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崂山道士开始》 第一章 大道难求 这是一棵上了年头的老樟木树。 主干之粗,约莫需要两人方能合围,斑驳的树皮覆盖其间,枝桠繁杂犹如虬龙,纵横交错。 看得出来,也曾傲视风霜雪寒,挺拔山间。 不过终究有些可惜,昔日的参天大树,如今却早已被连根拔起,而且根部腐朽,似乎尚有蚁虫爬行其间,整棵树倒于地面。 大部分的树叶凋落,整体也几近干枯。 “笃…笃…笃……” 王晏挥动着斧头,将干枯的枝干一根根的砍下,清理完这整棵树,怎么说也能得个几捆柴。 秋分刚过不久,可这天气却在逐渐的转凉。 片刻之后,王晏扔下了斧头,停止砍伐,转而将地上散落的干柴拾到一起,并以藤条捆好。 自清晨由观中到此,已然过去了个把时辰。 “王师弟今日不错啊,有进步嘛!” 一名头梳道髻的年轻道士,此刻肩上挑着两大捆柴,由王晏的面前经过,见状朝他笑了笑。 “师兄就别取笑我了,这才一个多时辰,你都已经来回跑了两趟,师弟可真是自叹不如。” 王晏一边继续整理干柴,同时回应了一句。 “呵呵呵呵,过奖过奖,熟能生巧罢了!” 年轻道士打着哈哈,朝着山道健步离去。 最近几日以来,这位王师弟的变化倒是挺大的,以往文绉绉的形象,此刻已然是不复存在。 就是经常怪言怪语,说些他们听不懂的话。 捆好了两捆干柴,每一捆约有四五十斤的样子,王晏继而坐了下来,并掏出水壶灌了几口。 繁茂的山林隐天蔽日,枝头偶有飞鸟嬉闹。 “求仙学道,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思绪翻飞,王晏的心中不禁叹息了一声。 以前、以及现在的一切,真的都恍若梦中一般。 数十年来,他是不幸的,同时又是万幸的。 三十不到的年纪,虽事业上小有成就,怎奈身患绝症,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的享受生活,便已然辞世而去。 好在上苍垂怜,死后竟魂魄不散,飘飘荡荡来到了另一方世界,并附身于一名书生的身上。 他的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得到了延续。 融合了原主人的记忆,他基本弄清楚了现在的身份,以及所处的地方,乃至世界观什么的。 据他所了解,这方世界不属于历史中的任何一个朝代,不过政权文化,却与华夏古代相类似,国号大盛,至今已享国运六百余载。 此人姓名与他一样,也叫王晏,弱冠之年,面目倒也清秀,出身名门望族,家中排行第七,云州淄川县元牧五年秀才。 少慕道,好仙人,一个多月之前,毅然辞别家眷,负笈前往崂山学道,好不容易拜入了三清观,怎奈师父不仅不传授仙法,却只是让他砍柴。 这一个月下来,手足重茧,不堪其苦,可师父却丝毫没有传授他道法的意思,因此便心生退意,而忧虑之际,不慎一跤跌倒,磕中了脑门。 如此方使得地球的王晏鸠占鹊巢,借尸还魂。 作为一代资深老书虫,《聊斋志异》这本书他自然也不陌生,虽说没怎么看过,但好歹也算是有所涉猎。 毕竟这种题材的故事,在前世可是改编而成了不少影视剧。 除了比较经典的倩女、画皮等故事,崂山道士这篇文章,他的印象也是丝毫不差。 这一文终究是出现过在语文课本上的,而且木偶戏也很出名,堪称是童年的回忆。 再结合原主的身份以及种种经历,所以他十分确定,自己是穿越成了崂山道士里面的王七。 来这里已经五天了,系统没有,外挂没有,有的只是一下子离开了城市的喧嚣,还不太适应,但幽静的山中修道生活,倒也是另有一番风味。 尤其是当他得知,这方世界是有道法神仙的,观里面的老道士就是一位会法术的活神仙。 前两日晚上宴请宾客,剪纸为皓月,投箸成宫娥,这些可都是他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由不得他不信。 如此莫大的机缘摆在眼前,如何能不珍惜? 所以就算再辛苦,他也要通过师父的考验。 休息了半刻钟左右,王晏感觉气力恢复了不少,这具身体虽然健康,但体质终究还是有些羸弱。 而这也是他比不过那些师兄们的原因,手脚麻利的,一个时辰能砍四五捆柴,两三百斤,并且还能够运回道观之中,他顶多只有两到三捆。 站起身来,王晏将钎担两头各插入两捆柴的中心,水壶绕在钎担之上,斧头则是插入了柴中。 起肩试了试分量,倒是可以承受。 这个把月早出晚归的砍柴,力气自然是增长了不少,顶多中途歇一趟,回到道观完全没有问题。 王晏此刻挑起整担柴,正准备离去,然而未走几步,忽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一道白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冲了过来。 王晏来不及反应,躲闪不开,那白影正好撞到了他的右腿,顿时往后一连翻滚了好几个跟头。 而王晏也是感觉到右腿一阵疼痛,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当际放下了柴,伸手一阵揉搓痛处。 乍看之下,却见撞自己的白影竟是只兔子。 那兔子浑身雪一般的毛发,长得很肥很壮,一对耳朵竖起老高,只是如此猛力的一撞,明显也是撞得有些懵了。 山中各种各样的动物不少,他砍柴时也时常能够遇到,原本这也没什么稀奇,可是接下来这肥兔子的一顿操作,倒着实是令王晏大感惊异。 只见这兔子缓过来之后,见了王晏,竟也不怕,而是以两只后腿撑地,支撑起身体,前脚则并拢成型,朝着王晏不断的作揖,口中尖叫连连。 一双眸子可怜兮兮,更有泪水滑落而下。 “什么情况?成精了?” 眼见此状,王晏的内心可谓是震惊不已。 他一把由柴中抽出斧头,作势欲将它吓走,可这兔子不仅不躲,反而冲上来抱住了他的腿。 一只前脚左右挥舞,仿佛十分的焦急。 王晏连着后退几步,弯腰伸手欲将这兔子扯开,然而这肥兔子却死死抱住,同时仰头望向了王晏,水汪汪的眸子满含热泪,似乎是在哀求。 如此一来,王晏倒是怔住了,心中则更是莫名奇妙的生出一股不忍,渐渐的也冷静了下来。 这胖兔子的行为举止,实在是太过于怪异。 一般的动物就算不怕生人,但他刚才举斧示意,也应当能感觉到危险逃离,更何况这可是兔子,智慧身手敏捷,哪有不逃反而送上门来的道理。 如果它不是只笨兔子,那么想必定有缘故。 毕竟世间万物,皆有灵性。 常言道:狼若回头,必有缘由,不是报恩,就是报仇。 如今肥兔拦路,作揖跪求,显然也是非同寻常。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王晏开口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我?” 第二章 丹鼎传承 王晏原本也只是试探性的一问,至于它是否能够听懂自己的意思,抱的希望实际不是很大。 可没想到那只胖兔子听闻此言,竟是立刻便安静了下来,抱着王晏小腿的四肢也松了开来。 眼巴巴的望着他,并十分人性的点了点头。 王晏虽然奇怪这兔子能听懂人言,好在并没有过于惊愕,现代的某些宠物经过训练,也能够听得懂主人的指令,更何况是如今的神鬼世界。 诸般生灵的智慧,远远超乎常人的想象。 “好!既然如此,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见它神态焦急不安,王晏也不拐弯抹角。 它既然拦下自己求助,这也算是一种缘分,能帮则帮,有时候自己的举手之劳,反而是造福他人的大善之举,哪怕是对于修行,那也是大有益处的。 兔子似乎也清楚,自己的求助目的达到了,因此在原地蹦了三圈,拔腿便朝林间深处跑去。 王晏也是不曾怠慢,紧紧的尾随其后。 深山野林本无道路,加之灌木荆棘丛生,暗坑隐于杂草之中,稍有不慎,便可能伤筋动骨。 但王晏跟着兔子而行,一路倒是畅通无阻。 没过多久,一人一兔来到一处空旷之地,此处杂草丛生,有些高的足足淹没了王晏的小腿。 山风拂面,一股稍浓的血腥气随风扑鼻。 那胖兔子在一块石头前停下,尖叫几声,挥舞着前腿指向前方不远的一处洼地,王晏顺势瞧去,眼前所见到的一幕,也是使得他吓了一跳。 一个人,衣衫褴褛,浑身是血,躺倒在地。 王晏瞬间便明白了过来,这胖兔子如此的焦虑不安,拦路苦苦哀求,原来是想让自己救人。 快步跑上前去,乍眼一看,王晏也是忍不住心头一颤,只见那人右臂已齐肩而断,胸前好几个血窟窿,心脏部位受创尤其严重,血流不止。 面上也尽是鲜血,难辨容颜,不知死活。 这种场面,前世也只在影视剧中见过,如今成为了现实,纵是猛男,估计也无法淡然接受。 何况这荒郊野外的,此人身负重伤倒在这里,也不知道是何来历,可别是什么盗匪才好。 但不管怎么样,总不能见死不救,好在他心理素质还算不错,冷静下来,便开始动手施救。 “喂……老哥,你怎么样啊?” 王晏蹲下身子,探了下脉搏,极其微弱。 “还活着!” 他迅速脱下外面的道服,揉成一团,同时用力按住他胸前尚在流血的几道伤口,为其止血。 如此严重的伤势还能存活,简直是奇迹。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救护车,没有发达的医疗设备,但有他师父在,背回去或许还能够救活。 那只胖兔子此时也蹲在旁边,悲悯哀叫。 “咳咳……你……你是谁?” 蓦然间,那人竟睁眼醒转,左手五指如钩,一把扣住王晏的右腕,整个身子直接坐了起来。 被他这么一捏,王晏只感觉骨头都要断了。 “啊……松手松手,你干什么?” 半边身子几乎失衡无力,堪称是痛彻心扉。 “我是在救你啊!快放手,要断了……” 王晏越挣扎越疼,连忙出言解释。 那人双眸盯住了王晏,打量了一番,似乎也感觉此人并没有恶意,最终气劲一松,口中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的便又往后倒了下去。 一经解脱,王晏连忙揉着方才被他扣住的手腕,只见五条指印淤红,嵌入肉间,清晰可见。 “不必白费力气了,小子,你叫什么?” 那人虽又倒下,不过意识尚且清醒。 “我叫王晏,是山中的道士,你最好还是不要再多说话了,保存体力撑住,我背你上山。” 王晏虽心生不悦,但眼下倒也懒得去计较。 与他一同砍柴的几位师兄,皆散落在此片山林,先背他离开这里,沿途再叫师兄们帮忙,情况应该会好上许多,至少能以最快的速度上山。 当下一边将他扶起,背靠住旁侧的一块平石之上,同时继续为他止血,可是那人却似乎并不领情,一把将他的手推开,将道服也扔在一旁。 “我的伤势,神仙也难救,之所以能撑到至今,无非全凭一口气吊着,时也命也!何必多此一举。” 他目光冷峻,语气严肃。 “上天注定我要葬身于此山之中,罢了!你既能与我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小子,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好好听着。” 王晏闻他这一席话,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本姓李,号长夜,丹鼎派第二十六代传人,炼丹制药,受恩皇室,数日前斗法大国师,不敌,门人弟子尽皆遭殃,我重伤而逃,眼下已近油尽灯枯。” 说着,他伸手由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匣子,由于被鲜血浸染,已经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匣中所盛,乃是我丹鼎派的传承,你若有心,可接我传承,受我因果,成为我丹鼎派第二十七代传人,你若无意,将来若逢合适人选,可将此物转赠,不至于让我丹鼎一脉就此断绝。” 眼见此状,王晏的心中有些不知所措。 这算什么,交代遗言么? 一时之间,王晏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原本救他是出于好意,没想到如今甩了个这么大的责任给他,他连自己的修道途径都没弄明白,甚至都未入门,又如何去承接他人的因果? 道家也重因果缘分,所谓“天道承负,因果相应”。 今天所做的决定,或将对未来产生极大影响,自己若接了他的传承,只怕这一生都要与之绑在一起,而且还要将门派发扬光大。 他自认没那么大理想,也没那个本事。 虽说这是神鬼世界,可他却只求修行些法术神通,逍遥一生,无病无灾,实际上就足够了。 当然,如果能长生成仙,自然也是极好的。 见他面有为难之色,李长夜却是等不起了,他的五脏六腑皆已碎裂,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小兄弟,匣中另有半截黑藤,乃为上品灵宝,可医百病、解奇毒,今日便当做礼物赠予兄弟,只望你能帮我这个忙,不然我死不瞑目。” 濒临绝境,毫无办法,他只能给予好处相求,比起让传承断绝,这区区灵宝,微不足道。 说话之间,伤口血流如注,一阵猛烈的咳嗽过后,口中亦有大量鲜血溢出,显然回天乏术。 胖兔子用它的长耳朵蹭了蹭主人的脸,一阵阵的哀鸣,一滴一滴的泪花,着实是惹人生怜。 “长耳跟了我已有数年,颇具灵性,能辨识百草,我死之后,还望你能好生待它!” 他继而又望向了那只胖兔子,微微长叹。 “好吧!我答应你便是了。” 王晏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匣子,真不是因为那什么半截黑藤,而是不忍传承断绝。 “前辈放心,我会找人接替您传承的。” 此言一出,意思是再为明显不过了,这么大的锅自己可背不住,还是找个机会另觅贤能吧! 第三章 下山采购 荒野山林,又添新坟。 那位丹鼎派的传人交代完遗愿之后,随即便一命呜呼,王晏遵从他的意愿,找了处空旷的地方砍出隔离带,弄了一些干柴,遂将尸体火化。 他们将一生都奉献给了鼎炉丹药,哪怕是到死,身体也要熔于烈焰,使灵魂得到超脱上升。 将他的骨灰用布包好,找了处风景还算不错的地方,挖了个坑就地掩埋,送了他最后一程。 这一天下来,发生了太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而他也收获了不少,直至现在仍有些茫然。 回到三清观之后,王晏倒也没有隐瞒,将当日所遇到的事情尽数告知了师父,对于此,老道士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这一切都是他的缘分。 上乘大道,海纳百川,容纳性是很广阔的。 该怎么做,全凭他自己抉择,愿意留下的话,那便继续砍柴担水,若是觉得辛苦,大可以离去。 对于他的磨练,老道可不会因为某些事情而做出改变。 王晏自然不愿意轻易放弃这条大腿,毕竟寻找传承人这种事,又不急于一时,他自己的修行大业尚未完成,又如何肯因小失大,帮人办事。 而那匣子里的东西,一枚青铜令牌,一张羊皮古卷,最后就是被当做礼物送给他的那半截黑藤了,长不过三寸,拇指般粗细,乌黑如炭,韧性十足。 李长夜说这是灵宝,能治病解毒,为了验证,他特地求教过师父,得到的结果大致相同。 只是师父另外给了他一个建议,以老松树根底下的泥土种植,清晨杨柳叶上的露水灌溉,周而复始,坚持下去,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关于另外两件东西,老道士则是给了他一个忠告,这件传承上沾染的业力很重,他如果有能力承受,大可以接受传承,否则最好是不要轻启。 闻言之后,王晏十分庆幸自己当时所做出的决定。 那只名叫长耳的胖兔子,因为主人身故,一连好几天不吃不喝,始终处于悲伤状态。 最终还是王晏好生开导,加之观中的几位师兄们时常以美食诱之,这才逐渐的有了些起色。 往后的生活,一如既往的枯燥单调。 转眼又过去了一个月,如今的王晏,除了每日砍柴,师父还准许他与其他的师兄一起早课诵经,虽说对于法术半分未传,但他却并不气馁。 前世的影视小说之中,主角但凡要入名门正派拜师学艺,前期至少要挑水砍柴三年,这才能够学到真本事,他这不过两个多月,来日方长。 王晏前世也只是一介普通人,既没有什么大智慧,也没有什么大的背景,对待工作一直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要说他这人最大的优点,那就是耐性持久,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事,再苦再难他都会坚持下去。 这两个月以来,每日上山下山的来回跑,在不知不觉之中,王晏的身体素质那是大有提升。 长耳由于时常有师兄们的赏赐接济,倒是又胖了好几圈,显然它已经从悲伤之中走了出来。 而王晏依照师父吩咐,种植的那半截黑藤,变化似乎不是很大,原来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儿,若是寻常的植物,这会儿早就发芽了。 临近十月,转季之时,一场秋雨连着下了三天,将整座崂山给彻底的冲洗了一遍。 这日清晨时分,雨已停下,三清观侧院。 王晏洗漱完毕,换上一身素服,整理齐全。 观里的香烛用品不够了,所以师父吩咐,让他们今日下山采购一波,以免断了祖师们的香火。 这年头人们有什么事,基本上都去寺庙里烧香拜佛了,谁还会跋山涉水的跑到道观里进香。 虽说百姓的香火日渐息微,但他们这些做弟子的可不能撒手不管,早晚三柱清香还是要的。 因此每隔那么两三个月,都会下山采购。 推开房门,本想跟长耳交代一声,可这胖兔子却不知道又跑到哪儿去了,王晏也只好作罢。 今日下山采购的人数,加上王晏总共三人。 或许是这老道士平日里太过低调,不轻易显山露水,故而道观虽大,但门中弟子却并不多。 除去已经出师入世的,留在观中的总共不过三十余人,就连江湖上的三流小帮派都比不上。 不过老话说的好,弟子在精而不在多。 其中又有十余名师兄已经跟着师父修行,剩下的要打柴担水除尘,承包道观里的一些杂务,因此采购这种苦活,自然就落在他们的身上了。 “王师弟,该启程了,明日还得赶回来呢!” 外面一位师兄朗声催促。 “来了!” 掩上房门,王晏径直而出。 院外,两位师兄已经背着竹篓在等候。 这两位师兄入门也不过才一年左右,一个姓李,名胜,三十上下年纪,颔下留有一抹胡须。 身材高大壮硕,据说入门前学过几年武艺。 另一位叫张道然,出身和王晏一样,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只因自幼体弱多病,而父母就他这么一个嫡子,不忍夭寿,听闻崂山的道长有惊天医术,这才被送上山来磨练调养。 见罢了礼,王晏转身去墙角拿背篓,然而乍看之下,却是哭笑不得,只见长耳卷缩在背篓之中,抱着根胡萝卜正津津有味的啃着。 见了他来,咕咕叫了两声,继续啃。 “我是去山下办事,可不是去玩儿,山高路远的,你还是留在观中吧!” 王晏伸手想把它提出来,然而那胖兔子伸腿一弹,直接将王晏的手拨开。 “王师弟,我看就让它去吧!一路上也能多个伴儿不是。” 张道然望着长耳,一脸笑嘻嘻的模样。 富家子弟,吃喝玩乐是常态,哪怕上山修了道,这份秉性也依然存留在内心深处。 它能有今天这么胖,张道然是功不可没。 见有人帮自己说话,长耳更是顺势而为,抽了抽鼻子,望向王晏,仿佛在说我是去定了。 王晏没法子,只好妥协。 “行吧!师兄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有什么意见,不过我可不会一直驮着你,回来的时候你就自己蹦上山吧!” 说着,王晏背起了背篓,随着两位师兄沿路下山。 雨过天晴,地上倒还有些湿润,经过三日的风吹雨打,山道之上铺满了枯叶。 崂山是属于清江府境内的一座名山,风景独特,山势险峻,而且挨着东海。 方圆上百余里,金顶高达四百多丈,四周有诸多奇峰峻岭等奇特地势环绕,山谷山丘更是多不胜数,而三清观位于崂山金顶,终年隐于云雾之中,倒是有一股与世隔绝的仙家韵味。 如此巍峨雄壮,丝毫不亚于前世的五岳。 尤其是崂山脚下的崂山学宫,在整个大盛王朝那都是极负盛名的存在。 这么说吧,大盛王朝近百年来的状元进士,有三分之一是出自于崂山学宫,天下多少士子,都以能进入崂山学宫进修为荣。 当朝的太宗皇帝曾提字一幅,号为“天下第一学宫”,历代宫主,皆为太子太傅,皇亲国戚的一些世子侯爷,不乏有被送入学宫之中修习的,正可谓是天下驰名。 不过崂山学宫虽然出名,但崂山顶上的三清道观却鲜为人知,现今基本很少有人能够爬到山顶上去进香,最多只是在山腰周围的侧峰上观赏一番风景,吟几首诗,作几篇赋等等。 而那些慕名而来的人,实际上慕的也都是崂山学宫的名。 第四章 住店 崂山脚下多有村庄,村民大多淳朴,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一方水土灵蕴肥沃,正好养着这一方人。 整座崂山东西两端各有支脉,往东绵延数百里,直至东海,往西则是清江府的都城,著名的崂山学宫便驻留于此。 至于行程最短,乃至最容易下山的路径,自然就是往南,沿主峰金顶直接蜿蜒而下,不消两个时辰的路程,便可抵达望石谷,只需穿过这片山谷,基本上就能看到村庄了。 由此沿路再南行十八里,便是清江府辖下的宁安县城,也是王晏三人此行的目的地。 一来下山比较省力,再者王晏等人皆是身强体壮,自上午辰时出发,巳时便已到达山下的石溪村。 村子里牛车马车等交通工具繁多,他们也是正好赶上了时候,恰巧有人进城送货,三人因此搭了个顺风车,以此来充当脚力,大大的节约了时间。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他们抵达了宁安县城。 李胜向城门守卒呈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路引,三人就此顺利入内。 宁安县城并不算很大,但人流涌动,往来客商、贩夫走卒、寻常百姓等各种三教九流之辈皆聚于此间,可谓是鱼龙混杂。 街道上,有淡淡的桂花清香扑鼻,两旁的客栈商铺,伙计们争相招揽顾客,热闹非凡。 将近中午,连赶了这么远的路,三人的腹中早已是饥渴难耐,因此便打算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然后再去置办所需要采购的物品。 寻了处还算干净的酒肆,师兄弟三人靠门边凑了一桌,竹篓里的长耳,此刻也是蹦了出来。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它才刚刚落地,门外角落里却忽然闪进了一个乞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目露凶光,一把将地上的胖兔子抱起便跑。 长耳明显也是吓了一跳,尖叫一声,奋力挣扎,无奈那人死死按住,它的反抗毫无作用。 “偷东西,别跑!” 王晏瞬间反应过来,站起身拔腿便追。 李胜终究是练家子,见状一把抄起桌子上的茶杯,甩手之间,直接朝着那乞丐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脆响,不偏不倚,那茶杯当场在那乞丐的脑袋上开了花。 乞丐吃痛,手上劲力一松,长耳一挣之下脱离了控制,一溜烟儿蹦回了王晏身边。 可怜的兔子,以往跟着老主人时,可从来没受过这委屈,如今可总算是尝到了人世险恶。 那乞丐似乎也怕他们来追,因此双手捂着脑袋,头也不回的跑了。 虽说经历了些小插曲,但是当饭菜上来了之后,长耳便什么都抛诸脑后了。 吃饱喝足,养足了精神,王晏原本想直接去采购完一应物品,便尽快的赶回山中,也好完成此行的任务。 怎料李胜和张道然两人,却是笑着说不急。 只说他是第一次下山采购,不知其中的乐趣,期限还长,他们只需要明日赶回观中即可,剩下的时间自然是要在城中好好的游玩一番。 李胜说自己要去办一些私事,顺带给家里寄封信,张道然则要去购买一些其他的物品,王晏若想跟着他们也行,若是不愿意,大可以自己在城中逛一逛,到时候还在酒肆会合即可。 两位师兄都这么说了,少数服从多数,也只能如此,他也恰巧可以借此机会,好好的见识一番这个世界的城市。 如此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便这么过去了。 大约下午申时,他们才将所需采购的物品置办完毕,三人的背篓之中,装满了香烛纸蜡等等,而除此之外,几人的手上也没有闲着。 张道然买了一大堆东西,有点心吃食,也有鞋袜衣物,说大部分都是观里师兄们让他帮忙带的,自己拿不下了,便分到王晏李胜的手中。 好在背篓中的东西不算很重,他们平日里挑的柴,可比这个沉多了,体力早就锻炼出来了。 老样子,自城里找了辆牛车,先回到石溪村。 看看天色尚早,还能赶些路程,三人便没有在村里留宿,而是负着背篓,沿路而行。 望石谷那一带有座客店,因为其中有一条路通往隔壁县城,时常有过路客商来往,天色晚了之后便会在此住店,倒也能赚些房饭钱。 李胜之前下山采购,便有一次是住在那里。 因此三人商量着,今晚可以在那里留宿,明日一早上山,也能节省不少时间。 眼下霜降已过,天容易黑,王晏他们步入万石谷之后,行至半途,几乎便有些看不见路了。 一来山谷两侧树木茂盛,巨石横立,隐天蔽日,导致天色只要一暗,山谷里便伸手不见五指。 好在道路宽敞平坦,倒也能勉力而行。 当他们抵达那座旅店之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三人由于急着赶路住店,累得是气喘吁吁。 前方不远,道路右侧,一座不大的房屋靠山而建,灯笼微弱的烛光映射开来,门前挑着一杆大旗,迎风猎猎作响,上书“望石客栈”四字。 “掌柜的,那只野猫又跑进来了!” “唉!不是跟你说了么,扔出去,扔出去!能扔多远是多远,若是吵着了客人们,我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晏他们行至门前,便见一名伙计拎着一只黑猫正往外赶,口中骂骂咧咧,极其不满。 “店家,可还有空房么?” 迈入屋中,李胜朗声发问道。 “哟!几位客官,真是不凑巧,本店已经客满了,若是打尖儿尚可,住店的话……嘿嘿嘿,实在是不好意思。” 见了这三人进屋,老掌柜连忙上前相迎,面带歉意地苦笑了笑。 “这却如何是好?店家,你看这天色已晚,周遭又是荒山野岭的,总不能让我兄弟三人露宿山林吧!再说这万一遇上个狼虫虎豹,岂不平白送了性命!” 一听没有空房了,王晏等人也是面显无奈,早知道就在石溪村住下了。 但事已至此,不管怎样,哪怕是挤一挤,也总得撑过了这一夜再说。 “说的是啊!店家,我等三人奔波了一日,皆是身心疲乏,烦请您老给想想办法,让我等对付一晚,就算是多付些银钱,我们也愿意啊!” 王晏此刻,也是出言恳求。 “这……唉!几位客官可真是难为老朽了,只怪本店太小,着实是没有多余的客房了!” 老掌柜亦是有心无力,满脸的为难之色。 “掌柜的,咱们不是还有一间客房空着么,大不了让他们住呗!” 方才的伙计从门外进来,闻言提醒了一句。 “住口!谁让你这畜牲多嘴,莫不是讨打?” 老掌柜骤然发怒,盯着那伙计骂道。 自今早开始,这伙计就变得多嘴活跃起来,好像自己才是这儿掌柜的,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胆子。 那伙计吃了个瘪,顿时不敢多言,低头迅速的溜进了伙房。 “店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有客房,却为何不肯让我们住啊?” 那伙计的话,三人听得是清清楚楚,李胜当时就有些忿忿不平,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之前那般客气了。 “哎哟!客官可千万别听那小子胡说八道,老朽怎敢哄骗客官,实在也是因为……有苦难言啊!” 老掌柜一听就急了,连忙出言解释。 “我倒是想听听老店家有什么苦衷!这世上哪有开店的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送上门来的银子,难道老店家也不赚么?还是说店家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不欲让人知晓?” 张道然快言快语,再加上赶了这么久的路,身体劳累引起心情有些烦躁,也顾不上得罪人,心中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出来。 “嘿!这位客官怎么凭空污人清白!老朽本是一番好意,既然几位不领情,也罢!那我也不仿将实话告诉你们。” 经他这么一激,老掌柜心中自是极为不悦。 “那间空房,眼下正停放着一具死尸!我也是怕几位沾染上晦气,故而这才百般阻挠,实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第五章 尸变 老掌柜此言一出,王晏等人顿时愣了一愣。 原来这老掌柜有个侄子,名唤刘大,今年二十七八了,做生意是一把好手,这座客栈也是他们叔侄两人合伙开的。 他这侄子有个媳妇,进门的那几年也曾为他诞下一儿两女,怎奈时运不济,皆先后夭折。 自此之后,这肚子便始终大不起来了,刘大为这事也不知遍访了多少名医,花费了多少钱财,可惜始终不见效果。 因此两人经常吵架,关系极为不和。 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刘大总不能让老刘家的香火到自己这一代断了,趁着自己如今还年轻,近几日内便产生了休妻另娶的想法。 可不知怎么回事,他这个想法竟然传到了妻子的耳中,两人因此今日大吵了一个上午。 本以为这气消了,自然就过去了,但是谁能想到,就在黄昏时分,这侄媳妇竟然一时想不开,就在自家屋中的房梁上挂了根绳子,自缢身亡了。 侄子出去买棺材,到现在还没回来,目前侄媳妇的尸体就停在那间屋中。 一来为了避免引起恐慌,二来也不想让人知道客栈里死了人,影响生意,故而便没有声张。 谁料王晏三人的突然到来,并且咄咄逼人的要住店,甚至还怀疑他们这是黑店,事关客栈清誉,老掌柜一时情急,不得已只好将实情相告。 只是家丑不可外传,这幕后的种种,自然不会有所透露,只简单的说是侄媳妇死了,目前停尸于房中,他们若是不忌讳,安排着对付一晚上也不是不可以。 与死人同屋睡觉,想想就渗人的慌。 但事急从权,眼下已然别无他法,因此三人一番商量下来,最终决定也只能如此了。 “这人死如灯灭,店家还请节哀,我等兄弟只求有个休息的地方,天亮便走,店家但请去安排吧!” 李胜习武之人,浑身是胆,百无禁忌,倒也不怎么惧怕,留下来过夜,他是强烈建议的,如今天气愈寒,总不能真的夜宿山林吧! 张道然奔走了一天,早已是四肢乏力,只感觉在道观里砍柴都没这么累,因此也没有太过于在意,听从李胜的安排。 而王晏由现代穿越而来,对于死人虽说不怎么敏感,但一想到此方世界可不比原来的地球,心中是多多少少有些不适。 无奈师兄们已经做下决定,他也没办法。 再者这一天忙碌下来,铁打的汉子也熬不住,也不知是否赶路太久的缘故,脑子都有些昏昏沉沉的不太清醒,现下只想舒舒服服的泡个脚,闷头便睡。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老掌柜索性也就由着他们去了,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能帮则帮。 随即吩咐小二前去打扫房间,整理妥当。 王晏他们在大堂吃完了晚饭,老掌柜这才领着三人进入内院,绕过几间客房,最后来到一座木板屋外。 此屋共分有两间,由大门进,外面是一间,右侧一张大通铺,看样子睡个三四人不成问题。 通铺的对面摆着一副简陋的桌椅,桌子上燃着油灯,摆着茶几,另外还有一个香炉。 香炉中有青烟袅袅上升,一股淡淡的香味弥漫而出,仿佛是有心而为之,尽力的在掩盖着这房间里的陈年霉味儿以及其他异味。 看样子这间屋子似乎许久没有人入住,不过好在还算干净整洁,想来是由于他们几位的到来,临时整理打扫出来的。 通铺的尽头以一道垂帘隔开,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摆放着一张木板床,一匹白布严严实实的覆盖住了整张床榻,其余的就看不太清楚了。 今日来了一伙商队,人比较多,所以不仅客房人满为患,便连他与侄子的房间也让了出来。 这侄媳妇的尸体,原本是停在侄子的房间里的,只因有贵客入住,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才暂时移到这间久无人居的通铺房中。 “几位客官早些歇息,老朽就不打扰你们了。” 安排好诸般事宜,老掌柜唱了个喏,随即转身离去。 “无上太乙度厄天尊,叨扰之处,勿怪勿怪!” 见他走后,三人齐齐朝着里面打了个稽首。 他们此行下山,为了便于行事,故而穿着都是世俗的衣服,身份不为人知。 虽然上山这么久了,也承蒙师父收做了徒弟,但毕竟还没有正式传度,算不得真真正正的道士。 一股冷风自门外灌入,王晏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双目望向垂帘里面的房间,心底更是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寒意。 脑子里不由自主,总是会联想到那个字。 “别多想了,忙活一天了不累啊!赶紧休息吧,明日一早咱们便上山回观!” 李胜拍了拍王晏的肩膀,接着与张道然一同泡完了脚,倒头便睡,不一会儿传来了呼噜声。 长耳亦是与他们一样,卷缩在通铺的角落边歇下。 至于王晏,洗漱完毕之后,盘膝在通铺之上还默念了一遍往生咒,这才倒下入睡。 明明身心已经很疲乏了,但不知为何,王晏总感觉犹如芒刺在背,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入睡。 李胜和张道然两人,睡在通铺的里端,而他则是躺在靠近门边的外围,此刻两位师兄已经睡熟,王晏无意间扭头,正好望向了里面的房间。 也不知哪儿来的怪风,以细竹编制而成的垂帘,当下竟被吹得摇摆不定,彻底露出了屋内的景象。 蓦然间,王晏瞪大了眼睛。 只见躺在榻上的尸体,竟然自行掀开了覆盖在身上的白布,缓缓的坐了起来。 “尸……尸变?” 王晏的心跳瞬间加剧,只感觉浑身都炸了毛,他想喊,却如鲠在喉,根本喊不出来。 …… 猛然睁眼,王晏狠狠的吸了两口气,额间有汗珠滴落。 第一时间望向里屋,一如既往,毫无任何变化,垂帘纹丝不动,屋子里也没有进风。 除了张道然的呼噜声,周围寂静异常,再无任何响动。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他早已睡着,适才所见到的一切,也无非只是梦境。 挥袖擦去冷汗,王晏心下松了口气。 望了望旁边的师兄们,这两人倒是心大,竟然睡得如此之沉。 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以免自己吓自己。 他索性侧身朝向大门,双眼一闭,很快便再度入睡。 “哐啷……” 里面停放尸体的房间,原本紧闭着的窗户,此时忽然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推开。 夜风夹杂着寒气鱼贯而入,一只黑猫,双眼散发着莹莹绿光,随之爬上了窗户。 “喵……” 一声轻微的尖叫,黑猫随即由窗台跃上了柜台,鼻子嗅了嗅,仿佛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片刻之后,又由柜台直接跳到了尸体的身上。 “喵……” 又是一声尖叫,如此深夜,极其渗人。 黑猫挥动爪子,不断的扒拉着白布,仿佛自己要找的东西就在白布底下一般。 “噗嗤……” 突然,十根僵而发白的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全部洞穿了黑猫的身体,黑猫甚至都来不及惨叫,便当场毙命。 鲜血顺势流出,那尸体张嘴,尽数接住吞入腹中。 饮尽黑猫之血,直接将尸体扔在一旁,女尸扯下白布,缓缓地自床榻之上坐了起来。 第六章 搏斗 兔子的五官感知是非常灵敏的,所以他们往往能在天敌临近之际,迅速的避开危险。 虽说长耳这几年一直有主人护佑,倒是不必担心天敌问题,一般在确认绝对安全时,比如在道观,也会很踏实的睡觉,但天性胆小却是不争的事实。 加之以往独自在山林中生存,所保留下来的警觉性还是很高的,只要距离不远,附近任何的风吹草动,几乎都逃不过它的五官感知。 如今身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自然时时刻刻都会有所注意,故而当窗户打开,第一声猫叫响起,它就已经被惊醒了。 不过当时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便没有太大的动静,只当是寻常的野猫进来找食吃。 直到黑猫被杀死,血腥味弥漫而出,它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尤其是当看见里面的尸体起身,并迈步朝着外面走来,刹那之间更是吓得白毛直竖。 它目前虽是兔子,但灵智已开,通晓人性,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哇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长耳直接弹跳而起,蹦到了王晏的脸上,四条腿力道非凡,给他来了一套“闪电五连蹬”。 王晏自睡梦中惊醒,只觉得头昏脑胀,将长耳一巴掌拍了下来,望着这好似发了疯的胖兔子,心中不由得有些恼火。 好不容易才睡着了,都不让他睡个安稳觉。 然而尚且来不及责骂,王晏的眼角余光瞟到了垂帘后方的女尸,蓦然间心头一怔。 “难道还在做梦?” 王晏揉了揉有些朦胧的睡眼,同时在自己的脸上捏了一把。 “嘶……” “不是做梦,这……真尸变了!” 他直接从通铺上一跃而起,鞋都来不及穿,胆战心惊,几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慌乱之中连忙去叫二位师兄,可不知为何,这两人竟然叫不醒,完全没有任何察觉。 情况紧急,王晏也顾不上许多,目光一扫,扫中了桌上的茶壶,忙伸手一把拿了过来,将茶水全部泼在了二人的脸上。 那女尸披头散发,行动显得有些僵硬,脸上手上尽是鲜血,皆是来自着方才的那只黑猫。 十指的指甲不知何时,竟变得犹如弯刀般锋利细长,往前只轻轻一挥,便好似切豆腐一般,整张垂帘当场一分为二。 张道然睡在最里面,幽幽醒转之后,乍一见此幕,惊得是面无人色,原有的睡意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的妈呀!有鬼啊……” 此刻那女尸离他是最近的,双手一伸,便直接朝着他抓来,这一下若是抓实,只怕张道然顷刻之间就要肚破肠流。 他本欲想跑,怎奈受此惊吓,只感觉浑身酥软无力,头脑也有些昏沉,坐在铺上不知所措。 好在旁边的李胜眼疾手快,虽然自身的情况与它相差无几,但终究是习武之人,伸手一把便将他从鬼门关扯了回来。 王晏此刻去开大门,但一拉之下,房门却纹丝不动,似乎外面已经被人上了锁。 “妈的,什么情况?” 王晏忍不住骂了一句,既然拉不开,索性就使劲去踹,踹得这木质房门砰砰作响。 “来人呐!快来人啊!” 一边踹门,一边大喊求助,可不知是什么原因,任凭他如何呼喊,外面硬是没有丝毫动静,仿佛根本就没有人听到一样。 眼前的一幕太过于诡异,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但事情已经发生,最重要的还是得先脱险。 那女尸一抓落空,显然并不甘心,口中发出一声怪叫,随即又朝着李胜等人扑来。 李胜入门之前曾拜得名师习武三年,自认为警觉性很高,可今晚却睡得如此之沉,这是往常都没有过的。 再者醒来之后,头晕目眩,身心乏力,好一会儿都缓不过来。 如今眼见得那女尸扑来,危急之际想也不想,抄起旁边的椅子便抡了过去。 “啪!”的一声,椅子打在那女尸身上,直接碎裂开来,木屑纷飞。 不过对她造成的伤害,却是微乎其微。 女尸仅仅退了几步,完全不知道疼痛,双臂十指僵而锋利,凶神恶煞般抓向李胜。 李胜侧身一脚踢出,本想拉开距离,怎奈那女尸双手一合,竟直接抓住,胡乱一甩,李胜只感觉一股巨力传来,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飞出。 一声闷响,他直接重重地撞到了通铺后面的墙上,这一撞,只好似浑身骨头都散了架一般。 虽然身心遭受重创,但他却半分也不敢停歇,一个翻滚从通铺上落下,直接掀起一旁的桌子,迎着女尸便奋力顶了过去,将她逼的连连后退,以便为王晏等人争取时间。 这女尸看着柔弱,实际上力气丝毫不亚于一名壮汉,尖牙利爪皆是极为有利的武器,而且你打她,她不知道疼痛,她打你,你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张道然上山之前,在家中素来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几时见过此等恐怖场面,此时被吓得瘫软在地,浑身颤抖,什么忙也帮不上。 若不是今晚有李胜王晏两人在此,只怕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等死了。 这门看上去虽然不厚,倒着实挺结实,加上王晏是往外踹,受力的方向不对,一连狠力的踹了三五脚,门框之处这才微微的有些松动。 见此王晏一咬牙,直接以肩膀猛然撞了过去,“砰”的一声,房门终于应声而开。 门环之上,一把生铁大锁死死的束住。 大门一开,长耳率先跑出,眼见得墙角有个狗洞,不管三七二十一便钻了出去。 “师兄快走!” 王晏此时扶起了地上的张道然,并朝着李胜叫了一声,随即快速的跑出了房间。 见他们脱离了危险,李胜也是不敢恋战,飞起一脚踢在了桌子的底部中心,连着那女尸一道踢得往后倒下。 借力一跃,李胜自大门飞跃而出。 陡然尸变尚且不说什么,这房门上锁,唤人不应,单是这两点就足以看出,这间客栈肯定有问题,况且还不仅仅只是黑店这么简单。 摆明了是有人故意想要害他们。 不过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们多想,那女尸见他们逃离,如何肯轻易放过,张牙舞爪的便紧追了出来。 王晏三人战战兢兢,夺路而逃,头也不敢回,只想着尽快离开这里,寻求援助。 这种事情,王晏前世也只是在恐怖片中看过,如今亲身经历,难免会慌乱无措,六神无主,能保持现在的状态逃命求生,实际上已经是很不错了。 由于这间客房单独建在一处偏院之内,两侧的房间都是堆放杂物的储物房,距离外面其他的客房隔着一条走廊,大概有上百步的样子。 所以他们一时之间,也无法顺利的跑出去。 后方的女尸穷追不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王晏三人刚刚逃至院门,忽然间院墙后方闪出一人,正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几位客官,这是要去哪儿啊?” 第七章 锦衣书生 院子里的四周角落,都安置有灯笼照明,而且一点就是一个晚上,主要是为了方便客人夜晚出恭。 此时王晏等人借助火光,乍看之下,心头稍宽,只见那拦路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见过的店小二。 不过略有不同的是,眼下的店小二,面上带有一丝诡异的笑意,就连声音也是阴阳怪气的。 但事态紧急,他们也没有过于注意。 既然能够见到活人,那么问题就还有得解决,毕竟人多力量大,总有法子对付得了她。 “小二哥来的正好,你自己看,你们家掌柜的侄媳妇诈尸了,赶紧……赶紧去找人来帮忙!” 李胜负了伤,因此说话也是有些有气无力。 那女尸虽然死而复活,引发尸变,但行动僵硬,略显迟钝,迈步奔走没有那么流畅自然,所以一时之间落于其后,倒也尚未追上他们。 那店小二听闻此言,只是稍稍往后瞥了一眼,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竟没有丝毫的惊骇畏惧。 “凡人终究只是凡人,哪怕怨气再大,化为尸鬼,也还是废物一个,不好玩啊!没意思!” 店小二忽然说出这么一番怪异之言,仿佛显得极度的失望,无奈的摇了摇头。 “唉!正好我也吃饱喝足了,便陪几位客官好好的玩玩吧!” 不等王晏三人反应过来,那店小二蓦地怪笑一声,扭了扭身子,随后“嘭”的一声闷响,一股青烟升腾而起,整个人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事情不妙啊!我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此处为好。” 强行稳住心神,王晏随同李胜三人,当即出了院子,沿着走廊快速的离去。 虽说这个想法,连他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太现实,但不管怎么样总得试试,坐以待毙,不是他的性格。 他早就有所准备,这个世界既然有道法神仙,那么必将也会有妖魔鬼怪,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切会来的这么快。 果不其然,三人迈入走廊,尚未走远,王晏与张道然两人,忽然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一缠,紧接着一股力量往后收拢,站立不稳,当即一跤摔倒。 李胜跑在最前面,而且有很大希望能逃出去,但他眼见两位师弟受难,毫不犹豫的转身便回去拉二人。 结果不言而喻,最终谁也没跑掉。 好几根极其粗壮的藤蔓,夹杂着些许绿叶,自院中延伸而来,先是紧紧的捆住双脚,随后将整个身子束缚得犹如粽子一般。 