦迎点头,还可爱,看着就好像捧在手心里看不够的一直看才好。 项心慈撇两人一眼,小小年纪懂什么,‘怜’这个词可是很讲究的。 项心慈又从梳妆盒里选了一枚珠花,不显眼可也不会让人觉得寒酸,她国公府七姑娘,戴的寒酸了未免显得刻意。 项心慈刚想起身,目光从一旁的扇子上扫过,想起自己缺一把得心的扇子,顺手拿起来,回头问秦姑姑:“三哥进府了没有?” ------题外话------ 我受到来自评论区的打击,要罢工了,不能哄好的那种(哼) 除非大家一致改口,说只要我更新就爱我(哦吼吼) 014做戏 “派去的人刚回来。” 项心慈估计现在应该快到门口了:“三房的猫呢?” “奴婢也让人放出来了。”秦姑姑亲自盯着人做的,没有让人发现端倪。 那就好。项心慈起身,准备出场。 …… 偷偷的哭,‘偷’字最重要,怎么能轻易被人发现,不被发现却要被发现。 项心慈一个人慢悠悠的把玩着手里的扇子,边走边在后花院偏僻的角落里挑合适的位置。 所以这只猫至关重要。 项心慈转了好几圈,才找到合适的位置,寻了一处尚算隐蔽的假山花丛处,选了个石头坐下来,将最后一滴水滴在她坐的石头下。 猫不是人,让猫听话又不至于留下痕迹,项心慈也废了一番功夫,她将得到的鱼腥水分散开,滴在一朵一朵的花苞间,人的鼻子嗅不出,动物却可以。 她现在可就指望‘小家伙’给他爱逗猫遛狗的三哥带路了。 项心慈整理着衣裙,将沾了土的一面往前面摆一下,顺便从低矮潮湿的石头下面抹一点苔藓蹭到裙角处,又觉得差点什么,蹲下身将手腕露出,顺着不平的石阶将手狠狠蹭上去,伤口瞬间布满青苔和石粒,项心慈才觉的满意。 不过,手里的扇子是不是太完整了,想了想,将它在石头的棱角上磕了一下,瞬间坏了一个洞。 项心慈满意的点点头,生动多了。随即脸上闲适明媚的神色也渐渐被忧伤迷惘取代。 不管那只猫会不会把人引来,她都是在这里尽职尽责‘悲伤’的人。 … 项逐言心情不错的追着乱跑的小东西抚开花丛时:“抓到你了!”就看到一张惊慌失措却又倔强的强忍泪意的脸惊诧的看过来,白与灰相对的颜色,周围的一切都在为她的容色让路,墨黑的眼睛水汪汪的像一座钟,顷刻间撞的人心轰鸣作响。 项逐言愣了一下,忘了抱紧怀里的小东西任它跑远,看着要哭却没有哭出来的小姑娘,项逐言第一次名表了‘被遗忘’的真实意义。 项心慈见他不说话,‘惊觉’回神,似乎认识到在这里哭不好,被人看到更不好,瞬间止住了眼泪,努力压住不好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更坚强一点:“三哥哥……”声音好听又尽量欢喜。 一时间母亲最近的唠叨响起,项逐言不知道为什么叹口气,还是随着此刻的感觉走了,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过就是个孩子,为什么一定要用那么大的恶意揣测她。 项逐言随即笑了,明朗阳光,风度翩翩:“瞧我看见了什么,跌倒了躲着哭的小不点。” 项心慈立即急了:“才不是!” 项逐言已经从花丛里跳出来,弯下身伸出手欲拉她起来,垂下头的神色可没有语气那么轻松:“身边的下人呢,怎么自己在这里。”她跌了一跤,扇子坏了,却一个人躲在这里哭!下人们都死了吗! “三少爷!三少爷!”百姑姑和小厮追过来,跟一只猫也能追的这么认真,百姑姑无奈又好笑。 项逐言伸出手拉住她,动作轻柔:“哭的脸都花了,不好看了。” 项心慈茫然又被动的起身,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小巧的手掌已经落入他的手心,不知所措的靠着他的力道起来。 百姑姑赶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舒缓的脸色立即难看! 项心慈却好像没看到她,急急忙忙开口口,神色焦急:“三哥哥,你别怪秦姑姑她们,是我趁她们去取东西偷跑出来的,不关她们的事。” 项逐言笑笑,蹲下身帮她拍身上的土。 项心慈不自在的躲了一下,似乎不习惯被人如此温和对待,下一刻又安静的站在原地让三哥哥帮忙:“你真的不要怪她们呀,否则我以后就不能偷跑出来了……”声音细小又乖巧,说完还不忘感激的对三哥哥笑笑:“谢谢……”美丽漂亮的眼睛看着他满满的濡慕之情。 项逐言心底一阵柔软,与其她几位姐妹比,她得到的太少。 百姑姑脸色铁青,七小姐什么表情!五老爷可没有亏待过她!“三少爷,让奴婢来吧,您笨手笨脚的,哪有奴婢做的熟练。” 项逐言却没有动,仰起头忍不住柔柔她的头发捏她的笑脸,猛然发觉指腹间有哭过的痕迹,只是被小丫头隐藏的很好。 项逐言眼里一闪而过的冷厉没有让人看见,她躲在这里哭,只是因为摔倒了吗,又不着痕迹的垂头继续帮她拍裙角的痕迹:“没事了。”神色若有所思。 百姑姑更急:“三少爷,还是让奴婢来吧——” 项心慈闻言才抬头对百姑姑笑了一下,笑的随意敷衍,又低头看向为他拍灰的三哥哥,声音乖的能滴出水来:“不疼了。” 百姑姑的心咯噔一下!再看自家少爷,恨不要自家少爷长出一双火眼金睛,不禁冲的更殷勤了:“三少爷,让奴婢来,奴婢来吧!”硬是挤开了自家少爷,悲天悯人赶紧低下身为七小姐吹伤口:“七小姐怎么摔成这样了,秦姑姑她们呢!不像话!回去看奴婢不告诉五夫人,处罚了她们!”提醒三少爷,七小姐是有人管的,并且管的很好。 项逐言不悦的看眼百姑,自然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是母亲说的那些话,让这些人都以为—— 项心慈扯扯三哥的袖子。 项逐言看着她。 “真的是我自己跑出来的,三哥千万别为难她们,我……秦姑姑对我可好了——” 百姑姑恨不得抬起头质问:秦姑她们那是好吗!那是对七小姐百依百顺,大气都不敢出!所以七小姐说话的语气什么意思! 项逐言立即安抚:“放心,百姑姑就是担心你,不会真告状的。” “真的?”项心慈放心的笑了,笑的又甜又蜜。 项逐言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了:“真的。”小家伙。 项心慈正高兴,突然想到什么,猛然后退一步:“我还有事,先——” 百姑姑扑了个空,险些跌倒。 项逐言却没注意,只顾着拽住七妹妹,将她拽回来:“你跑什么,回来。” “我……”项心慈一脸不知所措的为难。 “怎么了!” 项心慈闻言漂亮的桃花眼小心的看了三哥身后的人一眼,谨慎的将三哥拉到一边,小手再认真的攀着他的手臂登上石头,小脑袋凑到三哥耳边,要说天大的秘密一般,低声道:“会给你添麻烦的……”小心又正式。 项逐言被她弄的心疼又辛酸,下意识的扶住她手臂,别让她跌下来,转开话题:“哥哥上次给你的千层糕好不好吃,还要不要?” 项心慈的脸瞬间变了一下,笑脸苍白又害怕,可立即回复如常,还颇为有脾气:“不吃,难吃。”利索的跳下石头扭头就要跑。 又被眼疾手快的项逐言逮住:“难吃啊,是谁吃的小嘴鼓着不停的。” “才没有,放开我,你揪我头发,我告诉我爹。” “还会告状,告诉你祖宗也没用。”想到她祖母可能真的没用,又不说了:“走,哥送你回去。” “才不要,我能自己回去。” “都脏成这样了,短胳膊短腿的,怎么自己回去。”说着不由分说的扯着人往回走。 项心慈奋力挣扎:“我不要,我腿可长了。” 百姑姑看着闹着走远的两个人,脸色沉得十分难看,赶紧追上,声音还要带着慈祥:“少爷,奴婢来送吧。” 项心慈跑的更快的,琢磨着要不要再刺激刺激姓百的。 不远处的长廊尽头,善行捧着匣子从廊下经过,听到吵闹的动静,回头,见三少爷正拎着七小姐转去了走廊的另一边,那是去后院女眷住处的长廊:三少爷?和七小姐……? 七小姐?! 善史险些撞到大哥,疑惑:“行哥,怎么不走了?”东西太沉了! 善行闻言,神色严肃的直接拿过他手里的盒子,开口:“你派人去打听一下,七小姐最近在做什么?” 善史神色一怔,无声开口:“七小姐?”咱们世子爷书房里的七小姐? “——事无巨细。” 善史正色:“知道了。” 015心思 另一边。项逐言追的轻松,不忘提醒:“你跑慢点,别又摔了。” “才不会,我经常走这条路,可熟了!” 项逐言才注意到这条路很偏僻,因为太过偏僻,一路跑来距离下人们修剪枝杈的距离都很远。 项逐言至少想不到,如果自己被要求不能出门儿,不与外人接触,他会怎么样?“你慢点。” …… 令国公府男眷没有在后宅多留的道理,即便是亲兄妹,也是关系特别好的,才会在妹妹出嫁时有多叮嘱几句的情况。 项逐言这种隔了一房的,更没有留在堂妹那喝茶的可能,离开的自然很快。 “少爷……”百姑跟在少爷身后,觉得有些话她还是要提醒一下,尤其……三少爷脸色看起来不好,不定是想到了什么去,可事实未必是三少爷想的那样。 但百姑不好明说,免得少爷有抵触情绪,看少爷刚才那架势,定是心疼七小姐的,七小姐的事是让人心疼,可谁不让人心疼,三小姐就活该被人换了簪子吗:“少爷,五房,是五老爷当家做主,七小姐定是如意的。”五老爷可不是草包,若说三少爷崇拜谁,定然有五老爷一份。 她这样说,一来,提醒三少爷,五老爷是亲爹;二来是提醒少爷,五老爷不会让女儿受委屈,用不着他出头。 项逐言讽刺的看百姑一眼。 百姑不自在了一瞬,立即垂下头,少爷十七了,院子里要开始有人了,女人的弯弯绕绕也到了该懂的年纪。 项逐言想的却不是这些,家里的都是小事,只是如今小七已经十四了,为什么还不能出门,总要让人知道他们府上有位七小姐也到了适婚年龄可以求娶了吧,虽然……可万一有人不计较小七的出身呢! 再这样耽误着,她才一定不会有好未来! 项逐言想到什么!冲动的抬步要往凝六堂走,可想到决定这件事的就是祖母,他又向日益堂走,让大哥帮帮忙!大哥说话比自己有分量!做事想的也全面!但想到千层糕的事,烦躁的干脆回自己的院子! 他不能冲动,要多想一点,否则倒霉的只能是她。 百姑见状立即松口气,还好,还好。她又没有说谎,七小姐不可能受任何委屈。 五夫人是当年事情不可挽回后,老夫人逼着五老爷娶的,选的匆匆忙忙,稍微矜持点的人家都不会如此匆忙嫁女儿,标准只能一压再压。 所以导致五夫人在出身和能力上都不算好,手段让人一眼就能看清。 五老爷又是说一不二的,这些年虽然因为官碟上那个人的名子不可入仕,但能力有目共睹。 五夫人在五老爷眼皮子底下,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怎么可能发生欺凌上一位留下的女儿这种事,顶多是不理会七小姐罢了。他们少爷不要被人当傻子才好! …… 日益院。 下人们的住所内。 善行一身藏青色家奴服,穿的笔直挺拔的看着善史。 善史也同样看着善行。 两人都是从小与世子一起长大,少爷的贴身随侍。 善行年龄最长,是几人中的老大,人也稳重,经常随侍在外,为世子处理外务。 善史是府中总管家儿子,地位超然,处理内务最是方便,这也是善行让他去打听的原因。 善行被善史看的不能好好思考,让他一边坐着去。他没料到后院真出事了,而且事关七小姐,日益院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先不提这个,凝六堂因为这点小事送了一位糕点师傅过去,七小姐竟然没有来找世子哭闹!七小姐可是一点小事都要告状的性格:“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我怎么知道!” 善行皱眉,少喝了一口水都要唠叨世子好几天的七小姐,这次会不吭声?以往不管世子是不是在忙,也要缠着世子说的没完没了,听的世子和他们耳朵里都长茧了,七小姐改天还能换个方式说出花样来。 烦的让人恨不得补她几吨水让七小姐闭嘴才好。 善史也觉得奇怪,七小姐在‘糕点师傅上’碰了这么一个钉子,心里气会顺!不来折磨折磨他们世子出出气! “七小姐找上了三少爷是想——”善行思索着看向善史。 善史猛然一惊:“七小姐不会是在给三少爷下套吧!”说完赶紧打嘴!怎么说话呢!那叫合理反击! 但八九不离十,鬼才信七小姐缺一口糕点,七小姐在世子这里什么没有吃过,比老夫人吃的都好。 他们厨房里白养的六个大师傅明着是给世子准备的,其实都是给七小姐备着的。 世子根本没有口腹欲,都是七小姐吵着要吃!吵的世子没办法,天南地北的弄了几位厨子在府里养着。做饭的种类之多、口味之丰富,如今都是京中一绝了,如果谁能来他们日益堂吃一顿,可以吹嘘好几天。不过,最近厨子好像挺闲的。 两人互看一眼,有什么已经显而易见了。 “世子最近有问后宅的事吗?” “又来!我这几天都跟着你在外面跑,今天才刚回来,要不,我给你把善奇叫过来?” 善行撇他一眼,现在什么时候!去属衙找人吗:“痕迹打扫干净了?”他们要马上帮着收尾,万一出事了,被人知道了是七小姐做的,罚七小姐罚的狠了,事后七小姐能哭塌世子的书房。 善史正色,这件事他觉得很奇怪,他追的已经很快了,可:“没有找到首尾,只在石头下发现了一些异常也已经不明显了,应该是已经处理干净。”七小姐这次似乎格外小心,他也是靠着反推理出的可能性。 善行点点头,七小姐越来越长进了,是好事:“你现在去跟郑叔说一声这事,一会跟我出去。” “好。” 他们世子也是,与七小姐计较什么,把人惹的哭的走了,现在不过来,回头憋个大招,世子能有什么好结果。好像这么多年来世子逞一时之快有过什么好下场一样! …… “世子,衣坊的杜老板来了。” ------题外话------ 不要急嘛(抱头跑飞) 016谁先 项逐元闻言,放下手里的书:“让他进来。”随即屏退了要上前整理棋案的侍女。 杜老板四十有九,接的是父亲的班,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也是京中的老手艺人,生意做的有声有色,手下师傅众多。 最近几年生意更是做的坐风生水起,遍布各个王孙侯府。因为他搭上了令国公福的大老爷,项侯爷。生意中人想靠他的关系搭上令国公府的不计其数,让杜家衣坊也得以向其他行业扩张。 杜老板长的十分圆润和善,进来的时候谦卑小心又谨慎,不敢因为其年纪尚轻看低分毫你,甚至更为谨慎。 能让皇上跃过项大老爷直接封为令国公世子,这位世子爷的能力和圣眷自不用说,要知道当年皇上为了封赏世子爷,可是给大老爷安了个侯的。 他这些年也一直试图接近令国公府未来的主事人,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得已被召见,自然提了二十分的小心,事也是办的尽心尽力,定能让世子满意。 “世子。”杜老板头也不不敢抬,恭敬的让人将东西抬进来。 项逐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重新拿起来棋册,对谁进来似乎没有察觉。 善奇见状,上前,打开盒子检查了一下衣服,简单确定了一下他们送出去的东珠宝石,确实没有问题,盖上,提醒他可以下去了。 杜老板见状,心一横,开口道:“世子,奴才见这舞裙鲜丽,私自为这套衣服选了一副头面,不知道世子爷是否需要。” 项逐元闻言才看向他。 杜老板顿时更小心了:“都是家里本就有的,放着也是浪费,就想着配这套衣服刚刚好,冒昧送了过来,希望世子——满意。” 善奇看世子一眼。 项逐元神色间看不出任何异样。 善奇开口:“杜老板有心了,放下吧。” 杜仲虎松口气:“多谢世子,小的告退。”杜老板退出去才发现自己太紧张了,可若能与世子交好能保杜家百年昌盛,希望自己这次能押对。 善奇打开杜老板送的头面盒子看了一眼,是一副上佳的头面,还配有同套的饰品,一看便是废了心思,不算辱没了少爷亲自画的这套衣服。 “你还等着干什么,东西拿上来。” 善奇赶紧合上,将东西拿上前,由世子检验,如果是送夫人或者大小姐,世子未必会过目,给杜家衣坊十个胆,他们也不敢毁令国公府的东西。 但给七小姐,世子爷一般都要亲自过目。 项逐元确定衣服达到了他几分满意后,目光落在饰品的匣子上。 善奇不解的看眼世子又看眼匣子。 “把匣子拿过来。” “是。” 盒子打开,舞衣上因为有两颗粉色宝色已经价值不凡,头面上竟然也镶嵌了一颗同材质的粉色宝石,两者凑在一起,因为成了套系,最不济能让两者相加价值翻上三倍有余。 项逐元却没有注意这些,他的手触碰到头面的边缘,袖长的手指绕过一圈,衡量完它的大小,慢慢的收回手,又拿起旁边的镯子,锦绣衣袖扫过盒身,华贵的让死物静默。 项逐元在手里把玩一圈,目光顿时深沉了几分。 善奇心中一凛:“世子……” 项逐元神色如旧的将镯子扔回去:“这人没必要留了。” 善奇愣了一下,但没有问为什么,转身去办事。 项逐元重新执起书,语气不急不缓却掷地有声:“带上郑大海一起去办。” 郑管家:“是。” 尺寸拿捏的如此精准,在不该聪明的地方聪明,不是活腻歪! …… 葳蕤院内。 焦耳、焦迎围着这套衣裙早已经看花了眼:“好漂亮啊。”单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小姐,小姐,你快看啊……” 项心慈慢悠悠的走过来:“看的见。” “小姐是不是很好看,还有这些珠子大小均匀质地莹润,应该是东珠吧?秦姑姑,您见的多,您说是不是东珠?” 秦姑姑也已经看花了眼,她不识看好不好看,她是觉得好奢侈的一件裙子,这得缀了多少好东西。 项心慈神色散漫的多,缓缓的摇着手里的扇子,神色看不出任何异常,裙子本身对她来说勉强入眼罢了,只是送的人的关系,她到底不是无动于衷。 只是,她上辈子没有看到过这样一件裙子?即便他后来有送,也是很久以后了,质地比这一件更加上乘。 项心慈看着眼前不在她预料范围内的东西,忍不住问了一句傻话:“你确定是世子送来的?” 秦姑姑觉得小姐妹不是糊涂了:“不是,世子爷,还有谁?”这样名贵的物价,谁会无缘无故的送小姐。 项心慈笑笑,笑意不达眼底,大哥送过她很多套穿戴,春天的、夏天的、冬天的,无论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恨不得全年的穿戴都出自令国公府,但这个时候,这段日子,用料如此精美的裙子,她确定没有收到过,如果送过他,不可能没有印象。 焦耳兴奋道:“小姐,您要不要穿穿看?” 焦迎不断点头:“一定非常漂亮。” 项心慈却没有动,如果上辈子自己收到这么一件衣服,一定非常开心,这代表项逐元肯为了她挪动库房,这个时候,项逐元院子很多东西是为未来的国公世子妃准备的,她能越过了未来嫂子在大哥这里先得一批,自然高兴满足,一定不吝啬夸赞项逐元几天,求着他再给自己一点才好。 因为这不仅是一点东西,还有谁在项逐元心里价值更高的问题。 项心慈的手抚过上面的亮片儿,想起项逐元孤苦无依的下场,对比他一生对她的疼爱,自己简直就是他的催命符,还唯恐催的不够紧。 郑大海看她的眼神很对,她可不就是趴在他身上吸血,吸的自己像吃了腐尸的花,活的格外滋润。 项心慈怔怔的看了很久,神色才和缓了几分。“收起来吧。”这也许是她这一辈子唯一的珍藏了。 焦耳纳闷:“小姐不试试?”如此好看的裙子,小姐不是每次有了新衣裙都要上身的。 “对啊,小姐穿着跳一段,肯定特别好看。” 项心慈已经转身,神色有些疲倦:“回头有时间了吧。” 焦耳还想说什么,见小姐兴致不高,立即闭嘴。 …… 善史凑上前问善行:“你有没有觉得郑叔回来后怪怪的?” “怎么了?” “就是怪怪的?进门时还险些栽倒了,要不然我扶的快,他就栽地上了,还心神不宁的样子?” 世子让他跟着去就很不正常:“年纪大了,有些悲天悯人了吧,过一段日子就好了。” 是吗?可善奇史是觉得怪怪的:“等等我。” …… “善奇,你在外面站着干什么?不进去伺候?” 善奇觉得他还是在外面吧,世子脸沉一天了,刚才墨的地质不知道哪里不对惹到了世子,整个看管文房四宝的都被罚了。 017挑选 善史疑惑的看眼善行,这么大火气?最近没什么公案扰人啊?赶紧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听。 善行看向善奇,低声问:“七小姐过来闹的?”气到了世子? 善奇摇摇头:“根本没来。” 善行不可思议的看眼善奇。 善史闻言也赶紧把耳朵收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善奇,声音压的更低:“怎么会!世子可是送了一套舞裙过去!”按七小姐以前的个性,现在早过来给世子捶肩倒水、谄媚殷勤了,那好听的话肯定是不要钱的往世子面前送,就是临死的人被特设了都说不出那些感激涕零的话。 善奇更不解,本以为今天回来,七小姐肯定在书房里等着,结果什么都没等来。 “以前早来了吧……” 善史也觉得,何况七小姐还受了委屈,世子又给了这么大台阶,没道理七小姐不过来啊。 善行:“善史你去打听一下。” “好。” …… “世子,新研的墨……”善奇等了一会,没有得到回答,又默默的退了回去……板着一张脸,谁愿意过来! 善奇无趣的站在廊下,天马行空的乱想着,就看到一行人从门口进来,都是少年长成的年纪,锦衣玉服,意气风发。 远远就听到三少爷的声音:“善行,我大哥在不在!” 善奇顿时热情洋溢的上前:“三少爷、四少爷、九少爷安,世子在呢,三位少爷里面请。” …… 临近傍晚的圣都,驱散了一天的燥热,微风扫过,清风徐徐。 街道上的行人早已多了起来,为生活奔波的人们开始了临近傍晚的劳作,冒着酷暑忙了一天的人还没有归家,圣都依旧是热闹繁荣不减的嘈杂城市。 最大的两座市场聚集着大梁国最丰富最齐全的粮食和物品。 城东码头上的货物如过江鲤鱼,江面上一艘艘巨大的商船停靠等着检查。 集市上人头攒动。 商业街比肩接踵。 令国公府的车架在一处人流不多,却气派异常的笔墨坊门前停下,区别与后街的繁华,这片商业区显得‘冷清’一些。 店铺门口的小厮眼尖的看到车架上的标志,立即向里面使个眼色,急忙去帮着搬脚凳。 大管事也立即带着人,跑出来相迎:“世子大驾光临,令小店蓬荜生辉啊。” 项逐言已经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下来,跑到了前面:“大哥,大哥。” 项逐元不用他献殷勤,人从马车上下来,清冷尊贵的气质让周围的人殷勤的笑容都谨慎了三分。 “世子。”大管事的姿态更谦卑了。 “大哥啊,你就当出来走走了,天天不是府里就是属衙多没意思啊。”项逐言陪着笑,心里也有些怕自家大哥,从小到大,大哥管教他们比大伯都严,可他心里也最尊敬大哥:“大哥,小九就要进国子监了,您就当赏他一套笔墨纸砚了,你想想小九拿着一套您挑的笔墨纸砚如国子监,那是何等威风。” “就你话多。” 项四少耸耸肩:“活该,大哥挑的就不是笔墨纸砚。” “那怎么能一样,大哥可是大梁的金科状元,横霸国子监的栋梁,出手的东西怎么能跟凡夫俗子一样。” 大管事立即跟着点头:绝对不一样。 项逐元不理会他们,招呼小九上前。 项小九立即乖巧又有些胆怯的站到大哥身后,眼里的星光从见到大哥就没有落下去过,能得大哥指点是他们的荣幸。 不同于前面的哥哥,他们年龄小,入学的时候,大哥已经入仕了,很少再回家学,他们并没有荣幸得到大哥的亲身指点。 项逐言看项九平时拽上天的样子,此刻老实的眼睛都放光的小弟样,与有荣焉,这小崽子就差让大哥治治,不然真以为他的才学天下无敌了。 在家吵着嚷着不出来,结果一说大哥陪他去选用品,立即像暗恋大姑娘的小秀才一样,腼腆上了! 大管事的腰恨不得弯塌了,令国公府世子光临何等荣幸,回头传遍了圣都,他的生意就能翻两翻:“世子爷请,三少爷请,四少爷请,九少爷请。” 项九年龄不大,堪堪十三,跟在大哥身后,恨不得连大哥走路的姿势都学了,不敢跟丢一步。 一行人逛着。 项逐言跟在最后无聊的转着手里的扇子。 项四最烦这些书本笔墨。 只有项九跟的认真,项逐元不时过问些他平时练字的用度, 几人转了一圈。 项逐元停在了一套孤本前。 大管事立即上前介绍。 小九乖巧的等着,满脸崇拜。 项逐言没小九那么狗腿,早跑开了四下无聊的看着,翻翻这个、挑挑那个没什么耐心。 正逛的无聊,项逐言在最里面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排扇子,扇面做的十分讲究,有名家题字,有山水花鸟,有小桥人家,扇子的材质看起来也非常不错。 项逐言敲下手里的扇子,不禁想到了七妹妹摔坏的那把,只是,这里摆放的这些不适合女孩子。“店家。” “三少爷。”立即有人上前。 项逐言不太抱希望的问:“你们这里有没有适合女孩子家的扇子?”毕竟卖文墨的地方,男子的扇子都没有多少,更何况女孩子家的。 二管事躬身:“有,三少爷您里边请。” “真有?” 二管事却没有回应三少爷的惊讶,他让小二人进里面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女眷在里面挑选东西,才请三少爷进去。然后立即让小二将后门看牢,不让人再放女眷进来。 令国府家的公子们,小心几分总是好的,万一惹出什么事来,他们小店也承担不起。 项逐言不管这些小久久,的视线落在最边角的一排扇子上。 因为不是主要经营这项生意,女孩子的扇子更少。 但团扇做工依旧精巧,与前面粗犷的风格不同,这里的扇子做工细腻,造型优雅。扇身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种类款式也多种多样。 项逐言一个一个挑过去,很有耐心的逐个看过一遍,觉得这把太素净了,又觉得那把太简单了,手里的这把又太喧宾夺主了,称不上气妹妹的气质,左后这把别提了,太丑,根本不配让小七握在手里:“就这些?” 018扇子 二管家被项三少爷逐个看过的动作弄的有些懵,闻言,赶紧开口:“三少爷,里面还有一批扇子?”心里却更谨慎了三分,赶紧让人将库房里的珍品都摆出来陈列好。 项逐言立即看向他:“你这是担心小爷买不起?” 二管事冤枉啊:“三少爷,小的不是那意思。前面的文房四宝小的都是出的最好的。”这不是没想到您会在这里买扇子嘛:“您现在看的这些扇子也都是最好的,但是这最好的也分个眼光问题,是不是,而且里面的扇子用料过于考究,反而倒显得不实用了,并不是对三少爷藏私。” “量你也不敢。” 二管事陪着笑将人请进去。 最里面的陈设打开。 扇子依旧不多,或者说少的更是可怜,男款女款都有陈列。 扇子本身并不像店家说的不实用,只是用材过于奢华,价位过高,大多数人不会选择而已。 这里面每一把扇子的柄身采用的都是最好的材质,最次的一把也是20年生的红衫木。 上面的题字是名家落笔,从用材到做工、雕花都十分讲究,每一道工序可以说都找的出处,属于奢侈行列。 若是平时拿来用,没有必要选这些扇子,京城并没有收藏扇子的风气,所以店家也不会忘外面摆放。 项逐言并不觉得用材上佳就是最好,他又不是没见过好东西,主要还是看合适。 眼缘来的就是这么快,项逐言一眼,便被一柄雕花团扇吸引,她是用百年红衫木制成,外圈儿一指来厚,上面雕刻着一串串紫色的葡萄,每串葡萄上的叶子都用紫色的油彩韵过。 扇柄做成一丙微弯的葡萄藤,柄下坠着一串儿宝石组成的小指长度的葡萄缀,扇面上绣着一树饱满的葡萄树,葡萄树下一只火红的狐狸正仰头眺望,憨态可掬、灵动异常,项逐言觉得不错,下意识地拿起来。 二管家就知道有着落了:“三少爷觉得如何?” “还可以。” “三少爷眼光真好。” “小爷的眼光还用你肯定,多少银两?”项逐言觉得七一定喜欢。 二管家也没有多要:“80两。”与三少爷结个善缘。 “多少!这么一柄小扇子!”比他家小七脸也大不了多少! 二管家态度和善的陪着笑:“三少不是说笑,单那串儿手指长的葡萄缀就价值五十两了,三少爷也是行家,这东西吧,小了更要工艺,价格自然也就更不便宜。” 项逐言拎起下面的葡萄缀儿看了一眼,还别说,虽然小小的一点儿,但雕的五脏俱全灵动清晰,仔细一些看,仿佛还能看清每颗葡萄粒上的小水珠,的确不凡。 店家见三少爷认同,继续开口:“扇面上的绣就更讲究了。三少爷,您离远了对着光看看。。” “哦?”项逐言依言将扇面儿抬起对着光,那只狐狸的眼睛,仿佛活了一样灵动的开始转着:“还真是……”可爱的很! 二管家也笑了:“三少爷还可以反过来看。” 项逐言又反过来,背面儿狐身在阳光下已经高高跃起叼到了美食,幸福的小眼眯起。 二管家乘胜追击:“三少爷,这扇子还有个名字‘如意’。” “好名字。”项逐言对这一点扇子更满意了,80两都觉得少了:“小爷要——” “你在做什么?”项逐元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项逐言,狭小的房间因为他的突然出现,似乎更窄小了。 项九从大哥身后探出头,看眼捏着女式扇子的三哥,辣眼睛的撇撇嘴。 项逐言立即显摆的上前:“大哥,你觉得这把扇子怎么样?” 二管家立即恭敬地后退一步:“世子,九少爷。” 项逐元看了一眼,目光冷淡,没觉得好或者不好:“你不出来帮忙选东西,看这些东西干什么。” “大哥,你就说好不好看?”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是上品,小七还不喜欢的不得了! 项逐元冷哼一声:“奢靡不实际。” 项逐言不觉得啊,哪里不实际了,哪里奢靡了,大哥太不懂欣赏了:“好看就行了,哪里管那么多,大哥谢了。” 项逐元无奈,想到三弟在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你注意点儿,别留下什么把柄。”五叔的事是国公府警告他们这些开院子孙的标杆。 项逐言没正经的去攀大哥的肩:“哥你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拿来送自己人的。” 项逐元将他的手拿下来:“自己心里有分寸就行。”扫了一眼剩下的扇子,转身出去了。 项逐言看着到手的扇子,好看,小七肯定高兴。 …… “行哥,打听过了,七小姐没有被人禁锢,也没有人不允许七小姐出院门,五老爷也没有罚七小姐禁足,是七小姐自己没来。” 怎么会?善行看着善史。 善史确定自己没有打听错:“而且,我问过咱们的人,七小姐跟本没有穿那件裙子就让人收起来了,也没看过多高兴,但也没有不喜欢的意思,但就是没有穿。” 善行:那是什么意思?不满意,那可是一斛东珠,三颗价值不凡的宝石,更不要提其它的了,七小姐会不喜欢!?“世子呢?” “刚从外面回来,脸色没见好转,也没有留几位少爷用饭,刚刚因为水太温不对,让夫人送来的两位侍女在外面站着呢。” “训人了?” “没有,就脸冷下来,郑叔就赶紧让她们出来冷静一顿饭的时间了。” “郑叔没事了?” “应该没事了。” “糕点师傅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善史也打听了:“因为三少爷送七小姐回去,二夫人不太愿意,昨晚找了三少爷过去吃饭,但没见三少爷有什么变化。”事情应该是三少爷兜住了,往后挺多是二夫人旁敲侧击的念叨,三少爷巍然不动。 善行却不这么觉得,七小姐废了一范功夫,要的结尾会这么简单?但,当务之急不是这个:“我去跟郑管家说一下。” …… 书房内。 郑大海亲眼看着善行动的手,事后又被指派去确定尸身,烧焦的尸体卷曲着像烤糊了的犬类,吓的他现在还没有完全回神。 但也因为,郑大海仅在床上躺了一天,便立即过来伺候,他担心时间长了,世子一位他做出来另一种选择。 郑大海今天伺候的格外小心,他以前一直以为世子……原来只是他还没有自作主张,世子没有动手罢了。 这次,郑大海收到善行的消息,没有敢怠慢,小心的站在一旁,先观察眼世子。 世子坐在书桌前在拆各地的文书,然后提笔回执,不知道是不是里面的内容不顺心,世子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019对峙(一更) 郑管家视死如归的深吸口气,恭敬的上前两步,谨慎开口:“世子……” 项逐元没有抬头,也没有理他,目光沉沉几乎就要耗光他所剩无几的耐心。 郑管家松口气,没有被要求‘出去’,就是可以说话,便更为小心地往前挪几步,缓慢又郑重的开口:“葳蕤苑那边来消息说,七小姐很是喜欢,看了好久爱不释手的,都没有舍得穿便让人收起来了……” 不能照搬事实,更不能说七小姐看了两眼就让人收起来了,那不是……打世子的脸,世子当时做的那么认真。 项逐元闻言,似乎没料到他会说这个,手里的动作停下,抬头看着他,等着后续。 郑管家不明所以,没有了啊,后面的……后面七小姐,吃好,睡好,而且没有过来的意思。 郑管家觉得最好不要说,说了不好,只好硬着头皮垂下头,一言不发。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 郑大海觉得自己头皮都快被人盯化了,撑不住的要跪下来时才觉得身上的压力突然移开,不禁有种虚脱的感觉,好险。 …… 郑大海下了职,一口水没来得及喝,赶紧吩咐下面的人:“你派人通知秦姑姑,让她务必请七小姐过来走走,就说……世子给七小姐准备了好东西,请七小姐过来鉴赏。。”反正肯定有好东西,他们日益堂没有女眷,库房里都是皇家赏赐的好东西,全便宜了七小姐都行。 郑大海叹口气,无论世子想做什么他只有照办的份! 郑大海思想转变的很快,如果告密的下场是死无葬身之地,那他的主子便只有世子一人。 何况本身就是他托大了,因为从小看着世子长大,便觉得世子还是一个孩子,忘了世子说一不二的性格。 郑管家坐下来命人拿点吃的垫补一下,杜仲虎错就错在,他能拿到后院女眷的衣着数据是优势,却利用这点,比对了世子爷让他做的那套裙子,还堂而皇之的拿出来。 七小姐是能随便拿出来见人的,那是令国公府捂着都怕人想起的人,更不要提示世子与七小姐有来往了。 世子怎么能和七小姐有来往,简直活腻歪了! …… 翌日一大早,郑大海就收到了消息——七小姐最近有些不好克化,不过来了。 郑大海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别说不好克化,就是撑死了,七小姐都要爬过来让世子看一眼食物是怎么虐待她的! 这么明显的借口,七小姐是懒得敷衍他,还是七小姐因为上次的事有意刁难,郑管家陪着笑:“这样,我让厨房准备些好克化的汤食,你给七小姐送过去。” 焦迎看眼郑管家。 郑管家自信的等着对方谈前段时间凝六堂送过去的厨子,这样他就可以找世子为七小姐私下里讨个公道,那么,这段时间两人长时间的‘对峙’就结束了。 焦迎笑容谦逊:“多谢郑叔,不敢劳烦,焦迎告退。”焦迎客气的转身离开。 郑管家拦都拦不住,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梯子都递到跟前了为什么不上! …… 有时候,越是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它就过得飞快。 郑管家觉得一眨眼的功夫,还没有想好对策,西边已布满半天云火。。 世子回府后的脸色更难看了。 日益堂的下人小心翼翼的,没人敢往跟前凑,也没有人敢多说话,虽然世子一顿火气都没有发,但日益堂今天的气氛格外沉静,连新来的两位美貌侍女今日都没有过来问安。 郑管家伺候的更小心了。 项逐元不觉得有什么不同洗漱完,穿了一件蓝色的锦缎,腰间束者一指宽的腰带,衬的蜂腰挺俊,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书房,也没有传饭,站在大厅前的绣屏,一动不动。 郑管家突然福如心致,开口道:“大少爷,今天焦迎姑娘来说,七小姐不知道吃了什么,胃口不好,怕扰了世子,最近才没有过——” 项逐元看向他,神色清浅,气质高华,沉静的犹如群山万韧。 郑管家急忙点点头,不好克化。 项逐元只犹豫了一瞬,抬步:“去看看。” 郑管家愣了一下,赶紧跟上。 锁了半个月的窄门被重新打开,看到这一幕的人立即当什么都没有看到撇开头…… …… 夕阳落在成排的石榴树上,橘黄色的光犹如金沙漫舞笼罩在整座幽静的院落中。 葳蕤院的下人无声的玩闹着,因为小姐还在午睡,难得的轻松和懒散,胆子大的在摘廊下的葡萄分着吃。 主楼里安安静静。 秦姑姑带着人坐在廊下绣荷包。 焦迎、焦耳在一旁缠线团,两人不时你挠我一下,我挠你一下,得来秦姑姑一剂冷眼,两人安静片刻,不一会儿又闹到一起。 秦姑姑无奈,也放任她们去了,别吵到小姐就行。 院外的门被无声推开。 院子里的人不慎在意的看过去,本还懒洋洋的样子顿时打个冷战!瞌睡虫都吓跑了,所有人立即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摆的站定,恭敬的弯下腰,大气不敢喘! 如果给府里的主子分等级的话,是老国公、大老爷、世子,如果再细一点,老国公、世子。 世子啊!世子爷怎么来她们院子了! 躲的隐蔽处的下人立即连滚带爬去找秦姑姑报信:世子爷来了!他们小院什么时候能进这尊佛了! 秦姑姑得到消息也惊了一下!立即起身! 刚走到门口,世子已经到了。 秦姑姑、焦迎、焦耳见状,立即紧张的后退两步请安:“见过世子,世子安好。” 项逐元看也没有看她们,脚步未停,径自向里面走去。 与小七经常去他那么不同,他甚来这里,一来女子的阁楼他不方便来,二来,他也没必要过来。 秦姑姑见状一怔,坏了!急忙要拦,但还没来及开口,世子已经进去了!她只能去拦郑管家,转头继续追世子:小姐在午睡! 屋内,轻纱罗曼开着,深紫与浅紫交织的窗幔犹如一副构思良久的水墨画,床上的人贪凉仅穿了一件小衣睡的正憨,洁白如玉的臂膀从一片深深浅浅的紫色中伸出来,白的如玉如冰,小小软软的搭在紫色的薄缎上,长长的睫毛垂着,乌鸦鸦的发丝散成一片。 床头的冰冒着冷气,薄被盖不住睡的放肆的人,被踢的哪里都覆不住,两条腿明晃晃的露在外面,在这个季节如雪般刺目又沁人心肺,小衣也被她扯的没在原来的位置上,紫色的底色上花苞将开未开,年弱的女主人睡的人神不知。 项逐元扭头就往外走! 020二更(为airen5女王斗篷加更) 秦姑姑追的急正好撞到折返回来的世子爷,赶紧后退俯身行礼,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想必已经看到了,她们小姐不是这样的人,平日睡觉很规整的! 秦姑姑想解释两句,见世子脸色凝重,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项逐元走到门边时,脸上早已让人看不出任何异样:“醒了让人通知我。” 秦姑姑急忙应下:“是。” 项逐元还想说点什么,又作罢,转身折去了她的书房。 秦姑姑见状立即命人去备茶:“通知下去,世子今天来的事,不要乱说话。” “是。” 项心慈的书房像她胸中的笔墨一样干净,项逐元本来信上天不会永远的偏爱某些人,看多了自家七妹也就不信了,如果一个人在外貌上过于被眷顾,那她就会忘了怎么在才学上下功夫。 如果努力了,定然就是被偏爱的不够彻底。 所以即便项逐元一再提醒自己,这样认为不对,有的人比他七妹妹会受到更好的教养,也免不了对别人口中一再夸赞的京中才女,生处两分‘才学’弥补不足的定论。 项逐元没想过把自己这个想法公诸与众,自然就没有想过要改。他随手拿起桌上一本琴谱,抬眼,偌大的书架上摆满这样的琴谱和舞史,以及她自己胡乱涂鸦的舞步技巧。 项逐元嘴角隐隐上扬,五叔到底偏爱她了,这间书房装在这里就是浪费,尚且不如给比小七小两岁的妹妹,九妹如今已经能像模像样的写词赋了,只有她,字都写不工整。 项逐元无奈的叹口气,幽香的气息犹如她的人在这间过于女性化的书房内般飘荡。 项逐元走到熟悉的琴前站定,手指拨弄了一下,君子六艺,他也涉猎熟知,收回手,走过去,没有在这间房内停留,绕道后面的一扇门,打开。 一间更大更宽敞,夕阳铺满整个木质地面的舞蹈房呈现在眼前,舞蹈房北面墙上是一整面的琉璃墙,南面是二十四扇全开窗,整间看似空旷的房间比一旁的书房造价更高更得主人的心。 项逐元抬首,左边的琉璃镜上清晰的映着他的身影。 郑管家刚打算跟进去。 项逐元已经关上了门, 如果不是郑管家躲的快,就被夹在门中间了。 项逐元漫步在色调柔和的舞房内,成排的琴放在琴架上,舞衣整整的挂了一排,一人多高的架子环绕了舞房一圈,地板光洁如新,角落里话铺着厚厚的垫子。 这里每一件摆件,每一个物品,几乎能看到她把玩过的样子。小七没什么朋友,也没有出过府,更没有表姐妹与她亲近,府里如果招待重要客人,她还会被要求留在院子里,于是这些事物就成了她的寄托她的偏爱。 项逐元的手扶住一旁的拉伸架,前面的袖陵,长剑,银圈,成排的舞衣和各式各样的琴,好像能看到她在中间跳舞时自由自在的样子。 项逐元没有在成排的舞装里,看到他送的的那件,看来是真的喜欢,收起来了。 项逐元弯腰,将地上的舞纸捡起来,四处看着要找地方放,便在摆放书籍的位置看了一角熟悉的饰物——掉落下来的葡萄坠。 项逐元不确定的走过去,伸出手,抽出来。 跟着一起出来的是一把葡萄藤的扇子,扇尾缀着一串他不至于昨天见过今天就忘的紫色葡萄! 项逐元瞬间目光幽暗,再看看摆放的位置,定是她在这里研究舞谱时,随时拿来用的,会用,当然就是喜欢。 喜欢这把扇子是吧! 项逐元眼角的暗沉更甚,拿着扇子转身出去! 郑管家罕纳,这么快,赶紧追上。 秦姑姑刚把茶放下,就见世子从书房出来了,刚要问安,世子直接绕过她,疾步向外走去! 要走了?秦姑姑急忙追上去,可方向是不是不对!见世子拐入了卧房,秦姑姑追的更急了:“世子,世子——” 焦耳、焦迎也想上去拦。 项逐元脸色一冷。 两人吓的一僵,再不敢动。 “没你们的事!都在外面候着!” 郑管家闻言立即反身拦住火急火燎的秦姑姑。 秦姑姑怎么会停下来:“你让开!” 郑管家会让才怪:“秦姑注意你的身份!”随即又软下来:“世子有交代。” 项逐元直接站在床边,手里握着那把扇子,目光冷凝的看着她。 床上的人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睡的安稳,如瀑的长发有一缕垂在床边,更显得床上的人可怜无辜。 项逐元觉得可笑,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在只有两个人的地方,脸色难得的毫不掩饰,尤其看见她此刻的样子,想直接端起床头上的冰,叩她脸上,让她好好想象她自己在做什么! 是谁给她的胆子让她觉得可以跃过他去! 项逐元端起床头的冰,想到她一病就会很长时间,到底还是给了她机会收回手,冰盆直接贴上她的脸。 项心慈被凉醒,长长的睫毛微颤,顿时皱眉,不耐烦的睁开眼,脸色比床边上的人还难看,眼里的烦躁毫不掩饰,干什么!娇媚如花的脸都掩不住她眉宇间的戾气! 项心慈刚要发火! 项逐元不用她先发难,冷着脸直接将手里的扇子用力摔在地上,葡萄藤身的扇子顿时四五分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出去能把鬼吓死!好好的一双眼,现在要烧死谁! 郑管家、秦姑姑听到动静都是一惊。 秦姑姑立即要往里面冲! 郑管家立即拦她。 项心慈顿时火冒三丈,瞬间坐起身!多年来被眼前的人娇惯的只会跟他作对的脾气,在起床气的加持下,就像忘了现在的年龄,毫不收敛!也不顾忌!一气呵成!一把扫开脸庞的冰盆!冰盆落在地上发出比刚才更大的声响!“项逐元!你摔谁!” “项逐元是你叫的!” 项心慈哪管那么多!被他凶就像被人往心里扎了刺!谁都可以瞪她,他就不行!一把掀开身上的薄被!“你敢——” 项逐元更快的撤下一旁的帷幔!往她身上、头上盖! 项心慈一把撤下来,不裹,裹什么!怕看到!别站在她床边! 项逐元就要给她裹严! 项心慈就不裹! 两人为了一张床幔深仇大恨的争执着。 地上七零八落的散落着摔坏的团扇和冰盆,冰上散发着阵阵雾气。 争的项逐元烦了,眼看她的衣服也要被她自己当帷幔一起撤下来! 项逐元气的收不住!一把将她按在床上,强硬的给她裹严实! 项心慈恶狠狠的瞪着她,抬头一口咬住他的胳膊。 项逐元立即松手:“你——” 项逐元松开手,确定绑的她不能动了,起身,大度的不跟她计较:“谁准你收老三的东西!” “我收谁的东西关你什么事!”项心慈挑衅的瞪着他,一双明亮的眼睛,眼底火光四射,亮的犹如星辰海洋。 可惜长发零乱的铺散着,人被绑的像个紫色的粽子,少了几分气势,多了几分孩子气的可笑。 项逐元移开目光,一番争执,也让他冷静不少:“扇子我陪你一把。” 021好用 “我就喜欢那把!” 项逐元刚消下去的怒火顿时上升:“你最好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怎么不知道!项心慈想坐起来挑衅他,下一秒又摔回去!可依旧凭着多年练舞的柔韧性,裹成粽子的状态下‘坐’了起来,眼里的火气还能与他再呛个百十回合,直到气死他为止! 但对上项逐元眼睛的一瞬,项心慈怒火中烧的现状被惊醒,所有的力气烟消云散,她在做什么—— 欺负他嘛,就因为他脾气好,一直肆无忌惮的欺负他。 项心慈依从身体的惯性,安分的向后倒下去,扭过头,不理他。 项逐元见她安分,神色也缓和了几分,刚才他脾气有些大,吓到了她,也有错。 项逐元坐在她床边,介于少年与青年的背脊挺直,人坐在那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威信,语气柔和的开口:“好了,赔你一把一模一样的,再给你一把喜欢的,说说看,有特别想要的吗?” 项心慈神色平淡:“不过是一把扇子,不用了。” 项逐元怔了一下,随即看着她,就这么看着,目光中的寒意在重新凝聚。 项心慈安分的躺着,不吭声,没有怨,怕他听不懂,或者理解错自己的意思,也看向他,目光异常平静:她不要了,以后也不要了。 项逐元目光越来越冷,声音平和的冷厉:“你不再想想……”你可什么都没有!只凭五叔!你能拿到什么! “不用。”你好好的就行。极致的荣华也已经享受过来,就那样。 “小七……”项逐元伸出手,将团在一起的一缕长发慢慢的帮她顺整齐,垂在她胸前:“你最好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项逐元这人太过嘴硬心软,就自己这种让他声名狼藉的妹妹,能扔的时候绝对不能犹豫!管她有没有血亲关系,留着成绊脚石吗! 项逐元就是个纸老虎!烂好人!多拙劣的演技,他都照单全收!大梁第一奸臣送他一点不亏! 项心慈却神色平静,任由他看。 项逐元等了很久,见她不改口,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项心慈,到时候不要哭着来求我。” 好走!不送!成天装的跟什么似的,这种话她听的耳朵都废了!哪次来过真的!从他处死谏臣开始,他就背离了他自己的信仰!一无所有了! 你要的家国安宁!天下大任都离你而去了!去了你知道吗!还在这里费什么话! 项逐元看她死不改口的样子,直接起身离开。 项心慈也不留他!滚! 项逐元在门口停了一瞬!最后恼羞成怒的转身离开。 项心慈躺在床上,非常想哭!但她憋住了!怕什么!天下大着呢! 项心慈还是哭了,看着床顶的绣画,闭上眼又睁开,又狠狠把眼泪吸回去!想那些干什么,扇子坏了,她得想想怎么进行下一步,气死她那个二伯母! 秦姑姑急切的跑进来,险些被地上化了的冰摔到,狼狈的站定,赶紧往床边冲,见到床上的人,心疼的眼睛都红了,急忙为小姐解身上的床幔。 焦迎、焦耳也跑了进来,看着一地狼藉,都吓的不轻。 焦迎去取新的床幔,为小姐拿衣服。 焦耳收拾地上的残局,捡那把面目全非的扇子,这得摔的多用力,才能摔成这样。 …… 项心慈穿好衣服坐在窗边吹晚风。 一袭蓝色的轻纱长裙,头发用一根同色的带子随意的挽着,带子与乌黑的长发一起垂在软塌上,蓝的冰蓝,黑的沉静。 地上已经收拾干净,换上了新的冰饰。 秦姑姑为小姐换了一杯果茶,想问什么,见小姐不太想说话,只好闭嘴退到一旁,其实又有什么好问的。 焦迎怕小姐不高兴,开开心心的取了琴过来,到小姐跟前卖乖:“小姐,小姐,奴婢弹首曲子您听听奴婢长进了没有。” 项心慈转头,脸上浮现出项逐元走后第一个笑容:“好啊。” …… 日益院的前院大厅内, 郑大海跪在地上,已经把能说的全说了,七小姐接近三少爷的经过,以及糕点厨子的事,所以,七小姐肯定是为了‘报复’,绝对不会有别的,七小姐更没有与三少爷过从甚密的举动!世子看在他一心伺候的份上,饶过他吧! 项逐元冷着脸坐在主位上,不说话,巍然不动,如山似岳。 善行、善史也跪在下面,事情是他们打探的,的确如郑管家说的一样,没有一句虚言。 善奇站在世子身后,茫然又无助,他不过是去换身衣服的功夫,回来之后世界就变了。 世子脸色极其难看,地上跪了一地兄弟。 项逐元目光冷厉看着地上的三个人,只是报复二夫人?他看她坚定的很! 郑管家更为无助,明明人都去了,为什么关系没有改善,世子还发了这么大火,那把扇子有什么不对?七小姐也没有哄哄世子吗,七小姐平日不是挺会哄世子的。 善奇觉得这样的气氛下他该说点什么,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七小姐虽然闹了点,但也罪不该责啊,世子不用太追究七小姐想反击的责任:“二夫人也是,一次两次的总为难七小姐,七小姐怎么说也是晚辈,与二夫人也没有绝对的利益冲突,二夫人何必跟小辈计较……” 大厅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接他的话,也没有人吭声。 郑大海觉得他是不是傻! 善行、善史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可哪里不对也说不出来,所以不说,觉得不是他们该去探究的事不如少知道! 善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垂下头,不说话了。 …… 葳蕤的石榴花开的正艳,清晨的鸟儿跳的叽叽喳喳,蝉鸣还没有成为主力,下人们好像昨晚没有看到不该看的人,依旧安分的忙碌着。 项心慈用完早膳,又换了一件去年的衣服,看起来亦没有被人影响情绪。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后续,不继续努力怎么能让二夫人知道她自己有几斤几两。 秦姑姑为小姐簪上一朵真花,繁盛的芍药被小姐衬的少了三分美丽,素朴无华的七小姐,自有一股惹人怜的纯美较弱:“小姐还是自己去?” “那么多人做什么,谁还能吃了你们小姐我。”这里是令国公府,她爹是府里的五老爷,她还是族谱上的嫡出七小姐,给那些下人十个胆子也不敢明着跟她来。 焦迎跑过来:“小姐,扇子,奴婢为小姐沾起来了,小姐还用不用——” 项心慈本想说不用了,随即看了一眼,接过来:“拿来。” ‘沾上’了是高估,这哪里还是那把光彩夺目的扇子,扇坠碎的早已拼不起来了,项心慈刚一入手,沾的好好的地方,又重新裂开,散的粉碎。 焦迎惊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着小姐,她……她…… 项心慈笑了,用仅剩的一截扇柄敲敲她的脑袋:“无用功。”不过,这样子,更好用也说不定…… 022请君入瓮 偏僻的花园脚落里。 项心慈穿着洗的干净的绿色长裙,长发柔顺的垂在腰际,还未完全长成的风弱身姿‘藏’在茂盛的花木间,葱白的手指闲闲的转着手里的扇子,眉目不染而黛,唇色莹润漂亮,不急不缓的假山走着。 这里往来的下人不多,几乎人迹罕至,假山下的泥土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苔藓,三人来高的山石上落着一些枯萎的花瓣和叶子,是下人偷懒时不会着重打扫的地方。 项心慈在一处不起眼的位置站定,比对的看了好久,将手里的扇子放在一边,取出袖笼里的‘如意’,挖个坑,小心的将它‘葬’在假山下的泥土里。 这是她的宝贝,不小心失去了,却依然要为它寻个归宿,证明自己多么‘珍视’此物。 项心慈盖上最后一层土,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了,这得是受过多少苦,才有如此敏感细腻的心思,想的出葬扇的温柔情谊。 项心慈站定,满意的欣赏片刻,又撩起裙摆踩了踩,粉色的鞋面落在青灰的泥土上,犹如跌落凡尘的瑶池仙草。 项心慈又蹦了蹦,头上的发簪晃晃,她觉得吵,又停下,慢慢踩,踩结实了,又弯着腰看了看,才‘伤心’的离开。 …… “七小姐把扇子埋了。” “七小姐埋扇子了。” “七小姐把扇子埋在西花园墙角下。” 传到郑管家这里版本也没有变。 待世子下衙署,郑管家伺候着世子洗漱完毕。 烛光亮起,世子快看完手里的书就寝时,郑管家终于找了个比较和睦的时间,将事情被修饰成另一个样子,小心的开口:“世子,七小姐估计是后悔了,已经把扇子丢了……” 项逐元看着书不吭声。 郑管家等了一会。 项逐元翻过一页,眉宇微丝不动。 郑管家一时间弄不懂几个意思,只好安分的站在一旁闭嘴了。 …… 项心慈每天都会抑郁不得志的去她‘葬’扇子的地方坐坐,有的时候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 有的时候会爬上高高的假山,无声的看着远方发呆;有的时候是弱小的她坐在山石上,抱着双腿,安静的沉默。 总之,自从埋了扇子,就每天都穿着不同款式的旧衣服,去自己的伤心之地坐一坐。 说来也巧,府里不知道为什么在换合作的衣坊,已经好些天没有外人来量身量了,穿了旧的并不会突兀。 不过,为什么换了?上一世不是做的好好的? 更何况,大哥手里的杜氏衣坊是掌握在她手里的,认识的过程虽然不和睦,但和杜家打了三十多年交道,还是比较熟悉的。 从前的时候,她不喜欢杜家的衣裙款式,就自己画了花样和首饰让她们做。 有一次她发现她画的簪子,自己还没有戴上,就出现了几位姐姐头上,才知道杜家偷用了她的花样在京中私售。 她能答应,就哭闹到项逐元面前。 项逐元就将人压到她面前任她处置,她当时是要给这些人一些教训的,看他们还敢不敢看人下菜碟。 结果,杜家很会断尾保命,直接将杜家衣坊改名‘盛世繁华’送她了。 盛世繁华可以说是她后来大部分家底的来源,项逐元也私下里当陪嫁送她了。 怎么现在莫名其妙的换了,可她消息不灵通,听不到外面的消息。 可换了就换了,手下的庄子换了个管事她还要不安、紧张、天塌两天吗! 没人送现成的衣坊了,回头就自己盘一个好了,本来不接触项逐元,也不可能再拿他的东西。 项心慈将这件不重要的事扔一边,认真办手边的事。 在她锲而不舍的坚持四天后,她的‘秘密’所在终于迎来了她等待已久的人。 项逐言再次拨开花丛灌木,抓住了遗落在世俗的小妹妹。 他本是因为看祖母,路过后花园,鬼使神差的就想来这里看一眼,想不到就看到了此刻坐在高高的假山上,一脸吓到的小七,以及他没有出声前,她无声望着墙外的目光,那是被禁锢的茫然和憧憬。 项逐言笑着,没心没肺:“逮住你了吧!” 项心慈又惊又笑,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水汪汪的控诉,下一刻又紧张起来,急忙手脚并用的从假山下爬下来,柔嫩的小手贴在坚硬的岩石上,没有任何娇养的自觉。 项逐言见状,赶紧去扶:“小心点。” 项心慈急忙站在‘葬’扇的地方,唯恐三哥哥发现她没有珍惜他送的东西:“三哥哥怎么来了?” 百姑追来就看到想象中的人,心里翻个白眼,面上却恭敬异常。 “来看看我们爬山的七小姐啊。” “三哥哥——” 项逐言的确没想到看似柔柔弱弱的小七爬山那么利落:“身边的人呢。” “去帮我拿吃的了,三哥哥要去看祖母?” “一起去吗?” 项心慈摇摇头,祖母不喜欢她:“三哥哥去吧。” 项逐言揉揉她的头:“不要再爬了危险,下次三哥给你带好吃的。” 项心慈犹豫了一瞬,可还是不忍扫三哥哥的兴,大力的点点头:“嗯。” …… 项逐言从祖母那里出来,又绕去了小七待着的角落。 百姑见状,想问为什么,但见三少爷脸色不好,没敢问。 项逐言让人挖开七小姐站过的地方。 泥土痕迹已经不明显,但是依旧有,小七觉得她自己做的不明显,可她毕竟还小,又没有接触过什么人,那点小伎俩显得拙劣了。 小厮挖开,愣了一下,这些碎了的小东西他好像见过了,是他想的东西吗—— 项逐言也看到了,那把扇子已经碎的不成样子,如今包在手帕里被埋在这里,项逐言心里一股怒火上涌。 不过是一把扇子!她也不能收吗!项逐言不用任何人解释,几乎就能想到没有娘的孩子,在家里是怎么受人诟病欺凌的。 或者是有人看这把扇子好看,要要了去。 百姑没有见过这把扇子,但观其一角也知道做工不俗:“糟蹋东西——” 项逐言冷着脸让人把东西埋回去,埋成刚才的样子。 …… 项心慈如愿见到动过的泥土,就像没有看到,小小的自己徒手爬上了假山之上,无声的望着遥远的远方。 这面墙的后面自然不是街道,令国公府一进套着一进,一墙隔着一墙,禁锢着恩泽着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秦姑姑仰着头,心惊胆战的盯着,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要做什么,但自家小姐这登高上远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项心慈要的是一种仪式,向往的仪式,三哥一定要能解读的仪式。 项逐言今天给她带了酸笋。 项心慈开心不已,爬下来,尝了一口,觉得自己都要飞了。 以后每天项逐言都来找她玩一会。 项心慈好像不知道,还天真的问:“三哥哥又来看祖母?” “不,来看小没良心,吃了三哥这么多好东西都没有收到回礼。”项逐言将她抱到对面的石头上坐下,陪着她聊天说笑。 “我有的。”两人就回礼的问题争论一番后,项逐言又开始他浪荡不已的天南海北吹。 项心慈挺的认真,听他讲到高兴处就没心没肺的跟着他笑,捧场的不得了,就是商家捧个角儿也没有她这么用心的。 几天后,项心慈又听完了一场‘闹市勒马’小心又谨慎的问:“三哥哥,外面真的这么好玩吗?” 项逐言闻言静了好一会,就在项心慈因为说错话打算认错时,项逐言开口问:“你想不想去外面玩?” 023出府 项心慈闻言,眼里顿时散发出斑斓的光,随即又像被人一盆冷水浇下,熄灭。脸上的神采都暗淡了几分,像被人采下的花,表面再光鲜,也已经开始枯萎。 声音却还带着安慰别人的乖巧:“不想的。” 项逐言见状,顿时觉得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摸摸她的头:“你想,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哥带你出去玩。” 项心慈不可思议的抬头,眼底的光一点点开始蔓延,像搁浅后被人小心捧到水里的鱼,趴在岸边小心又不敢过快相信的看着三哥哥。 项逐言嘘了一声,傻样:“不告诉任何人。” 项心慈顿时激动不已,险些跳起来。 项逐言按着她的头,压制着她的高兴,眼睛与她笑的星光灿烂的眼睛一样,都是光:“真的,真的,我们出去玩。” 项心慈立即拉住三哥跑了两步,又急忙退回来,既然是偷偷跑出去:“那……那我要不要换件男装……” 项逐言看了一眼小七,立即点头:“好。” 两刻钟后。 项逐言看着面前唇红齿白,艳丽不可方物的男童:“换回来。”以后都不许穿! 项心慈转身去换。 …… 秦姑姑急忙为小姐穿着刚换下的衣裙,还是有些担心:“小姐,让奴婢跟着去吧?”这可不是儿戏?三少爷不靠谱,成天走鸡斗狗的,小姐却要跟着三少爷出去,万一出事了…… 项心慈声音沉定,没什么刚才的欢喜:“担心什么,再怎么样,他也令国公府三少爷,谁还能为难他嘛!” 可:“别人不知道您是令国公府七小姐啊,万一冲撞了您……” 怎么冲撞?看她一眼,说她一句,未免想的太多了。 秦姑姑见小姐不高兴,闭嘴,小姐不愿意听,说的小姐不耐烦了,不出事小姐也会弄出点事:“小姐万事小心。” …… 项逐言有点后悔,太冲动了,一点计划都没有,但想到小七刚才的样子,现在告诉她明天再去又太残忍。 不管了!出去就出去! 可项逐言胆子再大,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带着小七从正门走。项家的顾虑他虽然不认同,但也知道家里对隐瞒小七多执着。 项逐言看着换回女装的小七,突然就亭亭玉立的站在他面前,项逐言直接给她脸上蒙了一层面纱。 “嗯——”项心慈看着蒙在耳际的纱幔,心中讽刺,面上柔顺。 只能说瞌睡都有人送枕头,这若是‘不小心’掉了,可不是她的责任。以前项逐元带她出门时,都是直接蒙的斗笠,从头盖到脚,圆筒状没有一丝衔接,脚边还用玉石压重,就是想掉也掉不下来。 而她现在戴的这个与那个比,不值一提。 “走。” … 项心慈紧紧抓着三哥哥的手,紧张的手心冒汗:“会不会被人发现?” 项逐言护着她躲过一批巡视的家卫,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 项心慈心中冷哼,探头看眼前路,不会什么,再过三道墙,守卫更严格,保证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项心慈突然两只手都握住项逐言:“哥……我,我知道一条小路……” 项逐言顿时一喜,但又赶紧收去:“哪里?” “跟我来。”项心慈带着他钻入更道,又担心不保险,拿出去年项逐元给她的玉牌,挂在腰间。 两人一路‘东躲西藏’‘暗度陈仓’的出现在后门时,项逐言终于松口气,竟然出来了。 项心慈也激动不已的看着三哥哥,腰间的玉牌收了回去,至少单她看到的,就有三波侍卫注意到了她腰间的玉牌,她这位三哥哥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他能将项家女眷偷带出去:“我……我们出来了……” 项逐言也很激动:“你在这里等着。”就剩最后一关了。 “嗯。”乖巧又懂事。 项心慈看着项逐言将门卫带开,注意着他的手势,再他给个暗示后,麻利的趁机跑了出去。 …… 后门外,敏大看到被三少爷塞上车的人时,头皮一阵发麻:“少爷,少——” “少废话,快走!” 敏大控缰绳的手都有些抖,那是七小姐!他肯定! 他见七小姐的次数不多,也只在重大的节日里见过一两回,可想不知道那是七小姐很难,七小姐的容色只要看一次,谁敢说下次见了不认识! 何况国公府因为七小姐不常出现,关于七小姐的传闻多如牛毛,他没想到三少爷如此大胆,竟然把七小姐带出来了,这——这—— …… 郑管家腾的从座位上站起来:“三少爷把七小姐带出去了!!?” 侍卫颔首:“是的。”他们看到了世子的令牌所以没有拦,过来报备一声。 郑管家只觉得头嗡嗡作响,三少爷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他自己再做什么!七小姐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马上就要定亲许人,他现在将人带出去!万一出了什么麻烦,他担的起吗!就算他担的起!七小姐怎么办!一个小姑娘任人说嘛:“你立即派两个人跟上,千万不要被人冲撞了。” “是。” “来人——” “郑叔?” “你让善史去通知世子,三少爷带七小姐出府了。”三少爷那个人简直——胡作非为! “是。” …… 项心慈坐在出行的马车里开心又激动的看着三哥哥。 项逐言热血退尽,但看到小七又重燃斗志,觉得努力没有白费,哪有这么大的姑娘,还没有出过门的道理,随即又豪情万丈:“敏大,去东城区,热闹。” 敏大纠结的想掉头回府!七小姐不出门啊!三少爷这是做什么!让老爷知道了—— 项逐言转向项心慈:“燕新楼的店址就在东城,东城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这次我们就先去茶馆酒楼坐坐,改天我带你去城外玩,姹紫嫣红,比咱们府里破园子好看多了,那才是真有趣。” 项心慈郑重点头,激动的紧紧抓着车内的扶手,身体似乎都因为这份紧绷紧张的放松不下来,眼里都是第一次离开府的光彩。 项逐言被她的‘蠢’样逗的不行,上千抓住她的胳膊抖一抖,才发现她手腕真细,再用点力就能抖散了一样:“放松,不要怕,外面又没有毒蛇猛兽吃了你,要不要往窗外看看?” 024众生入色 项心慈急忙摇头,她不敢!被三哥一抖好像更紧张了:“能……能出来,我已经很高兴了……”才不要往外看。 不成器的小东西!“这算哪门子出来!出来是能逛街的,你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看看呀,不吓人的。”项逐言将帘子掀开一条缝,一把把她扯过来。 项心慈‘猝不及防’的对上窗户的方向,外面喧闹的场景顿时好像要冲过木质的挡板向她冲过来! 项心慈瑟缩的‘吓了一跳’。 项逐言笑的不行,他怎么有这么傻气又可爱的妹妹,忍不住伸出手揉揉她的小脸,捏到变形了还不解气,真是可爱到犯规啊。 项心慈口齿不清的抗议:“伞,散歌……” “好捏,不逗你了。”项逐言将她拉近一点,示意她从这条缝隙向外看:“热闹吧?” 项心慈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多人……” 这才哪到哪:“也就是我的车窗没有绣镜,如果有,你看的更尽兴,咱们府里的小姐们的马车上都有绣镜,绣镜就是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透过绣品看不到里面,等以后你乖了,让府里也给你定做一辆马车,就可以天天出门了,到时候看的人比现在更多,更热闹。” “真的!” “三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项心慈立即憧憬的发誓、保证:“我一定会乖乖的!” “好,我们小七听话。”项逐言心疼的帮她掀着帘子:“你看见那边的那条街没有,拐过去,是咱们圣都有名的香料市场。” “哪里?”项心慈探身,手下意识的压在三哥哥腿上,努力往外瞧。 项逐言将窗帘挂起来一点,向后探手,拿过一个茶托,笑着抬起她的手,往膝盖上垫着让她扶:“是不是很热闹?” 项心慈愣了一下,但面上依旧是为窗外的景色冲击的不可思议的乖巧表情。 她刚刚是下意识的举动,至少项逐元在身边的话,她习惯了。而且项逐元不会提醒她合不合适,但——也别指望他有越桔的举动:“我们可以去吗?” 项逐言立即挠挠头:“下次,下次一定去。” 项心慈笑着,好像完全不懂他的窘状。看着他明明对带自己出来充满担心却还陪自己开心的样子,心想,项逐言得宠不是没有道理的。 赤子之心,爱玩爱闹,性子跳脱,看着就很招长辈喜欢。 都让人不忍心下手了。 项心慈‘痴迷’的看着窗外,却没有要放过对方的意思,至少,她那个娘一再挑衅她,她就要送他们二房一个超乎寻常的‘大礼’!还是三哥哥亲手送的,希望二伯母撑得住。 马车转过数不清几道弯时,进入了一片繁华有序的街道。 项心慈的目光顿时认真了几分,没有从路旁的店铺上移开过,应该是这里……上辈子她这个时候还没有出门,街道上的店铺和她当初的认识还有一定的差距。 突然,项心慈看到在一家熟悉茶馆门匾时,又端起刚才的口吻,不确定的开口:“三哥哥,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人听戏?看起来很热闹的样子?” 项逐言看了一眼,觉得这里熟人太多,不好,而且能不下车当然最好不下,看想到刚才香料市场已经拒绝了小七,如果再拒绝——这次出门还有什么意义。 项逐言顿时来劲,瞻前顾后怕什么,带都带出来了,就让小七尽兴:“敏大停车!” 敏大想再抽马一鞭子:“三少,这里人多嘴……”嘴……三少爷已经扶着七小姐下马车了。 “面纱戴好,这是一家茶点非常讲究的馆子,但茶点不是他们最主要的,主要的是他们的特色,看到他们今天的牌匾了吗,这是今天的诗赋,每天一幅,只有对出来才能进去,三哥就带你见识见识。” “还要对……”诗……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出口,人已经被拽了出去。 “跟在我后面。”项逐言整整衣襟,玉树临风、潇洒不羁,嫣然京中贵公子哥:“哥看起来是不是很有文采?” 项心慈捧场的点头,手却‘害怕又紧张’的抓住了他的衣袖,乖巧的跟在他后面。 项逐言安抚的拍拍她的背。 项心慈眸中波澜不兴,人却安分守己抓着哥哥的衣袖,心里清楚的很这里是什么地方,王孙贵族和所谓的名人雅士,一个都不会少,又因为这条规矩,对出的答案不能重复,确实把很多人挡在了门外,无形中筛选了客人。 即便是靠着买答案进来的,能有闲情雅致买答案的人,自然家世也差不到哪里去。 所以,在这里能遇到的有用的人可就多了。 项心慈都要心疼眼前的人了,如果她以他亲妹妹的名义出现在众人面前,以后他的亲妹妹,自己的三姐姐可怎么见人啊,想想还真是让人担忧呢。 “三少爷果然名不虚传,答对了两对,是可以带人入场,不过,三少爷您是知道的,我们这里有为姑娘家专门准备的——” 项心慈攥哥哥衣袖的手紧了一下! 项逐言立即护住:“你哪来那么多废话!”他妹妹的笔墨是能随便让人看的吗! 小二不敢跟三爷呛声:“是,是!”急忙按规矩向馆内喊:“上好龙井一壶,赠项三少爷——” 项逐言得意的看眼项心慈。 项心慈满眼崇拜的看着三哥,眼睛里星星点点的光都是温柔的笑意。此笑意盈满眼眶却不达心底,这座茶馆还有一个优点,喊的足够大声,那些想攀附的人、或者关系不好的对头,听到这声喊,想必已经坐不住了。 项逐言飘飘然,自家妹妹的称赞当然要全盘接收:“没见识,但凡来个人都能对出来,咱大哥还能反出一道,让他们十年二十年没有客人,所以他们这些都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咱府里刚入学的小十四都能对出来,别大惊小怪。”这就崇拜的不幸,以后岂不是随便来个人吟几个段子她就找不到北了,不行不行! 项心慈顿时笑的眉目弯弯,隔着面纱也能感觉到无限的甜美和朝气:“只有三哥哥最厉害。” “会说话,走了。” 众生入色有专门为女眷准备的楼梯和包间,项逐言带着她往那边走。 就见对面的楼梯上下来一行人,为首的男子十八九岁,身穿一袭一眼看上去就珠光宝气、锦绣团云、富贵繁华的衣衫,头发用宝石簪束起,胸前还挂着一副金元宝项圈,趁的他贵气逼人、张扬肆意。 此人一开口也的确与他的衣服一样毫不藏私:“我当谁呢,这不是项三少爷!刚才听到报你的名讳我还以为听错了,你这不在学堂等着更进一步,出来沽名钓誉?” 江小侯爷身后的追随者,立即紧张的开口:“小侯爷——” “闭嘴!” 那人便再不敢吭声。 二楼邻近大堂的一间雅间内,有人正好看到楼下这一幕,不禁兴致盎然,江小侯爷与项三公子,那是老对头了。 隔壁的雅间内,宋宣站在窗前,也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不过,他想的是另一件事,令国公府:“子恒,子恒,明西洛!” 明西洛慢悠悠的抬头看向他,不急不缓,面对周围高谈阔论的人,他安静好像不在这片空间。少年容色俊雅从容,眉目巍然,可偏偏却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甘愿折腰的气场。 他一抬手,周围的声音都安静下来。 宋宣赶紧招手:“快过来!” “宋宣你喊什么!子恒正跟我们谈到关键处,你有点眼色行不行,有什么事,你自己解决。”老鼠屎,自己不上进还总往子恒身边凑,也不看看他自己什么水平。 025碍事 宋宣最看不上这些自命不凡的人,有什么了不起,也有胆子和子恒论才学,多大的脸! 宋宣不屑于顾的提醒他们:“是令国公府三公子和江小侯爷。”有本事别过来看。“项三少!?”立即有人站起身向窗口走来。 宋宣冷哼一声,怎么不清高了,有本事别过来。 没人理宋宣的阴阳怪气,那是项三少,虽然与他们不同路,但也是他们学弟的目标,何况对方遇到的是江小侯爷这个纨绔:“子恒,子恒,你也来看看。” “子恒,快点。” “子恒。”已经不是宋宣一个人叫,都在喊明西洛了。 明西洛是令侯爷的学生,虽然令侯爷学生不少,但总归是有点关系,而且项三少爷和江小侯爷不对付,就可能出事,到时候别连累了子恒,说他在场却不出来说话就麻烦了。 明西洛漫不经心的起身,神色不变,甚至称得上不关心。 众人默契的为他让开空间,虽然同出寒门,不分高下,可在他面前就会不自觉的退让。 “多谢。”声音不高不低,有些不想说话,明西洛目光冷淡的向下看去。 江小侯爷一身珠光宝气,富贵加身,少年昂着头,眼里全是狂傲,将他不学无术又家财万贯的形象完全表现的淋漓尽致,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项逐言站在台阶下,脸上都是不耐烦,穿戴虽然不如对方骚气,但依旧掩盖不住通身的贵公子气派。 这两人均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勋贵子弟,就算真发生点什么谁拦得住。 明西洛没什么兴致的站在窗前,只觉无趣,刚要转身离开时,目光瞥见项逐言背后露出的一截衣角,本并未在意,下一瞬瞬间回头,眼中锐利的冷光骤然乍现,稍纵即逝—— 楼下大厅的楼梯旁。 项心慈下意识的往三哥哥背后挪一步,小小的身体完全掩在三哥身后。 项逐言立即护住她,眉头微蹙,他怎么忘了众生入色这个惯例,后悔刚才没让小二禁声,他那些仇家听见了,还能老实。小七第一次出门,好死不死的让他遇到这个纨绔:“没工夫跟你废话,让开。” 江小侯爷冷笑一声:“这么着急?”扇子唰的一声打开,香气缥缈的扇面上是山居先生的高山松柏图,扇柄昂贵,扇尾流苏银光交汇,是一把与他身上的衣服,同类骚气的风格。 江小侯爷为什么要让,他项逐言不是自负他自己是他大哥第二,能横行这众生入色瞧不起自己吗。 怎么样,如今自己也进来了,这众生入色也不过如此,用的着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这护的谁啊,这么上心,别是哪个院里的姐儿吧,项三少的风流韵事也是又要加一幢了,可真有雅兴。”本来不至于跟上不了台面的人一般见识,但项逐言一护,那就可以说道说道了。 项逐言瞬间急了:“你说什么!嘴巴放干净点!” 项心慈似乎想到了什么很用力的握了一下项逐言的衣角,有什么尘封的记忆要戳破她的隐秘破土而出。 项逐言感觉到了,小七最忌讳这个!弄死江鸿宝的心都有,但还是极力克制住,不能跟姓江的一般见识:“让开!今天没工夫搭理你!” “噢!恼羞成怒了!?”江小侯爷将扇子合上,兴致正高,怕什么,不过打个嘴仗,就他身后这个人,衣服看着是不错,也是上好的锦缎,但明显不是新的,是去年的旧款,还做了搭边,虽然做的隐蔽,但对深谙衣食住行之道的江小侯爷而言,一眼就能看出对方不是什么不能拿来调侃的人:“别这么不近人情吗,兄弟我对你可是向来不藏私的,背后这位新欢如果真是什么好物的话,别藏着掖着了,大家一起见识见识,陪你玩玩,帮你玩开了怎么样!” 项逐言瞬间上前,一拳—— 项心慈‘猝不及防’的被带的一个踉跄,神色一惊,茫然又无助的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一双恍惚的眼睛,成仙入魔,无措纤细。 项逐言急的马上撤回来:“没事吧?” 项心慈摇摇头,本能的先靠向哥哥,抓住哥哥的衣袖:“……没事哥……”声音像山间的冷梅,较弱的犹如初生的生命,紧张又想让人安心。 江鸿宝更茫然。 周围都安静下来。 江小侯爷似乎都忘了刚才险些被人打到脸上,注意力早已从项逐言身上到了他身后,只觉得被一声哥叫的雾茫茫的忘了在做什么。 周围的人也怔怔的,不自觉的想再次看向刚才惊鸿一撇的身影,刚才好像看到了人……应该是人,还有一双眼睛,尤其那双眼睛,嗔怒又害怕的眼睛……那样娇柔。 是人吧,虽然对方带着面纱,但带不带没有任何作用,那姑娘的身量和容色……好像有什么被撞了一下,都无声的看向项逐言身后。 二楼雅间很多窗户被打开。 “等一下子恒呢?” “子恒?刚才还在啊?人呢?” 突然之间静悄悄的一楼大厅内。 明西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项逐言身前,一身质朴的蓝色长衫,身姿挺拔的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躬手,恭敬又不失气度的面向江鸿宝,从容如旧,神色严肃,声音下意识的抬高:“江侯爷,三少爷今日带着家中女眷出来喝茶一时情急才会出手,还请江小侯爷看在三少爷护家眷心切的份上,让路。” 让路说的掷地有声,家眷二字也有加重!如果江鸿宝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就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项心慈听到声音,下意识的看过去,瞬间觉得灵魂都在发疼,本能的就要瞪死他,阴魂不散:碍事!伪君子!裹脚布!烦人精!哪里都有他!一辈子操心操成那样,怎么还没有过劳死! 有这个人在!弄不好就会让她的计划功亏一篑!扫把星! 项心慈忍住下意识的举动,急忙垂下头,免得气性上来了,抓花他的脸! 明西洛的话换回了大部分人的神志:项家的小姐吗?哪一位? 哪一位? 怎么能不是项家小姐?让项三少这样护着的,定然是家中女眷,江小侯爷说话太没谱,众人的目光立即收敛下来。 ------题外话------ 请评论区车神,就‘疼’这个字为大家讲述一百字小作文。(#^.^#) 026等人走远 江鸿宝不太真实的回神,也隐约听出来了,他刚才可能对项家姑娘说了些不好听的话,而且还是对刚才那样一位小美人,他简直…… 不,不是,他刚才什么都没说!江鸿宝混不吝的快速振作起来,如果项家追究起来,就是有太后护着,在项家那里也讨不了什么好。 何况江鸿宝知道有些兜不住,直觉就想先把差点挨打的气出在说话的人身上好蒙混过关。 可江小侯爷想到刚才梦里雾里恍恍惚惚一闪而过的美人姑娘,赶紧收收情绪,整理仪表,把自己胸前显眼的金锁扶的更正一些,还未成年的背脊,尽量挺直,站的玉树临风,潇洒不羁。 痴迷的视线不自觉的往项逐言身后看,长的真惹人心怜,像梦里的仙子一样,忍不住让人想看第二眼确定一下,会不会飞掉。 项心慈垂着头,大脑快速转着。 周围的人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看了,也不自觉的用余光去瞥:是几姑娘?三姑娘?还是六姑娘? “看什么看!”项逐言烦躁的将小七护在身后,这些人没见过女孩子是怎么了,但现在不是跟他们计较的时候:“还不让开!” 江鸿宝才想起他还挡着路,急忙让开一步,下一瞬又立即站回来,不对啊,他们走了,他不是就见不到人了,笑的自认狂浪不羁的上前:“项老弟,别急着走我们——”视线刚好对上上前两步欲撞开他的项逐言身后的小姑娘身上。 江鸿宝嘴边的话立即卡壳,连说什么都忘了,从他的方向看过去,她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皮肤白的好像发的光,光芒笼罩着她的神韵,诱惑的人脑子一空,就想伸手去摸一下,如果摸到,一定软糯的不可思议,一定…… 项逐言一脚踹了过去!!干什么!好大的胆子! 明西洛单手已扣着江鸿宝的手又快速松开,任由江鸿宝被踹下去。 江鸿宝也是有脾气的!一次两次的项逐言以为他是谁!他大哥吗!敢对他动手,美人还看着呢!他岂不是成了懦夫:“你竟然敢打——”江鸿宝就要掀袖子露出他没什么力量的手臂。 明西洛立即上前—— 项心慈见状,瞬间扯住项逐言的袖子,不等明西洛再次开口,更快的开口:“哥哥,算了。”去了‘三’,加重了声音,确保就近的人都能听到她叫了什么! 她再不说,明西洛那个搅事精,就能坏了她的好事让她白出来一次! 这个碍事的搞砸了她多少好事!更多的时候恨的人牙痒痒,真想弄死算了。可虽然这个人腻烦,但不否认,待她……还算…… 项心慈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就是她这么挑剔的人,也不能说明西洛不好,勉强还算可以吧,不至于到必须弄死出气的地步。 明西洛的手已经压住了江鸿宝,下一刻,犹豫了一瞬,又装作弱不禁风的松开了。 江鸿宝冲上前。 项逐言抡起一拳过去:“我妹的主意少打!” 明西洛垂手无声的站在一旁。 周围的人见状,下意识的都收敛起来!项家三小姐吗!喊的项三少‘哥’,刚才也是‘哥’。 一定就是了,否则不会直接叫‘哥’。三少爷的亲妹妹排行老三,还是有人知道的。 只是,令国公府的嫡出三小姐,有人打了退堂鼓,对很多人来说,是高攀不起的。 两人打的激烈。 明西洛不知何时已经退的很远,垂下头一声没吭。 项逐言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扔下江换单,拉着小七快速上楼! 项心慈无声的回头。 江鸿宝怒气冲冲的眼,顿时被这一眼看的天旋地转、立地成佛,不知所谓,险些再次跌回地上…… 项心慈‘吓’的一惊急忙反手抓住三哥的手腕。 项逐言怒火中烧的回头,还他娘敢动手!不想活了!下一刻就看到他大哥神色冷酷的大步走来! 项逐言顿时想赔笑,可还没笑出来,就有种泰山压顶的错觉直冲着他来,顷刻间觉得腿肚子都在打转。 周围不知何时已经鸦雀无声。 二楼刚刚不小心挤开的窗前此刻空无一人。 明西洛沉默着没有动。 项逐元一路跃过所有人,谁也没看,也不绕过地上碍事的江小侯爷,直接踩过去,脚步都没有晃一下,犹如沉寂的压抑过境,手里的斗笠瞬间从头罩到项心慈脚背上。 项心慈就要掀,她不戴! 善行瞬间上前帮七小姐将斗笠拉平:“小姐,小——” 眼看项心慈就要掀开。 项逐元沉着的隔着纱幔稳稳的扣住她的手腕,目光却深沉的看着项逐言,话却是对项心慈说的:“不要动。” 项逐言扶着旁边的扶手才没有软下去,大,大哥,他……他不动。 项心慈不要,凭什么遮着她,谁愿意说谁说去!她怕她们嚼舌根!可无论多用力,胳膊却一点劲也使不出来,心里就一阵烦,听他的才有鬼!刚想用另一个手掀。 项逐元察觉到了,面无表情的快速转身,挺直的脊背一点点的弯下去,在距离她耳边一拳处快速停下,开口,声音是倾尽所有的温柔又宠溺,完全看不出脸上冷到想弄死人的表情:“我错了,是我不会办事,没有眼光,选的斗笠难看到惹我们小七生气,给哥哥一次机会好不好,回去让你打,嗯?”尾音拖的绵软又委屈。 说完慢慢站定,扫向众人的神色依旧冷傲淡然,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说! 嗯什么嗯!项心慈到底没有动。 项逐元察觉到她的顺从,快速拉着安分下的她向外走去!免得一会气不顺了又发脾气! 项逐言离的近,但没有听清楚两人在说什么,可也立即擦擦额头上的汗赶紧追出去!他就是,就是——哎呀!下次不敢了还不行! 项逐元带着人路过明西洛身边时,停了一下,居高临下:“做的不错。”拉着不安分的人,赶紧走! 项逐言垂着头没脸的疾步跟!“谢谢。” 明西洛没抬头,余光中那抹颜色越来越远。 江鸿宝忍着剧烈的手疼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胳膊要断了,刚想尖叫,想到项逐元的马车还没有走,又立即脸色痛苦的闭嘴! 那可是项逐元,勋贵界的排面、骄傲,和他这种垃圾之间有天然的鸿沟造成的泾渭分明。 纵然是家里得宠惯了的江小侯爷,也下意识的避其锋芒,平日一点小伤也要尖叫半天的他,这时候也得忍着疼,等人走远了再嚎。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热情,昨日评论区共开出八辆车。 分别来自大家熟悉的【滚蛋吧骚年】【jananeo619】【昵称是毛毛】 和不常开车,但今天也加入的新朋友【weixind317aob102】【等不到天亮等时光滴】【符娵】【木易羊木木彬】【姝夜】 【骚年】以她一贯骚气的操作,夺得短篇第一。《皇后在位手册》时就贡献了无数辆车。 长篇车均值得掌声! 最和谐的车来自红袖评论区,含蓄的都不能算车,哈哈哈! 其中三辆脱轨,高铁的脱轨速度啊,开的是大哥哥,明西洛表示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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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逐言觉得没戏,肯定看不到自己,怎么有‘默契’的扯谎,可项逐言不放弃,自认右手躲过大哥的视线的冲小七挥一挥,万一有效呢! 项逐元瞬间看过去! 项逐言急忙垂下头,安分的像个鹌鹑。 项心慈撇他一眼,蠢,没发现她斗笠上的纱织是之先前说的纱镜吗,寸尺寸金,怎么可能看不到三哥在出什么傻招。 项逐言安静了一会,又抬起头,他觉得他必须把错误承担过来:“大哥,这件事是我的主意,跟小七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我鼓动她出来的,真的。” 项逐元看向他。 项逐言有些怂,但还是坚持原说辞:“确实是我……把她带出来的……” 项逐元嗤之以鼻,他以为他是谁,能把小七带出去,国公府岂不是成马蜂窝了,谁想钻就钻! “大哥,你一定要相信我,小七很听话的,又乖,是我看她在花园玩一个人无聊,就硬让她陪我出来,不信你问小七。” 项逐元不看项心慈,问她什么!问她为什么挑上老三出去?看老三这样子,恐怕还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项逐元谁也没理,这两个人他现在看谁都一肚子火!一个蠢,一个唯恐天下不乱,很好玩是不是!闹出这一出都觉得很有脸! 项逐言没等到大哥开口,还想说话,注意到大哥穿的事紫色滚金边的官服,又闭了嘴! 这个时间他大哥确实在属衙才对。 …… 马车从侧门进入国公府。 在日益院门口停下。 项逐言垂头丧气的从车上下来,觉得自己失败透了,没有带小七玩好不说,还遇到了大哥,大哥如果回头告他们一状,自己没什么,小七岂不是—— 项逐言越发愧疚,自发站在车旁,伸出双手等着扶小七下车,结果他刚站定,马车直接驶走。 项逐言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抬腿就要追。 善史急忙眼疾手快拦下三少爷:“三少爷,世子让属下问问您,科考准备的怎么样了,十篇策论准备好了吗,如果完成了还请三少爷交上来,世子帮您看看,好增加三少爷今天的高中率。” 项逐言顿时有点悬,但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小七……” 善史不等三少爷开口:“三少爷放心,世子会平安把小七送到葳蕤院的。” 可——项逐言想想也是,现在这情况,大哥肯定看他们两个都不顺眼!送走也好。 项逐言突然想到什么顿时讨好的看向善史。 善史瞬间后退两步,他是一有原则的属下,不会答应无理要求。 “善史小哥,大哥不会出卖我们的是不是?” “三少爷不敢当,不敢当……” “你当得起,仔细想想咱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跟你爹更是多年的老交情了。” 善史觉得有些飘:“三少爷言重……” 项逐言拦住他的肩:“所以你会帮兄弟我说话的对不对?” 呵呵:“这……”世子不会怎么为难七小姐是肯定的,但您吗…… 项逐言赶紧保证:“我写二十篇策论,不不五十篇,善史你跟我大哥说说,帮忙美言几句,我都出五十篇策论了,您问问他我是不是特别有诚意,还是大哥想让我写一百篇?——都是可以商量的吗?”项逐言心都要哭了,小七真应该为此感动的不要不要的,那可是一百篇策论,他为了她都写了!好感动的兄妹情! 善史小心的拨开三少爷金尊玉贵的手,陪着小心:“小的尽力,小的尽力。” 另一边。 马车拐了个弯,直接从后门驶入日益院书房。 郑管家急忙上前打开车门。 项逐元冷着脸下来,想直接就走,可到底忍了三分脾气,伸出手,恩泽般一言不发的等里面的人。 028到头来 项心慈本要下来,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但看他这态度,项心慈又重新坐下,不动了。 项逐元久久等不到人,回头看她一眼。 项心慈戴着严严实实的斗笠,安分守己的在车门口,像个假人一样一动不动。 项逐元反手拽她下来的心都有,她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这态度摆给谁看! 不下来是不是!那就别下来了!项逐元反手将车门砸上!也不喊她,就这么跟她耗着! 项心慈头一扭!谁稀罕! 郑管家吓的一个哆嗦,这是干什么,何……何必呢…… 项逐元、项心慈两个人,一个在外面一个在里面,隔着一扇门,谁也没有低头的意思。 郑管家早习惯这两位杠上的下场,倒霉的只能是别人,余光紧张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里面那位,想了想,小心的向车门前移动一步……停下,又过了一会,移动两步,停下。 直到移动到车门前,伸出手小心的为七小姐打开门:“七小姐……” 项逐元看郑管家一眼。 郑管家当看不见,一心看着他的七小姐:“七小姐,都到家门口了,怎么还不下来,您不知道,世子听说您出门了,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属衙都没下,就急忙去找您了……” “话多。”项逐元眼里的不悦冷静下来,总归回来的时候没有闹,也算是认理,平稳下情绪,等着她下来。 郑管家陪着笑,期许的看着七小姐:小祖宗,您就下来吧。 项心慈垂着头,手扣着衣裙上的绣花,她没有生气,项逐元说话就这样,要哄人的时候,什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出来,达到目的就行,事后未必会认。 如果是以前,她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讨到他承诺的结果才行。 但现在,没有必要,而且……她就这么离开,他其实不习惯吧。 毕竟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可能说不来往就不来往了,养只猫狗时间久了还有感情呢,更何况自己这么大的人。 项心慈心里有了计较,慢慢来,只要自己不总是粘着他,不要总是无理要求,像正常的兄妹一样,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这么好用的人,未必不能又占便宜又不害他,自己何必拘泥于形式把这么好用的人往外推。 项心慈的良心在方便行事和别人死活之间,不用摇摆就毫无压力的选址了对自己有利的。反正她善良过了,是他非找来的。 项心慈起身。 郑大海立即松口气,立即伸出手要扶七小姐下来,七小姐真懂事。 项心慈被郑管家笑的心里发毛,郑大海是不是有病,他平时不是最讨厌自己,觉得自己踩在他们日益院地上都亵渎了他们世子,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郑大海想到什么又收回手,赶紧给世子让路。 项心慈没有计较谁扶她谁不扶她,反正有人扶就好了。 只是,郑管家怎么还没死?莫不是自己最近没来,他吃的好睡的好没有染风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心里痛快了,他的行动轨迹也不见得与上一世一致,更何况是开不开窗户睡觉这种事情。 项心慈之想了一瞬,就扭开头,爱死不死,伸出手刚打算伸出手扶项逐元的手腕。 “还不下来!” 项心慈立即又坐回去了。 郑管家见状,不等世子那只纸老虎逞口舌之快,赶紧上前:“世子您吓到七小姐了。”转而温和的看向七小姐:“世子不是那个意思,担心您才会着急,七小姐您就大人大量快点下来吧,您看世子爷还穿着官服在太阳下站着呢,都一头汗了,您就是不心疼世子,也心疼心疼老奴啊,老奴都一把年纪了。” 呵,再晒死了。项心慈看眼项逐元,见他的确站的有点久,而且自己想与他正常相处,正常相处可没有乱发脾气的。 项心慈起身,没有扶项逐元的手,直接从车上跳下来,轻盈的身体轻松落地,难看的斗笠在她下意识的波动下,在阳光中折射出铁树开花般的涟漪。 她可不能容忍自己身上的东西丑的像冬瓜,径自向书房走去。 项逐元冷哼一声,什么时候都不忘臭美,跟上。 郑管家赶紧让车马去休息,自己急忙追上七小姐:“七小姐身手矫健,有不世之风。” 项心慈忍不住翻个白眼,反正不会有人看见。 项逐元想把这个老东西换了!简直不堪重用!现在却没心思管丢人的管家,只觉得还没有跟小七开始谈,就已经头疼不已。 她要出去霍霍二房,就算老三的路走不通,她也会走三姑娘的路,她还能被方式方法憋死。 项心慈进了书房,抬手将斗笠摘下来直接走到窗边,顺手扔出去,转身自然而然的坐在书桌前项逐元的主位上,顺便扫了眼他书案上的文书,没有兴趣。 郑管家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闭嘴,想坐哪坐哪,赶紧为世子爷搬张椅子,再说七小姐就是看见书房里的国政也没地方说去。 项逐元无意因为位置再与她发生争端,坐在她旁边考虑跟她谈。 项心慈看向他,目光澄澈毫不心虚,心里已经打了无数腹稿,随便问,知无不言,建议不听,装聋作哑,一直点头就对了。 项逐元看了她一会,下一瞬就想让她把斗笠戴上,考虑到她扔出去了,忍着她眼里挑衅的热力,尽量严肃的对着她:“因为我没有让你抱?没有关心到你?所以生气了。”她这件衣服是去年的。 项心慈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不是问她为什么跑出去?什么时候没让她抱了? 项逐元的视线依旧在她肩上,语重心长的开口:“你已经是大姑娘,与兄弟父伯都该保持距离……我不是要教训你,全屏你高兴,还有……上次我不该什么都不问就推开你,那我现在能不能问问你,那天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 郑管家茶都不想给世子上了,那么硬气的把人带回来,刚才进门的时候也一副要给七小姐一个难忘教训的表情,到头来就说这些! ------题外话------ 谢谢【冰之莹舞】【三月的may】的女神王冠。打滚抱抱举高高。 吸取上次《大龄剩女之顾氏长媳》的对我的教训,咱们这次加更斗篷、权杖,完结了还没有还清加更的我默默飘过。 029礼物 项心慈有点反应不过来,没想到他总结出这个结果,但,好像也只有这个结果。 项心慈一时间熟悉又感慨,大哥是很少真正对她兴师问罪的,目光无意识的看着他的脸,很多画面一闪而过,不禁恍惚了片刻,又慢慢的移开目光,将心思放回来。 她大哥哥最擅长‘尊本溯源’,即便这次可能猜错了,但节点确实从那一刻开始的。 项心慈手习惯性的放在腿上,思考的时候手指慢慢曲起,无意识的抚着裙面上的花纹。 项逐元的目光被她的小动作吸引过去,有些褪色的衣裙上,她洁白的手指抚着裙身上一朵不起眼的绣花,一圈绕着一圈的抚弄,漫无目的又认真虔诚。 暗与明的交织,被小心呵护的花瓣,柔亮仿佛散发着粉色光泽的手指,像被圣光眷顾的花苞,下一秒便能化仙,更何况厚待它的人,那么耐心又小意、 “没什么的。” 项逐元不动声色的收回追着她手指的思绪,声音保持着该有的平静:“你要知道,我不是针对你,你不高兴了,可以说出来。” 项心慈的手指停了一下,下一刻又继续绕着绣线打圈圈,项逐元其实是很温柔的哥哥。 这种温柔,时间长了会让人迷惑,会让人忘了自己几斤几两,让人想抓着不放,想要独占,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想与任何人分享独一无二的女人:“嗯。” 那你说。 项心慈却不知道她嗯了什么,还在玩她的绣花。 项逐元克制的把目光从她手指上收回目光,重新落回她肩膀上,突然发现她肩膀的衣料上也绣了一朵同样的小花,相比于另一朵有人精心描绘,它凄凉的多。 项逐元从斑杂的情绪中,努力分解出她正确的思绪:“那就是还在生气?”声音缥缈。 “没有。”有什么好生气了,这朵花丑死了,还抠不下来! 还说没有,头都不抬,项逐元还不了解她,他伸出手,止住她手上的小动作,让她抬起头。 项心慈很配合的看向他,余光瞥见他官服袖笼的一角落住了她的腿上,又因为靠的进,他深紫色的金线下摆贴着她的衣裙,两种颜色混合在一起又泾渭分明,就像他们两个人。 项逐元看着她无嗔无怒的眼睛,一时间深觉无力。随即想了想,深吸一口气,大义凛然,豁出去了,克服了极大的心理障碍,压制住他的底线,妥协的开口:“如果现在重新给你抱呢……”只抱一次,下不为例。 项心慈余光收回,突然觉得有点想笑,可看着他努力自我感动的样子,又有点心疼和吐糟,她怎么没发现项逐元这么擅长死缠烂打呀,这是死活让自己不计前嫌了。 可她真没生气。 项心慈将腿动了一下,分开彼此的衣裙。 项逐元才注意到他官袍的袖笼落在她腿上,像被烫到一样,下意识的移开。 项心慈当没发现……如此视死如归的,又何必,她没那么不讲理:“不用,我不生气。”没人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开心点了! 以后而且大家好聚好散,都不要凑那么近了,毕竟能落到什么好下场呢! 心里这样不痛快的想着,面上分毫不漏。 项心慈看着项逐元怀疑的眼睛,微微歪头,漂亮的犹如湖水一般的眼眸倒映着太阳的光:“要不,我给你笑一个?”项心慈眼睛眯起,满眼星光。梦里雾里的给他笑了一个。 项逐元轰隆一声!觉得她脑子烧坏了!被她笑的怒火攻心,但又极力压下,看她设计老三的样子,想来是脑子没有问题!“都说了是我不对。” 你急什么!你不对你有理了!项心慈乖巧的立即点头,心中无语,干脆承认:“你不对。”所以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吗? 项逐元一口气被卡在当下,干脆换个话题:“我给你挑了几把扇子,看看喜不喜欢?” 郑管家闻言,赶紧换下手里捧着的常服,急忙把早已经准备好扇子接出来,赶紧为主子说话:“七小姐看看,都是上好的材质,款式也漂亮,是善工坊的手艺,特别适合七小姐,您瞧这把柳絮的是世……” 项逐元直接开口:“赔偿你上次那一把。” 项心慈还没听郑管家说完,被项逐元打断,又重新看向那几把扇子,别说,以她四十多年的眼光看,也好看,尤其那几把做了坠饰了。 项心慈招招手,让郑管家把他捧着的拿进些,上面是一把桃花扇,扇面上绣着层层叠叠的春日桃花,扇柄缀着一串粉玉雕的桃花瓣,散发着温润饱满的光泽。 项逐元看着她,松口气:“喜欢?” 项心慈点点头,真喜欢!还有旁边那把石榴团扇尤其漂亮,火红色的石榴籽粉色的石榴皮,手掌刚好能握住的吊坠,在阳光层次分明,色泽艳丽,看着就想让人摸一下,这样拿在手里,扇动的时候,扇坠微微晃动,一定更加好看。 喜欢为什么还不撒娇?项逐元刚松的口气又提了上来。 项心慈敏感的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喜欢’好像不满意,那……现在拿起来扇一下? 项逐元觉得肯定是东西还不够:“我这里还有几块暖玉。” “嗯?” “一块送给你。” 啊,好:“谢谢大哥哥。” 项逐元看着项心慈。 项心慈也尽量看着他,他看什么呢!她大哥以前都这么难伺候的吗? 项心慈尽量表示自己真的很满意,没有再不高兴了,她也确实没有不高兴啊! 项逐元不那么认为,她以往收到礼物不是这样,那定时问还没有,说不定还得责怪他留着好东西不给她,哪里会这么听话。 项逐元想到此,破釜沉舟的起身,没有办法,张开手臂,决定成全她:“再给你抱一次。”以后不准再生气,还要切忌分寸不能有下次。 030(为cindy19531981的女王斗篷加更) 项心慈都要笑出来了!此刻让对方做个人还有时间吗! 但无意将两人关系再复杂化,想了想,起身,伸出手回抱了大哥一下,片刻,便松开手坐下来:“谢谢大哥哥。” 项逐元还没有感觉出她的依恋已经结束了,心里突然说不出来的烦躁,暴怒:“我是不是说过!不高兴了就说出来!说出来让别人去不痛快!不要憋在心里让自己生气!” 项心慈懂啊,这么多年她都是这么做的,从没忘记。 项逐元更烦了,在书案前走来走去,官袍带风。 项心慈不看她的扇子了,无聊的看着他走来走去。 项逐元突然站定,她肯定还在不高兴!可是能做的已经都做了,二房给他的委屈,她也已经开始在布局,不可能把这一点计较到他身上。那么这归根到底想来想去想,项逐元觉得事情还是出在那天哭着走的事情上。 项逐元想了想,站在她身边,突然伸出手将她从座位上拽了起来!还得抱! 项心慈被扯的瞬间向他扑去。 项逐元伸出手禁锢住她。 项心慈撞到他胸口上,呆愣愣的,双手垂在身,是她记忆中熟悉的清冷感觉。 可…… 项心慈只允许自己停留了一瞬,便抬起手轻轻的推开他,承认:“我那天一个人从更道走过来,就是突然之间觉得好暗,心情不好。” 项逐元被推的理智回笼,手背在身后,想到那条更道确实弃用很久,空间闭塞窄小,她会不喜欢、有情绪,也情理之中:“真的,只是因为那些?” “嗯,不过现在不生气了,那这些东西我还可以拿走吗?”项心慈笑着看着大哥哥又是可爱懂事的妹妹。 项逐元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项心慈觉得她还得检讨一下:“还有我今天出去的事……” “我就不问了,大哥相信你。” 项心慈瞬间把口中一堆‘是三哥哥非要带我去的’收住:“太好了,扇子我可就都带走了哦。”语气活泼自然。 项逐元脸上的凝重之色没有一点散去的意思。。 “我走了……”项心慈一点一点的挪出去。 项逐元就这么看着她。 项心慈克服着极大的心里压力,‘蹦蹦跳跳’的带着东西走了。 项逐元站在门口,没来及说‘以后走正门’她已经走了,脸上神色更加晦暗难明。 郑管家转身,心里跟着松了一口气,两人终于和好如初了,看七小姐开心的,世子爷这下该高兴了吧,结果就对上世子冷着一张脸。 郑管家急忙收住脸上的笑容,垂下头,赶紧上前:“世子,奴才——” “郑管家染了风寒,让他好好休息两天。”项逐元说完转身进了书房。 郑管家不明所以!他怎么了,瞬间看向善奇:“我什么都没有做?”而且足够尊重七小姐。 善奇赶紧安抚的看郑叔一眼:“往好处想,如果你做了恐怕就不是休息两天啦,就当休假了。” …… 同一时间,江小侯爷府邸内。 所有看管不利的下人都被打了板子。 三位京城外科圣手聚集在小侯爷的卧房内,焦急的无法近小侯爷的身子。 江鸿宝就是不让大夫上前,在床上打着滚要一个保证:“老祖宗,我都说了那么多了,我这次一定改邪归正还不行吗,我就要娶项家小姐,就要娶项家小姐,老祖宗,老祖宗——” 精神饱满的江老夫人拄着拐杖,虽然头发全白,但面色红润,威仪尚在,一身锦罗绸缎,身后跟着七八位小丫鬟,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生活无虑的老封君。 老人家并没有因为独孙嚎的可怜就没有原则:“嚎什么!先看伤!” 江鸿宝闻言,继续闭着眼睛嚎:“都说成家立业,我就要娶项家的三姑娘,老祖宗你就答应了吧,我给你娶一位好孙媳妇回来管家有什么不好的,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不治伤!” 江老夫人气的半死,拎起拐杖就要把他另一条胳膊打断了。 江大夫人见状,急忙扑向婆婆,抱着婆婆的腿不让婆婆下手:“你老祖宗哪有不答应你的道理,你别乱说话了,伤口要紧,万一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活啊——”说着擦着眼泪用余光扫眼老夫人:“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如果不是你爹去的早什么姑娘你娶不得,我可怜的儿——” “闭嘴!”扶不上墙的东西!如果儿子还活着,更不会让他胡作非为!哭什么哭。 赶过来‘关心’小侯爷的几房妯娌,心中窃笑,这是嫌侯府败的不够快呢。 江鸿宝见状捂着胳膊,哎呦哎呦个没完:“疼,疼……” 老祖宗看过去,到底心疼床上正直好年华的孙子,孙子虽然淘气了些,看也孝顺懂事。 江鸿宝见有戏,嚎的更大声了、 他就要老祖宗承诺,他娘说的根本不管用,老祖宗说了才管用,项家如果不同意,老祖宗可以去求太后,他不管,他就要娶那天仙一般的妹妹,他现在心里还火烧火燎的,比胳膊的疼都让他刻骨铭心。 江老夫人探口气,背脊慢慢挺直,拐杖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下。 房间内顿时一片安静。 江鸿宝也老实了些,他还是比较怕自家老祖宗的,不自觉的往母亲身后躲一躲,可又忍不住可怜兮兮的看向老祖宗,都快要哭了:“老祖宗……” 江老夫人虽然看不上孙子这不成器的样子,还是无奈的松口了:“先让大夫看看。” “老祖宗答应了,老祖宗你快答应我吧,老祖宗我都快疼死了。” 江大夫人也鼓起勇气:“娘,您就答应他吧,我就这么一根独……” “行了!”没眼力!这是她答应就能成的事吗:“我去问问看。” 江鸿宝闻言立即就要从床上跳起来欢呼,不小心扯动了手臂上的伤,疼的又是一波嚎叫。 旁边看着看热闹的几房人见状,没人说话了,老太太真答应了? 031裁衣 就这么答应了? 0<i><cite></cite></i> 可——也不是没有可能,令家二房虽然正当权,但国公府毕竟不是他们继承。 0<i><cite></cite></i> 令国公百年后家业是大房的,二房没了令国公府的余荫,可捞不到爵位,二老爷过世后,也就是一没落的普通权贵之家。 0<i><cite></cite></i> 江鸿宝再不济,那也有皇上钦定的世袭罔替的侯位,恩泽后代,田产无数,只要不是自己撞枪口上,几辈子荣华富贵是跑不了了,项家二房未必不会心动。 0<i><cite></cite></i> 顿时几位妯娌心里都有了计较,如果能与令国公府攀上亲,她们家中的老爷子的官位是不是也能动一动了。 0<i><cite></cite></i> “老祖宗,还是你对孙儿最好了。” 0<i><cite></cite></i> 几位婶娘见状立即笑着开口:“可不是,老祖宗最疼你了,老祖宗一定会答应你的,你可别让老祖宗心疼,赶紧让大夫给瞧瞧。”你可要争点气,娶了项家二房的三小姐,这以后项家还不提拔咱们。 0<i><cite></cite></i> 江老夫人看着几个儿媳妇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蠢:“赶紧让大夫看看。” 0<i><cite></cite></i> “孙儿这就让大夫看。”随即又探出头:“老祖宗,那您什么时候去提亲啊?” 0<i><cite></cite></i> 江大夫人也看向老夫人。 0<i><cite></cite></i> 几位儿媳妇也殷切的看过去。 0<i><cite></cite></i> 江老夫人叹口气,老侯爷去的早,大儿子又战死,江家这一代的独苗苗又是一个不争气的,也不怪她们如此心急。 0<i><cite></cite></i> 再说项家三姑娘她是见过的,是个稳重懂事的孩子,自然是没的说你的,项家的门第对姑娘们的教养自然不差。 0<i><cite></cite></i> 就是怕项二老爷身居要职,项二夫人虽然没有表现出目下无尘的性格,但也是极看中男方品性的,就鸿宝这样的……项二夫人未必同意, 0<i><cite></cite></i> 可也不是没有一搏的实力,毕竟江侯府的爵位世袭罔替,配令国公府大方嫡长女或许配不上,但配她二房的嫡女绰绰有余的。 0<i><cite></cite></i> 再说若是能与令国公府做亲,鸿宝也有个依靠。 0<i><cite></cite></i> “老祖宗,老祖宗……” 0<i><cite></cite></i> “好,等你好了就给你去提。” 0<i><cite></cite></i> 江鸿宝顿时觉得自己伤一点都不疼了:“谢谢老祖宗,谢谢老祖宗,我就知道老祖宗最疼我了。” 0<i><cite></cite></i> “多谢母亲。”江大夫人赶紧让大夫上前。 0<i><cite></cite></i> …… 0<i><cite></cite></i> 中午的烈阳如火,蝉鸣阵阵,树梢上的叶子被晒的无精打采,成排的石榴树没什么生气的耸拉着枝叶。 0<i><cite></cite></i> 此刻阁楼的窗突然打开,瞬间凉意形成气流铺面而来,石榴树瞬间都精神了起来。 0<i><cite></cite></i>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讲究的小楼布局内,凉意依旧。 0<i><cite></cite></i> 葳蕤院的家居最为讲究,都是前个大姑奶奶留下的老物件,质地自不必说,这是蒲团、小垫是后来添置的。 0<i><cite></cite></i> 项心慈穿着一袭浅蓝色薄纱长裙,腰间用锦带轻轻的束者,在腰侧绑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垂在地上,领口的位置别了一朵头上的簪花,瞬间衬的这件简单的衣服都生动起来。 0<i><cite></cite></i> 项心慈趴扶在窗边,腰身纤细的向上延展,她正对着光饶有兴致的转着手里的石榴扇,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 0<i><cite></cite></i> 焦耳缕线的动作挺住,呆呆的看着自家小姐,眼睛发直,小姐真好看,小姐的手也好看,扇子都好看,好像都能发着光一样的好看。 0<i><cite></cite></i> 秦姑姑端着冰梨水进来,瞪了焦耳一眼,笑着将冰梨水放在一旁:“小姐可喜欢这把扇子?” 0<i><cite></cite></i> 项心慈闻言,闲闲的将扇子收回来,人没骨头般的靠在窗台前,随意把玩着石榴缀:“还算能入眼。” 0<i><cite></cite></i> 秦姑姑也不揭穿,自然是喜欢,不喜欢能看这么久:“刚才老爷的小厮过来,送了一百两银子给小姐花用。” 0<i><cite></cite></i> 项心慈闻言,看了眼手里的扇子,又无所谓的转手里的吊坠。 0<i><cite></cite></i> 她自然知道父亲的意思,这是看她收了三哥的扇子又收了大哥的扇子,提醒她不要把小恩小惠看在眼里呢。 0<i><cite></cite></i> 切,她看起来像是那种眼皮子浅的,项心慈离了窗台坐到正位上:“量身的人来了吗,让她们进来吧。” 0<i><cite></cite></i> 秦姑姑顿时有点为难:“这……” 0<i><cite></cite></i> “这什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说不出来就别开口。” 0<i><cite></cite></i> 秦姑姑立即道:“夫人还没有量裁呢?” 0<i><cite></cite></i> 关她什么事,她不量别人就得光着:“把人叫进来,一会我可要睡了,未必有时间。” 0<i><cite></cite></i> 秦姑姑不敢再说什么,赶紧去前院叫进来。自我安慰的想:反正她们小姐也不出府,不敬主母的坏名声也是烂在府里头,怕什么! 0<i><cite></cite></i> … 0<i><cite></cite></i> 量身裁衣的几位妇人收到传话,都愣了一下,彼此互看一眼,又急忙收住目光。 0<i><cite></cite></i> 不是该五夫人先,然后下面的小姐们吗,或者是夫人心疼小姐们,让小姐们先裁? 0<i><cite></cite></i> 可那也该是五夫人的人通知她们过去,怎么能是七小姐的人? 0<i><cite></cite></i> 尽管心里早已七上八下,觉得窥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可面上丝毫不显。 0<i><cite></cite></i> 为首的妇人,镇定的留了两个人继续等,随后叫上另两个人,垂着头,无闻不问的亲自跟上。 0<i><cite></cite></i> … 0<i><cite></cite></i> 葳蕤院的阁楼里,凉意沁脾,瓜果新鲜。 0<i><cite></cite></i> 为首的妇人在看到桌上摆放的一盘李子和香瓜后,就更安静了。 0<i><cite></cite></i> 项心慈也快困了,没什么精神的摇着手里的扇子,对这几位妇人没有印象,毕竟是航辈子她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见过的。 0<i><cite></cite></i> 但对这家制衣坊还算有印象——繁兴布行,是京中一个老牌子,做事中规中矩的,没什么跳脱的地方,还算可以,要不然也不会被国公府选中接替杜家。 0<i><cite></cite></i> 说起来,杜家到底怎么了?回头问问项逐元。 0<i><cite></cite></i> “快点吧,别耽误时间。”珠落玉盘的清脆声音响起又像冰裂开的声响。 0<i><cite></cite></i> 为首的妇人下意识的余光一扫,在瞟到坐在上位上这位嫡小姐时,整个人的脚仿佛都是踩在实地上,像被妖法定住了一样! 0<i><cite></cite></i> 好在她经常出入深宅大府,知道什么最要命,立即将头扎到了衣襟上。心里快速转着:令国公府有这样一位姿容绝色的小姐吗?没听京中有传言啊? 0<i><cite></cite></i> 按说此等容貌,不可能在京中后宅无人提起才对?可她们出入京中府邸多年,她确定没有听过令国公府有这样一位让人见之忘俗的嫡小姐。 0<i><cite></cite></i> 五房?五老爷,为首的妇人突然想起来了……倒是听说过一些别的,比如五老爷…… 0<i><cite></cite></i> 032九小姐 她赶紧打住思绪,不会,怎么可能。 那可是项家五爷!虽然曾经与某个人来往甚密,可……不可能,不可能,但凡有个万一,都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苗帧娘尽管这样安慰自己,可为七小姐量身时还是小心再小心,目不斜视,唯恐窥到了什么隐秘,惹的对方因为一些事情敏感易怒。 行走在深府后宅,最难伺候的不是当家主母和嫡出的小姐们,而是那些——出身有瑕疵却受宠的。 这位……恐怕‘嫡出’、受宠还全占着:“七小姐,好了,蔡姐,把布料拿上来让七小姐过目。” 项心慈只扫了一眼便晃着手上的扇子,嫌弃的丢开:“你们就带来了这些布料?”都是什么东西?花样老旧,质地粗糙,能穿出去见人? 苗帧娘被粉色的光晃了一下,突然福如心至,急忙开口:“自然不是,蔡姐,去把南木箱的衣料搬过来。” 蔡姐一惊,楠木箱,那可是——“是。” 楠木箱是一等箱,里面装的是蚕丝、绢丝、棉纺、彩染、绣技均一等一等的料子,非贡品、精品、稀世珍品不入楠木红箱。 片刻,一匹匹锦缎被一一摆上来。 项心慈踩着仿佛不落地的步子,摇着手里的石榴扇,蓝色的领花配合着腰间的丝带,前进的妖里妖气,可又透着一股清灵到极致的仙姿。 苗帧娘急忙甩开脑海里熟悉的身影:不是,不会,不要乱想,除非你不想混了。 葱白的手指滑过冰丝般的布料,丝毫没有被比下去。 项心慈停住,勉强有几卷绸缎和纱丝的绣样,她还比较满意:“就这几样,每样先做七个颜色来看看。” 七个颜色?!不是:“每款七个颜色?” 项心慈回头,怎么:“少了?” “不,不是。”三款,每款七个颜色,二十一件?蔡姐小心的看眼为首的妇人。 苗帧娘不是没见过这样做衣服的,只是:“七小姐,这夏天都过去一半了,一件二十多俩的裙子也未必有小姐身上这件好看……”二十多件,将近五百两了,五百两啊,她绝对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就是…… 项心慈认同的点点头:“我也觉得你们做不出什么我喜欢的样子,所以才一样做几件看看,免得最后一件都上不了身。” 苗帧娘闻言,深吸一口气:“七小姐说的是。” 苗帧娘从葳蕤院出来,憋着的那口气才吐出来,谁不会做衣服,项侯夫人也没有这样做衣服的。 “帧娘——” “我没事。”能有什么事,苗帧娘想到杜仲虎,心更静了,她要再谨慎一点,虽然杜仲虎的死未必与内宅手段有关,可小心无大错:“别多话,小心伺候着。” “是。” …… 五百两不是小数目。 五夫人刚睡醒,洗漱完,让人叫了宝贝女儿过来,逗着已经长大成人,颇为争气的的心肝女儿聊了会管理下人的闲话。 便心情舒畅的让人叫裁衣的进来,想给女儿做两身好看的衣衫:“马上就是你们小姐妹间的赛香会了,也好多走走。” “娘,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衣服够穿,还是娘多做几件吧。”项心敏说话细声细气的,长的虽不是多出挑,但坐在那里,一看便让长辈喜欢的乖巧懂事、温婉大方的长相。 她今年十二岁,从小长在老夫人身边,虽然年龄小,但举止做派,待人接物都进退有度,很有章法,在姐妹中也颇有分量。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裁衣的娘子还没进来,账房先进来了,通知了个让五夫人险些气出病的消息。 “五百两!?”五夫人眩晕的毛病险些发作!公中是有定制的,超出的部分是各房私出,她们母女还做什么衣服!都给她做好了!“她怎么不去抢!” “夫人——” 项心敏也急忙上前安抚:“娘,你先别生气。” 五夫人捂着胸口:“我能不生气吗!这么多年我是亏待了她还是怎么的!?” 项心敏一心为她顺背:“姐姐没那个意思,姐姐年岁渐长,多做几件衣服也是应该的。” 那是多做几件!“五百两!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六十两都是大数目!给我把她叫过来!把她叫过来!这个家以后我也别当了,给他当好了!” 井姑姑马上就要动。 项心敏看她一眼,冷静的上前,先给母亲倒杯茶:“娘,您冷静点,这个家不就是在您的操持下才像个家吗,您不多费心谁费心。” 井姑姑急忙点头:“九小姐说的对,还是夫人有福气,九小姐这么懂事。” 项心敏晃着手里的茶,看不上这老奴才,无论她还是七姐姐都是母亲的女儿,都是五房的一份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娘,姐姐大了,娘也多想想姐姐的难处,娘也别总是一意孤行,首先这教导下人的事,娘也该教起来。” “小姐,您可冤枉夫人了,咱们夫人对七小姐掏心挖肺,是她不里啊!就说是上次,夫人受了多少的委屈,可一句七小姐的坏话都没有说,七小姐这个样了,夫人就是再费心教导,她也未必懂夫人的善心!” 五夫人刚想点头。 项心敏突然停了吹茶的动作看着井姑。 井姑姑立即垂下头。 项心敏慢慢的将茶吹凉了,放入母亲手中,大方的起身:“娘要是信得过我,让我去看看姐姐。” 五夫人闻言,立即心疼的放下茶杯:“你去做什么,再受了委屈!你别管,没我同意我看这五百两,谁敢支给她!” “娘……”何必呢,最后两人僵持,闹的祖母知道,还要怪母亲不会持家,更何况让爹知道了,两人又要生气:“娘又说气话,娘平时最舍不得我们受委屈了,我和姐姐都是您的孩子,还要全仰仗母亲多护着呢,娘就别生气了,母亲笑一个吧,笑一个吧,。” 五夫人看着自家女儿撒娇的样子,不笑也得笑了,她女儿真好,真懂事,不知道把那个不省心的比到哪里去了?“你姐姐不懂事,委屈你了。” …… 项心慈被吵醒后心里一阵不痛快!还让不让人睡了! 秦姑姑眼疾手快的躲的很远,待七小姐气的不砸东西了,才小心翼翼的过去伺候:“祖宗,先穿上衣服。” “不穿!”项心慈将衣服甩一边,披散着乌黑的长发,粉嫩的脚趾直接踩在地板,仅穿了一件青绿的薄纱,像一只炸毛的刺猬怒气冲冲的往外走:“项心敏你都打发不走,我要你还能干什么!” 秦姑姑赶紧捡起衣服追上去,几次想为小姐披上都没有成功,她也有想办法,可九小姐一直不走人也和和气气的,她能说什么。 她也说了小姐在休息,可九小姐一副要等到天荒地老的样子。 “她说等你就让她等!”她还怕人等吗!这破阁楼的走廊怎么这么长,楼梯怎么这么多!项心慈走了没两步,直接坐到走廊的椅子上不走了:“让她上来!” “啊!这……” “不上来算了,等着吧。”说着就要转身往回走。 秦姑姑赶紧拦住她:“别,别,奴婢这就去叫,这就去。” 033二夫人 项心敏独自上来,还没有完全长开的小身板,背脊挺的笔直,不说话时眼睛仿佛也含着笑意思。 总给人温温柔柔的面团样,她踏上最后一阶台阶,猛然看到姐姐衣衫不整的样子惊了一下,随即又有一丝羡慕这份桀骜。 项心敏又不好意思的垂下头,但下一刻还是勇敢的看向走廊上光芒万丈的身影,她的姐姐。 秦姑姑陪着小心:“九小姐请。”九小姐打从心底让人喜欢,性格也好,老夫人教导出的孩子错不了,看着也可人疼,但想到自家小姐就坐在不远方,秦姑姑又赶紧收起这份小心,变得中规中矩。 焦耳、焦迎立即将冰盆摆上来,给小姐乘凉。 项心敏懂事的先给姐姐行礼:“姐姐午安,姐姐——” “还没睡醒,谈不上安,找我有事?” 项心敏被噎了一下,卡了一下壳,下一刻又找回自信,上前一步,她知道姐姐没有恶意,就是不喜欢落锁:“听账房管事说,姐姐买了几身衣服?”项心敏说到正事的时,神色也严肃起来,莫名给人一种超脱年龄的信服力。 项心慈抬头看她一眼。 项心敏神色如旧的回视。 项心慈心里冷哼,不愧是老太婆带大的人,一样讨人嫌:“你也想做几套?” 项心敏没有答她的话:“姐姐这件事做的有欠妥当,五百两不是一个小数目,姐姐应该与母亲商……” “花你母亲的嫁妆了!”项心慈眉毛一挑像突然睁开眼睛的黑豹,发丝散乱衣衫不整,可那股凌厉的气质只盛不减!咄咄逼人!却又让人心驰神往! 项心敏立即垂下头:“当然没有。” “那是花你的嫁妆了。” “自然也没有。” 项心慈装的恍然大悟急切道:“那就是花你弟弟继承的家产了?可,爹爹还没有死啊?着急了?”项心慈眨巴着眼,说的非常无辜。 项心敏一时间被姐姐气的说不出话来,姐姐这人说话能噎死人,让母亲来还不又得闹起来:“姐姐言重了,当然没有。” 那还费什么话! “可姐姐想过没有,父亲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们身为子女能为长辈分一份忧当然好,若是不能,也该往家和万事兴的方向走,母亲的性格您是知道的,裙子。母亲不是不让你做,你跟母亲说一声,商量一下,五百两或许不可能,三百两总会依了你吧,你何必那么着急越过她去。” 项心慈不跟她废话,这点小事也叨叨个没完:“原来我娘去的早,是为了给你腾位置,你看,你把我娘的事都干完了。” 项心敏一个小姑娘瞬间被说的脸色青白交加!你—— “呵,真当自己是什么正经夫人生的正经嫡女,在我这里嘚嘚个没完,继室,也就是比妾听着好听罢了。” 过分!“那你又是什么正经女人生的正经嫡女!” “你看,大家这样说话不是舒服多了,刚才那样多违和,不送,太困了,你自己玩吧。”项心慈说完打着哈欠起身,回去补觉。 项心敏气的脸色通红,却也于事无补,到底是她功力不济,被人抢白的说了不合适的话!气的转身下楼! 项心慈不介意调侃自家‘死’去的娘,反正她娘也不介意,拿来用用呗。 五百两多吗?他父亲把她留在嫡女的位置上,可不是让她为了五百两跟人争论不休的,是希望她能过的比她娘好,可选择性更多,更自由。 当然不是让她与亲妹妹不友好的,可,有些人天生不对付,她也没办法。 说起来,上辈子她也算是尽了孝道了,至少——明西洛是帮她尽了的。 明西洛用人不避亲,将她爹捧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不是阁老胜似阁老,朝中说一不二,抱负得以施展,才华学以致用,挺好的。 如今看,嫁给明西洛还是有很多好处的,要不要,她委屈一下,还嫁给她,就当尽孝道了。 随即急忙摇头,太麻烦了,明西洛那人神烦,还是让她父亲考虑一下,等自己成婚后,把她撸下嫡女的位置,踏实在仕途上奋斗吧。 项心慈决定就这么做。 秦姑姑将帷幔放下,她不担心院子里的这些事,到底是出不了府门的,她担心小姐出去的事,虽然平安回来了,可真的没发生什么吗,怎么心里突突的不安。 …… 一个不起眼的消息,渐渐在圣都小范围内,被人隐隐谈及: 对,令国公府的三姑娘,你们府上的女眷有人见过吗?下面传的神乎其神的,听说天仙一般的小姑娘,这帮人真是没事做,成天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众生入色那天吗?知道知道,文采?不清楚,只是惊鸿一见!不是造谣。容色自不比说; 听说没,江侯府在试探令国公府的态度; 我听说不止侯府,还有几家也在试探; 还是出身勋贵的好; 能有多好看,不过是附庸风雅,柳国公家的女儿可从未说过自己好看; 类似这样的言论不时有人谈起。 在慢慢发酵的言论下,江侯府的试探也到了让人明示的阶段。 双方这样的人家,当然不会一上来就敞开了说,都要给彼此一个暗示,再来一波观察,然后双方明示,才会找人上门提亲。 这中间但凡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彼此会鸣鼓收兵,默契的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保留最初的颜面。 …… 夜色降下,令国公府的大门已经关了,只有几个小门还开着。 二房的院落也落了钥匙,下人们点亮了廊下的烛火。 拥有实权的令国公府二房,布置的大气内敛,下人们也规矩的没有太大动静,所有事情做起来,一切都井然有序,静默又沉静。 与这一切厚重相对的,是刚刚用完膳的二夫人。 二夫人今年三十有五,却生了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柳叶眉,温柔又和软,与府中所有妯娌的关系都很好,容貌更是仿佛一掐就碎了一样的软模样。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扮的多成熟,穿的也娇嫩,显得更是容色上佳又年轻。 她让人撤下晚膳,端上水果,温婉的给老爷泡杯茶:“休息一会吧。” 她亦出身江南世家,依侬软糯,又深得家中长辈教导,别看长的如此没脾气,可整个二房都在她的掌控,上次女儿吃了暗亏,她也没有受着,暗里就让不懂事的人抄了孝经。 这在大家族生存,她不找事,可也不能让人欺负到头上,全当给五房一个教训,以后懂事些就好。 别真以为没人敢把他们怎么样。 034发酵 二夫人屏退了下人,笑容温柔,眉目间的和善让人都担心她被人欺负了去,她坐在下首,语气也像人一样好说话:“老爷,我听说江侯府找人向你递话了?” 项堰喝茶的动作停下,看妻子一眼,神色严厉。 二夫人笑笑。 项二老爷叹口气,他在家中排行老二,如果不是个人能力突出,五弟又不听劝,家里不会着重栽培到他与大哥齐平的位置。 所以他也更谨慎,更深思熟虑:“你先别管,这件事,我心里自有计较。” “你是不是不准备答应?” 项堰眉头皱起:“都说了你不用管。” 二夫人闻言,就像没感受到老爷语气里的不耐,语气依旧温温柔柔的,语速都没有提升分毫:“事关女儿的婚姻大事,我怎么能不问。” 项堰见状,眉头松开一些:“我是不准备答应,江家那小子过于不成器,秀才都考不中,成天走鸡斗狗,能有什么出息。” 二夫人笑了:“瞧老爷这话说的,江家堂堂一个勋爵学什么别人考秀才,皇家的一官半职自然是少不了他的,他要是像一些文人一样去挤那个位置,反而成了与民争利的恶人了。” 项二老爷不说话,江鸿宝的确不用像他一样汲汲钻营,但身为男人——“你那都是妇人之见。 “你们男人就头发长见识长了,屋里就咱们两人,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何必一肚子道貌岸然。你凭良心说,个人成就重要,还是世袭罔替的侯位更重要?” 项二老爷没说话。 “就说你吧,没日没夜的做了这么多年,又靠着府中铺路,也顶天做到现在的位置,与他江小侯爷堪堪持平。” “那也不能——” “就像你说的,女儿能找到更好的,以后定能位列三公九卿,即便真找到那样的人才,等他功成名就,那也是二十年四十年后的事情,那时候咱女儿都多大了,就说你吧,奋斗了半辈子,也无非就这样了。 可侯府夫人的位置就是正三品侯爵。子孙就是世子,世世代代享受这个位置,何必像别人一样。辛辛苦苦去奔一个没有把握的前程。” 项二老爷何尝不明白,这也是他一直没有明确拒绝的原因。 “至于江鸿宝怎么样,那是你们男人的事,对女孩子来说,还是第一份踏实的生活最安心。”到了她这个年纪就会发现,什么情爱、才学都是虚的,未来子女的权利富贵那才是最重要的,她女儿若是嫁过去,至少未来的五十年不用愁。 一辈子荣华富贵,封君威仪,子孙若是不争气,大小也能是个侯未,子孙若是稍微争气些,那更是不用说了。所以这门婚事有什么不好。 进士出身的就好了,没有十年二十年,谁能给自己的夫人争得一官半职,什么才子佳人?那都是说说,落实到生活上来看,早早握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她女儿嫁过去就是正经的侯夫人,与自己平级,这在外行走,谁不先见礼问安。舒心日子多着呢。 “让我再考虑考虑。” “好,女儿的事还是要你做主,我这在后宅也没什么见识,就是说说我的想法,您要实在不满意,我也同意老爷的安排。” 项堰焉有不知妻子想什么的道理,可妻子说的不无道理,但这件事——他再考虑考虑:“不说这些了,时辰还早,陪我去书房看会书。” …… 热死了,热死了!太阳快落山了还这么热! 善奇赶紧跑进来,跑的比他主子都快,这几天连续陪世子去东城河堤考察,都要被晒糊了!他得赶紧到冰炉前醒醒神。 舒服—— 郑管家斥他一眼!没什么理他!急忙上前为世子除去官服,这么热的天,一天两身都不够换的,世子也是遭罪:“世子也赶紧去凉快凉快。” 项逐元却没那个时间:“一会再说,先让人铺墨。”他要尽快赶文书,明天早朝上议。 咦?善奇捡起掉在桌子上的葡萄塞嘴里,沁心的凉,过瘾:“七小姐来过了?”能将水果吃的如此挑的,除了那位大小姐没别人,不圆不饱满的都被剩下了。善奇扯开衣领,再往冰炉前凑凑,热死他了,又捡了一颗桌上的塞嘴里。 郑管家一惊,余光看着世子。 项逐元已经随手系好腰带,到了善奇旁边,抬手将善奇拎到一遍。 善奇发誓:“世子!世子!不是我弄的!我就捡了桌子上几颗!郑叔你快说话啊!” 郑管家才开口:“七小姐来过了,坐了一会就走了。” 善奇站定,看吧,就是七小姐:“怎么不再等等,咱们世子这不是回来了!” 项逐元将果盘拿到书桌上,被挑剩下的水果看不出很明显的大小不一。 项逐元有时候也纳闷,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郑管家当没看见,勉强开口:“这个时间,七小姐大概是困了吧?” 善奇就佩服自家世子勤俭的品性:“困了就在这里睡啊。”后面就是世子忙了休息的地方,七小姐又不是没睡过:“今天河下有个村子有集市,我和善史去集市上讨了一些小玩意,七小姐见了肯定喜欢,一会郑叔派人去葳蕤院说一声,等七小姐醒了,太阳也落山了,让七小姐过来,咱们一起玩。” “说什么浑话!”七小姐是你说叫就能叫的!但又转口:“算你小子有孝心,一会我让人去通知一声,咱们院子大,也玩的开。” 项逐元提起笔,刀削般的字落在纸上:“不务正业、” “是,小的们不思进取,全赖大人不嫌弃让我们蹉跎至今。” 郑管家就烦这几个不正经:“行了,别贫了。” “谁在外面?”郑管家站在门口。 “郑管家,主院来问,洗漱水已经准备好了,世子什么时候过去?” 郑管家转头。 项逐元低着头,笔在纸上快速转移,凝神静气。 郑管家:“世子不过去了。” “是。” 不一会又有小厮在外面徘徊。 郑管家放下手边的活过去,问的小声又不耐烦:“又怎么了?” “正院来说准备了消暑汤,给世子送过来?” “书房的规矩不懂吗!放门口,人走!” “是。” 不一会,小厮又在书房外徘徊。 郑管家气的直接关门出去:“干什么!没完没了是不是!几个丫鬟都打发不了,书房伺候的没人了吗!要你们这些个不中用的东西!” 门房冤枉,他横那些个自命清高的丫鬟绰绰有余,只是:“善行来报,京中有关于七小姐和三小姐的传闻。”世子懂的? “知道了。” 035罪该万死 “七小姐,这东西神不神奇?!您只要拉动手里这条线,这头木牛就能一边埋头前进一边甩尾巴,您看这牛腿,这牛身,这条牛尾做的是不是像真的一样?”善奇兴高采烈地的介绍着,他包里还有七八十种小玩意,都有意思。 项心慈安静的蹲在地上,漂亮的眼睛茫然的看着脚边的绳子,整个人呆呆的,她刚睡醒,还没什么精神,整个人慢了半拍的捡起地上的绳子。 善奇顿时期待不已:“对,七小姐抻一下就会动了!” 来玩这无聊的东西? 项心慈配合的扯动手里的红线,眼前胖乎乎的木质小牛,果然动了,圆滚滚傻乎乎的任劳任怨的甩着尾巴往前走,动作蠢萌又可爱。 “是吧,动了吧!你看它的牛角哈哈!怎么可以这么憨!太好笑了!” 项心慈无趣的看善奇一眼。 善奇顿时尴尬的止住笑,不……不可爱吗?没关系,他还有。 善奇立即把生下的‘群英大会’、‘猛虎下山’、‘大象踩蛇’、‘狗咬洞宾’都拿了出来:“这些,这些,还有这些,每个动起来都不一样!”真的:“属下还买了弹弓,飞蜓、梭鱼、投壶、飞镖——” 项逐元写完最后一笔,听着外面的声音,起身,欣长的身形站在窗边,借着月色神色严肃的看向蹲在院子里的人。 她穿的并不新鲜,至少那二十多件衣服没有一件穿在身上,过长的衣摆因为主人不慎爱惜,完全落在地上,乌黑的发丝上随意簪了支红色的鲜花,因为那一点红太过突兀,艳的几乎占满人的双眼。 项逐元觉得他是伏案太久了,揉了揉眉心缓解突来的血色。 此刻太阳已经落山,余辉也已经散去,廊下的烛火照亮了整个院子,项心慈无趣的搓着手里的竹蜻蜓,看着它飞的很高很高,然后啪一声打在烛灯上,烛灯一阵剧烈摇晃。 善奇吓的急忙去固定烛灯:“七小姐别怕,没事,没事——” 项心慈茫然的抬着头。 项逐元重新看过去,她站在台阶下,抬着头,一袭青色的衣衫如月光一般流泻在她身上,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腰,单薄的脊背,没有重量的身形。 项逐元端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就这么看着她挑剔的一一点过善奇、善史放在她面前的玩具,逐一拿来玩过,每个都堪堪砸中某样东西。 左手里的飞镖更是擦着善史的头发飞了过去,小姑娘立即露出惊讶、惊吓的害怕目光。 惹的院子里当值的人立即上前,哄着她不要怕,没有碰到人的声音。 项逐元哭笑不得的揉揉眉心,这若是真削下了善史的脑袋,善史还得因为惊吓七小姐过度的罪行不得入坟。 项逐元抿了一口茶,想起刚才郑管家的话:她折腾了那么久,原来在这里等着二夫人。 郑管家笑的走过来,终于将小姐哄高兴了,他怎么能不高兴,还别说,博小姑娘一笑真难,但哄开心了,自己都莫名其妙跟着开心:“世子,时候不早了,奴才就自作主张留七小姐下来用饭了。” …… 书房的晚饭异常丰富。 可以说,久没动静的日益院大厨房今晚进进出出、热闹非凡,难得再次呈现出往日的蒸腾景象。 闲散了一个多月的七八位大厨,唯恐被遗忘,各显神通、各凭本事,大展所长,势必要让吃的人再次想起他们的好来。 加长的餐桌旁。 项逐元站在正中间的项心慈身边一会,见她也没有起身相让的意思,将碗筷勺子都递到她手边,自然的坐在一旁。 项心慈有些饿了,是真饿,平日练舞就很耗体力,她又正长身体的时候吃的非常多,平日除了正餐,都要再加茶点和糕点还有蛋奶。 但最近为了跟他拉开距离,一直在葳蕤院吃,难吃不说,还没吃出什么滋味,现在重新看到自己的口味,真的有些饿了。 项心慈接过项逐元递来的筷子,逐一开始慢慢吃。 她吃饭很有技巧,每一样菜色都不会委屈了,无论哪种都夹了一口来尝尝,造型太大的就咬下一小口,放下,继续下一刻,绝对不会厚此薄彼的一道菜吃饱。 她要逐一慢慢品尝,恩泽全餐桌,每样小小的咬下一小口,下一样接车吃。 项逐元看着她第无数次将咬了一口的东西重新放回去,刚打算去夹的筷子收回来,啪的一声,筷子放下。 一旁伺候的下人顿时惊若寒蝉。 项心慈吃的开心:“你吃饱了?”咬了一口三鲜馅饺子,享受的眯着眼,新鲜,又放下,咬半口牛肉包,这个也好吃,还灌了她最爱的汤汁,再尝半根笋丝,酸脆可口,一吃就知道是老重叔的手艺,正宗;这道咕噜肉也好,就是肥的部分太肥了,只咬瘦的部分好了,嗯嗯,好吃。 项逐元没眼看,不想搭理她,将她咬过的肉片、包子、虾球、戳了两下最后没吃的蟹羹,甩自己碗里:活该!没吃过东西的样子!就该饿着! … 项心慈吃饱喝足,歪在软塌上软绵绵的靠着,青色的衣裙从榻脚垂下,她靠的四仰八叉。 项逐元坐在另一头,不想看她,一手帮她扇扇子,一边翻着手里的书:“吃饱了多走走,别总是坐着,看你像什么样子。” “像人的样子。”项心慈爬起来,双腿劈叉打开,顷刻间占据了整个软塌,右脚用力将另一头的人踢了下去。 项逐元收了书,气的—— 项心慈仰着头,无辜的眨着眼:“哥哥,运动呢。” 项逐元哭笑不得的站在一旁,重新抖开手里的书,一遍给她扇扇子,一边看书。 郑管家看的自然很心疼自家世子,想过去接手,但历来经验告诉他,讨不了好不要过去。只有求生欲没有忠仆心的郑管家就决定让自家世子受着! “哥哥……”声音绵长又拖拽,就像她此刻后仰,后脑抵到的左脚面,柔韧的腰肢可被她随意叠成任何样子。她练舞不是为了取悦任何人,就是为了锻炼韧性和身体,降低以后生产造成的危险,她母亲是这样留遗言的。 项逐元警惕感顿时升起,看向她:“什么?” “……我想要辆马车……”声音拖的更远更慢更理所当然,长不到她也有为这座府邸着想的一天。也是,免得变得太快,他再悟出点有没有的,弄个悲凉下场。 项逐元看着她。 项心慈也看着他。 项逐元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与他对峙的:“你又不出门?” “不出门就不能要了吗!”项心慈瞬间收起双腿,坐正,正儿八经的顶嘴:“我放院子里摆着不行吗。” 行,行,你吃了都行。项逐元不想大晚上跟她吵,影响她吃饱后的心情:“知道了!过两天给你送过去。” 项心慈立即补充!“要大姐姐那样规制的!” 项逐元的书瞬间敲她头上:“你怎么不要皇后娘娘规制的!” “太后的也行。” “回去睡觉。” 项心慈闻言又倒榻上,生无可恋的打个滚:“我还没有跳晚课不能睡,可我不想动啊,不想动,那些个死厨子,拉出去砍了——” “撑不死你。” 036 还想砍谁。 项心慈安静的躺了一会,又软绵绵的从榻上起来,束好的发髻歪在一边她也不在意,慢腾腾的往外走。 项逐元急忙收起书:“你干什么!” 她能干什么呀,一惊一乍的,她能跑了,府都出不去:“回家……” “等等,我送你。” 几息之后。 项逐元站在角门和正门的岔路口,坚持:“走正门。” 项心慈站在通往角门的小路旁,小身板立的直直的,指着前方也很坚持:“这边近。” 两个人站在烛光如昼的庭院里,就这么站了很久。 项心慈见他没有要动的意思,自己向角门的方向走去。 项逐元跟上。 …… 令国公府二房与江侯府心照不宣的婚事其乐融融的推进着。 凝六堂内。 令国公老夫人喝了一碗绿豆甜汤,听完张么么的汇报,叹口气。 她不甚满意的这门婚事,三孙女镇不住江小侯爷,又是那面绵软的性子,恐怕以后会被下人拿捏。 她不是没有向二儿媳妇透漏过这么个意思,但看二儿媳妇那架势,是认准了。 江家的侯爵之位,当然值得嫁过去,可谁嫁过去也比三孙女要好,罢了罢了,有国公府在,家里的男人又是立的住的,嫁了嫁了,量他们也不敢欺负了三孙女。 “老夫人就是太爱操心。”张么么为老夫人捏着肩:“有这个时间老夫人不如也想想其她几位姑娘的婚事。” 这么一说,老夫人还真有一位看的入眼的孩子,现在想起来老夫人都忍不住眉眼含笑,真真是个好孩子啊。 大梁国四大国公,除了她们府上,就数莫国公府了,莫家这一辈的长孙,可是与她那孙子齐名的京中才俊。 那孩子她见过几次,长的周正不说,人也有气节,说话明理懂理,能力自不必说,据说最近一段时间要被外放了,等回京后前程还不是稳稳的,怎么能不令人心生欢喜。 可惜啊,她们项家没有合适的孙女占这一席位喽,二姑娘虽然还没有定人家,可毕竟不是长嫡,也无甚名头在外,中规中矩的姑娘家,莫家想来是不会同意的,她也懒得让人去顶她这话头。 到不是她们二姑娘不好,将心比心的说,如果柳家把嫡出二女儿嫁过来,她们家也是不同意的:“我呀,现在就只能看着别人争了。” 张么么笑着开口:“老夫人就是不知足,咱们府上已经人杰地灵了,老夫人还想全占了。” “是,是,我贪心了。” …… “听说了没有,江小侯爷与项二爷家嫡女的婚事定了。” 那人一惊,放下茶盏:“就这么定了?!”听说那天之后有意向提亲的人家很多,这么快就决定了。 “还能怎么复杂,一个勋贵一个名门,门当户对,没有可周折的可能。” 宋宣当然也知道,但还是忍不住小声问:“是那天咱们见的那位……”他没明说。 那人点点头,可不是吗!哎,出身好就是好,江小侯爷那草包也能抱得美人归:“子恒你怎么不说话?” 明西洛没什么想说的,众生入色的茶最近越来越没味了。 宋宣突然来了兴致:“子恒,那天只有你距离近,看的最清楚,真那么漂亮。” 几位朋友也立即看了过来,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一撇,啧啧:“把阅尽千帆的江小侯爷迷成那样?” 明西洛突然皱眉。 众人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谁,立即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当什么都没问过。 …… “以前也没见有人来提,最近总有人来问,哎,提亲也凑堆的。” “奶奶,那是咱们小姐人美心好,名声在外。” 二夫人嗔笑:“就她,我天天最头疼的就是她了,如今她的婚事定下,我也算放心了。” 崔姑怎么会不知道自家夫人担心什么:“小姐就是性子软和了些,是非都在心里的。| 二夫人提起这些就头疼:“她有什么是非,人家换了她的簪子,她还傻呵呵的跟人当姐妹呢,以为做了什么好事!” 崔姑急忙帮着说话:“小姐年龄还小,夫人慢慢教就是了。” “五房的那个年龄更小!你看人家脑子拐几道弯,你再看看你家小姐!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二小姐心底善良。”崔姑是真这样觉得,她们小姐是最好相处不过的一个人,是几位小姐里最赤诚带人的,好人总有好报,这不,侯夫人的位置就来了:“夫人也别总想着小姐的不好。” “我能想她什么好,我不得事事看着她。”一不看着,花花草草都能欺负了她:“逐言呢,最近怎么没见他,是不是又去逞英雄了!” “没有,没有,世子爷拘着他在学堂做学问呢。” 二夫人不相信:“你少伙同他骗我!让我知道了——” “真没有,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少爷的学问跟奶奶开玩笑。” “他也是个不省心,我也不求别的,他能有老爷一半我就安心了。” “少爷定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怜贫惜弱是青出于蓝,看着这个妹妹也可怜,那个妹妹也想帮一把,五房那位也是个眼皮子浅,到底是匆匆忙忙取回来的,上不得台面,连前面留下的女儿都管教不好,还让人爬到她的头上,我要是她,我都没脸出门。” 崔姑不好接这话,沉默着伺候。 与这样的人做妯娌,她都觉得心累:“不说她们了,以前给小姐备下的东西,都要拿出来重新规整,还有我去年得的那对花瓶,也给她放进去。” …… 项家满意侯府的世袭罔替,江家无比满意项三姑娘的出身。 最主要的是江小侯爷喜欢,否则以江家嫡出本身,真不愿给自己找这么一位位高权重的岳父在头上压着。 可谁让小侯爷就是中意呢,在家不依不饶的闹。 到了月中。 江家正式请媒人上门,彼此的赞美瞬间放到了明面上。 037项三? 项家二房与江侯府联姻的消息,不胫而走,同僚之间恭贺声不断。 这件婚事没什么好诟病的地方,门当户对,势均力敌,不存在谁家高攀谁家的说法,联姻也是水到渠成、按部就班的进行。 下聘的日子也紧锣密鼓的商议着。 要说,实在有不一样的? 大概就是江小侯爷似乎很满意这门婚事,以前非赌场、马局不去的江小侯爷,最近浪子回头的读起了圣贤书,游手好闲的做派,也准备婚前挂上一官半职,让岳家满意。 就这劲头,看的京中人啧啧称奇,什么‘成家立业’‘责任担当’‘男孩还是要娶了媳妇才是男人’这样的话,此起彼伏。 无形中让项堰和二夫人赚足了颜面。 项二夫人嘴上谦虚着,心里却很满意江小侯爷的所作所为。 在二夫人眼里,自家女儿的颜色是同辈姐妹中最出色的一位,不出门的那位不算。平日里向她打探的夫人本就不少。 自家女儿脾气虽然软了点,可长相自不必说,拿捏个男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二夫人照着镜子,说话细声细语的唯恐惊了外面的蝉蜕:“也就是外面的人喜欢乱说,这男人什么样,还能因为女方随便变的,都是贴金罢了,不能信。” 崔姑姑为夫人梳着头,笑道,:“这也要看谁家的姑娘,像二老爷和夫人这样的岳家,女婿家自然要掂量着点。” 二夫人嗔笑:“你这张嘴,越老越贫。” “是,是,奴婢嘴贫。” …… 江鸿宝的确没时间作妖,满脑子都是那双将他三魂六魄都吸干净的眼睛,想的都快魔怔了。 就怕自己出去做点什么让未来岳父岳母知道了,一口否定了他的婚事。 实在憋不住了也只是在院子里跟下人们斗斗蛐蛐,斗的也不认真,不一会就靠着廊柱开始傻笑,珠光宝气的衣服都压不住他身上那股傻劲,竟然真的成了,成了—— 下人对小侯爷这傻样已经见怪不怪,也忍不住托着下巴一块瞎捉摸,到底是多好看的姑娘,能把小侯爷迷的连蛐蛐都不想斗了。 江夫人带着人过来,就看到儿子没出息的样子心里冷哼一声。 江家三姑娘她见过,算不上天姿国色,顶多像她那位娘,有一股让人心生怜惜的气质,远不到令人神魂颠倒的地步。 也就是她傻儿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如今也是定了亲的人了,改天寻两位好的姑娘放他房里去,免得成婚时让项家女儿看了笑话,以为男人好拿捏。 “娘,你怎么来了?” “先不要叫的那么高兴,没带你的好媳妇回来。” 江鸿宝立即笑的见牙不见眼,脖子上的八宝环饰叮叮当当的热闹:“哪能,我就是想娘了。” “我会信你的鬼话。”江夫人为他正正脖子上的银盘,想起小的时候唯恐他长不大,一直用重金押着,如今呀,都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如果老爷泉下有知也名目了吧:“过两天,项二夫人带女儿去庙里敬香,你远远的……” “真的!娘,你太好了!太好了!等我们成了婚,我和三小姐一定好好孝敬你的!” 江夫人面上嫌弃的不行,心里却高兴:“你挺好了不准胡来,只远远的看一眼。” 江鸿宝点头如捣蒜,往日富贵荣华、拽的二五八万的小侯爷形象也不要了,就像一个达成所愿的孩子,高兴的不得了:“娘,你说我穿什么衣服去好,我这些是不是都太不正经了——不行,叫衣行的师傅过来!爷要做衣服!快去叫——” 江夫人头疼,没出息的样,不过好在都说项家三姑娘是个软和听话的,不会顶破天去。 …… 葳蕤院开饭了,还没有找到自家小姐,秦姑姑收好被小姐随意扔在厅中的琴,让人去花园假山那里寻。 项心慈当初并不是为了算计项逐言特意选的这里,她平时就经常来这里坐坐,自己的院子和偷溜的这片净土是她在别人眼里唯几能活动的范围。 如今的项心慈,自然不会再把这里当做‘救赎’,但在这里躺一会,吹吹风觉得分外不错。 “小姐,开饭了。” 项心慈将扇子从脸上拨开,太阳照的她眯了会眼,新作的衣裙也压不住这张懒洋洋的脸。 项心慈坐起来,看着下面的焦迎,想起件事:“三少爷去哪了?”最近都没看见。 “七小姐,内宅女眷不得打听前院的行踪。” 项心慈看了她一会,从假山上跳下来,说的跟真的一样,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焦迎是项逐元的人,要不然就焦迎平日老实巴交,不争不抢事事谦让焦耳,一心为自己弹琴的赤子之心样,还真看不出来。 项心慈神色淡淡:“你去问问洪山。” 焦迎有些为难,洪山是前院世子的人。 项心慈眉毛一挑:“让我亲自去问?” 焦迎立即摇头:“不敢不敢。” “傻样,说句话又不会要了你的命。” “小姐!” …… 尽管大福寺群山环绕、层峦叠翠,素来有与绿意盎然中藏着一宝寺的称号,可对江鸿宝来说即便过了中午,太阳还是很烈。 同样焦急的还有他的心情,和他身上新做的比阳光还宝气的衣服,手里的扇子被他翻来覆去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好几次,还是没有见到他的娘子。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找?!” “侯……” “侯什么侯!啊呀,会不会从禅房来这里的路太崎岖,摔到了!我就说不要让她过来我过去!你们就是不听!不会是迷路了吧!你们快去看看!赶紧去看看啊!都愣在这里你们的女主人就能过来了!” 几个人吓的一动不动,互相看一眼,均脸色发白,瑟瑟发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因为刚……刚刚,三……三小姐过去了啊,就刚才,小侯爷说了句‘什么不相干的人,赶紧滚’几个人现在都不敢吭声。 “都听不见是不是!还让小爷一人给你们一脚才肯走!” 几人瞬间跪在了地上:“侯爷,侯爷……项三小姐刚过去了……” “你们说什么,我听不见。”江小侯爷觉得好笑:“那些庸脂俗粉!你们莫不是瞎了!” 为首的侍从都要哭了,他十分确定:“刚才经过的人就是项家三小姐。” 江小侯爷转头,刚才,刚才只有一个人经过,他不至于看不见,可刚才那人……“你说是谁?” “项……项家三小姐……” 038骗子 江鸿宝愣了好一会,回神后气的眼睛发红!抬步就要去砸了项家的招牌!凭什么给他假的! 众家丁见状,吓的更甚,不顾身份差异,一哄而上按住自家小侯爷,不能胡来啊! … 江小侯爷什么人!太后娘娘的掌上小侄孙,宠爱的心肝宝贝一样! 两人虽然血缘关系不是太近,但江家家族最为太后争气,抵御外族入侵几百年,十几年前更是祖孙三代死在了战场上。 皇上为表愧疚,封了当初仅仅是妃的太后做了皇后,儿子也得以有机会封为太子。 太后娘娘怎么会不心疼老姐姐家的小孙孙,就觉得小家伙是她的小福星,与江小侯爷过不去,就是与她当朝太后的福运过不去,与皇上的运道过不去。 有太后这份偏疼,江小侯爷得以叱咤京都这么多年,京兆尹见了都绕道走的人物!会受这个蒙蔽! “凭什么关着我!放我出去!她们李代桃僵她们还有理了!他们项家以为没人敢对他们怎么样就撒这个弥天大谎!我江鸿宝可不受他们蒙蔽!” 江夫人都要急死了,怎么就发生这种事了:“我的小祖宗,您就别闹了,谁能拿这件事骗你,项府的三姑娘就是项府三姑娘,还能有假的,庚帖都换过了你这是要怎样……” “狗屁庚帖!现在还不明显吗!项府就是故意用一个美的骗我去提亲!他们好把丑的嫁给我!好深的算计!告诉他们门都没有!我换的是我的天仙妹妹,谁稀罕她们那家的女儿!” “你说的什么话。”项家没事这么害自己女儿的吗:“你是不是看错了……” 江鸿宝气的踱步!烦躁的将桌子上的茶碗都扫了下去:“我怎么会看错!”有人敢骗他!他江小侯爷还没有怕过谁!项家这样整他!他就让项家好看!把他的人还回来!不还回来!他没完! 江夫人急的不行,自家儿子这是要干什么呀,项家的姑娘中,长的好看的不就是三姑娘,怎么又不是了! 江夫人听着里面哐当的几声响,心里更没底了! 院子里围着的下人更是不知所措,这是何等大事。 江鸿宝还是觉得不解气,怒气冲冲的将房里的东西都砸了,脖子里的八宝环也摔在地上:“放我出去!娘!你放我出去!我要去找他们问清楚!项堰敢玩小爷!当咱们江家好欺负!我不管他们项家怎么想!让把我要的人换回来!否则我让他们不得安生!” “你少说一句吧,让人听见……” “我怕人听见!他们项家做的出来我就喊的出来,让他们——” 江老夫人拄着拐杖,不顾丫鬟的搀扶加急茫茫的来了。 江夫人像看到救星一样,急忙奔了过去:“娘,娘——” “喊什么!一点小事也闹成这个样子!”自己却早气喘吁吁,她接到汇报衣服都没换就赶来了:“把院门关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出府!” 院子里的人立即行动起来:“是!” 江鸿宝听到动静,顿时有了精神:“老祖宗!是不是老祖宗来了!老祖宗你快把门打开!我要找项家说理去!我不认那个丑八怪!” 江老夫人恨不得一拐杖抽死他,这话是能随便说的,两家儿女亲事,结的的两族之好,不是你们两个人的闲事,更不是结仇!“你给我闭嘴!项家三姑娘我看着长大,哪里就是丑八怪!” “还不丑!与我的神仙妹妹比起来,差远了!老祖宗你快放我出去!老祖宗——” 江老夫人也才发现不对劲,项三姑娘确容貌不俗,尤其是那股让人怜到心里的气质,得男人垂青也极有可能,但:“你在哪里见过项三小姐?” 江鸿宝闻言,好像又看到了她,整个人软在门上,就想到了众生入色那天的情景,羞羞涩涩的将那天看到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强调自己绝对不会听错,她叫了项逐言‘哥’,后来赶到的项世子也说了她是妹妹,不是三姑娘是谁。 江鸿宝说完更理直气壮了:“老祖宗你快放我出去!我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门外,江夫人小心翼翼的一声不吭。 江老夫人气的险些昏过去,不争气的东西!不争气的东西啊!:“叫声‘哥’你就觉得是三姑娘,叫声‘侄子’你是不是以为是姑姑辈的,哥就是亲妹妹了,表妹,堂妹、庶妹都不能叫‘哥’了!”你还有脸闹!还有脸! “庶妹当然不会那么叫‘哥’!”江鸿宝丝毫不心虚,给他庶妹十个胆子,他庶妹也不敢扯他衣袖叫哥!堂妹就更不可能了,堂妹一定叫排序,所以那就是三姑娘:“我不管!我不管!老祖宗我要娶的是我见过的妹妹不是那个项三姑娘!他们家骗婚!他们家肯定骗婚!怕自己女儿嫁不出去!老祖宗你快点去找她们算账!让他们换回来!换回来啊!” 江老夫人觉得自己胸口都气疼了:“项家什么人家!骗你这门婚事!这话你连说都不能说!”这是结仇! 江夫人觉得可能啊,忍不住小声嘀咕:“咱家世袭罔替的侯爵,怎么就不值得了……” 江鸿宝才不管!天大地大,也是他姨奶奶最大:“不娶!他们项家用美的骗我在先,嫁丑的再后,背信弃义!我跟他们没玩!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不帮我理论!我自己去理论!别指望我会娶那个女人!” 江老夫人拄着拐就要敲坏了这门,砸死里面的孽障! 江夫人见状,急忙拦上去,她自然知道自家有错在先,可:“娘,娘,您别生气,您先别生气啊,再说……宝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会不会是项家骗……骗婚……” 江老夫人像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江夫人。 江夫人勇敢的没有退缩,事已至此,宝儿明显是不同意,如果死活不娶,总要有个说法,不能让儿子把错全背了,最后落得不是人的下场,只能往对自己最有利的方面想。 而且,她儿子见过了那位……漂亮的姑娘后求娶的,也一再说过,钟情三姑娘,钟情自然是见过。 是他们家不严谨,是不是…… 江老夫人难以相信这个蠢儿媳妇——“你不劝说你儿子,你却想着——” 江鸿宝拍门的声音越来越大:“你们关的了我一时能关我一世!我不娶那个丑八怪!就是不娶,如果他们家硬逼着我娶!我就让他们女儿好看!你们不是最担心结仇吗!我就给个大仇给你们看!我看他家还会不会死皮赖脸的将女儿嫁过来——” 江老夫人气的就要命人开门打死他。 江夫人立即跪在地上,哭的痛心不已:“老祖宗,老祖宗,您也听见了,他就是一个混账的,从小到大都这样,改不了了,难道您还能为保两家之好,弄死了您的亲孙子吗!咱家可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了……” 江夫人抱着老夫人的腿,余光看了眼老夫人接着哭:“咱家又不是靠他项家庇护的,老祖宗,儿媳知道您的顾忌,儿媳不争气没能给您教导出一个好孙子,可您孙子这段时间的变化您也看见了,如果能给她娶一位他心怡的姑娘,难保宝儿不会变好啊,老祖宗,老祖宗——” 039决定(一) “说的什么话!如果有人退亲你的女儿!你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我倒想有女儿!我有吗!我连老爷都没有!我还有什么!娘觉得我说话刻薄,可我不刻薄别人就是刻薄我的儿子,我又没有七八个儿子扔出去让人评说,我能怎么办,我只能不讲道理,处处为难别人。”江夫人也豁出去了:“我自然知道不对,可这亲您看成的了吗?还是老祖宗想正义到底,打死了宝儿,保全家里的颜面! “你——”江老夫人挣开这不争气的东西,拿着不是当理说:“把门打开!” 江夫人心里一喜:“谢谢老祖宗,谢谢老——” 江鸿宝狼狈的从门里冲出来,不管不顾的就要往外冲!别以为他会放过项家! 江老夫人见状心里凉了彻底,这孩子看都没有看她们,是根本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啊:“按住他!” 众人顿时一哄而上,按住了要冲出去的小侯爷。 江夫人吓了一跳,这是干什么! 江鸿宝也不服气:“老祖宗!老祖宗——”凭什么不让他去说! 江老夫人语重心长的走过去,看着自己生机勃勃的孙儿——哎:“你想过没有,你今天出去闹了,江项两家会颜面扫地,成为全圣都的笑柄!你与项家以后就是世仇!项堰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明着不能怎么了你,暗地里他定给你下绊子,所有与项家有旧的人都会疏远你,甚至有可能太后归天之后就是你的死期!你也要闹。” “他们敢!我是朝中勋贵!我祖上有功!” “你手上勋贵的命少了!比的不过是你们背后的靠山罢了!” “那又怎么样!死我也不会让他们如愿!就是他们骗我!”江小侯爷挣扎着。 江老夫人叹口气,她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江夫人看出事情不好,立即爬过去:“老夫人,老夫人,您别这样,以往宝儿虽然不争气但也好好的,没有犯过大错,这次也是气恨了啊,娘您想想办法想想办法救救宝儿啊,娘,儿媳求您了,求您了——”江夫人说完额头重重的抵在地上不住地的磕头。她知道老夫人说的对,项家的婚事,岂是她们一家说了算了,弄不好就会要了宝儿的命。 “娘,你干什么!娘——” 江老夫人什么都不想说,无力的扶住丫鬟的手,谁都没有再看,慢慢地离开…… 江夫人凄凉的喊声还在身后:“娘,您真的不管了吗,宝儿是您的孙子啊,娘,您想想办法吧——” …… “这婚事说定了,江家怎么还不下聘?”江二夫人帮老爷脱了鞋,帮其将脚放入水盆中。 项堰最近也在不解这事,他也问过这次的中间人,中间人隐晦的告诉他,那边已经很久没有给过消息了,与前端时间热情积极比判若两人,提醒他小心生变,赶紧应对:“你急什么,女儿才多大。” “是,是,我是不急,不是怕他们急吗。”二夫人嗔老爷一眼,甩着蒲扇走了,谁爱伺候谁伺候,是谁急哄哄的非要定亲的,好像她求着嫁女儿似的。 …… 决定的事,何须犹豫,既然已经是结仇,当然是美化自己,错的都是对方。 而且这件事,本就是项家故意混淆视听。 明知道是江鸿宝在众生入色见过项家姑娘后才决定求亲,正常人自然能分析出鸿宝中意的就是那位姑娘。 她项二房却故作不知就认下这门婚事,有何居心! 江老夫人这样想的多了,也真觉的是这个道理。项家二房没有爵位,难保他们不会看中鸿宝的世袭罔替。 江老夫人越来越怀疑二房是不是本来就知道,故意认下的,如果是这样,简直太—— 江老夫人气的火冒三丈,如果项家欺负鸿宝人傻好骗,就太过分了!真以为她江家没人了吗! 可即便项家就这样欺负到门上了,江老夫人也知道项家她们未必碰的,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后退一步, 如果那位项家姑娘只是妾室生的庶女,能赔过来做位妾室她们江家自然也不计较。 江老夫人可以说给足了项家颜面,不经过第二人之口,亲自上门去说。 江老夫人坐在凝六堂的正厅里,不卑不亢的品过三盏茶后,开口了:“我有一件事想向你打听一下……” 项老太君和乐融融的笑着,论官职地位,自己高,可对方年长,又即将成为亲家,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都是老姐妹:“老姐姐有话就说,不必客套,有话直讲。”项老夫人笑眉目慈祥。 江老夫人不是不羡慕项家人丁兴旺:“是这样,您家是不是有一位长的特别出众的姑娘,哦,无论嫡庶。” 040决定(二) 项老夫人手一顿,立即想到了项七,但很快被她遮掩过去,知道小七存在的下人都是忠仆,外院下人都不知道小七的存在,更何况府外:“我们家漂亮的不是都要被你家小子娶走了……” “我有话就说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家鸿宝是在众生入色见过一位天仙似的项姑娘后才来府上求亲的,当时你府上的三少爷也在,又护的紧,行为习惯展现的都是护妹妹一样……”江老夫人很有技巧的将那天的事说了一下:“其实吧,孩子一直强调他的钦慕,三少爷又见过,我们就以为项二爷是知道的。” 江老太君脸上的神色立即变了,茶也不品了,笑也不用了:“老姐姐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把这件事告诉您一声,我也是为贵府三小姐着想。”江老夫人说完这个问题,断不会再久留,起身就走了。 项老太君气的没有送人,这老东西什么意思,看错了!看错什么了!“项七呢!给我把项七那孽障……不!等等,让我想想。” 这是让二房自己提出退婚!这还了得,又牵扯了小七,到时候二房还不跟五房打起来!江家好大的胆子!当初可是他们指明的三姑娘! 张么么也知道事情不好,见老太君冷静下来,小心询问:“老夫人,还让人传七小姐吗?” “不用,你派人去将二老爷叫回来,动静不要大,也不要提小姐的事,切忌不能提。” “奴婢知道了。” …… 二夫人犹如听到了晴天霹雳! 江老夫人过来,她自然要派人关注着,凝六堂又不是不透风的墙,江老夫人一走,她就听到了消息! “岂有此理!”项二夫人气的起身,抬步就要去找江家理论,结果才走一步,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夫人!夫人——” 项家二房内立即忙成一团,掐人中,请大夫,各个吓的静若寒蝉。 项二夫人很快醒了过来,整个人精神却不太好,看着更加可怜无助。 三小姐项心艾忧心的看着母亲,见母亲醒了,小姑娘立即喜极而泣。 项二夫人茫然看着眼前这张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心里瞬间像被人扎了一根刺,她藏在深闺,用心教导长大的女儿,怎能让人如此错待! “娘,娘——” “哭什么,傻不傻,娘没事。” 小姑娘立即破涕为笑,笑的像天边的蒲公英,飘逸又可怜,项心艾今年十五岁,长像肖似母亲,是众姐妹中十分出众的一位,说话也像母亲一样细声细语的,是那种别人戳一下都好脾气笑笑的软乎人,下人们没有不喜欢这位小姐的。 “真的没事?”项心艾不太相信。 项二夫人看着女儿圆滚滚的眼睛,笑道:“真没事,刚才就是起的猛了些。”退过婚!呵,江家好大的脸,敢让她女儿退过婚! 她现在并不在乎自己丢出的脸,她气的人有人敢如此对她的女儿!还有五房的那个孽子! 明明是那个贱种闯了祸,却让她的女儿背! “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要说不舒服,确实有点,就是这些天太累了。” “娘,都什么时候您还开玩笑,您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再让大夫来看看,这些天您就歇歇,女儿帮你盯着下面的事。” “你帮我盯着,库房还不让人搬空了。” “娘——”怎么就总不相信她。 项二夫人见女儿嘟嘴,心里又欣慰又不悦,不悦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这个心性,让人看了还怎么信服与她,可又心怜孩子天真,若能有人护着一辈子——“娘没事,你也在这里守了很久了,回去吧。” 项心艾摇摇头头:“娘,我不累,我在这里陪娘。” “你在这里气我还差不多,赶紧回去,娘没事。” “娘,我不走,我——” 崔姑姑也赶紧劝,劝了好久才将三小姐劝走, 项夫人靠在床头。 崔姑姑安静的站在一旁。 房里所有伺候底下人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项二夫人目光嘲讽的靠在床头,整个人都没了刚才的柔和,散发着逮谁要弄死谁的阴翳。 她有什么好丢人的,该丢人的是他们,她倒要看看,她如果把五房七姑娘的身份说出去,他们江家还有没有脸! 他们江家还真能娶了那位七小姐!长得好看!?哈哈好看有什么用!全京城的笑柄! 说她的女儿不好看,不是他江鸿宝看中的人!她倒要看看,她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到底谁吓谁!“五房那个就是贱人生的贱种,她江家还能娶回去供着,我这次还非得让他娶回去!也好娶回去让京城的人看看,他们江家怎么丢人现眼!” “夫人,您冷静冷静,夫……夫人您做什么!” 项二夫人下了床!一把扫落丫鬟手里的药碗!喝什么药!贱人们都得到报应她自然就好了!“我咽得下这口气吗!” “夫人——夫人你这是要干什么!”崔姑姑立即追出去! 她不是想和稀泥吗!我偏去:“我去找老夫人做主!我倒要看看老妇人还怎么偏袒五房!”他五房的女儿是女儿我房里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合着二姥爷没有找一个那样的女人,没有在仕途上受挫!还是她们二姥爷没理了!她就活该替他背这个黑锅! ------题外话------ 月底了,此二更,求大家手里有的免费评价票。(#^.^#) 小剧场: 众人:三小姐,七小姐是坏人,她要害你。 三小姐:乱说,七妹妹是好人。 众人:三小姐,七小姐真是坏人,她害你退亲了。 三小姐:啊,我不喜欢江小侯爷,还有,她都不出门的,与她能有什么关系。 众人:-_-|| 众人:七小姐,你对这样残害自己的同胞堂妹有什么看法? 七小姐:。。。。 041委屈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现在头特别疼,二儿子还没有回来,先来了哭哭啼啼的二儿媳妇。 这么多年婆媳,她对二儿媳妇没有意见,只是这件事,她本意是想先与儿子商议,而且……哎…… 项二夫人虞氏哭着跪在地上,早已哭的泣不成声,她是真的不服气,凭什么!凭什么她女儿要受这份委屈。 老夫人赶紧让张嚒嚒去牵人:“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虞氏不起,纤细柔弱的身姿匍匐在那里要为这件事讨个公道:“娘,您要给心艾做主啊。” “这还用你说,这件事江家必须给三儿一个交代!你先起来,我已经让人去叫堰和国公回来了,不会就这么算了。” 二夫人哭得心都寒了,这是丝毫不像提五房了,说是给心艾交代,还不是想偏袒了那些罪魁祸首! 如果这件事她都低声下气地咽了,那以后岂不是谁都能爬到她头上! 虞氏倔强的抬头看向主位上的老夫人,眼睛通红,蒲柳无依,自有其风韵姿态:“娘,儿媳嫁入项家这么多年来,从未要求过娘什么,今日,儿媳斗胆,请娘让项七给我女儿一个交代!” 项老夫人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你……”又想了想,克制了一瞬,算她关心则乱:“说什么!这是江家与项家的事,国公府自然会替你们做主。” “娘!”她女儿都要被人退亲了,连要个公平相待的机会都没有吗!谁可怜可怜她的女儿:“娘竟然不想说,儿媳就直说了!” 项老夫人脸色阴沉的给张嚒嚒一个眼色。 张嚒嚒立即将不相干的人都带了下去。 “儿媳自成婚以来,知道五弟不易,和二老爷一直对五弟多有关照,儿媳这个当嫂嫂的,不敢说做的多好,但自认没有亏待过五弟,如今项七大了,五弟他心急想给项七说一门好亲事,这是人之常情,可也不能假借她人的名义让别人落得这样的下场!老夫人,您可要为心艾做主啊……” “浑说什么!”老夫人没了刚才的好脸色:“你一向明事理,这件事别说和项七没有关系,就是有!也不可能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怎么不可能!“娘您不能因为我不抢不闹就让儿媳咽下这件事情吧,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什么话都往外说!这里我量你心急不与你计较,你也不想想项七平日连门的不出,你五弟更不可能给项七说门高亲事!你怎么能那么想!” 谁知道他会不会变!谁不想女儿嫁给的好:“不是她,还有谁?”现在还想偏袒:“如果不是,怎么会传出那些话。”什么叫‘倾慕,就是见过’,她女儿不值得人倾慕,她们二房舔着脸接的五房种下的因吗!!她们二房有那么没脸没皮!简直欺人太甚!气的她都不知道要找谁发泄! “你冷静一点儿!这不是还没有出结果。”老夫人有点不耐烦。 “娘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只有一点要求,如果事情查出来与五房有关,娘不可以再偏袒他!” 项老夫人看她一眼。 虞氏不退不让! 项老夫人叹口气,她心里认定这件事与小儿子没有关系!她不想看到的也是几个孩子之间心生隔阂!混账江家!这次要不是江家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来,虞氏也不会气的没了理智。 本来江鸿宝也不是多好的选择,二儿媳应了,本以为江家该知足,结果却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二房恐怕拆了江鸿宝的心都有! 项老夫人点点头:“如果真是你五弟做的,我和老太爷绝不让你们受委屈!” “有娘这句话——” 凝六堂的大管事匆忙走了进来,见二夫人在,立即要退出去,刚才老夫人让他有线索了立即来报,他没想到如今二夫人会在。 老夫人当然看到了他。 虞氏自然也看到了,目光已经落在了蒙户身上,眼泪先落了下来 老夫人也懒得遮掩:“查到了什么,说吧。” 蒙管家上前几步,恭身回话:“三少爷的小厮招了,说是前段时间三少爷带七小姐出去过几个时辰——” “你说什么?”虞氏不敢置信地看蒙户。 蒙管家肯定地点点头:“三少爷带着七小姐去了众生入色,遇到了遇到了挑衅三少爷的江小侯爷。”只有这一点交集,剩下的事儿就不用说了,以七小姐的容貌,的确有可能让江小侯爷…… 虞氏瞬间脸色煞白。 项老夫人不说话,等着她反应。 042应对(为小q家的橙子加更) 虞氏的手紧紧地攥着,突然开始喃喃自语:“不对……整件事情不对……逐言,心艾,逐言……”虞氏猛然一惊:“簪子!对簪子!她在向我报复!项七她一定是故意的!” “混账!你再胡言乱语一句!别怪我不顾你现在的心情!” “娘,您忘了,我罚她抄了经书她怎么可能高兴,怎么不可能找上我儿子,她——” “简直无理取闹,我罚她的更多,她也不是第一次抄经书,我们岂不是都该被她害死了!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都还愣着干什么!送你们夫人回去好好休息,什么时候冷静了,她再过来回话!” “娘,娘——” …… “欺人太甚!”项堰猛然一拍桌子,桌上茶壶茶杯发出哐当的声响。 项老国公久不动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江家简直—— 项老夫人也沉着脸。 “这件事儿子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项家儿女的婚事是能让人随意定退的。 项老夫人看着老爷子和儿子离开去商讨正事,她这边也动了起来,自然是要给后宅一个交代:“张采、蒙户。” “老夫人。” “老夫人。” …… 葳蕤院内。 秦姑姑急的要死,冲进舞蹈室,将在悬空木上倒挂着的小姐翻下来,脸色发白:“小祖宗,您那天出去做了什么?!” 项心慈一个翻身又挂上去,火红色的长裙倒翻下来,犹如一瓣瓣绽开的罂粟,她就是中间的精髓:“没什么呀。” “小姐!您就别不痛不痒的了!”都急死她了:“凝六堂那边气势汹汹的来了一群人!说是三小姐被退亲了与小姐您有关!这是天大的事啊!”可怎么办! “三姐定亲了?”她怎么不知道,她那天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不对……定亲?退亲…… 秦姑姑松口气:不知道就好,不知道就好。 项心慈突然明悟一笑,瞬间从悬空木上翻了下来,火红的衣角在空中滑过一道道红色的彩雾,犹如她现在的心情,非常不错。 她知道了,她那一眼本以为没用了……效果似乎更好,那个小纨绔很好用啊,不错:“挺会来事。” 秦姑姑刚平静下去的心,瞬间惨白:“小姐?!” 项心慈点点头,眼睛明亮,她做的。 秦姑姑瞬间吓的进气多出气少!她的小祖宗啊!真是祖宗! 项心慈心情更加明媚,她出去的目的就是给二伯母小惊喜,结果是一样的。所以不能因为这件事产生了严重的后果,就不认她做的。 秦姑姑都快被自家小姐给气死了!“您又没有去勾搭江小侯爷——” 她有,那一眼她故意看的,她的本意就是让三哥哥把她带出去就是要顶替三姐,所以本质上来说没有错,二房把这件事赖她头上应该的。她觉得不应该不认哎呦。 “我的好小姐,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认到自己头上——” “我又不傻,我做什么了,三哥哥带我出去,我连路都没看清就被带回来了呢。” “对,对,对,就这样说。”二夫人现在肯定要气疯了,知道了还不把小姐的脸挠花。 项心慈看着秦姑姑担忧的样子笑的花枝招展:“你怕什么,我就是认了,她们能把我怎么样,禁我的足?罚我抄经?把我赶到庄子上?那不跟现在一样,又不影响我什么。” 秦姑姑觉得,对啊。 “这件事你家小姐我认不认,结果都是一样的。” 秦姑姑突然发现也对啊,她们还能把七小姐怎么样?关起来?不是天天在关着吗,罚抄经那就罚好了,打板子?这么大的姑娘了,能直接打吗?那肯定不行。 所以的确无所谓啊,这样,她就放心了。 项心慈看着秦姑姑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摇摇头:“我当然没事,不过,你们可就惨了——” “啊?” “去派人赶紧通知我爹,就说你们要被人打死了。” “嗯。” “等等。”项心慈想了想,虽然有点不仁义,但是这时候也的确只有他:“顺便派人通知世子……”她爹未必挡得住,毕竟二伯母的怒气不好消,死个把个下人能把事情平息的话,老夫人很乐意那么做。 项心慈不介意死身边的人,但要看怎么死,自己拉出去砍了的那是没有办法,别人拉出去砍的,就是砍她的脸! “是。” …… 一刻钟前,凝六堂的老夫人没有任何犹豫,下了一条命令:“当天葳蕤院当值的所有丫鬟婆子,全部拉出去打,还有那个一无是处的秦姑姑,拉出来先打!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国公府要她们干什么!葳蕤院所有近身伺候的打死不论!七小姐出门儿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往上报!还能干什么!” 张嚒嚒一惊! “还不去办!把七小姐也带过来,让她在外面跪着看,也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 ------题外话------ 又到了一年一度吃小q寄橙子的季节了。 我本来想像往年一样吃了就算(我可以的) 但没想到,小q又给我寄了一批红心橙子,我这吃了小q家五六年橙子的嘴,想了想,还是加更吧。 043凝六堂 项心慈走得很慢,刚刚做成的绸缎纱衣在阳光上流淌着丝丝缕缕的光,手腕的位置微微上卷,露出如玉的手背,袖笼处掐着层层叠叠的袖纱,肩膀的位置绣着一只若隐若现的蝴蝶。 下摆的脚踝处绘着是层层叠叠的牡丹,密集炫目,一直延伸到腰际,戛然而止,腰部由一条素净的腰带系着,隔开繁杂的裙摆与素净的上身,修长的腰身往上,只有一直若隐若现的蝴蝶,却衬的花更美,人更艳,成妖成精不可方物。 穿的人未必这么觉得,走的漫不经心,没什么精神,懒散的像要流淌到地上装死。 张嚒嚒急的脸色难看。 凝六堂的人压着一众葳蕤院的下人在后面慢慢的跟着,跟的都焦躁了,可谁也不敢超过去! 项心慈折下一片美人蕉,不太甘愿的遮自己头上,打个人而已,就近不好吗!偏偏要弄到凝六堂,不知道老太婆图什么:“你,过来给我举着。” “七小姐——” 项心慈悠悠的看过去:“你想来?” 张嚒嚒闭嘴,让那人过去,何必呢,七小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惹了能有什么好下场。 秦姑姑等人为小姐捏把汗,这是又将凝六堂得罪了。 项心慈没觉得什么,出了自己熟悉的地方,拐过弯,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色,才想起,她已经好些年没有进过正堂了。 前生是没有必要,老太婆被她气的下不了床,她也懒得再来应付她。 今生,是老太婆早已不让她出现在人前,她也不去凝六堂外表那个孝心,有功夫不如早晨多睡会。 如今想想也是,去的勤快了,遇到叔叔伯伯什么的,多尴尬。 毕竟谁没有照顾过她母亲的生意,再忆苦思个甜,是挺不好看的。 何况,项心慈还琢磨过,当初她母亲是想找谁做金盆洗手后幕后的金主的?是二伯还是大伯,都是有可能的,毕竟以她母亲的级别,能庇护住她的也就这么几位,再不然老国公,都是有可能的…… 张嚒嚒实在忍不住了:“七小姐,您已经一刻钟没有挪地方了。” 项心慈‘恍然大悟’,手臂软绵绵的抬起,忧伤的抚着旁边的柱子,眼眸中蕴藏着无尽的思绪,欲哭未哭,可怜可爱:“多谢嚒嚒提点,怪我太想念祖母,踌躇不前了……”悲伤的真心实意。 众人闻言,也才想起这位伤心的七小姐已经半年多没有见祖母了。谁家正经的姑娘有这样不公平的待遇,可七姑娘不但不怨恨,还睹物思人,怎能不让人感伤。 张嚒嚒闻言也不禁心生感慨,为自己刚才的小人之心有些愧疚,七小姐才十四岁,又一直在府里长大,到底还是孩子,长久不见祖母,如今突然被这么多人带走,她会害怕会踌躇也是应该,怎么能是故意拖延。 张嚒嚒暂且放下对七小姐容貌的成见,忍不住上前:“七小姐勿担忧,没事的。” “不敢耽误嚒嚒时间,我们走吧……” …… 项心慈的时间卡的非常准,她刚诚惶诚恐的跪在凝六堂的院子里。 项五爷一阵风冲了进来,衣衫滚动,脚步稳健,他没有看地上跪着的女儿,径自向正堂而去,快行至台阶的时候,突然停下,回头。 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看向跪在石路上的人。 项心慈立即眼珠一转,再一转,给父亲表演旋转眼珠:好看不,好看不。 项承甩袖进去,留下一句:“先不要动手。” 转瞬,项心慈诚惶诚恐的跪在原地,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人,仿佛一只满怀期待走来,却被告知惨遭遗弃的孩子。 蒙户都忍不住心生同情,七小姐也是一片赤子之心啊。 张嚒嚒心生忧虑,她已经半年多没见七小姐了,这七小姐如今……难怪江小侯爷会,哎…… …… “娘这是在干什么,怪小七出去了!那不如怪孩儿当初决意生下她!”项承贵在地上,目光坚定,背脊挺直!眉目如刻! “你这是干什么!”项老夫人看到爱子,心都要骗过去了,急忙下来扶儿子,她这个小儿子什么都好,没有不好的,都是被那两个东西拖累的……“你先别嚷,我这不是也没有怎么样,打她房里几个下人而已,总要给二房看看吧。” 项承不动:“下人随便打了,小七的面子往哪里放!” “——你怎么就不懂呢,你二嫂的面子就好看!” “那与小七有什么关系!” “浑,我这不是堵她的嘴,回头你再给她寻几个用的趁手的丫鬟婆子不就好了。”那个秦姑姑是一定要打死的,早看她不顺眼了。 项承觉得他看起来像傻的:“孩儿觉得母亲还是不要拿葳蕤院的丫鬟婆子做人情好。” “你怎么说话的,娘是那种人,我还不是为你好,你现在不全靠着大房二房帮衬,否则你一个芝麻大的官,能做什么。” 项承不说话,总之不同意。 项夫人看儿子犯犟就来气,此次都是因为那对母女,自从有了她们就没有好过:“那你想怎么样,把我这张老脸舍出去给你赔不是。” “孩儿没有那个意思——” “你分明就——”是那个意思。 “老夫人,世子来了。” 项老夫人一听立即眉目疏朗,就要迎出去,到底撑住了老太君的做派,瞪了眼儿子,坐回主位:“别烦混,想想你是在谁手底下生存的。”这路又是谁走成这样的,如果不是他当初一意孤行,现在用的着给被人当幕僚,现在二房的位置说不定就是他的,或者更好!他的女儿何至于落得今日的结局! 项逐元抬步进来,青年身姿欣长,眉目肃穆,温文有礼:“见过祖母,五叔。” 项老夫人立即眉开眼笑,,即便今天的事也不能掩盖她对孙子的看中:“你怎么回来了,属衙里没事了,皇上那里也没事了。” “祖母勿担心,我理应回来看看。” 老夫人叹口气:“为难你了。” 屋外,项心慈垂着头,盯着膝盖前的石子要盯出个坑来!项逐元从门口进来到进去,都没看她一眼!呵——人前当不认识彼此,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项逐元你虚不虚伪! 项心慈正有的没的想着,凝六堂的门推开了。 项心慈抬头。 项承走在最左边。 老夫人亲自送孙子出来。 项逐元神色如旧,山岳沉静,似乎外物都无法激起他的喜恶,沉稳的请祖母留步。 项心慈心里撇撇嘴,端的一副严肃的脸。 项老夫人扫眼院子里跪着的一众人,目光刹时停在项心慈身上,险些刺痛自己的老眼,她真是一点都见不得这个孙女,祸害,一次比一次见不得,如今更甚!出去一圈就闯这么大祸!不打一顿实在是—— “祖母,孙儿想法依旧,请祖母再考虑,孙儿告辞。” 项承也拱手告辞:“母亲告辞。” 项老夫人还能说什么,逐元说的有道理,他项家的女儿都出不得门的话,男人在外又是为了什么!哎。 项承经过女儿身边,冷眼扫过去。 项逐元已经走了过去,又回头,目光丝毫没有给地上跪着的人,直接看向五叔,眉目疏朗、不偏不倚:“五叔也冷静些,项七还是孩子。”说完面无表情的告辞转身。 “世子所言极是,承蒙世子说情。”待人走后,项承看向地上的人:“还跪着干什么,走。” “小五,你留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 项心慈早已跑了出去,不管秦姑姑怎么叫,抬起衣裙往熟悉的道路追。 秦姑姑丝毫不赶让人跟。 项心慈直到看到前面熟悉的衣衫,加快脚步不管不顾的向前扑去,她要咬项逐元一块肉下来!项七叫谁呢! 项逐元早已察觉身后有异,脚步错一步。 项心慈瞬间向前方栽去:“啊——” 善奇笑的开怀。 项逐元一手抓住她后领将她拎起来,又快速放开手:又胡闹! 项心慈吓的脸色发白,站定后,气的半死!转身就往回头!让她摔死好了!摔死她! 项逐元见状,急忙拉着人闪进旁边的更道:“好了,我的错,我这么急赶回来就是让你给我脸色的!” “那你让我扑——” 044胡闹(二更) “扑什么扑!”项逐元放开手:“胡闹!” 项心慈往墙上一靠不走了!不扑就不扑!谁稀罕!你走! 项逐元无奈的看着她,想到上次没让她抱,她发了那么大脾气,也是没有办法:“只此一次。” 项心慈立即眉开眼笑,快速往后撤,还催着项逐元:“你往前走,快走啊!” 项逐元哭笑不得的前行。 项心慈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依旧忍不住浮现出笑意,心里那点不要靠他太近的想法,早丢到了一边,开心的快速跑过去,扑到了他背上,谁管立下的誓言,都是实现不了的东西。 项逐元腰都没有弯一下,当感受到背上的温度时,一只手已经快速伸出,把她从背上捞了下来:“高兴了。” 项心慈笑的眉眼弯弯,拽着他的衣袖跟着他的步调向后走,眼睛都是星星点点的笑。 项逐元也跟着笑:“幼不幼稚——” 项心慈晃着手里的衣袖不认:“我高兴吗。” 项逐元不跟她争论这个,问道:“你爹呢?” “被那老太婆叫回去了。”项心慈试着将脚踩到他脚面上,让他带着走。 项逐元轻描淡写的错开:“又胡说。” 不是老太婆是什么,项心慈继续拉着他的袖子往上踩,像搭顺风车的植物种子:“项逐元,你刚才项七叫谁呢!”她睁着大而明亮的眼睛狡黠又控诉的看着她。 项逐元再次将她推开一点,她靠的太近了:“那你项逐元叫谁呢。” 项心慈拽着他袖子倒着走,身体所有的力量都在他的衣袖上,脚下还没有停着:“你管我叫谁,你刚才都没有看我。”他不看她的时候,就好像心里憋了什么,就要掰正他的眼! 项逐元将她再推远一点,袖子依旧让她稳稳的抓在手里:“没大没小,我不看你不是显得更公平公正。” 项心慈生气了,她都踩那么多次了,都没有踩上去,甩开袖子就往外走。 项逐元反手将她抓回来,一天到晚的臭脾气。 “给我踩!” “你自己没长脚。” 项心慈立即把一只脚盘自己腰间,身体柔软的侧弯,线条流畅完美,笑的像吃到葡萄的狐狸:“你看,没有哦。” 项逐元也来了兴致,好整以暇的双手抱胸,提醒她:“另一条腿也盘上。”摔不懵你! 项心慈脑袋瞬间向他怀里扎去,借助他的力量,两条腿就要—— 项逐元立即推开她,把人放正:“好了!给你踩。” 项心慈站定,头上的绢花歪了一点,眼光雾蒙蒙的,等一下:“哥,你刚才是不是凶我了,前面那一句的时候。” “你听错了。” “我又不耳聋,但我大度,嘿嘿,我饶你不死——” 呵呵:“谢主隆典。” 项心慈拉着大哥的衣袖,双脚自然而然的踩他脚面上,整个人的重心微微向后,找准位置,开心的让他带着走:“哥——” “嗯——”他似乎没觉得身上有什么重量。 善奇捉摸着七小姐怎么能踩的那么漂亮,向后闪开的距离就像开在世子的花,丝毫不突兀。 “我刚才追来的时候有人看到了我哦……” 项逐元脚步未停:“嗯——” 项心慈闻言用手戳戳他胳膊,就这一句?没有了?顿觉无趣的撇撇嘴,没意思,他以前不是最烦让人知道的:“骗你的。” 项逐元不回话。 “哥——” “嗯——” “我好想有点饿了。” 项逐元一只手推开厚重的窄门:“让厨房给你做,我一会要去属衙。” 项心慈从他脚上下来,甩开他的袖子就往回跑! 项逐元又转身将她转过来:“看你吃完再走。” 这还差不多,她又凑上去:“二伯母是不是要气死了。” 项逐元闻言神色严肃了几分:“这是能开玩笑的事情吗。” 项心慈见状,再次从他脚上下来,甩袖就走! 项逐元看着她的背影,这次没有拉她,胡闹不能没有分寸。 项心慈又不是做戏,走就走,谁稀罕看到他,回去睡觉! 项逐元等了一会,叹口气,抬步,将她扯回来:“不吃饭了。” “饿死我好了!” “那就饿死你吧。” “那你别拽我啊,饿死我啊!饿死我啊!” 善奇看看天,太阳好大。 项逐元还是提醒:“不可以有下次。” 项心慈听了当没听见,谁管那些,又甜甜腻腻的凑上去开始叫:“哥——” 项逐元没搭理她:心累。 “哥——” 项逐元继续沉默。 “哥——哥——哥——项逐元!你聋了!” “项逐元是你叫的!” 项心慈笑了,笑的犹如此刻的骄阳,肆意又明媚:这是她熟悉的大哥,生她气永远不过两息。 项逐元真想把她从身上甩下来,看着就头疼,回头一定建议五叔好好关她一个月!房门都不能出! …… ------题外话------ 求q书城的收藏!! 马上想行动的潇湘老读者打住,安静待着,没说你们,嘻嘻。 今日书城推荐,这是厚此薄彼写给书城的题外。 045训子 二房院内。 二夫人一口牙咬碎了往肚子里吞,气的目光狠厉:“就那么放走了……” 崔姑姑见状,诚惶诚恐的点点头。 虞氏紧紧的握着双拳,浑身发颤,真是可笑,人都拉过去了!结果连个下人都没有打死就放了!这就是老夫人说的给她的交代!好一个交代! 崔姑姑急忙上前:“夫人,您别生气,要保重身体啊,国公爷和老爷已经在商量对策了。” 虞氏厉目一扫:“他们当然要商量对策!我女儿这委屈能凭百受了!但她项七就不用承担后果了!” 崔姑姑不敢应声。 虞氏胸口起伏,深吸一口气:“去给我把项逐言叫回来。” “夫人……” “还不去叫,我让他好好看看,他怜贫惜弱了个什么结果!” “夫人,三少爷他只是……” “只是什么!不要把他叫回来他还以为他劫富济贫了!赶紧去!” “是。” …… 项逐言跪在门外,垂着头,心里对江鸿宝恨之入骨!他竟然敢! 虞氏将帘子掀着,就这么摔打给他看!她现在还怕什么!一个个都不想出头! 崔姑姑急忙将碎了的药碗收起来:“夫人,少爷已经知道错了……” 虞氏直接冲着外面道:“他知道什么错!他现在高兴了、满意了,我不让他与五房来往,他像吃了蜜一样凑上去。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我们都是坏人,我们不让项七出去!我们对小七不好!我们挡了项七的好前程!他可真是别人的好哥哥!顶了天儿的好哥哥!好人做的将自己的妹妹败成这个样子,他现在满意了,他现在是不是特别满意!” “夫人……”崔姑姑心疼的看眼外间的少爷。 项逐言就这么跪着,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如果他早知道…… 一向对儿子和颜悦色的虞氏,见他像个死人一样,气的直接拿起手边的茶壶砸了过去! 项逐言不偏不躲,任茶壶落在自己的额头上,血瞬间留下来,吓坏了周边的丫鬟仆妇。 虞氏一肚子的火看儿子这个样子,又惊又气!直接哭了出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造什么孽呀!” “夫人您消消气,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别再气坏了自己。” 虞氏眼睛通红:“什么叫事情已经这样!会不会说话!我好好的女儿!我养了这么久,没遭过一点流言蜚语的女儿,无缘无故遇到这种事情!相关的人却一点事都没有!这就公平了! 他五房真是有个好女儿,哈哈,长得天姿国色是不是?长得让江小侯爷也来求亲是不是,到是来呀,江侯爷现在倒是登门来求取啊!看她女儿把身份揭开了有人要吗!看江老夫人敢不敢来娶这么一个女人娶回去,他们江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给我闭嘴!项七是不是勾搭了江鸿宝,才让江——” “娘!没有!”项逐言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做的不对!是他害了自己的妹妹,但这件事跟七妹妹没有任何关系:“那天是我非要带她出去!她什么都没有做,娘,自始至终错的是我!” “我让你闭嘴你听不见是不是!”这是要气死她!气死她! “娘,孩儿知道你会不高兴,但事情就是如此,这件事是我欠考虑,所有的事情也该由我来担——” 虞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觉得他头上的血迹都活该:“你担,你怎么担!你妹妹现在还等着人去通知她这个晴天霹雳!去跟她说呀!你现在就去跟她说!这都是因为你!” “……” “你可真是一个好哥哥!五房里的好哥哥,自己的妹妹放着不管,去跟堂妹表兄妹之心!是不是还觉得我是个恶人! 我们为什么不让她出去!你考虑过没有我们为什么不让她出去! 我和你祖母在你眼里就是坏人!你不明理的老婆子!这么多年,我们是亏待她了!还是虐待她了!你要迫不及待的去伸张正义! 她不出门,不与人交际,参加诗会,不参加聚会,那是为她好!就她那张脸!就她那个出身!你出去问问打听打听!谁不会想起她的娘! 到时候她在京中,只要有一点儿她的风言风语,人们都会往她娘身上联想!一些不入流的话都说得出来!三教九流的都想肖想她! 你还觉得让她出去是为她好!那你现在把她带出去!等回头那些乌烟瘴气的话传入你耳朵的时候,你是能把那些人的嘴封住!还是能把那些人打死!小小年纪,你不懂,你不懂,你按大人说的做呀!你还自有主义!好,你自有主义!你现在可是威风了!付出的代价却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不付出你自己!” 项逐言一言不发,是他狭隘了,他没想过会这样。 虞氏看着儿子,她自己的儿子可不是给别房生的,谁也抢不走:“江鸿宝退亲的事,但凡有一点沾上项七,你可知道等待项七的会什么难听的话!” 项逐言任血一点一点流下,更沉默了。 虞氏就这么看着他,看那个贱人下次还能不能出去:“她娘就是个狐狸精,她现在也是个狐狸精……” “二夫人……” “这不是我说的,这是知道这件事的人背后一定会说的!再说,平时我说不得,现在我怕什么!我不过是想着,老夫人能教训教训那个知情不报的,这件事我也认了,结果呢!我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葳蕤院一个受罚的人都没有,我是不是还要将我儿子的贴身小厮打死,为我女儿讨个说法!” “夫人……” “娘——” “你别叫我!” “是孩儿错了,娘是我错了!我一定给妹妹一个交代!”项逐言突然给母亲磕了一个头,转身离去! 崔姑姑心里一急:“少爷,少爷,夫人……” 虞氏神色早已镇定下来:“不用理他。”江家退婚,讨个说法不是理所当然,项逐言虽然莽撞,但不蠢,出了这种事他不可能再意气用事,定然去找世子了! 虞氏稍算满意的重新拿起茶杯:“我说这个项七心眼多,你们都不信我,现在怎么样,就是一个狐狸精!什么柔柔弱弱,什么可怜可气,她在五房过的是什么日子,五百多两,姓曹的那蠢货敢吭声吗!还有她平时的簪环、住的院子、用的器皿,他项逐言都是瞎吗!我看她项七以后还怎么在我儿子面前卖惨!” ------题外话------ 求推荐票。 046愧疚 “那么急干什么,先坐下冷静冷静。”项逐元坐在首位,平静的喝口手里的茶。 项逐言怎么能不急,直接掀袍给世子跪下:“哥!我知道我要求太过,可这次是三弟求你,他江鸿宝——” “都说了先喝杯茶。” 项逐言没有心情喝茶,他刚从祖父那里过来:“我父亲和祖父都觉得是祖母反映过激,单凭一句话就胡乱判断,觉得既然两家已经定亲,江侯府就不会轻易得罪我们!可,那天你我在现场!江鸿宝见过小七,江畜生说的肯定是小七!那天——” 项逐元皱眉,七妹!项七!哪个不好用吗! “世子——”善行进来。 项逐元看也不看还在‘小七’个不停的人:“说。” 善行恭手:“回世子,事情已经办妥了,断了江小侯爷一条腿。” 项逐言一愣,瞬间抬头,惊讶不敢相信的看向大哥:“——” 项逐元放下茶杯:“不然等着他们一有风吹草动就赖在我们府上。” 项逐言瞬间苦笑不已的不知该摆什么表情,下一刻顿时起身,不敢不顾的跑过去给大哥倒茶:“哥!我亲哥!以后上刀山下火海,您说一声!我项逐言绝没有二话!江鸿宝那杂碎!竟然敢胡乱提亲!还把错误赖到咱家头上!他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项逐元对三弟恢复之快习以为常,这种事易早不易晚,留着只会更畏首畏尾。 项逐言又开始谄媚,赶紧想捶肩捏腿:“大哥,您是怎么办到的?” “你的策论写完了?” 项逐言挠挠头,立即转向善行:“行大哥,你们怎么办到的?” 善行慌忙后退恭手:“三少爷折煞属下了,也不是什么难事,江小侯爷想出府,我们就费了点心思给他创造了一个机会,等他翻墙的时候又费了点心选了个好位置,当然了这些环节如果去查没有任何问题,就是小侯爷趁人不注意跑了,跑的途中发现大门有人把手所以去翻墙,然后从墙上摔了下来。” “就摔断了腿?” 那哪能,再高的墙也不可能就那么巧,也可能是摔到别的地方,之所有确定是腿,自然出在后续的太医身上。可世子手伸多长的事就没必要说了:“三少爷英明,就是那么巧。” “好!老天有眼!活该!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拿我们令国公府开玩笑!” 项逐元没有表态,他考虑的更多,小七的事情不能让江鸿宝闹起来,那就是一个没脸没皮的,他不要脸,小七一位女孩子还是要的,不能被牵扯其中。 至于江鸿宝,以后就别下床别开口了,病个一年半载也省的有精力闹些有没有的。 项逐元绕开话题:“这件事二伯母也不是没有责任,如此匆忙的定亲,是大梁没有人了吗。” 项逐言闻言,立即垂下头,的确,江鸿宝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他母亲怎么会答应江家的婚事! “二婶对项七有些意见了吧。” “怎么会,没有。”项逐言神色闪躲。 项逐元语气依旧平平:“我从凝六堂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项七跪着——” 跪着!“我娘她——” “与你娘无关,项七私自出府本就是她错在先——” “不是——” “你也别急,毕竟事关你妹妹,二婶就是想做什么也是人之常情,但有些事事关令国公府利益,项七身份敏感,二婶还是不要太把项七拿到明面上说为好,至于二婶心中不快自有国公府为她做主,还请二婶大局为重,家和万事兴,何须冤冤相报让三妹吃的这个亏成了痈。” 项逐言立即起身恭手保证:“三弟明白,定约束好家母。”有大哥保证,就是项家承认这件事他妹妹受了委屈,以后婚事上定会有所补偿,可如果他母亲咬住不放,甚至将事情放大话,国公府会对此也会采取措施。 项逐元点到为止,却突然看向老三,严肃道:“这件事与项七——” “不可能!大哥你怎么这么想!那天九是我临时起意,我自己都没想到的事跟小七有什么关系!再说,谁能想到会碰到江鸿宝那畜生!” 项逐元神色质询的看着他! 项逐言保证:“小七不是那样的人!——真不是!就是我——” “不管怎样!以后这样的事少发生,她毕竟情况特殊,你有点分寸。” 项逐言垂下头,他来时母亲已经教训过了,这件事确实是他没有考虑清楚,那天还多亏了大哥出现。 至于大哥知道那天的事,人又在府中,为什么不阻止妹妹定亲,项逐言觉得大哥公务繁忙,如果二房没人提,大哥怎么会知道。 项逐言又惭愧了几分,这件事都是因为他的错误引起的:“大哥教训的是。”是他鲁莽,如果不是大哥收尾,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现在即便江鸿宝得到了报应,可也改变不了他妹妹即将被人退亲的事实。 何况还无辜牵连了小七,就连大哥也觉得是小七…… 大哥是令国公府未来的大当家,他如果这样想小七,对小七以后有什么好处,都怪自己。 ------题外话------ 有二 047心思(二更) 江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晴天霹雳,脸色惨白如纸:“我儿子的腿……腿……不可能,不可能……” 江老夫人早已经站不住,让人搀扶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声不吭:“怎么跑出去了!怎么就跑出去了!”她才刚回府,怎么就出了这种事…… ……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惊愕不已:“江鸿宝的腿断了?”她送小五出去才多大的功夫? 张嚒嚒明着伤感,其实幸灾乐祸:“回夫人,惊动了宫中不少太医,千真万确的事。” 项老夫人说的大义凌然:“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呀,怪可怜的。”该!报应!“派人赶紧去看看。”毕竟在外人眼里两家还有婚事。 …… 令国公和项堰还在商讨如果江家真是要退亲的对策,就听到了这件让人觉得是假消息的消息:“腿断了?”老国公有点恍惚。 “回国公爷,太医院那边证实的消息,的确是摔断了。” 令国公叹口气,一直以来紧绷的神色缓和下来。 项二老爷突然间也没那么生气了。 老令国公突然缓慢道:“侯府因为小侯爷摔断腿要和你退亲,你死活不同意,可拗不过深明大义的侯府,就答应了,顺便帮衬下江家那几个中用的旁支,别让人看了笑话。” 项堰立即起身:“回父亲,孩儿定谨记于心。”落井下石!堵江家个措手不及,反正断腿的他们项家也不要!管他们江家是不是真要退亲,还是纯粹恶心他们府上,他们是不就稀罕了!不但不稀罕,还要追一局! …… 葳蕤院内。 项心慈跪在下首,揉着跪在软垫上的腿,繁花似锦的裙摆在地上铺开,还不时用余光瞥眼父亲。 她心里没有害怕的成分,到是新奇的发现自家爹爹好像也没有生气,就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且,她爹爹真俊美。 说起来,她爹爹无论是现在还是年迈之后,都俊美的格外让人神往,要不然也不会将现在的继室迷的傻里傻气。 相比于后来她遇到的母亲,两人简直是天差地别,一位泯然众人,早已没了当年的风华,一位钟灵神秀,高不可攀。 她母亲再没要求见过他,是因为像母亲说的没有爱过,还是因为容貌不在,不想徒增回忆了? 项心慈第一次想,如果是自己容貌不在了,她会愿意再出现在项逐元身边吗?不会。 “你和逐言出去了?” 项心慈回神:“嗯。” “可有,不适应。” 项心慈想起了她上辈子第一次出门,对什么都好奇,见什么都惊讶,觉得外面的世界无比精彩,再也不想不能做主的关在府里,她于是花了更多的时间在项逐元身上,没怎么看过她‘一无所成’的父亲:“还好。” 嗯?“喜欢外面。”项承看着她。 “就那样。”项心慈答的敷衍,外面她早去腻了,有什么喜不喜欢的。 项承看着女儿不向往不抱怨也没憧憬的样子,神色严肃了几分,但也没在继续:“以后少闯祸。” 项心慈认的坦率:“嗯。” “江鸿宝不是什么好人选。” “江鸿宝是谁?” 项承看着女儿疑惑的样子,起身:“时间也不早了,早点休息。” “父亲慢走。” …… “娘!妹妹的事情全家都在帮忙了,你为什么非要往小……项七身上看。” 虞氏没想到儿子会这样看她,还是在她说那么多之后:“你怎么突然提这些?” 项逐言想到截获的信息,心里就:“娘,父亲已经在收尾了,江鸿宝现在这个样子,您也该解气了,妹妹的事目前来看没有什么影响,家中也会极力想办法弥补,母亲又何必好好的弱势地位不当,非要去把事情复杂化,如果不是我拦住了出去的人,他们是不是还要去告诉江畜生,他要求娶的人是项七!” 虞氏不敢相信的看着儿子,是踩死一只蚂蚁都没有力气的痛心:“你觉得娘是那种人?” 他有证据的,大哥亲自交到他手上的,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大哥谁都没说:“孩儿没有,只是,娘,这件事是孩儿的错,孩儿以后一定努力上进,也定不会让人失望,娘就不要再让事情复杂下去了好吗?算孩子求你了。” “你……你……”虞氏捂着心口,真被儿子气到了,也怪下面的人办事不利,竟然让项逐言看了去:“娘不知道这件事是谁在背后中伤娘,让你如此误会,娘现在头有点不舒服,你还是先先去吧。” 项逐言见母亲这样,心里过意不去,可母亲再伤心也要有分寸:“孩儿这些天课业不忙,都会在家侍奉母亲,还希望母亲好日好起来。” 侍奉还是监视:“你果然是长大了,长大了啊,咳咳——” “娘,快去请大夫——” ……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今日难得有一丝凉爽之意。 曹氏心情也像今天的天气一样,甚是不错,最近二房忙里忙外,在京都赚足了好名声。 谁现在不说一声项府仁义,江侯府明理,可传的在好听,在曹氏耳朵里也是二房的女儿第一门婚事没成,可真是倒霉哦。 井姑也这样想。 两人丝毫看不到这背后可能存在的嫁妆诧异,以及后半生的生活差异。 只觉得这二房女儿今后可就是退过婚的人了,但凡讲究一些的人家,可就要衡量一二了,看二房以后还怎么眼高于顶。 “夫人,莫夫人来看您了。” 曹氏闻言目光平平,不慎欢喜,她,切:“让她进来吧。”不是什么正经亲戚,说的好听了是莫夫人,不过是嫁给了莫国公府上的庶子,她相公也不是受重视的。 按说两人没什么来往的,只不过都是嫁入京城,多少也走动些。主要是她这位庶妹往跟前凑。 莫夫人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先到了,笑的舒朗又大气、客气又谄媚,单凭一个笑脸的音调就将自家嫡姐捧的高高的。 曹氏也笑了,端的高高在上,她这位庶妹出身虽然不高,但会来事:“你呀,越来越客气了,来坐坐就坐坐,还备礼。” 莫夫人心想那是备礼吗,那是礼单,你可没少拿:“姐姐见外了不是,我这都是给外甥备的。” “他才几岁,还让你破费。” “没什么东西,都是姐姐客气。”莫夫人笑的更明朗了,亲近的好像对方是自己的亲姐。 她母亲是府里的妾氏,能嫁给莫国公府养在嫡夫人身边的庶子也是高攀,但她当年凭借莫府庶子替兄下江南办事的时候,就是攀上了。 莫六夫人觉得各凭本事,没什么说不得的,自己过的日子才是日子的,她曹家嫡女又如何,最后还不是给令国公这样的庞然大物坐了继室,谁又比谁高尚的到哪里去。 可嫁入了高门大户就是好,这次她来,也是天大的好事,至少这机会就百年难得一遇。 如果不是自家女儿身份不够,她恨不得把自家女儿当妾一样送过去,好谋个一生富贵。 可惜容家家大业大,南北商路只手遮天,不是她能说了算的。她只能转念去谋求容家主母之位。 这可不就是巧了,她身边还真有一位这样的高门嫡女会考虑女儿嫁入商户,而令国公府四个字,又足以让容家考虑。 即便以后知道女方出身有瑕疵,那对方也是令国公府的嫡出,彼此一中和,不就是最合适的,这不就是老天都要成全她这个媒人,让她被夫人刮目相看吗! 048谋算 曹燕热情谄媚的捧了嫡姐的两位儿女好一会,不动声色的叹口气。 “怎么了?” 曹燕将话题转到了今天的正题上:“姐姐知道吗,容家的商船提前来盛都了,同来的除了押送的军需采购,这是又要充盈盛都的用度种类了。” 曹氏矜持的拂拂袖,听说了,一个容家半部海军史,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可容家若是真在官宦间走动,接触的也是正房二房那样的级别,不可能轮的到她们:“倒是听老爷说过一耳朵,都是外面的事,我也不询问。” 说的好像你问就一定能知道一样:“不瞒姐姐说,容家大公子就住在我们府上。” 曹氏心里一动,但极力克制住了,没接这话,在莫国公府又不是你府上,高兴什么。 曹燕笑着:“说来也是我们世子机缘巧合下与容公子交好,我也才得以见过这位容财神”虽然只是远远看了一眼,那也是见过:“姐姐,你我都不是外人,实不相瞒,我是觉得有一件特别合的事,想与姐姐商量。” “什么?”搭容家的顺风车?想银子想疯了吧!不要异想天开了,她们两家凑一起能有一万两!扔容家船上未必能听个响,野心倒是挺大。 曹燕笑着:“那妹妹就直说了……”虽然她没有见过嫡姐前面那位夫人留下的孩子。 但这都不重要,只要不是实在拿不出手,嫡女的身份都足以给她增光添彩:“姐姐,可想过您房里大姑娘的婚事?” 曹氏闻言顿时看向莫夫人! 莫夫人也不慌:“妹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姐姐对其婚事有什么安排?” 曹氏刚想顶回去,这是看她笑话!她能做主项七的婚事! 但突然想到曹燕提到的容家,顿时怒了!:“你好大的胆子!”再说的好听也是商户! 曹燕不急不慌,不知道嫡姐哪里来的自信,江南重地想把女儿嫁给容家长子的达官贵人多的是。 京中也有不少!只是容家不想趟了京城的浑水罢了,你女儿成不成还未必,真当容家是什么攀附的落魄户:“姐姐,您看您错怪妹妹了不是,这容家能是普通的商户,容家大爷若是想要一官半职,那还不是捐份银子的事,再说容家百年皇商,官职祖上是有的,人未必有在京中定下的意思。” 曹氏自知自己托大,这不是习惯使然吗,何况项七配容家公子,如果是正经的容家家主,就项七那要女德没女德要女工没女工的性子,未必配得上:“没定下的意思,还说这些做什么。”反正轮不到她女儿,她懒得给好话。 “自然是妹妹有渠道,想着姐姐想给房里大小姐找门好婚事,妹妹觉得能解姐姐的燃眉之急才提的,何况容爷与我们世子交好,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何必错过,嫡姐若是不喜,就当我没说。” 曹氏闻言若有所思片刻,不说话了,如果是平日她当然不会管这个闲事,葳蕤院那位嫁不出去她才高兴!看她还怎么狂! 可……最近有些不同,项七私自出府不说,还发生……,哎她都觉得丢人,出去一圈就勾搭出这么多事。 想起来就生气,这么大的事,竟然所有人都瞒着她,如果不是老夫人怕项七再跑出去,含沙射影的警告她看住项七,她是不是就不用知道了! 可曹氏心里再不痛快,也知道项七在老爷心里的地位不同一般。发生那种事后,老夫人项七一定更警惕,好婚事是轮不上她了。 但如果自己帮着项七说门好亲事呢?老爷会不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曹氏心里露出一抹笑,仿佛老爷已经夸她了。何况,她是真的听老爷提过容家这位大爷,老爷那样严谨的人,必定是极为欣赏才会忍不住在后宅说上一二:“商户人家是不是不好听了些。” 曹燕心中暗骂矫情,这样的好婚事,若不是您站着令国公府嫡亲五儿媳妇的位置,轮也轮不到你::“不怕姐姐笑话,我们府上的二夫人和五夫人都有那个意思,我们国公爷也同意,可……” 曹燕惭愧的叹口气:“二夫人和五夫人为了女儿这件事闹的太难看,国公爷便严令禁止了,我这才突然想到了姐姐,容家大公子我远远的见过一面,人自不必说,好的我都忍不住多看两眼里,只是……” “只是什么?” “说起来我就生气,二夫人和五夫人见事不成后,厚着脸皮又请了家中的表侄女、表小姐的来了一堆,将府里弄的乌烟瘴气,也不看看各自都什么身份,急成那个样子。” 曹氏矜持的点点头,是过了。 曹燕笑笑,这次没有哄着:“妹妹跟姐姐说句丢脸的话,我们府上的小姐其实都没有让容公子松口。容家这碗肉谁都想吃,但不是谁都吃的下,我跟姐姐说,也是想让姐姐占个先机。”别到时候不成怪到她头上。 但这真是一个好机会,如果能搭上容家那就是泼天的富贵……所以她才冒着极有可能让嫡姐无功而返,得罪嫡姐的可能,也将这件事透漏了出来! “我们府上的姑娘还未必愿意呢。”曹氏骄傲的,心里却自认有数,你们莫家的姑娘没有被看上,那是你们莫家姑娘无能。 不是她吹嘘,项七别的本事没有,就她那张看了让人生厌的脸,呵呵,可不是给她找了门好亲事吗?能花银子的好银子! 曹燕凑近道:“姐姐不如带着房里的大姑娘去郊外的庄子上住一段时间,先让府上的小姐看一眼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咱不提也罢。” 曹燕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没底,容公子怎么可能看的上京中府里娇养的大小姐,她是认定那位足不出户的嫡出小姐一定会喜欢,到时候府上的小姐死活要嫁,项五老爷还能不想办法。 049是骂她吧 曹燕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这样最稳妥。 让项家姑娘先动心,既避免项五爷不同意,再凭借她项家嫡出小姐的身份,向容家施压,莫家再从中中和,说不定就成了。 至于容家那边,就更好说服,不过是娶位夫人回去,如果不喜欢,摆在后宅里放着就是了,也不影响容爷在外如何。 曹燕越想越有可能,若是成了,到时候简直流水的好处拿不完,这么好的事,自然值得她冒着得罪嫡姐的危险一博。 …… 这几日连夜下了几场大雨,午后的阳光没那么烈了,令国公府的下人们早已忙碌开,套马车、整理行礼、收拾出行的一应准备,人来人往,忙的不可开交。 日程是早就定下的,也经过了老夫人的同意,条件自然也有,不允许项心慈出庄子。 项承答应了,他本意也不希望女儿突然接触外面的世界。 发生了那种事,心慈心里不说,也对她有一定影响,项承想着,先出去走走,让她在庄子上适应一二,往后再做下一步决定。 曹氏娇羞的牵着儿子的走,没有几分柔弱也拿出了三分少女的焦娇羞,挨着老爷几乎不曾挪开脚步:“老爷不必送了,妾身一定照顾好三个孩子。”说话温温柔柔的。 项承冷淡的点点头,负手而立,看着准备出行的一行人,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小儿子文静的站在母亲身边,既不亲近母亲,也不亲近父亲,小小年纪不哭不闹的神色,是项家养出来的标准形象。 项心慈有些犯困,以往这个时间她已经睡了,现在却被拉出来出门。以至于现在也懒洋洋的,没看依依不舍告别的一家人,不耐烦的登上马车。 下一刻,项心慈突然精神百倍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向府内跑去。 项承、曹氏、项心敏、秦姑姑等人立即看过去。 “小姐!小姐你做什么!” 项心慈远远的声音传来:“我忘了拿东西!回去拿!立即就回来!” “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去跟着。” 秦姑姑立即躬身:“是,夫人。”急忙追上。 曹氏叹口气,贤惠的开口:“哎,秦姑姑什么都好,就是太由着心慈了,回头妾身找个稳妥的姑姑送过去,也方便照顾小七。” 项承转回视线:“你有心了,府里事已经够多了,就别在她身上操心了。” “妾身不累,都是为老爷分忧嘛。” 项心敏垂着头没有说话。 项逐霖看眼姐姐。 项心敏笑笑,牵住弟弟的手:“走,和姐姐同乘。” 项逐霖心里立即笑了,他早在这里站累了:“多谢姐姐。” 项心敏眨眨眼,两人心照不宣。 …… 项心慈一路跑到后院,又从后院快速折返回更道,向前跑,奋力推开厚重的小门。 气纯嘘嘘的看着除了日常守卫的下人,空落落的院子,哭笑不得的想起,项逐元还没有下属衙,怎么会在这里。 项心慈擦擦额头上的汗,也真的笑了,她怎么就忘了。 郑管家刚好出来,看到站在角门前笑的比百花都苦涩的七小姐,急忙上前:“小姐怎么过来,快里面坐,怪热的。” 项心慈摇摇头,转身向回跑:“告诉项逐元,谢谢他的马车。”外表一样,里面不一样的,一看就是项逐元的手笔。 项逐元会给她超出规制外所有最好的。 项心慈突然停下来,回头,看着重新关上的角门,缓缓眨眨眼任有额角的汗水滑落。 “项逐元——要幸福。”还有,马车,很舒适,很喜欢。 当年,她闹的厉害,其实也是知道柳雪飞人好,知书达理,又不缺自己的见解,虽然只是远远的接触过一次,可柳雪飞那种巍然不动的气场和她举手投足见让人倾倒的气息,都让她第一次感受到寒入骨髓的威胁。 她是怕那个女人会轻易转移走项逐元的注意力,夺走项逐元只对自己的所有特殊,抢走了大哥哥对自己的所有例外,大哥哥的库房,大哥哥的关心,大哥哥的独宠都不再属于自己。 她才在见过柳雪飞后闹的殚精竭虑,一次次害她,一次次折腾,一次次威胁,就是不准项逐元娶她。 是!现在的她可以坦然承认,什么柳家小姐不好,虚伪、做作都是假的! 她怕,怕项逐元早晚会把目光转移到别人身上,她再不是他心中的唯一,怕失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 所以前生,根本不顾项逐元死活,自私自利的让项逐元退婚,让项逐元为难,让项逐元一次次在柳家抬不起头来。 可如今……她少要一点呢。 项心慈擦擦额头上的汗,笑的怅然若失,她长大的虽然有点晚,但已经学着不那么自私。 所以大哥哥,你一定会很幸福的,与柳雪飞一起羡煞旁人。 …… 出行的队伍,缓缓从侧门驶出令国公府,护送的队伍紧随其后。 项承远远的看了很久,她——第一次出门,希望一切顺利。 …… 华灯初上。 郑管家见世子不忙,也没有去书房的意思,只是在卧室外的小书房里摆弄琴谱,便为世子倒杯茶,笑的慈祥谄媚:“世子,七小姐临走前来过了,奴才看小姐跑的挺急的,想来是临走想世子爷了来看看……” 项逐元冷哼一声,目光没有离开书册:“何必将她说那么好听,她只不过是看到马车高兴,找个人分享她的喜悦罢了。” 呵呵,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是世子了解七小姐。” 项逐元闻言突然放下琴谱,拿起屏风上的外罩:“善奇,跟我出去一趟。”得告诉她不要有了马车就偷跑出来疯玩,车做多了容易头晕,也容易遇到危险。 “是。” …… 月色皎洁,地上如洒了一层白霜,轻雨落下后的地面,泛着夜间泥土的寂静芬芳。 在距离盛都很远有一片风景气候宜人的山坳,这里没有村落,反而坐落着一座座深宅别庄。 一座座偌大的别庄在夜色下犹如一只只盘卧的巨兽,而每只巨兽后面也的确都是一个庞然大物。 项心慈早已经到了,曹氏带着下人们借着月色归置行装。 项心慈刚刚午睡醒来,睡到了这个时间,换了舞裙,伴随着窗外虫鸣奏响,夜空灿烂的星光,裙摆扬起,歌声清越: 雨落成线 凡尘尽染 你问归去虚无,落处何处? 残殇坠崖 不追昔日荣华 你问天道路途,瑶池何处? 雨归天途 凡尘皆悟。 你是归去来去,大道征途。 三清锋崖 只慕一世牵挂 你是手中风沙,来世境梦无话。 怎及你—— 肆意啊—— 项心慈一曲舞落,脊骨刚刚撑开,突然觉得,明西洛这首曲子是在骂自己吧…… 050不许乱跑 项逐元静静的站在垂花门前,幽暗的目光凝视着跃跃起舞的人,沉默安静。 她的舞步很慢,月色遮挡的朦胧光晕仿佛收敛了毕生的光华倾泻在她的身上,让其与月色一起在光晕里迷人眼、惑人心。 可世间哪有能惑乱人心的妖物,不过是人心自来的贪婪阴暗罢了。 项逐元静静的站着,一身紫色的外袍溶在夜色下,仿佛也归于虚妄。 她最后一个舞步落地,衣裙缓缓停罢,她猛然转身,眸光跳跃着看不见的火焰,瞬间好像有什么也落在了看不见的地方,扎根发芽,破土而出。 项逐元的目光越发幽深,不排斥、亦不刻意抵触,孤傲的任其生发,不拘不束! 一些众生俗情而已,他的傲慢甚至不懈与其对抗,这些浮于表面的阴暗和魑魅魍魉还不足以冲破他的底线,压碎他的道德,他亦能掌控的很好,所以又有什么好介怀的。 项心慈气恼的抬腿直接搭上栏杆!认定就是在骂她!不愧是明西洛!骂人向来含蓄褒义,他怼死人的折子都能写的天花乱坠! 所以这么多年,他就是在暗示她不讲理,不好伺候,还把他家弄的乌烟瘴气! 乌烟瘴气这个词是她从外人口里听说的!哪里乌烟瘴气了,不是挺好的,府里上下都规规矩矩的绝对没人乱说话,没人敢乱走动,见了她也客客气气,非得像一锅粥一样聚在一起就不乌烟瘴气了! 小户人家,没有见识! 项心慈平复下心神,头向前脚尖压去!下落的余光中瞥见一个身影,项心慈突然不敢置信抬头,怔怔的看着月色下一身光色的男人。 项逐元不喜欢这首略带悲凉和说不出哪里压抑的曲词,尤其她演绎出来,有股要飞跃而出的空寂。 他从垂门前走出,走到月色铺就的庭院里。 项心慈嘴角的笑意先于她收回的思绪早已呈现,收回腿,将明西洛扔一边,提起裙摆快速向大哥哥跑去:“大哥!” 项逐元笔直的站在原地,像看到成千上万的蝴蝶像自己扑来。 项心慈冲过来,小手紧紧握着他的手臂,像个孩子一样开心的围着他跳:“大哥哥,大哥哥,大哥哥。” 项逐元也笑了,真闹腾:“第一次出门,有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我可好了,刚才还跳舞了。” 看到了。 “大哥哥,我好像想你了。”项心慈的声音软软的,告别了无尽岁月,如此身的年龄一样想他,非常想,看到他就想靠在他怀里让他遮风挡雨的那种想,项心慈也真的整个身体向他怀里靠去。 项逐元一根手指抵着她额头让她站直:“又胡闹。” 项心慈看他这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死样子心更痒了,死活要靠。 项逐元一只手轻易的制服她七八个回合。 项心慈闹累了,不玩了,老实的抵着他手臂换气:“谁稀罕。” 项逐元不跟她的嘴硬计较。 项心慈才发现院子里不知何时没人了,安静的只有两个人的身影,切:“哥,马车我很喜欢……非常喜欢……”谢谢你,项逐元。 “我来又不是听你说这些的。”项逐元向屋内走去。 项心慈跟上:“那你来听什么!” “少顶嘴,你最近在庄子上修养,切忌不要乱跑。” “知道,我爹已经嘱咐好多遍了,你比我爹还烦,再说了,我怎么可能乱跑,隔壁院子还有三个人看着我呢。” “曹氏看的住你?”项逐元回头怀疑的看她。 项心慈不以为意,推着他往前走:“热死了,快进屋。” 项逐元没别她糊弄过去,神色严厉:“这里是别庄,不比在城内,住在这里的人又不认识你,你如果私自出去,遇到了什么人,冒犯了你,你连喊叫的地方都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 “记在心上!” 项心慈见他过于严肃,到底正经了几分:“我出去干什么,还不够烦的。” “你知道就好,你乖乖住着,等回去了,我和五叔提一下,尽量让你出门游玩。” “真的!?”项心慈特意做出惊喜的样子。 项逐元觉得假,让她收一收:“总之,你只要听话回去少不了你的好东西,你不是一直想要大姐的那套头面吗,都可以。” “哦。” “哦什么,没有精神。” “看不到现有的好处当然没精神。” 项逐元叹口气,无奈又好笑真是个活祖宗:“善奇,进来。” 善奇谄媚的向七小姐问安,小心的捧着两个匣子放在桌子上。 项心慈上前“什么?” 项逐元接过秦姑倒得茶:“打开看看。” 项心慈打开,顿时惊讶欢喜,漂亮圆润的东西聚在一起,美的什么都能跨越:“项逐元!全给我的!” 项逐元!项逐元!叫上瘾了是吗!但项逐元没空纠正她:“嗯!” “谢谢大哥哥,你最好的!”项心慈抱着两匣红色珠子就要去道谢。 项逐元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座位。 项心慈扑不到人,直接坐在他的座位上,认真的看着匣子里一颗颗打磨均匀的红色珠子,真心喜欢的不得了:“我做串珠戴在手上好不好看?” 项逐元靠在桌子旁:“随你,记得——不要乱跑。” “知道了知道了,你烦不烦,像我第二个爹!秦姑姑!秦姑——” “小姐——”在呢,小姐说话真是任性,世子脸色都不好了,谁是您爹了! 项心慈将两匣红珠交给秦姑:“让工匠给我打两串长珠,每一串长珠六十六颗,我明天就要看到。” 秦姑姑惊讶:“这——”得废一箱子吧!做串珠就要打孔,打孔可是个细致活,别说一晚,就是一个月也有可能,为了不打坏珠子,工匠师傅找手感也得仔细了再仔细才行!这若是一晚上出一百多颗,两匣这么好的珠子得废一箱,才能挑出那么几个! 秦姑姑看向世子,希望世子说说她们小姐。 项逐元点点头,让秦姑按小姐的意思去做。 秦姑姑皱眉转身,世子太娇惯小姐了,这可是珊瑚珠和鸡血石,不是路边的石头! 项逐元再次提醒她:“不许乱跑。” “知道了,我没事乱跑什么。” …… ------题外话------ 前几天看到评论区有人说,九妹妹三妹妹柳小姐看起来都挺好。 哈哈,不是看起来,是真好,基本上女主不主动挑事,很多人会很幸福! 当然了也有坏人,还没出来。 明西洛现阶段戏份的确多不起来。 今天依旧回复大家的留言,所有平台都回复,只是段评内的不回复-_-|| 谢谢大家最近想送水果的热情(#^.^#)真心感谢,过两天给大家二更哦。 051出庄 项心慈的确没有乱跑,她也没有什么要乱跑的,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小院里与丫鬟仆妇填词谱曲。青山绿水,鸟语花香,每一天都是一首浮于指尖的乐曲,好不畅快美妙。 住在主院的曹氏带着一双儿女在庄子上也实打实过了一段舒坦日子。 偌大的温泉山庄,半个后山的果蔬产出,成群的奴仆护卫,穿过层层后院、前院,庄子外是是成片的农田,庄户,谁见了她都要躬身称一声‘夫人万福’,吹捧的声音不绝于耳。 她有什么不高兴的。曹氏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这个庄子唯一的主人了。 而她现在也的确是这里唯一的女主人。 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下面伺候的人,没人敢给摘星星。 曹氏还不满足,每天都是带着成群结队的奴仆陪着女儿山上下田,教导她些她自己都不懂的常识。 项心敏并没有拆穿母亲见识上的不足,国公府的庄子怎么可能用曹家的管理方式,这里有更严密的等级制度和看不见的贪墨舞弊,远不是主子多查几次账就能看出来的。 而且,她未必有机会做有这样偌大家产人家的当家主母,即便是江侯府现在的境地,她都未必能进的去,这些话自然不必与母亲说。 曹氏见女儿听的认真,更加与有荣焉:“刚才管事来说,他家里的马,上个月生了几匹小马,打算给你和弟弟一人送一匹,你回头让他带来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了再挑其它的,我见庄子上养了不少好马。” 项心敏笑着,那些马她见过,都是一等一的好马,有皇上赏的,朋友赠的,还有各地收集的宝马。 都是爷爷和大伯养的,岂是能随便动的,项心敏知书达理的开口:“多谢娘亲。” 就连管家的马都不是给母亲的,是给父亲的,或者说,是给深得国公爷和老夫人宠爱的父亲的:“给姐姐也挑一匹吧。”想必管理着这偌大的庄子,管家不至于拿不出三匹小马。 曹氏美好的心情在听到这个称呼时,有些不痛快,但想到即将谋划的事,又笑了:“你呀,好,给你姐姐也挑一匹,也不知道她有了好事会不会也想着你。” …… 莫家老夫人最近腿脚不好。而距盛都又近,又有温泉的庄子,与令国公府挨着的,只有这一片最合适。 这一点真让曹燕算着了,棋高一招,让嫡姐先来了。 只是庄子说是挨着,但地界太大,跑马也要跑半个时辰。 而且这附近,还有好几个府上的别庄都在这里,只是规模不如莫府和令国公府大而已。 “你发那么大火做什么。”曹氏不急不慢,她又不是非要成,又不是她的女儿。 曹燕立即收起外漏的脸色,她不是针对嫡姐,而是自己府上那群人。 本来说好是她和四嫂跟来伺候,结果倒好,各房不知道什么心思,塞了一堆表侄女、表姑侄女过来,以为这样就有机会了!哼! 曹燕:“我哪有,就是刚到,庄子上事情多有些急而已,姐姐,我家四夫人知道姐姐也在庄子上,特意邀请姐姐一起去小住两日。” 曹氏看曹燕一眼。 两人心照不宣:“我也好久没有见四夫人了,还怪想念的,说起来心敏也好久没有见府上的六姑娘了,去看看也好。” …… “去莫国公府的庄子上?”项心慈松开拨琴的手指,雪白的手指搭在暗色的琴弦上,不解的看向秦姑姑。 秦姑姑也不知道:“夫人说不放心小姐一个人在庄子上,让小姐收拾两件行李一起去。” 项心慈讽刺的笑了:“还有谁去?” “九小姐和十四少爷都去。” 项心慈手指捻着掌下的琴弦,仔细分析着曹氏的意图。自己可不是能随意出门做客的人,是什么让她冒着大不韪也要带自己出去? 父亲的叮嘱?不会,父亲知道自己与曹氏不对付,有事也不会通过曹氏实施。 祖母的吩咐?更不可能,老妖婆恨不得她老死在令国公府,这次出行也是父亲保证她不出府的基础上求来的。 所以曹氏现在是打算冒着得罪老夫人和她父亲的风险,带自己出庄子了? 有意思? 只能是,前面有更大的利益等着曹氏? 项心慈思索着,什么利益呢?莫家……四大国公之一的莫家,虽然在后世项心慈记忆中莫家后来一落千丈,但现在没有,莫家还是鼎盛之家,繁华兴旺,权势滔天,令人趋之若鹜的莫家…… 项心慈突然想到了九妹,不是她想不到自己身上。而是有好事曹氏也想不到她身上,可:“项心敏年纪还太小了些吧?” “什么?” 是该趁早,毕竟是能与令国公府比肩的莫家。不过,莫家为什么败落来着?项心慈仔细想了很久,发现想不起来。 毕竟前世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出过府,更没有因为二房的事来庄子上小住,哪里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就是不知曹氏哪来的自信,觉得莫家公子会看上十二岁什么都没长开的小姑娘。 但也不用谁看上,彼此父母看上就能定亲了,只是上辈子曹氏想过给她女儿说莫家的孩子? 谁知道,反正项心慈也不关注她们的小事:“不去。”谁去凑那个热闹。 秦姑姑也不意外:“奴婢去回话。” … “去庶……去姨娘家?”项心敏有些着急:“娘怎么想到去姨娘家了?”还要带上姐姐,让老夫人知道了—— 曹氏又不蠢,立即和颜悦色的哄女儿:“娘还不是为了你姐姐,你姐姐也不小了,可曾出过门?” 是不曾,可姨娘毕竟是庶出,只是养在外婆名下,母亲一贯看不上对方走动又不频繁,第一次让姐姐出门去这样的人家是不是太…… “你呀,就是想的多,莫家安不安全,何况两家庄子又挨的进,爬过这座山就是莫家的后山,我们就去住两天,你不告状,谁会知道。” “可——” “要去就去,不去你就回老夫人那告状去,让你姐姐嫁人了还没有见过生人才好。” …… 院落是莫家庄子上早就为曹氏一行人腾出来的。 莫四夫人亲自出来相迎,庶出的六儿媳妇曹燕,在这样的场合到底还是不够分量。 曹氏也端出了嫡出的派头。 两人身份相当,不一会便犹如亲姐妹相见一般热情。 项心慈带着纱笠站在一众……嗯,女眷中间,真的是一众,非常多……尤其十四五到十七八岁之间的姑娘最多,犹如进入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一般,莫家有这么多女眷吗? ------题外话------ 栖衡szy,我真的是…… 好吧,我昨天就不该看段评区。-_-|| 052不是大事 莫四夫人说着话,目光却不自觉的向曹氏身后带着帷帽的女孩身上撇去。 跟在莫四夫人身后不言不语的女孩子们,也偷偷用余光打量着曹氏身后带着帷帽的女孩。 并不是对方多好看,她带着纱笠根本看不见她的样子。 引人侧目的是她的帷幔,她的帷幔很长,真的很长,像垂下来的长河,镶嵌银线流光溢彩。 不是没人戴过这么长的帷帽,但是从来没见过帷帽可以像一件衣服一样做的这样好看。 她的帽骨是紫色的,骨架上飞了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鹤,纱幔上缘捏了细细的百褶,上好丝缎垂下,缀感高质,前面的长度一直垂到脚背,后面更长,长的拖地,平日单薄的帷幔突然,今日在她这里绣了层层叠得的叶子,犹如落叶纷飞一般,从上面的稀疏到下面的浓密,金黄色的叶子,一直扑到了她的身后,似乎拖拽着无数目光,也要一起看过去。 项心慈似乎没注意到别人的打量,福如心至的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曹氏很敢想啊,她就说怎么急哄哄的‘求’着自己来,是被富贵迷了眼啊。 莫家能引来这样的阵仗,只有一种可能:莫家世子选当家主母。因为项逐元退婚后,也一样的阵势。 项心慈冷笑,曹氏觉得她女儿能入莫大夫人的眼?异想天开。何况项九嫁的也不是莫家。 项心慈不等曹氏寒暄完,直接开口,口吻理所当然:“我累了。”反正再客气项九也不会被看上,她就帮曹氏填填脑子里的坑好了。 莫四夫人闻言一愣。 曹燕一愣。 跟在莫四夫人身后出来拜见项五夫人的女孩子们一愣,似乎不敢相信她们听到了什么?长辈在说话呢?! 项心敏眼皮忍不住跳了两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就说不要出来。 项逐霖年纪小没控制住惊讶,忍不住看向大姐姐,他也知道长辈说话的时候孩子不能开口,出门在外更不能,可他大姐姐好像能。 曹燕见状立即:“也是,也是,这太阳大的,咱们都站在这里说什么,孩子们都累了,快进去,让孩子们都歇歇。” 曹氏闻言极力维持着脸上近乎僵硬的笑,心里着实吓的不轻,没料到出门在外项心慈也敢如此说话,她怎么敢!自己好心带她出门谋个前程,她怎么还不知道感激! 可曹氏心里顿时有些不安,她本意是想悄悄带她出来,悄悄带回去!“呵呵,劳烦夫人了……” 项心慈直接跟着下人越过曹氏走在了前面。 曹氏僵硬的笑,什么都没说,连项七都不敢喊!唯恐别人都注意到这个人是谁:“走,走……” 小姑娘们对直接就走的女孩顿时产生莫大的危机感!几乎可以肯定对方身份很高,什么身份能不把项家五夫人和曹家四夫人放在眼里,不言而喻。那么对方极有可能是世子妃的重要人选之一。 想到姿兰玉树的莫家世子,女孩们的思绪顿时风起云涌,隐隐有些焦急。 …… “你娘在想什么?”项心慈一进房间,直接摘了头上的纱笠,随后放在身后,她遮阳的,现在又没了阳光。 跟来伺候的莫家家丁不经间瞥到纱笠下的一张脸,顿时抽一口冷气—— 项逐霖正亦步亦趋的跟着大姐,头上猛然罩个东西,下意识的摘下,茫然的看着薄薄的纱笠。 秦姑姑赶紧接过,看都不敢看九小姐的脸色,赶紧带少爷去一旁喝水,这可是五房的依仗,能当屏风用。 项心敏深吸一口气,到底没说什么,可母亲一片苦心:“如果妹妹没记错,姐姐这是第一次出门吧,还是母亲好心带你出来的,姐姐不该感激一下。” 项心慈想到那位现在不知道跟她那位庶妹去说什么的曹氏,轻蔑一笑,眸光熠熠:“带我出来参加游园会?还是大热的天,那么多小姐过来跑温泉?你不是自负跟着老夫人长大,不如你分析一下,莫家庄来这么多表小姐的原因如何?” 项心敏脸色一白,她刚刚也隐隐觉得不对,可怎么会!母亲怎么能—— 项心慈没管她的脸色:“看在我舍命陪你们的份上,正房我睡了。”说完直接带着自己的人向正房走去,路过项逐霖的时候,瞧了他一会,然后笑了,用力拍拍他小脑袋,捏捏他小脸:“小古板。”走了过去。 十四少的教养姑姑等人走后,赶紧像拍走瘟疫一样为少爷拍头。 项逐霖一个温润的眼神看过去。 教养姑姑顿时止了动作,怯怯的站在一边。少爷是跟在五爷身边长大的,这次肯让夫人带出来,让她们这些女眷跟着伺候本就甚是少见。 项逐霖不急不慢的抬起小手,整整自己被拍过的衣冠,随即看向心神不宁的二姐。 他还太小,不是太懂,但应该是发生了让二姐着急的事,而大姐无所谓。 爹爹说过,大姐姐不急就不是什么大事。 ------题外话------ 下午有二更。(#^.^#) 谢谢每位在段评区辛苦捉虫的亲,前40章错别字已修改,大家刷新一下就好。为表感谢,项心慈第一次,我给大家开车哦! 接下来看到错别字的亲,记得标注,我都有看,都有修!感谢o(n_n)o 053过去的(二更) 项心敏猛然想到:大姐怎么能住正房!?赶紧向里屋跑去! …… “她就是前面留下的那位?”曹燕有点不敢相信!可嫡姐亲口承认的还能有假!什么嫡姐带来的贵人?四嫂根本相差了,再探听也一样! 曹燕不禁皱眉,有些失望,那项七长在继母手里,自己嫡姐又不是对人非常好的人,项七小姐怎么不是怯懦的性子! 而且看那用度?单那条看不到一丝容貌轮廓的帷帽就是普通人家一两年的嚼用,如果真是项七小姐,她这位嫡姐是有多爱屋及乌,才对前面留下的女儿如此好?! 曹氏心里憋了一肚子气,现在也不能表现出来:“还是个孩子,被娇宠的任性了些,让你见笑了。” 那是任性吗?那是不懂事!曹燕心里有些打鼓,觉得怕要不成,不怕女孩子乖巧木讷,就怕对方看不清斤两。容家公子又不瞎,弄这个一个一无是处的回去添堵吗:“容家公子过两天会跟着世子爷过来看望老夫人。” “府上世子也来?” 曹燕的语气早已经没了一开始的热络,这项七简直是身份低微还多作怪。 至于嫡姐亲生女儿的主意,曹燕自然不敢打,那可是项家五房的正经婚事,要有多方人点头的,弄不好就会被项家老夫人和项五爷记恨上。 “府上世子住几天?” 曹燕闻言不禁看了嫡姐一眼。 曹氏立即正色。 曹燕便没说,心里却不屑,嫡姐也不怕齐大非偶,自家府上的世子,那是项九小姐能想的,就像四嫂的女儿也不会肖想令国公世子一样,她嫡姐真是顺遂日子过久了。 曹氏见曹燕这样子,心里顿时有气,她什么意思:“两天后,我们就走!” 曹燕也不在乎她走不走,她得赶紧再物色人选,不然到手的鸭子就飞了:“好。” …… 昨夜下了一场暴雨,一早起来,庭院里的花草被打折了七七八八,树也倒了几课。 郊外的农田受了很大影响,很多在内伺候的家丁仆役,如今都去庄外帮忙了。 莫家庄内。 吃完早饭的几位小姐,放弃了昨天约好的扑蝶,移到了亭子,看着在整理满园狼藉的仆妇,纷纷讨论昨天的大雨。 “昨晚的动静都把我惊醒了。” “我家嬷嬷也醒了好几次检查门窗。” “太吓人了。” 角落里,不一样的讨论声并不大:“应该身份贵重,项五夫人让她住在正房。” 但保不齐亭子小,看似闲聊的人都在竖着耳朵听。 “那是县主?还是郡主?”距离她们最近的小姑娘忍不住回头,实在是那人昨天太让人印象深刻,莫四夫人的面子都没有给。 “不会是公主吧?”又有人插话。 好些人闻言看了过来。 矜持些的姑娘依旧纹风不动,好似没有听见,依旧看着折了的花花草草。 说话的女孩子顿时有些慌:“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听了一耳朵……” … 此刻,距离莫家老太君最近的一座精致小院内,丝毫不见暴雨后的凌乱,轻盈的风拂过廊檐,暴雨后的气候更是怡人。 环绕整个小楼的绿茵遮挡了夏日的骄阳,不用用冰,也让人身心舒适。 二楼打开的大窗边,两位姿容交好的女孩正在说说笑笑的打络子。 其中一位容貌尤其出挑,眉目安静含笑,看着便让人有种夏日清灵的安宁之感:“说了让你认真些了,是不是又想出去玩了?”女孩声音甜美,嗔怪却温柔。 坐在她旁边穿一身绛绿色长裙的女孩虽不慎出挑,但自有让人新生好感的气质,她笑了,笑起来尤其无害:“哪有,陪着表姐打络子才最有意思。”微微低垂下的眉目却掩盖了她在昨夜降雨后沉重的心事。 上辈子,她并没有吵闹着跟表姐北上,西南也没有下这么大的雨,可她知道莫国公世子就是死在这次灾患里,就是这段时间了吧…… 陶子媚并不清楚确切的日期,当年她还太小,即便那样的事传回西南后,她也只是为刚刚定下亲事,未婚夫就死了的表姐伤心。 即便现在跟来,她也不敢保障自己就能力挽狂澜,如今的她也不过是寄主在别人家里,足不能出户的表小姐。 无论是阻止这场婚事,还是避免莫世子一死,都不是容易的事。 何况昨晚那场暴雨…… 陶子媚打络子的手不禁慢了下来,莫国公世子是在与表姐订婚的第二天,死在抢救河堤的大难里。 据说是京中连续暴雨,四方河堤岌岌可危,朝中紧急调派了即将外出任职的莫世子督查,谁知上游突然失守,世子紧急带人疏散下游几万子民,打算撤离时,却得知同届几位明经官员还困在河堤上,毅然折返救人…… 莫家这位大义凛然、才华横溢的世子,直到最后都守在前线……却不幸…… 同样离去的还有素有‘海上一师’之称的容家大公子。容家大爷罹难,造成未来十年海路动乱,如果不是后来令国公力挽狂澜,大梁国几乎要被人断了水路! ------题外话------ 在评论区拿钻石豪赌谁先吃小七的!!我当没看见!╭(╯^╰)╮ 看到评论区有亲问段评,解释一下。o(n_n)o。 段评大家都能看到吗? 升级潇湘app,新版本的潇湘平台,每一段,段落后面都可以评论,也可以查看别人的段评。 我说的‘第一次’-_-||不是现在,到了会给大家开群的。因为毛毛的车被删除了,我估计评论区不行了!哈哈!毛毛你检讨吗! 哎,发现小黑花的圈子里,最正经最清纯的就是作者了,哈哈哈哈!!! 你们别不承认!!!!!!!!! 054夜雨 世子的离世,是国葬,可再高的规格有什么用,失去了世子,莫国公府元气大伤。 没有了能与令国公世子项逐元比肩的下一代,再加上后来的派系之争站错了队,后期更是举步维艰。 人才不接,内忧外患,这样的境遇下,莫家在撑了十多年后走向了败落。 莫国公府的衰落影响深远,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这些依附莫国公府存在的势力。 那个时候的她,怎么会预料到后来这么多,她只看到了别人议论表姐克夫,为表姐打抱不平。 现在看来,与后来的大势相比,女子后宅这点小伤痛,根本不值得拿到台面上来看,她们当时的那点不幸,甚至不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放在眼里。 或者,如果她当时答应令国公世子的求亲……又是一番光景…… 陶子媚立即收敛思绪,都是很遥远的事了。当初是她将两情相悦看的太重,他稍微薄带她一丝,就闹着不同意,而他也没有坚持。 陶子媚尽量不去想那段无疾而终的过往,显得她宁愿靠自己, 还好这些日子,她也不是空等,前段日子她已经想办法让侍女,结识了容大公子身边的人,打听到他们最近也会来庄子上,这是最后的机会—— 如今她早已不把闺中这点声誉看在眼里,即便让人看到她与外男接触又如何,如果能救下莫国公世子和容家大公子,一点所谓的闺中名声又算什么! “可是昨晚吓到了?” “没有,我看表姐手里的络子好看,我比罩一下。”整件事,根本不是表姐不与莫国公府定亲就能解决的。 …… 临近傍晚,天又快速暗了下来,少卿,便狂风大作下起了大雨,随后又转为倾盆大雨。 项心慈站在窗边,伸出葱白的手掌,雷电划破漆黑的夜幕,她如玉的手掌恍然乍现又快速被黑暗吞噬。 噼里啪啦的雨水打在她看似柔弱无骨的手心,可那双葱白的手任雨水沉重的打在其上也微丝不动! 淋了好一会,项心慈才心满意足的收起手,看着窗外暗幕下的狂风大雨,骤然间心情不错,连外面吵着要进来劝说她的声音也极为悦耳了。 她当然不会让出去,名声这种东西,她生来没有,以后不经营,死后更不计较,所以没什么可妥协的。 一刻钟后。 曹氏躺在厢房的床上,气的头都要炸了!可偏偏是在别人的庄子上,周围都是别人家的奴仆,她想发作,也发作不得!甚至还要忍气吞声的装着无所谓。 她五房主母竟然住在偏房! 项心敏坐在床边为母亲垂着腿,心疼又不悦的不想理会母亲,先不说大姐姐如何,娘这件事办的也太…… 可到底是自己母亲,看着她这样会于心不忍,只能一边安抚母亲,一边催促着母亲明天离开,莫家的水不能趟!莫世子那是她们五房能想的吗?让人知道了,怎么看他们五房。 “我不想走吗,我恨不得现在就走,把她带到老夫人面前,让老夫人看看她在外面是怎么行事的!看她以后能不能出门!可莫老夫人刚说了留我们吃新收,现在怎么可能再走……”曹氏也烦! “下这么大的雨,娘就说不放心庄子上的收成……” 曹氏若有所思,也是个办法。 …… 日益院内。 雷电急促撕裂夜空,瓢泼般的大雨在忽明忽暗间疯狂大作。 项逐元一身深蓝色长衫,腰间束者盘蟒银线腰带,下摆缀着上好的白玉压摆,狂风卷过长廊,穿过高高的门槛快速向里面推进,终只是掀起他一角衣摆又无力的放下。 项逐元负手站在正院的大厅内,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眉头微皱。 郑管家换着香炉里的香,不用琢磨也知道世子在想什么。 绯绯姑娘端了新泡好的二十年白茶过来,见世子还站在门边,也颇为忧心,不禁将茶放在桌子上,接过侍女托盘里的外套,为世子披上:“这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城外昨日水深便过膝了。” 她声音暗哑,是小时候为夫人尝药所致,她亦是令国公府家生子,伺候世子至今已经十年,在这日益院除了书房,均能来去自如。 项逐元接过茶,喝了一口,还是不放心,这么大的雨,可有人用心伺候着再着了凉:“善奇——” 郑管家一听世子喊善奇,顿时扔下手里的香灰跑过来:“爷!——” 项逐元刚卖出去的脚步也察觉到不妥,雨太大,会遮了马的视线。 绯姑娘叹息,公子他太过优民,天都这样了怎么出门,温顺的上前:“爷,冬儿姑娘打了几个新鲜的绳结,奴婢看这不错,不如让冬儿姑娘过来,奴婢给爷换上。”以自己的容色,自然入不得夫人的眼,她只求世子念旧,待主母入府后,能有她一席之地,她的手刚要滑过世子腰间的玉佩—— 项逐元转身:“去书房。”连续两夜大雨,京城周围的河道都要排查一遍。 绯姑娘看着空落落的手,看着世子离开的方向,目光才得以放肆一回。 …… ------题外话------ 有二 055她的了(二更) 一大早,天气放晴,庄子上的众人又忙碌起来。 项心慈一身蓝色纱裙,靠着柱子站在抄手游廊边,看着外面的残骸,慢悠悠卷着手里的发丝。 看到她的莫家仆人无不低头绕行,好令人惊艳的一张脸,令国公府有这样的小姐,为何在盛都从未听人提起过? “秦姑姑。” 秦姑姑急忙出来:“小姐。” 一盏茶后。 秦姑姑亦步亦趋的跟着小姐,两人踩在园子里刚刚被清扫过的石路上,秦姑姑心里更忐忑了:“小姐,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夫人叮嘱说不让小姐出院子。”这可怎么是好。 项心慈心情不错的走着,不一会就绕过了长青树墙。 秦姑姑赶紧跟上,小姐又怎么会听夫人的话,可:“小姐,小姐——” 秦姑姑不时提醒小姐注意脚下的水洼和冲到青石路上的枝杈。 花园里,下人们手脚麻利整理着一地残骸,来来往往,忙碌不已,偶然有几位抬头的,乍然见到一闪而过的身影,心里一惊。 “小姐,您小心点。” 莫家的花园很大,景色虽然被两日来的暴雨打的七零八落,但依旧能看出布局曲折,匠心独运,包罗万象的大气,如今换个姿态更添一份野性的不羁:“到是不错的园子。” “小姐又没有见过几座园子,怎知不错了?” 自然知道,项心慈饶有兴致的继续向前走着。 秦姑姑急忙去跟,唯恐自家没出过门的小姐走差了路。 项心慈兴致盎然的从台阶上捡了一段沾了雨的柳条,在手里晃悠着溜达。 秦姑姑被甩了几次水后,无奈的距离那柳枝远一点。 项心慈绕过一座竹山,又踩着水塘里的石头通过一片水塘,转过北面的百花墙,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便听到不远处的亭子里,传来姑娘们此起彼伏的说笑声。 项心慈的视线看过去。 亭子四边挂着挽起的纱幔,几道背着她而坐的身影都看的出衣衫质地不俗,不知她们又说了什么,传出无忧无虑的笑声,和一位小姑娘跳脚的抱怨。 秦姑姑见状,急忙要拉了自家小姐离开。 项心慈轻轻挣开秦姑姑的手,视线依旧紧盯着亭子里的一幕幕,好温馨的氛围……那是她这年纪时,绝对不被允许的年少乐事,而她们却可以轻易得到。 秦姑姑心里有些急。 项心慈驻足了一息,突然向那边走去。 秦姑姑慌的就要去拉。 项心慈轻易躲过,人已经走了过去,她也不靠近,就站在不远处被暴雨折腾的快秃了的大树后,望着不远处与她相距遥远的世界。 秦姑姑急的跺脚,却不敢靠近。 “这是去年,我生辰的时候,大哥哥送我的生辰礼物……”小姑娘年纪不大,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身华贵的鲜亮襦裙,头上的朱钗一看便价值不菲,小脸生的异常甜美,众多小姐妹围在中间。 本该是高兴的众星拱月,小姑娘此刻却嘟着嘴,甚为不高兴:“是不是很老气,我就说不要了,大哥哥不听非让我戴着,现在被姐姐们笑话,我都要生气了。”说着还不解气,将脖子里的挂饰晃的咚咚响,似乎颇为生气! 周围的小姑娘们见状立即手忙脚乱的安抚。 “卿卿可小心些,这是上好的暖玉,冬暖夏凉,驱邪呈祥,最是祥瑞不过的礼物。” “就是,就是,我还是托小姐的福第一次见到呢。” “世子对卿卿真好,这样珍贵的东西,说送就送给卿卿了。” 莫国公府大房嫡出三小姐莫卿卿,矜持不认:“什么嘛,他就是烦啦,喜欢自作主张,他看中的东西,我就是再讨厌也不能违逆了他,好烦的。” 凉亭内众女子的目光落在她颈项上的物品上,恨得替抱怨着的小姑娘受了。 莫卿卿似乎又不解气,嘟着嘴继续抱怨:“说什么公务繁忙,我看他很闲啊,下衙回来还要督促我写文章,我又不考科举,做那些锦绣文章做什么,什么忙的不可开交,我看他根本不忙吗!朝廷该再派他些公务才是!” 亭中的姑娘擦擦唇边的茶渍,垂着头,心中想法不已,都说莫国公世子过于冷清,如今看来,是面冷心热,这样的男子,无论以后为夫为父定然都…… “卿卿别气,世子也是一片拳拳之心。” “对啊,我们卿卿才学能如此突出,世子也功不可没。” “何况盛都多少学子想拜听世子讲课一二,挤破脑袋都没有机会。” 项心慈的目光落在叫卿卿的女孩子身上一瞬。 莫卿卿已然急的跳脚:“你们到底是谁的好姐妹向着谁啊!?” “你,你。” “当然是你。” “是我们小卿卿了。”众姑娘说着一片其乐融融的笑声。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世子爷人真好。” 众姑娘瞬间向那人看去。 说话的姑娘立即脸色涨红的摆手:“我没有……没有……我是说世子对妹妹真好……”最后几句羞的几不可闻。 莫卿卿立即为小姐妹解围:“哪里啊,他最啰嗦又坏了,不知道那么多人吹捧他是为了什么。” “世子用心良苦。” “世子都是为卿卿你好。” “不好,不好,又是管这又是管那的,你们谁喜欢谁拿去啦,看他将来管着你们,你们怎么冲我抱怨的哭。” 周围的小姑娘顿时一阵面红耳赤。 项心慈看着唇角不禁扬起一抹笑,真幸福啊,少女心事,聚在一起,探听一二都别有一番滋味,这样的情绪,夜深人静时再琢磨半分,即便不成,也是一番光景的。 真令人羡慕,项心慈突然有一点恶毒,既然如此‘不喜欢’……帮你分担一点好了。 莫世子……她记得了。 056曼陀罗 …… 莫卿卿高高兴兴的踏入祖母的正厅,刚迈进去,脚步突然一滞,声音都有些发颤:“哥……哥……”下意识收住欢快的脚步,将手里的暖玉往袖笼里推一推,小心的往祖母那里挪去:不……不是说下午才到吗…… 莫云翳微微颔首。 莫卿卿见状更不敢放肆,握紧手里的玉佩,胆怯的站在祖母身后,不敢触大哥锋芒。她大哥哪里有她口中那么好亲近,更不可能有时间指导她功课,往往一两个月里也不可能在母亲那里见到大哥一次。 莫云翳放下茶杯起身:“祖母这里没事的话,孙儿就先下去了。” 莫老太君欣慰的看着下面的长孙,颔首:“好,前院已经给你收拾出来了,正好可以多住一段时日。” “多谢祖母。” 莫卿卿看着大哥离开后,才松口气,忍不住拍拍胸口,将玉佩为祖母戴上。她大哥太吓人了,她平时哪里敢跟大哥说话,但在姐妹间怎么能坠了自己的威风。 而这块玉,的确是大哥哥寻来的,不过不是送给她,而是送给祖母。 莫老太君哭笑不得的让她别还了:“喜欢就送你了,你还总是拿回来。” 莫卿卿嘟着嘴:“孙女怎么敢啊,让大哥哥知道孙女还抢您的东西,大哥哥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莫老太君闻言被孙女逗的不行:“让我看看你这泼猴的皮怎么剥——” “祖母——” “你这丫头,你大哥还不够疼你们的,你这样编排他。” 莫卿卿觉得还行吧,就是没有自己说的那么疼爱自己,如果大哥哥那么疼自己就好了,她就更理直气壮的让人围着她拿乔了。 莫老夫人没管她的那些小心思:“对了,最近你别带着你那些小姐妹们往前院乱跑,你哥领了公务,会在庄子上住一段时间,别给他添麻烦。” “大哥要住庄子上!?”太好了——下一瞬,莫卿卿顿时又紧张,害怕谎言被戳穿,但没一会又精神百倍,怎么可能有人看出来。 “你呀你,见了你大哥像老鼠见了猫,不见又盼的慌。” “谁让大哥总冷着一张脸……” “你大哥是外务繁忙,难道天天像你二哥一样没个正经就好了。” …… “我让你收拾行李!我们现在就走你听不见是不是!”曹氏早忍够了项心慈!直接走到她身边夺过她手里的东西!“还不去收拾!” 项心慈看她手里的东西一眼:“送你了,黑色,婚葬嫁娶你看着穿。” 曹氏才惊觉自己抢了什么!顿时一脸晦气的丢开:“你到底听到我说话了没有!” 项心敏见状,急忙拽拽母亲的衣袖,让母亲好好说。 她倒是想好好说,可看她那个样子! 项心慈正在挑晚上行动要穿的衣服:“我不走了。”她找到有意思的事情了。 黑色好呢?还是白色呢?白色夜间明显,容易被看见?可哪里有鬼都穿白色的。如果选黑色……脸上再涂点磷粉呢,当莫世子经过的时候,再点燃,瞬间腾起的妖魔般的火焰……哈哈,这样好,项心慈有些跃跃欲试。 曹氏刚平息下的头疼又发作了!刚要发难。 项心敏急忙按住母亲,开口:“姐姐,连日暴雨,莫老太君也顾不上咱们,我们也回庄子上看看受灾情况吧。” “你们走吧,等我不玩了自己会回去的。”项心慈决定用黑色,只是单纯的黑不行,要压一半的金红线才足够妖气。项心慈拿起布匹直接向里屋走去。 曹氏不敢置信的看向女儿:“她——她——” 项心敏慌忙开口:“娘先别急,女儿去看看。”结果刚追到门口!门哐当一声上锁了! 曹氏气的眼前发晕:“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仆从们端了茶进来,正好听了半耳朵。 曹氏顿时像被人掐住脖子,一声不吭! …… 天色越来越黑,翻滚的乌云瞬间遮盖了天幕,大风呼啸而过。 为首的小厮提着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的灯快速从游廊另一端走来,他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声音,在电闪雷鸣中若隐若现。 “幸好爷英明让大姐撤回来的早,不然可要挨淋了。” 两人正疾步走着,游廊上的灯被风吹灭了几盏,狂风四作的暗夜里,黑漆漆的长廊上,突然一个人头从手抄游廊上方猛然倒挂起来!枯黄的长发犹如水里的厉鬼从上方瞬间垂到地面! 诡异的是这长发竟然还在无限延伸快速生长,仿佛要爬到来人的脚下,将人一起拖入鬼魅的地狱。苍白的面容,吐出来的长长舌头,犹如这诡异的天气里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莫世子身前的小厮被吓了一跳,扔下烛灯!尖叫着往后撤!又猛然想起爷还未动!急忙去拽可能吓傻了的爷! 莫云翳顿时反手扣住阿图的肩,目光微丝不动的看着游廊上倒挂下来的人。 猛然一阵闪电滑坡漆黑的夜空。 阿图尖叫声被雷声掩盖!堂堂七尺男儿险些被吓死过去!好恐怖! 项心慈好似怔愣了一下,柔弱无骨的手绕着旁边的柱子,像一条刚刚冬眠后苏醒的蛇,从上面游下来。 少女一身黑色绘着曼陀罗金线红花的长裙,无骨般盘卧在廊柱的下方,铺开的偌大黑色长裙,犹如在黑夜中绽放的鬼火,脸上戴着骇人的面具,猩红的长舌仿若真的一般拖拽到地面,地上不断蔓延的长发似乎终于达到了极致,停止下来。 阿图瑟瑟发抖的想跑。 莫云翳在一阵阵电闪雷鸣中看着地上的人,镇定若素、微丝不动。 少女似乎有些疑惑,不借助任何外力,身体缓缓站直,黑色的与红色交织图案在她周身开出一朵朵盛放的话,在一簇簇忽明忽暗的雷电里妖艳诡异。 “咦?” 阿图瞬间觉得这空灵的声音顷刻间盖过雷鸣、压过闪电,毫无障碍的冲过层层水雾,清晰的传入他耳朵里,让他生生打个冷战。 少女摘下面具,此时一道雷电划破暗夜的长空,一张仿佛吸尽天地无尽气运、狂卷的容颜在黑暗中随着雷电一闪而没,又在下一次光亮起时,骤然浮现! 阿图呆住!像被妖魔摄了心魂的行尸走肉,无法从一息恶鬼地狱一息瑶池莲台间回神,整个人恍惚的浑浑噩噩。 莫云翳肃穆的面容与她的面容在雷光中互相交替。 两人安静互相看着对方,都没有出声。 他好像一个人……少女一身朱砂绘就的黑底鬼服,衣摆大片大片的飘落在地上,长发无声的从腰际垂到地面,一双美目仿佛真的是那炼化而成的鬼魅,又似清灵的净瓶水之,可轻易引人为恶,又能反手度人向善,让看过的人只愿沉沦在她的目光中,一生神鬼转换,生生不息。 少女似乎猛然反应过来什么,转身向不远处跑去,闪耀的曼陀罗之花在响彻夜空的雷电中久久的若隐若现…… ------题外话------ airen5,明天再加更吧。(#^.^#)我就当她同意了 057碾碎 过了很久,阿图腿脚发软的靠在廊柱上:娘呀!他看到了什么! 莫云翳目光凝沉的看向地上朱红的一点。 阿图顺着公子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落在地上一颗米粒大小的珠子,似乎……是耳钉? 耳钉……阿图还有点蒙,看眼公子,又看了看那东西,想到它可能是谁身上落下来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阿图见世子看的认真,过了一会还在看,一刻钟后还在看! 阿图咬咬牙,只能硬着头皮颤颤巍巍地爬过去捡了起来:“世子——” 莫云翳眉头顿皱。 阿图心里一紧,不……不是让他拿的意思吗! “扔了!”莫云翳抬步向前走去。 阿图吓了一跳!为什么让他扔!虽然阿图肯定对方是个人,可刚才那仿若鬼魅的形象太深入脑海,正常人怎么可能吊的那么瘆人! 阿图看着手里的东西,忍不住手脚发颤,总觉得这会是什么法器,如果他一扔,那女鬼就会突然出现,蜿蜿蜒蜒的顺着雨水爬过来看着他奸笑! 阿图又是一身鸡皮疙瘩,他不是为自己开脱,他本也不是胆小的人,可见过头发会长长的鬼吗!见过摘了面具和带着面具一样令人毛骨悚然的脸吗! 那姑娘做到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忘了分寸失去理智的去扯世子的衣服!想到自己今晚的表现,阿图觉得那只鬼不如把他带走算了!!丢人丢到家了! 可即便这样!阿图也没胆子就这么扔了,想将耳钉带回去,拜一拜再扔。 莫云翳突然转头,沉默的脸在漆黑的光影中,仿若洞穿一切! 阿图瞬间觉得世子比恶鬼还吓人,猛然将耳钉扔了出去!急忙跟上主子脚步:“世……世子现……现在的表姑娘们……为了接近您,真……真是大胆……”呵呵,也不想想多少人无功而返!那位敢突然出现的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怕被世子当刺客一脚踢死! …… 项心慈一身水迹从雨中走来,身上的衣服如从海里捞上来,墨黑的长发披散到大腿,整个人狼狈不堪,但依旧美的在人鬼间随意转换。 秦姑姑胆战心惊的迎上来:“奴婢的小祖宗啊!快去打水。小姐,赶紧把湿衣服脱了——” 项心慈丢了手里的面具,有些不悦——没上钩!果然,这张脸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用!最烦不看脸的男人,这若是看内涵!要到什么时候!事多的男人! 秦姑姑被地上的面具吓了一跳,急忙撇开眼,赶紧认真伺候。不用想也知道小姐出去做的不是什么好事:“小姐,喝碗姜丝汤。” “不喝!”项心慈目光燃起熊熊火焰,仿佛能焚尽外面的大雨,生气他不扑过来讨好她又因那份冷漠跃跃欲试。 她重新打起精神,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再说,那人也不是不值得费心,至少刚刚那一撇,就像极了某个一本正经的大哥,不是长相,是通身的气派,忍不住让人想握在手里狠狠把玩一二过瘾才行。 而与项逐元性格类似的话……项心慈思索着,那么一般他们不容易被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吸引,因为他们本身已经够刻板无趣了…… 所以…… 秦姑姑将小勺送到小姐嘴边:“喝一口吧……” 项心慈推开秦姑姑的手,捏了一块蝴蝶酥,待静静的搓揉到稀碎,心里有了计较,决定了!明天就去表白!项心慈眸光中顿时漫天花雨!精光湛湛! …… 翌日天气并没有放晴,雨势虽然小了很多,可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 “不走!不要再问了,再问我就到处说你母亲想让你嫁给莫国公世子,想不想试试……”项心慈看着项心敏,慢慢的将红色的串珠一圈圈缠在手上,衬的珠子啼血,白的耀目,这是今晚重要的工具。 “你——” …… 曹燕听到下人的回话,心里有些奇怪,嫡姐昨天不是就说要离开?怎么今天又有事走不了了?她不会是口是心非不死心吧? 曹燕随即冷笑,装什么清高,现在还不是不死心,也是容家那样的人家,让嫡姐冒着被误会的风险,也要赖在这里也在情理之中:“项家那位小姐真的十分美艳?” 说话的人点点头的。 曹燕不屑于顾,能有多少看,她们这庄子上还住了一位贤秀雅致的杨小姐呢,能比杨小姐更惊艳了去,既然嫡姐有信心,让就让嫡姐试试好了,撞了南墙她总归会知道厉害! …… 毛毛细雨到了晚上转成了斜风大雨,连续的大雨让夏夜的温度骤降,此时已经冷风刺骨。 阿图收了主子头上的伞,急忙跟进抄手游廊。今天河面上的水更大了,波涛汹涌,一浪高过一浪,所有的船只都停了!看着就很吓人,如果这雨再这么下下去,非出事不可。 莫云翳脸色凝重的向前走。 突然两人停下,看到了不远处打着伞仿佛要被风吹散的红色身影。 阿图顿时睁大眼睛,她……她怎么进来的?昨天不是让人排查了!! ------题外话------ 有二。 058二更(为airen5的女王斗篷加更) 少爷这不是他的错!真不是! 阿图跳脚的心都有!害人不浅!让前院混进女眷不是他失职是什么! 阿图突然想起还有挽救自己失职的机会,急忙开口:“奴才问过了,她是项公国五夫人带来的小姐,定是老夫人授意的——”应该不是嫡出!庶出是能当妾的! 如果项家五房硬过来一个当妾,也不是没有可能!对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具体几小姐……管家没有分析出来。 这一点有点奇怪,按说若是项家的小姐,下人们不可能猜不出排行!可昨晚问了几位嬷嬷,他甚至问了老夫人和四夫人那里的嬷嬷,两边都说不出所以然来。 这就很值得商榷,什么低等的出身,竟然不上排行吗!可即便如此,他昨晚也已经让人去打听!结果,今天事太多还没有听回报! 莫云翳收回目光,神色沉静依旧,抬步就走,理会她们只会让她们更肆无忌惮。 项心慈见状,急忙提起裙摆,撑着伞,越过层层雨幕一往无前的跑了过来。 小姑娘的眉心点了一粒朱砂,朱砂在光影中忽明忽暗,与昨晚落在地上的一粒耳坠瞬间交相辉映,仿佛那长发,那舌头,那蔓延的恐怖,又再次顺着地表爬到了脚裸,要蔓延全身! 阿图忍不住打个寒颤,他不信邪的看眼主子,不信主子想不起来—— 少女近了,纸伞丢开,突然仰起头,眉心的朱砂红的刺眼耀目,一双不谙世事的清澈眼眸看进人的心底,雪白的肌肤如上好的美玉,美玉却又雕刻不出她半分精髓。 她笑着,如一朵花于青涩中缓缓绽放,明媚到极致的灿烂芳华又带着初次偷窥世界的好奇与无辜。 仿佛能再次见到他,是多么令人开心与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笑容都不加掩饰:“太好了!我又见到你了!”声音空灵清脆,充满了无尽的欢喜,连廊外的雨也仿佛小了下来。 阿图忍不住再偷看世子一眼,他觉得自己腿快软了。 少女突然伸出手,踮起脚,指尖去触眼前鬼斧神工的脸庞。 莫云翳突然后退一步,脸色骤冷! 项心慈仿佛没有察觉道:“你叫什么名字?”不害怕又怎么了,没吓到又如何,她不信,昨晚的印象他全无所觉,让人记住,是一切好的开端,她的开端向来不错。 “让开!——” 阿图闻言神色一肃,急忙要上前拦人! 项心慈更快的,仿佛被惊吓到的菟丝花,瞬间无辜的缩回手,脸上的笑容收敛,一双眼眸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阿图心一颤,好娇怯的小姑娘:“姑娘,您让一让——”他们爷真会动手的,您还是让一让吧。 “啊,可我我好像真的有点儿喜欢他……”项心慈认真的看着阿图。 阿图头皮一阵发麻:“姑……姑娘,请自重……” “我很自重啊。”声音无辜又不明所以,似乎完全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 莫云翳已经走了。 阿图想追,可小姑娘又挺可怜的:“哎呀,总之,你喜欢别人去,我们世子……”阿图看眼走远的世子,快速指指自己的脑子又赶紧放下:“有病,不适合你。” “啊——”项心慈一双眼干干净净的:“我不怕,我帮他吹吹——” 阿图只祈祷自家世子没听见:“我的意思是,你是姑娘家,要矜持,不能这样追着男人知道吗?” “可我不跟他说,他怎么知道我喜欢他?他注意不到我怎么办?”项心慈歪着头问的认真:“遇到喜欢的东西,不是就要让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吗?” 阿图觉得,好……好有道理的样子…… 项心慈脸上无辜的笑着,心里冰冷:可恶!竟然头都没有回的真的走了!眼瞎吗!送上门的不尝尝看!还是她演的不够可爱!更甚至眉心的砂没有按进他心底!按死他! …… 翌日,天刚亮! 秦姑姑急忙将洗漱水扔下,急哄哄的追出来:“小姐!小姐!您去哪里啊!小姐!” 项心慈一身灰色的短打衫,头发全部挽起!早已经跑远了! 三天内!他要让那个眼睛长在天上的男人跪在她脚下说爱她!所有的转身,都要变成求着见她一面的求而不得! “小姐!小姐!” “秦姑姑?怎么了?” “没事,没事……” …… 城门外的一处草亭外。 项心慈穿着粗布长工衫,头发挽的结结实实,灰扑扑的装扮下,一双眼睛却丝毫没有被埋没,反而犹如明珠蒙尘般,越发生机勃勃。 她从轿子上下来,急忙将遮雨的斗笠戴上,眯着眼透过依旧下个不停的雨掌握下方向,将准备好的蓑衣穿好,一边思考着行进的路线,一边将脚踩进泥里,不一会,啪叽啪叽溅了自己一身泥! 又将蓑衣的衣袖衣摆用水打湿,额头上弹点水,造成她一个人一路从庄子上跑来的假象。不就是一个男人!她当年连上官子都都能弄到手!如今还能翻船! 整理好穿妥当的衣服,向加固中的大坝跑去! 059踢死 …… 项心慈没有去找莫云翳,找他干什么,能有什么作用! 她抹把脸上的雨水,活动下手臂,细嫩的手掌握住借来的独轮车,毫不犹豫的加入了搬运石头、泥沙的队伍。 大坝下密密麻麻全是人,一排排人墙组成的一列列队伍,一袋袋泥沙在众多人手间传送,一筐筐石块一手手往上游运转! “快点!后面的跟上!” 喊促声此起彼伏。 不一会,一排巡查士兵跑来,卸下官职,也焦急的加入了运送石块的队伍! 雨中依稀能听见他们更加高昂的喊声! 项心慈干的更卖力了! 雨水渐渐遮挡了视线,地上溅起一片片水雾,这里的雨下的似乎比庄子上还大,项心慈身上的蓑衣没一会就重了!她毫不犹豫的脱下来继续! 项心慈推着独轮车,冒着雨,夹在队伍中,快速奔跑在不足二十尺长的地方,长期的锻炼让她知道,她足以适应这样的劳动强度。 “小姑娘!累不累!”大雨眯了眼睛! “不累!” “车哪弄的?!”他们都是徒肩扛! 项心慈双手将沙土装上车,隔着雨幕大喊:“上来的时候跟寺里借的!”又快速推着车跑向下家!泥土在她脚下高高的溅起!她也浑不在意! 女人在这里卖力气并不稀奇,常年劳作的妇人每个人都能轻易扛起两袋泥沙! 河坝征调的时候,女人也在前赴后继的报名!为家里赚取营生。 在听说水势危机,带队的明经们更是放开政策,来的人更多了! 而越在底层,对女子的束缚越小,田间地头能看到很多绑着裤腿,被太阳晒的脸色通红的女子爽朗的大笑! 她们不读儒家,不懂学术,劳作相夫教子从小耳需目染。但只要有大把力气、有养家的本事,也异常彪悍! 项心慈并没有把脸涂花,雨落在身上脸上,泥土溅了一身,可她虽然狼狈,但依旧美的让看到她的人不自觉的有一把力气干活! 阿图冒着雨,带着属下,巡视各个关卡! 雨越来越大,临近中午也没有停的征兆,阿图皱眉也皱了起来,不禁转头对身后的人大喊:“再加一列!中午前务必堵住一个缺口——” “是!” 队伍又加了一列! 阿图心中忧虑的扫过一条条搬运线时,在嘈杂的人群里、飞来过往的泥石间,轻易的看到了与前后左右都格格不入的女孩子!下巴险些掉下来!“这——这——” “侍郎!怎么了?!”雨片刻就打湿了眼睛! 阿图已经跑了过去! 项心慈用擦擦眼上的雨水!也不看他,继续推着车跑! 阿图也只好跟着她跑:“你干什么!” 项心慈喊:“看他!” “这里看?!”声音淹没在突起的雷里! “我问过了!他要堵河坝!我帮他堵!”项心慈快速卸下一袋泥沙,又快速往回跑!自始至终没有停下! 阿图慢慢的停下脚步:“胡闹。”转身向上游跑去! “你认识侍郎大人啊——”泥沙入车。 项心慈笑笑,转身推着车继续跑。 难怪胆子这么大,来这里的女人哪个不是生养过! … 阿图一把掀开帘子进去,看眼正在与人仪事的世子,急忙凑到世子耳边把项家小姐在的事说了一遍。 莫云翳瞬间一个眼刀飞过去:“你闲着没事了是不是!我让你下去做什么!”现在是理会那些女子的时候!她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又垂下头继续跟在场的明经讨论如果顶不住,可能会造成的后果!愁绪更浓! 阿图吓的不敢吭声,静了一会,转身出去!立即派人去盯着点那位项小姐,万一出事了,可别怪他们世子头上!造成不好的影响,他们世子可不认! 别想赖账。 …… 翌日。 项心慈冒着雨,照旧高高兴兴的推着独轮车马不停蹄的跑着。 不同的是,今日推独轮车的人多了,她下边的大叔也借了一辆,跑完一趟,还能跟项心慈聊一会:“这东西好用!” 项心慈孩子气的点头,笑眯了眼睛,她也觉得好用。 宋大叔被孩子的笑容晃了眼,心里罕纳,达官老爷真奇怪,派这么漂亮的孩子出来:“小妮子有想法。” “主要是我会偷懒。” “叔可没见你偷懒!很能干!” 两人说完又互相去忙! 莫云翳披了一件单薄的蓑衣,亲自带着人下来,今天的雨比昨天更大,这雨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停了,上游的局势越发不容乐观。 阿图要为世子撑伞。 被莫云翳推到了一边! 明经们为莫世子指着这一片区域,探讨着逼不得已时泄洪的可能性。 莫云翳站在人群中,他虽然不是其中资格最老的,却带着安定人心的气势!仿佛他站在这里,就是所有勋贵都站在这里,只要他再,这里就绝对不会出事! 莫云翳看着下游成片的农田和房舍,不管心里在想什么,面上丝毫不显:“再看看其他地方。” “是,大人这边请。” 莫云翳绕过这片堤坝,转过去,沿途就看到不少人推着古怪的车快速运送砂石,一次能运送四五袋沙土。 莫云翳停下脚步。 阿图跟在世子身后,见状也看了过去:“哦!这个我知道!昨天项小姐用的,想不到今天就有很多人用了,看样子还挺好用,别徒手快了一倍不止。” 莫云翳闻言突然回头看了阿图一眼。 阿图肯定的点点头!他亲眼所见是项小姐在用。 莫云翳恨不得踢死他!:“拉出去打二十大板!”没用的东西!瞬间吩咐后面的人:“不管工部想什么办法,这样的独轮车,明天我要看到一千辆,现在立刻派人,去附近的寺庙去借,能借来多少是多少!” “是。”莫云翳看不都不想看身后的废物!快速上山,重新推算河坝的决堤的时间! …… 危机局势暂缓后,已经过了三天。 莫云翳才有时间远远的站在河堤上,沉默的看着混在人群中,几乎找不到的她。 阿图一瘸一拐的跟在主子身后,现在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了!他眼中只有红颜,世子眼中是天下苍生。 项心慈浑然不觉的跑着,明媚的仿佛从不曾见过阴霾。 阿图觉得他还可以再废话一下:“项小姐说……想帮您堵河堤……” 莫云翳回头。 阿图顿时背脊发凉,他……他把所有知道的都说了!没漏了—— 莫云翳拍拍他的肩,从未觉得自己的属下如此蠢过,转身离开:“午休的时候让她上来一趟。” ------题外话------ 丫丫,明天加更。(#^.^#)我当丫丫也同意了。 060怀疑 “是!” … “小姐,这是我们爷第一次召见姑娘家。”阿福笑着帮她打着伞,板子留下的伤痕都不疼了,恨不得把人供起来:“如果我们世子说话有什么不中听的地方,您多包涵,小心脚下。” 项心慈迈过去,仿佛看不见手上磨出的泡和勒出的痕迹,双手夹着粗粮窝头,一路啃的很香:“不会,见到他我就高兴。” 阿福看着女孩的笑脸瞬间痴了,急忙没脑子的点头:“小姐说的对。”小姐说什么都对! 说句大不敬的话,他们世子房里一个周正的都没留住,他们爷就像不开窍一样,所有的精力都在方寸间的书桌上,提笔必训民间疾苦,上马就是边疆国事。 连首写景抒情的诗都没有写出来过,他们国公夫人急的不顾礼仪的为府上各位表小姐大开方便之门,随便偶遇他们世子。 结果……结果不提也罢:“小姐快看那边,那边的水位已经挡住了,说起来,堤坝能铸这么快,都是小姐独轮车的功劳,待会见了我们世子不用怕,小姐您有功与我们世子的毕竟尚书都嘉奖了。” 项心慈啃窝头的举动突然一顿,嘉奖? 嘉奖表示有了功绩?这破车帮姓莫的立功了?那——她大哥哥立功了没有!虽然她也没听过她大哥立过独轮车的功!可如果有好处,当然是项逐元得她利益更大! 项心慈窝头都不想吃了! 项心慈刚要甩窝头走人!她不玩了!!结果就看到最高出的建筑外一抹熟悉的背影。 项心慈瞬间捂住肚子拐进了旁边的小路:“哎呀,我有点肚子疼,你等我一下!”瞬间跑进了旁边的密林!善奇怎么在这!善奇在大哥是不是也在!那还了得!项逐元知道她跑出来,还不把她的马车收回去! 项逐元与莫云翳从管辖台出来,两人神色都有些凝重,铸堤的速度解了燃眉之急,可雨还在下,雨如果不停,下游依旧危险,加大开闸口势在必行。 “不管怎么说,当下是稳住了,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莫兄居功甚伟。” “是项兄思路周全,早已关注到这边时态紧急。” 两人寒暄片刻,匆匆告别。 阿福看眼从小路出来的项小姐,一身粗布衣衫,狼狈不堪,依旧美的像山里跑出来的精怪:“你错过了,刚才我们世子和项世子都站在那边,珠联璧合、双剑合璧!他们两人是我们大梁国一等一的新秀,代表我们大梁国生生不息的国之人杰。” “你说和谁双剑合璧?” “项世子和我们世子。”这还用说,盛都谁人不知。 项心慈猛然发现有哪里不对,若说以后有谁能与她大哥齐名,就是明西洛!什么莫世子!? 莫家那个没什么能力的世子吗? 等等?她为数不多的印象里,莫家世子什么形象来着?一般、不出彩、本分、死有余辜。 可这位莫世子?项心慈脑子再不济,几次短暂的接触下来,还有眼前全员独轮车的情况,也不能说这位莫世子,功绩不出彩吧? 可,她确实没有听过这号人物! “我们世子和项世子关系很好,虽说四大国公府,但下一代出彩的也就是我们国公府世子和项国公府世子了。”是不是更喜欢我们世子了。 “莫莫很有名?” “那当然,等一下,莫莫是什么称呼?叫总领大人,要不然叫世子。不过,为什么是莫莫?” “他姓莫啊。” 阿图思索的想想自己的二十大板和平时的阵阵眼刀,觉得这个称呼不适合他们世子:“当着世子面不能这么叫。” 项心慈随便点着头,想着莫不是后来受了什么刺激,寂寂无名了? … 莫云翳抬头,本不经意一个目光,却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姑娘。 她一身灰扑扑溅满了泥土雨水的粗布衣服,头上用同样颜色的布袋梳了一个髻,腰间像男子一样绑着一条布袋,小脸脏兮兮的,但也只是不小心溅到泥的地方有些污渍,反而衬的没有泥土的地方白的像玉。 她有一双尤其亮的眼睛,毫不掩饰的探究的看向向自己时生机勃勃的灵动。 莫云翳愣了一下。 项心慈没有任何无措,就站在那里,双手捧着窝窝头,小口小口的嚼着,双手上的伤痕不是有意展现给任何人,只是觉得这样拿窝头更方便。 她突然笑了,那双迎来的眼里都是被莫云翳发现后无法掩盖的笑意,笑的放肆又火热,仿佛开出的花,又一层层的不断绽放,美的没有极限,热烈的足以灼烧一切。 莫云翳察觉时,发现嘴角险些下意识的跟着她笑,但他很快克制住了。 以他的身份,某些喜好,只会让下面的人更肆无忌惮的。 但不可否认,这样灵动,这样朝气肆意的女子,她第一次见:“进来了,怎么不说话。”他语气沉稳,听不出一丝刚刚的失态。 ------题外话------ 有二 061怜民(为丫丫lena的女王斗篷加更) 项心慈捧着自己的食物,已经不管不顾的跑了过来,仿佛刚才能等那么久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自制力! 此时眼睛近乎贪婪的盯着他,不掺杂任何不看,只有欢喜:“我怕打扰你呀……”声音软绵的像雾,风一吹,就会无限蔓延:“我都快渴死了,快,给我喝口水。”眼睛却还是不管不顾的看着他笑。 莫云翳从未被如此……刚想斥责她两句,看到她手上的伤口时,收住了,近看,她的手泡痕很多,有新的有旧的,有几根指头都伸不直的弯着,却依旧白的瘆人,仿若也会软的不可思议。 莫云翳刹那间移开目光,顿时又对上她浑然不觉,只有见到他时欢喜不已的眼睛。 他猛然想起那天在游廊上她对阿图说的话‘我好像喜欢他——’ 莫云翳瞬间低下头,不动神色的为她倒杯茶。 项心慈不断摇头:“有蜂蜜水吗?还是不了,我就喝茶。”项心慈放下窝头,用手捧起茶杯,发现茶杯不量不烫,随即转头附赠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 莫云翳没有出声。 项心慈没什么形象的喝下三杯才停下:“太渴了,我忘了拿水壶。”说完仿佛酒足饭饱后,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他刚刚坐着的的官椅上! 莫云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项心慈浑然不觉,捧起自己快吃完的窝头继续啃,余光却能瞥见他写的回执,纵然她不是都能看懂,也知道他不是草包。 莫云翳看着这样安静的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心里滑过一丝微妙的感觉,如果……项家有意送她过来,也不是不可以……“我让人给你送些烙饼。”她不适合吃这些。 项心慈语气自然:“不用,我已经领了窝头,不吃浪费,而且很好吃的,你吃吗?”项心慈举着自家窝头,要把好东西分享给她。 莫云翳一动不动。 项心慈举累了撇撇嘴:“真的很好吃。”又继续小口小口的啃。 莫云翳突然——其实有些不入流的小家族,会被允许出身低微但姿色最佳的人,生下一些孩子,这些孩子无论男女无一不绝对美貌,他们长大后不会入排行、不会进家谱,但又会以本家儿女的名义进给上峰或者更大的官员。 项家自然不懈出现这个情况,但不妨碍有人用手段生下这样的孩子。 就阿图带回来的消息分析,她最有可能是十几年前的名妓入化为项家五爷生的女儿。 这样的身份,不足进入项家排行,难怪外界没有她一点消息,她来莫家,是她母亲的意思?还是真如她所说‘喜欢’。 项心慈突然抬头,眼睛疑惑干净,还夹杂着只要见到他就有的欢喜,她觉得他在打量她。 莫云翳证了一下,不禁想起那晚她摘下面具的那一刻,明明不似鬼,那一刻也似鬼了!鬼的妖媚!却又干净的仿佛不染尘埃!能不凭借任何外物将美色发挥的如此淋淋尽职她是第一个。 莫云翳不否认她很美,他只是不贪色。 可她让这片美色流动了起来,焕发着无限生机。 莫云翳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不管哪一种,那些人不该为了目的,利用她的喜好,让她一个人来这里涉险,她出身不好,也不是那些人不把她的声誉看在眼里的前提。 枉项家五爷一世英名,可能就毁在他看不透形式、遇不可耐的女人手里。 “你的手,需要处理一下。”莫云翳不喜欢拖泥带水,如果项五夫人是那个意思,他可以成全她,以后人在他的庇护下,不允许任何人随意指使。 “啊?”项心慈咽下最后一口窝头,眼睛依旧无畏的看了眼自己的手,摇头,声音软软的,似乎天生提不起音调:“包了不能推车,不要了啊。” 莫云翳看着桌面,好久没有说话。 “我以后中午都可以来找你吃饭吗?” 莫云翳抬头,神色依旧平静,不去想刚才她过于软的语调:“不苦?” “不!跟他们一起做点什么很开心,而且——”小姑娘似乎难得羞涩了一下:“能看到你……”声音很低,却压不住眼底不掩饰的光。 莫云翳觉得有什么破开了一道缝……“处理一下手指。”不是常年劳作的手,手上的痕迹突兀的刺眼。 项心慈却在想,如此密密麻麻的方案计划,甚至对自己容貌都能无动于衷的人,会需要在后期站队皇子?甚至因为站错队被抄家? …… 翌日。 项心慈打着伞,穿着与昨日同样的衣服,一张似真似幻的脸明晃晃的摆着,坐在堤坝总衙蜀的门前,看着冒着大雨不断进进出出的人,神色淡淡。 阿图着急,这位小姐到底知不知道她自己长什么样子!让进去也不进去,急死人了!阿图赶紧找了个大斗笠给大小姐罩上! 项心慈没管头上的东西,依旧若有所思的坐着,她不喜欢劳作,也不忧国忧民,更不怎么同情劳苦大众。 明西洛有次从边陲小地治理瘟疫回来,回府后看到她的吃穿用度,直接甩袖而去! 项心慈追到门口顶了他一句‘你不多看看我,怎么知道什么是民脂民膏,好引以为戒!’把明西洛气住在了属衙,项心慈嫌他不给面子,直接回娘家住了三个月。 最后明西洛自己幡然醒悟说尽好话才回去。 至于他是真幡然醒悟,还是听说自己把项逐元夫人打了不得不去接,谁知道,她也懒得管,总之她好像天生没什么怜民之心。 062蜜 莫云翳走了出来,一身并不考究的黑色官袍,身上没有佩戴任何讲究的饰物,站在那里,却自有他一身济世救民的风骨。 莫云翳停住脚步。 项心慈依旧拖着下巴在台阶上坐着 莫云翳看着依旧固执的坐在门口的人,稍微冷了脸:“还是不进去?” 项心慈正在琢磨功绩到底哪里不对,听到声音,近乎本能的进入状态,声音委屈又抱怨:“我看着他们就想去帮忙啊……”我有什么办法。 莫云翳叹口气,看不见遮在斗笠下她的样子,只能跃过斗笠,看到她包扎的整齐的手,心情比昨日看着好了一些:“你还小。”又是女子,何须下河劳作。 项心慈不服气:“下游有个小孩比我还小!他们可以我也可以,而且……”项心慈有些忧愁:“灾患还没有完全过去,我知他们心中害怕,我也惶恐过……所以我想帮忙……”项心慈说完才仰起头,眼睛水汪汪的又祈求的看着身侧的男子。 莫云翳瞬间撇开头,没有回应她这个问题,只是从她隐含的目光里想起她的身世。 项心慈见状,撒娇卖痴的表象下顿时有了计较,他查她了,他知道了多少? 也就是说该有的谨慎他也有,所以,这位世子绝对不是后来传说中莫家那位无能的世子? 而世子确立,别说家族内部选择,就是朝廷批复就要一年半载。自己是成婚后,十五岁出的家门知晓的外面的事,那时候没听说过莫国公世子去逝的消息。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莫国公世子已经死了,所以莫云翳应该最近半年离世? 项心慈中心思考,那他上一世有没有得独轮车的功绩?他是怎么死的?自己会不会影响他死去? 他还是遵循上辈子轨迹死去的好!毕竟影响了项逐元,就会影响自己说话声音的大小,实在不是令人愉快的猜测。 “先进去。” 项心慈却手却伸出手,可怜兮兮的抱住了他的大腿,身体也靠了过去,撒娇哀求:“你就让我去吧。” 莫云翳瞬间像被烫了一下,下意识的推后一步! 项心慈茫然的看着空落落的手,无措又害怕。 莫云翳心中一顿,他不是——他只是——他没有料到——都不是!这是属衙门前人来人往,她知不知道什么事礼数。 可看着她好似受了打击般,没什么朝气的慢慢的垂下头,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莫云翳又觉得自己有些心急,想来还没人好好教导过她规矩。 莫云翳深吸一口气,声音降低了一些:“里面准备了蜂蜜水……” 项心慈垂着头不说话,他怎么死的?死在哪里?为求不改变他的未来!她明天不来了!别燕没打到,招了晦气。 莫云翳等了一会,见她还是不应,想到她也是因为优思这些时日认识的劳工,心又软了三分,不禁开口:“等雨小一点,让你去看看,现在先进去喝点姜茶暖暖身子。” “我暖着呢。”项心慈在听到他妥协的一刻,已经立即抬起头,脸上是大大的笑容:“你真让我去?!”她决定!明天她就生病不来了,明天下午还要被母亲匆忙带回了庄子! 莫云翳愣了一下,怀疑刚才她故意吓唬人!但见她笑,神色也松缓下来,但看着依旧严肃:“真的,进去吧。” 项心慈立即跳起来开心的就要去晃晃让她开心人的手臂。 刚抓住他的臂膀,就见不远处匆忙跑来一行人:“不好了!不好了!大人!尚书大人泄——泄洪!洪水力度太大,超过了预期,有几处河堤还没有加固坚实!西侧的大坝全被冲垮了!”报信的人上起步接下气!想起那时候的惨状,整个人脸色煞白! 太突然了,下游全是村庄!铺天盖地的洪水突然翻滚而来,闪躲不及毫无危险征兆下,西侧坚守了多日的劳工……劳工……一瞬间就被卷没了踪迹,就像被一只吞天蔽日的野兽,一口吞没了一样! 莫云翳立即欲抓向项心慈的手,快速跟着人向上游跑去! 项心慈没计较他这个,快速去看后面急忙出来阿图! 阿图动作很快,声速更快:“西面的河坝冲不到这里!”他就是知道她要问这个,阿图匆忙穿上斗笠,快速拉下仆人牵来的马绳,还不忘补充一句:“不是我们世子无能!本不是这个时间泄洪,肯定是出事了,小姐先回家去!”说完一拍马身,跟着追了出去! 项心慈闻言站的稳了一些,才发现刚才心跳的有些快。 不禁苦笑,都死过一次了,也嚷嚷着不屑于现在的生活,出了事,却显出贪生怕死来了。 也是,这里,她爱的人,爱她的人,都活的好好的,虽然不免要弱小重来、也可能有前生那么顺畅,但都在又热闹不是吗,难免就瞻前顾后了。 项心慈压压头上的斗笠,并没有下山,而是慢慢向莫云翳离开的方向走去。 063二更(为冰之莹舞的女王斗篷加更) 项心慈走的不急不慢,没什么好急的,最好等她到了,莫云翳已经控制住了局势,她就感恩戴德又崇拜的看着他就好,毕竟莫名其妙让他立了功,不把人掌握在手里总觉的不踏实。 若是他还没有完全掌控局势,自己也可以无声的帮帮忙,自己这位一心为他好的、心底又善良又能吃苦的形象要立稳了,万一他要不死,用上了呢! 项心慈这样想着,脚步却不快,她更倾向于帮他鼓掌喝彩所以走的越发慢了,身后一群群队伍快速超过了她! 但再慢,项心慈也已经远远看到了大雨的堤坝上,在一片慌乱的翻滚海浪中指挥若定的身影,所有忙忙碌碌如蚂蚁般的人群以他为首,快速的行进着,与这庞然大物做着斗争! 项心慈穿过越来越大雨幕,镇定若素的看着他。 他站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负手而立,稳如泰山。 项心慈微微抬头,看着不远处倾斜而下的洪水,惊天动地的响声像要震碎人的心灵!又看看立在其上,微丝不动的人。突然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明知如此危机还不跑了,比他们这些蝼蚁的命更金贵的人都没有走,他们的命又算的了什么! 他们有比照,莫云翳呢?那身姿笔直,不急不躁的人再想什么?救这些蝼蚁?!救天下苍生? 呵呵,项心慈知道他就是死了!这样的人活的久才奇迹! 项心慈微微移开目光,看着在翻滚的浪涛里,磅礴的大雨中,摇摇欲坠却要蚍蜉撼大树的人们。 那么渺小,那么不值一提,犹如大浪中的落叶,被拍烂的商船,被肢解的万千海鬼,像皇权下的贱民,天灾下的乞丐…… 项心慈深吸一口气,瞬间气喘吁吁的跑过莫云翳身边,造成她一路从下面跑上来的假象,甚至没有理会正在快速指挥各个线路的莫云翳,马不停蹄的跑过去。 项心慈毫不犹豫的跑出去很远,跳入过腰的水中,顶替上刚刚被洪水冲走的人,接过了他的绳索按照前生明西洛教的方式快速绑在身上,也将她从来没有扛到过肩上的拉石绳架到了肩上! 那一刻,她咬牙发誓!恶心他妹妹的趣事她不干了!她练过臂力没练过负重! 莫云翳百忙之中也早已发现了她!一直以来指挥若定的声音顿了一下!生生在遥远的人群中看着她毫不犹豫的拆开了手指上的纱布,咬牙撑住了第一次拉力。 “大人——大人——” 莫云翳本就严厉的目光,瞬间更加冷凝,觉得肩上的担子从来未有的重过,出口的话都更快了几分:“六十云!加固!”然后快速抓住身后一人,刚想说让他把下游那人抓回来。 就见溅起的重重浓雾中,她趁着空隙将手深进了—— 莫云翳—— 趁着拉绳没有再次发力,项心慈快速解下束胸,她本也不是掩盖什么,就是觉得缠了好干活,现在缠不缠都一样!快速绑在肩上!又抓了一个游过她身边的浮尸,毫不犹豫解下他身上更坚固加固绳索,一个下潜,游向早已被水位淹没的镇海铁牛位置—— 莫云翳心骤然缩紧! 项心慈已经翻跃而出,又一个孟子扎下去! 项心慈系好牛,又将绳子的另一头固定在她腰上,又抓了几条浮石上的绳索,全缠绕她身上,甚至再第三次空暇时,又下潜两次,把其余得到的绳索缠在了测量水体的水下石柱上! 浪翻滚的压下她脑袋,她又快速钻出!拉住缰绳! 她特意选的这个位置,挨着十几吨重的镇海铁牛和测量柱,这样三重保障! 即便这样,她钻出水面,看着快速冲过身边的片片浮石,捉摸着她要不要也跟随而下,跑了算了!代价有点大,而且看他那样子还不太好用! 可她刚缠了那么多绳子!解也得半天!早知道不缠了!项心慈心里不痛快的咬着牙拉铁闸! 莫云翳松了一口气,百忙之中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她的脸即便再这样恶劣的环境里,杂乱的场景下,依旧那么清晰,那么执着。 莫云翳莫名的有一刻相信了鬼神的冲动,她在这里,那些海鬼、天道,嫣有不平息的道理! 莫云翳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项心慈觉得肩膀勒出了血阴,及腰的海水冰凉刺骨,无论她怎么使用巧劲,绳子也散了一根,有种其它几根也会随时失效,被冲走的错觉。 项心慈觉得不能逞能了,她哥怪她不小心让别人得势了也好,还是怎么的,她都决定解绳子晕死过去。 项心慈的手刚触上绳索,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天巨响! 就像庞然大物一脚踩碎了花花草草。数百道几十丈的巨浪!铺天盖地的拍下,将刚刚固定好的闸口轻易掀翻,犹如大人戏耍襁褓中的幼儿,嘲讽又狂卷!大雨蔓延,哈哈发笑! 项心慈猛然被震了一下,自然的力量!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脸上都染上灰白的死色,在大雨飘摇中完全看不到努力的方向。 喊叫声骤然升高。 项心慈看到莫云翳突然冲向刚刚重回,还带着巨大旋涡的海浪中,向突然卷入旋涡中的一行人游去! 项心慈怔怔的看着,骤然平静,面对这样大的力量,人类可笑般的自救……还有那人找死的行为。 此事,身边本还死气沉沉的人看到这一幕,又重新激昂起来,拉的越发卖力。 项心慈也待了一下,下意识扛起绳索,随即又恢复意识,难怪死的早,这样作死的人都不死,天理何在! 项心慈放下绳索,准备走了,她觉得继续下去没有意义,莫云翳可能等不到大雨结束,他可能就英勇殉河了,她这么卖力的演给谁看。 项心慈直接转身,顺着绳索往河堤高处走。 突然又一阵铺天盖地的高喊声,项心慈只觉得一道道浪如同刚才一样,也向自己这边打来! 而刚才莫云翳跳下去的地方,一道道人影也跟着跳了下去。 继而很多新来的人也跳到了那里,隐约间,她听到有人喊,容公子!她便快速被淹没了!项心慈不管不顾的快速吸口气! 而且只一眼,她觉得这些人,无论水性和冷静程度都比这里的要镇定,这是习惯面对海啸的人们才会有的虎口夺食的自信,明西洛就有这种气势。所以她就算被卷走,也要尽量往那边卷! 项心慈快速被卷入海底!四道绳索瞬间拉扯她的身体! 项心慈急忙顺浪翻滚,在水中灵活的挣扎,浮出水面,又被大浪拍下,又挣扎浮出,又被拍下,上面狂风大雨,下面旋涡横行!不知折腾了多久,突然一双手大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项心慈头瞬间一懵!我都快淹死了啊! 抓的人却很有技巧,不是溺水的人盲目的拖拽,而是很有章法的借力,但又没有多少力道。 项心慈立即有所察觉,脚下的人不慌,脚上的力度十分微弱,但手掌坚定不容商榷。 项心慈几乎可以想象,如果自己踢他一脚,他立即能拉着她一起去死! 064上岸 项心慈目光一冷。 脚踝处的人微微用力想向上浮,可没有一瞬又无力往下沉,抓着她脚裸的手却没有放。 项心慈内心平静她不恐惧踢向对方的后果!她历来不恐惧死亡!活着本也不是什么特别不能失去的事情! 她讨厌被人强迫威胁。项心慈几乎在肯定对方无力后,立即不再往上挣扎了,装做脱力的样子作死的向下沉:淹不死你! 脚踝处的人似乎感觉到方向不对,瞬间再次传来动静,这次不是向下,而是轻微的向上托举,虽然微弱,但确实是向上。 项心慈稍稍满意了一些,一心让对方死的小心眼也不重了,借助脚踝处上推的力向上游去。 头刚冒出水面,她以为会看到人群,会看到与自己一样都在针扎的人,会看到岸边来来往往的救助人群!可什么都没有!仿佛周围一夕间成了汪洋,四周都是大浪,早已看不见人的踪迹。 怎么会?她现在在哪里?还在不在原来的地方?腰上绳索的另一头是不是那几十吨重的大铁牛! 项心慈来不及多思,立即深吸一口气再次扎入水中,快速将腰上一条确定脱开固定物的绳索固定在下面人的腰上,才发现他身后还用绳索绑着一个人。 项心慈就要收回绳索。 水中的人骤然握住她的手,却因为脱力,力道轻的可以忽略不计,艰难的在水中睁开一双绿色的眼,目光沉着的看向她。 那双眼—— 项心慈没管他眸色,意思她看懂了,他无所谓拖着一个人,只要让他喘口气,他能带他们平安上岸! 项心慈推开他的手,再次游上去!她要再看一眼外面的形势! 水中,容度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想他常年打雁今天却被啄了眼,要死在他终生讨生活的地方。 也没什么不可,就是临死前着幻象太莫名其妙,幻个女水鬼出来做什么!容度放平了身体的地道,等着沉入水底,然后在泡的变形后浮起,有人发现他,安葬如土,走完自己并不丰富的一生。 项心慈浮出水面!水太浑浊,摇动太快,她很快发现根本分辨不出什么! 项心慈再次快速下潜,重新抓住绳索固定在对方的腰上。 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项心慈抓住绑好的绳索,向上游去。 容度几乎瞬间调整自己与身后人的位置,尽量减轻对方的负担,上浮。 一大口气犹如救命稻草般灌入他心肺! 项心慈猛然有种气流都别他带的一滞的错觉!头顶是倾盆大雨! 容度只一口!便快速下潜!将另一个人脱了上来! 顺便将自己和另一个人的重量,全靠在对方身上。 项心慈险些被压水里! 容度的问题不是窒息,他是脱力,现在不是他客气的时候,他的大手几乎没有任何的负担的攀住身侧人的肩,沉重的身体没有一丝缝隙的靠向对方,拽出脖子上挂着半瓶液体,一口灌进嘴里。 “不都吃点……”毕竟看起来三个人都要死的样子! 容度诧异的转头看过去,难得在危急关头惊了一下,下一刻便收敛心神,四下扫一眼,拉住两跟绳索,毫不犹豫的选择一个方向游过去! 河面不断震荡,阻力、风力和新冲开的旋涡,让行进十分艰难。 容度后来已经无法从水面分析情况,只能从水下旋涡的分布来分辨行进点。 项心慈在他能动后,就不动了,像被拽着的另一位‘浮尸’一样,安心的倒在水里被人拽着走。 不知过了多久,水里的旋涡越来越小,河水快速下坠形成的险境慢慢远离,周围只有磅礴的雨声,少了轰鸣之音。 项心慈觉得又过了很久,天色越来越黑时。 项心慈攀住一根长在山间,快被淹没头顶的大树,如今的地方河面虽然湍急,但河道已经不再具备大的危险。 项心慈攀着树上岸,又恐水位再涨,拉着儿臂粗的灌木向上爬,直到又跑到一棵被风吹的呼啸的树旁才停下脚步。 项心慈才发现离了水后,大雨虎啸般的淋在身上,不禁苦笑,前有狼后有虎! 但相比脚能沾地,随时要死的水里的危机好多了。 身旁也爬上来一个。 项心慈没看,没什么精神的坐在斜坡上喘着气,才发现是一片大峡谷,也不知本来就是,还是洪谁突然决堤,让这里变成现在的样子。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背后是深山他们在山腰上,因为这里普通的草,都有大腿高,手臂粗,地上是厚厚的腐朽的各类植被尸体,在大雨中散发着让人窒息的气息。 容度倒在另一边,但也仅仅一瞬!他便快速起身!掐莫云翳人中!折腾莫云翳吐水! 项心慈无力的转头看过去,再看清躺着的人脸时,目光只停了一瞬——莫云翳,惊讶也不惊讶,又没什么感觉的移开目光。 项心慈安静的靠在树上,对对方活着她可能会少喝口汤的事实已经表示接受,她如果是花,必要绣在名贵的锦缎上,如果是松柏,也是长在巍峨的山间,如果要经历红尘也必将下凡在国泰民安的国度。 所以这些人活着就活着,反正他现在这死样子,还弄出这么大动静,也立不了功了。 ------题外话------ 有二 莫风流,莫大新书,儿童读物《我要做第一名》大家踊跃点击、收藏啊!育儿的亲可以去看哦。 065冒雨(为189……627的女王斗篷加更) 何况项心慈不否认,那时候的那一刻,有种热血彭拜,死也要贡献力量的错觉,果然不能在某个环境里待久了,容易传染傻气。 项心慈撤下几片宽大的叶子遮头上,所以他除了他妹妹以外,也还是可以相处看看的。 项心慈目光放空的乱想着,人却靠在树上一动不动就好像不认识莫云翳一样,自己呆坐着云里雾里的休整。 容度连续几掌拍的莫云翳后背,直到他吐出一口水后,才松口气,也倒在地上,喘两口气,目光才有空闲看向旁边的女子。 即便在这样糟糕的天气里,尽管她不修边幅,容度也不否认她依旧耀眼,尤其现在,她身上的衣服早已衣不蔽体,大雨从她头顶处巨大叶子上哗哗而下没有给她任何优待的将她冲的清清楚楚。 容度突然有些想笑了,也就不客气的笑了!不是人是什么! 项心慈听到动静看过去。 容度目光放肆的看着她!灼热又不客气!打量的明明白白,穿了等于没穿的现状,即便在这生死关头也能轻易激发人兽性的的外在,肌如凝脂,曲线完美,更不要说上身的维度,好一个让人血液沸腾的没人。 容度的目光极有侵略性的打量着,等着她羞愧而逃或者慌乱无措。 项心慈木木的,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的回视,过了一会见他还在看,不禁扫眼自己,水里出来的,又是穿的秋季长衫,现在与一丝不挂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是,还是有布料挂在身上的。 项心慈手伸向早掉下肩又被自己拎上来的上衣,想了想,看着他,直接掀开了衣服!让他看。 容度整个人—— 项心慈的声音很安静:“看完了赶紧休息,休息好了赶路。”晚上会有虫子。说完又把早已经没什么做用,反而负担的衣服拉回去。虽然没用,但多少能挡住这些锋利的叶子。 容度突然没形象的笑了,笑声爽朗又疏阔,即便在脚下翻滚的河浪和头顶哗哗的大雨中,他的笑声依旧充满力量:“有意思。” 项心慈靠着树,没什么兴致的恢复体力,她不太喜欢绿色的眼睛,所以对他那双珠子也没甚兴趣,至于这副身体,看就看。 项心慈不怎么在意这些,更不会觉得吃亏,她从小可能关注点就有问题,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到死,都觉得不让她出门是不共戴天之仇,死活要求跟她发生什么的,是杀死后不用灭九族的小事。 项心慈继续靠着。 容度突然站了起来向她走去! 项心慈依旧继续靠着,目光都没有给他,对他的接近无动于衷。 男人突然停下,站在她身边,高大的阴影笼罩着她! 项心慈眉心都没动一下。 容度不禁停下,认真的看了他一眼,他容度不至于怎么一位女人:“走了。”转身将还未清醒的莫云翳轻易扛在肩上。 项心慈微微转头,目光看似傻傻的看着他随意的动作,还有力气?!她缓缓抬头,才发现,这人十分高大,却不给人莽夫的错觉,相反他很匀称,虽然眼睛不是她喜欢的,但沉淀再眼里的东西让那双眼睛反而出彩起来。 而且他手臂、腿部、腹部展现触道线条证明这个人现在依旧鼎盛且充满力量,就连莫云翳这样七尺男儿,扛在他肩上也毫不费力。 他可刚从那么汹涌的河道里游上来!还拖着两个人!! 项心慈直接伸出手,声音天生不高:“我也要被扛。”是再平静不过的正常诉求一般! 容度看眼脚边过分美丽,仿佛雨再大一点就要被砸碎的小东西,仰着那张漂亮的过分的脸乖巧说话的样子,莫名生出一股凶性! 如果不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他会好好跟她探讨一天那句‘我也要被扛’的意思,现在讽刺的开口:“你觉得你能挂哪里?”抱她在前面探路?也可以。 三息后。 项心慈坐在容度的脚上,容度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开路,三个人慢慢走着。 容度才发现他身上能挂的地方太多了。 当容度再次感受到腿上的力度时,神色更冷了:“你确定你没力气!” “嗯。”声音软的在大雨中根本听不到,项心慈也是真累,就算在水里时没出力,那么长时间大水冲击的力度也足以把人打的七荤八素:“我以为你不会向救命恩人提这个问题。” 容度突然不说话了! 项心慈想着万一遇到老虎豹子总是要玩命跑的,这时候当然要休息,不过…… 项心慈仰头,他应该能一拳打死它们:“不要再往高处走了……”万一有危险他们还能躲入水里。 容度不用她说,他在选择最容易出去的路。 雨越下越大,天色越来越暗,雷电呼啸着巨大的声响在夜色中发出死亡前的呐喊。 容度向脚边看了一眼。 项心慈的脸颊贴着他的腿假寐,她遮雨的叶子早不知道被哪片灌木割断不见。 容度决定找个山洞。 … 山间的洞穴幽深,漆黑一片,三人不敢深入,只是在洞口,外面电闪雷鸣,大雨没有任何减缓的趋势,反而更加狂暴! 容度将身上的两个人放下,神色间难得露出一丝凝重看着外面,高大的身影沉重如山。 项心慈从他脚下下来,没看他,想了想,勉强废了点劲将莫云翳靠在墙上,自己靠在昏迷的莫云翳身上,这样好多了。 容度回头,看到这一幕不禁愣了一下,顿时停下要进去看看的脚步,嘲讽的看着她。 项心慈当没看见,安静的靠着,轻易接受了,他对救命恩人不怎么好的现实,但她相信莫云翳不会。 容度看着她比城墙还厚的脸,快被气笑了!瞬间一只手将她提开莫云翳身边,她到底是不是姑娘家! 项心慈被提的莫名其妙,但现在没力气说话,又挪一挪,靠向莫云翳,莫云翳应该发烧了,身上暖和,靠着舒服。 “你知道他是谁!” 066绿眼妖怪 自然:“知道。” “知道你还敢这么靠着他!”故意的!? 容度突然嘲讽无比的盯着她!有什么可奇怪的,这个女人一路不是都在勾搭他!如今突然发现还有更荣华富贵的,突然想做莫国公世子的掌中娇也不足为奇!毕竟人往高处走,看这情况!到时候莫云翳想不承认都难! 也太迫不及待了!容度目光危险,刚才还扒着他不放,她是不是忘了! 项心慈闭上眼睛,不太想吭声,准备休息。 容度还没有见过他还没咽气,就转换目标的:“我劝你少白费力气!就你——没有嫁入莫国公府的可能!还是你准备当个通房,在他夫人体力不支时你进行后半段……”真感人! 项心慈无力的抬眉看他一眼:“你休息会吧……”说完,头靠在莫云翳肩上,想睡。 容度突然毫无征兆的伸出手,瞬间将她扔墙另一边! 项心慈顿时怒目而视!一双着燃着烈火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伴着阵阵雷电凶狠暴戾! 容度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心情甚为不错:“瞪我!不如扑上来打我!顺便说我玷污了你的清白,让我娶你——” 给过你机会!是你不要!项心慈垂下头,将眼底的怒火一点点的降了下去,默默的撩撩湿漉漉的长发平复火气,布满伤痕的手指不急不慢的拂过她的发丝,透过雷光将乌发衬的更加黑亮。 好一会,她才抬起头,一双翦水秋瞳般的眼睛带着瑟瑟委屈,仿佛经过风霜蹂躏的柔弱脸庞绵软无力,又像被暴雨被反复磋磨过的蝴蝶,展翅困难。 她带着万分恳切,小心翼翼的挪到他脚边,颤抖的伸出强疮百孔的手,揪住他的裤脚,仰起头,一张脸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他面前,犹如弱鹿向老虎递上脆弱的脖颈,捧上生命,无声的看着他哀求。 容度心骤然一紧,黑白交织中,那张出水芙蓉般的脸犹如蔓延近神经的毒药,带着蚀骨的柔弱和毒液的尖牙在肆意攀爬! “公子……”娇娇柔柔的声音若隐若现。 容度呼吸顿时加重!他自认不是克制不住私欲的人!此刻却不由分说的抓起脚边的人,野蛮的吻上去! 几息后……项心慈趴在他肩头突然笑了,起初很轻缓,后来越来越肆无忌惮,最后笑的像个爬出人心底的恶鬼,终生渡人成不了佛的妖怪。 容度猛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项心慈冰凉的手指犹如水蛇般滑过他还带着微喘的脸庞,目光嘲讽不屑,唇慢慢的靠近他的耳朵,声音轻柔却充满恶毒:“我说呢,怎么反应那么大,原来是喜欢我,可我——不喜欢绿眼妖怎么办!” 容度心中骤然一冷!瞬间将人扔出洞外!眼底一片冰凉!她敢—— 项心慈不痛不痒,任身体撞上灌木,大雨倾盆浇下,哈哈!果然触到逆鳞了呢!长了一双那样的眼睛还不让说可不行哦。 项心慈含笑的看着他,慢悠悠的整理着本也没什么用的衣服,姿态妖娆的靠着洞口,眼底不正经的光毫不见消,声音娇的像哼唧:“瞧你,刚才你说我时,我可没有生气,怎么礼尚往来一下你就要杀人了!那你刚才让我帮忙莫公子床事,我岂不是要诛你九族才行。” 容度心很快静下来!他是没料到那种时候会从这个女人嘴里说出来! 容度整理好衣服,目光阴冷的看着她。 项心慈如圣洁佛莲般看着她,眸光中却是(瘾碎杂念)!勾人射魄!“我说的不对!” “你真当我不敢把你扔出去。”容度神色依然回复平静。 项心慈顿觉没劲,起身,慢悠悠的,身体几乎撑不住雨打晃悠了一下。 容度下意识想上前,很快止住脚步。 项心慈走进洞穴,距离他和莫云翳很长一段距离便停下,靠着墙壁,闭上眼不再吭声,她要休息,没力气跟他闹了。 容度看着她,见她缩在凹凸不平的墙角,小小的缩成一团,很长时间都没有动,想到刚才的触感,心中一动,深吸一口气,打算上前抱起她,她的确不适合靠着墙。 何况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又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她一个小姑娘还有多少精力。 容度刚要上前。 旁边的人突然传来微弱的声响。 容度侧头。 项心慈也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要醒过来的莫云翳,想了想扶着墙起身,走过去。 容度扶了她一下,她的手臂很细…… 项心慈衡量着莫云翳。 莫云翳眼皮稍微动了一下。 项心慈已经蹲下身。 “起来!” 莫云翳睁开眼的一瞬。 项心慈的双手已经环上他的脖颈,‘忍不住’的轻轻抽噎:“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容度—— 莫云翳怔了一下,下一刻已不容犹豫的环住她的腰,此时他有种背离官职的放心,她没事!再没有比这更令他心安的消息:“没事了……没事……”声音暗哑,却强撑着安抚她的不安。 容度脸色微冷!这个女人一路都没有看过莫云翳一眼,现在哭的像死了爹一样!而向来不染女色的莫云翳,竟然吃这一套!! 这两人——本来就认识!!! “你没事就好,你不知道,你昏迷着,我……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莫云翳本皱着的眉松开,轻轻抚着她的背。 项心慈揽着他脖子,靠在他怀里,笑了又哭,哭了又笑。 容度没想到自己有看走眼的时候! 莫云翳手突然一顿,发现有什么不对,她—— 莫云翳骤然收回轻拍她背的手,尴尬的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怀中的人却还沉寂在悲伤里抱着他:“姑——姑娘——” ------题外话------ 《黑莲花女配重生了》将于本月底入v。 v当天两万字更新,v后每日双更,不定期掉落三更。 现在进入v筹备时间,近期斗篷无法再加更,v后会给大家补更。 昨天看到评论区要集资斗篷,吓的我羽毛一抖!赶紧出公告,不能加更了!┭┮﹏┭┮ 痛并快乐着!过冬呢,留我两根羽毛吧。(#^.^#) 谢谢大家追风,本文会倒v。 067如果我说 莫云翳试着推开她。 项心慈顿时惊的浑身颤抖,仿若察觉到他的抗拒瞬间搂的更紧,像惊怕了的稚子,唯有这样才能安心。 莫云翳深吸口气,还有什么可避讳的,已经如此,他还能放开她。莫云翳将人往身侧挡了挡了,隔绝了容度的视线,她衣衫太过单薄。 容度敏感的察觉到了,不禁想,如果莫云翳知道这个女人刚才在做什么还有没有心情怜香惜玉:“世子醒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莫云翳头疼的几乎炸开,面上却不动声色,任有哭的伤心的人靠着他:“无碍……”衡量下周围的环境,莫云翳便知道现在是什么处境:“不是说还有几天才回来,怎么过来了!” “处理完了事早了几天。”容度脱下身上的外衫,大手内旋拧干上面的水渍,毫不避讳他怀里的女人。 莫云翳见状扣着项心慈的头没有让她动:“这次多谢救命之恩。” 项心慈闻言这不行啊,这是她的功劳,‘努力’挣脱莫云翳的牵制,红着眼睛嘟着嘴指指自己:“我,我,我见你跳下去,不管不顾的跳下去救的,想不到,真拉你上来了,我厉害吧?”小姑娘仰着头,哭的红红的眼睛却分外骄傲。 莫云翳愣了一下。 容度也有些差异!她是为了莫云翳跳到洪水中的!那是洪水!还有,她如果不说天才都看不出来她是为了救莫云翳! 项心慈眼睛亮亮的点头,一副快夸我夸我的讨赏样子。 莫云翳怔愣的转头看向容度。 容度垂下头拧衣服,当时她确实在他们的方向,而且出了大力:“确实如此。” 项心慈提醒某个人:“当时你们沉在水里,都快淹死了。”项心慈加重了‘死’这个字:“还好我出现的及时,能救莫莫哥哥,我好开心。” 容度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有点恶心的想吐,莫莫?叫谁!容度等着莫云翳被恶心死。 莫云翳伸手安抚的拍拍她的头。 容度想提醒他!她一路上的偷懒行为很难让人想起是她从水里将他们捞了起来的!她要不说,他的确快想不起来了,因为一路都是她攀着他们在站便宜!不过不可否认,当时的确是她—— 项心慈乖巧的在莫云翳手心悲伤:“我……我看你跳下去……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着如果不能救你一起死了也好……” 莫云翳一时间心口顿痛,手不顾礼节的将她抱紧。 容度眉头微皱,这个女人——可看莫云翳的神色,这两个人很早以前就认识?不等多琢磨,容度已经开口:“如果世子没事,我们去里面看看。” 莫云翳自然知道当务之急是什么,她需要好好休息,莫云翳刚要起身,突然想到什么:“你先进去,我一会过去找你。” 容度看看两人,又无比讽刺的看眼缩在莫云翳身后的女人,想提醒她一句别忘了刚才在谁身边,却发现她根本没有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莫云翳身上! 容度快被她气笑了:好手段! 莫云翳见他没动,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严:“麻烦你了。” “我在里面等你。” 一刻钟后。 容度看见了走来的莫云翳,他脚步如往常一样,看不出在水里泡了那么久的不妥。 不过这么长时间,两人在做什么!这么等不及!容度突然开口:“不多缠绵一会儿,我可以先进去看看。”巨大的雷声已经照不近洞穴深处,容度无法从莫云翳脸上衡量他的态度。 莫云翳没有回话,静静的走着,他没有与外人谈自己女人的习惯。 容度不死心,过了好一会,又开口:“如果我说她一路上都没有看你,你信不信?” 莫云翳神色如旧,她连她自己都顾不上。 容度竟然不知莫云翳如此好定力:“如果我说,她还对我投怀送抱呢?” 莫云翳知道,刚刚心慈一本正经的指责容度只抱着他走路没有抱她,那样子气的不行好像要把容度挠死才甘心,可气又可爱。其实她只是孩子气的想找人帮忙,没有投怀送抱的意思。 莫云翳不希望容度误会:“她年少,有些行为引你误会了不要介怀。” 容度想问你是不是傻了!“你对她倒是信任!”口气中的讽刺毫不掩饰! 莫云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继续往里面走走吧……” … 折返回洞口。 容度才发现刚才想多了,莫云翳给那个女人‘穿’了一身大叶子,从领口盖到脚踝,本来衣不蔽体的女人现在像个绿色的叶子精,但容度不否认,依旧难掩她如玉雕砌的容貌,反而还别有一股……野趣。 现在——谁是绿眼妖怪!不等容度讽刺相问。 莫云翳上前蹲下来身,声音温柔:“我们去看了,里面没有危险,洞穴很深,再往里面还有一些干草,我们进去过一晚,明天再赶路好不好……” 雷电轰隆落下。 容度在雷光中冲叶子精冷笑,想问问那个自私的女人,不进去是不是等着,他们大叫一声!她准备先跑了! 项心慈不看他,撑着一身绿衣服,娇娇怯怯的伸出手臂。 莫云翳也不意外,无奈的抱起她。 容度蹙眉! 项心慈已经找了微烫的舒服位置往他怀里再钻一钻。 “你的人!”容度还是问了!问完发现是废话! 莫云翳认下。 容度突然挑衅的看着莫云翳怀里的人:“你真觉得她会下水救你!” 项心慈就想跳起来——“就该把你淹死在水——” 莫云翳已经将她头按下,不疑有他,因为她一直在水里:“没有说你,躺着。这不重要。”最后一句对容度说的。 项心慈立即给莫云翳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容如大叶子怪上长出的花苞青嫩婉约又俏皮。 莫云翳不自觉的跟着笑了。 容度想一掌扣过去,把这女人扯下来让她当场变了脸!让莫云翳看看她的真面目!可那毕竟是莫国公府的莫云翳! 洞里的木材不多,火堆微弱的燃了起来! 莫云翳没有管自己,他徒手帮靠在他身上的人梳着凌乱的长发,身侧的小人低声不耐烦的嚷嚷着‘太麻烦了,疼死了剪了剪了,疼,啊!给我把它剪了!!’不负责任的话。 莫云翳只能一次又一次哄着,顺便放轻动作,诱哄她住口:小姑娘家怎么能说剪发就剪发。 莫云翳非常有耐心的用手当梳,一缕缕一丝丝一毫毫的梳开她的头发。 容度在跳跃的火光中看着。 ------题外话------ 065章前的错别字已修改,谢谢捉虫的亲(づ ̄ 3 ̄)づ 068外室? 目光随着火焰忽明忽暗。 莫云翳花了很长时间帮她打理长发直到它恢复该有的顺滑。 项心慈昏昏欲睡。 莫云翳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在唯一一堆干草上。 项心慈不太愿意,又缩卷回他的身边。 莫云翳怔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生疏的哄因为自己受了惊吓的人睡。 容度突然移开目光,仰着头,看着被火光照的不清楚的洞顶。 时间过了很久,容度见莫云翳动了,不禁又回过头看他。 莫云翳轻手轻脚的起身,拿起放在她旁边湿透的衣服,走到火堆边,一点点烘干。 容度大刺刺靠在石头上,露着肌肉线条流畅的胸膛,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看不真切,语气看似漫不经心:“有什么用,出了洞还不是一样。” 莫云翳神色依旧认真,口吻平静,肃穆的脸在火光下清晰可见:“能干一会是一会。” “呵——”容度忍不住嗤笑出声。 莫云翳没与他计较,就算是自己也不相信会有如此有耐心的时候。 “喜欢她?”容度语气肯定。 显而易见的事,莫云翳不回答。 “谁家送的倒是另辟蹊径?妾还是外室?”容度问草甸上的人的最终归属,这有什么好不肯定,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还能是妻!如果是妻,就刚才被他看光的事实,她可以抹脖子自尽了! 何况谁家正经姑娘她那个德性,他没说她是别人送的玩物是看在兄弟对她格外用心才有所保留。 莫云翳神色动了一下,异常严肃他很认真的审视这个问题,在将衣袖烘干换另一条衣袖时,郑重的给与保证:“仅次于正妻。” 容度突然笑了,说不清什么感受:“你还挺高看她。” 项心慈没有睡踏实,跟着两个陌生男人她睡死过去,这两人跑了怎么办,她留下喂深山老林!? 项心慈朦朦胧胧间能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没有任何感觉,妾不妾,正不正的,与他们也没关系,她又没打算嫁给他。 …… 项心慈醒来发现头发已经干了。 容度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摸着长发的样子,看了一会,才冷哼一声:“猜谁帮你烤的?你——”容度刚打算再讥讽她两句,莫云翳已经走了过来。 青年傲骨清风在熄灭的火光中也难掩其气势,看到人醒来,他松口气,神色间缓和了几分语气温和:“收拾一下出发了。” 容度也不再说话。 … 项心慈重新趴在他背上赶路时发现他还在发烧,并且比昨晚更烫,她愣了一下,看他刚才的样子,她以为他没事了—— 项心慈想了一瞬,便乖巧的开口:“莫莫哥哥你放我下来,我让他背我!”手指毫不客气的指着容度!“我救过他!”挟恩图报! 容度难以置信的回头!她当着该讨好、未来就指着这个男人宠爱生活的事实面前说什么! 莫云翳无声叹口气,将她放在她会舒服的位置,口吻轻简不容反驳:“不要动。”一锤定音。 项心慈又乖巧的趴好,还很感动的蹭蹭他的背:“我可以自己走……” 容度见鬼的发现!她平日嘲讽不屑的脸上,此刻一片无辜到极致的天真无邪,堪称孩子气的童言童语!“呵——” 项心慈不理会。 …… 项逐元惊愕的转头!手里救灾部署图捏着死紧! 善奇一时间拿不定世子态度:一大早,世子让他取了新订的帷幔去安抚七小姐,怕七小姐因为昨天动静太大受了惊吓,但——七小姐不在庄子里,与曹夫人去莫家庄上做客了,看似……很正常的事才对,而且他让人问过,各个主子在莫家庄都得到了妥善照看。 项逐元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将目光放在图纸上:“莫家庄子。”声音很轻,莫家有谁?项逐元机会不可控制的浮现出莫云翳和容度,这位刚到盛都没一个月就引来各方关注的人。 莫云翳不可能,项曹氏没有那么蠢!那目标就是容度!!让她把人带到庄子上!是让她带着人躲清静的!项曹氏以为呢? 项逐元的手指像抚过一件艺术品般,慢慢的滑过每一片被标注的区域,仿佛那是再值得关注不过的重视事情。 善奇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发毛。世子……应该这是放心了……是放心了吧…… 项逐元一直垂着头,掩住眼底翻涌的恶意,修长有力的手在图纸上停留了很久,久到每一道褶皱都被垂青过,慢慢悠悠开口:“项曹氏的父亲要进京述职了吧?” 善奇不太清楚,一个地方上的五品小官,世子怎么突然问这个:“属下不——” 项逐元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继续轻缓开口不急不缓:“戍北正好有空缺,项曹氏进行尽力,曹大人也该升一升了。” 善奇一惊,戍北?!边关六大州之一,但戍北成是极寒之地,常年飘雪,好不夸张的说,一年九个月在飘雪,最小的雪也能淹没脚踝,剩下的三个季节在为下雪准备。狂风呼啸潮湿干冷,土地异常贫瘠,要说戍北州产什么,产良将,所以盗匪横行,三年病死两人巡抚和知州都是常事。 善奇不说话了。 项逐元抬起头,眼中已波澜不兴:“告诉项曹氏这个好消息吧。” “是。”善奇转身出去!从五品升到三品知州,连跳两级,当然是天大的好消息!前提是能活着回来领功! 项逐元神色淡淡,戍北知州人选已经压在他这里很久了,难得有合适的人选! 项逐元提起笔,笔尖突然重重的压在宣纸上犹不解气!曹家三代都要滚出安逸之地!! “大人,明参中求见——” “进。”项逐元神色恢复如常。 …… 069不见 明西洛状似无意的领命出来,关上门的一刻才缓缓站直腰背,放在门上的手却没有马上拿开,清冷透彻的眸间若有所思的神态也不甚明显。 “参中!”同僚焦急唤他一声,神色万分忧愁!不敢不顾的拉着他就要询问!这可怎么办!找不到人!莫国公非拿他们开刀不可! 明西洛方神色自若的松开手,没抵抗的被对方拉着走,一身暗紫色绣植被官袍穿在他身上,修身如玉。 “死定了!死定了!”已经一天一夜!昨晚又那么大雨!莫大人肯定凶多吉少啊!这样凶险的事怎么就落他们头上了! “小心脚下。”明西洛声音无甚起伏,他在想另一件事。 鲍占杰触及到明西洛平静的神色,焦虑下意识被瞬间被安抚,人也一点点静下来,他怎么忘了,他身边站的可是明西洛,明西洛说‘活人见人死能见尸’那就肯定可以。 鲍占杰整理出三分七品官的气魄,问话也没那么急了:“莫大人如果今天中午还没有消息……” “那就是人还活着。”他早以派出两对人马去搜,毕竟容度他也接触过一两次,不是没有生还的可能。 “那太好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明西洛现在可以肯定世子应该有事,会是什么事? …… “什么!”曹氏手里的茶杯哐当摔在地上!脸色煞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戍北是什么地方!皇恩怎么会落到父亲头上! 井姑也心有余悸,这可如何是好!“夫人!” 曹氏匆忙起身! 项心敏被吓的也跟着母亲起身!她虽然不知道外祖可能升官的消息为什么把母亲吓成这样!但现在看肯定不是好消息! 曹氏没工夫自艾自怜了:“快收拾东西!我们即可回府!” 项心敏立即加一句:“通知大姐姐。” … 秦姑姑心里更急!小姐昨晚一晚没回来!她天都要塌了!她能强硬的打发走来传话的人!但顶不住的! 焦耳早都被吓傻了!木愣愣的坐在空荡荡的床前,觉得现在发卖的婆子已经等在门外,她们以后就永无宁日了! 焦耳茫然的发问:“找……不找吗?……” “闭嘴!”再等等!这不是第一次,不是第一次!要相信小姐!相信小姐—— 焦耳心里十分悲观:“万一小姐……被坏人掳了去……” “不会说话就闭嘴!” 焦耳突然跪下来:“通知老爷吧!秦姑姑!我们偷偷通知老爷!卖了咱们就卖了吧!万一耽误了救小姐——” 秦姑姑心咯噔一下!这是她最怕的!她伺候了多年的小姐啊! “秦姑姑!——说吧!咱们说了吧!”外面那么大的雨!那么大的雨啊!“小姐再有主意,也还年幼啊——秦姑姑!——” 秦姑姑早已闭上眼,身体比外面的雷抖的都无措,听着焦耳阵阵哭声,她像下定了某个决心,深吸一口气,嗓子急的几乎发不出声响:“把……焦迎叫过来……”小姐交代过,万一出事,找她。 焦迎抱着琴进来,还想演一会,毕竟她是买来陪小姐跳舞练琴的丫头,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手里的琴立即掉下地上,不管不顾的转身跑了。 秦姑姑蹲坐在门边,也没空管这位平时弱不禁风的小丫头为什么现在跑那么快了。 焦耳比较实在,满脸泪痕的看着把琴一扔跑的飞快的姐妹,她—— …… 善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脚步已经先于意识飞般向堤坝上的世子冲去!中间摔了两脚也不自觉!那可是七小姐!失踪一晚上可能会发生什么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项逐元未穿蓑衣正在指挥调度!听到善奇附耳的话,他骤然转头!脸上的神情几乎控制不住! 善奇也急!摔倒时沾在脸上泥还没有抹干净!整个人还处于懵眩中! 项逐元不管不顾的将手里的图纸扔给明西洛:“你指挥!”脚步不受控制的越来越快。 堤坝上所有当值的官吏侍郎差异的看过去。 明西洛沉稳的声音同时响起:“西侧岸依旧要加固,这里的人手……” 众人的视线忍不住又被拉回来,忍不住想明参中就不好奇,抬头看过去,看着明大人沉稳的神色,有条不紊的语气,一心都在河道公事的样子,不禁心生惭愧,也将心思都放在了当下的局势上! …… 人什么时候不见的!走时说了什么!去了哪里! 焦迎什么都不知道!?她来的匆忙还没问?此刻转身就要去抓秦姑! 项逐元没时间跟她浪费,尽量让自己冷静!小七现在只能依靠他去找!他不能先乱现在也不是杀人出气的时候! 项逐元立即转头吩咐善行立即审查昨天开始所有出入盛京的下九流!即可联系平日游走在城内的各大势力,和小规模团伙!以及所有闲散人士!仔细询问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好‘收获’:“等等,不要大张旗鼓的惊动他们,就说,我最近想要一位绝顶美色,只要能令我满意,金钱地位权势都不是问题。” “是!” “快去!!答什么话!”都死的吗!!“找人立即把明西洛换下来!让他即刻出发找人!” “是!”善奇急忙收口!转身就去! 项逐元立即扫开碍事的下人!快速换下官袍!带人迅速下山! …… 另一边,容度凭借非常的经验,临近中午带着他们走出了大山!主要是洪水也没有将他们冲多远。 项心慈趴在莫云翳背上,无精打采的什么都不想说了,她现在什么德行自己都不抱希望。 “怎么突然间审查这么严,我什么都没带,进不了城了。” “我也是,我着鲜瓜搁一晚就坏了,哎。” 莫云翳、容度见到人,默契的将身后的人再往后护一护。 “先给她找身衣服。” 容度没意见,她这样子在城内走一圈,回头再羞愧而亡了! 容度下意识的看眼趴在莫云翳身上‘装死’的人,已然上前拦住了那两位农户。 070项五 … 项心慈换好一身宽大的灰色粗布长袖麻衣,用草绳将过长的部分打了一个结。 容度嘴角率先露出一抹嘲讽的笑,看着她没有任何不适的从树后出来,本想讥讽的话突然凝了一下!真是一张得老天厚爱的脸,这样一身补丁缠身的衣服,也能穿出另一番味道。 莫云翳叹口气,没有多诧异,认命的将湿衣服撕开帮她做了简易面纱,将眼睛以下遮起来。 容度闲闲的开口:“别的男人的衣服!她穿的到是稀松平常!” 莫云翳突然开口:“容度!” 项心慈仿佛没听见也不看他,声音软软的关心莫云翳:“你好像烧的更厉害了……” “烧成这样!不是也背了你一路!” “没事……” 项心慈伸出手指勾住莫云翳的手指,抬着头,对她柔柔的笑。 莫云翳见状,也不自觉的放软了脸上的表情。 容度怀疑这个女人脸皮有多厚!莫云翳就一点不怀疑她! … 一队队的人马被派出去!项逐元已经马不停蹄的辗转八座城门!郊外新打捞上的尸体他全都一一看过!慌乱的情绪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侵蚀他强自镇定的心! 觉得天地一夕之间换了颜色!没有他能抓住的任何希望! 项逐元快速下马! “世子!” 项逐元立即站定扶住马缰,稳定突来的眩晕感!自我怀疑却一点点攀升!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他怎么就放心让她一个人出项府!为什么一夜未归现在才报上来! 都在干什么!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挨家挨户搜了吗!那些死不承认、嘴硬的杀了再说! 项逐元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虐!姓曹必须碎尸万段!她那一双儿女也抓起来逼供! 善奇刚靠近世子,瞬间惊了一瞬,快速垂下头:“世子!明参中换下来了!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让他提审——”项逐元突然定住,视野中一闪而过的身影抚过所有的焦躁不安,清风徐徐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越过层层人潮和密集的遮挡物,远在城外的队伍中。莫云翳正带着那抹身影向前走,期间不时回头跟她说些什么,她都安静的点头,偶然笑一笑,笑的仿佛不食人间疾苦一般,旁边还跟着一个即便狼狈,依旧不能让人忽略的人,他不时插嘴,女孩却连看都不看她。 非常平和、不见焦急的画面! 项逐元的心想却像突然被人厄住死穴!订上刑具!密密麻麻的疼从四肢百骸毫无征兆的往上冲!冲的猛烈又没有预兆! 项逐元握紧缰绳,卧到手上青筋泛白也一动不动! “世……世子……” 项逐元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眼眸中的红光乍现又一点点的消失,继而又不受控制的浮现!有被人生生压下! 善行忍不住顺着世子的目光看了过去,顿时惊喜不已!“世子那是——” 善奇突然掐了他一下。 善行顿住,收住乍然的惊喜,一声不吭。 项逐元一动未动的看着时现时隐一幕,就那么看着!看着她安分的跟在别的男人身后乖巧的前行,原来她跟着别人是这个湖面…… 仅仅一瞬,心底翻涌的情绪刹那间被他归于虚无! 项逐元缓缓转身!拉着缰绳的力道丝毫不敢松下,慢慢的与那三人背道而驰。 善行、善奇见状立即跟上。 项逐元突然转头,眼中寒光不缀,快速在善行耳边几句。 善行领命而去! 明西洛迎面见到世子,快速下马,刚要问礼。 项逐元示意他不用,让他调转队伍!找到莫云翳的功劳不用他们领! …… 一辆马车与莫云翳刚到临时伫衙的马车同时停下,甚至更快。 项承一身锦缎长衫,急切又不失风度的快速向几人走来。 莫云翳下车。 车旁的人不明所以想上前阻止。 容度也跳了下来。 莫云翳认识项五爷,示意众人不用,反身伸手要扶项心慈。 项心慈刚好掀开车帘,扶着莫云翳的手臂下车,抬头:“爹?” 项承急行的脚步顿时慢下来,心瞬间安稳,身形更显沉稳练达,他缓缓走上前,伸出手,接过莫云翳的动作,摘下她脸上不伦不类的东西,一顶崭新的帷幔从上而下罩在女儿的头上,不动声色的将女儿放到身后,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容度瞬间上前要强人! 莫云翳快速按住他的手:“项五叔。”视线随即移向那顶帷帽。 容度也看到了对面马车上项家的标志,项家?! 容度转头也注意到了那顶帷帽,纯粉色的帷幔,颜色不稀奇,精致的是它的独特造型,帷帽的骨架是一条条粉色草丝编制的一朵朵花圃,在顶上撑起粉色的花海,一一束束拇指长的蔷薇垂下,上面是一朵朵逼真的花簇。粉色的纱幔在一片花束中倾泻而下,又从她腰身的位置斜织下垂,弧形的纱幔尾处缀着一颗颗水滴状的深紫色的宝石,将轻薄的幔纱重重压下,唯美又巧思。 在一顶帷幔上费这么多功夫…… ------题外话------ 有二 我像大哥哥宠爱小七一样宠爱着跟读的大家<(* ̄▽ ̄*)/ 071嫡亲 项承的声音已经响起:“见过莫世子。” 莫云翳错开一步,心里尚且拿不准对方为什么如此快的出现在这里,如果是那层意思?他没有不认,完全不用如此急:“项五叔客气。”没有受全这一礼。 项承随即对容度点头,快速为女儿整好帷帽,视线再没有落在任何人身上,恭手,语气微快但也不失礼貌:“小女顽劣,多谢两位相救,在下夫人早逝,便对小女多有纵容,这次多谢莫大人‘路上’搭救,回头下官一定登门谢莫世子搭救嫡女之恩,现下实不敢再叨扰,先行告辞。”项承说完不等任何人回话,带上女儿快速上了来时的马车。 马车瞬间消失在衙门前! 容度瞬间看向莫云翳,语气不慢:“他说‘夫人早逝’?项家五爷的嫡出女儿?” 莫云翳脸色忽明忽暗,项承的话耳朵没问题的都听得见!五房嫡女! 容度若有所思,如若不是,项家五老爷怎么会急急赶来迫不及待的表明女儿的身份!摆明有警告意味! 容度又不是不问实事,项国公府上再没落也没有将嫡出女儿送与人当妾的道理,更何况是如日中天的项国公府! 还有那顶帷帽,这种东西,匆忙之下只能是随便取的,小小一件都做的如此精致,受宠程度可见一般,怎么会许人做妾。 莫云翳蹙眉,瞬间明白了项承学富五车,却寂寂无名,如果是他有让人构陷的污点不得不蛰伏呢! 五房嫡出的女儿—— “世子……奴才的主子!您可回来了……”哭嚎传来。 众多属衙官员也围拢过来。 莫云翳不得不抽身应付现下的场面,心绪却恍惚不定。 … 另一边。 善奇恭敬汇报:“回世子,人接上了。” 项逐元神色已经恢复平静,手里回批的案书丝毫减速:自然要五叔去,不去他们以为有什么不该有的机会。 …… 与此同时马车上。 项承克制着不安的情绪,恨不得曹氏撕了!好大的胆子!她怎么敢!她想干什么!带着项心慈去莫家有什么居心!! 看中了莫家的权势!还是容家的富可敌国!她怎么感想!! 最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竟然让曹氏做成了! 项承小心地看向摘下帷帽的女儿,想到女儿已经与那两人接触过,一个是养在深闺什么都不懂的女儿家,令两位是大梁国耳熟能详一等一的男郎!会有什么可能几乎不言而喻! 项承想到莫云翳那样的男人极有可能会迷了女儿的心智!项承就想将曹氏沉了井!谁给她的胆子诱惑他的女儿! 项承不管心里想什么,此刻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保持着他一贯的平稳和不在意:“可是有受委屈?” 项心慈将随便绑过的头发散开,长发瞬间披散下来,她拿起梳子,简单梳拢着:“没有。” 项承放了些心:“莫大人当是惊才绝艳……” 项心慈看父亲一眼。 项承仿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没有任何破绽。 项心慈将头发在胸前扎起来:“还好吧。” 项承听着女儿不慎在意的语气,愣了一下,顿时有种心口巨石落地的错觉,说一千道一万,他怕听到肯定答案,女儿也迷失其中哀怨她不得嫁给他的出身,进而埋怨自己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 虽然他觉得他女儿谁人都嫁的,可也明白,莫家的门第不会让心慈进门!就像项家也不会让项逐元胡来! 项承语气终于松缓一些:“莫大人英勇不凡,才学了得,父亲也颇为欣赏。” 项心慈对父亲要打探什么,心知肚明:“与父亲比他还不够吧。” 项承一时间有种伏案大笑的冲动,可在女儿面前他不是孟浪的长辈,心落的更稳了:“莫世子身边的男子也甚为不凡。” “莫云翳身边有人?” 项承突然有点牙疼:“男人的名讳不要挂在嘴边。” “嗯。”项心慈乖巧又听话的应下,打开一旁的餐盒,是她很喜欢的糕点铺子的甜点,里面还散发着奶香的甜气。 “其实你如果喜欢——” “我不喜欢。”项心慈捏了一块吃了一口,才发现好饿,不禁将一大块吞进嘴里。 项承赶紧给她道杯茶:“慢点吃。” 项心慈又捏起第二块。 项承看着她,心才安了一些,他量莫云翳也不敢因为一些可能稍稍越轨的相处就来他这里提妾一说:“心慈,你也大了,爹有件事要跟你说。” 项心慈抬头,将手里的糕点递给爹爹: “我不吃。” 项心慈塞了一块顶了饿,如今又小口小口慢慢吃着。 “爹——永远不同意你为妾,永远不会同意。” 项心慈依旧点头,对党妻还是妾甚至外室都没什么感觉,但如果父亲不喜……她就试着在意。 项承松口气,堵死了莫云翳可能诱骗她的可能:“吃东西时文雅一点,都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项心慈立即捧住下颚,眨眨眼睛:“不好看吗?” 项承深吸一口气,不与她计较:“你怎么出去的?” “走着走着就出去了。” “没人看着你吗?” “没有啊。” “怎么去莫家庄子上了。” “夫人要去的,我说不去,夫人就一直说让我去。” 072稍纵 项承目光未动,静静的看着她手上的伤。 项心慈也好奇的看了一眼,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捏着糕点,柔声解释:“就是看着大家都很忙,忍不住帮忙了,爹,他们真辛苦,我以前都不知道外面的人过的这么苦,谢谢爹,如果没有爹,我想我也会很辛苦。” 项承目光缩了一下,他不是让她看这些:“你自己走了那么长的路?” “没有,做马车。” “做了几天?” “三天。” “你每天都出来,没有人发现?” “秦姑姑不敢说的。” “你母亲也没发现?”曹氏怎么会管她乱走或者恨不得她遇到什么人。 “母亲很忙。” 项承将另一盘糕点也推过去:“以后想出门跟爹说,带上些人。” “嗯。”项心慈见父亲不再说话,安静的喝着茶,余光所见,父亲似乎已经恢复如常。 项心慈有时也忍不住想,他后悔了吗?因为年少时一段感情,断送大好前途,如今面对女儿失踪,能做的依旧不多。同届的学子都已经功成名就,就连莫云翳、大哥哥都已经出仕,而他还是一个芝麻小官。 平日更是做的最多拿的最少,就连曾经不能触他锋芒的大伯、二伯,如今都理所当然的把他当门生再用,他后悔了吗?为年少时冲动也好、爱情也好,现在的他回头再看那时候是不是觉的特别傻。 项承见她看过来,又为她道杯茶:“不要往危险的地方去。” “嗯……”项心慈点头,如果父亲对母亲来说是一场要命的祸事!父亲对自己则是恩德,是他义无反顾的将她带到这个世界,并尽最大的努力妥善安置,不管是爱屋及乌,还是她成了他年少时坚持执念的唯一执着,他对自己都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父亲。 …… 大堤上临时驻扎的属衙外。 善奇不解的看眼善行,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低声询问:“世子为什么不回去看看七小姐?”当时世子都急成什么样了!?结果人找到了!世子提都没有再提?!不觉得很奇怪吗? 善行瞥他一眼:“哪来那么多问题!如今水势未缓当务之急是什么!” 善奇不服!七小姐和世子什么关系!比与大小姐二小姐都亲!何况刚才调集人手不管不顾的是谁! 善行转头:“明参中问什么了吗?”明西洛被莫名其妙将人换下来,又将人莫名其妙的换回去,放在谁身上没有疑问。 善奇摇头:“没有。” 善行:“明参中是位不多话的。” 废话,明参中什么时候问过不该问的:“不知道七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 项家别庄内。 项心慈在秦姑姑哆哆嗦的伺候下重新沐浴更衣,长发已经洗好,重新换上干净的襦裙,长发烘烤干披散到腰际,屋里燃着炭火驱散房内的湿气,外面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项心慈窝在柔软的藤椅里,身上从里到外每一件都是新的,朱钗翡翠也换了新的样式。 项心慈对用度一向敏感,走时她还没有这些配饰:“大哥在家?”她爹习惯给银子不会事无巨细,而她从回来到现在一路上的茶点都是温的,恐怕也是大哥哥吩咐,大哥……也知道她不见了? 项心慈想到大哥,没有了当时那种情况下家国天下的渲染,现在又有那么一点小后悔。 “没有,世子忙着河堤的事。焦迎的事……” “焦迎有什么事吗。”项心慈语气平静,微微垂下眼眸,白皙落伤的手指无意识的抚着自己的裙摆。他还是这样,永远有比她更重要的事。 尽管每次她觉得不是如此,他是在意她的,可他的在意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收的一干二净。 项心慈搓裙子的动作骤然用力,下一刻又渐渐收住:切! “没有事,没有事……”小姐说没有就是没有,秦姑姑也不知道小姐在想什么,焦迎的事如此,大少爷的事也如此,前段时间一副要与大少爷决裂的样子,现在又问来问去。 但秦姑现在也没空想自家小姐朝令夕改的习惯,她们弄丢了小姐,等五爷腾出空来,她们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 马车快速驶入项家别庄,曹氏不等人搀扶直接从车上跳下来。 井姑急忙上前搀扶。 曹氏扫开井姑的手,六神无主的往里急走!这可如何是好!戍北之地岂是她父亲去得的! 项心敏也急忙从车上下来,见状赶紧让井姑追上,务必让母亲先向父亲道歉,大姐姐先于她们回来,她们竟然现在才收到消息!父亲与母亲又一项会为大姐的事闹矛盾,就怕父亲多想,以为是母亲照顾大姐不用心。 项心敏回身拉住小弟:“走,我们跟去看看。”有他们在父亲也会谅解母亲一二。 … 曹氏哪有心情管项七为什么会先于她们回来!项七愿意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当务之急是她爹的事,晚了会要命的:“老爷!老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井姑最终没有拦住,只好跟着跪下。 项承坐在首位,心里叹口气,她这是准备倒打一耙? 曹氏已然跪行几步,泣不成声:“老爷,妾身父亲为国效力多年早已积劳成疾,如今更是年迈!怎么能去戍北极寒之地,老爷!您就当心疼妾身,快想想办法吧,老爷……” 项承以为她要说心慈的问题,虽然会有狡辩嫌疑,但至少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没想到说的却不是这个:“你可知心慈先于你们回来。” 曹氏知道:“老爷我父亲……” ------题外话------ 《黑莲花女配重生了》于12月27日入v。 在入v之前,给大家接一天间一天的双更,一直到26日。虽然字数可能会超的很厉害,估计v 时候都快二十万了,但那不重要,为了大家少拽我几根毛,我就更吧。 快夸我一下(#^.^#),等着呢。 073居心 项承直接打断她:“你身为人女心急你父亲我很理解,但你女儿不见了,你不问?!” 曹氏见状,恍惚才察觉出情况不对,可:“小七不是回来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时辰几何从莫家别庄出来的?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有没有遇到危险?一个姑娘家不见这么长时间你不心急?” “老爷——我!不是!大小姐根本不让我过问!”再说莫家别庄到项家别庄有多远,闭着眼睛都能走回来!曹氏哭着抓住老爷的衣角,她父亲的事却能要命:“妾身知道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以后都会好好教导小七,可妾身父亲的事刻不容缓啊,老爷求求你想想办法吧,老爷——” “所以女儿的名节!清誉都不重要!”项承气到极致反而不气了:“对你来说恐怕只有在乎的事才重要,既然如此担心你的父亲,我是不敢耽误你尽孝了,让管事送你回家曹家去吧,待你为岳父大人想到办法我再让你接你回来。” 井姑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曹氏猛然抬起头,目瞪口呆喊声撕心裂肺:“老爷——” “套马车!夫人着急!” 曹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哭泣都忘了,见项承不是作伪,瞬间抓紧老爷衣角:“老爷!老爷!我没有!老爷!你不能!我没有犯错,我……” 项承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曹氏从里面看到了失望和果然如此的落定,她像被人扒了皮看的明明白白,顿时贴坐在地上:“老爷!我是没有看住项七!可她得听我的吗!她什么时候听过我的!在莫家庄子上,我把主卧都让给了她!对她还不够好!” “说到这里……”项承停了一瞬,看着她才开口:“你为什么带孩子们去莫家庄子?” “我……我……”曹氏慌张的看向井姑! 井姑头压的低低的,瑟瑟发抖,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曹氏只觉得一慌,顿时放软了语气:“心……心慈从来没有出过门,我就想着两家挨的进,就……” 井姑姑急忙开口:“对,老爷,夫人就是这个意思,夫人见你天天为七小姐的事愁眉不展,心有忧虑,想为老爷分忧啊老爷!” “莫家庄子上住了那么多位表小姐,所以你们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你庶妹为了‘陷害’你也没有告诉你!?” 曹氏就是再傻现在也绝对不能承认:“老爷我没有,老爷妾身没有,如果妾身有那等大逆不道的想法天打五雷轰!” “所以报应到了你父亲身上?” 曹氏不敢相信身盼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老爷——” “婚姻是两家之好,夫妻同力,同德治家,岳父在政途上有什么问题,项家能帮忙的地方,我自认这些年绝无二话,小七的问题在成亲前曹家也是知道的,我想着不管如何你远嫁来此,也是委屈了你,心敏出生后我求了母亲抱过去教导,这样她的嫁妆和身份都会有所抬高,逐霖是男丁,我们要的无非是他成才有德,我我自认有做的不足的,但也带在身边尽心尽力,所以你就是放着母亲的话不听,儿女的事不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既然如此,我有什么理由阻止夫人回去为其父分忧。” 曹氏脸色发白,浑身发软的看向井姑! 井姑姑早傻了!五爷这是要休——休了夫人!“老爷!老爷你手下留情啊!夫人就是再不对!也为了您呀!七小姐那样钟灵神秀的一个人!夫人也是心疼她!想为她说一个好人家啊!听说容家大爷住在莫家庄上!夫人才失了分寸啊!” 曹氏想点头,可脑子里嗡嗡的,明明听的见,却早已吓的没有了方向。 容家?项承若有所思,面上不显:“所以七小姐九小姐,包括令国公府所有小姐说亲都是这么说的,只要觉得男方好,就赶紧将自家女儿送上去?” 井姑闻言吓的立即磕头!头重重的磕在石板上不敢停下:“奴婢该死!老爷都是奴婢迷了心窍!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曹氏看着额头磕出血的井姑,傻愣愣的一动不动。 项承也不动,对地上咚咚咚的声响充耳不闻。 井姑姑磕了近一百下,直接磕晕了过去。 项承依旧不动。 