藤蔓疾速收缩,三人身不由己的被拖了回去,任凭他们如何挣扎,无奈终究只是徒劳。 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们便又被拖回了院子之内,那女尸此刻立于院子正中,一动也不动。 四周的墙壁之上,几根藤蔓飞出,将三人的身体依次拉住绷紧,直至由地面悬空而起。 在如此诡异强横的力量面前,李胜的武艺显得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彻底的失去了反抗之力。 “听说你们人类,有的人心是红的,也有的人心是黑的,不知道你们三个的心,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呢?”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右侧的墙壁之上传来。 不知何时,那店小二已然半躺在了墙头之上,一只手轻搭于右腿,目光冷峻地望向他们。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等与阁下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加害于我们?” 李胜转头望去,心中尚且有些没有弄明白。 “有趣!我要害人,难道还需要理由么?” 听闻此言,那店小二不由一阵冷笑。 “妖怪!” 王晏也不傻,眼下的这种状况,绝非寻常人能够办得到,加之他言辞之中多有透露,因此“妖怪”这两个字,情不自禁的自他口中吐露而出。 “妖怪?呵呵呵,那便先从你开始吧!” 就是这么两个字,王晏惹来了杀身之祸。 那人注意到王晏,右手轻轻一挥,缚住王晏的藤蔓迅速收紧,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仅如此,一股淡淡的黑气,顺着藤蔓直接浸入到了他的体内,转眼之间,王晏便浑身抽搐起来,心胸只感觉有上万只蚂蚁在爬一样,十分的痛苦难受。 “啊……” 王晏忍耐不住,直接痛呼出声。 “王师弟!” 李胜见状,心头大惊,一股怒火升腾而起。 “住手,你放了他们,有本事冲我来!” 师兄弟三人,他的年纪最大,自己将他们两个带下山来采购,就有责任要照顾好他们。 “王师弟!师父,师父救命啊!我媳妇还没娶呢,我还不想死,有没有人来救救我啊?” 张道然眼见王晏如此的恐怖之状,满脸的惊恐,心知王晏一死,接下来肯定就轮到他们了,因此带着哭腔不住的叫嚷着。 至于王晏,此刻心中的想法,既有些怨愤,同时又有些无奈。 前世没有战胜病魔,贼老天让自己穿越过来,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尚且才两个月时间,不仅啥也没学成,甚至都没有好好享受一番,竟又要葬生于妖物之手。 不带这么玩的啊! 那女尸在店小二的操控之下,此时挪动脚步,来到了王晏身前,右手高高举起,十指屈弯如同鹰爪,尖锐无比的指甲寒芒乍闪。 照着王晏的心脏部位,便欲活生生的下手挖心。 反观那店小二,坐于墙头哈哈大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想不到竟又要死一次!呵呵呵,不知这一次,是不是真的就彻底结束了呢?” 王晏的脑海中没来由的浮现出了这么个想法,只感觉心头堵得慌,并且还有些憋屈。 女尸五指落下,眼见得王晏便要被取心而死,生死存亡之际,忽然另一侧的墙头之上,一只胖兔子纵身跃下,四条腿全部踢中了那女尸形如枯槁的面庞。 突如其来的阻挠,使得女尸行动受阻,不过很快,她挥手一拍,兔子便被她拍飞了出去。 “长耳……” 原本倒也没顾得上它,只道它是自己逃了,没想到将死之际,竟是它拼了性命来救。 一只小小的兔子,根本改变不了局势,女尸转眼再度挥手,长达数寸的指甲刺向王晏。 今晚的天空一贫如洗,好似一幅泼墨画一般,没有皓月,没有星辰,有的只是一望无尽的黑暗。 由于那侵入体内的黑气缘故,王晏的意识,目前正在一点一点的消沉下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他朦胧的双眼,却忽然看到一颗流星划落,那颗流星拖着长长的白光,风驰电掣,直接从他的眼前飞过。 流星穿透了女尸的心胸,乌黑腥臭的怨气散出,女尸直挺挺的往后倒了下去。 白光击中了墙头上的店小二,只听得一声惨叫,一张人皮落了下来。 人皮之内,包裹的是一个浑身青绿,头上长着树杈,四肢形似藤蔓,粗糙如同树皮,并且没有五官的怪物。 那怪物跌落墙外,惊慌失措的远遁而逃。 与此同时,一位身材瘦弱的俊朗锦衣书生,背负书箧包袱,左手托着一个长匣,自院外缓缓的步入。 只见他右手剑指一挥,那道白光划过,捆住几人的藤蔓应声而断,随后白光于半空盘旋一周,最终回到了书生手中的匣子里。 将匣子合上收好,书生来到几人的面前。 “还好赶上了,几位都没事吧!” 这书生外表秀气,但说话之间,却是自成一股豪迈。 第八章 修行之始 李胜的伤不算很重,张道然则完全只是受了些惊吓,因此脱离了束缚,便连忙奔向王晏。 王晏目前尚且清醒,就是感觉十分的难受,体内那种万蚁爬蚀的痛苦依旧存在,呼吸也显得有些困难。 “王师弟,王师弟你怎么样?” 李胜将他扶起,就地坐下,满脸的担忧之色。 “王师弟,你可别死啊!” 张道然凑了过来,不过一开口,就惹得李胜怒目圆睁。 “你胡说些什么?” 挨了师兄斥责,他也自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口不再多言。 长耳趴伏在旁边,口中低声轻语着什么。 已经有一位主人永远的离开它了,这些日子以来,王晏对自己也很不错,它可不希望这位主人再度离开。 “让我来看看!” 一旁的书生蹲下身来,此刻伸出右掌,轻抵住王晏的后心。 刹那之间,王晏只感觉有一股暖流,自背部缓缓流入体内,仿佛有目的性一般,直达心脉。 不消片刻,王晏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绿色污秽,体内的不适与痛苦逐渐消失,身子几乎完全恢复正常。 “不碍事,只是中了些毒瘴,我已帮你尽数化解,回去好生调养几日,当可无忧!” 书生收手起身,面带笑容,一副和蔼之色。 “多谢侠士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多谢侠士!” 三人齐齐拱手抱拳,万分感激的拜谢道。 “几位兄台何须多礼,在下只是一介书生,当不起这‘侠士’二字,快快请起,切莫如此!” 书生见状,连忙伸手去扶。 “啊……” “义士!义士!死了,全都死了!” 正在此刻,院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又跑进来一人,此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面色惊恐万状。 “义士!我叔父,还有那些客人,全都惨遭挖心而死啊!” 那人跌跌撞撞地跑到书生面前,双膝一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 “唉!人死不能复生,刘大哥还请节哀啊!” 书生望着他叹了口气,神色之间颇为无奈。 原来此人正是刘大,也就是那老掌柜的侄子。 妻子自缢身亡之后,他进城去买棺材,兜兜转转之际,正好碰上了要前往崂山学宫求学的书生。 这书生一眼就看出他身上浅藏有异类气息,故而好言开导,了解情况,最终两人马不停蹄的自城中赶回,只为阻止这件祸事发生。 可没想到紧赶慢赶,最后还是晚了一步。 “敢问侠士这是什么妖怪?朗朗乾坤之下,竟敢作乱害人,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王晏心下有些好奇,不由出言询问。 “无非山精野怪而已,还算不上是什么妖孽,民间流传的魑魅魍魉,它便是魅的一种,好食人心,以害人为乐,比起一些妖孽,更为凶狠残忍。” 对此书生倒也没有隐瞒,直接如实相告。 他这半生,也曾与妖打过交道,真正的大妖神通广大,能直接幻化成人,隐于红尘之中。 挥手之间,便可借助自然之力,移山填河,摧城断江,哪会似这山魅一般,尚需借助人皮才能达到人形状态,面对他的飞剑也是不堪一击。 “原来如此!不过那山魅如今逃离,只怕日后还会危害世人,却是怎生得了?” 王晏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这倒无需太过担心,此怪被我剑气击中,已伤本源,短时间内是无法继续作恶的,若非在下尚有要事缠身,否则定然追根溯源,将它彻底除去。” 原来方才所见到的那道白光,竟是飞剑! 王晏心中大感惊奇,只觉得此人极不一般。 “不管怎么样,侠士救了我等三人的性命,便是恩人,尚未请教恩公的大名。” 李胜此刻,再度抱拳施礼问道。 “呵呵呵!在下的微名,何足道哉!几位既然已经脱离了险境,也就没有在下什么事了,倒不如就此拜别,后会有期吧!” 估计是怕他们日后报答,徒增许多麻烦,因此对于自己的姓名,锦衣书生并没有透露。 既然他不愿意说,李胜也就没有再追问。 崂山学宫三年才招新一次,而且三天之后就是招新大会,时间紧迫,他可不想错过,所以也不等天亮,确认一切无误之后,就此离去。 一夜之间遭此横祸,刘大比谁都伤心难过,而且最大的麻烦,是他究竟该如何跟官府解释这一切。 …… 翌日未时,蜿蜒难行的山道上,王晏师兄弟三人负着背篓,缓缓而行,一路无话。 昨晚遭遇的事情,至今依旧心有余悸。 只因见那刘大颇为可怜,所以他们自觉留下来为他做证,待到衙门里来人之后,勘察了现场情况,再将有关人等带回衙门,录完口供,签字画押,一直忙活到正午,方才放他们离开。 事后检查现场时,他们也有所察觉,这其实就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妖怪害人事件。 经仵作检验,那店小二的人皮,推测时间是在一天前就已经被剥了下来,这说明最先遇害的是店小二,然后山魅借助人皮,化形成人。 魅者,蛊惑人心也。 随后蛊惑女尸上吊,再故意引诱他们住进停尸房中,趁他们睡熟之际,房门上锁,抛进黑猫,诱发尸变。 桌子上的香炉,也是早就特意安排好的,香炉中掺杂了少量迷魂香,所以他们才睡得如此之沉,并且丝毫没有察觉出问题。 如果不是长耳以往经常与各种灵药打交道,自身早已产生了抗药性,百毒不侵,得以在危急之际叫醒王晏,那么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李胜身上带着伤,王晏的余毒也尚且需要调养,所以他们走走停停,共行了两个半时辰的山路,约么黄昏时分,这才总算是赶回了三清观。 将采购的物品交接完毕,有童子来报,说是师父让三人齐去正殿,有事情要向他们交代。 三人也来不及歇息,闻令便立即赶了过去。 正殿之内,三清祖师的塑像端坐上首,供桌上摆着一应供品,青烟袅袅,大堂之内整洁清静。 观中之主,也就是他们的师父玉衡真人,一袭道袍纤尘不染,三千白发束以金冠玉簪,右手持一柄鹿尾拂尘,一抹山羊须垂至胸前,整个人端坐于蒲团之上,双眼微闭,仙风道骨。 “师父,他们来了!” 童子上前施礼,开口禀报。 玉衡真人睁开双目,望向眼前的三人。 “弟子拜见师父!” 王晏等人齐齐跪倒在地,拜伏行礼。 “嗯!都起来吧,此次下山,辛苦你们了。” 老道士微微应声,不紧不慢的说道。 “弟子诚心求道,区区小事,怎敢言苦!” 王晏抖了个机灵,躬身低头,毕恭毕敬。 “应该的!应该的!” 李胜与张道然两人,亦是跟风说道。 “如此甚好!你二人的伤势无恙否?” 此言一出,王晏李胜二人不由相视一眼,不过随即也就释然了,师父可是当世的活神仙,能看出他们身上有伤,再正常不过了。 “不劳师父挂心,并无大碍。” 玉衡真人的目光,在二人的身上各自打量了一番,随即拂尘一挥,李胜只感觉身上的伤处,顷刻之间便不疼了。 “李胜,你上山已有一年了吧!” “回禀师父,已经一年零三个月了。” 玉衡真人微微颔首。 “嗯!一年零三个月,也不短了!即日开始,你便跟随我修行吧!” 第九章 不砍柴了 师父传人修行之法,从来不看出身来历,也没有固定的章程,看似全凭自己的心意而为,实则是另有乾坤。 便好似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一般,心性磨练只是一方面,更为注重的还是缘分,讲究的亦是时机。 比如有些师兄,上得山来,拜过师后,什么也不用干,直接就可以跟着师父修行。 但也有的人,上山好几年了,依旧在砍柴挑水除尘,对于传法之事,师父也向来只字不提。 虽说如此,这些人却从无怨言,只因入门之时师父便提过,求仙学道,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不仅要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更要有一颗向善之心。 愿意留下那便砍柴挑水,做些杂活,充当磨练,不愿意随时可以下山。 这些弟子都是为求仙法而来,心甘情愿,就算是白干几年杂活,那也怪不得任何人。 李胜上山一年多了,也整整砍了一年多的柴,素来任劳任怨,恪守本分。 如今终于听到了师父的这句话,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弟子……多谢师父!” 李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当下连忙跪谢。 “起来吧!你们此次所经历的事情,为师已全然知晓,这也算是对你们的一番磨练!” 他之所以选择让这三人下山采购,可不是随意吩咐,实际上是早有预谋。 李胜为人忠正,重情重义,是一块好材料,只是性格稍欠磨练,所以才让他砍柴一年,如今时机成熟,只差一道契机。 老道曾通过望气之法,得知他近日之内必有一劫,好在事有转机,亦能逢凶化吉。 故而对于李胜而言,这是一次很好的机遇。 若在生死关头,他依然还能保守本心,则算是通过了自己的考验。 至于王晏与张道然两人,对他们自然也有考验的成分,不过更多的还是为李胜做了陪衬。 了结完李胜的事,老道士的目光,继而望向了王晏。 此人世家子弟,贪吃懒做,但命中却与仙道有缘,而且此缘可浅可深,全看他自己如何抉择。 原本老道预料,他最多干不了两个月,便会因不堪辛苦而告辞离去,结果也跟他预测的差不多,不过月余,王晏就已然暗生退意。 为此老道之前,还特意在他面前显露法术,剪纸为月,投箸成娥,以期盼能挽回这段仙缘。 如今过去了两月有余,令老道没有想到的是,他不仅再无退却之意,求道之心反而愈发的坚韧。 推算之下,这其中似乎发生了某种变数,但究竟是什么,却无从探知。 正所谓大道无常,他索性也就顺势而为了。 不过这一点,倒是使得老道大为欣慰。 但他却不能因此就直接传授王晏修行之法,还得再继续观察观察,若他依旧如此,则证明是块可塑之才,将来或许能大有一番作为。 “王晏,你体内尚有余毒未清,另有伤在身,需要静心调养,为师准你休养三日,三日之后,也不用去砍柴了,便负责经楼丹房的整理打扫吧!” 他之所以只帮李胜治愈伤势,而没有助王晏清理余毒,也是早已经做好了打算,为此找个借口罢了。 “是!弟子多谢师父。” 眼见得李胜已经迈入了修行之途,自己却遥遥无期,心中或多或少,也不知是嫉妒还是羡慕。 但师父既然另有吩咐,不再让他砍柴,而是让他打扫经楼丹房,这其实就已经是一种进步了,因此也不敢奢求太多。 “嗯!切记你自己所说的话,既是诚心求仙学道,便莫要言苦。” 王晏诺诺称是,只觉得这话另有深意。 “罢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且回去吧!” 此言一出,李胜与王晏二人,皆是告退离去,唯有张道然兀自愣在一旁,满脸的疑惑。 “呃……师父,师兄随您修行,师弟也换了事情做,那……我呢?” 老道瞥了他一眼。 “你?明天继续砍柴吧!” 张道然满脸的不情不愿,不过他却不敢违逆师父的意思,故而还是答应了下来。 …… 经老道的吩咐,门中精通药理的师兄,特地为王晏配了几副药,这三天休养下来,不仅将余毒彻底排出,就连本身的气血体质,王晏也感觉增强了不少。 三天时间一过,王晏扛着扫帚,便开始了自己新的工作。 这几天趁着休养之际,他已然将经楼与丹房的内部结构彻底的了解清楚,哪些地方是不能够碰的,哪些地方需要着重清理,皆已了然于胸。 经楼的规格不算很大,建于清和院,上下两层,一楼四室,二楼三室,所储皆是观中的道藏经文,除了日常打扫,他还得将师兄们每日借阅诵读的经书依次整理归类,并记录在册。 相对于此,丹房就没有这么麻烦了。 比起经楼,丹房的规格要更小一点,只有一层,共三室,而且就建在经楼的对面,不过一墙之隔。 毕竟不是专攻炼丹制药的师兄,基本上不会到这里来,所以便显得有些冷清。 每日他只需早晚打扫两遍便可。 比起砍柴,这份工作可是舒适了不少。 而且借助清理经楼之便,空闲之时,他也会仔细的阅览这里面的道藏经文,希望能从这里面悟出什么道法神通。 结果他明显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道若是如此容易参悟,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仙了! 不过虽然没有悟出什么仙术,但经文之中所蕴含的大道至理,却也使得他收获颇丰,甚至有些经文提及医理药理,这亦是极为丰厚的宝藏。 虽未投入实践,但明白了理论知识也不错。 如此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第一层楼的大部分经书,他都已经看过。 一开始,王晏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可最后看着看着,他便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乃是一介秀才,自幼便与书本打交道,因此记忆力超群。 王晏借尸还魂,自然而然也继承了他某种能力,只是终究有限,虽说没有一字不差的完全记清楚,但只要拿起这本书,或者稍微一刺激,脑海里便会呈现而出大致的印象。 …… 新年初始,万象更新。 有些师兄自从学道以来,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了,因此早在数日之前,便向师父告假,回乡探亲。 此世的王晏,生于世家大族,虽有亲人,但自从父母过世以后,兄长继承祖业,依照家族规矩,他及冠成亲之后,便随妻子搬到了外面,与兄长分家而居。 上山求道,已有半载,道法仙术尚未学成,他也没脸回家。 前世的王晏,人到青年,虽然也谈了两个女朋友,不过却一直没有结婚。 如今再世为人,想不到家中竟早已经有了一位娇妻,怎奈原主残留的记忆不甚齐全,导致他对这位妻子的印象竟是颇为模糊。 既然暂且不能回家,他索性便写了一封家书,并托下山采购的师兄寄出,以免妻子挂念。 借用了人家的身体机缘,便相当于是承了对方的因果,无论如何,该尽的责任还是得尽。 第十章 试药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虽说老道士至今没有传授他半点法术,但这半年来自行研读道藏经文,尝试医药治病,王晏感觉自己也称得上是个道士了。 年后开春时节,山中的冰雪尚未消融,寒气逼人,以至于他们这些修行不够的弟子,全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得无比严实。 几天之前,师父便领着童子下山云游去了,据他所言,这入世也是一种不可或缺的修行,他们日后也都是要迈出这一步的。 观中大小事务,全权交给他们的持事师兄管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却是未知之数。 清晨时分,雾气朦胧。 王晏身着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道袍,里面也裹了两三层粗布麻衣,捂的是密不透风,道袍虽然破旧,但却拥有极好的御寒效果。 来到丹房,哈口热气搓了搓手,便准备先将此处清扫一番,之后再去整理藏经楼。 院子里残留了不少积雪,王晏一步一个脚印,踏进了丹房之内。 由大门入,是一间足以容纳数十人的大堂,大堂正中央摆着一个铜制四角鼎炉,正面刻着八卦太极,两侧龙飞凤舞的雕着些看不懂的符文。 绕过鼎炉,上首墙面挂着道祖的画像,里面的一间房间,摆着两个大药缸,墙边置有一张不大的檀木柜子,上面摆着大小各异的葫芦净瓶。 这间房间里面,摆放的丹药皆是出自于云中流师兄之手,每个容器中只储存着一枚丹药。 云中流师兄可是师父的得意门生,入门一十七载,主攻炼丹药理,据说他炼制出来的丹药,每一枚都是价值不菲,放到世间,那可是被奉为灵丹妙药的神丹,延年益寿,药到病除,不在话下。 道观的主要收入来源,不仅仅是做法事降妖净宅,更多的方面,还是来自于丹药出售与算卦看相。 当然了,道观有道观的途径,门人弟子的身份,自然不会随意泄露,故而世人少知。 诸多弟子之中,专攻炼丹制药的,目前留在观中的就只有三人,一位是云中流师兄,另外两位分别是荀七师兄与诸葛长寿师兄。 丹房两侧的房间,便是他们二人炼丹的地方。 相对于云中流师兄的房间,这两间房,当中除了各有一个小型鼎炉之外,周围全是桌椅柜子,瓶瓶罐罐的几乎挤满了。 有炼好了的丹药,也有半成品,不过更多的还是炼废了的残次品。 毕竟他们两人,首先入门没有云中流师兄那么久,再者天赋很重要,这上面也欠缺些火候。 先从最里面那一间开始打扫,王晏一边工作,同时双目打量着柜台上的葫芦净瓶。 “可惜我不是孙猴子!” 他不由得的苦笑了笑,如是想道。 这里的每一枚丹药,都有着不同的效用,服用的方法与禁忌也各不相同。 若没有专人指导,他人胡乱服用,是很容易出现问题的,加之以前就曾有过先例,再者不问自取是为盗,一旦偷盗,那罪过可不轻。 没有谁会蠢到为了一枚丹药,从而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打扫完里面的几间屋子,王晏来到庭院之外,将地面上的积雪,一点一点的扫向墙角。 大冬天最好的御寒方法,就是运动干活。 “云师兄,早啊!” 正在此刻,一名看上去四十余岁的道人,左手捧着个葫芦,右手轻捋胡须,眉头微蹙,面带愁容,缓缓的自院外踏雪而来。 此人正是云中流师兄,十年之前便受了道箓,入了道籍,目前道号典成子。 不过这些道号什么的,都是对外而言,观内的自家师兄弟,更偏向于以姓作为称呼,显得亲切,毕竟就连师父他老人家,对门下弟子也都是直呼其名。 王晏在这儿打扫了三个月,一来二去的,虽然对这三位师兄还不是十分了解,但却也颇为熟识。 “嗯!” 这位云中流师兄只是望了他一眼,点了下头,应了一声,随即便继续朝着丹房走去。 刚刚迈至大门前,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驻足,回头又盯着王晏好生打量了一番。 “王师弟,你还没有跟随师父修行吧!吐纳练气,可曾有过?” 经他这么一问,王晏倒显得有些疑惑,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如实相告。 “师弟尚未修行,至于什么吐纳练气,更是一窍不通。” 听闻此言,云中流双眸一亮,几步便跨到他的身边,一边打量,一边伸手在他身上的各处筋骨捏了几下。 “好!甚好!太好了!” 他眉开眼笑,仿佛王晏没有修行,是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一般。 “云师兄您这是……?” 王晏往后缩了缩身子,一脸的不明所以。 “王师弟,师兄想请你帮个忙!” 他拍了拍王晏的肩膀,满目期待地说道。 “呃……云师兄但说无妨,只要是师弟能够办得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此言一出,王晏顿时松了口气。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结果惹得这位师兄来找他的麻烦,没想到对方却是有事相求。 “王师弟这是答应了?那好,师兄我可就直说了啊!” 王晏心中暗自腹诽,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怎样呢? “那个……是这样的,师兄最近炼制出了一枚丹药,此药绝妙非凡,只是尚且不知道药效如何,所以……师兄想找一位试药之人。” 听到这里,王晏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 “这试药之人呢,首先必须要气血强盛,体质硬朗,然后还得是完全没有修行过的寻常人,便如同王师弟你这样的,实乃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云中流的神态一本正经,如此介绍说道。 “师弟你也知道,师兄平日里不善与人交流,外门的弟子认识师兄,师兄却认不得他们,故而思来想去,也就与王师弟还算比较熟识了!” “所以师兄……是想让我做这试药人?” 王晏已然猜到了结果,心中莫名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 说得好听点是试药之人,说得不好听,那不就是小白鼠么! 虽说这位师兄的名气很大,经他之手炼制出来的丹药,完全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万一呢? 万一这丹药不行,或者吃进肚子里爆炸了,亦或是存在着其他的什么副作用,最终受罪的可都是他呀! “师弟果然聪慧,一点就透!你大可放心,师兄对自己的道行还是很有信心的,绝对保你平安无事,你只需按照师兄的方法服药,之后再告诉我自身的感受状况,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云中流的一张老脸上,此时洋溢着一种奸计得逞的笑容,哪里还有半分修道之人的出尘气质。 反观王晏,却是苦着一张脸,有苦难言。 “师兄,这……师弟还要打扫经楼,先告辞了啊!” 无奈之下,王晏当即准备开溜。 您是对自己的修为道行有信心,可我对自己没信心啊! 何况我帮您试药,成功了,貌似好处全是您的,失败了,痛苦则全由自己来扛,怎么看都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 “哎哎……师弟别走啊!有话好好说嘛!这样,只要你愿意,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你来此不就是想要修行么?大不了师兄去为你向师父求情!” 煮熟的鸭子,自然不可能让他就这么飞了,因此云中流是连忙上前相阻商量。 一听到这句话,王晏的双眸猛然一亮。 第十一章 奇花 清和院,藏经楼。 王晏端坐于蒲团之上,望着手中的两枚丹药,脸色显得很不好看,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 很明显,他妥协了。 右手掌心的这枚丹药,花生粒一般大小,整体呈现乌黑色,名唤乌金丹,也就是他即将实验的药。 而左手的一枚绿色丹丸,体积比起乌金丹来要更小一些,乃是能解百毒的解毒丹。 据云师兄所言,此乌金丹内,共蕴含了七十多种名贵药材,另有五味灵药为引,熔炼于其中。 其药效主要是通过刺激气血,促使气血膨胀活跃,从而达到强健体质,增强力量的效果。 这本是为那些体弱多病,身软气虚之人所设计,虽说受益者是此类人士,但是试药者,却必须要体魄强健,气血旺盛。 因为只有气血旺盛,才能使药效发挥到最佳的效果,而只有强健的体魄,才能承受得住霸道的药力。 在此之前,云中流就不止一次的找过动物实验,几经改良,已是效果极佳,而且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副作用。 但是人类的体质终究与动物不同,各种器官机构复杂无比,不容许出现任何的差错。 他自然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由于兹事体大,为了避免在试药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故而他特地赠于了王晏一枚解毒丹,以备不时之需。 因王晏是第一个活人试验,故而此药一成,对他的体质也是极有益处的,若是不成,是否会引发什么症状,目前则尚未可知。 药效的发挥过程,总共需要三天的时间,云中流自然不可能时时刻刻的跟在他身边,因此只是做了些交代,便让他自行依照吩咐行事。 顶多只是每日见面之时,询问一下情况,探视一下他体内的丹药反映,仅此罢了! 此外当中另有一条重要禁忌,则是他自服药时起,三日之内,必须要严格管控进食,饭菜水果皆是不能吃了,顶多只能饮一些稀粥充饥。 早知道还要受这份罪,怎么着他也要好生斟酌几分。 若不是这位云师兄许诺事成之后,会向师父举荐于他,他才不干呢! 不过行与不行,就全凭天意了。 这样一来,倒是给王晏提供了不少动力。 午饭时分,王晏收好了丹药,先到膳食堂直接饱餐了一顿,一想到如此佳肴在未来的三天内都吃不到了,他就有些肉疼。 饭后一个时辰,王晏依照师兄的要求,以温水送服乌金丹,当下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 转眼之间,一天过去了。 王晏闹了一天的肚子。 第二天过去了。 王晏感觉非常饿,难以忍受的那种。 受罪干活尚且不说,每日还得要向云中流详细的汇报感受以及状况,倒也着实是难为他了。 如此一直熬到了第三天。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身体与以前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丹房内,云中流望着王晏,仔细的询问。 “除了闹肚子,饥饿之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王晏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 “嗯!这些都是药效的正常反应,不过不应该呀,师弟最近就没有感觉到特别地精神么?或者是身体燥热难当,完全不惧严冬寒冷?” 王晏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几乎都快虚脱了,哪里还来的精神,至于燥热感,他时常打扫整理干活,倒也不知是药效的原因,还是运动的缘故。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呢?” 见没有按照自己的预期路线发展,云中流也是面有疑虑之色,从怀中拿出配方,又去对照药材,好一番检查研究,半晌也没弄明白原因。 “这样吧!师弟,你先去忙你的事,近期之内,一旦感觉身体有什么异样,立刻来找师兄知道么!” 王晏无奈,点了点头。 “那……师兄,你答应过师弟的……” 云中流挥了挥手,注意力全在那配方之上。 “你放心吧,我会找机会跟师父说的!” 见他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王晏也就不再打扰他了,既然三天药效己过,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王晏直接便到膳食堂大吃了一顿。 他也知道自己饿了这么久,不能一下子吃得太急,否则肠胃会受不了,故而还算有所收敛。 忙完了一天的杂务,夜晚回到房中,洗漱完毕,又看了会儿经书,这才沉沉的睡去。 床榻边的角落,王晏特地为长耳做了个窝,由于天气比较寒冷,所以这两个月它基本很少出门。 一开始王晏还裹着被子睡,可不知不觉之中到了后半夜,也就是最冷的时候,他反而感觉身体燥热了起来,连被子也直接踢开了。 迷迷糊糊之际,王晏翻来覆去,蓦然睁眼,只感觉浑身上下都是汗,仿佛掉入了火炉之中一般。 他当场从床上坐了起来,点燃纱罩灯烛,拿起桌子上的茶壶便灌了几口冷开水,推开窗户,打开房门,一阵阵的寒风扑面而来,可他的身体却没有得到丝毫的降温。 “什么情况?怎么会忽然间这么热?” 若不是此刻意识清醒,他甚至怀疑在做梦。 细细体会,这股燥热仿佛并不是浮现于表皮,而是由体内涌动而出,尤其是小腹以下三寸的丹田位置,这种感觉极其的强烈明显。 浑身越来越热,心跳也在加快,王晏想起了白天云中流所说的话,顿时明白了过来。 莫不是药效的副作用? 还好早有准备! 他连忙将那枚解毒丹拿出,想也不想,一口便吞了下去。 刹那之间,两股药力相抵,那股燥热之感倒是渐渐的有所平静。 只是王晏才刚刚松了口气,周身的气血瞬间翻涌,从头到脚,皮肤逐渐的转为暗红色,四肢皆是青筋暴起,一股胀痛之感充盈了全身。 肌肉迅速膨胀,王晏只感觉自己的身体此刻就像一个容器,若持续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被撑爆。 他支撑不住,奔向门外,欲寻求救助。 怎奈脚步才刚刚迈出大门,忽然双腿恍若电击般的一阵刺痛,顿时无力,一跤摔倒了下去。 然而就是这么一摔,乍一抬头,眼前的一幕却使得他惊愕无比。 无边的黑夜之中,寒风阵阵,一屡淡淡的紫色光芒,犹如萤火虫一般,随风摇曳不定,骤然映入了王晏的眼帘。 就在他的面前不远,之前依照师父吩咐,在院中置一瓦盆,盆中所栽种的那半截黑藤,不知何时,竟然开出了一朵花。 王晏的这一番动静,自然惊醒了里面的长耳,跑将出来,感应到王晏的痛苦不适,也是有些惊慌失措。 不过紧接着眼见黑藤开花,异象横生,不由抽鼻子嗅了嗅,蓦然咕咕叫了两声,原地蹦起老高,欣喜若狂。 拔腿上前,来到那盆栽边上,小心翼翼的将花茎咬断,叼在嘴中,随后两步蹦回王晏的身边,将这朵花放在了他的掌心。 张开兔口,同时伸右腿指了指,示意他敢紧吃下。 王晏打量着手中之花,但见共有四片花瓣,皆呈淡紫色,花蕊中心,长有一颗豆粒般大小的果实,那萤萤的紫光正是由此而出。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半截黑藤,貌似拥有着解天下奇毒的功效。 那么这朵花…… 第十二章 力达千斤 王晏强撑着从地上爬起,长耳不断的在他脚边蹭来蹭去,时而又蹦起老高,不断的催促着。 “你是要让我吃掉它?” 免子点头如捣蒜。 当初李长夜将黑藤赠与他时便说过,此物乃是上品灵宝,能医百病、解奇毒。 虽说种植了半年,每日坚持以朝露灌溉,时而也会松土换土,但它却一直没有什么变化。 哪怕是这朵花,昨日看时尚且没有任何要生长的迹象,如今却是活生生的自藤中盛开而出。 长耳拥有着辨识百草的能力,它都如此兴奋,并迫不及待的想让自己将其吃掉,可见这朵花必然是了不得的灵丹妙药。 长耳总不置于会害他。 念及此,王晏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而且眼下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容许他再多想。 因此仰头张嘴,一口吞下。 此花味微凉、微苦,他都来不及细细的品味,便化作一股细流,已然滑落入腹。 一道淡淡的紫光,由内而外,在王晏的身体之上闪烁了几下,紧接着归于沉寂。 几乎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王晏身上的暗红色便逐渐的褪去,翻涌的气血也恢复正常,疼痛感以及灼热感,亦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 不仅各种不适的症状没有了,甚至还感觉恍如蒸了个桑拿一般,浑身上下无比的通畅舒爽。 “此花果然神奇非凡!” 王晏心头暗惊,随即又去检查那截黑藤。 只可惜他上下左右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勘察,黑藤依旧还是如原来一样,毫无任何的变化。 如同是做了好事不留名,并不想让人知晓。 既然一时之间看不出什么名堂,他索性也就放弃了,回到房中,只想着明日一早,务必要向云中流讨个交代。 自己为他试药,他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一脸的自信,可是现在呢? 如果不是那朵奇花,估计他就性命垂危了。 这件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哪怕他是师兄也不成。 没死在妖怪的手中,反而差点丧生在自己师兄的手里,无论如何,这心中还是有些怨气的。 …… 次日清晨,王晏早早的便在丹房院子里等着,云中流一来,他便将昨晚的遭遇一股脑的吐露而出,大有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竟有这种事情?” 闻言之后,云中流也是极为震惊,倒也没有在意对方的态度,只是连忙询问他的身体状况,同时运用真元之气,检查他体内的气血反应。 不消片刻,云中流忽然收功,哈哈大笑。 “恭喜师弟呀!因祸得福,此药成了。” 这一句话,说得王晏有些摸不着头脑。 “云师兄!师弟昨晚可是历经了生死劫难啊!怎地不是丹药失败,反倒是成了呢?” 王晏面露疑惑,问道。 “唉!说来也怪师兄急于求成了,我想应该是炼制丹药的某个环节出了偏差,所以导致丹药的发挥有所延期,这才使其在预测的三天之内没有见效。” 云中流一张老脸之上,满是惭愧之色,见王晏似乎还有所疑惑,索性继续解释道。 “由于药效延期,而在此期间,王师弟却破了禁忌,摄取了大量的食物,致使丹药在运行的同时,速度是平日的三倍之快,以王师弟的体质,原本硬扛过去,按理来说问题不是很大。” 他说的轻描淡写,王晏心中却不禁揶揄了一声,我只是一介凡人,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这本是丹药发挥的正常反应,可王师弟却将此当做了副作用,从而服下了解毒丹,因此解毒丹不仅无效,反而会充当催化物,使速度更快,若不立即化解药力,怕是将会暴体而亡。” 听他说完,不仅仅是王晏感到心有余悸,就连云中流自己,回想起来也是有些后怕。 还好上苍保佑,王师弟目前安然无恙,否则他名誉尽毁没关系,因此而害死了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只怕此生他都难以原谅自己。 “对了!王师弟,话说你是如何化解掉如此霸道的药力的?” 对于王晏的平安无事,虽然他感到很庆幸,但同时又有些不解。 若无似他这般的练气修士,亦或者是上品灵药相助,怕是很难将其迅速的化解。 关于那朵奇花的事,王晏倒也没有隐瞒,直言不讳。 毕竟种植黑藤是师父让种的,自家师兄弟也没有那个必要,只是八个多月的灌溉,换取奇花救下自己一命,仿佛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一般。 对于此,云中流大感惊讶,虽然后来跑去好生的探查了一番黑藤,无奈却没有丝毫的收获。 黑藤坚硬无比,一般的刀斧都砍不动,如果不是王晏阻止,他甚至都想连根拔起带回去研究。 却说当日,得知乌金丹在王晏的身上实验成功,云中流是急不可耐地就拉着王晏出门,说是要好好的验证一番成果。 虽然丹药还需要有所改进,但如今既然阴差阳错的成功了一例活人试验,他显然是不可能轻易放过的。 因此路上一边走,云中流一边向他解释。 他曾以猿猴试药,药成之后,猿猴能双手举起上百斤的重物。 如今王晏试药成功,不出意外,也应当力大无穷才是,只是不知能够达到何种程度。 王晏自身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听他说完,心中只是有些半信半疑。 他稍微握了握拳,只听得指节咔咔作响。 两人径直来到后院,这里是膳食堂的厨房,周围堆满了水缸以及干柴。 院子中央,摆放着一尊极其庞大的石磨。 “王师弟,此石磨重达三百余斤,你不妨姑且试试,看能不能举起来!” 云中流倒不含糊,一开口就是三百多斤。 王晏以往上山打柴,最多也不过只是挑个上百斤,眼下面对这三百多斤的石磨,也不知能否挪动。 “去吧!试一试!” 云中流面含笑意,显得极度的自信。 来都来了,王晏也想求证一番,因此撸起袖子,大步上前,伸出右手轻抵住石磨边角,运力一推,这偌大的石磨竟然应声而动。 也就是这一推之下,王晏心忖,这石磨怕不是塑料做的,怎么会如此没有分量? 不过随即他就恍然过来,并不是石磨变轻了,而是自己的力气,较之以往,不知增长了多少倍。 有了心理准备,王晏连架势都懒得拉开,双手直接抱住了石磨的两侧,离地之后,以单掌抵住其中心部位,轻描淡写,便高举过了头顶。 三百多斤的石磨,单手举起,甚至感觉不到丝毫的吃力,王晏只觉得自己的力量尚有发挥的余地,还远远没有达到力气的尽头。 这一幕,明显也在云中流的意料之外。 他原本以为,王晏能够双手举起来,甚至是抱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如今单臂举过头顶,倒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他只是一介凡人,既没有学过武艺内功,也没有修行炼气之法,能做到这一步,足以令人感到震撼。 “真是神力啊!王师弟,没想到我这丹药,在你身上竟能拥有如此巨大的功效,也不枉我费尽心血的去研究啊!哈哈哈哈……” 云中流捻须颔首,神态尽显满意之色。 王晏将石磨放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心中既感到有些意外,同时又有些欣喜。 莫说这区区三百来斤,就是五百斤,乃至上千斤,他感觉现在的自己也完全可以一试。 第十三章 士子大会 习武之人可修内功,力达上千斤轻而易举。 纵是现代的某些大力士,拉火车拖飞机,亦不再是什么传说。 但是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讲,却是难如登天。 如今王晏不过数日之间,便以寻常凡人之体质独臂举起三百多斤的石磨,力量之强,可谓人世罕见。 事实证明,这云中流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数十年来,此人炼丹成痴,可以说是全身心的投入了其中,有些师兄弟们甚至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就叫做“丹痴”。 除了师父传授的现存丹方,他早已是滚瓜烂熟,便是一些早已失传的丹药,在他的摸索之下,也还原出了不少,而且大部分皆以应用于世,造福一方。 就比如这乌金丹,便是由一本残缺的古籍中还原而出,研究了有一年左右,配方炼制、药力效用,早已不知道实验过多少次。 直到现在,依然没有完全的成功。 实际上乌金丹所面临的顾客,多为富贵之家,平日里缺少运动锻炼,终日与酒色为伍,被掏空了身子的公子老爷,自然体虚多病,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不过若是有了乌金丹,一粒下去,气血翻涌,准保重振雄风,较之一般的壮汉,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体弱之人,气力增长个上百斤不成问题,体壮之人,便如王晏一般,两三百斤也不在话下。 当然了,丹药终究只是外在辅助,主要是通过激活气血,达到健体强身地目的。 若服药之后,仍是我行我素,不知自律锻炼,那么气力终归还是会消失的,如此待到气血亏败之际,纵有神药在世,亦是回天乏术。 乌金丹的效用,最多只能使王晏增长三百多斤的力气,但是如今他的自我感觉,明显还远远不止如此。 较之以往,不仅仅是力气方面有所增加,更兼耳聪目明,便连记忆能力也是大有提升,学什么东西都很快。 身体多出来的这些庞大潜能,他心知定然与那朵奇花脱不了干系。 ……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兜兜转转,便又过去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以来,王晏没有丝毫的放松,除了日常的清扫任务,空闲之时,他便会锻炼体质。 既然拥有了良好的基础,自然不能白白的浪费,为此,他还特地找几位内门的师兄要了几把石锁,没事时便会拿来练上一练,打磨气力。 任谁能够想到,他这看似不甚强壮的身体之内,所蕴含的力量却是骇人听闻。 师父没有准他修行,故而谁也不敢传他修行之法,不过修行归修行,跟练武可没什么关系。 所以在此期间,他特地找到了李胜,软磨硬泡之下,自他那里学来了一套拳法,使得这浑身不下千斤的气力,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实际上早在几个月前,他就有了学武的想法,碰上那尸变一事之后,也让他明白了许多。 自己不能将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师父身上,既然目前他不肯传授修行之法,那么本身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多少也要想些办法来自保才行。 虽说武道对于妖魔鬼怪作用不大,但万一碰上了,好歹还能挣扎一下,不至于束手待毙。 只是这前三个月来,首先李胜刚刚步入修行正轨,正是筑好基础的重要时刻,不能受到打扰,再者他也沉浸在经书之中,所以这才给耽搁了。 好在现在学起,倒也不迟。 拳法套路很简单,刚猛霸道,总共八招。 据李胜所言,这套拳法传自庸州虎形拳,乃是出自名家秦老拳师之手,名为“黑虎八打”。 剪、扫、扑、顶、盖、抓、戳、吼。 字亦是诀,每一招都对应着一道诀,除了最后一招,前面的七招,招招都足以致命伤残,可谓是凶狠无比。 两个月的时间,不敢说得心应手,但王晏敢说,寻常大汉来个五七人,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之前与李胜切磋,套招的话,他能走个十余回合不落下风,纯拼气力,李胜受不了他一掌。 这便是一力降十会。 绝对的力量,克制一切花里胡哨。 老道士云游天下,时间是说不准的,有时候一去就是一年半载,也有的时候不过半月便归。 此次外出云游两月有余,便已然回山。 三日之后,召集全观弟子聚于正殿,将此次云游之际所经历的事情,以及从中感悟出来的道理,尽数传与了众弟子们听。 乍一看上去,场面着实恢宏,可在王晏的心中,这实际上就跟听讲座没什么两样,若是结尾处再来个听懂掌声,就有成功学大师那味儿了。 虽说如此,但他却也不敢放肆,老老实实的听着。 一个时辰之后,讲座完毕,众弟子们接连退去,该干活的干活,该练功的练功。 王晏起身正准备走,然而那老道却忽然开口。 “王晏,你且留下!” 望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云中流师兄,面含微笑的朝着他点了一下头,王晏的心中恍然大悟。 想来是他兑现了承诺,在师父的面前特地举荐了自己。 一时之间,王晏又惊又喜。 “师父!” 王晏躬身行了一礼,神态恭敬。 “你上山之前,曾是秀才,如今入我道门半年有余,不知这圣贤诗书,尚且可还记得?” 虽然不明白他何以有此一问,但王晏还是做出了回应。 “师父容禀,弟子十载寒窗,原是元牧五年的秀才出身,不敢说学富五车,但所读过的圣人文章,诗词歌赋,倒是尽皆牢记于胸。” 原来的王七虽然贪吃懒做,倾慕仙道,但因为受到家族熏陶,故而也读过不少书,甚至是中了秀才。 只是分家之后,无人管束,方才任性妄为起来。 “嗯!如此甚好!” 老道士点了点头,双眸精芒一闪,仿佛能将王晏彻底的看穿一般。 “过些时日,府城的崂山学宫将要举行士子大会,为师曾与学宫的一位院长有些交情,如今他特地相邀为师前去参加,你既精通诗书,不妨与为师同去,也好拓宽眼界,见识一番,你看如何?” 王晏原本以为自己修行有望,没想到却是另外一回事,不过纵然如此,他的心中依旧是十分的欢喜。 师父既然肯带他出去参加那什么士子大会,显然对他已是有所看重。 不管怎么说,收获还是不小的。 “弟子全凭师父吩咐!” 王晏欣然答应下来。 这可是个与师父拉近距离的好机会,如今光明正大的摆在眼前,他自然要好好的把握住。 “既如此,你便好好的去准备吧!出发之际,为师在另行通知于你。” 老道语气和蔼,对此显得颇为满意。 第十四章 山贼 崂山学宫的士子大会,每一次的召开都是极其的难得,因为主办方不仅仅只是学宫的内部人员,更有朝廷贵胄的参与,端的是盛大无比。 主要的目的,一来是为了检验学宫内的士子们,所学的本领如何,以便于选举人才,着重培养,万一被哪位贵胄看中,更可一步登天。 二来也会有其他学院的士子,以及民间的文士高人,到场交流切磋。 崂山学宫的扛把子是宫主,二把手是老夫子,其下分有盛法、盛书、盛术、盛政四院。 现任盛书院院长,便是与老道士有交情的那位,此人曾是一方名士,富甲一方,乐善好施。 多年前老道士云游之际,道观有弟子炼丹失火,不慎烧毁了大部分建筑,还是这位仁兄慷慨施以援手,这才助其重建道观,渡过难关。 如今多年未见,或许是院长想见见老朋友,亦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故而才发出了邀请。 只因有着这么一段渊源,此次的崂山学宫之行,老道士自然也是不好不去的。 原本他并没有要带弟子前去的意思,毕竟只是见见老朋友,不日便回,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怎奈云中流在自己这儿举荐王晏,又说了这几个月他研读经书的各种事迹,老道方才想起此人。 想想至今也有八个多月了,此人竟如此不惧艰苦磨练,原本贪吃懒做的性格亦是烟消云散,仍然未有退意,看来求道之心着实坚定! 既然如此,倒不如带他同去,借此机会为他增长一番眼界,同时还能磨练他的心性与处事能力,这些对于他将来的修行,都是大有益处的。 此次的士子大会将在七日后举行,由于路途遥远,所以王晏师徒两人,领先三天便已动身。 至于长耳,王晏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并答应回来之时,会给它带好吃的,这才让它留在了山上,并托师兄加以照料。 正值阳春三月,人间春意盎然,鸟语花香。 以老道士的神通,只要略施法术,转眼间便能到达目的地,但有王晏跟着,他自然不能如此便宜了这个徒弟。 因此这一整段山路,全程都是步行。 自道观出发,沿着崂山支脉往西,直到现在,一连翻过了两座高山,穿过了三座山谷。 老道士悠闲前行,右手持着拂尘,左手则负于身后。 说来也怪,走了这么远的山路,他的道袍上竟没有染上半点灰尘,而且丝毫也看不出疲劳的样子。 反观王晏,虽然这几个月习武强身,但一连走了这么久的山路,难免还是有些吃不消。 此刻的他也是一身灰色道袍,背负着一个包袱,右手上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根木棍,充当拐杖。 夕阳西下,不知不觉,已近黄昏。 落日的余晖,将山道上的两道身影渐渐拉长。 “徒儿,赶了一天的路,想必你也累了,下了这座山,便找地方歇息吧!” 老道士一边赶着路,同时开口提了一句。 这一段的山路倒是平坦,并不陡峭,因此没有那么难行,王晏也总算是能够喘口气。 “是!师父。” 应了一声,王晏拄着拐杖,疾步赶上。 幽静的丛林之内,繁茂的巨树将最后一缕阳光也尽数遮挡,使得整条道路昏暗无比。 “呀……呀……” 一声老鸦长鸣,惊起无数飞鸟,扑腾着翅膀迅速飞离枝头。 道路两侧灌木丛生,周围枝叶笼罩,倒映下来的树影更是犹如鬼魅,山林之间,略显阴森。 若是他一个人行此山路,又适逢夜幕降临之际,指不定会有所畏惧一些毒虫猛兽,乃至是山精野怪。 不过有师父在此,一切的危险,都将不再危险,而且眼下他面临着最大的问题,那就是饿。 “呔!” 王晏正埋头走着,忽然前方传来一声大喝。 “此路……” “呸!守了一天了,守到两个穷酸道士,真他娘的晦气!” 三五道人影,凶神恶煞一般,自道旁的灌木丛中飞跃而出,个个以黑巾蒙面,手持刀兵,身强体壮。 为首一人,看清楚了他们的穿着打扮,连最基本的行话都省了,开口就是一阵唾骂。 原来是碰上山贼了。 王晏反应过来,心中倒也未起什么波澜。 区区山贼,何足为虑! 就算来个妖怪,不是还有师父撑着么? “无量寿福!几位好汉有礼了,我等师徒二人下山访友,并无什么财帛,还望几位行个方便,放我等过去,他日定到山头拜谢!” 见了这几名山贼,老道士不慌不忙,上前打了个稽首,语态客气的道。 “哼哼!道长言重啦!既是下山访友,又怎会不带盘缠?爷们儿这都守了一天了,总不能白守,放你们过去可以,不过得把那包袱留下。” 对此,他们还算是比较客气的了,若是遇着一般的路人,哪里还会如此废话,直接上手就抢了。 只因这行走江湖,有三类人不能招惹。 一是和尚道士这类的出家之人,二是佩戴兵器的穷书生,三是满处乱跑的疯叫花子。 这个禁忌,他们自然清楚,故而是能不触犯就不触犯。 怎奈今时不同往日,几人一连蹲了好几天了,一只肥羊都没逮到,心头自是憋着一股怨气。 现下好不容易蹲到了两个人,就算是大雁想要从此飞过,那也得拔几根毛下来。 见他们没有要让路的意思,老道士望了望王晏,一副让他好自为之的模样,随即大步迈出。 “好汉!包袱在我徒儿那里,你们大可以去问他要,至于贫道,还请几位通融则个!” 此言一出,为首的山贼愣了一愣,不过随即就明白了过来,这老道士看来也是怕死的啊! 大难临头各自飞,别说是师徒,就算是亲生兄弟,在危难之际,也只会选择先保全自身。 这样的事情,世间还少么? 他伸手在老道士的身上摸了摸,什么也没搜出来,使个眼色,身后的几名壮汉让开了道路。 “滚吧滚吧!碰上你这贼道算老子倒霉。” 老道士道了声谢,又回望了王晏一眼,面上浮现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沿路离去。 “小子,你师父已经不管你了,识相的就赶紧把钱拿出来,免的哥几个亲自动手。” 为首的壮汉单刀一挥,直指王晏。 就算老道士惹不起,那么小道士还惹不起么? 看他这弱不禁风的模样,怎能与他们五人抗衡? 这一幕,王晏倒是有些没想到。 师父就这么走了?不管他了?为人师表,还有没有一点良知啊! 虽说只是些普通山贼,自己完全能够应付得下来,但他如此淡然的离去,对结果仿佛是了然于胸,根本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难道说这是师父故意留给他练手的? 稍一回想他那道笑容,这种可能性倒是挺大。 不过无论怎样,包袱总不能让他们抢了去。 练了这么久的拳,正愁没地方施展,不管是什么缘由,如今既然有人送上门来了,可谓是天赐良机,岂可放过? 目光打量着这几名山贼,王晏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人畜无害的笑容。 紧接着,山道上传来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第十五章 冤家路窄 这老道士仿佛能预知未来似的,说下了山有地方打尖歇息,路边还真的就有一家客店。 眼下已经是上了官道,南来北往的车马很多,远处也能依稀的看到村庄,沿着官道直走,用不了半个时辰,便能抵达清江府的附属县城。 天色已晚,客栈周围挂了不下五六个灯笼,致使方圆数丈之内都亮如白昼,足见其底蕴深厚。 “卧龙客栈!” 临近门前,王晏打眼一瞧,只见一旁的旗幡之上,赫然书写着这么四个大字。 只因此地唤作卧龙坡,店名也是由此而来。 整座客栈规模庞大,红墙绿瓦,飞檐斗拱,看上去倒丝毫不亚于县城里的一品酒楼。 客栈左侧,一株大柏树傍墙而长,枝干曲折延伸而出,繁茂的树叶随风飘摇,端的是夏日能乘凉,冬日可避寒,而且树上也挂了两个灯笼。 “名字倒是挺有意境!” 王晏如此想着,眼见得师父已经走了进去,他也不再犹豫,迈步便进入了客栈之内。 环视一周,但见其内部的布置,可谓极其的整洁雅致,四处的墙角燃着油灯,墙边则安置有盆裁,花艳叶绿,茁壮无比,一看就是施加了上好的肥料。 大堂之中的桌椅板凳,摆放的亦是井井有条。 有几桌已然坐满了客人,看样子像是路经此地的商贾,此刻正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无量寿福!” 老道士率先开口,诵了一句。 “哟!二位道长有礼了,是要住店吧!本店尚有上房,不知二位道长是否考虑?” 一人来高的柜台里面,一名红衣妇人浓妆艳抹,正拨弄着算盘,闻得此声,连忙笑靥如花的抬头施礼,一边迎接,一边介绍推荐房间。 “店主无需麻烦,随便来两间客房就行!” 老道倒是简洁明了,直截了当的回道。 “好嘞!猫头,带二位道长去里院房间。” 妇人朝着里面正在招呼客人的小二喊了一声,顷刻之间,一名年轻的伙计上前笑脸相迎。 “二位道长且请,可要吃些什么?” 这伙计头前领路,躬身客客气气的询问道。 “来些素食,外加两壶茶水便可!” “行!还请二位道长稍等片刻,不一会儿小的就送到二位房里。” 至始至终,王晏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毕竟有师父在此,师父不问话,也轮不到他来多嘴。 这既是规矩,也是礼数。 那伙计引着二人进入里院,沿着青石小道,绕过假山,径直前往客房。 王晏落在后面,未走几步,忽然从左侧滚来一个大冬瓜,差点便碾中了他的脚。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道长别见怪啊。” 一名小厮迅速赶来,将地上的冬瓜捧起,一边点头哈腰的赔礼道歉,一边大步的往回赶。 王晏扭头望去,只见院子左侧的墙角边,摆了不下数十个冬瓜,几名小厮正一个一个的往厨房搬。 没有过多的在意,王晏紧随师父而去。 而就在他们刚刚经过之际,院中假山之后的侧门被人推开,几名壮汉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王晏适才驻足之时,背影面貌恰好被当先进入的壮汉看到,顿时面露惊愕之色,藏身假山之后,直到见他们离开,这才敢现身出来。 “真是冤家路窄呀!” 这壮汉满脸横肉,眉目之间充盈着一股煞气,身宽体胖,乍看之下,好似一尊门神。 “二爷,那鸟道人住到咱们店里来了,这仇可不能不报啊!我立刻集结兄弟,赶过去把他给剁了。” 身侧一名麻子脸,此刻咬牙切齿的说道。 “是啊!二爷,咱们好心不伤他的性命,反倒是吃了他一顿拳脚,这口气兄弟们咽不下!” 又一人跟着附和道。 就在这时,之前那带路的伙计原路返回。 被称作二爷的壮汉一把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哟!二爷回来了!” 见了此人,伙计不仅不惧,反而很是恭敬。 如同做贼心虚一般,双眼在四周环顾一圈,随即拉着几人隐于假山之后。 “二爷怎能公然露面?近几日风声正紧,若是被那眼尖之人看了去,免不了又有一场麻烦。” 这小二一番提醒,随后见了他们身上的伤,心中也是有些讶然。 这位张二爷素来身手不凡,而且为人心狠手辣,杀人越货的事情没少干,怎么今日看来,竟像是阴沟里翻了船,吃了大亏。 “猫头,二爷问你,方才过去那两个道士住哪间房?” 没有理会他的话,张二爷直接出言询问。 “老的人字号乙房,年轻的在对门,丁房。” 对此小二倒也没有隐瞒,如实回答道。 “好!他们可曾要了什么吃食?” 壮汉再度发问。 “一些素食,两壶清茶!二爷对这两个穷酸道士如此上心,莫非是结下了梁子?” 此情此景,店小二的心中也猜到了几分。 “这梁子可结大了,猫头,你看看兄弟们身上的伤,全是拜那贼道人所赐,若不杀之,难以平消兄弟们的心头之恨。” 麻子脸一阵愤愤不平,如是说道。 “原来如此!不过……大姐今日可是盯上了好几头肥羊,就等着二爷回来开涮呢!二爷倘若因此误了大姐的事,怕是大姐会很不高兴啊!” 弄明白了事情的缘由,猫头也是有些为难,甚至直接将话挑明,以做暗示。 “放心,老大的事儿绝不会误,但我等兄弟的仇也不可不报,猫头,一会儿你弄些嗨嗨的迷子掺在茶里,尤其是给那年轻道士的,多加点量,待将那两个鸟道人麻翻,我等再冲进去,一刀一个结果了他们,准保利索省事!” 张二爷面露一丝阴狠的笑容,说完之后,周围的几人不由纷纷叫好。 那年轻道人拳法平平,只是力大无穷,他们几人根本抵挡不住。 至于老道,并未出手,也不知是否会武。 不过有句老话说的好,任你英雄盖世,也难逃那奸佞小人的一碗蒙汗药! 虽说打他们的是年轻道士,但这两人既然是师徒,正所谓斩草要除根,小的杀了,老的难道还能留么? 相处了这么久,猫头深知这几位爷的秉性,都是睚眦必报的主儿,事情进展到了这个地步,看来他们是难逃一死,而自己也只能依言照做。 “行吧!二爷等我消息,我这就去办。” 说着,猫头绕出假山,快步的离去。 第十六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猫头将饭菜送来之后,王晏也不拘谨,甚至都不等他离开,当即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至于那老道士,则是打了一会儿坐,这才开始进食饮茶。 如此约莫过去了半炷香的功夫,两人的房间里便已经熄了灯。 从药效的发挥程度来看,时间上也差不多了。 张二爷率领着一众好汉,自己一队,麻子脸一队,个个手持刀斧,蹑手蹑脚地摸到了两人门外。 猫头以送热水为由,先是敲响了王晏的房门,然而无论他如何敲,里面始终没有任何的动静。 张二爷伸手蘸了一下口水,捅破一边的窗户纸,打眼瞧去,房间里漆黑一片,好在院子里的烛光映射而入,昏暗之际,只能勉强的看个大概。 床榻之上,一个人背对着房门,似已睡熟。 “机会来了,小子,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周年忌。” 张二爷沉声说毕,朝着对面的兄弟打个手势,两拨人同时行动,以匕首插入门缝,挑开门栓,挥手一推,房门应声而开。 人字号丁房,也就是王晏的房间,三五名壮汉如狼似虎的冲将进去,摸到床边挥刀便砍,只觉得如砍瓜切菜一般,无比的顺利。 一刀砍下,直接到底,鲜血溅了满身。 床上的人都来不及惨叫,便当场命丧九泉。 “呸!敢惹老子,这就是下场!” 估摸着已经将王晏砍成了七八段,众人这才停了下来,张二爷唾骂一声,随后让人掌灯。 烛火一亮,眼前所见到的一幕,却令在场的所有人大为惊愕,张二爷原本满脸得意的神色,此刻也是渐渐的变得犹如死灰一般。 只见床榻之上的哪里是人,分明是个大冬瓜。 冬瓜已经被他们砍得稀碎,一块一块的散落了满地。 “怎么回事?这……这是什么回事?” 众人尚且没有反应过来,隔壁的麻子脸也已率人跑进了屋中,满脸的惊慌失措。 显然他那里遇到的情况,与此处是一样的。 “不可能啊!我送饭菜的时候还明明是两个大活人,而且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这儿盯着,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怎么会忽然变成了冬瓜呢?” 猫头也是彻底的懵了,怎么也想不明白。 “娘的,见了鬼了!” 他分明看见床上躺着的是个人,如今却变成了冬瓜,难不成是自己眼花了?还是说房内太黑没有看清? 张二爷此时,仿佛也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 “先去找老大,把老大那边的事儿了结了再说,这两个贼道若是逃了,便算他们命大,若是还没走,咱们再细细的跟他们算账。”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虽然气愤,好在他还没有失去理智。 他们做山贼拦路抢劫,开黑店杀人越货,为的不就是钱财二字么,总不能因为个人恩怨就放弃发财的机会,孰轻孰重,那还是分得清的。 众人虽心有不甘,但眼下也别无他法。 毕竟人都找不到了,还报什么仇,倒不如先干正事要紧。 因此纷纷紧随着张二爷,直往外堂走去。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天字号上房楼梯底下,之前柜台里面的那名妇人,也就是这家店的店主,眼下身边聚着三五人,手持刀兵,正在等候着张二爷。 片刻之后,双方会合,早已是心有默契。 今晚来了一伙商队,两辆马车,各绑了一个大箱子,甚至还请了镖师一路护送。 他们潜人偷偷的看过,镖箱里全是金银财宝、丝帛绸缎,这可是一桩大买卖。 那两名商贾不足为虑,只是这四五个镖师,看上去都不好惹,并且也足够谨慎,吃饭喝水都会以银针试毒,确认无误之后,方才敢进食。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钱财既然已经被贼子给惦记上了,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 因此是费了好一番功夫,蒙汗药迷烟什么的,全都派上了用场,这才总算是将几名镖师搞定。 如今时机成熟,正是动手的好时候。 “擒贼先擒王,领头的镖师就在上面那间屋子里,一会儿老娘先进去结果了他,其余的趟子手便交给你们解决,记住,动作要快,要狠!” 那妇人一通交代下来,一看就知道这种事情没少干,显然是混迹江湖的老手。 “老大放心,准保一个也跑不了。” 张二爷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应道。 “上!” 一声令下,妇人持刀率先上楼。 “嗖嗖嗖……” 然而那妇人才刚刚上到二楼,尚未展开行动,忽然不知从哪儿飞出来几根麻绳,转眼之间,便将她绑了个严严实实。 “当啷”一声,手中的刀直接掉到了地上。 这些麻绳就仿佛自己拥有生命一般,浮起于半空之中,找准目标,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剩下的壮汉贼人,便全部被麻绳捆得严严实实,毫无反抗的能力。 “砰砰砰砰……” 数声闷响,二楼的房门齐齐拉开,四五名健壮的镖师手持兵刃冲出,将这伙贼子团团围住。 “果然是黑店!老子差点儿着了你们的道。” 一名黑胡子镖师望着这一幕,尚且有些难以置信,但事实如此,不免又使得他气愤填膺。 张二爷等人,现下是又惊又疑,不明所以。 老道士与王晏,此际缓缓的自二楼某间上房内走出,紧随其后的,还有两名身材富硕的中年男子。 “你们这些贼子,谋财害命,当真是可恶至极,罪不容诛,此番若非仙师出手搭救,我等岂不平白被你们害了性命!” 楼上一名身着锦袍的男子,指着他们破口大骂。 “是你!是你这妖道坏我好事!” 乍见此幕,张二爷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多行不义必自毙,尔等枉顾人命,屠戮生灵,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今栽在贫道的手中,尔等也并不冤枉。” 老道士神色严峻,出口斥责道。 “陈镖头,这本账簿,乃是收纳着他们作恶的罪证,贼子可恶,便劳烦各位送去官府吧!” 王晏此刻迈步上前,经由师父指点,将从暗格之中搜出来的罪状,交到了那黑胡子镖师的手中。 眼前得这一幕,吓得那妇人是冷汗直流,满脸的惊愕之色,意乱心慌。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两个道士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她藏在床下暗格中的账簿都找了出来,就仿佛早已知晓一般。 她们的计划行动,甚至是一切,似乎都在他人的掌控之中。 若是没有这本账簿,就等于没有证据,纵然是到了官府,只要拒不认罪,她就有法子打通关系。 届时减轻罪行,乃至是重见天日,皆不是没有可能。 可如今证据确凿,那可就谁也救不了她们了。 第十七章 贺才子 旭日初升,春风和煦。 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的行驶。 王晏驾驭着马车,老道士则端坐于马车之上,双眼微闭,也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在修行。 这是那两位富商,为了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所以特意分出一辆马车,给他们充当脚力。 黄白之物,老道士也不肯收,口头感谢又显得不够诚意,无奈只能以马车为礼,聊表心意。 由于这辆马车原本是驮箱子的,所以并没有车厢,无非只是几块木板搭在上面,仅此而已。 不过纵然如此,有也总比没有要好。 老道士精通望气之术,预测吉凶祸福自是极准,遇抢劫、住黑店、遭暗算,以及后面所发生的一切,其实早已是拿捏于股掌之间。 贼人那边还没行动,自己这边就已经知道了结果,区区凡人,又怎么可能伤得了他们? 故而化冬瓜为身躯,联合镖师,将其制服。 经此一役,卧龙客栈可算是出了名。 甚至有些好事者还编出了顺口溜。 大树底下卧龙坡,客人哪敢从此过?杀人越货不眨眼,谋财害命活阎罗! 一时之间,传遍了周围的村镇县城。 原来张二爷这一伙人,前身乃是绿林中有名的盗匪头子,只因山寨被官兵攻破,手下的弟兄死的死,被抓的被抓,只剩他们几个逃了出来。 之后隐姓埋名,以劫掠所得的钱财,在卧龙坡开了一家客店,并借此为掩护,明地里干着正经营生,可暗中却依旧做着杀人越货的勾当。 张二爷带着残余兄弟,明面上作案,一开始他们只是在官道上拦路抢劫,后因被人告到了官府,风声正紧,这才不得已转战山中。 加之有客栈打掩护,官差一来,他们便闻风而藏,连影子都扑捉不到,更别谈其他的行动。 那妇人是原来山寨扛把子的媳妇,开了客栈之后,便充当暗手,一来探听消息,掩护明面上的兄弟,再者若是碰上有钱的主儿住店,一不做二不休,蒙汗药麻翻了便一刀宰杀,夺取钱财。 尸体剁碎了埋入花盆菜园,当作肥料。 碰上王晏他们之前,客栈已经开了几个月之久,在此期间,究竟有多少人死于他们之手,便可想而知。 如今案子一破,害人的贼子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往来的百姓也不用再担惊受怕,皆大欢喜。 有了马车,赶路就方便多了,虽然王晏临时学来的驾驭之术尚不纯熟,好在问题不大。 一路西行,转眼又是一天。 直到第三天正午,他们才总算是赶到了清江府的府城之中。 终究是府城,不仅规模宏大,建筑成群,而且南来北往的行人众多,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放到现代,那也就是一省的省会。 崂山学宫居于府城的西城区,只因有着这么一座全天下都出名的学府,城中百姓潜移默化的受其影响,故而无论男女老少,基本上都能背诵那么几句诗赋。 就连性情方面,也都带了些读书人的斯文。 街道上随处可见儒衫打扮的文人雅士,道路两侧的某些客店商铺,取的名字亦是极其文雅。 按老道的意思,士子大会明天才开始,所以他们打算,先到崂山学宫的附近找家客栈住下。 马车避开人流,沿路行驶,直奔西城区。 “快看,是贺大才子的马车。” “江南第一‘诗俊’贺大才子到了!” “贺大才子,我辈楷模呀!” 正在这时,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周围的不少路人不由纷纷驻足观望,人流顿时涌动起来。 一些身着儒衫的书生尤其疯狂,拔腿便朝着与王晏他们相反的方向奔去,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为了避免冲撞行人,王晏只好拉住了马匹,回头望去,只见一辆极其豪华的紫檀香车,正由他们的后方缓缓驰来。 车厢的垂帘正中,赫然绣着一个“贺”字。 左侧的窗帘撩起,一名面貌俊秀的年轻人,笑意盈盈,朝着外围沸腾的人流打着招呼。 马车路经某座青楼,楼上楼下的姑娘们齐齐发出尖叫。 什么“贺公子我爱你”、“贺公子我要嫁给你”种种之类的话语,几乎震破了王晏的耳膜。 “让开让开!贺公子是来参加士子大会的,诸位若想瞻仰贺公子的风采,大可等大会过后不迟!” 几名衣着华丽的侍从,一边挡着周围的人流,以免有人冲撞了贺公子,一边头前开路。 “让开让开!前面的马车。” 片刻之后,紫檀香车临近王晏的马车,其中两人当先迈步上前,朝着王晏便大声的喝斥。 王晏不得已,只好暂且将马车拉到道路一旁,为他们让路。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虽未计较,但他的心中还是有些不快。 “什么人啊?好大的阵仗,估计都快赶上县官了吧!” 望着那紫檀香车逐渐远去,王晏不禁揶揄了一声。 “小道长,话可不能乱说啊!此人倾慕者众多,若是被听了去,只怕你就有麻烦喽!” 旁边一名卖菜的大爷,手中敲着烟杆,面带笑容,好意提醒着王晏。 王晏望了望那老者,随即打了个稽首。 “老先生有礼了,敢问此人是何人物?如此左拥右簇,大摆阵势,未免过于蛮横无理了吧!” 既然老者提及,王晏索性也就问个清楚明白。 “呵呵呵!小道长,此人的来历可不简单呐!他乃是江南有名的风流才子,名叫贺怀良,尤擅诗书著作,年纪轻轻,已是才名远播啊!” 老者干笑了几声,一边往烟斗里塞着烟叶,一边解释说道。 “难怪!” 王晏恍然大悟,心中若有所思。 “王晏,怎么不走了?” 车上的老道睁开双眼,开口催促了一声。 “是!师父,马上就走。” 朝那老者道了声谢,王晏驾驭着马车,回归道路中央,沿路离去。 较之城内的其他地方,西城区可谓是另有一番风景,街道上行走的人流之中,大部分衣着光鲜亮丽,打扮儒雅随和,自有一股文人气质。 沿街另有不少的书生往来,有附近其他书院的,也有崂山学宫的士子。 行为举止,可谓是儒雅秀气异常。 眼下士子大会开展在即,各地的文人雅士亦是先后赶到,再加上一些凑热闹的,以致于学宫附近的客栈酒楼,基本上是人满为患。 王晏一连换了三家客栈,竟然都已经客满。 由此可见,此次的盛会是何等恢宏壮阔。 第十八章 麻烦上门 松风观位居西城区翠叶湖畔,距离崂山学宫不算太远,兼之地理位置恰到好处,周围风景宜人,环境清幽,连着这一脉香火也是颇为旺盛。 崂山学宫附近的几家客栈,已经是住满了人,因此王晏他们只能往远处去住店,怎料途中恰巧碰到了这么一座道观,也就索性住了进来。 正所谓天下道门一家亲,他们说明来意,进完香火,观主便令弟子为他们安排房间去了。 用完午饭,休息了片刻,老道士递给王晏一张回帖,并让他即刻送至崂山学宫,以便于为明日的士子大会做好准备。 本次大会召开的时间,总共有三天,期间的主要内容是学宫内部新晋弟子考核、外来书院弟子切磋,最后则是各地文人名士的交流会。 来客遍及五湖四海,除了学宫内部特地发名帖邀请的,更有一些不请自来的文人雅士。 这些人来此的目的,大都是奔着大会的第二项,而这才是本场大会的重头戏。 与其说是书院弟子切磋,倒不如说是比赛更为贴切一些,因为在切磋中出众者,不仅有可能会被朝廷贵胄看中,更会得到崂山学宫亲授的名衔。 就比如那位江南才子贺怀良的名衔,号称“诗俊”,仅仅就这么两个字,带来的声望以及收益那是极大的。 更何况他的名衔还不是崂山学宫所授,而是四大书院之一的青藤书院所传。 一旦这玩意儿弄到手里,出名只是小事,往后更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乃至科举入仕,较之一般的读书人,也将多出几分无法比拟的特权。 由于此次士子大会非同小可,故而大会一旦召开,各路名流齐聚,城中各地亦不乏有附庸风雅之人前来观摩。 为了保证大会的秩序,避免有小人趁机入内捣乱,所以崂山学宫对各路来客都进行了登记认证,从而划分区域身份。 有请柬的宾客一类,有书院或官府认证的参赛文人一类,外邦名士一类,纯属观摩看热闹的一类。 其中受到邀请的宾客,在大会开展之前,需持回帖一封呈至学宫,确认人已经到来之后,方才会安排所属的区域以及身份。 宾客的身份大致分为两种,一种为评师,专门为各路士子的切磋点评,另一种则是观礼宾客,相当于是特邀嘉宾。 虽说大会明天才开始,但今日门前,就已然聚拢了不少的人,有递交回帖的,亦有官府人员出入其中。 学宫的外围搭设好了各种防护用具,里面的场地也已经布置完成,乍一望去,不由得便使人肃然起敬。 王晏呈交回帖之后,等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内部人员印证完毕,恭恭敬敬的回赠了他两枚刻有崂山学宫标志的木牌。 木牌的正中,皆刻有“首席宾客”四字。 往后三天,这两枚木牌都将发挥出其特有的作用,不仅仅可以用作出入学宫的证明,更可享受学宫内的一切伙食以及娱乐待遇。 完成了师父交代的事情,王晏不再逗留,沿路便朝着松风观走去。 身旁人来人往,时不时传来小贩的吆喝声,空气中弥漫着酒楼的酒菜香味,令人忍俊不禁。 回想起前世的城市,王晏心中不由一阵感概。 “哗啦啦……” 行至一座高楼门前,一张宣纸蓦然从天而降,被风吹得直接贴到了王晏的脸上。 王晏视线受阻,本能性的伸手拍下,倒也没有太过于注意,纸张落地,他顺势一脚便踏了过去。 “站住!” 未走两步,忽然自身侧的酒楼内冲出数名衣着华贵的儒生公子,不分缘由,当即将他团团围住。 “哎呦!贺公子的诗啊!如此妙作,竟遭俗人践踏,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当中一名锦衣男子迅速上前,将方才被王晏踩了一脚的纸张拾起,小心翼翼地拭去灰尘,满脸的心疼之色。 “你这道士好生无礼,竟敢侮辱贺公子的诗作,来人,将他带上去,向贺公子赔礼道歉!” 一名青袍儒生怒视王晏,一声令下,尾随在他身后的两名仆从立即上前,出手便押住了王晏的胳膊。 王晏尚且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毫不讲理,上来先是一通指责,接着就让他赔礼道歉,自己这是得罪哪位大人物了? 虽未搞清楚状况,但他们既然要动用武力,自己也不是好欺负的,因此双臂发力一挥,两名侍从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虎口一麻,情不自禁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敢问阁下,小道犯了哪门子的王法,竟惹得几位如此气愤,还要对小道动武,难不成仅仅就是因为踩了一张废纸?” 他功夫一显,倒是使得这帮公子哥愣了一愣。 不过这番话,同时也彻底点燃了他们的怒火。 “什么什么?废纸?你……你竟敢说……这是废纸?出言不逊,侮辱才子名誉,这种人若不严惩,我辈士子日后还有何等颜面行圣人之道?” 锦袍男子捧着宣纸的双手都有些颤抖起来,朝向王晏,气得面红耳赤,怒气横生的大声斥责道。 这里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周围路人的注意,带着几分好奇凑了过来,一听说江南“诗俊”的诗作竟遭眼前的小道士给说成是废纸,不由分说便将矛头齐齐指向了他,跟着那些富家儒生一起责骂。 “山野村夫,你践踏了贺公子的诗,就等于是侮辱了贺公子,侮辱了贺公子,便如同侮辱了我辈读书之人,今日若不赔礼道歉,我等定要将你送官严惩。” 那名青袍儒生,此时趁势起火,斩钉截铁的如是说道,顿时引得周遭的同伴以及路人纷纷附和。 王晏望了望锦袍男子手中的宣纸,又听他们左一口贺公子,右一口贺公子的叫着,略一回想,心中逐渐的明白了一些。 以著诗文出名,又有着“诗俊”的称号,除了正午在街上碰到的那位贺怀良,试问还有谁能有如此大的阵仗! 想不到自己不去找麻烦,这麻烦反倒是找上了他,人要是倒霉起来,还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眼见得此幕,王晏不禁想起了前世的某些社会现象,便似这般盲目崇尚的风气,堪称是不相上下。 果然脑残粉,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有。 这什么贺大才子,如此的高调张扬,不知谦虚收敛,利用自己的名气来广获利益,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而且下面闹了这么久,他却并不露面调解,反而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任其发展,可见这人的人品也着实不怎么样。 自己虽然能够强行脱身,但这莫须有的罪名却被他们死死的扣在了头上,届时指不定还会惹来什么麻烦。 看来他若想全身而退,只怕并不容易。 第十九章 只流清气满乾坤 这帮人虽然自诩是读书之人,可是在王晏的眼中看来,他们无非只是些家中殷实,借着读书人的名头盲目崇尚跟风,任性妄为的纨绔子弟罢了! 先不说文人相轻,真正的读书人,遇事都会首先讲明道理,文质彬彬,斯文秀气,怎会似他们这般,只要自己认为是错的,不讲缘由便动武力。 常言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对付什么样的人,就得用什么样的方法。 打量着那锦袍男子手中的纸张,王晏的心中已然是有了主意,他们既然自称读书人,那么自己就用读书人的方法来解决此事。 大步上前,王晏一把便将那张纸夺了过来。 “你干什么?难道还想毁灭证据不成?” 乍见此幕,锦袍男子大惊失色,伸手便要来抢,不料王晏轻轻一推,锦袍男子便情不自禁的往后连退出数步。 没有理会他们,王晏展开宣纸,目光扫过,首先入眼的是正上方的标题,名为《颂梅》。 “一点红梅入园来,傲雪清高向阳开!琼枝疏影多冷艳,江南处处有人栽。” 一首七言绝句,跃然纸上,落款处为贺怀良。 “好诗啊!” “果然是好诗啊!贺公子大才。” 周围的路人闻听之后,不由齐齐赞美。 整首诗对仗工整,韵律朗朗上口,每字每句皆彰显着对梅花的赞美,此人倒着实不愧有“诗俊”之称。 然而对于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王晏来说,这首诗虽有独到之处,但终究还是太平凡了。 才气已足,意境不足,更加少了些仙气。 “想不到你这道士也会诵诗!只可惜如此绝妙之诗,经你的口中诵出,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青袍儒生喋喋不休,依然没有打算放过他。 “就这?” 王晏瞥了他一眼,面露一股不屑之色。 “不瞒诸位,小道恰巧也读过几年书,胸中也有几首诗,不敢说有多精妙,但是其中随意一首,便能胜过此诗十倍。” 此话一出,在场的大部分人皆是一阵唏嘘。 “哈哈哈哈……小小道士,可笑可笑,贺公子的才名天下皆知,随意一首诗作皆值百金,你这道士可不要不知深浅,蝼蚁怎能撼动大象呢?” 一名路人哈哈大笑,显然是不相信的。 经他这么一嘲讽,不少人皆被带起了节奏,就连躲在楼上瞧热闹的贺怀良,也不由得一阵嗤笑。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对此王晏既不恼怒,也不气愤,他现在只想着赶紧完事脱身,除了用赔罪这种方式以外。 每个人都有尊严,而有的人甚至把尊严看得比性命还重。 王晏自认一没犯法,二没做错事,仅仅只是无意间踩中了一张写有诗作的纸张,便要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 一开始他们要是好好的讲道理,自己或许还会退让一步,但他们既然如此咄咄逼人,那不好意思,无论如何他也不服。 眼下这些人恍若疯狗,想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放自己离开,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除非他能拿出更强有力的作品来,让他们知道山外有山,人上有人,如此方能挫一挫他们的嚣张气焰,以及眼高于顶的心态。 “大言不惭!贺公子何等高才,也岂是你这山野之人所能比拟的?劝你莫要自取其辱,速速与我等上楼,当着大家的面向贺公子以及我等赔罪。” 青袍儒生知道贺怀良正在看着,因此只想着在他面前多加表现,若能由此得他赠下诗篇,不说日后在同行面前将会极有面子,就是拿到书画市上也能卖个好价钱。 “对!必须要赔礼道歉。” 锦袍男子外加一众儒生,也是连声应和。 “唉!亏得尔等还是读书之人,你们既然如此自信我的诗比不上他,却又为何百般阻挠呢?” 王晏感觉这群人听不懂人话,不禁有些无奈。 “小道自认没有什么过错,亦绝不会向你们赔礼道歉,我踩了他的诗,最多写一首赔偿给他便是,就算你们把小道拉去府衙,见了县老爷,小道也只会说是你们自己不要赔偿,跟我可毫无关系。” 这番话说得一干人等,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你……你……强词夺理!” 锦袍男子气急,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什么词。 “罢了罢了!诸位兄台不要再吵了。” 事情闹到了这一步,那位贺公子才总算是从楼上下来。 一身淡蓝色长衫,容貌俊逸,二十上下模样,手持折扇,自酒楼大门悠闲迈出,露面做出了劝解。 众人一见贺大才子,一股仰慕之情顿时浮现,包括围观的不少路人,也是贺公子贺公子的嚷着。 贺怀良挥手示意,现场才逐渐的安静下来。 “惭愧!惭愧!本是区区小事,怎么给闹成这般模样?道长实在是不好意思,贺某给你添麻烦了!” 贺怀良面带歉意,朝着他拱手行了一礼。 “贺公子真是为人爽朗啊!不拘小节。” “就是就是!又有才,性格又好,将来必成大器呀!” 路人之中不乏有人小声嘀咕,大加赞赏。 “不敢当!是小道失礼了。” 既然对方来了这么一出,王晏自然也不愿意再继续僵持下去,故而也是回了一礼,同时将手中的诗交还给了他。 “贺某平生酷爱以诗会友,适才听闻,道长也会写诗,心下欢喜,若是道长不弃,还望指教贺某一二啊!” 贺怀良看也不看,随手便将宣纸扔给了一旁的书僮,笑意盈盈的说道。 果不其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听到自己质疑他的诗作,显然是忍耐不住了,不过这样也好,当面化解,也省得以后麻烦。 “贺公子言重了!小道的诗,怎能与贺公子相提并论,无非一时气话而已,还望公子不要见怪才好。” 王晏本是客套两句,可没想到这话听在他人的耳中,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方才不是挺有能耐的么?怎么现在见了贺公子,却变得如此畏手畏脚起来了!哈哈哈哈……” “我就说嘛!这山野之人哪能跟贺公子相比,无非说说大话而已,如今被咱们公子的才气所震慑住,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几名儒生一边揶揄着王晏,一边相互大笑。 “不可无理!” 他一身轻喝,那几人顿时不再多言。 “道长太过谦虚了,适才所言,铿锵有力,可不像是玩笑话,既有诗作,那么无论好坏,何不写下来交流一番,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取长补短嘛!” 贺怀安此言方毕,一旁的青袍儒生也趁机发话。 “贺公子说的在理,你要是真有本事能写得出来,我等愿意为之前的无理向你赔罪,若是写不出,或是写出的诗不能令我等满意,哼哼!贺公子大人大量不予追究,我等可没那么好说话。”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王晏也已然心知对方的意图。 今日这诗,自己如果写出来了还好,若是写不出来,两者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届时姓贺的不仅可以趁机再收获一波人气,同时也能让自己在众人的面前丢尽脸面,出一出胸中的怨气,堪称是一举两得。 “既然贺公子强烈要求,那小道也就只好献丑了,若是写的不好,还望各位见谅。” 事已至此,王晏也是别无他法。 早有侍从会意,从酒楼内搬出了一张桌子,摆好了笔墨纸砚。 之所以如此,就是要让他当着众人的面著写。 王晏也不客气,脑海当中早有一首绝句浮现,面带笑容,迈步上前,右手持笔挥毫,一蹴而就。 贺怀良以及数名儒生围观在侧,王晏写完一句,之前那名锦袍男子,便情不自禁的念出一句。 吾家洗砚池边树,个个花开淡墨痕。 不要人夸好颜色,只流清气满乾坤! 第二十章 大会开始 片刻功夫,毫无停顿,行云流水般流畅无比。 诗一成,王晏落笔,继而开口说道。 “贺公子以梅花为题,创下七言绝句,小道不才,便也借用梅花为题,同作七言绝句,诸位都是饱读诗书的士子,正好品鉴一二,献丑献丑。” 王晏拱手朝向众人行罢了礼,立于一旁。 非常时期,只好借用王先生的一首佳作应急了,正好他们同姓王,说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王晏在心中千恩万谢,感激涕零,虽然王冕也不见得能够看到听到,但自己的心意总算是表达到了。 好在诗句没有记错,否则真是有些难以收场。 说实话,前世所学过的诗词文章,他现在还能记得的不多,这算是其中还算有些印象的一首。 此诗名为《墨梅》,出自元朝诗画大家王冕之手,王冕素有“梅花屋主”之称,无论是在绘画方面,还是在诗书方面,都有着极其高深的造诣。 王冕一生爱梅、种梅、咏梅,又攻画梅,他对于梅花的理解,不是一般人能够与之比拟的。 围在旁边的几名儒生,细细的将这首诗连看了好几遍,锦袍男子当即满面惊异之色,震撼无比。 贺怀良更是一把将桌上的宣纸拿到手上,凑到面前研读两遍,随即双眼微闭,似乎已沉浸其中。 “吾家洗砚池边树,个个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流清气满乾坤!” 此诗一出,几乎在场的所有人,全都为之一怔。 有些文采的,更是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闭上双眼,只仿佛魂飞天外,身临其境,不知不觉来到了洗砚池边,看到了那儿矗立着的一株梅树,嗅到了树上一朵朵盛开的梅花清香。 整首诗通篇没有出现一个“梅”字,但是其中所表达出来的意境,却是非同凡响,引人入胜。 “不要人夸好颜色,只流清气满乾坤!” “字字珠玑!字字珠玑呀!” “如此精妙绝伦之作,当世少见呐!” …… 闻诗之人,无不折服!鉴赏之辈,无不惊叹! 贺怀良也是沉浸其中好一会儿,这才渐渐的缓过神来,长呼出一口浊气,他将此诗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桌子上。 他承认自己的《颂梅》,着实比不上这一首《墨梅》,二者根本就难以对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光是意境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他却并不承认,自己不如这个道士。 他贺怀良三岁背诗,五岁写文,七岁就已经能够自创诗词,十九岁著诗百首,精选二十一首,装订成册,定名《怀良诗集》,发行于各大书铺。 