曹氏看着地上的血迹,手脚发抖惊的也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项承才开口:“天气不好,我让管事给你套辆马车——” 撕心裂肺的喊声瞬间刺穿沙哑的端庄:“老爷——” 项心敏慌忙牵着项逐霖跑进来,哐当一声跪在地上! 项逐霖小小的身影更是跪在了井姑磕出来的血上!小孩子的目光却微丝未变,只是懵懂的看着在场所有人。 “爹!求您手下留情!” “爹爹……”项逐霖小小的声音还没有脱离奶声奶气的稚嫩,茫然的看着父亲。 曹氏像看到唯一的救命稻草!眼里顿时迸发出光芒!瞬间扑向一双儿女,紧紧地抓着!她不要走!她不走!她—— ------题外话------ 有二 074关系 项心敏向前跪行两步,衣裙沾了血也不在意,脸上都是无声掉下的泪,这是她娘啊:“爹,都是我娘不好,是我娘不懂事,求求你了,爹……爹……” 项承无声的看向女儿,虽然不是那个人女人为他生的,但也是他的女儿:“家规为何?定家之本是什么?” 项心敏已经哭花了眼睛!她知道!她在外面听见了!单是弄丢大姐姐这一项就足以治母亲管家不严的罪责,更何况母亲竟然还有那等心思,即便大姐姐的身份再……也不是说亲的时候就能将女儿家往男儿家面前推的! 可学再多的道理、书册又怎样!那是她母亲!就算好坏都是她的母亲!“爹,女儿知道母亲错了,女儿愿意代母受过!父亲罚什么都可以,请父亲网开一面吧……女儿求父亲了……”项心敏哭着直接向父亲磕下去。 项逐霖见状,不解的看看娘亲又看看父亲,再看看二姐姐,小手放下去,头结结实实的落在地板上…… …… 别庄后院尤为精致的小院内。 婆子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七小姐安心,夫人段不敢在老爷面前乱说您的坏话,夫人现在都自身难保呢了——”别庄管事婆子说着不禁压低声音,在摇扇喂鱼的七小姐耳边把前院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说完像老母鸡一样畅快的咯咯笑着。 项心慈慢悠悠的看她一眼,一双如星坠月的眉目美如星河,却也寒冷如冰。 管事婆子不自觉的咽口吐沫,立即收敛笑容。 项心慈又神色淡淡的移回目光,袖笼随着她的动作自然垂落在光洁的手背上,粉的葳蕤,白的如玉,她继续捏了几粒鱼食扔进水缸中,团扇轻轻的摇着,晃眼的折柳玉坠跟着微微摇摆,仿若真的一般。 管事婆子被晃的更不敢说话了。 项心慈顿悟,原来曹氏是带她给人相看去了?!帮自己相看?!真是够操心的。容度吗?先前见的那位绿眼睛的。 还行吧。项心慈将一纸袋鱼食都拿起来,倾数倒进鱼缸。 管事吓了一跳!这——这——会喂死的! 项心慈安静的看着,不觉得父亲会将曹氏怎样,曹氏再如何还有一双儿女,只要没有造成既定的严重后果,她爹还真能将人休了!?项心敏和项逐霖是生出来吃干饭的吗! 所以,她从不与项心敏和项逐霖过分亲近,利益都不一样,有什么好亲近的,真出了什么事,他们会倾尽一切保护他们的母亲,她挺多就看戏,本质是弄不到一家子的,所以面上差不多过的去就行了。 至于前面会具体吵闹出什么结果,项心慈也不关系:“秦姑姑。” 一直在外候着,不敢进来的秦姑姑战战兢兢的进来:“小……小姐……” 项心慈从高凳上下来。 秦姑姑立即去抚。 壮实的管事婆子立即挤开秦姑姑的小身板去扶:“七小姐小心……”她本来没想巴上七小姐,巴结九小姐也比巴结这位听都没听说过的小姐好,但跟着这一圈下来,她觉得跟着七小姐绝对有肉吃! 项心慈当没看见,上辈子秦姑姑从未因为纵容自己被罚,她只会因为企图管控自己被罚。 不过,也没必要提醒,怕着怕着就总觉出经验了:“天色不早了,准备晚课吧。”她有几天没有舒展筋骨了。 …… 夜幕降临时,淅淅沥沥的阴雨仿佛受到某种召唤,渐渐地倾盆而下、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黑的好似要将天幕吞噬了一样。 别庄的小院里灯光亮起,进进出出的人各自忙碌着。 秦姑姑、焦耳不安的等了一天,也没有等来把她们拖出去卖了的消息,做事做的更勤奋了。 咔嚓一声巨响,张牙舞爪的雷电将夜幕震出丝丝裂缝又如鬼怪般快速消失收敛! 项心慈三曲终了,手里百米长的绫段落下,她拖着长裙站在窗口,看着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暗色。 雷电炸起!雨幕折射出万道水影! 秦姑姑急忙端上热茶:“小姐,刚才庄管事说,今天下了一天的雨,这座院子有点潮了,庄管事为小姐准备了另外熏干的阁楼,问小姐是不是现在过去……” 壮实婆子被声音惊的回神,急忙拿起团扇要为主子扇风,但想到外面狂风大雨,小姐还站在窗口,赶紧把团扇放下,拿起毛巾帮小姐擦汗。 她伺候什么神仙小姐,跳舞真好看!她都看花眼了!不知将来谁有那等福气,又能嫁到什么人家!享怎样的清福! “小姐……要现在过去吗……” 项心慈突然开口:“大哥回来了?!”下个雨都要给她换院子,怎么没来看看她!说来也是,只要梅雨季,项逐元就要一天给她换一间屋子,这是怕她发霉了吗!这种没根据的事,非项逐元谁能干的出来。 “啊?”她没问—— 壮实婆子立即开口:“回小姐,是问世子爷吗?回来了回来了,一个时辰前厨房要了水说是世子沐浴,这回估计都快睡下了。” 项心慈瞬间推开她的手,转身拿起门口的伞跑了出去! 壮实婆子急忙就要追。 秦姑姑不壮的身形瞬间将人拦下! 焦耳也拦在了路中间!“做什么!小姐是你能追的!” 以为伺候小姐们是什么轻省的活计!回头你会知道,还不如在庄子上耕种几亩田地安心,哎—— …… 075多活几年 项逐元很忙,忙的明明距离这里这么近,今天才是第一次住进来! 刚回来还没洗漱完就被叫去五叔的院子里处理争端,回来后简单吃了点东西又进了书房。 钦天监言定雨还会连续下! 如今郊外乱成一片,这次决堤!流民已经成片!户部工部还在争论不休!城外已经发生死人的现象,管控瘟疫发生是当务之急,疏通河道也刻不容缓! 项逐元的确没有时间去看小七,可想到她也在这座宅子里一处舒服的待着,项逐元便会心安下来,继续公务。 书房外。 庄管事穿着蓑衣激动又唯恐伺候不好的在外面转着,想着一会要不要再派位水灵的丫鬟去送送茶,也不知道世子对前面那位哪不满意。 善奇堵在门口,将人驱赶出去!他们世子多久没好好休息了!还一个两个往前凑!不想活了早点开口! 善奇不悦的站在门外,突然一道雷电落下,他吓的一惊!突然看到电光中,七小姐撑着伞站在不远处,仰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牌匾上的字,长发被大风刮的扬起又落下,朦朦胧胧间仿佛要随着雨一起度化。 善奇急忙回神!慌张去拿外衫,这要是受冻了—— 善奇拿着衣服跑出来,人已经不见了,人呢?人—— 善行站在门口,指指里面。 善奇松口气,将衣服搭在臂膀处于善行一起守着门口,都不禁叹口气。 … 项心慈的伞滚在脚边,她一袭月华长裙站在门口看着灯火通明中日月悠长的身影! 项逐元从忙碌中抬头,看到了站在廊下,微弱烛火照耀的单薄身影,怔了一下又恢复平静,继而顿时蹙眉,却在下一瞬垂下头,继续演算着手里的数据:“不冷是不是。”声音清冷。 项心慈没动,她冷啊,怎么能不冷,这么大的风吹在她身上她当然冷,她都快冷死了! 所以只要她再多等一会,再冻的瑟缩两下,项逐元就会放下一切公务带她进去取暖! “怎么,还让我亲自去接你。”忙碌算各种行书的项逐元再次抬头,看着站在门口将暴雨都安抚下的她,又在左手的算盘卡壳时看一眼数据,珠子相撞重新发出的悦耳又密集的声响。 项心慈笑了,看吧,她还没瑟缩呢,就等不及了!她就慈悲点好了。 项心慈走进去,摇曳的长裙如月华绽开,她却未观己身,看着烛光透亮处他坐在桌案前,忙碌拨弄算盘的样子,像位账房先生。可他怎么是账房先生,他不能是账房先生。 项心慈停在他书案处。 淡淡的香气日然掩盖了屋内的檀香。 项逐元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算盘声都没有任何停顿:“不累?”声音轻缓干净如他手上干净利落的算盘声。 “累。” 累为何不休息:“住的不满意?” “切,这都不满意我住天上得了。”项心慈上前,推推他:“让开一点。” 项逐元没动:“没事去休息。” “你不动我就坐你腿上了——” 项逐元忍者把算盘扣她头上的冲动,挪开。 项心慈乖巧的坐了一角,挽住他的胳膊,脑袋轻轻靠上去。 项逐元神色仿若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左手弹了一下,算盘快速滑入右手边,声音重新响起。 项心慈静静的靠着他,长发垂在他的肩上:“哥哥……” 项逐元右手边的珠子,有一颗重重的撞在了前一颗上,但又很快淹没在众多上上下下的柱子上,可今天一天的焦躁仿佛被这一声不轻不重的称呼抚平,压抑在心底进又进不去、出又出不来的不安也被一脚踩下,得以给他片刻清静:“嗯。”声音看似没有任何不妥。 项心慈抱紧他的胳膊,没理他过分冷静的情绪,这是她的大哥哥,不管看起来多严厉也没什么杀伤力的大哥哥。 所以让她越来越觉得他好欺负,以至于未来的日子里,总埋怨他为什么不能再洒脱一点!为什么不坚持一点!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可沉下来想想,抛下一切又如何,他不坐在如今的位置上,陪着她辗转入市井一起被人戳扁揉捏吗!那还不如他们站在云上,搓圆捏扁别人! 其实她是知道的,失去了这些,他们什么也不是!她大哥哥必须坐在这个位置上,必须这个样子,必须克制隐忍!必须收敛住她可以任意外放的情绪! 可她呢,端起大哥的碗吃饭,放下大哥的碗就骂他对自己不好!不在乎她!不来看她!不把她放在第一位!不肯为她枉顾一切!哎,自己这种妹妹少来几个,他能多活很多年。 项心慈不用心的检讨着,脑袋顺着他胳膊滑到臂弯处,长发顺着他肩膀垂落。 项心慈尤不舍得动动头,用灵活的脚勾住旁边一个圆凳,脑袋死死压在项逐元胳膊上,将圆凳一点点勾过来。 项逐元—— 项心慈松口气,将凳子挨着大哥哥的椅子挪好,脑袋不动将自己臀勉为其难的移过去,免得把项逐元挤的摔下去,他丢了脸,再拿自己‘出气’:“大哥……” “……” “大哥!我叫你呢!” “听见了。”声音不急不缓。 项心慈笑笑,纤细的手指将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指拨开。 项逐元的手指又慢慢收卷。 项心慈再拨开,拨了几次没耐心了,用另一只手压住他手指,手心完全摊开,才满意的卷了自己一缕头发,在茶杯里沾沾,像毛笔一样,在他手里描绘着上面的纹路! 项逐元下意识想收! “问你个事?”项心慈的声音率先响起,但她下巴搁在大哥的小臂上,依旧画的认真!他做的已经很多了,真的!非常多了!“柳姐姐是怎样的人?脾气很好吗?会不会喜欢我!”脾气当然好!肯定比自己好,心思歹毒一定是说自己,巾帼不让须眉一定是说对方。 她早听的不耐烦听了! ------题外话------ 说!说看洗澡的是不是故意的,我信了你的邪!(#^.^#)谁洗澡洗两个小时,怕大家乱猜,专门说了一个时辰前就要了水。结果——你们有毒! 076她的决定 项逐元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也仅仅片刻便恢如常,未婚妻的名字他当然不陌生,陌生的是从小七口中说出来,仿佛……有了一种不切实际的陌生感…… 项心慈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回答,以为他没听见,不禁使劲掐下他小拇指又赶紧松开,下巴抵着他胳膊,又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了一遍,却心虚的不敢看他。 项逐元尚没理出头绪,下意识开口:“自然会喜欢你。” 项心慈瞬间像被人踩了尾巴!声音都尖利了几份:“我稀罕!” 怎么说话!项逐元用笔杆敲下她脑袋。 项心慈瞬间踢了椅子!快速站起!目光燎原的瞪着他!像只气到极致的蛤蟆!下一刻就会爆的四分五裂! 项逐元却看到她眼里仿佛要哭出来的委屈,顿时目瞪口呆,心思瞬间烦乱!没有任何章法的将笔杆递过去:“你……敲回来……” 项心慈哐当当的将凳子勾回来,嘟嘟囔囔的重新坐下!发狠一般开口:“谁稀罕!”脑袋重重的砸他胳膊上!心里却像堵了什么一样,顿时掀起他的衣袖!抱起他的胳膊使劲咬下! 项逐元怔怔的看着她,似乎有什么……又似乎轻柔的落下,落在他心底压石他一天来的不安,让他得以深深的喘口气,除去一天的疲惫和不择路,目光缱眷的看着她,带着窗外的雷光也照不清的温柔。 项心慈咬完,理智回笼,想到嘴里的肉,终于有了丝不好意思,悄悄的松了牙,心虚的给他擦擦,声音小的柔不可闻:“疼了吧,都出血了,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给你舔……”说着就要伸头。 项逐元瞬间捏住她脑袋!咬牙切齿:“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 “你捏啊!有本事捏死我!你捏死啊!”项心慈不依不饶的把脑袋往他怀里送!敢大力抓她!你有本事现在就捏死我! 项逐元无奈的卸了力道。真是个祖宗。 项心慈如斗胜的母鸡,整整被自己甩乱的头发,老老实实坐好,将他袖子拉下来,骄傲的枕回他胳膊上,当没发生过那回事。悄悄的拽了自己头发继续画他掌心的纹路:“哥,你以后会不会有了嫂嫂就不疼我了。”毕竟柳雪飞那东西,不是普通的女人,难对付。 项逐元静静的看着她落在自己胳膊上的长发,发丝从桌以上一路铺下,直到落到他腿上…… 项逐元突然精明了一点,没有不过脑子的回这个问题!看着他掌心的黑发,突然什么都不想做了,就这样听着外面的雨看着身侧的人,外面的纷纷扰扰都淡了些,这样的怠懈令人警醒。 “嗯?”怎么又不回话了!! 项逐元思绪有些远,这一刻无比看不上此刻的自己,他这一天在惊慌什么,这一刻又在得意什么,哪一样是他该做的。 她还是个孩子,就算任性些,功利些,她也还小,还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此刻愿意停在这里只是她还不懂事,可他一点点的诱导她想做什么!过分的干预她的生活目的何在,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项心慈推推他。 项逐元自厌的不回神。 项心慈停下动作,转过头看他一眼,手指压住他的袖笼,搓着上面的银线,目光悠悠的:“喂!项逐元!” 项逐元斟酌的开口:“孩子气……”声音不高。 项心慈听到,不生气也不失望,重新转过头躺好,安分的捻着他衣袖上的绣线。 无论他回答什么都没什么意义。因为她有答案,被他用一辈子的时间写的密密麻麻、不透缝隙。 可写的再密又如何,那也是因为现在回头看才觉得无比值得珍惜,也就是说只有写完了才值得回味,写不完都是残篇! 她也不是没想过,如果他不能离开他的位置,那么她走过去呢,义无反顾的走过去,就跟着他,什么都不要。 可是往后呢?四十多的她不是现在,她能百分百肯定,她会失了光彩,失了身上那份可能被追逐的光。 她不相信委曲求全得来的东西会长久被珍视,她现在就是那么做了,感动的也只能是曾经的那个自己,而不可能是现在的项逐元。 这个男人的目光会一直往前看,就像她面对更广阔的世界,会遇到明西洛会遇到上官子都,外面有太多的不可预期,他如果妥善了安置了自己,也会有他的不可预期。 她岂能甘心! 再说,她若停下,把她带到这个世界的爹爹岂不是会很伤心。 她也曾为人母,知道,宁愿儿女讨人烦些,也不愿她为了谁去要生要死! 项心慈的手重新压下他微微弯曲的小拇指,她只信死了的项逐元,不信现在的项逐元!“哥——” “嗯。”声音沉沉如外面的闷雷。 项心慈声线俏皮已无忧无虑:“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嗯?” 玩!我辈子是不是更能让你生不如死!“就是你更疼我还是疼嫂嫂。” 项逐元嗤之以鼻,不应声,也没兴趣。 ------题外话------ 有二 077冰山一角 “哼!” 项逐元看她发顶一眼,右手重新搭在算盘了,此刻的他因为她旁敲侧击的话心境安宁,思绪通达,手指微动,顺着刚才的数据快速演算,问的漫不经心,态度悠然闲适:“又怎么了?” 项逐元听到自己的声音,惊了一瞬吗手指顿一下,又恢复如常,真令人不耻! 原来这就是他的心思!他觉的一直掩饰的很好的心思,刚刚一瞬,他竟然想出了一系列她只要离开这个家就一定能让她慌张想回来的主意。 甚至承认,这一天,他都在恼她那么轻易的跟在了别人身后!既然如此,他的脚步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让她离不开这里!让她飞不出去!毕竟他养了那么久,她还不是轻易的往外跑!他就是对她太人仁慈了。 呵呵,这一天,以往被盖的很好的地方,此儿像掀开一样摊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嘲弄他!嘲弄他因为她的依赖,心思安宁!嘲弄他,她一个小小的举动,左右了他的事实。 心思竟如此龌龊,与那些半两白酒下肚,就迫不得已抱了美人入榻的老官僚有什么不同!同样不堪,谁也不比谁鲜亮!项逐元!你也不过如此! “没有。哥,你有没有觉得我头发上少了什么东西?” 项逐元镇定的看一眼,算盘未停:“少什么?” “簪子啊!簪子!” “上次不是给了你一枚?”声音不咸不淡。 “上个月的这个月还能戴!”理直气壮。 “说的很有道理。” “那是,我要好的,御赐的那种。”莫卿卿不是说她哥哥把御赐的东西都给她了吗!她也要! “那你可不能打扰我办公,如果立了功,你就有簪子了。” “真的?!如果你立功,就跟皇上求个簪子!” “嗯,求簪子。” 项心慈笑笑,安心占着他的手臂,睫毛眼下的眸光中,却都是柳雪飞。 柳雪飞不是她大哥后来娶的那个她可以随意搓揉的女人,如果是柳雪飞——项心慈想起来就烦!美丽、聪明、智慧、如果再不失一点善良? 呵呵,柳雪飞绝对不会允许她回娘家像回自家一样频繁,更不会任她成婚后还在令国公府为所欲为,甚至在她传出不好的名声时,会以当家主母的做派管控她,或者说教导她某些有失礼仪的行为,重要的是,她会拥有项逐元! 真是令人想挫骨扬灰的好命呢! 项心慈恶毒的捉摸着,她干脆还嫁给明西洛算了,看柳雪飞不顺眼了就让明西洛去找她全家不自在!看她怎么狂!因为好像也唯有嫁给明西洛,她才能在身份上扳回一成!不至于输了心思后,连唯一维护自尊的体面都消失殆尽。 看吧,她连体面都要依附另一方才能得到,还敢提什么缩在项逐元身后做一个隐形人,恐怕隐着隐着,连自己都忘了自己还是个人。 项心慈想到了明西洛,顿时有种,还是让大哥不要娶柳雪飞了更一劳永逸。 她不太不想嫁明西洛,明西洛没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 反而是自己……明西洛以后所有的痛苦和不得志,全来自于自己和自己给他生的儿女们。 想想明西洛也是命苦,有自己这个人还不算,就连他们生的几个孩子都是他的拖累。 几乎等于自己什么都没有给他,也不对,给了他一生的痛苦。 大儿子蠢笨不可救药,耳根子还软,被人怂恿怂恿就真以为有经天纬地之才,义无反顾的在明西洛刚刚宣布效忠幼帝后造反了。 弄的明西洛只能整顿兵马,拖着病体奔赴沙场,替他南征北战,治江扩土,一世忠名毁于一旦!最后两人还反目成仇! 小儿子顽劣不堪,嗜杀成性,以明西洛的作风这样的纨绔,早午门斩杀百余次了,可偏偏每次拎回来只能做个闭门不出的奸臣。 唯一的独女更令人糟心,丝毫没有遗传到她和明西洛的行事作风,一门心思的扎进情爱里,一心为夫家谋福利。 被一个男人哄的团团转,成天跪在家门口让明西洛今天提拔她二姨夫明天提拔她小叔子,就差明着说‘父亲大人,您也让您女婿也当当皇上吧’。 在女婿与人青楼争妓,打死小侯爷后,女儿跪在书房完求父亲对她丈夫网开一面! 最后还是自己看不惯了,拖了女婿一家子跪成一排挨个剔骨,每一个时辰杀一个,杀完为止。 小女儿撕心裂肺的哭!从此与他们决裂。 决裂就决裂!谁稀罕她一样!现在立即撞墙跟着一家子走了她眉头都不皱一下!他们也就是仗着明西洛好拿捏,放她这里不好使!爱滚不滚爱恨不恨!把女儿送庙里每天诅咒他们这些爹娘去死!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家! 她就是这么干的!果然日子清静不少,少了糟心的孩子,空气都清新了。 想想明西洛的一辈子,都是在为她们一家子奔波的路上,好不容易自己死了,守了三年的小太监还在自己坟前恩恩爱爱的自尽了。 明西洛拖着病痛不治的身体来挖她的坟不是应该的吗!换做自己,非让这些狗男女永世不得超生! 078雨 明西洛啊…… 明西洛……每每在唇齿间念一遍他的名字,她都想替他问问老天,活这一辈子为了什么? 勾心斗角之后没有一个能让他心思宁静的地方,用心溺爱过的子女,像吸血鬼一样围着他转,还唯恐他不转了,每天都兴风作浪的‘抽’他两鞭子,告诉他好好活着,否则他一死,他们全家完蛋。 说到底,就是没有遇到对的人—— 项心慈对自己有公证的认识,就是不好。因为一直以来她确实觉得他烦人又唠叨、训起人来更没完没了。 可换做任何女人,男人肯在后宅与自己磨时间,都不会落得一文不值的下场。 所以他值得更好的——子女也值得更好的。 而自己和那几个糟心的孩子——不好,也不值得生。 甚至就算自己再活一次,也不配反过来说弥补他什么。世间好女儿千千万,自己又凭什么觉得能弥补回来。 凭他曾喜欢自己?呵!他找个新鲜的、心思更单纯的、更一心带他的有什么不好,自己凑上前吃先吃饭,恶不恶。 利用两辈子去认清一个事实,让人家活一次就明白他好的人,情何以堪,何况她也不能一心一意。 她的确不能……明西洛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绝世人物,值得被人珍视,值得让人倾心以待,更值得世间女子为其趋之若鹜。 项心慈用下巴磕着项逐元的胳膊,明西洛……反衬的自己和大哥坏到一文不值的男人! 项心慈翻个头,望着梁柱,一文不值就一文不值吧,反正她确实趴在别人身上吸了不少血! 项心慈又翻回去,目光触碰到项逐元手上的厚茧,她下意识伸出手,手指点在他的茧上,指腹滑—— 项逐元反手扣住她手腕,不让她动,又放开。 项心慈没反对,隐在眸光中的神色也淡淡,找不到曾经这时该有的生气和不安,她见过这只手拿剑也见过他弯弓。 可也见过明西洛如此。 明西洛手上的茧,比大哥更多更厚,寒门子弟,想要出人头地,哪有那么简单。不单要懂得何时外放自己的能力,更要懂得什么时候收敛锋芒。 听说他没有发迹前,从来没有接住过九王爷的重弓,但事实上他能轻易的单手提起,挽弓满射足以阵前取人首级! 就当上辈子的福分享多了吧。以后连大哥都娶了柳雪飞,她暗无天日的生活能让很多人觉得罪有应得,可惜他们看不到!所以自己还得要想办法过的高兴。 项心慈的手不容大哥反对的紧紧握住项逐元的手,闭上眼睛,尽管还找不到方向……但她也很累了,想睡…… 过了很久, 项逐元慢慢停下手里的算术,才敢静静的看向熟睡人的背影,从头到尾,从茫然到茫然。 她手上的伤口已经清理干净,却没有包扎执着的露着,白净的手掌上是坑坑洼洼的血泡痕迹,被水浸泡过的手有些白的发胀,与平日养尊处于相比,陌生又让人心紧,她不该如此辛劳。永远不应该。 项逐元目光坚定,手才缓缓的收拢,轻轻握住她的,可手中的人绵软无骨尚不懂反抗…… 项逐元靠在座椅上,看了她很久,直到窗外的大雨重新减弱,他抱起她,轻手轻脚的放在了屋内的床上,拉过锦被为她盖上。 蹲下身,拿出床头上的冰润膏,帮她手小心的擦着…… …… “世子,时候不早了?” 莫云翳没有动,手里捏着冰润膏看着窗外渐渐缩减的雨势若有所思,他打发走所有人已经很晚,再去登门叨扰实在不应该。 莫云翳望着雨势,想起项五爷走时一无反顾的样子,明显是想撇清关系,也就是说项家根本不会有那层意思。 没有吗,莫云翳有些说不清的急躁。如果没有,又是嫡亲,他几乎没有任何希望! 嫡亲!难怪这些年项五爷没有一点水花,元配是贱籍,按说项五爷都不能入仕。 他能有一个闲职,恐怕还是项家求的皇恩,以后就算项五爷能力再好,就凭他正妻之位,他敢升,言官就能以不敬之罪参他! 贱籍三代内,不得参与科举,不得行商、不得从工。 如果项五爷的嫡妻真是那位,那位一步登天了,彻底摆脱贱籍,儿女的身份也水涨船高,这样的事,别说京中没有,大梁国都少见。 “世子……” 莫云翳蹙眉,握紧了手里的冰润膏,急雷划过长幕!照亮的一幕幕下,他瞬间想起她从游廊下爬下来的样子,当时不慎清晰的画面,现在一点点重新凝聚 ,她摘下面具时茫然的看着他们的样子,一张清晰明朗的容貌,直击人内心;以及她毫不犹豫下水执绳的样子也历历在目。 不行吗……也不是完全不行,毕竟项家五房的嫡女,虽然莫家未必觉得是首选,可也不至于不能与父母谈! 何况他坚持! …… 项心慈睁开眼,项逐元已经走了,窗外的雨还在下着,窗帘紧闭,账内幽静昏暗,与外面的水深火热相比,这个时候对她来说睡觉更舒适。 项心慈翻个身,朦胧中看到手上处理过的伤口,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 “五爷,莫世子求见。” 项承闻言,放下练字的笔,皱眉,如果是以往,他自然愿意接待京中新一代的领军人物,但现在,他过来做什么!在他表明心慈的身份后,他登门用意何在?! 项承心里闪过一阵厌烦,如果他敢提一些不敢提的就别怪他不客气!“请莫世子进来。” “是。” ------题外话------ 恶毒女配生的孩子,不坏不蠢才怪!哈哈!我就是说说,不影射项心慈生的啊,不影射啊! 不代表本文立场,e=(′o`*)))哎,不代表,不代表,不代表。 079猜测 莫云翳一身深蓝色落松宽摆束腰长袍,玉冠挽发,锦绣纹团,他站在客厅中央如巨石落海,沉闷却充满力量。 项承进来看到他,不得不承认,那股玉树临风的锋锐气让人好像看到了江河万象,这样的男儿与项逐元一样,是大贵族培养出的顶天立地的子孙,假以时日会是大梁国的中流砥柱,手掌乾坤。 若能为婿,试问谁家不欣喜若狂,即便冷静如他,此刻见到真人,也有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 莫云翳立即后退恭手:“见过项五爷。”恭敬的递上了一份礼单。 项承不敢受莫家未来掌权人这一礼,早已避开两步:“世子折煞项某,这是……” 莫云翳神色严肃,没有任何不敬,和不该有的神色,声音更加郑重:“请项五爷务必收下,小侄知道五爷的顾虑,但救命之恩岂敢相忘,尊小姐恩义,小侄无以为报,区区薄礼,是小侄敬意。” 项承瞬间抬头!救命之恩!?他没听小七提。 莫云翳直接掀袍跪下。 项承直接退后。 “还请五爷不要责怪尊小姐外出,当初小侄一时误判局势跳入水中,是尊小姐心有慈悲,才耽误尊小姐行程,让项五爷担忧是小侄之罪,事后没有第一时间送尊小姐回府,是小侄不懂规矩!尊小姐一直恪守礼仪,此乃典范,请五爷待受小侄一恩。”说完头直接叩了下去。 “这……”项承急忙让人起来。 莫云翳依旧恭敬的拜完这一礼。 项承纵然千百次告诫自己,这个人不是女婿的人选,此时,也不得不说莫云翳让他心有松懈:“世子折煞项某了。” 莫云翳起身,身形依旧:“小侄深只言多必失,不会让人在外多言一句,五爷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小侄定竭尽所能,河堤还有外务,恕小侄不便久留。”他不能操之过急。 “莫世子慢走。” “项五爷留步。”他不能与项五爷谈心慈,心慈也不合适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提及。 项承亲自将人送到庄外,看着他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利落的上马离去,心中可惜之感更甚!如此男儿,他女儿终究是不能求的。 又不禁自嘲,从听到他来到现在升起的莫须有的戒备看来是自作多情了,莫云翳又不是登徒子,而他女儿也不是人人见了都喜欢,他这位当爹的也太自信。 项承回头。 管家一脸焦急:“老爷,这礼单——” 项承接过来,翻开,下一刻重重甩管家身上不看了!看来看去又不会成为他的女婿,徒增惋惜:“让人给小姐送过去,不用告诉她是谁送的。”免得胡思乱想,错付一生! “是。”莫世子好大的手笔! …… 容家别庄内。 “爷。”属下将一张薄薄的纸放在容爷桌前:“奴才打听到,项家五房确实还有一位嫡女,最有可能的生母是十几年前京中名动一时的‘入化’姑娘生的。”他斟酌了用词,没说‘名妓’。这不难猜,项五年这些年的官职从来没有动过,如果不是能力问题,肯定是操守问题! 容度手里的夜明珠停下,拇指缓缓的研磨着表面的弧度,过了一会,方面无表情的打开那张纸。 纸张薄的可怜,一张尚且没有用完,上面没有任何关于她的只言片语,只记录了入化何时跟了项五爷,跟了多久,又什么时候过世,容度瞬间看向下面的人。 下面的人顿时一惊:“爷,不是我们的人不用心,项家那边实在打听不到什么。” 容度将纸折起来放入油灯上,点燃,当然问不出来,项家能将这个人捂的死死的,捂这么多年,又怎么会让人从仆人嘴里露出什么消息。 容度只是想知道,昨天是项承一时的托词,还是她确实是嫡女。 嫡出?容度想起那天上岸后她没有任何慌乱的神色,也可以说有几分嫡出的气度。 可其他的,恐怕与正经礼教下养出的嫡出小姐没有任何关系了,他可没见她有任何男女授受不亲的觉悟。是真不懂人情世故?还是根本就不在乎人情世故? 容度看着跳跃的火光,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那天她在雨中慢慢掀开衣服的样子,思绪被无限放慢,大雨中,她狼狈不堪的坐在泥土上,长发粘湿在她背上地上,她一双眼睛突然看过来,雷电也震不碎的冷漠,和下一刻,她缓缓绽放出的美,那一幕…… 容度顿时升起一股难言的躁动,但很快被他压下,不禁苦笑。 项家嫡女?容度看着纸张燃尽,既然是嫡女,出身又如此,嫁入高门大户不太可能了吧…… 可如果退而求其次呢…… 妾?不可能!凭项五爷昨天将人带走的情况、和项五爷押上仕途也给出的嫡出之位,他对女儿就不会随便对待…… 那么……容度收回手,突然开口:“项五夫人被谁邀请去的莫家庄上?”甚至带着从不露面的嫡出小姐,如果不是莫云翳,还可能有谁? 某个答案不言而喻,还有自己!莫家的这个想法从未曾掩饰。 “爷,莫六夫人的邀请。” 其中尤以莫家四房最急功近利,而莫六爷唯莫四爷马首是瞻!莫四房打算将项家这位身份尴尬的嫡女引荐给自己!? 容度绿眸陡然加深,绿的深不见底。 ------题外话------ 有二 080明西洛 “爷……” “走,去河堤上看看。” …… 大雨还在下着,阴沉了半个月的天气丝毫没有转晴的迹象,马车滚过地面溅起一片水花。西城街上人流稀疏,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西城城门已经关闭,只余边角小门让人进出。通关文书递出,栅栏移开! 郊外空旷的视野,仿佛连雨势夜突然加大。 与城内寂静相比,城外哀鸿遍野。 收拢尸体的官差,快速装袋敛尸;撒石灰的人员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躲过灾难的人们零星蹲在能避雨的片瓦之地,神色茫然。 各地里正扯着嗓子喊不要乱不要慌。 容度放下窗帘,金贵的衣襟尚且没有打湿,眼中的嘲讽一闪而逝。天子脚下尚且如此,也无怪乎两江之地醉生梦死夜夜笙歌。 … 河面波涛汹涌,溅起茫茫雨雾,山下运输石料的人神色麻木,山上的人神色严峻。 谁都知道,这雨如果不停,再次决堤是早晚问题。 项逐元衣摆早已打湿,他站在堤坝上,拧着眉与工部几个人探讨昨天出来的数据。 明西洛在十丈外,听着众吏的汇报,思考着脑中构想。 众人无意识的便会看向他,仿佛浪潮都因为他眼中沉静到纹丝不动的光,稳定下来。 莫云翳冒着雨带着容度过来。 项逐元看了,思绪似乎动了一下又似乎没有,身形无意识的站的更直、神色更无可挑剔:“折文。”莫云翳,字折文。 “玄简。”莫云翳看着翻涌的河面,神色凝重 项逐元刹那间想到那天莫云翳低头与小七说话的样子,目光温润神色柔和:“你刚回来,多休养几天才是正理,还不拿斗笠过来!” “不用!现在局势如何?对了,这是行舟,容家容度。行舟,这位是令国公府项世子。” 项逐元没什么兴致的看莫云翳身后的人一眼,就如那天见的一样,是一个让人过目难忘的人。 容度出列,恭手见礼:“见过项世子。” 项逐元神色淡淡:“容家大公子,早有耳闻。” “项世子过誉,不敢当。” 项逐元看也不再看他,叫过折文看新商量出的泄洪路径。 容度习以为常,士农工商,令国公府的世子、皇上的近臣远不用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容度目光随意的扫过周围。 明西洛站在一众算吏中听着他们的数据,目光不曾离开算纸。 容度在他身上停了一瞬,移开。他听过他,在莫世子的外任名单里,但被拒绝了,也是,项家家臣,怎么能另投他人。 明西洛感觉到了,没动,思绪依旧在手里的纸上。 “明参中,项大人让你过去。” 明西洛方转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仿佛与众人隔开的三人,他神色没有任何异常,走上前,在几人几步外停下,恭敬恭手:“世子。” 容度近了,好似知道莫云翳为什么看中他了。 莫云翳颔首,自然认识明西洛,这次调任也确实打算带上他,只要做出功绩,便是一条坦途,如果不是其师承项侯爷,他又对项家忠心耿耿,他势必是再争取一番,将这等人才收入麾下。以后无论是做左膀右臂还是捧出一员大将都是行事的砝码。 项逐元好像没看到莫云翳的心思:“子恒,把昨天探讨的看法与莫大人说说。” “是,莫世子,西城河道长远之计在于通渠,西城河道湍急,百步上墙,弯道复杂常年水患,淤堵严重清理繁重,不是长久之计,属下看下游支县常年干旱,若能开凿河渠,环套而治,是解决西城每逢雨季就涝灾严重的关键。” 莫云翳皱眉,盛京城外支县不是他的人统辖范围之内,反而是项家:“为什么选支县,留县干旱不是更加严重。” 明西洛神色如旧,只是转头看向雨势中波涛翻滚的河面。 众人也看过去。 明西洛声音不急不缓:“虽然不慎明朗,但据下官几日观察,河面水流趋势向右湍急,白浪向后走势渐密,属下观察过附近县城区的田鼠,钻地的泥土湿度支县润之,莫世子再看右侧撞击出的那片浪,比左侧高一丈有余,而且支县平面高度与西城河下游持平,所以属下判定支县采用弯曲渠道能百年解京都常年遭受西城河灾患局面,如果选择留县……也可以,五年需梳理一次河渠淤沙,留面高于平面三丈有余,梳理泥沙必要行之,十五年组织一次大规模巩固河堤。”落差会造成重力击打:“只要这样不遇百年大雨,也可保西城郊外百年无灾。” 莫云翳目光危险的看着他:“本官记得明参中不是河道上的官员吧。”支县成了富饶之地,项家粮仓就稳了, 明西洛声音依旧沉稳不参杂任何利益:“的确不是,这也只是下官个人意见,最终决断还需众位大人商议。” 容度不禁再次看向明西洛,想从他平缓的神色中看出一点什么,但没有。可——真没有? 项逐元看着汹涌的河面,好像没有听见,他不信莫家放着现在的局面不管,为河渠走向与明西洛吵百十个回合。 081夜 雨似乎停了,夜色暗沉如墨却不见一丝亮光,凉风刮过,森森寒气。 项心慈推开窗,一袭月牙白长裙拖曳在脚面,她抬头看看天,眸光仿若弥补了夜色的月光,照亮了周围的夜。 项心慈睡不着,想着项逐元会不会也不小心掉入水里,掉进去就惨了。 她站在窗边,半阙长发在头上挽了一个髻,一颗颗红豆大小的珠子,串成长长的链子盘在头上,雪白的肌肤比身上的长裙还要莹润,眉目如画,画作鬼斧神工,装裱更为精致,小巧的耳唇上带着一条垂在腰部的金色长线,风轻轻一吹,耳缀与发丝如水面的波纹在夜色中潋滟生光。 项心慈伸出手,压下飞起的发丝和……突然目光不太确定的看向角落的人影。 一身黑衣的莫云翳非常尴尬,尴尬的他转身隐的勇气都没有!他堂堂朝廷五品官职!莫国公府世子!自认道德礼仪廉耻烂熟于心! 可他在做什么!他竟然——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会翻过两家后院的那座山,出现在这里,让项家知道了,他还有什么娶她的脸面—— 可……他还是来了,莫云翳看着窗前的她,她就站在那里,像奇迹一样推开了窗,出现在他面前,不其然的画面,让他冷静的心不受控制的跳起来。 项心慈突然笑了,犹如冲开黑幕的月色,缓缓流淌温柔如水。 莫云翳怔怔的看着,随着她笑开,她仿佛化成了一道光,修行圆满要飞跃而上,清丽的衣裙丝毫压不住她明艳的色彩,拽不住对她的束缚,唯有她头上的红珠,红的妖艳!镇住了她灵魂强留她在世间,莫名让人心慌。 项心慈笑着抬起手,示意他过来。 与此同时,秦姑姑捂住庄婆子的嘴,将人带了下去!多什么事! 莫云翳的脚不受控制的上前,再向前,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但冷静的他好像抽离身体之外,在不远处看着这个陌生的自己! 但他毕竟不是常人,就算妖怪列传,吸走的也不是他的魂魄!莫云翳还是在她十步外停了下来,他出现在这里本已十分唐突,不能再——有损她清誉。 项心慈见他不动了,收回手,依旧浅浅的对着他笑:真是好玩的人,一本正经的与他自己互搏!可,何必呢,她又不介意,他又为什么假正经。 或许这个时间上除了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自己的原则,自己的底线,也似乎就自己没有。 项心慈目光茫然的重新落到夜空中。 莫云翳心跳突然加速,但他极力压制着没来由的慌张,想换回她一丝主力,尽量拿出平日的处事风格,故作镇定的掏出冰润膏,小心的放在地上:“七小姐,治——你手上的伤。”声音沉静,一本正经,绝无亵渎之意。 项心慈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他,依旧笑着看着他,继续对他招手,想午夜里坠入深渊的鬼怪,阴森的拉人一起走向灭亡。 莫云翳看了她天真的孩子气,还是这么任性,是没有接触过人的原因吗? 莫云翳肃穆的恭手:“在下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怕七小姐手上的伤口恶化,还请七小姐保重身体。” 项心慈眼睛里瞬间眨出两份天真,抬着的手换了姿势,改成向他展示:“我涂过了,跟你放在地上的一模一样。”御赐贡品她知道,项逐元帮她涂的。 莫云翳见状,忍不住自嘲,继而便是放心,项五爷很疼她。莫云翳不自觉的又看向她,比雷雨那天更安静平和的美,没有丝毫光芒肆意,美的如月华流淌,平静又自然。 还有她的耳坠,只是……要带那么长的耳坠吗? 风缓缓吹过,扬起她的发丝和耳坠,她抬起手,漫不经心的将它捋顺,发丝与金色的光一起从她指缝间穿过,那感觉……感觉…… “河道控制住了吗?”清清凉凉的声音带着三分落入凡尘的忧心和天真。 莫云翳一个激灵,顿时回神,慌张的回味了一遍她的话,顿觉自己冒失,她那么好,他不该出现在这里,何况冰润膏他再礼单里放了那么多,实在不应该—— 莫云翳神色突然郑重,后退几步:“在下冒犯七姑娘了。” 项心慈笑容如旧,好似什么都没有看懂,只是声音更柔更缓,仿佛每一句都要扎入人的心底:“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说着目光憧憬的看着不远处的山色:“我第一次知道外面的世界原来那么大,那么美,人——”项心慈慢慢的看向他:“也那么好……” 莫云翳觉得自己可能疯了,他甚至没敢停留,落荒而走! 项心慈再他转身的一刻,收敛了笑容,继续看天,项逐元会不会掉下去!让他离那种地方远点!更不要跟着人群一时冲昏头脑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 阿图惊讶的回头:“世子?!”世子不是已经休息,怎么从外面回来了?外面呀! 莫云翳直接穿过他!回房!坐在椅子上,慌张的拿起桌子上的茶,一口气喝完!心里那团火却越烧越旺,眼前都是她笑起来的样子,她说话的样子,她看过来的目光,她挥手时的纯真,她的手压下她发丝和耳线的神态,她…… 莫云翳拿起水壶又倒了一杯!一口喝下!神色越发严肃古板! 阿图见状顿时小心三分!跟进去,不明所以的看着世子!又想提醒世子,水是凉的,但看世子…… 莫云翳突然抬头,语速极力维持镇定,但还是快了:“我记得府上有几幅画,画的是大梁的山川和民俗风情?” 阿图点点头,有,前朝钦天监博古烁今的总司所作,千金难求。 “找出来给项五爷送去。” 啊:“是?” “顺便再收集些钦总司其它画作和类似这样的书籍,都给项五爷送去。” 啊!?“是。” 莫云翳还想再喝一杯,发现水壶没水了!不禁将水杯重重放在桌子上! 阿图急忙去烧水! 莫云翳一动未动,直到坐到自己的心跳的没那么快了,想法没什么杂了,才缓缓开口,声音已经恢复往日的镇定:“老太君睡了?” 082怒气 “回世子,睡了。”天都这么晚了。 莫云翳低着头,明天与祖母提提看…… 与此同时项家庄内。 善奇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敲了世子卧室的房门,然后进去,垂手站在床边:“世子……” 项逐元穿着里衣,已经坐在床边,眼里带着血丝,却丝毫让人看不出他的倦意。 善奇心生惭愧,也不想扰世子清静,可:“世子,阿列来报,莫世子从山那边翻到了庄子上,巡查发现莫世子的时,莫世子已经站在七小姐面前,下面的人担心惊到七小姐没有大动。” 项逐元骤然看向善奇!彻底清醒! 善奇急忙开口:“莫世子已经走了,就待了一刻钟。”一刻钟而已……恪守礼节什么都没有做,真的! 项逐元觉得呼吸都不畅了!脸色十分难看!在他的眼皮子低他怎么敢:“还让人待一刻钟!你什么不直接封了山!让他住你们七小姐院子里!” 善奇顿时跪下!是他考虑不周!他们来的匆忙,只带了一对人马,巡视这么大的庄子确实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可不管如何都不该让人摸到小姐的院子:“世子,要不要再派……” 项逐元直接起身向外走去! 善奇见状急忙起身拽下屏风上的衣服,追出去!外面雨虽然停了,但刮着风非常冷,这雨一会肯定还要继续下。 “世子!” 项逐元直接挥开他的手!穿什么!都让人摸到家门口了还有工夫穿衣服!他怎么不心再大点!干脆给他们抬轿子! 项逐元步伐很快!不一会就站在项心慈的院落外!真站在这里才发现!他能做什么!可却压不住心里无名怒火!他的地方,他的人!别人说见就见!还有项心慈!她是死的!在自家的庄子上都不能安分!外男在外面就迫不及待了!一刻钟不够她喊人!如果全程拒绝人需要谈一刻钟!大半夜不睡觉等谁!莫云翳!莫家庄上住着的表小姐不够他夜会!项心慈是不是傻!莫云翳会娶她为正!!美梦做多了是不是! 善奇吓的不敢再上前,安静垂首,列哥他们不是没有想阻止,只是怕动静太大对七小姐声誉不好。 项逐元就这么站着!他不站着难道进去!深更半夜进去干什么!问是不是她约了莫云翳来过!他们谈了什么!还谈的那么投机!知道后要不要再帮着他向五叔求求个情让她嫁过去算了!提那个名字他都烦!语气压不住讽刺的开口:“项家的庄子进贼可真是方便。” 善奇顿时惭愧不已,跪在冰凉的地上!项家这座庄子与莫家庄相连,因为两家都是勋贵之家,家风都十分严谨,便没有修两家共同占据的那片山,自发的分南北而治,想不到—— 可修了墙又怎么样,这里不是项府,人手有限,莫世子想进来,这么大的庄子哪里不能进来:“请世子放心,决无下次!”别的地方不管!只盯着七小姐的院子! “还有下次!”项逐元冷笑,莫云翳!京中最炙手可热的夫婿人选,而且那样理智的一个人竟然翻墙!她是不是很高兴!高兴的睡不…… 院墙外垂落的爬山虎藤突然动了一下,一张疑惑丛生的脸从翠绿的垂藤间探出,犹如绿色慌野中出生日月般灿烂耀眼,女子穿着还未换下的月白长裙,犹豫疑惑的歪着头,微微斜垂的金丝耳坠闪着黑夜中唯一的光,一双媲美月色的眼睛,从不确信到盈满欢喜,下一刻,提着裙摆冲出来,纤细的身形带着单纯的快了扑入项逐元怀里:“大哥哥……” 项逐元慌忙收眼底的戾气,急忙镇定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反应太乱,反而过慢,没有躲开她,被她扑了满怀。 项逐元…… “大哥……”项心慈笑着,他这些天很忙,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有些想他……想的梦里都是他自尽前的表情,项心慈手又开心的抱紧了一点有温度的他。 项逐元慌乱的心在怀里毫不设防的亲近里瞬间镇定下来,来时最初的火气在她出现时早不知道丢到哪里,他也懒得再捡起来。镇定的伸出手,把她扯下来。 项心慈不放手,就要抱着!感受这诡异的,她说不出来该高兴还是该无趣的重新开始!声音娇气又轻快:“哥,你是不是想我了,我也好想你啊——”最后一个字声音拉的长长的。 项逐元的力道险些被她的声线带的软弱无力,但还是坚定的把她扯开了一臂的距离,看着她开心,神色也渐渐平静,声音恢复镇定自若:“别闹。” 项心慈不,挥着胳膊还要扑,却被他稳稳的抵在一臂以外不让靠近。 项心慈逗他逗的有趣,更不依不饶的要抱:“哥哥,你是不是给我带好东西了,这么晚来找我,是不是你们治河时发现珍……项逐元!你怎么没有穿外套!”项心慈突然不挣扎了。 善奇急忙起身上前,递上手里的外套。 ------题外话------ 有二 083曦光不显 项逐元得以松开手,松口气,面上没显出来,站在没有月亮的夜色下,镇定自若:“就知道要东西。”伸手刚要拿外套。 项心慈手快的接过来,展开,自己给自己披上,抬头傻笑,眼中盈盈若月,头上的红珠,红的刺目,颠倒轮回的容色,美丽的肆意绽放,此刻更是调皮张扬:“我的了,我冷。”得意又挑衅。 项逐元看着她这个样子,心神骤然起伏,顷刻间又被压下。她纤细的肩上披着他深紫色外套,外套上的纹路捏在她葱白的指尖,仿若已经圆满;已经长成的身形尚且不足以撑起这套外衫,与她浅色的长裙交织在一起,莫名生出几分纠缠的混乱,衣服过于暗淡的色调压在她肩膀上,柔弱与刚硬混合在一起…… 项逐元眸光暗沉了一瞬,镇定的伸出手,将衣服从她身上拿下:“我也冷。” 项心慈赶紧抱住:“项逐元!你刚才还不冷!” “我现在冷。”项逐元不放,为什么要放。 项心慈抱着拉车:“我的。”。 项逐元拽!不松手,披什么!不准披! 两人拔河一般对峙着。 善奇急的不行,早知道他不拿出来了! 项心慈突然卸了力道,随着他的力道猛然撞入她的怀里,下一瞬,不等项逐元说话,捂着胸口皱眉,好疼。 项逐元怔愣,她刚才撞的位置不对,似乎撞疼她……“给你。” “谁稀罕!冷死我好了!”项心慈生气的甩开衣服,气冲冲的转身回了院子。 项心慈冷笑对自己无语,她完全不过脑子,下意识行为,对项逐元她有习惯性的行为惯例。 善奇看着七小姐跑远,见世子不动,不……不太好吧,七小姐生气了没哄住只会更生气!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他们:“世……世子,小姐生气了……”还不去追。 “我看的见!”项逐元很快回神,急忙追上,将人拉停下,衣服塞她手里:“你冷。” “我不冷!” “你冷。” 项心慈回头瞪着他!大大的眼睛没什么气势,反而引起镶嵌在她脸上,生动的不可肆意。 项逐元移开目光,将衣服展开,缓缓披在她肩上。 项心慈感受到暖意,上一刻还怒气冲冲的脸,瞬间笑逐颜开,笑容如温暖的光。 项逐元突然觉得头疼,可也忍不住跟着笑。她这脾气啊,以后怎么出门,傻子一个。 项心慈想:这样就好,难道像她爹一样,奋勇去追!得到一时的快意,生下了自己,仕途一落千丈,这样的代价十年二十年后看根本不值得,何况她大哥,如果落下来,被人叫嚼吧嚼吧把他们吃了吗!“谢谢大哥。” “回去睡觉。” 项心慈点点头。 项逐元手指触碰到一丝金线:“你耳朵上戴的什么东西?”那么长是要做什么。 项心慈晃悠两下,金色的丝线随着发丝晃晃悠悠的飘动,笑容宛若清风:“不沉的。” 我不是问你沉不沉,我是问你——算了,喜欢就好:“早点休息。” “嗯,我帮你给柳姐姐也画一幅这样的耳坠,很好看的,用红色的珠子做保证柳姐姐喜欢——”说完转身跑了。 项逐元哭笑不得,真是个孩子,高兴不高兴都是一瞬间的事。 善奇垂着头,心里是有那么一丝丝不耻自家世子,与刚才气冲冲相比,现在周身气场宁静,完全是没事。更别提七小姐半夜与男人说了一刻钟的话了,世子还记不得有那回事都难说。 项逐元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项心慈又突然折回来。 项逐元一愣。仿佛光又照了过来…… “别往河堤上走,危险。” “嗯。” “不要脑子发热,别人死了就死了。” “嗯。” “不要受伤。” “嗯……” 也要好好的。 …… 善奇放下床帷,想了想,却没有急着离开,小声问:“世子,需要属下叫冬儿进来伺候吗?” 善奇静静的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回答。慢慢的躬身退下。 …… 翌日一早,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项心慈一身繁杂的粉色舞衣,随着琴音,缓缓舒展自己的手臂,慢慢如跃入大海的鱼,自由的沉浸在延展的语言里…… …… 莫老太君抬起头看了平日沉默寡言的孙子一眼,心里没有乱想,项家五房是四儿媳妇邀请的,具体怎么回事,她多少知道一些。 对项五房没什么人知道的嫡女身世也知道一些,虽然项家处理的快,事后也对那孩子的身世做了掩示。平常人如果查,只能查出项五迷上一位身份不高的丫鬟,非娶了做妻,还生了孩子,为此得罪了项国公,才在仕途上封了他的路。 其实怎么可能,凭一个丫头,怎么会让项国公放弃最得意的儿子。那是位明动一时的红妓,莫老太君至今还有印象,人是有些斤两的,估计床上也有三分本事。 因为自家不争气的国公爷也曾鬼迷心窍的迷过一段时间,还老夫聊发少年狂的陪那妓子,故作清高的吟诗作对才能进门一段时间,亏她们想到出这主意,不过是男人们打发时间罢了。 妓子学的那点文墨谈什么叫做有才情,学来也不过是位了更勾男人的把戏,断不能成为才情,也就是项五涉世未深,着了她们的道。 084婚事 至于外界传的万人枕,也没那么多,没有一定的斤两入不了她的门。 哎,想这些做什么,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说起来,莫老太君也只能怪一句男人们太胡闹,更多的那个女人就不配了。 好在项家老妹妹当年行动快,将那人处理了,否则被一个不入流的妓子弄的自家用心栽培的儿子废了,项家脸面就丢完了! 可如今人早死了,又过了这么多年,生下的孩子到底又是项家儿孙,如果她能帮些忙,把这位身份尴尬的女儿嫁出去,她也是愿意的:“……当年盛传项五是最有可能接替令国公入阁的人,谁知道……太可惜了……所以男人啊,何必呢。” 不是!她能吃苦!她心怀众人!她天性单纯却从不抱怨遇到的不公!项五爷一点也不可惜!他培养了心慈那么优秀的女儿! 莫云翳不喜欢祖母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否定心慈的样子!可他更知道如果他还想娶到心慈,现在就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莫云翳快速整理下情绪,神色看不出异常,语气坚定:“人各有志,谁又能说清。” 莫老太君不跟孙子争,没必要的事:“说起来,你四叔想将项家那孩子相看给行舟。” 莫云翳克制着冲动才没有直接抬头!不行! 莫老太君提到容度,脸上笑的越发慈爱,声音都温柔下来:“行舟是个好孩子,这些年没少带着家里人在外行走,很多东西亦不藏私,帮了莫家不少忙。” 莫云翳没有听!被莫家这个打算震的回不过神!心慈怎么能配给容度! 莫老太君示意下面的人出去,才压低声音提醒:“你找人帮着问问,如果项五家那姑娘品行不差,就让行舟委屈委屈,项家——毕竟能帮衬你们良多。”拍拍孙儿的手,最后一句说的意味深长。 容家如果想将水上那一套正规化,要走的门路不少,如果有项家帮衬,加上莫家使劲,再联合几家,这件事未必不能成,到时候两江总督,身份上就是水涨船高。 不行!莫云翳直接开口:“那是项家嫡女!配个商户——”说着发现自己口不择言,立即停下。 莫老太君皱眉:“他项家什么正经嫡女,行舟可是正经的嫡长子,你是不是亲疏关系弄错了,再说,项家那闺女能嫁到什么好人家,行舟如果答应,以她的身份就算嫁了顶了天的好人家。何况你怎么知道项家不愿意,不愿意会让女儿住过来,别以己度人,误了项家的好事。” 凭什么!什么好事!她能配更好的!莫云翳不想听这些:“那只是她母亲的出身,怎么能强加到他身上。” “你呀,被你爹教傻了,你也不想想,她敢按项家正经的嫡女标准嫁吗?高门大户,谁不打听女方出身,但凡有根底的人家查仔细了,都能查出点问题,她娘那种出身——”莫老太君不跟他说这些,太脏:“再说行舟那事成了,就是海上总督,她水涨船高,就是总督夫人。”说到这莫老太君觉得委屈了行舟:“可男人行事总该有取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项家能在容家的事情拉一把,娶一个身份略低的女人又怎么了,你可要把好关,别是什么不正经的女孩子就好。” 她没有不正经!她足够勇敢!虽然心性纯白了些那也是因为见人少!什么叫‘身份略低’,什么是‘都是她高攀’!她不用高攀任何人! 莫云翳直接起身:“孙子想起还有事忙,先走一步。”转身就走!他担心再听下去会跟祖母吵起来!她不能嫁给容度!这些人怎么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 她怎么不值得京中高门嫡子真心相待了!怎么就不能嫁入尊贵之家!为什么要配一个商户!欺人太甚! 莫老太君见孙子走的匆忙,急忙提醒:“你慢些,可要小心,我的话你放在心上,帮着问问。” 不问!项心慈是他想娶的人! 莫老太君接过暑荷手里的早茶叹口气:“这孩子匆匆忙忙的,也不知道听见去没有。” “老太君放心,世子做事您还不知道吗,没有让你操心的地方。” 莫老太君闻言脸上露出几分欣慰,是啊,她这孙子谁不赞声好。 莫云翳皱着眉!心里发堵!嫁给容度!这些人要把她嫁给容度!从来没有想过嫁给他,想的是容度!好像有什么被人挖了一块,让他越发不痛快! 项家也是那个意思吗?莫云翳突然有点慌,如果项家也是那样想,留给他的时间还有多少。 还有,她知道吗?莫云翳想到她全然不明所以的样子,大概是不知道。 莫云翳心里更焦躁,他碰过的人怎么可能再是别人的妻子,莫云翳突然想到这一点,他碰过,他们有过短暂的肌肤相亲…… 莫云翳精神一震,反身回去! 他没有慌也不是意气用事,他还很理智,他神色依旧与往常无异。 这件事上他怎么会打草惊蛇,他只是去提醒祖母某种可能,他态度必须要稳,要够漫不经心,不能给她造成困扰,又要让祖母她们心里有一点记忆,足以阻止住他们撮合容度和心慈。 … 莫老太君疑惑他怎么又回来了。 莫云翳神色冷静,似乎只是要提及一件让他有些困扰的小事,但又因为涉及别人私事,让众人退下。 暑荷没有动。 莫云翳看她一眼。 暑荷愣了一下,一般她都不用出去:“奴婢去看看管事来了没有。” 莫老太君不禁看向孙子,这是怎么了?还遣走了暑荷? ------题外话------ (#^.^#),所有出现在评论区的080前的捉虫,均已修改,谢谢大家!(* ̄3)(e ̄*) 085嫉妒(双更合一) “祖母知道孙儿失踪的事吧。”莫云翳神色没有任何异常,甚至还有些为难。 莫老太君闻言不禁放松几分,只是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却没有露出来:“知道,是行舟救了你,可是出了什么事?” 莫云翳犹豫了一瞬,似乎有些不想说,继而又不惨咋任何个人感情倾向的郑重开口:“其实是项五爷的女儿,项七小姐救了我们。” 莫老太君一开始没听明白,待回过味来,眼里目光陡然锋利,又恢复正常,面上只是稍微立即坐正了而已:“项七?”一时却瞬间紧绷,有什么东西几乎本能的跳入脑海。 女人在某些事情的敏感不是男人装什么姿态就能瞒过去:“项五房那位嫡小姐?” “当时情况危机,又是在水里,孙儿想……” 莫老太君的神色像是听到了一件小事,但直接打断他开口:“情急之下的所作所为,不必放在心上。” “可也……” “女儿家也有义举之人,你不要多想,反而局限了对方。”项家那位女儿为什么会出现在河堤上!是去见容度?消息也未免得到的太早了,就那么心急! 而且!最后为什么救折文,莫老太君不觉得曹氏会傻到以为那个不干净的嫡女与莫家世子发什么什么,就能顺利嫁进莫家,那是不可能的,传出了什么不干净的消息,也只是项家蒙羞! 如果不是曹氏指示,那是那个嫡女看不上商户之家,鬼迷心窍的想当莫家的女主人! 莫老太君冷笑都懒得给她,想的未免太过没脑子,别说在水里救人,就是在一张床上逮到两人,她莫家也不会让她进门! 莫老太君想到孙子可能被人算计了,头就一阵发紧,气的心里恨不得撕了对方!好大的胆子!安的什么心!神色间却丝毫显不出心里的憎恶。真是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东西! 莫云翳有些急,但还是稳住:“祖母,对方是项五叔嫡出,莫家又与项家交好,孙儿对娶谁并没有什么想法,母亲又心急,不如我们把事——”应下,也免得再麻烦。 “折文。”莫老太君语气温和的打断他,依旧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家:“你呀,就是万事太不上心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白白让人笑话,也不想想对方能嫁给你吗,不是让对方为难,你的妻子万事操劳,出门应酬、在内待客、统筹后宅,以她的身份你不是为难她让人笑话她吗,虽然当初咱们慢了一步没能定下柳家,可您的妻子也该是那样的贵女,才能支撑门楣,再说了……”莫老太君说的隐晦:“你让你母亲怎么想。” 莫云翳完全没想明白!他也真没明白。 莫老太君好像被孙子傻乎乎的样子逗笑了,于是也真慈祥的笑了:“你呀,就是还没开窍,回头给你房里添两个人就懂了,这京都有头有脸的,谁没有暗地里喝过那位名妓房里一杯茶。” 莫云翳脸色顿时发黑! 莫老太君当没看见,点到为止,全了孙子的脸面。项五房那样的嫡女娶回来,就算那妓女没有与男方家里男眷有过首尾,出门在外,外面的人都忍不住从女儿脸上找她母亲的影子,然后再三回味,谁能容忍自己妻子成天被一般外男意yin。 贱籍,即便从良了,三代内也洗不净身上的污秽,项承真是鬼迷心窍了! 莫老太君:“你也别想这事了,回头我让人送了谢礼过去,这事就算了了,说起来,她也未必不知道她这次住到我们庄子上的目的,却‘阴错阳差’的遇到了你,我看这样心性不定的女孩子,也不用让行舟认识了,这件事就当我没有提过——” 莫云翳觉得脑子里像扬起的海啸突然别人拍了闷棍,处在昏天暗地中,根本没听祖母上的眼药。 “不过……如果实在需要项家,行舟也不是不能委屈一二,男儿成大事不拘小节。”就能配个商户的东西,想她做什—— “不必!”莫云翳说的太快太急,脸面都快维持不住:“既然祖母不同意,就不要大张旗鼓的谢了,免得引人不必要麻烦。” 莫老太君看不出任何异样:“那也好。” “孙儿告辞。” “嗯,你别太辛苦,身体才刚好些,注意休息,可别再做出让我们着急的事了。” 莫老太君看着孙子头也不回的背影,怒的几乎拍案而起!好大的胆子!小小年纪就敢肖想不该她想的! 她想干什么,制造肌肤之亲让莫家认下!莫云翳不经实事,她们可什么都看得清!照她那么干,她莫家出个庶女在项世子面前脱光,项世子是不是就要看在莫家的面子上纳了! 胡闹!如此败坏下一代的名声,这是结仇!没有母亲好好教导的女子就是目光短浅!没有见识! 莫老太君气的头脑发晕,尽量稳定下情绪,免得让那么一个东西把她气倒了。 本以为有项家教导着,能是个懂事的,配给容度也尚可!谁知道竟是这么个眼高于顶的东西! 容度也事没赶上好时候,这么看,娶个养在项大夫人名下的庶女,也比那个心比天高的好:“暑荷……” 暑荷慌忙进来:“老夫人。” 莫老太君都要喘不过气来了:救命之恩?什么救命之恩!一个女孩子家家能有什么救命之恩,别不是很多人做了筏子要谋算行舟,结果这么好的机会,被不懂事的用在了折文身上,白白浪费项家一番谋算。 还真是什么娘生什么女儿,惯会取巧!丢人现眼! 莫老太君糟心、担忧的是孙子的态度,不过看他那样子,似乎没有着道,不禁有些放心。 否则她就要找上门问问项家老妹妹,这是要干什么了!给她孙子娶个名妓生的女儿,就算是公主,她家愿不愿意! 莫老太君拍拍胸口,让自己喘口气:“你去打听打听,项家那位女儿是不是私下里偶遇过世子。”然后想起什么抬头:“你见过项家带过来的那位女儿吗?” 暑荷不解老夫人为何突然这么问:“回老夫人,没有。” 莫老夫人冷哼一声,说起来也不曾来拜见过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尚且不如项家小九知情懂礼!她给项家行方便,可不是让他们祸害他孙子的!什么下三滥的东西生的东西,也敢想折文! 气死她了!想到她竟然引狼入室,让她污过孙子的眼,她就觉得同情心用错了的地方,反被毒蛇咬了一口!是时候挑两个温情解意的去折文房里伺候了。 … 莫云翳出了院落,瞬间停住脚步!手重重的砸在垂花墙上! 阿图吓了一跳! 莫云翳心里翻江倒海!凭什么!心里却有种大势已去的荒凉……心慈的母亲和父亲怎么…… “世子……” 莫云翳彻底明白,在祖母和母亲那里,他想娶心慈,根本不可能!不可能吗…… 阿图看着世子攥紧的双拳,有些慌,他们世子从来没有过太过激动的情绪,这是……怎么了? 但上一辈的事为什么要落在心慈的身上,莫云翳心知三代同族、同连必诛,可到了心慈这里,他就是觉得不可以,至少不应该是心慈。 容度一身锦绣华裳,碧绿的眼睛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过于分明的五官让他看起来格外惹人眼目。正不正经的举着伞从前方走来,后面跟着不知道被什么逗笑,笑的花枝招展的侍女,容度嘴角也挂着不甚走心的笑容,却俊美异常。 莫云翳突然觉得刺眼,‘项家带她过来是为了行舟’‘让行舟委屈委屈’,自己求而不得的,容度可以轻易得到,莫云翳第一次感受到几乎压垮他的嫉妒。 “折文?!没去上衙?” 侍女急忙收敛笑容行礼:“世子。” ------题外话------ 感谢大家两个多月以来的支持。(#^.^#)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关注到,《黑莲花》是咱家写文以来,公共期间更新最多、收藏最高的文。 毫不夸张的说,公共期间的成绩,全赖于大家的打赏、留言和点击,让它出现在更多的地方,被更多的人看到。 当新朋友从书友力荐点进来,是因为老读者一个个的斗篷、钻石、鲜花。 当大家从综合榜进来,也是跟文的亲一个个留言将它推上去。 衡量它是泡沫还是磐石的时候到了。 我写文一直小众,在双洁、1v1的浪潮里,我不能说我不在乎订阅,我也远没到大神、白金可以养老的地步。 我希望《黑莲花》更好,有出彩的成绩,但也请放心,我也能忍受清冷寂寞。(这话太清高了,不行。) 求订阅!求大家浇灌,让它走的更远!有更多的曝光机会!更好的推荐! 还有,零级读者别出来bb!再爱也别出来夸我!那是用刀戳鸟!闹心!! 我本来想写一个求订阅的,我都写了什么!!! 求订阅 086求人(一更) 莫云翳松开握着的手,衡量着大家眼里最适合心慈的人:“大清早怎么过来了?”他不会答应! 容度手里歪着的伞,拿正了一些,敏感的觉得莫云翳有点不对劲:“来向莫老夫人请安,我这次过来还没有见过她老人家。” “嗯。”莫云翳漫不经心的转着手腕,顺便再狂妄的探讨一下要不要发发善心娶了心慈?她不需要!“你进去吧,祖母刚吃完早饭。” 容度又看了莫云翳一眼,开渠的事进展不顺利?还是昨晚被哪位大胆的千金爬了窗,脸色这么难看? 莫云翳抬头:“有事?”突然想到容度知道他和心慈的关系,心慈与自己肌肤相亲的样子,心慈靠在他怀里的样子。不禁觉得自己太草木皆兵,松口气,容度知道自然就不会再答应娶项五爷的女儿。 莫云翳安定几分,他们攻破不了容度,婚事自然不会再提:“行了,赶紧进去,请完安带你去河堤上看看。”水渠还是要挖到留县郊外。 “好,我先去见过老夫人。” 一盏茶后,莫云翳特意看了一眼出来的容度,见他神色没有任何异常,想来是祖母真厌了心慈,提都没有提两家原本的安排:“走吧。”他就还有再谋算的机会。 容度突然询问:“明西洛还是不松口。” “他不是关键。”莫云翳接过阿图手里的伞。 容度皱眉,绿眸阴暗,在他看来明西洛就是关键,摆出一副没有任何私心的样子,却让他们自己手下的明经大将不禁开始怀疑判断力。 容度敢说,那天的一席话后,就连莫世子都怀疑坚持把水渠挖到留县是不是不合适:“要不要找人做了他。”死在河道上。 莫云翳没说话,事情远没到那个地步。 …… 窗外雨越来越大,狂风带着大雨瞬间倾斜,吹到狂妄处甚至有种半空折断雨幕的错觉。 秦姑姑关上窗,嘀咕着:“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项心慈静静的坐在书案前,窗外大雨倾盆她仿佛浑然不觉,直袖落在桌上,她 握着笔,纤细的笔尖划过纸面,小巧的耳唇一点点慢慢成形。 然后放下笔,换上没有沾过墨的干刷,沾了一旁砚台里用粉色珍珠磨成的干粉,轻轻在画好的耳唇上扫上一层,又放下笔,从另一个盒子里蔫了一点更深层的珍珠粉涂抹到耳唇的边缘,瞬间逼真的犹如真耳的色泽跃然纸上。 项心慈重新换了笔,用真金磨成的墨汁沾了笔尖,手压在纸上,开始走线,手腕用力、清捻,又用力,时压时提,在耳唇下方勾勒出一条每一寸明暗、光亮,打磨都不一样的金线。 然后又回到起笔处,顺着刚刚起笔的位置再精细的往下磨,又是一条与第一条一模一样的线条。 项心慈不会把一件饰品做两次,也不会因为送给人的不同,不再这种事情上用心。 从她手里出去的东西,不会与任何时候相同,甚至不会与她前世相同,她要的是永远的独一无二,不管别人有没有见过,她自己见过的也算旧。 秦姑姑坐在一旁静静的打着络子,不时温柔的看小姐一眼,小姐做这些的时候尤其用心。 她甚至看的出来这并不是小姐在后宅无聊打发时间,而是真的喜欢,研磨珍珠的时候,也是认真的衡量完每一颗的色泽,分门别类后仔细研磨装盒,烘干的花瓣也是仔细了又仔细的挑选,连制成的粉也颇有讲究。 秦姑姑嘴角溢出一抹笑,她们小姐专注做事的时候尤其漂亮,瞧瞧,多美的人。 秦姑姑正沉醉着,突然被庄婆子一薅络子线,险些把她拽倒。 庄婆子是真心疼,疼的都要抽了,那可是整整一锭金子就让小姐那么霍霍了,可那么美的人,好像就该用那么精致的东西。 庄婆子薅络子线的手劲更大了。 项心慈换了朱砂笔,小小的米粒大的珠子点在金线最初的位置,却不是一个象征的点,而是用线勾勒了一颗无比饱满的小珠子,明暗清晰,圆润平滑。 项心慈画这么一颗珠子,就画了半个时辰,然后抬头仔细打量,觉得可以了,又重新拿起笔,写下展开图、工艺打磨手法、和材质如何用料多少。 焦耳焦急的从外面走过来,见小姐忙着,不禁放慢脚步,才小声开口:“小姐,敏小姐来了……” 项心慈写着不说话,在鎏金和镂空之间蹙眉,鎏金可以让明暗更突出,镂空能做出繁杂的光影亮度? 秦姑姑见小姐没动,放下手里的络子起身。那件事后,老爷打杀了井姑姑了,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又不管五夫人如何哭嚎禁了五夫人的足,甚至不准九小姐和小少爷去探望。 如今五夫人不吃不喝也好几天了,今早听说又昏了过去,敏小姐来做什么不言而喻。 项心慈决定用镂空,在每一个镂空的格子里装一颗米粒大的红珠。 项心慈犹如找到了新灵感,手腕行进更快,认真的标注着。 “小姐……”秦姑姑等了一会,没见回应,叹口气看向焦耳:“就说小姐睡下了。” “是。” 不一会,焦耳神色焦急的进来:“九小姐跪在外面等了!”这么大的雨!这可怎么行! 秦姑姑惊的站起,这怎么行!不禁看眼自家小姐,可自家小姐一个眼神都没有,九小姐就是在雨中跪到日落,估计自家小姐眉头也不皱一下。 但项家嫡亲的女儿怎么能这样跪!秦姑姑认命的向外跑去! 外面雨势不减,大雨狂风瞬间遮住了视线,廊下的灯不分日夜的亮着,也只能照亮巴掌大的地方。 秦姑姑不敢打伞,冲过去,见就让九小姐这样跪在雨里,气的半死:“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九小姐撑伞!”说着急忙跪过去,脱下自己的衣服为小姐撑在头顶:“九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您都办不到的事,这不是为难我们小姐吗。” 项心敏已经没办法了,父亲根本不见她,她也知道那天父亲没有一意孤行的把母亲送回去已经是网开一面,可是,她也没办法了:“秦姑姑求你了,你就让我见姐姐一面,就让我见她一面。”她神色焦急,眉宇失神,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 她知道母亲这样做不对,姐姐怎么说也是父亲嫡亲的女儿,可母亲没有坏心的。 秦姑姑急忙抱着九小姐往上拉。 项心敏不起来:“看在母亲这么多年从不曾为难过姐姐的份上,求姐姐帮母亲说句话吧。” 秦姑姑没想到她这么拧,怎么说不通呢。她找人问过,听说那容家十分了得,小姐嫁过去不算低家。 可问题是,这么好的婚事,五夫人何必急哄哄的八把人送上去,凭百让小姐丢人都丢到莫国公府去:“九小姐……您这是何必,跪的久了,跪出个三长两短,您这不是让小少爷恨我们小姐不体谅您,您心里也觉得我们小姐太铁石心肠,我们小姐好好的受害者,被您跪的都成恶人了……”越说声音越低。 项心敏瞬间看向秦姑姑。 秦姑姑有些尴尬:“九……九小姐常说多为老爷着想,老爷也……也不想看到你们兄妹闹到这一步的……” 项心敏顿时神色苍白的起身:“是……我考虑不周……” 秦姑姑头垂的低低的:“哪里,九小姐救母心切。” 项心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任凭雨水从头上滴下:“姐姐院子里的嚒嚒真是厉害,连主子的不是想说就说。” 秦姑姑惊的急忙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项心敏看着她磕,高傲的仰着头,虽然神色苍白,但高贵的气势不减,她是来跪姐姐的,不是随便让个老嚒嚒训斥的! 项心敏扶住玉书的手:“姑姑就在这里跪着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身份。”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题外话------ 我昨天写了那么多题外,唯独忘了加‘明日v’几个字,请让我在沙子里埋一会。 感谢大家昨天在评论区帮我解释,沙子呢,沙子呢! 087意念(二更) 秦姑姑见人走了,赶紧擦擦脸上的雨水,命人关了门,急忙起身。她是想就这么跪着,但真跪几个时辰,让小姐知道了又是麻烦事。 至于她们院子里的下人,不会有人乱说。她就没见过小姐身边的人有敢乱说的,除非是嫌死的不够离奇。 …… 入夜,风雨未停,马蹄声渐渐近了,疾驰的马群溅起一片片泥泞。 项家庄子上灯火通亮了一刻钟,又逐次熄灭,只聚集到男主人的院落中。 项逐元洗漱出来,便看到了放在桌上的纸张,嘴角溢出一抹笑。 项逐元伸出手,长发散着,穿着单薄,带着几分懒散和难得的放松。 善奇见状,急忙开口:“下人说是焦耳姑娘送来的。” 项逐元不必他说、也不必拿起来,走到这里已经闻到了混合了她身上香气的味道,她可能长期捣鼓一些东西,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香,她用的东西,珍视过的器具,包括他府里的书房,好像都贪婪的沾染了她的气息,放置几天都不消散。 项逐元拿起,刚刚洗过因为长期在雨中奔忙有些褶皱的手,依然有力的捏着纸张,他打开,上面赫然是一只粉雕玉琢的左耳,耳朵上缀着一串耳坠,从唇中一直拖曳到纸尾,旖旖旎旎、勾勾缠缠,像她粘人的性子,怎么都不够干脆一样。 项逐元一天的奔劳因为这张画,姿态更放松了几分,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闲散的依靠着扶手,可这条又与她昨天戴的不同,更繁琐、也更精致漂亮。 项逐元苦笑,看着那些搞不明白的线,好像看到那晚她露出头时,与她发丝一起垂落的耳线……同样的托托拽拽,不能好好戴在耳朵上一样。 项逐元伸出手,手指轻轻在细小的耳朵上刮了一下,他反复研磨许久……项逐元才镇定的看眼手指,手指上没有任何掉色,但也摸出了是什么颜料,顿时哭笑不得,怪不得处理的这么好,完全照着她自己画的。 善奇见世子笑,也赶紧跟着笑:“七小姐好眼光,柳小姐见了肯定喜欢定夸七小姐心灵手巧。” 项逐元没有说话,目光还停留在画纸上。 善奇见状,闭了嘴,退出去。 项逐元把玩过每一个细节,才将画压在了寝房的枕头下…… …… 莫云翳撑着伞站在山下,大雨顺着伞面打下,成片成雾,他却浑然不觉,明明睡下又忍不住起来站在这里,手里拿着早已没用,只能当借口的冰润膏,他想去看看她。 这可能是为数不多的机会。莫云翳冷静的发现,如果他不能与她订婚,未来的日子他没有机会再见到她!这让他像被压死在井底的青蛙挣扎无望到恐惧! 他抱过的人!依赖过他的奴!为什么不能嫁给他!莫云翳捏紧手里的玉盒! 他贸然的去了!对心慈来说算什么! 莫云翳皱着没,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声音,皱眉,收了伞,隐入旁边的大树后。 陶子媚穿着轻便的蓑衣,打着伞,提着断臂烛灯,似乎在寻找什么,与丫鬟从远处走来,还能听到女子焦急的声音:“你确定跑到这里来了?” 诗正点点头:“可小姐……天太黑了,我们回去吧。” 陶子媚的声音透着焦急:“它那么小,狂风暴雨的它肯定害怕,赶紧找找吧……” “奴婢罪该万死,忘了关笼子才……”诗正愧疚的带着哭音。 陶子媚安抚的回头:“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脚步却没有停。 诗正急忙追上:“小姐,奴婢找吧,这里好黑,万一有危险——” “这里是莫家庄子上,没有危险。”语气坚定信任,不参杂任何谄媚。 莫云翳在雨幕中看着暴雨冲刷的山:她再做什么? 两人声音越来越清晰。 莫云翳隐在大树后,满脑子都是如果他现在过去能不能像上次一样幸运看到她。现在局面他遇到的多了,已经不分析是真巧合还是别人故意安排。 陶子媚微微蹙眉,不是这里吗?她让诗正旁敲侧击过,莫世子过来了没错,可她已经在这里绕了一整圈,根本没有看到莫世子的影子,难道她来晚了? 陶子媚有些急,更多的是挫败,容度已经出现在庄子上,说明他们随时可能发生意外,她不知道能不能阻止这个悲剧,可如果莫云翳受伤了不能出现在的河堤上,或者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就意味着莫世子能避免那次以外,以后他们有莫国公府做依仗,不至于在后来的争储中胡乱站位,落得那样的下场:“兔兔……兔兔……”她要再找找,她不信没有机会。 莫云翳不动,手里的盒子被他捏的躁动不安,去还是不去。 陶子媚冒着雨又找了两圈,手里的伞被雨打的几乎撑不住,她狼狈的从半山腰上下来,不禁有几分凄凉,还是遇不到吗? 陶子媚停下来,目光望着黑漆漆的山林,心里不是没有一点怕,可是想到接下来摧枯拉朽般的倾覆,这点害怕又算得了什么:“不在了吗……”她声音很低。 莫云翳听到了,没动。 这动荡的大雨,连绵不绝的灾季,黑的足以吞没人的夜,就像他们这一派未来的命运,灰暗的看不见边际,看不到希望…… 陶子媚呆怔的看着,这山……这山……陶子媚突然想到什么问身后的侍女:“山的另一面就是令国公府的别庄!?”肯定又不确定,她记得…… 诗正忙把自己手里的伞为小姐撑过去:“回小姐,是。” 令国公府……陶子媚喃喃自语,有些恍神,却就这么看着,她好像听说几天前项五房带着子女来庄子上看望莫老夫人。 项家五房,那个臭名昭著的太后本家。 陶子媚不禁自嘲,她都要自顾不暇了,还有工夫管别人死活。 但相比她们这种大势所趋下被倾覆的人家,那么一个把好好的日子过死的女人,何其让人可笑、另人不耻。 既然嫁了,定也是两家觉得合适,那个女人却把所有的不公都报在明大人身上。 如果那女人不那么自私自利,别仗着家世欺负微末时的明大人,但凡她为别人着想一分,等待她的都是大好前程。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项家七女不会知道她现在看不上眼的男人有何等光芒,她随意丢弃的将来多追悔莫及,她甚至不配在明大人功成名就后,继续以妻子身份自居! 她倒是想告诉她,但交情缘浅根本没有机会,何况,她莫名其妙的说‘你对你将来的丈夫好一点,以后受用无穷’,对方莫不要当她傻子。 陶子媚看着看着,突然心跳的飞快,不是心动,而是另一条救命的路! 陶子媚骤然蠢蠢欲动,莫世子她不好见到,容大公子她也得绞尽脑汁的碰见,项世子更不必说,根本还不知道自己谁! 可这些人中,有一个不必她费尽心机就能见到,那就是未来的摄政王,现在的——明西洛。 陶子媚握着伞的手忍不住隐隐发颤,那个曾经下令将他们三族斩于刀下的人,如今还没有起势,而自己是一州知府的女儿。 如果自己对其有点恩情——甚至嫁给他—— 陶子媚猛然想到了项逐元,那个站在寒风中,山河无恙般问她嫁不嫁的男子。 陶子媚默默垂下下头,又想起了曾经的往事,项逐元与柳将军退婚后,在西南遇到她,曾与父亲说有意求娶。 可她担心高门大户,不能被好好相待,又担心他心不诚,担心自己一腔女儿心事错付,说白了就是自己妄自菲薄,犹豫不决间他选了别人。结果后来的婚事还不是如常人一样,反而项逐元那样的身份没有纳过妾。 陶子媚清楚,是自己一意孤行看走了眼,如果自己勇敢一点…… 陶子媚骤然苦笑,都什么时候还在想这些男女私情,留给她的时间本就不多,该做的现在一件都没做成,她连世子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当务之急是做成一样,哪怕是讨好以后的仇人,哪怕真用些手段嫁给他,她也要护住家人。 088撒娇(三更) “小姐,小姐,你在看什么?”山上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啊? 陶子媚苦笑,山那边住了一位有天大机遇却没有珍惜的人,以至于后来很多少人恨不得为项七小姐重来一次,绝不会辜负了摄政王:“走吧。” 更可笑的是,如果柳将军在政策和个人行为上给了女子无限可能,让女子得以自由。那么妖后,就在思想上,对女子造成了毁天灭地的冲击。 莫云翳过了很久,依然没动,手里的盒子却握的更紧。 …… 翌日一大早雨小些。 项家庄外的马车已经套好。 项心慈带着弟弟妹妹跟在项逐元身后一起送爹离开。 江承有事要办,不得不走,而曹家那些人也一定会求到他头上。 江承不是没想办法,昨晚就戍边问题询问过项逐元。 他看的出来,项逐元这里很为难,皇上虽说将此事交于项逐元任命,可决定权还在皇上手里,谁知道是不是皇上借项逐元的口行此事,总之岳父戍边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他小舅子不知道说了什么,现在又传出不好的消息,他必须赶回去处理,万一酿成大祸,虽然项家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可也脸面无光。 “五叔不要太急,我这里再想想办法。” 江承拍拍侄子的肩,知道他尽力了:“你够忙了,别再为这些事分心。” “哪里,五叔的事……” 项心慈没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项逐元的右手边,上身站的笔直,她看着项逐元一本正经与父亲说话的样子,悄悄的抬起手,将他压衣摆的玉绳,悄悄的挂到一旁的灌木枝上。 项心敏一直垂着头,脸瘦了一圈,没看到。 项逐霖站在父亲那边,看不到。 善奇看到了,当没看到。 项承的思绪都在曹家出的事上,根本无暇他顾:“让你费心了。” “都是同窗,打声招呼的事,五叔不必太有压力。” 项承叹口气,继续往外走,现如今也只能让玄简先帮帮忙。 项逐元手轻轻一挥,压坠重新落回衣摆间,跟上,眉目不懂,与所有弟弟妹妹间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看不出两人有什么熟络。 但项逐元接着吩咐善奇的空档,余光撇小七一眼:胡闹。继续神色凝重的与五叔并行。 项心慈撇撇嘴,道貌岸然!继而神思一动,突然急走两步,似乎被什么搬了一下,往前一扑,手指用力拧在项逐元腰上,又慌忙推开,十分愧疚:“对不起大哥,我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十分愧疚的垂下头。 项心敏这才抬头,眼睛通红的看向众人。 项逐霖也从父亲身侧探出头。 项承顿时皱眉:“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项心慈垂着头。 项逐元疼的神色冷静,无奈又想敲开她脑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这么会掐:“无碍,七妹也是不小心。”语气客气,神色看不出任何异常,与众人保持着堂兄妹间,从没相处过的客气距离。 项心慈亦客气施礼:“对不起,是我莽撞。”谦卑又小心,还有些小心翼翼的拘谨。 项承叹口气,看向贤侄:“这些孩子,麻烦你了。”说好出来一个月,自然要住够,如今回去凭百让人猜测。 “五叔放心,我定照看好家里。” 项承点点头,心里明白在这灾雨不停的时候,还让他分心照看他一双子女有些过,可未免曹家闯出大祸,他必须去看看:“你就费些心……” “爹爹……” “尤其是你安安分分在后宅待着,实在无趣了可以去庄子上走走,不要上蹿下跳。” 项心慈不服气:“我哪有。” 项逐元神色冷静的任一对父女交代事宜,不参与,也不好奇,保持着他惯有的风度。 项承看一眼落在后面的二女儿,想交代什么到底没说,又嘱咐了大女儿几句,上了回去的马车。 项逐元叮嘱护送的人,一路小心。 项心慈挥着手。 项心敏沉默的目送父亲离开,直到马车在拐角不见了,快速对大哥、姐姐施个礼,急忙向后院跑去。 项心慈不管她,她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项逐霖向项逐元问礼后,本想找大姐,却被下人带着离开。 在场的主子就剩下两个看似陌生的熟人。 项心慈一扫刚才听话懂事的样子,突然歪着头,嘴角带着笑,闲闲的看着一本正经的项逐元。 项逐元无奈一笑,人也柔和三分。 项心慈身体微微倾斜,下巴靠在项逐元的胳膊上,故作惊讶:“笑什么?诶不对?我们认识吗?” 项逐元顿觉头疼,赶紧放下姿态:“这次不是没叫项七。” “七妹难道很好听?”项心慈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充满疑惑,身体整个重量都靠了上去。 项逐元没敢动,可觉得还能负隅顽抗一下:“你掐我那一下,我不是什么也没有说。” 项心慈十分惊讶:“我掐你了?”是谁一直在前,眼睛都没有看一下自己,好像真不认识一样! 项逐元立即察觉说错话了:“是我不小心撞上去的。” 项心慈笑了,笑的像软绵绵的光温柔又小意,声音也缠绵下来,依赖的蹭蹭他手臂,犹如小孩子在撒娇:“我画的好不好?” 项逐元想到还压在枕头下的画:“很好。” 善奇和一直服侍在世子身边的人见怪不怪,世子宠七小姐没原则,更放低身段哄得时候他们也见过,这才哪到哪。 但没见过的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屡次怀疑刚刚是不是站错了位置,他们很难打交道的世子已经走了。 项心慈挽住他的手臂,跟着他慢慢往回走,娇声娇气:“柳姐姐肯定会喜欢。” 项逐元不置可否,他没想过送出去。 “你要怎么奖励我?” 项逐元就知道在这里等他,要不然怎么会突然这么听话:“说吧,想要什么?” “我想吃清湖的鱼,再配上栗子仁,一起蒸,胡师傅这个手艺一绝了。”声音软软甜甜的。 项逐元吩咐善奇:“快马将府里的胡师傅叫来,务必赶上中午你们七小姐吃饭。” 项心慈不高兴的用头撞项逐元一下,斜他一眼:“好像我不给你吃一样。” …… 089我娶(四更) 项心慈最近都很忙,项逐元怕她无趣,送来了许多不同色泽的新奇玩意,石头、盆栽、水果、叶子。 而且项逐元还真从河里给她捞了几个带珍珠的蚌回来玩,还有非常大行动迟缓的乌龟,和脸盆一样大的螃蟹,各种各样的大鱼,五彩斑斓的形状诡异的,还有头大的海螺。 项心慈喜欢的不得了,每天过的并不沉闷,所以想不起一些不重要的人和事。 每天逗逗小动物,然后将颜色鲜艳的果皮或者石头磨成粉,看看出来的色泽。 午后睡醒了,将画纸摊开,笔轻轻地勾勒出随便什么形状,再将紫色花瓣烘干后揉捏成的粉撒在画出的裙摆上,又用指腹一点点地撵开,让这种色泽深浅不一的粘固在纸上,一点点浓密稀疏,看看出来的效果能不能做一套纱裙。 晚上被项逐元抓去吃了饭,再被管着练一会字,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根本没有时间想别的事。 何况又是她没有放在心上的人和事,不提她就当前面的所作所为都是脑子抽风的无用功,反正她也不介意浪费出的精力。 …… 容召奎是跟着容度来京的叔父,替容度办一些他不方便出面的事,或者推一些根本没可能的婚事:“少爷还没有回来?” “回老爷,没有。” 容召奎将外衫脱了,连日暴雨,京郊现在一片混乱。八个城门已经关了四个,很多地方被淹,看这局势今秋的收成肯定要受影响,如果处理不好,秋日动乱显而易见,他和莫世子在这种局面下忙是理所当然:“少爷回来了让他到书房来。” “是。” 容召奎一等就等到了半夜,看到他眉头紧锁也是无奈:“好不容易不出海,还看不到你的人。” 容度将衣袍掀起坐在椅子上,水渠已经开挖,路线果然让像他担忧的一样是明西洛定下方案。 “跟你说话呢,好不容易歇歇,就不能好好在家待着。” 容度没理会这些抱怨,让人换新茶过来。 容召奎见状,知道说再多也是白浪费口舌,直接切入正题:“改治的事你可有眉目了?” 容度不急不缓,锦绣华裳被他传出几分江湖义气的潇洒:“急什么,也不是非做不可的事。” “你就是不上心,我今天被莫老夫人叫过去一趟。” 容度闻言,执杯的手顿了一下,眸光中闪过什么,问的却颇有耐心,仿佛猫戏老鼠,已经入瓮,何须太急。 容度玩杯的手不仅多了三分耐心,语气懒洋洋的戏谑:“是有什么事?” “你的婚事。”容召奎没有隐瞒。 容度有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之感,虽然她‘不守妇道’‘伶牙俐齿’还喜欢表演一些一眼就被人看穿的小把戏,不过他大度,可以不跟她计较:“哦?” 容召奎觉得莫老夫人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是别家,女方人品不佳,婚事不成就不成,但如果容大老爷想将水上的改成明面的,有人帮忙总会更快。 容召奎没有隐瞒:“令国公府项家五房的女儿,但听莫老妇人的意思品行有所缺失,你自己想想,如果水上的不急,不用考虑这门婚事。”他们容家不至于拿自家的儿子去联姻:“水军的事只是他们觉得我们容家一定要弄到手里,可弄到手里做什么,拼命吗?你爹肯定也无意让你联姻,在婚事上别委屈了自己——” 容度闻言嘴角扬起一抹不羁的笑意:“怎么会委屈,我们南方来的商户,哪个有点门第的人家配不上我,何况还是令国公府项家,叔叔眼光不要太高了。” 容召奎闻言,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看向他:“你什么时候这么妄自菲薄了,不是,你这是……” 容度不说话,只是笑的意味深长,绕来绕去,绕到他手里,他就问那个女人想不想哭,到手的世子夫人之位没有了,还要跟他这么一个商户,是不是已经哭死过去了。 容度想到她瞪自己的样子,和那天她讽刺自己的话,迫不及待想看她嫁给他的样子,会不会悔不当初! 要说容度心里没有一点埋怨那个女人见势眼开不可能,本来就是安排给自己的,她偏偏眼高于顶去看不属于她的,是不是觉得有三分姿色,男人就会吃她那一套。 就算莫云翳喜欢了又如何,那个女人真以为凭借莫云翳的怜惜,她就能越过一切嫁给莫云翳!太天真了! 容召奎见状,有些拿不准:“你……这是打算成家?” “为什么不?”毕竟温香暖怀的一个人,容度这些晚上诡异的都能想到那天她绵软无骨的触感,按说他不是一个撑不住的人,他不是没有想过,是她用的香不对,还是她这个人就有问题。 不管有没有问题,弄回家里来他可以慢慢研究。 容召奎神色不禁郑重:“我没想过你有这个意思,如果你有意成婚,我不建议你选这个女儿,以项家的门第,好好的嫡出女儿绝对不会想要嫁给你,这人肯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如果你看中令国公府那我建议你重新选一位庶女,也不要考虑五房嫡女,虽说娶回来发现不如意可以放着,可娶妻娶贤,主母镇得住,你在外也能放开手脚。” 容度不禁看向叔父:“有点问题不是更方便我们行事?” 行什么事?!你自己都不上心,你现在说成婚是为了行事方便,谁信:“你见过!还喜欢!” 容召不置可否。 容召奎皱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没想到侄子会应,根本没有打听过,但从莫老夫人欲言又止来看,这人问题不少。 但如果容度喜欢,那又另当别论,女人吗,如果想得到,不付出婚姻就难以弄到手的话,成婚也不是不可,毕竟就一个形式:“我知道了,我会把你的意思递过去,但你要想好了,别几息热度,凭白得罪了令国公府,给自己找麻烦。” “我等叔叔的好消息。” “行了你,别让你爹你娘回头抱怨我就谢天谢地。”容召奎觉得不行,他还是要亲自查一查。 …… 090瘟神(五更) 今天朝会上,莫云翳突然转向,支持了项逐元开渠决议。 昏昏欲睡的众臣瞬间清醒,都有点某不着头脑,这两家不是一直在争走向问题?这是…… 莫云翳没理会众人的疑问,好人做到底,直接提出为缓解越来越多的难民造成的聚集压力,通水渠现在开始开凿。 项逐元也在衡量莫云翳的用意,但莫云翳从散朝,到现在他们各自下去部署任务,他都没任何异常的神色。 河堤上大雨未停,项逐元因为担任这次开渠主力,片刻便被人叫走,没有问出有的信息。 临近正午,莫云翳从衙署出来,却没有直接去西河,而是难得公务转身向上游走去。 … 明西洛站在项逐元身边,不时弥补着项大人任命上的不足,声音不高不低,在暴雨中却安定人心。 莫云翳走上来,一路问安的人络绎不绝。 他神色如旧,看不出任何不一样,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无条件同意渠道走向,不是没有私心。 “莫大人?!” 项逐元回头。 明西洛退后一步恭手:“莫大人。” 莫云翳没有看他,没有必要将目光落在一个已经没有利益冲突的人身上。 项逐元同样神色自若:“要去西河那边?” 项逐元话音刚落,有人叫善奇过去,说逮了一只更大的螃蟹。 善奇看了主子一眼,直接离开,他们小姐最近爱吃螃蟹,吃的高兴了能给她们一晚上笑脸。 莫云翳没在意,一个属下而已:“一会过去。” 只有明西洛看了眼离开的善奇,但也只是一眼,又继续听下面的人汇报上来的问题。 莫云翳示意项逐元向远离人群外的空地移动几步,神色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开口:“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两人多年好友,虽然政治上各有立场,但没有大的摩擦。 项逐元也不是不懂‘知恩图报’,如果能互惠互利当然好:“你说?” 莫云翳神色平平,心里却并非如此,他一点项心慈的消息都听不到,明明就住在一墙之外的庄子里,却好像没有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反而是我要甘贵,上次承蒙贵府七小姐搭救,我准备了一些谢——” “五叔提过,而且你也已经谢过,不要放在心上,毕竟人多口杂。”项逐元提醒的委婉,拒绝之意十分明显。 莫云翳下面的话说不出,但项逐元的反映在他意料之中:“只是一些小玩意。” 小玩意又何必送。项逐元神色郑重的看向莫云翳,面上大义凛然。 莫云翳不动声色的回视,亦坦坦荡荡、不见私心。 两个看似风光霁月的男人,站在大雨中,心比日月,肩扛乾坤都是再正直不过的七尺男儿。 项逐元心里对‘磊落’的莫云翳嗤之以鼻,如果不是见过那天他对小七说话的样子,他要信了他这幅样子:“如果你真是好意,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为五叔凭添麻烦。”站在女方哥哥的立场,他劝的真心实意。 莫云翳神色没有任何不妥的点头,项逐元跟他一样,家里有个妹妹都不知道,逢年过节还需要侍从提醒她们的排位,但他要为他五叔考虑:“是我冒失了。” “没事……” 河堤上的风雨很大,斜雨倾轧,几步外依稀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 宋宣碰碰明西洛,示意他听,不觉得莫世子突然不坚持很奇怪吗? 明西洛看他一眼,目光无波无欲,只有眼前待梳理的局面,且已成竹在胸的万千丘壑。 宋宣顿时被激的一阵冷颤!深觉自己目光短浅,急忙盯着手上的图纸,投机取巧干什么,做正事不好吗,做的好上面的人自然会注意到他们。 …… 莫云翳睡不着,半夜三更换了一身暗色衣服,撑着伞走到了山脚下。 除了这一条路,他不可能知道项家从不示人的七小姐任何消息!虽然不耻,他也想远远看她一眼。 莫云翳毫无犹豫的违背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再次踏上了上山的路。 …… 与此同时,暑荷收到消息,神色紧张,怎么还上去了?这已经连续好几天了,怎么还去!?老夫人纵然不想往不好的方面想世子,如今这局面恐怕都不得不恨上项家那位小姐。 暑荷皱着眉让人下去,转身站在老夫人床帐前犹豫片刻,决定还是不要叫醒老夫人,免得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气的睡不着。 暑荷心里七上八下,隐隐不安,世子这是要做什么?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暑荷刚走到榻边,紧闭的床帏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暑荷立即转身:“夫人。” 莫老太君早就醒了,她觉本来就浅,久等不到暑荷回应才动了动:“外面怎么了?” 暑荷见瞒不住,垂下头,把刚才听到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不怪老夫人多想,后山能去的只有一个地方,根本不用追上世子就能知道世子可能去了哪里! 莫老夫人闻言,气的瞬间捂住胸口!竟然山去了! 暑荷见状急忙帮老夫人顺气:“老夫人您消消气,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您要保重身体啊,老夫……” 莫老夫人紧紧抓住暑荷的手,几乎把暑荷的手抓头,还憋得难受的毫无章法的把玉枕扔了下去,直到哐当一声落地,才能发出声音:“我不往心里去!我能不往心里去!那么一个东西都要把我孙子勾走了!是我大意了,竟不知道她还有这等手段!” 暑荷为老夫人顺着气,不敢接话,也不敢抽回手,她们一开始也没有多想,以为世子就是去散散心,可每天都如此,怎么可能不想到另一种关系,今天更是坐实了老夫人心里的猜测,而需要晚上偷着见的能是什么好事! 莫老夫人心里憋着一口气,却拿不到出气的人,她莫家朝中几代元老,那个女人都不审视自身的吗!竟然敢往她莫家列祖列宗身上泼脏水!她怎么配! 莫老夫人既自怨又恨老六媳妇,她找的什么好人家!招来的什么亲戚!就这样不懂礼数!看不清斤两!“给我把曹氏叫过来!叫过来!” 暑荷有些慌,都这么晚了…… “愣着干什么!我睡不着!她还能好好睡是不是,做着她外甥女嫁进莫家当主母的风光大梦呢!” 暑荷不敢耽搁,急忙去让人请人。 … 曹燕心很慌,半夜被老夫人叫起,带她来大人均冷着脸什么都不说,这样的阵势,抄家灭族前,女眷集体去死的排场也大概这样了! 曹燕心里顿时有些发慌,出什么事了? … 莫家别庄的老夫人住所内,灭了的灯火重新燃了起来。 莫老夫人冷着脸,已经梳妆整齐,白发一丝不苟的包裹在抹额内,整个人散发着不容人违抗的煞气! 曹燕更慌了,瞬间跪在地上:“老……老夫人……老……” “我还没死!” 曹燕六神无主的看着周围异常诡异的沉默:“老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出大事你是不是很失望!毕竟挡了你做这莫家主人的机会!” 曹燕顿时睁大眼睛,老夫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她怎么敢!“老夫人,儿媳没有,儿媳对老夫人对莫家忠心耿耿,是莫家给了我再生的机会,给了我希望,儿媳怎么可能有那大逆不道的想法……” 莫老夫人愣着脸一动不动。 曹燕忙然的四下看着,寥寥无几的几个人都是老夫人的心腹,曹燕顿时有种大难临头的错觉,急忙磕头:“老夫人开恩,老夫人明鉴,求老夫人给儿媳个机会,就算要治儿媳妇的罪,也告知儿媳犯了什么错,儿媳真的什么也没有,对老夫人马首是瞻,如果儿媳真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请老夫人一定给儿媳一个辩驳的机会啊,老夫人——” 莫老夫人看着她慌着哀求的样子,眼里的惊慌也不似作伪,量她也没有那个胆子敢打折文的注意,但就是这样,莫老夫人心里的气也没有顺多少。 想到折文现在去做什么,她就恨不得给对方一个镜子让她好好照照那张脸!看看有多厚! 更气人的是,是她给了那死东西利用莫家给她行方便的机会缠住了云翳,等于她将这么一个没有廉耻的东西弄回来祸害她的孙子,她怎么能不生气:“你那个好外甥女,好了得的手段!” 曹燕听不懂,什么意思!?出了什么事?! 莫老夫人讽刺的不留任何情面:“容家那样的人家高攀不上她,想做我家的贵妾是不是!” 曹燕闻言,脸上血色刹那间消退殆尽!急忙跪着爬到老夫人脚边:“老夫人明鉴!老夫人明鉴!儿媳怎么敢!她怎么敢!”别说莫家不可能答应,项家也不可能答应,她是觉得头上长了几颗脑袋敢这样胡闹:“儿媳绝对没有那个意思!绝对没有啊!” 莫老夫人嘲讽的看着她,目光里的厌恶毫不掩饰:“你那个好外甥女可不这么想,跑去河堤上找过折文不说,这又不知使了什么伎俩引得折文半夜去见她,你说你那个好外甥女想做什么勾当。” 曹燕闻言犹如被雷劈中!竟然有这等事!她——她怎么敢!姐姐那蠢货到底养了个什么女儿,她莫不是疯了敢打这样的主意! 到时候传出去,那丫头片子有没有事另说,她们这些做长辈又参与了这件事的必定万劫不复,看老夫人现在这个样子,就想直接弄死自己祭天! 不!不能!她是庶出,六老爷也是庶女,虽然养在老夫人名下,可说厌弃就能厌弃,绝对没有翻身的余地! 曹燕怎么能赌,她只能争取:“老夫人,老夫人,都是儿媳不好,都是我不好,老夫人请放心,肯定是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事情轻重缓急,我让姐姐好好教训她的行为,教她礼义廉耻,让她知道斤两,再不敢给老夫人和世子添麻烦,断不会让两家蒙羞,请老夫人给儿媳一个改正自新的机会,求老夫人给儿媳一个机会!” 莫老夫人阴冷的看着她。 曹燕努力磕头,她一定会做到的,她一定能:“我姐姐肯定也被蒙在鼓里,我姐姐肯定还不知道,老夫人放心,儿媳一定给您个交代,老夫人……” 莫老夫人勉强压下一口气:“这件事,你怎么引来的怎么处理好,这个东西,真是丢尽双方脸面!”莫老夫人说完,直接起身离开! 曹燕还维持着跪着的姿势,久久无法从地上起来,打死她都没有想到,养在嫡姐名下的那个女儿有这样大的野心!可这哪里是野心!这是龌龊啊! 曹燕扶着椅子,想起身,又虚脱的跌了回去,瘟神! …… 大早,庄管事刚送走世子,听到来报,才拿起的股子都舍不得松,直接开口:“走走,五夫人不见客,开大!开大!”尤其莫家庄子上来的人! 091上门(六更) 那人见状,又赶紧跑回去,不一会又跑回来,满脸愁苦:“庄叔,来人说见不到五夫人就不走。” “不走?不走别走!”庄管事嘴里这样嚷着,却放下手里的股子,他们不赌钱,就是玩两把堵一些活计打发打发时间,毕竟世子在庄子上,谁敢触霉头:“这是闹哪样!主家不见客还赖上了。”一边叨叨着一边急忙向外走去。 可人肯定不能进来,世子说了,不许任何外人探视五夫人,不管什么人。 曹燕怎么可能走,这都要命了!她绝对不会走,这个管家在腻歪什么!她进去见主家,他不通报,却在这里拦着她说些有没有的,还有没有规矩:“好大的胆子,我见我姐姐,怎么就见不到了!” 庄管事小心翼翼的赔这不是,可就是不松口。笑话,万一世子把他松了怎么办!“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小的就是个奴才,夫人谢客,奴才有什么办法。” 庄外两人各自对峙着。 曹燕来看曹氏的消息很快传到项心敏耳朵里。 与想讨好项心慈的人一样,也有人想讨好项家九小姐,如今曹氏被关了禁足,五老爷又不在庄子上,庄子里只剩几位小主子做主,这不是天大的好机会:本家亲戚来看,大家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五夫人不就出来了。 项心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眼睛骤然发亮,不能不着急。禁足并不是将母亲关在一个小房间里不出来。 而是关在一间什么都没有的房间内,不给任何用度,只有一个床板,吃喝全在一个小房间里,水都要母亲自己来烧,饭也要母亲自己做,伺候的人都没有,她母亲何曾会这些。 项心敏竟然从不知道,家里原来有这么多惩治人的手段,她怎么能放心生病的母亲在这样的环境里待着。 项心敏立即起身,向外奔去,只要姨母进来,母亲就能出来,然后大家睁只眼闭只眼,总之他们也不敢说五夫人在关禁闭。 … 九小姐出面,庄管家也没有松口,可庄管家纵然有滔天的本事也不好冲撞了越来越难缠的九小姐。 可,世子的话…… “你就帮帮我吧,当可怜可怜我——”九小姐说着就要跪。 庄管事怎么敢受,没有办法,只好谨慎的将九小姐叫到一边,九小姐只是想让五夫人出来,而他不能让外面的进来,这很好办,在门口外的那个亭子里见面不就好了。 项心敏闻言木愣愣的看着自认想出好办法的管事,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清楚的明白过,这里不是她的家,她不能为所欲为。 小时候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地方,原来转眼间也可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甚至……一个小小的管事都能无视她的诉求。 但她还能怎么办,如果她想让父母出来喘口气这是唯一的机会。 只有让母亲见客,母亲才能梳洗打扮,才能趁机喝一口饭,让她尽尽孝道,项心敏艰难的点头,同意管事的办法,急忙跑回去去为母亲准备。 … 曹燕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只以为她那位清高的嫡姐又在耍大小姐脾气!都什么时候,她还磨蹭,以后没了项家五夫人的头衔,看她还怎么张狂! 曹燕越来越心急,可等了半个时辰,也迟迟没有得到她那边的答复,项家小姐私会莫世子的事如果被项五爷知道,她能落得什么好下场,还有功夫对她拿乔!白白占了一个嫡姐的位置! 早知今日,她绝对不会与对方合作! 曹燕等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她想骂一句,她养出项七那种不管不顾的女儿一点也不夸张! 项曹氏在女儿的照料下用了餐,在众人手忙脚乱中喝了药,被细心换上以往的绸缎,可这样的热闹短短几天,仿佛变得那么遥远。井姑的死对她造成了心里上的负担,致使她一晚上便大病不起,父亲的事更是她忧心的来源。 到头来她一个都救不了。 “娘,你别担心,爹去外祖那里了,定不会让外租出事。” 这也是唯一让项曹氏欣慰的地方,他到底还是念夫妻情分的。 项心敏看着母亲,一时间茫然的不知道该怨恨谁,父亲吗?还是项家?母亲在这个家里、她在这个家里又是什么?这真是她的家吗? 玉书小心为夫人涂着胭脂。 曹氏尽管脸色苍白,也要输人不输阵的仔细修饰过。胭脂的红不一会便盖住了她近些日子受的苦楚。 项心敏看着母亲虽然红润但难掩疲惫的神色,转过头忍不住擦擦眼角的眼泪。 … 曹氏是坐着轿子出来的,怕曹燕看出破绽,在二道门便下了轿,在玉书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来。 曹燕看到她,瞬间冲过去,一肚子的话就要倾巢而出!同仇敌忾的骂那狐狸精才好!但看着周围的人,曹燕生生止住了嘴边的话,拽着姐姐往外走。 玉书瞬间紧张,她们夫人还病着。 项曹氏不动,她是为了出来才过来,可不是为了见谁:“父亲的事你可知道了,可有想到办法?” 还管什么父亲!我们都要被人害死了!“知道,有想。”她都要被莫家厌弃了还有什么办法!不管不顾的拽着她就要往外走,当务之急是她们两个人的死活。 “小姨……” 曹燕没理她,继续拽人。 “你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曹燕焦虑的情绪毫不掩饰,昨晚受的惊吓,现在都让她心惊胆战:“姐姐确定不遣人下去吗,我怕我说了,您会没心情活着!” 项心敏看着以往总是陪着笑的小姨突然翻脸。 项曹氏也不解的看着她。 曹燕现在怕什么,什么也不怕:“大姐最好也让外甥女下去,免得因为龌龊事污了耳朵!” “你在这样叫嚣信不信——” 曹燕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项曹氏震惊的看着她。 曹燕讽刺的笑。 项曹氏立即示意女儿回去。 项心敏不愿。 项曹氏松开她的手,目光坚持。 曹燕见人都走完了,语气急切又愤怒:“你府上的七小姐与我们世子私通你知道吗!” 项曹氏骤然停罢,不敢相信的看着曹燕,她刚才只说世子和项七。 092趣事(七更) 曹燕提起那两个字浑身都在发抖,项家如果知道了,这样的罪责就会落到她头上,她一个庶出还不随随便便就被人玩死:“你真是养了个好女儿!自甘堕落!当长辈们看不见,全大梁就她会算计!劝她不要沾沾自喜,都是别人玩剩下的! 还有更恐怖的,不是我发现的,是莫老夫人发现的,莫老太君现在气的要死!老太君如果把这件事捅到项老夫人那里,你会有什么下场!” 项曹氏瞬间抓住曹燕的手,不行,项老夫人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现在知道怕了:“你怎么教她的竟然让她做出如此不顾廉耻的事!她也不颠颠自己的斤两,配不配的上我们世子!姐姐别怪我丑话说到前面,如果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我莫家不认,是她自甘下贱!” 曹氏心里又气又痛快,气曹燕敢这么说她项家的女儿,痛快那个害自己落得这个地步、被五老爷珍重相待的女儿是这么一个东西!自己什么还没做,她就迫不及待送上门了,还怪什么自己,她恐怕还怨自己没有早早把她送过去! 项七原来抱着这样的心思,真想让项承回来看看,看他女儿都做了什么! “你笑什么!”还有功夫幸灾乐祸,她这个嫡姐是不是傻,项七出事了,她们两个一起连坐:“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你是想在妯娌间名声扫地,还是东窗事发后被五老爷休回去。” 休这个字瞬间唤回项曹氏理智,惊慌一闪而逝! “姐姐最好快刀斩乱麻!她敢做出勾引莫世子的事,想必也不会好好听你的话,姐姐最好有些手段,回去就关住她、敲打她!再不行给她找个人随便嫁了,现在老夫人是还有耐心,如果没有了,这件事闹出去,你自己女儿也得落得跟她一样的名声,你以后也不用出门见人!项家你也不用待了!” “你——” “姐姐还是留着这力气教训自己的便宜女儿吧!姐姐最好赶紧办!现在不是她断了念头,就是我们跟着她一起陪葬!姐姐想想值不值得!下手千万不要手软,这种女孩子,你不一次打疼她,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告诉她,我项家看不上她的出身,别妄想进我项家的门!”说完转身就走! 项曹氏心里有气,什么东西也敢对她大呼小叫,可心里也有点慌,如果曹燕说的是真的,等待她的无疑就是万劫不复。 她承认她带项七去莫家庄有失妥当,老爷关她禁闭不算重罚,可项心慈这件事如果暴露出去,她确实要为别人的野心当踏脚石! 项曹氏怎么甘心!想到这里直接向别庄走去! 项心敏远远看着急忙扶住母亲的手。 曹氏脸上带着脂粉也压不住的苍白,没有抚女儿的手,扶主玉书:“把九小姐带下去,带我去七小姐住的地方。” “娘,你干什么!娘——” “还愣着干什么,我的话不是话了是不是!”曹氏头也没回,气的精神都好了很多。 … 项心慈趴在榻上,穿着白袜,翘着腿,托着腮,在用炉香烘一片叶子,像煎炸一份小鲜,慢慢的翻转。 香炉的火并不旺,能让这片叶子上染上花香的同时慢慢烘干。 然后去除上面的叶肉,只留下薄薄的叶脉,最后印在纸上,根据脉络衡量是做发饰还是做衣饰好看。 秦姑姑听到外面的吵闹,放下手里的针线。 曹氏直接拖着病体闯过了大门,她以为她能长驱直入。结果到门口就被拦下,现在更是被堵在了大厅外,还要等什么通报! 曹氏气的眼睛发花!这个家到底谁才是一家之主!难怪心那么大,敢做出那么丢人的事,真觉得她是什么人物!也不看看她在别人眼里何其可笑! 项心慈动都没动一下,在项逐元做主的庄子里,她想怎样就怎样,就是打杀了对方,也有人帮着埋。 秦姑姑折返回来,罕纳:“怎么回事?夫人不是在禁足?!” 焦耳也不懂:“可夫人现在就在院子里,气哄哄的要见小姐,见还是不见?” 项心慈将烘干些的叶片拿下,起身,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落回她肩上,黑如绸缎。 她走到桌案前,用薄薄的锦缎压上干透的叶子,让微微发脆还没有完全风干的绿色能更快被下一道工序吹落,留下最自然的脉络。 秦姑姑皱眉:“小姐,那可是夫人……”她应付不来。 项心慈头也没抬,声音不急不缓:“夫人?禁足的那个,既然在禁足,怎么跑出去的怎么扛回去就是了。” 秦姑姑嘴角动动,好像也确实,招手让庄婆子跟她出来。 院子中。 曹氏被扛起来的一刻开始大喊大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玉书等人也傻了,这—— 曹氏顿时不管不顾的看向屋内,她怕什么,项七都不要脸了,她为什么要给她留:“项心慈,你敢做不敢当吗!勾引莫家世子是不是很有成就感,都让人找上门来了!你还要不要脸!做不做人!我好心规劝你,你却这么对我!不知孝道不懂廉耻!你还有什么!项七你爹——” 庄婆子瞬间看向秦姑姑!什么意思! 焦迎抓了一块布,毫不犹豫的堵五夫人嘴里。 “唔唔——”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呆住的主要是曹氏带来的人,她们姑娘的院子里,除了庄婆子,其她人都不闻不问。 自从发生焦迎的事后,秦姑姑不止一次的想,他们院子里除了个别仆人是小姐的人,大多数都是世子的人吧。 焦耳脸色难看的走了出来!夫人的话里面听的明明白白:“夫人别什么话都乱说。” 曹氏嘴里堵着破布,呜呜呜说不出来。 玉书想护主的为夫人拿下嘴里的东西,可周围的人怪怪的,除了扛人的婆子,所有人都无动于衷一样,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唔唔——” “有这么好玩的事?”项心慈从暗处走来,声音好奇轻灵,一身淡蓝的衣裙如纱似雾,她缓缓走出,雪白的肌肤上点着明媚又天真的五官,仿佛拖拽着整个夏色旖旖旎旎的走来,瞬间点亮这个阴沉的天色。 曹氏恍惚片刻,看着她回不过神来,这样的容貌勾引莫世子吗?还是莫世子反过来缠着她…… 焦耳搬来椅子。 项心慈懒洋洋的坐下,层叠如云的衣衫没被珍惜的随意坐下,懒洋洋的身体没骨气的依靠向扶手,纤细的手腕托着腮,好看的眼睛没有任何火气:“给我说说,莫家是怎说的?”语气不急不缓,仿佛就是出来看个好玩的热闹。 焦迎拿走曹氏嘴里的破布。 曹氏恍然未觉,依旧看着她的样子,突然有种心惊的错觉,这是项七?不是,她没有这样……这样……“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 “不太清楚,讲讲,大家都等着听,开开眼。”她确实好久没有见莫世子了,主要是项逐元晚上还看着她练字,烦的要死,她也就想不起来了。 曹氏没想到项七敢当着一院子的人讲她的龌龊事。 秦姑姑懒得听,为小姐搬来小香炉,外面天气潮,庄子上尤其有种泥土气,熏着些也好。又回去拿针线,小姐的帕子用的太快,不常做赶不上小姐消耗。 焦耳为小姐倒杯茶,茶雾在阴沉的天气下升腾,袅袅生烟。 玉书顿时紧张,说不出的紧张,她贴身伺候九小姐多年,不曾看懂这样的伺候。 曹氏伸出手,指着她——指着——突然被周围不在意的人骤然看来。曹氏下意识的放下:“好!好!” 曹氏将曹燕骂的那些更难听的话一一对她重复了一遍!她不是不怕人听嘛! 莫老夫人不客气的警告也叙述了一遍,摆明没把对方当项家小姐,就差直接怼着脸让她知道礼义廉耻什么写。 项心慈听的很认真,不懂的地方还让曹氏停下来,问问秦姑什么是‘不要脸面’。 秦姑姑让小姐安静点,听就行不要问。 项心慈很乖巧的撩撩头发,卷了一缕在手心把玩,混杂了风情的年少,让看到的人移不开眼。 秦姑姑克制着自己别乱想,小姐还是个孩子,是个孩子。 项心慈继续听,不听仔细了,怎么能一一照做,全了她们的心愿。 曹氏骂声越小越小,越骂又觉得哪里不对,连跟在自己身后大人,都早早跪在地上,不敢看上面那位闲散认真的人,为什么会这样? 项心慈不解的抬头:“没了?” “你——”曹氏想说什么骤然停住,她突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项心慈颇为失望,这些话,听的多了翻不出花样时,够无聊的:“没了就把夫人抬下去禁足吧,这若让老爷知道,少不了又得再加一个月。”项心慈起身回屋。 蓝色的叠纱衣裙在众人心中闪过,仿若白云,更似苍穹。 曹氏气的还没张嘴,就被焦迎又堵了嘴! 庄婆子这次没犹豫,直接扛了人走,笑话,做不好,她被小姐赶出去怎么办。 地上跪着的人,见状,急忙手脚发颤的去追,心里都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知道了这样的秘密,她们能有什么好下场。 九小姐害人啊,让夫人禁着足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放夫人出来,这下全完了,完全了—— 项心慈没放在心上,骂她的人很多,难听的话各种各样,都杀一遍不可能。 可不妨碍她成全她们。 项心慈将脱好叶肉的脉络拿起来,对着烛火看它印在墙上的影子,本来想做头饰的,现如今看来,做个书签给莫世子送去吧。 叶子……怎么这么巧呢,叶…… 项心慈歪着头看着墙上的影子,其实她不否认,她有不要脸的手段,真的有,是弱者的旁门左道,与容貌无关,而是母亲的那本书。 那些老妖婆们猜对了,她确实学了母亲几分本事,也多多少少受她字里行间一些不拘束的思想影响,不看中私德,也不觉得无耻。 她母亲又术业有专攻,多年研究的就是用自己怎么样让恩客们以后再无法从别的女人身上尝到极致的乐趣,对她欲罢不能! 她母亲也是,前半生想着怎么在那一行出人头地,金盆洗手时才发现尾大不掉,某些手段就算不用了,也残存在了身体记忆里,想过气都过气不了。 她母亲生来贱籍,外祖母也是妓子出身,在堵死了所有生路的现实里,求生本能回到了原始的起始点。 如果上天杜绝了雌性在床事后吃掉异性的本能,甚至用情感、生育这种事情束缚她们,那么就肯定有另一条路,给一线生机,让她们足以控制男人这种天生上位者、力量悬殊的同类的可能,否则就是单方面的屠戮。 她母亲或许天赋异禀,要不然就是格外有天赋,旁门左道成了她生存的本钱,她研究的格外用心。 后来更是能从他们身上汲取营养、释放自身,孕养自我,她的美,用她的话来说,是一点点绽放的。 她母亲这想法挺令人不耻的,柳雪飞后来更是用行动告诉大众,还有一种东西叫脑子。 项心慈觉得还好吧,两种她都没意见,凑合能用就行。 说起来,项心慈看着叶子的影子,神色有些恍惚,她就见过床帏中明西洛不止一次哀求她的样子,有种将他的自尊撕开、随意揉捏的痛快,会让人上瘾,尤其他那种实则看不起任何人的本性,骄傲的不放任何人放在眼里,可无力到极致也会放下所有骄傲,跟她沉沦。 但不好,揉多了,就好像真能敲碎男人的骨,让他们警醒。 明西洛曾好长时间没有进过她的房间。那个男人用定力回应与她的角逐。她也无所谓,就是闲着试试她母亲记得一些东西而已。 所以回到本能的东西,最后不是他死就是她亡,但修养自身,又太累,她还是随随便便活活吧。 何况她比母亲多了一样,身份,这种正经不正经的交替,权贵与尘埃的点,拿捏好了,也能事半功倍。 莫老夫人原来喜欢这些呢…… ------题外话------ 别听鸟胡咧咧,这种事能练的有限,长驱直入与九转通幽是与生俱来的。 我在说什么!我是谁!小孩子要有分辨力,别信!就像男人的长度,接一截吗?啊啊!我自闭! 温馨小提示:月票准备好了吗!(#^.^#) 093你跟她说(一更) 项家别庄的气氛十分压抑。 夜间的风吹翻游廊上的烛灯,橘黄的光影在黑暗里忽明忽暗的摇曳,黑沉沉的院子里站满了出来观刑的人,犹如石雕般一动不动。 庄管家跪在大雨里,看着被打的皮开肉绽的阿列,瑟瑟发抖,他……他…… 阿列咬着牙趴在地上,视死如归,虽然是小姐非要听,但那些污秽的话确实进了小姐的耳朵,他罪有应得。 善奇站在雨幕下,神色没有一丝变化,昨晚莫世子在山顶站了一夜,他们也收到了消息,但莫世子没有越界,他们并没有干涉。 谁能想到晚上回来,还有这等‘惊喜’等着他们!简直莫名其妙!他们七小姐好好的再加待着,竟遇到这等横祸! … 项逐元站在窗边,恼恨的一张案牍都看不下去,脸色越发难堪!他家小七哪里都没去,见都没有见过莫云翳竟遭无妄之灾! 好一个自作多情,心慈说要嫁了吗!以为莫家是什么好地方,别人都趋之若鹜!管不住自家人的脚就拿别人来撒野!就算小七真做了什么又如何,莫云翳就有她们说的那么正直。 昨晚站在山头不走的人是谁,今天一天几次对他欲言又止的又是谁!先看看他们自家的人洗没洗干净!就胡乱管别人! 项逐元心里扎了一根刺,被人挑衅到了软肋下,这是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在他管辖的地方,对着他的人撒野!与被人剥皮开了鳞甲肆意凌虐有什么区别! 项逐元深吸一口气,尽量松开紧握的手,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色,让声音冷静下来:“五夫人——可睡了?” 善行恭手:“回世子睡了。” 她还睡的下去,也是,有什么睡不下去的,能从禁闭室里出来几个时辰,吃好睡好才被送回去,的确可以睡的着。 项逐元的声音犹如外面晴不过来的天气,阴恻恻的:“给她醒醒神,让她好好欣赏欣赏今晚的月色。” “是。” “莫家……”这种不入流的小人物他连看都没有看过,如今也敢欺负到她头上:“把她怎么搭上莫家庶子的,给大街小巷都讲讲,再编部戏曲各大戏园都唱唱。” …… 项心慈还没有睡,外面夜雨依旧,她洗漱好后,她便盖着薄毯躺在深褐色的藤椅上养神。 大概是躺的太过无趣,小腿不安分的从绣花的锦被里露出来,犹如钻出墙的小小青杏,含羞带怯向外望,久不见人便调皮的轻轻晃悠,衬的从脚踝一直延伸到小指的红色丹青,犹如点在落雪上的寒梅,艳的火热。 秦姑姑哼着家乡的小调,坐在一旁,用玉梳为小姐通发,绸缎似的长发落在同色的地毯上,冰凉如丝。 房间内静悄悄的,除了轻缓的歌声、窗外的雨声,仿佛就剩下藤椅上悠悠的晃动声。 烛火安静的燃着,长长的睫毛在她脸上落下扇形的影子,纤细的手指捏着扇柄懒洋洋的放在胸前,嘴角带了一抹闲适的笑意。 项逐元快速从外面进来,带进来一阵寒风,看到她在外间愣了一下:她没休息?! 长长的睫毛忽闪一瞬,睁开,看到来人,不高兴的哼了一声,犹如小猫翻身,不悦又娇气。 项逐元无意识的就要关门,才想起她这里没有门,只好将宽长的屏风拉上一点,有些怪自己孟浪。他不知道她在外厅,如果知道就不会走这么急。 项心慈慢悠悠的踢着风:“这么晚才回来。” 目光被她一路从脚上小拇指蔓延到脚踝的丹青晃的移开目光,随便往身上乱画,项逐元走前几步:“怎么还没睡?” “怕你回来检查课业喽。” 秦姑姑为世子搬来一张椅子,退到一边。 项逐元将她的脚放入毯子里,坐回凳子上,手掌捏了一下又正常松开。 项心慈不高兴,她晃的好好的,随手可怜兮兮的扯出自己一缕头发:“没人梳了呢……” 项逐元当没看见。 项心慈看眼自己头发,她花了很多时间保养的,不好看吗? 项心慈将头发扔回去:“不争气。” “什么?” “没什么,还能有什么。”项心慈又把自己的脚露出来:“好看吗?我下午画的,是无尾花rui,我画的像不像。” 项逐元又给她盖回去。 项心慈顿觉无趣百无聊赖的看着大哥,他在担心她,所以来看她,她没事的。 项逐元见她不作妖了,被她看的还是觉得哪哪都不对:“这么精神?” “不啊,困了。” “困了就去睡觉。” 项心慈笑了,又从毯子下面伸出脚放在大哥哥腿上。 项逐元握住她的脚踝给她扔—— “我腿麻……真的麻……” 躺着还有腿麻的,这把椅子多对不住你!项逐元瞪她一眼,松开放在她脚踝上的手,轻松就能叩住的细。 项心慈开心的舒展自己的脚丫,上面的图案跟着晃悠闪动,项心慈觉得自己画的是真好。 项心慈突然收回脚,掀开薄毯:“我给你画一个吧,我画的可——” “躺回去!要不滚去睡觉!” 项心慈收回要撩他下摆的手,冷着脸拽过毯子躺下,脚又砸他腿上,砸死你! 项逐元突然觉得很累,什么都不想说了。 项心慈大仁大义的原谅他口气不好:“大哥,你帮我给那老妖婆送封信吧。” “哪个?”直觉告诉他不是自家祖母。 “莫家那个。” 项逐元看向她。 项心慈也看着他,她笃定他不会生气。可与上辈子她经常拉着他作恶比,今生这是第一次向他表现自己见不得人好的心里。 过了片刻,项逐元开口,没纠正她的称呼:“什么信?” 项心慈侧着身,单纯无害的看着他:“你写封正式的拜帖,提醒她,让她孙子不要总半夜三更在后山站着,像鬼一样怪吓人的。你再提醒她,我爹无意为我婚配高门大户,让她约束好她孙子的行为,总这样,我爹爹会不高兴的,顺便请他家好好管教自家男孩子,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的,万一败坏了名声以后怎么配好人家的女儿。” 项逐元看着她。 项心慈肯定的点点头。 项逐元哭笑不得:“就这些。”真是锱铢必较。 “要正式拜帖,写的义正言辞些。” “我还用你教。” 项心慈想想也是,只是还有另一件事——“后山,你不用再让人看着了……” 项逐元骤然看向她,脸上的笑意退的一干二净!瞬间让人再看不出任何情绪! 项心慈起身,乖巧的靠过去,抱住他:“哥哥……” 项逐元一动没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项心慈不说话。 “胡闹!” 项心慈还是不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抱一会他就答应了;要不然他就把自己甩下去,以后不管不顾,也算答应了,反正他答不答应她都做! 项逐元冷哼一声,这是能开玩笑的事,她也未免太看得起她自己,项逐元想到今天莫云翳状况外的样子,她的确有说那话的底气,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项逐元十分烦躁:“你该知道我在警告你什么……” 项心慈仰着头:“知道啊,那谁——”谁来着? “莫——云——翳!” “他家那说我,我还不能吭声、不说回去!” “你不是已经说回去了。” “那样他们怎么能印象深刻——” 项逐元竟无言以对:“东窗事发对你有什么好处?!” 项心慈一脸茫然:“我做什么了?我一直安安分分的在家里待着,还有哥哥作证。” 项逐元异常烦躁:“你真不记得莫家世子叫什么名字了?” “谁记那个?”理所当然。 项逐元明知道她是装的,她肯定是装的,但还是忍不住掩下眼底的情绪,声音温和一些:“大哥会在别的地方帮你想想办法?” “不。” “我说不行就不行!” ------题外话------ (#^.^#)看到评论区的分歧了,放心,大家的意思我都看的懂。 这与女权没有关系,是生产生活方式的不断演变,让我们不可能再进入一夫多妻,或者一妻多夫的时代。 再说‘术业有专攻’这一行,哈哈!这一行业不合法化,与前端时间冲上热搜的dai孕,是一样的。器官买卖(都是器官)人类量化为商品,是绝对绝对禁止的!会出现‘捕杀’是肯定的!所以是社会衍生体系下的基本问题,是大环境,是着眼未来的大局观。 再看‘教给你的女儿’,这是另一个体系,家庭传递的观念。 我有女儿,我觉得该教,我也希望说这句话的亲是没有恶意的真心实意。 身为女性,都会结婚,都要生育,都多多少少接触过私护教育。 最基本是是怀孕小册子会告诉女性产后要每天提肛两百次。 产后恢复中心更多,她们做紧致、包裹、提拉,分泌,恢复内部肌肉知觉,让其包裹住子宫不让子宫下垂,将外部饱满,不让细菌入侵,即便不是为了男人,女子自己也要做的。(项目繁多,不是每家都好) 做内部肌肉知觉恢复的时候,不行,不够,没有力度,我两个手指都感觉不到你在收缩,这都是基本用语。 古代后宅的私密保养小方子,在女儿出嫁时都会给。(三小时后删除,毕竟这一行不完善,不建议盲目追捧) 094见到(二更) 项心慈顿时松开抱着他的手,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背脊站的笔直,轻薄如雾的睡裙勾住出她单薄但不容任何人驳斥的执拗! 项心慈郑重的看着他,眼里没有一点光:“你别大呼小叫的冲我说话!我有仇喜欢自己报!” “那你别用我!我看你出不出的去这个院子!” 项心慈突然怔然,眼里布上一层水雾,慢慢的垂下头,肩膀轻轻抽动。 项逐元心像骤然被人掐住,放低声音:“你会吃亏的。” 项心慈突然抬起头,大大的眼睛盈满眼泪的不屈:“什么是吃亏!我就让她们不得好死!尤其那个死老太婆!我娘出身不好,是不是我就不好!” “我不是那意思,小七你冷——” 项心慈挥开他想放在自己的肩上的手!光着脚快速向房内跑去:“都不要管我好了!不要管我好了!反正你们就是从骨子里看不起我!”喊的撕心裂肺! 项逐元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她哭着跑走的背影,针刺般的疼痛瞬间又开始向四肢蔓延。 他却没有太在乎自己这个,在他没有回来的时间里,她想了多少,又忍了怎样的委屈才没有发作。 她表现的再不看中,偶尔也会想到不能让她出门的理由,以至于留下那样的阴影。 项逐元跟着她的脚步走进去。 项心慈趴在床上,哭的隐忍克制:“走开!” 秦姑姑急忙缩回手,抬头看到世子进来,又恭敬的退出去。 项逐元站在床边。 暗色的锦缎上趴着浅色的身影,看起来单薄又无助,她好像很喜欢颜色对比明显的色彩,到哪里都能凸显出她:“你哭什么……”声音已经放轻:“而且你明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项心慈不回话安静的哭。 项逐元叹口气,她这是又将自己情绪放大,恶念往他身上推,不是他错也是他错了。 他可以转身就走,让她自己哭去,哭多了她就会明白这个家里到底谁说了算!以后知道什么不能顶嘴! 但他对于她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她也再不会依赖自己了。项逐元走进一些,坐在床边,手压在她铺开的一角,没有寸进。 他不想用那样的手段,更不想那样活泼的她,最后像挂在墙上的一幅画。 项逐元过了很久,忍者心里的茫然开口:“不许跟他靠的太近……” “……” “你还哭。”都答应你了! 项心慈闻言拿起床上的枕头、被子、床头叠好的自己的衣服,统统向他扔去——“那么久……”便宜柳雪飞了,她哥就这么好骗。 …… “这天是不是要晴?”宋宣穿着官袍打着伞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明西洛身后走在堤坝上:“什么时候是个头。” “河渠挖成就是头。” “我说你说大话的时候能不能别一本正经,小心皇上让你签生死状。”宋宣走着走着看到前面一排排的壮丁,有些好奇:“他们干做什么呢?” 明西洛看了一眼:“杨家在布施。” 宋宣眼睛一亮,杨家?“西南杨家!” 明西洛见有河工叫他,快走几步过去。 宋宣赶紧追上,西北杨家啊,大梁国除了九王爷就是杨家马壮!杨总督又是一方霸主,朝中正一品大员,不对:“杨家不是在西南?”怎么跑京城布施? 鲍占杰走过来,拍拍兄弟的肩:“不懂了吧,杨家小姐在盛京。” “杨小姐。”几个字在唇齿间一过,似乎都嗅到了高墙之内一缕别样情愫,让心隐隐浮动:“前不久到京城的那位小姐?” “小点声。”一品大员的家眷也是他们能随便说的。 宋宣赶紧放低音量,两人互视一眼,有丝暗潮翻涌:“心善……” 鲍占杰笑笑,心有灵犀,更靠近他一点:“倾国倾城,这边有很多生病的孩子老人,杨家也都带了药材和大夫过来了,就这份心,足……诶!?子恒!子恒!你别走那么快!” 半山腰,陶子媚在亲自施粥,温和的眉目不时注意着来来往往的人,她在等一个人,现阶段,她唯一能遇到的人。 明西洛听着他们不着调的话,没什么情绪,他生来这个阶层,知道他们没有恶意。 鲍占杰上前拦住明西洛的肩,急寻盟友:“子恒你说,那天你也见了杨小姐,你说美不美?” 明西洛语气如常:“太远,没看清。” 宋宣嘿嘿一笑:“子恒不说美,就是有差距,要说美人……”宋宣摸摸下巴,有赶紧放下,觉得这个动作想那天在众生入色的情景,会浑身不自在。 但目光还是忍不住有些涣散…… 明西洛清冷的声音响起:“昨晚的累犊看完了?” 宋宣急忙回神:“看……看完了……”他真看了,看到半夜,其实……他有点私心。 他是项府门客,虽然绝无娶到项家小姐。可如果表现好,不是没希望娶到庶出,这样逢年过节都能远远向她行礼。 鲍占杰推他一下:“别谈公务,你快说,美人什么?” 陶子媚一个转头,骤然看到远远走来的明西洛,神色突然僵了一下,瞬间不受控制的紧张!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如鲠在喉!仿佛铡刀跨越生死追她到此!忍不住战栗! 明西洛敏感的看过去。 陶子媚已经移开目光,低着头,慌慌张张给人打粥,不断提醒自己,如今的他还不是明大人……不是摄政王……不是手可遮天的明王……更不是能来往西南复地轻松取他们首级的人。 宋宣也看过去:“怎么了?” “无碍。” 陶子媚告诫自己不要想,可捏勺子的动作越来越紧,脸色一隐隐发白,远比昨天遥遥一眼还另她脸色难看。 不行!陶子媚让自己振作,昨天做了那么多心里建设,今天还要功亏一篑吗!她不能再等!再等下去她只能再死一次! 陶子媚瞬间抬起头,脸上慢慢被粥蒸腾出的热气熏染了一层浅浅的粉,试着微笑。 一切还没有发生,一切还能挽回,在不久后她们的下场面前,现在这点不安算得了什么! 095看开(为cindy19531981女王斗篷加更) 陶子媚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扩大,手抖的频率降低,她必须能做到,能抵住这个男人带给她的比她想象中更多的恐惧。 明西洛一行人走近时,陶子媚已经能神色自若的分配吃食和药材。 看着几人快走远,陶子媚急忙把勺子交给身后的丫头,快跑几步,落落大方的过去拦人:“请问是明参中吗?”她特意选了这个位置,确定他今天回走这里。 明西洛转头,看到人,有礼的退后几步拉开一定距离:“有事?” 宋宣、鲍占杰也停下来,避开了些许,不过余光还是惊叹一瞬,美人。 陶子媚乍然见到他,心颤了一下,这是明西洛,微末时期的他?与以后气场强硬,生冷勿进很不一样,可与想象中处在这个阶段的他也不一样…… 还不曾仕途坦荡的他也如此沉得住气吗? 陶子媚不敢再想急忙收住情绪,脸上立即露出舒朗的笑容,他与柳将军莫逆,应该喜欢不拘泥形式的人,调皮的拍拍胸口:“幸好,我还怕叫错了。” 宋宣见状紧绷的距离感,瞬间放松几分。 鲍占杰也少了几分拘谨。 陶子媚十分懊恼:“我打听了一圈,每个人说的明参中特征都不一样,这让我怎么——”找…… 明西洛直接打算他,却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不耐烦:“出什么事了?”这一地归他管辖。 宋宣闻言,顿觉子恒完戏,多好的机会,怎么就不知道顺杆爬,人家姑娘穿着绸! 陶子媚笑笑,自然而然的看过去:“是这样,明参中,这边我们放了两个药材点一个物距点,我想知道还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地方?” 明西洛闻言,让鲍占杰出来:“他负责这些,”说完直接转身。 陶子媚顿时有些紧张:“明参中……” 鲍占杰见状,嘴角闪过一抹要笑不笑的调侃,赶紧拉住明西洛:人家姑娘需要你。 陶子媚脸颊微红。 明西洛看向鲍占杰。 鲍占杰急忙松手。 “姑娘,还有事。”明西洛语气依如刚才般正式、客气。 陶子媚微微有些失望的垂头,下一刻又笑着扬起:“我们给诸位大人还准备了蓑衣,如果明大人不嫌弃,带走一件吧。” 鲍占杰心里啧啧称奇。 宋宣也颇为感慨:慧眼识珠啊! 明西洛神色依旧:“多谢姑娘,衙署里蓑衣是统一的,不便使用,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不等对方说什么,直接离开。 陶子媚神色尴尬的看眼另两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柳将军上位后,大梁国对女子的政策放松了些,可也没人教过讨好男子—— 宋宣见状,体贴的开口:“姑娘,我举伞有点不方便,可以拿一件蓑衣吗?” “好,好。” 鲍占杰趁陶小姐转身去取东西时,给了同窗一拐子,低声道:“行啊,怜香惜玉。” “都要哭了,我能不帮忙。” 陶子媚快速拿过来,不好意思的对着两人笑。 鲍占杰习以为常,尤其对方是明西洛,没有什么好惊讶的,证明有眼光:“我们明参中比较忙。” 宋宣:“整个新渠开凿都要他监工,平时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脑子就混沌,姑娘别介意。” “那么忙吗?”陶子媚神色惊讶。 鲍占杰见状,心中不禁尴尬那小子好福气,就凭对方没有恼羞成怒,还肯询问一二,性情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再说杨家数一数二的人家,能跟在杨小姐旁边的小姐,家世肯定不错。不过,如果家世过好,对方家里应该不会看中明西洛,这样想想,也没什么可惜了,免得徒增烦恼。 鲍占杰想到了明西洛的婚事,也挺艰难,早些年因学业不娶,这些年升上来后,他家那些亲戚恨不得把祖宗八辈种地的都塞到他这里来,简直不开眼,也不看看那些女人都什么水平。 好在子恒父母虽糊涂但也不至于不明白以他们那样的门第,儿子如果想更进一步,他们最好不要做主他的婚事。 项家虽然迟迟没有开口,可项家一名庶女肯定是可以给的,或者,明西洛再做出成绩,项侯爷做媒,给他说一位六品官员的嫡女也不是不可能。 有这样的康庄大道在前,明家父母现在又做起了官家儿媳妇的美梦。 不过,河渠挖成之后,五六品官员的嫡女也不是不能考虑。 总之明西洛前途没有问题,只是婚事不方便自己做主,又何必对眼前的小姐另眼相待:“小事,天天这样,习惯了。” 陶子媚垂下头,她想的却不是这些,短短几句,她明显感觉到明西洛对她的疏离,甚至没因为她的出身有别的心思。 而且那种距离感不会因为她多偶遇对方几次,多礼贤下士一点,有一丝崩塌。他是毫不犹豫的在她和他之间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墙,不容翻越。 怎么会这样…… 而且他根本不好接触!不愧是未来能走那么远的人,根本不能靠小恩小惠解决什么。 陶子媚回到物资聚集处,还在想这个问题,其实她有一个关于明西洛的天大秘密。 只是……她要怎么告诉他?直接对他说:你身世可能有问题?你也许不是明家的儿子。 可,说出去谁信,他母亲怀着他时在巷子里追狗不小心跌倒促使他早生的消息后世如数家珍,根本说不出有任何问题? 而且她根本说不清消息的来源,她甚至不知道那件事是怎么曝光的。 重要的是,明西洛有父有母,出生、籍贯、族谱,他亲爹亲娘都不会阿姨。 而且后世关于他是不是九王爷的儿子也模棱两可,只是后来人靠九王爷兵马归属权这样判断过他的身世。 但也有可能是九王爷惜才,还有九王下面的将领恶事做尽急需一个小主子谋反,强行给他编了这么个身世,这在后世也是说不清的糊涂账。 而她更不敢去跟年近六十求子心切的九王提,求子求魔怔的九王一族,将所有临幸过的女子带回家,只要生下子女,九王妃直言让出主母之位,庞大的九王势力继续一个继承人稳固权势,因为全九王府都入了磨,在子嗣上是个管杀不埋的暴王! 曾经有一个女子生了九王一个女儿,九王欣喜若狂,宠的不得了,结果证明不是九王的女儿,九王爷将那一对母女剥皮抽筋了。 如果九王爷有一丝怀疑她的用意!恐怕下一步就是把她按死,甚至怀疑她们家别有用心,将灭族之罪提前! 陶子媚突然觉得无力,她到底知道什么,又能做什么…… …… 莫老夫人气的额头一阵阵发胀!捏在手里的信更是被她捏的咯吱作响。 暑荷不安的看着老夫人,有看看快被攥烂的信:里面写了什么将老夫人气成这样:“老夫人……” 莫老夫人刚要说什么,一动,便决定天旋地转。 暑荷急忙上前扶住:“老夫人!老夫人!快传大夫传大夫!” 莫老夫人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动都不敢动一下,觉得眼前什么都在转,下一个就能收了她的老命一样。 大夫来的很快,下面的人顿时乱成一团,远在河堤的世子爷,也以老夫人生病为由,叫了回来。 项逐元当没有看到莫云翳离开,区区几句话而已,何必弄的要死要活,她那么说小七,小七岂不是要自缢。 …… “世子,世子,您可回来了,老夫人今早收了一封信就这样了,现在手都松不开,药灌下去了还没有效果,世子,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 暑荷已急忙迎上去,早已哭的眼睛通红。 莫云翳冷着脸,脚步稳急:“慌什么!”大踏步走进去。 大夫还在床边为老夫人施针。 擅长按摩的在为老夫人放手僵住的手臂。 莫老夫人看到孙子进来,目光真个看过去,嘴唇哆哆嗦嗦,眼底盛满怒意,有无尽的话要说,却憋的说不出来,觉得头更晕了,种种憎恨加在一起,觉得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急!几乎要压垮她一样。 莫老夫人只能颤颤巍巍的伸出手,递出那张她捏到现在都不曾让任何人看一眼的纸。 096不说(一更) “祖母你……” 莫老夫人不听,执着的将信往莫云翳怀里送!看看!看看都说的什么话!简直——简直—— 莫云翳伸手握住。 莫老夫人喘着气,奇迹般的松开手,紧要的牙关才松开一些,好好看看别人是怎么说你的,她真没想到一个小辈敢如此跟她说话,怎么可能是她家孩子非要去凑近那么个东西!她家折文……折文……根本不懂这些! 莫老夫人捂着胸口,憋的她有气无处撒! 莫云翳打开信,并没觉得不妥,上面大段的内容是问安,随后他目光一怔。 上面言辞恳切的让祖母约束好他的行为,不要总是想着往项家别庄送东西,太过贵重的谢礼,他们已经收拢整齐,过两天给他们送过来;救命之恩只是举手之劳,远不用太放在心上;还有某些东西太过亲密,不适合出现在未出阁的女子书房;重要的是,项家反复暗示没想让女儿高嫁的意愿,请莫家不要再反复试探。 而他那晚在山上站了一夜的事,也被人毫不留情的拿出来评说,最后语气真诚的相信莫家的教养,但也肯定祖母再约束一二。 莫云翳顿时有种秘密被撕开的狼狈,他的那些小心思被大咧咧的放在人前!可他并没有沉寂在自己见不得人的思绪里,很快镇定,飞速思考:“项逐元怎么会无缘无故写这样的信过来?” 莫老夫人闻言,刚喘匀的气险些又憋回去!他竟然不否认!他——他——糊涂啊!糊涂! 莫老夫人无意识的用手打着身侧的孙子!不会真让人说中了,是她孙子主动的!怎么能如此糊涂!“这摆明是项引你动意!你怎么就看不懂。”绝对不是她孙子的错。 “祖母你说什么呢,我——” 暑荷急忙开口:“世子,老夫人刚好一些,还是让老夫人好好休息……” 莫老夫人怎么休息的下去,她成竹在胸的事,全成了笑话!她恨不得病死算了,连那么一个不入流的女人生的女儿,也敢看不起她孙子!这把并还是她孙子亲自递上去的!这是要她的命啊! 莫云翳见祖母的样子,心里难受,是他让莫家蒙羞,可有些话他还是要说:“我知道祖母心中有意见,可请祖母抛弃偏见,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做事认真,有自己的坚持,她还——” “你闭嘴——你——你——” 暑荷急忙为老夫人顺气:“老夫人!老夫人!” “祖母,祖母——” “世子,您就别说了。” 莫老夫人终于喘回气:“好女儿会上赶着让你认识!好女儿会把你引到后山上去!好女儿会不知道她该配容度!” “她没有!后山是我要去的!她项家五房嫡女凭什么要嫁到商户去!” 莫老夫人气的差点厥过去:“给我跪着!给我去门外跪着!” 莫云翳没有犹豫,直接退出去,掀袍,跪下,在阿图耳边交代几句。 莫老夫人捂着胸口躺在床上,又灌了一碗药,都缓不过气来。 …… 阿图的消息回的很快,项世子根本没有隐瞒。 把昨天莫家找上门来说的话,一字不落的重复了一遍。怕他记不住,还把昨晚审的供词给他拿回去让他主子好好看。 阿图颤颤巍巍的拿出供词,上面还有不知道是谁的血迹。 莫云翳不用看,已羞愧万分,他竟不知道,不知道祖母——心慈根本就没来见过自己,根本没有缠着他的意思! 以后他还有什么脸去见项逐元!亏他还想着只要谨慎一点,不是没有办法从中周旋,祖母就做出这等事来! 这些事与她有什么关系,她根本不知道他上了山,却要受这份委屈。 “世子……” 莫云翳紧紧握着供词,他以为克制隐忍不给她带去一点伤害,结果…… 莫云翳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她真对他有奢念吗?或者说只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外人,下意识的亲近?否则这些时日她为什么再没想办法见过他?她可有像他思念她一样思念自己? 说不准就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祖母却—— 莫云翳突然觉得自己自以为是的做了那么多,小心珍藏的人,轻易就被人毫不在意的抹去,呵,呵呵。 “世子您别笑了……”心里难受就哭吧。 …… “他还在外面跪着?” “回老夫人,跪着呢。” “好!跪着吧!有本事不要起来!” …… “明参中!明参中!”陶子媚冒着雨!使劲挥着手,眼睛几乎要睁不开的站在泥泞的道路上,即便带了斗笠,大雨还是挡住了她的视线。 陶子媚着急的擦擦脸上的雨水,对着赶来的人一行人喊的更大声:“明参中!明参中!我们的车陷进去了,明参中!” 明西洛勒住马绳,身后的一行人跟着停下。 明西洛看眼不远处,几辆马车停滞不前,大雨几乎遮住视线,但他依旧清晰的看到了马车上属于杨家的标志,明西洛调转马头,示意众人上前看看。 陶子媚看见人过来,终于松口气!她们没料到回程的路上会下这么大的雨,马根本看不清路带着杨姐姐的马车直接撞在山石上,一个轮子陷了进去,根本推不动,后面的马车刹不急,纷纷撞上来,如今都不能动了。 杨梦娇听到动静,掀开车帘。 陶子媚急忙赶过去,让她放下:“外面雨太大了!” 杨梦娇摇头,按住大风刮个不停的窗帘,声音放大:“你赶紧上来,都淋湿了!” “没事!姐姐坐好,已经有人来了!” 杨梦娇更急了,来了外男还不赶紧回车上,伸手要拉她。 陶子媚已经向赶来的明西洛跑去:“这里水流太急,一只马腿陷进去了,另几辆马车都不能动了,我们没有带木工,这边车上还放了不少药材,都不能淋雨,这可怎么办!” 明西洛向车底看眼,快速看向身后的人:“完颜你来。” 陶子媚刚想说话,见杨梦娇从车上下来,急忙跑过去。 侍女小心的为小姐撑着伞。 杨梦娇压着被不断被风吹起的面纱,刚想说话,看到了一手撑住车底,突然就将车抬起的人,另一个快速钻入车底。 杨梦娇惊讶的睁大眼睛,他们刚刚搬了很久,而……而且那辆车里放的不是药材,是粮食,满满一车粮食! “莽夫……”雨很快压住侍女的嘀咕。 杨梦娇皱眉看眼身侧侍女。 侍女顿时垂下头。 陶子媚也怔了,那辆车—— 完颜很快从车底出来。 明西洛也快速放下车沿。 杨梦娇抬头,隔着雨幕才看清了他的样子,目光忍不住闪了一下,有些羞涩的移开眼。 与她想象中壮实高大完全不一样,他站在那里,云淡风轻如青竹茂林,他一回头清隽雅正。 杨梦娇不自觉更婉约些,如果不是刚才她亲眼所见,又知道那辆马车里装了什么,她几乎不敢相信是他抬起来的。 明西洛走过来。 杨梦娇安静的站着,脸颊不自觉飞上一抹红晕。 陶子媚没注意,她的视线一直在明西洛身上,忍不住先开口:“怎么样?” 明西洛停在恰当的位置,神色没有任何热忱、熟络,把刚才与完颜商议的事,按照字面意思平静的叙述一遍。 他建议她们去半山的寺庙停留,车子需要修理,山上没有能现用的东西,需要下山去取,来往时间过长,现在雨大,山上雨势太急,为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她们最好去寺庙。 杨梦娇听着他说话的声音,犹如大雨敲在松竹上十分清晰悦耳。 陶子媚点头:“多谢明大人了。” 明西洛留下完颜等人快速上马离开。 杨梦娇看眼那人离开的方向,又故作不精心的抚平被风吹起的面纱,开口:“你认识他?” “他是负责上河渠的明参中,今早见过。” “明参中?”好让人印象深刻的男人。 “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快走吧,总觉得这雨怪吓人的。”杨梦娇向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早已看不见他的身影。 …… 097不气(二更) 入夜,莫云翳站在山顶,他还有什么不敢来的!他如今连站在哪里想一个人都不行了! 莫云翳却依旧没有踏过那条线,山下灯光幽暗,除了两家各自的走廊上亮着烛火,其它都在一片黑暗中。 莫云翳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可他如果过去,好像就坐实了祖母对她的指控。是他喜欢她,也是他想娶她,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却要把所有的错都推给她! 他想看她,此时此刻更想,哪怕一眼,哪怕只是知道她很好。项家的人不是知道他在这里吗!干脆出来好了!都不必躲躲藏藏! 黝黑的山脚下隐约亮起一点光。 光影很小,距离很远,除了一丝光亮什么都看不见。 谁在那里?还是除了什么事?他只能这么想,不这么想,他连说服自己下去看看的理由都没有。 他甚至那什么都不是,也有可能是夜间巡山的人,可他就是想歪曲,想不敢不顾,他为什么不可以!都走到这里了!再瞒不过自欺欺人! 既然项逐元知道——莫云翳直接抬脚,迈过了那道线。 那点萤火一点点拉近。 项心慈提着灯笼靠在大树旁,一身叶子印花高腰纱裙将她腰身勾勒的纤细羸弱,长发挽了髻,生下的随意散下,他百无聊赖的转着腰间的玉佩,仰头看着天似乎有无尽的天真烦恼要倾诉。 莫云翳在灯火几步外停下。 项心慈浑然味觉,依旧在黑夜中望着黑压压的天,独留她眼底如湖水的清澈流淌。 莫云翳震惊的看着不远处的人,被唤醒的情感像风出过的涟漪,快速蔓延,疯狂滋长。 项心慈似乎察觉到异样,收回目光,看过去,小小的人被吓的一惊,转身就要跑。 “是我。”出口才发现,声音暗哑,低沉又小声。 项心慈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眼里闪动着更亮更耀眼的光:“莫?” 莫云翳沉郁的心情顿时想笑:折文。 小姑娘立即开心的跑过去,手里的灯笼一晃一晃的照亮了她身上层层叠叠的叶绣长裙,好像那晚他笨拙的将一片片叶子连起来,极力小心还是忍不住触碰到她的狼狈。 项心慈停下来,眼睛轻巧的眯成一条缝,眼里缀着的光仿佛要全部撒开,盛着能一出来的喜悦,那双载着星河大海的眼睛看了他一会,继而开心的一点点展开,围着他开心的转。 莫云翳忍不住目光追着她一起笑,可——她不生气。 “你终于来看我了,你看我手都好了,可以出去了,我好高兴,我每天都在那扇窗下等你。”小姑娘语气天真,却认真抱怨:“可你都没有再来过,母亲不让我出去,但我还是打听到对面就是你家,对不对,原来你住这么近,我避开秦姑姑偷偷跑出来,想不到就碰到你了,真开心。”小姑娘将灯笼放他手里,开心的攥住他袖子仰着头对着他傻乐。 莫云翳的心瞬间被熨的服服帖贴:“你……” “什么?” 莫云翳摇摇头:“没什么。”她不知道,再没有比这更好的。 “对了。”项心慈突然想起什么,快速解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倒出一片薄木制成的叶子脉络,木尾巴绑着一簇没有任何花样的红线:“还没有染色,你不要不喜欢……”项心慈不好意思的伸出手,羞羞涩涩,可又孩子气的表演不好羞羞涩涩,带着几分矜持的懊恼。 莫云翳心软的一塌糊涂,看着放于她手心的那片叶子,她白净的手掌心就托着那么一片朴实无华的礼物,诚心诚意。 项心慈着急的再次看向他:“你不喜欢?” 莫云翳慌忙接过来:“不。”很喜欢,那片叶子。 “我就是谢谢你那天帮我穿……”项心慈随便乱比划了比划。 莫云翳脸颊绯红,从没有一刻这么狼狈过,从小小的木片上传来她身上特有的香气,仿佛夜色也明亮起来。 项心慈天真的靠向他一旁的树,有些疑惑:“她们为什么不让我出去,还不让我再见你,怎么了吗?” “谁说的?” “我母亲啊,昨天突然凶巴巴的来找我,不过才说了两句,就被世子叫走了,我不可以见你吗?” 莫云翳想点头,可又点不下去。 项心慈似乎看出他的为难,立即开心的指着山上:“他们说山上有很多好吃的,我们去找好吃的呀?”说完拉住他的衣袖。 莫云翳没有动。 项心慈站在暗无月色的夜色下,只能自己发着光,不解的看他:“你怎么了?” 莫云翳突然觉得自己糟透了!他在干什么,享受她的善良却没办法负责? 项心慈见他不动,也体贴的不动:“是不是河那边还很糟糕?你别担心。”项心慈上前安抚的握住他的手腕,努力成长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没有任何旖旎,真心诚意:“会好起来的……你那么费心,一切都会好的……” 莫云翳闻言,突然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她的发顶,他——他—— 项心慈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手拍拍他的背,陪着他一起,什么都不说的让他沉默…… 莫云翳过了很久,抬起头:“对不起,我……” 项心慈歪着头,等着他我出个什么。 莫云翳看着她这傻样笑了!他喜欢她!他为什么要因为别人说了什么放弃!他希望她以后都能这样出现在他面前!出现他就高兴!他生来显贵,努力经营,不就是为了能的产所愿,不受制于人!所以!为什么要因为她们不同意就束缚手脚! 莫云翳顿觉轻松许多,再看她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就颇多微词:“什么时辰了,还找吃的,多不安全。” 项心慈闻言生无可恋的向身侧的大树倒去。 莫云翳立即拉住她站定:“不许耍赖。”上面粗糙不平,会缠住她头发。 项心慈顺势倒入他怀里。 莫云翳本来想推开,到底又放任她靠了过来,清淡的说不出名字的香气带着温润的暖意向他袭来,顷刻间让他知道什么是男女有别,什么事自作孽不可活,他几乎满脑中都是她那天……那天衣衫不整的样子。 项心慈忽然未觉:“你真讨厌,就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呀。”心意表明的坦荡磊落。 莫云翳脑子还在打结,现在更打不开思绪了。又有些后悔,可还是没舍得推开她:“不可以这样靠别人。”声音更沉。 “只有你啊。” 莫云翳揉揉她的头,本想就这样离开,可还是鬼迷心窍的挑起一缕拖拖拽拽的从中穿行而过,一如记忆里冰凉光滑…… …… 项逐元冷着脸站在垂花门前,目光森然的看着慢慢走进的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项心慈看到他,慢慢停下脚步,仿佛时间穿透记忆,不停的倒转、倒转,回到他年轻时覆手山河初期的样子,站在她面前,意气风发、鲜衣怒马!重来一次! 项心慈突然就盈满泪水。 想起她绝望时,曾写给他,却没有给出去的话: 我本没有显赫的出身,没有剪烛夜话的才学,却空有一副容貌,沉浮在世俗中。 如果可以,我愿往事不曾开始,未来不曾消逝,我愿岁月不曾善待与我,我愿没有一次次任性的如愿,只要你还是你,每当——我回头,你就是饱读诗书,惊才绝艳,渡我入道的样子。 如果那样,我可以把所有不甘、委屈都化风成雨,所以如果我死了,只有你不可原谅!不可忘记,也唯独你,在我这里不可被救赎! 说明白点,就是如果我死了,别人怎样无所谓,你必须痛不欲生!你就算不痛不欲生,我也会想办法让你痛不欲生。 项心慈仰起头,将未成型的眼泪收回去,再次看向他,微微含笑:你看,你现在不是就站在这里,继续受气。 项心慈抬脚,踏着晚风,一点点走近。 098不管不顾(求月票) 衣摆上繁琐的叶片在烛光的映衬下闪过忽明忽暗的光。项心慈停在项逐元身侧,看着没有任何情绪的他,仿佛烛灯移过去,也照不透他身上弥漫的黑暗。 项逐元也看着她,面无表情,暗藏汹涌。 项心慈想问你不高兴什么?是不是心里很难受?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这种感觉的? 她是从第一次看到柳雪飞时开始的,让她恍然意识到,没有任何东西属于她,连她好不容易握在手里的他,都是别人! 所以她怎么能让那个光芒万丈的女人嫁进来,占据她的位置:“怎么不进去?怪冷的。” 项逐元不说话!月色暗沉的夜晚,掩盖了他所有的情绪。 项心慈伸出手,衣袖划过,藏在里面的手自然而然的牵起他手腕:“进去了。”要好好生气哦,以后的日子我们慢慢的磨,把走过的路,再走一遍,最后你才是你,我才是我。 你是人群中一眼就知道我要什么的你,我是你掌控在手心,甘愿被你束缚的我。现在的你不行,差一点;而我,也还差一点。 项逐元不自觉的跟上,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要跟着,当她牵起他手转身带他走的一刻,她好像是她、又不是她,笼罩在一片朦胧里,霍乱了人的心神。 项心慈牵着他走过垂花门,周身沐浴在黑暗里,她让他娶妻,让他幸福,让他有儿有女,那么最后,他们还要不要不顾一切的沉入沼泽里——隐秘他们的波澜壮阔。 如果可以,那感觉应该更涤荡人心吧,项心慈整个不可抑制的沉寂在这种悲伤的愉悦里,手掌因为绚丽的未来隐隐发颤,这可比翻滚几次床帏,让人期待的多…… 项心慈立即收敛心情,顿时从某种状态下抽离,继而忍不住苦笑,又乱想。 项逐元瞬间从那种窒息的感觉里回神,大口喘气,像被突发善意的恶鬼松开了脖颈,得以剧烈呼吸…… …… 项心慈踏着朦胧的晨光,缓缓转起扬起的裙摆,手臂抬起在半空中延展,划过上空又随着轻柔的身体缓缓落下。 乐声自然而然的带动她的身体,开始一天的早课。 项逐元站在不远处,看着沉寂在声音里自由游动的她,在舞曲里,她是鱼,乐曲是包容她的海。 如果海不够宽阔,她会舞动波关粼粼的羽翅,带着乐曲向无限的广度蔓延,唯美又震撼。 项逐元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为此而生,寥寥一舞就能牵动心神。 项心慈落下最后一根发丝,才发现站在廊下的他,瞬间嘴角扬起一抹笑,犹如晨光破晓,弥补了清晨一大早的沉闷:“大哥哥今天不上衙?” 项逐元语气没有任何异常:“嗯。”有明西洛,河岸局势稳定,不用他事无巨细的盯着。 “那我们种花吧?”她想要紫色的新颜色,到了冬天做一批紫色的头纱。 项逐元不答话:谁要跟你种花! 项心慈抄近,站在凉亭台上。 项逐元伸出手。 项心慈扶着他手臂跳下来:“来嘛,来嘛,也种你喜欢不就好了……” “我没有喜欢的。” “你有。” “没有。” “有。” “没有。” “你有没有!” “有。” 项心慈开心的晃着他胳膊,早说不就没事了。 焦耳疾步走来:“小姐,九小姐来了。” 不见!项心慈刚要砍口,突然看向项逐元,饶有兴味的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 项逐元瞪她一眼,不急不缓的走进室内:“在外面见。” “知道了,你怕什么,你就说过来看看我跑了没有!谁会想到你在这里偷懒。”项心慈笑的转过头:“让她进来吧。” “姐姐。”项心敏哭的眼睛通红的扑过来握住姐姐的手,她没有跪,她现在是真没有办法了,也不知道求谁了! 她从世子的院落过来,管家说世子一大早就去衙署了,她知道她母亲不好,甚至还来姐姐这里乱说话,可她现在能求的人只有姐姐:“母亲不知道为什么高烧不退,一直再说胡说,房间里明明什么都没有,母亲却说满地的蛇,满地的虫都爬她脸上了,母亲那个样子太恐惧了,请姐姐想想办法请个太医吧,母亲这样下去会熬不住的,姐姐——” 项心慈没可能感同身受,只是疑惑:“好端端的怎么癔症了?” “姐姐,姐姐——”项心敏哭的泣不成声。 “别哭了,请太医还要找世子,你去让庄管家去找世子。” “管家他不在,说是受了伤,遣回去修养了,姐姐,怎么办,怎么办啊姐姐!” 项心慈皱眉:“让玉书待着逐霖去找,你哭就能解决问题了。” 项心敏立即擦擦眼泪:“对,逐霖……”说完精神恍惚的急忙向外跑去。 项心慈返回房中看眼坐在正位上喝茶的他:“还不赶紧去,小心跑的不如项逐霖快。” …… 莫家内。 容度、容占奎听说莫老夫人身体不适,过来探望生病的莫老夫人,本以为会见不到人。 想不到竟然传他们进去。 莫老夫人撑着一股气坐在了主位上,与前两天红光满面的老夫人比,现在像被抽干了筋骨一般:“还麻烦你们来看我。” “哪里,老夫人对行舟照顾有加,行舟来也是应该的。” 莫老夫人看着下面一表人才的孩子,心里隐隐欢喜,她撑着病体见他们,自然是有事要说,转头看向容占奎:“上次与你说的婚事……”莫老夫人有点喘。 暑荷立即为夫人端杯茶。 容度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看眼叔叔。 容占奎表示知道,还说只是顺势而为,他看八成就是喜欢。女方他找人问过,没什么不妥,就是母亲仆人出身,身份尴尬了些,才想要低嫁,这些都不是问题。 只要容度喜欢,身不身份也没什么:“老夫人,我来也正好想与老夫人说这事。” 莫老夫人喘口气,还用说嘛,她上此都把话说那么清楚了,容度但凡有点骨气,当然是不同意,人品那样,还与长辈顶嘴,这样的女人娶回去也是个搅家精。 “承蒙老夫人做媒,行舟相信老夫人的眼光,一切但凭老夫人做主。” 容度也急忙恭手。 莫老夫人闻言顿时皱眉:“你看你,是不是没跟容度说清楚,我又找人问了问,那孩子忤逆长辈,出身还不好,实在不堪良配,还是算了吧。” 容度顿时蹙眉。 容占奎见状,急忙侧身挡住他,唯恐他一个不痛快直接对莫家摆脸色。 虽然他们莫家远远算不上依靠莫家,反而是因为容度与莫世子交好没少帮衬莫家,但这里是京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夫人言重,不过是两厢各取所需的婚事,人品不人品的也不重要,凑合能成婚就行了。”容占奎尽量压低话语中的在意,免得被人听出什么。 莫老夫人不同意,项家递了那样的帖子,他们那样出身的女儿还妄想嫁进容家,不可能:“儿女婚事是大事,容二当家还是别委屈了孩子。” 容度皱眉,她什么意思!临时变卦!什么是出身低、忤逆长辈?又不是让她家儿孙娶,睁只眼闭只眼不就算了。 容占奎闻言有些为难。 莫老夫人喘口气,看出来了:“怎么了?” 容占奎恭手:“老夫人实不相瞒,在下已经把这件事告知家兄,家兄十分满意这场婚事,唯恐在下操持不周,已经找了媒人在来时的路上了。” “这么急?”莫老夫人并不急:“既然来了,就好好在京城玩两天,相信你兄长也能理解你的一片苦心。” 容占奎闻言微微挺直脊背,心想,这老太婆是不是听不懂话,摆明是说安静搭你的线,别管其她,竟还真做起主了:“老夫人……主要是家兄实在不想错过这样的好事——”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老夫人一眼。 莫老夫人看眼他的神色,立即领会,她想的却不是莫家未来的发展,而是如果那个不安分的定给了容度,是不是就能断了折文的念想? ------题外话------ (#^.^#)求月票,双倍月票期间12月29日到1月7日,连续三更求月票。 结果,鸟就看到了斗篷(门在哪里?门呢)明天四更。o(n_n)o 099荷包(一更) 莫老夫人心里转过千万道心思,但又立即被打住。 她脑子不清楚了才会给那个人铺路!给她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吗?她也配坐上去。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没有必要,容家的婚事她大有用处。 莫老夫人神色疲倦的放下参了药的茶:“也不是非她不可,项家还是有很多好女儿的。” 容度都已经准备好了,结果听到这句,不等叔叔开口直接问:“老夫人觉得还有谁?!”能嫁给他的嫡女说出一个来看看!项五房能一直让那个女人坐在嫡女的位置上,必定有人相户,证明就有作用,莫老夫人再找一个这样合适的让他看看! 容占奎闻言心里叹口气,都侄子暗含的不悦熏了一脸。 莫老夫人下意识想说项家二房嫡女,被退过婚,二房又有实权,可骤然想到,项家二房的嫡亲女儿即便被退过婚也不会选商户。 莫老夫人顿时把嘴边的话收回去,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家中庶女当然可以嫁,但未免让人看笑话,语气不禁慈祥下来:“项家没有合适的,总还有合适的,你的婚事还是要反复甄选为好。” 容度直接没了说话了兴趣。 容占奎不解哪里出了问题,让莫老夫人如此挡她的前程。 容度直接退到一边,不吭声了,不答应有做中间人有什么关系,他换个媒人提亲而已。 莫老夫人叹口气:“是我考虑不周,耽误行舟了。”连容度都配不上的女子,莫云翳就是鬼迷了心窍,也不想想朽木受不受得了他的喜欢。 … 容占奎惊讶的看向侄子,都忘了上马车:“你要亲自去提亲!” 容度神色理所当然,手里的折扇一个翻转变成一把伞,撑在头顶,看向叔叔:“救命之恩,不值得我以身相报?” 容占奎闻言要笑不笑,不过还是提醒他:“莫老夫人刚才……” “又不是她嫁孙女,更不是他孙子成婚,管的未免太宽,何况——这是我父亲知道莫老夫人不同意后,觉得不妥,再三要求我娶项家七小姐,我才不得已为之,能有什么办法。” 容占奎算是看懂了:“你就是喜欢那小姑娘?” “我只喜欢能带给容家无尽财富的大海,当然也喜欢能带给容家利益的所有人。” “行,你的爱宽广如海,装不下你的私心。” 容度转身手里的伞,转出无数繁杂的花样。 …… 陶子媚愣了一下:“莫世子今天没去衙署?” 诗正摇头:“回小姐,没有。” 陶子媚松口气,着急出去的脚步又坐了回来,心却无法平静。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按说就是这些时日决堤才对,可她觉得现在整个西城区虽然紧张,但万事有条不紊的进行,实在不像会决堤的样子。 而且这两日马上还有天晴的趋势,这雨眼看要下不起来了,是哪里弄错了吗? “容少爷也来了,在老夫人院子里。”诗正补充。 陶子媚闻言更放心一些,容度也没在,两个人就不可能同时死在河道上。 是不是因为她和杨姐姐做了这么多事,药材、食物都备的充足,活下来的人更多,能用的劳力就会增加,所以上辈子原定发生的情况,这辈子就没有发生? 陶子媚觉得极有可能,毕竟上辈子她们不曾帮忙,陶子媚顿时有种逃过一劫的庆幸,只要去做,总能在不经意处看到成果:“对了,我让你准备的谢礼准备好了吗?” “回小姐,准备好了。” 杨梦娇从间出来,水橘色的长裙一扫大雨那天的的狼狈,温婉又大方,她正好听见子媚的问话。 杨梦娇却没点破,语气温温柔柔的:“一大早就听到你张罗,可是外面还没有忙完?”她知道父亲让她进京的意图,也知道要恪守本分就好,一些不该有点心思,动容过就不会再被提起。 陶子媚笑笑:“还有些药材需要运过去。” “辛苦你了。”杨梦娇看着她高兴,也真心希望她能达成所愿,虽然不知道对不对,但她希望子媚会跟她不同,是开心快乐的。 陶子媚看着表姐安静含笑的样子,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她想,未来她们会越来越好的。 她们已经试着跨出第一步,莫世子还没有死,杨姐姐也在她的授意下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婚事。 所有的厄运还没有开始,未来又有了无限可能,而且,她们还认识了明西洛不是吗。 …… “明参中,外面有人找。” 明西洛正聚精会神的与几个河工拿着测量尺画线,水流自然冲击的地势是衡量挖渠路线正确与否的关键,根本没空见人:“你帮我处理下。” “好嘞。”不一会,那人又进来,意味深长的拍拍他的肩,笑的十分暧昧:“对方非要等你。”说完挑挑眉,兄弟,珍惜啊。 明西洛皱眉,让人看到不好,起身的时候已经不见任何情绪,他掀开简陋的草棚帘子。 外面,大雨已经转成小雨,阴沉了近半个月的天气,今天难得露出放晴的征兆。 陶子媚看过去,看到从帘后走出的他,心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不禁垂下头,脸颊飞上一抹红晕。 她突然想不通那个女人为什么不喜欢他。 明西洛说不上多厌烦,但也没有应付的心情:“陶姑娘,有事?” 陶子媚立即回神,扬起头,露出明朗的笑意:“那天谢谢你,小姐让我带了一份谢礼给你。” 明西洛不明白这种事为什么不能跟完颜说,着重提醒她:“那天是完颜帮你们修好了马车。” 陶子媚顿时有些语塞,她,她:“完颜师傅也有一份……” 明西洛没时间在这里等:“我里面还忙,如果姑娘没事……” 陶子媚急忙开口:“你忙,我也还有事,也要走了。”要走。 明西洛已经转身。 陶子媚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顿觉挫败,直到他再次掀开那扇给劳工准备的草棚帘子,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很紧张,不仅轻轻吐出一口气,一时间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 她特意打听过现在的明西洛,不是临死前不可撼动的一眼,而是真真实实的他,随着对他了解的越多,面对他时的紧张感就会蔓延的越快。 他做事认真,很有才学,得项侯爷器重。他沉默寡言却不无趣,他习六艺却不卖弄,听说他棋艺尤其好,算术更佳,却甚少参与此类争锋,平日来往于高堂庙宇间也从未被迷了眼,乱了心,处在尘埃时也不曾自暴自弃。 这样的男人…… 陶子媚看着不远处的草屋,好像这里的一切都是他,都到哪里,随便一问都有他的声音。 她听的出来同僚和下面的人都很敬重他,哪怕他不理人,都是因为他太忙抽不出时间,不敢上面邀功的声音多大,他也能坦然自若的窝在那样的窝棚里,画他的锦绣线条。 这就是明西洛吗? 陶子媚深吸一口,不再犹豫的将荷包从袖子里拿出来,与给他的回礼放在一起。 陶子媚又看了一眼,一个没任何特色的朴实无华的荷包,上面她工工整整的绣了一棵松柏,实在称不上好看,但结实耐用。她那天注意到,他的荷包磨破了线。 陶子媚把东西交给外面的小厮,转身离开。 … 明西洛入手的东西都会亲自再检查一遍,这是习惯。虽然那位姑娘看起来不会想通过他搭上项侯爷,可还是谨慎起见,筛了一遍。 明西洛发现了放在糕点盒子里的荷包,只一眼,就看得出松柏绣的很用心,明西洛没有动,便将糕点盒子盖上,派人将这一份礼物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剩下的表示他已经收到,大雨那天的事了清。 … 陶子媚看着退回来的东西,突然笑了,真有意思的一个人,不过一个小小的荷包也那么多顾忌,要是给他更贵重的岂不是所有礼物都不收了。 100问话(二更) 陶子媚却并觉得气馁,她好像早料到他一定会退回来,不做越矩之事、不想不该想的人是他性格。 而他明西洛也绝不会因为一位女子小小的爱慕就自鸣得意。 陶子媚将荷包抓入手里,笑的越发自然,她会再认真一点,直到他愿意收下。 …… 莫云翳将木质的叶脉系在扇子上,又系在长剑上,最后与玉佩一起压在了衣摆上。 莫云翳已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他知道下一步该去做什么,有她在,还有什么不可以一试。 莫云翳去兵器房亲自挑选了几把上好的弓箭,选了几匹好马,用过午饭,带着人直接登门至歉。 … 项逐元坐在大厅,面无表情的看眼拜帖和礼单,随手放在桌子上,不说见也不说不见。 善奇侯在一旁不说话,莫老夫人授意儿媳如此控诉项家子女,莫世子登门是必然的,只是,善奇觉得世子不想见莫世子。 莫云翳在院外等着,腰间的叶脉别反复的优待过,他对玄简和项家别庄人的冷淡早有准备,发生那样的事,他们有情绪情理之中。 阿图恭敬的候着,心里说不清是好还是不好,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项逐元过了好一会,才让善奇带人进来。 项逐元当然可以不见,也但小七保证的就一定是真的,她现在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觉得她一定不会爱上,可不高兴消失了呢? 莫云翳又不是什么不入流的人物,见的次数多了,相处久了,她就真没有一点别的想法? 项逐元可不信她,谁给一口吃的,转头就忘了家在哪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 莫云翳没有托大,身为请罪的一方,莫云翳恭手先对项逐元见礼:“玄简,承蒙你没有放在心上。”发生那种事,是他莫家有愧。 项逐元看了眼他腰间的叶脉,又移开目光,今晨小七还给他跳了舞,不过一枚叶脉。 项逐元顷刻间已经摆好自己的位置,神色间的不悦仿佛并不达心底,堂叔家的妹妹,他能坐到昨天那样已仁至义尽。 他的矜持更多的该是来自有人挑衅到令国公府的不悦。 莫云翳直接为项心慈说话:“祖母断章取义,我也没有解释清楚才让项七小姐蒙受不白之冤,实则这件事与项七小姐没有任何关系。” 项逐元不置可否。 莫云翳看眼项逐元,神情见相对放松,两人同窗,除开家族利益私交向来不错,没有什么不可说的:“玄间,实不相瞒,我有意求娶府上的项七小姐。”莫云翳语气肯定。 项逐元看他一眼,这是第二次有人想求娶她,不管她出身如何,总有人不介意:“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声音很沉,听不出喜怒。 “我知道会很难,”莫云翳叹口气,没有承认他说的不可能:“事在人为。” “怎么人为?放弃世子之位?”最后一句忍不住带出讽刺意味,放弃了项七会跟你,吃苦吗? 莫云翳愣了一下,与生俱来的东西,从来没想过不是他的。 项逐元立即收敛了那一刻外放的不耐烦,试着站在‘好友’的立场劝慰:“没想到你有这样的想法,站在我的立场,我觉得甚为不妥,你应该知道,我这位妹妹在出身上有些不妥,一直以来五叔没有将她嫁入高门的想法,因此也从来没有约束过她的所作所为,性子也相对跳脱,更没有撑起一家的气场,而你出身如此,与她实在不合,就如你这次一个小小的表态,就陷她与如此境地,实在不适合。” 莫云翳何尝不知道,可如果这件事能用理智评判,他也不必坐在这里,说出自己的私事:“我会再谨慎一些。” 谨慎的把她藏起来不明不白的跟着你? “我祖母这样的事,以后也绝不会发生,还请玄间务必不要再说与旁人。” 怕让谁知道?项逐元语气淡淡:“其实折文你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以后这样的事才不会发生,否则不可能是结束。” 他知道,但他一定要做,可这面的坚持不足为外人说:“我这里还有一份礼单,请玄简帮我转交给她。” 项逐元不接。 莫云翳放在他一旁的礼单上:“一些不足提的小东西。” 项逐元不置可否,真提不起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莫云翳郑重的看向项逐元:“其实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在这件事上能帮我的人只有你了。” 项逐元听了又好像没有听,他在反复琢磨这些话,江鸿宝也好,莫云翳也好,只有反复琢磨、琢磨透了,以后才能避免,他们真能做的到:“莫家不会同意。”他语气真诚。 莫云翳何尝不知道。 项逐元看着他清楚难处却要一意孤行的样子,提醒:“我思来想去,还是只有一点可能——你不是世子。” 莫云翳哭笑不得。 项逐元:“你还是要想清楚,长辈们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我们意气用事,只会弄巧成拙。” “谢谢。” …… “感觉这雨明天就要停了。”宋宣坐在石头上吃着饭,再看眼不远处排队领饭的人,靠近明西洛,小声道:“我打听到了,这位陶小姐是西南总督麾下一名将军的女儿,正五品。”五品啊!又是嫡女,家中兄长都在军中当差,重要的是人又好:“如果喜欢,不用那么拘谨,你配得上。” 明西洛非常不耐烦:“如果吃好了,就去下游看看。” 宋宣赶紧吃饭,可想想,挺为陶小姐可惜:“其实人不——”错:“吃饭,吃饭。” 明西洛看着筷子上的粗米,没了吃饭的心情,这样的玩笑他一点也不想听。 更可笑的是,他有一个秘密,一个比别人试探他,还距离他更遥远的不切实际的秘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可能是他刚刚入仕,也可能是他刚投入项家门下,他奉侯爷之命在门外候着,等着项世子传他,他站的久了,不经意抬头的时候,仅仅隔着门缝看到了一眼。 其实不是在众生入色第一次见,过去这么多年,他也几乎忘了很多年前匆忙见到的身影。 明西洛将筷子放下,重新看向新定义的这条渠线,他不喜欢想太过不现实的问题,而那些人距离他们太过遥远…… “明参中。”轻柔的声音在一片泥泞、杂乱里不合时宜的响起。 宋宣闻言,抬头,不顾嘴上的饭粒,拿上饭菜就要走。 明西洛瞬间拽住他,同时也从巨石上起身,温和又带着不容抗拒的距离,见礼:“陶姑娘。” 宋宣只好站在原地,见礼:“陶姑娘。” 陶子媚高兴的指着自己,目光只看着明西洛:“你知道我姓陶?”神色中带着无限羞涩。 明西洛没答,烦不胜烦。 宋宣心想,我也知道你姓陶,你问我。 陶子媚却好像没看到明西洛抓宋宣那一下,亦没有觉得被冷代,微笑回礼:“我其实是有件事想请教明参中。” 明西洛心中烦她,但声音依旧稳淡:“不敢当,姑娘请说。” 陶子媚闻言,抛开个人感情,忧心的望眼一眼看不到头的山顶:“明参中觉得河堤还有危险吗?”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的答案,一定会是最终结果。 明西洛开口:“钦天监、工部司每天都竭尽所能降低危险发现,各部都在统筹合作,把能做的做到更好,请姑娘放心。” 陶子媚闻言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没了? 宋宣对着饭菜忍不住想笑,想听什么?明西洛怎么可能对着外人说一些决定性的话。他说不会,万一决堤了呢?他说会,工部尚书怎么想他? 陶子媚也回味过来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就是担心……没有别的意思。” 宋宣见小姑娘憋屈的都要哭了,急忙缓和气氛:“陶姑娘能在有此忧虑下还能上山,实在是女中豪杰。” 101身世(三更) 陶子媚摇头:“我只是尽自己一份力。”说完羞涩的看眼明西洛。 明西洛看着脚下,不说话。 陶子媚看着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可不是好笑吗,以后可以随意决定人生死的人,原来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 项心慈知道大哥与姓莫的出去了,听说姓莫的又给了她一份礼单,可她大哥并没有给她。 不给就不给,谁稀罕。 项心慈收了伞,走进大哥书房,自然而然的坐在大哥的位置上,查看大哥的笔架,她刚才画一副花鸟图,总觉得枝干的位置走笔不好,肯定是自己毛笔的原因。 项心慈的从一排笔架上扫过去,然后闭上眼,听着它们互相撞击发出的声音,仿佛能听到工匠师傅打磨它们时不同的用心和对材质的看重程度。 过了好一会,项心慈睁开眼,没一个有耳缘的。庄子上的供笔,与他平日在家里非好笔不上架的习惯还是差一点,委屈她大哥哥的手了。 那就凑合选一支吧。 说是凑合,只是她觉得的凑合,项心慈就近选了一支,沾了墨,随便从旁边一摞纸张里拿起一张纸,见上面写满了字也不在意,翻过来,画了两下,看着笔墨均匀的在纸上晕开,再看看聚而不散的笔骨,其实也还好,但还是不够好。 项心慈把笔放在一边,又拿了一支,重新沾墨。就这样反复试了几支还是不满意。 “最后一次。”项心慈的手重新滑过一排排笔,突然指尖停下,她从角落里拿下那根还算有手缘的,入手轻巧,笔身暗红,上面还有一个小揪揪,笔毛滑过手心柔韧又光滑。 项心慈沾好墨,刚打算写字,发现手里的纸已经涂满了,随手又换了一张,继续画。 毛笔吸墨均匀,运笔轻巧,压在纸上的笔触十分饱满。 项心慈觉得不错,又写了好几个字,发现因为笔好,自己的字都有进步了。不禁得意的将纸翻过来,要跟这张纸的主人比比功底。 不其然,映入非常熟悉的字迹。 项心慈没什么感觉的看了一会,明西洛,果然是他的字,真好认。 明西洛的字就像他的人,别想从里面看出什么情绪,至少你感觉不出他写这张呈表时的态度。 至于字体,反正她看不出来大哥说的字体刚劲、风骨已成。 项心慈将纸重新反过来,继续试笔,不过片刻又抬头凝思。 说起来如果不是九王爷,他隐忍的时间不会只有入仕后区区十几年,虽然后期的他已经在快速稳步前进,手段也越来越狠,建功伟业时也已不在隐藏他的实力,几次战场搏杀,都有凶名传出。 但要说真正达到高不可攀,还要说九王爷对他疯狂的宠爱。是宠爱、无下限的溺爱,烦的已经冷心冷清的明西洛好几次险些杀了他。 项心慈记得那是他们成婚七八年后,忘了具体几年了,那时候家里她完全做主,明西洛在家没什么存在感。 但在外,却能让她收到一张张不同阶层抛出来的橄榄枝,每一个都企图通过她,走上明西洛的康庄大道。 中秋节,九王妃大宴,她因为明西洛再受邀之列。 正巧明西洛家族的一位她随便交的好友庶出小姑,期期艾艾的喜欢上了一位世家公子,强拉着她要一块去看。 在赛龙舟时,好巧不巧的,同样看上了那位公子的小姑娘,果断的因为小小的拥挤,撞上那位公子一起落了水。 她便宜小姑,立即睁大眼睛,不可置信,要昏过去。 项心慈看不过去,就把小姑顺道推下去了。要负责就一起负责,要不然就两个都不负责。 转头看明西洛也在旁边,顺便也将他推了下去,自家庶妹落了谁,站旁边干什么。 明西洛上岸后脸色十分难看。 项心慈无所谓啊,反正不是瞪在自己身上。 项心慈猜着,应该是明西洛被带下去换衣服时,被发现的端倪。 具体情况她并不知道,因为她没在他身上发现过什么印记。莫非侵水了才能出现?可床帷之事过后,她也没见过啊,莫非在后背? 那天从九王府出来,一切看不出异样,到他们出门时都没有任何不同。 只是后来,明西洛隐晦的问,如果他出身并不光明磊落,她怎么想。 项心慈当时想问,你做事同样不光明磊落,怎么没见你问。何况,若论出身,谁有她更不光明磊落。班门弄斧。 再后来发现,明西洛的出身,完全颠覆了她的认识,她也错估了,权势滔天的九王一脉,倾注在他身上,不顾一切的希望。 九王府急需一个主子,扛起他们这一脉九王一死,所有功将都有可能满门抄斩的局面。 九王妃和所有有名分的妻妾,需要一位孩子帮她们送老,为她们百年后上香的晚辈。 何况,明西洛超出他们预期的优秀,甚至根本看不上他们一脉。 求子疯魔的九王爷看明西洛则不一样,那是看哪哪好,看哪哪香,威胁他们生死的人转眼成了儿子,九王是能躺平给明西洛杀。 只是明西洛实在烦他。 可这件事,如果不是因为那天的意外,根本没可能被人知道。 明西洛的出生没有任何问题,就连她婆母和公公,都觉得他就是他们的孩子,行房日期对的上,出生日期对的上,绝对不可能是那什么九王的孩子。 但明西洛母亲早年确实在九王府当粗使帮工,不单明西洛母亲,他父亲也一样,都是粗使伙计,虽然后来因为明父偷鸡摸狗被赶了出来。 可按说九王就是兴起,多的是有姿色的丫头前仆后继,轮也轮不到一个粗使婆子。 项心慈恶意的想,谁知道她母亲和九王在哪个仡佬里,又在怎样的龌龊状态下、怎样的境地有过一次。王爷和家里的粗使婆子,哈哈。 项心慈现在想想也觉得可乐,毕竟是明西洛都觉得太丢人不提的事,肯定比她想的更不堪。 可明西洛母亲也是真能生,前前后后十几个孩子,明西洛的出生又比龌龊的那次晚两个月,谁能想到会是王爷的。毕竟王爷不能生,明西洛爹能生,深入人心。 项心慈想到这一点,还是忍不住想笑,不笑对不起自己身处那件事中心看着他们不断变脸的乐趣。 所以,如果不是那次落水,九王府想出花里啊,也想不到清清白白的明西洛身上去。 既然不出意外就不会有人知道的事,她何必要说,跟自己又没有关系。明西洛就老老实实为项家效力,以后如果走了大运被认了,项家再恭喜他好了。 项心慈确定就是这杆笔,毕竟有笑料加成,笔都觉得不错了。 …… 项逐元看眼被画的乱七八糟的桌案,其中被画了无数横横斜斜道道的纸,有两张完全分辨不出上面写的什么。 其它人的总结陈述也就罢了,明西洛的呈稿,每一张都是一组数据,错一个都不成折! 项逐元气的深吸一口气,她就不知道找个干净的纸吗!距离她能多远!能累断她的胳膊! 项逐元气的够呛;“善奇!善奇!” 善奇急忙跑进来:“世子。” 项逐元深吸一口气:“去让明参中重新写一份进度呈表过来。” “是。”善奇转身—— “以后我不在,不要放项七进来。”弄的是什么!乱七八糟,这些沾的黑乎乎的笔为什么没有洗干净,还有,她挑剩下的让他用吗! 善奇意思的给了一个‘是’,转身办正事。 …… 入夜的山上有些凉意,项心慈一个人坐在山顶高高的树干上抬头望着终于放晴的星空,地上的泥泞,像她现在的高度在天与地之间拉出的巨大差距,是晴朗的天和地上灾难的博弈。 项心慈就这样看着,黑色的束腰长裙上绣着一朵朵朱红的曼陀罗,在夜色下肆意的蔓延,长发用一根同样的丝带梳起,马尾混着丝带中的红线,一起长长的垂在背后,随着清风摇摆。 ------题外话------ (#^.^#),今早看到后台,十分感动,感谢所有的月票、鲜花、钻石、王冠、斗篷,所有的所有。 为表感谢,最近会有两个情节,本来我已经过了,但我决定给大家在评论区延展一下。就是弄辆车,不开,不开啊,只看,看车,不开。o(n_n)o 102故意(为189——267女王斗篷加更) 莫云翳站在山顶,犹豫的看着下面,腰间的叶脉映着月亮的光。 项心慈收回远望的目光,从树上歪着头看向下面的人,嘴角溢出一抹笑意,颠颠手里的东西,将手里的红珠砸向出现的人。 莫云翳顿时看过去,然后突然抬头。高高的树干上黑与红、白与光交织在一起,瞬间恍惚了人的视线。 他不该发现不了她,只是刚才他心神都不在这上面。 项心慈笑笑。 莫云翳也惊喜的笑,他真没想到她会在这里等他。 项心慈在他笑的最傻气的时候,突然翻身下坠,整个身体从高高的空中垂下下落。 莫云翳惊的瞳孔一点点放大,下一刻飞身而起。 项心慈瞬间勒住手里的绸缎,轻轻翻身站在半空中,踩着根本没有离脚的支点,抱住他的腰,见他老七,含笑的与他一起滞留而上,笑容与月光般亮眼, 莫云翳只觉得心快要跳出胸口!冲口的抱怨,再看到她眉间的那抹慢慢绽放的花时候,诡异的烟消云散,因为他好像真的看到那朵花丛花苞,从闭合一点点绽放的过程,点缀在她雪白的眉宇间,红的妖艳诡异。 犹如第一次相遇。 “好玩吗?”问的天真无邪。 不好玩,危险。莫云翳反客为主的拦住她的腰,将她从半空中带下来:“不安全。”却无法否定刺激的心跳。 项心慈示意他看腰间绑着的绳子:“有防备。” “那也不行。” 项心慈将绳子解开,不跟他争辩,沉迷的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开心的张开双臂慢慢的转个圈圈,虔诚的嗅着山林间的草木香,又笑着将手臂抬高指着上方:“山上的天感觉好高。”袖笼滑下,露出里面一串串的红珠,红珠下落,丁丁零零的撞在一起,与她眉心的一点,一起红的让人心颤。 莫云翳几乎无意识的点头,又突然间移开,本已知道她美,可好像又从来没有如此美过。 项心慈好像没发现,放下手,衣袖重新盖住她戴在腕上的手串,然后看向他,带他一起看向山的另一边:“那边是你的家?我刚才一直在看。” 莫云翳的声音有些缥缈的不真实:“嗯。” 项心慈憧憬的看着:“我在你家后宅住过。” 莫云翳不知道被这句话拨动哪根心弦又轻轻嗯了一声,也可能是刚才那一幕,还没有让他回神。 项心慈转头问:“你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跟我父亲住的地方一样,挂满了字画?” 莫云翳摇头:“我不喜欢那些。” “那是挂满了山水?” “也没有。” “总不会挂满珠帘吧。”项心慈十分挫败。 莫云翳被她猜测逗笑:“怎么会,只是一些该有的用具摆设,而且这里并不是我的院子,也只是放了些平日我的日常用度。” “那是什么样子?与我们府上的世子用度一样吗?” 莫云翳想到今天拜访时,看到的项家前院大厅:“其实都差……”不多,突然意识到,她从来没有见过,甚至项家世子对她来说都是不可企及的存在。 莫云翳几乎不加考虑的开口:“我带你去看。” 项心慈闻言惊了一下,顿时摇头:“不好,不好。” 莫云翳却很想让她见一见,她本就该见一见,不必因为任何原因,因此却步。莫云翳语气坚定,诚挚邀请,适合诱惑她:“没事,我们悄悄的,不让人发现,何况有我在,谁还会在我家拦我。” 项心慈眼中顿时迸射出做坏事的光:“真……真的吗?去看你住的地方?” 莫云翳见状,非常想揉揉她的头发,但克制住了:“嗯。” “不会被发现?” “不会。” 项心慈立即抓住他的手臂,开心的跳起来,眼底都是抑制不住却还要忍住的欢喜。 莫云翳感受着手臂上的力量,看着她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冲动,何况她只是想看看。 “还是不要了,万一……”项心慈眼底的光暗下去。 “没事。” 项心慈的眼睛又亮起。 莫云翳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 “好黑啊。”项心慈小心翼翼的抓着莫云翳的手臂,走在熟悉的游廊上,目光快速看了眼通往后院的路,这么不合常理的事,当然要让那个老妖婆看见。 莫云翳不想她这么委屈:“我们走游廊。”没有什么不可以! 项心慈急忙抓住他:“不要,会被看见的。” “看见就看见,谁敢乱说。” 项心慈摇头:“不行,好丢脸的感觉。” 莫云翳在黑暗中看着她:“心慈,你哪里都可以去,明白吗?” “哎呀,不是那个,有你在走黑的地方也很刺激。”说完垂头腼腆的一笑。 莫云翳脸颊顿时染上一丝红润,自发的缩回去,与她一起穿梭在避开人的每个角落中,发现她对避开人的地方,出奇的熟悉。 项心慈突然停下。 莫云翳差点撞上她。 项心慈突然回头,指着不远处的抄手游廊,就是自己装鬼爬下来的那根柱子方向:“你看,那里,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说起来我穿的也是这身衣服,不过……你当时都不理我。”说完有些小情绪。 莫云翳也想起来了,忍不住想笑,安抚的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老实说,你当时是不是在等我?” “咦,我母亲告诉我躲着吓逐霖的,结果我都趴的无聊了,也没有看到弟弟过里,就想着随便吓个人回去好了,要不然太亏了,结果……”项心慈挫败的耸拉下肩,倒走看着他:“就看到了你,可还没有吓到你,我准备了好久的,不恐怖吗,那个面具画的多逼真。” 莫云翳在听到她说第一句时,目光暗了一下,项曹氏吗,用意何在?但又在她轻松的语调里重新放松:“你不戴面具更吓人。”那天,怎么可能记不住她。 项心慈愣了一瞬,继而跳到他身上,挠他,要跟他大战三百个回合。 莫云翳急忙讨饶:“说你好看,好看——” “好看吗?” “好看!”莫云翳扶住她的腰,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从手指瞬间蔓延到心头,克制着升起的想法,将她稳稳放回地上。 项心慈羞涩的扯住垂到胸前的头发,脸颊显出一丝红晕,连耳朵都红了一样,衬的每间的花更红了,勉强信了他的话:“还没有人夸过我好看。” 莫云翳痴迷的看着这时候的她,所以你还不知道你自己多好看。 “你想看看我住过的地方吗?” “嗯?” “我住你家时,住过的地方啊。” 后宅?莫云翳有些犹豫,后宅住的人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项心慈已经叙述开:“我特别喜欢我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那么高,花香又浓郁,我每天都要看一眼,就想着会不会真有凤凰落上去呢,这些天一直在下雨,不知道上面的花朵是不是落完了……” “我们去看看。”小凤凰。 项心慈没有表现的那么高兴:“不要了,这么晚了,又是后宅,逮住我了怎么办。”俏皮的眨眨眼睛。 莫云翳突然很想笑:“你还怕有人逮住你。” 项心慈跺跺脚不高兴:“我也会胆小的好不好。” “不用,我们就去看你喜欢那棵梧桐树。”虽然现在不能给你所有想要的,一棵梧桐树怎么可能也不让你看一眼。 项心慈踏入后院的一刻,一直抓着他手腕的手瞬间牵住他的手。 莫云翳愣了一下,紧紧握住,也故作紧张的向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两个人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穿梭,除了虫鸣蛙叫的声音什么也没有。 项心慈胆子大了一点。 莫云翳带着她绕过一片游廊,突然前面传来一束光。 莫云翳拉着项心慈瞬间躲入一人高的灌木从后。 项心慈的脸在被推进去的一刻突然转向莫云翳的方向。 莫云翳转头,正好对上她一双潋滟生辉的眼睛,和她眉宇间更红的火焰。 空气一瞬间凝滞。 103步步(一更) 黑暗的角落里,项心慈的呼吸落入他脸颊间,沁甜的气息瞬间占据他所有思绪。(见) 项心慈踩着石头的脚更稳了一些,目光不解却又好奇的看着他。 莫云翳呼吸有些…… 项心慈突然伸出手,摘下他耳畔的:“有……”叶子…… 莫云翳已经吻上她的唇。 项心慈眼睛睁的大大的,余光却在看越来越近的光,手里握紧刚才摘下的叶子,一会可能有用,冷静的提醒自己,还差一点。 莫云翳没尝过人事,可他不小了,又是对着她,某些情绪来的又快又急,他撬开…… 项心慈浑然不在意,她精准的衡量着时机,在灯火近到她预想的点,手臂突然用力,将他推出去,人快速隐入错综复杂的灌木丛中。 “世子!?” 莫云翳狼狈的立即站定,呼吸还有点喘,但脸上荡漾的情绪顷刻间收敛,站在犹自掉着落叶的灌木丛旁,背脊笔直,神色无任何异常,更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什么,抬步向项心慈可能躲的方向追去。 项心慈跑的飞快,一扫刚才认不清路的样子,七拐八绕,轻易转入莫老夫人住的院落外,快速将头上的丝带散开,挂着重物的一头扔过树干,试一下结实度,三下五除二翻了进去。 她做这么多,为的就是这一刻。 莫云翳绕了一圈,哪里都找不到她的人,本雀跃的心情顿时有点急,她又不认识路,这样乱撞跑去了哪里,莫云翳顿时加快脚程。 片刻,项心慈已经从主院翻了出来,拉下树干上的丝带,快速将头发原封不动的梳起,四下看看,向刚刚与莫云翳走散的地方跑去,死老太婆。 莫云翳发现她时。 她缩在假山后仅容一人依靠的缝隙里,红着脸不看她。 莫云翳顿时停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刚才未尽的感觉一点点升腾,一时间心猿意马。 项心慈脸红透了。 莫云翳快速走过去,挡在她与假山中间。 项心慈记得跺脚,生出手推莫云翳。 莫云翳刚才一是不察才被她推开,如今怎么可能让她推动。 项心慈急的不行。 莫云翳耐心的与她对峙着,手撑在石头上,将她挡在假山间,心头不自觉的浮起懒洋洋的暖意。 他垂下头,慢慢的在狭窄的黑暗中靠近她,呼吸落在她发间…… 项心慈惊的钻出去,往回跑,她要回去。 莫云翳笑的胸腔震颤,快走几步,急忙握住她的手腕,又将她按回刚才的位置,手掌托住她的头,不让她碰到:“我不对……” 莫云翳声音不稳,克制着想再次拥她入怀的冲动,本想放开,可一丝甜钻入意识,他又不动。 有限的空间,让她身上的香甜升温发酵令人沉溺,她这么软,他亲自拥抱过,仿佛能在唇齿、手掌间消散一样。 项心慈就推他,属于男人力量的压制却轻易制服她的反抗,她不能在这跟他耗时间,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项心慈瞬间红了眼:“我不要带你看我的梧桐树了!”情绪闹的很高。 莫云翳惊醒,意识在她的童言童语里快速镇定,深情也清明下来:“行,我不配看。” 项心慈垂着头生闷气。 莫云翳待自己呼吸顺畅了些,哄道:“我们去看我住的地方好不好?” “不好!” “我保证再也不了?” 项心慈扬起头:“不什么?” 莫云翳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后悔这么简单放过她:“什么也不是,走了。”手一触上她的手,急忙松开。 项心慈浑然味觉,伸手拉住他,跟着他往回走。 … 莫老夫人已经穿戴整齐:“你确定听清楚了?” 暑荷不确定的点头又摇头:“奴婢确实听见有人说,让项小姐不要玩了,世子在找你。” 莫老夫人扶着暑荷的手大步向外走去,岂有此理,还将不将她放在眼里! … 前院的大厅内,灯火重新亮了起来,除了阿图,没有多余的下人。 项心慈站在他的客厅里,左右看着,这里与项家别庄没有什么不同的,高椅宽屏,给人严肃到极致的错觉。 项心慈的手看似好奇的滑过桌面,实则心不在焉:快来了吧,可千万要快一点,隐去的眼眸间闪过一丝怨毒你。 莫云翳看着她手指的走向,她触碰过的每一张桌椅,仿佛都透过时间触碰他的过去未来,摸到了他以往的生活,让他看的一呆。 项心慈歪着头:“没什么不一样啊?” 莫云翳回神:“本也没什么不一样。”掩饰性的垂下头,心不在焉的给她倒杯茶,目光却一直盯着被她触过的桌椅。 项心慈抬步,手指一一在她感兴趣的地方抚过,走过一张张的桌椅,慢慢的停在一副屏风前。 是一副山河永春图,很常见,但做的十分精致讲究,男主人宴客的地方,摆放的东西自然讲究。 项心慈的手指拂过上面的绣线。 莫云翳端着蜂蜜水走了过来:“喜欢……” 项心慈摇头:“只是觉得做的很精细。”她没有接,明明故意却装作无意识的歪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又继续看着屏风。 莫云翳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 她上辈子婆母的房间里见过这扇,应该是同一屏,十年后莫家抄家,经手的是明西洛,有些东西会落入他手里不奇怪,何况还是这种小东西,没有人会计较。 她能认出来,还是因为,动物的眼睛都绣的同样有特色,而她婆母又非常喜欢那扇屏风。 莫云翳见她浑然味觉,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不禁将杯子凑近了些。 项心慈不喝,她其实不喜欢太甜腻的东西,但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他,抄家?她想起来哪里不对了,他应该是早早死了的,不在了吗? 死在哪一年?外出上任的路上?还是梳理地方治安途中?他又知不知道失去了他的莫国公府在十年后,所有的人犹如这里的物,漂泊不知去处。 “怎么了?” 项心慈突然踮起脚,快速揽住他的脖子,将他头下拉,温柔的吻上他的—— 阿图突然跑进来,又立即转伸过去,但又转过来,不好了几个字卡在嗓子里生生收住,可:“世子,老……老夫人来了!” 莫云翳从温柔里快速抬头,仅仅一瞬眼眸便恢复如常。 “老夫人已经到门口了。” 项心慈没有被打断的不好意思,快速整理情绪,茫然的看向他们,似乎懂又似乎不太懂,更多的好像是懂,一丝惊慌隐隐爬上她的眼睛,小女孩的意识觉醒,慢慢害怕。 莫云翳快速揽住她,拍着她的背,神色淡定,有什么,发现又怎么样,人是他请回来,他就会负责到底,祖母有什么怨怼完全可以冲着他来。 项心慈拉拉他的衣袖。 莫云翳低头,看到她眼里的不安,顿时有些不忍、自怨:“不要怕,有我在。” 项心慈摇摇头,她不要他为难。 莫云翳顿时十分愧疚,他靠近心慈,抱的更紧:“相信我。” 项心慈戳戳他的手臂,甜美中带着哀求:“我能进去待一会吗?”我还没有准备好。 莫云翳心像被扎了一根刺,他不想,为什么要躲,他喜欢她,要让天下人都知道。 项心慈垂下头,声音很低,但足以传入莫云翳耳朵:“总觉的你祖母会生气,你就让我进去吧……” 阿图急的不行,老夫人都要来了! 莫云翳看着越来越惊慌的她,想到祖母可能会有的怒火,她不该听到的话,明明是他的错,怎么能让她受着,只有这一次,委屈你:“好。” 项心慈刚要转身,又转身看向莫云翳,伸出手温柔的安抚她:“我没事,一会就好,一会我带你去看我的梧桐花。” 莫云翳顿时有种拉住她,昭告天下的冲动! 项心慈已经跟着阿图向里面走去。 莫老夫人没有任何停留的进来,带着身边大大小小无数等级的仆妇。 莫云翳已然神色无恙的迎上去:“祖母。” ------题外话------ (见段评区) 潇湘app,章节段评区,点开(见)字后留言数就行(#^.^#) 评论区不能发,太严格了,严格到我修了一个小时都不行,哭死我。 其实大家都知道我买车不行,开车也不行,更不会有太敏感的内容,不看不影响正文内容。-_-||不影响。 再次郑重声明不影响。(这只是给大家辛苦追更的福利) 段评区四十八小时后删除,如果提前删除了,一定不是我删除的,是后台自动屏蔽了。 如果有亲实在想看、又过了四十八小时,未过一个月的亲,可以进入验证群339074820,凭订阅截图,从管理那领取一份,领取后退群,验证群不留人。 咱家正版群《振翅》会在文满六十万字时开放。 先打预防针啊,她们天天聊育儿,聊八卦,聊婆媳,总之时间太长了,她们已经不是看文小团体,而是七大姑八大姨小团体了,没有必要进(我在说什么,我的管理有没有在瞪我) 104聊聊(二更) 莫老夫人看眼周围,再看向没有任何异常的孙子,说实话她不信那事是他能做出来的:“怎么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折文就是再糊涂也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阿图从里面走出来,表示他只是去取笔墨。 莫老夫人不禁松口气,肯定是暑荷听错了,自己也是因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怀疑最为正直的孙子:“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心神放松的坐在正中间的主位上,语气也温和下来。 莫云翳站在下首,正经严肃:“有些公务要忙,耽误了些时间,祖母有事?” 莫老夫人有些心疼,挥手让不必要的人去外面候着,只留了自己几个心腹。 莫云翳不知是不是自己做贼心虚,想问祖母大半夜带这么多人过来想做什么。 “你呀,不要总一门心思用在不该费心的事上,河道本就不是你的职责,你当务之急是外放事务。” “孙儿知道,祖母——”如果没事—— “外放的事你可有打算了?”莫老夫人手臂放在座椅上,不小心碰到什么,看到了桌上的茶杯,散发着与茶叶不一样的甜香,甜的? 莫老夫人心一震。 “外放的事,已经安排妥当,无论是……”莫云翳简短的说着。 莫老夫人根本没有听,目光四下扫视,尽量看到每一寸细节,突然看到了落在不远处桌子与屏风中间的一片长青叶,疑惑和愤怒顿时爬满她周身,岂有此理:“你说的那些我也不懂,你父亲给你安排的人你有选择的用也好,对了,你母亲给你的几个侍女可选好了?” 莫云翳不想纠缠:“选好了。” “嗯,也好。”莫老夫人脸色有些差的开口:“只顾着说这些,都忘了来做什么的,我那里没了参片,你让人替我找一些过来。” 莫云翳想说昨天不是拿来了一盒,忍者没有看里间一眼,直接开口:“阿图你——” “阿图留下来,我有事问他。” 莫云翳闻言看了祖母一眼,见祖母难受,而且用意如果是留下阿图说话,没有什么,阿图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莫云翳心里惦记着事,立即躬身退出去,却没有直接去取参,而是绕到了后窗那里,将半开的窗户全开,跳进去,可她看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人,人呢? 莫云翳直接翻身出去,她跑哪里去了? 大厅内。 莫老夫人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出来吧。”躲什么,既然人都来了。 阿图有些发愣,什么?不是要问他话? 项心慈闻言,狡黠的探出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从屏风后面袅袅如烟的走出来,黑色的束腰长裙上绣满了赤红色的曼陀罗,乌发被一根不起眼的同色丝带缠起,雪白的肌肤在黑色绸缎的衬托下白的如玉、又粉的透亮。 一双沾染了世俗沉浮却最终又归于纯净的眼,仿佛蕴含了宇宙的光,引人目眩神迷又着迷探索。 项心慈对着她云淡风轻的笑,薄唇如翼红的如砂,她笑时,仿佛星空都旋转起来。 她明目张胆的看着莫老夫人,整个人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和晨光都掩饰不住的柔媚,笑的孤傲又不屑,好像世间男子女子都能随意被她摆弄在手里! 莫老夫人的心一颤,顿时如被人打了一记闷棍,惊惧丝丝缕缕的缠住她的心,瞬间攥的她喘不过气来!项家那个女子,长这样!她……她…… 阿图也看怔了,她……不是在里面?怎么办? 项心慈一步步走着,中途顺便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落叶,又慢慢的走向她,最终在莫老夫人几步外停下,似乎十分开心:“恭喜你答对了。”轻轻一吹,长青叶脱离她的手心,恍惚了看的人的视线:“我给你的线索好不好用。” 莫老夫人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甚至忘了身在哪里,脑海里只剩一句,项家那女子长这样,长这样,为什么没人告诉她! 项心慈就喜欢跟仇人玩,因为好玩,看她们变脸更好玩:“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项心慈,就是你骂过的那个人,想起来没。说起勾引你孙子,其实挺无趣的,本来都不打算玩了。不过,听说你对我念念不忘,我激动啊,开心啊,于是我就想委屈委屈自己,陪你继续玩了,听好了,是陪你玩,带着你宝贝孙子,好好陪你玩,你说,拉扯坏你孙子怎么办,会不会很刺激?” 这个人在说什么!莫老夫人惊慌的四处看看。 “哎呀,我还没说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不如你先猜猜?”项心慈歪着头天真的笑。 阿图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项七小姐? “你……你……”折文竟然带她进来,那是她从来讲规矩的孙子吗!项老夫人要喊人。 项心慈突然凑近她,再她耳边轻轻道:“人动的太多,招来了你孙子,你说他向着谁?” 莫老夫人没见过这样的,她想干什么:“阿图,你是死的。” 阿图真死了,他垂着头,能做什么。 项心慈靠在莫老夫人旁边的桌子上,缕着手里的丝带,嘟着嘴,不高兴:“为了陪你玩,他还得每天在山上等我,哄我高兴,还送了我很多礼物,都挺没意思的,所以,我们两个聊啊。” 莫老夫人憎恨的看着她:“你想聊什么?” “先聊你怎么收回难看的眼神怎么样?我怕看多了,就想念莫云翳。” 暑荷这次回过神:“你当你是谁!怎么能如此与老夫人说话!” 项心慈直接看莫老夫人:“你家仆妇都这规矩?” “暑荷,闭嘴。” 项心慈网开一面的看向她:“我这人没有耐心,喜欢单刀直入,看在你刚刚没有傻透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怎么样?” 莫老夫人想撕烂她的脸,可她清楚的知道,如果莫云翳爱上的是这样一个女人,至少现阶段,莫云翳出不来! “你说你错了,我放过你孙子。” 莫老夫人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的脸……“如果我说了你就放过云翳?” 项心慈点点头。 莫老夫人不信:“你就安心放下到手的富贵!” 项心慈闻言笑的不幸,但笑的依旧好看:“你不会觉你莫家十分了不起,我会扒着不放吧!” 莫老夫人被她笑的脸色难看。 “老姐姐,我看人的,我喜欢容度那种类型的,没什么责任心,玩的开,见的多,一起玩多有意思,你孙子这样的……”项心慈想想:“真的很没劲,再高的地位迎娶我,我都要考虑考虑,更何况你孙子也不是大梁国最尊贵最厉害的男人,你说是不是,厉害你知道我说的哪方面吧?” “你……无耻。” “不无耻,怎么玩动你孙子。” 莫老夫人第一次被人当面嘲讽她莫国公府孙媳妇的位置,还将她骄傲的孙子像用具一样评头论足。 莫老夫人气的…… “要不要道歉?”项心慈笑着,等着她开口。 莫老夫人瞪着她,却不敢赌折文现在的心,太不像折文了“只要我说,你就放过我孙子?” 项心慈勾唇一笑,笑的颠倒众生,不明说。 莫老夫人顿时有种脚底发凉的颤栗,这就是项家的七小姐,这样的容貌和心性,项家竟然让她长到这么大还没有溺死她:“我希望你说到做到。” 项心慈等着。 莫老夫人深吸一口,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心甘情愿:“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是我妄自尊大,没有先问问你的意见,没有尊重你,反而误会你,对不起。”说完急忙问道:“你能离开我孙子了吗?”莫老夫人的手却下意识攥着茶壶。 项心慈提醒她放下,仔细想想:“还……差点。” 莫老夫人想死:“你别忘了你在谁的地方!”又重新攥起水壶。 “那你杀了我啊。”项心慈看也不看茶壶,神色温柔的抚着她的小揪揪,她曾与她年龄不相上下:“一瞬致命的那种,否则只要我有一口气,都要赖上你孙子。” 105你还是你(三更) 莫老夫人看着她从头到脚,寒意又爬上背脊,咬牙切齿:“你是在找死。” “无所谓,我死了,他会永远的记住我,疼爱我的父亲也会时刻提醒他记住我,爱我的其他人,会找机会给我报仇,死了又怎样,你觉得活的很有意思?不如你用手里的茶壶砸我的脑袋,往这——使劲砸!你看能不能把我砸死,让我离开这污浊的世界,去另一方天地。” 项老夫人觉得这人疯了,疯了…… 项心慈突然把她从椅子上拽起来! 暑荷吓的尖叫,就要上前。 项心慈骤然目光冷厉的看过去:“你最好被多事,否则我就让世子带你私奔,老女人小男人,也别有一番滋味不是吗。” 暑荷脸刹那间苍白! 莫老夫人没想到她敢这么说,她是多自信,她算子一定在她鼓掌间,可真的不在吗:“你……你想怎么样?”身体不自觉的往门口退。 项心慈瞬间将她推回来! 莫老夫人踉跄一下,撞到暑荷才停下:“你敢……” 项心慈阴恻恻的看着她,一步步向前,突然拽开暑荷猛然用力推莫老夫人! 莫老夫人后背瞬间撞上座椅,发出刺耳的声响。 阿图快速冲—— 项心慈顿时看过去!目光幽冷若鬼! 莫老夫人疼的撕心裂肺:“来人……来人!” 项心慈突然摔在地上,抱着头惊慌的后退:“不……不要打我……不要……” 莫云翳冲进来看到这一幕,心如刀割,瞬间向项心慈跑去:“你怎么样,心慈,你怎么了?” 项心慈脸色刷白,害怕的抓着他的袖子。 莫老夫人看着这一幕,心冷到谷底,她的孙子,她的好孙子! 莫云翳快速将人护在身后:“祖母,都是我的错,是我带她进来的,你要怪就怪我……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是我带她出来的,也是我没有操守,喜欢她、想娶她,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莫云翳说着直接跪在地上,才呆愣的看见祖母手里捏着的茶壶,和他祖母同样跌坐在地上的事实。 暑荷眼睛通红的护着老夫人。 莫云翳怔怔的看着这一切。 项心慈身体却瑟瑟发抖的趴莫云翳背上,犹如吸血的水蛭,软绵却阴毒,静静的对着莫老夫人笑,看吧,他先注意我呢? 莫老夫人顿时觉得天塌地陷! 莫云翳下意识的抚着无力的她,道德和爱人冲击着他深入脑海的道理!乱成一团。 莫老夫人慌张看向阿图:“阿图,阿图,你说,你说——” 阿图跪着爬过去,看看老夫人,又看看抱着项小姐不松手的世子,和 世子明显看过来的一眼,颤抖的咚一声磕在地上,什么都没说。 莫老夫人将主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是觉得就算有什么,也要袒护到底了,怪不得那个女人有那样的底气,不是为了进莫家的门,只是为了气她。 她招了个什么东西来霍霍她孙子啊,她当初为什么就不多看一眼,也不至于让折文落得今天的下场。 项心慈更害怕的往莫云翳背上缩,声音又小又怯:“我……想回家……”项心慈抓着莫云翳的手紧张的暗暗发白。 莫云翳心疼不已,忍不住握住她。 莫老夫人看到两人自然而然想握的手,心如死灰,她也不再指望别人看到她还坐在地上,扶着暑荷的手起来。 茶壶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四分五裂,莫夫人一脚踩—— “祖母小心!”莫云翳急切的开口,险些摔了心慈,又急忙护住她。 莫老夫人见状心更疼了,心疼他好好的孙子,为了那个女人跪在那里左右为难,那个女人或许还什么情绪都没有!这比挖她的心还痛!这比这两人相爱求到她面前还痛! 对方拿她的孙子挖她的心!莫老夫人垂着胸口。 暑荷看的眼睛通红,世子太不懂事了。 项心慈更怕了。 莫云翳极力安抚她,他知道不该说,可:“祖母,都是我情不自禁,是我要见她一面,是我对缠着她不放非要把她带过来,是我——” 莫老夫人五雷轰顶,顿觉无力,摆手让他别说了,这是要她的命,声音沉痛无力,仿佛起身的动作已经耗干了她的精力:“她既然怕成这样,带她回去吧……” “祖母……” “走吧……”她老了,管不了了。 莫云翳知道自己伤了祖母的心,可身后的人……莫云翳抱起身后的心慈。 莫老夫人突然看向快走到门边的两人,开口:“希望你说到做到。” 项心慈发抖的缩在莫云翳怀里,当没听见。她当然会说到做到,都这样了,莫云翳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她做了什么,她不离开他!上赶着招人恨吗。 以后他们的关系,自然是到此为止,再无可能。 项心慈悄悄抬头,月色下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神色,心里隐隐触动,是在回忆他祖母更苍白的脸色?还是咀嚼他祖母开口时隐藏不住的疼爱? 他在害怕吗?害怕这样不管不顾冲向自己的他自己?害怕那一刻没有第一时间扶起祖母的他?或者更糟糕,他甚至还觉得神色那样疲惫的祖母是阻碍? 项心慈揽住他的脖子,突然探起头,唇擦过他的耳畔,停留了很久。 他停下来,也站了很久。 她离开,头靠在他胸口,慢慢地抱紧他……以后——你还是你。 莫老夫人一口气卸下,晕了过去。 106表彰(为丫丫lena女王斗篷加更) 项心慈将额头抵上大哥的窗户上,不一会,转过身,后背靠着窗,一双沉寂下来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星光。 项逐元站在窗边等了很久,等不到她进来,便拉开了窗户。外面冷。 项心慈依旧维持着这个姿势,背脊一动不动,看着天上的星空。 项逐元本想说什么,突然又不想说了,目光停在她飘舞的黑色丝带上,恍惚有种陌生的感觉,她穿黑色,原来也这么好看,却是给另一个人看。 项逐元叹口气,靠在一旁,看着她。 项心慈慢慢的下腰,整个腰身贴在窗台上,仰着头,目光与项逐元对视。 项逐元一动不动,目光平静…… 项心慈亦同样平静…… …… 莫云翳交代完所有能交代的事,听完大夫的嘱托,毅然跪在祖母房外,这件事是他不对,可他依旧想娶项七,这件事不会因为谁的意见而动摇。 他希望祖母能够明白,不是这次也会是下一次,他绝不让步。 阿图跪在世子身后,这件事绝对不能瞒着世子,跪着向前几步:“世子……” 阿图将刚才大厅里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向世子汇报了一遍,整个人瞬间匍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莫云翳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阿图跪着,感受到世子几乎崩溃的情感,愧疚的不敢看世子一眼。 莫云翳张张嘴,表情近乎扭曲,他想问什么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能紧紧攥着手掌,说不出一句话。 假的? 他脑海里是她第一次摘下面具的样子,是她奔跑在劳工中的样子,是她撒娇时甜甜的样子,是她不谙世事的样子,都是假的吗? 就连这些天的相处也是假的?今晚的一开始更是假的,从山顶的一刻都只为了谋算他的祖母吗? 那些缠绵的吻也是假的?是为了祖母而来?那刚刚山林里她贴上来的温柔呢?那么恋恋不舍也是假的? 或者——虚伪的同情! 莫云翳突然想笑,可笑不出来,他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找不到自己的动作规矩,像溺水的鱼,搁浅在沙滩上,大口的喘气。 阿图愧疚的恨不得去死:“世子,您处死奴才吧,您处死奴才吧。”都是奴才乱牵线! 莫云翳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是别人口中能随意掌控的人,是能用来威胁祖母的工具,用来攻人的物品,被人泄私愤的玩具,就因为祖母说的那些话,她选了他? 莫云翳不知该有什么情绪,像被人抽去了筋骨,撑不住这些年养在他身上的骄傲,一败涂地。 自命不凡的他,下定决定追寻的人只是在骗他?他不相信,但阿图有什么理由骗他。阿图尚且没有在那时候与祖母同仇敌忾,现在又有什么理由撒谎。 唯一的可能的是,阿图说的都是真的?他只是别人手里的棋子,还是不屑再用的。 阿图心里发颤,余光看着世子掐出血的手,心疼又痛苦!自始至终他也像个傻瓜,他还故意在中间牵桥搭线,将世子推入其中,世子明明看中她,明明可以躲过这一劫,是他看走了眼,害世子经历了这一遭,世子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 阿图趴在地上,泣不成声,他们世子那么好,他们世子从来没有做过恶事,为什么遇到那么坏的人:“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阿图咚咚咚的一下下磕在地上,死不足惜…… 暑荷快速跑出来:“世子,老夫人醒了,老夫人醒了!” 莫云翳急忙起身向里面冲去。 阿图依旧跪在地上不动,满脑子都是世子一开始本来就不喜欢那个女子,都怪自己,都怪自己。 … 莫老夫人浑浊的双眼看着站在床边的孙子。 “……”莫云翳才发现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莫老夫人瞳孔一缩,看到他手掌上隐隐滴下的血,心里痛的就像有人挖她的心,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莫老夫人闭上眼又缓缓睁开,看着身侧仿佛一瞬间又长大的孩子,这样的变化却让她痛苦不已,她又何必再逞一时口舌之快。阿图怎么就跟他说的,为什么要告诉他:“都是祖母害了你,祖母害了你……” 怎么是祖母的错,是他将利器抵上,让它架在祖母的脖颈,莫云翳摇头,蹲下来,握住祖母的手,才发现上面献血淋漓,想拿回来,又被骨皮分离的手握住,莫云压抑的心口生疼,克制着情绪开口:“对不起……”他祖母这段时间身体本来就不好,他却只顾想他自己的事。 莫老夫人看着他这样,眼泪还是没有忍住,傻瓜:“你好就好……你好什么都好。” 莫云翳看着老人家花白的发鬓,和刚刚大夫说可能摔倒了骨头,静养不好可能留下永久的顽疾。 这伤是项心慈推的,是他把心怀叵测的项心慈带进来推的祖母。 可他能怪谁,这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是他罪有应得,却让祖母承受了这一切。 莫老夫人看不得自家孩子自暴自弃,重重的拍拍他的背:“你干什么,只要你在,只要你看清了,祖母这点伤算什么……” “祖母,我定为你讨回……” “够了,就这样吧,我本就年纪大了,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摔一下都是这个结果,不怨是谁推的我。”到此为止,不要再纠缠了,那个女孩子……总之不要了。 莫老夫人惊惧自己现在竟然还记得她看过来的那双眼睛,记得她手拂过她发髻的战栗,那一刻,她好像觉得那个小姑娘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甚至不觉得自己杀了她有什么不对? 这样的人,能不牵扯就不要牵扯:“答应我,一切到此为止……”所有,到此为止:“你答应我。” “祖母……” “答应我——” 莫云翳看了祖母很久,看到祖母的眼底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的时,沉重的点点头,到此为止。心却像被人抽走了一半。 可笑,他想挽留什么?一份虚情假意! … 但怎么能都是假的! 莫云翳安抚完祖母,没有任何犹豫的重新站在了山顶上,目光悲苦沉重,他要听她亲自说!刚要动。 “喂。”项心慈依旧坐在原来的树干上,黑色曼陀罗束腰长裙,红与黑缠绵交织,红的啼血,黑如幕布,她的长发依旧被同色系的发带疏起,风一吹,青丝在她身后飞扬…… 时间好像回到了几个时辰前…… 莫云翳双手骤然攥紧。 项心慈静静的看着他,他与两人刚刚分别时温柔缱眷完全不同,是克制到临界点的愤怒。 项心慈心里叹口气:“这次……你不要动。”项心慈翻身,直接从树上坠下来。 莫云翳的脚下意识动了一下。 项心慈身体已经稳稳落在地上,手一扬,长长的黑纱落于掌心,转身,一步一步走向他,站在他面前。 莫云翳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项心慈伸出手,欲抚上他的脸,他一开始不理她的样子,他不顾一切跳入河里的样子,他为她梳发的样子…… 莫云翳瞬间打开她的手,她手腕上红色的珠子霹雳吧啦散了一地。 项心慈没有看落在地上的红珠,收回手,静静的转身,下山。 莫云翳顿时无力靠在一旁的树上,哭不出笑不出,这就是她的答案…… 何其可笑,自己……何其可笑…… …… 骤雨连绵半个多月的天气,不管造成的后果,犹如翻脸不认人的孩子,此刻艳阳高悬,热浪翻滚。 项逐元一身官袍,站在河堤上,心情不错。钦天监的预警期已过,汛期结束,他现在只是过来做最后的决策,这里的事就算告于段落。 明西洛也在跟身后的人交接。 项逐元突然拍拍明西洛的肩:“劳烦你又写了一份。”小七那个孩子,不省心,划坏了也不认错,改天替你揍她。 明西洛急言不敢:“是属下应该做的。”世子心情不错?但并未停留,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上。 项逐元转身,刚要去河道上走走,就看到远远走来的莫云翳。 莫云翳也看到了他。 108求亲(二更) 莫云翳手里的茶杯顿时停住,熟悉又遥远的名字突然被人提起,丝丝密密的痛毫无征兆的从四肢百骸涌上心口,毫无章法的肆虐在一起。被压在心底的情绪,轻易的冲破他的禁制在他身上游走,狂欢着嘲笑他的自以为是:“与项府七小姐订婚……”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暗哑。 容度似乎听出来了,又似乎没有,不管有没有这本就不是值得关注的事情。 容度把玩着手里的扇子,没什么好隐瞒的,莫云翳跟她根本不可能,而且不过是一个摆在妾位上的女人,今来明往本是常态。 何况自从项五爷将项七带走后,他们两人就没有见过,莫云翳也清楚的知道不可能。 那么,那一丝不甘愿,完全可以忽略,再说,谁娶不是娶:“项家的事,你多少也知道,项七不可能有多高的婚事,而且她家这次的目标就是我,我无所谓,娶谁不一样,容叔说可以,便向项家提了,项五爷没有明确拒绝容家。”容度说的坦荡,两人的情谊不至于为一个女人进行不下去,毕竟只是一个女人。 莫云翳放下手里的茶杯,一时间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众多情绪冲击在心口,理不出一个该回给容度的话。容度想听什么‘无所谓’,然后既有了女友又有好友,双重得意。 容度也很坦率,虽然可惜,但朋友没动做非常可惜:“你要和杨家订婚了?”: 莫云翳目光微垂,声音平淡:“应该吧。”心却像跳不动一样,手掌麻木。 容度松口气,看来接受了:“项五爷应该会答应?”为什么不答应,他诚意十足。 莫云翳看不出异常,没有任何感觉的将一杯滚烫的茶倒入口中,自己的声音好像在耳边响起又好像没有:“她的事你也说过,不是一个安分的,你何必……” 容度闻言笑的前仰后合:“我安分?” 莫云翳皱眉,一个轻易可以用她自己做饵的女人:“还是安分守己。” 容度觉得挺好玩:“以前我跟你说她不是一个安分的还勾引我,你偏不信,现在换成你说我了。” 莫云翳握着茶杯的手骤然发白,那个时候她勾引容度! 容度突然看向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莫云翳已经恢复如常:“没有,只是觉得不妥。”声音平静。 容度混不在意:“我无所谓,我们两个半斤八两,你不好我也不好,娶妻而已,凑合能看就行。” 莫云翳微垂着头,看着一点点沉到水里的茶。 容度仔细看着莫云翳,莫云翳看起来没有情绪,而且他即将与杨家订婚,容度不觉得这样不妥,能有什么,本来也不过是几乎当妻的女人,没有了就没有了,美人全天下多的是。 容度身体更放松了一些:“我们商户没有你们那么多讲究,再说,娶回来了,不就能随意拿捏了,到时候兄弟帮你教训她。” 莫云翳不知道他为什么能把这种话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娶谁都无所谓,自己娘子也能拿到明面说,怎么不从大街上随便抓一个! 莫云翳突然心里非常烦,不想听这些,他放在心上的转眼成了别人可随意拿捏的!他得不到的,别人可以随便娶!即便知道好友没有恶意,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也情绪暴躁。 莫云翳现在不得不承认,不管告诉自己多少便‘他不在乎’都是假的!他很在乎!非常不满! 更不能坦然看她嫁人,看着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看着那些对他来说弥足珍贵的过往不过是她眼里的笑话! 莫云翳突然抬头看向容度::“容度,如果我说不想你娶她呢?” 容度手里的折扇停下,看着莫云翳,过了很久慢悠悠的开口:“我觉得没有必要,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莫云翳突然想问:你就那么非她不可,需要绕了这么一个大圈跟他说话! …… 明月高挂,白色的月光没有差别的将大地照的一片透亮。 莫云翳还没有睡,或者说躺下了,又起来,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月色,只肖稍稍站片刻,就想起她坐在高高的树梢,穿着黑色的衣裙,对着他笑的样子。 莫云翳茫然的回神,眼前只有空荡荡的月色,那几天的事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走上她的轨迹,他重回他的地方! 嫁人! 莫云翳冷笑,明明发生了怎么能说没有,那个女人想说走就走,未免太不将莫国公府放在眼里! 阿图惊的将茶壶放下,急忙去追:“世子您——”又急忙闭嘴,不能让老夫人知道。 莫云翳套上马,直接向庄子奔去!烈风阵阵!月色尽染! … 莫云翳一身黑色外袍,重新站在半山上,他不会问她有几分真心,那样只会让他更荒谬!他要问她敢不敢玩到底! 莫云翳穿过层层守卫,重新站在那面墙内,满腔不甘看着灯红通明的地方漆黑一片,他有些怔愣,这里没有住人? 下意识的想找,下一刻便停下脚步苦笑,连一开始的院子也是假的,她有什么是真的! 成婚!你这辈子都别想成婚! …… “曹氏不回来?” 项老夫人听完曹氏不能回来的理由,不屑于顾:“她活该,目光短浅,见识浅薄,当年要不是……会委屈承儿娶她回来,她当我项家是死的!女儿嫁给一个商户简直胡闹,我看她是猪油蒙了心,想那些阿堵物想疯魔了,这些年都不管不问,现在凑上去做什么,她以为她是谁。” 109意向(求月票) 采姑也觉得五夫人过了:“老夫人消消气,这不是没成吗。” “成了我项家的脸就丢尽了。” “老夫人说的事,老夫人中午要用什么,厨房送来了两份胆子,世子又从庄子上送了些吃食,都是孝敬您老人家的。” 项老夫人也不想跟五房那个混不吝的计较,说到孙儿,火气也散了些,接过单子。 “老夫人,五老爷来了。” 项老夫人闻言立即放下手里的单子,先冷哼一声,讨债的东西,想到不省心的五儿子,项老夫人就开始唠叨,还是他管不住他自己,才弄出这么多破事。 采姑这话就不敢接了,五爷可是老夫人的掌心宝 “让他进来。”娶的什么媳妇,生的什么女儿,都排队气她的:“我看他又想怎么气我。” “老夫人竟说笑,五爷最是孝敬。” 项承进来。 刚刚还嘴不饶人的的项老夫人顿时没了脾气,看自己小儿子哪哪都好:“看你这一头大汗,外面的人怎么伺候的,还不赶紧给五爷端茶。” “我没事。”项承没有虚礼,他与母亲相处向来随意:“孩儿有件事要与母亲说一下。”说着直接坐到项老夫人旁边。 项老夫人也不计较,她小儿子苦,立即将他爱吃的糕点推过去:“可是出什么事了?有事就让你爹帮忙,现在知道难了,早干嘛去了。” “娘——”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 项老夫人见儿子有不高兴,立即收了口。 项承也没有迂回,他希望母亲有个心里准备:“我准备将小七定给容家的容度。” 项老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哪个?那个商户?但儿子看的制高点怎么能跟儿媳妇一样,一扫损儿媳妇时的笃定,温和的问:“怎么会想到容家?”她儿子看中当然有他自己不容转圜的道理。 项承简单将在郊县遇到容家的事说了一遍:“不提他们以后的打算,就说容度这人,我看着不错。”容度特意找上他,态度诚恳,礼节周全,还带着族叔,字里行间对项七也足够尊重,而且隐隐透露出,如果两人成婚就会长期定居京都。 “你看着好的,自然是好,他们有什么计划?”儿子的眼光她没有意见:“只是,商户是不是太低了些。” “没什么。”那些事他也是猜测:“捐个一官半职的事。” “也是。”再大的官能大过令国公府去:“你这是跟我说,还是让我跟你爹说,你呀,让你爹知道,还不是要说你,挑来看去,挑了商户。” “娘——” “我懒得说你,看来你对容家挺满意?”项老夫人也听过容家,但到底觉得把自家女儿嫁过去不好看,会惹来不必要的闲话。容家进宫的那些蹊跷玩意,有些也是入了令国公府的。 江承的确满意,他这些年外出办事,接触过容家,对容度早有耳闻,是个不错的年轻人,难得还有这份用心。 他在郊县遇到问题,是容度出面帮曹家解决了一些问题,虽然不乏有见色起意之嫌,但人品不错,就不会差到哪里去:“是个合适的。” 项老夫人没有意见,一个那样的出身,嫁给谁不是嫁:“可是定了?” 几乎算定了,小七的婚事不用那么多虚礼,可依旧矜持道:“再看看,也要问问小七的意思。” 项老夫人觉得问什么她的意思,她能有什么意思,但多年的默契,让她不再项七的事情上跟儿子争:“你做主就是,她的婚事特别些,跃过几位姐姐去也没什么。” “嗯,嫁妆娘准备上。”不能全指望曹氏:“容家毕竟在金银上宽松,娘多准备些。” 项老夫人就知道在这里等着她呢:“知道了。” “另外,小七也要订婚了,我想着最近是不是让她也出去走走,不是说见客,就是能出门看看,总不能成婚时,连门都没有出过,让人笑话。” “谁不让她出了,这不是出去了。” “娘费些心。” “知道了。”上辈子欠了这对父女的!让几个儿媳妇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说她偏心,讨债的。 … 一大早项家别庄外,项心敏安静的牵着弟弟的手被人扶上马车。 她这次没有求世子带上母亲离开,她母亲禁足一个月,如今时间还不到。 项心慈也安静随着队伍,没有看前面的项逐元一眼。 项逐元也不会多看她,堂兄妹间的距离感拿捏的稳稳当当。 庄婆子卷了自己的细软跟上了回城的马车。 除了她同样被带走的,还有一直帮九小姐照顾曹氏的娟姑姑。 他们要早些出发,否则天气就热了,可一早开始装车,还是装了两个时辰才出发。 项逐元等的非常不耐烦,却不得不有耐心的等着。 善奇忽闪着手里的扇子,被晒的脸色通红,也不敢有任何抱怨,谁能想到来时轻装上阵的七小姐行礼,回城时有那么多,失算,以后要注意些。 庄管事更急,让主子爷等,他是有几条命,本来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世子出来就能出发,可谁知道……谁知道七小姐的行礼不单要轻拿轻放还要分门别类的装裱好,否则一路颠簸肯定碰坏。 庄管事看着太阳下世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腰弯的更低了。 善奇百无聊赖的等着,催促的话都不能说重了,就见本来在后面的七小姐的马车直接从他们面前驶了过去。 善奇抬头,吃了一鼻子灰,惊讶的看着现行的马车。 葳蕤院小厮硬着头皮调转马头,赶紧跪在地上:“善……奇大人,小姐说等的无聊要……先走……” 善奇瞬间看向世子。 项逐元脸色可以用黑如锅底来形容,但他依旧端的很稳,好像并不在意。 善奇看向那小厮:“知道了,赶紧追上去。” “多谢善奇大人,多谢善奇大人。” 项心敏掀开车帘看眼前方的动静,又看眼与众人一起在太阳下站着世子,最终没敢也让自己的车马先行。 项心敏不禁苦笑。 娟姑姑不解:“小姐笑什么?” “没什么。” ------题外话------ 祝大家元旦快乐!! 新的一年,新的一天,求月票(#^.^#) 107合适(一更) 莫云翳神色看不出任何异常,行为一如往常,即便目光落在项逐元身上,也没有带出一丝情绪,仿佛昨晚一夜未睡的人不是他。 他一样是来做最后收尾,以后这边会交给工部接手,他祖母身体不好,下午就会离开。 项逐元同样平静,如往常一样打招呼:“折文。”何况他本就不知道,只是从小七神态间判断出几分,在外人眼里,他连判断都不该有,所以整个事他都被蒙在鼓里才对:“终于晴了,一起走走。”整整半个月,他们的心血都耗在这里。 莫云翳看着周围依旧忙碌但都面带微笑的众人,在日夜连续奋战后的今天,他那点悲伤值得被谁提起? 莫云翳好像没有推辞,跟上。 项逐元转身的时候看了眼莫云翳腰间的玉佩,叶脉不见了,前两天被珍之又重的东西,放下时是不是不如想象中艰难。 项逐元心情不错,他记得,小七做那枚叶脉时十分匆忙,只来得及熏香,没有晾晒也没有打铀,如果随意放在阴潮的地方,没个月就烂了,就如他们这段相遇,不必有任何痕迹。 莫云翳看着前路 项逐元与他并肩。 浑然不觉的两个人,瞬间压住了河道的风景,成为唯一的视线所在。 莫云翳想问他:你有没有注意后院的举动,她可有一点悔意。 项逐元想说:你上次说过的话,出你口入我耳,我谁也不会再提。 两个人走了很久,项逐元自然而然的开口:“你打算把谁的名字报上去?”后期就是皇上表功,但在他们看来只是一个为属下争取利益的形式。 莫云翳漫不经心的说了几个人名,神色依旧平和。不过是他给了人机会,让人玩弄了一番,何须自哀自怜。本是他自命不凡,才让人钻了空子。 项逐元转头看过去:“手怎么了?” 莫云翳无所谓的看了一眼:“划了一下。” 项逐元移开目光:心慈划的?“你上次说的求娶……” “玄简还是忘了吧,是我糊涂,这种事怎能自己做主。” 项逐元点点头,一副兄弟终于想开的样子:“确实不合适。” 什么合适!你和柳家的婚事合适! …… 莫家别庄外车马汇聚,长工正将一箱箱物品搬上车,莫云翳牵着马听管事汇报车马行进情况。 后面众多女孩被扶上马车,不时有人向莫云翳的方向看一眼。 莫云翳心如止水,没有任何波动,如果非说与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便是烦,对此失了以往的耐心。 莫老夫人出来。 莫云翳迎上去。 莫老夫人很快被抬上车,气急攻心加摔了一脚,情况比预期要重。 莫云翳放下车帘,国之一品女眷,换做任何人害她如此,都要追究责任打入天牢,就因为是她…… 莫云翳很快调整好情绪,转身上马。 莫老夫人掀开帘子,看眼打马在前的孙子,已经看不出任何悲伤的情绪,她这心里却堵着更难受,她好端端为何要来庄子避暑。 “祖母……”莫卿卿担忧的开口。 “没事。”莫老夫人放下车帘,他的婚事该筹备起来了…… …… 清冷的项家别庄内。 一名穿着得体的夫人,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恭敬的跪坐在九小姐身旁,为九小姐添杯果露:“莫老夫人回国公府了,听说昨天请了大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项心敏目光怔怔的看着前方跳舞的姐姐,因为母亲病情反复,一直侍疾,她脸色失了以往的红润,整个人消瘦了一圈。 她淡淡的嗯了一声,如果母亲没有禁足,是该去送送的,如今别庄里就她们几个孩子,估计是用不着了。 项心敏怔怔的看着在晨光中跳舞的姐姐,烦乱的心境下竟也看的痴迷了几分:“姐姐的舞跳的越来越好了……” 秦姑姑闻言放下手里的针线笑:“九小姐说的是,七小姐没什么爱好,就喜欢这个,所以比旁人用心些。” 项心敏看着跳舞的姐姐,那么美、那么专注,好像她的世界里只有她的舞蹈,再无其它。 项心敏看着看着,隐隐约约间好像懂了她的冷淡,她的不在意。 在这座庞大的庇护她们成长的宅子里,她们能改变什么,更不要说从小就处在旋涡中的姐姐,她是不是早就经历过这样的无奈。 项心敏抬头望望远方,远方那么大,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那么多变,仿佛有无尽的可能等待这她们,好像凭借这个姓氏,她们能得到一切一切,另无数人羡慕,另人向往,可手里又真的有什么? 项心慈跳完一曲,停下来,觉得曲子还可以修正一下。 她走到焦迎身边与她商讨刚才曲子的不足,当然也看到了坐在廊下的项心敏。项心敏比她那个娘有本事的多,未来的日子经营的不错。 至于那串掉了的珠子,重新做一条就好。 … 城门洞开,来来往往的人群重新从四面八方向京中汇聚,人们仿佛一夕间恢复了原有的生活。 莫家的车马傍晚就到了。 莫家当家主母迎了老夫人进去,如今各房都聚在老夫人的院子听太医最后的结果。 客院内。 杨梦娇坐了一个时辰的马车,有些疲倦的躺在藤椅中,看着非要与下人忙里忙外的陶子媚,嘴角无奈的扬起一抹笑:“回到莫府你就那么高兴?” 陶子媚看着倚在藤椅上浅笑嫣嫣的美人,心里就是高兴,莫世子没死,杨姐姐还在,当然好:“是啊,看到姐姐我就高兴。” “贫嘴。”杨梦娇望着橘黄色的天色,脸上温和的神色不减,她是因为进展顺利所以高兴吗,不知道莫老夫人怎么样了? 杨梦娇正想着。 暑荷便亲自带人过来报喜:“杨小姐,杨夫人来了,老夫人请您过去。” 杨梦娇眼睛一亮,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难得露出几分少女的娇憨,又立即不好意思的收住:“姑姑,我马上过去。” 陶子媚看着杨姐姐匆忙梳妆亦不掩温婉的背影,眉眼也跟着染上笑意,杨家主母到了,姐姐与莫世子的婚事又要提上日程了。 虽然比上辈子晚了些,但杨姐姐一定会更幸福。 …… 天气越来越热,对即将外放,又刚刚立功回京的莫云翳来说,奔忙的事情远比想象的多,如果不想停下来,连续十二个时辰都能占的满满当当。 端庄温柔的莫夫人既心疼儿子又与有荣焉,忍不住当笑话讲给床上的婆母听:“他呀,出去一遭倒是像长大了一样,往日我让他出门应酬就像吃了他一样。” 莫老夫人闻言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随他吧。” 可不是,谁还能约束了他去:“娘,我想在他外放前把婚事定下来。” “你先问问他。” 莫夫人闻言忍不住看了老夫人一眼,这有什么好问的,本就是说好的事情,上次如果不是杨小姐突然身体不适,这婚事早就定下了,但依旧笑着说:“好。” …… 众生入色外人来人往,门牌上的妙手偶得频频引人侧目。 容度转着手里的扇子,身体舒展,心情不错,一双绿的眼眸懒洋洋的从窗内向外望去,京中这些人就喜欢玩文昌两地剩下的东西。 一旁,莫云翳行云流水的沏着茶,袅袅茶香升腾而起。青年一身湖蓝色交径高腰长衫,袖腕处用金线点缀,发髻用一根玉簪固定,修长的手指冲开深褐色的茶尖,神色严肃,气质沉稳、显贵荣华:“怎么最近都没见你,出京去了?” 莫云翳将一杯茶放在好友面前,仿佛过往的事情已经随着某些人的消失,彻底过去。 容度看向好友,觉得有件事,需要要提前跟他说一下:“容家向项家七小姐提亲了,项承答应了。”没有反对就是答应。 110海阔(为冰之莹舞的女王斗篷加更) 令国公府的角门打开,马车从里面进去。 秦姑姑探出身,为马车左上角重新换上标志。 一重重的大门相继打开,穿过一层层院落,停在标识能达到的极限,才扶小姐下来。 项心慈的衣摆落在脚踝,不染粉黛的脸上已倾国倾城,她没有动,素净着一张脸,平静的向后看一眼,后面是一排排打开的院门,一重院落一重世界,没跨过一道院门都是不同的势力掌控,而这一道道门,在这座府邸里,一眼望不到头。 项心慈收回目光,尊贵的令国公府,岂是明家那种抬脚就能看到灶房的人家能比的。 项心慈转身往里走,她的住处还有很远,甚至不在男人掌控的这方世界里。 后宅的一重重门次第打开。 第一重是令国公府当家大夫人住处,庞大的院子形成一个圆包裹住里里面层层院落,无论出入还是所作所为,都出不了她掌控的天地。坐拥后宅最大的权势和院落。 第二重分属开来,又是一方小圆,包围着项二房所有的是是非非。 项心慈上了藤轿,从她们的管辖的公道上一重重过去。 焦耳认真的和门房叮嘱着什么。 庄姑姑惊叹着令国公府的奢华,这一重重的院落,一眼探不出十丈的讲究布局,让在庄子上待惯的她有些不适应,但也啧啧称奇。这里并不小,相反很大,但权势累积的高墙又令人神往又令人恐惧。 但不管怎么说,她觉得还是府里好,府里的花好、叶子好、下人都比她们庄子上气派,瞧瞧这高墙,这垂花门,这弯弯曲曲根本不知道通往哪里的游廊,太气派了。 藤轿过了很久才停下。 葳蕤院内。 秦姑姑伸出手扶小姐下来。 庄姑姑环顾一圈,有些纳闷,这是七小姐的院落,很雅致啊,老庄不是说七小姐不受宠,没见过什么世面,好搭上吗? 但她看着—— “小姐慢些。” 庄姑见讨好小姐的活有人做了,无暇多想赶紧去关门,她也得有事做不是。 吱呀——的关门声,犹如敲在所有人心上的一记闷雷,瞬间看向庄姑姑。 庄姑姑莫名其妙,怎么了?她在干活? 秦姑姑握着小姐的手,瞬间垂下头:没什么。 焦耳功亏于溃的垂下头,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这时候门不能关! 项心慈慢慢的回头,每一动作似乎都找不到落脚点,犹如死后多年突然苏醒转动自己老化的头颅,她一点点的牵动视线,看向关上的门。 秦姑姑心,疼的打颤:“小……小姐,我们进去吧……” 项心慈声音缥缈,似在疑问:“为什么要进去……”又带着孩子的天真不解:为什么不能去外面?外面在唱戏,外面明明那么多人,她还听到了她们的声音,为什么不能去外面? 她很听话啊?她乖乖坐在那里,等着来接她的姑姑一会带她出去…… 真的,她几天几夜都没有动地方,但没有人发现她,过了好久好久,她出来,外面还是原来的样子。 她走回来,被伺候的姑姑拉近房间:你一大早做什么去了,我都忙的脚不沾地了,还得看着你,赶紧去洗漱。 她不是一大早出去的啊?她都出去好几天了?但依旧听话去洗漱。 她就想着端午不能、中秋不能、春节不能,中元节应该能了,因为总有一个节日应该是可以的。 但依旧不能。 她们不记得与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不记得还有她这么一个人,外面很多仆人不认识她,她也叫不出住在这里人的称呼。 因为所有在努力讨好一个人,只会围着他一个人转,不管他躲在哪里,都能第一时间被找出来,会被人无条件的夸他又长进了,会为他每一步成功喝彩,会让一切利益为他让步。 那么令人厌恶! 项心慈松开秦姑的手。 秦姑姑想喊住她,最终什么都没做。 庄姑已经吓傻了,为什么突然没有人说话,为什么都……小姐怎么了,小姐要去哪里?怎么不拦着? … 项逐元一肚子气,顶着大太阳回来,马没有中暑就谢天谢地了。 善奇急忙为世子卸下外衫,几乎能想象世子的怒火,因为最后时刻,七小姐竟然还有十几条活鱼没有入缸,七小姐还严令它们必须跟着车马回来。 世子足足被晒够了一个时辰,还执拗的不进去休息。 郑管家刚想说话,看到世子的脸色,急忙闭嘴,却已经殷勤的为世子打好洗澡水,瓜果、凉茶一应俱全,见到久违的主子,不知道怎么伺候才好的他尽心尽力。 项逐元掀他慢,扔下腰带,直接进了浴房。 善奇想捞都没有捞住,只能弯腰去捡。 郑管家斜眼看善奇:“你说你怪谁!这大热的天途中也不说给世子泡壶凉茶。” 善奇不理他,世子快马加鞭回来,爱马都快抽断气了。 绯绯快速提了凉茶过来的,一路过去时还不忘瞪善奇一眼:“怎么伺候的。”提着进去。 “不细心。”郑管家补一句。 善奇冤枉,他到是想细心,可世子气都气饱了还喝什么喝。 冷水浇在身上,项逐元心里的躁意才消散一些,窗外知了的蝉叫又把人拉回大太阳下暴晒的干裂感。 项逐元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没有出过门,第一次自己和她都考虑不周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绯绯快步进来,倒了一杯凉茶放在世子手边,拿起一旁的瓢,往世子肩上浇水。 沁香的凉茶从yan喉一直通向心肺,水流从肩膀冲下,项逐元靠在水池内,才觉得心静了一些。 绯绯为世子拆了发簪,长发垂下,又换了毛巾,落在世子背上:“这么热的天,世子也不知道躲一躲……” 项逐元闭上眼。 绯绯见状,眼底落寞一闪而逝,闭上嘴,为世子沐浴。 项心慈安静的趴在房梁上,平静无波的看着浴池内外两个人,水快速流过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隐入水中消失不见,他呼吸时候张开的每一条脉络,都拔高了他这些年在她脑海里的印象。 又平静的看着帮大哥哥沐浴的侍女,每天都可以看着这样的项逐元吗?她又会想什么? 项心慈将头枕在自己的手背上,大哥哥房里伺候的人她只听过名字见过的却不多,人和名字能对上号的,只有这一个绯绯。 因为她长的够难看,她才没有吵着要把这个人扔出去。 可这时候,项心慈发现自己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的手带着毛巾落到的每个位置,确定她的手一直放在毛巾上,才看向项逐元! 项逐元瞬间的睁开眼,上方房梁上一双好奇的眼睛犹如兜头浇下的冰锥,让向来镇定的他,瞬间有些慌乱,但顷刻间找回理智:“出去!” 绯绯一愣,急忙退了出去。 项逐元快速去拿衣服。 项心慈犹如一条飞龙已经从上面跳下来,犹如鱼入大海,漂亮又利落。 项逐元也趁机抓住衣服,人也出了浴池,快速披在身上,心跳还没有降下来。 项心慈的头从水中探出头,脚轻轻一蹬,游到他刚刚坐的地方,双手趴在池沿上,犹如刚刚见人的人鱼,声音悦耳缠mian:“哥哥……” 项逐元系腰带的手一滞,心跳与愤怒交织在一起,沉寂了好久,才看向她 项心慈的头枕在池子边缘上,头发湿漉漉的,眼里的依恋达到了极致,已经隐隐悲伤。 项逐元所有的情绪一僵。 项心慈阴冷的话已经响起:“你没长手吗?” 项逐元没有回答,他慢慢把镶了金线的腰带系好,步履凝重的走过去,看着她明明可爱的躺在池边上,却阴历的不依不饶问他的样子,伸出手,托住她的头,轻柔的将她放入水中。 项心慈立即一个漂亮的翻滚,犹如金鱼舒展开轻薄的鱼尾,游了一圈,打了个转又翻身回来,抬头,将下巴放在他扶着边缘的手掌上:“你没长手吗?”执着又冷肃。 ------题外话------ 月票双倍中(#^.^#) 111鱼跃(一更) 项逐元看着她,目光温柔的拂过她脸上每一个表情,却不是事事都能依她:“你让我堂堂一个世子,自己洗漱。” 项心慈枕着他手背,疑惑: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就像你不用自己穿衣、用冰时不用自己捣一样。万事不用亲力亲为。 胡说。 项逐元无奈,她不懂,也无意跟她争辩,抬起一根手指,犹豫了一瞬,还是顺从本心,戳戳她软软的脸颊,还有酒窝。 项心慈不知道怎么回答,很烦的推开他的手,不解的钻入水中,游了一个来回,又转回来,下巴重新搭在他的手背上,看着他:“那我也要善奇帮我洗漱。” 项逐元一口气没有提上来,目光一暗,大手敷上她的头上,将她按在水里清醒清醒。 项心慈直接脱离她的掌控,钻入水里,一跃好远,距离远了,才转过身漂浮在上面看着他:“我就要!” 项逐元哭笑不得:“过来。” “那你长手了吗?” “……”项逐元无奈的绕到另一边,将她拨回来,按在自己刚刚做的位置上,伸手接了她头上的发带,湿透的长发散下来,项逐元耐心的帮她抖开。 你抖什么!“头发不是这样弄的!”你当你抖纸。 项逐元恨不得给她一拳,能伺候她已经不错了,动作却轻了一些,先用水将她头发打顺,才拿出旁边的木梳帮她通发。 项心慈安分的坐着,像一只乖顺却还在生气的鱼。 项逐元忍不住用力点她脑袋两下,没完没了:“以后就长手了。” 项心慈闻言脸上立即露出一抹笑,头微微后仰靠在他胸口的位置,想了想,脸颊微微向右奖励的蹭蹭他的手臂。 项逐元没有躲,木梳穿过她每一根发丝没有一点停滞。 项心慈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乖巧的目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慢慢阴暗,这个令人厌恶的人…… 项心慈蹭着他掌心的脸颊,缓缓向上……(见段评区) 项逐元另一只手突然握紧梳子。 项心慈仿佛浑然不觉,手—— 项逐元毫不犹豫将她推进水里。 项心慈又快速从水里冒出来,向他扑去。 项逐元呼吸不畅,但依旧极力压住她,按入水中,语气祈求又卑微:“去游一圈。” 项心慈不。 两个人僵持着。 项逐元的力度越来越小。 项心慈唰的一下从水里冒出来,向他扑去!(见)令国公府,就该是最肮脏龌龊的地方! 项逐元不敢再让她闹,手快速拽过旁边的毛巾,瞬间裹住她的人,将她控制住,拉开两人的距离。 项心慈突然哭的像个孩子:“你不疼我吗? “不要胡思乱想,你是我妹妹,怎么会不疼你。” 无耻!你胡说!妹妹!项心慈突然垫脚,快速探身! 项逐元失手的将她扔进水里,溅起一片浪花,目光暗沉,眉宇间怒火大盛!她敢! 毛巾很快散开,项心慈笑的不可遏制,重新游到池沿,趴在边上看着她,单薄的衣服贴着她纤弱的肩膀,无辜又可怜。 项逐元收敛下情绪,重新走过去,他心里清楚,他绝不可能做出不耻的事,这是他的底线,可还是想安抚她:“你听话。” 项心慈蹭蹭他掌心,深情乖巧温顺。 项逐元眼中错综复杂,她怎么就不懂,,他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是正人君子,只要他想什么不可以,这座宅子里的一切,什么事能出去,更何况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外人的妹妹, 只要他伸手就能掐死的妹妹,她还敢挑衅他!不知天高地厚! 项心慈不怕,她生的悄无声息,死的也没想过轰轰烈烈,但只要这座府邸的他明白,高高在上的他不过是一个随便就能废了的废物,没有他自己想的那么了不起,他不做只是那些人无能,引不出他的心魔。 这就是这里从根上腐烂的开始!到时候,哈哈,谁哭! 项心慈犹如攀岩的猴子,急速向上…… 项逐元的手掌紧紧扣着水池的青石边缘,青筋如遒劲的根系,他不是在对着她,而是这么多年悄无声息滋长的贪! 项逐元突然扣住她的头,按住她脑袋,目光阴狠:“我警告你——” 项心慈怎么会听他的…… 项逐元不管不顾的将他推入水里!眼里都是隐忍的血丝! 项心慈任凭自己跌入水里,下沉……下沉……下沉…… 项逐元久久不见她浮上来,眼里的怒火顷刻间荡然无存,瞬间跳下去将她捞上来。 项心慈已经昏了过去。 项逐元看着此时的她,突然哭笑不得,生病了不好好睡觉,偏偏要来她这里作妖,活该。 项逐元已经没了刚才怒火,温柔的将她裹好,从浴房带出来。 郑管家端着茶水刚过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世子怀里的人?七小姐不是在书房?不是,七小姐怎么会从浴室出来? 项逐元没假他人之手:“点安神香。” “是。”郑管家又有些疑惑:“七小姐,这是中暑?” 项逐元声音没有起伏:“她刚从别庄回来,身边带了一个新人,可能不知道忌讳,关了门。” 郑管家瞬间懂了,七小姐这个毛病不严重,立即转身:“奴才去让人煎药。”真不严重,只要不是七八个门同时关,问题不大。 郑管家又赶紧回来:“要不要让秦姑姑来为七小姐换衣服……” 项逐元已经将她放在床上,正打算抽她腰间衣带的手一顿,起身:“叫过来吧。” “是。”郑管家撒腿就跑,他没有别的意思,真没有。他本意是问一声需不需,不需要还有绯姑娘不是吗,世子千万别理解错,他不多事,不过是一些事而已,虱子多了不怕痒。 项逐元站在窗边。 秦姑姑已经战战兢兢的帮小姐换好衣服,盖上被子,身处这座府邸的权势中心,在充满世子气息的压抑空间里,让秦姑姑浑身不自在。 她做好一切,一动不敢动的守在小姐身边,哪里也不敢乱看。 项逐元突然开口:“庄婆子?” 秦姑姑立即跪下:“是。” “剁她一只胳膊。” 秦姑姑不禁打个冷战:“回……回世……子,小姐就用她力气大。” 项逐元语气讽刺:“难怪能推动那么重的门。” 秦姑姑垂着头不敢吭声。 “打二十板子长长记性,没有尽到告知义务的每人十下。” “谢世子开恩,谢世子开恩……” …… 项心慈修剪着花上的枝干,神色平静,往事忘得一干二净,后来她做过无数次,早习惯了。 冰湖色袖摆,随着她的动作勾缠枝叶碍手碍脚。 项心慈看着纱摆落在枝干上的样子,过了一会直接将袖摆剪开,随手做了一朵绢花放在枝干上,绿色的盆栽开着冰蓝色的花顿时生动起来。 项心慈笑了。 庄姑姑愣愣的看着,七小姐真漂亮,无论看多少次,第二天一见也新鲜的好看。她腰伤好了一些,又有那么多跟着受罚,她哪里有时间害怕,只觉得自己连累了大家:“小姐手真巧。”至于这是多好的料子,庄姑姑最近已经不在意了,她身上穿的也是绸,比隔壁院子的庶出主子们穿的都好。 项心慈没有理她,她知道什么是好看,知道怎么翻地还差不多。 庄姑姑傻笑着,帮小姐搬另一盆花。 焦耳踩着碎步,躬身进来,见到小姐,声音忍不住放轻了些:“小姐,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项心慈却没动,慢慢的折着手里的花,继续修剪盆栽,等一切满意了,才换了衣服向父亲住处走去。 项承没有催促,见了女儿也没有抱怨,仿佛她什么时间出现,他都是刚刚在等的神态:“你母亲回来了。” “嗯。”项心慈知道,禁足一个月,也该回来了,听说回来后精神状态不太好,也不见人,只让心敏伺候着,项心敏这段时间都没有去老夫人那里,都在照顾她。 112商议(二更) 项承只是跟女儿说一声,无意跟她提这些事,他试着进入正题,问的比较温和:“你今年多大了?” 项心慈找了把顺眼的椅子坐着,如此明显的明知故问,自然是有事:“十四。” “都这么大了啊……”项承有些感慨,也有些心疼,一晃眼的时间般。 这些年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在家里,有时候一走就是几年半载,能看管她的时间很少。女儿的婚事,按说也该有她母亲来与她说,只是她母亲也去逝这么多年了。 项承开口:“对婚事有什么想法?” 项心慈不出意料:“没有,不过。”项心慈抬头:“能不成婚当然最好。” “说的什么胡话。”项承直接打断她这个想法:“怎么能不成婚!” 项心慈叹口气,不意外:“我就是说说。”项心慈也真的无所谓,成不成的就是一个形式,不反感也不期待,没有一门心思就不成婚为此跟她爹对峙的意思,她父亲高兴就好。 项承松口气,他担心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让她有偏激的想法:“你还记得上次见过的容家吗?” “不记得。”项心慈答的爽快。 项承噎的声音卡主,这次可以记得:“最近碰到了容家。”看的出来是那孩子特意查了他的行踪追过去的,前几日相处下来,一直克己守礼、谨慎小心,证明他对小七的事十分看重。 项心慈没有任何反应。 项承放心又无奈:“容家累世经商在外奔波见的也多,不是迂腐的人家。”项承点到为止。他最看重的是容度的人和容家海上的权势极未来动向。 项承在南部帮三哥做事时,接触过容家,时隔十几年,他们海上的势力恐怕已经到了无法明目张胆扩张的地步,未来继续发展,想办法进入朝廷,堆积海备,占据整个南海航线,是他们容家称霸周围六国海域的必经之路。 这样的容家,远不是在大梁表现的商户那么简单。 项七嫁入容家绝对不算低家,相反,如果容家事成,小七就是高嫁。 项承再表现的不在意,也还是觉得女儿配的上更好的。 项心慈平静的嗯一声:不是就不是。 项承见状,想了想,犹豫着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容度——有担当。” “嗯。”依旧没什么起伏。 项承见她不是羞涩而是无所谓的态度,忍不住问:“你……有喜欢的人?” 项心慈翻爹一个白眼:“没有。” 项承见她翻的好看,忍不住笑了,精神也放松下来:“嫌弃他眼睛异于常人?” 项心慈闻言才想起这茬:“他眼睛绿色的哦?”表扬我? 项承无语,只能断定她还没开窍:“那爹便替你做主了。” “爹高兴就好。” 项承又被噎了一下“出去出去——等下,回来,前两天犯病了?” 项心慈觉得爹多虑,那都算犯病,其他人还活不活:“就是钻了点牛角尖。”小小的心里阴影而已,不足提。看看项逐元,将他自己淬炼到什么地步了,任何诱惑面前岿然不动,抑制不住心魔如何跟这样的人斗。 项承也知道小七这事不严重:“还是要注意些。” “怎么?怕容家知道不娶我?那爹把我留家里好了。” 项承揉揉眉心,赶紧让她走,说多了上火。 … 项心慈身体的确没事。她不是能将童年阴影无限放大的人,这里每一个人也没有对不起她,而是合理的忘记了她。 她不能因为别人不记得她,就说她们对她不好,那不公平,就像她自己也会忘记无关紧要的人。 所以她也懒得往自己身上加可怜筹码,竞争生存而已,起步时她输了,未来赶不赶的上就是她自己的问题。 项心慈慢慢的走着,她在想容度,而且觉得父亲太乐观,他遇见了容家,觉得溶家好,便觉得能定亲?他父亲是不是想多了? 她当时可没给容度好脸色,而且还跟莫云翳搂搂抱抱,容度认知不清了才会同意她爹的异想天开,哎,她爹要吃闭门羹了。 “嗨!”项逐言突然从角落里跳出来,手里拎着一个篮子,献宝的在项心慈面前晃晃,脸上全是爽朗的笑意。 项心慈觉得他脑子有问题,要不然发生那种事后,他还能没心没肺的出现在她面前,但脸上也扬起笑容:“三哥哥。”眼珠灵动的追着篮子走:“好香,是什么?快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项逐言见小七还愿意理他,松口气,他还以为因为那件事,小七都不愿再理他了:“绿豆冰沙,加了牛奶蜂蜜,又甜又爽口。” 项心慈眼里立即闪起星星点点的光:“我要吃,我要吃。” 项逐言揉揉她的头:“吃货,拿去吧。” “都给我?” “全给你,我去见五叔,吃完了下次还给你带。” “谢谢三哥哥,三哥哥真好。” 项逐言又忍不住揉揉她小脑袋,真好骗,被关在庄子上一个月,还没心没肺的,傻气:“去吧,天气太热,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哎,项三这样的,没有项逐元护着还不被人吃干抹净。 …… 傍晚,在老夫人那里用过晚膳,女眷们回了房间,期间二夫人含沙射影的说了些什么,没有接话,便作罢。 项承没有直接回自己院子,而是坐在了大哥的书房,右手边坐着早已经参与议事的项逐元。 虽然与容家订婚是五房的事,但容家情况特殊,后续可能会有一系列的麻烦,甚至不亚于与皇子订婚的风险。 项承尽管十分看好容度,觉得这可能是女儿能遇到的最好的婚事,但也远不到冲昏头脑一口应下的地步。 项逐元端茶的手顿了一下,已经快速隐下眼里的情绪,拿起茶杯,不动声色,先听父亲的回答。 项辩比项承大十岁,身居正一品户部尚书,如今的项侯爷,气势自然不容小视,他不说话,项承和项逐元都不敢说话。 项承没有任何表情的坐在下首,年少时他与大哥的差距并不大,又有母亲的偏爱,在这个家里唯一敢挑战大哥权威的就是他。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项承自然自己的眼界和学识都有所提升,可感受着书房凝重的气氛。身为男子,他也会想,如果他换一条路,是不是也有了如今令人望尘莫及的气势。 气场,不是所学多少能弥补的,他到底没有坐上过那个位置,体会不到常年掌权中身上浸染的不怒自威。 项辩说话很稳,以他的地位,家里没有让他着急发、火的事:“容家?” 项逐元漫不经心的晃着手里的茶杯,看着茶叶沿着水杯打转,好像看到她从水里探出头脸压在他手背上的样子,柔软又依赖,这样的小七,怎么能嫁人:“东南容家。” 那天跟在小七身后连插嘴都够不上的人,他在河堤上故作不知,看都没有看一眼的人,但却不否认那个人值得拿来在这里说,垄断六国海上经济航线,目前只有容家做得到。 项辩自然知道,从老三每年寄回的家书便能看出他对容家的忌惮。 但容家这些年一直没动,只要在陆上行走,都以商人身份示人,低调的不能再低调,如今却想与项家联姻:“他们要有大动作了?” 项承闻言惭愧不已,更不好回答。他知道容家求娶项七与两情相悦没有关系。 虽然容度表现的没有任何功利心,项承却不信,所以如果想正式与容家订亲,就必须大哥同意。 以后就是容家与大哥的共同利益。 未来容家有些事求到了项家,项家帮忙,这件婚事对容家才有意义。反之,这婚不用定,难保容家不会翻脸不认人。 “项七倒是有些年没有见过了。”项辩语气淡淡。 项承不说话。 项逐元在想事。 项辩冷哼一声:“容家倒是会挑人。” 项逐元垂着头,看似没有任何不同。他知道父亲说的是出身,勋贵嫡女又出身尴尬,能嫁给他又不引人怀疑。 项逐元却不觉得如此,容度只是看中小七的出身?他看未必。 项逐元不等父亲开口,直接道:“太冒风险了。” 项辩闻言皱眉。 项承不解:“怎么说?” 项逐元余光瞥眼父亲,顿时冷下心神,更谨慎了些,他不惧父亲,但小七的事情不行。他知道父亲皱眉是对他的话不满意,富贵险中求,项家和容家都是能舞起大权的人家,这些风险何惧之有。 项逐元语气不急不躁,并没有因为父亲皱眉乱了方寸:“我的意思是对项七来说风险大。” 项辩眉头舒展开,又恢复漫不经心。 项承眉宇间有丝落寞,听懂了,如果容家剑指整个海域,小七是不够容家看的。 项承突然有些怪自己鲁莽,容度表现的谦逊就只是单纯求娶。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只想着这是小七的机会,却忘了想,小七合不合适。 项承想到这里,犹豫却坚定的开口:“齐大非偶,是我莽撞,愚弟还是再看看吧,毕竟小七还小……” 项辩瞬间看向项承,他在胡闹什么?是谁把他们聚在一起的,现在反悔,这么多年还满脑子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项承顿觉泰山压顶。 项逐元却不意外,有闲情品了一口茶,五叔腹有丘壑不假,但这些年远离权势,早已不在乎这些,项七能不能过的好成了他的执念。 项承顶着压力没有改口。 项辩气的起身:“下次想好了再开口!”莫名其妙!扶不起来的东西!一辈子毁在女人身上,容家何尝不是五弟的一个机会! 项承走在夜色里,也觉得有些可笑,拍拍侄子的肩:“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没劲的。” “怎么会,五叔自有计较。” 他有什么计较,这些年他早就忘了当初的野心,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如今连为项七撑腰的身份都没有,还要依仗大哥,却依仗的犹犹豫豫,难怪大哥要发火:“你觉得容家如何?” “侄儿没接触过,不好说,但五叔就三个孩子,想留在身边看管着也是情理之中。” 项承若有所思,似乎从这句话品出了什么,那丝被大哥砸出的一点身为男人的野心,又恢复平静。 项逐元停在岔路口,恭手送五叔离开,过了很久起身,看向葳蕤院的方向。她已经到了这个年龄,即便不是今年也会是明年,她的婚事总要提上日程。 项逐元移回目光,压下对这件事冷意,他该想一想。 …… 容度闻言瞬间看向叔父,随意搭在踏上的脚慢慢放下,一扫往日的散漫,眉头皱起:“项家为什么不同意?因为我们是商户!我们平日是不是太……让他们觉得……”又立即恢复冷静。 容占奎看着难得变脸的侄子,眼角带笑,为这点事,这都要以势压人了?平时一口一个无所谓,娶不娶都行的态度是谁,谁扬言娶回来就摆着的。 ------题外话------ 今日先两更,过了个元旦。-_-|| 113南下(一更) 结果对方只是一次委婉的推拒,都要动火了,这可不像平日的他。 容度看眼叔叔要笑不要的样子,人已经稳稳靠在椅背上,又是容家不可一世的少主,冷静自持:“哪里出了问题?” 荣占奎坐下来,没指望侄子倒茶,自己动手,他不觉得是问题:“虽是推了,但谁家给子女定亲没有犹豫再三,我看对方的意思,并不是对你有意见,可能项承有其他考虑,比如,对你不放心?” 容度不置可否,逢场作戏不论,他无妻无子,有什么犹豫:“我暗示来京城定居,暗示的不够?” “这可能是他当时没有一口否决你的原因,不过,我反而觉得是我们一开始努力错了方向,结亲是两家的事,我们何须找他,找项侯爷、项国公两家利益定下,婚事他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现在主动权完全在项承手里,他们还要承诺项承一些莫须有的东西,无聊又浪费时间。 容度叩椅的手停了一下,过了片刻开口:“不行。” “有何不可,项承能忤逆他大哥?令国公府又不是他们一房说了算。” 容度沉思着,觉得那样反而弄巧成拙:“项承能抛弃权利十几年护着她,现在让他用女儿交换家族利益,可能性不大,就算最后逼迫成功,恐怕也对我们无益。” 是怕岳父对你深恶痛绝吧:“说来也奇怪,不过是一个下人,能影响项承十多年的官场路,令国公府做的够绝。” 容度不接。 容占奎对侄子死鸭子嘴硬早有见识:“继续对你的岳父使劲吧,这种要女儿幸福的有的磨。” …… 项逐元下了衙脚刚踏入书房的院落,精神一动,看向郑管家。 郑管家垂着头,垂的很低:七……七小姐在里面,已经待整个下午了,厨房还做了十几道甜点讨好她。 那天的事郑管家也打探了,没有人玩忽职守,都是亲眼看着七小姐进去的。 但七小姐又不是第一次溜进日益院正院,书房都能随意出入,更何况一个休息的院子,只是都没有料到七小姐会跑到……跑到……浴室去。 事后世子下令,不准七小姐随意出入日益堂,郑管家也理解世子盛怒之下做的决定,而且他也和七小姐说了,可七小姐像没听见。 郑管家的头垂的更低了。 项逐元抬步向里走。 善奇理解的看眼战战兢兢的郑叔,给他个安抚的眼神,他也遇到过同样的事情,不用担心,习惯就好。 项逐元站在门口,看着坐在高大的书桌前,乖巧的提笔练字的人,才发现,这些天隐藏的想念在她那里或许十分可笑。 她小小的她坐在高木椅上,脚都踩不到踏板,却坐的一本正经,神色严肃,与那天…… 项逐元收敛心神,在这段关系里,他们没有谁是无辜的,尤其他年长,有欺她不懂事的嫌疑。 但他始终相信,只要克己守礼,约束心魔,经历无尽的岁月后,他们的感情是干净如初的,他永远是她能对外义正言辞提起的大哥哥,是能光明正大庇护她的兄长,而不是一个禽兽,不是一个她提起都觉得难以启齿的人。 项逐元没有直接进去,负手站在门口严肃的看着她,想着:不给她个冷脸,她就不知道教训。 项心慈正写着最后一笔‘元’字,突然抬头,没有勾匀那一笔,彻底滑了出去,看愣了视线,他站在余辉里,历经无数岁月,依旧高大英俊。 这是她的大哥哥,身姿如岳她的兄长。 项心慈突然放下笔,捧着下巴,看着仿佛要与余辉共绚烂的他,他在想什么? 好事?还是坏事?肯定是好事?也应该是好事,毕竟多数时候他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自以为是,悲天怜人。明明那天推自己那么疼。 不过,她大气,原谅他。 项心慈看着他,慢慢的心情越来越好,不知道是晚霞太美,还是晚霞中的他格外俊逸,总之她见到的他的心情,是波澜壮阔的海,是跌宕起伏的山,是练字时,写歪的那一笔。 项逐元—— 项逐元瞪她一眼! 项心慈笑,眉眼弯弯,迎难而上、不惧凶猛。 项逐元顿时觉得自己撑起的一腔脾气,烟消云散,她穿了一身繁琐的直缀,头发随意的用一根木簪挽着,余下的青丝尽数披在肩上,柔美又没有烟火气。 项逐元走进来,可惜,这小家伙坐的再端正也没有一丝文人的气质,平日只有笔墨、文案的宽大书桌上,现在摆放着一排排叫不出名字的糕点,她没有弄的到处都是,她只是把所有尝过一口的糕点排着队放在桌边上,一眼望去,甚为壮观。 项逐元将所有她拿来垫糕点的纸收起来,将糕点放在一个空盘子里,整理的时候顺便放了一个在嘴里,莫名觉得那些厨子反了天,给她的就是精工细磨,平时送上来的粗制乱造。 项心慈陪拿起自己的字:“哥,你看我写的字,是不是又好看了?” 项逐元看着上面众多的项逐元,每一个都像死了的虫子软趴趴的躺在宣纸上:“以后不准练我的名字。” 项心慈看看自己忙了一下午的作品,写的很好啊?:“是不是瞎,你再看看?” 项逐元收拾东西的手一顿,谁瞎!看看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笑容,也懒得再提:“好看。”不知道是该舒口气,还是问她都做了什么?不过这样的脸皮,将来做什么不会成功。 项心慈笑了,就说是他眼瞎,低下头继续怜。 项逐元慢慢的整理着自己的桌面。 郑管家过来转了一圈,又悄无声息的出去。 “哥,我们晚上吃什么?” “这些还没有吃饱?” “吃蟹蒸饭和油滚千丝好了,你想吃什么,我也给你点两道。” “谢谢,已经饱了。” “你总吃气不好,容易短命!” “项心慈你给我出去——你现在就出去——”项逐元伸手毫不留情的将她往外面拖。 项心慈苟在桌子下面不出去:她不。 郑管家进来看到这一幕,垂下头:“世子,明参中到了。” 项逐元闻言收回手,整整衣服:“带去前厅。”又是成熟稳重的世家官僚。 “是。” 项心慈从桌子后钻出来,觉得还可以点一份大焖锅。 … 明西洛一身未退的官袍,穿的整整齐齐,恭敬的呈上所有关于容家明面上的东西。 项逐元重新换过衣服,项心慈身上的气息拉扯间都落在他身上,他不喜外人从他身上窥见一丝不该窥见的气息,就是味觉也不行:“倒是做的干净。” 明西洛不否认,容家做事向来谨慎。 “西南陶家的女儿跟你走的很近?” 明西洛恭手:“陶家不可能接触过更重要的信息。” “你准备一下,南下。” “是。” …… 莫国公欣慰的看着儿子,这次西城区分赏下来,工部那边对折文赞赏有加,只是:“下次可不能拿命开玩笑,蝼蚁而已,值得你拼命去救,如今你也是要定亲的人了,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莫家的未来想。” 莫云翳神色自若,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婚事我想等一等。”她把他从水里捞出来就没有一点感情,她那天又为何等在山上向他伸出手。 莫国公惊讶:“等什么?你都快二十了,看看京城像你这么大的谁还没有成婚,就连玄简,如果不是柳小姐守孝,三年前就成婚了。” 莫云翳神色没有变化:“既然都到耽误这么久了,何须着急,我马上就要外出上任,会遇到什么也说不准,别耽误了杨小姐。” “说的什么话!能与莫国公府联姻是杨家的福气,婚事不能再耽误,必须定下。” “父亲是想结怨?” 莫国公闻言猛然一拍桌子!反了:“谁准你这么跟我说话!” 114再提(二更) 莫云翳态度坚定:“我没有成婚的打算。” 莫国公看着突然犯宁的儿子!再气也得平定下心神,难道还能打朝廷命官:“这是你没有打算就能不做的事吗?不要犯浑,还是说你另有喜欢的人家?” “没有。” “没有就娶杨家女儿!”胡闹什么! “不父亲让二弟娶吧,嫁谁都一样,只要我能做的一定竭尽全力。” 莫国公不敢相信知道耳朵:“你说的什么话,这是你该说出的话!这个家你还有没有责任了!你——拿家法来!今天我就让这不孝子知道什么是忤逆不孝的下场!” 眼尖的人立即去请夫人。 拿家法的人尽量走慢一点,但再慢也比寻夫人的人快。 莫国公拿着鞭子指着从来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你再说一遍娶不娶?” 莫云翳跪在地上,背脊挺直:“孩儿国事未尽,不敢提儿女私情,孩儿确实没有成亲的打算。” 莫国公竟不知道,儿子顺顺利利这么多年,在这里等他:“好!”莫国公直接扬起手里的鞭子,啪一声抽在他背上。 莫云翳隐忍着一声未吭。 莫国公手忍不住发颤,这是让莫家能再辉煌五十年的儿子:“婚事为大,只要你……” “孩儿没有成婚的打算。” 莫国公气的又扬起手里的鞭子。 莫夫人吓的肝胆俱裂,哭着趴在儿子身上:“你这是干什么。”这可是折文。 “你教的好儿子!”莫国公本来也不想打,是这孩子太过执拗:“你问问他都说了什么!” 莫夫人看着儿子背上的伤,赶紧让人去传大夫拿伤药。 早有人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给莫夫人。 莫夫人查看伤口的动作一滞,怎么就不成婚了?“折文,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只是孩儿还没有成婚的打算。”他有满腔的恨,却找不到一点她的消息,想报复也查无此人。她好像跟他们生活在不同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她出现过。 反而是他自己与自己做了一场梦一般,消无声息,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也听不见响的压抑感,每晚让他痛不欲生! 莫国公又有要扬鞭的趋势:“你什么时候有!明年!” 莫云翳不说话。 莫夫人看着儿子的神色,隐隐有些不安,折文从来不管这些,成不成婚也不放在心上,这是怎么了? 莫老夫人听到前院闹起来的消息,捶胸顿足,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她就猜着不能这么了了,果然如此,如果然如此啊!这是要莫家的命啊! “老夫人,老夫人……您醒醒,老夫人,不好了!快来人啊,老夫人昏过去了!” …… 储教司是一个清水小衙门,衙门口就在人来人往的市井大街上,只有一个小门脸,尚且不如它旁边的杂货铺显眼,主要为管辖去内的文人服务,经常被指使来指使去。 项承还好,谁也没有仗势欺人到他头上,令国公府几个字,就是他清闲的招牌。 只是……项承看着他一直在寻,现在已经摆在桌上的几幅字帖,如有所思,这已经不是容度第一次向他示好,继上次拒绝容家后,容度已经多次向他表示诚意。 这副字帖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项承将古老的字帖合起来,起身站在一眼就能望到门的衙门里,若有所思。 有些事虽然没有明说,但容家已暗示多次不是看中令国公府,而且半个月来,不急不躁,循序渐进一直在让他看到诚意,单凭这份用心:“将字帖送回去吧。” “是。” … 项心慈将调好的颜色交给苗帧娘,让她染几匹布,顺便定了三套画好图案和配饰的云裳裙,自然而然的看向焦耳:“怎么还在提容家?” 苗帧娘听到了,躬身慢慢退下,就当没有听到,自从上次之后,她一直亲自伺候七小姐用度。 今日她万分感谢自己的敏感,这位小姐说话根本不避人,就好像认定没人会传出去一样,或者她根本就不在乎。不管是哪种,这位小姐如此随意,却没有一点消息流出去,她就需要谨慎再健身。今天若来的不是自己,下面的人敢多说一句,她们整个衣坊会有什么下场。 焦耳跺跺脚:“阴魂不散,一个小小的商户还妄想娶小姐。” 项心慈想的是容度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爱好?比如人妇或者受虐欲?就喜欢看兄弟跟自己的夫人怎么着那种。她上辈子也是见识过有这些爱好的官员:“老爷说让我去清风寺?” “回小姐,是。” 这是让她出门了:“知道了。” …… 容度将自己的衣柜过了一遍,才发现来京时带的物品不多,腰带、发饰、步履、衣物都不如京中贵族精致、繁杂。 容度向来不屑京中奢靡之风,好好的男子穿金戴银、羽扇纶巾,丝毫没有男儿风骨。但若与她站在一起,又有项承在场,随便穿是不是太随意了? “少主呢?” “回二爷,出去了。” 容占奎命人将东西般进来,箱子里都是一些奇巧玩意:“告诉你们少爷,他要的东西送来了。” “是。” …… 项心慈一身桃花落英襦裙,颈侧上别着一朵小小的蝴蝶结,结下却垂着两条长长的粉色丝绸,一直延伸到脚踝,宽袖处绣着粉色迷雾,像灯笼一样锁住袖口。 这条襦裙没有束腰,直接从径项处垂下,整个人像包裹在一团粉色的云层里,可爱又迷离。 115清风寺(三更) 项心慈对自家爹两辈子一样含蓄手法,不置可否,这是让她亲自看了,然后再相处相处,她觉得好了,事情就可以定了,所以自己叛逆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父亲想法就很危险,儿女婚事盲婚哑嫁不就好了。 项心慈将窗帘掀开一点,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 项承见状,收住打量马车的视线,向她介绍这条街的名字、由来、主要经营什么,平时会有什么人经过。 项心慈认真的听着,即便上辈子听过一遍,这一世也很认真的听父亲说话。 项心慈突然转过头:“爹喜欢外面两匹马?”拿了长串米粒大的珊瑚珠组成的长绳,系在蝴蝶结上。 那么明显:“不。” “本来看你喜欢打算送给你的,不喜欢算了。” 项承—— 这辆马车他听项逐元报备过,给所有到了年龄的妹妹都做了一辆,只是没想到,如此考究,连那两匹马,看起来也格外不同。 …… 容度看了项七,她在侍女的陪同下从清风寺安佛堂后门出来,然后抬眼看向这里,直直的看过来,毫不避讳。 容度自认不是没有见过美色,此刻也怔了一下。她穿了一身粉色飘雾长裙,行走间一抹灼眼的红在粉色中若隐若现,又压下了云雾般飞扬起的粉色,说不出的富贵荣华。 她女装…… 项心慈站在几步外,审视着他,他目光清明,看起来绝对不是色欲熏心的人,他能从浪里捞起莫和自己,又能用半天的时候带着他们走出大山,不是寂寂无名之辈。 可容家不是长命的家族,那他是死在明西洛手里,还是明西洛到时就死了?不管怎么说,能当寡妇:“既然遇到了,一起走走。” 容度手里的扇子忘了摇,他预想了无数种见面方式,比如她会惊讶见到他;她会因为那天的事无地自容;她会解释那天的行为。 毕竟他们是要定亲的关系,她不觉得她该洗一下她的过往?都没有,面对可能成为他丈夫的人她甚至走在了前面。 “走啊?” 容度脸色变了一瞬,跟上。 容度走在她身侧,似乎嗅到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清冷又不被任何香气侵染,孤傲而平和。 容度恍惚了一瞬,似乎明白为什么过了这么长时间,他还对她念念不忘,她很美,不是骨血皮囊堆砌的美,而是她本身就很美,有没有这么一副皮囊和外在的修饰也足以让人印象深刻的人,就像她的香,诡异又交融。 容度把自己从她带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掌控局面:“为了见我特意穿的?”他的手轻轻撩起她垂在身侧的蝴蝶长尾。 焦耳皱眉:轻浮。 项心慈没什么情绪,仿佛这身衣服都不是穿在她身上:“嗯,因为觉得不至于太费神,紧凭美貌就可以,所以特意准备了一下,希望你能喜欢。” 容度勾着长尾的手一僵,节奏还是没有在自己手里,却没有松开,因为很长,并不影响两人走路,他勾缠在手指间,跟着她的脚步,决定放下一些试探:“我是真心求娶。” 项心慈也没有将垂带收回来的意思,过来一会,也真心实意:“谢谢。”她父亲很高兴。 “你和莫世子的事,我相信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计过往,共担未来如何。” “……” 容度并不急,慢慢的跟着,那天的情形仿佛历历在目,却又过于遥远,记忆没有依凭,甚至不值得回忆。 他不需要短短一个回眸,他觉得如果放下芥蒂,重新认识,他们不会厌恶彼此。 项心慈慢慢的走着,进到一个小亭子,看着半山葳蕤的风景一望无际的山林,才停下来,风吹动她的头发、衣袋,漏出一缕朱红又很快掩下,有种天高鸟飞的畅快:“谢谢你的好意,不用浪费你的时间。” 容度闻言,看向她,松开了一路前者的长带,负手站在一旁,带着俯看众生的散漫:“你觉得你能嫁到更随心的。”他没有说更好,未免太看轻他求娶的人。 “不能,只是我还不想成亲。” “你不觉得你这话太儿戏,什么时候算想,还是你就不打算成婚?如果我所料不错,你不定亲,你甚至踏不出令国公府。”容度看着她的神色。 项心慈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依旧望着山中景色,似乎完全没有被人戳住痛脚,实则她也确实不像上辈子那么向往外面:“还好。” 容度看着她油盐不进的样子:“你何必,嫁给我,之余你没有任何损失,也定不会让你在任何人面前受了委屈。”这是他给的承诺:“你的出身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约束,我容家海上经营多年,未来你也可以远离纷争,在自己的地方有你自己一方净土,甚至我容家女眷,也随意外出行走,领略百国风光。” 项心慈看他一眼。 容度目光肯定。 “你不是说你要在京中定居?” 容度闻言一愣,被抓了个措手不及:“京中……自然也有房舍……” 项心慈又无所谓的转回去,继续看山中的绿:“我还不想成亲。” 容度竟不知道她如此冥顽不灵:“你就那么喜欢这里的浮华乱世,就大梁现在的风气,不出二十年必乱,你留在这里能做什么,等着王朝的颠覆颠沛流离!” 项心慈抬头望着天:是哦,她都忘了这事了,也是,她是最后的胜利者、实际利益的参与者,谁会记得自己怂恿过什么。 116奇巧(为三月的may的女王斗篷加更) 容度看着她听到这种消息还无动于衷的样子,那一团粉色的雾好像就只是一团粉色,虚幻的不真实—— 容度下意识伸出手,推了推她,想确定这是不是一个梦。 项心慈被推的晃悠了两下停下,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又娇又怒。 这一眼让容度瞬间回到现实,忍不住发笑,容度顿觉得自己傻了,怎么会觉得她是假的,就这气人的样子,自己是假的她都是活的。 容度丝毫没有被带了情绪的不悦,仿佛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放松语气,重新与她闲话家常:“你似乎兴致不高?”即便那天在山洞里她看起来也比现在精神百倍,当着情人的面,还有雅兴跟他过招,野气十足又娇媚入骨,看着便让人热血沸腾。 项心慈懒洋洋的举起蒲扇遮住头顶的光:“可能我对你没有感觉,懒得费心思吧。” 容度一口气憋在胸口,觉得她开口还不如不开口:“你知不知道我可以让项侯爷直接答应求亲,你和你父亲根本没有说不的余地!” “所以你快刀斩乱麻,赶紧那么干,你在这说这么多很麻烦的,我都要晒糊了。”最后一句娇娇软软,可怜的不得了,却认真的发着她的小姐脾气。 容度听的心微微一颤,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看着她不满到越来越不高兴的眼睛,再感受一下徐徐清风,觉得她还是因为不喜欢他。 但还是将折扇收起,轻轻一甩,成为一柄伞举过她头顶:“我哪里不如莫云翳?” 项心慈眼睛一亮,仰着头,看着刚刚的扇面形成一幅完整的油纸伞画撑在头顶,伞柄玉质清透。 容度突然找到了诘证所在:“它还能变成拐杖和小型屏风。”说着像街头的江湖骗子,开始展示他的拿手机能。 项心慈之见过变成伞的,没有见过还能横向展开成屏风的,项心慈伸出葱白如玉的手,握住拐杖的龙口,一连变了好几个样子,人也精神起来。 “下面还有很多,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对了,衣服很适合你。”礼尚往来。 …… 项逐元被项承的所作所为打了个措手不及!忍不住要随父亲说他一句冥顽不灵、出尔反尔,甚至还将心慈带了出去!心慈年幼能做什么,她能看出男人是不是好心,是不是再骗她!胡闹! 善奇看着世子气的不轻的样子,垂着头,不吭声。 “去把五爷找回来,就说曹氏不行了。”至于曹氏,必须不行。 “是!” …… 项心慈带回了两箱东西。 不是因为多喜欢,后世做到至高无尚的位置,什么七巧玩意没有见过。只是好像也没有不收的理由。 父亲很满意他,她也感受到了父亲口中的容家诚意,正好她对嫁给谁没有要求,与容度定亲也无所谓,礼物带回来就带回来。 何况容度的东西不止心思巧妙,质地和做工均是上乘,没到不堪入目的地步。 项心慈靠在软塌上,把玩着这盏七彩琉璃灯,拧动一个按钮就换一种颜色,灯身做的十分漂亮,八角都垂着光彩照人的琉璃珠,它们还会随着颜色的不同变换自身的颜色,十分漂亮。 秦姑姑兴致勃勃的整理着一箱一箱的东西,十个巴掌大的金色镂空无烟小暖炉入了她的眼:“小姐,这个好,冬天的时候您就能揣在袖子里了。”这种东西小姐是要配衣服的,有个百八是个都不嫌多。 小姐的衣服和配饰,季节、光线、心情的不同也能配出几十种样式,小玩意自然越多越好,去年世子还给小姐定做了一个水粉色的香炉,小姐也喜欢了很长时间。 项心慈转的不耐烦了,抵着下巴,拽过来一个日晷,日晷磨盘大小,十分大,分上下三层,上层是百兽朝皇,中层是山水江山,下层是晨鸡起舞的农家风光。 项心慈谈谈豹子的头,那豹子猛然向她扭头发出嗷呜的兽吼。 秦姑姑吓了一跳。 项心慈笑了,又点点最高处盘龙的触角,那条龙仿佛活了一般,绕着天穹飞了一圈落下继续穿云前行。 秦姑姑被吸引了过来,啧啧称奇的看着这个日晷,这已经不能算看时间用的了,做的太漂亮太好看了,尤其中间的山水大川,真的有水在绕着磨盘缓缓流淌,发出悦耳的水声:“小姐,这个好。” 焦耳也绕过来:“小姐,这个真好。” “抬到窗下吧,以后也多个报时辰的,免得你们偷懒。” “小姐——”她们才没有偷懒,只是:“小姐不去夫人的院子看看吗?” “我就不去添乱了,准备水,我困了。” “是。” …… 日益院里气氛十分压抑,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 郑管家一句废话都不敢说,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绝对不往世子面前露面。 善奇、善行顶着太阳候在外面。 郑管家也拿着托盘候在外面,还是外面好。 善奇就不懂了:“七小姐才多大,五老爷急什么?三小姐、四小姐不都没有定亲,还把外男的东西带回来,五老爷做事越来越没有章法了。” 善行皱眉,不说话,他觉得五老爷要和容家定亲了,否认根本不会让七小姐出去,但这话,善行看眼紧闭的房门,里面那位肯定不愿意听。 善奇知道不能乱说,不使眼色他也明白:“但这……”总得商量商量吧,五老爷自己做主了,打了世子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为什么是打了世子措手不及? 善行让善奇那张白痴的脸距离自己远一点,免得被传染。 郑管家在想,莫非五爷发现了什么?不应该啊,世子和七小姐做的挺隐蔽的。 房门突然打开,项逐元站在门内,周身都是被外物侵入管辖地的寒气。 善奇、善行、郑管家立即躬身行礼。 项逐元负手:“将五老爷请到书房,说我有话要说。” 善奇刚要应声,想了想:“五夫人还病着……” 项逐元突然看过去:“死了吗?她病没病着你该知道吗?” 善奇想想有道理:“是。” 门重现关上。 善行、郑管家才挺直腰背,继续晒烈阳。 郑管家突然想,如果真到了七小姐成婚的日子,世子会不会让七小姐守孝,守完五夫人,守五老爷,郑管家猛然打个寒颤,瞎想,瞎想…… 善奇很快回来,五夫人病情严重,五老爷抽不出时间。 项逐元也不恼:“你盯好了,只要五老爷有时间,立即让他来见我。”他身份与父亲成平,让五叔来见并不失礼:“另外——” 善奇、善行、郑管家没听到声音,顿时都竖起耳朵。 项逐元的声音阴冷而决绝:“她既然带回了别的东西,以后就不用踏入日益堂了。”说完转身离开。 善奇、善行、郑管家面面相觑,这……这次认真的吧…… …… 项逐元拿起文折又放下,过了一会拿起,没有一刻钟又放下,项承在干什么!看顾曹氏还是怕女婿跑了。 项逐元发现过了一天一夜,心情并没有像预料的那养平静下来,反而不断想起那天容度故意靠近小七说话,小七垂头不语的样子,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冷笑,马上要得偿所愿了是不是很得意? 项逐元哐当一声将文书砸在衙署的桌案上! 研墨的小厮吓的一个激灵,急忙垂头继续研磨。 “明西洛呢!让明西洛进来。” “回,回大人,明参中离京已经半个多月了。” 项逐元更不耐烦:“把宋宣叫进来。” “是。” 善奇与出去的人擦肩而过:“项大人,西南来报。”说着双手递上加封文书。 项逐元闻言,腰背慢慢靠在座椅上,并没有接,一直以来焦躁的心情,却奇迹般的平稳下来。容家吗?他现在到不担心他们狼子野心,反而怕他们不够无法无天。 一个手眼通天的容家,再有诚意,如果将区区一位七品小官的女儿嫁过去,还不通过本家,他是怕自己家女儿死的不够快吗! 117要经营(一更) 善奇恭敬的等着。 过了很久,项逐元才接过来。 …… 葳蕤院内。 项心慈歪着身靠在软塌上,把玩着从青蛙肚子里吐出来的一页牛皮纸,突然觉得容度挺有意思,至少……为达目的,肯费心思。 他问她,手里握有什么?真正拥有什么?可曾为想要的未来赌一把?是不是都在等着别人给予?想不想一切掌握在手里? 然后附上他母亲的战旗,一张有别于大梁国的巨蟒盘岛图。 项心慈看到图的一刻,心思才真正动了一二,她记得柳雪飞最艰难那一年得到过这股势力的帮助,才能凯旋归来。 项心慈当时没有关注,谁管那些朝堂上的事,不要少她一针一线就完了。她后来想当皇帝,也是嫌那些人叽叽歪歪的朝臣没完没了的诅咒她,她就要让那些人好看。 原来那是容度的母亲吗,一位不与丈夫生活在一起,独霸一方势力的母亲。容度倒是会举例子。 项心慈放下那张纸,在想,她有什么?又凭什么觉得一定会的尝所愿?就凭她天天坐在这里,等着天上掉馅饼? 项心慈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自然是凭自己的美貌,难道凭本事?美貌也是长在她脸上的本事,难为她能将五官运用的这么好,真是了不得。 项心慈陶醉的看着镜子里的一张脸,项逐元、明西洛、就连容度不是也喜欢这张脸的样子,要不然容度何必使这么多小心思。 不过……项心慈慢悠悠的琢磨着,好像……莫云翳不是?莫云翳…… “小姐,小姐!您去哪里?” … 项心慈一双干净如墨的眼睛茫然的看眼周围的环境,才将出府的玉佩收起来,换上普通的压缀,一个人坐在众生入色二楼,透过窗看着下面人来人往的街道。 店小二头早已不敢有任何怠慢,尽管她一锭银子也没付,还直接上了二楼,可单凭她那一块慢悠悠收起来的玉,什么都值了。他还要看好周围不能被任何不长眼的冲撞到:“小的这就为您上茶。” … 善奇惊讶的看着来报的侍卫:“小姐出去了?一个人?”小姐一个人怎么敢出去!小姐从来没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待人走后,急忙向正衙而去。 项逐元瞬间起身,官袍因为他过于急切的动作带着折痕快速从座位上起来,下一刻,又克制着一点点坐下:“她一个人。”声音憋闷沉重。 “是。” 项逐元揉揉没心,声音已经恢复平稳:“让善行把她带回来。” “是,世子。” …… 项心慈不确定他会不会从这里经过,但过不过有什么关系,就当出来走走也好。 项心慈没有想过什么东西是不属于她的,在她的记忆里,一切都是她的。 项逐元的是她的,婚后,明西洛的是她的,所以哪样都是自己的,伸手就能够到,够不到的时候撒个娇就能够到。至于依赖她人获得的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项心慈不屑于顾,那是下的功夫不够足,她可认真了。 项心慈不以为耻,言官们喊破嗓子的话,继续喊好了。 项心慈突然慢慢的推开窗,目光一扫刚刚的不在意,带了一缕若隐若现的、似有似无的隐忍留恋,仿佛有无尽的话要说,又说不出对方满意的话,只能让事情在那里尘埃落定,只能隐忍下所有的喜欢思念。 这种复制的情绪似乎连自己都觉得无耻,又缩了回去。 莫云翳猛然勒住了马绳。 街上顿时引来小小的骚乱,掷果盈车只为青年一个回眸,可又碍于是莫国公府从来不喜这些的公子,都忍不住收敛些,只敢丢他身边的侍卫,不一会侍卫身上就挂满了姑娘们含蓄的心意。 莫云翳下马。 众生入色的小二立即迎上来,还没有向莫世子展示今天的对子,迎面抱住缰绳,莫世子已经直接进去。 店小二也不敢拦,小心的牵马下去。 莫云翳站在那扇门外面。 二楼伺候的店小二垂着头,早已学会看见的当没看见。 项心慈保持着刚才看着窗外的姿势,好似不知道有人已经站在了几步之外。 莫云翳隐忍再三,还是一脚踹开了门! 店小二瞬间打个寒颤,惊讶的看过去:不,不该推门进去!这!完了!要出事!赶紧上楼寻老板。 项心慈惊的看过去,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像浓墨泼出来的黑夜,浓到化不开,见到是他,项心慈眼里的泪痕瞬间收回去,倔强的转过头,冷厉布满全身,谁也不看! 莫云翳脚步瞬间僵在原地,看到她的一颗,心里做好的万全准备土崩瓦解!憋在心里的怒气,一如那晚一样,发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只能内伤了自己! 这些时日,她想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面前,还如第一次见面一样,即便是粗布素群,也瞬间恍惚了他的眼,她凭什么! 项心慈不动,任房间中莫名的压力滋生,竟然还能用,他喜欢自己什么? 莫云翳不动,他怕他忍不住掐死她,纵然她祖母有错,她就可以——那她现在又想算计什么! 项心慈突然起身,绕过他就想出去。 莫云翳瞬间拽住她,一把将她甩在墙上。 项心慈疼的倒抽一口气。 莫云翳愣了一下,已经欺身上去咬牙切齿:“你想干什么!等在这里在做什么!后悔!还是觉得我祖母病的还不够重!”他拒婚,哈哈,他竟然拒婚,祖母才气成那样, 项心慈使劲推拒着他,眼底蒙上一层水雾,却依旧倔强:“放开我!” 莫云翳却靠的更近,呼吸落在她发丝间,寸步不让:“你是不是很满意。” 项心慈鼻息间都是他的气息,却觉不允许自己落了下风,只要他没有第一时间掐死自己,那么主导权就第一定能在自己手里,项心慈突然抬头看向他。 两人的呼吸几乎撞在一起。 莫云翳快速后退一瞬。 项心慈却没有趁机跑,她直直的看着他,无限依恋又孤注一掷,瞬间抓住他的衣袖,眼睛里跳动着足以燃烧一切的火焰:“你带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什么都不管不顾!” 莫云翳震惊的看着她!落荒而逃! 项心慈靠在墙上,慢慢的整理着衣襟。看样子是可以慢慢养着了,就是有些可惜,别以后还没有用上就死了。 “小姐,属下来送您回去。”他刚才上楼时候遇到了莫世子,莫世子为什么在,七小姐来见莫世子? “走吧。” 要告诉世子吗?想到世子最近与七小姐闹的不愉快…… …… 容占奎看着侄子心情不错的样子,无奈:“不是还没有应下,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 “我是高兴父亲不日要来京城。” “原来时我会错意了。” “当然。” 容占奎摇摇头,随他去了,男孩子吗,经历过几次就淡定了,第一次难免会情绪外漏了些。 …… 昨夜风过,今早又是一个晴天。 焦耳将一本本琴谱摆在院子里晾晒:“这都要立秋了,还这么热。” 焦迎搬出一把把琴:“总比下雨要好吧。” “帧娘子来了,里面请,东西这么快就出来了?” 苗帧娘不敢托大,垂着头,心情激动的赶紧让人抬着染好的布匹进来。七小姐给的颜色真是卑职,市面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她也是第一次见,上色均匀饱满,色泽自然,有其那匹果青色,那么跳脱的颜色,小姐给的染料却非常压重,混合了灰又不是灰,沉稳又爽利,东南、东西都染不出这样的颜色。 这样的好看几种新花样,如果能陈列出去,就是独一份。 苗帧娘抬头,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纵然是见惯了七小姐的用度和大手笔,此刻也被再次焕然一新的室内摆设亮瞎了眼。 118不来(二更) 上好是丝绸搭配黝黑的实木家具,柔媚与英朗毫无违和的相融,一座一人高的仙鹤引颈吐香,八盏水晶琉璃灯以此从大厅摆到主位,精巧又美丽,日晷繁忙的交替着日然风光。 窗下的软塌上,绝美的女子已经缓缓走来。 苗帧娘心里的激动顿时被打落尘埃,此时只剩恭敬虔诚,她怎么会生出如果她给七小姐带来利益,七小姐一定会欣喜若狂的想法。 项心慈翻看着苗帧娘染好的布料,有几匹尚算符合心中的预期,其她的差强人意,留也没留,免得脏了眼睛:“扔了吧。” 苗帧娘走出几步,又忍不住折回来,觉得与七小姐要配色卡肯定行不通,但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野心。 这些料子哪怕是被扔出去的,颜色也出类拔萃,苗帧娘忍着头顶上的压力,将心里的想法说了一遍,还不忘承诺:“小姐放心,小人一定在您穿过一个月后,才会拿去市面贩售。” 项心慈看她一眼,与杜家直接拿走,东窗事发后被自己告到项逐元那里,才跪在她面前讨饶的人比,苗帧娘要懂事的多。 可在项心慈看来都无所谓,这种东西她多的是,虽然上辈子盛世华裳为她带来泼天的财富,可她也不觉得这辈子多必须把它建起来。 因为她没有用银子的地方,明西洛、项逐元也没有用到她银子的地方,就是打发时间的闲物:“秦姑,拿给她。” 苗帧娘微愕,没想到就这么成了,骤然狂喜,七小姐答应了! “不必一个月,你喜欢就都拿去。”项心慈不觉得自己与别人同穿一件衣服,自己会尴尬。 苗帧娘激动不已:“七小姐放心,草民就是帮小姐推广小姐的眼光和手艺,让这样好的锦缎颜色能与大家共享,收益都是小姐的。”她只要独一无二。 项心慈噗嗤一声笑了。 苗帧娘呆住,觉得大脑轰鸣,仿佛看到了山川河流,七小姐真漂亮,比京中名声在外的几位名门闺秀还要生动多情…… “你可以拿走两成。” “啊?” … 项心慈一个人站在更道尽头的黑色门扉前,诧异的看着挡在前面的小童,歪着头疑惑的问了一句:“你们世子吩咐的?” 小童木呆呆的看着七小姐,傻乎乎的点点头。 项心慈见状含笑的揉揉他的头:“知道了。”转身,衣裙在打扫干净的甬道里依旧难掩娇色,转身离开。 小童见状,急忙撒腿追过去,着急的拽住她的衣袖:“七小姐不推开奴才直接进去。”郑管家说了,他说他的,七小姐要进去不要拦! 项心慈抽回自己的衣袖,没有回答,她其实一直都可以离开他,只是视而不见。 她也习惯了一个方向,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往往回过神人已经在日益院了,他设道门禁也好,正好提醒自己不要总是过去,只是没有他的路难走,项心慈还是怕自己太累,不敢确定明天会不会又想过来。 郑管家焦急的看眼小童:“就这么走了?”觉得更不好了。 小童什么都不懂的点点头。 郑管家更急了,他本意觉得一个小孩子不懂事,七小姐定不计较,进来就进来了,他们能拦着吗。可他没想到七小姐转身就走了啊:“你回来,教你说的话都说了。” 小童再次用力点点头:“都说了,我还说小姐可以进去呢,但小姐没理我。” 郑管家皱着眉,生气了?哎,这是要闹哪样! … 项逐元看着空荡荡的书房,所有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的摆放在他离开的位置,桌上用冰浸着的草莓也没人动过。 郑管家小心伺候着,绝口不提今天发生的事。 善奇扫了眼书房,瞬间一声不吭,七小姐为什么又没来,已经连续六天了? 善奇看郑管家一眼。 郑管家不接,真说了七小姐转身就走,更麻烦。 项逐元脸色更冷,既然如此那就永远不要出现! … 项心慈一大早被父亲叫过来,以为父亲要提定亲的事,毕竟距离清风寺相见已经好几天,她们也拿了容家的东西,定亲便是约定俗成的事。 结果她一口果露还没有饮完,父亲便说容家的事让她不要再想,是他考虑不周,以后不要再提。 项心慈不可置信的看着父亲,她还拿了人家两箱东西? “我找世子说了,让他将你收的东西还上。”项承揉揉眉心,这些天曹氏身体时好时坏,曹家那边为了岳父不戍边的事频频找他,不久前项逐元将一份容家的势力调查给了他,向他分析了其中利弊。 容家远比他想象中势力更大,玄简说这些都不是问题,如果容家敢对项七不利,令国公府总会出面。 但这样的人家,以后在小事小情上拿捏小七一二呢,他们能事事为项七出头,后宅之中的手段拿不上台面但也最磋磨人,项七又没有生母,玄简让他好好想一想。 项承在权力富贵与齐大非偶间衡量一二,觉得找位家族门生,仰仗项家鼻息过日子,虽没有多高的权利,但总归舒心些。 项心慈冷笑:“溜容家玩呢。” 项承皱眉:“婚姻大事,再谨慎些也不为过。” 项心慈没意见,她父亲愿意怎么决定怎么决定,他老人家高兴就好。 但项心慈觉得有必要提醒父亲一句:“没有哪件婚事是面面俱到的,更没有什么是合适的,以后的日子是我过,过的好不好,只要男方不弑杀残暴,很大问题就取决于我,而且——” 119听说(三更) 项心慈停了一下:“爹,你不觉得你沉寂的太久了吗,只有更优秀的女婿才能帮到你,容家是你的机会。”明西洛那样的可遇不可求,何况如果不是因为九王爷缩短了他上位的时间,他发迹的时候项承已经老了,哪里还有他不可一世的一天!所以容家为什么不可以利用。 项承惊讶:“你在说什么,你喜欢那个容度!” 想什么呢:“想多了,见了一两次哪有喜欢不喜欢,只是你好好想想,别急着回绝容家,我总归要嫁人的人,嫁给谁我都不觉得会被人折磨的很惨,你多考虑下自己,别到头来,别人都觉得是我连累了你,小的时候没有办法,但现在我可连累不到你,是你没有在第二次选择的时候相信我,而不是你因为我幸福放弃了有一次机会。”项心慈说完,放下果露,躬身退出,他是她父亲,愿意多说两句,容度这样的是能把控的未来,他自己想好了。 但看他那样子,是执迷不悟了,项心慈不理会这时候太过儿女情长的父亲,回去睡觉好了。 项承很久时间没有说话,看着女儿离开的方向,有些时间匆匆而过的恐惧,他还一事无成…… 令国公年事已高,这些年担着阁老的头衔,已经不怎么过问朝事,听闻老妻说起小儿子气的都精神了三分:“混账!嫁个商户!还不如生出来就掐死算了!” 项老夫人闻言不想理会他,年轻的时候就脾气不好,老了还这样,谁愿意理她:“容家也不是普通的商户。” “想非议他的人才不管那些,容家一日盯着商户的头衔,他就是卖女求荣的东西,连累的我令国公府都如此见银眼开!” 项老夫人心里不屑,谁敢嚼舌根,但还记得为小儿子完成任何:“项七不是情况特殊吗……” 令国公不等老妻说完:“贫寒学子不能嫁吗!秀才见不起人吗!年轻时就意气用事,本以为这些年好些了,如今又汲汲钻营,早干什么去了!” “你小点声,这不是机会摆在这里了。” 令国公处在高位久了,看谁都低人一等:“容家选中项家定另有图谋,狼子野心,我不同意!” 项老夫人赶紧给他倒杯茶:“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不就是一个孙女,嫁谁不是嫁——” “你让她下了我项家族谱,或者贬成庶出,她爱嫁给谁嫁给谁去!” 说那些有用吗!都多少年了,项老夫人见老家伙说不通,也懒得再说,混不吝的! … 项逐元等了一天,直到下衙,也没听人报五房有任何动静,心里犹豫现在晴暗不明的天气,混沌阴沉。 “世子,您回来了。” 项逐元不动神色的嗯了一声,慢慢解开袖口的叩带:“还没有给容家回话?”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善行急忙接上:“回世子,没有。” 项逐元心里冷笑,舍不得了?这样的人家五叔突然想试试了?“那就让他好好想想。” 善行垂着头。 项逐元又折回来:“将我放在衙门桌子上的册子给五老爷送过去。” “是。” …… 容占奎坐在下首看着主位上的容度:“这件事我们不追?”有人竟然在东南摸到了他们船上,这件事可大可小。 容度没说话。 容占奎面色终于冷了下来:“即便是令国公府的人,他们的人在东南有这样的势力,还能再海上逃过我们的追击,足以引起我们的重视。”令国公府的婚事归婚事,又不是说与令国公府定亲了,令国公府就是他们的,更何况婚事还未成,更加不可掉以轻心。 容度在想过了这么久还没有消息,事情只会越来越不乐观:“按规矩办事。” 容占奎松口气:“是。”起身去安排。 容度在想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已经胜券在握,项承又卡在了哪个节点。跟这种人打交道烦不胜烦,明明能各自摊开讲利益的事,偏偏犹犹豫豫,没个结果。 … 不出三天。 项家以感谢他出手帮忙曹家为由送来了两大箱谢礼,总价值不输被项家五房带回来的那一批。 容度当场踹翻了箱子,转身回房。 容占奎见状也黑了脸,项承太不识好歹,真以为他家女儿是什么香饽饽,拿起了乔,他们少主重视些,他便以为他能随便答应、不答应,想的未免太好。 … 项府二房内。 项四夫人周氏搅动着手里的香料,一身淡花对襟长裙,发髻上是新买的凤头簪,姿色不算上乘,却精通装扮,看着便精神、精致:“二嫂也太苛刻了些,这都两个多月了,还不让三小姐出门,我家那皮猴还向我抱怨好长时间没有看到她三姐姐了。” “她也不小了收收性子。”项二夫人说的轻描淡写,却是恼女儿要订婚的年纪了,后宅里这些手段却浑然不觉一般,还在替五房说话,那就别出来了,好好反省。 项周氏坐过去一些,神神秘秘的开口。 虞清菊不喜欢她这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坐的远就不能说了。 “二嫂听说了吗,五房那位的婚事要定下来了。” 项二夫人闻言,才有了几分兴致:“哦。” 项四夫人看着她一双历经岁月沧桑依旧娇柔的眼睛不用修饰也自有一股成熟的风情,就多了三分羡慕,丈夫有本事,生的三少爷还招老夫人喜欢,日子过的轻省,不像自己,丈夫在几个嫡出的兄弟中没什么存在感,几个孩子也不出挑:“听说是容家。” 项二夫人搅香料的手才停下:“那个容家?” “可不是。”巨贾,她们这样的人家也要说一声的巨富。 120查找(为139——112的女王斗篷加更) 项二夫人掩下去的目光冷了下来,容家莫不是瞎了眼!当家的也是鬼迷心窍,那么一个不干不净的东西!也看得上,当初如果不是她私自跑出去,心艾何须…… “如果成了,五房这次怕是要翻身了吧,我听四爷的意思,容家势力不小,奇珍异宝又多,天高水远的……”项四夫人十分感慨,那可是容家,平时他们也要早请他们家的货源,才能等到好货的容家:“大哥也是满意的吧。” 项四夫人恨不得自己男人也有个那样出身的女儿出来,也好搭了这艘顺风船,莫家那几房跟着容家吃了多少好处,每次出门做客,不是她们的东西最稀罕。 不知道以后她们能不能跟着沾光。 项二夫人重新拿起圆木锥,不紧不慢:“不过是一个商户。” 项四夫人叹口气,不知道二房与五房的事,真心感慨:“虽说是商户,可这样的商户,谁家不要定下来。”那可往上推五代都有捐官身的人家,以后一个员外郎还不是妥妥的:“五叔就是捡个便宜,傻人有傻福。”毕竟她们拉不下脸让女儿去嫁。 项二夫人顿时没了玩乐的心情,不就是一个商户还抢着嫁了!曹氏那个不争气的,养前面留下的女儿,还拿捏不住,弄的病病歪歪的,平白让那不懂事如意! 项四夫人不会看人眼色,兴奋莫名:“容家有一批稀罕物,被南北航道拿到手里,那粉细腻着呢,也不知道五叔能不能提前说说情,咱们也能提前看看稀罕东西。” 项二夫人直接掀眉:“你跟她熟?”差那点东西。 项四夫人闻言,才察觉出哪里不对,慢慢低头捣鼓自己的香料。 项二夫人见状又软了语气:“哎,我们都不熟,那样上赶着好像我们做伯母欺负她一样。” “嫂嫂说的是。”说的是。是自己理解错了吧,二嫂从不与人交恶。 …… 天色越来越晚,暑气散了些许,傍晚的风添了一丝凉意。 善奇趁着世子进去的空隙,赶紧把郑管家拉到一边:“七小姐没有来?” 郑管家被问了糟心事,赶紧摇摇头,心想还来什么来,七小姐连葳蕤院都没有出去,他找人问了,好吃好睡的,想不起主子来。 郑大海也愁着,他们世子这样的人七小姐不好好巴结着,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打发时间,世子手里的好东西不比那点薄利多。 何况……郑管家看眼善奇,他不懂,为什么小姐不过来示好,这种事不该是两人心底都有那意思,然后各自暗戳戳的别扭吗,怎么他总觉的是自家世子一头热? 善奇疑惑:“怎么?” 郑大海摇头,说了更麻烦。 …… 宋宣下衙后,坐在储教司衙门的台阶上,满头问号,为什么要他们跟着项五爷办事?而且项五爷有什么好办事的,他自己成天都没事儿做。 “宋大人、明大人。”路过的同僚向他们恭敬的行礼,又恋恋不舍的离去。 宋宣更无语了,看看,这事多无聊的机构,对着他们这两芝麻小官也像香波波一样:“我去!你看到没!一只老鼠!老鼠啊!就那么跑过去了!” 明西洛看他一眼。 宋宣立即闭嘴,宰相门前三品官,更何况是项五爷这里。 明西洛没有表现得那么平静,他也在不解,储教司连抄书的活儿都没有,为什么安排了那么多人过来帮忙? 而且他们这些人还分属不同的衙门,唯一相同的一点,被叫来的人都出身不高。 宋宣看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院子,又转向兄弟:“你这些天做什么去了?” 明西洛神色依旧:“老家有点儿事儿去处理一下。”这里没有任何他们能做的事? 宋宣为兄弟皱眉:“你家怎么那么多事,不是这个事找你就是那个事,当年是公务资源了。对了,你要是有事做,你就先去,我在这里盯着。” “不用,一起等吧。” 宋宣心疼他累了一天,还被叫到这里喝西北风,明西洛不是自己,就固定的事,明西洛跑的地方很多,谁都能叫一嗓子,二老爷、世子想借用就借用,丝毫不考虑子恒只是侯爷的门生,三甲也是他凭本事考上去的:“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人。”然后私下看看,凑到明西洛耳边道:“项五爷在项家没什么地位。”意思说,不用讨好,想走就走。 明西洛笑了笑,清风朗月。所以为什么要让他们轮番跟着项五爷。 “你说是不是项五爷,犯事儿了?所以让我们盯着他?” 明西洛没有多说,起身。 宋宣不自觉跟着起来。 “我们去前面儿书铺看看。”总坐着也是无趣,不如去走走,别人不知道,他隐约是知道些的,项五爷有位没有出过门的女儿,应该到了适婚的年龄。 这样的阵仗……是在给那位小姐挑夫婿?明西洛瞬间看向宋宣。 宋宣吓了一跳:“怎么了?” 明西洛又立即收回思绪,掩下眼底的不可思议::“没有。”有什么在明西洛心里撬开了一条缝,但又不是很明确。他承认这个猜测让他有所易动,但也不到一定不可的地步。 不远处的角落里,两个人看眼并肩走在一起的良人,窃窃私语: “是他吗。” 粗布扛扁担的人皱眉:“不确定?” 买烧饼的人,对照一下手里的资料,令国公府最近出去的人中,就有前面的那个人:“你们确定伤到了他?” “确定。”粗布人递上烧饼,孤身一人深入他们的腹地,不可能不让对方身上带伤。 那人接过烧饼:“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贯穿肩上,怎么可能还能站着。 粗布人将烧饼盖起来,也觉得不太可能,那么重的伤,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我们再看看剩下几个。”说着挑着扁担继续吆喝着走了。 明西洛自始至终没有往那边看一眼,只是路过一个馄饨摊时,透过它家大缸看一眼他们旁边卖栗子的摊位。 明西洛更收回目光,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明参中。”陶子媚已经笑着走过来:“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声音娇俏又熟悉,她是来找杜氏衣行的,未来盛世华裳的前身,她打听了很久,不过好像出了事,她想过来看一眼,没想到她刚到这里就看到了明参中,真是有缘分。 陶子媚羞涩的卷着手里的丝帕。 明西洛突然看看不远处,迫切道:“重宣,我看到我们要找的人了,我赶紧过去,别再跟丢了。” 宋宣惊愕:我们要找谁:“对,对!陶小姐……” 陶子媚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既而心头顿时闪过不自在,脸上便有些挂不住:“明大人是不是……” 宋宣见状赶紧安慰,他也不能看着娇滴滴的姑娘在他面前哭了:“不是不是,绝对没有,我们在抓人!我们在帮五老爷抓人!子恒是真忙!真的!” 陶子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似乎不是作为。 宋宣肯定的点头:“你看储教司就在后面。” 陶子媚看到后面的招牌,再看看明西洛离开的方向,莫非真是自己想多了:“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也快去。” “好,我也去了,陶小姐没事就回去,不安全。”宋宣赶紧追上明西路,抚着腰喘气:“她真够执着。” 明西洛也很无奈:“走吧。” …… 城南文昌街容家的宅院内。 容占奎有些愁绪:“我们查过了,那些出京的人没有任何问题,有几个着重怀疑的,查过一遍后,我们又私下让人找其动过手,但都没有任何异样,个别的甚至去他们的目的地查了,人都有到,时间也对得上。会不会我们查错了方向?不是项府的人?是上面?”容占奎指指天。 容度放下茶杯:“那些草包。” 容占奎让他闭嘴。 121节礼(一更) 多大的怨气撒在天家身上,翅膀硬了吗? 容度嗤之以鼻:“项家这边就没有任何问题?是我容家不值得他们看一眼?” 容占奎觉得容度带着情绪看这件事了,问什么一定是项家,虽然一开始他也怀疑他们。 但如果不是儿女婚事,又不是结仇,不该是他们:“我们的人跟了他们三天,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项家三房虽然在外任总督,可他掌管一方财政,与我们没有任何冲突,没倒料他用本家前置我们,你觉得……会不会莫家?” 容度看叔父一眼:“不会。” 容占奎不那么想,这些年因为与莫家有生意来往,他们有一部分航线图在莫家手里,如果有谁能闯入容家如入无人之地,莫家的嫌疑很大:“少主再想想?” “什么意思!”容度骤然看向他。 容占奎见状,静静地垂下头。 容度语气才放缓了些:“与其怀疑墨家,不如查一查有意水军的那些人。” “是。” 容度说完,看着桌子上挂满耳饰的首饰树,它能从中间打开,也能向上延伸,最多可以挂九百多副耳饰。 容占奎走到门口,回头看盯着那棵树已经一个多时辰的容度一眼,叹口气,转身去忙。 …… 更声远远传来,街道上人烟稀少,碰石巷传出几声打女人生的声音,不知谁家敏锐的狗吠了两声,又悄然静下去。 明西洛步履如常,推开最里面一户门。 立即有风韵犹存的婆子谄媚的迎上来:“官家回来了,老夫人已经睡了。”说着跟在后面,就要跟着明西洛进房。 明西洛站在厢房门口看着她。 婆子立即退了出来:“你看我,又没注意,你有事喊我呀——” 明西洛关上了自己的房门,烦不胜烦,进脚就到床的家里,兄妹都已经长大,需要什么奴仆。 但自从他入仕后,母亲请了一个婆子,结果没几天跟父亲发生了收尾,他建议将她扔出去,结果母亲偏是决定不给银子,一直这么使唤着,弄的家里乌烟瘴气。 明西洛将衣服脱下,倒抽一口冷气,肩部缠着厚实的纱布,本来已经快长好的伤口,昨天不得不跟人动手时又崩开,血渗了出来。 他一个人慢慢将纱布解开,靠近伤口时,刺骨的疼传来,他停下吸了一口冷气,又开始拆纱布。 驽箭直接穿透他的肩膀,如今又再次撕裂,恐怕短期内不会好那么快。 明西洛拿起药粉,一点点涂上,这件事,他没有跟任何提及,为免节外生枝,世子也没有,只有世子都不知道,他才没有真正去过东南。 上完药,他又用纱布将伤口一点点包上,重新穿好衣服,手臂恢复一些知觉后,才拿起一本书,神色与往日没有任何区别。 …… 令国公府依皇城第一街而建,南北轴对称而成,原来是前朝王府,层层绕绕只比九进少一进,是京中除皇家园林外数一数二的宅子,垂花暗柳,假山流水,梁脊飞延,美不胜收。 项侯夫人的院子位列中轴线上,四季如春,每走一步,都是一处吟诗作对的好出去。 项家大姑奶奶还没有出嫁的时候,就经常在这里呼朋引伴,吟诗作赋,写出无数传颂在外的锦绣文章。 如今大姑奶奶嫁了,二小姐又是一个沉闷的性子,才少了些热闹,但令国公府的‘众香园’依旧美名在外。 项侯夫人今年三十有七,长相大气,眉目疏阔,如今又怀着孩子,珠圆玉润,看着便是有福气的人。 项大夫人扶着已经快六个月的肚子,将准备好的礼单拿出来,每一样都是她精心挑选过的,面对长子,声音更是和善:“马上就要立秋了,府上备了些薄利,你抽个时间回头给柳家送过去。” 娥娘闻言恭敬的将礼单拿下去。 项逐元随手接过来,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客气有礼:“让母亲操心了。” “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没事做,也就能替你打理些小事,再说,也就再操这一年的心,回头,就是她给我准备节礼了,我可还等着享她的福呢。” 项逐元没有应声。 侯夫人知道儿子的性格,不以为意,想起件事来:“我前几日去你库房里取那两斛东珠怎么没有了?本想给雪飞做一套头面的。” 项逐元应对自如:“前些日子赏给了下面的人。” 项大夫人点点头:“我说呢,不过这些女子用的东西,你多留着些,雪飞马上就要进门了,以后她做个什么东西都用的上,你别那这些不上心,堆着那么多笔墨纸砚不去赏,偏偏赏东珠,回头有你娘子跟你闹的时候。” “知道了。” 项大夫人笑笑:“我呀,现在就盼着你把雪飞娶回来帮我分担些家事。” 项逐元将礼单放到一边,神色依旧。 项大夫人看着他提起未婚妻还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就皱眉:“你也别整天操劳国事,多带雪飞出去走走,马上入秋了,周围的香山大川哪里不好。” 项逐元点头。 项大夫人顿觉无力,说什么都依着,可一年到头,两人才见几次:“对了,那两个侍女放在你那儿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还没有收房?” 项逐元立即皱眉:“娘——” 项大夫人赶紧避开这个话题:“好,好,我不管。”孩子立院了就不让管了,但还忍不住叨叨:“总之你上点心。” “嗯。”敷衍应付。 项大夫人叹口气,既怕儿子不爱重雪飞,又怕他被雪飞拿捏的死死的,好在雪飞孩子她信得过,是个明理的:“我看雪飞有些风寒,你在礼单里再加几味药材进去。” “知道了。” 哎,说什么都是知道了,明白了,看他成婚后还能不能这么定的住:“知道你不愿意听我说这些,多放点心思在她身上,不亏的。。” “孩儿明白。” 项大夫一阵无力,但她现在怀着身孕也是管不了他了,她本来想拿出一双玉镯子,是他成婚时老夫人给的。但看儿子兴致不高的样子,还是成婚后再说吧:“你呀,就仗着到手的媳妇儿飞不了。”京中多少人想求娶都晚了一步,还不知道珍惜。 项逐元起身:“母亲若没事,孩儿……” 项大夫人立即点头,可神色却有些憔悴:“本打算留你用晚饭的,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 项逐元想了想,又坐下来,他有段时间没陪母亲用晚饭了。 项大夫人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快去厨房多备些世子爱吃的。” … 日益院内灯火通明。 冬儿、夏儿知道世子从夫人哪里回来,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往跟前凑。 项逐元挥挥手打发走所有人,一个人坐在大厅里顿觉疲惫不已。 郑管家轻手轻脚的倒上一杯茶。 项逐元突然开口:“什么时辰了?” 郑管家急忙开口:“回世子,亥时了。” 项逐元揉揉眉心,饭吃到一半父亲去了,饮了一些酒,有些不适,这个时间,想来她已经睡了。 郑管家等了片刻,刚打算退下。 项逐元将袖笼里的礼单拿出来:“拿去再填几味清热解毒的药材。” 郑管家接过来,一看,印有项家公章,便知道是给谁的了,立即更恭敬了几分:“是。” 项逐元胃越来越不舒服,她倒是越来越有有耐性,还是觉得有了更好的,他是个大哥哥,就不必再看了。 郑管家瞥见一丝世子阴沉的脸色,急忙退了下去。 …… 京中户部判部司内。 宋宣心有余悸的从正堂出来,钻入明西洛的办公地,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明西洛将所有省部宗法归类,没有看他。 宋宣自己倒:“你猜我在正堂看到谁了?世子!”宋宣喝口水:“总觉的世子阴沉沉的,不知道谁得罪了他。” 122薄礼(二更) 明西洛看眼他喝过的杯子,继续整理手边的东西,如果他没来料错,世子最近再跟容家过招,脸色不好些在预料之中。 宋宣又想起件事:“项五爷那里,今天又换人去了,你说到底什么事?” 明西洛抬头:“你的事忙完了?” “你怎么那么无趣,令国公府的事啊,你没听说过上峰家里无小事,听说曹大人要戍边,曹夫人也一病不起,你说是不是怕项五爷闹事?” 明西洛佩服他的脑回路:“曹大人戍边是幸事,是皇上提拔。” 宋宣立即闭嘴,他懂他懂:“真无趣啊,侯爷怎么受得了你。” …… 临近中午,秋阳高照,郑管家换了一身衣服,拿了一屉烧麦,一篮糕点,笑容灿烂的敲开了葳蕤院门。 开门的婆子见状,立即恭敬的行了个礼,将人迎进来。 郑管家恍然,原来孟姑被安排到这里守门了。 “见过七小姐。” 华贵雅致的客厅内,项心慈正将猫的前爪压在地上,一会又松开,一会又压上,笑个不停,闻言抬头看他一眼,又继续逗猫。 郑管家笑着将两篮糕点放桌子上:“小姐,都是厨房里的师傅刚刚做出来的,小姐这些日子没去,厨房里的师傅都怪想小姐的。” “……” 秦姑姑将糕点拿过来,为小姐摆在桌子上。 郑管家继续赔笑:“七小姐,马上要立秋了,奴才奉命来问问今年小姐想换什么样的纱账,奴才好让库房准备下来。” “……” 郑管家又等了一会:“藕沙色的好,几年紧俏的料子。”他见侯夫人给柳小姐准备了一匹,料想七小姐也会喜欢。 “……” 秦姑姑见小姐只顾着逗猫,只好开口道:“郑管家费心了,小姐有了衬意的就不用管家操心了。” 郑管家急忙道:“不操心,不操心,奴才过两天让人送来,让七小姐换着用。”说着小心的看眼前方的七小姐。 秦姑姑也看眼一猫一人玩的开心的情景:“麻烦郑管家了。” 郑管家无精打采的拎着空篮子出来,一时间也说不好现在什么情况,怎么就这样了,世子的脾气也没传出去?那天小童说的也温和,小姐怎么就不来了? 立秋,意味着降水、湿度趋于减少,万物开始从繁茂生长趋向萧索成熟。祭祀、庆丰两个活动将在这一天如火如荼的展开,一直持续半个月之久。 秦姑姑编了一串串的丰收节挂在廊下,火红明蓝一片。 葳蕤院的石榴笑开了花,散发着阵阵果香,众人都忙碌着打扫庭院,分享稻绳,互赠祝词。 项心慈站廊下,似乎都能嗅到所有人的快了,看着不远处一颗颗饱满的石榴,鲜红的石榴果随着风传来阵阵香气,闭上眼都是植被馈赠这片大地时的热烈。 秦姑姑举起手里长长一串的稻,脸上洋溢着看的见的喜悦:“小姐,好看吗?”今晚南文庙还有庆收集开集会,各种表演,府里也搭了戏台,这些事就不用跟小姐说了。 项心慈笑笑:“好看。” 秦姑姑看着笑容甜美的小姐,愣了片刻冒出一句:“小姐也好看。” 项心慈笑的抑制不住,她的这点好看怎么能与地收窖藏,万物长成的恢弘相比:“知道,知道。” 真好,热闹的让人心静。 “小姐,小姐,奴婢们晚上准备了很多节目,如果表演的好,小姐可不要吝惜赏赐。” 项心慈笑着:“如果表演的不好,你们怎么赔偿我?” “小姐——” 项心慈靠在廊柱上看着忙里忙外的众人,微醺的太阳晒在身上昏昏欲睡。 就在项心慈将醺未醺时,孟姑快速跑了过来:“小姐小姐,容家来送节礼了,五老爷不在,侯爷正在前院招待容少爷呢。” 项心慈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眼底的气势都没有来得及收,慢悠悠的看向孟姑。 孟姑惊了一瞬,瞬间垂下头,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项心慈慢慢回神,眼底的光不急不缓的盖住里面的沧桑,才想起容家是谁,不是已经退亲:“知道了。”说完闭上眼继续假寐,被父亲拒了还能送来节礼,该说容度心大,还是盯上了项承。 这时候大哥应该也在给柳家送节礼吧,他们在做什么?有没有被人起哄一起去看看花草什么,项逐元又没有在一个瞬间惊讶的发现原来柳小姐人美心又善,项心慈想着想着,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郎才女貌呢。 孟姑心底的寒意一点点降下,悄悄抬眼,看着小姐无动于衷的样子,觉得……莫不是自己多事了。 秦姑姑见她还不走,赶紧让她忙去,容家爱送什么送什么,说到小姐这里,小姐能做什么主。 令国公府前院大厅捏,项章亲自接待了容度。 容度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不说婚事,也不谈过往,只是慕项五爷的品性,送上了一份薄礼。 项章本没有在意,正好路过粗略看了一眼,他便让人将容度迎来了这里,容家给出了三艘水舰,两架火炮,如果这都算薄礼,就没有厚礼了。 “家父一直催小侄来拜见侯爷,今日一见方知父亲用心良苦。” 项章缕着胡须笑笑,两人几个回合下来,早从生疏的称呼变成了贤侄伯父:“不及你父亲洒脱。”这份礼太重了,送给项七更是重中之重,容家这意思还是想与项七定亲?他倒是没想到容家这样执着。 不得不说,这两项章心动。 “伯父谦虚。”两人就当今局势含沙射影的聊了一个时辰,容度起身告辞。 123收了(三更) 项章才找到机会说礼单太重,暗示他收回去。 容度云淡风轻,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说只是小玩意,给七小姐解个闷,似乎就真是解个闷。 项章为此亲自将人送到客厅边上,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有些感慨,是个不错的青年。 … 日益院内。 善史着急的里里外外找了一遍,还没见到世子的身影。 郑管家赶紧把人拦下:“你慌里慌张的做什么?前院不够你忙的?” “世子呢?怎么还没回来?” 郑管家心想不是废话吗:“世子去送节礼,柳家肯定要留饭的。”正经姑爷。 “容家给五老爷送节礼了!” 郑管家不解:“他们送的哪门子节礼?” 鬼知道!“三艘大船、配两门火炮。”就问你厉不厉害!项五爷看到了会不会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老天!郑管家赶紧丢了手里的毛巾:“火炮?!” “那能有假,我爹亲眼看到的,侯爷刚把人送走,这亲劲儿,估计是要成了。”世子多烦那个容家,好不容易打消了项五爷的心思,侯爷又动心了,对付侯爷哪有那么容易,侯爷才不管七小姐怎么想,觉得合适就会答应,世子根本没有阻止的理由! 郑管家顿时有些着急,这如何是好:“五爷见过世子送过去的人了吗?觉得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 “不是有位什么明参中的,一直恨得侯爷看中,他不行吗?” 善史泄气的坐在长廊的木栏上:“他有两门火炮有吸引力?” 项逐元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晚了,身上带着不浅不淡的酒气。 柳家父兄是能喝的,这样的场合没有不动酒的道理。 绯绯急忙上前,要为世子除去外衣。 项逐元挥手让他下去,自己除了外衣进去洗漱。 郑管家端了解酒汤过来,世子自从那件事后便不让女侍进入浴室,只有他和善奇轮番伺候。 项逐元没有喝,他饮的本就不多,整个人浸没在水里,已经非常清醒,孤身看眼水池边月光与烛光交织的影子,想起回来时街上的热闹,思绪有些缥缈。 “七小姐今天可有来过?”他的节礼是他一早就备下的。 郑管家为世子淋水的动作一滞,很有技巧的转了话题:“容家来给五爷送节礼了,三艘海船配两门火炮。” 项逐元瞬间从水里起身,拿起屏风上的衣服,不管不顾的快速向外冲去。 郑管家见状,急忙扔下瓢去追,这还了得:“世子,世子,天已经黑了,一切等明天再说——”子时了,这时候将侯爷吵醒就为了这件事,侯爷怎么想,再说世子也没有立场。 郑管家小心翼翼的将隐隐发抖的世子拽回来。不能问,至少不能现在问。 等在门口准备拦人的善奇、善行、善史、善庸松口气。 项逐元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就他娘可笑! 项逐元快速整理好情绪:“去看看七小姐睡了吗,如果没睡,就说我带她出去看庆丰舞。” “是。” 郑管家很快回来,声音很低,肩膀缩的恨不得主子看不见他的表情:“回世子,小姐已经睡下了。” 项逐元听见了也好像没有,一动不动的坐了很久,窗外的月色如水般流淌下来,照亮了半个庭院。 项逐元慢慢起身:“不必跟着了。” …… 葳蕤院还沉寂在昨晚的热闹里,晨起忙碌的人悄悄展示着从小姐那里获得的赏赐,地上散落着昨晚留下的瓜果蔬皮。 孟姑姑呵斥了众人两句。 众人瞬间一哄而散,忙碌手里的事情。 项心慈穿着睡裙,赤着脚踩在地上,依靠在窗前,如初秋的柳条垂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昨晚项逐元来过。 项心慈掩着口,秀气的打个哈欠:因为那份贺礼? 项心慈也没想到容度出手这样重,三艘水船两门火炮,都是她只在画上见过的东西。 项心慈望着窗外的石榴树,风一吹,发出哗哗的声响。火炮吗?还有更远的一方天地?会很累吧。 秦姑姑急忙给小姐披上一件衣服,现在是初秋,早晨很冷。 项心慈不自觉的将衣服拢紧一些,她没有想过,离开自己安逸的天地,彻底去走没有项逐元和明西洛的路,再累死累活的跟男人去争那些东西…… 像柳雪飞一样? 项心慈眼底闪过抵触的不耐烦,像那些老匹夫一样,告诉她该怎么做怎么做吗!当时的她听到这些就十分厌恶。 可能现在还年轻,一切还没有开始,她还没有固定成众人心目中的样子,好似也就没有那么令人不耐烦了。 火炮?打出去时是什么样子?在茫茫的大海上,那些传说有几分真的几分假的?每次海风呼啸时,是不是有种要被大海吞没的感觉? 项心慈憧憬的望着远方,眼底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尚不明亮,但窥见了一丝别的可能。 “小姐,小姐……” 项心慈转头看过去。 温暖的晨光打在她脸上,看呆了焦耳的眼。 秦姑姑赶紧戳戳她。 “回小姐,老爷让您用了早饭过去。”小姐真好看。 项心慈无奈的叹口气,想来她爹这是因为几艘船又摇摆不定了。让她说什么好,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怎么能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变来变去! 她爹在凡泥里待久了,就要磨完锐气了。这么看来她还是喜欢后来更果决更说一不二的他。 太阳完全拔出地平线时,整个令国公府能做主的主子都在商议这件事。 三艘大商船、两门海炮,够一个靠后些的勋贵大户当祖产了。 124项家决定(为徐仙仙的女王斗篷加更) 项二夫人气的攥着拳头,忘了送二老爷出门:他是不是傻!那个女人害他们女儿那么惨,他转头还觉得这是好事!商船、火炮她也配! 崔姑姑将漱口茶端上来。 虞氏瞬间摔在了地上!她怎么能让她得意。 凝六堂内,项老夫人刚服侍国公爷起床。 老项国公一扫前段时间坚决反对的态度,如今有所缓和:“这容家,倒是有心了。” 项老夫人瞪他一眼,配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容家就是她高攀:“老爷现在就知道了。” “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出去不要乱说。” “我说什么,到处嚷嚷承儿收了三条大船两门火炮。” 项五房内。 项承将礼单摊在桌子上,三条商船两门火炮不是给他的,是给心慈的。给心慈的东西,他想听听心慈的意见。 “我无所谓收不收,看爹的意思。” 项承语重心长的看着他:“如果我告诉你,爹也无所谓,你会不会觉得爹优柔寡断,少了你大伯的锐气。”项承说的坦然,也确实无所谓,他以前不会不要心慈,现在也不会觉得她是累赘,一直以来,都是他任性的将她带到世界上,还害死了芬娘。 项心慈噗嗤一笑:“我看大伯做什么,他再锐气又不会问我过的好不好。” 项承松口气,这些年,或许他真的没有冲劲了。 项心慈将礼单接过来,扫了一眼,替父亲做下决定:“我收了。” 项承闻言,叹口气:“你考虑好了?”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不过成个婚而已。” 项承看着女儿,突然想,如果芬娘活着会答应这件事吗? 项承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担忧:“爹想过了,你如果选容家,爹也不强求你们一定在京中,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爹希望你过的能开心一点。”至少比你母亲更开心、自由。 “再说,不是还没定。” … 项逐元已经等了很久,他一身挺括的常服,站在葳蕤院门口,看着慢慢走来的小七。那些礼物她可喜欢? 项心慈停下脚步,也看着他,金丝银线,贵不可言,这样的男人,死时何必那样狼狈。 项心慈愉快的向他招手。 项逐元恍惚一刻,片刻未见,十岁起就在他身边的女孩,好像瞬间从一个小姑娘,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项心慈笑了,歪着头,甜美又天真。 时至今日,她回想起上辈子的时候,依旧觉得刚刚好,心放肆的爱过,情意毫无忌惮的表达过,也因为另一个人的爱动摇过对项逐元的想法,站在过权利的顶端,看过这个世界的沉浮,在他这里她了无遗憾。 那么在他们那里呢,是不是也手有余香? 项心慈跑过去,开心的抱住他:“项逐元!你来看我了。” 秦姑姑、焦耳瞬间垂下头。 项逐元怔愣着,忘了推开,余光看到她手里拿着的礼单,有什么让他好久回不过神来。 一丝羡慕的情绪陌生的在他心里滋生,可以在年节里光明正大给她送礼物的人。 项逐元声音压制的情绪,他没有说也给她准备了礼物,在三艘商船与两门火炮间,他准备的算的了什么:“最近都没有过去,再生我的气吗?” 项心慈趁机抚着他的背:“没有呀。” 项逐元被她的小动作逗笑,忍不住抱抱她,松开。这是他养了很多年的孩子,如今却有人不费吹灰之力的想把她带走,可知他养的多小心、多妥协,才有了现在的她:“我也没有生气……” “我知道。”项心慈抱着他声音轻快:“是我在赌气,嘿嘿,都把你气的来看我了。”项心慈高兴的不行,可眼底有茫然有不高兴还有有丝阴翳一闪而逝? 也这样抱柳雪飞了吗?有没有在众人的推搡中欢欢喜喜的带她去看庆收舞,拥挤的人群里有没有义无反顾的将她护住,她用的是什么香料,她记得柳将军甚少用香料,不像自己不涂装,也喜欢醺各种各样的香。 哦!对了,项逐元还有贴心的准备了药草,未婚妻收到未婚夫的心意是什么心情,有没有一点开心,有没有羞涩,有没有被姐妹们打趣,有没有收到岳父岳母的赞许,有没有觉得你很贴心?你那天会骑哪匹马,穿哪身迎亲衣。 呵呵,没心情祝福你们,自己过去吧。 项心慈放开他,摊开手。 “什么?” “礼物啊!我都等了一天了!” 项逐元诧异的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心情莫名的一点点好起来,忍不住似真似假的问:“你不是已经有了?”他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礼单。 项心慈理直气壮:“别人的怎么能和大哥的比。” 项逐元一大早滋生的不安,在这句话里得到了安慰,迫不及待的从袖笼里掏出一个盒子,交给她,又有点不自信:“不如你手里的好。” 项心慈摇头,将礼单扔给他。 一张印着容家旗辉的礼单草率的落入项逐元手里。 项心慈迫不及待的打开,两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在盒子里散发着柔和的光,项心慈的眼睛一点点睁大,迫不及待的将小脑袋往他手臂上砸:“大哥,大哥,大哥——” 项逐元嘴角展开宠溺的笑:“别叫了,我听的见。”手指稳健的打开礼单,扫了一眼,又快速合上,仿佛混不在意。可纵然他见多识广,也不得不说:好大的手笔。 项心慈将盒子往大哥跟前送:“你闻闻,你闻闻,还有香气。” 项逐元当然知道:“水里的夜明珠。”用抹香鲸孕养了十几年,自然通体留香百年不散。 项心慈喜欢,她喜欢所有亮晶晶的东西和入眼光润的礼物:“大哥最好了,我最喜欢大哥的礼物,大哥要进去坐坐吗?” 项逐元用礼单敲敲她头,属你会说话:“还有事,就不过去了。”说着将礼单平衡的放在她头顶:“走了。” 项心慈薅下来,对他挥手:“再见。” 三天后。 项逐元以项家的名义约了容度喝茶,即便事已至此,也一定不是项七答应,而是项家经过深思熟虑,做的这个决定。他希望容度明白,敲开项家门的是他砸下的财力,而不是私情。 容度无所谓,他要的是结果,一个不容再反悔的结果。 容度特意穿了一身符合京城当下审美的华裳,这虽不是他的喜好,但因为见女方亲眷,他不觉得必须要坚持己见才能显出他的与众不同。 项逐元看也不看,穿什么都不能让他眉头皱一下,更不会为容度在这场定亲前的茶会里增添好印象。 这也是容度第一次坐下来与项世子品茶,与莫云翳不慎圆滑一心为公的性格比,项逐元给他的感觉是典型的官场勋贵,稳如泰岳中不窥一丝他的情绪。 他与项七应该不熟吧,甚至说不出项七个所以然来,也是,据说项七从不出葳蕤院,项逐元就是代表令国公府来谈两家的婚事。 容度也放心了一些。 项逐元也在打量眼前的人,可也不得不说是一个人物。这样的人以后再收编入朝,位高权重,以后送出的身份和礼物都能让小七满意,小七倾向他或许是板上钉钉的事。 项逐元却不急,他给两人倒杯茶。但这样的男人有几个是好脾气的,小七偏偏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她虽不被重视,可不是讨好人的性格。 小七转身就走的时候他会去哄?小七闹脾气了他能低头?一次两次或许还行,次数多了,容度这样出身的人,会有那个耐心。 “用茶。”项逐元老神在在,项七可不是一个自己决定了就一定不会反悔的人,一次两次合不到一起或许没什么,两人顶撞多了,这婚成不成的了还不一定。弄不好半途,容度是怎么求娶的,就会怎么积极的退婚。 ------题外话------ 我去储粮,我们这里放假居家了,我得赶紧去。(#^.^#) 过度章节结束了,小七定亲后就可以自由出门了,外面的世界美丽啊。 125定亲(一更) 宋宣送走报信的人,纳闷的进了明西洛的公舍:“子恒,项五爷那边怎么不让我们去了?” 站在高椅上收拾档宗的明西洛动作突然顿了一瞬,手里的档宗竟然没有取出来:“不让去了?”声音越发清冷平静。 宋宣不解:“刚才送的消息。” 明西洛动作已经恢复如常,将一本本画了标记的汇报表准确无误的取出来,微垂着头,眉宇宁静:“不让去了不是更好,你本来也不想去。” “话是这么说,但……”宋宣突然看眼明西洛:“你说话是不是有点快。” 明西洛笑容清浅:“你想多了。” 宋宣觉得也对:“我就是奇怪,这样没头没尾的,心里没有着落。” 明西洛将案宗放下,令国公府的千金配容家情理之中,如果不到山穷水尽时为什么要委屈七小姐从他们中间选。 明西洛立即收敛情绪,继续处理手边的事务,不切实际的想法,本就不应该有。 … 碰石巷内。 明母拎着笤帚三两步逮住乱跑的小女儿,狠狠捋在她身上:“给你几个瓜糖你就叫她娘!她算个什么东西,算个什么东西!” 七八岁的小女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不断的求饶。 刘婆子不痛不痒依在门边,细腰丰臀,往嘴里送烧豆,声音不凉不烫:“夫人,小孩子知道什么,不就是叫声娘吗,看把你急的。” “闭嘴!你个骚东西!”明母扔下孩子就去打那个狐狸精:“还敢看笑话,看我不打死你——” 两个人女人顿时在巷子追逐起来! 听到动静的邻居一片起哄声。 特意来看戏的二流子兴奋的鼓动明母薅刘婆子的衣服:“薅她!薅!够白啊!” 明母发狠的剥给那些人看! 刘婆子不断尖叫!力气上却打不过明母,只能挠明母头发。 余辉傍山,犬吠此起彼伏,明西洛一身常服从街头走进来,单薄的身形、沉静的气质,他悠悠向巷子看一眼,不见任何威严、不带任何烟火气。 巷子里却突然安静下来,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叫嚣着扒衣服的人早已没了踪迹。 明家文曲星一般的儿子回来了。 哭泣的小姑娘立即止住了哭声。 明母赶紧扔下笤帚,整整自己的头发,声音慈爱温柔、小心讨好:“回来了,累不累,娘给你泡了茶。” 刘婆子也不挡衣服,慌忙把胸前二两肉ting直了几分。 明西洛好像没有看见,温和的走到妹妹身边,将她抱起来:“回家。”所以项五爷放着富可敌国的容家不选,为什么非要选他们。 …… 令国公府五房与容家的定亲仪式十分热闹排场。 项侯爷亲自出席。 容家的庆礼一直从街头排到巷尾,占据整个令国公府东西轴线。 项老夫人没有出现,也轮不到她出面,不过是个订婚仪式,随便交换个信物就行了,老大也是给容家脸,偏偏弄的人尽皆知,唯恐别人想不起当年的龌龊事,现眼。 好在不管怎么说,总算把那个扫把星定了出去,如果这是婚宴就更好了,省的还在府里碍眼。 莫云翳刚从皇宫出来,路过仅有令国公府一户的东前路,见令国公府大门外下人来来往往搬着一箱箱东西。 莫云翳勒马,看了一会,问阿图:“怎么回事?” 阿图急忙下马:“奴才去问问?” 不一会,阿图小心翼翼的回来,恭敬的垂着:“回世子,是项家七小姐与容家大公子定亲在走礼……” 莫云翳勒绳的手一僵,定亲—— 阿图垂着头一动不敢动,容少爷怎么可以与项七小姐定亲!容少爷明明知道—— 莫云翳突然笑了:“定亲……”‘你带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什么都不管不顾’,她是知道自己要定亲了才来说的吗? 自己做了什么?转身就走!他敢吗,带着她离开这里,不管不顾!莫云翳勒缰绳手越来越紧。 马刺痛,开始嘶吼。 “世子——世子——” 莫云翳突然一夹马腹,向远处冲去!他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不带她离开! 阿图急忙翻身上马去追:“世子——” … 翌日,京城与令国公府有来往的女眷云里雾里。 与容家定亲?项家五房有适龄的女儿? 不是,项家有七小姐? 项七小姐是谁? 大小姐、三小姐、四小姐都见过,九小姐养在老夫人名下也见过,七小姐是哪个? 众女眷才发现,她们完全无法把这个排序与人联系在一起,不应该啊。 有知情人事透露,是项五爷元配生的女儿? 五爷元配不是曹氏?就算不是曹氏,项五爷元配还生了位女儿? 与项国公府交好的女眷都惊讶了,项国公府莫名其妙冒出个女儿,不够惊悚的吗?而且还是嫡出?庶出她们不认识也就罢了,嫡出竟也没听说过? 同僚们没注意这些,恭贺声虽然有点晚,但还是送到了。 容家啊,谁不暗地里赞一声项五爷命好,上有令国公府,下有富可敌国的女婿,区区一个七品小官的俸禄何须看在眼里。 至于谁家后宅有几个孩子,没人管那么多。 只是,容家不是一直都与莫国公府亲近? 莫国公一大早上衙,被同僚问了个措手不及,容家与令国公府的女儿订婚了?怎么会这么匆忙?完全没有听说? 莫国公皱眉,有种别人冒犯的感觉,他们是有意将本家亲戚的女儿嫁到容家,只是家里一直没有达成一致,可也没有说非要容家娶容家的亲眷不可,他容家订婚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提前说。 莫国公刚要发难。 门童来报:“国公爷,容大少爷来了。” 莫国公脸色十分难看:“让他进来。” … 曹燕刚起床,药还没有喝完,被四嫂匆忙堵在屋里,遣退了丫头:“你知道项五房与容家订婚了吗?” 曹燕碗险些掉地上,项七小姐不是跟世子勾勾搭搭着?怎么又扯上了容世子? 莫四夫人看着她不争气的样子,心中暗恼,就她那点破事还怕人说,有那心气当初别做啊!勾搭了六郎享了这富贵,现在道吓破胆了:“这件事细说起来就是咱们促成的——你嫡姐不——”表示表示。 曹燕急忙摇头,不是,不是,她们什么都没有做,项家那闺女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一面勾搭着世子一面与容少爷订婚,这若让老夫人知道……让国公爷知道了…… 曹燕急忙摇头,矢口否认,认定自己什么都没做。 莫四夫人顿时气恼,想不认账,当初是谁给项家的便利,但看着曹燕慌张闪躲的样子,又觉得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曹燕捧着药碗,一口喝下,世子悔婚也肯定不是因为她们,不是,都不是…… 莫四夫人看着她的样子顿时疑虑丛生,出什么事了?曹燕病了,项五夫人病了,老夫人也病了。 以前莫四夫人没有想过,现在才觉得诡异,出什么事了? 曹燕向床内靠靠,她不知道,她当时为什么猪油蒙了心想到了嫡姐的这个女儿! …… 议论这件事的人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少,如果不是容家巨富,议论这件事的更少。 京中勋贵中的勋贵,窥见一丝其中门道的,不禁感慨那丫头好命,能出生不说,还有项国公府护佑长大,如今还能嫁到容家为妇,真真是好命,比她那薄命的母亲好多了。 这就是福气,不过,这福气到这里也就到头了,再不能多。毕竟谁能想到妓子生的女儿,能嫁入第一皇商的容家,写进话本都没人信。项五爷可是搭上了一切养育出的女儿啊,顶天也就是商人妇了,不知道当初图什么。 次一级的人家知道的不细,只听说项家五老爷当初因为这个女儿的母亲是奴仆,得罪了项家,项家这么多年都没有帮他在仕途上走关系,还多有打压。 知道的就是知道,不知道的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动不了令国公府分毫,何况那是令国公府。 126项老夫人(二更) 容家下聘这件事,终因项五爷芝麻小官,容家又是商户,很快便趋于平静。 但项家女眷不怎么出门了,出门就别旁敲侧击的打听五房嫡女的身份。 小姐妹的也被问项七是怎样的人,她母亲真是侍女?还是嫡出?这太不可思议了。 项老夫人脸色难看的像锅底,办吧!可好好的办吧!丢人现眼!唯恐别人查不出来那点龌龊事。 “老夫人消消气,喝口茶。” “我令国公府百年声誉……” “是,老夫人说的是,如今七小姐已经定亲了,不痛不痒的让她们说去,过段时间就没人提了。” 项老夫人也觉得没脸:“当初听玄简的选一户不显眼的人家嫁了,她至于被放大到人前,好像我这老婆子挡他们的路一样,现在好了,还出去,出去让人当猴看吗。” 张嚒嚒急忙安抚:“老夫人忧思的是。” 项老夫人脸色难看的揉揉太阳穴,越想越恨不得回到十几年前,掐死了那个敢勾引她儿子的女人。 日益院内。 秋色初显,明亮的月光挂在天上,轻而易举的削弱了旁边的星辰颜色。 项逐元站在院子里,看着今晚的月色,又有些睡不着……已经好几天了,半夜醒来便已经没了睡意。 项逐元看着最亮的一个,最亮吗? 郑管家站在游廊里没敢靠近。 项逐元负手看向关着的小门,她还住葳蕤院,如果想来,依旧会通过那扇门跑进来。 书房里放着她用过的东西、喜欢吃的水果、到处乱丢的耳饰;她喜欢靠在床边的踏上看书,喜欢在他忙时突然从后面推他一下,直到他的脸压在墨上才罢休。 她不喜欢硬枕,将他这里都换上了软枕,她觉得锦被太薄,也换上了厚的,觉得褐色沉闷,床幔也是她满意的蓝色。 但有什么还是不一样了,他看着她时经常会想,她已经不是一个女孩,而是一个少女,到了要嫁人的年龄,她撒娇会是因为她粘人,她笑也会风情徐徐。或许明年或许后年,她就要离开,去到另一个人身边,离开他认为她会住一辈子的地方。 有人会轻而易举拥有他克制的一切,拿走属于他的东西。 从他这里拿走他的东西,项逐元嘴角露出一抹阴森的笑,还真是轻而易举! …… 秋风徐徐,天气中的燥热渐渐退去。 葳蕤院内。 秦姑姑兴高采烈的为小姐配着衣服,觉得这件太素净了,又觉得那件撑不起小姐的美,这些首饰又太夸张了,戴出去会不会让未来姑爷觉得她们小姐另类,不好,不好,换了。 过两天菊香山承办丰庆节收尾,老爷答应了容少爷带小姐出去玩,她怎么能不激动,不准备再三。 这可是她们小姐第一次正式出门,可不能在其她贵门女子面前弱了气势,更不能在穿衣打扮上,让小姐觉得没脸。 项心慈看着忙进忙出的众人,哭笑不得:“不过是参加一场节礼。” “小姐千万别这样说,可大可小。” 苗帧娘候在一旁,含笑的看着七小姐被秦姑姑紧张的换衣服,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慈祥。 哪里用秦姑姑这样紧张不安,七小姐无论穿什么,定都是当天最出彩的一位。 苗帧娘今天带来的都是她没有在外出过的衣料款式,不是怕七小姐不如别人美,而是担心七小姐第一次出去就得罪了哪家的勋贵。 说起来,她也没想到七小姐定给了东南容家,那可是个富贵窟,也只有七小姐这样的美人才能坐在那样的金山上享福。 庄姑姑求着小姐再捣些丹蔻,她和焦耳试了好几天了都捣不出那样的颜色:“小姐那天的时候涂上,一定看呆了未来姑爷的眼。” 秦姑姑咳嗽一声,还有外人。 苗帧娘笑着不说话,七小姐何须装扮,现已倾国倾城,出去了不定多惹眼。 …… 菊香山是一座雅山,每年在这里举办的大大小小的诗会、雅集、节庆数不胜数。 今日是立秋庆丰节最后一天,菊香山凭借开满整座山的菊花盛宴,拿下了活动的收尾权。 山上所有的旅舍、茶馆、商院早已经筹办起来,为前来赏玩的游人送上一场难忘的节日盛宴。 令国公府,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看着很久没出现,一出现便让她倒抽一口冷气的便宜孙女,气的就一阵不痛快,都已经定亲的人了,打扮的妖里妖气的做什么。 项二姑娘对七妹妹笑了,这还是她今年第二次见七妹妹,七妹妹好像又美了几分。 项三姑娘笑着挽着二姐的手,完全没有受退婚的影响,就想待会怎么出去玩。 项老夫人见状,直接开口:“我身体有些不舒服,项七就不要去了。”长的那么惹眼,难怪江小侯爷都着了她的道,省的出去惹事,在家待着吧。 项二姑娘看七妹妹一眼,为什么?不是容家少爷邀了七妹妹吗? 项心艾也有些不解:“祖母,你哪里生病了,请大夫了没有,您让孙女伺候你吧,七妹妹都穿这样好看了,让七妹妹去吧,七妹妹都没有去过呢。” 项老夫人闻言,心疼的心都要化了,她的小乖乖,心善又可人,可惜遇到了江家那混不吝的,她怎么能耽误了乖孙女寻婿的契机:“祖母没事,有你七妹妹在就好了,听话。”语气温柔又慈爱。 项心艾怜惜的看七妹妹一眼,见七妹妹无动于衷的垂着头,又坚定的看向祖母:“祖母,还是我——” “哎呦,快过来让祖母看看小囡囡头上的发钗是不是歪了,怎么都勾住头发了。” 项心艾急忙摸摸自己头发,没有啊,看也急忙跑了过去:“祖母,哪里?” 项老夫人心疼的拍拍她手背,被人摆了一道,还帮人说话,傻不傻,就算项七不是故意的,事情也因她而起。 项心慈习以为常,没有任何意外,这老太婆无论见几次,都令人厌烦。 项老夫人看着她妖里妖气的样子更心烦,明知道脸过艳,还穿什么紫色,头上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当年也就是自己知道的晚,否则一定溺死这个祸害。 要她说,项七长的跟她那个狐媚的娘一样另人生厌,让容家下了那么重的聘礼,不是被她的容貌所获是什么!也就容家眼瞎,如果不是有项家姓氏罩着,她能嫁给谁,八成跟她那个狐媚娘一样,不知道在哪里讨生活。 项老夫人只要想到项七是靠着吸她儿子的血,才能过的这么舒坦她就心里不痛快! 项七看主位上两人还要腻歪一段时间,慢慢撩撩耳边的长发,转身走了:谁要看她们腻歪。 项二姑娘一时没回过神来,不可思议的又看过去! 项老夫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抚着三孙女的手停在了半空,她这还跟祖孙情深着呢,项七怎么就——“反了!反——” 项心慈被从外面回来的项逐元带了进来。 项老夫人脸色铁青的看着项七:“反了天了,谁给你的胆子目无尊长!你还定什么亲!成什么婚,削发——” 项逐元已经走上前,温和的看看祖母怀里的三妹妹,目光沉着的看向祖母:“祖母,时候不早了,容家的车马在外面等着了。” “她——” 项逐元目光沉稳,不容违抗:“祖母,万事回来再说。” 项老夫人纵然不甘,也不得不压下心里的怒火。 项家前院内,两辆马车已经套好。 项心慈走在最后,瞪项逐元一眼。 项逐元回头,正好看到,无奈的笑笑,趁人不注意问她:“不换换衣服?” 项心慈气呼呼的看着他,摊开千云万重云纱袖,声音压的很低:“不好看。” 好看,就是太好看了,不想给别人看:“好看。” “好看不就得了。”项心慈理直气壮,那个老太婆恶心的,好像谁没有孙女一样。 127菊香山(三更) “大哥。”项心素转身没看到自家哥哥,看到站在七妹旁边的大哥,立即叫他一生。她们是亲兄妹,比所有妹妹更亲近些。 项逐元看了过去:“就来。”转头又对上项心慈,神色严肃,但语气温柔诱哄:“任性要看清场合,如果我不在,不是又要吃亏。”上次罚抄书还没有抄明白。 “又不怪我,她先给我下马威的。” 她是祖母,礼教上就能压你:“她老了,专制,你何跟她一般见识。” “大哥——大哥——” “来了。你要衡量清楚,会吃亏的事要先缓一缓。” “知道了,你妹喊你了。”项心慈转身上马车。 项逐元看着她不服管教的样子,无奈的叹口气,才向前面走去,神色依旧肃穆:“怎么?” 项心素心颤了一下,有点害怕,但毕竟是自家亲大哥,她小心的看眼后面马车落下车帘,谨慎的靠近大哥小声问:“你说她了?” “没有。”项逐元不想谈。 项心素心里别扭,明明就是,大哥白费心了:“她很难相处的。” 项逐元在想刚才的话是不是说重了:“别乱想,七妹只是有些不习惯。” “她每次都不合群。”清高的不行,好像谁欠了她一样,明明都是她自己找事。 项逐元下意识解释:“她只是没有出来过紧张。” 项心素不高兴,大哥到底向着谁,但又很快原谅了自家什么都不懂的大哥,笑着问:“大哥怎么不跟柳姐姐一起去。” 项逐元回神:“要送你们,上车,出发了。” 项逐元走了一路,想了想勒住马,向后面走去,与项心慈的马车并行,敲敲她的车身。 项心慈不掀车帘。 项逐元无奈,更靠近了一些:“刚才我话说的不对,是她们不讲理为难了你。” 项心慈闻言,才不甘不愿的掀开一条缝隙,火里火气的的瞪着他。 项逐元见状愣了一下,瞬间笑的不能自制,但立即察觉场合不对,咳嗽一声忍住:“好了,一会到了目的地都听你的,不停她们两的。” 项心慈甩下窗帘:“谁稀罕。”眼里却闪过一抹笑意。 项逐元松口气,打马向前。 项心艾正巧掀开车窗,便看到从后方骑马而过的大哥,不禁也向后看了一眼,可能去检查车辆吧。 项心素还有些不高兴:“非要自己乘坐一辆马车,以前大姐姐出行也没有那么麻烦,跟我们在一起委屈她了。” 项心艾兴致高昂的看着外面的风景,答的敷衍:“她可能习惯一个人。” 项心素看她那样,干脆不说了。 …… 菊香山脚下聚集了不少马车,呼朋引伴的人数不胜数。 有徒步而来的,有乘车而来的,每一片区域汇聚着不同的人群。 镶嵌着令国公府徽章的马车一到,立即有人引着他们进入专属区域。 还在排队等着的马车们顿时掀起一阵不忿,但当看到令国公府的徽章,又都沉寂下来。 马车停下。 项心素、项心艾在姑姑们的搀扶下下来,女郎们美丽鲜艳的衣裙,周围车马上珠光宝气的装饰,瞬间让周围都明媚起来。 项逐元看眼后方的马车。 项心慈扶着秦姑姑的手下来。 项逐元立即移开目光。 项心慈看着周围辽阔的视野,徐徐的清风吹动她的纱袖,呼吸间隐隐约约飘荡在鼻息间的香气,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瞬间恍惚了前前后后忙碌的仆人。 众人立即垂头不敢多看。 项心艾看过去,目光痴迷的黏在七妹妹身上,知道她这身衣裙很美,但想不到阳光下看这样美,好像紫光在缓缓流动,如雾似纱,缥缈又仙气。 项心素让她回神,看什么,小心又与你换马车。 容度早已经到了,本想走过去,走了一半时又停下,静静看着欣赏景色的她,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山峦起伏,美不胜收。 容度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再次感受她带来的震撼,仿佛这里看过千百次的景色都格外新鲜起来。 项心慈察觉到目光,看过去,眉眼如画,轻轻展开。 容度仿佛看到了瑶池倾覆,净瓶成千。 项逐元已经站在容度:“容少。” 容度回神:“世子,叫我行舟便好。” 项逐元看眼不远处的小七,又平静看向容度:“待会看着她点,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去,如果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让她戴上面纱。” 容度恭手:“世子放心,我定照看好七小姐,劳烦世子带七小姐出来。” 跟你有什么关系,项逐元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嗯。” 容度看向项心慈,眼里的柔色一点点晕开…… 菊香山脚下挤满了挑担、摆摊的小贩。 人来人往的人潮推着人流向前。 项心慈坐在车寰上没走。 容度陪她站在一旁,看着她欣赏山脚下越来越多的人,也欣赏着她,两套款式相近的衣服,她怎么穿出不同风格的:“市井百态罢了,没有见过?” 项心慈笑笑:见过。 容度看着她,定亲后属于他的她,好像看到她的心情也不一样了,这是他的,触手可及的兴奋:“见多了就没有什么稀奇的了,不上去看看,上面还有很多比这热闹的地方,白菊园、千黄庙、广垂手,千姿百态,万紫千红,保证让你对园林工艺有新的认知。” 她见过啊,罗成一座山的白菊,像一簇簇绽开的梨树;还有一望无际的菊海,金光璀璨。 她只是没有这个年岁,坦然的坐在外面,用少女的眼光欣赏过这个世界。 128山间(一更) 秋阳高照的山林间,缭绕的绿色分割开一条条登山大路,青脆与菊花分明处皆有人来人往,人群热闹处,羌竹悠悠,曲艺嘹亮,叫卖声不绝于耳。 项心慈远离人群,走在茂盛的枫叶林间,紫色的束腰长裙,随着她的走动摆动流转,放入团雾般的女子柔美动人。 热烈如火的颜色渲染了菊香的和缓,清泉撞处奔腾而歌。 项心慈慢慢的走着,绣着东珠的绣鞋调皮的踩过地上的落叶,被太阳烘干的红色枫叶,犹如开到最后一刻愤而凋零的花瓣,发出嘎吱的脆响。 项心慈看着容度笑。 容度不自觉的对着她笑,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温柔,仿佛能感受到她的开心和如阳光般美好的心情,不再刺人也没有锋锐,犹如这片枫林,闲云野鹤,飘逸来去。 路的尽头有一座八角凉亭,凉亭建在断崖边上,对面一条拇指粗的瀑布,像一条线穿在山石之间,分外自由。 项心慈目光恬静坐在凉亭内,看着山下的景色,飞鹰鹤唳,苍翠欲滴。 秦姑姑已经看迷了眼,她已十多年没有出来过。 容度看着她,精雕细琢的眉目,还有她温柔如水的心情…… 小路的尽头传来一阵欢笑声。 项心慈没动。 容度也没动。 来人越来越近,说笑声越来越清脆。 秦姑姑回头,隐隐约约看到来人身后跟着的侍女仆从提着满满的吃食和器具。 容度微微皱眉,女眷?他该避让,容度看眼心慈,她依旧专注的看着山下,仿佛里面有了不得的神仙能度她一世疾苦。 容度交代秦姑姑几句,避到了另一条路上。 来人拐过了最后一道弯:“啊,已经有人了,好可惜?”语气带着一丝微微的不满。 立即有人安慰到:“无碍,多一个人多一分热闹。” “就是就是,说不定我们还认识呢。”毕竟能进清雅地的人都身份不俗。 女子的声音才多了一丝轻快:“也是,这次汪姐姐一定要让着我,都输给汪姐姐好几次了。” 清脆悦耳的女声立即响起:“我以前没有让着你吗?” “哎呀,你太讨厌了。”又是一阵欢快的打闹声,过了好一会,几人才慢悠悠的走到了凉亭边上,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最先说话的女孩子第一个进了凉亭,脚步轻快的走向亭子里还在看风景的人,活泼的开口:“你好,我是粮造司左侍郎李家的女儿,你呢?” 项心慈回头,沉醉在山水间的眼睛不解的看她一眼? 说话女孩见状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怔怔的看着转过来的犹如仙境的脸,好美。 项心慈仔细想了想,诚恳作答:“不认识。”又缓缓将实现移到山谷间,粮造司?京中有粮造司? 秦姑姑有点傻眼,本激动的还没有激起涟漪的心瞬间被人打的粉粹——秦姑姑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家小姐!小姐不该自我介绍! 秦姑姑赶紧戳戳自己小姐。 说话的小女孩木木的转过脸,怎么这样好看?谁家的女儿? 其余人疑惑的看过来:“怡芩,怎么了?” 李怡芩忍不住看向只给了她们一个背影的女孩子,才发现她穿的衣服与她们也不同,她是在襦裙外事罩了几层纱吗?真好看。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侍女、仆从们已经放下篮子,铺好坐垫,燃起了熏香,水果、糕点也一一摆了出来。 走累的小姐们有些已经坐下。 一开始与李小姐说话的人走了过来,看向坐在边上的与她们年龄相仿的人,松口气:“姑娘……姑娘……” 秦姑姑忍不住戳戳小姐的腰。 项心慈看她一眼。 秦姑姑立即垂下头。 项心慈才看向叫她的人。 汪小姐嘴边的话立即有些卡壳,眼前的人犹如枫叶化神、群山显灵:“您……您好……” 周围一直关注这边动静的人,对上不其然转过来的眼睛,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同位女孩,如果只是一点好看,她们不至于如此失礼。 可她坐在那里,只是侧脸看过来,便显出了惊心动魄的美,怎么可以有女孩子如此好看。 项心慈平静环顾了一圈,看眼聚满了人的凉亭,也知道不是身居高位,所到之处都要清场的时候,又看向说话的人。 汪棋本想邀对方一起玩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拘谨,但又力求镇定:“我们一会对谈,你要一起吗?” 项心慈声音清冷:“不了。”又将目光放回沉静、清幽的山峦间。 几人间热闹的气氛顿时有些拘谨,虽然摆出了棋,也走了几招,可再也找不回刚才打打闹闹的心情,不时看向落在角落的人。 她的衣服怎么看不出款式? 好似也没有花纹? 她的束腰好高? 头上的头饰好繁杂,京中哪家铺子有这样的款式吗? 项心慈转过头,耳间的明月珰落在肩上,被七八双眼睛盯着,她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 她看眼近在咫尺的棋局,伸出葱白的手指从靠近自己的小姑娘棋盒里拿出一颗,帮她落在久不落子的棋盘上。 李怡芩顿觉淡淡的清香在鼻尖环绕,瞬间让人精神一震。 这子没有任何奇妙,她们刚刚开局,不过是看她走了神迟迟没有落子。 项心慈也无意破坏了别人赏玩的热情,但粮造司李家?她实在没有听说过:“粮造司左侍郎?几品?”缓和被她们弄的太僵硬的气氛。 李怡芩不知道为什么,顿时开口:“七品。” 项心慈想想:“哦,跟我父亲一样都是七品。”所以玩吧,说完再次看向山间。 李怡芩有点回不过神来,七品?为什么从她口中说来,这个七品好像大街上的泥一样?可她父亲是粮造司七品,是近臣,近臣啊。 汪棋嘴角有些僵,比刚才更诡异的气氛在几人间蔓延,七品? 她鞋上的是东珠吧?还缀成一簇花,一只鞋不下六颗东珠,七品能买的起东珠做鞋? 项心慈快被她们看穿了,回头:“还有事?” 众人见状瞬间一起摇头,整整齐齐,懵懵懂懂,傻里傻气头,花儿般的年龄,呆呆傻傻的保证神情,庄重又诚实。 项心慈噗嗤一声笑了,瞬间如百花盛开,枫叶飘舞,仿佛全山的灵气瞬间聚集在这里,清明人的灵台,助人羽化成仙而去。 亭子里的女孩子突然也跟着笑了,笑她们刚刚的小心翼翼,笑对方清奇的脑回路,七品?哈哈!七品,她好有意思,七品跟七品是不一样的,还笑刚刚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僵硬的气氛。 总之,好傻。 活泼的小姑娘们瞬间围了上来:“你的衣服好漂亮?为什么都不做花饰呢?” “你的耳坠怎么垂在肩上?好长。” “我都要憋死了,快说,你鞋上是不是东珠?是东珠吧。”七八位小女孩兴高采烈的问着。 项心慈耐心的笑,她没有交过朋友,也不喜欢交朋友,因为交着交着,听她们说话不顺耳了,就被她得罪了。 但不妨碍她享受某一刻的平静,至于事后想翻脸了再说:“是东珠啊,粉色的。我喜欢这样戴耳饰,再长点还能为衣服增色,我习惯这样穿衣服,因为这样穿比较好看。” “对,好漂亮的,像飘荡的云一样。” “我觉得主要是小七品好看。” “是啊,是啊,你真好看,你怎么这么好看,看起来好软乎的样子,我可以捏捏你吗?”好想捏。 “你是不是比我们小啊?你超过十五了吗?” “好啊,明年就十五了。” 汪棋静静的在一旁站着,看着她们笑。 项心慈看向她:“要下棋吗?”她会一些,因为明西洛喜欢,高兴了不高兴了都要跟她下一盘。 汪棋摇摇头。 项心慈看的出来,她是她们中家世最好的女孩,如今看来修养也很好,并没有因为小伙伴们转移了视线,就怨憎在她身上。 129柳雪飞(二更) 项心慈心里闪过一丝厌烦,她最不喜欢一看就阳光心善的姑娘。 容度远远的看着玩到一起的几人,无奈又想笑,以为她会一个人坐到这些人离开,原来她也会试着与人交往,从刚刚的生疏到笑的肆意开心。 容度本想让属下去找她过来,如今见她与同龄人说的开怀,反而不忍打扰她了。 “真的,汪姐姐的棋艺可厉害了。” 汪棋急忙摆手,羞涩垂下头:“没有,没有。”她只是因为名字里有个棋字,父亲又在国子监教授算学,在围棋上比较用心。 论厉害绝对谈不上,柳小姐、项大小姐、钟小姐才是各种高手,她当不起一句厉害的。 项心慈看着她真心实意谦让的样子,眉宇间温柔又幸福,定是千恩万宠长大的姑娘家,眼角悠悠移开,不置可否 “小七,你看过菊林山吗?菊林山的棋局一年开一次,我们棋姐姐能进前十呢,男子那边如果赢了魁首能拿到丰厚的奖励。”往往是各路学子争相表现的地方。 “啊,是吗?不知道,我第一次出门。”神色天真又好奇。 “那我们带小七去看吧,去看。” 项心慈被推挤着起身。紫光流转,长发如瀑,精雕玉琢的五官越发美的神圣。 汪棋才发现一个大问题:“你自己一个人出门的吗?” “不是,与家中兄长、姐妹,还有未婚夫。” 不知道哪个词戳中了在场女孩的羞涩点,都羞红了脸:“那我们带走你……” “无碍。”说着看了容度的方向一眼。 容度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大路一头的戏楼外一片喧闹,叫好声此起彼伏。 明西洛抱起看不见的小妹,抬头间看到了在酒楼饮茶的世子,这样的场合世子会来应该是陪着柳小姐,他又移开目光,将戏台上的青衣指给妹妹看。 叫卖声、杂耍声、比肩接踵的热闹氛围似乎冲破层层深林,带着烟火气也传了近来。 枫林渐渐落在后面,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前行。 李怡芩静了一下,瞬间揪住项心慈的衣袖,羞涩的垂下头。 项心慈才发现她们到了千菊山,成片成片的菊海,组成各种各样的形状,高的有三人来高,宽的犹如山峦,成片成片的一直开入深不见底的丛林中,如果刚才是红色与绿色的视野,现在就是成片成片的黄,游客如织,美不胜收。 不过,李怡芩羞涩的原因应该是对面走来的青年,总不能是这片菊海。 那人也看到了她们,愣了一下,急忙退了开去。 项心慈:“谁?” 可能是刚刚听对方说未婚夫说的坦诚,李怡芩的羞涩也勇敢了一些:“我表哥,舅母前段时间来我家提亲了……”羞的不行。 项心慈温柔的点点头:“答应了?” “还没。”更羞涩了。 难怪退那么快:“那就是不可能了,你母亲看不上对方的家世。” “啊?”李小姐惊愕不已,脸色有些不对。揪着她衣袖的手松开,有些回不过神来。 项心慈好心提醒:“她们快走远了。” 李怡芩整个人木木的跟上,没,没同意吗? 项心慈跟上大家的脚步,见大家停在这里有些不解:“到了吗?” “嘘,小点声。”女孩急忙拉住她,神色间带着羡慕,小声道:“我们刚刚碰到柳小姐了,汪姐姐正在跟她们说话,我们等一等。” “柳雪飞?” 女孩赶紧让她小点声,柳小姐的名讳不要随便叫。 柳雪飞听到有人叫她,转头看过去,眉目温润含笑,轻纱罗裙,贵不可言。 项心慈也看过去,沉渊填海的目光平静、漫漫长路后的神色无波。她见她太多次,给过她重击、挑拨过她的亲事,让她从天上坠入地下,陷害她从不手软。 成事后的柳雪飞也曾恨自己入骨,联合言官要致自己与死地,后来两人均对彼此不屑于顾,只因,道不同不相为谋,她看不起自己,自己也未必愿意看她。 如今烟雨化雾、秋光明媚,一切都不曾发生。 柳雪飞疑惑的看着对方,眉眼间都是笑意,好漂亮的小姑娘,但她不记得见过对方? 项心慈也能平静的看她,并不像当初,只一眼,就让她有土崩瓦解的恐惧,呵呵,这就是差距。 她重活一世才能站在她面前不见怯色,她却始终如一,永远宽和大度,不骄不嫉,即便面对美色,也不会自乱阵脚,有她自己的智慧和道理。 柳雪飞温柔的开口,唯恐吓到了她,对着在一众八九品小官中的女子也依旧平和尊重,不见一丝高高在上:“我们可曾见过?”声音亲近,带着天然的亲和力,并不为她的容貌所惑,也像浑然不知身后的小姐妹目瞪口呆的样子,平静的仿佛见到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常人。 项心慈不喜欢跟她在一起,趁的自己像斤斤计较的小人,低如尘埃的污泥,以色侍人的玩意,而她还真是:“柳姐姐好。” 秦姑姑见状急忙开口,怎如此草率,这可是未来的世子夫人:“小姐万安,我家小姐是项家七姑娘。” 李怡芩都忘了悲伤,瞬间看向刚认识的好友。 汪棋也惊讶的看过去。 跟在柳雪飞身边的人同样闪过一丝不可思议,项家姑娘?她们和项家姑娘熟啊,没见过她?她怎么可能是项家姑娘? 柳雪飞几乎立即想到了什么,表情没有任何裂缝的走过去,热情的牵住她的走将她从众人的视线中带出来:“原来是七妹妹,常听五婶婶说起,七妹妹果然如婶婶说的一样好看呢,七妹妹可游览了这里的景色?不如我带你看看可好?” 真是项家小姐? 项家五房的那位小姐,和容家定亲的那位? 汪棋等人一头雾水,难怪对方用东珠做鞋?难怪她的衣服那么好看?难怪觉得她气质不一样,原来是项家小姐,她们竟然与令国公府的小姐走了一路?! 项心慈心里突然一阵烦乱,不自在的针扎感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漫了出来:“看过了,我和姐妹们约了去看棋局,就不叨扰姐姐了。” 柳雪飞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温柔的拍拍她的手,让她不要怕。 柳雪飞今年十九,出门在外自然该对妹妹们多有照顾,尤其项七,她是知道一些的,不要怕:“那好,七妹妹好好玩,我们一会也去那边,有事你让人去找我。” “嗯,谢谢柳姐姐。” “无碍。” 项心慈才发现自己手心被用心的放了一片菊花花瓣,明黄色泽还带着她手心的温暖。 柳雪飞带着人离开很久,项心慈看着手心的东西,都无法从自我厌烦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也无意应付众人的询问,落在最后,最后脱离了队伍。 容度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到人迹罕见处,着急的看着她,觉得她情绪不对:“怎么了?刚才不是还高高兴兴的?” 哼:“表演了一场跳梁小丑的闹剧,亲历了一场草鸡琢鸿鹄的奇景,参与了一场自以为是的演出,发现坏人终将会自取灭亡,心情怎么可能不好。”她就是草鸡,就是丑角,就是与自己较劲都污了她们名节的贱人。 再没有比站在柳雪飞面前更令她觉得自己渺小、阴暗的。 她甚至可笑的以为能凭借重活一次的优势、高高在上的前世地位,跃过这时的一切,能骄傲的重新站在她面前,呵呵,自欺欺人! 小人就是小人,心里龌龊就是龌龊,即便活两辈子、三辈子,她站在柳雪飞面前也是一个闹剧。 可不可笑,她能从柳雪飞身上看到发臭的自己。自以为是的凭借早晚衰败的美貌,作威作福,贪与享受,吃别人剩下的、用别人不屑的手段,沾沾自喜。 自己就是这么一个人,再重活几世弄不好能看的更透彻!项心慈甩开容度的手。 容度重新抓住她。 项心慈又甩开! ------题外话------ 求月票,双倍最后一天,有月票的亲投了。 130五哥(三更) 容度一把将她拉过来,慢慢的抱住她,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抱紧了些,轻轻拍她的背。因为刚刚的柳家姑娘? 柳家姑娘他听说过,钟林神秀、才智双绝、出身世家、万千宠爱,十全十美的事务太多了,她又是第一次出门,被繁华惊了眼也是情理之中:“好了,看在把她们衬托的更美好的份上,原谅自己。” 啊?项心慈没想到还有比自己还无耻,她觉得自己一刻钟想开,并我行我素已经够无耻了。 容度被她惊讶的大眼睛看的心猿意马,忍不住抱的更加温柔,低着头看着她:“是谁说我绿眼不让人说的。” “可我又不是因为我美不让人看。” 容度闻言愣了一下,继而忍不住胸腔发颤,笑得不能自己。 项心慈意思的挣扎两下:“你笑什么?”莫名其妙。 “笑你自恋,好了,好了不笑了。” “爱笑不笑。”项心慈不再挣扎,纤细的身体慢悠悠的靠在菊花围成的墙壁上,心情好了一些:“不用管我,我一阵一阵的发神经。”说白了就是对自己不太坚定。这点不好,应该坚定一点,相信自己值得最好的,不计任何手段。 “对自己总结的这么到位?” “废话。”项心慈从低落的情绪里挣脱出来,就有空打量身边的人,眯着眼,狐里狐气的勾住他腰带,声音软的像天空中的蓝:“行舟,你喜欢我什么?” 容度大呼要命,却灼灼有神的看着她,想到了那次从水里上岸,那个看似沉静却锋芒锐利的小姑娘:“嗯……都喜欢。” 项心慈的手在腰带上走了一圈:“还觉得你喜欢不正经的。” 容度一点点靠近,呼吸落在她头顶,与刚才的小可怜比,她现在就是刺头:“喜欢你只对我该不正经……” “那可不行。”项心慈伸出手揽住他的腰,一双妖里妖气的眼睛,看着他:“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又不是只对你不正经。” 容度的脸蹭过她发顶,不急,她已经是他未过门的娘子,以后自然会把所有心思放自己身上,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手……拿一下,这里是外面。” 项心慈问的天真无辜:“我手在哪里?” 容度蹭她发顶的力度加重了两分,他没有必须婚后的想法,只是:“我们换个地方?” “你怕什么,又没有人看见。”像诱人犯罪的小恶魔。 容度倒是想,就是太阳穴有点疼:“我们去找个茶舍。” “不啊。”项心慈尾音拖着长长:“我喜欢这……”里。 “哎呦!”稚嫩的童音响起,伴着小女孩摔在地的哭声。 容度瞬间回头。 明西洛已快速了跑过来:“阿宝,没事吧,对不起,她——”明西洛温润的抬头。 项心慈慢慢的撇开头,身体本能记忆让她有种被抓奸的错觉,但又快速恢复如常,她不是他的妻子,一切换了模样。 明西洛快速掩下眼中的情绪。 容度已经将未婚妻挡在身后:“无碍。” 明西洛急忙垂下头:“对不起。”快速抱着妹妹退了出去,在那个角落,又是那种情况……是她吧,光天化日,呵! 容度转头看向她:现在刺激了吧。 项心慈瞪他一眼:“我脸皮够厚。” “我也厚,本来我们也没……” 项心慈跳起来亲了他脸颊一下:“现在做了。”走吧,她与这些风光霁月的本也没什么关系。 容度摸摸脸,心情不错的轻轻撞她一下:“喜欢我。” 项心慈撞他一下。 容度再撞她一下。 项心慈再撞她一下。 容度再撞过去。 项心慈一个没站稳坐在地上。 不等任何人回神,项心慈已经从地上跳起来,追着容度就打:“你敢。” 容度见她追的开心,跑的比兔子还快。 两人肆无忌惮的打闹着,你追我赶,没一会就跑到人前,项心慈扑上容度的背,容度尽量稳住她。 明西洛牵着妹妹的手,目光沉静的看着玩的过火的两个人。 项心慈从容度背上下来,整理好衣裙,有时安静美丽的小仙女。 容度一本正经的站定,转过身挡住众人刚刚看过来的目光,将她的发叉再插稳一点,随后两人子再正经不过的走入人群。 明阿宝拽拽五哥的手:“哥哥,哥哥……” 明西洛回神。 明阿宝摇头,她没事,就是哥哥刚才不理人,她有点怕。 明西洛揉揉她的头,已经猜出他们的身份,刚刚定亲的容家少主与项七小姐,郎才女貌,家世相当。 明西洛牵起妹妹的手继续向前走。 鼓楼台上,茄鼓声宣,威武的响彻真个半山腰,精壮的汉子赤着上身,敲的热火朝天!鼓起的肌肉比震天的锣鼓还吸引人的叫好声。 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满各条主干道每个角落,比肩接踵的人们,人手一个小玩意。 卖甜汤的、消暑圣品的、小吃的、还有本土的老字号内都人满为患。 容度护着项心慈在人群中穿梭。 项心慈有种一瞬间从一放天地到了另一方天地的感觉,热闹与清幽、积雪万里的寒光与两江腐朽的奢靡、从天堂到热闹的人间百味,经过了一条路,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时间。 容度恍惚的看着她,她跑过人群,开心的买到了一个小布偶,冲着他笑,笑容犹如清流而下蒸腾的瀑布,犹如秋高气爽的骄阳,犹如烟火人间眉心的朱砂,流动而美好。 131好事(为昵称是毛毛的女王斗篷加更) 周围的视线不禁都看了过来,有的愣住,有的忘了走路,有的撞到了前面的人,有的将刚买的馄饨失手倒入衣襟,滚烫的热度吓的瞬间跳起。 肇事者浑然不觉,犹如彩虹过境,不知所起不知所重。 容度想给项心慈戴帷幔了,将人诱哄到边上。 小姑娘娇娇揉揉的,眼睛里是今日浓烈的秋阳,她乖巧的看着他,如揉碎的三月桃花,绚烂奢靡。 容度看多了也有一瞬间怔愣,怎么可以如此好看,老天未免对这张脸太过偏爱。 项心慈用布偶戳戳他:“说话啊,你不说我走了,我还要尝糖稀呢。”娇娇软软的嗓音不自觉的从口中流出,娇气又霸道。 容度急忙回神,不想给别人看,度从侍从手里接过帷幔,做的十分别致:“这里人多眼杂,与你不方便,戴上吧。”说着向他展示了一下手里的帷幔,将上面的异族图案对着她轻轻一转,上面的飞鸟顿时飞了起来。 项心慈眉眼笑开,伸手触碰了一下,飞鸟停住。 容度见有戏,知道她的帷幔做工讲究,这是他特意准备的,绝对好看,寸尺寸金,比做衣服都考究,配她今天的衣服刚刚好:“试试?” 项心慈觉得他莫不是傻:“又不热,为什么要遮阳?” 这东西又不是为了遮阳:“那些人太过无礼,别让他们冲撞了你,何况你戴上,我能一眼看见你。” 项心慈觉得自己很像五岁小孩,这么好骗:“我不戴你就认不出我?” “不是……” “好了,你戴吧,我去买糖稀。”项心慈已经跑了出去。 容度逮她不及,只能快速跟上。 周围的视线越来越多,有些人已经明目张胆的一路跟着他们,更是有几个衣着考究的几次挤过来。 容度心里十分恼火!伸手扯倒一个,后面的侍从立即装作游客踩上来,任他叫的凄惨,也仿佛没有听见,狗胆包天! 可即便这样,也挡不住越来越拥挤的人群。 容度皱着眉直接将帷幔戴在她头上。 项心慈的视野里一片朦胧,她下意识扯下来,上辈子这东西至于她,只是遮阳、装饰,她现在觉得它碍事。 容度又给她戴上,神色间多了几分严肃:她必须戴。 项心慈自然而然的扯下来,觉得碍事。 容度又给她戴上去,态度越来越坚定,不戴也可以,换条路。 项心慈看着手里的帷幔,她不想戴也不想换路,如果容度觉得麻烦,给他造成了不便,可以换项逐元来,明西洛也行。 毕竟前世今生,她都不觉得这东西有必要在她不愿意的时候戴在自己头上。 容度脸色难看,但耐心解释:“戴上了也一样看的见。”不影响你什么,街上的女子很多都有戴,你要是不喜欢这一款,还可以戴面纱,露出眼睛的也行。 项心慈悠悠的开口:“你要是有事就先走,我大哥就在不远的地方,我去找他。” 容度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这个,就是一个面纱。 项心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坚持,她都表示不想了,别人要看就看了,你不喜欢杀了他们便是,冲着她使什么本事。 容度看着她,神色越来越严肃。 项心慈无所谓他越来越黑的脸,态度依旧,甚至不懂这个小问题为什么会出现在她面前? 容度不妥协的等待着。 项心慈更不习惯低头,尤其有人要逼她就范的时候,更不可能。 明西洛停下脚步,在人群中发现他们轻而易举,尤其这种诡异的凝滞氛围,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哥哥……”小姑娘的声音都低了一些,别的地方都热热闹闹的,怎么这里怪怪的。 明西洛看了不远处想让人忽略都难的人,两人因为什么引起了争执,这边的人仿佛都等着看好戏般,等着两人角逐出胜负。 明西洛没有兴致,牵好妹妹的手,从摊位的后面绕过去。 容度也发现了周围人群不正常的行为,瞬间看过去,目光锋利。 人群因为这一眼短暂的动了一下,不一会又诡异的停下,法不责众,众人都不动的看两人,他们为什么不能看。 就连距离他们二人最近的小贩,也不卖东西了,看这两人争论出什么结果,男的高大,女的漂亮成这个样子看着也是有脾气的,要他说着娘们就欠打,打两次就听话了。 距离远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妨碍他们看别人家的热闹,尤其是高恩勋贵的,那两人的穿着打扮一看便是他们高攀不起的人家,有个热闹看还不挤破了头去看。 明阿宝走远了回头,那边还奇奇怪怪的聚集了很多人,还越聚越多,因为走到那边的人就像小孩子一样,都忍不住垫脚看,但其实看不到吧? 明阿宝想,这应该就是五哥说的凑热闹,她哥不让她凑热闹,可好像是那个漂亮的仙女,她忍不住弯下腰,想中众人腿间的缝隙里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明西洛手心微微用力。 明阿宝觉得自己弯不下去了,只能站直,惊讶的看着哥哥,又觉得都是应该的,她哥哥非常了不起,便依依不舍的跟着哥哥的脚步离开,走出好远,还又忍不住好奇的频频张望,他们在做什么?好玩吗? 容度被这些人看的厌烦,拉住项心慈的胳膊。 项心慈一开始不想走,为什么要走,把这些人的眼睛都挖了! 容度已经凭借绝对的力量将她拽离了主干道。 好事的人想跟上去,泾渭分明的氏族、平民之线,让人望而却步,有身份高的人,毫不犹豫的跨了过去,这么美丽的小娘子当然要多看几眼。 身份更高些的已经让人去打探这是谁家的小姐,谁家的公子,只看一个能不能下手的结果。 项心慈挣开他的手:“你弄疼我了。”快步就走。 秦姑姑立即追上,真个过程她一句废话不敢多说,劝解都不敢,她们小姐软硬不吃,只吃她自己高兴。 容度将手里的帷幔扔属下身上,大不跟上,纵然领教过她的变脸,但却是第一次领教她的脾气,根本不分场合的不给他台阶下。 项心慈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了一只很大的蜗牛,半个手掌那么大,正在地上艰难的爬。 项心慈不禁停下脚步,本来也没放在心上的帷帽事情,早已经烟消云散,好奇这么大只的蜗牛从哪里爬过来,竟然还没有被人捉去:“行舟,你来,这里有个好玩的。”人已经蹲了下来。 容度不悦,一身气势凌冽,脚步郑重的走过去,不容反抗。 项心慈头都不抬,拽拽她的衣袖,这只蜗牛好大,爬起来好可爱。 容度挣开自己的衣袖。 项心慈不再拽他,丝毫不被他的脾气影响自己看蜗牛的心情。 不一会前方跑来一个小童,着急不已,猛然看到自家少爷的宠物,眼泪险些掉下来,急忙过去叩祖宗一样先给蜗牛磕了一个头:“牛爷,小的终于找到您了啊,小的这条命总算保住了,谢谢牛爷,多谢牛爷?” 项心慈指指小东西。 小东西的触角立即缩了回去。 “你家的?” 小厮这才看向旁边的人,目光惊了一瞬,瞬间垂下头磕头,当奴才久了当然不会失礼的对贵女无礼:“回小姐,牛爷是小的主子的爱宠,已经养了五年了,主子爱若珍宝——”求小姐成全,不要为难小的。 项心慈伸出手又戳了一下蜗牛的另一个触角。 牛爷的触角立即缩回去,很快又伸出来,并不怕生:“拿去吧。”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小厮感恩戴德的抱起自家牛爷连滚带爬的跑了,回去晚了就怕主子一顿毒打。 容度看着她还有心情的玩牛的笑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眸光凝重。 侍从吓的胆战心惊,少主生气了。 项心慈回头看他一眼,又移开目光,不解他自己在那做什么,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返身冲回去,抱住他,笑容如落在林间斑驳的光影:“原谅你了,开不开心!”恩赐、赦免。项逐元、明西洛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便宜他了,谁让她心变好了呢。 132面纱(一更) 项心慈心情不错,毕竟他刚刚对她也不错,项心慈自发与他和好如初,善良的自己都觉得自己发着光。 侍从们却紧张的等待着少主的反应,没有七小姐那么乐观。甚至惊恐于七小姐的大胆,即便长的再漂亮,也是项家与容家联姻的工具,怎可当着众数人的面如此下少主的面子,他们少主岂是好相与的。 项心慈笑容真挚,声音温柔,撒娇的哄着他摇一摇…… 容度低着头看着胸前软软可爱的人,气慢慢的消了一些,她已主动示好,他也不会揪着不放,语气缓和了一下:“知道错了。”手抚上她的秀发。 侍从们闻言,立即松口气,太好了,少爷没发怒。 项心慈诧异的抬头,眼底一片茫然,他在说什么?不是他自己做的不好?自己好心原谅了他。 容度手抚着她的头发,眼底升出宠爱,虽然骄纵了些,但也知错能改。 项心慈觉得……不太对,慢慢松开抱着容度的手,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退去,冷淡盈满周围:果然不能好心。 容度看着空了的手,疑惑的看过去? 项心慈冷哼一声,自己戴去吧,转身就走! 容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干什么! 容度瞬间找到诘证,只是不敢相信她如此不分好赖!她难道没看到刚才那么多人在看她,有些明显不怀好意,好几次如果不是自己挡的快,她还能安安稳稳的跟他吵架! 甚至这件事情一开始,他没有说一句重话,合理表述他的担忧,而她完全不顾身处危险场合,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与他大庭广众下对峙,而刚刚她主动讨好,自己甚至轻易原谅她,她现在是干什么! 容度没动,他为什么要动,这件事谁对谁错一目了然,他自认一路对她照顾有佳,谦让有礼,却不是让她恃宠而骄! 秦姑姑看眼未来姑爷,着急的想说什么又闭嘴,急忙追上小姐。 侍从们垂下头,刚刚放松的情绪瞬间紧绷起来,有着撞破少爷私事的尴尬,可谁能想到项七小姐敢给少主脸色看,少主还没有当场将人掐死。 容度不信她敢走出去! 项心慈没有任何犹豫的拐了出去! 容度见状,瞬间皱眉,赶紧带人去追!刚才已有很多人注意着这边,她这是找死! 项心慈在拐过去的一瞬,腰间配饰立即换上了项逐元的私徽,葱白的手指一勾,从袖笼里掏出一管短笛,吹了一串音节,心情不受影响的,继续上路。 秦姑姑莫莫跟着,不提姑爷的事。 菊林山是菊香山的主峰,说峰大气了些,就是比较大的土丘,却风景优美,丛菊密布。 传说这里有上古棋仙不小心打碎了棋盘,棋子化成秋菊,开出这一山星罗密布中黄白交锋的菊花,甚至花朵有灵,一朵朵交错纵横间颇有棋艺风采,渐渐便成了友人相约棋局之地,发现到今天已圣明在外,菊林山一年一度的棋局亦一步登天的说法。 尤其在五年一次的大考时节,菊林山的秋棋会还能更热闹,各路学子竞相争夺,双双交锋间难分难舍。 可惜今年不是大考之年,热闹稍减,但也依旧聚集者众,巨大的棋盘形广场周围,已经帷幔了人,不远处的茶舍、酒楼内也人山人海。 汪棋戴了面纱与众姐妹坐在一个月前就托兄长定下的茶舍内,可尽管如此,也没有定到好位置,看至看不到对面的广场,只能等着一会开局后,茶舍的人延时演绎最有希望夺冠的几组赛事。 可即便如此,相比于只能站在外面的人,也是难得的好位置,得到了小姐妹们一致感谢。 汪棋有些不好意思,她是家中么女,哥哥们都已年长,母亲就偏心了心,让几个哥哥想办法为她定了今天的位置。 李怡芩望着窗外还在伤感表哥的事,突然看到人群中一人,猛然惊出一身冷汗,她怎么一个人:“汪姐姐,那是不是项小姐?” 汪棋急忙探身看过去,果然,但瞬间吓的不轻,她怎么没有戴面纱!还一个人在人越聚越多的广场上,太危险了。 李怡芩也发现不妥,两人急忙让侍女去请人。项家怎么让她只带了一位仆妇就乱想,心里不禁有点急,千万别发生危险。 此时,正对棋局广场的酒楼二楼,一扇窗户打开,项逐元一身华服负手站在窗边,精准无误的看向下面的项七。 项心慈抬头,也看着他。 善奇垂头快速下去请人。 项逐元就这么将自己暴露在人前,看着她。 那些跟了她一路已经蠢蠢欲动的人,见到楼上的人后,虽然不舍,但慢慢移开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羽扇纶巾的融入人流中,似乎完全没有诱哄之意。 至于那些无品无级,甚至看不懂项府标志的人,早在刚露出掳掠的苗头时,就被跟在项七身后的项家侍卫从半山垂直腰扔了下去!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渐渐少了,项逐元依旧不动如山的站在那里,心里原不如表面镇定,直觉无奈,一会不看着就惹祸,万一遇到危险,她打算怎么哭。 项逐元在善奇走到她身边时,关了窗,免得忍不住下去数落她一顿。 一刻钟后,项心慈、容度、善奇走了上来。 项逐元眉头皱了一瞬,便恢复如常:“容公子。” 容度不敢当,立即回礼:“世子万福。” 项逐元落落大方,完全是世家公子接待人的气度:“容公子客气,请坐。” 项心慈不用任何人招呼,跃过两人,已经坐到雅间最宜观景的位置。 项逐元目光都没有落在她身上,自然而然屈居二位,没有一丝身居高位的傲慢。 容度见状有些才亏,立即向项世子赔不是:她逾越了。 善奇不屑于顾,用的着你说话,没你更好,但他前脚刚到,这人后脚就到了,跟着七小姐不走,直接跟了上来。 项逐元何等大度,怎会因家中人小小举动有所不快,完全没脾气的挥手而过:“无碍。” 容度看了项心慈一会,见她全然没有反应,只能坐在两人对面。 项心慈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人群,才发现从这里可以一览菊林山的全貌,那仙家的故事仿佛真一般,野菊丛生经纬交错自成玄道,颇有意境,难怪这家酒楼的位置千金难求:“真好看。”远处山坳的野菊比近处的景菊,还要好看。 容度开口:“世子也喜棋道?” 项逐元态度平和:“只是闲来兴趣,不足与人论品。” 小二换上新茶。 “哪里,听闻世子当年得过菊林山魁首之号。” 项逐元眉宇间不见任何被赞的神色:“不过是无人下场罢了。” 项心慈赞许的看他一眼:说的对,肯定是明西洛看在你是主子儿子的份上没上场吧。 项逐元茶没有泼她脸上,是在外人面前给她颜面:这有什么可质疑的,他看起来像不学无术? 项心慈手指点着脸颊:不像,但也没有觉得多厉害。 项逐元:比你那臭棋篓子好的多。 呵呵。 容度与项世子说话的间隙,不时看向项心慈的方向,她没有任何要和解的迹象,甚至没有向他这里看一眼,容度皱眉,她这是想还没有嫁过去就想开罪了未来相公,也不想想对她有什么好处。 项心慈浑然未觉般,看着窗外。 项逐元示意容度喝茶。 容度谢过世子。 几次三番,容度看项心慈的次数多了。 项逐元好像才看出点不对劲一样,不解的看眼身侧的七妹,疑惑的问容度:“可是出什么事了?” 容度怎么可能与外人说,神色自若,语气颇为含蓄:“哪有,是项小姐天人之姿。” 项心慈迅速转头,所以怪她仙人之姿让人看了?项心慈直接帮他补全:“他要我戴帷帽,我不想戴,他就生气了,还拽疼了我的手。”说着突然对上项逐元平静严肃的神色,心里一阵不平衡,坏心就要掀袖子给项逐元看。 ------题外话------ 二更六点前 133挑拨(二更) 项逐元赶紧有礼又不失距离的将她的袖子按住!一头冷汗却不敢警告! 项逐元不知道自己哪里让她觉得需要挑衅一下,但如果瞪她,她肯定要好好挑衅一下。只能克己守礼如不熟的兄长教导妹妹般,将人威慑回原来的状态,一副不想她在外人面前失礼的君子样子。 项心慈看眼还在原位的袖子,暗悔自己慢了:放过你了。 项逐元松口气,才察觉刚刚一瞬竟然被她吓的精神紧绷。 容度急忙起身,不管如何,项七指责,他如果不想在婚事上让项七难堪,都要在项家人面前摆出低姿态:“是在下处理不当,惹恼七小姐生气,以后在下一定改正,还请七小姐勿怪。” 项心慈抽回手,重新转向窗外。 项逐元见状,声音静静的想起:“容公子客气了,容公子坐,只是面纱而已,不喜欢便不戴了。” 容度突然想问,初时是谁说‘尽量让她戴上面纱’,但又释然,估计项逐元也想不到会出现那样的事情:“项世子说的对。” 项心慈方转过头,本也是如此:“嗯。”算是过去,没有揪着不放的意思。虽然是他品级不够,没人摄于人的威望却怪她不戴帷幔,但她没有不必要紧紧计较,过了就是。 容度瞬间看她一眼,到底碍于项逐元在不想与她争辩,而且样子她也不觉得她有错,又何必将两人第一次出来弄的如此不高兴,罢了。 项逐元看着容度的神色,才看向项心慈:“你少说一句。”语气却很有技巧的温和。 项心慈没特意看他,但斜着眼珠了瞪了他个对穿。 项逐元无奈的受下。 容度闻言,替她开脱:“是我要求失礼。” 项心慈确实也这么想:“二姐三姐呢?”怎么不在。 项逐元给容度一个抱歉的眼神,示意他快坐,莫要与女子计较:“遇到了柳府的嚒嚒,跟着去坐坐。” 项心慈闻言,长长的哦了一声,笑了笑,心中没有变化,只是觉得说未婚妻家说的如此生疏是不是不好,避嫌啊?事真多。 哦什么,项逐元没理会她,确实是遇到了柳府的嚒嚒:“时候不早了,容少爷如果还有事就先去忙,我们在这里坐一会,也该回去了。” 容度看向项心慈。 项心慈看了他一眼,说不计较就不计较,看我也是不计较了。 容度使了几个眼色,见没有收到,只能开口:“在下无事,一会可以送项七小姐回去。”这样没眼色的事,他还是第一次做。 项逐元依旧和蔼:“不麻烦了,何况还有府中其他女眷,不好与容公子了同行。” 容度还是觉得不妥,她没有出过门,更没有来过这样大的集会,本想着带她看看,谁成想…… 容度开口道:“世子,前面还有很多热闹,七小姐还没有看到,不如在下带七小姐再赏玩一圈,免得有遗憾。” 项逐元首次觉得一个人如此不识好歹,神色温和的看向项心慈。 项心慈不想出去,跟容度也没多少意思:“谢谢容公子,我有点累。” 容度看着她‘翻脸不认人’的淑女样子:“也好,叨扰世子了,在下告辞。” 项逐元很和气:“善奇,送客。” “是。” 容度退出的途中又看了项心慈一眼。 项心慈不去。 容度方不太情愿却也无可奈何的离开。 待人出去很久,项逐元、项心慈同时看向对方。 项逐元身体放松,舒适的靠在椅背上,整理着她落在桌面上的云袖:“你说。” 项心慈将他铺平的袖子又堆起来,这样好看,不懂不要乱动:“你怎没和柳姐姐走走?” 项逐元看着揉起来的一团,这样看着确实较好:“她有她的事,不方便。” 项心慈要笑不笑,独立女性,不是只围着相公、孩子转,的确不需要你陪:“是不是很失望。” 项逐元不接他的话。 项心慈不喜欢他的态度,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来时遇到未来嫂嫂了,哥哥不能陪伴在此,是不是很失望才躲在这里喝茶的?” 项逐元宠溺笑笑,不与她聊柳雪飞。 项心慈等了他很久,看着他犹如大人不跟小孩子计较的样子,说实话很令人讨厌,她怎么说也送过对方‘礼物’,想讽刺项逐元几句,但又深知他习性,不屑于顾,站起身,推他一下,从他后面绕过去坐到他对面,看窗外的风景。 项逐元被推的没有脾气,重新坐正,衡量她一二见她没有生气,松口气,但也确定她不算高兴是肯定的:“外面好玩吗?” “嗯。” 项逐元看着她,吩咐善奇要杯果露,试探的开口;“容公子怎么样?” 项心慈看看他,又看向窗外,学他,不说话。 项逐元等了一会,无奈一笑,语气缓慢又不经意:“你是外嫁,容家我们也不甚了解,我是担心你受了委屈,到时候路途遥远,有什么问题大哥也照顾不到。” 项心慈依旧看着窗外。 项逐元叹口气:“为什么不戴面纱?” “不想。” 项逐元手指转着手里的茶杯,斟酌一二,不急不缓,却确定每句话都能映入她心里后开口:“你收敛一下脾气,他是容家少主,原不如表象温和,惹恼了他,你能有什么好处。” 项心慈刚想反驳。 项逐元又立即温柔的开口:“我不是指责你,你做的很好,我的意思是他家路途甚远,你不宜跟着他远嫁,我想着与父亲反应一下,让你们以后留在盛都,有什么事我也方便照应,否则像今天一样,岂不是受了委屈。”容度怎么可能留在盛都,而小七怎么会愿意利益受损。 项心慈没说话,如果是以前,她一定觉得项逐元说的对,她一定不愿意离开这里,离开能给她撑腰的项逐元,可现在……她不那么坚定了,她手里有银子,她可以出去看一看,虽然赌输了她会完全受制于容度……哎,如果真有那一天,就当自作自受吧。 项逐元看着很久没有接话的她,皱眉,握着茶杯的手有些不悦,怎么,想跟他走,就不怕哪天得罪了他,他一气之下把你扔进海里,还是她觉得,没有了项家的庇护,今天这样的事她能全身而退! 项逐元隐隐生出怒气,还是被容家的富贵迷了眼,或者觉得容度皮相不俗,就忘了怎么衡量利益!“怎么了?觉得大哥多管闲事?” “没啊,只是想起他说过,就算他答应定居盛都也是权宜之计,他定然要回到海上,所以说了用处应该也不大。”项逐元在不高兴,因为含沙射影的话没有起作用吗。 项心慈不动声色,以前这个年龄的时候,她觉得他话中有话,不过现在看,他上面的话明显是在挑拨,也在暗示容度不适合她,距离京城太远后她会被欺负,并且他鞭长莫及。 而在两家已订婚的情况下,即便自己不讲理的悔婚,项承也会护她。所以他想让她提退婚? 项心慈并没有因此欣喜,她又不蠢,上辈子就看的出来项逐元对她有想法,可这种想法即便逼到极点也不会做冲动的事,不值得欣喜。 何况上辈子,她也没逃出他手掌心。他非常擅长掌控她,至少很多事,她都觉得顺着他的话做比较顺心肆意,并不讨厌被他轻易牵动情绪的感觉。 所以……她算输了吧,项心慈看着广场中越聚越多的人,神思飘的有些远,换个角度衡量自己上辈子,她一直都算在他身边,随着他的喜怒行事,包括他退婚、无子,可以说是对她的投诚,也可以说他在为自己加码—— 项心慈让自己收住,即便如此又如何,他赔上一切与她前行是事实,即便心思狠了些,也没什么。自己不也是自始至终都在算计他,难道自己就不想着他了吗?不是的。 ------题外话------ 明天十二点更新。(#^.^#) 134棋局(一更) 项逐元脸色十分难看:“这是阴奉阳违!” 项心慈天真的看着哥哥:“不会啊?”单纯的觉得对方‘实话实说’。 项逐元没想到她如此好哄,平时得理不饶人的劲头去哪里了:“他怎么答应五叔的。” 项心慈想想,确实哦? 项逐元冷静下来,尽量与她讲道理:“你不要太过迁就他,更不要觉得他是重视你愿意与你交心,你焉知他不是看你年纪小,想先说服你?” 项心慈恍然:“……”心中却不以为意,他爱说什么说什么。 “你是我项家的女儿,远离了项家,不如在五叔眼下无人敢冒犯你。” 可项心慈喜欢跟他唱反调,尤其喜欢看他着急又不好发作:“可祖母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在京城……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看令国公府,我爹爹也会因为我被人指指点点,还不如……”语气缥缈可怜,神色少见的落寞。 “你怎么会这么想。”项逐元顿时心疼:“我和五叔都不觉得你是负担,反而是那些人太过迂腐,何况,你如何,与不相干的外人有什么关系。更甚者,你走了,你觉得流言蜚语就少了,容家就没有人想给你下马威,到时候远离京城,你只能听着,连反抗都要想想自己打不打得过对方,那样的日子你受得了,万一你有个闪失,我和五叔怎么办?” 项心慈抬头,看着他,眼眸中带着被说动的犹豫:“那我是不是不该和容度定亲?”嫁给明西洛吗?到时候你更惨,你可别哭。 项逐元看着她不安的样子,坐过去,叹口气:“哥并不是说容度不好,容度非要去海上也在所难免,但你可以留在京都,容家在盛都有些产业,你留下来打理也是尽主妇指责,到时候我和你父亲也能照看你。” “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项心慈眼睛一亮,挽住大哥的胳膊靠上去:“哥哥真好。” 项逐元没动:“是你想问题太简单,你这脑子平时跟我使气的时候转的比谁都快,遇到该动脑筋的事,怎么像生锈了一样。” “你才生锈了!我这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项逐元眉毛一挑,威胁的看着她:“谁赤谁黑?” 项心慈立即谄媚的笑笑:“你赤他黑。” 项逐元尚算满意,对她那张嘴,真是:“你别不放在心上,关键的时候脑子一定要在。” “知道了……”软软的声音,依赖的应着,手收的更紧了些,头靠在他肩上,就像这样静静的待着。 项逐元侧头看她一眼。 项心慈就往他胸口靠。 项逐元无奈笑笑,心疼又纵容,她生母不在,这种事她自己又不懂,祖母不喜她连与她说这些的人都没有:“有事不要心里忍——”着。 “知道,知道,说出来、做绝了让别人不开心。” “嗯,每天对着镜子重复一遍。”项逐元理所当然。 项心慈无语的倒他怀里:“听起来好像不讲理的坏孩子。” “那叫欺负我们的人不长眼。”项逐元帮她把沉淀下去的果露搅拌均匀。 项心慈看着他真心实意的样子,忍不住将头埋近他怀里打他!成天胡说! 项逐元笑着捉住她手腕。 项心慈打不着就咬。 项逐元倒抽口冷气,每个分寸。 善奇头垂到胸口,不该看的不看。 楼下的钟鼓咚的一声撞响,第一响、第二响…… 项心慈从项逐元怀里起来,转头看向窗外。 项逐元侧过身帮她衣服,头发整理回原来的地方。 钟声落定,广场中上百幅棋局旁已经站满了意气风发的众人,围在外围的人越来越多,各处游玩的人都在玩这里赶,从窗口望下去,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如水流般向这里汇聚。 项心慈趴在单向透外的窗口,的看着外面的人群,让他帮忙挠挠后背。 项逐元本不想理她,又觉得她今天受了委屈,不忍苛责:“这里?” “下面一点” “这里?” 项心慈高贵的点点头。 项逐元习惯的伺候着她。 下方棋局在简单的致辞后,已开始。 项心慈依旧趴在床边,一动不动的吃着大哥剥好,送到嘴边的橘子,“她们怎么还不回来?” “叫二姐、三姐?” “你妹妹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叫她姐。” “那项心艾对你不错,也没见你私底下叫她姐。” “她娘不好。” 项逐元不跟她讲道理,都是徒劳:“你总有理由。” 那当然:“项逐元,你觉得谁会赢?” “我都没看,又是刚开始,怎么知道谁会赢?”他又不是神仙,何况与她说她也不懂。 “看面相瞎猜吗。” 项逐元笑话她能一律省下:“方法够别致。”嘲讽意味十足,又剥了一瓣放她嘴里,可还是透过窗,向外看去。 项心慈不介意,卷入口中,满满的香甜,眼珠四下扫着,不其然看到人群中的明西洛,橘子平静的吞下去,不用特意找,他太显眼,想看不到也很难。 他没有下场,以他如今的资质、地位,早已不用通过什么手段展露自己。何况他官路亨通,也不会与人争利。 项逐元又剥了一瓣橘子,放她嘴边。 项心慈看了看,心情很好的没有一嘴咬掉他半个指头。 项逐元突然看向她:“再咬我就自己吃。” “不小心嘛,生什么气。”神情不痛不痒。 项逐元瞪她一眼,拿起橘皮往她嘴里塞。 “唔——”项逐元!你找死! 与此同时,三楼的雅间内,项心素摇着团扇,看着房间内摆出的上百道棋局,声音清脆活泼:“柳姐姐觉得谁会胜?” 柳雪飞笑笑,语气温柔:“才刚刚开局,总要再等一等。” “现在看不出来吗。”项心素有些失望,这样她们就能优先去掉几幅棋盘,菊香楼除了压状元局,还赌哪个雅间压中的棋盘,胜率高,就能消费全免,虽然她们不差这点银子,可谁又嫌名气高。 柳雪飞笑而不语,不急不躁。她确实能大致估算出谁能进入前十,可若这些人问为什么她能知道,那便尴尬了。 她们柳家虽位列四大国公,但父亲多病,祖父守孝,家中兄长心思不在仕途上,隐隐已不堪大用,这些年都是她在帮祖父议事,广场中的年轻一辈,她不敢说都能说出一二,但确实对其中翘楚有所了解,压前十不错一二。 只是她是女子,又即将出孝,备论婚嫁,令国公府喜欢自己未来的儿媳妇精通庶务,可未必希望她精通外务,所以没必要节外生枝。 “杨姐姐你看呢?” 杨梦娇一惊,赶紧讨饶:“项妹妹为难人,你问我女红针线我或许懂一些,这琴棋书画,可别为难我。” 陶子媚跟着杨姐姐进来,看着窗外,虽然没有人故意忽略她,但在动则国公府千金、尚书令千金、总督千金面前,并没有人提起她。 所以陶子媚看到下面熟悉的身影时眼睛一亮,立即拍拍表姐的肩,她要出去一下。 杨梦娇正与柳姐姐聊着花样子点点头,让她注意安全。 … 项心慈气呼呼的,眼睛里闪着盈盈水光,趴在窗边不理项逐元,太讨厌了! 项逐元戳戳她的手臂,玩不过就生气? 项心慈不理他。 项逐元再戳戳她手臂。 项心慈看到明西洛旁边多了一个人,两人似乎说着什么?项心慈有些疑惑?谁?红颜知己?没有印象的样子,不过,比他那位小表妹看着有气质一些,挺好的,应该会很幸福,幸福去吧。 项逐元看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觉得他们下棋很厉害的样子。” “不过雕虫小技。” “哦。” … 柳雪飞看向窗外,目光不其然落在刚才下去的那位姑娘身上,又顺着她看向她身边的人,好似……有点印象。 杨梦娇看过去:“姐姐看什么?” 柳雪飞声音很低,只有杨梦娇听得见,示意她往下看,毕竟是梦娇带来的人,她知道一下为好。 杨梦娇看了一眼,了然,难怪她要下去:“是明参中,城西大涝的时候,帮了我们不少忙。” 柳雪飞恍然,难怪她觉得眼熟,项侯爷门下明西洛,当初他还求学无门,如今已经是个人物。 五六年前,她与祖母从大福寺回府,遇到大雨,雨势太大,只好在山坳中先躲一躲,碰到了同样进来的明母。 那时候他是参试之年,急需老师指点,她母亲见她们出身不俗,便求了过来,好在她来求佛带了儿子的手稿,她帮忙看了几篇经纶,署名便是明西洛,字体、文章皆很有见解,是实干一排,让她印象深刻,于是建议其子试着见一见项侯爷。 谁能想到他真的去了,还有了今天的成就。柳雪飞倒也不觉得全是自己的功劳,也许他也有意选项侯爷呢,毕竟两人取义上,有很多相通之处,容易引起共鸣。 但柳雪飞还是忍不住后悔,早知道就不提议令国公府了,他们府上又不缺人才,世子更是人中龙凤。 想到未婚夫,柳雪飞脸颊有些红,任她再冷静自持,面对他也有女孩子的心思,只是还是后悔,该建议祖父收他为门生,也有位助力:“嗯,是个人才。” “姐姐也知道他?”杨梦娇立即来了兴趣,顿时觉得口气太过急切,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柳雪飞却没有捕捉她的失态,杨小姐没有定亲,欣赏一个人情理之中,何况她也没有做什么,也磨人陶小姐接近对方,说明杨小姐很清楚,她与对方不可能:“知道一二。” 杨梦娇已经收敛了情绪,语气平静:“那应该是很优秀了。” … 明西洛要走,他无意与对方多说。 陶子媚快速将目光转到他身后的小妹妹身上。 明西洛已经抱起妹妹转身。 明阿宝在哥哥肩头,好奇的看着她,如果不是前面遇到了那个好看的姐姐,她一定觉得这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姐姐,不过第二好看也很了不起,她眼睛好美,衣服也好漂亮。 陶子媚赶紧将荷包放小姑娘手里,笑容满面:“这是一些糖果。” 陶子媚不敢接,抬头看向哥哥。 明西洛平生的好修养险些殆尽,直接看了阿宝一眼。 明阿宝赶紧把糖还给漂亮姐姐,跟着哥哥走了。 诗正小心翼翼的看小姐一眼:小姐又何必,这位明大人明显不识好歹,何须受这份委屈。 陶子媚握着手里的糖果,也看出来了,甚至觉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招了对方的不悦。 陶子媚皱着眉,不明白对方的好感怎么那么难得到,一点多余的情面都没有!他现在傲着有什么用,留着让别人糟践吗,等那些势力找上她娶那个女人,看他怎么倒霉! 陶子媚愤愤的想着,不甘又委屈,气死她了,她哪里对他不好!偏偏要被人辜负了他才知道什么最重要! ------题外话------ 下午六点(#^.^#) 135尊敬(二更) 陶子媚突然想到,项家那位定亲了?定给了容家……容家? 陶子媚猛然想起被她忽略很久的事,容少主和莫侯爷是死了的,结果今生容少主阴差阳错没死,发生了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事? 也就是说,项家那位再不是太后,而是会嫁给容少主成为商人妇?! 陶子媚一时间有些激动,就是说明西洛根本不会娶那个女人,自己完全可以…… 陶子媚立即有些滞瑟,项世子…… 陶子媚立即停住,思绪回到当下,往事不可追,如果明西洛不会落入那般境地,她……她为什么还要缠着他? 因为……喜欢吗?还是同情?陶子媚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她已经步生气了,再看明西洛也已经没不甘,她自己一开始何尝有真心待他?她不是也想着不该想的人。 可,如果以后她都一心选他呢,他对家人包容,又克己守礼……如果自己能成为她的家人,他定会护她周全吧?毕竟上辈子那个女人如此对他,他亦不曾诋毁半分…… 菊香酒楼二楼。 项心慈看着姑娘家痴忘着明西洛离开的方向,眉目微挑:应该是很喜欢了。 …… “柳姐姐也一并进去吧,大哥就在里面。” 项心慈闻言,看眼身旁的项逐元:还不坐对面去,你妹、你未婚妻来了。 项逐元喝口茶,眉目微丝不动未动。 门外声音传来:“不了,还有很多姐妹在,就不叨扰了。” 项心素挽着她的胳膊:“怎么能是叨扰,我哥哥一定也想见姐姐,如果不是姐姐早就约了杨小姐,就是哥哥陪你逛秋宴了……” 项心慈看着项逐元:原来被抛弃了? 项逐元提醒他不要胡思乱想。 门外声音温和:“哪里,妹妹出门一样重要,有机会再出来玩,我先过去了。” 项心素有些惋惜:“不能多陪陪姐姐好可惜。” 柳雪飞笑笑,刚打算离开,突然听到门内传出椅子落地刺耳声。 项心素惊讶的看向门内,急忙松开柳姐姐的手进来。 项逐元已经从地上起来,坐到了项心慈对面。 项心慈丝毫不像推到项逐元的始作俑者,看着窗外散去的人群。 善奇挪着房内的屏风,歉意的看眼二小姐:“惊扰小姐了。” 项心素松口气,她以为哪个不长眼的打劫她哥哥。 项逐元起身,门已经打开,柳雪飞就站在外面,他没有不出面的道理。 项心慈头也不回,专注的看着下面又如流水般散去的人群:没把他一块摔地上可惜了。 柳雪飞羞涩的看着他走出来,微微垂下眼帘,妩媚温柔。 项心素看着两人,眉眼间都是笑意,却又惧与大哥权威不敢挑衅。 项逐元停在她面前。 柳雪飞脸颊绯红,只觉得男性的气息压的她手足无措。 “可参与棋局了?” 柳雪飞摇摇头。 “你兄长不在,一会局散了,你多留一会,我回来送你。” 柳雪飞搅着手里的丝怕:“不用麻烦,我带了侍卫。” 项心素立即拉拉柳姐姐的袖子:“姐姐,你就让哥哥送你吧,让哥哥送你啊……” 柳雪飞看了项逐元一眼,微微点头。 项逐元颔首:“我先把她们送回去,善奇,送柳小姐回三楼。” 柳雪飞小声嘀咕:“三楼而已,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项心素掩嘴偷笑。 项心慈一口恶心堵在嗓子里没有吐出来,未婚妻到底不一样,平时对谁和颜悦色过,对柳雪飞就处处温柔,未来妻呗,放在旁边的正经人,当然不一样! 项心慈起身,她要找容度上chuang! 项逐元刚转身,险些没有撞到她,瞬间将她拉回来:“你做什么?” 项心素惊讶的看着项心慈:她在? 项心艾眨眨眼睛,惊喜的看着七妹妹。 项心慈挑衅看他一眼,顺便看眼两位姐姐,踮起脚,凑近他耳边,把刚才的想法在他耳边重复一遍! 项逐元脸色瞬间阴沉!手里的力道险些加重,胡闹! 项心慈死猪不怕开水烫,大家一起不痛快。 项心素脸色不悦,她干嘛靠她哥哥那么近? 项逐元气的神色难看,他根本没想出去,是谁非要制造机会!但看着她这死样子,是不打算承认了!他也不想当着两位妹妹的面跟她吵,对她没有好处:“时候不早,我先送你们回去。” 项心慈笑笑:“不必了,容度会送我回去。” “容度已经走了。”项逐元提醒她不要闹! 项心慈理所当然:“再叫他回来就好了。”多大的事。 项逐元看着她! 项心慈无所谓,就算她随便说说,但依旧摆的像真的一样的不讲理表情。 项逐元拿她没办法,不想因这件事与她起冲突,妥协的看着她,求和:不要闹,回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行吗? 项心慈不行,不想理他。 项逐元姿态再摆低一些,手掌晃晃她手臂。 项心素见项七如此,直接开口:“你别闹了好不好,大哥送完我们还要送柳姐姐,你别给大哥添麻烦。”容少爷已经走了,她还要将人叫回来,哪有这样的你女儿家。 项心慈瞬间来劲,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我让容度送我回去,不是在给世子腾时间,你要是有未婚夫,大哥现在就能直接送柳姐姐回去了。” 项心素气的:“你——” “行了!都少说一句,回去。” 项心素顿时闭嘴,生气的向外走去。 项心艾看眼七妹妹,赶紧跟上二姐,七妹妹发脾气还真是不分人,对祖母如此,对世子也敢如此,胆子好大啊,好了不起。 项心素扯她一下:看她干什么!讨厌死了! 项心慈挣项逐元的手。 项逐元紧紧的握着,哄她,心里亦有些满意:“刚才生气了?” “没有!” “好了,我不对,多说话,但是谁把我从椅子上推下来惊动了她们。” “怪我给你制造机会亲亲我我了。” “好,好,别生气,我错了,你说什么都对,现在能回去了吗?” “不能。” … 项逐元下去的时候让善奇结算了三楼雅间的费用。 项心慈心中冷哼,帷帽也不戴,却没有真生气。项逐元未解除婚姻前,是把柳雪飞放在令国公府主母的位置上尊敬,在项逐元心里柳雪飞是要一起共担令国公府荣辱兴衰的人,自然要用心。 只是这种用心和敬重,让自己觉得不安,觉得以后一定会威胁她的地位,所以发了疯般要除掉。 现在依旧觉得讨厌,却没有非要鱼死网破的心。拿起帷帽戴在头上,看三姐姐:“好看吗?” 带着面纱的项心艾立即点头:“好看,好看。” …… 令国公府内。 项心素气呼呼将项心慈一天的行为告到母亲那里,趴在母亲腿上生闷气:“她真是太不合群了,在家里如此,出去还是如此,如果不是大哥在,谁能压得住她的脾气,连大哥脸色她都不看,我都要被她吓死了。” 项大夫人慈爱的摸着女儿的头:“你呀,哪来那么多气,心慈只是敏感了些,其实是个好孩子。” 项心素不服:“娘,你莫不是被她长相迷惑了吧!” 项大夫人闻言笑的不行:“你这是也承认她长的好看了。” 项心素不依:“我才没有,才没有。” “哎呦,我的肚子。” 项心素立即紧张的看着母亲:“娘……” 项大夫人拍下她脑袋:“都是要论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娘……”谁要嫁了。 项大夫人笑容慈爱,她这二女儿没有大女儿稳重,还有些小孩子气,不过有什么关系,她有父亲有哥哥,还有令国公府为她撑腰,性子单纯些就单纯些了。 …… 葳蕤院内。 焦耳将舞蹈室的门关上,兴奋的看着秦姑姑:“姑爷怎么样?” 庄姑姑和大管事闻言也赶紧凑了过来,满脸好奇。 秦姑姑一言难尽:“还行吧。”到底不是官家,她私心里希望小姐能配管家,有银子有什么用,哪里有官家地位高,何况她们小姐又不缺银子。 ------题外话------ 前天管理给我看了份聊天记录,有亲特意找到验证群提醒我,让我少错两字。 哈哈!说!是不是你!(#^.^#) 明天还是十二点。 136(一更) 项心慈缺银子,非常缺,不缺别人给的,缺自己的能力赚到的。 项心慈从浴房出来,穿了一件绣花为底外罩镂空金线的秋衫,她非常清楚,如果自己不从中作梗,项逐元半年内就会成婚。 迎娶了柳雪飞的项逐元,绝对不再是她的项逐元,这是上辈子她就看清的问题!只是今天一见,更重的敲醒了她,她必须尽快立起来,否则就要在柳雪飞手下讨生活! 那是打死她也不愿意做的事情!岂不是成了她重活一世让别人报仇雪恨、一雪前耻了! 所以,她要自己赚到很多银子!容度自然有钱,但容度给她的与项逐元给她的没有任何区别。她依旧等于从项逐元手里被控制在容度手里,还是越来越矬,选了个商户? 那样的话她还不如不管明西洛死活,得到他,至少明西洛能给她带来更多利益! 项心慈翻看着桌子上的花样,看眼桌上的盒子,项心慈静了一下,里面是苗帧娘给她结算的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够做什么?建个花房?寻几个新品种的花色都持续不了几年,何况她赚的远没有这么多,苗帧娘无疑是在讨好自己。 区区三百两,都成多了?她房间里哪些东西规整规整没有三百两! 秦姑姑端了莲子羹过来,小姐练完舞,洗漱后,要喝完莲子羹:“小姐果然有天分,都能自己赚银子了。”三百两?够用好几辈子了。 项心慈不理会她:“项逐元来过?” 秦姑姑心顿时一颤,美好的心情立即有些紧张,世子那样严肃的人,小姐怎么能面不改色的叫出他的名字:“回小姐,来过,世子送来了不少东西,前院老爷有事请,便走了,嘱咐奴婢让小姐好好休息。” 项心慈冷哼一声,这是在柳雪飞那里献完殷勤了。 秦姑姑垂下头,心想,小姐气还没消。 项心慈哪有生气,她是哼这对狗男女未来的幸福日子、坦途大道,哪里像自己,都要吃不上饭了,果然成全别人就是辛苦自己:“秦姑,我娘给我留的那本书呢?” 秦姑姑闻言跳起来就要捂小姐的嘴! 项心慈把她的手挥开,像什么样子! 秦姑姑心都要吓出来!那是要命的东西,让老夫人或者老爷知道了,谁也逃不了好! “我扔哪了?”她当时没在意,觉得都试过了就随便一扔,其实她根本没有认真看过,至少没有看过该看的,就研究一些感兴趣的东西,困在几丈天地里。 秦姑姑让小姐别说了,赶紧帮着拿。 项心慈翻开第一页。 秦姑姑已经守在门边小心翼翼的看着人! 美,即装饰外在的技巧,放大身体的优点,掩盖自身缺陷的艺术—— 项心慈自认这一点她无师自通,当年粗略翻过,根本不屑于详解。 如今她重新拿出来,也没有照抄母亲方子的意思,而是学母亲归纳总结的技巧,她要将她的东西归纳出她的配方,拿来卖,卖布匹那点银子还不够几天用的,连个庄子都买不起。 雪花膏、冷霜、暖霜、护肤蜜、清洁、发油、发膏、养发霜、洗发液、牙粉、香粉、爽身粉、花露、抑汗散、药浴、浴盐,催体香药液。 项心慈嘴角有些僵,这么多的吗,她平时怎么没感觉,难道是自己太敷衍?也是,自己怎么说也是令国公府的嫡女,不如母亲研究的细致。 项心慈有点佩服母亲的用心,更何况这还只是护理身体部分,面部的口脂、眉毛、丹蔻还没有露出冰上一角,更不要提后半部分的‘秘术’。 项心慈拿起笔,耐心分类,她不嫌多,分的越多,她能做出的东西越多,能为她带来利益的东西越多,也不至于露宿街头,让别人笑出来声。 …… 晨光覆盖了整座令国公府,漂浮的曦光,犹如觉醒的生灵围绕着起舞的美人上下翩飞,乘纱而行,项心慈的身体如扶风的嫩柳,摇曳生姿、娉婷柔美,她又可大开大合间,刚毅从容,跃绸而上。 晨光中的石榴树发出哗哗的声响,合着琴音拉开葳蕤院一天的序章。 秦姑姑捧着毛巾等在一旁。 庄姑姑不扫地了,看着空地上晨练的小姐,她们小姐就像地里年年能长出的粮食,让人爱不释手。 一曲终了。 秦姑姑上前:“容公子送来了赔罪礼,老爷让人帮小姐送来了。” 项心慈擦擦额头上的汗:“他走了吗?” “没问……” 项心慈将毛巾放回去:“去问问,如果还没有走,让他陪我父亲用下盘棋,一会吃了早饭,陪我出去走走。”她要买个花坊,她这里再好也是项家的,都要换女主人了,留这里占人地方不方便。 “是。” … 项承冷下脸,胡闹!昨天才出去,今天又出去,让人知道了,以为她多有想见女婿。 容度十分惭愧,他绝无引诱其女的意思。 项承没看容度,他不悦女儿贪玩,但想到心慈从未出去过,刚一接触外面世界难免新鲜,又不忍拘束女儿,不禁看像容度。 容度赶紧垂手行礼,他绝无越矩行为。 项承想他不是一个草包:“多带一些护卫。” 容度没想到变故如此快,项七出来能如此简单:“是。” … 项心慈出来的很容易,甚至没有绕过长长的共道。 父亲给了她前院的侧令,她直接从父亲的院落出去,路程缩短了一半,且无人盘查阻拦。就是说,她跃过了项逐元,直接出来了? 项心慈有些茫然,上了马车,还有些恍惚,觉得此刻的自己那么陌生。她以前唯恐项逐元不知道,恨不得在那些护院面前多走几遍,让他们通知他们的主子她出来了,让项逐元着急,让项逐元找她。 项心慈淡淡一笑,往事在新的天光里化作一道道残片,随着马车前行,分解开来,落入地下,成为一个个远离她的回忆。 下了马车,项心慈主动戴上了帷帽,暖秋色的帷帽上一株株成熟的稻穗,带着白秋的光泽,一路延伸到你脚边,两边只用同样长的三条玉带压住,简约、优雅。 就从练习戴帷帽开始。 容度下马,怔怔的看着秋阳下华贵的少女,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让人看迷了眼。 项心慈回头。 容度将缰绳给了侍从,心情就像今天的秋阳晴空万里,轻声道:“你可以不戴。”眸光柔情似水的落在她身上,非常想对她做点什么,如此漂亮又懂事,恨不得现在就娶回去。 项心慈诧异,什么叫可以:“别乱想,这东西不是为你戴的。” 容度笑容顿时有些僵,但立即恢复如常,口是心非,是也是、不是也是,总之她戴了。容度打开折扇。 项心慈停下脚步,回头:“好吧,是觉得你有点没用,我如果不戴,被什么我讨厌的人多看两眼,你未必能弄死对方。”说完继续往里走。 容度的扇子卡在手指间,脸色像风吹裂的云,五花八门!她在看不起他! 侍从套马的手有点僵,惊的可以!对方如果是项家嫡出大小姐,这样说话,也就罢了,项七区区五房,也敢如此讽刺他们少主! 容度顿时拉住项心慈将人拽回来。 掌柜的已经迎到门外,一看这情形,快速躲了进去。 容度不想跟她在花市周围吵,找了茶楼,要了雅间,把人请进去,神色没有任何温度;“你什么意思?”昨天如此,今天如此,她对他再不满,他现在也是她未婚夫! 秦姑姑想拦。 项心慈平静的摘了帷幔,让她在外面等:“字面意思,说错了?” 容度看着她!你觉得呢? 项心慈也看着他,一双墨色眼睛,漂亮的犹如深不见底的渊,却独独不见任何嘲弄:还行。 容度突然觉得可笑,她是不是故意的:“昨天的事还在生气?” “说了不生气就不生气,就是我这人有一点不好,看见别人比我高兴,就喜欢嘴欠,伤害你了?” “你问谁?”你自己想想你说了什么。 项心慈转折手里的帷帽:“哦,不容易想起自己的不好,就是觉得自己说了实话。” 容度看着她天真到认真的样子,觉得计较的自己就是莫名其妙,甚至开始反思,难道她说的不对?不是那个道理?毕竟她那么乖巧,那么不懂事,那么实话实话! 容度哭笑不得,狗屁的道理,她项七是什么正经人家的正经小姐,在这里挑拣他的出身! 项心慈转帷帽的动作一顿,突然看向他:“要退婚?” 容度语气讽刺:“感觉倒是敏锐” “嗯。”擅长看人脸色,项心慈看着他,退婚了她得立即再找一个,要不然就不能出门! 容度看着她的样子,纤细的身形,漂亮到近乎妖孽的容貌,无论苦笑都夺人眼球:“突然又不想了,毕竟美人当前。” 项心慈看了他一会,确定他没有那个意思,继续转帷幔:“哦。” “你哦什么?” “表示知道了。”又生什么气。 “我说你以色悦人!” “我有色。” 容度不知道她是装傻还是真傻:“项心慈,明人不说暗话,你想嫁莫云翳没有嫁成,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在盛都,你嫁入莫国公府,做莫家主母,就是痴人说梦。不如听话一点,把精力花我身上,说不定……我会成全你一品夫人的美梦。”这是他第一次给她承诺,一品夫人,未必不可。 项心慈看着他,海外礁石上的一品夫人? 容度脸色难看! “我觉得我们彼此挺了解的,你要是需要项家不必哄好我,我不给你拆台,因为我也需要你出门。” “你觉得我需要项家?” 项心慈只看事实:“你那天故意趁我父亲不在来送秋礼……” “难道我任你父亲反复戏耍!” 项心慈知道了:“那你气出了,跟他女儿订婚了。” 容度被她气的冷静下来:“你可以理解成我喜欢你。” “嗯。”项心慈看着帷帽上的绣花:“不气了吧,我想去下面逛逛。”声音软软的像个孩子。 容度看着说了这么多,她不痛不痒的样子,刚冷静下来的心,顿时又一肚子气!她宁愿她转身就走,她也根本不是好脾气的性子,她不发脾气只能说明她根本不在乎他为什么娶她:“过来。” 项心慈看着他,不动。 容度哭笑不得:“你以为我不能过去?”这里就他们两个人,她能跑哪里去,区区项家五房。 项心慈觉得他说的对:“那你过来吧。”她也好久没有过了。 容度看着她眸光中星星点点的黑,无辜又天真到可以随意搓揉的眼睛,金雕玉琢还略带稚嫩的脸颊,白嫩的仿佛轻轻一碰就碎了的脆弱,她很美,清纯时美,妖艳时美,那天山洞里更美。 容度一步步走进她,走进他这段时间就没有忘记过的这张脸。 ------题外话------ 下午六点(#^.^#) 137二更 他抬起手掌,宽大掌心轻易占据她半张面容。 项心慈柔顺的蹭蹭他的掌心,乖巧的犹如他随意操控的一颗棋子。 容度心里骤然闪过一瞬怜惜,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她带着温度的脸颊,不可思议的柔然触感,让心底微微一颤。 项心慈在他的抚触中,眼中的娇憨一点点退去,仿佛从一颗无害的种子里,破土而出,娇媚的肆意生长,生成一位少女,散发着妖到极致的meihuo。(见) 容度的情绪瞬间受到牵引,在她看向他的一刻,他迫不及待的向前,将她放在窗边的榻上……(见) 项心慈犹如被放在水面上的初始天地,是神、魔、妖、鬼带着笑,恶劣的交予世人的种子,引诱众生将其栽种,惑其生长,开出心魔。 如今这颗种子,攀咬住了世人的欲,在吸收人的贪,在别人的细心陪护下,缓缓的长出了第一片叶子,光芒万丈犹如圣音,迷惑世人,诱使饲主,犹如普渡世人原谅一切罪恶的圣者,美的没有一丝尘世的埃土…… 渐渐的……它长出了第二片叶子,犹如冲海冲天而出的大妖,没有一定功底,就要被她拍进水底,大海不够广阔,也要溺死。 它却犹不知力量庞大,舒展尾羽,又生出薄如蝉翼的翅膀,朦胧中仰头窥见了光,在茫茫海浪中展现着自己的美,诱使人捕猎,隐藏了暗礁…… 一刻钟后…… 容度在一层一层的诱huo下,停下,沉重的放纵脱离感官的享受,他突然不想这么早了,就是不想了…… 项心慈有些疑惑。 他的手不由分说的帮她整理好衣襟,如果他做了,她会怎么想她自己。 项心慈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吊在半空的感觉。 容度停了很久,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都这一步了,他就算尊重她了?自欺欺人! 可容度还是不想了,就这样抱着她,也没了刚才的焦躁,她愿意跟他,他感觉的出来。 容度为这个认识,比真做了什么还让他心中舒服,他忍不住大力揉揉她的头。 项心慈觉得他烦,起开。 容度还在忍不忍之间挣扎,必须做些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今天出来要做什么?”蹭蹭她的额头,她有目的的停的马车。 项心慈觉得没劲,他脑补出了怎样的大道光辉,在这时候扫兴。她动了一下,犹如苏醒的雪妖,急欲吸血取暖,声音慢的仿若靡靡之音:“买一家花坊……” 容度瞬间捂住她的嘴,让她闭上。 窗外的高云在清风高阳下散了聚,聚了又散…… 容度帮她整理好衣服,仿佛将珍贵的事物,重新包好,放在妥帖的地方。 项心慈任他服侍着,安静的乖巧。 容度将她搭理工整,才看到她散乱开的头发,手掌忍不住如那天所见,穿过她的发丝,冰凉如瀑的触感激的他一阵。 项心慈眨着一双尚存余韵的眼睛,像看英雄一样看着他:“梳头吗?” 容度顿时有些懵,但又恨不得现在就生出这种技能,可迫于这东西不能凭空生成还不能购买:“你的人可靠吧……”容度终于有些不好意思,怕让主家发现他想提前拆包。 不等项心慈说话,容度自己开口:“用我的人。”她的人怎么会可靠:“等一下。” 秦姑姑看眼没有任何异样的七小姐。 容度克制不住挨她近一些,帮她戴好帷幔,声音温柔:“我有几家花坊,也用不到,给你就是了。” 秦姑姑敏感的从容度身上嗅到了小姐身上的香气,心里一阵不快,这个猴急的姑爷,小姐也是,就任他占便宜!不行!回去她要跟小姐好好说说! 项心慈吹着帷幔,帷幔上的薄纱轻轻飘起又落下:“都是咱家的,我再买几间。” 容度心中微暖,喜欢她的用词:“行,我帮你挑?” … 容度出手对方也不会火急火燎的把祖业低价贱卖。生意兴隆的根本懒得理会他。 项心慈笑的不行:“卖鱼的在陆地上完全没有威慑力。” 容度伸手掐她的小脖子:“你说谁是卖鱼的。” 项心慈自然而然的笑倒在他身上:“行,你卖海鲜的。” 秦姑姑赶紧将自家小姐拽直,重重的咳嗽两声。 两人立即像被棒子打散的鸳鸯,各据一边,又忍不住相视而笑。 更在容度身后的侍从,自始至终一声不敢吭,他们少主今天来难道不是出昨天的气? 项心慈最后挑中了两家,一家种类繁多,一家土地很广。 容度皱眉,将人拽住:“不行,尤其花种繁多的,明显多年经营不利,已经没有拔得头筹的品种。” “你哪来那么多事,去谈价钱。” “不好。” “去——” 半个时辰后,容度:“一家三百六十两,一家二百两?” “这么贵?” “京中地界,你没发现他们生意虽然不好,位置很好吗?单地就值这个价了。” 项心慈皱眉,娇嗔的抱怨:“没注意过,以前想要哪里点一下就是我的,哪里知道这么贵。” 容度被她逗的不行,想捏她的脸,就是捏不到:“你当点你每天要戴的首饰,两个都要吧,替你买下了。”说着,递上初步意向书,像等着被表扬的大憨憨。 项心慈嘴角扯了一下,接过来,立即露出灿烂的笑。 容度骤然觉得——海阔天空。 …… 葳蕤院内。 项心慈将容度买的两份地契锁进他给的嫁妆里,叫来父亲的管家。 项富不敢怠慢:“七小姐。” “我要买城西郊靠近野荒山那块地,如果周围的你有觉得有合适的,也一并帮我买下来,尽快让我爹给我走手续。”坊市的太贵了,她自己建。 城西因为连年水灾,那里的地非常便宜,却异常肥沃,适合栽种。而且明西洛休了堤坝挖了河渠,以明西洛的行事风格,那里五十年内绝对不会再涝,现在不卖更待何时。 项富皱眉:“小姐,那里——” “没事,买就是了,整座野荒山全给我买下来也行,我这里有二百两,你拿去,不够了,让我爹给我添一点,少敷衍我。”过两年你翻十倍也买不起一座西山。 项富不敢得罪五爷的心头肉,何况没多少银子:“是,小姐。” 秦姑姑不过问小姐买什么,但过问小姐做了什么,那姑爷都—— 项心慈让她少说两句,直接去了花房,她要将昨天梳理的几种配方做出来。 她对自己有些信心,她没有天下皆知的时候,这些从她手里出去的东西就十分紧俏。 而且她这些年用过各地上百种面霜,各种优劣她深知一二,只是如今靠这个赚银子,便不能只是打发时间。 项心慈整个下午都待在花房里挑花瓣,蒸水,选颜色,上蒸提香,下落提色,这等下等师傅的手艺事,她却要拿来谋生,想来就一肚子气。 “小姐,用饭了。” “等一下。”项心慈在里面待了两个时辰,初始的豪情过后,只剩下不耐烦,劳心劳力的,又是看火又是浇水缓温度,她好不好交给下面人随便做做。 如今手都沾灰了!相比于勾搭了明西洛就能等着享清福,她何必在这里受这份苦。 “小姐……”焦耳立即闭嘴,觉得小姐情绪不对,少惹为好。 项心慈耐着性子,将蒸馏出的液体一点点装进小瓷瓶里,剩下的液体熬煮成粥后晾干取粉,这种粗糙的工艺就可以直接扔给下人做了。 项心慈才有功夫看向焦耳:“怎么了?” “世……世子请您去用晚膳……” 项心慈卸了气,没有精力,只想吃饭,练舞,睡觉:“不去了,回绝了吧。” “是。” …… 日益堂内。 项逐元没有用膳。 郑大海、善奇没人敢劝。 他们没人知道七小姐什么时候出去的,但容少爷将人送到了门口是事实。 138一更 这……应该触怒了世子!不怒才奇怪!七小姐不知道谁对她好吗?却迫不及待的跟着一个商户走,谁心不寒。 幽沉的声音在大厅内响起,负手而立的人巍然肃穆,不容反抗:“让人再去请。” 善奇看眼郑叔。 郑叔没动。 善奇颔首:“是。” 不一会,善奇小心翼翼的进来,垂手:“回世子……七小姐用过膳了……”实则七小姐说‘累了,要休息,让他不要烦人’。 “吃过了——” 大厅内的气压越来越低,众人垂下头,没人敢接话。 “那就让她过来看我吃。” 这——七小姐很不耐烦,怎么可能来。善奇小心的看眼郑管家,这话他不敢去说,七小姐不是会听世子话的人。 郑管家皱眉,能有什么办法。 “听不见?” “是!” 善奇回来的很快:“回世子……七小姐已经睡了……” 项逐元静了很久,险些气笑了,才慢慢开口:“她这是累了。” 大厅内纷纷垂下头。 玩的太尽兴不成?既然如此:“走,亲自去看看你们七小姐。” … 烛灯亮起,照亮了葳蕤院所有的长廊,石榴树上的石榴已经落下,换上了一盏盏小灯。 孟姑放下针线,开了门,见到来人,瞬间垂下头,葳蕤院内蛇鼠虫蚁的声音瞬间都轻了下去。 善奇、郑管家跟着进来,比葳蕤院的毛虫好不到哪里去,亦轻手轻脚。 房间内。 秦姑正在整理小姐用过的东西,见到人进来,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小声请安:“世子。”目光下意识的看眼小姐的方向,又急忙移开。 绕过屏风的室内,垂纱如仙境,温度适中,一水的红木家居,讲究用度,如进了当家小姐的闺房。 仙鹤香炉内升起袅袅白烟,窗前的烛火照在绣着黄裙宫女的罩子中,散发着暖黄的光。 项逐元走进来,脚步微顿了一下,便如常上前,地上的毛毯,香甜的气息,亦如她身上淡而不浓的香气,瞬间包裹住所有进入这一方天地的人。 项心慈已经听到动静,她刚刚睡下,还没有睡着,没有起身,只是不想动。做了一下午工,一肚子火,只想这样死着。 项逐元停在床幔前,在全然是她的地方,心里的怒气已经消散大半,玉佩随着烛火映在床幔上,声音温和:“睡了……”不似在日益院时不近人情。 项心慈闭着眼,随意应着,声音犹如她的暖床锦被:“嗯……” 项逐元闻言,心底最后一丝火气仿佛都散了,无奈一笑,将厚重的床幔往里推了推,坐在床边:“怎么没有过去吃饭?” 秦姑姑搬了一半的凳子,又默默放了回去,心里隐隐担忧,但又觉得世子不会掀开床幔,同时祈祷小姐长个心眼将她自己盖严实了,她身上那些痕迹…… “走不动,不想去……”有气无力的回应。 项逐元心软了下来,声音更有耐心:“你怪谁,自己在花坊捣鼓一下午,还能站着算便宜你了,让秦姑给你揉揉肩。” 项心慈侧过身,像不想喵的猫:“揉过了,现在只想睡觉……” “你呀。”项逐元隔着一道床幔这样坐着:“想一出是一出。” “是啊……”项心慈闭着眼睛,时间一点点过去,累到其次,更多的是越过越回去的郁气,哎,过一段时间就想开了吧。 项心慈久久听不到他的声音,意识开始涣散。 “心慈……” “嗯。”项心慈半睡半醒的嗯了一声,疑惑他还没走。 “你今天出去了?” “嗯……” “外面好玩吗?” “嗯……” 项逐元看着她床幔下的花边,目光暗沉,不再问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 秦姑姑在一旁候着胆战心惊,一会希望世子快点走,一会希望小姐将自己盖掩了。 烛火静静的燃烧,项逐元就这样安静的坐着。 项心慈见他没有声音,眼睛又闭回去,思绪晃动间,昏昏欲睡。 沙漏一分一秒的流逝,烛火发出刺啦的声响,又快速恢复如常,明亮的月色走到树梢,项逐元只有在这里才能理一下今日不悦的情绪。 等在屏风外的郑管家不时回头看一眼,可除了秦姑姑什么都看不到,他频频向秦姑姑使眼色,秦姑姑就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郑大海着急这婆子的油盐不进。 秦姑姑却哪有功夫理会他,心都要纠在一起,怎么还不动。 项逐元依旧不动。五叔太大意了,即便定了亲,焉有让她频繁出去的道理,让容家怎么想小七。 项心慈翻过身,光怪陆离的梦中明西洛已位高权重…… 项逐元听见动静,摇摇头,多大了还踢被子,自然而然的打开床—— 秦姑姑突然冲过去,护住床帷:“世子,时辰不早了,您该休息了。”不动声色的将打开了一丝缝隙的床幔合上,她不信任小姐把她自己盖好了。 项心慈的梦中,明西洛的形象突然消散,她从朦胧的权利中醒来。 项逐元脸色微沉,他不过是帮她盖盖被子,何意! 秦姑松开手,亦觉得自己过了,松开手,尽量让自己表现如常。 “出去。” 秦姑姑不太想动,她…… 项心慈闭着眼,继续迷迷糊糊的衔接散了的梦。 “出去。”项逐元语气严厉,却没提高音调。 秦姑姑普通跪下:“世子,时辰不早了,这里是小姐的寝房,世子……”当避嫌! 这句不知道哪里撕开了项逐元最不愿意示人的东西,顿时恼羞成怒:“来人,将她拉出打死了事。” 秦姑姑惊恐的看眼床幔,怎么……又赶紧将嘴闭上。 郑管家从外面进来,拖着秦姑往外拽。 项心慈掀起沉重的眼皮,还在让儿子封自己为太后的时光里交叠,所以懒惰的没有动,好好的梦,连都连不上了,多大的事要喊打喊杀的。 秦姑姑惊恐不已,如失去浮木的溺水者,被拖着向外走。 项心慈的手重重的砸出床帷外,她觉得自己的手像出窝的鸡爪戳出了坚硬的窝棚。被水泡了那么久,她现在看自己的手还不顺眼。 项逐元的目光落在突然冒出的藕臂上,被她气的想拍她。 郑管家丝毫不敢乱看。 项逐元小心的将她的手放回去,绵软无骨的触感,稍碰即离:“吵醒你了。” 项心慈又将爪子推出去。 项逐元哭笑不得:“不杀她,在外面跪一晚。” 项心慈闻言,手掌向下,手指曲起,像小人一样撤了回来。 项逐元笑容爽朗:“你呀……都把她们惯坏了,睡吧……” “嗯……”项心慈的梦里没了明西洛,是死前光怪陆离的景象,和真真假假难辨又荒唐的自己…… 天色渐晚,沙漏瞬间倾斜翻转,项逐元知道自己该走了,可身体不自觉向后靠在床尾,不想动,看着她刚才露出小手的地方,嘴角溢出一抹笑意,她呀。 院内。 郑管家示意秦姑姑可以坐一会。 秦姑姑满脑子都是里面的人,她倒是不介意世子与小姐有什么,她是怕世子知道小姐与别人有什么。这男人有几个能忍受那个的,秦姑姑只觉得她就算现在不死,一会也未必能活着! 郑管家没想到她这么拧,赶紧再劝。 秦姑姑本想有骨气的撑,但万一不死,跪一晚上这条腿一个月也缓不过来,到底坐在了台阶上,想着世子怎么还不离开。 屋内。 项逐元的手再次搭在床幔上,他想看她一眼,就一眼,缓解一下他压不住的焦躁他便离开,明日还有早朝,也耽误不得了。 项逐元伸出手,没有任何犹豫的掀开厚重的床幔,这里他虽不常来,却是他护着的人他熟悉的事。 床上的人长发散落,单薄的肩上留着刺目的痕迹! 项逐元脸色发青,攥着床幔的手,直接将床幔撕了下来! 噼里啪啦的声音瞬间惊的所以值夜的人看向房内! 郑大海拔腿往里跑。 秦姑姑也赶紧向里冲:完了!全完了! ------题外话------ 二十分钟后二更 139二更 项心慈被吵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煞神一样的项逐元,翻个身,盖好被子,继续睡,毕竟他没死,还有力气发火。 项逐元瞬间向前!不由分手的扣住她的肩膀!大手几乎捏碎她半边肩胛骨! 项心慈瞬间清醒,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哽咽的睁开眼,娇弱的哼不出来,美到极致的容貌痛苦的凝聚,更让人想施暴。 项心慈疼,不由分说开始攻击制住她的人,尖利的指甲够不到她的脸,划过他的脖颈、胳膊、留下血粼粼的的道子,腿重重的往他身上踢:“放开我!” 刺痛瞬间占据他的情绪,也无法掩盖项逐元地方愤怒,她做了什么! 郑管家、秦姑姑匆忙跑进来。 “滚出去!” 郑大海急忙将秦姑姑拉出去。 项心慈挠他、咬他,他就如一根定住她的柱子,微丝不动!项心慈的嘴里咬出血了,踢打到自己腿疼,项逐元也没有松手。 项逐元让她咬,最好现在咬死他!否则她就死:“谁——”声音暗哑。 项心慈徒劳,送开口,卸下所有动作,装死:“什么谁……”突然想起什么扫自己一眼,松口气,以为项逐元突然被鬼附身要杀了她,原来是为这个,害她反抗这么久。 项心慈有些累,放松身体,凌乱的黑发散在枕褥间,点点血迹落她脸上,被褥被她踢的一塌糊涂,身上的衣服在她扭打中随意搭着。 项心慈的神色先于脑子调整好情绪,找最能戳心的话说:“这个……”她天真的指指自己。 项逐元眼中几乎喷火。 项心慈好似不懂:“他说我和他定亲了……” “定亲就能如此!” “不……不可以吗……” 项逐元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直击面门,不容反抗! 项心慈茫然的看着他,就这么看着他。 项逐元在她的目光中,一点点松开扣住她肩的手,像空有力气无处施展的人,他该怪谁……。 项心慈见状,乖巧的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哥哥……” 项逐元的心被重重刺了一下,容度!你不得好死! “哥……我惹你生气了吗……”小心又谨慎。 项逐元另一只手颤抖的拂过她凌乱的长发,梳不开被她踢打乱了的头发:“刚才哥哥吓到你了,你可以挠回来。”声音温柔似水。 “我挠了。”你自己血粼粼的。 项逐元慢慢的将她裹好:“嗯,挠了就对了。”想抱进怀里,又舍不得,最后到底抱住,平复了一下他想杀人的心,又立即放开:“乖,睡吧……” “哥……” “睡吧……” 项心慈没有任何压力的睡过去,她成婚后一个月,他曾不见她……他的家国责任,他的柳雪飞,他的令国公府,他的大梁国……所以自己还是洗洗睡吧。 下半夜。 项逐元从房内出来,不由分说,一脚踹向秦姑。 秦姑姑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额头上瞬间血流如注。 秦姑姑一刻不敢停,急忙跪在地上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庄婆子及所有在职的仆人,纷纷跪在地上,求饶。 郑大海、神奇亦瑟瑟发抖的跪着:“世子息怒。” 项逐元看着这群无用的东西,恨不得现在就弄死她们:“你身为她贴身管事大姑姑,平日就这样照料你主子的!” 秦姑姑磕的咚咚作响:“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 项逐元现在就能弄死她!千刀万剐死不足惜,但小七颜面何在!无用的老东西! 项逐元一口气憋在心口,恨不得先把自己打死。 郑管家敏感的察觉到从世子那边滴露的血滴?世子受伤了?却不敢去看! 葳蕤院内鸦雀无声。 过了很久。 项逐元才看向跪在地上的人:“明天要做什么需要我教你吗?” 秦姑姑摇头:“不……不需要……”她知道,她以后定让小姐勿留下痕迹,她就是一个无用的东西,无用的东西…… 项逐元看着这老东西,她这次最好做到,否则她这身皮肉就不用再长她身上:“以后出门寸步不离你们小姐!明日……你再透漏给五老爷一二,明白吗?” “回世子,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她这里该添人了:“你是小姐最倚重的人,又占着年长,以后定要跟随小姐陪嫁,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里没数!”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你死一万次也难以弥补你小姐受的委屈!” 秦姑姑无话可说,那是事实。 “你还真是放心。”项逐元语气讽刺:“若以后容度不再是你家小姐的未婚夫,你让七小姐如何自处。” 秦姑姑瞬间一惊,为何不是,项世子要阻小姐出嫁!秦姑姑心里闪过惊恐,却不露半分情绪,磕的更狠:“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你最好真的明白!”项逐元带着人甩袖而去。 郑管家急忙起身跟上,才发现血从世子的袖笼间滴下,世子脖子里一道道深可见血的挠痕。 郑管家的头瞬间垂的更低了。 葳蕤院里静了很久。 庄姑姑确定煞神走了,叫了两声一动不动的秦姑姑,赶紧去拿锅底灰。 秦姑姑缓了很久,靠着丫头的手平稳下自己,让跑出来的锅别添乱,转而扶住庄婆子的手起身。 庄婆子轻易揽起她。 秦姑姑被勒的难受:“我房间有药……你们都散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焦耳你先去看看小姐睡下了吗?” “是。” 庄婆子借着月色扶着满头是血的秦姑姑,再想想自己一来就被打了板子,如今秦姑姑又这样,不禁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那世子怎么能随意进出小姐的闺房……” “闭嘴。”秦姑姑顿时又是一阵头晕眼花。 庄婆子急忙扶好秦姑姑:“我不说,我不说。” 秦姑姑叹口气,她这才哪到哪,今天跟着小姐出去的其她人,才是倒了霉,被打死了都不知道找谁喊冤:“不该说的话别说。”依附过人得到过的东西,其他地方自然要受制于人。 好在小姐没心没肺,世子也克己守礼,对小姐尊重有佳,否则有一个算一个,怎么来的怎么看不见天日。 …… 翌日。 容占奎皱着眉,吩咐下人再次巡院,搜查所有可疑痕迹。竟然有人刺杀容度! …… 同一时间。 项逐元告了假,脖子上的抓痕太深,项逐元怀疑她半截指头都进去了,真是胡闹,要不然怎么粉都挡不住。 项逐元将镜子叩下。 郑管家小心翼翼的帮世子换药,看着世子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更是一句埋怨的话都不敢说,更不要提世子手臂上恨不得撕下世子一块肉来的伤,七小姐太狠了些。 “我这伤最近都不用出去见人了。” 郑管家听着世子无奈却不难掩宠溺的口气,不说话。 “没有分寸。” 郑管家将膏药盖上,怎么有分寸,,莫不是世子希望七小姐下次挠轻点?郑管家心里叹口气,说不恐惧不可能,应该不会拉着令国公府万劫不复。 …… 葳蕤院内。 项心慈一身灯笼长裙,坐在敞亮的书桌前,绣腕提笔,肤色如玉,在宣纸上仔细画着手里的图。 秦姑姑眉目慈祥,不时看认真作画的小姐一眼,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 项心慈被看的次数多了,微微回头。 秦姑姑便觉得有仙子从山的那边飞了过来,要不然怎么能那么娴静好看。 项心慈看着几步外额头上包着纱,还在编络子的秦姑姑,这事…… 不可能不被打。 放自己身上,也会拿善奇出气,甚至不止一次打过不告诉自己项逐元去哪的洪管事,气到顶点了,就是打死了事。哎,委屈她了:“秦姑姑,我给你画一幅头面吧。” 秦姑姑不敢:“使不得使不得。” 那算了,还得换颜色,确实麻烦,项心慈转过头,长发及膝,继续画手里画。 秦姑姑没等到小姐再次开口,又想了想,凑过去:“不如小姐画完这副,再给奴婢画……” “……” … 明西洛路过野慌山脚下,停下,听到那边的对话,叫来属衙的下属:“去打听一下,谁在收购这片的土地?” 140一更 “是。” 城西的土地,他入手了一些,最近也为侯爷选了一部分。 也因为侯爷出手,城中的大商也在试探入手,但购入的不多,均在观望中。 毕竟水渠还在挖建,结果还没有看到,要等到明年水涝后,这里才有可能成为像东城郊外一样繁荣的地方。 所以,明西洛不解,谁会在靠近水坝的地方,买这一片山头,不怕明年继续水涝? 下属回来的很快:“回参中,打探到了是项家。” 项家?项家几房?国公爷不问庶务?项侯爷大多事会通过他?二房?还是四房?“走吧。”如果他们,便不难理解。 下属翻身上马,抱怨道:“工部那些人,但凡有点什么事都叫您过来,好像您不忙一样。” “哪来那么多话。” …… 容度脸色难看,手里的剑滴着血,胳膊上的伤口狰狞恐怖。 容占奎急忙让人去请大夫,处理地上的尸体。最近这些贼人真是猖獗:“京城重地,就这治安!府尹是不想做了!”连续三天六次暗杀,如此频繁,这次竟然还伤到了容度,实在是没有把容家放在眼里! “回少主,检查过了,和上一批是同一批人。” 容占奎眼中带着杀意:“这是不想我们在京城待了。” 容度站在院中,一扫平日的闲散的儒雅,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烟火气,他是站在海浪中,乘风逆行的掌舵者:“破釜沉舟了。” 容占奎有些担心,他们与令国公府的婚事已成,很多盯着他们的人肯定以为他们会有所作为,而且这里是京中,不是他们熟悉的东南,如果有人要在这里对容度动手,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机会:“少主南下避一避,等我们的人到了——” “何须要走,将这些尸体吊到府尹门前去,断文家所有的货源,既然别人如此急,我们何不快点成全他们。” 容占奎瞬间看向他:“少主的意思是?” “建造海师不是他们对容家的期许,建给那帮人看看,以后海路上文家还能不能分杯羹。” “是。”容占奎突然有点感谢对方,容度对此时一直不积极,也极不能容忍被约束,虽说对容家来说则是将容家绑在了大梁这艘破船上,但行事会方便很多,就像现在,如果少主有官职在身,这些人怎么能摸到少主近前:“少主图谋几品……” “三品,一个小官职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只是突然想到,她或许会高兴,毕竟嫌弃都写在脸上了。容度嘴角不禁挂了一抹笑意。 容占奎立即看过去:“笑什么呢?” “笑这些人怎么死。” “不是已经死了,笑什么呢?说啊?笑什么呢?” “叔父!” 都这样叫了,放过他。 …… 项承办事很快。 项心慈拿到地契,快速敲定,便约了苗帧娘出府去看她们未来的荒山。 项心慈出府的消息在她离开府中的一刻同时递到项逐元这里。 项逐元从累积的文案中抬头,他穿了一件高领的上衣,可也依旧遮不住里面巴扎的纱布:“她买了城西的一座山?” “是,五老爷出面,记在七小姐名下。” 她要那些做什么?还带了苗帧娘去,莫非真打算把她奇奇怪怪的审美做成生意。 项逐元头疼,总能变着法出难题的人还真是精力旺盛,买了就买了:“知道了。”她喜欢弄那些花花草草,就去:“让人跟上了,不相干的人离七小姐远点。” “是,世子。” “世子,侯夫人让您去一趟。” “知道了。”他不出门,母亲总要过问一二。 …… 苗帧娘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山,真是一片大山,有菊香山那么大,应该更大。 她没想到七小姐会买下了这么一座山,不过,这里是城西?连年水灾的城西。 项心慈有些兴奋,站在山脚下,仰头看着这片郁郁葱葱,现在还是猛兽毒蛇世界:“我要把这里建成自己的庄园。” 苗帧娘温和的微笑,委婉的提醒:“是不是太偏了些?”是谁将美人当肥羊宰了,当地县承?哎。 “不会,距离城近,靠近水源,土地肥沃。”项心慈望着这座山,隐隐生出一丝豪情,又有些落寞,以后她就是一个庄主,半落魄的商户,有一位七品的爹,还有一个门当户对的商户未婚夫,还真是鼠归鼠、洞对洞,回到了她该站的位置:“怎么样?”都不会吹捧的吗? 苗帧娘勉强开口:“七小姐好魄力。”明年冲一下,七小姐的劲头就该冷静些了,五老爷当真宠这位女儿,一座山说买就买了,不过想想五百两的衣服,这好像也不算什么。 “对了,这里明天开始动工,会有好猎手猎捕猛兽,规整树木,我决定,先空出半座山,然后将一些耐寒的花种下,如果时间充裕,在过冬前再挖好温室的地基,你觉得呢?” 苗帧娘惊讶:“小姐今年就要动工?不如明年这时候啊。”损失也能小些。 “太晚了,就明天开始。” 明西洛从另一边下来,正好看到一行队伍快速离开,并为在意,快速离去。 … 晨光为城门杜上刚猛的金色,百鸟飞出巢穴,洞开一天生机,千门万户的劳作在进入城西的一刻,反复斗转了天地,归于安静、自然。 明西洛快马经过这里,又迅速勒住马绳,看着那片已经动工的山,绕是他心思冷淡,也不禁停下马,有些微愕?即便是侯爷买下的地也还没有动工,自己买下的更没有耕种,这里是要做什么?养鱼? 明西洛下马。 他身后的小吏也立即下马,跟上:“这里的主家不怕来年大水,还是准备下网子捞鱼?” “去看看。” “……大人问主家?主家往那边去了……应该是种花,今天搬来很多花种。” “多谢。” 更多的已经问不出来。小吏等在大人身后。 明西洛站在原地,看着这座忙碌的山,一时间哭笑不得,他虽然自信能拦住水,但这种事不实验、不在明年雨季来临之初重新开始测算谁能知道是不是确实有效,所以至今靠近大坝河渠动工的没有几家。 这家倒是想的开。虽然想问问对方不担心血本无归,想想又没有必要:“走吧。” 弯曲的山路上,依稀还是不久前的样子。 项心慈选了最近且不好走的的一条,尤其不久前刚刚修筑过工事,被破坏过的山路,如今更不好走。 项心慈徒步走了一半,便找了块石头坐下,看着山林中的植被,慢悠悠的捶着腿。 “小姐,喝口水。”天气干燥。 项心慈摇摇头,她不累,她为了行动方便,今天的帷帽只有腰际的长度,但做的更加考究漂亮,还为了讨个好彩头,做出了百花的造型。 秦姑姑、焦耳扇扇风,看眼没有尽头的山路,又赶紧为小姐扇风,这也太高了。 后面两位侍卫停下脚步,一动不动。 “小姐,我们上去做什么?” “看咱们的水。”这座山上是大坝,比她们的山更高,她过来看看能不能凿条水渠过去。 “哦,可小姐,这也太高了。” “不高怎么年年淹城。” 焦耳觉得小姐说的很有道理。 身后,明西洛牵着马,与同僚一起上来,也没料到这里会有人,不禁看了一眼,但也仅看了一眼,便混不在意的,继续赶路。 项心慈没注意后面的人,专注看着前面的路,悠悠窃窃的叹着气。 她自然能一口气上去,当初她还在这里劳心劳力,只是那时候有目的,这时候没动力,便是走一步路不抱怨两句,便觉得走不到头,娇气的伸展腿:“世道艰难,竟然还要我亲自走路……”太后更不要想了。 明西洛闻言,回头,又转回来。这行人他不认识,但他见过此帷帽的风格,很快便移开目光。 ------题外话------ 半小时刷一更,一共三更。 改错别字中(#^.^#) 企鹅我记得斗篷呢。-_-||都不敢出来说的我默默飘过。 141二更 明西洛身后的小吏憋住笑,不自己走路难道让别人帮你走。 项心慈看着崎岖的远方,扇扇风。 焦耳怒道:“看什么看!” 项心慈听到动静侧头。 跟在明西洛身后的人急忙移开目光,他看那姑娘头上的帷帽好看,一时逾越了,自知理亏,急忙移开目光。 项心慈看到了明西洛,但只看了一眼,又重新看向山路,一个表情都没有给对方。 明西洛带着下属很快走过这一行人,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落在对方身上。 徐徐的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丝丝缕缕的香甜。 小吏又向后看了一眼。 明西洛清冷的声音传来:“看着脚下。” 小吏急忙回神,跃过脚下的沟壑。 项心慈捶着腿,面无表情,本就不认识:“不想走。”娇娇柔柔的声音在那两人离开很久后才响起。 “小姐,奴婢背您吧。” 项心慈看眼秦姑姑,她想点头,又看眼她头上的伤,万一两人一起摔下去了岂不是难看:“不必了。”等明西洛走的再远点,她们再走。 …… 秋高气爽的天气里,野荒山的急速变化,一天一个样子。 山的主人仿佛不缺银子,大把的银钱撒过来,一切进展的非常快,如果不是主家要山上所有皮毛动物的皮,所有高壮植被的枝干,还能更快。 可即便这样,半座山也快速清理出来,花房的地基已经开始勘址,山下的庄舍也开始启动。 小吏见大人又停下来,主动道:“明参中,属下问了,这座山的主人是项家五房。”在灾坝下面开工,项家五房是在向侯爷效忠吗,真有银子。 明西洛丝毫不意外,那天在山路上碰到她,大概猜到了一些,她那天应该是想直接挖渠过去,因为野荒山上没有水源:“鲁莽了。”那样的人鲁莽两字怎么写恐怕都不知道。 谁? …… 葳蕤院内。 项心慈将最后一色添匀,又仔细蘸了蘸色,彩将笔放下,开始生活,方知艰辛,好在这套也准备好了:“装起来,一会给帧娘送去。” “是。” “小姐,明日莫国公府宴请您准备穿那一套。”小姐菊香山那一套布匹卖的十分紧俏,小姐这次穿件不一样的,肯定销路也好。 项心慈又有了精神,也早已让帧娘送来了料子,为了银子,她准备这次穿四层,毕竟能多卖出一匹布就是一箱银子,穿多少都不为过。 成套的衣服送上来。 焦耳和焦迎说着宴请的事。 “莫国公府这次宴请,主要是为了给莫世子践行。” “莫世子要外任了?” “宴请后两天启程。” “当地有福气了,莫世子定能造福一方百姓。” “听说,皇上当初选了两地,莫世子选了最贫困的一地。” “莫世子心真好。” 秦姑姑看眼小姐,见小姐脸色无疑,才看向他们。让她们少议论两句:“还不去给小姐打水,难不成多说两句,莫世子就会带你们去了。” “姑姑——”羞人不羞人。 项心慈莞尔一笑,确实是一方福分,但对莫云翳来说可能是灾难,毕竟最近半年就会过世的人。 项心慈放下手里的衣服,想了想他的脸,想做些什么,又将目光放回自己的事情上。他的悲剧与具体某一件事情无关,也不觉得能用先知救下他,就算阻了他无法上任,回头又不知道卧哪片战场去了。 希望他过世时,无惧无畏,像他的人一样,终身无愧便好。 … ——我想你了——容度的信件十分直白。 ——我还不太想你——项心慈的字有形无骨。 ——什么时候想我——字体如飞龙出海,潇洒不羁。 ——明天—— …… 凝六堂外。 项心慈难得早起,亭亭玉立的站在长廊下,所有下人的目光瞬间都笼罩在她身上。 她将一身软弱无骨的魅惑收敛,弃了往常的云纱长群,换了一身名门闺秀的高腰直缀,金雕玉琢的容貌美若山河画卷,她长发上层挽起,下层散落,戴了一套仿若塔寺的镂空点砂头饰,一幅做工考究的石榴籽耳坠。 身上的直缀一层套着一层,粉色纱绢打底,中间透明薄纱金线绣花,外罩镂空长纱,三色融城一色,将粉色朦胧,又将百花立体,行走间仿佛一朵朵花瓣旋转着落到脚下,步步生莲,千般尊贵,万般空灵,仿若无一丝烟火浊气。 项心慈浅浅一笑犹如春色初开,惊蛰乍暖,高不可攀。 众人一时忘了身在何方。 扇门打开。 项侯爷威严的走出来,正与儿子交代着什么,抬头,突然看到长廊下的人,有一瞬间怔愣。 项逐元看过去,目光悠长,暗揽所有汹涌的情绪。 项心慈微微施礼:“见过大伯父,见过世子哥哥。” 项侯爷已经回神,皱眉,这就是老五家的那个女儿了,有五六年没有见过了,不怪老夫人不让她出门,确实没有必要出去多生事端。 项侯爷威严如旧,并不是说项家女儿长的好便不能出门,他项家岂是那等人家,但她母亲的身份实在不必,就她此等容貌,冲撞她就是别人脑海中一过的是:“嗯,也长大了。” 是呢,项心慈慢悠悠的看过去,看向他身后的项逐元,见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些了,趁大伯父不注意,偷偷对他一笑。 犹如仙圣坠凡偷了一颗珍珠,那颗珍珠偏巧距离自己最近,得窥一毫真意。项逐元手臂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瞬间隐隐作痛。 项心慈移开目光。 项侯爷颔首:“你……” “爹爹。”项心素牵着母亲的手已经到了,她今天穿了一身交颈长裙,刚要问哥哥好不好看。 可精心打扮过的项心素看到走廊下的人,瞬间揪紧了母亲的袖子,虽不是完全嫉妒,但亦压着说不出的委屈。 项大夫人见状和蔼的拍拍女儿的口,先向老爷问安。 项章见状,离开说话的侄女走过去,扶助夫人的手,抱怨的看眼而女儿。 项心素顿时害怕的松开母亲的手。 项大夫人嗔怪的看相公一眼:“你吓她作甚。” 项章语气温和:“你身体重,跟着她们闹什么。” “孩子出门,我送送而已。” 项逐元恭手:“母亲安好。” 项心慈躬身:“大伯母安。” “这是小七吧,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来。” “伯母。” 项大夫人想说什么又被相公分散了注意力:“我没事,昨天只是有些不舒服,大夫已经看过了,能有什么事。” 侯爷还是不放心,要让大夫再诊诊。 “娘,你就让大夫再看看。” 项心慈看着,眼中生出几许天高雾远,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气氛中转向它处。 却想着,项侯夫人是这座府里最幸福的女人,,侯爷对她宠爱敬重,儿女争气,府中大小事务无一敢让她不顺意,所以到了年纪,才能如此沉稳豁达。 “你们少说一句吧。”项侯夫人挽住心慈的手:“真是好看,我这眼啊,哪都不想去,就想看着你了。” 项心慈笑笑,实则觉得无趣。 “来向你祖母请安是不是,走,一道进去。” 项逐元颔首,有母亲在,祖母不会为难她。 项心素见状立即扯扯母亲的袖子:她不要。 项侯夫人像没看见,已经拉起两人的手,没理会凶了自己女儿的侯爷,向正堂走去。 “你娘是越来越不把我的话放心上了。” 项逐元不说话。 项侯爷无奈转身。 项心慈回头。悠悠往事得以重来的明彻顿悟。 项逐元也同时回头,江河流转,清明自我的灼热。明明桃红柳气,一身反骨,偏偏身着袈裟,在事件最静处来去,让人哭笑不得,又放不下心去。 项心慈歪头:在嘲笑我? 项逐元神色宠溺:外面等你们。 项心慈颔首,重新挽住她母亲的手。大伯母,你会少些伤心的。 项老夫人一刻不想多看,挥挥手让她们赶紧走。 142三更 与此同时,项家二房内。 虞氏为女儿准备了全套的头面,她倒不是想女儿以容貌取胜,只是想到今日的雅集,心中难免意动,以她女儿的品性,老爷的官位,什么良婿觅不得:“去给小姐送去。” “是。” 转身又回了餐室,耐着性子坐下来:“老爷,这都多久了,女儿的事你也不知道上心。” 项二老爷闻言,筷子放下就要走。 虞氏见状,急忙拉住他的袖子:“你看你,都不让我说一声,我就是念叨一下,又没有别的意思。” 项堰叹口气,知道夫人因为莫国公府有了想法,这次莫府是请了不少青年才俊为莫世子践行。 虞氏见状,觉得有门:“老爷心里可有人选?” 项堰最近也在烦这些事:“老三前几天来信提了一句,我还没应。” 虞氏有些不愿意:“三老爷的管辖地?是不是太远了些?” “再看看吧。” 虞氏也知道急不来,这种事可遇不可求,可想想项七都订婚了,自家女儿落的这个下场,容家莫不是猪油蒙了心,这些日子更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府里送,他们令国公府没有什么!商人之家登不得大雅之堂。 …… 今晨一大早,莫国公府的下人们忙碌了起来,昨日已经准备好的事务搬到了该在的地方,侍卫们加强了巡逻。还特意请回了早已出嫁大姑奶奶招待女眷。 与莫国公府交好的人家已经到了。 莫家姐妹关系亲密的小姐妹早已坐在凉亭中,观赏起了曲艺杂耍。 莫家后宅正堂内。 莫老夫人身体没有明显好转,但也没有恶化,只是坐立、行走都还有些不便,她便没有勉强自己到外厅接待客人,家中事宜一应交给了国公夫人。 莫云翳穿了一身深褐色云纹长衫,头发用玉冠一丝不苟的束起,整个人稳重又带着一丝犹豫,看着更有了几分韵味。 莫老夫人气息没有以前足了,眼睛也浑浊了三分:“杨家的婚事,你不愿意就算了。” 莫云翳恭手:“让祖母操心了。” 莫老夫人叹口气:“你马上就要外任,现在也不是跟你说这些的时候,如果有了喜欢的再议。” “多谢祖母。” 莫老夫人还想说什么,比如容家与那女子的婚事,比如……可看着孙子的样子,她又什么都不想说了:“去吧。” “孙儿告辞。” 阿图见世子出来,急忙上前:“世子,容公子到了。”有些心虚。 莫云翳闻言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亦不见那天在令国公府外的失态,神色温和:“知道了,带他去我书房。” “是。”阿图觉得容公子未免有些不仗义,那人那么对世子,他却要娶回去,安的什么心!亏世子还帮姓容的说话。 莫云翳站在原地,看着府里的事务一时间有些恍惚,她今天会来…… … 足以容纳九辆马车并行的莫家大门敞开,却不是所有人都能走入正门。 非正一品,非莫国公府至交,不会托大的直接从莫国公正门,今天宴请的小辈,无一人有这个规格。 今日的莫国公府大门是开给莫国公府世子与他的至交好友,开的是世子的身份,是莫国公府对远行儿孙的祝福。 客人怎不知深意,均自发从侧门进去,即便是侧门也是莫国公府的礼遇。 项心艾下了马车,一身宝蓝色绣花长裙,头上戴着浅紫色绢花,花上缀着浅浅的东珠,俏皮又灵动,软糯又招人喜欢,这样的客人,不自觉的看向后面的马车。 项心慈扶着秦姑姑个的手下来。 项心素同时下来,见状,扯把看呆了的三傻子;“你看什么,她又没有为你做一身。” 项心艾笑的单纯大方:“我看七妹妹好看啊。” 项心素冷哼,刚要说什么,便被热情的莫家大姑奶奶和自家大姐迎了出来。 “大姐!”项心素惊喜的看过去,立即将不相干的人抛在脑后,开心的跑向自家大姐,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大姐了:“大姐你怎么也来了。” 项心锦笑着抱住自己永远长不大的妹妹,她长相并不出众,但一看便很有气质,是项国公府贵养大的嫡出大小姐,看的是通身气派。 莫大小姐笑着点点她鼻子:“知道你要来,特意请的你大姐,高不高兴?” “高兴,高兴,太高兴了。” 莫卿卿也一阵风一样冲了出来,衣裙翻飞,毫不繁杂美观:“小艾,小艾,你看我这身衣服好看吗?像不像小仙女一样。”她从帧娘新开的衣坊,用光了自己的月利买来的,她觉得好美。 莫大小姐闻言,狠狠戳戳她脑袋:“脸皮厚不厚,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觉得自己是小仙女的。” 莫卿卿嘟了嘴:“姐姐——”太讨厌了,一点不懂人家的乐趣:“我和我大哥哥要的银子哦。” 项心艾立即被点中她的重点:“你哥哥对你真好。” 莫卿卿有些羞涩:“哪里啊,一件衣服而已。” 莫大小姐奇怪有人把站在母亲身边期期艾艾的向兄长讨银子,说的这样清丽脱俗的。 项心艾早已习惯,她要是亲哥是项逐元,也出门海了说,可惜她亲哥没什么人气,哎。 莫大小姐懒得看两人的小心思,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身后的小姑娘身上,瞬间眼睛一亮,好精致的小姑娘,这容貌。 项心锦也看到了她,脸色一沉,又很快恢复如常,她不是针对项七,而是最近的烦心事,只是同样美丽,又让人惊叹的脸,让她有些心中发堵,家里那位不走的,何尝不是一张新鲜面孔。 143一更 不过,此时多看看项七,仿佛娇美又跨越了一个层次,瞬间让人望尘莫及。 项心锦几天来一直不畅的心情,骤然清明,觉得家里那位也没有什么可怕了,看看她们小七,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快来,在后面做什么。”她出嫁的时候小七才十岁,如今都长这么大了,真可人,难怪容家送了两门火炮。 项心慈没动,眼前的人再撞破某些事后,第一个让她死,歇斯底里、深恶痛绝。 “过来啊。”项心锦看向莫儿:“这是我七妹,平时很少出门,一会劳烦你多照顾。” 莫大小姐顿时明悟,原来是那位,也是可怜,母亲那样的出身,还自私自利的生下她,不过,真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小美人。 如今余额三苦尽甘来与容家定了亲,行舟可是撞了大运:“快,里面请。” 项心慈不喜欢这些人:把她们眼睛挖了,什么时候学会了怎么看人,再装回去! 项心慈娉婷走来,一张初绽荣华的脸,与项心锦无异:“大姐姐。” 莫卿卿瞪大眼睛,忍不住拽住心艾的衣袖:“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项心艾好似听到了天方夜谭:“你家没有镜子?需要听别人重复。” 莫卿卿咬牙切齿的去挠项心艾痒痒。 项心艾不断闪躲,两人打闹间不小心碰到前面的项心慈,将她撞的身体前倾。 莫云翳刚从门口出来,身体本能的—— 项心慈已经站定。 项心艾紧张不已:“对……对不起……” 项心慈神色含笑:“无碍。” 莫云翳已经站稳,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攥住有些慌乱的手,提醒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阿图垂下头,似乎全无所觉。 容度紧跟着从里面出来,一眼便看到门边的心慈,视线毫不犹豫的跟上去,周身清爽。 项心慈瞪她一眼,回转目光时,自然带过了另一个人,目光一触即离,不禁诧异他恢复的速度,不过随即释然,以莫云翳的性格,断然不屑于和有妇之夫有什么。 没有便没有了。 莫云翳仿佛余光没有停留,没有任何失礼的转向走来的项逐元,刚直刻板,君子风度:“玄简。” 项逐元周身的气息压的稳如磐石,盖下想手刃容度的心,沉稳有度:“折文。” 容度收回目光,敏锐的察觉一丝不对:“项世子。” 项逐元敛下目光:“容公子。” 莫家内。 “折文与杨家的亲事还没有定?” “根本不听劝,也不知道拧什么,家里能劝的人都劝了,我爹还……”莫儿靠近项心锦说完后面的话。 项心锦叹息一声。 项心慈没听到。 “总之现在家里就随他去了,想来他是个有分寸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等到了地方,看多了外面的事,估计他就想开没那么犟了。” 项心锦点点头,明白姐妹的焦急,自家也是一样,玄简这么大的早就子女成双,自家偏偏赶上柳小姐守孝,不过:“你这弟弟素来有个性。” 莫儿叹口气,可不是,认死理,还好杨小姐大义,没有让两家闹的很难看。 …… 明西洛与同僚坐的靠后,在一众高谈阔论的人中,他和宋宣没有参与投壶射箭,亦没有展示才学六艺,他们是唯几被邀请的户部一派,无需争取同行的机会。 只是明西洛在容度上场时,不禁看了过去,片刻又垂下眼帘饮茶,他有暗伤?那么刺杀他的是哪路人? 宋宣在一片喝彩声中,看了过去,有些惊叹,随后惊讶,娘的绿眼睛:“他就是容家容度!” 明西洛颔首。 宋宣感慨:“怪不得那么猖狂,把刺客尸体吊京府尹门口了。” 明西洛觉得这话有问题:“难道帮忙立坟?” …… 项心慈一个人占据一个亭子,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琢磨着莫云翳为什么退了与杨家的婚事?因为自己?还是因为那天的话? “就是她,定了一个商户。” “你不知道吗?她出身不高,母亲是丫鬟。” 项心慈无视身后这些碎言碎语,项心锦去迎柳雪飞了,莫家大小姐有更多的事要忙。 今天来的女眷众多,算上莫家没有离开的表小姐们,在项心慈眼里,花团锦簇、一窝一窝像进了锦鸡园,自己也是打扮招摇的一只,坐的很远都能感受到她们相视一笑的气息。 项心艾想照顾一下形单影只的妹妹,可又担心众人注意到她,更让她难堪,现在她那样安静,她都已经感受到众人落在她身上隐隐的恶意。 那些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她身上,窃窃私语毫不掩饰。今日能来莫府的,除了个别表小姐身份不显,剩下的都是名门之后,她们得到消息的渠道更多。 容家虽不是京中勋贵,可也不是寂寂无名之辈,甚至以为腰缠万贯在女眷中知名度甚高,这些人会从长辈听到什么简直轻而易举。 项心艾垂下头,能感觉的出来,往日聊的不错的小姐妹,今日也在旁敲侧击的确定项七的身份,似乎想让自己说出什么,来压七妹妹过于出挑的长相。 项心艾便也不敢真把她拉进来,让人好奇的看她。 项心慈丝毫没有被孤立的自觉,甚至没发现自己身份这样好用,谁不多看自己两眼。 秦姑姑不高兴的嘀咕着。 项心慈在满园桃红柳绿,怡然自得,这莫家的景也别有一番滋味。 144二更 秦姑姑不服气,那些人太过分了,她们在项府也是说一不二的人,岂容她们在这里指指点点。 “你少说两句,我就着你的话下饭好了。”不是还有不屑于说她坏话的。 秦姑姑不干:“小姐就会对我耍横!” 项心慈被自家仆人顶的够呛,她要是定了明西洛,不早甩巴掌过去了!这不是没有!落难的凤凰尚且不如鸡,当没听见不就行了,惯的你们还冲我喊上了。 “哼。” 项心慈叹口气,连奴仆都爬自己头上了,背脊却坐的笔直,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既不愤世嫉俗也不老不正经,是拿捏的刚好的端庄大方、圣洁高雅,把自己当一个没有感情的衣服架子,议论是非的时候,多看看自己缺什么即可。 “她项家七小姐?” “嗯。” “容公子竟然定了她。” “可不是,容公子瞎了眼看上她。” “什么看上她,她想的没,那是看上她的家世,如果不是有个会勾搭主子的娘,怎么有机会嫁给容公子做争气。” “姐姐莫伤心,你还有机会。” 女孩推开另一个女孩的手跑开了。 项心慈看看天,很想说,容度是谁? “项家七小姐?” “美吧,不知有她娘三分本事没有……”后面的声音压的很低,听不清。 但能说出这一点的,家世肯定不俗,至少比刚才那两位要有品级。 “容家也不怕脏了手,定这么一个人回去,那种人生的孩子,都不知道是不是项五爷的。” “可不是,贱人生的狐媚子。” 秦姑姑气的转身。 项心慈压住她的手,一听就有仇,故意说给她听的。 “听说她母亲当年是人人可欺的名妓,不定多少人……” “小点声,多不正经。” 汪棋惊的险些拿不住帕子,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辛秘?这个地方是她先来的,自己也没有躲,就低头捡个帕子,谁知道那两人停下来,说了这么一个惊天秘密! 汪棋慌的不行,本觉得自己出现在莫家的雅集已经算格格不入少有人理会,想不到…… “小姐!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吓死奴婢了。” 说话的两人闻言脸色一僵,快速离开,不敢久留,现在则是瓷器碰瓦粒,对方早已不值得她和母亲将名声搭上去,当年险些害的母亲被休弃的女人生的东西。 汪棋更尴尬了,她自认父亲官品不高,对方也定不用自己怜悯,可已经看见了啊。 汪棋回过神时,不知怎么的已经坐到了项七小姐身边,紧张不已:“你……你……还认得我吧?”说完脸色爆红。她真好看?近看更好看,像大师精雕一声琢磨的棋子下的是天下棋局。 项心慈让秦姑姑下去记脸,对来人莞尔一笑:“汪姑娘。” 汪棋惊喜不已,急忙点头,松了一口气,觉得对方性格真好,就像那天,也很照顾她们的情绪:“抱歉,打扰你了,我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就过来了……” “我也没有,你也看到了,都是很有意思的人。” 汪棋不知道怎么接,只是笑。 项心慈看她紧张,自然而然的与她聊起了衣服、妆容、饰品,将盛世华裳吹到天边去,好好夸耀一番。 汪棋听的目瞪口呆,完全不疑有它,项小姐擦粉了吗?项小姐用口脂了?项小姐的眉真好看?也是上了浅状的? 不一会,两人身边便围了一圈感兴趣的人。 “刚刚雅集的主题出来了,关于秋湖的主题,待会可要好好琢磨琢磨,因为啊……”那人笑着不说了。 听的人急的不行,“你快说,别卖关子。” 围在项心慈周围的人都不自觉的看向了亭外。 那人笑笑:“因为国公夫人说,今天趁项世子、莫世子都在,让几位公子选出前三甲,也就是说你们的文章是要送到前院的,可别写的韵律不通,让人笑话了。” “啊?”期许与紧张混合着不知道该期待还是埋怨莫国公夫人多事。 “当然了,他们那边的策论也会送过来,有我们选出前三甲,凡是入选的作品,莫夫人统统有赏。” “可我看不懂策论啊?” “有谁看过策论的?” 不大的院子里,来来往往都是议论这件事的人,甚至压过了看项家冒出来的奇怪孩子的劲头。 原本围着项心慈听衣谈服的人,顿时委婉的告辞。 只剩汪棋呆呆的的看着项姑娘,等着后续。 “汪姑娘研琢一二吗?”难得的传名机会,到不时魅宠,只是传到前院,更容易传出去,能有一丝才名,自然受用无穷。项心慈觉得才学高于美貌也是应该,心里将才学放在脚下搁置一会。 汪棋一脸茫然:“我不擅文墨。” 项心慈顿时看过去,这么诚实:“我也是。”顿时觉得对方可亲了一些。 汪棋不好意思:“我只是下棋还好一些。” 研磨的时间过的很快,纸张很快发了下来。 说着下棋好一些的人,在纸张发下来的一颗,轻轻松松写了一首秋湖的诗词,已经搁了笔在喝茶了。 项心慈看着她,觉得有些人谦虚的话,她不能太当真,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诚实。 汪棋奇怪的看着她,还没有写完吗?随便写写就好啦,反正又不可能赢过诗词很厉害的姐姐妹妹。 你看我作甚。项心慈瞅着写不出第二句的白纸,果断的靠过去:“你看我下面怎么写?”代写不可耻。 汪棋赶紧摆手。 项心慈哄她:“我就交一句,多尴尬。”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那你看,能不能这样写……” “嗯。” “是不是不太好?” “非常好了。” 一首诗成的很快,一个不讲究,一个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只能硬夸其它:“项妹妹的字写的真好。” “真的吗?”项心慈大方的给对方看自己的字,第一次有人夸她字好看。 汪棋又看了看,觉得吧:“我好想看错了。” 两人噗嗤一笑,项心慈决定以后给她打个八折。 秦姑姑交上去的并不担心,世子认得小姐的你字,怎么也会给小姐一朵花束,就散世子不方便,也会让门生给上一朵。 前院内。 一张张诗稿整齐的排开。 项逐元、莫云翳自然不会托大,担下为姑娘们评头榜的事情,而是在场所有男子一人一朵花,一会将花放在喜欢的诗词前即可。 得到花瓣最多的几位,取前三甲。 项逐元快速扫过前面所有的诗稿,下意识去找项心慈,在后面几张,轻易认出她的字,和勉强算诗的诗。 项逐元有种哭笑不得之感,这写的都是什么,堂堂他教出来的小徒弟,坠他名声。 可即便如此,项逐元下意识就要将花放在小七的诗稿上,但又不动声色的收住。她的诗稿最好就像她的人一样,融入在众多诗稿中不被人注意。 项逐元绕过这几张,往前走了几步,将花放在项心素的诗稿上。 莫云翳直接放在莫卿卿的诗稿上,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容度没有犹豫,站在所有人都走过的诗稿旁,这诗,狗屁不通,容度嘴角浮现一抹笑意,不过值得嘉奖。 容度将手里的花放上去。 项逐元、莫云翳瞬间回头,又都不动生色的恢复如常,一丝窥探的机会也没有给予任何人。 明西洛官位靠后,也是最后几个审诗稿的人,他在容度放的诗稿前停都没停,但过强的记忆里,还是读完了整篇诗,不得不说,即便有对方动工的‘恩义’在先,这花也给不下去。 明西洛最后依着项世子的选择,放了上去。 容度一看,不动声色的脱离阵营,向还没有送出花的人走去,不知他说了什么,众人将剩下的花都放在了他的花旁边。 容度方觉得可以,免得只有一朵,她心里难受。 项逐元不吭声。 莫云翳神色如常的与下属说话,仿佛没有看见。 明西洛抬头,多看了容度一眼。毕竟少有如此不避嫌的,何况他们两人上次还吵了架;面前还是那样一首诗。 似乎又不难理解。 145三更 另一边。 女孩子们也汇聚到了一起,面对逐次排开的策论,含蓄了手里的选择。 看得懂策论的女孩子,认真的反复斟酌,诚意的举棋不定,犹豫再三后,看向领头的柳雪飞。 有些转着手里的花朵,垂着头虚解了其中的选择。 柳雪飞莞尔,没有任何犹豫,将手里的花准确的放在项逐元的策论上,顿时引起女孩子一阵笑容,但又有很多花同时随着她落在项逐元的诗稿上,仿佛只是起哄,也仿佛是认可。 项逐元的策论言之有物,恢弘可行,时隔多年依旧是学子们临考前的楷模。 莫云翳的策论务实沉闷,只讲法理,可也同样笔触浑厚,锋芒锐利,加上未婚年少,很快收获了很多超出策论本身的其它青睐。 场面和乐融融,彼此交流,散发着微微而起又锋芒不漏的秋燥之意。 项心慈、汪棋不急,坐的远远的,听侍女们兴致勃勃的一张一张的念论,中间还加几句听来的好玩评语。 汪棋听的很认真,不时问两句。 项心慈虽听不懂国家大论,但不妨碍她听出在后世修改后推行而出的东西:“普世律法你从哪里听来的?” 焦耳想了想:“是柳小姐说的,里族姓氏虽然减轻了什么什么消耗,但却束缚了什么的,奴婢忘了,但柳小姐评论了这篇。” 汪棋突然眼睛一亮:“这篇策论好。” 焦耳急忙道:“是吧,是吧,柳小姐也这么说,刚才奴婢说的话就是针对的这篇策论。” 项心慈捻着手里的团扇,明西洛后来推行的东西,原来这么早的时候就有雏形。 “只是柳小姐说想法虽好,只是结构疏散,个别论证还欠缺些火候。” 汪棋摇头:“我觉得很好,听完有辽阔疏朗之感……”又想到自己反驳了柳小姐的观点,顿时有些紧张:“我……我不懂策论,就是听着顺畅,献丑了。” 项心慈觉得有些人果然天生敏感、幸运,能在一众策论中,独独感觉出最值钱的一个。 项心慈敢肯定明西洛胸中早有腹稿,通篇能大义凌然,洋洋洒洒到下一秒就能当国策实施。 只是他一个七品参中不言丞相之事,如今不过是随便写写打发一篇中规中矩的策论,即便如此,也有锋芒露出,引来敏感的蜂王驻足停留。 汪棋接下来再不敢妄言,唯恐说了什么惹人笑话。 项心慈将手里的花中规中矩的放在已经聚集了一堆花的容度那里。 汪棋不引人注意的将她的权利放在了那张觉得疏远辽阔的策论上,又赶紧回到心慈身边,见她还站在原地,急忙开口,:“你别乱想,可能大家就是觉得容公子写的好呢?” “你怎么知道这是容度的?” “看……看你站这?难道不是?”汪棋惊讶。 那我也好心告诉你,你投给了明西洛,未来的明王,值得把握一下,但又觉得不够水到渠成,项心慈脑海里都在转汪棋嫁给明西洛自己能从中获益多少? 汪棋是她的朋友,至少这姑娘看起来很好控制很好骗,人品更是不错,又格外温柔有见地,配现在的明西洛,只能说明西洛高攀。 而且…… 项心慈看向汪棋,汪棋长的十分乖巧,一看便是传统教育下相夫教子的好女孩,父亲官运亨通,家中么子,受父兄母亲疼爱,天真又不失善良,这样的女孩子…… 汪棋在众人隐隐看过来前,赶紧将项心慈拽走,让人看见了,觉得七小姐没有肚量,吃这些飞醋。 项心慈看向汪棋的目光瞬间柔和了三分,一道大门在她面前豁然打开!她不能沾,但她的朋友可以啊,放过那样一个权贵不知道便宜谁,当然是抓在手更可靠。 汪棋被她看的心跳加速:“你……你别用那双眼睛……这么看我……” “你好看啊。” “虚伪。” “不,我是真心的。”明西洛娶了你,三生有幸,做梦都能笑醒。项心慈觉得不能这么否定自己,自己也是很好的,只是和明西洛观念不合。 项心慈热切的揽住汪棋的肩:“走,咱们去亭子里下棋聊人生。” “不要。” “你要。”明西洛的棋风,一招就会喜欢上,咱们姐妹能不能一步登天就靠你了。 汪棋被叫走了。 项心慈一个人无聊,走到水边看鲤鱼,石台交错间,低着头认真的找,她刚才明明看到游过去一条红色的。 项心慈胳膊被人扣住,整个人瞬间被提起,撞入一个人怀里。 项心慈睁大眼睛,一声不叫。 秦姑姑、焦耳紧张的四下看看,又瞬间垂下头。 莫云翳快速带着她避开人群,穿过后墙,将她带到前院院墙与假山后面人迹罕至的植被脚裸,声音急切,不容自己反悔:“我带你走!”他自己说了什么他自己都不敢置信,但说出的一刻,他就豁出去要做这离经叛道的事情,即便会朋友反目,父母仇怨,祖母不喜,他也认了,他喜欢她,不管她到底在想什么! 项心慈只愣了一瞬,已下意识的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母亲那里遗传了什么,或者天生不要脸:“我……” 莫云翳紧张的看着她,痛苦又不知道所措,一股区别于周围草木的香气隐隐在他意识里环绕,他迫切的看着她,眼底自我放逐与自我压抑的情绪矛盾的几乎从眼睛里流泻出来。 项心慈又抬头看向他,秋水盈盈的眼睛里又诉说不尽的难以言语。 莫云翳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忍不住靠近他,他不喜欢连只言片语都听不到她的消息:“你问我能不能带你走……你后悔了吗……” 项心慈看着他的眼睛,虽然无法全然体会他的情绪,但让情绪通过他大眼睛溺亡在其中似乎能共鸣他的哀伤,那股哀伤带着心痛隐隐让人上瘾,但还不够:“我已经定亲了……” 莫云翳眼底的暗潮一瞬间扩大,无尽的道德要捆绑住他的思想,历年来的所思所想告诉他,他在做一件多令人不耻的事情,可能怎么办! 莫云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什么,却已经踏了出去且不后悔!就要做:“我想带你走!” 项心慈抬起手,想抚触他的眼睛。 莫云翳上前两步给她碰。 冰凉的手指落在他脸上,莫云翳立即贪婪的考过去:“跟我走,条件或许会很艰苦,但……”莫云翳才痛苦的发现,他什么承诺都给不了,他尚且不知道那里什么样子,她吃不吃得那份苦。 项心慈拂过他的棱角分明的脸,不同于她的触感,刚毅而让人心定:“我不怕吃苦。” 莫云翳骤然睁开眼,热烈的看着她!仿佛一瞬间挣开所有不管不顾,他得以窥得天光!莫云翳几乎用目光膜拜着她的每一寸容颜。 项心慈熟练的共情他的情感,用同样的目光回视着他,何况他的眼睛那样干净纯粹,你喜欢我什么,够对你不好? 项心慈的血隐隐兴奋,手隐隐用力,向后,勾住他的脖颈—— 莫云翳瞬间低头吻上她…… 茂盛的枝叶在秋光中伸展开碧绿的叶子……清风扫过,互相撞击着发出哗哗的声响,仿佛山间小河逾越的吟唱……一片秋光明媚…… 莫云翳放开她,将她紧紧抱进怀里,一往无前绝无后悔,他蹭过她的法定,所有的等待都成了值得,要说些什么才能缓解过于不真实的脚踏实地:“你的诗怎么写的那么糟糕……”一窍不通,傻瓜。 项心慈不是自我诽谤,但就是天赋异禀:“因为你不在……”没有你,怎么可能句句通顺,引经据典,引得百鸟朝皇,自然要是你在秋光灿灿的午后,玉树临风、温润如玉,才是能秋色与人自然成诗。 莫云翳将人抱的更紧,恨不得直接长在自己身上,喜悦机会溢满周身:允你此刻一窍不通。 146一更 项心慈也感染了他的喜悦,为他开心而高兴,环在他背上的手,小幅度拍拍他的背,在暖融融的午后,与他同样心情温暖:莫莫,开心就好。 莫云翳平复着激动的情绪,结果被她拍的越想越激动,越激动越想,怎么都冷静不下来,因为她说喜欢他,那句话就是在说喜欢他。 莫云翳面红耳赤,看着怀中朝思暮想的人,心火上涌,重新低下头,迫不及待的吻上她的唇…… 项心慈的手攥住他后背的衣衫,她心动与每一刻心意相通的欢喜。 同样,她还不霸道,就像——她允许明西洛纳妾。 至于明西洛没有妾,那只是她反对明母找妾的质量;那些优秀的姑娘为什么也被她逼死了……还不是明西洛出身低微,拿捏在自己手里,当然全凭自己高兴。 他后来位高权重了,她就再没管过他。尤其他那么压抑,找几个放松一下也应该。但是他自己年岁大了,没了那份心思,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心慈……”莫云翳迫不及待的叫她的名字。 “嗯……”声音如藕,牵牵绊绊…… 莫云翳抱着他平复快飞驰奔腾不受控的心。 项心慈安静的靠在他怀里,柔顺的听着他的心跳,纤细如玉的手指软绵绵的勾着他衣襟。 她的山庄才刚刚开始动工,他去的地方,没人买的起花露胭脂,卖锄头吧,她又没有天赋,种地,她又受不得晒。 项心慈的神色一点点被命运不可抗的压力取代,语气中带着茫然的不知所措:“我爹一个人……辛辛苦苦将我带大……” 莫云翳涌动的心,瞬间咯噔一下,抱着她的手隐隐发颤…… 项心慈的声音仿佛控诉,又好像不是:“谁都不希望我出生,我祖母也想我死,她不给我父亲配备奶妈,也不准人照顾我,只有我爹……他放弃了一切……”权势、地位、荣耀,像个傻子:“只为了让我长大……他希望我开心,希望有被祝福的婚事……希望我平平安安……莫莫……我……”项心慈说着眼泪落下来,仿佛背负的压力让她无法呼吸。 莫云翳惊的六神无主:“你别哭……”心里的焦虑瞬间被她的痛苦取代:“心慈,心慈……” 项心慈无力的手指,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仿佛抓住最后一块浮木,泪流满面却无声无息的看着他:“我们真的……不能受到你家族的祝福吗……”最后一句只有口型没有声音。 莫云翳觉得自己提了一个猪狗不如的要求,奔者为妾……她有什么好下场,两家的恶意全数会落在她身上,她会受到怎样的伤害,她本就不多的东西还剩下什么:“心慈,对不起,心慈,你冷静点,不要乱想……你先呼——”吸。 “不要……”项心慈倔强的看着他,抓着他的衣襟,不甘心的等一个答案:“算我痴心妄想好了!算我曾贪图你家国公夫人的荣耀,算我不识好歹算计你祖母,我如果都承认,都认错,他们会原谅我吗?” 莫云翳紧紧的抱住她:“不要说了……”不是你的错,你明明什么都没做:“是我不好,是我想当然,只顾自己忘了等待你的会是什么。”愧疚的不该是你!背负这些的也不该是你! 项心慈不管不顾的回抱着他,用同样的力道去挣扎她的无可奈何:“我当时不那么过分就好了……” 莫云翳摇摇头,将她抱的更紧一点。你不做,她们也不会同意。 项心慈声音哽咽,神情茫然:“我也不该……明知道自己要与容度定亲还去找你……” “是我不该来见你!”克制不住自己的想念,将你拖下去,亏他还自认克己守礼,结果却做出这样的事!她身上有婚约,他却不管不顾的让她跟他走!世人如何想她! 再多的借口,也掩盖不了只是自己太想她!想到无法忍耐思念的痛苦,自私自利的决定! 莫云翳痛恨自己的抱紧她,吻着她的发,一刻都不愿离开,是怜惜、是悔恨、是自我找不到出路的救赎。 项心慈比他果决,将他头拉下来……( 最终莫云翳的理智战胜了他的贪婪。 他抵着她的额头,柔弱猝不及防的蔓延全身,他还能怎么办,不管不顾,放弃一切,仔细想想他又有什么!带着她能去哪里! 项心慈靠在他胸口。 两个人抱了很久很久,久到热情仿佛都没有归属。 莫云翳也只能抱着她,不合时宜的这一刻,仿佛是两人唯一的‘力所能及’。 项心慈觉的还能说些什么:“你路上别冲动……” 他能有什么事,会倒霉受伤的从来只有她,莫云翳抚着她的头,应的漫不经心:“嗯。” 项心慈见他没听见去:“有悍匪、绿林也别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知道。” “你知道什么,那次大谁,你多看谁一眼了,我还在边上的,就义无反顾的跳下去,让我怎么想,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吗——”项心慈推他。 莫云翳就安静的让她推。 “如果你死了……死了……”项心慈推着推着又哭了:“听不到你的消息,不知道你在哪里……我……” 莫云翳突然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入怀里,冷却上的茫然的感情,重新落地,重重的落回他心上,不能撼动一毫:“我知道……”这次一定知道。 项心慈见他听进去了,靠在他怀里安静的哭,她已经尽力了,希望你必要的时候自私一点,能躲过千奇百怪的死法。 147二更 两人谁都没有动,太多的无可奈何,莫云翳心软的无处安放,即便他羽翼丰满又能带给她什么,他一走就是五六年,让她像城西一样,风雨里来去。 她不该那样,她的手才刚刚好,被水卷过的乱草一样的头发,就该如现在一样柔顺黑亮。 莫云翳的手指一根根穿过她细软的手指,握住。 时间一点点过去,阿图急的不行,不时往左右看一眼!为什么还不出来。 过了很久,莫云翳放开项心慈,没有上次的慌乱,也没有不甘,只有无尽的想念和惦记:“我送你回去……” 项心慈摇摇头。 莫云翳又不说话了,继续抱着她。 可这是莫家的宴请,阿图已经跳脚,世子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已经有三波人在找,阿图逼不得已只能再次提醒:“世子……世子……” 莫云翳不动。 项心慈也没动。 “世子……世子……” 项心慈有些热,秋阳同样烈,温和的推推他。 莫云翳不动,这是他走前最后一次见她,舍不得、放不开,又不想见她幸福美满。 “世子……世子……”阿图急的跳脚,都有人问到他这里了。 莫云翳也不知道他再不出现,会引发什么。 项心慈懂事的没有为难他,送的温柔深情,尤其提醒他少意气上头不管不顾,他要是死了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女鬼。 莫云翳哭笑之间,都是她要变鬼的威胁,脚步沉重的率先转身,一刻不敢回头。 项心慈一个人站在假山旁,悲伤不过瞬息,风吹散了些许燥意,脸上的泪痕早已干净,她仰着头,植被的声音带动她头上的发饰凌凌作响,心情犹如风吹过的草原,波光粼粼间,又是一番天长海青的景象。 项心慈才发现这里爬满了绿藤,从墙上到假山上再拿到垂花门上,远离了一天的喧嚣般,格外天高云远。 项心慈闭上眼,感受着风吹过的声音…… 容度弯下腰,俊美的脑袋搭在了她的肩上,绿油油的眼睛,含笑的看着她。 项心慈微微转过头。 容度的唇贴自然而然的贴上她脸颊。 项心慈笑了,抬起手,揉揉他的头:“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容度舍不得离开,犹如大猫雄伏在主人手心:“心有灵犀。” 项心慈信他才有鬼。 容度无奈:“好,特意找你,想不到真被我找到了。”容度有些心疼,她们是不是非议你了,所以才不留在人群中间,否则这样光芒万丈的人,怎么会形单影只。 项心慈将他的大脑袋搬过来,仔细揉了揉。 容度待她肉够了,才站直,瞬间高出她很多,遮挡了不怎么客气的秋阳。他找她有事,所以尽量问的不那么直白:“你的花投给谁了?”好吧,很直白。 项心慈靠在假山上的绿藤上,仰着头看他:“你猜?” 容度捻捻还没有蓄须的下巴:“除了我,谁还能入我夫人的眼。” 项心慈被他逗笑:猜对了:“知道还问。” 容度心满意足,甚至对应该理所当然的事有丝雀跃,不禁自嘲一笑,认了:“你猜我呢?” 项心慈看着他,笑而不语,女孩子的敏感如果有些过于纤细多余,女人则不会。 容度被她看的叹口气:“没劲,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写成什么样,竟然觉得我会支持你,你说你诗怎么写的那么糟糕。” “因为你不在啊……”秋日天色你自成诗。 容度抬头觉得太阳有些大,要不然怎么这么晒,然后回头。 见她笑,他也笑。 笑声清浅,脉脉如水。 容度垂下头在她耳边道:“今天很美。” “我哪天不美?” 容度没想到他在一个问题上能栽两次:“行,你最美。”觉得不妥又加一句:“你永远最美。” 项心慈娇嗔的瞪他一眼,眼中笑意盈盈,装着盛世美景。好心提醒:“你的策论上可不只有我的花。” 容度眼睛瞬间一亮,莫非她也……顿时清醒:“你不能过度揣测,我在京中只认识你。” “出了京呢?” “以后也只有你。” 项心慈笑着,又不是真要逼问他,见彼此心情好,增增情趣罢了:“我记住了哦,出来有一会了,先走了。” 容度亦步亦趋的跟上:“好,送送你……” “……再跟去后院了。” 容度停下,黏黏糊糊的目送她离开。 项心慈配合的不时回头。 容度前进又后退,如果不是跟进后院可能有说不清的麻烦缠身,他就跟进去送她:“再见。”容度挥手。 项心慈也挥手,两人消磨着时间送的缠缠绵绵…… 项心慈拐过垂花门,神色突然一变,但片刻恢复如常。 明西洛就站在不远处,毫不避嫌的靠墙站着,他也不想让彼此难堪,可容度在一墙之隔的外面,他再往里躲就到了后院,恕他无能为力。 项心慈当没看到他,退后一步,又俏皮的从垂花门探出头,开开心心的对着容度挥手再见。 容度像战时紧要关头在传递手势决定最后一战胜负的士兵,挥的更卖力。 项心慈不逞多让。 明西洛就那样站着,看着还笑的出来的她,似乎想到了选诗宴上,为什么觉得容度的行为不违和,一位美如锦绣文章,笑若狼烟四起的人,亦能将缥缈若仙,端庄高雅随意驾驭,还有一手玩弄人心的好本事…… 两人挥了好一会。 项心慈重新走入垂花门口,也认清了明西洛站的位置刚好能将不该看的,看的一清二楚。 项心慈心里叹口气,看到就看到了,他又不会说出去。 随即猛然一惊,但是会影响她给他牵红线时的可信度!一个勾三搭四的女人的朋友,想想她的朋友都不正经。项心慈觉得弄不好她会连累朋友。 项心慈心中闪过一万个念头,面色却如常的从他身边走过去,仿佛那里没有人,不慌不忙、不急不慢。 明西洛看着她完全无动于衷的神色,想着她做的惊世骇俗的事,她就不怕——明西洛突然开口,一别往日的低沉:“同样的话说两遍……”且一字不差。 项心慈步履如常,仿若没有听见,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偷鸡摸狗、鸡鸣狗盗的事做的越来越纯熟了!但——关你屁事!她却没有喊回去。说多了有因果,不必沾惹。 明西洛头靠在墙上,说不清为什么自嘲一笑,莫名想到了陶小姐,他刚才是不是扮演了与陶小姐一样烦人的角色……? 意义何在…… 墙内的声音急切的传来。 “七小姐,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都说了叫我什么?” 汪棋犹豫,还有些不习惯:“心慈……” 明西洛没有把这个名字在唇齿间研磨出来,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离开原地…… 千姿百态的花园犹如装点梳妆的新妇,美色妖娆,花团锦簇,刚刚的热闹还没有散去,都在说着因几篇策论窥到的万千盛景。 “容公子明明该是你的,结果就被人抢了先。” 女孩受伤又委屈的声音急切的响起:“别说了……” “怎么不能说,仗着家世好罢了。” 项心慈将手里的棋子落下,指导着汪棋落子。明西洛虽没有表现过,但他喜欢耐心研磨缓慢布局的棋风,她尽量让汪棋先领略一二。不过下棋过程中,才发现自己和项逐元、明西洛下不算厉害,可和汪棋对战几局后,瞬间觉得自己棋艺不俗。 汪棋服气的看着心慈,为棋艺,也为她的无动于衷,她好厉害,不愧是令国公府的嫡小姐。 项心慈诧异:“该你了?” “哦,哦……” 项心慈叹口气,太好欺负了,胆小、喜欢关心人、容易被她觉得尊重的人牵着鼻子走、还容易脸红,非常可爱的品性,也容易让男人喜欢,红袖添香都别有一番柔情似水的滋味。 148三更 但明家——呵,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事情繁多的家人,在项心慈看来,不把她们打怕了,不知道厉害。 项心慈又看眼汪棋,一位心思深不见底的丈夫,一群看了生厌的婆家,她会不会还没有享福,就被吃的渣都不剩? 项心慈很快否定这个猜测,明西洛不可能护不住她,他只是对某些事不屑计较,触犯了他妻子的利益,他依旧心狠手辣。 项心慈想到他以后回家都有等他归来的人,有人为他添茶倒水,问他冷暖温饱,不禁为明西洛感慨,心意相通的爱人,温柔可人的妻子,做梦都会笑醒。 “你在想什么?” “你定亲了吗?” 汪棋立即睁大圆圆的眼睛:“没……”又看向棋盘。 项心慈心中有了定论。 项心慈身后,莫大小姐带着人,冷着脸站在说话人身后。 汪棋惊叹心慈多变的棋风,求教的心更真诚了几分。 过了好一会,项心慈没听到身后的声音,有些诧异,回头,那些嚼舌根的人不在了。 汪棋看着棋盘,头都忘了抬:“莫大小姐处理了。”下这里。 …… 项心慈送走了汪棋,安静乖巧的跟在几位姐姐身后与莫家两位小姐告辞。 莫卿卿依依不舍的拉着项心艾的手,不想她走。 项心艾也有些恋恋不舍。 项心慈自始至终没有与她们在一起,现在局外人一样听她们依依惜别。 莫大小姐与项心锦避开姐妹说着悄悄话。 项心锦脸上染了愁绪。 莫儿劝她看开一些。 项心慈想到了她的夫家,没去探究,这种小事,硬碰好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莫云翳带着众人从另一边出来,他换了一身深蓝圆领深裾送项逐元。 项心慈见状,微微抬头,似乎想到什么又安静的垂下, 莫云翳心瞬间乱了一拍,想光明正大送她,想将她留下,想说那是他喜欢的人。可隔着众多人,他们连陌生人都不是。 莫云翳神色严肃,似乎所有的焦点都在项逐元身上。 容度踏出门,没有任何避讳的目光下意识的追过,嘴角闪过浅浅的笑意。 项逐元本客气从容的告辞,瞬间进行到尾声:“告辞。”不喜他肆无忌惮的目光。 容度见状趁机上前,直接开口:“世子,在下送——”七小姐回去。 项逐元关心的看过去,似乎终于有机会与他说话:“你怎么样?” 容度神色严肃几分:“无碍。” “在京中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令国公府帮忙,刺客的事怎么样可有眉目了?京兆尹那边怎么说?” 容度说着那边的进展。 两人就这件事交换着意见。 另一边。 项心慈等人已经上了马车。 项逐元又与容度说了他的猜测和京中对此事的大概流程,直接带着众女眷,上马告辞。 容度看着离开的车辆,他要把婚事提前。 阿图看眼世子。 容度回头看到莫云翳还在门边,有瞬间不悦,他在看谁,在想什么,山洞中的画面不其然浮现,他为心慈梳发的样子历历在目,项心慈理所当然的靠在他怀里。 容度瞬间没了与他继续喝一杯的心情,他还没有放下!明知不可能,何必再去想,一个女人而已!换一个不是更好,容度不敢相信莫云翳会有拖拉的情绪,早已该结束的事:“时候不早了,我也先告辞。” 莫云翳没有留他:“也好。” 两条街外。 项心慈冷静的摇动马车上的风铃,端庄温柔的脸被阴暗取代。 项逐元慢慢减缓了马速,说一不二的人,不一会与她马车并行。 项心慈掀开车帘:“我有事。” 项逐元今天第二次好好看她,依旧有些闪神,她气呼呼的,眼底的不高兴像即将喷发的火山,这是受委屈了。 项心慈不会和提容度的人计较,但提她母亲的,不招呼一下,她不知道挑衅她的后果。 项逐元听完无奈又心疼:“要小心,我把善行借给你,不能逞强知道吗?” “嗯——”想了想又加了句:“谢谢大哥哥。” 项心慈的马车脱离了队伍。 见过善行的人太过,善行乔装了一下,扮成马夫坐在了车外:“驾——” 路线、家世,是早就打探好的,几时离开也找人问清楚了。正四品吏部门下左侍郎,以为这样的官职就能护你们周全。 不一会,前面的马车已遥遥在望。 善行的目光盯了上去,他是老手,七小姐这两马车亦不是普通马车,无论坚固程度、减震和马都百里挑一,只是做的不那么起眼,丝毫不会影响他发挥,只是:“小姐,撞到什么程度?” “撞翻,把她从里面摔下来,马踩两脚才活该。” 善行不觉得七小姐哪句用词有问题,只是:“回小姐,撞翻没有问题,可摔下来?不能保证啊,万一对方抓的紧的,这些不可定的因素太多。” 项心慈隔着帘子先推他一把,贫嘴:“不摔下来,我就把你推下去。” 善行笑的阳光灿烂:“好,好,属下明白,七小姐坐好。” 善行神色严肃下来,双手勒住马绳,盯住前面的马车,一个什么东西塞入了马屁股,马瞬间发疯的嘶吼,向前冲去。 善行控制着两匹发疯的马,直直撞上四品左侍郎家的的马车外侧,马车瞬间歪了方向! 善行大喊着拉住缰绳,在一片尖叫声中,奋力拉扯着继续狂奔的马,失控的马车车身再次撞上没有停当的对家马车。 巨大的撞击力,让马车顿时侧翻! 一片尖叫声中,善行继续控制着乱冲的马车在街道上左冲右撞!做戏做全套,这是他的风格,回头就说有人陷害七小姐,波及了‘无辜’的路人。 大街上,行人四散逃离!尖叫声成片。 陶子媚带着丫鬟惊恐的躲进旁边的店铺:“发生什么事了?” 过了好一会发疯的马才停下来。 善行先看向里面的七小姐,只能这样,不能摔下来,除非对马做手脚,或者后冲力足够,那样的话七小姐决定不能在车上。 项心慈朱钗散乱,恶狠狠的等着笑着等夸表现的善行,咬牙切齿:“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善行冤枉,真的只能这样。 项心慈不跟他逗,快速整理好头上的朱钗,从马车上下来。 紧随其后的‘老实车夫’,战战兢兢,脸色苍白,茫然又不知发生了什么。 ‘追’上来的秦姑姑、焦耳等人,立即扶助尽管吓到腿软也要出来看完唯几‘伤员’的小姐。 管家哭完后,急忙安抚路边摊位,诚惶诚恐的道歉、赔偿。 老车夫目光呆滞的坐在路边,完全不见刚刚向小姐讨赏的样子。 尖叫、混乱的场面获得暂时宁静,但当看到从马车下来的人时,这种宁静持续绵延,木讷些的人甚至不敢再抬头。 刚走出店门,受到惊吓要指责一番的陶子媚,看到走过店门外的人时,脸色顿时苍白,想都不想的拉着侍女本能的躲回去。 大梁国的人对她的恐惧是深入骨髓的,一位不高兴就将人拉倒午门抽鞭子、砍头的上位者。稍不高兴就私自让四品以上大员的妻子跪在皇宫门口暴晒、淋雨;上书弹劾的先打二十大板,然后直接撞死在宫门前,皇上才会看眼谏词,看完没有一点水花。 她还精修公园,修筑宫苑,广招舞姬乐人供她取乐,可以说怨声载道,奢靡成性。若不不是明王对千疮百孔的国度修修补补,起义的人就能将她吞没在历史长河里。 陶子媚尽管恨透了这个恶毒的女人,此刻却只能压在心底,丝毫不敢出去触她锋芒,试问谁敢! 还没有位高权重的项心慈走到翻了的马车前。 马车里的人被带着的丫鬟婆子、七手八脚的捞出来。 捞出来的人浑身发抖,额头上血流如注,脸色苍白,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丫鬟、婆子一阵尖叫,急忙喊大夫,开始哭。 项心慈看的热闹,心情瞬间好了一些,人也温柔下来,蹲下来,语气阴森森的:“好不好玩?想不想再来一局?” ------题外话------ 我有念核心价值观,真的(持续不断背诵中) 149一更 段春云抬起头,看到那张让她无比厌恶的脸,记恨瞬间冲上心头,刚想说话,血从额头上流下来,她惊恐的看着满手的血,她的头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多血! 项心慈好心的吓唬她:“快死了。” 段春云惊恐的尖叫,手指隐隐发颤!不会,不会! “小姐您别激动,小姐您只是磕破了脑袋,小姐……” 段春云愤怒的瞪着她:“你怎么敢,我是吏部段侍郎的女儿!我会让你——”血瞬间糊住她的眼睛。 项心慈噗嗤一笑:“段小姐口吐莲花了。” 段春云恼羞成怒,她敢当街行凶,她—— 段家丫鬟、仆人闻言立即要开口。 项心慈提醒她:“让你的人想好再说,你看看你现在,头上就秃了一块,万一……”项心慈靠近她耳朵:“我不喜欢听,你再缺个胳膊少条腿,你找谁说理去。” “你敢!” 项心慈大大方方:“怎么不敢,你都辱骂到我头上了,我还看着你撒野——” “我要去京兆尹告发你!” “告啊,千万不要犹豫,你出言辱骂令国公府嫡出七小姐,七小姐大度,不与你计较,你呢,依旧暗恨在心,对我的马做手脚,好在苍天有眼,我没有跟着家人一起走,而是想看看我的花市,不巧正好与你同一条路,你呢最后自食恶果,这个故事好听吗?” 不是,她没有:“你说谎!” “哦,对了,到时候我们对簿公堂,我会把你辱骂我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一遍,听好了,是一字不漏。还别说,那些话真好听,你怎么会骂那么多花样的脏话,每个字都不像这么好看的小姐嘴里吐出来,是不是在家经常练习?” 段春云惊恐的后退,还是一个小姑娘,她没有。 “还有,还有,你母亲和我母亲的故事,也要当着府尹大人的面,从头讲起,你父亲……你父亲几品来的,去花楼春风一度我母亲,都做了什么,什么事春风一度?哎呀?官员xx是不是触犯律法?是不是都要私下偷偷摸摸才行,我们这样大咧咧说出来,会不会影响你父亲仕途?不过,有什么关系,能为现在的你出口气、为你母亲讨回公道,你这样的义举、孝心,一定会广为流传,人尽皆知,到时候你就成名了,你说对不对?哦?你定亲了吗?” “我没有,我……” 项心慈温柔的按住她带血的嘴,随后又将指头在她身上擦一擦:“我念你年少初犯,这次小惩大诫,你不妨回去问问你母亲,她见了我,要不要与我鱼死网破。” 段春云身边的嬷嬷跳出来:“你……” 庄姑姑见状一脚踢过去:“小姐们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项心慈看都没看被踹翻的下人,她只看段春云:“以后再让我听见你骂我,你出门一次,我让人撞你一次。”说优雅大方的起身,转身离开。 “她怎么敢……怎么敢……” “闭——”嘴!结果怒急攻心段春云直接昏了过去! 众人顿时一番手忙脚乱:“小姐,小姐——” 焦耳担心的向后看了一眼,有些焦虑:“小姐,她死了怎么办?”看起来伤的很重,流了好多血,小姐会不会别牵连? 项心慈不慌不忙:“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如果死了,就把那两匹马处死吧。” 焦耳垂下头。 …… 项心慈没想到刚进院,就看到项逐元在等着她:“哥。” 项逐元嗯了一声,负手站在原地,等着她不管不顾的扑过来,可项逐元等了一会,也没见她扑上来,只是从他身侧走了过去:“怎么了?不高兴。” 项心慈抱怨着:“沾了点血。” 项逐元闻言,跟上她的脚步:“策论看了?” “没有,谁看那个。”每篇都长的不行。 “选了谁的?” 项心慈停下,转头看向项逐元。 项逐元神色间没有任何异样,疑惑的看着她,好像问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项心慈转回头,也好像回答一个再正常不多的问题,又带了些少女的羞涩:“容……度……” 项逐元眸光暗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声音不轻不重的响起:“容度的策论也可圈可——”点。 项心慈突然回头,台阶上的她正好与项逐元持平,鼻息不客气的擦过他的脸颊,她从不拒绝,无论前生今生都不屑于道德礼法!项心慈伸出手。 项逐元后退一步,疑惑她什么时候停的,但下一刻看着他神来的手,不知道该气该笑:“又胡闹。”身上压抑的气息散了一下,为她的亲近。 项心慈心中沉静,奇迹的察觉到这次她并不失望,仿佛不意外这个结果,毕竟前世今生她曾不止一次自荐,无赖招式用尽也没有让他就范。这点刺激才哪到哪。 既然如此,就不要意识到了,项心慈笑着,跳下台阶,倾身挂在项逐元胳膊上,像往常一样撒着娇:“他不如哥哥写的好,但哥哥那边我挤不过去……哎,真的好挤,人好多。便宜他了。” 项逐元的气息彻底温和下来:“还怨我了?” 项心慈点头。 项逐元无奈的带着她往里走:“都像你一样,写的让人心惊?” “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是大哥你不在我身边,就少了意境,写不出来吗。” 项逐元闻言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我在了,你重新写一首。”姿态温和、君子端方。 “哥,咱们吃什么?” …… 150二更 凌晨,下人们将主子伺候睡了,虫鸣声熄了下去。 善史端着大盆拿着干饼,大开大合的坐在老大的房间里喝汤,羊汤炖的够味,吃的满头大汗,抬头间瞥见善行腰上一块伤,纳闷,:“老大,你身上的淤青怎么弄的?” 善行看了一眼,没说话。 善史想到什么笑的不行:“撞到的?哈哈!老大你技术退步了,街头巷尾,又不是市井闹市,这种小事,你也能失手,老大是不是疏于锻炼了,小心我后来者居上。” “你努力。”善行语气很淡。 “那是,我们都在努力,善奇无时无刻不想替掉你的位置。”善史得意洋洋的将干饼泡进去,加辣,他还能再吃一大盆。 善行突然开口:“七小姐掐的。” 善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后瞬间抬头,雾蒙蒙的眼睛里带着没吃明白的疑惑,和少年还没有来得及隐藏的隐晦。赶紧低下头,快速扒饭! 通房这种事不用在男人身上,善史发现自己想什么后,吃的更猛,他什么都没有想! 善行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进了浴房:“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水滑过腰上的淤青,善行的思绪有些远,七小姐下马车的时候,故意扶着他的腰掐的,衣服不厚,她的力道其实远没有她想象中咬牙切齿,不如她的手搭上来时让他意外,不禁一笑,七小姐是他们所有人看着一起长大的,善奇在这方面更细心,很多市井稀奇小玩意,都会买回来放书房里。 没有乌七八糟的心思,那是七小姐,世子放在心上,不准人动的人。 善行脑海里闪过世子的话“盯好段家,敢动,就好好招呼他们。” 吏部侍郎段家,吏部,稍有不慎…… …… 吏部侍郎段府内。 屋里烛火已经熄了大半,段夫人皱着眉坐在女儿床前还没有睡,她听完老嬷嬷的话,惊的她还心有余悸,那个人怎么敢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女儿出手! 又恼女儿莽撞,竟然在莫国公府说这种事。尤其她没想到,项七竟然敢还手,还是这样心狠手辣的!“她真的没出过门,没见过世面。” 嚒嚒们怎么知道,她们听都没有听过这位小姐的名字。 段夫人心有不甘,但也隐隐害怕,毕竟那是令国公府,女儿也不是没有把柄在那个女孩子手里!可这个亏就让她认了吗! 段夫人思来想去,除了认下,她根本无能为力。她撞回去!怎么撞!一个敢马车直接撞她女儿马车的令国公府的嫡女,能说明的问题太多,至少远不是她能随意撒气的人。 ……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天气没有任何变化,晴空万里无云,大雁归去,循规蹈矩的重复着昨天的样子。 清晨,葳蕤院前的景色依旧,看不出一丝伤感别离,长工打着井水,小丫头们打扫庭院,可今天是莫云翳启程离京。 项心慈没有看苗帧娘送来的布匹订单,那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摘下耳钉,穿了一身男装,从父亲那里带了些人,出府了。 一个认识的,生死不知的人远行,项心慈没有目的性的想送一送。 她没有等在城外的官道上,那里自有他的亲眷朋友,也没有等在驿站,她等在略微远一点的荒道上。 停的也远了一点,距离官道还有段距离,站在一座长满杂草的亭子里,看着远处的山路,看到了便看到了,看不到就算,送的是心意。 十里荒凉远程路,官路前方茫茫,野草青烟深林里,是她看不到的远方。 项心慈无数次送过明西洛上战场,人山人海,大军开拔,他们所征程的是这片广袤的土地,是更多可能。 项心慈没有等很久,一行人马从不远处疾驰而来。 项心慈转头看向来去。 莫云翳很远就看到了她,他瞬间勒住马,停在官道上,看着十丈外凉亭里的她,秋色与她,无一不让她动容,她什么不敢,他怎么会觉得她不会送他。 莫云翳笑了,这是他早已根植心里的奢望,远远看一眼都觉得充满希望和不安的奢望。 项心慈没有动,遥遥与他对视。 我回来,你可还是你? 珍重。 莫云翳没有过去,他们之间不差这几步,她订了婚又如何,只要她还是他,她还出现,他就一直在这里等待,等待成为可能的那天,而不是无谓的现在。 莫云翳没有回头,也没有冲过去,她出现过,就够了,直接带着队伍离开:“驾——” 车队缓缓远去,项心慈静静的看着,直到看不见了,转身:“回吧。”风有点大。 另一边,容度在众人都离开后,突然有这个想法,她会不会出现?毕竟那两个人那么亲密,如果细想莫云翳的话,当初莫云翳跳入水里,项心慈是跟着跳下去的。 那么,今天莫云翳去赴任,她会不会出现、 容度不知出于任何心理一直等在这里,他觉得不可能?他和莫云翳是朋友,项心慈是他未婚妻,而且项心慈已经订婚怎么敢。 但容度没有走,他不确定这个他认定的答案,容度都觉得可笑,以他现在和心慈的关系,心慈有什么理由还想着莫云翳。 可容度等在这里,因为除了现在的项心慈,她还是从水里爬出来后没看莫云翳一眼的项心慈,那个项心慈让他不确定。 她出现了! 远方的官道上,慢慢行来一群人,虽然穿了男装,容度一眼就看见了。 容度瞬间勒紧手里的缰绳。 马被勒的嘶吼着向后。 属下急忙控制马屁。 容度焕然未觉的盯着远方!她送谁!等的时候,容度告诫自己,就算送,他就当不知道,一个已经走了,一个不识抬举的!他就当没有定过这次亲,他可以转身就走!或者当一切都没有发生,娶回去也不过是个女人。 但此刻看着她远远走来,心里的不甘和莫大的耻辱让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容度直接甩开牵马的人,不敢不顾的冲了过去,他要她一个解释! 项心慈看见他怔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各种关节,她在脑海中过了一下,竟然理清了。 容度盯着她,眼中怒火中烧,她在做什么!藕断丝连?想着莫云翳!怎么不跟他走?还是不拒绝了。 项心慈不等对方语带恶毒的开始,下马。 容度紧跟其后,不管她有没有站定,瞬间拉住她的胳膊看向她! 项心慈叹口气。 为什么!“你不觉得要解释一下?” 项心慈看眼这里来来往往的人:“进去说。” “就在这里!”你已经出来了,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项心慈觉得也对,可这有什么好说的:“你看到的。” 容度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哪里对她不好!她要出来勾搭以前的人:“你已经订婚了,我是你的未婚夫。” 嗯,项心慈移开目光,叹口气:“如果退婚的话,跟我父亲说一声就行,礼金会尽数退给……” “我缺那点银子!”容度脸色难看的瞪着她!握着她胳膊的手,力气瞬间加大!退亲!你说的轻巧! 秦姑姑见状,急忙上前:“容公子,你捏疼我们家小姐了。” “滚!”容度盯着项心慈:“做错事情的又不是我!”改祈求原谅的、心虚不定不该是她! 项心慈手腕隐隐作痛:“放开!” 容度捏的更紧!朝三暮四!没有一点礼义廉耻。 项心慈疼的脸色难看,完全不想好好表达,一双怒火中烧的眼睛瞬间迎上去,冷傲妖娆:“你喊什么,发什么邪火,你没与我定亲的时候就知道我什么人!我跟他又不是没当着你的面做过什么!你现在跟我说这个!” 容度都要笑出来了:“你已经与我订亲,急着献身的时候怎么不说你还想着他!” 秦姑姑去搬容度的手:“你捏疼小姐了……” 151三更 “这有什么关系,你送上门,我看着吗!订亲了又怎么样!成婚还能红杏出墙,你不会以为我跟你定亲了就跟他没关系了吧,我也没让你跟你前面的女人没关系,至少我以为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现在看来你要求未免太多了!” 容度瞬间把她甩出去! 焦耳吓的扑过去,为小姐垫着。 “我没有不打女人的先例!” 项心慈扶着焦耳,没让护卫过来,没必要,站定:“我也没有不绿我男人的嗜好!” “你——” 秦姑姑赶紧让小姐闭嘴,都什么时候了,还逞口舌之能:“容公子消消气,小姐受了委屈才口不择言,小姐断没有那个意思……” “怎么没有。”项心慈不紧不慢的看眼凑过来看热闹的人:“你忘了我们背着他做了什么,你现在希望那种事不要发生在你身上?你还挺想当然!” 贱人!容度瞬间上前! 项心慈微丝不动,你打,出完气一笔勾销! 容家侍从立即冲上去:“少主,少主您冷静。”很多人看着。 秦姑姑赶紧将小姐拽走,容公子那拳头,一拳就能打死您,您就忍忍吧。 项心慈上了马,勒马就走。 秦姑姑、焦耳上了后面的马车,一行人匆匆离去。 容度脸色铁青的站在原地。 周围指指点点的人,不知脑补出什么,都在窃窃私语。 容度一脚踢翻面前的马,。 前一刻还活着的牲畜,抽搐两下,口吐白沫,一动不动。 周围零星几个看热闹的人瞬间一哄而散。 围在容度身边的容家护卫,站在城外的大风中,一动不动。 …… 葳蕤院内。 秦姑姑愁眉不展的为小姐换回衣服、梳理好头发,看着小姐没事人一般坐在书桌前,打开苗帧娘送来的单子,窗前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说不出的好看娴静。 可再好看有什么用,发生这样的事,小姐以后还有什么脸出门,订亲几个月,就被人匆匆退了亲,是什么要脸的事吗:“小姐……” “嗯?” 秦姑姑想说您倒是想想办法啊,可仔细想想,事已至此,被容公子逮了正着,还有什么好说的。 退亲是肯定的,只希望容公子口下留情,别传的人尽皆知,秦姑姑试探的开口:“要不……小姐与老爷先说一声,让老爷赶紧找找侯爷,先与容家达成个什么协议……”总好过败坏了名声。 项心慈仔细想想今天的事:“我可能不适合成亲。” “我的傻小姐,你才几岁就说这样的话,哪有女孩子不适合出嫁的,我们小姐这样好看,怎么会不适合出嫁,小姐是要……” “除了好看呢?”项心慈看向秦姑姑:“说一个适合嫁人的优点?” 秦姑姑想想,有些心虚,与本家堂兄不清不楚,单这一点,就够她万劫不复,在外与莫世子不清不楚,对男人没有距离感,随心所欲,不高兴了口不择言:“小姐人好,画画也好看,还能赚银子……” “所以我适合做个商户。”容度的事情让她看到,她不适合走入一段稳定的感情,当初她和明西洛之间,主要问题是大哥,她以为没有大哥,应该就可以,但不是,某些事情,她无法做到世人眼中的规范定理。 现在是说商户的时候吗:“容公子一气之下,不会让您好过,老爷知道会怎么想想,多手忙脚乱。”还有府里等着看您笑话了,待您被退了亲,做梦都会笑醒,更不要提含沙射影的挤兑您了,只是说这些也没用,小姐根本不会在意, “把我爹叫回来吧。” “是。” …… 项承没想到回来后,是这种事等着他,打死他都没有想到,他认为乖巧可爱,从来没有出过门,又安静听话的女儿,在这里等着他。 说安静听话可能美化了她,可女儿长这么大,除了用银子夸张一点,在家里不吃亏,向来听得进道理,又听他的话,怎么可能—— 项承气的在书房来回踱步:“你……你……” 项心慈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让父亲发火。 “你还有脸坐着!” 项心慈还是坐着,难道跪着啊,地上那么硬。 项承看着她依旧在那里坐着,没哭没闹,没求着自己帮她想办法的样子,当真是气的…… 项心慈用余光扫父亲一眼,她认定父亲不会生气,她也为人母,她家小儿子负了别人的时候她从不生气。 项承怎么不生气,他都要气死了,但事情已定,他就是吓死她,能有什么转圜的余地,现在的筹码在容家手里,已经不在他教训了女儿,事情就能结束的一方:“你怎么跟莫云翳认识的,你不是说与他不熟……” “是不太熟,就是他挺喜欢我,我也不讨厌他,就去送送他。” 他喜欢你什么,那是花言巧语!是欺骗,只有女人傻乎乎的跳下去!蠢!项承拍死她的心都有:“你——”项承忍者火气,让自己把问题回到重点上来,突然想到莫国公府与杨家的亲事,瞬间又看向女儿。 项心慈神色如常的坐着。 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闪过他脑海:“莫云翳为什么没有与杨家订亲?” 项心慈抬头,目光茫然也不在意::“不知道啊。” 项承不管那个,又不能嫁:“你去送他做什么?” “想送就去了。” “你想死怎么不去死!” “我不想死。” 项承抬起手。 秦姑姑普通跪下去。 项承又收回来,继续在房间里踱步,如果她母亲或者,如果她有人教导,项承想起她母亲的性格,一对不靠谱,活着死了都没什么用:“你想容家怎么样?”项承一进冷静下来。 至少等这件事解决再打她不迟。 “退婚吧,都这样了,不退也尴尬。” “你还知道尴尬,退了婚你会怎样你想过没有。” “还好吧,反正我也不出门,出门戴上帷帽也没人认识我。” “你会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就嫁……”项心慈看着父亲心痛不已的样子,闭嘴,愧疚的垂下头:“爹,对不起……我不该说的如此随意,不该伤你的心,您亲亲苦苦帮我挑的女婿,我当时还说了那么多话,结果我还弄成这样子,挺没信誉又胡闹的……” “我用的着你操心!” 项心慈头垂的更低。 “你知不知道,容家如果退了婚,你这辈子就这样了,你大伯的门生都不可能容你挑好的,只能次品的来。” 项心慈依旧垂着头。 “你怎么就不长脑子,莫云翳是……”你能送的人,项承最终没说出来:“行了,把我的出府牌留下,你回去” “我还得去看我的……”山……项心慈将腰上的牌子解下来,放在桌子上,又像父亲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说了句:“我错了,但我之承认惹你生气的部分,其它随他们的便。”说完转身就跑。 秦姑姑赶紧追上。 项承站在书房里,久久没有动,他这个女儿一直以来,没有定性,脾气过硬,做事从不顾后果,什么事情和想法一刻钟热度,总之——不堪大用。 如今看来,还过于大胆,男女之事上更不够贞洁,这在当今世道——是大罪。 现在项承不得不承认,他可能有一位品性不好的女儿——这样的女儿,永远不要高嫁,就算她将来做出什么丑事,也要盖死在锅里,烂了为止! 项承叹口气,神色渐渐恢复如常,他站在大厅中,又是项家曾经不可一世的五少爷,他这些年没少与龌龊打交道,不至于认不清自家出了个什么东西! 项承叫来项富:“你派人去打探一下容家什么时候来退亲。”他今天不出门,等着与容家谈条件,总之这件事不能传出去。 “是。” 项承坐在主位上,眉头微皱,他并不想挽救这场婚事,容度不是能咽下这种气的人,强行靠项家嫁过去之后心慈不会有好下场。 ------题外话------ 求月票,求月票。 我今天发现咱家月票榜在11位,上去一名很难,但试试。 o(n_n)o 152一更 项逐元看着善奇,没想到会有这种事?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事情顺利的不可思议,还是说项心慈还与莫云翳有联系更让他介怀。 他放下手里的笔,久久未语。 善奇垂着头,也不好判断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项逐元揉揉眉心,一个想法骤然而起,莫云翳后来与心慈还有联系? 如果是以前,他当然敢说没有,但现在呢!项心慈为什么会想到去送她,她以往出去的时候都遇到了谁、都做了什么?项心慈后来有没有主动见过莫云翳?还是有谁在莫云翳和项心慈之间充当了什么角色? 项逐元尽量不去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至少这件事现在对他有利:“五老爷参与了,这件事我们暂且不动。” “是。” …… 项承在书房等了一整天,也没有等到容家上门。 项富傍晚回来,将打探的消息说一遍:“回老爷,容公子回去后容家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不一样。” 项承皱眉,容度想做什么? …… 容占奎很少见侄子心不在焉,几次与他汇报京兆尹的进展他都有些恍惚,问话,回的也不甚走心,前几日不是还一门心思要办成这事,才几天,又没兴趣了?不想知道谁在暗杀他? 容占奎放下正事;“怎么了?昨晚去不该去的地方了?” 容度闻言,看向叔父:“没事,刚才说到哪了?” 容占奎正色几分:“脸色那么难看,还说没事。” 容度干脆换了话题:“海防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已经在办,有杨大人牵头,最晚月中会送到。” 容度想到她竟然还惦记莫云翳,不禁道:“太晚了,再快一点,”权势、地位?总不能是喜欢莫云翳,莫云翳昏迷的时候她可一眼都没有多看!更不好提这些时日她‘乐不思蜀’的与他亲近,就那么想要莫国公世子夫人的位置,到现在还不死心! 容占奎见容度脸色更加不好,有些担心:“你真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还能因为她,自暴自弃! “莫世子离开了,你在京中也没什么朋友,不如约项七小姐出去走走?” 容度喝口茶,不动声色,他即便拿到了某些东西,她又凭什么享予。 容占奎见状,皱眉,这是怎了?往日提到项七小姐,他哪次不左闪右避。 容占奎岔开话题与他说了说最近京中的布局。 出去后,容占奎叫来了容度的贴身侍卫:“少主与七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属下不知。” 不知道,却不是没有,摆明就是有是,容度不让人说,什么事还不让人说:“两人拌嘴了?” “不曾。” 容占奎有些稀奇,但也不意外,就他每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得罪了项七小姐也是早晚的是:“多宽慰宽慰他,让他别钻牛角尖,女孩子,还是要多哄哄。” 友安觉得不是哄不哄的问题:“是。” 容占奎摇头,这种事别人不方便参与,多相处相处就好了:“哎,他啊,说话的方式要改改。” 友安:“……” 容占奎并没有放在心上,拍拍友安的肩,离开了。 …… 项承今天没有去衙门,等着容家的反应。 项心敏将参茶端上来:“爹爹今天休沐?” “嗯,你母亲好些了?” “好些了,今早出来坐了一会,大夫说注意调养没有什么大碍。” “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都是女儿应该做的。” 项承又等了一天。 项逐元也让人盯了一天,这种事容家退亲是肯定的,但太阳落山了,项逐元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项逐元站在窗边,看着西面被染红的天,若有所思,他派人去打探了,因为在郊外,两人选的地方较偏僻,见到的人不多。 但容度与她发生争执,和唯几几句店家听清的话,都足以让人动真火,可一天一夜都没有反应?等着和项家谈条件? 项承也这样想,否则现在了,怎么还不来退婚?当初的三艘船两门炮果然不是冲他女儿来的,而是另有所图。 既然谈利益,自然就不能意气用事,与项府有婚约又与莫国公府有旧,只会让容家在京中如虎添翼,又怎么会感情用事退掉这门百利无一害的亲事。 项承清醒女儿告诉她了,否则傻乎乎的以为男人不计较,嫁过去有什么好喜爱长。 项承思索着,虽然不悦容家拿他女儿当跳板,但事已至此,如今是容家可以谈条件的时候,如果能换来容家和平解除婚约,项承也不是不能答应。 等了一天的焦躁慢慢退去,项承放心了一些,既然放在牌面上说,就可以发谈条件。 …… 葳蕤院内。 项心慈完全感受不到‘被判刑’的焦灼,亦不在乎退婚与否,退婚后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她忙碌了一天,她装出了第一批胭脂,一共十二盒,用小酒杯口大的精巧木盒装着,这些木盒子是她前段时间特意让大哥找人宫中负责修缮木器的大师傅帮她做的,外面做了花纹镶嵌,十分漂亮小巧。每一个盒子里装了小小一块,定价不高,三两银子,主要打开销路。 “好看吗?” 秦姑姑点头:“好看。”三两银子,就这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一块,您怎么不去抢,不过小姐高兴就好。 项心慈觉得定价有些低,但这个小盒子也能卖上价钱了,算了,第一次便宜些:“你再闻闻,香不香,颜色透不透?” 153二更 “香。”真香,清雅而不粘腻,淡淡的,不仔细闻都闻不到,小姐怎么做到的?这香太别致了。别说,小姐做这些真有天分,颜色也好看,又透又粉,但在指与指之间溶解开,又觉得什么颜色都没有,看着就像没有用胭脂一样。 就是贵了些,不过,各府的小姐们,看价格肯定与自己不一样,说不定小姐们不觉得贵呢。 项心慈满意的将盖子盖起来:“给帧娘送过去,让帧娘量衣的时候参着卖。” “是,奴婢的小姐都能赚银子了,了不起,老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他们老爷才不是那种嫌弃黄白之物的人。 项心慈看着秦姑姑像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哭笑不得,她的盛世华裳在秦姑眼里是多小打小闹。 …… 第三天,容府一样没有反应。 项逐元想到了另一个可能,除了利益意外,另一层意思的不愿意,容度会不会根本不愿意退亲!那时候他跟心慈说话,心慈不理他,他还往上凑,可不是对心慈没意思,只是为了利益而来。 何况摸清了容家的底细,令国公府虽然对容家建立正规海防有益,但绝对起不到决定因素,他完全不用估计令国公府的态度。 所以如果是因为喜欢呢! 项逐元想到这个可能拍案而起,他敢! 郑管家剪灯的手一抖,看向世子。 项逐元脸色难看的坐下来,他想都不要想:“五老爷现在什么看法?”还不处理了,留着这件事过年,还是等着容家悔过,再去感激涕零他们家不退亲! 项逐元突然想到五叔极有可能这么想,如果退婚对小七影响很大,可如果对方不退呢? 郑管家恭手:“五爷没有向任何人提过此事,也未与项富交流过想法,但奴才推测着,五老爷是同意退亲的。” “哦?” “五爷,没有派人去找容家公子说情。” “如果容家不退呢?” 郑管家有些懵,为什么不退,七小姐都那么说话了,是个男人都……都……郑管家惊恐的看向世子,容公子不会认了吧! 项逐元脸色难看。 郑管家急忙垂下头,心里七上八下,这……这……容公子就那么喜欢他们七小姐:“五老爷……也……也不会认的吧……”毕竟这种事,万一容度想起来就打七小姐,心疼的也是五老爷不是。 项逐元冷哼一声:“别忘了他就是被女人冲昏头脑的,难保他不会相信容度的谎言!” 郑管家心想怎么会是谎言,万一是事实呢:“五爷……不是那样的人……”世子应该喜欢听。 项逐元的手放在桌子上,一点一点的梳理着事情发展的所有可能性,如果容家不提,五叔会不会先提,他的底线是什么:“善奇!” “在。” “你去……” “是。” …… “爹爹,你就让我出去吧,我就去看一眼,就一眼……”项心慈跟在父亲身后软声软玉的磨着。 “不行!”项承态度坚决,将书架上的书取下来看一眼又推上去,都什么时候了!就是自己平日管教太松,才让她这副没规矩的样子! “爹——我不乱跑,就去看看我的山。” “你想都不要想!” 项心慈脸垮下来:“容家还没有来退亲?” “你还记得容家,我以为你只记得你的花花草草,穿的用的!” “主要担心爹爹受了委屈吗,毕竟我说话挺不好听的,万一他们在婚事上,欺负你怎么办。” “你给我闭嘴吧!”不像话。 “爹,你就让我看看我的山吧,现在是规整秋冬花苗的季节,我不亲看一眼不放心。” “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出去。” “哪有,不放心爹。” “你给我回院子里待着去,哪里也不许去!” 项心慈又磨了一会,见没有转圜的余地,跺跺脚:“哼。”走了。 项承看着她还生气的样子,简直不知道说什么的看眼项富:“你看看她,你看看她——” 项富陪着笑,小姐就这脾气。 …… 项心慈难得起了个大早,匆忙练完舞,洗漱结束,饭都没吃,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蓝色窄衫同色下裙,跑去了日益堂,磨项逐元:“哥哥,哥哥……” 项逐元拿开她的手,不动声色的继续吃早饭。 项心慈又黏上去,将椅子搬的再近一些,摇晃着项逐元的手:“哥哥,哥……我就你这么一个哥哥。” “老二老三他们都是死的,你吃项逐言的绿豆沙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都是童言童语不作数的,哥,你就带我出去吧,哥……”项心慈将可怜兮兮的脑袋埋项逐元肩上,蹭啊蹭。 清凉的香气瞬间萦绕在他周身,项逐元将她推开些:“我官服。”一会怎么换。 项心慈抱着他的胳膊,仰着头:“我说怎么这么好看呢?”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加送甜甜的微笑。 郑管家将新出炉的小蒸饺放七小姐面前,另外加一碗鲜蘑汤,笑容慈爱又开心,七小姐有段时间没来了,今天来了,世子都能多吃一碗饭:“七小姐这么早,还没有用饭吧,厨房知道七小姐到了,特意给七小姐做的,七小姐快趁热尝尝。” “这么不会说话,是给我哥做的,当然我哥先吃。” 项逐元看着她谄媚的样子,无奈又好笑:“你离我远点。”他没想一会换衣服。 郑管家在一旁看着,刚才世子都要起身了,结果又坐了回去。 “不要,我最喜欢哥哥了。”项心慈再抱紧一点。 项逐元也不再管她,一会再换一次便是:“没吃早饭?” 项心慈摇摇头。 “赶紧吃。” 项心慈再摇摇头。 “吃了就带你出去。” 项心慈立即松开项逐元,扑上她钟爱的小蒸饺和鲜蘑汤,她练完舞的时候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真好吃,鲜。 项逐元伸出手,将她滑下的头发拢起来,拔下她头上的簪子,全部晚上去。 项心慈没办法,她昨天发现拿着大哥的腰牌也出不去,今天一大早不得不来堵真人。 项心慈夹个小蒸饺给大哥:“哥,你帮我跟我山旁边的水库说说,让他们引条水道去我山上吧。”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项逐元喝口粥。 “我这是正事,哥——” “不要用你吃着饭的脸,往我胳膊上蹭——”项逐元看着自己的袖子,算了,怎么也是换。 一刻钟后。 项心慈坐着项逐元的马车出来了。 项逐元新换了一身官服,一会他直接去衙门,会给她换一辆新马车让她去山上:“不要乱跑。” “哪里也不去。”项心慈开心的靠过去。 项逐元这次没让她靠,他去哪里再换身官服:“坐好了,否则现在就送你回去。” 项心慈很乖的坐好,长发重新打理过,乖巧又懂事。 项逐元看着她,完全看不出她会与容度顶的那么直白,虽然只打听到几句,也够气人了。 “哥,我银子不多了。” …… 荒野山脚下。 项心慈优雅端庄的从车上下来,她没有戴帷幔,只是戴了面纱,放眼望去,荒野山已经封了院落,支起了框架,清楚了半个山头,早已不是曾经慌林的模样。 但项心慈不打算改名,荒野,她希望这里的花就像这个名字一样,品种多样,大象包容。 还有,今天她约了汪家小姐汪棋,她自然知道她今天能出来,项逐元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不满足她。 而项心慈也不确定,项逐元今天会不会安排给她勘探水道的人?又会安排谁?可不可能是他? 项心慈不会等确定后再约,那样太露痕迹。 这件事,她也不是非汪棋不可,而是,她做这一行,又知道明西洛将来可能走到哪一步,为什么不在他的家眷上多加一个筹码,就算将来明西洛的身世不会曝光,明西洛也能坐到一二品的位置,这样人的家眷,如果闺中有交,自然有益处,为何不算计一二。 154三更 “小姐在等什么?不进去吗?” 不远处,一辆马车慢慢驶过来,在山脚下停下,车框边上是六品国子监祭酒汪家的的标志。 项心慈笑着迎上去:来了。 护卫在马车旁的汪家下人躬身见礼。 汪棋掀开车帘,一张温柔到与世无争的脸,带着小兔子般窥见山峦的脉脉柔情:“心慈妹妹。”她扶着丫鬟的手下来。 项心慈已然调试好表情:“汪姐姐。” 汪棋穿了件柚红色高腰两层直缀长裙,与那日心慈在莫国公府穿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不甚一样,是盛世华裳卖的比较好的十款之一,衬的小姑娘面色红润,又温润干净。 项心慈从一件衣服便窥到她受宠的程度,不动声色的牵住她手腕。 汪棋惊讶的看着眼前这座大山,跑马绕一圈不知一炷香的时间够不够,她以外只是一座小山丘,想不到是这么大一座山:“这是你的?”心慈说邀请她看自己在建的庄子,她以为…… 项心慈笑笑:“怎么样?” 汪棋羡慕的看着忙忙碌碌的长工,很多很多,比家里的仆人还多:“好厉害。” 项心慈似不在意:“只是打发时间罢了。” “这么大一座山怎么能是打发时间。”汪棋惊叹的温温柔柔,令国公府果然财力雄厚,即便是官运不是很好的项五爷,也能送一座山:“你真要全部种花?” “嗯,我带你进去看看。” “好啊。”这里风景真好,部分没有开始动工的地方还保留着山林原本的样子,看的汪棋大开眼界。 两人跟在护卫中间,慢慢的走着。 汪棋还是第一次来没有被人工建造过的山林,看哪里都充满新奇:“心慈,你听说段家的事了吗?” “没有啊,出什么事了吗?段家是谁?” 汪棋才想到她还认不清京中女眷:“吏部思品左侍郎家的女儿,从莫国公府回去的时候遇到突然发疯的马,出了意外,你最近出门小心些,我娘今天险些不想让我出来的。” “最后没有抵过你的软磨硬泡。” “诶呀,我都是为了出来见谁。”两个一路打闹着向前走。 临近中午。 项心慈蹲在山间刚犁出的一片土地上,与汪棋讲什么是嫁接。 她要将两种不同颜色的花进行嫁接,提出新颜色,不同的两种颜色直接混调自然也能出新品,但通过植物与阳光调和出来的又不同。 并不是说后者一定好,有时候前者更好,只是她习惯两种方法都尝试:“你身上的颜色就很好看。”是她用非天染色和另一种天然色一直混调的,出来的颜色最厚重。 汪棋羞涩一笑:“我娘也说这个颜色好看,适合我,我还是第一次见红的颜色可以这样浅淡又饱满,就是你说的盛世华裳哪一件,她们家最近还出了胭脂,你——” “小姐。” 汪棋收住了话音,安安静静的。 项心慈手里握着铲子,回头:“什么事?” “回小姐,山下有位明大人,奉命过来勘察山上的供水,是不是让他现在上山?” 项心慈点头,突然又想到什么看向旁边的汪棋:“姐姐,在这里也无聊,可以去山那边看看,顺便帮我问问他能不能分两股,让水从高处直接像小溪一样从南北两面流下来,我这还要一会才好。” “不了吧,我……” “都是咱们的人,狼叼不走你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去走走吧,在这里看着我怪无聊的。” 汪棋不是喜欢自己探险的人:“不了……” “去吧,就当帮我监工,说不定他一看有主家在,他也不敢糊弄管事他们,那些官员一看不是国务,最会偷奸耍滑,” 汪棋笑笑:“好吧,替你监工。” 明西洛以为会有管事出来见他,然后一起上山,看到来人,他愣了一下,几乎瞬间想到,她在这里,一种微妙的说不清的什么情绪瞬间滋生开来,她在哪里,在做什么,知道来的是他吗? 随即又觉得不可能,项世子本来找的是工部另一位郎中,那位郎中有事,临时摆脱到他这里,紧紧今天而已,明天同僚就能腾出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会过来,别人又怎么会知道。 明西洛恭手,没有说话,他不认识对方,但能代替她出来、又年龄相仿,定也是同辈众人,或者一起买山的合作者。 汪棋带着面纱,远远停下,回了一礼,心里微微惊讶,她以为来的是一位老郎中,最不济也有父亲的年岁,想不到对方如此年轻,而且山水清风间,他毫不相让。 汪棋立即移开视线,退后一步,拘谨三分。 管家已经上前与明参中攀谈起来。 汪棋的目光一瞬再没有往对方身上多扫,除了兄长她从没与陌生男子距离如此近过,还是如此年少的官吏。 她知道考取明经的官员多年青,进士多年老,却不知能年少的如此夸张,而且对方身上完全没有木匠、水工、算术者的谦卑,他更云淡风轻,清风朗月。 汪棋没来及多想对方,很快才发现她的到来挺多余的,有什么事管事就能与对方商量,根本不用她在这里。 而且,汪棋发现她也没有震慑对方的能力,‘主家在,他也不敢太糊弄人’的威慑一点没有体现。反而觉得,自己在更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没有任何用,平白让对方觉得是小姑娘的小打小闹,更不用用心处理。 汪棋心里叹口气,垂下头,心慈肯定后悔了。既来之则安之,汪棋安静的看着山下的景色,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打扰他们谈正事,虽然不能帮忙也尽量做到不弄巧成拙。 明西洛语气平静的与管事协商着方案,面容周正认真。她在哪里?与她的未婚夫一起过来的? “明大人,这是图纸。” 明西洛接过管事递来的全山结构图,分析者山主的构思和要求。如果她未婚夫在,两人支开身后的人……明西洛大概说着图纸上的可行性。 汪棋不是有意,就是能听到他说话的内容,他说话很沉稳,声调甚至没有欺负,没有可以炫技,也没有加重音节,更不想吸引人倾听,但奇怪就是听的到,而且他……声音很好听。 汪棋不是有意这样的想,而是客观意义上发现,他说话时让被人有种凝神的魔力, 所以即便她想移开注意力,不一会又被吸引过去,‘被迫’听了很多她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一听就很专业的对话。 汪棋突然发现,突然她没起到心慈要求的作用,但她‘听’出对方完全没有因为山主家出来了一位一看什么都不会的女孩子,而有任何怠慢的的情绪。 汪棋不自觉的要转头看过去,又生生停住,才惊觉自己险些忘了男女有别。 她也不是被对方吸引,而是诧异,是本能的好奇,好奇对方的认真和一丝不苟,何况还是那样好看到温润如玉的一个人。 一点不像一位明经官吏。想完才惊觉自己说了出来,立即垂下头,幸好,她们被风,她声音不大。 “他是载德历26年的进士前十甲。” 汪棋诧异的看眼自家护卫。 这个人他认识,在老爷那里见过,文章非常厉害的一位学员,老爷曾经想收他在名下,最终将他推荐给了项侯爷,可能也觉得门第太低,容不下他所长。 汪棋小声道:“进士一脉的?” “回小姐,是的。” 汪棋不禁想,载德历二十六年,他才多大,十六、十七,那么小的进士,岂不是从一开始考就没有落帮过,一次就考中了官阶!这是什么实力。 汪棋即便不入仕,也知道进士考到三十四岁取中的叫年少有为,考四五十取中的最常见,他那么小就考中了? 汪棋不崇文,此刻看着不远处的进士老爷还能对明经一科侃侃而谈,也不禁生出佩服之感。 管事皱眉,听着明参中提出的新方案,有些为难更无法做主,可又觉得对方的方案比小姐的要求更有可行性,也对山体水流把控的更全面。 ------题外话------ (#^.^#)看到亲打赏的斗篷的时候我瞬间惊讶,我以为我老赖到让大家认清了我的真面目-_-|| 我检讨┭┮﹏┭┮ 155一更 可是,七小姐会同意吗?七小姐已经将耐旱、喜湿的花卉分类好?但管事随即释然,相对于那点小事,明显东西水渠更有效益,可…… 明西洛疑惑的看管事一眼:“有问题?” “没。”明参中的提议没有任何问题:“参中还请稍等,奴才这就去请示主家。” 汪棋闻言,急忙抬步跟上。与她来时一样,又悄无声息的消失。 明西洛站在原地,衡量着这片已经动工多时,且初具规模的地方,不久后,脚下空地会起一片房屋,山腰会建造暖房,山路铺满石阶。 明西洛神色淡然的看着,她不像会在这件事上放心思的人,她或许更乐意周旋在男人之间,何况花卉不是温饱,到底是需要家底才能销出去的产业。 可他一路走来,这里归拢的田畦和正在施工的建筑,每一样都不像心血来潮,反而给人意淫其中多年,深谙植习性的错觉,甚至有几种花草种类、水果树牌,他也叫不出具体名字,这里负责土木的人说,是主家多年前养在府里的品种。 她喜欢养花种草?明西洛随即觉得废话,闺中小姐哪位不研习此道。只是她还是给人更喜欢的错觉, 这里风景非常不错,如果她能认真做下去,他几乎能肯定,不久的将来,这里定花果飘香,四季常开,以后从这里通往各个城区的泥土路会四通八达,来往这里的车辆络绎不绝,这里也会成为盛都郊外最大的花卉流动中心,运往大中小地区。 前提是,她认真做,明西洛转头。 项心慈一袭简单的上衫长裙,带着众人远远走来。 明西洛站直,看了过去,她就那样拐过来,山林、土路瞬间换了颜色,晨光在她身后蒙上柔亮的色彩,一张尚带青涩却容貌倾城的脸…… 项心慈一肚子自己被自己蠢哭的牢骚,刚刚见到汪棋的一刻,她突然发现一个自己忽略的很大问题,汪棋不是会主动勾引男子的人,她却觉得汪棋会让明西洛一见钟情,简直—— 在她的观念了,看到一位不错的男人,必要的吸引自然是光明正大的手段,她至今不觉得王家的女儿想与那位世子一起落水有什么不妥,只是她运气不好,遇到自己在场。 所以,怎么能不争取,就算不争取,也应该自然而然的散发自己的魅力,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这不是本能吗? 结果,汪棋被教育的太好根本没有这种本能,而且看样子,她恐怕一点印象都没有留给对方,反而是明西洛给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项心慈只觉得走了一步歪棋,,哪怕撩一下长发,不经意间对着山水风景柔柔一笑,或者含羞带怯的一个低头,尤其汪棋又羞涩那么自然,哪一点不值得引起男子的注意。 就算一次没有成功,多见几次,总能发现她的纯真,结果她倒好,安安静静的当了空气。 项心慈深吸一口气,往好了想,往好了想,这说明汪棋女子矜持,品性更好,也许……明西洛就喜欢那一款呢? 随即颓然,注意都没注意到,谈什么喜欢! 明西洛本以为只是一扫,可她已经站在了近前。 她是山间奔腾万年的瀑布,是这座山未来花满天时最昂贵的一朵,她的美,毫不静止,海浪滔天,亦不让人觉得呆板,一举一动都流淌着压制不住的生机活跃。 她甚至没有盛装打扮,裙角还沾了污泥,但这种落入凡间的美,让她犹如万字成灵,凭一己之力缔造了文明。 “为什么不行,我让你来解决问题不是抛另一个问题给我!”项心慈看都不看他,问的理所当然! 汪棋见状,惊讶的看眼心慈,这……说话可以委婉一点。 明西洛已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庆幸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她更不曾……只是也可惜了这段文明不是那么温和、宽恕。 明西洛恭手,礼还没有行完,她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说南北通渠就要南北通渠,搞什么东西,东西如果可以,我干脆把原有的小溪挖宽我找你们做什么。一句话,如果南北走向水渠,你做不做的了?”做不了换人。 明西洛闻言,瞬间收敛脑海中所有不可能存在的思绪,一句废话都不想与她多说:“可以。” “可以就南北打通水渠。” “是。” 项心慈闻言看眼管事,这么几句话的事,用的着着急亲自来。 管事垂着头不说话,知道自己办了件蠢事,可东西方向真的很合适,南北走向占地面积不合适,还容易岔路,有一处山路被冲刷后以后也会不好走。 但就像小姐说的不能解决吗,当然能,只是何必,可如今看小姐这样子,这句何必最好咽回肚子里。 项心慈转身离开。 汪棋急忙跟上,她问都不问的吗? 明西洛干脆收了行了一半的礼,为自己刚来时,可能会因为见到她而产生的那一丝异样自嘲,她恐怕从未考虑过蝼蚁的感受,也不觉得除了与她同级以外的人是人。 至于应该因为那次撞破,对自己记忆尤深,甚至有一分不好意思的事?恐怕也绝对不会发生。他只是项家派来为她工作的人,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管事见小姐走了,急忙上前道歉:“我们小姐忙起来就这样,大人别放在心上。”他也知道小姐能得罪人,只是没想到小姐连朝廷命官都不放在心里,对虽然是项家请来的,可人家毕竟是臣子,还不是无名的臣子。帮忙是脸面,不是下人。 “怎么会,项七小姐的要求必然合理。”明西洛已经整理好情绪,像面对工作中任何一个问题,不带不必要的个人想法:“南北路可能有小姐的考量在。” 管事松口气,不禁对此人高看一分,温文尔雅又不自视甚高,重要的是不觉得主家小姐‘蠢笨’,这一点实属难得:“让明参中费心了。”一会走时给对方包个大红包,希望明参中不要将小姐的话放在心上。 “哪里,去山上看看。” “好,明大人请。” … 汪棋坐在地头,撩开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她:“你坚持南北方向?”可南北根本不合适啊,东西水道才是自然之道? 项心慈松着土,这珠花她养了三年之久。点头。 “为什么非要南北?” “觉得好听啊。”项心慈将土填平,她虽然不喜欢劳作,但对于自己喜欢的事,非常有耐心,而且亲手栽种几株,会与她们心有灵犀,比较听话。 汪棋不敢相信府看她一眼:“因为好听?你就要多花三倍的银子,不是银子的问题,工期就延长两倍不止。” “那又怎么样?”项心慈真心实意这样项。 汪棋坐在大石头,望着大片刚种下的植被,单就这样事,不明白心慈的想法,可又觉得,这是心慈的山,心慈希望南北走向,好似又没有任何问题。 但人家朝廷命官抽时间过来给山里做个规划,又是更好的建议,不该听取一下人家的建议? …… 明西洛不这样想,这是约定俗成的事。在有时候他就是项家的奴仆,为项家服务,如今主家想要一条南北流通的山间天然水道,那他只需要做出来,其它的废话不要有。 管事看着明参中开始在纸上动笔,明参中也依旧还是刚刚的神色,甚至更加无欲无求一般,做事认真、规划仔细,管事更放心了一些。 可又隐隐觉得明参中有点不一样,比如不好相处了一些,说不好相处,或许是他矫情,只是明参中省略了没有必要的话,显得交流过于正式,但也可能是进入了专业勘察领域,没必要与自己废话了呢? 管事不禁更尊敬的看他一眼,对方正七品参中,那份锋芒和见识也不是他能触及:“明参中喝水。” …… 156二更 “你……哎,任性……” 项心慈笑笑,不答话,她只是命令她该命令的。 汪棋没觉得心慈不对,只是为刚刚那套完美的方案惋惜,对方的心血白费了。 下午。 汪棋跟在项心慈身后查看新品移栽情况,在山中遇到勘察的明参中一行人。 项心慈的目光在昨日新种下的花草上, 汪棋看到了他库管卷起,袖笼全部扎住袖口,抬着沉重的仪器忙碌的样子,虽不似上午所见那般风光霁月,但依旧难言他一目让人看去便风轻云淡的气质。 项心慈真没看见,她看见有人踩她苗了!岂有此理!敢这么踩她的花—— 秦姑姑赶紧拦住要发火的小姐:“奴婢来,奴婢来,别脏了小姐的手脚。” 另一边,汪棋在与对方擦肩而过时忍不住小声说了句:“辛苦了。”顿时脸颊通红,并不是害羞,只是与男子说话常年礼教下形成的正常反应,搅着手帕,垂着头,眼睛通红不知如何是好。 明西洛仿若没有听见,垂着头,一路拉着器重测量仪走过去。 汪棋顿时松口气,胸口忍不住起伏,懊恼自己做了什么!却不后悔刚才的话。 项心慈听见了,风刚好刮到这边,她只听了细细一个尾音,但她没动,就好像没有听见,何况她刚才欲哭不哭的样子很美。 …… 一百两? 明西洛解下衣衫,将沉甸甸的荷包扔在桌子上,看的不想多看一眼。转身去屏风后洗身上的泥土。 …… 容度消化了半个月,手里的刀被他砍费了一箱,最终他决定让这件事过去。 为什么不过去!的确,他又不是没有见过!狗屁的他见过!但退婚?她想的挺美,好让她与莫云翳双宿双飞吗! 容度想到这里,一脚踢翻了兵器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友安等人候在一旁司空见惯,这些天少主一直脾气暴躁,可除了暴躁没有过过任何事。 容度拿下毛巾,擦擦汗,虽然不甘愿,但这件事必须这么过去,她知,他知,只此一次,绝无下次:“继续!再上来一个!” …… 令国公府内。 项承等了半个月,都没有等到容家任何消息,生活一切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甚至中间,容家因为节气,送来了一份贺礼。 项承看着手里的礼单,没有给心慈,让项富收起来。他不打算让这件事过去,婚事一定要取消,即便容家不提,就有他来提。 否则,有朝一日,心慈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项承叹口气,这件事是心慈负了容家,可即便女儿再不对,他依旧希望女儿好好活着。 …… 高耸的城墙壮观威严,远远望去,像一头猛狮趴卧在大地之上压着厚厚的橙光,如今这座城市早已开始一天的繁忙。 码头在一片吆喝声中装卸着货物,市集人头攒动,早起的人早已做完一班工,被人替换下去。 秋风吹散了橙光,并没有减弱,反而呼啸着将秋光吹的更加扭曲。明日看来要降温了。 户部衙署内。 工部侍郎徐智阳火急火燎的拦住了刚要上衙的明西洛,将他拽到衙门外的大槐树下的避风处,头发都快愁白了。 明西洛看眼工部这位熟手:“徐大人,怎么了?” 徐智阳的头发都要用簪子固不住了,忍不住问:“子恒老弟,荒野山上的水道是南北修的?” 明西洛心中顿如明镜,神色看不出异样,但明显不太想理人。点头。 徐智阳皱眉,他在工部做了二十多年,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东家,即便是项家的面子,他都想甩袖走人:“南北水渠能修吗?多难的工程,这工程我做下来,论功绩,我能在工部升一级了,那主家……”徐智阳立即闭嘴。 明西洛安静的垂头。 徐智阳立即岔开话题:“图纸是你画的?”你还给她出反感,哪怕回去被五老爷说一顿,也不能接这个案子,南北水渠让她自己修去:“你怎么不说说她,东西方向有什么不好?” 明西洛看徐大人一眼。 徐智阳顿时有些心虚,他确实也没有说服对方:“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西洛闻言方开口,声音温和、无欲无求:“我提了,主家没有更改方案的意思。” 徐智阳心想,果然如此,眉头顿时皱成了川字,虽然这样问显得自己技不如人,但:“南北方向真的能做?你出的图纸没有任何问题?” 他已经硬着头皮做了十天了,一点进展都没有,而且他很怀疑照着图纸挖下去,挖到了主家种下去的花田,她会亲自上来看人,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说话怎么那么—— 哎,上面的人有几个说话好听的,在工部做基层,做不到四品以上,都以为他们是个工匠,想怎么挖苦怎么挖苦。 明西洛看他一眼,颔首:“我看过了,还是有可行性的。” 徐智阳有些不好意思,但:“你能不能再去帮忙看看,你今天不忙吧?”他后悔那天让明西洛代他去了,如果是自己绝对不接这个外事。 明西洛有些为难:“衙门有点事。” “我等你。” 明西洛看着他被风的乱飞的衣衫:“还是不用了,我……” “没事,没事,我等你,多久都等。”实在挖不下去了,他回去也没好下场。 明西洛更为难了。 “明大人,算大哥求你了。” 明西洛妥协:“你来衙门等。” “不用,我在这里等。”户部衙门,令侯爷的地方,谁敢随便进。 …… 157三更 荒野山,巨大的石头上,三个大字苍劲有力。 明西洛看向上次来还没有这块石碑,叫这个名字。 徐智阳见状,苦笑:“五老爷的字越来越精进了。” 明西洛颔首,他也曾仰慕五老爷的书法。 “明大人请。” “徐大人客气了。”明西洛看到了停在空地上的几辆马车。 郊外的风更大,但没有刮风就不干活的道理,荒野山上依旧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明西洛缠了裤脚和袖口,拿着量尺衡量卡住徐工进度的位置,说是进度是明西洛给前辈面子,整整十天,他们连开工渠都没有挖好。 徐智阳也觉得颜面无光:“我们按照你的图纸做的,就在这里才对,可这下面大面积岩石,根本洞不穿,我就想着改变一下方向,便往下挖了六米,可还事无法形成有效的冲击线路,而且,往下就是大面积的平野……”一下去能冲掉主家大半花田,打死他也不敢试水:“明大人帮忙看看哪里不对?” 明西洛‘诧异’的接过图纸:“徐大人用的这个方案?” 项心慈从山下来,风吹开了她层层叠叠薄如蝉翼的纱裙,在她背后犹如雾化一般,翻飞跌转,犹如天然仙羽。 只是天仙并不好相处,项心慈微眯了眼睛,着眼看着半山这群废物。 汪棋小心的拽拽心慈的衣袖,少说两句。 她穿了一件乳粉色与心慈异曲同工之妙的衣裙,今日也是长见识了,才知道竟然有为大风设计的裙摆,翻飞旋转间毫不华丽奢靡,穿在她身上,她觉得自己再轻一些就要被风吹走了。 项心慈冷哼一声,向下走着。 河工上所有人默契的垂下头,无人敢多看,起初他们还惊叹主家的美貌,结果十天下来,他们充分的领略了小美人的脾气,最可气的是他们面对对方左一句废物右一句蠢材,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们的确连路线都勘探不出来。 徐智阳祈祷她别开口,别开口。 明西洛之看了一眼徐智阳改过的图,拿过了测地量尺,徐智阳在河道上有他自己的习惯,左右窄距,冲击距离缩放一寸,可如果他的图纸就帮他放了一寸呢。 “七小姐。” “七小姐。” 明西洛早就看到了她,也已随着众人见礼。 汪棋也看到了她,她不是有意看,而是对方太过显眼,立即守礼的垂下头。 项心慈没有实现徐智阳的祈祷,直接停下来,十天:“怎么不用一百天,直接进入冬季,大家休息到明年不是正好。” 徐智阳额头一阵冷汗,急忙再次拱手:“七小姐勿恼,明大人到了,刚到,今日一定给七小姐一个交代……”一定…… 项心慈正好停在明西洛身边,没注意到他,将过长的袖子动一下,才发现他在身后,但又看向徐智阳:“徐工真乃神迹,挖了十天人原来才发现人都没有凑齐。” 徐智阳垂着头,一声不吭。 汪棋又与他站在了一排,垂着头,微微颔首,乖巧的跟在心慈身后, 清幽的香气顺着风丝丝缕缕的飘过来,她的衣袖在风起时险些碰到他脸,又在风落时落下,若有若无,甘冽清雅。 汪棋看到了,不好意思的握住了心慈乱飞的袖子,悄悄攥到手心,好看是好看,就是需要周围的人距离她两丈远。 明西洛头未抬。 汪棋也没有多看。 “哑巴了?” 徐智阳深吸一口气:“不敢当,明参中今日一会定能探好。” “哦,那我等着,别再等两天,这池子再被风雨填平了。” “不敢。” 项心慈看这什么都不懂的老东西一眼,转身走了。 汪棋急忙跟上。 徐智阳点头哈腰的将人送走,随后立即背脊挺直,小心谨慎之余又有些不忿,他们接的本就是私活,这小姐还挑三拣四,如果不是项五爷的女儿,谁会理她,就让这座山干着算了。 徐智阳深吸一口气,只能硬着头皮干:“参中看如何?参……”去哪了? 明西洛已经勘出了新的蓄池边界,命人开始动工。 徐智阳立即激动的走过去:“这次真行?” 明西洛不说那样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且我看了一下,大人是不是在原来的图稿上放大了一寸。” “啊,我习惯了?” “我知道大人有这个习惯,所以图稿特意帮大人放大了。”这并不是能掩藏的事,也没必要:“所以那一点笑偏差而已,如果大人觉得这张图稿可行,下面的按照这个图纸来,应该没有问题。” “竟然如此!我说怎么……”徐智阳觉得更不好意思。 他按照明西洛的图纸来就意味着他自己根本没有勘探,而是直接用,这种事,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至少说明如果荒野山的水道建成,跟他关系不大,也不是他慧心之作:“我也勘看了,觉得你的方案很合适……很合适……”其实是南北走向他根本走不过来,所以用了对方的。 “多谢,那是我的荣幸,我还担心有问题,如果我有测绘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徐大人指正。” “明参中少年英才,不敢当不敢当。” 两人客气一二,又将问题聚焦到接下来的路线上,徐智阳争取跟明西洛一天,让明西洛帮他再复刻一遍他这张图的想法。 明西洛亦不藏私,一路带着他尽力解说。 徐智阳听着接下来的难度,有种要打退堂鼓的冲动:“东西本来就有冲出来的一条小溪,为什么非要南北线路。” 明西洛看着图纸不说话,这事他能做主? 徐智阳知道自己失礼:“辛苦你了。” “哪里,下官也是拙见。” 徐智阳觉得风更大了,这哪里是挖两条水沟,这事一件工程。 明西洛感觉到空中刚刚残留的气息,垂下头,将这股若有若无的香祛除,才发现是她的衣袖落在他袖笼上的残香,一时皱眉,颇为不悦。 “大人……大人……” 明西洛无缝衔接:“可以从后面将东西渠道的……” 临近正午。 汪棋坐在半山腰,心慈帮她在外面用透明的水晶做了一个罩子,将她罩住,风丝毫吹不到她,只有长长的衣衫袖笼落下,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华美。 汪棋看着将一株株幼苗种下去的心慈,又看眼山上:“真不给他们吃饭?” “饿着。” 汪棋神色犹豫。 项心慈不动声色,她发现汪棋虽然不主动,但富有同情心,就如她那天那句‘辛苦了’,刚刚明西洛解围的那一攥。虽然声音小,做的也不落痕迹,但一直注意他们的项心慈还是发现了。 善良的小姐和被主家刁难的落难官吏,项心慈觉得不是不能用一下,或许效果更好。再说十天了,给她把地挖成那个样子,什么用没有,多饿几天就长脑子了。 汪棋叹口气,又过了一会,鼓起勇气开口:“我看他们也挺认真的,没有偷懒的意思,还请了帮手过来,说明也想做好,不如,还是让他们吃饭吧。” “吃饱了万一想睡觉怎么办。” 汪棋张张嘴,又张张嘴,傻呆呆的看着项心慈不知道怎么反驳。 汪棋卷着身侧的腰带,入手丝滑的腰带,触感好的不可思议,这是心慈给她的,可是,她还是觉得挖水渠的那些人不容易。 这几天她都有跟着心慈过来,明参中那天的话她听的清楚,南北方向本就艰难,选出的方案做出来也不易,恐怕也不是这些人不上心,而是工程难做。 可心慈只看结果,一点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对方,那老工匠好几次都差点受伤。 算了,心慈也听不下去。 下午三刻,汪棋跟着心慈转到暖房外的田垄上,看着呼啸的风吹过哗哗作响的叶子,自己的头发丝都没有乱一下,心中百感交集:“天气还是太干燥了。” 项心慈蹲在秋风中,吹起的一群混合着大地的颜色,更加柔美:“嗯。” “不如……给他们喝口水吧,万一渴了,发生什么意外是不是不太好,毕竟都是朝廷命官。” 项心慈在看移栽的梅林:“他们不就是放水的,还缺水喝。” 汪棋:“……” 项心慈叹口气:“我算知道,你要是无法满意了,能念叨我一天,但我不确定还有没有饭菜,你可以去看看,如果有,可以让他们吃,但先声明,灶台在山下。” 158一更 汪棋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我知道……”说着推开水晶罩,带着丫头下山去了。 项心慈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她其实不太很理解她的在意……但她不理解的一定是某些方面别人觉得好的。 好的?什么是不好的? 项心慈抛开没意义的问题。至于她与明西洛会不会有进展?项心慈不抱什么希望。汪棋即便去了不见的就会遇到明西洛,遇到了,两人也不见得会说话,或许颗粒无收也不是没有可能。 山腰处。 徐智阳感激的看眼汪小姐,道声女菩萨也不为过,这样明理懂事、又温和的汪小姐竟然与说话恶毒的七小姐相交,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多谢汪小姐。” 汪棋摇头,语气不缓不慢:“项小姐见大姐辛苦,特意让我送上来的。” 徐智阳陪着笑,怎么回事心里一清二楚,七小姐看他们就像看一个个蠢材:“总之……多谢汪小姐。”否则他今天的脸就丢大了。 汪棋觉得徐大人表达的不对,这与她有什么关系,没有心慈的允许她怎么可能带东西上来,这些人却…… “汪小姐我们……” 汪棋不等徐大人说完,放下东西,即刻带着下人离开。 徐智阳看着离开的人,心中更为感慨,终于能坐下来吃点东西喝口水,他带着一群兄弟门出来接私活,结果弄的一顿饭都吃不上,可不是颜面尽失。 徐智阳也不怕人笑话了,坐在明西洛身边,叹口气:“汪小姐心真好。” 明西洛处理着脚上的泥土。 徐智阳让他往背风的地方坐,有种世态炎凉之感:“我在工部都没有这么憋屈。” “……” “不知道的以为我是这里的长工。”徐智阳将一份饭菜放在他旁边:“你也看到了,不是我要麻烦你,而是这里根本难推进,七小姐根本不容人说一句反对她的话,工程慢了也要摆脸色,可她挖水渠,不先动工水渠先种花草,我挖渠时还得计划这不要动了她的地,水又不长眼,我命令的了吗!” “……”明西洛坐下来。 “她不满意她自己过来试试,她能不能把山上的水引下来!” “……” 徐智阳拉下脸,语气诚恳:“还请明老弟务必帮忙——” 明西洛过了好一会开口:“哪里,是我跟着徐工学学手艺。” …… 汪棋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小小的人,神色有些落寞。 侍女疑惑的看眼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汪棋摇摇头,没有说话,无力的靠在车壁上,心里叹气,她就是觉得……她与心慈可能有些相处不来。 这么说好像没有良心,汪棋手指卷着帕子,从来没有过烦心事的汪棋,有了小姑娘的心事。心慈对她很好,与她分享好玩的,还送她好看的衣服,教自己的下棋,可以说没有不好的地方。 可……她觉得与对方很多事的看法、做法都不相同,甚至……她甚至不觉得自己与对方能聊到一起,反而越相处,越觉得违和。 她做事很强硬,处理犯了错的人完全看心情,她不喜欢的事,不听人说第二句反驳的话,还有……她也从来不看在徐大人一把年纪的面子上,对其宽和。 汪棋不是非要尊老爱幼,就是……就是……汪棋表述不上来,但就是绝对不对,可这样任性的心慈,却很在迁就自己,是因为……没有朋友吗? 汪棋想到这里,更说不出口了,天性中的善良让她无法对心慈做的事置之不理,但心慈九次建议她心情好了才会听一次,汪棋实在无法…… 可如果她请,自己不去,她会不会很受伤……总要她有了别的朋友之后,自己再…… 汪棋虽然善良,但也不是不懂自己想法的人,相处不来就是相处不来,她什么时候有其她朋友啊。 汪棋想到这里,身体软绵绵的趴在茶几上,觉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问题,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小姐,小姐……” “不要吵我,让我静静。” …… 项心慈发现的很快。 汪棋尽量让自己做到不动声色,也配合对方的脚步,每次心慈请,都去,尽管有时候她并不想出门。 可项心慈还是察觉到了。 项心慈没什么感觉,也不心疼那点无用功,她与大部分京中贵女相处不来,不是对方好不好,或者她不好的问题,而是观念不同。 有时候项心慈甚至觉得与她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她不理解她们在想什么,她们也不理解她为什么那样做。 项心慈看她们,像看被条条框框包裹着盛放在模具的玩具,放的久了,她们觉得她们就是那样。她只能在外面看着,她们不出来陪她玩就算了。 就是有一点可惜,明西洛失去了一位善良温柔的好妻子。 所以,明西洛时运不济,挺可怜的,本来她还想等明西洛动心了,让项逐元帮他一把,为他定亲,现在看来,明西洛没有那个命。 项心慈今日穿了一身高腰湖水蓝男装织锦长袍,长发用同色发带挽了髻绑起,她悠闲的叼着草躺在自己山头的草地上晒太阳。 暖融融的阳光照下来,让人昏昏欲睡。 秦姑姑在一旁点了艾条熏虫蚁,顺便坐在地上,扯了些草编小动物逗小姐玩。 管事带着徐大人和明大人一起走来:“稍等,小的去通报……”一声。 “听见了,过来吧。”项心慈躺在草地上没有动。 159二更 “站我前面说话,要不然看不见。”项心慈用眼神指指脚边的位置。 徐智阳刚想上前的脚步停住,让他站在小姑娘的脚边!火气几乎要…… 明西洛瞬间按下徐智阳的手,不动声色的看地上的人一眼,男装的她五官越发清丽,像突出了色彩的丹青,是标注了重点的四书。 即便是他,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不管见几次,不敢喜不喜欢她的所作所为,她都是一副让人百看不厌的名画,运笔起折、虚实相接处理的精妙绝伦,单以自身就足以皮相惑人。 否则……他怎么解释自己屡次三番出现在这里。 明西洛走到她脚边,恭手,踏出了他的第一步,没有他记住一个人,那个人记不住他的道理:“七小姐,在下等人决定试水,其中有一条渠道会冲到您新栽的牡丹田,特意来向小姐报备一声。”声音温和如玉,清淡如常,仿若没什么情绪。 项心慈叼着嘴里的草,上下动着,漫步尽心的看他一眼,心里叹口气,可怜啊,长的也不错,官职也不低,人品也可以,怎么运气就这么差,与好女孩擦肩而过喽。 “七小姐……”明西洛肯定她没在看他,不定在想什么。 项心慈扭头将草放下,注定不是有福气的命,怪的了谁:“绕开!”语气颇为不耐烦。 明西洛的视线从草上回转,居高临下的看向她,语气首次肯定,不容反驳:“不行,绕行水流过不去,重新挖渠也没有合适的地方,这不是工程消耗多少银子和时间的事情,而是——没有合适的位置。” 项心慈看他一眼,喝,小东西不高兴了,说起来,很久没见‘不成熟’时的他发脾气了。语气比平时稍微重一点,清冷不显,没有烟火,脾气十分含蓄,稍微粗神经的就能将他忽略了:“没合适的找不就有了。” “七小姐——是没有合适的。” 项心慈挑挑眉:“做不了?” 明西洛肯定:“做不了。” “换人好了。”语气果决。 明西洛似乎愣了一下,又没有,立即恭手:“七小姐不失为明智之举,在此便不耽误七小姐时间,在下等告辞。”明西洛退后两步。 项心慈微丝不动。 明西洛看都没看她直接离开。 徐智阳见状,险些喜极而泣,天啊,可……可以不做了吗?这狗屁外活他早不想干了,太好了,徐智阳急忙追上明西洛的脚步。 武管事见状顿时急的不行,这……这……“七小姐,七小姐……”怎么能让人就这么走了:“大人,大人——”他跟了水渠的进度,怎么不知道里面的艰难,万万不能……“小姐——” 项心慈看着湛蓝湛蓝的天,万里无云,好想睡。 秦姑姑笑笑,帮她撑起蚊帐,对武管事做了嘘的姿势。 武管事急的不行,这—— 山脚下。 徐智阳带着人快速收拾好东西,就怕七小姐临时反悔一般,早已马不停蹄的搬着东西到了山下车旁。 明西洛慢慢的跟下来,低垂的眉眼没人知道他再想什么。 徐智阳顿时松口气,太好了,终于不用来了:“多谢明大人,改天请你喝酒。” 明西洛将测量尺放车上:“谢我什么,徐大人别怪我弄砸了你的活才是。” “不会,不会。快走。” 一直等他们离开荒野山,回到京中各自衙署,都没有人来请他们回去。 明西洛将自己扔在椅子上,揉着眉心,很少发脾气的他,直接将手里的测水珠甩在了窗边!除非她不想南北通渠!否则他等着她求着他回去,竟然—— “明大人,你回来了。” 明西洛已恢复如常,珠子也捡了起来:“进来。” …… “五爷,容家上表求封了。” 来了,果然在这里等他,这是怕出了意外,或者说,想利用完心慈身上最后的价值!没问题,让容家用,各自筹码已在桌上,下面反而好谈了。 “五爷,容家大管事求见。” 项承坐回主位:“让他进来。” 容管家客客气气的递上礼单,赔笑又恭敬:“见过五老爷。” 项承心中冷哼,面上不显:“说。”约他哪里谈。 “回五爷,马上就是藏收节了,我家少主想请七小姐去收集百花种。” 想从心身上找突破口,未免太异想天开,还是容度以为哄住了心慈,他们才能方便行事,完全没有必要:“回去告诉你们少主,只要我项某力所能及,定不予余力。” 管事有些……这与他来请七小姐有什么关系,但随即明白项五爷在意思,不禁感动,五爷是位好亲家:“多谢项五爷,小的一定转告家主。”只是:“七小姐……” 项承端起茶:“小女最近身体不适,恐怕无法赴约。” 管事有些惋惜:“是。” 项承待人走人,哐当一声将被子砸在桌子上!拿心慈威胁人! 一个时辰后。 “老爷,老爷,容家送来了两箱药材。”这才一个时辰不到,药材先到了,伤害感冒、人参、燕窝,应有尽有。 项承冷笑:“我项家吃不起药?” 项富立即闭嘴,他心里也纳闷,容家这是恶心人还是做什么?容家少爷按说不是这样不懂规矩的人才对?搞不懂? 翌日。 “七小姐,七小姐。”武管事急忙追上刚来的主家:“水道的事——” “哦,让他们继续做,冲了牡丹田就冲了,牡丹田整体往旁边移动一下。”明西洛说不能改的事,大概就不可以了。 160三更 武管事险些跟不上小姐的脑回路,您刚把人赶走,人家辛辛苦苦带走了大大小小所有机车工具,现在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让人回来!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怎么?” 武管事陪着笑:“七小姐,要不要请别人来试试?” “不用,爹给我找的定然是好的。”换别人,未必有徐工做事仔细,那人虽然废物了些,干活还是很平整的。 可您…… “有问题?” “没有,没有。” 武管事觉得脸再大,也做不出下午把人赶走,第二天就去请人的事。 可再没脸,他也站在了工部衙署大门外,低头哈腰的陪着笑。 “你说徐工?不巧,徐工接了宫中修理地下水道的事,一个时辰前刚进宫了。” “那徐工什么时候回来?” 小吏琢磨着:“最近两天赶上宫中秋闱前最后一次盛会,估计会赶工,吃住都在宫里,不回来了。” 管事脸色顿时有些……怎么这么不巧,就这么一天时间不到就有活了。又急忙问了与徐工同去的几个人。 “徐工一起带宫里去了。”都是一个班底一个班底的端,徐工肯定用顺手的人。 武管事笑容有些僵,只能问:“明工。” “我们这里没有姓明的。” 啊!怎么可能,徐工都要请教再三的人!?武管事几番打探,才知道明参中是户部的,正规进士取前十才能进的衙门。 明参中是文官!? 武管事更恭敬了几分,等在户部威严肃穆的属衙外,大气都不敢多喘,这是六部之首,国之根本,方圆百步无小贩、闲散人员敢停留的地方。 明西洛出来就看到了他。 武管事立即跟上:“明参中……明参中……”说话更卑微三分。 明西洛听完他的话,十分为难:“我不在工部,没有人手,这种事我一个人做不来,而且最近公务繁忙,还请七小姐另请高明。”说完加快脚步离开。 荒野山下。 项心慈听完管事的话,又冷冷的看了管事一眼。 武管事垂下头。 这是不干了!项心慈顿时冷笑:“没有他们我不开工了。”笑话!拿捏上自己了,谁给他们的脸! 项心慈立即委屈巴巴给项逐元去了一封信,最后落笔时戳了很多墨点子,以示不悦! 项逐元收到信,哭笑不得,即便早有准备也被小七信里的语气弄的无奈又头疼。 徐智阳早向他报备过了,这种事,徐智阳不敢私自做主,也尽量把他自己往无能了说,可深知小七脾气的项逐元,怎能不知道其中的道理。 徐工恐怕没有被她折腾了去,要不然能回来后立即接了他最不愿意接的宫里的差事,跑了。 项逐元揉揉眉心。 善奇为世子倒杯茶,笑着开口:“小姐的字又精进了。” 项逐元让他认真看看,这是精进!可还是向五叔推荐了另一支队伍:“容家进展怎么?” “回世子,十分顺利。” 项逐元目光微暗:“还可以让他们更顺利一点。”药草?不退婚?由不得他们。 容家人脉盘根错节,即便不靠项家这件事也能推进下去,可他项家偏偏插手呢,只要项家出过力,这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就能成为五叔退婚的根基。 …… 荒野山上。 马工不是故意找麻烦,如果可以,他比谁都想做的更好,搭上项家这条船。 他年纪不小,早些年说话直,在工部没少得罪人,如今妻子、孩子、老娘要赡养,才发现求门无路,同期的都升了领事,只有他还是小队长,另谋出路也成了面对如今局面的一个机会。 可他是看着工程图纸根本做不了,不冲主家的花田,或者只冲她的牡丹田也不行。 这主家长的像天仙一样,不代表主家就能是仙人,一挥手成就一条河。 马工觉得如果坚持南北水渠必须冲半座山的花田,这还是保守估计,再说哪有先种花再开渠的,本末倒置!明明不懂这些,还在这里指手画脚!他难道不想做吗! ——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武管事让小姐冷静,一定要冷静,马工说话只是直了些,干活没的说。 项心慈怎么冷静:“连个搞文职的都比他们有用!他们还在这里大吼小叫。” 秦姑姑急忙为小姐顺着气:“消消火,消消火。” “你没听到他怎么顶我的!”项心慈气的不行,眼里盛了一海岩浆,就等着把对方烧死:“把明西洛叫来,好好给他们上一课,看他们还能不能把话说的这么绝对!” 马工觉得对方不讲理,谁来也一样,必须重新勘测,重新定基,这些花田必须毁,要不然就东西通渠! “我就不东西通渠!”本事没有多少,脾气不小:“武管事。” 武管事心累,他没想到马工这样憨,可能专业的手艺人都有一点小坚持,徐工也有,马工更直白一些:“七小姐。” “把明西洛找来。” 武管家心里一惊,您当叫您家的下人,却不敢反驳:“是。” 武管事回来的很快:“明……明大人不在京中。” 项心慈一愣:“不在?徐工呢?” “还在宫中……” 好啊!这是都跑了!或者说——给她下马威呢!项心慈冷静的站在山腰上,长发微微被风吹开,她在想整件事情是从哪里开始她被人牵着鼻子走的! 项心慈一连等了五天。 五天后,明西洛从外面风尘仆仆的公办回来,武管喜极而泣的迎了上去。 这些天,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守在户部属衙外,不敢靠近不敢走远,就怕没有第一时间堵到明大人:“明大人,您可回来了,小的明大人啊——” “干什么!户部衙署外禁止喧哗!”门卫凶狠的目光立即瞪向吵闹的人。 武管家吓的立即闭嘴。 明西洛神色淡淡。 武管事抱着明西洛的腿,誓死不放手,他算明白了,南北通渠能不能修成的关键是明大人。如果他无法把水道修成,七小姐非剥了他的皮不可,这可是他疏通了很多关系才找来的差事啊:“明大人,小的求你了。” 明西洛为什么要去,他又不是没公务,任她招之则来挥之则去!谁给她的错觉! 武管事孤零零的跪在地上,望着渐渐走远的明大人,只觉得他要亡他啊。 明西洛回到房间,项五爷的人情贴就放在他桌子上。 明西洛神色淡然,毫不意外,整整六天,她可知道她那条河在谁手里了。 明西洛并不着急,该着急的从来不是她,进入冰冻期,无法取水的也不是他。 明西洛并没有马不停蹄的领命就走,也没有着急去见她,他将带回来的资料分门别类的放好,又处理了积压的公务。 出门去另一边街头吃了一碗混沌,听老板絮叨了会最近发生的事,才不慌不忙的牵着马,向荒野山而去。 …… 荒野山上。 项心慈坐在山间平石上,背后是一望无际的山野,一袭酒红色绣黑色莲花大裙摆高腰长裙,妖娆的在她身后展开,黑色的长发如绸缎一边落在她的裙摆上,头上朱钗璀璨,长到腰间的耳钉,一颗颗红的滴血,十分压重的款式捧起一张娇嫩青涩的容貌,犹如狱海的仙子,尸山上朦胧的圣光,矛盾又带着致命的美丽。 拥有这一切的人仿若浑然不觉,她静静的看着缓缓走来的明西洛,心头无名火乍起,他会不知道今天的局面?!他怎么不再来晚点! 明西洛看到她瞬间怔了一下,但那丝异样转瞬即逝,快的他自己都没有品茗,已经站在她面前,冷静恭手:“七小姐。”他不容有失,更不允许她看出异样。 项心慈瞪着他,明西洛你够狠啊,你怎么不上天,不现在就一统天下,是户部阻挡你发挥,还是国事不够繁忙,让你有时间跟一条小水沟过不去! ------题外话------ 有四,一小时后刷 161为企鹅1986女王斗篷加更 项心慈完全不考虑是自己一意孤行造成的今日局面!只觉得对方居心叵测,他不居心叵测,那张破图纸会前面的人看不懂,后面的人也看不懂! 如果他就这么水平,城西的河道也不用修了,他的官也不用做了!等死了好! 只能说,肯定是他认为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他给她下了套!可以啊,三组人,一张纸,看出三组数据,你平时都是这么给主子出谋划策的? 自己还没有对他怎么样,他倒是挑衅她了,他是不是觉得上辈子过的太好,唯恐这辈子也幸福了! 项心慈深吸一口气,她等的都要没脾气了,对没脾气了。项心慈抬起手。 秦姑姑见状,立即要扶小姐起来。 项心慈挥开她的手,抬着手,看着明西洛。 武管事顿时有种背脊发凉之感,七小姐这是做什么,明参中正七品啊,只要城西河渠事成,明年六品妥妥升上去,比五老爷品级都高!小姐要干什么! 秦姑姑脸色也有些不好,可现在明显不能善了,小姐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更不要提前面还等了五天,这口气,她们小姐能咽下去! 明西洛见状,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看向项心慈,这是他第一次,可以正式看向眼前的人,时间超乎想象的长。 项心慈抬着手,等他。 明西洛似乎不明所以,仅仅守礼的与她对视片刻,明西洛便移开目光。 “怎么,劳烦不动明大人?男女授受不亲的废话就不要说了。”项心慈看着他,他又不是没在莫国公府见过! 明西洛看了她一眼,红的妖艳沉稳,走过去,隔着袖笼扶住她的胳膊,入手—— 项心慈站定后瞬间抬手向明西洛脸上扇去—— 秦姑姑快速扑向自己小姐! 明西洛皱眉迅速后退一步,眉头又快速松开,一个表情都没给她。 项心慈打两个人最顺手,项逐元,明西洛,没办法,打习惯的。 秦姑姑都要昏过去,如果不是明大人躲的快,小姐这巴掌就招呼人脸上了。 武管家吓的战战兢兢,瞬间跪在地上:“明大人勿怪,我们小姐不是故意的,我们小姐真的不是故意的。”殴打朝廷命官,小姐这是当自己是项家家主吗! 秦姑姑紧紧按着小姐一招不成还想来第二下的心,小姐这是要造反啊:“小姐,小姐,您冷静点!”这里不是在府上,面前又不是世子,你想打就能打,世子也不是小姐想打就能打的!世子真是给小姐养了个不好的习惯,哪有一不如意就动手的。 明西洛在不远处站着,玉树临风、轻描淡写,仿佛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恼羞成怒?他以为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现在记住了! 项心慈将衣服拢好,站定,没理跪着的,让秦姑姑让开,气呼呼看着几步外的明西洛。 明西洛坦然的任其打量,骤然发现,她生气时更加鲜活灵动,犹如万物初成,春风冬雪以次递开。 秦姑姑着急的紧张的盯着自家小姐。 项心慈冷笑一声。 明西洛早已回神,他还不至于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失了风范。 项心慈不屑于管他看哪里,问的不急不缓,却语气笃定:“我可冤枉你了!” 明西洛神色坦然:“在下不知道七小姐在说什么。” 武管事跪在地上,急忙给明大人使眼色,别管了,先认错啊,又觉得堂堂明大人,何须要看自家小姐的脸色。可又隐隐觉得今天的明大人是不是有点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你那图纸一个人看一个样子,你敢说你不是在鬼画符?” “徐工有遇折放一寸的习惯,全工部都知道,是徐工拜托我来帮忙,图纸放一寸不是理所当然。” 项心慈看着他,还真是义正言辞呢,她还从来不知道,明西洛这本事用在自己身上是这效果,气的她认为他上辈子的好都能一笔勾销。 如果不是深知这个人有仇必报的阴险,她都要相信他了,亏她好心给他介绍个好的,还心疼他来着,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我还冤枉你了?” “不敢,小姐如果不满意,在下衙门还有公务要忙,便不久留。” “你当我缺了你不行。” “怎会,七小姐只要改行东西走向,哪为大工不行。” 也就是说南北走向只有你了,前前后后一个月时间,半山她都种满了花,连冲击空地都没有了,意味着他的图纸成了唯一机会,他现在说东西!讽刺谁! 项心慈抬手就要让他长长脑子。 秦姑姑急忙去拦,奴婢的祖宗啊,就忍忍吧,回头让世子给您出这口气也行啊 明西洛快速后退一步,只一步,不多不少,堪堪她够不到,恭手:“七小姐冷静,实不是在下托大,当天在下也说过——” “闭嘴——”项心慈瞪眼秦姑姑:“放手!” 秦姑姑尴尬松开,可她不觉得如果自己不拦着,小姐与对放追逐起来好看,明大人摆明了不让小姐打到。 项心慈又不傻,她只是没料到他敢躲,这个人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站。怪得了谁! 项心慈深吸一口气,尽量去想他上辈子可怜的脸,自家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女,他已生白发的样子,脑补了很久,才平复下心里的火气::“行了,你去忙吧。”他报复就报复了,她大度,算他上辈子积的德,不跟他计较! 武管事如蒙大赦,急忙去拽明大人。 他为什么要去:“在下衙署还有——” 武管事急忙拖他老人家,别说了,都退一步,当他们欠的债:“回头,在下一定让五老爷请明大人喝一壶……”您就当看在项五爷子嗣单薄的面子上。 项心慈看着明西洛。 明西洛也看着她。 武管家挡在两个对峙的人中间:“明大人,小的求您了……” 秦姑姑看着人走远,才松口气,诧异小姐今天的好脾气,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没有弄到不能收场,尤其她都搞不懂,自家小姐在发什么邪火,怎么突然就向明大人发难。 她真怕小姐气性上来,与这小官家追起来,到时候再叫来一群人围追堵截的打,不结仇也结仇了。 项心慈不至于这点分寸都没有,大哥以后跟了柳雪飞,自己再把明西洛得罪狠了,她干脆躺平等死好了,只是刚才看到他时没忍住,冲动了。 晦气,自己到底哪句话说的不对得罪他了!好像哪句都挺得罪人?但自己把汪棋带到他身边,总是好心,算了,也没成,果然好心没好报。 至于今天这点小插曲,明西洛功成名就后还不至于放在心上,而且她又没打到。 项心慈看着不远处的山,握一下空落落的手,其实有些不习惯他躲……这就是没有的感觉吗? 没有项逐元,也没有对她言听计从的明西洛,原来一个人应该是这个样子……项心慈笑了:不算坏。 只是可惜了汪棋,忍自己一二,就能嫁给明西洛,多好,可以随打随骂的,自己难得好心想给人介绍一个优质相公。 也是一个没福气的,哼!项心慈转身。 “小姐去哪里?小姐,小姐——” “回家。”她还能天天看这些花。 …… 汪家内。 汪棋十分愧疚,她以为自己处理的小心翼翼,想不到心慈那样敏感。 小姑娘心事重重的靠在娘亲身上,没经过大风大浪的她,一点点闺愁,就能让她心生不安,她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么明显,伤了心慈的心,想来心慈天生敏感,才会如此。 汪棋想到心慈敏感的理由,更觉得不是人。 汪夫人将团好的绢花在女儿头上比比,笑她小孩心事:“你呀。” “娘……” 项家的姑娘,即便再不出门也是令国公府教养出的姑娘,行事作风、办事风格,岂是自己这种人家能比的,可汪夫人打算趁机教女,因为项家五房还是不要多交的好。 ------题外话------ 欠了企鹅好久的斗篷(#^.^#) 在企鹅这里求月票。 162一更 葳蕤院内。 项逐元未退官服,背着晚光从外面走进来。 焦耳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立即垂下头,默默地带着人退下。 项心慈穿着常服,坐在窗前的书桌前画图,侧脸映着落山的橘光,温暖了她浅浅的笑。 项逐元看了一会,负手走进来,她有一段时间没有因为想去他那里坐坐而赖一天了。 她好像一瞬间忙了起来,有了她自己的事,忙她的山,忙她身上穿的、平时用的,独独忘了他。 不过,最近就连自己也听说了她的盛世华裳,偶然参加集会、出去应酬,遇到女眷穿的衣服款式,便有种熟悉感。没办法她的东西见的多了,一眼就能看出她的风格——张扬、华美、颜色刁钻,像她的人一样。 不过,都不及她真人更令人头疼,项逐元走过来:“还生气呢?”挖个水渠也能气出真火。 项心慈神色恬静的画着手中的衣裙,一件暗藕色马面裙,没抬头:“没有啊。”原谅他了。 说的像真的一样,项逐元撩起官服下摆,坐到她对面:“工部的人也不是全候着给你用的,他一回来,我就让他去了,你少抱怨两句。” “都说没有了。”她看起来像生气的人。 “那怎么没有过去吃饭?” 项心慈不解:“没说要过去啊?我还忙着呢。” 项逐元拿起她旁边画好的两张,非常不一般的款式,浮夸到不容易行动的长摆,镶珠带银的刺绣,看着就不使用,她也不嫌繁琐。 项逐元给她放下:“新得了一块玉料,给你打一套头面还是直接给你原料。” “你过两天不去柳姐姐家备礼吗?给了柳姐姐吧。”婚期明年初,该置办起来了。 项逐元一时间有些僵硬,这与她有什么关系,看着她不是说谎的神色,项逐元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他不喜欢她思考与她无关的事。 场面莫名安静下来,画图的人浑然不觉的涂着新得的颜色。 秦姑姑谨慎的走过来,为世子端了茶。 过了好一会,项逐元声音慢慢的响起:“给你的就是给你的。”是别人送的太多,不缺了吗! “哦,那就放着吧,最近没有要打的东西。” 项逐元脸色更暗,她…… “登登——”项心慈开心的举起自己的画,骑装,兴奋的不行:“哥,看好看吗?” 项逐元心里的烦躁,在看到她笑容灿烂的脸时,一点点沉下去,耐着性子,接过来,神色并没有多好,视线好像在纸上,也没有,只是道:“我那还有一匣金花生,让郑管家给你拿过里,吊在床幔上压重。” 项心慈想想,匣子?“多大?”太小怎么挂?莫不是傻了? 项逐元口气不耐:“巴掌大。” “我的巴掌大还是你的巴掌大?” 项逐元看着她认真追问的样子,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我的。” “那匣子……” “匣子比你身高长。” “傻子吧,那是箱子。” “傻也是被你气傻的。”成天让他看这些女人家的东西,他看着那个都不好看。 项心慈瞬间笑了,爬上桌子,伸出手隔着宽大的桌子去搂他的脖子,笑容如外面的晚霞般好看:“我哥才不傻,我哥最聪明了。” 项逐元心情骤然明朗,赶紧去扶桌子上的人:“你小心点。” 项心慈坐在桌沿,眼中星光灿灿:“你还没说好不好看?” “好看,你弄的东西有什么不好看的。” 项心慈笑的更高兴了:“我也觉得,我最近都赚银子了呢,分哥哥一半。” 项逐元将她从桌子上扶下来,语气讽刺:“谢谢啊,都能享你的清福了。” “那是。” 项逐元无奈的哼一声,将手里的画稿放下,这更长珠尾也不怕踩到:“吃饭了吗?去我那吃?” 项心慈闻言,无力的靠在桌子上:“不了,太远了还得走路,我在家随便吃吃,做做晚课,就睡了。” 项逐元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又升起来:“几步路而已,怎么就累了。” “我还上山了呢。” 项逐元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些东西太占她的时间,她不能等他回来,也对他的地方失了兴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去书房的时间都少了,就是因为这些无所谓的东西! 项心慈仰着头,雪白的脖颈如上好的美玉,纤细较弱不设防:“我现在只想躺着装死。” 项逐元看着她,首次意识到,这是他不触碰,却必须在他眼前的人,谁也无法改变! 项逐元突然温和道:“懒,我背你过去,再把你送回来,不好好吃东西怎么有力气。” 项心慈看他一眼,想他这句话中另一层意思。 项逐元状似无奈的看着她。 项心慈心中淡淡,他还真是……自己难得不想参与,他就不依不饶的跑过来,距离太近了,他又推三阻四。但项心慈不与他计较,反正也没多长时间了。 项心慈张开手臂。 …… 荒野山上。 明西洛来的不早不晚,如果她在,正好上山的时候,能让她看到他。 “七小姐今天没来。”马工看见明西洛过来,接过属下递上来的毛巾擦擦汗喘口气。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看见那个什么都不懂,却还要七手八脚碍事的人,就头疼。 长的好看有什么用,可别说,长的好看好像惹她生气都是他们无能!这种感觉更令人窝火! 明西洛将袖口系上,原来是没来?看着脚边挖上来到泥土,对这个消息似乎没什么表情。 马工走过来:“不用着急,你也休息会。” 明西洛将系带绑好,没有应声:她为什么没来?她可不像好说话的人,何况是她眼中的蝼蚁挑衅了她。 “她也就是项家嫡出小姐,否则就她那性格……容家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女主子。” 明西洛活动了一下手腕。 “南北通渠是怎么想出来,厉害啊,就你这能力,来我们工部,什么案子接不了,前途稳稳的。”又想起对方身居户部要职,不缺这个机会,尴尬的岔开话题:“徐工跑的真快……” 明西洛接过测绘石灰:既然她不再,右边的梅林冲一下也是情理之中,她不满意了,还可以继续换人。 马工凑近明西洛,想起听来的是非:“你见没见过七小姐的朋友。” 明西洛神色温和,却依旧不说话。 “听说对方不来了,我听下面砌墙的人说的,说是以前一待就是一天,后来就待一个时辰就走了,再后来不来了,你说这叫不叫自作孽自有天收。”哈哈,这种事很多人乐意说,怪只怪七小姐得罪的人太多。 明西洛神色才动了一下,隐约能想起跟在她身边的一道模糊的身影,印象中很温和的人,不像很有个性的样子。不来了吗?也没什么不能理解,她的行事风格、我行我素,有女子愿意理她才不符合常理。 “明大人听说建造海师的事了吗?” “……” “容家机会很大,容家要是一飞冲天了,等于被七小姐捡了个便宜,还真是命好。” 明西洛神色顿了一下,正三品,容家少当家,无论地位还是能力,都是能屈能伸的人。 所以,他为什么觉得她今天该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值得被人多看一眼的?令国公府食客的身份?还是写下的大多无用文章? 明西洛的思绪不带任何自卑,所以转瞬即逝,猎奇是自命不凡人的认为手到擒来的事,他们不管手里有什么,对方如何,他们只要一个过程,无甚下线,又自以为是…… “子恒,你说容家会不会成功?” 明西洛回神,神色如常,语气公正不参杂任何兴趣和好奇:“这件事自有皇上定夺。” 马工突然发现,这人不通情理? …… 容度换了一身衣服,决定亲自去,派了人几次去请,项心慈都没有赴约,她还有脾气了!这件事谁的错! 163二更 容度深吸一口气,不想再提,如今即成的海上一师,她总可以心满意足了。 容度心中讽刺,虽不想承认要有这些附加条件,可这无疑就是条件,项心慈最好也称称她自己的斤两。 一刻钟后,容度态度恭敬的出现在项承的书房内。 项承看着下面的青年,眉头微皱,对方无疑是令他满意的,只是此刻发现这份满意转化到对立面时,也十分麻烦。容度只字不提容家最近的进展,只提容家商船靠岸,要带心慈去看看。 他觉得现在项家给的筹码还不够?“心慈伤寒还没好,不易吹风,就不去了。”进入正题吧。 容度皱眉,已经好些时日,怎么还不见好转,那天风也不是很大:“伯父,可请大夫了?” “看过了。”说条件。 “药也按时吃了?为什么没有好转?不如再换几个大夫看看?” 说正事。 容度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她是不是也受了惊吓,在担心,所以郁结在心,容度想到这种可能,顿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恭手:“伯父,关于心慈小侄有个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之请还是不要说了,你最近也抽不出时间里啊做别的,还是把事情放在正事上吧。” 容度还没说是什么事,被抢白的有些诧异,随即敏感的听出些异样,什么叫‘抽不出时间做别的’把事情放在什么正事上? 容度坐正几分,谨慎开口:“伯父,在下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项承看着他,从他的神色完全看不出一点勉强,不愧是能申请海师的人家,沉稳功夫了得:“容少主想多了,不知道容少主对最近申请海师一事进展可算满意?有什么能让在下帮忙的也别客气。” 容度不动声色,其实这件事让他颇为不悦,整件事他特意绕开了令国公府,完全不想他们参与。免得项心慈自命清高、言语讽刺。 虽然因为两人关系,多多少少有人因此行方便,可心慈只是项家五房,能起到的作用有限,影响不了大局。结果谁能想到,项侯爷出来说话,容度像吃了一刻苍蝇一样烦闷! 但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容度直接看向项五爷:“伯父,可是小侄上书一事有什么不妥,还请伯父告知。” 项承能有意见,人往高处走,容家要做什么是容家的自由:“你与心慈订亲还没多少时间吧?” 容度认真听着:“是,如果伯父怪小侄没有告知伯父一声,小侄——” “不是,这件事自有你父亲做主,我是说你和心慈。” “七小姐心敏聪慧,伯父能将爱女下嫁,小侄感激不尽。” 项承恼羞成怒的看着他,嫁什么,项家给了这么多便利,不是互惠互利的事,他容家想不认账:“容少主,心慈年纪还小,我也一直想把她留在身边,你是知道的,我们就不用左顾右言了。”可以提解除婚约了。 “小侄明白。”容度虽然不愿,但:“小侄可晚几年再商讨婚事……” 项承几乎拍案而起,实不要脸:“小女生性顽劣,不劳容家教导,我的意思是,我项家无条件助你成事,事后,你与小女的婚事就此作罢!互不相欠!” 容度闻言瞬间看向项承!他什么意思!什么解除婚约!以他一贯的脾气定然这老匹夫死无葬身之地,他还有没有一点信誉!心慈是他走完礼节定下的未婚妻,他凭什么说‘作罢’! 助他成事?好大的脸,他容家需要他助!他眼前但凡换个人,他容度都不会这么算了!但前面是项承,项心慈的父亲,一个感情用事到让人不知道怎么打交道的男人! 容度忍下恼怒:“伯父开玩笑,容家海师一事只是小事,怎能与心慈相提并论。” 项承心想口气不小,海师都是小事:“那你说,要怎么做,才可以解除婚约。” 这与解除婚约有什么关系:“伯父,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对小侄有什么想法,伯父尽管提,万不可提到解除婚之事。” 项承没想到他如此难缠,到现在都不肯好好商谈!非要将事情放在明面上说,踩够项家颜面才罢休吗! 不过他们在容家一事上确实只有推波助澜,没有太大的作用,对方想找回颜面,也没什么不可以,对方要讽刺他的家教,他也不能说容家要求过分! 项承为了心慈,调整好情绪直接开口:“那件事我知道了,是我教女无方,让容家笑话了,说吧,但凡我项家能出力的,定不会亏待与你,毕竟……算项家对不住你们。” 容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看向项承,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下一刻,脸色陡变! 项承虽觉没脸,但依旧坐的稳稳的看着他。 容度神色十分难看,几乎难以相信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项承怎么知道的!项承怎么会知道!项心慈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还是她觉得这种事可以到处宣扬!与自己退婚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容度急忙起身恭手:“伯父,我和心慈之间是有什么误会,让您操心了,实不到退婚的地步。” 项承准备好的词刚要开口,发现对不上,改口:“事已至此,你不用替她瞒,我的女儿我清楚,是我们项家托大,不过,条件你提,我只希望这件事……你能手下留情。”算他的请求。 容度气的汗毛都要竖起,如果项心慈在这里,他定要问问她要干什么!觉得她父亲操的心不够多,非要为她操心一辈子! 可现在,容度都要认下这口气,这件事猛然被人掀开,就是项心慈故意!他不从,项承因为这件事都要硬逼着他从了! 但既然如此,他有什么不好说的:“伯父误会,实在是误会太深,心慈是意气用事,虽然不知她与伯父说了什么,可都是她的想法,我与七小姐认识的时候,七小姐便于莫世子交好,说起来也是因为莫世子,我与七小姐得以见过一面,这次莫世子离京,七小姐去送,也是情理之中,我也是知道的,否则不会等在那里接她,伯父不信都可以找七小姐求证,请伯父勿再有其他想法。” ------题外话------ 四十分钟刷三(#^.^#) 164三更 项承看着容度,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如果不是涉及他女儿!他都要问一句‘你知道多少’1 容度没什么不好说的,都要退亲了,还闹到项承面前,项承想事情肯定更多,比如他女儿私会其他男人,自己怎么想?会不会影响心慈以后在容家的地位? 这两点就足以让项承做出不符合利益,但绝对对项心慈有利的事情。 容度不跟项承赌,脸面重要,他今天就得带着谈好的解除婚约的条件回去!她想都别想! 容度愧疚的开口:“是,路途中小侄说话有些激进,七小姐不愿意听,与小侄发生争执也应该,小侄回去就知道错了,一直想道歉,却没有机会,伯父完全可代七小姐教训小侄,现在想来也是我小肚鸡肠,冤枉了七小姐,实不相瞒,小侄,仰慕七小姐……已久,实不觉得因为这点小事,就要闹到退亲的地步。” 项承震惊的看着容度:“胡闹!”这不是胡闹是什么!听听这都什么话,他女儿怎么就认识莫世子在先了!他女儿知道莫世子是谁!又怎么通过莫世子见过小七!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他女儿清清白白与容家定的亲! 项承猛然想到那一次!大水后他接小七回来,被小七轻描淡写说的那几句,当时……当时莫云翳扶着小七……莫云翳是那样没有分寸的人?但凡找个婆子都比他自己扶要…… 不回忆项承没有多想,现在一想……“胡闹!简直胡闹!那也不过是两人见过一面,什么相识!她去送,她——” 容度听着,不说话,他不退婚。 岂有此理!小七与莫云翳熟知到什么程度!怎么认识的?后来有没有背着自己与他见过面?什么轻易能重到对方走她还要去送一送!事情就像他们几个人说的一样轻描淡写,无欲无求的只是认识:“既然你知道他们认识,都能到相送的交情,你却来我府上求亲,你安的什么心。” “伯父或许不信,自然是喜欢,当初七小姐救我一命,我一直……” “闭嘴,见色起意而已,何须说的这样义正言辞,说的再难听点,我甚至怀疑你和莫云翳之间龌龊到那这场婚事绑架心慈!这婚事我做主,必须退,你提吧,但凡令国公府能坐到,我都会替你争取!” 容度觉得项承是不是疯魔了!他看起来看别人手下的狗!连这些事都参与!但他见识过项承在项心慈事情上的过度思考、反复无常!总之:“伯父,我容度心悦你女儿,这件事我认了,而且我不退婚。” 心悦什么!你心多大:“这件事不是你说了算!必须退婚!” “我容家不退婚!” 岂有此理!“你安的什么心!” “没什么心思,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也是我容度求娶的人!以后嫁入容家,我能承诺的就是,我定不会亏待与她。” 胡言乱语!她都去送那个姓莫的了!“你要是如此一意孤行,就别怪我项家在海事上不如你容家的意!” “伯父可以试试!” “你——”项承想说你回头定个什么样的不行,海师一事成了,你娶公主都可以! 项承尽量平复一下情绪:“容度我知你容家底蕴不浅,海师一事也铁板钉钉,事到如今,何须为了区区小事,陷容家多年经营与不顾。” 容度坚持:“伯父认为这是小事,对容某来说,这件事比容家海师一事更中,荣某绝不会退亲。” 项承怀疑他说的是不是人话:“你真当我项家阻不了你们!” “伯父何必阻,但凡现在伯父说一声,我容家立即退出海师一争,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伯父别心血来潮退动不动就提退定一事,我们小辈的事,自然有我们小辈解决,伯父何必参与进来。” 听听这都说的什么!儿女情长做给谁看!“容度你别听不出好歹!”他这件事哪里没有为他考量。 “那伯父是否忘了,人是我辛辛苦苦求来的,伯父也以为我闲着没事,把时间耗在您身上吗?自然是因为心悦!伯父又不是没有心悦过谁,这种事,是我能说退就能停止的!早能停,她去送莫云翳的时候我就上门退亲了,用的着等到现在!伯父现在何必强人所难!” “感情总有消散的时候!” “伯父现在消散了吗!后悔了吗!” “你——你给我出去!你给我出去!” 容度恭手:“伯父告辞,还请伯父仔细想想,我可有一件事图您项家的地位名声。”容度说完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伯父无非担心我无法善待令爱,我容度在此以海神的名义起誓,我容度无论婚前还是婚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定不为难项心慈,如果哪一天我不爱了,也定把她全须全尾的送还回给伯父,告辞!” 容度上了马车,恨不得将项心慈拖出来打一顿!她心多大,敢把她做过的好事向项承坦诚一遍,还是纯粹为了与自己解除婚约好与莫云翳双宿双飞。 她最好想都不要想,定亲信物在他手里,这已经不是项承能随便说退就退的事情!一家子极品! 容度回到家,将大门踹的震天响。 容占奎舞剑的手停下:“这是怎么了?” 容度一声不吭向里面走! 容占奎立即跟上,出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这么一会儿功夫谁惹他了。 容度立即折返回来,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刀:“来吧!”直接向容占奎攻去。 容占奎提剑便挡! 容度一肚子邪火发在容占奎剑上,说出的话,句句挖他的心,这种事说有什么意义,为什么非要让他说! 容占奎快速后退!怎么是他的对手,仓惶抵挡几招,刀剑划破他衣袖时,赶紧让他停下:“够了!你今天是要弑亲!” 容度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将刀扔下,身上的戾气依旧不散。 容占奎走过去:“怎么了,去见人没有见到?项承在海师的事情上找你麻烦了?和项七小姐吵架了?” 容度觉得丢脸。 容占奎见状,觉得八九不离十了,刚才恼他下手没轻没重的事也散了一些:“你怪谁,天天逞口舌只能,小姑娘谁惯着你,你当她是咱们船上不拘一格的女子,你耐心点,哄一哄,她心还不是你……” 说这些有什么用:“项家要退亲!”容度面对叔父,也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了。 容占奎震惊的看着容度,不敢相信是这样的转折:“他项家疯了吧!”那么位女儿定给了容度,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当他容家是好欺负的!他不提容度掩下的项心慈的出身,不代表他不知道! 他容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项家拿乔、有脸了是不是!“简直胡闹!” 容度苦笑,是吧,谁都觉得项家疯了,项承可不就是一个疯子,儿女情长,丝毫没有一家之主的威严,让一个女儿牵着鼻子走,不是疯了是什么! “我容家哪里做的不对,海师一事马上落定,正三品还有什么不满意,犯了他们忌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算了! 容度冷笑:“嫌弃容家官职太高,说他女儿配不上我——” 还有这么不要脸的理由,容度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女儿……他……他家什么鬼样子不是一开始就清楚!现在谈配不上!项承脑子不是有病!” 鬼知道! 容占奎这样好脾气的人,都要被项承的反复无常弄出三分火气!这样的人家!让他女儿自生自灭算了:“你什么态度?”容度前脚不满,他们后脚就咬项家一块肉下来,让五房知道即便躲在令国公府,也不是谁都动不了他们! “婚事定了当然就不可能退!” 165一更 容占奎不可思议的看眼容度,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死心!对方都欺负到门上来了,不给对方点颜色看看!还娶!容占奎看着容度! 容度不说话。 容占奎不想看他:“那就别理他,让他自己发疯去,订亲之日起,项七小姐就是你的,随便项承攀咬!你就不认!”岂有此理,一开始给他脸给的太大,项承就真以为脸能遮天了! 容度也这么想,只是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闹到撕破脸的地步,顿时觉得有气无力:“我进去待一会。” 容占奎看着侄儿的样子,皱眉,有些担心:“别胡思乱想,主动权在我们这里。” 这与主动权有什么关系:“知道了。” 容占奎待人走后,甩了手里的剑!简直,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另一边,葳蕤院内。 焦迎火急火燎的将小姐堵在花房里:“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千万不要回去。” 秦姑姑将她推开一些:“怎么了,莽莽撞撞的。” “老爷见了容公子后,让小姐滚回去!现在在大厅了!” 秦姑姑神色一变,立即看向小姐。 项心慈晃动下手里的瓶子,容度来过?这款香卖的不错,她再配一些母本。 “小姐,怎么办,老爷发了很大的火?” 项心慈手支撑在灶沿上,觉得要完,容度不会都说了吧,不过想想,话是她说,容度气不过也情理之中:“你快去给我爹倒杯茶,别让他气出个好歹来。” “你还在乎会不会气死我!”项承怒火中烧的站在花房外,看着里面的人! 秦姑姑、焦迎见状急忙跪在地上:“老爷……” 项心慈放下瓷瓶,头皮发紧,她怕的人不多,她爹算一个:“爹……等我一下,马上就好……”现在跑来不来得及。 项承看着她不慌不忙的样子,几乎要赞一声好素质,就这宠辱不惊的样子,若为男儿,肯定家国有望!现在只想打死她!“你给我滚出来!现在!” 项心慈见状,将手里的香精放下,垂着头出去:“不管发生什么,总之我错了,请爹惩罚。”说着直接跪了下去。 项承看着脚下的女儿,气的话噎在嗓子里,如果是其他事,她这一跪就散了了,但这次:“你还知道你都做了什么!” 项心慈垂着头。 项承看向秦姑:“你过来!你们小姐与莫世子是不是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秦姑姑跪着行过来,不停磕头:“老爷息怒,老爷保重身体,小姐还小,只是不懂事,老爷……” “闭嘴!不处罚你,你以为你能无法无天了是不是!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胡闹没有限度!” 项心慈垂着头不说话。 “就这样你还敢定亲!还是跟容度,你就不怕这两个人联合起来仙人跳。” “……” “是容度不是这样的人,可你凭什么觉得你担的起这样的容度!” “……” “往事我不说你,但你既然答应了定亲为什么又去送莫云翳!你当你是谁!” “爹……”项心慈抬头:“我错了……” “错你该对着我说!晚了!我现在告诉你,容家不退婚!”主动权已经不在他们手上,海师的事,容家拒绝帮忙,其他条件,容家根本不提!项承没脸去帮倒忙!那才是结大仇! “……” “现在容家如果想要弄死你,有的是方法机会。”爱?当初有多喜爱,看到心慈胡来就有多想弄死她!心慈最好不要自以为是的觉得容度能忍下这口气,是男人都不能忍! 项承气的深吸一口气:“你怎敢……莫云翳的事你又怎么敢……你……”项承手扬起来,就要打她身上。 项逐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五叔。” 项承收回胳膊,攥住发颤的手心,气她不争气又心疼她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怪自己教养不力,也怪自己一意孤行,让她长到如今的样子。 项逐元走过来:“找了五叔很久,原来五叔在这里,七妹……怎么了?” 项承没脸说,疲惫不已:“没事,走……”转身往外走去。 项逐元没动,弯下腰,扶她起来。 “别管她!让她跪着!”好好反省!项承的声音不容反驳! 项心慈闻言挣开项逐元的手,跪着就跪着,怪她吗!容度又不是不知道!她和莫云翳搂搂抱抱的时候他还在旁边看过。 再说,那时候是她不想好好说话吗,他上来就对她动手,谁还有好脾气!跪着就跪着,谁没有跪过一样! 项逐元皱眉,他不喜欢她低下头,即便是她不对。项逐元伸出手,强硬的去扶她胳膊。 项心慈不让她扶,她爹让跪就跪。 项逐元不容反驳的握住她胳膊,强硬的将她拉起来。 项心慈挣脱不开,怒气腾腾的瞪着项逐元。 项逐元神色平静,即便小七现在当着项承的面动手打他,他也不允许她跪,刺眼! 项心慈看着他的样子,更气了,他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这样,本来没有多气的项心慈突然想哭,因为项逐元的不经意,因为他过分的好,因为他的没底线,明明都不要了,为什么每次都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项心慈刚要扑进他怀里,锤死他算了,秦姑姑狠狠掐住小姐的腿。 疼的项心慈瞬间清醒,清醒看到了不远处沉默的看着她的父亲,突然觉得……觉得好委屈……因为这个鬼样子的自己……因为项逐元而产生的委屈…… 项逐元瞬间像被人捶了一拳,没有任何防护、赤果果的一拳,他一直护着的人,不该有这样的情绪。 项逐元转身,不容项承反驳的带着项承离开,谁都不能让她跪,包括自己! 本想让女儿长长记性的项承,被项逐元强行带离了院落。 项心慈将做好的香精——噼里啪啦全摔在地上!睁着大大的眼睛就不闭上,倔强的擦着从眼睛里不断涌出的眼泪。 她没有哭,她哭什么,这么糟心的事又不是一次两次! 她只气自己做的这些,在他面前,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兜兜转转都会成为这龌龊的样子——项逐元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项心慈发泄够了,自己很快整理情绪。咬牙切齿的重新倒了一篮子花瓣进锅里,把打碎的重新再做一遍,杯水车薪也好、蚍蜉撼树也罢,总要不被牵着鼻子走。 …… 项承连续喝了三杯,心里窝的这团只能冲着心慈去的火,到头又舍不得,转回来憋在心里,成了自己的孽障:“玄简,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懂事的女儿,我怎么就……再来一瓶……” 项逐元沉默着不说话,心中不悦,即便是项承,也不该如此对心慈:“五叔别喝了,对身体不好。” 项承没听,弄成这个样子,还让晚辈撞见,他都没脸见人! …… 翌日。 项承穿好常服,簪好玉冠,虽然脸色不好,但已经恢复了几分神采,锦缎长袍,文质彬彬。 他中午约了容度见面,昨天他有些话表达的不够有诚意,今天想和对方好好谈一谈。 容占奎直接把请帖扔地上!谈什么!现在只有一个结果,他容家要娶,那项家就把女儿看好了,出嫁的日子送上花轿就是最大的诚意! 容度让人捡起来,并且早到了一刻钟。 项承也已经在了。 两人见面,都沉默了一瞬。容度为那些不习惯说出口的话;项承为眼前过于优秀的年轻人,能一手促成容家海师局势,当得起如今城中对他的所有盛赞。 容度恭敬恭手。 项承客气的请他入座。 两人默契的挥退了彼此的手下,雅间内沉静下来。 项承没有犹豫,率先开口:“我为女儿的行为向你道歉,也为昨天强硬的态度表示歉意。” 容度皱眉,几乎一瞬,他就发现,项承没有改变意思的想法,即便他昨天说了那些话也一样! 166二更 容度颇为不耐,他不怕项承来硬的,就怕项承来这套,不过,项承最好也做好事情不由他的准备! 容度收敛思绪,神色依旧恭敬:“伯父多虑了,我想心慈和我都不觉得有什么,是伯父太过看重了。” 项承端茶的手一僵,这还不严重什么才叫严重!但克制住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也别误会,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只是将说在前面,以后容家但凡有用的着项家的地方,我项家义不容辞。” 容度不说话。 项承叹口气,知道对方不置可否,他项家再如何,也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可他没有看低容家,而是真心觉得亏欠,想要弥补:“我没有否定你对心慈的用心,也谢谢你说的承诺,更相信你的真心实意,但身为父亲,说来惭愧——我不相信我的女儿,不相信她值得你托付感情。” 容度瞬间看向他。 “你可能不知道,心慈这孩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曹氏,也不与弟弟妹妹亲近,她长的乖巧可爱,却对祖母敷衍了事。而我,不怕你笑话,虽然一直知道,却因为她无法出门,私心里觉得愧对与她,对她多有骄纵,我以为她只是有些任性,但昨天……” 容度有种不好的预感,项承说这么多,目的就是为了退婚,更诡异的是,他觉得这位曾经明动盛都的人能做到。 “我发现。”项承没脸说:“她死不认错,更不觉得愧对你,一次,你可以原谅她,但如果她有第二次呢?”项承看着容度的眼。 容度一时间僵在原地!第二次? “那种事对你的伤害,恐怕不是如今断尾求存能比的。” 容度纵然做好了思想准备,也没料到项承会说出这句话。 项承语气不急不缓:“你的感情弥足珍贵,无条件的付出,定然不是无求回报,可如果没有回报,还被人捅一刀呢。” “……” “你说你比我了解她,也知道她与莫云翳相识,但她做出那种事后不是寻求你的原谅,而是怕我罚她直接告知我结果,你觉得她付出了多少诚意在里面,你从她那里能得到什么,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还能做到像你说的无怨无悔?” 容度眉头紧皱,他不说话,不是不想理项承,而是项承话里百分之百的可能。 不得不说,容度即便知道项承做了准备,目的明确,也被这些话戳了心肺,乱了意识。 “她如此负你,我该把她交给你随意处置,可……你们毕竟没有成婚,见面次数不多……”你不能把你空洞的感情让我女儿全盘接受,哎,项承拿出最大诚意:“你可以报复。” “……” “我当初一再不答应你的求婚,并没有嫌弃你是商户,我一直觉得你是不错的青年,只是小女顽劣,可到头来又抵挡不住你的诚意,答应了下来,结果,看来她不只顽劣,简直——”项承同仇敌忾。 “心慈……不是那种人……” 项承听着容度没多少力量的话,知道他听进去了:“请你放心,这口气,我定给你出,我项家也欠你一个解释。” 容度皱眉,觉得像被人拖到了陷阱边缘,周围的人都在说,只要迈过去就是康庄大道! 狗屁康庄大道!容度不松口,如果松口,事情会回到最初,无能为力,见都见不到人一面。而且绝不可能再攻下项承!这个老狐狸心里一旦有了认知,就绝对不会再选他当女婿! 项承诧异他没有当场应下,可也不急:“你好好想想,有什么我能做的,我决不推辞,心慈哪里,我也定让你舒心为止。”项承说完,起身,将空间留给这个青年,容度定能想通里面的弯弯绕绕,他能给的歉意,也一定不会食言。 容度一个人坐到雅间里,哐当将杯子砸在地上!不得不说,项承绝非浪得虚名,以退为进玩的炉火纯青!正确他都无法反驳!连为自己出气都考虑到了!照顾的真是全面! 可——他就是不从呢! 容占奎见侄子回来,赶紧迎上来:“这是,受气了?” “没有!气我自己!” 容占奎赶紧追上去。 另一边。 项承回到府里, 项心慈端着冰糖梨水站在父亲书房门口,微笑的看着爹爹,她听话的反省错误,绝不出府。 项承看到她,气的无力又憋屈,没理她,绕过去。 项心慈刚想跟上。 “不许进来!” “知道了!”项心慈停下脚步,将甜品交给项富,对里面道:“我明天再来,你别生气了,我不对,听到没有,我不对,容度想冲我来就冲我——我不该这么说,辛苦爹爹了!爹爹对不起。”哎——恐怕真生气了,又看向项富:“这几天,麻烦你了。” 项富接过来:“小姐放心,小的一定照顾好老爷。” 项心慈又向后看了一眼,爹是真生气了,上辈子除了……还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火。项心慈看看天,还是自己来吧,这么大年纪了别再气出好歹。 …… 荒野山上。 明西洛看着冲掉半亩的梅林和下游冲开的一整扇山路,心中冷静无波又隐忍不发。 她没来,这些不入流的小把戏如石沉大海,没有一个看客! 明西洛手掌紧紧握起又松开,像使出浑身解数,穿上华服在别人眼里也微不足道的尘埃,可笑荒唐又荒谬,也确实荒谬。 为何不荒谬?他凭什么认为她该看一眼?还是高高在上的她要为这些小事暴跳如雷,对她来说这不过是一座山,可能过眼就忘,转头再建,有什么值得停留的地方,更何况为她的玩具添砖加瓦更微不足道的人们。 “明大人,走了。”终于忙完了,这劳什子河道比水坝都难修!户部这位大人没的说的厉害! “来了。” …… 秋叶落了半山,枯黄渐渐染红了绿意,晚秋的风带着徐徐凉意吹拂着大地,它像行将枯槁的过去,在繁盛收获后进入窖藏的蛰伏。 秋暮远色,项心慈穿了一身秋叶红交颈长裙站在马车旁,看着走来的容度。 167三更 容度停下脚步,看着她,她站在那里,好像就让他明白了自己坚持的理由,比如,她的存在很容易让人赏心悦目,好看到即便是个死物,放在家里也能娱乐身心,更何况她还是活的。 但又好像不是,她有更致命的吸引力,她柔弱的外表下有更像苍鹰的天高水远难以驾驭,抓不住就更让人抓心挠肺,非常想让人薅下来,看看圈养下是何等温柔。 可她敏锐的长满刺针,不许任何人如愿。 容度走过去。 项心慈也走过去。 两人并行在菊香山的山路上。 一个月不见她似乎又变了样子,也是,十四五岁的她,稍稍错过,就是另一幅样子,就如,现在安静的站在身边,美丽的好像枫叶林,带着岁月静好的谎言,也让人身心愉快。 容度不说话。 项心慈慢慢的走着,声音温柔,谨记自己要做的事:“那天我说话太过分,向你道歉。” 容度看着远方的台阶,心中预感成真,她不张牙舞爪已实属难得,竟然道歉,所图自然更大,他突然不想再走,更后悔那天为什么要等在那里!觉得高枕无忧吗! 项心慈摘了一片叶子,在手里转着,反复转了好几圈后,停下:“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们之间没有必要。” 为什么没必要,他宁愿不了解!却掩盖不了这个女人在莫云翳昏迷时不闻不问,醒来后深情款款的样子,还有莫云翳对她的温柔,为她不订亲的事实。 他在知道这些的前提下,毅然选了向项家提亲。更知道了她对莫云翳念念不忘,所以这场婚事为什么要继续? 一个心里有别的男人的女子?喜欢?见过几次,见色起意?项承的话不经意的跳入脑海。 项心慈又转起了手里的枫叶,语气依旧温柔:“你想怎样才能退婚?让我为那天的事付出代价?” 容度慢慢的走着:“……” 项心慈知道不可能善了,他的尊严也不允许,她将手里的叶子转的飞快,提醒自己放低姿态:“你可以打回来,或者……你想讽刺回来都行,只要你消气。” 容度突然看向她:“如果我要成婚呢。” 项心慈诧异的看他一眼,然后认真想想,非常认真的想,难得用上了她为数不多的思考:“我是无所谓,不过,你不觉得对你没有好处?” “什么是好处?娶你回去把你困在船上,任意折磨凌辱,不是大块人心。” 就因为那件心知肚明的事:“我肯定反抗。” “呵,杀了你就是。” “我抗争失败,我爹不会放过你。” “那时你已经死了。” 项心慈想想也对,已经死了,看不见了,还管他们事后如何:“如果这样更要退亲了,我爹,最近为我的事很劳累,我再死了,以他的性格还不觉得愧对我娘,跟着我去了。”她很幸运身为爹爹的女儿,因为如此,无论前世今生她多喜欢项逐元,都没有后悔过身为爹爹的女儿。 容度看着她,伸出手。 项心慈将手放上去。 两人牵着走继续向前走,容度试着开口:“我那天也不该向你动手,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项心慈看他一眼:你在哄小女孩。 容度苦笑,她果然不信这些:“我不会接触婚约。” “为什么?你跟你自己有仇?喜欢人朝三暮四?” 容度脸色难看。 项心慈是真搞不懂他,求亲的时候他就莫名其妙,她和莫云翳那样,他还上门求娶? “闭嘴,不要让我后悔与你订亲。” 本来如此:“我以为我们很有默契,知根知底,现在看来不是,说句难听的话,你也不是多光明正大的手段得到的这场婚事,你明知道我和莫云翳的关系,莫云翳没有定亲,依然向我求亲,就算我和莫云翳之间不可能,不代表我们之间就没有感情,你还横插进来,我父亲拒绝了你,你对我伯父用手段,你是不是觉得我歉意说多了,就都是我的错,不知道你身上也有问题?”还转什么叶子,再转也没用。 “那又怎样,你家答应了订婚。” “如果我明天嫁人了,我相公跟你说我已经成婚,你订亲的不做数,你怎么想?” “我们已经订婚。” “那莫云翳现在也能站在你面前说,他和我早有感情,比你订婚更先。” “订亲是你同意的,你们那也叫感情。”容度不屑于顾。 “好,我错了,我们怎么就不叫感情了。” “我不跟你争那些,你讨厌我?” “不。” “不讨厌,为什么解除婚约。” 项心慈又转起手里的叶子:“除了我爹的原因,我也觉得我……可能不太很能履行婚事内的约定俗成。”像明西洛,除了啰嗦、嘴碎、碍事,没有任何缺点,对她……,不也一个结果:“我很容易见异思迁,容易被其他事吸引注意力,有我感兴趣的我都不介意试一试,没有什么约束感。” “你对自己到认识的明白。” “最近发现的。”以前有项逐元在,她总觉得自己人品很好,是因为项逐元才无理取闹,想引起他的注意力,或者是项逐元见不得自己与明西洛和好,引到她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而事实证明不是,这么多年,她什么都盖,都想着自己最无辜,其实承认自己骨子里放荡也没有什么,所以别人稍微动一下,她自己就冲过去,还真是贪图享乐,贪图不同的人带着她的不同感觉,嗯,承认了! 项心慈仰头看看天,手里的叶子转的更快。 容度想捏碎她的头:“你有脸说!?” “以前没脸的,最近脸皮又厚了。”一点点认识一个真实的自己,真实恶心又有趣。 容度快被她气笑了:“呵。” “所以愉快的解除婚事吗?” “我还没有得到过不是吗?” “现在可以啊。” 容度脸立即冷下来。 项心慈缓缓的看看天,当什么都没说。 “你以后就不成婚?” “不会吧。”万一她爹以死相逼呢:“嫁个窝囊废吧。”因为城西,明年明西洛升六品,明西洛肯定不行了,不定那个倒霉鬼:“你一看就不像窝囊废。” “我还的感谢你看得起我!” “……” 容度冷笑:“总之目前不解除婚约。” “为什么?” “我们容家刚要接掌水师一事,我现在就解除婚约,再别人看来岂不是过河拆桥,嫌弃你身份低微,我容家好高骛远。” 项心慈点点头:“哦,那什么时候合适?” 什么时候都不合适,容度看着她,漂亮到蛇蝎心肠的一张脸,她都不在意了,他坚持什么,容度突然把她拽到后面的林子里,低头吻下去。 项心慈没有躲,也不嫌弃没有遮挡物,感受着他的气息,清淡的海风的味道,干净又温柔,手指不自觉地握住他的衣袖,闭上眼。 容度的手掌扣住她的头,手环上她的腰…… 过了好久,他声音低沉:“你不抗拒我……还要退婚……” 我不抗拒的人很多:“我也不抗拒……”算了……“还是退吧,你看荒郊野外的咱两都不知道避一……”下……“唔……” 容度突然不敢不顾的加深了这个吻,不见温柔,狂风骇浪。 项心慈还好,无非是平静的航行,变成海浪中控船的舵手,然后看准时间抛锚,随后反击,她喜欢任何形式的任何一种冒险,尤其在旖旎的范围里…… 容度呼吸微重的放开她,看着毫无反抗美到让人窒息的脸,突然想捏死她,他的手扣着她的头,有力的指腹摩擦着他稍稍用力就能砸死在树干上的脑。 项心慈似乎察觉不到对方施加在她头上的力道,鼓励的蹭蹭他的掌心,不要犹豫,砸下去吧,活着……很累…… 容度松开手:“我同意退婚,看到你我怕反胃。” 168一更 容度的手指微微用力…… 项心慈遗憾的感受着渐渐消失的力度,有什么期待的结果一闪而逝,终究是不能假托他人之手。 却他过于保守的讽刺毫无反应。他总要说些什么填补他的愤怒,何况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容度看着这张脆弱到极致的脸,无辜又天真,依旧美的耀眼奢靡……所以,为什么,为什么要去送莫云翳! 容度瞬间将她推到旁边的树上,用力的低头吻下去……既然不是自己的,当然不管不顾! 项心慈的衣襟被扯开,露出单薄圆润如玉的肩膀,在瑟瑟的秋光中犹如唯一生动的色彩,白如美玉、触手冰凉…… 秦姑姑忍下心里的不悦,垂下头。 善行瞬间看向秦姑,虽然背对两人,但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七小姐何须对一个外人委曲求全,七小姐也是他光天化日下能碰的! 善行再次看向秦姑姑! 秦姑姑垂着头不说话。 善行不明白秦姑姑为什么,那个畜生……这里还有这么多下人——秦姑是不是有病!这么个货色,世子根本不会放在眼里!辜负了容家又怎么样,就明着不屑他们了!有能耐冲项家来!项家还能再断他两条腿!让他涨涨见识!但没有秦姑姑的命令,他根本不能动。 身后的两人孩子继续…… “明大人。”娇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女子急走两步,惊喜不已:“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 双方的下人见状,瞬间缩小包围圈,将各自的主子护严一些。 容度没有放开项心慈,吻的更加投入,不管不顾,手拉开她的衣襟 项心慈没有挣扎,双手揽在他腰上,抽开他的系带,沉寂在这场表面看着温情,实则惩戒的不认输的追逐里。 两人堂而皇之的‘忘乎所以,不死不休’,外人看来都恨不得冲动的当场以天为盖地为铺。 明西洛骤然停住脚步。 友安的目光立即瞪过去。 陶子媚察觉到异样,也向旁边看去,眼睛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几步外的树林内站了一圈下人,但这样高低不平地势,前进两步、后退两步看的一清二楚。 陶子媚瞬间脸色通红,饶是她成过家,重活一世,也忍不住说一声伤风败俗,简直……简直…… 陶子媚急忙移开目光,快步躲在明西洛身侧,实在是…… 明西洛一眼认出了她,滑下的衣衫几乎遮不住刺眼的白,她的肩膀被人放肆的揉捏在手掌中,那景象…… 明西洛怒火瞬间腾起,家里的房子不够他们用!手心骤握又松开,容度简直……明西洛无声的加快脚步,决然远去! 陶子媚发觉身边无人时,急忙追上,一眼都不敢往旁边乱看。 秋色铺染……红叶一片片落下,过了很久,容度放开了怀里的人,头埋在她肩上,将全身的重量压上去。 项心慈自然承受不住,身体向后倒去。 善行快速后退,手掌刚刚要触上她的腰。 容度目光一冷,一个伸手揽住她,翻过身将她护在怀中,隔绝了那人的视线。 善行垂着头收回空荡荡的手,他们七小姐即便对着世子也不曾如此和颜悦色! 容度低沉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 项心慈任由他靠着自己,缓缓将衣服拉高。 “刺不刺激……”容度的呼吸落在她耳边,挑衅又浪荡。 项心慈觉还好,出了气就行。 容度扣住她整理衣服的手腕:“急什么,怕让人看见……”握在手里反复摩擦,触感柔滑粘腻。 “冷。” 容度的唇瓣故意擦过她耳畔:“刚才不够暖……” “……”差不多行了,她也无非是顶了他几句,他刚才当着外人的面那么做也算扯平了,再来就过分了。 容度笑了,随意又不正经:“生气了?”漫不经心的抬起手指摩擦着她的脸:“廉不廉价……”娶你为妻你不珍惜,偏偏这样。 项心慈撇开头。 容度得不到她的回应,不甘骤起,扣住她手腕,骤然用力砸在后面的树上,任粗糙的树皮磋磨她的肌肤:我对你哪点不好!你还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弄痛我了。” 那又怎么样!容度瞪着她。 项心慈不跟他一般见识。 容度眼里的火气一点点散去,随后又觉得无力的松开,他什么女人找不到,需要在这里颜面丢尽:“一年后,我会解除婚约。” 项心慈垂下头,没有表现出高兴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无论是哪种她最好都不要有,否则只会麻烦。 容度突然觉得空荡荡的,感受着怀里单薄的人,骤然抱紧,他后悔了,后悔了。 项心慈拉了几下衣服没拉动。 容度看到她肩膀上的痕迹,眼睛骤然一冷,抬起手,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帮她整理衣服,看着重新清爽如初的她,心底骤然不甘:“我们重新开始?” 项心慈傻了这时候接话:“……” “如果我不解除婚约呢……” 项心慈心想要点脸,咱们扯平了,她白让人当着别人的面……又冷静下去,量他也不会反悔,除非他不怕她报复。 容度突然不再说话……重新将人抱进怀里。 项心慈日行一善给他抱。 容度被带起的不悦一点点回笼,项承、项心慈的退婚理由,让他无法反驳,可现在项心慈还是他的未婚妻!他要是就不听呢:“已经来了,我们上去走走。” “嗯。” … 菊花香的茶舍、诗会、书法、棋艺项目不胜枚举,常年住在这里的大师更数不胜数。 想通过各个渠道拜入门下的学子也连绵不绝。 所以每日慕名而来,将诗词、策论、画意放在心仪的师父门前,等着被点中的学生。 明西洛已经在一首诗前站了一盏茶的功夫。 陶子媚一路追着明西洛停在这里,有些尴尬,几次想说话,想起两人撞破的事又尴尬的憋回去。 陶子媚没如此憋屈过。 明西洛一动不动盯着上面的文字。 陶子媚犹豫再三,试探的开口:“明大人,这首诗很好吗?”值得站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看够? 169二更 明西洛的视线盯着那个字,至今理不出一个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的理由。 “明大人?” “……” “明大人?” 明西洛的不耐烦几乎要压不住:“重宣。” 宋宣闻言立即放下为师父整理的诗稿,跑过来:“怎么了?” 明西洛将女子交给他:“这位姑娘问诗好不好,你讲解一下。”说完转身去帮宋宣裁纸。 陶子媚看着他。 宋宣才注意到陶姑娘来了:“陶小姐!你——” 陶子媚瞬间看向他:“我很讨人厌吗?” 宋宣闻言顿时紧张的看眼走远的兄弟,又看看几乎要哭出来的姑娘,有些急:“怎么会,怎么可能,陶姑娘人……很好,很好……” 他为什么如此对我,陶子媚委屈的几乎哭出来。 “陶姑娘您别这样,子恒是有些木讷,你别放在心上,我帮你叫他,子——” “不用。”陶子媚倔强的看着明西洛,她不觉得自己多好,但至少不差!与他曾经的那位蛇蝎心肠的元配比更是绰绰有余! 如果以前,她没有亲眼所见,还能说别人冤枉项家七女,那么那天她分明看到她的马车撞上段家小姐的马车,将段家小姐撞成那个样子,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以后什么事做不出来! 陶子媚没理会宋宣的喊声,快速追着明西洛而去。 项心慈与容度,站在一副诗稿后面,旁边是挂上去的一排排的诗赋。 项心慈歪着头看了很久,说句惭愧的,一篇也没看懂,只能勉强分辨出这种字体她认识那种字体不认识,至于写的是否苍劲有力或者缥缈虚浮,她也不太懂。 所以,她为什么要站在学堂门前看想拜入名师手下的诗赋,项心慈仔细想想这里有没有后来出山的大家?应该……有吧,只是没注意过这些小事,不能提前结个善缘。 “看的懂?” “为什么看不懂?” 容度敲敲她脑袋:满眼写着看不懂,除了长的好看,一无是处。还解除婚约,解除婚约后,难道真去嫁个窝囊废?也不怕人笑话,成天胡思乱想。 “你在想什么?” 想你蠢,但也真漂亮,漂亮到,脑子不用长。 看在你答应解除婚约爽快的份上,今天买一送一的让人腹诽,跪谢吧。 陶子媚瞬间上前,扯住明西洛胳膊,孤注一掷的开口:“我喜欢你。”如果项七小姐可以,她也可以! 项心慈闻言,抚开眼前的诗稿,看向前面空地上的人。 陶子媚才发现自己扯了个空。 项心慈见状,漂亮的一双眼睛瞬间神采飞扬,兴趣满满,明西洛啊,和一位很有眼光的小姑娘。如果成了就是未来的明王妃,等于买了朵绢花送了坐珠宝山啊。 陶子媚立即收回手,看着明西洛,她喜欢他,真心实意,并不是为了他未来如何,而是喜欢他。 明西洛皱着眉,放下手里的裁纸刀,有完没…… 容度侧头:“看什么?” 明西洛瞬间看到了她。 项心慈如雨水阳光下的彩虹,眨着一双单纯无知的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丝毫不见前一刻的放荡不羁。 明西洛心里的不悦腾然升起,对这种情绪尤其陌生的他,瞬间将不常表达的情绪压下去! 陶子媚转头也看到了她,她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好奇的看过来,哪身红如枫叶的衣裙,漂亮的仿佛成了这里唯一的色彩,周围的一切都暗淡下去,只有她浅浅淡淡的笑容,和一双刚刚见到人类般好奇又无辜的眼睛,美的热烈又张扬! 陶子媚一口气憋在心口,势在必得的心瞬间被人戳扁,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凭什么在这里,那样恶毒的人,为什么偏偏长成最无辜的样子,她想诱惑谁! 项心慈被瞪的莫名其妙。 陶子媚骤然一惊,这身衣服……刚刚山下……陶子媚不敢置信的看着两个人,这两个人刚才在山下…… 陶子媚被人戳扁的勇气重新膨胀,她长的好看又如何,她做了什么明西洛都看见了,总之两人已经没有可能! 是,她竟然当着他妻子的面向他……向他……可那又怎样,就她那品性,她为什么要觉得自己不如对方:“明……” 明西洛转身,心里烦她看戏一样的眼神,她刚刚做了什么她心里没数!还在这里看别人笑话! 陶子媚见状,瞬间冲上去:“我喜欢你……”好像不说就没有机会,不说他就会被人抢走,……陶子媚紧张的看眼项心慈,又瞬间看向明西洛。 项心慈看向容度:“她总看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 明西洛烦那两人,闻言更是脚步未停,走的飞快。 陶子媚见状急忙追上去,迫切的想要他回答。 明西洛推开书院的门:“对不起,你认错人了。”转身关上。 宋宣都看懵了,怎么回事?! 项心慈瞬间转过目光,要笑不笑。 陶子媚顷刻间看向项心慈! 项心慈岂是好惹的,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又看,她以为她是谁:“看什么看!” 陶子媚没想到她贼喊捉贼,但想到她把段小姐撞的头破血流,心里瑟缩了一下,但想到她看见自己向明西洛告白别拒,心里说不清的不舒服,顿时顶过去:“你看什么看!” 项心慈笑笑:“当然看人当众表白,不然看人耍猴啊。” 陶子媚气的顿时脸色发青,你说谁!“你自己不检点,还有脸在这里看别人笑话!” 容度脸色难看。 项心慈微丝不动:“你看见了,你看了我,我都没冲你发火,你冲我喊什么?” “谁愿意看,你大庭广……” “说啊,我原封不动还给你,你也是大庭广众之下,咱们半斤八两。所以小姑娘,摊在太阳底下的事,我看见了,幸灾乐祸一下不是很正常。还有我心善,顺便附赠你一个答案,刚才的年轻人烦你。” “你……” 项心慈夸张的眨眨眼:“你感觉不出来?他刚才跑的多块,就差当你是疫病了,真可怜。” 陶子媚眼里瞬间蓄满了水。 容度早已移开了视线,手指揪着她头上的小珠子,真好看。 项心慈瞪她一眼,冷漠的转身:“切。”向远处走去。 陶子媚瞬间蹲在地上大哭。 诗正紧张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小姐……” 宋宣看看漂亮的一行人离开的方向、又看看地上哭泣的人,最后看向紧闭的书院大门。到底知道不能哄脸皮薄的小姑娘,急忙向书院里去。 明西洛已经恢复如常。 宋宣:“她在外面哭。” 明西洛没有应声,神色如往常无异,心里实不安稳,这种事偏偏让她看见。 “刚才……”宋宣压低声音,他怎么会忘了那位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姐是谁:“那人把陶小姐说哭了……”众生入色时紧张羞涩的姑娘,转身就能把救苦救难的陶小姐欺负成那样,人不可貌相啊…… 明西洛看向宋宣。 宋宣立即回神:“我是说,陶小姐还在哭……” 明西洛没有接这句:“你把纸搬进来,我帮你裁。”他现在谁都不想见。 “陶小姐呢?” “……” 宋宣想想也对,子恒去能做什么,可:“你真不喜欢她?” 明西洛不说话,干净无害的脸平静的没有任何涟漪。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明西洛一时间怔愣,他喜欢什么样的…… …… 青烟袅袅绕着花树。项家的马车与容家的分开,分别驶向不同的方向。 项心慈掀开帘子,将它挂在车框上,用毛毛草挠挠前面善行的脖子。 赶车的善行微丝不动,只是提醒:“七小姐,外面风大,请您放下车帘。” 项心慈笑笑,往前动动,挤在两人中间,抱着腿,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善行,你知道什么叫息事宁人吧?” 善行不说话。 170三更 “知道你主子只手遮天,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说对不对?” 不对:“……” 项心慈坐正,神色严肃:“总之,这件事过去了,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会亲自告诉我哥,要是让我知道你告状了——” 善行骤然转头:“七小姐对我怎么就使得出来!窝里横!” 阿列急忙看行哥一眼,不想活了。 项心慈饶他不死:“行了,我也忍你一句,你和容度扯平了,别告状!知道了吗。”说完回了车内,瞪他一眼,放下车帘。 善行将马车赶的飞快!谁跟容度一样! …… 明西洛回到家,刚躺下,院子里传来乒乒乓乓的骂声,好几家的灯火亮起,辱骂声刺耳难听。 不一会,明父穿着裤衩推开儿子的房门,躺下:“做都不让人做完,一天到晚就知道打。” 明西洛看眼父亲身上的痕迹,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又被母亲又逮住他和刘婆子了。 明父翻个身挠挠身上的痒。 明西洛望着房顶,刚闭上眼,她露在外白如玉雕却单薄到不能受力的肩膀闯入他脑海,仿佛还有她妮妮喃喃的声音和清幽的女儿香……明西洛骤然起身。 明父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明西洛穿上衣服:“我去衙署睡。” 明父闻言翻个身,继续睡。 明西洛走在夜色中,再次肯定了自己见色起意,他的确不过如此:“心慈吗……项心慈……” …… 荒野山上。 秦姑姑急忙为小姐撑起伞,大风眯了她的眼:“小姐,要下雨了,进去躲躲!” 项心慈没动,任风吹起她的头发,她依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风雨中雾蒙蒙的山和栽种完的成果,以后它们会越来越好吗。 “小姐,小姐——” 项心慈接过秦姑姑手里的伞,抬步向山上走去。 秦姑姑急忙去为小姐拿蓑衣:“小姐你先等等——” 明西洛刚下了马,就看到她上山的背影,急忙将缰绳交给武管事吗,快速去拦,她一身蓝衣长裙,长发在身后被吹起,雨雾中身影更显单薄消瘦:“七小姐,水道第一次经历风雨,在下不建议你上山!”雨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项心慈微微转头看向他,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眼睛净如清泉。 明西洛脑海中瞬间闪过所有描写秋风细雨的诗,层出不穷,无穷无尽,无一不美好婉转。 项心慈收回视线,继续往上走。 明西洛江南伸手去拉,又觉得不妥,收回手,看向赶来的秦姑姑和武管事:“七小姐不能上山,山上危险!” 秦姑姑闻言赶紧上前:“小姐,时候不早了,奴婢送您回府吧。” “不用,他不是也山上,我跟着他走。” “在下来看看水道受雨情况。”怎么能一样! 项心慈不理他,已经走在他身后。 明西洛瞬间看向跟着七小姐的人。 所有人垂下头,没有一个强硬的要将人拉下去。 明西洛不走了。 项心慈看他一眼,越过他自己走。 明西洛见状,急忙上前:“七小姐,雨……”顿时禁声。 项心慈整个人的重量快速向他压来,柔弱无骨的身躯靠在他身上。 项心慈急忙扶着他胳膊站定。 明西洛纹丝不动的僵直着。 项心慈恼火的将脚从泥里拔出来,瞬间冲后面而去:“我让铺的石阶,石阶呢!” “七……七小姐还有两阶就……就铺到您脚下了……”谁知今天会下雨。 项心慈扶着明西洛,将不能穿的鞋子脱了,一双白嫩的脚踩进泥土里。 明西洛瞬间移开目光。 秦姑姑险些急晕过去,连忙将自己的鞋脱下来:“小姐先穿奴婢的,奴婢这就去给小姐找鞋。” 明西洛不敢相信,现在是找鞋吗,不是让你家小姐下山!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项心慈嘀咕着没有松开他的胳膊,鞋子也没穿:“走吧。” “七小姐……” 项心慈看向他。 明西洛对上她的眼睛,瞬间明白秦姑姑不劝阻的原因,她不会听。 好沟通完毕:“不走?” 明西洛眼帘微垂又抬起:“七小姐看路。” 赶上来的秦姑姑不动神色的替代了明西洛的位置。 明西洛默默退到后面,手臂上残留着她的温度。 雨水混着河坝冲下的水从四面汇聚而下,潺潺的溪流湍急而迅猛。 项心慈站在山腰处,看着这条一人宽的人工瀑布,背后是茫茫的雨雾,没有翻田的地方杂草疯长、岩石林立,野蛮又充满乐趣。 项心慈遥看向城门的方向。 背后的队伍随着她停下来。 明西洛已然站在她另一侧。另一侧有一段三丈的断崖。 项心慈没有看他,亦能感受着熟悉又温柔的气息,和她转头,就能靠在他胸口过往,项心慈没动望着薄薄的水雾,想起那天向他表白的人,真好,重来的安静相合,不过,相比于认识他的夫人,认识他不是更一劳永逸? 项心慈笑了,不必了,他值得更好的。 明西洛人她吹开的发丝落在他胳膊上、衣衫上,纠纠缠缠…… …… 虞氏逛街回来脸色难看。 崔姑姑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不敢触其锋芒。 虞氏却气的缓不过神来:“现在好了,飞上枝头当凤凰了,都打听到我这里来了。”什么叫捡了个便宜、命好、有这样的好机遇?简直不知所谓。 崔姑姑为夫人倒杯茶:“夫人喝口茶。” “喝什么茶,我等着让人看笑话好了。”她女儿被人退了婚,与商户定亲的如今有了这番造化,说是三品,海师还不是容家一人说了算,虽然不是百年大族,但也不差:“他五房也不怕一口气吃成个胖子。”看看外面的人阴阳怪气的口吻,把五房占的这便宜都发泄到她身上,当看笑话的提起她女儿被退亲的事,岂有此理! 崔姑姑为夫人揉揉肩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今五房的姑爷炙手可热,谁不想打听一二,从商户到正三品大员,各家觉得稀奇想知道五房的反应也正常。 虞氏想到自己女儿以后嫁的还不如对方好,虞清菊就觉得自己白活了。 “夫人消消气,容家如今水涨船高,未必还中意这门婚事……” 项虞氏闻言瞬间看向崔姑姑。 崔姑姑顿时紧张,她……就是那么一说…… ……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虽然看不上项七,但毕竟是小儿子的女儿,她嫁的好,她儿子也能跟着享享清福:“傻人有傻福。” “也是我项家全力支持。” 项老夫人没接这话,国公爷的意思还是容家自己出力最多,言辞之间对容度非常赞赏,看来是很满意这场婚事了。 想不到项七还有这等造化,项老夫人也不是非要让项七怎么样,毕竟都养这么大了,如今也要嫁入像样的人家,别成婚后让人看来笑话:“去跟五爷说一声,从明天起让他把七丫头送过来,我好生教导一两年差不多也能出嫁了。” “老夫人仁德,老夫人宽容。” “都是债。” 临近傍晚,项承亲自过来拒绝了夫人的提议。 项老夫人的脸色立即难看:“怎么,我教导不得她了!”她都是为了谁,把人放在身边还不是为了给她们一房长脸,他们反而不乐意了。 项承急忙赔不是:“小七也大了,你又知道她的性格,这不是给您找气受吗,孩儿怕您受委屈。” 项老夫人心里的火气消了一些:“你也得教教她待人接物之道,将来嫁过去是要当主母的,就让她那么嫁了,不成结仇了,他气我就气我了,只要她以后能在容家立的稳,我就是被她气死也认了。” “娘。”项承这辈子觉得最对不住的就是他娘:“这么多年我……” “说的什么话,那你也比他们强。”说完瞪了眼张嚒嚒,让她别瞎说,她还指望老大养着。 张嚒嚒哭笑不得,您老偏心人尽皆知,也就是几位老爷立得住,否则几个儿媳妇早闹起来了。 171一更 项承知道母亲是好意,也知道母亲不是不喜欢小七只是不上心。但都不用了,因为小七不会嫁过去:“娘辛苦,容家也不是多规矩的人家,不必劳烦您,让曹氏看着她些就好,小九在您这里,小七再过来,您也难做。” “难做什么,我看谁敢嚼舌根。”国公爷还没死呢!她用看谁的脸色。 项承让母亲稍安勿躁,更别说小七根本不来,而且——小七更本不是学规矩的问题,好在那些瓶瓶罐罐和写写画画的分了她的心,也能安生几年:“娘,家和万事兴。” 项老夫人不禁有些心疼,小儿子明明是几个孩子中……“你呀,就是太纵容她,好在她运气好,以前有你,现在定个商户还有翻身的机会。”可不是生在福运尖上了。 项老夫人还想说什么,项承岔开了话题。 项家五房内。 曹氏有些着急,老夫人有意教养项七,心敏怎么办,容家怎么就水涨船高了,他们不是商户? 曹氏心里七上八下的,抓住女儿的手。她大病初愈,气色一直没缓过来,稍活动一二,就要休息很久,父亲的事更是没帮上忙,好在兄长闯的祸,老爷压了下来。 曹氏本已经认命,可现在,老夫人要给项七做脸了,自己的女儿怎么办:“心敏,你快想想办法啊?” “娘,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她受项七的气,她女儿也要为项七让路吗。 项心敏想问她,是不是忘了这个家里谁说了算,被关的经历想再试一次:“我姐没有去的打算。” “怎么会没有,那么长脸的事。”老夫人教导过,以后就是犯了错,容家敢说什么!质疑皇上亲封的一品夫人品性有问题,容家敢吗! “可对我姐说并不是,只有我们这种需要别人撑腰的人才会觉得那是荣誉,我姐需要那点‘荣誉’。”她连你都没有放在眼里。 曹氏看着突然冷漠的女儿。 项心敏神色淡淡的看着她:“娘不觉的自己想法有问题,祖母接我即将出嫁的大姐去教导一二有什么不对,还是你觉得她不值得,那我呢,我又值得什么!即便我姐去了,我也还小,晚几年再跟着祖母有什么区别,娘何必不依不饶,娘是怕女儿低人一等,还是就觉得我们低人一等。” “我……” “娘以后还是少操心不该操心的事,免得庄子上的事再来一次。” 曹氏顿时脸色苍白。 项心敏没有像以往一样哄她,那只会让她更认不清形式,她大姐虽然说话难听,但有一点没错,填房就是填房,总幻想着前面那位不存在,不是强己所,不如和离干脆。 …… “命是好。”莫老夫人半靠在床上捏着手里的叶子牌,思绪有些远。 莫大夫人打出牌:“可不是,项家五房这姑娘命里没得说,能生下来不说,还以嫡女的身份长这么大,定了个商户,这商户没多久水涨船高,盛都能找到这样好命的绝无仅有。” 柳夫人只听,不说话,她女儿是要与令国公府结亲的人家,任何是非还是少说。 “不知多少人羡慕呢,就是我,也羡慕。” “可不是。” …… 段春云头上缠着绷带,将胭脂摔的满地都是,容家凭什么位列三品!还定了项心慈那个贱人! “小姐,伤势要紧……” 段春云握紧拳头,不甘又不忿! “小姐,您气什么,这容家如今不是昔日的容家,未必还满意这场婚事。” 段春云眼睛顿时一亮。 …… 容家门外车水马龙。 容家内部却平静无波,行进的人甚至到不了二门之内。 整个容家没有因为外人的看法,有任何变化,更不存在所谓的水涨船高。对他们来说无非是容家这艘船绑上了一个破木桩,优点是可以在大梁范围内畅行无阻,也可以此为依托,建造军船;缺点是,以后恐怕有为大梁擦不完的屁股。 好在有一个虚名,能少见一些蹬鼻子上脸的人。 容占洋不忌讳的穿了一身黑袍,带着容占奎从外面进来,他比后者长的更加高大、也更加威严,看也没看被堵了嘴拖下去的女人,径自入内,声音洪亮:“怎么,这么几天快把送上来的没人杀完了,伺候的不好。” 容度看眼不正经的爹,不与他说这个问题,恭手问安:“父亲。” “生疏了。”容占洋大不走到正位,掀袍坐下,他是来受封的,过两日就走,自然了,他这把老骨头留在盛都也行,但看儿子这意思是没心思回去:“红颜枯骨啊。” “爹——” “行,不提这事,你那未来老丈人怎么回事,听你叔的意思很不识抬举?” 容度看眼叔父。 容占奎立即摇头,这父子两能不能不要按住他一个人坑,他什么时候和大哥说过侄子的私事。 容度重新看向父亲,不急不缓:“项承为人处世更为谨慎。” “哼!我家这么大的事,也没见他来恭喜恭喜我这老头子,我看他是不知所谓!” 容度对他鸡蛋里挑骨头颇为不屑:“你又没什么喜可贺,项家又不是没送贺礼。” “出去喝一局能累死他。” “项承不善饮酒。” “你这个不孝子,还没娶回来,老丈人都护上了!” 容度不想听父亲说这些:“爹,什么时候启程。” “不想走了老胳膊老腿,就想在京中这处养养……” “下个月中旬可以,这段时间你多出去转转,就当散散心。” 容占奎看看房梁,嗯,红衫木。 容占洋就想一脚踢过去,但想到自己可能踢不过捞鱼比自己多的儿子,到底把这件事揭过去。但项家五房最好也识相点,否则死的难看了,别怪他不给收尸:“就那么难吃,今早就要对小美人那么狠,啧啧啧……” 容度不想理这两人:“以后不要把不要的人往我房里塞。”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什么是不要的,瘦马金足,圆润纤细应有尽有:“行舟,行舟!你去哪?” “约了朋友。”容度头也没回。 “行舟,行——” 172二更 “容少主风采不减昨日,即便在这盛都繁华之地,也一样掷果盈车心悦者众,快说,有没有被别样的热情迷花了眼,咱们西南、东南的美人可要不干了。” 起哄声顿时一片,这次跟着上京的还有杨家的大少爷,喊的也最为热情。 歌舞乐曲都压不住喝开的众人。 但没一会几人便转移了注意力,各自玩的痛快。 容度晃着手里的酒杯,一口饮尽手里的酒。 旁边陪侍的姑娘有眼色的没有往他怀里靠,安安静静的为客人倒酒。 “容少!”杨家大少醉醺醺的揽住兄弟的肩:“跟兄弟们说说,这京中权重们玩的是不是跟咱们不一样?” “大同小异罢了。” “那就是没劲了!老板娘!老板娘听到没有!来几个漂亮的,国色天香的有没有?怕小爷给不起银子是不是!” “有,有,稍等片刻,青烟、绿柳立即就来。” 青烟姑娘人物齐名,典雅清冷的长相高贵的像排进京中几美的大家闺秀,高贵冷艳中不带一丝烟花之气,她静静的替代了容少身边的姑娘,执起了酒壶。 绿柳婀娜多姿的倒入杨少爷怀里。 端着酒杯的杨少爷顿时软了半个身体,将美人抱入怀里,还别说,这股清冷娇媚劲就很够味。 容度看着他们又喧闹开来,慢慢的喝着手里的酒。 青烟看着他,并不着急。 …… 晚秋的清晨沁凉萧瑟,路上行人依旧不减。 盛世华裳揭幕式办的低调而不起眼,它正式独立于繁兴衣行而独立存在。 项心慈带着帷幔,坐在路边的早餐摊前,远远的看了一会,一直服务于达官贵人后宅的它,注定不会门庭若市,新上的几款衣服样式和胭脂类品种已经卖完,订单排到了一个月后。 只是项心慈想扩大受众群体,将它开了出来,达官贵人后宅的生意固然好做但局限太多,所以她打算想想后续操作。 项心慈神色和缓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任凉风吹动帷幔上的纱绢,忙碌了半个月的心情骤然有种放松的舒适感。 项心慈含笑起身:“走吧,听曲去。” …… 霓裳旋舞的芳华盛世,曲调悠扬的盛大乐曲歌舞,进入这里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季节,音音如说、句句如诉。 项心慈要了一个雅间,坐在窗前的椅子前,随着六台琵琶起音调悠闲打着拍子,欣赏着偏偏起舞的美人。 京中首屈一指的乐坊司并非浪得虚名,能常年站稳御用乐师之首更是各种翘楚。 左边角落的琴娘弹错了一个节拍,立即以更欢快的曲风融入乐师中,舞娘的节凑因为这一小小变动无奈的变快,却神奇的让整个曲目瞬间又活泼几分。 项心慈嘴角轻快的扬起,手里的节拍轻松跟上,全身心的沉迷在几百人的大型歌剧中,心情飞扬。 秦姑姑嘴角也带了笑,要说什么让小姐真的高兴,就是音艺、舞技和她摆弄的瓶瓶罐罐。 云袖如织演绎出千变万化的团团锦绣,婀娜腾移,每一步仿佛都是愉快的节拍,项心慈的手指轻捻慢挑毫不停滞,再快一个节拍,旋转再多几个三百六十,滞空感的清灵感再收一下更好。 不过,以实属难得。 项心慈心情很好的抓了一把银瓜子放在托盘上,转而又被中央广场缓缓而起的舞者吸引了注意……漂亮,连续六次半空三百六十度,还能将肢体慢收轻放,赏心悦目。 秦姑姑哭笑不得,将银瓜子带出去。 明西洛刚好送客人出来,转头看到对面打赏的秦姑姑。 秦姑姑也看到了他,微微颔首,转身进了房间。 明西洛一时间有些怔愣,一些画面不其然闯入脑海,瞬间糜乱了整个秋季、碾碎了道德礼法,只剩她如漫天大雪,骄傲犹如道士手下脱逃的妖孽,肆无忌惮的染红了整个春色。 明西洛矜傲的让脑海里的画面一点点崩塌,慢慢的负手而立,表象如稳稳入定的僧者,走过一段狰狞的罪孽深重,依旧不沾世俗颜色。 喜欢刚才的曲目?说起来已经是四五年前的老调了…… 秦姑姑在一曲终了的间隙与小姐说起了明大人。 项心慈没在意,刚才的曲子还是他写的,穷书生吗,总要想办法赚银子。 不过,这两年应该不用了,今天遇见估计是在待客。呵,毕竟也是有头有脸的老爷了,来银子的渠道不这么局限。 明西洛绝对不算穷,四五年的官吏生涯,他怎么可能没点家底,只是与自己比起来不值一提。 另一边。 明西洛没有退房,一个人站在纱窗前,看着下面抱着琵琶排队而出的琴娘,思绪落在对面可能听着这一切的人身上:一大早出来听曲,约了谁? 明西洛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直视着对面的窗纱,肆无忌惮的思考她:她在想什么?在乎什么?平时不出门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一位正常的大家小姐,做不来大庭广众之下与未婚夫情不自禁; 更何况……她站在山腰,向下的看的时候,眼睛里…… 暮色沉重…… 她……不开心…… “明大人。”倩姨不好意思的站在门外。 明西洛回头。 倩姨施施然带着刚刚领舞的星垂姑娘进来:“叨扰了,没有打扰明大人吧。” 明西洛温文如玉的表现百年不变,不应声也不说没有。 倩姨心里有些发憷,但更多的是安心,她与这位年轻打交道多年,知对方人品贵重:“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找上明大人……” 星垂看他一眼,羞涩的垂下头。 倩姨郑重放下一张曲目:“这是宫中向我坊要的最近点的最多的新曲,说是为太后小宴准备,可宫中不比市间,我有一事相求,想请明大人帮我看看有没有犯什么忌讳,还麻烦明大人指点一二。” 星垂姑娘清浅的声音传来:“不知明大人可方便。”他长的真好看,就像春风曲。 明西洛并不推辞,拿起来,看着手里的曲目,突然想到什么,她喜欢听曲…… …… 倩姨没想到两天后,会收到明大人的新曲,惊的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明大人很久不作词填曲了? 刚起床路过的星垂姑娘见状,一把抢过里。 “臭丫头,你抢什么,还能少了你的。” 星垂噗嗤一声笑了,好直白的词句,不过,她本就漂亮的眼睛瞬间犹如新月,别致的曲调…… 星垂已经迫不及待的向琴房跑去。 倩姨急忙追上:“你把曲谱收好了!” …… 吾以吾心吾以吾愿、吾以吾生吾以吾死,蛰伏不发。 前勿踌躇后勿退路,追逐黑暗背向光明,资治无涯。 生而有死,死而有生,何须多话,奉吾国瀚海阑干啊。 轻与席卷,浩瀚星河,也是一夜无话,可见它,折戟沉沙。 吾思将来吾思过往,皆已所经皆已未经,退路悬崖,亦敢进发。 惟顾怯懦惟顾豪情,吾亦朝阳吾亦夕照,即便褚泽枯败,吾亦挥刀踏马。 谁来谁往谁与忧虑谁与行乐…… 雅间内,歌词慢慢远去,项心慈的背脊一点点坐直,带笑的嘴角一点点平静,手里的节拍停下,她看着平台上一排排的琵琶、古筝、木琴演凑出的曲目,犹如一排排夜行者快速集结,轻缓、急促动而宁静的进发,隐秘、低调却又夜间紧急军令的紧张仓促。 弦筝在每一个落音处紧绷,又在下一刻仿若和缓,却加速掩盖急行,崩的更直犹如不死不休,低音更急切,仿若与敌军参见而过,在暗夜中用快低音吊起听者的神经,却在最后一刻,陡然激昂,万河崩开,大道光明。 那感觉…… 那感觉,好像看见了光……光如星河瞬间洒下,灿如星河,月华如水,慢慢流淌经久不息…… 项心慈静静的坐着,目光怔怔的看着下面渐渐退去的曲者,有些回不过神来,那抹光……犹在…… 173三更 秦姑姑也有些恍惚,即便她这种曲艺不精者都好像感觉到了夜袭宫变的紧张,却在最后揭开序幕时,亮如铁树银花齐齐绽放的美丽,让人忍不住想会心一笑。 秦姑姑笑了,难得体会到了小姐常说的一句话:好美的音律。这回小姐是不是更高兴了? 秦姑姑看向小姐。 项心慈依旧怔怔的看着窗外,看着退干净的所有人和所有乐器,仿佛被人从角落力拉起来,强行推开了窗,窗外照进来数缕光。 这样熟悉的风格,且能轻易把感觉融入曲调中的人,仿佛乌云大开的高音,让她下意识恍惚……想起了过往。 明西洛的情绪大多时候含蓄,却也有笨拙难堪的时候,成婚之初,他非常小心谨慎,不敢冒犯到她,不会在她不允许的时候来她这里,后来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知道她睡眠不好,就经常半夜抚琴,弹的更多的是安眠曲,曲子像他一样,没有棱角、没有脾气,可以随意捏扁发泄情绪,不用当人也没什么,只是后来他再也不弹了。 什么时候不弹的,应该是,第二次背叛他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听她说,连问都不再问,冷漠的转身就走。 项心慈瞬间清醒,很难不清醒,等于一盆冷水浇下来让她认清自己是谁。 项心慈又恢复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不过却将往事咀嚼的唇齿生香,他很好吃,那种好吃是一层层剥开的每时每刻的新鲜精彩,他还是明西洛时好吃,成为明王后也很有玩头,只是这人已经不跟她玩了。 “小姐……小姐……” 项心慈回神:“嗯?” “姐要再点一遍吗?” 项心慈抵着下巴,说了不相干的问题:“你说你上次在这里见过明西洛……” “嗯,是。” “他看到你了?” 秦姑姑点头。 项心慈靠在座椅上,把玩着手里的金叶子,正常为乐艺坊写曲子?他堂堂正七品、令国公府门生,需要做这种不入流的事补贴家用?有意为之? 没有理由才对?可如果……毕竟这是第二次了……项心慈让自己少想,她只会把结果往对自己有利的方面想。 “小姐……”还点吗? 项心慈将手里的金叶子让进托盘里:“赏了吧。” 秦姑姑又等了一会,没听小姐说再来一遍,退了下去。 乐艺坊后天也在开庆功宴,这是她们第一次大型出演,这样急的曲调,这样快的弹法,弹的手指都出血了,但追逐破晓的快乐,却非常让人沉寂其中。 “星垂你太厉害了,我本来都要追不上了,如果不是你将弦勾了一下,我都脱节了。” “我也觉得星垂好厉害,怎么能弹的那么到位,那段快曲好难,看看我的手,我估计我要歇两天才能再弹。” 星垂笑了,笑的开朗明媚,仿佛跟着这首曲子同时绽放了一次:“不觉得很美吗,那种感觉……” “美,美,被曲子压死的凄美。” 倩姨激动的走过来,脸上的笑压也压不住。 乐师们急忙围绕过去:“怎么样,怎么样?” “倩姨快说?!”这是她们阔别四年后再次弹野语公子的曲子,怎么能不激动。 倩姨笑了让人将赏赐抬过来:“盆满钵满。” 项心慈的金叶子在其中根本不显眼,最乍眼的是九锭男人拳头大的金元宝,金光闪闪、耀眼异常。 三楼的雅间内,六只行动缓慢的蜗牛在巨大的芭蕉叶上慢慢的爬行,一双白到透明、瘦弱却宽大的激动手掌突然盖在蜗牛身上。 蜗牛似乎感受到危险,快速缩卷回壳中。 可惜已经晚了,壳被突然捏碎,那双好看却过分瘦弱的手一点不嫌恶心的将它搓揉殆尽,神态癫狂扭曲:“快!让她们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是,是。” 少年顿时怜惜的抱起另一只,脸颊热爱的在壳上蹭着,眼中对小东西的宠爱,恨不得将生命托付:“太好听了是不是,我们一直听,一直听好不好。” 临近中午。 项心慈一言不发的整整听了十遍《安道曲》。 后台,弹曲的姑娘们完全没了刚才的兴奋,惊恐的看着倩姨,怎么办?对方还要点,十遍了还要听,跟上曲调的姑娘们手都血肉模糊了,可对方根本不听别的曲子,就要这一首! 星垂也垂下了目光,是她莽撞了,这种曲了会的就她们几个,又是群奏曲,换人都不可能,可点曲的人她们根本惹不起,怎么办,继续弹她们快撑不住了。 已经临近中午,四皇子没有一点要回宫的意思。 二楼雅间内。 项心慈抵着下巴,等着继续听曲。 十一曲,十二曲,十五曲后有位乐者因为仓促转音,锋利的琴弦隔断了她半根手指,血流如注,琴音顿时停顿了一下,又在人的引领下快速而起。 项心慈首次看向领琴的人,嗯,技艺不错,又移开目光继续听曲,虽然这些人水平再一次次下降,但也无法掩盖曲子本身好听的本质。 项心慈又愉悦的哼起了曲调。 秦姑姑垂下头,心里的悲悯稍纵即逝,又重新拿起针线为小姐绣帕子。 第十五曲与十六曲之间间隔了很长时间。 一楼大厅座位的上的人已经敏感的散的差不多了。 二楼三楼的雅间门怜香惜玉的纷纷打开,之后再没有动静。 第十六回《安道曲》重新响起。 项心慈眉头瞬间皱起。 三楼雅间的窗户突然打开,一把琴直直向中央舞台砸去—— 秦姑姑瞬间站起身,心骤然紧缩。 尖叫声顿时在舞台上响起,倒下的姑娘当场身亡!第十六回《安道曲》戛然而止。 项心慈站起身,看下去,下面已乱成一团。 突然三楼传出吱吱呀呀破碎不堪的《安道曲》,犹如幼儿阑珊学步,摔了一脚又一脚却锲而不舍、倔强不已的继续,曲子却越来越烂,越来越不堪,音色中染上了主人嗜血的焦躁。 项心慈神色突然静了一瞬,转身,推开门,像三楼走去。 秦姑姑心瞬间提起来!急忙去追!她祖宗这是要干嘛!干嘛啊! 项心慈推开三楼那扇唯一紧闭的门。 门内的侍卫瞬间抽出腰间的刀,目光狠厉的看过去。 秦姑姑刚追上来,吓的倒吸一口冷气,却不敢去拽站在门口的小姐,急忙跪下来磕头:“奴婢的小姐是令国公府五房七小姐,大人们手下留情,千万手下留情……奴婢的小姐是……” 琴音未停,弹琴的少年头都没抬一下,他极力勾缠着不听话的琴弦,神情焦躁又扭曲。 捏着浮尘的公公看向站在门口的人,目光眯了一瞬,好镇定的姑娘,她的美反而要退后说了。 项心慈抬步走进去,背后的衣衫犹如铺开的长尾。 秦姑姑见状,吓的急切的重复那句话:“奴婢的小姐是令国公府五房七小姐,奴婢的小姐是……” 捏着浮尘的男子看着她。 项心慈走到单薄少年身后,跪坐下来,双手毫不犹如的从背后搭上他的双手,两双不同白皙的手叠在一起。 上面的白的健康饱满红润,下面的白的苍白干枯无力。 项心慈才发现,他瘦的她都能环抱过来,可她却没有分心,手指带着他的手指轻轻在琴弦上一勾,比刚刚任何一次都清灵急切、犹如骤风急雨的声音响起。 少年眼里顿时迸发出夺目的光彩。 房间内顿时寂静无声,秦姑姑也忘了继续磕头。 琴音犹如千军万马包裹着四蹄夜间潜行,手指犹如幻影,带着他的手快捻急挑,十根纤细的手指掌控着整个琴面,得心应手的犹如玩小孩子的玩具,一曲融入了她的理解的《安道曲》犹如天道大劫无声无息,又犹如百鬼夜行缥缈无意,最后却是天劫入道,百鬼成仙,天地一气,皆恶皆善…… 星垂怔怔的站在原地,一时间忘了身处何方,听着上面演奏的《安道曲》,这是《安道曲》吗? 项心慈最后一个音节停下,手指稳稳的落在琴弦上,神色肃穆冷然,带着大道定音、天地规罚,均有她定傲慢闲散。 174一更 项心慈看向怀里的人,这才是《安道曲》,定天之道,安地之基。 怀里的少年慢慢的偏过头怔怔的看向她,一张锦绣江山却沉珂旧疾的容颜,牡丹花开未开却已见颓色的外在,美到破败残垣,艳到行将枯槁,他的手指因为超速活动隐隐发颤,苍白的唇瓣轻轻颤动……“安道曲……”声音柔弱易碎…… “嗯,安道曲。”神色温柔又宁静。 少年的目光贪恋的看向琴面,嘴角突然诡异的扬起,似乎要激动的阐述什么,下一刻瞬间晕倒在她怀里,手指还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腕。 项心慈稳稳的抱住他,才发现他虽瘦,但已是男人身量。 房间瞬间乱成一团:“四殿下!四殿下!传太医!快传太医——” …… 户部属衙内。 项章将手里的公文和鱼竿交给属下,起身,示意明西洛跟上:“子恒,你今年有十九了吧?” 明西洛收回思绪,她今天去了吗?那首曲子她有没有听到:“回侯爷,过了年就二十了。” 项章将手背在身后,点点头,他对明西洛向来满意:“一晃眼,你在户部也四五年了。” 明西洛跟在侯爷身后:“是侯爷栽培。” 项侯爷慢慢的向前走着,是个有前途的孩子,他倒是有意将四弟的女儿许配给他,但前天耶律少府替陶家问起了明西洛,倒也不失一桩好姻缘,西南杨家与老三多年交情:“年纪不小了,婚事也该提一提了。” “回侯爷,属下没那个心思。”明西洛平静叙述,不急不缓,平和通达。 “你呀,别太无欲无求了。”不过想到他的家世,叹口气:“男人总归是要成家,有人帮你操持着后宅的事,你也能少些奔波,专注公务,家中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明西洛没说话。 项侯爷有些惋惜,就是心事重,没魄力,怕什么以他现在的品级,什么人家的女儿娶不得,就是天仙,也可以运作一二!就是耶律少府昨天向他提到的陶家的女儿,他也觉得委屈了这懂事的孩子:“西南陶家问起了你。” 明西洛不动声色,这是还不死心:“侯爷厚爱,属下确实没有成家想法。” 项侯爷恨铁不成钢的看他一眼:“区区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管她什么,伺候你一家老小也是她的福气!” 那她没有这个福气:“远离父母,姑娘家恐也不习惯,不为难陶家小姐了。” 妇人之仁!明西洛什么都不错,就是这性子,软又老好人,还管女方是不是背井离乡,操的着那份心吗! 项章又惜才的骂不出去,亦觉得区区五六品小官的女儿不娶就不娶了,如果顺利,他明年升六品,谁还看得上五品官员的女儿:“你没打算就算了,也不是多重要的人。” 明西洛没接这话。 项章走了两步,又想到他那一家子,明西洛刚进户部的时候还是个孩子,那么小,衙门就给他配了辆马车,他父母以为明西洛自己买的转头被他父亲输了精光。害的小孩左借右借填上了窟窿。 什么父母,歹竹出好笋,平白拖累孩子,忍不住念叨两句:“不要顾虑太多,不行了就搬出来。” 明西洛依旧没接话。 项侯爷叹口气,自己乱教什么,父母在哪有他搬出来的道理,不过那样的父母,项章忍不住念叨一句不要也罢,他看谁敢在孝悌上弹劾他的学生:“家还是要成的。” “属下明白。” 项侯爷拍拍他的肩,哎。 …… 四皇子已经醒了,脸色苍白,唇却透着染过血的艳红,蜗牛趴在他胸口,他伸手就能摸到,目光开始找人。 “醒了。”项心慈收起乐谱,靠在床头看向他。 梁公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一刻仿佛《安道曲》化浓化雾最终化成了她的样子,他不自觉的安静下来,眼底的闲散慢慢被一种苛责的严厉打量取代。 项心慈任他看着,上一世遇到他的时候,他快要死了,第二次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明西洛说,他将他自己沉了井,皇家对外公告是病逝。 后来,皇后疯了,皇上彻底迷上了鬼神,各地不时有人带着灵魂附体的四皇子入京,那情形要多荒谬有多荒谬,最后连守成的保皇派项国公都不管江山更迭了。 此刻的他,病弱无害的穿了一身白色里衣,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的重新跪坐在琴前,降尊纡贵的看向她。 项心慈跪在他身后,再次从后面圈住他,手指重新搭在他手背上,指腹细细滑过,薄如蝉翼的薄皮包裹着凸出的指骨,冰凉如玉,触感刚刚好。 琴音缓缓响起…… 后台内,星垂哭泣的举动微微凝滞,眼里的泪珠将掉未掉,他们还有雅兴弹琴,婉儿死了,婉儿死了啊,楼上却还在弹琴! 三楼的雅间内,一曲终了,四皇子疲惫的闭上眼,身体慢慢向后靠在她身上,像干枯的树干克制的汲取水的营养,慢慢的磨蹭着她的脸颊。 项心慈从后面抱住他,呼吸缓缓的落在他颈间……嗅着他身上如初见般甘冽的甜冷。 她是不是没有说过,她第一次见他,就沉迷与他身上的香气。 不同于自然的植物香气,不是大气然的深藏勃发,也不是他用香料熏出来的香脂。 是他身上自然而然的男子气息,高冷到甜的清香,让人意乱情迷又干净通透,如人无法抵达的镜湖,如天地间的一方净土,让她忍不住想把他放上蒸笼,如那些花瓣一样蒸馏刮脂,取他一滴男儿情香,永久的留在鼻翼间不见枯竭才好。 近距离嗅到比想象中还要甘冽,鼻尖触及他的动脉,那里涌动的不是血液,是香的源头,是最冽的甘泉, 上好的皮脂香,项心慈犹如触摸到新颜色的花瓣、嗅到绝无仅有的香膏、做出最合心意的衣服,令人心情膨胀、愉悦又莫名亢奋。 明西洛的气息内敛狂妄,容度带着一丝海风的咸爽,莫云翳犹如雪山冰莲,以算净中极品,但都不如怀里的人让人沉迷痴狂,他香的缥缈淡雅,洁净如初又高不可攀,如水如雾,嗅久了还容易让人痴癫。 怎么能好闻的如此与众不同,不枉她万千人中,嗅过他的香气,若做成胭脂、香水,在意动时加一滴,怎样的迷乱清醒,海浪翻飞。 项心慈温柔又珍重的要触碰这上好的香料。 寿康公公见状跪下来,一般……一般人不这么做:“……七小姐……四殿下受不得风寒……”是真不行。 梁公旭脸颊绯红的躺在她怀里,仿佛不谙世事交付信任。 项心慈茫然的看向他。 寿康公公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就说正常人不这么干,这姑娘……寿康公共还不想把自己做成前任总管。 于是什么都没再说,冷静的拿过一条薄被为殿下盖上,染了风寒,他们都得脱一层皮,后又忍不住小声在七小姐耳边交代句:“真不能做……”这个绝对不能,殿下受不得激动。 这都什么事。 寿康公公退到一旁,第一次正眼看七小姐身后的奴仆。 秦姑姑安静的垂着头,一声不发,一眼不看,就像死了一样。 寿康公公叹口气,这是早习惯了……等等!习惯这个?! 项心慈倒在身后的地毯上,梁公旭随即靠在她身上,他消瘦的手指一根根的握着她的手,随他心情快慢转折,随意玩耍,神情清透明媚、安静恬淡。 寿康公公小心翼翼的上前,给两人盖上,不能招风。 项心慈侧头 梁公旭没动,听着耳畔浅浅的呼吸,气息吹动他耳边的绒毛,舒服又安静,梁公旭慢慢的闭上枯红的双眼……呼吸渐渐平稳…… 寿康公公顿时惊喜,殿下睡着了,睡着了,七小姐您慢点动,慢点啊…… 175二更 明西洛站在没有营业的乐艺坊内,一时间情绪翻涌,四皇子来过! 倩姨愁云惨淡的将人迎进雅间,身心疲惫,四皇子刚走没多久,现在哪有心情开业,婉儿就那么去了,大家的情绪还没缓过来, 但她也知道这种事无法讨回公道:“孩子们到底年轻,有些义愤填膺,如今好不容易安抚下去了,四皇子岂是她们……哎……” 明西洛没有吭声,不但不能,还要祈祷四皇子想不起来,或者在这里的人死完前他听腻了。 四皇子在外人眼里纨绔弑杀,娇宠成性,没什么建树,可少有人知道,他被骄纵到什么地步,他以皇子身份监国,指令走的毫无章法,无人敢言:“谁给四皇子又弹了一遍《安神曲》?” 倩姨摇头,当时谁注意那些,客人都散了七七八八,四皇子的侍卫凶神恶煞的守着门,谁敢上前。 她现在的忧虑的事明天,万一……倩姨没有办法的看向眼前的人,莫名觉得他会有办法:“也不知道四皇子明天会不会还来……” 明西洛叹口气,乐艺坊对上四皇子,无意蚍蜉撼大树,更何况事情因他而起:“曲谱可在。” “在,在。” 明西洛改了几处音节,让其简化,流畅,将曲谱放回去:“分下去让京中所有乐坊司都学吧。” “谢过明大人。” 明西洛想问,她有没有来,她可满意这首曲子……又觉得她还是不到的好,免得遇到四皇子,但不管哪一点,他都没有问的理由,最终作罢。 关于这首曲子,明西洛不担心四皇子找上他,四皇子不是对一件事兴趣长久的人,应对上小心些,也没有什么。 只是她没有听说完整版,可惜了。 …… 清晨的葳蕤院内。 项心慈一袭石竹粉长裙,手指勾住门前的柱子,华丽的转个圈,眸光像晒足了阳光的水果,清甜愉悦已经从眼睛里透了出来:“早上好。” 秦姑姑笑着,小姐说好便好。 她松开手,脚下不断旋转,节拍随着哼着的歌声起舞,长袖勾在指尖,衣衫如蜻蜓的翅膀。 晨练的平台上,她伸展身体,脚步踏出,每一下都又快又急,又浅又轻,美丽空灵。 为石榴浇水的姑姑嘴角带着笑,小姐今天的舞跳的很不一样。 秦姑姑听着熟悉的调子,无奈又宠溺,小姐觉得好听就行。 肢体如柳枝般摇曳,脚步如马踏行军,流畅的舞步随着几次踩错后,渐渐停下来。 项心慈思考片刻,又重新踏入平台,踮起脚尖,手臂扬起缓缓起势。 吾以吾心吾以吾愿、吾以吾生吾以吾死,蛰伏不发。 前勿踌躇后勿退路,追逐黑暗背向光明,资治无涯…… 衣袖展开,手在无法触及处触及,在极限延展处延展,脚尖落地又犹如没有,半节奏舞步如旋转的蒲公英,轻如羽翼般飞起,犹如落虹般落下,整个身体像浮在海面上的河水,随波摆动出最自然的形态。 触到风浪处,腰肢柔韧轻摆,轻盈又不失力度,手捏莲化缓缓下落,突然卡在第二个高音处。 项心慈停下来,重新调整身体,再次起势。 吾以吾心吾以吾愿、吾以吾生吾以吾死,蛰伏不发…… 晨光渐渐明媚,暖意覆盖大地,天色一点点亮起来。 项心慈第无数次哼起嘴里的调子,不厌其烦、认真耐心,每一步都如第一次一般,充满热情,迎接挑战。 秦姑姑命人熄了廊下的烛灯,带了蒲团坐下来绣帕子。 焦耳端着早饭,不一会就忘了手里餐点,直愣愣的看着院墙下。 项逐元一身新换的官袍站在走廊尽头,静静看着平台中间的人,看她跳舞是视觉的盛宴,她是狂风吹起的尘埃,是落在激流中的叶脉,没有方向又不甘愿溶解、蒸发,跳的放肆又唯美,凄凉如诉,又不失积极向上。 项心慈一遍又一遍重复,一遍又一遍的开始,不追顶尖,不问起始,忠于热爱,奋于结果,她要它成舞,她要它化形,不管多久。 项逐元神色渐渐严肃,看着她一遍遍在不同的位置停下,又重新开始,每次进步一点,每一点又与前一点不同。 项逐元不自觉的靠在柱子上,不厌其烦的看着她,不禁开始期待,这种曲子最终成舞后会是什么样子。 项逐元不知道看了多久,平台上的人突然向他冲过来,脑袋一头栽进他怀里,双手垂在她身侧,嘴里无意识的嘀咕着:“为什么不行……哪里不对……哪里不对……” 项逐元笑的胸腔震动,自然而然的接过秦姑姑手里的毛巾给她擦擦额头上的汗:“天气凉,快去换衣服。” “不行,哪里想错了……”身体软软的像死尸一样垂着:“明明感觉就差一点,差一点什么呢……”项心慈喃喃自语片刻,突然把头从大哥怀里抬起来,眼睛程亮,快速踏入平台,手指翻转如搅动的秋波,神色仿佛进入另一个境地,重新开始…… 项逐元重新靠在柱子上,手里拿着毛巾,嘴角含笑的看着她,她是天生的舞者,不用音律不用词曲,她就能让舞曲独立成枝,洗涤世间。 可纵然见过她多次,当她飞跃而起,身体犹如彩虹飞天的一刻他的呼吸依旧紧了一下,仿佛……圣洁如歌…… 项心慈翩然落地,周身犹如没有重量的羽毛,当她回过神时,激动的看向大哥,眼中犹如阳光洒落,她成功!飞快的像他跑去: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项逐元无意识的接住她,任她扑进怀里,神色还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光…… 项心慈激动的蹦跳着,脑袋在他身上撞来撞去,最后犹不解气,抓起他的袖子,脑袋往他袖笼里钻:好不好看,棒不棒! 项逐元无奈的将她从袖子里拽出来,看着她乱糟糟的头发,眼中带着与她一样的笑意:“好看……”特别厉害。 项心慈被拎着后颈傻呵呵的笑,她跳成了是不是?最后一个音节的光,是光…… 项心慈兴奋的抓住他的袖子擦擦汗,眼睛亮如星辰。 项逐元笑着松开手,肯定的点点头,嗯,是光…… 项心慈得到肯定,又激动的将自己的脑袋钻进他袖子里:“我真厉害。” 项逐元没有阻止,看着她像个孩子一样,开心的恨不得用官袍裹住她自己。 项逐元便觉得阳光明媚,光芒成真,声音忍不住温柔了又温柔,唯恐扰了她的喜悦:“新写的曲子?” 怎么会:“艺乐坊听来的。” 项逐元闻言神色陡然一变,艺乐坊发生了什么他一清二楚,四皇子杀谁他不管,但如果心慈在,就不得不让他觉得背脊发凉! 项逐元重新把她从袖子里拎出来:“什么时候回来的?”声音忍不住紧张。 “早回来了。”项心慈撩开乱糟糟的头发。 项逐元还是不放心:“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谁?”项心慈白皙的脸对上大哥。 项逐元看着她安然无恙的神色,放开手:“没什么,最近不太平,少去听曲子,出门让善行跟上你。”又觉得善行不行,他是熟面孔,必须调派一支新人手跟着她。 “哥……你荷包新做的?”与官袍好配,同样色质的用线。 项逐元想着事,没有说话,一个荷包而已。 项心慈手指勾勒一下,看到了上面巧妙的心思,一片不显眼的柳叶,在荷包最底层,用同色的线压着,不注意都看不到。 