二十一岁于江南青藤书院作下一首《叹红尘》,一鸣惊人,被授“诗俊”之称,何等的荣耀。 以后还能不能做出更好的诗,他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这首《叹红尘》,算是他目前的巅峰之作。 此诗可是受到当今内阁大学士的亲口褒奖,并且还被收纳了大盛王朝的书库之中,诸多名士读过之后,也都是赞誉有加。 以他的才华,想要考取功名其实并不难,只因家中已经出过仕途中人,不愿他再搅入复杂昏暗的官场当中,故而他才宁愿做个风流才子,浪迹俗世红尘。 这道士所作之诗,虽然精妙少有,但若跟他的《叹红尘》比起来,终究还是黯然失色。 倒也不用因此而感到自卑。 说不定这首诗,便已经是这道士的看家本领了呢? 说不定他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一首呢? 当然,也说不定这道士确实是文采斐然,才高八斗! 虽说他看上去年纪轻轻的,而且也是名不见经传,但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何其之多,一切皆有可能。 “道长之诗,果然绝妙!贺某今日才算是开了眼界,真是佩服!佩服!” 贺怀良拱手躬身,态度也是有所改变,行礼说道。 “不敢!不敢!其实此诗也是小道借鉴于他人之作,只因各位抬爱,小道不忍坏了雅兴,不得已这才墨写下来,实在是不敢居功,惭愧之至!” 此言一出,贺怀良心中稍有些释然。 “道长谦虚了!” 他目光随即望向一旁的青袍儒生,那人顿时会意,虽然心中折服,但态度还是有些不情不愿。 “道长恕罪!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你,你大人有大量,还请不要与我等一般见识。” 无论这首诗是不是他原创,但有言在先,对方确实是写了出来,而且在场的所有人都一致赞叹。 堂堂七尺男儿,说出去的话,便如同泼出去的水,他自然不会食言,而且贺公子都有所示意,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因此上前直接朝着王晏赔罪。 其余儒生见状,也是纷纷跟着赔礼道歉。 王晏一一还礼,客套了几句,本来他们还准备邀请王晏进酒楼里赴宴,说是互相交个朋友。 不过却被王晏给推脱了,只说自己尚且有事在身,改日有时间再聚不迟,就此请辞离去。 对于自己的姓名以及安身道观,为了避免麻烦上门,他也就并没有透露。 但经此一役,《墨梅》这首诗,短时间内那是迅速的传遍了府城各大学院,乃至大街小巷。 而此诗出自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年轻道士之手,也是随之广为流传。 …… 当日,王晏回到松风观,一夜无事。 次日一早,王晏与师父自辰时出发,约莫两刻钟的时间,抵达崂山学宫正门之外。 今日是士子大会的第一天,也就是崂山学宫内部弟子考核的日子,所考核的对象全都是上一届新招收的弟子,人数不多,共占据了两个考场,分上下午共试四场。 考场周围有人严密把守,不许任何人靠近,也不准有人在附近大声喧哗,违者一律剥夺参加大会的资格。 所有受到学宫内部邀请的宾客以及评师,乃至朝廷官员,今日一天的时间,都会有人带领着参观学宫,熟悉环境,以便于为明日的重头戏做好准备。 众多宾客之间,不乏名士才子,王晏和师父两个道士混居其中,竟是显得有些突兀。 好在他人也没有过多的在意,只是紧跟着前方引路的士子,仔细的劳记路径,以及明日所到场的区域等。 他们当中有大部分的人,都是第一次受邀来崂山学宫,不熟悉里面的环境也很正常,就算有些来过的,由于年老健忘,亦还得再帮助着回忆一下。 第二十一章 院长上门 在学宫逛了大约有两个时辰,尚且没有彻底地参观完,可见这崂山学宫的占地范围是何等广阔。 不过所走过的地方,路径王晏几乎都已经记得了,自从服食了那朵黑藤上开出来的紫花,他的记忆力大幅度提升,说是过目不忘也并不夸张。 熟悉了明日他们所需要到达的场地,以及学宫内的大致环境,最后在学宫的膳食堂蹭了一顿午饭,师徒二人便索性告辞离去了。 包括其他的评师宾客,有参观完离去的,亦有刚刚赶来的,正门之间进进出出,倒是颇为热闹。 回到松风观不久,老道士便被观主请去论道,王晏无聊之际,干脆便在厢房外面的院子里练起拳来。 只见拳风呼啸,一招一式,隐隐有恶虎扑食之神形,凌厉霸道,刚猛非凡。 时间在不知不觉之中流逝,王晏也不知道练了多久,他只觉得越练越有劲,越练越能找到某种感觉,出拳的速度、发力、招式,仿佛在与意念产生着一种特别的共鸣一般。 “好!” 又一套招式打完,王晏尚未从这种感觉之中走出,恰在此刻,院子里忽然响起了抚掌叫好之声。 王晏回拳收功,朝着那声音的来源之处望去。 只见一名身着浅灰色长衫,头戴儒冠的肥胖老者,面色和蔼,夹杂着一丝微笑,正站在院门边。 王晏不禁心生疑惑。 这儿是客房,目前安排住下的,也只有他与师父两人。 如果老者是前来进香的香客,不可能会跑来此处,而且看他的穿着打扮以及气质,明显也不像是观中的道士。 既然如此,那么他是何身份?又为何在此? 不等王晏有所动作,那老者已经率先迈步走了过来,一双眼睛打量了他一番,忽而开口说道。 “小道长这拳打的可真是生猛啊!虎虎生威,老夫一时之间情不自禁,没有打扰到道长吧?” 得他赞誉,王晏自然也不好不作出回应,因此连忙朝着他打了个稽首,行了一礼。 “老先生过奖了,小道胡乱练的拳法,实在是不堪入目!倒是老先生,莫非是这里面的行家?” 此言一出,老者不由得干笑了几声。 “哈哈哈哈!老夫年轻时练过几招,甚至还不如你咧!哪里算得上是什么行家,何况现在老了,打不动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呐!” 他一通感慨,王晏也只好附和着点了点头。 “时光流逝,乃自然之态,老先生何须在意,但求珍惜当下,活得无愧于心便好。” 闻听此言,老者的双眸明显一亮。 “好!好一个无愧于心!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能有这般见解,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 老者一手捋着胡须,面上带有一丝满意之色。 听到这里,王晏的心中不禁一怔,注意到他最后一句话,其字里行间的意思,显然有些不对。 “老先生!您认识我师父?” 王晏试探性地出言询问。 老者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自我介绍起来。 “老夫姓邱,是崂山学宫盛书院的院长,想必你师父也曾与你说起过吧!” 他也是今天早上才看到他们的回帖,得知二人住在这座道观里面,只因当时要处理一些事情,一时之间走不开,直至此刻,方才有时间前来相探。 “原来您就是邱老院长!真是失敬!失敬!” 得知了对方的身份,王晏连忙再度施礼。 此人的穿着打扮极为朴素,不过身形体态富硕,一看就知道平日里的伙食极好,再加上方才谈吐之间,毫无院长的架子,倒是很难让人联想到。 “我师父正在与观主论道,既然老院长亲临,还请稍坐,晚辈这就去请他老人家前来!” 一旁自有石桌石凳,王晏请那老者坐下,正准备走,然而脚步还没有迈开,院门外却骤然传来一道声音,紧接着老道士走了进来。 “不用去了,为师已然知晓!邱老兄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原来之前老者到达观中,说要找他们时,就已然有观中的弟子前去通报。 “哈哈哈哈!玉衡道兄,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啊!” 邱院长自石凳上起身,大步的上前相迎。 “王晏,还愣着干什么,上茶!” 王晏反应过来,当即进屋去拿茶叶茶壶。 两个老人相对而坐,好一番畅谈,除了互问对方近年来的状况,另外就是与大会相关的一些事宜。 王晏站在一边伺候着,自然也跟着听了一些。 今日内部新晋弟子考核,上午处理完一些琐事,下午他是完全空闲的,故而也不必担心工作问题。 只是茶过三巡,正事交代完之后,虽说还在找着话题,但老院长的面色,却在不知不觉之中黯然了下来,眉目之间,也似乎夹杂着一丝愁绪。 “邱老兄啊!正所谓来日方长,叙旧闲谈,依贫道看不如就此为止吧!我观邱老兄印堂发暗,想来近日定是有事不顺,如今既然亲自前来了,何不干脆将难处告知贫道,也好早日解决不是!” 老道士此刻抿了一口茶,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老院长望着他,先是有些惊讶,不过随即也就释然了,无奈的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也罢!” 经老道这么一说,王晏也是心下惊奇,不禁盯着那老院长的额头看了好一会儿,这油光锃亮的,他怎么就看不出哪里暗了呢? 也是!他要是能看得出来,那还用得着师父教么! “此次玉衡道兄赏脸前来参加大会,依理而言,邱某本应一尽地主之谊,怎奈现在有家不能回,怠慢之处,还望道兄勿怪呀!” 邱院长满脸愁苦之色,拱手施礼,表达歉意。 “邱老兄有事,还请但说无妨,不必拘礼!” 老道士承蒙他当年相助重建道观之恩,结下因果,故而心中一直想找机会了却。 而这邱老院长,此次也是着实没有办法,不得已这才以邀请他来参加士子大会为由,顺便为自己清理一桩麻烦事。 此事对于他来说,着实是折磨得他心烦意乱,甚至是全家老小都不得安宁,现在有家都不能回。 不过对于老道士这种拥有高深道行之人而言,却无非只是小事一桩,举手之劳罢了! 因此当下也不犹豫,将自身的遭遇以及难处,缓缓的道来。 第二十二章 请老爷入棺 半个月前…… 邱廷生今年六十有二,举人出身,满腹经纶。 年轻时曾在内阁修缮国书,告老辞官之后,因遭故友盛情相邀,这才出山接任盛书院院长一职。 担任此职至今,算来也有六七年了,虽然看着年迈,但是身体却比同龄人要硬朗不少。 邱府建于西城区上元街道,家族数代经商,兄弟姐妹七八个,继承祖业的就有三个,所以家境是十分的殷实富裕。 整座底邸规模宏大,红墙绿瓦,飞檐斗拱,内置院落七八个,假山池林,花圃菜园,一应俱全。 实际上,他完全可以做一世的富家子弟。 只因后来先皇上位,推行改革,商贾也可以科考入仕,他不愿经商,索性便趁此机会考取了功名,光宗耀祖。 元涉九年,也就是八年前,先皇驾崩,太子上台,亦就是当今的天子,自那时起,他便与一批同僚告老辞官,回老家过起了滋润的富家生活。 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如今临老又出任了院长一职,他这一生,可以说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谁能想到在这个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麻烦,竟是悄无声息的找上了他。 这日傍晚时分,邱廷生受好友相邀,聚于悦厢楼,朋友之间一时聊得兴起,他便多喝了几杯。 回家之时,已近二更天。 带着几分醉意,这位邱院长回到府中之后,在家仆的伺候之下,迷迷糊糊地便上床歇息了。 由于自己不定时的在外忙碌,有些时候会很晚才回来,所以他与妻子向来是分房而睡的。 睡至四更,或许是饮酒过多,故而尿急惊醒。 好在房中自有夜壶,邱廷生自榻上起身,恍恍惚惚的小解完毕,又从桌子上倒了两杯茶水醒酒。 正准备重回榻上,然而就在此刻,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并伴随着有人轻声哭泣。 邱廷生心生疑惑,趁着酒劲,便来到门前,自门缝眼儿中朝外望去。 只见房间外面的院子里,一队长不足四尺的小人,高矮胖瘦全都一样,身上穿着为死人发丧的衣物,奏着哀乐,抬着一副黑棺,在院中走来走去。 一开始,邱廷生还以为自己酒喝多了,产生了幻觉,因此用力揉了揉朦胧的双眼,以及太阳穴。 然而再度看时,那队小人却径直朝着他的房间走来,棺材往门前一放,几个人当即跪倒在地,朝着里面便作揖跪拜,同时大声的哭起丧来。 如此一来,邱廷生没来由的一股怒气升腾。 什么人竟敢如此无礼,公然的咒自己死,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当下是哪里还忍耐得住。 一把将房门拉开,怒气横生,指着众人便骂! “你们是什么人,深更半夜的闯我府宅,还做出如此无理之举,就不怕老夫将你们送进府衙,治尔等一个私闯民宅之罪么?” 一番斥责,邱廷生本以为这些人多少会有所畏惧,就算不赔礼道歉,也应当知难而退。 实则不然,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队小人就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不仅没有丝毫的收敛,哭丧的几人反而闹得更凶了。 “真是岂有此理!来人,快来人,管家……” 邱廷生被惹得大怒,朝着院外便高声叫人,怎奈无论他如何呼喊,偌大的府中硬是没有丝毫动静。 夜风袭来,原本并不寒冷的天气,眼下却致使邱廷生忍不住的打了两个寒颤,只觉得一股寒气入体。 眼前的一幕气的他不行,既然在这儿叫没人能听见,他便索性出了房门,准备去找人前来解决。 “请老爷入棺!” “请老爷入棺!” 可惜他尚未迈出庭院,恰在此时,为首两名拿着哭丧棒的小人儿,忽然迅速的凑上前来,围着他又蹦又跳,并高声的叫道。 不给他丝毫反应的机会,两人哭丧棒一抡,打在了邱廷生的身上,刹那之间,他只觉得浑身犹如触了电一般,当场便毫无力气,直接瘫软了下去。 这棒子打到身上也不疼,但不知为何,就仿佛有一种强大的魔力一般,根本就难以与之抗衡。 后方之前抬着棺材的那四个小人,闻令立刻上前,轻而易举便将他高举过头顶,紧接着扔进了棺材之内,同时将棺材盖封上。 邱廷生虽然浑身酥软无力,但意识竟是特别的清醒,眼见得被这些人封入棺中,心中又急又怕。 “你们干什么?快放老夫出去!否则老夫一定要将你们送官严办!快放老夫出去啊……” 邱廷生在棺中大喊大叫,外面却毫无反应。 此刻他睡意全无,酒也尽皆化作冷汗蒸发,只感觉有人将他抬了起来,然后朝着某个地方前行。 “来人呐!来人!大胆狂徒,无法无天,竟敢如此对待老夫,你们……你们要将老夫送往何处?” 邱廷生苦于不能动,甚至连挣扎都无法做到。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再者说了,自己与这帮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甚至都不认识,他们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 邱廷生一边喊着救命,一边大骂外面这帮人,或许是棺中空气不足,渐渐的他感觉有些呼吸不畅,胸口也闷得慌,最后意识也一点一点的模糊。 不知不觉,邱廷生在棺中被闷晕了过去。 …… “老爷!老爷醒醒!你可别吓唬妾身啊!” “爹!爹您怎么了?爹您快醒醒吧!” “大夫,你不是说我家老爷并无大碍么,为什么现在还没有醒?” 隐隐约约,邱廷生听见了几道熟悉的声音。 自己还活着? 缓缓睁眼,首先入眼的是自己的发妻,随后是长子、次女、以及府中管家等一众奴仆。 “老爷醒了!菩萨保佑,真是吓煞妾身了!” 一名年纪与邱廷生相仿的老妇人,满脸泪痕的泣道。 “夫人莫哭,老夫没事!” 邱廷生出言安慰了一句,随即目光望向周围。 此时的他,正躺在自己房中的床榻之上,浑身上下酸痛无比,就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了。 脑海中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只觉得怪异非常。 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昨晚之事,实则只是一场梦? 若是梦境,那未免也太过于真实了一些。 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再加上酒劲上涌,他也没有太过于注意。 如今仔细一回想,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心有余悸。 第二十三章 宅妖 “一开始老夫以为只是做了个噩梦,可谁知接下来的几天,老夫的内人、儿女,以及府中所有的仆女家奴,竟全都遭受到了与老夫同样的经历,而且事情愈演愈烈,最终甚至还伤及到了人命!” 邱院长将自己的诡异经历,以及全府上下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满脸的无奈之色。 哪怕现在回想起来,心中依旧是有些后怕。 “说来也怪!但凡遭遇过被迫入棺之人,都会在不知不觉之中丧失意识,一觉醒来,便又回到了原来的床榻之上,而且浑身上下是极不舒适,轻则疼痛数日,重则大病一场!” “府中的一位小厮,素来体弱,经此怪事之后,一来受了些惊吓,引发伤寒,二来邪气入体,最终没能救治过来,就此一命呜呼!” 一想起这件事情,他的心中就有些自责,说到底终究是一条人命,就这么死了,自己做为人家的主子,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老夫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让家人先搬了出去,另外还特地去请了高僧法师前来净宅,怎奈这事情不仅没能了结,他们反倒把自己给搭了进去,不少高僧法师因此被吓得患了疯癫症,老夫反而赔了不少的安家费!唉……真是令人烦恼啊!” 听他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老道士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依旧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 至于王晏,先是有些惊异,随即又颇为好奇。 他好奇面对这种情况,师父将会如何去应对! “邱老兄不必忧虑,此事既然为贫道所知,便决不会坐视不理,眼下还是请邱老兄先带贫道去府宅看看吧!” 老道士自石凳上站起身来,出言说道。 “现在么?其实此事不急于一时的!” 邱廷生倒是没有想到,他行事速度会这么快。 “眼下既有空闲时间,又何不索性早日解决,再者邱老兄也能够早日重返家宅不是!” 闻听此言,邱廷生略一思索。 “也罢!倒是麻烦道兄随我跑这一趟了。” 原本他是准备待到士子大会过了之后,再向老道提出要求的,可如今对方都这么说了,邱廷生自然也是乐意而为之。 故而当下毫不犹豫,率先起身,出门离去。 老道士以及王晏二人尾随其后,出了道观,早有马车等候在外,三人上了车,直奔上元街道。 约莫两刻钟的时间,马车停在了邱府门外。 偌大的一座府宅,昔日的繁华热闹皆已不再,如今望去,冷冷清清,门前道路上都几乎没有什么行人走动。 邱府成了远近闻名的凶宅,已然沦为事实,谁都怕沾染上晦气,唯恐避之不及。 老道士捧着拂尘,先是绕着府宅外围转了一圈,随后在邱院长的带领之下,进入到了府中。 整座府邸宽敞亮堂,不愧为富贵之家。 尤其是正厅大堂,气势恢宏,墙面上挂有诗画,周围摆着一应家具,右侧一副桌椅,通体呈现出肉红色,也不知是何材质,擦得干干净净,上置茶几等物。 正是下午申时,大白天的倒是相安无事,只是一旦入夜,宅子里就会传出一系列的动静。 到府中经常出事的几处院落看了看,辗转回到内院,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老道已是了然于胸。 “玉衡道兄可曾看出些什么?” 邱廷生见老道站住不走了,不由出言发问。 “呵呵呵呵!邱老兄大可放心,贫道已知来龙去脉,过了今晚,明日尽管搬回来住,保你平安无事!” 这番话一出,邱院长面露和缓之色。 “玉衡道兄若真能解我一家老小之忧,邱某定当感激不尽!” 邱廷生躬身抱拳,朝着老道恭敬的施了一礼。 “你我之间又何需多礼,今晚贫道便和徒儿在此处住下了,区区净宅小事,无非举手之劳。” 老道信心十足,对此没有丝毫的担忧。 “若是如此,那邱某就先行谢过道兄了!” …… 两人又寒暄了数句,为免净宅之时殃及于他,在老道的要求之下,邱廷生只好暂时告辞离去。 “师父,这宅子有什么不对么?照那老院长所说的情况,这府中作乱之物,不知是妖是鬼?” 王晏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此刻出言询问。 老道望了望他,倒也没有隐瞒,直言说道。 “王晏啊!你尚未修行,自然看不出这其中的奥妙,正所谓世间万物,皆可成精,风水运营,皆有乾坤,至于这宅中的乱象,通俗而言,是为宅妖!” 这一通解释下来,王晏有些似懂非懂。 “宅妖?难不成是府宅成精?” 王晏大胆的设想了一下,毕竟总不至于是肥宅成精吧! 以往只听说过动物植物通过修炼,能够成精化妖,宅妖这个词,倒还真的是头一回听说。 老道士微微点了点头,显然表示认可。 “可以这么说!某些老宅年代久远,若是受到一些邪气因素的影响,成精化妖自然不无可能。” 王晏心头讶然,不禁仔细打量起这座府宅来。 老道见状,无奈的笑了笑。 “不用看了,这座宅子还远远没有达到那个条件,除此之外,宅中之物,比如桌椅板凳、门窗瓦檐等等,受到邪秽影响,也是有可能形成宅妖的。” 老道迈步之间,来到正厅大堂之内。 “你且看这堂中之物,哪些有化妖的痕迹?” 王晏闻言,在大堂之中转了一圈,回想起师父刚才所说的话,目光锁定在周围的一应家具之上。 “难不成是这些桌椅板凳?” 王晏有些难以置信,伸手便在各处摸了摸,然而触感与平常所见到的家具并无两样,都是木头。 “是与不是,晚上便知!” 对此老道也不多言,仿佛刻意有所隐瞒。 “好了!莫要再多想了,该来的总会来,不必急于一时,现在先随为师出去一趟!” 打断了王晏的思绪,老道继而转身便走。 距离入夜还有一个多时辰,这段时间之内,老道带着王晏出了邱府,来到了大街之上。 途经某间杂货铺时,铺子里的货架上,放着一连串的桃木剑,柜台上摆着八卦铜镜,黄符咒文等镇宅安家,驱邪之物。 老道径直入内,望着架子上的桃木剑,忽然转身朝着王晏笑道。 “徒儿,这些木剑,你可任选一把趁手的!” 王晏心里“咯噔”一声,只感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妙。 第二十四章 练手 凭老道的本事,杀妖诛鬼,哪里用得着这些玩意儿,如今他却让王晏挑选桃木剑等法器,结果不言而喻。 “师父,您这是……” 王晏瞪大了眼睛,心中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王晏,为师问你,若你此时碰上十来个杀人不眨眼的山贼,以你的武功不是对手,但是又逃不掉,你会如何?” 虽然不明白师父这么问是何用意,但王晏还是给出了很明确的答案。 “还用说,大不了跟他们拼命呗!” 老道士点了点头,继而又道。 “倘若你碰上的不是山贼,而是妖魔呢!” 同样的境地,换了一个词,概念就大不相同。 “这……” 王晏一时语塞,渐渐陷入了沉思。 如果只是山贼,那么再狠也终究是人,常言道,一夫拼命,万夫莫开,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就算最后还是要死,也能拉几个垫背。 如果是妖魔呢? 王晏难以想象,当真正面对妖魔之时,他是否还有那股敢于抗争的胆量,是否还有拼命的勇气。 “山贼再强,也终究是人,而人了解人,所以明知是死你也不惧,但是对于异类,先不说毫无了解,能否沉着冷静的应对,都将是很大的问题。” 这一点,说得王晏是深有体会。 之前在来此的路上碰到的那几名劫匪,他的心中就没有丝毫的波澜,虽说当时实力远胜于他们。 实际上就算自己不敌,心中或多或少也没那么害怕。 再反观一开始,下山采购碰到的尸变山魅,当时他的心理状况,可以说是如同乱麻,六神无主。 只知道一昧的逃命,甚至最后身处绝境之时,直接就打算放弃生命,要清楚当时还未到最后一刻,他虽然没有实力反抗,但脑子是清醒的啊! 假如当时他能够沉着冷静的应对,先不说能否用计谋助自己逃生,至少还能拖延一些时间不是! 只要没到最后一刻,那么一切都会有转机。 “师父教诲的是,弟子谨记在心。” 王晏低头施了一礼,感觉收益良多。 “你能明白为师的一片苦心,为师甚感欣慰,你既要踏上修行之路,日后难免会经历各种困难,遇上各路妖魔鬼怪,与其到那个时候不知如何应对,倒不如从现在开始就积累经验,早些养成处事不惊的习惯!” 老道谆谆善诱,头一次如此的严肃认真。 只因他上山求道之前,曾是一介纨绔书生,虽有天资,但恒心毅力不足,心性更是不用多说。 八个月砍柴扫地,毅力是有了,至于心性,尚且缺少磨练。 修行中人若心性不强,很容易出现问题,不仅仅是外在的未知恐惧,有时心魔才是最大的敌人。 “此次净宅除妖,对你而言是个机会,故而为师不准备出手!当然了,你若是不愿意,为师也不会强求,只是这一道坎,你终究是没能迈过去。” 若非这小子仙缘不浅,是块可塑之才,说不定日后在修道一途,能走得比自己还远,他才懒得如此上心,尽力的帮他缩小缺点。 三清观弟子虽多,令他满意的实则没有几个。 “师父,弟子倒是有胆量一试,只是目前毫无法力,如何能与宅妖对抗?难不成就凭这桃木剑?” 他并不了解这宅妖的实力如何,只是既然有个“妖”字,想必本领不弱,毕竟之前碰到的山魅只是精怪都如此厉害,如今是妖,可想而知。 “呵呵呵呵!你既然敢于尝试,为师又怎会让你涉险?宅妖虽然是妖,但说到底,并不是本身修炼而成,而是外在的因素引起,妖力不强,为师会在这桃木剑上施下法术,再传你一道护身咒,凭你的本事,对付它们完全绰绰有余,大可放心!” 老道呵呵笑了几声,面上尽是满意之色。 “再说有为师在后面为你掠阵,纵然发生了什么意外,为师也能在第一时间化解,何足为虑!” 有了师父的这一番话,王晏也是放下了心来。 他之所以要求仙学道,不就是为了应对这种状况么?如今有机会给他练手,自然要好好的把握。 目光扫过架子上的木剑,王晏直接挑了一把最大的,虽然拿在手里还是有些轻,但这也没办法。 出了杂货铺,找了家客店,两人要了间上房,老道先是伸手在剑上比划了两下,施下一道法印。 随后拂尘朝着王晏一挥,一道白光打入他的眉心,同时口传一道护身真诀,王晏牢牢记在心中。 吃饱喝足,养足了精神,天色也渐渐的黑了下来,老道叮嘱了一阵,便让他自行前往邱府,自己则在客店等候。 跟得太紧,不利于他的实力发挥,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有所顾忌,从而激发出所有的潜能。 戌时,王晏只身一人来到邱府,周围万籁俱寂,虽然隔壁的民宅传出烛光,但除了他之外,这一段道路上没有半个行人。 头一次主动的去找妖怪,而且还要将其降伏,虽然有师父的帮助,但要是说一点都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他没见过宅妖,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只是从邱院长的描述之中大致了解,听说是一些不足四尺的小矮人,但到底恐不恐怖,实在是无法得知。 不管怎么样,还是小心为好! 邱府大门的钥匙,白天邱院长就交给了他们,此时王晏推门而入,只觉得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许久未有人住,府中漆黑一片。 好在王晏随身带了火折子,将道路两旁的纱灯点燃了几个,借助火光,王晏径直朝着内院走去。 师父暗示的很明显,宅妖或许是出自于大堂的陈旧桌椅。 倘若如此,按照他的想法,大不了劈了烧了不就行了么? 不过师父却说,烧了毁的只是其外形,并未毁其神,只有令它神形俱灭,方才算是彻底解决。 因此他就索性在这内院等着,管它是什么东西,只要敢现身,便先吃自己一剑再说。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夜色迷离,晚风吹拂,王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丝一毫也不敢懈怠。 转眼间过去了一个时辰,没有任何的动静。 等了许久,这宅妖也没有出现,王晏索性便挥舞起桃木剑,在院子中胡乱练了起来,以便于为接下来的降妖做好准备。 虽然他没有学过剑法,但结合所学拳法的步形身态,前刺、斜劈、上撩,就是这种很常规,很简单的招式,经他之手打出来,倒有模有样,剑啸连连。 “铛……铛铛……” “呜呜……呜呜……” 练了两三个来回,恰在此刻,忽然之间,一阵敲锣打鼓之声,伴随着道道哭泣,自墙外侧院传来。 王晏收剑细听,心头顿时一怔。 “来了!” 心中思忖之间,王晏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 第二十五章 木牌 这哭声自院外传来,大堂倒是毫无动静。 片刻之后,院门处惊现几道黑影,为首两人高大威猛,身穿丧衣,手持哭丧棒,直朝院中走来。 身后跟着敲锣的、打鼓的、抬棺的,约莫有十来人,此情此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在办丧事呢! 只是与邱院长所说不同的是,眼前的这一伙人,除了后面抬棺的四人身材矮小之外,其余送葬的都是正常人的身躯,尤其是为首两人,膀大腰圆,身强体壮,丝毫不亚于之前碰到的山贼。 王晏强稳住心神,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请相公入棺!” “请相公入棺!” 为首两名壮汉跃将过来,举起哭丧棒便打。 “宅妖受死!” 王晏大喝一声,身形一闪,迅速后撤,脑子里只觉得有一股意识在驱使着自己,手中桃木剑一抖,照着右侧那人的心脏部位,便毫不犹豫的猛刺了过去。 或许是之前来的高僧法师不堪一击,所以让他心思懈怠,也可能是事出突然,他反应不够,没有避开。 “噗嗤”一声,王晏的这一剑,行云流水般径直贯穿了他的身体,刹那之间,剑上光芒大盛,那人的哭丧棒停滞在半空之中,再也没能落下。 面露痛苦之色,望向王晏的目光也尽是怨愤,仿佛在说这小子竟然搞偷袭,不讲武德! “嘭……” 一声闷响,他甚至都来不及发出惨叫,偌大的身体顿时便飞速的瘪了下去,没有半滴鲜血流出,最后直接化为了一股白烟,彻底的消失不见。 “这……这就死了?” 眼见得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解决掉了一只宅妖,王晏的心中也是有些惊愕,另外还伴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如果眼前面对的是人,哪怕是杀人不眨眼的凶徒,虽然是在另外一个世界,但他一剑杀之,就算不怕,心中也会或多或少有些不适。 毕竟至今他连鸡都没杀过,又何况是杀人呢? 这与他前世生活的环境,受到的教育,有着不可或缺的关系。 如今一剑灭了一只妖,没有那种血腥的画面,心中除了惊异之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不适感,反倒还有些沾沾自喜,甚至是激动。 虽说都是些小角色,虽然背后有师父的帮助,但终归这才刚刚开始,已经很不错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左侧的壮汉见同伴被除,先是一怔,随即大怒,再不敢有丝毫的轻敌,哭丧棒直指王晏。 王晏手中的桃木剑,杀了一只宅妖之后,当场激活了师父施下的法印,一道白光覆盖其上,乍看上去,倒是颇有些激光剑的神形。 敲锣抬棺的那些人,闻听首领命令,当即冲上了前来,这个抢腿,那个箍腰,全都一哄而上。 王晏挥剑又斩杀了两妖,只觉得轻松无比。 说来也怪,这桃木剑明明是钝的,但是面对这些妖物,却是锋芒毕露,简直比宝剑还要锋利。 虽然一时占据了上风,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三五人扑上前来死死的抱住,剑也丢落一旁。 这些人虽然看着身材瘦小,但力气却是寻常人的数倍,王晏虽有千斤巨力,一时之间也难以挣脱。 为首那壮汉见状,哭丧棒照着王晏脑门便狠狠的抡下,王晏心头大惊,连忙将头往旁边一偏。 “砰”的一声闷响,虽然躲过了要害,但哭丧棒还是打在了他的肩头,顿时如遭雷击一般,一股酸软之感遍袭全身,力气逐渐的消散。 这哭丧棒乃是宅妖施展妖力的法器,只要打在人身上,当下便力气枯竭,一般人根本就扛不住。 危急关头,王晏的脑海中骤然想起了师父传授的护身咒,连忙摒气凝神,口中念念有词。 “天护身,地护身,十二元辰护我身,灵官老爷护满身。年护身,月护身,日护身,时护身,金甲层层护满身。谨请北斗七星,南斗六郎急护我身,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此乃师父所传“金甲护身咒”,若逢妖遇鬼,身处险境,诚心诵念此咒,周身可显现出一层金甲,护佑本身不受妖邪侵扰。 当然,一般寻常人诵念此咒,有没有效果全凭运气,不过在此之前,老道士曾打入一道法力于王晏的眉心之中。 如今咒语念出,激发法力,一道淡淡的金光由内而外,自体内迸发而出。 宅妖在他身上所施下的妖力,当场破解。 受到金光刺激,束缚住他的几名宅妖力道顿松,千斤巨力恢复,王晏猛然一震,轻而易举便将这几人震得倒飞了出去。 王晏迅速自地上捡起桃木剑,趁着法力未散,将靠得近的几只宅妖一剑一个,直接超度。 陡然的变故,致使那为首的壮汉也是大骇。 右手一挥,停在地上的那副巨大黑棺,当场腾空而起,恍若泰山压顶一般,朝着王晏当头轰下。 王晏躲闪不及,只好凭借着金甲护身咒硬扛。 “砰……” 一声巨响,黑棺压下,王晏双手抵住棺底,脚下步态一沉,只感觉身上好似压了一块五六百斤的巨石一般。 这个重量,对付一般的壮汉已经绰绰有余,但对于王晏而言,依然还没有到达他力气的尽头。 沉喝一声,看准了那人的方向,双手奋力往上一送,黑棺直接被他掀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向了为首的壮汉。 壮汉怎么也没想到,此人的力气竟是如此恐怖,眼见得黑棺反朝自己砸来,慌乱之中连忙施展妖力抵抗。 可王晏又怎会给他这个机会,手上的桃木剑顺势抛向了那人,一道破空声起,桃木剑长驱直入。 壮汉顾得了上头,顾不了下头,桃木剑刺中他的小腹,妖力一松,黑棺落下,直接将他砸了个七荤八素。 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王晏大步赶上,从他体内拔出剑来,直刺心脏要害,补了一刀。 一股白烟升腾而起,这只宅妖连同着黑棺当即随风消逝。 不过与此同时,一块木片自那宅妖消逝之地掉落下来,滚到了王晏的脚边。 王晏有所注意,但此刻也没时间去细看。 剩下的几只小妖见首领被杀,惊慌失措,夺路便逃,王晏自然不可能让它们就此离开,赶上前去一剑一个,尽皆了结。 做完了这些,确认宅妖已经尽数诛杀,王晏紧绷着的神经才总算是得到了放松。 一屁股坐倒在地,擦拭掉额间的汗珠,口中微微喘着粗气。 将之前掉落在地的那块木片捡起,细看之下,原来是块木牌,正面龙飞凤舞的刻着一个字,王晏并不认识,背面则是雕饰着一些花纹。 观察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样,但既然是宅妖掉落之物,不妨拿回去给师父看看,或许他会知道。 第二十六章 盛书殿切磋 崂山学宫,盛书殿。 当朝科举入仕,主考经义。 经义四类,皆以国号为名,分别是盛法、盛书、盛术、盛政。 所谓盛法,考的是法规律令。 盛书,考的是诗文才学。 盛术,考的是算术。 盛政,则是对时政的论断。 本届士子大会的第二项,名士切磋对决,规定时间是巳时开始,眼下只剩下不到半个时辰,各路人才皆前往自己中意的经义切磋地点,个个摩拳擦掌,胸有成竹。 此次切磋交流按照经义分为四类,对其中某一类特别精通、或者是极感兴趣之辈,便前往那一类的大殿。 王晏师徒两人是受盛书院院长相邀,作为他的首席宾客,那么自然是到达他的场地。 盛书殿中,此刻三三两两,已然聚了不少人。 王晏昨晚降妖净宅,完事后回到客店,师父索性就让他在客栈休息了一夜,也没有再回松风观。 至于那块木牌,当晚他也曾请教过师父,师父观看了之后,给出了结论。 只是块普通的木牌而已,本身并无特殊之处,上面的那个字是古写法的“刹”字。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宅妖身上,那就不得而知了。 师父建议最好是将其毁了,或者是扔掉,但王晏说这是自己第一次降妖所得的战利品,留下来也能当个纪念。 既然如此,老道士也就着由他去了。 次日一大早,王晏被师父叫醒,草草的洗漱完毕,吃罢早饭,随后搭着邱院长的马车,径直来到了邱府。 他们帮自己净宅降妖,邱院长可是一晚上没睡好,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担忧,故而天一亮,便迫不及待的前往府宅探视。 为免王晏有所遗漏,所以老道特地叫上他一起去了一趟,一通检查下来,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只是正厅大堂的一副桌椅,昨日还是崭新无比,今早再看,就仿佛经历了十多年的风霜一般,腐朽的只剩下木渣。 后经邱院长解释,原来这副桌椅传自于他的祖上,据说是以前做生意从海外带回来的,质量很不错,看着也挺美观,所以就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到他手里,估计已经是第四代了,他想着留个纪念,也就没有去管,任由它一直放在那里。 这么多年以来,不仅越用越新,反而没有半分要腐坏的痕迹,没想到如今家宅不宁,问题竟是出在此物的身上。 对此老道也是略显无奈,只是叮嘱了几句。 有时候一些老物件,但凡出现什么反常的现象,最好还是有所注意,否则等到酿成大祸再去处理,可就为时已晚了。 同时对于王晏,老道的心中也是颇为满意,想不到这位弟子第一次降妖办事,就办得如此利索,自己果然是没有看错他。 之后老道又为邱院长调节了一下府中的风水,交代完一些忌讳事务,方才一同乘坐马车直奔崂山学宫。 整座盛书殿气势恢宏,宽敞无比,墙上挂着各类名家书画,案桌上摆着诸多文房四宝,书香气息十足。 大殿上首,置有一张太师椅,乃为院长宝座。 座前摆有长案,上置酒水瓜果,笔墨纸砚。 大殿二阶,左右两侧各摆有四条案几,所置之物与上首长案一般,是为评师与宾客的座席。 至于三阶,也就是下首大殿,案几竖向直摆到大门边,却是前来参加比试的各路文人雅士之席。 邱院长此刻已临宝座,打量着下方众人。 二阶坐席,首席宾客五位,评师三位。 评师中,一位是江南青藤书院的长者,姓李。 一位是朝中修膳国书的书官,姓郑。 另一位则是慕名而来的番国名士,姓氏不详,只知道叫什么阿尔漠。 相对于这些名士,王晏师徒两个道士坐在其中,难免就显得有些突兀,引得不少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二位道长请了,不知在何处修行?既然能坐在首席宾客的位置,想必也是隐世的名士吧!” 坐在身旁的那位李评师,忍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不禁朝着二人敬酒,同时询问了一句。 “无量寿福,居士有礼!我等师徒二人并非什么名士,只因与院长乃是挚交好友,受邀前来凑凑热闹罢了!见笑见笑!” 老道士回了一礼,解释道。 “原来如此!” 李评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目光随即扫过王晏,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便不再理会。 时光流逝,转眼间已近大赛开始,前来盛书殿的名士也基本上到齐,故而时辰一到,邱院长先是致词了一番,紧接着便宣布切磋大赛开始。 盛书殿切磋涉及的范围较广,即有诗词歌赋,也有书法投壶,包括酒令等文人常玩的小游戏。 随着大赛开始,士子中当先就有一人站了出来,此人二十四五年纪,相貌一般,不过面上洋溢着自信,朝着殿中众人行了个礼,开口说道。 “诸位有礼了,小生陆文才,愿起这个头,博个头彩,便先出一副上联,看看有哪位兄台能与之一对!” 他话音方落,周围众人纷纷抚掌叫好。 只见那陆文才清了清嗓子,张口就来。 “小生的上联,乃是雁塔题名,一日遍游长乐!献丑献丑,还请在座的才子们不吝赐教!” 说罢,拱手称谢,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长乐是大盛王朝的都城,此联正是寄托了士子们对科考金榜提名之愿望,一时间赢得不少喝彩。 “文才兄有礼,在下不才,愿一试下联!” 陆文才刚刚回到自己的座席,对面立马有一人站出,行礼之后,不慌不忙的给出了下联。 “营帐拭剑,半生戎马边疆!” 下联一出,便连二阶宾客之中,皆有人鼓起了掌来! “对得好啊!这朝堂对沙场,意境一下子就出来了,甚妙啊!” 朝中那位书官郑评师,此刻不禁点评了一句。 这两人互相对联过后,可算是起了个好头,随即接二连三,对联书画,层出不穷,依次展现而出。 王晏坐在师父的旁边,望着眼前的一幕,只是静静的当一名听客、看客,也不插嘴多言。 大赛进行到白热化阶段,各种名作大出,精妙对联、上品书画,今人眼花缭乱,赞不绝口。 转眼间已是正午,宾客文士们相继离席,吃罢午饭之后,下午继续进行着切磋交流。 正所谓好饭不怕晚,下午的切磋较之上午,乃是更加的激烈,一些名士把看家的本领,毫无保留的全部呈现而出。 下午是最后一场了,谁都想好好表现,拔得头筹,就算拿不到崂山学宫的名衔以及礼品,也得趁此机会,好好增长一番自身的名气。 盛书殿的前三甲礼品,乃是名衔一个、墨笔一枝、端砚一方! 无论哪一件,都是驰名天下的荣誉。 此时此刻,殿中已经有不少士子斗起了诗,只是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却没有能令人满意的作品出现,因此众人的兴致也就渐渐的没有那么高了。 “西山有顽石,内蕴汉白玉。俗匠凿千锤,卖得钱几许!” 当中一名文士作完诗后,见评师摇了摇头,悻悻然的正准备退下,然而蓦然之间,一道身影自旁侧桌席中迈出,每走一步,便诵出一句诗。 这首诗一出,顿时引得周围众人,齐齐将目光投了过来。 这首诗的诗句虽然平常,但通俗易懂,内容简洁,让人一听便明其意,而且还另蕴深刻含义。 以一块内蕴白玉的石头,凿石卖钱的石匠,来讽刺某些世俗之人的眼光,只能看到事物的表面,却看不到其内涵,可谓可悲可叹。 “此诗作的倒是不错啊!” 郑评师一闻,赞叹一声,目光所至,只见一个俊秀的年轻人立在阶下,手持折扇,英姿飒爽。 只是他久居宫中,对外界事物不是很了解,故而并不认识。 “我倒是谁能有如此才气,原来是江南‘诗俊’贺怀良贺大才子!难怪呀!” 阶下有人认出了吟诗者的身份,不由惊叹一声。 报出了名号,如此一来,其中就算有些人不认识他的,此刻也不由纷纷投去一丝敬佩的目光。 “诗俊”的大名,他们还是听说过的。 第二十七章 挑战王晏 这道声音一出来,王晏当即就觉得有些熟悉。 循声望去,果不其然,正是前日在街上遇见的贺怀良。 当日被他的一群脑残粉缠住羞辱,直至自己作出诗来才让离开,故而对于此人的印象还是比较深的。 今日盛书殿来往的士子较多,他也没有留意,所以这么久了,倒是一直没有发现他坐在哪儿! “各位评师宾客、四海朋友,在下贺怀良有礼了!” 贺怀良面带笑容,朝着众人拱手躬身,行了一礼。 “真是贺大才子啊!” “《怀良诗集》我可是看了好多遍了,每首诗作皆可称得上是精品,如今得见真容,想不到竟如此的俊逸非凡,真乃是我辈楷模呀!” “你以为呢?‘诗俊’之称岂是浪得虚名?” “完了!贺大才子都来了,那我等还有希望么?” …… 不少人纷纷议论,面对眼前的这个人,仅仅只是闻其名声,便肃然起敬,一股仰慕,油然而生。 二阶评师席上,青藤书院的那位长者,见此状况也是满面的笑意,开口便朝着旁边的评师介绍。 他青藤书院为有如此彦才,而感到无比骄傲。 “原来是江南的贺公子,倒是老朽眼拙了。” 那位郑评师闻听介绍之后,顿时明白了过来。 虽然没有见过“诗俊”本人,但是关于他的诗作,自己还是读过的。 其实不止是他,书库中大部分同僚,乃至内阁的大学士们,都读过他的《叹红尘》。 此诗被纳入本朝书库,可不是仅凭名气,而是经过内阁各大学士的严格评判,方才做出的决定。 “久闻贺大才子诗书双绝,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不过我等既是前来争夺头魁的,那在下自然也不会如此轻易的认输,倒是要领教领教!” 贺怀良名气虽大,才气虽绝,但眼下的这种情况,在座的各位都是为了争夺荣誉而来,总不能尚未切磋就主动弃权。 技不如人可以,但读书人却不能没有气节。 故而此刻,众士子中一名头铁的仁兄,率先迈步走出,主动挑战贺怀良。 哪怕明知是输,也要蹭一蹭他的名气! “好!二位可自选题目,就此开始!” 邱院长闻听这阶下之人乃是贺怀良,心中也是不由有些好奇,他倒真想看看此人,是不是如世人所传的那么神。 “贺公子来自江南,这远来是客,客随主便,在下便承了公子的情,以‘花’为题,你我二人分别作诗,再由各位评师指点,决定输赢如何?” 他自知不是对手,所以抢占先机,率先出题。 贺怀良倒也不介意,毕竟实力摆在这儿,当下只是笑了笑,应允了下来。 二人当下各自回到案前,提笔沾墨,便开始奋笔疾书,作起诗来。