项心慈没什么想法的松开,不太记得上一世有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即便有过,估计这个荷包下场不会多好,项逐元不会为这点小事让她不愉快。不过现在她已经不指望大富大贵了,她也有了喜欢的人,就这样:“诶,不去衙门了。” “被你吵的都忘了。” 176三更 项心慈让梁公旭坐好,认真的将一件件布料搭在他身上,剪刀在手里挽个花,沿着他的身体轮廓快速下剪。 寿康让她慢一点,再慢一点别碰到了殿下。 梁公旭睁着一双阴鸷的眼睛看着她,那双眼睛与他的容貌格格不入,犹如长在美人脸上的痦子,香饼上的苍蝇,恶心又狂妄:“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你。” 项心慈觉得他看人时还好,将布料固定在他身上,重新拿过一块素布,剪了三朵大小不一的冰花贴在桔梗紫的绸缎底上,比对着位置:“我也没有听说过你。”是想不起来。 梁公旭慵懒的向后靠。 寿康立即站在殿下身后。 梁公旭兴致勃勃的看着她给自己做衣服且玩的很开心的人。 梁公旭也想开心,他突然阴恻恻一笑,抱起一只蜗牛:“为答谢你的衣服,我给你看捏蜗牛吧。”一般他都不给人看。 项心慈耐心的看完他捏蜗牛,又将注意力放回他身上的紫纱上,他穿纱,穿纱…… 梁公旭高兴的重新抱了一只新的宝贝,温柔的抚触着它,突然赫赫赫开始笑。 “你多大了?”紫色冰霜剪花的轻纱穿在他身上,瞬间艳丽的模糊了他的性别。 “十三。” 项心慈呆呆的看着他,好漂亮。 如果别人敢这么看他,梁公旭就扒了那个人的皮!她除外,他感觉的出来她真心喜欢他。 梁公旭伸出手,想摸她的眼睛。 项心慈凑过去,将脑袋安静的埋在他肩上,真好闻,真好玩,她破天荒的昨晚没有熏香,衣服也是新拿出来都没有来得及沾染其它气息,只是为了让他的气息更甘甜更独特。 梁公旭捡起刚刚的一粒窝壳:“我给你划一下,它们就会喜欢你了。” 秦姑姑闻言瞬间看过去。 “假的吧?”项心慈好奇的伸出胳膊,还能这样?怎么看出什么喜欢不喜欢?血瞬间染透了她的衣服,项心慈一动未动。 梁公旭又捡了一粒放在她手里:“你也划我一下,混一混血就喜欢了。” 秦姑姑已经看呆了。 寿康赶紧握住七小姐的手腕,这个不行,这个真不行。 项心慈也觉得不太可能吧,她混混项逐元的血,项逐元就喜欢她了!不过,划一下梁公旭还是很令他期待的,他的血是不是也是香的。 梁公旭突然抽出一把匕首向寿康扎去。 项心慈已经划过他的手臂。 梁公旭手里的匕首掉在地上,安静倒在她怀里喘息…… 门外,寿康看着秦姑姑。 秦姑姑也看着他,达成一个共识,不能让这两人在一起玩:“我们家小姐病的不重,多数的时候积极向上。”但天天在某种氛围里,难道不会有不好的影响。 寿康更冤枉:“我们殿下只是脾气不好了些,杀人的时候快一点,就没有病,相反多数的时候都很安静。”谁知道遇到你们小姐为什么这样,看起都不对。 秦姑姑让他好好看看那把匕首,到底谁有问题? 寿康觉得很正常,主子杀奴才有什么不正常的。 屋内。 梁公旭将一只蜗牛放进项心慈手里。 项心慈郑重的接过来,嘴角有点血迹。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看着三只蜗牛。梁公旭嘀咕着:肯定是喜欢了,你看它都没有收触角。 项心慈一万个怀疑,明明是碰麻木了,算了,当陪小孩子玩,好在他好闻。 …… “回世子,打听过了,七小姐应该很早就走了。” 项逐元瞬间抬头:什么是应该! 善奇惊的立即垂下头。那天太乱,没有人看到七小姐出入,何况还没几个人认识七小姐。 至于带的帷幔奇怪的小姐,自从小姐开始卖款式图,谁的帷幔不奇怪,很难界定。 项逐元揉揉眉心,不明白五叔为什么还让她出门:“将这件事告诉五爷了吗?” “回世子,告知了。” “让你找的人手找齐了?” “回世子已经在地方候着了。” …… 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 明西洛紧绷的心落下来,觉得自己多心了,怎么会那么巧就遇上了,果然是他想多了,现在看来那天仅仅是一起正常的意外。 明西洛从乐艺坊出来,走在东文大街上,过了一会突然停下,看向对面牌匾上的几个大字——盛世华裳。 熟悉的字体洒脱不羁、随性自然与荒野山如出一辙,是项承惯用的书法走势。 所以,这家店是她的?明西洛想到了最近京中各种各样的款式新服和帷帽种类,起初他以为只是女子们下意识的模仿,现在看来不是。 明西洛在外面站着,没有进去,看看大街上不常见,和大多出来的人们,就知道不是普通消费,至少他家中女眷接触不到这里的衣饰品种。 叫盛世华裳吗? 明西洛重新向前,一时间觉得她距离他很远很远,不是山间田野与她横眉冷对的人,也不是乐艺坊听曲的看客。 “就这家,一盒指甲盖大的胭脂十两,怎么不去抢。” “这么贵?” “可不是,好在大家不眼瞎,他们开业至今也没什么人,走了走了。” 明西洛脚步微滞,自然不会觉得盛世华裳没有客人。他就是不懂女子梳妆,也看得懂她,她的东西自然有人买去。 十两吗?明西洛不自觉的叹口气,苦笑,觉得自己这几天,就像那些臆本中,赶考的贫困书生,觉得一定会有家大家小姐看中送他盘缠,助他得榜高中,他事后还要考虑考虑,这位小姐是不是已经配不上金榜题名的他。 明西洛几乎笑出声,不好笑吗? 177一更 当然好笑! 他企图引诱三品海上总督容家未来的儿媳妇、令国公府五房的嫡出七小姐,一个与他完全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自然荒谬可笑! 即便她出身有问题,她所得所有,也远不是他能触及,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对方会按照他的计划注意到他,他是不是最近遇到的挫折少了。 别忘了,即便与她相知的另一个人也是莫国公府的世子,他以为他有这些人耀眼! 明西洛突然之间前所未有的失落…… 陶子媚快速跳下马车,挡在他面前,用力捏着手里的帕子,眼睛通红的看着他,为什么拒绝! 诗正见状吓的要死,着急的四下看着,小姐怎么敢!唯恐被人看到。 明西洛抬头看向她,脸色冷如冰霜,没有任何修饰:“让开!” 陶子媚打算质问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深层的记忆汹涌而出,他冷漠的眉眼,不苟言笑的眼睛,说杀就杀的狠厉,吓的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明西洛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走了过去! 陶子媚脸色苍白的软在地上,明西洛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他从来温润如玉,温声细语,不会的…… 诗正急忙扶住小姐,将人带上车。 陶子媚很久才回过神来,靠在车壁上痛哭,他不喜欢她、她什么也不是,更不会因为项侯爷向他施压就娶她为妻。 “小姐,小姐您别哭了,小姐……” …… 昨晚的秋雨又带来一层凉意,不耐寒的树木早已落尽了叶子,初冬的味道越来越浓。 项心慈一袭繁琐的水袖长裙,外面套着同色的狐毛小坎,开心的跳下马车,豪情万丈的指着前面:“怎么样,这片全是我的山。” 车帘再次掀开,单薄的梁公旭披着厚厚的红色狐裘,手里揣着精致的炭炉,颓美的犹如历劫归来半死不活的仙人,他不屑的冷哼一声,眼里带着睥睨众生的傲气:“你脚下都是我的领土。” 寿康公公笑着,小心翼翼的扶主子下来。 项心慈看他一眼:“呵……呵呵……”别想了,没几年就不是了,以后是我的领土……不过也不是了,以后是明西洛的领土,我们在他们轰隆前进的时间长河里,渺小的不值一提。 项心慈伸出手:“走,带你上去看看。” 梁公旭带着炭火温暖的手握住她:“你哼谁?” “哼你呀,还能哼谁,再哼一遍,哼——” 梁公旭生气的将暖炉往他脖子里塞。 项心慈笑着躲开。 梁公旭不依不饶的追。 两个人在山脚下跑闹的追逐。 秦姑姑远远的站着看着两人,她再不喜欢两人在一起又如何,她管的了谁。 寿康公公着急的跳脚,不要跑了,不要跑,四殿下受不了,寿康公公着急的追上去。 秦姑姑又觉得她至少比寿公公好,她不会随时担心自家主子断气了。 梁公旭磕的地动山摇的靠在项心慈肩上喘气,脸颊像桃红染出的胭脂:“我……是不是很没用……” 项心慈安静的站着让他恢复,笑的不行:“我……是不是很没用……” 梁公旭咬牙切齿的又想揍他了,但实在没气力,只能使劲拱她。 项心慈待他好一些了,拉着他山上:“走。” 琴音袅袅,山水秋融,她坐在半山腰的凉亭上,凉亭内暖意融融,她跪坐在蒲团上,长裙展开,手指如灵巧的织仙,拨弄出一缕一缕的秋思,优美呢喃…… 梁公旭坐在她旁边,头轻轻的靠在她肩上。 项心慈沉寂在琴音里,弹的越来越随性,越来越自由,有章法的曲调豁然一遍,步入洒脱不羁的奔腾狂傲,琴弦是她手中的千军万马,琴音是奏响的乐章,万马奔腾,随意疾驰,不顾战法,跑的狂野,奔远的一塌糊涂,却又奇迹般的犹如荒野的草原,物竞天择的野蛮滋长,又如针刺一般带着兽类的血腥厮杀。 梁公旭慢慢的闭上眼睛,沉寂在安全的熟悉的氛围里,呼吸越发平顺。 蜗牛爬过两人的衣摆,爬过低矮的桌腿,向桌台上爬去…… …… “回少爷,七小姐身体不适不出来了……”友安垂下头。 庭院里,容度放下刀,神情冷漠,连借口都不换了,整整一个月,他递了三次拜帖,借口通通一样次次身体不适,身体不适的时间这么长吗! 还是自己答应了退婚,已经不再应付他了,正三品海师,她是看不上了,容度重新抽出一柄刀,在手里掂了掂重量:“老规矩,备些药,给她送过去。” “是。” 她别忘了,她现在还是他的未婚妻!容度心里烦躁的让他们全上!他如果一定要取回来呢!项国公的寿宴快到了吧,她能躲到什么时候。 …… 梁公旭踩着侍卫的背,走过地上的水坑,少年披着黑色金线裘衣抬头,身上染着淡淡血迹,容貌瑰丽的迎着光。 项心慈推开窗,让他快点上来。 刚想激动的抱住他嗅一嗅,一天不见怪想他的,但立即察觉到异味太浓:“脱了脱了。” 梁公旭无辜的开口:“有人挡我的路。” “已经死了原谅他吧,别放在心上。”项心慈为他换了一身前天刚做好的宽袖朝服。 梁公旭乖巧的点点头,怀疑的看着身上的衣服:“立冬大典上我穿这个?” 项心慈再一次看呆了,深海紫蓝色打底,金线勾勒月色,只有梁公旭这样的美人才能将它的清冷大气穿的众生跪服,待梁公旭游行一圈回来,这一款美人素色定万家追捧。 项心慈腿软的将他压在墙上,鼻尖放在他颈间嗅着让人清醒的香气,声音软绵绵的,有气无力:“不好看……” 梁公旭看向寿康公公。 “好看,好看,殿下特别好看。”就是场合是不是不合适? 项心慈更觉得好看,这是她花了七天时间做成的,犹如圣品放在莲化台上,觉得都更香了呢“我也觉得你好看……美丽,又好闻,好想永远这样待着……” 秦姑姑咳嗽一声,提醒她:“小姐,您说出声了。” 谁管那个:“旭旭喜欢吗?” 梁公旭点点头。 “听曲吗?” “嗯。” “走我请你听曲去。” 寿公公急忙跟上,想说,好歹把衣服换一下,立冬大典穿旧衣服的吗。 繁花锦簇的雅间里温暖如春,奢靡华贵的摆设富丽堂皇,香炉里燃的香已经熄灭。 项心慈的头放在他肩上,闭着眼,任他的气息环绕。 梁公旭毫无防备的半靠在深红色毛皮铺就的软塌上,衣襟敞开另一些,楼外琴音袅袅舞姿婀娜。 两人腻歪了好一会,才起身。 一人一只蜗牛,认真的同时把蜗牛放在了起跑线上,专注看着同时开‘跑’的选手。 项心慈手里的蜗牛争气的率先冲到终点,项心慈开心的将它抱起来。 梁公旭愣了一会,用手里的暖炉哐当砸死了那不争气的败者,又拿来一只蜗牛:“重新来。” 这次梁公旭的蜗牛率先冲破终点。 项心慈静了一会,拿过梁公旭手里的暖炉砸死了这不争气的东西,也重新抱过来一只:“重新来。” 寿康公公恶狠狠的看眼秦姑姑:你为什么还没有告状。 秦姑姑不理寿康公公,你不是也没有告状。 他们都知道他们不合适在一起待着,彼此的长辈自然更知道不合适。看看才多长时间她们小姐越发放浪形骸的所作所为。 寿康没眼看自家向来纯白如玉的殿下,天天一副五味散吸多的状态。 可,将近一个月了,这两人怎么还没有玩腻。这次只是玩蜗牛,下次要是赛马、赌人,是不是也越玩越兴奋! …… 灯火通明的令国公府,项逐元换了常服站在葳蕤院的烛灯下,他发现,最近都是自己来看她,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 178二更 为什么? 他这些天比较忙,有几次便住在衙署,他回来的时候发现,走的时候书房是什么样子,回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子,她根本没有去过? 项逐元心神不宁的看着哼着歌明显心情不错的做基础拉伸的小姑娘,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心慈。” “嗯?”声音轻快灵动。 他从站到这里到现在,她总是在笑,不自觉的笑,眸光温柔的笑,活泼动人的笑,好像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了,自己没有参与进去,根本摸不透她在笑什么,这种感觉……让项逐元陌生又不安:“你最近好像很高兴?” “对啊,银子赚的多嘛。” 只是因为赚的多? 项逐元斟酌的看着她,但不是这个原因又会是因为什么?好像也没有其他理由。 自从上次的事后,她走到哪里都有人看着,五叔更是管她管的严,她每天去过的地方都在他们掌握之中,没有任何不妥? 只是因为银子:“为什么不让我的人跟着你,也安全些。” 项心慈神色自然的收回下腰的动作,再将手臂举起,随着腰身一起缓缓左倾:“他们很烦人的。” “烦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梁都重地,怎么可能不安全呀,何况还有我爹的人看着。”她爹的人听话,敢乱告状,她就把他们剁碎了喂狗。大哥的人就碍手碍脚多了,上次善行也是因为人情才没有告诉项逐元。 如果项逐元知道她和梁公旭在一起,恐怕要没完没了的啰嗦了。 项逐元不觉得她说的不对,何况心慈从来听话,去的无非那两个地方,而项五爷的称谓,能让很多人望而止步,但……项逐元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心慈……” “嗯?” “我是谁?” “哥哥啊。” “……” “最喜欢的哥哥。” 项逐元没有动,看着她,突然道:“你最近不要出去了。”他最近忙大寿的事,没工夫照看她。 “哦,知道了。” …… 项逐元回到日益堂,瞬间看向善奇:“七小姐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善奇愣了一下,摇头,发现摇头不对,急忙恭手:“回世子,没有人来报。” “没有来报,是有还是没有,去查!”项逐元就是觉的哪里不对,心慈多粘人他十分清楚。可这几天自己没有回来,她好像根本没有发现,这放在以前,根本不可能发生。 …… 善行不跟七小姐,但他派人盯了容度:“七小姐没什么不对?”容度几次想见七小姐,七小姐都拒绝了:“有什么问题吗?” 善奇不知道,但:“你不觉得七小姐很久没来日益堂了。”虽然世子有去葳蕤院,但小姐也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出现在日医院。厨子都唯恐被赶出府,向郑叔打听了几次。 善行不知道,他在外为世子办事,平时很少回府:“你私下问过七小姐吗?” “我最近跟着他世子跑来跑去,哪有见过七小姐?” 善行一锤定音:“让郑叔问一下。”七小姐有些话愿意跟他们说。但这也不对,七小姐根本不是憋屈的性子,不会有话不和世子说。 …… 项心慈将瓷瓶里的丹药倒出来,满脸诧异:“这是什么?”好熟悉。 梁公旭不舒服的咳嗽两声,十分温顺的靠在她身上。 寿康公公见状,急忙奔过去让两人靠住。 梁公旭伸出苍白的手,捏了一粒在手心,衬的丹药血红诡异:“长生不老丹。” 项心慈闻言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她做过太后,以前也经常吃,还是死了,不过很好吃,她很是迷过一段时间。但明西洛不让她吃,当着她的喂死了很多人,死状凄惨:“你爹真会享受。” 梁公旭也觉得:“你祖父不是要过寿辰了,你给他当寿辰礼物,他肯定高兴你。” 项心慈疑惑的捏了一颗在手里:“项国公没参过那些道士?” 梁公旭:“没注意,但我父皇说,这次加了童男童女血炼的,效果更好。” 想吃:“你试过了?” 梁公旭有些遗憾:“我身体弱受不住,要不你尝尝……” “好……”明西洛又看不见。 寿康公公、秦姑姑闻言,吓的急忙制止:“不,不,不,七小姐、殿下这东西不适合小孩子吃……” 秦姑姑急忙符合:“对,对,不适合小孩子吃,小姐还小,再大一点再吃,呵呵”这能随便吃吗,会吃死人的。 梁公旭颇为遗憾的看了一眼小七:“给你祖父吧,就他合适。” “嗯。”好东西,虽然不能长生不死,但能吊命,快死的时候吃一颗,能吊整整两天两夜,她被吊了好几天,快烦死了,死又死不了,活着又疼:“你送我东西,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寿康公公闻言惊的急忙开口:“这个不行,不行……” …… 天空中飘起细细的白雪,祭坛上传来洪亮的钟声,立冬的祭祀仪式盛大开始。 百官浩浩荡荡分列两侧,陈词祭天。 梁公旭穿着深海紫蓝打底,金银线交织的月印长袍,高贵冷傲的跟在父亲身后。 项逐元站的近,几乎瞬间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夸张到让他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一拜顺于天命归藏大地,拜——” 项逐元缓缓下拜,脑中快速闪过很多中可能,最近京中有很多这样的款式,可男人穿的不多见?但不排除四殿下见过公主们穿,也让人做了一套,总不能出自盛世华裳,她们目前不做男式款式。 而且四殿下不可能穿非宫中制式。 “二拜国运昌隆冬雪运来,拜——” 梁帝脸色看起来比儿子还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他没管下面磕的认真的众臣,看着仿佛要飞升成道的儿子,有点不满意:“朝服忘带了?”也不怕文臣参你。 梁公旭静静的站着,手里捧着暖炉,也不拜,他病弱拜不下去,认真发声:“这以后就是孩儿的朝服,以后也是他们的朝服。” “朝服真丑,我房里的丹药去哪了?” “送朋友了。” “我就练了十瓶。” 梁公旭认真的看着他:“所以你还剩九瓶,爹嫌多了?” “……”好冷,怎么还不结束。 “礼成——” ------题外话------ 鹦鹉:小七,但凡有点智商的女主都不吃长生不老丹。(→_→) 项心慈:……(我又不是女主) 鹦鹉:说你呢。 项心慈:…… 项逐元、莫云翳、明西洛、容度,点头:确实不该吃。 梁公旭:你们这些没吃过好东西的东西!我们家小七就要吃就要吃! 温馨小提示,女主上辈子人渣,这辈子顶天洗成‘渣’不能再多了。-_-|| 179三更 明西洛站在边缘位置,送帝驾的空隙也看到了四殿下身上那身衣服,简约贵气的奢靡做派,一眼就让人注意到他,这样的熟悉感让他不其然想到另一个人。 一个如果他不刻意接近,与他毫无交集的人…… 项逐元抬起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四殿下,突然看向父亲。 项侯爷诧异的看向他:怎么了? 项逐元又回过头,眉头微皱:是他想多了吗? …… 傍晚,项心慈洗完澡,躺在暗黑金文的摇椅上吃橘子,一双眼睛大而不解:“出去玩?” 秦姑姑为她烘着发,焦耳为小姐涂着手霜。 项逐元看着这把椅子,莫名想到了那件相近的衣服,她什么时候打造的,他怎么不知道,神色却毫无异常:“嗯,带你出去玩。” 项心慈思索着捏了一瓣橘子放进嘴里,轻轻咬开,酸甜可口:“可你不是很忙吗?” 你不是该不管不顾的高兴接受:“最近不忙,特意空出了几天时间配你。” “真的。”项心慈眼睛里顿时迸发出光彩:“还是大哥哥最好了。” 项逐元莫名松口气,坐下来,是他想多了吧,她与往常无异:“你们现在做男子穿的衣服?” 项心慈点点头,还在想去哪里玩:“嗯,马马虎虎做着,男子的卖的不是很好。”但明天开始应该很好了,毕竟旭旭那么好看。 “怎么想到卖男子穿的衣服?”项逐元帮她剥着橘子。 “你不觉得很好看吗?” 谁好看?项逐元手里的动作停下,突然又想到了四殿下,艳丽无双的容貌,穿上那件繁奢的衣物,金贵到望尘莫及:“谁穿好看?”他语气平平。 项心慈突然探身,笑眯眯的将一瓣橘子递到他唇边:“当然是哥哥,我家哥哥穿一定最威严最好看,矜持又庄重。” 项逐元看着她笑容真挚的样子,突然直接张开嘴从她手里吃了过来。 项心慈见状,立即搂上去,傻呵呵的笑着。当他心情好,发神经。 项逐元让她抱着脖子,在身边蹭,语气温柔的道:“四殿下今天祭天了……” 项心慈松开手,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似乎不明白大哥为什么突然提起国家大事。 项逐元揉揉她头,心情不错:“早点睡,明天来接你。” “嗯,再抱抱。”难得项逐元这么大方。 项逐元将她头推开一点:“别闹,头发还湿着。” 项心慈不依不饶的撒娇:“已经干了……” 项逐元无奈:“抱一会?” “嗯嗯嗯嗯。” 项逐元松开手,将她放回藤椅上:“颜色不好看,换了。” “嗯。”干脆又利落。 项逐元使劲揉揉她的头:“乖乖的。”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看向她。 项心慈疑惑的眨眨眼,想了想,主动又伸出一瓣橘子,要不然他为什么怪怪的。 “你吃吧。”项逐元转身离开。 项心慈将橘子放嘴里,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背影。 项逐元在门口突然回头。 项心慈立即奉上大大的笑容,张开手臂要抱抱。 项逐元也跟着笑了,是自己想多了:“赶紧睡。” …… 清晨。 一排排衣服逐一出现在项心慈面前。 一树树耳饰被推进来。 一列列胸针、绢花、头饰占满了房间每个角落。 项心慈一袭长发垂膝穿了一件素色里衣,漂亮妖艳的目光认真扫过每一件衣服, 最后选出一件舒适绿的长袖对襟长袄,外面配了一层长丝垂纱,选了一条同色系蝴蝶结腰带,一对大小蝴蝶不一的耳饰,头饰是镂空铂金薄翼,胭脂色里掺了梁公旭的血,他的血红的恰到好处,迷乱沁香…… 项心慈觉得再没有谁的血能将红色晕染的这样自然饱满,既不喧宾夺主又低调清冷,散发着与他相似的清冽甘甜,即便是自己的血也染不出这样的胭脂色。 项逐元套马的手顿了一下,看向跑来的她。 她像一只成了精的天蚕地宝,优美华丽到极限的玉人出现在项逐元面前,不施粉黛的脸,依旧将身上的衣服压的死死的抬不起头来,好像……涂了口脂,不重,淡淡的扫了一层的感觉,让她美的超脱凡俗、不在五行。 项心慈开心的转个圈,依旧最想惊艳他的眼。只是……他不惊讶也没有关系就是了。 项逐元心情都好了起来,为初冬的阳光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好看。” 项心慈低头,将衣裙拉起一点:“鞋子呢?”都要夸到。 项逐元哭笑不得将她往车子上推:“差不多行了,上车。” 鞋子也很好看,但这不重要了,兴致勃勃的问:“我们去哪里?” “把你卖了。” “卖了我给哥哥换辆马车。”她踩在马镫上。 项逐元将她推上去:“我还不差那几个银子。” 项心慈又将窗帘拉开,睁着一双比她身上衣服还用心的眼睛看着项逐元:“那我们到底去哪里吗?” 项逐元神色温和的牵着马,跟在缓缓启动的马车旁,耐心又温柔:“去看马市。” 项心慈双手趴在窗口,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马市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买吗……我们去花市吗……不要,不要,我们去看冰花……哥哥,哥哥……” …… 事实证明,马市非常好看、非常盛大。 初冬之季,边塞之地大量马匹涌入梁都,进行一年一度的销售展示,其中宝马、良驹数量更是数不胜数。 为了展示各自马匹的优良性能,这里会有持续半个月的演出和赛事,大批量的赛马、战马、家居用马都在这里被交易到世界各地。 这样盛大的集会,早已在每年立冬后固定的时间形成集市,每天可吸引数以万计的人来此猎奇。 何况是马匹这等日行千里的实用代步家畜,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不想买一匹,就是买不起的看看的人也数不胜数,男子更甚,谁不能对马匹评价一二就不是男人一般。 项心慈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瞬间开心不已,她喜欢人多、喜欢热闹,快速向里面挤去。 项逐元眼疾手快的拎住她后颈,将人拽回来,不像话,跟这些人挤什么。 项心慈自然而然的靠在他身上,这些天靠梁公旭熟悉了。 项逐元没有推开她,将她身体转个弯:“这边走。”随后牵住她背后的蝴蝶系带,免得她又乱跑。 项逐元玩的更高端,去的地方与刚才的喧闹天壤之别,但这里并不冷清,相反更为热闹,更令人热血沸腾。 这是整个马市最豪华的赌马售马场所,非名驹宝马无法进入。 项逐元直接带她去了二层雅位,整个大型观赏场地将巨大的赛事场包围,几乎横款整做皇宫的轴线面积。 这里出来的马,都是一等一等的千里良驹,无论从外形和姿态,都被精心呵护,俊美异常,油光滑量又傲气十足家伙,瞬间吸引了项心慈的目光。 项逐元走到她身后,锦衣玉质的公子几乎将她整个身体囊括在内:“挑选两匹给祖父贺寿。” 场下的圆形巨大场地里,即将开始今天第一场宝马障碍冲刺,楼下的观众席,已经坐满了人。 项心慈兴致勃勃抓住他的衣袖:“你说谁会赢?”哪匹都很漂亮的样子。 项逐元刚想让人把周围的帷幔放下,被他扯得只能看向下面。 旁边已有人走了过来:“令世子?” 项逐元转头看过去:“施伯父。”工部尚书施刚,前段时间因为心慈修水道没少麻烦对方。 项心慈扯着她的袖子,不高兴他理别人:“问你话呢。” 项逐元匆忙看一眼,回她:“左边第一匹。”又守礼的看向施刚:“施伯父也来看马。” 施刚今年五十有八,对于同层次的人来说,他温善好相处,是个老好人,他惊了一下,不自觉的看眼项逐元身侧没眼色的女孩,敢如此与项逐元说话? 180一更 “那匹马丑死了,你是不是应付我!”就为了跟这个老头说话! 施刚嘴险些合不上!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这得多得世子宠爱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项逐元觉得她更任性了,场合也不看,对方是长辈,跟她说这些她也不长心。不看就不看了,耐心又无奈的开口:“没有,那匹马能跑前几。” “如果跑不了呢?!” 你想怎么样:“输了算我的。” 施刚顿时有些尴尬,如果再看不出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就惹人厌了,世子明显在红袖添香,宠爱对方异常,定不喜人打扰,他还没眼色的过里。项世子看在项侯爷的面子上叫他一声伯父,以他一代官员的身份,远不能与世袭罔替的令国公府世子相比。但也绝对不是一个玩物能不放在眼里的。 施刚刚要不动生色的告辞。 项逐元将心慈带上前,正式介绍,免得不相干的人乱猜:“让伯父见笑了,小孩子不懂事没见过生人。没规矩,叫施伯伯。” 施刚微愕,他以为……随即怪自己想多,以项逐元的人品,绝对做不出出格的事,世子什么美色没见过。 项心慈还在关心她的马,敷衍的开口:“伯伯好。”转身就去看马:“它要跑不了第一我就真生气了。” “我说的是前几。”施大人不配让你多看一眼?项逐元无奈又头疼。 “我不管。” “行,行,我管,让人宰了它给你出气。” 施刚将嘴边的‘好’收住,有些哭笑不得,是项侯爷的二女儿? 项逐元歉意连连的带着施大人向不远处的座位走去:“她是我五叔的女儿,平日顽劣了些,施伯父不要放在心上,伯父也来看马。” 施大人瞬间想到此人是谁,项承的女儿?与海上容家定亲的那位小姑娘?容家容度?!原来长的这样吗?难怪一直护着不让出门,何况最近经常听家里内人念叨,说此女如何幸运。 现在看来,未必是幸运,此等容貌未必不是喜欢。他在任上,知道容家在海事上并没有用到项家的地方,容家却与此女定亲,以后还是少让家眷跟着乱说。 但施刚也同时想到了她的另一个身份,不得不说,比她母亲好看的多,容家先人一步捡了个便宜。 “孩子也大了,帮他过来看看。” 项逐元与他客气的聊着,并不伤心,他特意选了偏一点的地方,把左右的位置全包了,想不到还是遇到应酬。 项心慈转头看眼走远的两人,他说陪她出来玩? 项逐元无奈赔笑,让她自己先玩,总是要应酬一二。 项心慈瞪他一眼,重新看向马场。 一匹匹马排成排,锣鼓敲响,十余匹马同时出笼,犹如万马奔腾,生生跑出来冲锋的阵势。 项心慈瞬间神采奕奕,趴在二楼的栏杆旁为自己看中的马呐喊。 项逐元抽空看她一眼,见她玩的高兴,继续回着施大人的话。 小二端了一个托盘上来。 项心慈看了他一眼。 善行已经将世子准备好的银子搬出来。 小二立即垂下头,客气的要将规矩讲了一遍。 项心慈不用他讲完已经懂了,将银子压在自己选中的马上,又道:“今天所有场次跑的最快的前两匹,不管别人出多少银子,我多加十两,全要了。” 小二惊异的看她一眼,又立即垂下头,只一眼就知道对方出的起价钱:“是。” 善行觉得:“七小姐,您要那么多匹马,养在哪里?” “山上。” 行吧,有地方养就好。 “啊啊啊!你看小瘦子跑多快!你快看!”项心慈拽着他。 善行点点头,是匹好马。 项逐元看了眼远处的人一眼,没规矩。 第一场赛事结束,前三匹马的竞拍开始。 小二拿着托盘站在了施大人身边。 施大人写了个数字放在托盘上:“第一名如有人马下了,这个数字延续第二名。” “是,大人。” 施刚说起现在朝中局势,皇上沉迷岐黄之术根本不理国政,四皇子的玉玺乱盖一气,这些根本原因当然不能说,只是谈起西北边关屯军和复地起义的事,试探着开口:“九王今年,恐怕又不能回来过年了。” 项逐元转着手里的杯子没说话。 施刚便心里一突,莫非这局势下也能回来?不禁又释然,九王手下那些兵遇到战事就像吃了散粉一样冲红了眼,这时候恐怕为谁能出兵打第一场吵的不可开交。 施刚心都放松了些,大梁因为有九王爷在,再撑百年也可不见颓势,可惜九王老了又无子,这江山想换代想拥立明主都不可能,只能任小人猖獗:“莫世子上任的路上平了几次动乱,流民规整后恐怕是要跟着莫世子上任。” 项逐元叹口气:“也不施为解决之道。” 这些年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灾祸频发,流民起义四起,弄的耕地欠收,循环往复,更是民不聊生。 施刚想问项家派出去谁收拢外部势力的人是谁,但到底因为交情言浅不敢多问。 他倒是想搭令国公府的门路,可还是那句话,九王爷在国不见推势,皇上除了四皇子还有其他皇子,项家搭的谁,真不好说。 小二端着托盘上来,将写着数字的牌子退还,意思是竞价失败。 施刚没有放在心上,准备第二轮竞价。 施刚不触雷的聊起国公爷的寿宴。 很快,第二轮的牌子也被送了回来。 施刚才有些诧异的看向小二:“没成?”又不敢相信的看看自己写的数字,绝对不是小数目,他堂堂工部尚书,给儿子买匹马不至于小气,主要是,这些人不至于不认识他。 他虽不是皇亲国戚,但梁都之内他也是数一数二的朝中栋梁,前几次轮不上他情有可原,第二轮也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小二恭敬的不说话。 施刚懒得理这些哑巴,将数字又扔上去,继续买第三轮。 待第三轮、第四轮都被退回来后,脾气尚算和善的工部侍郎脸色难看的看向捧托盘的人。 项逐元也有些诧异的看过去,将托盘上的数字拿起来,看了一眼,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181二更 不应该这么多轮下来,没有一匹合适。 施刚脸色冷下来,他岂是好相与的:“不如你说说,下一场我的几率有多少?” 男童垂着头不说话。 “哑巴了,还是我的价低了!” 男童还是不说话。 “叫你们掌事的过来!” 男童急忙退下去叫人。 项逐元:“伯父消消气,何须与他们一般见识。” “不识抬举。” 项逐元觉得亦然,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施尚书诚意出价,怎么也该轮到一场。 管事的很快上来,一看旁边坐着人,顿时更恭敬几分:“项世子安,施大人安。” 施刚:“现在安不了了,你就说说这马本官是买得还是买不得吧。” 管事急忙恭手:“买得,买得,自然买得。” 施刚脸色才好看一些:“那就下一场吧。” 管事闻言神色有些为难,想了想开口:“大人,不如小的为大人挑一匹好马送到府上,绝对是千里良驹。” 施刚都要气笑了,这是什么话,他要是当然是参赛出来的马,难道他看着像缺马的人:“如果我就要出栏的马呢!” “这个……这个……”管事不自觉的看向旁边的项世子。 项逐元正看向不远处玩的开心的人,无奈又好笑。 管事急忙收回目光,虽然客人的竞价他不能说但:“今天所有场次的头马都有人要了。” 施刚顿时看向管事,好大的手笔! 项逐元也看过来,谁这么无聊。 “那第二位呢。” “第二位也有人定了。” 施刚彻底气笑了!可却没有说话!这人谁! 管事陪着小心:“如果大人只要赛事上的马,如果明日,明日第一场第一名,我家家主亲自给大人送到府上,只望大人满意。” 施刚气的拍着椅臂:“不用了,你说是谁定的,我亲自去与他去谈。” 管事闻言不引人注意的看眼项世子。 项逐元一开始没回过神来,下一刻瞬间懂了,他家小七!? 项逐元顿时哭笑不得,无奈又想笑,这确实像她做出来的事,不禁向她的方向看一眼,见她兴高采烈的欢呼着,歉意的看向施大人,赔不是:“小孩子不懂事,让伯父见笑了,我家中有几匹上好的战马正好得了几匹马驹,回头小侄让善行给令公子送去。” 施刚还有什么不懂的,这是项世子带来的那位小姑娘全包了,这等气魄,他一时间无法分辨内子口中,不受宠飞上枝头说的是谁了,真不受宠的敢出门这样花银子?急忙摆手:“不用,不用七小姐玩的尽兴便好,明日我再来便是。” “家中马驹确实适合令公子还望伯父不要客气。” 施刚直到离开,才惊觉回神,容家……定然也十分纵容此女吧,这可不是一比小数目。 项逐元已让人将布幔拉起来,揉揉眉心:“都喜欢?” 项心慈瞥他一眼:“你怎么不再去坐一会,等结束了直接送我回家。” “不要闹。”项逐元揉揉她的头:“现在不是只陪你了。” “哼!”项心慈重新看向赛场。 项逐元笑而不语,坐在后面的椅子上,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欢呼:孩子气。 不一会,项心慈开心的跳起来:“啊啊!我压的马赢了,我的赢了!”项心慈跑过去,开心的扑倒他身上,又赶紧去给自己的马加油。 项逐元整整被她揉皱的衣服,叫来秦姑姑,才知道她连输了三场了,好不容易赢了一次,开心的不知道她姓什么了。 秦姑姑笑着:“小姐说她压输了,第一名第二名也是她的,她压赢了,还能赚笔银子,怎么也是高兴。” “是,她是高兴了。”不高兴的恐怕不止施大人一个,项逐元摇摇头,千金难买她高兴吧。 “你快看快看!我的马,我的马!”项心慈又冲了过来,摇着他晃一会跑走了。 项逐元揉揉撞疼的肩膀,吩咐人将茶水换成清火的果蜜。走过去喂她喝一点:“还要不要嗓子了。” “你那那匹黑色的,好不好看。” 一般吧:“好看。”又喂她喝了一口,拿出手帕擦擦嘴角的水渍。 “等它赢了送给哥哥。” 项逐元才有看过去,看了奋勇直追的马匹一眼,鬃毛迎着风,极速奔驰:“好。”喝口手里的果蜜。 秦姑姑站在一旁看着,嘴角含笑,这样多好。 不远处的雅座内。 雁回气的跳脚:“小姐,真是太过分了,哪有这样买马的,我们只有三名往后的可以选。”真是。 柳雪飞叹口气,谁能想到这样不巧:“那就算了。”既然主家没有应她的价码,自然对方买马的人身份也不低。 雁回不甘心:“可小姐要为项国公贺寿呀,本想着最终轮的时候买下马王,现在好了,场场都让人包了一二名。” 柳雪飞喝口茶,没说话。 突然雁回眼睛一亮:“不如小姐再加加价,大家公平竞争。” 柳雪飞叹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雁回不服气:“他们不是仗着有银子吗,小姐每匹马喊价一千两,奴婢就信,他们还要。” 柳雪飞笑而不语。 雁回跺跺脚,好在小姐压赛事赢了不少银子,否则她都要气死了,她们小姐看中了第三场的那匹黑色宝驹,那匹马也的确像小姐观察的一样,是难得良驹,小姐出了相当不错的价码,谁知道竟然被人以十两之差拿下来了,哪有这样巧的事,次次都差十两银子,她气不过抬出了令国公府,才问出了所有场次的马都被人定了的事。 就该人人都不出价,让这无良商家赔的裤子都不剩! 她们小姐好不容易凑齐的二十三匹黑色宝马,这回好了,就差那一匹不够天支地数:“不如……小姐去找那人谈谈,他们买了那么多,应该不差那一匹才是?” 柳雪飞有些意动。 “小姐,咱们就问问,也不是非要买,就是看看可不可以,不可以,就算了啊。” 柳雪飞看雁回一眼。 雁回点点头。 确实没有什么不可以,她在这里转了很久,那匹马无论是外形还是年岁,都很合适:“那行,就去问问。” 管事有些为难:“要不,柳小姐等一下,小的去问问。”万一成了呢,毕竟项世子在。 “麻烦管事了。” 项心慈掷地有声的坚持:“那个一看就跑不快。” 不快的依据是什么,项逐元将松果按她嘴里:“主观臆断,什么马跑的快什么跑不快,看看你输掉的银子,还不清楚。”犟,错到现在还不认账。 项心慈有点底气不足:“可是……” “嚼完再说话。” 管事的快步上前,恭手向两人问安:“世子,有人想高价购买第三场的头马,不知项小姐方不方便割爱?” 项心慈咔嚓咔嚓的嚼着零嘴,毫不犹豫:“不卖。” 项逐元笑着让她擦擦嘴,看向管事。 管事看项世子一眼,垂下头,没有退下,又看了项世子一眼,又垂下头。 项逐元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示意心慈先看着,拍拍手上的碎屑,与管事走到了边上。 管事低声道:“回世子,是柳小姐。”说完又垂下头。 项逐元神情未变:“要第三场头马?” “是。”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管事有些不懂,急忙看项世子一眼,又瞬间垂下头,那到底是应还是不应? “还有事?” 管事有些为难,应吗?但随即恍然,急忙退了下去。 雁回立即看向管事。 管事的陪着笑对柳小姐恭手:“让柳小姐失望了,这件事有些为难,还望柳小姐见谅。”但心里不禁感慨,听项世子的口气,定会送柳小姐一匹同样的良驹,柳小姐只要安心等待即可。 雁回失望的垂下肩。 柳雪飞神色如常:“劳烦管事了。” “哪里,哪里,没能帮上柳小姐的忙,还望柳小姐勿怪。” 182三更 柳雪飞向回走去。 雁回垂着头跟上,不经意间向管事出来的地方扫了一眼,诧异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又看了一眼,顿时睁大眼睛,是世子身边的侍卫阿列?! 雁回高兴的就要碰一碰前面的小姐,突然想到什么又收回手,刚才管事为什么去问?是不是知道那边是令世子,可问出的结果却没有变? 雁回收回手,不敢碰小姐了,令世子为什么没有答应小姐?令世子知道是小姐想要那匹马吗? 雁回觉得肯定不知道,如果世子知道已经会让给小姐,世子对小姐那么好。 雁回有些不确定了,又向那边看了一眼,已经没有阿列的身影,世子在和谁看马? “怎么了?一路上心神不宁的?” 雁回急忙为小姐倒杯茶:“没有。”掩下心里的心思。 柳雪飞却没有接茶,看着她。 雁回突然有些紧张,不一会便底气不足的将看到的事说了一遍。 柳雪飞若有所思。 “小姐您别乱想……” 柳雪飞接过她手的茶,这点小事不至于,他身边或许有不方便说话的人:“行了,再看看其它的吧。” “是。” … 观马长廊上,项心慈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拉着项逐元的衣角,捧着手里的糖块,犹豫的有些娇气,声音软的能滴出水来,让人从心里发颤:“哥哥,它踢我怎么办呀?” 项逐元看着用木头围的密不透风的栅栏,想问踢的着你吗,但也很配合,语气温柔:“放心,我们都在。” “真的?” “嗯。” 项心慈深吸一口气:“哥哥最好了。” 善奇忍不住笑出声。 项心慈立即一扫温柔做作的样子,阴森森瞪她一眼! 善奇笑的更欢了。 项逐元也有些忍不住,但还是尽职尽责的帮她瞪了善奇一眼:“像话吗!” 善奇趴在善行肩上,忍不住继续笑。 善行拍拍善奇的背:“小姐当他死了。” 柳雪飞停下脚步,看着前方的人。 项心慈不理他,继续娇娇怯怯的睁着一双柔柔弱弱的眼睛看大哥哥:“那……我喂啦……它要咬我,我就哭啦……” “嗯……小心点,我们心慈这么可爱,它嫉妒你怎么办。” 善奇没眼看,来个雷劈一下吧。 善行让他收敛点,真惹七小姐不高兴生了,有的受! 项心慈更用力攥住项逐元衣角,颤颤巍巍的将手伸出去,唯恐表达不了她娇柔的紧张。 善奇看着她一刻钟也不打算伸直的手臂,忍不住配合的大喊:“哎呀!它动了!” 吓的项心慈扔了手里的糖,转身就去打他。 善奇绕着善行跑的飞快,不让她逮住。 项心慈见够不着,不依不饶的跑项逐元那里,抱着他手臂跺脚:“哥,你看他,你看他——” 项逐元挑挑眉,嘴角含笑,试探安慰:“罪责当诛?” “免为其难,原地处决吧。” “世子,不公平,小的也是为了保护小姐。” “你还说!”项心慈又去打他。 项逐元顺手勒住她腰带,笑着将她拎回来:“行了,人来人往的,也不怕人笑话。” 柳雪飞就这么看着,嘴角染了一丝笑意。 雁回也看见了,不禁感叹,世子对妹妹真温柔。 项心慈跟着项逐元的向前走:“我还喜欢那匹枣红色的。” “嗯,让神奇买回去。” “小姐是开花山还是马山?” “再买一个山头就好了。” 项心慈挽住项逐元的胳膊,下巴搁在他胳膊上:“我要骑马?” 项逐元拒绝:“不行,太危险。” 项心慈放开他的手臂。 项逐元就将她拽到手臂上:“你没有骑过,这里的马驯化没多久,不适合你,你要是想骑,家里庄子上有几匹温顺的,改天带你去?” 雁回看着,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可能因为……七小姐太好看?总有种…… 善行回头,瞬间戳了善奇一下,人已经主动退后一步问安:“柳小姐。” 善奇也跟着行礼,柳小姐过来多久了,刚才没有注意。 项逐元回头,看到了人后的人,神色如旧,不急不缓,只是脸上笑容看向对方的时候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温和。 雁回急忙俯身:“奴婢见过令世子,见过七小姐。” 柳雪飞对项逐元笑笑,缓缓走了过来,视线温柔的落在项心慈身上:“七小姐好。” 项心慈挽着项逐元的手臂,嗯了一声,视线落到了它处。 柳雪飞走在项逐元另一侧,脸颊上的红晕还没有退去:“也出来看看?” 项逐元向前走着:“嗯,有看中的吗?” 柳雪飞声音绝不娇弱,却清越好听:“大哥看中了几匹,已经让人带回去了。” 项心慈松开了项逐元的手臂,视线认真的盯着每一个骑着马从她身边路过的人。 项逐元察觉到空了的手臂,看过去,见她看的认真,无奈提醒:“只能看。” 柳雪飞笑着开口:“七妹妹想骑?我学过一段时间骑术,如果你放心的话,不如我带七妹妹转一圈。” 项逐元看眼项心慈。 项心慈摇头,她也会骑:“不了,看着怪可怕的。” 项逐元无奈:“你呀,刚才还兴致勃勃的,现在又怕了。” 善奇、善行安静的跟着,不说话。 雁回看两人一眼,也跟在后面不说话,可刚才这两人明明玩的很高兴的样子? 因为刚才想让你带着骑呀,现在觉得,没劲了:“本来就挺可怕,比我都高。” 项逐元提醒她:“你那叫矮。” 项心慈伸手就要掐敢这么说话的项逐元,中途又收了回来。 柳雪飞嗔怪的看项逐元一眼:“哪有说小姑娘矮的,我们小七还小,将来还可以长高。”声音温柔有爱。 项逐元看眼心慈,希望柳雪飞将来也能偏爱小七,转头看向雪飞:“前天看你们女子马球,见你的马术又精进了。” “还好。”说着看项逐元一眼,声音低下来:“比不得你……”脸颊微红。 项逐元怔了一下,算接下了她的话,回礼:“你也不逞多让。” 项心慈落后了两步,四下乱看的时候看到了明西洛,立即像看到空气一样略过,目光自发转了圈,又看向骑着马从身边走过的人,总之当不认识、没看见。 她是谁,项家七小姐,看不见一个家中门生不很正常。 善行自发随着她落后两步,跟在七小姐身后。 善奇看两人一眼,跟在世子身后,神色依旧。 明西洛神色如旧,没有因为她没有注意到,有任何情绪波动,一而再、再而三还认识不到这个问题,就是他自视甚高了。对方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又如何,他如果想要她看到他,就要看他值不值得。 明西洛跟着人群走着,人群跟着她走着。 这一行人,想不让人注意也难。尤其她,整场马市里最醒目的人。 虽然有令世子镇着,躲躲藏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依旧有增无减。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其它心思,或许有的人只是为了贪看一眼这样的景色,没见很多妇人也跟着走了一路了。 明西洛脚步从容,无法否认,半个月不见,她轻易击碎他竖起来的自尊,让他像没有看透事实一样,不自觉的跟到现在。 项逐元回头,见她因为东张西望已经落下一大截,便停下来等她。 柳雪飞也停下来看向项心慈的方向,嘴角忍不住露出欣赏的微笑:“真好看。”怎么可以有小姑娘长的如此好看,幸好是妹妹,要不然她都要不安了。 项逐元看她一眼,见她笑容真诚,没有说话。 项心慈觉得烦人,都拉开距离了,还停着不动,阴魂不散的。谁要看他们在一起腻烦。 项心慈走过去:“哥,我去那边看看,那边跑马射箭,看着很好玩。” 项逐元不放心:“不行,刀剑无眼。” 谁要理你:“善行跟着我,怕什么。” 183一更 柳雪飞上前一步,站在项逐元身边,莞尔一笑,语气温和:“不如我们也去看看,本来我和雁回也要过去。” 项心慈闻言,扭头看向别处,阴魂不散,本以为她不往上凑,就能少些交集,现在看来,连这点小事的结果也完全不已自己的意志为转移,还是……站的太低了吗? 项心慈看向无尽的虚妄处,目光若有所思。 项逐元见状,突然转头:“你若是还有事,不用勉强跟着,她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一会不定又要玩什么,反而耽误你的事。” 柳雪飞垂下头,看他一眼,声音小意温柔:“我也没事……就是出来走走……” … 项心慈站在外围,看着场中骑马驰骋弯弓射箭的男儿、听着耳畔热烈的欢呼声,一个人无聊的捻地上的土。 善行看眼自家小姐,又看眼世子的方向,视线又落回小姐身上。 不远处,柳雪飞与微微侧身的项逐元聊着场中的输赢。 项逐元给出自己的见解。 雁回不时插嘴说句什么,惹来柳小姐嗔怪的目光,不一会又笑逐颜开,三个人其乐融融。 项心慈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们一会,平静的移开目光,看看场中又看看旁边,低头继续捻地上的土,又抬头看看场中又左右看看旁边,低头继续捻地上的土。 明西洛站在不远处,即便不看她,似乎都能感觉到她的无聊敷衍,她不喜欢这些? 项心慈再次抬起头,视线放在赛场上,无聊的看了一会,不自觉的又看向不远处的三人,继而移开目光,抬起手臂。 善行自觉上前一步。 项心慈的胳膊撑在善行胳膊上靠着解闷。 明西洛疑惑的目光首次放在此人身上。 善行敏感的回头,什么都没有看见,又收回目光。 明西洛如常的看着赛场,神情平静的与众人无异,脑海中成形的疑惑快速梳理出线条,她和项世子关系很好? 刚刚她靠过去的一瞬,善行自然而然的举动,这样的默契,绝对不是一两次养成的习惯,肯定是经常见面,对彼此熟悉,才能如此自然。 这样的结果只有一点可能,她和世子兄妹关系很要好,似乎……即便要好也没有什么不妥。 明西洛看着赛场。 项心慈无聊的看向善行。 善行无声的摇摇头:不能偷溜。 项心慈双手趴在他胳膊上撒娇:你看他们好无聊,出去转转啊。 无聊也不行。 项心慈收回手臂,就知道他们没劲,不配合,她光明正大走!本来不想闹这么尴尬,做一个懂事的妹妹,是他的人不懂变通,爱怎么样怎么样好了。 项心慈直接向外走去。 善行立即追上:“七小姐。” 项逐元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状瞬间看过去,刚要抬步。 柳雪飞也看到了,诧异的开口:“怎么了?” 项逐元停下脚步,示意善奇去问问怎么回事。 “是。” 项逐元有点着急,又想去哪里?没有转回视线一直盯着她的方向,善奇善行根本拦不住她:“估计是觉得不好玩,要换地方,我先去看看,你……”项逐元突然停下,看向前方。 寿康公公一行人抬着富丽堂皇的藤轿,轿子上坐着更金尊玉贵的人向这边走来。 梁公旭一袭深蓝色金线花纹外袍,披着大红色滚边大氅,金雕玉琢的人像是冰宫中走出的孱弱王子,病歪歪的捧着暖手炉,一挥手一咳嗽还不忘开心的向项心慈挥着手,开心的脸颊通红。他在那边的看台上看到了她,想不到走过来要这么长时间。 项逐元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仿佛什么妖魔一脚踩了过来,只等他下一脚落下的方向! 明西洛神经骤然一跳,他在看谁? 项心慈缓缓笑了,眼睛平缓祥和,刚刚理不清的焦躁,烟消云散,她抬起手回应他孱弱的招呼。 梁公旭眼睛瞬间像喝饱奶的小狐狸,慵懒舒服。 项逐元不敢相信的慢慢看向项心慈!眼底水火欲来! 秦姑姑顿时垂下头。 明西洛视线惊异的落在项心慈身上!眉头皱起,她怎么会认识四皇子! 周围被清空出一片空地,单薄的梁公旭披着裘衣从藤娇上下来,张开细瘦的手臂。 项心慈走上前,唯恐用力就把他捏碎了,慢慢拥住他,将头放在他肩上,任他身上让人冷静的气息包裹,心情一点点好起来:“怎么过来了?” 项逐元攥紧双拳,目光阴沉的盯着两人! 善行、善奇一动不动的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瞬间颠倒脑海中固有的认识,几乎同时看向秦姑姑!为什么没有人报上来! 秦姑姑垂着头,她不知道!四殿下今天不是不出来吗? 柳雪飞眉头蹙起,看向项逐元,声音低而急,担心不安:“是四殿下……”怎么会是四殿下,七姑娘怎么会和四殿下认识?七姑娘会不会有危险。 项心慈心情晴朗的放开他,真好闻,安心静气。 少年无力的靠在她身上:“我在那边看到你就过来了,你不是说今天不出来?” “说谎了。” 梁公旭的脑瓜一时间没有转过来。 项心慈正无聊:“你要不要去听戏?” 梁公旭立即转移注意力:“好。”眼睛里溢出一丝光,他喜欢跟她玩。 项心慈转头看向大哥。 项逐元已神色严肃的排开众人走过来,他没有看项心慈,直接对上梁公旭,恭手:“下官见过四殿下。”随即伸出手,不动声色却坚定的无比的去拉项心慈。 明西洛希望她立即跟着项逐元走,四殿下不是好相处的人,赶紧离开超出她能力范围的地方。 项心慈静静的不动,神色似乎不解的看向大哥:“我们去听戏?” 听什么戏,项逐元面色凝重却难掩隐忍、克制的看着她!目光一动不动,尽量收敛着满身无处安放的怒火!她最好不要火上浇油。 梁公旭皱眉,他敢拦他们! 项心慈伸出手安抚的牵住梁公旭,向他介绍:“我大哥哥,人很好。” 梁公旭敷衍的嗯了一声,看都没看项逐元:“你想听什么戏?”又很累的靠在心慈身上。 项逐元目光微眯,看着几乎要黏在一起的两个人,克制着极大的冲动才没有将两人打死!他声音尽量平静和善:“心慈。” 项心慈看向他,他站在不远处没有上前,没有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轻易把她带走,一个念头突然闯入脑海。 如果,她站在既定的位置不可以的话,她站高一点呢?高到,她能名正言顺的站稳,他是不是要对她言听计从? “回来。”项逐元神色坚定,不容反驳的看着项心慈。 项心慈故作不知的眨眨眼,如果是以前,她就过去了,怎么能让大哥生气、失望。 但,那有什么意思, 梁公旭一点点的看向他,柔和的目光被扭曲取代,阴森森的看着他:“这么烦!杀了吧。” “刚跟你说了是我哥。” “就放放再杀,我想听《双龙传》,咱们听《双龙传》吧。”梁公旭旁若无人的靠在她身上撒娇。 “好。”项心慈自然的牵起他的手,好像没有看出项逐元的担心紧张,不忘开心的扭头交代:“哥,你们去玩吧,一会我自己回去。”说完转身。 “项心慈!” “柳姐姐在后面呢,我就去听个戏。”项心慈头也不回的挥挥手,与梁公旭一起踏上藤椅,交头接耳的商讨着《双龙传》怎么好看。 秦姑姑心虚的路过世子身边,见世子情绪紧绷,顿时紧张不已。:“世……世子不用担心,小姐看完戏就回去了……真的不会有事……”说完快速跟上小姐的脚步,心里异常难受,世子以后怎么待小姐,会不会恼羞成怒再也不管不顾。 如果那样……秦姑姑着急的看眼小姐,小姐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没世子相互,她无疑是在作死。 184二更 项逐元目光冷寒的看向藤轿上的人,目光近乎自虐的看着梁公旭的头靠在她肩上,手掌一点点握紧,项心慈你怎么敢! 项心慈不认同梁公旭说的,花旦唱的不好。 轿子慢慢离开,周围的人依旧安静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过了很久,人群才慢慢动起来,填补了空出来的地方。 “不知谁家的两个孩子,金童玉女一样好看” 项逐元冷哼,快速抬步而去,他们能走的了! 柳雪飞刚走过来,想说什么,见他已经冲了出去,顿时紧张不已。 “小姐?” “别担心,世子会处理好。” 梁公旭看着被拦下的轿子,阴戾的气息爬上眼角,没完没了是不是!如果不是知道他是谁,早杀了了事! 项心慈按住他的手,看过去:“哥,有事?”天真自然。 寿康公公见状有些紧张,他就说不要来,不要来,让人知道了,项家不会高兴他们两人在一起玩,殿下非不听,就要过来,项七小姐不懂事,项世子可是拎的清的,这回好了吧。 项逐元依旧没有看项心慈:“殿下,时候不早了,下官要先带七妹回家。” 秦姑姑紧张的看眼七小姐,希望她认清形势,先跟着世子离开,世子才是根基。 梁公旭觉得他烦的骤然看向项心慈。 项心慈压住他的手,很认真的看着项逐元:“我就去听个戏,一会回去。” 项逐元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心底像快被人捅了个窟窿,呼吸都调整不过来!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去。又一点点的抬起头,想问她,他什么时候成棒打鸳鸯不明事理的长辈了! “心慈,我们该回去了。” “就听个戏。”任性又骄纵。 项逐元险些气笑了,看着此刻不依不饶与他僵持的项心慈,盖在袖笼中的拳头越握越紧,恨不得与她同归于尽算了,却神色平静诱哄:“时间不早了。” 项心慈坚持。 项逐元有种被人当头打了一棒的错觉,她要干什么! 梁公旭等了一会,开口:“走吧。” 藤轿重新向前。 项逐元怔怔的站在原地,仿佛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从他手心溜走了,这种感觉,焦躁的让他想杀人! 善奇、善行赶过来,站在世子身后,怎么办? 寿康公公不时回头看一眼,令国公世子,那可不是吃素的,掌大梁文官半壁江山的项家,弄不好就会出大事。 寿康公公想了想,又想了想,最终浮尘一扫,弯着腰急速向项世子而去,卑躬屈膝的解释:“世子放心,有奴才在七小姐绝对不会有危险,而且……”虽然觉得说了不好,但应该能安世子的心:“七小姐经常与四殿下玩,两人挺投脾气,不会出意外,世子放心,奴才定在太阳落山前将七小姐全须全尾的送回去。” 经常?什么时候开始的,这句话无意一脚踩碎了项逐元的自尊!他看护在眼下的人,珍之又重的人,被人牵走了。 寿康刚想走,又忍不住折回来:“世子尽管放心,殿下真不会伤害七小姐。”说完急忙去追前面的队伍。 项逐元的脸色更难看了! 柳雪飞忧心忡忡的走过来:“没事吧?” 项逐元没看见她,直接追着轿子跟上! 善奇、善行也急忙跟上。 善奇停了一下:“柳小姐放心,世子会处理妥当。” 柳雪飞看着匆忙离开的三人,也紧张不已,那可是四殿下,七姑娘怎么会和四殿下有来往……zh 明西洛看着离开的一行人,下意识要跟上,才发现,在这些人中他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但只犹豫了一瞬,明西洛脚步坚毅的跟上! …… 天衢苑的雅间外,寿康公公带着四殿下众多侍卫卑躬屈膝的拦住要进去的项世子,这真不行,神情苦涩:“世子,不是奴才不明事理,不让你进去,四殿下在里您知道的,您要是进去了,不单您没地方说理,奴才们都会被牵连,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们一条贱命,放过小的们吧。” “让开!”孤男寡女在里面做什么! 寿康不让:“世子,真的不会有意外,世子您放一百个心,如果七小姐有任何不妥,您把奴才杀了喂狗。” 善奇上前一步:“好大的脸!把你喂狗有什么用!” “是,是奴才不会说话,不信……世子您问秦姑姑。” 秦姑姑神色更焦急,小姐要做什么,不安抚世子就罢了,还跟着殿下进去“世子,小姐就是不懂事,想听曲,小姐平时也极喜欢听曲。” 善行看着这个老虔婆,以前也就罢了,七小姐与四殿下多大的事,她当是小孩子不懂事吗!四殿下现在正常!就一直正常吗!万一不正常呢!就靠着你一个老婆子,和五爷手下的护卫能做什么!送七小姐去死吗!到时候你们有个脑袋够砍!“让开!” 寿康不让。 秦姑姑做不了主,紧张无助。 天衢楼的雅间内。 梁公旭衣襟敞开,毫无防备的仰躺在虎皮铺成的木榻上,楼下是咿咿呀呀的声音。 项心慈的气息落在他的脖颈上,呼吸埋在他涌动的血液处,静静的感受着他的香气。 梁公旭苍白的手,将衣衫再拉开一些,神色难受的握住她的衣角,声音低沉,气息微弱:“你哥很烦人……” 项心慈嗅着他的气息,声音模糊:“还好,只是喜欢乱担心,以后他就知道你人好了。” “……嗯,你咬我一下,就那里……咬出血……” 项逐元站在外面,目光森冷,她们在里面只是听戏!他靠在她肩上的动作不觉得太自然了! 这两个人现在有没有还靠在一起!项逐元像被人入侵了地盘的狼!眼睛通红的向前迈一步。 门口侍卫唰的chou出佩刀! 善奇、善行亮出佩剑! 寿康见状,赶紧拦着:“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是做什么,世子,您看您都到门口了,就让七小姐听完这一曲吧,把刀收起来,都收起来,干什么,对着项世子也敢喊打喊杀反了你们了,世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这帮奴才一般见识。” 侍卫收回刀。 善奇、善行同时收回佩剑,站在世子时候,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项逐元焦躁的难受,她为什么跟着他走!她以前明明……不进去是不是!项逐元现在门口,直接喊人:“项心慈!” 项心慈捂上梁公旭别听。 梁公旭又投入到微痛的舒适里:“大夫……说……可以适当出来走走了……” “嗯……”觉得他近两日气色不错。 梁公旭眼睛微微涣散:“……我们还去你的山上玩。” 项心慈清浅的呼吸:“好,我买了几匹马,你看看有没有喜欢,送你一匹。”项心慈的手指穿过他的手指。 梁公旭无力的握住:“好……” “项心慈——”项逐元一脚踹在门扉上!你最好永远别滚出来! 寿康急忙去护门,他哪个也惹不起啊:“世子,您大人有大量,千万息怒啊……奴才给您跪下了。” 项心慈停下来,平静下来与梁公旭靠在一起,听着楼下唱到高歌的曲调。 门外,寿康公公不得不颤颤巍巍的提醒项世子:“四殿下受不得吓,风大点都要病半天,世子何须给自己找这份不痛快……”赖上您了,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善行上前一步:“你们殿下胆大包天挟持我们七小姐,你还威胁人。” 寿康憋屈,也就是皇家在这些士族门阀这里势微,否则定让他们怎么来的怎么出去:“这位大哥,您看您说的,明明是两个孩子玩的好。” “什么好!你们四殿下受不得下,我们七小姐就受的吓,你们四殿下——四——” “世子,还请您约束您属下的言行。”他客气也是看人的,这都什么东西,也敢站在项世子背后出言不逊! 项逐元没管他们,骤然脸色铁青的看向秦姑。 185三更 秦姑瞬间跪在地上。 项逐元都要被这些人气笑了,她们在想什么,以为不告诉他就是为了她们小姐好,她们到底长没长脑子!万一出事了,她们以为凭她们一己之力能把人救回来! 项逐元负手站在原地,一步没有退!难怪不让他的人跟着,原来在这里等着他!项心慈你好样的!前些天所有脑子是不是都用来对付他了! “世子——” “闭嘴!”项心慈敢把心眼玩他身上了,好,很好! 秦姑姑瑟瑟发抖的跪在角落里。 寿康叹口气,自古君臣有别,世子何须与四殿下对着干呢。不过,世子似乎很关心七小姐,不愧是百年的世家大族。 房间内。 梁公旭转过头,脸颊便贴在她的发顶:“他唱的好听吗?” 项心慈手放在他胸口,感受着他几乎感受不到的呼吸,闻言认真的听了一会,像吸饱了水的妖姬,坐起来,袖笼一甩,一段《双龙传》信手拈来。 梁公旭半躺在软塌上,目光悠悠的看着她,承转起合,音音如诉,优美的犹如阳光,照耀在他身上,让人昏昏欲睡。 项逐元就在外面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在他眼皮子低下别人撕下了血肉! 善奇、善行谁也没有说话。 寿康公公想说:看吧,两人玩的很好,但看着项世子的脸色,最终没有说。 房间内。梁公旭慢慢的起身,将衣服拢好,也跟着加入合音。 项心慈笑的不行,唱的有些断断续续,不时反复纠正他的唱调。 梁公旭咿咿呀呀的故意哼哼着。 项心慈教的没了耐性,两人唱着唱着又闹到一起,倒在羊毛地毯上。 项心慈让他压在手臂上,他这个不争气的小身板,玩闹一会就没力气。 项逐元手掌一点点握起,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玩的很开心是不是。 一曲连着一曲,一出戏连着一出戏的结束后,外面天色已经偏暗。 项逐元一直站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 房门突然打开。 项心慈一眼看到了站在正门口的项逐元,她怔怔的看着他。 梁公旭宽大的裘衣完全包裹着项心慈的身体,语气依恋又可怜:“我家也很好玩的,你去我家玩呀?” 项心慈看着项逐元,拍拍他的手:“不是说好了,明天去你家玩。” 项逐元的心被人反复搅烂,碾了又碾,盯着她的眼睛。 梁公旭将头埋在她肩颈上:“不要,今天去吗,我家有很多牛牛,它们都很喜欢你,心慈,心慈。” 项逐元像被人掐住了呼吸,视线黏在他几乎贴上她脖颈的唇,犹如被人当场打断骨头,却又自虐的看着黏在一起的两个人,就这么看着。 项心慈神色自然的转开视线:“明天啊,明天去找你玩。” “不要,你跟我回去吗?” 项心慈揉着他的头:“我还没有跟我爹说呢,说了去找你。” “你爹也讨厌。” “诶?” 梁公旭不说了,松开他,用裘衣将自己裹住:“不给你穿。” 项心慈哭笑不得:“我好冷。” 梁公旭笑了,又走过去将她围住:“你真好。” 项逐元恨不得眼瞎了! 善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善行还好,见过她与容度。 项心慈神色自然:“你也好。” 梁公旭绕过像柱子一样站着的项逐元。 项心慈也脚步自然的绕过去。 项逐元脑中顿时轰鸣!一口血涌到胸口又被他生生咽下去! 两人旁若无人的向外走去。 梁公旭几乎抱着她。 项心慈几乎完全在他回来。 周围跟了一圈不停赞美殿下,赞美七小姐的宫人。 项逐元脚步沉重的一点点跟上,下楼的时候一脚险些踩空,手掌发白的扶助了扶手。 善奇心焦的看着世子。 项逐元又重新站定,一步步向下。 两人在马车前依依不舍的告别。 “你明天去我家玩?” “嗯。” “不许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 梁公旭完全忘了,她今天还说了谎,恋恋不舍的挥着手。 项心慈上了马车、梁公旭也上了马车,梁公旭还掀开车帘看着项心慈的马车。 寿康公公躬身向世子告别。 项逐元木桩一样站在马车旁。 寿康不敢再刺激人家兄长,急忙带主子离开。 天衢苑门口,项逐元站在项心慈马车旁,没说走,也没说不走,就这么站着。 秦姑姑一动不动,不敢吭声。 善奇、善行也静静的站着。 过了好一会,项心慈诧异的掀开窗帘看向车外。 项逐元依旧看着梁公旭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眼中的傲气都被人打散了一样。 “哥?” “别叫我!”狠戾异常! 项心慈闻言瞬间放下窗帘,直接坐到驾驶位,抽动马鞭:“驾——”转身自己走! 善行见状,惊了一瞬!急忙去追,三五个跳跃上马车,快速接过七小姐手里的缰绳,赶墙上去了! 善奇见状,松口气,唯恐小姐乱赶一起再伤到了她自己。 项逐元像被人tong破的气球,一时间难受的几乎站不住,全部情绪挤压在胸口,憋的他喘不过气来!她还不高兴了,她还…… 秦姑姑不敢停留,急忙去追远去的马车。 项逐元身体不适的扶住门前的柱子,难受的移不动脚步。 善奇牵着马,不敢上前,不敢说话,心中也像被人打了闷棍,难受的不行。 但世子缓的时间太长了,来来往往已经有人看过来了:“世子……” 项逐元摆摆手,让他安静一会。 项心慈靠在车上闭目养神。 善行想说,为什么不告诉世子!世子…… 马车在五房侧院的后门停下。 项心慈直接跳下马车。 善行去够:“七小姐。” 项心慈挣开他的手:“不想说。”项心慈脚步不停的通过一条长长的道路,直接回了葳蕤院。 焦耳惊讶的看看小姐身后,秦姑姑呢:“小姐怎么自己回来了?” 项心慈将衣服脱下来。 焦耳急忙上前帮忙:“热水已经烧好了,老爷带回了一桌席面让人送过来了,厨房已经热上……”上……了…… 项心慈已经进了浴室,想到她打开门看到项逐元的一眼,瞬间将自己埋在热水里!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焦耳准备着毛巾、要换洗的衣服,想问问秦姑姑和其她人呢?可除了小姐根本没人回来?出什么事了? 焦迎为小姐收拾着换下的衣服,小姐扔的房间里到处都是。 项逐元浑身散发着瘆人的冷气,直接走进来。 焦迎急忙放下衣服,上前问安。 项逐元扫了一眼,直接向浴室闯去。 焦迎见状,瞬间回过神来,急忙去拦:“世子不可,小姐在沐浴,世子——” 项逐元眼睛木然的一把推开焦迎!积压到临界点的情绪根本控制不住!谁挡他的路谁死! 项逐元怒火中烧的推开浴室的门。 项心慈穿好里衣,长发湿漉漉的垂下,清水出芙蓉的脸上平静异常,正缓缓向外走来。 善奇瞬间止住脚步,让开。 项逐元瞬间扯住她手臂,目光阴冷的看向她,怒火时隐时现,极力克制着自己爆发的情绪。 项心慈仰头,神色淡淡的看着他,与他对视片刻,瞬间争开他的手臂向外走去,现在按她的脚步来! 秦姑姑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无力的看着这一切。 项逐元脸色阴沉的盯着她的背影。 项心慈坐在外间的躺椅上。 焦耳见状看眼秦姑姑,心里七上八下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不明所以的去拿烘干小炉。 秦姑姑喘着气跌坐在地上,她一路跑回来,哪里还能说话。 焦迎不解的看向善奇和刚进门的善行,这是怎么了? 项逐元盯着项心慈。 项心慈神色依旧。 焦耳颤颤巍巍的跪在一旁为小姐烘发,谁也不敢多看。 项逐元怕靠她近了直接把她弄死!就站在一旁看着她:“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焦耳吓的手一颤。 秦姑姑瞬间跪在地上:“世子息怒,世子息怒!” 焦迎、善行、善奇纷纷跪在地上!“世子息怒……” ------题外话------ 一个小时来刷四更 186四更 焦耳放下烘炉,也跪在地上。 项心慈闻言坐正,看向他:“知道。” 你还敢不痛不痒的说话!项逐元瞬间冲过去,一把将她从躺椅上拎起来,就像拎一个物件一样简单!看向他的目光恨不得弄死她:“你知道什么!四皇子什么人你知道!” “你要这么说话,那就别说了!”项心慈扒着他的手。 项逐元不松,手上的力气全用在她的衣襟上,衣襟几乎被他撕烂:“你还有理了!项心慈!你知道每年死在四皇子手上多少人,他现在喜欢你,想跟你玩!他要是不喜欢你了呢!” “不喜欢就死好了!”你不就是那个意思!她看起来蠢的不被人喜欢!还是不值得人喜欢! “你说的简单,知不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哪天不是那么过的!放开我!” 你说什么!你哪天不如意了!项逐元扯住她,将她整个人扯的向躺椅另一头歪,衣服也跟着歪了一片。 善奇、善行江南垂下头,但一想现在不是低头的时候:“世子您息怒,别伤了七小姐!” “世子息怒!” “滚!”项逐元盯着她的眼睛。 项心慈也盯着他! 秦姑姑不敢上前,只能不停磕头:“世子息怒,是小姐不懂事,小姐还小,世子不要和小姐一般见识,世子息怒——” 项逐元攥紧她的衣领:“这就是你碰不该碰的东西的理由!” “要什么理由,遇到了相处的来,相处相处怎么了?” “搂搂抱抱的相处!” 项心慈觉得没劲:“呵,你和柳雪飞不搂搂抱抱的相处,是不是觉得比我相处的特别高尚!” “你——” “你够了!我忍你一天了,你说带我出去,前脚跟什么施大人聊,后脚跟柳雪飞聊,你很忙啊,有忙不完的正经事,看不过来的爱人,每个都离不的你,都要你好好呵护,每个都是你的心头好,我是什么,你偶然想起来消遣一下就该感激涕零的妹妹?好,无所谓,那你们好好聊,快快乐乐在一起,我都眼不见为净了,自己去玩,你看看你和柳雪飞那个嘴脸,非要在我面前晃,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不带着你的爱妻,躲在我面前走走,体现不出你博大的胸襟是不是!所以!项逐元!差不多行了!我们也都清醒清醒,我不会永远跟你,你也不会永远跟着我!为什么要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诋毁我的朋友!” 善行、善奇,这下都不动了。 秦姑姑见状,急忙带着焦耳、焦迎、善行、善奇下去。 项逐元手臂颤抖的看着她,她是这样看他的,这么多年,他哪一点对不住她,哪一次没有如她的意,她要这样刮他的心:“你不喜欢柳雪飞?” “没有,就是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事要做,我们以后各自做各自的事情而已。” “你的事就是与四皇子搂搂抱抱!” “是,你不搂搂抱抱,你高尚,你正直,你们正人君子,我龌龊行了吧。” “项心慈你什么时候成了这副样子!” “……” “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哪一点对得起五叔对你的教导!在大街上不检点、与男子独处一室说说笑笑,你有没有脸说你跟他在里面做了什么!” 呵:“上床行了吗!” 项逐元手瞬间扬起,要甩她脸上! “你打!你现在就打死我!” 项逐元看着她有恃无恐的脸,瞬间将她拉过来,不管不顾的封住她的嘴! 项心慈立即勾住他脖颈,比他更加急切……() 项逐元的忘乎所以、触及她疯狂的行为时,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脸色刷白,自我厌弃! 项心慈看着他停下来,骤然笑了,笑的开心又放纵,她目光毫不退让的看着他,恶狠狠的将衣服一点点拉回来,眸光里的不甘几乎将她的理智吞没!“项逐元别让我鄙视你!” “鄙视!”项逐元也跟着他笑了,笑的几乎啼血,整个人痛苦不堪!紧紧捉着她的手,像被人抽干了所有情绪,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不管不顾就是勇敢! 项逐元都要羡慕她的天真,所在、所想、所思不过心中那么大的地方,觉得为此背叛全世界,也不失为一辈子的值得,也无怨无悔! 可什么是无怨无悔,你焉知换一条路,走到最后不是另一种无怨无悔!现在不顾一切的你痛快了,以后呢!就问问你以后呢!你还出不出门!你还做不做人! 等待你的要么是灰飞烟灭、要么在我的后宅永远见不得人,你腻了厌了,悔恨的看着我,我就好受!我就好受了! “你痛什么!你痛给我看!凭什么!”项心慈不依不饶的打上去:“又是这样!又这样!” 项逐元一动不动的让她打,打死他最好!等她打够了,项心慈突然趴在他胸口,哭的不能自已, 项逐元抱着她,与别人挖了心没有区别,他想为其遮风挡雨的人。 项心慈靠在他肩上,无声的望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想说,我们一定还有出路,一定还有,如果上辈子你没有想出来,这辈子我来想如何。 少让你担心,多一些思考,项心慈深吸一口气,有点想笑,感受着将她护在怀里的人,人慢慢温和下来,没那么刺了,脑子也清醒点了,不再头脑发热。 项心慈伸手回抱住他安抚:“……你放心,我不是不知轻重的与梁公旭一起乱玩,他人是有点执拗,但不坏,挺玩的来的。” 项逐元不是要听这个:“万一他对你下手呢!” 你为什么要那么想他:“他身体弱,真有什么事,我能应付,对不起,怕你担心,我没有让他们说,也觉得你不会答应,故意瞒了你,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项心慈给他时间适应,但这种适应不会因为他是大哥就诋毁旭:“我们平时就是一起听听戏、看看曲,别的没什么,我以后不任性了,也让你的人跟着我,你别不喜欢他……以后,你多看看你身边的人,我也……多看看我身边的人,其他的就算了吧。” 项逐元心里就像堵了一团棉花,疼的说不出话来,即便想过是个结果他也不想任,他们身边不就是彼此,就是相互,为什么还看别人! 项逐元觉得自己简直……可他见不得她周围又别人!为什么她不可以跟别人…… 她为什么要跟别人!不可能!就要跟别人!她是心慈,从来都听话懂事的心慈,莫名就成了现在副境地!近不得远不得! 项逐元声音很低:“乐艺坊那次认识的?” “嗯……” 项心慈你好样的,他当时那样试探,她一点口风都没漏,这是把用在别人身上那套用他这里了!“项心慈,我是不是让你看腻了?” 项心慈闻言,认认真真的看向他,深情、执着、不管不顾:“你知道的,我看着你永远不会腻,永远不会……” 项逐元像被人按在了地上摩擦,用她所谓的真挚和感情,他却逃也不想逃,是真的吗?在看着你跟梁公旭那么亲近,看向他的目光也依旧真挚温柔时,项心慈你说我该信你吗! 项逐元伸出手,还是忍不住,将这个魔怔的东西抱入怀里!孽障!他兜兜转转也逃不开的孽障。 项心慈安安静静的让他抱着,哥,待我没有想出办法前,就先这样吧。 项逐元贪婪的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怎么都放不下,但:“四皇子……不可以……” 项心慈不说话。 “四皇子性格乖戾,万一出了事……”你让我怎么活……“听话可以吗?” “……” 项逐元声音无奈:“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项心慈妥协一毫:“我会带着你的人。” “然后等他对你下手时候,你把四皇子杀了,我的人和四皇子的人打起来。然后咱们家不得不谋反吗!” ------题外话------ ()部分不看不影响全文阅读,只是追更小福利。 红袖、起点、q阅同步段评区,但因为各平台删除过快,上次q阅几乎秒删除。可能大家看不到,想要的亲,可以添加339074820验证群,提交各平台正版订阅,可拿一份。 188二更 她站在三十米高的大梁国象征权势地位的日晷大殿外,俯瞰着恢弘的泱泱宫廷。 前面雪花漫天,站立的侍卫如成千上万的石狮纹丝不动,久不早朝的这里,成片成片的白雪中没有一个脚印,纯正的白色将这里渲染的越发庄重肃穆。 她曾无数次站在这里,借助‘虚假’的无人承认的太后身份,在这里摆过盛宴、看过百官临朝、亲临过盛大的祭祀。 项心慈的手触摸在冰凉的白玉石柱上。 梁公旭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有些蠢蠢欲动,想摸她摸过的地方。 项心慈遥看着负压百里看不到尽头的远方,这里——权势的顶端。 她借助明西洛站上来过,明西洛可以怨恨她三心二意。 她借着大儿子,强行封太后,大儿子后来因为他父亲与她反目。 今生如果造反,借助项逐元的能力站上来,岂能说,不会再次受制于人。 难道靠自己的能力站上来?项心慈自己都有被自己不要脸的自信弄笑了,她哪来的自我感觉? 梁公旭问她笑什么? 她伸出手,将像个球一样的他拥进怀里,她不理解大哥为什么说旭喜怒无常,明明他的情绪那么真挚,为什么觉得她们两个一定会反目成仇,他那么迫切的想要她这个朋友。 她难道像个傻瓜,因为一缕香不管不顾的去靠近他,那天他的琴音里悲凉的犹如这场大雪,又纯粹的让人心惊,旭很好的,只是玩乐的点他们不太喜欢而已。 好像她玩乐的点,别人也不太喜欢:“旭。” 梁公旭靠在她怀里;“嗯?” “你想长长久久的拥有这里吗?”大梁疆土,不换帝王,再固百年。 梁公旭闻言目光放空了一瞬,看着这些落下再寻不到踪迹的冬景,明天太阳出来,或者这里开始清理,谁又还看得见它们:“长久是多久……” 寿康公公心骤然一颤,糟糕,七小姐触到四殿下逆鳞了,不会这么倒霉今天就…… 项心慈声音平静,说着最正常不过的事情:“长久就是到我们死的时候。”剩下的谁管那叫时间:“在活着的时候,长久的拥有这里……” 它会不是我的吗?梁公旭看着近一个月没有人踏足过的乾明大殿桀桀桀的笑了,他九伯没有孩子,他知道,剩下的败类不足为据。 仿佛感知到他的情绪:“不是,更富有,更明正的国土。”明西洛他们手下的江山才叫江山,那种怎么败,怎么摆弄,都会在下一刻重回正规,生机盎然的国土。 梁公旭嘻嘻的笑了,他连三字经都没念完,但:“我盖玉玺可厉害了。” 寿康公公急忙让小祖宗小点声,让人听见了。 梁公旭献宝的牵住她的手:“我教你盖玉玺啊。” “好。” 寿康公公,好什么好。 梁公旭已经兴奋的拉着她向议事院走去,没走两步便靠在她身上喘气,顿时转过头憎恨的望着身后脸不红气不喘的奴才们,连没有根的太监都比他健康。 后面的宫人见状,瞬间瑟瑟发抖的跪在雪地上。 梁公旭随便指了一个人:“拉出去,砍了。” “四殿下饶命,四殿下饶——”嘴被堵住,人被拖了下去。 项心慈支撑着他,看着远处的大雪。 议事院内。 大梁国的玉玺就放在玉案上。 她与梁公旭一起坐在正位,梁公旭带着她的手一起放在玉玺上。 项心慈心中无悲无喜,眼中无权无势,这东西她也曾常玩,明西洛说,就是一块石头,没任何作用。 寿康公公见状惊呆的看着七小姐,不禁佩服她这份淡定,不愧是能与四殿下玩在一起的人,就凭玉玺在手像摸窝头的气派就不是谁都能有。 梁公旭也喜欢,他讨厌他展示玩具时一惊一乍的人,可即便心慈一惊一乍他也喜欢。 梁公旭单薄到透明的手指摸着上面的龙头,不与心慈拐弯抹角,只是忍不住自嘲:“我多盖两下,大梁江山就长治久安了,哈哈哈,哈,咳咳!咳——” 项心慈拍着他的背 梁公旭无力的靠在她身上,呼吸像漏风的墙,多讽刺。 项心慈突然笑了,笑的不能自己,她好像知道自己的作用了,她知道谁是忠臣谁是奸臣。 虽然不指望这些人仕途畅通无阻后,不会越界,但至少一段时间内,能保障人品。 “你笑我。” “谁有功夫笑你。”拿起他的手,一起放在玉玺上,找了一个她听明西洛提起过的忠良名字写的折子,握着梁公旭的手,一起盖下去:“当然,只要盖对了,你就是明君,谁规定做皇帝一定要才学上佳才能长治久安。” “傻!我们是乱世啊。”梁公旭终于找到比自己还笨的,必须用重典,必须出明君,必须出武帝,就自己这走两步都要死的样子,梁公旭故意摇晃了两下,不管不顾的扯自己的衣衫让她看看自己这单薄的没用的小身板。 项心慈看着他,呼吸顿时有些急,扔下玉玺一头扎进他的温柔香里。 寿康公公简直……简直……他正看折子看的新潮澎湃,那是刘大人……结果……“去外面守着,守着,千万不能让人进来……” 梁公旭心情颇好的靠坐在父亲的龙位上,整个人懒洋洋的卷着的项心慈散在座位上的长发。 项心慈一个人,翻着宫人抬上来积了尘土的一摞摞折子,将明西洛提过的、她有印象的朝臣的名字的折子让人找出来,都盖了一遍。 寿康公公第一次,没管那边敞着衣服的殿下,心潮起伏的看七小姐盖玉玺,心里陡然升起真人不露相之感,不愧是令国公府出来的姑娘,看着再如何没脑子,也是一等一的才女忠良。 明天这批折子发下去,整个梁都,可有的看了。 寿康公公隐隐期待,不过,他们四殿下以前是怎么盖玉玺的,对了,看哪个封面那个漂亮盖哪个,一天盖个两三个已经算殿下心情好了。 项心慈回头:“皇上会不会不让发。”毕竟…… 梁公旭回神:“我爹三四年没来过这里了,无趣的很,我也不想盖,沉,你想盖以后给你盖好了,你盖的挺好看的……” 项心慈有点懂:“皇上就不担心?” “有什么好怕的,他有他九哥。” 项心慈颔首,九王爷,的确,没儿子的九王爷一心为了皇上保江山,有儿子了呢。 所以……不能给他们造反的理由。 项心慈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折子,莫云翳几个字轻易入眼,她直接拿出来,盖了下去,至于写了什么,笑话,她连诗赋看到都费劲,看什么折子,随便盖盖吧,早死的也可怜。 项心慈盖完最后一张自己有印象的,胳膊疼的与她一起靠在龙椅上。 “都死了吗?还不给七小姐按按。” 于是,两人并排躺在龙位上,宫女太监垂着头,尽职尽责的为两人——推筋按骨。 …… “收到了吗?国库下发了赈灾银了?整整五十万两!五十万两,在内务府门口放着了,” 北部游牧大雪,南部水涝猖獗,初冬刚刚开始,各地已经民不聊生。本以为今年与往年一样,这些事会石沉大海,想不到皇上竟然批了,整整五十万两白银,整箱代发。就问神奇不神奇! 上折子的四品户部左侍郎还有些懵,他请旨赈灾,皇上批了?四十有九的老臣激动的看着项尚书。 项章点点头,皇上的确批了,银子还是从私库出的,没经户部。 左侍郎顿时向宫门口的方向朝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惊的聚群的众臣纷纷下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寒风从宫门口卷过。 众臣看着空荡荡的百丈高却空无一人的宫门口,看眼户部那边,纷纷起身。 “宗人府处斩文国舅的折子也批了。” 涉及皇家辛秘,参与议论的人纷纷压低声音:“文国舅?” “什么国舅,不过是贵妃的弟弟罢了,皇后娘娘可没有兄弟,说话小心点。” 189三更 小心四殿下听见,诛你九族。 可就是这样才让人费解,皇后常年病弱,坤宁宫都走不出来,一直是贵妃统理后宫,这么多年以来,深得帝心。 文伯爷的所作所为罄竹难书,但一直有贵妃相护,所有的状纸,最后不了了之,皇上前天还去了贵妃家的家宴,怎么突然就要处斩了?贵妃倒台了?没听说啊。 “莫非,皇上大彻大悟要重整大梁?” 不如说皇上吃了仙丹,明日要飞升了,载德帝从小就不是有野心的人,家国是什么他或许都不知道,但胜在能生皇子公主,又有九王爷一路扶持。 宗人府府尹犹豫了:“那这人,我是杀还是不杀?” 一时间,前来看发什么事的众臣都沉默下来,不杀,圣意已下,杀了,贵妃还没倒台…… 与宗人府尹关心教好的几个大臣,有些同情的看着他,这事难办啊,请宫觐见的贴纸根本没有批下来,只能他们对着盖了圣意的折子,自己瞎琢磨。 “莫世子领兵了?” 众臣瞬间又看过来:“什么意思?莫世子不是去当知县了?” “我听莫国公那边说起的,莫世子上书说地方匪患严重,要扩充私军,皇上准了?” 这个消息瞬间引爆所有等在宫门外探消息的人!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这…… 这等于合理合法的拥兵自重了,有军、有人、再有粮,背后又有百年大族的莫家撑腰,以后……以后就是一方霸主,若成了规模,就是第二个异姓王! 如果这个先例开了,多少人想雄霸一方还用说吗:“不可能吧……” “莫国公都没反应过来,所以这个消息才流了出来,否则你以为消息怎么出来。”这是多大的事,如果成了约定俗成的定律,那下放的官员可就多了。 众臣瞬间窃窃私语起来,谁家没点私心,谁家不在琢磨圣意。 几道发下来的折子。 让各个属衙、各个大族都请来了幕僚、智囊,一起商议皇上的意思。 没有根基的大臣、名将也努力聚在一起探听各处传出的消息,皇上此举百年难得一遇。 一直走丹师路子的人们,这些没有得到想拿的好处,送上去的折子最近都没有被批复,没有批还可以说四殿下最近身体不适,但现在批下来的不是他们的又是怎么回事。 中间是不是有什么差池,他们与这些丹师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是他们出力的时候了。 …… 令国公府内。 年迈的令国公看眼儿子,依旧威严从容:“你怎么看?” 项章自然知道父亲问的是莫国公世子的事,前两件事已经落定,没什么可说的。 唯独后一件,拥有私兵,但凡男人,谁不蠢蠢欲动,这是大梁话语权的根基,甚至可以让莫国公府一飞冲天,独大它一家,这绝无可能:“父亲那里可有消息?”折子是皇上批的还是四殿下批的,随意压的还是深思熟路。 项国公喝口茶:“四殿下的笔迹。” 项逐元没有发声,他隐约觉得,今天所有的折子是心慈盖的,莫云翳这一份尤其让他肯定,因为‘拥私兵’是下发的几个折子里,唯一一个有回复的折子。 项心慈昨天去皇宫玩,梁公旭会带他玩什么?不就是他的那些把戏和可以显摆的事情,盖玉玺绝对值得拿出来炫耀,两个关系好的朋友互相玩一玩对方的喜好,自然而然。 至于心慈忧国忧民,所选所为皆是民生?他更认为是这几个折子距离她近,否则她知道什么事民生,她认识那些折子的封皮颜色他更相信。 “玄简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地方局势复杂,不如让二弟还有柳国公府的大少爷还有新科状元从旁协助更事半功倍。” 两人屡屡胡须,觉得此举无甚不妥。 …… 与此同时,引发这一系列事件的项心慈、梁公旭趴在天衢苑二楼的雅间窗台上听曲。 梁公旭小心翼翼的将尖细的下巴放在她胳膊上,试探的开口:“我只发了几张折子下去,你有没有生气?”她盖的那么辛苦,还是为了他好。 “没啊。” 梁公旭松口气,将脸放上去:“他们很多人并不好相处,也不会什么都听朝廷的,我挑了能做主的发下去的。” 项心慈闻言,抱住他的头:“你不是说不看吗?” “不看,不见得不懂吗?” “你不是三字经都没念完?” “看折子需要念三字经?” 项心慈眨眨眼。 梁公旭眨眨眼。 寿康公公心疼的看着四殿下,四殿下昨天把七小姐盖过的所有折子过了一遍,能发的捡出来放在一边,不能发的放在一边,因为耗神太过,连传了两次太医,今早……今早撑着不适起床的…… 寿康公公扭过头,心疼的擦擦眼泪…… 项心慈看他一眼,又移开目光,吻了下他的发顶,他的不学无术可能和自己的有所不同。 项心慈突然看向下面,换戏了? 梁公旭靠在她身上,感受着她的怀抱,安心的闭上眼,攀着她的肩有些昏昏欲睡。 项心慈为他调整好舒服的姿势,轻轻抚着着他单薄的背,看向下面。 是她从来没有看过的新戏。 讲的是一户勤勤恳恳的农家从地理挖出了千年宝藏后,一门的兴衰起落。 故事情节流畅悬疑,所有人的心思、善恶、人情世故表现的淋漓尽致,在所有人感叹财帛动人心,和一家农户从人口繁盛到人口凋零的大户世家到底值不值得时,结尾处,同样又一户农家从地理挖出了同样的宝藏,几位羽扇纶巾的公子佳人在各自看中的人上压上银子,又无所谓的路过,仿佛那只是无聊生活中算不上调剂的调剂。 戏幕在这时候才缓缓落下,一楼大厅内一阵骚动,二楼也传来很多开窗的声音。 项心慈抱着睡着的梁公旭维持着看戏的姿势一动不动。 寿康公公感慨的看完了这场戏目。 项心慈的手依旧轻缓的抚着他的背,在想另一个问题不太肯定的疑惑:“寿公公。” “奴才在。” “……”项心慈停了好一会,才继续道:“将这出戏的编撰叫来……” “是。” 不一会,明西洛走进来。 项心慈依旧维持着原有的姿势没动,手掌一下一下抚着梁公旭的背,梁公旭安静的睡在她怀里,她依旧看着下面大厅的方向。 明西洛的视线再平常不过的在两人身上过一遍,不动声色的沉默下来。 “七小姐,人来了。” 项心慈转过头,看到如青山白雪、温润不可方物,却十分晃眼的他,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明西洛想见她? 因为什么?好奇?有兴趣?“明参中当真多才多艺。” 明西洛声音平静,无波无澜:“回七小姐,糊口罢了。” 瞧着不卑不亢的样子,项心慈如果不是深知他的脾气,都要觉得自己多心了。 项心慈抚着梁公旭,仔细想想以前她们有没有见过,有没有什么交集,有没有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帮助对方。 没有,她从来没有出过门,项逐元书房不准外人进入,她上辈子在成婚前就在大福寺远远的看过他一眼,他无疑是几个候选者中长的最突出的一个,知道成婚后掀开盖头,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所以,她与明西洛没有刻骨铭心的交集, 上一世,可以说两人相处久了,她又是他的妻子有感情,现在呢? 喜欢这具皮囊? 也不难理解,就像当初第一眼,她也喜欢他的长相,挑中了他。 项心慈却有些犹豫要不要用他,这个人远不如他表现出的好相处,可这次是他凑上来的又可以另说? 如果只是皮囊,倒不是不能各取所需。 项心慈思索着,她没指望莫云翳将来成事后一定会被她所用,各方势力多一些,互相牵制更令人放心。 ------题外话------ 下午刷四 187一更 “你看你往最恐怖的说,梁公旭他……”人很好。项心慈在他逼视的目光里,最后三个字吞回去,不说了。 很好,项逐元抬起手,将她发丝撩到耳后,等着她妥协,因为梁公旭不行。 项心慈冷静的不说话。 项逐元温柔的看着她,等着她的诚意。 项心慈突然笑了,垂下头,抬起,看眼大哥,又看眼大哥,调皮又可爱的笑着。 项逐元哭笑不得,敲敲她脑门,想蒙混过关,不行:“你要知道,咱家没有武将。” 又不是一定要造反!不玩又能怎么样!一起玩了又如何!项心慈不乐意的垂下头。 项逐元无声的叹口气:“怎么就不懂事。” 什么叫懂事?听你的话吗?可她真不觉得梁公旭有什么,何况她已经与四皇子相识,事实放在这里,不是该以这件事为基础,商讨下面的事! 项逐元见她要固态萌发,暂且先把这件事稳住,不能激起她反抗的心里。再说,以四皇子的性格,他既然喜欢,一定是缠着要到不耐烦了为止。 项心慈见他软化,下意识为自己增添筹码:“我……让哥哥担心了。” 项逐元叹口气,无奈的揉揉她的头,她啊,简直是一口砒霜,还舍不得不咽,郑重的看着她:“你听着,他要敢对你动手,不要犹豫更不要妇人之仁,杀了他,真动手打不过你,后续的事哥会处理。” “哥……” “少卖惨!没用,我的人你必须时刻带着,不能瞒着他们与四皇子相处,不想我知道的事……直接告诉他们不能说,我绝对不会过问,不能本末倒置的避开他们知道吗,万一发生意外,他们救援不及时,得不偿失。” 项心慈笑了,抱住他,甜甜的开口:“我不卖惨,就是想跟哥哥撒撒娇,哥哥真号,我也没什么不能告诉哥哥的,就让他们跟着我,都跟哥哥说。” 项逐元看着她。 项心慈坦然的看着他。 项逐元想说,我该信你多少?截止目前为止他都以为心慈是他心目中虽然有点恶作剧,但从来听话乖巧尤其粘自己、不就骗他的项心慈,但今天也是他千娇万宠的姑娘,给他狠狠上了一课。 前几天,她用同样真挚的目光说过的话,让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多可笑! 可那又怎样,她从小在他眼下长大,他养了近十年姑娘,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就毁于一旦。 项逐元低下头,在她耳边停了一会,轻声道:“即便造反……我也要你活着。” 项心慈闻言,仰着头看着他,静了很久很久,脑海中的情绪带动着身体隐隐颤抖:他开始了。即便知道那可能也是手段。 项逐元看着她,任她眼角的眼泪滑落,伸出手擦干。 项心慈嘴角动了一下,她都要信了,项逐元,话已经说的那么清楚了,你还来。 “别哭。”项逐元将她抱入怀里,紧紧的抱着她。 项心慈一点一点的安静下来,尽量让这种熟悉的、愉悦的、令她窒息的又让她觉得温暖不断想靠近的感觉,一点点平息下去,这些情绪都可以有,前提是——她都要控制的住。 让这比上辈子来的早、更令她想沉迷的感觉,困在一定范围内,不可肆意行走,至少不能重蹈覆辙。 放纵的结果,不过是重复一遍上一次的结局,看着他再死一次,孤苦无依的、憔悴悲伤的、无依无靠的、众叛亲离的他再死一次…… 既然已经重新开始,他也注定不会迈出那一步,为什么不换条路。 虽然,这时候他依旧想控制她的情绪,掌控她的动向,即便重来一次,即便她试着回避,他依旧要与她趟过荆棘,怨不得谁,都是两人心甘情愿赴死! 可……再死一次……凄凉的、只剩寒冷与孤寂的结局,甚至自己都无法掌控自己死亡时间的事情…… 临终前,明西洛看过来的冷漠的目光…… 项心慈在那抹寒彻骨的冷意里,瞬间清醒,将自己从那种想沉沦的情绪里拉出来,重新站定,突来的暖意告诉她,现在是另一种开始。 项逐元安抚着顺着她的长发,声音动听:“好些了……” 项心慈点点头,安静的靠在他怀里,现在的她还在反复衡量。 如果是项逐元,会果断重复上一个结局吧,如果重来一遍,把他放在自己如今的位置。 她想,他绝对不会后悔,他会认真的把曾经的忽略的细节填补上,不会让她嫁给明西洛,更不会让她有机会慌不择路的跑回去,惊慌的要看他抚琴、看他下厨,不会让她生命中再出现一个明西洛,有机会让自己忘了他的生辰,忘了答应过他的每一句话。 最后的时候他看出她犹豫了,所以不满了!慌张了! 他抛弃一切想要的,是只有他们两人能懂的刻骨铭心,是那份无人能融入其中的独一无二!他输不起,她也输不起,所以明西洛决不能存在。 项心慈无力的闭上眼:明西洛,最有资格恨他们的一个人。 项心慈想到什么,身体忍不住发颤,画面里,他一个人像无法跃过的山坐在她床边,就用曾经她爱吃的丹药吊着她的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吊着她,任她痛苦,任她无声哀求,任她丑陋难看。 他却像没看见,每一晚都坐在那里,温柔却面容扭曲地向她讲起,那些她爱过的人是怎么死的,他送了他们怎样的大礼,他们怎么苦苦哀求;那些活着的,又为何如行尸走肉般麻木、浑噩,又为什么把他们带在身边,看着他们日日折磨他自己。 项心慈至今记得他那几天的样子,一度取代了记忆里他的温柔、细心。 当丹药再也吊不住她的命时,他掐住她的脖子,声音依旧温和。 ‘我猜了所有人,以为是上官子都,没想到竟然是项逐元’ ‘同生共死?你们想都不要想!他尸骨烂了你也得给我活着!’ 项心慈紧紧抓着他的衣襟,闭着眼,倔强的不睁开。 项逐元抱着她,一点点安抚着她的情绪,直到她静静的睡着,又抱了很久,才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躺椅上,帮她盖上被子,拿起地上的哄炉,轻手轻脚的帮她把头发烘干。 怔怔的看着她睡的安静的脸,笑容尚来不及到他脸上,心里的不安和惶恐又一点点蔓延上来。 她跟着梁公旭离开的样子。 她牵着梁公旭手的样子。 她与梁公旭在一起,却抗拒的看着他的样子。 项逐元坐在地上靠着桌子,怔怔的看着她,记忆深处,她订亲时的宴席,容度光明正大将她带走的背影,她相公的身份,以后还会哪个贱男人孩子母亲的她。 项逐元呼吸困难的攥着胸口,整个人被钉在地上不能呼吸。 所以,为什么要是妹妹……为什么要是他的妹妹……他不想吗,他不想不管不顾嘛,看着她想要什么,他就一点不想回应吗! 他难道是死的! 项逐元将头一点点的埋在双膝里,攥紧双拳,无声的与心底的恶念抵抗……如果必须疯一个,他要她清醒! 月色稀薄,寒风凌冽,下半夜,窗外飘起了雪花。 过了很久,项逐元看似无任何异常的从里面出来。 善奇、善行、秦姑姑等人均无声的跪在外面,任雪花落在每个人身上,跪的结结实实,无人敢偷奸耍滑。 秦姑姑见世子出来,战战兢兢的开始磕头,等着世子质问。 项逐元从她身边经过,什么都没说,无声的走远。 秦姑姑瞬间跌坐在地上。 焦耳、焦迎无声的看着秦姑姑,怎……怎么了? …… 项心慈穿着红色的狐氅,头发用珊瑚梅花簪简单挽起,余下的全部散落,细白如玉的手上,捧着今秋才做的圆形铂金玲珑手炉,容貌是与今冬第一场雪一起入画的清冷美艳。 190四更 站在乾明大殿看,她甚至希望柳雪飞功成名就。 项心慈想到这里,手下的动作突然顿住—— 梁公旭得不到抚触,悠悠醒来,迷迷糊糊的向她怀里拱一拱,像一只小猫,还要继续摸。 项心慈哭笑不得的点点他额头,继续抚着她的背,她自己在位的时候尚且没有想过国家大事,现在不是了,却在操天下未来的心。 所以,她能名正言顺的坐上去吗……旭旭……旭旭是朋友…… 梁公旭被摸不到位,焦躁的缓缓蹭着她向上,解开自己的衣服。 项心慈按住他的手,声音轻缓温柔:“有人。” 梁公旭才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看的不认真、亦不在意,继续孩子气的蹭着她的体温,身体柔韧无骨的缠住她,迷离的握住她的手贴向自己。 明西洛的心瞬间被骚动,眼前的情形让他不受控制的想起那天的一幕,她半敞的衣服和细如凝脂白玉的肌肤…… 明西洛极力克制住……垂下头努力想着正事,四殿下、七小姐和今天出来的几份折子,七小姐想要什么?家国天下? 思绪又被什么勾走,他又快速将思绪拉回来!他想做的事,绝对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他现在的表现,是他安身立命的资本,不想沦为玩物,就认清现在的事实。 项心慈被他蹭的痒痒,若隐若现的香气令她蠢蠢欲动,像拨他下来,又被他缠上去,一来二去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香气,手不自觉的搂紧他过细的腰身,滑入他…… 明西洛神经立即崩断,如果…… “咳咳——” 明西洛瞬间回神,清风朗月、微丝不动。 项心慈也醒了几分甚至:“别闹……”声音软绵无力。 明西洛思绪颤了一下,又归于宁静。 项心慈被他的香气熏的上头,将他推开一点。 梁公旭立即凑上来,不依不饶,粘人的不得了。 项心慈没办法:“让明参中出去等一会……”温柔的将他放在榻上,恶狠狠实则疼惜柔情:“就闹是不是……你自找的……” 明西洛站在外面,清冷的神色越来越冷,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冰寒,想转身就走! 一刻钟过去,他站在外面。 两刻钟过去了,他依旧站在外面。 不一会,门被推开,寿康公公出来:“七小姐请您进去。” 项心慈梳洗整齐跪坐在长桌旁,桌子上茶雾袅袅。 梁公旭躺在她腿上,盖着被子,睡着了。 明西洛目不斜视的站在很远的地方。 项心慈一时间不知道跟他说什么了?她为什么叫他进来来着?他写的戏不错,她召见了他,然后呢?然后:“赏明参中百两银子,退下吧。” 明西洛瞬间抬头,他等了这么久,等这个结果,难道他看起来缺一百两:“既然七小姐如此慷慨,在下也送七小姐一个人情,阳碟花不能混栽,即便光照充足在混栽的情况下,也不会出现四色;靛青、风蓝、初绿、桃红、茉莉粉,虽然难以混色,但如果同步嫁接,因为花期相邻有不同,极有可能按照一定排序,出现五颜六色的结果,因为这些话花朵小,观赏性虽然不大,但小姐是做衣饰的,杂乱无章何尝不是一种款式。” 项心慈放下手里的茶壶,靛青、风蓝、桃红是哪几种花?每种颜色所占比例能不能人为把控,成品后,选取最有价值的脉络还是反复叠加,你试过哪几种? 项心慈跃跃欲试,她倒是忘了他对这些东西也有研究…… 不对,他是因为她喜欢这些后来学的,那么现在呢?什么时候学的?最近?这两天,连花房都没有的明西洛为什么学这些?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想得到?或者……想试试? 嗯,私欲总比谈爱好。 明西洛见她思绪又不知道飞到哪里,说不气不可能:“七小姐觉得户部左侍郎能把五十万两白银押送到南方?” 项心慈闻言瞬间看向他:什么意思。 明西洛满意了。 寿康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谁?知道什么?为什么与七小姐说这些? 明西洛神色如旧,循序渐进不可能,那就摊开了说,水渠、曲艺、到现在,她连他是谁都没有记住,这次——她必须记住他:“户部左侍郎杜大人,载德初年进士,文采斐然,为人正直,拥护者众,写出的国策,制定的税法,均可看出是人中龙凤,但他出身中部杜家,二十入仕,四十岁坐稳户部左侍郎位置,二十年间没有到任过地方,没有见过流民,七小姐觉得杜大人能凭一腔抱负将银子带去灾区?” 项心慈看着他。 明西洛沉静的、毫不退让的直视着她,等着她辩论。 项心慈茫然,歪头:“怎么带?” 寿康下巴有些疼。 明西洛惊诧的看着她,对上她不似作伪的神色,再想想今天朝中的文书,最后想想她一直以来的所做作为,莫非他猜错了?只是她瞎猫碰到死老鼠。 项心慈不逗他了,坐正:“妄议国事,拉出去,砍了。” 这! “使唤不动你?” 寿康不敢:“都愣着干什么,将人带出去砍了!” 项心慈抵着下巴,兴致盎然的看着被拖到门口依旧神色淡定,钟灵神秀的他,顿时觉得无趣:“松手吧。” 明西洛不理她的恶趣味。 项心慈为他倒杯茶:“过来坐。” “……” “不是要说话,站那么远怎么说。” 明西洛第一次坐到她对面,看到她倒上的茶。正襟危坐的她自有一种端庄正气的美,不坠与贤良或娇媚之间,是抛开一切,大气恢弘的仪态。沟壑难填的野心所致吗?总不能是天下尽在掌握的霸气体现。 “想我什么呢?” 明西洛自认没有表现出来。 项心慈自视知他甚深:“不如明大人说说这银子怎么运到位?” 明西洛看眼睡在她腿上雌雄莫辨的少年:“据下官所知,七小姐的婚事定的是容家。” 项心慈笑笑,不接他的话,旭旭还是个孩子,说这些尚早。 “皇后娘娘体弱,胎里的四殿下从出生起,一直在喝药。” 哦?她想错了,提醒她别从四皇子这里走留子的念头,要选,也选其他皇子,然后弄死大的留小的:“明大人还是说说银子吧?” 明西洛想说,有什么可说的,但为时尚早:“南下是吏部尚书的势力范围,令国公府延伸不到,吏部穆家三朝阁老,把控……”他看眼她腿上的人,意思不言而喻:“换成杜大人监察,这批银子被刮下八成,留两成到灾区已是最好结果。” “如果我想刮三成就到呢?” 明西洛看眼寿康公公:“不如让寿公公给您讲讲,异想天开的意思。” 使不得,使不得,奴只是个太监,太监…… 项心慈知道是不可能了,她不懂,但真想做成什么,就信懂的人:“明大人觉得刮几层到是最好的结果?” “六成。” 项心慈揉揉眉心:“你还是唱个曲,让我静静吧。” 明西洛没理她,视线落在睡的不安稳的人身上,这样的脸色、身体……怎么看也没有值得一搏的地方,他却坐在这里,实属荒谬。 “被我们旭旭好看到了?” “七小姐多想想银子吧。” “我的盛世华裳还有些银……” “七小姐以为在过家家,国库的银子是赚来的?” “嗯?” 明西洛不想喝杯茶,喝了会噎死,鞠躬尽瘁也得到不到一个结果,尤其现在的大梁:“盛世华裳积压的库存和卖不出的东西,整合整合找一个人为四殿下祈了福,明银暗银分两路,一路穆家押送杜大人监察,一路谁家买了谁家送,南部县衙治理权一律送过去。” “那不就拥兵自重了。” “西南局势僵持了三四年了,九王爷差不多也该回来了。”怎么送出去的再威胁回来了,信誉这种东西,朝廷还想要! 191一更 项心慈思索着喝口茶,不失为一个办法:“你喝。” 不想喝,明西洛看着眼前做工考究的茶杯,碧玉的杯身,仿佛镶嵌上去的花瓣,与这个房间的一切相得益彰,华美又讲究,明西洛只想到一个词,华而不实。 可,能不喝吗?明西洛叹口气,还是端了起来…… …… 项心慈刚回来,就被站在院中的项逐元吓了一跳:“你怎么没有声音。”转身向内走去。 秦姑姑刚想问安。 项逐元阴沉着脸跟上项心慈,奏折是你盖的?心中烦躁,为什么去碰那些东西!而且跟梁公旭在一起就那么开心! 项逐元看着她笑容未退的脸颊,心里控制不住的无名火起:“去哪了?” “天衢苑。” 项逐元闻言,心里没有他说的好受,他不喜欢这两人在一起。今天一天更是隐隐焦躁,像是被人抢走了独属于他的人,并且给她找了更广阔的世界,可以轻易扯动大梁根基。 那样的力量,摆在台面上送给她,她是不是觉得很好。 项逐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越来越不安,梁公旭为她呈现的东西会让人上瘾,到时候……“今天的奏折是你盖的?” 项心慈不太在意:“就随便盖了两下。” 那是随便两下的事!“这种东西以后不要碰!” 项心慈看他一眼,怎么突然发火:“知道了。”回答的不痛不痒。 项逐元听着她的口气,瞬间扣住她的肩膀,将她向后拉:“那东西就不能——” 项心慈顺势倒在他怀里,眨着眼睛攀着他肩膀,温柔的看着他。 项逐元无力的松开手,努力让自己找回平时的冷静:“这不是你能玩的,你认真一点,朝廷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些人早晚会打听到是你盖的。” 项心慈看着他笑,踮起脚想在他耳边说话,发现够不到,一把将他头压低,凑过去:“你想盖什么,我帮你盖啊。” 项逐元觉得无奈又心累,他看她最近玩的太疯什么话都敢说!又急忙跟上:“这事不是开玩笑。” 项心慈迈入大厅,解下外袍,挤出一个笑容:“你能不能别唠叨了,以后不盖就是了。” 秦姑姑急忙接手。 项心慈向里间走去。 项逐元听着她不耐烦的口吻,跟上,是因为梁公旭!梁公旭能给她的更多!脾气几乎控制不住:“你以后少出去!少跟不该在一起的人在一起!” “知道了。”敷衍了事。 你的知道什么! 项心慈绕到屏风内。 项逐元站在屏风外,看着一件件衣服挂在屏风上,包括最有一件里衣,冷肃的原地站着没有走:“你别敷衍我。” 项心慈从屏风后走出来。 项逐元扭了一下视线又转回来。 项心慈长发散下,穿着单薄的睡袍嗔他一眼,向浴室走去:你以为会看到什么。 项逐元瞬间跌坐在椅子上,人也慢慢冷静下来,他在干什么,这根本不是他。 项逐元让自己冷静下来,恢复一贯的神色,他如果自乱阵脚,才是满盘皆输,“我说话不管用了。” 项心慈站在浴室门口,回头:“哥,要我发个誓吗?”你说的话什么时候都管用。 项逐元沉静的看着她走进去,就这样坐在她这里,香炉里的香缓缓升起,他的神色也越发平静…… 他如果镇不住,等待他的就是被她吞噬…… …… 昨晚,雪下了一夜,今早白雪皑皑,城西更是银光素裹,万里素稿。主干道上的雪被清理出来,街头巷尾的人穿着厚袄开始奔忙。 荒野山上。 “啊——!”项心慈抱着紧闭双眼的梁公旭从半山处的雪坡上急速滑下去。 梁公旭惊吓的瞬间将头埋在她怀里尖叫。 雪橇风驰电掣的停下,放到极致的风声渐渐停歇。 项心慈脸颊通红:“好玩吗?” 梁公旭感受着速度带来的心跳,不堪负荷的靠在心慈怀疑,大力点头,那种感觉好像……他能骑马射箭了一样。 寿康公公着急看着殿下,确定殿下真的没事,松口气,这运动太刺激了……殿下受不住。 “再来一次?” “嗯。” 侍卫们将两人重新拉上,轻轻一推。 项心慈张开双臂。 梁公旭紧紧的抱着她,勇敢的睁着眼,乘风破浪一路到底,叫的他咳嗽不止,费力的趴在她肩上喘xi,却难掩眼中兴奋的笑意:“还要再来。” 一次,两次,三次。 寿康公公抱着大蜗牛,身后跟着太医,嘴角含笑的看着两人。 秦姑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缝荷包。 时间一分分过去。 两人再也玩不动了,寿康公公急忙命将人带到暖房擦汗换衣。 暖意融融的新房内,已经铺上毛毯、挂上纱账、沉重的实木红杉座椅肃穆的陈列其中。 项心慈穿着换好的里衣,将新得的布料披在他肩上,手里剪刀快速的转着,脑海中衡量完想要的款式,利落的给他裁新衣服。 梁公旭抬着头看着她。 项心慈认真冷静,男孩子就要时时新鲜,处处金贵,让人一看,就赏心悦目到想咬一口才完美,尤其他长的这么好看:“全梁都因为你男款多卖了三倍。” 梁公旭闻言甜甜的笑了:“帮到你了吗?” “帮大忙了。” “我还有很多好看的皮子,都送给你。” “嗯,正好,我想再裁几个大氅,最近总觉得氅的款式不够新颖。”项心慈灵机一动:“我给你裁个氅。” 火红的大氅从尾部剪断,腰部微收,袖笼做上,放宽,再放宽,边缘滚上一层上好的黑色狐尾…… 梁公旭看眼寿康:好看吗,像睡袍一样。 寿康笑着:好看,非常好看。 项心慈让他站起来,看着他少年修长的身形穿出的这套大氅,项心慈看了很久,缓缓将他抱住:“你怎么这么好看……” 梁公旭礼尚往来:“你也好看……” 对“一起好看。”项心慈帮他将外氅脱下来,继续细节里面的衣服。 “四殿下,明大人求见。” 项心慈抬头,他来干什么,不是把剩下的折子都交给他了,自己做主就好。 梁公旭看眼项心慈。 项心慈看着他。 梁公旭道:“让他进来。” 明西洛犹如进入另一个季节另一个世界,一路荒凉之后,这里纸醉金迷、金樽玉盏、迷离诡异。 金雕玉砌的少年像木娃娃一样坐着不动,同样美到让人窒息的少女,站在他身旁,纤细柔白的手指放在他肩上,白净到刺眼。 明西洛收敛心神,一瞬间知道又不知道他为什么冒着抄家灭祖的危险,在这里陪小孩子过家家:“见过四殿下,见过七小姐,人选已经谈妥,明日出发。” 就这? 梁公旭不吭声。 项心慈没有任何芥蒂的笑了,如果连肯定别人的努力都不会,怎么走的更远:“辛苦你了。”声音清灵温暖,带着上位者抚慰人的肯定。 明西洛看她一眼,快速垂下头,才发现她仅穿了素色里衣,面红耳热尚没有爬到耳根,想到她是在四殿下面前穿的如此随意,红晕一点点退下,孤傲清冷。 项心慈手里拿着剪刀,对他笑笑:“要喝茶吗?” 明西洛回神:“不了,下官告退。” 明西洛站在外面,看着这片熟悉的盖了白雪的山,往日不准人碰一下的花田,此刻停着雪橇和来来往往的清理的侍卫,而他因为一点小事从城内一路过来,看到的是两人坦诚融乐的样子! 明西洛心里突然憋闷,返身想回去,又停下,可不甘涌上心头,明西洛转身回去。 “你很喜欢他?”梁公旭的声音带着少年的气息不足。 明西洛刚要掀厚重帘子的手顿住。 两旁的侍卫看着他:听墙角? 项心慈停了好久,久到寿康公公给了她一样颜色,项心慈毫不犹豫的:“嗯……” 明西洛紧绷的心弦落地,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 项心慈声音轻快的附赠一句:“很有意思的人。” …… 192二更 项心素火急火燎的跑进来,身后丫头拦都拦不住:“娘,娘!您知道大哥带项七出去玩了吗!”项心素撅着嘴,心里非常不高兴!“大哥怎么可以不叫上我!是不是项七不允许!我还没有马呢!” 项大夫人耳朵嗡嗡想,抚着肚子叹气:“行了行了,你想去,也跟上去!” “他们早去过了,就他们两个人!” 项大夫人没听说啊?“什么时候的事?”没人报上来? “就前两天,我朋友都看到了。”项心素气的跳脚,不要脸:“我哥带她出去干什么,她没有哥哥她有理是吗!是不是她缠着我哥要出去的,她怎么那么多事,还在外面跟我哥拉拉扯扯,她是不是以为这样,别人就不说她狐媚的捡了容家个便宜!” 项大夫人顿时皱眉:“心素!” 项心素气不过,项逐元是她的亲哥,她都没有拉着自己哥哥给自己做脸,也不好意思打扰他,凭什么项心慈想用就用,太讨厌了! “你——” 项心素挣开母亲的手,不听!何况她确实是捡了容家个便宜,怕人说她别嫁啊,干嘛拉着自己哥哥,多拉两下就是她亲哥了吗!真是讨厌死了!讨厌死了!就知道卖可怜! 项大夫人看着女儿的样子,不同的冷了脸:“怎么说话呢!项七也是你的妹妹,玄简也是她大哥,怎么就不能带她出去玩了。” “我都不让大哥带!就不让!大哥是我大哥!大哥平时多忙,我都舍不得用!她怎么忍心使唤!不是她大哥她不心疼是真的。” “你也让大哥带你去不就得了。” 项心素觉得娘根本没有心眼,分明是项五房占他们便宜,自己才是吃亏的一个:“娘,您是不是没听懂!祖母早说过没事不要缠着男眷,我哥最近多忙,她不觉得太自私了吗!” “你哥既然带了,自然安排好了他的事。” 项心素跟娘说不清,跺跺脚跑了。 项大夫人想追,又扶着腰坐下来叹口气:“死丫头。”转头看向卫嚒嚒:“怎么回事?因为容家?” “回夫人,奴婢去问问?” “算了,多大的事,定然是为了容家了,这容家水涨船高,项七没少被外面揣度,闲言碎语的也不怕闪了舌头。” “时间长了,就没有人在意了。”刚出这样的新鲜事,总要新鲜几天的。 …… 项心素一状告到了祖母这里,想到自己不舍得叫出来的哥哥,被人当物件一样使唤,她就有气!项七不招人待见,她攀了高枝那是她的事,干嘛拉着她哥哥出去装做脸!她哥知道她是谁! 更可气的是,还被自己的小姐妹看到,问她当时怎么没去?自己平时是不是也跟世子关系那么好,世子看起来脾气真好,又好相处笑起来也温柔。无疑更让她怄气!项逐元才不温柔,令国公府世子用什么温柔这个词!严肃、威严,哪个不词不好! 更何况,她每年除了重大节气,或者她卡着大哥的点来给母亲请安,根本见不到大哥。 总之那个项七就是不能缠上她大哥! 项老夫人脸沉了下来:“她叫出去的?” “嗯。” “不像话!” 项心素点头,委屈的眼泪总算守住了,趴在祖母怀里,急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最近府里大大小小多少事,朝廷多少事,她那点芝麻绿豆的小事还敢去烦玄简,反了天了! …… 翌日一大早。 项老夫人打发走所有人,唯独扣下了小儿子,脸色有些不好看:“心慈的事你有什么安排?” 好好的怎么又提起心慈了:“这次寿宴?” 项老夫人险些被儿子气死:“你故意的是不是,是不是!”忍不住打了他脊背一下,又舍不得下重手:“这次寿宴,怎么也会让她出来。”都定亲了,还是容家:“多少人等着看她,她的规矩怎么样了,难道像以前一样,一句话不如意,转身就走?” 项承松口气:“心慈最近很听话,一直在家里学规矩。” 项老夫人一听就知道他不知道,男人管后宅就是不行,曹氏又是个不争气,还不如小九管用:“你可给心慈找教养嚒嚒了。” 项承一听不是退亲的事败露了,更放松了:“正在找。” “要找到什么时候,找到她成婚当天,你怎么不吃了饭再考虑厨子,我这里有门路,说好了一位宫里的嚒嚒,你今天就请人戴回来吧。” “娘,不过是一个容家,又不是进宫,请什么教养嚒嚒,让人笑话。” “不进宫的就不学规矩了,你大侄女、二侄女身边哪个没有教导规矩的老人,就项七身边没有,你是不是唯恐她嫁过去享了清福。” “娘——” “不用说了,今天就请回来。” “行。” 项老夫人闻言脸上才露出一点笑容:“你也嫌我多事,她前段时间跟玄简出去了你知道吗?” 问什么时候,出去做什么,立即改口:“知道。” 项老夫人叹口气:“我知道最近外面流言蜚语颇多,她心气又高,受了委屈,就要找回来。可她要知道,婚事既然定了,她又事我项国公府的五房嫡长女,什么人家配不的,非要跟着别人的流言走,平白看轻了自己,小家子气!告诉她,她坐在那个位置上不是让她人云亦云的,是底气!平时窝里横的时候比谁都有劲,出门在外怎么就不行了!不敢别人怎么说!容家她嫁定了!容家敢悔婚,闹到宫里咱们也要念叨念叨!” 项承随便哼着,根本没放在心上,婚事就不可能成。 项老夫人见他这样,就不放心:“你还是把她弄过来,我给你养两年。”一家子讨债鬼她能真不管。 “娘,您看您又来了。” “你还不愿意了!你看看她办的事,玄简那么忙,她心里没点数。” “我回去就说她。” 哪次真说了:“怕我吃了她。” “怎么会,娘刀子嘴豆腐心。” “少来,这坏人我还是要做的,告诉她,别没事就找人给她做脸,她自己的脸自己长好就行了。” “是,是,孩儿一定管教好她。” “这么多年都没教明白,现在就明白了,嚒嚒尽快请回来,好好教教她规矩。” “孩儿知道了。” “去吧,多注意休息,都瘦了。” “父亲大寿,都是孩儿应该做的。” 项老夫人又高兴了,孩子们孝顺:“去吧。” “孩儿告辞。” 项承踏出垂花门,看向项福:“小姐和世子去的马市?”家里二十多匹吗,还有什么不好猜的。 “不清楚?要不属下去问问?” 项承想的是另一件事,如果不存在‘做脸’?那么:“她和世子认识?”关系好到买二十多匹宝马? 项富觉得那不是废话,兄妹两人怎么也见过。 项承不是那个意思,项逐元不是没事抽出一天时间跟不相干的妹妹逛马市的人,至少要关系亲近。但他们两人应该不认识才对?心慈平时连院子都很少出! 莫非……庄子上的时候相熟的?“跟小姐说一声,没事让她自己带人玩,不要打扰世子。”让人抓了辫子。 “是,五爷。” “顺便去把老夫人找到嚒嚒请回来,堵好那人的嘴,别去了给小姐找不痛快。” “是。” …… 葳蕤院的后院花房内。 今天暖炉烧的尤其足,七八个暖炉依次排开,银碳不要银子的往里面塞。 平日伺候的侍女、婆子不时溜过来看一眼,有聚到一起兴致勃勃讨论着小姐带回来的俊俏少年。 “真好看。”她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小少年。 “可不是。”孟婆子也加入进来。 “比未来姑爷都好看。” “未来姑娘那叫男人的英俊,小郎君明显还小,是俊俏,不一样的感觉。” 庄婆子凑过来,皱眉:“可……身板是不是弱了点?”总觉的稍微使劲就捏死了。 众人看她一眼,一哄而散,扫兴。 193三更 项心慈一身利索的直缀滚毛边交颈裙装,晃着手里透明的玉瓶给梁公旭看:“就是这样做出来的,那么多花瓣就能提纯这么一点香,不过放在皂水里,小小一滴就能长久留香,你闻闻。” 梁公旭看着生了薄汗的她,觉得她更香,便抱着蜗牛,好奇的凑过去一步,下一刻,赶紧掩鼻错开:“太香了……”呛得慌。 “忘了你受不住。”玉质打造的人皱眉,项心慈急忙盖起来,果断结论:“这东西配不上你。” 梁公旭笑了:“你刚才还说这东西很金贵。” “那能有你金贵,你最金贵。”她是将人偷偷带进来的,只跟了寿康公公一人,否则三拜九叩一通,再到她这里不定什么时间了。侍卫在外面等着,人多了引人注目,虽然她父亲有些忙,但万一回来早了呢,还不念叨的她耳朵长茧:“走,我给你看我的花样子?” 房间内。 穿着华贵的少年靠在她肩头,消瘦的手掌一下一下抚着蜗牛温热的壳,看着她兴致勃勃翻开的画稿,真心感叹:“你画画好厉害。” “你盖玉玺也好厉害。” 两人互看一眼,在暖洋洋的房间里,开始没有章法的傻笑,笑到开心的地方,你戳我一下,我戳你一下,一起滚在木榻上,玩的兴致勃勃。 秦姑姑安静的打着络子,不时轰走左顾右盼的下人。 寿康惊叹的打量着房间内奇巧摆设,甚至有很多吸引了他的视线,要知道他伺候四皇子多年,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连他都觉得好的,定然是极品。 而且这里的东西即便是公主用,他敢说都有些超纲了?更何况项七小姐房间这一套摆设,可不是银子能买来的,更不要提刚刚惊鸿一瞥的她的衣帽房,上面悬挂的饰品,头面,有很多都是成套成套的贡品,五老爷可拿不到那么多贡品。 寿康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周围,视线再次落在这些下人身上。 她们看起来一点不惊慌,七小姐带了个外男进来,还进了闺楼,她们只是看戏,这反应就很有问题。 项心慈将他扶起来:“我教你画图。” 梁公旭脸颊绯红的还想让她摸,不乐意的哼哼着:“我会的……” “不,你不会。” 当项心慈从后面圈住他的手时,梁公旭就真的不会了,软软的靠在她怀里,安心的将自己交给她,手腕随着她的力道缓缓移动。 她的手真好看,那么健康、红润,又多才多艺,他第一次觉得别人健康那么好,那么令他开心,这样她就不会疼,就不用天天吃药,一定会觉得活着很有意思。 焦耳为秦姑姑打着下手,不时抬头看一眼,又垂下,又不时再抬起看眼秦姑姑,又垂下,又不时去看焦迎,她是世子的人,她会告诉世子吧。 焦迎完全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项心慈下巴放在他肩头:“专心点。”手带着他手腕用力。 梁公旭蹭着她的脸。 项心慈呼吸着她身上的香气。 不一会,庄姑姑进来道:“七小姐,项管家求见。”余光忍不住看眼少年,下一刻恨不得戳瞎双目,她们……她们……在做什么,都要……瞬间垂下头,,对打世子不手软的七小姐又有了新的认识,这是从哪里带回来一个美少年要霍霍了,而且还敢带到世子的地方来,这胆子…… 她以前觉得七小姐会嫁到谁家享清福,就是愚昧。 项心慈从迷离的香气中抽回思绪,抬头看过去:“嗯?” “项管家求见。” 梁公旭不愿意她离开,又扳回她的头。 项心慈拍拍她:“等我一下,我爹的人,我去看看。” 一起啊,不等梁公旭开口,项心慈已经出去了,梁公旭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打量着房间。 不一会。 项心慈带了一个挎着小包袱的中年女人回来,直接带了进来,随意交给秦姑姑:“我爹送来的,你看着安排。” 秦姑姑赶紧放下手里的篓子,刚打算带人离开,发现对方已经注意到了外人,干脆不动了,拿起篓子,继续打络子。 梁公旭像一只幼狗伸出毛茸茸的爪子。 项心慈握住,继续圈住梁公旭的腰,画花样子。 景嚒嚒目瞪口呆的看着有男人的女儿家闺房,简直……伤风败俗!成何体统! 秦姑姑看眼她的反应,少见多怪,继续打络子,打杀了省事。 景嚒嚒脸色冷下来,她是负责教养的嚒嚒,就要上前说教。 寿康放下手里的瓷瓶看过来,什么人?不认识,又没兴趣的移开目光。 景嚒嚒刹时停住脚步,脸色苍白,她看到了站在里间的寿康公公,跟四殿下时间最久的第三十八任寿康公公,前三十七位都死了,只有他一直活到现在,手眼通天的寿康公公!他怎……怎么在这里…… 寿康察觉到目光,转头看过去。 景嚒嚒吓的立即跪下,急忙请安:“奴……奴婢见过寿公公。”对放宫里品级正四品。 寿康懂了,宫里出来的?宫里出来的人太多了,他没几个认识的,看都懒得看。 秦姑姑放下手里的伙计,看过去:“认识?”看的寿公公。 寿康表示:“不认识。” “那她跪你。” “我四品。” 秦姑姑惊呆,你有品级? 这话说的,寿康公公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丞相门前三品官,更何况他是四殿下的贴身总管大公公。 景嚒嚒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声,寿康公公在这里,只能说明死殿下在这里,病弱……少年……好看……那是四殿下! 景嚒嚒顿时觉得手脚发凉,怎……怎么会遇到四殿下……四殿下怎么杀人的?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看心情,有人说看运气,有人说看衣服的颜色,总之四殿下杀人极有可能只是觉得喘气声音太大都有可能…… 景嚒嚒有种自己要死的感觉。 秦姑姑看向跪着的人。 寿康提醒秦姑,你不跪跪? 秦姑觉得省事了,如果她自己能想开,就当院子里多个使唤的人,想不开,直接找棵树吊上去干净。 项心慈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秦姑姑嘴角带了一抹笑意。 寿康公公走过去。 “你画的真难看。” 梁公旭不认:“都不怪你不认真……而且这明明是你画的……” “殿下画的好看。” 景嚒嚒额头贴着地面,更慌乱不已。 “好,好,我画的,文伯爷怎么还没处死?” “那女人跪我父亲脚边哭,烦死了。” “那就不用死了?” “砍不成,不过我说他烧出来的丹药效果好,丹师补了一卦也这么认为,所以决定明天让他填炉。” 项心慈感叹:“不失为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好臣子。” 梁公旭也这么想,笑的更开心了。 项心慈拐他一下:“坏不坏。” 梁公旭不认,明明是为他好,两个人又闹在一起。 景嚒嚒跪的心惊胆战,完全不敢想任何消息,直觉的自己走出这个门就会被处死,明明说好只是来教导一个没学过规矩的小姐,怎么成这样了…… 景嚒嚒一直跪着,跪到玩累的四殿下有寿康公公背着离开。 跪到葳蕤院华灯初上。 跪到七小姐用完晚饭。 跪到来来往往的人从她旁边经过,仿佛她不存在,没有人多看她一眼。 景嚒嚒心里却像被人灌了铅,不敢有任何动静。 项逐元换下官袍过里的时候,就看到大厅里跪了个生面:“谁?”脚步未停,向心慈走去。 项心慈在剥荔枝,比荔枝还白嫩无暇的脸没有抬:“不认识,要不你带出去砍了。” 景嚒嚒吓的立即开口:“奴……奴婢姓景,定会好好伺候七姑娘……定能好好伺候……” 项逐元走到项心慈身边,看了跪着的人一眼,帮她剥着荔枝:“不认识?” 项心慈张嘴:“我爹送来的,谁知道做什么?” 项逐元将壳一起去了,放入心慈嘴里,看向跪着的人:“做什么的?” ------题外话------ 有四 月底了,月票千万不要浪费(#^.^#) 194四更 景嚒嚒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什么的,以她的身份自然是座上宾,受人尊敬,但现在看来,她最好就是瞎子,是人家手里能随意搓揉的粗使下人最好:“奴……奴婢是伺候七小姐起居的。” 项逐元皱眉,坐下来,怎么如此不灵光,五叔从哪里找来的人:“卖身契有吗?” 她不是奴才:“奴婢现在就可以签。” 项逐元颔首,转头看向心慈:“别什么人都往回带,又不会调教下人,小心惹麻烦。” “奴婢不会,奴婢以后定一心一意伺候七小姐。” “我爹弄回来的,也怨我,不吃了,气饱了。” 连说都说不得了,项逐元熟练的低头认错,哄着她又吃两个:“是我没有问清楚,别和吃的过不过是不是。” “你知道我爹为什么派人弄了个嚒嚒给我?” “刚回来,没注意,我让人问问。” “嗯,知道了告诉我,我好好谢谢她。” “你呀。”项逐元的视线落旁边的蜗牛上,突然道:“四殿下来过了?” 项心慈点头:“礼尚往来。”他请她去皇宫,她也请他到家里来。 项逐元垂下头,剥着手里的荔枝,最近她没有去皇宫,但宫里的折子还在出,四殿下的意思,还是她的:“你说的轻巧,他在这有个三长两短,你这里有太医,以后……别随便带人进来。”玉玺更不要碰。 “你想的复杂。”项心慈起身要走。 “一提这个问题你就回避。” “我练舞。” 景嚒嚒垂着头一声不敢吭,莫名从一个该受主家重视,被小姐们封为上宾的嚒嚒,莫名成了跪着也无人问津的小人物,而且……而且……这位是令国公府世子爷吗? 如此令人瞠目结舌的七小姐,她竟然从未听说过…… …… 另一座院子里,项心素气的吃不下饭! “给她找了先太贵妃宫里出来的嚒嚒。”项心素又不服气了,她自己用的无非是外面王府的,她是想祖母惩戒项心慈,不是给她找个好的教养嚒嚒! 小河看着小姐穿裘衣的举动,赶紧上前:“小姐,算了,宫里的嚒嚒规矩更严,七小姐那脾气肯定受不了,何况,万一是世子看七小姐可怜才……” “她哪里可怜了?!” 小河急忙闭嘴,确实没什么可怜的,比她们被人呼来喝去的日子好多了。 项心素搂着裘衣,突然道:“你去跟郑管家说,就说我缺两匹马,让大哥明天陪我去马市。” “这……” “还不快去。” “是。” 消息回来的很快。 项心素立即上前:“怎么样?大哥是不是答应了?”她怎么也比项七与大哥关系亲近。 小河小心翼翼的看小姐一眼开口:“郑管家说,明日世子派人送两匹马过来,让二小姐安心。” 项心素顿时一巴掌甩小河脸上:“你胡说!”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委屈的不得了,她哥才不会那么说! 小河急忙想安慰。 项心素却不敢让人看见,快速跑回卧室,趴在床上大哭,为什么可以带项七去就不带她去!大哥哥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小河犹豫的站在门边,不敢上前安慰,心里未尝不理解小姐的委屈,可世子公务繁忙,平日也不会带姐妹们出去啊,上次秋游已实属难得,都怪七小姐,开这个头。 …… 项心慈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还砸的很疼。 她一身男装,头发全部用玉簪束起,与梁公旭一起坐在乐艺坊的雅间里,本意是想听听曲子看看歌舞,两人腻歪一会,在暖融融的房间里滚滚香,悠悠闲闲的耗一天。 结果她们端坐在雅间的桌案旁,看着对面的明西洛逐一将筛选出来的折子,长篇大论的讲述一遍。 项心慈撑着下巴,有些昏昏欲睡,她是不是来听曲的,曲娘呢? 梁公旭想起了他是哪年进士,看到了他这段时间的办事能力,也很欣赏他,只是他是来找小七玩的,他还没有蹭小七呢,小七今天还穿的这么好看。 梁公旭的手指悄悄往项心慈身上挪。 项心慈将他手拍掉。 梁公旭只能继续听,听了没一会隐隐有点不耐烦。 项心慈觉得她还能撑一撑。 礼贤下士,原来这么烦啊,忠臣什么的,果然还是杀了清静。 项心慈心有戚戚的看梁公旭一眼。 梁公旭同样看着她。 两人心里同时冒出一个想法:明君不是人做的。 明西洛放下手里的折子,宽大的衣衫落子蒲团上,清风朗月犹如仙人开智一般看着两人,睿智从容:听明白了? 项心慈立即点头:“说的好,说的对,赏明大人白银——” 梁公旭纠正她:“黄金。” “黄金百——”太生疏了:“美人二十个。” 梁公旭点头,对:“三十个。”让他回去看美人去,不要每天来分析折子行不行。 明西洛看着两人,就这样看着,眉目如山,神色似海,一扫往日的无欲无求,带着山岳踏来岿然不动的傲气。 两人立即收回刚才的神色:“明大人,分析的好……” 明西洛觉得这两人根本没有听进去,手指漫不经心的将折子合起来。 项心慈有种是她和梁公旭被他轻松合起来的错觉。 面前的这个人,如果不是身份不够,可能看都不不会看他们一眼。 何况他身份是够的,如果他生在九王府,估计此刻多看他们两废物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明西洛直接看向四殿下:“文家的报复、穆家的反弹,四殿下感觉不到。” 梁公旭靠在项心慈肩上:“到我面前的我都弄死了。” 明西洛直接看过去:“所以没有人投靠殿下。” 雅间内瞬间尴尬,杀人如麻,四殿下手下没人投靠,连外家也早早抛弃了他。 项心慈缓解下气氛:“要不要听首曲子?”说着看明西洛一眼,需要盖玉玺的时候拿上来帮你盖一下就好,何必非要给自己按个上级? 明西洛回视着她。 项心慈叹口气,他不同意,而且这人脾气上来不被说服,不禁摸摸梁公旭的头,声音轻柔:“你去隔壁要个房间去听曲,我听他说。” 梁公旭有些心疼:“不了,还是我听他说,你听曲吧。” 项心慈觉得,明西洛不见得想说给他听。 明西洛直接冷哼出声,都要为这两人慷慨赴死的勇气感动了。 梁公旭脸色扭曲,他别以为—— 项心慈按住他的手:身体不够,温柔来凑,冷静。 一刻钟后。 项心慈、梁公旭重新坐在原位,继续听明西洛分析朝政,决策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项心慈一开始还能几种注意力,不一会便抵着下巴看着他,渐渐的忘了周围的一切,只是看着他。 开始,只是用他的脸打发时间,慢慢的便是看着他平缓的叙述复杂的内容,听着他将朝政娓娓道来,听着他把一个个人物跃然纸上,看着他又重新拼装,她从来没有小看过他,但此刻还是觉得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他从容轻松,不急不缓,不刻意卖弄也不多家添减,整个大梁国都在他口中缓缓形成一个清晰的利益群体,一眼就能看穿。 项心慈便这样看着他,他的容色在他的叙述下仿佛变了一个人,成为多年后那个他…… 项心慈即便听不明白,也不由得看迷了三分,这是明西洛,抛开感情不谈,睿智内敛的明西洛。 明西洛的神色慢慢变得不自然,声音越来越小,突然直接看向项心慈。 项心慈不避让的看着他。 明西洛又自然而然的将空隙接上,仿佛刚才只是再坦然不过的自然交流。 梁公旭刚想看心慈,突然之间面色潮红、呼吸困难。 寿康公公急忙喊太医。 项心慈匆忙抱住他:“旭旭,旭旭……” 梁公旭急切的呼吸着,想抓她衣襟的手无力的垂下。 项心慈握住他的手抓在自己衣襟上:“没事的,没事的……” 195一更 梁公旭眼巴巴的看着她,手完全靠着她的力量贴在她衣襟上,想到刚才的明西洛,想到她看他的样子,想说什么……刚……直接晕了过去。 寿康早已熟练的上前,将人从七小姐怀里抱出来,放在隔壁床上:“都退后!” 太医已经到位,放下箱子,打开,拿出药物。 项心慈站在不远处,这样情形遥远的不慎清晰,看着忙碌的一切,仿佛距离她很远很远,楼下的歌舞被叫停,一切能发出声音的动静消失殆尽。 来来往往的人无声又急速。 明西洛站在她身后,神色清冷无波:这就是四殿下,无论是为人、还是寿命都不值得人投靠的四皇子。 项心慈就这样看着,无法把一年后跳井的事实与现在栩栩如生的他联系在一起。 他应该活的更久不是吗! 明西洛感知到她的情绪,却没有说话。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太医施完针退下,寿康公公红着眼为四殿下盖好被子,木愣愣的看着床上的人。 明西洛才开口:“七小姐想好了。”未来压在他身上,那就要趁早,否则死了,什么价值都没有。 项心慈瞬间回头看向他,憎恶、不甘! 明西洛没有任何情绪。 项心慈很快收回目光,看着床上苍白瘦小的少年,声音压抑:“他……是朋友。” 搂抱在一起的朋友,七小姐的朋友可真多,但自然的调整语气,如果是朋友:“四殿下没事,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不用担心。 “他怎么了?”项心慈声音很慢,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他,就是觉得一定会有答案。 “耗神过度。”明西洛并不同情的看她一眼,四殿下不是无能,否则不会小小年纪就想帮皇上撑家业,但四皇子身体不行,尤忌耗神,次数多了,有碍寿数。 那你还冲他讲折子!随即又觉得这抱怨可笑,不冲他讲对谁讲。 明西洛冷静异常,他听懂了自然会思考,但四殿下的身体经受不住后面争权夺利时孤注一掷的冒险和豪赌,这样随时可能半路死亡的君主,不值得投靠。 更何况连几道不重要的折子都听不完的主子。 明西洛不否认搬弄朝局的感觉让人热血沸腾,可如果选四殿下,就是刀尖舔血,必死无疑,走着走着,主君死了,可不可笑,等着被人清算吗! 项心慈知道了,看看窗外,又转过头:“以后讲给我听吧。” “你以什么身份听?” 一针见血!项心慈僵直着有种把他踹出去的冲动! 明西洛犹不解气:“容夫人吗?容夫人还真是忧国忧……” “能别提了吗!” 当然可以:“七小姐唱个曲,心情好了下官自然不提了。” 寿康公公看过去:他们在说什么。 项心慈咬牙切齿,这点事你也要讨回来。 明西洛神色如常,身形俊美飘逸,只是提醒她,他站在这里,立在刀剑上的位置,不是让人当猴耍的,各自都要拿出各自的筹码,认真做事,不要当做小孩子玩具,喜欢了过问两句,不喜欢了搁置着不理——那不是某国,那是找死! 而他明西洛——更不是他们两人的消遣,下次说话,麻烦这两个人过一遍脑子。 项心慈瞪着他,忠言逆耳、良臣将相、忠言逆耳、良臣将相……狗屎,这些个…… 项心慈生生忍住了。 明西洛怔怔的看着她,真漂亮的一双眼睛,生气时仿佛灼灼燃烧的火焰,美丽璀璨,让人……明西洛回神,很好,至少学会了看人眼色。 项心慈不跟他讲理,经验告诉她,该闭嘴的时候闭嘴。 项心慈走到床边,声音放轻:“怎么样?” “没事,休息一天就好了,七小姐自己回去?奴才把殿下带回去。” “四殿下要紧。” 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时间还早,项心慈没有乘马车,手里揣着暖炉,慢慢的走在大街上。 大街上人来人往,小孩子们更是兴奋喧闹,街道两旁蒸腾的热气,让整条街显得人声鼎沸。这样普通的氛围,他却不能长久参与其中,项心慈心中怅然。 明西洛走在她身后,思绪从家国大事中抽离出来,不受控制的跟着她的脚步,这样的场景,他想过无数次,可走到这一步,却比他想像中难。 项心慈停下来,抬起手,接了一朵雪花。 明西洛站在她身后,挡住后面来来往往的人潮。行人在这里自动分开,从两人身侧走过,不时有人回头。 秦姑姑看着,没有说话。 项心慈停了好一会,将手踹回暖炉里,雪水瞬间蒸腾殆尽,什么都没有没有留下。 长长的街道,很快走到尽头,往日觉得漫长拥挤的街道,今天眨眼就到了尽头。 明西洛忍不住突然开口:“七小姐饿了吗?” 项心慈回头。 少女的脸庞在大雪中清冷自持,比雪还白净的肌肤透亮娇嫩,不施粉黛的容貌倾国倾城,乌发全部盘绕在头上,修长脖颈围了一圈毛揉揉的领子,堂而皇之的与身上的男装拉出性别的差异。 明西洛不等她拒绝,急切的开口:“转过这条街,前面有个馄饨摊,很近。” 项心慈没有拒绝,回过神来时,已经抱着手炉坐在闭塞的空间内,头顶是建议的粗布撑起来的帐子,帐子下面摆着几张桌子,不远处一个大锅,冒着热气,抬眼就是街道白雪,的确是摊位,不是他自谦。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看过来,不一会混沌摊坐满了人。 明西洛冷着脸,已经后悔莽撞的提议:“要不换个地方?” “就这里吧。” 秦姑姑用上好的丝帕擦着小姐面前的桌子,一条一条手帕用完,桌子还是……选的什么地—— “好了,你下去吧。” 秦姑姑一惊,退下去。 明西洛尴尬不已,她的帕子是上好的绸缎,一条就能买这里百碗混沌不止,刚才擦了十条。 明西洛应着头皮,拿起筷子,下意识的先拿出自己的手帕帮她擦了一遍,想想又觉得不妥,没有给她。 项心慈主动伸出手。 明西洛愣了一下,交给她。突然觉得自己可笑。 店家大娘很快将混沌端过来,特意挑了最好看的碗,唰的干干净净,混沌也包的大小适中,汤更是澄澈,就希望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吃的满意,笑容异常淳朴灿烂:“贵人慢慢吃,慢慢吃,不够了再添。” 店家大娘别有深意的看了明大人一眼,这是要说亲了,小姑娘长的好,好眼光,不过明大人也好,小伙没得说,人更是客气,小姑娘有福喽。 明西洛没敢接大娘的目光,只觉的尴尬。 “不够了喊!”说完擦擦手,急忙去招待其他客人,有小姑娘在,客人都多了,别说这些人想看,她都想看,多水灵的姑娘:“吃完了的赶紧走,不要占着位置!” “她家口味不错……”明西洛底气不足。 项心慈还好,既然坐在这里,不至于在这些小事上挑刺,否则岂不是白坐一遭。 只是……项心慈的确没吃过这么大的——馄饨?饺子也没有这么大吧? “我们去吃别——” “没事,尝尝看。”说完毫不犹豫的夹了一个咬了一口,嗯,不错,虽不是顶级美味,但不至于难吃,项心慈将剩下的一半全放嘴里,撑得两颊有些鼓,小姑娘安安静静的嚼着,努力又认真。 明西洛松了一口气,垂下头看着面前的馄饨,有些高兴又有些不是滋味,她手里的暖炉能把整条街买下来,却愿意坐在这里吃馄饨。 热气熏染着他的感知,脑海里都是她吃东西的样子,忍不住想笑,真可爱,都翻嚼不过来了还那么认真。 “那个小孩子跌倒了?” 明西洛看过去。 小男孩已经爬起来,融入伙伴中开心的追着前面卖糖果的小贩跑远了。 196二更 拨浪鼓的叫卖声远远的传来,项心慈认真的听着,这么近的人生百态……仿佛自己也是其中不值一提的一个,不值一提吗:“如果……不用四殿下,你说我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她声音不大,已经垂下头,细细的吹着嘴边的馄饨,好像说话的不是她。 明西洛看着她,如果可以,他想为她遮风挡雨,可她的天地,不是目前请她吃馄饨的他能撑起来的,但早晚有一天他能撑起来。 明西洛心里早有腹稿,利用四殿下给二殿下封太子,因为二殿下有子嗣,然后嫁给太子,随便从太子后院女人手里抱个孩子,再过三年,皇上和太子都可以死了,再过几年,那个傀儡也可以死了。 但这些话不用对她说,说出来也太过冷漠,何必让她去背负这些。 他会和四殿下谋划,不管四殿下有意还是无意,既然已经将她拉到这条船上,就要照顾她的死活,在四殿下死之前给她留好退路:“七小姐无需操心。” 项心慈没有多问:“……馄饨很好吃。” 明西洛觉得不好,他可以永远在这里吃馄饨,她不可以。 项心慈又吃了一个,才放了下来,捧着手炉,看着大锅上蒸腾的热气,从热气里看周围看过来的人,形形色色各式各样,无趣又单板的人生,顿时觉得有些恍惚,她不是死了吗? 明西洛突然开口:“每个人的快乐和痛苦都是不一样,仔细听,每个人都很有意思。” 项心慈收回目光,垂下头,喝了一口汤,热到骨子里的真实,当她想夹一个继续吃时。 明西洛突然起身:“走吧。”你根本不喜欢吃。 我吃的好好的!真的,不难吃。 明西洛坚持。 这算一次礼贤下士,你记住了。算了,不扫兴了,九十九步都走了,最后一步别踉跄了。项心慈抬起手。 明西洛愣了一下,将她扶起来。 “不收钱,不收钱。” 明西洛硬死了铜板,刚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将她吃剩的馄饨倒入旁边的垃圾桶。 卖馄饨的妇人哭笑不得,她卖谁剩的也不敢埋明大人剩的,这官家,对小姑娘挺护的,还没成亲就这样,小心以后被拿捏的死死的。 项心慈歪头:寡妇?要不然眉来眼去的。 明西洛骤然回头。 项心慈立即收回目光,表示什么都没有想。 “我看见了。”明西洛走过来。 “我没发出声音。” “读你的情绪不难。” 项心慈叹口气:“我道歉。” 过了好一会,明西洛开口:“她家男人还活着。” “嗯?……嗯。” 雪不知不觉的落下,她眨眨眼睛,将眼睫毛上的雪眨掉,孩子气的侧头:“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明西洛哭笑不得,莫名觉得今天的雪格外与众不同。 “我到了。”项心慈跺跺脚,将肩膀上的雪震落。 明西洛才发现已经到了令国公府后门,占据整个皇宫中轴线长度的令国公府,威严的伫立在这条千年古街上,而她,竟然配他走了一路。 “我进去了。” “嗯。” 秦姑姑看了此人一眼,急忙带人跟上。 明西洛站在门口,看着前后空荡荡的街道,昭示着这里的与众不同,他的目光一点点沉下来,越发坚定什么是她想要,转身,毅然、肯定。 葳蕤院内。 庄姑姑操着庄子上的家乡话,在教景嚒嚒规矩。 景嚒嚒一声不吭的听着。 项心慈拉伸着筋骨看着这一幕,有些不解:“怎么交给庄姑姑调教了?”她自己规矩学明白了吗? 秦姑姑绣着荷包,不痛不痒:“老人带新人,轮到庄姑姑了。”谁教不是教。 项心慈也懒得再管,就是看景嚒嚒脸色挺僵的,不知道听不听得懂庄姑姑说话。 碰石巷内。 明父被堵了出来。 明母骂骂咧咧的拿着笤帚打着。 刘婆子衣衫不整的抱头逃窜。 周围墙头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 明西洛走进来。 周围的人顿时要跑。 明父也要跑。 明西洛突然扣住他肩膀, 明父愣了一下。 周围打算离开的人也愣了一下,一般谪仙的明大人从来不管这种事, “怎……怎么了?” 明母惊诧的收了手。 刘婆子也愣愣的,他不是从来当看不见。 明西洛的视线没有落在任何人身上,他只是扣着父亲,开口:“王捕快,还没下衙吧。” 两位被点名的小捕快逃跑不及,快速陪着笑钻出来:“明大人。”大家就是看着热闹。 “正巧,将刘婆子拖到街头,打死为止。” 所有人瞬间惊了! 王捕快也傻眼了。 明父惊的合不拢嘴,这……这…… 刘婆子脑中一阵轰鸣,怎么会,她……她……刘婆子刚要喊叫。 明西洛瞬间看向王捕快。 王捕快不敢耽搁,立即堵了刘婆子的嘴,往下拖。 周围的人再不敢看热闹,瞬间散的一干二净,明家这位大老爷,平日不管事则以,一旦管事就要见血,少惹。 明母看着被拖下去的刘婆子,一时忘了收笤帚,愣愣的站着,回不过神来,但直到儿子进了房间,她也没敢问什么。 明父也不敢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五儿子一生气他就怂了,谁知道他在哪里受了气,要发出来!明父不敢拦着,这可是他们家祖上冒青烟才出的官老爷,供着还来不及,怎么惹得起。 明父只能一腔邪火往明母身上发:“闹!闹!现在好了!惹了——” 明西洛突然回头。 明父顿时熄声,看着儿子的脸色,忍不住用上敬词:“您休息,您休息……”死了就死了,怎么也是签了卖身契的,再找一个就是。 …… 雪,下了一夜,清晨一大早,皑皑白雪横卧半壁江山,结冰的护城河,将大梁都城包围起来,一片萧瑟的狂野盛宴。 鸡鸣过后,忙碌的人们裹着厚厚的棉衣开始一天的辛劳,冻死在路边的人被清理出去。 冰凌倒垂的议事厅内,热浪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寿康公公将明大人迎进来,心里叹口气,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梁公旭穿着裘衣,握着暖炉,消瘦的脸颊比昨日还要苍白,瘦可见骨的身形更添病容,艳色如血的唇色透着靡靡的衰败,背脊坐直不了一会,就要靠在椅背上喘气。 梁公旭看着仅穿单衣便可在寒风中来去自如的人,目光中迸射出怨毒。 明西洛不动声色的问安。 梁公旭垂下头,苍白的手指抚着手边的蜗牛,想起昨天心慈看他的目光,是喜欢吗,或者满意,手可指点江山、静若羊脂白玉,这样的男子……哪里像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就是个废物。 明西洛平静的将话说完,脑海中是她坐在馄饨桌前,迷惘的样子。 梁公旭如鹰的目光瞬间看向对面的明西洛,骤然笑到迷途花开的倒在地上:“你想的到好,她退婚……咳咳……”东海容家,那人他见过,有什么不好。 明西洛眉目都没动一下,他坐在这里,温和而镇定,仿若脱胎换骨:“没有不好,只是殿下更合适。” “我封太子……”赫赫。 对,二殿下不行,二殿下一定会……,明西洛手掌不自我握了一下,又松开,而你行,过继二殿下的孩子一样可以。 梁公旭笑完,陷入迷惘中:“我活不久的……”最终你什么都谋划不到,幼主,多少人争抢,文家、穆家、项家、还有他的外戚杨家,你一个寒门就算提上来有什么根基。 “我会护太子妃周全。” 梁公旭骤然看向他:“哈哈,姓明的原来你图谋这个……我以为你是个人物,你也不过是……” 明西洛也觉得可笑,可能什么都不会有,一瞬间的绚丽后随着四殿下死亡,一切烟消云散,但如果这段时间能站在她身边呢,哪怕短短几年。 197三更 “我可以不认识心慈。”不把她卷进来。 “她呢?怎么想。” 梁公旭想起她站在乾明殿上的样子,她俯瞰整个皇宫的样子,她问他想不想江山永固的样子,她偶然间过于消沉的样子……“这条路不好走……” …… 乐艺坊,四殿下专用的雅间内,项心慈松散的靠在软塌上,手臂环着梁公旭:“燃的什么?” 寿康公公陪着笑:“回七小姐,安神香。” 梁公旭衣衫半开的窝在她怀里,手指戳着不断爬动的蜗牛,看着它不停的探出来缩回去,玩的很开心。 楼上跳起了破阵曲,急促的鼓点,翩翩起舞的面具者,让项心慈哼起了拍子。 梁公旭看着她慢慢动着的手,怔怔的低头看着。 一旁的蜗牛沉寂爬远。 梁公旭垂下头,吻上她的手指…… 项心慈莞尔一笑,用手指勾勾他的下巴,继续听曲。 梁公旭吻的认真:“这两天怎么没有出来……” “新做了香膏,今天刚开始推出,出门时我还用了点,闻出来了吗?”说着凑到梁公旭身边。 梁公旭揽住她的脖子,凑上去…… 明西洛进来的时候,两个人衣衫不整的缠在一起,明西洛垂下头,慢慢的解开身上的外氅。做的人都不觉得脸皮薄,他撞见的有什么可躲的。 项心慈顿时无力的躺在软塌上,觉得头昏脑胀:你约了他? 梁公旭冷笑:难道不是阴魂不散。顿觉没劲的趴在她肩上。 项心慈抚着他的头,想到他在谋划太子的事,又有些心疼:“累不累?” “不累,给我自己写的折子上盖玉玺的事。” 哪里有那么简单:“贵妃会同意?”贵妃家的二皇子会同意?怎么突然想到谋太子,太医不是说要多休息。 梁公旭没有吭声。 项心慈看眼走来的明西洛,凑到他耳边道:“不行让明西洛把二皇子杀了。”一劳永逸,省的他烦你,对你身体不好。 梁公旭罕纳,甚至有点惊讶:他能打,他难道不是文官? 项心慈笑了:超出你的想像。 梁公旭愣了,少有他第一印象看不准的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走来的人,文质彬彬、清风朗与,怎么看怎么有点文气不是吗? 项心慈揉揉他的头,傻瓜,人家那叫才不外露。 明西洛烦看两人的小举动,跪坐在书案旁,突然抬头:“殿下有事?” 项心慈扶着他坐起来:“没有,讲吧。”册封是大事,他总要听一下。 不一会,梁公旭靠在心慈身上平稳的睡了过去。 项心慈笑了笑,将他放平在榻上。安神香,是谁让点的?却不动声色。 明西洛继续讲着。 项心慈和寿康成了唯一的听众。 项心慈静静的听着,面上丝毫没觉得不耐烦,不时会问两句。 下面的曲目换了,换成了缠绵悱恻的相思离别,曲风平稳,家事、琐事、烦心事娓娓道来。 项心慈很轻易的被带了过去,好独特的叙事音律,配舞了吗?会是唯美一系还是悲戚描述,项心慈渐渐听入了神,目光缓缓放空。 明西洛已经提醒了几次,她没有回应,便也停下来听着外面的曲子,又看向她。 眼泪不自觉的从项心慈眼中流出来,无声又安静,犹如雪山深入,看不见的无息变化。 明西洛心像被重重一击,怔怔的看着她的悲伤,受到蛊惑般走过去,手犹豫再三覆在她手背上,温润软绵的触感,让他下意识握住。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却坚定的没有收回来,无声的与他一起听着外面的曲调,那只是平铺直叙的合乐曲的。 讲的是东升日落,炊烟袅袅的小事,有一定的安神入眠之效,是他给四殿下准备的。 寿康公公看眼明大人放在七小姐手背上的手,眉头皱了一瞬,又垂下,他好大的胆子。 项心慈早已经回神,手背上的力量熟悉的令她头皮发麻、贪婪的隐隐战栗,也令她如坠地窖,这个给过她极致感情,也给过她极致厌恶的男人…… 明西洛有些心猿意马,他不是梁公旭、不是莫世子、更不是容度,这一步他走的时间太长,以至于不真实到恍惚,唯有手里的触感,让他心思纷乱。 项心慈收回空洞的目光,看向桌子上的茶杯,给他自我清醒的时间,手放错地方了。 明西洛瞬间警醒,神色恢复镇定,手却没有移开,看向近在咫尺的容颜,不可以吗?那天她明明在看他。 项心慈心里呵呵两声:“明大人……” 明西洛心里却不像表面镇定,七上八下杂乱无章,她会拒绝吗,是不是觉得他道貌岸然,不够正人君子,觉得……不合她心意,毕竟他确实像是穷书生与大家小姐的参与者。 项心慈声音不高,却不参杂任何感情:“是玩的起,不用负责的意思吧。” 明西洛一愣,像被人扎了一下,脸上瞬间爬上冷意,握住她的力道放轻。 项心慈抽回手,挣了一下没有挣开。 明西洛看着她,黝黑的眸光深若黑渊:“对。” 项心慈看他一眼,挣开了他的手:“继续吧,你还没讲完。” 明西洛重新摊开折子,两人……不一样了吧……哪怕只是各取所需。 …… 文贵妃跪在炼丹堂外,不单的哀求,当弟弟的惨叫彻底消失时。 她的神色从无助变成了大义凌然,她重重的磕头:“我文家子孙能为陛下长寿出力,死得其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外面的宫人瞬间跪到一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贵妃起身,决然离开。 梁公旭,本宫本不想动你,如今看来你是嫌活的太久了! …… 明西洛越走越偏僻,越走越缓慢,当他走入一个死胡同时,隐藏在暗处的人毫不留情的出手了。 明西洛瞬间转身手指却如锋利的鹰爪刺出,卡主最近的脖颈,咔嚓一声,立即向旁边的人攻去。 蒙面人集体愣了一下,进攻再次开始。 耳畔仿佛风声呼啸,闷哼声不断响起,利刃刮过身体要害,明西洛将最后一个人对折两断,冷冽的目光看都不看地上的人一眼,将衣服解开,翻过来披在肩上,叩响了胡同最深处的门。 门里立即走出一行人。 “处理了。”声音如冬日的天气,干冷沉静。 “是,明大人。” 一切恢复如初,明西洛静静的走在下衙的路上,青年脚步一如往常,路过街口的馄饨摊位,老板娘笑着问他可是定下了,姿兰玉树的青年有些窘迫,急忙离开。 …… 文贵妃面目狰狞的看向回话的人:“没有消息?” 锦衣卫大统领垂下头,一具尸体都没有找到。 文贵妃涂了丹蔻的指甲重重落在红木桌上,好样的!她不出手不知道,一出手才发现她以为掌控在她手里的皇宫,连后宫也出不去! 不单梁公旭好好的,就是杀那个病痨子皇后,也杀不了!如今杀个小小的七品文臣,派去的人至今没有一个人回来:“废物!”文贵妃一巴掌抽在大统领脸上。 大统领一声不敢吭:“下官定给娘娘交代!” “三天之内,我要四皇子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是。” 文贵妃才觉得心里痛快一点:“还有一个与四皇子玩的好的是不是?查到了?” 大统领有些为难:“娘娘——”那是令国公府:“只是小孩子贪玩,不……” “判断权在你那里了?”对梁公旭来说,玩伴更有杀伤力不是吗,文贵妃眉毛一挑:“给本宫查清楚就是,轮得着你多花。。” 大统领不认同:“娘娘,如今情况,娘娘实不易到处树敌。”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 “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二殿下,二殿下从马上摔下来,昏迷不醒。” 文贵妃一惊,脸色苍白,瞬间向外冲去:“太医,太医可到了!” “到了,到了,都在。” 同一时间,梁公旭病发,叫走了太医院剩下的所有太医。 皇后下旨,从二皇子府带走了所有内科圣手。 198四更 二十多年间犹如死水一样的朝廷,突然间像嗑多了仙丹一样,让人看不明白。 四殿下要封太子。 掌控皇家后宫,就差跃过皇上的文家,文伯爷填了炉。 如今二殿下突然坠马,昏迷不醒。 正常吗?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决定不正常。 可,有不正常的理由吗?皇家就那么几个人,储位值得争?更何况皇上年富力强,虽然不理政事,但九王爷力挺几乎不可撼动。 大皇子出身低微,目前来看没有野心。 二皇子,二皇子的确会拦了四殿下册封太子的路。 可四殿下那身子骨,坐上去干什么,等死吗?还是单纯喜欢太子殿下这几个字。 众臣完全搞不懂,甚至云起云涌的皇室开幕戏,没有任何臣子钻营投资,亦没人站队,想领个头功,因为实在是? 当然了如果二殿下没有昏迷不醒,文家肯定下场阻扰四殿下,只要四殿下死了,朝中局势一面倒偏向文家。 可如果二殿下死了呢? 众臣发现,四殿下这么睿智的吗?有吗? 但又好像最近发出的折子,有山雨欲来之势?四殿下的病情是装的?不可能?他不病也没人威胁他,更何况他真有病。 而且精神也不好,不勘为主。 工部尚书施刚,若有所思,他不是世家大族,如果可以世袭罔替谁不愿意,子孙代代显赫,不用科举武试,可,皇宫这场变局,很难让人看明白。 即便四殿下上位了,他该不该倾向四殿下都不敢下码,万一死了呢?或者四殿下还没死,先把他杀了呢,都有可能。 辅国公府柳家内。 柳雪飞亦觉得这事蹊跷,四殿下有意皇位?恐怕皇上还没死,他就死了,那他做太子做什么?好玩?“最近四殿下那边有什么动向?” 谋士看眼国公爷:“这……实在要说,四殿下招了一位乐师,最近迷上了听戏听曲。” “乐师呢,可什么问题?” “户部参中明西洛,几年前便靠写曲谋生,那时候就颇有才名,很多人慕名求他,一直没有消息,最近又写了一首曲子,在梁都广为流传,后被殿下找到,强行纳入宫廷乐师编制,户部为这事上了不少折子,看着不像有什么问题。”主要是项家完全没有站队的必要,更何况是占喜怒无常又活不了多久的四殿下,不是没事找事吗? 明西洛?柳雪飞想起来了,随即惊异,《安神曲》是他写的,前些年那些曲子也是他……但:“他为什么突然又开始写曲赋。” “是乐艺坊老板去求的,明大人碍于以前老板的帮助,才答应。” 柳雪飞颔首,那就说的通了。 柳国公看眼若有所思的孙女:“也许只是四殿下兴之所至?” 柳雪飞觉得不是,但如果不是,理由呢? …… 令国公府的大厅内,聚集了不少人,亦在商议,皇家突如其来的闹剧。 这是要干什么! 四殿下谋的局?通过谁,怎么谋的? 或者,谁投靠了四殿下?更甚者,谁想控制四殿下?谋什么?江上?别闹了九王爷还没死呢?可九王爷如果死了呢?死在边关战事里,毕竟刀枪无眼? 会是这个原因?令侯爷都怕自己想多了,对方却谋不到哪一步,图惹笑话。 这皇家,安安分分都不见得能保江山百年,还窝里斗,皇上也是昏聩,容着身体不适的四皇子胡来,壮年的皇子都死绝了,就剩一个病秧子,干什么! 项逐元一直没有开口,目光深沉的听着耳边各种各样的声音,他只想到一点:项心慈是不是说过想让四殿下做太子? 或许,所有一切,不过是她无心的一句话。 项逐元手顿时捏在一切,如果那样,为这件事绞尽脑汁的人可就可笑了。 …… 入夜,天幕漆黑如墨,没有一点星光,朦胧的月光昏昏沉沉,冷冽的寒风刮过,干枯的枝丫咯吱作响。 秦姑姑朦朦胧胧的醒来,看到世子坐在小姐床边,惊了一瞬,立即禁声,出去守着门。 项逐元坐在她床边,神思复杂的看着她。 项心慈睡的安稳,长发散落在枕头上,锦被将她盖的严严实实,脸颊因为屋内的暖炉通红透亮。 项逐元不自觉的伸出手,肆无忌惮的抚过她的脸颊,眼中犹豫不安:是她说的吗?因为她一句话要做太子的四殿下,在她眼中是不是无所不能,为她做尽一切。 她有没有一刻动心过,她眼里那个男人是什么样子? 如果他坐上去了,她是不是会为那个病秧子高兴,将目光落在他身上,龙袍加身,哪怕只是太子服饰,也一样权势迷人,你会不会看花了眼? 项逐元抚过她的脸,手指拨开她的长发,顺着脖颈摸过去。 心慈你以前不是这样,你以前不喜欢出门,你喜欢待在日益堂,你的眼里没有我以外的所有人。 现在呢? 如果梁公旭成为太子,你怎么想…… 项心慈不舒服的睁开眼,她睡的浅,有点动静就醒了,醒了就难受。 项逐元却没有收回手,就这么看着她,比她更不安又焦躁。 项心慈暗沉的眼睛对上他时,眼底的不痛快一点点散去,无比自然的抱住他的胳膊,喃喃出声:“哥……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不耐却亲昵。 项逐元微微松口气:“我是谁?” “哥哥。” 项逐元这口气没有喘匀,声音低沉:“项逐元。” 项心慈觉得什么都行:“嗯,项逐元……” “四殿下是谁?” 项心慈闻言,脑子一点点的的清醒,朦胧的看向盯着她的项逐元:“哥,你累不累啊。”然后往里面挪挪,拍拍身边的位置:“睡觉。” 项逐元躺了下来,看着她花里胡哨的帐顶,过了很久再次开口:“四殿下是谁?” 即将睡着的项心慈暴躁的做起来,有完没完。 项逐元看着她,不高兴了,还是问到你心里了!项逐元的目光一点点冷下来。 项心慈倒回去:“你说他是谁就是谁?”盖好被子往里面滚。 项逐元拽住被子。 项心慈滚了一半滚不动了,只能滚回来,开口:“他是朋友,你是最最最重要的人。”可以了吗?松开啊。 项逐元没有松,转过头看着她:“你最重要的人,现在想让你离开朋友,很容易吧。” 我让你退亲你做不做!他当然会做。项心慈有点燥,伸出手捧住他的脸安慰他:“咱不闹了可以吗,我今天都没有出去,一直在家,不信你问问,我没出去。” “心慈……” “嗯。” 项逐元握住她的手:“我害怕……”最后一个字几乎念不出来。 项心慈怔了一下,眼中的不耐烦尽数退去,揉捏他脸的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胸膛,两人静静的过了很久谁也没吭声。 “最近不要出去了……” “嗯……” …… 葳蕤院寂静的可怕。 新来的景嚒嚒大气不敢出,什么错也不敢犯。因为从来高高兴兴的七小姐最近越来越安静,有时候一个人盯着一个地方一坐就是一天。 庄婆子也不咋呼了,甚至对她的教导都上了三分心。 就连她这个新人都看的出来,七小姐不对劲,可这里的人,好像完全看不出来,都沉默着,仿若习惯这种不对劲,只是给小姐熬了药吃。 为什么,七小姐本来就有问题? 秦姑姑更担心,肯定没事,一定没事,以前小姐安静安静着自己就想开了,毕竟小姐还有香膏、还有铺子、还有山头不是吗。 …… 明西洛问过倩姨,她很久没有来了?四殿下因为争位,最近在装病。 明西洛看到出来倩姨很庆幸少了四皇子常临。 可项七小姐呢?像她对四殿下说的,因为寿宴将至,要在家里准备寿宴? 她忙什么?忙着换新衣服、准备头饰,这些又听戏有趣?项承没有任何不正常,所以不存在事情败露,项承软禁了她? 她不想出来? 199一更 明西洛察觉到她身份,使他探听消息造成了很大的阻碍,一个十多年在梁都查无此人的人,不出现时,梁都可以没有她一点消息。仿佛那个鲜活的、一颦一笑出现过的女子全部存在幻想中。 这种感觉,让人无从下手的烦闷。 明西洛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袖口上的纹饰,捉摸着是不是关系太生疏,还是要近一点。 星垂看眼倩姨,走过来,曾经一说话就脸红的少女,经历过太多事后,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见过明大人。” 明西洛与她不熟,简单的与倩姨告辞后转身离开。 星垂快速转身,张张嘴,最终没叫住她。 倩姨看着,叹口气:“为什么不问?或许明大人有办法呢。” 星垂苦笑,或许吧,她还不够世俗,在他面前还拉不下脸面。看客中有人看中了她,她有两个选择,给对方做妾和不明不白的跟着对方。 乐艺坊虽不是不干不净的地方,但也少不得不干不净的东西,明大人无妻,又是这样的男子,她怎么可能没有想过,如果必须要找个人依靠,她希望至少是……他……“再说吧。” “你呀,就是心气高。”明大人的视线就没有落在她身上,想等明大人开口求她,谈何容易。 不如现实点,主动服侍,说不定有一线生机,以后也能念一份旧情。否则以后明大人仕途顺畅,星垂这样的女子只会前仆后继,哪还有一点情面可言。 还是不够果决。 …… 一大早,葳蕤院内。 景嚒嚒就被惊醒了,消沉了几天的七小姐突然像换了一个人,霹雳乓啷开始折腾。 从睁开眼,练舞练到虚脱,吃了早饭,像满血复活一样钻到后院调香脂、弄颜色、下午不断的画稿子、磨指甲,打络子,晚上直到跳舞跳晕过去,自动睡觉。 她私底下问秦姑姑要不要请位大夫看看。 秦姑姑让她少操心,说小姐快好了。 这叫快好了,景嚒嚒目瞪口呆,行吧,她是新人,秦姑姑既然这么说,一定是对的。 “景嚒嚒,景嚒嚒在吗?” 景嚒嚒从花圃中抬起头。“这呢。” 张嚒嚒愣了一下,立即摆出笑脸,或许人家喜欢花呢:“您可有时间?老夫人请您过去。” 景嚒嚒因这客气的语气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好。”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笑容和蔼的将景嚒嚒请到座位上。 景嚒嚒有些不适应,在葳蕤院做惯了粗活,都要忘了她是太妃宫里出来的教养嚒嚒。 但到底是宫里出来的,见此情景,立即找回平时的端庄,端坐在座椅上,四平八稳,仪态万千:“老夫人安。” 安,安,项老夫人笑容不变,也是真看中对方:“嚒嚒最近辛苦了。” 是不轻松:“老夫人言重,不辛苦、不辛苦。” “七小姐最近可好啊?” 景嚒嚒颔首:“回老夫人,七小姐端庄贤淑、秀外慧中、人又娴静雅正,是再好不过的姑娘。” 项老夫人有些不太相信,这是她那七孙女?平时三句话不如意甩袖就走的人? 可也说不定,都是要成亲的大姑娘了,心里不定怎么着急,想必也知道轻重,想着好好表现,算她大事上不糊涂,项老夫人松口气:“都是嚒嚒规矩好。” “哪里,是府上规矩好。”景嚒嚒不认。 项老夫人听人夸自家,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嚒嚒太客气了,就是,有件事我想问嚒嚒?” “老夫人请讲。” 项老夫人觉得这样问有些尴尬,但对方是项七的教养嚒嚒,相比这些日子也知道她的脾气,也就没什么不好开口的了:“府上过寿,七小姐可是能出来待客了?” 这话问的:“有何不可?”景嚒嚒做戏做全套,脸上的诧异神色都摆的恰到好处。 项老夫人更满意了,好,好,总算解决了一块心病,以后出嫁了,父慈子孝的,她也能喘口气,也让儿子喘口气,免得跟着她操不完的先:“景嚒嚒教导有方,功劳有佳,赏白银十锭。” 景嚒嚒心里顿时发苦,她逞的什么能,七小姐现在最好就不要出门!面上却丝毫不显,脸不红气不喘的应下:“多谢老夫人,老夫人客气。” 景嚒嚒转头回了葳蕤院,赶紧把银子推给秦姑姑,愁的头发都要白了:“求姐姐说句话,小姐能出去见客吗?”这万一不能…… 秦姑姑将银子推给她,声音温和:“这是做什么,有话直接说就是。”她没有用银子的地方,而且她还挺喜欢这位妹妹,做事利落,又认得清形式。 景嚒嚒没接,推的更起劲了,着急的将老夫人的话一五一十的重复一遍。 秦姑姑笑笑:“你管那些做什么,老夫人给你,你就放心拿着,小姐要出去自然会去,不喜欢出去就不出去,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您老说的轻松:“老夫人硬请呢?”小姐这状态,万一在外面发起疯……不是,而是定了亲的姑娘家,又是定的如日中天的容家,府上来了这么多亲眷谁不想看一样,请七小姐出去见客,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老夫人不会。”老夫人比谁都怕小姐不给面子,让她难看。 “可万一呢……” 没有万一。 “那万一小姐自己出去了呢?”这个状态出去?懂吧,现在的状态。 “那就是谁撞到谁倒霉,与我们没有关系。” 景嚒嚒听着如此不负责任的话,头皮都要掀起来了:“……宾客那么多,万一冲撞了谁,传出不好的名声……” “爱传什么传什么,禁足吗?打压吗?”随便怎么样,秦姑姑担心的是,这都吃了四五天的药了,怎么进展这么慢:“你没事的话,我去看看小姐。” 容家未过门的当家主母能随便传什么吗!“您去。”您底气还真足,到时候请四殿下过来不成,即便那样,也不能开罪了令国公府啊,景嚒嚒又想到七小姐还有令世子,开罪什么,前面的主子撑着腰呢,女眷得罪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可……景嚒嚒看着桌子上未被带走的银子,万分后悔怎么就接了这烫手的生意,急忙揣着银子出门,好不容易碰到焦耳,赶紧抓住:“好闺女,咱们聊聊……” 焦耳诧异:“小姐让我把盆拿过去,等着急用。” 景嚒嚒闻言,急忙放开手:“那你快去,别去晚了!”晚一会,跪一晚上,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 令国公,寿宴越来越近,令国公府一派热闹。 府里的客房早早收拾出来,远道而来的亲眷早已将客房住满,丫鬟婆子们被抽调去各房各院帮忙,平日沉闷的宅院,如今仿佛活了过来,热闹非凡。 戏台唱起了大戏,杂耍表演应有尽有, 表小姐们、小姐们,表姑奶奶,老姑奶奶齐聚一堂。 远方表侄、宗族男丁,不论门第、家世也赶了过来,沾沾令国公大寿的喜气。 项府的小姐们更是忙碌,招呼不完的表亲姐妹、闺中朋友,衣服、头饰也要加紧挑选,不要坠了令国公府的威名。 盛世华裳的胭脂、水粉、新衣,因为令国公府的寿宴,订单排到了令国公寿宴当天,绣娘们日夜不停的赶工。 宫中硝烟四起,项家的寿宴就办的越和平康健。 在几乎要普天同庆的老国公寿宴里,唯独葳蕤院原封不动,仿佛感受不到寿宴的气氛,一片暮色沉沉。 七小姐甚至没有听外面的表演,让秦姑姑焦头烂额。 景嚒嚒战战兢兢的跟着庄婆子,觉得全葳蕤院就这位婆子还有点人情味,其她人都不正常:“你说怎么办……怎么办,马上就要寿宴了……怎么办……” “你能不能别念了,你天天念我耳朵都长茧了。” “那您想想办法啊……怎么办……” “秦姑姑她们不是说没事了。” 200二更 “她们说的话能信吗!” 庄婆子觉得她思想不对:“你不能这么想,大家人都很好。” 景嚒嚒闻言都要感动了:“好,好,你就这样想吧。”就凭七小姐定了亲还私……她们这些下人早晚被打死、发卖!想到自己也签了卖身契,又开始着急:“怎么办……怎么办……” 庄婆子轻松挑起两担水,不想理她,又开始了。 …… 项家大房内。 项心锦也回来了,她知娘身子重,特意提前了几天,看着家里热热闹闹的气氛,和三五步问安的管事,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心里的烦心事也少了不少。 项大夫人怪她多事,心中却难掩欢喜:“家里有你几位婶婶,又有老夫人在,你跑回来做什么,你来就来了,怎么不把外孙带回来?” 项心锦听着母亲的抱怨也开心:“他太皮实,女儿怕他冲撞了您,拘在家里了。”母亲即将临盆,再小心也不为过。 “你呀。”吏部最近因为皇家的几道折子,脑筋脑汁,她不在家待着反而出来,让婆婆怎么想,不过:“回都回来了,你也和几位姑姑坐坐与表姐妹见见,顺便帮帮你二婶。”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醒:“心放宽一点。” 项心锦不想提烦心事,一语揭过:“心素……”呢? “姐姐,大姐姐……” 项心锦忍不住想笑,端庄娴静的容貌与母亲如出一辙:“这不经念叨的。” 项心素带着表姐妹们一阵风刮进来,黏住自家姐姐不想动:“姐姐,你可回来了。” “见过姑母。” “见过姑母。” 项侯夫人慈爱的笑着,都是她的血肉挚亲,她能不喜欢,其中大哥的长女尤其招她喜欢,可惜玄简定了亲,这心思她也就没有起过:“园儿来,切不可跟着心素胡闹,你年长,要看着她些。” 长相颇为大气的小姑娘上前,亭亭玉立的年纪,笑起来很让人舒服:“回姑母,园儿知道。” “娘,我哪有,都是我带着表姐的……” 项心锦笑着拍拍她的背:“行了,知道你有理。”心里却无比平静温暖,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舒适。 …… 凝六堂的老姐妹聚在一起,叶子牌都能凑出三桌,都是族中几年未见的老姐妹和远道而来的手帕交,谈的其乐融融。 说起定亲的项七小姐,也是难免的事。 “七丫头定了门好亲事啊。” “可不是,这容家也就在你们梁都不显,在我们南方名声海了去了。” “谁说在我们梁都不显,在我们梁都,容家也是一等一等的人家。” “我说的当初。” “你就是见不得我们七小姐挑中了你们南方的乘龙快婿。” “你可说对了。” 众人一通笑。 “说起来,老姐姐的孙女当真算捡这个便宜。” 说话的人都没有恶意,项老夫人也笑着,也不介意满足老姐妹的好奇心:“最初提亲的时候啊,容家就是个商户,谁想那么多,我就想着……” 众人束起耳朵听着,就喜欢听这跌宕起伏的心里历程,毕竟这是买了个芝麻捡回了西瓜的大好事。 “……所以啊,一开始就拒绝了。” 啊,拒绝了? “后来容家少爷屡次帮小五做事,人又谦和懂礼,小五就又动心了……” 幸好又动心。 对,对,幸好。 “可小五拧啊,想了想又不同意了……” 又不同意了!? 后来怎么办的?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人家容少爷根本不介意,立秋的节礼一样往家里送,这回呦,小五总算不拿乔了,就同意了。” 众老姐妹瞬间松口气,幸好是同意了,否则就错过了啊。 南边来的老姐们尤其庆幸,不停向老夫人说着府上的英名之举,这婚事绝对值,那容少爷可是铁铮铮的汉子,有本事着呢。 项老夫人临了总结道:“谁成想,他们两人真成事了呢,容家如今还封了三品,项七瞬间像攀了高枝一样,其实我们家孩子真没那心思。” “是,是,我们都懂。”项家的孩子不需要。 项老夫人满意了:“哎,现在倒是显得我们项七有些玩闹、年纪小了,好在容家认准了项七,这婚事也算皆大欢喜。”听懂了吗?是容家反复要娶,不是她们上赶着嫁。 不能总说项七配不上,那些想打歪主意的也可以停了,真以为出身好一点就能拿下容家,也不看看脸行不行,项七别的不行,脸是肯定行的。 众人无不唏嘘、觉得传奇。 “七姑娘乐坏了吧。” “那肯定,玉面郎君、又是朝中栋梁,七姑娘怎么能不欢喜。” “容少爷长的真是一表人才,在我们家长提起来,贵女都是含羞带怯的。” “老不正经了,你就知道了。” 项老夫人嘴角有些僵,怎么又说回来了,是容家攀她们家姑娘,长的一表人才?论好看,她把项七叫出来,晃了她们的眼,可惜,叫出来控不住,会很难看。 “那可未必,以后要见了这个见个礼,见了那个问个安,可不如在海上逍遥自在。” 大家说着又是一通热闹。 项老夫人笑着,反正你们羡慕不来:“七丫头高不高兴我看不出来,不过呀——”老夫人卖个关子。 众人又看了过来。 “平时泥猴一样的性子,这时候终于知道踏实下心学规矩了,我这心啊,总算是放下来喽,就怕她出家的时候,还翻绳投壶的跳脱呢。” 众人听出老夫人高兴,也都跟着笑着,这样大好事落谁头上,谁不三天睡不着,老夫人炫耀些也应该。 “说来还没见到七姑娘呢?” “你急什么,还让人水灵灵的姑娘过过来看我们这几张老脸。”接着开始挤兑谁最近脸上的皱纹多了,家里的孙子孙女到了说亲的年龄,或者儿子升到了什么官级,不会真将小姑娘叫过来特意看看,那就托大了。 …… 项家姑奶奶那边也在说容家的事,没办法,谁让容家现在是梁都讨论最多的人,尤其容家少爷一双绿眸,更是让甚少出门的妇人们议论纷纷,谁也想窥探几分,如今近水楼台先得月,还不细细问问。 …… 小姑娘更有兴趣听传奇的事,更何况涉及富可敌国的容家,谁没用过容家的东西,没有买过容家的海物。 “就是啊?当初你五叔怎么会给七小姐定一个商户?” “对哦,好奇怪?”令国公府什么人家,即便五房不显,也不至于定商户。 项心素烦说这些,可再看不上项心慈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让祖母、母亲或者姐姐知道她乱说话,首先就饶不了她:“容家是普通商户吗,人家是皇商,也就是这几年才没有捐官位,何况我五叔不在乎这些的,他人比较闲散,闲云野鹤的,没看他官位都不怎么升,人家看中的不是世俗之物,我五叔只看人品,婚事也是,就是我五叔看好容家少爷为人,才歪打正着了,这叫好人有好报。”项心素说的呕了自己一口,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给项七做了脸,呕死她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好传奇。 “你五叔叔人真好。”这都能捡到乘龙快婿。 “好美的经历。”相识于微末,这份情谊多值得珍惜。 小姐们纷纷附和:“你五叔真好。” “这是好人有好报,毕竟谁能想到容家会一跃成为三品。” “还是你五叔叔会看人。” 项心素随便笑着,不喜欢这个话题,想换一个,讨论一下盛世华裳的衣服吧,可不一会有被人扯回来。 “听说容家当初下聘的时候给了三艘商船是真的吗?” “商船啊?都是七小姐的吗?” “听说商家的商船很大的,吃水也重,一艘商船就能赚我们一年的用了,三艘那就可以置业了吧。”七小姐运气真好,有为会看人的好父亲。 可不是,怎么他们的爹爹不慧眼识珠呢。 201三更 “不知道。”项心素才不要长别人志气,商船她又没见过。 “应该是真的吧,容家很有银子,商船遍布整个海岸,区区三艘算什么。”说话的是从南部来的表小姐。 “对,我曾见过容家卸货,整个码头都是容家的商船,那情景……” 项心素更烦了:“我们来投壶吧?” 感情还没开窍的小姑娘立即兴奋附和:“好啊好啊。” 项心素拿着箭羽站在线外,发现不动的几个还在说容家的事,有什么好说的,那个幸运儿又不是你们!“输了的要拔簪子的。” “知道,知道,快点。” …… 项二夫人最听不得这些,容家的事一句不想多听,偏偏总有人问起,想听戏本一样的追问个不停。 好在这些天接礼送客,各家中都派了年轻一辈来押送,她也看中了几个都不错,可,就是这杨家就是太远了,她又舍不得。 京中的几家,倒是有向她提的,也不介意心艾退过亲……虞氏想起女儿退过亲,心里就不痛快,饭都不想吃了。 另一边,项心锦匆忙被人叫回去了,因为穆家来消息说出事了,要当家主母做主,便急急叫走了。 但当天晚上,项心锦便直接带了一位身怀六甲的美貌女子同来。 项章直接把大女儿叫去了书房:“怎么回事?”心锦是他第一个孩子,长于老夫人之手,他也甚为看中,并不觉得她是莽撞的人。 项心锦站在父亲的书房内,也不怯场::“女儿娘家有喜事,女儿回来帮帮忙,见见家中亲眷是不是应该?” 项章屡屡胡须,点点头。 项心锦本不想在娘家提这些,可如今穆家欺人太甚,这两年来她忍让的还不够多吗:“可穆家觉得因为我不在家中,没有照看好妾室,致使妾室动了胎气,开口让我在家中照看妾室,不用回来,他们既然说的出这话,我也没什么做不出来的,既然离不得我,就跟我过来好了,让我不顾祖父寿辰,一门心思在家里看着一个妾室,脸面未免太大!” 项章皱了皱眉,最终没说什么,让她退下了,回来就回来,吏部那老匹夫,穆家不嫌丢人,他令国公府也不怕丢人!当他精心教导的女儿是软柿子!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气的脸色更加难看,心锦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大孙女:“什么东西!” 项心锦趴在祖母腿上,趁着无人,才敢对着祖母哭两声委屈。 项老夫人心肝宝贝的抚着,恨不得弄死了穆家夫人,那老东西分明是想拿捏她孙女! 可如今孙女公然带着怀孕的妾室出门,虽说打了穆家一个措手不及,可无疑与婆婆对上了,以后的日子,恐不会好过:“你呀……”忍她一时又如何。到底没舍得说,以心锦的性子定然是忍不了了,才会爆发,否则她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我给祖母添麻烦了。” “说的什么话,让那妾室住着,一直住到生,不生都别回去!” 项心锦噗嗤一声笑了,她祖母就喜欢逗人,哪有让夫家妾室在主母娘家住到生了,夫家又不是被灭门了。 翌日一大早。 项心素怒气冲冲的甩着鞭子直冲姐姐当年住的小院!什么下三滥的东西,还敢跟着她姐姐过来,好大的狗胆。 小河想拦都拦不住,追的飞快:“二小姐冷静,二小姐冷静啊,老太爷的寿辰就要到了,您可不能闯祸。”没见老爷和夫人都暂时忍下了这口气。 项心素甩开小河,直接踹开大姐厢房的门,那个东西是不是住在这里! 一位娇柔到惹人怜爱的女子,美丽不可方物的抚着肚子,颤颤巍巍的扶着丫鬟的手站起来,娇娇怯怯的看着来人:“您……” 项心素呵呵一笑,觉得自己很美很惹人怜爱是不是!别以为长的一副狐媚子样,就真是狐狸精,项七往你身边一站,你就是一根草,真以为你多美呢,项七涂两笔黑眉毛都比你妖里妖气,哪里来的自信在这里矫揉造作! 项心素打量周围一眼,要气死了,看看她那副样子!如今还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还挂锦缎纱绸,喝上好果露,她怎么敢! 项心素一鞭子抽在桌子上,打碎了上面还没有来得及动的饭菜。 小河急忙让人去请大小姐。 娇柔美丽的妇人瑟缩一下,瞬间扶住肚子,但并不怕,这里是令国公府,她是当家主母带出来的,有个三长两短,主母有几张嘴也说不清,何况她还怀着小公子,这小丫头能怎么样,也无非打打东西出出气,打就打,这些东西也不是她的。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与那老虔婆勾结起来寻我姐姐晦气。” “你……你怎么能如此说我家老夫人……我家老夫人待姐姐……” “搬弄口舌,我今天就打死你,为我——” “住手!” 美妇闻言立即哭哭啼啼的跪了下来:“夫人还是让妾身回去吧……妾身受不起这等福分,妾身……” 项心素见她这样子,就要一鞭子抽她身上。 项心锦瞬间握住她的手,看也不看地上跪着的女人,将妹妹带出来。 “姐!我就打杀了她,穆家敢怎么样!” 项心锦冷着脸看向心素:“跟这些东西计较平白降了身价。” “可就是这些东西卡在嗓子里,专门恶心人!” 项心锦无法跟妹妹说,根源或许一开始在夫君宠爱这个女人身上,但后来就不是了。 “姐——姐——”你什么时候这么忍了,打死她又如何。 美妇期期艾艾的跪出来,声音娇嫩的能掐出水来:“夫人千万别为了妾室伤了姐妹和……” 项心锦瞬间看过去。 美妇人顿时闭了嘴,但又如何,她就是气死,也奈何不得她,大不了不逞口舌之快就是,明明她与公子才是情投意合,这些年她已经很隐忍了,还想她如何。、 项心素见状又要上前打死她。 项心锦握住她的手。 项心素与姐姐对视片刻,扔下鞭子,跑了!她再也不要理姐姐了! 项心锦看着妹妹的背影叹口气,还是太孩子气,成了婚,哪里是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的,更何况她还有孩子。 项心锦转头:“滚回去,敢踏出这院子一步,我让你好看!” 美妇转身就走,她也懒得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做戏。 …… 令国公府门外已车山车海。 容度一身酱红色滚边对襟夹层外袍,外面罩盛世华裳新出的男款大氅,英俊的五官,碧色的眸子,高挺的身形从马上下来,瞬间吸引众人的目光。 更何况是这么早到的未来姑爷,有心了。 容度先被引进了五房院落。 项承看到他的一刻,亦有些惋惜这样好人,但项七不行就是不行。项承只是没想到话说开了,他还能来这么早,有心了。 容度没有看向项心慈,与项承坐了片刻,听外面又有人来,便跟在项承身后招待客人。 所有男客,多多少少看到眸色不一样的他都能认出来,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会过来认识一下,项承不得不介绍身后的人。 几次之后,项承客气婉拒:“你去同僚那里坐坐?” 容度没走。 项承脸色有点不好:“容少爷,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伯父现在想说这些?” 已经又有客人上门,项承迎了上去。 葳蕤院内。 秦姑姑为小姐换上了藕粉色绣同色提花藕节滚边长袖上衣,下面是一袭湛蓝色长裙,重点在腰肢上围了一条层层叠叠的长丝纱半面丝绸,接口处在腰侧点缀了数多拳头大小的牡丹花,聚在一起,层层叠得,纱织的裙摆一路从小姐纤细的腰肢拖曳在地,上面绣的牡丹花铺了一地,衣裙美不胜收。 项心慈选了一条螺旋石榴耳坠,只此一条,戴在左边,火红的石色耳坠一直垂在肩膀,另一边空空如也。 202一更 又因为前段时间没好好睡,脸上轻轻铺了一层粉,蜜桃色的口脂在唇瓣上轻轻一点,瞬间点亮了她的颜色。 一片朱红色的冰花贴在她眉梢处,让本就清丽脱俗的容貌,顷刻间美的仿若天仙地妖。 即便见惯了小姐美色的葳蕤院下人都看呆了,真好看。 好美。 景嚒嚒更目瞪口呆,看多了小姐素净的脸,如今看小姐收拾一二,眼睛都看直了,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单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日子有奔头了一样。 项心慈转头一笑,普渡众生般的倾国倾城:“我可是能出去听戏了?” 秦姑姑瞬间点头,看着正常、有神的小姐,觉得让她死了也值得。 “对,对,出去听戏。”孟姑姑有些想哭,以后都能出去听戏。 焦耳也擦擦眼泪,这是小姐第一次在项家的重要场合露面。 景嚒嚒不懂她们做什么,但看着漂亮到不真实的小姑娘,想着,这样的小姑娘怎么会犯错,就是犯了错,也是别人的错。 这一天,令国公府后院所有景点对女眷们开放,红的粉的梅林是最好的去处; 老人们觉得年轻们跳脱,聚集在戏院听戏; 姑奶奶们带了年轻夫人们在暖房、竹舍谈天;小姑娘们聚集在园林、水桥、梅林中吟诗作对、跳绳、投壶。侍女、仆妇穿梭其中,尽量满足所有娇客的需求,热闹成片。 项心慈披了火红的大氅出来,手里揣着巴掌大的鎏金福寿暖炉,站在葳蕤院外已能听到戏园里咿咿呀呀的唱腔,项心慈深吸一口气,神色温婉,真好听。 “小姐……走了。” “嗯。”她曾无数次在墙那边听过,上一世的同一天,她亦没有看过此时的令国公府。 项心慈走过,手指带过冬青上没有除干净的雪,手指捻过,揣入暖炉,神清气爽。 她漫不经心的走过长长的甬道,踏入无数次走过的后花园,穿过最近的梅林。 正在吟诗作对的姑娘们突然停下,看向落花缤纷处缓缓走来的女子,火红的裘衣,白玉般的脸颊,耳坠犹如血月恍惚着看者的精神,一瞬间犹如梅花成精,幻化出了此等绝色,仙姿玉骨。 项心慈微微歪头,错过繁密的花枝头,花瓣落在她乌黑的发丝上,身后的裙摆上,梦幻若妖。 旁边的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瞪口呆,谁呀? 她的耳坠好别致,石榴好逼真。耳坠的红在左,冰花的红在右,真漂亮。 眼睛更漂亮吧?她手里的暖炉也没有见过,青丝好黑,怎么养的? 她走过来了? 胆小些的快速让开石子路。 项心慈仿若没有看见旁边的人,带着人自然而然的走过去,想着她的戏。 众姑娘有些傻眼,没看到我们? 不会打招呼的? 这么没有礼貌? 话又回来了,谁家的?如此拿乔? “不知道啊?” “没见过?”声音又小又谨慎,谨防被走远的人听到。 其中一位站的远的小姑娘道:“我……我好像见过……” 众人瞬间看过去,七八双眼睛围着她,莺莺燕燕、你侬我侬。 “她好像是项家七小姐……”在莫家见过,那时候就是这样,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众人惊讶:“她是项家七小姐!” 人群片刻安静,与容少爷定亲,捡了大运的那位……总觉得有什么一直以来的想法,被瞬间锤在脚底,心里涩涩的,恨不得搅烂手里的帕子。 项国公府的戏院十分考究,扇形的观众席与戏台隔了一段小桥流水的距离,更为雅致贵气,项老夫人还没有到。 《大仙贺寿》已经开唱,几位爱听戏的妇人、老人正听着戏打发时间。 项心慈走进来。 看的人愣了一下,目光不自觉的看过去,好有派头的小姑娘,那身狐裘是整张皮子吗,看不出一点接缝,狐裘上的系绳缀的是东珠,滚边是白色狐尾,手里的暖炉做工也十分考究,更不要提她头上的点翠碧玺镂空鎏金发饰,随便一套便价值连城:谁家的姑娘? 唱台上的名角儿也忍不住看过去,险些唱错了音节。 项心慈瞬间看过去:错了。 唱角像被人钉在柱子上审判,立即收敛心神。 立即有人问侍女:“谁?”项家嫡出姑奶奶也不见得有这等派头。 她是老人家的贴身侍女,不知道啊。 项心慈收回目光,谁也没看,看了也不认识,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上去,红色的大氅半盖在身上,红若海棠花开。 在坐的人瞬间炸了锅,那个位置!再次急忙再次看到身旁的侍女。 侍女表示立即去问。 距离主位近些的女眷,瞬间看过去,能坐在这个位置,都是有头有脸的夫人,眼光更是毒辣,好奢侈的打扮,手里的暖炉便价值连城。 但能坐在那个位置的,不至于不认识她们才对,对方却没有上来打招呼?不过……长的真是勾人,一副小妖精做派,但却是姑娘家打扮,应该不是府上不正经的妾室,妾室也不敢坐那里。 礼部左侍郎胡夫人被推出来开口道:“可是……七姑娘?” 项心慈看她一眼,不认识,移开目光。 秦姑姑不等小姐开口,急忙道:“胡夫人眼力真好,正是七小姐。” 胡夫人惊诧,竟然真是?不禁又心思复杂的看了两眼,难怪能定给容家,男人啊,立即眼尖的挑出问题,太招眼了些,不像正经人家。 身后的夫人们也惊了大半,五房那位七小姐!难怪了,一副狐媚相。而且这是什么打扮,为什么只带一个耳坠?不庄重;贴的都是什么东西,唯恐显不出那双媚眼如丝的眼睛吗;见了长辈不问安,太没有礼貌;坐没坐相,随意散漫,不够庄重。 容家亏了,这正头娘子,还是换了能长治久安。 秦姑姑松口气。 夫人们你推推我,我推推你,都希望对方能多跟那姑娘说说话,看看是个什么性子, 后面人也打探出了来人的身份。 “项家七小姐!” “对,下人们说的,错不了。” 长的如此水灵吗,难怪从来没让出来过,是为了生母避嫌吧,项家有心了,只是看这姑娘的打扮,是不是太招眼了些:“倒是好看。” 立即有老姐姐附和:“是啊,天仙一样。” “想来也是受宠的。”那一身装扮。啧啧啧,不少银子呢。 梁都知根知底的夫人们也在窃窃私语:“五房那个女儿?” “就是她。” 夫人冷哼一声:“倒是比她那个娘更狐媚些,小小年纪看着就不正经。” 好友谨慎的看眼周围:“小点声,都是人。” “我有分寸,就是不知道容家知不知道她的出身,她母亲那种样子,容家也敢娶回去,不会是项家没说,隐瞒下来了吧,否则容家为什么定这么一位小姐。” 项心慈一双美目如刀的刮过去:“想说!就大点声,免得发泄的不过瘾,再憋出病来!”神色丝毫没有客气:“没发现风往这边刮,还是唯恐我听不到,不如我给你编成戏文,你上去唱一遍,广而告之你的疑惑?” 众人瞬间看过来,顿时支棱起耳朵,戏都不看了,就看着这边! 说话的人见状,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枪打出头鸟,她自己成了被看的鸟另当别论:“我……我说什么了——” 项心慈揣着手炉,慵懒的开口:“秦姑姑,重复一遍。” “是,您说——‘倒是比她那个娘更狐媚些,小小年纪看着就不正经’我们小姐哪里不正经了,是没穿好衣服,还是没梳好头发!奴婢看,奴婢家小姐比您穿的还多呢,这么一比,你是不是更不正经,要是说脸,你长的丑还怪别人长的好看了,有这样的道理吗?您还说‘不知道容家知不知道她的身份’,怎么,不知道的话,你想怎么样?” 203二更 项心慈笑着接口:“这你就不懂了,替我嫁一次呗!” “诶呦小姐,这可不行,她都嫁过人了。” “嫁过了?那她那么着急?” “或许是想再嫁?或许是想女儿代替了小姐去,睡知道呢?” “那你问问她有没有女儿,回头再和容少爷说说,能不能娶了,免得有人酸。” “你——你——”曹夫人一把年纪,看着周围看过来的同情的、震惊的、不敢置信的目光,整个人都要炸了!没想到有人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抢白她,还说的这么难听!她现在就像猴子一样被人看着:“放肆!” “不懂就问而已,生那么大气做什么。” “你——你——小小年纪——” “小小年纪就要听着你胡说,哪来的道理。” 周围的视线瞬间落在项心慈身上,好刁钻不讲理的姑娘!讲的太难听了些! 曹夫人想说我哪句话说错了!你抢白我能得到什么好名声!但看着周围人兴致勃勃的视线,到底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的经验,只觉得脸都要烧起来了,她又不是对面那不要脸的,她还要不要见人!,更不想被人看了笑话,气的转身就走! 友人见状,着急的带着丫鬟追上去:“姐姐。” 项心慈觉得还好,重新看向戏台。 见到这一幕的人一阵唏嘘,余下的视线若有若无的都落在最前面的人身上,实在是这姑娘说话太彪,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说着这么肆无忌惮的…… 众人目瞪口呆,与项家交好,想为这位七姑娘洗一洗的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位七小姐真敢啊,看那熟悉的架势,与身后的婆子一唱一和的对白,不是第一次了吧。 更何况对方是四品吏部左侍郎的曹夫人,怎么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得罪就得罪了,容家还没怎么样,未来夫人先替容家结仇了。 主要还是,这位七姑娘太敢说了一些。 周围的人顿时不敢议论,就怕那句不中心的听的话,让那小姐听见,被抢白,还要当着众人的面出丑。 可落在项心慈身上的目光却越来越多:这样的姑娘,容家真敢娶回去,有的看了。 项心慈本以为会清静些,结果……哎,若是以前,谁敢这么看她,她非让她们好看不可。 正是此时,项老夫人笑逐颜开的在众人簇拥下过来,就发现戏园内安静的诡异,怎么这么安静?可是唱了什么好戏,竟好看到让大家如此专注,她倒是听说最后有一幕戏叫《游园惊梦》将挖宝藏的事,十分引人入胜。 项老夫人刚要打趣两句,就见主位上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脸色顿时有些……但老夫人立即克制住了。 周围的夫人们顿时看向老夫人,不过都看的很克制。 项老夫人顿时有些……怎么了吗? 项二夫人,项四夫人、项五夫人也看到了坐在主位看戏的的人,都是与项七交过手的,这时候谁也不想家丑外扬,默契的移开目光。 项老夫人在诡异的氛围里僵持了一瞬,便笑逐颜开:“你们看看,小七到是先到了。” 本想报告戏园事的管事,见老夫人已经进入众人的视线,退后一步,示意项二夫人过来,毕竟涉及曹夫人,总要让主家去安抚。 项二夫人急忙符合:“可不是,定是一直想着老祖宗就早早过来了。” 项五夫人也急忙点头,唯恐点慢了,让人说她这继室做的不合格。 与项老夫人关系好的人,一阵打趣:“原来那就是七丫头?是个水灵的。” 项二夫人退到了管事那里。 项老夫人也没有客气:“近看更水灵。” “诶呦,老姐姐,你可别自夸。” “就怕夸的轻了。”笑脸一转严肃的看向张嚒嚒:她怎么坐那去了! 张嚒嚒怎么知道。 幸好那有两个位置,一张方桌两边,两把椅子,要是一把她今天就得退出去!项老夫人忍者不快,笑容越发和蔼,主动打招呼:“小七啊,可是来了有一会了。” 项二夫人回来了,坐在一旁剥着橘子。 项五夫人垂着头,希望项七出丑,又不希望,毕竟是五房脸面。 项心慈看老夫人一眼,笑笑:“嗯。” 项老夫人也笑笑,松口气,总算还懂点事,没有当众拆台,可这是用自己笑脸换来的,换而言之,就是她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看小辈脸色,想想就一肚子气。 项老夫人压下心里的火,想问问景嚒嚒去哪里了,为什么没跟着出来?但想想多说多错,干脆就不说话:“看戏,看戏。” 众人不禁唏嘘,难怪七小姐说话有底气,这是得宠啊。 谄媚的立即开口:“七姑娘真是漂亮。” 项老夫人对人笑笑:“哪有。”就这一点用了。 “难怪容家三番五次的求娶,” 项老夫人陪着笑。 “若是我早知道妹妹家还藏着这样一位娇人,我也来求娶。” 立即有人附和:“可不是,我那小孙子还没有定下呢。” 项二夫人心想,娶回去像祖宗一样供着吗,大场合都不敢让其出门的,否则得罪个四品官员的夫人,够你家男眷喝一壶了。 项老夫人热情回应,偶然看项心慈一眼,慈眉善目,想说,你瞎了吗,这么多长辈夸你、看你,不知道站起来问个安,但到底没有‘托大’的让她起身见过表姨奶奶,表姨姥姥,万一不起来呢,那就难堪了:“你们就别夸她了,脸皮都薄了。” 项五夫人含笑的沉默着。 项三夫人此时才隐约觉得众人的视线怪怪的,不禁看向二嫂。 项二夫人不说话,有什么好说的,她已经让人告诉大嫂了,让大嫂去处理吧,毕竟吏部左侍郎的夫人。 项心慈被吵的一句唱词没有听清,起身。 项老夫人见状,天都不聊了,心神顿时一紧看向她。 项二夫人剥橘子的手墩柱,强压住眼中的兴奋, 众人也默契的看了过来,隐隐期待她的莽撞,那可就有的看了。 项心慈躬身:“孙女告辞。” 项老夫人急忙点头,唯恐点慢了,对方已经转头走了,事实证明她也的确英明。她点了一下,再抬头,人已经走了。 项老夫人瞬间松口气,走了就好,走了就好,这以后还是不要出来了。 项二夫人失望的将橘子剥的飞快。 项五夫人手里的帕子松开,又忍不住握紧:她倒是长心眼了,知道闹不得了。 众人不禁失望,以为这小姑娘又要……不过真傲气,说走就走,这在项家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了,曹夫人那顿气,估计要白受。 立即有人退下,去找曹夫人说道。 一开始与项心慈搭话的胡夫人,松口气,隐约有逃过一劫的错觉。 … 后花园内,项心慈带了一对表演杂耍的姐妹花,在三面挂了厚重帘子、烧了炉火的亭子里看杂耍,她歪在软椅上,揣着暖炉,看着蓝天、绿植,觉得还是这里清静。 两位大姑娘卖力的演出的。 秦姑姑饶有兴味的看着,没有为刚才的事有任何反应,一个夫人而已,受着委屈走就走了,有什么大不了。 庄婆子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天塌了有别人顶着,兴致勃勃的看着表演,啧啧称奇。在两个姐妹将手里的十个盘子全顶在竹竿上时,立即鼓掌:“精彩!” 秦姑姑被她吓了一跳:“你小声点,小姐还看着呢。” 项心慈也赏了一颗银花生。 姐妹两立即开始第二轮表演。 整个过程中,不时有人因为表演吸引过看一眼,但要进去的脚步,在看到软椅上那样奢侈华丽的美人后,止住了,因为刚才这座凉亭还不是这个样子,如今铺了毛毯,在粗缎外还挂了锦缎,总觉得不要进去比较好。 真会享受。 炉子就烧了六个吧,一丈外就能感觉到热气。 204三更 自然也有人进来,府上的几位叔伯辈的姑奶奶还是认识她的,如今订亲容家,也算项家正经的七小姐了,彼此难免有互相关照的时候,看见了,进来坐坐也难免,只是这小姑娘……长的越发让人移不开眼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爹爹可还在老衙门里?” “……” “说起来也很久没见你了。” “……” “你住的还是你大姑姑的院子呢?” “……”项心慈一律没说话,她不嫁容度,容家的关系也无法牵线。 几位姑奶奶没料到这孩子如此不通情理,她们又何必热脸贴了冷屁股,以后在容家受了委屈,也别回来找项家哭诉,起身就走。 项心慈将手炉转个面,觉得有些热、 秦姑姑帮她脱了狐裘,散开的牡丹腰纱,完全的垂落在软椅之下,瞬间如膨出的五彩画卷,美的异常华贵、奢靡。 看到的人更不进来了。 项家七小姐的做派如长了翅膀,快速在后花园传播。 项心素咬着牙当没听见了,这里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心夸项七好看的,就不信她们不嫉妒,不骂她用的、穿的一股子银子气。 还是柳姐姐那边好,就没有人羡慕那小狐狸精的狐狸气,那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行为做派。 不远处,丫鬟焦急的劝着:“姨娘,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可是项家的场合,万一让人知道穆家姨娘在,穆家脸面也不好看。 传姨娘神色淡淡:“我就看一眼,你啰嗦什么。”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谁会知道她是谁。 丫鬟还是着急:“可……这里人太多了,万一冲撞了姨娘……” “你还叫姨娘。”唯恐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万一冲撞了少……少奶奶……”她倒是想叫小姐,可姨娘怀着身孕呢,哪有怀身孕的小姐。 “我有分寸。”传儿护住肚子,她不敢拿孩子开玩笑,她倒是想用孩子给项心锦难堪,可她喝了这么多年避子汤,哪里敢乱来。 梨叶小心的跟着,就怕遇到了熟人。 传儿走过水桥,水下游过成群锦鲤,不远处假山流水,冬青常绿,凉亭一座挨着一座,九曲回廊,景色宜人。 传闻这里四季花开,梅林疏阔,无论什么季节都能成诗成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百年令国公府,花草植被都不是小门小户能比的。 她就是出生在这样的世家,才能光明正大的嫁给他吧。令国公府嫡出大小姐,什么人家嫁不得,为什么偏偏是她的段郎,如果自己也……传儿苦笑。 有小姑娘打闹的跑过。 梨叶急忙护住姨娘。 “你急什么。” “奴婢怎么能不急,万一姨……少奶奶有个三长两短,少爷还不扒了奴婢的皮。” 传儿会心一笑,至少她有他真心相待。 传儿走着走着,看着每一颗仿佛都有故事的植被,突然觉得左边有浓郁的暖风传来,不自觉的看过去,便瞬间移不开眼睛,怔怔的看着这本富贵荣华的宫殿里,仿佛踩在最尖上的人。 挂起的金缕绸缎、造型各异的暖炉样子,红木的家具,已久半躺在软椅上,如牡丹花般美到极致的脸庞。 传儿顿时觉得心尖痛了一下,手不自觉的握紧,世间已经给了她们至高无上的身份,为什么还要给她们,自己这等人赖以求生的容貌。 传儿慢慢的走了过去。 秦姑姑看过来,目光落在她不太显怀的肚子上,没想到这是谁家的少夫人。 项心慈看着表演悬疑特技的姐妹花,视线都没有挪一下。 扑面的暖气,和近看更加美丽不可方物的脸,让传儿才生出一丝紧张,她怎么坐进来了?这人谁?郡主?还是公主? 传儿突然想走,怪自己刚才莽撞,可……又忍不住坐着没动,她看起来年龄不大,还是个孩子……即便真的位高权重,也还是个小孩子,她未必不能…… 传儿抚着小腹笑了,笑容可人又柔美:“小姐喜欢杂耍?” “……” 秦姑姑没帮着回话。 梨叶紧张不已,这人谁?姨娘进来做什么,快走吧,觉得是个不好相与的。 传儿等了好一会没有听到回话,再次开口:“我也会一点呢。”好奇吗?好奇我为什么会。 “……”项心慈不错眼的看着那对姐妹。 庄姑姑看眼开口的妇人,怎么还不走,又兴致勃勃的看向杂耍的人。 传儿也不恼,看着这位五大三粗的婆子,相比对方也不是郡主之流,而她又能在项家如此惬意,想来是项家的小姐了,项家的小姐她就更不用担心。 传儿神色都放松了几分,也靠在了后面的栏杆上,拿了一个蜜桔:“小姐的裙子真好看,是盛世华裳的新款式吧。” 项心慈眼睁睁的看着铁球落下,啪嚓杂裂了一个茶杯。 两姐妹顿时一惊,瞬间跪在地上:“小姐恕罪,是我们失手,我们一定赔。” 项心慈直接指着刚才说话的人:“掌嘴!” 庄姑姑顺着小姐的手指看过去。 传儿目瞪口呆的看着指着自己的纤纤玉指,和那张稚气未脱的美貌姑娘脱口而出的两个字!不敢置信! 庄姑姑直接走过去,常年挑水、锄地的手一巴掌甩娇弱的妇人脸上,瞬间将弱不经的人甩的头哐当一声撞在柱子上。 梨叶惊的尖叫,赶紧去看姨娘:“姨娘你没事吧,姨……”发现自己叫漏了嘴,再不敢开口。 ------题外话------ 有四 205为山水晗春晖的女王斗篷加更 传儿脑子一阵阵眩晕,耳鸣声一片,脸色苍白,没有回过神来。 秦姑姑微丝不动。 项心慈让两人再表演一遍,这次保证无人打扰。 梨叶惊恐的看着姨娘,姨娘怎么不说话?怎么不动了? 姐妹两惶恐的看眼一巴掌被扇在地上的人,起身,杯子还……还用赔吗?看样子是不用:“是,小姐。” 传儿缓了好久才找回视线,她看着不远处仿佛没有看到她,一心只看表演的人,久没有看过的受辱滋味让她眼里布满憎恨!小姐?一位项家的小姐还敢对她出手。 秦姑姑看过去,直接让两姐妹等一下,看向刚刚坐起来的人:“你看谁呢?”姨娘?哪个院子里的,敢在这里对小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没打够:“庄姑姑,让她长长记性。” 庄姑姑撩起袖子就过去了,瞪谁呢! 梨叶吓的脸色发白:“不,不行,我们少奶奶怀着身子……” 传儿吓了一跳,她们还敢来:“你敢,我是你们大姑奶奶带——” 啪!一掌拍两个,丫鬟和主子,一起跌在地上,五个鲜红的巴掌印,打在护主心切的丫鬟脸上,丫鬟压因为冲击力太大,压倒了地上的主子。 庄婆子一看没打对人,立即将那小丫鬟像扔破布一样扔出去,拎起地上的就是一巴掌!顿时打落了妇人两颗门牙,血糊了一嘴。 梨叶叫的更大声了。 这里的动静瞬间引来周围的人。 庄婆子赶紧将人转过来不让人看,示意秦姑姑:“怎么办?” 梨叶扑向传姨娘。 传姨娘看着满手的血,尖叫着。 项心慈像没看见,还等着两姐妹表演杂耍。 外面的人在惨叫声中,已经急忙去寻项家的人。 项心素距离最近,急忙让人去找大姐来,她不会处理事情,可也快速赶了过去。 当看到亭子里的项七和倒在地上被打落了两颗门牙的人时,整个人都沸腾了,恨不得再补上一脚,哈哈!掉了门牙的小妾,可真是美呢,看她以后还怎么狐媚子姐夫! 传姨娘突然捂住肚子,不受控制的疼痛让她顾得嘴里的血,瞳孔瞬间瞪大,她的孩子!孩子—— 梨叶神色一片苍白:“怎么办!怎么办——” 项心素也吓到了,瞬间看向还想着看杂耍的项七,着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项心慈才看过来。 从未见过这等场面的她,立即躲到项心慈背后,紧紧抓住她的衣衫,怎……怎么办,见红了…… 项心慈冷静无波的声音响起:“这人谁?” 项心素知道,她惊恐的急忙把这人的身份报了一遍。 项心慈无比怀疑的看着项心素:“这么一个东西,你紧张什么?不知道的以为是九王爷有孕的妾室呢。” 项心素不明所以,有……有什么关系吗! “堵了她的嘴,烦不烦。” 庄婆婆立即塞了抹布过去。 项心素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从来没觉得自己与项七差在哪里的她,此刻恍惚有点明白了,更家紧张的攥着她的衣袖。 项心慈挣了一下没有挣开:“你捉着我做什么,想保孩子的话,你把她拖走请大夫去,不想保孩子的话,让她再这里晾一个时辰再请大夫。” 项心素闻言,恍惚的看向项七,那她该怎么选?是晾她一个……时……时辰吗?那可是杀人。 项心慈睁开自己的袖子,懒得看她犹豫不定的样子,反正跟自己没有关系。 就在项心素犹豫的不知道怎么办时。 项心锦推开众人走了过来,她十分冷静的看眼凉亭里的一切,和没什么表情的项七,已经吓坏了项心素,立即叫人把地上的人抬回去,冷静的招呼众人离开。 项心素见状腿软的跌坐在旁边的长椅上,血……地上有血…… 地上的血很快被清理干净,亭子里燃起含有艾草的香料。 “大姐家的妾室怎么来府上了?” 项心素看眼躺在躺椅上,神色如常的项七,嘴唇颤抖着,一五一十的把那个贱人的事说了一遍。 项心慈点点头。 “你……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找她来了,不好解决了,就让明西洛弄死姓穆的好了,反正大姐也是要和离的。 项心素也不知道,她还有点害怕。 项心艾也跑了过来,看着看杂耍的项七,再看看没有回神的二姐,她急忙做过去,握住二姐的手。 项心素急忙握住她。 “没事了。”项心艾又看向项心慈,笑笑,看来七妹不需要安慰,那人怎么跑出来的,这不是没事找事,平白添麻烦,但还是拍了拍七妹的肩,让她不要怕。 项心素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拍她干什么?”她让人动的手。 “好,好,拍你……” …… 曹夫人在前后院的交界处,委屈的看着丈夫:“我要现在走。” “你干什么,宴席还没有开始,令国公府大寿的日子,你先走了像什么话,还不如一开始就别来。” 曹夫人心里委屈,被人当着众夫人的面那么说,谁现在没有看她的笑话,她也知道中途退场会令夫君在令国公府的印象变的尴尬,可…… 曹大人看着欲言又止的夫人,威严的看向夫人身后的丫鬟:“你来说,夫人为什么要走。” 丫鬟看眼夫人。 曹夫人没有说话,这件事恐怕早传开了,她拦着他也会从别的地方知道。 丫鬟一五一十的将戏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曹大人顿时皱眉:“你怎么会如此没有分寸……” 曹夫人也后悔;“我怎么知道她不管不顾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挤兑我,还……挤兑的那么难听。”那就是一个炮筒,点一下就炸,她要是知道,打死她不开口。 曹大人现在没空想当初的艳事,满脑子都是要怎么办,虽然项七小姐说话难听,但这件事到底是自家夫人挑衅在先:“好,你先回去。”都这样了,继续留在这里更令人议论纷纷:“我去向项承和侯爷赔个罪,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曹夫人不甘心:“明明是我受了……” 曹大人负手:“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吏部和户部本来就够一团乱麻了,有人再以为他们曹家参合其中,不是屎也是屎。 曹夫人不敢拿自己的事与丈夫的仕途相比,忍下委屈先走了。 另一边。 项心锦让人去前院请穆段,她怪不到项心慈头上,别说这件事她就没打算追究,就是追究,五叔也不会让人动项心慈。 说起来传姨娘也是倒霉,招惹上谁不好,招惹上这座府里唯一敢对她动手,且不会有顾虑的人,这运气,不是倒霉是什么。 穆段来的很快,吏部尚书的长子,自然也是一等一等的人物。 此刻他看也没看站在门口的正室,直接冲了进去。 项心锦连冷笑都省了,也转身跟着进去。 房间内人手不多。 大夫已经灌了两碗安胎药下去,目前还不见起色。 梨叶跪在一旁,脸上的巴掌印还像新打的一样。 穆段坐在床边看向,紧张握住床上人的手:“传儿,传儿……” 项心锦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不是作伪,反而深情的让人作呕。 “少……少爷……” 穆段才发现她少了两颗牙,顿时看向门口的项心锦,但触及到项心锦毫无感情的目光时,心里一凛。 项心锦冷哼一声,但凡一个有野心的男人都不会在后宅与妾室勾勾勾搭搭,还摆上了台面! 这个男人,上有严厉的父亲、说一不二的母亲,他便养成了唯唯诺诺的性子,没有项逐元一点风骨,完全是个废物。 项心锦走过去,声音冷漠,在他为了这个女人,退出祖父的宴席时,他就注定不再是项家的女婿:“孩子可能保不住了,多看看她吧。”说完高傲的转身就走,多看这人一眼都脏了她的眼睛。 206一更 穆段突然有些心慌,握着床上人的手有些心不在焉。 传姨娘感觉到了,更迫切的看向段郎,眼中波光粼粼,神情苍白又可怜:“……烧爷……” 穆段看着她空洞洞的门牙,到底没有松开她的手。这是幼时与他一起长大的女人,没有完美的出身,不如心锦有学问,不如心锦会行事,这次也是因为母亲与心锦不合,才想起拿她做筏子,她也义不容辞的跳进去。 而如今,她无疑成了棋子中的受害者,甚至还被毁了容,可……她从未看轻过他不是吗。 “爷……” 但刚才她那一眼什么意思,穆段垂着头,他不是想与心锦好好过日子,他也曾思慕这位梁都的第一才女,可……可…… 传姨娘更大力的握住他的手。 大夫的无能为力的放下心银针,对床边的男子摇摇头。 传姨娘顿时忘了要争宠,惊恐的看着大夫,手快速抚向肚子:孩子……她的孩子…… 梨叶顿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孩子才是传姨娘的本钱,没有了孩子传姨娘现在又这副样子,以后靠什么在穆家立足! 传姨娘惊恐的看向段郎:不是真的……她什么都没做…… 穆段握住她的手:“孩子……总会有的……” 不!她不接受—— 项家大房内。 身怀六甲的项大夫人刚听完曹夫人的事,还没开口商讨,就有人来报大女儿带回来的妾室落了孩子。 项大夫人顿时觉得头晕目眩。 卫嬷嬷急忙唤大夫。 项大夫人撑着额头阵阵疼痛,让她不要叫,她没事就是火急攻心:“没事……让我静一静……大姑奶奶可在处理了……” “回夫人,夫人别着急,大小姐已经在处理了了……” 项大夫人揉揉额头:“行了,事已至此,让她处理了吧。”她这身子是动不得了。 …… 前院内。 年方四十的穆尚书,一身暗褐色缎面常服,负手站在水榭旁神色威严肃穆,不苟言笑的脸上带着上位者的沉稳肃杀:“找到少爷了?” 属下顿时垂下头:“回老爷,没有。” “饭桶!”穆尚书出身不高,却是凭一己之力缔造了穆家如今的权势,与项章这些世家老爷们比更多了一份摸爬滚打过的肃杀之气:“马上去找人,找到了押回来!” “是,老爷。” 立即有几个同年的官员拿着棋子走过来:“尚书大人玩两局如何?” 穆济婉拒后,又在后院绕了圈没找到儿子,威严的脸上更添了几份严肃,避开众人,叫来侍卫:“去后院看看,务必把少爷找回来。”他不信儿子如此没有分寸!容度尚且一直在项承身后,他还敢去后院! 一刻钟后,侍卫回来,附耳说后院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穆尚书气的捏紧手里玉杯,险些骂一声混账,果然在那里,区区一个姨娘,他是鬼迷了心窍了不成,亏的自己千方百计给他娶来项家嫡女,烂泥扶不上墙:“那女人就是死了!也给我把他压回来。” “是。” 同一时间,项承被曹大人含蓄的叫离了书法席位。 两人绕过三丈宽的石山旁时,明西洛正好从走廊那边回来,看眼被曹大人带走的项五爷,目光暗了一下,正巧,曹夫人与曹大人的话他正好听了几句。 花园另一头,曹侍郎没有托大,将自家夫人与小辈计较的事说一遍。着重说了自家夫人不懂事,可也含蓄提醒您家女儿得理不饶人也回击了,所以,总体来说,半斤八两,大家各打五十,此事揭过。 项承脸色顿时难看。 曹侍郎劝道:“小孩子不懂事,难免冲动些,何况内子也有一定问题,五爷耐心一点,小孩子慢慢教导就是。” 项承瞬间脸色更难看的看向曹大人:“她小孩子不懂事,你夫人也不懂事,幸好她是小孩子,受了委屈能开口顶回去,如果再大几岁,这口气只能咽下去了,她得多委屈,我就不懂了,尊夫人少说也是名门闺秀,这么大年纪说话不带收敛的?” 曹侍郎有些……“五爷,您说这话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他是掰不过令国公府,但五房不是令国公府,他已经主动认错了,五爷拽着不放是几个意思。 “哪句不合适?令夫人趁我项家长辈不在欺负小辈是铁铮铮的事实,我女儿只回了几句,就成了说话不好听?曹大人觉得这合适?” 曹侍郎脸色顿时挂不住,觉得跟他说不清!项家老五什么时候成了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人,没有一点君子风度,他看他是被那个女人迷傻了! 曹侍郎也不指望项五爷分辨是非后,能带他去项侯爷那里认个错了,直接转身就走。 项承冷哼一声,他今天就怕发生这样的事,结果就有人往上面撞! 项承心思烦躁,心慈的身份在有心人眼里可以被仁义诟病,当然就有那些嘴碎的会重伤她。 如果他还认了,岂不是告诉全世界,谁都能说他女儿几句!相比于女儿哭着跑回来哭诉,以后再不愿出去!自然是让别人闭嘴更合乎他的想法!一把年纪了不知道收敛,什么话都往外说,实在不像话! 容度见他脸色不好,走过来,看眼离开的曹侍郎:“伯父,怎么了?”动他吗。 项承看他一眼,心更烦,很难不想他是不是故意的,容度的外貌很好认,容家高升后,一直不与梁都官员来往。今天却出现在项府,还一直‘尽职尽责’,就今天的局面看,以后若是退亲,全梁都都要指着五房鼻子说不识好歹。 既然如此,项承还怕一个曹夫人,转身向宴席走去。 容度看着他的背影,比他那个女儿还不好讨好,仕途上没有牵绊的人,以后就不能来往:“伯父。” 项承脚步未停:“什么事?” “退婚的事,我希望您重新考虑。” 项承瞬间停下脚步,看向他。 容度也看着他,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能说通项五,不想把好好的婚事,搞成与令国公府联姻:“心慈只是年纪还……” “你答应了心慈什么?” “我和小七只是有误会。” 误会?什么都敢说,这是没有如愿要抓着不放,等如愿了再抛的意思吗!可惜项心慈坐在五房嫡女的位置上,就不是谁能随意拿捏的:“如果有下次呢?” 容度想说不会有下次,但项承根本不信这个:“为什么您总觉得心慈有下次,心慈只是一个孩子,好好沟通什么不能懂。” “我倒是想信她!你知道她刚才做了什么,几句话得罪了曹侍郎一家,容家现在是嫌官运亨通,唯恐她脱不了后腿,就要娶回去吗!对不起,我失言了,实在是她——我这火气有些压不住,这件事不管怎么样,都是你受了委屈,是我状态不好,我向你道歉,不接触婚约的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容度立即追上前:“小七与曹夫人怎么了?” 项承不想提,抬步向前走去。 容度不放弃:“吃亏了没有?” 项承觉得自家被容度衬托的就像不讲理的老匹夫,你能少说一句吗!知道你情种,我们五房不识好歹! 人群聚集的假山流水间。 明西洛调着箭羽看着容度跟在项承后面回来,垂下头,将宋宣的箭拿过里,帮他也调整一二。 容度不好追再问,跟在项承身后问叔叔伯伯们好。 项承想绕都绕不开,听着前面的人,左一句‘好眼光’右一句‘好女婿’中间再被堵一句‘享清福’。 宋宣捅捅明西洛:“看那边,项五爷这回终于翻身了。” “……” “他和容家的事也够传奇的,容度对这位岳父够尊敬了,项五爷那清水衙门……” “没事做了?” 宋宣立即给他递上新的箭羽,回到即将开始的比赛上,心里有些发憷:“我不想参加了。”射箭、马术这些都是贵圈的项目,说实在的,他们埋头苦读的时候,拜师的银两都绞尽脑汁了,怎么回有闲钱置办这些。 207二更 虽然这几年日子好些了,但也不能与意淫其中多年的勋贵公子相比。 明西洛视线从不远处收回来,问的心不在焉:“那你报名?” “当时脑子一抽,觉得今天是表现的大好场合,事实证明,出丑差不多了。” 穆段被穆家小厮强硬的‘请’了回来。 箭术场上的人看到他,完全没感觉出他与侍从之间的暗潮汹涌,立即将他拉走:“走,走,继续,一转眼你就不在了,赶紧补上,项国公府大出血,第一名是一名宝刀,” 穆尚书看他一眼,收回目光。 项侯爷看穆济一眼,老狐狸!唯恐让人抓了把柄!却懒得看那女婿一眼,本以为虎父无犬子,事实证明根本不是那回事,难怪说亲那两年他谨小慎微,还觉得这孩子沉稳有胸襟,结果是一草包,连那几篇十分拿的出手的策论还是找人捉笔,这样的子弟在他项家非被打死不可! 但女儿已经嫁了过去,再说什么都晚了,好在穆济这老东西如日中天,在朝政上也算相得益彰,只是这两年,这老东西越来越不想止步不前了,坏就坏在他未必没有那个实力。 项侯爷多多少少有些忌惮这个笑面虎,朝中经营二十多年,一步步爬上来,早已盘根末节,否则那妾室早被打死了。 不远处的箭靶场内,穆段心不在焉的拉着手里的弓,活动者手腕。心锦离开时那一眼什么意思? 项逐元听完属下的话,本无意箭场的心,突然拿过一旁的腕带,换上了铁扳指,拿过了善奇手里的弓。 穆段看过去。 项逐元看着他,玉簪锦袍,风姿俊朗。 穆段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心虚,可心锦不是会把家事往外走的人,是他多心了吧:“玄简……也来一局。” 项逐元掂着手里的弓,语气不轻不重:“陪姐夫随便玩玩,还望姐夫手下留情。” 穆段不好的预感成真,传儿住进项家事实,这位名声赫赫的妹夫,今天一天都没有给他好脸色,但针对他还是第一次:“玄简客气了,我的箭术马马虎虎。” 项逐元神色淡淡:“怎么会,姐夫当初一箭射下花铃讨的我姐欢心,可是人尽皆知。” 穆段脸有些挂不住,那件事穆家做了手脚,却不知道为什么,随后被当做佳话在梁都传开,他还被称赞过一段时间,好在事隔多年已经少有人提及,他箭术平一些也没什么,谁知道,他今天却又提起来。 周围的人顿时符合:“对,对,穆公子箭术一等一厉害。” “这次看穆公子表现。” 项逐元不动声色的打磨着箭羽,妾室跑他家里来寻晦气,本是想过了大寿再说,看来穆家不这么想,还有雅兴跑心慈面前寻晦气,不好好招待招待倒显得他们项家没礼貌了。 何况,心慈第一次正式见客,落这么一个名声,穆段不觉得他有责任。 “项世子也要下场?” “与姐夫切磋切磋而已。” 消息很快传开:“第十把项世子下场了。” “刚才压谁赢了,换项世子。” “换世子。” 开局闲玩的小郡王有些想哭。 箭术场右边,鲍占杰给宋宣大气:“你别紧张,你看子恒,子恒都不紧张。” “他紧不紧张你看的出来,说不定他内里早抖成筛子了。” “子恒,你抖成筛子了吗?” 明西洛把控着曹公子与他的距离:“嗯。” 宋宣:“你看,你看!” 鲍占杰让宋宣放宽心“博君一笑也是门手艺。” 宋宣想把箭乎他脸上。 第十场,定靶箭术无难度场次,敲响了第一次锣鼓。 项逐元与穆段同时站在一条线上,明西洛与曹公子也站在同一条线上。 穆段看眼项逐元,想说能不能不要把环数拉的太难看,但看眼小舅子的脸色,他又闭了嘴,只希望项逐元看在往日的矫情上,不要弄的太尴尬。 曹公子看眼左右的人,右边的不认识,三人一靶,左边的都是兄弟,箭术差不多,至少这一靶上不会难看了,反而是跟项世子共用一个靶的,祈祷别失手吧。 穆段镇定下心神,他能怎么样,项逐元箭术高超是公认的,他输给他不丢人。 第十场,定靶箭术无难度场次,第二次鸣鼔。 所有人同时举起弓箭。 项逐元松松手指看穆段一眼又握住。 穆段瞬间紧张。 明西洛余光扫眼曹家长子,调整了自己弓箭的方向。 同一时间所有人均蓄势待发,下了注的暗暗打气,长廊上有长辈看过来。 穆济从不浪费自己的眼睛。 第三声锣鼓敲响,瞬间!箭支脱离弓弦,急速飞出。 项逐元晚了一瞬熄,穆段的箭快速疾冲时,项逐元的箭瞬间放出,顷刻间追着它而去。 穆段的箭稳稳的定入靶身内环,项逐元的箭虽有冲到,劈开穆段的箭身,稳稳定在穆段的那个位置。 另一边,曹大公子放开手里的弦,箭瞬间而出。 明西洛不紧不慢的拉开弓,三角的铁箭勾顺着曹公子箭的诡异一点点靠近,靠近,飞出的箭尖在空中靠着风速快速摩擦过曹公子的箭芒。 曹公子的箭被带的一歪,瞬间脱靶。 明西洛的箭钉在靶身边缘的位置,成绩不好不坏。 曹振宗看着侍从捡起唯一的脱靶箭支,脸色十分难看,他虽不是武将,但父亲正在为他谋划御林军的位置,他成绩不好还说的过去,结果脱靶! 怎么会脱靶!不可能。 明西洛状似松口气,为自己不咸不淡的成绩松口气一样,他的箭没有碰到曹公子的,他不认。 另一边同样传来惊呼声,穆段的箭被从中间劈开,一半已经落了下来,项逐元那支箭微端震颤着定在他的箭身上。 周围顿时有一息沉默,因为这绝对不可能是意外! 窃窃私语声响起: “怎么回事?针对穆公子吗?” “明显针对穆公子,否则以项世子的实力不可能不正中靶心。” “穆公子脸色很不好?” “能好吗?被人从中间劈开。” 因为这一幕,曹振宗这边反而只有零星几个人关注,毕竟个人实力不济,和明显有恩怨的对决,后者轻松引起人的主意。 但曹振宗神色并没有好多少,这件事总有人有记忆,只要有人想阻碍他进御林军,今天的事就会被拿出来说。 明西洛已经退场。 鲍占杰在为堪堪上靶的两人庆祝。 宋宣庆幸的擦擦头上的汗,压低声音:“幸好没有脱靶,我都吓死了,子恒他们那一组竟然有脱靶的,出门以后都不好意思说会箭术了。” 鲍占杰看他一眼:“早晚因为你的嘴吃亏。” 明西洛神色温和的点点头,也看向项逐元那边。 项逐元神色如常的看向穆段:“姐夫不会怪我失手吧?” 穆段没想到他敢如此,这无疑很让他难堪:“哪里,别是我带累了你才好。” “不会。”下一句声音不大,只有两人听得见:“偶然下来看看小人们是怎么玩的,也别有一番见识。” 穆段顿时握紧手里的弓。 项逐元提醒他,稍安勿躁。 穆段看着妻弟,却发现,他确实不能怎么样,他不是项逐元,在这样的场合没有他闹的资格!他不能为穆家带来利益已经是半个废子,如果还敢给穆家添乱,下场绝对不会好。 穆济站在看台上,正好看到这一幕。 项章抚着胡须大笑:“亲家不要介意,小孩子们闹着玩而已。” 穆济不介意:“玄简的箭术又进步了。” 项章十分谦虚:“他就是喜欢这些,这孩子从小喜欢的东西就多,稍微学学,就有成就,我这个当父亲的都快教不了他了。” “也是,如果侯爷精力不济,在下倒是可以帮忙教导一二。” 项章心里冷哼一声,但却不否认对方在战术上的早已,同届的未必有他了得,面上笑容不减:“亲家还是留着精力多教导教导令郎吧,令郎握弓也太没力气了。” 穆济也神色和缓,并没有被人戳到痛处的焦虑,直接认下:“确实要督促一二。” ------题外话------ 我有一种想躺平任嘲的冲动-_-||。 求月票(#^.^#) 二月新规,月票可以不分等级投掷了,求月票啦,我看谁在投一张后,然后看着我,等更威胁我滴。 说点题外: 首先非常非常感谢大家的热情,我今天打开潇湘确实惊了一下,月票怎么飞那么快,不像我这两年半软的风格,去群里一看,是三月亲在送斗篷。 一个开心,两个咦?三个我惶恐啊! 新规不可控的因素很多,非常感谢大家的心意,真的非常感谢,但新规不可控真的多。 所以,与其说担心成绩如何,其实我更担心的是大家的期待没有达成,所以,所以,所以,所以,佛系佛系。实在非常非常想我了,一颗就好,看书就好。 三月说我:我比你都着急。 我:郑重承诺,我这十年老油条心态,杠杠的。所以非常非常的时候小小意思一下就好,不用吓我,会惶恐的,┭┮﹏┭┮ 下午,有三,有四,有五 208三更 下面的人见项逐元与穆段‘有说有笑’的放下弓箭,一起走回凉亭,又不禁诧异。 “莫非……只是不小心?” “确实没听说两家有什么不合?” “可……真那么巧的。” “否则呢。” 曹振宗从靶场上下来,至今不明白怎么就脱靶了。 后院内。 关于项七与曹夫人的对话,已隐秘的传了出来,只是见到的都是上一辈的人,心有城府的人说话比较含蓄,传的隐晦,范围也小,还没有到喧闹玩乐的孩子这边。 暖亭内,姐妹花已经退下。 项心慈半靠在软椅上偷得浮生半日闲。 秦姑姑切了小小一块糕点:“小姐尝尝这千层糕,有没有燕新楼八分功底?” 项心慈张开嘴,小she勾住白软的糕点,吃进嘴里,入口即化的口感,微甜不腻的香气,瞬间填满味蕾,嗯,好吃,项心慈示意她再来一块。 秦姑姑立即为小姐再切一点。 项心锦神色如常的回到人群里,带着下人客套的与人寒暄一番,有人问起刚才的事,她也笑盈盈的说没有大碍,不过是小孩子顽皮打闹。 看到那件事的人闻言,想着或许真的没事了,否则项家大小姐不会这么快处理。 项心锦不着急,又与友人们打闹片刻,在柳雪飞那里停了一会,夸了一下她的画作,才自然而然的坐到项心慈身边。 项心慈没有起身:“姐。” 项心锦嗯了一声,拿了一颗蜜桔,吃完,擦擦手,正色道:“这件事我会和容家解释,你不用担心。” 项心慈有些疑惑,没有回过神来,什么事? 秦姑姑凑近提醒她。 项心慈觉得这事有什么可说的:“不用。” 项心锦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想笑,神色也放松一些:“你呀,别太不上心了,容家不是普通人家,女子名声看的很重,即便你觉得容少现在不在意,但以后呢……再美的人也有被人看腻的时候,还是谨慎些的好。” 项心慈看大姐一眼,有感而发?“我应该不会嫁入容家。”所以不用。 项心锦刚入口的蜜桔险些卡主,瞬间看向项七。 秦姑姑举着千层糕,喂自家小姐。 项心慈觉得没什么:“没什么的,还是姐会出卖我?” 这事……项心锦急了,让秦姑姑离开点,看着她:“五叔可知道此事?” 项心慈咀嚼的口中的棉纱糕:“嗯。” “他嫌你的出身?”项心锦语气有些重。 “不是,我嫌他事多。” 项心锦骤然语塞……慷慨激昂损人的话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是别人说这话定然是打肿脸充胖子,可如果是心慈说,那就是真觉得对方烦,可:“你这是做什么?那可是容……”想想自家一地鸡毛的事,还与妹妹说什么:“你自己想清楚,难能可贵的亲戚,如果退了,没人会觉得是你不愿意,只会觉得你不好,容家没看上你。” 谁管那些:“嗯。” 项心锦看着她孩子气的脸,就知道她没听进去,更不懂小小年纪怎么说起来这种事来,混不在意,即便是自己,十五六的时候也会有憧憬。何况这男女婚事,不经一遭,怎会知道其中的冷暖。 项心锦开口:“怎么说也是你第一次在长辈间露面,却发生这种事,是大姐托大,教导不严,五叔那里我会解释。” “……” 秦姑姑犹豫着,给小姐喂口水。 项心锦见她自己玩的高兴,起身:“你自己小心些,别这么冲,小心有人给你做套,我先过去了,有什么事,就喊我。” “姐慢走。” 梅林内。 雁回凑到小姐耳边说了什么。 柳雪飞看侍女一眼。 雁回点点头。 柳雪飞沉默了一会,却没有好奇,大小姐定能处理好,示意她也别议论,与众人又说起新画的梅图。 但还是有人议论开来,虽然项大小姐出来了,可是见血了是事实。 “我都看见了,那可是两颗牙,就这么白打了?” “那有什么办法,令国公府权大势大。” “也得讲理啊,那小妇人当时可惨了。”具体怎么回事,后来怎么样了,别人也说不清楚,可是见血了是事实。 尤其这边玩的,都是年纪小一些的,总还抱有几分天真,认为项家小姐太不讲理了些,怎么能那么残忍。 段春云听着周围的议论,心里立即转过七八种心思,看向穆小姐:“哎,我倒觉得是真的。” 穆大小姐诧异的看她一眼,刚才惊鸿一瞥,看到了出事的人,她吓了一跳,但随即平静,大嫂没有宣扬传儿的身份。 她自然也不会说出去,否则穆家的妾室出现在令国公府,更说不清。穆婉容没料到的是项家有人敢对传儿动手,毕竟这么一个污秽物,谁也不想脏了手:“为什么这么说?” 段春云抚着心口叹口气:“说来姐姐可能不信,莫国公府时,我因为说了几句闲话让她听见了,她就追着我撞了我的马车。” 穆婉容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就是你受伤那次?”那么大的血口子,现在还用头发盖着疤痕,得有多大仇怨才下如此狠手。 段春云点点头:“虽然是我不好,嚼舌根在……” “那也不能下那么重的手,畜生不长眼,万一把你摔坏了破了相她承担的起吗?” 段春云一副心有余悸不愿多谈的样子:“有什么办法,谁让势比人弱,就今天那小妇人,别说被人打掉了牙,就是真怀了孩子被大掉了,谁又会因为一个死婴与项家小姐计较。” 穆婉容顿时起身。 209为三月的may女王斗篷加更 段春云心中陡然叫好,穆婉容年纪小,身份高,自然喜欢管‘不平事’:“姐姐你做什么,快坐下,莫让人看见了。” 穆婉容不坐:“欺人太甚。” “没事了,我头已经没事了,那人又与我们不认识,当不知道就好,项家……还是少惹为秒。” “就是你们这息事宁人的性子,才让那些人更猖獗!”什么项家小姐,除了她嫂嫂和项心素谁敢说一声她是项家小姐,脸不要太大! 穆婉容快速向那挂着新帘子的暖亭走去,她早看她不顺眼了,客人们还挂普通帘子呢,她一个主人家,就先用绸用缎了。 段春云急忙追上,可怜兮兮的劝着:“姐姐算了,姐姐……连我母亲都让我……” “你别管。” 段春云见阻挡不及‘焦急’不已,她段家势力单薄,可穆家不是,她倒要看看项家五房敢不敢与穆家掰手腕!“姐姐……姐姐……” 穆婉容直接踏入暖亭,虽然刚刚已经惊鸿一瞥,可如今近看,心里忍不住一惊,怎么可以有人这么好看,披散下来的衣裙更是美不胜收。 庄姑姑立即打气十二万分精神。 秦姑姑也看来人一眼:“可是?有事?” 穆婉容看也不看说话的人,高傲的看着软椅上目不斜视的人:“你可是项家七小姐!”拿着容家的银子不当银子吗!竟如此糟践。 秦姑姑不乐意了:“这位小姐怎么说话呢?你难道不该先自报家门吗?” 庄姑姑挺直背脊,讨打的? “我是穆婉容,你刚才动的人是我哥的姨娘,你说我该不该来?” 项心慈觉得她还有一个更该来的理由,比如,她曾经和穆济不清不楚时她曾跪在她脚下苦苦哀求自己放她母亲一条生路,那时候她卑微、懂事也顺眼的多。 不过她找错人了,那时候她早换上子都了,是那老太婆因为穆济书房一副她的画像捕风捉影,还没有打听好她的身份,就乱嚷嚷,更不用提穆济是因为她反复毒杀庶子才要动元配了。 结果元配不管,就觉得是穆济那种人色令之昏,呵呵,二十多年夫妻,穆济是那种人吗,可惜,在元配回过神时,这件事已经嚷嚷进明西洛耳朵里。 啧啧,剩下的可就不是自己能管的了。 不过,现在小姑娘,到底没有经历过挫折,还水灵灵的不知道人心险恶。 项心慈赶紧打住,又不是多光彩的事,想来做什么,若不是见到这姑娘,她都要忘了这段往事了。 毕竟也不多重要的人,也只占据了她一段无聊的时光,但是透过眼前的小姑娘,穆济的容貌反而清晰了,确实是位有魅力的男人,与明西洛他们比,那时候穆济冷静的多,不过怎么就腻了呢?为什么腻了来着? 想不起来了。 段春云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神色焦急的唤着:“姐姐……”示意她赶紧离开。 穆婉容心虚的看她一眼,发现她没有听见才放心:“我跟你说话呢?” 项心慈看着外面的人,笑了:“听见了,你哥的姨娘找你哥去,找你嫂嫂的话左拐,不送。”看在穆济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 “我就找你!我看到你多她动手了?” “她是谁?”项心慈目光依旧落到外面的段春云身上,突然诡异的笑了。 段春云顿时一个激灵,后悔过来了。 项心慈温柔的招招手,示意外面的人进来:进来啊。找这么一个棒槌介入做什么,多有碍咱两面对面,我亲自、无中间人的跟你玩啊,你开不开心:“来,来。” 段春云摇摇头,忍不住后退,觉得像有女鬼在不停的对自己招手。 “你干什么!吓到她了!”穆婉容的声音乍燃想起。 项心慈脸色骤然冷下来,直接指了她一下。 庄婆婆见状,立即翻过穆婉容的手,堵了她的嘴。 段春云吓的就要跑。 秦姑姑眼疾手快的将人‘请’了进来,并贴心的将所有两边的纱账放下,隔绝出了一方私密的天地。 段春云见状,惊恐的不断挣扎,她知道眼前的女人敢,她真敢!段春云呜呜着说不出话来,她不敢了,不敢了! 穆婉容被绑了手脚坐在地上,怒目瞪着项心慈。 项心慈不看她,首次从软椅上坐起来,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段春云,声音清冷尖锐:“你怎就学不会听话呢,上次伤的太轻了是不是。”项心慈说着起身,牡丹丝纱长裙在地上铺成开来,闪耀着丝丝缕缕的光。 项心慈将暖炉的盖子打开,温柔的看着段春云:“你说,把你扔进去,会不会烧化了?” 段春云惊恐的摇着头,用脚蹭着后退,不要……不要,她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放过她吧,她磕头……对她还可以磕头! 段春云不管背后绑着的锦缎,立即跪好,咚咚咚开始磕头,她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她以后再也不敢了! 项心慈掩嘴笑了,娇嗔的瞪她一眼:“你看你,乱担心,烧不化你的,顶多让你全身……”项心慈笑的更开心了,但,自己怎么能在祖父寿辰当天做这么不合规矩的事呢:“婉容是吧,来,来。” 穆婉容不明所以,为什么突然叫她,为什么?! 项心慈知心的道:“让我们婉容把段小姐推进去,先脸着炭,试试温度。” 穆婉容疯狂摇头,不,不,她做不出来!她做不出来! 项心慈看着她不断往后退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下来:“婉容,你要是这样,我就先让你试温度了。” 秦姑姑想说什么,但看着小姐冷下来的脸色,最终推了回去,穆小姐是正三品穆尚书的女儿,穆尚书兼任内阁主事,还与丹师一派有联系,不易开罪。 庄婆子见秦姑姑没制止,就觉得可以,顿时盯住穆婉容随时准备把她扔进去。 穆婉容不要,她不要。 项心慈将炉火的盖子放下,拍拍手:“庄姑姑。” “得了。”庄婆婆一把拎起穆婉容就像拎一个小鸡仔。 秦姑姑牙疼,小姐不愧是是看上她一把力气,你轻点,哎呀,先撩个头发! 秦姑姑顿时大惊,完了!别傻的真往炉火里蹿啊! 穆婉容挣扎间,嘟嘴的抹布掉了,头发全落在炉子里,脸已经快要触到碳火上,才知道害怕:“放手,我做,我做……” 段春云惊恐的看着穆婉容,空间里都是头发烧焦的刺鼻味道,不要,不要。 穆婉容目光呆滞:“我做……我做……” “这就对了,你看,她不顾你的安危,敢算计你帮她出头,这样的人不该受到惩罚,但是呢,你想代她受过也行,你钻进去,她寻我晦气这件事也算了了。” 段春云闻言瞬间哀求的看向穆婉容。 穆婉容摇摇头,不,不,她不行,她不能把自己放在炉子里,但她也不会塞春云,春云大可以放心,她有办法:“救——” 庄婆子瞬间捂住她的嘴,随便扯了一段帷幔又重新堵了回去。 “唔唔——唔——” 项心慈见状,失望的摇摇头,本来想看在穆济的交情上,放过你,你偏偏不识相。 项心慈示意庄婆子给段春云解开手上的绸缎,脚上的分开绑,眼睛随即看着穆婉容:“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爽利人。” 庄婆子在一旁拎着香炉盯着段春云,如果她敢跑,她就砸上去,保证废了她。 段春云惶恐的看着庄婆子,又看眼项心慈。 项心慈示意她把穆婉容塞暖炉里。 穆婉容挣扎着,不要,不要!没用的!不要信她,她没有信誉! 段春云看眼穆婉容又看眼项心慈,眼睛里惊恐、害怕、快意混杂在一起,神色慢慢扭曲。 项心慈笑了,这才对:“你知道我的,所以要快点哦,慢了,这个游戏就换人了。” 穆婉容不要,示意她快跑,有机会的!只要她们跑出去就得救了! ------题外话------ 有五 210五更 段春云看着穆婉容那张清秀好看的脸,慢慢的走过去:“不要恨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段春云一步步走过去。 穆婉容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印象里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春云、无比依赖她的春云,怎么会…… 段春云吃力的溜起穆婉容。 穆婉容惊恐的挣扎,怎么都没料到小姐妹敢这么做! 段春云力气不大,不一会就被挣扎的寸步难行。 项心慈手臂趴在软椅背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 秦姑姑不忍看,低头戳糕点。 穆婉容抵死不从,她又不是傻! 段春云久久无法拖动她,累的汗流浃背,着急的反手就是一巴掌,面容再也维持不住上一刻的柔弱可怜,咬牙切齿:“你能不能安静点!这样我们都没有好下场!” 穆婉容恶狠狠的看着她,段春云! 段春云也不装了:“七小姐,我想你的人帮帮忙。” 项心慈大方,示意庄姑姑过去。 庄姑姑不想帮她,但主子有令,她按段春云的示意,拎起穆婉容。 穆婉容见状,挣扎的歇斯底里,被烧的乱糟糟的头发,此刻像疯子一样张牙舞爪:“唔唔——唔唔——”穆婉容痛苦的看着项心慈,她干,她烧段春云! 项心慈看着她,轻轻一笑:晚了。 穆婉容顿时心如死灰,她不想死,不想毁容,她不想:唔—— 段春云用力按着她的脸,面容狰狞的让她的脸往滚烫的火炉边缘压!你活该!你活该!谁让你长了一张好脸,有出身还不算,还有脸! 穆婉容仅剩的头发,在炭火中瞬间付之一炬,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流出来。 段春云的手终于将她的脸压在路边上,发出磁——一声。 项心慈瞬间闭上眼,悲怜的让庄嬷嬷停下。 庄婆婆立即把人扔在一边。 穆婉容疼痛的瑟缩着,瞳孔一点点睁大又缩小,惊恐大于疼痛的呆滞着。 段春云着急的看向项心慈,她还没有做完,她还没有做完……穆婉容绝对不能活着,她不能活着…… 庄嬷嬷利索的将段春云堵上嘴,绑好,解开穆婉容。 穆婉容狼狈的一点点站起来,走向段春云。 段春云惊恐的后退,不,不……刚她不是…… 穆婉容扯下嘴里的锦缎,声音冷若冰霜,字字啼血,脸上焦糊的疼痛让她浑身战栗:“帮我拎起她!” 庄嬷嬷看眼小姐,才拎起地上的人。 段春云哀求的看着穆婉容,如果能说话,她一定是最巧言令色的辩手,可惜被嘟了嘴,楚楚可怜的神态也布满了狰狞后的丑陋。 穆婉容这次毫不犹豫的将段春云的脸按向火炉,她一次次帮她,一次次觉得她可怜,这次更是想为她出头,她却这样对自己—— 刺啦—— 伴随着焦糊味道而起的还有纱帘被拉开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什么味……味……味……” 项心慈瞬间害怕的躲在软椅后,惊恐望着来人,孤苦又可怜。 戳着糕点的秦姑姑,瞬间害怕的握紧刀叉,惊恐的看着炉火边两人,喃喃自语着:“不要……不要……” 庄婆婆何等机敏,不机敏也被半夜常到葳蕤院的世子练出三分眼色,瞬间装做与穆小姐角力的人,跪在地上:“穆小姐不要了……不要了……她已经知道错了……” 穆婉容不明所以,因为憎恨还在下意识的暗着。 “啊——” 惊恐的叫声惊醒了被恨意冲昏头脑的穆婉容,她瞬间看向敞开的亭子门口,看着一张张惊恐的看着她的脸,再木愣愣的看看自己的手,她在哪里?在做什么……她做了什么…… 段春云从炉子旁滚下来,左脸颊被滚烫的火炉边,烫出一条从耳根到嘴角的月牙,比穆婉容的更长更严重。 项心锦立即挤开众人看过来,顿时吓的整个人瘫在……又撑着桌子站起来,声音肃穆:“将人带走,请太——医——”随后看眼躲在角落里的项七:“你……没事吧。” 项七惊恐的摇摇头,好似还没有从惊吓的余韵中回过神来:“那两个姐姐……两个姐姐……” “不要怕,不要回忆,没事了,没事了……” “她们不听我的,她们更不听……” 人被快速带下去,项心锦带着惊讶过度的项心慈一次像客房而去。 中途项心慈跟在毫无反应的穆婉容身边,伸出手攀住她的胳膊,目光清纯如水般明澈:“姐姐……” 穆婉容吓的顿时挣脱丫鬟的手,不敢不顾的蹲在地上尖叫! 项心慈沉寂在她耳边道:“怕什么,她想杀你,你还跟她将良心。”随即跌倒在地,不解的看着尖叫的人。 项心锦急忙将人扶起来,说实话,项七吓成这个样子她绝对不相信,但当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事关女孩子容貌,当然能摘多干净就摘多干净。 穆婉容也被扶起来,她看眼项心慈,茫然的眼里再次有了聚焦,对,段春云想杀她,她为什么要怕,是段春云咎由自取…… 人很快被带去客房。 项心慈没有跟着,绕去小花园荡秋千了,她需要高高的飞跃而起,平息下‘受惊’的心情,真好!蓝天白云的好。 秦姑姑当看不见小姐的表情,睁只眼闭只眼让它过去。 后花园里早已乱成一片。 真的,真的!穆婉容将段春云往炉子里按!太恐怖了! 没有胡说!很多人亲眼看见,直接按的,段春云完全毁容了! ------题外话------ <(* ̄▽ ̄*)/此更只为答谢所有月票,谢谢,不知道说啥了。 211一更 穆婉容疯了吗! 不知道啊?两人都被项大小姐带走了,还没人知道为什么? 谁掀的帘子?当时谁在现场? 我,是舒小姐掀的帘子,当时我们闻着味着有一股怪味,暖亭又遮的密不透风,我们怕出事,就说进去看看怎么了,谁知道…… 聚在一起的几位小姑娘,忍不住在脑海中想象一下当时的情景,顿时惊呼不已。 鬼迷心窍也就如此了吧,心中又隐隐好奇,到底怎么了,春云和婉容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吗。 私下里的窃窃私语更多。 “好什么,春云经常说婉容坏话,觉得她除了出身什么都一般。” “所以,会不会是婉容听说了什么,气不过才?” “可?婉容不是那样的性格。” 此时,满园的小姑娘都不嬉闹了,聚在一起说这起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 梅林内。 柳雪飞也听说了。 谁还有心思吟诗作对,也都在讨论传过来的事。 雁回看眼小姐:国公爷寿宴却发生这种事,出事的还是两位重臣的长房嫡女,不好收场了。 柳雪飞也考虑到了,而且同时吏部一脉,很难让人不会议令国公府从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而且今天的事未免太多了,戏园那边的事刚刚也传过来了,不就前也是有人看见项大小姐带走了沾了血的妇人,现在怎么又在那座暖亭里出事了? 柳雪飞若有所思,虽然没人提起项七小姐,但……这件事与她有关系吗?要不然为什么偏偏在那座亭子里? 虽然都在说两位姐妹平时有龌龊,仿佛那些理由就是穆婉容动手的依据,可别忘了,那都是小事,绝对不到动手的地步,所以,其中发生了……什么? “小姐,小姐?您在想什么?” 柳雪飞恢复如常:“没有,更谨慎些知道吗?” 雁回明白。 …… 同一时间,几位老姑奶奶被叫来处理局面。 穆夫人、段夫人分别被大姑奶奶二姑奶娘带入不同的客房。 项家专门为女眷腾出的客房内,段夫人看到女儿脸上的惨状险些昏过去,怎么弄的…… 段春云刚刚醒来,脸上火辣辣的疼:“不要……不……”抬手就要摸自己的脸。 正在处理伤口的太医瞬间按下她的手。 段夫人也慌忙让她不要动。 “我的脸……我的脸!” 段夫人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紧紧地按着她的手:“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怕,娘在。” 段云春才看向母亲:“娘……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段夫人摇摇头,可再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握着女儿的手:“春云,春云你告诉娘发生什么事了?”她定为女儿讨回个公道! 段春云见状,惊恐的就要挥开母亲的手,不依不饶的去摸自己的脸,不要,不,她的脸,她的—— 太医瞬间按住她:“灌安神汤!” 段夫人心疼不已:“别动了,让大夫给你看看,你快别动了……你放心,娘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段春云瞳孔瞬间睁大,突然安静下来。 另一个房间内 穆夫人看着包扎好伤口,不言不语的女儿,着急的不行:“你到是说话啊?你不开口,娘怎么帮你。”现在外面风言风语,传什么的都有,她怎么不着急,可她却问什么也不开口说话。 穆婉容怔怔的看着床顶,她脸上伤口不重,即使留疤也不会太明显,她只是觉得像过来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被段春云怂恿着去找项心慈麻烦,段春云字字句句都在暗示自己项七是个坏女人,结果……她就是一个坏女儿,段春云不可能不知道,可她还是怂恿自己去了! 穆婉容忍不住握紧手心,恨自己傻的以为那是‘正义’。 至于项七,穆婉容更茫然了,项七做了什么?耳边又响起项七说过的话‘把我供出来,就是你们穆家将妾室弄来我家给我祖父添晦气,你变本加厉来找我麻烦,三重加害,你说别人怎么想?穆家与我令国公府势不两立?真给你爹争气,穆夫人迫害我大姐你来找我祖父麻烦,所以,要供出我吗?何况我什么都没做,你想好了,两个小姑娘的你纠纷,和两府的纠纷你选哪一个?’ 穆婉容觉得头疼,头好疼。 “婉容,婉容……” 穆婉容突然坚定,是段春云想害她,一开始就想害她!她明知道项心慈是这种人,却哄骗自己过去,段春云是故意的! 穆夫人见女儿激动,急忙握住她的手,心疼又怨其不争:“不要怕,娘在,娘在,娘知道你是听话的孩子,可你得说出来娘才能帮你……”她就这么两个孩子,儿子已经不争气,女儿又出了这种事:“你嫂子呢,为什么你嫂子不在!” “娘,是段春云,她毁了我的脸,我气不过才对她下手!”就是这样。 同一时间。 项云锦站在秋千旁看着刚刚还惊吓不已,现在荡来荡去玩的开心的七妹妹,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你预感,可……没有理由不是吗:“心慈。”项云锦声音很轻,唯恐惊了玩的开心的如精灵一般耀眼的女孩。 “嗯?”她的声音伴着风,飘荡在空中。 “我问你的问题必须如实回答知道吗,只要那样,我们才能想办法。”即便你参与了,也能防患于未然。 “嗯。”她听着耳畔的风,张开手臂。 “她们两个为什么动手?” 项心慈毫不犹豫:“段春云把穆婉容往炉子里推,穆婉容生气了也推了她。” “段春云为什么推穆婉容?” “嫉妒?还是积怨已深?”项心慈疑惑的神色在空中都让人看的一清二楚。 项心慈说的是事实,当时段春云脚上虽然帮着锦缎,可有一定的活动空间,嘴也没堵着,她完全可以像穆婉容一样叫,或者学穆婉容就不动手,这样只能自己亲自动手,那就是她项心慈伤人,她认。 但段春云动手了,没有一点犹豫。 既然如此,项心慈觉得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充其量就是——提供了一个场所。 项心锦看着项心慈,不觉得这么简单,她夫家什么家世,段春云虽然小家子气了些女孩子心思又重,但绝对不敢与穆家撕破脸,为什么突然就:“心慈……” “……”嘘,风吹来了。 你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项心锦想问,又问不出口,好像怀疑她一样:“心慈,你要学会相信我们。” “……” 项心锦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这样的讨人嫌了,深吸一口气:“你别乱跑,我去客房看看。” “……” 项心锦不放心,又转过头:“谁带你走都不要走,知道吗?” “知道。”裙摆高高的荡起,只要撒手,就能飞跃这片高墙。 … 项老夫人很快收到了消息,这么大的事,项心锦想压也压不住:“真是……真是……曹夫人也是她气走的!” 张嬷嬷颔首,这件事也有人说了过来。 项老夫人气的抓紧手里的虎头扶手。 张嬷嬷忍不住说句公道话:“这次不是七小姐的错。” 她在场吧!她在场能有什么好事,扫把星,到哪都能惹出事端:“让二夫人赶紧去看看,千万别出什么乱子!这都什么事。” “是。” … 穆夫人郑重的看着女儿:“她推的你。” 穆婉蓉点点头:“突然推过来。”亏她舍不得动手,到头来自己就像蠢货一样。 穆夫人瞬间起身:“岂有此理!”转身而出。 … 段夫人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穆婉容怎么敢那么对她的女儿,虽然丈夫在穆尚书手下做事,可不是他的家臣,大家同朝为官,她家就低人一等吗,还下这么重的手,她女儿以后怎么见人, 段春云害怕,更怕穆家追究他的责任:“是她推的我,是她把我往火炉里按,是她!” 213三更 那人指指自己。 项心慈点点头:“我告诉你。” 女子慢慢走上前:“……” “再近一点,站正前方去,对,再近一点,就哪里” “你可以说了。”已经很进了 项心慈带着秋千一点点后退,瞬间向前冲去! “啊——” 柳雪飞一把将人拽开。 瞬间周围尖叫声四起,惊恐看着这一幕! 项心慈高高的荡起,美丽如翼的裙摆瞬间在她身后展开自由的翅膀!她畅通无阻的高高荡出去又高高地荡回来,仿佛天地间似乎唯有她,玩得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又美的惊心动魄,让人战栗。 她……那可是一个人—— 女孩子脱离了柳雪飞的搀扶,瞬间瘫软的坐在地上,她刚刚差点……差点就…… 柳雪飞皱眉,怎么能如此莽撞!如果不是自己,她的冲击力绝对要将她踢出去!更不要提万一她控制不好方向,木板撞上童小姐的头,会有什么不可预测的后果! 项七就没有想想吗!她不怕出意外!看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么下手这么狠!尽管童小姐说话不中听,可也不至于被她如此对待! 项心慈高高的荡着。 秦姑姑垂着头。 柳雪飞看那婆子一眼,她发现这婆子一丝反应都没有,她家小姐如此行事,她脚步都没有动一下,她就不怕出严重的后果! 这也说明……项心慈不是第一次,那么段春云、穆婉容这件事里,她参与了多少! 最终没说什么。毕竟她不好管教,可惜小姐也太…… 柳雪飞想让她下来给童小姐道歉,可想到自己的身份,尽量收敛起心思,她现在不适合管教她:“都别在这里站着了,七小姐说不知道,应该就是不知道。” 周围的人哪还敢离近了,说话都不敢了。 童小姐发现自己坐在雪上,衣裙湿了一片,顿时委屈的哭起来,她怎么这么倒霉,为什么选中她出这个丑,童小姐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小姐妹立即跑过去,扶她:“没事儿吧。” 童小姐恼羞成怒的挥开想搀扶她的手,羞愤的跑了出去。 项心慈依旧远远的荡着,迎着风、踏着光,快速的来来去去。 周围更安静了,仿佛有什么她们不能预测的东西和超出认知外的事情在发生,怎么可以有大家小姐,如此…… 一众小姑娘被吓到后在柳雪飞的疏导下,慢慢散开。 柳雪飞站在原地又看了那玩的高兴的人一眼,视线忍不住落在垂着头的婆子身上。 舒小姐走过来,看了高空中如薄翼般美丽的纱裙,好一个深闺中的谪仙:“走了。” 柳雪飞转身。 两人走出很远,舒娜才低声道:“你这位小姑厉害了……” 柳雪飞叹口气,没说话。 … 凝六堂的里屋内。 屏退众人的项老夫人听完报备,气得眼睛发花,那两家的事还没有解决完,她又出幺蛾子,她嫌段家穆家怨不到她身上是不是。 项老夫人还等着开席呢,都什么时辰了,还有这等糟心事等着她,现在童家媳妇都要带女儿走了,她造了什么孽啊。 项老夫人忍无可忍:“让五夫人把她弄回去,弄回去!”以为这是他的葳蕤院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项承弄的这孽障! “是。” 张嬷嬷还没有出去,就有人急哄哄来报:“老祖宗!老祖宗!不好了不好了!段夫人和穆夫人打出血了快快想想办法,大姑奶奶根本拉不住,两家的丫鬟婆子都下场了!” 项老夫人险些昏过去!“给我把她抓过来!抓过来!” 谁?两家打起来了,却要抓谁? …… 项国公看着在大儿子身边进进出出的管事,脸色难看,一问才知道,后院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开席,都多长时间了,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好像是七小姐没看见,两家没个结果,打起来了。”大小姐直接出动了护卫将人拉开,如今是前院护卫来报调动情况。 项国公脸色难看:“那她看到没有?”这么简单的事闹成这样。 “七小姐说没有。” 项国公觉得管家说的有技巧,那是看见了,还是没有看见? 项章十分愧疚:“孩儿这就处理清楚。”起身离开。 项国公叹口气,不是恼,就是觉得小辈们闹腾:“你把她叫过来,我亲自问。” “是。” 项章回来听到这事,惊了一下,可管家已经出去了,立即吩咐身边的人:“让人带着七小姐走人少的地方。” “是。” 项心慈一袭红色狐氅,流光溢彩的牡丹裙摆穿过大氅底部拖拽在身后,犹如一条波光粼粼的泱泱长河,河流而上,是万物生灵气息的深林大川。 她如一缕光缓缓走来,纤细白嫩的手中揣着一个巴掌大的鎏金手炉,一张夺天地造化的脸淡淡一个神色,便是翻江倒海的风起云涌,生动的仿若活了的画卷。 一双深渊般的眉目谁也没有看,谁也不配让她看,贴着朱红的冰花眼角,一瞥便是苍海沧田、众生沉浮一般,仅有的一串耳坠随着他走动,微微晃动,犹如灯塔,犹如圣光 甬道旁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男客,瞬间安静下来,背着长辈分赌局银子的人也呆滞下来。 项心慈目不斜视,直接穿过长廊。 本来还喧闹的前花园,突然沉寂下来。 直到她走远视线里仿佛都是那抹红色的身影,和那一枚轻轻晃动的耳坠,红色如火,燎原盛大。 ------题外话------ 下午两点刷四更。 有月票的亲,求月票o(n_n)o 212二更 段夫人急忙安抚她的情绪:“你不要激动,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娘一定给你讨回个公道。”可穆家……又忍不住再次去确定:“她为什么推你?” “就是她推的我!那么多人看见了!我脸都这样了!娘还不信任我!!”她咬死不松口,谁会知道为什么,项心慈打死她,她也不敢供出来,何况供出来她更逃不了好,项心慈也不干不净,她肯定不会往外说,所以就是她和穆婉容对峙,就是她们两人说了算,那么多人看到穆婉容推她是事实。 “娘知道,知道,可……总有个为什么不是吗?” “我……不知道,就是她突然推我。” 段夫人着急:“可你们总该有个理由?” “她……她嫌我可以和项七小姐说上话……”对!因为项七小姐选了自己动手,所以恼羞成怒,她乖乖受死不就好了,事后她一定会为她讨回公道,是她不肯死! 就为了这个:“岂有此理。你平时难道还不够谦让她的,竟然因这点小事动手!” 段春云不想说这些:“娘……我脸疼我脸好疼……我们回家吧……你别问了,我们回家。” 段夫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回去:“家当然要回,但这个公道必须说清楚。” “娘,娘,我想回家。”段春云突然有点害怕,万一穆婉容不认呢,穆老爷那么凶,看她们一眼就好像要杀人一样:“咱们回去吧,父亲不想看到咱们两家闹的。”她觉得这个理由非常好。 段夫人挣开女儿的手,这怎么能一样,起身:“你躺着……” 段春云瞬间抓住娘亲的衣袖:“娘……我们回家吧……” 段夫人不会回,这不是息事宁人的时候,她女儿伤成那个样子,就当没有发生吗!:“让白芷看着你,你好好休息。” 段春云更害怕了,她做了什么她自己清楚,穆家会不会报复她! 段春云看着娘的背影,惊恐的想直接跑回去!怎么办怎么办。不是自己的错……是项心慈……所以她……段春云想到项心慈的报复手段,尖叫一声,再不敢攀咬项心慈。 盛怒中的段夫人直接碰到了找来的穆夫人。 穆夫人脸色难看。 段夫人更好不到哪里去!自家女儿受了那么重的伤,这就是穆家的态度! 两位姑奶奶见状都在劝,希望两位能心平气和的说。 项心锦正赶了回来,急忙让两为夫人进去说。 “就在这里说。”穆夫人没给儿媳妇面子,直接挣开她的手,现在才过来,早干嘛去了:“我想问问段夫人,你女儿为什么把我女儿往火炉里推。” 段夫人没想到她倒打一耙,你女儿恶有恶报跌了一跤,这么明摆的事儿,穆家为了洗清女儿,竟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穆夫人。我一直敬重你,想不到你是这种人,你说话要有依据,那么多人看着是你女儿把我女儿往火炉里推。” “她无缘无故会推你的女儿吗!是你女儿先把婉容往火炉里推!我女儿才反击的。” 段夫人愣了一下,不可能。 “娘,进去说。” 段夫人抽开手,看向项心锦:“你说是不是那么回事?”” “我也没看见,段小姐怎么说?” 段夫人才发现这里都是穆家的人,两位项家姑奶奶,就不是偏帮者吗:“是婉容嫌她能和项七小姐搭上话,恼羞成怒对我女儿出手。” “呵。”穆夫人冷笑:“我女儿需要记恨这点小事,你自己听听这理由可能吗,别说项七小姐,就是项二小姐,我女儿都不会嫉妒。”说着看了‘项大小姐’一眼,摆明自己有更高贵的项家小姐。 项心锦心里一阵腻烦。 … 有心人,把这件事告诉了前面的男客那边。 “小姐伤的不重。” 穆济才看向对面的段侍郎。 段侍郎也刚刚听说,对上穆尚书看来的目光,心里一惊,垂下头急忙退席。他要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穆济没动,带茧的手指放下手里的酒杯,嘱咐身后的人:“到家里拿药,把外伤科最好的太医请过去。” “是。” 老项国公见管事频繁接触,刚刚段侍郎还离席了,忍不住问身边的人发生什么。 管家提了一耳朵。 项国公没一句就没了兴趣,不是什么大事:“这点小事让她们尽快解决,给女眷们开席。”像什么话。 “是。” 后院的小花园内。 想做些什么,甚至根本觉得这是举手之劳的事,为什么项七就是不开口,反而任凭两位夫人、婉容、段春云各执一词,闹的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好收场!现在多少夫人都在那边拉架,多难看。 颇有正义感的小姑娘们,终于找到了‘躲’着的项心慈,自然不依不饶。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是,就是,你当时明明在场!你总看到你点吧,就是你没有,你家仆人也看到一些吗?” “对啊,现在双方各执一词,就来问问你而已,你竟然都不从秋千上下来。” “是啊,事情在你家出的,你不解决。” “太傲慢了,你怎么能这样,你是不是看着她们打起来很高兴。” “七小姐你不能这样。” “就是,我们都是客人。” 秦姑姑再次解释道:“您刚才问的时候,我们小姐不是停下来告诉您了,她不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是,就是。”讨论又回到起点:“她分明知道!” 秦姑姑无奈:“我们小姐睡着了没看见,醒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那样了。” “那你们呢!” “对呀,你们也睡着了,好大的胆子。” 项心慈高高的挡荡着秋千,心情尚算不错,就是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大姐为什么还没有解决?两家要吵,是她们两家的事扔出去吵好了,想要那座亭子做见证,挖给她们两家就是?跟自家有什么关系?竟然还没有结束?不知道在搞什么,毕竟家里还办着宴呢,哪有功夫为她们分辨是非,她都有些饿了。 秦姑姑被挤兑的,和善一笑:“奴婢是下人,项府的规矩是,下人不嚼舌根。” 众人一阵无语:“怎么能是嚼舌根,我们现在命令你说!” “你必须说,你承担的起穆夫人与段夫人的怒火吗!” 秦姑姑:“那奴婢只能说奴婢没看见。” “你胡说!你肯定看见了。” “两位小姐让奴婢闭上眼,奴婢还敢睁开不成。”反正她刚才对穆夫人段夫人也是这么说的。 “不可能,你每听见一点动静吗!” “对话总听见了吧!” “几位小姐升个堂,拿了朝廷的从三品文书,奴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 “你分明耍赖!” “等一下,我有证据,项七当时根本没有睡觉,我从旁边过的时候,穆小姐刚刚进去,帘子还没有放下来,我看到项七明明醒着。” “对,她醒着,她必须说话!她身边的婆子当时还拉着段春云,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对!她必须说话!项七你下来!” “你下来!这是你家,你躲着干什么!” 项心慈突然停下来,好烦,比那些正主还上劲,没看到段春云、穆婉容一致说与她没关系,让她的下人回来了吗!听不懂话? 秦姑姑心一颤。 众人见状,心忍不住一惊,真漂亮,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可想想她的所作所为,恨不得都来讨伐她,顿时来劲:“你别装了,你快说你看到了什么?” “对啊,没有人会怪你的,你也不用怕有人报复。” 这话说的很有歧义,谁报复? “项七,你肯定看到了吧?” “她肯定看到了。” 项心慈想笑,这为小姑娘不止一次这么肯定了,所以——你答对了的。 “你看我干什么,你肯定看到了,怎么可能看不到!” “是啊,段夫人和穆夫人都打起来了。” 项心慈勾勾手指:“你过来。” 214为丫丫lena女王斗篷加更 “是谁?” “不知道?” “谁知道?” 项心慈直接踏入大厅内,管事想拉都拉不住。 她如大雪初晴时第一缕在阳光中融化的雪,是枝头冒出的孱弱绿意,是秋光明媚下的蓝天白云,盈盈一步间,天地染色,斗转星移。 她亦是大地赐予人间的一份礼物,是风、是阳光,是午后的平心静气;也是海啸、是地震。是波涛汹涌的不可预测:“祖父唤我?” 在场的人看过去,定力有限的仿佛一瞬间仿佛看尽了人间枯骨。 穆济漫不经心的抬起头,目光在她眼上停了一瞬间,难怪这么长时间问不出话来,好一张浮生重色的脸。 项国公瞬间看向项章!这是老五那个女儿。 项章顿觉头疼,对,您叫来那位,你把她叫来做什么!还有她怎么直接进来了。点点头。 项心慈踏入大厅,一抬头便是一个表情,天真活泼、明艳动人的走过一个个朝中大员,一道道审视目光,娇俏的停在祖母面前,声音清澈。“祖父寻我有事?”清灵如雏鸟讴歌。 众人瞬间端起手里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一饮而尽!有几个直接呛的失态! 项国公冷下脸:“去后面说。”直接亲自起身,甚至特意等了她几步:“别怕,有事,祖父替你做主。” “嗯,心慈不怕。” 项章立即明白,祖父为什么这么做。 项家小七这容貌,即便是处在他们的位置见多了各异花色,也不得不说,她美的与众不同,更何况这一年出落的更加似妖似仙,一颦一笑,就像要冲破符咒前的绽放,让人忘了岁月几何,哎,也怪不得项承护着:“小孩子顽皮,大家不要介意,歌舞呢,怎么停了,继续热闹着。” 众人见状,立即给面子的纷纷说着什么,但明显都有些心不在焉,还在好看的舞曲,眼前的菜肴,杯里的酒,似乎因为那抹身影离开,都没了滋味。 项承,竟有如此姿容的女儿。 曹侍郎莫莫的垂着头,才发现杯子空了,就是刚刚的女孩与夫人争辩了吗?入化生的那位女儿……眼中闪过她耳下的红珠,耳坠带的真别致,冰霜也贴的别具匠心。 “曹大人……” “哦《游园惊梦》也只是手法用的巧妙。”与她母亲一点不像,更惊艳绝伦,也更高傲不可一世,刚刚那几步,完全没有把人看在眼里吧,也是项国公府五房嫡女,到底不是一个女支能比的。 项国公看着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孙女,项承那位女儿吗,原来出落的这般模样,难怪项章知道他派人去让她过来时,那个表情。 是他失策了,如果早知道,他绝对不会让人叫她出来,只是她也真敢,还从正门直接走进来,他不信没人告诉她不行。 项国公冷哼一声,如果说自己没有一点儿欣赏她的胆色那是不可能的,就凭刚才那几步,她就没有被这些人身上那点官威震住:“你祖母问你话,为什么不说。”见人就见人了,他令国公府的女儿。 项心慈理由充足:“我说了岂不是毁了其中一个姑娘的声誉,何况本不是咱家的事,为什么要把这件事缆在咱家身上,她们各自的姑娘又不是不能说话,回头再说咱们偏帮了谁,出力不讨好。” “你怎么这么多理由,你一开始就说了,事情能闹到这样。” “然后其中一个姑娘家恨死我吗,我可不干,自然是她们互相仇视着更好。” 相国公一时间竟无法反驳:“你——” “祖父,她们是她们您别管了,我还没吃饭呢?”说完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祖父。 项国公被她看的整儿个都不好:“那么东西,你能饿了。” “我就是饿了嘛。”娇娇怯怯的口气,斩钉截铁。 项国公看着她样子,当自己是她那个吃她这一套的爹!他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孙女,但不止一次从夫人嘴里听过项承那没有底线的纵容,:“没吃的饿着,项管事,段夫人和牧夫人在闹腾把人扔出去,让他们去府外解决!” 项心慈眨眨眼。 项国公对上她的眼睛:“你可以走了。” “祖父真任性,大老远把我叫过来,说一句话就让我走。” 项国公哭笑不得:“你……”算了,让管家准备了吃的,赶紧让她走! “谢谢祖父,祖父最好了。” 项国公笑着看眼她开心的样子,小孩子,就是有活力。 穆济为开心的跑出来的小姑娘让开路,红色石榴耳坠追着管事的吃的而去,他负手站在门外。 项国公回头:“穆济。”到不意外他过来,自然是问他家的事,说起来到底是在自家出的意外。 穆济进来:“让国公爷费心了。” 原路返回的手抄游廊上,项心慈骤然转头,人比刚才多? 躲的太猛的人瞬间扭到了脖子,好疼。她怎么会突然回头? 正面对上的人,顷刻间呆滞,好美。 项逐言一拳打兄弟头上:傻站着干什么! 明西洛看到了她,鲜衣怒马,不染尘色,她依旧是她。 项心慈也看到了他,移开目光,缓缓而去。 明西洛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放心,她看他的神色依旧连波动都没有,可确定她安然无恙,他有忍不住松口气,不是出事了就好,还能出来就好。 明西洛随着众人一起移开目光,心中还是裂开一缕甜蜜,依旧美得让人惊艳,配饰戴的讲究到与众不同,还有心情在这些事上费心思,想来自己的担心多余了,多余了就好。 鲍占杰目瞪口呆:“国……国公府七小姐?” 宋宣没有说话,什么都不懂,谁跟你讨论。 明西洛也没有,似乎在纠结自己突然脱线的荷包,研究的专注又认真。 不远处传来细微的议论。 “容度的未婚妻。” “我确定,项家七小姐,项五爷的女儿。” “真漂亮,不像真人。” “你怎么说话呢,怎么就不是真人了,你才不是人。” 另一边窃窃私语声又想起。 “难怪了……” “难怪什么?” “容家不退婚啊。”当时多少人等着,都觉得容家会不满现在的婚事,可容家一点动静都没有,愣是没有退婚。 还有刚才,容度一直在项承身边,简直是二十四孝好女婿,穆段都不如此,现在想想……简直理所当然,换做谁,谁也这样做……这样的容貌,谁解除婚姻谁傻。 鲍占杰已经说不出话来:“真是项七小姐。” 宋宣瞪他们一眼,远远的看一眼都该是莫大的荣耀,还说三道四。 鲍占杰懂了:“她就是你说的……唔唔……相加天纤……” “天仙是你叫的!你叫项七小姐。” 鲍占杰扒开他的手:“别说,真好看,见一眼,就有一种这么多年所学茅塞顿开之感。” “你那什么形容,一看就没有文化,让子恒来一个,子恒你说美不美?” 明西洛疑惑:“什么?”他的荷包突然开线的。 鲍占杰、宋宣看着他的样子,无语,赚那么多银子做什么,换一个不好吗:“暴殄天物,你没看见刚才……” 哦,那个:“犹如诸子百圣回眸一故。” “……”什么鬼? “……”跟我的一样?你还说什么! 明西洛看两人一眼,补充最后一句:“回眸问你,每日累读百篇否?” 宋宣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就要揍他:“明西洛!你有没有意思,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鲍占杰也觉得,不过:“你看到了吗?刚才走过去的七小姐?”不是恭维的好看,是确实好看,虽然身份差点儿的,可就凭她来回这一遭,就不是每位小姐敢走的。漂亮又与众不同的七小姐,别有一番让人神魂颠倒的味道,明西洛没注意? 鲍占杰好奇了,什么样的才能让他注意? “有看。” 然后呢?惊为天人:“正常欣赏总有吧?” ------题外话------ 穆济,有人说你老。 穆济:…… 215一更 明西洛……点头,为什么那么问,他看起来连女子都不会欣赏? 鲍占杰彻底不抱希望了,这都能慢半拍,明西洛到底和他们这些俗人不一样:“走了。”让人看到他们过来看项家小姑娘,脸都没了。 少年们的宴席上,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很多人看见了。” “嗯,” “比之柳小姐舒小姐如何?” 原家表弟大手一挥:“更美。”说着说着更兴奋的直接转头:“项家七姑娘真的就那么好看。”说完才发现他旁边做的是最正经的大表哥,神色顿时有些尴尬:“我……是他们说,我就是跟着学。” 项逐元没与他计较。 原表弟立即低头夹菜,他怎么说着就忘了旁边的大表哥!让你嘴欠,嘴欠。 项逐元当没有听到,神色正常的重新倒一杯茶,端起茶杯,抬了一半又忍不住放下,他们为什么要说小七,见到了就见到了!吃都堵不上他们的嘴! 容度察觉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这种审视没有恶意,可如果他们是因为项心慈呢。 容度冷哼一声,如果他退婚,这些人恐怕会前赴后继向项家扑来,项家何愁女儿嫁不出去。 …… 项心慈刚踏入后院,直接让七八人‘请’回葳蕤院,大管事站在门口,毫不相让的挡住七小姐的路:“老夫人怜你懂事,给您配了一台戏班子,一套完整的席面,七小姐还缺什么可以和奴婢说,没必要去后面找。” 庄姑姑紧张的看眼秦姑姑。 秦姑姑谨慎的看眼小姐。 项心慈看了她一会,想想祖父的席,没有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的院落。 厨房大管事忍不住松口气。 …… 夜色吞并了黑暗,雪纷纷扬扬下了起来,宴席早已散尽,桌椅归拢整齐。客房内的亲眷离开大半,白天的喧闹仿佛没有发生过,一切归于寂寥。 葳蕤院内。 项逐元冒着雪进来,抖落肩上的寒气。 郑管家接过主子手里的裘衣,神色复杂的看眼灯火通明的室内,退到一边。 书房内,项心慈穿着里衣,头发散下来,在画新裙子的灵感,桌面周围点了七八根儿臂粗的蜡烛,亮如白昼。 项逐元走进来。 秦姑姑躬身,下去倒茶。 “怎么还没睡?”低沉冷肃的声音传来。 项心慈忙的顾不上抬头,声音安静、亲昵:“睡了啊,刚醒……” 项逐元在她对面坐下。 项心慈手里握着七八杆不同颜色的笔,正在画纸张一条裙子,画完一部分想起什么颜色就赶紧涂抹上。 项逐元拿起旁边一杆比,笔筒用细长的竹竿做成,里面灌有不同样的颜色,鼻尖处是玉与鸡毛尖结合,有很多种颜色,同样的颜色又按出色率多少,分为粗中细三类。 项逐元忍不住笑了笑,她呀,最善于琢磨这些,转回头看向她,烛光将她映照的纤尘不染,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侧,认真又专注。 项逐元想到后半场,祖母根本没让她参加,心中怅然:“可是委屈了?” “嗯?” 项逐元看她忙的头都顾不上抬,心理软成一片:“明天想出去走走就走走。” 项心慈的点依旧在自己的衣裙,这是一整套,一共气件,刚刚做梦时突然想到的,她就起来了,所以不能打断。 项逐元见她还舍不得她的画,不禁摇摇头,是他要求过分了,她本就是无忧无虑的年纪,至于四殿下…… 项逐元的神色暗了一分,转着手里的玉珠——到底是个病秧子。 秦姑姑端着茶进来。 葳蕤院门外,孟姑姑吓的肝胆俱裂,五老爷怎么来了?快去通知世子,让世子躲起来! 项承看着紧闭的大门,叹口气,大雪落在他肩上,不一会便染白一片,想着,他应该担心过度了,心慈早晚要走到人前,虽然结果不尽人意,名声也不是想象中‘乖巧’‘可爱’等词,但那又如何。 如今也算让那些人都见到了,看谁以后敢拿不知道当借口,在她面前信口开河! 郑管家焦急的在世子耳边说了什么。 项逐元顿时沉下脸,像什么话,他躲什么! 郑管家见状,吓的立即退了出去,自己说错话了,世子无一不可对人言,可您半夜三更。 项承站了一会,转身离开。 孟姑姑松口气:“告诉郑叔一声,没事了。” 翌日一大早,大雪覆盖了整座城郭。 令国公府内,下人们穿着厚厚的棉衣,重新一天的忙碌,清理昨夜的剩余。 温暖如春的凝六堂内。 项国公洗漱间突然问起项七的事。 项老夫人脸都要绿了:“别跟我提她!” 项国公沉着脸看过去。 项老夫人才冷哼一声:“你是不知道她昨天多‘威风’,知道的是她参加你的寿宴,不知道以为她来砸场子。” 项国公想到昨天乖巧懂事的孙女,皱眉:“行了,别总带着便见看她,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把那件事放下。” “我偏见!你知道她昨天得罪了多少人,曹夫人转身就被她气跑了,把童家的女儿放在她秋千旁,直接就要撞上去,问题是,她还不是私下做的,她当着很多人的面,众目睽睽之下干的,我想帮她辩解一二都做不到!”她偏见!她倒是想不偏见!脸都被她丢没了,亏得自己一开始百般退让,想想自己都蠢!农夫与蛇说的也不过如此! 项国公没料到如此:“真是她做的?” “我能冤枉她?段家、穆家那事不是还闹你面前了。” 那事她心里有成算,想来只是淘气了些,吓唬人而已:“小孩子哪有不顽皮的。” 那是顽皮吗!项老夫人不跟男人说这些,说了他们也不懂:“昨晚又下雪了,膝盖还疼吗?让张嬷嬷给你换贴膏药。” “不用,没事。” “别不服老。” “太老爷,管事求见。” 项老夫人闻言瞬间心里一紧,都是昨天被吓怕了:“一大早的有什么事。”那孽障。 “那么冲干什么。”年纪一大把了,反而越来越看不开,国公爷伸出胳膊:“让他进来。” 项老夫人为国公系上扣子。 “你在项七身上多费些心,别让有些人哄骗了去。” “知道。”那样的一张脸,不安好心的人多了,这么多年她不让她出门为的不就是这个,现在可好,矫枉过正,她欺负别人去了。 库房管事很快递上三张礼单。 项国公不明所以的接过来了,第一张,烫金大字,最后落款显示——四殿下。 项国公蹙眉,他?翻开后,眉头皱的更紧,里面密密麻麻千奇百怪的东西,甚至还有一只蜗牛,四殿下心肝宝贝一样养着的的心头好。 这说明,这是四殿下用心准备的一份礼单,能得四殿下一份真心,估计很多人觉得死也可以瞑目了,可不是能瞑目了:“蜗牛还活着?”养死,抄家灭族是常态。 管事也一头冷汗:“回太老爷,发现的早,还活着。” “找个宫里专门伺候这些的人,伺候好了。”也不太担心,他项家不是那些小族。 项国公翻开第二份,是文家的一份礼单,奇珍异宝,飞鸟走兽,价值连城。 项公国没有看完,直接略过,看向第三份。 项国公看眼管事。 管事垂下头。 第三份是项心慈的,她的礼单有什么问题?项国公打开,里面就两样东西,第一页是一套画功精美的男服。 项国公久想到了她昨天穿的衣服,这件一样华贵又精致,属于人群中一眼就能说一声灭国之照的奢靡。 不过,不失为好看独特,更何况是孩子一番心意,改天穿穿就是了。 项国公打开第二页,上面写了:长生不老丹一瓶。 项国公立即看向管事。 管事颤颤巍巍的从袖笼里把东西拿出来,他比对过了,确实是宫里你出来的丹药,而是还是最近出的,新鲜、药效又烈的那种。 216二更 项国公沉下脸,项七手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完全是她接触不到的级别! 管事也这样认为,所以他把这份礼单也拿来了。 “怎么了?”项老夫人要看一眼。 项国公将单子收起来:“一会叫她去我书房。” “是。” 谁稀罕看。 …… 项国公看着还没有睡醒的小姑娘,娇娇弱弱的,长的也可爱,小脑袋上头发翘了一缕,估计来时用水压过没有压下去。 项国公看着,心不禁软了三分,忍不住放松下来,她有什么问题,可能那东西是从哪里捡到的,见写着长生不老丹就想送给祖父,或者被有些人陷害,欺到了五房身上,其心可诛:“项七,你告诉祖父,这瓶丹药从哪里得来的?” 项心慈真困,她昨晚很晚才睡,刚才被庄姑姑抱来的:“梁公旭给的。” 项国公一口气没喘上来:“四殿下!” 嗯。 “他怎么会给你这个?” 项心慈认真分析:“他想给你吧。”要不然呢。 项国公将药瓶放下,神色难看:“你怎么和四殿下认识!?” “经常一起看戏、听曲,玩。” 你跟那个变态玩什么,那就是一个脑子有病、杀人如麻、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异类:“你不怕死!你爹干什么吃的!让你和他玩!” 项心慈赶紧上前让他小点声,漂亮的眼睛里都是认真:“别让我爹知道,她不许。” 项国公不听她的:“这是能混淆的事情!” 项心慈闻言好似经不住老人家如此爆吼,眼睛里顿时盈满泪水:“可……可除了他没人跟我玩啊!”张口哭了出来,边哭边说:“而且,他人挺好的,又有意思,还让我砸他的蜗牛!你别告诉爹爹,我就这么一个朋友,就一个朋友……呜呜……” 项国公有丝异常的看着她:“你过来……” “他杀人时你也不怕吗?” “不觉得那些人很可怜?万一他也想杀你呢?” 项心慈抽噎着,几乎连不成句子:“都……都可以啊,他……他也让我杀他,互……互相帮忙……” 项国公的脸立阴沉如外面的天气。 管家听的也觉得有丝不对,七小姐是有问题吧。 项国公想到老婆子的态度,想到这孩子从来没有出过门,摆明是有问题了:岂有此理!“你先回去。” “你要告诉爹爹的……” “祖父不告诉爹爹。” 小姑娘哭的很可怜:“真的?” “真的。” 项心慈瞬间相信了他:“你不能说,说了就不让我出门,就没有朋友了……一个人在家里害怕……” 项国公的心都要被拧碎了:“祖父知道,你乖乖听话,再睡会去。” 随便吧,说了就说了,如果爹不让她出去,她再想办法:“嗯。” …… 项承没有隐瞒:“爹,不是你想的那样,有看大夫,不是很严重,也有喝……” “你给我闭嘴!这就是你养孩子呢!跟你娘一样想骂是不是还骂两句!她不严重,你现在告诉什么是严重!” 项承也没有客气:“事已至此,父亲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初你们不是也嫌她显眼,不准这个不准那个,还非要我去了曹氏!娘逼我的时候,您不是也默认了!” “你——你——”项国公你了半天,让他滚! 项承起身就走!好像他们一个个都没有下手一样! …… 项心慈要了一杯果露,坐在乐艺坊的雅间内,神色愉悦的的靠在椅背上。 外面凌冽的风、飘扬的雪,都像她的心情,重新铺陈开来,洋洋洒洒。 激昂的琵琶声率先响起,琴音随即追上,二胡、铜钟、筝同时响起,相贺成章,这是一种《进军曲》大漠黄沙,千里军帐,荒凉肃杀。 项心慈哼着曲调,随着曲调的变化转折手里的银叶子,怡然自乐。 项心慈听了一下午,雪渐渐小了,阴沉的太阳缓缓落山,她才穿了裘衣,带了面纱从乐艺坊出来。 “小姐,小姐,不做轿子吗?” 项心慈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只是短短几天没有出来,仿佛又换了人间一般,连今天的雪也与昨天的不一样。 明西洛下衙出来,习惯性的从这边绕一下,便停在了街口,看着走来的身影。 项心慈吱呀吱呀的踩过积雪,毛茸茸的领子将她团团围起来,面纱遮住她的口鼻一路延伸到脚下。 明西洛神色瞬间温柔下来,一块小小的面纱而已,也费心的绣了鲜竹流水,总之永远不甘寂寞的热闹着。 项心慈抬头,看到了他,他站在纷扬的大雪中,站在鬼魅魍魉的人世间,不畏人间险恶,不惧前路艰辛,他自是他,站在那里,就像他曾经十年如一日的等待着,千般种模样都汇聚成此刻的他。 是她每次推开窗,看到的那几颗石榴树,他是石榴裂开时候,散发的浓浓果香。 可这份难能可贵,被她毫不留情的践踏过…… 项心慈缓缓后退。 所以侍从随着她瘦后退。 明西洛瞬间上前一步。 项心慈停下。 明西洛也停下。 项心慈笑了。 明西洛也笑了。 项心慈突然扔开手里的暖炉,向他跑了过去,如一道五彩斑斓的光,如荒野妖物幻化成人故意掉入书生的怀抱,不管不顾的像他冲去。 明西洛怔然,像一座夯实的大坝,微丝不动的拦住了冲过来的洪水,任凭高涌的浪花拍打的在堤岸,纹丝不动。 项心慈抱住他。 周围零散的目光瞬间看过来,毕竟民风朴实的街道上,这样无耻的一幕实属罕见。 明西洛急忙回神,瞬间揽住她的腰,一手就能掌控的腰肢,让他神色恍惚了一瞬,依旧稳稳的拐入旁边胡同内。 项心慈靠在墙上笑了。 明西洛撑着墙,看着低头就能看到的她,也笑了,犹如外面飞扬的白雪,踩的错乱的脚印,傻笑的不知道为什么要笑,但忍不住,此时此刻,只想随她一起笑。 项心慈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明西洛也看着她,温润如玉的目光里,都是她现在神采飞扬的样子,美到极致的颜色。 项心慈靠在墙上也不躲,任他半圈的着自己,任他看着自己,在对视中,让暧昧发酵。 明西洛看着摘下面纱的她,笑容慢慢僵住。 项心慈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他。 明西洛看着她的眼睛。 项心慈眼中清澈如水,没有引诱也没有鼓励,只是看着他。 明西洛突然低下头,唇慢慢的印在她的柔嫩的脸颊上。 项心慈瞬间笑的无法自制,废了这么大劲,这样就好了吗?不觉得亏了? 明西洛不明白她在笑什么,恍惚自己刚才的所做作为,可清晰的触感,和近在咫尺的人,无一不提醒他,那件事真实的发生过。 明西洛突然拦住她的腰,拉着她瞬间靠向自己。 项心慈踉跄了一下,撞他身上,‘害怕’又‘可怜’到柔弱的看着他。 明西洛见状,瞬间收紧手臂,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再一使劲就能把她拦腰撮断一样。 项心慈怯怯的声音响起,像个正经的大家闺秀,慌乱又无措一样的清纯无辜:“放……放开我……” 明西洛有种…… “疼……”软软的声调,细不可闻,却撩动人心。 明西洛努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松开了些手上的力道。 项心慈眼睛里立即恢复得胜的光彩。 明西洛看着她,没让她眼里恶作剧的光完全绽放,突然低下头,生涩的吻住她的唇,凭感觉…… “嗯。”项心慈皱眉,撞疼她了。 明西洛也感觉到了,急忙收手,看着她唇上的血痕,艳丽的血色在她脸上鲜红的一滴,这一滴还是他造成的,那感觉…… 明西洛忍不住伸出手,微带薄茧的手指放在她唇畔,这样的冲击力和真实的触感,让这件事本事侵蚀他的自制力。 ------题外话------ 下午四点刷 217三更 她有糜艳、纯净到极致的美,诱人心魄,又如想象中一样香甜,明西洛看着指尖的血迹,目光暗沉的看着他,比想象中更加香甜。 明西洛再次垂下头……(见)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热情,熟悉的身体记忆被唤醒,犹如山间水流,缓缓的软在他怀中,慢慢的用热情、温柔、妖娆的艳色,去攀附他的索取,缠绕他的精神,犹如蜘蛛铺开看似柔弱的网,去捕捉一定能让人身心愉悦的一餐。 明西洛是被山妖蛊惑的书生,被灵蛇视做采补的圣品,忘了身在哪里、忘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忘了场合不对,只想随着她的气息,死在这场欲色迷离里…… 秦姑姑掐了明西洛一把。 明西洛恍惚醒来,女子毫无防备的靠在她怀里,犹如上好的江山权色。 项心慈瞪眼秦姑姑不动了。 明西洛缓了很久,放开他,心中苦笑,他从来觉得没有什么能撼动他的大道,即便这份沉迷超出他的感知,他也觉得他能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此刻看着她,他才发现那点东西多可笑。 项心慈安静的靠在他怀来。 明西洛便觉得什么都给她,都不够再与她如此相依:“心慈……”他知道的她的名字。 “嗯……”三分懒惰迷离。 明西洛推开最近的院落的门,转身而入,关上门。 秦姑姑碰了一鼻子灰! 身后的是从看着秦姑姑,问要不要进去。 项心慈笑了。 明西洛把她压在门上也笑了。 “你家……” “买了有几年了。” 项心慈不用看也知道,是一栋绕过屏风就能看到正厅的小院子,连几进都谈不上。 明西洛静静的抱着她,珍惜的感受着怀里没有抗拒的人,精神比什么时候都要热情的躁动,仿佛抱着她就已经让他翻江倒海。 “我能进去看看吗?” 明西洛第一次没有自信,想来信誓旦旦的话有些卡壳:“不……要了,没有收拾过。”这样的院落,她的小人都不会看进眼里。 项心慈‘懂事’的没有在问,所以你看到了吗,你还是不够努力…… 明西洛握住她放在他胸口的手,不想她探到慌乱的心跳,情路不俗的她,绝对能从中感到他的情绪,即便他已溃不成军,也不想暴露太早。 项心慈婉儿,靠在他怀中,这个怀抱,同样让她安心、随意……“我想吃馄饨。” “……好。” …… 碰石巷内,子时的更声被寒气压的模糊不清。 明西洛穿着单衣,愣愣的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笔,才开了一个头,早忘了要些什么,思绪又回到她靠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浅笑出声。 睡了一觉出来起夜的明家大朗,急哄哄的从茅厕出来,发现五弟的房间还亮着灯,嘀咕了一句,赶紧进屋。 明家大嫂看着还没灭的灯,叹口气;“你也不管管,都多大了,也该成家了,六弟都开始说亲了。” “他眼界高着呢,看的上谁,何况你都说不动他,我更不行。”翻身睡觉。 明家大嫂瞪他一眼,她比明西洛大十岁,可以说是看着他们这些小的长大的,她嫁过来后,婆婆就将孩子们扔给了她,她看顾的比较多,自然是希望子恒赶紧定下来,好撑门立户。 “睡吧,他心大呢,别好心当了驴肝肺。” “他不是那样的人。” 明西洛重新提笔,开头的那个字被抛到九霄云外,一副美人月夜图跃然纸上…… …… “你要和离?你想好了,穆家绝对不会给你孩子。” “娘我知道,您怀着孩子女儿还让你操心。” 项大夫人不说这个:“是不是你婆婆用那个妾室拿捏你?” “没有。” “那就是用她女儿,行了,你也不用辩了,你小姑那样,如今那妾室又掉了孩子,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和离就和离,你自己想孩子的时候受得住就行。” 项心锦已经红了眼眶,孩子是她的心头肉,可她也知道,没有带走人家长孙的道理,就算是父母也不会支持她胡搅蛮缠:“我……知道……”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哄走向大女儿,脸色难看的看眼张嬷嬷:“让项七去佛堂跪着!” 张嬷嬷看眼老夫人。 “怎么,我说话不管用了!” 张嬷嬷不敢,只是:“五爷还没上衙呢?”让五爷知道了,两人又要闹起来。 “他怎么不说他大侄女都被逼回家了!要不然项七干的好事,事情会闹到没有转圜的余地!” 张嬷嬷不敢与老夫人对着来:“是。” “一大早你吵什么!又要关谁!” 张嬷嬷站着没动:“国公爷。” 项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跟你没有关系。” “关项七。”项国公脸色难看:“又是因为什么!我不是说了寿宴上的事不计较!你这又想起哪出了!”还嫌孩子不够怕人。 “心锦要和离了,如果不是因为她……” “行了,没有那件事心锦就能过的好了,这么多年,你不是也天天骂穆段,项七顶多加速了这个结果,不问青红皂白就先往她身上寻,好好的一个孩子都被你养坏了!” 项老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是谁在操持这个家,如今成了她把孩子养坏了,项心慈放谁身边养也养不好! “心锦的事你处理好了,别成天寻不该寻的晦气。” 张嬷嬷急忙为老夫人顺顺气,不与国公爷计较,不与国公爷计较。 …… 亭台楼阁环绕的府邸内。 梁公旭靠在项心慈肩上,让她看飞起的群鸽。 成片成片的鸽子飞起,又在不远处的林间降落。 项心慈微眯了视线。 明西洛梳理着折子上的内容,依旧字正腔圆。 “我让父皇将这座宅子赏给我了,以后你可以经常来这里坐坐。” 项心慈看着远方起起落落的鸽子,与白雪冰凌仿佛融成一色:“本来就有的吗?” 梁公旭揣好暖炉,脸色不似往日那么苍白:“不是,据看管这里的人说,是自己飞来的,一住就是十年,反而像成了这里的主人一眼,宅子归我后,本来是要捕杀了的,我想着你还没见过它们,就没有让人动手。” “好美。” 嗯,尤其现在,太阳、白雪、茂密的树林,成群的白鸽,还有她,梁公旭的脸依赖的蹭蹭她的颈项,希望引起她的注意力,让这一切更美不胜收。 明西洛的手顿了一下,微不可查,又继续开始。 梁公旭却敏感的察觉到了,他轻轻的蹭着:“就是可笑,明明只是借住,最后好像我们占了它们的地方。” 项心慈的视线慢慢落在若有似无的香上,一点点回蹭着他,偶然还是会看雪树林里,成群成群的飞鸽。 梁公旭不喜欢她心不在焉,他想她依赖他、喜欢他,费尽心机的想吸引她。 项心慈的呼吸终于落在他颈间。 明西洛看着他们,梁公旭就像勾引她堕落的罂粟,不依不饶,不死不休。 梁公旭在她温热的沉迷中渐渐迷失,没空管明西洛挥挥手让他下去。 明西洛走出那间房。 梁公旭乖巧的躺在厚厚的虎皮上,带着她的手解知的衣襟,让她蹭的更满足高兴…… 寿康公公看眼站在外面也不忘整理奏章的年轻人,心中感慨,最近确实有人在搭四殿下的线,册封的旨意最近就会下达。 明西洛看他一眼。 寿康公公笑着移开视线。 明西洛心里想堵了一块铁,握折子的手不自觉有些用力,他们在做什么,她是有多喜欢他,四殿下好歹是个皇子,成天像个……勾搭…… 寿康公公又看过来。 明西洛瞬间看过去。 寿康笑笑:“觉得……明大人有些……是不是太忙了?” “无碍。”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明西洛看着折子上的内容,却又是梁公旭引着她寻欢作乐的样子。 ------题外话------ 我本来准备了四更的,毕竟还欠那么多账,-_-|| 但昨天录的拜年视频没有过关,去修了一下,结果修完都三点了,今天三更了,别薅毛,留两根。 另外,等上线后,不要看我的拜年小视频,不要看,我现在隔离中,连口红都是借的邻居家的,我竟然没有口红,我竟然没有!!!! (见)字部分,起点、红袖,依旧进验证群339074820,因为删的快,汗。这是验证群,领完就可以走啦,验证群不留人。 218一更 就不能在政事上用点心,梁国是谁的! 明西洛很快察觉到自己心态不对,浮躁感几乎要悬在表面,像油滴入水上不受控制的弥漫开来一样。 明西洛瞬间合上折子,这不是他该有的想法,他又不是第一天看到那两个人如此:“我去湖边坐会。” 寿康惊讶的看着他,说错了吧,那边不冷? … 明西洛坐在冰凉的石凳上,任由冷风向自己吹过来,心里像刺啦过来的火星,不要命,但落在身上让人密密麻麻的刺痛,这种不显山不漏水的疼,如千万只密集蚂蚁在啃咬他的理智,疼的找不到依托点,焦灼到肝火旺盛。 明西洛幽沉的目光克制的看着冻结的水面,手掌却在袖笼里肆无忌惮的握紧,心里又道貌岸然的一遍遍的质问,他有什么理由不高兴?! 因为昨天她抱了他,因为她对他笑,她靠在他胸口的热度还没有散去,呵,项心慈前脚吻了莫世子后脚就能与容度缠绵悱恻!他凭什么认为,项心慈不会那么对他!不会再与四殿下有什么,明西洛,不要异想天开! 明西洛一拳垂在石桌上,石桌表面冻结的那层冰,一点点龟裂开来,咔嚓,裂出密密麻麻的碎线,就像他的心事。 明西洛深吸一口气,突然开始扣桌上的冰,寒风刺骨的深冬季节,他徒手扣冻到寒蝉的石桌上的坚冰,指腹冻在冰面上、石桌上,被他生生撕下一层薄皮,不停扣那些冰。 明西洛面上却镇定若素,手指的动作却越来越熟练,远远看来,一位他在做什么深入钻研,其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只知道,他现在不得不需要外力冷静下来,才能不胡思乱想,不把那两人撕开。 明西洛坐了很久,久到新鲜的皮肉再次被冻结、久到手脚冻的麻木,久到所有疼痛从表面侵入内里,再看不出一点痕迹,才收回血迹斑斑的手指,面上又是清风朗月,不受半点影响的他。 明西洛起身,青年如天地冰凌间白玉无暇修竹玉器,温润如玉的拍拍身上的冰,关上内里血玉染红的隐忍,又是陌上无人可及的风光霁月之人。 昨天前他求的不过是与他们同样的位置,现在不是更进一步的时候。 明西洛调整好情绪,起步离开时候,已看不出一点痕迹。 “明大人,宫里文书下来了,请您过目。” 明西洛另一只完好的手接过来,已能信谈国事…… 日头一点点中移,又一点点西斜,寒风呼啸的吹落老旧的枝干,成群的鸽子贴在一起,瑟瑟发抖。 紧闭了一天的门,重新打开。 项心慈披着裘衣,抱着暖炉走出来。 梁公旭裹了两层裘衣,贴在她一侧,肩上落着一只幼小的蜗牛,亦步亦趋的送她。 明西洛正好收拾了东西出来,远远看着这一幕,血玉的内在裂开脓血的暗色。 项心慈宠爱又无奈的看着他,声音温柔如水:“都说不用送了,脸都冻红了。” “不要。”梁公旭比她高,虽然黏着她,却更像是把她拢在怀中一样。 明西洛抬步跟上,额头上染上霜色。 梁公旭声音还带着少年的青涩,尤其他想把这份青涩放大时,更是显得少年无害:“真的就不能留下过夜吗?” 明西洛脚步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 项心慈声音清脆:“没有跟我爹说。” 明西洛:只是这个原因。 练公旭握住她的手:“说了就可以吗,心慈,你回去就跟你爹说好不好,要不,去跟你爹说。” 项心慈笑着蹭蹭他的脸:“学会威胁我了。” 明西洛能想象出她脸颊上的触感,因为碰过。 “好吗,好吗,我想陪你。”少年还可以撒娇。 寿康公公欣慰的看着殿下,真是会说话嘴又甜的殿下。 项心慈无奈:“好,明天。” 梁公旭心喜的抵住她额头。 明西洛瞬间看向远处,眼底的情绪归于虚无。 马车驶来。 项心慈就这秦姑姑的手上车。 梁公旭眼巴巴的看着她。 项心慈笑着揉揉他头:“快回去吧,都冻红了。” “红了就不好看了吗?” “好看,你永远最好看。”说着垂头,在他冻僵的脸上吻了一下。 梁公旭羞涩的笑了。 明西洛接过下人牵来的马。 项心慈钻出马车,掀开车帘。 梁公旭费力的挥着手。 项心慈温柔的挥着手。 梁公旭脸上的笑容随着马车的离开,一点点消失,被阴森恐怕的气息笼罩。 寿康公公立即打气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翼翼的伺候。 从旁的侍卫呼吸仿佛都谨慎下来,如往常任何一个没有七小姐在时一样,谨小慎微的伺候。 明西洛仿佛毫无察觉。 “你不走……”阴冷的声音像从恐怖的石像上剥离下来,目光却没有看开口的目标。 明西洛牵了马,毫不犹豫:“下官告辞。” 梁公旭依旧看着心慈马车消失的方向,干枯的身体完全受不了水不在身边的煎熬,她为什么要走,她是属于他的,梁公旭眼里的扭曲越来越丑恶,越来越狰狞。 寿康眼疾手快的后退一步,将身后的人一把推过去,填了主子不受控制的情绪。 明西洛仿若没有听到身后的尖叫,众生皆苦,谁又生在极乐。 待空荡荡的街道,连虚幻的背影和血色都留不住时,梁公旭神色仿佛恢复一丝清明,揣过暖炉,眸光被另一种更沉的忧色压住:“你说……可长长久久的与心慈在一起是种怎么样的感觉?” 寿康立即恭手,呻吟慈祥:“殿下定能与七小姐长长久久。” 梁公旭冷哼一声。 寿康没敢接话。 城西的街道上。 明西洛犹豫再三,还是控制不住私欲追上项心慈的马车。 项家的马车按照既定速度不受影响的前进着。 明西洛跟了一段路,马车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上面的人也没有下车步行的征兆,他街道上莫不重要的行人的,挡不住这辆车的路线。 明西洛慢了一些,看着悬挂在车尾的玉饰金铃,不管昨天多亲密,他们依旧是两个世界。 明西洛真正意思到,两人能不能进一步,什么时候进一步,都不取决于自己,而是她。 昨天或许也不是自己做了什么入了她的眼,而是昨天他出现的一刻,正好趁虚而入了而已。 明西洛突然驾马追上前面的马车:“七小姐。” 秦姑姑诧异的掀开车帘,露出小姐半张容颜。 项心慈看着手里的琴谱,柔和的侧脸不因任何人,独自清幽。 明西洛瞬间有些后悔,这样的他将他衬的像无理取闹的莽撞少年。 项心慈放下手里的书,慢悠悠的转过头:“怎么了?” 片刻间,明西洛神色已看不出任何异样,对着七小姐,他更全副武装,可武装下的尖锐,还是因为私心,露出了出来:“殿下的册封马上就会进行,也请七小姐尽快找个理由与容家退亲。” 项心慈嗅出一丝异样,明西洛身上她再熟悉不过的几乎要压不住的‘心思’。 项心慈现在更诧异他的话:“什么意思?”她退不退亲与旭旭册封有什么关系?随即回神——他的意思是!顿时看向明西洛! 明西洛回视她的目光,是你想的意思。顺便私心的看尽朝思暮想的容色。 项心慈收敛心神,不行,不能是旭。但这件事不用功跟明西洛说,她回头会跟旭旭商议:“我知道了,让你查的二殿下的事,查好了?” 色欲熏心的二殿下:“回七小姐,还没摔死。” “能喘气就行。”接下来她需要项逐元帮忙把这件事定下,相信一个半死,却不会死的未来妹婿,项逐元会满意, “不管是哪位殿下……”七小姐决定什么时候解除婚约?想到菊香山的情景,还是……舍不得容度,明西洛嘴角露出一抹笑:“七小姐还是尽快,免得夜长梦多。” 219二更 项心慈眉梢微凉的看向明西洛的神色,如此没有分寸的话都说的出来,看来——需要冷明西洛一段时间了。 “七小姐觉得我说的不对?” 他仿佛人间正色唯一的坦途大道,项心慈嘴角同样露出一抹冷笑:“明西洛。”她不是只有他可以用,可以依附,如果你情我愿就开始,如果牵扯其他就不必了。 “在。” “我和容家退亲了。” 明西洛诧异:什么时候?没有听说? “菊香山那天,碰到小姑娘向你示爱的时候。” 明西洛:那天……但,她们看起来很好…… “我嫌他啰嗦,管的宽,所以——退婚了。”项心慈看着他。 明西洛也看着她,片刻完全懂了她暗示的意思,顿时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项心慈示意秦姑姑放下帘子,马车同时加快了速度。 项心慈脸上冷傲的神色被叹息取代,各取所取的开始,一旦对方变成想要更多,她却不给时,就成了她的错,还是不要开始算了。 ‘我嫌弃他啰嗦,管的宽。’管的宽……三个字不断的在他耳边重复,明西洛的马渐渐慢了下来,看着远远驶去的马车,因为她这句明显敲打的,思绪混杂,又觉得自己…… 敲打,呵,她在敲打他,或者说警告。 她觉得容度啰嗦都能退婚,更何况他这么一个见不得光,没有任何条例约束的外室都算不上的外人。 容度‘啰嗦’的人是谁?她与莫云翳的事曝光了?或者说?容度再次发现她与莫云翳有联系? 再次……明西洛快速思考这个可能,重新翻出那一天的记忆,一句一句剖析那天的的对话。 她与莫云翳很早就认识,甚至因为两家不容易,分开过,这定然不是一个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情,尤其惊动长辈的,肯定在一起一段时间。 那么身为莫云翳的好友,容度不可能不知情,甚至没少为两人打掩护才说的过去。 容度却在这样的情况下,向项家求亲?喜欢?否则为什么要冒着与好友决裂的风险求亲,他求亲的时候想要的是不是不多,比如,哪怕她还爱着莫云翳,人也是我的,或者还有,以后她会爱上我…… 明西洛想到那天她一句话‘真心实意’说了两遍,且表情都没有一丝愧疚的样子,容度的这个念头肯定会被打的粉碎。 所以……容度也发现了这一点?项心慈要退亲的原因,因为对方嫉妒到找她发泄情绪? 明西洛勒住马绳转头,把可能的情况一点点剖析开,也就是说,项心慈并没有履行订亲时附加的坚贞承诺,容度以为的没有发生…… 明西洛懂了。 昨天的一切,对他来说,是弥足珍贵的回忆,是感情的开端。但在她的行程里,只是普通的一天,一个普通的男人,一场不算陌生的艳遇。 甚至不值得被大书特书,因为他无法像莫世子、容度、四殿下一样代她去最好的地方,吃最新奇的东西,包下整整一座王府旧址。 所以他来说新奇的体验,在她那里,是习以为常。 明西洛苦笑,他是不是忘了,他看中的女子,不遵从礼教,无观念是非,独我、自我……甚至乐享男子。 明西洛里脑海里快速构建着项心慈的世界:她小时候的出身,她的成长环境,她可能的性格,她遇到的人,她心中感情的样子,她眼中形形色色的男人,她容易对什么长情,她看什么觉得色彩斑斓,什么样的人能触动她的内心。 然后一个更全面、更客观的她,跃然纸上,他不打没准备的仗,更不会在中途因为困难退让。 明西洛在脑海中为她构筑一座十层宫殿,毫不犹豫的将她放在顶端,抛开他被冲昏的感情,更理智的看待。 他如果想从一层,走到她的位置,甚至站在高处与她并肩,就要不看今天的万物世界,不管现在纷争,不去想——拦住他的‘前辈’,甚至不能行至踏错,更不能自视甚高的点,要坚定的一路走上去,因为终点,才是他最终想站的地方,而不是因为个人情绪铩羽而归—— 明西洛回过神时,马已经停在家门外。 “哥,你买马了?”小姑娘立即扔下笤帚跑过来:“大哥,五哥买马了!咱家买马了!” 明家大郎立即冲出来,脸都顾不上擦:“子恒你买马了!我就说你早该买一匹。”这马真俊:“很贵吧。” 明家二郎也从侧间出来:“得三十两银子吧。” 明母火也不烧了,赶了出来,这可是大家当。 明父扯着烟袋就走了出来,他以前是帮人赶车的,自然认得好马,也忍不住摸了两把;“你放心,爹这次绝不动你的马。”主要老五翅膀硬了,不是刚上衙的时候还看着稚嫩、好骗。 明西洛心不在这匹马上,向房间走去。 此时,一位粗布素钗的女子,羞怯的站在正厅门口,好奇的往院子里看着,洗到素白的衣服,贴着补丁,头发用一根木头随意挽起,瘦到见骨的身形,脸上还隐隐泛着吃不饱的菜黄。 明西洛瞬间看向母亲。 明母被儿子的眼神吓了一跳,怎么了?看到门口的农采懂了,以前她经常帮着亲戚们给儿子牵线,没少惹恼这个小祖宗,立即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你嫂子的远方亲戚,刚逃荒过来的,你没早上那可怜样,跟个小鸡仔似……” 明母立即闭嘴,可,这是真的,她们母女两一路要饭过来,老的到梁都就死了,小的继续讨饭,要不然老大家的碰到,这孩子再过两天肯定被人贩子盯上,不定卖到哪里:“真的,不是乱七八糟的人。” 明家大嫂闻言,看过来,也见到了门口的农采,跟着点点头:“是嫂子的表侄女。” 农采见人看过来,立即害怕的缩回门内,怯怯的不敢声张。 “你要是不信……” “没有嫂子。”明西洛却把往内的脚步收了回来:“只是我最近有点事,要住外面,还望嫂子不要多想。”说着牵住马。 “好端端的为什么住外面?” 明父抽着烟袋子:“就是,住外面做什么。”好不容易有匹马。 明西洛牵起马绳。 明家大嫂立即拉住他:“要是嫂……” “不是,是有些事要处理,回来也是拿几件衣服,打算明天一早走,要不然怎么会需要马,只是提前一步走而已。”毕竟有女眷,他不方便住家里。 “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嫂子。” 明家大嫂松开手,她是真心疼这孩子,可不是她又能怎样,梁都寸土寸金,她和大郎根本没有能力单独出去赁院子,反而是小叔子可以:“你先别走,大嫂帮你收拾东西。” …… 明西洛推开那扇门,门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笑起来的样子,哼,虚幻罢了。 明西洛躺在简陋的房屋内,没有暖火没有烛灯,他也没有铺被褥,就这样躺在床板上,给自己冷静的时间。 想着想着,明西洛又忍不住笑了,至少容度出局了。 …… 众生入色的雅间内,一刻都闲不住的西南总督杨家长子,杨光清贱兮兮的撞撞容度的胳膊,行啊,不声不响的拿下了梁都第一美人,难怪青烟那等角色都不入眼了。 容度脸色冷了一瞬。 如果是以前,杨光清就长眼色了,可杨光清真好奇,而且还有点不甘心,如果自己早来一段时间,解救身世可怜、愁嫁千金小姐的就是自己,也定能谱写出一段佳话,让美人倾心于他。 试问见过项七小姐的人,谁不想着代替了容度,甚至觉得定能比容度还不嫌弃她的出身,还要传奇,让那位身世可怜,却美若天仙的七小姐重拾自信,光芒万丈,项七小姐还不心塌地的对自己,羡慕一票人:“还是你命好。”有能力、还有佳人,还先人一步。。 220三更 “据说项七小姐从来没有出过门,是真的吗?” “项五房一直为她的婚事愁白了头,是不是?” “真是黄金蒙尘,暴殄天物。” 容度放下茶杯:“项七小姐是令国公五房嫡女,项家五房挑女婿一样严格,而项七小姐该有的项家嫡女气魄她都有,聪明仁善,这场婚事是容家与项侯爷深思梳理定下来的,否则你们认为呢!”凭意淫? 容度环顾一圈。 余下的人不说话了。 杨光清见状急忙缓和气氛:“知道你小子见了,人家未来相公在这,小心容度打掉你的牙。” 容度漫不经心的开口:“不至于,只是项五爷一项看中这位嫡女,如果谁不长眼冲撞了,没几个有好下场的,据说这次曹家的事,项五爷绝对不会让侯爷通过曹公子的添补御林军的文书,态度坚决的,不会悔改。” 众人更安静。 杨光清呵呵赔笑,这么不讲情面的。 容度不屑于顾,要不然,觉得她是小可怜,等着你们去拯救?多大的自信,觉得你们能入她的眼。 “而且她在府邸时,就深得宠爱,名下的庄子、庄园、门面,数不胜数。”否则坐冷板凳?抱歉,没有。知识庄子在哪就不用说了,太便宜,门店三个她也不打算开张,但一个盛世华裳就够她七八年花销,比这里大部分人都要金银宽裕。 友人被说的颜面有些挂不住, 容度心情不错,眼里有酸气就正经的夸,说什么明珠蒙尘、她不出门,好似她没有想法一样,只等着你们来逞英雄。 何况项心慈绝对是能让所有人大开眼界,自挖双目的人! 杨光清也立即转移话题:“看我,一喝茶就想到绿柳,兄弟们怎么样,我们再去坐坐?” 几人顿时一笑:“去坐坐。” 容度起身:“我还有事。” 杨光清嘴角有些僵:“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刚想说让你掏银子,是不是怕出银子。” “银子算我的,当我不能去赔罪,玩的尽兴。” “有你这句话,兄弟们一定敞开了让你赔罪。” 周围顿时传来笑声。 容度走出众生入色,并不好受,他长时间没有见到项心慈,分开时明明关系融洽,一切如常,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火上浇油的是,这两天梁都关于她的传言隐隐鹊起,不会有人给他时间再谨慎谋划此事,只要她退亲的事传出,立即有人会想补上:“友安。” “少主。” “派人盯着项府,只要七小姐出来,立即通知我!” “是。” …… 沉寂了两天的梁都,仿佛给足了令国公府面子,高门大户之间的走动突然多了起来,一家连着一家,唯恐吃不上最新消息。 “项家大小姐要和穆家和离了。”以新花色为借口的两位夫人,看都没有看图养。 突然直接放在桌子上:“真的?” “板上定钉的事,项心锦已经回项家了。” 贵夫人皱眉:“这我倒不意外,穆夫人太苛刻了些。” “谁说不是,项心锦多好的孩子,当初梁都多少人求娶,结果却让不显山不漏水的抢了先,当时就有很多人看不惯,谁料到她家孩子还那么不争气。” “不过也过了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合理?” “穆夫人那人你是知道的,眼看自己儿子扶不上来,如今孙子也大了,掌家权早该归还了,她愣是拖到现在,说白了,就是想拿捏住儿媳妇,把项心锦控制在手心里,这不,一年前混不吝的提了一个姨娘上来,两人就一直磕磕绊绊的,这次穆家的女儿又在项家出了事,可让她找到机会拿捏项心锦了,结果项心锦不受着,直接走了。” 妇人忍不住笑起来。 说的人忍不住也笑了:“可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让人哭笑不得。” “哎,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占那个高地干什么,曹夫人呢,最近出来赴约了没有?” “没有,好几家请,都请不出来。” 妇人点点头,蓝宝石耳坠色泽饱满:“想着也是,受了那么大委屈,她心里也不好受。” 说的人,知道上峰夫人爱听,道:“童夫人是出来了,听童夫人说,那项七小姐厉害着呢,直接抓了她女儿放在秋千前,就要撞死他,幸好柳小姐眼疾手快,否则就要出事了。” “柳雪飞越来越有大家风范了。” 说话的人羡慕一瞬,可不是大家风范,出身于辅国公柳家,虽然这些年柳家不行了,可也是一等一的大家,以后嫁给项世子,等老国公一去,就是正一品国公夫人,多大的福气:“是啊,幸好有柳小姐在,童夫人说,想想都心有余悸,但凡柳小姐满意不,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带着蓝宝石耳坠的夫人矜持的点点头。 说话的人压低声音:“现在都说,让自家孩子,没事儿离项七小姐远一点,免得被……” … 童家夫人很忙,这些天收到的邀请,应接不暇,忙都忙不过来,有时候一天要赶三四场。 她倒是不想说,但那么多人看着,她又没有说谎,令国公府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想不到项承的女儿是这性格。” “谁能想得到。”项承多温润一个人:“她站起来与曹夫人对呛的时候我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 “我也在场,我也在场,那些话她怎么就说得出口呢,还和婆子一唱一和的,一看就是熟受。” ------题外话------ 二点,四更 221为冰之莹舞女王斗篷加更 坐在末位,穿着盛世华裳上个月主打款式的年轻妇人,好奇道:“具体说的什么?呛的很难听吗。”她当时和几个姐妹在花坊打叶子牌。 “可不难听,一点儿不像大家闺秀。” “更不像项家门第出来。” “听说他母亲是……” 文夫人开口:“项家没有明说,只说是下人生的,具体是不是咱们想象的人,项家不会认。” 肯定是,这种事谁会认出来,傻了吗,长的那副样子,肯定是小贱人生的。 “你们听说了吗,穆家那个小妾事在项家把孩子给掉了。” 众人瞬间看过来,年轻夫人也不问具体呛的什么了:“有这事儿?” 距离穆家一墙之隔的礼部右侍郎夫人瞬间成了焦点 “你们别怪我听墙角,主要是我们两家不是挨着,我家下人听到了。”其实是她下人趴在梯子上听的,而且她们家闹的动静很大。 “他们家的小妾怎么会在项家?” “就是啊?” “谁知道,你们猜孩子怎么掉的?” “快说,快说。” “这孩子是项七小姐——一巴掌打掉的。” “天啊。” 惊讶吧,也就是说,那天项七小姐刚跟曹夫人别完苗头,回头就去教育了姐姐家小妾,更不要提穆家孩子段家孩子以及童家那小姑娘的下场了,就这能力,问你们谁闺中时敢不敢做,就知道这小姑娘可不可怕,没有她不敢干的事。 众夫人细思极恐,一开始还没觉得,这样一连,项七就没闲着吧! “项家以后还敢让她出门?!” “难道不是容家还敢让她进门。” 一语中的。 “对,对,这事容家不知道吧?” 众夫人的心思瞬间活了,如果容家与项家的婚事黄了,岂不是说明……只是:“容家没有女眷在梁都吧?” “可,那也得让容家知道呀,这万一娶回去,不是让容家受罪?” “是啊,是啊,容家恐怕都不见得知道这姑娘出身有问题。” “当时说不定就是欺负容家南方来的,不知道里面事情,要不然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项承想给他女儿说亲的事。” “这是骗婚。” “这事没办法说,项家一口咬死说是丫鬟生的,咱们有什么办法” “说起来当初项五爷成婚挺匆忙的。” …… 大理寺几位属官的夫人,研究的深入。 “穆姑娘和段姑娘的事,你们说她到底知不知道?” “哪有不知道的,亭子就那么点儿大,两位姑娘闹得那么难看,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还真睡得着。” “她就是睁着眼说瞎说,她绝对参与。” “可,为什么没人供出他。” 对啊,受了委屈的,一定会供出她才对?“莫非她真的睡着了。”要不然不可能把摘的那么干净。 “这就是问题关键,所以这件事很奇怪,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结论,两家到现在还在闹着,已经不来往了。”和自己上峰不来往,以后仕途也就那样了。 …… 容占奎不想听也被塞了一耳朵,更不要提容家还和项家有婚事,想说给他听的人不胜枚举。 连家里下人都有人故意跟在她们身后,说三道四,仿佛容家不表个态,这件事就过不去。 “一群闲来没事嚼舌根的人!”说的再多有什么用,又不是他要娶。 容占奎微讶的是,项七小姐是如此性格的人,听起来像完全不讲理,下手还狠的小姑娘,容度喜欢这样的? 容占奎对容度娶位什么样子的媳妇儿回来,都没意见,与他关系不大,至于后宅女人的走动,容家也不太看重,只是听得多了,容占奎也有点好奇侄子的想法。 毕竟都有人来自己这里嚼舌根,容度那里自然更多:“你就没点想法?” 容度没放手里的书:“要有什么想法?” “成全梁都好奇心,退婚之类的?” 闲了吗:“……” “真不退婚?” 容度没理满脸好奇的叔父。 容占奎都要赞一声深情了,这样的情真意切简直感天动地,项七小姐若是知道了得死心塌地,算了,算了,又不指望着她给你在后院使力:“你的事情,你看着办,不用功估计容家颜面,反正容家也不是我的。” “叔。”容度放下叔。 “嗯?”干嘛,他要回去了。 “如果我退婚呢。” 容占奎惊讶,又坐了回去:“你要退婚?”刚才不是还……为什么,那么辛苦求来的?因为这点流言蜚语……不是容度的性格。 容度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没事儿,我就随便说说。” 容占奎皱眉:“你别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我没有。” “没有什么,我在这边看着你,你刚到梁都的什么时候状态,你再看看你现在,让你爹知道了,以为我想谋夺家产。” “……” “感情的事,你自己看着办,怎么都是你娶,日子你过,哎,现在看的跟什么似的,再过二三十年不定怎么嘲笑现在的自己。马马虎虎就行了,被一副情种样。” “你上次不是还让我让着她。” “我那会不知道她这性格,早知道……”他可不想让自家侄子凑上去,好家伙,撞人家小姑娘,还弄的两小姑娘毁容,都什么阴毒手段,他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毒死了他侄子,毕竟后院女人争气宠来也疯。 …… 鸽子飞过蜿蜒屋檐,在林子上空盘旋,又落回院子里的树林里,没有被认为打理过的树林,在大雪中,自由一种原生态的野蛮美丽。 项心慈跪坐在茶几前,胳膊撑在窗台上,从暖意融融的房间里往外看,房间内是人工雕刻的华丽摆设,燃着堪称黄金的银丝碳,窗外是皑皑白雪,枝杈交错。 明西洛放下手里的折子,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窗外,鸽子飞起,撑满了整个窗户壤阔的视线。 四殿下今日行族礼,没有过来,如今只有她一人坐在听朝会的位置,心思不知随外面的飞禽触到了哪里。 明西洛收回目光,看向窗前的少女,长长睫毛下一双沉静的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明西洛不自觉的走过去,跪坐在她身边,握住了她放在窗边的手。 项心慈没有拒绝,嘴角依旧带着笑,为这浮生半日闲的的清静。 明西洛松口气,手掌轻轻的攥住,完全包裹在他的手里。 项心慈一根指头冲破他的包围,指腹滑过他指根处的茧,从他指缝间钻出来。 明西洛手心像点了火,不自觉的让开,任她五根指头从他每一根手指中钻出来,缠绕上他的手指。 两人双手在窗台交握。 明西洛心跳骤然加速,桃粉色的丹蔻饱满娇嫩,好似彼此触碰到了彼此的内心,完全相合,不留余地。 项心慈望着窗外,瘦鸽枯林却都要努力存活着。 明西洛跪在她身后,身形将她遮住,呼吸落在她耳畔。 项心慈没有动,也没有进一步的鼓励,他需要冷一冷。 明西洛见她没有兴致,没有敢进一步,只是呼吸落在她肩上、发丝上、脖颈向,感受她的存在…… …… 令国公府内。 项老夫人还愿回来,险些没有气过去:“一群人信口雌黄,满嘴胡说,容家什么时候退亲了,在她们嘴里,好像项家已经被休了一样!是!项七不好!可容家没有退亲!” “老太太消消气,消消气……”那些人太不像话, “我咽不下这口气!穆家丫头和段家丫头都说与项七无关,就她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火眼金晶,还在那儿猜!有什么好猜的,四殿下册封太子都压不住这些人的嘴!”想到大孙女,项老夫人心里更不是滋味,穆家自然不想和离,又是一桩摆不掉的烂官司。 小花园内。 项心艾有些担心:“你们说大姐姐会和离吗?” 项心素掷地有声:“当然了,我姐决定的事,谁说也没用!更何况穆家那老姑婆。” 222一更 项心艾有些哀伤,大姐姐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人,温柔善良,才学上佳,是长辈心中最好的媳妇人选。 而且大姐知道婚事被算计后也没有抱怨,在婆家一样勤勉持家,可这样的大姐姐,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善待。 项心艾看着凋零的小花园,觉得遥远的婚事首次距离自己这么近,不禁有些茫然:“大姐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项心慈晃悠着坐下的秋千:“所以这件事告诉我们。” 项心素、项心艾同时看过去。 “婚后不能委曲求全,不能已己之心揣测人心之恶,邪念是没有底线的,得不到一个好结果,所以一开始就得理不饶人,立一个尖酸刻薄的形象,看哪个婆婆敢惹你。” 项心艾忍不住抿住嘴,尽量不笑出来。 项心素无语的仰头望天,今天天好蓝,但又忍不住劝她:“你成天在想什么,大姐只是个例,谁家不是磕磕绊绊的过日子,最后把日子过好的,再说,好婆婆多的事,像我娘就是个好婆婆,柳姐姐以后嫁进来肯定享不完的福,还有咱们祖母,哪里像你自己说的要先占了先机,你这想法就是挑事儿的开始。” 项心艾点点头。 项心慈无辜眨眨眼,她说什么了。 “你以后这些离经叛道的想法少说。” 项心慈真的冤枉,她不过是良心建议,而且她就是真没做的,且不觉得过的多差。 虽然死的惨了些,但只要疏略不计最后几天,前面的人生过的不要太舒服,你们自己莫名其妙还说的理所当然才可笑。 项新心素被她瞥的心虚,这都什么事,该心虚的是项七:“你还看。” 项心慈眉毛一挑,语气可可爱爱:“看你好笑喽。” 项心素快被她气死了,她就不该邀她出来坐坐,:“家事本来就要互相迁就,要不然怎么说家和万事兴。” “那我笑你要说亲啦,都知道家和万事兴了。” 项心素羞的跺脚:“你才要说亲。”不对:“你都定下来,你还说别人。” “好了,好了。”项心艾打圆场:“你们都说的有道理还不行吗。”为这点事也能超起来,哎。 项心慈看项心艾一眼,她也快定亲了,上辈子的婚事应该不可能了,但三姐的婚事和嫁给谁没有关系,而是项心艾本身的性格太软,立不起来。她上辈子的夫家也不还行,只是对方第一次拿捏她,她认下了,慢慢的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反复几次后发现她性格如此,且很好哄骗,这样的人不捏在自己手里磋磨够了,留着过年吗。 项心慈不觉得她的婚事换一下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二伯母还是找几个尖酸的婆子教教她吧。 项心素冷哼一声,但想起自己听到的母亲和父亲的对话,想着项七也挺可怜,因为外面传的难听,容家极有可能会退亲,项七还有什么好日子过,哪个正经人会娶她:“其实……成亲没什么好的,容家也没什么好的。” 项心艾看向二姐,她也听说了,外面现在对七妹的评价…… “你别见了男人卖不动退。”项心素装着一副随便说说的样子,赶紧岔开话题:“你们看过盛世华裳新出的大氅吗?” 项心艾急忙跟着转移话题:“看了看了,真好看。” “嗯,新款要二百多两,太贵了,于是我就把上面那个狐狸滚边做成了兔毛滚边,省了不少呢。” 秦姑姑看眼七小姐。 项心慈没让她上前回话。 项心艾:“还能那样。” 项心慈撇嘴:“小家子气,你差一个狐狸边。” 项心素就要反驳。 项心艾赶紧拉住她:“你买了?” 项心慈立即cha入:“你没有?” 项心素也看向三妹:“对啊,那么好看,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件大氅没买吗。” 项心艾嘟嘴:“太贵了。” “省着银子当嫁妆吗?”其实她想说‘省着银子给婆家吗’算了,小姑娘皮薄,当日行一善了:“你现在又没有嫂嫂,想买什么当然就买什么,难道等你有了嫂嫂,跟你嫂嫂争你母亲那点嫁妆。” 秦姑姑无奈快速上前一步,在小姐耳边道:“明大人在外面等一个时辰了。” 项心慈目光依旧看着二姐三姐:“你看二姐,身上这件也是新款。” 项心素点头:“何况就一个大氅,才几个银子,二叔又不是买不起,不知道你替二叔省着做什么?” “省着给她嫂嫂花呗。” 秦姑姑又催了一遍。 项心慈纹丝不动。 项心素看过去:“心慈,你有事?” “没啊。” 项新书:“我看秦姑姑很着急的样子。” 项心慈转头:“你有事吗?” 秦姑姑急忙摇头::“没有。” 项心慈看向项心素。 项心素不知道她在搞什么,没有就没有了,又转向三妹,:“你看项七都快成婚了,还绫罗绸缎珍珠翡翠的往她身上带。” 项心慈不认。 秦姑姑忍不住再看眼小姐。 几人说了会衣服,项心素突然好奇道:“项七,你说实话,穆婉容和段春云的事你看到没有?” “看到了。” 项心艾瞬间看过来,你看到了! “我让穆婉容把段春云扔到炉子里,穆婉容不干,好可惜。于是,我让人把穆婉容绑起来,松开了段春云,段春云毫不犹豫,听好了,是没有任何心理斗争的直接把‘好朋友’穆婉容往炉子里推,我一看,有一丝,等段春云推了一半后,我再让她们两个调个个儿,嘿嘿。”果然很精彩。 项心素项心艾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是假的吧,她在说笑话,她肯定在说笑话。 呵呵,吹的:“你没有看见就说没有看见,我们还能笑话,你说你睡得多死。你身边这老婆子也是个没用的,还没拦住。” 秦姑姑有些急,不是介意小姐们说了什么,而是——明大人真等很久了。 项心慈真诚的看着两人:“真的。” “假的。” 好吧,信你们要信的,但:“段春云在撒谎,穆婉容的话大部分保真。” 项心素小心的看向三妹,又转向心慈,问的十分小心:“那……她们为什么没有供出你。” 项心慈笑的不怀好意:“担心我……下次把她们直接烧死?” 项心素急了:“你以后别瞎说知道吗。” 项心艾头疼:“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根本就没有看见。” 外面已经传的很难听了,再加上这一段话她以后都不要出去见人了。 秦姑姑盯着小姐的背影,您就是不见,也让明人去暖和的地方呆着。 项心素忍不住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向祖母告状的事,项七知道了不会报复她吧?她是不是不该约项七出来,觉得背脊发凉怎么回事。 … 令国公府侧门外,明西洛看着走出来的人,周围的寒气仿佛瞬间凝滞,视线自然而然的停在她身上。 她穿着一件纯黑色敞篷大氅,上面用金线绣着一朵朵莲花,火红色的滚边如花绣的延伸,浓烈的开在黑色的天幕上,浓烈到直冲人心,高贵又华美。 项心慈目不斜视,直接上了马车。 明西洛什么都没有说跟上。 秦姑姑心疼的欲将手里的暖炉给了后面人。 明西洛退后一步。 秦姑姑叹口气。 …… 万人空巷的街道,只有一辆行驶的马车,梁都城内的中央祭坛上,上演着盛大的太子的册封典礼。 万架锣鼓震天,礼炮齐名,圣坛上香火窜出一丈来高。 凡七品以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密密麻麻的人潮,从皇宫走出来就经过了一炷香的是时间。 这是即皇上登基以来,最盛大的典礼,全程禁行一天。 可这盛大的仪式,因为太子殿下身体原因,无法全程跟进,只在最后告天大典时候,姗姗来迟的新任太子殿下才着盛装出席最后的祭天。 223二更 这是大梁国历史上,第一位体弱多病到走几步路都要喘一喘的太子殿下,看着那厚重的象征太子权势的朝服都能压垮他一样, 众臣完全无法理解,皇上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更不理解随时快死的四殿下为什么要当这个太子,他们都担心这样繁杂的仪式,一个不小心,再累死了殿下,简直得不偿失。 但是所有谏言被一一打回,两位老臣撞死在九龙柱上,太子装模作样的哭了点眼泪,侧封太子的事依旧无法扭转的是如期举行。 一位或许还活不过皇上的太子! 一位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太子! 一位随时会死,皇上都不与他计较的太子,远比一位野心勃勃想夺皇位的壮年太子更可怕。 ——跪——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 旧门匾都没摘的前王府内。 梁公旭穿着册封时的金黄色太子朝服,从九龙轿撵上下来。 项心慈站在门槛内,黑色的斗篷上金光与他相合。 梁公旭消瘦的脚落地,脸上绽放出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赤金色的朝服也掩盖不住他的灿烂无华。 项心慈也笑了,笑容入冰雪初融一般充满希望。 梁公旭本不激动的心,看见她后,一点点激动,好似他真被册封为太子,未来可以掌握这个国家,将来他会带领这个国度,长治久安,他想跑过去抱住她,表达自己的喜悦,然后展现自己的力道,带着她旋转,让她体会他此刻的心情。 可他现在只能激动地看着她,连跑过去这个愿望都是奢求。 项心慈提着裙摆,跑了过来,仰着头看着他。 梁公旭迫不及待的将她抱入怀里,用单薄的手臂,努力抱紧她仿佛充满了力量:“我册封太子了……”虽然这份权利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坍塌,但是:“我册封太子了……” “嗯,恭喜,我们旭旭坐享天下。” 梁公旭激动地蹭着她的脸,因为她的高兴更高兴,你喜欢吗?这是给你的第一份礼物。你高兴吗?尽管它还不牢固,但移交到你手上时,定然已固若金汤。 微弱的力量感染了她的心,似乎知道他想要什么,项心慈拉下他的头,踮起脚尖,去嗅的气息…… 门房内,瞬间燃了七八个火炉,床和地毯第一时间铺好。 上好的枣木大床,地上铺铺了厚厚的地毯,挂上了纱账,瞬间已温暖如春、富丽堂皇。 梁公旭带着她进去…… 外面的人还在忙碌着细节,匆忙的下人看到门口的明大人,急忙道:“明大人帮我拿一下。” 明西洛看那人一眼。 小太监,窃窃的把东西收回来,拔腿就跑。 明西洛扶着袖口:这是他唯一的坚持。没什么用,看起来还可笑的坚持。 门缓缓的关上,最后依稀能听到梁公旭的声音:“那里,咬的用力一点……” 门彻底关上,一点声音再露不出来。 明西洛侧头,站在重新飘起雪的院子里,看着座看似枯败,实则亭廊环绕的庭院中任雪落满肩头,神色微丝不动。 …… 此时,皇宫大内众臣聚在东宫外,等着朝拜太子,可等了一个时辰,外面的铺了一层半指厚的积雪,得到的回复是:“太子身体抱恙,对门叩拜即可回去。” 众臣瞬间议论纷纷,对着门?进都不让进去,第一天册封就不礼贤下士的太子殿下吗,那天哭的那两声都是演戏! 可谁不觉得那是演戏,四殿下什么人物,会为死了几个臣子心存惋惜,他只会嫌死的不够多。 如此没有德行的太子,怎么让人放心依附,这太子之位简直就是给四殿下按上更肆无忌惮翅膀的工具。 可就是这样,众臣也敢怒不敢言,纷纷在东宫外叩拜离开。 … 文贵妃茫然的看着重新启用的东宫,听着大乐还没有散去的激昂鼓声,再想想自己还躺在床上的儿子、死了的弟弟,她怎么甘心!怎么甘心! 梁公旭……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立即有人将她拉了进去。 文贵妃禁足中,二皇子失势,四殿下册封太子,她的实力被扫荡了一波,如今连出自己的宫殿都困难,谁还会高看她一眼,文贵妃这一支等于废了。 文贵妃在太监的拖拽下,忍不住大笑。她以为他是这个宫殿的主人,她以为她可以做梁国的主,结果她就是替人开门的一条狗。 他们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 大雪掩盖了昨日所有痕迹,翌日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容家的下人们,正搬着梯子凿屋檐下的冰凌。 “少主。” 容度停了手里的石球:“说。” “七小姐出来了,但我们的人没有跟上,七小姐身边至少跟了三批人,我们的人被第二批拦下了。” 这么多!容度看向友安:“项五爷的人?” 友安摇头:“看着不像。”那些人行动统一,拔刀的姿势分毫不差,一看便是兵,但令国公府怎么可能养兵, 容度瞬间警觉起来:“再派些人跟紧了。” “是。” …… 西斜的余辉照在日益堂虎啸狮滚的勾栏上。 “哥哥……”娇娇嫩嫩的声音软软的撒着娇。 该应答的人,铁石心肠般一丝回应也没有。 项心慈撇撇嘴,坐在大哥书房到房梁上,腰上长长的丝带一路从房梁上直垂到地面。 郑管家绑了一撮儿葡萄在上面的小兜子上:奶香葡萄,小姐尝尝。 224三更 项心慈将衣带提上来,拿了葡萄在手里,衣带带子重新垂落在地,她放了一颗葡萄在口中,好吃,还不忘娇娇软软的撒娇:“你说行不行吗?人家都这么求你了。” 你怎么求了,吃着求?项逐元嗤之以鼻,坐在书桌旁,批着手里的公文,不看房梁上的人:“不行。” 项心慈把剥下来的葡萄皮整整齐齐的放在房梁上:“你怎么那么难说话吗,你要是不答应,我如果和容度退亲了她们会笑话我的。” 项逐元都要笑了,停下手里的笔:“嫁给一个快死的二皇子就没人笑话你了。” “那不一样,谁笑话我就把谁给砍了。”口气理直气壮。 善奇忍不住抬头看一眼说话的七小姐:说得好。 项逐元瞪他一眼。 善奇立即垂下头。 项逐元依旧看着手边的公务:“你这动不动就砍人的毛病,是怕你的名声太好。” “她们都那么说我了,我还跟她们客气什么,让她们欺负到我头上吗,多让你心疼,我也是为你好压,哥,哥,哥你就答应我嘛,答应我嘛……” 项逐元被她磨的耳朵疼,手里的公文都要看不下去:“你当二皇子是你家的东西,我答应了,就能把他嫁给你。” 项心慈张口就来:“我哥哥无所不能吗。” 善奇闻言,突然有点儿想笑。 项逐元看向他:“墨磨好了,你就出去。” 还……还没…… 项逐元转头再抬头:“你为什么突然要嫁给二皇子,四殿下封太子和你有没有关系。” 项心慈觉得冤枉:“没有,和我有关系我就嫁给太子了好不好,位高权重的。” “你站那么高是不是觉得我打不着你。”项逐元气的瞬间转过头,又瞬间转过去:“你少自以为是。”说完又转回来,重新打开一份文案,刚想写什么,笔尖重重的踏在纸上,墨迹晕开:“太子妃位置不是随便你挑的。” “但是我哥哥能随便挑的啊,我哥哥说我能当,我就一定能当,好嘛,大哥,大哥……” “……”项逐元真不想离她。 项心慈吸着手里的葡萄:“我当皇子妃有什么不好的,我看谁还敢寻我晦气。” 项逐元揉揉眉心,是啊,还怎么不当女皇,更没人欺负你! 项心慈用手帕擦擦手,将腰带解下来,长丝纱的裙摆瞬间如水一样散开,她绕过横梁上将另一头抽上来,两个顶端用专业的手法绑在一起,松手。 环形的绸缎垂在半空:“哥哥,哥哥,你怎么又不理人了。”项心慈手抓住丝带,身体如蛇一样滑下,脚瞬间蹬在打结处,身体带动长绳高高地荡起。 郑管家吓得赶紧把后面的屏风移开。 项心慈荡了几圈,稳定了速度和高度后,足尖缠住绸缎,身体在空中铺平,手臂扬起,翩然起舞。肯定耽误晚课了,就地做了就好:“哥哥,哥哥。” 你烦不烦,项逐元转过头:“你跟我说实话,你有什么目的。” 她的身影伴随着舒展的舞姿,远远荡来又飘去:“想当太上皇呗。” “正经的。” “当太后也行。”柔美的舞蹈,配上她口中狂言的话,却每一个舞姿婀娜又唯美。 项逐元揉揉没心,跟她讲道理:“你当九王爷是死的。” “反正他是会死的呀,五年十年20年,我还是能盼到的。”项心慈身体翻转,如破茧的花大旋转后重新萌芽。 郑管家忍不住想叫好,想到现在的氛围,又乖乖放下手。 项逐元只觉得头更疼了:“……” “哥啊,皇家有我你也好办事吗。”她故意控制着绸缎他面前荡过,飞舞的发丝也是她的语言,滑过他的眼眸。 项逐元没理她恶作剧:“你道什么都敢想。”我要你干什么,气死我吗! 项心慈让‘秋千’荡起的更高一些,发丝全部扫过他的耳畔。 项逐元将她的头发挥开,盯着她:“你真以为项家无所不能,大姐的婚事尚且不是说和离就很累的。” 项心慈发丝再次扫过他眉梢,肢体的动作不停变换,她如空中起舞的凤凰,绝美,又让人移不开眼:“那是站的还不够高,够高了穆家敢说一句废话。” 看把你能耐的:“给我下来。” “不要,被打了怎么办。” 项逐元忍不住笑了,看着空中晚课的她,忍不住伸出手,让她如沙的衣裙从手指间划过。 “哥你就答应了吧,对俺家百利而无一害。” “对,项家就差你一个皇子妃撑门面了。” “也没有那样啦,咱家还是很厉害的。” 项逐元没理会她越荡越近的距离,是:“回头再让太子为了你退个位,再封二皇子上位,你名正言顺的太后娘娘,”项逐元语气讽刺,但却不觉得没有这个可能。 项心慈嘿嘿一笑,突然伸长手臂,摸过项逐元的脸,又笑嘻嘻的荡远。 项逐元起的想抓她,她已经升到了最高处,笑的如百花齐放,顿时无奈又有点想笑。 “你说好不好嘛。” 她从他眼前晃过,幽香阵阵:“不好。”声音已经没了刚才的坚决。 项心慈撇嘴:“嫁给谁不是嫁,这么一个现成要死的,你还不满意。” 你根本不是图他死得快,你是想和太子玩方便吗。今天也是因为有这事儿求到他这里,才过来的。 “哥……” “没听见。” “哥……”项心慈笑着从高处荡下来,突然扑到他怀里。 项逐元吓的急忙接住她,心跳都乱了章法;“你——”多危险! 项心慈脸颊微红的看着他,眼中盈盈水波:“这回听见了吗。” 项逐元立即收敛心神,站起,手揽在她腰上,稳稳放在地上:“这件事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知道,”项心慈坐在他刚才坐的地方:“可你无法否认那对我好。” 好事多了,你都要:“那你可知道,二殿下死了,文贵妃第一时间弄死。”让你陪葬都是轻的。 项心慈从后面抱住项逐元的腰:“有身没关系,我有哥哥,哥哥舍不得我陪葬。” 项逐元松开她的手:“这件事上,甜言蜜语没用。” 项心慈瞬间转过头:“你不答应!我就不高兴了。” 项逐元转过身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怎么不高兴,我看看。” 项心慈顿时转回头,将脸埋到他腰间张嘴就咬。 项逐元倒抽一口凉气,房间里暖气烧得足,他穿的并不厚:“你干什么!松开!” 项逐元想打他的小脑袋,到底又舍不得,揉揉他的头发:“好了,松口,有话好好说。” 项心慈微微离开一点他的腰,小眼微眯、不依不饶地看着他:“那你答应了?” 项逐元看到她这个样子,有什么一闪而过,突然伸手把她的脑袋移开:“答应了。” 项心慈笑了,又抱上来:“我哥真好。” “你哥不好——很不好。” “那是他不知道他自己有多好。” 项逐元无奈,心里却化不开的甜:“好了,时候不早了,去休息。” “我们还没有商量具体细节呢。” 跟你有什么好商量的,你能决定什么,不过,项逐元立即懂了她的意思,只觉得她小狐狸一样爱算计人:“比如,你爹不同意怎么办?” 项心慈笑眯眯的抱着他:“还是哥哥最了解我。” 项逐元抚着她的头发:“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的,五叔那里还不着急,真走到哪一步,我帮你说。” “我哥最好了,最好了。”脑袋在他腰部滚着。 项逐元觉得随便听听就行,却在思考这件事,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太子那里是时候走走了,哪里像她想的那么简单,撒个娇就好的,可对她来说就是撒个娇的事。 “哥,我困了。” …… 容度看一眼挡在他前面,虽然穿着普通,但一看便训练有素的人。 这些人与项心慈身边的侍卫不是一波人。 225为189—627亲的女王斗篷加更 为首的人站出来,拱手:“请公子不要让我们为难。” 他见自己的未婚妻,什么时候成了为难别人。 容度这次只是探查虚实,将刀收起来,退后一步,没有动,看着那些人重新跟上前面的马车,问身侧的友安:“和上次拦你们的人是一批人吗。” “不是。” “也就是说,他身边至少跟了四批人。”她为什么需要这么多人保护,梁都的流言虽然多,可根本伤不到她。何况这种是非横行的时候,不是不出去不更好吗?所以,项心慈出去做什么? 明西洛收到消息,便让人退下来:不甘心了?那也已经退婚。 … “童大人被革职了。” “什么!” “小点声。”没发现现在都没人敢三五人聚到一起说话了,梁都夫人见的聚会都少了,跟不熟的人更不敢提起项家的话题。 这件事很多人在猜是项家不高兴,找了个由头处理了童大人,而童大人还无话可说。 “那就这么被革职了?”好歹朝廷命官。 “你忘了太子。”太子才不管你命不命官,这项家也绝对有让太子盖玉玺的能力:“也是童夫人不知节制,出去对着谁都说一遍,她这下可以回老家好好说去。” 谁说不是,但:“项家对这位七小姐这么看重吗。” “谁知道,也许是觉得打了项家的脸。”这么一个惹事精一样的姑娘,谁家会待见。 …… 辅国公府柳家内。 雁回将童大人被革职的事,说了一遍。 柳雪飞折下一截梅花,不算冤枉了他,约束不住自己的夫人,也不怪上面的人要动他。 雁回看着小姐:“小姐,这段时间还是不出门吗?舒小姐的帖子也拒了?” “不出去,就说我染了风寒。” 雁回觉得小姐太委屈了,因为项家的事儿闹得不能出门,尤其那位七小姐简直就像火药桶一样,走到哪里炸到哪里,讨厌死了:“真应该告诉世子,让世子心疼了才好。” 柳雪飞莞尔一笑,嗅嗅手里的梅花:“就你话多。” 雁回看着笑,只觉得小姐人比花娇,脑海里突然闪过项七小姐的样子,笑便有些僵硬 同一时间,穆家内。 穆济看眼女儿。 穆婉容立即止了哭声,回来第一天,他便在父亲的目光下,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父亲。 可今天她陪母亲去敬香发现,平时和她玩的小姐妹,见了她赶紧躲开了,明明她才是受害者,明明是段春云要害她,穆婉容想到这一点,又委屈的不停掉眼泪。 穆夫人心疼的也跟着掉眼泪。 穆济皱眉:“哭什么,你决定不说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 “可……”是她当糊涂,被项心慈几句话拿捏住。 “过去的事不要想了。”现在说出来,项家如果不认,就是婉容诬陷:“朋友没有了再交就是。”何必哭哭啼啼。 穆夫人抹着泪:“你说的轻巧,你也不看看女儿被人……” 穆济看她一眼。 穆夫人不说话了。 “穆段的婚事按照那边的要求,尽快和离。” “老爷!咱们家……”穆夫人对上丈夫的眼光,声音低了下去:“可到底是他们家女儿害得咱们婉容毁了容。” “如果她不受人挑唆会有现在的结果,识人不清总要付出代价。”穆济看向女儿:“可知道哪里错了?” 穆婉容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到了自己这里,下意识看眼母亲,寻求帮忙。 穆夫人见状急忙开口。 穆济抬手制止。 穆婉容顿时更加紧张。 穆济皱着眉看着颤颤巍巍的女儿,想起犯了错,还在项国公面前讨席面的女孩,不自觉的叹口气。 穆婉容顿时脸色刷白。 穆济神色柔和一些鼓励道:“说吧,不用怕。” 穆婉容抖了一下:“我……我……以后与人来往……”一颗眼泪瞬间落下来。 穆济并没有恼,也没有甩袖走人,耐着性子:“说的很好,继续。” 穆婉容怯怯的看眼父亲,突然就有勇气了:“我以后再也不傻傻的谁说什么就信,也不要认为别人捧着自己,多夸他自己多就觉得那人是好人,就喜欢跟他玩……” “后一句就没必要了,还是要跟让自己顺心的人来往,不过以后信多少,你要心里有数。” 穆婉容擦擦眼泪:“女儿知道了。” “行了,项家的事就算过去,以后出去没必要再提,你也少出去与人说闲话。” 穆夫人不悦:“我现在哪里还敢出门。” 不出门就好好教教孩子。 …… 容度在她出门登车的时候直接出现。 秦姑姑看过去。 侍卫也看过去。 容度看着项心慈。 项心慈停下上车的动作,诧异地看他一眼:“有事?” 容度的脚步瞬间停下,心中被人重重划下一刀,她看向他的目光,没有不满,没有熟炙,只有恍惚和不解,好像他会出现在这里,等她,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仿佛提出退婚后,那天菊香山上的事散去。他们之间已经陌生的不能再陌生。 容度调整好情绪:“要去哪里?” “见个朋友。” “方便带上我吗。” “不太方便。” 容度看着他,她很平静,好像回到了最初认识的时候,两个人只是稍微熟一点的关系,她甚至没有因为梁都最近对他的传闻,有收回退婚的打算。 容度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可笑,现在是不是除了他还在惦记这场婚事,项家已经翻过去了。 容度突然开口:“有喜欢的人了?” 项心慈点点头。 容度手里的骨扇瞬间握紧,沉不住此刻的大度,狼狈的转身就走。 项心慈上了马车。 …… 事情再次报到明西洛和太子手里。 梁公旭几乎要想不起来,她还有这么一门婚事?“还没解除婚约?” 寿康文文,斟酌着用词:“回太子,谈好了,可能都在找合适的时机。” “哪天不是好时机。”梁公旭冷哼一声。 寿康公公刚要回话。 项心慈笑着掀了帘子进来:“怎么了老远就听见我们旭旭不开心的声音。” 寿康退开几步。 梁公旭立即放下手里的折子。 寿康公公的视线落在折子上,太子殿下现在看的折子是明西洛过了一遍将各种总结陈词、解决办法,分门别类书写清楚,放在后面,殿下只需要看哪个顺眼就可以盖印。 而明西洛也不算独断专行,甚至尽职尽责,同一件事往往会出四五种解决方法,最终的决定方案,还是在太子手里,却这样大大降低了太子办公的时间、动脑的消耗。 看似一劳永逸的方法,其实是历朝历代最忌讳的,以前这种人叫大阁老,隐帝王,因为皇家等于把折子的筛选权给了明西洛。 寿康公公立即收回思绪,只是现阶段还没有这样的烦恼,也可能永远没有落实烦恼的一天,太子已经过世了,所以完全没必要想。 “诶呦,还真受委屈了?” 梁公旭果然就可怜了:“还不是你。” “是我。”项心慈想给他买的红枣糕放在桌子上。 梁公旭立即被转移注意力:“给我吃的?” 项心慈解下披风,他在宫里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嗯,少吃一点儿,像上次一样吃多了,下次就不给你买了。” “你买的好吃吗。” “听你这么说,我都觉得我买的也好吃。” 梁公旭掰了一块儿酥酥,软软的,先抹在她口中,指腹突然停留了好一会儿。 项心慈没介意的勾完:“嗯,好吃。” 梁公旭脸颊瞬哄,开心的又帮他抹了一块儿:“你还没有问我刚才的事?” 项心慈嚼着口里的糕点:“你怎么了?” “我不喜欢你和容家的婚事,怎么还没有退亲?” 项心慈想起件事:“你想让我嫁给你。” 梁公旭像是心事被人打翻,捏着糕点的手有些莫名的慌乱:“没有,我就是觉得二哥都要死了,我至少比他活的时间长。” ------题外话------ 例行求月票,有月票的亲,求月票(#^.^#) 226一更 项心慈笑着扑过去抱住他的头一顿揉:“这算什么理由,你应该说,你比他位高权重,看着也更漂亮。”心里却骤然明了,他竟然有这个心思?什么时候开始的? 梁公旭想把脑袋‘夺’回来。 项心慈自然而然的让他侧躺在腿上,因为他同样敏锐。 梁公旭以为她没有发现,微不可查的松口气:“我说的是事实,他本来就要死了,说不定明天就死了。”明天不死也得死了:“是不是我的提议让你为难了?” 项心慈捏捏他的脸颊:“没有,已经在想做太子妃多威风了。” 梁公旭心里瞬间雀跃不已,真的吗?脸埋在她腿上,笑出声。 项心慈揪着他的耳朵:“是不是不愿意了,不愿意了。”却没有想过利用他,他是很好的朋友,她希望这份感情纯粹、长远一点,且只有开心和明朗,不涉及儿女私情,否则会有得失、有怨憎、会有不可预测。 “没有,没有,愿意。”梁公旭脸颊微红,不知道是被掐的,还是因为出口的话。 “对太子妃没有什么幻想,比如像你一样好看,像你一样聪明?” 梁公旭整个身体贴上她的身体,好暖:“想什么太子妃,都像你一样天天想着嫁人。”忍不住又靠近一些,在她身上磨着:“看在我这么委屈的份上,今晚不要走了好不好……”温暖的感觉好似一点点的传给了自己,好像他也跟着温暖起来,这感觉真好。 “既然有这样的好事,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所以你今晚不走了?”他回去就把二哥剁成几段儿,死的透透的。 项心慈担心另一件事:“你在外住方便吗?”刚册封太子不久,又与文家有仇,住在外面,分分钟被仇家追杀。 梁公旭声音软软的,通体舒畅:“你关心我?” 项心慈拍他脑袋:“我哪天不关心你!” 梁公旭委屈的捂着脑袋,下一刻又立即扑过去,觉得自己像刚刚喝了药,哪里都好。 项心慈失笑,看到桌子上放的折子和熟悉的字迹,明西洛写了这么多字,有的甚至比折子的内容批注都多,将官员生平和这件事始末客观的从头叙述。 单单几张摊开的折子,好像那个人又站在权势的顶端,让人生畏:““赶紧处理你的折子处理,弄好了我们去弹琴。” “我们现在就去。”折子留给明西洛就是。 然后被这个人操纵在手里,“太冷了,等中午。” “你好懒,多烧几个炉子不就好了。” 寿康公公想说,烧炉子的又不是你们。 “你勤快,折子放在这里盖个章的事,怕累了你的手?” 梁公旭笑着腻在她怀里:“你帮我批。”我喜欢看你批。 “你呀。”项心慈拿起来:“咦,你换印章了?” 梁公旭像展示玩具的孩子,显摆又骄傲:“太子印!刻——如朕亲临。” 项心慈顿时笑的前仰后合:“哪有太子印,刻如朕亲临的。” “你还笑。” “忍不住。” 两人打闹着,项心慈看都没看,随手在一条解决方案上盖章。 梁公旭抢着被她嘲笑的大印。 项心慈躲着他,往折子上盖。 寿康公公笑容慈祥的看着两人。 秦姑姑坐在一旁为小姐做毛领。 明西洛从外面走进来。 小太监立即接过明大人手里的衣服。 玩闹的起劲的两人谁也没有多看他一眼推推搡搡的,你争我抢的,一会你盖一条、一会我盖一条,互相指责对方盖的不如自己好看,盖中的数字不如自己吉利。 寿康对明大人颔首。 明西洛点头,神色如常的走到距门口最近的火炉烤火,不能将寒气过给太子。 项心慈觉得自己盖的够方,也清晰。 梁公旭觉得自己盖的好。 为这个问题,两人又‘打’了起来,但很快,又同时握着印玺,谦让不已。 当盖到有分歧的数字,塑料感情立即反目成仇,两人还要像模像样的吵一架,然后同时闭着眼随便一盖,盖到哪里算哪里。 明西洛冷静自持的烘干寒气,清贵的气息如松柏山岳,清风淡雨他冷哼都没有给这两个人,亲自倒了杯茶,倚在窗台,看着窗外的飞鸟丛林。 寿康公公觉得这个人又不一样了,那份悠然的贵气,仿佛与这里相得益彰,丝毫不坠了他自己的气质,这就是国子监老博士说的,腹有丘壑吗! 寿康公公见主子这里暂且不需要他,走过去,将一匣子颜色均匀,质地良好的红宝石送过来:“明大人,乔公公的一点心意。” 明西洛看了一眼匣子,接过来随手放在一旁。 寿康想说什么,又思考的垂下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这个人时,说话变得越来越斟酌:“乔公公有个干儿子……” 明西洛神色和善,语气温和,与里面喧闹的两人不是一个风格:“知道了。” 寿康诧异抬头,知道什么?知道乔公公有位干儿子?还是知道干儿子想求什么?不是,你怎么知道乔公公有个干儿子? 看吧,他就觉得这个人……“劳烦明大人了。”可如果这个人不是如此,他又怎么能站在四殿下身边。 寿康退回来,不自觉地看向软榻上嬉闹的两个人,刚才还觉得温馨快乐的场景,此刻再看他们随意盖折子举动,总觉得天亡大梁,或者说,话语权终究不在这两人身上。 明西洛看着群鸽飞起,冬日阳光下成群的飞鸽,像那天她穿的裙摆。 明西洛,不自觉的看过去,梁公旭握住她拿了太子印的手,两双修长莹白的手交叠在一起,男子修长,女子纤细…… 明西洛移开目光,直到将手里的茶喝完,明西洛不受影响的慢慢的走过来,长袍、冷峻,拿过今天要教的内容,声音似乎也如他的人一样:“时候不早了,该上课了。” 梁公旭被压在下面,脸颊绯红,气喘吁吁。 项心慈捏捏他的脸:“起来,少想躲懒。” 梁公旭不情不愿的被拉起来,顺势倒入她怀里。 227二更 明西洛已经摊开书。 项心慈笑着去推他:“认真一点。” 梁公旭压得更重了,两个人顺势又倒在软塌上。 项心慈在下,梁公旭在上。 “我们今天讲‘暮夜却金’。” 清冷的声音,仿佛瞬间将周围的气氛打散。 项心慈与梁公旭一起跪坐起来,梁公旭心思的为心慈整理整理发丝。 明西洛的声音还在继续。 寿康不禁觉得未来的日子……忽然那么有盼头,如果,他是说如果,七小姐要是能为太子生下一儿半女……哎哟,奢望了奢望,现在太子高高兴兴的就很好。 …… 清幽的琴音如自然的乐章,在飞鸽枯林中掀开它的序幕。 梁公旭坐在布置舒适的凉亭里,目光灼灼的看着抚琴的她,好似她就是琴,琴就是她,琴音是这里每一只飞起的白鸽,又好像不是,让人心灵不自觉的沉寂,感受它灵动又千变万化的音符。 刚要离开的明西洛,突然定在长廊上,他披着裘衣,拿着奏折,不自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震惊在其中的情意绵绵又生动自然的演绎里,琴……还可以这样弹? 没有技巧、不用束缚,自然而然的跃起又自由的落下,像飞舞的蒲公英又可以是翱翔的雄鹰,它是归于天地乐章,是无需规律的随性,是乐理达到极致后,她便是乐章的自然通透。 明西洛自然乐理不俗,但此刻好像刚刚走出村庄的孩子,仿佛第一次见到了高山,遇到了大海,震撼倾慕…… 乐曲如光,照耀寒冬的大地上,乐曲如水,流淌在干涸的山间,乐曲是风,拂过杨柳花朵,乐曲是心灵的延续,有光、有爱、有柔情似海。 梁公旭慢慢的闭上眼睛,呼吸一点点平稳,少年趴在木桌上,睡的天真无害。 项心慈拨弄琴弦的声音放轻,乐曲柔和百转千肠…… 寿康公公小心翼翼的将太子放平在低矮的踏上,盖上锦被,又命人多放了几个暖炉。 项心慈确定他不会醒了,才缓缓收了琴音,看着他熟睡,虽然苍白但舒适安详的脸。 寿康公公看着主子,心中宽慰,殿下最近自己入睡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气色也好多了。 项心慈从凉亭出来。 秦姑姑立即为小姐披上大氅,红色的大摆一直延伸到脚踝,三跟系带同时系上,将她包裹在其中。 明西洛站在走廊尽头看着她。 项心慈也看到了他,手臂从大氅双侧做成衣袖的地方伸出来。 秦姑姑递上手炉。 朱红色的耳坠落在同样赤红的大衣上,烈如火焰, 明西洛突然看懂了那抹红,不是今天收到宝石的红,是珊瑚珠、鸡血石的红,更高贵、典雅,犹如她弹出的琴高不可攀。 项心慈悠悠的声音响起:“如果殿下醒了,告诉殿下,我去衣坊了,殿下知道去哪里找我。” “是七小姐。” … 明西洛自然而然的跟上她的脚步,思绪在沉寂在那片乐海里,眼前是她乌黑的发色和上面轻颤的钗寰…… 两人出了王府旧址,这座没有被取名字的宅院,外表看只是被打扫干净了而已,依旧无人居住一般,更何况项心慈、明西洛从后门出来,后巷更是萧条。 “方便去你那里坐坐吗?” …… 项心慈吻住明西洛凉薄的嘴角,胳膊环绕在他脖颈上。 明西洛的呼吸乱了章法,一手撑在影壁上…… 他的卧室不大,也没有暖炉,只简单的铺了被褥。 她有心事……因为什么……简陋的床上,明西洛想着,很快思绪就被淹没。 大氅、手炉落在地上…… 项心慈神色如常的整理好微微凌乱的衣服。 明西洛目光有些涣散,见状,冷静自持的起身,不展示一点自己的情绪。 仿若一切都没有发生,下床为她收拾手上的痕迹,止住脑海里排山倒海蔓延的感觉,快速构建,从进门之始到现在一切的过程! 如果不然,他分分钟溺死在这场有她主导的漫不经心里! 他敏锐的觉得不对!所有的经过一点点的清晰——他一次次在痛不欲生的极致里徘徊,耗损着无法自控的情绪,像溺水的人抓不住一点攀附,只能对唯一伸出的手祈盼、祈求,他极力想控制住一丝尊严掌控局势,却又在下一次浪头打来时,祈求的更卑微没有尊严,所以,刚才让他不能自已的整个人过程,是牵在别人手里的木偶。 或者她在通过别人的情绪,平复她的焦躁? 她焦躁什么?现在好些了吗? 项心慈看着他,如果今天换做任何一个人,她就让他将手指舔干净,让他求生不得求不死不能的去半条命。 明西洛的神色在这样清晰的目光里,也不得不清醒过来,但他神色如常,湿了手帕,为她净手,又将手炉又放到这双柔韧无骨却…… “让秦姑姑进来,帮我梳头。” ……这里依稀还能……“七小姐如果不嫌弃……” 项心慈从房间出来,心已平静一些,旭旭如果喜欢……他应该,不会走到自己和明西洛那一步,相看两厌:“不用送了。”她和大哥保持些距离就是。 明西洛看着她走出门,才发觉有些腿软……手掌紧紧握起,又松开……任余韵在身体里流淌。 …… “我兄长的事一直想谢谢你,让你费心了。”柳雪飞走在自家长廊上,神情羞涩,他是来送大哥消息的,难得能一起走走。 项逐元没有放在心上,柳家大哥不适合带兵,却出身辅国公府,入战场必死无疑,在九王麾下恐怕明天就能收尸,所以让他跟着二弟去沾两年资历,回来也好某个一官半职。 柳雪飞真心感谢他,也心有愧疚,两人自小定亲,到了成亲的年纪,自己却要守孝,他也一等就是这么多年,更对家里照顾良多:“说起来……这几年多亏你照应。” “辅国公门生甚广,是老爷子人善才是。” 不是,最上面的一层人,还是看在她与令国公府有亲上,看在项逐元的面子上,才一直没有拦家里的要求:“说你一句好你就认着,你看你……” 项逐元怔了一下,不习惯别人用如此熟炙的语气与他说话,但想到对方是自己未婚妻,点点头。 柳雪飞松口气,这一年来,她一直试图拉进两人的距离,她知道从小的情谊和情分对后宅生活的中哟啊:“听说五老爷和曹大人对起来了?”好听的是这样说,其实说阻杀曹家也不为国。 “嗯。”项逐元无意多说。 柳雪飞笑笑,她不希望以后生活中只和他孩子、琐事,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只会写诗做对,她试探的开口:“吏部的人动起来不太容易,五叔辛苦了。”项家动吏部,更有让皇上忌惮的东西在里面,令国公府这几年依旧够手眼通天,如今又要对唯几不属于他们势力的吏部动手,恐怕上面…… 项逐元皱眉。 柳雪飞以为他不喜欢自己谈这些,但她没有退让,神色端庄典雅,从容不迫,她希望将来他将她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若日子也有商有量,共同维持一个家。 也希望……可以帮到他……更希望占据他心里除了他女人以外,举足轻重的位置,彻底拥有这个人。 她承认,她喜欢他,甚至……柳雪飞有些羞愧,喜欢到不想他还看的进别人。 柳雪飞觉得自己有时候,甚至不喜欢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位绯绯,每次自己去令国公府,伯母叫她过来汇报玄简的情况,她心里…… 柳雪飞知道自己想法很危险,也不对,可是……她想试一试,试着让他只看到她。 项逐元让曹侍郎死心比五叔更重!曹老不死酒后随意言论小七!言辞难听!剁碎了喂狗都便宜他! 也是他让五叔听到了那些言论,好借五叔明面上的情绪发泄私愤,这次他让姓曹的从小辈开始死,女眷也尝尝他酒后那些话,让他活着都恨不得想死! ------题外话------ 今天更新结束-_-||休息一下 228一更 “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 “没有。”觉得太便宜曹老不死的而已。 柳雪飞松口气:“府上现在也不容易,毕竟是吏部的人。” 不过是一个四品侍郎而已,项逐元不想多提:“……” 柳雪飞见他听进去了,声音不轻不重的提醒:“童大人刚出了事……再加一位曹大人……”曹夫人又在寿宴上与项七发生过争执,两件事都围绕项家私事展开,难免让人觉得令国公府想一手遮天,对项家影响不好。 项逐元知道她的意思,可这没有办法:“曹大人言语失当。” 柳雪飞斟酌的看眼他的神色,看来是板上定钉的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柳雪飞相信他的决策,外面的事总归是他把握得更好些,想来是他不得不如此,随即又高兴,他愿意与她说理由,也不介怀她说这些:“我前天出去买东西,碰到了七小姐。” 项逐元闻言,神色有些缓和:“她现在正对新开的铺子上心,一刻都离不了,小孩子贪个新鲜。” 柳雪飞故作惊异:“她开的什么铺子?改天我也去看看。” “不用,她生意很好,五叔已经嫌她太忙了。”项逐元向前走着。 柳雪飞抚开桃花枝,是太忙还是找借口出来?“有句话我想跟你说?” “怎么?” “我……看到她与太子在一起。” 项逐元闻言,脸沉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这件事他知道。 柳雪飞叹口气:“说起来,本不该我多话,太子现在身份敏感,七小姐又是订了亲的人,不太好。” “不过是两个小孩子比较玩的来。”项逐元不愿意听人说心慈不是,暗示也不行。 定了亲的小孩子?柳雪飞怀疑自己听错了,而且,太子是小孩子吗,太子什么性格,而且……而且她看到的时候两个人……太子虽然才十三,还体弱多病,但他也是一个男人。 柳雪飞未婚,她不该提这个,可这事关项家,她不想项逐元在鼓里,觉得女孩子影响不到前院:“七妹妹还小,又是女孩子,容易吃亏,还是让人看紧些,不要让人哄骗了去,做出些错事……”柳雪飞说的含蓄,何况他两人又不避人,今天她能看到,明天别人就能看到,早晚传到容家耳朵里,容家还不得退亲。 退亲都是好的,就怕名声更难听,容家入朝后依旧尊敬亲家,没有提出退婚,如果再因为项七行为不端退了亲,以后项七还怎么做人。 “不过是孩子比较亲近,她有分寸。” 柳雪飞有点急,他怎么就不懂呢:“搂搂抱抱的容家怎么想。” 容家有身可想的:“受不了退亲就是,为了一幢婚事朋友都不能相处了。” 榆木脑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与男性交搂抱在一起的朋友:“那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有——有伤风化。” 项逐元不愿意听,什么是有伤风化:“两孩子心中坦荡,看得惯就多看几眼,看不惯少看就是。” 柳雪飞不相信这话是项逐元说的!如此什么随心的说法,比项七寿宴那天的行事还令她惊讶:“可这……这是别人的问题吗,这是他们的问题。” 那又如何,身为未来嫂嫂,娇惯她一些怎么了,何况对方是太子,觉得别人看到不好,提醒太子清场,说这件事本身干什么! 项逐元皱眉,斟酌好说辞:“她小时候受了很多委屈,也没有朋友,如今好不容易能出来玩儿,虽然有什么任性些,可总归是她的喜好,哪能因为别人多说两句就压了她天性的,你也应该体谅她,如果你觉得不好,提醒侍卫遮挡着些,如果街上人多,让梁府尹将人群疏散,总是有办法解决。” 柳雪飞震惊!这是什么办法!她没想到项逐元会说出如此没有逻辑的话,而且——而且他真是项逐元!? 项逐元回头:“怎么不走了。” “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太娇惯着她的好。” “……” “七小姐那天将童小姐骗到秋千前,我也在场,她用的力度着实不小,根本不是吓唬人。” 项逐元不悦:“你在场不帮帮她,让那么多人在她周围吵吵,她精神不太好,那样的喧闹会让她情绪焦躁,回去后就一直闹头疼到半夜,请了七八次大夫,一个个简直没有教养!”如果不是那些人,他那么晚过去心慈能醒着,没有撞到已经够便宜的了,还想怎么样:“咎由自取。” 柳雪飞突然开口:“玄简。” “嗯。” 是项逐元,那就是说法出了问题,当时只有她们和项心慈的人在场。项心慈回去后是怎么和这些人说的,说别人欺负她,围攻她、故意陷害她,害的她犯病。 柳雪飞没想到那小姑娘手腕如此高,她那天完全不像生病,她藐视在场所有人,根本不屑那些人在场,她将童小姐拎出来,一步步诱导,没有一点你安切,就是想故意伤人。 而且像项心慈出身,却能在项家过的如此‘如意’的小姑娘,心机手段绝对了得。男人平时不在后院,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凶险;也根本分不清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只是没想到项逐元也会……也会犯这种错误,不是小姑娘长了一张柔弱可欺的脸,会哭眼泪、装病就是柔弱:“事情不是看说的,要看她做了什么,一件两件三件都是别人冤枉了她?” 项逐元警觉,她什么意思:“项七不过是报复心重。” 这是那位行事有度,遇事冷静明白是非的项逐元吗:“只因为别人几句多嘴,就要害死人家小姑娘。” “她害死谁了?” “那天如果不是我拉的块,秋千的木板但凡撞到童小姐一点,童小姐也是重伤,更何况她从高处落下时,一点没有停力道。” “她在高空在哪里借力。” “她身后的婆子也不能借力吗!” “仆人就是仆人!何来干涉主子的能力。” “那是干涉吗那是——”””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她竟然这样想,话不投机半句多。 “不送。”柳雪飞也生气,他怎么就不懂! 项逐元转身离开。 柳雪飞同时转过头,眼泪却瞬间落了下来,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 雁回着急的看眼世子离开的方向,又焦急的看眼哭出眼泪的小姐:“小姐……” 柳雪飞什么也不想听,转过身,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小姐,您今天何必,为了一个七小姐与世子口舌相争。” 她都不知道因为什么,柳雪飞也觉得荒谬,这么多年两人相处一直融洽,他很贴心,自己何尝不想温柔解意,她说这些不也是为他好。 柳雪飞心里委屈,都不知道怎么成了这样的局面,她不过是想告诉他,项七还和太子有来往,结果到最后好像自己无理取闹一样。 不是柳雪飞多心,那天项心慈眼里恶意根本懒得掩饰,怪不得她肆无忌惮,原来回去就装病、装晕去了,说不定还哄的项五爷团团转,觉得项心慈受了天大的委屈。 柳雪飞眼泪越掉越多,他好不容易来了,前面聊的也挺好,后面却…… …… 日益院内。 郑管家看眼脸色不好、匆忙走过的世子,急忙放下水壶,快速拦住要进去的善奇:“怎么了?” 善奇看眼走远的世子:“与柳小姐吵起来了。” 什么,柳小姐那知书达理的性子,怎么可能:“为什么?” “七小姐。” 郑管家脸色震惊——曝光了?! “叔乱想什么,柳小姐告七小姐的状,世子不乐意听。” 郑管家松口气,世子自然不想听,平日七小姐给世子气受,世子还得受着,更何况是别人,太岁头上动土活腻歪了:“吵的严重吗?” 善奇点头:“世子一句软话没说,直接回来了。”这不,现在估计还觉得柳小姐不懂事,让柳小姐下不了台。 229二更 郑管家叹口气,觉得以后有的受了,柳小姐又不是应声虫,更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而七小姐也是不省心的,这以后看不惯七小姐的地方多了去了,他们夹在中间,不死也得掉层皮。 郑管家考虑着等世子成亲后,他把正院那边的事分出去?总之不可能两边做人。 项逐元第一次重新考虑与柳雪飞的婚事:“善奇,张大海!都死了吗!” “来了,来了!”郑大海急忙为世子解外氅,再看着世子将外氅甩在屏风上,屏风哐当倒在地上。 郑大海急忙将衣服捡起来,让人换个屏风来。 柳雪飞出身高门,规矩做的向来好,她又行事大方得体的她,一定能照看好家里。 看今天这样子,柳雪飞对小七印象很不好,甚至不满小七的行为,主母与小姑子不和,以后会有身结果,还用想吗?小七可能都不会喜欢回来住。 这个结果绝对不行!项逐元想想都焦虑到难以自控,他揉着眉心,不满自己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一个屏风而已,扶起来能用就行了,要弄到什么时候!出去!” “世子,……缺角的……会划伤七小姐。”七小姐登远爬高的,世子还不得要了他们的命。 项逐元脾气生生收住,让他们赶紧弄。 华灯初上,一盏盏新挂上去的红色廊灯,已经有了一丝喜庆的年味 项逐元在祖母那用完晚饭,慢慢的往院子里走着,趁着四下无人,突然问:“你觉得七小姐与柳小姐能相处的来吗?” 郑管家心一怔,坏了,斟酌着开开口:“这……两位小姐都是好人……” “我问你两人能不能相处来,跟是不是好人有什么关系。” 郑大海怕说错了掉脑袋:“世子……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吗。” “奸猾。” 不敢,不敢。 郑大海心里却冷汗直冒,世子想做什么!这可是大事,不能乱来啊!“世子,仔细与柳小姐说说,柳小姐不是不能沟通的人……” “哼。” 郑大海觉得完了,劝也不管用。 …… “七小姐回来了吧?” “刚才不是进去了?” “可——带着帷帽?” “秦姑姑不是跟着,秦姑姑能认错人。”乱想什么。 “可七小姐平时不戴帷帽?” “万一今天想戴了呢,你去质问一声,何况秦姑姑跟着,有问题秦姑姑早说话了。”这是令国公府,他们旁边没有宫里的人,没道理秦姑姑不说。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领头的人突然停下卸马车的动作,不管是不是多心,都要去问一声。 秦姑姑赏了一挂铜钱:“就凭这份心,让兄弟们去吃点好的,暖暖身子。” “谢姑姑赏赐。” “都是为小姐办事。”秦姑姑看着人离开,心都要担心到嗓子眼了,小姐这个祖宗啊! …… 坤宁宫内。 皇后娘娘吃了药,气色依旧不见好,脸颊消瘦枯黄,躺在床上连下地的力气都没有,她这是老毛病了,好不了,想说几句话都在喘:“太子将人带回来了……” 老嬷嬷为皇后娘娘擦擦嘴,伺候的尽心尽力:“回娘娘,在东宫呢。” “这两孩子,胡闹了些……”面上却不见愠色,只又母亲对儿子将人家姑娘带回来的嗔怪。 在宫里,不是皇上最宠太子,而是皇后更疼这位用命生下的儿子,如果不是太子还在,她也早死了,哪里撑得到现在:“让寿康看着些,别让旭儿伤了人小姑娘。” 老嬷嬷笑了:“皇后娘娘乱担心,太子可喜欢七小姐了,才舍不得。” 皇后娘娘莞尔:“就是这样我才担心。”正常小姑娘哪里和旭儿玩的来,结果一查,果然是有问题的,七八岁就开始吃药,只是身体比旭儿好的多:“跟在太子身边那人又查了一遍?” “回娘娘,三遍同一个结果。”身世上没有任何问题,他的父母也早已经离开九王爷府,二十多年没有任何联系。 皇后娘娘想了想,还没想个结果,便觉得胸口有些堵。 老嬷嬷立即上前。 皇后娘娘让她别动,她喘一会就好,她身子撑不住了,儿子却又封了太子,哎,都是明,至少她希望儿子活着的时候,能开开心、心心想事成:“接触一下这个人吧……” “是。” …… 二殿下毙了!二殿下毙了! 项心慈还没有睡醒。 梁公旭枕在她胳膊上,脸埋在她脖子里,也睡的香甜。 二殿下的住处已经挂起了白皤,各院的小主子们穿了孝衣哭的撕心裂肺。 小皇孙和皇孙女都在哭灵。 皇上也已经到了,文贵妃已经哭昏多次,太医一直在旁边候着,也帮着灌了几次参汤。 太监、宫女们换下了色彩鲜艳的衣服。 向各地通报此事的文书陆续出宫。 只是这一切似乎与东宫没有任何关系,东宫已经在安静的睡着。收到消息的寿康公公关了宫门,不让人绕了殿下休息。 …… 葳蕤院内。 项逐元看着回话的孟姑姑。 孟姑姑战战兢兢的不明所以,小姐真的是天不亮走的。 项逐元没看出什么问题,她确实有可能因为突然一个灵感就跑去盛世华裳。 “世子,二殿下毙了。 项逐元神色没什么变化:“知道了,通知一下夫人那边,小弟的洗三礼暂且不办。” “是。” …… 年节将至,因为二殿下离世,梁都收起了所有红绿相间的颜色,乐艺、戏曲停办,茶楼人也少了,竞技也停了。 所有的热闹都收敛起来,但依旧热闹着。 只有个别人才会讨论一句‘二皇子死了,太子又是病重的,三皇子也才十岁,现在看着,皇家养成了的也就是大皇子了吧。’ ‘着什么急,皇上还年轻。’ ‘谁说不是。’ …… 友安跟到了那些人的去向——宫里。 喜欢的人在宫里?喜欢?她知道喜欢是什么!他站了现在的位置上她还不满意!容度一把扫落桌上的水壶,觉得像吃了苍蝇一样,他自认对这场婚事做了百分之九十努力,结果却是这个下场。 友安垂下头,瓷片滑过他脚踝,他也没敢躲,他知道少主心里不好受。 容度手指紧紧扣着桌沿,血染深了一角:“通知项家——容家和项家解除婚约。” 友安顿时抬头。 容度看过去。 友安又垂下头:“是。” 容占奎来的很快,他能不来吗:“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如意的你说,为什么非走到这一步。” 容度接过毛巾,擦擦手上的血迹,神色看似已经恢复正常,甚至还有几分自嘲:“退婚是一开始就说好的,说不上走到哪一步。” “这是什么话——你……”容占奎看着侄子的脸色,突然说不出‘这是你费力求来的,一直以来也很喜欢怎么可能说退就退。’现在却要退了,还用说吗!肯定项家又做了什么出尔反尔的事,让容度不得不走到这一步,岂有此理:“令国公府欺人太甚!我们一退再退,他是不是当我们没有脾气!” 容度什么都不想说,转身回房。 “你站住!以前你喜欢那个丫头,我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如今都要退婚了,你也认了!我容家什么时候成大善人了!” “是我要退婚。” “你放屁!”你要退婚你这状态:“项承这老匹夫——我找他们家理论去!” “去理论什么!”容度隐忍的额角青筋凸起:“她家低三下四要退亲,一句重话都不说!你去打人,好啊,她家伸头让你打!怕你打的不满意,再给你递根棍子!你想要好处,行,只要项家能帮忙的都帮,你将来十年的委屈他们都恨不得帮你摆平!彩礼、贺礼、各种礼原封不动的退回来,甚至为了让容家退的满意,错处也可以推到她们身上!就问你叔,我们还有什么立场不退婚!我们凭什么不退婚!”容度抚着胸口,突然觉得呼吸急促。 230三更 容占奎吓的立即上前:“行舟……” “我没事……”他就是觉得可笑,错的人是他吗!到头来却没有一处说理的地方,容度让叔父不必跟着,他没事。他有什么事,正三品海上总督的长子、大梁第一富商的身份,在别人眼里,他转头就能找到一个更好的,他如果说他介意,都要令人笑掉牙。 所以……他连不甘心都显得苍白无力。 容度关上门,一个人靠在门上。 他现在终于能承认,自始至终都是他一厢情愿,为此甚至不惜得罪朋友,莫云翳如果知道了,是不是会嘲笑他自作孽。 自作孽…… 容占奎直接去了项家。 临近年关,项家大半男丁都在休息中,虽然二皇子先去的阴霾还没有散去,但日子还是要过。 项家今年还尤为喜庆,项国公七十大寿,侯爷小儿子落地,如今项三老爷也要回来了,怎么能不热闹,都是喜事。 “退亲?!”项侯爷皱眉,没在再看大厅的人一眼:“把项承叫过来。”容家欺人太甚!外面的流言能信吗!何况这亲是你说能求就能求,你说该退就退的,异想天开!今天不娶也得娶回去。 项承进来,一看便知道怎么回事:“我同意。” 项章觉得他疯了:你想什么! 项承让大哥先别说话:“定亲信物呢?”示意项富去拿自家的信物。 容管家拿出一个匣子。 项侯爷拍案而起;“我不同意!” 项承没有理会大哥的脾气,直接接了过来,打开,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他珍视了多年的东西,是一件不值钱的玉佩,却是心慈的母亲唯一留下的东西。 “我说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大哥,是我们两家本来就说好的。” “你是不是傻!经过我同意了吗!你把我这个一家之主放在哪里!反了你了!” 项承叹口气,虽然没脸启齿,但不想大哥误会容家,走过去,弯下腰,在大哥耳边道:“小七做了对不起容家的事。” “胡闹!”小孩子谈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天大的事也不过是,他少跟她说了一句话、她又跺了几次脚,能有什么! 项承皱眉,又在他耳边道:“莫云翳走那天,她去送莫云翳了,容家等到现在已经仁至义尽。” 项章没回过神来,什么意思!他怎么没听懂!什么意思! 项富回来了。 项承将容家的匣子接过来,客气的交给容管家。 容管家打开,里面是一枚容家老旧的徽章:“自此交换完整。” “容家的礼品已经打包整齐,已经让人去抬了,劳烦容管家了。” 项章一个要脸的侯爷,令国公府一家之主,六部之首,被不争气的五弟弄的现在都不敢说话,什么叫去送莫云了?送的哪门子莫云翳!你女儿跟莫云翳有什么关系! “容二老爷求见。” 项承:“快让他进来。” 容占奎直接看眼管家手里匣子,翻脸不认了:“项承,你是不是说什么条件都可以!” “二老爷——” “既然什么条件都可以,我告诉你!这亲我容家不退!你女儿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成婚当日,都把女儿洗干净了,该什么日子进我容家的门就进我容家的门!老齐!” “奴才在。” “拿着少爷岳家的东西干什么,放地上,我们走!” “是。” 项承直接去拦人:“二爷您看……” 容占奎不管那个,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好说的,结仇就结仇了,怎么可能什么好事都让项家占了!容度不是就喜欢娶这个小姑娘!那就必须娶了!哪怕第二天休退回来,项家也得受着。 “容二爷非要这样吗?” 容占奎冷哼:“怎么都可以是你项承说的吧。” 项承承认。 “那你听好了,我让她嫁入容家一个月,一个月后给你把女儿送回来,这件事从此一以后,一了百了!”容占奎说完,转身想—— 项承直接拉住他,神色没有刚刚的卑谦,整个人如一尊石塔:“既然如何,那还请容二爷当着我大哥的面,把文书定好了!” 容占奎看着项承。 项承毫无想让的看着容占奎。 容占奎觉得项承是不是有病!这种事他也答应,还要立字为证! 项承松开手,神色云淡风轻;“立文书吧,今天把退亲礼走完,你说让我女儿去容家呆一个月,谈不上嫁,所以今天把文书立下,你容家不必一副我项家欠你们的嘴脸看我们,我们也不必一副自三下四看你们,他们两个的事,可以那样了!往后我们两家如何,各凭本事!” 项章甩袖想走,谁立这样的文书谁脑子有问题!项承是不是在底层待傻了!他项家就负他们容家了怎么着吧!以后朝堂上!就明刀明枪的来!输了自认倒霉,赢不过,他容家就继续夹着尾巴做人! 还讲道义!讲个狗屁道义!“项承你给我滚过来!容占奎你听着!你既然说的出口,那我们也不跟你客气,以后出门两家就是仇家!往后,你容家尽管跟我们令国公府不死不休!我令国公府也跟你容家不共戴天!” “好!我容家记住了!”容占奎甩袖就走! “我项家也记得住!” 项承见状,叹口气! 项章直接将茶杯摔他脚下:“叹什么气!把女儿送过去一个月干什么!嫌不够丢人!就得罪他们了怎么着!” “我没有,我当然会让人跟……” “你给我闭嘴!你跟我说说,她跟莫云翳是怎么回事!哪里冒出来的莫云翳!”斗大的砣还去量海!她怎么不反了天! 项逐元在门外站了一会,走进来。 项承任兄长说教,是他给大哥添麻烦了:“都是小孩子不懂事。” “我看她心太野!看中了莫家!”项章突然想到:“莫家那小子拒婚跟她有没有关系。” 项承刚想开口。 “你也不用说了,这不摆明的事!你说说你怎么管教女儿的!你自己数数,她一个月给令国公府丢的脸面,比的上项家上百年。” 项逐元皱眉:“爹,您说过了,据我所知,项七当初可是把容度和莫云翳从水里捞上来的,两个人也都承认项七的救命之恩,怎就成了项七丢脸,要说也是这两个人见色起意,都讹诈项七。” 项章想起来了:“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两个人是好朋友吧,既然跟莫云翳不清不楚,容度还求娶个什么?” “所以,这件事与七妹没有关系,当时孩儿在庄子上,是莫云翳夜夜站在后山,七妹从来没有越雷池一步,后来也是容家上赶着要提亲,五叔拒绝了又拒绝,他最后遇到了你,这件事才‘被迫’成的,七妹自始至终都是受害者。” 项章看儿子一眼,还怪自己了:“你少张口就来,你七妹在婚约期间,去送莫云翳是事实。” “可爹不也说了,负了他容家就负了,多大的事。” 项章张张嘴,又闭上,不想理项承,也不想搭理项逐元:“项承!你给我全院子里跪着,跪不够十二个时辰别起来!”说完转身走了。 项承看向项逐元:“多谢帮着说话。” “没帮上什么忙。” …… “我爹还跪着呢?” “让他起来不起来,放心,让人点了炉子撑了帐子,膝盖下也垫了锦被,保证五叔想睡觉都能睡的着。” 项心慈情绪失落:“都是我不好。” 项逐元安慰的拍拍她脑袋:“与你有什么关系。” “让我爹跪着呗,郑叔你看看厨房的饭好了吗,我给我爹送过去。” “是,七小姐。” ……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放下手里的花,盯着二儿媳妇:“容家退婚了?” 项二夫人叹息的蹙了眉,满脸悲伤:“可不是,以后项七可怎么办……我项家的女儿怎么这么命苦……” 项老夫人气的让人扶着坐在椅子上:“她就闹吧,她就闹吧,现在好了……她满意了……” 项二夫人期期艾艾的哭着。 231一更 “老夫人,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项二夫人哭的眼睛红肿的叠着手帕:“娘能不气吗,多好的亲事,就是我听了心里都在滴血。” “我倒想不生气!她给我机会了吗,我说让她收敛一点儿、收敛一点儿像我会害她一样!现在好了,容家退亲了,她以后还怎么张狂!”气死她了。 项二夫人柔弱的擦擦眼泪:“那还是轻的,不知道这梁都想怎么嘲笑她,她受不受得了……” “受不了也得受着!” 张嬷嬷“老夫人喝口茶。” “我喝的下去!” 项二夫人见婆母只在那生气,心中不悦,这么丢脸的事,就这么算了,太便宜五房了:“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咱家女儿怎么这么命苦,心艾才退了婚、心锦又和离,项七……”眼泪先落了下来:“如今也被退了亲,都不知道招谁惹谁了,怎么一直跟家里的女孩子过不去……” 她不提还好,一提项老夫人想起来了,心艾是因为谁导致的这个结果;而心锦那里,就算项七不是主要原因,也是诱发事情结果的契机,更不要提她自己了,就是自己作死! 老夫人想着想着,险些没晕过去:“这是要我的命啊,她……”这个搅家祸人的孽障,要不是她。 老夫人收住了,她这些话说出来,就是给老二家递把柄。 项老夫人敏锐的看眼还在哭的儿媳妇:“别哭了,又不是心艾的事。” 项二夫人心中一紧:“娘说的什么话,小七就不是我侄女了。” 老夫人安抚道:“知道你心善。”叹口气,不说话了。 项二夫人等了很久,然后呢?你这时候不该教训项七?这么好的婚事因为项七没了,以后出去还要被人戳脊梁骨,全家女眷跟着项七丢人,老夫人不痛不痒的生点气就过去了:“我就是为项七不值……以前她订了婚还好说,她那些糊涂事,有亲事帮她兜着,可如今退了亲,她以后怎么嫁人……” “你少操些心,身体本来就弱,别多思多虑,总归有办法的。” 项二夫人眼泪险些掉不下来,见过偏心的,没见过这么偏心的,她婆母遇到小叔子的事儿就糊涂,当初如此,现在又这样,五房做的事,哪次不是他们出去承受后果。她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回娘家,几个嫂子围着她问五房的风流韵事,后来被满梁都数的上的夫人拉近花房里谈心,都想知道是不是妓子为她名满圣都的小叔子生了孩子。 如今才消停几年,她又要被人追着‘姐妹情深’了!项二夫人恼恨的直接起身。 项老夫人见人走了,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火气:“给我把项承叫过来,叫过来!” “回老夫人,五爷在前院跪着呢。” 项老夫人闻言又心疼了:“那也让他给我过来。”大冷的天,干什么。 …… 项大夫人听完丫鬟的话,表示知道了。 她还在坐月子,身体有些虚,头上包着头巾、盖着被子,屋里的火炉生得十分暖和,气色十分红润:“娘也是,就跪这么一会,就舍不得了,五弟都被母亲惯坏了。” 项章皱眉:“等人回来了让他继续去前面跪着。” “是。” “算了,平白得罪母亲,这么冷的天,不跪就不跪了。”项大夫人让奶娘将孩子抱下去:“容家因为什么?”外面的流言蜚语? 项章没脸接话,他项家的女儿几十,第一次有人做出如此丢人现眼的事:“让他跪着!” 项大夫人叹口气,让传话的下去:“你就犟吧,回头娘亲自跟你‘谈’。” “谁谈都不好使!”脸面都丢尽了! 项大夫人靠在床头:“就因为听了几句闲话?这样的人家不嫁也就不嫁了。” 项章不说话。 “你道是说说啊。” “……” “你让我坐着月子跟你急这事是不是?” 哎,项章凑近她,将事情说了一遍。 项大夫人震惊的看着项章:她——她竟然做得出这种事! 项章更没脸了:“哼!” 项大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这里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说,心有又好奇是又紧张,好奇这事怎么发生的,紧张这事如果传出去,项家丢人丢大了。 可几班这样也没掩住好奇:“折文前段时间拒绝了与杨家的婚事,因为她?”这事情太大了,莫国公府的世子爷啊,非常不错的孩子,梁都谁家不惦记、谁家女儿没想过,竟然…… “……” “行了,你不用说了,肯定就是,我说莫家和梁家好端端婚事怎么就变卦了。”莫夫人为这事没少掉泪,等下,折文那孩子和容家大郎是朋友吧?! 项大人不敢相信的看着项章:“……她还敢答应容家的婚事,她就不怕翻了船!” 项章没想到这一茬:“……”岂有此理! “好在,莫夫人完全不知道,不过,折文为什么没和他娘提,婚事都敢拒了,就没想过娶小七?折文在想什么?” “你都想的什么问题,现在是我们家和容家闹反了,你管那些不着调的事干什么。”头发长见识短。 “我不就是说说。” 现在这事闹的项家认下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只能指望容家高抬贵手,别把最丢人的说出去:“从明天气,五弟在家里禁足,等过了年节后,让项七去庙里住着给老人家祈祈福福。” 难成,老五护那闺女护的跟什么似的。 “侯爷,国公爷请您过去。” “知道了。”项章起身去穿衣服:“估计还是五房的事,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量容家也不敢乱说。” “赶紧去吧。”项大夫人就着娥娘的手躺下,还忍不住不解:“你说折文为什么没有告诉他娘。” “估计……世子也知道家里不同意吧。” 项大夫人盖上被子,那倒是:“你说她哪来那么大胆子,莫国公府的世子她也敢……” …… “项七被退亲了?”项老公转着手里的撞球,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个儿子。 项承耸拉着头。 项章不想看见他,干脆扭过头。 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什么?” 项章像看蠢驴一样看眼五弟,说吧,好好解释解释,让爹也开开眼。 项章就知道,凡是听说的人,谁不问一句为什么。这理由,能猜的海了去了,但猜到的恐怕没有几个。这下好了,不管是多恶意的想法,恐怕对项七来说都是小巫见大巫,这么一想老五还赚了呢! 项承没脸说,看一眼大哥。 项章更没脸说。 项老国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点了老大:“你说。” 项章气的,他就好意思说出口了,但还是恭敬的,把早上的话说了一遍。 项国公觉得像听天书一样,整张老脸都是青的,觉得老大是不是把名字搞混了,不是都是婚前女儿家发现男方有红颜知己不依不饶的,怎么…… 项国公等了很久,见大儿子都没有改变说辞的意思,瞬间看向老五! 项承顿时跪地上:“是孩儿管教不严。” “好!——真给家里长脸!”他一把年纪,第一次听说这等事,可算是见识到了:“这是管教不严的问题吗,这么大的事儿,你瞒得结结实实,你还想自己解决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能上天!那是跟莫家小子,你当是跟家里的长随和管事的吗!莫家没有过里扒了你的皮,你就知足吧!你看看外面有大姑娘敢勾我们辛辛苦苦教养的玄简,我们会不会弄死对方,你呀你——真是不长脑子,你那女儿也是胆大包天!”项国公想到孙女的姿色,觉得莫家老不死知道了非从坟里跳出来劈了自己不可。 “都是孩儿的错……” “废话!跟容家定了亲,她还敢……”还让人抓个正着,她怎么就没有一点羞耻心。项老爷子本来是想给她撑腰了,幸好他这张老脸没有先说出来。“你自己解决吧。”老爷子起身就走,他没脸参合。 ------题外话------ 227章。‘胳膊环绕在他颈项上’(有今城之月)“手炉大氅落在地上”(有依二帮毛毛发的车)大家可以翻回去看一下,车速,嗯,比我快。 232二更 “送父亲。” 老爷子不放心又叮嘱一句:“她跟折文的事,不准再提!否则别怪莫家不给令国公府留面子。” 项承有些不愿意听:“不成婚的又不是我们心慈。” 老爷子瞬间想一脚蹬过去,不说他都忘了,人家好好的婚事还黄着! 项章赶紧拦着:“爹息怒。” “老爷子息怒!” 项章送走父亲,看向五弟:“你说说,你……”他也懒得再说,转身就走。 项心慈提着餐篮,站在走廊年节的火红灯光下,一袭墨蓝色的滚白边大氅,身上是水墨多彩的水岸春色,白皙如瓷的肌肤,一双美而不妖的眼睛,唇色如樱桃般鲜亮,长发如墨般垂下,两条流光溢彩的耳坠一路垂到脚边,她轻轻探身向里面看着,漂亮的鲜活又生动。 项老爷子出来就看到这张缓缓笑开的脸。 “祖父,大伯,安。” 两人同时严肃的嗯了一声,既没追究她的过错,也没给她脸色:“天气凉,他早在你祖母那里吃过了,回去休息吧。” “多谢祖父体谅,多谢大伯。”小姑娘仰着头,眼中星辰交叠,光芒万丈,笑的像幅国画一样,跟祖父撒娇:“那孙女将爹爹带走啦。” 带走什么! 项心慈晃着祖父的衣袖,娇俏又讨喜。 “都滚,都滚。” 项国公走出很远,忍不住叹口气,莫家自求多福吧。 另一条路上的项章,越想越不对,那小姑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知道了还敢…… 项章脚步慢下来,也不得不说一句,不愧是面部红心不喘的看着折文退亲的小姑娘,哎。 …… 翌日的清晨,隐隐的如今天的天气,私下里格外晴朗热闹,就连项家造成的女眷‘禁足’的局面,也如初春醒来的动物,蠢蠢欲动,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大快人心! “容家退亲了。”借着来盛世华裳挑布料的空档,两位锦缎华服的妇人,忍不住在一旁说悄悄话。 被告知的人,满脸震惊:“海上的容家?令国公府小姐?” “就是就是。”解不解气。 带了宝石的手,立即放下手里的珠宝,好奇不已:“为什么?怎么回事儿?” “说是容家请了媒人上门,嘱咐给大公子说门婚事儿,为什么暂且还不知道,但,还用说吗?还能为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都有大快人心之感。终于退了,可算给她们这些看客出了一口气!看那小姑娘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样子,满梁都都要装不下她一样! 以为有一门好亲事底气就足了、不用把名声看在眼里了,这回看她怎么狂。 以后还不夹着尾巴做人,在她们面前努力表现,否则谁介绍好亲事给她。 就算这样,也没人介绍亲事给她,这么个活祖宗娶回去,哎呀,谁家不掉半条命。 可不是。 …… 大理寺、梁府尹的两家住的进,又是亲家,不避讳:“项家和容家退亲了。” “真的?” “解气吧,你看项家这几天因为那不讲理的姑娘狂的,这回终于有人治他们了。” “可不是。”姑娘家的婚事是实打实的利益和好处,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吧。 这做人就不能太猖狂,报应。 “项家再一手遮天,还能硬逼着容家娶他们那不讲理的女儿。” 何止不讲理,简直就是女魔头,好端端的女儿家,谁家像她那样::“看项家以后还怎么拿着不是当理说。”就算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公道自在人心,她项家的婚事不是也黄了。 …… 段家内。 段夫人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笑了:“娘跟你说个高兴的事儿。” 段春云什么都不想听,她现在这个样子,谁再惨有她惨。 “项七被退亲了,就是在亭子里什么都没看到,也不替你说话了那个贱人生的小蹄子。” 段春云闻言生生打个寒颤,惊恐地看着母亲。 “高兴傻了,放心恶人自有恶人磨。” 段春云吓傻了,她为什么被退亲?因为梁都人瞎说?她家有没有瞎说过?项七会不会把这件事记在她头上,转头向她报复,想到那样的场景,段春云惊恐往床脚里缩,她什么都没有做,她没有。 “春云,春云你怎么了?快来人啊!叫大夫!” …… 穆家内。 穆婉容惊慌地看着母亲:“怎么办?”她肯定会觉得是她们连累了她的名声。 穆夫人一开始没想到这事,现在也有些担心,那个混不吝的什么事做不出来!可真看着女儿吓的面色苍白的样子,又生气:“你怕什么,前面不是有曹夫人和童家顶……”这么一想,穆夫人心里也害怕了,如今童家已经蹦不起来了,曹家也莫名其妙厄运连连,对方不会真拿她女儿开刀吧? 穆济没想到一下衙,竟然有这样没有根据的事闹到自己面前:“没有的事。”以为他穆家是那两家,还是忘了她们的位置,就婉容这状态,让他看,女儿站到她面前她都不屑于跟她计较。 穆夫人不乐意:“万一……” “行了,该做什么做什么,项家和容家的事,跟你们没有关系。” …… 项老夫人连香都没有上,就回来了:“给我把项七叫过来!”她老脸都豁出去了! 不一会,蒙户进来:“回老夫人,五老爷带七小姐去上香了。” 他们还有脸上香!她都没有上! …… 盛世华裳的正中央的大厅,摆放了一尊半人高的上好和田玉料,用赤色的红衫木托起讲究又贵气,周边的柜台,全是百年红栆木打造。 为了迎合年节,房梁上挂着一盏盏珊瑚珠雕刻的喜庆宫灯。明家手笔雕刻的屏风隔开的雅室环绕大厅半圈。 如今哪家夫人没有来过盛世华裳,都不算会穿衣服。 二楼雅间内。 明西洛看着项心慈。 项心慈长裙落在地,将今天新做出来的男款,放在他身上比划:“赶巧了。” 明西洛推开她的手,衣服而已,而且……太过繁琐。 “让你比就比,又不是给你穿。” “梁都的传言不太好。” 项心慈又换了一件:“你不听不就好了。”好看。 明西洛皱眉,不行,站的高,闲言碎语必须少,而且她还是不够认真:“流言是容家放出来的?” 项心慈将中间那件紫色那过里啊,手臂穿过他脖颈:“他家只是说了一个事实而已,或者暗示,有没有说谎。” 明西洛弯着腰,那也不是他们该说的:“容家有意报复你?” “不算。”紫色的暗花,再配上细如发丝的金线,按照暗绣的纹路绣进去,果然奢华到低调,尤其穿在他身上,素色的基调,引而不发的捏在,让他有种信手天下的贵气,看着便让人心动。 项心慈欣赏了片刻,眼中突然有什么闪过,又给他脱下来了。 明西洛不计较这些,她有时候突然就会不满意,要不然就突然高兴,如果跟她认真,他每天不用做别的,猜她心思就占据了所有时间:“方便跟我讲讲你和容度的事情吗?” “不方便。” 明西洛依着她又试了一件褐色的老爷子款:“退婚没有商议好?”虽然错的一定是项心慈,但他不准备与容家讲道理,而容度不过是她曾经路过时遇到过的一条小鱼小虾,已不值得多看,更不能追上来攀咬,否则就是找死:“说说吧。” 项心慈突然踮起脚,在他耳边道:“我喜欢在床上说……” ……明西洛感觉的出来,她依旧有心事…… …… “少主,外面有位姓明的官员求见。” 容度很烦:“不见。” 不一会儿,友安又近来:“少主,有太子属官求见。” 容度嘲讽的一笑:“既然都报出名号儿了,让他进来。” 明西洛一袭干净的外袍,并不出彩的外套,可他走进来,却仿佛带着山海,带着日月,气质从容:“见过容少爷。” 233三更 容度与他不算陌生,城西河道上更是打过交道,容家怀疑过登上他们船的也可能是他,但百般试探现实他不精通武学。 但不失一条项家忠诚的走狗,前段时间因为乐艺不俗,被太子召进宫取乐,如今已经已太子属官自居:“太子的人什么时候用这么客气。” 明西洛将外袍脱下来,交给身后的小厮:“我谨代表项七小姐,来和容少爷谈谈。” 项七!“就你也配。” “自然不配,但应付一个将一己私利强行加在女子身上,没达到目的就要报复的人来说绰绰有余。” 容度立即看向他。 明西洛神色如旧,一点多余的表情没有奉送:“这件事,七小姐本不欲于容少爷计较,结果容少爷却误会到是七小姐违约在前默认了你的污蔑。在下请问容少爷是不是忘了,在您之前,七小姐和莫世子已经私定终身,容少爷在已知的情况下求娶七小姐,是不是等于默认这场关系。” “谁默认这场关系,她和莫云翳——”容度握紧手掌,克制住! “男盗女娼?或者……容少爷认定七小姐与莫世子的婚事根本不可能!? 容少爷凭什么认为不可能?据在下所知,莫世子甚至不惜为此放弃了与杨家的婚事,也一直在为七小姐努力,你为什么觉得不可能?并且在这种情况下,你提出与项七小姐定了亲,订婚后你觉得,七小姐就该把心转移在你身上,那莫世子是不是也可以同样认为,既然与他私定终身在先,那么项七小姐的心一定一直在他身上,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 “强词夺理!” 明西洛:“七小姐并不是一个有定性的,这一点容少爷不反对吧。” “还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好事。” “自然不是,只是七小姐确实是这样一个人,容少爷既然深知这一点,却以此来推断七小姐会对您忠诚,强人所难了吧。” “遵守契约什么时候成了没必要的事。” “那七小姐也是遵守承诺。”与莫世子的承诺! “荒谬!” “荒不荒谬也请容少爷嘴下留情,想个好的说法,没必要伤了彼此的颜面!否则容少爷抢兄弟挚爱,或者项家发现容家连和莫世子骗婚,企图李代桃僵,令国公府发现后,坚决反对,大义制止,甚至发现容家海军都统的位置也是莫世子见您劳心劳力争取来的,你说谁更倒霉。” 容度瞬间向他出手。 明西洛纹丝不动。 容度收住,嘲讽的看着他:“胡言乱语。” 明西洛悠然起身:“胡不胡说不要紧,就看人们觉得哪个版本更传奇了,最迟明天,我相信容家会让项家看到诚意。”明西洛留下一张太子的请柬,转身离开。 太子的宴席,死个把人就像斟酒一样简单。 “你想都别想!” 既然已经得罪了,就得罪的彻底一点! 容占奎同样收到了明西洛的关照,急急忙忙赶过来,没看桌子上的请柬:“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就说你怎么和折文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奇怪,你……” “叔父我想静一静……” 容占奎拿起桌上的请柬,瞬间合上,太子那个神经病,道理白讲,死了白死,撞太子手里,根本找不到地方说理! 项家如今算是通过家狗攀上那个祸害了:“项心慈就是一个搅事精!”退了也好!当被狗咬了一口!容家也只能认了! …… 大量蜗牛爬行的东宫暖堂内,梁公旭披着金色的毯子斜靠在龙椅上,看着明西洛递上来的折子。 养傲气? 寿康公公为殿下倒杯姜茶,大概殿下是历届太子里,唯一敢光明正大穿龙袍坐龙椅的人,甚至嫌去议事院麻烦,还把东西搬来了东宫。 她没有高处看问题的格局和气魄,但脾气有,梁公旭忍不住笑了。 以龙之气养她之运。梁公旭将折子放在桌子上:“寿康。” “奴才在。” 梁公旭声音不高,还有些喘:“那天,七小姐去盛世华裳之前,在他院子里待了多久?” 寿康公公顿时有种脑袋要掉的感觉,立即恭手:“回太子,时间不长,一会就出来了。” 梁公旭苍白的手抚着怀里的蜗牛壳,声音阴沉:“你说……她们都做什么了……” “……”寿康不敢答。 慢悠悠的声音透着凉意:“是不是跟我一样……” 如今寿康连跪都不敢跪! “肯定不是……”声音温柔:“会不会比我做的更多……” 寿康冷汗冒了出来。 “你说本宫把他杀了如何,大卸八块,像二哥一样!”哐当!将蜗牛扔在地上,却连砸都没有砸碎这么个东西! 梁公旭见状,顿时起身,不依不饶的去踩地上活的好好的出声,边踩边恶狠狠的道:“要不然让他像你一样……不是更忠诚……” 寿康着急的四下看看,一个宫人都没有:“……” “寿康……”梁公旭突然停下来,一派孩子气的看着他,不见一丝刚才的残暴:“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奴……奴才……” “既然哑巴了,就……” “殿下说的对,六根清净,皈依天家,更忠心耿耿,心无杂念。” 梁公旭笑了,这才是条好狗,好狗就不该用他的东西,如果以后心慈喜欢了,他帮她找就是,都是可爱又听话的,明西洛不行,就是明西洛不行! 寿康突然有种好日子到头的感觉,明大人会想当太监才怪!如果明大人与太子反目,这也没什么,只是……能反目吗?上哪找第一个明大人? 234一更 明西洛突然停下脚步:太子跟七小姐提了成亲的事?而七小姐担心——旧事重演。 难怪她最近心事重重。 明西洛皱眉,重新向前走着,她担心的不无道理,太子比容度,只会更不喜别人占据七小姐的时间。 明西洛冷静下来,思考这件事对七小姐的得失……但嫁给太子无疑更名正言顺,相对而言一些私人的事情,则完全可以放一放。 … 明西洛谨慎的推开家门,看到门内的侍卫,神色恢复如常。 “明大人回来了。”秦姑姑接过明大人的外袍:“小姐在里面呢。” “嗯。”他的房子还是空荡荡的,但唯几多的物件,都像七小姐的人,看着便奢华到价值不菲。 明西洛掀开换过的厚重帘子。 卧房内,项心慈躺着铺了上好牛皮的棕黑色软椅上,椅臂上雕了两头栩栩如生的麒麟兽,一双黑色玛瑙镶嵌的眼睛威风凛凛,这一把椅子与这个房间显得格格不入。 她却浑然未觉,腰上盖着薄薄的毯子,悠闲的躺在上面,显得单薄又较小,而且穿了一条与上午不同的月明粉的长裙,长发散椅子上,火炉上放着几块快考好的红薯,散发着阵阵香气。 项心慈似乎刚醒,还有些疲懒,声音有气无力的,酥软到骨头里去:“怎么现在才下衙?” 明西洛认真的看着炉子上的红薯:“临近年关,衙门事多。” 项心慈揉揉额角:“我大伯早休沐了,你少待一会也没人知道你偷懒。” 秦姑姑端了茶进来,见明大人在看火,有些不好一起:“小姐忙完了要过来,奴婢见您屋里的火灭了,就帮大人点上了,明大人可有什么讲究。” “没有,劳烦秦姑姑了。” “哪里。” 明西洛见是去年早春的贡茶。 “小姐时候不早了,该回府了。” “知道了……”项心慈懒散的将毯子盖的更严一点,闭上眼。 秦姑姑急忙上前:“小姐,天都要黑了,您就别养一会了,奴婢让人在马车上铺了毯子,车炉也烧好了。” 明西洛看着那几颗红薯,她本来想吃的? 满院子的人,因为她的离开,又变得空荡荡的。 明西洛看着秦姑姑没有带走的茶壶和屋里那把椅子,在那把椅子前站了很久,将散着的毯子叠好,放在麒麟臂上,上好的黄梨花木,漆艺更是讲究,包浆也是老手艺,是一把能传承的好椅子。 对她来说,只是一把椅子。 滋啦……红薯的味道越来越香浓,空间中混着着她停留过的温馨和食物的香气,让心也忍不住平静下来。 这份简单的宁静,谁会不想占为己有,如果太子也想呢…… 临近傍晚,雪又下了起来。 瑞雪丰年,人们早早往家里赶,忙着卖年货,置办年货的大街小巷,依旧传来走街串巷的吆喝声。 辅国公府内。 雁回小脸通红却难掩高兴的从外面回来,赶紧把门关上。“大小姐,好消息,项七小姐被退婚了……” 柳雪飞冷着脸立即看过去! 雁回顿时发觉说错了话,急忙收了脸上的笑意:“奴婢该死。”可这……对小姐来确实是好事。项世子这总算知道小姐的用心了吧,小姐那天苦口婆心的还不是为项家好,可事后,世子一句都没有,让小姐心神不宁的,世子从来没有这样过。, 柳雪飞收回目光,神情发苦,连雁回都看出来了吗?她情绪有这么糟。 雁回小心翼翼的上前:“小姐……”终究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柳雪飞叹口气,相对而言,她宁愿不是这个结果。 雁回觉得小姐就是思虑太多,担心的事太多,让她说,恶人就该恶人磨。 柳雪飞忧心的不是事情本身的发展,而是玄简的态度,他们的分歧不在一件固定的事情上,而是态度的偏差。 可她反复思考了很久,也将那天的对话翻来覆去重复过多次,也找不出自己说的很过分的地方,如果是往常,他定然是让步的;可就算是为了项家考虑,她也没有说不帮着自家人,她们两人谈话又不是在外面说,总可以说些公正的话,坐到心里有数吧。 “小姐……你别伤心了,世子或许早就后悔了,只是放不下面子呢。” 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向来尊重是非曲直吗,也不曾将她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可是这一次,她感觉的出来,他没有一点儿妥协的意思! 雁回却不那么想,世子那么宠爱小姐,知道错了,肯定会来向小姐道歉的:“如果世子来了,小姐千万别犟着。” “……” …… 一大早,大雪刚停,寒风凌冽,可即便这样也挡不住与项家交好的官员夫人出门的热请。 还专门往与丈夫公职不合的人家里钻,笑的年气汹汹:“老姐姐,稀罕是,你还没听说吧,你看这事闹的,才一天的功夫,容家今天又向项家提亲了。” “你说什么!” “这么大声音你都没听清,容家又向令国公府求亲了,说是项七小姐前段时间去游湖,发现晕船,回来后小孩子脾气犯了,就要与容家退亲,你说这孩子,想法多不靠谱,多任性。”妇人抚抚鬓发:“还是真是可爱的让人生不起气来呢,普通人真比不了。”切,昨天那么猖狂,今天怎么不说了,怎么样!一天的功夫,又来提亲啦。 被激的妇人放下茶杯:“这不是胡闹吗。” “所以说啊,五老爷觉得管束不严,不允许她嫁,惩罚她,你说是不是该惩罚,哈哈,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 妇人冷着脸:“……” “你怎么不问后来呢?” “……” 说话的人先笑了:“容少言愣说自己可以在梁都定居。” 傻了吧!“……” 说话的人端起茶杯:“也不知道昨个儿想把女儿嫁给容家的人,现在怎么哭呢。” “……” “你说说那些等着看别人看小,想着把自己女儿嫁过去的人在想什么,就算不是项七小姐,轮得到她们,一个个背后嚼舌根,好似能一步登天似的。” “……” 235二更 “你不会真信了吧,老姐姐你要笑死我了,逗你玩儿呢,怎么可能是这样的理由,不过容家再次提亲了是事实,这说明容少爷还是喜欢七小姐,这就是命,别人不服都不行。” “……” “老姐姐您说是不是,这以后就算有人家跟容家订了亲,容少爷心里想着谁,明摆着的事。” 听的人不服气:“但凡有些眼光的男子,就该知道娶妻娶贤。” “可不是,但凡男人都喜欢长的好看的,更何况项七小姐,还那么好看。” …… “什么,这才一天的功夫?” “可不是,容家没个女人,就一帮男人瞎胡闹。” 还没有幸灾乐祸完一天的人们,转而又开始咬牙切齿。还再次上门求情。不怕娶个母老虎回去家宅不宁。 …… “我听我娘她们说,容家又向项家提亲了。” 怎么会!“容少爷肯定被那个小人骗了!” “你激动什么,想拯救容少爷啊?” “哎呀,你乱说什么,该打。” …… 雁回小心翼翼的看眼小姐,谁能想到容家又去提亲呢,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中间有什么误会?他们真的冤枉世子的意思了:“小姐……” 柳雪飞也想到了这一点,那天自己自大了? “小姐……不如咱们明天请二小姐去赏雪吧……” 柳雪飞想着,或许真的是自己一意孤行,何况她与玄简也僵持了一段时间,她不想临近成亲了,却弄糟了两人的关系:“下帖子吧……” “是,小姐。” …… 项章看着项承,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你说容家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项承先摘关系:“大哥也看到了,这件事与我们心慈没有任何关系。” “是没关系,与我有关系行了吧,我令国公府大门太香,引的容家反复登门!”项章却心里纳闷,总不能是容家后悔了?这……得多大的心啊:“你那女儿……你……” 项章看着项承耿起来要反击的样子,懒得多说,但你女儿狐媚成什么样子,把容家好好的大少爷,弄的跟神经病似的,你心里没点数。 项章再想想那个不订婚跑去外任了的,都要给项承写个大写的‘服’字:“你就护着吧!她的胆子都是你养出来的,你今天不让娘管教她,她明天就敢给你上天你信不信!” 项承不说话。 …… 项大夫人都要惊讶,孩子都不看了,让奶娘抱下去:“都这样了还要求娶?” 娥娘点点头:“可不是,奴婢猜着会不会是,容少爷那会儿也是一时生气和七小姐起了冲突,让容二爷知道了,容二爷私自为容少爷退了亲,容少爷其实不想退呢?” 项大夫人下巴都要惊掉了,甚至觉得娥娘分析的很有道理,如果不是在月子里她非出去开开眼不可,竟还有如此让人措手不及的事。 谁说不是:“大夫人这下放心了吧。” 项大夫人叹口气,放心什么,大女儿和离在家,三侄女被人退了亲,七侄女……也就是别人不知道,如果知道了,她项家女儿以后出嫁了都难做人。 …… 项老国公外氅都没脱,就发起了脾气:“你乱说什么!什么就答应了!退亲了就退亲了,以后少提容家的事。”嫁到容家去结仇吗!还嫌不够乱的! 项老夫人顿时觉得委屈,也急红了眼:“我都是为了谁,你才见过她几次,你知道什么,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她什么名声,有容家这门亲事不错了,她以后能说到什么好人家!她什么出身你心里又不是不知道,真把她嫡小姐的规格嫁,她嫁的出去吗!” “你——” “不用你嫌我啰嗦,你今晚爱去哪个院子去哪个院子!以后她的事我也不管了!我看你们能管出个什么结果!”项老夫人说完,转身回了里间。 张嬷嬷见状,急忙跟上。 项老爷子气的够呛:“给我把项承叫过来!” “是!” 凝六堂内。 项承有些疲惫:“儿子想让小七低嫁,以后家里多照看些,也不至于出多大的纰漏。” 项国公分析一下:“远嫁就可以了,何必低嫁。” 项承:“还是近一些吧……” “你心里有数就行。” …… 王府旧址内。 明西洛摇头:“莫世子发展顺利,有他国公府的身份在里面,换做任何一个寒门子弟,想在一年之内,在下面县郡发展成莫世子的规模,不可能。” 项心慈疑惑:“扶持当地的势力呢?” 梁公旭将脑袋放她肩上,不行:“会匪患横行,战事频发,各地民不聊生……” 项心慈扭头看向窗外,心累。 梁公旭戳戳她的腰:“生气啦,生气啦……” 项心慈瞪他一眼,忍不住笑了:“没有。” “我想杀一批官员,抄一批家,将东南之地控制在我手上。” “过年的节骨眼上?” 梁公旭从明西洛整理出的一众名单上,拿出二十个:“来,抽十章,挑中的就在抄家灭族的文书上盖印。” 项心慈坐在他对面,毫不犹豫的选出十章。 梁公旭看着她:“东南之地是我们的了!” “本来就是你的,现在皇家兵力都来自九王爷吗?” “差不多,御林军多半是九王爷的人训练出来的,另一半是酒囊饭袋。” 项心慈抚着他的头想一想:“扩充一下御林军,新兵有明西洛带。” 明西洛瞬间抬头看向七小姐! 梁公旭看到了,突然笑了:“他,提个墨还行?怎……好,让他带……” 项心慈再想其他的事,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容度什么时候死的?按记忆来说,明年春末她会与明西洛定亲,那时候容度早死了,海上已经乱起来了,容家少说因为容度的死,折了三分一的势力在里面,为什么容度还没有死? 但郑管家都没死,容度自然也可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死,比如因为与自己定亲,没有回海上?比如莫云翳没定亲,导致了其他不可变的因素,或者他也是因为生了风寒?原因很多,只是总觉得海上暂且不是大哥的就不是自己的,有些……不踏实…… 要不,缓和一下和容度的关系?牵扯利益在其中,头还是可以低一下的。 梁公旭的头久久没有人摸,忍不住拉拉她衣袖:“在想什么?” “容度……” 明西洛垂着头翻折子。 梁公旭冷哼一声:“他有什么好想的。” “你最好想。” …… “什么!抄家!已经在去午门的路上了!”项章急忙让人准备朝服!“马上去衙门!” 项堰也匆匆出门!鞋子都还没有蹬上。 项承站在书房内,完全没有头绪,上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却动了钱家一脉的人,这一脉的人一直盘踞……东南之地,可以说东南官员一半是钱家提拔上来的。 太子这是…… 太子要掌权!?活不了几年的太子!这……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 … 柳国公匆匆换上朝服,如今没有一点消息,商议都无从说起。 柳雪飞更没有听说这事;“父亲看着项家行事,切忌言多必失。”她刚才过了一下这些官员,多半与钱家有丝丝缕缕的关系,太子没有动文家,却突然动了钱家? … 施刚连帽子都没有等,匆匆出门。 … 梁都大半官员统统从休假中复苏,齐齐向自己的属衙赶去!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 可去的再快也没用,太子动用了一万御林军,没有任何征兆的同时封了这世家的府邸,事情传开的时候,一进抄完了,只有象征性的几个男眷被拉到了午门斩首,没有给任何人上书辩驳的机会。 赶到的众官员,什么都都没有打听出来,任何人都没有听说此事,太子一个谋臣都没有惊动,阁老也没有商议,更没有听过这方面的折子,是太子突然下令! 而且如果说都是与钱家有关系的官员,可钱家最大的属官却不在这次抄家之列。 如今侯大人全家男眷都在宫门口跪着,向太子提交认罪书! ------题外话------ 下午四更 236三更 但赶了个‘晚集’的官员没有一个离开,该死的人,已经都死透透的,做什么也是徒劳,默契在等侯大人一家的结果…… 下面的人,更是人人自危。 毫无征兆,没有争论,太子不需要通过任何一道手续,说抄就抄了整个东南钱家一脉,怎么能不人人自危。 “这是要做什么?钱家得罪太子了?” “临近年关,印都停了,上哪里得罪太子去。” “那就是没有理由了。”说抄就抄了? 要说没有,也不可能,皇家积弱多年,谁家没有见不得人的事,钱家势力不算大,但盘踞整个东南地界。 … 大雪又下了起来,明西洛走在纷乱的车辙和脚印里,寒风刮起他的衣摆又落下,他依旧向前走着。 整个梁都很快覆盖在薄薄一层雪舞里,明西洛拍落肩上的雪,宫门打开。 无人依附太子?笑话,谁需要这些人依附?但从今天开始,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都要向太子效忠忠诚。 … 很快,宫门内传来第一手消息。 太子知侯大人知错能改,甚为欣慰,特此其戴罪立功,年后发落。 “收了认罪书没有?” “收了收了。” 那就是问题不大了,众臣心里瞬间松口气,但同时心里瞬间明镜一般——大梁国变天了。东南之地轻易易主,大梁国也要易主了。 本以为是位走过场的太子,想不到出手如此狠戾。 散了吧,再等也不会有任何消息。 户部内,项章在问父亲要不要求见皇上,以他们的级别自然可以直接求见。 项国公没动:“皇上不理时政多年。” “见——太子呢?” 项国公想了想:“年节给太子的朝礼加厚三倍,剩下的开年再说。”太子不见得会应,项家就不要为别人探路了。 “是。” 街道上的红色,因为这场消无声息的血腥,仿佛一瞬间都沉寂下来。 连不关心国政的老百姓,都觉得街道上冷冷清清,平时鲜衣怒马的贵族子弟、高朋满座的茶楼、曲艺,像大年初一的早晨,生意冷清。 项逐元回来后,谁的召集也没有去,直接去了葳蕤院。 “哥。”项心慈正在写福字:“好看。” “好看。”谁敢说比你写的好看:“钱家被抄家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 “为什么?” “东南之地喜庆啊?” “说正经的。” 项心慈噘嘴,没意思:“抽签抽中的。” 像太子的作风:“死的那些人呢?” 项心慈撩撩眼皮:“给我写个福字就告诉你。” “你呀。”项逐元铺开纸,拿起笔,沾墨,一挥而就。 项心慈觉得吧:“跟我写的也差不多啊。” “你说写的一样也没人反驳。” 项心慈笑了:“本来就一样,而且我写的更好看一点。” 项逐元看眼她往福字旁添的牡丹、芍药,金银元宝,险些没有笑出手,她还给元宝安了张小笑脸,别说,还真喜庆:“为什么是他们?” “也是抽签抽中的,谁没事管他们,反正都是要死的。”项心慈重新拿起笔。 项逐元思索着坐下来。 秦姑姑为世子到了茶。 确实没有该活的,买官卖官、一手遮天、鱼肉乡里……但,如今梁国哪家不是如此,皇上从登基到现在就没有上过一天朝:“东南之地尽归太子……”剩下的事就好考虑了。 “本来就是太子的。” “还没说你,你以后少跟太子参与这些。” “为什么不,我爹说过,国家大事匹夫有责,我也得为国尽力啊。” 项逐元看着她,好似又长大了一些:“你那是尽力,你那是参政议政,不会的还抽签,你怎么不蹴鞠。” “好主意,下次试试,再奉送你一条免费的。” “……” “御林军扩充一倍,新军有明西洛统领。” 项逐元瞬间起身! “哥,不把茶喝完。” “你问问现在谁家还能把茶喝完!” 项心慈耸耸肩,她就能喝完。 …… 项家书房内。 项国公看眼来迟的孙子。 项逐元直接开口:“按祖父说的,给太子的朝礼再三倍的基础上,另外,咱家让出三叔管辖权一半行政权。” “笑话!?这绝对不行,别说你三叔不同意,我就——” “太子扩充了御林军!翻一倍!”说白了就是私军。 项章、项堰、项策、项承都不说话了。 气氛沉寂了片刻,项章忍不住想说,一个要死的人了折腾什么!但最终没说出口。 项国公沉着脸,养私军:“这消息可靠吗?” “可靠。”小七亲自说的。 “谁带兵?” “明西洛。” 项章直接站起来,又坐下,明西洛? 项逐元继续:“明西洛做事很可靠,虽然没有带过兵,也一直是文职,但我私下交给过他几件棘手的任务,他都做的没有痕迹,虽然不清楚他怎么做到的,但很有手腕的一个人,他一直在父亲手下做事,父亲觉的呢。” 项章点点头:“是个人才,前些日子,他被太子要走,我也没有动他户部的位置,是个沉得住气的年轻人……本里想着项七退了婚,明西洛不失个好人选,现在看来,你女儿不要想了。” “本来也没想。” 项国公皱眉:“好了,什么时候了,说这些。” 两人同时闭嘴。 项国公看向孙子:“你怎么连这些都知道。” 项逐元一语带过:“明西洛顾念父亲提拔之恩。” 项国公点头:“那就这样,等老三回来暂且让他退一步。” “他未必愿意。” “行啊,等太子什么时候看中他的地界了,他洗干净就行。” 项逐元刚从书房出来。 善奇上前一步:“世子,柳二公子在外求见。” 项章听见了:“去吧,都是一家人,能帮有些就帮一些。” 项国公也点点头。 项逐元等人都走了,带着善奇回日益院:“告诉柳二公子,一切照常就是。”他家没有让太子惦记的地方。 “世子不见?” “就说我在忙。” “是。” 善奇打发走了柳二公子,窝在了郑叔这:“刚才世子没见柳二公子。” “……”那就是没回旋的余地了。 “我们等着被大夫人打板子吧。” “打都是轻的……” ------题外话------ 我说的四点,汗,我写的错字,怎么也得四更,二十分钟后来刷 237四更 “你没见到世子?”柳雪飞突然有些担心。 柳家平点头:“项家现在肯定也措手不及,但手里的消息肯定比我们多,他说一切照旧,就是没事,你别担心了。” 柳雪飞担心的是……以前他每次都会见大哥,这次为什么没有?腾不开时间?还是因为上次的事? “姐,怎么了?” “没事,你去通知父亲一声,别让他等久了。” “知道了。” 柳雪飞一边想着太子接下来可能会有的打算,一遍忍不住想,项逐元怎么了?还在为上次的是不高兴。 …… 往年无什么人问津的东宫,年三十一大早,宫门外已经排满了送朝礼的人。 密密麻麻将整个广场占的满满当当。 朝中的风气还没有开印,已经隐隐在变。 刚给父皇母妃拜了早年的大皇子从宫里出来,看到这里的场景,又放下帘子。 “大殿下……” “走吧。” …… “老夫人!老夫人!三老爷的马车到街口了!” “真的。”项老夫人坐不住了,她五六年没见过三儿了,怎么能不想,虽然偏心,可五个孩子都是她亲生的,那个也想,项老夫人直接起身:“不行,咱们去前面迎迎。” “娘就是心急。”几位妯娌喜气洋洋的跟上。 孩子们也笑闹着跟上。 “不知道四姐姐给我们带了什么礼物?” “四姐姐信上说她们那里有一种娃娃十分有趣?” 项心素点点她们鼻尖:“就知道玩,不给你带礼物,你们就不欢迎四丫头回来了。” 项家大门外,站满了人,项逐元带着男子们也等在外面。 项心素开开心心的跑到大哥身边,看到大哥,脸色的笑容也不忍不住严肃了几分,可她明明是说高兴的事,哎:“哥,告诉你个好消息?” “说。” 项心素顿觉无趣:“柳姐姐约我们初五去看滑冰,哥送我们去怎么样。”可以见到柳姐姐。 “初五人多,不安全,别出去了。” 项心素顿觉无趣:“是雪飞姐姐请我们去的。” 项二夫人听见了,笑道:“说起来你和雪飞的婚事也该准备上了,在次恭喜世子了。” “就是,就是,我们令国公家的小曾孙也可以盼上了。” 项老夫人更是笑逐颜开,她孙子那是梁都头一份,他的婚事自然要风光气派。 “娘,您看,他又不说话了,不定心里怎么偷着乐呢。” “二嫂您就别起哄了,咱就说话所大侄媳妇进门后,你什么时候放权吧。” “那可快点进门吧,我这帮大嫂管了半年家,腰也疼,腿也疼,正等着人为我分忧呢。” 旁边的人一阵哄笑。 “老夫人,老夫人!三老爷的车到了!” 项老夫人立即在儿媳妇的搀扶下,出了府。 众人也站在了街道了。 三老爷的车队风尘仆仆的驶进来。 三老爷早已经跳下车,三夫人也早早下了车,看着都迎出来的人,湿了眼眶。 三老爷更是眼睛通红,但有小辈上到底忍住了:“不孝子给母亲大人请安。” “儿媳给母亲请安。” “都起来,起来,跪什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夫人拉住三儿子的胳膊:“瘦了,也精神了。” 三儿媳项张氏,不依了:“娘,不带这么偏心的,他都胖了两圈了,也就是您,总觉的他瘦。” 周围的人一阵哄堂大笑。 老夫人也笑了。可不是胖,膘肥体胖的:“是不是就吃了,肥头大耳。” “奶奶,刚才谁说三叔瘦的。” 笑闹冲散了伤感,一家人向里面走着,项正一路扶着老母亲与大侄子说着话,他这侄子给他长脸啊,中府复地就没有人不知道的。 二夫人、四夫人落后一步,说着悄悄话:“看到后面那顶软件轿没有。” “还用你说,早看到了。” “这是带回来了,这么多年了,走到哪里都带着,他也不嫌腻烦。” “三嫂当年追过去,不就是怕这两人……不过看三嫂的样子,也没太不如意。” “哪能让你看出来,就今年回来,人能被带着,这手段你就不能不服,也不知道年老色衰没有。” “二嫂说什么呢,我刚回来就背着我说话,我可不依。”说着挽住二嫂子的手。 “谁敢背着你,恨不得长你身上,瞅瞅我们四丫头可爱的,到说亲年龄了吧。” “要不然能带回来给你看。” “这时候想起我来了。”随即压低声音:“那位怎么跟回来了?” “你就知道你们两个没有叨叨好事,还那样,谁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我也懒得管那些。” 那也挡不住三姥爷对他的偏爱。回来过个节还带回来了。” “三嫂也不会怕他。三嫂儿女双全的。” “哎呦,这么火大,心里不膈应了,当初是谁不依不饶非跟着走的,这才几年啊,就看开了。” “我儿女双全的,我跟她一般见识,平白给她长脸。”再受宠又怎样,她近十年给三爷纳了六房美妾,最新进门那位更是娇滴滴,轿子里那位现在无非一份香火情,能猖狂到几时。 “你呀,到是今非昔比了。” “笑话我是不是。” 五房曹氏看着几个妯娌有说有笑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她们肯定在说她不知道的是。 项九拧母亲一下。 曹氏立即回神。 项老夫人才注意道:“项七呢,他三叔三婶回来了,她不知道出来迎。” 项九跃过母亲开口:“七姐昨晚惦记了一晚上,就想着三叔三婶,结果真一晚没睡,别说七姐姐了,小九也没有睁开眼,一会可要三婶送我些好东西我才能走。” 238一更 项正不同意,太子手伸的未免太长了!他在复地经营多年,都是自己的心血,放太子手上,谁知道什么后果! “别想没用的。”项章冷哼一声:“你问问钱家一系,上千条人命,他们愿不愿意!” 项正不听,他就是不同意! “你到想同意!就说这次述职,太子不让你走了,你以为你出的了梁都?”项二爷看他是在外面待久了,不知道太子两个字怎么写了。 “他说不让我出就不让我出,朝堂又不是他一手遮天的地方!” 四人同时瞪他,朝廷就是太子半手遮天的地方!阁老形同虚设、朝会从来不开、议事厅没有官员,太子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就问你有几个脑袋跟御林军横! 项承补充:“主要九王也在,皇家的始终是姓梁,不要一个地放待久了,就以为那块地是你的。” “没你的事!” 项承扭开头:行。如果九王有子嗣,三哥转头能跟着九王爷起势! 项正虽然看不上老五,但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就这么动手了?外面一点消息都没有?” 项二爷:“血还没干呢,带你去闻闻。” 项国公将茶杯敦桌子上:“好好说话。” 项章接口:“太子的行事风格你可能不了解,太子不喜欢繁琐,这一刻的决定的事,绝对不允许下一刻执行!言官只要说话就是死谏,而且谏了也没用,现在整个御林军又在太子手里,实在不妙。” “太子怎么能……” “太子不惦记你那块地方则罢,如果惦记了,根本不会给你任何表忠心的机会,杀了一了百了。” 项二爷看不上项三唯他独大的样子,回来到现在一句二哥没叫:“说句你不爱听的,等到了那时候,就算我们给你报仇了,那也是太子去后,你躺在上好的木棺里,我一杯薄酒告诉你了事。” “行了,别说说不着的。”项章有些忧心:“太子再扩私军,这批人的动向不归御林军管辖,可以出梁都,我担心这些人在外杀……明白吗?” 项正懂了。 “所以我们想着,先表态,至少确定你在外安全。” “按大哥说的办。” …… 凝六堂依旧热闹着。 项三夫人想起说的是谁:“我走的时候那丫头才四五岁吧,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听说定了门好亲事,还没有来得及恭……” 项二夫人赶紧踢踢她的脚。 项三夫人何等精明,立即转移话题,瞬间说起中土人情、喜嫁传闻,各地风光,见气氛重新热络了,忙回头看二嫂,压低声音:“怎么了?” 项二夫人给了口型:“退婚了——” 有这事!项三夫人惊讶的睁大眼睛。她并不是什么美人,却精瘦、有神,性格雷厉风行,三老爷这些年在大事上甚至会与她商议。 她说不把一个姨娘放在眼里,也是真不放在眼里,也就是刚成婚时打了她个措手不及,现在路姨娘在她面前尾巴都不敢翘:“怎么就退了……” ——说出来你都不信,回头跟你说。梁都的才女、美人,跟她一比都显得无比美好又温柔。 ——我等着。 “你们两个别又说悄悄话,过来这边做。几个小的去玩儿吧,一个个都坐不住了。” “谢谢祖母。”小辈一哄而散。 项老夫人见人少了,才正色的看向老三媳妇:“那人怎么跟着回来了?” 三夫人闻言,坐到了婆母身边:“儿媳还没说话呢,看娘先气上了。” 虞清菊掩嘴一笑:“娘是关心你。” 三夫人知道:“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您还惦记着,就凭娘这么份心,她都该过来给您磕两头。” “你少给我耍嘴皮子,咱家不行男人目中无妻。” 张氏握住婆母的手,真心实意谢婆母,当初也是婆母怕那边出事,让她跟着去的,这事,她一辈子念婆母的好:“小六大了,要做策论了,她想让孩子在这边找先生。” “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算个什么东西,少爷们的事也轮得到她插手了,你怎么看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总不能耽误了孩子功课,以后在家里有娘看着我也放心。” “那行,我给你看好了。” 后花园内,几个人往大夫人那里走着。 项三夫人听完二嫂、四弟妹的话,惊的眼睛睁大了一圈;“还有这样的事?” “我们能编瞎话骗你吗,你没见,我差点没气背过气去。” 项三夫人忍不住笑了,那得多彪的姑娘。 “别笑了,你当时不在,你要是在宴席上,都恨不得不是自家开的宴!” 项四夫人赶紧点头,尴尬的她都想挖个缝钻进去:“这段日子我们都不敢出去,娘去还愿,就是跑着回来的,就怕碰到熟人。” 三夫人就是绝对挺不可思议。 “你不知道就这样五弟还护着,娘还就真不管了,换成咱们的女儿发生这事,不在庙里剃度出家都是项家网开一面!” 四夫人点头。 “少让你女儿跟她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四夫人再点头。 “本来这么好的婚事,容家又再次提亲了,娘就想着继续成吧,谁知道五弟中邪一样就是不同意,为此爹还和娘吵了一架,你说怪不怪,也不知道五房想怎么样,所以你千万不能在娘面前提这件事,娘非冷脸不可。” “五弟为什么不同意?”按说这是好事啊? 问到点上了,这个……“老四家你的你说。” “我怎么知道?他们那一房……” “听说是项七晕船。” 几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乱说的,乱说的,有好事者这样瞎传,就是一乐子。” 真够逗乐的。 虞清菊挽住老三家的:“不说她们了,嫂子跟你打听个人,杨家的大儿子怎么样?” …… 大夫人刚刚躺下。 侯爷也回来了。 “三弟回来就回来了,怎么还把那位带回来了。” “她们来过了?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也拿出来说,你们女人在一起就爱乱说话。” “你怎没不说三弟做事不地道。” “没有的事。” “怎么就没有了,成亲前差点弄出一个庶子来,谁有脸了。” “那是他不知道。” 那小七还不知道莫云翳是世子呢!不知道怀孩子了,还是不知道做坏孩子的事了。 他们这些男人哪个不是家里摆个正的,下面还有解语的,就说三弟婚前与那丫头,孩子都怀上了,要不是娘发现的早,一碗药下去打了,三弟妹进门这就是事。 就是项章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大夫人这会突然觉得项七那点事,都不是事,至少人家没有弄出个妻妾来,何况人家容家这样了还愿意娶,就娶喽,大不了家里放一个,外面再养一个莫世子,有什么大不了的,总比他们这些纳回来的更低调,还一个劲儿劲儿觉得丢人现眼,你们一个个的就天理昭昭了,到手你们气愤的来吗:“闪开,爱去哪睡去哪睡去。” “你这是又怎么了?” “你急什么。” “当初三弟真不知道,又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不知道是有孩子了,要不然他能糊涂。” “就你们信这些,那路姨娘不知道才怪,肯定有心的。” “是无心的。” “有心。” “行,你说什么是什么。” “我现在就是绝对心慈就是生错了性别!” 项章蹭从床上站起来!这是一个事吗!她都引的莫家那孩子那样了!但凡莫家知道了……考虑到夫人还在月子里,他不跟他计较:“好,我说不过你,你没事少想别人家,多宽慰宽慰心锦。” “想不到现在这一步,当初她就不会和离,宽慰什么,去大院守岁去,别往我这里来。” 月色笼罩在一片朦胧里,烛灯全部亮起,外面锣鼓喧天,府里的丫鬟婆子,跑着出来看烟火。 239二更 老夫人也带着全家出来。 更声跌起,一片喧闹,还能听到孩子们忍着困顿,欢喜的放炮声,和仆人们来来去去的响动。 葳蕤院内却一片安静。 项心慈不守岁,也不去凝六堂,凝六堂在气头上,也没人请。 项心慈已经睡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的。 孟姑看着满天的烟火听着外面的喧闹,感慨:“新的一年了。” 庄姑姑笑了:“可不是,给大姐问声新年好。” “新年好。” “你们小点声。”秦姑姑嗔怪完又进去了,为了讨个好彩头,她给小姐穿了一身明红色丝绸里衣,预示着来年红红火火、平平安安。 过了子时,秦姑姑熄了一半的烛火,阴暗的地方依旧要晾着,不能熄。 项心慈朦朦胧胧的醒来,看到床头的人影,乖巧的蹭过去,抱住大哥的腰:“哥……还没睡……”头自然而然的放在他腿上,闭上眼。 项逐元抚着她的发:“替你守岁。” “嗯……”她以前相信不守岁长不大,却又懒,守不住,就让哥哥帮忙:“她们散了……” “没呢……”项逐元看着她又睡过去,嘴角溢出一抹笑意,拉过被子帮她盖上,看着她身上的红绸,才想起,今年她都十五了,大姑娘了。 项逐元哄拍她的手顿了一下,大姑娘了…… …… 天还没全亮,烛火已经映如白昼! 凝六堂内更是热闹,张灯结彩,烛火通亮,项家各房一大早穿的喜气洋洋的聚在这里,等着给老夫人、老国公拜年。 “新年好!” “新年大吉!” 三夫人看到了跟在五弟身后进来的小姑家,她一进来,整个房间瞬间都富丽堂皇起来,三夫人硬生生看愣了眼,急忙凑二嫂身边:“项七?” 二夫人看了一眼,冷哼,狐狸精一个:“嗯。” 三夫人心思立即活了,长的真出挑:“她的婚事真不成了?”这样好看的姑娘,梁都不好说亲,她可以带走,到了复地谁知道梁都的事,到时候说梁都的,长的友好,还不立即给她说个体面的。 而且那边确实有几个不错的清贵家族,家规特好,自家姑娘也就是没入对方的眼,但项七这容貌……“你说把她带走怎么样?” 二夫人惊讶的看向她:“你想什么呢!不怎么样!你不信邪是不是,她可不是好相处的。”多大的心啊,给项七说婆家。 “哪有你们说的那么邪乎,一个小姑娘而已,她衣袖做的真好看,像鱼尾一样,收的讲究。”主要是人好看,这若是她带走了…… 二夫人没接这话:“歪门邪道的心思少动,怎么没见你给我家女儿说亲事?” 三夫人赶紧哄:“这不是怕你舍不得让我带走。” 角落里,项逐元看眼靠着项逐霖身上,想再睡一觉的小七,忍不住挪过去,将她推直,逐霖才几岁,再把孩子靠倒了。 项逐霖感激的看眼大哥哥。 距离门口进的丫鬟看到了,忍着笑。 项心慈穿了一身红衣,头上珊瑚套翠蝙蝠簪,不高兴:哎呀,就靠一下。 他还没你腰身高,再把你仰过去。 要你管! 丫鬟垂下头。 也不怕人笑你。 谁理你。 项家大房携全家子嗣站了出来。 项逐元不动声色的站了回去。 “项家长房携家中子女给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拜年了,恭祝父亲戎马无休歇,关山正青松,恭祝母亲阖家欢乐,子孙昌兴,跪——” “大哥这词说的,都把我们祝福上了。” 项家大房退下来,项家二房一房上前。 项逐元站在项心慈身边。 项心慈头抵在他胳膊上。 “项家二房携……” 距离她们最近的丫鬟看到了,觉得……世子爷真细心,也俊。 在众人的目光落在五房前,项心慈已经乖巧的站在父亲身后。 项逐元也回到父亲这边,两人仿若没有任何交集。 项老夫人又觉得五房可怜了,其他四房儿孙众多,儿女满堂,到了小儿子这里,只有孤零零的几个人,看着就心酸:“快起来,快来。” 项逐元又被人‘挤’到了心慈边上,自然而然的伸出手。 项心慈扶着他起来。 三夫人看到了,愣了一下,觉得两人的举动是不是……可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因为两人也很快分开,各自被各自的热闹包围。 三夫人也跟着妯娌们说笑开,很快抛之脑后……否则能有什么,热情的召集这大家打叶子牌。 满屋子的人,热闹的像有一万只鸭子在叫唤。 项逐言趁人不注意,钻到五叔那里,他给小七准备了年礼,结果刚站定,发现大哥竟然站在心慈边上,吓的转身要走。 项逐元已经看了过来:“文章写明白了?” 项逐言顿时觉得生无可恋:“大哥,咱能歇一天吗,我三十儿晚上才回来。” 项心慈瞪大哥一眼,差不多行了。 项逐元神色依旧,老大的派头拿捏严肃威严:“那是先生对你寄予厚望。” 项逐言不敢造次:“是,让大哥费心了。” “嗯,回去练几个大字,晚上交给善奇。” “是。”项逐言转身就走。 项心慈忍不住掐项逐元,大过年的。 项逐言骤然转头。 项心慈的手瞬间收了回来,认真的看着旁边,仿佛在听姐妹说话。 “哥,您今天能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吗。”他的礼物还没送呢。 “行,配玩投壶去。” “啊——” …… “姨娘不走动走动?”这里是姨娘老府邸,总有认识的人。 路姨娘不能说失了以往的姿色,她能在大夫人没有进门时入了三老爷的眼,也是下过一番功夫的,这些年劳心劳力的与别人争,虽然还有一份体面,但到底不如往昔。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虽然她依旧看着比夫人好看,可精气神却差的远:““谁愿意看我一份礼,这里是令国公府,不是外面,在这里我要是动一下,不用夫人说什么,但凡一位有身份的管事都能看轻了我。” “可总有姨娘昔日的姐妹会念旧情吧。” “都是吃大夫人手底下的饭的,又与我们有几分交情。” “姨娘……”那少爷身边……以后都是夫人的人了? 路姨娘何尝不苦,到头来还是要看夫人脸色。 “奴婢听说,七小姐是丫鬟生的……” 不是丫鬟生的,她那位生母更低……她当年何况不是看五少爷都可以,也许三少爷也会…… 终究是她想错了:“那又如何不也是死了,留下一个姑娘,项家没有庶出爬到嫡出头上的道理,就算大公子扶不起来,府里的哥哥、伯伯们帮衬一下,三分本事也成了十分,而我儿,九分本事能留六分就不错了。” “姨娘……那就不走动了。”明明备了那么多礼。 路姨娘想想,这府里如果还有谁能助小六一臂之力:“让他试着和七小姐接触接触……”说不定,同病相怜,他能得一点助力。 …… 项心慈没听姐妹们说的小话,主要她也不认识她们说的那些人,也不觉的那些事有什么好说的,起身走到了兄长这边,坐在项逐元身侧的长廊上。 项逐元侧头看她一眼,见身边没人,帮她把袖子整好:“还困呢。” “没有。”就是无聊。 “袖子都要拖地了,不能穿的利索点。” 项心慈起身,转身要走。 项逐元将她拉过来:“好看。” 项心慈嗔笑:“谁赢着呢?” “小六,三叔的庶子。” “?”项家规矩森严,庶子庶女不计入排行。 “他们家那边的排行,三叔想把他留在家里进一步求学,我刚才听了一下他们说话,觉得学问不错,人也沉稳,比四弟要好,而且三房就来了两个孩子,就让人把他叫出来了。” “三伯喜欢他?” “应该是觉得对方能做学问,不好好培养可惜了。” 项心素突然跳出来:“你们说什么呢?” 项逐元将手从她的衣袖上挪开。 240三更 项心慈笑笑:“在押彩头。” 后面的姑娘们一哄而上:“我们也要,我们也要。” 项逐元不赞成。 项心慈撒娇:“小赌怡情。” “就是呀大哥,你就答应吧。” “对啊,大哥。” 项逐元看眼项心慈。 项心慈点头。 “赌输了不准哭。” “谢谢大哥,怎么没有大哥的名字?” “我不参加。” “啊,从一帮杂鱼里选,就难了。” “说谁呢?别以为我们没有听见!” 项逐元站在项心慈旁边,看着打闹的弟妹:“节礼给你放房间桌子上了。” “不好的,我可不要。” “大哥,大哥!你快来啊,心素要打人了!” “来了。” 项心慈疑惑:“大姐呢?” 项心素赶紧转移话题:“你的袖子真好看。”过了好一会才凑她耳边:“和离的女人不能出来,否则影响娘家的福运。” 项心慈轻蔑一笑:“说的好像大姐不出来,你在婆家就能横着走了?” “我是不介意,但不是有其她姐妹吗,何况我娘那里也离不开人,大姐就在那边了。” “那还在这里住什么,走人啊,手里那么多庄子铺子,还要看咱们脸色。” “我姐也想走,但是……总之很麻烦的,比如我姐走了,外人怎么看啊,姐在外面会不会遇到什么事啊?会不会觉得娘家不容人啊,我爹愿不愿意啊,我娘也舍不得啊。” “管那么多干嘛。” “你都是歪理邪说,都像你一样,早反天了。” “大哥——大哥!” “你干嘛,你喊我哥干嘛!”项心素想捂她的嘴又不敢。 项逐元转头,在新春的阳光下,冰雪初融的节气里,玉树临风的看着她。 “心素说都像我就反天了,像我不好吗?”项心慈隔着人群,眉眼含笑,遥遥的看着他。 “哎呀,我没说。” 项逐元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温柔:“不要欺负姐姐。” 项心素震惊的看着大哥:“哥,你终于英明了一次。” … 初五的集市十分热闹。 外面早已人头攒动。 各府各院,大红的喜庆屏风依旧彰显着年节的喜气。 三夫人没有出门,她惦记着事,也藏不住话,抽个空直接来了五房:“慧,咱们可好常时间没见了。” “哎呦,嫂子一来,我这里蓬荜生辉。” “说到蓬荜生辉,我这有个好事,七丫头呢?” “她出去了。” 三夫人笑了:“这些丫头,就是有活力,我听说七丫头的婚事退了?” 五夫人笑笑,不语。 三夫人理解,她这个继室不好当,五弟又是偏心:“我跟你说个事,你让我把她带走怎么样?” 曹慧顿时看向老三家的,你敢带走!“这……” “你放心,我打探过,不是信口开河,以她现在在梁都的情况,再说亲也难,但我们复地不一样,那里没人知道,何况咱们七看着又那么好看文静,到了我们那里,很多人求娶我还不乐意的想养两年呢,其实呢,孩子也许是想换个地方,总在这里她心里也闷,你说是不是?” 曹慧不是说这些:“不瞒嫂子,我做不了主,还要问五老爷。” “知道,我这不是怕他舍不得,你觉得没问题吧。” 曹慧看三嫂一眼,斟酌一二:“我觉得……问题很大。” 三夫人不解的看她一眼:“为什么?”以项七现在的情况,跟自己走自然是更好的选择。 “老爷很溺爱这个女儿。” “行了,我知道了,他总能分清好歹的,我也是看孩子好,怕耽误了孩子。”三夫人想着五弟家的小美人胚子就高兴。 曹慧像看无知的妇人一样看着她笑,她觉得三嫂的精明,至少这次没有用对地方,项七可不是她想象中任何一个闺中小姐,这若是带走了,她肯定哭着将人送回来。 但若说换个地方,重新给项七找门婚事,确实是好意,但未必会有好报。 可曹慧学精明了,也不说坏话,等着三嫂自己悟出来。 …… 在外走了一天的工部尚书施夫人,可把半年的闲话听了个遍,虽然翻过一年,可梁都数一数二的事,依旧当属项七小姐。 “也不知道项七小姐以后还怎么嫁人。” “可不是,女孩子家名声坏了,一辈子就完了。” “可不是嘛,当初……不提当初了。” “夫人,大少爷求见。” 施夫人笑了:“让他进来。” 工部尚书的长子不像父亲是文官,他自小喜欢明经,也以去年考取了名词,实打实在工部任职,施夫人颇为骄傲。 “娘,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施夫人笑了,她这儿子哪点都好,又踏实,就是太腼腆,看着面了些,不过没关系,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这儿子轴着呢,就是他爹都不见得能说动他:“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说。” 施苍想了想:“娘,孩儿听说容家退亲了。” 施夫人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但应该不会,故作轻松道:“打听那些做什么,是是非非的少听。” “娘,我想跟您商量件事儿?” “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施夫人不想听。 明天他怕晚了,而且他好不容易等到年节过了,施苍直接开口:“娘,我想娶项七小姐。” 施夫人闻言瞬间起身:“,除非我死了!”她难以相信,木讷懂事的儿子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项七是什么人!谁不再说她肯定嫁不出去了,自家儿子却要求娶,丢不丢人! 241一更 “娘——” “你不要说了!”施夫人努力压住心里的焦躁,这若是让人知道,她家就是大笑话!“我不同意!” 施苍完全不理解母亲的态度:“为什么?项家有什么不好?”而且项家五房嫡出小姐配他绰绰有余! “项家没什么不好,项七不好!” “这更没有依据了,她……” “傻孩子,你知道什么,你知道现在梁都怎么说她吗,多少人等着看她的下场,结果你上赶着凑上去,不知道的以为你居心不良,趁火打劫,那样的姑娘,你千万不能娶知道吗。”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感觉不她很好,那天国公爷让她过去,我远远看了一眼,是个好的。” 施夫人知道坏了,更来气,这点定力都没有了,回头以为你色欲熏心:“胡闹,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是不知道她做过什么。” “都是人云亦云。”她可能个性了些,但绝对不坏。 “无风不起浪,你才见过几个人,懂什么,你就知道几块破木头。” “但我知道相由心生,她——” “不要跟我说,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娘,现在立即出去!” “娘——” “你想气死我!” 施苍起身:“娘今天累了,孩儿明天再跟你谈。” 施夫人险些没气出心梗,她儿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丢人现眼!如果传出去,她今天是怎么笑话别人的,回头那些人就会怎么笑话她!简直没脸见人!“谁要是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就发卖了她。” “奴婢不敢。” …… 户部左侍郎杜家,也在说这个问题,杜家是项尚书的左右手,她家考虑的更多。 “姐姐,其实娶了没什么不好,你想啊,项七小姐怎么也是项家五房嫡出的女儿,而且她刚被人退了亲,如果这时候咱们去求,项家也不会有意见才对?” 杜夫人不同意:“你没见项七那做派,我不同意。” “姐姐,您又想差了不是,不厉害怎么能镇住少爷,不美怎么让少爷收心……” 杜夫人有些心动。 …… “感激个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你想都不要想,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娶回来当摆设吗。”她刚在外面熟络了项七,回来儿子就跟她说这个,差点没有气死她。 “娘,长得好看怎么就没用了,至少我看着舒服,再说我又不是长子,又不继承祖业,我如今就这一个想法,您都不满足我。” “你不是长子是我的错了,谁让你不比你哥早出生,少拿这些当借口,我不同意!” “我就要娶,娘连这点小事都不答应我,就是见不得我高兴!” 胡夫人都想揍这个小儿子,都怪她平日太溺爱他:“她和曹夫人吵架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我听着老脸都没处放,她一个小姑娘说的面不改色,你看看曹家现在什么下场,你还求娶,你求娶回来我就得夹着尾巴做人。” “娘,孩儿就这样愿望,你就委屈委屈,答应了孩子吧。” 胡夫人气的老眼昏花,这是当儿子的说出的话:“你给我滚,滚出去!” “除非娘答应我——娘,娘,你就答应了吧。”他那日见了就魂不守舍的,梦里全是他:“只要娘帮孩儿求娶回来,孩儿以后一定踏实上进,好好当值,再也不跟大哥闹了,娘,你就答应了吧,娘,孩儿以后孝顺你还不行吗……” 胡夫人左右找找趁手的鸡毛毯。 胡小少爷往下撤着。 “我要是不答应你,你以后还不孝顺我了——”胡夫人抽出了鸡毛毯子。 胡小少爷赶紧跑了,边跑还不忘喊:“咱们家要快了,别被人捷足先登了,要是落后了,我就恨你——” 胡夫人扔了鸡毛毯子;“混不吝的东西!” “夫人消消气。” “我只要想到当初那个丢人的险些是我,我就心有余悸,他还敢求娶,他是想看着我被气死!” “小少爷还是个孩子,不懂事,夫人多说说,就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了。” 胡夫人就不懂了:“他怎么会有如此不要命的想法——” …… 东宫内,暖到有些热的内厅里。 明西洛跪坐在长桌旁边,神色看不出任何异样:“殿下想向项七小姐求亲?” 梁公旭散漫的靠在软塌上,一身暗黑色束腰交颈长袍,同色系镶边,上面用金线绣着一片片梵文,如此诡异的衣风,却被他穿出妖冶的美感:“如何?” 明西洛看着那片金色,莫名想到了家里那把椅子,觉得两者……异曲同工之妙。 “你有别的想法?”梁公旭目光危险的盯着他。 寿康小心翼翼的看向明大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明西洛转这手里的酒杯,神情自若,他也确实没有任何异样,对寿康的反应也不在意:“七小姐未必会同意。” 梁公旭眼里的憎恶顿时如有实质砸向他: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 “依属下拙见,七小姐似乎认为,自己经营不好一段婚事……” 梁公旭眼底的扭曲瞬间平复,变化之快,会给看到的人留下一定心理阴影。 明西洛还好:“可能是容少爷让七小姐产生了一些疑惑。” 梁公旭冷哼一声,让他继续。 “她与容少爷订亲之时,想要的一定不是这个结果,而七小姐却因为与莫世子的关系,和容少爷闹到了这一步,以至于最后要解除婚约,微臣觉得,七小姐应该是心里有芥蒂,所以才想嫁给二皇子。 “二皇子已经死了!她想也是白……莫世子?莫云翳?”关莫云翳什么事? 明西洛如每次陈述奏章,将三人的关系说了一遍,中间没有一点自己的情绪夹杂其中,只是客观陈述事实:“七小姐如今刚从这种局面里出来,现在突然要嫁给七小姐在意的殿下自然会有踌躇。” 梁公旭看着明西洛,甚至都忘了得意‘七小姐在意的殿下’这句,他惊讶明西洛竟能毫无感情的说完心慈另一段感情,他不介意?不觉得心里要炸了一样,想吧这些男人揪出来大卸八块!撕巴撕巴全踩死了! 而且莫云翳:“比对我好……”梁公旭耿耿于怀,又小心翼翼。 “不至于,殿下独一无二。” “你少骗我!” 明西洛看向他。 梁公旭看着他,突然懂了他眼里的‘不用多说’,心慈在乎他?梁公旭顿时觉得眼前有无数鸽子在飞。 如果七小姐深爱莫云翳,那么现在一定在跟着莫世子外任,如果爱容度,不会跟他接触婚姻,对这两个人能随意放手,却为嫁给太子心事重重,谁更重一分不言而喻。 梁公旭心隐隐躁动,觉得看阉明西洛都不期待了,他想,他想……“寿康,我们去见心慈……” 寿康松口气::“喳。”又忍不住看眼明大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 卧房内,明西洛面无表情的将太子手谕扔在床上,目光怔怔的看着这张很久没有人坐的躺椅。 突然不受控制的抖开上面的毯子,毫无章法到将它完全盖上!抬起来想踢过去的脚生生收住!如果可以,他更想把它烧了!她很多东西都像梁公旭! 但这种情绪很快被他压制住,激的他内里火烧火燎的躁动。 七小姐在乎太子的感受,不是说给太子听的好话,而是七小姐真在乎。 太子无非因为她偶然看向他的目光心里压抑,起初他也以为是爱,殊不知她那些自然而然的流露,也不带半分虚假,真心实意的情话根本分不出虚实。 那天她对莫云翳一心一意,可对容度何尝不是小意温柔。 可七小姐看向太子的目光停滞的时间更久,目光更澄澈,即便很变态的游戏,只要跟太子一起,也会流光溢彩。 而她好久没过来了…… 明西洛的手握在躺椅的边缘,大手忍不住微微用力。 242二更 更声敲过子时,寒气越来越重。 一盏小灯在东文街小路口亮起,又随着关门声,消失。 项心慈退了裘衣,冷的哆嗦的趴在明西洛胸口,她来的匆忙没有烧车炉,手炉也忘了带,好冷啊。 项心慈冰凉的手伸进他里衣里,借着窗外的月色,依稀只能分辨他的样子,她知道他醒了。 明西洛睁开眼,目光暗淡的看着她,却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怎么了,几天没见,谁给你气受了?”项心慈蹬了绣鞋,跟着钻进去:“凶巴巴的。” 明西洛声音里听不出喜悦:“怎么过来了?” 项心慈觉得没劲,一回生二回熟,这才几次,已经没有初次的小心翼翼了:“想来看看你就来了。” 太子不是去找你了,明西洛最终没有说,觉得说了自己更可笑,而且,他觉得自己虽然不会有好下场,但依旧因为她过来乱了心神,又因为熟悉的香气,心生安宁。 明西洛心里叹口气,握住了她的手,为她取暖:“怎么这么凉。” 项心慈嗔他一眼,声音娇憨又可爱:“终于想起我来了?” 明西洛没有接她调侃的话,只是更细心的握紧了她的手。 秦姑姑在外面生火,沏茶的水都没有。 项心慈有些累,今天出去看梅展,又陪旭旭玩了会,困了:“睡吧,不闹你……”没精力。 明西洛起身,帮她换了身下的被褥,又……帮她脱了外衣。 项心慈被人伺候惯了,这样折腾下来,她已经昏昏欲睡。 明西洛却睡不着…… 翌日太阳高照,立春后的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沉寂的气息再慢慢复苏。 明西洛已经出去转了一圈,又回来,在院子里的木墩上看书。 项心慈穿着单薄,头发散乱的从房间出来:“秦姑。” 秦姑姑吓的急忙扔下抹布:“奴婢的小姐呦。”赶紧去拿衣服。 明西洛比她更呆呆傻傻的看着她,不修饰的她,像今天的天气,每一帧都精彩绝伦。 很快项心慈被套上了桃色对襟小袄,长发简单的束起来,下身是更利于活动的裙装,可可爱爱,又具备了女子的修长、纤弱,亭亭玉立,少女初成。 只是她额头没什么形象的靠在门框上。 “小姐……”都什么时辰了。 跟着明西洛是会这样啦:“知道了。”片刻,她从里面翻出来,真翻出来,却不是武生刚劲,二十轻音的跃起,长发扬起,手臂舒展,一套破阵曲跳得豪迈流畅。 明西洛手里的书什么时候落在地上的都不知道,就这样看着她在没有音乐的背景下,苍劲有力的跳完一套破阵曲!犹如千军万马、山河万象,柔美又纯碎! 明西洛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到了除了她糟糕的脾气外,其她的她。 一曲落定,项心慈收了势,柔弱无骨的倒明西洛肩上撒娇,声音粘的粘牙:“我饿了……想吃香蜜糕……” 明西洛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又忍不住笑,难道以前自己看上了她难缠的脾气,还是她高高在上却带刺的目光, 要不然他以前为什么没有发现她该有任何闪光点。 “你笑什么。” “笑我自己。” “我饿……” “小姐,明大人一早就给您买好了,进去吃。” “走不动了……没力气了,要抱……” 明西洛已经抱起她,向里面走去。 明西洛发现她很能吃,她说吃饭就是真正的吃饭,每一口不多,嚼的很细,细嚼慢咽,却吃的很香。 遇到喜欢的食物眼睛会亮,亮起的时候让看着便忍不住跟着想笑,觉得好吃的东西就该留在她面前,才能彰显价值。 项心慈分给他一些:“要吃?” “不了。”众生入色的早饭席面。 项心慈莞尔。 明西洛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秦姑姑听到敲门声,看眼明大人。 明西洛像没有听见。 项心慈小口小口的喝着汤:“众生入色的汤熬的最好,小火慢炖的老汤,用的紫檀砂锅,非常入味。” 明西洛只笑不说话,他虽然有些积蓄,但对吃不讲究。 “你尝尝这个包子,味不够,虽然他家从前的老手艺,但没有原汤,不如原来的小店做的好,他们两兄弟分家的时候,一个拿走包子老料,一个拿走老汤,害的我现在想吃,得从两家来买,你下次记得要分开买。” “嗯。” “还有小菜,不够入味众生入色的汤算一绝,其它的都平平,说起小菜,好吃的当属……” 明西洛饶有兴致的听着。 敲门声持续了很久才停下。 “我听说是这里,怎么没有人应,是不是看错了?” “也有可能。都怪我,当时只看着农采可怜考虑不周就带回了家里,咱家那么多人,如今住进去去女孩,五弟那样要面子的人,肯定是怕招了闲话,才一直没回去。” “你想多了,他不是说他有事。” “能有什么事,过年都不回去,我也想好了,五弟如果不嫌弃,等五弟回来后,让农采到五弟身边做个丫头,以后娶了当家娘子,如果容的下就做个妾,容不下就一直做丫头。” “你少多想你,农采是你的侄女,能不明不白的跟着老五,成什么了,走了。” “那也是农采沾光。”谁不知道五郎本事大着呢,将来别说赁个院子,就是买也买的起,要说不愿意也是五郎不愿意。明家大媳妇决定了,等五弟回来就这么做,省的弄的家不能回。 …… 243三更 二夫人就不出去,出去让人看笑话吗,她五房都有人求亲了!过了初五就有人上门了!看看五房今天都送出去第三波了!不知道以为是公主要出阁附赠千亩良田! 虞清菊本想假哭吓唬吓唬老爷,结果没忍住,真哭了出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同样是被人退亲,五房都有人求娶了,我女儿还在家里……” 二老爷皱眉,烦她说这个:“是没人求吗?不是你不同意。” “你也不看看什么歪瓜裂枣的,我能同意!” “……” “老三家也是吃里扒外,亏我对她那么好,又是招待又是填银子,还送了她两套盛世华裳的大氅,每一件都上百两,结果呢,她想把项七带走去那边说门好亲事,提都不提咱们女儿!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心里没有咱们,而且最好亲事,觉得五房那丫头配得上!她还有没有良心!” 二老爷心里也有疙瘩,可都在一个院住着:“好了,一会去娘那坐坐,年还没过完呢,别让娘看出来。” “谁看出来就看出来!是我先问的老三家吗,杨家孩子怎么样,结果呢,她楞当没听懂,完全没有下文,却去张罗五房的事,她不是看不上咱们心艾是什么!” “你问了?” “那还有假!要不然我能气成这样!她真不知道我愁心艾的婚事吗!” 二老爷拍拍座椅,老三家托大了:“在外当官久了,目中无人。” 最让二夫人生气的还是项七的婚事,竟然有不开眼的向她求亲,打死她都想不到,娶回去干什么!镇宅还是嫌她们家太好了,找个搅家精回去寻思!都瞎了吗:“这次我绝对不劝,老三家想带走就带走,看她自己的亲女儿能落的什么好下场。”那就是个恩将仇报的主! 二老爷看她又来了:“没根据的事别乱说。”让老五听到又是事。 “我没有根据,是,是,是没有,是咱儿子活该要带她出去,咱认倒霉行了吧——” 项心艾探出头,小姑娘脸圆圆的,又像母亲一般看起来娇小可爱:“娘,你们说什么呢?”好像吵架了? 项逐言立即拉着妹妹想走! “项逐言你给我站住!你们跑什么,别以为我没有看见你!给我过来!我问你,你怎么又去找项七了!不长记性是不是!还有你,你不知道你怎么跟人退亲的——” 二老爷:“你——” “娘——” “娘——” 虞清菊见状,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她都是为了谁,为了谁,结果落得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 项心艾揪着手里的梅花,可爱好欺的小脸快鼓成包了:“我娘真是,不停的提,总认为是七妹居心叵测,但,我三哥都解释过了,那天就是一个意外。”七妹再有本事,还能算到三哥什么时候休息。 项心素坐在一旁插花,最近跟着大姐学规矩,也有了三分端庄的派头:“大姐说,二婶会迁怒是肯定的,毕竟事关你一辈子的事,二婶吃了这么大的亏,她肯定要找个人发泄,你别放在心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她没有多想,就是:“如果让七妹知道了,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七妹。” 项心素笑笑:“她不是爱计较的人。”那次,自己冲进大姐的院子,恨不得弄死那个姨娘,可真跑过去了才发现,她根本不敢下手,顾忌的东西太多,也害怕出人命。 但项七不怕,问都不问就做了,重要的是最后也没有怎么样,穆家都没有来问责,五叔全程护着她,等于那小贱人白赔个孩子,换做自家,都不可能。 项心慈突然冒出来:“我听见喽。” 项心艾吓的顿时回头:“你……你怎么在这里。” 项心慈靠在亭柱上笑笑,一点没有听到别人说自己坏话的自觉:“刚从外面回来。” 项心素看看她来的方向,不解:“这么早你去哪了?怎么从外面回来的?” “都快中午了,都像你们一样可以安心宅在家里,我事多呢,三姐,刚才的事,你问我呀?” “你能有什么事?” 项心艾有些脸热:“你别我乱听,没有的事,我都听我哥解释了。” “你听他们说,有听我说准确吗?你问我?” 项心艾求救的看眼二姐,她这是做什么:“我不问,我知道你好,是不是?”拽拽二姐的袖子。 项心素看眼心慈笑眯眯看过来的眼睛,也急忙点头:嗯,的确还行。 项心慈笑的春光明媚。 项心素觉得她妖里妖气的,但她是小姑娘看不出什么,只是觉得笑的好看。 项心慈神色突然认真:“三姐,你问。” 项心艾拽着二姐的胳膊,苦笑,她不怀疑,真的。 项心素也不解的看眼两个人,明摆着的事为什么要:“那就问吧?” 啊!项心艾心虚,不确定的抓紧二姐的袖子:“那……你是不是故意的?”说的很快,好似被质问的是自己一样。 项心慈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项心艾、项心素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二伯母对我不仁,我对她不义,我说我没娘养,我就让她知道有娘养也不过如此,多正常的逻辑,其实跟你没任何关系,你在我和二伯母之间,棋子都算不上。三姐,不是我说你,你界定好人坏人的想法太随心,好坏我会写在脸上告诉你吗?说句让你伤心的话,整个过程中,我想都没有想过你的后果,你……只能算我们两个,不小心打翻的醋瓶,不具备任何意义,你说呢。”说完认真的看着她。 项心艾小脸唰白。 项心素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心里对项七的火气瞬间窜上来:“你!你知道你做的事对她的意义吗!” 项心艾急忙拽住二姐,悲伤的哭都哭不出来,她那么喜欢她。 项心慈摇头:“三姐,二姐为你出头,你拉她是不是过于不领情了。” “你少挑拨离间!” 没你的事。项心慈抬头看向二姐,一双眼睛沉静无波。 项心素不自觉的退后一步,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她说起段春云和穆婉容的事。 项心慈看着项心艾:“你性格改一改。”她也就是现在大了,不那么恨二伯母,否则:“不说见谁都觉得像坏人吧,但不要觉得吃亏是福啊,照你那么想,我不享福了,我让别人吃亏就行了,这样,你今天做一件事,告诉二伯母,这件事是我做的,你做到,我在祖母面前认下这事,然后你的婚事我包了,全梁都的男人你想嫁谁就嫁谁,他就是有娘子,咱也把他娘子逼死了娶你,但如果你不说,我天天盯着你提这事,不说了,我走了,有点累。”项心慈愉快的跟两位姐姐再见。 留下两个人目瞪口呆的想瞪她又不太敢,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我……我如果说了……”那还了得,现在她娘就不依不饶的。 “当然要说,她做出这种事……”却有些底气不足,她会不会报复,她说想嫁谁就嫁谁,当然不能信!谁信谁傻。 “那就不要说了,二姐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那就这么被她欺负了,你性格未免太…… 项心艾咬咬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退一步大家都好。 回去的小路上,秦姑姑抱怨:“小姐,万一三小姐去告状了。” “她不会,她有那份冲动会那个结果——” 孟姑姑打开门:“小姐回来了,小姐,大小姐来过。” 项心慈停下脚步。 孟姑知趣道:“奴婢没有让大小姐进去。”小姐房里那些东西、摆设,进去一次就能猜出小姐有问题,尤其眼光毒辣的大小姐看不出来才怪。 但这件事无疑给她们敲了警钟,七小姐现在能自由行走,就意味着别人也会来葳蕤院,今天是大小姐不要求屋里等,如果换了夫人们,要进去等呢?她们想拦,也要拦的住啊。 ------题外话------ 有月票的亲,不要让月票过年,都砸来吧。 年三十了,又是一年,给大家拜个早年,祝大家新年快了,健康平安。 janane0619说过年呢,让我休息十天,我一想,太长了,是吧(#^.^#) 244一更 “知道了。” 秦姑姑跟上小姐的脚步:“小姐要不要把家里的东西挪一挪?” 她自己家里的东西:“为什么要挪?” “挪到盛世华裳或者荒野山,再不然……明大人那?” 项心慈笑她回答了!想什么呢?放明西洛那,嫌明西洛发现的晚? 信不信明西洛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数着太子给过她什么东西,然后一件件挑出来,回头砸散了。 剩下的,他自己再琢磨琢磨是谁送给她的,等他自己自认琢磨出什么头绪后,那些被他猜中的人,不定有什么下场。 项心慈脚步顿了一下,不禁想起自己死前不痛快的一幕幕,以及两人相看生厌的的‘晚年’,轻快的步伐一点点沉下来,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周身被沉重焦躁的情绪包围。 她干嘛重蹈覆辙又跟他搅合在一起!甚至觉得在他那里又找到了熟悉的安全感,她是不是忘了后面的悲剧! 项心慈心烦,竟然想不起自己那天哪根筋搭错了,她放着容度不把玩,弄梁公旭和明西洛在自己身边做什么!嫌活的痛快! 项心慈哐当一声踹屏风,厚重的屏风动都没有动一下,她自己疼的抱着脚要掉泪:“谁把这东西放这的!” 焦耳吓了一跳,房间里伺候的下人顿时无声,本……来就在那里。 秦姑姑见状,急的想上前……但她站着没动。 “你瞎!不知道来看看!” 秦姑姑闻言才急忙上前查看,如果上去早了,会得一句‘滚一边去。’那小姐就得自己疼着,疼久了莫名其妙的脾气更糟糕。 房间里伺候的人,不自觉得都放轻了声音,知道自己小姐这是不知道又发什么邪火了。阴一阵晴一阵的,比天气还难伺候。 … 凝六堂内。 老夫人看着偏疼的儿子,心里高兴,:“老三家的想把心慈带走是好事啊,你想,到那边,谁知道她在梁都的事,到时候再给她说个好婆家,哎呀,多美,要不都说命呢,她退婚了我本来还犯愁,现在想想,不得不说她有运气,你说是不是。” 项承再不通女眷庶务,也知道别人都是把外面的女儿送到梁都镀金,他家把女儿送出去:“娘,她在家里挺好,何必出去给人添麻烦。” 老夫人责怪的打他一下:“你傻啊,你三嫂主动开口,肯定是有好人选,盛都这些都是什么人家,好的,家里的婆母肯定不同意,让你三嫂带走,保准给你说个如意的女婿回来。” 项承心里清楚,女儿退婚不是因为名声:“娘,我心里有数。” “你心里有什么数,你三嫂是个靠谱的。” “我想把她留在身边。” 项老夫人的脸色沉下来,她苦口婆心的都是因为谁,项心慈嫁的好了,她是要去吸血还是吃肉!这么好的事也不同意:“你想怎么样!容家的婚事你不同意,你嫂子带走你又不让,你是唯恐她好了是不是!” “娘也知道小七跳脱,如果我不看着,难保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到时候不是让三哥三嫂为难。” “你管他们为不为难,带走了就是他们的责任,就要给你说一个好女婿。” “娘,您为三嫂想想……” “成我不说理,你是好人了是不是!” “我知道娘都是为我好,心慈在梁都又是这名声,您也替她急了,可娘不得不承认,她还是跟在我身边合适,将来说一门夫家不敢托大的婚事。” 老夫人冷着脸:多好的事。 “……” “行了,滚回去。”不想看到你。 ……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屋檐上的积雪融化后掉下来,冰凌化成水滴答滴答的落下,冻实的泥土已经化开,如果在野外,掀开厚厚的枯草,还能发现下面长出嫩芽。 这两天,项心慈因为心情不好,伤了脚指头,没有出门。 秦姑姑磨破了嘴皮子,才哄了窝在房间里几天的小姐来花园晒晒太阳:“您看这天气……” 项心慈脸上盖着琴谱没有掀开。 “小姐,你好歹看看太阳,都开春了……” “……” 秦姑姑抽着手里的线,手里的络子不停,一开春,小姐的衣服恨不得一天换四套,每一套都要配新的络子,去年那一箱封着不用见人了:“早春的花都结花苞了。”也不知道在生什么气,这都几天了。 秦姑姑选了一颗碧绿的玛瑙编进去。 一颗色彩斑斓的球滚到项心慈躺椅旁。 秦姑姑笑着看过去:“小六公子安。” “您认识我?”少年彬彬有礼的走来,身型还有少年的单薄,带着见到生人的羞涩。 秦姑姑见状,帮他把球捡起来,长的真不错:“小六公子马上要进学堂了,奴婢哪有不认得的道理。”将球交给他。 项小六看眼躺椅上的少女,这就是姨娘说的七小姐了?她们等了十多天才等到这一个机会,他目光疑惑的落在对方身上,又看向这位长仆。 秦姑姑没有一点为两人介绍的意思,慈祥的等着对方离开。 项小六挠挠头,看向躺椅上的人一动不动:“我……是不是叨扰你们了?” 秦姑姑笑容依旧:“没有。”恭送小六公子。 项小六神色顿时有些尴尬,腼腆的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令国公府等级森严,他在这里连‘少爷’都没人喊,又因为小名六儿,怕叫六少爷与府上六少爷起冲突,下人们就给他娶了个不伦不类的称呼——小六公子。称呼上瞬间与这里们的少爷区分开。 而且,他还不能说什么,因为令国公府庶出没有排行,直接是名字最后一个字后面缀少爷的称呼,所以他只能是六公子。 秦姑姑仿佛看不出他的处境,因为她确定七小姐不会因为别人尴尬,就给个台阶下。 项小六等了一会,也没见躺椅上的人看过去,顿时脸都红了‘狼狈’而走。 秦姑姑心里叹口气,挺好的孩子。 “你在腹诽我什么?” 冤枉:“天地良心。”说你一句眼高于顶,都对不起那‘顶’,您那根本是压根没长眼。 … 三院后面的宅子内,路姨娘看着儿子:“你倒是说话啊?” 项小六扭过头,他觉得没脸,为什么非要去讨好别人,他是来求学的,就算讨好,他宁愿去讨好三哥,平白弱了名声,还被人看不起。 “你说啊?” “她根本不正眼看人!”见过目中无人的没见过这么目中无人的,他不是要抱怨什么,可……总之他不去,他宁愿和不好相处的项世子打交道,也不去那里讨嫌,一对比,项世子都比她好相处。 路姨娘疑惑不应该啊:“她不好相处?” “她根本没看我一眼。”怎么知道她好不好相处。 路姨娘坐下来,怎么会,按说……不该同病相怜,何况她的处境更尴尬才对,有人主动亲近她,她不该……“家里的其他人呢?”初一那天能被叫出去和嫡出的少爷小姐们一起玩,自己儿子可是头一份,这些天偶然也能被兄长们带着出去走走。 项小六点点头:“兄长们都很客气。”其她姐妹也还好,至少面子上都不会很难看,三哥尤其好相处,他自家的庶弟也带着玩,兄弟关系很好。大哥学问尤其好,抽空指导过一篇他的策论,不愧是梁都大家,他自愧不如。 “客气就好。”主要还是儿子有本事,有人觉得值得带,可:“你要知道,到了外面,他们对你再客气,你也要心里有数,这里是梁都,身份看的很重,不要当了真。我本以为她出身不好,又受人排挤,她又有门好寝室,如果你能与她相处的来,说不定将来……” “七小姐退婚了。” “什么?!”她怎么没有听说,可她如果退了婚,不该更与人为善吗:“你确定见的是七小姐?” “姨娘,别提了行吗?”他真没脸…… 不应该啊。 …… 245二更 “你有没有觉得,说项七的人好像少了?”没道理啊,她带三弟妹出去做客,这些人竟然没有人提?平时她一出门,她们能想法设法把她留下来。 三夫人嗔笑:“你还不乐意了,是谁不愿意听的。” “我就是觉得奇怪,你不知道她们平时说的多起劲,好像项七是我女儿,非的让我抬不起头才行,这会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你管为什么,耳朵清静了还不好。” 当然不好,这才几天就没人说了,她们忘性未免太大,这事放谁家身上不是一辈子的污点,凭什么她就没人说了:“你懂什么?” “是,我不懂。” 施夫人最近是不太提了,私下遇到提起项家七小姐的,她想起自家还在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儿子,只勉强笑笑,不说话,以她的身份,她如果表现的兴致不高,下面的人就是再想说也会转移话题,聊点别的,次数多了也就没人在她面前提了。 除了施夫人,胡夫人也不提。 胡夫人是一句不提,偶尔还会‘帮忙’说两句好句,洗一下那天的事情,尽量把七小姐往委屈了说,改成曹夫人仗势欺人。 毕竟她小儿子那混不吝的在家里绝食、跟她顶嘴,要死要活的让她去提亲,昨天还要跳墙逃跑,谁不知道江小侯爷跳墙摔断了腿,至今都废了,哪里还见过他乱跑的身影。 她就怕自家这摊事被传出去,被人嘲,她在外胡咧咧结果儿子拆台。 所以她先改口,以后就算传出去了,她也可以说,七小姐真性情,人不错,自家儿子有眼光,这就未雨绸缪。 孽债。 … “我新做的丹蔻……”梁公旭低着头,捉着项心慈的手帮她涂指甲,冰凉的液体盖在她粉嫩的指甲盖上。 项心慈与他头抵着看,看涂上去的颜色:“是不是不太透……” “果红色,就是要暗……”只是……怎么不如她原来的指甲颜色好看:“是不是没调好,可我给自己染的时候觉得挺好的啊……” “我看看你的……” 梁公旭摊开手,修长瘦骨的指头上,顶着五钟不同的眼色。 明西洛走进来,他早已经开工,新兵招募和东南之地的公务,都已有序展开,为了交接更快,太子印也在他这里。 梁公旭举起自己和心慈的手:“你看哪个好看?” 明西洛靠着火,没理两个人。 两个人也不在意,垂下头继续研究:“要不要试试葡萄紫?” “你这个紫色怎么做出来,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我加了紫宝粉。” 明西洛取完自己需要的东西,转身走了,多余的神色都懒得给他们。 寿康公公起身恭送他离开,兵政共掌,他看起来也任何变化,这样的人…… 寿康公公回头,见两个人依旧头对着头,认真分析每个颜色放在心慈手指上会有的效果。 不想了。 …… 红灯摘下,祈平灯挂起。 太子造成的血色,被新一轮各种心思占据。 元宵佳节似乎为了弥补春节时的萧瑟,踏着比春色更浓的重量踏来,大街小巷提前一天,已沸腾成片。 稍有地位的男眷们分析着新上任的东南总督。 女眷们坐在一起看说着家常。 孩子们期待着明日的盛况。 项心素转着身上的斗篷:“好看吗,大姐给我买的,盛世华裳新推出的银白色的元宵斗篷,红色封边,加两个大大的纽扣眼睛,是不是很可爱,像个大元宵一样,我娘说,看着就有福气,她们还有一个长款,更好看,白雪绣红梅,不知道她们怎么在毛底上做绣活的,像浮空一样,看着就喜欢,我也一起买了,但我姐说短款适合我,你们觉得呢?” “没见你穿长款,一块拿起来。” “就是,就是,万一我们穿着合适呢?” “不少银子吧?” “她家东西可贵了?” “就是。” 项心艾没有参与,不时注意着旁边的七妹,见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孤零零的看着外面,又有些心疼。想了想,坐到了项心慈身边,笑着握住她的手,有意缓和两人关系:“这次我也买了,袖子像个灯笼一样的,尤其好看……” 项心慈诧异的看她一眼,皱眉,不知道的以为她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 “你呢。” 我没买灯笼和元宵,那叫印象、叫概念、是主题,一共十二个样式。 “你呢?”项心艾晃晃她的手。 “嗯。” 项心艾笑了:“我就知道。” 哎,项心慈实在不喜欢应付这些,但现在也不是很看不上了,毕竟安静听话不找事的良民。 项心慈回握了下她的手,笑了,天真又乖巧。 项心艾顿时激动不已。 项心素看到了,顿时……突然有点生三妹的气,到底是谁欺负了谁,不争气! “二姐姐,二姐姐,你要去赴柳姐姐的约?” 项心素闻言急忙让她小声点:“嘘,不要说出来,不要说。”让大哥听见了,项心素有点心虚,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大哥不让她出门,柳姐姐的约也一样,说是怕自己走丢了,怎么可能吗!可明天元宵节,他管不着了。 众姐妹笑了:知道了,知道了,是惊喜。 项心慈却不那么想,心素表情不对,不禁疑惑的看着项心素: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说?项逐元对柳雪飞向来敬重,当初也是自己闹的太不依不饶,他才被迫解除婚约,如今自己又没有从中破坏,他们两人感情会很好才对。 秦姑姑从外面走过来,看眼七小姐:“咳——”太子在外面? 秦姑姑做了几个眼色,见小姐都没有发现,想想也是,不能指望小姐注意别人,上前在小姐耳边说话。 项心慈起身,松开三姐姐的手:“我出去一下。” …… 红色铺满整个梁都,各式各样的灯笼摆满街头巷尾,舞狮、长龙、杂技、杂耍、大型祈愿舞,都已经拉开架势。 街头巷尾的孩子们脸上挂着羞涩的笑。 项家众少年站在各自姐妹身后,丰神俊朗、意气风发。 各种各样的络子挂在姑娘、少年的腰侧,在这个节气里,仿佛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项心素转着腰上的八福玛瑙络,羞涩的看眼大哥哥腰上,想到了柳姐姐了,大哥的那枚肯定是给柳姐姐的,据母亲说,他用的碧玺,历年做契的材料,嘴上说的不让她出去,私下里却送柳姐姐契约的承诺,哼, 项心慈穿了一件火红的斗篷,头上是同色系的灯笼发钗,耳坠用两枚白玉做的元宵,斗篷的领结处别着婴儿拳头大小的一朵粉玉雕的多层玉兰花,腰侧珊瑚络子行走间若隐若现。 “怎么让她出来了?”外面这么多人,谁能看住她? 项逐言跃跃欲试。 二夫人立即拉住他,傻了吗!这是元宵盛会,稍微没看住,就是大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几张嘴也说不清:“你们谁请她了?” 项心艾不悦:“娘,您多心了,大哥会看着七妹妹的。” 二夫人放心了一些,如果是玄简还让人放心一点:“总之你们给我听好了,半路不要主动招惹她知道吗?你们未必看得住她,不要好心办坏事。” “知道了,知道了。” “还有,你离他远点儿,万一她跟人打起来,别傻乎乎往前冲。” “娘……” 项心慈向项逐元走去,她弟弟还小,没人看着,长辈不会在这样人挤人的节气里让她出门,她到是想偷溜,爹说帮他说定了大哥,大哥答应照看她和心素。 项逐元扶了项心慈上车:“该再穿厚一点儿。” “已经很热了。” 长辈们在门口看着,三夫人感慨:“玄简越来越有做大的风范的。” 二夫人笑着:“你就是不在家,玄简从来都让人放心。” 五夫人莞尔:“可不是,如果不是他,我也不放心让心慈出门,毕竟那么好看的小女孩,别都去看她,不看表演了。” “可不是。” 246三更 项心素见了,也慢了一步不上车,等着大哥走过来。 项逐元目不斜视的走过。 项心素重重的咳嗽一声。 项逐元转头,过于严肃的面上没有任何缓和,但伸出手。 项心素顿时有点后悔,不明白看到那一幕为什么会有钟错觉,认为被大哥扶很温馨,项心素只能伸出手,谨慎的低声道:“谢谢大哥。” 项逐元面无表情的颔首。 项心素才松口气般坐在车上,不禁快速掀开后面的车帘,看向后面的马车,心慈就不怕? …… 进入次干道已走不了马车,街上人山人海,锣鼓喧天,热浪滚滚,已经不见一点雪色。 项逐元拉住心慈的胳膊:“前面是灯会,你很紧我。” 项心素跟着小河和一名侍卫,丝毫不羡慕项心慈,笑她跑的慢被大哥逮住了,看着大哥那张脸,玩什么都没意思了,柳姐姐真倒霉,还要嫁给他。 “有人跟着我呢……” “有人跟着你也不行,这里多少人,不要往人多的地方挤,更不要跟人走散了。” 她不要像小孩子一样被人牵着:“这么多人呢。” “哪一个管得住你。” “哥!哥!前面是不是有舞狮,我们去看那个好不好,哥走了,我们去看那个。” 项逐元牵起项心慈的手腕。 项心慈不高兴的跟上。 项逐元无奈的看着她闹脾气,用心的将她护在人群中,哄她:“好了,别不高兴了,下一个去看你喜欢的。” “我什么也不喜欢。” 这里人太多,他不放心,松开她万一丢了怎么办:“笑一个吧。” “不要。” “真生气了。” “哼。” “不如……我把络子给你?” “不要。” “真不要?” 项心慈笑了,又没有真生气,手腕缩回来,牵住他的手,亲昵的靠向他,但络子她不要:“我一会要去看采纳。” 项逐元半揽着她:“不怕吓人了。” 项心慈笑笑,这里人本就多,两人靠在一起也不显得突兀,只是视线下,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有些过于亲昵。 “那个小狮子舞的真灵活。” “这叫灵狮开智,预祝今年你脑子灵光。” “我本来就灵光。” “是,你最灵光。”项逐元握着她的手,目光不时看眼前面的心素。 “小姐,那是世子吧?” 人群中项心素也四下打量着,她约了柳雪飞在主西街,第一个舞狮台前碰面。 项心素便看到了柳姐姐。 柳雪飞看到了项逐元,他正低头与身前的人说什么,神色温柔,目光含笑,虽然没有过多外放的情绪,但依旧让人觉得他心情不错,而且这感觉…… 可,心素根本不在这边?柳雪飞下意识的去看他身前的人,看到是项心慈,才松口气,她以为……毕竟他也二十了如果有…… 项心素大力挥着手,扶着侍卫的胳膊跳的很高:“柳姐姐,柳姐姐,这里!这里?这么巧!” 柳雪飞也挂上了该有的神色:“心素?”‘自然的’看到了不远处的项逐元,柳雪飞在人群中微微俯身:世子。” 项逐元颔首,眼中笑收敛。 柳雪飞在护卫的帮下,挤了过来:“七小姐好。” 项心慈已经收回了与他握在一起的手,只让他抓了手腕:“好。” 项逐元没有看柳小姐,他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两人不易再亲近。 项心素挤了过来,四个人的侍卫,瞬间将周围围城一个不拥挤的地带。 项心素看着两人,心中甜蜜,他们是不是要谢谢她? 柳雪飞看到了项逐元握着项心慈手腕的手,这符合玄简的性格,他对人从来细心,何况是这样好看的小妹妹,自然再小心也不为过。 只是……柳雪飞看着他一直看着舞台的视线,心里有些不好受,从她站过来,他没有多看她一眼,而自从那件事后两人也一直没有见过。 柳雪飞能感觉到他的疏离,她想问问怎么回事,可这里人又太多。 项心素看看大哥,又看看雪飞姐,笑了。 柳雪飞心里的不安,一点点扩大,这刻仿佛心里的想法得到了证实,他们之间不一样。因为她那天的试探?还是他心里有了别人?是那个绯绯?还是别人,毕竟早该成亲的他们拖到现在,他身边不可能没有人,这中间会有了很得他心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柳雪飞看眼他腰上的络子,又松口气,试探的开口:“世子喜欢舞狮?” “还好。” 项心慈像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样,认真的看着表演。 项心素急忙补充:“我哥什么都喜欢。” 柳雪飞笑笑:“世子爱好广泛。” 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和逐渐拥挤的包围圈,人太多,即便有人护着,几个人的活动范围也只是能侧身的地步。 项心素这种不敏感的也觉察点问题,以往,哥哥就是不说话与柳姐姐之间也有一种别人插不进去的自然感在里面,今天这是…… 柳雪飞也感觉到了,这种疏离感她感觉的更为明显,而且他绝对不是因为她说错话就记到现在的人,那就是说……他身边有人了,这个人甚至让他开始重新衡量与她的婚事! 柳雪飞脸色沉了下来,谁在企图这样影响他?未免太自以为是! 柳雪飞只要想到有这么一个人在他身边,狐媚她,心里难受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守了这么多年要嫁的人,其是这些鬼魅魍魉几句言语能破坏的! 项国公府这不良风气早该杀一杀了!三老爷如此,五老爷如此,给了一些低下的人不该有的心思!以为各个都能效仿了! ------题外话------ 新年快乐!!!o(n_n)o吃点好吃的!开开心心的!牛!牛!牛! 247一更 柳雪飞微微垂头,敛下情绪,她不能如此失礼,再抬头已经恢复如常,就看到项七发尾晃动的两枚小灯笼,笑道:“心慈的头饰真好看。” 项心慈闻言,眨眨眼睛,孩子气的笑笑,还天真的摸摸自己头上的小灯笼,她也觉得好看呢。 项逐元揉揉她的头:傻气。 柳雪飞见他神色缓和,也跟着缓和下来:“大哥来信了,项二哥没少在那边照看他,谢谢你关心……” “出门在外,他们有他们的章程,算不上我帮忙。”项逐元耐心的帮心慈拆搅在一起的小灯笼,看着钗尾重新垂在发鬓上。 柳雪飞神色有些尴尬。 项心慈见发钗开了,又孩子气的开始摇她的钗子,直到两枚吊坠又缠在一起。 项逐元点她的脑袋。 项心慈咧嘴傻笑。 柳雪飞见了,落寞的心情不禁也跟着一笑,嗔道:“淘气。”不过,当真可爱,不怪有那些传言,求亲的人也络绎不绝。 项逐元耐心的重新将它钗开,看着珊瑚珠的灯笼重新垂落。 项心慈玩的开心,想再来一次。 柳雪飞手放在她肩上:“又淘气。”玄简是男子,身份在那,不能让他总做这种事,乖。 项心慈笑,眉眼弯弯,福气又可爱。 柳雪飞也跟着笑起来,察觉到自己不合时宜的心情,不禁有些疑惑,那天和今天……她看起来怎么…… 项逐元见状,不动声色的隔开两人的距离。 柳雪飞很快发现,他将心慈护在了另一边,心颤了一下,因为那天的话?还是她刚刚不小心走神? 柳雪飞握着帕子的手有些紧,甚至觉得脸上无光,她已经……而且她何曾…… 项逐元没有看她,自然,柳姑娘也没有做什么,他会体面的结束两人的婚事,只是两人间不易再过深交。 柳雪飞在一旁站了很久,项逐元都没有看她一眼。 柳雪飞心里……“心素,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项心素见状,急忙拉住她手腕,他们怎么了:“姐姐,今年的舞狮真好看,心慈,你说好看吗?”都是要成婚的人了,大哥和柳姐姐有什么话不能说开? 项心慈配合的点头,小脑袋光明正大的点呀点,企图吧灯笼再搅起来:“好看。” 项逐元敲她的头。 “柳姐姐觉得呢?”说着松开了雪飞的手腕,不动声色的抓住项心慈,心慈碍事了,瞬间想将项心慈拽到她这边,想将空间留给大哥和柳姐姐。 项心慈没有反抗的靠过去:顺从又听话。 成了项逐元拉着心慈的手腕,两人仿佛角逐一样。 项逐元不得不松手:“胡闹,你拉的住她,心慈,回来。” 项心素不等项心慈反应,拉着她向里面跑去:“我们去里面看看,你护着柳姐姐。” 项逐元闻言,想都不想,瞬间上前几步,扣住项心慈的手腕,瞬间将人带回来,吓出一身冷汗!干什么!这里这么多人! 项心素被吓的一惊,眼泪险些掉下来,她……她做什么了……甚至忘了松开心慈的手。 项逐元也没有松!拽着心慈,脸色难看,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拉着心慈跑,出了事怎么办! 项心慈茫然‘不解的’站在两人中间,一手是心素,一手是大哥,像个工具人。 柳雪飞再看不懂,也知道,项逐元无意心素的提议,不过是拿她们当借口,善奇他们都在身后护着,怎么可能是两个孩子。 柳雪飞再厚的脸皮也不能待下去,转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项心素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害怕,或者自己被戳伤的自尊心,是她请柳姐姐来的,大哥却这样!还瞪自己!她做什么了!瞬间松开心慈的手:“柳姐姐!” 追着柳雪飞而去。 项逐元脸色难看,示意后面的人追上。 项心慈看着项逐元:“哥……” 项逐元看着挤在前面的项心素,和后面跟的吃力的人,这里人太多:“嗯。” 他对柳雪飞从来尊重:“你和柳姐姐怎么了?”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项心慈撇撇嘴:“可我觉得你这样,你不会有好下场啊。” 项逐元失笑,眼睛看着心素的方向,要确定善行跟上她:“你知道什么是好下场?” “夫妻恩爱,儿孙满堂,像大伯和大伯母一样。”你的话还给你。 “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 “你说谁多管闲事!” “我,我行了吧。” 还差不多:“哥,你不会喜欢上别人了吧,比如绯绯姐?” “你积点口德吧。”项逐元瞥她一眼,又看向心素离开的方向。被她闹的,一个月也不见身边的丫头一次,看上谁去,随即心里突然很不好受,她问的太过平静……项逐元不自觉的看向她。 “哥,我希望你幸福、开心。”儿孙满堂。 项逐元摸摸她的头,抬头再看,那边还没有追上,项逐元有点不放心:“你还要看舞狮?” 项心慈点点头。 项逐元将她胳膊放到善奇手里:“看好七小姐,不要松开!小七,不要乱跑知道吗?千万不要乱跑。” “嗯。” 项逐元拍拍善奇的肩,去追项心素。 项心慈看看善奇,再看看自己手腕:“呵呵。” 善奇也学着她,看看七小姐也看看自己的手:没用,他不会松手。 项心慈没打算跑,她疯了在这种地方乱跑,被人推到了,她未必能跑起来。 项心慈看了会舞台,声音不大不小,听见了就听见了,听不见就算:“他和柳雪飞闹矛盾了?” 善奇回的没有任何停顿:“七小姐多虑,世子与柳小姐关系很好。” “都这样了,你还自欺欺人。” 善奇不答,有些话不该他说。 拥挤的人群突然尖叫着毫无征兆的向后面挤来,犹如百米巨浪、地动海啸带着巨大的力量拍覆下来。 善奇是仆,小姐是主,他虽然牵着小姐的手腕,却牵的不紧,而且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前片传来爆炸声,人群更加骚乱,尖叫声、轰鸣声、喊叫声仿佛在耳边炸起。 巨大的力量再次叠加一时间冲散了所有挤在一起的人,那样的力量下,善奇如果用力,极有可能将项心慈的胳膊掰断:“七小姐!七小姐!” 项心慈紧张的想向善奇的位置靠近! 善奇逆着人群向七小姐的地方挤,可冲击的人潮太多,巨大的力量几乎能将人压成肉饼。 前拥后挤的人瞬间堵在一起,前面有人喊着出事,后面的人却在往前挤,两股力量搅在一起就像一个大型绞肉机,瞬间扭动了人潮,失了方向。 项心慈觉得有自己完全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被人潮挤得再也看不见善奇的方向。 对善奇来说再这样的规模的骚乱中,找一个淹没在人群中如沉入大海的人,更是困难:“小姐!小姐——” 喊叫声太多,哭声更多,他的声音很快被压下。 项心慈身体没有任何依托的被人群带着前行、后退,窒息的感觉让她几度呼声困难,周围的人一个个倒下,开始她好像被人拉住了,可很快被挤开。好像有人攀着她想向上,她也没有客气抓住那人脚踝往下暗! 惨叫声越来越多!推挤的人潮像巨浪带着人群涌动,后方大火漫天,逃难的人又向这边涌来!耳边各种各样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尖叫! 项逐元瞬间回头,快速向里面冲! 项心慈很慌,什么都攀不住,脚没有落地的地方,但她很快镇定下来,试着让自己落地,可她这里是拥挤的核心地带,很快窒息感再次涌来!周围的声音越来越杂,尖叫声越来越多,喊叫声更多,根本听不到一寸之外的声音,甚至恍惚的都要听不到声音…… 项心慈只知道,犹如溺水的自己,发现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时,她已经被挤到边缘。 项心慈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忍者身体的剧痛,向空旷的地方退。 248二更 当她不顾一切的挤出来时,靠在墙上剧烈喘息,瞬间又跌在地上,骨头像被碾碎了一样,她不能在这里等,人潮再靠过来,她连退的地方都没有,必死无疑。 项心慈想让自己起身,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抽空看一眼后方,滚滚浓烟跃过了最高的崇德门,大火蔓延,两旁的摊位早已经倾塌,人潮还在往她这边推近,成片成片的人走着走着就没了身影,渺小的个体在人群里犹如尘埃,没有任何作用。 不行,她要起来。 突然有人扣住了她的手腕,项心慈来不及惊喜,一位她不认识却看起来慈眉善目、衣着不俗的男人钳制住了她:“吓坏了吧。”声音带着关心,眼底没掩饰住的闪过一丝惊艳。 项心慈的心瞬间沉了下来,她知道她现在看起来一定很狼狈,钗子不知道落在哪,大氅也没有了,头发散乱,耳坠应该被生生挤落了,裂开了长长的口子,还在滴血,但她在某些人眼里还是上好的‘商品’。 可她现在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男人很快收起惊艳,悲怜的叹口气,却轻易的提起她,眼底的贪婪稍纵即逝。 项心慈好像浑然不觉现在的危险,瞬间抓住他衣袖,眼泪盈满眼眶,楚楚可怜又不谙世事,仿佛看到了亲人一样,带着孩子气的信任:“伯伯……” 她身边没有人,靠单纯的力量,她不可能从一个成年男子手里顺利逃脱,她要冷静一点,一定要冷静,不要怕被关起来,先不要害怕,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 项心慈忍者心底的颤抖:“伯伯……” 男人很有耐心的低头,他敢说,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惊艳的容色,想不到还有这等机遇,这是老天怜他上次生意之祸。 所以他难得给了几分好脸色:“不怕了,伯伯带你出去?” 项心慈摇头,表现的却不是因为害怕,她惶恐的、担忧的看着还在拥挤的人群:“我……我妹妹还在里面……伯伯你救救我妹妹啊……” “妹妹……” “她才十岁,伯伯,我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吧……”项心慈眼睛在人群中搜索,压制着心底的惶恐,她知道落在这人手里会有什么下场,,他们会把她关在闭塞的环境里,不会让她出来,她不想…… 可她完全分不清自己在哪里,她来过这里吗?找她的人在哪里?大哥哥是不是发现她不见了?在哪里找她?大哥哥……项逐元:“刚刚……我还牵着妹妹的手……”眼泪已经落了下来,没有任何参假,她怕!她要项逐元!项逐元—— 男人怔愣,一双眼睛怎么可以长的如此好看,那她的妹妹呢?会不会比她还惊艳? 随即目光看向人群,有些犹豫,到手的这个已经能卖个好价钱,再逮一个无疑利益更大,可会浪费大量的时间,人群已经要扑过里了,或许得不偿失。 项心慈的目光不停的在人群中穿梭,想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管是谁,一个也好! 但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跟着她的人又被挤到了哪里,有没有人跟上她,但那些人肯在在找她,大哥也在找她!她想挣脱这个人,可这个人根本没有放松力道,她如若强烈反抗,她拿什么反抗! 项心慈越加焦躁,却杀不了剐不了谁! 男人很快下定决心,不等了,手里的货就能填补他的损失! 项心慈敏锐的转过头:“太子哥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你救了我肯定能救我哥哥和妹妹对不对!”大眼睛无辜又期待的看着伯伯。前段时间钱家怎么死的你有印象吗?“太子哥哥会报答你的。” 男人的神色顿时有些僵硬,手上的力道有些迟疑,不会这么倒霉吧,出门碰到个硬茬子! 但再看这小姑娘,虽然狼狈,可从头到脚,华贵非常,更不要提这份让人见了神魂颠倒的面容。 项心慈眼中盈满眼泪,她真怕:“让您为难了吗?那您能帮我找个守卫吗?你救了我,我太子哥哥会报答你的。”你不要报答还可以跑!我发誓,你如果现在跑!我饶你不死!肯定饶你不死!眼泪落的更狠! 男人又抓紧她的手,现在乱成这样!谁知道是他做的,只要毒哑了这个小姑娘,弄残了她的手,谁知道她是公主? 再说,折磨怕了,那种地方待久了,谁有脸提曾经的身份,就是家人找来了,她敢认! 可,男人有点犹豫,当今太子有点不一样,脑子有问题,而且前段时间说杀就杀了钱家满门……可还是那句话,谁知道是他做的,他也是正好碰到。 项心慈感觉到提的力道重新坚定,心沉到谷底,瞬间开始大喊:“妹妹……妹妹……”快速在人群中搜索可能认识的人,或者让更多的人看到她也好。 男人见状,瞬间捂住她的嘴。 “唔唔——唔唔——”项心慈奋力往外跑,轻易被拽回来,再跑,又被拽回来! 项心慈不跑了,瞬间软在男人怀里,安安分分、期期艾艾的哭,脑海中快速想着,钗子没有了,络子荷包早不知道掉在哪里,左边袖子里的匕首已经感觉不到,右边袖笼里还有一枚簪子,她还有一枚簪子。 男人怜惜的拍拍她:“不哭了,你看人群又过来了,咱们先离开这里。” 不等项心慈回答,她已经被人完全抱离了地面,快速向不远处的小胡同钻去,在进去之时,她将金簪上的汤圆撤下,混着耳朵上的血,丢在墙角,剩下半截簪子,根本不足以扎入这个男人心肺!那就戳他眼! 项心慈突然捂住胸口:“伯伯,我呼吸……呼吸……”顿时开始翻白眼。 男人不想搭理她,当然是越快离开这里越好,可怀里的人眼看就要不行的样子。 项心慈脸色刷白:“药……药……” 还他娘是个有病的,男人见这里暂且安全,急忙将她放下来:“药在哪里?” 项心慈捂着胸口。 男人快速在她胸口扒拉药,白嫩如玉的肌肤……男人有些怔愣。 项心慈冷静的握着手里半截簪子,那只手难受的攀上他的肩,似乎呼吸困难,又似乎带着胸口的风景隐隐起伏:“疼……疼……”眼泪落下,柔弱又可怜,在男人怔愣时,项心慈猛然将滑落在手中的簪子狠狠向他眼珠戳去! “啊!——” 项心慈咬着牙又使劲往里送了一点,爬起来转身就跑!腿软的摔了两个跟头,继续跑! “啊——”咒骂声、尖叫声同时响起。 可胡同好像没有尽头,项心慈又脱力跑的艰难,可就要跑到头了! “大哥你怎么了!” “大哥——” “把那个女表逮住!” 项心慈知道完了,他还有帮手,手里半截簪子,她直接扔在地上。 项心慈很快被逮了回来。 那人捂着一只眼顿时对她一阵拳打脚踢,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她拦腰踢断。 项心慈抱着头,缩卷住要害,一声不吭。 盛怒的男人,没有章法,很多她嘴里、耳朵里全见了血! “大哥,还卖不卖,不卖现在就把她打死!”刚才他看了一眼,上好的货色! 盛怒的男人才松了脚,脏话一连篇骂出来:“老子要把她折磨够了,犒劳够了兄弟!卖到最肮脏的地方去!!” 项心慈躺在地上,已经说不出话, 项心慈很快被人带走。 喧闹的大街上,有人快速捡起一枚染血的玉质汤圆,与她的耳坠相得益彰,瞬间捏在手里! “明大人……” “搜——” “但那边……” “不管!封锁周围所有街道、出口,一只苍蝇也不要跑出来,挨家挨户搜!” “是。” …… 项心慈又被暴怒的男人一阵拳打脚踢,暴怒已经压过欲望,男子现在就想看着她痛不欲生。 “你们……你们……这妞赏你们玩!玩死她为止!” 项心慈看着突然上前的人,突然伸展开缩卷的身体大喊:“怨恨我吗!你说带我找太子哥哥!我太子哥哥呢!” ------题外话------ 本来能把这一段过了。 有点事,明天过嘿嘿嘿 249一更 领头乱摸的男人一顿,心猿意马的心打住,被她一声太子哥哥叫的直接萎了,瞬间看向独眼男人!带回来个什么东西! 项心慈毫不迟疑吐掉嘴里的血吐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在场所有人! 那张没有被打到的脸依旧美丽,身上痛的骨骼错位,现今也撑起一身傲骨,死就死,余生你们也是得好死的下场! 眼睛只是简单处理的男人闻言,干脆破罐子破摔,狰狞一笑:“飞哥,你也听到了,这个人必须死,否则我们都没有好下场!” 飞哥一巴掌甩他脸上:“人当然要杀!可他娘这是永远祸患——”他们作奸犯科不假,但没动过皇家的人!这是提头玩命!娘的!被他害死了! 男人捂着脸,另一只眼恨的通红:“既然都是要死!怎么能不先让兄弟们痛快了才跑!你们还在等什么!等着送死的时候没有尝过这个极品!” “怕什么!我们是正经生意人!她是我半路捡到的,外面乱成什么样子了!谁知道是我们做的!做完后杀了——” 项心慈快速开口:“最后再杀人灭口,把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一个个都杀了,然后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岂不是更安全!” 咔嚓——独眼男人一脚踹上她腰间肋骨! 项心慈瘫软在墙上,又从墙上滑下来,软绵无力的倒在地上,发觉自己动不了后,干脆闭上眼一动不动。 独眼惊慌不已:“别听这娘们胡说,飞哥,飞哥——”可不得不说,那小贱蹄子的确提供了一个好办法!都死了自然就没有知道公主出现在他们这里! 飞哥还没有说话,突觉外面不对劲,惊觉的向外看一眼:“外面怎么没有声音?去看——” 房门猛然被踹开!一行训练有素的人直接提着刀砍进来。 双方瞬间搭在一起。 明西洛直接穿过人群,谁也不看,快速抱起地上的人,见到她身上的血迹,嘴上的铁锈,软绵无力的手臂,眼中红光大盛,暴虐的气息不受控制的肆意蔓延:“七小姐……” 项心慈没顾上有看他,阴戾的目光恶狠狠盯着打在一起的人,咬牙切齿;“我要活的!剥皮抽筋,挫骨扬灰!由脊椎下刀,一刀刀把皮肤整个分成两半,剥下整整一张皮!再从腿开始锯,砍头、刖、割手、挖眼、割耳和鼻,大卸八块!然后再凌迟剁成肉酱,上锅再蒸给他全家——” “别说了。”声音温柔如沐春风,明西洛用手臂一点点抱住她,轻轻抚着她的背,平复她身上的戾气!眼里憎恶,扭曲的精神!“没事了……” 项心慈挣扎着想再骂出一百万种死法,身体的疼痛也让她极度想把这份恨发泄出去,但她身体根本动不了,只能张开牙咬挡了她发狠的渠道! 明西洛没有动:“不怕了……不怕……” 项心慈的目光短暂的清明。 明西洛身上的煞气,在她的牙齿咬入肌肤时,得以真实的一点点平静,抚摸着她腰背的手,才能同等的传递这份心安和心平气和,却依旧不敢让她接触他的目光:“没事了。” 铁锈味再次盈满口腔时,项心慈脱力的松了牙齿,晕倒前还不忘提醒让那些人怎么死,但眼中的狠戾已回复平静。 明西洛温柔的吻着她的发丝,她的脸颊,呼吸着她身上真实的温度,香甜的气息,嘴探入她口中,将血一点点的吻干净…… 所有的人被嘟了嘴按在地上。 明西洛轻柔的抱起她,声音轻缓,以无起伏:“所有人——莲开。” 在场的御林军闻言瞬间打个冷战。 莲开,很美的名字,莲开十六瓣,一瓣度一生。 第一瓣,净身。将人不捆不绑,放入巨大的倾斜的光滑水瓮中,凉水加到人的腰际,下面开始加火烧水,再水烧到沸腾的过程里,人会在其中挣扎求生,不断攀爬又滑落,切身感受的热度一点点侵蚀身体,却不致死,水彻底烧开后将人取出,快速放入冰水中冷却,此为净身。 第二瓣,除垢,用铁钉做成的梳子,为人痛经数落,生生刮下几层皮,整个过程,足以让人想自尽而亡,此为二度,度生死。 第三瓣,梳发,用密集的针尖铁梳烧红,为人梳发,那种疼堪堪让痛不欲生,却又不致命,折磨的人死去活来,此为三度,度极乐。 一瓣一生死,一瓣一浮屠,整整十六瓣,基本撑不住就中途自尽了…… 可这莲开十六已有百年没有别人提及…… …… 大批士兵接管了街道,被抽调而归的御林军快速行动,疏散人群,维护现场秩序,大火已经被扑灭了三分之一。 项家的侍卫还散在各处寻人,东南西北都没有消息。 当在四散的人群里看到无头苍蝇一样的善奇时,项逐元最后一丝理智被击垮,开始毫无理智的翻一具具尸体,整个人浑浑噩噩。 “哥……哥……”项心素怕了,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善奇出现了,心慈却不在。 项逐元浑然未觉。他从一开始骚乱,头也不回的往回赶,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调动了多少人,找了多少地方,梳理了多少人,可是都没有她的身影,直到发现善奇,项逐元有种五雷轰顶、世界瞬间倾塌的感觉!不会的! 项心素看着大哥的状态更加害怕,如果心慈消失不见让她惊慌,那现在的大哥责让她心底颤抖:“哥……哥……”眼泪早已爬满眼眶,惊恐不安的不知道要怎么办,心慈去哪里了?大哥怎么了?大哥怎么了? 善奇无声的跪在世子身前……他没有看住小姐。 项逐元继续翻找,压在下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尸体和火海,犹如人间炼狱,可都不及她可能在这里,让他惶恐、无助! “世子——”他罪该万死,他没有照看好小姐,世子别这样! 项心素也跪了下来:“大哥……大哥你冷静一点啊,大哥你怎么了……七妹也许没事呢,大哥……就算真出事了,也不是大哥的——” 项逐元突然毫无预兆的挥手,一拳将善奇打出几丈远! 项心素突然尖叫的禁声! 项逐元机械式的翻动着尸体,一刻都不能容忍她在这里。 项心素瑟瑟发抖的僵直着,刚才那一掌他想打在她身上—— 周围都是尸体和哭泣找人的人们。项逐元茫然的忙碌在其中,伴随着阵阵眩晕感,一刻不敢放松,小七那么爱干净,那么讲究的人…… 敢来的柳雪飞顿时停下脚步,善奇就摔在她脚边!柳雪飞惊的扶住雁回的手。 雁回瞬间腿软,善奇刚才险些砸中她们。 项逐元谁都不看,逐一翻动推挤如山的尸体,精神状态隐隐不对。 柳雪飞突然不敢上前,甚至隐隐心虚,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可它偏偏发生了,极有可能搭上了项七小姐一条命。 项心素突然无声大哭,如果她不跑,如果她站在原地,如果她…… 善行怔怔的赶过来,瞬间看向爬起来的善奇,善奇在,七小姐却不在?一个恐怖的念头闪过。 善行开始不管不顾的翻整条街的尸体。 善奇也不顾嘴角的血迹,加入队伍。 项家四面八方的人汇集回来,没有好消息的他们,跟着开始翻尸。 项心素突然连哭都不敢了,一步步的后退,后退……刚才,刚才大哥看过来一眼。 项心素瞬间软在地上,大哥……大哥……要杀她…… 突然,有人跑过来在项逐元耳边说了。 项逐元茫然的起身,手上的血迹滴答滴答的下落,无声的看着说话的人,才发觉他刚才好像听到什么侯,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侍卫又重复了一遍。 项逐元依旧一动不动,等着脑中的眩晕感散去。 项心素突然惊喜不已,又哭又笑。 不远处的柳雪飞紧紧抓住雁回的手臂,暗自庆幸,才发觉自己也紧张的有些脱力。 250二更 不过总算是好消息。 善奇、善行僵直在原地,一动不动,没见悲喜。 项逐元看着周围鬼魅魍魉的举动,无声的皮影戏,觉得荒诞又可笑,她们在庆幸什么,她受了怎样的惊吓,她一个人怎么跑出来,而自己多可悲,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放开了她的手…… 脑中的眩晕和轰鸣一点点散去。 项逐元再次听清了那个声音:七小姐回府了……七小姐回府了……七小姐回府了…… 善行上前扶住世子。 项逐元紧紧抓着他手臂,他想现在就走,想回最快回到她身边,想让她不要怕,才发觉自己双腿无力。 “世子……” 项逐元缓了一会,撑着他回府。 项心素想跟上,可看着大哥没有招呼她径自而去的背影,她竟不敢,首次对大哥产生一种畏惧的情绪。 柳雪飞搀扶起她。 项心素缓缓站起来,整个身体还在颤抖,大哥想让她给心慈陪葬,这种悲凉的悲伤和恐惧,让她瘫软在小河身上。 “你没事吧。” 项心素摇摇头。 柳雪飞松口气:“七小姐没事,真是太好了……”否则……但,她怎么回去了? …… 葳蕤院乱成一片。 秦姑姑哭红了眼睛,平日拿个笔都嫌累的小姐,伤成这样? 大夫们来来回回。 项承焦虑的在女儿卧房外来来回回,甚至无暇顾及她房内的摆设,葳蕤院的用度! 他早上好端端的将女儿送回去,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去让侯爷下帖,请太——” 七八位太医背着药箱带着小童从外面走进来,正四品院正,正三品科首,应有尽有,随便一个拎出来也比项承品级高。 项承看着这些人进去。 项承也欲跟进去。 项大老爷、四老爷紧跟其后而来,好端端的家里来这么多太医,项侯爷以为国公爷病危,鞋都没穿利落就跟着跑了过来,却没想到来了这里。 大老爷瞬间扣住项承:“怎么回事?” 项承以为是他请的:“西城火灾,死了不少人,心慈正好在那条街上,伤的很重——” 四老爷惊了一身冷汗:“玄简呢?” 项逐元已经赶了回来,径自向里面冲去! 项大老爷瞬间松口气,将他拽住:“干什么!”哪有堂兄进堂妹房间的! 项逐元顿时回头,眼中戾气大盛! 项章愣了一下。 项逐元已经移开目光,过了好一会才垂下头又抬起,眼里的焦急也无处发泄的怒火收敛了一些,直接掀袍跪在项承面前:“五叔,是我看护不周。” 项承让他起来,他毕竟是令国公府世子,他纵然有天大的脸也不能让他跪:“起来,让人看到。” “叔父将心慈交给我,是对我信任,我却看护不力,将心慈至于危险中,小侄罪该万死!” 项大老爷松口气,刚刚他有种……原始如此……“别放在心上,人不是回来了?大夫都在里面……”说到大夫:“怎么来了那么多太医……” 项承也正想问。 项逐元已经开口:“孩儿在路上碰到的。”太子的人?太子发现的她?将她送回来了的?项逐元首次对梁公旭没有任何敌意的真心感谢。 项逐元起身,他不放心:“我进去看看。” 项侯爷瞪他,你进去干什么!那是你该进去的地方! 项逐元不放心,没有理会父亲的视线,径自走了进去。 项侯爷顿时脸色难看!不过到底没有发作,项承将女儿交给他照看,他照看成这个样子,不放心也在情理之中。 大老爷问题这场事故。 项承怎么知道,他还在休沐没有出门。 四老爷也不知道,他就是半个闲人,刚从小妾屋里出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项侯爷冷哼一声,也不指望他们:“你们在家里看着,我去外面看看,这事肯定不小。” “好。” 四老爷见大哥走了,才看向五弟,只能没话找话:“侄女没事吧……” “四弟赶紧回去看看孩子们。” 四老爷才想起这茬,赶紧向外走去! 房间内。 项逐元看着用过药,彻底陷入昏迷的人,手掌一点点握起,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痕迹,就像睡着了一样,但越是这样…… 为首的太医恭敬的向项世子汇报着七小姐的情况:“……肋骨断裂,身上很多有淤青,内附脏器也有损伤……”不致命,但温养很耗时间。 项逐元颔首:“辛苦几位叔伯了。” “世子折煞老臣。”太子传谕,他们自当全力以赴,只是谁也没想到项家七小姐竟然……是吧,否则也是太子与世子交情匪浅,要不然不会同时惊动他们过来。 不敢哪一种,这项家如此重视这位七小姐吗? 太医当久了,尤其当今朝廷的行事下,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管项家绑太子的船是不是事实,项家与世子有交情是肯定。 院外。 走了一般的项侯爷亲自返了回来,脸色难看:“让他出来,去我书房!” 项承闻言,也瞬间想到问题诘证:“是,大哥。”以一人之力请这么多太医,项逐元这是…… 太医退了出去。 项逐元坐在她床边,看着她睡去的脸,熟悉的眉眼,还活着的事实,他怔怔的一动不动,惊慌过后的惧怕再次爬上他意识,让他目光久久的停在她脸上,只想这样海枯石烂。 秦姑姑拿来温毛巾,递过去:“世子……”您手上血。 秦姑姑保持这个姿势很久。 项逐元才接过来,一点点擦干净,被擦干净手掌,颤抖的贴在她胸口,贪婪的感受她呼吸的心跳,她还在,还活着,还愿意出现在他面前,还有什么比这些更令他感念的。 项逐元看了她很久,久到确定这一刻真实存在不是幻想,才掀开被子,亲自检查她的伤势,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小姐怎么回来的……”声音嘶哑。 “奴婢回来的时候,小姐已经回来了,孟姑姑说是御林军送回来的。” 项逐元将衣服帮她拢好,被子盖回去:“知道了,好好照顾小姐。” “是。” …… 项家所有女眷动了起来,所有出去的姑娘都被送了回来,亲眼目睹了这场灾难的人吓的脸色苍白。 没有在灾难中心的人也心有余悸,距离很远都能听到大火和人的惨叫声。 梁都,弥漫着新一轮的人心惶惶,意外还是人为?如果是后者,居心何在! 令国公府,大房院落内。 项心锦抱着惊吓过度的妹妹,柔声安慰:“没事了,不怕,都过去了……”她家老二和小七最倒霉,正好在出事的街道上,小七更无辜,首当其中在灾难中心,受了伤,刚刚被送回来,还惊动了太医,恐怕伤势不轻:“没事了,没事了……” 项心素缩卷在大姐怀里,没有任何转好的征兆,那场大火、地上堆积如山尸体,大哥硬将她带到尸海里寻人和大哥抽飞善奇的画面,看过来的目光,都另她瑟瑟发抖! 项心素惶恐的抱着大姐:“我没有想到,大姐,我没有想到会这样的……” “我知道,知道,不怪你,如果你不跑,你和小七都会受伤,到时候岂不是让所有人都伤心……” “可……” “姐知道,但愧疚,你觉得对不起妹妹,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们两个都在,玄简也不见得能同时保护你们,而且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不要自责了,没事了……” 是吗?不是,大哥不这样认为:“但……”但什么?项心素不知道,但她总觉的大哥不那么想,她跑了,项七受伤了,大哥就觉得是她害项七受伤,是她不懂事造成了这一切! 可……可……难道不是?但,为什么要是?自己是大哥的亲妹妹,同胞兄妹,就算发生危险,大哥不是也该先护着自己吗? 如果大哥护着自己,项七一样会受伤不是吗。就算不是,就算大哥同时能护住她们,大哥也该庆幸自己没事不是吗!大哥为什么觉得她该为项七的‘死’负全责? 251一更 项心素茫然的想不通,她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大哥是不是过分看中心慈了? 就算大哥心里愧疚,可在自己和心慈里面选一个,也应该是自己,大哥完全不是,他…… 可如果自己想错了?为什么大哥到现在都没有过问过自己,甚至找了项七,也没有对把她拉在尸海的事有任何愧疚,为什么? 还有,大哥对心慈是不是太关心了些? 项心锦感受到心素的呆滞,心里着急:“小江,去请大夫过来。” “是。” 同一时间,项逐元叫了游统领过来,心慈身上的伤是人为!! 游统领没有隐瞒,讲了他带人救七小姐时,七小姐的处境、以及她的伤势。 项承脸色铁青,他以为……以为小七只是挤伤,是意外,想不到,项承直接向女儿房间走去。 项逐元手掌握成拳,克制着心里的杀意,那些人不得好死! “七小姐情况很不好,精神状况也不好……”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活吞了那些人:“伤的很重,衣衫凌乱,房间里还站了七八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眼睛瞎了,七小姐被踹在墙角——” 一句句剐在项逐元身上,像要把他凌迟。 游统领好像没有说够,一句比一句详细,明大人嘱咐过,如果有人问就说细致一点,以免他们漏听了。 善奇早已经跪在地上:“世子,属下愿以死谢罪!” 项逐元看都没有看他:“跟你有什么关系,该以死谢罪的是我。” 善奇头重重磕在地上:“世子——” 项逐元一动不动,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想象中当时的情形,想想心慈最怕的结果,想想她当时有没有喊他,有没有害怕,是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平时受一点小伤都要娇气半天的人,那时候是不是连哭都不敢,项逐元声音沙哑多的,让游统领再说一遍。 游统领看项世子一眼,又将见到七小姐时的情形详细的讲了一遍,连眼可能是项小姐戳瞎的多说了,那样的结果,自然会引来男人的报复! 卧室内。 项承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女儿,心揪在一起的疼,他,差点就看不到孩子了,芬娘不顾一切为他生下的女儿,他们唯一的女儿,他以为能靠令国公府庇护,以平安长大的女儿,结果,他差点就看不到她了。 如果不是游统领刚好带人经过,发现情况不对,项承头埋在胳膊上,他对不起芬娘,当初一意孤行要与她在一起,结果谁都照顾不好,芬娘过早去了,女儿又险些—— “老爷……” “没事。”项承颤抖的伸出手想摸摸心慈,但见她眉头紧锁,疼的直冒冷汗,顿时着急。 秦姑姑快速拿毛巾为小姐擦汗,看着药物作用下依旧疼的痛苦的小姐,可下一刻又顶不住药物作用被迫睡过去,却依旧眉头紧锁,额头冷汗又冒下。 秦姑姑为小姐擦着汗。 项承心疼握起双拳:“这类药……不能多用……” “奴婢知道。” “照顾好小姐,”项承直接走了出去:“那些人呢!” 游统领转身恭手:“还在审讯。” “带我们去看看!”不得好死的一群畜生! …… 项心锦一怔,葳蕤院那边伤的很重?不是自己回来的吗? “五爷和世子又出去了,脸色很不好看,刚才那边还来了很多位太医,现在太医还没有完全离开,留了两位没有走,以防七小姐病情生变。” 伤的这么重?项心锦放开项心素,她以为只是拥挤中受了点轻伤:“不行,我去看看。” “姐。”项心素焦急的牵住大姐的手,不是说没事了。 项心锦拍拍她的手:“别着急,我去看看。” 葳蕤院谢绝探视,项心锦没有能进去,但来往的下人和沉默的气氛,看的出项心慈绝对不是轻伤那么简单。 项心锦随便抓住一位下人:“七小姐怎么样了?” 庄姑姑摇摇头:“还没有醒,刚才又发烧了。”说完没有顾念她是大小姐,端着水直接进去,本来好好的,突然发烧了,太医都过去了,已经让人去通知老爷!她听太医念叨着,内里的伤势应该很重! …… 明朗的月色没有一点阴霾,仿佛上午的大火不复存在,一切凋零、地上纷杂的权势交锋与月色无光,它独自挂在天上,明亮、孤单的美好。 葳蕤院内灯火通明,来往的下人们络绎不绝,太医已经用了三次药,七小姐的烧反反复复,始终离不开人。 项逐元坐在床边,不顾项承在场,握住她的手。 项心慈哭了又睡,睡了又哭,身体的高热让她想醒来,药效又压着她沉睡下来。反反复复的,她只能在不清醒的情况下期期艾艾的哭,声音弱小又可怜,眼泪无声的落下,痛的痉挛,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有依附的噩梦连连。 项逐元看着这样的她,握紧她的手,想安慰,可无声的张张嘴,却发出任何声音,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项心慈朦朦胧胧的哭,好像醒着又仿佛睡着,觉得身体一阵一阵的疼,又一阵一阵的飘,她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一会仿佛看到项逐元在床边,一会又像是明西洛,应该不是明西洛,明西洛好多年不理他了,他说了恩断义绝。 项心慈手指动着,迷迷糊糊中分不清前世今生,却好像又回到要死的时候,浑身难受,又好像没有那么严重,她紧紧抓着的东西,身体不受她的控制,她好像又什么都看不到。 项逐元感觉不到她一点力道,看着她不断动着却没有章法的动作,项逐元眼睛通红,愤恨又自我厌弃,如果他没有放手!他为什么要放手! “心慈……”她动一下,他便握紧她的手,她疼的冷汗直冒,他就看的痛不欲生,明知道那么多人!明知道她还是个孩子:“都是大哥不好……是大哥不好……” 项承心里难受,太医说看今晚,什么是看今晚!不是说已经没事了! 项逐元不停为她擦着头上的冷汗,她额头滚当,手掌冰凉,怎么搓都暖不过来的冰凉。 项逐元看着她的目光都在害怕的颤抖。 大房院落内。 项侯爷一天没有等到儿子,脸色难看!干什么去了!还不回来! “老爷。” “说。” 管家把葳蕤院情况不太好,和七小姐除了遭遇混乱,还被绑架的消息说了一遍。 项侯爷沉默下来,这种事多凶险他明白。也不管儿子是不是还在那边了,叹口气,起身回房。 以老五对项七的偏爱,如果人没事则罢,如果有事,说不定要迁怒到他儿子身上。 大房的内院,灯火还没有熄。 两个女儿都留在母亲这里。 项大夫人叹口气。 项心素紧张的拉着大姐的手,有些害怕,万一心慈挺不过来,大哥会不会—— “娘。”项心锦也有些担心。 大夫人眉头紧皱:“你五叔……”确实是二女儿耍性子才可能导致了这个后果:“你说说你,不分场合闹什么脾气,不知道人多吗!人没事也就罢了……”如果有事…… 项心锦自然知道事情严重性,这次也确实是心素任性,可心素是她亲妹妹,她不能说亲疏有别,可到底要回护她:“不如……明天让她去向五叔认错。” “认什么错,如果人没事,她认不认错,你五叔都不会如何,如果人出事了,你以为一句轻飘飘的话能有什么作用。”五弟那魔怔一样的性子,根本不管这些。 项心锦也明白,可。 项大夫人揉揉没心:“想来他也明白吧……” 项章走进来:“明白什么?”脱下外套。 项心锦、项心素起身向父亲请安。 项大夫人没心情,将心素的事说了一遍。 项章本想坐下的动作,顿时又站了起来,狠狠瞪眼二女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还睡什么觉!项章直接拿上外套:“我去五房那里看看。”人怎么说也是交到他儿子看管的,却出这种事! 252二更 “老爷你慢点。”项大夫人拍拍哭了的二女儿:“你哭什么,这不是都在帮你想办法,没见你哥现在还没回来。” “他是为了我吗!” 项心锦立即拉住二妹!说什么呢! 项大夫人不悦看心素一眼。 跟本就不是因为她!大哥恨不得让她偿命!项心素害怕又委屈,趴在大姐身上开始哭。 项大夫人不高兴她不懂事,但儿女都是债,能做的总要都做了,难道让五房恨上她两孩子:“你大哥和雪飞闹别扭了?”刚才一直惦记着那边,忘了这件事。 项心素哭着不说话!谁还在乎自己! 项心锦将她拉起来,做什么呢!这里谁不着急,你闹什么别扭! 项大夫人冷淡的等着她回话。 项心素见状除了更靠近大姐还能怎么样,可她想不起来:“应……应该吧?” “怎么又成了应该了?” 当时:“女儿让大哥照顾柳姐姐,我想带着心慈去前面看舞狮,大哥不放手,他不跟柳姐姐一起……不是在闹矛盾。” “糊涂!你大哥看着你们两姐妹,怎么可能与你柳姐姐多说话!你还带着你妹妹往前挤,你是有多大胆带着她就走!这么大了怎么没有一点危险意识!出了事你付得起责任!幸亏你大哥没有允许,否则大火来了——”大夫人想想就后怕,万一儿子真跟柳雪飞在一起,她们两姑娘冲到前面,能不能看到项心素都是问题,死了那么多人。 “你呀你——”项夫人想到万一,又忍不住握住二女儿的手,幸亏心素没事,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项心锦瞪妹妹一眼,简直不懂事,玄简怎么可能放下妹妹不管去管柳雪飞,结果二妹还闹别扭,不管不顾跑了,害得玄简去追!真是——说不清的麻烦事! 卫嬷嬷见状,觉得夫人和大小姐有些苛刻:“二小姐又不知道会有意外,也不是有意的,与咱们二小姐有什么关系。,夫人、小姐要求太苛刻了些。” 项大夫人瞪她一眼,没说什么,到底是交到他们手中的女儿,出了事,怎么也要找补一二。 至于心素,心慈没事罢了,如果有事,自然不能背负沉重的心里压力,所以大夫人没强说什么。 项心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靠倒了卫嬷嬷怀里。 卫嬷嬷心疼孩子,都围着二小姐指责,不知道以为二小姐将人推进去了呢:“不怕,就是意外。” 项心素真委屈,见终于有人帮自己说话,哭的更委屈了。大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瞪她,她就想出去散散心,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种事。大哥还——她想说大哥不对劲,大哥要弄死她给项心慈陪葬,可这更荒谬不是吗!说了大姐和娘,根本不会信她! 辅国公府内。 柳雪飞也还没睡,围绕这场大火进行的博弈还在继续。 太子拖着病体亲自主持这件事,从来粗暴行事的太子,抓了所有跟他有仇,跟这次元宵灯会责任方礼部尚书甘家有仇的人,开始严刑拷打,在文家那里裂开了一丝口风。 “小姐,时候不早了……” 柳雪飞知道,可她心里隐隐不安:“令国公府可有动静?” “没有。” 柳雪飞又觉得自己病急乱投医,没有项家示意,什么口风能露出来,虽然项七已经回去了,但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是她多心了吗?应该没事吧? … 葳蕤院内。 项侯爷坐在外面大厅内。 项承、项逐元在里面我是,下人们不断的进进出出没有人顾得上项侯爷。 项章才第一次看清葳蕤院大厅的布局,这座阁楼自然没有特殊之处,但房里的摆设可讲究的多,他坐下的椅子比老哪里那套丝毫不差,左边的百宝格上,放置着他能入眼的奇珍异宝。 落在房间左墙角的大型日晷群,造型精致,构思巧妙,机具观赏价值和艺术典藏价值。 还有这里的屏风,这里的摇椅,墙上挂的画作,和随意放着的古琴。 这是项七的闺楼?不起眼的小官员的女儿房间? 容家送的?但据他所知,项承退还了容家所有的聘礼,包括一针一线,甚至还多给了两个花市,项承说是容度后来给项七买的,一起都退了回去。 所以,这些东西是项承给项七置办的? 听母亲念叨过项七一季衣服五六百两,他还当是夸张,看这里的摆设,项承这么多年的积蓄都用在这个女儿身上了?何止千两,有些东西有价无市,比如这副百花屏风图。 项章叹口气,拦住焦耳:“世子还在里面?” 焦耳点头:“回侯爷,是。”又端着盆赶紧走了。 这都什么事,但想想人家好端端的女儿出于信任交给了玄简……可堂妹的卧房,他在里面算怎么回事! 项章又坐下来,再等等! 卧室内,项承让项逐元出去。 项逐元毫不客气的直接挥开了项承,眼睛通红!没看到她在哭! 项承吓的一愣,脸上的担忧凝了一下,完全没料到项逐元会突然发这么大火! 项心慈哭的声音很小。 秦姑姑掀开小姐的被子。 项承还是扣住了项逐元的手:出去! 项逐元没动,因为药效,她哭都哭不出来,像小猫一样,闭着眼哭,他就该死了算了! 项承拽不动他,脸上难看。 秦姑姑小声开口:“老爷……包了绷带……” 项承甩开项逐元手臂,转身出去! …… 皇宫内。 梁公旭几次昏迷过去又醒来,现在又晕了过去。 寿康站在明大人身边,神色恭敬:“往年冬末惊出也是太子身体最不好的时候,太子这段时间身体就一直不好,如今怒急攻心又心忧心惊,状况更不好了些,要不要接七小姐到宫里来养病……” “不必……”明西洛一直站在东宫之内,他亦在担心令国公府:“再过了病气。” “是。” 明西洛望着庭院,手里的小玩意不知被捏碎了几个,太医怎么还没有回来。 … 天蒙蒙亮时,项心慈的烧退了,呼吸平静下来,项逐元让太医又开了一副阵痛,人已经安安静静睡着了。 两位太医诊过脉后,松了一口气:“回世子,七小姐身体好……应该是挺过来了……接下来就是有发烧也不会有大问题,好好将养就是……” 身体好不是这样用的! 太医顿时垂下头。 “你昨天也说好好将养……”项逐元声音阴冷。 太医没敢接话。 “留一个在这里,剩下的回去复命吧。”那边也等急了。 太医如蒙大赦:“是。” 项逐元又坐了一会,看着她睡熟了,将手放进去,才起身出去。 项章看都不想看儿子一样。 项承没说话。 项逐元似乎神色如常不出任何不对:“爹,走了。”转身向外走去。 项章想说谁在里面待了一晚的,但当着项承的面,他没有多说。 除了葳蕤院,项逐元空落落的站在通向日益院的后花园上,明媚的眼光照在每株植物上,美好的没有一分凄凉。 可明明他险些失去了她,这些东西凭什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项侯爷见他还知道停下,冷哼一声,想说什么,猛然绝对他神色不对,直接走了。 可……玄简也尽力了,压力不用这么大。 凝六堂了解那边已经没事了,松口气,到底是老五的命根子,有个三长两短,他不得疯了。 别没给她苦命的爹带来好处,还来讨债就好了,大房能做的都做了,一直在五房陪到现在才回去,家里那个女孩子生病也没有这个待遇吧。 项老夫人又叹口气,没了吃饭的心情:怎么什么难事都落到老五身上了,这孩怎么这么多灾多难。 …… “老爷,容大少爷求见。” 项承揉揉眉心,闻言也不怨容占奎那天说的话了:“让他回去吧。” “是。” 不一会项富又回来:“容少爷想问一问小姐是否安好,药材也想留下,让五爷用不到了再给他退回去……” 项承亲自起身:“我去看看吧。” “是。” ------题外话------ o(n_n)o,看到亲说我更新少了,过了初五就正常了。 其实年前还好,我偷个懒,也没人说什么。 但年后不能任性,而且年龄到了一定程度,亲戚间的感情没有塑料的,也能理解她们想见到晚辈、小辈的心、就算麻烦也准备一桌菜等待的热情。 253一更 项承回来后脸色不太好,任谁被盯着自家门口也不会心情好!送什么药材,他女儿轻微擦伤,完全没事! 项承又有些头疼。 “老爷……”您一天没睡了。 “行了,别说了。”项承无奈又窝火,容度为什么还盯着心慈,随即又有些可惜,如果没有莫云翳的事,容度不失为好女婿,可惜啊…… “老爷,热水烧好了。” 都是命……“不必了,我等小姐醒来。” …… 项章脸色难看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别人都以为他们在外面等,可:“那是你堂妹的闺房!你还有没有一点分寸!”再难听的话项章不想说,相信他也懂!“没见你五叔脸都黑了。” 项逐元早已想好了说辞,只是应付的不用心,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心慈疼的哭不出来的样子:“人在我这里出了事……” “你还是太医了!” “不是,只是如果当时我再谨慎一点……”没有放手,她完全不用遭遇这样的惊讶! 就是他太自以为是,太自信!他完全可以带着心慈去找心素!不对!他根本不该去找心素,心素往外跑,人会越来越少,侍卫早晚会追上他,他为什么会觉得不会有意外,觉得那里很安全,把她交给了善奇!是他一手缔造了她被带走的灾难!害她面对那些恶人!她还那么小,又第一次出门,那些人—— 项章看着长子愧疚的样子:“好了,你也没料到会出这种事。” 所以他才更不该放手!他凭什么认为不会有意外!他明知道人多,她又没有能力字保:“父亲如果没事,我先出去了。”他完全不能想,那些人带走心慈的过程,想一下,他就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了! 项章也懒得再说,玄简从来懂分寸,估计是少有失手,又涉及自己姐妹,有些急:“走,走。” … 不一会大管家进来,低声道:“侯爷,世子进宫了?”有人报上来的。 项章猛然从床上起身:“你说什么!” …… 梁都再次人心惶惶起来! 东宫要求三日内,彻查十五大火一事,给所有死者慰藉,梁都百姓安乐! 要求当日所有死亡、失踪人口统统上报,皇家将逐一为死者、失踪者,讨回公道,不平所有冤魂、不安所有生者,此事不休! 百姓一片高呼喊万岁之声。 官员们则人心惶惶,除了贵妃文家、礼部尚书甘家的人被抓以外,梁都接连有大小官员被抓,有些看似根本与大火没有任何关系。 一时间梁都官员互相奔走,互相打探,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多人认为肯定不是因为大火! 梁都一年发生多少起这样大大小小的事故,什么时候见皇家重视过!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要干什么?” “抓人的依据是什么?” “为什么带走了这么多人?” 既没有阁老会议、又没有朝会探讨,不开公审机构,除了小道消息,没有一个正规渠道,传言五花八门,更不可靠,反而弄的更加人心惶惶。 街头巷尾很多‘小作坊’被查封,众多不知道从哪里被挖出来的人,被带走,各种传言也在奔忙的人群中传播。 项心慈在第三天晚上醒来,又沉沉睡去。 所有提了一口气的人,放松下来。 明西洛再次出动了御林军。 项逐元将更多精力放在了市井之中! 项侯爷一千个不同意,太子是什么人,那种人能合作! 项逐元没有听父亲的,径自脱离他的人手,自己调遣人手,项侯爷才发现,他本就翅膀硬的儿子,原来已经这么硬了! … 辅国公府内。 柳二少爷看着大姐和父亲,眉头紧锁,现在梁都什么情况?抓的那些官员还会不会放出来?文家为什么突然满门入狱?还有未来姐夫在为太子做什么? 很多走不通令国公府门路的人,都在旁敲侧击柳家,柳家早已闭门谢客,可到底不如令国公府有威慑力。 柳雪飞想的更多,这次事件虽然造成的影响很大,但绝对不算是梁国严重的事故,皇上都能做出用童男童女炼药的荒唐事,这点拥挤引发的‘意外’,绝对不足以引起宫中如此反应? 所以宫中为什么突然反应如此剧烈?甚至打出安‘亡魂’的旗号,皇家什么时候爱民如子了?听起来都荒谬,所以,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雪飞,雪飞在想什么?” “没事。” 柳国公想起来:“你前天不是给玄简送东西了,那边有什么消息?” 柳雪飞神色有些黯然,那些东西根本没有送出去,那些东西是以关心七小姐的名义送出去的,结果他没收,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但这些明显会让父亲担心的话,她没说:“消不消息也不重要,这些天约束好下面的人,都不要出去,等等消息。” …… “哥哥,嗯,我不要喝骨头烫了……”床上的人被木板堆缠的像个小僵尸一样,但不影响僵尸软软糯糯酥到骨子里的撒娇,小脑袋一扭:“不要喝……”又龇牙咧嘴的扭回来,好疼。 项逐元心疼的不行,立即放下勺子,放进去一根手指,帮她揉着绵软的脖颈,哄着她:“喝了,骨头才能长的好。” “那我不要长好了……” “胡说……” 项心慈立即用漂亮水润的眼睛看着他,欲哭不哭。 项逐元怪自己不会说话:“哥不对,我们再少喝一点好不好,喝了大哥带你出去晒太阳行不行?” “……” “是哥不好。” “……” “我不对,不会说话,我们心慈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 “……” 秦姑姑见状,就要接过世子手里的碗,世子不来,小姐没这么多事,喝汤利落着呢,小姐自己比谁都怕她自己长不好。 项逐元没有给她,依旧耐心的哄着。 项心慈嘟着嘴,声音软软的带着委屈:“它好难喝,还有药味。” “不是有蜜饯。” “嗯,不要……” “那大哥陪你一起喝汤。” “那多不好,再把你喝的骨头长多了。” 项逐元笑了:“长多了,正好分给你。”只要你没事,什么都可以。 254二更 “哥哥,我动不了,后背好难受……”她真难受,觉得自己都不是自己的,而且你看到他,更难受。 项逐元放下空碗,将眼底的自责收敛好,蹲在床边,整个手臂撑住她背后的木板,带着她轻轻翻身。 “嗯——” 项逐元紧张又不敢动的看向她。 项心慈眼睛里盛满泪水,却没有哭。 项逐元咬住舌尖,忍下涌上来的哽咽,又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回来,声音很轻:“压住胳膊了?” 项心慈点点头,眼泪滚落下来,可她一个姿势躺太久了:“哥,我想再翻一下?” 项逐元掩下眼底的情绪:“好。”手掌重新托住她的后背,动作更轻,很小心,她身上多处骨折,动一下这边就会压到那边,但又不能不动。 “嗯——” 项逐元咬着牙,闭上眼又睁开:“疼了?” 项心慈现在觉得还好:“我想这个姿势待一会……” “好。” 项心慈看眼半个身体悬空没有任何支点的的大哥:“会不会很累?” “不会。” “我不要这个姿势了。” 项逐元闻言,忍不住用脸颊蹭蹭她的脸颊,不必这么懂事:“没事,再待一会。” …… 半个国丈的文家在大牢里急的焦头烂额,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踢了太子和项家的铁板。 年前,文贵妃被禁足,后来,二皇子没了,皇上解了文贵妃的禁足令,如果他们还看不出来文家不可能问顶外戚之位,他们就是蠢! 所以文家再没想过太子的事,准备‘安安分分’搞官职,礼部甘家无疑是他们联合贵妃走的一步稳棋,非常稳,且不容易出事。 因为礼部尚书甘家在朝中没有根基,六部中最好拿捏,又是这次元宵会的承办方,但凡灯会上出点意外,文家再联合贵妃运作一二,革职、让位板上钉钉。 然后文家再依仗二皇子去世,皇上的愧疚,文家占据礼部的位置轻而易举。 现在莫名其妙被大了大狱!纷纷用刑,却完全不知道诘证所在!肯定不是庙会的事!难道是太子要清算文家,可前段时间太子明明收了他们巨大‘好处’决定不追究二皇子的事了!为什么又—— 所以他们家把能交代的事都交代了,只求皇上赶紧发现找错了人,抓该抓的人去! 可太子完全没有放人的意思,看样子却要满门抄斩! 文贵妃再次跪在祈天殿前,求皇上放文家一马。 祈天殿外全部汉白玉铺地,跪在上面,疼入骨中。 文贵妃纵然再不甘心,纵然恨不得食了太子的肉,如今她也只能在这里苦苦哀求,一句重话都不敢说:“臣妾知道臣妾家人胆大包天,可他们绝无恶意啊。”不谋朝篡位,对皇上忠心耿耿,如果太子的罪都能被赦免,谁不是无辜良民。 何况她家人没做任何事,她皇儿死了,换一个官位理所当然,凭什么对文家围追堵截,按着不放!“皇上,皇上,您就可怜可怜臣妾吧……” 殿门打开,一位小公公走进来:“贵妃娘娘,皇上请您进去。”公公叹口气,也是个可怜人,皇上好不容易看在二皇子的面子上,赦免了贵妃的罪责,文家怎么又得罪了太子,好好的恩宠不要偏与太子博弈,这是何必。 载德帝一身飘逸的道袍,不像个帝王,倒像是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道士,颇有几分不问事实,要仙去的飘然。 载德帝从入定中醒来,看到她,叹口气,他确实宠爱文贵妃母子,这位一颦一笑都娇媚的女人颇得他欢心,但和太子比……没可比性,皇后与他青梅竹马,太子又那副身子,钦天监在太子出生时就仆算出,他这位嫡子,是自己能平安在位国运昌兴的代价,注定体弱多病、命运多舛,少年早夭。 他又怎么忍心太子再受罪:“朕再赐你个孩子,你也歇歇心思吧。” 文贵妃眼泪险些落不下来,如果是以前,她自然高兴皇上的恩赏,可现在狗屁的孩子,她儿子死了,这个男人还有脸说再赏她个孩子,赏个孩子做什么,让太子折辱吗! 什么贵子,什么可保大梁昌兴的有福之人,根本就是他自己有病,皇后那个女人精于算计,胡编乱造了这么个名头,本以为是要死的人,胡说就胡说了,国运压在那对母子身上,压死她们完事!谁曾想——“皇上,臣妾就一个哥哥了,皇上,臣妾求求你了,看在臣妾为您生育二皇子一场的份上,您就放过臣妾的家人吧。” 皇上扭开头,如果是平时她就答应了,毕竟她也有献炉的忠诚,可他去看过旭儿,旭儿现在的样子受不得刺激,根本不能劝。 虽然他不完全信奉钦天监的批文,可这么多年确实是应验了不少,何况皇后是他爱妻,太子也是爱子,他不想为没有必要的人赌自家人安危。 可皇帝又顾念贵妃跟他一场,和蔼道:“如果贵妃坚持,那朕为文家留一个血脉如何?”这是他最后能争取的,一个小婴儿的命,他能保下来。 文贵妃惊恐的看着皇上!皇上什么意思?什么叫留一条血脉,太子要干什么! “制造了这么大的混乱,文家——” 什么混乱!梁都这样的混乱不胜枚举,她们家算得了什么,皇上一句话就能推给别人,凭什么让文家为那些贱民赎罪!文贵妃声音尖利、刺耳:“皇上!那是臣妾娘家,臣妾刚失去了二皇子!皇上是不是都忘了!” 皇上无奈:“如果爱妃觉得没有必要——”他还懒得说情。 文贵妃心如死灰的低下头,重重磕在地上:“谢主隆恩。”载德!你不得好死! 文贵妃走出大殿时,笑的凄厉又绝望,好一个举国厄运的福星,好一个能保大梁国运的命格,皇后从一开始就赢了,其貌不扬又如何,体弱多病又怎样,看透一个男人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抓住一个帝王的软肋,揣摩透了皇上的心里,再靠少年时一点美好,她不出门也是这个皇宫的掌控者,何况她真的不出门吗! 文贵妃第一次比恨太子、皇后,更恨皇上!她跟了他这么多年,他们还有共同的孩子,那是他们的孩子啊—— 载德,你该下去陪我们的孩子! 255一更 梁都内再次官心惶惶起来。 一场不大不小的灾难,却将文家百余口拖到了铡刀下,鬼哭狼嚎声似乎还在朗朗乾坤下久久环绕。 街头巷尾处,百姓高呼万岁,这是近半个世纪以来,人们第一次看到曙光,皇家终于为民做主了! 路过的底层官员,默默走过:绝无可能!太子就是最疯的一个! “莫非太子真有意打造太平盛世?” “这话你说的信吗?”太子能活几年?而且太子累累前科,哪一项与励精图治有关? “那项家这次为什么参与其中?” “项家与太子达成了什么协议?” 与项家交好的几位官员家,门槛快被人踏破了,但都是一问三不知,‘略微知情’一些的人只是说:事发时项家有人在那条街上,所以才辅助追查,没有任何政治倾斜性。 事情因果又陷入瓶颈中,太子到底想做什么? 还有人在想,怎样才能搭上太子,名正言顺的国之储君,奉皇命监国,现在怎么看怎么都该去烧香才是。 站在一定高度的人,腹诽项家会抓空子,竟能先人一步。可不管怎么说,皇家都该接触接触了。 …… 官印重启,年节已过,惊蛰祭天已经提上日程,大批回梁都述职的人员却滞留梁都,没办法回到属地。 最先祈见太子述职的人,因为跪的声音太响,惊到了久病卧床太子,拉出去砍了! 再结合太子制造血案的速度和手段,一时间没人敢再去触太子眉头。 本打算进宫述职的项三老爷,也耽搁下来,求到了自家大哥这里。 项侯爷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他根本无法从唯一见过太子的儿子那里套出话来,平时觉得了如指掌的儿子,一夕间陌生起来,甚至隐约有了他自己的朝中规划。 项三老爷求见无门,唉声叹气的回来,才算彻底见识一把太子行事作风,没了脾气,对交出属地三分之一的治理权,不再有任何意见。 不要内阁、不要朝会,不要三堂会审的专制制度,根本就是一言之地,更不要提从火灾开始到大胆怀疑,足足抓了两明朝廷四品官员,三位二品大员,抓住后不闻不问,直接上刑,问出来的就是问出来了,问不出来,就是白白受刑,而受刑的依据是太子怀疑他。 怀疑能是证据!但在太子面前说这些没用,太子怀疑谁,谁就是凶手!没地方说理去! 这样的幼主,岂有让人不惧的道理,这样的幼主!怎堪明君! 但整个皇家谁又堪称明君!大皇子碌碌无为,二皇子早逝,三皇子软弱,四皇子……当今天子不提也罢,五皇子才十岁,六皇子、七皇子更是还小。 唯一堪称文武双绝的九王,却没有子嗣,老天都给皇家一脉聚富,谁又有办法! 至于其他宗室……那就不是择主,是谋反了!九王就能让他们喝一壶! 项三老爷叹口气,心里的憋屈也就只能跟夫人念叨念叨了:“幸好文家不算有骨气,如果文家不招,太子岂不是要把怀疑的都杀死这样的太子……不仁不义不……” “你少说一句,自家就不隔墙有耳了!”大老爷说的对!属地待久了真以为是土皇帝了!项三夫人剪断手里的绣线。 项三老爷立即闭嘴:“梁都就不是久留之地。” 谁不知道,可现在官员谁敢去东宫述职,再被受惊的太子一刀砍了都没地方说理去:“你去见见世子。” “我越过大哥去找他?”毕竟是小辈。 “脸面重要还是回属地重要,还是等着太子心血来潮,下一个所有三品大员在梁都为官的旨意。” 项三老爷懂了,他不能不回属地! 三夫人将绣品收起来:“顺便问问你的心肝宝贝走不走。” 项三老爷老脸一缜:“什么时候的事了还提。” “是,是,赶紧洗洗睡吧。” …… 富丽堂皇的东宫内,回暖的天气并没有减少宫殿内的暖炉数量,甚至今天地龙与暖炉齐烧,东宫内热如炎夏。 梁公旭抱着蜗牛安静的坐在床旁,在仿若蒸笼的宫殿内依旧穿着棉服,他脸色苍白,却聚精会神的听床上的女孩说话,神色认真又温柔。 项心慈身上夹着木板,依旧裹得严严实实,因为头部受伤,平时垂膝的长发,剪到了背的程度,身上多处骨折,被木板固定住,虽然好了一些,但身体还很虚弱,在这样温度的房间里,她被裹成粽子,也没有像以往一样汗流浃背:“我没事的……你看我都能出来了。” “出来了能证明什么,我还喘气呢,能说我健康。” 好有道理,但项心慈不想他担心,他身体不好,多思多虑都伤神:“我手臂都能动了,真没事了,寿康说你没有好好吃药。” “他胡说。”梁公旭将小蜗牛放在她手心。 项心慈轻轻动动手指。 手心的蜗牛瞬间缩回壳内,两人相视一笑,项心慈顿时懂了他为什么喜欢它,这种自己能触动,能追上,能拿捏的生物,确实不必费多少力气。 项心慈又有些心疼:“你要是觉得苦,就别吃了。” 梁公旭笑了,艳如桃花,唇色绯红。 不远处,项逐元将折子看完,眉头微皱,哪股势力投靠了太子?穆家、皇后娘娘外家?还是一直不动的上官家,这份详细的折子,绝对不是惊了太子便处斩的表现那么简单。 明西洛依旧恭敬的站在旧主身边,仿佛在府邸时候一般无二。 “这些折子你看过吗?” “看过一些。” 项逐元看在床边说话的两人一眼,思考着上面的内容,二分之一的掌控权,也不是不可行,只是太子集大权在手,要励精图治?“鹰击军的进展如何?” “回世子,一切顺利。” 项逐元拍拍他手臂:“不用如此客气,你我品级无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去找侯爷。” “多谢世子。” 梁公旭不服气:“你是自己出来的吗?你是被人抬出来的,那些人死不足惜!千刀万剐”说时还咬牙切齿!就该一个个的杀!痛不欲生!可惜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死便宜了他们! 256二更 项心慈见状,用眼神示意他近一点。 梁公旭见状,脸上狰狞的表情散去,倾身。 项心慈低声道:“我是为了让我大哥愧疚才这么做的,要不然我怎么能出来的这么轻松。” 梁公旭疑惑,用的着吗,他能直接派人把她带出来。 “能简单了为什么复杂。”项心慈看着他疑惑的神色,突然顿了一下,隐约有种旧事重演的恍惚。只是那时候她更不走心,说的理由更荒谬,根本不会将明西洛放在心上,应付他都觉得浪费时间,可他一一相信了,从来不曾让她为难。 现在想想,如果不是她在男女关系上,伤了两人的根基,明西洛或许永远不会拆穿那些谎言。 项心慈笑笑,没有露出丝毫情绪,所以为什么要成婚,她依旧不适合信守承诺,嫁给随便哪位皇子,她都能没有任何负担的利用他!阿旭……总归是……“我听我大哥说,现在大街小巷都夸你为国为民。” “谁稀罕。” “夸你就是好事。 “我需要他们夸。”梁公旭不在意:“你也是笨,怎么就跟人走散了。” “你在我大哥在时你说,显得他没本事。” 两人相视一笑,梁公旭忍不住低下头,蹭蹭他的脸。 项逐元下意识放下手里的奏折要上前,最终目光垂了一下,又将奏折拿了起来,神色恢复平静。 明西洛背对着床边的两人,看不到两人的举动,似乎也不在意,但从项逐元的神态,也能猜出那两人在做什么,他见的多,没什么感觉,他只是在从项逐元的举动,推测项逐元对两人的态度?口中依旧继续刚才的话题:“项三爷的事,世子想先一步,还是随众人一起?” 项逐元也恢复如常,考虑她嫁给太子的可能…… 项逐元敛在下方的视线依旧暗了一下,太子妃依旧不够响亮,甚至皇后都差了一点:“项家现在不易表态。”他要为太子早逝做准备,至少不能让心慈被动。 明西洛没意见,心慈需要退路,项家放在后面最好,只是项世子现在对心慈愧疚,会为她谋划,将来呢?还是要有足够的利益,才能谈合作。 梁公旭的脸颊贴着她的脸颊,感受着她皮肤的触感,身体的温度,忍不住反复蹭着,半个月来的紧张、害怕仿佛才缓和下来得来一丝安宁。 项逐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过来,修长的身形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又谦和平顺:“太子,七妹脖颈还没有长好,承担不了头的重量。” 项心慈笑笑:“没事……”下意识想拉开两人的距离,最终没有动。 梁公旭已经抬起头,摸摸她的头,确定她不疼,才看着她:“到底不如自己亲妹重要,头这种东西长在哪里得靠运气,,幸好心慈的头还长在她脑袋上,真厉害。” 项心慈操控着唯一能动的手,锤他一下。 项逐元没有说话。 梁公旭温柔的对她笑着,似乎无比庆幸头这东西安稳无缺的长的茁壮。 明西洛视线在床上的人身上,温柔细致的扫过,确定她精神不错,才又收敛起情绪,站在所有人身后,清风朗月,无欲无求。 梁公旭你又忍不住握住她的手,他忍不住,就是想挨着她,越近越好的接近她,靠近的越多,心情越好越安宁,也不想她消失在视线之外,就想这么一直看着:“子恒。” 明西洛恭手:“殿下。” 梁公旭将脸贴在她手心:“弹首曲子。”像献上忠诚的教徒,脸颊虔诚的蹭着她的手心,痴迷又小心。 明西洛退到琴边。 项逐元下意思的去看项心慈。 项心慈眼中宠爱的笑意,再对上项逐元的目光时,眼睑下意识闪躲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探视,拇指却依旧摩擦着他的脸颊,换来他更多笑容和舒适的神色。 项逐元视线像被人拧住,心脏被人插了一刀,抓住这一切的人却避开了他的视线。 琴音想起,区别于《安魂曲》的音律没有急促的起伏,少了技巧的加成,朴实无华的音律如日出西落缓慢而清幽,将人轻易带入炊烟袅袅的画卷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项心慈下意识的看向他。 梁公旭巧妙的带着她的手移过去挡住她的视线,明西洛效仿了那日她在王府弹琴的手法,大道自然,浑然天成,更安人心。 项逐元也看了过去,心慈的琴谱很有辨识度,不是富贵荣华曲高和寡,就是小桥流水、凡尘俗话,这与她出生在令国公府,又向往最普通的生活有很大关系。 但又因性情散漫,她所有曲子没有琴谱,肆意妄为、随意而弹,更动人心。 想来明西洛没少听她乱动琴弦合出仙乐,才能弹出比她有章法,也更像曲子的曲子,又因生性平和,曲调也越发舒缓、温馨,是首不错的曲子。 项逐元又不禁落寞的看向梁公旭,他甚至不敢看心慈,这样的时段,经常在他们三人间上演吗…… 临近中午,项心慈被抬上马车。 梁公旭自然而然的爬上去,衣衫垂落在车板上,依依不舍的送她。 项逐元皱眉,看眼寿康。 寿康公公笑笑:太子真性情而已。 项逐元纵然心里再不高兴,也没有说什么,转过视线看向旁边的明西洛,有些惋惜。即便鹰击在他手里,以后也会说他弄臣上位,这种污点将伴随他以后的政治生涯。 而且看他弹琴时神色自若的样子,这种事应该没少发生,他明明有更光明正大的前景,却遇到如此君主:“委屈你了。” 明西洛神色淡淡:“世子言重。” 项逐元看他无所谓的神色,心中生出一丝敬佩:“先站稳脚跟。”大丈夫不问出处。 “多谢世子教诲。” “哥走了。” 项逐元方才转身,一眼都不想多看他们。 梁公旭站在宫门口看着渐渐远处的马车,就好像看着安逸、舒适与自己渐行渐远,茫然、无助、恐慌的感觉更快的爬上心头,滋生出慌乱的暴躁和不安,清澈的瞳孔忍不住一点点放大…… 寿康刚要跑。 明西洛清冷的声音响起:“太子该喝药了……” 寿康骤然看向明西洛。 明西洛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既然明主,动不动就杀人的事少做为好。 东宫主殿内。 寿康看着睡过去的殿下,心里忍不住冒出一个疑惑:明大人找来的这批药真的没有任何问题?他觉得自己这种心理很危险,极有可能让他没有死在太子手里,反而死在明西洛手里。 疑主的奴才,都不会有好下场! 寿康忍不住看向不远处坐在案几旁批阅奏章的男人,动辄决人生死、国之命运的棋局,在他面前犹如废纸,他看起来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不急不缓、不张扬亦不失了理智,处理政务依旧没有任何偏颇,这样的人……真的无欲无求?还是所图更大? 明西洛抬头看向寿康,神色都没有变:有事。 寿康立即收回视线,照顾着用药后睡过去的太子,又觉得自己多心,短期内他还要指望太子,怎么可能谋害太子,何况那些药太医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 … 平稳行驶的马车内。 项心慈看眼项逐元。 项逐元帮她整着身上的毯子,没有与她视线对上。 项心慈见状,转头看向别处。 项逐元手握着他的被角,很长时间没动。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谁都没有说话。 项逐元握着她被角的举动越来越用力,最后又泄气一般的松手,看向她。 项心慈没什么变化的将视线转回来。 项逐元突然俯下头,蹭着她的脸,比梁公旭的手法更男人也更霸道。 项心慈怔了一会,抬起手,手指穿入他发丝间,轻轻揉捏着他的皮肤。 项逐元慢慢的在安抚下冷静下来,动作停下,头埋在她脖颈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我厌弃:“……对不起……” 257三更 项心慈没回他这句话,缓缓松开手。 项逐元感觉到了她的散漫应付,心里的惊慌一闪而逝,他尽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不想露一丝破绽给对方,直起身,尽量靠在车壁上。 项心慈心里叹口气,他只是不想两人越界,但他对她的好是无法抹除的:“哥,你跟明西洛说了什么?” 项逐元被一声哥叫的心中愧疚,慌乱不已:“没什么,一些平常的事。” 项心慈看见了,当时梁公旭下车掀起帘子的一瞬,她至少看到了项逐元眼里对明西洛的怜悯,就像曾经她也有觉得他可惜,他不值,他不要那么软弱的总被人欺负。 其实她现在回忆后看,那些担心才最可笑,就好像无声嘲讽他们蠢一样。 不过到底是人家聪明,自己的本事,是他们这些俗人看不穿,还要怪人家能屈能伸吗!何况他还……救了她:“你别多想,人各有志,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项逐元帮她整理好耳畔的长发:“你不懂。”出身、起点高低,会影响政治生涯的一生。 项心慈没再辩驳,如果明西洛没出现,她也不能在这里说人坏话,现在看来,无论前世今生,她都在占他便宜,总是要积点阴德,免得子女讨债、最后横死! “饿了吗?” “嗯。” 项逐元将糕点碾碎了,用勺子喂到心慈嘴里。 “我自己能嚼……” “这样省劲。” “不吃更省劲。” …… 东文街胡同内一家院落的门打开。 小厮探出头,交流了几番,接到东西,放在了主家客厅内,冲里面喊了几声,转身去烧水。 明西洛洗漱完从卧房出来,看到方桌上的东西,打开。 里面是一副前朝名仕的《落英图》,还有并列放在一起的二十四套衣物,对应二十四个节气,从立春到大寒,整整齐齐放在一起。 明西洛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提笔的手抚在一套套华丽的衣物上,每一件都可以看出不是盛世华裳摆放的款式,而是她亲自做的原装,所以更夸张,更华美,也更奢华。 明西洛哭笑不得,他穿不出这种风格,这些衣服也与她太多你相似,穿在身上就像秘密被揭穿,挖出了他最不愿意示人的一面:“多雨。” 小厮快速跑过来:“老爷。” “送东西的人呢?” “回老爷,已经走了。” “你去忙吧。” 明西洛将画卷打开,并不是多稀奇的一幅画,吸引他的事右上角一首比较工整的答谢诗。 明西洛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从墨迹的风干程度看,是她写完风干后,便和那些一起被人送来的。 她的字?明西洛终于笑出声,生病时写的字更没有风骨不见形体,只能勉强算工整,平白拉低了这副话的档次,这副前朝遗作恐怕因为一首诗,都要降低本身的价值。 明西洛却看了很久,今天没有与她接触到的焦躁,因为这首诗,散了不少,可另一个无法压制念头占据他的思绪,他迫切的想见她! 想像太子一样问她身体好些没有,想被她注视,想看到她笑,想照顾她的起居。 可这些……目前还是奢望,目前! 小心翼翼的将画收起来,与那些衣服一起,被他抱在手里,走入次间书房,徒手推开上面的柜子,拉开与地面一般无二的木板,顺着楼梯走下去,将东西妥善保管。 … 王府旧址重新热闹起来。 梁公旭不管不顾的接了项心慈来养伤,奏折也不看了,全全扔给明西洛。 梁都各项搁置的事宜,重新运转起来,去年秋闱取中的进士,今年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见这位太子执笔。 但第一次通过明西洛亲自许诺的未来前景,被下放到东南各地,这是一条光明大道,前提是他们在走时就等于换了主子。 和各地停滞在盛都的官员开始进宫求见,他们也见到了跪坐在案几旁的青年,心里纵然腹诽。 但站在他身后的鹰击,和不久前被杀的大员,都让他们息事宁人的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沉默的奉上一系列不公平条件,只等回去与那些新官员斗智斗勇,就不信天高皇帝远,朝廷的手能伸那么长!到时候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开春琐事也在与他斗智斗勇,没有太子坐镇的东宫,哪位大臣会正眼看一个乐官!就算他如今统领鹰击,那也改变不了他乐官出身的事实,不服气大有人在。 面上答应的痛快,私下下绊子的人更数不胜数。 不服气的大臣,将‘乱臣当政’‘蛊惑君心’的折子发往西北,请求九王清君侧!这么一个弄臣,弹曲唱戏的东西,敢替皇家行事,不知死活! 明西洛忙里偷闲,换了常服,又觉得太过刻意,将官服又换回来,亲自带着截获的文书,去了王府旧院,交给太子。 梁公旭正在和心慈下棋,只看了一句,便草草写了一封信给皇伯伯。 项心慈看向明西洛。 明西洛也得以在这个空隙看向她,目光落在她身上的一刻,遍不知自己想移开那么自由,她好像又好看了,躺在阳光中,惬意又温柔的好看,她身体好了很多了,面色红润,双臂活动自由,上半身能自己抬起,翻身也没有问题,就像太医说的,她身体恢复的非常好。 项心慈莞尔。 明西洛怔了一下,仿佛所有的茫然都有了归属,却又贪婪的想伸手触摸她,想亲口问问她身体好点没有?是否有一点想他。 项心慈因他眼中熟悉的感觉,瞬间移开目光,下一刻又移回来。 ------题外话------ o(╯□╰)o原本今天有事,但没有预约上,我明天有点事,两更啊。 258一更 项心慈再看过去,他已经收回了视线。 项心慈心里突然有些紧张的要去拽他的衣袖,解释一下她的行为,最终她只是拢紧了身上的裘衣,神色间没有任何异常。 明西洛垂着头,慢慢叠着手里的书信,折的十分认真、缓慢。 梁公旭嫌他腻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他们再敢废话,你就把他们宰了!跟他们废话干什么!平白当你好拿捏!杀他们几次就老实了!” 明西洛声音淡淡:“太子说的是。” 项心慈听不出里面的情绪,仿佛如此讽刺的话也说的真心实意,他这个人……“你少说两句,要不你去看奏章。” 梁公旭不说话了。 明西洛仿佛没有听见,神色没有任何起伏的收敛好情绪,将信收好,没有看刚才开口七小姐,躬身:“下官告退。” 他没有时间在这里消磨,外面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西北战事焦灼,各地上奏待发,皇上又寻了一批道士,药房千奇百怪;盛都官员因为下面的‘肥肉’各大势力蠢蠢欲动,莫世子那边频频告捷,下面想动的人会越来越多,鹰击也该进行第二轮淘汰了,淘汰下来的扩充御林军吧,反正她也不稀罕多看他。 项心慈皱眉。 梁公旭挥挥手,让他走。 明西洛直接转身, 项心慈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突然觉得——明西洛给人的感觉,是不是变了? 梁公旭急忙将她的头扭过来,不许看,他有什么好看的,都算不上好看,回头他给她找好看的。声音故作轻快:“我们下棋……” 项心慈执子的手一顿,猛然想到了那种变化,是很多年后独属于明西洛的——气场,他的家国天下情怀、野心抱负!距离她很远的东西。 项心慈心里有些烦乱,私人感情并不能操纵他很久,男人在儿女情长上沉迷的时间总短暂的可以忽略不计,项逐元不可能放着她不管,但明西洛可以。 男女感情这种东西最不可靠。她不可能将这个人掌控在手里,等一切执着像上辈子一样消散,或许最后……大梁仍是他的,她依旧扮演不了任何角色。 项心慈叹口气,以为她会心生不忿,会像上辈子一样歇斯底里,会因为他的不合作心生憎恶,会想他不得好死!处不死她,都像噎了一根刺! 但此刻,什么都没有,她在与梁公旭玩耍,他在忙碌;上辈子也一样,她在享受生活,他在为未来抗争。 其实这些路一开始就是他走的,并不是娶了她得到的,他没有娶她以前就是项家得意门生,娶了她以后,反而仕途开始莫名不顺,只是他不爱回来说这些事情。 他只是开始沉默的忙碌,后来的一切也是他自己脱颖而出,项家才顺水推舟。 再后来,就不是她和项家能参与的,只能看着他一步步越走越远。 如今,给她个机会,抛开自己的优越感,重新去看他,她都要问自己,为什么以前瞧不起他,觉得他做什么都觉得应该的,他给什么都理所当然的接受,就因为他是丈夫,是庶民,自己高人一等? 现在想来,都要反过来骂自己一句,什么东西!不得好死的下场,没冤枉了她。 项心慈放下棋子,不否认,除了大哥,她还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吸血食肉,甚至让他下半生都活在儿女的折腾里,痛苦的寻找出路。 项心慈靠在躺椅上,心里百鬼挠心的焦躁。 梁公旭突然推开棋盘靠近她,委屈到惊慌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冰凉的手掌捧住她的脸,迫切想抓住她的注意力,想让她只看着她:“你不专心……”因为明西洛刚才来过!平息下的怨恨,瞬间滋长出来,要撕碎了分走她的人! 项心慈抬起手,抚着他的长发,声音平静缓和:“突然那在想,如果那天他没出现会怎样……” 梁公旭眼底的躁动,一点点平静下来,忍不住抱住她:“我许他一世荣华……”从此你们两不相欠。 想什么呢,傻瓜!人家爹强马壮! 梁公旭蹭蹭她的脸颊,有些心猿意马的把明西洛抛在脑后:“心慈……” “嗯。” 梁公旭的脸埋在她脖颈里,钻入她肌肤上,声音含糊:“世上男人很多……”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明西洛不行,心慈太过注意他了,她没发现吗。 项心慈笑笑,当没听懂:“你热不热。” “不热……心慈……”梁公旭忍不住蹭蹭她的脖颈。 项心慈心知肚明:“那你轻点,别把我拱散架了……” 才不会,梁公旭不依不饶的咬住她…… 明西洛转身回来,怔怔的站在回廊入口处。 项心慈扫见了衣角,却没有动,闭上眼,故意清晰的感受着脖颈上的触感,延展自己的弧度,似乎沉迷又乐于其中。 那么一点忽略就不高兴了?别以为她不知道明西洛和项逐元想让她嫁给梁公旭……如果她嫁给梁公旭,又怎么会让悲剧在阿旭身上重演。 可那无疑会将她陷落在一段需要忠诚的婚事里,答应的筹码对她来说多重,他们根本不知道! 所以她没有动,反而揽上梁公旭的腰,报复别人不行,对付明西洛,她有刻在骨子里的恶劣和无耻! 明西洛转身走了,他本想说他刚才没有故意针对她,现在看来根本不需要,只有他自己在纠结刚才自己的信任,她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明西洛自嘲一笑。 做完这一切,项心慈颇为难堪,对梁公旭的、对明西洛的,连继续下去的兴致都没有。 她如果嫁梁公旭,绝对不会与任何人有关系,只会因为她想让梁公旭高兴。所以她完全不该迁怒到明西洛身上,只是自己心中纠结,就像看他不痛快的毛病犯了而已。 项心慈自嘲一笑,她就讨厌良心这种东西!值多少银子,为什么非要捡回来! “怎么了?” 项心慈抱着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靠一会……” 259二更 葳蕤院内。 项心慈挑了一块珍藏的墨砚,亲手装入盒子里,看了好一会,交给秦姑姑:“给东文街送去。” 秦姑姑有丝诧异,给明大人挑的?她以为是给世子,毕竟小姐现在身体不适,轻易不会这么耐心的准备东西:“是,小姐。” … 东文街的宅院里。 明西洛面无表情的看着盒子里的砚台,突然哐当一声盖上! 多雨吓了一跳,从外间探出头:“老爷。” 明西洛语气已经恢复平静:“没事。” 多雨又缩回头。 明西洛又看了一会才把盖子打开,里面是上好的青竹佳墨,她送来的,为什么,讨好他,还是想起来有个他,安抚他的情绪?后宅之中打发妾室也没这么敷衍吧。 打发?明西洛连自嘲都省了,但凡他有点骨气,这东西都该扔在送来的人脸上! 明西洛重新合上盖子,手放在上面,额头抵住手背,上面似乎散发着属于她的气息。 …… “柳姐姐我没事,还劳烦你来看我。”大哥惊蛰那一天没有给后宅送礼,她就病了,一半是装的,一半也是真提不起精神,大哥在礼数上从来没有落下过,这次却没有送。 大姐说是大哥事务繁忙,她总觉得不是,大哥定还怪她那天的所作所为,他还经常去看项七,仿佛心慈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而且她从卫嬷嬷那里知道,大哥惊蛰那天是准备了礼物的,只是一个给了娘,一个给了项七。 而她‘病’到现在,大哥从来没有过问过。 柳雪飞看着项心素的神色,心里不好的感觉越发清晰,那天的事让项逐元很不满意。 项心锦亲自端了茶过来,对这位未过门的弟妹,一千个满意:“还劳烦你来看她。” 柳雪飞急忙起身,双手接过:“谢谢大姐,说起来也是我不好,才让妹妹受了惊吓。” “与你有什么关系,是她调皮,我娘已经训过她了,所幸小七也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反而是我这不省心的妹妹,牵连了你。” 柳雪飞笑笑:“哪里,是我没有照顾好心素。”这么多天了,项逐元再没找过她,初春的节礼是管家送过去的,她心中不安仿佛在一点点证实,她不想事态这样发展下去。 她想争取项逐元,不想夫妻隔阂,如果真的是有人挑拨,她也不想处于被动局面,这关乎她未来的生活,她不能退缩:“大姐,我想去看看七小姐,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项心素闻言瞬间看柳姐姐一眼。 柳雪飞安抚的对她一笑:不碍事。 项心素移开视线。 项心锦有些为难,葳蕤院谢绝探访,而且她这次回来后才发现,五房以项心慈为中心,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五叔从来不反驳,她说不想人探视,就是老夫人也不会去触那个眉头。 弄的项心锦更不好去起那个头:“你的好意她心领了,大夫说她需要静养,院落便关了,让你担心了,回头我告诉她一声,你惦记了。” 这样啊:“哪里,那天我也在场,七小姐受了伤,我心里也不好受。” 项心锦嗔怪:“你和心素就是心思重,那只是意外,已经请了最好的太医,你们心里还过不去了怎么的?” 项心素笑不出来,大哥至今从来没有过问过她需不需要看大夫。 柳雪飞陪着笑,心事重重,她想知道项逐元身边是不是有人了,婆母不可能不往他房里放人,寻的也定是循规蹈矩的人家女儿,可是女人的心事,总会变的。 项心锦握住柳雪飞的手,悄声问她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柳雪飞脸颊一红:“备着了……” “他的库房里都是好东西,有一套前朝的红宝百福头面动都不让我动呢,九尾开屏,红珠镶嵌,十分喜庆。”不是给雪飞准备的是给谁准备的。 柳雪飞脸更红了。 红包百福?项心素想到了什么,突然道:“红宝石点翠的那套永福开屏富贵冠?” 项心锦笑道:“怎么,你也见过?” 项心素脸色惨白,对,项心慈哪里,那是大哥的东西?可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去年冬末?还是祖爷爷大寿前后? 那时候还没有发生这件事,心慈与大哥还不熟才对,那套头面为什么会在项心慈那里?有两套?不可能,大姐都说好的东西,而且是前朝老物,不可能数量繁多。 而且项心慈似乎不是很喜欢,随意放在书桌上,所以她和心艾都见过,心艾当时还夸好看,她就要给了心艾,只是心艾没敢接。 是同一套头面吗? 柳雪飞注意到了项心素的神色,很多想法骤然跃入脑海,她想起了什么?在哪里见过?如果不是给自己的,那后来给了谁?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大哥房里的好东西多,可不止一套头面。” “你呀,还惦记上了怎么着。” 柳雪飞出来的时候,去见了大夫人,大夫人神色看不出任何异常,也就是说不管玄简身边有没有这么一个人,都还没有闹到大夫人这里。 但也可以理解成,大夫人因为刚做完月子,根本没有时间管儿子的后院,有些人也就是趁这个时候有了心思。 雁回扶着小姐上了马车。 无论是哪一种,柳雪飞的担心都不重,大夫人绝对不会让这个女人影响什么,但对她们夫妻感情的伤害却难以弥补。 柳雪飞深吸一口气,脑海里无论有过多少妻妾争宠的手段,和对付她们的方式,甚至千百次告诉自己不用把这些人放在心上,如今真落到自己头上,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反而如鲠在喉,让她食难下咽! “小姐……”雁回忍不住掰开小姐攥紧的手,会伤到自己的。 “我没事,你最近多和小河走动走动……”柳雪飞凑近她耳边说了什么。 雁回有些惊讶,世子房里有人了?顿时同仇敌忾!世子这么年纪房里有人不奇怪,但能让小姐差距到,说着这个女人就不安分:“奴婢知道。” 大姐应该不知道,大夫人刚出月子更不可能知道,也就心素可能知道一些什么,先打听打听,总不能被动了。 ------题外话------ 有点事二更啊 260一更 项心锦重新坐回床边,神色严肃的看着项心素:“说吧,你见过那套头面?还是你大哥给了谁?” 项心素有些茫然:“……”她向大哥要的?为什么向大哥要? “你不说也能猜的差不多。”项心锦叹口气:“他房里的人?”也只能如此,是自己多话了,心素城府不够,还当着雪飞的面漏了出来,柳雪飞肯定猜到什么:“你呀你,刚才反应那么大干什么。”玄简身边有人,送个好东西也是他房中的事,宠爱些就宠爱些了,别乱了尊卑就没事,何况他是个有分寸的:“你说说你,唯恐不给你大哥添麻烦。” 项心素看着大姐,她想不明白。 项心锦悄声问:“给了谁?”她没听说过玄简宠谁,而且这两年娘没少因为日益院退回来的侍女头疼,难免有几分好奇,玄简也不像是会给通房野心的男人。 项心慈看着大姐神色温柔的脸:“项心慈……” 项心锦没听懂,什么意思? 项心素觉得自己也没说懂,只是重复她看到的事实:“几个月前,我和心艾在小七的梳妆台上见过……”那时候刚刚订婚,还像小透明一样的小七梳妆台上见到的。 项心锦茫然的看着小妹? 项心素突然哭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说出了从来没有对人说过的,压抑在心里的委屈:“那天,我也被撞到了,我也坐在了地上,大哥看都没有看我,我不介意,因为我在外围,身边还有侍卫,但大哥要拉着我去那些断肢血水里找小七,姐,你知道吗,他拉着我进去,我哭着说不要,我求大哥,我不顾一切的求他,大哥根本不听——他拽着我……” 项心素瞳孔惊悚的睁大:“他拽着我走过那么多尸体,血流到我脚边,有点没有手脚,又的没有头……还没有死透的人……他们还会动,还会动啊!姐……” 项心素身体颤抖着:“我怕,我好怕啊……每天晚上,那些好像要爬起来抓住我的脚一样,姐,我害怕……” 项心锦抱紧她:“都过去了,不怕,都过去了。”项心锦抚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难怪她总不好,身体明明没有外伤,却一天比一天病的重。 “大哥要我给项七陪葬,他会让我给项七陪葬的……姐……” “不会的,你不要乱想,不会的。” “他会的!”项心素紧紧的抱着大姐,哭的痛苦、惊惧:“他为什么不疼我,我才是他的亲妹妹,我哭着求大哥,我都哭着求他了……他为什么不来看我……”项心素说的语无伦次,头疼的边哭边叫!好像每一次他在梦里那么冷漠的看她! 项心锦急忙按住她的手:“大夫!快去找大夫!” 项心锦焦虑的守在床边,直到妹妹又平静的睡去,才疲惫的松了一口气。 她坐在床边,看着战战兢兢的小河。 小河突然跪在地上:“大小姐,是二小姐不让说,奴婢不敢多嘴……” 项心锦叹口气:“以后也不要向人提起。”亲兄妹,到底不太好。 “奴婢知道。” 项心锦轻轻拍着床上睡过去的妹妹,神色疑惑:只是……迁怒心素?还有那套头面,虽然不是奇珍但也是好东西,玄简为什么给了小七? 半年前?小七还没有订婚吧?这样的好东西说送就送?不符合玄简的性格,既然不是送的,那么是小七讨要的? 如果是后者,那到有可能,玄简不是小气的人,哪位妹妹开口要,一定会给了过去?而且小七是能开那个口气,历年重大节气了,只要小七出来过,都能从凝六堂听到一些不愉快的事。 项七绝对是想要什么就能开口的人,她想向玄简讨一样贵重的东西也极有可能。 可……元宵灯会的事,玄简确实迁怒了心素,可正常情况,不该是玄简批评完心素,心急火燎的为了妹妹去五房弥补,何况那是意外,心素要担的责任很小。 而且……如果心素说的是真的…… 项心锦拍妹妹的手慢慢停下,玄简在个人情绪上倾向了小七,什么情况下会让玄简倾向小七? 项心锦的神色严肃下来,定然是两人更熟悉,甚至超过了与她们这些亲姐妹的相处! 项心锦脸色隐隐难看,项七私下见过玄简,尽然不顾项家祖上的规矩,与府上男眷来往甚密,项七私下肯定见过玄简不止一次,甚至有点事也会让玄简帮忙。 她那样的身份,不如意的事定然只多不少,能麻烦玄简的何止一件两件,玄简身为家中男丁,对自己的弟弟妹妹本就有偏向,她又是被家中‘关’着的,定然能帮就会帮。 久而久之,自然更为熟络,更何况项七多数时间,还是一位可爱又乖巧的好妹妹。 项心锦不是埋怨这一点,能帮到项七当然好,都是一家人,她也不想项七过的辛苦。 可自家兄弟,自己都不忍心事事劳烦他,不愿他过多操心家中之事,结果有人或许因为一针一线都可能向他诉苦,求他帮忙,时间长了,甚至觉得理所当然,还堂而皇之的与他要价值连城的东西。 那套头面,没有一定的‘交情’玄简不会轻易给,竟然给了,自然是觉的是自家兄妹,又是那么可爱讨巧、不能出门的堂妹,就算有些过分的要求,偏疼一些觉得也没什么才送了。 项心锦想到这一点,心里……她不是对小七不好,她也不止一次见她时多给些东西,在祖母面前说她好话,甚至愿意在婚事上和其它事情上多帮助她。 可现在!玄简或许认为她才是妹妹,心素都要高边站了!但心素才是他的亲妹妹!就算在这次事故中两人站在一起,玄简护了心素没有护项七,这也是无可争议的事才对! 却弄的玄简像是多对不住项七一样,或许项七也这样想,简直—— 项心锦不能不感觉自家利益受损,进而不喜欢这种行为,并对项七有看法。 ------题外话------ 下午四点。 261二更 “大小姐……”小河疑惑的看着主子。 “没事。”项心锦又看向妹妹,心中怜惜,想来心素发泄出来,情况会逐渐转好。 … 我为你置酒摆席,问你欲去何地? 你说郁郁不志,打算归去隐居,桃花荷菊、青山云雨,解你心中悲戚,安你愁闷欢愉。 我为你置酒摆席,问你归处何已? 是否终南山旁,早已桃花艳李,远处清雨,也否为你解忧替你苦已。 如今清明已至,白云万里,归去的你,能否抛弃清贫走出安逸,肩扛重任,为国效力。 项心慈脖子上挂着软尺,盛世华裳的窗,看着大街上远远歌去的舞者,在明媚的阳光下,手臂撑着窗台,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跟着远去的歌声,哼着耳熟能详的曲子: “或许前途漫漫,没有归期,或许路途坎坷,颗粒尽去。 可远方的朋友,我已踏上路途,行船当步,落日余晖,不问知音、不看前程,只信朗朗乾坤,海晏河清……” 项心慈唱着唱着忍不住笑了,明西洛忽悠人还是老一套,但别说,看看如今才子、大工汇聚的梁都城,就知道今年春天加开的三试,定是人才济济,万里挑一的盛会。 祝你前途似锦,手下强将无数。 秦姑姑端了果奶过来:“小姐很高兴?”顺便扶了小姐坐下。 项心慈嗔她一眼:“我哪天不高兴了。” 秦姑姑笑笑,没反驳,小姐高兴就好,她只是觉得小姐最近尤其高兴,不像前几天,愁云密布的要吃人。 但不管为什么,小姐高兴就好:“小姐这大病一场,如今看着更好看了,让人想一看再看,怎么都看不够一样,不愧是大姑娘了,长开了些呢。” “我没长开前是蔫的吗?” 秦姑姑笑:“小姐今天要梳什么款式的发髻。” “……都梳上去。” “好。” …… “小姐,大小姐来过了。” 项心慈扶着焦耳,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又来?” 秦姑姑紧张看着小姐,就怕小姐摔了,想让她坐软娇,但小姐不听,说什么多动动,小姐每天动的还不嫌多! 孟姑姑点点头,来好几天了。 项心慈若有所思,有什么事吗?“知道了。” 秦姑姑不放心的扶上小姐,身后传来了温和的喊声:“小七。”项心锦带着侍女,含笑的走过来。 “大小姐。” 项心锦自然而然接过焦耳手里的人,扶着她往里走:“身体可好点了。小心点,昨儿刚下了雨,路滑。” 项心慈轻轻一笑:“谢谢大姐关心,好多了。”笑容干净又单纯。 项心锦眼眸沉静,握住她的手关心如旧,看着她瓷白的面容,仿佛又美了三分的容貌,笑容越发慈爱:“听五叔说你每天这个时间回来,想不到还真是,你一个姑娘家多不安全。” “我身边跟了人了,祖父也调派了人手给我。”大哥方便时也会接她回来。 祖父是怕她有事吧。项心锦笑笑:“也是,我们小七有一座山要忙,到底不能总待在家里着。” “我爹怕我太闲了而已。”项心慈笑笑:她有事? 孟姑姑站在原地,看着陪小姐走远的大小姐,侯爷和五老爷都进去过了,大小姐进去就进去了,转身去忙自己的。 项心锦语气温柔,神色看不出任何异样:“城西连年水患,你要注意些。” “我知道。” 项心锦莞尔,眉宇间都是笑意,这么多年,她对待家里略小些的堂弟堂妹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纵然每个孩子如今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听说你种花?” 她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以后要撑家立业,她自己的亲弟弟又小,亲父品级不高,她心里着急,也情有可原。 但项家不是卖女求荣的人家,项七完全不必在某些事上多心,心锦希望她明白后,不要再在没有必要的事上下心思。 “嗯。” 项心锦真心实意:“等玄简成婚的时候就让她用你山上的花,把咱们府上装点的漂漂亮亮的,等谁问起来,就说是我们小七准备的,到时候保证你山上的生意好到忙不过来,还要抱怨他给你招了人气呢。” 项心慈笑笑,荒野山生意一直很好,冬天时花房已经建好,里面有不少她移栽过去的自己这些年培育的花种,每一种开的都与众不同,生意没有萧条过。 项心锦扶着小七,踏入门槛,悠悠开口:“玄简最近也挺忙的。” 嗯,经常看不到人影。好几次都是半夜醒来,见到他过来看她。项心慈敛下心神没说话。 项心锦似乎也无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说,转了话题:“要说最该说的还是我们小七,这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祖父和我爹唯恐哪个不好耽误了你,可都给你把着关呢。” 交情言浅,项心慈只笑不说话。 “害羞了。” 项心锦压低了声音:“我可没少见你大伯与五叔商议你的婚事,家中的意思还要看你的最终意思,你放心,我项家没有亏待自己家女儿的先例。” “让大伯费心了。” 项心锦抬头,怔了一下,整座大厅没有一个实质门扉,被沉重的高大的二十多架屏风切割成大大小小无数区域。 高耸如房顶屏风生有的绘着栩栩如生的山水,有的绘成一面窗扇,有的什么都没有像一堵墙,纱幔从房梁垂落而下,下放垂在地毯上的部分,像孔雀的尾巴一样展开,上面缀着一颗颗压重的宝石。 最引人瞩目的是客厅里十二把紫檀实木座椅,厚重的色调,古朴大气的在客厅摆开,两人多高的椅背气派厚重,每把椅子下方放着一方同色系同材质的脚踏,脚踏上雕刻者一只只栩栩如生的狮首,有的歪头挠耳、有的刺目獠牙、有的憨态可掬,姿态各异、巧夺天工,更不要提那繁杂如迷宫椅背雕刻技法。 “大姐坐。” 秦姑姑亲自泡了茶出来,十年藏药茶,对女子身体大有裨益,只是小姐年龄尚好,还不到需要养的时候。 项心锦借着端茶的功夫,垂下去的神色沉了几分,她记得祖母那里有一套类似的压箱底的红木家具,也有近两人高,气派非常,是祖母时的嫁妆,后来给了大姑姑压箱,在夫家长了很大的脸。 后来大姑姑没舍得用,打算留给女儿添妆,这样一套几句没有千两、万两根本打不下来,跟不要提这样完整的巨大椅背,整整十二具,单从身上老林里带出来,就是庞大的人力消耗。 项心锦放下茶杯,抬目看到了旁边的三四人高的多宝阁,眼中的惊愕掩都掩饰不住。 整时辰报时的日晷旋转起来,一截截目臂缓缓升高,群兽百态,一番喧闹演绎,又静静回归巢穴,缓缓沉寂。 项心慈顺着大姐的目光看过去,笑了:“大姐喜欢?走的时候让庄姑姑帮你带过去。” 项心锦连多宝阁都忘了,忍不住起身,走过去,她公公书房里有一座类似,从来宝贝的不行,专门聘请了大工养护,每年填进去的银子堪比一匹宝马的消耗。 项心锦里里外外将其看了一遍,发现这台的做工,比她前公公书房里那座更加繁琐,甚至高达十二台之高。 项心慈觉得一般,勉强能看:“每个时辰出来的景色都不一样,刚才是百兽归巢,提醒咱们该回家吃饭了,晚上还有入睡图,到了子时,会模仿星空精致,嗯,还凑合吧,大姐如果不嫌弃,拿去就好。”她曾经有座更大的,人还能走进去,更活灵活现。 项心锦脸色有些僵,这种东西可不好做出来,有这工艺的师傅没有十几年功底根本不可能完成一幅图,否则她公公也不会如此珍视,可按小七的意思,此日晷有十二幅图,轻易便能送给别人。 还有她那些座椅,这些高大的屏风,她的百宝阁,一直垂在地上的货真价实的宝石…… 那套前朝的头面,摆在这里,似乎都不显眼了。 262一更 “大姐……大姐……” 项心锦回神,笑容已然有些牵强,她没料到项七的生活环境是这样的,那么自己手里那些自认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就像那套头面一样,在这样的环境里,似乎变得不值一提。 项心锦不得不在心里快速衡量说辞:“妹妹说笑,我就是好奇,看看而已。”隐隐高出祖母的规格吗? 项心慈却静静的看着她,这不是项心锦正常反应,以项心锦的性格,会好气这些东西的来源,更应该让她不要跃了曹氏去,更何况自己这里的东西,别说曹氏,就是父亲那里也未必拿的全。 那,她为什么反应不对?这段时间项心锦一直在照顾项心素,项心素……项心素跟她说了什么? 项心慈快速思考着,项心素莫名其妙一直病着,是心里愧疚,还是受了惊吓?那……项心锦是来为妹妹讨公道的?还是不悦项逐元最近经常来看自己,甚至因为将太医都带来了她这里,导致项心素身体一直好好坏坏。 项心慈柔柔的笑着,但以大姐的性格,就算心里不高兴,也不会撕破脸,那她是来‘敲打’自己的?或者说‘委婉’的提醒? 项心慈接过果汁,声音已有几分漫不经心敷衍:“一些小东西而已,如果大姐不喜欢,库房里还有许多风格,挑一套喜欢的就是。” 项心锦惊愕的看着她,刚想说话,视线突然定格在她静静喝茶的动作里,莫名觉得……不一样的感觉一闪即逝,因为不可能才对,她才多大,而且刚刚出门,就算心气高,也该是好高骛远才对,而不是高高在上的不屑一顾。 项心锦平稳下心神,却也因为心里的事有些拿不定注意,只是:“你还有?” 项心慈笑着歪头:“很奇怪吗?堆的库房都要满了。” 项心锦收回神色,微微垂头,转下手上的镯子,再抬头,已找回姐姐的姿态,笑容可掬,大家风范,语气自然:“五叔给你的?” “不止哦。”项心慈笑,莫云翳的、项逐元的、梁公旭的她不用提。只是大哥这些年送她的也不止一个仓库,从小到大,只要大哥觉得稀奇的,都会让大工给她做一份,供她把玩,怎么,要带回去吗? 项心锦也笑,项心慈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她难以维持一开始的自然,不远处多宝阁上移动、擦拭的痕迹,证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更换上面的器具。 足足占据整面墙,整整齐齐摆放了上百件奇珍的多宝阁,每隔一段时间还会置换,说明她不止这些东西。 而且她房里的下人,这么长时间,来来去去却无声无息,足以证明小七对下人的约束力。 这样的她,甚至退了容家的婚事,那自己所为的项家为她撑腰,婚事上为她谋划的话,她又在乎多少? 就她房间里的这些东西,在嫁妆上已完全超出县主的规格,她又何必在乎项家的那点添妆。如果以上拿不出手,自己又为什么觉得‘前朝头面’是她贪墨那点价值,开口跟玄简要的。 “大姐觉得茶不好喝?” “哪里,上好的十年白茶。”对身体大有裨益,项心锦重新坐下来,本想含蓄的提她有几次被玄简送回来,再含蓄的提起,玄简要准备婚事,外务同样繁忙,自己可以让府里再派些人保护她,让玄简腾出时间休息。 可此时,项心锦看着项七干净、平淡的目光,准备好的逻辑突然说不出口,甚至有种说了,要贻笑大方的尴尬。 项心锦笑了,毕竟是项家养出的大姑娘,太后、皇后、宫廷高殿都是去过的,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她只是因为预想超出太多,有些失态,但神色很快恢复如常,笑道:“都说五叔有很多藏茶,想来也教了妹妹不少茶艺方面的知识,难怪房里的茶如此好喝。” 项心慈笑笑。 项心锦突然看到侍女抱出去的琴:“咦?这把琴?” 项心慈看了一眼:“这把可不能给大姐哦,送大姐其它的吧。”年节时三哥为表示歉意,送来的,想想三哥肯定躲着二伯母、不敢让人发现,还要找琴的样子,她也颇为喜欢这把,最近没少弹着玩。 项心锦嗔怪,又胡说:“这样好的东西,我能要了妹妹了?” 焦迎笑道:“大小姐要抓紧,小姐可不是轻易送琴的人,我们小姐房里还有几把藤师的古琴和伯牙子期制期的好琴,大小姐赶紧怜惜怜惜它们才是。” 项心慈只是笑,她最近没碰大哥的那几把,焦迎这孩子。 项心锦脸上的表情有些……慢慢收回放在琴上视线,没在这件事上再多提。 项心慈挥挥手。 焦迎躬身离开。 项心锦努力保持着长姐的神色,又寒暄了些什么,关心关心项七的身体,便从葳蕤院走出来,直到拐入大房的地方,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收敛。 小江察觉到小姐神色不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项心锦突然回头,看眼墙体环绕,绿植青瓦间,勾心斗角又遥遥相望的建筑群,葳蕤院在这片建筑里,并不起眼,站在她这个位置,甚至看不到葳蕤院的墙瓦。 而葳蕤院三个字,也只是草木茂盛的普通寓意,比不上府里被赋予更多美好期许其她闺楼。 可,家里有多少人进过里面,见识过不显山不漏水的七小姐的闺房,看过她的用度规格。 五房吗?五叔所有所得可填的下一个葳蕤院? 项心慈坐在正堂,看着空荡荡的客厅,衣裙垂落在椅子上,仿佛攀爬在椅背上的植物,绿意盎然。 “小姐,怎么了?” “大姐……想说什么……” “什么?” “大哥回来了,让他来一下。”项心慈说完,起身离开。 秦姑姑看着小姐离开的背影,哭笑不得,您说的越来越顺口了,不知道的以为您召见呢。 ……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项大夫人温温柔柔的,将小儿子从女儿手里接过来:“看你那样子,再给我摔了,对不对啊,娘的心头肉。” 项心锦不在意,突然问起小七的私生活和用度。 项大夫人笑着逗着小儿子,脸颊在他脸上蹭蹭:“怎么想到问这个?她就最近才能出门,以前除了中秋春节没有出过葳蕤院,没什么好说的;至于用度,你也知道,曹氏没有不为此闹的,经常鸡飞狗跳,老太太插过几次手,不过毕竟是五房私事,我也懒得过问。” 可:“娘知道小七房里有一套正宗高派早期的红杉全套家具吗,大椅背,十二把,包浆完整,我看过,是整块巨木打造,香气不散,沉重难移,她就放在大厅里那么用着。” 项大夫人目光顿了一下,怎么会:“你祖母给的?”不禁将孩子放下来,如果那样,未免太不顾另几房的脸面,全套的高派,如果时期再早一些,几十、上百万两都有了吧。 到不时银两多少,而是高派早已失传,就算现在的高家也做不出早期的工艺,太夫人这是。 项心锦摇头:“祖母压箱底那套给了大姑姑,而且我见过,两者不一样,七妹房里的更好,这套家具,如果祖母买到受了,定然不会随意处置,交给爷爷才有可能,所以……应该不是祖母给的。”而且这套即便皇家也能给公主压箱的紫檀家具,她摆在客厅用。 项大夫将孩子交给奶娘抱出去,才看向女儿:“你想说什么?”老五不可能得到这种东西,不要说他买不起,就是送礼,这样规格的礼单也送不到他手上。 项心锦说不上来:“不知道,就是觉得奇怪,她房里还有很多好东西,多宝阁上,有一块手掌大的鸡血石,珊瑚珠在整个多宝阁上,能成菱形排列出顺序,哪一样都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娘……” 263二更 所以:“你怀疑你五叔贪墨了容家的东西?” 项心锦一时间没回过神来,急忙澄清:“没有。”以五叔的人品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来。 项大夫人松口气,吓死她了……如果那样,够遗臭万年了,可如果不是那样,五房哪来的这些东西? 项心锦也疑惑的看着母亲,她也纳闷这个?玄简?不会,怎么可能。 “怎么来的?”项大夫人猛然想到一个人,顿时觉得五雷轰顶。 项心锦被母亲看的心更乱了,如果不是五叔给的,会是谁?玄简,只有玄简了?项心锦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测。 玄简不是会容忍身边女子如此骄奢淫逸的,更不会助长不良风气,何况那得多不像话的,没底线,才能什么都好东西都往项七身边做,不符合玄简的行事作风。 项心锦诧异的看向母亲:“娘,你怎么了?” “没事。” “娘——” 项大夫人觉得不会,怎么可能,莫云翳人不在梁都,而且,他们咱们可能那么大胆,私下还有联系! 可万一有联系呢? 项大夫人为这个想法惊的一头冷汗,那可是莫云翳,如今在外,领一个郡守的莫云翳,莫国公府世子,这样的人家,怎么会容忍……不行……她要跟老爷说一声。 “娘——”项心锦拉住母亲的衣袖。 项大夫人压低声音在女儿耳边说了什么,急忙让人去通知侯爷过来。 项心锦震惊的看着母亲,项七她和莫世子…… 项大夫人让她别说出口,这事怎么可能成,莫家嫡出长子,与五房七丫头,不可能,莫家祖宗就得气的祠堂倒了,至于为妾,更不可能,她项家就不同意。 但如今这两个人竟然还有联系,怎么能不让人心惊胆战,传出去,她项家所有女儿还要不要做人,莫家能善罢甘休! 项大夫人顿时一惊,这想法是不是不对—— 项侯爷已经进来,他本也刚下衙:“急急忙忙叫我干什么。” 项心锦起身:“爹。”接过父亲手里的外套。 项大夫人已经将房里的人都支了出去,包括卫嬷嬷:“小七与莫家那孩子可能还有联系?” 项章愣了一下:“说什么胡话!” 项大夫人没理他的脾气,让心锦将在小七那里看到的说了一遍:“身份不到一定水平,那些东西怎么可能弄的到。” 项章叠袖子的举动顿时顿住,他本没有多想,现在一想,他见惯了很正常,可五房:“高派的?”他上次去还是散派的,葳蕤院有这么多套成套家具! 项章的脸色沉下来。 项大夫人见状,立即道:“你也别太武断,不排除是别人缠着小七!咱小七要容貌有容貌要样子有样子,笑起来更好看,极有可能是别人哄骗了她去,故意诱着她不放。” 项章瞪夫人一眼,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给自己洗!以为什么有脸的好事!五房在干什么!闹出这种事来!嫌不够丢脸吗!让别人提起来,就是五房退了容家肖想莫家,现眼! 项章拿上衣服。转身就走! “爹!爹——” “别喊了,交给你爹就是。” 项心锦有些担心:“我没想到……怎么会……”莫世子与小七,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人。 项心锦魂不守舍的坐回来,想起上次莫尔说的她弟弟退婚的事,现在想想,惊道:“因为小七!” “什么?” 项心锦摇摇头,努力回想那天发生的事,完全看不出异样,可这两个没有交集的人怎么就…… 还有玄简,知不知道?玄简定然和小七关系不错,否则那套前朝头面不会给心慈,毕竟不是一张纸一支笔,他有没有参与心慈与莫世子之间的事? 项心锦想不出头绪。 项大夫人不操心那些,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是根基不深的人家,虽说真有了什么,颜面无光,可这不是交给老爷去办了。 项大夫人慈爱一笑:“锦儿,你觉得三平怎么样?” 项心锦努力把思绪拉回来:“平儿?” 项大夫人笑着点点头,叹口气,她还有点舍不得呢,那丫头,贴心又懂事。 项心锦看着母亲的样子,懂了,不禁羡慕母亲一把年纪,还万事不上心的悠闲,自己到底没有母亲这般好命。 但看着母亲,项心锦觉得烦心事似乎都少了,便觉得高兴:“是个好的,而且在母亲身边伺候多年,人忠心,不多话,会办事,手脚利索,心慧、懂分寸,娘的眼光还是一样好。” 项大夫人毫无谦虚:“可不是。”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些,挑女婿就不怎么样。 “娘——”项心锦不禁晃晃她的手,多久的事了,还提,她母亲就是最好的,不禁将头放在母亲膝盖上,嗅着母亲身上的奶香,好像自己也回到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项大夫人拍拍女儿的背,无意让一些不重要的人影响自己,又笑了:“我也觉得是个好的,定能给我生个一二半孙的。” “娘,你可别犯婆母的通病,正妻还没进门呢。” “死丫头,我知道,想想这雪飞什么都好,就是守孝这三年,不能嫁过来,为我添个孙子孙女,像你弟这么大的,哪个不儿女众多了。” “娘就会闲愁,这不马上就有新媳妇了。” “也是,也是。” … 前院的书房内。 项侯爷与项承吵的不可开交。 项承不承认自家女儿与莫云翳有联系,绝对不允许大哥这么说!这是污蔑! 项侯爷被五弟只要涉及女儿的事,就梗着脖子犟的毛病,弄的一肚子火,就不能好好说话:“我说一定有了吗!我说就是项七的错了吗!我不是在问你!你跟我喊什么!唯恐别人听不见是不是!那我现在问你,她房里的东西怎么来的!” 你那是问吗!你那是诬陷!是肯定!项承不是没事就近女儿闺楼的人,但也不是没进去过:“几套超了规格的家具,一点看的还算入眼的东西!你就怀疑这个怀疑那个!” “那是一点东西吗!成套的早期高派红木,摆满的多宝阁!你给我找找大梁有几套早期高派!你现在就给我找!或者你说,你给她买的!你说!” 项承不提这个:“但你也不能以此推断小七与外面的男人有什么!” “行!我多话了行不行!我心思龌龊,胡乱猜测!你现在给我解释!现在就给我解释那套家具!” 他不清楚:“我回去问问。” 一家之主的项侯爷憋了一肚子火:“还不去!” 片刻,项承就回来了,这次几乎是用更为不善的眼光看着大哥!“谁去小七的院子说了什么!转头就告到了你这里,她是闲了!还是唯恐我们家宅安宁!竟让小七蒙受这等不白之冤!” “你——” “我还问不得了!”项承想到小七讽刺的语气,心里就难受:“凭什么小七房里不能那么摆!她们自己不摆,还嫌小七摆了,这是什么逻辑!” 项章走来走去的看着项承,你了几次,又冷静下来,他不在这件事上跟老五辩:“那你说!” “说什么!说她不配有好东西!她没有出过门不该有那些!还是他爹没本事给不了她那些!我是不是没有说过,当初在别庄,莫云翳和容度为了感谢她的救命之恩,给了她不少好东西,那些礼单都经了我的手,是我亲自接的,光明正大,来路清白,玄简也知道这事。” 项承盯着自家大哥:“而且当初在城西……”他没提自家的事:“她帮了忙,有一批赏赐也是玄简送到她手里!家具是她买的。还有琴——你听着!听好了!这是她还额外说的,以免你这个大伯反复问!赠给你的答案!琴是老三送的,其它几把琴有你儿子送的,有自己买的!多宝阁上的东西大多来自救命之恩的礼单,和你你儿子送的,有些是老三送的!怎么这些人都有问题!你要不要再扣个罪名给老三和玄简!” 264三更 项章冷着脸。 项承脸色难看:“现在该我问了!她为什么额外说这些?你们谁去她那里乱说了什么话了!不过是一点东西,至于招了眼!” 项章简直——招了谁的眼,他女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你少嚷嚷!”你女儿怎么出的别庄,怎么认识的莫云翳,跟莫云翳什么关系,就真的清清白白了! 以前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总算知道了,诘证在这里呢!和莫云翳的事总是真的吧,退婚也是真的吧!还嚷嚷!嚷嚷什么嚷嚷!因为三心二意被退婚的女子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项章站定,不跟他纠老黄历,就说他刚才那句:“什么叫自己买的!你当买萝卜咸菜!” 项承不屑的移开目光,又移回来:“盛世华裳是她的,赚了不少银子,而且早在这之前,她和苗氏就一直在合作做这些,而且她荒野山的生意也不错,整个冬天因为花种多,开的好,品种新,承办过几个府上的大宴后,又连续接了几场生意,十五的花卉也是荒野的生意,大概也有近百两的进账。” 项章看着他,又好像不是看他:“盛世华裳和荒野山是项七的?” 项承没理他! 项章也考虑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荒野山的花卉他听过,年前年后几次出门都在各家院子里见过几盆,确实别具匠心,原来是项七的? 项承看到大哥疑惑的目光,绷着脸解释:“她从小喜欢这些,花草香料、布匹裁衣,而且也在这方面颇有心得,我见她喜欢,给她在葳蕤院后院造了花房,也没管过她动剪子挪刀,我总不能不让她出门,还什么也不让她做。” 项章只是没想到,盛世华裳和荒野山这两个最近常听的名字是项七的。 而且盛世华裳……尤其盛世华裳,因为太子喜欢其中的男衣,去年险些给他们做了官服! 更不要提,后宅女眷了,他虽然不过问,但没少听夫人和女儿提起,从她们口中也知道,冬装扔进去几千两都是常事,只是:“这么赚银子?”项章深色温和了些。 “她还做其它的,那把椅子确切点说是有人用了她们的药膏后,折价给她的,她一个孩子,只看自己喜好,觉的就那样,就摆出来用来了。” 项章噎了一口气,她不喜欢,可以拿出来卖!有人喜欢!暴殄天物!项承也是!培养的什么审美眼光。 项承撇回去!这和审美有什么关系,她一位小姑娘,不喜欢一些沉重、繁琐、不亮晶晶的东西不很正常! “行了,我知道了。”项七这么会琢磨这些东西吗,从来没听说过。 项承没动。 “干嘛?” “谁告的状。” 项章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老五就这点不好,脾气拧:“也是关心她,是我问话方式不对,总行了吧。” 项承还是不动,还能有谁,他大女人,碍于对方刚和离,他身为叔叔也不好多说什么。 “你还不走!” “我就这么走了——”小七跟他说话的时候,他真有种自己没本事让她遭怀疑的狼狈。 “你还想怎么样?” “她喜欢些花花草草、琴谱舞曲什么的。” 项章深吸一口气,想让她滚,你女儿缺这点东西:“行了,明天给她送过去。” 项承神色和缓下来:“哥,小七与莫云翳没联系。” 项章也没了刚才的火气,他本也没有火,都是被老五的态度拱出来的:“知道了。” “还有盛世华裳和小七的事,希望大哥不要多说。” 项章抬抬眼皮,看他一眼,谁歧视你那点东西,小人之心!但难保下面的人不想入一股:“知道了——” “多谢大哥。” 不气死他就好了,谢就免了。 …… “解决了?”项大夫人亲自迎上去。 项章神色还有些黑,闻言,直接道:“你没事把那些好东西都拿出来给孩子们用的,全用玉碗吃饭,金银当珠,免得一点东西一惊一乍的。” 项大夫人顿时哭笑不得,直接挽着他的外套,看着他:“那是一点东西——” 项章看着夫人顿时没了脾气:“好了,我不会说话,解决了,走看看孩子去。” … 大房内,下人房里的灯还亮着。 三平姑娘还没有谁,披着单衣,心事重重的坐在烛灯前,平日虽然沉默寡言但会笑的人,如今有些睡不着。 卫嬷嬷下值回来。 三平见状,急忙起身,去给干娘倒水。 卫嬷嬷没让她忙活,她知道那事,大夫人没有问大小姐以前,先问过自己,别人不知道世子院里的事,她们多多少少知道些,大少爷房里没人,可也就更不好揣测问题所在:“你这孩子,夫人提了,你就是你的造化。” 三平垂下头:“我知道。”谁不思慕世子,她没有心气高到不喜欢给世子当妾的程度,她只是茫然,她不怕争宠,不怕万劫不复,可世子院子里不一样,透不出任何消息不说,也根本无处下手。 让人觉得不安…… 卫嬷嬷握住孩子的手:“知道就好,你是个懂事的,我从来放心,本想着你能接我的班,或者去伺候小少爷,将来做个大姑姑,谁知道……可不管怎么样,看中你就是你的造化。” 三平点头,她现在宁愿去小少爷房里做大姑姑。 卫嬷嬷叹口气,何尝不知道前路不好走,她从五岁她就带着三平,知道这孩子懂事、不争:“放心,夫人会记得你的。” ------题外话------ 开工,求月票!(#^.^#)(-_-||) 265一更 三平垂下头,世子院子未必是好去处,多少容貌好、才情佳的都被卖走了。 如今冬儿、夏儿还在外屋伺候着,这两位哪位不比自己长的好看,自己也无非多了大夫人这里一层关系。 可真到了世子的院子,大夫人这一层关系未必好用,所以远不如外人看起来那么平步青云:“干娘,我想……” “你说。” 三平想了很久,可不敢与大夫人提,难保大夫人不会觉得她窥视世子的院子,心思多:“我不想以姨娘的身份去前院……” 卫嬷嬷看着三平。 三平有些紧张,她没有不想伺候世子,她就是再看得起自己,也不会自大到觉得跟了世子是委屈了她。 可世子的后院——而且她跟在夫人身边多年,世子见过她无数次,世子对她没有没有超过主仆以外的情分,她一眼便知。 如果把她放在后院,她都怀疑这辈子有没有可能再见他一面,有没有可能从世子后院出来,倒不如赌一把,至少还能见到世子,可以慢慢了解世子的人,到时候或许能让世子主动收房,如果不行……等世子夫人进门后,她也能求一个外嫁。 她不想无望的等待,消磨一生:“娘,我不怕吃苦,可我怕暗无天日的没有盼头。”三平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卫嬷嬷叹口气,她懂,能跟世子自然好,可世子不是好相与的,如果恩宠不在身上,又无儿无女,倒不如平安喜乐找个人家嫁了好:“娘帮你想办法。”她绝不能自己提。 “谢谢娘。”三平看着嗔怪她的干娘,破涕为笑。 “你呀你,傻——”姨娘至少这辈子有人伺候,衣食无忧,哎,她们做下人的,怎能事事都如她们的意,这丫头到底是不甘心了。 …… 暖容春意,绿色盎然,城外青山横叠、白水环绕,郊外踏青的人也多了起来。 辅国公府内。 雁回摇头,什么都没有从小河那里问出来:“二小姐身体已经好了,最近经常出们,小河说大夫人将房里的三平赏赐给世子了。”那套头面的事,没有问出来。 “三平……”柳雪飞突然有些心烦气躁,她有印象,是个非常利落、能办事的侍女!长的也还可,为什么在快成亲的时候将身边用的侍女给了儿子?是玄简要求的还是婆母…… 柳雪飞突然有些不安,顿时又让她不耻自己,她什么时候起如此患得患失了,弄的都不像她自己,还总是不安到胡思乱想。 柳雪飞坐下来,平静下心态,大夫人又不是第一次往玄简房里放人,她为什么这次反应这么大。 “小姐?” “没事。”柳雪飞深吸口气,看向窗外,她现在还什么都不能做,一切等成婚后再说。 城外鹰击营,孤飞蓬草中大风下煞气潇潇,马匹嘶鸣,箭飞破空声杀气阵阵。 干燥的尘土在踏踏马群中扬起,疾驰的速度扬起项心慈身上的兵服。 项心慈难得脸涂黑了脸,画了浓重的眉毛,将自己装扮成一位真正小厮的样子,跟着明西洛站在鹰击的领地上。 周围千峰万壑古树苍天,鹰击的锁链快速带着人击出、士兵穿梭在林木间、平地上,道道身影如同闪电,快速出现又快速消失。 明西洛与身边的人交代两句,快速勒马离开。 项心慈看着他的背影,在这样的气氛里,神色也不禁凝重,平日温文如玉,提笔抚琴的人,在这片土地上,仿佛换了一种容貌,陌生又熟悉。 她很少见他在军中的样子,他第一次远征回来,两人就闹的很不愉快,第二次远征回来,两人直接决裂,他长期待在军营,她在后宅,少有交集。 项心慈看着他,觉得,他在外征战的样子,应该更吸引人、更有魅力吧,要不然为什么后来那么多人扑向他。 今天是鹰击结业的日子,他要参与验收,她也难得见了他没有收力的马上样子,或许他也不介意她知道多少。 项心慈看着加入其中的他,突然想到那天模糊中他踹开门后的情景,他跑向她时的样子…… 项心慈单手放在旁边的木栏上,在这片犹如真是的铮铮杀场中,当明西洛手里的权势逐渐积累,圣朝气运其实早已改变,边陲的盗寇、内里的腐朽,在他的手中,都将光耀无比,现今的萎靡不振,都是过去,各方垂怜都是徒劳,他将永远屹立在此,再护江山半个世纪。 项心慈看着千仞封上盘旋的雄鹰,首次体会到了他的家国情怀,感受到这片土地上,真正的红尘大世、生生不息。 明西洛不知道从哪里跃出来,勒马停在她旁边,神色不动的看着她:她又在想什么? “大人——” 明西洛勒马而去。 项心慈看着他,边塞外疆、沼泽湖海,他从来值得人追捧。 清冷的晚风吹散了一天的焦躁,项心慈沉静的走在山路上。 明西洛牵着马,跟在她身后,目光贪婪的看她片刻,再她回眸时,又平静的移开,声音无波:“七小姐要不要上马?”她身体不好。 项心慈移开目光,望着不远处下落的太阳,将这片山林都染成了橘色,周围呼啸的兽鸣,让这座人迹罕至的山峰越发空寂、震撼。 项心慈慢慢的走着, 明西洛没有等到她说话,沉默的安抚下要奔驰的马,也沉下目光,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陌生感和不确定的自尊心,让他同样不想任人看轻。 这两个月,她没有找过他,他像被人遗忘的,不值一提的露水姻缘,除了偶然收到的东西……或许那些东西都不是她准备的,脸被人捏在手里攥一下的价值都没有了。 项心慈撩下飞乱的长发。 明西洛看到她如今只垂到腰上的发丝,心里的抱怨顷刻间散去。 她身体不好,他也忙,见不到也情理之中……而上次,确实是他先移开的目光,,她敲打他也情理之中,何况他也近三个月没有这样看过她,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自尊心上:“山路还有很长,上马吧。”你站一天了。 “走走……”她回头看他,又看向前面的山路。 明西洛握缰绳的松了一下,她好像…… 项心慈停下来,回头看他:快点啊。 明西洛下意识快行几步。 项心慈看到了他手上的深茧,他累吗……伸出手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宽大手掌,粗糙的掌面有很厚的粗茧。 明西洛没有犹豫的握住她,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手掌中,用手上的纹路迫切、急躁又反复的摩擦她的柔软。 项心慈任他握着,余辉下,享受着他无法安放的冲不出的自尊强势与妥协的自我压抑。 项心慈看着狭窄的山路,突然觉得,再停留一瞬,她心里某些恶劣的东西就要慢慢滋……“唔……” 项心慈觉得天旋地转,人已经被她压在凹下去的平台上,不管不顾的吻了上来。 后面的人停下脚步,退到了后面。 明西洛吻的又急又霸道,他不想等,也不想猜她在想什么,是什么意思,以后想怎么处置他的感情! 他只知道他现在想这么做!再不这么做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她近在眼前,她就在他身边!他想把她——可他所有的想法!她根本看不见! 明西洛牢牢的将她固定住,感受到她微弱的挣扎强势的压了过去。 项心慈呼吸有些急,像被扔在了翻涌的浪潮中,又一点点……害怕,又有一点点激动……这种感觉…… 东文街上的门开启又关上。 明西洛吻上她的耳廓,沙哑的声音透着掩不住的冷肃:“还疼吗……”仿佛那些血还留在她的肌肤上,刺眼又让他躁动。 项心慈哼哼唧唧的,像诱惑他力量、暴怒的弱小生灵:“……嗯……” 明西洛的眼睛瞬间染上急色,抓住了她瘦弱的肩膀,衣裙一件件散落……() ()某时某刻,项心慈如一缕光,破开云层万丈光芒……美的迷离、惊心动魄。 明西洛几乎克制不住想把她吞服挖心。 项心慈在沉静中,轻轻带开他的头,不让他在表面胡作非为,静静的让自己放松…… 明西洛茫然的为她穿着衣物,有些话……他想…… 项心慈将头发从衣服里,取出来,恢复如常的神色,悠闲舒适又表情淡淡。 明西洛绕在心口想说的那些话,在她没什么情绪的目光中,瞬间变得龌龊,不值一提,为她系着腰间的丝带:她第几次,重要吗? 项心慈抬头:“怎么了?” 明西洛摇头,对上她眼睛一刻,又痴迷的看着她,真好看,造物惑世的好看,明西洛的手指忍不住抚上她的脸颊。 项心慈笑着握住他的手:“时候不早了。” 明西洛还没有从她的笑容里回过神来,突然用力握住她的胳膊,目光沉静的看着她,他希望她留下来。 项心慈没有动,只是悠悠的看着他。 明西洛送了手:“我送你。” 项心慈笑了,往他肩上靠了一下,声音温柔又娇气:“好。”结果项心慈刚站起来,又坐下去了,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眼睛里含着隐隐水光:“你让秦姑姑背我出去吧……” 明西洛顿时笑了。 项心慈不依不饶的掐他,你还笑,还笑。 明西洛突然抱起她,蹭蹭她的额头,这一刻,让他死也愿意。 项心慈掀开车帘,依依不舍的看着他,伸出手:“那我走啦。” 明西洛目光温柔,上前握住她,不提是谁非要走的,只沉寂在这一刻她看过来的,仿佛自己独一无二的目光里。 “我会想你的……” 明西洛握着她的手,只笑,肯定不如他想她。 马车动了,项心慈收回了手,与他挥手。 明西洛无意识的将手抬了很久,放下时,整条街已经黑了,整条街空荡荡的,某些东西在不知名的角落冒出来,是无法掩饰的势在必得的占有欲,与几乎克制不住的应该独属于他的私心。 他到底因为这份不一样,暴露了他本就龌龊的心,他希望她永远属于他—— 多雨推开了院门:“老爷——”那位天仙一样的姐姐走了。 明西洛收敛情绪,走入院门。 明西洛一个人躺在空落的床上,愣了很久,突然滚进去,抑制不住的激动!以后没有什么不可以!仿佛——她就是冷淡一点也没有什么。 明西洛就差骂自己一句什么,可他等不起…… 葳蕤院内灯火已经熄了,项心慈已经睡下。 秦姑姑神色几经回转,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她一个下人,能说什么! … 东宫内,烛火映照出亮如白昼的室内,梁公旭靠在软椅上,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更加惨白,消瘦到不正常的手指抚着微热的蜗牛壳,神色有些茫然。 寿康公公小心的站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敢吭声,可七小姐已经回去了。 ------题外话------ 老规矩,验证群,339074820。嘿嘿,验证群不留人,领完可退。 266二更 梁公旭突然开口:“你说……” 寿康什么都不想说,恭手对上太子的方向:“殿下……” 梁公旭又静了一会,才开口:“你说她会答应我说的婚事吗?”那天之后……她没有提过,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后来她生病了,他也没敢问,现在……突然更不敢问了。 寿康松口气:“那是当然,七小姐最喜欢殿下,又对殿下关心有佳,前些日子殿下说睡的不好,七小姐还特意给殿下做了这个蜗牛壳熏香,七小姐定是希望与殿下长长久久,再不分离的。” 梁公旭突然冷哼一声。 寿康顿时闭嘴。 梁公旭又觉得自己哼的不对,心慈自然最喜欢自己,想着想着抱紧了手里的蜗牛壳,反正那两人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了! …… 清早,绿意浓浓,清水昭昭。 项心慈穿了一件豆青色的高腰长裙,手掌撑在单木上,裙纱如瀑般散开,迎着晨光好看又有生机。 项心慈缓慢的拉伸自己的背脊,感慨某些事就不能破禁,容易惦记。 “小姐,您动作幅度小一点。”秦姑姑看着都着急,才好几天,就想飞檐走壁了,昨晚还…… 项心慈答的漫不经心:“知道……”温冷傲柔,哪一个不别具一格,想念以前的日子了,项心慈靠在栏杆上,身体笔直的倾斜着,任由思绪毫无章法的天马行空。 项心慈歪过头,看秦姑姑那回不过神来的样子,哭笑不得,感觉到了罢了。哎,以前她可不这样,已经懒得管了,现在还是太年轻。 秦姑姑被小姐看的不自然,直接背过身浇花。 项心慈摇头。 孟姑姑笑着走进来,声音轻柔又小心:“小姐,柳小姐来看您了?” 项心慈微微挑挑眉。 孟姑姑重复:“柳小姐。” 秦姑姑闻言,放下瓢,在围裙上擦擦手,走了过来。 项心慈慢慢从栏杆上起身,想起不久前大哥跟她说的话,他拉了项心素近混乱里找人,所以项心锦来她这里讨麻烦,那柳雪飞来做什么,见事情不对向道歉?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但随即,又放心,谁没事想那么龌龊的问题,只有她这个龌龊的人,才能先人一步。项心慈想着想着,心情不错的笑了起来, 孟姑姑不明所以,也跟着笑:“小姐要见。” 项心慈眉宇一瞥:“不见。” 孟姑姑嗔小姐一眼,那您逗老身玩,知道了,给小祖宗您回了去。 项心慈又轻轻扶住栏杆,慢慢的压下去,继续活动自己的腰背。 秦姑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小姐很开心,那份愉悦几乎从她骨子里透出来,可——有什么可开心的。 项心慈眉宇含笑:“怎么?看你家小姐我好看?”项心慈迎着晨光,眉眼弯弯。 秦姑姑转身去浇花,修修自己的心性,免得哪天被小姐吓死,——是明大人总比世子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我坏话!” “没有。” 孟姑姑疑惑的跑回来:“小姐,有人送来的馄饨?”谁一大清早送这个? 项心慈看了一眼,嘴角的笑容有些僵:“不吃。”谁让他送来的!故意的吧! 孟姑姑想想也不会吃:“那奴婢替您吃了?” 秦姑姑立即从她手里接过馄饨:“忙你的去。” “你想吃就说你想吃,给你就是。”孟姑姑说完走了。 秦姑姑看眼手里的馄饨,想想也知道是谁送的,她自然不会吃,真吃了,谁知道小姐会不会发邪火。 秦姑给小姐放在台阶上,让小姐看着。 项心慈突然笑了,像明西洛会做的事,而且不是街头那家的,他做饭的味道她还是很熟悉的。 项心慈抚着栏杆,撑了几个动作,觉得看在天气不错的份上,她不给柳雪飞告状,要是以前,敢往她跟前凑,她能让柳雪飞万劫不复,连她大哥的衣摆都够不到。 现在吗——真是心慈手软的自己,仁善! 令国公府五房门外,雁回不敢置信的看眼小姐? 柳雪飞也没有反应不过来,项七拒绝了她的探视?这…… 雁回才明白,项七小姐真的拒绝了自家小姐,可,千百年也没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啊!她们小姐来探病,项七小姐就算不愿意,基本的客气礼貌应该有吧?何况为什么不愿意? 自家小姐是未来的当家主母,关系好总没有错!再说,不看僧面看佛面,项七小姐怎么能如此打自家小姐的脸,她知不知道什么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雁回嘀咕着忍不住想为自家小姐讨公道。 “闭嘴!”是她莽撞了,项七小姐本就不按理出牌,是自己不够谨慎:“走吧。” “小……”雁回为小姐委屈,小姐在七小姐这里碰这么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在有心人眼里,小姐以后怎么树立威信,小姐好意来看她,她却如此不给颜面。 项心锦刚从祖母房里出来,就听到嬷嬷报如此‘离奇’的事,尤其雪飞已经站在五房门口,令国公内,她连见都不见!让人知道了,对她们两人谁都不好。 项心锦急忙让小江去请柳雪飞去二小姐那里坐坐,进家门而不入,传出去以为项家多傲慢。 日益院的门突然打开,又关上。 清风环绕的春日里,花木开的正好,项逐元已经上衙了。 项心慈没在书房找到人,站在花草茂盛的植被间,突然掀开屏障层叠的花枝,吓浇水的善奇。 善奇立即嘴角带笑,配合的将瓢落地上。 项心慈嘟着嘴站定,不太满意的看着他:“好假。”人已经从花木中走出来,与花木同色的衣裙,让她犹如春天青绿,含苞待放。 善奇垂下目光,七小姐又活蹦乱跳的真好。 项心慈无聊拉扯着手里的络子穗,靠在花架旁看着他,她当然知道这个时间大哥已经上衙了,她就是无趣乱走着玩:“我哥还让你在外面伺候呢?也太没人情了,这都多长时间了。” 善奇神色温和,与以前比沉默了些:“属下觉得挺好。” 267三更 项心慈笑了:“是好,不用看他臭脸还能多活两年。” 善奇无奈,他不是那意思。 “你看他平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凶你们的样子,谁愿意在他手下做事。” 善奇没接话,小姐喜欢说什么就是什么。 项心慈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如果是以前,他已经跳起来反驳,偶然还会顶嘴,最是活泼、跳脱,每次买回来的小玩意也最得他心,现在看着瘦多了,人也不太精神,萎靡不振的样子。 项心慈随手把一盆花扔地上,自己坐在花盆的位置,抵着下巴看着他,怎么也是从小带着自己长大的人:“我哥就喜欢小题大做。” 善奇看看地上碎了的花盆,再看看她。 项心慈两手上举,柔白的双手打开,立即做出开花状:“赔你一个?” 善奇没脾气的将花盆收拾起来,不要扎了小姐的脚。 项心慈注意到他就没有挺起过腰,她将手放下来拖着下巴,大哥下手一如既往。 “小姐来找世子?” “对啊,我早上不小心没见他未婚妻,过来跟他说一声,看他要不要去怜香惜玉,谁知道他不在,那就没办法了。” 善奇低头掩笑,什么是‘不小心’,而且距离柳小姐去二小姐院子喝完茶都走半个时辰了,七小姐才过来,她怎么不等太阳落山再来,正好赶个晚集。 项心慈又把目光转他身上:“你腰还没好?” “好多了。”善奇站直一点,又弯下去:“这样浇花方便。” 项心慈冷哼一声,探出身伸出手,戳了他一下。 善奇立即扶住一旁的花架,但又立即站定:“小姐……” 项心慈目光一凝:“新伤?” 善奇立即否认:“不是。” “是也是你活该。” 善奇笑了:“小姐说的对。” “对什么对,差不多行了,还让不让你上工了!一直让你偷懒浇花啊!你拿那么多银子,只浇花不是便宜你了!回头我跟大哥说,让他别往你身上使劲,他怎么不在他身上使劲。” 善奇无奈,他真没事,就是刚才……他没料到小姐会碰他,有些惊。 善行办完事回来,刚洗漱完在吃饭,听到动静出来:“善奇,跟谁说话呢?” 项心慈已经抬高手,笑着:“这里,这里。” 善行嘴里的面险些没有喷出来,咳了一阵,急忙放下饭盆,恭手问安:“七小姐。”又是刚毅勇猛,沉寂从容的一个人。 “拿来,拿来,我看你吃的什么,闻着挺香。” 善奇站直腰背:“小姐,时候不早了,属下送您回去。” 项心慈不回,也不想出府,出去了明西洛一定会堵她,而且她也有点想见他。 善行怎么可能把自己的饭拿过来,走过来看着坐在巨大花架上的七小姐。 “怎么,扮演的不想。” 善行突然觉得七小姐今天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呢,似乎更柔美一些,但七小姐自从大病初愈后就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不一样:“七小姐自谦,花架上不干净。” 项心慈看看他两:“谁跟着我哥呢?” “善史。” “他啊。”年龄太小,在家里折腾还行,在外面他和善奇比还是差一些:“我还没吃东西?” 善行开口:“属下让厨房为小姐准备。” 项心慈拽住他衣袍,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你的那个看起来就很好吃。” 善行信她才是自己脑子不好使,她都没见,善行毫不留情的将衣服从她手里挣出来,一字一句重申:“厨房给小姐准备。” 项心慈眨巴着眼看着善奇,张口:总觉得多个哥! 善奇笑了。 善行回头看两人一眼。 项心慈可可爱爱给他比朵花:“饿了。” 善行哭笑不得,去厨房给她备饭。 善奇才看向七小姐:“真没吃饭?”七小姐是不吃东西,会半夜抓人脚踝的女鬼。 项心慈揪一瓣花瓣:“吃了两馄饨,消化完了,奇奇,你说我这么能吃,再这样吃下去,不活动,我会长胖的,我肯定会长胖的……” “……”您老登高望远的,哪天不活动。 “我最近觉得衣服都放宽了一个尺寸。”项心慈声音软软的抱怨着,还不忘扯扯知道的衣服。 你那是下放,是长高了!咳,善奇其他没想。 “你说我是不是圆了?不好看了,最近都没人喜欢看我……”了。 “善奇,我出去买东西,正好路过药铺,就帮你买了药膏,你看看是不是你平时用的。”三平含笑的拎着篮子从外面走进来,一张清秀柔和的面庞,在春风暖日里格外沁人心扉。 项心慈顿时饶有兴致的看向善奇。 善奇有些紧张,不是,她是——最终没有说,放下水壶,转过身:“多谢三平姑娘,姑娘以后还是别费心了。” “顺路而已。”三平走过来才发现隐在花木中,比花草更娇艳的小姑娘,愣了一下,顿时回神,急忙请安:“奴婢见过七小姐,七小姐万福。” 项心慈打量她一眼,好看,漂亮……不是,大哥这正院里又进漂亮小侍女了,但随即笑了,进就进了,好好伺候大哥,将来嫂嫂进门了,也给大哥生个一儿半女! 不过,项心慈顿时看向善奇,你是不是要抢我哥女人! 善奇哀求的看眼七小姐的,咱能别胡思乱想吗。 晾你也不敢:“起来吧。” 三平诧异的看着七小姐,七小姐怎么在这里?而且世子已经上衙了,没有人告诉七小姐吗?更另她不解的是,七小姐为什么坐在这里……和善奇说话?好像说了有一会了? 268一更 不觉得很奇怪吗? 善奇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神色沉了一分,直接问:“三平姑娘还有事?”没事可以走了。 三平微愕,察觉到善奇的敷衍,但善奇是很温和的一个人,从来没有脾气,尤其自己……所以一直以来他们对自己都很尊重,这是怎么了? 而且……七小姐在这里,难道不该进去让侍女招待? 善奇瞬间抬头看向三平,眉头皱了起来,不喜欢这些人打量七小姐!“三平姑娘要浇花?!” 项心慈无语,这个样子,怎么会有小丫鬟怜慕你,好心提醒他:“药,你还没给银子?” 善奇回神,急忙从袖笼里掏银子。 三平急忙开口:“不用,不用,奴婢顺路想到善奇需要,没有几个铜板。”她不是没有眼色的人,俯身:“奴婢想起还有事,如七小姐没有吩咐,请容奴婢告退。” 项心慈没事,她看眼善奇。 善奇伸出手,执着的付银子。 三平只能尴尬的收下,世子身边这几个侍从很难接近,本想着:“奴婢告退。” 项心慈看着人离开:“真是位清雅寡淡的野菊花。” 善奇哭笑不得的整理着如墙高的花架:夸人还是损人?还是——不高兴世子身边新进了人。 项心慈突然含笑的看向善奇。 善奇顿时看向别处。 “也不知道——药膏好不好用……” “我付钱了。”善奇拿起旁边的剪刀,咔嚓,剪断枯败后未生芽的枝杈。 项心慈拖着下巴:“可你年纪也不小了……” “七小姐还是个孩子,不不适合提这些问题。” “也是,等柳雪飞进门后,把身边漂亮、懂事、博学多才的大丫鬟、小丫鬟、中丫鬟统统嫁给你们,你们就觉得合适了。” 善奇不理她,让她抬抬手臂:“七小姐让让,把花压折了。” “只有花压——” “七小姐,饭好了!”善行站在廊下,神色如晨光般温和。 项心慈随意喊着:“我下不来了?” 善奇放下剪刀:你下了吗? 三平放下篮子,手里的银子,让她清楚感觉到被善奇排除在外的界限。 世子身边比她想象中还要难靠近。 三平整理好思绪,拿了盒胭脂出去,见了项绯,笑了笑,莫莫的将盒子推过去:“看到时候觉得适合你,就给你捎回来了,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项绯脸色冷淡,可心里再不高兴,她也是大夫人身边伺候了多年的人,又有卫嬷嬷做干娘,与冬儿夏儿不一样。 可即便这样,项绯也不要她的东西,但看到‘盛世华裳’四个字,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将铜钱大小的一盒收起来,盛世华裳的东西很贵,小小一盒也要三四两银子。 两人相视一笑,三平才道:“我回来时见七小姐在外面,七小姐是来找世子的?” 项绯将抹布收起来:“七小姐来了?” “和善奇在院子里说话,见他们都说了一会了。”总觉的很熟悉的人才会近距离与对方说话,可世子身边的人不该如此好接近才对,尤其善奇和善行,善奇一直跟着世子,最是谨慎,善行根本不与女眷接触。 项绯想了想又继续忙,七小姐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出去了,七小姐说不定都走了。 三平见状,疑惑:“七小姐经常来吗?” “那件事后,七小姐偶然会过来。”毕竟是因为世子疏忽导致七小姐受伤,世子关心些也是人之常情。 “可我觉得善奇与七小姐很熟?” “善奇敢不熟悉,就是因为他,害的咱们世子欠了五房的人清,他要是不犯错,世子至于总觉得低五房一头。” 这样吗? “怎么了?” “没事。” 项绯看她一眼,切!冬儿夏儿长的更好呢,还不是一样是丫鬟,能不能被抬姨娘还另说呢! … 礼部府衙内。 明西洛独自站在大厅内,看着窗外的石榴树不自觉的有些走神,她说,她院子里有两排石榴树,春天开花的时候像小灯笼一样,结的果子,在秋天的阳光下裂开,散发着石榴的清香,都被院里的丫鬟婆子偷吃了。 明西洛不自觉想笑,神色温柔下来,嘴角微微上扬,想到她昨晚…… “明大人,明大人……” 明西洛回神,看到对方,恭手:“甘尚书。”神色平静如常,客气恭顺,与平时在户部当值时无异。 甘伯桥顿时心生好感,难怪项侯爷对其赞赏有佳,是个沉得住气又让人觉得沉稳的年轻人,被太子要去,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明西洛神色淡淡,他刚刚只是有些想她,想她走时孩子气的样子,想着她喜不喜欢吃那碗馄饨,甚至有些担心,她有没有不高兴,还是……在生他的气,他真不知道她第一次,如果知道…… 但不后悔,甚至第二天都压不住恶劣的高兴,这种感觉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挥之不去的,变得越来越想她,恨不得现在就能抓住她。 甘伯桥态度更温和,像看自家晚辈,这件事本不用他亲自出面,但眼前的人今非昔比,还是他亲自出面好:“明大人看看要的可是这十年间的存本。” 明西洛客气的接过来:“劳烦甘大人了。” “小事而已,明大人事务繁多,这些小事还要亲自查验,辛苦了。” “为太子解忧而已。” 甘尚书缕缕胡须,嗯,说话也滴水不漏,年轻人一朝得志,还不骄不躁的少有啊,是一个好苗子,如果太子身体康健,不失为英雄不问出处的好去处。 可惜,太子身体:“以后有什么能帮忙,明大人不必客气。” “多谢甘大人,甘大人客气。” 甘伯桥不是不念恩的人,他能从牢里出来那么快,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稳,是眼前的人在太子面前说了话,虽然对方只是觉得尽臣子之则,可现今局势,容不得他不为将来考虑:“听闻明大人喜欢书画,我这里有一副青竹图,想请明大人鉴赏一二,不知明大人可有时间赏光。” 明西洛急忙从户部出来。 五更将两幅字画装上马,立即开口:“七小姐还没有出来。”他们的人一直在项国公府、盛世华裳,都没有见到人。 明西洛烦躁的站了一会儿,看着套上鞍的马不想回属衙也不想去东宫,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就想去看她,哪怕问问她馄饨咸不咸,昨天晚上的事她有没有不满意…… 如果可以,想再问问她一会要不要一起去踏青,现在绿意更好,如果还可以,踏完青,顺便问问她,晚上要不要再去吃一碗馄饨,随后顺理成章的留下来。 明西洛又觉得太明显了,一看就知道安的什么心思,太急躁了,会让她觉得他不够稳重,庸俗的贪图这些事情,进而几天不想搭理他。 明西洛想到这一点,有些不安,她没出来,是在敲打他吗!让他收不该有的心思,不要太想当然,不要觉得他是第一个就忘乎所以。 明西洛的神色顿时冷了一瞬——但随即苦涩,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见她,想她昨晚的每一个样子,想她攀上他肩膀时所有的神态,想着她对他是不是有一点满意,想到什么都不想做,就只想见她。 马行了一半儿,明西洛突然调转马头。 “明大人!” “你们先回去。”策马去了盛世华裳。 …… 项心慈站在后院的花房里,合上手里的花册:“他在盛世?” 秦姑姑如实传达:“明大人带了几幅画去盛世,想替换大厅里几幅画,想问问小姐合不合适。” 项心慈慢悠悠的重新翻开今春嫁接的几个花种,神色有点犹豫,盛世大厅里的几幅画都是她最近挑选的,自然没有不合适的,他却找这个借口。 见还是不见? 秦姑姑不催,也不管,但还是要提醒一句:“您可刚喝了药……”配方调的再温和,个人体质也不尽相同,芬娘喝了十多年能生出您来,您可未必有芬娘的好体质。 269二更 项心慈嘭一声合上册子! 秦姑姑不痛不痒,但还是垂下头,小姐年轻气盛的,免得触了眉头。 项心慈瞪她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就你这噎人的本事也没谁了,行了,你亲自去,这么回他吧。” 秦姑姑骤然看向小姐!这太损了吧? “怎么!噎我可以噎他就不敢了!” “没有……”秦姑姑真垂下头:“奴婢这就去。”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巴掌,让你多嘴。 …… 明西洛听完秦姑姑的话,神色顿时…… 秦姑姑没管脸皮微薄的明大人,赶紧躬身退下。 明西洛站在盛世的雅间里,很长时间回不过神来,脸色煞白,她刚喝了药……喝了什么药不言而喻…… 明西洛整个人难受的支撑住桌角,顿时捏烂了手里的画,为自己莽撞,也为一天都没有想到的这个问题,也为……或许可以存在的,他的孩子。 更为,他害的她喝那种东西的自己的无知,她身体本就没完全好,听太子说,平时喝个药就很娇气,这次呢,喝的时候她有没有觉得苦,有没有抱怨,现在怎么样了。 他就是没接触过,也调理过这些纠纷,更知道那些药多数不能常喝。 明西洛靠在桌子上,垂着头,很长时间没有抬起。 葳蕤院内。 秦姑姑不理自己小姐,让焦耳在前伺候着,不看她:缺不缺德,故意的吧。 项心慈也懒得理她:是谁先提的,她好好出去见明西洛的心情都没有了。 秦姑姑恨不得再抽自己几嘴巴:老奴嘴欠,但您也别表现的多无辜,您绝对有给明大人添堵的心。 项心慈横她一眼,突然心情愉快:你猜有没有? 秦姑姑:不想猜。 … 小江为大小姐按着肩膀,察觉出大小姐想孩子了,也感觉出家里多多少少不是的大小姐当姑娘时的家里了。虽说大小姐在穆家不容易,可大小姐如今在娘家又何尝容易在。 小江更知道大小姐在纠结什么,主动开口道:“还是与夫人说一声吧,七小姐接了馄饨没有让柳小姐进去,还让柳小姐看见了,显得七小姐无礼,与夫人说一声,让夫人提醒世子送些东西过去,或者让夫人提醒七小姐随便回个礼搪塞过去也好。”否则显得五房也傲慢。 项心锦叹口气,哪有那么简单:“我能说什么,我在家里住着,很多话已经不方便说了,而且多年不在家里有些事我也不能看的全面,前几天的事,娘虽然没有明着跟我说什么,但暗示了不止一次……” 项心锦神色有些暗淡:“提醒我让我以后不要多话,别疑神疑鬼,什么都大惊小怪,具体说的什么,还用想吗,想来小七那些东西没有任何问题,父亲还被人挤兑了,以五叔护短的性格,如果不是碍于我和离在家,恐怕难听的话就冲着我来了。” 小江为小姐捏着手臂:“小姐多心了。” 不是,五叔回护项七,谁人不知,哪个敢往前凑,这件是更怪不到小七这样,她是性格如此,五叔娇惯的她也不觉得这样有任何不妥:“跟她说这样,显得咱们多事。” “那小姐不管了?” 项心锦叹口气,她怎么管,好心提醒对方未必觉得她是好意,说不定,还会被人旧事重提,她一个和离在家的妇人,还是不要给父母添麻烦了:“管好我们自家就是。”让母亲提醒玄简送些东西去,全了脸面就好。 …… 傍晚起了风,天气阴沉下来,眼看着要下雨,春雨如油,这场雨来的是时候。 郑管家刚要才让善庸去送伞。 项逐元已经到家,风将他衣袍上的络子搅在一起,却不见一丝狼狈。 郑管家立即上前伺候,一边服侍世子更衣,净手、洗面,一边不忘唠叨:“七小姐一早就过来了,见世子不再,颇为惋惜。” 项逐元洗了脸,接过毛巾,有选择的听他们说话。 郑管家更着世子去挑压玉:“七小姐搜走了爷三支好笔,嚷嚷着世子不疼小姐了,有好东西也不说送过去。” “前天那几支,我给空气了,她那人,给她多少她都不觉得她得了什么。” 郑管家笑笑,当真就傻了,没见世子心情好着:“七小姐胃口也好,特别喜欢吃这次新出的几道菜,清炒笋条,酱香鸭肝,中午又过来吃了一份闷烧排骨香茄。” 项逐元将压玉系在换好的衣服上,挽起衣袖:“她就不吃好东西。” “中间加了小碗鲍鱼,清蒸鲜蟹和白子朝皇,喝了一小碗燕窝,说长身体,她都瘦了。” 项逐元不说话。 郑管家觉得接的不好,但见世子没有生气,又笑着将七小姐这天都做了什么汇报了一遍。 日益堂的前院内。 三平靠近项绯:“姐姐,世子平日不回这边吗?”也不用她们去书房伺候吗?书房就几个大男人伺候着?而且连续几天,她听世子回来后,都是先去的书房。 项绯心里冷笑,虽然三平掩饰的很好,但大家心知肚明,何况以后在一起伺候,谁又有什么可消化谁的:“世子除了睡觉很少过来这边,就是睡觉,很多时候就在书房岸边了。” 三平惊讶的看向项绯,她以为。 项绯苦涩一笑,夫人以为世子宠爱她,也是她霸占着世子,所以世子才对夫人送来的人动则发卖,轻则退回去,这些人想多了而已。 三平急忙收了惊异,难道不是吗?那世子为什么?为柳小姐守身吗? 三平分不清是羡慕还是落寞,神情有些苦涩。 “一会你陪世子去夫人那里请安吧。”想必夫人也想见三平,项绯不会在这件事上不懂事。 …… 项大夫人有小儿子要照看,也不会不重视大儿子,她可不学婆母,偏心偏的那么严重:“你呀,又瘦了,现在怎么觉得你比祖父过寿时还累。” “事情比较多。” 项大夫人看眼儿子身后的三平,欣慰不已,虽然不如柳雪飞与儿子站在一起更好,但也耐看:“这婚事马上就要到了,府里都开始给你张罗了,你回头把你院子的钥匙给了三平,明天我和你大姐给你重新规划规划,保准你们小两口满意。” 项逐元心里有打算,会先于父亲说了,再和母亲提。 项大夫人笑了:“都多大了还不好意思了,这可是你等了三年的新妇,心里指不定多盼呢吧,你放心,一应东西都是最好的,绝对不委屈了雪飞。”项大夫人想起件事:“今天雪飞来看小七。” 项逐元神色认真了三分。 项大夫人叹口气:“小七的性子是被你五叔惯坏了的,说话做事,都凭着性子来,估计是不想见,连个理由都没有,就把雪飞打发了,可偏巧又不懂掩饰,还有胃口从外面买东西吃就没有空见人。” 项大夫人也是无奈:“我怕雪飞多想,你回头送些东西过去。说起来小七这性子越来越难调了,但总归是我们自家的孩子,总要帮她圆这,好在雪飞也不是乱说话的人,但咱也不能让雪飞受了委屈是不是。” 项逐元慢慢开口:“有什么可委屈的,她来看人,不提前让人说一声,七妹怎么可能有时间。” 项大夫人张张嘴,觉得自己好像被不软不硬的噎了一下,小七天天在家,能有什么事:“你……说的也有道理。” “常理而已。” 项大夫人笑笑,不跟儿子说了,雪飞也是倒霉,跟了这么一个木头:“三平可还习惯?三平可是娘最得力的助手,给了你,你可要好好带着,说起来娘还有点舍不得呢。” “娘领回去就好。” 项大夫人又被噎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不禁看看别处,突然能理解老夫人的偏心了,有些孩子,一开口就不招人喜欢,好在她不是老糊涂的母亲:“你呀。”三平还在呢! 270三更 三平神色有些尴尬。 项逐元起身:“孩儿有事,先走一步。” “去吧,去吧。”待不了一会就想走,不知道在忙什么。 三平刚要跟上。 项逐元突然回头:“夫人舍不得你,你就不用回去了。” 三平脸色顿时刷白。 项大夫人气的端庄的形象险些维持不住,又有些不高兴儿子太看重柳雪飞,一个妾室而已,儿子也不敢收,被一个没过门的女人拿捏住,他还要不要国公府世子颜面了! 项大夫人气的喘着气,柳雪飞什么都好,就是儿子太看重了些,少不得以后被惯着没了样子。 卫嬷嬷安抚着大夫人,又心疼的看眼门口的三平,送过去又被送回来,这孩子以后怎么在这院子里立足。 “他这是要气死我!” “夫人消消气,世子也是体谅夫人这里没有人手。”以前说的流利的理由,今天说起来觉得心酸。 项大夫人舒口气,怎么可能真与长子置气,但也不是不懂下面人的心思,三平以后恐怕不能留在院子里的,不能服众又有这一遭事,留着会动摇了这孩子心性:“你放心,我定给你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嫁出去。”是她莽撞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好好培养出来的丫头就这么浪费了,哎。 项逐元直接去了父亲那里。 项章被从姨娘那里叫出来,有些不悦,他后院人不多,这些姨娘都是以前跟着他的,如今年纪都大了,只是情分在,每个月他会去看几次,自然比不得妻子,就这么一天的时间,他也来占着。 如果不是深知大儿子的性格,他都要觉得是素君闹他了。 “怎么了?”项章提起茶壶。 “我要退婚。” 项章突然看向儿子,茶都不倒了:“你说什么!” 项逐元神色平静的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一遍:“我和柳家的婚事,并不是太必要的事,而且现在之计,也不适合成婚,所以,我想解除婚约。” 项章猛然一拍桌子:“胡闹!”说的什么话,现在怎么了,就是各方造反了跟你成婚有什么关系:“不可能!我不同意!”简直不知所云! 项逐元神色平静:“孩儿心意已决,只是通知父亲一声。”是他相差了,柳小姐根本不会一心待小七,而且如果两人发生冲突,众人都会觉得是小七不懂事,委屈了柳小姐。 小七的事情如果对上柳小姐时,众人无形中会觉得柳小姐在是非观念、大仁大义上压心慈一头,会偏向柳小姐,今天母亲也是如此,所以他不满意,这婚必须退! “你——”项章没料到这话能从向来稳重的儿子嘴里说出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们定亲七年,如果不是柳小姐守孝,你们早完婚了,孩子都会跑了,你现在要退婚!你是不是没有睡醒!而且,柳家守孝期间,你不离不弃,为此你得到了多少名声,你现在要退婚!你退什么婚!”气死他了! 项逐元抬头:“爹是不是本末倒置了,这算什么名声,我项家的名声需要靠此得到。” “你行!你心气高!你不在乎!但你要解除婚约,这就是毁信!是背信弃义!是小人行径!柳大小姐年纪不小了,你让她怎么说亲!而且当初夸你在柳家守孝时不离不弃的人转头就能嘲讽你。” 项逐元心意已决:“第一次,柳小姐年纪大了,跟我没有关系,她守孝期间本就不论婚假!而她今年刚出孝,她的婚事也正好现在重提,与我解除婚约正好不耽误她另谋。再来,嘲讽是别人的行为,能嘲到我的头上,是我无能,跟我履不履行婚约没有关系!” “项逐元!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件事我有分寸,西北局势紧张,过段时间我会申请远征,会以归期不定的名义与柳小姐解除婚约,并不损柳小姐的名声。” “你还敢想办法!远征?谁准你远征了!你是不是要吓死我和你娘,还是气死你爷爷!”远什么征!万一出了事—— 项章真个人都,项章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被项逐元牵着鼻子走:“你是不是有人了!” “没有。” “没有你失心疯了解除婚约!你是糊涂了还是想学你五叔,你看看五叔,你看他现在像什么样子,是非不分、一事无成,成天围着他那个女儿转!下半辈子的名声我看他也得搭进去!我警告你,你不是你五叔,你身上压着我项家全族的担子,项家的兴衰,全由你一人说了算,你要是觉得这生你养你,供应你一切的项家不值一提,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我请你,看在项家这么多年对你的份上,想想,如你果出事了,项家还有谁能挑起整个大梁!” “孩儿……” 项章的语气缓和下来:“玄简——时间女人多种多样,你喜欢上谁是人之常情,男儿风流也是应该,可不该为此乱了本心,而且,我和你娘没有你祖母那么偏见,不管女方什么身份,只要你喜欢,你都可以带回来,做个偏房,做个贵妾都随你,何必非要接触婚约。”他想过任何一个儿子会为女色冲昏头,唯独没有想过玄简。 “父亲多心了,孩儿身边没有人,但孩儿心意已决。” “没有人你闹什么!——”项章险些没气死过去! “我只是觉得我与柳小姐不合适。” 狗屁不合适!项章的教养险些扔他脸上:“理由!”项章猛然想到什么:“柳小姐有人了?” ------题外话------ 欠三斗篷了,我蠕动走过。 号外,嫌我昨天的车开的不激烈的亲,咳咳!方向盘给亲了,您来 271一更 这都什么事!项心慈已经够让人惊悚了!柳雪飞那样的名门贵女难道也如此!简直—— “爹——”你想什么! “喊什么!这里就你我!有什么不能说的!错的又不是你!你要不是被人扣了屎盆子,会不管不顾的解除婚约!岂有此理,亏她柳家自谕百年世家,竟让女眷做出这等——”想到自家的项心慈,生生止住骂人的话,转了弯:“她又不是脑子有问题!” 项逐元不愿意:“七妹脑子也没有问题!”她只是受了刺激需要吃药,跟人生病了一样,怎么就脑子有问题了! 这该是你回答的问题:“你就说是不是!” “不是。” “不是你为什么解除婚约!”项侯爷越想越有可能,他儿子外面没女人,这场婚事定了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怎么现在要接触婚约,只能是那个女人道德出了问题,岂有此理,欺他项家头上!如果不是项心慈前科在先,他都没想过这样有失颜面的问题! 项逐元看眼快失去理智的父亲,冷静的重申:“柳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你不娶!” “孩儿不孝。” “别跟我说这些,理由!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因为她不能好好对小七,不会偏爱她,甚至在原则问题上,她会让小七受委屈,柳雪飞的身份甚至不能让她只在那个位置,对以后发生的事,不管、不问、不听! 更何况小七无形中还得罪了她:“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你在这异想天开!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我就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我心意已决!” 项章看着儿子坚定的神色,焦虑的在他身前走来走去,试图放平心态:“玄简,你多大了,你这是要干什么,娶个女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柳小姐也会是别人,你把她娶回来就是了,不喜欢就放着,嗯……” “我心意已决。” 决你个头!项章看着他不打算妥协的样子,实在想不出为什么,既然什么理由都不是,为什么要退婚,不喜欢女人?不喜欢女人也不是退婚的理由,不是,项章突然开口:“你有——难言之隐?”怕柳小姐性格强硬,不兜着所以要提前解除婚约! “不是。” “不是你退婚!” 项逐元什么都不想说:“……” 项章深吸一口气:“还是因为上次元宵灯会的事……” “不是。” “不是是什么!总不能是她太贤良淑德、端庄大方、博古通今,你觉得自己配不上她!”项章的火又上来了。 “……” 项章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下来:“都说过了,上次是意外,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案件审理过程你也看了,不是任何人的阴谋,而且项七也没事儿,救援也及时,你五叔都不追究了,你妹妹也知道自己任性还愧疚了很长时间,柳小姐就更无辜了,她只是路过而已,都不是有意针对项家,你不要想太多了,柳家不会扯进朝堂争斗里,就算扯进去了,跟你娶柳小姐也没有关系。” 项逐元更不想提这个:“您多虑了。” “我多虑什么!你都要退婚了,我项家还有什么脸面!” “这与项家脸面有没有关系,这件事不会扯上家里。” “所以你说去边关!你不如直接让我去!看看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死在战场上,也省得被你气死!” “……”项逐元不说话!他承认是不满项心素和柳雪飞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是她们,心慈不会遭受那样的惊吓,更不会伤的那么重!她哭的时候谁看见了!她不能跳舞、不能拿琴的时候,谁可怜她了! 她回来了就是没事了,她受到的委屈谁看见了!什么只是意外,如果不是她们两人合谋,会有这样的事情! 项逐元心里冷哼!知道错了?!他看项心素、柳雪飞过的好着呢! 更何况如果不是这件事,会给了太子可乘之机,心慈对太子的态度会突然不一样,会……所以他必须退婚,还要拖这么久退婚!推到成婚的本月退婚!那是她自找的!或者——他故意迁怒,随便怎么说! 项章不管那些:“婚事是两家的承诺,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这件事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 “所以我申请去战场,生死有命,给足了这场婚事颜面。” “你——”想气死他嘛!好坏话说尽还不听!项章急的想给他上家法!“你看看莫云翳,梁都前段时间怎么说的他的,而且你跟莫云翳能一样!他最不济没有订婚!即便如此梁都私下里就差怀疑他是不是不行了!你现在退婚了外面的人怎么想你,说不定盼着你从战场回来,等着你宣布受伤不行了,以后也省得找女人!” 项逐元无所谓,而且,他当然和莫云翳不一样,如果他是莫云翳,他根本不会放手,不会给容度可乘之机,更不会自己一个人去上任! 即便冒天下之大不违又如何,即便给两人都扣上帽子,奔着为妾,只要他坚定,一样是妻,别人的话算得了什么东西!他会不管不顾的带她走! 站在他的立场看,莫云翳那些问题都不是问题!横在她和小七中间才是他永远不能跨过去的障碍! 他还能怎么办,他已经够克制了,够隐忍了!甚至想着她会成婚,她会离开,她会在没有他的地方,跟另一个男人生活!他还不够忍不够为项家着想!不够痛苦!他还没有做到这个位置该做的责任吗! 项逐元什么都不想说:“我要退婚,说给父亲也只是通知父亲,不是与父亲商量,父亲只需要知道就好。” “反了你了!” 项逐元看着他:“不至于,孩儿身在这个位置,也请父亲相信,孩儿不会辜负家人对我的期望,所以,请父亲给予我极大的信任,不要无谓的为这个问题辩论下去,我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必然深思熟虑,做到了最小的牺牲,做出了对所有人都好的决定,父亲只需肯定就好。” 项章骤然转身看着他!什么叫做最小的牺牲!项章忍着一脚踹上去的冲动,突然不好的预感扼住,他什么意思? 项章盯着他,心里的不安盖过了怒火,焦虑一点点扩大,项逐元做事从来有章法、不曾越举,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同意呢。”声音因疑惑,缓和。 “那父亲就让二弟成婚,相信二弟不会让父亲失望!” “你——”火气又蹭的上来! 项逐元直接跪在地上:“请父亲责罚。” “你真当我不敢打你!”项章那点思绪被直接撞飞。 “但凭父亲发落,只请父亲记住我的话!” 项章让自己没有气死前坐下来,如果眼前不是项逐元,任何一个儿子敢这样跟他说话,他后脚就将他逐出家门! 项章一动不动的缓了很久。 项逐元也跪了很久。 项章忍着很长时间不看他,在心绪平静会后,又转过来:“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会让你被动,有没有想过你前脚说上战场,柳姐后面就说等你,你一世英名岂不是毁于一旦!” “孩儿对柳家的说辞不会是我要远征。” “你——”还有理了:“你这是想结仇!” “走到咱们这个位置,哪有不结仇的道理。” 项章快被气笑了,这是一个概念吗,这是完全能避免的事情!“你实话跟爹说,是不是你……不行。”最后两个字说得开不了口,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现在想想,既然不是为柳雪飞守身如玉,那不摆明了…… 项逐元下意识想反驳,但最后垂下头什么都没说。 项章觉得天都要塌了,他怎么就没有早点儿察觉呢:“你……”你——项章你了半天,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些年他又是怎么过年的,他…… 272二更 项章当然知道这对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他再怪他解除婚约,也不及这件事对儿子的伤害更重,这关乎一个男人的自尊。 项章所有苛责的话不忍再说,挥挥手先让他下去。 项逐元想了想,还是没有解释,起身:“孩儿告退。”他会在其他方面补偿项家、补偿父亲。 “等下,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行了,你走。”最后两句说的又快又急,看都不敢看玄简。 他怎么就问了,压在心里不行吗,多说一句都是往孩子身上戳刀! 项逐元恭手离开。 项章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让你刨根问底!又焦急的无力,怎么会有这种事,老天这是要跟项家过不去。 如果真如此,娶柳家姑娘自然不合适,柳家这些年虽然一代不如一代,但未必会让女儿受这份委屈,到时候也定然是不能收场的局面,还不如现在就退婚。 至于以后这件事怎么兜住,也不是不能运作,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再从老二那抱两个孩子,就说是他生的,那女子敢不同意,那么这件事儿就能很好的瞒过去,也不至于毁了玄简一辈子。 项章忍不住叹口气,项逐元会怎么想,他又是怎么撑过来的,他明明掩盖的那么好,自己这个当爹的还非要说出来!简直——玄简,这些年心性也数一数二了。 “老爷,姨娘说水烧好了,问……” “滚!” … 郑大海见世子回来,急忙讨巧的迎上去,接过纸伞,拿上毛巾,刚才七小姐来过,赏了厨房五两银子,这银子自然是世子私库里出:“世子要去七小姐那里坐坐吗?”小姐刚走。 项逐元心情有些不佳,脱了外袍,坐在书案前,疲惫的揉揉眉心,不了,免得影响了她:“她是不是又吃多了?下雨天乱跑,”伤才好了些,以前忌口的都要尝一遍。 “没有,小姐很克制。” 项逐元冷哼一声。 郑大海笑笑。 “去看看她有没有披外衣,再拿套蓑衣给她,天寒露重的让她消消食赶紧回去休息。” 郑大海苦笑,小姐未必穿,不美观:“是。” 夜雨中的春叶是被秘密滋养的孩童,仿佛能在夜色的掩盖下,变魔术般完成另一层的蜕变。 项心慈自然不会穿蓑衣,漆黑的春夜里,她打着伞,温和的春雨落在伞面上,慢慢的汇成雨滴,滴答滴答的快速垂落。 东文街的夜静悄悄的,虽然还没到宵禁的时间,因为这场前期大风,后期却绵软无力的雨没了行人。 如今夜深人静,除了雨窸窸窣窣的声响,和几声遥远的蛙鸣什么都听不到。 这样静的夜晚,配上微凉的风,斜斜落下的雨,让她隐隐有些…… 项心慈看秦姑姑一眼。 秦姑姑上前敲门。 明西洛没等到多雨过来回话,手里的笔未停,视线没有从折子上移开,勉强对着外面喊了几声,过了一会,还是没有回应,头也没抬,敷衍的又喊了几声。 项心慈嘟了嘴,就那么忙?都不看她,她等的都没意思了!再不看她转身走了啊! 项心慈踢一脚门槛! “多雨——”明西洛没等到回应,抬头,便看到门外,一袭月华如洗的长裙,替代了今晚月色出现的她,光芒万丈的照亮了身后的夜色,也沉寂了他今天所有的焦灼。 未知的、难掩的思念在他心底炸开,乱了他接下来所有的冷静沉着。 “不请我进去。”项心慈娇气的又踢踢门槛。 明西洛突然笑了,才理清这不是错觉。 项心慈也笑了,站在门外,歪着头看着烛灯下的明西洛,都说灯下看美人,其实明西洛一样适用,他很好看,身上带着清冷如烟雨的宁静之气,仿佛外界雷雨风暴也不会让他消散、翻滚,让人忍不住想触摸、想参与,想翻滚他这份雷打不打的沉静。 否则当年,她也不会从那么多人里挑中他。 明西洛走过去,身形修长,风度翩翩,她还站在那里,让他今天起起伏伏的心又因为她提了起来。 项心慈收了伞,借着他的手,笑着跳进来,顺势扑进他怀里,他身上带着皂角的清香似乎还有春雨的朝气,身上紧绷的肌肉,手感出其的好。 明西洛身体颤了一下。 项心慈笑着,声音活泼、干净,仿佛中午那些话不是她让人传的:“我们明大人家里竟然只点一根蜡烛?” 明西洛抚着她的发,沉迷在她的笑容里,她真好看,尤其现在,比月色烛光还要温柔、暖意:“蜡烛而已,点那么多做什么。”而且手指僵了一下,庸俗的想起她那时候的样子,更耀眼,更令人—— “吃饭了吗?” 她还小,那些药会伤到她。 项心慈摇晃着他:“跟你说话呢,吃饭了吗?” 明西洛不期然地握住她的手,顺势将她带到怀里紧紧抱住。 “嗯……” 明西洛知道不应该,他应该谨慎一点儿,小心一点儿,免得她看出他过多的想念和失态,又要敲打他。 但她就站在他面前,那么鲜活还在笑,他迫切的想知道她好不好,她怎么样了?药苦不苦,有没有怨他,还有就是,迫切的想重新抱住她,让她在自己身边,发生的每一桩事他都想知道,想时时刻刻看见她,想不让她喝药…… 随即苦笑,他有什么资格。 项心慈被抱的喘不过气来,手指忍不住攀住他的衣襟,想说那只是秦姑姑一句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但恍惚又知道明西洛不是心思轻的人,那些话对他的影响和对自己的影响绝对不一样。 项心慈有时候觉得自己该很解他,因为他们同样出生艰苦、生活不易;可是,有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 他那些无所谓的执着、坚持、不妥协、过多的心思,另她完全没有头绪,合则来不合则散而已,何必:“想我了……嗯……”喘不过气了。 明西洛察觉自己的失礼,不好意思有些不自在的松开点手。 项心慈没计较,她出来是为了高兴,刚才明西洛很让她高兴,她就喜欢别人因为她高兴、失落、痛苦、又高兴,明西洛从来配合的很好,很能讨她欢心,当然上官子都也好,她跟明西洛闹翻后,上官子都很长时间填补了明西洛的空缺。 不过,项心慈不想提自己不是东西的往事,带着明西洛重新坐下来,从后面抱住他脖颈:“你在写什么?” 明西洛松口气,也没有不识趣,握住她垂下来的手:“明天用的折子。” “不是不开朝吗?”项心慈跳上来一些,身体全压在他身上,一只手够这折子翻开,这东西什么时候写不行。 明西洛周身都是她的气息,她软软的压在被上,脸颊微红:“我打算依例开朝会……” 梁公旭的身体受得住?项心慈让这个想法一闪而过,没有问出来,免得:“那你要要辛苦了。” “还好……” 项心慈前前后后翻了几张折子,每一章都批的密密麻麻。 明西洛握着她手的手,忍不住用指腹一根根地抚摸过她的指骨,迫切感受这份真实。 项心慈看着这些折子,这样的明西洛对她来说有些陌生,等明西洛能接触朝政时,那时候两人早不来往,没有交集。原来他独自对着这些国事时是这个样子,对点一盏灯,聚精会神的,还有点傻气,她都站那么长时间了,也没有发现。 那么以前呢?他自己在书房时,可有女子想怜惜他,为他红袖添香。 项心慈一口咬住他耳朵! “嗯……” 项心慈笑了,笑容天真又可爱,还有初为女人的妩媚动人:“吃饭了吗?都问你好几次了?” 明西洛觉得浑身都在躁动,思绪有些乱。 “问你吃饭了吗?” 明西洛浑浑噩噩的:“我该怎么回答……” ------题外话------ 三更等一下哦,有个见,我补充一下,嘿嘿嘿 273为三月的may女王斗篷加更 “嗯……你说‘你想我吃呢,还是没有吃呢’。” “你想我吃了呢,还是没有吃呢。” 项心慈笑的不行:“让你学你就真学呀,傻气。”身体轻轻跃起从他肩上瞬间翻转而下,身体如一条灵活的鱼坐他腿上。 明西洛脸色发白的扶住她的腰,又惊叹于刚刚长裙滑过烛光时惊艳绝丽的美。 项心慈声音软软的:“那你吃了饭了吗?”那么多奏文,墨迹间隔平稳,一看就废寝忘食了。 “正……准备吃。” 就知道,项心慈晃悠着长腿,脚踝上一串红绳串起的金铃叮叮作响。 明西洛注意到,她的衣裙落在他的衣衫上,如月华般的光彩仿佛盖过了所有思绪,隐隐约约、若隐若现的铃铛绑在她皓白的脚腕上,小巧精致。 项心慈慢悠悠地把玩着他的手:“我陪你吃啊。”又软又糯。 明西洛看着她,手指忍不住突然那穿过她的手指,霸道的握住,头不管不顾的放在她颈间,却没有让他承担一点重量,一系列急切过后,却也没有动,只是闭着眼,克制着呼吸着她的气息,声音沙哑:“好……” 项心慈愣了一下,她什么都没有做,客感受着他落在身上的气息,突然也有些蠢蠢欲动的心猿意马。 项心慈行动派,顺势靠在他身上,不想他吃饭了。 明西洛一点点搂住她,将小小的一团抱在怀里,依旧没有动,只这样待着,他便已经安心,想问出口的那些话也因为她在,犹如大石落地感恩万分。 虽然还不配,但: 我喜欢你。 爱你。 或许还没有那个能力,甚至不如其他人优秀……但我真的喜欢你,不能没有你,看不见你。 也想对你好,想让你想起我时,都是愉快的回忆,虽然第一次可能就弄砸了。 明西的心一直在敢于不敢、要与不要、禁欲与痴迷间徘徊……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项心慈被他勾的……这人到底知不知道抱这么紧,会把情绪传给她,弄的……项心慈没有犹豫,瞬间吻住了他。 明西洛更霸道的回应,带着男人的力道没有退让的,冲动的钳制她! 项心慈不介意啊,温柔的粗鲁的都可以,但等了一会儿她拉着他的手想进一步,但无论怎样,他都没有进一步。 来回几次暗示后,项心慈被吊的有了脾气,连捶带打!隐隐有了几前的怒火!他以前经常这么干,当然了是自己先起头,吊过他后,他在几年的磨合中,自然也练了一手好技术,吊她也是可以的。 她忘了那次两人因为什么吵架,他故意这么整她,弄的她不上不下。 她也没客气,干嘛委屈自己,又不是只有明西洛可以。 项心慈停下动作,不想曾经,不想曾经,然后脸色难看的看着明西洛。 明西洛温和地抚着她的背,一点点的安慰她,他不是…… 项心慈将他的手拿下来! 明西洛又放上去,耐心的、慢慢的哄她。 项心慈又拿下来。 明西洛再放上去哄她。 项心慈直接跳下来,衣衫都不整,转身就要走。 明西洛瞬间又把他带入怀里坐在腿上,声音还有些不稳:“不是要陪我吃饭。” “谁陪你吃饭!” “是我想你陪我吃。” 项心慈不理他。 明西洛的手依旧放在她背上,轻轻的安抚,而且他发现她生气时更好看,哄他的感觉也那么好:“我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 “又不是我不让你吃!” 明西洛苦笑,安抚她的动作没有停:“是,但你能不能陪我吃。” 项心慈突然看向他,目光狡黠又坏,凑近他耳边说了什么。 明西洛愣了一下。 项心慈饶有兴致:“吃饭?” 明西洛顿时抱起她向房间走去。() “小姐……小姐……” 明西洛听见了,但他……可定然是有事,她的人才会这时候叫她,明西洛欲要起身。 项心慈把他拽回来,管她干什么!让她喊! 秦姑姑等了一会,屋内动静依旧,没有出来的意思,秦姑姑没有犹豫,继续喊:“七小姐!七小姐!小姐!” 项心慈又把明西洛拉回来。 “小姐!小姐!小姐!小姐!小姐!——” 项心慈烦躁的停下来。 明西洛见状,披上衣服起身。 项心慈就那样不痛快的如海棠春水的躺着,妩媚又春风入骨!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秦姑姑安静的站在门口。 明西洛与她对站了片刻,见对方没有开口,便知不是自己能传达的话,让开一步。 秦姑姑走进去,站在床边,看到了床上的人,顿时垂下头,看都不敢再看,真好看,刺眼般的妩媚好看,虽然从来都知道小姐身姿条件好,但不知道,即便她不是男人见了,都有想掐一下的冲动。 “说。”声音慵懒带着脾气,却更软更勾人。 明西洛站在门口,看向别处,说实话这种感觉并不好,被排除在外,不能参与她生活的感觉,不容他不想的在压他男人的尊严! 但什么感觉好,明西洛很快将这种情绪驱散,如果今天这个位置他都站不稳,何谈以后,容度不就是最好的前例。 明西洛退到了门外。 秦姑姑才俯身在小姐耳边说了什么。 项心慈猛然坐起来,身上的薄被滑落,在看不见的地方有…… 秦姑姑又急忙移开目光,点点头。 项心慈瞬间掀开薄被下床。 秦姑姑急忙去拿衣服。 明西洛已经走过来,接过秦姑手里的动作,帮她穿上。 秦姑姑见状,想了想,没说什么,退了出去。 项心慈一件件的穿好衣裳,看着沉默的明西洛,想了想吻了他一下,解释道:“家里有点儿事。” 明西洛帮她系上外纱,神色平静:“嗯……” “生气了。”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项心慈笑了,抱住他,又吻了一下他,嘱咐道:“好好吃饭。” “嗯。”但她临出门时候,还是没忍住,想问她,那你处理完事还过来吗?帮你留门,最终什么都没问。 项心慈头也不回的走了。 连门口的依依惜别都没有,明西洛一个人靠在墙上站了一会儿,雨落在他身上,没什么感觉。 多雨久等不到老爷,打开门出来:“老爷……” 明西洛依旧站在原地,转过头,慢悠悠地看他一眼。 多雨吓的一句话没说,瞬间缩了回去,老爷真吓人!或者说老爷多数时间都很吓人!那位看起来柔柔弱弱、天仙般动人的小姐,不觉得老爷吓人才奇怪。 多雨隐隐约约看懂了,老爷跟这姑娘没有婚约、也没有承诺你,若说是老爷养着的更不可能,就凭老爷现在还在门口站着,就绝对不是老爷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关系。 所以……他们老爷才是被人养在外面的?不可能、不可能,虽然他刚跟姥爷没多久,这座宅子也不是高门大户,可出入的人非富即贵,而且他们老爷身上自有种不怒而威的气质,何况这院子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伺候的,他就见过不止一次突然冒出来的侍女,老爷的身份定然了得,怎么会被人养在外面。 但…… 所以,什么人能把老爷养在外面?看对方也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老爷身份又不是拿不出手,却不是正经的定亲,莫非那小姐,是有夫之妇?! 天啊—— 多雨缩回了厨房,他卖的死契,来院子里伺候前也被教导过,自然是踏实的跟着老爷,就是忍不住好奇,自己胡思乱想罢了。 哑巴哑巴,安静的当个哑巴。 黑暗的街道上,马车快速行驶,项心慈直接问:“大哥为什么退婚?” 秦姑姑想说:您可问着了,奴婢一直跟你在外面混,怎么知道。 项心慈不是担心大哥,大哥谁不能娶,更不在乎刘雪飞会怎样,她想知道这件事为什么发生! 她并没有从中作梗,一切都好好的进行,两人眼看着就要成婚,为什么突然退婚,谁在中间使坏,阻扰她大哥子孙满堂! 项心慈脸色难看!其心可诛! 秦姑姑有些不解,小姐不是该高兴? 令国公府内灯火通明,驱散了下人的正房内早已闹成一团。 项大夫人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后脚还才想着项逐元太宠柳雪飞,后脚他就能退婚,而且这婚事马上就要成了,却在这个关头闹出这种事! 她怎么能不气急攻心。 项章没想到就是跟她提一下,她就气了过去,惊动了大夫,也就惊动了老夫人。现在好了,都不用睡觉,都在这里审项逐元。 项老夫人脸色难看。 项大夫人脸上还带着晕过去后的苍白。 项老夫人还在问着!强硬的不同意! 项章不乐意,没看到孩子都解释了!就是上战场后怕出了意外让柳小姐白等:“这有什么好问的!不愿意娶就不娶了,我们家还差一个儿媳妇!” “你说的叫什么话!”项老夫人险些一拐杖打过去!“该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就是因为你玄简才敢这样,这是多大的事儿,你也敢感应下。” “已经应下了,而且我同意了,定然是我们深思熟虑过的,玄简上了战场,您让人姑娘在家里等着吗,退了就退了。”项章突然有些理解老五维护项七的心情了,这么多人审孩子这个问题,孩子压力大不大!这不等于往项逐元身上撒盐! 项逐元站在一旁没有开口。 项老夫人瞪着大儿子:“让你说话了吗!你闭嘴!” 我要早知道你会把玄简叫出来再问一遍!根本不会让你进门,可到底是自己母亲:“娘,时候不早了,让他下去休息吧,他明天还有事儿,我跟你解释。” “不需要!我看你今天是失心疯了!现在什么事情最重要,成婚最重要,你让他上什么战场!你们再想什么!这不是要我们项家的命吗!咱们项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也不是,但能撑得起门面的也就这么一个,这是要往她身上插刀啊! 项章也不是不理解母亲:“娘,儿孙自有儿孙福。” “你跟我说她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项章现在宁愿儿子外面有人:“没有,您想什么呢。” “他这个性质跟老五当年犯糊涂还不一样!” “我知道,知道——” 老五当年虽然被家里寄予厚望,但不是嫡长,他的所作所为,让人失望可不伤筋动骨! 项逐元能一样吗!它能一样吗:“就算玄简上战场又怎么样,我们玄简等了她三年,她就能等我们先见三年!” “娘你别说了,行不行。” 项老夫人气得喘不过气儿,想想她以前还安慰莫老妹妹,现在还安慰什么别人,先看看自己家吧!“我不同意!” 没人问您的意见!项章也没有客气:“娘不同意,娘去娶好了!” 274一更 项大夫人掉了一半的泪,愣是没有再落下来,惊讶地看着侯爷,他敢这样跟娘说话? 继而有什么一闪而过。侯爷不会无缘无故如此坚持,甚至不会一己之力拦下所有对项逐元去的攻击,更何况是这样无理的要求。 只能说——老爷觉得背后有不得不解除这桩婚事的理由,甚至为此还不忍怪罪项逐元,可……什么原因能让项章都不忍怪罪玄简? 项大夫人脸色更白了。 项老夫人气急败坏的看向大儿子:“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反了他了! 项大夫人瞬间抓住老人家的手,心底发颤,面上尽量平静:“娘,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冷静冷静,或许明天,玄简自己就想通了呢。” “老大说的——” 项大夫人紧紧握了一下婆婆的手。 项老夫人感觉到了,看眼儿媳妇,而且看看儿子,找回些疑惑,大儿子仁德刻板、孝顺,又是长子从来没对她如此说话,为什么因这件事顶撞她?不想她问出什么? “娘……” 项老夫人有些慌,出大事儿?但出什么事儿了。 “娘先回去休息,明天有什么消息,儿媳一早派人告诉您。” 项老夫人有些惶恐,胡思乱想到没空与老大计较:“一早就去!”回握了一下儿媳妇的手。 “嗯。” 项老夫人离开后,项大夫人没有说话。 项章也没有说话。 房间里静悄悄的。 项逐元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他仍然是那个答案。 项章见状,心里不是滋味,他也没想到会弄成这个样子,他就是提了一句:“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 原素君看侯爷一眼,抓着手里的锦被,最终没有拦着。 “孩儿告退。” 等项逐元走了好一会儿了,项大夫人依旧不敢看向项章。 项章坐在一旁,也不知道。 儿臂粗的烛火发出刺啦的声响,房间内突然大亮了一下,又恢复平静。 原氏被这样的气氛压的喘不过气来,到底出什么事了!她大女儿和离在家,如今大儿子又不明不白要退婚,这到底是怎么了? 项章沉默的坐着,没看开始落泪的妻子,可最终叹口气:“如果我让你别问,并且只无条件支持孩子、相信孩子能处理的很好,维护他、帮助他,你能做到吗?” 原氏泪眼婆娑却坚定的抬头:“我能。”那是她儿子啊!原氏无声的趴在枕头上,眼泪瞬间浸湿了枕套,她只希望孩子们好好的,都是奢求了吗。 …… 项心慈跳下车,就往日益院跑:他为什么退婚!他敢退婚! 秦姑姑见状,一把拉住七小姐,神色坚定:“洗涑。” 项心慈挥开她的手,她没那个功夫! 秦姑姑没有妥协,瞬间又拉住七小姐。 “你有完没完!”她又没有让明西洛在明眼的地方留痕迹。 秦姑姑首次违背小姐的意志,依旧坚定的拉着小姐手臂,不是痕迹问题,那种感觉很明显,慵懒中的妩媚,还有一股淡淡的女人香,七小姐察觉不到,但看的人一眼能感觉到,她全身上下散发的这种气息,足以让定力不足的人当场失态。 更何况明眼人一眼就知道她做了什么,秦姑姑不觉得世子愿意看到!或者看到后还能好好跟七小姐说话,不打起来就不错了! 项心慈冷着脸与秦姑姑对视片刻:“行了!”急忙向浴室跑去。 秦姑姑松口气,临近浴室伺候前,依旧不放心,停下来让焦耳重新找出几套衣服,刻意嘱咐:“从里到外全部重新熏香。” “都熏过了?”气息清醒淡雅。 “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再熏一遍就再熏一遍!” “哦。” …… 日益院内,清亮的喊声在阴雨绵绵的寂静夜里响起:“哥,哥——” 郑管家急忙披了衣服出来,还没来得及请安,七小姐如一阵风从他身边跑过去,他本就敷衍的那一拦,当然就没拦住。 郑管家看看静悄悄的外面,幸好世子今天在书房睡的,哎,深更半夜的哪有往堂兄屋里跑的。 不过七小姐不是外人。 项逐元刚躺下,听到声音,正要起身,窗幔便被人一把掀开,女子漂亮到精怪再生的容貌怒怒气腾腾出现在单调的房间内,违和又让人移不开目光:“怎么过来——” “哥——”项心慈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为什么! 项心慈跑的急,没有带伞,一路过来身上泛着隐隐凉意,狼狈中又有种花开靡荼的奢华迷恋,如江南烟雨中最繁华的秦淮楼阁,还带着洗不去的女儿妩媚。 项逐元觉得她……下意识先将被子裹在她身上,也发觉了她刚洗了澡,所以……才莫名有种女子媚态吗?她这两年长大的太快,他恍惚不适应了。 但项逐元立即收回思绪,声音柔和:“怎么这么急,着凉了怎么办,身体还没好,就这样乱跑,是不是忘了喝药的苦了,秦姑姑呢?秦姑姑在干什么。” 项心慈将被子拽下来。 项逐元神色冷静的帮她披回去:“不要闹。” 项心慈瞪着他,带着他体温的被子,散发着干燥的暖意,有阳光的气息,不像自己总是乱七八糟的香:“你要退婚!” 项逐元帮她将被子掖好,就知道是这事,态度自然:“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又帮她把头发从被子里弄出来,面色顿时一冷:“没烘发?” “你为什么退婚!” “染了风寒怎么办!”项逐元冷着脸,让人拿来毛巾和烘干的工具。 “我问你为什么退婚!” 项逐元坐回来,没理她枪药一样的脾气,替她擦着头发,声音温和的哄着:“你还学会操心了,是家里商量的结果,自然有家里的道理。” “可你们感情那么好,轮到家里考量什么,家里该考量的也是你们早点成婚!” “你呀。”项逐元笑她天真,帮她将头发散开,上面的水汽沾干净,用手炉帮她烤着:“谁都没急,你先急上了,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出嫁,我和他本来就是父母之命,你大伯现在觉得不合适自然就要解除婚约。” “你骗谁!”你当我是小孩子!大伯不同意,大伯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大伯恨不得你早点成婚! 项逐元帮她弄着头发。 “你说话啊!”项心慈推他。 “我说了你又不信。” “你说谎我当然不信!”你总是这样!一意孤行!自己决定!什么都能理所当然!现在也是一样,我都不想你了!都这样了,你也可以成婚了,娶越来越耀眼的柳雪飞:“为什么突然就变了!为什么!” 项逐元不明白她激动什么,但还是看她一眼,近在咫尺的人,浑身都散发着光,是这个房间唯一瞩目的颜色。 项逐元目光里暗含的情绪什么都有,又什么都尽数收敛:“我只是听家里的安排。”手指平静的穿过她的发丝,将那一缕细细烘干,也只有做这种事的时候,他的亲近才理所当然。 “你不娶……是因为我?” “傻。”项逐元静静的再勾起一缕,垂目看着掌中的头发:“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因为谁,自然有更多的考量。” “考量什么!柳家又不造反!” 项逐元看她一眼:“什么都敢说。” 项心慈看着他,直直的盯着他!她就是知道!而且她肯定项逐元退婚是因为她!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上辈子也是自己反复的证明给项逐元看,柳雪飞一定会欺负她、虐待她,他才退了婚,她现在又没开始! 可他还是退婚了!是不是说,即便上辈子,自己什么都不说都不做,只要大哥看到柳雪飞并不能让她在这个家里肆意妄为,她还要避让柳雪飞的锋芒,大哥也会退婚。 他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 275二更 项心慈突然想打他!他上辈子看起来退得不情不愿,是不是因为她闹得欢,闹的不依不饶,就觉得逗着自己好玩儿,一遍遍的想看自己着急、想看自己在乎,所以才一次次说的不同意。 这么无聊的事,反复进行,反复让自己焦灼,是不是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大哥就…… 项心慈有些想哭,他在本就不可能的感情上,找一点点微弱的存在,或者那个时候还只是占有欲强的自己,根本不懂他看她的目光。 可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可有让他高兴,可有让他有片刻心安,可有让他知道自己是离不开他的、是在乎的,是愿意把小心思都用在他身上的。 那现在呢?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最近都没有来烦他,他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无聊、会不会很孤单,甚至到头来,还是他自己,在这个院子里,看不到前路。 她不要这个样子,她希望这个时候,至少这个时候,他心里是有柳雪飞的,他爱着别人,一切都还可以挽回的,自己还没有成为他的负担。 项心慈突然靠在他肩上:哥——我也希望你好,希望你儿孙满堂、希望你意气风发,希望你永远是我醒来时,看到的日月悠长,山河无恙般不可一世的男人,不想你不开心,不想最后只有我一个人! 我不想!你知不知道! 项逐元动作停下,任她靠在肩上:“多大了,还撒娇。”她还小,懂什么。 项心慈又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他!我弄死你! 项逐元愣了一下,拇指拂过她的眼角,皱眉:“怎么哭了?” 项心慈突然打开他的手:“不开心啊!不开心当然就哭了,还能是什么理由!我要的你不给,你要的你自己都不给!那为什么不能好好的成婚、好好做你的项逐元!你退婚是什么意思,你凭什么退婚,你有什么资格退婚!你就要成婚,你这个月就成婚!立即给我生七八个侄子侄女!你要不干你就混蛋!” 项逐元看着手里的烘炉,突然没有说话,为她语气里丝毫没为他掩饰的那些心思苦涩,这丫头,永远那么会揭人伤疤。 “你说话啊!哑巴了!” “……”差不多。 “有能耐你说话!” 别闹了,头发还没干:“……” 项心慈突然哭着扑到他怀里:“你知不知道你很过分!你不是人……”既然喜欢为什么又推开,推开了却又舍不得! 项逐元神色顿时有丝茫然,下意识伸手虚揽着她的腰,任她哭着,却无能为力。 他担心啊,担心她恨她,担心他真做了,所有恶意都会冲着她去,担心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担心最后会把她困死在这个宅子里。 他还担心,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她看到的人那么多,会自然而然的忘了他。如果他成家立业,那么她们这些年建立起来的这点感情,终将被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取代,他会成为不重要的大哥,在她心里留不下任何影子。 亲兄妹尚且如此,更何况他还不是她的亲哥哥,以后逢年过节,她回娘家,自己都不是她必要见的人。 待祖母祖父去世后,他们甚至会分家,心慈会搬出令国公府,主母如果再是柳雪飞,以心慈娇气的脾气,怎么会委屈她自己,再过来看他一眼。 以后漫长的日子里,都看不见她……项逐元想想便觉得日子没了盼头,他若想让这个没良心的记得他,怎么能不给她最好,最舒心的,最多的偏爱,让她想着他。 项心慈双手越来越紧的揽他的脖子,哭的眼睛通红:“哥——哥——”我弄死你好了,弄死你也省得我们遭遇过的再遭受一遍! 项逐元听着她哭,心如刀割,拍拍她,声音温柔:“多大了还哭,让人看到了笑话。” “笑话死那些想笑我的!” 项逐元无奈,这脾气!手轻轻抚着她的发,温柔又极致耐心。 项心慈越哭越难受!越哭越想弄死他!你还挨着我!你还对我好!还敢让我想着你!项逐元!你不认别怪我不义!看谁恶心死谁:“我跟你吧——” 项逐元一时没回应过来。 项心慈坐正,潇洒的擦擦眼泪,脱被子:“我跟你,我们现在就做——” 项逐元瞬间回过神来,顷刻间把她扣下,怒火中烧!“说的什么话!我看你是失心疯了!” “早疯了!”我怕你这个!“你敢为了我退婚,就没胆子更进一步!我都那么跟你说了,你还什么都不跟我说自己退婚!你退啊!你退了你就不是男人!” “你就不能安静会!体谅体谅我!”项逐元被她吼出几缕真火! “谁体谅我!你活该!你自找的!如果今天你不如了我的意!你看你以后趴在地上求我!我会不会看你一眼!” “我需要你看我一眼!” “看把你有骨气的!”当初是谁不管不顾就要死我手上!是谁压抑不住,就要跟明西洛较劲的! 既然那么能忍,你忍啊!忍死你好了,别跟明西洛不依不饶,明里暗里,暗示自己不想看见他! 不想见就算了,反正她也不差明西洛一个男人。可后来,彼此都那么大岁数了!她也玩腻了外面的!她觉得明西洛辛苦,自家儿子又不争气,她年龄也不小了,没了年轻时那么不懂事,也懂了怎么看一个男人,就想缓和与明西洛的关系,是谁想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中作梗! 现在却装什么大度!你可不可笑,走不到那一步你不服气是不是!项心慈针扎着。 项逐元按着她,两人对呛的厉害! 项心慈什么都敢说。 项逐元也落了下风。 郑管家在外面站的心惊胆战,世子真是,多大的人了,跟小姐呛什么,让让不就好了。 项心慈挣扎的无力了,脸趴在床上喘气!心里依旧恨他!你到底想怎么样,怎么样啊! 项逐元也放松了力道。 项心慈立即跳起来,哭着捶他:“谁让你退婚的,谁让你退的,你现在就给我把她娶回来!你娶!” 项逐元紧紧抱住她:“我娶我娶还不行!我又不是娶不上娘子!你喊什么。”娶一个不敢干涉你,不敢管你的,你能回来多看看我的! 项心慈趴在他身上,又难受的抱着他头薅:“你娶什么娶!娶回来一个歪瓜裂枣委屈你自己!”上辈子娶了个什么东西! 项逐元忍不住打她:“歪瓜裂枣是你说的!混蛋是你说的!”刚才就没说你! 项心慈扯着他头,咬牙切齿:“我会的更多呢,你想不想听!” 项逐元心累,头皮疼:“行了,这些事不该你操心,回头就好了,别哭了……” “我就哭!” 项逐元无力的叹口气。行,你想怎样就怎样,头也给你。 项心慈见状,不依不饶的开始打!你当我不敢! 项逐元心想你又什么不敢的,毫不设防的让她打。 项心慈冷笑一声,突然把他推倒在床上,全身密不透缝的趴上去,扯他的衣…… 项逐元瞬间起身!忍者惊慌,却面色平静的按住她,暗中惊觉,她是个大姑娘了……“你干什么!” 项心慈眼睛喷火的瞪着他!“看不见吗!” 项逐元无奈,声音尽量温和:“好了,不闹了行不行。”眼里掩不住的狼狈,刚刚…… “不行!” 项逐元放开她,温柔的哄:“你头发还没干……帮你烘发好不好?” “你管干不干!” 项逐元拿起小手炉。 项心慈毫不留情的哐当一声把火炉挥在地上! 项逐元怔怔地看着掉在地上的火炉。 项心慈理直气壮:“你看它干什么!你看我!” 项逐元又隐隐有了火气!“那你要我怎么样!”又生生控制住了,将头转过来:“对不起,我不是要……” 项心慈突然捧住他的头,吻住他的唇,香甜的气息就要…… ------题外话------ 一个小时后刷三 276三更 项逐元瞬间扼住她的手腕,掩盖住眼底克制不住的惊慌,将她固定在自己一臂距离外! 项心慈边讽刺的笑边不依不饶的挣扎:“项逐元你放开我,你有本事放开我!” 项逐元不放,虽然生气,可又舍不得打她,如今惯的她越来越不像样子!什么都敢了!“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项心慈没被按住的那双手开始挠他! 刺痛爬上项逐元脸颊时,他瞬间将她两只手都按住。 项心慈不是发现见血就停手的人,那会让她越发疯越上瘾。 两个人撕打着,一个进攻,一个忙着制住她! 项心慈头发凌乱,依旧人矮声高!见双手都被人扼在身后,瞬间用头撞项逐元! 项逐元气的够呛:“项心慈!” “你喊什么!你喊我就怕了吗!喊得全院子都听见!” 郑管家胆战心惊地站在门外,这动静时间了未免太长了,世子还真能跟七小姐动手,就七小姐那身板,不是欺负七小姐。 善行刚办完事回来,带着一身湿气:怎么了? 郑管家挥手让他走,能是什么事,敢在书房喧哗成这样的,还能是谁。 七小姐在里面? 不是那位还能是谁? 打起来了? 嗯,打起来了! 那没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转身去换衣服。 郑管家想想也是,打完还不是那样,郑管家刚放下心,里面又传来嘭嘭的生硬,项心慈打不到项逐元就开始乱踢, 项逐元心疼她,又没办法,只能将她抱在怀里,控制住她的脚,全身按在怀里:“别闹了,你还要不要形象了!。” “我在乎那个!” 你厉害!你谁啊!你想上天!还能立即长出翅膀呢!项逐元瞬间扯下床上的帷幔,不顾她喊叫,将她手脚绑住。 “项逐元!项逐元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既然都绑了,你有本事做点别的!”看谁让谁不痛快! “我没本事!没本事行了吧!”项逐元绑好她,狼狈的下床将摔碎的火炉捡起来,煤炭未燃尽的火烫了他一下!连这东西都跟他作对:“郑大海!” 郑大海急忙进去。 “收拾了,换一个新的过来。” 郑大海看都不敢看床上五花大绑的人:“是!” “项逐元!你放开我!郑大海给我解开!郑大海,你听见没有!” 郑大海听不见,但他看到了世子脸上长长的抓痕,明天恐怕要铺一层粉才能上衙,幸好只有一条,看着也不深,否则就要像上次一样一个月不能出门。 “郑大海——郑大海你帮着谁!” 哎呦小姐,奴才敢帮谁,郑大海瞬间加快了收拾的动作。 项逐元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口饮下,平复心里的躁动。 郑大海跑得很快。 项逐元待不知道哪股火更重的平息之后,走到床边,深吸一口气,将她拉到床边,接过郑大海手里的新暖炉。 郑大海一刻不敢久留,转身就撤。 项逐元拿着梳子,耐心的重新帮她烘发,都绞在一起了,闹成什么样! “你放开我!放开我!” 项逐元当没听见,跟她讲不了道理。 “呵!你怕什么!怕我要睡你吗!项逐元我敢说敢做,我告诉你,我刚才就是要——” 项逐元神色平静的将头发往她嘴里塞塞。 “唔唔……”项心慈气得够呛。 项逐元般她梳剩下的,梳了会见她气的脸色通红,又不忍心的将头发拿出来。 “怎么要堵我的嘴!你赌啊,拿你的嘴来堵,拿别的东西堵我你就不是男人,不是,换一个东西也行。” 项逐元真有种把梳子塞她嘴里的冲动,又冷静的把头发给她塞了回去,免得把自己气死!想了想又拿开。 项心慈什么都敢说,她以前玩的时候,什么有‘意境’的话没说过,这才哪到哪。项心慈滔滔不绝往项逐元身上扔。 项逐元深吸一口气,干脆认真的烘着她的发,当没听见。 “没感觉,我给你讲个具体的——” 项逐元始终当没听见。 项心慈说累了骂累了,畅想完了,发泄够了,心里的不安、害怕、委屈消的差不多了,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不用心,慢慢的睡了过去。 项逐元看着手里如瀑的长发,它本来到她的脚踝,现在却不及她的腰。 项逐元颠颠发丝的重量,爱怜地一点一点地拂过它,黑如绸缎,温暖柔软,神情越发温柔。 随后又看向她!她在害怕?他以为她不懂的?原来已经懂那么多了,手指忍不住划过她白嫩的脸颊,神情温柔如水:“傻瓜……”起身将她手脚松开,他绑的本来也不紧,将她抱起来放正在枕头上,枕头已经换上了她喜欢的软枕,又帮她把被子盖上。 项心慈睡的安稳沉静。 项逐元借着烛火坐在床边,就这么看着睡过去的她,手指将她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饱满较小的耳唇,上次受伤的痕迹已经看不见了,可项逐元神色还是暗了几分。 手指一点点检查过她的耳唇,又突然离开,看着她的脸,有些想笑,与刚才口出狂言的她相比,此时的她就像一个小仙女一样,无害又单纯:“你呀……” 项逐元拿来毛巾,湿了温水,将她指甲缝里的血抹一点点擦干净,看着本白净无害的手指,再看看染了丹蔻的指甲,哎:“凶器。” …… 一大早,东文街内的院落里。 明西洛合上弓,接过多雨手里的毛巾,神色平静:“昨晚令国公府发生了什么事?” 等在边上侍卫开口:“回大人,令国公府大夫人身体不适,昨天传了大夫。” 只是这样? ------题外话------ 嘿嘿。感谢段评区亲的匿名扩写,大家点击昨天的部分,就能看到。 