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贺怀良已然停笔,至于那位士子,则还在苦思冥想,足足用了一刻钟方才作完。 两首诗先是呈交到了院长的手里,之后再由评师宾客观阅,此时那位挑战贺怀良的士子,面对众人当先将自己作的诗句诵了出来。 他所作的是一首五言绝句,写的是菊花,对仗工整,韵味十足,字字句句透着君子风骨,一时之间倒是赢得不少人的称颂。 不过当贺怀良的诗念出来以后,满座哗然。 贺怀良所作为七言绝句,写的是莲花,不仅文字意境优美绝伦,更是将莲花那股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气质,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 两首诗互相对比,结果不言而喻,贺怀良直接完胜。 这位士子败下了头阵,倒是给不少人树立了一道榜样,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不禁皆在心中好生的掂量了一番。 但也有些不服气的,非要上来试试,最终无非只是找虐而已。 如此一来二去几个回合,诸多士子也是不得不服,只怕从今日起,这位贺才子的名衔,就又要多上一个了。 盛书殿的此次切磋,主要比试的就是才学,无论诗词文章,只要是自己原创,并且能够力压众人者,便可受这崂山学宫亲授的名衔。 当中虽有书法出众、投壶出众之人,但这些终究只是久练则成的东西,面对原创作品,自然要稍逊一筹,除非这其中实在是没有人才了,否则名衔怎么也轮不上他们。 这一类名士,最多争一争剩下的两件礼品。 几首诗作下来,三位评师以及宾客们,也是纷纷叹服不已,此人的诗作,的确是风格独特,自成一派。 不得不说,这些士子们的诗文虽然也还不错,但是跟他的比起来,难免就有些相形见绌了,此次的头魁不言而喻,众人的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 “现下可还有人不服,要与贺公子比试啊?” 见许久没有人站出来,邱院长不禁开口说道。 士子们面面相觑,无奈叹息摇头,尽皆折服。 “邱院长,既然众位士子承让,无人出头,那么依老朽来看,这头魁之名,贺怀良当之无愧。” 青藤书院的那位李评师,面带满意之色,仿佛争夺头魁的是自己一般,心头略显激动,不由得在一旁进言提议。 他们此次,明显是有备而来,为的就是崂山学宫的名衔,从而借此来扩大青藤书院的影响力。 “嗯!众位评师宾客可还有什么异议?” 邱院长微微点了点头,继而望向了二阶的其他人,毫无意外,他们的看法与李评师一致。 “等一等!” 就在邱院长准备宣布结果之时,蓦然之间,贺怀良却是一语阻止,打断了他的话。 李评师的一双眸子当即望了过来,寒芒外放,带着几分严厉,仿佛在说你在搞什么? 名利荣誉就在眼前,他显然比贺怀良还要迫不及待。 “贺公子还有什么事么?” 邱院长面容和蔼的望向他,缓缓出言询问。 “院长恕罪!只因在下尚有一桩心愿未了,当不得此等殊荣!”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皆是满面惊疑之色。 “倘若这桩心愿不能了结,院长就是授予了在下这名衔,在下也是受之有愧,同时还将抱憾终生。” 李评师此刻已是气急万分,心中七上八下,就怕这小子意气用事,从而毁了这大好的前程。 “怀良,这儿是什么地方!容不得你任性妄为,有什么事情,等邱院长授完名衔再说!” 他当场从席上站起,面容冷峻,语气阴沉。 “老师恕罪,恕怀良不能遵从您的意愿!” 贺怀良躬身朝他行了一礼,神态恭敬,目光继而望向了二阶座席上的王晏。 “不才贺怀良,愿向这位道长,发起挑战!” 第二十八章 竖子不足与谋 贺怀良此话一出,李评师的心中顿觉不妙。 这位学生的性格脾气,他是最了解不过了,年纪轻轻便名扬四海,难免傲气十足,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亦是常态。 但有一点,那就是死脑筋,太较真儿! 前日因为一件小事,便与人在街上斗诗,想着看人家的笑话,结果却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当晚他曾将那人所作的诗句默写下来,向自己请教,而自己看完了之后,也觉得精妙绝伦,另有一番韵味。 甚至比起前人所作的精典,也是毫不逊色。 此等绝句,在当今文坛之中能够作出来的人,屈指可数。 大盛王朝至今六百余载,太祖皇帝于马上兴起家业,重用的可都是以一敌百的武将,以武立国。 立国之后数十年,又扫清叛党余孽,收服边塞番国,历代皇帝个个身怀武艺,智谋与武力并存。 在此期间,朝中那可大部分都是武将当政。 直至太平盛世,王朝需求精通治国之道的能人,这才广开科举大门,招纳文臣。 前四百年,天下读书之风盛行,正可谓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武将的权力步步削弱,文臣的地位逐渐上升,各种精妙文章,诗词歌赋层出不穷,辉煌无比。 只是如今不成了! 自从当朝天子的祖父,也就是无上皇。 那一代,朝堂文臣把持朝政,可谓奸臣当道,欺上瞒下不说,把整个朝堂搞的也是乌烟瘴气。 当时的宰辅胡吞相尤为可恨,笼络党羽,权势滔天,甚至通敌外番,企图谋反,颠覆大盛王朝。 后来虽然平息了这场祸乱,但王朝也是元气大伤,自此之后,皇帝吸取教训,削减文臣的权力,重新提拔武将,并且废除一人独大的宰相制度,改为三公互相制衡。 从此,文人的时代已过,文坛的地位也跟着一落千丈,习文之风虽然尚且盛行,但终究回不到当年的辉煌…… 通过贺怀良对那人的描述,此人是个年轻道士,所以不为外界所知,但是能在大街上信手拈来,行云流水的作出此诗,显然也绝不一般。 虽然对方说不是自己所作,而是借鉴他人之诗,可既然如此,凭此诗的精妙,就算不能广为流传,多多少少也能有些名气。 他青藤书院虽然远远不如崂山学宫有名,但收录的藏书、在文坛的人脉地位,其影响力也是极大的。 为何对此却闻所未闻,完全没有丝毫印象! 须知当今文坛之中,某些名家但凡出了新的作品,那可是迫不及待的便会发行于世,不仅增加自己的名气,同时还能大捞一笔,可谓是一举两得。 有可能这是一位不屑于名利的隐士高人所作? 没错!这种可能的确有,但同时也有可能就是那道士所作,一番说辞,无非也只是谦逊之言罢了! 只可惜不知道他的姓名来历,否则自己非要去拜访一趟不可,若此诗真是他的作品,能说动他加入青藤书院自然最好,不行的话,也绝不能白白便宜了其他学院。 士子大会,他作为评师参加,今日一早便到达场地,蓦然间却发现身边坐了两个道士。 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贺怀良之言,因此便多加注意了一番,甚至还与他们搭话,打听来历。 可惜结果如常,对方什么也没有说。 中午离席吃饭之际,趁此机会,他特地向贺怀良求证,果不其然,那个年轻道士正是作诗之人。 如此一来,他的心中就有些不太安稳了。 依照切磋大赛的规矩,崂山学宫本院弟子,为了避免引起世人的闲话,所以不会有人参加,顶多只是参加自己内部的考核,通过之后,出众者照样也会授予名衔。 一来不会有损学宫清誉,再者对于外界的书院文士,相对来说也比较公平。 大会开始之前,这位李评师就曾通过关系多方打听,得知此次盛书殿的士子,实力基本上不强,这一点,从上午的对决程度上就足以看得出来。 大盛王朝四大书院,算术论政律令,各有代表性人物,可是若论文采,当属江南青藤书院贺怀良。 没有了崂山学宫的才子相争,那么只要他出手,头魁已然是掌中之物,名衔也是拿定了的。 可是谁能想到,半路突然杀出了个道士。 他如果插上一脚,虽说谁胜谁负尚且未知,但终究是个心腹大患。 好在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多言半句。 谁料眼见得就要到手的名衔,却在最后关头,让这位学生亲手葬送了出去。 “竖子啊!竖子不足与谋,气煞老朽矣!” 李评师此刻,在心中是捶胸顿足,气急败坏。 王晏倒是没有想到,自己不去找他的麻烦,这贺怀良反而再次找上了自己,还扬言说要挑战他。 名利荣誉唾手可得,他此举未免也太不明智了。 殊不知在贺怀良的心中,却全然不这么想。 自从那日在街上见到他作的诗,自己就反复琢磨,寝食难安,常以自身与他相比较。 如今士子大会上再次相见,他的心中不禁久久难以平静,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 他之所以叫“怀良”,是因为他的父母亲人,希望他将来为人处事,要时刻怀有良知。 想想自己平日里虽然冷傲贪玩,良知好在还没有丧失,如果今天他就这么接受了名衔,那就不是“怀良”,而是“无良”。 明知有高手在旁,却不敢与之一战,反而当着人家的面,堂而皇之的接受这一份至高的荣誉,仿佛是在接受着别人的施舍一般。 这算什么? 在他看来,这与懦夫并无两样! 此事日后若是传了出去,他也将没脸见人,甚至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永远的活在愧疚当中。 这样的荣誉,他又要来何用? 所以无论怎样,他要和王晏再斗一场,他要凭自己的真实本事,赢得这一份荣誉。 邱院长闻听此言,倒是有些难以理解。 他目光望向王晏师徒二人,面上带着一丝疑惑。 不止是他,在场的宾客以及士子们,皆是满面不解之色,想不通这位贺才子为何要挑战一位道士? “王道长,莫非你与贺公子相熟?” 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邱院长当即出言相问。 王晏望了望师父,见他一副淡然之色,端起杯子品了一口茶水,对此事并不关心,遇事不惊仿佛已经成为了他的代名词。 “呃……之前曾偶然见过两面。” 王晏避不可避,只好起身,作出了回应。 第二十九章 斗诗 经过这短短两日的相处,邱院长只知道王晏的武艺不错,人品不错,毕竟有这么位得道高人的师父摆在那儿,徒弟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王晏在文采方面,竟然也有所涉猎,甚至惹得这位江南的贺大才子,亲口扬言要向他发起挑战。 “道长是做为上宾,前来参加士子大会的,士子们的切磋比试,出家之人又怎会参与呢?” 李评师朝向王晏二人,冷冷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其中之意不言而喻,就是为了阻止他们对决。 “李评师说的在理,小道此行,只为观摩众位士子们的风采,再说小道才疏学浅,实在不敢接受贺大才子的挑战,失礼失礼!” 王晏也是不想再惹麻烦,因此连声拒绝。 “嗯!既然如此,贺公子,依老夫看就不必再强人所难了吧!” 邱院长不清楚王晏的才学如何?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但说到底,贺怀良终究是一方的才子,他自降身份挑战一个道士,怕是别有用心。 为了不让老朋友面上无光,也为了不让他的弟子众人面前难堪,所以邱院长也是出言打了个圆场。 “邱院长!在下不是不懂礼数之人,只是今日若不能与他一决雌雄,在下从此以后,将再无颜面作诗,还请邱院长,以及诸位成全!” 事情发生到这种地步,贺怀良也是神情激动起来,无比坚定自己的想法。 “大胆!贺怀良,你好大的威风啊!道长已经说了不与你比试,邱院长也亲口发话,你不把我这老师放在眼里也就罢了,难道邱院长的面子也不给么?” 李评师气急败坏,面红耳赤,拍着桌子斥道。 其余士子议论纷纷,也不知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贺怀良此刻被逼无奈,不禁冷冷的笑了两声。 “吾家洗砚池边树,个个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流清气满乾坤!” 他一字一句,诵出了这首诗。 “这首诗,相信在座的不少士子都有所耳闻吧!此诗出自一位道人之手,大家认为,那位道人会是谁呢?” 满座哗然。 来到此处切磋之辈,有四大书院的士子,也有浪迹天下的文人,同时也有当地其他书院的学生。 此诗刚出没两天,或许知道的人还不多,但是当地书院的读书人,却有不少都是听说过的。 “我知道了,他就是做出此诗之人。” 当中有反应快的,矛头直指王晏,惊呼出声。 “对啊!这首诗我的同窗跟我说起过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真是……” 有人犹如梦中惊醒,用手猛然一拍脑袋。 “我说贺大才子怎么死缠烂打的要向他挑战,原来是有原因的呀!” 这么一来,众人皆是恍然大悟。 不仅如此,哪怕是刚刚才听说此诗的人,在脑海中细细一体会,也觉得意境十足,的确是好诗。 邱院长心中微微一怔,回味之下,一种异样的眼光投向了王晏。 消息传得快,这首诗他自然也听说过,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作诗之人竟然就在自己的身边。 “王道长,此诗真为你所作。” 邱院长不敢置信的问道。 “不!此诗并非小道所作,而是小道借鉴先人之作品,只怪小道之前未能解释清楚,贺公子有所误会,也是在所难免!” 王晏义正言辞,极力的推脱。 “先人之作?哼!敢问道长,这位先人姓甚名谁?又是哪朝哪代的人物?所作诗书,可有记载?可有考证?” 贺怀良上前两步,不依不饶。 “这……贺公子!小道无心追名逐利,你又何苦相逼呢?” 王晏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这另外一个世界的诗词吧! 而且就算说了出来,这帮人会相信吗? 师父就坐在旁边,他如果说此诗来自于其他世界,那自己又是如何得知?凭借师父的高深修为,是否会引起怀疑?他的来历又是否还能保得住? “哈哈哈哈!说不出来了吧!” 贺怀良一阵大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道长,在下并非有意相逼,也没有什么恶意,我只是想验证一番,求个心安理得罢了!无论结果如何,在下保证道长的清修绝不会被打扰!” 此时此刻,周围的其他士子们,情绪也在不知不觉中高涨了起来,若那首诗真是这道士所写,由此可见,此人的文采必然不亚于贺怀良。 两大高手的碰撞对决,这是何等的盛事,百年难得一遇,反还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自然也是帮着贺怀良这边说起了话。 “道长,贺公子一片盛情,你就答应了吧!” “是啊!道长既有才学,又何必藏私?拿出来让我等开开眼界也好啊!” “大丈夫行事,当光明豪迈,如此扭扭捏捏,岂非像小女儿一般!” 王晏想不到,自己为了脱身而随意抄的一首诗,竟然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王晏,盛情难却,你也就不要再推辞了吧!今日就当是以诗会友,不论输赢!” 老道士不愿再这么闹下去,也不想让邱院长难堪,既然对方非要比试,那干脆就遂了他的愿。 师父有命,不好违抗,而且他也想尽早的了结这桩麻烦,索性便答应了下来。 李评师自知自己阻止不了,也就懒得再去管了,坐在一旁生着闷气。 随着院长一声令下,两人的对决正式开始,满座宾客无敢哗者,安安静静的拭目以待。 “道长!贺某承让了!” 双方互相见罢了礼,贺怀良毫不犹豫,率先出手,傲立阶下便吟起诗来,一旁自有书侍提笔抄录。 “北风瑟瑟拂寒衣,飘零游子归故里。破杖草履不可行,红尘易老人未聚!飞雁横空知我苦,愿为家书送西京。此生到老方悔过,硬咽泣下难自语!” 一首七言律诗诵完,便连院长都沉浸其中,在场众人无不抚掌叫好。 目光望向王晏,这只是他的一个试探。 王晏不慌不忙,脑海中搜索着自己所学过的古诗,只是片刻之间,已然有了最佳答案。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境,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行云流水,毫无停顿,一蹴而就。 对方所作的诗,大致意思是讲游子归故里的思乡后悔之情,那么自己就给他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两首诗一经比较,高下立判。 邱院长差点当场石化,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年龄不大的道士,竟会有如此惊为天人的文采。 “年少时,志存高远,苦读诗书,净十载有余……” …… “叹红尘,叹红尘!红尘易老,浮萍易散……” 一首诗不行,贺怀良继续下一首,再败,再来!到最后甚至连成名之作《叹红尘》都搬了出来。 这两大才子的对决,可谓精采之至,所有人都是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仔细的体会,生怕错过了什么,心中又是惊愕,又是好奇。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转眼之间,双方你来我往,已经各作了不下三四首。 一首《将进酒》吟毕,王晏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的储备量可尚不止如此。 反观贺怀良,却早已是满头大汗,再也难以对抗下去。 当对方的最后一个字落幕,终究承受不住。 “道长高才,在下……认输了!” 他的面色极为难看,长长叹息了一声。 眼下已然没有再比下去的必要了。 第三十章 传度 其实早在王晏对出第一首诗的时候,贺怀良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结果,只不过他不甘于就这么认输罢了! 不说他前面几首诗,单说他最后的这一首《将进酒》,就这一首,已经足以完成他所有的作品。 直到今日,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这世上,比自己年轻的人才比比皆是。 他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但他并不后悔,心中反倒是有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对他而言,结果不重要,过程却十分享受。 好久没有与人这样斗过诗了,他输得畅快,输得酣畅淋漓。 盛书殿前四首诗,转眼间传遍了崂山学宫。 大会还未结束,在此之前,学宫之中的不少士子,便纷纷闻讯赶来,要一睹这位道长的真容。 四大经义院的院长,甚至连老夫子也惊动了,亲自找到王晏,企图说动他加入崂山学宫学习。 虽然崂山学宫的招新大会已经过去了半年,三年之内不会再次招新,但是他们毫不犹豫的一致决定,愿意为王晏破这个例。 只要他肯加入崂山学宫,不仅此次的名衔亲授予他,就连久不收徒的老夫子,甚至都愿意收他为关门弟子,传授他至高的学问。 并且为他的将来担保,仕途之上一片光明。 多么诱人的条件,崂山学宫亲自恳求,又是何等的殊荣,这是天下多少士子想得都得不到的东西,可对于他而言,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对于此,老道士也是全凭他自己做主,他如果对仕途有想法,自己绝不会阻拦。 这样的条件,一般人是很难抗拒的。 未来入朝为官,飞黄腾达,或是在道观里一辈子清修,两相权衡,傻子也知道该选哪一条路。 所以王晏不是傻子,他很清醒。 面对所有人开出的诱人条件,他回应的只有两个字。 “不去!” 步入朝堂,的确能够飞黄腾达,但正所谓伴君如伴虎,明争暗斗同时也少不了。 权力越大,越是受宠,想害你的人就越多,你要自保,就得跟他们斗,甚至比他们更狠。 说实话,这种生活,王晏可过不下去。 相比之下,他宁愿在道观里清修,哪怕师父不传授他修行之法,最终大不了就是回家,纵然做一辈子的富家子弟,也比在朝堂之中争权夺利要好。 王晏并非文坛中人,只是随意抄了几首诗,所以不愿意受这名衔,而贺怀良因为败在他的手下,也没脸在接受这如此荣誉。 两人都不要,无奈之下,此次盛书殿的名衔,崂山学宫只好收了回来,倒也是颇为遗憾。 随时随地的有人拜访,王晏是不胜其烦,所以在大会第三天结束之后,次日他们就告辞回山。 邱院长虽然有些不舍,但终究也不好驳了他们的意思,毕竟人家为自己净宅除妖,解决了这么大个麻烦,于情于理,也应该尊重人家的决定。 王晏最终虽说没能留下来,但他却依然是众多士子们学习的榜样,不仅仅是文采方面,还有他那视名利如浮云的高尚情操。 他的名气,终归是传扬了出去。 原本邱院长是准备安排马车送他们回去的,不过为了避免为他人所知,从而使得一众士子前来送行,大张旗鼓,故而老道士一口便回绝了下来。 两人低调出行,远离了府城之后,找了处僻静之地,老道士伸手从袖中掏出了一块云帕,拂尘一挥,光芒一闪,云帕迎风便长。 顷刻之间,便长的犹如凉席一般宽敞。 师徒两人端坐了上去,老道喝一声:“起”。 云帕腾空飞起,载着两人迅速的飞往了崂山学宫。 这一幕,惊得王晏是瞠目结舌。 记得他上次飞这么高,还是在出差的飞机上。 如今没有任何的安保措施,冷风拂面,就这么穿梭于云层之中,内心之中实则也是有些激动。 老道见状,好意出言提醒了一句,他如果害怕的话,可以把眼睛闭上。 笑话! 王晏对此是颇为不屑,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当初面对宅妖都不怕,又怎么会害怕区区飞行呢! 只不过是风吹着有点冷,身子有些不受控制的哆嗦罢了,一双手死死的拽住云帕边角。 这要是摔了下去,估计连渣都不剩了吧! 原本两三天的路程,现下还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已经回到了崂山金顶的三清观中。 一见王晏归来,长耳蹦蹦跳跳的就跃到了他的身旁,东瞅瞅,西嗅嗅,又围着他转了两圈。 随后一双眸子眼巴巴的盯住了他,仿佛在质问说,你答应给我带的好吃的呢? 王晏不失尴尬的笑了笑,也懒得过多解释。 兔子将头一扭,转身便气呼呼地跑开了。 …… 当天休整了一日,次日一早,有童子前来传唤,说是师父找他过去。 王晏洗漱完毕,整理好衣冠,径直来到正殿。 老道此刻端坐在蒲团之上,身后青烟袅袅。 “弟子王晏拜见师父!” 王晏大步上前,跪倒在地,拱手拜道。 “起来吧!” 老道和蔼一语,王晏当即依言起身,恭恭敬敬的立于一旁。 “求道心诚,知事明理,不惧妖邪之恶,不为名利折腰,的确是难得啊!” 老道忽然一番赞誉,随即沉声直言。 “王晏!即日开始,为师便正式为你传度,授你修行之法,望你能时刻牢记教诲,恪守本心,常怀善意,苦修大道至理,造福济世苍生!” 王晏心中又惊又喜,连忙再度跪倒。 “弟子多谢师父传法!” 整整八个月的砍柴除尘,只为这一刻,他做到了,事实证明,他吃的这些苦,全部都是值得的。 “嗯!你即正式入门,也须得让你知晓本门的传承来历,以及门规法度!” 老道说完,拂尘一挥,王晏的面前瞬间多了一本册子。 “本门传自正一清微一派,创派始祖乃是玉清元始天尊。这是本门的门规,你可拿回去好生研读劳记!” 王晏小心翼翼地将册子收好,静听着师父的教诲。 “世有三千大道,条条皆通天道,崂山一脉传至为师这一代,目前尚存大道四类,你可依照自身的情况,任选一类进行苦修,最终能走多远,便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老道说完,王晏的心中泛起些许疑虑。 “敢问师父是哪四类?修行之法又是如何?” 老道轻捋长须,不紧不慢,缓缓地解释开来。 “这第一类,曰:清净,打坐参禅,闭关诵经,感悟自然交替,成就清净之道!” “第二类,曰:阴阳,推测命理天机,研究阴阳八卦,三易术数,造化无穷!” “第三类,则是:金丹,炼丹制药,绘符诵咒,以自身为烘炉,于丹田结金丹,亦是一门了不得的大道。” “至于这第四类,乃是:行者!行走世间,解人世之疾苦,渡世人于危难,降妖除魔,是为行者!” 第三十一章 心法 王晏闻听这四类大道,心中也在细细的斟酌。 打坐参禅,不仅需要极强的耐性,还需拥有至高的悟性,有时闭关一去就是数年,甚至是数十年之久,以他的性格来看,这一条道路显然不适合。 推测天机,研究阴阳,这些东西都太复杂了,必须要细心细致,容不得丝毫差错。 再者天机不可泄露,修行之人首先命格要硬,才能够扛得住,这也是此道最大的禁忌。 排除掉了前两类,如此看来,就只剩下最后两类可以选了。 金丹大道,炼丹制符。 行者大道,济世渡人! 对他而言,两条其实都可以选,都符合自己本身的情况,但王晏还是比较倾向于金丹。 不仅仅是对这一条道路比较熟悉,前世影世小说之中见的比较多,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王晏是位自由主义者,同时也比较怕麻烦。 炼丹制符再怎么难,终归也没有人心复杂。 倘若是走上了行者之道,王晏总有一种自己被禁锢了的感觉,整个人设仿佛就此绑定,难以再有什么重大的突破。 再者说了,道门教义,就是造福苍生,济世为怀,难道他修了金丹大道,以后路遇不平之事,碰上妖魔鬼怪祸害百姓,他就可以袖手旁观,置之不理了么? 世人皆崇尚自由,何况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无拘无束,逍遥自在,这才是他向往的生活。 “弟子资质愚钝,也无广大抱负,清净、阴阳、行者三道,怕是与弟子无缘,故而弟子愿求取金丹一道,从此刻苦修行,以证天道!还望师傅不吝赐教,弟子当铭感五内,永世不忘!” 打定了主意,王晏一字一句坚定的说道。 “嗯!为师也早料到你会选此番大道,也罢!既然此道是你自己所选,还望勤勉努力,日后莫要后悔才好。” 老道点了点头,一幅万事皆以了然于胸的模样。 “如今你已是我崂山正式弟子,日后云游历练,也该有个道号,我门下字辈传至你这一代,正好是个‘典’字,为师以清为称,便赐你道号典清子如何?” 王晏闻言,伏首拜谢。 “弟子多谢师傅赐名!” 老道望着他,面露满意之色。 “你且上前来,为师现在便传你修行心法,以及真诀精要,你要好好牢记,自行感悟,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师兄,也可以来问为师!” 王晏点头称是,当即上前,跪地受法。 正所谓法不可轻传,所以老道讲求机缘,并且对照他们的缺点磨练,哪怕传法之时,也是口述。 …… 崂山四门大道,阴阳一脉实际算得上是热门道途,王晏的想法没错,只是道行能达到那种地步的弟子,实在是太少了。 这门大道,首先比较容易上手,学起来也简单,而且也是最有钱途的一类。 不过学会是一回事,学精则是另一回事。 学习此道的弟子,大部分都只是学到了些皮毛,但纵然如此,他们无论走到哪里也都能够有口饭吃。 测字算命,预测吉凶,在世间那可都是极受欢迎的存在。 唯一有一点不好的,就是容易挨揍。 万一出错,算的不准,或是说的结果不能让人满意,砸摊子骂神棍都是常事,指不定拿着菜刀追你几条街。 而且期间说话的技巧也很重要,要似虚似实,既给人一种神秘感,同时又不泄露太多的天机。 所以观中修行的弟子当中,只要本身符合要求,倒几乎有一半都是学习此道的。 最冷门的是清净,打坐诵经,虽然是每个修道之人的必修课,但让你一坐几十年,谁能熬得住! 相比之下,金丹行者二道,就处于中流了。 这两类大道看重心性毅力,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最终能够达到何种程度,全凭自己。 王晏在正殿之中待了两个时辰,将师父所传授的心法真诀牢牢的记在心中,同时在师父的指引之下,照着心法吐纳,寻找气感,以便于打好基础。 修道一途,师父说总共分为四个大境界。 由低到高,分别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 每一个大境界,又各分为初、中、末三个小阶段。 当他通过吐纳,能够找到气感,并且能将体内精要炼化成为元气,洗筋伐髓,运用自如,就算是正式踏入了炼精化气的初阶境界。 到达了这个阶段,便可以绘制运用符箓,并施展一些低级的法术了。 王晏一介凡人,刚刚起步,两个时辰的时间,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感应到。 修道本就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成事的,所以师父也是让他不要着急,须得戒骄戒躁,循序渐进的去修行。 想当年自己初入修道之门,光是寻找气感,就花了足足有两个月的时间,如果不是天赋异禀、根骨极佳之人,想在短时间内有所提升,显然不太现实。 王晏也并不气馁,辞别了师父之后,当天就将自己的行李与一应物品,从外门小院搬进了内院。 修行金丹大道的师兄,目前留存在观中的,共有三位,之前都有所介绍。 一位云中流,一位诸葛长寿,最后一位荀七。 如今又多了一位王晏,正好凑足了四大金刚。 他们所住的院子,名为朝阳院,寓意是初升的太阳,光芒万丈,道途一片光明。 实际上以前,这里并不叫朝阳院,直至荀七搬了进来之后,说是老名字不好听,这才给改的。 反正也无伤大雅,师兄们也就随着他去了。 四人之中,云中流年纪最长,诸葛长寿次之,荀七第三,恰好比王晏大上五岁。 得知又有一位师弟到来,三人欣喜若狂,十分热情,诸葛长寿与荀七两位师兄,甚至放下自己的修行,一位为他清理出一间厢房,另一位则跑去为他搬行李。 朝阳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而且背靠一片竹林,清幽寂静,乃是修行的绝佳场所。 院子内阁楼一座,一间大堂,厢房有七八间,茅房一座,木板隔开分为三间。 以前弟子鼎盛之时,这里可是住满了人,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走的走、出师的出师、逝去的逝去,眼下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了。 王晏的家当没有多少,两个人搬,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全部整理妥当。 此时此刻,正堂之中,三位师兄端坐上首 按照规矩,王晏要先向几位师兄奉茶见礼,代表着在日后的修行之中,师兄们能够鼎力相助。 师兄们也比较客气,面上洋溢着阵阵欢笑。 “恭喜恭喜啊!恭喜王师弟正式受度入门,以后我等师兄弟四人,那可就是一家人了。” 见完了礼,诸葛长寿满脸的笑容,当即从上首席位上走下,来到王晏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谢师兄,以后还得望师兄多多照顾才好!” 王晏拱手施礼,如是回应了一句。 “哎!师弟太客气了!哈哈哈哈……” …… (求推荐票,求支持!呜呜呜呜……) 第三十二章 后山禁地 次日天还未亮,王晏就起床去收集朝露。 道观建于高山之上,云雾缭绕,露水充盈,而且院子中就栽种有杨柳树,所以没过多久,他就接了满满一竹筒的露水,灌溉着盆中的黑藤。 自从那次开出花后,黑藤就再无任何变化。 旭日初升,师兄们纷纷从梦中醒来,王晏当即跟随,来到了阁楼后方的竹林之中打坐吐纳。 繁茂的竹林之内,晨风簌簌,落叶纷纷。 三位师兄旁膝端坐在竹枝顶上,一动不动,身体竟比飞鸟还要轻巧,面向朝阳,吸收日之精华。 王晏没有这种本事,只能席地而坐,反正他还不会运用元气,吸不吸收朝阳之精华,毫无关系。 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存在于丹田的气感。 师父所传授的修行心法,名为《清微真诀》,他已经一字不差的记在心中,短短不过三千余字,却将本派的内丹修炼之法,无比详细的概括而出。 其中包括雷法的运用,符箓法术等施展,以及元气的修行方法等,涉猎广阔,无比的精细。 只是这些法术神通,都是后话,没有达到炼精化气阶段,他连画出来的符都不管用,何谈其他? 一个时辰之后,云中流率先收功,自竹子顶上轻飘飘的落地,望了望王晏,说了声加油,随即便离去了。 乌金丹还没有研制成功,他的心中一直放不下,所以宁愿将更多的时间,花费在炼丹上面。 四人之中,云师兄是炼气化神后期修为,长寿师兄是炼气化神初期修为,唯有荀七师兄,因为入门比较晚,目前尚且停滞在炼精化气后期阶段。 为了能够尽快赶上师兄的步伐,所以这两人是将时间平分好的,上午修行,下午再学习炼丹。 他们一天只吃一顿,早饭和晚饭都是以丹药代替,这样既可以节省时间,也能借助药力调理身体,促使修行的速度加快。 昨晚荀七师兄就特地赠给了王晏一小瓶丹药,名为辟谷丹,其主要的功效就是代替食物,补充精力,不至于让他在修行的过程之中感到饥饿,乃至精力不佳。 不过王晏才刚刚踏入修行之路,五脏对于丹药可能不是十分适应,故而荀七是好生叮嘱,让他要有所节制,每日只吃一粒便可,千万不可贪功冒进。 云中流刚走不久,王晏的肚子其实就已经咕咕叫了,只是见两位师兄还在修行,他索性也懒得去膳食堂,直接倒出一粒辟谷丹,张口便吞了下去。 刹那之间,一服饱胀之感,顿时充盈了腹中。 趁此机会,王晏继续依照着心法上寻找气感的方法,呼吸吐纳,凝神静气,仔细的去体会。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日如此,坚持不懈。 至于师父给他的门规,条条框框也没有多少,他只花了两个晚上的时间,便全部牢记在心。 这一段时日,他修行时,长耳也会坐在他的身边,累了趴下就睡,无聊时就在竹林里瞎溜达,直到他修行完毕,用自己的方式陪伴着他。 时光飞逝,犹如白驹过隙,三个月一晃而过。 这日正午,临近午饭时分,辟谷丹药效过后,肚子咕咕一叫,王晏恰巧猛吸一口气。 就在此刻,丹田之下忽然有一股气流逆冲而上,与他吸入的这口气两相碰撞,犹如烟花般爆炸开来,王晏小腹先是如针扎似的一痛,随即由内而外,微微发热。 两股气流融合成为一道精气,在他的丹田之内缓缓运转,王晏欣喜若狂,心知大功告成。 猛地睁眼,双眸之中仿佛有精芒映射而出,王晏收功起身,只感觉精力无比充沛,神清气爽。 这种感觉,与心法上成功找到气感后的状态,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成功了!” 王晏心中一阵惊愕,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师父说他自己寻找气感用了两个月,云中流和诸葛长寿二位师兄用了半年,荀七师兄则是四个月。 据说崂山祖师爷,当年一日便找到气感,三天迈入炼精化气初阶,根骨奇特,天赋绝佳,是崂山传承至今修行最快之人,他的记录,直到如今尚未有人打破。 到了他们这一代弟子,虽无什么绝世天才,但当中最快的人,也要两个月往上才能找到气感。 如今自己三个月的时间,便成功寻找到了气感,不知道这样的资质天赋,在崂山之中处于何等的位置? 两位师兄尚且在入定之中,他也不好打扰,因此正准备叫上长耳,去向师父请教修行的下一步。 只是他目光扫过周围,却全然没有发现长耳的影子。 “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受不了回家了?” 虽然如此想着,但他还是在竹林里转了一圈,平日里它常待的角落,如今也没有丝毫的踪迹。 “长耳!长耳?该走了……” 一般听到他的呼唤声,只要是在周围,兔子都会有所反应,可现在却毫无动静。 “嗯?这是……长耳的脚印?” 蓦然间,王晏在一处没有被落叶覆盖的光滑地面上,发现了一些兔子的脚印,有大有小,有深有浅。 相处了这么久,早已是有所了解,故而王晏一看便知,比较深的脚印正是长耳的。 竹林内比较阴凉,早晨的露水落下,致使泥地某处有些湿润松软,人踩上去都会有脚印,更何况兔子是蹦着走的,而且脚掌的接触面也比较小。 从脚印上看去,长耳似乎蹦得很用力,如同刻意留下脚印一般,以便于返回的时候能找到路径。 兔子是一种警觉性很高的动物,有时候出行寻找食物,都会想办法在路径上留下记号,比如粪便脚印之类的,不至于迷失方向。 “这家伙,真是不让人省心。” 无奈之下,王晏只好沿着脚印追寻而去。 深山野林的,万一碰上了天敌,那可如何是好? 往后径直出了竹林,一条山道蜿蜒曲折,呈现在脚下,前方不远耸立着一座高山,树木葱茏,一片青翠。 脚印到这儿就断了,王晏无迹可循,只好放开嗓子,再度呼唤了几声。 只是长耳没唤出来,荀七师兄的身影,却是犹如鬼魅一般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师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王晏回头,见到师兄略显阴沉的面孔,连忙讲明了原因。 “唉!还好你没有越过雷池,否则可就麻烦了。” 荀七师兄长叹一声,走上前来。 “师兄你说什么?……雷池?” 闻听此言,王晏心中浮现出一丝疑惑。 “师弟呀!穿过竹林,便直通后山,师父昔年曾经有言,后山乃我崂山禁地,寻常弟子若无许可,是万万不得踏入半步的!” 他忽然面露自责之色,心中只觉得颇为惭愧。 “也怪师兄日常沉迷于修炼,没有来得及将这些事情告知于你,不过如今知道,好在还不算太迟。” 第三十三章 造化 王晏之前砍柴时,一般都是跟着师兄们,师兄们前往哪里伐樵,他就去哪里,而且也只砍了三个月。 之后打扫经楼丹房,基本上没怎么出去过,对于后山禁地的事,师父师兄没有跟他提起,他倒还真的是一无所知。 山道两旁,杂草灌木丛生,或许是听到了他的呼唤,此刻一只肥兔子,自右侧的灌木丛里蹦了出来,回到了王晏的身边。 “长耳?你这家伙乱跑些什么?万一碰上了危险,我看你怎么办。” 见长耳找到了,王晏也是忍不住好一番斥责。 一阵细小的动静自草丛中传来,王晏扭头循声望去,只见从长耳刚刚出来的地方,另有一只灰色小兔,被发现了之后,当即是头也不回的跑了。 王晏蹙了蹙眉,心中仿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好了!既然这家伙找到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以后可要多加注意,万万不能再到这里来了。” 荀七谆谆告诫了一声,随即转身,原路返回。 “师兄!这后山禁地是怎么一回事啊?难不成里面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路上,王晏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出言询问。 “你要是想知道,大可以去问师父。据说这是很久之前就定下的规矩,至于里面到底有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师命不可违,咱们做弟子的好生遵守就是了。” 此话一出,王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知从他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了,索性便不再多言。 …… 王晏三个月的时间寻找到气感,其实也算不得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这只是修行的第一步,比他快的大有人在,真正的困难,在于后面的修行。 下一步的修行,是要以特殊的吐纳之法,吸取天地日月之精华,包括丹药食物所提供的内在精华。 然后再利用气感冲击融合,将这些精华炼化成为真元之气,也就是道门通常所说的元气。 当成功凝聚出元气之后,还要能促使元气流转四肢百骸,温养五脏六腑,神气相结,三元归二,开发精神念力,方才算是达到了炼精化气的境界。 这一步可比寻找气感要难的多,既与自身的天赋努力有关,同时还要靠几分运气。 一般比较平庸之辈,一年,甚至几年都无法凝聚出元气,达不到最基础的要求,就无法运用法术符箓,到最后也只不过是比普通人厉害一点而己。 有这三位师兄的丹药相助,以及谆谆指导,再加上王晏个人的勤勉刻苦,想来需要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 毕竟师父曾经对他说过,自己的根骨不错,修行起来有绝对的优势,至于天赋,虽然师父没有明说,但王晏自我感觉良好。 正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别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他为什么不能做到呢? 想想自己也并不比别人差啊! 天才就是99%的汗水,加上1%的灵感,无论做什么事,都只有脚踏实地,才能真正的获得成功。 日复一日,每日皆如此! 从吸取精华,再到气感融合,最后凝聚出真元之气,运转周身,三元归二,他总共用了五个月的时间。 半年还不到的时间,达到炼精化气初阶,在这一代的弟子当中,他算得上是比较快的了,同时对于王晏自己来说,这也是一个极其重大的突破。 破开这一关卡,下面的修行就比较容易了,每日只要不断的吸取天地之精华,再将精华炼化成为元气,不断的促使其壮大,不断的提升体质念力。 什么时候感觉炼化元气越来越困难,仿佛到达了瓶颈,那就是要突破到下一个阶段的趋势了。 面对王晏的成功突破,三位师兄既为他感到高兴,同时也有些惊叹,这位师弟可当真是不得了,初始修行的速度,便是他们以前修行的两倍之多。 尤其是荀七,心中一阵无奈,自惭形秽。 假以时日,可想而知,说不定就能赶超自己。 晋升到炼精化气初阶,王晏在时间上就要有所分配了,因为不仅仅要修行元气,他还要学习雷法符箓、炼丹制药等道门本领。 如何利用元气,去驭用这些法术,将成为他的一门重要功课。 就这样,王晏早上跟着师兄们修行元气,下午就学习法术炼丹,亦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转眼又到了转季之时,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昨日,一次猝不及防的重大变故,却使得王晏几乎抓狂,心中是又惊又忧。 这段时日以来,雷法符箓的运用他学会了不少,但是有关元气的进展,先不说有没有增加,昨日他运转之时,发现丹田的元气竟然在迅速的流失。 如此一来,可把他给吓坏了。 当即找到师兄询问原因,几位师兄探查了之后,也是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给了他两枚培元丹,说让吃着先观察几天看看,如果还有元气流失的现象,便去请教师父。 王晏虽然着急,但眼下也别无他法。 好在接下来的几天,也不知是培元丹的效果,还是他努力修行所致,流失的元气倒是恢复了不少。 这也让王晏松了口气,怎奈这口气尚未完全的缓过来,十天之后,他的元气再度流失。 这样下去可不得了,他炼化增长了多少元气,便流失多少元气,这般反复循环,岂不是一直都在做无用功? 故而次日一早,他便来到了正殿寻找师父。 老道士端坐蒲团之上,神情淡然,仿佛早就知道他要来一般,待他见罢了礼,不等王晏讲明遭遇,老道率先开口。 “王晏,你的情况为师已经知晓,不必过于担忧。” 王晏心头一怔,赶忙问道。 “还请师父明示!弟子如今已然是寝食难安,倘若一直如此下去,那弟子刻苦的修行又还有什么意义?” 老道士呵呵轻笑了两声,随即让他上得前来。 “这可是你的一桩造化!你且盘膝坐好,摒弃杂念,为师现在传你内视之法,待你看清楚了丹田之中的变化,自然就明白了。” 王晏带着一股疑虑与好奇,依言照做。 他双目微闭,按照师父所传授的要诀,将精神意念凝聚而起,随后老道一指点在他的眉心,光芒一闪,王晏只感觉自己开辟出了第三只眼,体内的一切,都能够大概看个清楚。 “抱元守一,平心静气,莫要心浮气躁。” 老道提醒一声,王晏连忙继续依照着要诀行事。 他调动丹田一丝元气,并以此为引,精神意念顺着这一屡元气,自上而下,缓缓来到了丹田位置。 乍看之下,王晏不禁大感惊愕。 只见在他的丹田之内,此刻正悬浮着一朵奇异的小花,总共四片花瓣,散发出淡淡的紫色光芒。 花蕊之中,一颗细小如豆粒般的紫色果实,正将蕴含在他丹田之内的元气,一丝一毫的缓缓吸收。 第三十四章 樵夫 人生来都有第三只眼。 只是普通人的第三只眼,年纪小的时候尤为明显,随着年龄的增长,会逐渐的封闭,甚至消失。 这也就是人们常说,小孩子能看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之缘由。 虽说如此,但第三只眼通过修行,或是受到某些异常的刺激,也是可以将其开启的,乃至于发挥出它的特殊能力。 这一门本领,对于修行者来说颇为重要,修士们统称之为天眼,或者法眼。 内视、望气、辨别妖魔鬼怪、甚至是攻击敌人,作用十分广阔,乃是上乘修士的必备技能。 只是它有一个硬性要求,如果没有人愿意耗费修为助你开启,那么一般只有到达炼气化神境界,三元归一之后,方才能够自然开启第三只眼。 法眼也是有境界之分的。 倘若不是专门修行法眼的修士,一般的法眼大都没有什么威力,功能也无法开启太多,顶多只能辨别妖魔鬼怪,以及进行自我内视。 哪怕是透视观察他人的体内,都几乎做不到。 王晏的三位师兄,只有两位开启了法眼,而且他们的法眼很普通,就是一般修士都具备的技能,作用不强,自然无法探视王晏的体内。 之前在为他探查身体之时,也无非只是渡入自己的一丝真元之气,以此来感应体内的异常变化。 王晏的体质没什么问题,修行方法也没有出错,他们自然是什么也探查不出来。 老道就不同了,老道的修为已入臻化之境,可以说观中的大小事物,没有什么能够瞒得过他。 