扩写的非常到位,就是那个意思,虽然你匿名了,但应该是熟悉的车神吧,哈哈!扩的相当对!放心,下场还匿,咱依旧是小仙女。 有月票的亲记得投月票哦 277一更 明西洛一点一点擦拭着手上的痕迹,神色看不出什么不同,声音不咸不淡:“令国公府所有姑娘都去了?” “令国公府规矩森严,内院的事属下没有打听出细节。”大夫有出入所有瞒不住。 明西洛倒不意外,随手将毛巾置于托盘,站在庭院中,任晨风吹动他的衣角,这就是根基不深的掣肘,安插进去的人还不成气候,即便有一技之长爬的快的,有些消息他们敢说,他也未必能信。 更何况是令国公府,他在项家门下多年,项家下人的管理风格他再清楚不过,三人一牵制,五人一分组,互相监督,相互检举,什么消息如果透出来,连坐之下,死十几个奴仆是常事,像秦姑这样乱跑的少见。 看来,他要找项盛喝喝茶了。 “属下办事不利。” 葳蕤院内。 焦虑了一晚的秦姑姑见到小姐松口气,急忙迎上去,小声抱怨着:小姐不知道昨晚做了什么嘛,身上的痕迹上了药也不会散那么快,万一被……竟然还敢睡在世子那里睡! 项心慈闻言,脸色瞬间冷下来:“那又怎么样!知道就知道了!他能如何!” 秦姑姑吓了一跳,顿时垂下头,闭嘴,小姐——心情还在不好?小心翼翼上前欲伺候小姐更衣。 项心慈不耐烦,打发了所有人,将自己扔在床上,不想晨练,不想动,更不想吃饭,想撕巴了项逐元又觉得可笑,爱怎么样怎么样去! 日益院门边,项逐元停下脚步,官袍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神色暗沉:“没吃东西?” 郑管家小心翼翼的点头。 项逐元调转了方向:“去看看。” 葳蕤院的下人纷纷垂下头,安静无声的退开。 项逐元一身官袍,坐在堂妹盛春如景、奢华粉暖的卧房内,为糜烂的软腻添了抹阳刚、肃穆的色彩,声音低沉,透着威严:“还在生气?” 项心慈快睡着的眼皮睁开,懒懒地趴在床上没动,也不想说话。 项逐元让神色尽量温和:“不是都说好了,你也答应了,为什么不吃饭?” 不想吃,不饿,这人不去上衙,在这里腻烦什么,能腻烦出什么结果。 项逐元等不到回答,起身走过来,耐心的坐到她床边,纵然有心里准备,还是被过于柔软的床铺陷了一下,散发的幽香的软腻感,让他一瞬间想到昨晚她扑过来的感觉,但被脸上的神色生生止住:“饭还是要吃的。” “……” 项逐元也不意外,她本就难哄,更何况昨晚事后,心里不定怎么记他的仇,上次为了一点小事,一个月没有理人。 项逐元叹口气,压低声音哄:“是我不对,今晚让你绑回来。” “……”呵。 项逐元手放在她背上:“最喜欢的早课也不做了?今天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八宝粥、蒸饺、菌汤……” 项心慈瞬间拉过被子将自己盖起来,赶紧走。 项逐元见状,拨了几下没拨开。 善史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有些急,时候不早了,世子该出门了怎么还不出来? “都是我不对……”项项逐元看着她蒙的严严实实的脑袋:“气大伤身,你身体刚好,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虚伪。 项逐元看着她,等了好一会,见他不动,再看看天也不早了,也不再想去衙署的事:“你要是不高兴,你再打回来。” 项心慈一动不动:“……” “心慈,你不是孩子了,不能一生气就不讲道理,我不是说你不讲道理,心慈……说句话,你知道我会担心,心慈……” “……” 项逐元将手从她身上移开:“秦姑,把早饭端进来。” “是。” 善史见状,便知道这是不去了,但昨晚七小姐都把世子挠成那样了,还不解气,世子这得犯了多大的错?善史见秦姑过来,压低声音:没打吧? 秦姑姑摇头,走了进去。 项逐元端着碗等着她:“吃一点,厨房熬了一个时辰,里面放了红豆和大枣,都是你喜欢吃的,尝一口。” “……” 项逐元耐心的看着她:“昨晚闹了那么久还不饿,起来吧,再晚吃东西该头晕了。”她以前没有这个症状,是元宵节后新添的,太医说是气血虚,要温养一年才能见起色。 项逐元想到这些,心情复杂的将碗放下,不想她跟她自己过不去:“你说怎样才能消气。” “……” “我不是不成婚,等过段时间,风声过去了,我自然会成婚。” “……” “心慈,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不要为这些没必要的事影响自己,行吗?” “……” 项逐元一直没等到她的回答,只能妥协:“你说怎样才能消气。” “……” “心慈……” “……” “心慈,说话。” 项心慈突然抬头,一双明亮如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带着挑衅和乍然见到他一身官服的光亮:“我说什么都行!” 项逐元静静注视看她,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项心慈:“怎么不说话了,要反悔。” 项逐元这口气再也叹不出来,只是过了一会才开口:“答应了,你就吃饭。” “行。”说到做到! 项逐元盯着她的眼,在她不妥协的视线里,眼底的温柔慢慢散去,神色肃穆的看着她,威严不容挑衅,一身官袍下带着禁欲般的高贵与贵不可攀。 项心慈也看着他,没有一丝退却。 “说。”冷漠肃然。 项心慈捧着他的头瞬间吻了上去。 她就喜欢他这个样子,他以为他这样她就不敢了。就退却了!呵,熟不知,项逐元这个样子最勾人,恨不得让人立即拆开入腹,折磨死他才甘心(见)。 项逐元手掌慢慢攥住手下的床单,紧紧握住,手背上青筋尽显,待手下床单快别他捏烂时,他突然扣住她脖颈,气息强势的压过去…… 过了很久,项逐元才放开她,神色茫然又涣散。 项心慈心情不错,眼中春光如水,笑的娇俏可爱,整个人甜甜的又带着孩子气的娇气:“喝这碗粥是不是,嗯,看着就好喝,谢谢大哥。” ------题外话------ 为什么最近这个字比较多,明明这么正经的文。 老规矩,起点、红袖、q阅读,验证群339074820(声明哦,这段见可以不看,没有什么料,正文就可以了) 下午五点来刷 278二更 项逐元将手臂压在头上,闭上眼,躺着没动。 项心慈嘴角含笑的端着碗靠在床边看着他,边小口小口喝着熬的软糯的红豆大枣粥,唇色旖旎粉嫩,眸光中波光盈盈,犹如初冬,光滑粉亮的小松鼠囤了满满的松果惬意自然:“怎么了?”生无可恋了? 项逐元声音暗沉:“没事……” 项心慈贝齿咬着勺子,要笑不笑:“红豆与大枣熬的刚刚好,入口绵软清甜,你要不要尝尝?” “……” 秦姑姑看自家小姐一眼,又敛眼中的情绪,将冒着热气的菌汤给小姐换上,凉了的撤下去。 项逐元待自己冷静一会,起身,没有看旁边的人,一只手将扯开一些的官服整理好,声音已然平稳:“中午让厨房给你熬点骨汤。” “嗯……”项心慈搅着小碗里的粥。 项逐元站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有些狼狈的直接离开。 项心慈将粥放入口中,看着他快速消失的背影,噗嗤一笑,细细嚼着嘴里的红豆:“秦姑姑。”声音慵懒娇媚。 “小姐。” 项心慈将粥放在他手中,声音轻快:“扯下去吧。” “可小姐,您还没……” “哎呀,天天吃,天天吃,我都成红色的了。”不是红豆就是大枣,干脆喝人血好啦。 “那小姐喝点菌汤,就喝点嘛,乖。”哎,总算心情好了。 …… 明西洛从烟丝铺出来,‘正巧’碰到好这口,要进去的令国公府大管家项盛。 明西洛疑惑一瞬:“盛叔?” 项盛见状立即客气恭手,如今即便侯爷见了明大人亦没了提携的架势,更何况他一个管事:“明大人安,给明大人请安,当不得明大人一声叔。” 明西洛提着两提烟丝,习惯性的递给他一提。 项盛不敢收:“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盛叔跟我客气,不拿我当自家人。” 项盛闻言,心中感慨,明大人性情没的说,便接了过过来:“多谢明大人。”以前他就没少拿对方的孝敬,明大人年纪小,入职早,但对他最恭敬。而且对方从不多话,会办事,深得侯爷倚重,自家儿子的捕快之职,也是明大人帮忙疏通的。 想不到实时今日他还能抽上对方递来的烟丝,好!心里就舒坦,这孩子没的说。 明西洛随后给完要走,后又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回头:“项侯爷今天怎么没去衙署?” 项盛自然知道家里的事不与外人说,但明大人不是外人,他也没少与明大人说过话,一句都没有从明大人嘴里泄出去过,他们深知彼此是有分寸的人。 可如今明大人到底不在侯爷名下做事,项盛便没有说全:“大夫人病了。” 明西洛眉头轻眉:“可严重?” “没事,没事,小毛病。” 明西洛松口气:“那便好,我先走一步。” “恭送明大人。”项盛看着明大人,再看看手里烟丝,闻了一口就知道好东西,明大人手里就没有次的,哎,世子的退婚的事该告诉他的,反正都是要知道的,回头让人知会明大人一声。 想完,提着烟丝走了。 碰石巷内。明西洛将烟丝放在桌面上,项盛没有说全,但并不为难,还有雅兴出入烟丝铺,想来没什么大事。 她昨晚离开,真的只是因为大夫人病了…… 农采从里间探出头,见到来人,惶恐不安的垂着头,手指搅着手指,从里间出来,说话有些磕磕绊绊,但已经比她刚到好多了:“叔,爷和奶……奶奶都……都出去了……您要是喝茶,我去给您泡……” “不用了。” 农采刚想迈出去的脚顿时收住,不安的拽着自己盖住手背的袖子,姑姑的五弟是当官的她知道,对方好有气势。 明西洛已经走了出去。 农采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他背影一眼,又赶紧收回来,与所有她见过的男子都不一样。 明西洛在巷口停下脚步。 路过的人见状,忍不住垂头屏息,恨不得对方是个假的,扔铜板拜一拜,保佑自家儿女也如此出息。 明西洛抬步,皱眉,他没有生气,只是从他床上把人叫走而已……但是,如果仅仅如此,秦姑姑至于频频喊人? 大夫人没有顽疾、身体向来康健,即便惊动了大夫,也不会是不治之症,更不可能猝死,远不到让众多侄子侄女到身旁伺候的程度,更何况她还有两个女儿在家,所以秦姑姑为什么那么急? 明西洛停下脚步:“延古。” “大人。” “仔细点,去探一下昨晚为项大夫人诊脉的大夫。”他还无权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吗! “是。” …… 下午,秦姑姑惊讶的看眼从日益院回来便在换衣服的小姐:“小姐要出去?”快吃晚饭了?急忙上前为小姐撑衣。 项心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仔细选了新的耳钉、头花戴上,明西洛那人疑心重,她昨晚走的那么匆忙,明西洛今天没打探项家发生了什么,她把拧下来让他泡酒:“恩。” 秦姑姑服侍着,没说话,只是——您也不嫌累!在世子那里闹了一天了,还有力气去闹明大人…… …… 明西洛下衙回来,便看到七小姐悠闲的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夕阳。 项心慈听到动静回头,诧异:“这么早?” 明西洛缓了一下,刚才想她不好想的有些出神,但片刻神色如常:“今天不忙。” 项心慈懒得探究,继续闭目养神。 明西洛没有异状的走过,只有几棵树的院子里,她坐在那把黑色的绘着金色图案的红木躺椅上,精致的五官抽干了整个梁都的灵气,还尤不自知的要摧城毁池一般,天真闲适,耳朵上一对中规中矩的耳钉折射过一缕夕阳的聚光,瞬间照亮半个指甲盖大小的小圆盘上,切割讲究细碎钻石。 明西洛收回‘中规中矩’四个字,刚才他眼拙:“不盖张毯子,冷不冷?” 项心慈睁开眼。 山河轮转,一番春秋。 她想想:“还行。” 明西洛移开目光,她手里那把扇子,扇尾缀的是石榴石, ------题外话------ 晚了,抱歉,有点事-_-|| 279一更 他在笔墨坊见过,一把八十两左右,相当于普通人家五六年的花销,相当于连年灾荒的地区一辈子都用不完的数目。 明西洛低头整理着衣袖,在如今颓败已显的梁国,各地民生挣扎求生的现状下,她手里一把扇子便是一个人拼尽全力的一生。 他想起今天亲自画押处死的县令,贪墨一百八十两,在贫瘠的县区已尸殍遍野、名不聊生,像她这样的…… 项心慈疑惑:“喜欢这把扇子?” 明西洛将袖子放下,自己留着吧,再说那一身阴云蓝的云裳裙恐怕更价值连城,不过说给她也是对牛弹琴,何必多次一句:“不。”应该喜欢你这个人吧,要不然,这样醉生梦死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院子里。 “挺好看的,我还有一把葡萄的、枫叶的、珊瑚珠的,想不起来了,一般去年的东西,今年我都不用,不过这把例外,我喜欢它裂开的石榴籽色泽,你看是不是很好看……”说着纤细如玉的手指对着夕光旋转着手里的扇柄,白的耀眼红的鲜艳。 明西洛恍惚有些错乱,批了一天摇摇欲坠的梁国,民生仿佛在纸张上死去活来、战火在饿殍遍野中隐隐滋生,他进门时还没有从这些事情中回神…… 此刻看着她,却觉得她手里的那把扇子,吊在扇尾的那串玉坠,又隐隐配不上她,那些烽烟国事,繁杂思绪险些在她这里烟消云散。 “好不好看?”软软甜甜的声音无忧无虑。 “好看。”好像连起绵延宫廷,覆压万里,让人忘了今夕何夕,只愿醉生梦死。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他,他会因为一个女人神魂颠倒,看不清自己是谁,他定不屑一顾。 但现在不用别人告诉他,他自己每天都要审视自问,否则会忘了立在他心里的礼仪智信。 项心慈笑了,桃花如烟的眼睛闪着迷离的光:“是吧,好看呢。”得意又开心。 明西洛见状突然想上前,不管不顾的将她压在床上,掐住她的腰,释放心底最不能见人的心思……可……他转瞬敛下心思,已是为心中想法铺垫的前奏:“留下来吃饭?”他手指忍不住虚握,有丝不确定。 “馄饨?” 明西洛思绪还有些不稳:“……不是。” 项心慈转折手里的扇子,不太想。 明西洛紧张,又故作自然岔开话题:“昨天,家里没什么事吧?” 项心慈闻言,冷哼一声:“我大伯母病了,不知道的以为老妖婆过世了急哄哄的把我叫回去!”折扇啪的一声拍在躺椅的椅臂上,下一刻又漫不经心松开手,悠然地摇着椅子。 秦姑姑手里的针猛然戳了自己一下,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垂下头继续绣手帕,仿佛小姐这句话敲打的是她那晚自作主张的行为,且已经被警告过,神色有些战战兢兢。 秦姑的问题?明西洛好像没有看见,但‘老妖婆’?那你呢,小妖物:“……项老夫人身体一向硬朗。” “呵。”爱硬朗不硬朗。 明西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裙摆:因为秦姑姑不高兴七小姐留宿在他这里,或者不高兴他这个人,故意在那时候叫她? 秦姑姑沉默的绣着帕子。 明西洛弯腰帮她捡起摇落的石榴扇: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所以,是自己想多了?可凡事多想想未必没有不一样的发现。欲把扇子放回原位。 “哎呀——都掉地上了,我不要啦。” 明西洛动作停住,刚刚还说喜欢、珍爱非常? 明西洛不动声色的收到自己手里:“我下厨,留下来吃。” 不想呢,大哥院子里新进厨子做的海闷鱿鱼鲜香可口,她还没吃腻。 明西洛不动声色:“就当,试试我的手艺。” “你会做饭?”项心慈声音透着慵懒的妩媚,他当然会。 “嗯。” 项心慈想了想。 明西洛小指不自觉的摩擦着手里的扇柄,等着她的答案。 “好吧。” 明西洛语气没掩饰住的轻快:“我去准备。” 余晖中,秦姑姑垂着头安分地绣着手里的帕子,不管内心多佩服七小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都仿佛被敲过了的大姑姑,只有沉默,再沉默。 项心慈神色没有任何异常,悠闲坐在躺椅上,橘黄色的夕阳照在她身上,春色满园也抵不住她一身风流写意。 卧房内。明西洛收回窗后看两人的视线,她神色没有任何问题,秦姑神情也对。 想多了?明西洛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压了他一天的疑惑如今才烟消云散。 可,以她的性格、强势,驭下的手段,秦姑姑敢在那时候触她的眉头?而且她那时候的神色,明明就是有事儿,还是她必须要回去的事。 明西洛思索的转身,讶然看到挂在床体上的官服,正四品深黑色鹰击大统领朝服。 上面金银线交错绣着隐隐的云珠繁文,这些纹路上格外用了心思并不是统一的高低,就好像她耳朵上那枚讲究的耳钉,这些纹路因为高低角度的不同,折射出的光也会不一样,立体感也会不同,整体布局更显庄重威严。 他走进一些,补丁上的仙鹤眼睛用的纯正黑宝石,羽毛仿佛真的一样。有一层毛茸茸的触感,鹤顶的那抹蓝是点翠,显得更加庄重华美。 虽然也有人喜欢在朝服上做文章,但这么一件,即便在一众动过手脚的朝服中,也照旧独树一格。 明西洛神色温和下来,因这一片心意,她昨晚刚刚知道开朝,今天便赶制了这件朝服。 明西洛心里唯一的一丝不确定彻底消散。只是忍不住想笑,她送的衣服,总带着一股妖气的风骚,连朝服也能做出那种感觉,也没谁了。 他现在饭都不想吃,就想——随即又低头浅笑,虽然他穿不了这种风格,但可这份心意超出这件衣服千倍万倍,他会妥善保管。 多余看到老爷进来,笑了:“老爷,您今天心情好?衙门里有高兴的事吗?” 明西洛看他一眼,收了脸上的神色,挽起袖子。 多雨便知道自己多话:“老爷,咱们做什么?”。 “拌个疙瘩汤。”他特别会做汤汤水水的吃食。 “啊?可奴才听说春盛里吃疙瘩汤,两人容易生嫌隙……”疙瘩,疙瘩,解不开的疙瘩。 明西洛刚打算往面粉里加水的举动停下。 多雨肯定的点点头。 明西洛转身又加了点儿面:“煮碗面条。”() …… 马车从东门街出来,天色还不晚,街上还有行人,秦姑姑坐在马车里,觉得小姐是不是太谨慎了,明大人看起来很正常? 项心慈闭着眼懒洋洋地靠在车上,神情带着放纵后的慵懒,眉宇间的春色静静流淌,仿佛雨打的海棠、开到迷途的罂粟,整个人舒服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项心慈冷笑一声,声音更柔更低:“明西洛这个人,心思缜密、多思多疑,他现在不怀疑了,说不定十天后,还会突然试探你,我如果不真罚你,你定会遗漏细节,忘了具体被惩戒的时间范围,露出马脚。” 是这样吗?秦姑总觉得小姐把人想的太坏了,更何况是明大人那样文质彬彬的人。 再说要说诡计多端,心思活泛,她们小姐也能排到前列,毕竟一边儿理直气壮的吼完世子爷,回头在明大人这里还能吃干抹净,更别说谎话了,张口就来。 “想什么呢?” “不敢。” 项心慈软绵绵的趴在榻上,撒娇:“姑姑,帮我揉揉腰……”这几天不过来了,她这身体到底没好全,要再养养,若是以前一晚上也未必是自己腰疼。 另一边,明西洛站在留有她气息的卧室内,目光肃穆、神情无动于衷,仿佛前一刻迷失放纵的人不是这具身体,清冷公正的如窗外刚升起的月光,更加肃穆清隽,无欲无求。 280二更 风突然从窗口吹进来,带动着她的气息,犹如她的娇哼……某些克制的情绪突然蠢蠢欲动。 明西洛猛然放下火折,这种骚动仿佛遇到猛兽瞬间消失殆尽。 明西洛目光更冷、也更清正,转身时,看到收拾整齐的床铺,身体静静伫立,收拾这种事他不会让人代劳,那无疑让他最不可控的一面摊开在别人面前。 空间仿佛扭曲了一瞬,她轻纱薄衫的躺在上面,朦朦胧胧的醒来,看他一眼,语音不清:子恒,怎么还没睡?又翻身睡了过去。 明西洛瞬间察觉他欲趋近的脚步,又生生落下,恢复一贯平静。 他不修苦禅,但修心性。 明西洛随即苦笑,看到了隐隐跳跃的烛火和映在墙上的影子。 “老爷,折子放好了。” 明西洛目光又恢复清冷,走了出去。 …… 碰石巷的胡同里,明家大嫂拿了鞋底边做工,边坐到侄女炕上。 明家没有多余房间,农采来后就与几位妹妹挤在一起,她刚给了几个妹妹两块糖,让她们出去砸碎了分着吃去,才看向侄女:“见到他了。”那一提烟丝是好东西,只能是老五带回来的。 农采闻言手指搅着袖子,羞涩地点点头。 “他是个读书的,跟家里几个兄弟都不一样。” 农采搅手指的动作更频繁更紧张了,脸也更红。 明大嫂子见状心里叹口气,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那你想好了?” 农采脸更红了,姑姑私下里跟……跟她说过。 “怎么不说话,哪个官老爷身边伺候的人不说话。” 农采立即开口:“想……想好了。” 明大嫂子皱眉,这性子还得找人教教,听说高门大户都是请宫里的嬷嬷,他们自然请不起的,回头找个大户人家识字的丫鬟教导一二也好,否则除了能床上那点事,什么能拿的出手。 农采更紧张了,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明大嫂子叹口气:“你是正经的姑娘,虽然嫁不了富裕人家,可若你想正经嫁人,姑姑也能给你做主,接口走街串巷的货郎你见过吧,还有前天来咱家借柴的后生,都是能过日子的人……” 农采没说话。 明大嫂子便明白了:“但你想好了,如果你过去就是做丫鬟,无名无份的伺候小五,如果如果主母不同意,你就一辈子是丫鬟,做不了姨娘,你还愿意?” 农采垂下头声音很低:“本就是我……害的五叔回不了家……”如果那样后,五叔能回来她心里的愧疚也小一些。 明大嫂子立即不悦:“别说那些,你过去与这个无关,你要是不愿意也没人逼你,我直接跟你说,他一个官老爷,衙门里有他住的地方,他住在那里,是我公公婆婆必须让他回来,他在外面反而清静,所以你不用担心那些有没有的,如果这一个愿意,我做主,你不用过去了。” 农采突然抬头看眼姑姑,又迅速垂下头,揪衣袖的动作更快更紧了,她……她…… 明大嫂子起身欲走。 农采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拽住姑姑的袖子:“我愿意……”说完整张脸都红透了。 明大嫂子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感,农采不算好看,但也算白净懂事,比面朝黄土的姑娘家好很多,勉强能看,也能现阶段在五弟那里伺候着,聊胜于无,毕竟五弟都那个年纪了,身边没个伺候的人不行:“想好了?” 农采点点头。 明大嫂子怎么会看不出女儿家那点儿心思,这碰石巷十里八户谁不想把女儿嫁过来,也不看看大字不识一个的她们配不配:“我明天跟婆母说,就把你送过去。” 农采脸更红了的垂下头:“嗯。”不其然又想起他的样子,羞的抬不起头。 …… 善史一大早啃着包子跑过来来,看眼竟然在晨练的世子,不禁诧异的坐在台阶上。 “也不怕吃了风去。”郑大海给他倒杯水。 善史一口和干净,含含糊糊问:“世子是不是起晚了?”一般这个时间,世子都用饭了。 “少多话。”他过去伺候世子起床的时候,世子似乎有些……哎,世子房里早该进人的,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多少要进一个,伺候世子一些需要。 善史莫名其妙:“我就是问问?” 问什么问,小孩子一个:“吃你的包子。” 善史觉得被小瞧了,不过他们本就喜欢欺负他,他不在意,只是好奇的拉郑叔坐下,道:“叔,七小姐和世子前天因为什么打起来了?” 郑大海哭笑不得:“你哪来那么多事。”不是风就是雨。 善史不服:“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世子贴身小厮,怎么就不能问了。”而且他都忍两天了,行大哥也不告诉他,郑叔也不说,连掏粪的善奇都知道,就欺负自己一个! 郑管家又递给他一个包子:“七小姐脾气上来了,还管你因为什么。” 善史将半个包子咽下去,想想:“也是。” “你少吃点儿,别吃撑了,在外面办事,吃那么多跑不动。”郑管家起身。 “可我在长身体啊。”他是四个人中最小的,按说还不到独撑门面的时候,谁知道善奇哥就—— “善史,你爹找你。” 善史将最后半口塞嘴里:“这就来,叔——给我留一碗姬堂……” “等你把舌头捋直了吧。” …… 善史一脸单纯的懵样,比自己爹反应都大:“……世子要退婚?”惊讶的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项盛瞪他一眼,他这个小儿子,一事无成,让他打听什么都打听不到!老爷将他放在世子身边是做什么的!“这点事都不知道,要你干什么!” 善史冤枉:“我刚近身伺候,而且世子平时挺忙的哪有功夫找女人,青楼楚馆都没有去过……”也不是没有,入过应酬也去过:“爹!世子真要退婚!” “管,管!” “好没道理,别说我真不知道,我就是知道,爹你这是让我打探世子的私事,会被世子埋尸的,爹就见不得我好,怕我跟大哥争家产,想把好的都留给大哥,家产也留给大哥,后悔生了我这么一个……” “你闭嘴!真没谁与走得近?女子没有,男子呢……” “男人!!” “项二柱你小点声会死!你嚷嚷什么让人听见。” “你别叫我这个名字。” 现在是纠结名字的时候吗?莫非这小子真不知道,毕竟他确实刚近身伺候。 “爹,你没事少替侯爷,打听这些。” “我就是问你一句。” “可你把我叫过来,行哥、庸哥怎么想我,好像我会打小报告一样。” “我也没少给他们递消息,就不算了。” 善史想想也是,他爹是项盛,很多事日益堂都是一手消息。 项盛见儿子傻样,又有些担心:“不会影响到你吧?” 善史顿时骄傲的不行:“想什么呢,如果我是那种人世子会放心用我。” “走吧,赶紧走!”看见了上火了! 善史若有所思,侯爷应该不会再想知道什么才对?那父亲为什么在问?正常诧异?也不是没有可能。 项心慈突然从树上跳下来,吓了善史一跳:“七小姐!” 项心慈笑着站定:“史史,想什么呢,叫你都没听见。”项心慈一身宝石紫的长裙,晃着手里的柳枝,跟着他的脚步往日益堂走。 “七小姐,是善史,名字叫全行不行,跟奴才念,善史。” “你以为善史很好听?善——史——史——” 善史顿时冲到刚收剑的世子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世子爷,奴才要改名。” 项逐元看眼心慈:“又逗他。” 闲着也是闲着。 项逐元问郑大海:“早饭备好了?” 项心慈就绪逗善史:“改叫什么?” “善三。”善行善奇善史善庸,就用排序的。 善行走过来提醒他:“你排第四。” 281三更 项心慈笑的不行:“善四,善四,四四。” 善史跺脚:“不行,我要叫善七。” 不等别人反驳他,善行,郑管家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这个名字,是世子希望你明智才取的,你不要让世子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被辜负行不行。” 项心慈挽住大哥的手臂,脑袋靠上去撒娇:“饿……” 项逐元不自在的一瞬,已回复如常:“都是你喜欢吃的。” …… 梁公旭拿着外邦进贡来的望远镜,站在皇家猎场的高塔上,兴奋看着深林里因猛兽追逐逃蹿的难民,嘴角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心慈,心慈你快来看。” 项心慈坐在一旁的高榻上,喝着果露吃着水果,小小的年纪在梁公旭面前,有种长者的悠闲、沧桑。 “心慈,你快过来看,这个人厉害了,能徒手搏狼!”梁公旭快速调着焦距。 项心慈兴趣缺缺,她以前也喜欢这种游戏,但只要想想每每这种人里,都能走出一个厉害的将来徒手搏自己,就脖颈发凉,所以,旭旭差不多也别给人历练的机会,忌了吧。 梁公旭等了很久,没等到心慈站起来看另一台望远镜,顿时有些疑惑的看过去:“心慈……” “嗯?”项心慈喝口果露,好喝,选的最甜的北地柑橘,加了蜂蜜和牛奶,味道就是不一样。 梁公旭不喜欢与自己爱好不一样的人玩,因为他们看不起他!但看着品果露让小太监喂果肉的心慈,他就觉得开心,心慈就算不玩,也不是不喜欢他的玩具。 梁公旭放下望远镜,乖巧的来到她身边,与她一起坐在榻上,挤挤她与她靠在一起:“你不喜欢?” “喜欢啊。”怎么会不喜欢,那感觉,刺激,放在兽长搏杀更刺激,尤其把相依为命的姐弟啊、兄弟啊、兄妹啊扔进去更刺激,就是吧——她脖子差地被砍到过。 想想啊,能徒手搏熊和虎之辈,换一个侍卫她都得死,明西洛脸色那个难看,就再不让她玩了,主要自己也心有余悸,那个男孩目光太毒,恨不得喝她血吃她肉,吓的她还做了一天噩梦。 “那你不看。”梁公旭靠在她肩上,声音甜软无害,揽住她的腰,她的腰好细,比小蜗牛都脆弱一样能掌握在他手里。 项心慈被挠的痒痒:“果汁好喝啊,不过,你这批人练多久了?” 梁公旭想想,蹭着她的脖子,声音含糊:“最长的两年了,最短的,前天才放进去。” 项心慈惊讶的将他小脑袋摆正:“两年?你让在这种竞技下存活的人,活了两年!你心真大啊。” 寿康闻言瞬间看了七小姐一眼,觉得虽然这两人有时候都不靠谱,但总觉得七小姐有时候很有见地,莫非——大智若愚? 梁公旭不屑冷哼:“不过跳梁小丑而已。” “话虽这么说,但人有失手马有尸体,先说有两年来百战百胜的吗?” “有啊。”梁公旭理所当然:“要不然养他们干嘛,有一个尤其勇猛,跟狗熊都能硬撕,有一次生生把一头猛虎咬死了,等一下,我叫上来给你看看。” 项心慈赶紧扑过去,别,心脏不受控制的发颤,拉住他:“别,别,咱两都是柔弱的贵族,会别分尸的。” 梁公旭看着项心慈吓到的样子,突然趴在她身上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你怕这个。” 项心慈呵呵苦笑,谁不怕这个,人间凶兽,也就披了人皮的明西洛能震慑一二:“主要因为我是弱女子。” 梁公旭笑的眼中波光粼粼的,脸色虽然苍白,却唇色嫣红,看起来十分软弱好欺一般,无害又可人:“我怎么会不设防,装在笼子里给你抬上来。” 项心慈挣扎:“其实我不太想看……”顺便看看身边的侍卫,一排排一列列,带刀又威武,但是吧……“算了,不看了,吃水果。” 梁公旭立即凑上去:“你是不是胆小。” 项心慈皮笑肉不笑的,捏捏他的脸:“呵呵,恭喜你答对了,所以我不看!” 梁公旭磨蹭着她:“看看吗,看看吧,我养了那么久的,比挑战马还好玩,你就看看,万一有喜欢的呢,有喜欢的我送你一个。” 项心慈突然想起柳雪飞身边后来跟的那一位,也是狩猎场出来的,就是不知道哪个猎场,全大梁这么玩的勋贵多了,但据说跟了柳将军以后忠心耿耿、战功赫赫。 不过,那是对心地善良的柳雪飞,对付自己,呵呵,不等收买人心,一刀结果,所以她不幻想:“你留着自己玩吧。” 梁公旭见她有兴趣却拒绝的干脆,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沉下去。手指抚着她光滑的脖颈,却认真地看着她。 项心慈诧异的看过去。 “从来都是别人怕我们,不是我们怕他们。” 是啊,但大哥,分情况,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不分贵贱,都是一下的事。 “来人。” 项心慈塞果肉的举动一顿:干什么? 梁公旭不容反驳的声音响起:“把358提上来,给七小姐过过眼。” 寿康见状,急忙开口:“七小姐不用担心,放在双层笼子,会给侍卫反应的时间。” 项心慈闻言,立即放下水果,帮梁公旭掖身上累赘的衣服。 梁公旭疑惑:“做什么?” “跑的时候不容易绊倒。”说完又开始弄自己的衣服。 梁公旭被她可爱的瞬间将她扑在榻上,笑的不可遏制,又心中温暖。 ------题外话------ 觉得对不住起点、红袖、q阅追更的亲,每次部分,都要验证。 这样,今天让管理组给三大网站的琴弄个q群,以后有,可以不用麻烦。 282一更 “别闹。”真被怎么了,丢人。 不一会,一个巨大的双层铁笼被几十侍卫抬上来。 最里面悬空的铁笼上铺着一尺厚的铁板,铁板上趴伏着一个下半身裹着兽皮,兽皮已经褪色,上面挂着新鲜的动物的内脏、肉块,上半身被猩红的血色覆盖,随着他呼吸,血液浸泡的蓬勃肌肤隐隐起伏着。 他的手脚、被从铁笼四个方向伸出的铁链紧紧的扣在,脖颈被从铁板上伸出的不足三尺长的锁链锁住,活动范围不到手臂的距离。 他应该刚从丛林厮杀中出来直接被装进笼子里,头发凌乱的披散着,趴在铁板上一动不动,腥臭的味道,依旧掩不住那凶猛又死寂的气息。 项心慈下意识的握了下拳,又心平静气地松开,她只是对上一世这段记忆太清晰,怕造成意外,没有再玩这个游戏,并不是怕这些人。 现在看来还是小四聪明、也更稳重,知道将人困在双层笼子里,还四管齐下绑得结结实实,比自己突发奇想非要当狗遛靠谱多了。 不过,她当时怎么蠢的就觉得能甩了绳子玩呢?只怪当时太年轻,身边又没有敢‘忠言逆耳’的人。 “358,我所有斗兽里战功赫赫的一个,在外出战从来没有输过,你把他放在地下黑市,十打一,一样能活着出来?”训人就像斗鸡,最优秀的种鸡会被带出去与人比斗,358没让他失望。 项心慈随便点点头,活着出来不是完好无缺的出来,就像现在,他身上应该有伤口,因为不断有献血从趴着的铁板上流出来,流到铁板边缘后滴答滴答落下来。 “侯爷玩不玩这个?” “你觉得呢?” “你爹呢?”他还有很多,可以送给五叔。 项心慈送他个冷笑:“我爹正人君子,不是,我不是说咱们人品差,主要是爱好不同。” 梁公旭不纠结,自己跟心慈爱好一样就行,他接过寿康公公递来的棍子:“我给你看看,什么是绝对好货。”说着铁棍直接砸他背上。 笼子里的少年身体动都没动,吭都没吭一声,但铁板上的血流的更快了,滴答滴答的点滴几乎连接成线,如果不是隐隐起伏的肌肤,以为里面的人已经死了。 梁公旭脸色冷下来,气喘吁吁的将棍子递给侍卫:“你们来!我就不信他不吭声!心慈,你放心,他绝对不是哑巴。” 项心慈觉得该阻止一下,不是:“你叫我名字!你怕他不能精准恨我是不是!” 梁公旭气喘吁吁的小身板顿时有些茫然,小嘴张着、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他没想到啊的不能理解。 寿康公公也很茫然,觉得太子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这么一会的功夫,侍卫重重一棍子打在笼子里的人身上,笼子里的人发出一声闷哼,铁板边缘的血快速成连,直接穿过笼底流到塔墙边上,不一会便攒了一滩。 项心慈目瞪口呆的看着,觉得自己……应该错过了与柳雪飞一样的机缘。 不过,没事,一会把这个弄死了,再换一个上来,再找个文臣人给她写一个温柔好人的形象,攻略下一个斗者。在大梁的大环境下,这种人非常多,每时每刻都有人等着被搭救,不纠结于哪一个。 梁公旭立即得意:“看吧,看吧,他不是哑巴。” 侍卫见状,就要再落下一棍哄小主子们高兴。 项心慈已经开口:“隐忍蛰伏这一形象也不错,显得傲骨铮铮,不用非让他叫出来。” 侍卫举起来的棍子停在半空,如果换做任何一个人,他这一下都会下去,但项七小姐不行。 梁公旭想想也是,她满意就行。 项心慈用手帕洗洗鼻子旁的喜气,视线在那人身上绕了一圈,不是肌肉很发达的人。 那应该就不是为了吃食主动卖入这一行的,应该是早期从各地逃荒过来的人,因为各种原因被抓住,再根据身体的情况被卖往不同的地方。 对方可能身体素质不错,也可能不怎么样,毕竟有时候那些人也会把柔弱的少年卖进来,让看客们欣赏他们被野兽拍死的那一下。 野兽会因为拍碎的角度、力道不同,迸射出不同的血花,而野兽会因为血花漂亮与否,得到不同的实物分配,久而久之那些野兽拍的也挺漂亮,所以比较有市场。 看他那身板,也许是‘餐点’行事进来,后来成长为这样的‘高度’,他这样的货观察价值更大,一场开局就能捞千两万两,与盛世华裳捞银子速度差不多。 “那你喜欢吗?”应该挺隐忍的。 能活到现在,就不能说喜欢不喜欢:“很厉害。” “送给你了。” “哈哈!”打完了送给我?项心慈含笑着看着旭旭,如果不是确定两人无仇,她都怀疑对方别有用心。 “怎么?” “在想我刚才的形象善不善良。”不善良就不要了,驾驭不了。 梁公旭靠过去,觉得不用想啊:“我把他手脚砍断,不就好了。” “好想法,他还能用嘴咬我。” “……”那:“再把牙齿敲掉?”梁公旭有些不确定:“下巴也卸了?” “好像能行。”项心慈说完就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梁公旭也满意。 项心慈觉得对方随时会跳出来,手掌生过第一个笼子,第二个笼子,抓住梁工细的脖子咔嚓拧断的错觉,然后再用血淋淋的眼睛看着她! 梁公旭看眼笼子,在背对着她的目光里,眼里的笑意尽数收敛:这样她就不用去找明西洛,而且,他听她堂姐说,很喜欢这种男人,心慈也会喜欢吧、 梁公旭盯着那些血,有种把这个男人剥皮抽筋的暴躁。 再转过头就笑意盈盈:“我给你送家里。” “我觉得你砍完后可以自己留着辟邪。” 梁公旭脸垮下来呢,走过去,将头放在她肩膀上:“我担心你,想着他那么厉害,可以保护你,就不会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了。” 让个‘球’保护她! “你要了吧?” “要了吧。” “心慈。” “心慈,你要吧。” “好。”回头问问寿康,他怎么了。 梁公旭立即精神:“我让人把它削圆了给你送过去。” “呵呵,旭旭想得真周到,弄下去吧。”回去她就杀了,没有没脚没牙齿,她留着养恶灵嘛! 两个没心没肺的人阴测测的笑着,正当侍卫将笼子台下时,高台下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寿康、游统领等人听到动静快速向塔墙外看去。 没人留意到笼子里人殷红的目光晃动了一下。 项心慈拉着梁公旭的手,声泪俱下的指着长榻底下:“旭,多年的经验告诉我,藏下面没用。” 梁公旭回握着他:“不用经验告诉我,本宫也知道躲下面没用。” “尤其咱们这通身的贵气,一看就知道咱两是主谋。” “心慈,让我们一起从这里跳下去,不留敌人一具尸体!” “好的,你先来!回头我落你背上,还能活一命!” 寿康公公恭敬的将两人请到塔墙边,别在那里耍宝了。 靠近塔台的近邻处,跑出来的‘野人’,已经和侍卫交手在一起,大批的人相继死去! 梁公旭目光轻蔑:“跳梁小丑。” 项心慈抵着下巴:“别说没用的,咱们的人顶不住了,有没有后招。” 梁公旭拿出袖子里的信号—— 下面的人已经放了。 梁公旭又受了回来。 游统领快速转身:“集合!所有人都下去,堵住所有上塔口。” 很快,平坦的高塔上,侍卫被统一调走,只剩下几个太监宫女、和笼子里趴着的男人。 项心慈下意识走到笼子边,晃晃锁住的铁门,又不安心的逐一检查四条扣住他手脚的锁链,在转到他后方时,项心慈不其然看到了他的眼睛,一双古井无波,四海皆沉眸子。 283二更 项心慈脚步停了一下,应该——没见过,她连梁公旭都不熟,更何况梁公旭的人,可能在旭旭过世前被旭旭玩死了,也可能是旭旭太喜欢给旭旭陪葬了,梁公旭过世的时候,单天葬大坑就挖了十多个,每一个填一千人,也够将一个郭城的人口填进去了。 笼子里的人也看到了她,额头上的血留在他瞳孔上,依旧没任何情绪。 项心慈手搭在笼子上,干脆停下脚步。 男子缓缓转头,黝黑平静的目光里散发着嗜血的冷光,却又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 他伤的很重,但项心慈依然觉得,只要他跃起,依然能轻松咬断虎豹的脖颈子。 梁公旭也走过来:怎么了?笼子是特质的,他挣不开。 项心慈看着笼子里的人,不知道告诉他别动,回头给他松绑。能不能彰显自己的仁慈、美好和善良,毕竟刚才要把他削圆的是自己和梁公旭。 梁公旭也看到了对方。 男人目光古井无波的目光,转向梁公旭。 梁公旭恶事做尽、杀人无数,论喋血的气场,丝毫无惧对方。 项心慈也不怕这些,临死前说要弄死自己的人不计其数,结果还不是她自杀的,印象不了她什么。 项心慈敲敲笼子::“看我,毕竟我现在是你的主人。” 梁公旭立即转过头看着她,柔和的目光好像今天的阳光,闪烁着动人的光泽,听话又忠心。 项心慈将他脸移开:“没说你,都什么时候了,咱就别卖脸了。” 梁公旭语音不清:“不值钱。” 男子手脚突然摇动一下。 项心慈、梁公旭下意识后退一步! 项心慈见鬼的看着梁公旭:你不是说很结实! 梁公旭很无辜:万一有例外呢? 项心慈追着梁公旭围着笼子追打。 寿康、寿福,和七八个小宫女,苦口婆心的劝着:“七小姐,您让着点太子,七小姐,您慢点。” “太子您也慢点。” “太子不能爬笼子啊!” 项心慈、梁公旭又重新站在笼子旁。 项心慈神色自然。 梁公旭脸上也没有对心慈时的柔和,高高在上、掌控一切。 项心慈姿态同上:“给你个承诺,你若不动,一会不把你削成人gun。” 寿康宫也温和的开口:“我们七小姐,仁慈和善是个再好不过的去处。” 同样站在后面的几位小太监、宫女,纷纷点头,真诚无比,比太子好伺候。 少年贴着冰凉的牢笼铁柱,过了一会,缓缓闭上眼,一动不动。 梁公旭觉得他要重申一下:“他真的很厉害,你看到他身上的伤了吗,刚才跟一只狼硬面撞。” 项心慈让他别解释啦,转身向下看了一眼,下面依旧打得激烈,但能做的都已经有人做了,塔台易守难攻,又有游统领在,即便局势不利于我们,那些人也未必上的来。 “是不是有人预谋害你?” “有不想害我的人吗?” “那不一样,肯定是你最近太优秀,那些见不得大梁好的、嫉妒你的人,要谋朝篡位的杀你,简直见不得国泰民安、大梁昌兴、子孙万福,这种人居心叵测、国家蛀虫、人心险恶,说到底还是明君难做啊!” 笼子里的人睁开眼,又缓缓闭上。 “我就说怎么最近眼睛总是跳。” “你就是太仁慈。” 梁公旭毫无心理负担的点点头。 寿康公公想,如果别人的恶念,能让人封神的话,你们已经立地成佛,飞升仙界了。 “以后还不是对他们用怀柔政策,你说你最近多辛苦,每天撑着病体处理国事,还要开朝,还要帮你父皇,结果这些该给你快乐的人一点也不体谅你,还这时候给你添堵。” 梁公旭点头,他最近确实经常精神不济,随即委屈的靠在她身上。 项心慈拦住他,感同身受的探口气。 寿康宫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标榜别人的无耻,如果不仔细想,或许都要信了。 两人在台上靠了一会儿,见下面的人没有冲上来的意思,坐在塔台的边儿上。 “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各地送上来的果种类变少了。” “有吗?”没有啊。 “肯定有,去年南中北三路灌溉不足,水量不够,导致有些果子吃起来都少了点劲,更别提死了的一些了。”明西洛统治后期,大量的水果种类从周边各国引进过来,出现在盛宴上的果类成千上万。 更不要提,嫁接的新种,培育的佳品,和被挖掘出来的放在水果一列的野生发现。 “那就是有,我以前喜欢吃柑橘,我今年都没吃。” “说明难吃了,我喜欢吃外皮硬壳的那种,里面一半儿一半儿的,果肉是白色的,一咬又软又甜,。” “什么?” “它远在海洋的那一头,咱们要想吃得先造几艘船。说起咱们的航海业就靠容家自己,万一海外明明有他就说没有怎么办,你不觉得不安全吗。” “明西洛也提了这个问题?” 是吗:“你觉得容家怎么样?” “还行。” “有没想过再造一支远洋巨船,我们大连海岸线那么长。只有一个容家多累。” 梁公旭无所谓这些:“你有好的人选推荐。” “没有,我认识谁,就是这么一说,就是觉得,如果我们有一只掌握在我们手里的舰队,哈哈,你想想,想吃什么就弄到什么,丰富我们国家的物产、交流别的文明技术、探索不同的生存方式,是不是挺期待的。” 梁公旭靠在塔墙上,看着不远处的天空,那样的场景,他恐怕看不到,但她高兴就好:“好啊!一定很有意思。” “你喜欢吃什么鱼?” “这两年喜欢吃北湖冬鱼和深海南鱼,尤其北湖冬雨,你知道它长什么样子吗?” 寿康为两位聊鱼的道杯水。 救援的队伍已经到了,有人逃入了森林,有人被抓获,骚乱很快被赶来救援的人平息。 梁公旭骄傲重申:“御林军是我九伯军部退下来的人。” 项心慈起身,明西洛亲爹,那只会让我觉得前景渺茫:“走吧,回家压压惊。” …… 葳蕤院内。 孟姑、庄姑、焦耳等人聚在院子里看小姐带回来的笼子。 “这面是人吧?” “好像受伤了?” “会不会死?小姐赶紧给他请个大夫吧?” “小姐,先把他从里面放出来吧,他看起来很不好?” 孟姑姑年纪大,忍不住扔了一块糕点进去:“可怜的,还是个孩子。” 笼子里的人睁开眼,一双乌黑阴寒的眼睛。 孟姑姑等人吓的顿时后退一步,这人怎么…… 少年张开嘴,一口将沾了血的糕点吞进嘴里,似乎不喜欢吃太滑腻柔然的东西,力道没掌握好,一口搁到了牙,瞬间饥饿的吞了下去。 孟姑姑顿时心疼的不行:“小姐,小姐,您快给这可怜的孩子松绑压。”遭天谴的,多可怜啊。 项心慈换好衣服出来,松绑?开玩笑,跳起来挠自己怎么办!说起来这东西怎么处理了!站地方。 项心慈正捉摸着送给谁,给心艾?那姑娘善良?给心敏?要不然给柳雪飞送去,她可能擅长收服这些。 项心慈正胡乱琢磨着。 项承带着人火冒三丈的闯了进来:“项七!”见女儿就在院子里也省的他喊人:“你弄了什么东西回——”已经看到了院子里巨大的笼子! 项承脸色黑下来:“从哪里弄来的!” 项心慈神色自然,很无辜:“人市上买的呀,总不能是我抓的,你去看看还有几个呢,你要喜欢你也买一个。” “说的什么话!”还没穿衣服,竟然站在一旁看,让人知道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回房去!项福,给他盖上衣服。” 项心慈下意识想阻止,但想想不对,自己现在才十五岁,没有出过门,对方也不是养在自己兽场,主要她也没有兽场,他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自己折磨的。而且自己名声还没有受损。 284三更 自己怎么看都是救他于水火之中无辜又单纯的少女。 也不对,自己说要把它削圆了,可那完全可以是推脱之词。 项心慈神色自然的站到父亲身边,亭亭玉立、风姿柔美、慈祥清纯,声音都温柔下来:“爹爹,他很可怜的,我见到她的时候,他身上流了那么多血,你常常教我与人为善,我想着他怎么能死了,我便与人周旋了很久才将他买下来的,你快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吧,要不然他会死的。” “你怎么还在这里!赶紧进去。” “啊?” “没穿衣服有什么好看的。” “爹你为什么如此狭隘,这时候不关心人的生死,竟然问这些问题。” 秦姑姑好想回老家。 项承没工夫跟他唠叨:“谁让你们开笼子的,项福!拿个棍挑着布料给他盖上。”这种人一看就出自那种地方,如果是从小这么养的,凶性就是天生的,根本无法交流!放出来,这里人都要陪葬。 项心慈挑挑眉,原来他爹懂行。 项承看着她的样子更来气:“你知道这些人什么来路,你就往回带!” 项心慈眨眨眼:“知道啊?就从市场上买吗?什么东西不是从市场上买。” 项承不想她知道这些:“孟姑去前院叫一队护卫过来看着这个笼子,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接近这个笼子。”随后又看向女儿:“爹知道他可怜,但没有爹的明亮,不能打开笼子知道吗!” “嗯嗯。”乖巧又懂事。 “听进去了!”跟着她操不完的心。 “听进去了,你凶我干什么,我觉得我让你省心多了,你看看大伯父,大哥要退婚,他都要秃头了。” 项承惊异的看过去:“你大哥要退婚!” 项心慈点点头:“第一手消息,绝对准确。” 项承皱眉:“你大哥说的。” 项心慈无语:“他没事说这些干嘛,我听郑管家说的。” 那就是真的,他最近觉得大哥有点不对劲,原来因为这个!项承若有所思片刻,又收敛情绪,他没事思考这些干什么,他又管不了,他就能管项心慈:“我警告你!以后少买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 “爹爹,他是个人!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你怎么能那么说他!他会伤心的!” 孟姑姑、庄姑姑点点头:嗯。 项承心累:“都散了!你也先进去,我问问话。” “那爹爹不要伤害他呀,他已经够可怜了,你再给他请个大夫,他真的很可怜的。” “进去行不行!” 有什么不行,项心慈温柔怜悯的绕到少年身前,与他的目光相对,声音温柔:“别怕,爹爹不会伤害你,我买的时候花了不少银子呢,他舍不得我白花银子!”银子两个字咬的很有特色,可又突然转头:“爹如果喜欢,西口现在还没关你赶紧去买一个,别抢我的。” 项承想追着她暴打:“你上不上去!” “上去上去,真是的,就知道凶我。”手轻轻的拍着笼子:小心说话,想想有没有没有想见的人、未完成的事。 男人的眼睛再次睁开,看着这个女儿。 项心慈将手收回来,学来的,是不是很惊讶,她会的东西可多了。 “项心慈!” “知道了!就知道吼吼吼!我都被你吼的叛逆的!” 另一边前院内,明西洛在项心慈前脚进门,后脚便在外求见项世子! 七小姐带了太子的回来!太子院子里的人是能随便带的!太子也是,什么人都敢送!七小姐万一不知道再开了笼子—— “明大人,世子还没下衙。” 明西洛才想起这事,急忙吩咐身后的人:“快去衙署,通知世子回来!”那些人竟然叛乱,她就在场,是否吓到她了! 明西洛心中焦急,却无法第一时间看到她,心里更加焦灼,即便知道她没事,也想先亲自看看她。 葳蕤院内。 项心慈站在二楼的阁楼上,神情清冷高贵。 他爹算是有志之士吧,在官僚中和子民中口碑从来不错,又没有对笼子里的人做什么,如果对方不是没脑子的,就知道什么是明智的选择,毕竟刚刚看着也是能沟通的。 如果对方愿意跟着她父亲,她倒是省了他的去处,何况她爹等于救了他,但凡有点良心,都不该爆起伤他的父亲。 项心慈看着一直没有靠近笼子一步的父亲,嘴角带了一抹笑意,好在他父亲也不是天真、盲目的人。 项心慈并不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也没必要。 真话还是谎言?几分真几分假。 在那种环境待久了,生存成了唯一要素,长期厮杀掠食下,人的凶性被激发出来、道德观念重新洗牌,伤人或者是见血,都不再受到束缚,这样生着的人不是你救了他,他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那么简单。 项心慈从来觉得,拯救了他们,他们就会对谁忠心,这些人,在项七心里,远不如她家里的家生子来的忠心耿耿。 尤其她自己,更不觉得有让人忠心耿耿的能力。说起来,秦姑姑是母亲的人、焦耳是父亲的人、焦迎是大哥的人,还真是牛鬼蛇神什么都有,不过,她只要知道这些人好用就行。 项逐元急急忙忙赶回来,便看到站在笼子前的项承,顿时松口气,幸好五叔从外回来了:“见过五叔。”呼吸已经平稳。 明西洛神色自然的跟在世子身后进来,也立即退后一步:“五爷安好。” 二楼上的项心慈眉毛微挑。 285一更 项承诧异的看向侄子身后的明西洛,他?此人如今今非昔比,太子身边的红人,一手掌管鹰击,代替整个阁殿行事,不是宰相胜似宰相,梁都想与他攀上关系的人不胜枚举,怎么会在这里。 项承让开了这一礼:“明大人客气。” 项逐元已经走到笼子旁,这人伤的很重,但弄死个女人不是问题,小七什么都敢往回带。 明西洛视线似有若无的扫眼这里,长亭走廊,阁楼高台,廊下的烛灯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人家,做成各种各样的样式与这里的景色融为一体。 院子里花景劲松,一团团一簇簇开的犹如繁华盛景,长廊旁边种着一排排的石榴树,此种季节花开茂盛,火红如霞。, 几把藤椅摆放在葡萄架下,石桌上面放着一把琴,琴旁扣着一本乐谱,应该是她无事抚琴的地方。 明西洛只一眼,便瞥见琴的名字,名师名作,他手里如今自然也有好东西进来,但将一把古琴随意放置弹凑,还是未免奢侈了些。 不远处是一块方形空地,应该是她练舞的地方,这样的时节里,清晨能看她在外舞一曲…… 明西洛微微抬头,又敛下双目。 项心慈团扇摇在胸口,目光如水的看着他们。。 项承压低声音:“他怎么过来了?” 项逐元才猛然发现,明西洛跟来了心慈的院子,而他是外男,是他忽略:“本来在谈事情,忘了,我们先回去,五叔看好人,别让小七靠近。” “我知道。” 项逐元也没料到明西洛会跟进来,他以为他在外面等,毕竟明西洛不是会逾越的人,但看他目不斜视、很不自在的样子,猜着他恐怕进来了才发现情况不对。 项逐元体贴的将人带出来。 明西洛掩下心里的失落,他又不是她的谁,本就不该过来。 明西洛从袖笼里拿出此人的身份信息:“世子走得急,没有来得及拿。”这些东西是他跟了太子后自己调查的,正好也有这些人的资料。 项逐元才察觉自己手到消息就径自过来,的确没主要到明西洛喊他,难怪他一路跟了过来:“麻烦你了。” “无碍,太子也是担心发生意外,在狩猎场也让七小姐的受惊了,太子的礼我已经让人放在世子院内,世子代为转交便好,属下告退。” “明大人客气,多谢你了,我就不送你了,你也看到了那人需要处理,善史,帮我送送明大人。” “世子告辞。” “明大人请。” 项逐元看着明西洛离开,这人成长的够快,但这个想法瞬间抛到一旁,转身回去,心慈的事比较重要!竟然敢跟着太子去狩猎场! 项承就看着重新进来的项逐元,怒气冲天的向阁楼而去! 项承不解的跟上去:怎么了?而且小七伤情已经好了,他能不能别动不动往里面闯! 孟姑拦住了五老爷。 项逐元刚踏入二楼。 项心慈从角落里跑出来扑入大哥怀里,灿烂若光的笑着。 项逐元顿时没了脾气:“你说说你去哪里不好,怎么跟着他……” “人家不知道吗?他只说去好玩的地方,我怎么知道那么危险,早知道就不去了。”项心慈娇气的挽住他的手臂,一只小手偷偷滑下去,与他五指相扣。 项逐元下意识向后看一眼,又不动声色移回来:“以后有点分寸。” “知道知道。” “那人我替你看看。” “谢谢哥。” … 夜渐渐深,葳蕤院安静了下来。 项心慈一袭广袖高腰长裙,站在院子里,看着笼子里的人,耳坠打着旋隐入垂在胸前的长发里,隐隐发光。 笼子里的人安静的一动不动。 “不甘心?还是不愿意?你要知道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可能从那里出来。”太子可不是会随便送礼物的人:“当然,你也可以永远不说话,我家不缺那点药材,大不了,我再把你送回去。” “……” “狄路,犯不着吧。” 笼子里的人睁开眼,墨色的眼睛在黑夜里更加幽静。 项心慈体贴的蹲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 狄路觉得眼前金光闪过,便是一张风平浪静般,平和天下的少女面容,在夜色下甚至慈悲温柔如月色般宁静,仿佛人世间悲苦不在,繁华昌盛。 好一张能骗人的脸,她说过的话,他还不至于现在就忘了。 项心慈起身,绕着笼子慢慢的走着:“不屑于顾?你多久没出来走走了,现在梁国什么样子,梁都什么样子?你生活的地方真你想象中一样艰苦?就不想知道?” 项心慈的手摸过铁笼上一块干枯的血迹:“去年户部耗资五十万两白银赈灾天泽郡,调遣签了军令状又德高望重的任老先生担任郡守;东西部黑土县新任县令是莫国公府世子莫云翳,不到一年时间,他整合一万私军清缴了当地匪患,流民归家,修筑饮水灌溉工程,让土地得以繁衍生息;梁都更不用说了,如果你现在出去,就会发现现在梁都人才汇集,久不出世的隐者、青年、家族后辈,都在等待十天后加试的春闱,有意思的是这次春闱一开始就说了,不选都官,只选地方官员,依旧有大批人士等待被择取,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看到了希望,觉得等待值得,觉得大梁还有救,觉的明君当政。” 项心慈坐在藤椅上:“当然,你眼里梁公旭算不上明君,可他除了那点小爱好,你不能否认他能听得进忠言,能采纳良将良策,你看,让他开远洋舰,他不就开了。” “哼!” 项心慈向他的方向看一眼,能发生就好:“不屑?他还小,谏言时用点技巧难道不应该?非要我满口仁义道德,他听的烦不胜烦,最后他赐死我,我们一拍两散,图什么?” “……” “我知道你委屈了,可我们谁没有帮你想办法?就是救出来的晚了点,可不曾放弃你吧,甚至我大哥我爹都亲自来看你了,我爹如果你不认识,我大哥你总该知道,令国公府世子——项逐元,只要你念过书,就听说他的名字。”她哥做文章可厉害了,谁不拿去当范本仿照一二。 狄路沉默下来。 “自然了,你可以不在意这些,谁管大梁死活,别人兴衰,你连自己都顾不上,关了你这么久你想弄死所有害你的人理所当然,可你至今还有被野兽咬死,你是不喜欢那个死亡方式?还是有未了的心愿?到了我这里。我不敢说能让你都如愿,至少你可以自由行动。” 狄路依旧没吭声。 “我没耐心的,我天天绞尽脑汁国泰民安已经很累了,不可能有时间耗你身上敦敦善诱,有那个时间我用太子身上,还能再恩泽一方摆放,所以,你自己想,我这里不差你一个,还有我这里,你不开口不办事,就没地方吃饭,等着吃粮食的人太多,不浪费在废物身上,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让人叫我,只是过了明天一早,不候,谁爱要你跟谁去,觉得谁好效忠谁去,困了,睡去了,晚安。”项心慈转身离开。 秦姑姑借着月色看眼笼子里的人,跟着小姐回房。 孟姑姑在两人走后,又给他加了顿骨汤:“看你年纪也不大,落得这样的下场,我们小姐才好心把你带回来的,你怎么就不懂事呢。我们小姐人很好,刀子嘴豆腐心。” 好吧,刀子嘴刀子心:“好好想想吧,外面现在确实不一样了,你就算临死前出来看看也好,还有,你就没有家人了吗?也一起看看,如果是家人卖的你,那更好了,出来吓死他们。你赶紧喝,我得拿碗。” 哎,小姐让她说的,她还能不说。 项逐元躺下了又不放心,从床上起来。 善奇职夜,但没敢跟上,叫醒了善史。 286二更 项逐元披着单衣站在小七的院子里,看些笼子里的人,确定绑的好好的松口气。 看着他,太子的兽场厮杀最为残酷,能在里面生存两年,两个笼子五条锁链也算是最高荣誉:“我还是那句话,既然七小姐把你带回,以后你就是这个院子里的人,景侯爷个调包的小庶子一直被当嫡子养着,你生母根本不知道,甘心吗?好好想想。。” 项心慈推开窗,长发散下来,饶有兴致的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人:“哥,你费什么功夫呢!” 项逐元看她一眼,又看向笼子里的人:“七小姐身边缺一个护卫,我不跟你讲恩情,我们讲交换,何况,她如果不出门,你都可以跟在我身边办事。”这同时是一个陷阱,心慈是有不出门的时候。 项心慈抵着下巴,无声的叹口气,早知道就不白费口舌了。 项心慈见大哥看过来,立即对大哥比个小爱心。 “去睡觉。”项逐元又拍拍笼子,才离开。 寂静的夜色里。 笼子里的人呼吸仿佛也与黑暗慢慢的融为一体,完全的蟄伏下来。 狄路,狄叔帮他取的名字,他不姓景,永远不姓! 很久远的事他并不知道,有记忆的时候身边的人告诉他,身在梁都的姨娘怕主母害他,逼不得已将他送到庄子里,又怕庄子不安全,直接送到乡下。 他在乡下过的不好,经常受冻挨饿,动辄被人打骂,被那家人欺凌,冬天被推进水里,山上别丢在山上,他每次颤颤巍巍活过里啊,照顾他的婆子说都是为了他好,如果在梁都这样的好日子都过不上。 直到七岁,他都是自己拔杂草吃,伺候那一家人吃喝拉撒。 狄叔是后来在他要死时捡到他的,并把他带离了那里。 狄叔跛了一只脚,干活不利索,救他花了不少银子,他年纪大了,照顾他更吃力,可即便如此狄叔还是又接零零散散的小活,和教一些手艺,供他念书。 那是他这辈子过的最快乐的时光,没有打骂,可以睡在床上,也不会半夜突然被人踹醒。 他的书是狄叔自己抄的,纸也只有沙土,可他学会了看到狄叔高兴,他就高兴,他拼劲努力学习,给有里正家的孩子当书童,给先生磨墨,他觉得只要努力,他和狄叔以后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可好景不长,水泽开始了连年灾荒,连里正家都吃不上食物,山里的野物、野果被薅的一点不剩,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朝中无人过问,还要加重赋税。 天灾大旱,贪官横行,所有的一切一遍遍蚕食着那片本就不富裕的土地,让本就贫瘠的产出,到了食不果腹的地步,百年来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拖家大口离开了这里,他也带着年迈的狄叔随大众逃荒。 一路上,饿瓢遍野,荒田无数,这篇土地仿佛受了诅咒一般,荒芜天际,没有书里说的富饶丰泽,也不想这里的名字一样富裕。 狄叔总说一切都会过去,可狄路却觉得这样大规模的天灾、人祸,远不是人力能抗衡的,春季无雨、夏季干热,一路走来,即便是曾经的良田,如今都颗粒无收,更不要提稍微次一点儿的土地。 一路上,磕磕绊绊的,狄叔几次病倒,在最危险的一次,跟他说了他心里的猜测,狄叔说,他也不确定,他只是景家一个老长仆,只是在他出生那天隐隐听到了姨娘和景侯爷争执,好像姨娘换了孩子被侯爷发现了,侯爷在训斥。 可很快就没了声音,他觉得喝了点酒听错了,后来回老家的路上,捡到倒在草丛里奄奄一息的他,怀疑才重新浮上心头,但依旧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但不管是不是真的,他回京,景家都要给他一口饭吃,吃上了饭就赶紧逃,不要试图找真想,他势单力薄,只会让人觉得他居心叵测,何况万一是真的,花姨娘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他不在乎那个,也不屑于回去,他有狄叔,有狄叔在就有家,他为了药钱去码头打工,他长期在这里做,根本没有设防,他只记得那天晚上,当最后一批货卸下时,他们分到了一碗水。 再醒来,都被蒙了眼、堵了嘴,带上了船,他只情形自己不过钱,钱都是有中介交给狄叔,即便自己被抓,他的工钱也会送到狄叔手里,狄叔可以买药。 再跑了几次都无果后,他被卖到这片富饶的的仿佛不真实的,看不到人间疾苦的地方。 这被书里无数次形容过,却远比书里更荣华的地方。但这里没有狄叔。 他挣扎过、逃跑过,一开始是那些人故意戏耍,能让年弱的他们看看逃出去,然后捉回来一顿毒打。 反复多次后,即便门开着,他们也不跑了。 后来的日子算暗无天日吗!狄路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要活着,活着看一眼狄叔。 可事实一次一次跟他开玩笑,他后来去的地方,别说逃,就是想耍小聪明都办不到。 这些年,他几乎都要忘了,苦难是什么、前程是什么,自己名字是什么?358叫久了,他好像也就叫这个了,本来他也就没有名字。 那些人死了吗?本来他们策划一起逃,那些人看他被抓上来,担心他想所有无声无息消失的人一样,才提前行动,这会恐怕都死了吧! 狄路静静看着月色,被锁链锁住的手掌紧紧握住,有可笑他有什么资格,而分开。 不问前路,没有未来,就连现在如果不是他们冲了出来,他已经被削成人gun也不一定。 他没想过回景家如何,他只想回到狄叔身边,或者再看一眼那些兄弟。 信号是凌晨时从墙外传来的,声音不大,开始甚至会被忽略,但随即精神一震:那些人在我手里。 敲击声反复两次后,消失。 狄路重新躺下,突然想笑,想为楼上的人收服他的,看来不止项世子和项五爷。 晨光如酒,久酿成香。 项心慈舒展开腰肢,迎着太阳眯了眼。 “早。” “早。” 项心慈看着互相招呼的下人,左右动动腰身,将腿抬起来拉伸一二,深吸一口气:“焦迎。” “在。”轻快的声音声音响起,焦迎已经坐在葡萄树下,手指搭在了琴弦上,悠悠声音响起。 项心慈如一只飞鸟落入方寸之地,长裙如幕,身姿如流,在晨光中缓缓起舞。 乐声如清灵的湖水,晨舞的她是戏鱼的仙鹤,姿态如画,身姿婀娜,翩翩然不似人间真境。 狄路看着她,也而看着满园忙碌的人,这样平静又奢望的清晨。、 突然,她轻轻一跃,在琴音最后处,如远处的仙鹤,舒展羽裳化羽归去。 狄路恍惚看到了瑶池楼阁、仙境云雾的一角,在她回落后,彻底关闭,消散不散。 项心慈无语的倒在栏杆上:“啊……发挥失常,我觉得腰板要僵化了……” 秦姑姑立即上前哄着:“小姐多心了,小姐只是刚刚开始练习,多练练就好了。”刚开始恢复十天有这样的成果,您还想怎么样,一开始就鼎盛,想什么。 “跳的不好……” 焦迎也走过来:“很好了,是小姐对自己要求太好。” 脑袋下落的项心慈视线,正好与笼子里的人对上,瞬间直起腰,靠着栏杆看过去。 狄路也看着她。 项心慈眨眨眼,活动活动胳膊:“给他松绑。” “老爷说——”秦姑姑只开了个头,便低下来,让人拿钥匙给里面的开锁。 项心慈便不再看他,重新将自己的腰弯下去:“我得练回来。” 没人理她,所有人都静静看着笼子里的人。 那对临时调来的是位也看着笼子里的人。 最外层的笼子被打开。 里面的笼子被打开。 狄路似乎动了一下,又似乎没动。 护卫的手下意识握在刀柄上。 287三更 束缚脚的锁链被打开,接下来是胳膊,脖颈,当最后一条链子被打开时,葳蕤院内更安静了。 只有项心慈在想自己的腰。 笼子里的少年慢慢动了,他活动活动脖颈,然后双手双脚,然后跪坐起来,众人才发现,那个躺着的人起来时,莫名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气息。 项心慈起身,顿时捂住眼睛:“给他穿衣服,快穿衣服……”又打开两条指缝。 院里的气氛突然被人打破,一切仿佛又回到最初。 庄姑姑、焦耳去找衣服。 秦姑姑关小姐的手指头。 项心慈就要打开。 两人不依不饶的追闹着,周围都是看热闹给小姐加油打气的人。 她们跑过开了的笼子周围,又跑过长廊石榴树。 秦姑姑气喘吁吁的坐在台阶上。 项心慈倒挂在长廊下,做鬼脸。 狄路已经穿好衣服,静静的站在笼子前,少年如水,静静流淌。 项心慈倒看着他。 所有人也看着他,他现在的样子自然看不出好不好看,只是气势内敛,仿佛不存在一样。 项心慈身轻如燕的从长廊上下来,转身进屋:“饿死了,吃饭。” 众人又快速忙碌起来,伺候小主子用饭。 …… 项承看着梳洗好,站在廊下的年轻人,进去就要打项心慈:“我说什么了!说什么了!” 项逐元过里看心慈,见此情形,没顾上廊下的人,急忙劝架:“五叔,五叔,她身体刚好。” “她是唯恐我好!” 狄路静静的望着院子里几颗石榴树,他要见狄叔…… 东文街内。 延古说,人当时没死,听周围的人说,后来跟着船北上了,属下现在正在彻查所有北上之地的路引和梁都内乞丐、流浪人员。 在梁国没有路引寸步难行,即便是流民,没有原生地官府批文,也出不了城池,更进不了其他城池,此举大范围遏制了国之动乱。 “一个老人走不远,瞬间打听一下景侯府最近几年有没有人见过他。”他最有可能来的地方就是梁都。 “是。” …… 盛世华裳内,项心慈给他穿了一件蓝宗相间的缂丝绣虎纹长袍,选的碧玉虎兽簪,鞋子也换了小鹿皮缎面,又给他腰间挂了一串蓝玉压坠。 项心慈整理好,满意点头,随即摇头:“把你脸上的疤养一养吧。”又从库房给他搬了两箱子衣服:“一天换一身,我的人,可以重复穿一件衣服,但必须华贵。” “小姐,您滚的球出槽了,不是,小姐做的沐浴盒压成块了。” 项心慈立即扔下手里的衣服:“去看看。” 清香扑鼻的沐浴小方盒内,成形的香料,像一朵花苞,静静在其中伫立。 项心慈呼吸都轻了几分,怕稍微大喘气就将花苞吹散了:“拿浴桶来。” 散发着轻微热气的浴桶抬上来。 项心慈亲自拿起一朵花苞,看了一会,放入浴桶中。 花苞缓缓在水中绽放,清雅的自然香随着花瓣绽开多少越来越香,沁人心脾又安神静脑, 待花完全绽放时,一朵朵花瓣在水面上渐渐消失,融入水中,最终消失不见,轻嗅水桶中的雾气,仿佛水雾都夹杂着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项心慈笑了,一朵花容纳了千金桃花花瓣提炼出香精,和白金紫草花提炼的精华,再用药草熬制而成,女子如果使用此物坐浴,可安神养颜、去疾除恶。 “恭喜老板,贺喜老板。”此物是花精,成形非常困难,尤其成形后还再次融化在水里更难,这么一个小东西,他们足足试了上千种方案,才有了现在的成效。 项心慈也高兴,这段时间浪费了多少种类的花。 “小姐打算卖多少两银子一枚?” 项心慈又捏了一个在手里:“一千五百两。”有零有整。 …… “那么一个小东西一千五百两。”明家大嫂子走出盛世华裳了,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农采也目瞪口呆,一千五百两长什么样子她都不知道。 “我们换一家买。”本想着农采去老五院子前,她舍下血本给农采置办几样好东西,咬咬牙进了盛世华裳,知道它家贵,特意挑了最小,最不起眼的一样,结果…… 她就不该嘴欠的问,一千五百两啊,那么一个小东西,它怎么不去抢,抢都抢不来那么多银子,更奇怪的是竟然还有人买,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盛世华裳也有三四两一个,她们买得起的,可她这些年一共就存在了三四两银子,合着就只能买一小盒指甲盖大小的颜值吗! 这些银子在别的地方够她给农采置办一身体面的嫁妆了。 “你可记着,以后这种地方不能来,都是骗人的。” 农采点点头,让她来她也不敢。 明家大嫂子最后挑了自己常去的铺面,可刚从盛世华裳出来,看着平日喜欢的料子,现在看着又不好看了,自己都觉得不好看,老五能看得上眼,不嫌弃农采才怪。 明家大嫂子刚打算走。 铺面老板急忙拉住老顾客,偷着说可以做盛世华裳相近的款式,但料子不一样,成品也会查很多,但咱们这种普通人家平时穿已经足够了:“就是街头秀才家的女儿还做了一身。” “老秀才家做了?” “都是街里街坊的,我还能骗你。” 那倒是可以。 “你可不能说出去,不能说是在我这里做的,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你看着样子好看,自己在家做的。”盛世华裳老板手眼通天,那些个仿制的大铺子,都被官府端了,也就是他们这些小地方,人家不屑于顾,没人计较。但也不能明目张胆了,谁知道会不会被人盯上。 明家大嫂子笑了:“知道,你给我这侄女做一身,算便宜点,以后常来。” ------题外话------ 月底最后一天,有剩的月票吗!求月底月票 288一更 刚从地里回来的明夫人劳累的放下背筐,就看到收拾好的农采,顿时看直了眼:“收拾收拾还挺好看,以前瞧着瘦巴巴的,不能生养,这一捣鼓,还像那么回事。” “娘——”明大媳妇嗔怪。 明夫人拍拍身上的土:“不说,不说,小姑娘脸皮薄。” “你在这挡着干什么!不知道自己块头大,一个人就把门堵严了!让开!”明老爷子撞开她,一把将沉甸甸的背篓扔下,嘴里唠叨着:“让你把地租出去,你不。让你找人种,你贪着那点银子不松手,现在还了,累死累活的!” 明老大、明老二、明老三,明家一种兄弟从外面回来。 “咱家又不是没人种地,放着家里人不用,用外面的的,显摆你有钱,还是显摆你是官老爷的爹!” “你管我显摆什么,我儿子给的银子!” “哼,给你银子是让家里花的,又不是给你花天酒地!” 明家几个丫头立即给几位大哥接洗脸水。 明大娘子没管公婆日常唠叨,急忙将老大拉过来:“你先别收拾,把农采先送过去。” 明大郎才想起这回事,看眼院子里站着的人,又看看媳妇,点点头。 明大娘子急忙拉过侄女。 明老爷子看见了那丫头,精明的目光立即追了过去,人靠衣装马靠鞍,还别这丫头衣服好看,腰身掐的真细,那小腰…… 明夫人拿着铁锹追着老头子开打:“我让你个老东西不要脸——” 农采脸色惨白。 明大嫂子就怕这个,急忙低声在大郎耳边说了什么,让他赶紧把人带走。 明大郎怎么不懂,手都没洗,急忙将人带走了。 屋里,明老爷子趴在床上缓着疼,怎么的!谁家老爷不能睡丫鬟! 这丫头既然给了老五当丫鬟,就是他们家的东西,他想动就动,哎呦,他的背,疼死他了,老五也是个不争气的,怎么就不买几个回来伺候他,不孝子! 东文街胡同内。 明大郎揣着袖子等在门前,越等越觉得这条街怪怪的,外面街口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怎么没有人往这边来? 而且这条胡同有不少人家,他记得上次来这次孩子跑动,这个时间更是该有人来往才对,怎么…… 农采紧张的垂着头,什么都不敢看。 突然隔壁的门开了,明大郎立即看过去,下一刻瞬间垂下头不敢再看,那人带着头,看了他们一眼从街另一头走了! 明大郎更沉默了,这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家,看起来挺不好相处,回头跟五弟说说,还是让他回去住。 前朝旧王府院落里,明西洛从成堆的奏章前抬起头,听完属下的话,让人拿了十两银子给东文街门口的人送去,告诉他,自己外出了,要下个月才回来。 “是。” 这里与上个月被赏给他办公,朝中打量的文书,和各地呈上来的奏折纷纷在这里汇集,本来门庭冷落的地方,如今也人来人往。 只是太子忘了给这座宅子赐名,他也就没有管,一直牌匾残破的挂着。 成群的鸽子飞过长廊,飞过湖面,落回那片竹林中。 明西洛起身,走出办公的地方,站在庭院里,皱眉,不悦大哥带那个女人来的用意。 想了想,瞬间转身自己回去,大哥绝对不能再带人去东文街,这次没有撞见不该撞见的人,万一下次撞见了,项心慈不讽刺他才有怪。 虽然她不会把他家一个亲戚放在眼里,但他依旧不想节外生枝。 东文街胡同内。 明大郎见到人急忙起身,立即迎上去:“五弟。” 农采见状瞬间忘了脸红,顿时紧张的快速垂下头,有些害怕,恨不得藏姑父身后。 他不出现的时候,她还能想想,也没太大感觉,可他一出现便觉得周围气氛都不一样了,让她害怕。 而……而且他不会像她见到的所有男人一样,他不踹袖子,不穿泥鞋,恐怕都不会坐在街口说闲话,那种感觉让她突然觉得陌生也害怕。 明西洛皱眉,他本没注意她,可她这一身打扮,让他想不看见也难,她如今这样,还不如第一次见她时正常。 这套灯笼长裙,七小姐穿过,纱织要想撑起袖子的蓬松感,对质地、纱长、纱种要求苛刻,再加上这种地质的硬纱还要亲肤,里面就需要双层薄纱内衬,内衬的不同色泽,再烘托第一次纱的颜色,要反复搭配,调试才能做出飘逸的灯笼纱袖感。 并不是说所有人低价的仿制都不好,有些粗麻仿制出来的也很立体很好看,而现在……算了,款式的精髓是什么不重要,他只是明白了,为什么有些店铺都上了她的被状告名单。 明大郎看了农采一眼,将他拉到一旁说了农采的事。 明西洛低下头,果然是这些:“大哥说笑。” “不是,我和你嫂子商量过,娘也知道,都没有意见,你也老大不小了,侯爷至今不考虑你的婚事,他不着急,我们着急啊。虽然有几家打探过你,可你又不应,娘就想着你院子里先进个人,你要是不愿意,也不强求,就当个丫鬟先使唤着,干活可勤快了。”说完他就要溜,他也触老五。 明西洛瞬间捉住他。 明大郎被钳住手臂,有些为难,可想到媳妇交代的话,向后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也知道父亲的人,你就当为她好,帮帮她还不行。” 明西洛没有放手,神色温和的看着大哥:“不是这个帮法,我记得哥也成婚五六年了,一直只有一个孩子,也没有再要。” 明大郎老实憨厚的脸怂拉下来,家里人多,房间不够,自从他们几个大的陆续成亲后,家里能搭成房子的地方都搭了,再搭下去就没地方占脚了。 就是现在,白天屋里都得点着灯,否则黑乎乎的看不见,五弟的银子母亲拿着谁也不给,可就是这样也没攒下钱,都被父亲偷了!他没少听媳妇说,几个妯娌很有意见。 可他们不知道,老五上学根本没花家里什么银子,都是他五弟聪明,那些老先生找家里来抢着要教导他,更有甚者还有给银子的。 事实证明,是他们孤陋寡闻,那家一年给他们一两银子的学堂出了进士后,如今单束脩都涨到了没人三两,是他们那一片有名的学堂。 可就是这样,五弟还是每个月将俸禄上缴,已经仁至义尽,那些不懂的就知道乱说! 明西洛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灰步荷包,放在大哥手里。 明大郎急忙推辞,他不能要。 明西洛没有收回:“大哥成亲,我就没给大哥东西,后来小侄子出生,家里事也多。” 明大郎更不能要,他给了的,就是他们拿不住,都别娘拿去了,他怎么能再要。 “不是值钱的东西,哥拿着,就当给她找个去处。” 明大郎捏了一下,碎银子不多,但还好想还有一张纸,他也没多想,老五私下好接济他们,他虽然觉得没脸,可这位为农采置办衣服已经花了不少银子,他又有些气短。 “只是,我想请大哥帮个忙?” 明大郎立即拍胸脯。 “我虽然在侯爷门下,可同行相忌,举步艰难,很多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如果让人知道我用嫂子的侄女当丫鬟,别人怎么想,再把我告到侯爷那里,侯爷又不缺我一个可用的人,到时候我,所以,请大哥帮个忙,嫂子和娘再有这样的想法,大哥帮我劝着些,不单农采别人也一样,我的事,我想自己做主,以后就麻烦大哥了。” 憨厚的、觉得家里亏待五弟的明大郎,听到五弟的苦楚,立即斗志满满的保证:“你放心,哥一定给你办好!”定不让家里那帮女人拖了五弟的后退。 “谢谢大哥了,大哥要不要进去坐坐。” 明大郎摇头:“不去了。”又不是五弟家,去了,平白让人看轻五弟,加上农采,岂不是给了这些人打压五弟的机会。 289二更 因为责任在身,整个人都高大了些的明大郎,直接叫上农采:“回家!” 农采的眼睛顿时通红。 明大郎丝毫没有同情:“还不快走!” 明西洛嘱咐大哥将荷包直接给大嫂,别让娘看见。 明大郎闻言,愧疚更重,他们这些就知道拖老五后退的人:“知道。” 农采的眼泪早已经掉了下来,羞愤的恨不得一头装死,她也确实想撞死,可在那个人站着胡同里,她连撞死都不敢。 明大郎好像没有听到哭声,默默赶路。 明老夫人一把将水泼出来,见到大郎身后的人,啐了她一口,不争气的东西,转身进屋。 农采如遭雷击,瞬间向水井里跳去。 明小妹快速扔下石子抱住她,向屋里拖去。 明大嫂子见状松口气,看也不看明大郎一眼,甩上帘子,回屋就哭,她都是为了谁,为了谁! 明大郎站在屋门口,心里又开始愧疚,踌躇着不敢进去。 明大嫂子越哭越伤心,她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窝囊废,他走时自己怎么嘱咐他的!他不会说话吗! 她一个当嫂子的不好往小叔子屋里塞人,可教给他的话,他也不会说!还不如奸猾的老二,至少还能从娘那里骗到钱! 明大郎小心的要进来。 明大嫂让他滚,他还有脸回来,现在公爹不定怎么看农采!这个家,她是过不下去了! 明大郎见状捏捏荷包,小心扔过去:“……小五给的……帮农采租个院子。” 说的容易!农采一个人,更方便那些不要脸的上门打主意!还怎么生活!她不恨小五不收,就恨不能办事的老大,她当然知道小五给他们银子是看出来她们在农采身上花银子,怕他们拮据。 可小五身上能有多少银子,他也拿! 明大嫂就是恨大郎不争气,窝囊,不会办事!哪怕让农采在小五那寄住两天,让她想到办法也好啊,结果死脑筋,这若让公爹撞见……她要他何用! 明大嫂刚抓住荷包,就要砸过去,察觉里面好像还有张纸?抽噎声顿时想了一些,琢磨着是不是小五帮她想的办法,毕竟公爹那个人,小五肯定想的到。 明大嫂打开荷包,拿出那张纸,眼睛顿时瞪大,又赶紧塞进去:“小五给你的?” 明大郎点点头。 明大嫂一把将他拽进来,将帘子放好,想想又不放心,又将帘子掀起来:“你知道里面是什么?” “几,几两银子?” 没看:“小五怎么说的?” “让我给你,不要给娘,还说农采的事他帮不了什么,让我们自己想办法,你和娘也是,就不要给他乱添麻烦了,他在外面也不……容易。” 明大嫂没有听,坐在照不到光的炕上,突然又有些要哭:“小五给了二百两。”够她们在现在的地段买一座院子了。 明大郎一愣,就要拿。 明大嫂没给,如果是以前她不会吃下这个独食,可现在她不的不慎重,农采刚才那个样子她也看见了,她还怎么与家人住在一起:“你明天就去找院子!” 明大郎不敢:“让娘知道了——” “往我身上推!” …… “盛世华裳新出的沐浴花你试过没有?” 项大夫人让奶娘把孩子抱下去:“都多大年纪了还像小姑娘一样喜欢尝鲜。” 莫大夫人嗔她一眼:“说的好像你七老八十了一样,小儿子才刚出生呢,不知道的以为你刚成婚,我是说真的,店家说了就适合咱们这个岁月的,别说,还挺好用,你闻闻,我这几天都没有熏香,到现在还是香的,这香气月余不散。”又压低声音在项大夫人耳边暧昧道:“情绪到了的时候……还有体香。” 项大夫人顿时捶莫大夫人一下:“没正经。”随即又笑了,饶有兴致:“真有?” “还能骗你,它家的东西有次的时候,你买一个试试不就知道了,又不差这点银子。” “一千多两呢。” 莫大夫人瞪她一眼:“伤你筋了动你骨了,一千两而已,你自己嫁妆铺子都不止这些,你还勤俭上了。” “行,行,回头买一块试试,真那么好用?” “骗你做什么,你又不给我银子。”莫大夫人突然想起来:“你还真得买,玄简不是要成婚了,你送你儿媳妇一朵,保证你儿媳妇对你孝顺恭敬,想着你的好,我是没指望了,儿媳妇的影子都没有。” 项大夫人神色有些僵,没接这话。 莫大夫人没注意老姐妹的神色,苦恼着自家孩子姻缘不顺,自家和杨家没定成,闹的多难看,自家知道自家的事,不过对着项姐姐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本想着他在任上能收一个贴心的,或者他真有喜欢的,偷偷摸摸带到了任上,我也就认了,待几年回来后,像你家五叔一样,娶一个低点的正房,生个一孙半女,我也懒得管他房里的事,结果,他那边也干干净净,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呢。” 项大夫人看着她,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她这里还一滩烂事呢,再说如果不是自家项七的事爆出后,自己还能装不知道,她都不知道怎么和莫大夫人相处。 莫大夫人擦擦眼角:“看我,又跟你唠叨这些,我也就只能跟谁说了,现今他仕途顺遂,提的人家也有不少,可我和国公也没敢应,就怕又出杨家那样的事,我真是都怕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谁不是呢?自家这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事捅开呢!都是孽债! …… 明西洛反复看着手里的小东西,差距不出哪里不一样,礼单却标注着:一千五百两(男用款),还有女用款?她真是——明西洛头疼的又扔回盒子里。 多雨吓的急忙过去看,他刚才可听送的人提了,这么一小盒,一千多两呢。而且只能洗一次,洗一次澡一千多两,是仙露做的吧,还好没摔坏。 多雨小心的盖起来:“老爷,今晚要用?”要不然这么多礼单,为什么只拆这部分,还只拿出这一块来看? “拿下去,拿下去。”看着更头疼了。 多雨疑惑,不用您拆开它做什么,保存很难的,多雨严格按照保存阐述,小心翼翼的进行封箱,要是因为保存不当挥发掉了,一千两就这么没了啊?虽然是别人送的,可送进来就是老爷的了。 明西洛拿起折子,让思绪转回来:“延古。” “在。” “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回老爷,目前还没有消息。” “加派些人手,赤脚郎中哪里也不能放过。” “是。” …… 没有牌匾的前王府府邸内。 项心慈拿了几块龙形的给梁公旭:“香不香?我添了你常用的几种药,让太医看过了,太医说你可以用,这几个送给你了。” 明西洛掀开帘子,看到门口的人顿了一下,又不动声色的走进来,这里多数时间他在用,出入人员众多,他两还敢过来。 狄路也看了他一眼,猎场的那些人在他手里,他说了已妥善安置,狄路不是信他,但不能不信昨晚看到的活着的兄弟。 梁公旭接过来看一看:“还能雾化是不是?我在盛世华裳见过。” “知道的挺多啊。” 梁公旭有些羞涩,挠挠头:“你的东西我都研究过,这个尤其好,一千多两太便宜了。” 明西洛倒了杯茶给狄路,顺便看眼窗边的两人,便宜? 项心慈接的自然:“是啊,先回馈回馈老顾客,下个月再上调,等到了秋冬肯定还要调。” 梁公旭点头:“我这一朵里……”梁公旭闻了闻,又尝了尝:“没有一吨花瓣你勾兑不出这味道。”一吨花接近百亩田,她还加了蒲公英,虽然量少,可成本更高:“入了冬,你至少应再翻一倍。” 明西洛刚倒好的茶,突然不想喝了。 290三更 “再说吧,冬天可能还有新产品出来,我上次给你用的皂角怎么样?” “挺好,你加了牛奶和海盐?” “我再想想,觉得配比不理想。” “这几样东西,也就牛奶贵一些,倒是可以卖几十两走走平价风格。” 明西洛已经走了出来,看着奇山异石的院落、交错纵横的长廊,即便破败百年,这里依旧让很多大族望尘莫及,这便是底蕴与所谓的见识了吧。 明西洛深吸一口气,就像里面两个,要几十两走平价风格的。 明西洛苦笑,好吧,他孤陋寡闻了,确实值得,明西洛径自向前院走去。 … 禁卫军大统领游延定看着站在七小姐身后的狄路。 狄路也眼睁睁的盯着他。 两人谁也没理会王府内游湖的主子,就这么盯着对方,仿佛血海深仇。 项心慈坐在小船上,思索着棋盘上的棋局:“你确定?” 梁公旭点头。 清风吹过两人的裙摆,阳光正好,岁月正好。 项心慈抵着下巴:“我在想你输惨了,会不会哭?” 梁公旭自认有名师教导过:“你未免太自信。” 项心慈感慨:“我在棋局上没有虐过你,让人产生了盲目的错觉。” “呵。” 明西洛用完午饭,站在后院廊下,看了两人一会,又被前院的人叫走。 傍晚的霞光在天边染成橘色,鸽子伴着哨鸣落回竹林,梁公旭到了药浴的时间已经离开。 狄路也准别牵来马车与七小姐离开。 项心慈突然转身向前院走去。 狄路脚步停了一下,与秦姑一起跟上。 明西洛刚发了一场脾气,有些累,没有急于传后面的人进来,大梁沉疴已久,岂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抬头,不经意间看向窗外,想着,已经这个时间了,他们应该走了。 明西洛调整下情绪,准备让这次春试的主考官进来。 一阵清风吹来,带起清淡的桃花香,明西洛不等后面的人恶作剧,先一步扣住她的手,将她压在桌子上,吻了下去。 项心慈手臂勾住他的脖颈,缠绵回应。 狄路自认见过不少恶事,对人性低劣有更深刻的认识,但现在……七小姐刚刚是不是跟太子依依惜别,虽然没有亲在一起,但那两人绝对越矩了,但七小姐现在在做什么。 秦姑姑站在后门,望着庭院外,这里修剪的更漂亮了,除了门匾没有动,仿佛换了全貌一样。 狄路看着秦姑姑无动于衷的样子,可她绝对看见了,那就是——司空见惯,狄路都不知道该嘲笑太子恶有恶报,还是说项七小姐和里面的人胆大包天,这种事都敢背着太子做。 明西洛呼吸急切的将头埋在她脖子里。 项心慈便这样养着:“还不回家?” 明西洛声音暗哑:“还要再忙一会……那个人怎么样,用的还习惯吗?” “没什么感觉?” 明西洛笑笑,男人穿的衣服是从盛世华裳的风格,她很满意他:“晚上过去吗?” “不了,陪我爹吃饭,我爹最近看我不顺眼,我得哄哄他。” 是吗:“你想再建一组海师……”明西洛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巧耳唇,如玉石一般,上面带着点点珠缀,到底没忍住,又压了上去。 项心慈嗯了一声…… 窗外群鸽飞起,在黄昏的余辉下,歌鸣而过。 桌上的奏章落下…… 鸽群又徘徊而落…… 项心慈懒洋洋的靠在他胸口:“不高兴?” 明西洛抱着她:“没有。”将她抱的更近一些,有些空落落的,她要走了。 “上午的时候感觉你不高兴。” “没有。” 项心慈转过头看着他:“辛苦你了,如果大梁再乱一点,我看我该考虑去卖艺,而不是卖花卖草了。”说着吻住他的脸颊,又起身吻住他的额头,停了很久才起身,抚着他的脸,笑意温柔真诚,又垂下头,吻上他眼角:“爱你……” 明西洛克制不住的将她翻在身下,他并不是过度纵欲的人,只是她太…… …… 月明星亮,明西洛回程的路上,看到站在路口的狄路,两人站了一会,明西洛调转马头,狄路立即追上。 那天叛变后活下来的人都在鹰击这里,这些人没有身份,出去外面未必是好事,目光帮鹰击处理一些不好出面的事。 明西洛看眼欢呼在一起的人,将腰牌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以后他想过来便自己过来。 “我爹可找到了?” “明大人也在派人找,目前还没有消息。” “你们找找梁都和周边县城的义庄。”他义父还擅长看坟发尸,这些事项入城费用低,弄不好他义父做起了老本行。 “好。” 狄路看眼离开的人,对于傍晚发生的事,他不会提,以后也不会提。 …… “爹,你就别操心了行不行?也不看看找的什么人。”项心慈饭后茶都不想喝了。 “什么人,上次找的好,容度,正三品大员,不是也没见你珍惜!这次给你选了位正正经经的赶考秀才,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谁知道他有没有在老家成过婚。”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我不会让人去打听,有我能跟你提!” 项心慈撇撇嘴:“也是,爹,你这什么饮品,太难喝了,橘子汁是不是放着皮给我榨的。” 项承不理她,爱喝不喝:“就是家境贫苦了点,人是个好人,又老师又踏实能干,再说,弄不好这次就中了进士呢!” “万一不中呢?” “不中,三年后再考。” “三年后还不中呢?” “不中就不中了,接我的班,调理调理纠纷,或者去周围县城做个记录官哪个不是出路!” ------题外话------ 本月第一天求月票了(#^.^#) 291一更 “您都给他想好将来了,我能说什么。” “你同不同意?” 项心慈用手帕擦着手里的青枣。 “说话,我回来一趟就操心你的事了。 项心慈看父亲一眼,将枣放在唇边,青色与红色对比出旖旎的色泽,咔嚓:”“……不同意。”啊,好酸。 “为什——”项承让自己稳下心态,跟她发脾气没用,试图与她讲道理:“你知道向你提亲的人有多少,正经的不正经的,有一次两个媒人在咱们门口险些没有打起来,影响非常不好,次数多了外面的人会觉得你招蜂引蝶!” 牙齿倒了。 “再这样下去,你祖父接过你的婚事,看你怎么哭!” 谁进贡上来的枣!?项心慈刚想发脾气,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发白:不会是从院子里摘的吧?那能吃。 “你听没听我说话!” 项心慈被酸的眼睛水汪汪的,贝齿轻启,委屈的吐到手帕里,连手帕一起扔了,声音带着哽咽:“听着呢。” “怎么了?” “没事。”想起在您这入口的东西没保障,不能乱吃。 项承看眼盘子,外面树上摘的,挺甜:“爹的意思是你先定下,以后自己能做主,明白吗?” “嗯。” 项承压低声音:“他是外地的,家里没什么人,孤儿寡母供他一个人求学,人也老实……” “但——这样的是不是撑不起门楣?” “那你想要怎么样的!容度?” “那你不如找个有真爱的呢。” 你想气死我是不是:“你去找!找个高门大户还不在乎你那点事的!有,你就嫁!” “……” 项承吼完又心疼:“总之你最近听话点,不能再有不利于你的消息了。” “我什么都没做……” 项承想想那些络绎不绝的媒人:“爹知道,那爹跟你说的事就这么定了?” “婚事?” “嗯。” 项心慈想想:“算了吧爹,最近没有成婚的打算。” “你什么时候有!再这样下去,不是你的错也是你的错!”说他们家待价而沽、好高骛远,项攀什么皇亲国戚! “你先别生气,我知道你为我好,再给我时间考虑考虑。” “考虑多久,趁现在赶紧定,等都盯上你了,你再找个不如他们的,各家怎么想你,该问你是不是有隐疾了。” “那也再想想。” 项承气的几乎——“我白说了是吗?你懂没懂我的意思!” “懂。”项心慈看着杯子里的茶水,她最近一直在想和旭旭的婚事,心里非常乱,就让她安静几个月吧:“你就让我想一个月,我是过来陪你吃饭的,到最后你又生气了,弄的我都不知道下次该不该跟你吃饭。” 项承:“……” 项心慈垂着头叠着新手帕:“……” 项承心里叹口气,何尝不知道委屈了女儿,如果自己多用点心,或者她的生母还在,她也不至于被自己带成这个样子,芬娘也希望她快了高兴才是。 项承语气慈爱下来:“好,我们再等等,只是你院里那个男孩,不要让他回来了hia总跟着你,尤其傍晚后,别出入你院子,让他到前院和侍卫们挤一起。” “爹你这要求好没道理,你还用丫鬟呢,我就不能有侍卫,都像你们想的那么不堪,你们院子里的丫鬟仆妇都该扫地出门,有什么不一样的。” 项承哑口无言。 再说那人晚上就去大哥那了,谁知道两人在做什么:“我走了,该练晚课了。” …… 天衢曲艺,是梁都首屈一指的大戏院,每天上演的曲目不胜凡举,名家唱将更是众多。 穿着缂丝藏青对襟上衫的耶律老夫人亲自扶项老夫人从车里出来,旁边站着众多丫鬟、护卫,爽朗的笑道:“要论听戏,还得来天衢苑,敞亮,唱腔也多变,听说现在还弄了个收音散音的,听的更清,唱的更婉转呢。” 项老夫人从马车上下来,她也好久没出来听戏了:“你就是知道的多。” 天衢苑大掌柜立即迎了出来:“贵客,贵客。” 项老夫人笑了:“什么贵客,就是两个糟老婆子过来听戏,今天有《游梦园》?” “您老说有那肯定有,两位夫人里面请——” 二楼雅间内,耶律老夫人将丫鬟们屏退到门边,放下手里的花生,凑近老姐姐:“姐,你家七孙女说定人家了吗?” 项老夫人闻言看了耶律老妹妹一眼,耶律少府一门喜欢做媒是出了名的,谁家有了适龄女儿、适龄公子,都想带到她家过一过,说成过不少好姻缘,她接到耶律家的帖子心里就有数了,只是以为是给二孙女或者三孙女,再不济项逐言,想不到竟然是项七。 项老夫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老五的主不好做,项七情况也特殊,高不成低不就的。 耶律老夫人也不拐弯抹角,却诚意十足:“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就当我没说,可我是真觉得这门婚事不错,想先探探你的意思,安北王府怎么样?” 项老夫人瞬间看过去,安北王一门忠烈! 耶律老夫人便知有谱,这样一门亲事,没有谁家觉得不合适,只是她想给安将军说个好的:“安北王嫡子安大将军,十三岁出征,十六岁建功立业,如今早已战功赫赫了。” 项老夫人当然知道,西北的九王,北地的安,因为安家,皇家都能多吃两碗饭,只是,他安将军成过亲,今年快三十了吧。 耶律老夫人笑了,她不是强要拉郎配:“元配去了八九年了,很早的事了,膝下有一女,八岁,安将军一直在外征战,房里没人,也没有儿子,最近刚回梁都,知道的人还不多。”先下手为强。 项老夫人思索着,戏台上唱了什么都不知道。 “安将军这些年一直没有松口续弦,他一回来,我就想到你家项七了……”多美的姑娘,就该配最英勇的男子。 项老夫人何尝不知,虽然是续弦,但绝对算不上低家,就是项心素嫁过去,也没人绝对不值得。 耶律老夫人让她想,她是觉得那娇娇悄悄的姑娘有个性配的上那冷面煞神,如果成了,可以说安北王家一门忠烈献血洗她生母的出身,项七小姐不亏。 的确是门不错的亲事,项老夫人下意识问;“我家大孙女……” 耶律老夫人直接截了话茬:“项大小姐秀外慧中,还差好人家。” 项老夫人心里不舒服,这是没看上,她家大孙女,持家有道,端庄贤淑,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嫁去谁家,不说一声好!她还看上项七了,项七会干什么!就知道怨天尤人!看谁都有仇一样的炮仗! 项老夫人心里再不人痛快,也不得不说,项七那张脸的确很能骗人,说不准不懂风情的杀神也软了骨头,难怪耶律上看了,这门亲事如果成了,他们耶律家又打响知名度了。 耶律老夫人笑着,不否认,她看中了项七的容貌,安北将军常年在外征战,怎么就不能享梁都最娇柔的女子风情,非得端庄贤淑、一本正经的,也不怕两个人看着看着念起经书来。 耶律老夫人就觉得项七小姐好,精致漂亮、有朝气,她见了都想捏一下,男人怎么会不喜欢,项大小姐自然也好,可到底还有更好的不是吗。 项老夫人觉得安北王府不错,正一品的好人家,比容家好了不止几个品级,人家是真正有功勋的大族。 项七也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能出生在她们项家不说,这好婚事一茬连着一茬,都等着她挑了,别人还没份,不是命好是什么! 项老夫人当然想直接应下,先按住了再说,但想想五房的事,项老夫人不敢直接做主,语重心长的开口:“老妹妹你等两天,我回去商量商量。” 耶律老夫人一听便懂了,她中意,中意就行:“好,应该的,回去和孩子们商量商量,我随时都有时间。” “麻烦你了。” …… 292二更 安北王府内,一位气质冷峻的男人神思内敛,衣着简单,坐在高背大椅上依旧撑起这把椅子的气韵:“娘,思儿还小。” “小什么小,都八岁了,再说你老大不小了,膝下只有一女,说的过去吗?佩佩也走这么多年了,你也该续娶一方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了,也为思儿想想,她一个大姑娘了,不跟着主母出去走走、见见,就耽误在家里吗!你一走就是一年二年,我身体又不争气,就拖累她照顾我了,再说我还能照看她到几时……”老王妃说着就要哭。 “娘,您又来。” “我再如何,也是没办法了,你院子都空多少年了,你和你爹成天在我,我这心里不安啊,你要是再没个后……我对得起安家的列祖列宗吗。” “娘……您……” “就算你不怕有个万一,思儿没个弟弟妹妹帮衬你就放心?还有,你只看到我常年一人在家,你怎么知道不愿意替你爹看顾你们这些子女,娘告诉你,娘愿意,娘看着你们好就高兴。” 安天北皱眉,但看着母亲越发苍老的面容,最终没有强硬拒绝:“但我有几个条件。”他实不想耽误谁家女儿。 安老夫人立即高兴凝神聆听,只要肯答应,什么条件都行。 安天北无奈:“不要多事的,不要年纪太小的,端庄雅正,能持家,能照顾好思儿和您就行。” 安老夫人高兴了,这有什么难:“好,好,都如你的意,保管你满意。”她可是脱了耶律老妹妹了,耶律老妹妹的眼光她信得过。 耶律老夫人心里笑着,盼着马上就有儿媳妇了,又伤感,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顺呢,小小年纪北地叛乱,跟着他爹去了战场,所幸在那场危机四伏的战役中活了下来,结果刚成亲没一个月又去了战场,回来时,思儿两岁,元配因生产不顺早已去世。 后来不断有人想给他再说一门亲事,他又不应,她何尝不知道,他是有了心病,信了那天煞孤星的命格。 哎,孤什么孤!孩子爹刀口舔血,不也活的好好的!挨千刀的道士瞎说! 安天北见母亲着急让人叫耶律夫人过来打叶子牌,心里宽慰,至少他的母亲和孩子,都过的安稳康泰。 一位梳妆整齐的小姑娘活泼开朗的跑进来,猛然看到高大椅背上坐着的人,顿时怯怯的后退一步:“爹……爹爹……” 安天北尽量缓和脸上的神色。 小姑娘还是后退一步。 安天北欲伸除去的手又收回来,别吓到了她,慢慢来吧。 安思儿垂着头,她们说爹爹不喜欢她,要娶新母亲,生弟弟了,而且父亲看起来很严肃。 “快来,奶奶的小宝贝,你瞪孩子做什么、” “我没有。”安天北起身:“我给思儿带回了些东西,一会娘给她规整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 耶律老夫人心里又开始没底,不知道项家同意了没有,可对方也没有不同意的理由才是,元配生的是位女儿,争不到王位,嫁过去不是元配胜似元配,而且又是那样的忠义之家。 哎,不知道安大将军喜不喜欢七小姐那样的。他刚丧妻那两年,多少媒人踏破俺家的们,他都没答应。真给安家说一个和离过的,有孩子的,安老夫人未必愿意。 就是项七小姐,耶律老夫人也怕她不愿意,但她都想好了,七小姐名声虽然有损,又退过亲,可年轻能生养,而且又好看,安将军拒了多少人,安王妃心里没点数吗,万一这个将军就喜欢呢! 对项七小姐更是好处多,男人嘛,长几岁会疼人,又是常年带兵的更会疼人。 耶律老夫人越想越满意,门第合适,又有都是各家的老大难,这若是成了,就再好不过了。 …… 项承不同意,险些险些惊出一身冷汗:“安北王府什么人家!”刚正不阿!铁骨铮铮!眼里不揉沙的主,就心慈那性子、作风、说话噎死人的本事,安将军多看她一眼就能一剑戳死她!不行,不行。 项老夫人不愿意听:“他们什么人家!咱们门第就差了,别妄自菲薄,你大哥、二哥、三哥哪个能放着你不管,我和你爹第一个不同意,我觉得挺合适。” 项承觉得不合适:“我知道娘的好意,不想让她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是为她好,可你看她一次次不领情,还给您添堵,您就别理她了。”行不行。 “我能跟小辈一般见识,即便她气死我,有好的了,我还是希望她们好,我觉得安北王府不错,谁敢再提她的生母,也得看看安北王府答不答应,这是她唯一能在梁都,还能嫁的让人无话可说的人家,你就清醒吧。” 项承也惊叹这样的好机会,安将军他跳不出任何错来,可是:“要不您问问二房,心艾不是还没有定下来。” 项老夫人闻言,瞬间拍下他脑袋让他少说一句:“你不知道你二嫂那性格,我跟她说了她心里不定怎么说我,‘给她女儿找个二婚的’回头她高高兴兴嫁了女儿,也得说没沾光的话,我何必惹那一身腥,你也少说,让她知道项七有这个好婚事,她女儿没人提,背后不定怎么嘀咕你。” 项承不说话,他没额意。 “还有,你不要让给她的,你看她怎么编排你。” 项承真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安天北很不错,军中声望更高,除了九王也就安家了,虽然成过婚,可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是再好不过的人家。 “你别想着他,他有好事未必想着你,我听耶律家的意思,人家就看中项七了,多好的机会,再说安家比容家还好,你当我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等心慈定给了安北王府,看谁说三道四,还不是说咱们小七命好!” 项承也觉得她命好、运气好,可她会给自己破运啊:“娘,您心意是好的,儿子也觉得好,可您老,想想小七的性格,您这不是给忠义之士添堵,让为国牺牲的安家列祖列宗不宁,就她的性格,她是能安静的完成一场祭祀,还是能少穿一件好看衣服,安家受得了她一天换三套华服,没事欺负自己的小辈玩,高兴了与老人家顶顶嘴,不高兴了谁也不搭理,没事还出府看看戏听听曲,不合适您知道吗。” 项老夫人看眼老五。 项承点点头:真不合适。 “这有什么,项七还小,改一下就好了,而且女孩子嫁了人就不一样了,等她有了孩子,成了家,你让她出去,她都不出去。” “我觉得不可能。” “你就要跟我作对是不是!” “没有!” “没有你就同意!” “我不同意,免得她前脚成婚,你后脚就和安北王府结了死仇!” “你——给我出去!” 项承敢要走。 又被气呼呼的项老夫人拉回来:“你说说你!你说说!就不知道管管她!多好的姻缘,说没就没,她院子那个教养嬷嬷是摆设吗!一点成效都没有!?” “有,有,懂事多了,最近都没闯祸。” “她那是没机会闯祸!” “可不是,就这样的,咱放家里自己管束,别霍霍别人家啊?” 项老夫人还是觉得可惜,觉得能再拯救拯救。 项承气的心肺疼的从凝六堂出来:“把七小姐叫过来!!” 项富为老爷递上烟斗:“还是算了,叫来了您更生气。” …… “哥。”项心慈坐在她哥宽大的书桌前,下巴抵在桌子上,一只手吃着五香香酥豆,目光看着正前方,四四分红木笔架,没排挂毛笔十六个,共四排,每一支笔都有出去,笔尖尖锐,填墨饱满,再加上都是她哥用过的,就等于是状元的赐福。 这些东西如果现在拿出去卖,每杆一万两也有人买吧:“哥,你这个笔架放在这里不吉利?” ------题外话------ 酝酿多更中,每天改为两更,持续五天。 我一定能爆更,能爆更 293一更 项逐元看她一眼,继续与狄路说话:“基本可以肯定当初给你们接生的产婆,在五年内陆续死亡,景世子出生那天侯夫人房里伺候的丫鬟,远嫁了一个,跌入湖里一个,远嫁的那个我派人去追过了,七年前就死了,没有一儿半女留下,如果我那天说的话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可以确定,侯府世子的身份有问题。” 项心慈看狄路一眼。 狄路没任何情绪,好像在听别人的事,景家的事距离他太遥远,陌生又没有意义,他只想尽快找到义父。 至于景家,他并不觉得自己出现会让人高兴,只要现在的侯府世子让侯府满意,又孝敬侯夫人,他出现反而会让所有人为难。 一个近二十年没有出现过的人,突然出现,除了会给人添麻烦,不会有任何好处,而他,只是狄路。 “不想报仇?”项心慈恋恋不舍的抚着笔架,那个女人想让他死! 狄路冷哼一声,他后来的日子更不堪回首,早已经看开。 项心慈做不到,谁这样摆她一道,她定让那人生不如死:“希望我以后的仇人,都像你一样心胸宽广。” 项逐元将她小脑子按在桌子上,好好嗅嗅笔墨的香气,让脑袋清醒一点。 “哥!” 项逐元不等她发货,手搭在笔架上:“放在哪里吉利?” 项心慈立即笑了,眼睛像小狐狸一样,睫毛仿佛都抢着要说话:“放在我那,我替你担了这份不吉利!” “那多委屈。” 详心慈身手去拿:“不委屈,不委屈,都是小辈应该做的。” 项逐元按住:“还是让它在这里不吉利着吧。” …… 项心慈从来没注意过景家,梁都生活着数不清的王孙贵族,公侯将相,大大小小满地世家,景家并不算太让人关注的人家。何况她院子里还有一位姓景的教养姑姑,她也没联想过景侯府。 但发现只要听过了,平时还是会遇得到的。 项心慈刚踏入盛世华裳。 柜台旁一个小姑娘抚着一条裙子,软声软语的开口:“做一套太贵了,要一百三十两。” 另一个小姑娘笑道:“是不便宜,可袖口、裙摆用的是东珠,这样算下来也不贵。” 小姑娘还是拿不定主意:“可珍珠不保值,我怕我姨娘不同意。” 项心慈继续上楼。 “那又怎样,侯夫人那么疼你,你磨磨她,一件裙子还不是随手就来,景侯府差你一条裙子。” 景玉媛笑了,是啊,姨娘管的严,总是这不行那不准的,可嫡母疼她,也温柔,肯定舍得给她买,想着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会裙子,笑道:“走,陪我跟母亲说说去。” “好。” 项心慈回头,看着走远的两位姑娘,又看向身后的狄路。 狄路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有听到。 项心慈冷哼一声,觉得他肯定没看懂其中的意思,边走边道:“你信不信,如果嫡母不给她买,嫡母对她的所有好都会变成怨恨。” 狄路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些,即便因为那两人提到了景侯府? “你干嘛那么看我。” “看你想让我干什么,回去代替别人。” “主家早。” “我多事行了吧。” 狄路不是那个意思,而且他不是不感激七小姐,上前一步,为小姐掀开帘子,想了想难得低声解释:“那女孩神色没有大问题,景侯夫人既然愿意宠着她,说明她平时能讨景夫人高兴,讨的她的好,得一些东西又怎样。何况,恨上了能如何,在等级制度森严的氏族人家,庶女怨恨算什么,我怨恨了那些人这么多年,谁死了。” 项心慈慢慢的解下帷幔,想了想:“既得利益者谄媚些是应该的,而且你不怕她伙同她‘亲’哥骗你娘?听那两人的意思,那位花姨娘对亲生女不好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孩子亲近主母,与主母建立好关系,说不定她对主母的儿子还非常好,期期艾艾的装作不情不愿的让主母使计‘坑’过她不少东西,或者说她主动放弃过不少利益,所以主母才愿意勉强宠爱一些庶女。但这种亲近在他们长大成人后又能轻易收回来,比如主母偶然一次她不满意,那位姨娘就能说一句‘看吧,还是我对你好,当初严厉要求你们,都是为了你,主母那个大恶人是不负责人’到时候你那位庶妹心里肯定会有倾斜,别不相信一个敢换主母孩子的姨娘做不到,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更何况收服一个小孩子。” 狄路皱眉,他没有把人性想的过好,只能说……人个有命。 “你就没想过你娘愿不愿意。” 狄路了没吭声,他站在窗边,向下看过去,人来人往的宽阔街道,林立的商铺人潮,各色的叫卖摊位,烟火繁荣、喧闹鼎盛,这是他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接触不到的景象。 项心慈让他自己想:“坏了做了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不定怎么得以,会甘愿默默无闻一辈子,肯定想告诉被骗的傻瓜,让自己的喜悦更上一层楼,到时候你娘就是别人鼓掌里的糕点,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着,当然了,你也可以祈祷那位姨娘良心发现,瞒你娘一辈子,那么这件事对你娘来说当然没意义,可我觉得不可能,要是我,我肯定说给那傻瓜听,收获十倍快乐,所以你应该跟你娘说一声,免得被打个措手不及,也算你大仁大义,对没养育过你的生母一点仁慈吧。” 狄路没说话:“……”一直看着窗外,他以为大梁衰败,民不聊生,其实人间圣景,逐步稳定,他的无助、悲苦、过往,淹没在滚滚人潮中,不值一提。 别人的喜怒、哀伤在涌动的长河里,何尝不是渺小的不值一提。 他又庆幸,他可以走出来,看到这条长河,并希望能为它做点什么,至于那些过去,在这些事情面前并不重要。 何况他此种面目回去,只会给她带来不幸,他二十,那个孩子也二十,正是仕途关键期,那些人不会在这时候得罪侯夫人,他还有时间。 项心慈展开一套套墨笔,将袖笼扎起来,看着昨天的图,坐下。 秦姑姑端了一盘水果走向狄路,这孩子可怜,放在他手边,轻声道:“小姐忙起来要几个时辰,你不如出去走走。” 狄路没去,那些人不予余力帮他找人,要的就是护身后的人周全,不是让他上蹿下跳。 秦姑姑见状叹口气,这孩子还是太独了,平时除了跟小姐跟外人并不说话。 项心慈面前的手稿越积越多。 狄路注意到不久前离开的人又来了,看她脸上的神色,应该是如意了。 狄路没什么表情的移开视线,想着回去后,或许可以看一眼项世子给他的资料。 …… 耶律老夫人等了两天没有等到消息,心急火燎的亲自登门,这是难得的机会,宜早不宜晚,何况安王妃还急着等消息。 项老夫人有些为难,她心里倾向耶律老夫人的意思,可老五不松口,她又不敢做主,可这么好的亲事就这么飞了,她也不甘心,才一直没有给耶律老夫人消息。 “老姐姐,不是我多嘴,我是觉得真不错才想着姐姐。” “我知道。”可保不齐没人领情,不知道项承被下了什么降头:“曹氏不敢强做主,你呀,还我家任何一个孙女,都好给你消息,就是五房……考虑方面多。”毕竟后娘。 耶律老夫人懂。 项老夫人等了一会,见耶律老夫人还没有松口换人的意思,就觉得恐怕要不成,看来是项七没那个命了:“这样,明天傍晚前,我一定给你消息。” 项老夫人刚打发走耶律夫人,后脚老二媳妇就来了:“就说我睡下了。”像吃了蜜一样,天天盯着她这里! “是。” 294二更 虞清菊回到自己院子,脸色顿时阴下来,谁不知道耶律家擅长做什么,且说的都是一等一的好人家,,老太太这样子,摆明了不是给心艾、逐言说亲,那就是给心素了。 虞清菊心里怨愤,即便是心素就不能捎带上心艾,既然耶律老夫人来了,提一下心艾怎么了,害怕捎带上了影响了大房的婚事吗! 虞清菊越想心里越憋屈,她们二房凭什么就该捡大房剩下的! …… 项心慈这两天在赶夏款,画的有点不知道今夕何夕,刚从盛世华裳成堆的图稿和衣料中抬起头,猛然对上窗外正午的太阳,有点眩晕。 狄路转头看向她? 项心慈靠在成山的布中也看着他,突然想起来:“你义父找到了吗?” 狄路确定她没有大碍,又站回原位。 她远不如他想象中那么清闲,她很忙,甚至不比项世子和明西洛轻松,除了衣服成稿,她还要调配染料颜色、查看各地运进来的纱织类型,整理各地搜寻上来的纱织种类和染色技艺,荒野山上她也要跑,更不要提用在脸上和身上的东西,无论从构思到突发奇想,实现的过程都繁杂、艰难。 盛世华裳日进斗金与她天生的敏感和肯下功夫是分不开的,而且,她很自律,不管多忙,早课、晚课,就是睡梦中也要做完,更何况她真的赏心悦目,明西洛会喜欢她,似乎也不令人意外:“有了消息。”只要确定了人在梁都,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项心慈觉得不行,要吃东西,起身:“明天休息一天,你去找找。” 众生入色人来人往,它除了对子,菜也对得起一个‘色’字,香、甜、酸、辣应有尽有,而且如果她来,就要喝她家最正宗的糯米粥吃最地道的蒸饺,她不管两兄弟有没有分家,都要到她一个人的席面上来。 要不然说老板会做生意,每次不用她说,就能如意。 项心慈夹了指甲盖大小香蟹丸子,薄薄的面皮里裹着鲜香的蟹黄汁,咬一口,觉得天都晴朗了,真好吃。 秦姑姑为小姐夹一块鱼肉,将刺挑没了,沾好酱汁放小姐盘子里:“刘师傅的手艺越来越精进了。”刘师傅也有意思,不愿只服侍世子一个人吃饭,离开了令国公府就来了这里,果然做的多了,技艺也更好了。 “狄路,去盯着我的香酥莲河,不要让他放荷,他每次都是故意的。” 狄路出去,迎面走来一行人,狄路敛下目光退到一边。 安天北路过,看了他一眼。 狄路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将军?” 安天北没有说话,径自走了过去。 狄路向楼下走去。 问话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向将军:“大人,刚才的人有问题?” 安天北本没觉得有什么,听到这一问,不禁疑惑;“不认识?”锦衣玉服,应该是世家公子,又气息内敛,杀性甚重,应该在梁都很有名才对。 胡大人摇头,没印象,他没看出什么问题。 安天北皱眉,吩咐身边的人去看看。 胡大人见状方警觉起来,刚才的人是谁?还是安将军的仇家?胡大人顿时有些紧张,他……他只是个文官。 狄路转过众生入色层层走廊,视线没有向后,只是在进入后院后,突然消失。 后面的人立即跟上。 狄路突然从房梁下冲下来! 两人快速交手三四个回合,双方势头虎虎生风、招招致命、无声无息、狄路神色无波无澜,不在乎他攻向身上的任何动作,片刻将人按在墙上!目光依旧沉静无波,这人刚才跟在那些人身后,如果不是对方一开始没有下杀招,他已经将他脑子掰开了。 墙上的人看着他:“你是谁?”鬼鬼祟祟为什么来后院,有什么目的。 狄路放开手,继续向后院走去,他要崔菜,七小姐好伺候也不好伺候,纠结的事也很奇怪,她如果不想在香酥莲河里看到莲,有了就能发一天脾气。 那人快速跟上。 众生入色的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七八个炉灶同时运转,喊声、剁菜声不绝于耳。 管事的看到狄路,立即热情的迎上去:“小哥,可是七小姐有什么吩咐?” 狄路靠在厨房边站好,看着阳光明媚的院子和走来的人:“香酥莲河不要莲。” “知道,知道,能忘了七小姐的习惯。”” “七小姐说你们刘师傅喜欢反其道而行。” 管事的闻言,立即苦笑:“得嘞,我现在就去看着去。” 那人站在几步外与狄路对视。 狄路移开视线,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们。 “好嘞!出锅喽,狄小哥,被你料中了,幸好我去的早,让小二给你端过去。”管事的殷勤送走狄路,转身刚要进去,被人叫住:“那人谁?” 管事眼一眯:“你谁?厨房重地不许出入,前面去,前面去。” 来人不跟他废话,拿出腰牌晃了一下。 管事的神色立即缓和下来,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没什么大仁大义的想法,但知道九王的兵、北王的兵,要礼仪相待:“将军,您看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跟小的一般见识,您说,想吃什么?” “那人是谁?” “哦,狄路狄小哥。”管事眼巴巴的看着对方。 问话的人等着他继续说,等了半天没等到又看他一眼:“就这些?谁家的少爷?” 管事的立即笑着摆手,狄路虽然穿的好,但不是少爷,他一开始也误会过,主要狄小哥气质也好:“小将军误会,不是谁家少爷,是令国公府的护卫。” 令国公府:“你们在说七小姐?” 管事的才会瘦:“项七小姐的护卫。”你如果不问,就是上面那些,听到了也可以加一句七小姐护卫,这还是看在对方出自安北王府,换成别人,再见了您咧,还得报官。 管事的陪着笑:“小将军是不是觉得狄小哥像个恶人,说起来,你不是第一个,没有的事,狄小哥虽然不爱说话,但人很和善,做事勤快,也好相处。”不小心得罪了,都不发脾气。 问话的人皱眉,穿成这样的护卫?各大世家已经到了下人也锦衣玉食的地步。 295一更 管事的后脚就将安北王府有人问话的事告诉了狄路。 狄路听完,没有说什么。 秦姑姑疑惑的看她一眼:“怎么了?” 项心慈吸口骨髓。 “小姐,您不要总喜欢吃边边角角的,吃起来不文雅。” 狄路靠在门边,不说话了。 对面的雅间内。 守朝将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安天北与胡大人说着话并没有回应。 守朝等了一会,忍着下颚火辣辣的疼,退到一旁,那人下手真狠,险些将他下颚骨捏碎。 过了很久,两间雅室的门同时打开。 狄路抬头,目光顿时沉如深井。 守朝立即浑身戒备的看着他! 安天北的视线看过去。 项心慈正捏着一颗樱桃放入嘴中,刚喝完茶水润的唇色对着殷红饱满的樱桃轻轻一咬,汁液滴在她粉嫩的唇瓣上,暗红如血。 项心慈没有移开视线,透过狄路的身影看着看过来的人。 安天北沉稳的目光也没有动。 项心慈觉得还好啊,就是不知道他们在对峙什么,樱桃全部卷入口中,将小壳吐在白嫩的手心,又拿起一颗樱桃。 安天北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胡大人,这边请。” “安将军请。” 项心慈又咬了一口。 安天北已带着人来开。 众生入色门外,守朝待胡大人走后才开口:“属下试过,那人功夫了得,是令国公府项七小姐的护卫。”对面的人应该是项七小姐:“应该是这里的常客。” 安天北没有说什么,护卫?脑海中想起刚才闪过的那张脸,神色没有任何异常,什么时候起深闺中的小姐们身边配这等侍卫了。 “将军?” “你回头问问他,要不要来北部。”在梁都埋没了他。 守朝隐隐兴奋,好男儿就该建功立业,何况去年末开始,朝廷加大了惠军的力度,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是。” 安天北走在如今的梁都城,这里的变化肉眼可见,新兴的几项政策,也值得观看后续。对沉珂旧疾的打压也不拘泥于行事,反而主张以遏制恶,对鞭长莫及更是鼓励民众造反。 这样大胆的举措,比变革和施政能更快改善大梁国势,可这样的方针,定然依赖朝廷兵强马壮!否则就有可能反噬。 可看看现在朝廷在做什么!祈天殿的道火十二个时辰不熄,太子病恹恹的,没有任何礼贤下士的意思。 加开的春闱,各大茶馆、酒楼意乱纷纷的新策和对未来的畅想,朝气蓬勃的朝政,仿佛都与那座宫殿内的人没有人恶化关系。 他回来至今,唯一见过的人是刚升人督监的前太子乐人。 皇家仰仗什么,九王爷!朝廷就认定九王没有子嗣便不会造反?皇家什么时候如此幼稚了? 安天北负手走在叫卖四起的街道上,唯一可圈可点的恐怕便是太子乐人,好像没有成为太子爪牙,以权谋私,一家独大的野心。 “西北口的樱桃嘞——又香又甜不涩咧——” “不是老奶奶扎的,也不是二姐姐绣的——一打一捆,便宜换嘞——” “烤白果喽——” “西北口的樱桃嘞——涩了给您换——” “将军?买樱桃?” 安天北神色不动,径自走了过去:皇家什么意思? 午后的阳光照下来,伴随着街上的吆喝声,仿佛到处都懒洋洋的。 秦姑姑提醒靠着自己走路的她:“只有你,让您坐轿子你又不做。” “走走嘛,消消食。”项心慈看向狄路:“刚才的人,你认识?” “回小姐,去后厨时过道上遇见过。” “哦——” 秦姑姑看两人一眼。什么人? 项心慈吃饱喝足,懒劲又上来了:“你说我做点儿什么犒劳犒劳辛辛苦苦的自己。” 秦姑姑提醒:“小姐哪天没有犒劳自己?”一套席面吃走了三十两银子。 项心慈自顾自往下接:“是去明西洛那里放松放松?还是去项逐元衙署坐坐,要不然和旭旭去看一场比赛?” 暖洋洋的午后,明媚皓齿的小姑娘‘忧愁’的纠结着。 …… 傍晚的风有些凉,天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雨。 安北王府后院的长廊里,一位年龄略大的女子没管自己被风吹起的长裙,为安思儿系好外衫的扣子,神色温柔:“爹爹怎不喜欢思儿呢,爹爹最思儿一个人的爹爹,爹爹最喜欢你了,你想把字拿给爹爹看,是你的一片心意,爹爹不会觉得麻烦。” 女孩还是有些担心,想说什么,看到突然刮来的风,立即要拉着女儿回屋:“表姑姑,起风了……会风寒的。” 女子却坚定的摇摇头,将思儿拉会原地,邱家慧身体不好,从小跟在姑姑身边长大,与表哥青梅竹马。 可因为身体不好,姑姑担心自己的病情应验了表哥‘天煞孤星’的命格,可如今不一样了,表哥回来了,还肯议亲了,这一次,安北王府未来女主人的位置,只能是自己。 邱家慧温柔的看着思儿,思儿是她的底牌,谁能大过思儿的选择:“如果表姑姑能陪思儿完成心愿,表姑姑很高兴。” 安思儿笑了,表姑姑真好。 邱家慧含笑的看着她,等她为表哥生下一儿半女,这个家里依然有她的地位,命真好,生在安北王府。 丫鬟高兴的跑过来:“将军回来,将军回来了。” 邱家慧目光微微一动,期盼的看向走廊尽头。 安思儿突然有些紧张:“姑姑……姑姑……” 邱家慧扣住她的肩,视线却痴恋的走廊的尽头:“思儿写的很好,不用慌张,将来定是梁都城数一数二的小才女。” 安思儿深吸一口气。 安天北走了过来,一身褐色锦缎刺绣长袍,身形高大,气势凌然,腰间宝玉缎带,冠玉束发,让他过于阴冷杀伐的气场,勉强有了世家贵族的气派。 邱家慧脸颊微红,她爱慕这么多年的男人,终于等到他说续娶,这个家里,还有谁比她更合适的。 邱家慧垂下头。 安思儿下意识的抓住表姑姑的手,她……害怕。 邱家慧不悦这丫头小家子气,没有一点父亲的英姿,平白缀了安北王府的名声,不过,也所幸只是一个丫头片子,省了不少麻烦。 296二更 邱家慧温柔的拍拍安思儿的肩膀,声音也带着风一吹就散的病弱:“你好不容易盼来的爹爹,忘了,去吧……” 安天北沉稳的脚步停下,一双即便静下来也略显凌厉的目光,如山岳般看过去。 安思儿害怕的瞬间抓住表姑姑的衣袖,开始紧张。 邱家慧也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心跳加速,与五年前相比,他更成熟也更让人迷恋,她在安北王府二十多年,小时候日日对对的是这样大男人,长大了听到都是他的英雄事迹。 她怎么会不喜欢他,怎么会对他无感! 安天北眉头突然皱了一下,方察觉出今天中午的一幕有什么不对,那位小姑娘看她的眼神太过纯澈干净,且无惧无畏,反而有些违和了,不如如今更习以为常。 安思儿更害怕了,恨不得现在就和姑姑离开。 安天北尽量温和的看着女儿。 邱家慧再抬头,他眉宇间的不悦已经散去,又是平时冷静自持的男子,不禁脸颊微红,羞涩美丽。 邱家慧看向思儿的目光更加慈爱:“去吧,一直念叨着爹爹,如今爹爹回来了你又退缩了。”说着推了她一下,纤细的手指撩开自己耳际的长发,柔弱的气息在寒风中别有一股惹人怜爱的感觉。 安天北视线一直在女儿身上,思儿过于谨慎了些。 邱家慧敏感的捕捉到这份心思,心中更加安定,以后自己的孩子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会比安思儿优秀。 “来。” 安思儿回头看眼表姑姑。 邱家慧与寒风中笑容鼓励、大方。 安思儿见状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过去:“爹爹。” 安天北仅有这么一个女儿,见惯了战场上的粗汉子,怎么会不喜欢自家姑娘,只是被母亲养的闺中气重了,女孩家还是要能上马能扬鞭更好!不过,他这次会在家待半年,正好教她骑马弄箭! 安天北伸出手拍拍女儿的肩,可能第一下没有把握好力度,小姑娘踉跄了一步。 邱家慧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幽怨又难掩亲昵的嗔了一声:“表哥……” 有这一声打岔,安思儿紧张的情绪顿时放松下来,刚才不是父亲的原因,是自己太……太紧张了,没站稳:“爹,我临摹了字帖。”安思儿看向父亲的目光坚定了一些,就像表姑姑说的,她是爹爹唯一的孩子,爹爹不会不喜欢她。 安天北确定女儿没事,只看了一眼便合上,他不喜欢镶花描柳的字体。 邱家慧见状,脸色微白,他没有看,思儿的字是她教的,他连夸都没有夸一句,不喜欢? “今天做什么了?和石婆婆可相处的来?送你的小马喜欢吗?” 安思儿看爹爹一眼,确定爹爹没有生气,想起表姑姑交代的话,开口道:“思儿,思儿身边有人,不想再进伺候的人。” 安天北闻言脸色微沉,伺候的人?谁跟她说是伺候的人,石婆虽不上阵杀敌,可却有勇有谋,是颇受军中将领爱戴的的老者。 安思儿见状,顿时害怕。 邱家慧急忙走过来,清风弱柳的将孩子护在身后:“表哥,她还是个孩子,有什么做的不对,说的不对的地方,慢慢教她就是……咳咳……”广袖纱裙在夜风中飞起,仿佛能连她一起吹走。 安思儿躲在表姑姑身后。 安天北更加不悦,可想到自己与她聚少离多,全仰赖母亲照顾,又怎么能怨孩子没有长成他想像中样子,便决定这次离开要带上她。 “表哥……” “无事,让石婆多带着她一段时间,她便习惯了。” 邱家慧闻言敛下眼里的情绪,手下意识的向自己身后护了思儿一下,安思是她手中优于其她女人的棋子,怎么能给别人带。 邱家慧刚打算开口说话。 安天北道:“时候不早了,麻烦你将她送过来,回去歇息吧,安思,过来。” 安思儿闻言顿时将自己完全隐在表姑姑身后。 邱家慧见状,满意的护着更严了一些,抱怨的看向表哥:“表哥,慢慢来吧,今天她来看你进步不小了。”没提那张没有被夸的字:“姐姐去的早,这孩子一声下来王妃便有些娇宠也在情理之中,这几天我先带着,等她习惯些,再给表哥如何。”说着无奈又温柔的看思儿一眼,没舍得松开孩子的手。 安天北听到她提亡妻,想强硬拽孩子的举动停下。 邱家慧早料到这个结果,将孩子带到身前,抚着孩子的头 风吹乱她柔顺的长发,让本就柔弱的她看起来更楚楚可怜,她想等他问一声冷不冷,想他看到她还在夜风中,却将思儿照顾的妥当温暖。 或许……他会说一句她想听的话。 安天北心里叹口气,终究是自己期望太高了。 邱家慧见他没说话,心里亦不失望,表哥心思不细,人也正直,不容易讨女孩子欢心,这都没什么,只有她知道,表哥人很好就好了。 邱家慧让人将孩子待下去,不等表哥告辞,已经开口:“思儿平时胆子小又不出门,难免认生,有机会表哥多带思儿出去走走,我知道表哥看中石嬷嬷,让石嬷嬷带思儿也是好意,她总会知道的,而且思儿没有不喜欢石嬷嬷,她只是太腼腆,需要时间磨合。” “谢谢你告知,我还有公务先走一步。” 邱家慧神色尴尬。 安天北已经恭手告辞。 若大的庭院里,烛光四曳的凉亭下,邱家慧独自立在寒风中,嘴唇咬的苍白,他以前没有这么不近人情。 可又随即释然,他又不是只对她如此,他只是性格释然,这样的男人一旦看到了谁,才会放在心上。 邱家慧接过丫鬟递上的外衫,想着他的样子,他的神色,便觉的日子有盼头了些。 “小姐,王妃派人来看你睡了没有,入过你没睡让你过去一趟。” 邱家慧细声细语的嗯了一声:“这就过去。” …… “姑母可有什么喜事,在外面就听到姑母的笑声了。” ------题外话------ 抱歉,没发现存稿箱里有两个295-_-|| 297一更 “家慧,你可来,你快告诉她们,我那套福禄双宝蓝宝瓶缂丝衣服在哪里,还有我那成套的头面。”安王妃话里都透着掩不住的喜气。 邱家慧温温柔柔一笑。 安老王妃才发现她脸色有些青:“哎呦,你看我,外面快下雨了还把你叫过来,怪我老糊涂。” 邱家慧声音透着病弱的气息不足,格外惹人怜惜:“无碍,正好带思儿见了表哥,思儿现在对着表哥敢说话多了,我看了也为咱们思儿高兴。” 安老王妃闻言,叹口气,她何尝不是,思儿那丫头太腼腆了:“这些年多亏了你。” 邱家慧故作生气:“姑母又来,我该感谢姑母收留才是,姑母反而谢我,哪有这样的道理,姑母还没说什么事这么高兴呢?” 安王妃自然高兴,这对安北王府来说都是喜事:“你表哥不是终于答应续弦了,我就想着我也收拾体面些,去看看姑娘家,虽说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轮不着他们做主,但你表哥那人你也知道些,执拗起来我也没办法,非要自己看,知道的是他想跟女方说他常年不在梁都,不希望将来女方后悔,不知道的以为他吹毛求疵、要求良多,也不知道姑娘家听了他的要求,会不会拒了他。” 邱家慧敛下眼中所有的心思,这么快就找到合适的的了吗?也是,谁不知道安北王府是好去处,怎么会拒绝。 邱家慧忍者郁气上涌,笑着将钥匙交给嬷嬷,嘱咐她在哪里找,又看向姑母:“哪有人不愿意的,表哥盖世英雄,谨慎些也是为了别人好,但凡通情达理的都不会埋怨表哥。” 安王妃闻言看家慧一眼,她从来没说过让家慧为妻或为妾,便觉得不提,她便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现在看来,她未必没有这样的想法。 何况她这个年纪了,又身体不好将来恐怕有碍子嗣,嫁入谁家也难免被人诟病,可是…… 邱家慧仿佛不知道姑母在想什么,笑着问:“说定人家了?”她倒要看看她进的了这个门,有没有命享。 安王妃握住她的手,到底怜惜占了上风,松口道:“这么多年,苦了你了,又要照看思儿,又要陪着我一个老婆子,我说给你说一户人家你又不愿意,如今你也大了,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想法?” 邱家慧笑着回握住姑母的手,仿佛没有任何私心:“姑母,能照顾你和思儿是我的荣幸,如果不是姑母……”邱家慧眼中蒙上一层水雾,又很快乐观的散去:“不说这……” 安王府没有岔开话题:“我想了想,等世子妃进门,你要是不嫌弃姑母苛待,就留在你表哥身边,我定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邱家慧闻言愣了一下,仿佛没料到,顿时慌张的楚楚辩解:“姑母,是不是有人在您身边说了什么,我留在家里不是因为……” 安王妃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愧疚不已,家慧从小跟在她身边,把天北当哥哥看待,怎么会有那种心思。 想着便更疼惜她:“你呀——就是这样才该为自己考虑。” 邱家慧真诚的摇头:“姑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我真的只是想待在姑姑身边,一辈子伺候表哥表嫂。” “我知道,可你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总要有一儿半女,老了有个去处。” “姑姑……” 安王妃更心疼了,她这个样子,如果一辈子不成婚,邱家祖坟不会葬她,安家祖坟更不会,孤魂野鬼的多可怜:“就这么定了,跟在姑姑身边,如果能有一儿半女当然好,就算没有,将来也抱一个到你名下。” 邱家慧感激不已的看着姑姑,她在家这么多年,结果表哥续弦,都没有想过让她当正妻,可笑。 安王妃似保证的开口:“没人能越得过你去。” 邱家慧心中冷哼,说得好听,谁会把一个姨娘放在眼里,何况,姑母就那么肯定自己做不得正妻,可知世事难料,什么都有可能。 她在府中这么多年,如果这次机会她还抓不住,岂不是无能。 何况她手里还有思儿,那个孩子用的好,什么得不到,只是:“姑姑,我们不说这些,说大喜事,表哥说的哪户人家。” 安王妃神色也轻松下来:“耶律老夫人没明说,但听着是个不错的人家。再说对你表哥来说,谁家的姑娘他满意,他还得立一堆标准,等筛选完,以为他选大管家呢。” 邱家慧噗嗤一声笑了。 “所以,只要知书达礼,端庄贤惠,我就知足了。哎呦,还有一条不能胆小,否则看到你表哥那张冷脸,就要会娘家怎么办。” “姑姑,哪有新嫂嫂还没进门,您就编排人不是的。再说表哥只是不爱说话,心地很好的。” “也就是你这样想。”如果身体好些,她怎么也得为她争一下正……都是命。 邱家慧的心思更深了,会是谁家的女儿。不管谁家的,未必能活到进门的那天。 …… 项心慈除了盛夏遮太阳、蚊虫,并没有戴帷帽的习惯。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会将令国公府的族徽,绣在衣服显眼的位置,一个觉得不够,后面也会绣一个,免得有不长眼的,浪费她口舌。 所以即便没有帷帽,在泱泱梁都城,只要她有隐了,天衢苑没有雅间,也要坐在大堂里最显眼的位置听戏。 至于眼睛乱看的,只要他们觉得身份够,大可上来跟狄路过两招,她当加看一场戏。 二楼雅间内,雁回瞬间看到坐在正中间的项七小姐,她太显眼了,比戏台都好看,她怎么会坐在下面? 雁回下意识四下看看,才想起这里是雅间,这天衢二楼恐怕有一半人都在更看她,就连自己一个女儿都会多看她两眼,更何况男子:“小姐,是项七小姐?” 柳雪飞疑惑的看下去,真是:“你去邀七小姐上来看戏。”这两天天衢苑开了新戏正是人多的时候,恐怕没能排到座位,可她令国公府的身份,不应该才是:“快点去。” 298二更 “是。” 秦姑姑见七小姐没动,便在小姐耳边重复了一遍雁回的话。 雁回…… 项心慈摇头:“告诉她,不必。” 秦姑姑看眼雁回:“多谢柳小姐盛情,我们小姐听一会便走,谢柳小姐关心。” 雁回忍者心里的不适,告辞走人:什么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在七小姐身边说话,还说了两旁,旁边都有人看过来了,七小姐会听不见,用的到一个婆子传话!分明是瞧不起她们小姐,故意给她们小姐难看! 既然她喜欢在大厅招蜂引蝶,就在大厅招蜂引蝶好了,惹了一身腥,可别又怪别人没帮她。 柳雪飞怨怪的看雁回一眼:“你还有情绪了,又不是第一天见到她,会揣测不出她的性格。”恐怕就是一个难相处的,加上五老爷溺爱,还受不得委屈,这样的性格,她在下面坐着自己都不放心,既然她看到了,就没有放着不管的道理:“你去跟七小姐说,我们要走了,雅间让给她。” “小姐,您定了很久的?!” “让你去就去,哪有那么多麻——”柳雪飞话还没说话,一个被打的皮开肉绽、衣衫**,满脸血污的小姑娘,突然从后台冲出去:“救……”敏感的向穿着最华丽、又是女孩子的人身边跑去! 全场人震惊,戏台上的戏都不唱了。 后台紧跟着冲出来一群凶神恶煞的长仆。 小姑娘跑的更快,眼看就到眼前! 狄路不动声色的向前一步,挡住小姑娘冲过来的路线。 小姑娘瞬间毫无犹豫的钻到了对方桌子底下:“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家丁们也冲到了近前。 狄路站在七小姐面前,便这样站着。 那些拿着棍棒的家丁互相看一眼,为首的人敢要说话。 项心慈看也不看桌下的人,拨开狄路,不悦的看向戏台:“怎么,这点动静就唱不动了,天衢苑要你们何用?” 戏台上的人闻言,立即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家丁们看着天仙似的大家小姐,顿时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项心慈神思惬意的听着,丝毫没有关注别人,桌上的坚果桃李,仿佛都安逸起来。 大厅里的人忍不住看过来,并不是被这场面镇住,这种事见怪不怪,遇到了愿意管就管,不愿意管当没看见就好。 只是一位娇滴滴的闺中小姐,又是如此天仙似的姑娘,突然遇到这种事,定然为这件事本身增加了不可言说的变数。何况,这何尝不是英雄救美的机会。 可这小姐既没有被吓到也没有惊慌失措,竟然还有雅兴听戏。 天衢苑的名角自然不是酒囊饭袋,平时就算下面死了人他们也会继续唱,刚刚也是因为那人突然跑到了那位小姐身边,才下意识停下来。 二楼雅间内,守朝看眼自家将军。 安天北目光平静的看着下面,房间人其他人也停下了说话,都看了过来。 项心慈浑然未觉,任凭桌子下的人磕破了头,她一心听她的曲。 家丁犹豫的看眼穿着华贵的‘公子’‘侍卫’,一时间更加犹豫。 “求求你了,求求你——”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弱,生生如泣。 项心慈听戏。 哭成那样,我都要心生怜惜了。 好硬的心肠。 柳雪飞快速下楼。 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疾步而来,见状,瞪了旁边的家丁一眼,急忙恭手:“项小姐,此女是我——” 项心慈的声音不冷,阴沉沉的透着一股说不出阴戾:“我听你说还是听戏。” 管事的心一怔,立即不敢再说,看了贵人一眼,又看了贵人身边的人一眼,见贵人无意包庇,但不包庇不等于好说话,他找来大手,低声几句。 几个打手瞬间脱下外衫将棍子包起来,弯着腰就要拿桌下的女子。 秦姑姑急忙将桌上的坚果、水果端了起来,碎了小姐也会发邪火。 众人无不惊愕的看过去,面对如此情景,没有仓皇而逃也罢,竟然还如此心狠,见死不救! 即便救下发现对方十恶不赦,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这些人以多欺少、倚强凌弱,而受害者只是一个小姑娘。 闷棍一下下打在小姑娘身上。 小女孩吓的急忙去抱对方的腿,她不要被抓走,不要。 狄路筷子瞬间,扔下去险些戳穿女孩的手掌!生生插ru坚硬的地面! 行凶的家丁手心顿时冒出冷汗。 小女孩再不敢去碰那华丽的衣角,害怕的抱住桌腿,不断哀求:“救救我吧……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会报答你的,我爹娘也会报答你的……求求你了……恩人……” 桌子很快被拽开,小姑娘眼看就要被抓走。 “住手!”柳雪飞带着人走了过来。 管事的立即皱眉,这位千金恐怕少有人不认识:“柳小姐安。” 二楼的窗户打开大半,同时看向辅国公嫡长女。 柳雪飞不拒周围的目光,只是并不想与项七小姐对上,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想出面,她唯几几次与项七小姐接触,都不是很好的结果。 柳雪飞并没有先看地上挣扎的小女孩,也没有任何人,径自走向正中间的项心慈,见她背对着自己,没有任何回头的意思,心里更没底了。 可……这件事她又必须要做。 柳雪飞走过去,手搭在她肩上,声音温柔:“吓坏了吧。” 这时候只要她靠向自己,这件事就是她年纪小,吓的不会说话,谁敢说什么!可柳雪飞心里却没有底。 项心慈头都没动,伸出手,果断拍掉了肩上那只手,她只是说不主动找她麻烦,可没说要和她相处。 柳雪飞心一颤,果然,但并没有纠结,笑着快速收回手:“马上就没事了。”柳雪飞转过目光,眼中的温柔散去,看着做主的管事。 小女孩快速跪爬到柳小姐身后,紧紧抓住她的衣裙,害怕的浑身颤抖:她有救了,如果是柳小姐她便有救了,一直隐在眼里的泪珠,忍不住劫后余生的流了下来。 秦姑姑将手里两个果盘放下,忍不住看向几人。 299一更 周围的视线也忍不住汇集过去。 唯独台上的角们,碍于‘唯一’的观众看过来的视线,台上的众人谁也不敢分心。 二楼的雅间内,有人向安将军解释:“将军,这位便是辅国公府嫡长女柳大小姐,一晃眼老国公的孙女,都长这么大了。” “可不是,柳小姐应该还是文武全才,性子也好,虽然她的诗稿少有流出,但看的出骑马挽弓都学过,老国公很重视对孙女的教育。” “她还是项世子未过门的未婚妻,所以这件事她出面最为合适,而且落落大方,没有缀了老国公的威严。” 楼下,管事的先一步开口:“柳小姐,这姑娘是我们明码标价从她爹娘手里买来的,您是知道的,我们这里不缺还学口饭吃的人,不至于做那作奸犯科的买卖。” 小姑娘摇头:“他们不是我父母,不是我父母……” 秦姑姑看着地上的姑娘,突然想起小姐差点被人拐走的经历,再看眼自家小姐,她定然好了伤疤忘了疼,想不起来。 如果柳小姐不出面,她应该会把这可怜的姑娘买回来,自然了,柳小姐出面更好,免得跟着自己也是做个丫鬟。 秦姑姑又觉得自己想岔了,她并不是说伺候人不好。 柳雪飞没有管那些,直接让雁回拿银子,既然你这里不缺一个人,她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浪费口舌,而且如果天衢苑只是心疼花出去的银子,现在银子送出去,他就不该纠缠。 管事的有些不愿意,人和人也是分资质的,这姑娘资质上佳,识字、识谱,唱的好、身段佳,这些事银子多少买不来的,何况有嘱咐:“柳小姐,大家开门做生意,如果能给您行个方便,我自然愿意,可这……要不这样,明儿我把人带到你府上,那时候咱们再说。” 柳雪飞皱眉,这女孩牵扯的人…… 柳雪飞并不是不懂规矩,如果真没有点龌龊,天衢也不能做这么大,胆如果可以,她依旧想把人留下:“……不用明天,给她熟悉干净,不能再有伤,傍晚我要在柳家看到她。” “是,是,小的将人收拾干净了,就将人送过去。”一句话全了所有人面子。 看的人也不是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当然了,如果管事的理由压不住柳小姐,人他还是要乖乖送过去。 何况经了这么一遭,在柳小姐和项家小姐面前认了脸,这姑娘不出意外,对方也不会再要。 小姑娘慌了,她不,不要,她懂这些……到时候管事未必会带她去。 小姑娘急忙抓着她的裙摆想起身,可是又瞬间跪了下去,声音很小,颤颤巍巍却异常坚定,她不想失去这个机会,这样或许会让她家里蒙羞,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柳姐姐,我认……” 管事快速上前要堵住她的嘴。 柳雪飞急忙要拦。 “等等。”项心慈慢慢转过头,一张比戏曲还清纯美艳的脸写满了浑然开朗的了然,她就觉得刚才这小女孩哪里不对。 项心慈招招手,在秦姑姑耳边说了什么,让她去问。 秦姑姑惊讶多小姐一眼:不会吧?!却不敢耽搁,更知道这件事重要性,小声在女孩耳边说了什么。 小女孩顿时点点头,眼泪越流越凶,更觉得自己没脸见人,她怎么会落到这一步,怎么会,她只是陪娘亲去敬香,也没有乱跑,突然那石凳就动了,自己再醒来就是这样的局面。 项心慈看眼露在地上半截筷子,觉得自己要完,狄路如果知道他自己他险些把他亲妹妹废了,会不会觉非常刺激,很想把自己也废了。 项心慈摸摸发寒的脖子,果然啊,她不适合跟人长久相处,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这个人不值得效忠。 跟明西洛是如此,想不到跟侍卫也如此!点背! 如果不是刚才那声唱词,让她想起自己出府第一年听说的一起命案,还每天被大哥耳提命面的嘱咐,她也未必想的起来。 当时举的便是景侯府嫡女突然失踪后,自杀身亡的案子,家人找到时,这位年仅十二岁的小姑娘已经死亡,死的惨不忍睹,天衢苑因此受到一定影响。 景侯夫人一病不起,项逐元提醒她,纵然项家通天也不是哪哪都顾念到,何况项家还不能通天,万一追回来时损失易造成怎么办。 所以想起这桩事来。 项心慈又将脑袋转回来,果然要多听戏,听戏‘明智’:“这小姑娘,我要了。” 柳雪飞何尝不敏感,松口气,她说话当然更好,刚刚那些事也能一并揭过去。 众人本来以为戏都散了,见状,又立即看过去,看着可比看台上的戏有一丝。 有好事的已经将这里的对话,拿上二楼去卖。 管事的心中发苦,刚才不是说好了,怎么置身事外的项小姐要参与进来,而且真的有贵人交代过,他不能现在放人。 管事的给柳小姐使个眼色,希望她劝劝,行个方便,自己也不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只要那边说通了,他立即将人送入柳府,可现在真不行,他也是提着脑袋给人办事。 柳雪飞扶起地上的小姑娘,当没看见。 管事的只好对上看起来不好沟通的项小姐:“项小……” 项心慈直接开口:“狄路,把他杀了,省的他为难。” 管事的闻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人,您的了。”换成柳小姐这样威胁他,他定找人评评理,可看看地上只露出半截的筷子,这人一定能在众多人中杀了他。 柳雪飞心里叹口气,人虽然救下了,可这眼睛都不眨就要杀人的话,恐怕该听的人也听见了。 柳雪飞拍拍小姑娘的背:“去,谢谢项小姐。” 小姑娘看看柳小姐又看看‘项小姐’,心里有些不安,刚刚那人还见死不救……可她也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小姑娘依依不舍的看眼柳小姐,她虽然也是勋贵之后,但她认识柳姐姐,柳姐姐却不认识她。 小姑娘景玉淑小心的站在恩人身侧:“谢项小姐救——” 300二更 项心慈起身:“走了,唱的没意思。” 景玉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到底害怕那管事的,急忙跟上。 柳雪飞见状也急忙带着人离开,否则把她自己一个人晾在这里,场面更不好看。 雁回出了天衢苑的大门,生气的瞪眼早走远的人:“小姐他们——”太过分了!怎么能把小姐扔在那里,让别人怎么看,小姐可是好心替她解围,她回去是不是要倒打一耙说小姐有意刁难她行事风格,世子那样行事磊落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妹。 可她亦知道不能乱说,说了小姐未必愿意听!气死她了! 天衢楼内,因为刚刚那一出,再回头看戏台上的戏,便觉得没意思了,忍不住想刚刚两位风姿各异的美人。 坐在大厅的小姑娘无疑更漂亮,更让人一不开视线,那样美人就算是块木头也定然是百年杉木,何况还那样野性难驯,更添了妙不可言,只是这美人未免…… 不禁有人叹口气,觉得女子还是温良恭谦、孝顺柔美更好一些,像是柳小姐,就颇有大家风范。 安天北已经收回视线。 雅间内的人还在就刚才的事议论纷纷:“这项家小姐刁钻了些,她就不怕真打起来。” 安天北端起茶:她自然不怕,她身边那人,对付那些酒囊饭袋如探囊取物,只分打死的血腥还是不血腥。 “柳小姐仗义执言,不问因果,当胜一筹。” “我怎么觉得项家小姐是因为有利可图,才救了那姑娘,还救的不情不愿,如果不是那姑娘点头了,估计她都不会救。” “小姑娘家心肠冷硬如此,实在是……”但也当真美丽不可方物,让人苦看了变不忍心说出更过分的话苛责她,一句蛇蝎心肠恐怕就是极限。 “安将军觉得呢?” 众人视线不禁看过来。 安天北放下茶杯,凌厉的视线扫过去:“不过是两个小姑娘,众位还要议到什么时候。”当正事再辩一辩吗? 众人顿时禁声,不敢多言。 安天北看着面前的茶杯,那项小姐太有主意了些,一个小姑娘,虽然可以不失个性,可她外面心太硬,一开始完全没有想过救那小姑娘。 楼下陆陆续续有人离席,急走的脚步,仿佛要迫不及待宣扬今天的所见所闻。 虽然没有人直呼坐在大厅中央的美人是谁,但项家七小姐的美貌自令国公府寿宴后几乎不认不知无人不晓,怎么可能猜不到。 因为可能是她,能说道的地方可就多了,仿佛从言语中,能亏得这位梁都第一美人的一颦一笑。 何况她项家五房的出身,更是让传奇色彩蒙上了一层贴合大众的光晕。 项心慈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她在哀叹自己要命的命格,怎么这么寸!如果不是重活一世,想起这事,最后必然和狄路分道扬镳的下场。 反而是柳雪飞,她会救下景玉淑,将来有人欠她个大人情:“你说说你们,我着急听戏,没有顾上,你们怎么就没一点同情心,救救人家小姑娘。” 小姑娘景玉淑狼狈的跟着三人,一脸茫然,她早走不动路,就茶爬了,根本没人看她一眼。 “你看!小姑娘衣不蔽体的,就这样走!你们有没有一点良心,尤其你狄路,把衣服脱下来披她身上!” 狄路不,护自己的衣服、食物是生存本能。 秦姑姑早已经上前将外衫脱下给小姑娘披上,扶住了小姑娘手臂,心疼不已,她怕自己贸然帮手,惹了小姐不快,再给好不容易脱离魔抓的小姑娘添了麻烦。 项心慈没管秦姑姑,啧啧有声的看着狄路:“你那么抠唆做什么,做哥哥的帮帮妹妹怎么了?” 景玉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秦姑姑猛然想起小姐让她问的话,顿时看向狄路。 狄路不痛不痒的看着七小姐。 项心慈更不痛不痒,又不是自己气人,一个狄路离开了,还有万千鹰击顶上:“你——亲妹妹。” 狄路瞬间看向身后面色蜡黄、年龄幼小、纯色苍白干枯的人。 景玉淑茫然的回视,她哥哥在府里,而且娘只养成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大哥一个是自己,她没有其他亲姐妹了,剩下的是庶兄庶姐。 狄路又看向七小姐。 项心慈点点头:“景玉淑,她承认了。” 小姑娘突然被人当众叫破名字,顿时羞愧的垂下头,她……她…… 狄路再次看向景玉淑,久没波动的目光瞬间闪过隐怒的涟漪,岂有此理!连个小女孩都不放过! 项心慈觉得这才对:“你想,你妹妹死了,你娘会寄情与谁。” “哪有那么多情可以寄,别人怎么能替代她!”就像狄叔,没人可以替代狄叔在他心里的位置:“不过是大悲过度,一病不起……”狄路脸色难看。 项心慈叹口气:“然后花姨娘床前伺疾,亲尝汤药,大义占尽,再往里面加点什么扔点什么进去,你娘就别想痊愈一直躺着吧,等躺倒假嫡子功成名就,榨干了外公家和嫡出的最后一点价值,景侯夫人大概就可以死了。” 狄路脸色阴冷,直接接过了走不动路的妹妹,直接将人背在背上。 景玉淑有些慌张,他们说的身没意思? 项心慈看她一眼:“你亲哥哥,二十年前被花姨娘调包,扔到乡下庄子死了的那个孩子,你这事……十之八九也是人为,花姨娘厉害啊,这是要霸占你娘的嫁妆,榨干你母亲最后一点价值。” 景玉淑难以置信,甚至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和身下的人!怎么可能!可这些人有什么理由骗她?背着她的人是她哥哥,府里的呢? 项心慈好心为她解惑:“花姨娘的儿子,你庶兄!” 小小年纪的姑娘犹如被人当头一棒,她从来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离奇的事,庶……庶兄,平日总是笑眯眯的,对她宠爱有佳的花姨娘是坏人? 如果以前有人这样跟她说,她肯定觉得那人是骗子,不安好心,可经历了这么一回,她没有那么天真,也不都觉得世界上是好人,而是真有那恶人,无冤无仇的就能让她死。 ------题外话------ (#^.^#)收到大家的‘问候’了,七号晚上十点更新。大家可以八号一早看,有惊喜。 301一更 而且……景玉淑仔细回想,好像她会‘走丢’,就是花姨娘告诉她,在求子殿前多跪两个时辰,可以让出生的麟儿更加聪明伶俐。 所以她为了嫂嫂肚子里好不容易坏上的小侄子才会质疑多跪两个时辰,却想不到就在这两个时辰里出了事。 而她怕说出来不灵,还没有告诉任何人,娘肯定以为她是以为贪玩才走丢了。 她平时没有想过的事情,现在想想好像问题很多,比如花姨娘对兄长很好,娘经常说,花姨娘懂事、明理对她也恭敬、孝顺,对大哥更好,小时候大哥总是生病,大师说是双子同生的原因。 花姨娘为了家中嫡子二话不说,就送走了自己的儿子,而且娘说大哥生病了、天凉了花姨娘都记挂着,帮了娘不少忙。 可,如果大哥本来就是她的孩子呢?而她送走了娘的亲儿子,还死了,如果那时花姨娘亲儿子,以花姨娘的爱心,怎么会让自己亲儿子死。 大嫂嫁过来后一直没有孩子,娘为了不给大嫂心里负担,还没着急,花姨娘先急上了,寻医问药。如果她是为了她孙子呢? 景玉淑茫然的木呆呆的,怎么会这样? “那些人——该死!” “死,岂不是太便宜她们。”项心慈拽他进前面的医馆的,医术更精妙:“这样如何,你装作刚从乡下回来,路上顺便救了被拐卖的妹妹回到景府,也不任侯夫人,就做花姨娘的儿子,天天在她跟前晃,咱长的还健健康康,还一表人才,恶心也能恶心死她,想让她不痛快几天。她们不是一直在为你便宜兄弟谋划礼部的职务。你就先从礼部官员坐起,隔两天往上升一次,一直升到礼部侍郎,恶心死那姨娘。” 狄路、景玉淑睁着同样一双茫然的眼睛看着她。 “这有什么,你怎么也是太子手下待过的,给你个侍郎怎么了,要我说尚书也行,还是你觉得文官太秀气?要不咱们弄个武官。” 景玉淑看向‘哥哥’,应……应该是哥哥,他在太子手下做事。 狄路闻言没顺势往自己脸上贴金,如果那样也算在太子手下做事,太子手下人太多:“医馆到了。” 景玉淑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她不想自己留在这里看大夫,而且也不要那个婆婆。 狄路二话没说,抱着她交银子,又让大夫支了一个帘子,陪在妹妹身边。 景玉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不说话却神色温柔的陪着自己,见她皱眉会提醒大夫轻一点。 景玉淑茫然的看着他,很陌生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哥哥吗?从小被送到乡下的亲哥哥?她和母亲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他的死讯传回来时,或许娘亲都没有伤心,他心里有怨恨吗? 景玉淑不知道要怎么办,只是下意识的看着他,越看越觉得他像爹爹也像娘,而且他眼睛真好看,黑像墨一样,胳膊很有力量,比大哥有力量,背也很宽,趴在上面十分安全。 他才是大哥?她竟然觉得他如果就是大哥,十分不错,刚想完,心里愧疚了一瞬,觉得对不起生活了多年的兄长,可是兄长…… 不能说多不好,可文不成武不就,还总是埋怨母亲,埋怨外公家推三阻四不帮他想办法,弄得母亲对外公外婆也有了意见。 可亲大哥很厉害吧,他就那么一下,就把筷子插到了石板地中,想到那一幕,景玉淑下意识瑟缩一下。 狄路看过来:“怎么了?” 景玉淑下意识看眼被大哥抓在手里的救命恩人,大哥好像怕她跑了,一只抓住她没放,恩人脸色很不好,不想进来,也不想留下,神色非常不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发脾气。 景玉淑更胆怯的抓住狄路的手。 狄路安抚的看着他,他当然不能放手,让她一个人走了,发生危险怎么办,确定妹妹没事后,又看向明显不高兴,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人:“是我不对。” 当着你妹说什么!显得我不近人情,项心慈看着景玉淑:“你回家吗?” 景玉淑有些怕她,她好看、显然,但她一开始见死不救,虽然后来又救了她:“您……您不是说让我跟大哥……”小姑娘顿时皱眉,疼的脸色煞白。 项心慈回头看一眼,见医婆扯下一大片连着她肉的染血衣片,定时撇开头! 景玉淑再没时间胡思乱想,紧紧抓着狄路结实的手臂,疼的额头都是冷汗。 项心慈坐在一旁看着秦姑姑编络子:“你在这里编的我可不要。” “行,行,给焦耳做个衣缀。” … 柳雪飞不放心,将天衢苑发生的事写了封信让人给项大小姐送去。 … “什么!被人带走了!谁带走的!你怎么办事的!我交代过什么,这是唯一一个阴年阴月生的人,必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活活折磨死才能让张天师仕途顺力,连张天师要动的人你都敢放走,你是不是嫌命长了!” “没有,是柳家和项家突然插手此事,我也没办法……”说话的人并没有什么势力,家里也不过只出了一个给侯府当妾的姨娘,但这人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攀上了张天师,张天师号称祈天殿第一天师,说贵妃娘娘的侄子能填炉,立即就填了,他怎么得罪的了。 “柳家、项家?”留着两撇胡子,看起来颇为富贵悠闲的中年人皱眉,怎么会把这两家扯进来。 “他们可有说什么?” “没有,我一口咬定,人是我从女孩父母手里买来的,她不听话乱跑,我才打了她。”而且他真是从‘正规’渠道买来的,不同的是,有人交代了她的死法。 男人看向管事,眼中隐隐浮现杀意。 管事也没有退缩:“天衢苑不敢说有什么势力,但这件事我也告诉了我一个朋友,但凡我出了意外,这件事就会传出去。” “你——” “花大哥,你出钱我办事,剩下的什么都不知道,事情定能在我这里安静平息,我们两人皆大欢喜,可如果我有一点问题,小弟就不能保证这件事会不会人尽皆知了。” 302二更 “好大的胆子,你在威胁谁!” “你,不是张天师……”有本事就将这件事告诉张天师,如果张天师需要人祭前路,会找上他这个地方,肯定有更隐秘的去处,所以他到底是为张天师办事,还是花家办事可就难说了。 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做也就做了,就当结个善缘,可若是出事了,他是不会认的的:“何况不过是两个小姑娘,知道什么,反而是花老哥,别弄巧成拙。” 花昌祖看他一眼,威胁他。 管事的也看着他。 花昌祖并不惧,谁手里没有几桩见不得人的案子,谁又比谁干净,他不怕他说出去:“你也最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小弟向来知道。” …… 项心慈准了他的假,景玉淑处理完伤口,这两天身边离不开人。 狄路没有直接离开,禀明明大人和项世子后,找了他的兄弟替他跟着七小姐。带着景玉淑去了东文街的落脚处。 秦姑姑跟着一起来过来,半夜,景玉淑果然发了烧, “小姐请了医婆过来,我去叫。” 明西洛后去隔壁看了一眼,院子里有个小丫头忙里忙外,明西洛眼尖的认出她们是那天在葳蕤院见的人,秦姑姑也在里面伺候着。 明西洛确定七小姐没在,放下了药材,没有久留便离开,她有几天没来了?没兴致了,还是腻了? “老爷?”家在这边? “出去走走。” …… 夜深人静的景侯府内,景夫人不知道哭晕过去多少次,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床边,儿媳和一位上了年纪却气质温雅的女子打这瞌睡伺候着,听到床上的动静,两人同时睁开眼。 花姨娘立即冲上前,神色忧虑,眼下的黑圆圈又重了:“姐姐,你可醒了?” 怀着身孕的儿媳妇也急忙上前:“娘。” 景夫人撑着虚弱的身体起身,看到儿媳妇,有些抱怨:“身体这么重了,怎么也在这里,快去休息,身子重要。” “娘,孩儿不放心您。” 景夫人心疼的让人赶紧将少夫人待下去休息。 花姨娘也嘱咐她赶紧回去,孩子要紧。 景夫人确定儿媳妇走了,才焦急的看向花姨娘:“可有消息了?” 花姨娘看起来比景夫人脸色还白,痛不欲生的摇摇头:“姐姐,你不要担心,玉淑那么好的孩子,定能逢凶化吉的……” 景夫人闻言再次跌回床上,她命苦的孩子,已经三天了,还有什么逢凶化吉的可能,她的淑儿——她恨不得跟着女儿去了,那样娇弱可人的女儿会遇到什么,她想都不敢想。 每每闭上眼,眼前都是各种各样的画面,全都惨不忍睹,孩子挣扎的求她救救她,自己却无能为力。 她不配没人母,她不配! 花姨娘跟着掉眼泪,仿佛感同身受:“姐姐,没事的,没事的……” 景夫人恨不得死过去算了,要自己有何用! “姐姐你千万保重身体,大少爷和未出生的孩子都需要你。” “淑儿……也需要我,可我现在都不知道她在哪里……我这心里,我……” 花姨娘安慰着,敛下的眼角不以为意,一个空有家世的蠢女人而已,仗着高高在上的身份,占据了景家主母的位置。 可那又如何,不是她的就不是她的,她的子女享不了这份清福,都该让出来。 花姨娘的手轻轻拍着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的女人,她早受够她了,这些年自己鞍前马后的伺候她,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为了让她生不如死,如今看着她痛苦,真是太痛快了。 哈哈!无以轮比的痛快,谁说只有主母的儿子才能高高在上,如今自己的儿子才是这个家里未来的男主人,儿媳妇独立自怀的也是自己的孙子孙女! 等到赖家为她儿谋的了礼部巡礼的职务,她这个赖家的女儿也没什么用了,连赖家当初泼天的嫁妆也是她儿子儿媳的,也只能是她儿子儿媳的! …… 项心慈穿了一身难民的破烂衣服,虽然破每一个被扯烂的布条都颇有美感的垂落着,她只能给自己花了黑炭脸,去日益院跑了一圈,去了东文巷狄路那里。 景玉淑已经被台上马车。 项心慈开心的在狄路面前转个圈:“怎么样,怎么样,路上被捡到的小丫头,跟你们一起去啊。”说完眨巴着一双水漾漾的眼睛,看着他,随即两眼一翻,再转回来时,眼中的波光散去,吐着舌头,变得死板呆滞:“这……样呢……” 狄路没一棍子打死这个行尸走肉,直接牵起马车的缰绳。 项心慈立即跟上,走了。 明西洛从院子里出来时候,马车已经走了,不禁自嘲一笑,觉得她会等他。 为什么等他?他的人她一个尝过了,最初的新鲜感后,恐怕觉得就那么回事,何况能陪她‘玩’游戏的又不是只有自己。 与其更没有新鲜感的人直入主题,远不如重新从互相暧昧的情感开始,朦胧如雾、辗转反侧、患得患失不是更有意思。 明西洛脸色有些冷,这么近的距离,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还是根本就没想起这条街上住了谁! 明西洛心里恶狠狠的想完,又轻缓的探口气,压下心里不愿示人的苦涩,她这是找到有意思的事了,恐怕很久想不起他,即使是太子,不也被放在一旁好多天了。 晨曦下的侯府大门高大威严,护院分列两旁,依稀散发着让平民望而怯步的富贵权势。 狄路下了马车,看了一眼。 刀戟瞬间祭出,不让人靠近一步。 狄路拿出路引,去敲正门。 大门旁的侧门打开,守门的老者看了门外的人一眼?“谁?”登记名册上这个时辰没有访客。 狄路沉静的回视,他并没有可以把自己落魄,他落魄时候都是兽皮,怕穿出来他便宜姨娘先受不了。 他穿了一身七小姐给他的衣服,站在门外玉树临风、少年英姿。 守门的大爷愣了一下,有些恍惚,这人……怎么有些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可为什么敲正门?问话不禁更客气了些:“请问您是?” 303一更 项心慈掀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他敲的正门? 景玉淑撑着身体靠在柔软的被褥上,这是狄路哥帮亲自帮她铺的,不会搁到她的伤口。 而大哥那么不爱说话的人,为什么会让她上车?景玉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她与大哥什么关系? 狄路拿出怀里的关牒,递了过去。 老大爷有些诧异,通关文牒?外地来的,一时间没看懂,给他这个做什么?不禁看了少年一眼,又看看关牒,随后又看了少年一眼,继续看关牒?老大爷看了很久愣是明白,这是谁家的少年? 狄路也没指望着他想明白,直接开口的:“我是花姨娘的大儿子,庶出二少爷。” 老大爷闻言瞬间瞪大一双浑浊的眼睛:花姨娘的儿子!花姨娘儿子在院子里跑呢?不是,花姨娘的大儿子不是早死了!花娘花姨娘哪还有这么大的儿子。 老大爷倒抽一口冷气,莫非——诈、诈尸了!“你……等一下,老奴去前面通报……”过来一会又慌慌张张的往回来,又看了少年一年,确定人还在,更快的跑远了。 管事的见状,喝令住他:“你这是干什么,一大早慌慌张张地在冲撞了贵人怎么办。” 门房大爷还有些慌:“外面……外面来了一个人说是花姨娘的长子。” 赵管家没听懂的看眼门房。 门房肯定的点点头:“真的,人就在外面,说他是华姨娘的大儿子。” 花姨娘的大儿子不是死了! 可外面的人说,自己就是! 赵管事立即放下手里的账簿:“去看看!”别是骗吃骗喝的,万一弄错了不是往失去长子的花姨娘伤口撒盐,以花姨娘在府里的受重视程度,他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赵管家急忙跑到了门边,从侧门看那少年一眼,整个人顿时倒抽一口冷气,那神态,那样貌,与老爷少说七分相似。 顿时不敢再耽搁,急忙向后院疾步而去,这可是大消息,大消息! 花姨娘刚从正房回来,守了对方一晚上,有些疲倦,刚坐在椅子上,让丫头捏上肩膀,还没有吃一口饭。 赵管家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姨娘,姨娘您快去看看,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这可是大喜事,府上姨娘又受宠,姨娘的儿子活着回来了,又是自己通报的消息,事后姨娘的赏赐肯定少不了! 花姨娘没回过神儿来,什么二少爷?在说什么? 赵管事觉得花姨娘反应不过来很正常,但他看了文牒和关牒,当初二少爷的确被送到了那边,而且与老爷七分像的容貌,肯定是二少爷没错:“姨娘,真是二少爷,您的大公子回来了!” 花姨娘整个人都愣了,说的是那个扫把星,如果可以她听都不想听这个称呼!景侯府的人都忘了他更好!那个扫把星!短命鬼!本来什么都不缺,为什么还生生比她儿子早出生几个时辰,抢了她儿子长子头衔! 花姨娘现在想想,都不恨得把那孩子挖出来,再让他死一次,自己是儿子,那个女人也是儿子,她也配!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诧异的看着赵管事:“管家别乱说,我哪可怜的儿……”说着先落下泪来,谁也别跟她提那个死人! 赵管家仿佛看出了她的犹豫,急忙兴奋道:“人就在外面,姨娘去看看就知道了,而且二少爷长得可好了,壮实、高大,一看便是人中龙凤,姨娘赶紧去看看吧。” 花姨娘心顿时有些慌,拿开丫鬟的手,没了歇着的心思,怎么可能,那扫把星死后,她不放心,亲自让兄长去确定过,的确死了的,为什么会冒出来! 不可能! “姨娘……” 花姨娘看着信以为真的赵管事,立即动容的看着他:“你说的事真的……” “真的。” 花姨娘脸色难看,最好是个骗子,怎么可能不是个骗子,竟然敢冒出那个人的身份膈应她,她定让他生不如死! 花姨娘急忙跟着出去,心里闪过无数种想法,脑子里过了无数种可能,独独不认为是真的。 那个孩子被送走后之前,就生着病,还饿了好几天,根本活不了多久。 “姨娘,小心脚下。” 花姨娘穿过重重小门。 狄路将景玉淑从车上扶下来。 项心慈也跳了下来。 守在门口的护卫顿时震惊:“五小姐!”急忙过来伸手。 眼尖的慌忙抬脚去报,险些被高大的门槛绊倒:“五小姐回来了,五小姐回来了!” 花姨娘刚走到门边,以为听错了,急忙抓住说话的人:“你说什么?” 传话的人无比高兴:“回姨娘,五小姐回来了,就在外面。”他要赶紧去告诉夫人。 花姨娘看着从手中快速溜走的人,脸色一僵,她怎么可能回来?她已经失踪三天,她花了二百两银子,三天杀不了一个小姑娘! 可陆续又人喊‘五小姐回来了。’她想不相信都不行! 花姨娘立即加快脚步,快速向门口而去! 赵管家急忙跟上。 花姨娘穿过高大的影墙抬头。 狄路背着景玉淑,同时抬头。 六只眼睛顿时不其然的对上。 狄路没有任何停滞,眼里立即接上,诉说着不解、明了、抱怨又不掩饰濡慕的光。 景玉淑背突然被人掐了一下,想起什么,也没有落后,眼里立即泛起星星点点的泪光:“姨娘……” 完美。 花姨娘完全忘了反应,震惊的看着眼前的青年,连他背上的人都忽略了,除了身形更高、体格更壮,她几乎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侯爷,甚至气质更明朗疏阔,青年更眉目好看! 花姨娘的精神像被人重重打了一巴掌,她不计一切代价也要弄死的人,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面前! 不用任何争辩,甚至不容她否认,看到他的人就能肯定,眼前的人就是当年的孩子! 花姨娘险些没有气晕过去!怎么会!明明已经死了!她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花姨娘暴躁的想杀人!既怕事情暴露,又怕有人知道了真相,惊慌又无措!又力求万无一失。…… 花姨娘立即清醒,眼前的人不是那个女人的儿子是自己的儿子!庶子!不管他为什么活着!他都会死! 狄路没有忽略她眼里几乎掩不住的恶毒,却又欣喜她回神速度,否则多不好玩。 项心慈安静的看着两人,肯定了花姨娘的心里素质对着多年的仇人还能如此富有感情地注视。 花姨娘忍者心里被人插入的刺!激动的上前,颤抖的唇角是失而复得的激动,也是气的不能言语的见证,为什么对方不是酒囊饭袋、甚至不是畏畏缩缩不能入目的样子! 花姨娘捂住胸口!恨不得生吃了他,可否则都苍白无力,唯一庆幸的是,他并不知道真相,他已然是自己的儿子,掌握在自己受伤。 花姨娘心思都转万千,眼里蒙上一层雾气:“生儿……” 景玉淑心里顿时一阵继续疙瘩,她怎么叫出来的。 花姨娘更激动了:“真的是祥生……太好了,你没有死,祥生……快让姨娘看看你。” 狄路神色依旧不懂,只是隐约能想起这个名字,虽然悲苦、辛劳,但有后来的事情,他实在难对那段记忆表现出刻骨铭心的痛恨,重新面对这个名字也兴不起一点涟漪。 但这不影响的狄路表情茫然,似愿意接受,又似不愿意接受的看着手掌上女人的手。 花姨娘一握住才对方发现这双手,粗糙有力,充满力量,这更令她布满,对方是个病痨多好:“祥生……”她感受着他的情绪,突然心生一毒计,她自然知道这孩子在乡下过的不好,甚至过的猪狗不如,他心里有怨恨是应该的。 可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赖氏造成的呢?他是不是该恨赖氏,是赖氏独断专横,才将她的孩子送走,到时候母子相残,等祥生被主母害死了、整治废了,她再告诉两人真相,想想都痛快。 304二更 花姨娘情感更加充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是你非要回来,怪不得别人。 小女孩的声音怯怯的响起:“姨娘……” 花姨娘还没有展开的恶毒联想,生生被熟悉的声音打断,顿时咬牙切齿,她为什么没有死,她不死,那个女人怎么会将手里的东西全数交给她儿子! 花姨娘仿佛才看到她,立即袭击而且:“淑儿,可怜的淑儿,你可回来了,你娘都要因为你挺不过去了,幸好……老天有眼,你回来了……”心里却忍不住想,她还记得多少,自家有没有哪里露出破绽。 花姨娘快速想着自己对景玉淑说过的所有话,当时为了避免事情失败,她是逗着她说的,而且每一句都仔细斟酌过,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才对。 只是,花姨娘有些茫然:“你们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有这么巧的事?可祥生的事更没有破绽,而且二十年前的事谁会知道。 狄路依旧看着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说的似乎无心,却早已经过深思熟虑:“半路遇到的,她跟着一对老夫妇,老夫妻对她非打即骂,还虐待她,她跑了出来,凑巧我带着商队在旁边,正好遇上,就救了她,他说自己是景侯府的小姐,我也 不知道是真是假,正好将她带回来。” 狄路仿佛才想起背上有个人,就要将她往下随便‘放’。 花姨娘见状,微微放心,是自己想多了,这件事除了她和侯爷知道,知情的人都死了,连自家大哥都不知道那么多,他又怎么会知道。 心里还是忍不住暗骂,回来就回来了,带这么一个拖油瓶回来,面上却丝毫不显:“轻点,轻点,她就是你五妹妹,别伤到了她。” 景夫人已经在嬷嬷的搀扶下冲了出来,眼睛瞬间订在女儿身上,不顾身体虚弱向女儿跑去:“玉淑,玉淑……”真的是玉淑,她的淑儿。 景玉淑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真心实意有感而发,扑入娘怀里,恨不得哭出所有的委屈和黑怕。 景夫人瞬间泪目,抱着女儿,护在心上。 跟着景夫人过来的人也跟着掉泪、庆幸,幸好,天佑小姐,终于是回来了。 “娘,娘……” 狄路、项心慈趁人不注意已经将这位虽染了病容,却扔让觉得眉宇爽朗的妇人打量了一遍。 “娘在,娘在呢,你受苦了……”景夫人看着短短三天,却神色苍白的女儿,心疼的恨不得舍了自己替了女儿去,她还那么小,那些人怎么忍心…… 景玉淑摇摇头,不苦,与母亲比,她这点苦算什么,能回来,能遇到哥哥,能看清一些真相,比什么她觉得都值得。 想到如果自己死了,想到母亲被无缘无故的被换了的孩子,甚至屡次没有保住的孩子,对花姨娘的称赞,如果最后才知道真相,她娘会多痛苦。 景玉淑想到那样的情形,心便一阵抽痛。自己的母亲何尝不可怜,被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人算计着,她又有什么错,幸好:“娘,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你不用哭了。 景夫人握到她肩上的血,眼睛顿时又红了起来:“你……” 景玉淑摇摇头:“已经没事了,伤已经好了,我还遇到了哥……”察觉到不对,立即改口:“我二哥。”急忙道:“娘,是二哥救了我,他可厉害了,替女儿赶走了那些坏人,还救下了女儿。”她催促的娘看过去。 景夫人一心看着失而复得的女儿,此刻没有什么比女儿更重要。 “娘,二哥,二哥救了我。” 景夫人被爱女催促的哭笑不得,才勉强看过去,顿时怔了一下,侯爷?又立即察觉不是,想起女儿说的二哥,更加诧异的看过去,花姨娘死在外面的那个孩子? 花姨娘立即拉住狄路的手,眼睛通红:“姐姐……” 景玉淑看着狄哥哥和娘,又期待的看着娘,娘认出来了吗? 景夫人诧异,那孩子不是不在了,怎么如今……想多问两句,可思绪又立即被女儿填满,急忙让人去请大夫。 景玉淑见状,心里着急的跺脚,娘多看看,再多看看,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景夫人一心惦记着她,对家里会不会进一个陌生人,都没有管的心情。 景玉淑见母亲只拉着自己,心里顿时有些尴尬,心急的想让母亲去看二哥,又怕众人看出什么。 景夫人只想看着自己的女儿,不错眼的看着她,再不让她收到一点伤害,别人失而复得的儿子再好,也不如她的女儿好。 景玉淑见二哥看过来,忍不住压低声音小声道:“您还没说呢,二哥救了我……” 景夫人才恍然大悟:“救了你?”她糊涂了,刚才只顾着高兴,景夫人又看过去,这次看仔细了些,男子身形高大,乍看之下,与夫君有七分相像,那双眼睛非常特别,莫名给人一种…… 景夫人一怔,她刚刚有一种被人盯上的错觉,沉静、危险,又平静无波,只是再看又什么都没有了,她想再去确定…… 花姨娘下意识将人护在身后,开口:“姐姐,我也看不准,但我想着他有官碟,路引也对得上,还有这与侯爷相似的脸,应该没有说谎才是……” 景夫人也有些诧异,如果人还活着,这么多年在哪里,为什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外面世道那么乱,身为景侯府的二少爷怎么也是一份保证,怎么会有人轻易放弃这么多年,在长大成人后又回来? 狄路看七小姐一眼。 项心慈颔首:很惊觉,如果不是玉淑乱了她心神,你就得睡柴房。 狄路觉得没有那么夸张。 “娘,娘,是二哥救了,他特别辛苦才便把我救了回来的……”景玉淑想到其中的艰辛,忍不住哭了起来。 景夫人安慰完女儿,再次看向‘二少爷’的目光柔和下来,不管对方是不是、也不管对方抱有什么目的,至少他救了玉淑,只要要的不过分,都可以:“好孩子,一路行来辛苦,先下去安置,需要什么直接通知管家去库房取,这是自己家,不用客气。”这是暂且认下。 景夫人不禁温柔的看向女儿:可还满意,不会亏待你的救命恩人。 花姨娘有些急,她怎么就忍下来,这样大的事情,不该—— 景夫人看着女儿身上渗出来的血迹,目光沉了一瞬,没管任何人心里的算盘,迫不及待的拉着淑儿往回走,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什么怎么被人掳走,有没有收到其他伤害。 景玉淑着急的看哥哥一眼,被拉着往回走,又忍不住转头看哥哥,着急的示意他赶紧跟上啊。 狄路没动,他现在是花姨娘的儿子,景夫人看不见他很正常,亦没有被怠慢的情绪,他又不是心思脆弱的为这点儿事斤斤计较的人。 这些所谓的亲情,他在狄叔身上体会过,加上这么多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涯,让他不至于为这点事,看不清自己的斤两,景夫人在他眼里是陌生人,他在景夫人眼里也是陌生人。 甚至如果不是某些人不知足,他根本不会出现。 景玉淑将‘二’哥没跟上,心疼的不时往后看,娘一点都没有多看他,娘怎么不可以不看他,他伤心了吗? 他才是这个家里的嫡子,他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却被鸠占鹊巢,他怨恨自己吗?怨恨母亲吗?母亲这么多年浑然不知的把爱给了另一个人,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了,却对他像陌生人一样。 他心里怎么想,他是不是非常怨恨她们。 花姨娘着急的看着她们离开的身影,玉淑会不会乱说话,刚想跟上,被狄路拉住了。 景玉淑走出很远还在向后看。 景夫人心疼的让她别看了:“没事的,等你伤好些了,就看到了。” 305三更 “不是的!”景玉淑声音突然有点大,对母亲生出点儿抱怨:“都跟您说了是二哥带我回来了,你怎么不多问问他一路上辛不辛苦,经过了哪里、去了什么地方,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和花姨娘之间怎么了,你怎么连问都不问!咳咳——” 景夫人突然有些愣神:“怎么了……你别急……是娘不好,娘不好,娘会儿就把他叫过来陪你。” 景玉淑更着急了,他不是物件,您不能那么对他,却难受的脸色苍白,说不出话。 景夫人心如刀割:“玉淑,玉淑……”慌张无措的抱这女儿:“大夫,大夫呢!” 景玉淑见状,心里更疼,为母亲也为自己,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再不忍责怪母亲,娘才是最无辜的啊。 怎么知道有人害她,看着娘红肿的眼睛,景玉淑只想回抱住母亲,一切都会过去,她回来了,大哥也回来了,她们都会好起来的:“娘,你不要哭……”我没事了,没事了。 另一边,花姨娘神色变幻莫测的走在前面。 项心慈提着脚边的碎布。 狄路担心七小姐绊倒了,自然而然的看管着她,不时纠正她走过的石子路。 侍女从面看着,觉得这两人有些奇怪,又不觉得哪里不对,但又好像二少爷对这个小乞丐关心的过了些? 花姨娘心里转过无数心思,就这么把人认了?当初她那儿子是死了的,夫人就这么轻易妥协了!“祥生,快来。” 花姨娘将人迎到自己院子里,神色放松下来,眉目又动容地看着他,刚想说话,院子里的仆从瞬间围了过来,哭的神色悲恸,仿佛感同身受。 “这位就是二少爷了,二少爷真英俊,恭喜姨娘贺喜姨娘,姨娘福气还大着呢。” 剩下的不甘落后,也急忙开始夸。 狄路憨憨的听着。 花姨娘额角青筋直跳,她让他们说了!什么龙章凤姿、英俊潇洒、器宇不凡,都是瞎的吗!“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没看到吓到二少爷了!” 众人被呵斥的云里雾里,没……有吓到二少爷啊。 狄路笑的更随和了。 花姨娘忍着气,就知道这扫把星跟自己犯冲,一回来就气自己,却神色温柔的引着他坐下,急于打探他的情况,为什么突然出现,当年那些人为了虐待她,有没有说自己坏话,挑拨她和‘孩子’的感情:“你身体可好?这么多年都在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可知道娘多想你……”说着眼泪瞬间掉下来。 项心慈站在狄路身后,打量着姨娘的房间,她身边没有姨娘,自家院子也没有姨娘,还是头一次进受宠姨娘的房间。 狄路的说辞是早就想好了,还与七小姐对了很多遍,有些憨气实在的开口:“我只记得很小的时候从山上滚下来,后来有人救了我,我醒来后很多事情都记不清,那家人就一直照料着我,直到这两年,我才想起了一些事情,养我的大叔带着我一路寻回去,可村里的叔叔伯伯都走的差不多了,还好里正还在,他还认得我,就将官碟给了我,还帮我申请了路引,让我来找姨娘寻一条活路。本来我以为我走不到了,谁知道后来跟到了一个商队才得以或者,才能见到姨娘。” 花姨娘恨不得他死了,却点点头,擦擦泪:“没出事就好,回来了就好。”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当年大哥见的尸体就是假的,竟然敢骗他,可恶:“吃东西了吗。” “没有。”真没有吃东西:“我好久没有吃东西了,姨娘给我准备些好的。” 花姨娘嘴角轻扯,真想让那些看看,这么一个好吃的,竟然说他人中龙凤,亏不亏心。花姨娘立刻吩咐厨房给二少爷准备饭菜。 主院内,景夫人看到女儿身上交错纵横的伤,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五妹回来了!” 景夫人立即盖住她身上的上。 儿媳妇孙氏大着肚子,走了进来,看清床上的人,忍不住眼里也盈满泪水:“太好了,吉人自有天相,吉人自有天相。” 没一会景侯府嫡长子景祁生也大步跨进来:“五妹!” 得到消息的家里长辈和景侯爷也都赶了过来:“玉淑……” 景玉淑从床上抬头,看向所有关心她的人眼圈忍不住红了,她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家里,怎么会有人想到藏着那样一个人。 “别哭,怎么就哭了。”景老太太心疼的也红了眼眶,这丫头遭大罪了! 景祁生抚着孙氏也走了过来。 景玉淑看到两人,犹豫了一下,她喊了十几年哥哥的人,不是她哥哥吗,虽然不是多疼自己,但比所有兄妹关系好的大哥,不是她大哥…… 景玉淑想起背着她的身影,但还是开口了:“大哥大嫂……” 孙氏点点头:回来了就好。 景玉淑看到了大嫂的肚子,下意识握住母亲的手,花姨娘就是用大嫂肚子里的孩子骗她…… 景夫人察觉到了,回握住她,却不动声色,这个房间里的人让她害怕? 景玉淑丝毫没差距到母亲的心思,又看着大嫂,再看看大哥,没有狄路哥哥也罢了,可有了才发现狄路哥比大哥更像娘亲。 景祁生笑了:“怎么,刚回来就不认识了?” 景玉淑摇头,她就是觉得奇怪,祁生哥知道他不是娘的孩子吗?不知道吧?他怎么会知道?花姨娘又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让他知道,万一说漏了嘴…… 景侯爷看着小女儿呆呆傻傻的样子,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直接开口:“淑儿,你怎么回来的?” 景老夫人顿时看儿子一眼,为什么呢,没看儿媳妇还在场。 景玉淑却突然精神起来,眼里闪着光:“是二哥救了我,二哥非常厉害,他往那一站,那些人就不敢上前欺负我了,幸好遇到了二哥,也多亏了二哥,如果不是二哥,爹和娘就看不到我了……二哥她不容易……” 306四更 侯爷一愣:什么二哥?“谁是你二哥?”家里就没有二字排行,或者是有过,但后来早就……景侯爷很快回过神来,顿时看向玉淑:“你二哥?!” 景玉淑用力点点头,爹想起来了:“嗯,二哥。” 景老夫人也想起这个人来。 景侯爷眉头顿时一皱,想起了什么,心里顿时焦急,好言安慰了女儿两句,没顾上好好掩饰,立即转身向花姨娘院子里走去:他怎么还活着!按照自来嫡庶有别的说话,回来的人才是他真正的嫡子,他怎么不着急,让人知道他以庶充嫡,他还有什么脸见人。 而且!他怎么还活着!景侯爷如何不心急,能安心,不火急火燎的来看看! 景夫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女儿,却在想刚刚夫君连掩饰都懒得掩饰的行为。 景老夫人有些尴尬,这个混不吝的,嫡女刚回来,他去看什么梳子。 孙氏皱眉,觉得公公有些奇怪,公公平时虽然偏疼花姨娘,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表现的如此明显,甚至有些失态。 景祁生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花姨娘安分,对娘恭敬,这些小事,无伤大雅。 景玉淑有丝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花姨娘的桌上摆满了饭菜,狄路吃的洒脱,骨头扔的到处都是,比项心慈这个乞丐,吃的还像一个乞丐。 项心慈嘴角有些……至于如此毁形象。 花姨娘看的眼皮直抽,刚想说什么,就见景侯爷走了进来,顿时神色一变,他为什么过来?他听到了什么,怎么又后悔了,如此火急火燎的过来! 花姨娘想到这个可能,心里像扎了一根刺一样!祁生才是他的儿子,这个小畜生、扫把星不是!花姨娘怨毒的看向吃饭的人,这个逆子就不该活着!如果他死了,侯爷怎么会想别的。 景侯爷看着吃饭的儿子。 项心慈已经放下筷子。 狄路完全没在意,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当年的事这个男人是知道,他竟然没有制止,就是磨人,一个幼子被非亲生母亲送到乡下,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他和景侯爷没有父子情分。 狄路吃的毫无收敛,葳蕤院是七小姐的地方,他以前待的地方连筷子都没有,动不动茹毛饮血,如今在‘自己’家里,他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景侯爷看着吃的毫无章法的儿子,骨头在他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他目光悠悠的看过来。 景侯爷顿时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背脊一凉。 花姨娘察觉侯爷神色不对,不禁看眼吃的毫无形象的‘儿子’,不禁心中一喜,她怎么忘了。 这人表面看着精神,其实憨憨乎乎的,说不定掉下山崖时,就摔伤了脑子,除了空有一把力气,也一副过什么世面的样子,估计商队也是看他卖的一手好力气才给了他一身像样的衣服。 跟在他身边的那小丫头还穿得破破烂烂的,空有体格的废物罢了。 花姨娘心里的戒备散去,就这么一个东西,嫡子又如何,哪有祁生能文能武。 景侯爷看着他,心里不禁升起,除了让自己身败名裂,还有为人父的一点良知,这是他的嫡子,看起来身体很壮,健康又英俊的男二,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二十年,这个儿子当初如果放在身边好好教养,定是人中龙凤,也可与祁生比肩。 现在都太晚了,景侯爷眼底的肃杀消失、怜悯也消失,回来了就回来了吧,20年过去了,没人知道当年的是,阿花更不会说出去。 花姨娘故意嗔道:“你爹来了,赶紧叫爹。” 狄路继续吃。 花姨娘故作惭愧的看向侯爷:“侯爷莫怪,妾身以后定然好好教育他。” 罢了,没有在镜中长大,更没有认识的人。这样的儿子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升任侯府嫡子,何况,如此有失颜面的事情,怎么能说出去,那件事到此了了。 景侯爷点点头:“好好教这,以后孝顺你就是。”以后他就是二少爷,只能是二少爷。 花姨娘怎么会不懂,内心窃喜。 景侯爷心中不悦,胆大包天!当年如果不是她——自己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顺了她的意,还好,祁生也争气,即将有机会去礼部任职。 景侯爷声音温柔了些:“有什么需要的跟你姨娘说,回了家,一切都会好起来。”然后警告的看了花姨娘一眼。 花姨娘松口气的同时心中不忿,但更多的是松口气看侯爷这样子是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的心思了,也是二十年了,他敢换回来吗,不怕赖家不依不饶的弄死他。 这件事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要咽进肚子里。 花姨娘再看这不争气的东西,心里高兴多了,也是,她的亲子被精心教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轻易被一个半路杀回来的人替换。 何况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侯爷的儿子还另说,凭这张脸吗?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谎。哼。 景侯爷很不自在,尤其他看过来时,更不自在,咳:“我去看看你妹妹,你妹妹年纪小受了惊吓身边不能离人,我去看看她。”说完神色坚定,既然当初已经决定了,现在就不能后悔! “妹妹吗?”狄路睁着一双可审判阎鬼的眼睛看着他。 景侯爷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怎么会这样,莫非做贼心虚,再不久留,多余的话都没有说,直接离开。 花姨娘见状,急忙起身:“老爷等等我,你们慢慢吃,不够了再要,舟车劳顿,吃了就去休息,不用等姨娘,姨娘放心不下玉淑,也去看看玉淑”她担心景玉淑多说话,那样就糟了。 狄路放下骨头,收起了眼里憨傻的情绪。 项心慈调整下坐姿:“你爹是知情者吧?” 狄路“嗯”了一声。 项心慈拿起桌上的橘子。 狄路接过来,帮她剥开。 “看到你还那么淡定。”甜的?这个季节房里能吃到甜橘,还是味道这么存证的特供品,不是她太会做人讨了侯夫人高兴,就是她不会做人,想要王府的一切! 307五更 “否则呢?迫不及待把我送走,我都这么大了,就算送也要送的礼貌一点。” 项心慈给他一瓣橘子:“说起来你不好奇,你家给你那位大哥娶了一位怎样的媳妇儿,万一是你喜欢的类型呢,岂不是被他占了。” 狄路闻言看她一眼:橘子……很甜? 项心慈眨巴眨巴眼,想自己这副尊容又收回了眼底的光芒,直接给答案:“难道是因为看我看多了,其她人都成了红颜枯骨?” 骨头都高看一眼。但跟她说这些也没用,除了能膨胀她的了然,没有任何作用。 何况七小姐虽然看起来很和蔼,亦没有什么不好伺候的地方。但她眼高于顶、狗眼看人低。没有任何贬义的成分,她只是不怎么把人当人看。 项心慈见他不开口,觉得没劲,这人就是这点没意思,仿佛看破红尘,等着圆寂一样:“你不担心景玉淑那里出纰漏?直接把你曝了,刚才恨不得侯夫人把你带走。” 狄路随便,没人在了,对这些事甚至不重视,说话慢悠悠的:“她刚受惊回来,比较注重我的恩情情理之中。” 项心慈觉得他挺没劲,如果不是姓花的欺人太甚,他连景侯府的门都不想进,这样的饮恨也能咽下,什么事能往心上放一放:“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狄路想想:“她这两天大概会乱了分寸,随后会想方设法的把我送走,毕竟我留在府里的时间越长,她越疑神疑鬼,她用的也无非是老办法,让她儿子生病,重提相克之事,我给她个机会,不用她出手,让他的好儿子直接生病。” “呵呵,我以为你会用爱感化她。” 狄路看她一眼,反讽自己?狄路想不明白就不想,他只是还没适应人的身份,多说多错,做就对了:“既然好吃,再吃一个。”狄路将剥好皮的给她。 帘子突然被掀开。 景玉媛一身比嫡女还像嫡女的装扮,叮叮当当的跑进来。 身后的丫鬟没拦住,急忙垂下头。 景玉媛看着桌子旁的两人一眼,他们说她的乡下哥哥回来了!那些庶妹还笑的不怀好意! 什么乡下哥哥,她不缺哥哥弟弟,她上面有一个兄长还有一个幼弟,他们这一房并不缺男孩子,根本不用多出来的二哥。 景玉媛仰着头:“你是我二哥?” 狄路认出她是那天盛世华裳见过的人,当没有看见,脸上憨憨的表情都懒得装:“吃啊。” 项心慈接过来。 景玉媛不敢置信的看向一旁的乞丐,怎么还有这种人在房里:“谁准你上桌子的!”脏不脏! “一般敢对我这么说话的人,我都让她死了。” 狄路安抚道:“跟畜生可以网开一面。” “你们说什么——”敢这么跟她说话!凭白出现一个从乡下回来的,被人知道了自己得多丢人,她还没说什么,他倒针对自己!而且,他还救了五妹回来,姨娘说了,五妹不在了,让自己好好孝顺嫡母,给嫡母当女儿,那是正经的嫡女,再没人说她庶出,看不起她,结果,她回来了,被这个人救回来了! “既然知道我是你兄长,谁准你说话了。” “你——”算什么兄长。 “随意进出兄长的房间,你的教养在哪里。” 项心慈觉得自己被影射到了,橘子都不甜了。 景玉媛没想到自己被人抢白了一句‘教养’,他知道什么是‘教养’,而且寄人篱下的自觉都没有:“这个臭叫花子怎么还不走!” 项心慈将橘子放下:“二少爷,你到底是不是这家的少爷,不是就早说,说什么等我们来了之后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还没吃上呢,就看狗仗人势了,他们不会看你好看,想冒认你吧。” 景玉媛气的跳脚了:“到底说谁,我们景家怎么会需要冒认儿子。” “那就真是你哥了,对自己哥哥大呼小叫的,果然是庶出。” “你——你给我等着!”小姑娘撂完狠话,转身就走。 “找人打我了?” …… “他救了你,你想报答他是应该的……”四下无人,妇人的声音更加温柔。 少女的声音有些急:“他是我的二哥哥,你就不想再看看我二哥哥吗?” 傻孩子,她只想看着自己的女儿,别人的孩子再如何也是别人的孩子,在她的心里,始终是她的两个孩子最重要。 景玉淑看着母亲丝毫没怀疑的样子,觉得血缘情分都是假的,说什么千里感应也是假的,娘根本没有怀疑,不禁无力的躺下,又不死心的拽住母亲的衣袖:“花姨娘为什么对二哥不好,还那么小的时候就把他送走了?导致他夭折。” 夫人柔柔地看着女儿:“他小时候身体便不好,体弱多病的,后来你姨娘请人给他看,所他不适合在梁都生活,可你姨娘舍不得将他送走,后来你大哥也开始生病,你爹请人来看,说与你二哥相冲,他才被送到了乡下,哎,女子生存大多不易,我也没让她送走,可是与人为妾的,哪能任性妄为。”所以女子出身、婚事头等重要,就当敲打这孩子了。 景玉淑完全听不出来:“可娘不觉得奇怪吗,花姨娘既然这么疼二哥,应该很关心他才对,就像大哥,花姨娘那么疼爱大哥,对大哥又细心,对自己的孩子应该跟细心才对,为什么二哥哥‘早夭’了?” 景夫人叹口气,这孩子经历了一遭事故,问题也多了,妾室有妾室的生存之道,卑微小心些总没有错:“你年纪还小,等长大了就懂了,小嘴那么多问题,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不好,景玉淑更急了,娘就没有一刻觉得奇怪吗:“我听说大哥哥和二哥哥是一天出生的。” 景夫人无奈:“嗯。”也是侯府的大喜事。 “大哥出生后,娘就一直看着大哥,没有让大哥离开你的视线!” 景夫人不解的看着自家女儿,顿时警觉起来,眼底的温柔散去:“你要说什么?”还是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308六更 景玉淑顿时摇头,她没有说!她——就是太着急了——娘可不可以当没有听到。 景夫人看着她:“玉淑,玉淑看着我。” 景玉淑悄悄探出一点头,又害怕的想缩回去。 “玉淑!” 景玉淑掀开了被子,露出一双眼睛:“我……我……就是瞎猜的……”在母亲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眼泪不受重压的落了下来,她撑不住了,这个秘密压在她心里,她撑不住。 她都觉得没脸见狄路哥,没脸见娘:“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我现在都要被搞混了,一开始狄路哥并没有要救我,他根本是见死不救,我都要被人打死了他也没有要救我,他是……是听说我是景侯府的嫡女后,才对我好的,他看我的眼神就是哥哥看妹妹的目光,但又不全是,好像就是碍于我这个身份,力所能及的救救我而已,我后俩听到他们说,‘都欺负到亲妹妹头上了,连你娘都在她们的操控中,马上那个冒充你嫡子身份的人就能靠你外租的身份登临礼部,你不回去看看’娘,娘你说他们什么意思,是不是在说我哥说二哥!什么亲妹妹,我是谁的亲妹妹的!?我大哥二哥哪个是我哥?” 景夫人震惊的看着女儿,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荒谬的可能。 “他们根本不避着我说话,提起咱家都是轻蔑,狄路哥如果是大哥,他又不像是要回来认你和爹的样子,甚至没打算说这件事,他们说要回来恶心花姨娘一段时间,娘,我大哥是不是我大哥?现在是有娘能告诉我了,要不然我都真以为二哥是大哥了……”景玉淑害怕的哭了起来,如果大哥不是大哥,怎么办? 景夫人愣愣的,女儿扑倒自己身上也没有反应,这太荒谬了,绝对不可能是真的! 可心里又不又忍不住努力回想,儿子出生的时候有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何止离开过,生完长子之后她身体虚弱,几乎是生完就晕了过去,根本没有来得及看孩子。 她再醒来已经深更半夜,中间这么长时间能操作的事情太多。 所以……景夫人眼睛赤红,茫然地转过头看着女儿。 景玉淑有些害怕:娘怎么了? 景夫人像被人吸干了精气:这件事是不是真的……脑海里却在想,她生产时,都有谁在场,接生的产婆和她房里几个忠仆…… 景夫人心里顿时骇然! “娘……娘……” 景夫人紧紧回握住女儿的手,需要支撑自己回想下去的勇气,景夫人这些年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一想,才发现当初除了跟在身体身边、一直照顾自己的嬷嬷,其他的人都不在了? 为什么都不再了,那天见过她生长子的时候了都离开了人事,产婆更是她第二孩子流到时,就死了。那花姨娘身边的人呢? 景夫人才发现,她竟然也想不起来,跟在花姨娘身边的老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又是什么理由打发掉的。 景夫人浑身冰凉。 景玉淑害怕的握着母亲的手:她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她是不是闯祸了。 景夫人脑海里都是当初的事,按理说生产那天所有的婆子和下人都是自己人,没人敢做手脚,在换成在府里多年的花姨娘呢,如果当天还有身份的更高的人默认了这件事呢! 景玉淑赶到母亲的手在颤抖:“娘……娘……” 她以前总是觉得花姨娘为了生存,在这个宅子里谨小慎微,努力讨好嫡出,可如果景家名义上的嫡子是她的儿子呢!她送走的那个孩子是自己的呢!她所有的所作所为不是更解释的通了! 景夫人更加毛骨悚然!气的…… “娘,娘,我是玉淑,我是玉淑啊——” 景夫人茫然的看着小女儿,什么都不听不见……淑儿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 景玉淑晃的更使劲了:“娘——娘!你说话啊,娘——” 景夫人伸出手抚上女儿哭红的眼睛,她脸上的伤痕,温热的眼泪,悲痛欲绝的焦急,换回了一点她的甚至。 “娘——” 景夫人听见了,如千金般压在她身上的称呼:“淑儿……” 景玉淑扑入娘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 景夫人会抱着她,只有此刻她才能喘一口气:“你还有什么瞒着娘吗?” 景玉淑摇头,没有,她不敢再说。 景夫人一点点抚着她的头发,玉淑不是无的放矢的孩子,更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怀疑自己的大哥不是大哥,定然是发生了什么,让她不得不这样想:“乖,你还小,很多事不懂,以免被有心人利用,有什么话要先跟娘说,让娘来评判好不好。” 可:“娘……”景玉淑看着又重新温柔的娘亲,可刚刚…… “相信娘,娘不喜欢被蒙在鼓里。”如果淑儿不是个女儿,是不是一出生就死了? 这个想法不可遏制的在脑海中盘旋。 景玉淑看看眼,纠结了片刻,最终在娘温柔的抚摸下开口:“娘不是问我为什么走丢吗?花姨娘告诉女儿,如果我在求子佛前多跪两个时辰生出来的小侄子、小侄女就会更加聪明可爱,我就想着避开娘去多跪两个时辰,到时候小孩子聪明娘也开始,结果殿里的石桌突然动了,我向门边跑,我使劲叫,可根本不管用,娘,我本来没想这么多,可这是巧合吗……” 景夫人紧紧抓住女儿的手:“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为什么现在才说……”她可怜的女儿,可怜的女儿。 “狄……狄哥不让我说,哥身边的人也不让我说,他们说要慢慢儿磨,娘……” 景夫人觉得自己不配为人母!气的胸口起伏,她竟然敢——瞒天过海、一次又一次!连她的子女都敢谋划,还悲天怜人的来侍疾!她就不怕形迹败露! 景夫人恨不得当场把花姨娘抓出来乱棍打死、把她的几个孩子丢出去自生自灭! “娘,祁生哥真不是我大哥吗?” 景夫人嘴唇颤了颤却无颜回答,她这些年算什么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蒙在鼓里,替人养儿育女,觉得别人可怜?自己的孩子扔着不管却在沾沾自喜,还觉得有愧于她人不断恩泽! 哈!现在看来,自己就是一个傻子,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娘……” 这件事她会亲自去查,让她知道谁敢……景夫人又觉得自己的狠话放的毫无意义,二十年了,查出来能有什么用…… 景夫人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付出心血的人或者是她辜负的人……想到那个没照顾过一天的孩子,听到他的‘死讯’毫无反应的着急,她便觉得颜面有愧。 如果是真的,那个孩子对她是怎样的怨恨,他又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地方,过着怎样的生活。 姓花的敢做下这样这种事。对那个孩子定然不假辞色,而且小小他在外怎么生存,他在没死之前过得又是怎样的生活,是不是生不如死,他还那么小,连反抗的想法或许都没有,还要一次又一次讨好自己的仇人。 景夫人想想便心如刀割,他还体弱多病,是他身体不好,还是花姨娘根本就没有照看过他。 “娘,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大哥很好的,狄哥人很好的……” 好什么是好,活着就是好吗,活着的辛苦,玉淑又怎么知道。 景夫人只能抱着自己的女儿,而且玉淑说过,他一开始见到玉淑被打根本无动于衷的,什么样的人对别人的苦难会无动于衷,自然是从小就生活在苦难中的人才会不怜悯别人的痛苦。 如果他真是她的孩子,凭什么征求他的谅解、得到她的原谅,景夫人的怨恨和憎恶转嫁到了花姨娘身上,她就该把她挫骨扬灰。 景玉淑察觉到了什么:“狄路哥的话都是真的……” 景夫人没有说话。 309七更 “那狄路哥……”多可怜…… 景夫人没说话,因为恨的太重,甚至需要女儿的面容才能撑起坐着的身体。她项的更多,这段时间,祁生在谋礼部的位置,但因为朝中变革,祁生个人能力又不算突出,赖家不愿意使力。 但如果玉淑失踪了呢,她失去了女儿,祁生就是她唯一的独自,娘家不该看在她伤心欲绝的面上,给祁生安排好后路,因为,昨天大嫂来看她的时候,已经透露了这个意思,让她不要伤心,想想祁生的前程想想没出生的孙子、孙女。 是自己糊涂,竟从未往这方面想过,甚至一直觉得,这些年她陆陆续续掉了的几个孩子,是因为她生长子时伤了身体,一直没有养好,现在想想,如果是人为呢? 景夫人还没有查,已经浑身冒汗,手掌紧紧的握在一起,甚至不敢听女儿说一句那个回来的孩子,她不配听。 可又忍不住想听一听,景夫人声音温柔:“你狄哥,有没有说过什么?”只要她能弥补的…… 景玉淑摇头:“没有,他很少说话,对着女儿更不说话,除了对他身边那个姑娘开口,他对任何人都不说话。” 景夫人诧异,想到了那个像小乞丐一样浑身乱糟糟的女孩,她竟然没有任何印象:“你说他对你很好……”是不是说明。 景玉淑想想:“比对其他人要好,他还带我去医馆,我回来的马车上哥也替我铺了厚厚的毯子,非常暖和,伤口也不会疼……” 景夫人有些想哭,那个孩子……心里还是记挂着她们的吗,会救玉淑,也愿意照顾她,多少的孩子,可女儿一再提醒,她却没有看他:“不让你说为什么要说……” “哥太太可怜了……” 是啊,太可怜了,景夫人连想都不敢想。 景玉淑枕在母亲腿上,觉得:“娘,他不想回来认咱们,如果不是碰到我,他肯定不会回来……” 景夫人扶她头发的手顿了一下:“你们在哪儿碰到的。” 景玉淑又有些心虚,可对着娘她不用瞒着:“天衢苑。” 天衢苑,也就是说他一直在梁都,却没有想过回来看一眼,是不信任他们吗。 “娘,既然他才是大哥,你怎么不去见他?” 景夫人神情苦涩,她凭什么:“我现在的情绪不适合见他。”花姨娘心里既然有鬼,就会派人盯着他:“玉淑,今天说的话,不要再说任何一次。” “爹也不能说吗?” 景夫人想起景志臣刚刚慌忙而去的样子,当时觉得他是在乎那个女儿生的儿子,可他儿子这么多,那个女人又不是只生了一个儿子,所以,如果是他迫不及待的想确定什么呢:“不说。” “你等一会就说想见你二哥哥,没有你二哥哥你睡不着,把你二哥哥叫来。” “刚才不是还说不想见。” 景夫人推了她一下,她是没脸见,但奢侈的想看多看一眼。 “疼。” 景夫人心一紧:“娘给你揉揉。” …… 树叶哗哗作响,廊下的烛灯如一盏盏星光点亮整个令国公府的夜。 凝六堂内,项老夫人有些心虚,能怪她吗,耶鲁老狐狸催的紧,说的她好像不应就错失了什么似,她嘴一瓢就:“我应了两个人就能成吗!” “那娘为什么要应。”项承觉得头疼,从未觉得她娘这样任性妄为过,这种事也能不小心应了。 项老夫人不愿意认,她一把年纪了,都是为谁好,还不是为了项七嫁的体面:“你那么着急做什么,又不是下定,只是相看一下,万一看不上心慈那不着调的样子,还不用你纠结,只用你哭。” 项承疲惫的不想说话,那你何必让人哭:“……” 项老夫人更心虚,知道这孩子辛苦,这些年做的多,拿的少,名声都要老二老三得去了,却不知道操劳半生为了谁:“你别想了,是我贪慕虚荣。” “娘,你别这么说。”他娘是谁,什么虚荣用她贪,不过是为了项七,可他又没脸说项七的事。 “你不就是怕安北王不应让项七心里受了打击,安北王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你放宽心,万一就成了呢。” 成了也不能成婚!安天北杀恶人不眨眼,六亲不认,刚正不阿!亲妻舅当时所办就办了。 项老夫人看着儿子突然凌厉的目光,再不敢多说:“我知道,是娘不好,娘不懂事。”心里却不以为然,都像他一样瞻前顾后、怕东怕西什么事儿能成!何况见一面而已,万一两个孩子相互喜欢呢,谁拦得住。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项城脸色难看。 “娘知道你孝顺,你也是为他好。”项老夫人自知理亏好言安慰着:“若是不成,以后项七的事我不管,嫁妆我再添一成。” “不是银子的事。” “是我的事,银子当我给孩子压惊。” “娘别说这个,让几位兄嫂知道,您的贴己自己用,她有银子。” 项老夫人陪着笑:“行,可你看我都应了,万一不去,让人知道了……要不,你就让小七委屈一下……” “不委屈也行,我去跟耶律老夫人,舍了我这一……” 项承皱眉:“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还有——她回来说不同意就不同意。” 傻!你家孩子是香饽饽金疙瘩,拒了这个拒那个,别人都上赶着巴结项七,你想多了,别是安天北拒绝了,项七回来哭就行。也不知道想找个怎样的,她倒要看看。这个再不行啦,是不是要找皇亲国戚!“行,她同意了看你说什么。” 项承脸色一白,万一女儿愿意…… 项老夫人见状,惊的再不敢多说。 … “不去,没时间。”她有事玩。 项承拿出一千两银子,放在桌子上:“你这些天总是出去,有没有交朋友啊,也给朋友们没点东西……” 不要提朋友,不来往了,但拿出去的多,提点自己:“老……我祖母?” “她只是担心你,而且只此一次,就要春满了,外面景色正好,你就当出去走走,让你大姐带上你,邀请三五个朋友也行,春满的花市,你本身也要去,顺路而已。” 项心慈将一千两收起来:“再说吧。” 项承慈爱的看着她,刀子嘴豆腐心。 … “赖家在打探二十年前那些人的去向,景玉淑说了。” 说了就说了。狄路看她的妆容一眼,非要化成这样。 “你娘不信任你,还让人查你。” “能不挑拨吗。”他感觉的出来景夫人看他的眼神不对。 “反正你又不会信,二少爷,你看前面有两个卖曲要换银子的,咱们去看看吧。” … “娘,我舅舅那边怎么还没有给消息。”春闱都结束了。 景夫人神思不属,当年那些人都在梁都,身份很好确定,但都死了,哪有这么巧的事,除了一直在身边的赖嬷嬷,其她人死了,谁能相信里面没有问题。 祥生……她的儿子……那孩子一大早便出去了,昨晚也没有多看过她一眼,她儿子长的真好。 “娘,娘,我舅舅那边……” 景夫人才回神看向他,发觉情绪已经变了,按说她从小养在身边的孩子,没有亲情也有感情,可想到他母亲,想到自己被扔在外的儿子—— 花姨娘好恶毒的心,为他自己的亲儿子换了锦绣前程竟然还要致她儿子与死地,那别人的儿子有怎么有资格靠赖家飞黄腾达。 “娘,我舅舅那边有消息了吗?” 景夫人突然那笑了,他是自己儿子时当然千般好万般好,纵然有些小瑕疵,学术上也不精进,又有什么关系,有赖家撑腰,又有累世勋贵的侯府,也一样仕途顺遂。 可如果他不是自己的儿子呢?一个庶出占据这个位置,还想靠她娘家平步青云,好算计:“你舅舅已经在帮你问了,现在又不是以前,太子当政,春闱大选后即将放榜,事情不那么好办。” 310八更 “但我又不是要什么大官,礼部一个七品闲职而已,有什么难度。” 景夫人不愿意:“闲职,闲职就不要人情吗。” 景祁生闻言,一愣,娘以前不是这么说的,说舅舅推三阻四不办事,比自己还着急,怎么现在…… 景夫人又放宽了语气:“再等等吧,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帮你问问。”过个一两个月你能不能入仕都难说。 “娘你上次不是也催他们越快越好。”他着急,他朋友们都知道家里在替他谋礼部的位置,结果这么久了还没有成。 景夫人镇定地放下茶杯:“你年龄还小多磨砺磨砺没有错,礼部未必就适合你。别总是往外面跑,孙氏快生了,你多陪陪她。” “我一个大男人,您让我在家陪孙氏生孩子,说出去让人笑话。” 景夫人想起那个孙子或许还是她仇人,更兴致缺缺,既然是花姨娘求来的,以后吃花姨娘的吧,她这里给出去的孕期用度可以停了。敢让玉淑去佛前多跪两个时辰,他一个庶出的儿媳哪来的脸面。 景夫人又有些头疼,跟孙氏有什么关系,儿媳妇儿也是受害者,可想到这儿媳妇也是花姨娘极力高攀,成亲的时候更是亲力亲为,当时她还想着花姨娘懂事,为自己分忧,现在看来就是笑话! 景夫人不想想,自己一世英名这件事上偏偏糊涂,花姨娘看着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却能坐下这等事,所以连带儿媳妇也同情不起来了。 景祁生诧异的看眼母亲:“娘,你怎么了?” “没事。” “那我去舅舅家住几天,到时候舅舅……” 舅舅也是你救的:“你舅舅他们忙,你外公是这次主考的主考官一点儿纰漏不能出,你就别去添乱了。” 景祁生突然压低声音:“但这个不是我们的机会吗,现在朝廷不许官员互荐,除了世袭罔替都要参与科举,外公手里有这么大的劝,不正好——” “闭嘴!你在说什么,这话如果落入太子耳中,你还让不让你外公活。” 景祁生吓了一跳,他不过是私下与母亲说一些私密的事,他—— “以后这种事不用再说,我有些头疼,你下去吧。” “娘请大夫了吗?” “老毛病,不碍事,一会就好了,听说你二弟出去了,他刚到梁都人生地不熟的,你没事多带他出去走走,把你的朋友也介绍给她认识认识。” “娘开玩笑,他一个庶子,又刚逃难过来,带出去谁会高看他一眼,他在家里待着为好。” 景夫人听不了这些,脸色微白。 “娘?” “行了,出去。” 景祁生也是个有脾气的,他今天没做任何不妥的事,娘还说教,而且他进礼部是正事,当然要走做商量,本以为妹妹回来娘身体会好一点,事情也能赶紧办,结果刚开口,她就有些不愿意听的样子,不说就不说,到时候看谁着急:“儿子先行告退。” 景夫人掀起眼皮看她一眼,觉得不对后,越看他越觉得像花秀兰的做派! 景夫人也没有拦着:“小赖。” 小赖已经是赖嬷嬷了,心里更是五味繁杂,夫人生产她就在房里伺候,却害的少爷……如果她分出一点心在少爷身上,也不至于给了那些人可乘之机。 “你让人看看二少爷出去做什么了,银子可带够了,别让人冲撞了。” “诶。” 花姨娘正等在外面,见大少爷出来,急忙迎上去:“礼部的事可有眉目了?” 景祁生烦他,一个妾室哪来那么多事,但胜在会讨好人,接济过他不好东西讨母亲欢心:“还没有。” 花姨娘闻言有些急,尤其那个孩子回来后,她更是希望祁生的事能赶紧定下来:“怎么还没有……我是说这么长时间了,这件事还没有定下来?” “谁知道。”景祁生甩袖就走,他还心里一肚子气。 花姨娘见状,看眼主母的院落再看看儿子离开的方向,追着儿子而去: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呢? 怎么能发脾气,要好好的与赖氏说,说几句软化,赖氏就心疼了,怎么能犟着来,这傻孩子。 外面发生的事,很快报到景夫人这里。 景夫人手指紧紧握着椅臂。 赖嬷嬷赶紧安抚:“夫人冷静,我们没有证据……” “还要什么证据!” “那您为二少爷想想……”就这样报出来,夫人是讨回了公道,可二少爷仕途怎么办。 …… 项心慈坐在石碾上,将手里的铜板扔进不远处的瓷碗中:“你打算做什么,要不然弄个春闱的状元出来?” 狄路晒着太阳,义父的事又有了进展,他心中畅快,也有心情陪着乱说:“我连春闱都没有考,状元什么。” “那有什么关系,一个状元而已。” 狄路不想跟她这个问题:“不是励精图治?” “励精图治,也不影响让你做状元,你做状元跟你做状元又没有什么关系。” 狄路心里随意冷哼一声。 “你是要自己考状元?” “我已经两年没有读过书了。”只是……或许,等找到狄叔,景家的事解决,他回去考吧,百废待兴的过度,想带领大梁走的更远的君……总之让人跃跃欲试。 “要不然你进礼部?” 狄路想收回刚才‘带领大梁走的更远的’那句。 “总不能真进鹰击吧,听起来像爪牙,还是礼部吧,先让你那个便宜娘着急着急,对了,礼部你想进哪个部门。” 狄路彻底收回前面所有想法,百废待兴也收回,却笑了,已然觉得阳光晴好:“都可以。”没有推辞。 项心慈想想:“他们家大少爷谋的哪个位置?” “礼字部七品执礼。” “那我们就礼字部五品中正吧,正好是他上级。” 狄路有些惊讶:“你竟然认识品级?” 项心慈伸手掐他脖子。要不事打不过他,定让他好看!不过——脖子真难掐,怎么这么硬,都掐不动。 项心慈又认真的掐了两下,好像……真没什么用:“算了,我还是等着看你姨娘变脸吧。”同时又扔了两枚铜板进碗里。 311九更 刚刚停唱,口干舌燥的两个人看见碗里的铜板,嘴角抽了一下,继续用干枯的嘴开始唱。 狄路摇摇头,大梁掌握在这些人的手里,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看什么,你想帮她唱。” 眼睛进了沙子,只是:“我觉得他们两个现在不需要这些铜板。” 项心慈立即扬声去问。 唱曲的人立即开口:“需要需要。” 算自己多事。 …… 花姨娘摇着蒲扇正盯着下人晒她的宝贝小梨花屏风,见到祥生回来,奇怪的的一眼:“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狄路闻言,看她一眼,将手里的东西展示一下,这样的屏风,七小姐根本不会让它进房。 什么?花姨娘走过去:“第一天就乱跑,也不怕得罪了人。”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顿时一惊,这……这是官袍吧……“你反了天了,私自定制官袍可是犯法的!你尽然敢犯这种错,就算是姨娘也保不得你,跟我去夫人面前认错去——” 狄路不轻不重的挣开她的手,声色平静:“要开朝了,都要定制,虽然我们不用上朝,但是需要到衙门点某。” 花姨娘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反映了很长时间才开口:“你是朝廷命官!” “嗯,我没有说过吗,礼部衙门五品中正。” 花姨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什么胡话!礼部礼字章五品中正?! 莫不是疯了!还是景侯府的门槛让他忘了自己是谁! 花姨娘脸上的人脸险些都没有撑住,他怎么可以是朝廷官员,祁生谋的是哪个位置?七品执礼!祁生才是七品,他为什么是五品中正! 不是!他怎么可以是五品中正,他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乡下来的逃荒人!她也配!花姨娘狰狞的恶毒几乎掩盖不住。 狄路不痛不痒的看着她脸上丰富多彩的变化,最终这些蚀骨的变化都要压下去,换成一张人脸。 花姨娘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后面的侍女已经忍不住激动,二少爷真厉害。 花姨娘呵呵一声:“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没听你说……” 狄路故作疑惑:“重要吗?小事而已,我觉得不用说。” 这怎么能是小事!正五品,侯府有几个正五品!“祥生,你在礼部任职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说完又觉得自己天真!还能偷偷换了不成!何况这么重要的事情,礼部哪个人不知……不对,花姨娘一时之间不知该松口气还是更加着急:“咱们府上谁知道?” 花姨娘有些慌,他是朝廷命官,这完全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而且,他凭什么是朝廷命官!也不是她说罢免就能罢免,不让他去他就能不去的,而且自己都给他找来账房管事的清闲活计,他怎么就成了物品中正。 “娘知道?” 你家还好,好什么!早晚所有人都会知道:“你不是说你刚从外面回来?!” “是刚从外面回来?” 刚从外面回来能是礼部五品。 “我在外出工,刚被调回来进了礼部。”神色坦诚又无辜,看向花姨娘的神色,十分乖巧讨喜。 花姨娘恨不得抓花他的脸。 “姨娘很激动?我就知道姨娘会喜欢。” 她不喜欢!她非常不喜欢!花姨娘现在心里慌透了,怎么会这样:“可你是庶出,怎么……你是不是隐瞒了你庶出的身份……咱可千万不能这么做,这么做会吃牢饭的,你快把官位还回去,我再让你爹想想办法。” “姨娘现在不讲究这些,讲究——能者居之!”狄路说话还冲她笑笑:“娘是不是很高兴?” “高……高兴……”花姨娘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把他推石头上撞死! … 二少爷拿着官袍回来的事立即传得沸沸扬扬。 正陪夫人吃饭的景侯爷有些诧异:“他拿那东西回来干什么?朋友的?” 景夫人也有些不解,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发生这种事,随即拿筷子的手一僵:花秀兰陷害他! 顿时有些急,好歹毒的心思,他刚从外面回来,怎么会认得新做的官袍什么样子,定是有人陷害他。 如今这么多人看见了,他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景夫人立即起身! 景侯爷见状,顿时皱眉:“你急什么,他知道什么,不可能是故意的。” “那么多人看见了!” “也可能是替别人保管。”更可能是觉得新鲜偷偷拿回来的,如果是后者事情可就大发了。 景侯爷想到这个可能,也吓的急忙起身,就要去处理了这个逆子! 景夫人见状,瞬间扣住他的手:“来人,去把二少爷叫过来,刚才是我糊涂,我们都去了,求实更让人你怀疑,孩子也许不是有意的,我们问问他从哪里拿的,偷偷找丢官袍的人说一声,将这件事揭过去。” 景侯爷气的够呛,刚回来就闯祸,不回到现在朝中严刑酷法,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可又因为心虚,不敢当下把人打死。 景夫人心里更着急,希望只是拿错了衣服,或者是一个小品官吏的官服,景夫人起身,不断向外看着,官袍可是大事,花秀兰怎么敢引诱她做这种事! 景侯爷看着她,突然开口:“你急什么!” 景夫人没有露出任何异常:“我怎么能不急,这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而且他又救了玉淑,玉淑对他念念不忘的,他又是花姨娘的孩子,我怎么能不担心。” 景侯爷觉得也解释的过去。 景夫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脸色阴沉,他怀疑什么?有什么可怀疑的?还是他心里有鬼。 “你也别太着急,他刚从乡下回来,好好说说,外面的人不会跟他一般见识,谁会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一般见识。” 景夫人的指甲几乎掐入皮肉里:你也知道他刚从乡下回来,整整二十年,今天说什么她都要把孩子留下,不能再耽误着他,更不能把孩子留在那毒妇手里,别没有恶心了对方,反被对方咬一口。 她只求那孩子,以后无灾无难,平安康泰。 312十更 “二少爷来了。” 景夫人立即上前两步。 少年从帘外进来,光照在她身上,将少年衬的更加高大英俊、气宇不凡,犹如战神图上走下的将军。 景夫人的视线瞬间粘在他身上。 狄路当没有看见,他不知道怎么和‘母亲’相处,而且他已经二十,实在做不到濡慕母爱,所以不接景夫人的目光。 景夫人又心中愧疚的地移开目光,如果……自己对他多问一句,是不是就…… 景侯爷已经愣着脸开口:“管事的说见你带着官袍回来了,怎么回事,从哪里拿回来的,你不是那是要命的东西!” 狄路闻言没什么表情的看侯爷一眼:“爹问官袍的事儿?” 景夫人立即上前:“别着急,慢慢说,不怕,是不是朋友让你保管的?” “不是。” 景侯爷立即火了:“那就是你偷的!” “你喊什么!你让孩子把话说完!有什么事不能慢慢问。”却又慌了手脚,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第一天就着了那妖妇的道。 “你说!你最好说出个理由来!” “官袍是我的。” 景夫人看向他。 景侯爷也看向他,一时间都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什么叫是你的? 狄路很乐意为景侯爷重复一遍:“那天官袍是我的。” “你怎么会有官袍?!” 景夫人也诧异的点点头:对啊。 狄路觉得这句话问的可笑:“自然是因为我有官职在身。” “你有官职在身!”景侯爷睁大小眼! 景夫人也有些懵,他……他怎么会有官职。 景侯爷觉得自己可能听觉有了问题,都幻听了:“什么官职……”这总不能瞎编,一丁一卯,登记造册! “礼部礼字章五品中正。” 景侯爷有些没听懂,抛弃他侯爷的身份,他在朝中的任职才五品,还是五品的清水衙门,他也是五品,礼字章,实权级! 何况他还是庶出!怎么会在礼部任职! “刚转过去,朝服刚做好,今天才拿回来,有什么问题。” 景夫人才回过神来,惊讶、激动、愧疚,最后都化为心疼、自责,都怪自己,都怪她。 景侯爷完全懵了:“你一直有官身?” “嗯、” “可你是庶……”看眼夫人,又立即收回目光。 狄路再重复一遍:“现在用人不分出身,只要学识在就行。” 那你有学识,不是,你真是礼部正五品!景侯爷以为听错了。 他这个儿子是朝中要员与自己同级!可他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景夫人没忍住握住了孩子胳膊,他得多苦,景夫人不知该感谢老天爷没有耽误孩子的前程,还是安慰他一路的艰辛,只想这样的看着他,给他安慰。 景侯爷还有些不懂,那他那天他在花姨娘那里看到的他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他立即怀疑的看向这个孩子,他防备他! 狄路神色如旧,转头看向他,似乎不解他的反应? “你那天吃的……” “孩儿吃相不好?小的时候饿惯了,留下的隐疾。” 景夫人如遭刀割。 狄路无奈,伸手扶住她,他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在顶景侯爷。 景侯爷立即闭嘴,有些不敢深究,可他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但他觉得肯定有问题。 但又不应该有任何问题,所有知道的人在这孩子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不可能有任何人告诉他。 秀兰更会告诉任何人,他更没有说过,因为这个秘密他这些年甚至没有再喝过酒,更不可能睡梦中把这件事说出去。 所以这个孩子就不可能知道,那就是——他怨恨花姨娘当年抛弃他。 景侯爷神色顿时放松下来,这就好办了,立即叹口气,语重心长道开口:“你这是抱怨你嫡母和父亲……” 景夫人不知道他哪来的脸说出这句话,如果她不用担心儿子前程,哪有功夫跟他周旋,张口就要—— 狄路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动,这才哪到哪。 景夫人立即看向儿子。 景侯爷还沉寂在自己好父亲的设想里:“当初……也是你大哥身体不好,不得不委屈了你。” 景夫人冷笑,如此嘴脸……所幸狄路什么都知道,否则,他们岂不是还要教他恨她!好歹毒的心思! 景夫人觉得心里更不是滋味,手掌放在他胳膊上一直舍不得松开,为什么现在不说。 “为什么不说。” 同一句话,却是不同的意思,景侯爷是问他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官职:“你心里有着怨愤?也是应该,当初是我们草率,可那些下人更可恶!目无法纪,竟然偷偷带你上山,罪无可恕!”只是,为什么是礼部,景侯爷愣了一下,但这份异样有很快散去。 景夫人不想看他,丢人! 狄路看着他狡辩。 “你怨恨爹爹吗?” “不怨。” 景夫人都没脸问,亏他问的出口。 景侯爷还信,豪情万丈的一笑:“好!好!正五品,跟老子一样有出息。”是嫡是庶有什么关系,都是光宗耀祖的事,何况,都是他的孩子! 太好了,他们景家出了一个靠实力登上五品官位的儿子,以后那些人岂不是都要高看自己一眼!好!大好事!要开祠堂祭祖才行!“你总拉着他干什么。” 景夫人皮笑肉不笑的笑笑:“我看着这孩子亲切。” 景侯爷生生咽下后面的话,改成:“亲切就多看看。” “老爷,我想把这孩子放在名下养育。” 你到是会挑,出息了你就记在名下了,其他的怎么不记。 景夫人松开孩子的手:“老爷你想想,虽然以前没人在意祥生的出身,可他现在毕竟回王府了,记在我的名下更方便他行事。” 景侯爷想想也是:“好,这件事等开祠堂的时候,直接上族谱。” “我还想给他买一座院——” “老爷,夫人,花姨娘来了。” 景夫人心里冷哼一声,来的倒是快,怕什么?怕他们知道儿子出息了。 景夫人现在心情好,只要没有耽误她的孩子,很多事情她可以慢慢的跟她算。 何况花秀兰的‘儿子’在礼部任职这样的好事,她当然要好好夸夸花姨娘教子有方,反而是自家那个高不成低不就的,还在后院庸脂俗粉呢。 景夫人含笑的擦擦嘴角,看儿子一眼。 狄路心里叹口气,到底没有说什么。 景夫人便如蒙大赦,自家儿子怎么这么优秀,长的也好,学问也好,性子也好,这样品性端方的孩子,如果自己从小待在身边好好教导…… 景夫人有些想哭,好在,现在也不晚,她知道他是他的儿子,他也知道自己是她的儿子。如今,还能让自己这样看着他,是不是就不那么怨恨她了。 花姨娘一进来。 景夫人便笑了,热情的上前握住她的手:“妹妹,这样的大好事,怎么不告诉我和老爷,我和老爷还能亏待了孩子。” 花姨娘嘴角扯出一抹笑容,躬身:“侯爷、夫人。这孩子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私心竟然没有告诉我,难道怕我们的沾了他便宜不成,这样的孩——” “妹妹想差了,那事因为咱们没有问啊,姐姐在这里恭喜妹妹贺喜妹妹了,教养出这么又出息的儿子。”景夫人说的真心实意,她怎么能不高兴,她还要非常高兴,好好夸夸好妹妹:“比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强多了。” 花姨娘一点不想要这份强,尴尬赔笑,心里膈应的不行:“姐姐说笑了,姐姐如果没事……” “怎么会没事,这可是景侯府头等大事。” “算……得上什么大事,大少爷才是家里龙章凤姿的孩子。” 景夫人不认:“哪啊,祁生还没有官身呢,哈哈。”高不高兴,自己儿子这么优秀,笑一个。 花姨娘被夫人笑的神色僵硬:“姐姐千万别这么说,折煞妹妹了,这孩子心事重,什么也不跟家里说……难免以后……”帮不到家里。 313十一更 “狭隘了不是,祥生出息也是好事。” 景侯爷颔首:“是好事。”警告的看花姨娘一眼,将脸上那表情收好,免得最后难堪! 景夫人笑的合不拢嘴:“看侯爷都这么说。” 花姨娘百爪挠心,这个孩子凭什么,明明在乡下长大,一无是处,那天还傻乎乎的怎么现在就成了朝廷要员,他根本是故意的! “妹妹怎么了,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怕这孩子不会说话。” “哪里,祥生很好,这样我那里正好有两套文房四宝,正好适合送少爷,待会我让赖嬷嬷给祥生送过去。” 花姨娘闻言,心里顿急,能成两套的,只能是赖氏陪嫁的那套名家上品笔墨纸砚,价值连城,那是她儿子的:“不用,不用,他才刚刚入职,不用姐姐大费周章。” “不费事,你的儿子出息不就是我的儿子出息,这死物放着也是放着,给祥生正好。” “给大少爷用吧。”三年前大少爷还跟你要了。 “大少爷是我的孩子,二少爷也是我的孩子,都是我的好孩子,给谁用都一样。” 花姨娘额角险些没有冒出汗来,只能默默收下,等到手了,她从祥生手里要过来:“谢谢姐姐。” “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我和侯爷还想着,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让祥生再进一步。” 花姨娘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就知道会这样,老爷是不是现在也如此想,也想把资源人脉向这个逆子倾斜,都已经五品了,再进一步岂不是侯业将军,这个家里以后还有祁生待的地方吗! 景侯爷看着花秀兰的样子就生气,不知道的一位她因为庶子有出息怕嫡母怪罪,谨小慎微,知道的一眼就能看出她有问题! 景侯爷干脆眼不见为净,出去了。 狄路见状,也跟着出去了。 景夫人突然叫住他:“祥生,一会过来一下。” “是。” 景夫人有些落寞,他没有叫娘,不过会习惯的。 花姨娘见状也打算走。 景夫人一把拉住她,她还想多聊聊呢。 花姨娘急忙道:“姐姐,妾身真不知道他是正五品,妾身要是知道。定让他给大少爷谋个好去处。” 景夫人心里冷笑,好会想,这是提醒她可以给祁生谋个好去处吗,不用,虽然不知道祥生怎么知道他身世的,但想来百密必有一疏,定然是那孩子听到谁说了什么,她爹已经派人去南部查了:“妹妹多想了,姐姐没有那个意思,儿孙自有儿孙福,哎,他自己不争气,也不能为难了祥生。” “不为难,不为难,祥生他……” “不要给孩子压力,祁生还小,孙氏又快生了,让家里待一段时间。” 花姨娘立即急了:“那怎么行,大少爷已经二十了,老爷像他这么大都开始入仕了,还是大少爷的前途重要。” “不是有祥生呢,我本来就觉得祁生压力太大,正好让他休息休息。”景夫人现在又的是雅兴跟花姨娘废话,反正着急的又不是自己。 “姐姐,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祥生毕竟是庶出,比不得大少爷,千万不要让他影响了大少爷的前途。” “谁有前途,我心里高兴,说起庶子这事,刚才侯爷说,祥生如今是官身,改天让他记在我的名下,妹妹别急,都是为了孩子好,我知道妹妹舍不得。” 花秀兰何止舍不得,她不同意!那个扫把星凭什么成为嫡子,她就是一个庶出! 景夫人看着她的脸色,好一个拿自己儿子讨的一身好的女人。 “姐姐不行的,您不知道,那孩子根本不服管教,而且他才刚来咱们家,根本不知道……” 景夫人看着她。 花姨娘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妾……妾身回去问问他,看看能不能帮到大少爷,毕竟能都给了他那么大前程。” “不为难孩子,祁生不适合礼部。” “可……” “看看吧,从长计议,我这个做母亲总希望他稳妥一点。” 花姨娘脸上的笑容险些撑不住,什么就不稳妥了,他都而是了,而且侯爷主张让那个兔崽子更进一步,有限时间内能动用的人脉就那么多,都给了他,大少爷的事情岂不是要耽搁下来:“大少爷那样优秀,如果祥生的官位能给了大少爷……”仿佛说者无心。 景夫人心中,你当现在还是以前的朝廷。兄死弟继吗! 花姨娘笑得尴尬:“妾身没有别的意思,是怕大少爷……” “你以后别这么说,你这是不相信祁生的能力,祁生是能考状元的,我决定了培养祁生考状元。” 花姨娘惊了一身冷汗,祁生怎么能考状元,他根本不是考状元的料!而且别说状元就是进士多难考,没有四五十都考不下来!岂不是耽误大少爷一辈子:“姐姐,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大少爷自然优秀,可……” 景夫人隐隐不悦:“你不相信祁生?” 花姨娘怎么敢应这句话,可是…… “你呀,别总为别人着想,我看祥生就挺好,家里培养谁不是培养,你儿子好了,也是侯府好,以后他有出息了照样会照顾祁生,你不会觉得祁生拖累了他弟弟吧。” 花姨娘脸色僵硬,她的儿子怎么需要别人的照拂!要照拂也是她儿子照拂下面的弟弟妹妹! “你放心,骂我不会多想的,这么多年你是怎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 花姨娘从正房出来,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那就这样了。大少爷本来有很好的前程,为什么突然就停下来! 花姨娘猛然一惊,会不会是玉淑说了什么!可如果那样,大夫人已经连祥生一起恨,她们这一院都恨上才对! 花姨娘急忙去找景侯爷。 景侯爷高兴,他是真高兴,刚才跟家里的老人长辈说了一圈,正穿了衣服要出去说,这样的好事,他当然要宣扬的所有人都知道。 花姨娘一把拦住他。 景侯爷不想见她。 314十二更 “你不能走,你不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吗!他为什么回来!他有什么居心!他是不是想害死我们!” 景侯爷闻言,一把将她拽到月光下,低声警告:“哪来那么多事!你信不信你再多说一句话,我让你跟那些人下场一样!” “你——” “你什么你,这是好事,如果你还想让你儿子享受侯府嫡子的位置,就什么都不要说!” “是他——” “你闭嘴!这件事——咽肚子里!景祥生就是你的儿子,你儿子就是景祥生!是家里的二少爷,他现在无非还恨你把他送乡下,你笼络好了,说不定将来还能挣一份诰命给你,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还赚了呢!让开!”当着他出去说话。 “我不要别人的儿子,我要的是自己的儿子飞黄腾达!” 景侯爷一巴掌甩她脸上:“我说的话忘了是不是!谁是你儿子!你自己的儿子还不够飞黄腾达的!”景侯爷恶狠狠的看着她:“你最好不要把这件事儿说出去!说出去第一个从位置上掉下来的只能是‘他’到时候祥生还是当朝五品,他还是个什么可就没人知道了!” 花姨娘捂着脸,哭的肝颤寸断,她何尝不知道,可凭什么!凭什么! 景侯爷冷哼一声,转身就走,相信她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花姨娘痛不欲生!她当时就该亲手掐死他!亲手掐死她。 … 景夫人听完赖嬷嬷的话,心里痛快又悲凉,两人打起来了?为什么打起来?想起了女儿说过:儿子要慢慢玩儿,的确要慢慢玩,跟这些人一个一个的——慢慢玩。 “娘,什么事这么高兴?” 赖嬷嬷急忙扶住小姐,挥退了小姐身边的丫鬟。 景夫人当然高兴,看着精神越来越好的女儿,心里更高兴,伸手拉过她的小辫子逗了她一会道:“怎么没说你哥哥是礼部正五品的事?” 景玉淑闻言愣了一下:“娘说……二哥是什么?” “五品礼部中正。” 景玉淑更惊讶。 景夫人察觉出异样,顿时紧张:“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景玉淑神色茫然地握住母亲的手,她以为那个姐姐在说笑:“那天他们说,说……祁生哥在谋礼部的位置,狄路哥就进礼部,他们隔两天升一级,今天是五品,明天是四品,再过两天就是礼部尚书,他们说就这样慢慢的升,生生割花姨娘的肉、吓花姨娘的血,女儿以为他们只是说说,想不到大哥真的进了礼部,下面是不是就会每隔两天升一级,今天五品、明天四品,再后来三品,一直到礼部尚书?娘……” 景夫人震惊地看着女儿!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景玉淑知道又不知道,官位那么好升的吗?如果那么简单,为什么外公拒绝了祁生哥? 赖嬷嬷都震惊了,赖家虽然不是世袭罔替,但凭真本事入朝,也已有三代人都在朝中为官,也算在朝中小有名气,有一定的影响力,也不敢说今天三品,明天四品的话。 景夫人生生回神:“他们真的这样说?” 景玉淑点头,她亲耳听到的,他们根本不避着她。 “你哥说的?” “我哥身边的那个小姐姐。” “那——你哥怎么说?” “我哥……我哥不愿意理她,说让她少闹、不准挑拨离间什么的。” 景夫人神色茫然的看着女儿,是说着玩,还是真的可以,是祥生本来就是五品,还是随便安插进去就是五品?儿子接触的又都是什么人? 景夫人心里瞬间慌了,好像有什么超出了自己的认知,逃出了她能控制控制的范围。 想起女儿说过他并没有想回来,景家虽不是顶级勋贵,可也是世袭罔替的侯位,可他却不回来,或许在他的眼里,景家的这些人,跟本就不算什么。 景夫人坐在椅子上:是我想差了。 “娘,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是我对他关心不够。”只为他的好高兴,却没有问他其中的艰辛, 孩子前途光明总是好的,可是她这个做娘的心里为什么这么难受。 你经历了什么,又吃了怎样的苦?虽然仕途顺遂,前途或许一片光明,可与自己这个做娘的,什么关系,她甚至连这前途都无法给他的话,要自己这个娘亲有何用! “娘,你不要哭,不要哭,哥人很好的。” 是,他很好,今天自己靠近他,他虽然诧异,但并没有拒绝,还是是在为她着想。 连回了家,自己都没有先照顾了他,反而是他照顾自己的情绪。 景夫人突然看向女儿:“你哥和他身边儿那个小姑娘,关系很好吗?”她记得玉淑说过,那孩子不跟别人说话,只跟那个小姑娘说话。 景玉淑想想:“很好吧……” 好到什么地步? “哥哥是保护她的!”对!就跟她身边的人也会护着自己一样! 景夫人几乎立即想到了一个词:主仆。什么主,能赐到礼部尚书的职务——公主? 朝中现在当成的是太子。公主根本没有实权,那么会是谁?朝中哪位女孩有这样的权利? 景夫人敏感的想着,还有如今突然诡异的朝中动向?景夫人身为赖家的女儿几乎有天生的朝政敏感点。 现在是五品,还不能保证,过两天如果四品了呢? 景夫人立即紧张道:“这件事,不能对任何人说知道吗。” “我知道,知道。当时就是她见死不救,还让哥哥杀了我,我不会说她的,但她真的很坏,娘能救救哥哥吗?” 掌握如此生杀大权的,又岂是怜贫惜弱之辈。 …… 景祁生没想到刚到家里的庶弟竟然在礼部任职,一个从乡下回来的庶子,怎么可能在礼部任职,赵管家跟他说的时候他根本不相信。 景祁生干脆跟了过来,在礼部衙署对面的茶楼等了很久,确定景祥生从礼部出来,他上前,说找礼字章景祥生。 结果过了一会,里面有侍卫出来道,景大人不在,出去了。 竟然真的在礼部任职,并不是说谎骗人,景祁生心里顿时有种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让人捷足先登的感觉,虽然这种感觉不知何起,但花姨娘不是说了,如果他不争取,家里的人脉要像景祥生靠拢了! 凭什么,他才是家里的嫡子! 315十三更 可所有的想法,在他见到二弟跟在谁身后回来时,瞬间变了。 他进礼部的机会来了。 …… “大少爷。” “大少爷……”赵管事诧异的看眼身边的人:“大少爷怎么了,跑这么急。” “娘,娘。” 喊什么! 景祁生声音激动:“娘,祥生在礼部任职,您知道吗?” 景夫人垂下头,捻着手里的香,知道。她今天也派人去盯了,以为只是一个空架子,但回来报信的人说的确在礼部任职,并且能处理礼部事务,也就是说,他的官职是真的。 她还让人去他院子里问了那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并不在院子里:“知道。” 景祁生声音有些急切:“娘,你猜我看到他跟谁在一起了?” 景夫人疑惑抬头,怎么看他怎么觉得这张脸吃相难看:“谁?” “礼部尚书甘大人。” 景夫人手里的香停下:“甘大人?” “娘没想到点儿什么!我们不用找舅舅了,我们可以直接找二弟,而且我看他跟甘大人关系很好,一定能办成这事。” 景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能让祁生认为与甘尚书关系很好……正三品的朝中大员…… “娘,娘,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没听到,还真是吃相难看。 “娘……” 景夫人不耐烦:“不急。” “怎么能不急,娘不是说等孩子的孩儿出生,我的事儿最好落实下来吗,要不然满月酒的时候,亲眷的吐沫星子都能把咱们淹了,还有……孙家也问了,娘不希望我丢脸吧。” “说你你还顶嘴,你急什么,他才刚刚转入礼部,总要熟悉一段时间。” “娘,你以前说能用的人脉都要用一用,如今这么好的机会。” “你不是说他不是你二弟。” “娘,您就别跟我当真了,是我不会说话行了吧。” 景夫人在想那个小姑娘的身份,兴致缺缺:“再说吧。” 景祁生瞬间警觉:“娘,家里是不是打算培养一个庶子?” “说的什么话!” “我都知道了,爹看他有出息,打算让他更进一步,娘,他是外人,有没有在咱们家里长大,跟我们不亲,您可不能糊涂,不能听了爹的话,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要不然家里……” 景夫人看向他:“谁跟你说的?” 景祁生发现说漏了嘴,但漏了就漏了:“没有人跟我说,娘……” 景夫人没管他说什么,这些话她只跟花姨娘说过,谁告诉景祁生的不言而喻,还真是急不可耐…… 侍女从外面进来,躬身:“夫人,大少爷,夫人,赖舅公来了。” 景祁生眼睛一亮:“舅舅!”肯定是他的事情有眉目了。 “你先出去。” “我出去干什么,是我舅……” “让你先出去就出去,我说不动你了是不是。” “可是我……” 景夫人随便敷衍:“我叫你舅舅来就是为了你的事,你先出去,如今因为你二弟我已经够烦了。” 景祁生没了脾气,确实,最不高兴的应该是娘,娘肯定向着自己:“孩儿告辞。”想了想又开口:“娘好好和舅舅说,别和舅舅急。” 景夫人连看都没有看他。 赖嬷嬷将房里的人都清了出去,亲自站在门口。 景夫人脸上的苦涩再也掩不住:“哥,怎么亲自过来了,现在是春闱的关键期,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处理……” 赖道亮国字脸,一看便威严板正:“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能不来看看。这一家人真是狗胆包天,竟然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景夫人眼睛通红。 “你别哭,这件事儿,我定给你讨个说法。” “这件事,我自有主意,哥查的是可有进展。”现在孩子在她身边,她也将孩子的住处搬到了前院,院子也是她亲自布置的,花姨娘爪子伸不到。 赖道亮叹口气,那些人死的太过蹊跷,哪有那么凑巧的事,都出意外是了:“水泽县那边的人三年前就逃的差不多了,去年稳定后,回来了一些,说……说……”赖大哥没脸提。 景夫人眼泪掉了下俩,不用大哥想说也知道那孩子受了多大的苦。 赖道亮皱眉:“比较麻烦的是,当年知情的人都死了,这件事,死无对证,根本没有办法帮祥生恢复身份,知道的那两个怎么可能说。” “说不说有什么关系,我心里知道就行。”景夫人擦擦眼泪:“哥知不知道道祥生在礼部任职。” “啊!他在礼部任职!”这…… 景夫人脸上有了笑容:“嗯,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定然是有了追随的人,不知道他身在哪一派中。 “这到不知,回头我看看他,真有这样的造化,也算是给你的安慰。” “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赖道亮理解,那个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却没有回来过,对这个家,恐怕对小妹,都感情平淡:“不要这么说,你不是也不知道。”赖大哥,越想越生气:“景志臣,他怎么敢!” 景夫人冷笑。 “娘也想来看看你,我把娘压住了。那个孩子……爹和娘也都想见见。” 景夫人想到祥生,心里高兴:“再等等吧。”她和孩子也没怎么说过话,感觉的出来他不想接触他们:“可能还有些……认生。” 刚回来,确实如此,只是:“你有没有问过他,他是怎么知道的吗?。” “……” “没问!?你怎么什么都不问。” 景夫人不高兴大哥话里的意思:“我问什么,他说他是花姨娘的孩子!提都没有提我,我还上赶着去怀疑他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你、”赖家大哥何尝不知。按理说,他们绝对不会相信这样离奇的事情,可是花姨娘行为太过不符合常理,那些人死的离奇,加上她害玉淑:“我只是想知道还有没有知情的人活着,跟景志臣对峙的时候,他才不敢信口开河。” “哼!还需要什么证据,那贱人要把祥生官位给了祈生。” 赖道亮无语。 “今天还火急火撩地告诉祁生,家里要把人脉倾向祥生,让景祈生过来我这里质问!” 316十四更 “这种毒妇处死她死不足惜!我现在也不适合长期出来,阅卷正在关键时期,你这些天稍安勿躁,等开榜后,这件事,我们再做定论。”没几天了。 “我知道。” …… 项心慈蹲在人来人网的街道上,拿着草叶逗笼子里的兔子,碎成一条一条的衣衫垂在地上,玩的认真专注。 狄路站在她身边,如高山峰岳一动不动。 “可不可爱?” 狄路看一眼没说话。 “尤其这只纯黑的,长的尖嘴猴腮凶的别树一格。” 老板想接一句将这兔子卖出去都不好开口。 狄路看到了守朝。 守朝也看到了他。 同样高山如刃的两人,前者更沉稳内敛。 安天北自然也看到了对方。 狄路对上安将军的目光没有托大,微微颔首后移开目光,不与这些人相交。 安天北的目光自然看到蹲在地上衣衫褴褛背影,。 项心慈伸出手拽拽狄路衣摆:“你看一眼,看一眼。” 安天北也看到了少女的侧脸,皱眉,什么毛病,弄的像乞丐一样。 项心慈敏感的转头! 安天北看了个仔细,脸上涂了什么全部成灰,眉毛也画的歪歪扭扭,眼睛不知道怎么动了动,又小又猥琐。 安天北诧异的又看了一眼,纯碎是惊叹她变脸的能力,明明那样生动不可方物的一张脸,她怎么吧她自己弄成作奸犯科之辈的,还是——那天的事后自觉没脸见人,换了一张脸。 项心慈见他看,故意将左边的眉毛挑高一点,整张脸顿时不协调的呈现出一种搞笑的诡异风格。 守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安天北方自觉失礼的一开目光,远远走过去。 守朝走出很远,还不忘道:“这位狄兄真有意思,不是跟最美的人在一起,就是跟最丑的。” 安天北没有接话,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姑娘,对上他不触,似乎也情理之中。 兔子笼旁:“谁啊?” “安天北,安将军。” “哦——”二十年后,上书要处死自己的‘正义’之士:“切!” 狄路对七小姐的语气词,无动于衷。 “二哥,真的二哥?” 狄路想了一下,景林生,花秀兰后来生的儿子,景家三少爷。 景林生热情的奔过来,向朋友介绍:“我二哥,礼部物品中正。”厉害吧。 跟在景林生后面脚步虚浮,脸色漾漾的人立即打气几分精神,神色恭敬:“景大人。” 狄路随意嗯了一声,看向林生:“一大早,你从哪里出来?” 景林生才想起他和朋友在楼里鬼混了一晚上:“哪里也没去,就是出来吃个早饭,吃个早饭。”他这二哥给他长脸是长脸,但是看着瘆人,他都不敢多显摆:“大哥这是……”不其然对上二哥身边的丑丫鬟,隔夜饭险些没吐出来。 项心慈翻个白眼,不懂欣赏,今天她特意加了料,不觉得更别致了。 “出来走走。”狄路神色如旧。 景林生没寒暄两句,就被二哥不热情的寒暄不下去了,匆匆带着朋友告辞。 “真是你哥。” “那还有假。” “你哥真有派头,竟然是朝廷命官!” “那是当然。” 狄路目送他走远,才看向七小姐:成了。 项心慈也看到了,伸出手。 狄路扶着她起来:烟花之地去久了,怎么能不染点恶疾。 … 花姨娘特意‘亲自’做了糕点,没有假任何人之手,做好后亲自放在篮子里,眼里漏出一丝冷意,她就不信治不了那个猴崽子。 丫鬟走进来看见了,有些诧异:“姨娘,您这是……” “做了些水泽县的小吃,给祥生尝尝。” “二少爷不在府里吃东西?” 花姨娘顿时看过去:她怎么不知道。 “除了第一天,二少爷从不在家里吃东西。”二少爷很奇怪啊,但二少爷人好,非常好伺候。 花秀兰嘴角僵硬,养不熟的白眼狼,还防着自己,扔了他,也是他自己不争气,以为不吃东西就治不了他了吗。 花秀兰将篮子放下,虽然舍不得,可是如果祁生病了呢?赖氏还愿意收这狼崽子当儿子! … 安王妃现在怎么看儿子怎么顺眼,就连儿子那不苟言笑的脸都顺眼,想到府里马上就要进人了,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那边应下了。”她也就放心了:“你说你,哪有这样要求女方的,幸好姑娘家不拘泥于行事,否则还不骂你老不正经,你是皮糙肉厚的,人家小姑娘得多羞。” “娘,我续弦,不要求女方对方一定没成过亲。” 安王妃当没听见,又不是泥腿子,娶什么成过亲的:“给你约好了,满春那天她会去赏花,你可以说上两句话,这两天多笑笑,可别吓到了人女孩子。” 安天北不想提这个话题。 安王妃满心都是这个话题:“给你做了几身新衣服,给你放房里了,回去试试,哪里不合适了,再让人改,以后啊,可就有人为你操心这个喽。” 安天北根本没放在心上,能不能成还另说,嫁给他与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结果刚进房门,守朝就看到一箱衣服:“将军?” 嬷嬷立即上前:“王妃送来的,都是一等一等的好料子,嘱咐老奴让将军试过,明天将修的尺寸报给王妃。”说着已经指挥一列丫鬟婆子将箱子里的衣服逐一展开。 守朝的眼睛一点点瞪大,一件件摆出的衣服几乎颠覆了他对锦衣玉服的认知,这……感觉很奇怪,能穿吗?先不说珠宝玉器镶嵌的,就是这款式……也别具一格。 袖子在哪里,有袖子吗,还真有……“将军……”您不试试?还有这广袖般男款,看着真好看,就是不知道适不适合将军。 守朝盯着最近展示出来,尤其光鲜亮丽又格外飘逸出尘的,急忙怂恿将军快试试,这件穿上肯定好看,赶紧穿穿看。 安天北脸都黑了,开玩笑,一股靡靡之风,像什么样子。 安嬷嬷笑容慈祥,眼角的皱纹富态和蔼:“都是盛世华裳的今春的新款,王妃定制了一半回来,觉得哪件都适合将军,将军看中了哪套?” 守朝咋舌:“盛世华裳?那间一匹布十几辆,定制费上百两的那家?”更不要提一千多两一块的‘香皂’了,不知道的以为洗黄金玉器,不过,衣服真好看,看着就赏心悦目:“将军快来试试。” “试什么试。”想什么样子!华而不实! 安嬷嬷上前一步:“少爷,您总得让老奴交差吧。”少爷都叫出来了。 安天北面前看一眼那仿佛安逸窝出来的几身衣服。 安嬷嬷赶紧让人拿高一点,让将军看仔细了。 安天北勉强挑了一件:“就这件了。” 安嬷嬷不太满意:“是不是太……素净了……” “那就穿我以前的衣服。” 安嬷嬷立即改口:“这件好,这件鲜亮、稳重、稳重……” …… “春满那天的事记着呢吗?” “记着呢。” “我看你是快玩疯了,别总是出去,你看看你在家吗?” “……” 项承想了想提醒:“你外家最近出了点事,你……” “知道,不找她麻烦,也不想想我碰的到她吗,再说,我什么时候主动找过她。” 项承看她一眼,身为人女,一次都没有看过当家主母,还觉得自己特别对是不是! “爹,我怎么觉得你有意见?需要我看看她?安慰一下?” “画你的画。” … 狄路站在自己新住处,看多了七小姐的东西,也能看出布置人的用心。 “二少爷。” “二少爷。” 狄路没有回应,手指按在书桌前的琴弦上,想起每天早晨看到的画面,手指学着看到的样子,轻轻拨了一下。 琴音顿时想起。 景夫人站在门口,眼睛含泪的看着他,虽然只是一下,但看的出他通音律,在那样的幻境下,他怎么学来的。 狄路就会这么几下,全赖听的多,收回手,回头。 景夫人立即笑了;“你回来了……还喜欢吗?” 317一更 景夫人强忍着眼中的泪意。 狄路还不习惯沉重的感情:“多谢夫人。” 景夫人因为他的称呼心里难受,可又因为他领情心里满足,急忙开口:“都是新的,没人用过。” “……” 景夫人有些尴尬:“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让人通知我。” “让夫人费心了。” 景夫人看着他,又舍不得走,他这些年得多苦“你妹妹的事,谢谢你,如果不是有你……”她…… “……” 景夫人的伤怀在他平静到近乎冷漠的目光中收住,还是恋恋不舍的看了他几眼,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赖嬷嬷扶着夫人,视线也没离开过少爷,如果当初她更细心一些…… 景夫人走出前院,心里对花秀兰的憎恨越来越重,如果不是她,她与亲子何须走到这种地步,如今也该她尝尝了:“景祁生也该病一病了。”花秀兰不是喜欢‘尽孝’吗,那就给她个机会。 …… 鲜衣怒马的梁都街头,有打马而去的风流才俊,也有走鸡逗狗的纨绔之徒。 三五盏黄汤下肚,便觉得自己是指点江山的青年才俊,滔滔不绝的划土封疆,大谈特谈。 景祁生心里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娘最近越来越不急了。 一位脂粉气颇重的锦衣少年,手里的酒杯快有些端不稳了:“听说,你从乡下庄子里逃难回来的庶弟,在礼部任职?” 景祁生皱眉,不想提,谁不知道他属意礼部的位置,结果却让人领了先……“喝酒。” 倒了二两入肚的人不急,与他‘义愤填膺’:“你那个弟弟不就是一个庶出,现在朝廷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给这些人出路。” 朋友们顿时应和,声高调急:“让身庶出身居要职,还有什么尊卑之分!” “简直有违祖宗礼法!” “不成体统。” “说是行使两套礼节,朝堂归朝堂,家里归家里,开什么玩笑,千百年来的血液传承,怎么能让这些庶民嚣张跋扈、让他们小人得志,若我在朝堂,定然毅然上书,废除这个规定。” “二兄大义!喝!” 一群没有入过庙堂的人喝着酒,激昂的脸红脖子粗。 “对了,祁生,你的官职,什么时候落实。” “祁生外公可是今试主考,赖大人的权利大着呢,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也是,不让咱们参考,就招些虾兵蟹将,见过什么世面!” 景祈生不想喝了,起身向外走。 “怎么走了!再坐一会儿!” “人家要当官了,忙啊!” “祁生!祁生!再喝一杯!” “别喊了,面上无光,自己心心念的位置,被庶弟抢了先,结果,他却连进都进不去,他心里能痛快。” “自找罪受,富贵仙翁不做,非觉得他自己高人一等,结果六部不稀罕他,还不是跟我们混在一起,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酒杯又豪情万丈的满上。 …… “大人,送到盛世那里的文书都送回来了。” 明西洛闻言停下手里的笔,等着后续。 通报的人久久没有等到大人让退下的命令不敢擅自主张。 明西洛等了一会,手指突然捏住毛笔,拇指微微用力,喀嚓端了一截。 通报的人不敢抬头。 明西洛神色没有任何异常,声音依旧平静:“她有没有说什么?” “……回大人……没有。” 明西洛心里冷哼一声,让人下去,从堆满奏章的书案后看着抬进来的巷子,他送的这些东西,可不是让她看的。 明西洛看向被他随手放在最上面的凑张,想了想。神色冷漠的拿下来,折子左下角的署名是丰年郡莫云翳…… 但只看了一会,便又扔回去,手指放在断了的笔上,神思悠远…… …… “小姐……” 项心慈把两组紫色的花瓣换到窗户下。 “小姐……” 项心慈记下两组色差:“听见了。” 焦耳为小姐把不用的花瓣分门别类放好:“明大人生病了。” 项心慈觉得这次的紫兰出色非常饱满:“嗯。”将记录颜色的单子放下。项心慈一一闻过手边的花瓣 “小姐,明大人生病了。” “……” “小姐,明大人生病了。” 但是香气欠缺:“知道了。” 焦耳叹口气,看着自己小姐,悠悠悲怜:“明大人这段时间辛苦,又赶上春闱选拔,平日还要处理政务,会生病也是太辛劳了。” 项心慈重新摊开一组,这一组的紫色变化足够丰富。 焦耳不死心:“小姐小姐。” 花瓣的厚度也够,香气…… “小姐,小姐,您要不要去看看明大人。” 项心慈看她一眼。 焦耳不愧于心,她什么好处都没有拿! 项心慈继续研究手里的花瓣。 “小姐,您要不要去看看明大人。” 项心慈觉得她在添乱:“我又不是大夫,看什么。” 当您是……“总是一片心意吗。” “你都知道心意了。”项心慈头也没抬,又换了一批花色:“看看我哪里有什么药材,给他送过去先。” 焦耳叹口气,多雨都把话说那么可怜了,而且明大人真可怜,是为了给小姐赶南部的水患,才病了的,还不让人说,就怕打扰了自家小姐,如此默默奉献的精神可歌可泣,小姐怎么一点不敢动:“人家明大人,现在可不缺这些东西。” 项心慈又看她一眼:“呦,会心疼人了——” “小姐!”这玩笑开不得! “行了,不禁逗,在从库房挑两样好东西送过去。” 小姐您真是——榆木脑袋! …… 明西洛站在昔日王府书院内,她岂是榆木脑袋、不解风情,哄人的时候,她什么不懂,什么情话说不出来,现在不愿意应付了,无非是没那份心罢了:“咳咳——” “明大人,您该喝药了。” 明西洛看着窗外明媚的光,身影下光影里无限拉长,如今站在这里,手握不可说没有实权,还是这个结果—— 明西洛目光越来越凉,意思阴恻恻的狠毒慢慢爬上——“咳咳——咳——” “明大人,明大人……” “我没事。” “药。” 为什么要喝。 …… 傍晚,狄路在景侯府门前与同僚告别。 同僚非常有眼色又热情的恭祝景祥生官升一级,表示以后多多照顾自己。 开门的小厮立即喜笑颜开,这个好消息不等二少爷入几门,已经飞速向府中飞去。 赵管家收到后,想报给花姨娘,但想起上次自己报信还没有得到奖赏的事,又立即转身去报给侯爷。 狄路刚送走同僚,打算进门,便看见明大人身边的小厮站在不远处的余辉中。 多雨一扫他在明大人面前的唯唯诺诺、不通实事,此刻虽然瘦小,但已有了四品大员门前,出外办差人的气势。 狄路诧异了一瞬,走过去。 多雨诧异没有看到七小姐,明大人不是说,七小姐不是与狄路在一起? 多雨见他走来,恭手,神色客气有礼:“敢问七小姐可在?” 狄路皱眉看过去,七小姐怎么会在他这里,除了前几天觉得稀奇,这些日子七小姐一直在忙花色的事:“不在,七小姐没在项府?”后来又出来了?他晚上基本告假。 “唐突狄大人了。”多雨离开,有些不解,七小姐竟然没与狄大人在一起。 狄路恍然:明大人不会以为…… 狄路嘴角扯了一下,七小姐是……狄路不是多事的人,抬脚进来侯府。 景侯爷震惊的瞬间从椅子上起来,小眼皮生生撑大:“你、你说什么!” 赵管家喜不自胜,又喊了一遍:“恭喜老爷,贺喜老爷!二少爷!升官儿了。” 景侯爷回过味来,笑的十分豪迈,加了一句:“又升了!” “是的!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老爷洗的良将之子。” “诶,都是二少爷自己努力!哈哈哈!赏!重重有赏!” 正院儿里,景夫人手里的绣针险些刺破她的手指,激动又不敢置信的看着赖嬷嬷:“你说什么!” 318二更 “二少爷升官了,升从四品!”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景夫人惊的回不过神来,真……真升了!竟然真升了!说升就升,两天升一品就真两天升一品!这,这—— 景夫人又惊又惧怕,真正的礼部身份认证,还能想升就升,这要多大的权势,又是现今的局势下,还能如此信手拈来,祥生跟的什么人——只手遮天吗! 景侯爷大手一挥了,嘉奖所有家人一个月的银钱! 景夫人有些慌,从四品那么好升上去的?老爷一个正五品差不多就到头了! … 花姨娘气的脸色铁青,这次情绪压都压不住!他怎么可以!他该是个烂泥,这些都是她儿子的! “恭喜姨娘,贺喜姨娘。” “姨娘可算熬出头了,以后大把的好日子等着姨娘。” “酒红说的对,您以后再也……不用委屈自己了……”说着真情实感的眼泪险些掉下来。 一句句的话,犹如在戳花秀兰的心窝子,没听一句她都愤恨不已,可偏巧根本没人知道到底因为什么,一个可以分享她仇恨的人都没有! 酒红发现姨娘情况不对:“姨娘,您怎么了?” 其她人也看过去,才发现花姨娘脸色发青,好像要厥过去一样:“姨娘!姨娘……” 花秀兰眼看这些没颜色的东西要惊动夫人老爷,急忙开口:“没事,我就是高兴。” 众侍女顿时松口气,这么让人激动的事谁不高兴,她们也高兴,这是她们这一房的造化,众人又开始围着花姨娘,你一句我一句的夸。 花秀兰实在受不了了:“够了吗!” 众人微愕的看过去,怎么了。 花姨娘顶着众人目光,咽下恨意,还要装的高兴的解释:“让夫人听见。” 酒红立即为姨娘打抱不平:“姨娘,您太小心了。” “就是,就是,大少爷草包还能怪咱们少爷聪明。” “闭嘴!”说谁草包! 酒红、花嬷嬷见状,瞬间闭嘴,所有人都闭嘴,惊恐的跪下来。 “谁再说一句,我撕烂你们的嘴!”说完,花秀兰瞬间起身,那扫把星还敢回来! 酒红见状,小心意的立即跟上,不明白哪里触了老虎须子,但见姨娘走的方向,立即又觉得自己机会来了:“姨娘,二少爷搬到前院去了,奴婢带您去,前院最大的院子,都给咱们二少爷,那里——” 花姨娘瞬间停下脚步!什么!最大院子,他凭什么:“谁准他搬走的!” 酒红吓的没敢说话,心里疑不已,这……这是怎么了?只是心里忍不住疑问。这是好事呀,二少爷高升,又有了前面的院子,就算大夫人不高兴又如何,二少爷也是全侯府官职最大的人。 说句难听的,花姨娘还何须看侯夫人脸色,不愿意伺候了,都可以让二少爷在外买个院子,自己过去住,自己做主母,不必看侯夫人脸色逍遥。 而且老爷都赏了一个月的银钱,而平时很大方的姨娘,从二少爷回来到现在,什么都没赏过,看样子……甚至不像高兴……姨娘就那么怕侯夫人? …… 景夫人站在儿子的院门口,想去问问,有心里打颤,怕孩子不愿看到自己,已经犹豫了很久,听到了花秀兰院子里的回话,冷笑一声:“不知道的以为她多孝顺,哼。” “可不是。” 两天升一品,真升到了礼部尚书,还不吓死她。 “夫人,还进去吗?” 景夫人又怯了,说起来她都不相信,她怕这个儿子,怕他不喜欢她,怕扰了他的生活。 孙氏的房间内:“外面怎么了,那么热闹。” 孙姑姑走进来,看眼少奶奶,怕说了少奶奶心里不高兴,但外面动静那么大,少奶奶早晚会知道:“回少奶奶,二少爷高升了了。” 孙氏没听明白。 “二少爷升了礼部从四品,与孙老爷同级了。” 孙是惊讶的看向自家姑姑,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疑惑:“真的。” “谁说不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侯府世子还没有一官半职,一个庶子一进升到从四品了,这……” 孙氏也不知道说什么,可……可能是二弟赶上了吧,要不然能为什么。 孙姑姑却不这样想,这可麻烦了,景侯府以后谁说了算,听侯爷的还是二少爷的,府里的下人会更倾向于效忠谁还用说吗。 加上如果二少爷娶亲了,二少夫人会愿意看着大少奶奶管家,事情麻烦着呢:“也不知道夫人想什么,怎么还不为大少爷想办法,明明昨天舅老爷还来了,怎么还没有把事情定下来,而且还停了少奶奶的补品。” 孙氏觉得婆母很好,不喜欢孙姑姑这样想:“赖嬷嬷不是说了吗,怕孩子太大不好生。” “那燕窝和药膳也算补品,竟然也都停了,少奶奶您不要太天真了,奴婢听管事的说,侯夫人给二少爷布置的院子用了不少好东西,还要把二少爷记在嫡出名下,少奶奶您不能不长个心啊。” 孙氏不知道啊?没人跟她说:“还有这种事?” 孙姑姑觉得:“总不能是捕风捉影,八九不离十,如今二少爷又升了从四品,景家更不可能把他放在庶出的位置,否则外面怎么想景府,奴婢觉得,记肯定是要记了。” “那怎么办?” 景祁生刚回来:“说什么呢。” 孙姑姑见状,急忙上前接过大少爷的外衫,立即道:“大少爷,二少爷升……”孙姑姑看向大少爷脖子上好像出东西了。 孙氏呵斥:“少说一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少奶奶,少奶奶您快来看,大少爷是不是出东西了?” 景祁生愣了一下,他今天就是觉得背上的位置有些痒怎么了吗。 孙姑姑年纪大,没有顾忌,项七少奶奶怀着身孕,立即向下扒开大少爷的衣服,便再不让少奶奶上前。 孙氏惊的后退一步,她肚子里有孩子,她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 景祁生看两人的神色,顿时觉得背上更痒了:“怎……怎么了……”他怎么还觉得自己有些冷…… “快传大夫——” “快让人去通知侯夫人!” 不一会,大少爷的院子里聚满了人,本来热火朝天的气氛,因为大少爷突然病倒,所有人都收起了多得一个月银钱的喜色。 景老夫人焦急的走来走去。 景夫人坐在正位上,垂着头,不说话,似乎非常疲惫。 赖嬷嬷陪在景夫人身后,看不出神色。 孙氏因为有身孕没有在里面伺候,此刻握着孙姑姑的手,焦急的等着大夫的消息。 孙姑姑十分担心,姑爷这是怎么了,可千万别是什么恶疾。 景侯爷站在窗前,焦虑不矣,既高兴二儿子的前程,又忧心大儿子的身体。 花姨娘进来,‘焦急’的往里面冲。她下的药,她有分寸,会让人身上起疹子,起初有些痒,但分量不重,自己都能落下去。 被侍女拦下了,花姨娘才担心的走到大夫人身边:“夫人,您不要担心……” 景夫人看她一眼,没跟她计较,一会她恐怕就演不下去了。 不一会,两位大夫的焦急的走出来。 侯爷、侯老夫人,花姨娘抚着仿佛走不动路的景夫人:“大夫快说怎么样了,大少爷可又大碍。” 大夫皱着眉:“恕在下才疏学浅,这症状来的凶猛,两晚药下去都没有起色,我二人不敢耽误府上大公子病情,还请侯爷另请高明。” 另一个大夫跟上:“请侯爷快再请大夫!” 景老夫人心头一寒:“我的祁生啊——” 花姨娘好像听天方夜谭的看眼两位大夫,他们在说什么!祁生只是出疹子,喝点药就下去了,为什么现在说的好像治不好一样! 花姨娘几乎忘了扶着景夫人的手。 景夫人不介意,就看她,花秀兰会动手脚,她就不会加大药量吗,一下药过去了都有可能,还是‘花姨娘’亲自动手杀了自己亲儿子,高不高兴! 319三更 房间内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两位大夫急忙冲过去。 景夫人也要‘冲’进去。 被赖嬷嬷‘极力’拦住了:“夫人,您不能去您不能去啊。” “放开我——”两人拉扯者谁都没有更进一步。 孙姑姑更不会让自家小姐进去,那可是疹子,万一传染怎么办! 花姨娘惊的向里面冲去,几个丫头拦着都没有拦住,硬生生让她冲到了门口。 赖氏险些感慨一句母子情深。 赖嬷嬷看着花姨娘,如果这都不是亲子,花姨娘未免太能装。 其中一个大夫汗流浃背的出来:“侯爷快想办法吧,侯爷!要出事了!” 景侯爷顿时急了;“太医——对太医——赵管家快去请马太医!”说完就要进去看看! 景祥生刚进来,赵管家刚好冲出去。 景夫人看到他立即‘挣脱’赖嬷嬷赶过去,焦急不已:“你过来干什么,万一过了病气——” 花姨娘正千方百计要冲进去。 景老夫人在认真担心孙子。 景老夫人身边的老仆妇却看着在场所有人,觉得哪里很不对?平时大少爷有人什么头疼脑热,侯夫人最为担心,今天怎么还有工夫担心二少爷过不过病气。 而花姨娘……真有如此好的庶母? 老仆妇再次看向侯夫人,发现侯夫人看向二少爷的神色也很奇怪,慈爱、讨好、小心翼翼?怎么会?即便二少爷生了从四品,可赖氏什么人,绝对不会因为二少爷官职高就卑微讨好,肯定是千方百计让自家儿子更出息,怎么现在放着她自己生病的儿子不管,去管‘庶子’过没过病气? 赵管家很快跑了回来:“夫人,马太医在宫里当值!怎么办!”马太医是祝科圣手,专治痈肿堵恶之症,距离他们府又近,可好巧不巧,马太医今天当值不在家,这可怎么办! 花姨娘闻言挣开了侍女的手,冲了进去,她就用了一点药,祥生怎么会就不行了,不可能! 景夫人看着狄路好像没听见赵管家说什么。 狄路见状开口:“我去看看能不能请到马医生。” 景夫人瞬间拉住他:“天晚了,马上就要宵禁,别去了危险。” 老仆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是夫人对房里重病的儿子还能跟‘陌生人’说的话! 狄路看眼自己的手臂。 景夫人不放,宵禁多厉害谁不知道,她不能让祥生冒险。 狄路心里叹口气,拿出一块令牌:“母亲放心,我没事,而且我也只是尽力而已,不见得能请出来。” 景夫人还不放心。 狄路皱眉。 景夫人见状,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儿子的手臂。 此刻,别说老仆妇看懵了,孙姑姑都懵了,也就老夫人和孙氏因为关心大少爷没有看出不一样! 尤其老仆人看着景夫人送别二少爷的目光,有种二少爷才是夫人亲儿子的错觉。 这个想法让她顿时一惊,瞬间再看向两人! 景夫人已经收回了目光,可她没有进去,又会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这……这——莫非二少爷才是夫人的儿子!!一个恐怖的阴谋在她脑海中成形,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马太医来的很快,几碗重药下肚,病情很快控制了下来。 景夫人根本没管里面,也不进去,的视线肆无忌惮地落在祥生身上,他怎么请出马太医,当值的太医说请就请,万一宫里有什么……这个太医怎么还不走,赶紧走,万一真有贵人生病怎么办! 又惊异他惊人真的请了出来,景夫人既担心又想问,可有不敢,只能将手搭在孩子胳膊上,欲言又止。 她不怕任何人看见,花秀兰敢说,即便没有证据她也敢认! 老仆妇深思的垂下头。 马太医很快从房里出来。 孙氏等人急忙迎上去。 景夫人没动。 狄路到底身为人子,没好直接让她把手拿开。 马太医皱眉:“他这病来得太急,很重,而且耽误了时间,情况不容乐观,现在情况稳定住了,好不好还要再看,他这种情况不传染可以进去看他,你们想想,他最近吃了什么?或者去了什么地方?” 花姨娘脸色疲倦的出来了:“以……前也没有这么重啊?”哪里只是几个小诊子,那是成片成片,足以要他儿子性命的凸起红斑。 小厮也急忙开口:“少爷没去哪里,都是平时去的地方。” 孙氏急忙应和。 孙姑姑一直注意着侯夫人,景夫人根本没有上前,一直站在二少爷身边,而且两人站在一起,有种说不出来的相似…… 孙姑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窒息一样攥住她脖颈! 花姨娘没有注意,身体几乎虚脱,如果马太医晚了一步,他有可能会生生痛死,可她只用了一点儿的量,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马太医叹口气,这种病根本来就不好寻,就靠平时注意,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马太医看向狄大人,恭手:“狄大人,药方我也已经留下了,怕宫里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狄路趁机收回手臂:“马太医辛苦了,我送马太医,马太医请。” “不敢当。” 景夫人眼巴巴的看着两人离开。 孙姑姑、老仆妇都不敢再多看,因为心中想法骇然。 花姨娘被景祁生的生死弄的有些慌,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她只用了一点药,只有一点。 景夫人没有儿子可看,移回目光:“给我查!这几天大少爷的饮食都有什么问题!谁在厨房里动了手脚!我倒要看看是谁想害大少爷,如果被我查出来,我让她不的好死!” 花姨娘心一惊,瞬间回神,才想起这里在哪里,又很快镇定,让自己尽量平静,不能露出破绽。 花姨娘忍着心中对儿子的担忧,硬生生撑着自己退到一旁,她没有害大少爷的理由,她在景家这么多年,照顾大少爷尽心尽力,完全怀疑不到自己身上。 反而……花姨娘突然灵机一动,哭哭啼啼的开口:“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让二少爷回来。”甚至自己都认为,是因为那个扫把星回来了才害的她亲儿子多灾多难。 景夫人…… 景侯爷瞬间冲过去,一巴掌甩在花秀兰脸上!“毒妇!在说什么!” 花姨娘震惊的看着景侯爷,但随即回神,咬碎了牙垂下头。 景老夫人茫然! 在场的下人诧异不已? 一些老人猛然想起多年前的这件事。 跟在景老夫人身后的老仆妇想的更多,瞬间看向花姨娘,当年的说法,现在提出来让人觉得分外蹊跷,而且,这样不利的话,还是花姨娘自己的提出来,仿佛唯恐自己儿子好了,还是想将自己儿子分出去? 或者……当初那件事就不对? 孙姑姑更害怕的看向自家小姐!! 孙氏完全没有多想,早已经冲破丫鬟的钳制冲了进去。 景侯爷见众人都看着,又训斥道:“乱说什么,没听太医说,肯定是去了不干净的地方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你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景夫人上前一步:“是啊,妹妹多虑了,祥生现在正在关键期,孩子的前程重要,即便真有此事……”景夫人‘伤心’的哭了起来:“我也会带祁生出去。” 花姨娘闻言顿时晃了:“夫人,您…” 景夫人立即打断她,‘大义凛然’:“没什么不能的,都是为了景家,正好他也没有官职……”重重的咬了一下没有:“我带他去庄子上住,就当陪媳妇儿散心了。” 这怎么行,这不是耽误的祁生一无所有:“夫……” “让我知道如果谁从中作梗!就是我景家的仇人!” 花姨娘心一抖,立即转了话题:“是,大少爷遜心情不好,或许是多饮了些酒……”绝口不再提相克之事。 你说不提就不提,景夫人握住她的手:“妹妹说的有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等祁生身体好些了,我就将他带出去。” 320四更 “夫人——” “怎么了!你一再阻止,是见不得我儿子好!”景夫人突然眼睛瞪大!说的掷地有声,真情实意! 花姨娘顿时蒙住了! 景侯爷也突然不说话。 所有人都不说话。 心思重的老下人,更是各种可能往心里猜。 最后还是景老夫人站出来,缓和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吗,孩子还在里面躺着呢,就在这里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景夫人无所谓,爱像什么样子像什么样子!反正里面躺着的又不是她儿子,某些人可要想着法的上前伺候! …… “明大人今天没有上衙。” 项心慈闻言从成堆的布海中抬头,一袭紫纱流彩暗花云纹长裙,在布海中独树一帜::“怎么了?” 秦姑姑在布匹的另一头:“明大人前两天生病了,一直没在意,加上公务繁忙,只简单喝了点药,昨夜可能吹了风,一病不起了。” 项心慈看车成堆的活计,放下手里的丝纱,叹口气:“走,去看看。”还不忘嘱咐活计,将这些布按批次入库,回来她要看。 “他身边没太医吗?不知道请太医看看!太医们也是没眼色,明西洛病着就要明西洛病着,要他们还干什么。” 狄路一心看路,不是皇上的命,操着皇上的心。 秦姑姑觉得自家小姐这话说的太没有道理,太医们为什么要看着明大人,而且您说太医没眼色就没眼色,皇宫是您的,委婉提醒她老人家,您语气小点,不知道的以为您才是太后娘娘:“明大人心思刚直,哪能以权谋私,何况这些天事情又多,明大人亲力亲为,也难免忽略了自己。” 心思刚直,呵呵,不过,对国事他从来殚心竭虑,把他自己累病了也有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累了就休息,病了就看大夫,非把自己弄的出不了门了,才想起他病了,他这个人,就是劳心劳力的命。” 呵呵:“小姐说的有道理……”您说什么都有道理,明大人是为了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再说明大人一心为您办事,还为您……算了,明大人一心喜欢办公。 “他呀。”项心慈心有感慨:“狄路,礼部没事?”官职又不是假的,你不在礼部待着,她这里有新人了,那个雄壮的木头做事也不错。 “……” “问你话呢,你盯着地面做什么!” “怕打扰七小姐的话插上翅膀的速度。” 项心慈愣了一下,瞬间回神去揍他!这小子不说话则以,一说话就找抽。 秦姑姑一把抱住小祖宗:“小姐,看明大人要紧,咱看明大人。” …… 多雨不动声色的急忙为七小姐倒水搬座。 明西洛靠在床头,脸色苍白,手里那车奏折,却没看项心慈,声音略带沙哑:“怎么来了。” 项心慈走过去,坐在床上,紫纱落在床铺上暗花云纹若隐若现,将整个房间衬的蓬荜生辉,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奏章,想了想又给他塞回去,自己要是忙的时候谁从她手里夺记录册她跟谁急:“怎么就病了。” 明西洛茫然的看着又落回自己手里的奏章,听着耳边关心的话,抬头,看到她关心的温柔,仿佛她一直都在,关心的真心实意,愁苦的没有一点水分,鬼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 项心慈伸出手摸摸他额头:“看过大夫了没有。” 明西洛本想躲开,凭什么她想碰就能碰到,但到底没有,又因为她也没去狄路那,心里没有那么介意,或许她就是没想起来:“看过了。” “看过了还这样,哪个庸医看的,先拉出去宰了。” 两人说完没忍住,都笑了。 明西洛也懒得跟她计较,放下了手里的奏章,其实听多雨昨天没在狄路身边找到她,他就没那么气不顺,更何况她还是过来了:“只是一点风寒。” “一点风寒不注意也不容易好,你看我上次,我还觉得就被人踹了一脚算什么,结果骨头裂了,害我现在做晚课都不如以前腰肢流畅。” 你能别提你那伤吗:“知道了。”视线忍不住放她腰上,不流畅吗?他觉得…… “看什么呢。”想想又可怜兮兮的抱怨道:“是不是细了,我最近可可怜了,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就跟那几个花色打交道了,你说我打出干嘛给自己找这份罪受!我真是太不明智了。” 秦姑姑端茶过来就听到这句,您可怜,您一顿一席众生入色,普通人家半年的花销不止,您可不可怜,您应该一顿吃十年的。 明西洛看到秦姑姑瞪她家小姐的目光,也知道她的可怜跟别人的不太一样,但附和道:“确实瘦了。” 项心慈也觉得自己瘦了:“而且我现在阴天下雨腰有点疼,是不是没养好?” 明西洛有些担心顿时掀开被子,让她躺下来:“我看看。” “嗯。” 秦姑姑看两人一眼,自己小姐趴在床上,明大人盯着疲惫的脸给她检查昨天愣拽那匹布扭到的事实,心里冷哼一声,出去。 “这疼不疼?” “啊——”声音软的像小猫一样:“疼……” 明西洛心疼的帮她揉着:“怎么还没好完全,不是都没事了……”明西洛想到是她还是要嫁太子,否则她的话都是笑话,谁理她是谁。 秦姑姑一把甩上了帘子。 狄路看她老人家一眼。 秦姑姑将盘子扔客厅桌子上,没脸说自己小姐,明大人还病着呢,让明大人休息一会行不行,回来让她捏腰怎么了,竟然使唤病人。 狄路看着她老人家。 秦姑姑越想越不对,尤其自家小姐,小姐不是那种别人帮她捏两下就心疼的人,她很小的时候就能让拉了一天重弓的世子给她捏一晚上因为长个子疼了的腿!她绝对做的出来! 秦姑姑绝对还是不能等自家小姐良心发现,明大人也别想等到小姐良心发现,又不放心的转身回去:“小姐,明大人是不是要吃些东西。” 项心慈舒服的嗯了一声:“……你端过来吧,上面也有点疼,你再往上一点……”舒服的闭上眼,哼哼唧唧的往明西洛身边凑了凑。 明西洛看着她,神色温柔,大手几乎能覆盖她整个腰身。 秦姑姑又甩帘子出来,帘子就该换成玉的,撞起来叮叮当当的响才好:“早知道就不把明大人生病的事告诉她,我就不该此一举。” 狄路看眼向厨房去了的秦姑姑,心中觉得,那可未必,就凭前天他在家门外看到多雨,明大人这场病如果小姐不到,就未必能好。 “在侯府还习惯吗?”明西洛一身布衣站在狄路身边,看着午饭后躺在院子里躺椅上晒太阳的的人,虽然脸色苍白,却依旧风度洒然,让人信赖,即便站在锦衣玉服的狄路身边,依旧引人瞩目。 狄路垂头,神色恭敬,也是真恭敬,他听朋友提过这位明大人,单枪匹马,将他们抓起来,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人,狄路甚至自己等人下手的狠辣,不是普通能过几招的人说抓就抓的,更何况还是生死搏亡中:“多谢明大人关心,还行。” 明西洛觉得自己想差了,可如果是项心慈,他又未必觉得是自己多心,她这个人荤素不忌:“你狄叔身体好些了吗?” “在下还没有谢明大人请名医之恩。”狄路说着毫不犹豫的跪下来。 明西洛看着快睡过去的项心慈受了他的拜:“老人家年纪大了,有问题也在所难免,你别介怀,起来吧。” “是。”狄路起身,他感念明西洛为他找到义父,也感念把他带出来的七小姐,如果不是跟在七小姐身边,这些人也会在梁都不予余力的为他找人,换做任何一个人,他再见到义父时都可能是一座坟土:“礼部未必适合你,对吏部你有什么想法?” ------题外话------ 求月票,登登登人,扔狄路小朋友出来求月票 321一更 狄路看了明大人一眼,不知道明大人发现没有,他与七小姐说话有异曲同工之妙,比如,都觉得梁家江山是他们自己的,想往哪里安排人就往哪里安排人。 如果,七小姐因为太子的关系还情有可原,那么明大人因为什么?因为和七小姐的关系? 明西洛转头:“没想法?” 吏部尚书是穆济,油盐不进,不好对付,明大人问他对吏部的看法:“明大人想动——” “子恒。” “一会说。”明西洛走过去:“怎么了?” 项心慈不高兴:“光照到我啦。” …… 梁都的街头巷尾飘着绵绵的花香,晨光如雾照耀着整个大地,早起的人们,这个时间已经摆好了摊位,交接了几个俩会,花市内已经人山人海。 梁国各地的花色种类在这一天齐聚一堂,远道而来的花种更是数不胜数,各色品种争奇斗艳,花香似海,仪态万方,春满香城。 葳蕤院内,晨练的琴音落下。 项心慈整个脸贴在自己的琴上:好想急需睡。 项承看着她这副丧气的样子就来气,一大早的没有一点精神活力,而且今天她要去干什么,她不知道吗,什么时辰了才起来,都要出发了…… 项心慈堵上耳朵,起身,往屋里飘:“别念了,我记得呢,吃了饭,换了衣服就从出门。”不就是让个男人看一眼,急什么。 … 项心锦没有应祖母的话,她一个合理在家的夫人,带妹妹们出去不好。 项老夫人叹口气便没好要求什么:“委屈你了。” 项心锦想起那天柳雪飞给自己写的信,可并没有听说五房进丫头,莫非没有带回来,她也不方便问,最近更没有出门,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已经结束了:“怎么会委屈,祖母多想了。” 项二夫人是个精明的人,今天一早就让人盯着五房的动静,见那边在套车了,赶紧让项心艾过来:“娘刚刚身体有点不舒服,就不陪你去赏花了,正好,你四婶带项七去,你搭个车,顺路。” 项心艾立即紧张:“娘哪里不舒服?” 娘哪里都舒服,既埋怨女儿傻,又为女儿孝顺感动:“可能昨晚没睡好,跟你妹妹好好玩。” “娘,我不去了我……” … 五房内,曹氏刚为老爷穿好衣服,看着去书房拿东西的老爷,又看向来请安却对自己不闻不问的大女儿,早上请个安,也只请她爹的,这样的便宜女儿,让她怎么善待的起来。 可如今再如何,她也得认真,她们整个曹家都指望项家帮忙,她自然不能得罪老爷的宝贝女儿:“坐吧。” 项心慈没理会,她都要走了,是爹又把她叫过来,结果他自己不知道去做什么。 曹氏见她像没听到一样,压下心里一口气,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看到他,但两人同一房难免有打交道的时候,而且相亲的是,总不好老爷一个大男人跟她说什么,才请了自己过来。 曹氏深吸一口气,再看向她神色平和从容,谁让项七屡屡有这样的好运道:“安将军虽然年纪大了,但……” “说重点。” 曹氏一口气没气过去:“你爹让你……”曹氏非常直白的说了当爹的不好与女儿说的内容。 项心慈点点头,知道了,刚要转身。 曹氏突然道:“满春会上人多,你注意点儿。”她都要嫁人了,又是安北王世子,如果这次成了,自家儿女以后定然有求到她身上的时候,低头又算得了什么。 项心慈回头看她一眼:“知道了。”转身离开。 曹氏深吸一口气,心里憋的慌,又斗不过她,除了现今让前面人生的女儿压她一头,她有什么办法,自己不是元配,自己又有事求老爷,自己的命怎么…… 曹氏突然一想,不是啊,心慈相看的是安北王府?安北王的世子是不是也是续弦还有以为前妻留下的女儿? 曹氏突然笑了,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痛快,报应不爽! “你笑什么!”项承从外面走近来。 “咳咳!咳!”曹氏将笑硬憋回去,险些卡主自己,脸色胀红。 “人走了。” 曹氏急忙起身,恭顺温柔:“走了。”还不知道父亲能从边关回来了没有,都病成那个样子了,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 项四夫人让人套好了马车,正在让仆人装野食需要的东西。 虞清菊笑着走来,就知道自家女儿是个不争气的,尽什么孝,自己还没到躺在床上让她尽孝的时候:“四弟妹,出去玩儿啊。” 项四夫人俞氏笑道:“是啊。 “正好,让我们心艾跟着去吧,我这身体有些累,有些不方便,她又吵着要去,我就想着,也不能落下他呀,弟妹带着一起去玩儿吧,正好她和小七关系好,能玩到一起。” 四夫人闻言,有些为难,她是带小七去相看人家的,再带一个万一…… “怎么,有什么不方便?”果然有说法,天天登门提亲的还不算,还想着法的让耶律老夫人帮着介绍,是想让她一个人独占所有姻缘吗。 “嫂子,你看下次行不行,上次发生那样的事,我这心里也没底儿。” “有什么,我特意给她找了几个婆子看着,而且花会上人又不多。” 项四夫人有点儿不愿意,这万一要是误会什么了,看上这个没看上哪个,到时候回来,老夫人还不剥了她的皮:“还是下次吧,我又没单独带孩子们出过门。”说着还上前一步:“你又不是不知道五弟,万一……我可受不住他的怒火,好嫂子你就别为难我了,下次下次我一定带心爱出去玩儿行不行。” “好,好,多大的事。” 虞清菊直接让项心慈去找项七,不是跟她关系很吗!去找她玩儿呀,这时候项七不分点姐妹情出来,看看这些还没有定人家的姐姐们吗!项七才多大,就着急的怕嫁不出去了,她们家这些姑娘,岂不是更着急。 虞清菊笑眯眯的叫来女儿:“你想啊,上次是娘不好,让你和七妹闹了矛盾,你这次跟七妹去玩,不正好修缮两人关系,而且你不想跟她玩了?七妹妹多漂亮啊。 想啊,可她娘向来不不允许她和七妹玩啊,今天怎么了?“我真的可以去?”找七妹妹? 虞清菊将女儿头上的蜻蜓钗插好:“娘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吗。” “娘最好了,谢谢你。” “傻孩子。” 项心慈没问题啊,去就去,一起玩。 秦姑姑快把嗓子咳哑了,也没有得到重视,干脆去准别出去的东西。 项心艾高兴的牵着项七的手,小声道:“是我娘让我来的。”有为自己娘说话的意思,你看我娘并不是不喜欢我们在一起玩儿了。 “二伯母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感。” “什么?” “夸你。”项心慈真无所谓,三姐一进来,就猜到怎么回事,要论精明还是她那位二伯母精明,也就她家姑娘不争强好胜,还有点傻乎乎的,否则,谁知道会有什么结果,暂且就当傻人有傻福吧。 “走吧,小七,满春集会上的花袋能留香一整年呢,我们买几个回来分。” 项四夫人看到两个姑娘心颤了一下:“心艾?你怎么过来的。” 项心慈已经拉着她上了车:“人多热闹。”不过,给她介绍的谁来着?忘了,不重要。 四夫人急着去拉,没有拉住:“心艾,我们下次一起玩儿号码,婶婶看不来那么多孩子。 项心艾从车帘中探出头:“婶婶,我很听话的,不用你看着,而且我会一直帮你小七。”说完用大大的眼睛,同时看着她,目光讨巧。 四夫人叹口气,看着小姑娘圆润有可爱的笑脸,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到时候她看严一点。” 安北王府内一片其乐融融。 耶律老夫人竭尽所能的夸着项心慈小姐。 322二更 老王妃听得高兴,娇俏可爱、活泼开朗好啊,自家儿子就是太沉闷了。 邱家慧默不作声的在一旁伺候,待两位老人家说到高兴处也跟着笑笑,竟然是令国公府的小姐? 可令国公府小姐怎么会嫁进安北王府当继室?不是自降身价了吗,而且听了半天,她也没听到是几小姐,莫非没有排行是庶出?! 邱家慧心中不悦,令国公府好大的威风,连庶出都有机会进安北王府当妻了!也不照照镜子,什么阿猫阿狗也敢盼这场造化。 两位老人家聊得高兴,安王妃突然想起来问了一句:“项心慈是项家几小姐来着?”她年纪大了,记不住那么多孩子,应该是项家四房的吧,项家特别出挑的的几个女儿她还是有印象的,只有项家四房没什么存在感,四房的姑娘们也不常听说。 耶律老夫人神色有些僵:“我没有说过?” 安王妃笑的红光满面:“要不然就是说过我忘记了,几小姐来着?” 邱家慧也听过去,有排行?嫡出?令国公府那种人家,最重名声嫡出,有排行肯定是嫡出,莫非是养在主母名下的嫡出? 耶律老夫人忘了自己说没说,她也年纪大了,现在猛然被安王妃一问,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不会一直没说吧,那—— 安天北正好从外进来。 耶律老夫人立即决定不说,节外生枝:“安将军来了,还像以前一样器宇轩昂、一表人才。” “你快别夸他了,都多大年纪了,还器宇轩昂。” “将军还是个孩子,如果将军算年纪大,咱们算什么,老妖怪?” “你当你不是老妖怪,也不知道项家小姑娘看不看的上。” 项家?是项家的女儿?安天北脑海里不其然闪过一道人影,年纪不大、唇红齿白、趾高气昂,浑身上下不用多看,就透着一股骄奢淫逸的矜傲气息。 “说起项家最有名气的小姐,当属项七小姐。” 安王妃立即嗔道:“莫言。”言多必失。 安天北敏锐的察觉到耶律老夫人的神色僵了一下。 耶律老夫人扶扶油光滑亮的发鬓:“也都是以讹传讹,七小姐性格还行,外面说的多是谣言,人也大大方方,只是有些不愿吃亏罢了。” 安王妃没管项家七姑娘性格,可就连她这位不出门的都听过项七小姐‘名声’,可见项家七小姐是多愿吃亏了。 安天北久不在盛都,并不知道她们回避什么,何况就算听过,他也没功夫去听闺中女眷的是非。 不过这些日子,他倒是对项家一位小姐印象深刻,相信那天整个天衢苑的人,想不对她有印象也很难。 但看她那骄纵到无法无天的样子,身边能用得上狄路那样的侍卫,定是项家数一数二的排行。 耶鲁夫人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道现在该不该说出来,说出来后王妃不同意不让安将军去了,自己岂不是得罪了项家,项家本来就不同意,还是自己千方百计求来的,结果安家不去…… 可万一事情败露了…… “耶律婶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就想着安将军这等风姿怎样的美人配的。” 安天北皱眉,他说过,想找与自己年龄相当,孝顺守礼的,并没有功夫像带孩子一样带妻子。 安王妃见状,顿时心虚:“时候不早了是不是?” 耶律老夫人也急忙起身:“是啊,是啊,别去晚了。”心里想着只能对不住老王妃了,再说如果将军喜欢,相信将军也能说服老王妃。 再说婚姻之事是两个人过,成不成的总该将军满意不是吗,何况七小姐那样明眸若水的一张脸,配英雄好汉才是,梁都这些油脂纨绔怎么配的上。 哎,如果不成,她就豁出去,把安将军这老大难的婚事包了,定给老王妃找个如意的儿媳妇。 安天北出了门,突然有些不想去。 守朝探过头,耶律老夫人已经上车了:“将军——” “走吧。” 安嬷嬷立即拉出要上马的守朝:“将军怎么没有穿那天选的衣服?不是说好了今天穿吗!将军还是平常的打扮。” 守朝有些心虚,赶紧要上吗。 安嬷嬷又将他拉下来:“你说话,跑什么,衣服岂不是白买了。” 守朝被拽下来:“嬷嬷严重了,留着平时穿就好。” “我问你将军为什么没有穿?是不是你忘了说?!” “冤枉啊,小的就是自己忘了穿,也不能忘了这等大事,但将军的性格您是知道的,将军不穿,小的也没有办法。” “你不会想想办法。” “小的我想了呀,老太太都搬出来的,将军还是这样出来了,而且都现在了,总不能拉将军去换衣服吧,万一换的过程中,突然发火不出来了……” 安嬷嬷闻言,赶紧放开守朝:“走了,你可把将军看好了,别让将军中途跑了。” “怎么会,这点信任还是可以给将军的。” “贫。” …… “七小姐要去与人——相看?” 秦姑姑看眼第一次与自己主动说话的男孩:“对。” 狄路觉得自己问的也是废话,他刚才不是都听见了,只是……他们小姐与明大人是那种关系,和太子也不清不楚的,还要出去相看别的人家!? 秦姑姑差异的看向他:“怎么?” 狄路摇摇头,对万事万物觉得不会动摇的心,受到了不大不小的碰撞,更是在秦姑姑坦然的目光下继续碰撞,一时间,觉得是自己误会了小姐和其他人的关系,要不然就是误会了几年没见的人类…… …… 城外的春满花会一片繁荣热闹,真正三片大山,围城一个个圆形的街道,人来人往,花香满城。 走在街上的女子,头上都簪了一朵鲜花,男子也难得戴了一朵在腰上或者肩上,处处可见花色、可闻花香。 项心慈下了车,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附近的人因为对方身上的家徽,不自觉的退避三舍。 项心慈浑然未觉,看着一眼望不头的奇花异景:“明年,我要这样的盛景连到荒野山。” 秦姑姑符合:“那是肯定,咱们咱们荒野的名气也不比三山小,只要确定今夏城西没有水患,这片繁荣定能连接而上。” “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耶律老夫人看人群中走来的安将军,心里一万个满意,千娇百媚的项姑娘看到了也肯定满意,男人到了这个年纪,又是安将军这样的官职,自然卓尔不凡,吸引世人。 而安将军就是在不解风情,在这样的氛围里,看看人比花娇的小姑娘,也定然分外怜爱、疼爱在心吧:“满春日有好几场花卉,这场花卉是最大的,梁都的女子多会出来赏赏花,与约的时辰还有一段时间,安将军就不用陪我这个老婆子了,自己去走走看看,等时间到了,咱们在借口祈雨庙汇合。” 安嬷嬷闻言客气相邀。 耶律老夫人没有应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玩法,她现在只祈祷着,这件事两人都满意,解了燃眉之急。 “将军,您总看耶律老夫人做什么?” 觉得她有问题,在担心别的事还是女方没来?如果后者,他觉得耶律夫人不必如此。 三山花会,是梁都城外三座相邻的梁都花山,各有其主,争奇斗艳,每年在这一天三山都会拿出最好最优的花品,争这花王之名。 同样三座山今日也会对外开放,允许交一定的费用,便可进园寻香,各路摊位也可以摆到山上,每年单收这些天的费用,也够三大花山大赚一笔。 “你们知道安将军回梁都了吗?” 汪棋手里拿着一束梨花,安安静静的跟在姐妹们身后。 “听说了。” “我还听说安将军要续弦了,我娘说他天煞孤星,不知道谁那么倒霉要做第二个冤死鬼。” 323三更 “我也听说了,他上个妻子就早逝,不知道新娶后能活多长时间。” “最主要的难道不是谁家将女儿嫁给他了吗?” 众女儿互相看一眼:“应该没有吧,可是会没命的,汪棋,你听说了没有。” “啊?”汪棋没听她们说什么,正嗅着手里的花。 “你问棋棋没用,她呀就知道她黑白子。” 众女儿笑笑,其中有一个开口,声音不大,却声音温柔:“我觉得安将军很好啊,为国为民,如果能嫁给他……” 年长些的女孩子闻言,立即开口:“不是那样,不是那样,你以为当将军就是英豪,你没见那些当兵的,一个个不单长的难看,行为还粗俗,他们的眼睛和四肢都跟咱们长的不一样,别提多下了,你想想这些人的头目得多恐怖。” “就是,就是,听说安将军能让小儿止哭,长的特别高兴凶恶,他娘子说不定就是被他吓死的。” “克死的。” “吓是的。” “克死的,梁都的和尚、道士都说了,他天煞孤星,早晚把安北王府所有能喘气的都克死。” 众女儿一阵惊呼:“这么厉害!” 汪棋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们。 “那还有假,天福寺最有名望的老和尚给安将军批的八字,肯定是真的。” “要嫁给安将军的人岂不是惨了?不知道谁家的女儿这么倒霉要嫁给他。” 项心慈闻言从水石旁转过头,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冷笑,直接起身。 项心艾想拽了她一下,没拽住,这次刚出来。 狄路喂着鱼当没看见, 项心慈紫纱垂落,满脸笑盈盈的看着她们:“姐姐们,这是操什么心呢?吃的太饱撑的?”清灵的声音故意带着孩子的稚气。 众人闻言瞬间看过去,仿佛看到了石缝中开出的雪莲花,美的恍神,好漂亮。 “哦?真是傻的!” 一个女孩见状立即冲出来:“你说什么呢!” 越来越多的人跳出来:“就是,口出恶言,没有教养,” “还偷听别人说话,没有规矩。” “就是,你又是谁!凭什么自以为是!” “说的什么话!你才吃饱撑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吃饱了。”项心慈缓缓走出来。 汪棋一愣,春风、春景、春色仿佛都汇集在走来的女子身上,耀眼的像山间的妖风,夺目的如今天的花王,她比以前更美、更吸引人眼睛了。 汪棋顿时有些心虚,自己…… 看着她走来的女孩子,心里一阵不舒服,美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又没有说你!” “对!多管闲——” 项心慈将自己项家的族标露的明显一点。 “闲……闲……”说话的人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个‘事’字咽到了肚子里。 几个姑娘立即互相推挤着:怕什么。 就是怕什么,项家的人就能不讲理了。 其中一位姑娘,顶着强权的压力站出来,隐约猜到了对方是谁,项家一眼就让人看出的好看姑娘,应该就是传闻中那个出口无状,还拒了与她共患难的容家亲事的七小姐了。 这样的人事后竟然还有那么多人求亲,真是瞎了眼,容少爷倒了八辈子霉,才遇到她:“谁……准你听我们说话的,我们又没有说你!”越说越理直气壮,本来就是她偷听。 “对……”都是有志之后,谁也不想事后背个向权贵低头的名声! 项心慈笑了,笑的分外好看:“你想说的是——你们背后说人坏话,被人听见了吧。” “你——” 项心慈:“脸大声高,还恶人先告状了。” “你说谁!谁知道你在那里。” “就是,而且我们又没说错。”她自己的名声多不好,她自己不知道吗!还出来说别人! “别说还说你们是傻子,你们就真是傻子。” “你才是傻子,所有人都那么说。” “所有人说的就是对的。” 秦姑姑走出来,安静的站在小姐身后。 “那也不能证明我们就是错的!” 项心慈摇摇头:“当然没有说错明,众位姐姐说的太对了,只是北地的安将军如果是天煞孤星,被他护在‘后院’里的你们是什么?待宰的羔羊?还是说你们连羊都不配,期待着北地门户大开,让蛮夷掳了你们去当牛马,好在草原上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就是说你们相当——牛马!” “你——” “你——” 项心慈俏皮的卷着发梢:“你什么,说到姐姐们心坎里去了。” 众女孩跳脚:“胡言乱语!” “满嘴难听的话。”谁要当牛马! 项心慈好无辜:“哪句难听了,北地安将军天煞孤星啊,这样的命格还能去守疆土,谁选出来,多侮辱你们这些命格高贵的姐姐,找五福俱全的你们去多好,站在城门上,对面敌人一看你们金光闪闪的命格,转头就跑了,不省了咱大梁的车马弓箭,还能多买两朵花,你们说对不对?” 小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愤怒不已!这话认下就是他们辱没安北王府的英烈,好歹毒的心思。 “你别血口喷人,我们有没有说安将军守城无功,我们在说他的命格。” “对,命格和功绩又没有什么关系!” “而且命格也不是我们说的,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 “别以为你是项家小姐就了不起……”不过五房的而已。 “命格?也是,杀敌无数的安将军竟然是这种命格,咱们可就惨了,咱们是什么命格?不会因为咱们没杀过敌人,被隔离在五行之外,不配为人吧?还是天命觉得姐姐们太多,忘了把你们这等存在感薄弱的人写上去?真可怜,没有命格的人在这里说榜上有名的,还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这等厚脸皮怎么练出来,教教我,我也长长本事。” “你——” “你是不是来吵架的。” 项心慈眨眨眼:“我在请教姐姐们做人啊?” “你——” “你——” 汪棋急忙拦住要起口舌的朋友:“不是要看多瓣桃吗,时间不早了,赶紧走吧,一会人该多了,走吧……走了。”汪棋回头看心慈一眼,没敢劝她,她也不听劝。 何况确实是自己这边说话不对,没站在大义上,多说无益。只是……心慈是大义凛然的人? 众女孩也没人想和可能是项七小姐的人吵架,人的名树的影,万一她真是。 几个小姑娘冷哼一声,互相找着脸面扭头走了。 秦姑姑惊讶的看着小姐,小姐竟然为忠臣良将出头了,不是,小姐竟然懂得了如此深奥的道理。 项心艾也有些惊讶,小七真厉害。 “看什么看!”也不影响安天北上书杀自己时,自己活剐了他!不过,西北、正北、东北三路蛮夷联合打过来的时候,她真以为梁国完了,不依不饶的要着给佛祖塑金身,只希望佛祖能保护这片繁华地,哪怕只保住自己住的寝宫也好……那狼狈的样子不提也罢。 所以这些人虽然可恶,但吧——自己大度! 秦姑姑不吝惜夸奖:“小姐大仁大义。” 焦耳不甘落后:“小姐忠肝义胆。” “小姐忧国忧民。” “小姐是项家的好小姐,梁国的好儿女。” “小姐长大,懂事了。” “小姐……小姐人美心善!” 项心艾不断点头,说的就是你! 项心慈闻言郑重的向自家佣人和姐姐鞠躬。 所有站在她面前的丫鬟婆子一哄而散。 只有项心艾虔诚的看着她。 项心慈起身,神色庄重,意境深远:“我——也这么觉得!” “小姐!” “心慈,你讨厌死了。” 焦耳、心艾追着项心慈跑远。 守朝从石路旁的亭子里走出来,不禁看眼走远的人们,项家那位小姐? 安北王站在茂盛的芍药后,一人高的数棵芍药花正好遮住两人的身影:心慈,到是适合她。 “将军,是项家小姐?” 安天北看他一眼,他又没瞎。 324四更 守朝怕将军记不住:“项家这位小姐好像有点不一样……”应该说:“项家对姑娘的管教别具一格,遇见过她很多次。”似乎不那么教条,守朝有点期待与将军相见的项家小姐了,是不是也很——与众不同,将军期不期待:刚才站在项家小姐那位小姐打扮的人,是不是将军的想看对目标,虽然不及帮将军说话的项小姐好看,但也非常温柔、爱笑,一看就和自家将军合得来。 安天北不期待。 守朝看眼转身就走的将军,急忙跟上,不多看两眼?后面那位姑娘极有可能是未来王妃! 守朝追的吃力,走这么快!有没有人追!不过想着,项家那位姑娘如果也是这样,肯定能受得了将军的性格:“将军,您等等我。” …… “是项家七小姐吧?” “肯定是她,看那狐媚样,尤其那双眼睛,笑成什么样了。” “她自己什么人她自己不知道吗,她还说别人,我们再怎么样也比她好吧,她害的曹夫人还不够惨。” “她还用秋千撞童小姐。” “何止,她还在穆小姐与段小姐两人间搅合,搅合的两人反目成仇。” “她还退容家的亲,容家对她多好,在她名声最差的时候都没有放弃她,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退了,容家后来求亲,她还拿乔了。” “还是求亲的人家多了,我听说吏部右侍郎的儿子也求亲了。” “肯定挑化验了。” “她还有脸说我们,我们怎么说也没做过她那些事!” “就是,故意在令国公寿宴那天出现在男席上,她就是故意的,现在又跳出来为安将军辩解,不知道安的什么新,她就是故意勾——”想想自己未出阁的雇你爱过你,说这两个字不好,又咽回去:“肯定没安好心。” “棋棋你怎么不说啊?” “别在后面玩花了,快点过来。” 汪棋不想说这些,虽然她觉得心慈脾气有些不好,也比较任性,但这样背后说人不好:“我就在这吧,我还得等怡芩呢。” “那好吧,” 几人边走边说,恨不得立即回去出了心口恶气。 守朝有些茫然,不是他们要听,这片花林出去就一条路,想不听都不行,原来是项家七小姐?几房的小姐?他们将军相看的是几房的? 守朝看眼自家将军,想不起来,又收回视线,继续听。 守朝不禁咋舌,项家七小姐那么有名?听这些小姐们说的如数家珍、滔滔不绝,还有,这位项七小姐如此不讲理吗!这么彪悍? 不过想到那天天衢楼的事,好像她的确做的出来用秋千撞其她小姐的事,不过刚才帮他们将军说话了,应该也是通情理的吧。 安天北站定。 守朝茫然的看着前面,将军人呢?将军?猛然看到将军已经拐上来大道,自己还跟着前面那些姑娘,吓的立即向将军而去:“小的……” 安天北不想听,转身就走。 …… 项心艾追累了,看着肆无忌惮躺在草地上的妹妹,自己想了想,也大着胆子跟着躺下来,望着蓝蓝的天,漂泊的云,原来天这么蓝啊。 … 花香越来越浓,街上行人如织,跑闹的儿童、花甲的老人,因为正月十五花会意外走的彻查,如今的梁都城夜不闭户、鸡狗安眠,老人孩子上街更是数不胜数。 项四夫人笑语晏晏的捧着耶律老夫人,自家孩子都还没有议亲,说几句好听的应该何况对方还是官宦世家,耶律夫人也有品级在身。 只是耶律老夫人丧夫较早,做起保媒拉线的营生,后来耶律大人长成,考取功名、入仕为官后,耶律家女眷也没有丢下人脉,一直做着,是官宦人家说媒第一个会想到的人家。 耶律老夫人笑着,应着四夫人的话,项家四房只要不眼高,女婿很好找,人品好,能过日子的更好找,就怕对方用令国公府到底门第为他们女儿说亲,那便是高不成低不就了,毕竟四房和五房处境差不多。 四夫人怎么不知道,所以没往高的暗示。 耶律老夫人自然笑逐颜开。 安嬷嬷眼尖突然道:“来了,将军来了。” 耶律老夫人闻言赶紧圆:“安将军记着时间呢,没迟到。” 四夫人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吗,的确没到约定时间:“是我们早到了,女孩子吗,害羞。”在山坳处桃林亭里等着了,她也让人将心艾带走了,再让自己贴身姑姑跟着,保证不会相看错。 四夫人转头看到走来的男人,心里凸了一下,这等风姿就是配……急忙回神,慈爱一笑,怪自家女儿没那福气,而且小七别的不行,长的确实漂亮,能高攀了这门婚事,自家女儿可就未必了。 安天北恭敬问安:“四夫人安好。” 四夫人急忙还礼:“当不得,当不得,安将军多礼。”四夫人越看越满意,安北王府世子,世子妃便是正一品,更不要提安将军背后挣的荣誉了,这若是嫁进去,就是续弦也是百里挑一的好亲事。 至于那命格,安将军父母和女儿都活的好好的,哪有那回事。 耶律老夫人与几人又寒暄了一会儿。 四夫人将自己身边的姑姑留下,千叮咛万嘱咐后,跟着耶律老夫人去烧香了。 安嬷嬷见人走了,才将自家主子带到一旁,低声道:“将军,您看在王妃娘娘年事已高的份上,看在老奴伺候您多年的份上,看在老爷在外征战的情分上——” “嬷嬷——” 安嬷嬷将挤不出来的眼泪收住:“将军,老王妃就这一个愿望,您可别为难王妃。”将军没少搅黄他的事。 “我知道。” “人就在下面桃花停里,一会项家的人待您过去,您切忌想着老王妃……”说着又要挤眼泪。 安天北立即看过去。 安嬷嬷收住,退后一步:“将军请。” 安嬷嬷立即拦住后面的守朝,咬牙切齿:“别让将军刁难女方——” “嬷嬷,您这不是刁难我吗?将军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安嬷嬷彻底放手:听天由命吧,不成也没有办法,衣服都没有穿,还指望将军有几分诚意,肯来就不错了。 桃花林中的凉亭里,清风吹过,阵阵桃花香气弥漫,粉色、白色的桃花瓣轻轻飘落,静静的园子里不时传来女孩清灵的笑声,活泼又肆意。 项心慈散漫靠在柱子上,一身蓝色东珠绕腰,缂丝银线提花长裙,将少女腰肢衬的盈盈一握,缥缈梦幻。 只是梦幻的少女,并没珍惜,像市井纨绔一般,手里拿着一束桃花,正在没正经的逗自家小侍女:“焦耳,你猜它们的瓣数是单数还是双数?” 焦耳歪头想着:“奴婢猜对了呢?” “猜对了那组桃花扇就是你的。” “真的真的,小姐真好,奴婢猜——” “别急,如果猜错了,你家小姐就把你当桃花送去别人家开。” “小姐,您太讨厌啦,奴婢还小呢,那奴婢猜是双数,预祝小姐好事成双。” 项心慈用花枝点点她额头:“调皮,不过,会说话,就是没用对地方。” “小姐,您一句话转几个弯,快数吗,奴婢等着桃花扇呢。” 项心慈柔弱春水的手指摘下一片挑花瓣,粉色的花瓣从她莹白的指腹上落下:“一。”美颜弯弯,无尽桃花春意,犹如开到迷途,忘了时光荏苒、岁月恒流。 “二。” “小姐,小姐,你快点吗?” “慢慢的数吗,三。” 安天北怔怔的站在一片桃花树下,看着凉亭里的人。 四夫人身边的俞姑姑松口气,没有错,是七小姐,亭子里除了一看就是丫头的人,就剩七小姐,侍卫、婆子都在厅外,绝对不会相看错:“安将军,那便是七小姐。”有什么话快问,时间不多,她们府上是出去对安北王的尊重才将自己小姐带出来的,并不是巴结你们安北王府。 守朝惊讶的说不出话:那位七小姐!? 325一更 守朝瞬间看向将军,是那个项小姐!! 安天北神色肃穆的看着亭子里的人,周围的一切,随着亭子里的人转头看过来,瞬间消散,天地之间只剩她穿过花海林风淡淡的一眼,裹挟着傲慢的骄傲,轻描淡写的浅浅一眼。 安天北亦没有退缩,稳如山岳的看回去,春光润日里,镇天定地。 一位水做娇柔的女子。 一位顶天立地的男人。 岁月隔开两人年龄的时间,似乎只是为了沉淀彼此的性别。 守朝突然紧张,耶律老夫人怎么会想到这位小姐,她哪一点符合将军的要求,而且年龄太小了。 项心慈看着他,花瓣揪的漫不经心,原来是他啊,省事了,相看两生厌,谁也不用为拒绝谁而费力。 不过,看什么看! 项心慈眨眨眼,一双潋滟生辉的眼睛,星河日月,一载春秋。 安天北眉头皱起,目光停在她脸上,眉毛墨如远黛,肌肤瓷白如玉,笑起来尤其灵动如画,看陌生人时,和看他是他相见的人时,是两种心里。 焦耳看眼俞姑姑,悄悄退出凉亭。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先让一步。 俞姑姑刚想说话,猛然对上安将军突然严肃的神色,顿时有些惶恐,怎……怎么了:“将军……七小姐就在那里……”有话您快说…… 守朝随着将军的视线看过去,神色亦慢慢肃穆,虽然他不觉得将军几句问话,回吓退项七小姐。 但这位七小姐绝对不能容忍独守空房,丈夫长期在外征战,或乏味的后宅日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那么感觉,她不是将军心中期待的继室人选,问了她也不可能同意。 “安将军……” “安将军……” 小桃见自家将军不说话,急忙拽守朝袖子。 守朝看眼将军,转头替将军再问一遍:“亭子里,是项七小姐?” 俞姑姑颔首:“我们七小姐最喜欢花花草草小动物,非常有爱心。” 守朝觉得项家人为了推销,什么话都说的出口,再次看向将军。 俞姑姑看眼众人:“要不,我们去那边看看花?”把空间留给两人,他们在花树间也看得见他们,不算孤男寡女。 花海桃林中,一瞬间只剩下亭里的女孩和不远处桃花树下的男人。 项心慈见他不过来,慢悠悠的移开了视线,低头继续揪花瓣,安静的等着他过来,说完话,完全爹的任务。 安天北想过今天可能会见到任何人,但没有想到是她。 不远处。狄路看到了守朝。 守朝也看到了他,但想想亭子里是他主子,在这里看到他不足为奇。 两人勉强颔首。 狄路不服七小姐不行,相见的竟然是安北王一脉,她是觉得她自己死的不够轰轰烈烈! 另一边,安天北直接转身离开。 还没有站稳地方的守朝见状,急忙追去。 俞姑姑等人见状,也急忙追过去,这是怎了,好好的怎么就走了! 守朝也莫名其妙,急忙追上! 狄路抬步向亭子里走去。 焦耳又冒了出来,期盼的看着小姐手里的花瓣。 项心慈笑看着自家傻死丫头,对某人转身走不走没兴趣,反正都算她任务完成:“好好想想,改不改?还有四朵哦?” 焦耳神色坚定:“不改,不改。” 秦姑姑觉得:“改一改吧,万一单数呢,你的桃花扇不就没了?” 焦耳闻言有些犹豫,秦姑姑数花瓣了?“没……猜准?” 狄路看着几人,没因为安将军离开,而有任何异常的神色,又重新看向一眼望不到头的桃花路。 灿烂桃花中人比花娇的一切。 “你说什么!转身就走了?那是看上了还是没看上?不是……我是说,这算怎么回事?” 俞姑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安将军转身就走了。可好说没看上,安将军看了好一会,但这话当着耶律老夫人不能说。 耶律老夫人叹口气,看来是没成,自己想差了,本想着…… 安嬷嬷歉意连连,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了:“四夫人实在不好意思,奴婢家将军……四夫人放心,奴婢家王妃改天请老夫人喝茶。” 耶律老夫人是中间人,也立即上前歉意的与四夫人说话。 俞氏点头应着,也不笑,可心里明白,但凡多打听一点,安将军也不会喜欢那样跳脱闹腾的姑娘。 理解归理解,该摆的气势还是要摆足。 俞氏走后,安嬷嬷都没脸看耶律夫人:“对不起夫人,将军他不是故意的,他肯定是有什么急事。” 耶律老夫人叹口气:“你赶紧去看看,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哪里,都是奴婢家将军的错。” “我没事,你赶紧去看看安将军。” 安嬷嬷站在马车前,不知道说什么好,四夫人的脸色多难看,将军就是不喜欢,也不能转身就走,何况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让外人知道了,人家小姑娘以后怎么定亲,安嬷嬷恨铁不成钢! 安天北什么话都没说,上了马!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转身走!“驾——” 安嬷嬷赶紧让人去取马车,这回可将项家都得罪了! …… “直接走了?” 秦姑姑点点头:“直接走了。” 项承想,那就是没看上,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知道了,下去吧。” “是。” “等一下,让她别多想。” “是,老爷。” …… “怎么了?他欺负人家姑娘了?” “……” “你倒是说话呀?” “……” “你是不是存心让我着急!” 邱家慧扶好姑母的手:“您别急,您让安嬷嬷想想怎么说。”没成?省了自己动手麻烦。 安嬷嬷垂下头:“将军只进去了一会儿,看了人姑娘一眼,立即就出来了,但……但……” “但什么!” “对方是项七小姐。” “什么!” 安嬷嬷头垂的更低了:“项七小姐……” 邱家慧惊讶的看着安嬷嬷,在全梁都女眷里出了名的项七小姐?!耶律老夫人怎么敢给表哥说个这样的。 安王妃脸色难看多,耶律—— “王妃娘娘,耶律老夫人来了。” “让她进来!” 耶律老夫人姿态很低:“王妃娘娘,你或许觉得我不安好心,可我是真觉得项七小姐不错,人好,性格要强,性子活泼,是顶好的姑娘家,长的又漂亮好看,自然要配咱大梁铁铮铮的男儿,是我想差了,王妃娘娘要怪就怪我……” “……” “王妃娘娘都是老妇不懂事,自作主张,惹了将军闹心,这是老妇一点心意。”说着将礼单递给一旁的安嬷嬷。 安嬷嬷看眼没任何表示的老王妃,没敢接,王妃还在气头上。 耶律老夫人见状,跪了下来:“王妃,老妇没有坏心,也是想着将军好的。”说着将礼单又往安嬷嬷那里推了推。 安嬷嬷看眼王妃。 王妃见她都跪下了,又那么大岁数了,而且耶律老妇不是收银子看婚事的人,一开始项家还不同意,是她费了心的,估计真像她自己说的‘合适’,合适什么!那么一个过河拆桥的搅家精! 王妃微微点头。 安嬷嬷将礼单收了过来。 耶律老夫人松口气。 待耶律老夫人走了,老王妃将桌子一拍:“守朝呢!把他叫过来!” 邱家慧抚着老夫人的背:“姑母您别生气,表哥也没有想到……” “就算是项七小姐,他也不该就那么走了!” 邱家慧垂下头,走了就走了!项家五房声名狼藉的七小姐而已!表哥没教育她一通再走已经手下留情! “守朝呢!让他快点!” 守朝被看的浑身僵硬,他什么都不知道,安嬷嬷看到多少他就看到多少,将军没有给他任何话,但他觉得:“将军,应该满意吧……” 什么!?王妃瞬间看过去? 安嬷嬷也看过去? 邱家慧帮王妃抚背的手都忘了,什么意思? 326二更 有什么不对吗?守朝被看的心里有些发毛,他仔细想了一下:“将军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看了项七小姐很久……”看了那么长时间,肯定不是因为讨厌,而且项七小姐很好看。 安嬷嬷也想起来了,是看了很久:“可,将军不是要问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将军并没有问?” “问了……就被拒绝了?”谁愿意独守空房,又是那样的娇妻美人。 安嬷嬷嘴角抽了一下,是……这样? “属下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将军回来后什么都没说,但属下不觉得将军讨厌项七小姐,项七小姐还……” 邱家慧立即开口:“不讨厌就是喜欢!也许是懒得多说呢!” 安嬷嬷、守朝同时看表小姐一样。 邱家慧柔柔弱弱的垂下头:“我……我是怕大家猜错了,表哥以前毕竟都是如此……” 安王妃看向安嬷嬷,你怎么看。 安嬷嬷不是不了解表小姐的心思,王妃已经松了口,将军收房是肯定的,并不将你女孩子吃醋的观点当观点。 而且别说将军看了七小姐很长时间,自己也看了七小姐很长时间,真美,说她是桃花仙都美不出看到她时的心情愉悦,怎么可能懒得多和小美人说话,这么说……“王妃娘娘,守朝说的有道理……”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叫耶律老夫人回来!”又急忙吩咐家慧:“将耶律老夫人的礼单加一倍,一会让耶律老夫人带回去。”先不管自家儿子什么想法,先将关系打好,容她问清儿子的态度。 与此同时。 项四夫人被自家俞姑姑说的也不知道是成没成了:“真看那么久?” “是挺久的。” “但我听着安家的意思怎么像没成一样?” “不知道,奴婢也觉得他们好奇怪。相看,相看,不应该是互相看看,两人都看了为什么安家好像哪里不对一样?是不是安北王府和老夫人那边还有其他约定?” 项四夫人不知道:“一会老夫人问话,我该怎么回答?” “夫人将自己看到的说了就可。” 项四夫人松口气,她现在已不求将事情办好,只求不要办差就行。 …… “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你倒是给句话呀。”安王妃着急,儿子不回来她着急,儿子回来了她还着急:“你说话啊。” 安天北沉默着。 “你不说话我知道你想什么!不高兴耶律夫人给你介绍的是项七小姐?那位是不好,不说她做的那些事,就说她跟容家那是就……” “她和容家定过亲?” “定过,容家没有向朝廷投诚的时候,两家就定亲了,都不是有名望的人,没起什么波澜,后来容家起势,与项家这场婚事也算相识于微末,没什么不妥,可后来项家七小姐那名声,就没见过谁家千金小姐那么能惹事的,但容家也不离不弃,外人也说不上什么,后来项家小姐出事后,两家就退亲了,具体为什么不清楚,但容家后来又去求娶过,项家没答应,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项七小姐出过什么事?” “元宵灯会那场事故,项七小姐应该是手上了,又说是毁容,几个月前不攻自破了,总之应该受伤了,那天的场景,哎……两家有缘无分吧。” 安天北若有所思,原来是退过亲,难怪嫡出会答应续弦:“她现在不好定亲?”毕竟退过婚。 安王妃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从初春到现在,盛都没定过一门亲事。”安王妃突然回神看向儿子:“你……问这些……” 安天北想着事情。 安老王妃斟酌的看着儿子,自己先皱眉,她不喜欢项七!这么跳脱的性子,儿子不在家谁压的住,别到时候传出什么不好的话:“你可想仔细了,我虽没见过项七小姐,但听的那些,想来也不是安分,未必能照看思儿、照顾我。” 家里不是还有仆人:“那边怎么说。” 安老王妃的脸色沉下来,坐在主位上不说话。 安天北见状起身:“娘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给我回来!坐下!” “……” 安老王妃叹口气:“如果你觉得……” 安天北打算母亲的话:“孩儿没有一定要娶的意思,母亲不同意就算了。” 安老王妃是不同意,但也跟自己儿子没仇,何况儿子朝不保夕,娶什么人不是娶,活着的时候高兴,她就高兴,安老王妃道:“我还没问,明天让耶律夫人去问问。” “娘,您不用——” “我知道,可又不是跟我过日子,她如果闯了祸,头疼的也是你。” 安天北垂下头,不习惯说这些。 安王妃笑了,看来是真喜欢,都知道害羞了,好,喜欢就好,其它不重要。 …… “你今天做什么了?”项逐元捏着手里的筷子,神色严肃的看着面前的菜,并没有下筷。 项心慈挑口五丝鱼卷,脆香软滑,厨子把握的非常到位:“没做什么。你怎么不吃,越来越挑食了,那么多大厨都伺候不了你。” 郑管家看七小姐一眼。 项逐元干脆放下筷子,看着她:“好好想想。” 项心慈慢慢嚼着,没有去明西洛那、没有见旭旭,做什么了?什么也没做:“哦——你祖母让我去被人看,这件事跟我无关,是她虚荣答应的,我要是不去,你祖母脸就丢没了。” 项逐元彻底不想拿起筷子了:“你无辜。” “当然。”这个醋溜花瓜片也好吃。 “安天北你了解多少?” “我没事了解他做什么。” 项逐元深吸一口气,行:“人见了觉得怎么样?” “不知道,没看清。你不吃?” 项逐元拿起筷子:“不要什么地方都去,什么人都见,三山附近多少人,你还敢往人多的地方去,上次的教训忘了。” “所以说你祖母居心叵测。” “……” “哥……我不想吃秦姑姑给我夹的,我想吃你给我夹的,你夹的香,哥,我要吃那道笋丝。” “那就别吃了。” 项心慈瞬间将筷子放下,生气的扭过头。 项逐元揉揉眉心,揉了很久,才不情不愿的拿起筷子,起身夹了一著,放她碗里。 项心慈立即扑过去抱住他的腰:“最爱你了。”转身吃饭。 项逐元又给她夹了一著青菜:“以后这种事,就是祖母开口也不许去。” 项心慈将青菜挑他碗里:“你跟你祖母说去。” “安天被耳前那道疤明显吗?” 项心慈茫然:“什么?” “没什么,吃饭。” 项心慈垂头吃笋:不明显,基本看不出来,长得也还行,项心慈瞬间软绵绵的倒哥哥身上:“大哥夹的菜真好吃,我能多吃一碗。” “你每天都是两碗。” “那三碗。” “别闹,起来吃饭。” “我的腰——” 项逐元的手立即放在她腰上,声音温柔:“疼了……” “嗯。” …… 上工的工人刚刚到岗,耶律老夫人笑逐颜开、迫不及待的成了项老夫人房里的客人。 项老夫人在管不管耶律老夫人一顿早饭上踌躇了片刻,便斩钉截铁的拒绝:“就是去赏个花……”算不得相看。 耶律老夫人心猛然一顿,这是……项七小姐没看上安将军?怎么可能,好不容易安将军没拒绝,这边怎么……她以为:“老姐姐,您又说笑……” 项老夫人也希望自己说笑,可她怎么赶在自作主张,项承说了谁答应了谁出女儿嫁,她上哪嫁自己的女儿去,不孝子,活活气死自己算了:“只是出去赏赏景,总之在家里闷着也不好。” 耶律老夫人真急,安北王府今早又给了她一份礼单,摆明了是希望自己拿此事:“老姐姐,可是七小姐因为安将军的事生气了?” 生什么气?“哪里,没有。” 耶律老夫人急着解释道:“安将军是怕唐突了姑娘,才没有上前询问,七小姐千万别乱想,安将军对七姑娘那些传闻从未相信,而且外面传的安将军也多有误处,两人都是谣言的受害者,也应相互体谅不是,姐姐说呢?” 327三更 项老夫人觉得不是,自家不是谣言,谣言都对项心慈客气了。 耶律老夫人自认知道七小姐的顾虑:“安将军只有一位女儿,将来安北王府还是不是……老姐姐,要不你让我见见七小姐。” 项老夫人看着耶律老夫人样子,似乎有些懂儿子看自己时的心态了,有些人总认为她们最懂对方,就项七那样的,她没同意,安北王府就烧高香吧。 等下,这么说,安北王府竟然同意了?!她哪里来的运道,简直,简直。 不同意吗?“姐姐,这是多好的机会。” 项老夫人感慨项七的运道,但又如何:“是我们家孩子太小,还想再留两年。” 耶律老夫人皱眉,安七小姐确实年龄不大,不着急这么快嫁人:“可这么好好的姻缘……您就让我见见七小姐。” “是我家项七没这福气了。” 耶律老夫人尴尬的笑笑,便知老夫人不应,对这门亲事没那么看中了,为什么,明明她觉得项老夫人很意动,怎么突然就不同意了:“老姐姐……”耶律老夫人又磨了会项老夫人。 项老夫人神思松动,但口气很硬:“缘分没到吧,老妹妹就不要再提了。” 耶律老夫人说媒这么多年,见状便知是七小姐没同意,或者五房没同意,从项老夫人这里是攻破不了什么了,只能换个方向想问题。 …… “你们家五夫人身体不适?” 吴姑姑点头。 耶律夫人只能离开。 …… 耶律老夫人没有想到这一点:“是很久没有见过五房出门了。” “娘,要不让老爷接触一下项五爷?” “只能如此了。” …… 项承直接拒绝,没有一点转换的余地,口气生硬,谈都不谈。 耶律少府没想到圆滑的项五爷,会在他开口后,直接拒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耶律老夫人彻底看不懂这一家了,如果一家子都不同意,她要是说服了项七小姐不是给项家添堵,到时候才是真结仇:“项五爷为什么不同意?” 耶律夫人想想:“是不是因为曹氏,继室难为?” 耶律老夫人斟酌一番,不无这种可能,项五房就是继室,与项家是个妯娌比肯定受过很多委屈,而且同样上面有一个女儿,项五爷会拒,也在情理之中。 “这项五爷也太能想了,安北王府跟他院子又不一样,那是继室难做吗,那是他这么多年碌碌无为,安将军又不一样,嫁过去就是世子妃,当家做主,继室怎了,因为安将军立的起来,妯娌们也不敢说三道四。” “行了,这件事是咱们相差了,不管项五爷因为什么不同意,总之是不同意了,是我太急功近利一心想说下这门亲事,如今落地这样的境地,你把早上收到的礼单,同等价值的备一份,我给安北王府带过去。” “娘……” “让你备就备。”耶律老夫人觉得确实是自己太想当然了,一开始应该就是项老夫人同意,项五房不同意? 可项五房为什么不同意?他们一房能力不行、官职不行、出身都差一些,这样好的婚事按说该抓住才对?还有和容家的婚事也退了,为什么? 想不出来,耶律老夫人觉得,她如果想不明白,说明里面一定有问题,至于什么问题,她最好不要探究。 …… “没同意?”安老王妃诧异,为什么不同意?项家那样的七小姐……她不是嫌弃她名声,就是,自己儿子,她不敢说自家儿子在盛都多少人看中,但怎么也比项五房强吧,项家五房绝对高攀,项五房竟然不同意,他有什么好不同意的,自己都没有挑剔项七的出身、教养,安老王妃脸色难看…… 耶律老夫人就知道会这样,别说王妃了,就是自己也没料到会在项家遭拒,耶律老夫人敢要说话。 安老王妃心退一步:“可是七姑娘嫌天北他……” “没有,没有,我觉得是项五爷没同意,王妃您也知道项五爷这些年一直抑郁不得志,有什么难免……哎,缘分未到吧。” 安老王妃冷哼一声,项承那个扶不上墙的!空有一腔才学,年轻时因为女人,如今老了老了还开始犟,亏他曾经也曾是名动一时的人物。 耶律老夫人愧疚道:“梁都好姑娘多得是,将军的事定能如意。” 还用说!但凡正常的也不会出现项承这样的事,他自己做人有什么,如今还耽误他女儿:“我看他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婿!” 耶律老夫人想到了,她琢磨着是不是容少爷与七小姐余情未了,却被项五爷不知什么原因拆散,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如果那样,更不能说给安将军了。 否则安将军远征了,项七小姐又年轻貌美还是一个大胆的……耶律老夫人这样想想,便一身冷汗,幸好没成:“可不是,而且项七小姐也委实太闹腾了些。” 安王妃点点头,心里叹口气,没成,天不遂人愿,再看其他的吧。 “我先告辞了。” …… 傍晚的春雨,像掩面而泣的闺中少女,无声无息。 安天北请完安从母亲哪里出来,脚步慢了一些。 守朝立即撑着伞跟上。 安天北看着落下的细雨,思索着,母亲没有提项家的事,按说他松了口,母亲会很快给出对方回应,即便没有问的那些问题,也可能找些话圆回去,并不算大问题。 但母亲却没有提,项家没同意?安天北脚步顿了一下。 守朝立即停住:怎么了? 328四更 安天北又若无其事的向前,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还有些……失落?多少有些吧,即便为了维持他的颜面,他还是要说,这个答案,出乎意料。 这种感觉他也说不上来,按理说,他本就对这次事情没抱任何期待,成与不成都不是重要的事。 可看到是她在站在亭子里遥遥看过的时候……安天北现在都能想起她的样子,而他再怎么掩饰,也不能否认,他的确慌了一下。 回来后,也想过如果娶回来是什么光景,甚至没有去问她,小姑娘听了一定会拒绝他的问题。 结果,她没同意,也是,她还那么小,又不是普通的闺中女子,应该更喜欢跟她一样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年龄上也更倾向于他们,为什么同意这门在外人看来可以,对她来说,如同独守空闺的婚事。 安天北眉目冷了一瞬,到底没有把这份不满放在任何人身上,不合适而已,远不到恼羞成怒的地方:“打什么伞!这点雨能淋到你!梁都人看多了,也觉得弱不胜衣了!” 守朝被骂的——默默收回伞。 …… 梁公旭托着瘦了的下巴,看着大病初愈的明西洛:“你好了。” 明西洛从教程中抬起头,眼中波澜不惊,神色恭敬:“多谢太子关心,已经无碍了。” 梁公旭冷哼一声:“好的够快,本宫以为你要死了。”毕竟那么重的病,第二天就活蹦乱跳的不多。 明西洛没有一点被戳穿的尴尬,也不觉得太子知道这件事有什么不一样,他就如大病了一场后,正常上工的所有人一样,神色没有任何漏洞,亦不挑衅:“承蒙皇恩浩荡。” 梁公旭看着他,嘴角动了一下,突然不管不顾将手里的蜗牛甩在明西洛脸上。 明西洛不躲不闪。 蜗牛正砸中明西洛的脸,啪嚓一声落在地上。 寿康公公惊了一下,急忙去看太子。 梁公旭气喘吁吁的趴在桌子上,眼睛通红的盯着明西洛:“你算什么东西!狗都算不上!咳——喝——喝——”梁公旭捂着胸口,喘不上起来。 “传太医!快传太医——” 梁公旭恶狠狠地瞪着他,一句话骂不出来!你怎么不病死了,病是了啊!更可笑的是,自己用了那么大力气,那个蜗牛也不过是碰到他的脸而已,连砸出个响都困难——可不可笑,可不可笑…… 梁公旭双眼一番晕了过去。 “太医都死了吗!” 项心慈赶来的时候,太医刚刚稳定住梁公旭的情况。 明西洛安静的跪在外面的台阶上,昨晚下过雨的地面带着刺骨的凉意。 两人谁也没有多看对方一眼,在东宫,多看一眼,都会给彼此带来麻烦。 狄路站在外间。 项心慈坐在床边,看着醒过来的梁公旭。 梁公旭见到她有些没脸,也不会提打明西洛不成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的丑事,而且也有些没立场。 梁公旭将自己往被子里缩一缩:“没到春天我就身体不太好……不能经常出门……” 项心慈温柔的笑了,伸出手抚过梁公旭又瘦的脸颊,上辈子这个时候,他快要死了。 那个时候,他是不是比现在更瘦,华服也压不住脸上的病容,在病痛折磨他最厉害的时候离开:“嗯,等你好点,我们去放风筝。” 梁公旭眼睛亮起:“放风筝。” “嗯,一起。” 与此同时,寿康公公悄悄退出去,让明大人先离开,万一让太子看见,又想起刚才的不愉快就麻烦了:“明大人别怪殿下,殿下最近身体不好,有些焦躁。” “不敢。”明西洛起身,恭敬的退了下去,走出很远也没有回头。 寿康公公叹口气,明大人受累了。 项心慈陪梁公旭待了一天,回来的时候,突然换了马车去了东文巷,她没有下车,只是停在街口看了这条巷子很久,等到傍晚,人来人往的人多了,才吩咐人离开。 …… 多雨打开门,天已经黑了,外面大雨倾盆,明大人才刚刚回来。 多雨急忙接过大人的蓑衣:“奴才熬了姜糖水,大人先喝一点,对了大人,七小姐今天来过,但马车停在街口没有进来。”说完急忙去厨房端姜糖水。 明西洛手放在衣襟上没再动,直到外面传来多雨的脚步声,才开始换衣服。 “大人,先喝点姜糖水暖暖身子。” “她……停了多久?” “一个时辰。” 明西洛放下姜糖水,拿起雨伞重新出门。 “大人,大人!” 明西洛打开门。 项心慈打着伞站在门外,磅礴大雨中,她好像随时被大雨冲走抹杀,却坚毅的站在那里,小小的身板撑起桃李盛开的春日盛景:“走走。” 明西洛忍住心里想抱住她的冲动,撑开伞与他一起走入雨里。 多雨看着两人这么大的雨,这么黑的天抽风的作为,无语的关上门。 狄路冒雨出来给义父买药,回来看到两人在大雨倾盆的巷子像两只鬼一样晃悠着,猛然一看,他险些下意识戒备,一高一矮,但不可否认——赏心悦目。 明西洛看到了他。 项心慈垂着头看着地上晃晃六国的水。 狄路走过来,看着两人半湿的裙摆,有意思:“明大人。” 明西洛颔首,神色温和,丝毫没有被人撞到在这样的天气里抽风的尴尬,依旧清风朗月,巍然不动:“我院子里都有药,你让人去取就行。” “多谢明大人,下次要叨扰明大人了,在下告辞。”说完看了眼盯着地上雨水看的七小姐,这两人…… 狄路没敢停留,快速进了最里面的一户。 两人继续走这,谁也不觉得雨大、风大,亦不觉得这条巷子无聊,似乎这里有看不完的风景,身边是看不够的人,两人就这样慢慢的走着,知道最急的雨水莫过两人的脚踝,又渐渐退去,直到淹过鞋底,又到雨渐渐转小。 明西洛接过多雨递出来的衣服披在项心慈身上。 项心慈笑笑。 昏暗的月色下,她比月华还要耀眼。 项心慈移开目光。 明西洛恍惚回神:“有话说?” 329一更 项心慈站在雨中。 明西洛停下脚步耐心地等着她,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这一天,早就该到了。 项心慈看着越来越小的雨幕,没有多少愧疚,他还能遇到更好的,如果他不想遇到,他也可以站在原地,全凭他愿意。 项心慈转头。 明西洛看着她。 项心慈看到他的脸,不其然想起曾经,心中叹口气,对他到底存了偏向,声音柔和下来:“膝盖还疼吗?” 明西洛晃了一下神,他的思绪还在家国天下里,但立即转回,敏锐的没说不疼,给了模棱两可的答案:“还好……” 项心慈想着他安安静静的坐七品参中没什么不好:“他最近身体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明西洛心中冷哼一声,谁身体好!而且他不想听她私事上提别人,更不用她替别人说话,他不是会为了这点儿事小肚鸡肠的人。 而且,身为人臣,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太子都有让他跪的权利,与她有什么关系! “我决定答应和他的婚事。” “……” 雨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昏暗的春日夜色下雨雾渐渐消散,留不住属于冬日的冰凌寒霜。 明西洛不意外,她会自己想通,她有刻在骨子里的自以为是和高高在上,辗转成泥也许很难,站得很高谁都会。至于站得稳不稳,那是另一件事。项心慈受不住这些诱惑吗,也是早就预料到的事。 只是,明西洛有些疑惑,如果是这件事,用走这么长时间?“下聘、采纳、成婚最好半年内完成。”否则太子可能撑不住。 项心慈不跟他说这些,梁公旭是要死了,但还不用所有人为他安排后面怎么活、怎么死,她嫁给他也不是为了——行,就是图那点权势:“如果我嫁给梁公旭,我喜欢我和你之间结束这种关系,你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明西洛没听清,转过头怔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嫁给梁公旭和她与自己的关系有什么影响?她成她的婚,他们依旧可以在一起不是吗? 她在莫名其妙说什么!当好人!?明西洛险些把冷笑甩她脸上。 项心慈无所谓,别说他不信,她都不信,可能时日无多,有一个当好人的期限在里面:“他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荒谬也好,无意义也罢,这点克制力她还有:“我希望在他最后的日子里,至少没有让他烦心的事儿。” 明西洛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谁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烦心事,什么叫做他身体受不得刺激,既然走到这一步,就一视同仁,谁也不能是特殊的那个。 凭什么他身体不好,就要做出让步。那样的话,自己也身体不好,她是不是也要嫁过来! 随即又否定,她当然不会嫁,自己又不是太子!梁公旭是谁,将来能给她一切的人!或者说,她对梁公旭和对他到底是不一样的! “你瞪我干什么!”就现在来说,她站在这里与明西洛说这番话是源自于上辈子对他的愧疚,否则她都不会过来。 项心慈收回自己不要脸的想法,承认,她喜欢他的,不想他伤心,也不想结束的不明不便。 何况这件事也没什么,他们本就不是正经关系,结束就结束了。以前他都能开始新生活,现在更可以:“别瞪了,你以后遇到喜欢的人,可以让太子给你做主。”她没有要占着他,他也可以很好。 明西洛觉得荒谬,语气中的讽刺压都压不住:“我是不是要谢谢你?” “也可以。” “你够了!” 项心慈皱眉,开始了,他有些地方变了,有些地方根本不会变,他表面表现的再不在乎、再配合自己的步调,不急不缓,甚至甘愿等在这里任她来去,其实骨子里就不是好说话的人! 何必把自己包装的多柔弱好欺一样!玩不起,当初走哪一步干什么!如果分开就是你吃亏了!她少指望自己像以前一样吃他那套!“你喊什么!” 明西洛嘲讽的看着她,我喊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太子把狄路给了你!你别说你看不懂其中的意思!”太子的身体根本不行,太子竟然会给她找别人为什么自己不可以! “你说话注意点,什么是把狄路给我!” “狄路是给你看的吗!整个梁都,谁没事针对你,却弄那么个人跟着你,他就不怕出事!”明西洛也没有给他留面子,话直接说出来,她都说出分开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句话如果换成别人说,项心慈现在就让狄路手刃了他,明西洛不一样,可以放肆一些:“行,你仗着我不敢动你是不是。” “我可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算个什么东西!” “你——”项心慈大气,不跟他一般见识,何况是这么年轻的明西洛,发脾气也活力四射的,不像以前阴沉沉的,见了就不想让人看第二眼:“少把别人扯进来,刚才的事就是通知你一下。” “我竟不知七小姐是这样有情有义的人,令人刮目相看!” “好说。” 你还任!明西洛恨的压痒痒,关系是两个人的,你凭什么说解除就解除、说不要就不要,他是玩意吗!随便别人丢:“不如说你喜欢他。” “我是喜欢他。” “……”明西洛脸色难看:你凭什么—— “我看到他第一眼,我就喜欢他,”只是这种喜欢与爱没有关系,她看到他就像看到自己,光怪陆离的又努力想生长的自己,却比自己更无能为力。 明西洛看不了她那个样子!她在想谁,这个时候凭什么想别人,梁公旭有什么好!那就是一个控制不住他自己的神经病!除了身份地位,他连一天都活不下去!还不如狄路能看!一点小伤小病就把他弄的像死了一样!这么一个—— 明西洛收起自己几乎控制不住的大逆不道,至少不能功亏于溃:“你就不想想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你——”这没事就把自己放在苦处的位置…… 330二更 “行了,你不用说了。”自取其辱罢了,他是自己贴上去的。 看来你已经悟了,但看着他自己跟他自己纠结的样子,项心慈心软的上前,放低声音,哄他:“你又在想什么,我现在站在这里,而不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你在我心里的位置,还不清楚吗。” 明西洛冷笑:“你在乎我?”他不听这些花言巧语,他看做的!都要分开了,装什么心理只有他! “在乎。” 明西洛冷笑,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你的在乎是什么!你根本就没有想过我,招之则来会指责去——” 项心慈手放在他胳膊上,抬头看着他:“没有,你知道我喜欢你的,你知道对不对,要不然我怎么每次都来看你……” 明西洛瞥开头,不想听这些,尤其是项心慈说的,但此刻却不否认,因为她这些话,心里的怒气有所平静。 项心慈握住他微凉的手:“好了,你何必跟他计较,他身体不好,还是孩子。” 明西洛想问这样戳心的话,你怎么说的信誓旦旦,可也知道她耐心有限,如果口不择言,她也不会揭他不可见人的接近。 明西洛只能压下脾气,至少现在,她还愿意沟通:“你可怜他。” “我连人家龙角都比不,可怜什么他,我只是喜欢他。” 明西洛宁愿她不说话:“呵。” “……”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就是:“与有妇之夫在一起,别有一番刺激在里面?”你好这口?最后一句在明西洛过于阴冷的目光没有问出来。 明西洛看着她闭上嘴,心中的理智一点点回笼,就像她说的,她没有直接走、现在还站在这里,就是还将自己放在心上,他就还有机会,就能徐徐图之。 明西洛苦笑,他现在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别说这几句话让自己退缩,就是更不要脸的话,他估计明天就能置之脑后,只是他没料到她还有良心这个东西,如果梁公旭能坐到,他未必做不到。 项心慈叹口气,伸手抱住他,头靠在他怀里,抚着他的背哄着:“聚散都会有,以你如今的能力地位什么喜欢的找不到,好好生活。” 不会说话就别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你就要跟我分开,如果是溶度,是不是就可以。” “想多了。”即便是梁公旭她也不介意,如果非要说为什么介意,应该是因为明西洛。她当年虽然不能理解明西洛的痛苦,但看得懂他脸上痛不欲生的质问、和他渴求的安宁依赖:“他不是生病,而且说过多少次了,我喜欢他。” “生病他就有理了!”喜欢根本不是理由,她也喜欢自己!她喜欢的人多着,她也不讨厌狄路,明西洛感觉的出七小姐对太子与对他们不一样,但这种不一样,不足以让她做出这么大让步! “你跟他计较什么。” 他想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还恨不得生病的是我!” “别这么咒自己。” “谢谢关心。” “客气。” 明西洛想拧下她的脑袋:“我觉太子也不是你唯一的人选,毕竟太子身体不好,不足以让我们周密部署,我看大皇子很不错,也还没死……” 项心慈放开他,等他恢复了些理智,他们再谈。 明西洛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大皇子怎么能与太子比,二皇子当初都没如自己的眼! 太子名正言顺,皇家嫡出,就算他性格糟糕,命不久矣,谁也无法否定他是正统,所以他即便撑着那副快死的身体也能坐到太子的位置。 嫁给太子,是最名正言顺的的事情,但他现在根本不想考虑这件事给他们这个团体带来的利益。 他就想问凭什么关系不能继续:“你以为太子不知道我们的关系?”自欺欺人。 “我没有跟你说这些,我只是跟你提我的打算。” “那我希望你知道我也不是召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 “明西洛,差不多行了,非要我把话挑到明面儿上说吗。” “……” 项心慈看他吃瘪,又心疼,伸手拽拽他衣袖,哄哄他,买卖不成仁义在:“好了。” 明西洛挥开她的手。 项心慈耐心好,又是自己男人,又拽拽他袖子:“真生气了,你想想,你也不吃亏……” “你少会所话!”哄人就哄人,闭上嘴。 项心慈配合的哄了他很久。 明西洛心里那口气下不去,可对上项心慈越来越敷衍的手,他还是冷静下来,语气‘卑微’:“我算什么。” 想过携手老去的人,只是错过了机会的人:“喜欢的人。” 明西洛心里不可说不受用,至少痛快一点:“你……想过嫁给我吗。” 没有!嫁给你就被你整死了!“想过,怎么可能没有想过。”声音温柔又耐心。 明西洛看着她眼睛。 项心慈让他看,神色放松又自然,这个世界上,她不怕两个人质问她感情真假,项逐元、明西洛,随便看,看出一点瑕疵,她脑袋也不能放在肩上这么多年。 明西洛真假,如果说语言能骗人,行为总不能也可有假,她愿意来这里找他,会因为他生病心疼,甚至托付她自己给他,今天也依旧耐心的的来看他,她并不是一个会把感情浪费在无所谓事情的人。 她喜欢他? 明西洛又不自信,自己不过是她想当政的手段! 明西洛你清醒点,你可以沉迷在这段感情了,但绝对不能认不清形势。 331三更 她以前,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如果不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凑上去,就不是现在的结果……不要信她说的话…… 可他亦没从她神色间看出一丝虚假。 明西洛有些迷茫,他看人从来没有出过错。 “怎么了?” “没什么。” 项心慈笑笑,那就好:“我先走了。”从今往后,你看看别人,也试试另一条路。 明西洛见状突然扣住项心慈的肩,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她,如果看不出什么,那行为呢:“现在不是还没有定亲,不留下来?”坚定又挑衅! 项心慈看着他,刚才哄他的时候让他产生了什么错觉吗? 明西洛看眼旁边的门扉:不进去。 项心慈目光微冷的看着他。 明西洛毫不退让。 最后还是明西洛慢慢收回手,自嘲一笑,一切都是假的,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又耐心跟自己废话,但都挡不住那是废话,她更倾向梁公旭!自己就是上赶着扒上去,没有任何价值!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 明西洛像被暴雨砸弯的枯草,无力反抗:“你走……” 项心慈叹口气回头,突然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吻了上去…… 葳蕤院内一片寂静无声。 下人们在雨中跪着整整齐齐,从雨水浇湿的程度来看,已经跪了很长时间,此时更是战战兢兢,没一个人敢动。 啪啪的板子声,在雨势转小后更加瘆人,血水顺着雨水冲刷出的水沟流出去,在黑暗中散发着刺鼻的腥气和潮气。 项逐元冷着脸,如一尊天地之间不容度化的神魔,坐在葳蕤院的大厅内,烛火照在他身上,也穿不透他身上盛怒的气息。 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连绵不绝,跪满人的庭院里,只有雨声和板子落下的声音,悄无声息一般。 郑管家站在门廊下,声音裹着煞气:“下这么大的雨,你们竟然不知道小姐去了哪里!” “好!好样的!所有不开口的一律打死!”别人不动葳蕤院的丫鬟仆从,世子却动的! 项逐元坐在大厅里,如一尊暗神,阴沉着脸一动不动。 “不说是不是!忘了你们吃的是谁的粮食!” 景姑姑跪在边缘吓的瑟瑟发抖,她们真不知道七小姐去哪了。 庄婆子努力把自己缩在阴暗里,小姐经常出去,谁会去问,以为这次也和其它任何一次一样,一会就回来了,谁知道碰上了世子爷。 可世子爷就是打死她们,她们这些人也不知道小姐去了哪里,即便秦姑姑在,秦姑姑恐怕也摸不透小姐下一步想去哪里。 郑管家知道这是没有理由的打杀!可他不打,世子就能生吞了他!这种天气、这种时候,小姐没在荒野山、没在盛世华裳,小姐去了哪里!今天不死人,世子这口气咽不下去! 而且此时还不止一次,竟然没有人上报!焦迎也敢阳奉阴违! 马车驶出东文街。 项心慈收到了项逐元在她院子里的消息,本慵懒的快要闭上了眼睛,突然睁开。 秦姑姑非常担心:“小姐……”世子问过荒野山、派人去过盛世华裳,就是老王府都找过,东宫不知道问没问,他们现在总不能去东宫问问,万一再让太子知道了—— 秦姑姑焦急不已,怎么办,世子如果知道了,还不扒了她们的皮,就连小姐恐怕都不能毫发无损! 项心慈思索片刻又慢慢闭上眼睛。 秦姑姑心都快跳出来了:“小姐!” “喊什么……” 秦姑姑能不急!那可是世子,虽从未和小姐红过脸,可这件事,世子绝对会劈了小姐! …… 项心慈站在大厅外。 善史紧张的看着七小姐。 郑管家松口气,总算回来了,世子更多点还是担心小姐发生意外,已经派了好几拨人去找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庄姑姑、孟姑姑等人瞬间松口气。 项心慈仿佛浑然味觉,一步步的走过来,直到站在大厅外,看到里面如火山般与她对视的眼睛。 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在她踏入这座院子起已经停了,只要她在,她办事这座院子里绝对的主人! 项逐元看着项心慈,她站在璀璨的烛火下,眉目如画带着软入骨里的水色,旖旎如梦的站在那里。 项逐元突然没来由的大怒:“都滚!” 郑管家、庄姑姑闻言,慌忙带着下人往外撤,顺便不忘恳求的看七小姐一眼,世子正在气头上,不要硬来。 秦姑姑担心,世子像要杀了小姐一样,只要世子扯开小姐的衣服,什么都瞒不,这时候事情必然会…… “下去。” “小姐……” “下去。” 秦姑姑看眼小姐又看眼世子,默默地退下去:怎么办,小姐千万别在这时候犯倔。 下人们散得一干二净,房间里只剩遥遥相对的两个人。男人神色如渊阴晴不定;女子神色从容,眉宇柔美。 她短期间搭理过头发,换过衣物,虽说她不止一套衣服。 项心慈看着他,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挑衅他,逼他问,只要他敢问,她就说,然后两个人闹一场,她说难听的话攻击的他体无完肤,再骂他懦弱,一点点的否定他所有,慢慢的折辱他,最后他自己都会怀疑他自己,直到逼死他! “你长本事了!去哪了!” 项心慈觉得他像咆哮的狮子,还敢于给自己下马威,不像以后,消沉的生无可恋。 “项心慈!” 她活蹦乱跳、中气十足的哥哥,项心慈不痛不痒的走进去。 项逐元瞬间冲过去,眼睛通红:“我问你去哪儿了!做了什么!谁准你进来的!你敢——” 项心慈伸手抱住他的腰,声音温柔平静:“哥,我答应了太子的婚事了。” 项逐元愣了一下,瞬间像被戳破皮的气球,无处安放。 项心慈靠在他怀里,神色平静,她长大了,不跟他顶嘴了,也不欺负他:“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休息?”项心慈的手懒散放在他腰带上。 项逐元一句话说不出来,这是他默认的事,但真正从她嘴里说出来,才觉得天旋地转、大脑一片轰鸣! 332四更 “哥,你不高兴呀,他们惹你生气了?” 她要嫁给太子……项逐元木木的,缓缓抬起手,抱住她,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她是他的!谁也不可以抢走,目光呆滞,手臂不断地收缩:他一个人的! 项心慈疼了,却不说话,闭上眼,如果可以把她揉进骨血里,有什么不可以。 但他做不到,项逐元你不行,就换条路吧。 “心慈……心慈……” “嗯。” 我后悔了,项逐元心底发颤,不管是谁,他都不想看到她成婚,不想有人把她从这个家里带出去,想他永远是那个小女孩儿,永远长在他身边,需要他照顾:“心慈,我做的不好的地方,我可以改……” “……” “心慈……”项逐元心里难受,难受的像堵了什么,喊不出来、发泄不出去,压在他心里,就这么重重的压的他,几乎压弯他的脊背,他难受! “哥……” 项逐元疼的想死,为什么答应他:“是我对你不好吗……” 你别这样。 项逐元紧紧抱着她,垂下头,脸埋在她发丝中,汲取她的气息。 “哥……” “……”项逐元揉乱了她的头发。 “项逐元……” 项逐元听到这三个字,眼里蒙上一层血红,她故意的,紧抱着她的手,不知道怎么安放的手,忍不住一路向上扣住她的脖子:这个小东西最有本事激怒他。 项心慈扑哧一声笑了:“叫叫你就受不了了,定力里去了。” “折磨不死我,你不罢休是——”吧。 项心慈一跃而上吻住了他…… (气息盈满他的口腔。 他的唇瓣带着浅浅的桃花粉,唇角刚毅,又出奇的柔软,像小时候偷吃到的软果,带着酿造的酒香……) 项逐元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还是习惯了她不过分的越矩,手掌扣住她的头……项心慈吻的温柔,甚至没有进一步刺激他,只是吻着他无比温柔的安抚他,向他传递着自己的情谊。 过了很久,才放开他,轻轻蹭着他脸颊,声音更温柔:“你知道不是……” 项逐元像被人抽掉了脊骨,毫无反抗之力,他敢吗!他不敢!他又为什么抓着她不放!将她拉入深渊!他甚至除了吻她,什么都不敢做,又凭什么霸占她。 项逐元深吸一口气,缓了很久,轻轻的放开她,他已违背初衷太多,尽然让她……项逐元不敢回忆刚才的感受,至少……至少…… 项逐元突然想笑,自欺欺人!越过她,脚步沉重的,走了出去。 黑暗的夜色下,两院的下人无声的分开,葳蕤院大门重新关上。 秦姑姑急忙跑进来,看着干干净净的大厅,再看看毫发无损的小姐,结束了?他以为世子会扒小姐一层皮!最不济也要把这里砸烂! 项心慈有些累:“准备沐浴。” 秦姑姑恍惚,怎么回事?急忙命人准备。 项心慈埋入浴池中,她是真累,在雨中走了那么长时间,又和明西洛……当时听到项逐元在家里等她,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好在有惊无险,就是心里累,如今终于可以缓一缓, 一枚花苞放入水中,紫色的花苞缓缓绽放,混合了药材的材质侵入水中,散发着紫草的香气,安神醒脑、避孕散淤的功效。 秦姑姑看着小姐身上的痕迹,再看看小姐,世子就这么算了?秦姑姑为小姐绞的长发,水中的人一副疲惫但闲适的样子…… 秦姑姑手指突然一颤,心中大惊! “扯到我头发了。” “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她们小姐什么时候变的,以往世子一点风吹草动,小姐都紧张不已,现在小姐竟然能在这种情况下,让世子一个人离开。 项心慈沾了枕头便睡着了。 秦姑姑将小姐最后一缕发丝烘干,看着床上刚刚长成的小姑娘,还有些恍惚,她竟说不上来,与她朝夕相处的小姐是什么时候变的。 外面传来影影绰绰的声音,秦姑姑为小姐盖好被子,出去。 “善史来问,小姐怎么样了。” “无碍,已经歇下了。” “是。” …… 项逐元一夜没睡,昨晚的衣袍带着雨打湿的泥泞,整个晚上,他便固执的在院子里不停的拉弓射箭,手掌磨破了也没有戴上箭环。 郑大海、善行等人在廊下站了一晚,一声不敢吭,任谁都看的出世子情况不对,不要随便开口。 七小姐昨天去了哪里?与世子说了什么? 早起的下人已经修正好被大雨冲毁的花木,地上的落叶被清扫整齐,唯独世子占据的一块区域,还有昨晚大雨的痕迹。 项章走进来,就看到项逐元在练箭,不禁站在原地。 郑管家看见了立即上前请安。 项章的目光还在儿子身上,他一大早去前院没找到人,原来在书房,看地上的箭支,已经练了有段时间。 项章心里突然不是滋味,玄简这种情况,除了将多余的精力发泄在这种事情上,还能如何。 项逐元看到父亲,收起箭支。 善史如蒙大赦,终于停下了,急忙上前伺候。 项逐元神色如常,丝毫没有一夜未睡的疲惫:“爹有事?” 项章才走过去:“过来看看你。” 项逐元不置可否,他父亲又不是五叔,没事不会来他这里:“爹吃饭了吗?” “不了,你娘还等着。” 项逐元擦着手不再说话,等着看他爹自己想说。 项章看着儿子,神情有些犹豫,可这种事不可讳疾忌医,更不要觉得前路一片昏暗,还是要…… 333五更 “爹如果没事,我先去洗个澡。” 项章立即叫住他,屏退了几步下人,神情严肃,压低声音:“我给你找了个大夫……在天国寺住着,你今天下午过去看看。”还是要听大夫怎么说。 项逐元思绪还有些恍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项章就知道他不想提,可:“不要掖着藏着万一还有机会呢。” 项逐元恍然,顿时觉得荒谬,更多的是悲哀,还有对自己的嘲弄,纷乱的纷乱而至,让他不该去想这意味着什么,他过了很久,才开口:“……孩儿知道。” 项章见状,不忍再说什么,转头就走。 项逐元垂下头,用毛巾按住手上的伤口,抬起头,脸色难看。“七小姐呢!都什么时辰了,不吃饭!” 郑管家心一颤:“这个时间……估计还没起……” “让她起来!小小年纪偷懒耍滑。” 郑管家不敢耽误,急忙去叫另一个祖宗。 项心慈特别乖的在家待了一天,哪里都没有去。 早饭的时候还殷勤的给项逐元夹了菜。 项逐元挑出来没有吃。 项心慈看到了,惊讶又伤心的‘哭’了。 项逐元冷着脸又夹回碗里吃了。 项心慈觉得她哥就喜欢吃沾了你桌子的东西,大概是觉得有木头的味道,要不然何苦折腾他自己:“奇奇,你还锯木头呢?”项心慈坐在一块巨大的木墩上,看着黑了的善奇。 好歹是世子的贴身左右手,如今沦落到给厨房打下手的地步,看看那平日还算俊逸的眉毛,还有以前只拿刀剑的手,再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跟以前比更结实了:“他如此虐待你,不厚道。” 善奇不理会她,昨晚世子一夜没睡,今早又去上衙,她倒是清闲。 “项逐元就是小肚鸡肠。” 挑拨离间有什么意义,大概是闲了,要不然就是做了错事,不能出门,在这里打发时间。 郑管家从厨房端来一盘香酥奶糕,又倒了一杯花茶,放在一旁的小凳子上。 项心慈忧愁的胳膊抵在凳子上,边吃边感慨人生:“同时天涯沦落人,让我们一起说项逐元坏话吧——” 别看项心慈在项逐元不在家时,说话放得开。 傍晚项逐元下了衙,她就像小蜜蜂一样围过去,殷勤的谄媚者:“你走路的姿势真好看。” “……” “你这块玉也好看,绣在腰带上非常符合你的气质,你就像这宝石一样隐隐发光。” “出去——” “出去干什么,一会不是要吃饭了?” “我更衣。” “哦,没事,我闭着眼。” 一刻钟后,项心慈坐在走廊下的台阶上看着洪叔:“到现在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我,我都是为了谁。” 洪叔将手里的账本交给郑管家,转身要走。 项心慈一把拽住他裙摆,跑什么,聊聊他家主子,以前洪叔特别喜欢跟她一起骂项逐元,两人引为知己,虽然这辈子郑大海没死,没给洪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方,到现在都是一个账房先生,分门小管事,但这不影响咱们的友谊不是吗。 郑管家走上前,掰开小姐的手:“奴才来。”赶紧让老洪走了。 “你们世子是不是看我不顺眼。” “奴才的小祖宗,世子看他自己不顺眼也不能看您不顺眼呀。”您这倒打一耙的本事,无人能及,世子换衣服呢:“小姐昨晚去哪了?” “大海叔,你忘了你家大门往哪开是不是。” 好,好,不问:“告诉小姐个消息,世子也没有让人查您,您就忍忍世子的脾气哄哄——” 门突然打开。 郑大海快速站起来,退到很远的一边。 项逐元看地上坐着的人一眼,不凉吗:“进来!让你出去又不是让人到外面去。” 项心慈一跃而起:“哥,我给你编了一个花环,大海,我的——” 郑大海已经呈了上来。 项逐元坐在书桌前,摊开公文:不戴。 “你戴一下,我用了很多花编的……你就戴一下吧,哥,戴一下嘛,哥……” …… 项心慈再次坐在乐艺坊的雅间里,听着外面幽幽琴声时,终于松口气——自由了,她那个难搞的哥哥可算不生气了,否则她都要闹脾气了。 还是她哥好,发脾气也拿捏的刚刚好:“这首曲子弹的好,赏她十两银子。” 秦姑姑看小姐一眼:“是。” 项心慈没什么形象的靠在软塌上,吃着秦姑姑剥的炒花生,虽然她跟项逐元说了旭旭的事,也不是一蹴而就,她想……等春试放榜后再说。 项心慈看着雅间飞天彩绘的房梁,烦心事让她闭上眼睛,听着外面潺潺的琴声…… 一曲终了,项心慈睁开眼:前两天乐艺坊有技艺这样高超的琴师?“谁在弹琴?” 秦姑姑向下看了一眼:“回小姐,星垂姑娘。” 她技艺这样高了?她是几天没来又不是几年。 334一更 “小姐,有什么问题吗?”秦姑姑谨慎的询问。 “没有啊,弹的好能有什么问题。” 那您特意问?秦姑姑见状,又往下看了一眼:“真没有问题?” “没有。”项心慈若有所思,随后点了一首前两天听过的,悠然自得的听了个够,赏了几颗金花生,才心满意足的起身,准别离开。 女客的出口不在正门,但盛世华裳在乐艺坊斜对面,她从来走正门。 带路的女侍早已经熟悉:“项小姐请。” 项心慈把玩着手里的折扇下楼,看到了刚要上楼的安天北。 安天北也看到了她,自动让开一步,让到一边,他还不至于跟一个女子论地位争道路。 两人也不算冲撞,身份地方差不多,安将军亦不是私德有亏之辈。 守朝诧异自家将军让路,上面是什么人比自家将军身份还高,抬看到项七小姐,顿时垂下头,怎么有人见一次更美一次。 项心慈从他身边走过去:这么谦让的?相亲的时候转身就走了?随便,他高兴就好。 安天北没有看她,待她走了,转身上楼。 直到进了雅间,守朝才道:“项五房不管七小姐吗?随意出入曲坊戏楼,就算项五房不管,令国公府也不管吗?带着令国公府的族标乱走,到底有损令国公府门面啊?幸好将军跟她没成,否则七小姐天天穿着咱们安北王府的族徽到处晃……” “听曲堵不住你的嘴。” 守朝立即闭嘴。 安天北突然起身,站在临街的那扇窗户旁,打开,看着她们一行人进了斜对面的盛世华裳。 不一会,有人扮成七小姐的样子,带着人离开。 盛世华裳三楼内,项心慈剪开手里的布:“安天北为什么那么看我?” 秦姑姑不懂就问:“看你了吗?”而且,小姐还有工夫管那些,怎么不要问问世子怎么看。 项心慈琢磨了一下,就不琢磨了:“你跟明西洛说一下,让他观察一下乐艺坊的星垂姑娘。” “是。” “我得早点回去。”项逐元最近失心疯,到点下衙查她在哪,平时又在哪,隔一个时辰让她报一次位置,还会让善史找来看看她是不是真在那,呵,估计还是乱想了,就是不知道想了点什么。 下午阳光真好的时候,楼下传来一阵骚动,锣鼓声敲的震天响,不一会聚集了一撮小人潮。 “荒年毁灭了我祖宗的家业!贪官荒芜了我故乡的田野,一片仓皇下,我和兄弟们四处奔波,居无定所,无衣无食——”说的催人泪下,饿殍遍野,周围不时‘人间疾苦’的梁都子民,不时发出感慨和义愤填膺的悲壮。 项心慈扔下剪刀,直接下楼。 守朝不听曲,他们觉得乐艺坊有问题来过来,但连着两天了,又看不出哪里有问题,如今看到下面敲锣打鼓,他站在窗边向外看着,这样的事情很多,梁都城却感觉不到一点萧瑟,可悲可叹。 狄路轻松推开人群。 项心慈走到最前。 守朝立即精神一振,没办法,项七小姐天显眼,一眼就能看出来,即便周围都与她一样锦衣玉服,她也是其中最与众不同的一个。 守朝立即找来小二,让他去看看下面说了什么。 安天北也站了过来。 “将军……” 他这状态,安天北想不好奇守朝在看什么都不可能,便看到了街上的项七小姐,一个中午的功夫,她换了一身衣服,头上的钗寰也换了,连手腕上的镯子也换了,从头到脚没有一件重复的。 “哪的?”项心慈看着他们说,不等这里聚成人潮,直接问:“祖籍何地、途径何处、贪官是谁?” 狄路静静的看着为首的几个人,身上的煞气一点点凝聚。 说话的人怔了一下,被如此好看一看便身在闺中的小姐问这样的问题,他有点会不神来。 周围的人看过来,瞬间认出她是谁,虽然不清楚是项家几小姐,这位小姐喜欢听曲,听戏见过的人多多少少知道,尤其这样好看的小姐,谁不多注意一眼。 周围人的视线,顷刻间集中在这位美的张扬的女子身上,连刚刚恨不得将贪官污吏就地处死的情绪,都随着她的到来,悄然消散。 “我们小姐问你话呢?” 那几个大汉互相看一眼,在看看问话的人和他身边的仆人、侍从,记忆周围人恭敬的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和不敢造次的神色,心中有些犹豫。 他们选中这条街,是因为这条街繁荣、人傻好骗:“关你何事!” “当然管我的事,关这里所有人的事,如此恶劣的行为,贪官横行的欺凌事实,你不上报特意为你们成立的寻访司,不去领救助,不去揭发贪官,回乡建你的祖宗家业,在这里废话,你是嫌你祖宗坟头的草不够高吗!” 众人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焦耳配合的问了一句:“寻坊司是做什么的?” 旁边立即有人道:“专门为各地流亡至梁都的人设立的探访机构,就在城东郊外,每位流亡到梁都的人都可以在那里诉说祖籍、一路北上的途径、所见所闻,如果朝廷已经处理说话人县郡的情况,则可以凭拿到的祖籍种子文书回想重建家园,如果还没有处理,朝廷会排钦差与讲述人一起回原籍,被称为抚民政策,开设好几个月了,没发现梁都最近要饭的都少了。” “对啊,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那这些人怎么回事。” “还说的这么可怜?” “委身不去寻访司,我们梁都寻访司的官员辛辛苦苦、脾气又好,你为什么不去寻访司。” “是不是想骗银子!” “骗银子都是好的!你想煽动什么情绪!其心可诛!” “报官!抓他们!抓他们!当我们是傻子!” 项心慈已经离开,看着不远处要闹起来的一群人,突然不想上楼了;“走,去找旭旭。”想他了,明西洛做这些多辛苦,还在这里张嘴瞎说,都编成诗了,多来几次,不都被这些人搅合了。 335二更 还是得写几首戏文、曲子歌颂一下朝廷的‘丰功伟绩’,找旭旭商量商量去。 乐艺坊二楼内,守朝没听说过:“城东有寻访司?” 安天北也刚回来,说的都是军务,聊的事西北局势,民生……没怎么关注过,到是知道春闱这批学子,就是给各地村县储备的七品芝麻官,参考的却比往年考状元的都多。 寻访司。 “看不出来七小姐忧国忧民。” 安天北看眼守朝,就项七小姐身上那一身衣服,送守朝四个字:民脂民膏:“下去处理一下骚乱。” “是。” …… 用了晚膳,安天北并没有走,而是陪着母亲喝茶,其实没有什么问不出口的:“娘,项家为什么没有同意婚事?”他问的平静,语气中没有一丝情绪,仿佛只是询问。 老王妃顿时看儿子一眼。 安天北又不是少年,眉宇间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东西。 老王妃不看他表现出来的这些,她只看事实,安天北破天荒的问了女方拒绝他的理由,还用说吗,他只想过迎娶对方的。 可这种事,对方又是项家,安北王府想强取豪夺都不可能,不禁叹口气:“按说以她那名声……”老王妃决定少说点她坏话:“我就想着,她不是还跟容家那边说不清,就是没看上你二婚,你可能不知道,七姑娘的处境跟思儿一样,曹氏也是继室,具体什么原因不清楚,项老夫人挺满意,五房那里拒的,所以,无非这两个理由,格局小,没什么实质性的问题,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这些小事,有什么最难让人下手。” 安天北喝着茶看不出任何异样。 “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 老王妃闻言,没再说什么,哎:“耶律家又给你看中了几……” “娘,以后再说吧,最近有些忙。” 老王妃深吸一口气,喝茶,喝茶。 …… 凝六堂内,项章看着吃饭的五弟,想了想还是不能理解:“项七和安将军相看过?” 项二老爷抬起头看了五弟一眼。 项四老爷低头吃饭,这件事经了他娘子的手,他知道。 项国公也知道一点,只是不怎么管孩子们的事:“成了吗?” 项承无奈:“爹,食不言寝不语。” “就是问你成没成。”安天北这孩子不错,比之容家也不差。 “没有。” 项国公点头,也没觉得可惜,儿女的婚事,不成就不成了。 项章若有所思:“安家没同意?” “大哥——”项承不想提这事:“就是没成。” 项章看他这样子有什么不懂的,冷哼一声,肯定有事项承中间搅局,儿女的婚事,哪里都有他的影子,看这个也有问题那个也有问题,最近倒是看一个穷书生很顺眼,他还想给项家招一个上门女婿吗! 项章想说他两句,桌子上有没有外人,他这个做哥哥当然说的了他,但想到自家儿子的事,端起碗,吃饭,爱成不成,都把项七耽误了。 ……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花秀兰有些慌,这两天,夫人只是说的好听,可根本没关心过祁生,可又觉得不可能,夫人不可能知道,祥生也没有任何异常:“老爷,你确定当年的人都死绝了!” 景侯爷现在心里也七上八下的,祁生后来又喘不过气一次,秀兰打算叫人通知祥生,让马太医再来看看,她竟然以祥生公务繁忙为由拒绝了,直接让人煎了药方灌了下去,但:“怎么可能,我们谁也没有说过,而且那些人都死了。” “可他为什么对祈生不闻不问,祁生是她唯一的儿子,以前祁生生病她什么样子,现在又什么样子,老爷不觉得很奇怪。”而且厨房那边已经怀疑到她身上,夫人看她的眼神也不对,莫非是吃食暴露了? 不管哪一样,她不能不防,万一夫人扼死要废了自己呢?华秀兰猛然想到这个可能惊出一身冷汗,夫人敢这样做? 但仔细想想不是没有可能,以自己儿子重病,换将自己逐出家门,连带着打压她们这一房。 花秀兰仿佛看到了事情的结怔,如此心狠手辣,连亲生儿子也不放过。 花秀兰将心理的猜测说给侯爷:“她怎么可以如此对祁生,她还是不是亲娘。” “胡言乱语!” “那你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总不能是她知道了真想!祁生现在在她手里,又病成这个样子,一切都耽误了,还有什么好结果,老爷——” “你别吵了!生病了就治病!” “你当然不急!你还有一个马上要升正四品的儿子!你急什么!祁生就死了,你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我看你是疯了,你要是不服气,现在就把你儿子领回去自己养!……你冷静点,祁生是她的孩子,就算不是她也断然做不出那种事情来。” 你懂什么,那是她不知道真相,她如果知道了恨不得祁生去死,如果那样不行:“我要去照顾祈生。” 景侯爷一把拉住他:“你嫌不够惹人怀疑。” 可她的儿子在她的手上,她照顾的又不用心。 “你去了祁生才完了。”昨天娘把他叫过去问了很多奇怪的事。 …… 项心慈坐在东宫大床旁的小榻上,削着手里的苹果,笑逐颜开:“那批花开的可好看了,品竹色,花和叶子我都分不清哪是哪,哈哈,但更显得好看,风一吹一片绿,可花绿会飘的更加好看,等您好点了带你去看。” 梁公旭觉的已经好多了,她没来的时候,他都下床了,可她来了,他就只能躺着,她还不准他动。 梁公旭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将苹果切成指甲盖大小,浸泡在热水里,然后放在他唇边,他一口咬住,抗议重申,慢慢的嚼着:“心慈,我已经好多了。” “我知道,知道,好了也得多躺躺。” “我想去看花。” 项心慈一锤定音:“明天吧,我们顺便放风筝。” 你上次就‘明天去放风筝’:“我不用总是躺着。” “可我想照顾你……” 梁公旭又乖巧的躺下去。 ------题外话------ 今天两更 336一更 项心慈噗嗤一声笑了,笑容如窗外散开的花香,:“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 梁公旭看着她笑,也忍不住笑了,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拿着苹果的手腕,眉眼弯弯,温柔脆弱:“怎么会,我很凶的……” “是,是,明天一定带你放风筝。”项心慈回握住他的手。 “你说的。” “嗯。” …… 耶律夫人再次找上了项五夫人,别说她婆婆收到安北王府询问时惊讶,她也惊讶,安王妃竟然主动问了第二次!这等于直接说安北王府十分中意项七小姐做安北王府未来的女主人。 曹氏听到对方的问话愣了一下,耶律家第二次通过她打探老爷的意思了吧。 曹氏现在的情况根本不敢与项心慈对抗,也无意再跟项心慈作对,甚至已经在避其锋芒,可也惊讶安北王府的态度,他们是没听过项七的所作所为,还是不信邪,尽然还问。 曹氏心里不可思议到费解,却没敢说一句坏话:“姐姐,还是问老爷吧,我身体不好,已经很少管院子里的事了。” 耶律夫人看着曹氏。 曹氏无所谓对方打量的目光,破罐子破摔,不介意别人知道她在大女儿的婚事上做不得主。 耶律夫人见状,很快把气氛圆过去了,问题在五老爷和七小姐身上。 曹氏送走耶律夫人,不禁冷哼一声,却久久等不到接话,才想到井姑姑已经不在了,新来伺候的人怕步了景姑姑的后尘不敢说话,女儿也不站在她这边,她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虞清菊气的半死:“走了!”一而再再而三的登门!这是看上项七了,莫不是眼瞎!安北王府也瞎!“三小姐呢!就知道玩那些没用的东西,一点有用的也不会!” 崔姑姑垂下头,一句话不敢接。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从新得的双色牡丹中抬头:“耶律家又来了?” “是,老夫人。” 项老夫人随即叹口气,低头继续赏花,她想管也管不了,徒惹一肚子闲气,还不如当不知道,不过安王妃倒是开明,项七算是错过了,看她以后能怎么样。 …… 邱家慧神色难看的握着手里的扇子,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表哥真问了?” “问了,王妃今天一早就穿了耶律家的过来,将军看起来有意向。” “一个无情无义、善于挑拨离间的小人,表哥也愿意!”还是一个控制不住自己,把丢脸是事传的满城风雨的傻子,不知道表哥看上了她哪一点。 “小姐,万一那边答应了……” 邱家慧绝对不允许,姑母也是老子,竟然允许表哥这样胡闹:“思儿呢?” “这个时间在房里练字。” 邱家慧让她靠近一点,在耳边耳语几句。 侍从眼睛一亮:“是。” …… 大梁的街上人来人往,春闱的余韵还在渐渐发酵,等待放榜的学子如今更有时间鲜衣怒马、探讨乡土民风,叫卖声散发着辛料的香气,不远处是东市最大的调料集散地, 项心慈难得没有将项家的标志穿上身上,她跳下马车,伸出手,将衣着也‘朴实’的梁公旭扶下来,一起去买风筝:“他家扎的风筝飞的高。” 梁公旭自然而然的牵着她的手。 寿康公公带着四大高手简约的跟在,仿若金童玉女的两人身后。 梁公旭有些疑惑:“为什么我们不自己扎?” 项心慈笑起来:“因为你扎的飞不起来啊。” 梁公旭不依的抱上去:“哪有……” 城东老字号的飞天工坊,门庭的客人不比不远处人来人往的辛料门店少,多事此类爱好者,竞技者,定做的、选购的风筝款式多种多养,如长如龙舞的也有大若巨蟒的,如果碰到风筝队迎新风筝,还能看到敲锣打鼓,十几壮汉抬一个风筝的盛况。 即便现在,这里的风筝种类、款式花样也足以让人叹为观止。 梁公旭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风筝不是他的最爱,平时看几场表演,这些东西也已经飞到了天上,就算见过几个魁首,那也才几个. 而这里,进来后发现后面有一个不属于东宫演武场大小的院子,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风筝,还有几名师傅在扎一只很大的彩色蜈蚣,也有客人在挑选中意的风筝。 “客官,里面请,随便选,我们这的风筝保证新手都能飞上天,客人尽管放心。” 里面的庭院里出来一行人,其中一个仆从愣一下,急忙在主子耳边说了什么。 邱家慧慢慢的看过去,脸色瞬间难看了一瞬,长的人模人样又如何,空有一张脸罢了,而且在外还与家中男眷拉拉扯扯,有失颜面,不知道表哥看中她什么。一张脸吗! 安思儿开心指着门口的这只:“表姑姑,思儿还是觉得这个好。” 邱家慧瞥了身后的侍从一眼:“这只啊,姑姑看看——” 侍从立即走到思儿小姐身后,将刚才的话与思儿小姐的侍女说了一遍。 侍女惊讶的像那对惹眼的男女看了一眼,她就是项七小姐?心里顿时一紧,小姐早晚要有继母,她们自然没有意见,可有位什么样的继母,关系到小姐的切身利益。 如果是项家七小姐当然最好不要,先不说她会不会对小姐好,她的名声就会拖累小姐,侍女急忙在小姐耳边说了什么。 安思儿顿时有些分心,在表姑姑查看风筝的空隙,向那边看了过去,不悦父亲心心念念要娶的女子是谁。 梁公旭觉得这只风筝太小了,男人就要放大的,正在做的那条彩色蜈蚣就不错。 项心慈冷笑:“你抬的起来,还是我抬的起来。” 寿康公公笑容慈祥,也就七小姐敢这样说殿下,上个敢戳殿下软肋的尸骨都风化了。殿下也只有在项七小姐的这里,是一个生病的普通孩子。 梁公旭激动的殷殷期待:“我们两个放?” “当然。”看别人放有什么意思。 梁公旭眼里冒出火树银花的光,他要放,要放,买个轻的。 337二更 安思儿垂下头,再看手里的风筝,也没刚才看着那么喜欢了。 邱家慧莫莫的等待着,潜移默化的让她看了那么多继室刻待元配孩子的书,又让下人无意识的给她灌输那样的思想,她会没有一点想法? 更何况项七的不好都不用自己深挖,梁都城哪个知道她事迹的人,不把她当戏文里不仁不义的坏人恨。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了,省了自己打探的麻烦,尤其她那张脸,看了便决定碍眼,表哥真是眼瞎,竟然会被这种人眯了心智,看不透项七的真面目! 邱家慧拿了另一个风筝慢慢的看着,有自己在,她绝对不会让项七进安家的门。 “小姐,我们去那边看看。”指的是项心慈的方向。 梁公旭选了一个最轻的:“这个,这个。” “客官正好,蝙蝠的微端我们用的空竹,上面的扎的绸,到了空中可以随风甩尾巴,绝对飞的又高又稳,我们家的手艺您大可以放心。” 项心慈更那只蝙蝠大眼瞪小眼一会:“不好看。” 梁公旭不服:“蝙蝠哪里不好看了?明明很好看。” “那里都难看。” 安思儿突然开口,稚嫩清脆的声音在一众声音中响起,掷地有声:“你怎么可以以貌取人,蝙蝠很好看。” 寿康公公瞬间看过去:哪里来的‘正义’小朋友。 邱家慧见状‘急忙’上前,拦住安思儿。 寿康公公急忙挥挥手:赶紧带走,就当小孩子心直口快。 邱家慧却没有动,声音柔弱,带着三分病态:“对不起,孩子不懂事,看不懂这些。” 小二见状急忙开口:“这位客观,这边请,我们还有很多孩子会喜欢的款式。” 安思儿扒下表姑姑的手:“我看的懂,蝙蝠不丑,她以貌取人。” 邱家慧有些尴尬:“思儿,不可以没礼貌,姐姐只是在说风筝。” 项心慈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没计较她话里的意思,她还不至于没格调到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用眼神示意梁公旭把好东西‘让’出来,去看下一个。 梁公旭看看手里的蝙蝠,再看看说话的小姑娘,抬手就将蝙蝠扔过去,喜欢拿去好了。 邱家慧没料到对方会将东西砸过来,顿时又惊又喜,惊他竟然这样没礼貌,喜还有这样找上门的好事。 安思儿也没想到这样黑乎乎的东西,突然向自己砸来,上面还有毛茸茸的不知道东西,吓了一跳。 安家仆妇立即跳出来:“你干什么!伤到我家小姐怎么办!” 邱家慧立即蹲下来:“思儿,你怎么样?额头都红了。” 安思儿顿时红了眼眶,不疼,委屈的,要做她继母的家人竟然拿风筝砸自己,而且他们怎么能砸自己,顺风顺水长大的小姑娘,被安慰的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委屈的都要哭出声了。 “喂!说你们呢,你们伤了我们家小姐——” “小桃,算了,只是一点小伤。” “表小姐,那怎么行,我们小姐可是安将军唯一的女儿。” 寿康公公打算上前的脚步,停下来,有什么一闪而过,安将军?安北王府,那不是前些天与七小姐相看的人家。 梁公旭本没在意的神色突然看向项心慈。 项心慈望望手里的风筝,没觉得有什么的事,听到对方自报家门,还有什么不懂的,冲自己来的。 莫名其妙冲自己来的,但也是冲自己来的,所以她被挑衅到门口了,小姑娘无非就是不想自己当继母,帮忙拱火的呢? 如果对方是个下人,自然是为小姐出头,顶多是小姐的帮凶,安家小姐天生觉醒的早,想站了大义,把继室踩在脚下。 可如果对方不是下人呢,这中间也就不言而喻了,拱火的表小姐来她这里找存在感了? 项心慈放下手里的风筝,转头看过去。 邱家慧看着她,无所畏惧,现在她们是受伤的一方,是他们先动手的,无论到了哪里她们都有道理。 何况……不管如何,只要这件事闹起来,她的目的就达到了,一个会对家中幼子出手的主母,只要表哥不是猪油蒙了心,一定不会要,她已经输了—— 项心慈快被逗笑了,她和安北王府的事早过去了,这副样子做什么:“过来。” “……”安家的人见状茫然,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说你——对,表小姐那位,过来。” 邱家慧更不明所以,指指自己,为什么? “给我讲讲她伤到哪里了?” 邱家慧‘急忙’道:“无碍,不是什么大事。七小姐有心了,不过是小孩子皮嫩,容易红而已,小桃退下,不得无礼,七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我以为你说那么多废话,是为了让我放在心上。” 邱家慧闻言顿时抬头看向她,不敢相信她说了什么:“你怎么会那么想!我没有那个意思,而且……明明是你们的人先动手,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人。” “就是,他向我们小姐扔风筝!看把我们小姐额头砸的!” 项心慈闻言看看手里的风筝,也是,错在自己这边,至于小孩子说话,那是心直口快,没有恶念,所以:“寿康。” “奴才在。” “咱们不能让人空口白话全说了,这样,我好人做到底,这里所有的风筝我全买了,然后轮番砸她们,每个人额头见了血,才能放他们回去。” “是。” 小二顿时看向说话的客人,那是安北王府! ------题外话------ 五点刷 338三更 安北王府是什么地方! 旁边选风筝的人,也诧异的看了过来:要做什么!全买了?好像还要砸人? 邱家慧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说的什么胡话!!虽然听说过项七小姐虎,但没想到她敢这么说:“你休得胡闹!你可知道我们是谁!我们小姐是谁!你——” “你刚才不是说了,我又不聋吗,听得见,而我这人最喜欢做善事,我成全你,你不该很高兴?” 邱家慧看着她身边开始动的人们,心里隐隐害怕,她不会真敢吧,不可能:“你——” 项心慈语重心长:“耍心机手段哪有不付出点代价的,不痛不痒的回去,谁相信我无理取闹欺负了你和你们家的小姐,你带点伤回去,他们不是都信你了,也更可怜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达到想要的目的,我也能出一口气,你看我们双赢,我对你好不好?” 邱佳慧简直—— 飞天功坊的大门缓缓关上,狄路等人站在了门口。 院内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做工的师傅们也停下手里的工作。 见事不好的人拔腿去找管事。 邱家慧顿时有点慌了,顿时拉过安思儿,她不会真要…… 安思儿紧紧的拽住表姑姑的手,察觉出周围气氛不对,紧张的缩在她怀里。 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她……邱家慧目光闪躲企图跟她讲道理:“思儿还小,并不是有意冒犯你。”说着带着思儿慢慢后退。 小桃等人也发现情况不对,跟着慢慢后退。 项心慈笑了:“你不会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将这么小的孩子推出来什么意思吧,我又没见过她,她不可能认识我,如果不是有人说了什么,她能跳出来,还是你们觉得我傻,真以为她童言童语,你不就是不乐意我做她的继母,大大方方说出来,砸完了回去呼爹喊娘告状去,也算你有本事。” “你——你胡说,我没有——” 几个跳梁小丑而已,跟她们废话浪费口舌:“处理好了。”说完,项心慈选了一个早就看中的中规中矩的飞燕:“旭旭,走了。” “好。”梁公旭立即跟上。 邱家慧看着离开的人,顿时慌了!她不会真让这些人砸她,想到段家和穆家的小姐的下场,邱家慧瞬间躲到小桃等人身后,声音都在发颤:“你们敢!你们要做什么!我们是安北王府的人,你们这么做会后悔的!” :“安北王府就不能有女人间的倾轧了,上升不到安北王府的声誉,你但凡有点骨气,也不该提出安北王府!”寿康公公已经组织其他人从后门离开。 临走的人还在想,原来是女人争风吃醋? 还是后院倾轧? 豪门贵族的闲事,原理跟市井大家族也差不多? 管事的慌慌张张跑跑出来。 被狄路拦了下来说话,剩下的,与刚刚进来的侍卫,扣住了准备跑的安家一行人。 寿康已经离开。 管事被塞了嘴,扔在一旁。 侍卫等人拿起墙上的风筝在手里掂掂,看着她们。 安家等人面对一群人高马大的侍女瑟瑟发抖。 小桃声嘶力竭:“我们是安北王府的人,你们要干什么!” “你们如果不是安北王府的人,现在已经身首异处,知道什么是身首异处,就是头——咔嚓,给你拧下来!给她们排好队!” “啊!” …… 荒野山上积压着厚厚的唇色,层层叠叠的花种燃红了整片荒野,潺潺的水声在山间回想,一条高大十几张的飞瀑,挂在山间最深处,在山下远远看去,只有一套白线,藏在山花灿漫间。 山下可轻易淹没幼儿的野慌花丛中,项心慈早已跑出一条小路。 梁公旭跟在后面,虽然体力不好,却跟的认真,小脸又红又白,却坚持不懈的迎着风举起风筝,不许任何人插手:“好了——” 项心慈看着风向,拽着手里的绳子,轻轻一转:“好了——” 梁公旭放手。 风筝瞬间飞了起来,又倒栽葱搬落下去,两人笑在草丛里,梁公旭有趣追风筝,再次举起来。 反复几次,风筝迎着风,在项心慈手中越飞越高。 寿康公公欣慰的为自家殿下喝彩。 梁公旭看都没看他,提着衣摆走到项心慈身边,与她一起看着飞起来的风筝。 “我厉害吗?” 梁公旭捧场的点点头。 两个人一起仰着头,看看飞到天上的风筝,笑了。 梁公旭眼中露出一丝羡慕:“心慈,你说风很大的时候,能不能把我放在风筝上飞起来……” “傻不傻,那得多大的风,才能带起你和风筝,就把你吹跑了。”说着空出另一只手,揉揉他的脑袋。 梁公旭顺势靠在她肩上,他就是想知道,飞起来看荒野山是什么样子,她的花海世界有多美。 项心慈蹭蹭他:“叹什么气,虽然不能把你放飞,但让你飞不是问题。” “真的?” “什么时候骗过你。”她记得明西洛攻城时用过滑翔鸟,那是非常惨烈的一次进攻,非常惨。 “好。” 梁公旭信,她说的每句话他都信。 项心慈将绳子固定在地上,躺在地上,压倒了一片野花。 梁公旭学者她躺下来。 明媚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湛蓝的天空没有几多云彩,两人看着天空中飞起的风筝,项心慈神色温柔,她虽然不知道灵丹妙药,但她知道阳光的力量,能富裕万物生机。 “困了就睡一会……” 寿康看着两人,不禁看向远处的花海,真美。 狄路无声无息的站在寿康身边。 寿康看他一眼:处理好了。 嗯。 339四更 安王妃看着伤痕累累的众人,吓的险些换过去,再看到被抬回来,脸色苍白、呼吸困难的侄女,惊的幻神发抖:“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反了天了,梁都重地竟然有人堂而皇之伤她安北王府女眷,还有没有王法!“大夫!快请大夫!” 邱家慧苍白的脸,嘴唇发抖,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直接气急攻心的昏了过去,她怎么能! 其余仆从不顾额头上的上,纷纷跪在地上:“王妃,您要奴婢做主啊!”七小姐她怎么能真对她们下手,她不想做将军夫人了吗,她竟然真人让人砸她们,几乎丢尽了彼此的颜面。 安思儿哭的肩膀抽搐,那些人太可怕了。 安嬷嬷急忙抱住她:“没事了,不怕不怕。” 邱家慧怎么不气急攻心,她今天被砸这一统,等于在亲信面前被项家七小姐打了脸,甚至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以后怎么服众,如此奇耻大辱,生生让她憋过气去! “家慧!家慧——” “大夫到了——都让让——” 小桃惊慌不已:“王妃不关我们的事。” 唐嬷嬷头重重磕在地上:“请王妃为我们主子做主啊,七小姐下手太狠了,思儿小姐不过还是心性,心直口快,说了一声蝙蝠好看,七小姐便不依不饶莫名打了奴婢等所有人。” 小桃急忙附和。 所有人附和。 七小姐,项七小姐?老王妃还有些分不清状况,关七小姐什么事,等等:“是项七小姐让人打了你们?!” 唐嬷嬷声泪俱下:“王妃替我们小姐做主啊,我们小姐只不过去拦了一下说话思儿小姐,他们就将风筝砸在了思儿小姐身上,王妃,您一定要为小姐做主啊。” 老王飞顿时脸色铁青的看向孙女:“是不是!”岂有此理,竟然还有这等没有天理的事。 安思儿早吓傻了,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那些人走后突然冲进一群人,按住表姑姑她们,他眼睁睁的看着那群人把一个个风筝砸下来,还用那些又大又重的风头砸表姑姑,表姑姑当时就见血了,无论她们怎么哀求,那些人都没有住手。 虽然那些人没有砸她,但是好恐怖!安思儿现在想起来都瑟瑟发抖。 安嬷嬷安抚着小姐:“不要怕,王妃在,定然为小姐做主!” 小桃、唐嬷嬷都想看想安思儿:“小姐不要怕,王妃竟然不会让恶人猖獗。” 安思儿看看她们,再看看祖母,缓缓的点点头,是真的。 小桃闻言,顿时哭得泣不成声,额头流着血,身体瑟瑟发抖,仿佛随时要跟随表小姐晕死过去,她身为安北王府的下人,何曾遇到过那样不讲理的人,不敢说人人对她净重三分,但被这样当中殴打,还是第一次。项七小姐就是在羞辱安北王府,羞辱将军! 唐嬷嬷手捂住头,直接捂了一手鲜血。 安老王妃气的火冒三丈:“岂有此理,把将军叫回来!马上!”她倒要看看项家老七有什么本事能如此嚣张!简直无法无天! “是。” …… 安天北看着包扎好伤口跪在地上的人们,除了邱家慧躺在里面没有出来,所有人都跪在了这里。 安思儿也被母亲抱在怀里,情绪已经好转。 安王妃十分不满:“你干什么!还有什么好审的!就是项七的错!简直没有王法,作恶多端,不知收敛,亏我以前还觉得盛都那些传言都夸大其词,如今看来,就是没有教化!项家那样的家族怎么养出了这么个霸王!别人能容忍了她项家,我安北王府还能让一个小毛丫头欺负了去!你现在就让人找上门去看她们怎么说!” 安天北沉默的没有动。 守朝十分惊讶,自家下人竟然和项七小姐起了冲突,看这脑袋上一个个伤口,那个狄路出手了吧,打她们这些女眷,甚至再加上几个侍卫也绰绰有余。 她们怎么打起来的?项七小姐啊,总觉得不是能和府里这些绵阳似的女眷发生冲突的人,不是项七小姐脾气好,而是不屑跟她们一般见识吧,毕竟打赢了有没有什么好处? 守朝真好奇,印象里项七小姐的丰功伟绩,距离他们太远,突然间能距离这么近,有点亲切。 安天北觉得面上无光。 唐嬷嬷、小桃等人越跪越觉得不对劲,她们的伤势在头上摆着,表小姐还在里面刚刚醒来,分明是那些人打了她们,将军为什么坐在这里一动不动? 守朝能理解几分将军,这件事一听就很荒谬,自己都不信,将军怎么可能信。 安老王妃快被儿子气是了:“你倒是说话!家慧就这么被人打了!她可什么都做,思儿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听到她说话,心直口快而已!她至于这么大人,看把我思儿吓的……”说着心疼的抱紧孙女。 安嬷嬷也十分心疼,小姐才八岁,项七小姐怎么忍心让这么小的孩子看了全程,也忍不住插嘴道:“这件事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项七小姐欺负人,她又不是第一次了!” 安天北方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过来。” 安思儿小心的看眼祖母。 老王妃点点头:“去吧。”还知道心疼孩子,不会这样了还惦记着项七吧,他敢! 安思儿走过去。 安天北温和的看着她:“思儿,那个蝙蝠好看吗?” 跪着的小桃、唐嬷嬷互相看一眼,心里瑟缩的一下,小孩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将军为什么这么问。 340一更 安思儿不解的看眼父亲。 安天北温和的等待着她的答案。 安老王妃不高兴,他什么意思,怀疑什么,就算那蝙蝠丑又如何:“这件事明显是对方不对……” 安天北不急不缓:“据孩儿所知,思儿并不是喜欢说话的人,更没有对陌生人开口的习惯。”为什么会对在飞天工坊对初次遇到的七小姐指手画脚,更何况项七小姐身边还跟着人。狄路一看就不是让小孩子愿意靠近的人,那身煞气藏都藏不住,思儿上赶着寻那份不自在。 安王妃觉得天北说的有道理,可:“一时有感而发也极有可能。” “思儿觉得蝙蝠好看?” 小桃闻言急忙开口:“回将军,飞天工坊做的那只蝙蝠憨态可……” “闭嘴!”安天北脸色骤冷。 小桃吓的瞬间瑟缩回去。 那些蝙蝠做的再好看,能有蝴蝶、蜻蜓、燕子好看。 安思儿有些怕,她早忘了那只蝙蝠长什么样子,好……好像:“好看……” “哪里好看?” “……”安思儿说不出来。 安天北见状,敢肯定,思儿说这句话时,纯粹为了跟项七小姐唱反调。 “即便那蝙蝠不好看,项七就能如此对我安家仆从!不过是一个破蝙蝠,好看不好看有什么关系!” “是没有什么关系,可如果有人居心叵测,故意在其中做文章,就未免太不把安家大小姐放在眼里了。” 跪着的人下意识抖了一下。 安王妃想到什么,瞬间看向唐嬷嬷。 安天北看向跪在地上的人,神色严肃,冷面无情:“把人牙子找来,所有女人一个个说,但有一句夸大栽赃,直接发卖出去!” 跪着的所有人脸色一白:“将军冤枉,将——” 安天北懒得看她们:“是谁对小姐说破了项七小姐的身份?” 安老王妃叹口气,还有什么好问的,思儿被人利用了! 跪着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料到将军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不问她们发生了什么,不问那些人怎么打了她们,竟然问这个问题,众人发觉事情不对,顿时开始求饶:“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是表姑娘身边的唐嬷嬷说的……” 唐嬷嬷怎么敢认:“将军饶命,奴婢只是认出来了,说给了小桃姑娘,只是想让小桃姑娘看一眼,没有人任何恶意,不信将军问其她人,奴婢没敢告诉小姐……将军明察……” 小桃怎么可能认下:“将军,唐嬷嬷不说奴婢怎么可能认识七小姐,当时奴婢不信,是唐嬷嬷信誓旦旦,还说绝对不会有错,甚至说……甚至说,小姐以后可怜了……” “我没有,你血口喷人!” “闭嘴!” 安王妃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顿时脸色难看到极点,想不到家慧竟然做出这等事! 她是与家慧说过做妾的事,可只是做妾。上面必然有主母,不是项家小姐也会是别家小姐,她是想做什么,使出如此下作手段。 以为没有项家小姐她就是主母了,异想天开!还利用了思儿对她的亲近,还没进门就如此,如果进门了…… 老王妃心中愧疚:“这件事我定给你一个交代,人牙子来了没有,将人统统发卖出去。”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不一会,大厅里所有人都被堵了嘴拖出去。 安嬷嬷惋惜的叹口气,太不懂事了。 老王妃简单与孙女讲了这些背主的下人利用了她,便让安嬷嬷带受惊的孩子的下去了。 老王妃看向儿子,没说别的,先说项七:“虽然她们有错,但项七下手也太狠了,完全没有顾念我们安北王府的脸面!”这样的项七绝对不能娶回来。 安天北没有回应,项家本就没有答应,说这些不觉得可笑。 安老王妃见状,似乎也察觉出不妥,本就是他儿子在问,女方那边没动静,她还在这里说这些有没有的,无疑在打儿子的脸,找补道:“项七太过个性了些……” “人又不是泥捏的,被人挑衅到门上,没有不反击的道理。”只是她们比较倒霉,遇到个眦睚必报,下手狠的,怪的了谁。 老王妃被堵了一个结实。 安天北坐在这里不是要谈项七个性如何,而是:“娘跟表妹说过什么?” 老王妃神色顿时有些闪躲:“不过是些贴心的话而已……” 安天北神色自然:“到底不合适。表妹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人家了,如果娘没有合适的,我军中有些好男儿,家里也没有那么多顾忌,更不会有人催着抱孩子,家中长辈也多不在了,只是小两口过日子,男方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性格,娘如果觉得合适边看看,没有知道合适的我亲自帮表妹找。” “你……她现在还病着,就算做的不对,也是出于对你的一片爱慕之心,难保不是因为看到七小姐好看,生了不安的心思,你何必……” “娘,您就肯定是这个原因,她今天敢用思儿做筏子,明天就敢用你和思儿共同达到目的,您和思儿又对她不设防,把她放在这个家里,你能放心?” “……” “如今家里尚且没有进人便如此,如果进了人呢,以后我不在家,她会怎么对进么的人,怎么利用你们的亲近达到她的目的,娘,还用我说吗?” 安王妃自然知道厉害:“也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样。”安王妃说得毫无底气。 “今天这件事我已经是看在母亲的面上,没再插手,希望母亲也为了思儿和自己想想。” “你也给我打点儿时间。” “半个月吧,够他修养生息了。” 安老王妃哑口无言。 守朝看着这一出没讨到任何便宜,反而落了安北王府颜面的戏落幕,几乎能体会到安将军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时憋屈的情绪。 本来这件事就没成,项七小姐又是心高气傲的大美人,那样活色生香的美人,将军摆明了又有那么点意思,现在好了,被表小姐弄的颜面尽失,显得将军都管教无方,丢人丢到项七小姐面前去了,将军的脸上挂的住才怪。 341二更 让她嫁人滚出去都是轻的。 安天北的确气不顺,简直给他丢人现眼!想到自己在项七那里丢了面子,甚至对方不定怎么腹诽安北王府,揣测他后宅乱成什么样子,安天北便气不顺。 偏巧这种事他还无处说理,根本容不得辩论!简直:“准备一份礼单给项五房送去。” 即便两人婚事不成,他也不希望她对安北王府有什么误会,跟她一比,自己这在外征战的,险些成了识人不清的,想想便扼腕:“顺便告诉她,冒犯她的人已经处理了。” 守朝看将军一眼,立即垂头恭手:“是!”心里不禁想,将军对项家七小姐很满意吧?但想想,那么有趣的七小姐,谁不满意。 …… 项逐元拿着手里的礼单,拇指食指随意的捻着,走的无趣了就转一下。 善史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别掉了。 郑管家见世子回来,立即上前伺候:“世子。” “七小姐呢——”项逐元话音刚落,就看到把书桌后的大椅当榻用的人,桌子上零零散散的摊放着各种颜色的画笔,稿子也放的乱七八糟。 项心慈从薄被里起身。 项逐元走过去,将手里的礼单放在桌子上,顺便整着弄乱的桌子,将有用的文书收拾出来::“刚才门口碰到,给你带回来了。” 项心慈坐正,头发松散的翘着,随后拿起来,又懒散的靠回椅臂上:“什么。”项心慈打开,安北王府的礼单,又扔桌子上,盖好被子,缓神。 项逐元看她一眼:她没有想法。 项心慈闭上眼。 项逐元帮她把画稿归类,问的漫不经心:“跟安北王府还有联系?” “我跟他们联系什么……” 是吗:“这份礼单不轻。”彰显了安北王府的势力,其中有一样,可以说给的十分大方,安天北有想法? 项逐元看眼闭上眼犯懒的项心慈,瓷白的脸颊,长长的睫毛,睁开眼后格外柔亮的一双眼睛,即便邋里邋遢的,也让人想一看再看,安天北只要不瞎,都不会拒绝这门婚事:“你回头跟五叔说一声,看看是不是——” 项心慈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今天在外面遇到了他们家的表小姐,啧啧……看我不顺眼的……我也没对她客气,让人打了她……” “你——现在才想起来!”你干脆什么都不要想了!项逐元将她所有画稿重重放在一旁,脸色发冷。 项心慈无所谓啦,小事。 项逐元不知道说她什么好,还睡的找,也就是安北王府的表小姐挑衅了她,所以心慈是被打伤了吗,‘送’了这么厚的礼:“都是不错的东西,喜欢就用着。” “我又不缺这点儿东西,大哥给我的已经够多了,一会儿我就把这些抬过来,放哥库房里生虫子。”说完往下呲溜了一下,想继续睡。 项逐元看着她。 郑管家垂下头,盯着桌上的墨台。 项逐元将最后一罗公文放好:“不过是一点儿东西,你自己留着,别睡了,醒醒神,一会吃饭。” “不吃……” …… 项承知道这件事情后颇为感慨:“安北王府到不是不明事理的地方。” “老王妃与世无争,北地又没有可替代的名将,确实少了不必要的纷争。” “就是项七!不懂事!怎么能如此对人表小姐,也亏得安北王府不跟她计较。”项心慈伤了人是事实,她自己却活蹦乱跳的,人家表小姐在床上躺着,如果安北王府追究,心慈就是恶意伤人:“你再拟一份回礼回去,替小姐陪个不是。” “是,老爷。” 项承叹口气,安将军是位顶天立地的,可惜…… …… “爹,你一大早看着我唉声叹气做什么?” 项承不想提:“吃你的饭。” 好吧,项心慈给项逐霖加一块红烧鱼:“小东西,多吃点,长身体,长的像姐姐一样高。” 项承见状,刚要—— 秦姑姑不等老爷说话,急忙接过少爷的小碗,为少爷挑刺。 “谢谢大姐姐。”奶声奶气的声音,还分不清能吃不能吃。 项承垂下头吃饭,就心慈这性格,给人当后娘,他想什么呢! …… “将军,令国公五房项富管家求见。” 安北王府演武场内,安天北收回刀,结果毛巾擦着手,没有直接答话。 报信的人也不催,弓着身等着主子发话。 守朝看眼将军,见将军气定神闲与往常无异的样子,想着:放下了。 安天北将毛巾放回去:“请他进来。” “是。” 项富客气恭敬,着重转达了自家老爷的歉意,为自家小姐出手不当,惊吓了贵府的小姐诚惶诚恐的道歉,这件事往大了说就是自家小题大做,吃不得亏,又任性妄为,怎么能把安家的人打成那个样子,还软禁安家小姐,安将军但凡脾气暴躁一点,也够他们小姐喝一壶。 安天北喝口茶,听着他条理清晰,歉意连连的话,实不像能教养出项七那样的人的家庭。 “五老爷深表歉意,责令七小姐闭门思过,将军大恩大义,老爷铭记于心,这是为安小姐准备的一点礼物,希望安小姐喜欢。”说着将礼单递上去。 守朝接过来交给安将军。 安天北并没有看:“这件事是安某管教不严,让五老爷见笑了。” 项富惭愧,接不得这话,自家小姐才是下手没有分寸,惊了府上贵人。 安天北跟一个管家说不了什么,没一会守朝便送客了。 安天北才打开礼单,上面罗列了很多小孩子会喜欢的东西,他让人开了一箱,做工精致,用料将军,其中一个小孩子玩的滚球,上面的小铃铛纯金打造。 也就是说,这份礼单是用了心里,项老爷也真的觉得是他们家小姐不对,在礼单上甚至加重了分量。 安天北垫着手里过于小巧幼稚,却格外用心的礼物,想起她平时‘耀武扬威’的样子,不禁失笑,这样明事理的父亲,似乎没遗传给女儿,禁足吗,以她那听曲看戏的性子,不定怎么跟项五爷闹的吧。 守朝揉揉眼,将军笑了? 安天北将滚球放回去,神色如常:“给小姐都抬过去。” “是。” 342三更 安天背觉得有些话就不能信。 守朝惊讶的看着迎面走来的一行人,她不是在……禁足? 项心慈穿着整整齐齐的小厮服,脸上涂的有些黑,给自己花了乌七八糟的冻伤和干枯到无法修复的皮肤裂痕,左边眼角下贴了一个红色的豆点,走在狄路身边,像一个刚被买回来,进了好人家的小跟班,还带着点小人得志的趾高气昂。 狄路也看到了他们,微微颔首,似乎他们最近常来曲艺坊? 项心慈跟在狄路后面,没看他们。 一行人交错而过,眼看两队人就要走过去,安天北突然回头,忍不住开口:“你不是在禁足?” 项心慈没觉得说自己,她又不禁足,而且她和安天北又不熟悉,继续往前走。 “项七。”安天北站在原地,看着她。 项心慈回头。 狄路回头。 守朝诧异的看眼将军,想想任谁遇到这种事也气氛,说好了禁女儿的足呢!敷衍一天都没有的,堂而皇之从他们眼前过,五老爷也太不把将军放在眼里。 项心慈指指自己。 安天北颔首,她这张脸——到是舍得画如此难看,不过她从来不介意招摇过市,为什么两次话成这样? 项心慈想起自己欺负了他表妹的事,可不是和解了吗,她原谅了他表妹的错误,不是!禁足!“谁跟你说我在禁足?” 安天北张张嘴,有点不习惯这种说话模式:“你爹。” “我……我爹?”项心慈噎住,换做任何人她都要顶回去,但她爹说的,那就是禁足,不禁苦涩一笑:“你看,我这好不容易偷跑出来。” 守朝险些没气笑了,你偷跑出来有功劳了?! 安天北被她笑的辣眼睛,她到底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有目的性的身份?狄路的小厮? “你就别告诉我爹了。”项心慈说话柔软,有些小讨好,能温和解决的问题坚决不付诸武力。 安天北被语气呛了一下,尤其甜甜腻腻的声音配上这张脸,她还不如不说话。 “也不能全怪我,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家那个表小姐肯定有问题,她那天故意挑事,她还……” “我不是向你道歉了。”他知道,难道他看起来像个傻子。 “是,还别说,你挺英明的。” 安天北神色微微缓和,好似丢的那点脸找回来一部分:“你偷跑出来?” “嗯。” 安天北看眼狄路,再看眼她身边的仆人,带着这么丰富的队伍偷跑? 项心慈觉得这就有点较真了,明面上过的去就行了:“我可没有动你女儿。” “嗯。” “那我走了。” 安天北在她转身之际,突然道:“你那天那身衣服很好看。” 项心慈惊讶的看他一眼,又惊讶的看他一眼,莫不是疯了,他从来说她骄奢淫逸、不敬夫君、祸乱朝纲、不配为人:“呵呵,你也很好看。”转身走了。 安天北脸有些绿,她没放在心上,甚至没有考虑过她们两个人的事,最让他觉得蠢的事,他竟然说了那句话!自取其辱! 守朝见将军脸色不对,顿时垂下头,不敢多问。 项心慈向狄路和秦姑姑抱怨:“我爹撒这个慌也不跟我说一声,被人逮住多尴尬。” 没觉得你尴尬。 你尴尬? 项心慈没理两人的神色,好奇:“他们总是去曲艺坊做什么?” 狄路也不知道,但去的确实频繁。 “小路,你娘做的饺子不错,大师厨艺,你有口福了,就是总盯着你,毛毛的。” 又不是看你。 “你说我明天要不要禁足……”好痛苦:“我爹就知道坑我。” …… 景王府内。 景老夫人惊讶的看着信赖的老嬷嬷,声音压得很低:“都死完了?” 老嬷嬷也不相信,还不到二十年,都死了,所有在屋里伺候的,除了当时一直照看侯夫人没有照顾大少爷的赖嬷嬷,包括接生的产品:“都死了。” 景老夫人脸色难看。 老嬷嬷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事出反常必有妖,何况这么明显的事,加上前段时间五小姐失踪,侯夫人这么多年可就得了这么两个孩子,如果大少爷有问题,五小姐再去了,这家会落在谁手里?细思极恐啊。 景老夫人最担心的是:“你觉得她知道了?” 老嬷嬷点头,那晚的事情还用说吗,夫人连戏都懒得做,哪里管大少爷死活。 这才是景老夫人最担心的地方,这家恐怕没的好了,这么大的事,哎…… “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夫人让人抓了花姨娘在前院问罪,有人指正,花姨娘要害死大少爷!” 景老夫人和老嬷嬷立即看过去,怎么可能! 报信的人也很慌,赶紧去看看吧,明显是夫人嫉妒二少爷有本事,趁二少爷不在要杀鸡儆猴,好狠的手段,老夫人还是快点去看看吧,否则二少爷回来得多心寒! 景老夫人刚打算动,想了想又坐了回去:“我有点头昏。” 老嬷嬷闻言立即扶住老夫人:“定是昨晚没睡好,受不得刺激,老夫人快回房歇着。” 343一更 花秀兰被人按着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看着赖氏,梨花带雨的承认她去过厨房,也动过那些东西,可她只拿了一点点,而且是自食,就算真给大少爷吃了,也不足以致大少爷与死地。 “夫人何苦如此陷害妾身,妾身在侯府这么多年,对大少爷和五小姐日月可鉴,夫人如今为何如此逼我。”骄傲又不失委屈。 华秀兰身边的大姑姑慌忙跑进来,着急的看眼地上的主子。 景夫人稳得住的看来人一眼:“怎么,人没叫来。” 来人瞬间跪在地上:“夫人,老夫人身体不适,夫人去看看老夫人吧。” “家里的魑魅魍魉伏诛了,老夫人的病自然就好了。”景夫人看向地上的人:“人证物证聚在,你还想狡辩。” 花姨娘哭着摇头,老太婆竟然不出现,她忘了自己儿子位高权重!“妾身没有,不是妾身,夫人不能用莫须有的罪名陷害妾身……” 景夫人看眼孙氏。 孙氏扶着肚子,美人垂泪,义愤填膺:“怎么不是你,那天那时只有你进过厨房,大少爷只吃了你的东西,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她分明是为了她儿子想铲除祁生,心思恶毒之极! 花姨娘想到跳出来说这种话的竟然是她疼着的儿媳妇。 景夫人仿佛没发现,累了一般的疲惫着,带着被信任的人背叛的痛苦和心死:“想不到你……” “娘一定要为祈生做主,严惩不怠。” 景夫人叹口气:“你说怎么办?” 孙氏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的人,这个人为了他的儿子,要害死了自己丈夫的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是二弟在家也无话可说,这样恶毒的人,怎么能让她逍遥快活!” 花姨娘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自从她进门,自己对她无微不至,为她缓和和赖氏的关系、帮她融入家庭,四处为她求子、赖氏停了她一些补品后,自己知道后立即给她补上,她是不是忘了这些年是谁对她照顾有加,竟然说出这种话!更何况自己还是她亲婆母,她这样做就不怕遭雷劈:“少夫人我在景家这么多年,什么心思你是知道的。” 那是以前你没有二少爷,如今有了二少爷,谁知道你如何心大,孙氏哭更加伤心,一心看着婆母:“娘一定要为儿媳做主、为大少爷做主。”她们才是利益共生者! 花姨娘觉的她,猪油蒙了心!简直有苦说不出! 景夫人还嫌不够,叹口气:“祈生怎么说?” “祈生也恳请娘做主,将这恶妇逐出家门!” 景夫人方悲哀地看向花姨娘,听见了吗,你儿子、儿媳妇都想你死:“秀兰,我不能留你了……” “不是妾身做的,夫人你可以查,我只动了一点……。” 景夫人不听这些:“依少夫人所言。将花姨娘发配到庄子上,劳作到死为止。” 孙氏不依:“娘,您太仁慈了,这样的人非死不足以安人心。” 花姨娘恨不得弄死这个蠢儿媳。 景夫人悲怜的看着花姨娘,被亲儿子、亲儿媳一心想弄死,滋味怎么样,亲儿弑母,人间惨剧:“哎……” 花姨娘看着假惺惺的景夫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是要逼死她! 花秀兰决然地看向景夫人:“妾身为景家生儿育女,你不能这么对我,祥生更是位列礼部正四品,妾身身为他的母亲,你没有资格处置我,更会耽误祥生前途!老爷绝对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还有脸提祥生!景夫人恨不得当场活寡了她:“处置你和祥生有什么关系,祥生没有你时照样是礼部官员,再说,祥生马上要记在我名下,他的前程你就不用操心了,安心去吧。” “娘!你一定要为儿媳做主啊!” “好孩子,她如此伤害我的祁生,我定为你讨回公道。” “你们……”赖氏是故意的,赖氏故意的!自己用的那些药根本补足语让祈生如此,祈生却病得这么重,花姨娘突然明白了,中间有人动了手脚,动手脚的人就是赖氏! 花姨娘看着坐在高位上的景夫人,再看看哭着跪在地上的孙氏,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赖氏能如此心狠手辣,甚至拿‘亲生’儿子的姓名开玩笑,而且祁生现在身体都没有好转,她却还做在这里与自己‘废话’,这不是她一贯的所做作为。 为什么会这样?自从景玉淑回来后,一切都非常奇怪,她不再着急过问大少爷入住礼部的事;也不一天三担心的问孙氏肚子里的孩子?甚至停了每天给孙氏的平安脉? 最可疑的是,大少爷变成这样,她丝毫不关心大少爷的病情,一心查找什么真相?也不寻访名医,不给大少爷更换配方,更没有进去伺候过一天,都在口头表示关系。 如今又借孙氏的口处置自己,花姨娘瞬间惊恐的抬头看向她,一个想法呼之欲出:她是不是知道了!知道祥生才是她的儿子! 不会,她没有证据!可她就是有这种直觉!要不然以赖氏护犊子的个性,根本不可能大少爷病这么久,她连眼睛都没有哭肿,景玉淑失踪的时候她绝望的连床都下不了,更不要提祁生稍微头疼脑热,她都恨不得大夫住府上、亲侍汤药。 这次她尽然问都不问?! 景夫人不回避的看着她,带着两人才懂的幸灾乐祸:“让大少爷出来,亲自处置了你如何?” 花姨娘突然像被利剑刺中的兔子,但生生压制住了心里的恐惧,她怎么知道的:你就不怕猜错了,害了你的亲生儿子! 景夫人无所谓:我有证据。 花姨娘突然跳起来:“大少爷是你害的对不对!” “我为什么害大少爷?”景夫人笑的自信,花姨娘敢说,她就敢认下,这让人不齿的侯府,有何脸面让她维护这里的尊严! 花姨娘颓然的坐在地上,所以她要杀了祁生,要断了孙氏,要报复! 花姨娘突然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都是假的,你查到的都是假——” 344二更 还想狡辩!景夫人看着她那张可恶的嘴脸,突然不管不顾冲上去,抬手扇她!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风度,就想打死她,她想撕破她这张脸很久了! 众人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才立即上去拉架。 指望着二少爷回来后力挽狂澜的下人们急忙帮着花姨娘急忙上前拉夫人。 正房的下人们,极力维护主子,两帮人瞬间推搡到一起。 孙氏扶着肚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孙姑姑见众人混战,急忙把小姐护在身后。 两方人徒手撕挠! 根深蒂固的景夫人一脉和指望二少爷回来后挣一个户主名头的仆人!打的难分难舍! 赵管家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别打了,别打了二少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景夫人的人闻言,悄悄将夫人护在了身后,二少爷官职高,保不准会向着生母,以后不定怎么给自家夫人穿小鞋,颇懂得见好就收,大不了叫二少爷打一顿,但无论他在外面如何风光,也别想占夫人一分便宜。 花姨娘这边的人趾高气昂的看着正房夫人的人,二少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看你们有什么好结果!以后这景府还不是我们少爷说了算! 正房的下人冷笑:没听说过夫人在,儿子当家的道理,只要我们夫人在,你们就是儿子!是儿子! 景侯爷与狄路走进来。 项心慈化着完美的妆,跟在狄路身后探出头,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好热闹。 花姨娘被扯散了头发,脸上有很多血印子,衣服也被扯的乱起暴躁,整个人狼狈的被人扶着。 景夫人也好不到那里去,朱钗已经掉了,脸上戾气未消。 两边的下人更是打的比正主还要夸张,地上掉落者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血点子、砸碎的器皿,很多人身上都见了血。 景侯爷脸色难看:“你们干什么!” 狄路趁人不注意,将项心慈的脑袋往背后推一下。 项心慈又探出来,好奇的看着被人搀着的花姨娘,她以为景夫人那种柔柔弱弱的性格不会下手。 景玉媛也冲了进来,景家庶出三少爷也冲了进来,分别向生母扑去。 景玉媛更是跪在地上:“二哥你可要为姨娘做主啊,爹也要被姨娘做主,夫人因为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要处置的姨娘!爹!二哥!”自从知道二哥为官后,她已经不排斥他了。 更何况二哥的官职是家里最高的,是最有出息的人,她现在是朝中正四品官员的亲妹妹!比景玉淑还要风光!谁不高看自己一眼!连平时不想与她结亲的人家,都向母亲一再打探自己,她怎么能不满意。 花姨娘不等任何人反应,脱离下人的搀扶,瞬间冲到祥生身边,生泪聚下:“祥生你要姨娘做主啊,娘什么也没做,是夫人要陷害姨娘,她觉得你占了他儿子的位置,要——” 景侯爷怒不可知:“我还没死呢!你让谁给你做主了。” 花姨娘紧紧的攀着祥生,这就是她儿子!祥生就是! 花秀兰不知道赖氏知道多少,更不知道赖氏刚刚有没有抓住她说话的漏洞,可有什么关系,只要她生死活不承认,谁能信赖氏!祥生更不可能信,她一心咬死赖氏想抢她孩子就行。 项心慈看着这个女人,其实很好,看着让人舒服,即便现在这副样子,也有种独特的味道在里面。 也是,后宅每一位能长久受宠的妾室,都有她独特的不同之处,就像狄路和明西洛也不一样,各有各的好。 狄路心不在焉,没有被花姨娘抱住的那只手从后面拽项心慈的衣袖,将她向后拉,人多手杂,再不小心伤了她! 景侯爷看着赖氏:“你发什么疯!孩子病了不给孩子看病,你还聚众闹事!” 景夫人快被这个无耻的男人气笑了,当初她就不该嫁进来,不该没有处置了花秀兰!如今就不会给人可乘之机,还有脸让祥生给她做主,幸亏祥生是知道的,如果不知道,岂不是什么都晚了:“府里有人看到她给祈生下毒,我处置了她有什么不对!”景夫人扶正头上的发钗,又是严肃端庄的正房主母。 “无稽之谈!”景侯爷斩钉截铁。 景夫人冷笑,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你也知道那是她儿子:“怎么就无稽之谈了,铁证如山,她自己都承认她用过厨房,动过那些东西,不小心给祁生吃了,侯爷为什么不相信,再说她的儿子为列正四品,甚至超过了侯爷,这样的情况下,她还甘愿做妾?更何况我又说过将二少爷收在名下,这时候她将我的祈生毒死,他的二少爷不就成了家里唯一出息的少爷,这样一劳永逸的事,如今人证物证都在,老爷还想袒护她。” “根本不可能……” “老爷凭什么认为不可能,人心隔肚皮,他能害我的玉淑就不能害我的祈生!” “你说的又是什么话!” 狄路置身事外的拽着七小姐,防止她探出去,地上都是碎片。 项心慈又不是傻的,你总拽着我做什么。 “玉淑跟我说花秀兰告诉她,一个人在送子观音像前跪两个时辰生出来的孩子会活泼聪明、文曲星下凡,所以她那天背着我项去求子观音前跪两个时辰才有那来一场祸事!我也不想怀疑她,但种种迹象表明,就是因为她,祁生才会发生这样的事。”说着眼泪落下。 345三更 景侯爷瞬间看向花姨娘,祁生的事他绝对不信,但:“玉淑的事是你做的!” 景夫人心中冷笑,提都不提祁生的事,是肯定花秀兰不会做了!因为祁生是花秀兰的亲儿子! 自己是又多瞎才看不出来!她对不起祥生! 花姨娘一时间分不清赖氏想做什么!她竟然没有提,是信了自己的话,还是她也不确定? 花姨娘瞬间哭的痛苦的跪下:“老爷,夫人诬陷,自古就有这样的传闻,妾身不过是知道了说给五小姐而已,不信老爷可以去寺庙大厅,妾身也没料到五小姐会这样做,妾身也很惶恐。” 景侯爷虽然不信,但跪两个时辰这件事如果人尽皆—— 将夫人直接打断:“老爷觉得那是意外!我可不认为那是意外,如果一次是意外,第二次还是意外吗,其实祁生生死不能的躺在床上,你还要袒护她!不信你问问孙氏刚才我们审的时候,那些人是不是口口声声咬定就是花姨娘!” 孙氏一瞬间被推众人的目光之下。 项心慈站的安静,诛花秀兰的心吧,反手握住狄路总拽自己袖子的手,袖子都掉下去了! 狄路瞬间松开。 孙氏十分坚定:“儿媳亲耳听到就是花姨娘做的。”想让他儿子上族谱,门儿都没有! 景侯爷一时间不知道说着儿媳什么好! 景夫人嘲讽的看着景侯爷,你儿媳妇儿亲自作证。你们两个还有什么好说的! 景侯爷反身给了花姨娘一脚。 狄路动都没动一下,看着花姨娘被踢出很远。 景玉媛不相信的看着二哥,二哥距离姨娘那么近,她以为二哥会护,无暇多想,急忙向姨娘扑去。 景三少爷不敢信心的看着二哥,他为什么不挡!?急忙去扶姨娘。 景侯爷也没想到祥生会没反应,他以为这孩子多少会拦一下,因为自己踹了他姨娘,他会心有愤怒,结果见他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像是不存在一样,现在也不曾离开门口那片尚算干净的地,移动一下。 花姨娘身边的下人们隐隐觉得不对。 大厅里所有的下人都觉二少爷很不对劲,花姨娘被打了,你身为人子站在一旁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是为什么? 项心慈脱离狄路三不远,学者众人‘鄙视’的看着他。 狄路的视线不受任何人干扰的看着她从一个干净的地方占到另一个干净的地方,才看向其它地方。 众人的视线有刹那全移到二少爷身后的小厮身上,这小厮有什么好看的,比花姨娘还重要。 景夫人也看向她,这就是那个猜不出身份的小姑娘,儿子效忠的人? 只有景玉媛、景三少一心扶起姨娘。 花姨娘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丝毫不介怀儿子背叛的爬过去,抓住祥生的衣角,可怜兮兮:“祥生,你快跟她们说不是姨娘做的,姨娘那天只是为了给你做吃的……正好用了厨房……” 花姨娘这边的人瞬间心心念念的看着二少爷,二少爷刚才肯定吓傻了才反应不过来,谁能料到老侯会动脚,二少爷心里是有花姨娘的,只要他说句话,不看僧面看佛面,景侯爷也要压下这件事情。 景侯爷也这样想,花秀兰毕竟是祥生的‘生母’,祥生就是怪秀兰小时候将他送走,也不会真置自己姨娘与死地。 赖姑姑则心情复杂的看着二少爷,让人哭笑不得,他还真眼睁睁看着花姨娘被踢出去了。 不过二少爷身边的小丫头就是丑了些,不知道二少爷刚才看她什么? 狄路没管别人的差异,他目光柔和地看向花姨娘,神色真挚:“姨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总说大哥死了,这个家就是我的,一心要弥补对我照顾不周造成的缺失,还说是大哥的错,害的你我骨肉分离,对夫人心生怨恨,其实不用,我要这个家干什么,我也一再拒绝你,想不到……你怎么就执迷不悟……我要这个家做什么……” 花姨娘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景侯爷也傻眼了。 景玉媛、景三少爷不知道二哥在说什么! 房间内所有的下人险些惊掉下巴。 孙氏更是睁大眼睛,虽然认定花姨娘一房肯定这样想的,但这为‘位高权重’的二少爷,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种话怎么能当场说出来! 花姨娘一方的下人更是瑟瑟发抖,这……这…… 狄路眼里不揉沙的威严道:“我身为朝廷命官,不能看你如此草菅人命,为了你以后不犯更大的错误,还是将你交官吧。” 项心慈险些噗嗤一声笑出来,他太不走心里,念的好生硬。 周围的人全傻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二少爷:他是当官当傻了!哪里还有大义灭亲的说法! 但能当上朝中正四品的人怎么可能是傻的!可……可…… 346四更 花姨娘更是震惊地看着他,他在说什么鬼话,自己什么时候跟他说过陷害祈生,而且他为什么这样说! 花姨娘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但现在这是她唯一一张牌,她绝对不能输,立即柔弱的拽着儿子的衣摆:“你在怪姨娘是不是……” 项心慈眼睛闪闪的看着。 众人也迷之不解的看着。 狄路‘尽职尽责’:“娘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谁执迷不悟:“你怪娘不理你是不是,你怪娘害的你有家回不得,都是因为——” 狄路不想废话:“爹,我肯定这件事情是姨娘做的,我愿意交出姨娘。” 景侯爷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这个便宜儿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才帮着花姨娘出手的人有种大势已去的苍凉。 景玉媛快速拽拽二哥的衣服,不停给他使眼色,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就算是姨娘做到这时候也不能承认:“哥……二哥……” “二哥……” 狄路神色坚定:“你们不要说了,我不能看着姨娘一错再错。” 众人全傻了,真的是花姨娘干的?二少爷要大义灭亲! 花姨娘神色古怪地看看祥生,再看看无动于衷的景夫人,看看目瞪口呆的孙氏,又转到祥生身上,他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神色间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一个外人再看一场没有任何波澜的小事。 花姨娘突然失心疯般笑了,慢慢的站了起来,现在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这个小畜生是来让自己不得好死的:“景赖氏!你的儿子重病在床你确没有在床边照顾过他一天,还有你这个小畜生,哈哈,我竟然从来没有想过你,你才是最可恶的一个!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回来就是报复我的对不对!也是你告诉他们的是不是!哈哈!景赖氏你竟然信,你就不怕是他信口雌黄,要治你们与死地!” 狄路面无表情,认真的看着七小姐,根本不管这边发生了什么。 景夫人嘲弄的看她一眼,是不是,她不会用眼睛看。 “全是假的!他在骗你!只是因为他恨我!” “如果她把你杀了!就算他说的是假的又如何!” 花姨娘笑了,笑的十分难看:“我看错你了,从你那没死的女儿一回来我就看错你了!原来你也有这等心机!哈哈——哈哈——” 景侯爷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景玉媛、景三少茫然地看着母亲,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忍不住向唯一的二哥,可又觉得二哥……也有问题。 花姨娘看着所有人,突然拔下头上的簪子向狄路刺去!谁也别想好! 景夫人瞬间起身。 狄路轻描淡写,纹丝不动,瞬间将便宜弟弟拎出来挡簪。 景三少整个人都懵的,毫无反抗之力的被簪子正扎中手臂!簪尖穿透血肉,血瞬间流了下来! 景三少杀猪似的叫声顷刻间在大厅内响起。 狄路随意的松开手,任人跌落在地上,无奈的看眼七小姐,见她没被这样的血腥场面吓到,松口气,但随即自嘲,她怎么可能被这种场面吓到,她看丛林猎狩尚且眼睛不眨一下。她跑那么远,是不是就怕血渐她身上。 花姨娘看着缓缓落在地上的儿子,看着尖叫的女儿,看着无动于衷的响声,突然间笑得更大声了:“畜生!你果然知道!” 孙氏脸色苍白! 花姨娘无暇顾及地上的儿子,只看着祥生和赖氏,这些人是故意的,从他踏入景家大门起就没安好心:“我一开始就该杀了你。” 景夫人气的胸口起伏:“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杀他!” “哈哈!我当然配!你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我告诉你当初这小崽子被我整得奄奄一息,哭着喊着叫娘的时候,是你!是你同意我把他送走,你都不知道你当时的嘴脸多冷漠、多么的可笑,你说你傻不傻,你抱着我的儿子心肝肉一样,却让自己的儿子去世,你是不是心里还很痛快,痛快我将我自己的孩子送走了,哈哈!他在乡下过着猪狗不如——” 景夫人眼睛通红的想打死她! 狄路瞬间抓住她的手臂,神色依旧淡淡,仿佛对方说的不是自己:“母亲何必跟她一般见识,现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还没醒,只要母亲断了他的药,生死不知就是别人,现在躺在地上打滚儿也是他的儿子,眼看无人问津的是她女儿,您何必与她计较。” 花姨娘恶狠狠的盯着那个小兔崽子:“你被我——” “不过是成长上的一些磨砺罢了,如果没有你,或许我会像里面躺着的人一样一事无成,我还要谢谢姨娘。” 项心慈为狄路喝彩,真有礼貌,现在都叫姨娘。 花姨娘像被人戳了心窝子,瞬间跳起来要报复! 不等狄路出手。 景侯爷像看到机会,急忙道:“将这恶妇拖出去乱棍打死!”他要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景侯爷的亲信瞬间将花姨娘嘴堵住,往外扯。 孙氏整个人瘫在地上,她们什么意思? 孙姑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 景三少甚至不嚎了,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景侯爷面上镇定自如,这一切都是花秀兰干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快!拉出去打死!” 花姨娘呜咽的挣扎着,瞪着赖氏,瞪着祥生,瞪着侯爷,尤其看向侯爷的目光像**后要咬死雄性的雌性! 孙氏突然觉得肚子疼。 景玉媛扑在姨娘身上:“你们放了她,你们放开姨娘!”怎么会这样! 拖拽的人立即不客气的将玉媛小姐摔在地上。 347一更 “不好了,不好了,少夫人出血了!快请大夫——” 景夫人冷笑的看着快被拖出去的花姨娘,你盼望的孙子。 花姨娘眼里透着灰败的绝望!她明明就要赢了。 景夫人不急不缓的开口:“请大夫……”无声提醒,孙家也不会放过你儿子! 花姨娘被拖拽过二少爷身边。 项心慈扯扯狄路的袖子,又扯扯狄路的袖子。 花姨娘即将被拖出房内。 景侯爷刚要松口气。 狄路无奈,突然开口:“死了多可惜,这么好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不多看看看对不住姨娘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再说,玉媛不是活的好好的,不经历一遭玉淑的事,花姨娘怎么舍得这么走了,对吧。”狄路看向花秀兰! “唔唔——”花姨娘激烈的挣扎着。 景玉媛瞬间抱住景侯爷的腿:“爹……爹……” 花姨娘突然挣开所有人,向柱子上撞去,想死了一了百了。 狄路轻松的将她拎起来:“找个笼子把她装起来。” 景侯爷急的刚要呵斥,对上狄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生生咽下了嘴里的话。 众人害怕的垂下头,静若寒蝉,二少爷如此心狠手辣。 “时候不早了,该做什么都做什么去,大嫂的事麻烦夫人了,我衙里还有事,先走一步。” 景夫人想说什么,追了几步,看着只余背影的儿子又停下来,这样已经很好了。 项心慈跳下景侯府的台阶,拍拍狄路的胳膊:“你怎么不高兴?” “嗯?” “大仇得报啊?” 狄路觉得还好,他对景家没有代入感。 项心慈叹口气:“有点激情,多笑笑。”她想到另一个问题:“你那个姥爷有点泥古不化呀。” 狄路也听说了,春闱主考官,又有些一根筋,想抓住这次机会的人家,在他身上做不了文章,怨恨就会冲着他去,赖家如果不能处理好跟这些人的关系,被拖下水淹死是迟早的事。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拜在太子门下。” 太子名声不好,虽然最近在缓和,到底行事过于专断,不招老牌家族喜欢,何况狄路没有接触过赖家,不好说。 项心慈倒是希望收收看,这么一个遵守规则的人,放在身边,自然有利:“有你在赖家不至于拎不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你出了事,他们的也是九族内的亲戚能落得什么好,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以现在的朝政,和赖家的行事风格,只要太子一心为民,赖家就会坚定执行朝中的政策,你何需管赖家站在哪一边。” 项心慈冷笑一声:“那不行,我把他们一路提上来,是让他们心中有所偏向,可不是让他们在我做错事后跟我对着干。” 狄路看她一眼,你不能都做对,但想想又不可能,首先她操着太子妃的心,跟明大人勾勾搭搭就够她喝一壶。更不要说自从那天雨夜后,明大人已经三天没找过她,她定然得罪了对方,而明大人…… 狄路不觉得明大人是一个吃了亏能咽下去的人,七小姐定要被明大人坑一把,到时候她的确需要所有人站在她这一边。 “你想什么?” “没有。” 量你本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这个跟头让不让你老爷栽?” “朝廷之事,属下不妄议。” “准你议。” 狄路张张嘴,最终又闭上,议不出来,七小姐想怎样就怎样。 项心慈不太喜欢脑子轴、又自命清高的忠臣,但拌一盘大杂烩,又少不得那些根骨调料出味。 项心慈叹口气,到底是厨师,不是食客,总要顾念一下盘面:“太子如果救他与水深火热之中,他之后会不会对太子感激涕零。。” “不见得。”否则你犹豫什么。 “泥古不化!他外孙都是我的。” 狄路随便她说,只要明大人听不到就行。 狄路始终对多雨找他的事情记忆犹新,明大人为什么觉得七小姐会在他这里?完全没有根据才对。 七小姐除了太子就是明大人,怎么看明大人都是不光明正大的一个?七小姐不可能有更多的人。毕竟她才几岁?又是女孩子,能与明大人如此已经是深爱。 “那就让赖家把权利放到你手里!”不听话的人,占位置何用:“你听我说话了吗?” “听着。” …… 项心慈刚下马车,蓝紫色的衣裙如水一般从车上滑下来,一张明艳绝色的脸,瞬间吸引了人的注意力。 只是下车的焕然未决,刚打算向前,秦姑姑说了什么,项心慈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头。 秦姑姑看眼不远处的人,低声又说了一遍。 项心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神色顿时有些僵,安天北不会这么无聊,吹毛求疵到看她有没有禁足?!项心慈无语的看看天:“我只是打了他的人?” 秦姑姑觉得您还想怎样,如果有人打了您的人,无论对错,您都觉得是打您的脸,只是:“小姐,我们还……看戏吗?”毕竟禁足呢? “为什么不,我们换个地看。”项心慈转身上马车。 守朝叹口气,将军这不是欺负女孩子吗,明知道项七小姐爱出门,还让他堵她,哎…… 安天北推开天衢苑二楼的窗,看着离开的人,心里一口气也没有出尽的感觉,反而更不对。 “将军,明大人到了。” 安天北收回神色,回头,外邦有一批探子进来了,这是大事,西北已经开战,其它地方不容有失。 ------题外话------ 下午两点来刷(#^.^#) 348二更 安天北看完明西洛放下的资料,皱眉:“你确定?”他昨天才把蛛丝马迹递交上去,这么快就能出结果,太子手下第一爪牙手伸这么长了吗? 安天北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眼前的人穿了一身太子内臣才穿的束腰飞蟒落肩官袍,这款衣服干练又不掩饰华贵,但穿的多为太子走狗,给人一种阴历的感觉。 可眼前的人不同,厚重若海,让人探不到深处,还有一副清高无求的外在,这样一个怎么看怎么无争的人,确实爪牙的头目,他又能是什么好人,他的这份结果又有几分可信度? 明西洛缓缓抬头:“确定。”更相信七小姐的耳朵,项心慈别的本事不明显,但耳力、眼力谁有她厉害。 安天北皱眉,又将手里的纸看了一遍。 明西洛给自己道杯茶,想到眼前的人与七小姐曾经相看,不动声色的又将他打量了一遍,再大七小姐几岁,能当她爹了。 “好,我让人处理。” …… “爹,你没事儿说禁我足干什么!” 项承刚下衙被指责的莫名其妙,谁说禁你足了?立即想起来了:“我不说安将军怎么想项家。”就算对方挑衅在先,对方可没有大人,安家表达了态度,他能落后,再说禁足就禁足:“你在家里待两天而已。” “还待什么,我今天在外面碰到他了!” “什么!”项承惊讶的看向女儿,怎么就碰到了?这两人不可能遇到才对?所以他都没跟心慈提? “他现在让人在咱家门口堵我,我看我现在哪也不用去了,就在家里禁足好了!” 项承觉得她在说笑,安将军没事儿堵她干什么,又不是没事干了:“你不会做了什么吧!”惹了安天北不痛快,安天北才派人堵她。 “没有。”还夸他好看了,白夸了。 “既然说了,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待两天出去,一天到晚不知道出去干什么。” “我荒野山的花开了,盛世华裳也有忙不完的事,你说我在干什么,回头你跟他解释去,我明天要出去,再不然你说父代女过,帮我禁足了。” “你——”说的什么话。 “反正我肯定出去,就怕丢你的脸跟你说一声,要是别人我都懒得说。” “我还要谢谢你告诉我?” “倒是不用客气,谁让你是我爹。”项心慈说完转身要走,想到什么又突然回头:“你跟那位寒门学生没联系了吧?” 项承没反手打她,她要谢谢她死去的娘!自己造了什么孽,生了个气人的闺女:“什么寒门学子,他有功名在身!” “哦,随他便,我不答应。”项心慈已经向外走去。 “你——”项承急忙追几步:“你总要想个合适的,都什么时候了!”再有这么多人上门提亲,她以后还怎么在家里立足,几房的女儿都没定! “再说,不重要,等我的花开败了,夏天再说吧。” “过了夏天,你是不是说等秋天花开败了再说!”项承纳闷了,安天北没事干吗 !怎么就跟心慈去的咿咿呀呀的地方对上了:“项富!” “奴才在。” “给安北王府备一份礼单。” “是。” …… 梁公旭伸出苍白的仿佛只剩骨结的手,慢慢的将蜗牛放入东宫的水池中。 项心慈蹲在水边,聚精会神的准备看会‘游泳’的蜗牛,结果这只蜗牛慢慢的沉了下去,再没有浮上来。 项心慈转头看向梁公旭。 梁公旭冤枉:“我昨天真看到它们游泳了。” “你看的是蜗牛壳吧。” 梁公旭哑口无言,可:“我真看到它飘着,一定是这只状态不好,我再放几只看看,肯定有一只会游泳。” 福寿公公恭手:“殿下,明大人求见。” 梁公旭抱过蜗牛盒:“让他等着,你看我多放几个。” 项心慈转头:“让明大人进来。” 福寿闻言,看眼殿下,殿下在认真扔蜗牛,又快速看眼寿康公公。 寿康公公点点头。 梁公旭突然开口:“把他拖出去砍了!”手里的箱子顿时扔在要转身的福寿身上。 项心慈拍拍他的背:“跟他们一般见识干什么,赶紧扔,我等着看蜗牛浮上来呢。” “他敢不听你的话——” “知道,知道,快扔蜗牛——” 明西洛进来,看到水池边的两个人,脚步慢了一瞬,脚步重新掀起衣袍下摆,向里面走去。 他神色如旧,目不斜视,仿佛没有见过她,恭手弯腰:“殿下,东突细作昨夜题图挟制质子,如今事情已经处理结束,需要殿下定夺。” “它们一定会游上来的。” “那叫飘上来。” 明西洛听着她说话,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仿佛这个人不存在。 “什么细作,想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涉及两国——” “你看着办。” 项心慈转头,声音柔和:“你暂且处理了,东突的事安北王府更清楚,你与安将军商量着办。” 明西洛闻言,过了一会才起身,看也没看项心慈,直接退后,离开。 项心慈转头,看他一眼,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看见。 梁公旭敏感的转头,明西洛没跟她说话? 项心慈将头转回来。 梁公旭抱着蜗牛盒子笑的一脸灿烂,温柔如水,尚算稚嫩的脸庞都是信赖的依恋。 “不扔了,我们去弹琴。” “好啊。” …… “明大人,这是昨天的折子?” 明西洛闻言,把刚放进去的拿下来,放在今天这一架。 游延古觉得明大人精神有些不集中,好像有什么事一样,因为那些细作的事? 项心慈从东宫出来,上了马车,想起今天明西洛的神色,问旁边的秦姑姑:“明西洛最近有没有找过我?” “回小姐,没有。” “东西呢?” “没有。”明大人有给小姐送东西的习惯,小姐有什么看有什么不看,所以小姐不问,她们便很少报了:“让奴婢去问问吗?”确实有段时间没送了。 “不用。”他那人说分手后,确实比较决绝,上一世闹僵后,他就没再理过她,两人迎面对上了也没说过一句话。冷淡了就冷淡了。 …… 349三更 景家没有大张旗鼓认嫡子的想法,所以梁都知道景侯府这段丑闻的人不多。 但花昌祖还是听说了,这些年他靠着妹妹赚了不少银子、地位,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个小畜生凭什么软禁她,反了天了,他怎么也要给妹妹讨个说法。 狄路今早有事,七小姐要去荒野山看一批新育出的苗,他需早点过去。 狄路刚出院子。 花昌祖便在外甥女的带领下堵住了景祥生。 景玉媛瞬间躲到舅舅身后,她没有敢说二哥不是她亲哥哥,怕舅舅不为姨娘出头。 如今姨娘被关在笼子里,风吹雨打、吃喝睡觉,根本不被当人看,他们……他们竟然还想害自己,大嫂病恹恹的根本不承认自己是她亲嫂子,也不管她,她只能向舅舅求救。 花昌祖,瞬间将人推进门内,结果发现没推动,但不妨碍她凶神恶煞的盯着他:“你做了什么,凭什么把你姨娘关起来,反了天了——” 笼子里的花姨娘听到声音,瞬间睁开眼:“唔,唔唔——” 景玉媛躲在舅舅身后,着急的看着姨娘,她想过去却又不敢,父亲有令,不准任何人靠近。 “让开!” 花昌祖不让:“我说话你没听见,放了你姨娘,你这个——” “我再说一遍让开!” 花昌祖顿时指着他的鼻子:“你跟谁说话!你赶紧——” 狄路直接掐住他的脖子! 景玉媛吓的尖叫一声瞬间后退。 花昌祖挣扎这。 狄路眼睛都没眨一下,咔嚓一声拧断了他的脖子。 “啊——”景玉媛吓傻了,尖叫声直冲云霄。 笼子里的人呆滞着,停下了所有呼唤。 周围的下人们也吓蒙了,一动不动,二少爷杀人了? 狄路从他尸体上没过去,他要是去上工了,没工夫跟他废话。 景夫人远远的赶过来,看着已经离开了儿子,再看看地上的尸体,忍者心里的不适,紧紧扶着赖姑姑的手,坚强的站起来:“把这里打扫干净,从今天起,所有人谨言慎行,如有违背,直接打杀!”她这儿子,杀性太重,都是她不好……没有照顾好他。 从今天起,她会担起一个母亲的责任。 …… “柳姐姐,你这架拔步床真好看。” 柳雪飞笑笑:“还没有定量,哪里看的出好看不好看。”她也只是来看看进度, “那也好看,姐姐婚期马上就要到了,恭喜柳姐姐,贺喜柳姐姐。” 柳雪飞含蓄一笑,她的婚期确实快到了,所以很多东西都到了该下量的时候,可项国公府至今还没有给数据,也不知是不是忙忘了,便一直定不下床椅的尺寸:“你挑的这套榉木床也好看。” 说话的人害羞一笑,她远嫁,母亲准备的便多了些:“不如姐姐的好。”能嫁入令国公府,还是嫁给项世子那样举世无双的人,柳姐姐才是好福气,也不知道谁有幸能嫁给梁都另一位俊杰莫世子。 “哪里,各有各的好,我还有事,你慢慢挑,我先走一步。” “送姐姐。”真好,夫君见过,有勇有谋,柳姐姐也是梁都数一数二的大美人,这场婚事乃天作之合,哪里像自己盲婚哑嫁,不知道夫君可有项世子一半儒雅体贴。 “小姐,只差一条帕子而已,您何须再亲自秀,买一条便是。” “都是我自己做的,用些心便是。” “听说了吗,西北局势现在十分紧张……” “怎么可能!那里可有九王压阵,敌寇就是送死和怎么事的区别!” “但安北军在动,南方也在调兵,局势不容乐观,我听说太子在募军西南。” “真的假的,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能感觉出什么,都是朝廷动向,打过来还远,再说跟你说了,你能出征。” 雁回看眼小姐,小姐怎么不走了? 柳雪飞微微疑惑,面纱下的神色有些不确定,没听说西北有什么变动?九王在,这场战事没有任何问题才对,而且招募西南这样的大事,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她也没有听父亲提起。 “小姐……” 柳雪飞没了逛街的心情:“走,我们回去。” “是。” …… 项心锦拿出了一套帝王玉摆件:“玄简成婚,房里还缺一套压重的玉底,女儿这里有一套多子多孙帝王玉刻雕,母亲回头放玄简房里,是女儿后来买的,不是……” “娘没有嫌弃你的东西。” 项心锦笑笑:“娘,你以后就等着享清福了。” 项大夫人笑的有些尴尬,享什么福,别结了仇就行。 “娘怎么还没有决定采纳的嬷嬷和婆子,婚期越来越近,娘到是悠闲起来了。” “心素最近身体怎么样?”老爷最近也神神秘秘的,她就怕孩子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肯说。 “好多了,娘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退婚也就是这几日了。 350一更 “哥……”项心慈突然停住脚步,伸出手攥住项逐元镶着金线银边的袖子,仿佛又看到日月悠长,山河无恙护她一生的男人,可他本就该一生富贵,另人艳羡,而不是现在就冒险!“哥!” 项逐元回头:“怎么了?嘴都撅起来了。”便见她站在荒野山一眼望不到头的百花中,如百花之魂,万花精魄,背靠姹紫嫣红的色彩,仰着一张卸下所有锋芒,柔弱到需要人照顾才能好好长大的,看着他:还是个小孩子。 项逐元心先软了几分,任她眼中弱小、入心的眸光停驻:“不开心?” “你要去西北?”项心慈咄咄逼人的看着他,那些传言不是空穴来风!他真去! 项逐元伸出手揉揉她的头,没有回答,她想站的更高,他也要站得更高才行,否则太子一去,谁会把她一个太子妃放在眼里,唯有权势能解她所困! “你说说就好了!谁知道你去没去,退个婚而已!何必牺牲那么大,你去周边转一圈,回来后就说去过,谁知道你去没去,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不能去!”虽然他以后会去,但现在没有,哪一次战事不是充满了意外,谁知道他能不能安全回来!不行! 项逐元笑了:“好,不去,你不是说种了三色花,走去看看。” “你先说你不去。” “不是说了,我不去。” “如果你去了,就让我从这里摔下去!” 项逐元脸色立即冷了下来,是锋芒毕露、不容人反抗的国公府世子:“说的什么话!” “你还是要去!” 项逐元不想跟她说这个问题:“去看花。” “我不看有什么好看的,那种地方你说去就去,根本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如果我去你怎么想!” 男人和女人怎么能一样,项逐元深吸一口气,耐心的伸出手,想了想,慢慢的将她抱在怀里,让她依靠:“你讲点道理,没有军权,你拿什么与皇权抗衡。” “我不嫁太子了!”项心慈声音有些闷。 项逐元忍不住将她抱的更紧一些,胡闹,那是一条路,不是一句话,岂是你说嫁就嫁,说不嫁就不嫁的,可又不忍心训斥她:“不是你吹嘘自己母仪天下的时候了。” “哥——” “好了,有九王爷在,西北很安全,我就是去捡功劳而已。” 骗人,九王从不给没有功绩的人军功,项逐元很清楚九王的为人。 但不可否认有九王在,大哥的确安全很多。如果大哥一定要上战场,第一次能去九王麾下是很好的机会。 未来的大梁是靠铁血和战争稳住的,少有人没有去过战场的文臣武将:“那你多捡点。” “好,捡了都给你挂身上。”项逐元揽着她的肩,下意识揉了揉她还没有完全张开的肩骨,小小的一只。 项心慈抬起头。 项逐元嘴角笑意未尽,可已经意识到不妥,停下了手里的小动作。 “哥……”声音似碟似雨,带着缠柔的勾魂香。 项逐元想移开目光,但看着她,又像忘了礼教廉耻,就这样看着他。 项心慈拦住他的脖颈,抬头吻上去…… 纷纷扰扰的花束开在繁花似锦的花枝,柔媚的如蝴蝶、似蜻蜓、犹如梦幻的长在遒劲有力的枝头,白耀眼,粉的鲜艳,红的如火,风轻轻吹过,花瓣缓缓落下,融入泥土,滋养纯色。 万千美色,在春光明媚的阳光里,争奇斗艳、醉了春风…… “项大人应该就在前——”来人瞬间后退一步,快速垂下头。 他身后的人险些被撞下台阶,也急忙垂下头:“项大人。” 项心慈要回头。 项逐元已经扣住她的头,将她完完全全护在怀里,神色肃穆如常,看向两人,辅国公府的人:“有事?”不安的心快速收敛、沉稳。 项心慈的手放在他胸口,感觉的他已经平复的心跳,这么快? 项逐元将她手拿下来,不动声色的看着不远处的两人,是他太……竟没注意到有人上来。 户部下七品郎中也没料到会撞到这种事,世子不是重色的人,除了必要的应酬也不出现在清雅场地,他都以为—— 撞到这种事没什么,只是带着柳家的人撞到……有些不好,何况两家就要成婚了。 柳家长随早已收了脸上的讶色,也没料到会遇到这种事,但也不惊讶,世子这个年纪肯定房中有人伺候。 只是没想到是能让世子婚期临近还能带出来看山看水,甚至能让世子光天化日情难自禁,此人定得世子宠爱久已,还是要让小姐知道一下。 其他也没有什么,不会对大局有任何影响:“世子,我家小姐有事找世子相商,请问世子什么时候方便?” 项心慈又想动,她都呼吸不了了! 项逐元按住了他:“嗯,我一会过去。” “是,奴才告退。” 下七品郎中闻言急忙带着人离开,谁知道会扰了大人好事,不赶紧走等什么。 项逐元目光沉静的目送两人走远,缓缓放开了扣着心慈的手。 “闷死我算了!” 项逐元松口气,才发自己有些手抖,比他预想中,被人撞见尴尬一幕,小七便羞愤难当,觉得没脸见人,的确让她松口气,心都静了下来——“不是要看花,你先上去,我去办点事。” 项心慈‘不解’:“你跟我一起上去啊?” 项逐元将她手法撩到背后,想擦擦她嫣红如桃花的唇瓣,指腹在她唇畔停住了:“秦姑姑在上面等你,听话,我一会就上来。” “说话算话。” 项逐元伸出手,揉揉她的头:“乖,晚上让厨房做你爱吃的。” 项心慈没有客气:“高甜、高糖、高蜜。” 项逐元哭笑不得,都是一样东西,声音宠溺:“知道了。”项逐元目送心慈跑上去,转头看向下山的方向,目光骤寒。 “七小姐。” 项心慈看眼山下,除了密集的花色、层层绕绕的山路,不远处一丈宽的瀑布,什么也看不见。 如果谁能在两人闹翻后,依然会无条件的帮助她,只有项逐元,在项心慈心里,兵权掌握在谁手里,都不如掌握在项逐元手里让她放心。 351二更 所以项逐元必须去,还要做出一番成绩! 至于明西洛,他是天生名将,武能冲锋、文能定城,未来的他自然也会离开梁都,去征战他的天下。 但明西洛的选择同样也多,私心也多,他有儿子、有女儿、有血性,有傲气,有他想控制她的私心。 他手里的兵权很大程度是为了压制自己、控制她的行为。 而不像大哥,所有的一切,只要她好,即便利益受损也没有什么。 “小姐,世子呢?” 去杀人了。项心慈转身,所以兵权她大哥一定要掌握,而且这条路大哥要走的更早更稳才行。 …… “小姐,小姐,他们说项世子请旨去西北之地,是不是真的?” “乱说什么,只是有意向甄选与世子有什么关系。” 雁回焦急不已:“可是,莫世子大家都说项世子可定不会落于莫家之后,如果世子真去了,小姐怎么办?” 柳雪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慌什么。”心里却有些没底,莫世子如今在外的兵权确实给了令国公府一定想法,而且对内的兵权与对外地的军权又有所区别,项逐元未必不会动心,项家未必不会没有想法。 而在九王麾下是难得的机会,但他们马上就要成婚,他如果去西北之地…… 柳雪飞怎么会不担心他的生死,不担心西北的局势,按说有九王在不该发生这样的事才对:“二少爷可回来了?” “没有。” 柳雪飞心里有些不安,二哥未必能打听出什么。 “柳安呢?” “也没有,小姐放心,项世子与小姐的婚事将近,朝中肯定会先考虑长子的婚事。” 柳雪飞也这样想,她与项逐元的婚事耽误这么多年,令国公府已经等不起了,不可能等项逐元回来后再成婚。 那就极有可能将婚事提前,柳雪飞心有些慌,她不怕这个,她担心的是项逐元,虽然有九王坐镇,可那毕竟是苦寒边境,又是与外敌作战,动辄便危机重重、生死相斗。 “柳安怎么还没回来,你去令国公府外候着,如果世子回来,无比让世子过来一下。” “是。”雁回刚转身。 外面有人冲了过来:“小姐,小姐,项世子来了,已经去前院……”了。 柳雪飞没等人说完,急忙赶出去,又回来看看梳妆,向前院而去:婚事要提前的事吗? 雁回立即追上。 项逐元与柳父和柳二少爷已经见到。 “荒野山那边正在尽量打捞,因为那段地势过于陡峭,新修的水渠又在适应中,目前还不清楚两人掉到那里。” 柳国公叹口气,却没放在心上,一个下人出了意外而已,回头给他家里送点银子就是,他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柳二少爷也是,西北出问题了吗?他会请战出征吗?与大姐的婚事怎么办、是不是要提前?家里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也不是不行。 柳国公也这样想,婚礼简约些就简约了,事权从重,更何况当初项逐元等了他女儿三年,他不是非要要求一场隆重婚礼的父亲,项逐元的仕途重要。 “西北那边真那么危险了?” 项逐元起身,恭手:“回柳叔,确实不容乐观,所以,小侄已决定请旨前往,此去前路多有不确定,实不敢耽误柳小姐未来,肯定柳叔答应小侄退婚请求。”说着拿出了定亲信物。 柳国公有些懵:“你这是干什么。” 项逐元依旧恭敬有礼:“国事为重,没有与叔父提前相告,说还望伯父见谅。” “这与退婚有什么关系!我柳家其实背信弃义之辈。” “是我不想家中有所拖累,家国天下,前途遥遥,我不想身有牵挂。” 柳国公、柳二少爷没想到他会说这些,他以为他会说不想拖累自家女儿、姐姐。 到时候他们当然不同意,两家婚事定了这么多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得!怎么能退,婚事提前,也能彰显柳家大义。 可如今对方直接说,‘不想身后有所拖累’自家如果强行把女儿嫁过去,成了拖累了? 柳父有点儿不高兴,什么叫‘不想身有牵挂’,再说你去战场不该先给令国公府传宗接代,他都不怕女儿守活寡,项逐元倒是嫌弃他女儿了。 柳国公脸色那看,简直——柳家当然不希望退亲,项逐元是柳家最好的选择,这些年一直绑着项家,也才没让辅国公彻底失去影响力:“什么拖累不拖累的,项家怎么能允许你这样做。” “家父已经同意,亦不希望你我分心,担心发生意外。” 柳国公脸色直接黑下来,什么叫不希望分心,什么意外,是不是他们柳家不退婚,如果项逐元在战场发生了意外,就是他女儿克夫! 柳国公没想到平时处事圆滑的项逐元会说出这些话,他现在可算看出来了,这哪里是来商量事情的,分明是来退婚的,他项家要退婚! 352三更 柳国公脸色难看。 柳二少爷也看出不妥,有些不高兴,他姐哪里不好,知书达理、名门之后、容貌也是一等一,在盛都谁然不赞一声他姐好,令国公府竟然要退亲! 柳国公冷着脸,看着项逐元,项家凭什么退婚!他自认他们柳家这些年虽然不如以前鼎盛,但也是盛都数一数二的家族,梁都在没有女儿家比得上他女儿,为什么令国公府要退亲:“为什么?” “国事为重!” “我们又不是不让去西北。” “小侄不想走之前有所牵挂。” “一句都不为我女儿考虑!” 如果考虑了,你们根本不会退,又何必说:“希望柳小姐能有更好的夫婿。” “你——你——为什么非要退婚?” “前路遥遥——” “你少翻来覆去这两句,你分明是铁了心要退亲,你外面有人了?” 项逐元没接这话,神色坦荡,无惧无怕。 柳国公一时间拿不定他想法,可如果不是有人,他为什么如此执着的解除婚约?这么多年两家一直有商有量,为什么这次就—— 柳国公尽量让自己冷静,深吸一口气:“如果你是怕雪飞受委屈——” “我相信以雪飞的性格,她会生活的很好,她自己亦能撑起一片家业,但我想无牵无挂的走。” “你——”柳国公也是有脾气的,虽然这些年他感念项家一只照看,但也架不住有人这样诋毁他的女儿! 不就是不想娶吗!谁稀罕嫁一样!没有项逐元他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你别收回!” “永不后悔。” “好!”希望你说到坐到!说着直接接过项逐元手里定亲信物。 柳二少爷觉得父亲太冲动了:“爹——” “喊什么!从此你和我女儿婚假再不相干!” 柳雪飞正好走到门口,听到了这句话,整个人僵在门边:他们在说什么。 柳国公看到了赶来的女儿,看着她刷白的脸色,才想到刚才是自己冲动了,可定亲信物已经拿在手里!而且是这小子一次又一次激怒人,他们柳家又何必再扒着这门婚事! 柳二少爷看着大姐,心里有些发颤,他不怕爹不怕大哥,独独怕自己大姐:“姐……” 项逐元回头,他想过共度一生的人,只是不合适,这件事他愿意全部担下:“柳叔可以对外宣称是我要远征,定要与柳小姐解除婚约。” “再让你赚一把好名声!” 柳雪飞听了真切,解除婚约?为什么,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解除婚约?可又立即反问,一切都没有异常吗? 她和项逐元自从那次对话后就一直有问题,他不解决,她问不出来,即便两家婚事眼看在即,也没见他过来商议各种事情。 这段时间她甚至一再向项逐元示好,项逐元也无动于衷,所以他为什么突然要接触婚约?真的只是因为要上战场?还是……只是一个借口! “柳叔也可以说是我背信弃义。” “本来就是——” “那还请柳叔看在当初我义气异常的份上,容我这次背信弃义!” “你——你知不知道你们婚事在前,多少人等着你们这场婚礼,你现在说接触就解除,你让雪飞如何自处!” “……”多说无益。 柳二少急忙上前:“项大哥,不过是要去西北与婚约有什么关系,你如果走得早婚事可以提前,反正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你要是担心有事,我大姐也愿意与你同承担,怎么就到了解除婚约的地步。” 柳国公默认了儿子说情,这些话他不适合说,柳二来说刚刚好。 柳雪飞定定的看着她,眼底带着力求镇定的慌乱,整个人只有抚着门框才能站定,她等了五六年的男人,从少女怀春到在家守孝,两人共同走过这么多年。 他每一次小心相护,每一次不经意的举动,每一次靠向柳家的决策难道都是假的,他每一次护送,每一次莫莫帮她的行为,送来的药草,她喜欢的造纸,那些书籍都是假的?! 项逐元态度坚定:“在下坚持,刀枪无眼,战场上未必不能为柳叔出这口气。” 柳父脸色沉下来,他是真要去!也是真要与女儿接触婚约! 柳雪飞脸色煞白,她就觉得要出问题,可又总想着这能出什么问题,原来不是她多心了…… 那个女人是谁,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接触婚约,做个妾室都不行了吗!偏偏要闹到这个地步!他就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以后别人怎么看他!项家同不同意! 同时又恨自己不争气,如果不是婚事一拖再拖,怎么会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想到有人趁机钻了空子,有人日复一日的照顾他,照顾出了感情,从她手里一点点将这个男人的心笼络住,直至让他生出抛弃自己也要成全对方的心。 柳雪飞的心便心如刀割,那个人怎么敢,她怎么可以,她才是项家要名正言顺进门的夫人,她才是项逐元的正妻,是可以与他共患难、公进退的人。 未来的每一天,她才该陪他一起走过,共担风雨,一起老去,如今有人趁机钻了空子,抢走了她放在心上的人。 那套头面给了谁?那个女人又跟他说了什么,如此容不得自己进门。 是上不得大雅之堂,还是自认低人一等,才想出如此恶劣的招数,甚至不顾项逐元的前程,让他与柳家退亲,如此女子—— 柳雪飞又恨又无能为力。 353一更 她现在才是输家,没有任何优势,不能随时见到他、能诉苦、不能把自己的无能为力摊到他面前。 反而给了别人亲近、诉说、照顾的机会,等于一拳打过来,却不容她反抗,失去的憋屈又心痛。 她等了这么多年的男子,最终有人发现了他的光,想提前装入宝盒。 甚至还选中了最有可能成功的项逐元,他是现今名门大族中,唯一不用婚事捆绑仕途的人,与自己接触婚约或许会让他一段时间内饱受争议,但丝毫动摇不了他在皇家的地位,动摇不了众人追随他的心。 可以说除了柳家一脉,根本没人会在意,而她柳家无力抗衡项公国府! 柳雪飞委屈,她怎么能不委屈,觉得眼前雾霭凝重,几乎看不清前路,听不到声音,拉不出那一缕光。 项逐元不是儿女私情重的人,对方竟能做到这一步,证明对方跟项逐元良久,在项逐元心中形成了一定的认知,才会在对方做下这等事时,不觉得对方心机深沉。 柳雪飞唇角发颤,恨到自己心里透不过气,又伤心他竟看不到自己一点好,两人多年的婚约,他所有的温柔,自己的小心翼翼,她的满腔思念,项逐元都忽略了吗! 雁回急忙扶住小姐,发现小姐手掌冰凉:“小姐……” “项世子——”柳雪飞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不相信这是真的,是自己不够好。是自己那件事做错了,还是他喜欢的那个人,就那么重要。 柳雪飞觉得自己心在滴血,这是她盼了很久的婚事,从少女的时代盼到葳蕤年华,她对他除了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还有这么多年的感情,而他对她的偏爱都是假的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吧……” “我二弟克己守礼、在外兢兢业业,都是项家好男儿。” 柳雪飞想扑过去问,你说实话为什么,为什么抛弃我,你就看不到我的好,还是不相信我能家照顾好,如果我退一步,你可否愿意迎我入门。 柳雪飞的身份、尊严、出身决定她做不出这样的事,她也不能做,会让祖上蒙耻。 对方呢!对方是不是什么都说的出口,哭的出来,才步步为营的胜了她::“如果……我不同意退婚呢。” “令尊已经结了订婚信物。” 柳雪飞慢慢的看向父亲,眸光中克制着她的骄傲,却也在悲伤哭泣。 柳国公一惊,瞬间将定亲信物塞回项逐元手中。 项逐元冷静的站在原地,没接。 盒子啪嚓一声落在地上。 柳国公见状着急的拿起来就要再塞。 柳雪飞见状,眼泪几乎夺眶而出,那是定亲的信物,是两人多年……他就那么绝情,这点转圜的余地都不想给! 更令她心疼的是父亲的态度,她柳家再落魄也到不了强嫁女儿的态度,更不想父亲为了自己受这份委屈:“爹——拿回来吧。” “小姐。” “大姐。” 柳国公也看向女儿。 柳雪飞点点头,拿回来吧。 柳父骤然翻脸:“我不同意!” “在下心意已决。” “这是你自己能决定的事吗!你父亲同意!你祖父同意!你这是与我柳家为敌!” “爹!”柳雪飞心如刀割:“不要说了!送项世子出去……” 柳国公闻言,不敢看自己的女儿。 柳雪飞轻轻开口:“雁回,送项世子。”说完转身离开。 柳国公急忙让人通知夫人去看看小姐,心里恨上了项逐元,他怎么能如此对他的女儿! 项逐元走出辅国公府,这件事是他有愧柳家,柳大少爷的事,他会让二弟多加关照。 柳雪飞摒弃了所有下人,一个人铺在床上,哭不从来,喘不上气,带着悬游在外,失去一切的孤寂。 她努力想控制这种感觉,她告诉自己没有了项逐元她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她还有父母有兄长,有柳家,项逐元不娶自己是他的损失! 可心脏不受控制的抽空,悲伤将她淹没,不管她多理智的想过对这段感情的种种规划,都逃不了自己喜欢他的事实。 她因为爱那个少年,曾经无数次的想过成为她的女眷;她因为思慕他的为人,无数次想与他并驾齐驱,不断让自己优秀。 如今一切瞬间崩塌,将毫无防备的她压在地底,翻不了身、看不到光,才不得不承认,她比想象中更喜欢他,更想拥有…… 柳夫人焦急的赶过来,被挡在了门外。 柳夫人心急火燎的在外面走来走去,不时推推锁着的房门:“雪飞……雪飞……你不要吓娘……雪飞……” …… “玄简请战了?他请的哪门子站,你怎么当爹的,他递这样的折子,你是死的!杀场无眼,你自己怎么不请战,你一个侯爷也没什么用!干脆你上战场去!”项国公气的七窍生烟! 项章宁愿替儿子去战场。 “跟柳家退婚怎么回事,柳家岂是那等看不透局势的人,不就是上个战场,他就是现在——柳家也不至于不把女儿嫁进来!” “爹,何必为难了柳家姑娘。” “你到是深明大义!你是不是忘了项逐元是我项家世子,他若有个三长两短——” “爹,让他去吧。” “我让你去!” 项章不说话了,老国公正在盛怒中,说什么也没用。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愁苦的感叹大房儿女婚事艰难。 “娘,您别说了,是玄简提出来的,这一去多年,也是为了柳家女儿好。” “他柳家就不知道知恩图报,硬让女儿嫁过来!”说一千道一万,她不知道柳家竟然是这种人,她项家客气一下,柳家但凡是个懂事的,都该二话不说嫁女儿! “娘,是玄简不同意的,柳家没说不让女儿进门。” “那也是她柳家坚持的不够!” 项大夫人干脆不说话了,老了容易执迷不悟,认死理,觉得她孙子孙女都是好的。 项二夫人悠悠的叹口气:“嫂嫂也是,怎么忍心玄简去战场,他还没成家立业,我项家又不用逼着孩子去挣着一点功绩……” 354二更 “那是一点功绩吗,我项家原地停滞多少年了,是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坐在家里就能解决的事吗。” 项二夫人长长嘴,又咽下去,不说话了。 项四夫人自始至终不说话,可不得不佩服大房的野心,项家已经是梁都数一数二的庞然大物,如今要染指军务了吗?大嫂真舍得。 “叫大家来,就是让大家知道一下,与柳家的婚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项老夫人闻言又伤心了:“我这里有个好的给孩子送过……” “娘,您别操心了,我院子里也有不少好的。” “也要留个一儿半女啊……” “吉人自有天相,想那些做什么,儿媳相信我项家男人不但文曲星下凡还是天上将军下凡。” 项老夫人不听这个,她只看实在的东西,玄简走时后院女人,必须怀有子嗣! …… 项心锦也听说,着急的在母亲房间里等母亲,远远地看到母亲一行人回来,急忙一迎过去。 项大夫人拍拍女儿的手,知道她要问什么,应付了老夫人这么久,她有些累:“不要说了,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是你弟不同意娶柳家姑娘,跟你爹都是说好的了,我们能做的不多。” 项心锦闻言便明白了:“怎么会这样?” 项大夫人坐下来,疲惫的揉揉额头,连小儿子都没有令人抱过来,她是真累:“这件事你爹和你弟早就定下来,根本不容商量,如今事已至此,也不准我问,不问就不问,外面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吧。” 可能有什么难处,辅国公不站队,皇上有没有几个儿子,根本不存在相左的问题,而且柳小姐知书达理、才貌双全,梁都谁不说一声好。 即便玄简要上战场,她相信柳家绝对不会背弃玄简不管,肯定会一切从简将女儿嫁进来,为什么非要悔婚? 悔婚这件事实在没有任何意义:“娘,玄简为什么要悔婚?”上战场也许是项家定的未来策略,悔婚是什么? 项大夫人张张嘴,叹口气,握住女儿的手,想了想又让房里的下人退下去,道:“娘也不清楚,看你爹和玄简的意思,应该是有事,必须退,你哥的问题还不小,你也别乱猜,肯定不是小事,否则你爹不会不告诉我,这件事我只跟你说了,跟任何人都不要说,明白吗?” 项心锦不是拎不清的人,立即知道这件事兹事体大,可是什么不得了的事,要让玄简悔婚。 项心锦直觉认为不是战事,更不是玄简怕拖累了柳雪飞,柳雪飞不是怕拖累的人,而且感觉的出来,柳雪飞对玄简有超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情谊。 即便让她为玄简守活寡她也愿意,更何况还没到那地步。 所以这两件事应该是分开的,玄简要退婚?为什么退婚?他后院根本没有女儿,在外面……应该也没有才对,否则善字那几个人不会没人提。 就算他们不提,父亲既然早已经知道,不可能不让人查,既然母亲没有听到什么,便肯定不是玄简外面有人。 如果这些都不是,还能是什么原因? 玄简不想成婚?为什么不想?心里有人?喜欢的人已婚?爱的人不对?他不喜欢女人? 最后一个没有参考性,不喜欢女儿也不影响他成婚…… “想什么呢?” “没什么。” “料想你也不知道什么,我想了这么长时间我也想不透,你爹又护着,不想让咱们知道的事,怎么会告诉咱们,反而是你,你和离在家,外面的人少不得要嚼你舌根,甚至把玄简和离的事,怪罪到你身上,你要做好准备,别信了那帮人去。” 项心锦知道:“我都不出门,她们想说也要有地方说去,家里的下人都不是碎嘴的人,就算有人想说,女儿也知道,娘让女儿住在身边不是看下人脸色的,一定杀一儆百。” 项大夫人欣慰的点点头,她就喜欢自家大女儿,比二女儿要疼爱的多,想想她一碗水就没有端平过:“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 长廊上的烛灯,照亮青石地板铺成的小路。 项心锦走到回房的路上,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玄简为什么不成婚? 说他不想成婚,根本不可能,以往他对这件事婚事没有任何意见,如果不是柳雪飞突然守孝,两人已经成婚。 如今临到成婚,玄简突然不同意了,那就是这三年发生了什么,可前些年也没有听说什么,反而小闺中朋友间,听说过不少项逐元对柳雪飞的细心,引的很多小姑娘艳羡不已。 也就是说那段时间,玄简对这门婚事也没有意见。 玄简外面有人了?不至于,他喜欢谁不能带回来。就算是男人,这在他们这种人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如果对方身份高,带回来编个幕僚、门客,身份低,编个小厮、顽童,什么不可以。 谁还能因为一点私德,咬着堂堂令国公府世子不放,挺多说一声玄简玩的杂。 那就只有一点,他看中的人身份有问题,或者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导致他要退婚。 项心锦一点一点的思考这,身份能有什么问题?同僚的妻子?可玄简又不是见色起意的人,对方哪一点吸引他到不顾家族责任,也要退婚,甚至父亲还没有因此发怒? 难道是身体出了问题?这种事问问郑管家等人就会知道?难道真是身体出了问题? 355三更 “小姐,怎么了?” 项心锦重新抬步,眉头紧锁,觉得怎么这么不顺,玄简如此,心素也如此。 …… 项心素精神好多了,只是衣衫显得空荡荡的,绣房最近将二小姐喜欢的几身衣服都收了腰,吃食上也做了增加。 项心锦照例陪着妹妹,难免说起家里的事。 项心素执子的动作停下,看向大姐:“大哥退婚了?” 项心锦叹口气:“嗯,退了就退了,大事要紧。” 项心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大哥面无表情的拉着她仿佛同归于尽的将她拉入尸山血海中的样子,那时候,她毫不怀疑,大哥会杀了她。 “该你了。” 项心素落的心不在焉,大哥绝望的寻找心慈的样子,大哥当时的神态动作,和看向她和柳雪飞的目光,就是想生吞活剥了她们,还有他眼里的恐慌和茫然。 那时候的大哥,陌生又令她害怕…… 他与柳姐姐退婚了…… 他只看过自己一次,至今没说过软化,除了表面维系的兄妹情谊,连在母亲那里遇到都少看向自己。 对自己这个亲妹妹尚且如此,对柳雪飞呢? 项心素一惊,棋子哐啷落在棋盘上,滚到了最边处。 项心锦瞬间抬头:“你怎么了?”瞬间放下棋子,坐到妹妹旁边,温柔的抱住她:“心素……” 项心素看向姐姐。 项心锦抚摸着她的胳膊,努力安抚她的情绪,大夫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又—— 项心素更加茫然,心锦是她的亲姐,所以大姐无条件的对自己好,即便她调皮、闯祸也向着自己:“姐,你怪我使性子,将七妹妹弄丢吗……” “瞎说什么,那是意外,跟任何人没有任何关系,何况小七已经活蹦乱跳的,比你看着都健康,乱想什么。” 项心素也这么觉得,她又不是要害她,在心慈这件事上,她有愧疚,但绝对没有良心的谴责。 她所有的害怕,都来自大哥那天的挥之不去的恶意:“但大哥怪我……” “他也不怪你,都是做给五房看,总乱想。” 项心素不是说那个:“不是,他怪我,怪我和柳雪飞,所以大哥要跟柳姐姐退婚——” 项心锦觉得心素简直无稽之谈,两者有什么关系,都过去这么久了,所有的人都杀了,该查的都查了,就是一场意外。 但,项心锦突然看向项心素,因为心素说道了‘所以大哥要跟柳姐姐退婚’。 这句话虽然荒谬,但跟自己想到的‘发生了怎么事’有一丝丝相关。 虽然这个相关极其荒谬,确实现今唯一一个听到玄简退婚,给出回应的人,虽然这个回应听起来十分可笑。 可心素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病倒了现在,可见她对那件事记忆犹新:“为……什么这么说?”项心锦问的小心翼翼,又看似漫不经心,仿佛就是在哄孩子。 “他这么对我了,没道理放过在场的柳姐姐,你不知道哥当时多恨我,他真让我给小七赔命的,我尚且如此,柳姐姐呢!柳姐姐只会更惨!” 项心锦觉得没有任何依据,脑海里却不受控制的想到项心慈,想到平时见的她,想到她的葳蕤院,想到柳雪飞写来的信,而她救的那个小姑娘她从来没有见过。 这件事甚至项家的人除了自己都没人知道。 所以,她救的那个小姑娘去了哪里? 项心锦看着项心素。 项心素眼中没有恐惧的看着姐姐,她只是陈述她合理的猜测,她哥绝对会报复柳姐姐。 无稽之谈,哪有这么重报复一个人,而且为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七。 为了小七……为了项七迁怒项心素和柳雪飞?项心锦慢慢皱眉。 “姐……” 项心锦温柔的笑了:“傻丫头,你真会想,都多久的事了,你哥那性子恐怕都忘了,只有你还记得。” “他记得。”项心素神色坚定,她可能猜错大哥退婚的理由,但绝对知道大哥记得,甚至耿耿于怀那件事情。 项心锦装作漫不经心的一点点整理着她的头发:“行,行,他记得,他小肚鸡肠,什么都记得,他和你柳姐姐的婚事,却是深思熟虑,父亲同意了的,定然有他们男人的考虑,你这个机智的小答案,连参考的价值都没有。” 项心素闻言想想,爹也同意?那就是大事了,自己的这点小猜想或许就是错了,但也肯定起到了助攻的作用,绝对是爹一提,大哥就同意了:“反正肯定有作用,大哥绝对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项心锦手里的动作没停,神色依旧温柔,却一直忍不住想,为了项七迁怒亲妹妹和柳雪飞。 他和项七见过几次,责任心再重,也不至于将心素吓成这个样子,还将心素拉倒记得血肉模糊的尸海中,心素一个女孩子是能帮忙在残肢中找人,还是能面对尸山面不改色? 356一更 换做任何人,再怎么怪心素也不可能那么做,更何况他还是心素的亲哥哥。 项心锦停下手里的动作,心慈在玄简心里比心素重?! 一个一年见一次的妹妹比亲妹妹在他心里的位置还重?还有那套头面,还有百宝阁上的珊瑚扇,包括那套高氏大椅,都不是有钱能买到的。 心慈私下和项逐元有关系? 关系好到了什么程度?项逐元你退婚跟她有没有关系?不可能,不可能,关系好也许一定,但退婚应该不可能,项心慈怎么能干预他的婚事。 如果能呢?项心锦看着有些消瘦的妹妹,对自己亲妹妹尚且如此,谁敢说项七在玄简那里没有影响婚事的能力? 项心锦越想心里越寒,甚至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可能冒出来时,她的手猛然一抖。 “姐,我头发。” 项心锦闻言努力扯出一抹笑:“看你心烦,逗逗你。” 项心素抗议:“我不心烦。” 项心锦维持不住表情的起身:“我有点事,回去看看。” “我跟姐一起去。” “不用,你自己玩,免得笨手笨脚的给我添乱。” “姐——” 项心锦紧紧抓着小江的手,出了二妹的院落,险些没有栽地上:不可能,不可能。 小江急忙扶住小姐:“小姐,您怎么了,要不要请大夫?” “不用,缓一缓就好。”说着坐到一旁的台阶上,才发现手掌发抖,站都站不起来。 怎么可能?他们两个怎么会有机会?可她发现或许谁也说不清可不可能,因为谁也没注意过项心慈。 如果项心慈带走了天衢苑的姑娘是真的,她趾高气昂的资本来自哪里? 她一个常年不出门,受尽家里冷代的小姑娘,不畏畏缩缩的做人,却趾高气昂,她的底气来自五叔?以五叔的官职能不能护住她,她心里不清楚吗? 还是心慈觉得项家一定有人为他做主,还是项家无法忽视的人,比如——未来项家的男主人,项逐元! 项心锦脸色刷白,她早就搭上了项逐元!两人极有可能十分熟悉,瞒着所有人来往了很多年! 或者说是,项逐元瞒着所有人私下照顾了项心慈很多年。 照顾到可以让项逐元连亲生妹妹也不管,都要给项心慈讨个说法!将自己亲妹妹让在尸山血海里给项心慈报仇。 项心锦重重喘着气,她没有往哪方面想过,不代表成婚多年的她没有听别人提过这些龌龊事!深宅大院什么龌龊的玩意没有! 都死死的烂在后宅里,风刮过,引出一点恶臭都另人作呕。 项心锦绝对没想过,有一天自己风光无限、不用操心的弟弟,会扯进这等龌龊的事里! 小江担心的看着小姐,觉得小姐脸色越来越不好,整个人精神都不太对:“小姐……” 项心锦冷哼一声,倒是自己小看了项七的手段,谁说人小就没有恶意,人小就一定无害,有些人天生脑子转的比别人邪性。 想到项心慈那张脸,想到她生病那段时间,天天半夜闹腾的项逐元去她那照顾她的情景。 以前她还没有多想,也想着项七可怜,需要人陪,现在看来,完全是自己小看了她。 项心慈当然不会容忍柳雪飞嫁进来,柳雪飞就不会容忍项七这这等破坏原则的人在项家为所欲为! 项心锦撑着侍女的手起身,声音因为恢复三分冷静:“七小姐在做什么?”谁想成为这个家的毒瘤,就别怪她铲除这个毒瘤!“去问问。” 项心锦刚刚回到住处。 小江后脚就收到消息:“回小姐,七小姐没有在府里?” “没在府里?” 小江点点头。 “去了哪里?” “五房的人没说。”五房的下人大小姐是知道的,古里古怪,问一句答一句,谁也不巴结,跟家里哪个院子里的人都不熟,前两天听说病死了几个,连大夫都没请。 项心锦沉默的思索着,甚至不敢把猜测说出去,可,会是她猜想的那样吗? …… 临近傍晚,项心锦想了想,带了小江一个人毅然去了前院。 她希望是自己想错了,玄简和父亲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才终止了和柳家的婚事。 项绯绯看到大小姐,已经迎上前:“大小姐安,大小姐来找世子,快,里面请。” 项心锦没多注意过绯绯,此刻不禁多看了她一眼,不算世人认定的美女,但很耐看,她也是日益院这边唯一一个没有被换过的侍女。 会是她吗? 项绯绯为大小姐斟了茶:“大小姐,世子还没有回来,奴婢已经让人去书房那边候着,待世子回来就知道大小姐过来了。” 项心锦疑惑:“世子平时回来去书房。” 绯绯:“回大小姐,世子事务繁忙,多数时间都在书房那边。” 项心锦看着手里的茶,在书房吗?日益院有两个院子,前面是书房,后面是起居院落,并没有合在一起。 项家一共有三个这样格局的院子,只有入朝为官、身居要职才有这样的殊荣住进来:“世子书房可有伺候的人?” 项绯绯觉得大小姐这话问的奇怪:“郑管家他们一直在书房伺候。” “一些大男人算什么伺候,恐怕世子冷了热了都不知道,可有丫头婆子尽心伺候着。” 绯绯笑了,大小姐刚回来没多久,也不常来前院可能不清楚:“书房重地,除了郑管家等人,不让不相干的人进去。” 没有?项心锦有些惊异:“前院没有侍女婆子伺候?” 绯绯摇摇头:“世子嫌奴婢等人笨手笨脚,都是一个人打理起居,大夫人也是知道的。” 项心锦没有绯绯偷懒的意思,能去书房伺候是荣幸,怎么可能有人推辞?只是听绯绯的意思,玄简在书房的时间那么长,却没有侍女伺候吗? 项心锦起身。 “大小姐……” “没事我出去走走。” 绯绯看着大小姐,想说什么,想想又算了,大小姐自然不会随意去大少爷书房,再说,那边有郑叔那油盐不进的人看着,也不会让大小姐进去。 357二更 绯绯立即派了一个小丫头跟上大小姐,免得书房那些人不会说话开罪了大小姐,到时候帮忙找补找补。 不一会,小丫头就回来了。 绯绯惊讶:“这么快?” “大小姐说不用奴婢跟着。” 绯绯闻言点点头,不让就不让了,大小姐又不是外人。 项心锦站在紧闭大门的书房外,没有惊讶,这里岂是随便让人进的。 “小姐?” “走吧。”项心锦从另一条路返回,路过一条一个高灌木小路时,没有在意,她还记得这里有条更道,小的时候经常带心素偷偷躲在这里看父亲。 项心锦嘴角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难得孩子气的透过浓密的灌木丛,向里看了一眼,顿时身形僵住。 项心锦立即收回目光,站定,脸色发白却力求镇定。 小江见状也想,欲看一眼。 项心锦扶住她的手:“我有些心口不舒服,去前面坐坐。” 小江心神立即被吸引过来,今早小姐就有些不舒服:“可要请大夫……” 项心锦不管小江说了什么,安静的坐了很久,待脸上的神色好一些,才慢慢的起身。 “小姐……” 项心锦重新站在日益堂书房的大门前,厚重高大的大门散发着不容侵犯亵渎的威仪,代表着项家女人不能随意踏足干预的地方。 项心锦目光一寒,又恢复到温和平静:“上去敲门。” “小姐?”她们刚刚一直在这里,世子还没有回来? “上去敲门。” “是。” 很快门开了,门童见到大小姐,立即高兴恭手请安,小孩笑的又阳光又好看:“奴才请大小姐安,世子还没有会来。” 项心锦走上台阶:“是吗,那我进去等等。” 小童立即眨眨眼睛,弯眼一笑:“绯姐姐备了好茶,世子前些天还带回了一篮贡果,大小姐有口福了。”说着跳出来热情的给大小姐带路。 项心锦却没有动,笑容未变:“我进院子等,不进去,就在院子里,有事跟世子说一声。” 小童恭手:“大小姐稍等,小的这就去通知郑叔。” 郑大海比门童恭敬、谦卑的多,尤其大小姐和离之身,谁若是怠慢一瞬,让侯夫人和老爷知道了,宰了他们儆猴不可:“小的给大小姐请安,恭祝大小姐福寿年年,康健如仙。” “贫嘴,我找玄简有些事,进去等他一会。” 郑管家闻言,有些为难,认真想了想又有些郑重,似乎又谨慎的思考了一会,才让位置:“委屈大小姐在院子里等了,大小姐请。” 庭院里立即放上了舒适的藤椅和桌子,摆上了茶水和甜点,不远处的花架,幽静的竹林,长廊环绕的院落,角落里那颗遮天蔽日的梧桐树,在春日的午后,别有一股清新淡雅。 项心锦打量眼院落,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刚刚更道中看到的那扇门,又不动声色的移开:“他这里倒是清净。” 郑管家立即赔笑:“世子喜静。” “哪是他喜欢,恐怕是没人愿意来,免得被他在书房呵斥了,没地方说理去。” 郑管家慈祥的笑着:“哪里。” “我上午去葳蕤院找小七,小七竟然不在,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郑管家惊异:“大小姐说的是上午?奴才不知道,但现在已经回来了,刚刚七小姐还过来找世子,世子没在,七小姐就走了。” 项心锦没想到他会坦荡的说出来。 郑管家神色没有任何异常,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她来过?我怎么没有看见?” 郑管家神色带了几分无奈:“七小姐喜欢走侧门。”特意指了指被锁上的门。 项心锦看看大门,再看看郑大海坦诚的神色,有种自己想错的错觉?“她经常来?” “不经常,但自从上次七小姐受伤后,的确来的多了。” 书房内。 善奇耐心的哄着七小姐:“您还真生气了,何必,您别跟郑叔一般见识,郑叔也是谨慎起见。” “所以我就不能出去,我就见不得人……” “您看您,郑叔不会做事,您一会处置他就好,何须跟自己过不去,七小姐在日益堂就是大当家,奴才和郑叔还不是随您处置。” “处置的结果就是唯恐项大小姐知道我在这里?” “不是,只是您知道的,书房重地从不让人进来,郑叔是怕大小姐有样学样,也要进来,到时候世子这里多了什么少了什么说不清,七小姐也不想让世子为难对不对?” “不是。” 善奇知道这是没哄到位,看眼一旁年龄最小的善史。 善史闻言立即顶着一张娃娃脸上前,声音拉的很长,带着变声器的讨巧与雌雄莫办:“七小姐——” “你闭嘴。” 善史立即闭上。 善奇见状,上前一步为小姐磨墨:“小姐这个颜色用的真好。” 358三更 善史:“画的也好,七小姐心灵手巧、美色无双。” “主要还多才多艺,才艺双绝。” “何止,七小姐温柔可亲,最是疼奴才这些下人了。”说着将沾好墨的毛笔捧给七小姐。 项心慈看善史、善奇一眼,勉强接了过来。 两人同时松口气,聚精会神的看着七小姐,随时准别开启吹捧模式。 “世子回来了。”郑管家立即迎上去,接过世子手里的东西,手指向世子打了个手势,不影响他连串汇报:“大小姐来了。” “大姐。” 项心锦起身,看向陌生熟悉的弟弟,他早已长大成人,十五岁已经入仕,深得皇上器重,十八岁直接跃过父亲封令国公府世子,政绩更是可圈可点,行为规范,无不良嗜好。 在梁都一种达官显贵中,他和莫云翳是最受瞩目的两位,而他们也当之无愧。 这样已经比自己长的高走的远的他,会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能不能做。 “有事?”项逐元停在长姐面前。 项心锦看着神色无恙,威严高大的男人,他刚从外面回来,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威严,他不是穆段,他有更远的规划,更凌厉的手段,是带领令国公府再上一个高度的人。 项心锦眼底的闪烁一闪而过,神色恍惚,如果是真的,他会不知道后悔,会没有想过未来,他会听自己的劝? 项心锦突然有些不自信,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不是自己批判两句就换一条路走的人,能说服父亲答应他退婚柳家,他会没有经过深吸熟虑。 对项心素他都下的去手,对自己呢? 项心锦觉得自己莽撞了,她不该这么仓促的过来:“看你退婚了,来看看你,外面的话不要放在心上。”神色温和又带着惋惜、疼爱 项逐元兄友弟恭,让大姐不要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呀……”项心锦后面的话没有说。 项逐元也没有多表示,他不习惯于家中女眷说这些。 送走长姐,项逐元在门口站了一会,没问她为什么过来,为什么都不重要,指示有些头疼:“她呢?” 郑管家垂着头,有些心虚:“在里面。” 项逐元更头疼了:“关多久了?” “一刻钟了……”郑大海心虚。 项逐元深吸一口气,转身向里走去。 善史、善奇见到世子进来,默契的让到了一边。 项逐元站在门口,看眼占据了他整个书桌的人。 桌子旁的人头也每天‘专心致志’的画着画。 项逐元将外套脱了。 郑大海立即接过来,又小心翼翼的看眼七小姐的方向。 项逐元走过去,站在桌边,看着她图的像鬼画符一样的裙摆,其中新的墨迹明显下了力道,瞬间浸出湿漉漉的坑坑洞洞。 项逐元语气顿时柔软又温和,像哄一个小孩子:“吃饭了吗?” 项心慈不抬头,使劲点墨。 项逐元看着她:“不饿了?” “饿死我好了,反正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项逐元闻言,脸色那看,瞬间将她从座位上霹雳乓啷的拎起来,强迫她看着自己,他不喜欢她刚才的用词,开玩笑要有个度! 善奇瞬间想上前,又后退出去。 郑大海向两人使个眼色,三个人同时退了出去。 项逐元寸步不让的看着她:“你知道我不喜欢听什么!” “我偏要说!我怎么就不能出去了!我想去哪里去哪里!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项逐元看着她的眼,就知道她在无礼取闹故意找事,真给她开着门,她根本不会出去,就是说话杠自己,纯粹是闲的。 项逐元神色软下来:“好了,是我不对。”禁锢她肩膀的手臂松开。 “你刚才把我从座位上拽起来!”都拽懵她了。 “你说话也有问题……” “我怎么有问题了,我就见不得人了,我要见的了人,我为什么不能出去,你心虚什么,你说你心虚什么,是不是喜欢我。” 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你说我心虚什么!项逐元深吸一口气,不跟她辩,尤其她没事找事的时候,辩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错了:“我有问题,下次摆正心态。” “你刚才还拽我了。” “你拽回来?” 项心慈想想,抱住他胳膊,贴他怀里:“算了,舍不得。” 项逐元想把她甩出去,到底没舍得,没事找事的时候真欠揍:“为了这点小事稿子都画废了,你图什么。” “图我哥着急,图我想看你讨好我。”说完仰着头笑盈盈的看着他,眼中秋水天籁,美若繁星,都是诉不尽的情意绵绵。 项逐元心瞬间痛快了,她图他,又不想她三言两语的承:“热,松开。” “热也粘着你。” “不闹,我去换衣服——” … 项逐元衣服脱了一半。 项心慈突然靠在屏风旁,细细软软的声音响起:“大姐为什么来找你?” 项逐元手顿时一僵,愣是没有回避,没有给她看戏的就会,如常的拿下屏风上的外套,稳稳穿上:“问一下我和柳家解除婚约的事。” 项心慈上前,慢慢的靠近他,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的腰,微微垂头,慢悠悠的系着腰带:“特意过来问?在我前脚进来她后脚敲门的情况下,而且她上午还派人找过我。” 项逐元低头看着她,鼻息间隐隐绕着是她身上淡淡香气,似花非花香甜又有股说不清的勾缠:“你想说什么?” 359四更 项逐元的手悄悄搭上她的肩,若有若无的揉捏着,这样脆弱又不堪一击,却又这样好看惹人心怜,项逐元手掌,一点点摩擦着她的肩骨…… “她会不知道你这里不能进人,为什么绕了一圈后特意敲门,她看到了什么?”项心慈顺着系好的腰带,抱住他的腰,贴在他胸口,将脸埋进去。 项逐元抚摸她肩骨的手,顿时不受控制的捏住她,仰起头,深吸一口气,任由感觉蔓延。 项心慈松开口,目光澄澈又迷惘:“她有问题吧……” 项逐元手放在屏风上,喘着气:“什么……” 项心慈看着他,他眼中平日坚定的光此刻有些涣散,像酿造的有些久,从来没有出窖的名酒,散发着几乎要溢出来的迷香。 项心慈突然解他的腰带,整个人跪下—— 项逐元瞬间将她拎起来!眼中火光大盛!气的! 项心慈吓的赶紧讨饶:“我错了!啊,逗你玩的,真的逗你的——别扔我……”小鹿般的眼睛眨一眨,无辜又可怜:“那也要怪你太好看了嘛……” 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出去。” 好吧,凶什么:“那……我在外面等你哦。”项心慈走了一半又突然转身:“项逐元,你上面不好吃——太硬,硌牙了——啊!善行!救命!你主子要杀我!” …… 项心慈吃完晚饭,哼着小调慢慢往回走,想到大哥吃饭都没吃安稳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放松放松吗,项逐元这两天太压抑了。 葳蕤院大门打开。 庄姑姑、孟姑姑顿时笑的像朵花一样:“小姐笑的这么开心,是有高兴的事吗?” “看项逐元挂脸算不算。” “算,算,小姐说算就算。”只有您觉得世子臭脸好看,她们可是会死人的:“小姐,小路在里面等您呢。” “孟姑,那是猛虎。”怎么能凭第一印象就觉得他可怜,还取了那么个昵称。 “是。” 项心慈看过去:“怎么过来了?”她回来后不是就走了。 狄路没有拐弯抹角,他也是刚听说:“明大人受伤了,伤的很重。” “你说什么!”项心慈突然抬头!神色紧张,一连串始料未及的过往从前、现在未来,冲击的她脸色苍白,恨意—— “和鹰击执行任务的时,从马上摔了下来。” 项心慈本不受控制的思绪突然卡壳:“等等,你说从哪?”她觉得有些觉得不对劲,哪不对劲一时又想不出来。 “马上?”有什么问题? 自然有问题,鱼还有淹死的?她刚才竟然觉得他会受伤才有问题!从马上摔下来!怎么听,怎么逻辑不顺,明西洛如果会掉下来?她吃饭岂不是要噎死:“怎么知道的?” “今天回东文街那边,兄弟们说的,明大人伤的很重,太医一直聚在那边,傍晚才算。”应该伤的不轻。 项心慈彻底冷静下来,若有所思,明西洛这个人吧……做事必有意义,每一步必有所图,他如果愿意让你看到,证明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如果他不愿意让你看到,就是所有涉及让他不痛快的人都要死。 眦睚必报的一个人,他病了,这个病能说的就多了,比如他要修养,修养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一年,撂挑子不干,顺理成章,她上哪找第二个明西洛。 就算有人接手了他的工作,谁又能像他一样让她放心、效率惊人。 人家明大人文能压的住官员,武能做的了爪牙,有能耐拿乔。 项心慈退出大厅,接过秦姑姑手里的外套,随意搭在肩上:“走,去看活祖宗去。” 秦姑姑追几步,没打到,小心让老爷听见,问您谁是祖宗:“小路,照看好小姐。” “是。” …… 东文街内。 项心慈一身水绿色的灯笼长裙,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床上睡了的人呢。 多雨端了茶进来,放在七小姐手边,声音很轻:“大人刚喝了药已……” 项心慈示意他不用说,她知道,看的见,这是不高兴了,让自己等。 等就是了,项心慈帮他盖盖被子,没有掀开看看真假,他既然敢躺在这里,定然是真摔,这点魄力都没有,也就不是明西洛。 项心慈看着床上的他,叹口气,看着看着又有些心疼,手隔着被子搭在他的手上,到底不舍得他受伤。 多雨从房间出来,看到门口的狄路。 两人同时颔首,又同时离开。 时间一点点过去,树梢的月影缓缓换了方向,夜幕下万籁寂静,宵禁森严。 明西洛被疼痛刺的醒来,便看到床边有人握着他的手,趴在床上睡着了。 白玉无瑕的侧脸透着微弱的烛火仿佛染上了一层迷离的光,越发好看沉静。 明西洛腿上的伤仿佛一瞬间都不疼了,他静静的躺着,感受着一刻的宁静,她来了,她还是担心他。 明西洛隔着被子,试着攥一下她放在背上的手。 项心慈心里记挂着床上的人,他一动,她便醒了,身体太过年轻,半夜醒来还带着睡眠不够的傻气。 明西洛松开手,眼中的痴迷已经散去,是无关紧要人的客气。 项心慈揉揉眼,声音柔软娇媚,带着起床前不设防的娇气:“你醒了?需要喝药吗?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喝水?” 明西洛移开目光,眼底的光彻底散去,只有陌生的疏离!她——不见棺材不掉泪,可怜补得,更怜惜不的:“麻烦你帮我叫多雨进来……”他一字一句说的缓慢、吃力,却非常清晰明白。 ------题外话------ 求月票。小明给大家表演个,惩治渣女就要看她倒霉合集如何。(不隐射文中立场^_^)哄两句万一就找不到北了呢。 360一更 “这么晚了,有什么需要,我帮你……” 明西洛看着她,心里不是不厌恶自己,单凭这张脸已经让他心猿意马,明西洛沉默片刻,又客气的重复一遍:“麻烦你叫多雨过来,时候不早了,七小姐该回去了。” 项心慈为他拉被子的手一顿,刚刚清醒的眼睛被愕然代替,静静的看着他。 明西洛没从她眼里看出一点勉强、不情愿,她真在担心他、为他着想,可为他着想的这个人,几天前毫不留恋的说出两人再无交集的话,似乎那些过往都是假的。 明西洛绕过她的视线,冷漠的看向门口:“多雨,多……”明西洛脸色苍白的倒在枕头上。 项心慈慌忙开口:“我帮你叫。” 多雨很快进来,紧张的喂主子喝了药,检查了明大人的伤口,喂了水,才看了眼七小姐慢慢退下。 明西洛躺在床上,身体虚弱的慢慢闭上眼。 项心慈站在床边这样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上辈子他重伤归来,还要处理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项心慈慢慢的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对不起,你让我死相凄惨是应该的。 明西洛没有回应,平静的闭着眼,眉头微微皱着,不与她分享痛苦、家事,仿佛她不存在。 项心慈知道他感觉的到,他只是在生气,他要的本就不多,自己还不打算给了,他会有情绪,也是应该:“怎么伤的那么重……”项心慈声音温柔。 明西洛沉默:“……” “在怪我。”项心慈的手指勾住他的手指,滑过他掌心,带着怜惜与心疼,还有数不清的愧疚,以及曾经的无能为力,她没有不喜欢他,只是她们之间,总差了时机。 明西洛不动声色的收回被她勾住的手指:“没有。”明西洛语气疲倦,没有睁眼,似乎不想多说:“很晚了,你该回……” “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你不懂:“……” “听到你受伤,我心里……”项心慈垂下头:“很难受,我不想你出意外,想你永远好好的。” 我好好的谁会看我一眼! 项心慈抽噎一声,似乎又极力忍耐着移开目光。 明西洛突然睁开眼,看向她,心里明确告诉自己她的眼泪不值钱,更不是只对自己流,身在其中时,还是忍不住相信她在乎自己,她不想失去他。 项心慈苦笑,将未落的眼泪收回去,带着少女承受不住的坚强。 明西洛忍不住开口:“我没事,正常受伤而已……” 项心慈抬头与他视线相对,眼里闪着泪光。 明西洛心颤了一下,忍不住道:“我真没事,修养一段时间就好。” 项心慈握住他的手。 明西洛没有躲,只是十分无奈,他不该妥协。可平日嚣张跋扈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她,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便激动不已,更何况她为自己哭,他何德何能。 明西洛心中苦笑,笑自己见识浅薄,绕不开她的‘小恩小惠’。 她对着莫云翳伤怀时,是何等深情,眼泪不值钱的送,他一个旁观者看着都觉得她用情至深。后来容度来了又怎样。 犹如大浪涌来,落潮后一无所有,可哪片泥沙抵抗的了,水冲上来时,甘愿被带走的迫切。 项心慈摇头:“你是不是在怪我……” 是,我乖你错了吗!把我一切给你,要的不过是一点位置,如今这点位置都没有了,明西洛不想说,弄的他像个白痴:“没有……” 项心慈委屈:“你让我走。” 是谁说要先走的,你的逻辑本来就是错在你,明西洛不知道她为什么能理智气壮的把她放在受难的一方,却没有惯着她:“这么晚了,七小姐确实不适合子在下官这里,更何况……七小姐与太子的事迫在眉睫……” 项心慈看着他。 明西洛尽量表现出他没有任何歧义,只是在为她好的神色,更好看这是她多的。 “是,我都忘了,是我打扰明打人了。”项心慈神色有些冷。 明西洛心顿时——他想惹她生气,可她真生气了他又—— 明西洛让自己不要重蹈覆辙,他不过在争取他的价值,争取他以后不会被随便放弃的地位,如果这都保证不了,他往后的路有什么意义。 明西洛狠下心,说了预定的话:“七小姐慢走,以后也不用来了,免得让殿下误会,这段时间恐怕帮不上太子的忙,七小姐与太子婚礼前的一系列事宜,也无法参与,希望七小姐幸福——” 项心慈觉的他成熟了,心硬了,但眼中的担心不变,吃一堑长一智是他的优点。 项心慈突然起身:“知道了,不着你操心好好养病。”说完起身要走。 明西洛瞬间看向她,他—— 项心慈回头。 明西洛更快的敛下眼底的情绪。 项心慈坐回来,似乎被明西洛激起的不悦已经散去,人也温和下来,带着对他的纵容与仿佛向自己妥协的无可奈何:“还病着,不要想那些不重要的,先养好身体,睡吧……” 明西洛突然沉默的不说话,她回头的一瞬,他觉得一切都值得,不管真情假意,提着的心落了下来,他又可以看到她。 尤其她那样傲慢的人,肯在自己说下那番话后依然愿意转身回来。 项心慈坐在床边看着他。 明西洛掩不住心底的情绪,闭上眼,转过头,不看她,似冷漠拒绝。 项心慈看着他,年轻到让她不敢置信的明西洛,还没有经历过一再背叛的心冷,让人再不能猜出他一丝情绪,没有婚事的束缚,他对她确实宽泛很多。 项心慈心里叹口气。 明西洛心在隐隐颤抖,为她回头,为她留下,为她此时此刻真实的偏爱。却不为自己算计她心有愧疚。 她找不到人代替他,她父亲不够狠厉、项世子事务繁重,项家有按部就班的东西,狄路杀伐有余,政事上还很稚嫩,莫云翳外放在外,容家与她不来往,其他世家没有浮上来也没有大作为。 她还会再来找他,但——这些都挡不住,此刻她眼里也只是他的伤情。 361二更 明西洛克制着才能不看向她,与她说重归于好,那样只会让她觉得他好欺,根本看不到她真正从他身上得到了什么,自己能带给她什么! “你再睡会,我就在这里。” 明西洛没说话,她还太小,小的往常的手段都是情情爱爱,还看不到大局,她现在恐怕还不理解自己无法帮太子忙的意思,等她发现了,自然知道要随时来看他,不能随便说分开。 明西洛没有动摇让意识随着药物虚晃。 项心慈坐在床边,目光温和的放在他脸上,尽管知道他在耍手段,他也值得自己下功夫。 只是,他未免太看清自己,她当然知道她不能没有她,人天生是有短板的,自己还容易冲动行事,而且让她学政务没有学花花草草上手快,很多东西她也看不懂。 现在也无非是靠这么多年的经验硬猜,却没有柳雪飞等人对政事的敏感。 这是她很早之前就发现的,自己只有小手段小精明,缺大智慧,而明西洛天生有大智慧。 项心慈看着睡过去的他,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明西洛,项心慈不为难自己的,伸出手,手指拂过他的脸,真好看,温润尔雅又杀伐果决的一个人,如果不是长在市井中,就只剩杀伐果决了吧。 明西洛睡的昏昏沉沉,觉得有人在碰自己,想睁开眼却又睁不开,意识里有她的样子,身体却不允许自己醒来,想靠近又无接近,最后意识涣散,彻底睡了过去。 项心慈收回手,探头,吻上他的额头:“我爱你……”比喜欢别人多的多,所以不用试探。 项心慈重新坐正,看着他,又忍不住叹口气,心比以前狠了。 清晨。 明西洛睁开眼,看着被抓住的手,借着窗外的晨光,看着睡在床边的她,突然间所有的一切瞬间都不想计较。 可不计较,就什么都没有,目光却不能从她身上移开,她睡着了原来也能这样安静无害。 多雨静悄悄的走进来,喂主子喝了点水。 明西洛看着床边的人,让清醒的大脑从不清醒的混沌中回神,陷进去会很惨,不保有一丝理智就会一无所有。 明西洛眼中的温柔一点点散去,看向她的目光带上自嘲和讽刺,以往她从不在自己这里过夜,如今却在了,担心他,只是这点担心比不上太子重要。 他本想着,他给不起她不可一世的权势地位,她嫁给太子是最好的选择。他什么都说不得,还要拱手送上最爱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她站的更高更稳。 却没想到她要抛弃他,抛弃他啊—— 那自己做的这些算什么,项心慈,没有这样的道理,我把一切奉上,最后你一点东西你都不想给,那是不对的。 明西洛伸出手,触碰到她的头发…… 项心慈慢慢醒来,人还没精神,已经问出口:“要喝水吗?” 真可爱,声音懒懒的更好听,这一刻他想把她软禁在一个只有自己的地方,她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能想的所见的都是自己,这样想想心便忍不住颤抖。 “不舒服?” 明西洛恢复平静,声音带着陌生人的距离感:“还好。”不愿多说。 项心慈看着他,睡了一觉还半死不活的,看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跟自己杠:“吃点东西?” “多雨会准备,七小姐出来一天了,该回去了。” 大度,大度,项心慈不跟病人一般见识,更何况他还沾上辈子的光:“我就是想……陪陪你……” 这话真好听,如果不是原则性问题要解决,他就顺着她的话信了:“谢七小姐抬爱,我真没事,养养就好了。” 行,你自己养,养到中途别从中作梗就行,项心慈敢肯定,他的那些人,后面接受的官员根本用不动。 项心慈温柔看着他坚决的样子,却咽下了早上他给的不软不硬的钉子,陪着他吃了饭,又照顾了他一会,临近中午才回了项家。 …… “我看我是给他脸了!” 狄路不说话。 秦姑姑为小姐倒杯果茶,没问在明大人那里发生什么,直觉不可能是小姐受了委屈,挺多是明大人没有答应小姐的无理要求,小姐的逻辑就是,别人不答应我,就是别人脸大:“小路吃饭了吗?” “他最好病好后,矜矜业业!别让我逮住他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没。” “小路去吃点,这里有我伺候。” “劳烦秦姑姑了。” “狄路你说他是不是没事找事,我都那么说软化了,还陪了他一晚!” “你想一晚换明大人一辈子为你生为你死。”你可怜什么。 “不会说话就滚去吃饭!你当你是明西洛敢这么跟我说话!” 秦姑姑赶紧把人往外推,你顶这祖宗干什么,去吃饭,去吃饭。 狄路只是实话实说,算了,去吃饭。 … 项逐元很累,今天一天他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身上带着倦怠的疲惫:“明西洛受伤了你知道吗?” 项心慈吃水果的动作停下:“他受伤了?怎么回事?”随后又道:“受伤就受伤了,你心情不好?外面的人是不是看你退婚的笑话。” 那些都是小事,跟明西洛受伤比起来,不值一提:“他手里很多事现在压在我这里,太子私下一些事我是不能碰的,也还没有找到顶替他的人,朝中本来井然有序的事,一下全乱了,下面要进行的几项改制,有些不好办。”项逐元揉揉没心。 项心慈不意外,走到大哥身后,帮他揉揉额头:“朝中不是很多名将才俊,狄路这种杀人放火不眨眼的,也很厉害啊,我最近不出去了,你让他顶上一段时间,顺便提前从春闱里用些人。” 项逐元笑她天真,哪有那么容易,一片千年雨林被砍伐,再种上同样的树木,整个雨林生态链就能立即填补上?笑话,没有百年都是笑话:“不一样。”明西洛可以在突发事情中审时度势,狄路看不到这些人背后的弯弯绕绕,未必能做到明西洛那样随机应变,更何况这两人就不能放在同等地位上看! ------题外话------ 今天两更 362一更 “差不多吧,有什么不一样,再说明西洛以前还是大伯的属下,七品小官而已,有什么不能代替的。”说着不知人间疾苦的嚼了一口水果。 项逐元觉得自己昏了头,跟她说这些。就凭明西洛能从东海回来,没让容家抓住一点把柄,别人办的到:“小丫头一个,吃你的水果,狄路我要借走一段时间。” “嗯。” 项逐元静静的坐在软椅上,空气中散发水果的香气,窗外的晚风吹来,才显出几分安宁。 可还是忍不住揉揉没心,,十个人做一人的事,绝不是十加一无限大,反受掣肘,盲点也会成为拖累。 尤其在梁都急需要做出功绩的时候,突然换人,还是换上不能独撑大局的人,就有倾覆的风险,到时候所有的计划都成了空谈,连远征,都极有可能成为自己和小七的催命符。 项心慈见状,端着切碎的水果走过去,她知道他很累,捏了一颗苹果粒放在他嘴边。 项逐元从思绪中回神,伸出手…… 项心慈将他手移开,眼睛看着他。 项逐元没说什么,张嘴吃下。 项心慈也捏了一下放自己嘴里,眼睛如月牙般笑笑,却没有闹他,因为她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 太子爪牙被断,第一鹰犬重病在家,整儿个梁都参政世家、官员幕僚瞬间聚焦在这件事情上,明西洛凭一己之力拉住了政治视线。 虽然明西洛户部小吏出身,伶乐媚主,才有成为太子门人的机会,没少被科举出身一脉诟病。 可谁也无法否认他在户部和接管太子权势后做出的成绩,如今这位不乏果决睿智的人即将损落,太子一系,还没有可入股的必要? 自然也有人看中了明西洛的风光,想取而代之,可是否承受的住太子死后,下一方势力的清算? 明西洛孤家寡人,自然不在乎,但别人未必不在乎。 因为这件突如其来的事,令国公府和柳国公府解除婚约的事,在大事大局面前,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所有人都想吃下明西洛留下的这块大饼,可大饼周围围满了豺狼,还有几只隐在暗处的猛虎、狮子,都想从这张饼内的争斗里坐收渔翁之利。 让好不容易做出蛋糕一样稳定的格局,突然没了守门人,更多的人看到了利益,虎视眈眈聚焦在这里。 有人在抓更大的利益,自然也有人觉得令国公府与辅国公府的儿女婚事才应该天塌地陷、无法理解。 至梁都的后宅夫人们,街头无事的纨绔子弟,和内宅女子,大部分人觉得震惊和惋惜。 也不乏将曾经的羡慕,转换成恶意、嘲讽冲着辅国公府而去。 “项世子请征了,怕耽误柳小姐的前程。” “项世子人真好,这一去不知道多少年,婚事退了就退了,也不算项世子耽误了她,毕竟柳家姑娘刚刚出孝期。” “可不是,只能说柳小姐时运不济,希望她能找个好人家。” 接下来已经开始商讨,如果项世子得胜归来,大概是几年后,或者运气好,一年就回来了,不知谁家女儿合适。 这件事没人绝对项世子有什么不对,对柳家姑娘的可惜也停留在口头上,已经开始想,谁家姑娘会成为第二个幸运的柳雪飞,占据柳家曾经占据的位置。 辅国公府内。 柳雪飞站在藏书阁的阁楼上,推开窗,阳光照进来,衬的她面色苍白、双目无神。 窗外燕子飞过,蝴蝶落在盛开的花瓣上,下人们唯恐惊扰了小姐,小心翼翼的打扫着街道,一派祥和、平静。 柳雪飞放下手里的书,背后是一排排书阁、字画,孤本藏书,这里也曾是她的嫁妆之一,如今已然摆放在原处,没有任何意义。 她站在窗边,阳光照在她身上,柳雪飞静静地站着,没有人关心她愿不愿意,也没有人在乎她怎么想。 这件事从头到尾,没有人觉得她有发言权,她本就守孝在家,项逐元要远征,项逐元是为她好,反正她守孝本也不会成婚,她年纪大了与了项逐元没有任何关系,反而是项逐元成全了她。 她在这件事中没有吃亏、没有不公平,只是有点时运不济。 柳雪飞想冷笑,都不知道对着谁,她是被强硬毁约的一个,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说了就是不懂事不体谅项逐元一片好心。 甚至已经有人在算,项逐元几年后回来能给各自家里带来怎样的益处,没人在乎她柳雪飞怎么想,愿不愿意。 柳雪飞从来知道这个世道给与女子的恶意,甚至觉得她们本来就该沉默、没有诉求,所作所为不过是男人的附庸。 可切身感受到才知道这种感觉寒入骨髓,她自始至终连有情绪都不配! 说的多了甚至有不识好歹,想攀上项家的嫌疑,后面会有更恶毒的话等着她。 更可笑的是,说这些人是一个妇孺、纨绔,甚至登不得大雅之堂,朝廷更在乎的是现在谁能接替明西洛。 明西洛这个人她有印象,想不到昔日……柳雪飞想了片刻正事,似乎又忍不住飘到平时在外偶遇项逐元的小事上。 他总是很细心,会暗自为她处理好后续事宜,会默不作声的帮她解决所需的事,甚至国事上对柳家也颇为关照。 这些一点点的小事都是假的?还有如今躲在暗处的承的人—— 柳雪飞眼里闪过冷芒,随后又觉得自己可笑,在别人与自己之间,他选择了别人,是不是等他‘得胜’归来,那个人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上位! 甚至如果她身份够还极有可能成为正妻,代替她曾经的位置! 柳雪飞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不知道该冲向哪里的情绪,一口气压在她心上,出不得进不得,只能扶着窗台,大口喘气。 她不能就此下去,不能让这种情绪淹没她,她还有柳家,她还有不能任性的理由…… 雁回远远的站在门边,看着站在窗边让人心疼的小姐,却没有感上前,如今又还有谁愿意多看小姐的伤心、小姐的无奈…… …… 363二更 项心慈坐在东宫荷花池上的凉亭内,纤细的手臂懒洋洋的搭在栏杆上,华丽的长裙曳在地上,铺出荷花绽开的绚丽。 凉亭周围的纱幔,随着风轻轻飘荡,梁公旭半趴在她身上数下面的锦鲤,身体养好了一点点。 但项心慈能感觉到他与平时有些不同,靠向他的举动越发温柔,拦着他的腰让她半坐在自己怀里。 梁公旭看着下面的鱼,他从未在乎过政事,也不在乎大梁走向何方,即便在他这一世亡国与时日不多的他也没多少关系。 可现在……他心境变了,他不希望大梁护不住她,不希望她在这片领土上饱受战乱和无助,不希望她颠破流离,用相貌针扎求生。 他希望即便走后,他回馈给她的是强盛的大梁国,是有过自己的大梁,可如今脚步还没有迈出去,明西洛却折了。 曾经他也想杀死的人,如今才发现,没有了明西洛,自己就是一块被人分食的糕点,什么有用的事都做不了,更何况说给她留下什么。 项心慈圈着他,下巴抵在他头发上,让他整个背贴着自己。 “他会好起来的,我让最厉害的太医过去,不行了我还可以悬赏天下。”一切一定会在他死前,步入辉煌。 项心慈丢着手里的鱼食:“一个下臣而已。” 不是。梁公旭第一次没有接话,明西洛在这个时间不能出事,自己也不能死,他还没有给她一个明天,虽然她看起来不愿意。 项心慈洒鱼事的手停下。 梁公旭靠在她身上,鼻息间是她身上清淡的暖意,让他的心更加坚定。 “旭——” “嗯。”梁公旭学者她懒洋洋的,享受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 “你的太子妃有着落了吗?” 梁公旭被太阳晒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 寿康公公布果汁的手一顿,又立即续上了水流。 “没有合适人选的话,我给你当太子妃啊。”项心慈说的轻描淡写。 梁公旭慢慢的仰头看着她,阳光照在他脸上,仿佛为他苍白的脸色度了一层金光,变得梦幻又不真实起来。 项心慈也看着他,眼里带着醉人的温柔:“不同意也可以,准你拒绝我。”声调轻快随意、 梁公旭却认真的看着她,眼睛里有光、有温柔、有掩不住的仿佛纳入了星河天下的绚烂动容。 项心慈伸出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太赤诚。 梁公旭没有拉下她的手,他缓缓的举起胳膊,放在她肩膀,又小心翼翼的向上,修长单薄的手放在她颈后,似乎犹豫踟蹰了很久,缓缓的、又不确定的、怕她拒绝的将她的头压向自己,反正他看不见,可以当做她愿意。 项心慈的唇吻上他即便晒着太阳依旧冰凉、嫣红到不正常的唇瓣,收拢在自己唇齿间。 梁公旭拦着她的脖颈,躺在她怀里,像个孩子小心翼翼的在她的温柔里微微战栗……她,答应了…… …… 项心慈站在油纸糊的窗户前,前面是一眼能看到影墙屏墙,院子里几棵不规整的树木,院子南边新搭了一个小厨房,连两进都算不上的小院子。 稍微体面些的乡镇人家,都会建个二道门,但在梁都这等寸土寸金的地方,这样的院落已经是普通人家。 明西洛看着自从进来就没有说过话的人,和她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她刚从东宫过来,去看太子了。 项心慈看着这座院子,其实他没有必要住在这里,前朝的那座王府几乎是说给他的,前院办公,后院居住,就差一道太子的懿旨而已。 但他还是会回到这里,就像刚刚他们成婚的时候,他也轻易不从她购买下的地方进宅,只从明家的门进。 这种暗示其实泛善可陈,来自于他的尊严,可他娶了恩师的侄女是事实,高攀了也是事实。 所以尊严这种东西,他从来都有,如果放下了,就一定要换来该有的东西没什么不对,连梁公旭都不跟他对着干了,他有什么要不到的。 明西洛看着她的身影,隐隐想到了什么,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冷,肃穆梳理。 项心慈回头。 明西洛眼底的淡漠没有任何收回的意思。 项心慈也不在意,走过去。 明西洛就这样看着她。 项心慈坐下来,仿佛没看到他的目光,也不在意他那张脸想怎么看,伸出手,拂开他额边的发丝:“猜到了。” 明西洛想让她走!现在就走!有多远—— 项心慈垂下头吻上他的额头,一路吻到他唇边,捏了捏他耳朵,才起身看着他,手指依旧留在他脸上,摩擦着他的脸颊:“以后只要你想,我们还可以在一起。” 明西洛看着她,眼底的冷漠已经散去。 项心慈手指拂过他下颚,目光宁静的看着他:话说了,半个月内可以好了吗? 明西洛躲了他手指一下,又被她手指板正回来。 明西洛只能看着她,甚至因为她刚刚用力,如今又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的看着他,隐隐兴奋,她这双眼睛嗔怪嘻闹、不耐、讨喜都让人欲罢不能。 项心慈收回手:“我当时也是为你好。” “……” “你以为你这样躺在床上我不心疼……” “……”那可未必,莫云翳在外面出生入死,容度前天险些遭遇暗杀,都没见你有反应。 “下次保护好自己。” 明西洛对上她温柔如水的目光,所有的不愿意相信,又成了她对自己的不一样,她对他是有不一样欣赏在的,肯定有。 364三更 “想吃什么,陪你一起吃?” “……” 项心慈叹口气:“不吃?” “没有。”就是觉得还是缺点什么,闹了一通换来的不值得,可又不确定她是不是还能继续妥协下去,毕竟她好脾气的时间有限。 项心慈闻言,眼里的笑容温柔下来:“想吃什么?” 明西洛想了想:“馄饨。” “呵,还惦记老寡妇摊的馄饨,吃不死你。” 明西洛瞬间哑口无言,他什么时候惦记寡妇摊的混沌了,他是想吃……明西洛不说了,她不一定知道厨房长什么样子,真做了也是自己受罪。 “什么时候下聘。” “等你好了,你这条街进好几拨人了,你说说你得罪了多少人。” “我得罪最严重的难道不是你。” “……” ……buc 盼着明西洛就此死了的大有人在,这只鹰犬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太子的实力折损三分之二,大梁重新回到利益相交的时代有什么不好,至于平民百姓的死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是一帮没用的人。 可最近听说他在病床上理事了。 梁都一处华贵的宅院里,几个一看便地位不俗的人,义愤填膺。 “当时就该把他弄死。” “现在说什么大话,搭进去那么多人,结果连病危都没有听说,不出三天已经能重新发挥影响力,枉费大皇子对你一片看中。” “哪有如何,我的人至少把他拉下了马!你呢,损兵折将,死了不知繁几,被他压在地上随意践踏,也没见他少一根指头!” “行了,不要吵,谁能想到那么重的伤,他三天就能发挥作用,当务之急是怎么趁他病要他命。” 众人沉默下来,这是一个大问题。这半年他们在明西洛那里不知损失多少人,本以为一个文臣出身,又是一个乐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随便就弄死了,结果无论去多少人,最后都石沉大海。 如今他身边又有鹰击,想要弄死他就更难了。 可这个人又至关重要,不死不足以让靠在太子身后的势力冒出来。 要知道目前明西洛拦下了所有明面上的刀枪,且将投靠太子的势力放在身后,让人根本看不出谁投向了太子,彻底打乱了他们一直的部属,既怕招揽了两面派,又怕已经投向他们的人,两头讨好。 反而变的处处受制于人。 尤其这次,如果明西洛不死,他们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给了太子拉拢项家的机会。 明西洛刚出事,皇上就将项世子给了太子,项逐元向来得皇上器重,除了上次元宵灯会的事,借助太子之势彻查缘由,便没有与太子来往,这次竟然又给了太子机会,怎么能不让大皇子着急,好在项世子马上就要离京,不至于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今晚行动,趁他病要他命!” …… 项心慈吃了晚饭,坐在父亲的书房里,安静的品着手里的好茶。 狄路站在她身后,如一柄利剑,一动不动。 项承自动忽略他,女儿用着就用着了,虽然让人知道了名声上不好听,但至少实用。 项心慈静静的喝着,勉强喝了小半杯。她爹这里有很多好东西,都是项老夫人给的,她名义上的祖母对她虽然不怎么样,但对她爹没的说。 项承吹开茶杯上打着旋的叶子,没用她留下来想做什么,该说了她自然会说,免不了是一些花花草草、绣缎铺子的事。 项心慈放下手里的茶,窗外月色正好,明天恐怕又是一个大晴天。她整整膝盖上的裙摆,有些事,她想父亲先知道,而不是从别人那里听说:“外祖富那边的事不好处理?” 项承愕然抬头,没想到她会问起曹家,他还因为曹家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呢,虽然本也没有什么关系,但也是小七与那边连基本的来往都不想维持:“一些小事。” “一些小事拖到现在都无法回梁都。” “戍边镇关本就不是易事,哪能想回来就回来,如果都那样,安将军、九王爷是不是就不该去。” 哪能一样:“曹外公可是快病死了。” “那也是曹家的光荣。”安王爷镇守北地,他不是没想过于那边接洽,虽然会让北地大将对曹家再无好印象,但总算能保一线生机。 “其实这件事也不难。” “在你口中什么也不难。” “不适应北地的生活调回来任职就好。” 项承没接这话,调回来就是弃用!是逃兵!还任职!能不牵连曹家下一代就是好的。 项承不跟心慈说这些,说了她也不明白。 “爹。” “嗯?”项承喝着茶,新春的茶不如老茶喝的够力道。 项心慈垂下头,慢悠悠的晃着自己的脚,想从大义上讲讲自己英明的决定,发现父亲不是项逐元,他的地位不会让他考量这背后的意义,只会不安这个结果,尤其梁公旭名声不好。 “爹。” “嗯?” 365一更 有话就说,是又看中了哪片山,还是相中了一片海。 项心慈有些心虚:“爹……” “嗯。”项承声音透着不耐烦,如此吞吞吐吐,是看中了什么大物件?还是项国公府庙笑了。 项心慈可可爱爱的笑了:“爹觉得太子怎么样?” “哼。”不屑于顾,又颇为嘲弄。 “你敢哼太子。” “我是哼你吃你吃饱了没事干瞎琢磨,跟你有什么关系。”太子是你该操心,是你头上的珠花太多,还是裙子样式不用操心了,操心太子! 不是哼太子就行,她爹循规蹈矩的,上升不到哼太子的高度:“就是突然觉得太子这人也不错。” 项承几乎要笑了,晚饭吃的太咸?要不要给你道杯水?太子是能用不错、错形容的,一待君主,到死都无法评判他的功绩;甚至死后百年还在翻新后世对其的评论,她现在就敢下定论,她怎么不当史评家:“还要什么,说吧。”还扯上太子了! 项心慈悄悄抬头看眼父亲,觉得……如果自己提太子的婚事,她爹可能会打死她,要不然也是被自己吓死,呵呵:“就是觉得最近太子的政策挺好的。觉得他这个人……胸怀大志。” “别听你大哥说了几句太子,就跟在后面学舌。”画虎不成反类犬,不知道吗:“说正经事。” 正经事就是太子这个人或许真的很不错,可以是良婿,就是……您可能不太想要。 项心慈犹豫的端起杯子,觉得自己提没有任何意义,肯定被自家爹一棍子拍死在萌芽里,可她又不是跟父亲商量,而是决定。 “心虚了?说吧,想要什么,我还不至于有的不给你,把你从你大哥那里要的东西还回去,他再疼你,也有自己的亲妹妹。” 项心慈眼神有些飘,大哥,突然福如心致,她怎么忘了这件事呢,她哥就是趁手的用具:“就是我大哥问我嫁给太子怎么样?我就觉得还行啊,太子妃多威风!” 项承口里的茶险些没喷出,震惊的抬起头!看着心慈,她在说什么! 项心慈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爹觉得呢?” 觉得很惊悚!项承瞬间放下茶杯,项逐元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个想法又进行到哪一步、有了怎样的安排、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知情。 项承脸色那看。 “爹……” 项承脑子都在打结!简直语不惊人死不休! “爹……” 项承却知道这件事跟项心慈说无意,看着她反而岂不打一处来:“没你的事儿了,出去。” “爹,你还没说……” “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出去。”项承满脑子都是这件事,项逐元既然已经开口,说明这件事情已经进行了各种利益的演算,他要亲自去质问项逐元和大哥!而不是跟心慈讨论太子这个人怎么样。 太子怎么样,太子是怎么样就能嫁,不怎么样,就不嫁的吗,胡闹。 项心慈看父亲脸色越来越糟,明智地起身:“我觉得太子还……” “没你的事儿。” “你仔细考虑一下,我……” “你不做晚课了是吗!”项承脸色危险。 项心慈想了想,抬脚跑了:大哥自求多福吧。 …… 项承带着怒意,直接闯进大哥的书房,不顾门卫的阻拦,甩开所有人,发问:“为什么是心慈!” 项章看着他没规矩的乱闯,如果对方不是老五,他现在就让人拖去外面,让他知道什么是规矩! 但对方毕竟是老太太千宠万宠的儿子,又有小时候无限的光环在那摆着,心里对这个弟弟不是没有怜惜:“你又发什么疯,让下人看到显得你好看是吗!”挥手让人退下。 项承不管这个:“为什么是心慈!” “什么心慈。”又是他那个让人头疼的女儿。 “你想装到什么时候,为什么是心慈嫁给太子,太子是什么人!心慈还有什么活路,如果你们要这个天下,为什么不是项心素嫁过去!” 项章瞬间看向项承,他在说什么浑话!心慈怎么可能嫁给太子,但项章很快镇定下来:“谁说的。” “难道不是大哥和项逐元!不是爹和你的决定!” 项章皱着眉,沉默的不说话,玄简的想法?还是爹和玄简的想法?玄简想做什么?据说那种事有问题后,对性情有一定的影响,对权利的追求也近乎偏执,玄简想干什么! 将心慈嫁给太子,太子能活几天,不理智的将项家绑在太子的船上要干什么? “心慈是我的女儿,谁也别想动她一根指头!” “闭嘴!心慈就不是我的侄女了,你怎么不问问,心慈嫁给了太子,我项家的路有多艰难,就知道想你那点小得失,你什么时候想过项家。” “我哪次没有帮你和二哥三哥。” “小恩小惠,你怎么不说你为什么没有入阁!” 项承被大哥顶的无言以对:“总之,我不同意将心慈嫁给太子,你们剩下的女儿谁愿意嫁谁嫁!” 项章头疼,如果他真想攀上太子,打死他都不挑项承的女儿,他是嫌不够烦吗:“来人。” “老爷。” “将世子叫过来。”项章不会拆儿子的台,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先跟自己透个气:“你先出去,我一会给你个交代。” 项承不走,说他的女儿他还不能参与了,他不走,太子什么人,生吃了他女儿都有可能! 项逐元看着书房内的气氛,怎么了? 项章看眼儿子,想到什么,心理无不惋惜,想责怪他这么重要的事不跟自己说一声,但想到那些事,他又咽了回去:“让心慈嫁给太子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是你和你祖父能决定的。” 什么嫁给太子,项逐元看眼父亲又看眼五叔,突然想到心慈说过的话,瞬间明了,小七怕五叔不同意,扯大旗胡说了。 项逐元心里针扎了一瞬,还是接上了话,没把这件事退到家里的态度上,也没把这件事说的悬而不决,直接道:“太子看中了项七,主动问起,言下之意有意迎娶,我能说什么?” 项承顿时脸色发白。 366二更 项章皱眉,原来是这样,不是项家决定做什么,而是太子看中了项七,这倒不难理解,太子再怎么样也是男人,项心慈又那样一张脸…… 项章叹口气。 “我不同意!”项承想都不想。 项章也不同意,但这根本不是他们不同意就能决定的事,只要项家不早饭,就不能公然违背皇家的决定,尤其还是太子的决定。 太子这个人……项章想起来就头疼,实在让人褒贬到无处下手,如果没病,以他现在的所做所为,倒也不是不能一博。 可他偏偏有病,跟着他都要考虑他是不是明天就不行了:“你跟我说什么,跟太子说去!” 项承没有冲动,看看大哥又看看侄子,坐下来,他知道兹事体大,以他自己的力量什么也做不了。 项逐元看眼五叔,突然觉得五叔和心慈是两种性格的人,五叔感情用事,心慈却多理智,明明是五叔的女儿,怎么就没学来五叔的逆来顺受。 “大哥……说怎么办。” 项章更头疼,比自家要将项心慈送给太子还头疼,如果是后者至少证明项家有准备有图谋。 现在等于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硬要绑到太子的船上:“玄简,这件事我们有拒绝的可能吗?” 有,只要项七不同意:“太子看中不是项家的利益。” 项章头更疼了,就是不接受利益交换,这是看中了项七,就是她这个人,不管她是谁的女儿都要娶回去了:“他们两人怎么就见过了——” “爹,说这些没有意义,总比太子娶了太子妃,两人才见过,太子硬娶侧妃吧,幸好也不是心慈嫁人后。”后半句说给五叔听。 项承突然沉默的不说话,如果自己女儿有些朝三暮四,太子就是强取豪夺,而且正如项逐元所说,没有道德底线、礼义廉耻,一定会强硬要人。 项承一时间觉得天昏地暗,他以为项家能保护好她,可偏偏有些人,是项家也无能为力的,如今就遇上了。 项承万分无力的坐在座位上,觉得天塌地陷。 项逐元走过去,手放在五叔肩上:“别多想,太子最近性情好了很多,再说……”项逐元垂下头靠近五叔耳边:也活不久。 项承转头看向侄子。 项逐元神色平静:“朝中有祖父在,太子多少会给祖父点面子,爹以后多往太子身边走走,定能保项七安全,以后我又在外,给太子上折子时也会问候七妹,再说太子妃,毕竟不是侧妃和良妾,太子心里有数。” 项承能说什么,主动成了防守,以后女儿的生死还要靠兄弟、侄子为女儿撑腰,他还能说什么。 再说这件事等于把项家陪进去,玄简没有退缩,没有表示划清关系,甚至愿意为女儿出头,都是他五房欠了天大的人情:“为什么是心慈……” 项章看着五弟的样子,本来不悦的心,感同身受的带了心疼,老五也是命苦,前面走了爱的女人,如今唯一的女儿也受不住。 项章不禁看向长子,心底的无奈逐渐扩散,走过去,也安慰道:“你放心,只要家里能做的,一定不让项七受委屈。” 项承压抑着心里的痛苦,想有骨气的说,项家百年声誉不能毁在心慈这里,但有说不出口。 如果心慈成了太子妃,依靠项家会让她轻松很多,而大哥和项逐元表态就等于项家表态,他们才是项家的所有,是朝中的中流砥柱:“我……对不起项家……” “五叔严重了,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项承从未觉得侄子如此让人心折过,这样的未来一家之主,何愁家族不兴:“五叔多宽慰宽慰项七吧。” 她根本不用宽慰!看她那样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父子两人送走沉默的项承。 项章瞬间看向儿子:“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没有!” 项章皱眉,简直——他刚才就不该说出为项七撑腰的话,都怪玄简让他丧失了判断力,太子就是今天不死明天死的身体。 “父亲急什么,如果心慈能生下一儿半女呢,就算不能,太子临终前过继长兄一二半女呢……” 项章突然看向儿子,他是想…… “路是我们自己走的——” “古往今来有几个外戚有好下场!” “爹,想的未免太早了,二三十年后,项家再考虑这个问题也不迟,还是父亲觉得我会贪恋说一不二的权势。” 项章想想儿子的身体,他挣一身家业有什么用,急流勇退被人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牵绊做不到,玄简未必办不到:“是福不是祸……” …… 项心慈听到走远的脚步声,瞬间将自己埋在被子里,绝对对不起爹爹。 不一会门外又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项心慈瞬间掀开被子,赶紧冲着大哥笑。 项逐元挥开她的手。 项心慈又赶紧扒上去。 项逐元又气又只能受着:“你多少跟我通个气。” 项心慈软软的哄着:“我这不是知道哥哥厉害,什么事都能兜住吗,谢谢大哥。” “……” “大哥……” 项逐元想把她扔出去:“你决定了?” “嗯。” 项逐元神情疲惫,万一明西洛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手里可用的人还是太少。 …… “你说什么!太子有意迎娶项七?”虞清菊险些保持不了自己柔弱的外在,惊恐的吼起来。 项二爷皱着眉,他也是今早才从大哥那里听说,现在思绪都是乱的,这件事可大可小,简直是把项家嫁在说上烤,太子万一哪天……项家简直骑虎难下。 太子这块饼自然有的是人想吃,但太烫,弄不好就是一嘴泡。 虞清菊不这样想,那是男人的政治,在她眼里太子再短命也是太子,再噎人也是饥荒时代人人都想噎死的好物。 自家女儿怎么就没有这种烦心事让她烦,凭什么是项七,天天在家门外求亲的人都排到哪里去了,太子眼瞎吗,娶真没一个人人想染指又被退过亲的女人! 太子在想什么! 367三更 “这件事你出去别乱说,大哥还是想看看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虞清菊更气了,一个个还不乐意了,再怎么养也是上了册的太子妃,又不是偏门进的阿猫阿狗。 五房那个到底走了什么运道,容家一介商贾能入朝不说,退婚了还有安北王府等着,好在安将军没眼瞎,竟然最后有太子妃那样的位置让她选。 虞清菊甚至要怀疑自家女儿这样温柔乖巧的是不是做错了。 凝六堂内。 项老太太干瘪的嘴角抽搐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手都在抖,为三天两头就要出些事的五房女儿。 自从项心慈能出门后,什么时候让人消停过,这次更好,觉得后院女眷不好玩了,弄的前院的男人都战战兢兢的,为这件事背后的事伤透脑筋,她怎么就那么能闹。 最可气的是,即便如此,她现在还嚷不得她、训不得她了,大声说她几句,都要考虑对方做了太子妃,太子乐不乐意有人训过他的人。 说起太子更是让大梁头疼的人物,政绩做了半年有余,可杀人放火、吵架灭族年年都做,一个不高兴就不讲理的人。 项老夫人脑子轴了,才惹太子的人。 太子怎么就看中项七了,项七是长的好看些,可看久了,也就那样,再说堂堂太子,不是应该更注重人的心灵美,更看中人的品性,为什么就没有一点上位者的眼光呢。 “老夫人,早饭准备好了。” “吃不下。” …… 梁公旭是个行动派,心慈说了嫁。 他就从正门找心慈来玩了。 令国公府开门的老管家险些没有被太子依仗吓瘫在地上。 在家的项二老爷、项老夫人、侯夫人、二夫人所有头脸的女眷都要出来接驾。 待所有人火急火燎的准备好。 太子已经去葳蕤院了。 项家一堆人站在大厅里看着神色和蔼的寿康公公。 寿康公公让大家不要拘谨,放松一下,太子没有那么多规矩。 可谁放松的下来,太子今非昔比,他再如何胡来,都是现今将大梁牢牢掌控在手里,并且在让大梁恢复元气的实际掌舵者,跟不好提这人还杀人不眨眼,谁敢怠慢一分,苛待一分。 不明所以的人堪堪老夫人看看二叔:太子怎么来了。 老项国公府、项章很快回来了,如朕亲临的太子过来比皇上过来更万众瞩目,皇上微服私访或许没人看一眼,可握着实权、兴风布浪的太子动一下,就是政策的方向。 现在说是全梁都在看项家也不例外! 众女眷犹如瞬间找脊梁骨,纷纷站在自家老爷身后,没人敢往五房走一步。 最后项老国公深吸一口,带了五个嫡子和项逐元往五房去,想了想,就将没什么建树的老四留下,如果不是去的五房,他也想把五房留下:“照顾好这里。” 四老爷没有任何不适:“是。”心里异常紧张,太子这件事可大可小。 项老国公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在儿子们面前露怯,可朝中水人不怕太子,呼吸重了都有可能当庭处死人的殿下,根本无处说理。 项承神色凝重。 唯有项逐元神色正常。 项国公带着人走进葳蕤院时,就看到太子挽着袖子蹲在地上晒花瓣。 自家人比花轿的孙女,嫌他摊开的不均匀在数落他。 还有一帮不懂事的小丫头老婆子聚在那边教导太子怎么晒花瓣。 除了周围站的像柱子一样直的带刀护卫,勉强能看出蹲在成堆成堆花瓣旁安静被人教导的少年出身不凡,丝毫看不出身为第一凶器的暴躁、弑杀。 项国公愣了一下,驻足片刻看了一会,才咳嗽一声。 项章、项二老爷这等深知太子性情的人匆匆回神。 一行人掀袍,纷纷跪在地上:“老臣\臣参见太子,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孟姑姑、景姑姑、庄姑姑、愣了一下,看看几位大老爷,再看看因为花瓣没铺好训了两句的小男孩…… 不……不是谁家的小少爷吗?默契的、突然的后退很远,半身匍匐地上,千岁都不配喊。 项心慈抬头,手里搅着刚刚蒸煮过的花渣:“让他们起来。” 梁公旭随意摆摆手:“起吧。” “谢太子殿下。” 项章、项二老爷扶着父亲起身,纷纷站在原地谁也没有动。 梁公旭凑在项心慈旁边:“这个晒晒能做什么?” “荷包啊、枕头啊,熏香啊,什么都可以。” 梁公旭帮她搬来第一个筛子,帮她铺着团在一起根本看不出什么花种的残渣。 项承微微抬头,默默的看着这位传闻中的太子,以他的级别根本见不到太子,却听说他不少事情。 可此刻他不是传闻中任何样子,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坐在东宫的太子殿上,他挽着衣袖,身体前倾,十分认真的铺着手里他自己或许都不知道的什么东西,华贵的衣衫落在地上,双膝跪着前倾。 项国公瞬间往旁边让了让。 项承回神,立即避开太子跪着的方向。 368一更 项国公看长子一眼。 项章点点头,想上前,又退回来,斟酌着怎样引起太子注意不至于引起太子反感,想了半天不禁撇项承一眼,你女儿没看到我们来了?! 项承认真在看让梁国闻风丧胆的人,就像个……普通的孩子? 梁公旭乖巧的铺凭手里的残渣,苍白的手掌上粘着粉色的花枝,人很小,看起来十三四的样子,因为生病这个年龄撑的仿佛还有些费力。 他不娇气的拍拍手上的残渣,手掌撑着身体慢慢跪坐在脚上,笑着看向项心慈。 项心慈探头检查了一下:“挺好,有天赋。” 梁公旭温柔的笑了,笑容也像他的年龄般,单纯如孩子,带着惹人怜爱的病容,乖巧到仿佛没有攻击力,这是……太子? 项承诧异看眼父亲? 老国公皱着眉,这是一个从深渊爬出来的恶魔,死前的葬礼吗? 项章比所有人更疑惑,太子在做什么? “爷爷,你们站着做什么,坐啊?” 项承想把她揪出来扔出去!看人不是看他现在做什么,而是看他对别人做了什么! 项章就没见四殿下对谁正常过,对他来说,朝中没有任何值得他看上眼的人,更何况项心慈。 现在算怎么回事?喜欢项七?真喜欢项七?这不像他的所有所为。 几个人笔直的站着,谁也没动。 项逐元见状,主动跃过所有人。 项章拉一下没拉住。 青年似山如岳,走到浮华烟云的两人中,亦沉稳从容:“晾花?” “嗯。”三人闲话家常,说着今春的收成。 国公爷等人互相看一眼,依旧没有走上前。 项承想去,被项章拉住去:“挡住太子的光是要杀头的。” 项承惊讶的看眼大哥。 项大老爷、二老爷点点头,站远点至少安全。 项承不能理解:那你们还让我女儿和太子玩! 项章不想,他现在都不能理解,这两人相处的为什么如此顺畅,那可是太子,把梁国当玩具随便拆的大梁太子,竟然在晒花?那花修了几世阴德,有这般造化。 项心慈见他们没动,差异:“爷爷,你们不热?” 多看太子两眼就凉快了。 … 项国公的书房内。 项国公将桌子拍的震天响:“太子为什么会认识心慈?!为什么!” 项章垂着头。 项二老爷、项承也垂着头。 项国公要被几个儿子气死:“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没有人说!如果不是太子过来,你们是不是谁也不会说这件事!”太子现在就是一滩沼泽,只有两个结果,不是成了气候,就是拉人步入深渊。 项家远不至于趟这摊浑水:“以后不准两人来往!” 项章等人闻言,没有人出声,太子不是其他皇子,国公这句话对太子没有任何杀伤力,反而会弄巧成拙。 项国公似乎也知道,所以更生气,人就在他们家里,还要吃了午饭再走,唯恐别人不知道项家上了太子的贼船是不是:“就说项七病了,不能见人了,总之毁容也好,她自己病入膏肓也罢,也不能和太子来往!” 项逐元闻言直接起身:“祖父,项七不过交个朋友而已。” “这是你该说出口的话!你以为病入膏肓和被太子处死之间哪个对她更好!” 项逐元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太子年龄不小了,皇上最近一直在提太子的婚事。” 项国公震惊到看着项逐元。 项章等人并不惊讶的坐的微丝不动。 项国公看看几个儿子再看看项逐元,恍然大悟,他们知道这件事?甚至想过什么结果:“你们是要干什么!” “孙儿觉得,事情既然落到了项家头上,我们想怎么样已经无从选择,,不如,顺势而为,何况太子只要不做不利于大梁的事,未必不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局面。” 项承不愿意:“刚才大哥说挡住了太子的太阳都要死……心慈她……” “五叔是想跟太子谈谈?”项逐元这句话不讽刺,但说出了三分讽刺的意味,太子又不是容家,容你问出个所以然来。 项章不说话。 项二老爷倒是想说话,但五房的位置又很微妙,太子如果想与项家有你牵连娶项心素才是上上之选,联姻五弟……则本末倒置,完全将项家放在了利益天平的边缘,只要项家不愿意就可以完美剥离出来。 而项七如果真嫁给太子,看两人相处的样子,至少对项家有一个好处,在太子当政期间,不会无缘无故被抄家灭祖。太子这人抄家灭族太顺手了。 所以项堰仔细想了想,同样没有反对。 “我管不了你们了!” “祖父——这件事以心慈的意愿为准。” …… 太子去了项家? 太子与项家来往甚密? 太子与项家是不是合谋要做什么? 项世子远征与太子有没有关系? 外界揣测纷纷的时候,项家内部出奇的沉默,因为太子是来找项七小姐玩的。 一位成年的少年和一位成年的姑娘,别说什么小朋友间的友谊。 可又因为这人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皇子,甚至不是普通太子,让家中一点议论的声音都听不见。 项心锦呆坐在座位上疑惑的看着门边的纱帘,完全是想不透其中的关联,心慈和太子……心慈不是和玄简来往甚密…… 项心慈和玄简到底有没有超过堂兄妹以外的关系,如果有,太子和她怎么回事?还是项家用这件事图谋什么,利用了心慈。 项心锦完全搞不懂了,玄简对心慈有没有超脱的感情,如果有这件事走向如何,如果没有又如何。 项心锦一时间不敢用简单的悖论来想这件事。 在心慈与太子这件事上,项逐元不确定的退婚原因,显得毫不重要。 安北王府内。 安天北看眼守朝:太子与项家会有什么必然来往?让太子不惜亲自登门?梁公旭可从来没有出现在过任何一位臣子家? “礼贤下士?安项世子的心?收拢军心?” 如果是后者,自己回梁都时是更好的契机:“项章还有一个女儿吧……”但太子看不起联姻,想着又不对…… 还能因为什么? ------题外话------ 下午五点刷 369二更 “少爷……晚饭准备好了……少爷……”友安悄悄抬头看少爷一眼,又垂下头沉默下来。 容度站在凉亭内,看着庭院中新栽种的开的正艳的花,开的怒放繁盛,碗口大花瓣层层叠叠,开的迷途、争先恐后,的确是她喜欢的东西,做就能做到像她一样让人见之不俗。 她和太子的事,是要定下来了吗? 容度手放在亭柱上,脑海里闪过她挣扎这从水里爬上来的样子,艰难地拽着地上的藤蔓,狼狈的坐起来喘气,一个人坐在暴雨里,没有看莫云翳也没有看他,狼狈的看不出容色,神态却依旧抓人眼球…… 她的容色从来不是外在,她有一种除容色外吸引人的气质。 两人的婚事定得并不顺利,解除的倒是干净利落。如今她和太子又有几分真心,虚荣作祟在还是某些位置让她欲罢不能。 容度冷笑,位高权重,对她来说就那么重要,项家、容家都放不下她,还要吊在一个短命鬼手上爬的更高!容度手掌重重砸在柱子上,她可称心如意了? 现在想想,自己为了莫云翳跟她闹成那样,简直对牛弹琴,他当时就该当没看见,娶了她,只在三品夫人的位置上,她是不是抓心挠肺的不自在! “少爷……” …… 辅国公府。 柳雪飞有些走神,闻言又急忙回神:“爹不要多想,太子随性妄为惯了,可能有别的意思也可能没有,说不定就是觉得令国公府的门特别想进去看看,这件事,说到底跟咱们关系不大,父亲不要杞人忧天。” 柳国公张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眼思绪已经转开的女儿,心里叹口气,雪飞说的对,与他们有什么关系,没了与令国公府的婚事,关注这些都显得多余。 “爹,如果没事,我想先回房了。” 柳国公点点头,看着女儿走远的背影,忍不住恨道:“太子怎么不抄了他们的家。” 柳二少爷急忙起身四下看看,让父亲少说一句,小心祸从口出! …… 转眼一天的光景,一个日升日落,梁都还没有因为太子去了项国公府理出一些所以然,众官员还没有向项家旁敲侧击出一个结果。 便有更大消息接踵而来。 “东宫向项家定亲了!” “开玩笑吧。” “真的,钦天监掌事亲自做媒,定亲礼数都走了大半个梁都了。” 吃早饭的众官员,瞬间不吃了。 “怎么会这样,昨天太子去探路的?” “这也太快了,一点风声都没有透出来。” “太子定亲的是项家排行第几的女儿?” “肯定是项侯爷的女儿了。” 安天北还没走进曲乐坊,瞬间看向守朝:“去看一下怎么回事儿?”他突然有种莫名的直觉。 “是。” 守朝很快跑回来:“回将军,定亲的队伍已经过了长乐街,聘的是项家五房的长女——项七小姐。” 安天北手里的扇子顿时一收,看向他,又尽量不动声色的一开。 守朝理解,他现在也很惊讶,竟然是项家五房!太子与项家五房结亲有什么意义! 安天北克制着突然而起的情绪,怎么会是她,可又似乎……为什么不能是她,项家还有什么值得太子侧目的吗,可…… “她是自愿的……”说完又觉得自这个问题多余,如果她不是自愿的他能怎么样?太子会准许别人不同意? 可万一她不同意呢? 安天北心头突然像被人吊了起来,有些不痛快,她那样的年华应该……应该…… 但以太子的身体状况……但凡明白些的人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项家就没有人为他出头吗?还是怕太子秋后算账!安天北突然有些埋怨项家做视这样的事情发生,没有人为她出头!当初拒绝自己的时候,项家不是大义凛然! “将军?我们还进去吗?” “不去了!”安天北转身:“你派人在这里守着,如果看到她出……”安天北及时收住:“没什么,回府。”他以什么立场说话! …… 雁回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鞋子都快跑掉了:“小姐,小姐,太子向令国公府求亲了!” 柳雪飞放下手里的书,神色有些茫然,反应了一会才开口:“心素?” “不是,项五老爷的女儿——七小姐!” 项心慈?!柳雪飞皱眉,神色有些不解,随即又好像情理之中,马场上她亲眼见这两人关系匪浅,只是项逐元一直没有阻止这两人来往吗?竟然要成婚了? 成婚可不是儿戏! 雁回也有些惊讶,太子不在乎七小姐的名声,皇上也不在乎吗?皇后呢?又觉得自己想的没有道理,皇上连江山在谁手里都没有感觉,怎么可能在乎太子娶了谁,可……太子真的要娶项七小姐!? 柳雪飞觉得哪里不对?非常不对? 370三更 甘夫人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什么!太子和项家七小姐定亲了?” “回夫人,已经正式下聘。” 莫不是疯了!这两个人——甘夫人抓紧手里的帕子,怎么会? 又努力想自己有没有说过项七小姐的坏话,会不会被人抓了把柄说出去。 毕竟项七不是以温柔大方著称,太子也不是心胸宽广的人。 此时,自认家世好,向七小姐提过亲的人家,忍不住为自己找补,养眼她们是认同七小姐,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儿子求娶。 想想七小姐自嘲必报的性格、和太子杀伐果决的阴森,总觉得如果七小姐给她们穿个小鞋儿,明天诛九族的圣旨就能落在她们头上。 所有人脑海中不停搜索着自家被拒后,有没有跟人说过过激的话,有没有跟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抱怨过,对方有没有可能以此为契机胡言乱语。 以上这些人家还是好的,最担心的是,那些明知道自家孩子混账,还觉得那样的名声的七小姐配自己的儿子刚刚好的人,现在恨不得将自己埋起来,发誓从来没有派媒人上过门。 谁知道太子会不会觉得他们家儿子侮辱了自己未过门的太子妃,不分青红皂白先把他们杀了出气 历代太子如果要脸,为了彰显大度不敢明目张胆对侮辱自己妻子的人此作出反应的话,现在的太子可没有任何顾虑。这就是一个将死之人的随意发疯。谁死在他刀下,谁倒霉! 更不要提七小姐也不是宽容大量的人,她要是记在心里了,不报复她们才奇怪。 这到底是什么孽缘!太子怎么看中项七了!还有没有天理!太子都不听听梁都的传言吗!不知道项家七小姐不贤良淑德也不知书达理吗! 一时间所有参与过、说项七坏话的人都有些人心惶惶。 因为不管太子能活多久,至少太子现在还活着,只要太子现在还活着,就有可能先杀了她们,让她们先死。 最糟糕的是,万一项七不愿意嫁,她又不敢对太子说,心里的这团火不发泄在她们身上才怪! 怎么办。 梁都的街道上,曾经那些聚在一起,羽扇纶巾,丝丝密密说项七坏话的人,突然之间不来往了。 唯几跑的慢,碰到这匪夷所思事件的子弟,聚在一起,拼命的说项七小姐好话,仿佛怎么说都说不够,还要抛开解析,细细分析,所有的不好都成了真性情、勇敢无畏、不畏强权、独树一格、美丽漂亮、聪慧大方的标尺! 市井茶楼中、雅间包厢里,会私下里谈其相机小姐美貌的声音,突然像被锁住了喉咙的公鸡没了声音。 太子以一己之力,让过往的谣言,现在的种种,瞬间形成一个中空地带,顷刻间席卷一切,仿佛什么从来没有发生过。 …… 储教所内,一群七八品的小官员和不计官品的小吏,对待项承的态度开始微妙。 没人提他父凭女贵,也没人敢上前多问,套近乎的更是少之少爷,可又让看到他的人隐隐躁动,想做些什么。 气氛微妙又粘缠,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疏离中带着敬畏,敬畏带着讨好,讨好中更多的是害怕,逼近伺候不好太子,是必须死人的,可伺候好了,就能一飞冲天! “项大人,你是在找这本书吗?” 项承看了一眼:“麻烦你了。” “项大人客气,都是属下应该做的。”太子除了杀人放火,还有一个神奇的能力,让人一飞冲天,户部曾经的七品小吏就曾被太子一举提拔成现在正四品掌院。 何等风光荣耀。 如果说没人想复制明督检得成功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提着脑袋讨好,总让人惴惴不安。 …… 项国公看着堆满院子里的箱子,气的直拍着桌子:“我不同意,我说了我不同意!谁也别想强硬的把这件事定下!” 项家五兄弟沉默着,没人说话。 “这件事,你们谁跟我说过,谁跟我通过气!太子又跟你们谁商量过他与项七的婚事!你们竟然一个反对的人都没有!还有什么骨气!” 项章等人依旧沉默着 “他们什么时候勾勾缠缠那么熟悉的!老五现在你总有个说法吧——我是不是说过让你看紧她,为什么她和太子还有联系!”项国公昨天被惊狠了,忘了心慈说过什么,但心慈生活在项五眼皮子底下,他也看不见吗! 一个深闺千金,一个当朝太子,这俩人不该戏曲过后再无谈资!为什么现在聘礼都送门口儿了:“退回去!” “……” “……” “项五你听不见是不是!” 项承当然听见了:“退回去后呢?太子是能死了这条心还是继续派人过来下聘,激怒了太子,后果是什么。。”如果皇家顾念一分项家,交换条件是什么,心慈的生死吗。 与其闹到鱼死网破,不得不嫁女儿的地步。不如现在什么都不说。而且大哥。和柿子。说过的话他还记得。他们会最大限度地。保存心慈。 他就是心存疑虑,不想相信。可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更不敢赌,如果自己不同意。太子会不会把这份怨恨发泄在心慈身上。 “靠,你们都翅膀硬了,是不是,滚!” 项承等人从厨房出来。 他看着几位哥哥离开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父亲除了嚷得凶很。也并没有做有实质性的事情。 371一更 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就算有,付出的也可能是项心慈的一生。毕竟偶然打皇家的脸也许没什么,打太子的脸,就是抄家灭族。 项承看着这座固若金汤的宅子,庇护了项家百年荣耀的砖瓦,换做任何势力,他都能放手一搏。 可更大的压力负压万里笼罩在这座宅院时,他尚且不忍它倾塌,更何况是父亲。 项承调整好情绪,往回走,父亲现在无非咽不下这口气,挣扎过后也会认命,毕竟,真的没有任何好处。 …… 陶子媚诧异的碰倒了手边的茶杯:太子与项家七小姐商定了婚事?!怎么可能?项七小姐这个春天要嫁给明西洛!他们两个…… 陶子媚不知道该想什么,明西洛、项心慈往后几十年的纠葛、明西洛的南征北战、还有她们生的未来的大梁皇帝,以及以后很多大事,怎么一切都不一样…… 陶子媚心里非常慌,脑子里不断闪过,太子和项心慈、太子和项心慈,这两个人会发生什么,该发什么什么,有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了,是好事还是坏事,还是所有的结局都会更遭! 陶子媚觉得脑子都转不过来了,茫然的想着为什么项心慈没有在容度之后选择明西洛? 她以为项心慈与容度解除婚约时,一切都回到了正规,她还有十几年可以准备应对以后的事。 可现在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在这里转弯,项七没看中明西洛因为自己向明西洛表白了? 诗正急忙去擦桌子上的茶水。 陶子媚脸色发白,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自己表白被项心慈撞见,项心慈会觉得明西洛私生活有问题,不再考虑与明西洛,好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陶子媚晕晕乎乎的,如果这么大事变了,未来君主是谁?明西洛还有没有可能一帆风顺?未来的当权者是哪一方?后续还有没有人跳出来?未来可能掌权的人对西南又是什么态度! 陶子媚哪里还看得见茶水,她在想目前有那件儿事儿能与前世对上? 却惊讶的发现,好像除项世子退婚,什么都没有,就连项世子退婚……好像也提前了…… 怎么会这样?项心慈如果嫁给太子?明西洛的前路项家还会不会全力以赴? 不对,不对,明大人不是靠岳家的人,他靠自己的能力也能走的更稳…… 不对太子什么时候死的? 陶子媚一点儿想不起来,她好像有很多问题要想,很多问题又想的不是时机,以至于完全理不出头绪。 现在的大梁让她陌生又好像熟悉,是不是说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后面就会有一系列的环节出现问题!容度、莫云翳都还没有死,这两个人造成的稍微就可能印象数不尽的事情。 陶子媚发现她可依仗的先知,突然间没了用处!全然陌生的未来,完全没按记忆发生的事情…… 抄家灭族的事情会不会发生?什么时候发生!就像是一个‘结果’放在前面,她已经看不清通向那个结果的路。 探测不到的恐怖,比恐怖本身更加可怕。 陶子媚发现被儿女情长禁锢的自己,还在兀自因明西洛觉得羞愤的她,如今靠现知的事情分析谁可能是未来帝王,难如登天。 项心慈没有嫁给明西洛,那个孩子就不会出生,就不存在未来君主。 皇家现在的一脉不用考虑这一脉根本没有赢。 陶子媚脑中一亮,似乎抓住了什么?明西洛是九王爷的儿子吗?她怎么忘了还有这么重要的事。 如果是,明西洛依然是不可撼动的力量,没有人能动摇他的地位,就算一时的落魄也不行,他就还有一搏之力,甚至未来的变数依旧会在他身上,他的孩子依旧是未来的帝王。 让杨姐姐嫁给她都值得一赌。 可明西洛是不是九王的孩子?!到底是不是!? …… 耶律老夫人看了儿媳一眼。 儿媳认真的点点头。 耶律老夫人过了好一会才叹口气,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就没说,太子与项家七小姐的婚事,真是……让人想评价什么都评价不出来。 好在,她没有在其中做过什么,希望太子别揪着她为七小姐做媒的事不放:“让老大在外面做事低调些,最近别触了皇家眉头。” “是。” …… 安北王府的晚饭桌上,安老王妃吃着软糯的鲜虾鸡蛋羹,顺便不动声色的看眼儿子。 见他没什么反应,松了口气,又笑自己多想,天北又不是小孩子,知道什么时候该避嫌。 …… 容占奎吃不下饭,这项心慈当初是不是就……王八看豆绿,他两竟然还—— 这大梁江山没救了,可想想如果大梁大刀阔斧一直在做的事,容占奎又心有不甘!项心慈这是作践他侄子! 容度提醒他吃饭。 容占奎觉得还吃什么吃!气数已尽的国家取了个思想有问题的太子妃,蛇鼠一窝:“明西洛那个奸臣怎么还没死!”此人不死,对不住碾压在大梁脊背上的车轮! 容度瞬间停下筷子。 容占奎发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人,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率先拿起筷子:“吃饭,吃饭。” …… 华灯初上的莫国公府内,月光如水照应着院落里盛开的花木。 丫头出来泼了一盆水。 房屋内,莫夫人边说边笑的为婆母削了一个梨,切成小块放在婆母手边,笑语晏晏:“是折文派人送回来了,这孩子,还知道想着你我,我尝了,很甜,别看个头小、又其貌不扬,不比咱们这里的梨果差,娘也尝尝看。” ------题外话------ 下午三更。五点刷,昨天其实也给大家准备了三更,否则不会到下午,结果临时有事,汗 372二更 莫老夫人自然更欣慰,孙子走的时候什么光景,如今一年不到又是什么光景,坦途已在孙子脚下,按部就班走下去,入阁封疆都不是难事。 莫夫人为婆母整整放在腿上的毯子:“不知道令国公府怎么想的,既然莫让把五房生的那女儿定给了太子,婚期还挺仓促,估计就在本月底。” 莫夫人闲话家常的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她就是感慨一二,毕竟一个女支子生的女儿,她没有看不起那小姑娘的意思,只是皇家带头拔高贱籍之人,到底不妥,她们这些循规蹈矩的人成了什么! 也就是太子那人,——莫夫人都懒得说,否则上书的折子能把东宫填满。 哎,眼看好一点了,太子又作妖,还是让人说不出什么的妖邪! 莫老夫人吃梨的举动有些滞涩:“太子与项五房那女儿。” 莫夫人点点头,随便吧,反正也没人管得了,就是项家莫名被卷入太子一脉,好在令国公府根深蒂固,只要不昏了头,对他们也不算有什么影响:“也不知道折文在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贴心的人在旁边伺候。” 莫老夫人脑子里都是项心慈和太子的婚事,以及在别庄时,项心慈冷漠的一步步的走向她的目光,和眼里不留后路的决然。 她要嫁给太子了?莫老夫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慌,嫁给太子……是不是以后国宴家宴还能看到她,折文也能看见她。 更甚者莫老夫人有种,这两人狼狈为奸,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惊惧,他们会不会把目光同时放在折文身上。 她就知道容度跟她解除婚约后,要出事!尤其太子如果早死恐怕跟要出事! 莫老夫人绝对不相信,太子妃会安分守己的守寡!就她那个人,恐怕不出几年就会出来勾搭人! 莫老夫人只觉得怎么就……折文可…… “娘,不好吃吗?” 莫老夫人尽量扯出一抹慈祥的笑:“太凉了。” “我让外面的人给娘温一下。” 莫老夫人没有推辞,自然而然的整理着刚刚落下的衣袖:“你上次不是送了丫头过去伺候。”说是丫头,都是贴心貌美的小姑娘。 莫夫人立即接过婆母手边的举动,为母亲挽着袖子:“送是送过去了,伺候的人回信也说折文很好,就怕山高咱们远,都听了他的乱写一气。” 莫老夫人何尝不知道孙子的倔强:“出去了几年,到底会不一样。” “希望吧,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有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莫老夫人看儿媳一眼。 莫夫人笑了:“娘还真信我,我看他就是一根筋学傻了,知道什么是红颜枯骨,就知道建功立业还差不多,就他那性格,即便真有喜欢的,他也不知道该迈哪条腿才对。” 莫老夫人应和着笑笑,他看得懂,看的还是最艳的。 …… 夜越来越深,高高远在的月亮里,随着夜的变化上演着一幕幕山峦起伏、明暗交错,随着夜色越来越浓,它也越发皎洁、明亮,仿佛无数的时光里埋葬了数不尽的山海明川。 葳蕤院外,一个估计的身影,慢慢的走过来,还未年迈却仿佛已经被生活磨灭了无尽的热情。 项承一个人站在葳蕤院外,看着紧闭大门的院落,叹口气,怎么就是她,如果……是他对不起芬娘。 项承往回走了几步,又不想徒留不懂事的女儿,一个人懵懂的面临即将发生的事,坐在了灌木交印的长廊下,静静的坐着。 繁杂的过往,一事无成的中年,如今唯一想护的女儿,也成了尽人事听天命的赌注,幸亏芬娘去的早,没有看到如今自己落魄的样子…… 不远处的门传来开启的声音。 项承没有在意,有下人进进出出很正常,他抬头看着月色,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乍见之下愣了一会,项逐元为什么这么晚从葳蕤院出来?! 项承瞬间起身! 项逐元察觉到突然而来的动静,不亚于看到黑夜中看到此刻闪过,警惕阴森的看过去!看清来人的一刻,随即沉下眼底杀之后快的情绪,再转瞬已经如常,没有任何停滞的上前,问礼:“五叔。” 项承诧异的看着他,什么时辰了,项逐元为什么从葳蕤院出来?虽然自从上次的事,两人关系一直不错,但这个时间也太晚了? 项承怕自己记错了时辰,特意看了看月亮?确实月上柳梢,月光璀璨,已经深夜,深更半夜他从女儿院子出来? 项逐元举止自然:“五叔也睡不着过来看看。”说着自然而然的走过去,示意五叔一起坐,也多愁善感的叹口气。 项承便懂了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与太子定亲对心慈来说,对未来的一家之主来说都是大事,他过来叮嘱一些也实属正常:“她还好吗?” 项逐元包容的笑笑:“她恐怕尚不明白答应太子意味着什么,自己还乐着。” 项承立即为女儿说话:“她还是个孩子。” “是啊,还小。”还有灿烂的未来,项逐元将手背掩在袖子里,上面有她压出来的痕迹。 他确实出来玩了,哄心慈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个盹,五叔坐的又有些偏。 “谢谢你没有放弃她。” “五叔说什么,都是一家人,心慈同样是我妹妹,我希望她们每个人都能幸福安康。” 项承手放在侄子背上,拍了拍,一切都在这份亲近里,他会叮嘱心慈,知道深浅,至少想做什么,也要等到某些人离开这个世界:“玄简,太子的身体……怎么样?” 373三更 项逐元没有正面回答:“心慈不知道的事就别和心慈说了,让她高高兴兴嫁人。” “叔知道。” 项逐元起身:“我先走了。” “去吧,时候不早了,早点睡。” …… 项心慈觉得家里的气氛乖乖的,连自己院子里的下人都谄媚不少,虽然平时就很谄媚,今天格外没有人格。 景姑姑那样不敢往她跟前凑的,一大早已经露了几次脸了,话里话外暗示,她可以教导三拜九叩大礼和太子妃祭天大礼。 庄姑姑更是恨不得替小姐把早课跳了,也就是她不会,就这样,她还殷勤为小姐把腿抬在了高低木上。 项心慈上半身微微前倾,缓缓贴在拉伸的左腿上,看着周围一个个拿着毛巾、端着面盆、提着水壶虎视眈眈看着自己的人:“平时怎么没见你们如此积极?” “小姐冤枉,奴婢们哪天不积极。”水涨船高太子妃,跟项府七小姐怎么能一样,以后就是万万朝拜,连老夫人见了都要惨败的人。 她们可不管太子身体如何、性情如何,就算太子真怎么样了,不是还有世子,当务之急是七小姐的身份真正意义上上了一个台阶,而小姐又不是吃亏的性子,跟着小姐不会吃亏。 项心慈瞬间转开头:“走开。” “诶。” 秦姑姑从众人中走出来,将昨晚世子离开后发生的事与小姐说了一遍,以防老爷突然问起,小姐说漏了嘴。 “知道了。” 秦姑姑看眼小姐不在乎的样子,想想也确实没什么可在乎的了,毕竟都要嫁给太子了。 …… 一大早,景侯夫人等在前厅,看着已经换好衣服从里间出来的儿子,想到太子与项家的婚事,紧张的想问什么:“你——” “有事?” 侯夫人看着他冷漠的脸色,又生生咽了回去:是那个项家吧,项七小姐也根本不是前天才与太子相识,昨天就谈婚论嫁的。 狄路见她不开口:“我先走了。” “嗯,你慢走。” …… 西南总督杨家在梁都宅院日上三竿才刚刚打开角门,因其目前住的多是女眷,平时甚少参与人情往来,以免遭受猜忌。 “大小姐安。” “大小姐安。” “免了。”杨梦娇刚进来,看着衣着整齐的表妹,想到刚过来时外面的马车:“你要出去?” 陶子媚觉得这件紫色衬不出自己的容色:“嗯,换花蓝色那条。” “你,这是要去哪?”见谁?不是与明大人的事已经不可能了? 陶子媚答的心不在焉:“出去走走。”她想了一晚上,不安和焦虑始终笼罩着她,她与项逐元的婚事,恐怕都不一定能成。 何况她还‘不认识’项逐元,她敢靠近,项逐元能先斩后奏了自己。 想来想去,发现现阶段整个西南的命运还是在莫世子身上,而杨姐姐已经与莫家退亲。她还不知道,杨姐姐与莫世子退婚是不是自己造成的。 陶子媚看眼表姐,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她为什么觉得表姐与没食子解除婚约,所有的一切都会改变,所有的一切根本不是一场婚事能不能成功决定的。 “怎么了?” 陶子媚突然走向表姐,一个想法骤然闪过,如果自己不行,表姐呢?表姐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性情也好,长的亦很好看,表姐是正二品西南总督的掌上明珠,配明西洛绰绰有余。 别说现在的明西洛,就是多年以后的明西洛也嫁的了,项心慈已经不可能嫁给明大人,如果表姐代替了项心慈的位置呢? 陶子媚觉得前路瞬间又明朗起来,就算她还差了,依旧会有变数,自家美丽温柔的表姐一定能打动明大人的心。 到时候明大人一定会想办法保全西南一二,甚至会帮西南出谋划策,到时候未免不是另一种结局。 陶子媚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表姐,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陶子媚摇摇头,神情已经到位:“不是,我只是……只是……放不下明参中。” 杨梦娇闻言,立即皱眉:“你在说什么,这是你该说的话!” “姐,你打我吧,你骂我也行,我不知廉耻,我心心念念,可我真的放不下他,我知道我给陶家丢人,甚至给姐姐丢人,可就这一次,表姐,你就当我失心疯了,我想再见他一次,他现在的处境实在太糟了,我根本放心不了,他怎么会站在太子一方,太子是不是抓了他,强迫他为太子办事,他明明那样德才兼备的人,在户部又身受重用,如今却……表姐,他不该被如此对待对不对,表姐……” 杨梦娇也想起了曾经山上的青年,大雨中在山路上疾驰的青年,把马车抬起来的人,揽下半个水渠建造的人,所有功绩虽然都被项家拿走,但却是他做的更多。 可杨梦娇知道有些事不能做:“不行,他如果不愿意自会找项家想办法,你去能做什么。” 陶子媚哭了:“姐姐,我想看看他,哪怕远远的看一眼,他那样骄傲的人,如今被人诟病成爪牙……姐姐,他不该承受这些。” “那也不行……” “姐姐,就一眼,姐姐求求你了……我娘不让我单独出去,您就帮帮我吧,姐姐……”陶子媚说着,给杨梦娇跪了下来。 杨梦娇吓了一跳:“你快起来,起来……” 374四更 马车上,陶子媚看眼表姐,安静坐着的表姐,神色虽然充满了不认同,但依旧柔美的好像可以发光。 她与柳小姐是不同性质的两种美,柳小姐端庄大方,是世家大族喜欢的大气婉约,杨姐姐则是婉柔较小,惹人怜爱的美。 至于项心慈——她不再所有美人之列,根本不能算人。 陶子媚深吸一口气,不得不说,自己无论是出身和外在都于表姐差不多,自己这样的身份,知道那些能有什么用!如果是表姐。 陶子媚握住表姐的手,心里又酸,又告诉自己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能委屈表姐低嫁,以后表姐会感激自己今日的决定。 杨梦娇见她讨好自己,既无奈又恨其不争,可到底舍不得她委屈,回握住了她。 陶子媚神色更加坚定,她一定会想办法让表姐嫁给明西洛。 碰石巷不是什么大街要道,住的也不全是体面人家。 货郎的叫卖声一波接着一波,孩子的跑闹声,街头窜出来的大狗,地上四处可见的没有被风干的狗屎、鸡屎,尤其街坊四邻发现明大老爷有段时间没有回来后,这些一踩一脚的东西更没有人收拾了。 巷子里散发着一种鱼龙混杂,又稍微比之好一些的古怪人味。 诗正下来车。 杨梦娇上开车窗向外看一眼。 丫鬟怕小姐被人冲撞,急忙让她放下,抱怨的看了表小姐一眼,这里是什么地方也让大小姐过来! 陶子媚却注意到表姐眼中一点嫌弃都没有,她是真的温柔,更不像自己是因为知道一些事而急功近利。 这样温柔的表姐,才是能的明西洛高看一眼的人吧,真心换真心,如果自己让他觉得带有功利,表姐便是能让他相信人性本善的人。 杨梦娇安慰的拍拍她的手:“别难过。” 陶子媚嘴角面前挤出一点笑容,第一次嫉妒表姐的存在。 “明老爷啊?明老爷搬出去很久了,好对天没回来了。”说话的人边说边打量问话的小丫头:“你有事儿?做什么的?要干什么?”忍不住看眼丫鬟打扮的人身后的马车一眼。 达官贵人家小姐?大户人家吧,明老爷是被谁家的千金小姐看上了?明老爷那样好的男儿,那是肯定的。啧啧啧,这样大胆的还是第一次见,看对方马车的样子,明家祖坟要冒烟儿了洒。 诗正本就不乐意跟这些人说话,见她还眼神不正,转身就要走,有什么可看的! “诶,诶,别说啊。”邻居觉得自己有必要多说几句,为明大人说说好话:“我跟你说啊,我们明老爷可好了,没有那么多歪歪心思花花肠子,你知道明大人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住吗?”说完神神秘秘的看着对方,大户人家的丫鬟就是不一样,绫罗绸缎,比街上的秀才姑娘都好看。 诗正不想听,可却不得不停下:“为什么?” “因为他们家住了一个远方表亲啊,那小表亲……”这人足足将来一盏茶小表亲才切回来:“明大人怕不方便,咱们明大人品性高不高洁,人品好不好,你说说,这样心性好、人又好的人上哪里找呀。” “明大人现在住在哪里?” “这个呀……唉,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陶子媚一狠心:“去打听。” “小姐——” “你去!”项心慈那样的还大摇大摆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她万万不能在左顾右怕。 诗正最后花了十两银子从,明二嫂嘴里问到了明大人现在落脚的地方。 陶子媚跟表姐有意无意的说着:“明大人是个正人君子。” 杨美娇没接话。 …… 梁公旭牵着项心慈的手走在通往王府的道路上。 往日这条无人问津的街,现在打扫得整整齐齐。又因为明西洛人体欠佳,今日来往的人并不多。 梁公旭牵着手的手越来越开心:“他们都很高兴你要嫁给我。” “你哪里看出他们高兴。” “我没有收到一个反对的折子。” “那是因为这个消息刚刚发出去不久,不过久了也没人反对,有什么可反对的。” “我也这么觉得,他们都觉得我们金童玉女,再合适不过。” 真自信。 “不知道明西洛好点没有。” 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了。 “我们去看看他吧。” “不用了,我们来看鸽子。” “鸽子什么时候都能看,我们去看看他,礼贤下士。” 项心慈看一眼梁公旭,他神情干净,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心思,只是单纯的想把自己的快乐分享给更多的人知道。 “以后你也要对他好一点……”虽然他挺讨厌的,但他做事很长一段时间能帮到你,如果你们……他也可以尽量当没看见。 “难道不是除了你该对我好一点,其他的事都与我们无关吗。” 375一更 梁公旭笑了,笑容一如头顶的阳光温暖:“对,该是我对你好,我会对你很好的。”会非常好…… 项心慈突然开口:“我也会对你很好。” 梁公旭不期然的看着她,眼中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她—— 项心慈不等他想完,牵着他的手往前跑:“那我要看鸽子。” 梁公旭神色坚定的跟上:“好,我们去看鸽子。” 项心慈转了头,拉着他的向来时的路跑:“白痴,听你的,我们去看明西洛。” 梁公旭笑容放入融化了整个春天的光,看着她奔跑在暖春中的样子,他也想跟着她一直一直跑下去。 寿康公公无奈的跟着:“七小姐您慢点……” …… 马车驶过繁华的街头,杨梦娇放下微微掀起的帘子:“刚才那就是盛世华裳的门店了吧。” 陶子媚恍惚回神,没注意看:“啊?嗯。” 提到盛世华裳,陶子媚心里又激起一阵不安的惊涛骇浪。她记忆中盛世华赏隶属杜家衣坊,所以她提前买下了受创后的杜家衣坊,甚至把经营权依旧放在杜家手中,结果今日盛世华裳依然存在,但却不是杜家的那个盛世华裳。 是创立盛世华裳的人没有选择与杜家合作,还是杜家因为她的注资错过了得到盛世华裳的机会? 按说商场上的事没有人介入过,不该发生任何变化,为什么盛世华裳发生了这么大改变。 因为自己的介入吗?还是大势就没有站在自己一方。 陶子媚突然想不下去了,莫云翳没有死,容度还活着,明西路的命运变了,盛世华裳这样大的利益存在也换了东家,从一开始她就该知道一切已经不在她的掌控里。 从莫世子没有死在城西决堤时,她就不该再相信自己的先知。 “我还没有去过它们的门店。” 陶子媚立即道:“下次我陪姐姐过来。” 杨梦娇没有接话,她不喜欢出门,平时也很少接同龄人的邀约。 …… 东文街一别碰石巷的热闹、喧哗杂乱无章,也不似旁边街道的和乐有序、友爱邻里,它非常安静,静的出其、诡异,一片萧瑟,好似随时会有什么不赶紧的东西从角落里跳出来席卷整个街道。 诗正有些不好,这条街上所有大门紧闭,门内没有一个来往的人,狗叫声仿佛都在这里停止,,街口叫卖的小贩释然而然的跃过这条叫街的巷子,挑着扁担离开。 诗正更害怕了,明明接口就是更繁华的大市,甚至坐落着乐艺坊、茶楼、酒肆这样的繁华店铺,为什么几步之隔的这里,却空无一人。 诗正犹豫的走向花十两银子买来的门口,深吸一口气,坚定的敲响了门。 杨梦娇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这里好安静,整条街像没有住人一样? 陶子媚也察觉出一样,都没有小孩子跑动吗? 多雨警惕的看着外面的人:“您是……” “请问明大人住这里吗,我们家小姐姓杨,曾经在城西建渠时与明大人相识,麻烦您通报一声。” 多雨没动:“与我家主人约好了吗?” “贸然来访,还请小哥行个方便。”说着就要将银子递过去。 多雨哐当关上了门。 诗正脸险些没有撞在门上,立即抬手重新敲!有没有礼貌! 杨梦娇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原来他住在这里,似乎于他那份清雅淡泊相比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可好像以他的出身,就该住在这样的地方,希望上天厚待与他吧。 杨梦娇放下了车帘, 拍门声越来越大。 项心慈梁公旭说说笑笑地转过来,看到明家大门外的马车,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脚步瞬间正经下来,慢慢的走过去。 谁? 寿康公公带着侍卫跟在后面,只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杨家的标志。杨家?杨光清。 狄路不多看,他只管七小姐要杀谁,不杀谁,对是谁没有概念。 诗正气急败坏的转头,刚想去告状,便看到了走来的一行人,为首的人仿佛瞬间激活了这阴森森的地方,让整个街道都热闹起来,随即心中一寒,似乎……在哪里见过? 诗正猛然想起那是谁,吓得一个踉跄,瞬间向马车冲去! 项心慈疑惑:认识? 陶子媚瞬间看到了项心慈,急忙跳下去,只一眼便瞬间跪在地上……交握在一起的手……手……略带病容的颜色。 如果这些还不够,侍卫和公公模样的人能说明更多东西。 何况和与太子订了婚的人,谁敢如此亲近,根本不用往姐弟的可能上想。 陶子媚紧张的跪在地上,呼吸越来越乱,心惊胆寒,怎么会这么倒霉碰到他们,一个不行还来两个……不用等到多年后被人清算,眼前的人便有可能因为她挡路、碍事、衣服颜色不好看、长得对不起今天的天气将她就地处死。 她为什么偏偏今天出门!明天不好吗,后天不行吗,陶子媚紧张不已,缓缓用手臂撑着跪着的身体退到墙边,连千千岁都不敢喊,毕竟声音大了小的也可能被人处死。 杨梦娇没听到动静,掀开车帘,下一刻急忙下车,带着众人,一起靠边跪下来。 片刻,杨家所有的家胆战心惊的靠着墙跪成一排,无人推挤、无人偷看,尽量缩在墙边一动不动,更不敢挡了前进人的去路。 项心慈恍惚想起她是谁了,菊香山上向明西洛表白的人,挺执着的,追到这里来了:“你看看你,做人多失败,把人吓成什么样了。”她来干什么?看明西路?怎么知道明西洛住在这里?谁告诉她的?总不能是明西洛自己? 也未必不是明西洛自己?项心慈打量着只剩一片乌发对着自己的人,够锲而不舍的,被人当面局面,还敢来,不过也是,明西洛什么人,单那模样就够让人趋之若鹜,更何况再加三分才学,何况那是三分吗? 如今又病恹恹的,小姑娘听说了还不心急火燎的要来看看,瞧瞧人一心为明西洛担心的样子,啧啧啧,谁看了不敢动。 376二更 “我什么都没做。”梁公旭冤枉。 “那就是威名在外。”能找来,说明两个人私下还有联系?呵,看不出来明西洛长进了,也是,小家碧玉又温柔听话,多看看也能陶冶情操,何必拒绝。 梁公旭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她在不高兴?“好吧,是我的错。” 项心慈闻言一惊,瞬间回神,发现自己情绪不对,随即自嘲,她是习惯了被项逐元、明西洛无限包容,就以为理所当然了。 项心慈笑了,头顶的阳光瞬间将她从一时的情绪里带出来,重新阳光璀璨,何况旭旭还在她身边:“你错什么,是她胆小,不过,以前挺胆大的。” 梁公旭看着她从自己无法靠近的状态里回神,松了一口气:“认识?” 项心慈靠近他耳边将她与明西洛的事说了一遍。 梁公旭震惊、茫然的看看项心慈,又看见地上跪着的人:这东西和明西洛!!怎么可能!明西洛不是喜欢…… 项心慈摸摸他的头,惊讶什么,青菜、萝卜、咸菜,鲍鱼、生鲜、野味,哪个不需要尝尝。 梁公旭不接受!明西洛太自以为是了!他与心慈之间还不够竟然还——梁公旭一时间不知道该先憎恨明西洛胆大包天,还是高兴他有一段这样的情事被项心慈撞见。 但梁公旭很快发现,更多的还是不悦!明西洛就是不可以!谁给他的胆子!把他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梁公旭瞬间握住项心慈的手,同仇敌忾。 项心慈满脸茫然:“你干什么?”为什么安慰自己?明西洛长进了而已,不钻牛角尖也挺好,刚刚是自己一时想差了,瞬间惊觉,不是,他为什么安慰自己? 项心慈疑惑的看着梁公旭? 梁公旭顿时有些心虚,他不是故意派人跟踪她,不对,她就没有派人跟踪她:“我……我温和治下,已经一个月没杀人了,你不能那么说我。”梁公旭心虚的不行。 项心慈察觉到什么,心里叹口气,使劲揉揉他的头:“对,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 梁公旭看着她的神色,有些疑惑,她刚刚明明情绪不对,已经好了吗,莫非自己想错了?她没有生气。 “看什么,是不是太可爱。”项心慈笑笑,前一刻的情绪已经烟消云散,他有他的自由,以后也是一样,他喜欢就好,好不容易能重新开始的机会,不一样一点,是另一种可能。 “嗯。”你本来就最可爱。 项心慈反握住梁公旭的手,他这个小东西还企图安慰她,他对自己和明西洛的事知道多少? 项心慈带着他慢慢的走近跪着的一行人,调侃问:“怎么样?漂亮吗?” 梁公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你最漂亮。” “我问的是她跟明西洛,跟我有可比性,我当然最漂亮最好看最温柔,把我跟臣子放在一块儿,生气了。” 原来是这个?梁公旭立即晃晃她的胳膊:“她和明西洛最合适。” 项心慈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觉得旁边的女孩更合适。” 梁公旭耳根通红的拨拨自己的耳朵,羞涩的小声应着::“嗯,你说哪个合适就合适。” “你多少看一眼再说。” 啊?梁公旭勉强看了一眼,两坨头发,哪个是哪个:“嗯,更合适。” 项心慈真这样想,后面的是杨家的大小姐杨梦娇吧?比旁边跪着的人举止更大方顺眼,长的也好看。 还是前段时间是听三伯母提过她,性格也不错,好像……与莫云翳定过亲?是有这回事吧? 项心慈又有些不确定,不禁看了杨梦娇的方向一眼,莫云翳吗?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不知道他在外面好不好,是不是早已经忘了很多没必要太过记得的事。 项心慈想想自己都很长时间没有想起这个人了,想必他也如此:“敷衍。” “没有,我真看了。”梁公旭急切的解释。 项心慈急忙安抚:“好,好,你看了。” 地上跪着人紧张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唯恐被路过的人发现,如果可以,她们宁愿是从墙根长出的草,不用面对如今的局面。 陶子媚心里更怕,这是太子吗?不是说太子心狠手辣、精神不好,难道不该与这个精神一样不好的项心慈针锋相对、大打出手、不依不饶吗! 为什么看起来太子对她很好,怎么会,这两个人就不想是能和平共处的! 陶子媚完全想不通,为什么项心慈这样的人,上辈子有明西洛,这辈子还有太子如此护着,如果这样项心慈什么时候倒霉!何时还别人一个公道! 两人从跪着人前面走过去。 杨梦娇待两人走过她后,悄悄握住陶子媚的手,因为陶子媚在颤抖:不要怕。 项心慈和梁公旭有说有笑的争着谁更合适,一会你靠近我说话,一会我靠近你说话,好不亲昵。 寿康见状立即谄媚的上前刚要敲门,没让狄路抢先,可还没等寿康的手指敲上去,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多雨乍然看到来人吓了一跳,急忙跪下来请安:“奴才见过七小姐,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和七小姐怎么来了,不是七小姐怎么带太子殿下来了,好像也不对! 多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跪好,不敢造次。 说在兴头上的两人谁也没有看他,跃过他,直接迈进去,梁公旭突然回头:“你主子呢?” 377三更 多雨看都不敢看外面是否还有人,恍然惊觉,七小姐看到外面的人了吗?看到了多少?七小姐会不会觉得自家大人…… 多雨急忙爬起来,前面带路:“会殿下在家,,殿下里面请、七小姐里面请。” 项心慈好心提醒他:“外面有人。” “啊?是,是吗,多谢七小姐提醒,一会奴才出去看看,殿下七小姐里面请。” 项心慈被他的反应逗笑,吓成这样至于吗,她又不是要吃人,何况你家主子可不差这一个红颜知己,以后,红颜知己多着人,保证你每一个都割舍不下。 项心慈见多雨这小孩子真在抖,决定不逗他了,刚要带梁公旭进去。 梁公旭停下来,看着多雨,声音突然说不出的温和:“你先去看看,万一你们明大人想见呢?” 项心慈看他一眼,干嘛?不是不逗了? 梁公旭也看项心慈一眼,又急忙移开目光,他想,就是想如果能成全了外面的人和明西洛呢,心慈还会多看明西洛一眼,可如果那样,明西洛以后还会不会……梁公旭又希望自己没想。 一时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有些分裂。 多雨冷汗直冒,陪着笑,极力讨好:“殿下说笑了,明大人卧病在床哪有时间见别人……” 项心慈没说梁公旭,无辜又茫然的接了句:“那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不是,不是,不敢,不敢哪能,殿下和七小姐什么时候来都合适……” “就今天不合适?”给梁公旭自我考量的时间。 多雨都要哭了,七小姐你就别为难奴才了。 狄路看多雨一眼,,发现给别人当奴才更不容易。 梁公旭想趁现在下了懿旨,又担心自己意气用事耽误了—— 突然里面传来沉稳却清晰的声音:“多雨,外面怎么了?” 多雨犹如瞬间抓住救命稻草:“回大人,太子和七小姐来了!” 明西洛闻言,微微抬起头,将手里的折子收起来,思绪动了一下,需要这么长时间才能走进来?想到刚才的敲门声,和多雨刚才急急回答的语气,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明西洛叹口气,精瘦但肌肉遒劲的手臂撑着床杆,毫不费力地将身体移到床边的轮椅上,出现在正厅门口。 多雨眼巴巴的看着门边的主子。 项心慈也看到了他,已经可以坐轮椅了,好的挺快。 梁公旭突然开口:“有人找你不见见。” 项心慈闻言也跟了去:“先去看看?” 明西洛为不可查的看多雨一眼。 多雨默默比了个主仆二人才懂的意思。 明西洛便懂了,顺便看了项心慈一眼,但好似看又好似没看的一眼后便收回目光,不动声色的的拱手像太子问礼:“下官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见过七小姐。”随后对多雨道:“我与陶小姐并不熟悉,去请陶小姐离开。” “是,大人。” “姓陶啊?哪个陶?”项心慈一脸茫然,她真茫然,而且她想看看能不能从单薄的记忆库里搜索到这个名字,毕竟如此有眼光,万一是什么青史留名的人物呢? 明西洛当没听见:“太子里面请。” 梁公旭看眼项心慈,跟了问了便:“哪个陶。” 项心慈恨不得把自己嘴拍碎,她怎么忘了还跟了一个学舌的,她真就是好奇问问,不是要…… 项心慈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明西洛对着太子神色自然的开口:“软耳陶。” 项心慈呵呵一笑,率先推着梁公旭向里面走,宝贝咱们进去了。 梁公旭不,她怎么能这么软弱,以后明西洛岂不是要欺负到她头上。 项心慈没推动他有些惊讶,可又不好再加力道,旭旭不是项逐元,加了力道也推不动,旭旭的体格,万一推到了呢。 梁公旭不要就这么放过明西洛。 项心慈看眼孩子气的梁公旭,好吧,手搭在梁公旭肩上,吊儿郎当的看着明西洛:“诶,你也太不近人情了,人家怎么说千里迢迢来看你,也是一片心意,何况你上次那么无情的拒绝人家,人家不计前嫌还惦记着你,你还摆什么谱,赶紧的,去见见人家,万一以后发现喜欢上人家,岂不是惨了。”说着笑着看了旭旭一眼,满意否? 明西洛看眼腿上的衣袍,神色自然,自动屏蔽她莫须有的话,如果太子不在,他不会就这个问题搭理她,声音掷地有声:“太子妃说笑了,我明西洛喜欢的人不辜负,辜负的人就是不喜欢。”说完避开梁公旭略带侵略的看了她一眼,提醒她,让她见好就收! 项心慈笑了,笑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羞涩的靠在梁公旭肩上:“人家没有成婚呢。” 梁公旭回头,脸颊一红,也跟着腼腆地笑了。 明西洛心累,也不怕靠倒了他! 多雨贴着墙角,恨不得自己不存在,大人今天心情能好了才奇怪。 378一更 378 狄路为明大人叹息,更为自家小姐的无奈,要不然明大人换个人喜欢?估计明大人就不干,所以多说无益。 明西洛向后退一点轮椅,让他在家里安安静静的看一天折子不好吗,这两个不知道他们自己该干什么的人找个空地好好玩,免得碍眼。 梁公旭勾着心慈的衣角,脸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因为心情甜蜜,对明西洛少了份刻薄,问的真心实意:“外面有两位姑娘,没有一位喜欢的?” 项心慈纠正:“应该说都赐给你怎么样。” 明西洛觉得刚才那一眼没有表达到位,应该直接赶她出去,忍者脾气温声道:“太子和七小姐有事吗,没事的话太医建议下官静养,下官也望能早日康复,为太子效犬马之劳。” 项心慈、梁公旭同时看他一眼:赶他们走呢!他不该逆来顺受、好言软语? 明西洛当没看见两人夸张的眼神,转动轮椅要往屋内去,更他们一般见识,最后气死的只能是自己。 项心慈见状,急忙上前:“我们来看看你。” “已经好多了,多谢七小姐,多谢太子殿下。” 项心慈看眼梁公旭,见他没有生气,还是帮忙找补了一句:“也就他敢这么说话。” “上个这么跟我说话的人骨头都风化了。” “你胸襟广阔、明君之才。” 皇上还没死,明西洛不跟智障一般见识。 项心慈见他真走,急忙上前两步,缓和气氛:“真的来看看你,身体好些了吗,还有没有不舒服?” 梁公旭也礼贤下士的望着她,平日一定斜眼蔑视的视线,此刻含着脱胎换骨的柔光。他现在看明西洛十分顺眼,甚至不介意他和项心慈的事。 明西洛只从他眼里看到了‘万事如意、心胸开阔’,他现在有什么不如意的,都已经定亲了:“好多了,劳烦太子关心。” 项心慈看到桌子上摆放的奏章:“身体吃的消吗?”” “要不要寻几个人伺候着。” “殿下,院子本来就小,多雨一个人凑合就好。” 项心慈看他一眼,面色红润,精神很好,看起来恢复的很不错,前两天不是还奄奄一息? 还有外面的人,不死心吗?项心慈趁机又打量眼明西洛几眼,眉目舒展温和有理,他长的好看,温润端方的好看,沉静如渊、有飒然渊博,自有种让人信服的气质,的确值得人花点儿心思。 明西洛瞬间看向项心慈。 项心慈目光闪了一下,又移回来。 梁公旭突然握住她的手,引回了她的视线。 明西洛目光暗了一下避开。 “那……我们先走了,你多注意休息。” “恭送殿下七小姐。” 多雨站在院子里看着依旧坐在厅内的大人,最后七小姐还是向着明大人的,明大人只要不钻牛角尖,应该也能看出来…… 明西洛在想太子的态度,似乎……不像太子以往对他对方风格……“去看看外面的人还在不在。” “是。” 杨梦娇刚刚起来:“是太子。” 陶子媚还说不出话来…… 本就受惊的人突然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差点没有再次跪下去。 “大人说不认识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杨梦娇瞬间扶住妹妹,眼里布上恼怒,刚要说什么,被陶子媚快速拦住:“我们走。” “可……” “姐什么都不要说,求你了,我们走。” ……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一片飞鸽飞过又有成群的鹰队跟上,覆压千里的朱红瓦墙,奏响了今天第一篇震天锣鼓。 此起彼伏的声音,震耳欲聋、次第而来! 上朝—— 嘻嘻索索的议论声还没有停止。 有聚焦在明西洛身上的,有借着其他事你掩盖对明西洛厌恶的。 这人怎么如此命硬,还没有死! “赖家这次一定要严办。”才几天就下床了,前天说病入膏肓都是假的! “那些企图扰乱春闱的人更该处理。”难道是强弩之末? “这件事就是赖家一首策划的,后面的人只是跟风而已。”呵呵,你没见他面色红润,眉目浩然,谁家强弩之末这个样子!而且积压的奏章又开始往下发了! “这话你信。”明大人身体好多了,不知道谁对明大人下的手? “都少说一句,留着朝上说。”明西洛身体好点,总归对大梁是有利的,虽然因为太子身体状况看不出大造化,但以后无论谁当政恐怕都会拉拢他,这孩子是不是还没有婚配。 “就是,别现在讨论的热闹,到了大殿上哑巴了。”段大人的视线也落在明西洛身上,也想到了明西洛的婚事,只要不傻的都看出了此人的重要,这样的人,只要懂得明哲保身以后定有大作为,还有什么比婚事能更快与他你绑定在一起的?自家他女儿毁了容不合适,但自家上官的女儿,年龄刚刚好! “你说谁!” “说你!” 两人互相瞪一眼,因为阵营不同,都没看来上朝的明大人,险些没有打起来,但都默契的谁也没敢将事态升级,跃过黑色青石线时,所有官员均默契的垂下头,无人再敢大声喘息、胡思乱想。 容度以其父的身份,特例上朝。他对春闱没有兴趣,他看的是太子订婚了! 容度看明西洛一眼,出力不少啊,如今更是靠着作奸犯科,推着轮椅都能上朝了。 明西洛与他的视线交汇了一瞬,移开。他与七小姐已经不知何年何月的事,现在拿出来,不觉得炒冷饭吗! 容度冷哼:走狗! 明西洛不动声色:成王败寇。 ——太子驾到—— 容度俯身,脑海里闪过:皇上死了,大逆不道的话。 明西洛在考虑,太子大婚后,皇上差不多也该吃出点问题了,毕竟贵妃娘娘一直在虎视眈眈不是吗。 梁公旭穿着单薄的常服,没有一点太子的样子,他的身体状况不能负担太子朝服的重压,反而像个游手好闲的世家子弟。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臣心里一阵感慨,忠臣良将、佞妄小人,一时间都分不清自己是忠臣还是小人。 379二更 既希望太子活得长久一点,能保持这样的改变,又希望他死的快一点,免得增加不确定性。希望他大婚后能留下一儿半女,又希望他这一脉在他这里终止。也省得幼主年幼,各方争劝,又弄的民不聊生。 可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太子千岁的呼声响彻大殿云霄,关于太子大婚的事宜,也已经提上日程。 …… 吏部属衙内。 穆济刚刚坐下来,下面的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明西洛看起来是没事了。” “他能好这么快,才几天功夫,他的伤情就好了,莫不是一开始就是骗人的?” “少抱怨那些有没有的,谁想要他的命?” “还用说,想要他命的人多了。” “最见不得他活着的人呢?” 下面有片刻沉默,最想让他死的自然是和太子有利益冲突的人。 二皇子已经死了,大皇子和三皇子都还健在,这两个人虽然一直不显山不漏水,可如今这么大一块儿饼摆在眼前,又被太子盘活了一部分,这两个人就不心动。 何况大皇子就一直没有野心了?看着太子一点点做大,如今又要大婚,娶的还是项家的女儿,他就不着急。 “哼,与太子比,有些人更不足为惧。” “可自古以来就有运气好的人。咱们现在的皇上不也是运气斐然。” 穆济看几人一眼,什么时候去,他们觉得可以议论九王在的皇家了。 下面的人通通闭嘴。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缓和气氛般的开口:“明西洛也是个人才。” 这不是废话,何止是人才。 “明西洛还没成婚吧?” 一句话瞬间带动了所有人的神经,对啊,明西洛这么一个香饽饽儿还没有成婚。 众人的心思瞬间活络起来。 彼此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大胆的甚至看向了坐在首位的穆大人。 穆济淡淡的扫众人一眼:“这是私事,不必拿到台面上来说,如果你们觉得合适,别以各自的意愿为主。” 众人瞬间明了,项家那个老奸巨猾的嫁了一个无知轻重的嫡女给太子。 他们难道就不能釜底抽薪吗。起来明西洛也是项家的,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再大的阴谋利益才是共同体。 …… 汪夫人看一眼自己的女儿,棋棋从小便懂事听话很少让自己操心,昨晚老爷跟自己提起女儿的婚事,看起来是有些异动的,就是怕齐大非偶。 “当初我要是不干涉你的事情就好了。” “娘,你说这是干什么,当初也是我的决定。” 汪夫人叹了口气:“是我狭隘了,她们家那样的家世,与人为善到显得人善被人欺。” 汪棋垂着头不说话。 “是我多想了,还不知是福是祸,我记得你们关系好的,提过明大人吧?” 汪棋依旧垂着头:“怎么了?” “明大人是位怎样的人?”汪夫人似乎只是好奇。 汪棋抬起头,又垂下,对明大人当然还有印象,脑海里几乎可以回忆出他说话的样子:“没注意,不记得了,应该是位性格很好的人吧。” “你爹也说他是难得的人才。” 汪棋整理着手中的线,一声不吭,隐隐察觉出什么,但又不确定,如果…… 汪棋快速撇母亲一眼,可怎么会?父亲怎么会想到她?他现在正四品了吧,官位级别比父亲还高,怎么可能与自己结亲。 汪棋想到自己在想什么顿时羞愤的将头垂的更低。 可脑海里又忍不住想起他的样子。 当初如果自己……立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做不出来。 …… 项七小姐的婚事过于仓促,因为时间紧急,很多东西都是皇家织造司提供,并不用她自己绣。 项心慈试着皇家送来的嫁衣,并没有将秦姑姑的话放在心上。 狄路趁机看小姐一眼,发现她眉宇间真的不在意。 明西洛如果大婚将来未必不会为自己的子女考虑。 “小姐,您现在身份今非昔比,您多用点儿心,给她娶个其貌不扬、心思歹毒的。” 狄路显些没笑出来,这两样,自家小姐自动站一样。 项心慈看他一眼。 狄路什么平静。 项心慈在想秦姑姑,她不是一个高瞻远瞩的人,思考范围不过自己的方寸之地,突然关心她将来的助力了?她能看的懂谁是助力? 在她心里,难道不是项家最可靠,狄路最可怜,对明西洛过得去就行。 甚至觉得他占了自己过多时间也顶多在明西洛非常凄惨的时候才会带上一丝同情。 项心慈突然想到什么,秦姑姑当然想不到,但秦姑姑背后的人绝对想的到。 项心慈觉得有点不切实际的陌生,他和狄路有一点一样,都不觉得一直以来消失在自己生命中的人突然出现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项心慈上辈子与她泛泛之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辈子一样没有想过找过她。 自己的母亲有自己的生活,自己也有。 并不是她仗着女儿的身份将老人家接过来,强硬尽女儿本分就是对她最好的慰藉。 自己母亲不是儿女情长的人,她喜欢自己,但有很重的距离感,他随时准备为她出,。但并不是非要介入她的生活,她想在大方向上为自己出谋划策,同时又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得很好。 上辈子是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母亲对自己的距离感。 出现的时间也没有这么早。 莫非是因为自己过早的要嫁给太子,以自己的年龄,她不放心? “小姐,小姐,袖子。”浸到茶水了。 “让织造丝再送一件。” 秦姑姑嘴角有些抽,你说的真简单,还没嫁进去,命令织造词就像命令自己家的管事了,织造司的人怎么想。 项心慈慢慢的脱着身上的嫁衣,还在想母亲的事情。 她不出现,顾念的事情很多吧。 项心慈想到上辈子她布满皱纹垂垂老矣笑起来却舒朗不拘束的脸。确实不适合这浮华的围墙内了。 母亲没有不相信父亲对她的感情,要不然不会冒着那么大危险生下自己。 母亲应该担心,她如果出现,父亲的感情有了弥补的地方。父亲对她的爱会大打折扣。 ------题外话------ 今天两更 380一更 项心慈虽然觉得,说母亲功利心重、算计的多不合适,但她母亲的确不从感情上看待问题。 这为她省了不少奇怪的不适感,至少她想像不出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抱住自己哭着喊着说是自己母亲、当年又是多么不得已才放弃了她,实际多么爱她的场面。 项心慈看着红色嫁衣上的东珠,诡异的发现自己想母亲了,这是不是就是劣根性,母亲不哭着喊着认自己,自己反而想她了?想那个笑起来精瘦硬朗的老太太,想她看向自己时不解又了然的小表情,想她打量自己时满脸黑线的样子。 如果可以,她老人家是不想承认自己是她女儿的。母亲行为虽然惊世骇俗,但本质温柔善良,又因为出身低微很为他人着想。 结果生了个完全不在她想象中的女儿,有些不想要,却又是自己责任捏着鼻子也要养的的无奈叹息。 项心慈突然兴致很高,整个人跃跃欲试精神百倍,非常期待再次出现在母亲视野里,看着那老太太想跳脚又忍下的样子。 项心慈高兴没三息,突然那想到自家那几个孩子,顿时脸黑,他们是不是也想看自己跳脚! 项心慈嘴角隐隐浮现出一抹笑意,她——想他们了,虽然挺讨厌的孩子,再来一次,说不定想打死他们,但,想他们了,想猪一样没脑子喜欢吃的老大,想愚昧的女儿,想每天闯祸的小儿子。 秦姑姑欣慰的看着摸着嫁衣笑的七小姐,只要小姐高兴,有什么大不了的。 项心慈心里叹口气,娘现在在做什么,又在哪里落脚。 想到自己上辈子查到她的身份时,她从来没说过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甚至言明在怀自己时,她更多的考虑的也是她自己未来,只是力所能及的为自己安排了前程,让自己不用感谢她生了她,期待她降生到这个世界的从来只有她的父亲。 可项心慈却明白,自己或许一开始不是她期待的,却是母亲最放不下的人,当初听说自己与摄政王关系僵硬,谣言四起,她才出现; 如今自己年龄更小,却要嫁给太子,她又怎么可能放心。母亲对自己的感情,远超将她拉出泥潭的父亲:“秦姑姑……” “奴婢在。” “我既已决定嫁给太子,便于太子荣辱与共,不必要的人以后就不要提了,你以后说话注意着点儿。” 秦姑姑茫然:“是。” 狄路多看了小姐一眼,总觉得小姐刚才的话有丝刻意,可表述又没有问题,是自己多想了吗? “狄路。” “小姐。” “陪我出去走走……” 秦姑姑下意识要跟上。 “秦姑姑不用了,归拢嫁妆要紧,狄路陪着就行了。” 秦姑姑想想应下,她的确很忙,小姐的婚事迫在眉睫,她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何况有狄路跟着,没有危险。 …… 项心慈停在大门外。 狄路自然而然的跟着停下。 “派人跟着秦姑姑,她见过什么人,跟谁说过去,甚至,她跟谁碰到过,不正常的交流说,都报我。” 秦姑姑有问题?!“是。” “要详尽的,就是买零散的小物件多与掌柜的说了两句话也报过来。” “是。” …… 项心慈让马车停下,缓缓掀开窗帘看着外面喧闹无序的街道。 孩子们跑跳的打闹声,杂牌狗猫的叫声,穿着泥泞的鞋扛着锄头路过的男人,路过到自家孩子面前不忘大声吼两声彰显下存在感,以及不知谁家墙内传来的打架声。 项心慈轻轻叹口气,放下窗帘,没有一点记忆中的样子,甚至大儿子最喜欢晒太阳的台阶都没有:“走吧。” 也是,她又没有要嫁过来,大哥不必为她买下了整条街,重新为她盖一座住处,不是王府侯宅,胜似王府后宅,紧贴着明家而建,十几户人家连城的院子盖一个她的院落,将明家那小门小户衬的向门房住的地方一样。 项心慈突然笑了,自己当时真天真,竟然丝毫不觉的不妥,不过也没什么,换成如今她估计也会那么做,谁没事住他们家的小破屋。 只是……见不到那几个讨债鬼,有几分可惜。 项心慈揉揉太阳穴,还没老,开始多愁善感了,除了自己想他们,谁愿意看到他们存在:“停车……” “小姐?” “出去走走。” 项心慈刚下车,迎面看到一位老太太有孙女搀扶而过,她本没在意,随即瞬间抬头看了一眼,便快速移开目光,脚步从容的向前:这么巧? 狄路阴沉如深渊的毒蛇站在小姐身后,惊退了瞬间看过来的目光。 项心慈完全没有在意。 周围的人却犹如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里一般躁动。 井小巷,驶进一辆华贵的马车已经足够震惊,如今还从马车上走下一位容貌如仙似玉的女子,怎么不让人群骚动,但这种骚动还没有开始,便被突然刀剑半出窍的侍卫和站在美丽女孩身后的男子,深深压了下去。 有孙女搀扶着的老太太,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慢慢的转头看过来,本不在意的目光,看到马车上项家的标志上,神色动了一定,缓缓看向只余背影的小姑娘。 一时间激动的松开孙女的手,矫健的向前急走两步,又生生停下,手缓缓搭在赶来的孙女手腕上,停的稳稳当当,神色已恢复如常,但依然难掩手掌抓在孙女手腕上的力道。 十五年,她自己都觉得没有必要失态,她不止一次想过两人会擦肩而过,就擦肩而过吧,项国公府嫡出七小姐,不需要生母。 老人家看着她的背影,眼角带着欣慰,长这么大了,还即将大婚,就是大婚前跑到这里,她是想做什么,唯恐太子查不到她做的那些龌龊…… 项心慈突然回头。 女人的目光瞬间凝住,她几乎不用闪躲,因为周围都是与她差不多样子的人! 女人旁边的女子更夸张,看的都忘了避开贵人的目光。 项心慈淡淡的向后看了一圈,目光平静冷漠,带着上位者天生的卓尔不凡与高高在上,又冷淡的转回来,继续前行,突然就有些想笑,于是她就笑了,犹如百花绽放,一夜间百鸟朝凰。 前面看到的人,鸦雀无声,平日杂乱喧闹的街道短暂出现了片刻空白。 狄路看小姐一眼:高兴什么?向后看一眼没发现任何异样。 项心慈越走越远,镶金调玉的马车仿佛载着一份不真实的梦,消失在这条街上。 议论声才纷纷想起,说来可笑,街上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马车上写的什么字。 为此还争论不休的险些打起来,有人说那是族徽,有人说那是字?还有人说那是仙符,却又惊于寒芒闪耀的刀,不敢造次。 老太太般的女儿默默的转身,一步一步向家走着,眼角有丝温暖的光一闪而过:真是位漂亮的小姑娘,像她父亲。 “奶奶……”女子的声音充满了幻想:“刚才那位小姐就是戏文里出现的千金小姐吗,真好看,跟我们不一样的。” 自然不一样,权贵之巅:“比戏文里身份更高?” 女子不懂。 王孙贵族、世袭罔替,大梁国站在最高处的一行人,不是这小丫头能想象的,世间有学之士、寒窗学子、大户之家,那个不是为了给他们效力。 她怎么能不高兴女儿摆脱了她身份的束缚,能站在那一行列,可又头疼听到的一些传闻——就是太任性了些。 想着又忍不住笑了,笑容爽朗大气,一看便是能立即下地干活的老太太。 “奶奶,你笑什么。” “见了好看的人你不高兴。” “高兴,我也高兴。” 曲艺坊的乐曲欢乐向跃入龙门的鱼,向搁浅后重新融入大海的鲸,透着花开满园,春花秋月的舒缓惬意。 381二更 狄路看着闭着眼睛听曲的小姐,明显察觉出她心情很好,可为什么好,一头雾水? 项心慈就是心情好,原来她住在那一带,见过明西洛了吗?应该没有,明西洛不住在那边? 但也说不准,她说不定去过东文街呢,毕竟谁会注意一个普通的老太太。 项心慈随着乐曲带着身下的摇椅缓缓晃着,碧玉为杆的团扇放在胸口,双手压在脑后,嘴角带着醉人的笑意。 母亲不会去找父亲,也不会来找自己,她死了,是留在很多人心里的刺和美好,就会让过往停在那一刻,不会再翻起。 何况十多年过去了,爹有了曹氏,还有除自己外,两个孩子,母亲也习惯了自由的生活,她当初会走,就不会二十三十年后,回来重提一份感情,她现在放不下的只有自己。 糟糕的是,自己与母亲想的一样,都没有想过父亲。 项心慈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爹爹,爹爹对自己多好,一会回去的时候给爹爹从众生入色捎一套席面吧。 …… 明西洛看眼延古,七小姐去了碰石巷附近?去那里做什么?“下去吧。” “是。” 明西洛想不通,却又隐隐有些明了,与自己有关?明西洛越想越有可能,身体缓缓靠在轮椅上,看着外面的天色,心出奇的安定,她……看过了自己长大的地方。 明西洛突然有些羞涩,那些人有没有吓到她,她是否感受到那里的热闹,又不安对方是不是不喜欢那里的环境。 明西洛一会高兴,一会着急,一会觉得好,一会又觉得自己长的地方不好,但不管哪一种,她愿意去看看。 …… 东宫内。 梁公旭完全没在意。 报的人胆战心惊,唯恐太子不满将他杀了。 梁公旭无所谓的翻着自己的私库列表,他要找一些喜欢的给心慈送过去:“跟我娘说别让她欺负心慈。” 寿康嘴角扯出一抹笑,您也知道是皇后故意让人报过来的,皇后也就是身体不好,太子也身体不好,否则绝不愿意自家儿子娶七小姐的,如今不过是行将就木的人,哄孩子开心而已。 何况皇后未必不想弄死明大人,只是看的更长远罢了。 …… “爹。”晚饭中项心慈兴致勃勃的开口:“我今天……” 项承皱眉:“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项心慈没理父亲,还要说,只是一抬头看到正前方,满脸好奇且很给自己面子放下筷子,乖乖等着听自己说话的项逐霖,瞬间觉得没意思:“小崽。” “他有名字。” “难道我叫的不亲切吗!我是用儿化音叫的,是昵称。” 项逐霖见状,急忙开口,奶声奶气:“我叫小崽,姐姐叫的好听……” 项心慈奖励的给他夹了满满一箸青菜:“多吃点,长身体。” “谢谢大姐。” 项心慈挑衅的看眼父亲,觉得自己父亲真好看,大伯都发福的没形了,父亲还一样好看,玉树临风、文质彬彬,还有一种说不清的阴郁好看,这样的父亲与今天自己在大街上看到的老太太…… 不提了,不提了,何况母亲还比父亲大那么多:“你娘身体好点了吗?” “回姐姐,好多了。” “好多了就行了,不用说‘回姐姐’。” “二姐说,大姐姐以后是太子妃,要说回姐姐。” 项心慈笑了:“也对,你姐姐我厉害了以后会保护你的。” 项承对大女儿厚脸皮没办法:“你爷爷让你吃完饭去一下,赶紧吃了过去,不要逗逐霖。” “我这是跟他聊天呢,加深感情,是不是小崽崽。” “嗯,姐姐说的对。” “改天把你外公还给你。” 项承一时间没说话。 “敢跪我就不给你外公喽,姐姐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给姐姐写一篇赞美的文章,震惊死你师傅!” …… 虞清菊快将自己气病了,老太太今天点库房,想做什么还用说吗!“太子妃的嫁妆能一样,单凭五房不可能拿出整套太子妃的装梳,只能公中出。” “你喊什么,不愿意你跟娘说!现在就分家!” 项二夫人突然不说话,整个人趴在桌上委屈的哭,她不愿意有用吗,如果太子计较太子妃的嫁妆,就是项家不会做人!太子能把全项家恨上,项家有什么好下场! 她就是不高兴项心慈怎么那么会嫁!找了一门土匪一样的婚事,单是嫁妆就能吃几辈子,谁还管太子是不是早死,就是早死了她也是太子妃是手握百万嫁妆的女人,谁能给她不痛快。 项二老爷见状,叹口气,语气温和下来:“好了,以后别说这些说不着的。” “我都是为了谁?” “我知道,可也得看时候,再说就算都给了项七又如何,不给项七也不会多给心艾,你计较那些做什么。” 所以项二夫人才跟不甘心,因为这意味着项七拿了好处,谁也说不得,念不得了,憋不憋气。 项二老爷走过去,试探道:“要不你也将女儿嫁给太子?” 虞清菊瞬间跳起来:不可能。 “这不就得了,想开点。” “百万两银子,数不尽的好东西!你说的轻巧!你问问大嫂,她能不计较。” “可嫁的人不一样——”有意见也不能说。 二房顿时安静下来,虞清菊想揍自己不争气的女儿了! …… 凝六堂内。 项心慈雪白的小手缕着团扇上的穗子:“我不用。” 项国公温和的看着她,这丫头,别说他真喜欢,可惜啊:“说的什么话,这是家里给你的,你就拿着。” “我不缺这些,我自己的嫁妆置办的差不多了,祖父给我正常的添妆就行。” 项老夫人嗓子里的冷哼险些没有哼出来,你那点叫嫁妆!太子妃所需的嫁妆会教会你怎么做一个讨巧卖乖的好孙女,还有脸提你那三瓜两枣。 但碍于国公爷在场,项老夫人一声没听,不知道老东西,哪根筋打错了,竟然喜欢戳祸精一样的孙女。 “你爹天给你备的叫什么嫁妆,这十分礼单你拿去,你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项心慈无语,她真有嫁妆,不少呢,加在一起上百万两不止,不过万一祖父给自己准备了龙肝凤髓呢,岂不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项心慈随意拿出一本看着。 项老夫人头疼,没亏待她!就凭她一句话把曹家那爹从边关弄出来,也没有亏待她。 项心慈放下,一样:“钱,铺子、田地还有一些古董摆件、书籍字画,跟我准备的也差不多,我的加起来也有二百多万两了,这还不算古董摆件和书籍的具体价值。” 项老夫人喝下去的绿豆汤险些没喷出来!多少! 项国公也震惊了:“你爹哪来那么多银子!”就是老婆子补贴也贴不了那么多。 项心慈想想,掰着指头数一数:“我的、我爹的,我大哥给的,莫云翳给的,差不多吧。祖父这些年已经很照顾我和我爹了,不用再贴补我们。” “等一下莫云翳的!” “你大哥把库房都给你了!” 两位老人家关心的完全不在一个点上,但很快震惊的互相看一眼,老夫人和国公爷同时回过神来:“莫云翳!莫家的折文?!他为什么给你东西!” 项老夫人更震惊,在她心里这两人压根没有任何关系! “我在城西不是救了他吗,他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觉得他说的对,所以每隔半年他都会送来一大批东西,我觉得我不该让他心怀不安,感激无处安放,都收下了。” 项国公嘴角抽了抽。 项老夫人完全不能理解,在她印象里,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莫家当宝一样护着的儿子?她什么时候救了他?什么情况下救的?怎么救的?没人提啊? 项心慈贴心的看向祖母:“被水冲走那次,又不是多光彩的事,他当然不想说。” 项老夫人快缺氧了:在水里!哎呦,她的心脏啊!项承那个逆子呢! ------题外话------ 今天二更。┭┮﹏┭┮,被孩子传染流感了,本以为今天会好点,结果可能引发了春季过敏,觉得昏天暗地的,浑身疼,以前没觉得这么厉害啊,┭┮﹏┭┮,躺躺去 382一更 把项承叫过来!气不死她不甘心是不是,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她怎么就修了这么一个儿子:“你爹那畜——” “当着孩子说什么!”项国公脸色同样难看,成何体统,私相授受,还是隔壁莫家安儿子!但看着孙女没有多想、茫然无知的眼睛和她要嫁人的事实,觉得完全是大人龌龊,辜负了孙女的天真和对他们的信任。 项老夫人顿时闭嘴,脑海里却七上八下的放不下,尤其看到项心慈那张嬉笑怒骂都生动的要活过来的脸时,心更疼了!莫云翳是有多大的恩情还不完,非要拉长线送谢礼! 项心慈眨巴眨巴眼睛,闪烁着盈盈的光,看着祖父、又看眼祖母。 项老夫人不想看她。 “怎么了?” “没事?”项国公平复好情绪,将话题拉回来,心里却把项承骂了个遍,心慈不懂事,他那么大的人了,也蠢!“你的就是你的,这些你也拿着。”项国公脑海里都不愿想莫家那小子与孙女认识的画面,青春年少、慕艾年华,项承就不能多想一点! “很多,我有荒野山、盛世华裳,城西四分之一的土地,爹也给了我几个庄子,我本身也有很多古董字画,而且我娘……知道祖父不愿意听,但她所有东西都在我这儿,加起来也有几十万两,加上我哥给了我三个库房,我不缺嫁妆。” “三个库房?!”项老夫人气不顺的看看老爷子,又看看地面,脸拉老长,三个库房是多少东西!项逐元嫌东西多是不是!他为什么给三个库房!他当嫁亲妹妹呢! 亲妹妹也没有这么嫁的!项心素的时候他是不是要倾家荡产:“这事你大伯母知道吗?” “需要让大伯母知道吗?不是大哥哥的东西?” 项老夫人、项国公让她闭嘴吧,头都炸了!“这些以后别逢人就说。” “我觉得祖父、祖母不是外人,我才说的。”小姑娘笑的漂亮又亲昵。 项老夫人眼白险些撑爆眼球,感觉不出来,倒是知道项七对国公和对自己两个态度,摆明不屑于将自己放在眼里。 不过如今她要远嫁了,又嫁的是……她能不与对方对上,就不与对方对上,毕竟一句话段人生死的人,难保不会有求到对方的时候,只是:“盛世华裳是你的?” “嗯。” 项国公看她一眼,这家店他听说过,听的多了难免有印象,听说不错。 项国公略显欣慰,心慈的确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很好的孩子,很好::“把你的嫁妆单子,给祖父看一下。” 项老夫人看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爹,或者你和别人一起做。” 项心慈吩咐焦耳去拿:“一开始跟着苗掌柜做,后来自己做。” 项老夫人突然认真的看着她,一时间仿佛不认识这个孙女,盛世华裳在后宅意味着什么她比国公爷清楚。 她去年冬天的大氅、一季度的花销,几个头面和锦缎的钱,甚至从什么开始项心慈能坐下来与自己好好说几句话了她都不清楚,印象里这个孩子从来像别人欠了她多少钱一样:“怎么不早说。” 项心慈让她们直接抬过去:“不过一些小事……” 项老夫人被噎了一下,那是小事:“那你也应该先说一声,好让家里能帮衬一些。”盛世华裳背后的利益—— “没什么帮衬的,我自己就做了。” 项老夫人长长嘴,气的够呛。 项国公看着满满一大箱单子,愣了一下,随后拿起藏物一沓里的一张,打开,看了一会,便默默的合了起来,一时间感慨良多,一国太子如果能嫁,嫁妆也顶多如此了…… 项老夫人见状,也拿起一张看了一眼,顿时放下了,她的心…… 项国公语重心长的叹口气:“与太子生活要万事留个心眼。” “嗯。” “不要相信他对你好就是真好,太子做事没有耐性。” “……” “这箱子在我这放着,我添一点再给你送过去。” “好。” 项国公看着懂事听话的孙女,一时感慨万千,这孩子,没享过什么福,却乖巧没长歪,“心慈,你怨这件事进行的这么快吗。”一个月内成婚,谁家嫁女儿如此匆忙。 “不啊,他几个月前就问过我,我说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就告诉他了。” 老项国公一口老血险些没喷出来……心里刚升起的愧疚,瞬间扁了下去!“祖父?” “没事儿,老毛病。” “找个大夫看看。” “出去吧……”随后咬牙切齿:“把你爹叫过来!” 项心慈看他一眼:“哦。” …… 项国公对儿子完全没有对孙女的耐心,恨不得现在就弄死他:“莫云翳的事你为什么提都不提!太子的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知不知道!我要你有什么用!”还有项逐元给的东西你打算怎么跟你哥说!但想到他还不知情,便收住了,项心慈的嫁妆当然越多越好!最好多过她自己准备,这样才对得起孩子! 项老夫人都不想帮着他说话!逆子,盛世华裳的事为什么不说,怕家里人占她便宜是吗!想想另四房不见得没有这个想法,又没提!“你说说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项承被训的莫名其妙:“我——” “我问你莫云翳为什么突然退亲?” 项承急了,这事他不认:“娘,你问什么呢?他为什么退亲是他的事,我怎么知道!” 项国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后恍然一晕,气的就想抽死这逆子! 项老夫人急忙上前为项国公顺气,项心慈虽然性子不好,可长的没的说,对莫云翳又是救命之恩,谁家救命之恩是隔段时间就送礼的,又不是死后托孤!都不长脑子的! “你——你是想气死我!” “爹没有的事,娘想多了!” 项老夫人宁愿是胡思论想,事实却是莫家退婚了?而且,莫云翳和容度还是好友吧,容家曾一度与莫家来往密切:“你——” “娘——” “爹——冤枉!” 项国公看看老伴又看看儿子,再想想自家那粉雕玉琢的孙女,明媚皓齿、笑起来甜甜的,更气了! 项承急忙辩解:“爹,娘!莫云翳又不是谁家的纨绔子弟,你们不要乱想!怎么可能!何况心慈就要成婚了,嫁的还是太子——” 项国公、项老夫人似乎瞬间被‘太子’两字惊醒,一时间因为那个猜测被激起的情绪都平静下来! 瞬间觉得嫁给太子是再好不过的决定,要不然等人被人说五房高攀莫家吗! …… 项承从凝六堂出来,想不到自己还有决定太子时候良配的一天。 …… 月色刚探出云层,不远处的假山流水下游过一排锦鲤,有人站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看着从加上上攀爬而上的碧绿藤萝。 “少爷,莫世子的信。” 容度看着藤萝的叶子在烦闷的空气里静止了很久,才慢慢的伸出手接过信件,却并没有看,背在身后,研究了很久藤萝上的叶子,才打开了这封回信。 与此同时,东文街内的院子里,明西洛穿着里衣,在只亮了一盏灯的环境里,也拿到了一封一模一样的信。 上面写着行舟兄亲启。 明西洛前后将这封信看了一遍,容度手里那封是仿写的,这些不涉及机密的普通信件往来,写的人都不相信有人会截这些日常交往。 但明西洛会,甚至以防万一,他给容度是还不是原版,就是担心有夹层。 明西洛所有所思:容度想修复与莫云翳的关系?在与七小姐解除婚姻后,突然发现友情比爱情重要? 明西洛嘲弄的笑了,还是七小姐订婚太子后,容度想联合莫云翳做什么?毕竟太子身体不好,会死是铁板钉钉的事,容家势力又不是梁都,想做什么还得靠莫云翳,或者说联合莫云翳。 这两个人吗…… 383二更 明西洛颠颠手里的信,打开。 信上的内容十分板正,带着许久不联系的昔日好友,客气疏离的冷淡,是一封没什么内容的回信。 明西洛不看内容,看的是莫云翳回信的事情,就像容度,也未必在乎上面的内容,要的是这份态度。 而莫云翳给了态度,明西洛又反复从头看了两遍,这样的书信来往,加上两人多年的感情,慢慢的自然会重新走到一起。 莫云翳也有意和容度走到一起,到时候,他们两个,能谈的内容可就多了。比如太子死后的项心慈?比如皇帝死后太子即位的皇后?比如未来政权掌握在谁走里,他们两个练手能拿下多少话语权。 就算不为了项心慈,权势捏一下也不会吃亏,而且这两个联手,未必不能提出让项心慈心动的条件,更何况还有莫云翳。 明西洛将信件放回桌子上,过了很久,忽然问身边的延古:“最近有人去丰年郡吗?” “回大人,有。” 明西洛想了想,在他耳边而已几句,将莫云翳走时容度撞见项心慈送行后,容度直接动手”打了“项心慈的事儿、绘声绘色、添油加醋仿佛亲眼见了一样描绘了一遍。 延古看着大人?就这? “让他们不经意间在莫云翳跟前提一下。” 延古不明所以,但做就是了:“是。” 明西洛站在院子里:至少莫云翳不能掌控在容度手里,不过,莫云翳在外待了一年,应该长进了,不会非黑即白了吧。 …… 项心慈一回来,看着大厅里比昨晚大了一半的箱子? 秦姑姑立即上前:“小姐,国公爷往里面添了百万两的东西?”太多了。 项心慈看了一眼:“收着吧。” “是。” …… 芬娘穿着一身灰蓝色对襟粗布衫,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髻,梳的一丝不苟,老人家脸色粗糙发黑,还有被晒伤冻伤后没有好好恢复的灰色痕迹,但一双眼睛却精神明亮,一看便是十里八乡能说会道的老太太。 她提着篮子,篮子里放着几块粗布,以及一些针线,正与新结交的邻居有说有笑的走着。 芬娘笑的高兴,从琴棋书院、表面光鲜的日子,到满口乡话、踏实平淡的日子,她已经忘记了前者,深入了后者精髓。 芬娘路过众生入色的门口时,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她一个踉跄篮子滚到了刚刚从众生入色出来的贵人脚边。 芬娘顿时一惊,老太太立即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旁边跟着的老太太见状,本想上前搀扶老姐妹的举动,瞬间僵住,悄悄后退一点。 明西洛坐在轮椅上,与身旁的人说着话,并没有因为篮子滚到她脚边神色有任何变化。 延古见状,弯下腰将篮子捡起来,顺便将地上的东西也捡起来,给了吓坏了的老人家,回到明大人身后。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芬娘说着,手脚发颤的急忙起身,因为腿抖的厉害险些摔倒。 旁边的老姐妹见贵人没有怪罪,急忙上前扶起老姐姐,两人一溜烟的跑了,唯恐贵人想起来,兴师问罪。 两人气喘吁吁的靠在巷子旁的墙上喘气:“吓死我了。” “我更是要差点吓死。”芬娘似乎现在还在颤,心却异常平静,肯定了心里预期,她现在住在碰石巷附近。 不用她打听,谁家都会提几句明家的事,提到明家,明家最有出息的五儿子,更是被人津津乐道。 她当然不只听人说,她还去明家收回衣服回来洗,还去过他常去的馄饨摊,路上‘偶遇’过几次。 芬娘自认自己看人还可以,明西洛并不是自负的人,也没有什么小人的行径,并不是想利用心慈达到他高高在上的目的。 今天与他相见的人品级不如他高,确是他想笼络震慑的人,他也没有拿一个篮子做文章,而且并不是他故意为之,而是他的角度看不见这些小事。 这个人基本品性就错不了。 “老姐姐,你脸都吓白了。” “感情好,多吓几次,我就不用擦粉了,这件事回去后别跟我那孙女说,她心思重。” “我知道,知道……”她带着个孙女也不容易,哎…… …… 明西洛突然抬手。 延古停下推轮椅的手,上前:“大人?” “刚才摔在地上的老太太还有印象吗?” 延古想想,他记忆不错,但说也是刻意去记的情况下,刚才就是一个意外,而且说实话,他看都没看那老太太怎么知道她长什么样。 延古惊道:“大人,她有问题?!” 明西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示意他继续走,若有所思,他只是不止一次见到这个老太太了,而且两个地方差的有些远,按说超过了一个五十岁的老人家正常活动的范围。 延古推着明大人,有些疑惑,就掉了一个篮子,有什么问题? 明西洛却不觉得,而且又是现今敏感的时候,他不认为该有这样的巧合:“去书肆。” 一盏茶的功夫后,明西洛画了一张老太太的画像,他端详着画里的人,很普通的老太太,若说有什么不一样,应该算是有点讲究的老太太,从她梳的发髻到鞋子可以看出,此人很细致,年轻时应该很爱打扮的老人家,可…… 好像家境对不上她这份讲究,过的有些艰辛,但不乏和善的老人家。 按说这样的老人家……但明西洛不是喜欢搁置疑惑的人:“延古。” 延古接过来,明了。 “尽快。” “是。” 希望是他多心了。 …… 384三更 葳蕤院内,狄路走进来在窗边画画的大小姐耳边耳语几句。 项心慈转头。 狄路眼中骤然映上她阳光下微微转过来的侧脸,一双眼睛平静无波,肌肤如玉般细腻光滑,仿佛反弹着窗外的阳光,美的突然又纯粹。 狄路瞬间后退一步,收回思绪,恢复如常。 项心慈没注意他,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明西洛当然查不到什么,她母亲的身份真实存在,就是一个变卖了一切家产带着孙女投奔老姐姐,老姐姐不在的普通人家。 何况以前母亲也和明西洛见过。 但这里面有个变量,以前明西洛七品,他有疑惑也只是一闪而过,毕竟谁会跟他过不去,还不够成本。 但现在不同,他正四品、东宫执掌、太子鹰犬,这样的人如果被盯上了,他能想出一出出阴谋论,就算没有证据,也未免不会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何况这个老太太身边的人肯定与秦姑姑接触过,或者就是她本人于秦姑姑接触后,而自己还在街上遇到过她。 但凡有一个缓解明西洛阴谋论了,她母亲就有可能性命堪忧。 项心慈扔下笔,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怎么就忘了这茬了……” 狄路不解,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项心慈仰头望着天,却不敢拿母亲的命赌明西洛一时心软,何况现在牵一发动全身,她母亲这时候卷进来,就像一粒尘埃卷入滚滚浪涛中,随便哪股浪一碾就烟消云散了:“明西洛属狗鼻子的吗。” “……” 秦姑姑闻言走过来:“小姐,怎么了?” 项心慈歪过头看她一眼:“你说呢?” 秦姑姑莫名:“奴婢怎么知道?” 项心慈扫眼周围,没有人,就没有客气:“你——背后的人,惹了不该惹的人,现在人家要灭了她,你说,你主子我改不改救她一命。” 秦姑姑顿时有些慌:“小姐,你说什么呢!你得罪你了!” “呵,学会做戏了。”项心慈转过头看着正前方。 秦姑姑拘谨的解释:“小姐说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却惊异的看着小姐没什么神色的脸,更举棋不定,小姐炸她的吧?毕竟自己都不知道,如果不是看到暗号,她都不知道夫人还活着,小姐更不可能知道。 可,有人要杀夫人?真的吗?秦姑姑又有些不确定,万一是真的呢,那可是小姐的生母,怎么能发生意外,不是……是怎么能在小姐这里发生意外,可怎么跟小姐说呢!小姐…… 秦姑姑发现自己转一百个弯都绕不过自己小姐,或者自家小姐早就知道了,吓唬自己呢。干脆跪了下来:“小姐,奴婢……” 项心慈摆摆手,没让她说话,她又不是要从秦姑嘴里听到什么。 项心慈坐正,随便拿了一张纸,北面写了几个字——远方亲戚——交给了狄路:“给明西洛送过去。” 明西洛看了一眼,思考了一会,又看了一眼,这次思考的比较长,才猛然想到这个没有前言没有后语,没有标识的几个字说的可能是今天上午他让延古查的人。 明西洛哭笑不得,她以为他每天只有这么一档子事,看一眼这句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殊不知他都要快忘了今天交代了多少这样的小事,透着诡异的又吩咐下去多少。 不过?远方亲戚?她的什么远方亲戚?她有亲戚? 如果有,用得着偷偷摸摸?明西洛恍然,她母亲这边的亲戚?甚至可能是以往工作中的姐妹? 那是有些不能露面,但她母亲那边的亲戚远距离观察自己? 明西洛一时间哭笑不得,她身边是有多筛子,才能让一个莫须有的亲戚打听到这个—— 明西洛整个人身体顿时一僵,整个人严肃下来,正常亲戚绝对打听不到他这里…… 既然能打听到,她还不生气,说明这个人…… 明西洛突然想拿起那张画再看一眼,发现给了延古,又冷静下来?会吗? 这也太……又忍不住想他最近都做了什么,有没有不合时宜的地方。 而且她来看自己,有几层意思?是不是他想的那一种? 说起来,他没关注过已经过世的人,项心慈的生母,是怎么的人?这件事……还是不要报出来的好,她一直没有说,估计也没有将人带到台前的意思:“延古!延古——” …… 凝六堂内,项老夫人私下里又将儿子叫了过来,屏退了所有下人,不放心的问:“心慈和莫家那孩子真没什么?” “娘——” 项老夫人没理儿子怒气,她是真担心,这两天心神不宁的,闭上眼就胡思乱想,险些去了半条命,她也不是怕什么,毕竟莫家而已,就是——哎,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娘,没有的事。” “我这不是怕有事。” “这么可能有事,心慈不是那样的人。” 谁又是怎样的人!这不是赶上了吗,莫云翳又退了婚,莫老夫人都气瘫在床上了,如果再跟自己有点关系,她以后干脆别去莫家了。 项承上前两步:“娘,您别胡思乱想,莫世子只是赤子之心,而且,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再说,心慈要成婚了,嫁的还是太子,您担心什么。” 项老夫人看眼儿子,隐约更担心了,太子可不是长寿的像,但至少有一点,这件事万一被莫家人知晓了,莫家没脸闹上门来说项承管家不严:“你呀!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说!” “他回来后跟杨家关系沸沸扬扬的,我怎么说。” 385一更 项老夫人有些噎住,感慨不已,那段时间跳出来,众人的视线说不定就会聚集到心慈身上,确实不好说话:“真跟咱家没关系?” “娘——” 项老夫人心才放不下,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家,谁能想到这两人竟然认识:“莫家那边没人知道吧?” 项承觉得头疼不已:“娘,知道又有什么关系,现如今的情况,有没有关系,都没有关系!” 项老夫人松口气,她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即便以后又人知道了,那也是莫云翳高攀:“太子好,太子最好。”项老夫人从未觉得太子这女婿如此合适过,真是再合适不过。 这事压在她心里几天,她是吃不好睡不着的:“这孩子也是命苦……”这若不是太子,单是周围对她有心思的人,就够她受委屈的了。 项承见母亲的样子,感慨良多,因为太子,连母亲都看开了, “哼,如果莫家知道,绝对不认为自己儿子的问题,肯定觉得是心慈做了什么想攀上莫世子妃的位置。哎,心慈岂是那种人,安王府的婚事她都没答应,容度难道就比莫云翳差了,不也没答应,他莫云翳也没有什么优秀的。”项老夫人说的有些违心:“行了,忙你的去吧。” “孩子告——” “等一下,莫云翳在外面有伺候的人了吗?” “娘,我打听那些做什么。” 也是:“行了,行了。”就觉得那孩子可惜了,尤其玄简退亲后,她也不是不能里莫老夫人的着急:“你说你大哥是因为什么?” 项承不说话,娘的问题太为难人。 “你也别总是忙你那些小事,多跟你大哥走动走动,以后用你大哥的地方多着呢。” “是。” “走吧,因为你们我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总归这婚事是定下来了。 …… 辅国公府内,一位飒然带笑的女子,含笑的看着柳雪飞:“知道你喜欢百花酿,特意给你拿过来一些,怎么谢我。” 柳雪飞见是她,急忙起身迎上去,神色舒缓、高兴:“你怎么来了,还带了东西,还是你惦记我。” “那是。”施维让人将东西抬下去。 柳雪飞见状看了她一眼,吩咐房里的人跟上,帮着安置,才看向好友:“你呀,又怎么了?” 施维有些惭愧:“你够难做了,我还来烦你,实属不该。” 柳雪飞闻言,没有像往常一样强颜欢笑,有些落寞的垂下头:“有什么,你我姐妹,谁唠叨谁又有什么关系。” 施维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杯茶,她与雪飞闺中密友,两人家世相当,又都是梁都一等一的才女,盛名、家世之下承担着相同的责任,共同分享者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施维语气含笑:“想不到她会订给太子。”没有嘲讽不满,只是觉得荒谬无意义,她们当时都亲眼看着项心慈将秋千荡起要撞上童小姐的,如今童家已无翻身之地,她却要嫁给太子了,什么不让人觉得讽刺。 柳雪飞何尝不感慨,对循规蹈矩的人而言,就是最大的嘲讽:“人各有机遇吧。” “是啊,你我这么多年不及人家一次高嫁。” 柳雪飞看向她:“怎么了?” 施维端着手里的茶杯,眉毛微挑,微微侧头看向她,美的霸道从容:“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爹想和明家联姻。” 明家?柳雪飞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是不是连听都没听说过?你说我们算不算生不逢时,我们生在一等一等的氏族,高高在上,不安于家,不服与命,却没有生在太平盛世,而是命运多舛的梁国,随便一个跃上来的贩夫走卒、名将匹夫都有和我联姻的资格,你说可不可笑。” 柳雪飞警惕的向外看一眼见雁回在门口守着,放下心来,她们有时候会说一些不太恰当的话,如果连她们在一起都不能畅所欲言,这名门闺秀当的也没意思:“明西洛?”柳雪飞走过去。 施小姐诧异的放下茶杯:“你知道?” 柳雪飞神色严肃,走过去,坐到她对面:“知道,谁人不知道他,他在户部很有名望,是项侯爷手下的得力干将,实干能力有目共睹,看他现在在太子手下的所作所为,也不难看出不是纸上谈兵的绣花枕头。” 施小姐苦笑,又重新拿起茶杯,有种当酒喝的豪迈:“连你都听说过,想来是不错的人,我并不是以家族繁荣与否看不起他,说实话,我可能还不如人家,毕竟能凭借一介寒身走到今天的地步,他本身定然不差,而且能嫁给这样一个男儿,从我的角度来说,非常有挑战性,也是一种离经叛道了,有什么不可……” 施维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才继续:“我不高兴,我是被家里送出去的那枚棋子,在我心目中高高在上的父亲,原来……” “不要胡思乱想。” “成了——我就是家族的荣耀,败了我就是明家的一个媳妇,从此在施家什么也不是……开一坛吧,我想喝点酒。” 柳雪飞起身,让人从酒窖里取了去年的百花酿,有些不解:“施家选的是你?”施家又不是只有维维一个嫡女。 “很奇怪吗,嫡出女儿送出去,不是更有诚意,明家见过我这么漂亮又高高在上的世家女儿吗?”说着调皮的捧着自己的脸,笑盈盈的展示了一下。 柳雪飞让她别闹,论漂亮,她们都见过更漂亮的那一个,如今要嫁入东宫了,但施维说的没错,虽然她们很少在意自己的容貌,但也知道,彼此是很多人想一跃龙门的首选:“你也不要心生不满,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施维给自己满上:“我知道,我就是不满我父亲轻易做出这个决定,哪怕他跟我说一声,说一下家里的难处,讲一讲压在我身上的筹码,我都不至于觉得……觉得,自己是家里微不足道的一个人。” “……”柳雪飞配她喝了一杯,自己何尝不是有一肚子牢骚的人, “看我,竟然跟你说这些,你现在宰了项逐元的心都有吧!” 柳雪飞没有否认:“何止宰了他!他简直识人不清,错把鱼目当珍珠!” “想不到他项逐元也有眼瞎的一天。” 是啊,竟然将婚姻当儿戏,轻易没了立场。 施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笑容天真又爽朗:“我恐怕要快你一步了,说不定以后我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夫人,毕竟明西洛是出了名的能干。” 柳雪飞提醒他有个前提:“太子不死。” 施维提醒她看看自己:“如果娶了我,就是太子死了,他也可以全身而退,另谋他主,你别忘了,当初是太子强拉了他归到太子名下,而且据我所知她现在还与项家保持着不错的关系,这样会办事又破能低得下头的人,你觉得他会没有更多的后路?” 柳雪飞看着好友洋洋得意的样子,瞬间明白了,不禁笑了,是真替朋友开心的笑:“想不到你扮猪吃老虎,我还安慰你,我真是——原来你对他早有关注!” 施维不否认,毕竟这么有意思的人,凭一己之力养大了太子的野心。 不单从太子手下活了下来,还有了现今的局面,这么一个男人,还未婚,且年少有为长的好看,她为什么不关注?可比吟诗作对有意思多了:“你不懂,男人啊,尤其我看男人从来不盯着门口这几个,你说咱们门口这些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个不是纨绔愚笨、就是自以为事,唯几好的几个,一个你抢先了,一个被杨家盯上了,好在杨家也没讨到好。不提项逐元!” 柳雪飞无奈的与她碰了一杯:“不提他,不过如果你真嫁给明西洛,不能耍你的小姐脾气,当珍惜。” 386二更 施维笑笑,醇香的酒气在鼻尖环绕,酒不醉人,人也三分醉了:“我的脾气是与生俱来的,可不会为了谁委屈我自己,不过,你说他得多倒霉又有多运气,才能走到今天的地步?” 柳雪飞看着她憧憬的样子,似乎都冲淡了她对家里的不满,她们都不是将结果和过程分开看的人,就算维维心里偏向明西洛,在家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要将她当棋子安排出去是事实:“对啊,毕竟这样的惊世伟业之才。” 施维不依的闹她:“哎呀,他也就一般优秀啊。” 两人说完笑的不行。 “怎么样,如果你喜欢我不跟你抢。” “别闹,项逐元是项七堂兄,项七嫁给了太子,明西洛又是太子的人,我还嫌自己事情不够多的。” 施维闻言看着不远处的扇屏风:“听你这么一说,怎么有种都与项家脱不开关系的感觉?” 项家要谋国?这个想法一闪而逝,可有九王在又觉得不可能,但等九王不在了呢? 好似这又不是关键节点,毕竟九王有的活,太子可未必,只要太子过世,项家女儿嫁给太子这件事就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谁都知道太子不可能留下一儿半女,这样的赌注完全没有意义。 柳雪飞不止一次想这个问题,都想不出什么结果,总觉得哪里有一环对不上。 施维今天不想探讨这个,这些大事,要等关键的信息出来才有商讨的意义,比如项七小姐剩下太子的嫡子,还得必须是儿子,这就要一年后了,现在说这些没意义,太子能不能活一年都是问题。 “那我告诉你一件开心的事儿。” 柳雪飞看过去:“什么?” “跟我竞争明西洛的人很多。” 柳雪飞笑了。 施维也笑了。 “我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 “我也没有。” 就是觉得好笑,最后两人都不知道在笑什么,就是不停的笑,觉得哪里都好笑。 柳雪飞不难理解,梁都各势力都看中了那个男人,举杯:“祝你旗开得胜。” 施维笑容灿烂桀骜:“那肯定的。”茫茫天下悠悠路,谁主乾坤。 …… 项心慈坐在大哥的椅子上,掰开手里的坚果,果壳落在书桌上,听着大哥的话:“那就让他选一个了,再说他也不小了,成婚了不是很正常。” 项逐元将果核收起来放在盘子里,将盘子退到她手边:“我以前倒是没想过明西洛的婚事。”说着剥开了一粒核桃,思索着想到的问题。 项心慈不吵他,慢慢的吃着手里的果肉,核桃用香料超过,爽脆好吃:“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个事。” “什么。” “上次我和太子去他家,见两个小姑娘等在她门外,其中一个我记得还说过喜欢他?” 项逐元看向妹妹。 项心慈肯定的点点头:“菊香山上,我亲耳听到的,那小姑家说喜欢他,很久以前的事了。” 项逐元笑笑没在意,既然以前没有答应,没道理现在答应,但……两个姑娘?还有另一个? 项逐元捏核桃的举动慢了一点,思索着其中的可能性。 项心慈提醒他自己吃完了。 项逐元又加快了动作:“能不能别在书桌上吃。” “这里地方大,环境好。”周围叮叮当当的挂满了名笔字贴。 项逐元对她的回答本也没抱结果:“你说,心素……”心素不行,她对心慈那件事还心有不满:“心艾是不是该成婚了?”明西洛这张牌要捏在项家手里。 项心慈连带他手指一起卷入嘴里。 项逐元没有躲,只是在她松口后点了她脑门一下,宠溺也多过抱怨。 项心慈提醒她:“二伯母不喜欢没权没势的,你给心艾说明西洛,她肯定觉得你包藏祸心。” 这件事项逐元不担心,他决定的事不在乎二房怎么想,只看合不合适。 项逐元将核桃放在她嘴边。 项心慈张嘴。 项逐元拿开一些。 项心慈追了一步。 项逐元又拿开些。 项心慈的脸立即拉了下来。 项逐元无奈,刚要放到她嘴里。 项心慈突然跳起来扑入他怀里,整个人乖巧的贴上他,吻上他的—— 郑管家急急忙忙的闯进来:“世子,老——”郑管家往后退一步,退一步,想当自己没有来过。 项逐元早已听到动静,警告的将她按在桌子上,看向郑管家:“说。” 郑管家垂下头,声音不敢发抖:“老爷,叫世子过去。” “知道了。” 郑管家看都没敢看两人,快速退了出去。 项逐元将她安顿好,哄了好一会,才换了身衣服出门,临出去前又转过头。 项心慈看着他换好的衣服,歪着头又看着他换好的衣服。 “记得吃晚饭,一会回来。” “你换衣服干什么!?” 项逐元没有回答:“记得吃晚饭。” … 项心慈看着善史:“你们世子换衣服做什么?” 善史孩子气的脸上挂着笑,天真又容易让人不设防:“见老爷,总要正式一些。” 别以为她不懂:“我都没有熏香?” 那您也是香的:“所以,只是因为见老爷需要正式一些。” 项心慈眼睛微眯,蔫坏的看着他:“善史你学坏了啊。” 善史顶不住的想哭,郑叔跑的也太快了。 …… 项章盘着手里的紫檀珠:“明西洛的婚事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爹,明大人已经不是你属下了。” “我知道跟他该说什么,现在不是问你。” 387三更 “爹觉得甘大人的女儿怎么样?杜仲龄也有年龄合适的女儿。” “心素不是更好。” “爹,我们家很多事已经不适合出面了。” 项章闻言皱眉,他知道,可明西洛本就是他看中的家婿,不是自己的女儿也可以是侍女、外甥女,总之好过便宜别人。 项逐元看眼父亲,开口:“其实,孩儿觉得明大人的婚事,我们不要参与为好。” …… 明父明母最近快被人捧晕了,出去时莫名其妙就会碰到陌生人,很多还是想都不敢想的人家,寒暄几句后就夸她的儿子,甚至有些人隐隐暗示自己家儿子不错,有结亲的意思。 这……这,景还有这等好事,毕竟最次的人家,丫鬟穿的都是棉布,虽然这些人虽然没有把话说明白,但是隐隐透露着,只要他们明家上门提亲他们就会点头答应。 还有这等好事。 明父那边更夸张,赌资都有人帮忙出了,甚至还为他还了一些酒债和逛花楼的银子。 还带他去了梁都首屈一指的女官,几杯白酒下肚,半梦半醒见听着他们许下的美好情景,恨不得当场答应,立即卖了明西洛。 但碍于印象中儿子如蛇般阴冷的目光,他的酒劲又猛然清醒,压住了澎湃而出的心:“我考虑考虑……考虑考虑……” “明老爷可想好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知道,知道。” 从六品官员之女到四品官员之女,甚至有三品官员之女时,明父压不住了,再没心情等下去, 这次赌了两把后,激动的没有直接回家,直接去了儿子暂住的地方,急切地想将这份好消息分享给儿子,那可是正三品人家的女儿,他们家小五这是要一飞冲天了。 想不到儿子一个区区七品小官也有这样的造化。 多雨打开门,有些疑惑,觉得眼熟,但:“明大人不在家?” 明父不介意,将车赶到一边,直接蹲在门口:“我等会……”嘴里哼着歌,心情非常不错。 多雨猛然想起他是谁,见过画像还没有见过真人,一时间脑子没有转过来,哪里敢怠慢,急忙打开门:“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太老爷莫怪,太老爷里面请。” 明父有点懵,太老爷?这是什么叫法,但还知道不给儿子丢人,这是别人家,他进去不好:“不用不用,我在这里等。” 多雨都快哭了:“您进去等吧,老爷要很久才回来,太老爷您就进去吧,老爷知道小的将您拒之门外,会怪罪小的。” “太老爷外面太阳也挺大的,您就进去吧。” “太老爷——” 明父忽然从这称呼里听出一些别的东西,犹豫了一瞬:“行。” 多雨落后一步通知对面的人去衙门通知老爷:“您里边请。” 明父第一次来这里,一座常见的一进宅子,三个正房,他非常精明地打量了一眼,院子很大,布置的很雅致,注意只有院子西边加盖了一座厨房,其它地方都是些浪费地方的花花草草。 这样简单通透的布局里绝对住不下一户人家。 “老爷,里面请。” 客厅摆件儿简单、东西不多,属于他的精明劲立即冒了上来,直觉反映这里可能只住了明西路!甚至可能这就是明西洛在外置的院子! 明西洛有院子!还是这么大的院子!前面都能再盖一排房了,还用他们一家子天天挤在一起,就算不挤,给自己住也好啊! 明父眼里顿时闪过精光,他做梦都想有这么一座院子,他家里脚都放不下的地方早住腻了。 多雨去倒茶。 明父趁机快速把两个房间都打量了一遍,西面的房间他发现门是上锁的。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绝对是他儿子的房子。好啊,他自己出来住还知道防人呢。 明父瞬间大刀阔斧地坐在正厅的椅子上。心里一阵不痛快,不孝子,有了好东西不知道孝敬爹。 明父正气着,看到客厅门口的角落里放着一把躺椅,围绕这把躺椅还摆放着多宝阁和几盆花,呵,这小子还弄起这么雅致的东西了。 明父立即兴致勃勃的走过去,好看!椅子真好看! 那摇椅通体漆黑,边缘还镶着金线。一眼看过去就区别于客厅所有的摆件,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奢靡浮华、尊贵、古朴。 绝对好东西! 明父啧啧有声道围着这把椅子转了一圈,他在大户人家干过,知道这肯定是好东西。 他儿子这是发财了呀,这种好东西都能搬回来?说着用手随意拨了一下,摇椅就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起来, 明父眼睛都亮了,他只是轻轻一拨,而且一点儿杂音都没有,主要晃的曲线如此漂亮,眼馋的立即要坐上去。 多雨端着茶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茶都不管了,急忙扔在一旁,快速上前拉住太老爷,没有让他一屁股坐到这把椅子上,这可是七小姐的东西,平时老爷都舍不得坐,太爷就不要碰了,老爷回来会生气了。 而且这把椅子平时也是老爷自己收拾打理,都不让自己碰,太老爷这一身不知道沾了多少泥土的身子坐上去,老爷回来能打死他。 老爷对自己的东西,或许不在意,但对七小姐的东西十分在意。 多雨赶紧扶着太老爷坐在正厅的椅子上:“太老爷您喝茶。”想想茶杯扔了:“太老爷您等等,我去给您泡茶,”说着不等太老爷说话,立即转身,搬起角落的椅子,跑了出去。 ------题外话------ 求月票,月底了,月票月票(#^.^#) 388一更 明父脸色难堪,他什么意思,自己不配坐了,他可是明西洛的父亲!这里的东西都是自己的!等明西洛回来了,他就让混蛋儿子把那把椅子送给他!看这狗东西还敢不敢狗眼看人低! 明父气哄哄的、横里横气的坐着, 多雨仿佛完全没看出老人家的冷眼,陪着笑,尽心尽力的伺候着,临近傍晚还给太老爷加了一顿晚餐。 虫鸣星熄,夜深人静的时候,明西洛一身官袍才回来,他是提前收到的消息,但没必要提前回来。 延古退了出去。 多雨接过轮椅。 “人呢?” 多雨为老爷打了水,小声道:“太老爷已经睡了。”想起什么又解释道:“在小的那里。”老爷的床也是七小姐用过的。 “那就不用叫醒他了,等明天早上再说吧。” 多雨松口气,知道猜对了:“是。” …… 鸡鸣催破一缕鱼肚白,多雨活动者身体起来,取了清澈冰凉的井水倒入锅中,点燃了从外面买的木柴,薄薄的烟雾在厨房上的烟囱里升起,灰瓦青砖的外面传来遥远的叫卖声。 延古过来讨了一张饼。 延定觉得好吃,也过来要了一张。 后来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拿饼,一拿就是好几张,气的多雨将院门锁了。 天越来越亮。 明父伸着懒腰起来,衣服皱巴巴的,带着不修边幅的懒散和混劲儿,他踏出厨房隔壁小屋,对着东升的晨光伸个懒腰,突然那迎面一把箭支瞬间越过他的头顶定在他身后泥瓦墙上,箭尾还在隐隐发颤 明父整个人吓的一个激灵,睡意都吓醒了,手还半举着,脸上带着惊恐,颤颤巍巍的转头,便直愣愣的对上不远处坐在轮椅上,衣着整齐,发上挽着玉冠,熟悉又莫名觉得陌生的一张脸,而那张脸的主人手里有一把弓,正在给弓换箭支。 “起来了。” 明父骤然跳起来就要打他,担也是虚张声势!却喊的惊天动地,否则他父亲的威严从哪来来:“你干什么,你刚才差点儿把你爹脑袋钉穿!” 明西洛的箭尖重新对准父亲。 明父前进的脚步一顿,咽口吐沫,哈哈一笑,语气缓和下来:“你看你一个文官,大清早的练这些做什么!你的腿怎么了?” 明西洛改了方向,院子里的长度完全拉不开他的臂力,只能勉强熟悉下手感:“养几天就好了。” 明父松口气,他这会读书的儿子万一残,自家岂不是又成了泥腿子,就看到另一支箭裹挟着雷霆之势呼啸而过,比刚刚那支箭更威猛的深入墙壁一指,箭尾仿佛压不住冲击的力道,隐隐发出鹰鸣声。 明父偷偷的咽口吐沫,声音有点抖,但更张扬:“他娘谁干的!” 明西洛语气平静:“仇家而已。” 明父顿时火冒三丈:“你是朝廷命官。他不要命了。”蹦的像一米高的兔子,努力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明西洛闻言淡淡的看向父亲,目光中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 明父见状声音越来越小,有些尴尬,敢对朝廷命官动手的,当然也只能是朝廷命官:“你这……怎么还有仇家了。” 明西洛才重新装弦:“只多不少,所以才没有回去住,免得不小心有不长眼的让您贡献一条腿。” 明父手不自然的搓搓衣服,想搓一根旱烟抽抽,发现没有了,但想到对面到底是自己儿子,下一刻又支棱起来,兴奋的开口:“我跟你说个好事,最近有很多人找我,想给你说个媳妇儿。”说完兴致勃勃的看着他,高兴了吧,都是大官。 明西洛闻言,看父亲一眼,慢慢放下箭羽,若有所思,过了片刻,问道:“你答应了?” “哪有,这不是等着你商量,你想都不敢想的人家!”说着兴奋的继续向前。 明西洛目光微寒。 明父被儿子看的刚刚支棱起来的劲儿,瞬间像被人拔了刺的刺猬,安静如鹌鹑:“你……你要是不愿意还可以再商量,很多家呢。” 这是看太子大婚,坐不住了:“不敢谁提,我不同意,劝父亲也少参与进来,免不得给不了对方想要的好处,对方像对付我一样对付你。” “你这孩子,婚事又不是结仇,都挺有诚意的,很多家,你都不问一下?” “无非是杀不了我,送过来一个能杀我的。” 你!“怎么会!那么多人家都是来杀你的?!” “只多不少。” “你得罪了那么多人?” 明西洛没回答这个问题,突然道:“很多人家?” “对,不带重复的,你娘、我,这两天非常多。真有那么多人要杀你!令国公府能不能保住你?” 令国公府:“不能。” 明父急了,他家这个儿子可不能有事:“这可怎么办……”突然灵机一动:“向你提亲的有一位正三品官员之女,你看看她们家能不能帮助你?” 明西洛神色认真:“爹,我的婚事,听好了,我希望爹回去也跟娘和我几个哥哥说好,我的婚事我做主,如果你们谁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别怪到时候无法兑现,让对方颜面扫地,对方就让你们生不如死。” “这……” “我现在为太子做事,太子你知道吗,有今天没明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太子为博名声牺牲的棋子,你们不主动找别人麻烦别人,别人绝对不敢动你,但如果你们上敢着给自己找麻烦,那么,想些想让我死,我却不死的人,难保不会把主意打到你们头上,到时候可不是你退回收到的礼,就能解决问题了。” “你什么时候给太子办事了?!”那个病恹恹的杀人不眨眼的太子。 “父亲要讨论讨论?这里可都是太子的人。” 明父下意识的四下看一眼,空荡荡的,非常安静,除了他们两人和厨房里的傻子什么人都没有?! 可没有更不对劲,这个时候不该是家家起床做饭,喂鸡鸭的时候,为什么这么安静。 “老爷饭好了。” 明父吓了一跳。 明西洛推着轮椅上前:“吃饭吧。” 多雨接过轮椅。 早饭吃的很安静。 明父吃完饭都没有动。 明西洛从里间出来,换了一身正四品飞鹰朝服,玄色做底,暗红色镶边,朝服底色上绣着莺飞草长的暗纹,交织着金银相错的暗礁,整件朝服低调肃穆,又华丽暗沉,庄重又威严, 明父看着眼前的人,后知后觉:“你升官儿了。” 明西洛一言不发,只是微贷凌厉地看了他一眼。 明父心抖了一下,仿佛眼前的人能轻描淡写的杀了他。 “记住我的话,不该答应的事情,如果答应了,小心自己不能寿终正寝。” 延古不知从哪里出现,接过轮椅,带着大人离开。 明父呆滞的看着,这院子里有第四个人?! 接着又怔愣的坐在餐桌旁:他升官了?什么时候升的官?现在几品? 明父心理虽然害怕,但到底是自己儿子,深知只要不触犯儿子的逆鳞,别自作主张,是很好说话的。 明父立即把婚事抛在一边,怪不得那么多人来提亲,儿子是升官了压,六品?看那朝服不止?五品?哈哈!他明家岂不是祖坟冒青烟了,自己现在岂不是也是个老爷了!哈哈! 明父突然一拍大腿:娘的,他忘了要那把椅子,还有这个院子,必须给他当爹的也买一座,再弄几个人伺候着! …… 飘纱翻舞的翠红柳绿间响着幽幽怨怨的曲音。 回字形的三层建筑内的舞台上,舞娘伴随着乐曲缓缓起舞,让幽怨更凄婉柔美。 四周的阁楼雅间内,又为其作诗作画的书生,也有一掷千金的贵客。 曲艺坊养的虽不是歌女支,个中翘楚更是达官贵人的座上宾,但也改变不了他们贱籍出身,只能从事这一行的事情。 也就难免也有些私下里比较高雅的交易。 389二更 项心慈眯着眼半靠在软香玉枕的软塌上,旁边是随手就能勾到的香瓜鲜果,以及站在两边随时准备为她服务的人。 正对着舞台的窗没有打开,房间里的纱账、香炉里的袅袅青烟都静静的垂落在地上。 秦姑姑坐在一旁绣团扇。 项心慈听着不真切的群凑昏昏欲睡。 突然房门打开。 秦姑姑看了门口的狄路一眼,走过去,不一会传来车辙滚在地板上发出的轻微轱辘车。 项心慈没有睁开眼,只从轻微的响动,便知是把好椅子,更不要提最近唯一需要坐椅子的人了。 只是……他来做什么?有事? 项心慈睁开,突然看到正四品朝服的他愣了一下,好看,这身衣服尤其适合他,高贵端方,又华贵威严,像他的人。 明西洛也看着她,鸦羽般的长发散在深紫色花纹的软塌上,她犹如开在迷途中的花,明亮娇媚的让人心折。 这些深色到繁重的花纹很适合她,有种凌虐的美感。 明西洛微微收起思绪,七小姐现在未必有雅兴,跟他谈论桃花成泥或辗转浮屠,但不管外面什么局面,见到她有心情听曲歇闲,仿佛自己也偷得了半日闲。 “有事?”清越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软甜和闲适。 让听的人十分舒服,仿佛不被她设防的错觉。 竟然是错觉,自然就是假的。明西洛移开目光,没有说话,径自推着轮椅坐在了她对面,示意外上壶碧螺春。 秦姑姑为难的看七小姐一眼。 项心慈懒洋洋的点点头。 秦姑姑带着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项心慈看着他坐在长桌旁剥了一颗龙眼,放入口中,就这么看着他。 他吃东西很慢,手指很白很长,指腹落在水晶般的果肉上时,他手指比果肉还白,但她知道,他看似白净的手指并匀称的,上面还有常年不退的老茧,掐住人的脖颈时,能瞬间捏断最坚硬的骨头,抚在人身上也格外舒适。 项心慈收回视线,既然他不说话,又慢慢闭上眼睛,懒洋洋的靠着软枕继续听曲。 茶上来,秦姑姑又退下去,明西洛还在慢慢的剥着龙眼,认真的吃,仿佛那几盘水果格外有吸引力,其他任何事都不值得他分心。 一曲终了又换上了新曲。 项心慈慢慢睁开眼,目光闲懒的看着他:“来听曲?”还是自己不愿开雅间,蹭她的听? 不是,明西洛剥龙眼的举动停下。 他今天打听了一下,像父母提亲的人很多,今天到了旧王府也收到了很多暗示,甚至项侯爷也找自己谈了一些话。 他就想着……可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万一她没有关注呢?来了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反而让自己处在了一个尴尬的地方,甚至他待的时间越久对她也不好,可又不想走。 只能牵强的找个话题开口::“你给我写的字条,我收到了。” 哦,这件事确实是大事,但也是在自己这里,在他那里他收到就好,做了就行,不必特意过来跟自己说,而且一首曲子都弹了完了,他龙眼皮都剥了一个小山了,还不走? 项心慈点点头。 明西洛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尤其被她看的格外尴尬,可又想让她多看。 项心慈闭上眼,又不想搭理他了,明西洛有个毛病,就是格外有耐心,他能一坐坐一天不说话,他干过不知一次,在她房间坐一夜,一句话都不说的情况,问他什么也说不出所以然来,烦不胜烦。 明西洛有无数的话想对她说,又怕闹的自己像个…… 明西洛见她闭上眼,慢慢的重新拉起龙眼,开始拨,薄脆的外壳被他轻轻一碰便划开,露出里面—— 项心慈直接睁开眼,不跟他比耐力:“有事?” 明西洛没料到她会突然睁眼,他以为她会听完这首曲子,不禁放下手里的龙眼擦擦手,想了好一会,开口:“你练字了,字写的有进步。” “谢谢啊。” 明西洛听出他的不耐烦,静静的坐着,没有再碰桌上的龙眼,窗外传来熟悉的曲调,他才发现他没有坐下来与项心慈好好听过一首曲子。 唯几的几次都是他远远地看着她,她在与别人……明西洛立即不想,脸上冷肃平静。 项心慈仰头看看飞仙穿云的屋顶,他想说什么,自己的远房亲戚? “《盛夏兵伐》很老的一首曲子。” 项心慈将白眼收回来:“嗯,弹的人弹出了新意,便是老也听得下去。” 弹的人?明西洛突然没有接她的话,他听出这是谁弹的,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话中有话,星垂是有点想——她岔开话题:“我那天是无意中发现了她,所以派人跟了一下,如今已经把人叫回来。” 果然是这件事,猜到了?猜到了就猜到了吧,忠心也收到了,这么一个问题吞吞吐吐干什么,还剥自己那么多鲜果。 明西洛看着他的神色觉得自己可能踩了一个雷,她定然不愿意跟人说这件事情,毕竟……是很……她生母还是那种身份,她可能心存芥蒂,他不该提:“对不起,我只是——” 项心慈语气平静,给了他答案,语气温柔:“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也不用救济,就当没有这个人就好。”这都能想到,脑子怎么长的 明西洛疑惑了一瞬,看她一眼,见她目光坦荡,神色温柔,不禁苦笑。 390三更 “你笑什么,一天天莫名其妙的?” 明西洛笑自己多此一举、以己度人,他怎么忘了项七小姐是谁,什么时候将世俗礼教放在过眼里,反而是自己想差了。 而且过于患得患失了、畏首畏尾,这样的自己再过不久,恐怕在她心里会失了魅力,他也越来越不熟悉自己。 明西洛眼底的犹豫慢慢的散去,他拿起桌上的帕子擦擦手上的痕迹,再抬头对上他时,眉宇冷静、从容自然,他还是他,远超七小姐儿女小情之上的他:“项侯爷跟我提了我的婚事。” 项心慈从他突变的气质中,刹那回神,什么:“?” 明西洛看着她。 项心慈也看着他? 明西洛眼中的温度越来越冷。 因为冷,项心慈不看了,她没事看别人瞪她干什么。 明西洛却毫不相让,掷地有声,带着咄咄逼人的攻击力:“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侯爷?” 项心慈慢慢地将实现转回来,跟他讲道理:“我都要成婚了,你希望我说什么。” 明西洛一时间没有回话。 两个人都静静的没有说话。 项心慈自然知道他现在炙手可热的程度,项逐元都想将项心艾嫁给他,更何况是别人家,可以说只要明西洛点头,什么人家的女儿娶不到,就是柳雪飞都得披上红盖头嫁了! 说起柳雪飞,项心慈讽刺一笑,这两人可不是一拍即合,郎才女貌,后来在朝廷上一唱一和的,默契的不得了,他赏识她的才华,她钦佩他的为人,两人登对的让多少人意难平啊,干脆成婚去好了。 团团圆圆、美满祥和,省的兜兜转转。 明西洛皱眉:“你后悔过。” 项心慈懒得理他:“闲了就用那些皮洗洗脸。” 明西洛手轻轻一推,轮椅退出桌子,像她的方向走去。 项心慈看着他。 明西洛眼睛从容的看着她:“我也一样,而且我为什么要成婚,我已经有女人了不是吗……” 项心慈提醒:“你还是用皮洗脸吧,醒的快。” 明西洛目光如旧,看进她一双秋光盈盈的眼睛里:“我说的对不对。” “明西洛你要是这样的话,就别怪我欺负病人了。” “你想怎么样,打我?还是让狄路过来打我?你就确定他打的过我。”明西洛目光嘲讽的看着她。 项心慈竟然发现他看着冷着脸略带嘲讽的看人时很好看,还有点孩子气的小骄傲,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表情这么可爱?以前就觉得他这样不识好歹、咄咄逼人,他是老几。 项心慈自认自己长了一辈,见惯了世间男色、分分合合,没必要在别人一腔热情时破冷水,慢慢他自己就冷了。 项心慈没什么美感的滚过去,做起来,抱抱轮椅里的他:“你看看你,腿脚还不方便,说这些做什么。” 明西洛满心的不痛快,被安慰到了一些。 “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也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当然是你的人了,你也是我的人不是吗。” 明西洛不想听她说这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莫国公府看到过,总觉得她说的没有诚意,可是听了又不觉得不愿意听,他不止一次因为这个,要自我分列。 “那我等你,无怨无悔。” “……”这,没有必要。 明西洛拉下她的胳膊,看着她,你犹豫什么? 项心慈叹口气,握住他的手,只是没他那么严肃,声音诚恳温柔:“即便你成婚,我对你说的话依然凑效。” 明西洛毫不客气的冷笑。 项心慈被他笑的也冷下脸:他要娶谁是他的自由。 明西洛见他冷脸,神色立即缓和下来,他不是要嘲讽她,是,他是忍不住嘲讽她,那也是她说的问题可笑,到时候别人看他,就是他曾经看容度的心情。 明西洛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说那些,你答应过我,所以你不能反悔。” 现在就想反悔,项心慈松开握着他的手,看向了曲声传来的窗外,又慢慢的转过头,重新虚握住他的手:“子恒……”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 “你爱我什么?” 明西洛看了她一会:“确实挺不值得人爱的。” 项心慈刚要反—— 明西洛突然将她拽入怀里吻上她。 “唔——”项心慈挣扎了两下,甩了他半边头几巴掌,双手才环住他的颈项。 明西洛热切的加深着这个吻:“我喜欢你……不想没有你……尽管你对我混账。” 明西洛扯开她的衣服。 项心慈瞬间激烈的挣扎! 明西洛单手轻易的将她按在榻上,让她像个被刮了麟的鱼,除了苟延残喘、任人鱼肉什么也做不了! 项心慈恶狠狠的盯着他。 明西洛同样冷酷无情的盯着她,眼里布满红丝:“你听着,别以为我对你一让再让,我就不能把你怎样!你骗我就好好骗我,但凡我能给你的绝对不会少一分,但记住了,好好骗!别高兴了扔根骨头,不高兴了心不在焉的应付!” 明西洛说完放开她。 项心慈起身,一巴掌甩他脸上,第二下扬起,却没有落下:“出去。” 明西洛垂下头,眼底的情绪散了些,却没动。 房间里除了窗外急缓相交的曲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心慈……” “……” 391一更 明西洛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又后悔了,她没有自己那么喜欢她,又不是一天两天的,其它的手段又不是不能留住她,梁公旭不就是仗着可怜、活不久,自己何尝不可以……何必…… 明西洛伸出手想替她揉揉刚才的痕迹。 项心慈冷淡的盯着他,像在看一个傻子。 明西洛又默默收回手,有些自嘲,他怎么能和梁公旭比可怜,梁公旭是碧玺是和田,是太子,高高在上,即便不那么喜欢,有些瑕疵,也掩盖不了他其它价值,他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一介草民,不往上走就会别人落在后面,踩一脚都不会有人捡起来的物件。 明西洛恢复过来,重新不退让的看着她,骤然一愣,怒气冲冲的她更加好看,狼狈的样子,就像雪葬的海棠,美的让人恨不得再浇一桶雪,问她屈不屈服! 呵,有些人真是天生占据优势,梁公旭如此,她也如此,出身好,长的好,轻易可以拿走他们梦寐以求的,甚至自尊都可以轻易踩在脚下。 可偏偏踩他的人是个小姑娘,美丽又骄傲难缠的小姑娘,她还是自己的人。 就是任性一点,胡闹了些,不是也回头看他了吗,他怎么能欺负她,就算她能到别人轻易想得到自己不停努力才追赶上的东西,也是应该的:“对不起。”语气温柔,神色却带着唯一能坚持的孤傲的平静。 项心慈想让他少假惺惺,脸上的不高兴都要溢出来了,装什么圣父,但看着他脸上清晰的巴掌印,和他没有把自己怎么样的事实,挥挥手:“行了,出去吧。” “……” “还不走!” 明西洛撇开头,刚才的教训没受过是不是!他的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凌厉的血气,像要随时教他怎么做人! 项心慈尽数收入眼底,心底一惊。 明西洛又慢慢的沉寂下去,眼底的怨恨、愤怒、想同归于尽的疯狂被冷静、克制占据。她能让他做到这样还没有生气已经是在安抚自己。 项心慈看着他,直到他恢复平日的温和。 明西洛整理下身上的衣服:“我说的话你记住了,我说会等就会等,你和太子成婚后,也少中间做媒。” 项心慈没有说话。 明西洛忧郁的看她一眼,见她垂着头若有所思,墨黑的头发垂下头,像绸缎一下,想到它的触犯,忍不住抬起头,声音温柔如水,小心翼翼:“你难受……” 项心慈瞬间瞪过去。 明西洛顿时收回手,看了她一会儿,在她的瞪视下收回怜爱的手,眼神慢慢的被冷淡填满,冷傲的转身,默默走了。 门关上的一刻。 项心慈脸色难看,哐当!将距离她最近的果盘砸了出去,铜制的盘子在地上旋转着发出很大的声响!反了他了!他当自己是谁,没了他就不行了!他现在就走!看看梁国离开他是不是照样转! 他瞪谁!他那双眼睛看谁!想发疯滚出去发疯!爱找谁找谁去! 项心慈气乎乎随意把快掉衣服往身上一甩,长本事了吗! 秦姑姑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水果撒了一地,小姐狼狈不已,急忙上前帮忙。 狄路刚好看到这一幕,玉白的肩头白的像太阳烤白的死兽骨骼,散发让人安心的气息。 项心慈顿时瞪过去! 狄路移开目光,诧异自己刚才莫名的反应,拉回思绪,想到明西洛脸上的痕迹,两人动手了? 项心慈冷着脸坐在软榻上,任秦姑姑帮她整理着衣服:“自以为是!” 项心慈真气,所有违背她意愿的事她都恨不得弄死,更何况刚刚明西洛的态度,明显就在边缘反复试探自己,像是……像是后来站在高位像看跳梁小丑一样看着自己的明西洛!令人厌恶! 项心慈想到那些场景,雪白的手掌忍不住一点点握紧! 他以为他是什么玩意——换成任何一个人,敢反过来威胁她…… 但明西洛又不同,明西洛对他放狠话不是第一次,最极致时是像看死物一样看着自己,可也只是如此! 所以看就看!她还能被看死了!他只要把他该做的事情做好,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随便他怎么看自己,看死了又看活了都行! 更何况他刚刚只是…… 明西洛确实很多次恨不得弄死自己,但那又如何,他更多的时候是不知道发狠给谁看!反正不影响自己位高权重,更何况自己最后也不是他弄死的。 也算——他弄死的,毕竟他折磨的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项心慈潜意识里,还是无法把他的威胁的威胁,见过了他最凶狠的样子,其他时候只能算色厉内荏:“你看看他那样!” 秦姑姑不说话,将她的衣襟归拢好。 “也就是我现在脾气好。”放在脾气不好的时候……“冤孽!” 秦姑姑细心的系着腰带。 狄路看着她坐在榻边,长发垂落,怒气腾腾的样子,仿佛突然之间懂了,明西洛为什么能让步成这样,小姐姐对他是不一样的吧,至少用了心。 用心吗…… 狄路心底闪过什么,但自己的思维模式让这种感觉稍纵即逝。 秦姑姑压根儿就没听,只是想到明大人脸上的痕迹,鲜明的五个巴掌印,特别明显:“就让明大人那么离开……” 项心慈立即瞪过去,一双眼睛喷着火:“不好看吗!” 秦姑姑看着小姐的样子,瞬间垂下头为小姐整理裙子,就不该问。 “明大人,明大人。”星垂远远的追出来,挡在他身侧,一袭水绿色的束腰长裙,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如初春枝头的青杏,俏皮又惹人喜爱,她羞涩的在他身前垂下头,声音紧张:“大人,上次的事还没有谢……” 明西洛突然抬头,神色冷淡:“我现在有些不方便,能让一让吗。” 星垂闻言立即抬头,随即嘴角颤抖言的看向他。 星垂看见她脸上清晰的痕迹,整个人愣了一下吗,下意识的低头后退快速让开一条路,惊恐不已,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明西洛看也没看她,示意延古离开,但脸上的痕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亮着,直接去了旧王府处理公务,没有一点儿遮掩的意思。 …… 东宫内。 梁公旭一袭轻便的华贵长衫,抱着蜗牛,静静的坐在瘦骨椅上,亲自盯着他们挪动的东西。 以后这里是要给自己和心慈一起住的,声音懒洋洋的,透着不修饰的残忍:“打了就打了,明西洛都没有喊冤,一群人倒是替他委屈上了。” 寿康公公陪着着笑:“可不是吗。”看到的人都以为是太子打的。没眼力劲儿的人更看到这点东西,以为抓住了什么机会,已经开始变着发的拉拢明大人,反而让人笑话:“这些人如此急不可耐等不得大雅之堂,哪能与太子相提并论。” “笨手笨脚的,那是你能碰的!碰坏了你有几个脑袋赔!给我打!” 皮鞭抽到肉里的声音响起,却没有一丝尖叫声,周围忙碌的人都小心起来。 寿康公公见怪不怪,没什么反应,想问皇后娘娘的人处不处理一下,如今打小报告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梁公旭看着已见气派的婚房,开心的问寿康:“怎么样,觉得还缺什么。” 寿康公公想着正事,答的依旧飞快:“殿下要不要问问太子妃的意见,毕竟太子妃和殿下住的地方?” 梁公旭眼睛一亮:“对。” 寿康趁机开口:“皇后娘娘那边……” “备车。” 寿康急忙跟上:“那明大人那边……” “他问你了吗,他自己都不介意顶着那张脸招摇过市,你管他干什么。”只要不是对付心慈,他愿意露给谁看露给谁看。 “对,对,太子说的对。” …… 项章下了衙,特意去找了玄简:“你一会先被回去,去看看明西洛。” 392二更 项逐元疑惑:“有事?” 项章叹口气,看看周围陆陆续续下衙的人,压低声音:“在太子那受了委屈,你去安慰她两句,在太子手下做事,难免的,别让他有情绪。” 项逐元觉得这话没有必要,明西洛是谁,这点事算什么,如果这都想不开,他也不会走到现在:“爹,多此一举了。”明西洛与太子的关系,未必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就是一个态度。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与太子唱双簧也好,还是太子一时气不过打了他也好,都是项家对明西洛的态度。 “孩儿知道了。” 项章叹口气,这明西洛不知道怎么想的,避都不知道避一下,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让人看见,盛都难道就要变一变了? …… 落日从红火的白云尽头钻进去,橘黄的余辉照耀着院子里昂首阔步的大公鸡。 喜阳的花盆调转了方向,书房的下人们,有条不紊的忙着手边的事。 小童撅着屁股凑在门间向外看着,突然惊喜的小声道:“世子爷回来了,世子回来了。” 项心慈提着裙子快说躲在门后。 院子里的下人无奈的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慈爱的笑,继续忙碌着。 门吱呀一声开了。 项心慈突然跳上项逐元的背,双手缠住他的脖子,修长的双腿缠在他腰上:“抓住你了!”少女活泼的声音萦绕在他耳边。 项逐元便觉得一股幽香的气息和柔软的感觉一起扑了过来,瞬间与西垂的暖光融合在一起,让人心旷神怡,嘴角忍不住上扬:“是,抓住了。” 项逐元背好她,配合的往前走。 项心慈将头靠在他背上,发丝顺着他肩背滑下:“怎么回来这么晚?我都等你好久了” 项逐元轻声道:“有点事,去明西洛那里坐了一会儿。” 又是他,项心慈没兴趣:“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 郑管家端着点从深井里打上的水过来。 项逐元背着她洗了洗手:“但凡你喜欢吃的,哪样不是你口中我喜欢的。” 项心慈立即把自己裙子递过去,给他擦:“难道不是。 郑管家笑了笑递上毛巾。 项逐元拍开她的裙子,结果管家手里的毛:“是。” 项心慈笑了。 项逐元觉得有些事还是要跟她说,将毛巾放下,上了台阶,太子身边的人物关系也要跟她捋一下,免得她胡乱得罪人:“我刚才提明西洛的时候,你是不是冷笑了?” “没有,我笑他做什么,闲的我?” “你呀,别眼里看不进人,明西洛是太子在身边的人,太子身边有两个人最为主要的人,一个是御林军统领卢虎,一个就是明西洛。” “我以为你说皇后。” “你只要在东宫时乖乖的,皇后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皇后也是一个危险的人,好在这个人从不走出坤宁殿:“以后除了卢虎,你见的最多的人就是明西洛,他是我爹的门生,我走回会叮嘱他多照看,你听着切勿跟的人云亦云,觉得他可有可无,更不要看不起他,最好在太子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时,你能帮他就帮他。” “你喜欢他?” 项逐元无奈,这有什么关系:“他在我的手下做了很多年,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你也可以找他帮忙。” “知道了,知道了。” “不要不耐烦,这是很重要的事。” “嗯。” 项逐元若有所思:“你明天约了太子?” “刚才也见过。” 项逐元在想另一件事,想了想开口:“如果可以,你问一下太子,为什么打了明西洛,寓意何在,旁敲侧击的问知道吗。”他没有从明西洛那里掏出任何信息,太子和明西洛这一波配合是要引谁出动? 项心慈诧异:“梁公旭打他了?” 项逐元将事情说了一遍。 项心慈恍然,奇怪的看着大哥。 “怎么了?”天天小脑子瓜不知道在想什么。 项心慈指指自己:“我……”突然有点小心虚:“打的。” 项逐元骤然看向她!不可置信! 项心慈肯定的点点头。 项逐元满眼震惊:“他顶着那巴掌在王府坐了一天!?” “所以他故意针对我,明明是他进了我听戏的雅间寻衅滋事,我还不能反击了!” “你——他也是顶着你打他的巴掌还在王府坐了一天。” “可不是,他太过分了,分明就是诋毁我名声,这个人是不是一点不念大伯的情面!” 项逐元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差点就信了,至于明西洛寻衅滋事绝无可能,只能是自家妹妹无理取闹在先。 可明西洛这样做寓意何在?趁势而为?总不能是故意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而今天的情况下,太子也是配合的,那么他们这次舞剑的目标就多了:“你没事招惹他做什么。” “呵。” “不许这个态度。” “呵呵。” 项逐元无奈:“你也是,脾气上什么也不顾,我不是让你隐忍,也不是让你受委屈,就是有时候审时度势一点。”项逐元将她放下来。 “知道了。” “一会我替你去道个歉。” “不用吧——”是他先动手的。 项逐元看着她。 项心慈收回不耐烦的目光:“随便——” “乖。”突然想到一件事,开口道:“我在你大婚前就要走了,我希望身边能帮你的人多一点。” 项心慈骤然抬头看向他,本来闲散的、不耐烦的眼睛瞬间看向他,后面他说了什么完全没有在意:“不等我大婚以后。” 393三更 项逐元笑笑,神色温和地拂过她的发梢:“没有办法,军务紧急,时间往前调了。”不想看她大婚。 项心慈声音突然拔高:“九王爷还能打败仗!” 项逐元手扶着她的头,看着她逐渐生气的声色,依旧温柔:“没有的事,多一个人多一份助力,你不懂。” 项心慈骤然打开他的手。 项逐元也不生气,目光温柔地看过去,手又放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撩正她的头发。 项心慈看着他,她有点生气,好像又没有,现在项逐元神情温和、放松的,即便离开也不见悲伤,仿佛前路已定,他有很多路要走的坚决。 这也是她很久没见过的,主动的、温暖的、带笑的项逐元。 上辈子的他总是很颓丧,好像有忙不完的事情,却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他总是很紧绷,无时不刻不再逼迫他自己一样,她却不知道他距离的前路。 他也很少有高兴的时候,自己来了,他见的次数的也不多,但不来了,他又总是叫,他自己多数的时候也总是带压抑感,让她惊恐又想靠近。 现在,至少现在,能看到出来,他很满意他的生活,项心慈几乎下意识开口:“我不要你去。” 项逐元加重了些手上的力道,揉着她的头,笑的不行:“孩子气。” 项心慈撒着娇,伸手抱住他,头不依不饶的拱着他胸口,其实你能高兴也很好,以你的方式——满意着:“我就不让你走。” “我还没换衣服。” “我不要。” “让人看见笑话,我把善奇留下。” “我不要,你带走。” “这是同意我走了?” “项逐元!” 项逐元握住她打来的手,这孩子一不如意就动手的毛病,以前觉得没什么,现在看——哎:“不能这么打太子,万一推到了——” “哥!!” “好,不说,不说。”说正事:“狄路个人能力没有问题,你平时记得把他带在身边,我走后,就不让他回去了,全天守在你身边,再有善奇跟着。你也有个说话的人,遇事的时候多问问他,别冲动行事。” “你不走不是就没事了!” 他要走。 项心慈忍者鼻音:“有事我会给你写信的……” 项逐元抱着她笑了:“好,给我写信。” …… 明西洛看着善史送来的礼单,和项逐元的亲笔信,看完后,慢慢的收了起来。 心慈告诉他的? 即便是心慈也不会主动提这个问题,那是项逐元问的?下衙的时候项逐元还认为是太子打的,不可能突然问项心慈。 那……就是项逐元没有从自己这里问出什么,找了心慈,让心慈问太子,心慈告诉了他实情? 或者心慈听到了项逐元讨论这件实情? 后者的希望不大,只能是前者? 