他人的体质根骨,一眼就能辨别出好坏优劣。 如今老道以自身修为,提前帮助王晏开启了法眼,内视之下,轻而易举便找出了问题所在。 观察着丹田之处的那一朵花,王晏恍然大悟。 这正是之前黑藤所开出的那朵花,当时为了救急,他直接一口吞下,想不到这朵花竟一直存在于体内,丝毫没有损坏融化。 从内视中回归现实,王晏睁开双眼,望向老道。 “师父,这……这是怎么回事?” 眼下他的心中有太多的疑惑,急需解答。 “无需惊慌!你体内的花果,名唤‘奇花异果’,皆为上品灵宝,这可是莫大的机缘,若是运用得当,将来对于你的修行,乃是大有益处!” 老道不慌不忙,一字一句的解释开来。 “可是师父,它在吸收我的元气啊!” 老道的话,王晏听得是清清楚楚,虽然大感惊讶,不过他的注意力还是在自己的修为之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这又如何?奇花初开,异果尚未成熟,便被你一口给吞了,如今在你的丹田扎根,吸收元气滋养,异果将会成熟得更快,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届时它所带来的妙用,又何止如此啊!” 老道说完,王晏若有所思,不由点了点头。 元气没了可以再修炼出来,只要运用在正确的地方,就算得上是物有所值。 既然这奇花异果是自己的一桩造化,那么自己倒真想看看,最终它究竟能发挥出何等作用? “弟子明白了!多谢师父教诲。” 王晏拱手躬身,再度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嗯!另外,奇花异果的事,从此刻开始,便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起,须知防人之心不可无,面对如此机缘造化,可不是谁都能有为师这般心境!” 王晏一一牢记在心,又询问了一番黑藤之事,得到满意的解答之后,随即便告退离去。 …… 接下来的日子里,与往常一样,每日修行元气,练习符箓法术,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每隔一段日子,他苦苦炼化出来的元气,都会在一瞬间流失的无影无踪,仅存的修为,只能勉强维持在炼精化气初期阶段。 如此又过去了数月有余。 回想起来,他上山至今,一晃已然将近两载。 正巧又是一年阳春时节,崂山的三清观,迎来了几位新弟子,毋庸置疑,等待他们的依旧是砍柴挑水。 正午时分,暖阳映射下来,令人无比的舒爽。 王晏结束了上午的元气修行,此刻行走在观中偏殿院墙外的青石小道上,路经一处石阶,忽然一阵歌声自上方飘了过来。 “山下刘家门,贫苦难自熬。蓑衣披上身,草鞋穿上脚,肩上钎担腰间刀,直往山中走一遭哇!砍得柴薪换钱粮,艰难度日,也乐逍遥……” 这歌声韵律工整,美妙动听,虽然歌词略显粗浅,但是细细听来,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循声望去,王晏看见几名新晋弟子,此刻正扛着钎担,腰间别着斧头,沿路走来,为首两人边走边唱,神情怡然自得,好不快乐。 他们早上砍完柴回来,此刻吃完了午饭,正准备继续前往山林,完成师门交代的日常任务。 双方照面之际,见了王晏,几人驻足,朝着他打了个稽首,行了一礼。 “师兄好!” 王晏点头表示回应,心中颇为感慨。 还真是韶光易逝啊!想不到转眼之间,自己也成了师兄了。 “你们方才唱的是什么?倒是有些韵味。” 想起他们方才所唱之曲,王晏不由随意出言,询问了一句。 几人相视笑了笑,为首一名高个子开口解释。 “师兄见笑了!这是我们平日砍柴时,遇到的一名樵夫所唱,那樵夫就住在丝瓜山脚下,姓刘名海,只因家境贫寒,故而终日上山砍柴度日,我等见这歌词有趣,因此便向他学了来!” 王晏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行了,你们去吧!” “师兄再见。” 几人告辞一声,继续唱着山歌,快步的离去。 丝瓜山在崂山以东,因为山形地势高低起伏不平,山林繁茂青翠,恍若一个大丝瓜,由此得名。 王晏以前砍柴的时候,是在南部的青雀岭,想不到如今一去将近两年,便连砍柴的地方也换了。 当年自己若像他们这般快乐,也不至于砍柴的时候疲乏无比,所以说心态还是十分重要的。 王晏不自觉的笑了笑,也没有过多的在意,随即沿路而行。 到膳食堂吃罢了午饭,王晏没有浪费丝毫的时间,径直回到朝阳院后方的竹林内,练习起雷法。 如今的他,虽然做不到掌控雷霆,隔空引雷,但是于掌心之中凝聚掌心雷,却已经没有什么问题。 雷法是清微派的传承法术之一,据说修到大成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念之间便天雷滚滚。 比较高等的神通,比如《五雷天罡正法》、《五雷掌》、《雷公秘术》等等之类,那可都是妖魔鬼怪的克星,也是清微派弟子必修的道术。 第三十五章 闭关 王晏目前练习的掌心雷,就属于《五雷掌》之中的一种基础法术,以元气凝聚于掌心,化为雷霆,一掌打出,能在地上轰个大坑,威力还是不错的。 只因他目前的修为不够,所以尚且不能完全的修行《五雷掌》,至于《五雷天罡正法》,就更不用多说了。 自从以元气滋养奇花异果以来,至今已有三个多月,今日上午修行之时,他特地内视查看过,发现那四朵花瓣长宽了不少,弥漫在上面的紫光也深了一些。 花蕊之中的果实,由原来的豆粒般大小,生长到了如今的小拇指般大小,紫色光芒极为浓郁。 王晏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成熟了,所以原本是想去请教师父的,怎奈一个上午,师父都在闭关打坐,而且有童子在门外守着,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 王晏无法,只好回来继续修行。 将近黄昏时刻,王晏再次来到正殿,殿门已经开了,师父也结束了入定修行。 王晏上前见罢了礼,将自身的情况说了一遍。 老道打眼在他身上一瞧,缓缓出言说道。 “奇花已成,异果尚欠缺些火候,倒也不急于一时!回去之后,你可以施用炼化元气之法,尝试着去炼化花瓣。” 王晏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另外!炼化奇花可不比炼化元气那般简单,在此期间,最好是选择闭关。切记不可贪功冒进,身体能够承受住多少,就炼化多少!” 将这些话牢牢的记在心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也就无需再过多的叨扰师父,当即便告退离去了。 当晚,王晏向师兄们交代了自己闭关后的一项事物,毕竟长耳要有人照看,黑藤也要每日灌溉。 次日一早,他便搬入了闭关室内。 闭关室四周的墙体,乃是以大理石打造而成,隔音效果绝佳,而且里面置有食物水源,再加上有辟谷丹,撑上一两个月完全没有问题。 即日起,王晏便开始了炼化奇花的修行。 师父所言果然不虚,炼化奇花,着实比炼化元气要难得多,花瓣上面散发出来的紫色光芒,能够与他的炼化之气互相抵抗,如果不能在这一方面彻底的碾压,那么就只有慢慢的消磨下去。 每天消磨一点,就炼化掉一点。 一开始速度还算比较快,到了后来,就越来越难以炼化,仿佛一个瓶子已经装满了水,再也盛不下了一般。 如此不知不觉,直至半个月,他才总算是将第一片花瓣炼化完毕。 刹那之间,由这一片花瓣之中,散发出来极其浓郁的元气,而且十分的纯正,立刻充盈了他的丹田,混杂不堪,横冲直撞。 王晏只感觉丹田一热,同时一股刺痛感传来。 他不敢大意,将这股元气,奋力的与本身原来就存留的元气,一丝一毫的挤压融合到一起,促使在丹田之内慢慢的平复下来。 没过多久,这股无比充盈混杂的元气,便被他压缩成一团,于丹田之中缓缓的运转。 一道淡淡的碧玉色光芒,在他的天灵上盘旋两周,最终直入眉心。 这是境界突破的象征,谓之人花聚顶。 道门内丹之术,有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说,这三花便是人花、地花、与天花,其中精为玉花、气为金花、神为九花。 人花聚顶所对应的境界,正是炼精化气,精为玉花,故而是玉色光芒入眉灌顶。 随着突破的境界越高,这种现象就会越明显。 感觉身体并无什么不适,王晏索性便继续炼化第二片花瓣。 虽然有了第一片花瓣的庞大元气支撑,但王晏炼化起第二片花瓣来,比起第一片,难度仍是只增不减。 几乎花了一个月,这才将它彻底的炼化。 而这一回的感受,与上次也大不相同,虽然步骤是一样的,还是要将混杂的元气融合到一块,但是那种刺痛饱胀之感,却是极为强烈,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好不容易将第二片花瓣炼化吸收完毕,王晏睁开双眼,浑身上下全是汗水,衣服几乎都浸透了。 一道玉色光芒在他的头顶盘旋了三圈,与之前一样,直入眉心。 王晏此时,只感觉神清气爽,仿佛周身的毛孔全部打开,浑身的污秽尽皆随之排出。 如今的他,赫然已经进阶到了炼精化气后期。 对于自己现在的状态,王晏明显也是又惊又喜,想不到这区区两片花瓣,竟有如此庞大奇特的功效,不愧是世间少有的上品灵宝。 自己这些日子的元气灌溉,看来并没有白白浪费啊! 一旁的石壁上安有机关,内置计数棒,每过一日,便会掉落一根,如今已然掉落了四十多根。 “一个半月了啊!” 王晏长吐出一口浊气,起身打水,沐浴更衣。 一个半月,连破两个小境界,纯靠苦修的话,估计那些上乘的天才也是难以做到。 如果不是怕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他真想将剩下的两朵花瓣全部炼化。 但古语有言:贪多嚼不烂,欲速则不达! 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整理仪容,收拾完毕,王晏当即准备出关。 大门一开,两道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师父他老人家还真是料事如神,师弟果然在此刻出关了!” 荀七望着王晏,不由发自内心的赞叹了一句。 “咦?王师弟,你突破了?” 还是诸葛长寿心思缜密,一眼望去,只觉得较之以往,这位师弟有很大的不同,不管是气质上,还是气息方面,明显都大有改变。 他此言一出,一旁的荀七也是一怔,心中讶然无比,当即上上下下,将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王晏微微一笑,并没有否认,不过也没有在境界突破方面多说一言半语。 “苍天不公啊!我明明这么努力……” 荀七有些开始怀疑人生了。 闭关一个半月,直接突破一个小境界,这是什么绝世妖孽? 还好诸葛长寿虽然看出来他突破了,却并不知道他突破到了何等境界,而且也没有来得及问。 若是知道他一个半月连破了两个小境界,荀七估计就不仅仅是怀疑人生那么简单了。 “师兄,你们在这守着我出关,是有什么事么?” 适才听他说起师父,王晏感觉有些不同寻常,因此直接出言发问。 “哦!是这样的,不过此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诸葛长寿回想起正事,面色忽然有些为难。 “还是我来说吧!师弟啊,你闭关之前,不是托我们为你照料那只兔子么……” 王晏心中“咯噔”一声,上前两步,打断了他的话。 “是长耳出了事?” 荀七摆了摆手,示意他别急,继而说道。 “你放心,它好着呢!就是你让我们灌溉的那株黑藤,前两天忽然成精了……” 第三十六章 缚灵藤 那截黑藤真正的名称来历,之前在询问奇花异果的事情时,他就曾顺便向师父请教过。 师父说此藤名为缚灵藤,乃是上古灵植,极具有灵性,能够开出奇花,结出异果,效用非凡。 传承至今,世间已然是极为少见,称得上是稀世珍宝。 缚灵藤本体灵根开花结果,完全没有规律性可言,总之是十分的难得,因为一根藤,一生就只能开一次花,结一次果。 由于它本身灵性非凡,故而一般是不会轻易开花结果的,能否获取,一靠运气,二靠缘分。 虽然不知得到它的人是从何处所获,但当时老道一看之下,就发现此藤非同寻常。 虽然干枯,但却始终存活着,所以才让他栽种下来,每日以朝露灌溉,时常更换老松树根之土。 这一截缚灵藤,看样子是被人从中斩断的,恰好失去了本体灵根,虽说如此,但它的效用还是极其不凡的,医百病、解百毒,都是不在话下。 老松,树之君子,山中老松树根底下的泥土,年深日久,沾染了老松之精气,对于仙灵植物,拥有极强的修复能力。 另一个就是杨柳枝上的朝露。 岂不闻观音大士净瓶之水,亦是以杨柳枝沾浸挥洒,能促使万物再生。 其中的道理与这个是一样的。 只可惜上古灵植失去了本体灵根,后面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去修复,也不可能再长出灵根来。 老道教王晏的这个方法,最多只能促使它再生出一段灵脉,一开始抱的希望其实并不是很大,直至后来生长出了奇花异果,才总算是没有白忙活一场。 这也算是因果相应,王晏终日灌溉,结下了善因,他遇难时,缚灵藤长出奇花异果,救他一命,算是还了他的愿。 不过以后天之力,促使其生长出来的奇花异果,终究不如本体所产的效果强横。 据老道所言,本体灵根生长出来的奇花异果,凡人若是吃上一颗,能寿延三百年,一生无病。 修行之人食上一株,则抵得上一百年的苦修。 王晏所吞食的奇花异果,是他后天灌溉所再生的灵脉所长,自然比不上本体灵根的花果,纵然如此,待成熟了之后,也能为他节省不少年的苦修。 至于那截黑藤,生出奇花异果之后,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妙处,老道没有多说,只是让他继续灌溉下去看看效果。 所以当时他就没有放弃,一直灌溉到了至今。 如今荀七出言之间,说前两天缚灵藤忽然成精了,王晏一时倒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师兄说个清楚。” 三人一边朝着正殿走去,王晏同时发问。 “唉!要怪就怪你那只胖兔子吧!两天前也不知抽什么风,趁着我等不注意,直接将那截黑藤从土中连根扒拉了出来。” 荀七无奈的叹了口气,仔仔细细的解释开来。 “说来也怪,黑藤在盆中还是好好的,一离开泥土的束缚,当即迎风便长,顷刻之间长到了九尺来长,宛如一条长蛇一般,顺着院子就溜了出去,伤了好几名外院弟子,之后还是师父出手,这才将其收伏!” 王晏听罢之后,心中也是有些震惊疑虑。 长耳对于灵植异草极其敏感,这么做肯定是有其原因的。 “师父让我们在这儿守着你出关,就是因为此事,无论如何,等你去见了师父,一切自然就明白了。” 诸葛长寿此刻在一旁附加了一句,三人的速度立时加快了不少。 来到正殿,老道士已然在那儿等着他们了。 “师父,我们把师弟给带来了。” 两位师兄率先上前,行了个礼,诸葛长寿出言禀报道。 老道士缓缓转过身来,一双眸子内敛精光,自上而下将王晏扫视了一眼,心中感到甚是满意。 闭关一个半月,能达到炼精化气后期,看来他没少下苦功夫,炼化奇花,至少成功了一半。 “长寿、荀七,你二人先出去吧!” 老道沉声开口,二人领命,当即迅速退出。 “师父!” 王晏拱手躬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嗯!进步迅速,总算是没有辜负为师的一片苦心!” 老道面色和蔼的望着他,出言夸赞了一句。 “这都是师父教导有方,传道授业大恩,弟子永不敢忘。” 闻言老道呵呵笑了两声,伸手捋了捋长须。 “世间之事,皆讲究一个‘缘’字,这都是你自己的机缘造化,倘若当初你没有慈悲之心,未曾起救人之念,又如何能得到这截缚灵藤?若是你没有日复一日的换土灌溉,又怎会得到此等善报?” 老道所言,字字珠玑,皆是有理有据。 “此番为师唤你前来,个中缘由,想必你二位师兄都告诉过你了!” 王晏点了点头,表示已经清楚事情的始末。 “还请师父明示,这缚灵藤……不会是真的成精了吧?” 对于他的疑问,老道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缓缓的伸出右掌,一道白光乍闪,眨眼的功夫,右掌之中多出了一条长约九尺的碧绿青藤。 青藤的正中央,系有两根无比细微的拂尘丝。 “还记得为师之前跟你说过,你所吞食的奇花异果,实际上都尚未成熟么!” 王晏心有不解,暗忖这跟缚灵藤成精有什么关系? 同时他的目光打量着老道手中的青藤,眼下这条青藤,碧绿如玉,而且还极长,与之前的短小乌黑之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老道继而说了下去。 “奇花异果的生长,与缚灵藤灵脉的生长有着莫大的关联,当时的缚灵藤灵脉初显,所以奇花异果也随之长出,只是后来奇花异果在你的体内,每日受到元气滋养,成熟得会比较快。而缚灵藤,依旧是以老法子促使生长,故而直到如今,灵脉延伸至九尺三寸,才算是彻底的长成。” 听了师父的这一通解释,王晏心中若有所思,虽然好像理解了它是如何变得这么长的,但它究竟有什么作用?实则还是不大明白。 “所以……师父,这缚灵藤目前有何用处?” 他此话方落,老道也不多言,拂尘一挥,系在青藤中央的两根拂尘丝立马收回。 脱离了禁锢,这缚灵藤仿佛瞬间拥有了生命一般,当场腾空而起,盘旋两周,迅速缠绕到了殿前的柱子上。 “你尝试着用意念去驱使此藤,看看是否能够成功?” 眼见得此情此景,王晏尚且有讶异,直到师父出言提醒,他才反应过来,当下连忙集中意念,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依言照做。 意念所至,缚灵藤有所感应,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柱子上解开,同时飞驰而下,静静停浮在了王晏的身前。 “这是怎么回事?它怎么会……?” 望着眼前缚灵藤的奇妙变化,王晏颇为惊愕。 “呵呵呵呵!看来此事成矣!” 老道大笑了几声,不紧不慢的说道。 “此藤灵脉已成,自然就恢复了灵性,你每日勤劳灌溉,自身的精神气息,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融入其间,眼下它的灵脉之内,存留有你的精神意念,已然是认你为主,往后你可随意的操控于它!” “这缚灵藤生长于上古,坚韧程度非同小可,无论是俗世凡人,还是一般的妖魔鬼怪,只要被它所束缚住,想要逃脱,那可是难如登天呐!” 第三十七章 白狐 听师父讲明了缚灵藤的用处,王晏也是大为惊喜,如此说来,那这岂不是一件天然的法器么? 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初自己的一念善举,如今竟然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机缘造化。 想想那位李前辈的丹鼎传承,自己直至现在还没有给他办,如今受了人家的这么大的恩惠,也是时候该上上心了。 “这九尺缚灵藤,你要好好的加以善用,切不可借助此等灵宝为祸作恶,否则为师可不饶你。” 王晏闻言,当即跪倒在地,伏首便拜。 “弟子绝不敢违背师命,定当遵守门规教诲。” 老道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让他起身。 “此藤乃是天生法器,灵性十足,威力无比,为了防止将来发生什么意外,故而为师特地在它的体内打入了一道禁锢,现在就将这真诀传于你,日后他若是不听从你的指挥了,你就念动真诀,激发禁锢,它就什么本事都施展不出来了。” 王晏此刻的心中,除了感激,也就只剩下感动了。 这位师父对自己可真的是不错,什么都提前为他想好了,传度修行、解惑答疑、为他培养机缘造化,这样的师长,世间可真的是少有。 毕竟什么人都可以称作师傅,但却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被称之为师父。 师父师父,既是师,也是父! 牢牢记下了两句真诀,王晏叩别师父而去。 缚灵藤是可以随着他的想法而改变状态的,为了方便携带,所以王晏意念所达,九尺缚灵藤迅速缩短,幻化成了一个藤圈,套在了他的右手腕上。 施用之时,只需一个念头,它便能大展神威。 既然此物能够束缚妖魔鬼怪,王晏回想起前世所看过的某部神话影视剧,因此便趁机给它起了个霸气侧漏的名字,唤作“捆仙索”。 回到朝阳院,两位师兄问起,王晏也没有隐瞒,简洁的解释了一番,只不过将捆仙索的威力缩小了数倍,没有讲得如师父所言那般强大。 四位师兄弟同修一道,同处一座宅院之下,他就是不说,以后也是迟早会知道的。 况且法器这种东西,对修行中人来说也并不少见,以后每个人都会有,他只不过是提前获取了而已。 三位师兄当中,云中流就在几年前炼制出了属于自己的法器,乃是一柄飞剑,并且人与剑还缔结成了血契,使其成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 法器缔结了血契,便能与主人心意结合,生死与共,威力也会随之增长数倍,是为本命法器。 不过有一点,那就是如果主人死了,法器也会损毁,如果法器受到损毁,主人则将会元气大伤,道行大损。 所以对于本命法器这种东西,一般修行中人都是慎之又慎,若非极力信任看重,否则是不会随意缔结血契的。 连这位后入门的师弟都拥有了法器,诸葛长寿性情温和,处事不惊,只是说了几句道贺的话,便没有过多的在意。 或许这也正是他长寿的秘诀! 至于荀七,羡慕是有了,嫉妒和恨有没有,那就不清楚了,总之是缠着他好一阵子,非要和他的法器试试,以便于开开眼界。 王晏本不欲在人前卖弄,但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施展起捆仙索,顷刻之间将他捆得严严实实。 荀七不信邪,运功极力挣扎,怎奈他越是挣扎,捆仙索捆的就越紧,连法术都施展不出来。 最终双腿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眼巴巴的望向王晏,一张脸几乎都扭曲成了苦瓜,整个身体也不敢再动,口中只是连忙喊道。 “师弟,请收了神通吧!” …… 半个月后。 朝阳院后方竹林,清晨。 两天前,三位师兄都集体闭关了,如今就剩王晏一人,每日晨起练功修行。 太阳才刚刚自东方升起,王晏此刻端坐于竹枝顶上,身轻如燕,体内的元气缓缓运转,一呼一吸之间,仿佛有淡淡紫气被他吸入体内。 长耳趴在下方,头埋得很低,似乎已经睡着。 借助奇花的花瓣,连破了两个小境界,他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调养适应,只有将丹田的元气融会贯通了之后,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圆满。 所以对于另外两片花瓣的炼化,倒也不急。 王晏此刻,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修行之中,外在吸收的天地精气,犹如涓涓泉水一般,被他尽数纳入丹田。 之后气感交替融合,炼化成为元气,二者在同一时间进行,早已是轻车熟路,轻而易举。 有些事情,在你没有学会之前会感到很难,但是当你学会了之后,并且做了很久,你就会觉得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就是所谓的熟能生巧。 “嗯?怎么回事?” 修行不过半个时辰,正在此时,他的右侧方向,忽然飘荡而来一股强烈的异常气息。 这股气息,与他体内的纯正元气产生了共鸣,本能性的激起抵抗,同时也使得王晏分心。 他索性收功睁眼,扭头朝着下方望去,只见一只浑身如雪一般白的狐狸,正飞速的朝着这边跑来。 法眼洞开,王晏能清晰的看到,那狐狸的周身弥漫着一股无比浓郁的紫红之气,一双眸子亦是极具灵性。 长耳在下方原本睡得正香,突然间嗅到了一股异常气味,当场从梦中惊醒,打眼望去,只见一只比它大上两倍的白狐猛冲而来,吓得尖叫一声,连忙闪身躲避。 “妖气!” 自打修行以来,一直待在山中道观,王晏就没有再遇见过妖,也并不知道妖气是个什么样子。 如今借助法眼,再者自身元气的抵抗共鸣,他又不是傻子,自然当场就辨别了出来,这只狐狸已然成了妖。 三清观有天尊道祖庇护,还有诸多师兄坐镇,按理来说,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敢擅自侵入,可如今这狐妖,竟敢直接硬闯山门,这不是送死么? 但不管怎样,王晏总不能眼睁睁的放它过去。 “何方妖孽,胆敢擅闯三清观!” 有了之前斗除宅妖的经验,再上如今步入修行之途,何况还是在道观之中,胆气自是十足。 自竹枝顶上飞身而下,丹田元气迸发,顷刻之间,已于右掌凝聚出一道掌心雷,身处半空,便已然挥掌,直朝着那狐妖打去。 “轰……” 雷霆之声,震耳欲聋。 那狐妖感觉到危险,闪身一避,王晏这一道掌心雷直接落空,轰在了地面之上,打出了一个大坑。 土石纷飞,同时一道恍若土石烧焦了般的黑烟,自坑中升腾而出。 那白狐避开攻击,就地一滚,化为人形。 乍看之下,竟是一妙龄女子,一袭紫衫纤尘不染,螓首蛾眉,肤若凝脂,容颜堪称极美,宛若出尘仙子,只不过这其中,却带了一丝妩媚。 见了王晏,当即跪倒便拜。 “道长恕罪!后山八妹胡兰英,有急事求见玉衡仙长,还望道长代为禀报,八妹感激不尽!” 乍见此幕,又听得她这一番话语,王晏也是不由得一怔。 虽然没有再度出手,但心里的警惕一直在。 “后山?你这妖孽是从后山来的?” 王晏忽然想起,后山乃是崂山禁地,崂山弟子皆不可入,如今这狐妖自称是从后山而来,还要求见师父,他隐隐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正是!小女出身后山狐族,我后山狐族早在数百年前,便与玉衡仙长交好,如今狐族有难,特来求仙长大发慈悲,施以援手,还望道长能够行个方便,带我去见仙长!” 那女子态度诚恳,也不与自己动手,只是满脸的焦急之色,不住恳求。 王晏一边打量着她,心中也是细细的斟酌起来。 若是在其他的地方,王晏断然不会轻易相信妖邪之语,不过这里可是崂山三清观,诸多修行之士坐镇的洞天福地,没有什么妖物会蠢到自投罗网。 如今这狐妖如此迫不及待的要求见师父,他也是有些担忧,万一真的误了什么事情,可怎生是好? “既然如此,你且随我来吧!” 王晏说罢,心中怀着一半疑惑,一半警惕,带着这女子自朝阳院入,径直来到了正殿。 一见到师父,那女子当先跪倒在地,哭的是梨花带雨,一边不住的哀求,一边将狐族的遭遇,娓娓道来。 第三十八章 刘海砍樵 丝瓜山,位居于崂山东部支脉。 山虽不高,但地形奇特,由远处看,山形恰似一个大丝瓜,而且山中多有茂密丛林,豺狼虎豹。 山脚下盘踞着一座小村庄,名为丝瓜坳,约有一二十户人家,村民大都是一些贫苦百姓,民风极为淳朴。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民们世代居于山下,素来以耕田种植为主,进山打猎伐樵为辅。 丝瓜坳中有一户姓刘的人家,家境贫寒,只有孤儿寡母两人相依为命。 刘家儿郎今年二十好几了,名唤刘海,身长七尺有余,四肢强健有力,面貌虽然不是十分突出,却也颇为清秀,剑眉星目,实在是个好小伙子。 刘海十岁时,父亲就因病逝世,母亲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他拉扯长大,因为过于思念丈夫,三年前哭瞎了双目,目前只能在家做些纺织的活计,补贴家用。 刘海由于要照顾母亲,也就没有与村里的其他壮汉到外面去谋生计,终日只是在家中打柴耕植为生,熬到现在,还是单身一人。 母亲为了他的亲事,也是日愁夜忧。 这日清晨,鸡叫第一声,刘海就起了床,简单的洗漱一番,做好了早饭,随即便辞别娘亲,带上水壶,扛上钎担,腰间别着柴刀,径直上山打柴。 他要赶在早市结束之前,砍完干柴,并挑到镇上卖掉,然后再以卖柴得来的钱财,换取粮食等。 披上蓑衣,脚踏草鞋,沿着早已经不知走过了多少次的山路,刘海朗声喝着山歌,进入到了丝瓜山中。 繁茂的山林,参天古树隐天蔽日,幽静无比。 崂山上的外院弟子们,此刻也已经到达了平日砍柴的地方,眼见得刘海从身边经过,不由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之前蒙他传授山歌,如此一来二去的,自然也就熟悉了。 “刘大哥,今日来得早啊!” 一名身穿道服的高个子,当先开口说道。 “哪里哪里!全是为了糊口罢了。” 刘海回应了一句,继续朝着林中深处走去。 “刘大哥,山林深处,豺狼虎豹众多,更有猎人设下的陷阱,你可不要走远了啊!” 高个子好意提醒了一句,也不知对方入耳了没有,总之刘海是背朝着他们挥了挥手,大步前行。 这片林子外围的干柴,几乎都被砍光了,剩下来的大部分都是些细小干枝,并不怎么耐烧。 再者还有这帮道长抢活计,他如果不走的深一点,寻一些卖相好的干柴,又如何能开个好价钱? 至于豺狼虎豹什么的,他常与村中的猎户打交道,也深知其活动范围,只要不深入山林腹地,基本上是不会遇到的。 其间猎户的陷阱,布置的地方他也清楚,加上之前就曾经来过几次,完全能够避开,倒也无需担忧。 “啾啾……啾啾……” 刘海正沿路前行,忽然间一道细微的哀鸣自路旁传来,他驻足观望,无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啾啾……” 正当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那道声音再次传来,刘海心有疑惑,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叫声,立刻卸下了腰间的柴刀,紧紧的攥在了手中。 这里还算不上是山林深处,那帮道长甚至就在身后不远,豺狼虎豹的可能性,应该不是很大。 而且从叫声上来听,也并不像是猛兽。 虽然如此,但他还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循着声音的来源之处,蹑手蹑脚的摸了过去,一旦有什么异常,先给一刀再说。 拨开一处灌木,刘海只见前方一株树下,一只白狐,被一张巨网死死的缠住,无论如何挣扎,就是逃脱不开。 刘海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只小狐狸。 这巨网是猎人设下的陷阱,乃是用麻绳编制而成,无比的牢固,一般都是用于捕捉獐鹿等猎物,没想到却让这个小家伙给钻了空子,误入其中。 刘海自幼受到父母的教导熏陶,为人心善老实,从不与人结怨,对待某些动物也是极有爱心。 以往在山中砍柴时,遇见一些掉入猎人陷阱的小动物,基本上都会施以援手,将它们给救出来。 母亲常说,狐狸是世间最有灵性的动物,如今既然遇见,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也合该你遇上了我!若是碰着猎户,你这条小命可就得交代喽!” 刘海轻笑了两声,上前将巨网解开,放出了那只白狐。 “去吧!以后可不要再掉入猎人的陷阱了。” 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眼见得小狐狸钻入草丛没了踪影,刘海转身回到了路径之上,迅速离去。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某棵大树之后,两道身影忽然显现而出,探出头来,悄悄的观望着刘海。 “八姐,这下你相信了吧!这后生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唱的山歌也好听!” 当中一名身着青衫的妙龄少女,俏面含羞,手持绒扇,嘴角微微带笑,声音婉转,朝着旁边的女子说道。 不过自始至终,她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刘海。 “嗯!相貌嘛还过得去,人品心地也还行,不过九妹啊,再怎么样他也是人类,正所谓人妖有别,你不会真的对这个凡夫俗子动心了吧?” 旁边的一名紫衫女子,先是望了望刘海远去的背影,转而双目盯向了九妹,出言回应了一句。 自从前些日子,九妹初修成了人形,于后山边界听得朗朗山歌,便一直是魂不守舍,时常望着外面发呆,最后忍耐不住,甚至几次三番的偷跑出后山,就为了见一面这唱歌之人。 而且这一见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又见这樵夫搭救落难的小动物,善良非凡,不知不觉之中,早已是芳心暗许。 九妹虽然才修成人形不久,但是对于人间情爱之事,却早已是颇为了解。 故而一见此人,她就仿佛被鬼迷了心窍一般,总是忍不住的去想,忍不住的要去见他。 那种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根本无法体会到的。 也是恰好自己与她的关系不错,察觉到她的异样以后,在自己的几番追问之下,她这才肯出言相告。 得知了事情的缘由,自己当时只是笑了笑,苦口婆心的劝阻了几句,让她不要被事情的表面所迷惑。 然而就是这么一句话,九妹却是老大不服,今日硬是要拉着自己出界,亲自试他一试,要向自己证明。 她好心劝导,说随意出界是不允许的,万一被大姐她们知道,免不了要受到一顿责罚。 最后毋庸置疑,九妹自然不会听从她的话。 一来完全处于无奈,再者也怕她一个人出来会遇上什么危险,故而就只好跟着来了。 正好她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够把她的九妹给迷得神魂颠倒,茶饭不思! 第三十九章 九妹胡秀英 后山狐仙洞,一母产九胎。 千年狐仙胡不归,三百年前登渡天劫,不幸陨落,只留下九个女儿相依为命,一直于后山修行。 九个女儿之中,尤以九妹胡秀英,容颜绝美,天资聪颖,八个姐姐用了五百多年,才化成人形,而她只修行了三百多年,便已然超过众姐姐许多。 父亲陨落之时,内丹尽毁,道行尽失,只留下一颗以自身精华所炼化的通灵宝珠,而且在雷劫之中,已然被击得残破不堪,灵力也是仅存不多。 当年她尚且年幼,但是父亲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了她未来可期,所以在临死之前,特意将这颗宝珠传给了她,以望在修行一途上对她有所帮助。 三百六十八年的苦修,借助通灵宝珠,她不仅成功的修成了人身,甚至将父亲留下的这颗宝珠,炼化的更加精妙非凡,彻底褪去了原有的破败。 要是真算起来,现在的通灵宝珠,完全能抵得上五百年的修为,同时也是她自身道行的本源。 这也是她在法力上,远胜过几位姐姐的原因。 只可惜她的父亲当年,虽然看出了她天赋根骨极佳,却未能看出她的道心是否坚定,如今修成人身不过半月,便已然被世俗所迷,深陷人间红尘。 眼见得刘海已经走远,九妹是迫不及待的拉上八姐,快速的跟了过去。 此际,某处斜坡之上,又粗又长的干柴树枝随处可见,刘海正挥舞着柴刀,一根一根地将它们砍下。 将近六月,天气原本就热,何况眼下太阳已经高悬半空,刘海未砍多久,便已然是满头的大汗。 将柴刀扔在一旁,掏出水壶灌了两口水,挥袖擦去额间的汗珠,他撩起衣襟,便胡乱扇将起来。 “唉!要是有股风就好了!” 刘海如是想道。 只是他的这个想法才刚刚自心中浮现,忽然间凭空生出一股凉风,沁人心脾,无比的舒爽。 刘海愣了一愣,倒是也没有多想。 凉风过后,他捡起柴刀,来到一株小树前。 举起刀来,尚未砍下,蓦然“啪”的一声,那棵小树竟然自己倒了下去。 “咦?怪哉!我还没碰它,它怎么就自己断了呢?” 刘海摸了摸后脑勺,拾起树干,细细的打量起来,只见此柴断口整齐光滑,分明是刀斧之工。 但自己的刀刃都没有碰到它,着实是怪异。 然而更令他惊讶不已的是,下一刻,只见周围粗壮的树枝,纷纷自行断裂,一根一根的落地。 干柴自半空中飞起,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随即又自行以藤条捆好,摆放在了刘海的面前。 刘海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又惊又疑,同时也有些畏惧,举目四顾,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真是奇了怪!到底是谁如此好心帮我?” 刘海此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思索了片刻,猛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哎呀!难道是神仙知我刘海贫苦,所以特地与暗中相助于我?必然如此,必然是这样!” 刘海面露欣喜之色,拱手躬身,朝着四方纳拜。 “多谢神仙相助,多谢神仙相助啊!” 此情此景,藏身于暗处的兰英秀英两人,自然看得是清清楚楚,九妹不禁以扇掩面,轻轻娇笑。 “真是个楞头青!” 八姐胡兰英无奈的摇了摇头,嗔责了一句。 刘海拜谢完毕,用钎担挑起干柴,随后一边唱着山歌,一边沿路下山。 八姐九妹两人自暗处现身,远远的观望。 “九妹,这小子值得你这么做么?你这一身的道行得来不易,可千万不要因此而毁了呀!” 八姐面有一丝愁容,苦心孤诣的劝道。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若能与之长相厮守,就算不做神仙,我也绝不后悔。” 九妹语气坚定,显然是难以挽回。 这种话都说出口了,八姐也知道她是铁了心,九妹的性格从小就是如此,只要自己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拉不回来。 不喜天界成仙道,只爱人间好春光。 “罢了!罢了!既然你都已经下定了决心,做姐姐的又还能再说些什么呢?只是你不去将实情相告,只在暗中独自相思,他又如何会知道你的一片心意?” 此话一出,九妹微微一愣。 “这……可是我怕他不答应!再者,万一他家中已有妻室……” “我的傻九妹哟!有八姐暗中相助,还怕他不答应么?另外你不去问,又怎么知道成与不成呢?” 既然无法阻止,那就索性成全。 如果对方已经有了妻室,正好借此让她死心,如果没有,也算是当姐姐的为她了却了一桩心愿。 九妹点了点头,也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去吧!趁着他还没有走远,赶紧去问问!” 八姐伸手将她往前推了一把,面上带着笑意。 九妹半推半就,心里竟莫名浮现出一丝慌张,不过她还是听从姐姐的话,就地一转,化为一道青烟而去,眨眼之间,已在刘海前方的道路上等着。 刘海挑着柴,健步如飞,走过一座石桥,来到一处旷地,山路虽然狭窄,却已经没有那么难行。 正赶路间,前方却蓦然乍现一道倩影拦路。 刘海打眼望去,只见乃是一名女子,一袭青衫如翠玉,气质出尘,五官小巧精致,面若芙蓉,肤若凝脂,真有那闭月羞花之姿,恍若神仙妃子。 刘海一时看得入迷,差点着了魔怔。 回过神来,甩了甩头,促使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索性将头低下,看着地面,挑着柴继续前行。 然而临近那女子面前,对方却一步跨过,直接将他的去路封死。 “樵哥,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九妹微微欠身,施了一礼。 “不敢不敢,我这里有礼相还!” 刘海见状,连忙放下干柴,拱手还了一礼。 “请问樵哥家住哪里?姓甚名谁?” 蒙她相问,刘海心中倒泛起些许疑虑,我等素昧平生,没来由的打听自己姓名住所干什么? 虽说如此,不过他还是出言回道。 “我姓刘名海,家住山下丝瓜坳,在这山中砍柴,那是人尽皆知的事!倒是这位姑娘,衣着富贵,气质不俗,不知家乡姓名,又为何会独自在此?” 九妹以扇掩面,轻笑一声,目光打量着他。 “小女子胡秀英,家住后山十里村,父母早亡,生下姐妹共九个,小女子便是排行第九!” “终日闻听樵哥诵唱山歌,犹如宫乐天籁,因此心生仰慕,今日特地下山,前来与樵哥一会。” 第四十章 前因 刘海听闻此言,心中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 “姑娘谬赞了!刘海只是一介山野粗人,闲来无事,胡乱唱的歌曲,实在不堪入耳,倒是让姑娘见笑了。” 说罢!神色之间略显慌张,再度施了一礼。 九妹微微摇了摇头,出言回道。 “樵哥真是谦虚了!先不说山歌如何,就是你的人品心地,为人处事,世间也是少有人能够及得上!不知樵哥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被她这么一番夸耀,刘海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家中还有一个老母亲!” “哦?樵哥尚未婚配?” 刘海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家中一贫如洗,又有个双目失明的老母亲需要照顾,哪家的姑娘能瞧得上我!” 一听他尚未婚配,九妹的心中是一阵欣喜。 “不瞒樵哥,九妹这些日子以来,双耳所闻,是樵哥的绝妙歌声,双目所见,是樵歌的心善义举,九妹自心里倾慕樵哥,今日特意在此相候,就是想要与樵哥结成连理,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九妹一口气,将心里的话全部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只觉得心“砰砰砰”跳的厉害,满面羞意。 “啊……?” 乍闻此言,刘海直接愣在了当地。 “姑娘所言……可是真?” 也不知怎么,他脱口而出的,竟是这么一句话。 “句句是真!绝无半句虚言。” 见她神色坚定,语气决绝,刘海一时之间,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如此荒山野岭,一位绝美的女子拦路,说要与自己成亲,天底下哪有这等的好事? 何况这种话,还是从一个姑娘的口中说出,未免有些不知检点。 看她衣着富贵,气质出尘,显然不是寻常的女子,指不定就是出自于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 他家中吃不饱穿不暖的,试问什么样的女子愿意嫁到他刘家为媳?细细想来,只怕是拿自己寻开心,故意戏耍于他。 再者就算是真的,凭自己的条件,又如何能够配得上她?不管怎么说,眼下还是先脱身要紧 因此刘海不再言语,挑起干柴,绕过她便走。 “哎!樵哥要上哪儿去?” 见对方也不回个话,九妹连忙再次上前拦住。 “我自然是回家了!” “回家?那九妹呢?” “你当然是回你的家了!姑娘,刘海只想好好的砍柴,好好的照顾老娘,你所说的事,那是万万不成的!” 刘海摆了摆手,也不再理会她,大步向前。 “不成?为何不成?樵哥既未婚配,又如何不肯接纳九妹?还是说九妹哪里配不上樵哥?” 九妹说着,一步上前,伸手一搭,搭在了他的钎担上,任凭刘海如何用力,就是无法移动分毫。 刘海无奈,只好将担子放下,柴也不要了,沿路拔腿就跑。 “不成就是不成!姑娘还是好自为之吧!” 九妹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犹如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唯恐避之不及,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是刘海尚未跑出多远,前方忽然又有一名女子拦路,刘海被迫驻足,那女子上前,一把便将他按倒在地,力道竟是出奇的大。 “你可真是个憨货,我家九妹如此漂亮贤慧,哪点配不上你?她肯下嫁于你,那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你竟然还敢推三阻四?今日你若是答应了便罢,若是不答应,我这一下……” 那女子说罢,举起右掌,作势欲打。 九妹见状,连忙上前相阻。 “八姐,切莫要吓坏了他!” 刘海此刻蹲在地上,心中只想着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先是砍柴时有神明相助,随后又遇见这么一位仙女般的人物,非要缠着自己成亲! 难道是老娘日日夜夜烧香求神,真的是菩萨显灵,所以特地赐给他这么一位貌美如花的媳妇? “你看看!我家九妹如此心疼于你,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九妹此时将刘海扶起,立于一旁。 “你们这么缠着我,到底要做什么啊?” 刘海的心中如同乱麻,又是无奈,又是委屈。 “与你回家,拜堂成亲啊!” 九妹笑靥如花的回道。 “唉!我家里穷困潦倒,老娘又双目失明,你跟着我只会吃苦,我实在是不忍心连累于你呀!” 刘海满面的为难之色,道出了自己的苦衷。 “海哥说的哪里话?媳妇照顾婆婆,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我又怎么会怕连累呢?” 此言一出,刘海双眸蓦地一亮,望向了她。 “你……当真不嫌弃我?” “嗯!不嫌!” 九妹使劲点了点头。 “唉!好!好!我刘海前世真是积了大德,今生才能娶到这么一位妻子,既然如此,我答应就是了!” 刘海沉思了一阵,长叹了口气,妥协下来。 “哈哈哈……这才对嘛!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着我家九妹回家,拜堂成亲啊!” 八姐眼见得促成了一桩喜事,心中也是大为高兴。 刘海反应过来,只感觉在梦中一般,尚且不忘回转身去,继续把柴给挑上,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八姐……” 九妹此刻忽然回望向她,面有愁容,欲言又止。 “九妹你尽管放心前去,众位姐姐那里,自有我去解释,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自己选择的路,只望你以后切莫要后悔才好!” 九妹应了一声,随着刘海,随即上路离去。 …… 丝瓜坳,一处破旧的茅草屋内。 刘海先是到集市上卖了柴,换了钱粮,这才赶回到家中,眼下已近黄昏时分,天色渐渐的昏暗起来。 “海儿,奔波了一天,饿坏了吧!” 一位衣着破旧的老妇人,此刻坐在房中的榻前出言说道。 “娘啊!饿倒是不饿,只是今天喜饱了咧!” “哦?喜从何来呀?” 刘海笑了两声,继而缓缓开口。 “娘!我今天给你讨了个媳妇回来!” 此言一出,老妇人惊得当场从榻前站起。 “什么?” 九妹趁机上前,将老妇人搀扶住,轻唤一声。 “娘!” “哎!这声音真如画眉叫一般!” 老妇人原本还有些不信,如今听得呼唤,不由得欣喜若狂。 可是瞬间却又悲切下来。 “唉!只可惜我什么都看不见!” 九妹扶着她继续坐回榻上,出言安慰道。 “娘!不要紧的,媳妇学过几年医术,精通药理,一定可以将您的眼睛治好!” “什么?你还会治眼睛?” 老妇人心中一怔,刘海亦是满面的惊异。 “嗯!还请海哥到外面的井里打一桶清水来,九妹必然能够药到病除。” 她说出此言,实际上也只是为了将他支开,以便于自己施法。 刘海将信将疑,不过还是一口答应,满怀希望的跑了出去。 待他走后,九妹掩上房门,让老妇人心静神宁的坐在榻上,张口一吐,一颗拇指般大小的赤红宝珠,便被她捏在了指间。 九妹将宝珠对准老妇人,暗念真诀,只见刹那之间,通灵宝珠散发出两道红光,犹如细线一般射向了老妇人的双目。 红光乍闪,熠熠生辉,宝珠大显神威,显得极为惊艳。 正是:通灵宝珠吐出嘴,熠熠红光显奇威。双目多年伤心泪,化作片片金星飞。忽见堂前油灯花,红尘万丈满目辉! 第四十一章 金蟾 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也许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致使这刘海与胡九妹二人相遇,结为连理。 后山七位姐姐得知九妹与凡人成婚,虽然一开始心中极为不满,几番埋怨,但最后冷静下来,索性也就顺其自然了,毕竟事已至此,无可奈何。 路是她自己选的,该怎么走也全看她自己! 最后八位姐妹甚至纷纷下山,全部都挤到了这丝瓜坳的一座小茅屋内,为她们两人操办婚礼。 村坊四邻为见证,倒也是喜庆热闹非凡。 成亲之后,男耕女织,夫妻恩爱,村中邻居无不羡慕,只说这刘家的祖坟,可真是冒了青烟了! 丝瓜坳谷场上,有一棵大柳树,柳树底下有一口古井,名唤丝瓜井,此井年代久远,而且井里的水从来就没有断过,无论天灾大旱,皆是如此。 井水甘甜无比,在村子里是极为有名。 只是不为人知的是,古井之底,有一个石洞,说来怪异,这洞口面朝井壁,但却没有一滴井水流入其中。 由洞口入,石洞中略显阴暗,地面坑洼不平,并没有什么积水,不过洞中石凳石椅一应俱全,乃一处天造地设的家当。 颜色各异的蟾蜍遍布其间,叫声不断。 此时此刻,上首石椅上,蓦然间一股青烟升起,一名面目狰狞,身披金衣的妖怪,当先坐下。 一阵大笑过后,阶下的众多小型蟾蜍纷纷化形,只不过变化的并不完整,身上依旧覆盖着蟾蜍的表皮,巨眼圆睁,宛如地狱夜叉,无比的骇人。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终于修成人身!” 几名小妖手舞足蹈,上前拜倒在地祝贺道。 椅上的金蟾大妖望向下方,显得十分满意。 一转眼五百多年过去了,今日终于成功化形。 “大王,小的有件宝贝献上,专为大王化形道贺。” 恰在此时,一只红皮蟾妖,忽然上前禀道。 “哦?有什么宝贝,但且献来!” 听他这么一说,金蟾顿时来了兴趣。 “回禀大王,小的日先在上面,碰到了一只狐妖,这狐妖有一颗宝珠,能将人瞎了的眼睛治好,上面蕴含的灵力极其充沛,小的便想,若是大王能得到此颗宝珠,岂不就能免去几百年的苦修?到时候登临仙界,小的们也能跟着沾沾福气。” 此言一出,金蟾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狐妖?” 一想起这两个字,他就恨得牙痒痒。 “你可知这狐妖的来历?” 红皮小妖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回道。 “这倒不是很清楚!只是这狐妖与凡人成亲,前些日子有八个姐妹全都来为她祝贺,小的怕被她们发现,因此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的观望。” 当听到这狐妖是九个姐妹,金蟾的心中若有所思,仿佛明白了什么! 原来三百多年前,他刚刚成精时,曾经吸取凡人的精气来进行修炼,以望早日化形。 怎奈后来碰上一只千年狐妖,那狐妖多管闲事,硬生生将他打得原形毕露,甚至还断去一指。 若非当年自己苦苦哀求,并保证痛改前非,只怕早已经没了性命。 好在那狐妖当年妄图度过天劫,被天雷击得身死道消,不过虽然如此,他胸中仍是怨气难平。 记得那狐妖就有九个女儿,如今莫不是碰上了死对头?倘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可是复仇有望。 “此事,本王需得亲自去探查一番!” 金蟾缓缓抬起左手,望着那被断去的小指,心中一股无名业火升腾而起,奇耻大辱,怎能不报? …… 清晨,刘家茅屋。 刘海一早就上山打柴去了,如今的九妹换上了一身素装,正蹲在自家井边洗着衣服。 一身金袍的金蟾大王,眼下藏身于不远处的一棵树后,悄悄的朝着这边观望。 “果然是那狐妖之女,真是冤家路窄!” 只是一眼,他基本上就已经能够确定。 这狐女的眉目之间,与当年降伏他的狐妖已有八九分相似,再加上这一身熟悉的气息,必然是错不了的。 九妹此刻,体内的通灵宝珠一阵颤动,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当即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站起身来,面带警惕的四处观望。 金蟾见状,连忙化为一股青烟,溜之大吉。 方才隐隐约约有一股妖气,可转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九妹心中也是有些诧异,在周围转了一圈,无奈什么也没有发现,索性也就没有再去细究。 却说金蟾回到井中洞府,心中也是一阵惊愕。 好厉害的宝珠! 自己如此小心谨慎,竟然都差点被发现! 若是要硬抢的话,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手。 不过经此一役,对于得到宝珠的欲望,也是越来越大,他必须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仅要将宝珠夺到手,还要一报当年之仇。 父债女还,父亲被老天收了,难道他当年的断指之仇就可以不报了么? 显然没那么简单,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因此一连暗中探查了好几日,发现这狐女与她那凡人丈夫倒是极为恩爱,既然这样的话,不如便抓住她这个弱点下手。 将这凡人抓来,以此威胁,如果她真的对此人有情有义,便不怕她不妥协。 打定了主意,金蟾是毫不留情,直接下手。 这日刘海照常上山砍柴,刚刚离开家门没多久,忽然背后一闷棍打来,他当场便倒地不省人事。 与此同时,金蟾已然身处于刘家门前,只见一个老妇人坐在门外纺纱,上前一掌便将其打晕。 九妹在里屋听闻动静,连忙赶了出来。 “想要救刘海和你婆婆,就跟我来!” 说罢!金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过茅屋,转而来到了山道之上,从另一处洞口进入到了丝瓜井底下的洞府。 九妹感应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妖气,与上一次在自家井边遇到的那丝妖气几近相同,当下心知不妙,毫不犹豫的便紧追了过去。 进入洞中,乍看之际,只见左右两边的柱子上,分别捆着刘海和婆婆,好几名小妖死死的守在旁边。 婆婆尚且处于昏迷状态,刘海却已经清醒了过来,眼前的所见所闻,不由使得他心中大骇。 现在的他有太多的疑问,只可惜无从解答。 “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为何要抓我丈夫和婆婆?” 望着上首椅子上的金蟾,九妹怒声斥责道。 “哈哈哈哈!妖孽?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本王?难道你就不是么?” 金蟾一阵大笑。 “你不认得本王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这一切,都是拜你的父亲所赐便可。本王也不多说废话,想要他们活,便乖乖的将宝珠交出来。” “对!交出宝珠来。” 一众小妖也是纷纷附和。 九妹此刻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冲着通灵宝珠来的。 如果自己没有任何顾忌的放手一搏,凭借着通灵宝珠的威力,完全不用惧怕对方。 可如今丈夫和婆婆都在对方的手里,自己只要说一个不字,他们俩人只怕立马就要遭殃。 身陷此等境地,她还有的选择么? “宝珠可以给你,不过你要先放人。” 九妹无可奈何,只好出言商量,寻找机会。 “哼!你当本王是三岁小孩么?” 金蟾冷笑了一声,朝着旁边的小妖挥了挥手,小妖顿时会意,将刘海从柱子上解下,死死的押住。 “你没有跟本王谈条件的资格,速速把宝珠拿来,否则本王顷刻之间送他去见阎王。” 刘海此刻跪倒在地,满面惊愕的望向九妹,口中只是不断的问道:“九妹,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无奈九妹眼下,却没有办法去过多的解释。 她蓦然张口一吐,通灵宝珠拿在手中,朝着旁边便是用力一扔。 “通灵宝珠拿去。” 金蟾只见红光一闪,连忙纵身跃起,伸手便朝着宝珠抓去。 趁此机会,九妹迅速上前,双掌一挥,押着刘海的两名小妖瞬间被打得原形毕露。 九妹一把拉起刘海,飞至洞口,一掌将守门的小妖击飞,同时奋力将刘海给推了出去。 “海哥,速去后山找众家姐姐前来相助,等见到她们,你的一切疑问都会得到解答。” 洞中的其他小妖见此异状,纷纷持着兵器围攻上来,为了刘海能够顺利逃脱,九妹只能留下来抵挡,给他争取时间。 刘海闻言,虽有万般惊愕不解,但也知道眼下情况危急,顿了一顿,连忙依言转身便跑。 逃了一个刘海,但是得到了宝珠,还把胡家九妹给抓住了,金蟾大王倒也没有太过于在意。 正好让他去通风报信,宝珠在手,还有人质,自己只需要在洞中布下天罗地网,静静的等待就好。 等她们姐妹九个全都凑齐了,便是自己一雪前耻之时。 第四十二章 下山 “妹夫将消息传上山来之后,我等姐妹只想着九妹有难,不能不管,因此便全员出动,合我姐妹八人之力,料定那蟾妖必然抵挡不住!” “可谁知那蟾妖五百年修行,不仅化成人形,本身竟然也炼制出了一件法宝,名为‘金钱钵’,加上有九妹的通灵宝珠加持,致使这金钱钵威力大增,他又事先于洞中设下埋伏,七位姐姐尽皆着了他的道,只剩下我一人逃了出来!” “爹爹在世之时,常与我们姐妹说起,说崂山三清观的玉衡仙长,乃是一位真正的有道高人,如今我七位姐姐和九妹性命垂危,还请仙长能够施以援手,我后山狐族必当感激不尽,永世不忘!” 胡兰英跪在殿前,面带泪痕,不断的磕头。 老道手捧着拂尘,端坐蒲团,静静的听她讲明了原因,此刻神情之中,也是夹杂了些许无奈。 老道虽然道行高深,看着好像无所不知,实际上也是有些地方顾及不到的。 毕竟崂山广袤浩瀚,唯有主峰设下了结界,老道的精神意念存于结界之中,所以在这个范围之内发生的事情,基本上都瞒不了他。 但是对于外界之事,就没有这么方便了。 人妖有别,本来就不允许互相来往,更何况是成亲婚配!如今她们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没有法子解决了,却反而跑到三清观来求救,这算什么? 回想起当年,老道与那千年狐仙也算是有些交情渊源。 正所谓人有善恶,妖也分好坏,当年初次相见时,老道就被他自身的正道香火之气所震撼到。 这千年狐仙浑身上下不仅没有半分戾气,反而弥漫着浓郁的香火信仰之力,而且诚心修道,谈吐也是极为不凡。 二人熟识之后,也是成为了棋友,无事时经常会在一块儿下棋论道。 这座后山,便是因为下棋之际一时兴起,双方打了个赌,老道以后山为注,结果最后棋差一着,输给了对方一子,后山也是由此成为了崂山禁地。 结界护住了主峰,后山却唯独不在范围之内。 数百年来,崂山弟子不得允许,皆不可入内,而那狐仙带着一群女儿,则在后山扎根修行起来。 崂山钟灵毓秀,实为一处不可多得的洞天福地,那狐仙自然也看得出来,再者崂山有修道高人庇佑,相对来说比较安全,不用担心天敌什么的。 所以他才会跟老道打这个赌,目的就是要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考虑。 原以为登仙有望,可终究还是没能渡过天劫。 听到这里,王晏也已经彻底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些事情发生之时,他尚且还在闭关当中。 如今蓦然想起之前碰上的那几名外院弟子,当时听他们唱的山歌有些韵味,自己还问了一句,那时他们就提起过刘海之名,只可惜自己并没有过多的注意。 前世他虽然对戏曲文化没有什么接触,但《刘海砍樵》如此经典的民间故事,他还是听说过的。 其中的故事情节,大致上也还记得清楚。 如此一来,也不由彻底激起了他心底的疑虑。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有道法妖魔就算了,如今连前世的民间神话故事,竟然都随之出现,这就使得他有些想不通了。 原本他以为,这里只是个与华夏古代相类似的世界,只不过是多出了神仙妖魔鬼怪,仅此而已。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还远远不止如此。 这其间必然有着什么关联! 不过无论怎样,这些都不是他应该去关心的,他目前最应该做的,就是安心修行。 “你也不必过于忧心,既然你都特意前来三清观求助,不管是出于贫道与你父亲的交情,还是为人间除害,于情于理,我等都不会袖手旁观!” 老道出言安慰了一句,微微叹了口气。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修道中人当济世为怀,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于异类,只要对方怀有一颗至善之心,那么就不应该区别对待。 世间万物的生命,都是可贵的,都需要被尊重,所以道家刻苦修行,所追求的也正是长生。 “童儿,去行者院将你萧奎、周申二位师兄请来!对了,顺便把李胜也叫来。” 老道转而望向身边的童子,朝他吩咐道。 “是!” 童子应允一声,当即快速的跑出正殿而去。 胡兰英见仙长答应出手相助,心中是极为欣喜感激,朝着对方便再度磕头纳拜,连连称谢! 片刻之后,童子领着三人来到正殿。 “弟子萧奎、周申、李胜,拜见师父!” 三人迈至殿前,恭恭敬敬的朝老道行了个礼。 王晏在一旁打眼瞧着,只见那萧奎师兄人如其名,长相很是粗犷,满脸的络腮胡子,虎背熊腰。 三十来岁模样,一身道袍穿在身上,乍看上去,豪气干云,只觉得一股正气冲霄而上。 反观周申,面相白净,身材则要略显瘦小。 李胜就不用多说了,两人的关系素来不错。 他本身的性格就疾恶如仇,好打抱不平,行侠仗义,自然是选择了行者道。 “嗯!今日将你们三人唤来,乃是有一桩事情需要你们去办,你二人都是斩妖除魔的高手,此行最为合适不过,具体该怎么做,也不用为师再教。至于李胜,初窥行者道途径,这也算是一个很好的磨练机会,你们做师兄的可要好好的关照关照!” 老道打量着三人,逐一吩咐了一番。 “是!弟子铭记在心,必定完成师门交代的任务。” 三人齐齐行礼,满脸的自信。 “事情的缘由,一会儿这位姑娘会告诉你们,她虽为异类,但本性不坏,如今既然诚心相求,你二人也需得尽力相助,不可因此而拘泥于世俗!” 对于胡兰英,三人自从进入殿中,其实就已经有所察觉,只是师父在此,他们才没有贸然出手。 如今闻听师父解释,对她的警惕才渐渐减少。 “好了!事态紧急,你们即刻便下山吧!” 老道一声令下,三人告辞一声,便欲离去。 “八妹代后山狐族,多谢仙长出手相助!多谢各位道长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多谢……” 胡兰英千恩万谢,感激涕零,拜谢完了之后,这才从地上起身。 眼见得他们就要离去,王晏的心中,突然间浮现出一股强烈的异常反应,这不仅仅对李胜是个机会,其实对于自己,也是一个绝佳的历练机会呀! 故而当下也不再犹豫,上前行礼,自告奋勇。 “师父,弟子也想跟着师兄们下山除妖,增长阅历经验!” 第四十三章 兵分两路 法器这种东西,炼制起来不仅麻烦,而且十分注重缘分,对于修炼者,也有着极高的天赋限制。 有些人花费了很长的时间炼制不出来,也有的人炼出来了,法器却十分的垃圾,并无什么威力。 尤其是对于妖怪来讲,炼制法宝的难度,比起人类修士只会更难,但是一旦炼制出来,对于本身将会有着极大的效用。 所以后山狐族九个姐妹,只有九妹一个人炼制出了通灵宝珠,而且这还是在他父亲的基础上炼制的,可想而知,其中的过程是何等艰辛不易! 金蟾大王在修行之中,炼制出了属于自己的本命法宝,由此可见,他的修炼天赋绝不一般。 再者又夺了九妹的通灵宝珠,两件法宝加持在了一起,威力毋庸置疑。 八个姐妹单论法力修为的话,完全可以碾压对方,不过遇到法宝,那么就只有束手就擒了。 行者院的几位师兄,修行的都是行者大道,主攻降妖除魔,扶危济困,这种事情由他们接手,会对他们的修行大为有宜,所以是最为合适不过的。 至于王晏,主攻的是内丹修行,降妖除魔虽然不是此道所擅长的,但也是很有必要积累经验的。 四门大道,无论修行的方法如何,最后都免不了要入红尘历练,因为游历红尘,本身就是一种修行,只有经历过红尘的悲欢离合,才能真正的悟得大道。 这也是道门弟子,经常会云游天下的缘故。 红尘之中,不平事多、妖邪众多,故而对于自保解危之法,也是他们不可或缺的一门本事。 崂山学宫之行,师父就曾与他说过,当面对妖魔鬼怪之时,究竟该如何去应对,让他积累经验。 收伏宅妖,算是迈出了第一步,自那次回山之后,王晏就再也没有下过山,也没有再与妖物正面的交过手。 如今眼下就摆着一个绝好的机会,他又怎能轻易的放过? 正好王晏也想试试,自己这些日子的修行成果到底如何! 只因他十分明白一个道理,就算个人的修为法力再高,没有经历过实战,终究也只是绣花枕头。 另外有二位神通广大的师兄相随,而且看他们的神情表现如此漠然,对此事似乎并不在意,就如同是家常便饭一般,显然早已是胸有成竹,轻车熟路。 连李胜都带着去了,危险系数可以说是极小。 所以他才主动请缨,要跟着他们下山除妖。 “师弟呀!妖怪可是很恐怖的,不比在丹房炼丹,你如果不怕,跟着我们去倒是也无妨!” 周申一听王晏提出了这个要求,当下不由朝着他笑了笑,言语之中多少带了一股讽喻的意味。 “师兄见笑了,师弟此行,只为增长经验,还望师父能够恩准!” 王晏回了一句,面朝着老道请求道。 “嗯!你既有上进之心,为师自然同意,你便跟着他们一同前往吧!只是须得多加小心,一切都要听从你两位师兄的安排。” 老道捋着胡须点了点头,给出了答复。 “多谢师父!” 王晏揖了一礼,接着随同众人告辞离去。 一路上,胡兰英把事情的经过又与那两位师兄说了一遍,并将自己所了解到的消息,尽数相告。 那蟾妖修为不高,只是仗着法宝厉害,金钱钵一出,便将人收在里头,通过炼化,顷刻之间就能将人给化为脓水。 七位姐姐各有五百年道行在身,抵挡个几天完全没有关系,只是苦了九妹和妹夫,一个宝珠被夺,回归白狐原形,一个又是凡人,全靠几位姐姐的修为护持,只怕是撑不了多久。 萧奎安慰了几句,一行五人健步如飞,直朝着丝瓜山下飞奔去。 据胡兰英所说,蟾妖所在的洞府在于丝瓜井底下,洞府并不是很大,地形地势也不复杂,里面除了金蟾大王之外,还聚集着二三十名蟾蜍小妖。 之前混战之时,她们打死了有十来名,这些小妖虽然不堪一击,怎奈数量过多,令人防不胜防。 毕竟绣花针再小,扎在身上也是会疼的。 萧奎和周申二位师兄,都已经是炼气化神境界的强者,李胜比王晏早修行半年,自身的根骨天赋也是不错,目前已经达到了炼精化气初阶。 他可没有王晏这等机缘造化,纯靠自身修行,两年之内能达到此等境界,已经是十分不错了。 萧奎、周申两人,入道修行至今,所诛杀的妖怪不计其数,经验极其丰富,最辉煌的战绩,是两人曾经合力击杀过一头修行八百余年的狼妖。 人为万物灵长,继承天地灵性而生,是最为符合修仙要求的,所以一般人修行个几十上百年,便敢跟上千年的大妖正面对抗。 而其他的动物植物,想要修成仙道,首先就要化成人形,其中的目的,也正是因为此。 悟性强的妖物,五百年便可完美的化身成人形,混在人群之中,都无人能够辨别出来的那种。 悟性差的,上千年无法化形,也不是没有可能,通天河的那只老鼋,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修行一千三百余年还没有褪去龟壳,登临仙道。 自入道修行以来,其实王晏不止一次的想过,师父现在到底是何种境界?到底有没有成仙? 他既然与那千年狐仙相识,本身的年纪,至少也该有几百岁了,这样的寿元,又是否算得上是长生? 只是想归想,他却不敢去问。 修行许久,神通自成,几人脚程极快,以自身元气赶路,每一步跨出,看似步子不大,实际人已经在数丈开外,竟是使用了缩地成寸之术。 周围的景象迅速后撤,而且丝瓜山原本就没有多远,离了主峰,沿着崂山支脉径直往东,前后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他们就已经抵达了丝瓜山脚下。 蟾妖的洞府有两处入口,一处是丝瓜井,另—处则是丝瓜山西侧山脚下的乱石寒潭。 寒潭周围怪石嶙峋,方圆七八丈,呈椭圆形,两条支流自山中流入潭内,激起阵阵水花。 边缘地带潭水清澈,能见鱼虾嬉闹,只是中央深不见底。 远处一块光滑的巨石旁,五人远远朝着这边观望。 “老规矩,兵分两路!你带人从此处进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带人从丝瓜井入,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将人给救出来!” 周申望着寒潭,随即出言吩咐,分工明确。 两位师兄时常合作,互相取长补短,早已是心有灵犀。 萧奎的修为比周申略强一筹,无论是打头阵,还是试探敌情,都能达到很好的效果。 而周申为人机灵,智谋超群,随机应变的本事极为强大,所以在这一方面,基本上都会听他的。 “行!那李师弟跟我吧!” 萧奎答应一声,望向了一旁的李胜。 “嗯!那王师弟你跟我同去救人,兰英姑娘进入过洞府,熟悉里面的情况,也跟着我们一同前去。” 周申先是点了点头,随机又提醒道。 “记住,一旦碰见了里面的蟾妖,尽量将他引到这寒潭之外,如若不敌,便不要一根筋的硬拼。只要此妖离了洞府,我们办起事来就会方便许多。” 第四十四章 引蛇出洞 周申率领着王晏等人走了之后,萧奎又在寒潭边坐了片刻,估计他们已经到达了地方,这才缓缓起身,活动活动了一番筋骨,迈步上前。 “李师弟,你初次降妖,经验不足,便在这岸上等着我吧!待师兄将那蟾妖引出来了之后,再见机行事。” 萧奎说着,伸手将发髻上的一根头簪拔了下来,细看之下,这头簪竟是一根缩小版的狼牙棒。 他于心中一声敕令,意念所达,狼牙棒瞬间变大,顷刻之间长至一丈,红光弥漫,被他拿在手中。 随意一挥,便是一道破空声响。 此狼牙棒乃是他的本命法器,整个棒身皆是由上等的玄铁打造,内置道门降妖符篆,历时五年炼制而成,死在此棒之下的妖怪,不计其数。 李胜修为太低,没有法器,所以只是拿了柄开过光的精钢长剑,对付寻常的小妖,已然足够。 交代完华,萧奎对着寒潭一跃而下,直至潭底,寻到了洞口,当先游了过去。 洞口内的两侧,两名站岗小妖打着瞌睡,完全不知噩梦将至。 他们顶多只修行了一二百多年,只能称之为精怪,说妖都有些牵强,至于化形就更不用多言,甚至不能说是人形,只算得上是能够直立行走的蛤蟆。 这洞口处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洞外的潭水与洞内的空间彻底分隔了开来,所以这洞府里面,才没有被潭水淹没。 两名小妖靠在洞壁之上,睡得是迷迷糊糊,好在他们本性警觉,眼前忽然有一道巨影闪过,猛然惊醒,然而乍看之际,却是一柄大棒当头砸下。 “砰”的一声闷响,左侧的小妖根本反应不过来,当场脑浆迸裂,直接倒地,变回了蛤蟆原形。 至于右侧的小妖,望着眼前的一幕,已经被吓傻了。 萧奎转过头去,怒目圆睁,面目狰狞,犹如钟馗在世,罗刹临凡,那小妖吓得一股热流直接飙出,双腿一软,兵器一扔,当场跪倒在地。 “道长饶命,道长饶命啊!” 小妖连连磕头跪拜,浑身颤抖,极为畏惧。 萧奎上前一步,狼牙棒直指对方,喝问道。 “你们大王呢?带本道爷去找他!” 小妖不敢违抗,连滚带爬,满口答应下来。 顺着狭长的甬道径直入内,周围隐隐只有几块奇特的溶石散发着光芒,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萧奎以狼牙棒抵住他的后心,跟随着他缓缓前行,其间又遇见两名守路的小妖,一脚踢倒一个,狠牙棒砸下,瞬间化为了肉酱,毫无反抗之力。 另一名小妖吓得大惊失色,连滚带爬的往里面跑去,边跑边喊着大王救命。 至于在洞口劫持的那名小妖,眼下是动也不敢动,萧奎让走他就走,萧奎让停他就停,如此不消片刻,便跟随着他来到了洞府之内。 外面的情况,早已经传到了洞内的金蟾大王耳中,听说有个络腮胡子的道士上门找茬,还连杀了他两名手下,心中是又惊又怒,当即迎了过来。 两人照面,萧奎一棒砸下,当着他的面将那名小妖砸了个稀碎,面色冷漠,毫不留情。 此人天生就是个粗人,嫉恶如仇,路见不平就要去踩一脚,碰上妖物害人也绝不手软。 他可不管对方是好妖还是坏妖,只要遇见,先吃自己一棒再说,如今身边少了周申,更是无人能管束得了他。 这俩人在性格方面虽有些缺陷,但根骨极好,天资聪颖,本性也并不坏,只要好好引导,可谓是前途无量。 师父之所以让他们两人组成搭档,本意就是要让他们互相监督,取长补短。 萧奎的性格遇妖就杀,与道门教义相驳,杀了恶妖涨道行,杀了好妖的话,那便不是除魔卫道,而是妄伤生灵性命,长此以往,只怕会坠入魔道。 周申则是有些优柔寡断,说白了就是心软,哪怕是作恶多端的恶妖在他面前,只要苦苦哀求,他便会于心不忍,甚至会放对方一马。 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却很容易反受其害。 眼见得自己的手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打杀,金蟾大王气得是七窍生烟,满脸愤怒之色。 “哪里来的贼道?我等无怨无仇,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杀我孩儿?” 金蟾大王指向对方,怒声喝斥。 “哼哼!是妖就该杀,本道爷为民除害,有何不可?” 萧奎冷笑了两声,不由分说,猛然举起狼牙棒,一道道红色符纹迸发而出,照着对方的脑门便砸。 “废话少说,先吃你道爷一棒!” 蟾妖见状大惊,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威压施下,不敢硬接,连忙闪身撤步,往后退出了数丈。 “轰……” 狼牙棒击中了旁边的一块巨石,顿时石屑纷飞,火花四溅。 “好一个贼道!欺负到本王头上来了。” 金蟾见对方下了杀手,也是不再犹豫,浑身一抖,金袍上纷纷落下无数金钱,金蟾双掌一挥,金钱尽皆直朝萧奎打去,好似一根根锋利的羽箭。 萧奎不慌不忙,心中默念金甲护身咒,周身泛起一道道金光,护持本体不被对方的金钱所伤。 狼牙棒左右挥舞,一边抵挡,一边往后退去。 “有胆子就跟道爷出来,看我非将你砸成肉酱不可。” 虽然此刻他战意大盛,恨不得与之大战三百回合,但同时心中却也铭记着周申的话,他的任务是要引蛇出洞,以便于给周申他们制造机会。 此人当着他的面杀了自己的手下,甚至一上来就下死手,如此挑衅,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金蟾大王仗着通灵宝珠在身,径直跃身追去。 “贼道休走!本王的洞府,今日让你进得出不得。” 见达到了目的,萧奎心中窃喜,为了防止他半路打道返回,所以是边打边退,尽量将他缠住。 这二人离开不久,周申王晏等人,沿着丝瓜井直入洞中,在八妹胡兰英的引领之下,直奔蟾妖的法宝放置之地。 这法宝变得巨大,困住了胡家姐妹与刘海,七个姐妹以自身修为支撑,这才不至于被它压缩。 金钱钵难以回归到原来的大小,自然暂时不能随身携带,反正她们也逃不了,金蟾索性就让它放在那里了,只等将她们的修为消耗得一干二净,炼化成为脓水,也算是得报此仇,出了一口怨气。 至于逃走的那只狐妖,她八个姐妹全在这里,姐妹情深,早晚会回来,自己只需要守株待兔便可,完全不用耗费力气去寻她。 第四十五章 救人 蟾妖的洞府本来就不是很大,放置法宝的地方自然也不会太复杂,加上之前八妹去过,早已是牢牢的记在了心底。 王晏两人跟随着她的脚步,悄无声息的摸到了洞府之内,迈上一层石阶,往左绕过石壁,进入到洞府的里端石室。 此处正中央,有一个将近两丈的大坑,金钱钵就置于大坑之中。 门口有两名小妖把守,里面更是安排了五六名身手不错的小妖,个个手持兵刃,无比的精神。 三人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什么人?” 守住门口的两名小妖眼见此状,察觉到异常情况,顿时举起了手中的兵刃,大声喝问了一句。 三人也不多言,胡兰英率先上前,手中宝剑红光乍闪,一剑一个,干净利落,两名小妖当场身首异处。 外面的动静,立刻引起了里面小妖的注意,纷纷挥舞兵刃护住法宝,当中一名小妖自暗道离开,前去禀报大王。 迈入石室,双方照面,有小妖识得胡兰英,又见她身边跟着两名道士,顿时明白了过来。 “道门中人!” 几名小妖面色一沉,心中都有些忌惮起来,对于修道之士的传说,他们素来有所耳闻。 只是纵然如此,他们却不能临阵退缩。 “原来是你!怎么?这是上门送死来了?” 当中一名小妖望着对方,出言冷斥道。 “哼!谁送死还不一定呢!” 胡兰英冷哼一声,说罢挺剑直刺,毫不犹豫。 几名小妖见对方率先动手,无奈只好迎战,不管怎么样,他们也要为大王的到来争取时间。 这几名小妖都是那蟾妖的心腹精锐,一身的修为也是源自于金蟾,可谓是忠心耿耿,若非如此,蟾妖也不会将看守法宝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 胡兰英与两名小妖缠斗在一起,连拆数招,无法拿下,而剩下的三名小妖,则直朝着王晏攻来。 也不管打不打得过,总之就是一个劲的往前冲,倘若大王的法宝被破,他们只怕会死得更惨。 周申神色淡然,右手打了个响指,凭空出现两张黄符在他手中,捻诀一甩,黄符金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向了迎面冲来的两名小妖。 “砰砰……” 两声闷响,黄符爆炸开来,青烟升腾。 剩下的一名小妖,王晏元气化雷,于掌心凝聚,顺手一挥,掌心雷将那小妖打得倒飞而出。 周申心善,对待这些小妖小怪不忍心开杀戒,所以只用了不到三成的功力,将他们炸飞了出去。 “啊!这就是修道之士么?” “谁人打的掌心雷?” 两名小妖倒在地上,口齿不清,胡言乱语,显然是被周申的黄符炸坏了脑子。 至于硬扛了王晏一掌的那名小妖,虽然没有当场死去,不过道行尽毁,已经被打回了原形。 王晏的这一道掌心雷,实际上功力拿捏得并不准确,只是见对方气势汹汹的冲来,便随意的挥出,至于威力有多大,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这群小妖怎么也没有想到,凭自己的修为道行,甚至还得到了金蟾大王的真传,但在这两人的手下,竟然连一招都撑不住,对方着实恐怖如斯。 此时此刻,胡兰英那边也解决了问题,她出手狠辣,毫不留情,不仅将缠住自己的两名小妖斩杀,便连被周申炸得失去战斗力的那两个,也是上前一剑一个,当场了结了性命。 “大姐,二姐!我是八妹呀,你们能听见么?我把崂山的道长们请来了。” 胡兰英迈至金钱钵的旁边,不断的大声喊着。 “八妹来了!我们现在没事,那死蛤蟆法宝厉害,你们千万要小心呐!” 里面传出一道声音,作出了回应。 王晏此时乍看之下,只见这金钱钵高一丈有余,呈椭圆形,顶部刻有金蟾图案,极其庞大。 整个钵身金光灿灿,底部置有一枚巨大的金钱,开口覆盖在金钱之上,严丝合缝。 胡兰英心急如焚,用手中的宝剑不断的去劈砍钵身,一阵“叮叮”作响,金钱钵却是毫无损伤。 “这法宝是那蟾妖之物,开启的方法也只有他一人知道,咱们硬来是不成的,需得找找弱点。” 周申打量了一番这金钱钵,随即上前,围着它转了几圈,蓦然从袖中掏出了一根短玉箫,呜呜呜地便吹奏了起来,同时仔细的感应着音波频率。 此萧也是他的法器,对于敌人既有迷惑攻击作用,同时也能通过感应音波频率,从而查找出对方法宝武器的弱势之处。 一般由本体炼制出来的法宝,或多或少都会有那么一丝缺陷,人无完人,毕竟就连天生地长的法宝也没有完美无瑕的,更何况是人或妖所造的呢? 这金钱钵看上去,也不算是什么上乘高级法宝,想来缺陷应该很明显,只要找到它的薄弱之处,再全力击之,说不定就能打开一条生路。 与此同时,金蟾大王紧追萧奎而去,刚刚抵达洞口,斗了不过几个回合,猛然感应到法宝有异,心中顿时明了。 “调虎离山。” 他怒喝一声,也不再继续与他缠斗,转身便走,直往洞府赶去。 “想走?道爷可还没尽兴呢!看打。” 萧奎自然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举棒上前便砸,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金蟾怕法宝中的狐妖被人救走,当下身形一转,躲开萧奎的大棒,同时脱下金袍甩出,一来遮挡了对方的视线,二来也迫使对方的进攻一时停滞。 萧奎挥棒将那袍子拨开,乍一看时,眼前早已没了那金蟾的身影,心知不妙,连忙迅速赶回。 洞中其他的小妖得知消息,眼下已是纷纷的赶往了内端石室,张牙舞爪,气势磅礴。 “找到了!” 石室之内,周申停下了吹奏,收好了短箫。 迈步来到金钱钵的后方,目光所至,直达下方边缘之地。 “就是这里了!里面的几位姑娘,还请按照贫道指示的地方合力猛击,我等三人会在外面以做接应!” 周申用手敲了敲金钱钵的弱势之处,给里面的众位狐女传递了一道信息,如此朗声吩咐道。 闻听指令,被困在钵内的众人不再犹豫,纷纷运起自身的修为,由内而外,朝着金钵狠狠轰砸。 至于王晏,随同着周申兰英二人,立于一旁,按照师兄的指示,自上而下,猛击金钱钵的薄弱之处。 内外两股力量合击之下,互相配合,金钱钵底部的边缘之处,微微的有些变了形。 “想破本王的法宝,没那么容易!”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喝声自门外传来,金蟾大王率领着一众小妖,已然赶到,将石室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四十六章 水到渠成 金蟾大王双手掐个指诀,口中念念有词,刹那之间,金钱钵上光芒大盛,无论是里面的胡家众姐妹,还是外面的王晏等人,皆是被齐齐震开。 “孩儿们,给我上。” 金蟾大王一声令下,周围一众小妖纷纷上前,一时之间士气高涨,挥舞着兵器便攻向王晏三人。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暂时放弃施救,全身心的迎敌。 周申掏出短箫,当下便吹奏了起来,一道道犹如魔音般的箫声回荡在石室之内,众小妖纷纷被迷得晕头转向,敌我不分,挥刀见人就砍。 王晏趁此机会,丹田之内元气涌动,掌心雷直接轰出,但凡被击中的小妖,个个非死即残。 眼下的这种情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王晏也是丝毫不敢留手,全力以赴,对抗大敌。 “好一个狐妖,不知羞耻,竟然连道门中人都被你迷得前来相助,果然不愧有狐媚子之称啊!” 金蟾望见一旁的胡兰英,破口大骂。 “呸!卑鄙小人,看剑!” 胡兰英满面怒容,飞身而上,挺剑直刺。 金蟾哈哈大笑两声,轻而易举的闪身躲过,张口一吐,吐出一把金钱,挥手便直朝着对方撒去。 金钱坠落,犹如漫天花雨,打中哪里,便直接镶嵌入内,好似一把把锋利的飞刀。 胡兰英宝剑舞得风雨不透,护住周身。 然而蟾妖在金钱的掩护之下,此刻运气提掌,朝着胡兰英便轰了过去,掌风刚猛霸道,一道金光随之挥出,直接将她击飞数丈,口喷鲜血。 “妖孽休得猖狂,再吃你道爷一棒。” 恰在此时,萧奎赶到,气势汹涌,举棒便砸。 李胜紧随其后,与外围的小妖缠斗在一起。 石室之内的小妖,目前已经被收拾干净,眼见得萧奎赶到,周申心中大喜,吩咐王晏与钵中的众人继续轰击薄弱之处,自己则是当先跃出了石室。 箫声再起,这一回的音调旋律,又与之前的有所不同,时急时缓,时高时低,令人捉摸不透。 箫声传入蟾妖耳中,因体内有通灵宝珠,倒也没有感到有什么不适,此刻全力以对萧奎,你来我往的斗了十数个回合,竟是不分胜负。 如果没有通灵宝珠加持,纯拼修为的话,估计它早就败了。 通灵宝珠虽然能抵得上五百年的道行,但刚刚才为他所得,并不能完全的运用,故而真正能发挥出来的威力,实际上不足一半。 “攻他中脐。” 蓦然之间,周申停下了吹奏,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话。 通过箫声,他已经找出了对方身上的弱点。 萧奎有所会意,手中狼牙棒光芒大盛,一招一式皆朝着蟾妖的中脐攻去,霸道的元气弥漫其间。 陡生变故,金蟾心头大惊,顿时乱了起来。 中脐乃是他的命门所在,这是他的秘密,除了自己,谁都没有说起过,为什么他们会知道? 他日防夜防,没想到自己的秘密在他们眼里,根本就算不上是个秘密,轻而易举的就被人点破。 心中一乱,身法招式渐渐便毫无章法,场中局势立即扭转,他死命护住中脐,就没办法护住其他的地方,胸前、肩上、后背,顷刻间连中了三棒。 眼下除了萧奎周申二人组缠斗蟾妖,其余人都进入了石室,合力击打着金钱钵,试图将其破开。 洞中的小妖死伤惨重,有的已经悄悄溜了。 蟾妖肩头又中了萧奎一棒,借势往后飞出,猛然扶住了旁边的石壁,只感觉周身剧痛无比,已然受了重伤。 打眼望着周围的一切,悲从中来,极不甘心。 当前的形势对他大为不利,这几个道士全是高手,都拥有自己的法器,他的这些手下完全不堪一击,再这么下去,只怕自己连性命都会不保。 念及此,索性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心中诵动真诀,金钱钵瞬间颤动了起来。 由于里面的狐妖尚且没有炼化成为脓水,为了防止她们趁机逃走,所以他不敢轻易的打开,而且也不能回归到原来的大小,就这么一直放在那里。 如今情况紧急,他毫无办法,只能将仇恨暂且放在一边,收回法宝,远遁他乡,再做计较。 正所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早晚有一天他会卷土重来。 怎奈法宝尚未收回,忽然“轰”的一声巨响,金钱钵直接被打出了一个缺口,胡家姐妹依次从中钻了出来,个个义愤填膺,战意高涨。 “死蛤蟆,给老娘拿命来!” “姐妹们冲啊!” 一经脱困,胡家众姐妹纷纷直朝着蟾妖杀去。 金蟾大王法宝也不要了,吓得转身便逃。 “别让他跑了,九妹的宝珠还在他那里!” 胡兰英提醒一声,率先追了过去。 王晏赶将出来,见那蟾妖化为青烟溜之大吉,心头意念一动,右手掐个道诀,轻喝一声。 “捆仙索!” 敕令一出,在场的人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手腕上的缚灵藤当即飞出,于半空之中束住了青烟。 金蟾惨叫一声,恢复人形,坠落了下来。 眼前的一幕,使得两位师兄大为惊讶,虽然之前见他出手降妖,感觉实力不差,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师弟竟然藏有法器。 包括李胜在内,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他。 不过眼下的情景,倒也不好多问,只能将所有的疑惑暂时埋在心底。 “仙长饶命!各位狐仙饶命,饶命啊!” 蟾妖被捆仙索捆住,越是挣扎,收缩的越紧,而且他的修为妖力在此刻,竟是半分也使不出来。 眼见得胡家姐妹满面怒气的走来,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蟾妖终于是心生畏惧,故伎重施,跪地不断的求饶。 胡家大姐上前,面色阴沉,一道红光聚于掌心,狠狠的击在了他的丹田之处,蟾妖张口一吐,直接将通灵宝珠吐了出来。 “快拿去给九妹!” 胡兰英将宝珠接过,迅速送到了刘海怀中抱着的一只白狐口中,光芒一闪,九妹恢复了人身。 “九妹!” 刘海欣喜若狂,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 身处金钱钵内,众位姐姐就已经将情况如实奉告,虽然一开始大感震惊,但是想到九妹一片痴心,真情真意的对待自己,他索性也就释然了。 不管对方是人是妖,他现在都已经放不下了。 实际上,刘海的老娘早就有所怀疑,以她们家的条件,哪家的姑娘会看上刘海?更何况还是在深山野林之中相遇,姑娘主动提出要与他成亲。 最后甚至轻而易举的就治好了自己的眼疾,这显然非同寻常,刘海年轻看不出来还情有可原,她老人家要是看不出来,那真是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只是一来自己的儿子也娶不到媳妇,再者见对方一片真心实意,心地善良,她也就没有去点破。 至于那只金蟾,根本不需要王晏他们动手,胡家姐妹就没准备放过他,当场将他大卸八块,送他超生。 可怜五百年苦修,到头来终将是一场空。 完美解决了这里的事情,周申等人告辞回山,胡家众姐妹感念玉衡真人的恩德,也提出要跟他们一同上山,特地前去拜谢! 回到三清观,一番叩谢之后,九妹主动向老道恳求,希望他能将自己变成凡人。 人妖有别,这个道理她也是清楚的,想要与刘海白头偕老的话,她就只有褪去妖形,化为凡人。 妖想要彻底变成凡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老道却有办法让她像凡人一样的正常生活,只是死后依旧还会变回成狐狸原形,并且这转化的过程,犹如剔骨剐肉,可以说是极为痛苦,故而老道让她再三考虑。 对于此,九妹却只是坦然一笑,毫不畏惧。 在她的强烈要求之下,老道也只好遂了她的心愿,以大法力褪去了他的妖骨妖形,以及自身数百年的道行。 几位姐姐满脸的无奈痛惜,包括王晏等人站在一旁,眼见此状,心中也是颇有些感慨。 世有无情人,却有痴情妖啊! 第四十七章 一封家书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辗转又是一年春,桃花始盛,春风和煦。 王晏用了半年的时间,将体内剩下的两片花瓣炼化,破了一个大境界,直达炼气化神初期阶段。 众所周知,修行越到后面,就会越来越难,花费的时间也会越来越久。 更何况由炼精化气升到炼气化神,对于他们来说,乃是一道瓶颈,一般的修士有可能几年都破不开,两片花瓣耗费半年时间炼化,实际上已经算是飞速了。 以此堪破了瓶颈,不仅赚到,而且是赚大了。 至于那枚异果,半年前就已经成熟,颜色由原来的紫色,慢慢转化为金色,若非他事先知晓,不然还真以为自己是结成金丹了呢! 炼化奇花,破除瓶颈,已经达到了他身体承受的极限,需要极长一段时间来适应调养。 异果当中蕴含的元气,可以说这四片花瓣加起来都不足以比拟,他自然不敢轻易的去尝试炼化。 欲速则不达,倒不如好生沉淀几年,待自己的心境道行真的能与这个境界相匹配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反正异果在他体内,也总不至于跑了去。 自那以后,在金丹的修行方面上,王晏就没有以往那么刻苦了,不过每日的功课还是照旧,除此之外,他将大部分的精力,全都投入到了雷法丹药,以及道经道藏的修行之上。 修为达到了要求,王晏索性便开始修行起《五雷掌》来,这《五雷掌》是师门传承中的三大雷法之一,虽说论威力排在第三,但修行起来却是极为不易。 世人常说:奸人妖邪必遭天谴,五雷轰顶! 打恶人、降妖魔,五雷掌便是来自于此五雷! 五雷者,一为天雷,主正天序运四时,发生万物,保制劫运,馘天魔、荡瘟疫、擒天妖,灭一切难治之祟,济生救产,疗大疾苦。 二为地雷,主生成万物,滋养五谷,扫灭虫蝗,斩落山精石怪,清扫山岚瘴虐,拔度死魂,节制地抵,祈求晴雨。 