明西洛若有所思,项家……或者说项逐元想做什么?太子娶项七小姐是个人行为,与令国公府没什么关系。 项逐元却假公济私的用项七小姐,令国公府对大梁有企图?有什么企图? 而且,项心慈为什么直接对项逐元说了事实?信任?信任…… 明西洛想起很久以前在日益堂书房外看到的小小身影,那是一次意外遇见,还是这两人认识? 五房和大房的兄妹情,在令国公府那样的大家族,说认识与不认识更合适,项世子自己的弟弟妹妹就有很多,跟不要说庶出的,与堂兄妹有个分想火情就可以了,更何况是从不出院的七小姐。 但心慈告诉了他?出于以后嫁给太子考虑?还是她联合项家在做什么?为了彼此信任,出卖了他。 好在她还知道厉害,出卖的不多。 明西洛脑海中闪过无数种想法、可能、构想、未来,表面上只是淡淡的将礼单收起来,没有对她做出此事有任何评定。 明西洛刚转身便看到多雨在收衣服:“你干什么。” “收衣服的人来了。” 明西洛点点头,起身出去走走,便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一件干净带少量补丁的粗不衣,梳着一条长长的鞭子,个子不高,长相粗糙,年龄不大,十三四岁的样子,畏手畏脚的样子,乍然见到生人有些发怯,骤然退到了影墙后,非常符合她的身份。 可明西洛却骤然停下脚步,吓的险些没有被不高的门槛绊倒!七小姐‘远方亲戚’身边的女孩? 多雨提着包好的衣服出来! 明西洛骤然抓住包袱,带着多雨整个人向后踉跄一步,明西洛声音急切:“为什么换人了?”以前收衣服的人!而且这个小姑娘收的衣服,谁洗!七小姐的‘远房亲戚’! 明西洛觉得整个人都不好!哪里都不舒坦,这种事几天了!七小姐的亲娘帮他—— 项心慈知道吗!她要是知道了…… 明西洛觉得今天一巴掌都是轻了。 多雨一脸茫然:“换人了吗,都是浣洗坊的人。” ‘远房亲戚’在浣洗坊帮工?虽然仅仅一天功夫,查到的不多,但一点简单的消息他还是看了一眼,远方来投亲,只会种地,身无旁物的老太太,找个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活计很正常! 可她洗到自己身上!而且他保证,这条街没有分在她和她孙女手上,她老人家也会想办法让对方生病、有事,截过这一单活,从蛛丝马迹里看一些女人们凭空猜想的东西! 明西洛突然如芒在背,尤其想到对方真实身份,脸险些青了! ------题外话------ 求月票,昨天月底忘了,汗。想起来时晚上六点了,就补了一句求月票。哈哈。 394一更 多雨犹豫的看眼老爷手里的包袱,老爷拿这个干什么?人还等着呢?伸手就要接过来。 明西洛转手扔回去:“你自己洗。” 多雨懵了!他怎么洗?老爷的官袍里面是参了丝的,他用脸洗吗?洗坏怎么办? 明西洛也想到了,神色尽量平静,不让人看出什么,回去乱说:“买个袍婆子回来,以后不要送出去洗了。”明西洛说完,刚打算转身进去,突然担心他买到不该买的婆子,开口:“我要亲自过目。” 多雨不明所以,老爷嫌人多才一直没有添:“是,那今天的衣服……” “今天就去找到合适的婆子。” “是。” …… 芬娘看眼走到自己这里,手里空空如也的孙女。 红芝有些害怕,抓着奶奶的手:“奶奶,怎么办,他们家不用咱们了,老板会不会生气,觉的是我没有做好?” “别怕,好好说,怎么不用了?” “他们家说要自己请浣洗的人以后都不用咱们了。” 芬娘松口气:“没事。”他那样的人家一直没有浣洗的人才奇怪:“你照实和管事的说就行。” “可……” “怎么了?” 红芝犹豫了一下,看眼周围,小声在奶奶耳边道:“那个人家,好像是突然看到我后,才不让咱们洗衣服的。” 芬娘干练的神色顿了一下,瞬间有一些紧张:“怎么说。” 红芝将事情说了一遍:“奶奶……奶奶管事的会不会辞退我们。”家里没有多少银子了,而且的确是小厮已经去拿衣服了,那看起来像老爷的人出来看到她就不洗了。 芬娘没理会孙女的担心,心突突跳着,为什么看到红芝就不行了。 她们刚到梁都没多久,根本没有认识的人?芬娘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在红芝身上,上下打量她一眼,有什么问题? 没有任何问题,就是街头巷尾还跑着的小姑娘,浣洗坊这样的丫头很多,她不算好看也没丑陋到让贵人看到她就不想让她干活的地步。 所以,为什么看到她就不洗了。 芬娘觉得自己的手都开始抖了,可这件事明明没有任何人知道,小秦那里……小秦那里也没有问题才对…… “奶奶,你怎么了?” 芬娘让自己冷静:“没事,去忙吧,照实说,也许是他们家小童忘了。”说着尽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坐会位置上,继续手里的熨烫,她现在不能躲,更不能慌,否则岂不是告诉别人她有问题? 红芝觉得奶奶的对,何况她确实什么都没有说。 芬娘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小秦说漏嘴了?还是让项七看出来什么?这里久留之地,要尽快离开。 …… “项五爷,这副画是我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他现在后悔了我就要给他,没有这样的道理。” “项五爷,求您为我做主啊,这副画是我的,我不同意卖,是他趁我不在家使出下作手段,欺骗我娘低价卖给你,我没有举报他骗人,只是拿着他的银子要回我的话,有什么不对。” 项承看眼这幅画,不是名家大作,只是一副用色画法都很新奇的画作,以他官位,处理市井间秀才、童生遇到的纠纷,也只是如此:“张秀才,这幅画你用了多少两银子买的。” 张秀才听听胸膛:“十两,绝对不是他说的还说的诈骗,我是按市场价给的!放在外面卖,这幅画也挺多这个价!” 项承又看了一眼画,确实。 影墙后,芬娘将添加了丝的绸衣,交给这家烧火做饭的婆子。 婆子仔细的擦了手,打开,认认真真的检查着。 芬娘便听到里面熟悉的声音,和他说话从来不急不缓的语调,乍然在这里遇到,芬娘垂着头,赔着笑听着这家的婆子挑衣错处。 项承按照既定的程序,看着买画的人:“吕童生说,你谎称他在外受伤急需银两可有此事?” “项五爷,我的确是听说了呀。” 项承神色如旧:“听谁说的?” “哎呦,那天喝了点酒,不记得了。” 芬娘接过对方讨价还价后,给的铜钱,嘱咐对方下次有这样的活计,还找她们,她们的手艺是最好的。 对方婆子也没有得理不饶人,这半阙城,价格公道,丝绸又洗的好就是浣洗坊,下次定时要去的,不能压狠的。说着也算客气的将人送出去。 芬娘顺着街道慢慢的走着,想到刚才听来的对话,心中感慨,他当初多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人,谈起他的抱负,也曾让自己这种看惯了起起伏伏的人为那份纯粹,心生动摇。 如今却只是…… 哎,造化弄人,如果他当初…… 刚才的人家门再次打开,门内的人恭恭敬敬的将项五爷送出来。 项承无意于任何一方多谈,他只是公事公办,既然记不得了,自然会有衙门的人介入,通过张秀才的交友和经常出入的地方,家里人的口供分析他可能去了哪里喝酒,他喝醉到记不清人的次数,来分析他那天跟谁喝了酒,而那个朋友又同时知道两个人认识的人。 张秀才苦着脸,为这点小事就要经公,他现在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不追出来更待何时,让人知道了,他脸都丢尽了。 芬娘加快了脚步。 项承直接告辞。 张秀才追了几步愣是没追上,难道让他把画还回去!气死他了,姓吕的怎么就找了项五爷处理此事! 395二更 项五爷也是,怎么还没调走,万一在他们这里监工,要多不便就多不便,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他就是想贿赂对方都没有能力,更何况对方的嫡女要嫁太子了。 张秀才跺跺脚!算他倒霉,过会他就把画送回去,再跟项五爷道个歉! 芬娘速度没敢过快,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还能跑起来吗?而且也没有必要。 在对方越来越靠近时,芬娘退到了角落,与所有下层的子民看到官老爷一样,小心谨慎的靠着墙让对方先走。 项承带着小厮走过,目光一瞬没有扫向街旁的老太太。 芬娘等人走出去很远,才慢慢的往前走,神色感慨,却不否认,除了乍然听到他的声音有些不习惯,如今什么情绪都没有。 她和他本就没有可能,短暂的心动也留在了安段岁月,十几年的分割,如果不是女儿,她都要忘了有这个人。 “奶奶。”红芝牵住奶奶的手。 芬娘慈爱的笑了,过去的一场梦而已:“走回家。” …… 令国公府除了分类七小姐嫁妆的忙碌,各处都有些压抑。 即便为七小姐忙碌的人,也脸上尽量不露笑容,世子爷即将远行,府里从太姥爷到小姐们,那个不是心中担忧。 项心慈察觉到了,令国公府,会因为女子嫁人而锦上添花,但内里始终是围着一个人转的,那个人才是能让这座庞大、悠久的院落,真正喜怒哀乐的关键。 项心慈把玩着手里的花,神色平静,她曾经怨恨的是这个事情吗? 如今……怎么看着也就那样了。 …… 此时,日益院内,项心锦看着绯绯等人,将玄简的东西都归拢起来,叹口气,走了也好。该成婚的人成婚了,出去看看的人回来后心境也许也不一样了。 项心锦起身,转头,急忙上前:“娘,你怎么过来?” 项大夫人眉宇间似乎还是少女的烦忧:“明天就要走了,也不在家里多呆一会儿,我这心啊……” 项心锦扶着娘坐下:“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该做的不做。”成了婚多好:“如今他真要走了,我这里心里……” “娘别这样,玄简都多大了,能在外照顾好自己,让人看见了,还不以为玄简还是个孩子呢,再说,莫国公福的折文也在外面,莫夫人也没有像您一样,多思多虑,孩子们大了,也该出去走走。” “你以为你莫婶不担心,她还不是一天三封信的写,都写给他们这群白眼狼,不定什么时候才给一份回信。” “娘——”项心锦又想起隔壁书房里,开在更道上的那扇小门。还了走了好。 “这孩子,从小就性子就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今那西北刀枪无眼的……还没娶个知心的人回来……” “……” …… 夕阳落下,繁花似锦的院落里蒙上一层黄昏的薄雾。 柳雪飞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色:他要走了,是明天吧。他在和谁告别? 柳雪飞眼里闪现一抹冷色,其实离开如今风起云涌的梁都去西北,何尝不是一个去处,项家也不至于完全被别人卷入纷争里,真是好算计,能左右他退婚的人,真该得意高兴,毕竟她没有选错人。 柳雪飞随即自嘲,任她在这里想着这些有什么用,直到他走,他也没有看她一眼,恐怕都不记得有自己了吧。 也是,好不容易摆脱了,他怎么会再给他自己添那份麻烦。 柳雪飞想不透!她怨!她一点不想大度!这是为什么,自己哪一点做的让他觉得自己小肚鸡肠容不下别人!还是自己哪一点没有做好让他厌倦了自己。 柳雪飞深吸一口气,又让自己极力克制,不要让自己像个纠缠不清的人!拿不起放不下,变成最厌恶的样子。 可真处在这个位置……柳雪飞眼里布上了水光,她仰起头,随后又忍不住弯下腰手紧紧地拽着胸口,真难受,疼得她压抑憎恨,就是像自己厌恶的样子,她甚至想闹上门去,让他给个说法,让那个可能骄傲自满的人付出代价。 可最终,只有哭声不自觉的溢出来。 雁回刚要进去,听到声音抬脚迈入的脚步收了回来,隐忍地扭过头,眼中泪光点点。 …… 莫国公府内,莫夫人感慨着:“项家的小子也要走了,弟妹不定怎么伤心。” “……” 莫夫人放下手里的里衣:“你说说他们两个,这都是……” “……” “说起来,雪飞那么好的孩子……” 莫国公放下书,皱眉:“别说这个。”自家孩子的风言风语还没有听够。 莫夫人神色温柔:“我知道,就是忍不住觉得……你说……折文和雪飞……” “人都不在你身边,还操那份心了。” “我不记得谁记得,他回来都多大了,也不怕让人笑话,何况雪飞……”毕竟这么好的孩子,谁家娶到,都是下半生的福气。 …… 廊下的烛火被风吹的摇曳了一瞬。 项心慈垂着头坐在椅子上,用脚踢着木桶里的水:“哥,不用人给你送行的吗?” 项逐元将窗关起来:“除了家里人,没有跟外人说我明天走。” 项心慈依旧垂着头:“太子该亲自送你的。” 项逐元温和的笑笑,挽起袖子蹲下身:“又没有功绩送什么送。” “那你就这样悄悄的走了。” “回来的时候风光一点,不就好了。”项逐元用手指揉开她的脚,雪白的一团,软的像捏了棉花。 396三更 回来的时候风光?项心慈想到曾经,是风光,他和明西洛每一次不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哪里是挥挥手就是铁骑百万,滚滚而过的趟过去,现今的梁都根基,没有给任何人那样打仗的资本。 就是九王也是凭借的悍匪之气,出外抢夺时也是乱臣贼寇,才有现今的局面。 她的大哥,要在比上辈子更艰辛的内部环境下出征了……突然间,她也好像去,见见戈壁残垣、铁骑铮铮。 项心慈轻轻的用脚趾,踩了一下他手背,孩子气的笑着。 项逐元无奈,挠挠她脚心。 项心慈笑着缩了一下脚趾。 项逐元拍她一下,让她不要闹,慢慢的帮她洗着脚。 项心慈便低着头看着他头上的玉簪,福寿安康的款式,简约又华贵。 项逐元将他的脚放在腿上,拿毛巾帮她把脚包住,顺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帮她抹香膏:“你成婚那天,老三会送你出门。” “嗯。”项心慈轻轻嗯者。 项逐元的手掌散发着桃花的香气:“和太子生活——” “我知道,懂事一点。” 项逐元笑:“不要惹恼皇后。” “嗯。” 香膏均匀的抹在只有他巴掌打在脚上,像一颗粉嫩的珍珠会自己发着光,项逐元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送她出阁…… “哥,我想你今晚陪我看星星。” 这算什么要求:“好。” “看一整晚星星。” “嗯……” “哥。” “嗯?”项逐元帮她帮脚抱起来,这个小事多,还要让香膏再溶解一下。 项心慈看向他,目光如今晚的月色:“你是我最好的哥哥。” “自然。” …… 项逐元走的悄无生息。 在梁都还在为明西洛也会被太子动手,这个令人惋惜的话题奔走相告、议论纷纷时,项逐元走了,只带着四五亲信,轻车简装上路,连风萧萧兮的天气都没有。 项心慈静静的跟随家中女眷,与众人一起,将他送到门口。 他的视线甚至没有落在她身上,只在转身上马的时候扫过了她的方向。 项心慈心却十分平静,站在人群里,又隐没在人群里,无悲无喜。 项承等男人多送一程,会将项逐元送到关外。 令国公府门外很快安静。 他离开的——没有任何可渲染的地方。 项心慈很久以后想,或许这才是他仕途生涯的开始。 项大夫人和项心锦偷偷抹抹眼泪。 项心慈看见了,却发现自己哭不出来,生离死别她也送过,这时候,只愿他前路顺遂。 向老夫人狠狠瞪了项大夫人一眼,但到底没有说什么。确定孙子已经一去不复返。她老人家也似乎老了一些,刚才还挺直的脊背,弯下来,疲惫的带着众人回府。 …… 项心素哭的悲伤不已,她那个想要她命的哥哥,走了才好,谁要哭他,可,就是忍不住想哭:“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大哥对项七多好,可大哥,项七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项心素抽噎着。 项心锦也眼睛通红,但毕竟年长,考虑的更多,她搅着手里的莲子羹,神色温柔:“你还吃味了。” “我说错了吗,大哥走,最伤心的还不就是咱们,大哥对她那么好,她生病的时候大哥更是守在她身边,他成婚大哥给了她那么多添妆,她怎么就一点儿不替大哥担心。” “喝点儿果露降降火。” …… 关了门的凝六堂,一片安静,项老夫人比谁都担心,都害怕:“玄简不在,我的心,没着没落的。” 张嬷嬷忙安慰:“老夫人真想世子了,放宽心,老夫人就好好的等着世子给你挣个大将军回来。” “哎。” …… 项心慈的添妆一日日多了起来,府中担忧的气氛仿佛消散了一些,像被抽干生机的花木,如今在一点点的恢复。 但再多也是家中的姐妹们,项心慈机会能从中看到,她们极力说笑着试图回到大哥没走前那样自然的状态。 项心慈冷眼看着,她跟谁也不熟,除了那份为府里着想心意,送的东西与她庞大的嫁妆比不值一提。 三姐姐是唯一熟悉的人,但来了两次,就被拘束在她自己的院子了。 项心慈冷哼一声,没说什么。 善奇看着狄路。 狄路不看善奇。 秦姑姑看看两人,觉得……“善奇,你把库房里里的东西再整一遍。” “是。” “秦姑,你总让他干活做什么,世子也没把他当小厮用过。” 秦姑姑让小姐画画去。 …… 虞清菊险些气死过去:“整整六百万两,咱家哪来那么多银子!” 项二老爷也纳闷,整个人还有点懵。嫁妆留底的时候他都不相信自己抄了什么,很多东西项家都没有。 公中肯定添了,但公中在整体嫁妆的数字里,肯定一半都到不了,那剩下的部分怎么来的?全是太子给的? 项二夫人嫉妒的心里发疼,早知如此,她就让心艾……管太子会不会早死。 …… 婚期一天天拉近。 曹家那边的由项心敏带着战战兢兢的送上了一尊玉观音,过来给项心慈请安。 小小的项心敏一刻不敢放松,虽然知道外祖家希望通过外公的事,多和未来的太子妃接触,心里也感激对方把外公送了回来。 但项心敏还是及时止住了舅母客套的话语。察觉说的够多,更是主动拉着舅母告辞。 曹夫人心里急,她该谢的还没有谢呢? 别谢了,那是您能多谢的人。 项心慈盖上茶杯,看着空荡荡的椅子:“她是越来越有眼色。” 秦姑姑刚想说话,外面突然见了一个高昂的声音:“小七妹妹,你猜我给了你什么添妆。” 秦姑姑闭嘴,笑着迎出去:“三少爷。” 项心慈没动:“我能不要吗。” “哎,你说话小心一点,你要知道心中家里谁做主,是我。” “你这话敢当着大哥的面再说一遍?” “小样,我治不了大哥,我还治不了你。”说着就要挽袖子教她做人。 狄路骤然上前一步。 项逐言看他一眼,又有些眼馋:“诶诶,这小子你要了也没用暴珍天物,给了我吧。三哥我给你六个貌美如花的丫鬟。” “我觉得你在占我便宜。” “怎么会三哥的为人,你还不清楚。” “也是。要不你跟太子说说你把他要去。” 项逐言闻言摸摸鼻子,不提这个话题了:“你还没猜我给你带来什么呢。” “三颗心写的百篇策论?” “小七你饶了我吧,好不容易走了一个,你还提。来人,把小爷的东西抬上来。” 项逐言送上了一套锺鼓!“宫里的乐师多的是,这样你晨起练舞,就有配乐了,怎么样?” 项心慈看着送来的东西,笑了“谢谢三哥。” “小事。”项逐言看着秦妹妹温柔的侧脸,心有荣焉,他这个妹妹不容易,好不容易到了说亲的年纪还是嫁的太子,却还是性格温柔,天真恭顺,跟太子的事也是说嫁她就嫁了,根本不知道前路等待她的是什么:“以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哥说。” “以后考取功名也可以跟我说。”然后偷偷靠近三哥一点道:“我让太子给你批个超过大哥的状元。” 项逐言爽一笑:“好,我等着!” …… “我爹呢?” “回小姐,在小祠堂。” 项心慈站在院子的台阶上看向小祠堂的方向,除了一弯露出来的梁角什么也看不到。 …… 婚礼前一天,梁都停下所有正在行进中的公务,所有街道张灯结彩。曲艺坊、戏曲院通通有朝廷补贴。放在大门口演出。 太子明日大婚行进的路线,每个街道唱一出大戏与民同庆。 震天的锣鼓敲了起来。 各种曲艺杂耍走上街头。 从皇宫一路亮起的灯笼,一直蔓延到令国公府大门前。 宽敞平整的官道上亮如白昼,各式各样的宫灯比正月十五还要漂亮多变。 数不尽的花卉在灯光下灿烂绽放。 397一更 宵禁暂时解除。 无数小孩子不睡觉,跑上街头,够花灯玩。 妇人劝着笑着,一起走在街头,感受太子大婚这场超乎预期的热闹。 辅国公府内,柳雪飞批了单衣,站在阁楼上看着院墙外。 “小姐……” 柳雪飞静静的看着,蜿蜒无尽的灯光犹如一条流淌的长河,照亮了整个梁都,喧闹的歌舞,还没有落尽的喧嚣,渲染着世界上极致的权贵和即将到来的盛世大婚。 大婚?她以前从不期待一场盛到极致的婚礼,只要能和相爱的人相守在一起,婚礼的形式有什么重要。 现在想想自己多天真荒谬,还觉得自己通情达理、独树一帜,此刻听着外面的声音,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灯火,以及空中绽开的烟花。 婚礼如果这个样子,不敢嫁给谁,本身已经很美好了…… “小姐时辰不早了,该睡了。” 夜晚的热闹却才刚刚开始。 火树银花、铁打烟火。 芬娘也难得没有睡,走上了街头,感受着这份提前预热的热闹,脸上缓缓绽开一抹笑容 身边的女孩开心的跳着,嚷着前面的表演真好看,这是她见过的最热闹的一场婚礼。 芬娘却置若罔闻,只是默默地看着,听着耳边各式各样的欢闹声。 翌日,天还未亮,皇宫第一缕鼓声敲起、象征福寿安康的号角轰鸣万里,唤醒了昨天还未尽兴的人,唤醒了这片大地。 天未亮的令国公府外,早已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此时东宫的迎接队伍,已经整装待发。 东宫的官员微微诧异:“这么早?” “是啊?” “我们是不是也该准别起来?怎么没有人通知我们?”他们担任文文曲送福一环,在队伍最末位,但现在出发的话,他们也该列队了? 一件件乐器上车,乐曲团队形成一个方阵,东宫大门打开,车辆缓缓行驶而出,这支打头的队伍足足走了一刻钟的功夫才总第一支乐器,走到了最末一个人。 曲艺花车位列第二,舞曲翩然而起,江山花团锦簇。 象征五谷丰登的,黍麦稷梁的演绎是第三阵列。 紧跟其后的是,演绎山川的、石水飞鸿的奇山异石,江河山水,分别有不同人压阵,缓缓前行, 这支队伍会从东宫以缓慢的速度向项令国公府推进,估计最早临近傍晚才会到达令国公府门前。 早起的人们,早已在路口等着,对太子的迎亲队伍充满了期待。昨天已经那样热闹,今天肯定也能让人耳目一新,只是谁都没想到会这样早?不都是临近傍晚才出发? 皇家礼乐队缓缓向众人展现了冰山一角,高达百丈的鼓钟,十人演奏的乐器,新奇的异族乐器,见都没见过的新奇物件,引发了一阵阵惊叹。 后面的歌舞犹如彩云追月、仙女下凡、绸缎如天上的云彩、翻跃如水里的锦鲤,美人如烟,震惊非常。 “那就是黍,产与三河圣地。” “黍长那么大穗?” “你傻吗?没见小麦还做那么大支。” “哦,那是什么作物,我怎么没有见过,像开花一样?” “那是外来作物,种植与酷寒之地,是今年刚刚对边关新实施的地政品种,还没听说产量如何。” “你看看后面唱戏的,三大明家吧。” “他三个聚在一起……啧啧啧,这唱腔……” “后面,后面舞剑的更好看!” 队伍缓缓而出,东宫也的确没有让人失望,喧闹的场景,人山人海的局面,仿佛现在不是百废待兴的梁国,而是国富民强的时代。 东宫内,目送一支支方阵出行的人也感慨万千。 “太子这阵势,皇上娶皇后娘娘也没这样的局面。” 不说的人,对太子又有了一个新认识,这手笔——难怪能想杀谁就杀谁了。 寿康公公为太子扶着镜子,红珊瑚做成的镜框象征着红红火火的大喜日子:“太子觉得如何?” 梁公旭看着穿着轻便,却难掩尊贵的礼服,神色柔和,精神十足,可又十分不自信的看向寿康。 寿康公公立即将能想到的好话全堆上去,他们家太子当然是最好看的新郎官。 梁公旭不信他,转头看向旁边一身酱红色官袍的明西洛,他一会要跟着去迎亲,同去的还有六位,都是未婚男性。 明西洛看太子一眼,恭手点头:“太子龙凤之姿。”其实——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他的骨架撑不起这身衣服的颜色,显得他稍显单薄,自然了,这些刻薄的实话就不必说了。 寿康公公也觉得好,而且是真的好,将太子明丽苍白又凌厉的俊美衬托的淋漓尽致:“七小姐的眼光当然最好,这可是七小姐为殿下赶制十套礼服之一,每一套都让殿下是今天最好的人。” 明西洛微微垂下了头。 梁公旭心里十分受用,他也自然知道穿在身上好看,但还是想听别人夸一遍。 不过,梁公旭看寿康一眼。 寿康公公恍然大悟;“太子妃,太子妃娘娘眼光最好。” 梁公旭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寿康公公觉得自家主子笑起来真好看,而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殿下成婚,真好。 明西洛摆弄着手边成套的杯子,摆弄的认真。 大皇子从外面走进来,相比于从小便金尊玉贵的四弟,他看起来不起眼且平庸,如果不是皇家的富贵压着,很难在人堆里看到他。 大皇子客气的祝福了四弟,随后又和善的委婉的提起是不是太铺张了,外面都在议论了。 寿康顿时看大皇子一眼,又急忙垂下头,唯恐太子发怒,太子最见不得别人提意见,尤其还是他坚定的事情!大皇子偏偏这时候提,居心何在! 梁公旭笑了,神色郑重:“大哥,她这一生只成这一次亲,以后都没有机会了,当然要给她最好的、最盛大的、不可超越的仪式,这样她以后想起她的婚礼,都会想起今天,看到别人成婚,也会想到她出嫁的盛况,对她来说不是应该的补偿吗?” 寿康公公松口气,从没觉得自家太子这样争气过。 “大哥不要人云亦云,应该学会帮自家人说话,不要被下面的人牵着鼻子走,难怪父皇不喜欢你了,你太为他人考虑,他们还在背后说你好操控。” 大皇子气的—— 梁公旭目光清澈,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他心情好,免费送大哥几句至理名言,不用太感动。 寿康公公与有荣焉,他的小祖宗不杀人怼人的时候也是一把好手。 明西洛早已放下手里的茶杯,本觉得她成婚也没有什么的心,被太子话震颤了一瞬,如今再想外面来来往往的人、覆压千里的宫灯、万人的奏乐队、举城欢庆的局面,心里隐隐烦躁。 盛大的,唯一的,独属于她的,以后都难以忘怀的,每一个词他都如鲠在喉! 更让他无能为力的,还是太子说的对,这一生她只有这一场盛大的、名正言顺的、可告知天下的婚礼…… 而且不管以后她身边会有谁,此刻被人记住的只能是太子和令国公府七小姐。 “明大人!明——太子殿下,大皇子。”急忙向两位主子请安,又急忙喊明大人出来,外面有事要请示。 明西洛不动神色的恭手,告辞出去,压抑的心里猜因为外面开阔的环境好了一些,但又因为红色的刺目的颜色,心底骤然更加压抑。 什么无所谓!什么过程不重要!什么只看以后!其实这一刻一样让人头晕目眩!心底压抑。 “明大人,您快快去前面看看,宫门已经出了十几个队伍,下面是百位童男童女,管事的忘了是童男在前还是童女在前了?”急死人了,耽误了吉时,太子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明西洛丝毫不急。 来人却因为明大人这份镇定,也镇定下来,不愧是能做到太子近臣的人,果然压得住。 398二更 明西洛想说童女,因为既然有争执,定然是钦天监批了童女在前,否则约定俗成的一定是童男,所以明西洛缓缓开口:“童男。” “多谢明大人。”他也记得是童男,可单子不知道被他放哪了,嘿嘿,这件事当然不能说,急忙去派行队伍。 明西洛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如果一场婚礼出一点儿纰漏就代表不是天作之合、不受上天倦怠,那这点小错误引起的问题,实属应该。这本就不是什么值得祝福的事情。 “明大人,明大人!原来大人在这里,大人,所有人已经在天台那边准备好了,九九八十一道符纸已经挂好,但单子上写的是,放天灯和纸鸢均可,下官来问,是放天灯还是放纸鸢?”他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当时看这一句一扫而过,以为是天鸢,谁知道……如果让太子知道,他就完了? 明西洛直接开口“天灯,算是无束缚的祝福。” “多谢明大人,多谢明大人,明大人洪福齐天、福寿安……” “赶紧去忙吧。” “是,是。” 明西洛看着跑远的人,天灯……万一落在哪烧起来,不是更热闹。 “明大人,明大人——” 明西洛再次看向来人。 缓缓前行的队伍行进很慢,却不影响两旁人观赏的热情。 高呼的人群,被七彩多变的队伍惊住的人们;趁机在人群中穿梭叫卖的小贩、兜售瓜果的小童。都意识到这样华贵,热闹,不重样的庆典队伍,百年难得一见 “令国公府七小姐真有福气。” “太子也洪福齐天。” “令国公府七小姐是难得的美人。” “太子也是明君。” “天作之合。” 红芝拉着来晚的奶奶,努力往前挤:“奶奶、奶奶,您看今天更热闹。”红芝捂着耳朵,前面是震天的歌舞。 悠扬的曲调、喧天的歌舞,盛大如国宴的舞会。 是啊,她要出嫁了,以令国公府嫡出七小姐的身份,嫡出—— 这也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场景,她的女儿,在这一天,成婚了。 ……这一切不是自己给与的,而是项承,那个她曾经以为没担当,只是一时孩子气天真过头的男人,现在看来,他真是一个难得真性情的男人,没有他锲而不舍的坚持,就没有项心慈嫡出七小姐对方风光。 “奶奶,你看那是风车。好大呀!得有四层楼那么高?他是怎么推着走的?” “还有马!好多马!奶奶,你看好多马!它们也在表演呢!”激动的握着奶奶的胳膊,听说一匹马就要二十多两银子,每天还要吃好多银子,还要给它建住处,比养人都贵呢:“这么多马,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才能养活。” “又说傻话。”可不是傻话。 “看到了吗?笼子里那个是瑞兽,听说是番邦进贡的!” 红芝立即看过去。 芬娘不信这个,瑞兽不过是一种说法,而且人老了,也没有精力跟孩子往里面钻,碍于梁都现在治安很好,她便悄悄退了出去。 她成婚后,自己就要走了,只能送她到这了,自己的胆子也是多余的。 哎,即便不是多余的,她又能做什么,也只是交代几句废话罢了,还得靠她的父亲。 令国公府外的恭贺声不绝于耳。 无法拿到东宫邀请函的全部聚集到了这里,贺礼堆满了一个又一个院子。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七小姐一看就是龙凤之姿。” “可不是,人也温柔善良、端庄大方。” “有大家之派。” 好听话争先恐后的往外冒,唯恐自己说晚了被别人抢了先。 项老夫人听着,心里感慨万千,几个月前,还满城风雨嫌弃她家项七,现在……哎,别管小七好不好,这时候谁又敢说她一句不好。只要太子在,她就一直是好的。 待太子不在了,她也是皇家儿媳,嘲笑她就是辱没皇家,有小五在后面帮衬这,依然没有人说她的不是。 项老夫人突然觉得,不服项七的命好都不行:多说些,她爱听。 前院人更是多。 相国公听了外面的盛况,难得也笑了,太子虽然让人想起来便不觉明厉,大事上没有糊涂,他这样给小七做脸,就是将项七放在心上,同等地位上,他也满意。 有什么比孙女婿看中自家孙女,更令他做爷爷的高兴,以后恐怕也别人妄自揣测小七的身份了。 项章今天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因为所有的客人出奇的懂事、听话、守规矩。 项章看着只有祝福,不见阴阳怪气的同僚,连与他政见相左的穆济都难得没有话里带话。 项章不禁有种,老了老了也能狐假虎威的错觉:“哪里哪里,小辈们以后还仰仗诸位多关照。” 项二老爷急忙客气跟上:“太子妃还是个孩子,当不得大家如此称赞,喝酒,喝酒。” 葳蕤院内相对还好。 “小姐小姐外面可热闹了,队伍现在走出央中街,东宫那边儿竟然还没有出完呢!” “小姐小姐,您不能再吃了,妆会花的。” “小姐的胭脂呢。” “小姐说了一个时辰换一副镯子,镯子呢?” “小姐,你怎么又偷吃了。” 项心慈安安静静的唇齿轻启,洁白的牙齿,咔嚓咬碎一颗坚果,目光无辜又委屈,她早上就喝了一碗粥,头上的九尾凤冠虽然不沉,但戴久了也累啊,当然要多吃东西。 “鸡蛋呢?给小姐塞两颗。” 不要,不要,她不吃那个。 “小姐不要任性,你这么小口,小口的吃到什么时候,把坚果都扯下去。” 项心慈嘟着嘴,今天与其说是她的婚礼,不如说是被摆放在台上的珍惜物件,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梁公旭也是珍贵物件,也只能被人指挥着来来去去。而不能像以往一样看谁不顺眼都能吼两嗓子。 项心慈想想便笑了,今天所有的人都是为他们服务,她们要做的就是听话。让迈左脚不迈右脚、让你睁左眼不睁眼。 项心慈又偷偷吃了一颗核桃。 “小姐!” “七妹妹,七妹妹,你的头饰真好看。” “大姐,平安果握手里,不要放下来。” “大姐,好看。” “话都说不全,就知道好看了?” “大姐姐最好看。” “夸我也不给你当宰相。” 天色越来越晚,从令国公府延伸到太子殿的队伍,已经占满整整十条街,不重复、不断带,微丝不动,不必前行。 东宫属于太子的队伍,已经出发。 令国公府也准备好了迎驾。 婚,结两族繁荣永昌;婚,暮,白首一世相随。 399一更 太子的车驾在一片灯火中停在令国公府门口。 龙凤呈祥的盖头在祝词里缓缓的盖在项心慈头上,遮住了一张名言动人,红妆待嫁的绝色面庞。 出迎的人们,碍于太子的性情,一路从门口跪到葳蕤院大门,爱闹爱闹的小一辈也没人敢上去闹这位未来妹夫,先不说承担不承担的起太子的怒火,就是谁不小心碰太子一下,有个三长两短,令国公府是不是要满门陪葬。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呼声一路蔓延,随着太子的行进路线,一路从门口延伸至葳蕤院大门。 仅仅片刻功夫,刚才还喧闹不已的令国公府,此刻只有外面喧天的锣鼓声和一行人缓慢向前、以及礼乐司引导太子的浑厚喊声。 葳蕤院的下人也跪了下去。 “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明西洛跟在后面,一身酱红色朝服与周围的大红完全区分开来,他像走入米缸的酱虫,因为颜色鲜明,一眼便知,不是这里的主角。 更可悲的是,他竟然是因此,第一次踏入她的阁楼。 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沁香,仿佛深入这座建筑奔着,带着让人放松属于她的气息。 “殿下,里面请。” 红绸如火,房梁高悬,垂下来的纱幔如坠下的银河,二十四把高背椅组成的客厅摆件,全部披上了红纱,多宝高中令人目眩的珍奇摆设,都缀上了红点。 门边两盆一人多高的红珊瑚树,喜庆的融入今天的颜色,各种巧夺天工小玩意透漏着生活的气息。 明西洛突然觉得,这里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心灵抽离喧闹之外,敏感的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是……她住的地方? 太子继续前进。 明西洛看到了一个巴掌大的鎏金镂空刻雕香炉,神色微微晃了一下? 这座香炉?他好像在一本老旧的文献上见过,是前朝一个番邦小国战败后进贡的大批宝物里,不起眼的一个,五年前因为一次猎狩随意赏赐给了令国公府嫡长孙——项逐元。 秦姑姑笑着拉一下明大人,该您动了? 明西洛不动声色的掀开纱帘,仿佛没有任何停滞,思绪却在快速运转,鎏金镂空刻雕香炉?当时他记得…… 俊逸苍白的梁公旭牵起项心慈雪白的手。 明西洛脑中那根线还没有完全连起来,但他觉得很重要,他当时肯定听到了一句很重要的话? 是什么?明西洛不自觉的看向床幔处,急切的像抓住那缕几乎突然而出的想法,但触及床上的人时,思绪仿佛陡然被一身红衣扼住,眼睛里只有那抹新娘的红色。 红如晚霞,意义重大,成婚,仿佛他抬起来手,牵起了一身红衣的她…… 画面光怪陆离又稍纵即逝。 却掩不住仅仅一瞬,她好像凝成了一粒朱砂,轻轻滴在他心上,发出煎肉的香气,又研磨整合,最后发酵成痴,顺着五脏六腑涌入眉间,涌现而出,掌控了他的意识,侵入了思想。 项心慈的手同样握住梁公旭,两两相握,交付信任, 明西洛顷刻间觉得心肺都被人刺了一下!扎的他喘不过气来,眼里都是血流成河的红。 尤其仅在眼前的两抹,犹如摊开的血迹,刺目的、明晃晃的散发着渗人诡异的恐怖!仿佛下一刻就要张开嘴咬住他的喉咙,碾碎他的尊严。 锣鼓声更响了,唢呐吹了起来,震耳欲聋的号角犹如冲锋的杀阵,轻易震碎他微不足道的恍惚。 明西洛再次掀开纱帘,他的心思,就像现在的局面;就像他做的没有凑效的小动作,在这场大婚里,不值一提。 他所有的不敢,都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吗! 当项心慈路过明西洛身边时。 明西洛突然伸出手,拽住了她如凤凰般拖曳的裙摆,精准的握了一下她手背。 项心慈脸色—— 明西洛急速放开,脸上带着笑,仿佛什么都没做:“太子请。”普天同庆的样子没让人看出一点端倪。 项心慈再看都没向他的方向看一眼,抓着手里的红绸,跟紧太子的指引。 明西洛突然有种自取其辱的错觉! 明西洛走出很远,又突然回头,他刚才在想什么? ——起—— “恭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外面的看热闹的子民也跪了一片:“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礼乐声渐渐远去。 跪着人缓缓起身。 项承越过一张张笑脸看向空下来的葳蕤院,突然心里不是滋味。 “五老爷,五老爷,等你吃酒了。” “就来。” 东宫灯火亮如白昼,朱瓦红墙雍容气派。 如果葳蕤院的一切让人觉得精致大气,那么东宫就是皇家的恢宏景象,是江河湖泊与汪洋大海的区别。 东宫的热闹更加奢靡浮华,歌舞升平。 明西洛突然有种与自己格格不入不入的错觉,他天生不属于这里,却一次次闯进来。爬服在地上渴求一线生机。 皇后娘娘第一次走出坤宁殿,身体孱弱、脸色枯黄,不能不说让第一次见她的人颇为失望,以为这位独得皇上厚爱的元配会是怎样的天香国色,一件也不过如此。 她却浑然味觉,没有任何容色的她仿佛这场婚礼中,不足为到的一个人物,却依旧难言她的从容气度。 皇上一身龙袍气宇轩昂,坐在皇后身边,仿佛一棵苍松,底下长了一株小白菜,并不合适,却并列在一起。 ——跪—— 她这一生只成这一次亲,以后都没有机会了,当然要给她最好的、最盛大的、不可超越的仪式,这样她以后想起她的婚礼,都会想起今天,看到别人成婚,也会想到她出嫁的盛况…… 她这一生只成这一次亲,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二跪—— 明西洛站在一旁,看着人群中央的她,如果这是她一声仅有一次的婚礼,那就多看两眼,不能因为蒙蔽的双眼,忘了她嫁衣的样子。 太子说的没错,这可能是她最盛大的一场婚礼,却未必是她唯一的一次婚礼,她以后也一定会穿上嫁衣,或许没有这么繁琐的花纹,多变的样式,但一定是令她记忆犹新,充满期许的将来。 ——礼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送入洞房—— 梁公旭牵起她手边的红绳,手指轻轻一拽,项心慈默契的跟上他的脚步,可能因为梁公旭走的快回拽了一下,梁公旭立即放慢了脚步。 明西洛突然想出去,这里有种令他呼吸不过来的压抑,她也曾这样拽过他,在她哄他的时候,一个小动作,一个小安慰,好像独属于他,原来什么也不是! 觥筹交错、宾客满棚。 明西洛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东宫内。 唱百年好合的精装夫人,喜气洋洋的带着人慢慢离开。 烛光映衬的房间里,只剩相对而坐的两个新人。 梁公旭顿时有些紧张,少年如画,羞涩谦逊,美好的像待嫁的闺中女子,刚刚出土的美玉,等待被雕琢打磨。 他缓缓地抬起手,鼓起年少最真挚的勇气和美好梦想,掀开她头上的盖头,这是他的小心思,他想没人的时候,一个人收藏。 盖头慢慢的掀起来。 他还小,把这一刻说的多意义深刻,他觉得不现实。 他只知道,一张横跨了无数欢声笑语、苦难悲凉、世间沧桑的繁华,却带着纯美与欢笑、洒脱与自然、温柔与娴静的天真,出现在他面前。 难得的是,她还愿是孩子模样,眉宇如画,春水载舟。 “心慈……”如果他前半生是让母后更安心一点,那么此时开始,是不是就是让她在他身边多待一会,让他多看一眼。 400二更 项心慈适合明艳的颜色,人间富贵,少女声色,她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笑了,头上的钗寰微微晃动,落在她耳边、她肩上,珠光宝翠都不及她目光那个人最令人心动。 梁公旭瞬间羞红了脸颊,平日有很多话的少女,此刻想煮熟了的鸭子,像个含羞的少年一样,不知所措。 项心慈晃晃头上叮叮当当的饰品:“快点,把我把头上的钗子卸下来,累死我了,我的头都要被他压扁了。” 梁公旭急忙抬头,有些急:“怎么就扁了,圆着呢。” 项心慈笑了。 梁公旭也笑了,冲散了一些心底不为人道的小别扭。 夜还未深透,宾客已经散去。 明西洛喝了些酒,昏昏沉沉的回了东文街,瞬间躺在那张她躺过无数次的椅上,拉过她盖过的被子,不管不顾的蒙在头上,深深吸口气,将自己裹在其中:“懦夫——懦夫——” 多雨端着水站在一旁,闻着空气中的酒气,想将人叫醒先洗一洗,又不敢。 … 东宫红绿相交的大床上并排躺着两个人。 项心慈有点儿累了,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梁公旭睁着一双黑如墨的眼睛,躺在她旁边,有点儿紧张。 屋内的灯已经熄了大半,厚重的床帷放下来,隔绝出一片小小的天地。 梁公旭的手轻轻动了一下,向她的位置挨近了一些,似乎又有些犹豫,又泄气的停下,收回来,交握在胸前…… 可随后有些不甘心,他又想伸出手,可刚刚抬起一个指头,又无力的放下,他是个废物…… 项心慈闭着眼,长发散在红色的铺盖上,她虽然没有做什么,但看了一天来来往往的人、听了一天各种各样的声音,精神甚为疲倦,想睡。 声音越来越静。 梁公旭犹豫、焦灼、期待又害怕的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她有任何动作,本充满了无数想法的眼睛里,顿时被某种黑暗代替……他是看不起自己,还是嫌弃自己…… 或者,她就没期待过这一晚,因为他看起来是一个连走路都费劲的人。他还不如这里的太监,至少他们光明正大不当男! 自己呢!一个废物,却娶了她!她就是嫁给那个什么都不是的废物三五八都比嫁给自己强! 梁公旭的脸色慢慢难看、神色渐渐扭曲。 今天是他们的新婚之夜,是因为自己身体不好,还是她一开始就觉得嫁给自己也是独守空房,根本不用自己说什么就听贴的。往自己身边靠近了! 梁公旭突然觉得胸口压抑,手紧紧的攥着身下的绿色床单,好像要恰碎了出气! 项心慈感觉什么被拽了一下,努力睁开眼,转头看过去,就看到了一张扭曲的、惨白的脸,不用任何尖叫,便吓得瞬间一个机灵,精神过里啊。 梁公旭僵硬的脸硬生生对上她一张朦胧可爱的脸,想躲都没躲过去!顿时觉得自己更丢人了!自己刚才那样子一定很难看,还被她看了个正着!顿时整个人钻进被子里哪都不好了! 项心慈觉得还好的拉拉他的被子。 闷闷的,带着委屈从里边传出来:“走开!”他又丑人又坏,还没用! 项心慈又拽了一下。 “你走……”声音更小了,有气无力,几乎带了哭声,她如果走了,自己岂不是更没用,梁公旭有些想哭。 项心慈笑了,更有耐心了一点点地拨开他的被子,露出里面缩卷着的犹如。冰冷毒蛇般俊美、阴损的少年,刚才确实挺吓人的。 梁公旭红着眼睛不看她,委屈又难堪,心里说不出的失落,绝望。 连洞房花烛夜,他都做不到:“我……我不该……”娶你的,可他又说不出口,他想娶她,喜欢她。 项心慈看着一滴眼泪从他眼眶滑落,伸出手,任眼泪落在她的指腹上,心里恍然,少年的心思很好猜,她是累了所以她以为他也累了。 梁公旭仓皇移开目光。 项心慈却看着他,她问过寿康,他确实不适合……太激烈的…… 但谁说这种事就一定会激烈…… 项心慈的手缓缓地放在他的脖颈上,顺着他的颈线,一点一点的摩擦。 梁公旭的脖颈延伸出他本有的弧度,犹如被抚摸着大型犬类,舒适的展开自己的信任。 上一刻紧张、不安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眯着一双狐狸眼,赤诚的抬着头看着她,湿漉漉的像个无害的小宠物。 项心慈的手划过她的锁骨,指腹撩过他的肩线…… 他像一条河流并不湍急的小河,水流不急,缓慢悠然,隐隐还有断流的征兆,经不起狂风暴雨的给予,也经不起江河湖海的冲刷。 甚至一场大雨,都有可能让他决堤、逆流。 那心慈就是一场缠绵春雨,是刚刚入春,唤醒大地,不急不缓,细如牛毛的春雨,润物无声,风雨不起,戏雨垂落,似有若无。( 可即便这样小心找他的平衡点,梁公旭能坚持的时间也不长。 可项心慈会给他制造一种他自己很棒的错觉,就算不是最好,也达到了他心里预期的错觉。 所以当他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已经是半刻钟以后。 项心慈静静让彼此缓和了一会,吻了他一下,笑笑,抱住他睡觉。 梁公旭觉得自己一定睡不着,他的手握紧紧抓着被角,带着一丝窃喜的梦幻,不真实的冲动,他—— 梁公旭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她真好看,水润如光的好看,属于她的好看,还有让人安心的说不出来的香气。 401三更 梁公旭陡然有种自己长大的感觉,婚姻踏实的满足,他甚至不相信他可以…… 这令他激动又自信,仿佛所有花都开的感觉。 梁公旭以为自己一定睡不着,可不肖片刻,便闭上眼睛,在做什么梦都不记得了…… 天微微亮,梁公旭整个人趴在她身上,睡的安稳。 项心慈热醒,将他推下去,翻个身继续睡,生物钟却准时让她做起来,她还有早课没做。 可睁开眼看眼周围还黑乎乎的天色,她又立即倒下去,天还没亮,再睡一会…… 梁公旭慢悠悠醒来,揉揉眼睛,向两人安心的地方蹭一蹭,想钻进去,发现自己比对方长,便将人揽入怀中,抱住继续睡。 强大的生物钟再次将懒惰的人唤醒。 梁公旭也跟着迷迷糊糊醒来,他本来也没那么贪睡,有她在,便也想跟着赖床,懒惰的在她脸上蹭蹭:“天亮了……”又有点儿小害羞,那可不可以。 项心慈不接他这个信号,真当他自己身体健康了:“什么时辰了……” “没事,可以再睡会,天还没亮。”他父皇连早朝都不上,母后的坤宁殿不准进人,没有让他们晨婚定醒的地方。 寿康听了一会,床帷里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两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寿康公公示意所有人都小声一点,也悄悄带出去了,多睡好,小孩子哪有不贪睡的。 …… 东文街内的宅子里,明西洛汗流浃背地站在院子里目光阴冷。 他再次拉起弓,箭靶上是密密麻麻数不尽的箭支。旁边散落着被砍断的刀剑。 他有种想趴在地上无声痛哭的冲动!可他从小就知道,他的悲伤痛苦,不具任何意义,也不会有任何人想看! 他能做的只有自己站起来,不断的往前走,才能把一丝不可能变为一些可能。 明西洛目光越来越冷,脑海里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无动于衷,是第二次相见时的毫无印象,是第三次相见时的全无所察;她却是他每一眼的不可撼动、震惊骚动! 项心慈! 明西洛目光坚毅,拉起厚重的弓箭,箭尾呼啸而出,带着破空的风声,劈开摔先定上去的弓箭,深深的扎进去! 多雨悄悄探出头,看了一眼,又缩回头,觉得还是不要出去的好,反正太子大婚,休沐三天,老爷晚一点用早饭也没有什么。 明西洛刚刚拉起的弓箭骤然被扔在地上,紧绷的弦骤然摊开划破他脸颊,片刻,一条血红的线渐渐渗出血迹。 多雨掩住口不敢吭声。 明西洛仿佛浑然味觉,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多雨急忙冲到门口,透过门缝向外看了一眼,隔壁的院落里浩浩荡荡出来一片鹰击成群,自家老爷带头,一行人悄无声息的上马,渐渐远去。 多雨待看不见了,才敢打开门向外看了一眼,心里有些焦急:老爷做什么去了? 此刻对面的门同时打开。 狄路看着策马而去的一行人,顺便看眼多雨。 多雨已经恢复如常,转身回去,关上了门。 狄路依旧看着明大人走远的方向,若有所思。 …… 项心慈秀气的打着哈欠,身后站着十几宫仆。 秦姑姑和焦耳小心翼翼的在前面伺候着。 项心慈抱怨着:“都什么时辰了,不知道叫醒我?” 秦姑姑左右看一眼,不敢说话,别说叫了,早晨的时候她们连进都进不去太子的寝宫。 焦耳湿着毛巾,头都不敢台,平时看着太子和太子身边的人挺好相处的,真来了东宫才知道,这里气氛压抑的恐怖,除了寿康公公说话,其他人都不说话的,也不说笑,并不是排挤她们,而是她们真不说话的。 太恐怖了。 焦耳刚想再拿一条毛巾, 后面的宫女已经递上她们所要的任何东西。 焦耳突然有种她们随时可能被人替代的错觉。 秦公公也隐隐理解什么是景嬷嬷口中说的训练有素、伺候周到。 如果以前她觉得自己是不说话、事又少,嘴又紧的好奴婢,那么东宫里伺候的下人,就让她所有的想法变成自以为是,这些人才是活好事少,能力上乘的表率。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梁公旭穿着浅红色的单衣从里面走出来,消瘦的身体懒洋洋地挂在心慈身上:“早。” 项心慈正为这事生气呢:“都日上三竿了还早。”她早课时间都耽误了。 后面候着的宫人更安静了,似乎呼吸都慢了下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声不吭。 秦姑姑想像以前一样说什么,但不知道是不是环境不对,还是周围的一切过于陌生,她张张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垂下头继续为小姐插手。 寿康公公笑着:“时间还早,多睡会对身体好。”笑的十分慈祥、友善,尤其啊……寿康笑笑没说为什么。 “你听,多睡。” 项心慈为他擦把脸:“醒醒吧。” 寿康有些话没跟太子说,因为没必要,虽然也不高兴七小姐某些事,但多说无益,或许也没什么不好,换作任何人,未必能与太子成事。 哎…… 毛巾盖在脸上,梁公旭突然福如心至。仿佛找到了‘早起’的意义,激灵的接过秦姑姑手里的毛巾,兴致勃勃的帮她洗漱。 项心慈被他闹的水都滴在了裙子上:“我还没做早课呢?” “我一会就好了。” “都好几个一会了!” 东宫的寝宫内到处是人,却都仿佛死了一样,现在更是死的安静。 ------题外话------ 梁公旭表示睡的很好(#^.^#),所以来点月票不? 402一更 秦姑姑、焦耳站在这样的环境里,莫名觉得背脊发凉。 寿康公公谨慎的看太子一眼,见太子没有因为身份转变,有想镇住太子妃的想法,松口气。 “这次真的是一会。”梁公旭哄着她。 后面沉默站着的一众人,微不可查的松口气。 寿康公公站定,随即笑了,鼓励的看向秦姑姑,习惯就好。 秦姑姑、焦耳心里更没底了,以前不觉得寿康有什么,反而觉得他亲切、人善、好说话,还有点木呆呆的可爱。 可现在在一堆刻板人群里,看到一张色彩多变的脸,觉得慎为恐怖吓人。 处在人群中间的两人浑然不觉。 梁公旭认真的帮心慈洗漱完,又殷勤地帮他挽了一个发髻,就是这个发髻…… 项心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觉得……和蔼的开口:“你觉得我今天还需要出门吗?” 梁公旭有些心虚。 寿康公公急忙道:“太子妃这样也好看,爽利、干净、又干练。” “因为我长的好看,你觉得因为手艺?” 秦姑姑不动声色的看寿康一眼,给太子妃在后脑勺挽了个髻,用一根光秃秃的发簪固定住,这发型……小姐六七十岁也不见得这样梳。 “心慈……”梁公旭磨磨唧唧的靠着她,他也发现不好看,但又私心的想她梳着自己挽的头发,好像她从头到脚都是自己的。 项心慈叹口气:“就这样吧,好在我长得经得住考验。” 寿康公公笑得越发慈爱:“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太子、太子妃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 睁开眼就能看见她,转过头她就在身边,伸手就能触碰到她的衣角,如果克制不住碰了她,她会笑着转头问他‘怎么了’。 梁公旭觉得成婚真好,比自己想象中更好,是更亲昵的一种关系,梁公旭想到那件事,脸上有些羞涩。那是她将他放在心上,他们彼此相属的关系。 原来这就是一家人,不单是一起玩,不是在一起,好像两个人真的融为了一体。 他喜欢随时随地看到她,她或许在画画,或许在练琴,或许因为不如意在训斥宫人,可都那么近,那么生动,她偶尔还会挽起长发,梳成妇人的样子,这时候他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带着令人沉迷的光,怎么也看不够。 寿康公公看着花园作画的良人,心里高兴,尤其太子,这两天的太子像晒太阳的猫,下面的人偶然做错了什么,也没有跃起来杀人的冲动,突然见温和的就像无害的蜗牛,慢悠悠的又没有棱角。 项心慈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画的富贵牡丹图。 梁公旭歪头看着她,她穿了一件石榴红长裙,长发挽着,因为看的仔细,她身体微微前倾,衣裙落在他身上,手臂搭在他肩膀上。 梁公旭喜欢这样的距离:“好……看吗?” 项心慈看了一会,又看看梁公旭:“有没有说过你画画很与众不同?”他画画不是好看,而是用笔间自有一种一气呵成的大气,用色夸张大胆,看着妖艳又舒服。 “与众不同是好?还是不好?” 项心慈斜他一眼:“夸你呢。” “你画的也好看。” …… 梁公旭觉得自己过了三天神仙般的日子,与心慈一起下棋,一起看蜗牛赛跑,一起在亭子里看夕阳落山。 可三天转瞬即逝,休沐结束,外面的世界一瞬间敞开了恶意的大门。 一大早,梁公旭穿着朝服,直接坐在台阶上,看着做早课的心慈,沉默着。 寿康公公不敢崔,站在太子身后安安静静的看着。 项心慈做完早课回来,看到梁公旭坐在台阶上愣了一下:“你不上朝?” 梁公旭立即起身,帮她接过毛巾,提醒寿康:“您去看看我父皇在干什么,让他去上朝,要不要喝点水。” “所以……你是刚成婚,就让别人知道你不能早朝了?” 梁公旭顿时把毛巾扔给秦姑姑:“我去上朝。” 项心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一笑。 …… 前殿内。 明西洛站在议事殿内,思绪有些飘。 在朝堂上,距离太子远,没有感觉到不同,但议事殿空间相对不大,又处在同一个高度,他因为官职,距离太子最近,窗外稍稍有风吹过,若有若无的香气便会飘散过来,熟悉的气息,犹如一根根针瞬间刺入他的脑海。 什么情况下他身上会沾她的气息!新婚三天,他们是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在一起。 她会对他做什么,对他笑,将她所有的温柔对他展示一遍,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还是没事就滚在榻上,做一些没用的勾当! 这是她身上的气息,完完全全没有遮掩的气息,被人堂而皇之带出来可以光明正大宣誓她的所有权的自然而然,相比自己丝毫不敢泄露一点,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 “明大人觉得如何?” 梁公旭也看向他,静静的坐在主位上看着他,眼中有什么一闪而逝,但又不动声色的隐去。 明西洛神色自然恭手,微微周围,似乎一直在听着,认真思索:“微臣认为不妥,春闱进行了这么长时间,已经高于段落,因为舞弊便重新再来,未免浪费时间,何况,春闱的目的是选拔外放人选,如今已经又了结果,这件事等于高于段落,后续调查也好惩戒也罢,都不应动这次结果。微臣建议,可以将这次取试往后推十名,同时取用。” “明大人这未免太过荒谬!” “岂不是助长了不正之风!” “以后我大梁科举制度还有什么公平公正可言!” 梁公旭静静的看着。 寿康突然觉得太子有一丝不一样,如果以前太子一定没闲情看任何人‘吵架’,在太子心里朝政不是用来讨论的,是一锤定音的。 明西洛神色如常,声音不急不缓:“几位大人急什么,为什么不听完下面的话再开口商讨细节,殿下,现在各地人手不足,微臣建议,春闱所有上榜人员一律外放,外放各地一个月后,向朝廷递交一份可行性年度计划,顺带一份军令状,如果年末在巡察使验收中达不到军令状上的预期,诛一族!”竟然有银子疏通关系,从中手脚,这点贴补应该也不缺。 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互相商讨了一二,这…… 可…… “巡查是一职,谁来担任?”中间可操纵的空间太大,万一人人相互…… 明西洛恭手:“太子觉得在下担任如何?” 明西洛话落,突然没人说话了。 显然在场所有人觉得,如果巡察使是明大人,这件事就没有问题。 甚至觉得买官进来的人,根本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是一个个都在喊冤说是真才实学,这下好了,官给你们做,想要的东西给你们,甚至外放自由,可如果拿不出成绩来,那可就不是官场舞弊那么简单了。 梁公旭看看下面的人:“众爱卿还有意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出声。 梁公旭心中冷笑:“既然没事儿,就散了吧。” “是,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明爱卿留一下。” 众臣也不意外,明大人是太子近臣。 明西洛闻言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垂下这头,看不出任何异样。 议事殿里很快便剩下君臣两人。 梁公旭却没有直接开口说话。 明西洛沉默的等待着。 过来好一会,梁公旭突然开口:“明爱卿年龄不小了吧。” 寿康心咯噔一下。 明西洛恭手,仿佛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妥:“正是鞠躬尽瘁的年纪,前段时间的事,让殿下见笑了。” “怎么会,才子佳人,以明大人如今的地位,没有人上赶着嫁女儿,本宫反而要怀疑本宫的眼光了。” “……”明西洛没有接话。 “有满意的?” 403二更 “多谢太子关心,微臣如果有看中的,定让太子为微臣做主。” 梁公旭淡淡的看他一眼,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本宫觉得穆尚书的女儿就不错,施阁老的女儿也闺秀中的楷模,哪一个配你也绰绰有余了,明爱卿从两人中选一个,早日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 明西洛恭手:“下官不敢高攀。” “是吗?还是太想高攀,攀不上?”虽然明西洛表现的不明显,但他至少有三次说话时,心不在焉。他在想什么?而且诛一族,他是想说九族之内全诛吧! “太子折煞下官了。” “本宫觉得也是,毕竟区区四品,无论是穆大人的女儿还是施阁老的女儿,你都高攀了。” 明西洛沉默着。 梁公旭话锋一转:“不过,你是本宫的属下,配这些人也绰绰有余,本宫施阁老的女儿就不错,指给你了。” “下官谢太子成全。” 寿康盯着眼下一亩三分地,一声不吭。 梁公旭看着明西洛,就这些看着。 明西洛保持着谢恩的姿势,恭敬谦逊如旧,上面的人在干什么还用说吗!他为什么急了!谁又没有急!指个婚能让他痛快的话,是不是证明,梁公旭现在也恨不得把他杀了!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堂堂太子怕什么! 明西洛一点也不急,谁急谁先不自信!他有的是时间跟一个孩子耗! 梁公旭看着他恭手也难掩挺直的脊背,站在那里仿佛什么事也撼动不了分毫的气质,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他什么都不在乎,还有刚刚,他几句话,一个自谏的巡察使人选,竟然没有一个人反驳他,真以为他在就是公证公平! 别忘了今天的一切是谁给他的,没有他梁公旭,他也无非是令国公府手下的一条走狗! 如今却把他自己当个人了!还是用那副人的样子,骗到了什么!大梁人才济济,他又算个什么东西:“你带鹰击出城了?” 寿康一时间不明白太子要做什么,刚刚还在提明大人婚事,怎么一转到这里来了? “回殿下是。” “可有得到我的命令。” 寿康公公的眉宇动了一下,又死死的压住自己,垂着头。 “所以私自调动鹰击出城,按照律法当斩,明爱卿明白吧?”一个小玩意而已,想让你死随时可以死! 明西洛直接跪下:“恳请殿下赐微臣死罪!” 梁公旭笑了,直接冷笑出声,死了多没意思,还给你留个铁骨铮铮的名字:“杖责三十大板!明爱卿没意见吧。” 寿康公公骤然抬头:“殿下,明大人的旧伤……”顿时闭嘴。 “属下没有!” “拉出去!” 梁公旭一身红色长袍,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明西洛被御林军压在长椅上。 梁公旭就这么看着,这里都是他的人,区区三十大板能打死他,也能让他生不如死,更能让他往后一段日子里,身残志坚、颜面扫地! 寿康一声不敢劝。 “打。” 厚重的板子一下下落下去,重重的打在明西洛身上。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梁公旭不是君主,不是主上,他是一个男人再看另一个男人。 明西路盯着地面,任板子一声声落下,也不如太子身上那抹红来的刺眼! 梁公旭憎恶的目光肆意的落在明西洛身上:他刚才为什么闪神? 在想什么? 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看的,让他无法集中精神? 还是——他想看出什么? 或者——他觉得他比自己更合适,甚至如果他是太子,又会是怎样的圆满的婚事? 还是——在嘲讽自己不自量力,不过一个短命鬼,却痴心妄想最后一定会属于他的人。 荒谬!怎么会是他的,一个任人摆布,随意操纵的棋子罢了,出身卑微,空有才学,谁不能代替了他! 可不管他在想什么,现在该趴在地上,认清现实的,都该是他:“没吃饭吗,重重的打。” 打到他知道他自己几分几两、是个什么东西为止,同时学会,管好他的眼和所谓的自以为是。 “打不动了,就换人,平时怎么做事的,沾点作料,免得明大人觉得你们不堪一用,连一声惨叫都打不出来。”梁公旭阴恻恻的盯着打人的人,仿佛自己再不满意,就将这两个人砍了助助兴。 两人顿时背脊发凉:“是,殿下。” 寿康公公为主子搬来椅子。 梁公旭却没有坐,明西洛都没有吭声,自己连站一会还要椅子吗! 明西洛自始至终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梁公旭也不恼,甚至颇为欣赏的诡异一笑:骨气这种的东西,他要是有,就天天留着。傲气也留好了,最好知道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没事的时候就自己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学会做人。 三十板落定。 几乎昏迷的明西洛直接从长椅上滑在地上,周围一个人上前的人也没有,狼狈的倒在混合了各种作料的水上。 明西洛几次使力,都没有爬起来,军棍下,结结实实的三十大板,甚至多余的两下直接打在他肩背上,手臂都在隐隐颤抖。 梁公旭冷哼一声,没兴致看边角料,直接转身离开。 寿康看了挨打的人眼,叹口气急忙追上前面的人。 行刑的人见殿下走了,急忙上前扶明大人。 东文街内。 明西洛不让任何上药,更不让任何人靠近, 多雨都快急哭了,好好的去上朝,也没听说过发生什么事,为什么老爷回来就样子了?“老爷——老爷——您让大夫看看吧,老爷——” “出去……” “老爷。” “出去……”梁——公——旭—— 多雨在外面不停的哭。 延古走过来。 多雨立即起身迎上去:“延古哥。” 延古拍拍他的肩,看眼手里的药,拿进去。 多雨急忙跟上。 延古将药放在床边,太子不分青红皂白地敲打明大人,跟着这样的主子……延古有种现在就想造反的冲动,明大人为太子做了多少!太子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不知道吗!太子凭什么身边这么快聚集一批人,他不知道为什么吗,竟然还…… 要他说,明大人就该投靠:“明…… “出去……” 延古看了主子一眼,咬咬牙,最终退了出来。 多雨急忙追上:“大人……” “没事儿,这件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照顾好明大人。” “是。”私刑吗? 明西洛静静的躺在床上,目光如鹰爪般伶俐! 随即又冷笑,梁公旭在发什么火?他以为他身体没没问题,他就能坐稳那个位置。他以为他不早死,他就能娶到七小姐。 高位坐久了,他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现在是不是觉得任何人都能拿捏在手里任他揉圆搓扁! 梁公旭——你可不能死,我要你活着!你已一无所有!让你眼睁睁的看着什么是属于你的东西,一点点都不属于你! …… 项心慈戴上耳钉,有些诧异:“我不是说了,如果你忙就不用跟着去了。” 梁公旭拉过她衣袖:“我没事儿,我想跟着你回去。” “好。” 令国公府早已备下了酒席。 老国公,项章,项逐言。 项老夫人项大夫人,亦等着要来的,项七三朝回门,因为嫁的不一样,出迎的人也不一样。 太子仪仗越来越近,慢慢的停了下来。 项国公府已经上前几步。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项心慈一身红衣从车上下来,红的耀眼浓烈,如今日的骄阳:“爷爷。” 梁公旭骤然从她身后冒出头,甜甜地叫了声:“爷爷。” 项国公刚想回太子的客套,听到这一声,骤然觉得耳朵一阵轰鸣,吓得急忙退开一步:“微臣担不起,担不起。” 项心慈瞥了梁公旭一眼,叫,爱卿。 梁公旭嘟嘴,想跟着心慈叫,显得是一家人也亲切? 是吓人。 ------题外话------ 今天两更 404一更 梁公旭晃着项心慈的手,他人本身不坏的时候,站在那里长得就可怜,再撒个娇更可怜。 项心慈无奈,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反正不是自己听。 项老国公看着这一幕,恍然有一种太子年少,还是孩子且是如此和蔼可亲的一个人。 项章也几乎要亡了他往日的累累恶行,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天真的还在成长的孩子,平日只要有点耐心,一定会教导成一位为国为民的伟帝王。 项家老小发现自己在想什么时,顿时违和的毛骨悚然,却不否认对太子‘礼贤’的又十分受用。 项老夫人也莫名有种自家孙女嫁了普通少年的错觉,可人的名树的影,还有梁都累累白骨罗列的血案,没人真觉得太子就是一位纯真少年。 可架不住少年亲切爱笑,亲善孱弱,长辈叫的欢快,卸下一身戾气时,就像个刚刚长成的少年。 所以宴席上,几杯薄酒下肚,气氛正好时,项章下意识开口:“太子,赖家的事儿就这么算了吧,赖大人一生为朝廷,人虽然板正了些但……” “大伯——”声音冷淡、嘲讽、轻蔑、诡异,微微上挑的眉眼,像看一个不自量力的物件,又因为心慈又不在这个席面上,伪装都省了,整个散发不容侵犯的孤傲:“我们不谈国事。” 项章顿时一个激灵,眼底的酒气瞬间清醒,整个桌子的气氛都变了,碰杯声销声匿迹,筷子落在盘子上的声音变得悄无声息。 项国公想出口的话,也咽了下去,没有一个人再开口。 项二老爷小心的夹着菜,筷子险些和寿康公公的筷子撞上时,急忙缩了回来,恭敬的让他老人家先。 前一刻还有些感慨项七命好的心,此刻又回到紧张的状态,这样阴晴不定的太子必定很难伺候。 项承交代完话回来。 梁公旭又孩子气的笑了,少年眉宇不见刚才一丝冷淡:“爹,这道梅花糯米藕真还吃,是府上的特色吗?” 项承不管听几遍都不习惯,尤其从太子口中叫出来,但项承能感受到少年语气中想亲近的意思,他自己不会因为想亲近自己这样做,必然是因为女儿这样做。 项承心里便受用三分,恭敬恭手:“太子喜欢是寒舍的福气。” 梁公旭笑的天真,仿佛能找到一个夸岳父的理由,觉得十分了不起。 项国公、项章、项家几位老爷,安安静静的吃着饭,这次谁也没上赶着凑着认领。 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午饭吃完。 梁公旭在见到项心慈时,眼底的温柔比见到项承更健身,少年站在女孩身后,才子佳人、新婚燕尔。 项国公这种老辣的人一时都分辨不出是好事还是坏事。 项心慈看眼叔伯和爹爹,爹爹神色还好,几位伯伯便耐人寻味多了。 项心慈不至于一无所知,她自己对人尚且没有耐心更何况旭旭,大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仪仗离开的时候,令国公府外依旧聚满了人,小辈谦虚谨慎、长辈慈爱温和。 项国公看着走了的一行人,叹口气:“散了吧。” 项二老爷回到院落,没让自己一看就憋子一肚子话的夫人说话,太子的岳丈不是谁都能当的:“我累了,歇了吧。”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感慨万分:“心慈,长大了。” 项老国公摆弄着手里的茶叶没接话。 “以前啊,就跟个炮仗似的,如今也能坐下来说说话了,哎,看她那气色,是没在东宫吃亏,这我就放心了……”否则老五心里该不好受了。 …… “明西洛怎么了?”项心慈从前殿出来,看眼狄路。 狄路听说了一些传闻,但听得不多。“需要属下去打听一下?” 不是已经好了,怎么又坐轮椅上了,脸色还那么苍白?看起来比刚从马上摔下来时还严重。 项心慈想了想,皱眉:“不用了。” 秦姑姑松口气,觉得不问对,小姐已经嫁给了太子,最好与明大人保持距离,还好,小姐也懂。 晚上,梁公旭去沐浴的时候。 项心慈借着出来拿衣服的空档,突然停在,向焦迎交代事情的寿康公公面前。 寿康立即笑了:“娘娘,可是有什么东西没有找到?” 项心慈看着他。 寿康茫然的看着太子妃。 项心慈随后叹口气,神色温和下来:“殿下下手狠了些。” 寿康公公闻言一惊,顿时垂下头,不敢说话。 果然是他动的手! 没什么不好猜的,以明西洛现在地位,谁会无缘无故打他还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唯有梁公旭! 至于梁公旭为什么打他,需要理由吗?心情不好、今天天气太好、水太凉、饭太烫,哪个不是打人的理由。 自己上辈子找柳雪飞和那个便宜嫂子麻烦,也不需要理由,就是突然心情上来了,想找个人磨磨手。磨了也就磨了,没什么大不了。 但男人下手和女人下手又有下本的差别,她挺多恶心恶心那个女儿,给她添点不痛快,除非她试图反抗否则不会动手打人。 梁公旭显然不可能,只能是想动手了就动手,不打死就是底线,报复都不用想,反正时日无多。 项心慈看着寿康。 寿康压力甚大。 “打的很重?” 寿康才猛然醒悟,自己被人套话了,而他习惯了太子妃的妖孽劲,下意识就觉得太子妃掌握了确凿证据,或者干脆明大人告状了! 呸!告什么状,他敢,太子又不是要杀他,打他两下而已,还肯打他,他就该谢主隆恩。 寿康觉得自己也该检讨,怎么就被娘娘炸出来了,以后一定引以为戒:“娘娘多虑了,不重……” “没打死就是不重。” “……”寿康没说话,换做被人当然是如此,但明大人又不一样,忍不住为自家太子开拓:“太子没有恶意……”真没有,估计就是太子心里不高兴想打就打了。 毕竟太子一没夺他的权,二没撸他的职,完全是处理私事的态度,都没有对外提,明大人也应该知足,两人就是就一些小问题……闹了点别扭,完全不用上纲上线。 说句不好听了,就像后院两人女人打了一嫁,打完就打了,该生儿育女该讨好主子,还不是都要做,不影响什么,不用提的。 项心慈被寿康看的心里发闷,那也有点分寸,他今天那脸色……“请太医看过了?” 寿康松口气,立即给明西洛上眼药:“奴才请了几个大夫过去,明大人没让进门,娘娘,您说这都什么事,不就打了他几下,他还不乐意了,殿下就是一时糊涂,他身为人臣,总该体谅主子的不容易,结果,一个大夫都没看……” 寿康看眼太子妃的脸色,斟酌的开口:“太子也不能热脸贴他冷屁股,所以就没有再让大夫过去了,……娘娘,这事儿,您真不能怪太子。” 所以,是大夫,不是太医?“还要夸你们太子做的好吗。” “奴才不敢。” 项心慈转身,懒得跟他废话,这件事更谈不上指责梁公旭不是,就像大哥也从来没有跟他提过便宜大嫂的歇斯底里一样。 但……明西洛恐怕吃了亏,他那脸色…… 项心慈自认对他尚算了解,如果不是站起不起来,他不会重新坐上轮椅,尤其在太子动私刑的前提下。 项心慈将衣服放在衣架上,立即有宫女无声的接过娘娘手里的活。 梁公旭在药浴的水雾中转头,少年脸颊微红,眉清目秀,带着少年刚刚长成,却被病痛生生压住不让他抽条的纤弱,声音依赖:“怎么去这么长时间。” 几位太监、宫女围着他身上浇水。 项心慈走过来,坐在汉白玉铺成的池沿上,想到了大哥,他走了十多天了,不知道到哪了,眉宇含笑:“在外面偷懒了。” 405二更 梁公旭也笑了,慢慢的亲身,晃过去,坐到她身前的水中:“你下来试试,泡着很舒服。” 发热的药浴,提升梁公旭本身体温用的,也明西洛给他换的方子:“你觉得好就好,明大人有心了。” 梁公旭不动神色,谈不上心虚,他那天只是看明西洛不顺眼,但又不是一天两天,不至于突然想弄死他,是他自己不小心,自己经过他身边时,他那一下晃神让他心里骤然不爽,就打他了。 项心慈手伸入水中,温和的水环绕着手臂上的肌肤,让梁公旭觉得温暖、舒服的温度,在她看来有些微微发烫,又收了回来。 梁公旭见状,想到了适合自己的不见得适合别人,心慈又没病,定然觉得烫…… 项心慈将手放在他肩上。 梁公旭顿时一扫刚才的阴霾,那点自哀自怜被冲的烟消云散,身体缓缓靠在她身上,惬意的闭上眼睛,觉得现在身上哪里都舒服:“心慈……” “嗯……” “就是想叫叫你。” 项心慈莞尔一笑,笑容在药物的水雾中,如笼罩在山水中扑朔迷离的画卷。 她更好看了。 …… 狄路将一张纸交给花房里的七小姐。 项心慈放下剪刀,直起身看了一眼,她的陪家里有一座花房,府里的花她都搬到这里来了,培育的新品种也都在这里。 项心慈看完,将纸放在香炉烧了,她要走了,上辈子她成婚的时候,她也这样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走的吗? 项心慈解下围裙,给太子留了话,带着人出了宫。 与此同时,明西洛同样收到了消息。 他坐在轮椅上,看着王府外的群鸽、茂盛的竹林,旁边今天特意为它们空出的场地,沉寂的目光里一无所有。 过了一会,他才将纸放入水里,待纸完全溶解后,浇了旁边的花树。 最终调转轮椅,想去送送她。 …… 项心慈顶着以前跟着狄路去侯府的妆容,泯然众人矣的坐在城外的茶舍中。 狄路坐在对面。 因为狄路太有标识性,心思多的、又认识狄路的,从蛛丝马迹中猜到对面人的身份,也就猜到了,项心慈不在意这些。 不过,显然想的有些多余。 这里来来往往都是市井小贩、十里八乡的农户,和像芬娘一样的进出梁都的普通人家。 城南,相比莫云翳离开时的城东,更热闹、但也破败,来来往往的是周围担菜卖小玩意的货郎,还有赶着做工的人们。 本来进城都是就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城东城西成了贵族、大商户进出的城门,城南城北成了小人物进城的城门。 在大梁鼎盛时间为了杀这股风气,特意提高了城东城西的进出税金,结果更是助长了这股气焰,反而发展成从城西、城东进,就是身份标识的荒谬莫认。 如今大梁腐朽贪横,这股气焰就更张扬了,东西两城一度提到十两银子的高价,还在互相攀比谁的入城费用高。 即便现在,也没人为这些小事说话,因为就算将下来了,城南城北的人口为了不冲撞贵人也会尽量绕路从城南进,反而搁置了下来,任那些人无聊的提升城门的报价。 不一会,一对不起眼的孙祖,低头哈腰从守城手里接过路引,走出了城门。 项心慈立即起身,绕开了狄路身边。 善奇立即跟上。 狄路刚欲起身的举动,坐了下来。 项心慈还没有靠近该靠近的人,反而先看到了明西洛。 明西洛坐在轮椅上,喝着茶,正好也看向城门的方向,便看到了走出来的她,才五六天没见而已,却好像很久了,更何况还隔着君臣有别的身份。 明西洛愣了一下才缓过神来,心中尽量古井无波,率先移开目光当没看见,他何必自取其辱,她是来送人的,以她现今的身份更不会与自己有多余的接触,何必等着她转头,将知道的事,再生生撕开。 项心慈看眼不远处的老妇人,还没有走过来,转身向棚子里的明西洛走去。 延古犹豫了一瞬,若不是明大人刚刚那一眼,他已经上去拦人:这人谁? 明西洛手里的茶杯顿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直接过来,下意识的看向不远处的老妇人:还没有走过来。 项心慈直接坐下来。 延古看眼对面的人又看眼大人。 项心慈提醒他:“去帮我要一个茶杯。” 延古又看眼大人,见大人没有说话个,犹豫了一瞬,转身去拿。 项心慈才开口:“看大夫了吗?” “……”明西洛一身束腰春衫,坐在轮椅上,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善奇挡住了要过去的延古。 项心慈看着明西洛,他神色看不出任何异样,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觉得我不该问?我也想不问,也不是来安抚你的,在你说出不想结束的时候,你应该就猜到有这一天了,后悔了吗?” 明西洛本无所谓的神色顿时紧绷一瞬。 “委屈的恨不得弄死梁公旭?如果你成家立业了,如果你没有说过那些话,你如果你在我成婚之初,本本分分的做回你的臣子,梁公旭今天怎么打你的,我怎么给你讨回来,因为他那不是针对你,是针对我的行为!” “……” “但现在你让我怎么做,除了问问你身体怎么样,我甚至没有立场指责他,我一不能质问他,二不能宽慰你。明西洛,你以为我现在看你这样我好受……所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406三更 明西洛突然看向项心慈,眼底的情绪复杂、混乱,又呼之欲出,他为什么后悔! “如果没有,你今天的局面有什么下不去的,他做错了什么?” 明西洛突然觉得自己低廉的可以,他竟然觉得她说的每一句都是对的,甚至是自己自找的,被打了了不能憎恨,只能受着,因为他在盼太子死,等着接手他的人! 即便这样太子也没有弄死他,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个逻辑,简直—— 项心慈看着他,突然叹口气,拿过他面前的茶杯,将里面的茶倒掉,亲手为他斟了一杯:“我心不是铁打的,也会心疼,你这个样子……注意身体,让大夫看看,不要跟他怄气,嗯。” “……”明西洛突然不想说话,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无力反驳、自讨没趣,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女人除了高高在、目中无人,还专刺人心。 项心慈又耐心的将茶杯往他面前推一推,声音软软的,带着安哄和妥协的软声软玉:“想看你喝一口。” 明西洛不说话,看着老妇人的方向。 项心慈很又耐性,声音更柔了:“子恒……” 明西洛直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项心慈收回手,心中略安,笑了:“注意身体,不可能不心疼你的,没事不要惹他,何必跟你自己过不去,也少挑衅他——” 明西洛突然扭头看过来。 项心慈一惊:你真挑衅他了? “没有。”他挑衅他怎么了!他什么时候都改完美,不该有情绪,连那么一刻的失态都不该有! “委屈?” “哪里,跟一个快死之人计较什么。” 项心慈看着他,她对他的宠爱,就是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也没有指责他,毕竟他还伤着。 明西洛看向她。 项心慈无奈,也看着他。 明西洛这些日子里以来积压在心里的戾气突然被安抚了,甚至觉得这点伤也不足挂齿,他果然疯的不轻。 但此刻吹过耳畔的风,就是风,带着春末夏初的燥热,却也舒适宜人。 项心慈才看向城门的方向。 明西洛开口:“她们应该会在这里落脚喝茶,就这么让人走了?” “不走怎么样,这里又不是她的家,虽然根本不会有人认出她,但万一呢,毕竟她在这里这么多年。” 明西洛收回目光,项五爷呢?但随即又觉得自己问的多余,项五爷和眼前的妇人,如果不是七小姐一口咬定这是她生母,谁也不会将这两人想像在一起。 何况,她自然老去了,还是常年做活,风雨摧嗜的老去,优雅似乎都不在了,她就是一个普通不过的老太太,项五爷还是曾经的项五爷。 没了值得回忆的基础,回忆,是留给所有人的,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拾起回忆的能力,最不济也该与对方站在同一个高度。 何况她在曾经令项五爷痴迷的容貌都不在了。 “她是个普通的母亲。”项心慈视线跃过走来的人,随意落在什么地方。 明西洛转移了话题:“宫里的生活还适应吗?” “嗯。” “你这副妆容,跟你娘挺像。” 项心慈噗嗤一声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笑,心里高兴随意,想笑也就笑了,而且她觉得明西洛这句话说的格外好,因为她们本来就挺像。 明西洛看着她笑,虽然是一张一言难尽的脸,但她的笑容已然具有感染力,嘴角也忍不住浮现一抹笑,温和了整个城南的天气。 芬娘带着孙女坐下,擦擦额头上的汗,要了一壶白水,就着从包袱里拿出来的干粮给旁边的孙女,让她先吃。 项心慈含笑的托着下巴看过去,说实话,这种‘先’她拥有很多,拥有的都不想珍惜了。 “你那盏鎏金刻雕香炉不错。”明西洛突然开口,莫名其妙又场合不对。 所以项心慈十分疑惑?看了他一眼,还在疑惑:“哪件?” 明西洛似乎是真觉得那香炉不错:“你大婚那天放在多宝阁上的?”目光却始终不动声色的放在她脸上。 项心慈想了半天没想起来,也是真想不起来,她有无数鎏金香炉:“东西太多了,不知道你说哪个?但肯定不错,不是从我大哥库房拿的,就是从我爷爷库房拿的,肯定都是好东西。” 明西洛看着她又重新看向那对祖孙,觉得没有问题。而且有什么问题? 就因为他想起了那句‘这都是好东西,世子订婚了,这些宝贝送给未来的世子妃刚好’。结果却出现在七小姐房里,项世子的婚期拖的太长了,何况项世子未必只有这几个宝贝,区区一个鎏金刻雕香炉,他觉得好,在项家看来未必多好。 就像现在七小姐都不记得那件自己耿耿于怀的东西是什么。 明西洛突然开口:“再给我道杯水。” “自己倒。”项心慈说完,嗔他一眼,却拿起茶壶又给他倒了一杯:“懒。” “我受伤了,太子打的。” 项心慈干脆没回话,但心里知道,这件事过去了,至少表面上不会再提。 芬娘照顾着孙女吃好东西,背起报复,起身,刚好看到一米高的左前方,坐着的人,心震了一下,却不动声色又诚惶诚恐的移开了视线,急忙拉住孙女的手,尽量不快不慢又略带急切的往前走。 明西洛突然看了延古一眼。 延古拦下了要走的那对祖孙。 项心慈看向明西洛,跳起来掐死他的心都有。 明西洛神色自然没有看到,视线悲天怜人的看着下方不远处的外乡客,完全不见刚刚拒人千里的冷漠和愤世嫉俗。 芬娘跃过人群看向她观察过几次的男人,心里突突的,但已被拦下,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孙女走过去。 项心慈急一脚踹在他腿上。 明西洛疼的皱眉,瞪她一眼,依旧温和的看着治下的子民:“老人家去哪里啊?坐,不介意的话,跟我聊聊最近的生活怎么样?” 项心慈顿时翻个白眼,她怎么忘了,明西洛是父母官,还是爱民如子、亲善安民的好形象,平时与人们聊聊家常、暗访市井生活再正常不过。 407一更 项心慈又想踹他了,故意吓唬她,随即不动声色,到底是自己心里有鬼,反应大了。 项心慈给自己倒杯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没有看走过来的两个人。 芬娘带着孙女拘谨的站在官老爷面前。 “大娘这是要去哪?”明西洛神色温和。 红芝害怕的看眼奶奶,紧紧抓着奶奶的手。 芬娘回握住他,鼻尖传来淡淡的女儿香,微垂的余光不经意的像旁边瞄了一眼,急忙回答:“回老家。”这香……不是小侍从用的起的。 明西洛闻言,关怀的开口:“可是梁都住不下去了?” “不,不,梁都很好,只是投奔的人不在了……也有点想家……”芬娘握着孙女的手,手心冒汗。 “大娘,坐。” “不敢,不敢……” 明西洛看项心慈一眼:没眼色。 项心慈见状,垂着头,搬了把椅子放在老人家面前。 一瞬间的距离,一息的气息,芬娘立即就猜到此人是谁!但心中更惊,头垂的更低,牵孙女的手更紧,第一次后悔自己来了梁都,她以为没人会知道的事……“不敢……不敢……” 项心慈坐了回去,没有往不该看的地方多看一眼。 明西洛神色依旧:“你老家那边都还好吗。” “还好,还好……” 红芝觉得奶奶快把她的手捏断了。 “可有闹灾?” “没有,没有……”又急忙补充句:“吃的饱,里正也正直,哪里都好,朝廷皇上更好……”芬娘的语气带着子民见到大官后正常惶恐和迫切。 “那就好。”随后从延古手里拿了一包茶叶:“大娘路上带着吃。” “不,不……草民……” “拿着吧,一点苦茶,不值什么银两。” 芬娘不想收,但见旁边不少,又用粗纸包着,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心中闪过什么,随即故作高兴又害怕的接了过来:“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说着牵着孙女的手就要跪下。 明西洛急忙伸手扶住老人家,克制着下意识的举动,没有看旁边的项心慈:“不必,时候不早了,老人家快点上路吧。”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草民一定会记得大人的大恩大德。”说完连鞠躬带惶恐的牵着孙女退去,自始至终没有多看旁边的侍女一眼。 项心慈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明西洛又叫了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过来,聊起今年地里的产出和禾苗的长势,顺便看看他卖什么,价钱几何,一天能卖几个铜板,问完也给了一包茶叶。 明西洛陆陆续续又叫了几个人过来说话,问的都是一些平常邻里间的闲话,中间偶然也让项心慈给满头大汗的老翁倒水,有时候也让她递一包茶叶。 项心慈很快发现,这些人中,有些人诚惶诚恐,有些人则言谈自若,旁边不时有人问起什么。 项心慈从这些人的只言片语中明白,明西洛经常过来这里说闲话,有些人甚至能认出他,还有主动讨一包茶喝的老伯。 明西洛都好脾气的给了。 项心慈还发现,竟然真有当明西洛是自家贤侄吐糟煤油太贵,城卫说话难听,自家孩子不听话的。 项心慈听着听着,目光慢慢放在母亲离开长路上,那里早已没有了她的身影,她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 梁公旭站在树荫下,少年消瘦的背影撑起宽大华贵的衣摆,俊逸出尘自带逍遥而去的仙风道骨。 他懒洋洋的伸出苍白的手指,推推不愿爬树的蜗牛。 寿康公公着急的看那不争气的东西一眼,待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梁公旭的声音响起:“她去见明西洛了?” 寿康一惊,他没说啊:“殿下……” 梁公旭戳戳蜗牛,语气不急不缓:“母后的人说了。” 皇后娘娘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何必呢,寿康垂着头不说话。 梁公旭看着树上的傻壳子:“拿热水来,为什么没有报?是不是觉得本宫怎么也得让贤,你给自己好找个下家。” 寿康噗通跪在地上:“殿下冤枉,奴才若有任何不臣之心,让奴才不得好死,奴才此生只求殿下顺遂昌达。” 梁公旭接过热水壶,长长的壶嘴对准蜗牛前方的位置:“那你为什么没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梁公旭语气讽刺。 寿康闻言抬头,示意周围的人下去。 周围的人余光扫眼太子没有动。 梁公旭将滚烫的热水浇在树上,前一刻还黏在树上的蜗牛,瞬间掉了下来,生死不知。 立即有眼尖的小太监,立即放上第二只。 寿康公公叹口气,叩首,抬头:“殿下虽然您不爱听,但婚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叫难得糊涂,反而,奴才觉得娘娘不是去见明大人,还给殿下留了话,应该是有人要做,中途碰到了明大人罢了,甚至奴才认为,如果不是明大人伤势反复,娘娘应该不会上前与明大人说话,殿下,娘娘心里装着您的。” 梁公旭将水壶扔一边:“你还是为本宫好了?” “奴才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都敢教本宫怎么做事了。” “奴才该死。” “自尽谢罪吧。” 周围的人一惊,寿康公公跟了殿下五年了,是难得摸得到太子脾气规律的人,如果他老人家去了…… 寿康闻言,脸色惨白,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奴才……领命……”说着看向旁边的湖景,又决然的看眼殿下,这一天是早晚的,只是:“殿下,奴才再说一句,娘娘今天见了明大人,心底必然对您有愧,您如果……将这件事一语带过去,娘娘的心和愧疚必然都会留在殿下这里。以后,奴才不能伺候殿下了,殿下千万保重自己——”寿康说完,走到垂柳花开的荷塘边,眼睛一闭直接跳了下去。 梁公旭看着慢悠悠爬动的蜗牛。 溅起一小撮浪花的池塘又恢复平静。 周围也诡异的安静。 在一片安静中,突然有人跳了下去,将寿康捞了上来。 皇后的人将寿康放在地上,躬身退了下去。 408二更 周围的人顿时松口气。 梁公旭骤然觉得可笑,有些人明明非常讨人嫌,但有人偏偏觉得他们死不得,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寿康浑身湿漉漉的,痛苦的将肚子里的水咳出来后,不敢有任何举动,瑟瑟发抖的跪在岸边,一声不吭,炽热的阳光照在他冷热交替的身上,寿康依旧在瑟瑟发抖。 梁公旭看着树上的小东西…… 项心慈回来的时候,梁公旭依旧站在中意的大树旁,脚下散着密密麻麻生死不知的蜗牛,不远处寿康还跪在那里。 项心慈歪着头看着不远处的他。 秦姑姑不喜欢东宫的氛围,诡异的,就像姑爷一样的气氛,还有陌生的仿佛做客般的感觉,虽然这些都不是她该感觉的,但总是挥之不去。 就像现在,也给让人觉得格格不入一般,也许是她们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原因,时间长了,就会好吧。 项心慈走了过去。 “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万安。” 秦姑姑也急忙带着人行礼:“太子殿下福寿安康。”她该带人先行礼的,可她和太子妃还没走到,是太子身边的人抢了先。 梁公旭回头看向她,俊秀的眉宇微微一弯:“回来了。” 项心慈看到了不远处的寿康,像没看到,走过去:“看什么呢?” “教它们爬树。” “挺累的,寿康怎么了?落汤鸡一样?” 梁公旭乖巧的牵着她的手坐下:“吃饭了吗?”随即愤慨道:“他说你坏话!” “那他活该,说我什么。” “他说你私自外出,见外臣。”梁公旭小机灵般看着项心慈。 项心慈也看着梁公旭笑了。 笑的梁公旭面红耳赤,好像小心思被揭穿了一样,但揭穿就揭穿了,立即不依不饶的抱住心慈的手臂:“你还笑,还笑……” 项心慈凑到梁公旭耳边,说了件事。 梁公旭立即坐正,看向心慈,微微错愕,她母亲还活着? “没有人知道,不要说,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瞎猜的……也许不是,也许是……” 梁公旭是真没想到,她母亲……她目前还活着。 “还碰到了明大人,他的伤还没好?说了两句话。” 梁公旭自动把后面的过滤掉,没有必要:“你可以让你娘留下来啊?” “留下来做什么,是我需要她,还是你需要,还是我爹需要?” 梁公旭看着心慈,想了想,说不出来,谁也不需要,她母亲还没有死,已经没有人需要她了:“她一定想你了……” 项心慈将头靠在他肩上:“我却说不上想不想她,能送她一程就行了……她也有她的生活,梦寐以求的自由。” 梁公旭揽住她:“你该叫我一起去的。” “你不是去母后那了吗,母后身体还好吗?” “还那样。” “母后还不让我去看她?” “她没有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有人打扰,我也是每个月才被允许看她一次。” 项心慈握住梁公旭的手,两个人坐在太阳下看着不远处的丹顶鹤,就这样看着。 秦姑姑看眼不远处的寿康,又转回来,没有寿康的东宫,就像一滩死水一样。 …… 梁公旭没有找明西洛麻烦,好像不知道这件事君臣之间又回到最初的状态,梁都因为外放一事,心态各异。 一心考取功名,为民发生的踌躇满志,削尖脑袋钻营进去的,一时间不知道是要称病放弃机会,还是倾家族之力,拿下第一个三年。 但不管是那种,出发的日子已迫在眉睫。 明西洛很忙,忙到见太子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见更忙的项七小姐。 项七规整着她的山头,收集者世间香色,出品更多稿子,不管大梁未来如何,梁都都不乏,奢侈腐朽之辈,只是与往日比,项心慈身后还跟了一位体弱娇气的小尾巴。 春闱红榜的队伍如播种下去的种子,除了个别因为身体恶疾,放弃此次功名的,其余人员全部出发。 西北的局势五天一报,各地也陆续有新政策的反馈回来,梁都像紧急为漏气的热气球贴补丁的劳工,抓紧时速,努力填补。 项心慈走到哪里,只要能带上梁公旭就会戴上他,很少提梁公旭以外的男子,就连明西洛,她印象中已经一个月不曾听到这个人了。 …… 项心慈除了忙,最近在留意另一件事——皇家轶事和梁家人物传记。 项心慈觉得,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九王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认下明西洛,一定有什么别人不知道,但皇家知道的事,可以完美的证明明西洛就是九王爷的孩子,才会让明西洛的将来一发不可收拾。 要知道如果明西洛不是九王爷的孩子,他就是完美的宰相之选,治国大将,中流砥柱! 可如果这个人是九王爷的儿子,就是乱国之源、最不可控的因素之一。所以这个证据,如果能销毁最好销毁。 …… 陶子媚也在想这件事,随着九王传来的第一份捷报,九王雄狮再次跃入众人眼前,这支打在累累战功,将军多如狗、猛士忙地走的百万大军,在大梁国心里就是一座大山,一把利剑,所到之处无坚不摧,所过之处,鸟语花香。 陶子媚想知道明西洛为什么会被认亲,如果可以,她最好帮助明西洛认亲,她将受用无穷。 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弄不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一定要慎之又慎:“姐姐,你知道皇家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杨梦娇嗔她一眼;“皇家的事也是你该打听的。” “说吗,说吗,就咱们两个,为什么咱们皇上那么宠爱太子啊。” 杨梦娇停下手里的络子看着她:“你的针线活做好了?” 陶子媚立即拿过布锣:“边做边说,姐姐说说嘛,太子成婚的时候排场多大,皇上都不觉得太子越矩吗?”陶子媚好奇的眨着眼睛。 …… 项心慈睡前都会看了几本《梁史》,甚至没有放过君权天授的传说:“旭旭,你们家有神龙?”这种编纂大多不可信。 409一更 但总要开个头,光怪陆离未必不可信。 梁公旭从被子里钻出来,穿着雪白的里衣抬起头,散下的墨色长发垂在项心慈腿上,清隽的小脸一双眼睛可怜可爱,他探头看了一眼,笑的脸颊下露出个小酒窝:“你看这个,都是假的,乱写的。” 项心慈故意翻着手里的书:“谁说的,就算瞎编也有点依据吧,也许你家先祖出生的时候家里进了条蛇呢?” “肯定没有,梁家开国君主八个兄弟姐妹,生辰都不记得,怎么会记得谁出生的时候有什么异像,这些‘事迹’是先祖上位后让记录官照着前朝抄的,前朝的帝王更夸张,说他家曾祖出生的时候,有凤凰落在他家房顶上,我就想着有凤凰落,不应该成皇后吗,他怎么大逆不道的称帝了,岂不是逆天而行。” “你这想法……” “还有前前朝那代,说先帝乃剖腹取子与众不同,是天象,寓意破土而出,定当不凡,单我知道的剖腹取子就有很多怎么就与众不同了,看多了你就发现了,所有的帝王传记,开头都是这样写的,没有依据。” 项心慈自然明白,却刨根问底:“真连条蛇都没有?” “没有。” 项心慈似乎不信邪,将他翻过来倒过去看了一会,发现的确没有多长一双手:“那跟别人稍微不一样的地方总有吧?比如吃饭特别快?眉毛格外黑?长的格外好看?” 梁公旭羞涩的钻他怀里:“你夸我。” 项心慈扔下书,揉揉他的头:“现在才发现。” “别揉。” “就揉。” 两人闹了一会。 项心慈躺在他怀里,手指慢悠悠的卷着他的发梢。 梁公旭抱着她,有点想……可又有种力不从心的空档,但见项心慈没有进一步的意思,他也没动,无聊的单手拿起被心慈扔在头顶的书,勉强看了一眼。 顿时看出一点儿尴尬,吹嘘的太过,就差说蓬莱仙岛是梁家的,一出生就能飞檐走壁了。 项心慈见状,故意看向他。 “看什么?” 项心慈笑了:“看你有没有翅膀啊?” 梁公旭张口咬住她的脸:“还说。” 项心慈捏住他的脸:“谁家那样吹嘘的,还不准我说了,说起来,真没有不同吗?胎记什么的也没有?小时候,听我爹说,我们家有个管事的手臂上有一块石形的胎记,说是出生的时候他母亲梦到被蛇咬了一口,留下的,那个胎记会让他百毒不侵,于是他就辞了我们家的帮工,跟着人入瘴林跑生意,结果死了。” 梁公旭闻言突然那笑得不行,不过却想起一件事儿:“说到胎记,好像我九叔有。” 项心慈卷他发尾的举动微顿,但又立即接上,兴致盎然的看向他:“是什么?” “花瓣?还是圆形?还是什么?”梁公旭说不清:“也或许没有,我只是听父皇说过一句。” “你没见过?” “没有。” “九王啊,你都不多看一眼,听说他天生神力、从小熟读兵书、对行军布阵无师自通,说不定就是胎记导致的,不编撰个故事扬我国威。”项心慈说的漫不经心。 其实明西洛和九王很相似,他们对某些事情很有天赋,力大无穷,只是明西洛因为出身,走了文官一途,加上出身一般,表现的太过,反而有让人戒备之嫌,平时很能藏拙。 但天生力气大绝对不是认亲的关键,相似更不是。 因为九王有张弓弩,重达百斤,九王拎着就像拎木剑一样,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是一把国之重器,号称无人拉得动。 明西洛就能拉动,真能拉动,但他七品的时候拉不动,甚至都拿不动,四品的时候就能拎着玩的,他的能力跟品级上下起伏。 她因为曾经无知,还一度觉得明西洛表里不一,不堪大用。有次猎狩,九王不知道为什么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弓弩直接扔向人群,对九王来说是扔,对别人来说就是砸。 那把弓当时正好冲着自己的方向,明西洛就站在自己旁边,他拨了一下,项心慈不至于看不见,他绝对就用了几根指头拨了一下,但他回头就把手腕巴扎上了,给人因为那一下脱臼的错觉。 就是这样喜欢作假的人,当初自己年少不喜欢他很正常,觉得他浮又当别人蠢。 当时即便那样,九王的人也盯上他了,不是友善的盯,是死盯!因为明西洛隶属项家阵营,九王是皇家地位不可撼动的拥护者,所以九王的人对他很是戒备的。所以,力气大,肯定不是证据,胎记才是! 可……明西洛身上没有胎记? 梁公旭摇头:“应该不是什么时候都有?” 果然?项心慈慢慢地放开卷着的发梢:“这么神奇?你也有?”说着就要去掀旭旭的衣服。 梁公旭压下她的手:“没有。” “父皇身上有?” “也没有,好像就我九伯身上有,我没仔细听,我怀疑是他们逗我的,要不然怎么我从来没在九伯身上见过。” 当然有,他们从明西洛身上证明了,而且在背上,所以,这个胎记肯定……有问题?甚至平时不会显现出来,在特定的环境下才会有:“你又说有形状,你又说没见过,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也许是我父皇仙丹吃多了眼花,不重要。” 仙丹?吃了仙丹会显现?明西洛没事吃什么仙丹?九王也不吃那东西? 项心慈想着,总不会是吃了仙丹会浮现? 明西洛敢在别人的地方吃那东西?也许是误服呢?项心慈立即又否定了这个答案,他那时候因为与九王的人关系僵,绝对不会在他们家吃任何东西,他惜命的很。 可项心慈又很确定,在受热、着凉、或者各种情况下,并没有见过他身上出现这个胎记。 莫非真不小心吃了仙丹。 项心慈想着那天发生的事,他因为落水,去后院儿换衣服,然后九王府的人给他熬了一份姜汤…… 有可能……但项心慈又很快蔫下去,不可能,还是那句话,他不会喝……莫非闻闻仙丹味,也有可能会激发? 项心慈后悔当初嫌麻烦没有跟进去了,但凡自己不狗眼看人低,也不至于现在想破头,而且九王的人给他下仙丹干什么! 项心慈懊恼自己怎么想到仙丹上了,想起是旭旭提到了仙丹,她没事想仙丹干什么,仙丹又不能毒死明西洛,明西洛更不会长期吃,还能毒死他吗?多此一举而已! 项心慈思绪在这里卡住,又开始怪自己当初缺心眼,没有跟过去,最要命的是,当初这么大的事,自己竟然没有问头后续,没有想知道原因,关心都没有关心他一下,对他是谁的儿子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难怪他们最后走到挖坟鞭尸的地步,没冤了自己,所以这是不撒种子不吃果了。 梁公旭的手伸进了她衣服里,有些不高兴她想九伯。 项心慈察觉到他的举动,将思绪拉回来,手指勾住他向上的手指。 梁公旭没有拿出来,翻身,蹭着她的颈项……淡淡的清冽缠绵的香气将她包围,使她的七分不想,降到了三分。 项心慈思绪有些迷离,她的确不喜欢不激烈和半吊子的活动,何况还不能尽兴,但盈盈绕绕、若有若无的清冷香气,又像奢靡的浮醉,像最初悸动不舍,勾的人心馋…… 月色掩盖了枝头…… …… “早。”少年掀开床幔,脸上带着三分睡意,七分明媚的春色,整个人慵懒却不倦怠。 寿康见状,笑容和蔼,毕恭毕敬的为太子穿上鞋,都说女人润如酥,他们殿下怎么像吸饱了精气的小妖怪一样,越来越精神了:“太子早。” 梁公旭急忙向旁边看一眼:“嘘。” 寿康公公笑着赶紧禁声,却没敢往床帷里看一眼,看了,太子是要挖眼睛的:天还早,让太子妃多休息会。 …… 410二更 早朝的时间不早不晚,至少对梁公旭来说,不必天未亮就收拾准备。 ——开朝——长角在巍峨的宫殿上空响起。 群臣入列,跪的虔诚:“恭祝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早朝散的也快。 没人敢在太子的早朝上递废话,更不存在商议,大臣们都是拿敲定的问题等太子批准,太子只答可和不可,散的自然快。 今天也照例君臣和睦,难得的是散朝的空隙,有人持乐观看法:“太子的气色越来越好了。” “对,看起来比以前好多了。” 容度从两人身边走过去。 明西洛在后,与人说话的语速保持着原有的语调,太子的确气色好,还有种…… “希望太子身体越来越好。” “明大人,可需下官扶你一二?” “不用。”他身上的伤好些了,上朝已无需轮椅:“下官上次与大人说的那事……” “多谢刘兄记挂,明某现在这样实在无心它物。” “所以才该找个人伺……” “子恒,来,看看城西现在的水量。” 明西洛向还想说什么的告辞,走向项侯爷。 …… 项心慈的手指无意识的滑过黑红的左面,长袖曳拽着垂落。 她看眼周围的环境,站在卧室里,打量着周围的摆设,正常情况下,如果的一个客人在府上落了的水,把人就起来,然后带人去客房梳洗…… 进入客房后会有毛巾,还有伺候的人,然后帮们退下衣物,简单沐浴,给碗姜糖水,或者一碗茶。 整个过程会用到什么? 项心慈在脑海里,把所有会出现的东西,一个个摆列一遍:沐浴,水,毛巾,干净的衣服,一两个伺候的下人…… 下人?有侍女趁机勾引明西洛了?或者用了什么药物,想趁机成事? 项心慈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他那天看起来很正常,没有被人动过手脚的样子。 而且,即便如此,应该也不会导致他胎记显示出来,毕竟自己勾引过他多次,他不能说没有动情,他后背也没有什么胎记浮现出来? 即便是药物,作用都是一样的,如果药力过猛,他事后一定会有表现,可他完全没有异常? 但不排除他定力够,或许……已经做了什么?她为什么觉得明西洛不可能背着自己做什么? 所以,某些药物,未必不是其中关键?可,被用来勾搭明西洛不可能是近身伺候九王的人,即便她们看到了,也未必知道怎么回事,更不会将这点小事上报。 所以项心慈不是相信明西洛如何,而是情理不通,所以未必就是药物? 剩下的便是沐浴熏蒸的过程,蒸汽加速了胎记显示? 没听伺候他的人说过,而且自己讨好他的时候也伺候他沐浴过,甚至在……一样没见过这种东西。 项心慈在脑海中构想着,人慢慢的走到浴室门前,伸手推开,若大浴室呈现在眼前。 项心慈疑惑这,觉得哪样都有可能,又不太可能,她肯定了落了一个必要的关键,或者那天他们去洗漱时,九王客房出了些意外。 毕竟她不是与明西洛生活了一天两天,是生活了很多年。如果他突然有了胎记,她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而明西洛又是一个喜欢罗里吧嗦的,不可能不说出来。 仔细回忆那天的情景,零星的片段里,他似乎也很惊讶,也就是说,这件事儿他以前不知道,他的日常根本接触不到让他胎记显现的东西,但也许是他穿着衣服呢? 可肯定是家里接触不到? 项心慈坐在椅子上,又想到了仙丹? 总不能真是仙丹吧? 项心慈又在脑海中把所有的情景都过了一遍,可仙丹……他没事在别人家磕仙丹? 总不能是见到特定的人?哪有那样的事! 所以,问题出在触发点上? 特定的?特定的?王府用的,别的地方没有的,或者不常用的?明西洛当初是在客房沐浴的吧? 项心慈为自己当初心大扼腕不已,恨不得抽自己,但凡她用一点心,就不至于现在在这里解谜。 “小姐,你一大早在这里走来走去的,都走了好几圈儿了。”焦耳说着,走进去换了浴室的熏香。 项心慈茫然的看着她的举动:“叫什么?”熏香……熏香…… 焦耳急忙改口:“娘娘。” 项心慈瞬间站起身,走到焦耳身边,看着她换下的熏香,她怎么把这个忘了!九王府自然会用香,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九王府绝对不会少了熏香。 可九王府客房会用什么与众不同的熏香吗,而且自己用的熏香更多啊?也没见他醉香。 项心慈捏了一点香灰,放在鼻尖嗅嗅:特定的熏香? “娘娘,您做什么?”焦耳急忙拿毛巾为小姐擦擦手,觉得小姐今天一大早起来就怪怪的! 项心慈没有动,目光放在香皂上,这种事物都有可能,而且因为香皂直接接触肌肤可能性更大? 而且延伸下去,水都有可能,有可能的东西太多了,一一验证还不如把他杀了。 再不行,将他出胎记的地方废了!项心慈骤然发现,她竟然不知道是他腰上哪个位置,还是背上? 项心慈脸色有点僵,有些问题越想越发现,对方想让自己不得好死,都是对方仁慈善良。 “娘娘,娘娘……” “嗯。” “您不出去吗?”一大早在浴室里坐着做什么? “哦,再走两圈消消食。” 411三更 在浴室消食? 好在九王还没有回来,就算回来了,也可以避免让他在九王府落水,好在这一点没什么难的,当初如果不是自己,别人也不可能把他推下去。 可万一呢!意外这种东西,就是经常发生,才让人心惊胆战。说到底还是要一劳永逸。 项心慈起身,明西洛下辈子祈祷自己死他生吧! …… 杨家别院内。 陶子媚凑在表姐身边,觉得表姐昨晚说的事与明西洛可能是九王的孩子间没有任何关系。 太子得到的疼宠如果是皇上相信了天师的批言,只能说明太子一出生,便真有那样的命格,或者有人投其所好,而皇上又信了。 总不可能是九王信了这些,批命批到明大人是儿子吧?不可能,绝不可能,九王又不是糊涂的皇上,没有证据、不是十成把握,他根本不会信。 如果以明大人是九王的子嗣为前提做事,就必须要找到绝对的证据。、 陶子媚绝对这件事像大海捞针一样没有头绪,当初就是众说纷纭的事儿,外面根本不知道真假,明大人从来没有承认过,她现在却这里求证,也许根本就是没有的事呢! 杨梦娇被她晃的眼晕,无奈的看她一眼:“怎么了,刚才还兴致勃勃的,这么一会就无精打采了。” 陶子媚闻言靠在亭柱上,看着如花朵般娇美的美人,无论从女孩还是女人的眼光看,她都那么美好:“姐姐,我有时候觉得命运真不公平。” 杨梦娇想到她要见的人,叹口气:“别想那么多。” 陶子媚看着表姐:“九王那样好的人,如果有一儿半女……” 杨梦娇的脸色顿时一变:“说什么呢。” 九王不喜欢别人讨论这些,说完谨慎地四下看看,又瞪表妹一眼,最近说话越来越不注意了,就算明大人一路高升,站的高了,已经不是陶家威胁一二就会娶她的人,子媚也不能总是议论皇家的事,议论的多了难道明大人就会多看她一眼,不像话。 尤其九王这件事……哎,不是没人说是先皇从中做了手脚,怕九王抢了颠覆爱子的政权。 …… 项心慈笑着看眼秦姑姑,这能香,皇上即位的时候,九王已经三十多岁,那时候先皇就能料到这么长远的事? 而且是九王一直没有子嗣,九王十五岁成婚,从十五岁开始就没有,不是前面的死了,后来没有的,试问谁家父母会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未雨绸缪到这种地步。 项心慈反而觉得先皇对九王是充满期许的,毕竟九王又不是肌肉发达,头脑简单之辈,九王无论文治武功都拿得出手。再看看现在的皇上,但凡先帝脑子正常,先帝都不会想立这么个人毁了一世英名。 相反,先皇想立九王为太子反而在情理之中,反而是九王一直没有子嗣,动摇了先帝的想法。 秦姑姑又不关注这些:“娘娘,总是看这些做什么?”突然想起世子去了西北,又立即闭嘴,娘娘这是担心世子了…… 可这种事,就是娘娘,也无能为力啊,皇家为九王这事请了多少名医名士,天师也没少给九王批命,可……就是没有啊。 九王乃豁达之人、心胸宽广、胸怀天下,但唯独在子嗣上,着魔一般的睚眦必报。 项心慈想着自己翻到的只言片语,九王刚成婚时,对子嗣没这么执着,他自己还是孩子,对自己的孩子顺其自然的想法,何况皇家的孩子到处都是,别管朝廷如何衰败,想争太子的人,比比皆是。 可随着九王功绩越来越高,年龄逐渐成熟,后院女子更是多不胜数,却没有一个子嗣,一些政见与九王不一样的人,以此开始构陷九王的身体状况,逐渐将次转化为攻击他无法立储的依据,不好的传言便落到了九王这个人有问题上。 九王又年轻气盛,上有先皇偏爱,后有太后宠溺,虽然已非不懂世故,但毕竟皇家出身,又自负才学,遇到这种事非要生出一个孩子证明自己。 结果反而落得这样的局面,甚至在后院女子与人通奸怀上子嗣,九王大宴天下后,闹出孩子不是他的荒唐事,让他颜面扫地,弄的九王在子嗣上魔怔一般的像个昏君。 但只要不跟九王提子嗣一事,他甚少诛谁九族,反而是皇家目前最开明的帝君之选。 可惜…… 好在九王渐渐年纪大了,对子嗣的事已经想开,没有以前那么执拗。 但也仅仅是跟以前比,不执拗,但更耿耿于怀也是事实,尤其年事已高,军权在手,性格越发肆无忌惮,无所顾忌,谁这时候敢触他逆鳞,谁才是找死。 所以当年敢说的,定是有把握的人,也就是说看出明西洛身份的是九王的近臣? 项心慈福如心至,九王府,近身?大管家?那天她记得——对她想起来了,明西洛从后院出来,一只跟着明西洛就是九王府什么大管事!! 项心慈脸上露出明媚的笑意,她怎么把这人忘了,把这个人杀了,就能省很大的麻烦! “娘娘……” “嗯?” 秦姑姑凑到娘娘耳边:“别总盯着九王。”对世子没有好处? 项心慈茫然,什么?盯着九王怎么了?她现在太子妃,盯一下衣食父……随即明了,但也哭笑不得,她没往那方面想,但刚刚的确想过让大哥帮她在西北杀了这个人。 412一更 杀了谁也不如杀了明西洛。拐弯抹角,总不如一步到位。 项心慈想完,忍不住先笑了。 秦姑姑不明白自己那一句哪里好笑:“娘娘?……” “笑我自己。”愚昧、浅薄,却生来富贵、权重。前路遥遥,他终究该换一次公平、公正。 项心慈站在大殿外,卸下这些天想破脑袋的事,一身浅红色暗金镶边的锦绣高腰长裙,头上盘卧的珠翠翡玉,耳坠如一滴心头血落在她晶莹如玉的耳唇上,可明丽的色彩,玉石宝器也压不住她越发耀眼的容色、怒放的美丽。 “将我父亲叫来。”调他去刑部。 “是,娘娘。” …… 施维掀开轿帘,从里面走出来,少女一身浅葱色点花抹胸长裙,外面罩着同色的薄衫,衫尾如燕形,轻薄的落在身后,长发柔软的散下来,紧在中间插了一根削过的青藤,简单素净的打扮,依旧让少女如高山止水、日月之辉,清丽高雅。 她微微转头,不经意间看向刚刚从车上下来的一行人:这么巧? 明西洛一身常服,身形如柏,气质从容,仿若青山明月,不管世间沧海,他永远安之若素。 施维眉宇间闪过一抹柔光,便见一行人热情的迎向他,满脸含笑,客气万分,他客气中带着疏离,却又不至于让别人狼狈。 施维移开目光,浅浅一笑,这是一个极赋生活智慧的人,放慢了进去的脚步。 “明大人肯赏光在下感激不尽。” “是甘大人思虑周全,明某能帮上一二是明某荣幸。” “明大人客气,客气。” 明西洛突然那停下脚步,似乎向甘大人询问着什么,甘大人也郑重的停了下来,认真的一一回答。 施维神色讶异了一瞬,但立即恢复如常,嘴角轻轻一笑,带着人先一步进去,倒不是争强好胜、喜欢引人注意的人,她以为会与他迎面对上,彼此的侍女、小厮会说两句话。 施维的七分满意,也到了八分,她对这位明大人越来越有兴趣了。 甘伯桥转过头,刚好看到施加的一个标志,有些诧异:刚刚是施家?看样子是女眷,说起来梁都双珠,当施柳两家的女儿莫属。 但那都是小一辈的事,他并不怎么关注:“明大人请。” “甘大人客气,甘大人先请。” … 施维打开雅间的窗,外面的琴音似滴落珍珠扑面而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施维觉得今天的琴声格外悦耳动人, 侍女全儿站在小姐身后,想起刚才:“小姐,那就是明大人?” 施维看她一眼,笑笑。 全儿弄不懂小姐的意思,小姐今天是故意过来的,小姐为什么要过来?按说,那明大人就算如今身居高位,也配不上她们小姐。 明西洛寒门出身,家里没有任何人入仕,又是市井之家,可说很多人等着明西洛救济,这样的人家,几世才能累得到不世功勋,而且遥遥无期,还极有可能倾覆。就算是寒门出身的吏部穆大人,坐到如今的位置也不可能再升了,如果再后继无人,穆家便会慢慢没落下去,不足为提。 这样的人家,配她们施家嫡出大小姐,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道老爷想什么。 施维笑她小孩子,一代草莽娶吕家女儿时,不也是痴人说梦;祖帝一介屠夫求娶大帅的女儿时,也别认为一时笑谈;这些人哪个后来不是开国能者,天时地利。 未来从来都是自己走的,只要对方不是一个莽夫,谁敢说她没有扶持一代帝王的才学。 如今的大梁再怎么打补丁也只是补丁,改换一张锦了:“今天的琴格外撩人。”不是错觉,是弹琴的人今天比往日更用心,而且这已经是第二首了,还是《安道曲》。 施维笑着,接过果茶,抿了一口,风流倜傥、才学上佳,自然便有佳人倾心。 施维的手指落在杯沿上,听的十分认真,好曲好调,弹的人赏心悦目,可惜心比天高…… 全儿跺跺脚,她在说明大人,又不是说琴。 …… 高大的城墙环伺整座梁都,万千民生在这里繁衍生息,来来往往的人,各式各样的集市,每天出入这里的人数不胜数。 喧闹的街市口,不知道因为什么发生了争执,聚集了很多人在这里争吵不休,堵住了后面的去路。 施维下了轿子,带了帷帽站在人群中。 全儿紧张的戒备着,不断督促:“小姐……上娇吧,小姐……您回轿子上吧,小姐……”她已经通知了守备,马上就有人来管了,小姐还非要下轿看热闹:“小姐……” 不远处,延古勒住了缰绳,皱眉,一指旁边的人:“去看看前面怎么了?” “是。” 明西洛微丝不动的坐在马上里,似乎不在意外面的动静,翻着手里的奏折,手腕悬而稳健,不时批阅标注,神情严肃。 延古听完汇报,翻身下马:“鸣锣!”没工夫等他们散去。 鸣锣是官家行路都会用的方式,示意前方让行,延古跟了一位内敛的主子,主子行事缓慢,他也不火急火燎,但不包括被人挡在主干道上。 行锣声响起。 施维转头看了过去,看到了马车上明的字样,微微一愕,又遇到了。她自觉让到了一旁。自己是女眷,虽然出身高,但不可鸣锣,只有官身才可。 看热闹的人听到锣响,快速让到一旁。 发生冲突的按说不管什么原因听到锣响也要快速散开,否则就是藐视官员,可以杀一儆百。 众人本以为打起来的人也会快速让开,但被人压着打的人突然冲破防线跪在了马车旁:“大人,大人,您是救苦救难的大人,不是都说百姓有救了吗,求求大人救救我们一家老小吧,草民给大人磕头了——” 刚刚压着老人打大人似乎也没料到这个懦夫突然刚冲过去冲撞贵人,立即起身将他拉过来:“乱说什么!你自己画的押,还想不认账!”急忙将人往旁边拖。 “大人——大人求求您为小人做——唔唔!唔唔——” 施维透过纱幔看向了那辆马车。 延古等人微丝不动,等着人群让开前行。 “唔唔——唔——” 明西洛掀开了车帘,一张青竹淡月的容貌出现在那众人面前。 所有人快速下马,分裂两侧。 刚才还闹哄哄的人人群,没了声音,是青天老爷明大人,是明大人这一家人就有救了。 施维站在人群中,明显感觉到周围松口气的声音,仿佛马车里的人动了的时候这些人便觉得尘埃落定,好人一定沉冤昭雪,坏人一定得到严惩。 全儿紧张的护住小姐,唯恐拥挤的人冲撞了小姐。 施维看着明西洛的方向,眼里多了抹神思,什么时候起,这个人在市井间的声望这么高了?今天即便是自己的父亲在这里,这里的人都不会有如此放松和笃信的神态。 明西洛吗?明明与太子做同样的事,甚至他手里的血才是直接染的,别人的家是他亲手抄的,到头来,他反而成了为民请愿的人吗? 打人的人见真有人下来,看起来似乎是个文弱书生,马车也不华丽,衣着好像也不华丽. 但身边的侍卫是带刀的,这才是最吓人的,急忙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申辩;“大人冤枉,真的冤枉,是这老儿,三年前将一家老二抵给了我们东家,如今三年过去了他不能按时交租,我们来收他们一家老小,完全是按章办事,求大人明察!” 老儿闻言立即挣扎:“唔唔——唔——” 明西洛闻言不动声色的看眼捂着老者的人。 那壮汉下意识的松开手:“我没……草民没……” “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抵押了一家老小不假,但白纸黑字写着租子是五成,可如今成了七成,让草民拿什么抵啊——” 413二更 不远处被绑着的一家老小也爬了过来,小小的稚童缩在母亲怀里哭,弱小的女儿家瑟瑟发抖,唯一称得上壮劳力的也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一边。 施维注意的明西洛,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不耐烦,这样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闹到他面前,无疑于杀鸡用牛刀,何况还是这种明显说不清道不明的租赁契约,简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结果往往不甚明亮,却要耗费大量时间。 明西洛抽这点时间做点什么不好,何况还是被人不正当的拦在路上,岂不是以后让人跟着学,明西洛还出不出门了 周围的人却不担心这个,这是点着脚外看,似乎丝毫不觉得这些问题是问题,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施维苦笑摇头,突然想到一句话,成也民意败也民意,这些人完全不理解这样做会给明西洛带来多大麻烦。 但明西洛知道才对,施维剥开全儿的手,向前方走了几步。 明西洛看眼还没有赶来的守备,神色如常的开口:“将租约拿来我看一眼。” 打人大人闻言,立即挺直腰杆,因为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第一年五成,第二年七成,第三年八成,也是这老家伙,在每个数字上画押的,抵不了赖! “大人,草民不识字啊——是这些人骗草民——” “谁骗你!你不识字,还不认识字吗,长的不一样你看不出来!你少抵赖,我们主家也不是做慈善的,你休想胡搅蛮缠!” 一道柔弱但坚定的声音响起:“你胡说,你明明对我爹说那是还不上的租成,我们家三年内明明还上了!” 老农顿时呵斥:“闭嘴!有你说话的份!” 小女儿立即委屈的扭过头。 老农佝偻着背跪在地上:“小女虽然不会说话,但就是这么回事,大人,他们告诉——” 明西洛根本没听他们说话,看着手里的租赁内容,直接叠好:“你东家,城西王家?” “是的大人……” “朝廷规定,城西每年租赁出的土地,最高收租五成,你东家知道吧。” 打人的人一惊,他不知道,朝廷有这个规定,不是都是东家愿意收几成就收几成,不答应别人可以不租赁啊,既然租赁了当然要安租赁合同上来。 明西洛看着五大三粗的壮汉茫然的样子,开口:“你们的合同大于朝廷的律法?” “……不……不……不敢,不会……” “既然不会,还有什么问题吗?”明西洛并不看老者,只是看着给他合同的人。 “没……没有……” “既然没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回去告诉你主子,今年内凡是收取的超过五成的租子,交到户部去,本官给他宽大处理。” 打人的人脸色一阵苍白,没听说啊……这……是什么一句,大家都是想怎么收怎么收的,谁家不是—— “有意见?” 那汉子看样这位大人背后带刀的人,急忙摇摇头:“没……没有……” “没有就行了,都散了吧,以后晚间没事了听听村头巷尾的律例讲解,哪家的地主没有按照律例办事,找朝廷说说,缉获的粮食,分举报的人一成。” 人群愣了一下,顿时爆发一阵欢呼。 “明大人英明,明大人我们记住了!” “明大人爱民如子!” 施维看着眼前的人,疑惑?大梁有这条律例?不是他现加的吧?而且就算有,大梁律例也是一本上万字的书籍,记录的零零散散、大小事务不知繁几,数字更是数不胜数,他不需要翻看一下就确定真是五成? 说不出去的话泼不出去的水,他不怕说错了? 老人家早已喜极而泣,周围也有人帮忙解开了他一家老小的绳子。 一家人激动上前给明西洛磕头。 明西洛并不看他们,转身上车,陡然,明西洛身形急速后退!数道淬着绿芒的寒光,擦着她发鬓而过。 不远处有人瞬间被射成筛子。 周围顿时响起尖叫声,瞬间乱成一片! 原本跪在地上的小姑娘快速跃起,秀腕翻转射出第二箭。 延古急速拔刀向前。 鹰击立即而上, 刚刚打人打的凶猛的一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被自己打的像畜生一样现在却生龙活虎的一家老小,惊慌的立即缩成一团:不管他们的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袭击朝廷命官!他这是多大的罪责!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人是谁! 施维慌忙去拉全儿。 全儿整个人木愣愣的,胳膊上扎了一根针,好像停到了小姐叫她,又好像没有,感觉身体被人一碰软软的倒在地上。 施维急忙抱住她。 周围乱成一团,拥挤的人潮轻易将她们冲的东倒西歪,所有人的不断向后跑,唯恐被乱射的箭矢扫中。 施维看一眼周围,快速抱住全儿往掩体后面拖。 明西洛目光阴寒拔出了刀。 施维再抬头,便看到寒芒扫过,刚刚站起来的看起来柔弱异常的女子被懒腰斩断!血渐了一地。 施维顿时一阵干呕,扶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炉子,觉得五脏六腑都换了位置。 “一个不留!”他不稀罕知道谁要杀他! “是!” 施维正吐着,突然觉得有人冲她的方向而来,她顿时不吐了,快速拿起铲子想丢过去,人却已经被人拖起来,她刚想尖——顿时觉得滚烫的血顺着自己的头浇下。 刚刚还抓着她的力道,瞬间消失,她也软绵绵的掉了下来,手上挂着不知道是什……什…… 414三更 施维还来不及多想手上的东西,余光中突然扫到什么,下意识的伸手想拉住身前的人闪躲。 身前的人突然向后,快速向她压来,两个人一起向后滚去! 一道寒箭深深的钉在不远处的门扉上,箭尾隐隐发颤。 施维松开自己抓着明西洛衣襟的手。 明西洛已经冲了出去。 施维急忙去看地上的全儿,慌张不已,想用手拍拍全儿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抬起手,手上全是粘稠的东西……头上也在往下滴落血迹。 施维克制住慌张,颤抖的伸出手推推全儿,又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在她颈间探了一下,见她还活着,松口气,便见全儿刚刚还干净的衣领上,都是沾染的血迹和块状物。 施维嘴角颤抖着,只觉得自己捏到了什么,再刚刚挂在手上现在碎了的组织……和已经慢慢稳定的局势…… 终于有时间恐惧一般,转过头……彻底不管不顾的吐了起来…… 最后一个头颅滚落。 明西洛收了刀。 延古已经开始打扫场地,角落里抱着头哭喊着与自己无关的人被赶来的守备绑了起来。 被波及的人,活着的被抬进了医馆。 施维余光扫到站在人群中的明西洛,他照旧清风朗月的站在那里,仿佛刚刚出手的不是他,在一片血泊中他是枝头白雪、桀骜独立。 施维有片刻茫然,似乎记忆放生了错乱,如果不是因为刚刚两人确实滚到一起,压碎了她手上的组织,她都要以为是错觉。 施维想到手上的东西,转过头又吞了起来。 明西洛站在吐的昏天暗地的人面前。 施维真难受,但还不忘指指一旁的侍女……她不至于不懂事到看到指责落在头上的头上,纵然他刚刚杀人的样子与现在温和内敛的形象判若两人。 她虽然没有见过血腥,但怎么也是贵女,没打杀过下人,也见过长辈打杀人—— 施维安慰自己没两句,眼泪又滚了下来,这能一样吗!施维现在只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好,想尖叫,想死了算了!却强硬的撑着自己的尊严,不在明西洛面前露怯。 明西洛蹲下身看眼被流失击中的人,示意来人抬走。 施维扶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起身。 “你就带了一个侍女?”明西洛的声音响起,这里都是男人,还有无法行动的人,腾不出女子搀扶她。 施维表示不用,没有力气说话,她和全儿私自跑出来的。 延古走了过来,已经看到了不远处轿子上的标志,再看此人的穿着?打扮已经看不出什么了,都是血:“施小姐?” 施维被点破身份,干脆破罐子破摔的直接靠在布满油污的柱子上,有气无力,更不指望如今自己一身狼狈的样子能给明西洛留下好印象。 只求对方看在她紧急关头想着救她的份上,留个善缘:“通知我家里吧……”说完又不甘心的看眼明西洛,明明是自己看中的男人,现在却这副样子,想放弃又不甘心,只能瞪着他,多看一眼是一眼! 明西洛察觉到她的目光,扫了一眼,又移开,将这里交给延古,去了别的地方。 施维身体发颤的靠着柱子,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心里出奇宁静。 “施小姐……” 施维目光颤颤的看着他,想尽量挤出一点大家闺秀的气场,但手脚不停使唤的颤抖,只能断断续续的说完:“别喊姓氏了,给我留点面子……”人都不能看了。 延古闻言诧异的看她一眼,见她手指发颤,却依旧倔强的站着,虽然无法站定,但比起大多数人已好太多。 “你们明大人?” 延古不明所以,似乎有明白:“对。” 施维看着明西洛的方向,忍不住笑了,虽然杀人的样子残暴了点,但——她记住了,这次真正的记住。 延古看着眼前的人,再看看不远处的大人,懂了?也欣慰对方的眼光,毕竟安将军因为恶名在外,现在还没有娶继室。 施维很快被人接走。 施家的侍女也同时被接走。 明西洛遇袭的消息,在梁都不胫而走,太子震怒,杀明西洛就是挑衅他的威严。 “谁做的?大皇子的人?” 明西洛恭手:“回殿下,不像?” “那就杀他!”杀了再说不管是不是! 明西洛没有抬头:“殿下,既然如此,彻查几天后,杀济山府总督如何?” 梁公旭看向他。 明西洛才缓缓抬头回视,梁都周围四大州府,尽数收入囊中。钱家之后,未必不是这些人最想他死。 梁公旭缓缓看向窗外,仿佛看到大梁这个垂垂老矣的巨兽,被移动着朝向了太阳的方向,他却未必能看到它重新复活的一天:“准。” “殿下圣明。” 梁公旭圣明不圣明自己不知道,至少现在还不糊涂:“受伤了吗?” “回殿下,没有。” 梁公旭上下打量他几眼,确定他没有受伤,突然冷哼一声,各种意思不言而喻。 明西洛垂下头,明白太子哼什么,七小姐上次看他,太子怎么会不知道,这是说自己如果中一箭,还会需要人看了。 明西洛自然不是吭吭唧唧就让人看的人,还是太子用的更炉火纯青。 “听说这次受伤的有施家的人。” “回殿下,不是下官点查,下官还不清楚。” 梁公旭自动忽略,他会不清楚,都要被人做了,他再不清楚,谁清楚:“你们两家也算有缘,上次本宫才说将施家长女许配给你,你竟然先跟施家遇到了。” 415一更 “……”明西洛没说话。 梁公旭看他一眼,冷笑一声:“怎么,施家女儿配不上你?” “微臣不敢。” 梁公旭轻蔑的移开目光,不过是区区婚事,应下又如何,男儿志在四方,娶个女人还有那么多事:“既然不敢,本宫做主,成全了这桩好事,施阁老的嫡亲孙女,便宜你了。” 明西洛恭手,声音平静:“微臣认为,微臣现在应心无旁骛。” 梁公旭微调眼皮,像看一个蠢货:“不过是一个女人耽误不了什么事儿。” 明西洛觉得原话还给太子,太子能不能娶了。明西洛耐心的恭手:“确实无伤大雅,不提也罢。” “还是要先成家。” 明西洛上次的事后,并不想跟梁公旭再发生冲突,至少现阶段无意,但他似乎不这么觉得。 明西洛心里叹口气,抬头,神色认真:“她背后的人恐怕盘枝错节,如果……未必是太子想要的局面。” 如果什么……梁公旭看他一眼,倒戈别人,还是手刃发妻! 梁公旭承认,他有一定的私心在其中,有意见他成家立业,可那有如何,明西洛总要成婚,或早或晚,什么娶也是娶,早一步晚一步有什么区别。 说句自己诅咒自己的话,明西洛和心慈以后的关系会不会死灰复燃暂且不论,明西洛都要成婚,一个大臣,不曾大婚,试问是身体有毛病吗! 如果心慈真有本事垂帘听政,那就更可笑了,一个不娶,一个寡妇,都在宫中,好听吗!不担心文臣参死他,所以明西洛必然要成婚,娶了世家的女儿又如何,以明西洛的能力谁影响谁还不一定。 梁公旭不全是以婚事给明西洛穿小鞋。既然别人在算西落的婚事,他们未必不可以反过来反算别人家的猜想。 虽然这种算也没什么意义,不过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助力,和可杀可不杀的人,顺便能给明西洛添点不痛快,提醒他早日认清事实。 反而是明西洛似乎没有那个心思,梁公旭不得不说,他在想什么? 不是梁公旭心思狭窄,看不上明西洛的出身,梁公旭只是觉得心里那个猜测过于荒谬。以明西洛的为人不可能不会世故到猜不出这一点。他以为他自己不成婚某些事情就能改变? 不要说自己还没死,就是死了,项心慈是太子妃也永远是太子妃,他最好的结局也充其量是个见不得光的东西。 一个见不得光的东西…… 梁公旭这样想想,就想杀了他,或许自己快死的时候真会杀了他。 但不管是那种未来,都不影响一个朝廷命官,有他自己的婚事!“施家,不能说对你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但绝对有助力。” “微臣最大的助力就是太子。” “明西洛,如果我有一天杀了你,一定是你自找的!” 明西洛有的时候觉得……但他的确身在人下讨的一口饭吃,而他讨的这口饭需要慢慢熬,耐心等,尤其厨房不是他的时候,更要格外耐心。 明西洛恭手,无意激怒他:“或许过一段时间,微臣会让殿下做主也不一定。” 梁公旭脸色微微缓和,也无意跟他冲突,平白让心慈想起还有他那么一个人:“行,本宫等你哭着求本宫的那一天。” …… 东宫内,项心慈没有放下手里的画笔:“遇袭?身体有没有大碍?”心里却清楚肯定没有,否则狄路不会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鹰击也不会如此安静。 “没有。”狄路一时之间摸不准七小姐问的有几分真心。 项心慈点点头,将这套衣裙的下摆颜色晕染开,又对比了一下原色调,才停了片刻若有所思,过了一会,看眼一旁的的路:“你回去的时候,去看看他。” 狄路:“……是。” 项心慈又抬头:“以我的名义去看。” 狄路看小姐一眼,恭手:“是。” 秦姑姑走过来,先拿了一颗贡果给狄路,才问:“在说什么?” 狄路接过来没有说话,退了出去。 秦姑姑早已习惯这孩子什么也不说:“亏我们对他那么好,小哑巴。” 项心慈笑笑,继续自己手里的事情,没有抬头:“那你对他不好点啊。”他又不是一天两天不说话,结果还是属她们几个老人家对狄路最好。 “娘娘,也吃。” …… 施家内,做工精致的烛灯亮着,两小儿托日的烛台也亮着。 一粒粒花香各异花球扔进浴桶,浴桶里的每一滴水都弥漫着让人神魂颠倒的花香。 一千五百两一颗的花球,犹如不要钱一样填充着浴室的每一个角落,可如此的多的花香聚拢在一起都没有让香气混淆,依旧清明淡雅、各表一方,清香的犹如让人置身百花从中,翩翩成仙。 施维犹如埋在花丛中,周身流淌着花香,却依旧冲不散身上的血腥一般。 满儿有些着急:“小姐你不要再洗了……”皮肤都洗红了,库房里的花苞都用完了,花苞还是小事,主要是小姐不能一直洗啊。 施维也无奈,也知道泡着是徒劳,但总觉得身上有粘稠的液体,头上还在低落某些东西:“再一会……” “小姐,已经好几个一会了,您该出来了,要不然夫人该担心了。” 施维从水中冒出来,抹把脸上的水渍,靠在浴桶旁,有些自嘲,看来所有的想象都是徒劳,她也是凡夫俗子,遇到了这种事,心里的恐惧也站了上峰,亏她觉得自己可以战场杀敌,堪比男儿—— 施维自认明西洛砍人时的冷静她就做不到。 “小姐您都洗红了。” “再待一会儿就好。” 满儿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 “我没事,就是泡一会而已,全儿醒了吗?” “回小姐,大夫用了药,只是刺入了一根毒针,救治及时,人……救回来了。”但毕竟是剧毒,恐怕以后会落下体弱多病的病根。 施维何尝不知道,但已算最好的结果,如果再满意不,未必还能再醒来。 施维又想到了明西洛,紧接着想到在自己头顶分尸的人,顿时有些想呕…… 416二更 “小姐……小姐……” 施维想说,她没事,给她点时间就好,但现在什么都说不出口, …… 东宫内。 项心慈懒洋洋的披着薄纱,赤足踩在七色锦织就的地毯上,足腕上缠着一枚赤红的珊瑚珠,慢悠悠的撩着刚刚烘干的长发,有些困倦:“施家的小姐?” 梁公旭痴痴地看着她,一时间忘了刚才在说什么,见她问话,才猛然惊醒一般,脸色绯红:“对……对,也是凑巧,明西洛还救了她一命。”见她落下来,悄悄挪过去,帮她散着头上的黑发,柔软微凉的触感,如一汪清泉,绵柔细腻。 项心慈听着这话,看他一眼,觉得有些不对,那些人不是冲着明西洛去的吗,救了施小姐?不是应该的吗,本来就是他牵连了别人,怎么听旭旭的意思还能挟恩图报求个赐婚什么的? 梁公旭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又从她手指间滑落,还有她耳下的锁骨,仿若上好的水晶杯,盛着对他来说可长生不死的佳酿,让他意乱情迷。 梁公旭将头放在她肩上,冰凉的唇瓣触到她的颈项,虔诚如信徒,声音微微发颤:“你觉得施家的小姐怎么样?” 项心慈觉得有些痒:“挺好的。”隐约明白了旭旭的意思,将另一边的头发拨到胸前,拍拍他不安分的头:“与柳雪飞并称梁都双珠,自然有其过人之处,而且我听说施小姐,性格磊落、性情也好,颇有几分潇洒意味,人也不拘一格,骑射、文采皆有涉猎,你想将她定给明西洛?” 梁公旭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她的不老泉,想她脚上的那抹红,可又不敢不回话,早知道他就不提什么施家和明西洛,扫兴。 梁公旭不敢打动作,只能孩子气的蹭着她撒娇:“嗯,你觉得合适吗?” 项心慈闻言认真思索着,她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在认真思索,被梁公旭的动作打乱了思绪,剥了他一下,又任由他去了,想着刚才的事:“施家未必同意吧,如果施家不反对,倒是不错的姻缘。”的确不错,而且单从身份上看,施家嫡出大小姐,比项家五房七小姐分量更重。 但现在明西洛的身份也今非昔比,主要是施小姐人品好,配明西洛绰绰有余。 梁公旭的动作停下看眼心慈。 项心慈莫名:“怎么了?” 梁公旭又重新将头埋在她脖颈间:“没事……”心头隐隐高兴,虽然还没有赐婚。但已觉得非常痛快。 “你笑什么?” “我没有笑。”他高兴。 “又不是你娶施家小姐,怎么听说人很好,心动了,后悔娶了个不好的。” “乱说,你最好。” 项心慈嗔她一眼。 梁公旭更受用了,通体舒畅:“我不稀罕娶她,我就喜欢你。” “诶——你这句话说的有歧义啊,你将人介绍给自己的得力大臣,却是你不想娶的,怎么,你自己挑剩下的。” “我没有挑!” “小脑子反应挺快啊。” 两人嬉闹片刻,梁公旭一本正经的开口:“你真觉得好?” “嗯。” “他拒绝了?” “谁?” “明西洛。” 项心慈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个:“他拒不拒绝影响你赐婚?” 梁公旭想想,看她一眼:“我再想想……” 项心慈拉过被子,不怎么在意:“你慢慢想。” 梁公旭歪着头看着她躺下,就像一块美玉将自己包裹在地底深处,梁公旭突然欺身上前…… …… 月色已深,东文街猫狗不兴。 狄路敲响了东文街的房门。 多雨打着灯笼披着单衣,看了门外的人一眼。 狄路见状,疑惑:“大人睡了?” 多雨见是他,让开一步:“没呢。” 狄路走进去,恭手:“明大人安。” 明西洛看他一眼,还在批折子:“有事?” “七小姐听说大人遇袭,特意拆迁属下来看看。” 明西洛闻言方放下折子,看他一眼。 狄路自然知道这一眼不是看他,而是看他代表的人,也以为代表的人,他值得明大人放下折子回味一二。 明西洛的确待了片刻,才挥挥手,重新拿起折子:“多谢七小姐惦记,时候不早了,去歇着吧。” 狄路没有推辞,他只是一个态度:“是。” 明西洛待他走后,又放下手里的折子,看着烛台下的暗处发了会呆,才重新看向手里的折子。 …… 项承调任了刑部,正五品,刑部郎中,上任第一件事便是提审济山总督郑雄。 可别说提审,整个梁都恐怕此刻才知道济山总督郑雄被抓了!鹰击延古昨夜出城,将郑家抄了! 出城!郑家!鹰击! 第一次在梁都亮出自己的爪子,相比于昨天明西洛遇袭,有人惊讶、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等着看笑话。 此时才是真正的大事,太子的势力伸向了地方,整合开始了,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也不用明白。 …… “郑雄埋伏明大人,理当伏诛!” “就是!就是!” “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天子脚下,黎民父母,岂是别人想动手就动手的!” “还伤及了无辜,明大人会放过他们才怪!” 施维瞬间看向满儿。 满儿也不知道啊?茫然的四下看看,自家小姐与柳小姐涉猎甚广,她们自然会帮小姐门打探一些事情,可这件事没有听说啊。 施维面色一怔,立即放下香球,此刻她也不觉得血腥、不觉得浑身难受了,在她在停在一个点自哀自怜时,一个晚上,就换了一个天地! 他动作竟如此快:“回去。” “是!” …… 狄路回完话,站在一旁。 项心慈看着桌上的地图,看向正北的方向,没有说什么。 狄路似乎也觉得没什么可回答,小姐派人去看了明大人,明大人表了谢意,整儿事情到此结束,没有后续就是后续,他为什么觉得小姐会在明大人身上耗时间和废话。 项心慈手指落在地图上,梁都整个北方有一座天然的绵延山脉,山脉的另一方就是骁勇善战又除之不尽的蛮夷:“你什么时辰去的?” ------题外话------ 今日两更 417一更 狄路诧异,不是不问了……“亥时。”声音平静,没有波澜。 项心慈没有将视线从地图上移开:“他在做什么?” 狄路觉得小姐只是无意识的问问,可……完全可以不问,却问了,狄路拿不准小姐的意思:“回娘娘,处理国务。” 项心慈看着北方一大片巍峨绵延的山脉,那是接近四分之一国土面积的贫瘠土地,天灾、降水、气候、地形,成为制约其安定的不可抗条件,骁勇善战又是上天赋予他们生存的另一项能力。 历年来各朝各代,不是没有尝试过让他们安居乐业,但都无功而返,生存和掠夺让他们一直以来与梁国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在温饱都没有办法保障下跟他们谈家国道义,都是妄想,项心慈手指放在桌沿,明西洛说的对,还是要打成领土,消耗巨资,才能建立几道关卡,成为抵御更北方的屏障。 狄路又等了一会儿,见小姐看着地图不说话,也收了思绪,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项心慈伸出手,一推,将画轴卷了起来:“把我爹找来。” “是。” …… 施家内。 满儿有些不解,昨天小姐看起来还很着急,怎么今天反而没动静了:“小姐,您不担心吗,万一老爷……”真决定了小姐与那个一时得到人的婚事,小姐岂不是被人笑死。 施维绣着手里的荷包,仿佛没有听见:“好看吗?” “小姐,都什么时候了!”柳小姐什么都没有做错,还被人揣测成那个样子。现在都不能出门,如果梁都传出自家小姐与那个爪牙订婚的时,梁都勋贵们恐怕会送自家小姐与柳小姐双煞的恶名! “好不好看?”青竹松柏,送给他,好好擦擦眼,看他下次长不长记性,不要在被人头顶上杀人、 满儿急的跺****婢的好小姐啊——” 施家书房内。 施大少爷思虑再三,看向父亲:“爹,婚事不再考虑考虑?”毕竟是小妹一辈子的事,而且,名声不好。 施阁老缕缕胡须,站在四君子的红木屏风前,神色严肃,从明西洛遇袭到今天郑总督被捕,不到十二个时辰,鹰击便悄无声息的出了一趟成,整个济山就换了天下,他们出了一大早与所有人一样四处打探消息,什么都没有听说。 这种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东宫逐渐削弱了曾经几个勋贵把持的影响力,如果太子不死,难保两三年后明西洛不会成了气候,成了气候的明西洛,到时候就算其他皇子上位,恐怕都不得不考虑他的存在:“定了吧。” 施大少爷有些不甘心,自家妹妹什么良人配不得,可也知道,有时候身在某个时候,就不得不为大局着想,就算知道可能是布死棋,也不得不看着家人走进去:“爹,请太子赐婚吗?” 施阁老缓缓点头,自然是太子赐婚更能将施家处在更有利的位置,至少要让外人觉得,是东宫看中了施家的影响力,而不是施家要入局。 …… 项承从东宫出来,没想到心慈会跟她谈北方,让他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仿佛前一刻还拽着他衣角撒娇的女儿,摇身一变要忧国忧民。 项承上了马车,太子的野心从济山时间不难推测,但自己这位好逸恶劳、游手好闲的女儿,喜欢风花月雪、花开富贵的女儿,什么时候也有这份心了,而这件事做起来,谈何容易。 “走吧。”她以为是张张嘴、说说话的事,梁都三面解决完,各部安定后,再谈北方,都要考虑国之富力,这个问题不是兵强马壮就能解决的,而是富民,没有五六年的国之蕴藏,现在的梁国谈不起归拢北地。 项承揉揉眉心,她没事还是赏赏花吧。 项心慈站在宫殿的栏杆前,哭笑不得,她没有觉得父亲不行的意思,只是明西洛觉得三四年能解决的事情,父亲需要七八年而已。 项心慈叹口气,别说她没想过杀明西洛,单从太子的角度也不得不说,弓弩用久了,回头再用利刃,总觉得不如弓弩那么轻松写意。 “娘娘,马车备好了。” “知道了。”荒野山有一批花卉收获,她去看看,慢慢来吧。让父亲与安北王接触接触。 …… 翌日一大早,项心慈收拾好自己,带着人出来,荒野山还有点事没有处理,今天要再过去一下。 项心慈正跟秦姑姑说这话,便看到不远处东宫议事殿的方向再动刑,一位身穿官袍的老人家口中义正言辞的说着什么,东宫的侍卫举着鞭子狠狠往下抽,那位老人家‘铁骨铮铮’看神色依旧慷慨激昂。 项心慈距离远,听不到那人说什么,只是看到个大概。 她脚步未停,继续往车马的位置走,顺便问一句:“怎么了?” 狄路看眼后来跟上来的宫人。 那宫人立即上前一步,神色激愤:“回娘娘,此人早朝上说话不当,太子仁慈,对他网开一面,谁知他不知感恩,竟追到了东宫胡言乱语,如此藐视太子威仪的行为,太子还是念在他年事已高,只赏了他一百长鞭。”他们太子实在太好了。 “说了什么。”项心慈随意问着。 宫人犹豫了一下。 狄路看他一眼。 小公公想想殿下平日对太子妃的在意,道:“说为娘娘建花宫劳民伤财、奢侈浪费,听听这都什么话,为娘娘建花宫殿下动的是私库,也乱得到他们胡言乱语!打他都是轻的。”放在以前斩立决! 项心慈点点头表示知道,直接上了马车离开。 项心慈略有耳闻,梁都现在除了沸沸扬扬的郑总都事件,还有太子欲给太子妃建西花宫、温泉庄和消暑圣地的事。 梁公旭说的时候,项心慈觉得尚可,她的花房虽然够大,但她需要更大的地方存储花瓣,而且如果有一座距离东宫进的花苑,和成品储放地,和一宫苑版的花房也很不错。 温泉庄恶化避暑圣地自然也好,夏天她最讨厌太阳晒,冬天她虽然不怕冷,但她喜欢泡温泉,所以哪个她也不讨厌,以前她有的更多,整个皇宫都不够她住,何谈区区东宫。 所以项心慈并没有放在心上,此刻也没有放在心上,正是不做,盯着这些小事做什么。 项心慈刚上车,明西洛已火急火燎的赶到,跪在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王大人旁边,求见太子殿下。 项心慈的马车直接离开。 明西洛只瞥见了一角,但并没有时间注意,他现在急着求见太子殿下,绝对不能让太子这时候动王大人!影响太难听:“下官求见太子殿下!” 寿康公公见到他,立即松口气,急忙进去传报,眼看要打死了,他能不着急。 议事殿内,梁公旭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不见。” 寿康想说什么,乍然对上殿下的视线,又缩回去,出去通报,哎,时也、命也,大梁也许真的气数已尽,无力回天了。 寿康出来,摇摇头。 明西洛见状,急忙看一眼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王大人,不能再打了,王大人年事已高,一百鞭,恐怕打五十人就死了:“住手!” 打人的人为难的开眼明大人,他们不是不想停下来,但太子命令,他们想停也不敢停!如果听了明大人的,他们转眼就能先死! 明西洛何尝不知!太子可不是什么善人,他要做的事谁敢违逆! 明西洛又看眼寿康。 寿康无能为力,忍不住想说,算了,事已至此,何必兢兢业业。 明西洛看眼王大人。 两朝元老的王大人都快瘫地上,还在叫嚣,劳民伤财、昏君所为,死不认错。 寿康都想抽他,不知道他们轴什么,何必跟太子对着干,是早朝鳌首上碰石的人不够多吗! 可不管碰死多少,都有这种人前赴后继,以死明鉴!让人又恨又敬。 418二更 明西洛看着这人,再看看里面,他那边还有军务要处理,这边还在为这种小事吵吵嚷嚷。 更无奈的是,这个关口,绝对也不能让太子打死王大人,如今不是以前,太子可以暴政,但绝对不能昏庸,而且好不容易做到现在,太子就因为这点儿事儿让归心四散,岂不是将以往他们的努力都当成了笑话! 明西洛看眼非要死得其所的王大人,毅然恭手:“麻烦公公再去通报。” “明大人你何必呢……” “麻烦公公再去通报。” 寿康看眼一旁的王大人:“王大人,您何必为难明大人——” “为虎作伥!畜生不如——”王大人气息微弱,却骂的中气十足:“你摸着良心问问,是谁要对国不利,太子身边就是有你们这帮小人,才蒙蔽圣听,不得开眼!” 寿康想一脚踹死这老东西,谁蒙蔽圣听!太子压根不停!这些迂腐不化的老东西,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一方面要劝谏,一方面又觉得太子无错都是他们这些小人的错!他们何德何能跟着太子一起错! 寿康想说看着他死了算了! “麻烦公公再去通报。” 寿康甩袖而去,生气又无奈,可该做的事还得做。 梁公旭脸色微沉,语气讽刺:“谁给他的胆子,一而再,再而三替这些人求情。” 寿康没有接话。 “不过是几个院子,几座庄子,打发时间的东西罢了,还不能建了?什么叫国库空虚,养这么多东西国库还空虚,本宫是不是该把那些没用的东西都杀了?” 寿康垂着头,谦卑、懦弱。 梁公旭最烦他做事的时候,有人说三道四,而且还是他送给心慈的东西,这些人不举双手赞成,觉得给心慈少了,竟然还一个个苦大仇深,觉得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他们是不是活腻了,忘了谁让他们飞黄腾达的,不知道什么叫侍皇了,是吗!稍微懂事点的就该现在为太子妃的北苑出谋划策、贡献智慧、想办法给她最好的宫苑体验,而不是在这里指手画脚、不知所云!“让他滚。”三宫他建定了! 不一会儿,寿康公公又急忙来报,斟酌的看眼太子,开口:“殿下,明大人想为王大人挨剩下的八十鞭。” 梁公旭都要被气笑了:“他是多想做到丞相的位置。” 大厅内鸦雀无声,寿康没有言语,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现在这个时候,明大人只是不想传出东宫暴虐的传闻,太子心里只有他要建的三所宫殿,两人考虑问题的本质都不一样,怎么可能聊到一起。 大厅内静悄悄的,除了梁公旭抚弄蜗牛壳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 寿康公公静静的等待着,如果不能,也只能是天意如此。 梁公旭不介意打谁,何况明西洛想收买人心,他准了,这些老东西虽然迂腐不化,但对朝廷忠贞的就像信仰,他倒要看看明西洛能得到什么好处:“准了。” 寿康公公瞬间松口气。 梁公旭看他一眼。 寿康公公嘿嘿一笑:“娘娘说,回来个殿下带花酿。” 梁公旭神色微微缓和。 寿康急忙退了出去,那老东西再多打两下就死定了! …… 项心慈临到中午回来,放踏入寝宫,还没有换下衣服,便收到消息,不禁看了善奇一眼。 秦姑姑为小姐脱下外衣。 善奇垂着头,他特意找人问了,王大人没事,明大人挨了八十鞭子。 项心慈觉得莫名其妙,简直哭笑不得:“建几座院子而已?他们至于?” 华丽的衣裙从她雪白的手腕上滑落,头上的朱钗也卸了下来。 善奇垂下头,说实话,也这么觉得,几座院子而已,建的不好,未必配得上他们七小姐。 狄路虽然没听到善奇说话,但还是看了善奇一眼,世子这几个属下,想问题都有点…… 一条紫色绢花百褶如意束腰外衫穿过她葱白的手臂穿在项心慈身上。 秦姑姑刚要为小姐系腰带。 项心慈不耐烦的挥开她的手,坐在座椅上,脸色冷下来:“经他们这么一闹,现在不是我的错也是我的错,成了都是我不好,耽于享受了是不是!?” 秦姑姑小心翼翼的蹲下,避开小姐的手,为小姐帮上丝绸绣线的腰带,系成蝴蝶结,垂在小姐腰侧,衬的娘娘的腰肢盈盈一握。 寝宫里的人垂着头:“……”没有人接话。 项心慈脸色不好看,就烦那些将一件小事闹的好像多大事一样,咬着不放,非得彰显他们忠心不二! 秦姑姑接过首饰树,转了一圈,挑了一枚金累丝自宝石步摇,没入小姐发鬓,鎏金镂空金穗落在小姐耳畔,流光溢彩。 秦姑姑知道小姐恐怕正在气头上,没敢用力,动作细小谨慎,免得火上浇油。 项心慈气的憋屈,这些人就不知道动不动脑子,建不建的成,建多长时间,选址多久,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年不见得建成,两年不见得有结果,十年二十年多有可能,又不是赶在这两年之内,至于像喝他们的血挖他们的肉一样吗! 而且不能好好说!非跪在东宫门口就好了! 项心慈有的时候烦明西洛,就是觉得他们过于无聊,成天像有被害妄想症一样,好像自己做点什么,就会导致大梁国分崩离析,大梁干脆分崩离析算了! 焦耳为小姐倒了杯清热解暑的凉茶。 419三更 狄路跟了小姐一段时间,也摸到点小姐的脾气,恐怕现在正生气,而且不检讨自己,只怨别人那种! 秦姑姑上前为小姐捏捏肩。 项心慈生气的将她手拿下来,气呼呼的冷着脸,高贵又漂亮的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秦姑姑耐心的有将手放上去。 项心慈又生气的拿下来。 几次三番后,项心慈噗嗤一声笑了。 秦姑姑也笑了。 善奇也笑了。 狄路没笑,他来的晚,而且找不到笑点。 项心慈软软的开口,像被大家娇宠坏的孩子:“就是他们太过分吗?” 狄路心隐隐一颤,仿佛瞬间懂了他们耐心哄她的点,好像……就是为了这一刻,她软软的没脾气的撒个娇,所有的一切……都值了。 狄路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刚刚还让人摸不到北的声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喊:“狄路!你瞪谁!你是不是觉得他们对了!”委屈的快要哭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谴责的看过来。 狄路几乎来不及思索:“没……”说完觉得自己……狄路叹口气。这件事但凡有脑子都知道,如果没人阻止,七小姐绝对受之欣喜,不会觉得三座宫苑建给她有什么不对!她们太惯着七小姐了。 …… 东文街内,明西洛背上的伤不重,下手的人很有分寸,没有太子特别关照,八十鞭打下来,也只是有一些痕迹, 明西洛也不是觉得伤重,只觉得心累,还有无奈。 三宫之事,他自然也有听说,也不难理解太子想给七小姐一切的想法,别说三宫,太子想给的是所有。 他本想着太子有个计划,只是没想到太子会突然在早朝上提出来,还让人集思广益,明西洛不知道是太子太高兴,还是高位坐久了,真以为他喜欢的就是所有人都喜欢,他做的就是所有人想做的。 现在看来,是自己期望太高了,太子纵然某一方面算的上敏感,但对太子妃这件事…… 明西洛没有往下想,叹口气,建就建,大张旗鼓的喊什么,喊出来不行,反对的人,还要往死里打。 而且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打人,明西洛揉揉眉心,觉得皇家和某些贵人的想法让人无法想象,太子妃有山庄,不行了,还可以再给太子妃买一个山头,何必非要建一个宫殿,简直唯恐天下不乱,按都按不住的给他添麻烦。 “老爷您的伤……” 明西洛挥挥手,他没事儿,就是心烦。这件事,他连想都没想过找太子妃向太子求情。 继而有些哭笑不得,甚至苦笑出声,仿佛她噘着嘴,不高兴的在发脾气,在她看来,恐怕觉得三座宫殿都不够,她还想要六座、十二做。 原因可能是她去荒野山的路有点儿远,城西的门不好看,或者山有点高,马车有点宽,花苑建好了,又觉得太阳有点大,装不下她的帷帽,盛不下她的首饰,她干脆把整个梁都都圈起来做她的后花园好了。 不给她,就是别人给她添麻烦。 “老爷……” 明西洛闷气生完,起身,还得给太子做脸。 古往今来的皇室,除了开国几代能做点事、靠点儿谱,后边的帝王将相、勋贵世家好像集体把自己的荣华富贵拆分了急切砸死他们自己的着急。 …… 项承又不是聋子,王大人更是国子监的老博士,更是他入朝时的考官,结果为了自己的女儿被打成这样。 项承对心慈从不客气:“三宫的事跟太子说一声,不建了。” “爹!”一大早来见她就是说这个,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心情不好当然就唱反调:“几个宫殿而已!” 项承不吃她发脾气那一套:“既然是几个宫殿,你现在先放一放。” “爹。”项心慈跳脚,扭过头。 秦姑姑心疼的看眼小姐,老爷说话也不委婉点,小姐昨天本来都不生气了,老爷还火上浇油。 项承叹口气,到底嫁人了,他见一次也不容易,也心疼女儿子在皇家不易,如今为几个院子,还被推到风口浪尖,便试着跟她讲道理:“不是不让你建,国库是太子的,太子想建什么就建什么,咱们私下建一座行不行?” “不行!”项心慈扭头,脾气大。 项承无奈:“你这孩子是不是故意的,前几天你刚跟我说了什么,结果你先想要什么就该有什么了。”说完觉得自己口气重了,又温和下来:“你明知道他们要的只是太子一个态度,你让太子对外说,勤俭持国,到时候你看国民对太子又是什么态度。” “是不是还要留着银子,藏富于民……” “不服气。” “没有,就是讨厌他们昨天闹成那样。” “你怎么不说太子当着文武百官畅想的第二座第三座皇宫。” “哼。” “好了,别不服气,更被说什么私库是太子的,那是好听的,皇家财富无不适民脂民膏,就连你……行了不提你,太子现在这样也没人敢说,你试试能不能说。” “如果不能呢。” 项承看着她。 项心慈到底心疼父亲:“能啦,能啦。” “你呀,别总要什么要的理所当然,也多想一想别人。” “我以为就几座院子吗。” 项承闻言,张张嘴,又闭上,怪自己,她不知道银钱几何,又没出过门,不懂情有可原:“再有这种事你就想想大梁国不富裕,是不是就能懂一点了。” “爹,你不忙吗?” “还建不建。” “你都坐这里了,我能建。” 420一更 项承看她有脾气,下意识想安慰,却想到她现在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像以前一样任性,以后自己也尽量少说软话,免得她觉得她对。 项心慈确实不觉得自己有错,吃饭、睡觉有错吗,只不过如今她看开了别人不喜欢她生活方式的问题,不像以前那么执着。 放在以前,无论谁找她谈,她也要把三宫建起来,反对就是多管闲事,才不管明西洛会不会气死,有没有颜面,自己过了再说。 项心慈想起个问题:“明西洛让你说的?” “关明大人什么事,你大伯和我都看不下去,你以后不要把自己享受当作理所当然,多想想你家的子民还没有吃饱!” “不说他们供养的不够。” 项承气的牙疼。 项心慈见状,眨眨眼,孩子气的上前一步,伸出两根手指,拽拽父亲的衣袖:“逗你的。” “你呀。”项承到底没有过多苛责:“以后多看看书,没事的时候刺刺绣、摆弄摆弄花草,不要想些有没有的。” “知道了。” …… 前王府旧院内,现在这里除了名字还保持着‘旧’址,里面早已恢复了昔日的荣光,又因为如今明大人在这里处理公务,甚至比昔日还要辉煌, 明西洛一身朝服,从堆积的折子里慢慢抬起头,看眼传话的人:太子收回命令了? 下一瞬反应便是:谁去你说服七小姐了?太子妃那性格,恐怕没觉得什么东西是不属于她的:“项侍郎去东宫了?” “是。” “知道了,下去吧。”也只有项五爷能劝劝,伏案继续忙碌。 …… 东宫的凉亭内,梁公旭跪在绣着吉祥如意花团的金边软垫上,小心翼翼的为太子妃研磨,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项心慈握着手里的针尖狼嚎,认真勾勒着图画上的牡丹花rui,半张侧脸犹白玉浮水,柔美绝艳。 梁公旭垂下头,目光落在墨汁上,心中阴郁,恨不得把所有在她面前废话的都杀光,同时又埋怨自己仓促,害她受了委屈:“心慈。” “嗯……”项心慈沾沾笔尖,勾了一片叶子。 “你喜欢冰种翡翠吗?” 项心慈能把一朵花一气呵成:“喜欢啊。” 梁公旭闻言笑了,示意寿康让人进来。 不一会,一排排冰种翡翠雕刻的各种各样的物件被抬了过来,大到一人高的山峦江河,小到拇指大的猴子捞月,各式各样,包罗万象。 项心慈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便惊讶的放下了手里的笔,起身,走到散发着晶莹光泽的玉石面前。 澎湃的瀑布流水,腾起的水雾都雕刻的栩栩如生,站在旁边,犹如置身绝美仙境,意境深远。 项心慈没有多看,尽在这一翡翠面前便足足站了半个时辰,好美。 梁公旭见状,才走到她身后,圈住她的腰抱住她:“送给你……”顺手拿起一旁通体翠绿的翡翠簪,没入她发间。 项心慈笑了,拿下来,看了一眼,小小的簪子簪头,不足睫毛宽的地方,雕了一副鸳鸯戏水,每一跟羽毛都活灵活现。 项心慈看了梁公旭一眼,将簪子又没入发鬓,轻轻靠在她怀里:“很喜欢。” 梁公旭抱着她,宽大的袖摆将她完全包裹在怀中:“还不够多,不够好。” 项心慈笑笑,视线还落在尽在咫尺的山崖瀑布上,每一个细节都像梦幻中的意境,不写实,而是写意:“不必多,有喜欢便难得……” …… 明西洛清点查封济山的财务表时,发现少了那座他略有印象的翡翠瀑布雕,还有其它一些堪称绝世的东西:“知道了,下去吧。” “是。” 明西洛将单子合起来,放在一旁,随后又看向那张单子,看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刚拿起笔又起身,站在窗边,看着远处修复完成的丛林景色,一窗一世界,一门一季节,名门府邸,要的便是巧夺天工的匠心。 有些东西自然也就有了该有的去处,三宫没有建成,总要有哄她高兴的东西出现…… …… 一大早,参天大树旁的湖水里落下点滴涟漪,红墙朱瓦间的甬道上,也落下雨水,赶路的宫人看了一眼,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项心慈仿若未觉,身体如在雨中翻飞的燕子,拉开一天早课的序幕。 梁公旭加了一件衣服,站在廊下,如高墙中微不足道的草木,缺痴迷的看她起舞,她每次翻转腾挪,仿佛平静的心湖滴下的雨滴,心跳如鼓…… …… 施维坐在书房里,伴着外面的雨幕,认真的弹着倒背如流的《安道曲》。 她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何况是她上心的。 施维弹完,停下来,看眼窗外的雨,脑海中虽然是他不怜香惜玉的一幕,想起来自己还忍不住脸色发白,但更多的是心中平静,似乎因为有他在,那些恐慌和不安也有了落脚的地方。 施维笑了一下,又急忙停住,哼。却认真的思索一二,将想好的旋律写在纸上,她会让他先注意到他,比如一首与《安道曲》齐名的曲子。 …… 柳雪飞忍笑的停不下来,今天艳阳高照,再有好友助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开始。 施维恶狠狠的瞪着她:“你还笑,你知不知道你多讨厌,你还笑。”施维说着自己也忍不住想笑,但笑容没有一点苦涩,充满跃跃欲试。 柳雪飞将头靠在好友肩上,为她欣慰。 “你还没说好不好听。” 柳雪飞点点头:“对自己的才名有什么误解吗,你的曲子自然好听。” “可我总觉的跟他的比差了什么,他的曲子里仿佛有光,有韧性,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注定……” 柳雪飞闻言看向她。 施维顿时开始推她:“你看什么,我又不是说他,我是说曲子,曲子。” 柳雪飞莞尔:“你的曲子也有光,有希望有憧憬,有美好的春暖花开,温柔又宁静。” “真的。” “嗯,正要对应他冲光的基调,然后来到铺就的世外桃源。” 施维还是有点不自信。 421二更 如果是以前,她当然不会在乎这点东西,可现在,就是莫名在意,尤其停了他的曲子后,她不想班门弄斧才会来找雪飞:“可我总觉得没有他的孤注一掷?” 柳雪飞想想:“你再弹一遍。” “嗯。”施维的手落在琴弦上…… …… “夫人您听,就是这首曲子,现在非常受欢迎,很多曲馆都在弹,但弹的最好的当属曲艺苑,夫人听听,意境美不美。”焦耳语调欢快的为夫人、老爷推开雅间的门。 这里如今是心慈专用的雅间,她只要去盛世华裳,都会来这里坐坐听听曲子,最近因为‘玩物丧志’有三四天没出来了。 梁公旭踩在素色的长毛地毯上,嗤之以鼻,不如心慈弹的好,论舞曲才艺,心慈已然登顶:“娘子弹的最好听,曲风独树一帜。” 项心慈嗔他一眼:“你那是个人倾向,你仔细听曲子,一气呵成,情绪表达十分动人,我就觉得很好听,尤其这段……你听……” 项心慈跟着节拍哼了两句:“承转的尤其自然灵动,就像有调皮的孩子做了鬼脸,下一刻又不失一丝憨态可掬的讨巧,技法在变,意境不变,非常好。” 梁公旭不跟心慈争,扶着项心慈坐下。 项心慈拍开他的手,自己也不七老八十,扶什么,让人笑话。 梁公旭不管,靠着她坐下,两个人坐在一个宽大的椅子上,不觉得挤。 秦姑姑倒杯茶,有要了一些吃的,她不懂这些,只要老爷和夫人好,她就高兴。 焦耳懂,焦迎更是各种行家:“小姐好耳力,曲风欢快明媚,就像走在村头小桥……”想到这个比喻不恰当,立即改口:“就像漫步庭院楼阁,在廊下听雨,窗外赏花,又像谁家公子,闲庭信步、读诗写赋,宁静悠远。” 项心慈认同的看向旭旭:“怎么样,号称以曲艺传家的太子殿下,有没有听出最近被盛赞的曲子的味道。”春风拂面的轻松感。 梁公旭喝茶,不聊。 项心慈靠在软塌上,神色悠闲,让听觉自然沉寂在琴意中,让情绪在声音里流淌。 而且这首曲子,她是真喜欢,歌舞曲艺、戏曲杂耍,她都喜欢,前三者,尤其喜欢,并且沉寂其中多年。 而且这首曲子是她上辈子没有听过的,又是如此欢快不失阳光明媚的基调,听多了,仿佛冬天里晒了初夏的太阳一般温暖:“你认真听……” 梁公旭觉得没必要,但转头见她神色放松,听的入神,便收了嘴边的话,陪着她安安静静的听…… …… 穆济晃着手里的酒杯,关于郑总督的事两人没有谈妥,如今多说无意:“明大人觉得这曲《闹人间》如何?” 明西洛随意的听着,穆尚书自然也不是真的让他评价曲子,恐怕更多的是讽刺他一个《闹》字:“虽然名字喧宾夺主,但不失一首凝心定气的好曲子。”凝心定气,穆尚书还要认清现实,郑总督不识好歹在前。 “到底曲风单薄、肆意了些,失了沉稳大气。” “不过一首曲子,何必赋予那么多意义,听的人喜欢,弹的人有所收获便好。” 两人表述完依旧各自坚持的观点,同时再次肯定了各自的意思。 穆济将酒杯放下,看着这位与自己颇像的年轻人,或许只是以前像,如今却锋芒毕露的年轻人,短短时间爬上来,到底历练不够,就不怕周围的人唇亡齿寒。 明西洛也看着他,佩服对方能凭一己之力走到今天,但对方显然老了,开始固守成规,没有再进一步的打算。 穆济不否认,也不认同,可他毕竟年长,经的更多,何况他是守门,并不急于一时,这次相弹成和不成关系都不大:“明大人不试试这烧刀酒?” 明西洛从不试图改变不能改变的人,交流到了就可:“恭敬不如从命。” 穆济心道可惜,小小年纪卷入了纷争,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大局已定。 明西洛神色自若,酒杯已空,落定,并不恼对方油盐不进,以穆济现在的地位,的确没有必要靠过来,根基不厚,权势滔天,他只要做好他的事,便能站稳局面,不必赔上身价。 可惜了,以太子的为人,不能把穆济拉过来。 穆济又给面子的坐了一会,起身告辞。 明西洛送完人,听着里面又弹起的曲子,嘴角一笑,的确是不失明媚欢快的曲子,与《安道曲》前后放在一块,更为相得益彰,好想法:“回王府。” “是。” 明西洛上了车,更多的想法便没有了。 《安道曲》在完成它的意义后,也已经没了意义,更何况是其他曲子,以后与什么曲子什么舞蹈编排在一起,都是个大乐坊的事,他并没有兴趣。 …… 施维揪着手里的花瓣,不解的看眼满儿。 满儿眨眨眼睛,不懂小姐再看什么。 施维收回目光,使劲揪着花瓣,一瓣一瓣的不解气,一朵一朵的揪: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两首曲子都放在一起弹了,他就没有一点想法吗?甚至没有将弹曲的人叫过去说一声‘有想法’? 重要的是,他肯定听过了,因为郑总督的时,他最近在外的时间很长,很多茶楼酒馆都去过,他不可能没有听到,而且两手又是放在一起,一次都没听说过他多赏了哪家银两。 施维将花瓣都撤掉了,再抓就是枝干!“就不好奇一下,听一耳朵?” 满儿顿时懂了:“小姐为《安道曲》写的续曲当真好听,如今是梁都更大茶楼点曲率最高的曲子,现在喜庆宴席上都有人谈呢,小姐真厉害。”可惜小姐这次没有说是自己写的,否则肯定会在梁都引起热议。 施维写了署名,就像明西洛有别名一样,她也有,而且娶的比他好,是风熏。 维时南风熏,前面第一个字是她的名字,维维。 现在看来,什么反馈都没有,施维娇嗔的瞪向满儿:难道让她深藏功与名,积攒着当惊喜用!施维好不甘心,木头! 大木头! ------题外话------ 两更,啊啊!整个四月份,我都在坚持啊!不是偷懒!是坚持,春季过敏啊,从三月底能到四月底。天天数着日历过。 还记得我去年热情的推荐的药物吗,呵呵,今年证明,没用。于是现在开始试着喝羊年和免疫球蛋白了。(想治愈了这个春季过敏,治愈,大家有办法不。) 这两天看评论区了,看到大家说女主了。女主脑子不好、人品不好、还贪图享乐,上辈子明西洛想弄死她,真心实意,哪怕弄死她后一起死,但让她痛苦也是真。 而且项心慈真的真的不是普通意义的上的女主,我以为看到现在的,应该都懂了,但见大家还在说女主的缺点,我有点茫然,她就是缺点多多的设定。 其他的意见我也看到了,就是其他的我觉得还好啊,没觉得有问题,惊讶的就是竟然有人因为女主不好弃文,^_^,我说过她好!!! 422一更 “满儿!” “小姐。” 等待的时间太长,施维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你去派人盯着他,看他每天会去哪里、做什么、经过什么地方。” “是。” “回来,别盯得那么明显,免得被他发现。”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这种事,她知道交给什么人做。 …… 项心慈一身简约却华丽的束腰长裙,坐在纱账飘飞的凉亭里,指尖粉色的丹蔻如熟透的桃落在碧绿色的夜光杯上,一张白瓷如玉的脸高高在上的看着说话的人。 虽年少,但明显目中无人。 说话的人,热情的言语在她的目光中变的磕磕绊绊,精致的钗寰、华服下,神色也有些恼怒,她是太子妃,自己是皇上的宫妃,论品级…… 项心慈不喜欢被人挡住太阳:“叶嫔娘娘,本宫也有侄子侄女,不好奇你家的,如果你没事,便不送了。” 叶嫔闻言,脸上挂不住的直接起身,想放几句重话,想到她背后的人,只能忍气吞声的离开! 秦姑姑恭敬的目送叶嫔娘娘离开,无奈的看眼娘娘,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嫔妃,又生育了公主,小姐也…… 秦姑姑心里叹口气:“娘娘,燕窝要凉了。” 焦耳疑惑的看向小姐:“娘娘,叶嫔娘娘是想将她的侄女嫁给明大人吗?” 秦姑姑:“还用说,都那么明显了。”已经是第三个人来说这事了。 项心慈没管叶嫔,苦大仇深的看着杯子里的红糖燕窝,虽然不喜这个味道,却终究低头抿了一口。 焦耳:“既然如此,叶嫔娘娘为什么不找皇上做主?”叶嫔与她们小姐又不认识,提这个问题很莫名吗? 秦姑姑盯着小姐,示意她多喝点,有助孕的功效:“还不是因为前段时间娘娘劝动了太子不修建三宫。”就以为娘娘什么事都能办成。 但看小姐的意思,无意参与进明大人的婚事里,也是,小姐不管才对。 项心慈放下杯子,像喝了几斤苦药一样,加了药材的膳食,不是每样都好喝。 秦姑姑满意的看眼下了半碗的燕窝,笑了,小姐常年注意锻炼,年纪虽小,但只要稍微调理,就是受孕最好条件,不喝其实也没什么,但殿下身体不好,小姐养一养说不定小皇子来的会早一些。 但更知道不能让小姐讨厌了,每天喝一点点就好:“还剩一些,焦耳要不要尝尝。” “不要!” “你喊什么!”秦姑姑四下看一眼,凉亭外站满了伺候的工人,却落针可闻,对比的她们成天叽叽喳喳的,显得项家下人没有教养一样。 焦耳明白,立即压低声音,一个多月了,焦耳还是无法适应东宫的工人像活死人一样的神色,她们从来不说话的,不是小声说话,而是不说话,她好几次见到她们回了住处打手势交流,明明不是哑巴,却除了答是,什么都不说。 善奇走过来,恭手:“回娘娘,世子已经到了,也安置妥当,在西北一切都好。” 项心慈看他一眼:“不好,也不会告诉你。” “……” 项心慈不担心大哥,大哥有分寸,还有九王在,两人有没有冲突,九王爷没有将他放在战场上处理的动机,反而是另一个人,让她觉得有些在意:“太子最近在做什么?”像这种自己在宫里时候,只要他不在议事殿就一定在她身边。 但这两天,他突然销声匿迹了一样,昨晚甚至很晚才回寝宫,:“朝中发生什么事了吗?” 善奇看眼角落的狄路。 狄路看远处的石头。 善奇:“回娘娘,没有。” 那就奇怪了,出去听了首曲子,回来就有除自己外新的喜好了?“寿康公公呢?” “在议事殿伺候。” “等他下职了,让他来我这儿一下。” “是。” …… 项心慈等到从上午到午休起来,才被告知寿康到了。 项心慈刚刚睡醒,长发散落在背上,单薄的里衣盖不住少女盈盈如水的肌肤。 秦姑姑为娘娘披上单纱:“寿康公公在外面了。” 项心慈还有点困,声音暗哑:“太子呢?” 秦姑姑小心的看眼娘娘:“这个时间,应该是你吃了药在休息……” 项心慈清醒了些,所以他没有回来午休,而是在议事殿吃了药,在那边睡下了?他什么时候如此热衷国务了。 “娘娘,您别多想,或者太子身体不适,不想娘娘看到……” “行了,叫寿康进来。”她不至于怀疑什么,就是问问。 “是。” … 寿康跪在地上。 项心慈喝了一口柠檬蜂蜜,醒醒神:“太子最近在忙什么?” 寿康公公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若说猜不到娘娘会问他什么,是不可能的,毕竟太子最近……可:“回娘娘,最近天气多雨又临近夏天,太子有些身体不适,更容易犯困……便没有出来……” 项心慈看着他。 寿康公公见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硬撑:“娘娘,太子真的就是犯困……过两天就好了……”应该……过两天就好了。 早知道那天就不该让太子出去,偏偏让太子看见那对狗男女在里面……声音还那么……殿下就好奇回来后,找了些人当着他的面行那种事……谁知道,成了这样。 寿康虽然没接触过,但也见过,何况下面的人很多都在外面养了女人,他自然明白太子的床事和别人的床事有差别,太子一时想不开也……也…… “你觉得瞒着我有什么好处。” “娘娘,殿下真没事……”这事儿怎么能和太子妃说,太子再如何也是男人,自尊心上来了,屠城都有可能。 “我倒是想不管他,他……”项心慈停下没说,昨晚她取床帷上的香囊,从他上方经过,他突然翻身对向里面,而且就那么睡了一晚,醒的时候,他也没有粘过来。 寿康垂着头没说话,太子找的还是身体素质很高的人演示的过程……激烈程度……让稍微柔弱些的女子…… 寿康简直不知道怎么说,太子当场将所有人赐死,以太子的身体条件,他想象中的差距和事实的差距,使殿下一时接受不了。 423二更 项心慈叹口气:“你常年跟在他身边,心里应该有分寸……” “是……” “如果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诶。” “我一会儿要去荒野山,你去问问太子有没有时间。” “是,娘娘。” …… 落日的余辉,染红半个天际,橘黄色的光映射着袅袅炊烟,收敛了一天的忙碌。 明西洛刚出王府大门,听完来人的话,忽然停下脚步,目光深入渊底的看着延古。 延古郑重的看着明大人,只要明大人一声令下,立即派人包围整个梁都!太子身体乃强弩之末,竟然还敢服那种药,万一——与寻死有什么区别! 明西洛沉默着没有动。 “大人——”就算他们要导向大皇子,也是他们钳制住大皇子,而不是大皇子招揽他们! 明西洛抬步慢慢的往前走。 延古立即跟上:“大人——大人——” 明西洛声音平静,仿佛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喊什么,将开药的太医带过来。”镇定自若、没有起伏。 延古焦躁的心,在明西洛说完后,仿佛也平静下来。 明西洛神色如常,不过是一些助兴的药,一次两次未必能药了他的命!明西洛想到他吃了与谁……拳头握了一下!梁公旭——“去办。” “是。” …… 项心慈从浴池中冒出来,托住瞬间昏过去的梁公旭,蒸腾的热气渲染着室内旖旎的气氛,隐隐夹杂着男性清甜的气息,与蒸汽药香混合在一起,旖旎撩人,缠绵悱恻。 寿康公公几乎连滚带爬的冲过来,接过太子妃手里的人,手指颤抖的在太子鼻下探了探,喜极而泣:“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谢谢太子妃娘娘,多谢太子妃娘娘,奴才给你磕……” “闭嘴!”项心慈直接从水里走出来,身上单薄的纱衣紧贴在身上,有等于没有:“狄路。” 狄路进来,瞬间垂下头,耳根微红。 项心慈没让秦姑姑伺候,拽过屏风上的衣服,披在身上:“将开药的太医带过来,不要惊动其他人。” “是。” 项心慈系上腰带,看向寿康怀里的人。 寿康垂着头没脸看娘娘,如果不是娘娘发现殿下不对,如果不是在这药浴里,如果不是娘娘……殿下恐怕…… 寿康公公抱着单薄的殿下,自责又愧疚—— “什么时候的事?”项心慈将旭旭再往水里推推。 寿康急忙下水,让殿下紧紧露出一个脑袋:“今……今天……” “你为什么不说!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你最起码让我心里有一个数!药是谁拿给他的!” 寿康也没想到殿下真吃了,要不说红颜祸水,今天换做任何一个女人,太子都不想与人拿自己的命争高下,或者说,殿下只是想满足太子妃娘娘。 “怎么,要怪到我头上。”湿透的长发浸湿她后背单薄的衣服,蒸腾的热气依旧在浴室里漫延,她像身在雾中的妖魔,恐怖、绝美。 寿康不敢,只是——这种事太子妃娘娘也能处理的……还害的殿下服药—— 项心慈冷哼,她唯一没有引诱过的恐怕就是梁公旭,否则还用他服药气绝,分分钟折腾的他阳寿耗尽。 “奴才不敢,奴才刚刚关心则乱,请娘娘处罚——是娘娘仗义出手——” 项心慈将发丝撩开:“恐怕不止你这么想。” “娘娘放心,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 项心慈只是说说,不是多担心:“他没事,你不用那么紧张,让太医过来,也只是安安你们的心,我母亲毕竟是这一行出身,他不会有事。” 寿康现在恨不得一头扎进水里:“娘娘奴才……” “太医到了。”狄路看眼小姐的背影,瞬间又从屏风下撤下一件外套,给七小姐披上。 秦姑姑见小姐看着殿下没动,急忙上前为小姐系上衣袋。 老太医腿脚发软的走进来,进门又摔了两个跟头,才爬到太子身边,试了试太子的鼻…… 项心慈微微侧头,看他一眼。 老太医惊慌不已的收回手,给殿下豪迈。 寿康看着老太医的神色渐渐平稳下来,才将太子交给他人,跪在太子妃面前,一五一十开口:“是殿下要的药,没人敢不给。” 老太医顿时感激涕零,他都准备好死了,但越号脉越震惊,太子卖相竟如此平和?怎么会如此平和? 虽然他没有给很烈的药物,但再温和也不可能让孱弱的太子没有一点损伤? 老太医出于依着本能的看眼房间里唯一可能与太子怎样的太子妃,这……看太子妃那样子,肯定成事了,怎么…… “你看什么!”项心慈憋了一肚子火,梁公旭还不如给她去吃仙丹,吞长生不老丸! 老太医立即跪地磕头!“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寿康也跪在地上,心里念娘娘的好,刚刚是他一时心急,如果换做别人,太子死了也不一定:“娘娘,张太医他……越少人知道越好……”给殿下留一份薄面,太子妃也少些流言蜚语,虽然并不是太子妃的错。 老太医战战兢兢的跪着,他从给出药跪到现在,明大人传他都没去,对殿下忠心耿耿。 “我都不知道说你们什么好,这种事——”有什么好瞒的:“现在都满意了!” “……” “……” 项心慈直接甩袖出去!出去第一件事便是解外袍。 焦耳看眼小姐身后的狄路,急忙按小姐的手,还有人,有人呢。 424三更 狄路立即垂头,快速向外走去,依旧听见身后衣服簌簌落地的声响,和她烦躁到不耐烦的声音:“茶——凉的,你是要烫死我——” 狄路的脚步更快了。 … 寿康跪在太子妃榻前,为太子妃捏着手臂。 项心慈心绪和勾起的躁动已经好多了,懒洋洋的躺在床上,让他伺候着:“睡了……”声音缥缈、慵懒,透着挠人心弦的魅惑。 寿康公公不敢松懈,隐约似乎懂了太子的急切:“嗯……” 项心慈闭上眼,折腾了半夜,她也累了:“明天的早,上让……项国公暂待朝务……” “是。” 说完任由思绪沉入脑海,睡了过去…… 寿康就这样为太子妃疏松着筋骨,直到娘娘呼吸平稳,方叹口气……“娘娘千岁金安。” …… 一大早,明西洛搭上弓,箭尖对准不远处的靶心,他却迟迟没有放箭。 多雨从厨房里探出头又小心翼翼的缩了回去,明大人从站在那里便只有这个动作,现在还是那个动作…… 可……没出事才对? 明西洛瞬间折断了手里的弓,碎屑出爆破的烟火,四分五裂! 多雨吓的立即缩回厨房! …… 临近中午,梁公旭一个人,脸色微白的躺在床上茫然的看着头上的帷幕,悔恨与血腥一点点地爬上眼角,不甘于愧疚,自责与痛苦,让他…… “殿下,您醒了吗……” 梁公旭闭上眼,即便有药物,有些声音也是他没从心慈那里听到的,昨晚…… “殿下……” “娘娘呢……” 寿康险些喜极而泣,殿下终于肯说话了,娘娘啊:“娘娘在后花园钓鱼。” 钓鱼? 梁公旭一袭银边暗金花纹宽袖外袍,后面跟着战战兢兢的宫人。 梁公旭没精力看他们不堪为人的样子,所有的思绪都在即将要见的人身上。 她……怎么看他。 梁公旭下意识停下脚步。 寿康垂着头也不敢催促。 梁公旭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又返身回去,又脸色发白的停下! 寿康等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句话不敢说。 梁公旭握紧双拳毅然向湖边走去。 临近长寿湖的一刻,梁公旭率先看到了站在路口的狄路。 脸色下意识难看,这个男人……不知道是不是看了那些画面,脑海海中几乎可以想象,这个在床围中会是什么样子,他的力量,腿,胳膊…… 冷意又渐渐冒了出来。 狄路恭手:“太子殿下。” 项心慈转头看见了他,好像昨晚的事不存在,自然而然的招手:“来……” 梁公旭心咯噔一下,里第一次生出胆怯这个词……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是无所畏惧殿下,是这个世界权利最顶端的人,他…… “在那站着干嘛过来?” 梁公旭看她一眼。 “过来啊。” 梁公旭深吸一口气,慢慢走了过去。 项心慈拍拍身边的蒲团让他坐下:“晚上请你吃鱼。” 梁公旭看她一眼,坐在她身边,却不敢看她,盯着脚下的湖水一点点的抱紧自己,他不是故意的,却也不是一点儿都没有预料到后果,只是……不甘…… 项心慈看她一眼:“我很小的时候就像你这样。” “?” “天天这样坐着呀,我爹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他有处理不完的公务,还有大伯二伯三伯压在他身上的事情,我都是一个人在家里,不听曹氏的话,又因为我娘的关系,我祖母不让我出门,我天天就是像你这样,坐在葳蕤院的台阶上,听外面的声音,每天经过几个婆子几个丫鬟我都知道。” “……”安慰他? “后来秦姑姑跟我说成了婚就好了,我那时候就觉得她在骗我,我大姐成婚了,也没见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说着将手搭在梁公旭肩上。 梁公旭转头看着她,所以自己有带给她东西对吗?“……”梁公旭期待的看着她。 项心慈接下来的话没说,话锋一转:“你在不高兴自己的表现。” 梁公旭顿时像被刺了一样,想站起来。 项心慈示意他坐下,手里的提着鱼竿:“坐。”她对床事不忌讳陌深,那种事就好比,她喜欢钓鱼就来钓鱼,上升不了再高的高度,一个兴趣爱好而已。 钓鱼会受周围环境天气的变化而变化,这种事情受婚姻、家庭和教养的不同每个人的看法也不同而已,算不上大事,三十分和一百分分都只是一个兴趣爱好,占不了太多比重。 项心慈眼睛弯弯。 梁公旭不说话。 “你觉得感觉不好?” 梁公旭扭过头,下意识不安的向后看一眼。 “他们听不见。” “……” “你真感觉不好?” “……我不想说。” 项心慈笑了,肆无忌惮。 梁公旭有些微恼,对自己不是对她“……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很讨厌。” “这才娶回来几天就看腻了。” 你:“……” “真感觉不好?不说就叫你的是昭告天下。” “你……” 项心慈看着他。 梁公旭扭开头:“我没有。”他感觉很好,非常好,从来没有过的好过。却不敢问,那你呢! “既然好,你不高兴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你服务,你满意就是别人都满意,你高兴就是所有人高兴,你觉得一个标准该是什么样子,它就是什么样子。所以你吃药做什么?因为……在乎我?” 梁公旭骤然看向她! 项心慈得意洋洋、明媚如光的回视,骄傲自负又理所当然,有种,你就是喜欢我,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能把我怎么样的张扬傲气。 惊艳又让人趋之若鹜。 425一更 梁公旭看着她,神情晃了一下,好像在发光……似乎如果自己的那点儿事能给她带来一丝欢乐也是在高雅不过的事情。 项心慈将他簪子扶正。 梁公旭呆呆地看着她的手抬起,又落下,突然觉得她就是提他的不足又如何?能让她因为自己骄傲,这本身就是令人愉快的事情。 梁公旭下意识的想笑,可想到自己到底是男人,立即冷哼一声:不原谅她,生气! 项心慈撞撞他的肩膀,眉眼弯弯,瓷白如玉。 梁公旭没动。 项心慈又撞了他一下。 梁公旭突然撞了她一下。 两人像孩子一样互相撞了好一会儿,梁公旭有些累的将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虽然没有伤到根基,但还是有些气喘,仅仅这样的打闹,他都…… 梁公旭握住她的手。 项心慈的脸颊,摩擦着他的头发,声音温柔:“吃早饭了吗?” 梁公旭将自己的手全部送到她手心:“没有。”她知道他爱她,看的见他昨晚的荒唐意图。 “那就饿着,一会吃鱼……” 寿康公公看着远处的两人,紧绷了一天的心,终于落到原地。 狄路想到昨晚的事,她从水里……又看向不远处的甬道,澄净心里的画面。 …… 这件事淹没的消无声息,没有人知道太子昨晚吃了什么,也不知道东宫发生的事,太阳照旧升起,生活还要继续。 即便是明西洛,看着三日一次早朝正常出现的太子,也没有问出任何消息。 他吃了,做了什么还用说!! 随即又自嘲,太子、太子妃,他身上挥散不去的她的味道,还用到今天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明大人气色不好?”项章落后一步,特意走过来。 明西洛立即恭手:“多谢侯爷关心。” “别太难为自己,你还年轻,将来还有很长。”郑总督的事……哎。 “多谢侯爷教诲。” 教诲已经谈不上了,项章也惊叹他的成长礼,鹰击也已经成了气候,终究有了他的一席之地,不禁重重拍拍他的肩膀:“有空一起喝茶。” “是。” …… 梁公旭撒着娇靠在项心慈背上。 项心慈嫌他碍事,将他往一旁推推,别影响她勾线。 梁公旭仿佛突然看见了一旁的狄路,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狄路没动,最近明显感觉到了太子对他的注视,因为那天的事,想杀了他们掩盖所有证据。 梁公旭很快又收回目光,不依不饶的黏向心慈,将她往榻上推。 项心慈无奈:“我在忙……你还闹,还闹是不是。”项心慈突然咬上他的脖颈。 “嗯……” …… 入夜的雨细绵柔顺,走的稍微快些,便淋不湿归家的衣襟。 东宫灯火通明,雨雾笼罩下驱散了一天的热意。 梁公旭突然伸出拿过焦耳托盘里欲送入浴室的衣服。 焦耳诧异了一下,但随即接受,殿下也不是第一次给娘娘送衣服,躬身问礼后,放下托盘进去帮忙。 狄路站在门口与人交接工作。 梁公旭垂着头抚着手里柔软的纱衣,上面渲染着她喜欢的香气,香气一点点侵入他心肺,忍不住深深吸一口,用力揉了一下手里的衣服,又缓缓松开,珍惜的抚平。 狄路拍拍接岗人的肩,抬步要走。 梁公旭突然开口:“狄路,这件衣服给太子妃送进去。”说完人懒洋洋的坐在了位置上。 寿康公公乍然——却快速敛下所有情绪,眉目都没敢动一下:怎么会。 狄路有丝诧异,走过去,看眼桌子上的衣物。 梁公旭揉着额头,似乎是有些不舒服突然不进去随意找了个人代劳。 狄路看着桌上颜色对比鲜明的衣料,猛然有种说不出来的疑惑和震惊! 他已经不是刚从笼子里出来的他,也一直在跟着侯爷做事,并且他随意出入东宫一事,已经有人非议,而且他是男人,太子让他进太子妃的浴房,那天是迫不得已,怕太子妃撑不住太子出意外,今天呢。 梁公旭不耐烦的松开额头:“还站着干什么!”语气不耐,仿佛他敢多说一个字就能把他杀了。 狄路躬身,立即拿起衣物,转身走入通向浴室的甬道。 东宫很大,浴室和寝宫有一定的距离。 梁公旭坐在位置上,安静的盘着手里的珠子没有说话。 整个大殿都没有人说话。 狄路看眼手里的衣服,手不自觉的用力了一下,猛然间看向紧闭的房门,要给荒谬的可能让他僵在原地!太子—— 狄路僵直的比第一次面临失望还震惊! “狄路?还没有回去。”秦姑姑端了香薰过来,神色慈祥:“有事?”便看到了他手里的衣服:“怎么你拿来了?焦耳是不是偷懒?” 狄路看着秦姑姑,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太子……让我送过来……” 秦姑姑的手刚刚拿上衣服闻言抬头看着狄路。 狄路看着手里的衣服。 秦姑姑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下意识收回手,她……她尽量觉得是太子给人的震慑力,没人敢违逆太子的命令。 但却无法掩饰,此刻心里升起的诡异感,让一个非太监的外男给太子妃送一回要穿的衣物? 狄路余光中看着秦姑姑收回去的手,神色一点点古怪,连秦姑姑都……看来不是他想差。 秦姑说不出‘那你还不进去’,一声不发的推开浴室的门,突然感觉托盘里多了一件衣服。 狄路转身离开,经过大厅,太子身边时,神色没有异常的恭手告辞,退了出去。 梁公旭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看他,仿佛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依旧认真的盘着手里的珠子,好像珠子极其重要。 寿康公公恭敬的在一旁站着,这么快出来,那便是没有越矩。寿康想用余光瞥太子一眼,最终没有这时候触太子逆鳞。 东宫大厅内依旧安静,好像除了太子这里没有任何人。 梁公旭做了一回,起身,像后面走去,神色没有任何异常。 …… 狄路一个人站在漆黑的廊下,雨下的安静又小心,天幕一片灰暗,只有廊下的烛灯照亮了一片地方。 ------题外话------ 下午五点来刷 426二更 狄路手放在身后,他还没有梳洗,指尖还残留着长丝衣料的熏香,薄如蝉翼的轻纱,他几乎能想到她将它穿在身上时朦胧若仙的样子…… 太子是那个意思吗? 狄路神色微僵,他只听说过主母让新买来的丫头去为家中男主人沐浴,让男人去送衣服的—— “少爷,您回来了,外面天寒,少爷快进去。” 狄路转身,突然想到了明大人,那个沉默不言、站在她背后的男人,还有那晚的雨夜,比今天更大的雨,两个人走在雨幕中,尽管狼狈,但依旧郎才女貌。 而自己,算什么身份。 …… 一大早已晨光璀璨,东宫洒了一遍水,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 项心慈落下最后一个舞步,衣衫缓缓滑落,悠扬的曲调也渐渐停下。 焦迎钦羡的看着小姐,小姐刚才一瞬间的延伸拉腰,让她完成了很久没有达成的琴技,小姐真贴心,立即起身迎上去。 项心慈却没有指导她的意思,接过毛巾,看眼秦姑姑:“有心事?”都欲言又止两天了,正好趁旭旭去早朝,她有功夫问问。 焦迎疑惑的看眼秦姑姑。 秦姑姑摇头,哪有事:“没,没事。” 项心慈看她一眼,将毛巾放下,真没事。 秦姑姑真没事, “约束一下下面人的言行,东宫的宫人向来如此,让她们不用放在心上,。” 秦姑姑知道,东宫有太子在,宫人们生死轮换非常频繁,如果她们自己在这种高压下生活,也肯定像她们一样,她不是因为这事。 “那就行。” …… 秦姑姑最近不喜欢傍晚,心里压了秤砣一样,可傍晚偏偏来的越来越快,还眨眼而过。 此时已月色明亮,漫天星辰如一副恢弘的画卷在黑幕上展开,洗白的纱账笼罩了整个东宫后花园,一只飞蛾、蝇虫都飞不进来。 秦姑姑为不可查的松口气,还好,今晚总算没送什么东西。 项心慈已经洗漱完,躺在庭院的躺椅上看话本,衣裙下摆掀起,露出可如月色争辉的肌肤。 秦姑姑将香膏在手心里的融开,推捏铺揉的为太子妃擦着香膏:“娘娘,您皮肤越来越白净了。”手落在她纤细的腿上,仿佛两个世界。 她那天黑了。 焦耳躬身:“娘娘,狄路来了。” 秦姑姑手里的动作僵了一下,不是……又尽量恢复如常。 项心慈翻过一页:“还没走?”都这个时辰了:“过来吧。” “是。” 秦姑姑下意识的将娘娘的衣裙向下拉一点,盖住一大片肌肤。 “娘娘,太子突然想起得了一匣夜明珠,让属下送过来。” 洗着澡还能想起夜明珠,项心慈目光没有从手上离开,随意伸手抓了一把,嗯,冰凉清透,像深海出来的,比山里出来的之地要好,的确不错,但她看的传记正在有意思的时候,又放下,表示知道了,让他放在一边,可以走了。 秦姑姑好事什么都没有看到,认真的推着手里的香膏。 狄路看了小姐一眼,又慌忙移开,他想到那个可能后,不是没有心猿意马,可他有他的骄傲,那样的位置,是男人都不可能想过,他只听过通房丫头,哪有男人的道理,他不做! 所以狄路闻言没有久留,直接躬身离开。 秦姑姑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小姐,这个力道如何?” 项心慈没有回答:“他最近走的是不是有点晚?” 秦姑姑闻言下意识抬头看娘娘一眼,见娘娘还在看书,就是随口一问,松口气,便明白娘娘没有多想:“是有些,大概天长了,他也没事做。” 是吗,他外公赖家还在牢里,项心慈一目三行,过了会才道:“回头你问问他是不是赖家的事不好开口。” “是,娘娘。” 狄路刚拐入长廊,刚好看到刚刚还在沐浴的殿下,此刻站在不远处的长廊中,他虽然身体不好,消瘦孱弱,却自由中高高在上的气势。 狄路恭敬的侧后一步,躬身问礼,让太子先行,他亦希望太子明白他的意思!他不妥协。 梁公旭慢慢向前,宫灯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移动。 经过狄路身边时,梁公旭看他一眼,夜色下他目光阴冷瘆人,身上还散发着刚刚从浴室出来的水汽,落在狄路身上的目光嘲讽又不屑,废物,七八天没有一点进展,倒是认不清形式了。 狄路再次退后,像往常一样告辞。 从来没有说过话的梁公旭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冷淡,若不仔细听或许都听不到:“看来是本宫对你期望太高了。” 狄路瞬间停下。 梁公旭已经抬步,向心慈的方向走去,扶不起来的东西,懒得在他身上再浪费时间。 狄路恍然转头,刚才太子是不是说话了。 …… 狄路今天来的比较早,太子早朝的日子,他习惯早来一会,今天也不例外,刚到,便听到院子里传来的曲调声,只是好使不是焦迎常弹的风格,焦迎今天有事换了焦耳。 狄路踏入大门,琴音刚停,便见一男子抱着琴出来。 抱琴的人年龄不大,一身月白色宫乐长袍,头发用玉簪盘住,整个人俊秀如竹,透着宫廷乐师特有的教养和身段。 狄路下意识停住脚步,看到他的一刻,有什么重重一击。‘本宫对你期望太高了’。 狄路瞬间看向他。 抱琴的人感觉到了,躬身欲向狄路问安。 狄路抬脚向里走入,脑海中骤然闪过无数中光怪陆离的东西,还没有来得及全部抓住,便听到太子温柔的低头与太子妃:“他琴艺如何?正好你给他掌掌眼,他是这届宫乐掌院亲自带的学生,悟性不错,我听过几次他主持的群器演奏尚且过的去。” 项心慈点头:“是不错,比焦迎要好的多。”又因为对方是乐师,补了句:“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宫廷乐师的顶梁柱。。” “你都这么说了,说明本宫耳朵一如既往的好使。” “是,你最能发现美,赶紧用早膳了。” ------题外话------ 我准备了四更,还有呢,汗,看错时间了,正在修剩下的部分。修好了,就给大家放上来。 427三更 太子早朝散的这么早? “只是刚才那人未立琴意,你听出来了吗?” “琴意?”梁公旭茫然的看着心慈,两人从狄路身边走过,谁都没在意多出的人。 狄路垂着头,他也不在意,他在听七小姐的话,太子与太子妃本就没必要注意他,七小姐好琴好舞,好一切新鲜又让她满意的事务,如今东宫突然多处一位琴艺见常的人,甚至第一天就代替了焦迎的位置。 狄路忽然间明白,这人是太子找来的!至于做什么——代替他这几天做的事! 狄路一瞬间僵在原地,没有跟上前面两人的脚步,脚仿佛有千金重,猝不及防,一动不动, 狄路告诉自己,这对他来说是好事,他如果想坐稳现在的位置,不接触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此刻站在这里,动都动不了一样,有一个人将站在她身边,虽然没有感情,但会—— 狄路突然想笑,没有感情!怎么可能没有感情,留在身边陪伴的,不可能真当一个工具,只是分个深浅,有没有能力让七小姐更在乎而已! 七小姐的心又不是铁做的,明大人发个脾气,七小姐不是也会哄,明大人偶然做些出格的举动,只要不过分,七小姐也一笑而过。 所以,那个人未来为她宽衣解带、更衣相伴,对她嘘寒问暖、偶然强硬……不过一个乐师,又不是明大人之辈,有什么资格—— “小路?”秦姑姑拽了一下他的衣袖,秦姑姑自然也看到了今早太子新请的乐师,心里简直——这是要做什么,但也松了一口气,至少没有盯着狄路这可怜孩子,而且狄路没那个意思自然最好,太子有了新的目标,狄路也能好过些。 只是,这叫什么事!不知道殿下在想什么! 狄路一天都没有说话,尽职尽责的站在自己的位置。 善奇午休的时候走了过去:“怎么了?最近下职有点晚?” “天长。” 善奇拍拍他的肩,以为是赖家的事:“有些事不用犹豫,小姐对下面的人很好。” 狄路看他一眼,险些要明白他在说什么,突然又看了善奇一眼。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他和七小姐关系很好,七小姐见善奇被罚,还帮他求情,平日等世子时,都是他们在身边陪着,七小姐对善奇要比对自己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 临近傍晚,狄路刚打算离开,路过前厅,便听到寿康吩咐宫人去叫今早那位琴师在外面候着,随时准备传叫。 这时候,让一个男人在外面候着。 狄路收回目光,站在原地。 寿康察觉到身后有人。 狄路也没有闪躲。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神色自若的没有说什么。 狄路看着寿康公公离开,发现,除了第一次太子叫自己进去送衣服时,寿康有点紧张害怕,后来都没有,就像此刻,寿康神色没有任何异常,仿佛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狄路站在原地,看向曲折环绕、没有尽头的长廊,思绪有些远,他在自以为是什么?还是觉得太子非他不可,不会轻易让人接触七小姐。 现在看来,他一开始可能就想错了,太子不是意义用事,他是用心在送七小姐一份礼物。 就像送的夜明珠、冰种玉、其它不足为提的事物,还有今天的乐师,太子都只是再送一份礼物,而且是精挑细选的,因为即便站在旁观者的立场看,早上那人也是拿的出手的男子。 而自己想多了。 但狄路随即有皱眉,他在想什么,他之所以什么都没有做,除了太子还有一部分是七小姐。 七小姐如果想维持一份关系,当初就不会拒绝明大人,所以整件事现在都是太子的意愿不是七小姐的,七小姐未必愿意。 可……狄路若有所思,以七小姐的为人,不接受也不是把男女大防放在眼里的人,自己进出她的卧房,出入她的浴房,甚至她换衣服时,从里不把自己当人,想什么时候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果太子让那个乐师进去,而现在暑气渐起……狄路想到他可能会看到七小姐……而七小姐回睁着一双慵懒又淡漠的眼睛看他……狄路突然返身进去,七小姐不在意,他不愿意,不过是让太子知道这条路行不通,不必换别人,他可以—— 梁公旭捏着手里的棋子,脚下放着冰盆,华贵的衣衫垂落在榻边,他看眼突然进来的人,没什么情绪的移开目光:自以为是。落下一子,用心的陪着心慈下棋:“要不要再加一分冰。” 项心慈看着棋局,仅披了一件单衣:“不了。”她在养生,不用那么多冰。 项心慈落子,雪白的手指间又夹了一颗黑子:“九王这次得胜后,该班师回朝了吧。” 她记得上辈子她刚成婚的时候,九王大胜西北班师回朝,在梁都留了几年。 她虽没注意具体事情,但因为明西洛在皇家举办的一次猎狩中胜了九王手下的人,还知道一些。 不过那时候明西洛只是一个小官,九王的人也注意她,自己也不把他‘获胜’放在心上,是一件当时无足轻重的事。 可如今九王如果回京,想不注意明西洛都难。 428四更 梁公旭落下一子,整个人都精神不已,更隐隐期待,声音都拔高三分:“九伯带军回来修整!金戈铁马、厚甲重兵,气势宏大,到时候我带你去城门看九伯归来,而且你听过一句话吗:有我九伯的地方,定是我大梁国土。九伯性格很好,他很喜欢晚辈,九伯一定会喜欢你。” 项心慈笑笑,看着的出他很高兴,既然如此喜欢,上辈子为什么没有等到九王回来,就自己走了。 项心慈忍不住伸出手揉揉梁公旭的头!看你可爱的。 梁公旭被揉的有些脸红:“你认真点,小心输了。”心里十分受用,又小声嘀咕句:“他肯定会喜欢你的。” 项心慈只是笑,当初九王做梦都想让明西洛休了她,再给明西洛娶位贤名在外的女人。 后来,发现不可能后,没少让人给明西洛送女人,当真手伸的长,是个颇难的长者,正好她也没有讨好人的耐性,便两看生厌了。 不过,这次,应该会好些,毕竟她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项心慈看他一眼:“倒是挺期待的,都说九王是不世战神。” “当然!”没有男人不向往杀场建功,梁公旭也不例外,提起这件事眼中炯炯有神,仿佛会发光一样:“九伯很厉害,这次也定能将西北小人踏的稀碎。” 项心慈漫不经心的落下一子。 梁公旭不禁从刚才的兴奋里回神,看她一眼认真应对,心慈棋艺精湛,棋风仿佛集百家所长。 项心慈抵着下巴想九王,棋艺她不喜欢也不擅长,但意淫其中几年,明西洛和项逐元都造诣颇深,再与梁公旭这类与名师学过的人交手,也不会落了下风。 梁公旭想了很久,又落下一子。 项心慈捏着手里的棋,啪一声又落,毫不拖泥带水。 狄路看眼太子的神色,七小姐,其实什么都会。 项心慈叹口气:“不知我大哥在那边如何了,都走这么长时间了,上次我爹来看我,还向我旁敲侧击呢,别看我大伯平时严肃,他两位肯定十分担心,我大哥,对我家人来说是不一样的。” 梁公旭落子,勉强吃了她几颗,但大局对他不利。想起她说过的项家生活,安慰道:“以后,你对我家来说,你也是不一样的。” 项心慈随意用扇柄将棋子送出去:“那事,我觉得我伯母着急,可能是因为他没有成婚就走的,我大伯母……哎。” 梁公旭这次落子也快了些:“那我派人跟着他,每十天送份详细的细则回来。” “不用,让人笑话。”吃了梁公旭五颗棋子,她也不拿,就那么下着:“弄不好那些老家伙,还会派我爹来说我矫情,不管他们。” 梁公旭也想到王家那讨嫌的老不死:“早晚帮你弄死她,你放心,我私下派人盯,就当安伯母的心,大哥与柳家的婚事,等大哥回来如果他还想娶柳家那个,让柳家那姑娘嫁了就是。” 项心慈乐不可支。 “你笑什么?” “笑你三心二意不看棋。” 梁公旭无奈,丝毫没有被赢的落寞:“我很认真,是你厉害。” “真的?” “你没看到我三思而行的犹豫。” 项心慈起身:“时候不早了,去洗澡。” “好,你先过去。” 梁公旭的视线落在还没有走的狄路身上。 狄路站在原地。 梁公旭又垂下头,慢慢的收着桌上的棋子。 寿康见状想上前帮忙。 梁公旭没有让他靠近,一点一点的收着,顺便坐到她的位置,看她落的每一颗子,因为看的认真,似乎今天没有那个意愿,不打算再做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狄路就站在门口,莫非是自己想多了,毕竟那乐师才第一天来东宫?也许外面等着的人不过是寿康有备无患的准备。 梁公旭将最后一颗棋子收好,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在她最后落的棋子上摸索很久,心有荣焉,她知不知道,她棋艺很精湛。 好像她无论做什么都很厉害,人也温柔,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而她还愿意嫁给他。 狄路站了很久,久到太子妃绝对已经洗漱完,他想差了决定离开时。 梁公旭不慌不忙地开口:“过去吧。”声音不急不躁,珍惜的将最后一颗棋子放入盒子里,盖上,能服侍心慈,是他的荣幸,那副样子做给谁看!不识抬举! 狄路恭手,虽然知道不会有什么,心也猛跳了一拍。 …… 浴室外间的门开着,三面窗户同时打开,夜间的凉风从外面吹进来。 项心慈刚洗完,什么都没穿,趴在铺了蚕丝的榻上,只在腰间盖了一条薄毯,露出大半肌肤,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胜烛光万分, 秦姑姑在与小姐说笑,正说到高兴处,猛然看到进来的狄路惊了一下,手里的香膏险些打散,急忙想给小姐盖好,才发现这条毯子狭长! 项心慈微微侧头,看到了他,这不是他第一次进来了,前天也曾进来为太子拿东西,还有前几次,也莫名其妙进来拿了很多东西。 项心慈看着他。 狄路坦然回视,懂了吗,他还是来告状的,也提醒七小姐注意身边心怀不轨的人,比如那个乐师。 秦姑姑已经取来新的毯子,给小姐盖上。 项心慈一脸茫然。 狄路看着她,不说话也不上前一步,也不退缩。 项心慈恍惚懂了,顿时笑的不行,肩膀隐隐发颤,眉眼如窗外的月牙,清雅如辉。 可要笑死她了,项心慈从软榻上起身。 狄路急忙身后搀扶。 秦姑姑冷着脸,快速拿来外衫为小姐穿上,见狄路目光在外面没有乱看,才稍算满意。 项心慈将衣服系上,还在笑:“他真是……”项心慈没说完,笑容不减。 秦姑姑无奈:“小姐,您笑什么。”这还笑的出来! “娘娘。” 秦姑姑自然知道是娘娘。 项心慈是真想笑,心里明白,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把最好的给她,而他觉得狄路还行,狄路好像不那么觉得,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当然好笑,这两个人好笑,私下折腾好几天原来在折腾这个,她说最近怎么狄路下职的时间这么晚。 秦姑姑将发丝从娘娘衣服里取出来,小姐是殿下的女人,殿下怎么—— 乌黑的发丝散落在素紫色的丝绸上。 狄路缓缓移开视线。 项心慈声音轻柔:“你先回去吧。” 狄路:“……” “有事?” 狄路茫然的抬头,不明所以,小姐说话了吗?他刚刚没有听见。 秦姑姑见状重复:“娘娘,让你回去。” 狄路顿时有点狼狈,急忙转身,走了两步,又快速折返回来:“娘娘,殿下还在外边儿备了一个。” “?” “今晨为娘娘弹琴的人。” 项心慈睁大眼睛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有人小扇子一样眨了一下。 狄路呼吸一滞,她的眼里仿佛盛满了日月乾坤,让人想—— “知道了,下去吧。”现在是头疼了,他挺有雅兴。 “是。” … 梁公旭见他又这么快出来,骤然看向寿康!她不喜欢!还是他不行! 寿康示意殿下稍安勿躁,冷静,对狄路道:“你先下去吧。” 狄路这次走的没有任何犹豫,那人没有机会,七小姐有心里准备,秦姑姑也不会给那人靠近七小姐的机会。 狄路出门儿路过老人身边时,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离开。 刚想恭手问安的人愣了一下,手僵在半空,看着走远的人,又默默退回原来的位置坐好。 东宫的人都不好相处,不惹事为妙。 …… 月华流泻下来,落在窗台上,梁公旭一点一点地为她通着发,每一下都小心翼翼唯恐拽疼了她,只是有些不解:“你不喜欢?”为什么没有让他留下?难道不行? 项心慈示意他梳快一点,她都困了:“狄路?我喜欢他什么?” 429五更 梁公旭换个词:“你不满意?我是想让他今晚陪你。” 项心慈想想,没有不满意吧,长的还行,眼睛长的很有攻击性,有种野性到压不住的狂妄,挺让人想勒马缰的,只是没有那想法吧:“我今晚有人陪。” “我不是那个——” “你操心的还挺多。” 梁公旭见她没生意,来到她身前,蹲在她一侧,伸手握住她:“你懂我的意思,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我母后也不会。”信誓旦旦,希望她好。 项心慈并不为梁公旭的想法惊讶,就像同样一类种子,能长成各种样子,所以每个人和每个人看待事情的角度也会不同,她也曾想让喜欢的人幸福,良心发现的愿亏欠的人安康。 项心慈拂过他的头。 梁公旭在她手心蹭蹭:“你不喜欢他,我再给你换一个。” 项心慈笑了:“还嫌我东宫人不够多,参我的人少,就他吧,而且目前不需要,我需要的时候跟你说。” 怎么会不需要,他天天都需要,如果不是身体不好,不能每晚都……他会和心慈每晚,所以:“你不喜欢狄路,你担心那些人参你,我说了你不用——” “现在没那个想法。” 不是!梁公旭从后面抱住她,你值得更好的什么都要最好的:“我先把姓王的杀了。” 项心慈看看天色:“时间不早了,你明天是要早朝吧,睡觉。”困了。 “嗯。” 夜越来越深,除了更声和虫蚁的声音,深夜的梁都什么声响都没有。 狄路深有令牌,又经常出入,巡夜的人恭手从他身边走过,没有检查他的夜行令。 多雨也是晚间能行动的人之一,他刚从外面为大人取东西回来,边看到了前面的人影。 好像……是狄大人?是狄大人吧? 狄路快走两步,真是:“狄大人。” 狄路慢慢向前走着,脑海里闪过她在榻上的样子。 “狄大人。” 狄路停下脚步。 多雨恭手问安,才闲话家常:“狄大人这两天回来的挺晚,是宫里事忙吗?”自家老爷和太子妃……他觉得两人有必要打好关系。 狄路看他一眼,收起思绪,看着多雨,突然想起他曾经在景家门外见过他,他问的是七小姐‘在不在。’ 而如今,他又不是什么时候都来这里,多雨却等在这里,还碰到了? 多雨看着他,怎么了?有事吗?刚才狄大人从那边走过来也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东宫有事?还是七小姐有事?多雨上了份心。 狄路像往常一样神色冷淡:“无事。”转身进了巷子尽头的院落。 多雨待在原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转身进了家门。 明西路抬首:“狄路?” “奴才刚才回来碰到狄大人,狄大人神情有点奇怪,看起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儿?而且一路走过来,都没有发现奴才。”狄大人那样谨慎的人,怎么可能别人叫他都没有防备。 明西洛若有所思的看着多雨。 多雨也看着大人。 “就这些?” 多雨茫然,这些还不够多?那是狄大人,好像……是有点不够,那就当是奇怪的事报告大人?大人应该不会追究他吧。 明西洛不是问责,就是字面意思,想着两人只是匆匆一见,狄路不会让她看出什么很正常,这个时间?他刚从东宫回来,应该是东宫的事。赖家的事儿,他早就说过,如果狄路开口,他就帮着通融,但迪路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情,无关赖家,只有东宫。 明西洛放下折子,这时候东宫会发生什么事?不严重有足够狄路走神的? 明西洛想了一会儿,突然拿了件外套向外走去。 多雨急忙跟上:“大人……” “不用跟着。” “明大人?”狄路迎上去。 “下去吧。” 院子里的退开,对明西洛忌惮又尊敬。 明西洛才看向狄路,没有拐弯抹角:“殿下有事?”比如他又服药了,服药后做了什么?是不是让七小姐为难了,明西洛想到那种场景,脸色有些难看。 狄路想到刚才遇到的人,视线没有再落在明西洛身上,垂下头,语气恭敬:“没有。”反应好快。 这个男人是七小姐另眼相看的,此刻只是因为遇到了多雨,他便站在这里,反应这么快,自然不是因为他狄路,而是东宫有明大人在意的人。 明西洛闻言没动,狄路不是有个人情绪的人,除了太子妃身边有事让他思虑过多一时不察,没有其它事。 狄路声音平稳:“明大人还有事儿?” 此人心里素质不用赘述,收买也不可能,除了那快死的老头他没有在意的人,毕竟除了自己,很多人想通过赖家收买他,都没有成功:“没有。”但还是没动。 狄路也不多话,明大人谨慎、多疑,胆这种事,恐怕明大人再多疑也不可能猜中。 明西洛开口:“你应该知道……如果发什么事,能帮她的还有我。” 狄路神色依旧:“属下明白。” 不是太子吃药了?明西洛有些疑惑,明西洛从狄路那里出来,外面夜色已经很深。 明西洛站定,看着天上的夜色,以为七小姐在宫中,宫中守备严密,狄路一般傍晚就会回来,甚至更早。 毕竟他还有官职,只要七小姐不出宫,甚至用不上他,但他却这个时间才回来? 狄路坐在椅子上,没有急着去睡。 一瘸一拐的老人家走进来。 狄路急忙起身搀扶义父。 翌日。 明西洛叫来延古,问了他最近东宫的动向,和狄路近一个月的出入东宫时间。 430一更 延古有详细的数据,因为明大人吩咐,东宫飞出只苍蝇都有人盯着,延古拿出这些是分分钟的事。 东宫昨天早晨进了一位乐师,昨天晚上又传来一次,很晚才出来,听探听的人汇报,并没有见到太子。 狄路从十天前开始,下职的时候变晚,太子和太子妃关系融洽,因为皇后娘娘病情加重,太子在东宫的时间有所减少,但只要有时间都陪在太子妃身边。 而乐师的事因为太子妃喜好乐曲,也在正常听曲范围。 明西洛看着手里零散的信息,非常散乱、没有目的,连侍卫换岗的顺序也记录在策。 明西路一上午都在漫无目的翻着这些内容,没有头绪的时候,就停下来忙下一会,突然有了想法就再看。 一条时间线推不出什么问题,就推另一条时间线,明西洛从来有耐心。 临近中午,明西洛放下奏折,有重新拿起厚重的琐事。 明西洛的视线在太子用药的时间点下停了一下,这个没有记录在上,但他对时间有印象。 一个他以前想过,但因为某种原因觉得自己想差的事情突然跃入脑海! 明西洛瞬间坐正,找狄路是什么时候晚归的——太子用药两天后!! 明西洛的手下意识的攥紧,瞬间砸在桌子上。 厚重的纹丝不动的桌子,震颤了一下,桌上的笔墨架散了一地。 万象透过屏风像内看了一眼,无声的越过屏风,安静的收拾地上的残局。 明西洛觉得有什么在脑海中串成一条线:乐师、狄路、东宫,用药! 七小姐有晨起早课的习惯,乐师是给七小姐准备的,听个曲子用一大早就听,而且就进一个人!这个人出现的时间点,就是让七小姐记住的! 七小姐记住一个男乐师做什么!“出去!” 万象快速退了出去。 明西洛脸色难看,太子前几天吃的药,效果恐怕不尽他意,狄路开始晚归……明西洛额角的青筋险些没跳出来!梁公旭!简直——但凡一个的男人都做不出这种事儿!! 明西洛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生生烧着他的理智!梁公旭知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简直——不知所谓! 明西洛心里恼怒交加!抬手将手边的纸张砸在地上!他没有想过,成婚的梁公旭竟然还能做出这种事情!狄路的事明明都——梁公旭他—— 明西洛捂着胸口,憋的快喘不过气来,梁公旭是不是唯恐参他的折子不多!竟然会有这种混账的想法! 狄路能受得住诱惑才不是男人!梁公旭还嫌七小姐身上的坏毛病不够多,上赶着帮她再养一些吗! 而且狄路——狄路凭什么!七小姐是他的!他花了多少精力才—— 明西洛骤然起身,拿上官袍!向皇宫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半又停下!回来将官袍狠狠的甩在地上!痛苦的将头砸在门框上,他凭什么!他甚至没有能力站在东宫更一个神经病皇子叫嚣! 七小姐本身思想有问题,目中无人、性情不忌、关系不检点,不好好引到也就罢了——哈哈,梁公旭那个神经病还觉得她委屈,她都对,助长她谬论的气焰! 明西洛他娘的都要被梁公旭的精神感动了! 简直——混蛋! 明西洛只要想到有人会碰七小姐整个人都要炸了!“来人!” 万象急忙进来:“大人。” “备马——”他要见太子!现在!立即!转身便一脚踢在可承受八名大汉其推的屏风上,屏风晃悠着轰的一声倒在地上。 万象腿隐隐打颤。 “出去……”明西洛有气无力,见太子没有任何用出,连续这么多天都没有放弃,梁公旭铁了心要让七小姐‘称心如意’!七小姐那个道德感不强的,一次两次或许她没有心思,次数多了定然觉得理所当然! 不将混乱、淫晦离她远点,还唯恐她跳不下去! 明西洛抚着桌子,心口憋闷,恨不得毁天灭地,将姓梁的都杀了!他当初怎么会觉得七小姐嫁给太子再好不过,却忘了太子脑子怎么长的! …… 项心慈放下书,看眼在门边走来走去的狄路,又看眼欲言又止,一天没有绣完一朵花瓣的秦姑姑:“你们两个有话说,就说。” 狄路闻言,站定,没动。 秦姑姑立即放下针线上前:“娘娘,迎儿想继续为娘娘弹琴。”小姐明明知道殿下那个心思,今早竟然还用了那个琴师,一点防备心也没有。 狄路蹙眉,他以为……结果来的时候,是那个琴师在抚琴,小姐难道不知道,不知道—— 项心慈摇头,这个问题不值他们两个人提,她以为什么事,她手底下两个人心神不宁,有个时间,不如休息一天也好过胡思乱想:“不过一个琴师,而他技法成熟,用的比较顺手而已,没有那么多事。” “娘——” 项心慈掀掀眼皮扫她一眼,视线又落回书本上。 秦姑姑心咯噔一下,立即垂下头,再说不出多余的话!小姐不想听,再说便是越矩。 狄路见秦姑姑不说了,有些急,为什么不提了,太子妃早晚两课,难保太子不会让那人在晚课的时候留下。 狄路瞬间上前两步,秦姑姑见状急忙放下针线将人推了出去,不是为狄路,而是为娘娘,娘娘不喜欢听废话,听说了烦躁,杀了狄路是小,让人觉得太子妃和太子一样喜欢随便杀人不好。 “秦姑姑!” 秦姑姑让他小点声,神情严厉,少了往日的慈祥,多了一等大嬷嬷的气势:“你第一天伺候主子!太子妃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奴才做主了!太子妃说合适就是合适!” 狄路瞬间被顶了一下,但瞬间无话可说,他逾越了—— 秦姑姑见他冷静下来,知道这孩子也是为小姐好,声音温和下来:“我知道你为小姐好,可咱们的好,未必是小姐要的好是不是,算了,小姐心里有数就行了。”太子都不管,别操心了。 或者就是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不行,理解不了主子们的世界,毕竟她们小姐跟世子那种关系,不也平平常常的嫁人了,谁说的清。 狄路沉默着。 秦姑姑安慰的拍拍他的胳膊:“没事……”说完进去伺候了。 狄路站在外面,就这么站着,能有什么事,太子授意、包庇,小姐能有什么不测,更何必拒绝,现在不喜欢,等见的多了,熟悉了,了解了,未必不能水到渠成。 想到水到渠成,狄路像被重新被人抓起进来,扔进了暗无天日的黑暗里!哪里都难受! 七小姐为什么不避嫌!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可笑,明大人、世子、善奇、自己,她那个避嫌了,她就像自己的父亲,一家之主的男人,哪个丫头对她笑笑,她手指都能勾搭对方两下。 跟地位、人品、能力没有任何关系,就乐师眉清目秀的样子,七小姐当甜点绝对消遣的下去! 狄路想到此,越来越烦躁,绝对思绪混乱,不知道抬起的脚迈到哪里,才能痛快! …… 一大早,东文街内。 多雨为老爷穿上官袍,恭敬的系上宝石腰带,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与他刚来时比,老爷越来越让人不敢直视了,尤其官袍在身的时候,带着压人的气势。 明西洛没让多雨上手,将袖子玩起来,在想今早东宫又传了乐师的事。 明西洛眉目低垂,嘴角溢出一抹讽刺,三天了,她倒是喜欢上那曲子了是吗。 喜欢曲子,还是不讨厌弹琴的人,明西洛眼里浮现一抹冷意,宫廷乐师—— 他见过不少,说他们以色侍人,看低了那个行当,但长相也是他们能不能入选的关键,说的再好听,前缀加上宫廷、皇家两字,说不到底,不过卖艺卖技。 如果再有点才学,还通文墨,懂诗文,那就了不得了,项心慈看了恐怕也有雅兴像逗八哥一样,逗弄一二! 431二更 明西洛情绪猛然跌落谷底,从未觉得外面的太阳这么烈过! 多雨急忙垂下头!不知道明大人为什么突然这么—— 明西洛心烦,看都不看他,直接转身走了。 多雨急忙躬身:“恭送老爷。”松口气,明大人这两天阴晴不定的,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 项心慈最近心情不错,可以说从嫁人后,心情就没有不好过。 梁公旭除了粘人,没有任何缺点,不管她去哪里,不问她做什么,就是喜欢跟着,跟着也不捣乱,如果她忙正事,他就在一旁看,如果她听戏,他也跟着听,偶然去看几场厮杀、赛马调节一下单调的日子。 可以说,除了从东宫出门距离远了一点,项心慈在东宫比在项家自由的多,心情自然也不错。 所以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后,她适当的减少了出门的次数。 项心慈发现并不是不懂这些生活常识,而是没有想过用在明母身上,她当年就是看不上明家的门第,连表面客气都懒得做,明西洛的母亲就是下不了床了,她依旧想做什么做什么。 所以说众叛亲离不是没有道理,明家上下不喜欢她也情有可原,毕竟有人喜欢一个家里鸡飞狗跳,她却听曲看戏、不闻不问的儿媳妇。 哎:“世故。” 秦姑姑将芙蓉色耳坠戴在小姐耳朵上:“什么?” 项心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耳坠轻轻晃着,与身上衣服的颜色相得益彰:“说你家小姐做人呢。” 秦姑姑觉得那您对您自己过誉了,您要是知道什么是‘世故’,也不至于让人如此着急。 “娘娘。” 秦姑姑又给小姐戴上绞丝宝石银镯。 “明大人求见。” 项心慈看眼手上的镯子,他?来做什么?“换那副白银缠丝双扣的。” “是。” 小公公恭恭敬敬的等着,不敢多说话,现在也是将自己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项心慈研究了一会镯子,又换了五幅,把人往一边去了。 狄路进来看到平时传话的小太监,才问了一句。 小公公如蒙大赦,但太子的性格根本不允许别人多说第二遍,他也不敢开口,怕主子觉得他提醒一样:“明大人求见。” 项心慈恍然想起这事,也懒得再换手上的镯子:“让他进来。” “是。” 明西洛一身玄色暗金花补丁官袍,上好的绸缎布料,配上收腰的款型,肩部微微撑起的燕尾,加上明西洛那张脸,这件衣服生生被他穿出另一种不除不快的旖旎气息。 项心慈神色晃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有段时间没有见他了,还是没见过他穿这套朝服,不禁让人……好看,尤其他穿。 明西洛好似没注意她的目光。 项心慈似乎有点懂当初自己为什么选上他了,这副皮囊,无论看多少次都让人印象深刻。 明西洛神色看不出任何异样,丝毫没有等了一个时辰焦躁,只是这套朝服他第一次穿。 秦姑姑看了明大人一眼,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觉得这男孩子比以前比,似乎站的更稳了。 狄路想起前两天明大人找自己的事,他怀疑什么?还是没有找到问题亲自过来看看? “有事?”项心慈从座位上起身,一袭华贵的长裙落在地上,手上的银丝宝玉手镯低调又精致。 明西洛被银色的花色闪了一下,又瞬间收敛心绪,他好久没见她了,单听声音也心猿意马,可惜她未必。 明西洛将一份丰年郡的折子递给秦姑姑,余光快速在他身上扫了一下,又不动声色的垂下头,压下心底战栗的思念。 他还用请教自己?太谦虚了,项心慈看他一眼,接过来。 梁公旭从坤宁殿回来,刚进大厅便看到站在大厅中的明西洛,他怎么来了?想到母亲的病情,并没有把心思放在明西洛身上,向心慈走去。 项心慈没有打开手里的折子,将它放下看向脸色发白的梁公旭:“怎么了,母后身体不好?”声音温柔、心疼。 所有当值的太监、宫女,躬身垂首。 项心慈已经带着梁公旭坐到身边,任由他疲倦的靠在自己身上:“母后吉人自有天相。” 梁公旭伸出手,环住她的脖颈,脸埋在她身上,母亲现在痛苦的已经到了一心求死的地步,又因为自己迟迟不愿离去,他见一次心就好像被人撕了一次,可又想见到。 明西洛低着头,一声不吭。 项心慈抚着他的头。 梁公旭有气无力:“好热,已经夏天了……”时间好快。 项心慈用手帕替他擦擦额头的汗,他身体不好,并没有多少汗。 梁公旭微微侧头,苍白的仿佛只剩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到不远处的明西洛,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一样:“明大人有事?” 明西洛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项心慈下意识拿起刚刚放下的折子。 梁公旭看着他,疲倦混沌的眼睛,此刻身杀伤力都没有,只是匍匐在安全位置上的一只家猫,慵懒又弱小。 明西洛上前一步,刚要说话。 项心慈已经合上折子开口:“我让他来的。” 狄路、秦姑姑、包括刚刚传话的东宫小太监,神色间没有任何异样。 梁公旭不解,但他懒洋洋的不想抬头问。 “外面郡县的一些情况。”丰年郡是莫云翳的地方,暂且不说明西洛将几份折子拿过来的用意。就是这个举动,如果旭旭知道,旭旭未必愿意见,不如揭过去:“夏天到了,钦天监说这几天天气怎么样,城西的水位呢?” 梁公旭抱紧她的腰,声音没有力气:“他不是在这里问他就是了。” 项心慈抚着他,哭笑不得,却依旧温柔:“他现在哪里还用盯着城西的水位。” “你不说都忘了,今非昔比了。” 明西洛垂着头,好像太子说的是别人,神情微丝不动。 项心慈拍他脑袋,少说一句就能当明君:“先下去吧。” 明西洛恭手,没有抬头:“是。” 梁公旭哼唧的声音传来:“我难受……” “给你加点冰。”声音好像在哄孩子,温柔的带着甜意。 “不要,靠着你就好点……” 剩下的明西洛已经走远,看着烈阳炙烤下的皇宫,明西洛什么都没有想没有看,直接离开。 项心慈怕他难受,动了动,让他枕在自己腿上,示意秦姑姑给他扇着风。 梁公旭环住她的腰,脸贴在她腹部,压抑着心里因母亲病情焦躁的痛苦。 “要不要去看猎狩?”项心慈抚着他的脸。 梁公旭摇摇头,皮肤难受的不能容忍隔着衣服,将她衣服松开,脸颊紧紧贴着她的腹部, 狄路看着殿外,他们的生死关头,只是他们一次心情不好的舒压,无论听几遍,见几次,都无法体会他们轻描淡写下的残酷。 梁公旭想起刚才看到折子上丰年郡几个字,声音从她的肌肤间传出来,不甚清晰:“莫云翳的驻地?” “?”刚才:“你知道?小脑袋里记得不少。” “我只记得你。” “我的荣幸。” “莫云翳,项逐元……”梁都少有人不知道的人物,如果他自己没病……:“父皇非常器重他们。” “咱父皇有眼光,尤其器重我大哥方面。” 梁公旭笑笑:“父皇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昏庸。” “……”项心慈笑笑,帮他揉着额头。 梁公旭逼着眼睛,觉得好些了才慢慢开口:“明西洛怎么样?” 项心慈笑着拧了他一下。 梁公旭笑了,抱紧她,突然有点想的蹭着。 项心慈没有应,前天才有过。 梁公旭不愿意,他想,非常想,就这样慢慢的蹭,细细的磨,名字一声声从他粘人的嗓子里念出来。 项心慈叹口气,将他放平在榻上。 梁公旭脸颊绯红,气息已乱,攀上她的脖颈…… 烈阳高照,暑意初显…… 432三更 明西洛坐在书案前,从东宫回来,没有看下手边一份折子。 他靠在座椅上,手低着额头,揉捏着范疼的太阳穴,他甚至说不清自己在做什么!他自负前路纵然艰难,他也能义无反顾的走下,但他今天做了什么。 失了初心,乱了方寸,将她凌驾在了事情本身之上。 明西洛有了一切就有了她,这个时候还要反其道而行吗!他当自己是谁! 明西洛闭上眼,握着手里细长的狼嚎苦笑! 但凡是个男人都做不出梁公旭做的事! 狄路—— 或者别人—— 明西洛只恨自己成长的太慢!这种时候精力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心没有想象中冷静! 明西洛让自己静下来,这么一点事而已,哪个人不能事后杀死,何必急于一时…… 明西洛将头靠在椅背上,想法和情感还在背道而驰,他不憎恨自己生来为什么不皇权富贵,他只憎恨,此刻自己立的不够坚持,想要的多,太过贪心! 万象端了茶进来,大人这样已经整个下午了,想了想,小心开口:“大人,您头疼?” “出去……”明西洛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万象缓缓退出去。 明西洛想着太子今天的神色,梁公旭没有任何异样,那就是心甘情愿、潜心奉上,明西洛快笑了,他从来没想过,太子能到这一步—— 果然是天家的思维,不在酒肉城池里泡一遍,不在至高权威里意淫多年,体会不到他们的世界,就像在他们眼里,自己这等一心卖弄权术的也何等庸俗,读不懂他们高贵的追求、无私的真谛。 无私? 明西洛笑的不行,可不是无私,自己身体不好,还顾念别人——“延古。” “在。” “皇后的身体还能撑多久?”明西洛手放在额头上,觉得头一蹦一蹦的疼。 “太医的意思是撑不到半个月。” “文贵妃最近在做什么?” “回大人,陪皇上在试新丹。” 明西洛揉着额头,皇上算是得到新趣味了:“太医阻止过了吗?” “回大人,阻止过了。” 那就是不听还有继续吃了……明西洛突然想到什么:“不要让太子妃接触那些丹药,如果她碰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 “无论碰哪一种。”天师一脉这些年还是练出些好东西的。 “是,大人不必担心。太子妃不吃那些。” 明西洛嗤之以鼻,不觉得她不用见猎心喜,尤其给女子吃的更不少,几位太妃可都在吃,每个都决定她们自己年年益寿了,还有几种又是专门在那时候吃的,就七小姐的性格,吃上瘾到有可能。 明西洛更头疼了。 “大人,用请大夫吗?” 这是小事:“文贵妃那里,是时候助她一臂之力了。” “是。” …… 昨晚下了一夜暴雨,御花园的蜗牛仿佛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站着雨水的草木上,三四只蜗牛正慢悠悠的爬着。 项心慈在不远处的池塘钓鱼。 梁公旭抱着阿牛,指挥者小太监放他的宠物们出来玩耍,一箱箱蜗牛被搬出来,不一会正片园区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蜗牛,进去这里的人,如果不想掉脑袋都要打气十二万分小心。 乐师在不远处的亭子里谈着筝,幽静祥和的《闹人间》为清凉的天气添了一抹相得益彰的暖意。 狄路站在靠近太子的地方,看着成片成片的蜗牛,如过江鲤鱼般比肩接踵。 “明西洛昨天来做什么?”梁公旭怀里抱着阿牛,目视前方声音不大。 狄路看过去,又将视线收回来,他们站的位置距离太子妃有很远的距离,但太子显然也忌讳被太子妃知道。便以同样的声音开口:“回殿下,明大人来送太子妃要的折子。” 梁公旭没说话,他们的口径完全一致,既然是心慈想要的东西,自然该给她,只是明西洛那人官袍向来穿的规整,从来不在衣料和款式上做文章,缂丝的他不是不穿,更何况是昨天那样一件新袍。 改动的不动,不该动的人心思颇多。 梁公旭不急着说话,慢悠悠的看着脚边的小东西爬过他的脚面,才平静无波的开口:“你回去告诉他……”梁功勋停了一会。 “……” “本宫念在他初犯,这件事就算了,让他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忘了他是谁,还是想本宫给他这个位置上换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他不会真以为他自己不可取代吧。” 狄路身形不动:“是。” 梁公旭冰凉的手指抚着手里同样冰凉的壳子,过了一会才温和的开口:“去看看娘娘钓上来没有,本宫记得以前你最懂得生存之道,如今吃饱了喝好了,就忘了怎么求生取胜了?你说如果更机灵的,他们在生存和讨太子妃喜欢之间,是不是更能哄她高兴。” 狄路脸色有些僵。 梁公旭神色微冷:“本宫不换你,只是因为你用着方便,你可以自以为是,十天半个月总有太子想的时候,那时候如果都看不见你,你觉得你是中心,东宫养孤傲之辈,但不可以废物,一个废物,要来就没意思了。” “……” “站着干什么,在这里能看见太子妃杆上的鱼。” “是。” 碧绿荷叶成片成片的铺在荷塘里。 项心慈卷着手里的线。 狄路弯腰提起水桶里的鱼:“太子问起明大人来那天的事。” 项心慈神色没有任何异常,丝毫不担心什么,东宫的人不会背主,但也无意为了这点小事害死他们自己,当值的人不会改她的说辞。 狄路看着大雨初晴中的她的侧脸,细软的绒毛折射着细碎的光,好看的仿佛触碰一下都是罪孽。 太子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他隐隐懂得了太子的意思。 其实并不是他做什么勾引到太子妃,而是太子妃什么时候需要,他才有能机会。 否则就他这副皮相,谈什么勾引到七小姐的人…… 秦姑姑拽一下他的袖子:“想什么呢,走了。” 月色隐没,地表浮起一层薄薄的雾,渐渐的雾气越来越大,初夏的梁都又到了多雨潮湿的时节。 梁都的水流往城外各大水池里汇聚,奔腾的江海仿佛无止尽的漏洞,囊括着滚滚而来的雨水,携带者大量泥沙,翻涌而去。 项心慈碰到这样舒适的天气便不想起身,白日的燥热,经过一夜暴雨,清晨是最适合睡懒觉的日子。 偏巧赶上梁公旭十日一大朝的日子,项心慈翻个身,露出身上昨晚并不明显的痕迹。 梁公旭无奈的看她一眼,帮她把被子盖好,有不舍的抱了被着和人一下,出门早朝。 ……项心慈被舒适的想轻哼的感觉唤醒,仿佛昨晚没有到位的感觉在继续延伸、展开,让某种感觉如刚刚破茧的蝴蝶,张开孱弱的翅膀,忽闪一下,再忽闪一下,随时准备下一刻展翅而飞。 项心慈意识慢慢醒来,轻哼了一声,没有睁眼,过了一会才将手放在狄路手上,柔软的手指揉了一下他骨骼坚硬的手掌,不紧不慢地抚开了他放在她肩膀上的力道,声音慵懒:“什么时辰了……” 狄路怔怔的看着她,思绪一片空白,她像引人入魔的陀罗,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一步步踏到了现在:“快……未时了。”才惊觉自己在说话。 狄路下意识又补充了一句:“殿下还没有从坤宁殿出来。” 项心慈躺在床上歇神:“皇后身体不好……” 狄路不自觉的伸出手,手像刚刚一样放在七小姐的背上……稍微用力,向上,滑过她漂亮的肩胛骨,他府下身,机会?他隐约懂了,就是她什么时候…… 项心慈没有动的,带着他的手用力……但也不是多有需要,还是将他移开,坐起身,神志已经清醒。 秦姑姑低着头带着人进来,仿佛没看到旁边站了而一个人,湖蓝色的纱裙带着晕染的香气抖开。 434四更 狄路已经退了出去,木呆呆的站着。 项心慈下床,饱满白净的双足踩在深褐色的繁杂纹路织就的地毯上,衬的她双脚如珍珠一般更白皙、娇柔。 纤细的手臂撑起湖蓝色的纱裙,刚刚起床的人,因为刚刚的事情眼角带着雾蒙蒙的光,颇有弱不胜衣的娇柔。 秦姑姑不知道说什么,自然不是说她们小姐,而是说狄路!他!他!秦姑姑有种被自己孩子背叛的感觉,明明已经达成了共识,他却中途倒戈! 项心慈躺在软塌上,伸出手,温柔的毛巾改在她手掌上:“皇后娘娘的身体状况,是越来越不好了。” 秦姑姑为小姐净面:“娘娘要去看看。” 她倒是不介意做个孝顺儿媳,可显然皇后娘娘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何必去凑那个热闹:“老样子,送些东西过去聊表心意便可。” “是。” 香膏在心慈脸上均匀的融开,焦迎扶着小姐的手起身。 焦耳蹲下身为太子妃穿上鞋, 项心慈看着半跪在地上的人,脚没入绣鞋里,对这样的伺候司空见惯:“太子又跟他说了什么。” 秦姑姑不知道,狄路说起来是太子的人,随后给了小姐,太子大概觉得用狄路用的顺手,是顺手。 项心慈叹口气,她在备孕怎么可能这时候跟别人做什么,狄路倒是长本事了,被教导过了,还是懂人事了,时间到是拿捏的精准。 换做以前,她就受了,现在没有雅兴。 “要奴婢将人叫进来问问吗?” “不必。”无非旭旭的一点执拗,狄路不是根本问题:“早饭来一碗香蜜红豆粥。” “是。” 项心慈活动一下筋骨,从殿内走出来。 狄路依旧在原地站着。 项心慈迎着光,左右转转腰肢,没有看一旁的狄路。 狄路的目光落在她腰上一瞬,又不动声色的一开,仿若也什么事都没有。 焦迎的琴音响起。 项心慈如一道光,身形似电,融入了乐曲中。 狄路骤然苦笑,不是不感慨,觉得自己就算站在这里,也就是个玩意儿,明西洛能不动色,当真能忍。 …… “我娘也许就这两天了……”梁公旭摘着着手里的花瓣。 项心慈坐在他身边,揽过他的要靠在自己肩上,与他一起摘手里的花瓣。 梁公旭看着手里粉色的花瓣,如此鲜嫩的颜色很快会在这样的天气里蒸干枯萎:“我知道你想要个孩子……”梁公旭有些喘,放下手里的花瓣,捂着胸口专心靠在心慈肩上喘气。 项心慈看他一眼,知道他只是情绪起伏慢慢缓一会便好,可还是让人将花斗抬了下去。 “看我食谱了?”项心慈帮他顺着背,笑他管的宽,她没说,只是不想给他负担,而且也没有必要说,他们隔上几天会在一起,有孩子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梁公旭抱上她,突然觉得暗无天日,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最后说不定还辜负了她,他何尝不知道一个孩子对她的重要性,他也不是不想要自己和她的孩子。 可是,他不能,他几乎不能想想心慈像母后一样活在期待和痛苦中的样子:“心慈……如果你真想要个孩子,可以……”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项心慈神色严厉,没有给他废话的余地,这件事与狄路的事还不一样,所以她不会松口。 梁公旭抱住她,头紧紧的埋在她怀里,肩膀隐隐发颤,可是,不行,就是不行,否则,要个自己这样的孩子,成天担惊受怕,怕哪天一睁开眼孩子就不在了吗! 他只要想想都决定心慈后半生会活在另一个生命的负重里,如果那个孩子体质太弱,没几年去了还好,如果像自己一样,这样活着呢…… 他怎么会觉得没几年去了好,对母亲来说,她怎么会不记得她第一次孩子!就像母后那样决绝、心狠的人,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今临死都不体面的想多陪自己几天,这样卑微的要求,确实每天她要承受病痛千百倍的痛苦。 如果没有自己,母后早十年前就可以体体面面走了,了无牵挂,一生潇洒,不慕皇权、不恋富贵,生的肆意、死的璀璨,而不是现在这样用尽心机,耗尽了一个帝王的倾慕,留下的也无非是随时追随她而去的孩子。 可以说,除了痛苦、担忧,每次为自己担心害怕,一天天加重她的病情,他什么都没有给过母亲。 项心慈突然抱紧他,想说什么。 梁公旭抬起手,捂住了她的嘴。 项心慈闻到了一手花香。 “不用说,那个几率太低了,成婚前,我便问过太医,我是遗传自母后胎里的病气,我的孩子……”几乎不存在不随他的可能,他不想心慈以后每天都为孩子痛苦的活着,甚至……活在孩子随时会夭折的恐惧里。 项心慈拿下他的手,她确实没想过。 梁公旭看着她染了花汁的手指,张开嘴狠狠咬上去,用力的咬。 项心慈没动,她不是不疼,但忍功好,以往受一点疼就打项逐元,纯粹矫情,并不是受不住,她被梁公旭这个问题砸的有些措手不及。 “我们可以从大皇子那里要一个孩子……”梁公旭松开口,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咬破。 梁公旭苦涩的攥住她:“不如你亲生更又说服力……” 项心慈皱眉看向他,只有他死了,才需要说服里,她不想听这些,至少不想从他嘴里听到。 梁公旭吻上她的手背:“所以,如果你想要个孩子,我可以做到天衣无缝,明西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他出身低微,又有——” 项心慈拧住他的嘴。 “啊——啊——”狄路不够资格,男宠都高看他,他的子嗣不足以坐稳天下,不配!“啊——心慈,松手!心慈——”真疼,疼死了:“首康——康——” 寿康便知殿下是真疼了,要不然也不会喊自己,现在字都说不清了:“娘娘……娘娘您轻点,殿下口没遮拦,没有那个意思,娘娘……”哎呀,都撤出红印子了。 “从坤宁殿出来的那点负面情绪发泄完了没有!”再不管他,他都要安排后事了!项心慈松开手。 梁公旭急忙无助自己疼到火辣辣的脸,她真掐!还那么疼。 “清醒了就找别人麻烦去,别按着自己坑。” 梁公旭闻言,揉脸的手顿了一下。 寿康公公拿了冰纱过来。 梁公旭根本不看他,也不介意脸上红彤彤拧痕,拉住心慈的手,她总是那么好,也是真的喜欢他,除了父皇母后,她是唯一一个看他时候不讨厌的人,但是这次……只有这次……他说认真的,不是开玩笑,她不能生。 435一更 他不想看着她患得患失。 最不能让他接受的是,未来的日子里,这种痛苦,他甚至不能陪着她一起承受。 即便——即便万分之一的可能怜悯了,众神眷顾了他,他们有幸生下一位健康的如意的小皇子。 这个孩子未来甚至会成为太子,那么以后漫的时间,就不是心慈控制别人,而是别人捏住这个软肋,用填不满的国情人事、太子之位、弱小君主控制住她。 处处受人制肘,一再为此妥协,就这样,待那些护国之人羽翼丰满,也难保不会想某国篡位。 即便那些人经受住了权势的蛊惑,追随他们的人又怎么甘心主子一直屈尊人下 这些人可能是明西洛,也可能是别人,但都逃不了他们不会真心对待他的孩子。 天家之位,父子尚且相残,更何况一个干巴巴的幼主。如果再迂腐些,就心慈这性子,不用他和心慈闹翻,心慈就能和他闹翻,可离心离德的两人还要在一条船上,谁能得力显而易见;若是野心膨胀些,心慈为他穷尽一生心血吗。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对心慈都不合适,他还需要再想想,再琢磨琢磨,怎么样让心慈置身事外,又能进退随意:“心慈……本宫有没有说过,本宫一直觉得找别人麻烦是不对的。” 项心慈直接笑了。 梁公旭也笑了,脸色发白,却神色安静:“你说……我们找个宫女,生个孩子,谎称是你生的如何?” 项心慈闻言皱眉,看他一眼,见他神色认真,是很郑重的在考虑这个问题。 项心慈没有急,也没有说他天真,更不为他和宫女生孩子的过程心有酸意思,甚至,没有否定他的话。若有所思的回握住他的手,她知道,他在商量事情,这种事情不涉及感情,涉及未来,涉及很多利益。 项心慈想了想,很认真的想了想了,觉得没必要,掩耳盗铃而已:“什么盲目的不自知,让你觉得我不喜欢你的孩子,不管谁生意义不大,我都会喜欢,所以我生,都一样。” 梁公旭紧紧地抱住她,突然想咬她,使劲咬,咬哭她让她不能说话才能痛快,可他连咬哭的力气都没有,徒惹别人笑话:“所有我也一样,只要是你生的,我就喜欢。“ “聪明了啊,在这里等我。” 梁公旭盯着她手指,握在手里软绵的一团:“这样……你压力不会那么大。” “别想那么多,没有算计的万无一失的事情,母后病了,你心中焦虑,多陪陪他便好。” 不是那样的,梁公旭将她的手贴放在脸上,闭上眼,让她的味道充斥他所有感知:小傻子,嫁给我是为了让你前路更广,不是奔波劳碌的。 项心慈的手指刮了一下他的脸,都学会胡思乱想了:“……” “心慈。” “嗯。” 梁公旭睁开眼,看着她:“成大事者——不要瞻前顾后。” “……”干……干什么,这么严肃。 梁公旭的手放在她脸颊旁,想权势顶端的王者看着一个懵懂的孩子:“心狠一点!不要让步!你——要的是一个幼子本身,一个健康的,能为你坐镇东宫的受你摆布的,可以成年的孩子,为了这个要求,这个孩子甚至中途夭折,你都要又神不知鬼不觉换一个的能力,而不是我们的意气用事,生出来的像我一样没有保证的将来。”如果那样,你嫁给我一遭图到了什么。 “你疯……” 梁公旭禁锢住她的头,没让她动:“你也爱我的孩子,不在乎他是谁生的。我也一样,我甚至不在乎一个工具是不是我们生的——” 项心慈能动,他的力气不大,但没有必要动,混淆皇室血脉!九王回来清理门户吗!“好,回头去大街上抱一个。”说着握住他放在自己颈后的手。 梁公旭突然用头抵住她的额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很不好。 项心慈抱着他,皇后弥留之际,他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能不崩溃已经很坚强了:“能让母后闭眼前依旧看到你,你已经很棒了。” “真的?” “真的。” 所以:“心慈——不要在不确定的事上浪费时间。” “知道。”项心慈抚着他的背,安慰他的情绪,原来他一直是这样想的。 “我死前一定不让你陪在我身边。”梁公旭口气坚定。 项心慈拍拍他背上沾的东西:“等你都要死了,还能命令动谁。” 梁公旭一时间无话可说:“……” …… 皇后的国葬隆重盛大。 项心慈仅在她临终前见过一次的母后,将一块令牌交给她后,转而便握着儿子的手,安详、解脱的闭上了眼睛。 梁公旭哭喊着,当场晕了过去,项心慈抱住了他。 坤宁宫一片兵荒马乱,床上离开的人再也看不到珍爱一生的儿子了,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走的不似前生一般谣言满天、恶鬼啼哭。 丧钟响起。 项心慈一身孝衣,代替卧病在床的梁公旭为不愿意看她一眼的皇后娘娘守灵。 项心慈亲自将纸一张张的放入火焰中,她不理解皇后的挣扎求生,也体会不到旭旭对母亲离开的恐慌害怕。 她从未=不珍惜过生命本身,走时还是自我了断。 明西洛在她弥留之际没有让她见任何人,她甚至不知道母亲和父亲是如何悲伤,比比旭旭更背上吗。 纸没入火焰,仿佛跳跃的橘光里,是皇后握着旭旭的手的样子,病到枯骨,依旧绽放慈祥。 俊逸当龄的皇上走出丹药殿,哭跪在皇后灵前,悲伤的不能自己。 两边忠心耿耿的臣子扶起皇上,哭着告诉皇上,不能这样,皇后娘娘受不起,折了福分,便找不到通往幽冥的路。 皇上便在搀扶下起身,为了皇后‘着想’,痛哭着离开了坤宁殿。 明西洛跪拜完起身,不自觉的看了眼守在灵前的人,一身孝衣,如重重经楼宝塔,参悟不完的前路玄奥。 明西洛转身,敛下了想扶她起来的冲动,跪到了下面守灵的茫茫人海中。 穆济上前,叩首,起身,不得不说,太子娶的太子妃跪的稳如磐石。 项老夫人等一批老人家,身着诰命朝服,依照历志,在后宫大殿外跪了三天三夜,因为照顾周到,即便初夏的连夜大雨,也没有听说哪家老人生病倒下。 皇后娘娘下葬前,皇上宅心仁厚、悲伤过度、深爱发妻、一病不起的事迹已经满天飞。 实则不过是皇上新进得了一位妙龄美人,正在兴头,日日春宵,没的空闲。 皇后入葬当天,艳阳高照,全程素稿,禁止声乐歌舞、嫁娶一月。 东宫内,狂风大作,雨水从四面八方的龙首凤口中向地下水道汇聚,滚滚流水从出水口奔腾而去。 紧闭的宫廷帷帐内, 梁公旭盖着被子,枕在心慈肩膀上,脸色苍白,手脚冰凉。 项心慈将被子往上盖盖明抚着他的发:“天色还早,再睡会……” 梁公旭又闭上了眼睛。 …… 当朝皇后在大梁本就是只有一个称谓的人,她的去世没给梁都带来任何影响,一切又恢复如常。 梁公旭像被人抽干了血液,干煸灰败的躺在床上,好不容易养出的肉,随着这一场悲伤,散去了精神一般。 项心慈没有再出门,一直陪着旭旭。 梁公旭睁开眼便能看到她,看到她才能安心的吃了药又睡过去。 一个月后,在某些人开始蠢蠢欲动,觉得太子会与皇后一起,在这个夏天离去时,梁公旭拖着孱弱的病体早朝了。 大皇子的人险些没有气死:他怎么还没死!不是说撑不住了吗! 今年春天也说撑不住了! 结果都入夏了。 后宫又生了一位小皇子,太子还没死。 …… 另一方人马在皇后孝期之后,立即紧锣密鼓筹备,东宫进人之事。 436二更 只因太子这次大病,让跟随太子的人感受到前途不稳的危机。 一些固守尘规的老臣,也上书东宫进人之事,国不可一日无君,东宫自然也不能一日无子。 这些人不在乎什么派系不派系,只遵从,皇家香火鼎盛乃大安之根本,既然太子妃还没有动静,自然就要进更多的人,为太子开枝散叶。 “人乃一宫之本,太子已经出孝,为未来皇孙考量,东宫添置人是当务之急。”当初太子大婚前东宫便没有进人,大婚后依旧没有进人,哪有这样的道理。 刚吃了药的皇上,被这些人吵的烦了,谁定的早朝!当真没事找事!不耐烦的大手一挥,兴致颇高的抱着美人乘云而去。 “皇上——皇上——” …… “明大人,兹事体大,太子不可任性妄为啊。” “是啊,明大人,东宫不立、人心不安啊。” “明大人,您要想想办法,让太子早日诞下皇孙。” 怎么诞,太子身娇体弱,稍大一些的天气变化都能让他一病不起,胡乱吃药,也不过现在的样子,他拿什么生下子嗣,强人所难了吧。 明西洛神色‘焦虑’的看着一个个着急的大臣:“众位大人言之有理。”东宫是该进人了,美色万千,太子可被看花了眼。 不过,子嗣之事,太子就是再不愿意听,也该提上日程了,七小姐需要一个孩子,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生的。 明西洛不推动也不阻止这事发生,待东宫人多了,太子还是能一直将目光放在七小姐身上,再自认深情不悔的人,也经不住外人一再参与。 七小姐当时的话恐怕就显得天真的。 “明大人,这件事还要靠您啊。” 明西洛谦逊恭手:“大人言重。”却不能说不等着这一天到来,等着他们两人貌合神离,当初那点深情耗尽,剩下的就是利益分配。 何况太子如此七小姐考虑了,他怎么可以落了下风,不为太子考虑。 …… 东宫的烛火次第灭去,只有太子妃寝宫的烛火如密密麻麻的星辰亮着。 绣满落英的床帷间,深紫色的锦缎被褥上,项心慈乌黑如瀑的长发散开,素色的丝绸雾软长裙如一朵花开在紫色的锦缎上,美的仿佛紫蕊绽放,唯她一人可享。 项心慈含笑的抚着梁公旭又单薄下去的脊背,慢慢的从脖颈滑到尾部,自从皇后走后他像没有精神一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他依旧像以前吃饭喝药,甚至更配合太医,最近脾气都好了很多,轻易不让谁去死去活,看似乖巧可人。 但……就像此刻,她这样‘安抚’他,如果是以前,他早哼哼唧唧的粘上来了,现在却反映不大,没有兴致。 生无可恋,看不到前景后,大概就是如此了吧,皇后过世,子嗣无望,如果只是他,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活着的力量:“不过是进一些人,你急什么。”喊打喊杀的。 梁公旭脸色狰狞:“他们是怕我死了居心叵测,用心不良、其心可诛、罪该万死……咳咳……”说着,喘不过气来的捂住胸口,还想再骂! 项心慈将手伸过去,抚着他露出来的锁骨,平复他的呼吸,声音平静的像哄不听话的孩子:“还急上了,多大的事,你都说是‘他们’了,还为这件事把自己气进去,进人就进人,跟他们浪费口舌做什么。” “我这里是他们说进就能进!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明天都把他们杀了,诛九族、五马分尸、车裂——呼呼呼——” “行了。”项心慈抚着他胸口,声音比他呼吸平静。 梁公旭在她的声音中,仿佛也跟着平静下来:“你不要太好心,浑不在意,难保没有狗仗人势欺负你,他们就是看我现在这副鬼样……” 项心慈拍拍他嘴,越说越激进了。 梁公旭移开目光,哼了一声。 项心慈帮他揉着肩膀,浅浅一笑:“你不让他们塞人,他们以为是什么世外桃源呢,平白跟他们废话,至于‘狗仗人势’,那她们可惨了,如果被我弄死了还好,若是落到你手里……那得剁多碎才能喂蜗牛。” “你不生气。” “不生气。” 梁公旭垂下头,突然拿开心慈的手,有些想睡了。如果他身体好一些,他们也不至于如此急不可待。 梁公旭自嘲一笑:“睡吧。” 项心慈坐在原位没有动,看着他背过身去,长发散了一床,自己的偷发育他纠缠在一起,泾渭分明的乌黑压住了他棕黑色的长发。 项心慈突然伸出手,手掌穿过薄毯,覆在他腰上,慢慢上勾,一路向上。 梁公旭过了好一会,才气息不稳的仰着头看着他,眼里蒙上一层动人、哀怨、祈求的柔光…… 项心慈心里叹口气:时间又拉长了。 …… 狄路的手撩出她藏在衣服里的长发,乌黑的长发落在锦绣堆砌的华服上,露出她雪白的脖颈,小巧的耳珠…… 他知道昨晚…… 狄路的手覆上了她的肩膀,在她与太子同房后,又做完早课到现在。 狄路的手一点点的滑向她的手臂,唇从背后落在她的肩上。 项心慈在想事情,用手拨了他一下:旭旭有点厌世了。 狄路将衣服披在她的肩上,身体挨着她呼吸落在她颈项,鼻尖都是奶甜的花香。 “狄路。” “娘娘……” “不合时宜的事情,如果再继续,东宫以后不用来了。” 狄路目光顿时清明,整个人身体紧绷。 “好了,以后再说吧,我最近不出东宫,如果礼部有事,先处理那边的事。” 狄路有些慌:“娘娘——” 项心慈为他拽拽衣袖,整整他本也没有褶皱的衣服:“没生你的气,最近有事,你也是时候忙些自己的事了,让侯夫人给你房里添个人。” 项心慈说完,没看他的神色,叫秦姑姑、景嬷嬷进来伺候。 梁公旭刚下朝回来,听到寿康的话,没什么精神的看了寿康一眼,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去了心慈的画室,窝在心慈坐着的踏上,环住她的腰,困倦的想睡。 项心慈含笑的看他一眼,手里握着工笔,桌子上摊着一份西北送来的事无巨细的项逐元起居注:“这么快又困了。” “嗯……” …… 起风的夏夜终于透出一丝凉意,薄薄的纱衫飘在施维身上,被她穿出飒然的爽利。 皇后国丧,她的事也耽误下来,东宫你进人,自然进不到她身上,如果现在太子成了皇上,且后宫虚设,国之选秀,她当然在列。 施维有些急了…… 东宫的夜深了。 项心慈做了个噩梦,中途突然醒来,额头布满汗水。 她梦到临死前抓着明西洛的衣袖,求他给自己个痛快,他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眼中带着要把她撕了的痛恨。 项心慈平复下心神,缓了一会,看眼身边熟睡的人,悄无声息的起身下床。 厚重的床帷落下。 秦姑姑惊醒,乍然看到浅薄的橘光中晃动的人影,快速起身,急忙为小姐更衣:外面下雨了,天气凉。 项心慈止住了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上,修长的身姿已亭亭玉立,她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外面下落的雨势,转身向外走去。 秦姑姑急忙跟上。 项心慈做在琴前,手指落在琴弦上,如窗外雨幕一般的曲调响起,她的手指如在琴弦上飞舞,光阴交错,肆意悲鸣。 秦姑姑在外面的站着,愣愣的看着琴旁的娘娘,小姐……有心事。 焦迎听到琴音过来了,她就在琴房旁边的耳房里,自然听见了:“姑姑,小姐怎么了?”这么强的肃杀气。 不一会琴弦争的一声停下,项心慈的手重重的落在琴弦上。 焦迎、秦姑姑一个激灵,小心翼翼的向里面看去,见小姐恢复了三分烟火气,方松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 ------题外话------ 八点刷。(#^.^#) 437三更 “东宫同意了?”明西洛有些诧异,毕竟太子激烈反对,以为要周旋一二,想不到如此顺利。 “太子越发识大体了。”老臣欣慰抚着胡须,心有戚戚焉,太子长大了,懂得治国、安家也听得进众臣的声音,这是兴国之兆,兴国之兆啊! 明西洛没听那个,梁公旭不让东宫进人,与‘兴国之兆’没有关心,无非是在讨好七小姐。 如今这块就‘出尔反尔’了,东宫能如此顺利地进人,未必和狄路乐师没关系,这两个人…… 明西洛心里既痛快,又不痛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梁公旭心里再说不在意,真接触那样的场景,也会心生怨念。 如今是终于认清他自己几斤几两了吗! 什么心态!明西洛不意外梁公旭的情绪,他们两个想法都在自己身上的人,能把日子过好才是奇怪。 但为了利益最大化——七小姐和太子最好保持良好的关系。 明西洛端起桌上的茶杯:“张大人请。” 张大人受宠若惊:“明大人请。” 明西洛看着茶杯里打转的茶叶,颇有耐心,看来,要找时间和七小姐好好谈谈。 以她的性格,提醒她不要意气用事,过多占有,是必须的,否则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而东宫需要一位皇子,也必须有一位皇子,这需要从长计议。 …… “明西洛?”项心慈脑海中霎时闪过他似笑非笑,恶鬼一样盯着她的样子,谈不上气愤,成王败寇。 项心慈若有所思,事情已经交代下去了,还有什么可见的:“太子的身体不适,进人的事让他看着办,下去吧。”旭旭刚刚睡下,不跟精力旺盛的人耗时间。 不一会儿小太监又走进来:“娘娘……”为难的看主子一眼:“明大人说要见娘娘。” “告诉他,本宫没时间。”项心慈调着手边的琴。 “是。” 过了一会,小太监再次进来:“明大人说多久都等,求见娘娘。” 项心慈看他一眼。 小太监顿时瑟缩着说不出话来。 项心慈突然笑了。 小太监赶紧哭着赔笑,明大人吩咐他也没有办法。 “本宫看起来好说话是不是?” 小太监立即哭丧着脸跪下。 项心慈嗔他一眼,自己的确好说话:“知道了,下去吧,让他去正太阳下等着。”调完这把琴再说。 “是。” 项心慈一袭碎花锦缎常服出来,诧异的抬头看眼显不出威势的太阳光,嗯?阴天? 明西洛转头,他站在广场正中间,身形如玉,一身深蓝酱色束腰松木提花补丁官袍,玉簪封发,年少英姿,在一众侍卫与而立之年的臣子中,堪称玉树临风、温润雅正。 项心慈不高兴的心情,看到他这身装扮火气也弱了三分,没有太阳就没有太阳把,也不是什么大事。 项心慈走下台阶。 明西洛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走了过去:“见过——” 项心慈没让他说完:“有事就说……” 明西洛深吸一口气,想问,皇子的事到底是谁更迫不及待,但没开口,开口了她也不会认,还是自己上赶着给,徒惹自己让她笑话。 可即便如此,明西洛也压了她脾气一会,或者只是片刻,到底怕她没耐性,道:“七小姐,走走吧。” 项心慈看眼不烈的太阳。 明西洛自然知道,对她多此一举的行为没说什么,今天太阳但凡大一点,她也不可能踏出室内。 项心慈转身,向旁边的长寿湖走去,他定然有事,何况那件事兹事体大。 明西洛看眼她的背影,跟上。 东宫很多东西就像扎梁公旭的心一样,不是叫长寿就是叫安康,还有仙龟和太岁,恨不得将所有长寿的名字都用上。 长寿湖边的景色是历朝历代的太子们匠心独运后,翻新至此的结果,景色宜人,杨柳堤岸,即便是盛夏阳光最烈时,茂林的植被下也依旧清凉如春。 明西洛看着这片湖,单岸边数株百年柳树,便不是哪里都有的景色。 风吹起项心慈的衣裙。 明西洛看着闪耀银光,才想起,这座湖还点在东宫的风穴上,是避暑乘凉的圣地。 明西洛突然开口:“太子身体你不用担心,太医说,太子现在恢复的很好。” 项心慈没接话,梁公旭恢复的好不好,她心里有数,不用外臣告诉她。 明西洛不意外她不接话:“东宫必须进人了……” “废话少说,重点。” 明西洛被噎了一下,她在窃国,窃国知不知道,高高在上的,一位他非给她窃国送给她,她还不愿意接受一样! 明西洛让自己冷静下来:“太子妃,还是要以大局为重,东宫即便进了新鲜面孔,只要娘娘您恪守本分,太子心里依旧是娘娘最为贵重。” “‘恪守本分’几个字,你可以咬的再与众不同点。” 明西洛看向不远处的湖泊,平复了好一会,才开口:“太子是想着太子妃的,无论是谁,以后诞下了太子的子嗣,娘娘都是他的生母。” “就这些。” 这些轻了吗:“请娘娘务必不要意气用事,将谁家的小姐在东宫按死了。” 项心慈看他一眼,带着三分轻蔑:“说不准。” 明西洛:“……” 项心慈:“……” “不管太子当初答应了太子妃什么,今非昔比,不是太子妃意气用事的时候。”随即靠近项心慈一步,压低声音开口:“微臣觉得,太子未必能生下健康的小皇子,还是要两手准备,确保东宫一定会生下小皇子!” 项心慈看向他。 明西洛神色坚定,皇子! 项心慈想给他根骨头,与梁公旭想到一块去了,不惜混淆皇子血脉,也要弄东宫皇孙。 她没意见啊,她看起来向有意见的,爱谁谁,她负责抱着孩子认账就好了。 就是这话吧,从明西洛嘴里说出来……说出来也没什么,他就是做这个。 项心慈肯定他的努力,就是:“你以为我不高兴东宫进人?” 难道不是:“……” “不是,我不高兴太子让我生你的孩子,还觉得如果是你的孩子,你一定会倾力辅佐他登基,还说你有将相之才,你的子嗣也定然让本宫省心。” 明西洛闻言,神色僵硬的看向七小姐,目光诧异,疑惑不解,一时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下一刻!又仿佛幡然顿悟!嘴角不抽了几下,愣是说不出话来。 项心慈突然伸出手,将他抵在柳树与她之间,手掌穿过他胳膊一侧按在粗糙的树干上:“你说他说的对不对……” 明西路瞬间撇开头—— 项心慈看着他,笑着收回手,拿出手帕擦擦手心,神色不慎正经:“紧张什么,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说不定只是在试探本宫呢。” 明西洛脸色有些白。 项心慈左右看看,当没看到宫人捧着的托盘,将手帕掖明西洛腰带上:“说正事,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了,当然是太子子嗣最重要,否则你们这些跟在他后面的人拿什么去拼未来。”九王的人都不敢这么狂:“有几个人选了?” 明西洛没有说话,思绪也不在案件时尚,她是故意的!故意用那些话,让他看自己的卑劣! “看什么,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后院进几个女人我就要死要活的,我怎么不去成仙呢。按你的步调来吧,有什么需要的我和太子配合的,都会配合,如果太子敢不配合,本宫也能让他配合,想听这句是不是?放心,送你。” 明西洛脸色难看的不说话,项心慈故意的!她怎么可能不是故意的—— 项心慈的心情不错:“听说城西的土地涨了?”连天暴雨,城西水位丝毫未动,城西又是东西商官入城的主要通道,城西的土地如今堪称爆发时增长:“明大人赚了不少吧。” 明西洛骤然看向她,她刚才想说什么:“……” 438四更 “所以,心情放宽点儿、目光放远点儿,看不上的人和事也宽容一点,你如今怎么说也是朝中四品大员,太子手下第一大将,总斤斤计较一些小事,失了你的分寸是不是。” “……” “行了,下去吧。” “……” “还有事?!” 明西洛转身就走,走出很远还有一种脸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什么叫他的孩子——怎么可能有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主要不是谁的孩子,而是她生他的孩子…… 明西路的思绪瞬间跑偏了,全是她和他的孩子—— 等等!明西洛努力将思绪拉回来,尽量剖析直觉下的寓意,七小姐在讽刺他,讽刺他算计君主的时候,君主却肯定他能力,他却要弑主!此为不忠! 太子在这种时候为了七小姐好,肯受这等委屈;而他却让七小姐忍,此为虚伪! 明西洛都——都—— 明西洛想着想着,自己把自己气笑了,他何止别人把脸按在地上,他被两纸醉金迷的混世魔王当白痴一样搓揉捏扁,逗人开心——回头还要问两人尽不尽兴! “明大人,您腰带上……” 明西洛低头看一眼,它的绢帕像她一样,白色的丝绢上绣着无数朱红色的花瓣,花瓣深浅不一,旖旎如梦的落在纯白色的绢丝上,繁花似锦。 明西洛伸手拽出来。 万象刚想接,便见明大人放入袖笼里,上马离开…… …… 东宫进人很快,皇后去世不久,不到大选之年,东宫的并不是选秀的秀女,正因为不是外貌都分外出挑,有的家世还甚为不错。 寿康公公谄媚的为娘娘捏着腿:“娘娘您见一见吗。” 项心慈翻着手里的书,见什么,又没有用:“放在后院儿找个地方随意养着吧。” “诶,娘娘仁厚。” 梁公旭从外面进来,冷哼一声:“你就是好心,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打个三十大板。” “娇滴滴的小姑娘都被你打死了。” “敢把人送进来,还怕死了!” “行,你说的有道理。”项心慈将书放下:“病刚好点儿就想冒头了,是谁说想让宫女给他生个孩子的,这不现成的,还更名正言顺,赶紧挑一个明早就给我生个小皇子出来。” 梁公旭立即贴上:“心慈。” “撒娇这是同意了?” “我就是随便说说,谁要看她们。” 项心慈不逗他了:“进去躺着吧,别招了风,有寿康看着呢,出不了岔子,我也监督着,外面还有明西洛,你不用担心,如今那些人既然进来了,就是在东宫视线范围内,飞不出一个苍蝇。” 梁公旭握住她的手:他都没有让她享福:“你没事别见她们,莫让她们欺负了。” “除非她们嫌命长!” “不行,我还是觉得要把她们剁碎了喂鱼,一天剁一个!只要东宫没人说,谁知道她们死了没。”梁公旭拿起心慈扣在一旁的书:“你还在看这些?” “嗯,我想着九王不是快回来了吗?到时候说些你们家的吉祥话讨好讨好他,就是,我发现我还是照着上面说,感觉自己像张天师。” 梁公旭也笑了,可不是天神转世、上身附体、天赋异禀,更何况还是不吃这一套的九伯,但:“虽然看着傻,但你看张天师能步步高升。” 两人说着不自觉的都笑了起来。 吉祥话,当然是越吉祥越好。 梁公旭笑了一会,将书放下,头懒洋洋的靠在她背上:“你陪我进去躺着吧……” “好。”项心慈莞尔,心里却隐隐担忧。 他现在的状态,按说是好多了,与皇后娘娘刚刚仙逝时比,他身上的肉都养回来一点,但是与刚成婚时比,他的精神状态好像更糟糕了,情绪稍微期许大一些,都需要休息。 这些天,她尽量让他陪她弹琴、带他晒太阳、看外面的天色,也把它偷偷带出去和爹一起吃饭。 可他还是老样子,反而睡着的时间更多了。 以前是他黏着她,现在换成是自己走到哪里,都想带着他了。 小朝会从三天一次换成了五天一次,早朝的时间也往后推移了一个时辰,最近他也不在仪事殿仪事了,朝中所有的事都交给了项国公、内阁和明西洛。 明西洛似乎更忙了。 最近都没有再提过那些莫须有的话,项心慈牵起梁公旭的手,也是当下的局面,他当然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就是前段时间受的屈辱,他也压着火气呢。 更何况如果这个孩子的秘密在他的掌控之中,未来摄政内阁之选非他莫属。 怎么能不努力。 项心慈给旭旭盖上被子,明西洛这个人……其实是很普通的一个人。 “你上来陪我睡。” “好。”项心慈上了床。 梁公旭有一点看得没错,如果是明西洛的孩子,他定殚精竭虑,不问能力,永远兜底。 他的长子能坐上皇帝的位置,不是没有他的偏心在里面,如果当时他不同意。他完全可以把他拉下来,结果他也只是骂了长子几句,再听着那些固守尘规的大臣又骂了几句,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 整个过程下来,好似他成了最无辜的受害者,顾家,爱子、偏心,正派,所以明西洛纵然天赋奇佳,因为出身问题,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跳不出固定的夸奖,也没有太出格的想法。 但同样,明西洛不会看重梁公旭的孩子,更不会像旭旭一样,认同她的认同。 未来,如果梁公旭的孩子与他的孩子利益发生冲突,他定会义不容辞的转向他的孩子,除掉皇家子嗣。 说起来,她那几个孩子的嚣张跋扈,不是没有他娇惯纵容的原因,所以东宫没有他的子嗣确实没什么不好。 “睡吧。” “嗯。” …… 项心慈今天没在餐桌上看到常喝的滋补汤,不禁转头看向秦姑姑。 秦姑姑被小姐看的疑惑?怎么了? 项心慈提醒她:“汤呢?” 哦,汤!只是,太子的“子嗣”不是都安排好了吗?而且那些新进的人安排一个、太子又安排一个、两方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有都有备份,孩子预备了六个不止,还要汤做什么? 项心慈也想到了外面的动静,有些无奈,她还没公布‘怀’呢,外面已经开始挑了,项心慈,撩着手里的粥:“照旧。” “是。” …… “我们什么时候说有孕了?” 项心慈站在他身后,为他挑着发簪,好似有些不好看:“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便什么时候。”换了一柄玉的。 梁公旭翻身抱住她的腰,脑袋靠在她身上,从她身上汲取一点点力量,笑着仰起头:“就下个月底吧。” 439一更 随便,她的簪子比较重要,只是:“白玉好看还是蓝玉好看?” 梁公旭打气精神看看:“嗯,你头上的好看……”真的好看。 项心慈疑惑的摸摸头上的东西:“你确定?”金步摇?金丝穗如发,及腰的长,她特意做的。 项心慈眼睛发亮的拔下来,耀眼的缂丝镂空凤凰衔珠簪,蓝色宝珠莹润晶亮,凤凰的尾巴处拖拽着长比发丝的银线,光华耀眼,美不胜收:“嘿嘿……” 梁公旭急忙后退,他不戴。 项心慈已经将人按下了。 梁公旭捂着头奋力抵抗:“寿康……寿康救命……” …… 盛夏的暴雨检验了整个城西的水防。 明西洛这个名字与城西土地,成为整个盛夏最具标杆的火热话题,直到东宫传来良市人大有孕的消息,才被分薄了一点注意力。 东宫的良侍人有孕了。 太子殿下圣心大悦,昭告天下,减免各地一成税收,万民沸腾,千岁肆起,方压了一点明西洛‘治水第一人’的风头。 “东宫怎么可能有孕?”大皇子的人面面相觑,太子能不能仁道都要两说。 坐在人群中,并不能让人一眼看见,但却谦和面善的大皇子开口:“太医院传来的消息,皇上亲自看过,不必再说真假。” 下面的人立即禁声。 大皇子不置可否,不过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反而拿上台面上说了,皇上正直当年,太子去了,皇上还老当益壮,何须这时候着急。 …… 凝六堂内。 项老夫人从香堂出来,虽说以太子的身体状况,只要东宫有子就是好事,可如果可以,她老人家还是想贪心一点,希望七丫头有孕:“一大早的可是三丫头的婚事有着落了。” 项二夫人急忙起身,扶着婆母坐下,才坐在下手的椅子上,神色温婉、娇弱端庄:“哪里,三丫头的婚事哪有那么容易。” 项老夫人将衣衫铺平,没说什么,二房挑些就挑了,二房有挑婿的资本:“三丫头还小,也不急。” 项二夫人倒是想急,自己看中的几位,都没有上门求取的意思,真以为他们家的儿子多优秀了,但她过来不是说这些的:“娘,我听说五弟手里有些城西的土地。” 项老夫人刚要端起的茶杯放下了:不过是一点东西,还没有怎么样先惦记上了。 项二夫人见婆母如此,便知道不愿意,可她有正事:“娘是这样的,我娘家兄弟在城西买了一片地,想靠湖做一个对外开放的猎狩庄园,正巧五弟有一块地囊括在了一起,而且那块地现在还闲置着,儿媳就想着让娘做个中间人,问问五弟可要转手,娘放心,我娘家那边定以现在的成交价从五弟手里购得,绝对不让五弟吃亏。” “既然这样,你让老二跟老五说去就是。” 说了,老五不出:“娘,您不是家里的长辈,德高望重吗,而且五弟手里有不少城西的土地,当初也是,五弟买入也不知道说一声。”真不知道五房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婆母敢说没有救济。 老夫人的就是整个项家的,没有只五房受益的道理,如果老夫人还想一碗水端平,这件事就行个方便。 项老夫人看眼二媳妇,对她没有什么不喜欢,会持家,儿女教养的也好,就是这小肚鸡肠的性子,不知道随谁:“城西当初一亩地也就一两银子,你要不说,我都不知道他城西有地。” 项二夫人垂头笑笑,不接话,就算老夫人没有添置银子,项七成婚也添置了的。 项老夫人看着她,她倒敢开口,城西现在有价无市,梁都有名有姓人家为瓜分各个虫妖的位置,各种明争暗斗更是不少。 虞家现在进场,一开口就是从老五那里要地,看的起老五了:“行吧,看在是你娘家,我给你透个底。” 项二夫人立即看过去。 项老夫人叹口气,她也的确真知道一些,各方人知道老五手里有的时候,也旁敲侧击过买不买卖:“城西的地,不在老五手上,在太子妃那里,写在老五名下的,老五也没有处置权,你娘家如果急用,去与太子妃商量商量,太子妃如果没有安排,估计就白送你了。” 项二夫人脸色一僵,太子妃,别说见不到,就是见到了项心慈也不好说话,更不要提现在东宫侍人有孕,太子妃能不念任何情分,将她轰出来。 项老夫人看着她,为她着想:“我帮你往东宫递个帖子?” 项二夫人笑容感慨:“不用了娘。”老婆子!心偏的没边了! …… 项老夫人等幼子下衙后,按住他就打了两胳膊:“你怎么了,你二哥二嫂平日怎么对你的,如今不过是一点地,你又知道你二嫂那斤斤计较的脾气,地你放着也用不着,你给她一点怎么了!”气死她了。 项承急忙抚着母亲坐下:“娘,城西的地我用了。” “你用什么!距离项七那个山头十万八千里远。” “给下面的人了。” 项老夫人茫然:“什么下面的人?”骤然想起老五换地方了,如今你也自己培植人脉,不是以前了,不禁叹口气:“那你多少给她留点,家和万事兴。” “娘,我知道,我给二嫂匀了五亩,不要银子,送给二嫂,毕竟小七成婚的时候 ,拿了家里的东西,二哥二嫂也帮着张罗,但二嫂可能觉得少,没拿。” 项老夫人又不乐意了:“怎么能不要银子,那也是你真金白银买的,给她还嫌弃上了,爱要不要,心艾如果嫁太子,项家也出同样的嫁妆,心艾嫁吗!” “娘——” “行,我不说了,最近进宫看看没有?” “……”没有。 项老夫人叹口气,她就叹气了:“你有时间去看看她,她又心气傲……”如今东宫有孕,却不是她,不定怎么闹脾气呢:“你切记提醒她,不要……” 老夫人看眼周围的人,让老五过来,低声说了什么。 “孩儿知道。” 如果这孩子没保住,就是项七糊涂! …… 寿康公公掀开帘子进来,神色恭敬:“娘娘……太子醒了,在找您。” 项心慈看着手里的账本,再想其它的事,她手里现在有不少银子,想做些别的:“醒了?” “是,娘娘。” “既然醒了,让他出来吧。”惯了一段时间,以为他自己不会走了。 寿康为难的看娘娘一眼,殿下精神不济,恐怕不想起床。 “告诉他,不出来就不要见了。” 寿康看娘娘一眼:“是。”转身回去。 梁公旭不情不愿的走出来,眉宇带着疲倦 项心慈听到动静转头看他一眼,舍得出来了:“该见的人见一见吗?”项心慈翻着账本。 梁公旭靠过去,下巴放在她肩上:“明天吧……”。 项心慈微微侧头,脸颊便擦过她的鼻尖,低声道:“回头问你那个侍人有孕了,你不认识?” 梁公旭看她一眼,又移开目光,在她肩上找个舒服的位置躺好:“没到那个地步,看什么呢……” …… 祈天殿宽大的龙床上,圆润丰盈的女子探起身,光滑的手臂伏在皇上耳畔,衣衫半退,声音惹人:“皇上,现在都知东宫有太子,不知中宫有您呢,你也不出去看看。” 酒足饭饱的载德帝伸手拦住美人的腰肢:“都是些虚名而已。” “那妾身的话,都没有人听呢?”丰盈女子的手抚上皇上的脸颊。 用过药的载德,又有些心猿意马,不禁凑过去,有些急。 美人娇嗔的将人推开。 载德更急了:“美人说什么朕没有听。” “明大人欺辱奴家妹妹的事,您就没有管。” “谁这么大胆!朕明天就灭了他九族——” “那也不用……”嘤嘤呀呀的笑声在大床上重新响起:“让他娶了我妹妹就是,皇上……您轻点……” 440二更 施维没想到自家避开这个节点,竟然会有人捷足先登? 施维停下弹琴的举动,看向满儿,那个庞家是什么人,梁都有这么个人? 满儿也没想到,小姐的囊中物,竟然突然被圣旨转了道,冒出一个没有听说过的人。 施维起身,皱眉,尽管她觉得自己是明西洛不二之选,可如果涉及皇上赐婚,她就什么都不是。 甚至,自己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更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施维隐隐有些自己也想不明白的急躁:“老爷怎么说?” “老爷和大少爷一肚子气,但还没有想出办法……” 还能想什么办法,皇都下旨了,没有意外明西洛不可能抗旨:“庞家……庞……” 满儿觉得小姐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里啊:“皇上新得的一个小才人的妹妹。”皇上每个月得宠的人不胜其数,这位庞才人谁都没有注意过,更让人诧异的是:“庞家没有任何根基,泥腿出身,就是裁人长得好看,被选在了宫中,听说庞才人的妹妹一个月前还在老家种地,十天前才来的梁都。” 施维看着满儿。 满儿点点头,她刚从老爷那里偷听到的,小姐不是输给这个人,完全不如对方有个拎不清的姐姐,竟然还被她们谋算成了! 施维突然不知道要什么,她花了那么多精力、做了这么多准备要嫁的人,结果如此戏剧的被人……被人…… 而且,宫里那位庞贵人在想什么,她觉得没有任何根基的庞家,能加女儿嫁给明西洛,让那些想把女儿嫁给明大人的人,情何以堪! 这是唯恐活的自在了吗! …… 明西洛放下手里的朱笔,不自觉的看眼放在架子上的圣旨,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 延古小心翼翼的看眼自家主子,他们也没反应过来。 万象低着头,从接到圣旨到现在,他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明西洛看向延古,谁? 延古上前一步,刚才已经拿到了庞家的信息:“庞才人,郡河县人,饥荒时期,被家人卖给了人牙,后因多方转手,卖如宫中为宫女,因皇上看中庞才人容色,上个月封了才人,庞二丫,便是庞才人的妹妹。” 明西洛知道了,重新拿起朱笔。 万象看眼延古:名字都没有改一下? 延古:庞才人得宠时间太短,父母家人刚被接来梁都,院子还是租住的,还没有时间改名字。 万象点点头,都这样了,庞才人还想嫁妹妹,当真是无知者无畏! …… 项心慈拿着鱼竿,看眼善奇。 善奇也看着小姐。 秦姑姑看着两人。 狄路站在不远处,谁也没有看。 项心慈有些不理解,疑惑的招招手让善奇近一点,低声问:“所以……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明大人要成婚了,皇上亲自下旨,自然重要:“七小姐不该准备点礼物?” 哦:“对,对。” “还有……”善奇低声道:“属下打听过了,庞家有些……”如果明大人娶了庞家的女儿,岂不是:“小姐可以和太子也给明大人指一位门当户对的婚事做平妻。” 狄路将视线转过去,两人靠的很近。 项心慈没应,他的婚事她不参与。 …… 庞才人心里十分得意,她昙花一现又如何,皇上的宠幸不足信又如何。 这座皇宫里到处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人,可圣旨一下什么都不一样了,只要明大人是她的妹夫,只要她妹妹是明夫人,就算明天她不得宠了,这些人都要掂量掂量再对她说话。 如果自己再能生下一儿半女……最好是个皇子。等十年二十年后,明西洛若是不倒步步高升,她未必没有…… 现在那些恨不得杀了她的人,那又怎么样,她们一个个谁不想把亲眷嫁过去,可是谁成功了! 只有她,只要以后她谨言慎行,蛰伏做人,未必买有做上贵人位置的一天,太子妃算什么,太子妃也不过是太子,她要做,就做最高处的人。 “才人,二小姐来了。 庞才人笑了:“让她进来。” “是。” 庞才人看到妹妹的一刻,眉头皱了一下,像什么样子,穿的什么,人也傻里傻气的,眼睛往哪里看,亏自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她嫁给明西洛,她可不要给她丢人现眼。 庞二丫惊喜的姐姐,伸手就要摸姐姐身上的料子:“好——” 庞才人瞬间打开她的手:“老实点,什么你能摸,什么不能摸不知道吗。” 庞二丫翻个白眼撇开头,稀罕,她要嫁给正四品明大人了,以后什么绫罗绸缎没有,差这些:“姐,我在梁都住段时间,也能跟你一样美吗。”她姐脸上抹的什么真水! 庞二丫听说梁都有个盛世华裳,里面的东西用了就跟天仙一样,她想着自己姐姐如今今非昔比,自己当然也要用最好的,才衬得上姐姐的身份。 而且那里的东西看着就好,哪样她都很喜欢,她就像拿了就走,谁知道那些人跟她要银子,还那么贵,她抬出姐姐的身份也没用。 那些人还叫来了眼睛长在天上的人要抓她,她能被抓吗,当然是抓住他们叫来的人撒泼,谁知道还没抓住。 可论鬼哭狼嚎谁比得上她,她立即在地上都滚说那些人看她是贵人的妹妹要欺辱她,谁知道那个人是个大官,最后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不过那大人长的好看,想到她写信告诉大姐后,大姐竟然请动了圣旨给她找了位如意郎君,算大姐识相。 这皇宫好大,住在这样的大房子里得多有银子啊,几辈子都吃不完吧。 庞才人顿时心烦的咳嗽一声,拽了一下自家妹妹:“别傻了——这么多人看着。” 庞二丫立即站定,目光炯炯的看着大姐,她以后就是明夫人了,看那个男人还怎么凶她。 “你注意着点,想过好日子就好好笼络住明大人知不知道。” “交给我你放心,你的香膏能不能给我点。” “别惦记我这点东西,如果你笼络住了明大人,好东西只比我多不比我少。” 庞二丫惊讶的睁大眼睛,眼睛里都是光:“还能比的好东西多。” 庞才人挽住她的手,她二妹有股机灵劲,两人在家时关系就好,比三妹关系好:“当然了,我只是一个才人,连妾都算不上,好东西根本轮不上我,而你嫁过去就是正妻,正妻知道吗,什么都能是最好的,到时候姐姐还需要妹妹你救济。” “好说,好说。” 庞才人闻言脸色一僵,还没有怎么样,就在自己这里拿乔:“你记得,如果明大人不愿意你也别恼,让三妹……”庞才人靠近她耳边,说了一些话。 庞二丫像被踩了猫尾巴一样不愿意,那是她看中的男人,凭什么便宜那个傻子!再说她那么傻人家看的上她! 庞才人觉得自家妹妹真傻,人傻还眼瞎,如果不是老三不好控制,跟她关系也不好,她一定让老三嫁给明西洛,而不是这个蠢货! 至少老三那长相就会让男人心软三分,还怕明西洛不愿意:“你是不是蠢,明西洛是谁,现在说大梁在他手里都为过,你不想办法把人笼络住了,你还敢使性子,你是不是想回去嫁给里正家的儿子。” “不,不,不——” “所以,你听到了,双管齐下……”庞才人又在她耳朵说了一会。 庞二丫虽然不愿意,最后还是点点头:“知道了——那事后我要刮花她的脸!” “那也要等你成亲后,到事后你磋磨死她也没人管你。” …… 汪大人惋惜的叹口气,可惜明大人了。 汪夫人端了茶进来:“又叹什么七。” “没什么。”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将汪棋嫁过去,本以为定然是上面大人看中了明大人没有他参与的分,想不到被人—— 441三更 不过,对他来说,应该也不是大事,他不是需要岳家助力的人。 可如果他有一个好的岳家,能让他仕途走的更顺畅是肯定的,哎。 …… “哼,当初拒绝了咱们家婚事,以为他有什么更好的去处,如今不过是泥点子还没有洗干净的人家,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不是,就像东宫那位,嫁的时候举国欢庆,结果还不是抵不过有孕的宫妃。” “小声点。”这事可不能随便说。 “我心里有数,而且我只对你说过。”出事了,她也有怨的人。 …… 项章气的在书房走来走去,想找儿子商议,想起儿子已经走了很久,心里更气! 庞家什么东西也敢吃这口唐曾肉!也不掂量掂量她们家咽不咽的下去。 皇上竟然也参一脚,打压太子吗? 项章突然停下脚步,平妻?他怎么忘了。 …… 施家内,施家长子不同意:“平妻!爹,这太委屈妹妹了,还是跟那样的人共事一夫,别人怎么看施家。” “现在是想那些的时候吗。”东宫侍人有孕,济山新总督是明西洛一手提拔上去的人,城西水利恩泽了周围多少平民百姓。 他是真看中明西洛这个人,想让他当女婿。 …… 东宫的灯次第亮起,梁公旭也没料到他爹会有这神来一笔,不禁蹙眉,从床上坐了起来:“父皇他——” 项心慈卸下耳坠,看他一眼:“天色晚了,你舍得起来了,还起来干什么,继续躺着谁。” 梁公旭疲倦的靠在床头,苦笑的看着她,他没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就睡了一天。 梁公旭伸出手:“生气了。” 项心慈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将手放在他手心里:“不气了。” 梁公旭虚握住她。 项心慈却感觉不到什么力道。 “父皇也是多事,给他赐了一个什么东西,明西洛还用他赐婚。” “别人的事,少操会心,睡了一天了,把药喝了。” 梁公旭神色倦怠,唇色发白,有气无力的有些不想喝,喝了也不见身体好。不喝也不见多糟糕,喝有什么用。 寿康公公见太子不合作,不敢劝,看眼太子妃,太子妃最近从不外出,一直陪在太子身边,恐怕也是感觉出什么了,可是太子还是…… “他不喝灌他喝就是。”多看自己两眼,他就喝了吗。 寿康闻言又看向太子。 梁公旭闻言,心里有些愧疚,接过药,一口喝了下去。 项心慈帮他擦擦额头上的虚汗:“我明天对外说自己有孕了。” 梁公旭精致的眉眼,带着脆弱的任人为所欲为的柔弱:“怎么了?” “还能怎么,我爹,今天找我说,让我大度一点,我不大度吗,我看起来像是手刃丈夫子嗣的人吗。” “像。” “你还敢接话。”项心慈嗔他一眼,轻轻推了他一下。 梁公旭笑着,没精力闪躲。 “你信不信,我宣布完,我二伯母肯定在家里攥帕子。” 梁公旭点点头,喘了一下。 “还有,不是我挑拨你们父子关系,有人对皇上说,东宫有了小皇子,弄得像有了储君一样,还有张天师,不满外面现在对他的管控,估计要对你……”项心慈一个垂眸的功夫梁公旭又睡着了。 寿康公公见状,顿时像怕被抛弃的小可怜一样赔不是:“殿……殿下不是故意的,殿下只是……太困了……” “刚睡醒?” 寿康公公垂下头。 项心慈伸手接住他滑落的头,将他放在枕头上,盖好被子:“太医怎么说?” “还是看不出问题……” 项心慈伸出手,碰碰他睡着的脸,心无所恋了吗,没有去跳井应该算好了:“最近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寿康头垂的更低了,如果太子妃不再这里,太子恐怕都不会醒来了。 项心慈看着他,纵然有心里准备,也不想他不是生命走到尽头,而是他自己放弃,他现在还撑着,是在等那个虚无的‘皇子’落地吗。 想看着她好一点…… 寿康看眼殿下又看眼太子妃,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他何尝不知殿下现在情况不对,但是请了很多太医都说不出所以然来,反而都说情况良好,只是越来越嗜睡。 “你也去休息吧。”他觉得东宫现在没什么让他操心的,可不是越睡越踏实。 或许这样睡过去对他才是解脱,每天他睁开眼、闭上眼,都是一些跟他无关却要跟他有关的人和事。 “不如娘娘将殿下叫起来,殿下也能清……” “不用了。”他愿意睡就睡吧,谁还没有自己愿意的时候。 寿康闻言,不在说话。 纱窗下落下日影,黄昏、晨鸣、烈阳,北斗星起又落下,日复一日的交叠着没有任何变化的日子。 项心慈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不喜欢一个人在偌大的宫殿里徘徊。 可梁公旭要睡。 热闹了没有一年的她,重新站在空荡荡的时间里,被漫长的岁月撑起的那点豁达,因为更大的某不到边际的围墙,隐隐战栗。 项心慈‘一个人’站在东宫三层高的台阶上,下面是汉白玉铺就的广阔场地,道路两旁站满了当值的人,盛夏的骄阳照下来,几乎晃花人的眼。 项心慈便在这里站着,放眼望去,覆压万里亭台楼阁不尽其数,而这个偌大的宫殿明明到处都是人,却空荡荡的仿佛张开獠牙的深渊。 这里,甚至住着两个未来可能与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其实什么关系也没有的人。 她都不知道那两个虚无的孩子,将来能做什么用,吃吗? 这个地方,按说,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还是很久很久的以前,不管什么时候,好像……都是她一个人。 站在权力的最顶端,享受着至高的权力,走着所有人为她铺平的路…… 项心慈的手指重新放在汉白玉的栏杆上,雪白的手指在雕刻精美的栏杆上,依旧如一点点绽开的花,漂亮,精致,撑得起琼楼、高阁。 她懂梁公旭的疲倦,并不强求他为谁而生,她不出去不是为了唤醒他,而是陪着他走一段而已。 她没有那么多热爱,教导被人热爱,所以她不强求旭旭热爱。 而且。 她也不觉得这里的宫殿不够美,也不觉得这里冷,她喜欢这里,她受的住这里所有的生老病死。 何况。 她早已习惯一个人住一个偌大的宫殿,抬头是秦姑姑殷切的脸,低头是数不尽的奴仆为她赞美、助她排忧。 所以,这里够好、够高、够让人心神向往。 梁公旭应该也没有遗憾,相比以前,他送了爱他的母后,娶了要娶的人,剩下的便不必贪心。 “娘娘,外面阳光大。” 是啊!浓浓烈日下,蒸腾的汉白玉,好像要浮现海市蜃楼,这等奇景,有什么不好? 秦姑姑忧心的站在身后,不安的看眼焦耳。 焦耳也有些担心,要不……先喝上药,还是让乐师弹弹曲子? 项心慈抬起手,遮了一下光,她像飘荡的孤魂,也斗志昂扬的准备好了迎接只有她的东宫! 就算所有人都抛弃这里,就算所有人离去,就算未来她依旧万劫不复,她也要站在这里万劫不复! 所以,让所有想离开的人,乘风离开吧,免得碍眼。 项心慈突然转身,向殿内走去,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梁公旭被熟悉的欲念唤醒。 项心慈瞬间将他的手臂压在耳后,不是都要死了,物尽其用如何! 梁公旭哭哭啼啼的攀上她的腰:“求你……” “闭嘴!”死了!听不见! …… 城外的草木郁郁葱葱,鲜活又茂盛,年年岁岁,枯萎了复又馨香。 夏日达到了鼎盛,蝉鸣声像被煮熟的音浪,嘶鸣声不绝于耳。 盛都的权势富贵,也想年年岁岁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以什么样子落到了谁家,又不知道明天还是不是熟悉的样子。 442四更 陈旧的、仿佛门匾随时会掉下里的王府旧址中,一名侍快速跑进来。 不一会,万象火急火燎的推开大人书房的门:“大人,大人,不好了,庞家以您的名义在盛世华裳赊了一万两银子的东西!” 明西洛好像没有听懂,茫然抬起头,一张岁月不侵,沉稳、冷静又不失儒雅贵气。 万象也很惊讶,更茫然,没过门儿的夫人能做出这种事来,说出去都没人信:“掌柜的不让她赊,可庞小姐拿出了圣旨,说以圣旨做抵押,只要圣旨在明大人一定会去交银子,掌柜的怕出事,急忙派人来报了。”这可怎么办! 明西洛还没有回过神来,这件事有点超出作为正常人,理解的范围之外:他看起来向有一万两银子的人。 万象觉得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何况他们大人当然有这笔银子,他们大人什么银子没有,当务之急是赎回圣旨。 万象还没有开口,延古突然从外面冲进来:“大人,大人,不好啦,施家拿银子赎走了那张圣旨!” 明西洛看了延古一眼。 延古皱着眉,掌柜的不想给,可施家人当时就在现场,庞家说了抵债,那就是谁都能赎走,而且,而且,掌柜的私下跟他说的那意思是,明大人不方便拿出一万两,他们做生意总不能亏了,就拿了施家了,让他们大人去施家要圣旨去…… 明西洛安安稳稳的坐下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大人……” …… 嘈杂的小胡同里,庞二小姐不懂的的地看着来报的人:“你说谁赎走了?” “施阁老,施家。” 什么施家不施家她不认识,她只问:“他家拿走我赐婚的圣旨干什么!”莫名其妙啊。 送消息的人看了这二百五一眼,不懂吗,好心提醒一句:“施家拿着圣旨面圣去了。” 面圣?庞二小姐还是不懂的看着爹爹又看看娘亲,再看眼最看不上的三妹妹。会……会怎么样?没事儿吧? 她就是拿着圣旨抵押了一下,而且抵的是她未来的夫君又不是别人?对不对?没事儿的是不是? 庞三姑娘看着她,心里隐隐害怕,觉得这些天就像做了一个梦,如今这个梦突然被一盆凉水浇醒了。 围观的人突然笑了,墙头上的人提醒:“还不懂吗,没有圣旨你拿什么让明大人娶你。” “就是,你怎么证明你是庞家二丫。” “哈哈,竟然想嫁给明大人,也不照照镜子,梁都多少闺秀等着嫁明大人,你还把圣旨弄丢了。” 庞二丫闻言才慌了:“你们走开!走开!你们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他们羡慕自己、讨好自己! “弄丢圣旨是不是要诛九族。” …… 碰石巷内,明母坐在地上,嚎的心都要碎了,一万两啊!她都没见过一万两长什么样子,那个没过门的泥腿子就花了他们家一万两! 她儿子哪里有一万两!挨千刀的败家东西!盛世华裳那地方是人能进的吗! 明母气的从地上做起来:“我要去弄死那败家的东西!” 明家的人见状,立即上前去拦:“娘,娘,您别冲动!” 明家大妹不干:“怎么能是冲动。”盛世华裳的好东西谁不想要:“既然是用大哥的银子买的,就是我们明家的,我们就是不教训新嫂子也该把属于我们家的东西拿回来。” 明家的人闻言,顿时看她一眼,隐隐心动,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明大嫂子都找不到反驳的地方:是这么回事。 “挑上扁担,走!” …… 施阁老直接带着圣旨面圣去了。 皇上刚与张天师商量一个新方子,就被人从成仙殿内叫了出来,心里颇为不耐烦,东宫的门怎么走不知道! 施阁老好使完全没看出皇上的耐心,说的义愤填膺、慷慨激昂,最后总结陈词:“……庞家如此藐视皇权,不将皇上的恩赏放在眼里,此等人家怎么配得上皇上的赏赐,供的起圣旨!”施阁老说着看了刚刚走出来的张天师一眼。 张天师打算去药房的脚步停下,故作高深的站在一旁。 “皇上,您当收回成命,治庞家重罪!” 载德帝听的头疼,他以为什么事,如今这都是什么事,庞家是谁?明西洛听的倒是耳熟。 皇上对这些小事,完全没有印象,如果不是施爱卿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他都不知道赐过这场婚事:“多大的事……” “皇上,此乃藐视皇权,藐视圣威,” 载德帝头疼,就烦听这些人说话:“好了,这姑娘倒是有想法,他那个夫君还没有管,你就别管了。” “皇上!兹事体大,谨防有人有样学样,削了皇室的权威啊皇上!” 张天师见皇上更不耐烦了,上前一步:“皇上,施阁老说的是,天意乃民心,民心所向,皇上方能年年益寿,龙马精神。” 载德帝闻言,放坐稳子啊了位置上:“既然如此,就按律法办,圣旨也就收回来吧。” 施阁老突然捧着圣旨,看了张天师一眼,小拇指在圣旨的边缘敲了一下。 仙风道骨的张天师有些诧异,但也随即明了,明西洛,的确值得施家用完放在这的‘供奉’。 张天师一甩浮尘,大公无私的开口:“皇上,圣旨既然已经下去了,嫣有收回的道理,既然施大人拿到了,便是有缘人,皇上不如赏赐给施家吧。” 施阁老急忙开口:“微臣没有那个意思,微臣只是看不惯庞家的所作所为,才忍不住插手,家中小女还小,不敢当皇上如此厚爱。” 张天师站的笔直,一派高人风范:“赐婚,乃是功德,哪有收回的道理。” 载德帝闻言,大手一会:“准了。” …… 庞才人听了险些昏过去,慌张不已:“她怎么敢!怎么敢!给我把她叫过来!不,不用,通知我爹娘打死她!”庞才人恨的咬牙切齿!她费了多大的劲,才给庞家这份荣耀,她倒好,一无所有了! 庞才人却不敢耽误,急忙整理整理自己哭着去了祈天殿! …… 庞二小姐不依不饶的地上打滚,她也不知道呀,她的东西还被人抢走了!她怎么知道圣旨会被别人拿走,施家那个不要脸的,肯定是看上了她的夫君! 庞二小姐瞬间从地上起来,拿上棍子,就要去找施家麻烦。 …… 施家是什么人家,大门都没有让她进去,门口的家丁直接将人扔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对面的墙上!血瞬间额头便流了下来。 赶来的庞家人见状,吓了一跳,可一句都没有说出来,战战兢兢的看着。这座恢弘的院门,比他们现在的宅子还要大的门房楼阁,急忙抚着女儿,方知什么是大势已去。 如今只求皇上看在女儿的面上,绕他们家一命! …… 明西洛站在庭院中,看着飞起的白鸽,面无表情的站着:施家?劳烦皇上用心。 说起来文贵妃做事也太吞吞吐吐,这样温水煮青蛙煮到什么时候。 煮到他手越伸越长吗。 …… “皇上,皇上求你开恩啊,我妹妹她年纪小,她是无辜的,她定是被人蛊惑才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皇上,求你再给她一次机会。”丰盈的美人衣衫**,哭的梨花带雨。 皇上刚刚吃了药,便看到如此秀色可餐的美人,眼里顿时迸发出金光,手已经伸出去,迫不及待的拉起她。 “啊——” 张天师看了两人一眼,悄悄退了出去,向不远处的人使了个颜色:事情办成了。 大殿内,痛苦的不着寸缕的女人,看着身上的人,心升起一股不甘心!不过几个时辰,那些讨好她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让皇上收回成命。 她记得上次张天师视乎给皇上吃的是新药,让他事后什么都能答应。 443一更 明月高挂,照亮祈天殿的殿堂。 殿内红烛似新人的锦被,每晚都有新人含笑娇媚,能歌善舞的女子、冷清娇艳的美人,新人欢笑,旧人扼腕,红烛次次照不完女子多情的颜色,殿内常留帝王的爱怜。 女子衣衫半退,从红木锦盒里取出一粒药丸,推入皇上口气,吐气如兰:“皇上……臣妾的小妹妹爱怜皇上,皇上却要罚人家……小姑娘都哭成泪人的,看着臣妾的心……” 皇上吞入口中,大手放在旁才人丰盈的腰上,没有妄动,神社清明,他喜欢伴着美人求长生,别有一番滋味:“哦,你妹妹见过朕。” 药效慢慢的在载德帝体内化开,他并不着急,更喜欢药效发挥作用前,飘飘欲仙、如登仙境的虚无感…… ……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皇上昏过去!” 秦姑姑睡眼朦胧的急忙从脚踏上起身,掀开床幔。 寿康也匆忙赶了过来! 项心慈已经醒了,看眼慌张的人:“急什么。”皇上又不是第一次昏过去了,药吃过了,死死活活的不是家常便饭。 “娘娘,不是,这次不一样!皇上他彻底昏过去了!” 平时昏的不彻底,但项心慈还是推推没被吵醒的梁公旭,皇上有事,他自然要去看看。 梁公旭睡的沉,没有醒来的意思。 寿康见状,怕娘娘不高兴,急忙接手去叫殿下。 项心慈看眼寿康像小猫一样唧唧的声音,让他让开一点,拿起一旁的挑杆抽他身上。 寿康、秦姑姑、传话的小太监,都瑟缩一下,不敢看,定然疼。 梁公旭慢悠悠的醒来,像千万年从棺材里张开眼睛的初代僵尸,懵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疼痛还没有占据他的神经。 项心慈下床,没看他,懒得看他:“起来了,你父皇昏过去了。” 梁公旭清醒了一些,混沌的眼睛看着头顶的帷帐,神情倦怠,声音不急不慢,没有动的意思:“可是吃错药了。” “应该是。”项心慈手深入外衫里。 梁公旭慢慢闭上眼睛,吃错了药,再吃正确就是,又不是第一次了。 项心慈见他又要睡过去,直接上前一步薅住他头发往外拖:“病的与众不同,你多少去看一眼。” 寿康公公见状急忙伸手,想从娘娘手里将殿下的头发救下来,又不敢。 娘娘这段时间脾气甚为不好,动不动就欺负殿下,丝毫不考虑殿下身体状况。 梁公旭反应慢,不是不疼,他也疼,捂着自己的头发:“知道了。” 项心慈松了手,她也得跟着过去。 传话的小太监见状才敢继续开口:““大皇子已经过去了,庞才人被文贵妃压住了,皇上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梁公旭夏夜穿着厚厚的衣服,扶着寿康宫的手,上了轿撵。 项心慈上了后面一个。 出发的时候两人并没有太重视这次事情,皇上日日吃丹,大小问题出过不少,不足为惧。 但半个时辰后,太子调动禁卫军包围了整座皇宫。 明西洛的鹰击也悄无声息的将各大府邸包围了起来。 皇宫内无声的透着一股重压,进进出出的宫人、太医络绎不绝,床上的人还没有醒来。 作恶的人跪在殿外,已经被打了三十大板,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等着主子们问话。 梁公旭勉强打气一丝精神,看眼一旁的明西洛。 明西洛心领神会,转身出去。 大皇子梁公照,看着宫内忙碌却有条不紊的一切,和从太子来后,一点消息都没有从外面传进来的事实,沉默的垂着头,一声未吭,老实的扮演忠厚木讷的大皇子。 皇上可能会死在太子前面这件事,所有人都没有考虑过。 毕竟太子体弱多病,随时都可能会死。 宫里的下人们死寂一般的等着里面的结果。 项心慈站在梁公旭身后,察觉到他诧异过后,即将逝去父亲的茫然。 项心慈将手放在他肩上:“没事……” 梁公旭下意识想靠在她身上,汲取她身上挥散不去的暖意驱散升起的寒冷,却发现后面是木质的椅背,在这座大殿里,他们隔着遥远的距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明西洛问完话从外面回来,站在了太子一侧,手边不远处就是七小姐。 梁公旭没有问话,大皇子这时候更不会跃过太子问话,仿佛外面问出个什么结果都不重要,当务之急是里面的人能不能醒过来。 项心慈让秦姑姑给梁公旭拿过一个靠枕,又给了他一个小暖炉。 明西洛站在两人身旁,不想注意这些小细节也悉数看尽眼里。 她从他站过来就没有看过他一眼,注意力都在太子身上,她在乎他是不是累了,是不是觉得冷,甚至手一直没有从他肩上拿下来过。 明西洛心里闪过一抹刺眼的不安——只是同情……感同身受…… 为首的太医走出来。 殿内的人纷纷看过去。 太医立即恭手:“皇上醒了……只是……太子殿下与大皇子还是去看看吧……” 项心慈闻言刚想推梁公旭过去,眼前突然黑了一下,头有些发晕,但片刻便恢复如常,她便慢慢停下脚步,将轮椅柄让给寿康,神色没有任何异常。 也确实没有,那种感觉一闪而逝,现在已经无碍。 寿康不查,立即推着殿下向殿内走去。 梁公旭快速回头看她一眼,起身就要- 项心慈摇摇头,站在原地对他颔首,似乎不想进去,在这里等他。 梁公旭明白了,向里而去。 明西洛落在最后,转头看了她一眼,她站在那里,仿佛她才是这座宫殿的权利中心,甚至比这座宫殿更令人心生摇曳。 项心慈没看他移开目光对秦姑姑说什么。 明西洛想问的话突然觉得多此一举,她能如何,不过是不想进来怕皇上的样子污了她的眼。 明西洛转身刚想进去,突然又反悔,走过来,恭敬恭手:“娘娘不进去。” 项心慈看他一眼:“皇上如果醒了定有话与殿下说,我在这里等着就是。” 明西洛闻言,看她一眼,她刚刚明明要进去,突然就不进去了? 明西洛抛开君臣之别,认真的肆无忌惮的打量她一会,确定她没事,告辞进去。 秦姑姑不高兴,明大人太没有规矩,这里是祈天殿,还敢如此没有规矩:“娘娘——” “行了,带我去里面梳洗。” “是。” 项心慈将秦姑姑拽进去,在只有两个人的屏风后,项心慈什么都没说将手腕放在秦姑姑面前。 秦姑姑不明所以,下一刻手指搭在小姐手腕,凝神细查。 似乎过了很久,似乎只是一瞬,秦姑姑顿时看向小姐,又不敢确信一般,再号一遍。 她不是大夫,只是精通一些夫人急症和简单卖相,说能看病就夸张了。 可是……秦姑姑不可思议的看着小姐,声音不自觉的压低:“您……有喜了……” 项心慈闻言,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冷静的将手腕拿下来,这些天她隐隐有些感觉的,但又不是完全有把握,便也没有太往那方面想,刚刚一瞬间的感觉,让她觉得可能是。 她身体没有问题,她就是再‘娇气’也是性子,真在太阳下走一圈也不会中暑,何况现在还是晚上,又是坐着轿子过来,酒足饭饱、又不着急,没道理突然身体出状况。 秦姑姑随即狂喜的看着娘娘,眼睛里都是慈爱、动容的光,娘娘…… 项心慈瞪她一眼,成婚、有子而已,那副样子做什么。 秦姑姑见状笑了,对,对:“奴婢糊涂,奴婢糊涂……”手却不受控制的搀住小姐,唯恐小姐有什么不测。 她怎么不高兴,小姐上个月跟五老爷赌气,对外宣布她怀了子嗣,可实际并没有,如今——这下好了,小姐真有了,她怎么能不高兴,这可是小姐第一个子嗣,秦姑姑笑的激动又害怕伺候不好:“太子殿下知道了肯定高兴。” “他高兴什么,他不是都要死了。”让他死去! 444二更 秦姑姑呸呸呸,让娘娘少说一句,她一直没说,娘娘最近扯太子就像扯破布娃娃一样。 扯得整个东宫心惊胆战,就怕太子一个不高兴,不对娘娘怎么样把下面的人杀光了。 但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她们小姐有身孕了,这可是她们的小主子,娘娘未来的依靠,要好好伺候着,让娘娘心情愉快,才能诞下健康的小皇子。 秦姑姑想到小皇子,也不嫌小姐口没遮拦了,立即上前殷勤的扶着:“娘娘您小心点。” “平底走,还能把本宫摔了。” 秦姑姑笑笑不反驳,手却扶的稳稳的。 项心慈看她一眼,不过是怀了身孕。 秦姑姑觉得小姐怎么看怎么对,总之很耐心的扶着小姐。 项心慈冷哼一声,直接出来。 焦耳看到两人,立即迎上去:“刚才明大人出来过,小姐去哪了……”有事也说不定,要不要去通知一下。 焦耳疑惑得看眼围着娘娘打转,还笑的十分小心讨好的秦姑姑,有些不解,虽然以往秦姑姑也伺候的周到,可是现在是不是太周到了些。 小太监长安也看过去,莫不是娘娘不想在这里待了?秦姑姑在讨好娘娘。 秦姑姑想到娘娘刚才站了那么久,立即给娘娘看座:“娘娘,您座。” 项心慈没有推辞,能挺过去现在也成了不能挺过去,尤其不喜欢祈天殿的气息,房梁的造型也惹到了她的心情,看着也不顺眼,不想在这里等。 项心慈随手叫旁边太医院一个跟随在大医身后的医正过来,问的没什么诚意,对方最好也能识相回答:“皇上身体怎么样了?” 六品医正闻言,斟酌的用余光看眼太子妃。 项心慈耐心的等着他回答。 医正瞬间福如心至:“回娘娘,皇上已经醒了,只是以后恐怕……口不成言,无法下床了……” 就是,死不了,项心慈懂了,起身。 秦姑姑立即上前扶住娘娘,自然回东宫最好,祈天殿乌烟瘴气,又不是小姐住惯的地方,小主子肯定也不喜欢,留在这里人多手杂,万一出点你什么事。 焦耳有些犹豫,必定皇上还在里面躺着,现在就走了…… 长安也有些犹豫,他是寿康公公的大徒弟,师父还没走,而且,万一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娘娘却不在,显得……何况文贵妃还在里面。 长安眼前秦姑姑。 秦姑姑完全没看见:“时候不早了,皇上一定吉人天相,娘娘回去歇歇也好。” 长安看眼走远的人,在焦急的看眼里面,师父让他照顾好娘娘,最后只能跺跺脚追上。 东宫内。 项心慈娇气的不动了。 秦姑姑忙前忙后的伺候着,给娘娘泡了杯果奶,又吩咐厨房给娘娘加半盅磨到极细的红枣粗粮肉粥。 养胎时节甚为养女子,如果养的好,可令女子益寿增颜,获取生机之力孕养自身,再反哺孩子,可她空有见解,没有养过,此刻难免有些焦急,怕养不好。 “娘娘,您怎么又起来了,快坐下。这个迎枕不好,有药味,娘娘换个房间休息吧……”这里都是太子殿下的味道:“窗外的桃林也去了,换上榉木为好,谁将矮凳放在这里的,这里是放矮凳的地方!” 焦耳歪着头看着忙前忙后的秦姑姑。 长安也歪着头,看着从回来后就一直没有停下来的秦姑姑,知道太子妃的人爱说话,可今天秦姑姑话也太多了。 秦姑姑犹觉不够,恨不得将小姐,全管束在她眼皮之内。 “哎呀娘娘,您怎么碰葡萄去了,那是镇了冰的——”秦姑姑急忙冲过去。 项心慈一口塞嘴里,她今天吃了半盘了还差这一个。 秦姑姑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如果是以前她绝对不敢抱怨,可现在不一样:“娘娘,您有身孕。” 焦耳,长安看过去,觉得这句话,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太子妃并没有身孕,不过是对外说而已,娘娘要吃颗葡萄吃就是了,秦姑姑这样不是揭娘娘不愿意听的,能有什么好下场,毕竟太子妃装都懒得装。 秦姑姑将葡萄拿走,义正言辞:“娘娘想吃,奴婢去给您热热去。” 焦耳见状急忙抓住端着葡萄往外走的秦姑姑,跟着她拐出去,小声提醒:“姑姑你做什么,干嘛非惹娘娘不高兴。”太子已经勾惹娘娘心烦了。 秦姑姑看着焦耳,才猛然想起自己忘了说!看她这脑子:“太子妃有喜!咱们娘娘有喜了,看我这记性,你去传太医过来了,让太医再给娘娘号号脉。”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就忘了,她自己诊的可不算:“咱们东宫要添小主子了。” 焦耳看着秦姑姑。 长安也停了一耳朵,趴在门框上目瞪口呆的看着秦姑姑。 秦姑姑心里高兴:“傻孩子,是真的,还不去请太医。” 焦耳已经飞了出去。 长安想追都追不上,茫然的看着秦姑姑:“真的?” “真的真的,不信一会太医诊了脉,你再问。”秦姑姑还是将葡萄送了出去。 太医到的很快。 长安、秦姑姑、焦耳等人聚精会神地等在旁边。 “恭喜娘娘贺喜,东宫要添小主子了。”蒋太医如释重负,他的小命可算是保住了。 长安整个人激动地往外跑,他要把这个事告诉师父! …… 祈天殿内。 寿康被人从里面儿叫出来心生不悦:“太子妃娘娘出事了?” “没有,是……” 445三更 “没有你把我喊出来,越来越没规矩了,不知道里面有人。”皇上的病情虽然看起来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其中多凶险,太子如今又是这个样子,稍微有纰漏就是万劫不复,皇上估计就这样了,谁能料到先倒下的竟然是皇上,哎。 长安完全没听师父抱怨,不管不顾的拉住师父的手,激动不已:“公公大喜事是喜事……”但想起自家娘娘上个月就对外宣布有了身孕,这时候自己再说,外面的人怎么想,于是他压低声音,让师傅距离自己近一点儿。 寿康不耐烦的考过去:“你最好有天大的事!” “太子妃娘娘有月孕了。” 寿康气的半死,这件事谁不知道!全梁国都知道,如果皇后娘娘愿意,生几胞胎都没问题:“你是不是想死——” “不是,不是师父,这次是真的,太子妃娘娘有孕了,一个多月,刚刚蒋太医诊断出来的!” 寿康顿时看向长安。 长安认真的点点头,真的! 寿康见鬼的看过去, 长安激动不已:就是你想的按个问题。 寿康顿时有些找不到声音:“你……你是说太子妃娘娘有孕了,是我理解的太子妃娘娘有孕了……” “嗯。”长安点点头,太医刚刚诊过脉,是真的。 寿康看都没有看长安,快速往里面去,又想起什么,快速返回来:“照顾好太子妃娘娘,不要让人趁乱对娘娘不利。” “师父,奴才知道。” 你知道什么:“让延安调集人手过去,守住东宫。” 长安觉得师父关心则乱,御林军一直在东宫从来没有扯出来过。 寿康已经心急火燎的向里面冲去,太子妃娘娘有喜了。 寿康刚到殿内,瞬间收敛心里的狂喜,察觉到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明西洛见他进来,看他一眼,目光向不远处的自己人看一眼,看看是不是外面的人出事了,七小姐是个坐不住的。 寿康的手重新放在太子的轮椅上。 太子看着床上的人,肆意洒脱的人,如今这个样子。 载德帝正直当年,平日白袍玉冠、不拘一格,仙风道骨的样子,此刻躺在床上,好似有千言万语的看着两个儿子,却嘴唇发颤什么都说不出来,更加着急的几乎从床上翻下来。 大皇子冲过去,悲痛的扶住父亲。 床边跪满了祈天殿的宫人,都伤心欲绝的的看着床上的主子。 文贵妃更是泣不成声,要处死外面自作主张的贱人。 梁公旭看着一幕幕,心里像又被人挖出了洞,空荡荡的,不真实的看着这一切,他父皇虽然昏庸无度、荒废国业,可他一直是一个好父亲。 载德帝目光灼灼的看着轮椅上的太子,颤抖的伸出手,却说不出一句话。 寿康忍者心里隐隐激动,推着太子向前,刚刚还觉得压抑、窒息的气氛,现在觉得疏朗起来。 梁公旭握住父皇的手,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 周围的人顿时觉得荒谬,人人都想着他会熬过太子,谁知道现在躺在床上的是帝王。 大皇子看着两个交握在一起的手,觉的荒谬,能扶住他的人是自己,他却在看最没用的老四。 老四这副身体说不定明天就去了。 明西洛站在一旁,见刚刚出去的人进来,没有走过来,便是外面的人没事,或者他也没问出什么。 皇上想说什么,但坚持没有多长时间,又手脚颤抖地闭上眼。 “皇上!” “皇上!” “父皇——” 梁公旭发不出声音。 明西洛方看向床上的人,眼中无波。 太医们立即上前,号脉的号脉,掰眼睛的掰眼睛,确定皇上只是昏过去,没有什么大碍才松了一口气。 文贵妃哭着扑在皇上身上。 梁公旭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凉薄、荒谬。 明西洛想着,或者太子离开的时候,七小姐比文贵妃演的更真。 大皇子看着这一切,深刻的知道现今的一切与他无关,如果父皇就这么去了,他一直看不上的四弟能顺利登上皇位,而自己自以为拥有的在这样的局面下不值一提,今晚里里外外的一切,就是梁公旭能登顶的证明。 可,就这么一个废物,竟然掌握了这些势力,凭的无非床上那人的偏心!无论自己做什么,他眼里都只有梁公旭!如今还不争气的躺在了床上,他可要活久了,最好是梁公旭先死,给朝臣再议君主的机会。 “大哥也在这儿守了这么长时间了,本宫让人送你回去。” 梁公照看向他!他肯放自己回去,但想到里面的人没事,他的确没有软禁自己的理由:“劳烦太子殿下。”他需要从长计议。 “明爱卿替本宫送大殿下一程。” 明西洛恭手:“是。”刚才寿康出去做什么了? 寿康目光里的动容还没有散去,看着陆陆续续离开的人,握着太子木柄的手更加更兴奋,太子一定会高兴。 他更没想到……太子竟然会有孩子,寿康的眼睛在夜色下眼上一层水雾。 梁公旭坐在轮椅上,轮椅停在台阶上方,前方是空荡荡的广场,头上是圆盘似的满月,旁边站着一动不动的侍卫,背后……背后是今晚险些‘塌了’的宫殿。 这便是大势已去的梁国了。 不是努力就能改变,而是国运已失,到了亡国的时候。 梁公旭在这里坐了一会,才看向一直想开口的寿康:“怎么了?” 446一更 寿康终于能说话了,即便不合时宜,依旧心里高兴,只是尽量不表现的那么兴奋,毕竟皇上还躺在里面:“殿下,太子妃娘娘有孕了。” 嗯,上个月已经说过了,难道看父皇不行了,想下个月生,未免把别人当傻子。 “太子妃娘娘有孕了,一个多月……” 一个多……梁公旭没回过神的看向寿康。 “刚刚娘身体不适回去了……” 梁公旭瞬间懂了什么,手下意识撑着轮椅顷刻间站了起来,快速向东宫走去,可因为长久没有走动,腿直接向下摔下。 寿康吓的眼疾手快,急忙将人捞住,瑟瑟发抖,太子最恨人见到他狼狈的样子, 梁公旭第一次没有管自己的形象,推开寿康要去东宫。 寿康懂了,急忙拽过轮椅将殿下按上去:“奴才跑的快一点。” 梁公旭赶回东宫的时候,项心慈正在吃粥。 项心慈看眼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人,继续喝粥。 梁公旭又站了一会,走了进去。 “轮椅呢?可别把你累坏了。” 梁公旭讨好的笑,少年绝色,挤出三分孱弱的美,苍白的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捏着,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又拉回她脸上,声音很轻,唯恐惊到了她:“粥好喝吗?” “尝尝?” 梁公旭闻言立即蹲下来,仰着头看着她眼里流转着五彩斑斓的光,张开嘴。 项心慈不想搭理他。 梁公旭便这样等着。 项心慈担心他现在蹲得久受不住,舀了一勺粥塞他嘴里。 梁公旭眉目如辉的笑了:“好吃。”下巴放在她腿上,看向了她的肚子,下意识的抬起手,想摸一下。 寿康公公小心翼翼的将矮凳放在殿下身下。 项心慈没说什么。 梁公旭看她一眼,笑的更加神采风扬,坐好,指腹小心翼翼的碰了她肚子一下,又急忙收回来,下一刻又伸过去。 秦姑姑含笑的看着殿下:“殿下,现在还摸不出什么,等再过几个月,小皇孙就能踢您了。” 梁公旭歪头看着她,少年眼中暴虐、死寂退去时,纯净的仿佛春日明朗的天空。 寿康见状,忍不住抬手,擦擦湿了的眼睛,为太子妃前段时间‘欺负’太子找到了理由,都是因为娘娘孕期情绪不稳定,太子让着太子妃些便是。 …… 翌日一大早,项心慈第三次毫不犹豫的抬手,将梁公旭按回床上。 梁公旭无奈:“今天要早朝……”梁公旭说完,等了一会,见她没反应,又要起身。 项心慈再次反手将他按回床上。 一旁掀着床幔的寿康公公见状,莫莫的将床幔放了下去。 “心慈……” “你想睡觉。” 梁公旭心生愧疚,前段时间是他不好:“我睡够了……” “怎么会,你还需要养神。” “我现在特别精神。” “……” 梁公旭晃晃心慈,声音讨好:“我去早朝了,回来后,陪你鉴香?” 项心慈没理他。 梁公旭笑了,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起身,早朝。 …… “穆大人有没有觉得,太子今天有点不一样?” 立即有大臣凑上来:“哪里不一样?”他看着和以前一样。 太子今天干政了,并不是以前太子不管国事,只是今天的太子格外有精力,甚至听完了整个朝会。 “我听说昨夜梁都调动了禁卫军?祈天殿传了太医?” 听到的大臣闻言,看说话的人一眼,纷纷闭嘴,绕开他走远了。 那么大的动静,昨晚想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可今日朝中没有说什么,连大皇子都没有说话,就说明皇上无碍。 皇上在梁国的处境也很微妙,存在时,没什么用,甚至想不起有这个人来,可若是真不在了,影响也是巨大的。 但现在……则更微妙,东宫有后,以往觉得一定能活过太子的皇上昨晚闹出那么大动静。 这就让人不得不警惕了。 还是施家有眼光,先人一步。 …… 施家有施家的烦恼,赐婚的圣旨他们拿到了,可是婚期没有定,现在他们也知道皇上昨晚应该是吃药吃出问题了,可多大的问题目前没有人知道。 施阁老有些急,张天师足不出宫,不知道是被软禁还是如何,现在皇上身体如何没没人知道,而需要皇上拿定的婚期,如今落到了他们身上。 这也无什么不可:“怀格。” “爹。” “你去明家走一趟,不要主动提婚约。”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他们帮了明西洛,让他不至于沦成满梁都的笑柄:“顺便旁敲侧击一下皇上的病情。” “是。” …… 明西洛站在庭院里,看着落在台阶上的鸽子,太子今天心情很好? 皇上重病,太子昨晚在他离开时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今天突然心情好? 明西洛不觉得梁公旭是看上了那个位置,连孩子都是假的,他要那个位置做什么? 总不能是皇上身体突然好了,他亲自看过的药,明西洛不觉得他还有机会起来。 明西洛随即自嘲一笑,总不能是七小姐哄了哄,太子殿下看不清东南西北了。 明西路却没有笑,看着面前越聚越多的鸽子,想到昨晚七小姐提前离开事,东宫有事? “大人,施家大少爷求见。” 明西洛收起思绪,似乎才想起施家是谁:“请他进来。” “是。” 施怀格第一次直面明西洛,他以为会见到一位年轻气盛,青年得志、突然腾达的人,可诡异的坐在上面的人竟然让他觉得亲切,没有任何架子,似乎他的今天,不过是他运气斐然,换做任何人都能坐上来一样。 447二更 “施从事。”明西洛率先开口。 施怀格闻言,心里一直对父亲一意孤行的不满,有所减缓,他能第一时间叫出自己的官职,证明对施家有所关注,没有上门商讨婚期,或许只是因为最近事务繁忙,毕竟梁国大半国务落在他身上。 施怀格恭手,也客气万分:“明大人。” “施大人见外,请坐,不知施从事来,有何要事?” 施怀格抬头,见明西洛神色认真、谦逊,只真的猜不透自己的来意,想到他出身一般,有些人情世故他应该不懂,能娶到自己妹妹是明家三生有幸,他更谨慎的对待自家也应该。 施怀格与他寒暄两句,方转到正题:“昨晚那么大动静,皇上可有什么大碍。” 明西洛不解一个姓氏,养出了几代人的高高在上,为何看不到如今位置上的改变,认为所有人都对他们的位置垂涎已久:“皇上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以后可能无法参与祭祀和大型国典。” 施怀格闻言,心中一惊,皇上只参加这几项活动,如果连这几项活动都不参加了,岂不是说皇上病得很重,以后皇权形同虚设,太子掌国:“皇上无事便好,家父甚为担心。” “施阁老挂念了。” 两人聊得其乐融融,施怀格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明西洛送走来人,站在院子里看着空了的走廊,施家。 …… 施阁老听了儿子的话,皱眉,并不惊讶,皇上肆无忌惮,骄奢淫逸,常年沉迷丹药,有今天在众臣的意料当中,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还偏偏是在东宫相继传出好消息后。 不得不让人怀疑,太子野心是不是大了。 不过,东宫有子,皇上一直形同虚设,到是无可厚非。 尤其施家站在了明西洛一方,自然东宫权利越大越好,明西洛手里的权势才能更大,现在想必是迫切需要拉拢人手的时候:“他有没有提高和你妹妹的婚事。” 施怀格闻言才想起这事。 施阁老心中不悦,但不着急,明西洛年纪不小,如今更是向世家靠的时候,他知道该怎么做,着急的只会是他。 …… 施维让人听了半天,结果婚期也没有定下来。 “小姐,咱们急什么,您可是梁都首屈一指的闺中千金,能嫁给他,是他上辈子烧了高香,再说,明大人心里不知道怎么急呢,估计怕他自己配不上,不敢说。” 施维闻言笑了:“越来越会说话了。” “满儿说的都是实话。” 施维却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何况,还是自己未来的相公,有什么不可以的,就当……提前认识:“去备车。” 满儿立即点头,都是自家姑爷了,小姐顽皮一些又如何。 …… 梁公旭最近彻底调整了自己的作息,积极吃药,出来行走,精神逐渐变好,甚至对下人也宽容下来,就连成婚时尚不觉得血光之灾不好的他,难得修心养性,看所有人都宽和下来,东宫偶然有下人犯了错,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东宫难得多了些喘气的声音, 梁公旭还在看国力,这个被抽干了骨髓的家国,如果不惜余力去拯救,能给他儿女留下多大的财富,甚至,能不能撑到他儿女登基为帝的一天。 秦姑姑见寿康公公等人最近忙忙碌碌的样子,心里高兴,仿佛东宫就回到了娘娘刚成婚的时候,甚至比那时候还要热闹,都盼着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活泼健康,人见人爱。 秦姑姑将捣碎的果汁放在桌子上:“娘娘被看了,账本这些太耗神了,交给下边的人做吧。” 项心慈未施粉黛,粉嫩的肌肤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她又翻看了一会,便没有坚持的放下,端起手边的果汁。 秦姑姑收拾桌上的东西时,微微疑惑:“小姐打算转运粮食?” “试试而已。”这两年,加上嫁妆,她手里有近千万两银子,她想换两个行当入手,粮造,马匹,大哥又在前线,未必用不上。 项心慈喝了一口,清凉解暑,香甜可口:“你让太子给我找一个靠谱的人看着,说起来太子呢?” 秦姑姑觉得小姐思虑周全:“太子在议事殿还没有回来,刚刚寿康公公小安子传了话,殿下中午回来陪娘娘用膳,殿下最近看起来精神好多了,都是娘娘的功劳。” “本宫可不敢认,都是他子嗣的功劳,本宫说到底还不如一个没出生的孩子。” 秦姑姑嗔小姐一眼,缺难得没反驳:“娘娘说的是。”她也觉得小殿下好。 项心慈瞪她一眼:“他这是看我这张脸看腻了,想换一个看。” “换个更小的,更年轻的,最好还是嗷嗷待哺的。” 项心慈心底无奈失笑,到不介意自己不如一个孩子,以往她也没有胜过三个孩子:“出去晒晒太阳吧。” “是。” …… 天气越来越热,各地的消息纷沓而至,和平如初的梁都城内,每天有数以万计的事情从各个衙门分往大梁各地。 项心慈站在庞大的藏书阁中,仰着头看着二层楼高的书架,示意狄路再往左边一点,她看看左边那本是什么。 狄路拿下来。 项心慈翻了一下,还是千篇一律的记述,她都看过很多变了,示意他拿再上面那一本。 狄路一本本的为娘娘拿着书。 项心慈一本本的翻看,偶然狄路从高高的椅子上垂头,项心慈稍微将书拿高一些,与他分析书中离谱时间的真实性,说着说着,忍不住一笑,一看便是吹嘘过度,不知道撅了哪位三清真人的坟,急忙往回找补,弄的更加四不像的逗笑。 梁公旭从外面进来,便看到一排排的书架中,女子温柔含笑,男子低头温顺的样子,犹如一幅定格在时间长河里的画,让人心生摇曳。 项心慈转头看到门外的人,盈盈一笑:“来了。”便又看向手里的书,示意狄路再换一本。 梁公旭神色自然的走过去,手臂半环住她的肩:“看什么?” “各地的一些游记和奇人异事,还挺有意思的。” 448三更 梁公旭下巴轻靠在她头上,跃过她头顶看着书上的内容:“你喜欢看便好,我那里还有几本外邦的传记,让寿康给你拿过来。” “好,你看这段,竟然可以卖粪撑起家业,还在当地形成了行业。” “还有这种事,哪里?我看看……” 站在高椅上的狄路看着下面两个人不时露出惊讶的表情,边说边笑的分享着他看来并不稀奇的事情。 原来,她刚刚问自己那么多,不时真的好奇,就是觉得不可思议和好玩,她是想找人像太子一样分享如此有趣的事,而不是听自己科普。 狄路的视线落回一排排的书上,只看书。 下面的人睁着同样惊叹的眼睛,反复里面有什么好玩的事,震惊了她们不可思议脑袋。 夜色爬上枝头。 项心慈已经睡了。 梁公旭从床上下来。 寿康公公立即轻手轻脚的为太子披上单衣。 梁公旭走出来。 狄路奉命守在外面,隐约已经猜到太子要跟他谈什么,纵然……却深知,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听寿康说,你在礼部任职。” “是,皇上。”狄路知道自己不是明西洛,没有在这里说话的资格。 “礼部是个好去处,但目前来说到底虚职,你该说的东西还有很多,大梁正式用人之际,现在太子妃并不出宫,你留在东宫大材小用了,趁这段时间,去礼部历练历练多学些东西,以后好为小主子效力。” 寿康有些惊讶太子殿下堪称礼贤下士的用词,如果以前…… 狄路也没想到太子语气如此自然,竟然不是直接命令,可不管太子什么语气,都轮不到他反驳:“是,多谢太子殿下抬爱。” “嗯,从明天起不用来东宫了。” “是,殿下。” …… 东文街内。 年迈的老人家因为身体疼痛,半夜从身体的不适中醒来,便看到灰暗的床边模糊的身影,吓了一跳! “是我。”狄路没有电灯。 “少爷?” 狄路回神:“腿又疼了,我给狄叔捏一捏。” “少爷使不——” “狄叔,我是路子,连你都跟我生分了,我以前经常给叔捏,叔睡吧,我给叔捏一捏。” 年迈的老人家重新躺下,看着黑暗中并看不清的少年,有些疑惑,遇到什么事了吗?半夜过来。 …… “禀大人,狄路去了礼部?” “是,大人,连续两天都去了礼部,领了工职,最近都会在礼部坐班,近期内不再去东宫。”狄路是太子妃娘娘的贴身侍卫,这样的变化,事关重大,所以下面依照管理报了上来。 “知道了。”明西洛放下笔,想到太子最近的状态,嘲讽一笑,不是挺大度的,狄路做了什么,现在都不用去东宫了。 可想到必然是狄路做了什么让太子看见了,太子才会有此举动,又脸色难看。 亡羊补牢,当初何必! 想到七小姐来者不拒,太子给人她就敢——心里也不知道责怪梁公旭多,还是怪项心慈贪得无厌!该!就当给她个教训,看她还敢不敢别人说什么,就觉得一定真心实意。 但又想到什么,叫来延古,让他盯着东宫还有太子妃身边的侍女,唯恐梁公旭恼羞成怒,处理了狄路还不够,对七小姐用手段。 不过看太子处理狄路如此‘含蓄’,想来七小姐的脑袋长的稳当。 …… 令国公府内,项二夫人听完丈夫的好,并不在乎梁都现在什么局势,只觉得不服气:“她倒是命好。”刚嫁给太子皇上就病了,如果太子登基,她岂不是就是皇—— 虞清菊掩着胸口,心里压抑的难受,谁能想到那个病秧子太子能熬过皇上,怎么什么好事都被她碰上了:“以后岂不是东宫……” 本来就是东宫在处理梁国事宜,皇上一病,将事情更明朗化了,有些事也就做的明目张胆了,项堰示意她擦脚。 项二夫人没动,让丫头去,她心里难受,早知道当初——:“若是……”皇上走在前面:“她岂不是……” 项二夫人想到她的嫁妆,有一肚子话想说,却只能生生咽下去。 项堰接过丫鬟手里的毛巾,见她还知道分寸,没有说什么 “施阁老的姑娘是不是定给了明西洛,以前在大伯手下做事,现在荣升四品的明督掌。” “是,怎么了。” 怎么了?事大了!前几天还有人故意嘲弄施家得了这门婚事,堂堂梁都双珠,婚事如此多磨,想不到皇上就形同虚设了,如今天下都是太子的,是太子门人的,施家女儿嫁的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也不为过。 还是年轻轻轻,‘拯救’明督掌婚事与水火中的恩情,以后,还不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早知道,她就——七姑娘也是,这样大事,也不知道给家里一个消息,亏三丫头与她关系那么好。 这次她断不能再犹豫了:“老爷,我看杨家那孩子不错,与三弟管辖地相邻,杨家长子又在梁都,你说找个合适的时机让太子赐婚如何。”就不信太子赐婚,杨家还敢挑心艾的问题。 项二老爷觉得她没睡醒:“不行!”如今心艾什么身价,能便宜了杨家:“上次问了杨家,杨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行。” “还不是咱们心艾退过婚,他们不愿意,现在未必不愿意。”太子妃有身孕,皇上身体欠安。 愚昧!太子纵然烈火烹油,可未必杨家不会观望。 …… 449一更 …… 项心慈坐在窗榻旁,侧脸对着窗外的阳光,手法灵活的剪着手里的布料,不一会便剪出水萝卜的雏形:“狄路去礼部了?” 秦姑姑剪了一块花型的小肚兜:“嗯,娘娘这里最近也没事,小路子年龄还小,该学些别的东西。” 项心慈点点头,一件完整的水萝卜连体小衣,已经剪好。 秦姑姑凑过去看一眼:“娘娘的手越来越巧了。” 项心慈也觉得满意,她喜欢这些小东西,也喜欢花花草草、曲艺琴音,虽然骑马射箭,可到底不是喜好,只是男人们擅长,她也研究一二。 项心慈觉得自己是非常传统顾家的女子,喜欢的也常见。 “娘娘看奴婢剪的样式如何?” “也好,南下的人怎么样了,第一轮的报账送来了吗?”项心慈又拿出一块布,准备剪片的大荷叶。 “送来了,娘娘也是,何必与民争利,还浪费时间。”娘娘经营药材、粮食和马匹,那还不是所向披靡,谁敢与娘娘争利。 项心慈剪出荷叶边:“你以为本宫愿意。”未来梁国的局势告诉她,这些东西,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让人安心。 盛世商行只是一个起点。 但她多少要点脸面,不会大张旗鼓宣扬,可不像前朝的皇子,被人吹捧的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大商,有经商天分了。笑死人了,容家那样的势力,还要靠莫国公府行方便;搭上项家船的商户才有能形成体系的圈子,她也就是怕出事,未雨绸缪罢了,顺带做些生意。 梁公旭捶捶肩,看到项心慈直接坐到她身边,拿过一旁放这些剪好的布片,觉得好看:“着呢还有蜘蛛样的。” 项心慈笑:“万一你儿女审美古怪呢,像你一样喜欢蜗牛,回头再剪一个蜗牛。” 梁公旭觉得她说的对,只是:“寿康说,你没有动后院给你养的人。” 寿康赶紧赔笑,太子真是的,提自己做什么,平白得罪娘娘,他就是随便一说,真随便一说,怕混淆了皇家血脉,没有制止太子妃娘娘的意思。 “动她们做什么,她们按她们的时间生,生出来是要放在你名下的,我的孩子自然只是我的孩子,跟你放在明面上的又不一样。” 梁公旭看着她利索当然的样子,可,她肚子里怀的才是梁家真正…… 梁公旭随即懂了。 项心慈笑笑,她并不像梁公旭想那么多,未来成长、生病与否、是否健康,家国天下,恨不得都给孩子安排妥当了,皇孙、太子、皇上最好一帆风顺。 哪有那么多尽如人意,不过是一个孩子,期许过多做什么,即便真体弱多病,也是看一遭的肆意妄为。 至于将来的路,他有这个能力就做这个位置,没有那个能力,还非要觉得自己举世无双,也是自寻死路拦不住。 她不望子成龙,也不望女成凤。前面该有什么计划按部就般的做就是,她这里就是有了,也只是一个孩子,不参与这些。 目前来说,孩子是她生给梁公旭一个人的,若说对自己的影响,要到七八岁后,她才定这个孩子适不适合被推上去。 不适合的话,另生一个就是了,她还能栓在一个孩子身上,死磕吗,岂不是要累死她,她看起来像是为了儿女不要命的人吗,想多了。 看看明西洛,手握大权,惊才绝艳,说一不二,给他儿子撑的多辛苦,自己脑子抽了效仿他。 梁公旭握住她的手,没有觉得不妥,万一孩子身体不好:“如果是位公主,她便是——长公主。” “嗯,你也别太累。” 梁公旭没应,他即便不给孩子皇位,也还有很多事要做,也想给孩子留下很多很多东西,每样都需要他现在开始规划才好,他还想陪孩子的时间长一点。 梁公旭将手放在她肚子上,神色柔软。 “挡到我剪叶子了。” …… “太子妃……”明西洛停了一会。 多雨看过去。 明西洛给花浇了一点水,将瓢放下;“很久没有出门了吧。” 多雨知道,他最近经常和万象和延古一起坐:“回大人,是有一段时间没出门了。” 明西洛看着院子里为数不多的几盆花,都是荒野山上的品种,盛夏虽不是花开最旺的时候,但却是盛世华裳生意最好的时候,可今年新品似乎不多,按说,她最近有时间出来才对。 就算她不方便,换个样子也会出来:“娘娘最近在忙什么?” 这……“没听说什么特别的事。” 明西洛想了想,狄路不在东宫,善奇是项家的人,不会说他们小姐在东宫的事, 而且只剩嫌天热了:“给东宫多送些冰过去。” “是。” …… “东宫的冰退回来了?”多雨看着万象。 万象不解的多雨,退回来就退回来了,不过:“你给东宫送冰了?东宫用你送冰?” “就是一场心意,咱们大人也不了那么多。” 的确,表个孝心而已:“退回来就退回来了,证明东宫体恤大人。” 可他们的人是挑太子在议事殿时去的,问的还是秦姑姑,太子妃是给什么都要的性格,却给退回来了,太子妃给自家花还用冰呢,她不可能嫌冰多? 万象被盯着怀疑的摸摸自己的脸:“难道不是?” 多雨觉得不是,他觉得还得上报。 明西洛如有所思的看着多雨。 多雨垂着头。 “知道了,下去吧。” “是。” …… 三天后,东宫采购了一批安胎补气、静养心神、滋养身体的药物,其中安胎养气占大多数。 按说东宫有孕,这样的药材进出没有什么不妥。 可太子妃根本没有怀孕,而这批药材是太子亲自置办,左右手延安盯着审核后,入的库。 这说明什么,说明太子很重视这这些药材,太子有什么理由重视这些药材? 若是在乎东宫的‘孩子’,应该多制造一些有孕的女子,才是正确方式? 东宫会不会真的有孕了?延古看着明大人,他和延安不是兄弟,只是一个是御林军统领,一个率领鹰击,明大人说鹰击和御林军亲如一家,所以赐了这个名字。 450二更 明西洛看着他。 延古郑重回视,太子是不是因为皇上的事,起了疑心?要不要将太子一起? 明西洛心猛然一慌:“你……先出去……” “……是。” 明西洛放下笔,双手下意识磨磋,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生出来,但随即否定了心里的猜测!不可能,太子身体不好……怎么可能…… 可,万一呢,她最近的行为完全说不定,太子的行为更是一别从前,明明皇上病倒那天,太子还一副快死的样子,如今已经担心粮产多少。 还有那些药材,如果不是七小姐有孕,说不通太子为什么亲自动这些药材,七小姐很长一段时间没出门了…… 七小姐真有身孕了,明西洛烦躁的左右看看,像被人闷闷的捶了一拳,抬眼间天昏地暗。 如果她有了身孕,皇家,梁公旭——她的心,以后全偏梁公旭身上! 明西洛一方面告诉自己,她们成婚了可能会有孩子是应该的,一方面心里堵的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意义何在,似乎被人挖了坟一样:“多雨……多雨!” 多雨慌慌张张进来:“奴才在。” 明西洛手有点颤:“你说狄路,最近都没有去东宫……” 上个月报过了?“是。” 明西洛手抵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开口:“把他叫过来。” “是。” 明西洛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看向狄路的目光没有任何起伏,亲自起身,带他去后院的庭院走走,甚至没有想他与心慈的关系,仿佛一个长者,说着该说的话题:“甘大人常提起你,很有想法。” 狄路好像很久没有接触明大人这个层次的人,短短一个月,他只是礼部中正,重复着层层审核。看到眼前的人,鲜活的、仿佛遥远的记忆又复活回来。 但想到他与太子妃的关系,好像那些记忆又与他没什么关系,他还远不到明大人的地位,不适合想起那些,更不配去回忆。 “礼部这些年一直在改进,但现今不是好去处。”大国礼乐,现在的梁国谈不上礼数教化:“有想去的部门吗?” 狄路闻言没有客气:“明大人,属下想调往刑部。” “太子妃的意向?” “不是。” “行,五老爷在那里,你也好帮帮他,五老爷虽然几年没有升迁,但积累了不少经验,你可以跟着他学不少东西。” “多谢明大人。” “不必,太子有孕,暂且用不到你,你正好出来做该做的事,将来外调,也有一番天地。” “属下定不负明大人期望。” 明西洛心沉了下去,却不动声色的拍拍他肩:“回头调几个你的人跟你,刑部不比礼部。” “谢明大人。” “太子妃娘娘有孕这件事太子不打算报出来了。” 狄路看他一眼:“是。” 明西洛深吸一口气:“也好。” 两人便都不再谈这个话题。 狄路从旧王府出来,在想,明大人想将他从项家的阵营拉出来? 多雨躲在长廊尽头看眼依旧在亭子里站着的主子,从狄大人走后就没有挪过位置。 万象路过,停下,看他一眼:“明大人家里没事了?”洗衣做饭、整理家务,就算杨大娘都包了,他也该回去监工了。 多雨拉过他嘘了一声:“小点声,大人不高兴。” “大人没有高兴过。” 还是有的,与七小姐在一起的时候:“但现在应该是生气。” 万象闻言探出头看一眼,又回来,对上多雨像对上一个傻子:“只一个背影你就知道明大人生气了?” 明西洛觉得他就像个傻子,他以为……呵,都是他一厢情愿的以为,从认识七小姐开始,他那件事不是一厢情愿,还是自己找来的一厢情愿。 明西洛连自嘲都省了,自嘲都是认不清现在的形式,她在自己这里说与太子成婚后一心一意只是责任,不希望自己在太子那里陷入被动,所以让他学会忍耐;谁知道她对着太子是不是说爱得深沉,无怨无悔。 如今有身孕了,什么话都没有说,他还在给他们安排—— 呵!他看起来像小肚鸡肠,不值得一句真话的人! 项心慈!! …… 东宫的氛围十分温馨,虽然有些宫人还是不爱说话,但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太子的脾气,他们也难得露出一些笑容。 秦姑姑看着外面新送来的并蒂莲,有些不解,疑惑的看眼太子妃,用口型提醒:明大人送来的。 项心慈看着眼前这盆开的旺盛,聚拢在不大的鱼戏池塘的盆景里,十分难得的双层花。 “娘娘………” 项心慈摸一下粉色的花瓣,两朵花共用一蒂,还祝她早生贵子,这是不高兴,他有孕的事没有告诉他了。 确实没想起来。 焦耳端着娘娘的加餐走过来,看眼娘娘新得的两盆花:“真好看。” “明西洛送来的。”项心慈说的不痛不痒。 焦耳心无城府:“那好啊,只是明大人是不是着急大婚了,送上并蒂莲,是希望太子帮明大人完善成婚日期?” 秦姑姑看焦耳一眼,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项心慈看焦耳一眼,笑了,这小丫头,越来越机灵了:“长安。” “奴才在。” “回两盆石榴花给明大人,本宫祝他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是。” 秦姑姑皱眉,娘娘这是做什么,明明怀着龙子,不理会明大人两盆花便是,偏偏送石榴花,这花送出去,是要告诉明大人她还记得,有些介意吗。 难道不是一拍两散?从此她并蒂,他红火吗? 不觉得,分明是他暗示你有孕不说,你暗示他要成婚了还多事!小姐这性子,明明脾气不好,可对男人,偏偏又宽容的堪称有耐心,简直—— 项心慈摇摇头,提醒秦姑姑笑笑,那么严肃做什么,逗个乐子调节一下现在无聊的生活而已,别那么苦大仇深,过度认为。 …… 明西洛看着东宫送来的,开的热烈、一簇簇一片片燃烧着的石榴花,也听完了送花人带来的话。 明西洛就这么盯着两盆花没动,站了一会后,伸出手,碰了一下花瓣,又默默的收回来,负手而立,身姿修长。 ------题外话------ 今日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