三为水雷,亦称“龙雷”。主役雷致雨、拯济旱灾,断除蛟龙、毒蛇、恶蜃、精怪,兴风起云,水府事理。 四为神雷,主杀伐,不正祀典神祗,兴妖作过及山魁五通,佛寺、塔殿、屋室、观宇山川精灵。 五为社雷,亦称“妖雷”。主杀古器精灵,伏原故气,伐坛破庙,不用奏陈,即可便宜行持。 五雷中各有掌管的雷神,即是五方雷帝,不过所有雷神之中,当以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为首。 崂山所传承的至高雷法《五雷天罡正法》,便是请动雷神,借助上苍五雷下凡降妖除魔,敕令到时,雷神显圣,其中的威力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五雷掌》的话,则是通过自身元气化为此五雷,只有其形,并无其神,威力自然是大打折扣。 纵然如此,对付一般的妖魔鬼怪,也已足矣! 半年苦心修行,至今依旧难以掌握,达不到大成之境,顶多只能算是略有小成,打出去的雷霆,威力只比掌心雷要大上一些,仅此而已。 对此王晏也不急于求成,只是每日按部就班的练习,哪怕只进步一点,终究也是进步。 …… 朝阳院后院竹林。 对于金丹元气的修行,他由原先的一个上午,调整到了现在的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便是练习五雷掌,以及对捆仙索的实战运用。 捆仙索能依照自己的意念改变状态,不仅仅只是用作束缚,更有诸般用途,软的能当鞭使,硬的能当棍使,所以在这一方面,他也是有所涉猎。 崂山虽有诸多符箓之术,他闲暇之时也曾练过一些,不过最后就觉得太过于麻烦,画符的流程复杂,施法的过程更复杂,不比雷法来的直接利索,索性也就没有过多的去研究了。 不是说符箓之术不强,行者院就有主修符箓之术的师兄,他们的本领,在自己之上的不计其数。 一套五雷掌修炼下来,身法步法演练完毕,无比的行云流水,这些招式,他早已经是熟练异常。 收功之后,将近正午,王晏离了竹林,准备去藏经楼研习一番经书。 之前做洒扫弟子时,第一层的经书他大部分都看过,只是当时不知修行之法,所以无法理解蕴含在其中的大道真理。 如今修炼有成,乍一回想,只感觉他修行的大道与经书中的经文,似乎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故而这段日子以来,有机会他基本上都会前往藏经楼,将经文重新再深究一遍,包括第二层的经书,毕竟记得是一回事,参悟至理又是另一回事。 而每当他悟透一段之后,只感觉自己的心境大有提升,在修炼中有些困惑阻塞的地方,也是立时变得畅通无比,可以说对于修行,乃是极为有利。 便好比前世所看过的武侠小说一般,少林的七十二绝技,虽然威力无比,但是都需要相应的佛法来化解,佛法越是高深,功力就越是强大。 这其间的道理,或许是一样的。 “王师兄,有你的一封信!” 刚刚迈入朝阳院,就见一名外院弟子早已在那里等候,见他自竹林而出,连忙恭敬地迎上前来。 他也是怕打扰到师兄修行,怕引发什么变故,所以才不敢进去,只是安安静静的在外面等着。 “哦?我的信?” 闻听此言,王晏心中泛起了些许疑惑。 “嗯!师弟昨日下山采购,从宁安驿站拿回来的,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王师兄的大名!” 那弟子面带微笑,看上去老实巴交的,面貌普通,但是身材壮硕强劲,将手中的书信交给了王晏。 “有劳师弟了!” 王晏客气了一句,接过信件。 “不麻烦!不麻烦!若是没有别的事,师弟就先告辞了。” 那人摆了摆手,随即转身迈出院子离去。 王晏此时乍看之下,当即便明白了过来。 这是妻子写给他的一封家书! 发妻许氏,出身于书香世家,小他五岁,自幼聪颖,耳濡目染的也学了些文章,虽然才情不是很高,但是撰写书信这种事情,还是信手拈来,完全不需要他人代劳。 回想起来,自己上山至今,已然过去了三年。 当下,王晏就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拆开了手中的信封,展开信纸,仔仔细细的看了下去。 第四十八章 返乡 书信中,洋洋洒洒数百字,道尽了他离别之后家中的情况,王晏越是往下看,眉头皱得就越深。 他离家之后,妻子一人独立支撑起这个家,虽然说有几位兄弟姐妹时常帮衬,生活上倒是过得下去,不过一些好事之人,却经常会对她指指点点。 说她不守妇道,自己的丈夫跟人跑了,不要她了等等,诸多闲言碎语,总之是怎么难听怎么说。 原本她是想过来找王晏的,只是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向来没有出过远门,先不说长途跋涉能不能吃得消,再者没有路引,她连城都出不去。 三年来,她写过不知多少封信件,但是全都石沉大海,除了两年前的春季收到过他的一封信,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回信。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路途比较远的书信往来,因为途中的各种原因,遗失损毁其实很正常。 好在六姐见她可怜,在那时便已经将她接到自己家住了,并且也曾托人来寻,可皆是杳无音讯。 其他的兄弟姐妹各有事务要忙,虽然嘴上偶尔关心,但却没有丝毫行动,实际上也是靠不住的。 另外,一年前四哥病逝归西,大哥唯一的儿子跟人打架,不幸也被打死了。 自那以后,大哥便终日郁郁寡欢,时常借酒消愁,其余的兄弟哥嫂为了继承家产,因此在选择继承人的问题上大做文章,闹得是不可开交。 最后就是自己,目前在六姐家中,尚且安好,只是希望他如果能看到信,就请赶紧回家看看。 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这个家,都在外面游荡三年了,也该回去了吧! 落款处的时间,是二月十二,今天正好是三月十五,前后一个月的时间,这封信才送到他的手里,由此可见,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是何等落后。 记得他当初从家里到崂山时,也是走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到,两地相距有上千里路程呢! 看完了家书,王晏不禁无奈的长叹了口气。 对于家中的那段记忆,他从原主人身上得到的很少,总是朦朦胧胧,记忆显得特别模糊,也不知道究竟是原主的原因,还是自己穿越过来的原因。 原来的王七只是一介纨绔书生,整日贪吃懒做,游手好闲,想求仙学道都没有那个毅力。 如今自己鸠占鹊巢,占了人家的身体,灵魂皮囊合二为一,自己借助他的身体而活,他也借助了自己的灵魂而活,确切的来说早已是不分彼此。 那么他的家事,自然也就成了自己的家事,他的家眷,于情于理,自己都不应该置之度外。 “唉!这些年,倒也真是苦了她!” 王晏难以想象,一名生活在古代的女子,被自己的丈夫抛弃,独自支撑着家庭不说,还要遭受着世俗之人的冷眼与诋毁,那该是何等的艰辛困苦! 眼下自己步入修行之途,算是略有小成,既然家中的事情被他知道了,若不了结,他心中难安。 再者日后对于他的修行,也将会大有影响,倒不如趁此机会向师父告假,回乡探亲,顺便还能于人间游历一番。 打定了主意,王晏将信件收好,毫不迟疑,当下便直接去向师父告假。 听他讲明了缘由,老道自是准予了下来。 他们这一派属于正一清微道脉,没有那么多严格的教条,娶妻生子、饮酒吃肉都是可以的。 甚至你不在道观,住在家里修炼都行。 回乡探亲这是人之常情,总不能修了道就六亲不认,记得他门下弟子,之前还有人带着全家老小一块儿修行的,皆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只要不违背教义,不违反门派法规,不去干那伤天害理的事情,弟子们的家事,老道才懒得去管。 得到了师父的允许,王晏当日便回去收拾行李,同时向几位师兄们告别,整装待发。 在观中又待了一日,第三日上午,王晏身着一袭道门灰色长衫,头梳道髻,腰悬葫芦,背负一把七星宝剑以及一个灰布包袱,身边跟着长耳,沿路径直下山。 他的家在云州淄川县,崂山却在清江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其间不知隔了多少个县城地域,相距的路程,总共有上千多里。 快马加鞭的话,至少也要十数日。 不过如今他法术神通在身,虽然做不到腾云驾雾这种飞行之术,但是他的一双脚,也足以抵得上一匹好马! 不出意外,日行百里,十来天便能赶回家乡。 正是阳春三月,春意阑珊。 田间百姓农忙,城中热闹非凡,大街小巷偶有孩童嬉闹,山林平原常见动物招摇,花丛蝴蝶飞舞,群蜂采蜜,人间一片祥和,鸟语花香。 王晏虽尚未受箓,但身有师门度文,再加上他之前有秀才功名在身,一路上倒是畅通无阻,随处可去。 如此连行五日,所见所闻,所过之处,基本上都是安定平凡,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繁盛之状。 偶有不平之事,却也轮不到他来管,受害之人一纸诉状告到官府,官老爷直接教他做人。 只是这些都是他目前明面上所看到的,某些他看不到的地方,却不知又该是何等的凄惨景象。 繁茂的山林荒无人烟,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 这一段山路着实有些长,行了将近两个时辰,也不知翻了多少座高山,穿过了多少道山谷,本以为在天黑之前能赶到驿站,怎奈人算不如天算。 中午他曾向人打听过,已经抵达了贯江县边界,前往云州的方向并没有错,而这一段的道路也仅此一条,都是山道,一般人要走上大半天。 往其他的路径虽然也能抵达,只不过要绕到别的州府,白白多走数百里的路程。 通过了这段山路,就到达了下一个县城。 王晏当时看着天色尚早,索性就没有在镇上住下,谁能料到这段山路如此之长,紧赶慢赶,终究还是败下了阵来。 深山老林,参天的大树遮掩,加上落日西坠,眼下显得阴森森的,甚至连路径都有些难以辨别。 好在王晏如今身为修道中人,一身的本事,尤其是在与妖魔正面对抗过后,胆量也是有所增长,倒也没有过于害怕。 倘若实在不行,他打算就地露宿一晚算了。 “咚……咚……咚……” 一道沉重的钟声传来,王晏立时来了精神。 循着钟声疾步赶去,拨开周围一人来高的杂草灌木,不一会儿,一座古刹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太好了!总算是有个借宿的地方了。” 王晏心中大喜,三步并做两步的走了过去。 只是临近寺庙,抬头一望,朱红大门牌匾上的三个鎏金大字,却使得他当场僵在了原地。 兰若寺! 第四十九章 吕祖纯阳 王晏施法赶路之时,长耳就会自行趴在他的肩膀上,不然以自己这四条腿,拼了老命也追不上。 如今见有寺庙安身,它这才从肩上跳了下来。 兰若,又称阿兰若,原意是森林,引申为寂静处、空闲处、远离人间热闹之处,也泛指一般的佛寺。 虽说如此,但王晏一看这个寺名,心中没来由的就联想起了倩女幽魂,随即树妖姥姥、黑山老妖等一系列的妖魔鬼怪,也是接踵而至的浮现于脑海。 只是那个兰若寺,破败不堪,一片荒芜,让人一见便心生寒意,与眼前的这座佛寺是截然不同。 眼前的兰若寺,红墙青瓦,恢宏壮阔,处处彰显出一股祥和宁静之气,令人忍不住的肃然起敬。 寺内隐隐传来钟声,显然是有僧人居住的。 王晏体内的元气并无波动,感应不到丝毫妖气,他甚至法眼洞开,将寺庙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番,就是一座普通的寺庙,而且香火还颇为鼎盛。 天色越来越暗,总不能因为一个寺名,他就一概而论,有地方借宿,怎么说也比露宿山林要好。 因此王晏径直上前,敲响了大门。 不一会儿,大门打开,一名长相清秀,约莫十二三岁的的小和尚探出了头来。 “福生无量天尊,小师傅,贫道稽首了!” 王晏率先打了个稽首,朝对方行了一礼。 那小和尚见是名年轻道士,也是连忙双手合十,还了一礼。 “阿弥陀佛,道长何来呀?” 小和尚歪着脑袋,问了一句。 “哦!贫道典清子,自崂山而来,云游至此,天色已晚,不知小师傅可否行个方便,让贫道在贵宝刹借宿一宿?” 讲明了缘由,小和尚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道长请进!待我去禀明了师父,便为道长安排食宿。” “多谢!多谢! 迈入寺中,进到了院子里,王晏连连称谢。 乍看之下,这寺庙并不是很大,而且奇怪的是,庙里冷冷清清,也没有再见到其他的僧人。 王晏在院中转了两圈,片刻之后,小和尚得了师父的允许,走将出来,引领着王晏便前往厢房。 一路上,空幽安宁,甚为清静。 “小师傅,贵宝刹环境清幽,风景独特,地理位置也是极佳,的确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只是为何不见其他僧众呢?” 王晏颇有些好奇,不由随意出言问了一句。 “道长不知,寺里的师兄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全都下山走了,至今数年过去,也没有再回来,所以目前就只有我和师父两人守着此处!” 王晏这下有些疑惑了。 “哦?为何要走呢?” 小和尚摇了摇头。 “那时候我还小,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记得有很多官兵上得山来,将他们都给带走了。” 闻听此言,王晏若有所思一般,也就不再多问。 “阿弥陀佛!道长,你的房间到了,斋饭一会儿小僧会送到你的房里,旅途劳累,道长好生歇息。” 来到侧院,二人在一间厢房门前停了下来。 “福生无量天尊,麻烦小师傅再另添两根胡萝卜,有劳了!” 王晏道了声谢,那小和尚当即离去。 进入房中,点燃灯烛,屋子里一张八仙桌,一张硬榻,墙上抄录着佛经,倒是显得颇为雅致。 长耳紧紧跟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 是夜,明月高悬。 正所谓干饭人,干饭魂,吃饱喝足,长耳就直接缩在榻前的角落边睡了过去,它倒是心大。 至于王晏,则是端坐榻上,运气修行。 “铮铮铮……” “这回相见不无缘,满院风光小洞天。一剑当空又飞去,洞庭惊起老龙眠。” 房外院中,一阵剑啸声起,一道吟诗声落。 王晏丹田元气运转了一个大周天,此时被对方这么一扰,无奈只好收功睁眼,自榻上起来。 “这声音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此刻闻听此音,王晏一时之间,只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却又想不起来。 拉开房门,放眼望去,只见院子中一道身影,手持长剑,上下翻飞,身法轻盈如燕雀,剑气横生似刃锋,可谓精妙绝伦,毫无破绽。 一套剑法舞毕,察觉到有人观看,那人索性便停了下来。 “兄台有礼了,在下也是借宿在此的客人,今晚皓月当空,有感而发,一时之间来了兴致,故而才吟诗舞剑,若是有所打扰,还望兄台见谅。” 那人抱剑拱手,朝着王晏这边行了一礼。 借助月光,以及院中的照明灯笼,王晏此时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容,乍一回想,心中一惊,同时大喜。 “是你!” 他快步来到了对方的面前,神情激动。 “恩人可还记得我么?三年前,在望石客栈,承蒙恩人出手相救,我才能得以保全性命啊!” 经他这么一提醒,对方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是恍然大悟,回想了起来。 “原来是你呀,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原来此人,正是之前在望石客栈诛杀女尸山魅,解救了他与两位师兄的锦衣书生。 “恩人在上,请受贫道一拜。” 王晏向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初若是没有他搭救,又如何能有如今的自己?当下是跪倒便拜。 大丈夫行于世,一跪天地,二跪父母,三跪君师,四跪恩人,这都是必然之礼,合情合理。 “兄台何必如此,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那人将剑一扔,连忙上前将王晏扶了起来。 二人就在院中的石椅上相对而坐,王晏从房内拿出茶几,为对方斟了一杯茶,以聊表感激之情。 “当初恩人来去匆忙,未曾透露姓名家乡,贫道也无法去寻找,如今你我再次相遇,可谓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这回恩人总不至于再推脱了吧!” 王晏面带笑容,直言不讳的问道。 人家救了自己一命,就算心善不要报答,但自己总不能连恩人的姓氏名讳都不清楚,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那书生抿了一口茶水,苦笑一声,终归也是无可奈何。 之前不愿意透露姓名,他其实就是怕麻烦,眼下老天让他们再次相遇,自己如果再拒绝的话,未免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不瞒兄台!在下姓吕,名岩,字洞宾。当初出手斩妖,只是在下的份内之事,举手之劳而已,兄台不必如此牵肠挂肚的!” 此言一出,王晏又是一愣! 第五十章 结义 吕祖纯阳?八仙之一?剑仙祖师? …… 王晏的面上带着些许惊愕之色,直接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仔仔细细的将对方打量了一遍。 只见此人剑眉星目,五官犹如刀刻,身材不胖也不瘦,一身青色劲装,气宇轩昂,英姿飒爽。 适才见他舞剑吟诗,也是尽显潇洒之态。 “恩人真的叫吕洞宾?” 世间同名同姓之人太多,如果只是姓名相同,倒还情有可原,但神话故事当中,吕洞宾一手剑法出神入化,被尊为天下剑仙之首,为人也是风流倜傥,颇有才学,放浪不羁。 另外他现在身处的世界,乃是一方神话世界,之前有刘海砍樵,那么八仙过海也就不再是传说。 虽然他没有见过吕洞宾,也不知道人家具体长什么样子,但眼前之人的潇洒气质,再加上他的高超剑术,确实与传说之中的纯阳祖师有几分相似。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吕洞宾!” 书生斩钉截铁的说道。 “怎么?我的姓名有什么问题么?” 见王晏行为怪异,吕岩也是不禁有些疑惑。 “哦!没有没有,恩人这名字太好了!” 王晏强行挤出几丝笑容,缓缓坐了下来。 如果眼前这人真的是八仙之一的吕洞宾,那可是位大佬啊! 想不到自己竟然能与他结识,这该是何等的幸运!何等的有缘! 不过照眼下的这种情况来看,他显然尚未成仙,而且对于自己未来要走的路,也是一无所知。 “兄台知道了吕某的姓名,可我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呢!不知道长如何称呼啊?” 王晏反应过来,连忙自我介绍了一番。 “我叫王晏,字天清!师从崂山,求道数年,此次也是想回乡看看,顺便于人间游历一番。” 吕岩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继而又抱拳笑道。 “原来是王兄,幸会幸会!以后王兄就不要在恩人恩人的叫我了,听着别扭,直接叫我洞宾就好。” 王晏拱手回礼,当下也只好应允了下来。 “自望石客栈一别之后,已有三年,不知吕大哥向来可好?” 虽然对方让自己叫他的名讳,但他终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着实不好开口,称他一声吕大哥也并不过分,若真论起辈分来,他还占了便宜呢! 谈起往事,吕岩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他原本出身于书香门第,自幼文武全修,父母在世之时,曾希望他能够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而自己也是不负众望,寒窗十年,满腹才学,两年之前成功进入崂山学宫进修,成绩优异,并于来年春闱之际,金榜提名,进士出身。 授庸州永乐县七品县令,当了一年的地方官,阅尽了官场之黑暗,尔虞我诈,令人厌烦。 最终一气之下,索性辞官不做,兜兜转转之际,目前也正是想回家乡看看,今日恰巧路经此处,因见天色已晚,不得已才在这寺庙里面借宿。 没想到机缘巧合,竟然与王晏碰上了。 听完了他的遭遇,王晏也是不禁对他肃然起敬起来,人家士子苦读诗书,为的就是进士及第,升官发财。 他倒好,放着铁饭碗不要,直接弃官而走。 这份个性,的确是八仙之一的吕洞宾无疑了! 王晏之前参加士子大会的时候,此人正一心钻研诗书,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再者士子大会人多眼杂,故而他也就没有见到王晏,两人完美的错过。 不过王晏写的那几首诗句,他却是读过的。 目前他是回乡,自己也是回乡,如此看来,还真的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念及此,王晏心中也是有感而发,自己苦心求道,不也正是为了长生,追求大逍遥么? 两人一见如故,彻夜长谈,从自身经历到性格爱好,从对朝堂的看法到天下大势,从百姓疾苦又聊到四海升平,最后甚至谈论起了仙道之说。 一聊起这个,吕洞宾可是比王晏还要来劲,道经道藏、法术神通、仙人传说,他可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现在看破红尘,平生夙愿,也正是想安心修行,游历人间,除暴安良,当一个浪迹天下的野人。 当问起对方的师承道统,吕岩却只是摇了摇头,道经道藏,都是他自己爱好,自幼便看了不知多少,久而久之,便明白了那么一点修行方法。 剑术神通,则是他十八岁那年,在外游学之际,碰到的一位老道所传,他只记得那老道自称是什么火龙真人,传法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具体是何门何派,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果然!这就是学霸与学渣的区别么? 人家看完道经,能自己参悟其中的奥妙,自行明白修行之法。 反观自己,崂山藏经楼那么多经书,会背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等到师父传授心法之后,直到现在,才算是窥入门径,摸到了些门路。 两人直至半夜三更,依旧是毫无困意。 微风轻拂,浮云遮月,唯有两道人影依旧。 “今晚与王兄一谈,真是受益匪浅,实乃是吕某平生知己,这世上,能让吕某敞开心扉,说出知心之话的人,可真的是太少了。” 畅谈至今,已入丑时,不过这两人,仍然还有许多话未曾出口,堪称是相见恨晚。 “小弟也是一样,吕大哥为人处事,令人敬佩,更兼博学多才,对于修道也是自有一番独特见解,小弟自叹不如,内心已然被吕大哥所折服!” 听了这话,吕岩哈哈大笑起来。 “王兄谬赞了!吕某可是当不起呀!你我一见如故,又性格相投,相谈甚欢,哎!我这里有个提议,只是不知王兄……” “等等!小弟这里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是否和吕大哥心中所想一样!” 不等对方说完,王晏当场打断了他话。 “哦!那请王兄先说。” 王晏当即不慌不忙,面带笑容的说道。 “古有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创下一段佳话,今日小弟与吕大哥一见如故,不如你我二人就此结拜为异姓兄弟,他日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不知吕大哥意下如何?” 此言方落,吕岩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哈哈哈哈!我正有此意,看来我们兄弟还真的是心有灵犀呀!” 两人都有此意,自然也就不再拐弯抹角,当即,二人就在庙中寻来香烛,对天盟誓,就此结义。 吕岩长王晏七岁,自然是为兄长。 王晏的心中亦是大为欣喜,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五十一章 郭北县 既然是结义,又怎么能没有酒? 二人盟誓完毕,吕岩自房中拿出酒囊,敬完天地,随即便继续坐回了石凳上,一番痛饮了起来。 酒过三巡,吕岩趁着酒兴,忽然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匣子,摆到了桌子上。 “二弟呀!如今你我已义结金兰,大哥这儿也没有什么见面礼给你,此剑匣中有两把飞剑,都是当年火龙真人所传,一曰‘纯阳’,一名‘冲霄’,现在为兄想把这柄冲霄剑传与你,还望二弟千万不要推辞!” 说毕,吕岩打开了木匣,刹那之间,一黄一红两道光芒迸射而出,极为耀眼。 片刻之后,光芒渐渐地散去。 王晏打眼一瞧,只见匣中放着两柄小剑,一柄呈金黄色,剑身略窄,另一柄则是赤红色,剑身略显宽大,长度皆不足三寸,不过十分精致巧妙。 “这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小弟如何能收?” 王晏望着这两把剑,心中不由大感惊愕。 “这只是为兄的一点心意,二弟切莫再推辞,不然就显得太见外了!正所谓宝剑赠英雄,只要二弟以后好好的利用此剑,造福苍生,也算是发挥出了它的价值。” 吕岩一再要求,盛情难却,王晏也只好接受了下来。 授了飞剑,吕岩继而又传授给了他使用之法,以及一个手指般宽大的剑袋,以做平日养剑之用。 包括飞剑的一些禁忌,皆是一一做了交代。 飞剑可不比一般的宝剑,极具灵性,在它没有认主之前,外人随意使用,很容易会伤人伤己。 在此之前,那就需要特殊的御剑方法,使用前要做好祷告,使用过后,则要焚香一炷,洗去它身上的污秽,供养它的精气神,同时聊表感谢之意。 不然下一次再想使用,就很有可能会不灵了。 接受了人家这么大的礼,王晏的心中其实也是很不好意思,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以何物来还礼! 为了让他安心,吕岩只好让他现场手抄了两本崂山道经,以做互换。 崂山的修行之法不可轻传,但是崂山的道经道藏,可就没有这个规矩了,有些弟子下山传道,甚至师父云游人间,传的也正是经文之中的道理。 另外,当朝帝王奉道,所以民间百姓亦是大多如此,一般的道家经书,大街上的书坊都有卖,也算不上是什么稀罕之物。 之前两人谈论仙道之事时,王晏引用了崂山几本道经中的经文,吕岩觉得十分精妙,索性便趁着这个机会向他讨要了来。 王晏的这种做法,与观中下山游历的师兄弟们一样,只是与人传道而已,属于正常范畴,至于对方能从这经文中悟出什么来,那可就与他无关了。 两兄弟彻夜长谈,直到东方发白,这才罢休。 熬通宵这种事情,在现代都是屡见不鲜,又何况是如今这个世界,提气运行两个大周天,一粒丹药入腹,顷刻之间便精神百倍,毫无疲乏之意。 次日一早,用罢了早饭,二人辞别了庙里的方丈,径直离去。 吕岩的家乡在河中府,正西北方向,过了此处之后,抵达下一个县城便要转路北上,因此两人倒是还有一段路途相同,正好可以结伴而行。 翻过此山,沿着山道而下,仅仅一个多时辰,他们便来到了山脚之下,一座城池已然遥遥在望。 来到近前,城门大开,只有寥寥几名行人往来进出,两名守城兵卒逐一检查路引。 “郭北县!” 吕岩望着城墙上的城池名称,不由念了出来。 “郭北是?” 王晏也念了出来,不过却是疑问的语气。 这里是郭北县,那他们昨晚住进的兰若寺,难不成真的是那个兰若寺? 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又毫无破败荒芜之状? 王晏感到有些不同寻常。 进入城中,街道上的行人极为稀少,两边的商铺酒楼开着门,也没有小二出来拉客,很是冷清。 至于一些百姓房屋,则全是关门闭户。 在路边找了处茶铺,王晏吕岩二人就此坐下,准备先歇歇脚,喝口茶水,之后再继续赶路不迟。 店家见有客人光临,热情也并不高,只是问他们想吃些什么茶?是否要些果品?之后便下去安排了,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 “唉!昨晚又有人死了,这什么世道啊!” “可不是么!我家旁边的李老爷一家,今天早上也是全部被抬进了义庄,我现在是不敢回家了,吃完茶便去我表叔家里避一避!” “要我说啊!这官府真是吃干饭的!死了这么多人,连个原因都查不出来,一群酒囊饭袋。” “嘘!小声点儿,这要是被哪个耳朵尖的听了去,你他娘的不要脑袋,老子还要命呢!” …… 王晏旁边一桌,坐着两个汉子,此刻正在低声议论着些什么! 而那人话音刚落,只见两名衙役骑着快马,从茶铺的道路上飞驰而过,两人见状,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随即付完茶钱,各自离去。 王晏修行许久,耳聪目明,吕岩亦是如此,无意之间,自然是一字不差的全都听了过来。 只是这两人如今全都走了,倒也没来得及问。 “店家,你们这儿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通过那两人的对话,吕岩感觉有些不同寻常。 “哎哟!别问了别问了,老汉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既然是从外地来的,就赶快走吧!少管些闲事,对你们终归没有坏处。” 那老店家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连连摆着手。 吕岩倒是有些没有想到,对方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当下不由苦笑了一声。 “大哥!既然人家不愿意说,咱们又何必去自寻烦恼?若是一般凶杀案件,自有官府去料理。时候也不早了,我看我们还是赶紧上路吧!” 不管怎么样,他们终究只是一介过客,转眼就走,因此王晏不由出言劝解了一句。 吕岩点了点头,也就不再继续去纠结。 两人自东门而入,目前是由西门出,他们的脚程都是极快,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城门边。 只是此时此刻,城门边上聚拢了不少的百姓,而且还有大部分的官兵,皆以黑布遮住了口鼻,手持兵刃,严格把守。 墙上贴着一张告示,旁边站着一名衙役,正在大声宣布。 “奉县太爷之令,即日起封停县城,所有人不得擅自出入,违令者斩!” 第五十二章 孙氏草堂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竟然封城了? 王晏两人也是满脸的疑惑之色,当即朝着墙上贴的告示走了过去,乍看之下,心头不由得一怔。 只见公文上写得清清楚楚,城中发生了瘟疫。 为了不让瘟疫流出,所以县太爷当机立断,首先下令封城,不得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城与进城。 同时一纸文书,八百里加急,上报州府朝廷。 想不到这种事情,竟然让王晏他们给撞了个正着,如今城门被封,官兵严防死守,着实难办。 “唉!看来我们短时间内,是走不了了!” 王晏尽显无奈地叹了口气,望向了吕岩。 “嗯!咱们进了城,还在城中逗留了这么久,如果真是瘟疫的话,咱们可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吕岩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虽然本领高强,这小小的一座城,想要困住他们,其实可能性并不大。 但现在瘟疫的源头没有弄清楚,是否具有传染性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全更是一无所知,所以短时间内肯定是不能走了的。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他们身上是否携带有病菌,万一跑出去害人害己,那就不仅仅是自私,更是缺德。 王晏炼化了奇花,体内又尚存有异果,体质大有改善,奇花异果有着医百病、解奇毒的功效,人世间寻常的疾病毒药,对他都是不起效用。 纵然如此,他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能百毒不侵。 连他都尚且如此,吕岩就更不用多说了,他目前只是肉体凡胎一个,虽说自行参悟出了一些修行之法,懂得飞剑法术,但同样还是会生病中毒。 这种事情,吕岩以前在自己家乡经历过,王晏由现代穿越而去,在此之前就曾有所体会,心中想到的东西,自然比一般人要更长远一些。 如今只希望城中的瘟疫,没有那么严重才好。 围观的百姓看到告示,得知最近城中的死人事件,竟然是由瘟疫引起的,刹那之间人心惶惶,纷纷跑回了各自的家中,犹如躲避灾星一般。 “大哥,我看我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落脚,尽快安定下来才好!不然消息散开,城中势必会乱成一团,到那个时候就麻烦了。” 王晏说罢,吕岩也表示赞同,这位二弟的心思想法,与他如出一辙,只不过他更善于表达出来。 两人原路返回,准备找家客栈先住下再说。 “救命啊!大叔!求你救救我娘吧!大婶,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娘吧!呜呜呜……” 恰在此时,前方不远处一座酒楼门前,倒着一个妇人,口吐白沫,地上撒满了一些蔬菜大米,旁边一个小女孩不住的哭诉哀求,满面泪痕,可惜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纷纷躲得远远的。 “快滚快滚!这妇人得了瘟疫,赶紧把她扔远一些!影响生意不说,可别要了我的这条老命。” 酒楼里掌柜的厉声发话,顿时跑出来两个伙计,持着大棒,便去挑那妇人的身体,小女孩上去哀求,当中一名伙计不由分说,伸手便将他推开。 告示刚出,此处距离发告示的地方也不远,消息自然传得很快。 这妇人带着女儿买菜归来,路经此处,忽然间便倒了下去,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周围的路人眼见此状,虽然为她们母女俩感到可怜,但瘟疫谁不怕啊,故而竟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相助,唯恐避之不及。 “快滚快滚,再不滚老子打断你的腿!” 那小女孩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模样,见母亲倒地不起,一时之间慌乱无措,只是守着母亲不让他们动,但那两名伙计又怎会让她们停留在此。 斥喝过后,心头火起,当中一人举棒便打。 “住手!” 不等那人大棒落下,吕岩身形一闪,已然来到了小女孩的身前,伸手一接,棒子直接被他紧紧地抓住,任凭那伙计如何用力,硬是无法移动分毫。 吕岩顺手往后一送,那伙计吃力不住,“哎呦”一声,整个身子当场往后一跤跌倒。 “你们这么做,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吕岩面有怒气,朝着那两名伙计大声斥道。 王晏此时也走了过来,蹲下为那妇人把脉。 之前打扫藏经楼的时候,当中一些有关药理医理的书籍,他也曾看过学过,只是没有应用到实际之中,不过应对一般的紧急情况,想来问题不大。 “城中最好的医馆在哪儿?她还有的救!” 把完脉后,王晏站起身来,朝着周围众人问道。 此人虽然出现这般骇人症状,不过脉象还算平稳,人只要没死,就总有办法可以医治。 只可惜他的医术水平达不到这种境界,不过这并不代表别人不能,无论怎样,终究是一条人命。 “城里最好的医馆是南门街道的孙氏草堂,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上,好心人还是很多的。 当中一名年轻人立即走出,主动为他们引路。 这个时代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王晏更是出家之人,但是现在面对瘟疫,也只有他能有这个底气。 为了救人,无奈之举,王晏将包袱扔给吕岩,当即将那妇人负于背上,径直前往孙氏草堂而去。 “哼!逞英雄!等你们也被传染了之后,让你们后悔都来不及。”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酒楼里的掌柜还不忘揶揄一句。 孙氏草堂在南门街道,是本县最大,也是最好的医馆,大夫孙十常,口碑名誉极佳,素有“妙手回春”之称,这次的瘟疫,便是由他所诊断而出。 只不过医馆距此有一段距离,若不是怕那引路之人跟不上,凭王晏的脚力,根本就用不了多久。 赶到孙氏草堂之后,那引路的年轻人已是气喘吁吁,医馆门前排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为瘟疫而来。 事有轻重缓急,王晏只好强行拨开人群,里面一名医馆学徒见状,连忙上前相阻。 王晏讲明原因,那学徒见是位重症病人,当即引着他前往里院。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倒了不少人,除了医馆的伙计学徒之外,县衙的一些衙役也是参与了行动,忙忙碌碌,进进出出,为这些病人调理着汤药,观察着病情。 孙大夫年方四旬,看上去不是很老,此刻身着一袭灰色长袍,正在为躺在地上的一名百姓诊治。 在那名学徒的示意之下,王晏此刻将妇人停在一堵院墙边靠着,那人迅速离去,将这里的情况禀报给师父。 第五十三章 传承有主 孙大夫此时已经来到了妇人的身旁,为她诊治过后,早有弟子端着汤药上前,一碗汤药灌下,虽然效果算不上出众,却也能使她的病情暂时稳定。 “敢问道长是这妇人的什么人?” 察觉到王晏站在一旁观看,孙大夫面显疑虑。 “哦!大夫不要误会,贫道只是一云游道人,适才在路上见她发病晕倒,故而才出手将她送到了这里。” 孙大夫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道长真是慈悲!好在送来得及时,她的病情也不算是很重,暂时可以放心。” 这个时候,明知是瘟疫,还能上前施以援手的人,除了他们这些医者,一般人还真没这个胆量。 “师父!师父!张大伯的病情严重了。” 此时,一旁的弟子忽然催促。 “道长请自便!” 说罢!孙大夫不再多言,迅速赶了过去。 不大的院子里,有老人、有妇孺、也有家属,浓郁的草药味夹杂着病人吐出的污秽,弥漫开来。 王晏面带愁容的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医馆门外,小女孩在吕岩的安慰之下,目前情绪渐渐的趋于稳定,正在挑逗着身边的胖兔子。 王晏走将过去,拍了拍吕岩的肩膀。 吕岩回头起身,见是王晏,开口便问。 “怎么样?情况如何?” 王晏摇了摇头。 “里面有很多病人,都是由瘟疫引起的!好在我们送来得及时,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吕岩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大哥哥!我娘怎么样了?她醒了吗?她什么时候跟我回家呀?” 小女孩抬头望向王晏,奶声奶气的问道,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当中,依旧湿润。 “放心!你娘没事,很快她就会好的。” 王晏露出一道笑容,蹲下身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眨了眨眼,回应道。 “我叫聂小倩!” 此言一出,王晏心头一惊。 聂小倩! 这三个字,犹如铁锤一般,敲击在他的心间。 王晏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只见这小女孩虽然衣着破旧朴素,但面容却十分精致,尤其是一双眼睛,极为有神,活脱脱的一个美人胚子。 他这下总算是明白兰若寺的事情了。 聂小倩才这么大,估计燕赤霞都还没出生呢! 那么兰若寺中有僧人居住,香火颇为鼎盛,并且还察觉不到丝毫的妖气,这也就说得通了。 至于倩女幽魂,只怕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了。 “真好听的名字!小倩啊,答应哥哥一件事好么?” 王晏理了理她的鬓发,微笑着赞扬了一句。 “嗯!大哥哥请说。” 小倩应了一声,显得十分乖巧。 “等你娘病好了,你们就搬离这里吧!走得越远越好,附近有座兰若寺,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要去。还有,小倩长大之后,万一遇上一个叫宁采臣的家伙纠缠你,你就拿大棒把他赶走,哥哥今天说的话,你一定要牢牢记住知道么?” 小倩歪着脑袋,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 “大哥哥是好人,你说的话,小倩记住了!” “真乖!” 王晏心中大悦,满意地站起身来。 “二弟啊!你这是……” 吕岩见他这一通吩咐,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没事!大哥,现在咱们最重要的,还是得先找到地方落脚。” 对此,王晏并不想过多的去解释,连忙岔开了话题。 “这个放心!我刚刚问过了,小倩家里就她们娘俩儿相依为命,如今她娘染上了瘟疫,留下她一个人,咱们总不能不管吧!所以我想不如去她家暂时借宿,同时也能帮着照应一下不是!” 吕岩为人心善仗义,无论对待弱小,还是对待有困难的人,他向来却是全力施以援手。 曾经家乡闹饥荒,他可是散尽家财以救助平民,无私奉献,乃是当地有名的大善人。 “嗯!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事已至此,王晏也只能表示赞同。 修道修道,修的不仅仅是法术神通,更有对心性的磨练,三年来的观中生活,道经道藏中蕴含的各种大道至理,早已教会了他如何去做人做事。 只有做到真正的济世度人,才能终成大道。 …… 接下来的几天,王晏和吕岩两人,一边照顾着聂小倩,同时也会到孙氏草堂查看她母亲的病情,当人手不够的时候,甚至也会充当伙计去帮忙。 一来二去的,两人不仅与孙大夫相熟,甚至还结识了本县的县太爷。 为了感念此二人的仗义相助,县太爷发出公告,专门当众表彰二人的事迹,号召当地百姓向他们学习。 连两个外乡人,为了本县的瘟疫,都能如此尽心尽力的奉献,他们本地人又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一时之间,倒是有不少的年轻人,以及县里其他的大夫,皆是主动参与到了抗击瘟疫之中。 经过这几天的研究观察,孙大夫得出了确切的结论,这次的瘟疫,人传人的概率很低,也不会通过空气接触等传播,相对来说,更像是一种流行疾病。 只是这种疾病着实太过复杂,从来没有过先例,书中也没有记载,而且致死率极高,身体素质不强的人,可能当天发病,当天就会死亡。 为此他废寝忘食,翻遍了医书,无奈却找不到能够医治的方法,最多只能以汤药缓解。 另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要寻找到瘟疫的源头,不把瘟疫的源头彻底掐断的话,只怕还会有更多的人要遭殃。 …… 是夜,月明星稀。 孙氏草堂,书房。 “咚咚咚……” 王晏敲响了孙十常的房门。 “请进!” 王晏推门而进,只见房中乱糟糟的,满地都是医书,孙十常正趴在地上,用笔在抄录着什么? “是王道长啊!怒孙某不能见礼了!” 他瞥了王晏一眼,继续奋笔疾书。 “孙大夫一心为民,真是令人敬佩!只是无论如何,也得注意身体呀!您现在可是全县百姓的希望,您要是垮了,那大家可就垮了呀!” 王晏将手中捧着的粥汤放到桌子上,出言劝道。 “王道长放心,孙某的身体,孙某自己心里有数!医者父母心,眼见得病人受苦,我却无能为力,实在是心如刀割,枉学医道!若不尽早研究出解决方案,孙某到死也难以原谅自己!” 孙十常斩钉截铁,面色坚毅的道。 “好啊!好一个医者父母心!偌大的天下,像孙大夫这样大公无私的医者,真是太少了!” 王晏打心里敬佩,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孙大夫,贫道这里有一份丹鼎传承,是一位前辈托付给我的,让我为他找个传承人。这几年来贫道忙于修行,前些日子又忙得焦头烂额,竟一时之间将它抛之脑后,今日猛然想起,或许对破解瘟疫能有些效用,所以贫道特地前来相授,只是不知孙大夫,是否愿意接下这份传承?” 第五十四章 药到病除 丹鼎派源自于距今一千多年前的大晋王朝,当年主要以内丹和外丹两类修行方法闻名于世,一代传一代,声势浩大,在当时那可是弟子满天下。 只是传至第二十代时,由于当时的掌门突然身故,留下掌门之位这个空缺,也没个遗嘱,门下两位得力弟子为了争夺掌门宝座,因此是大打出手。 某些江湖败类以及其他门派,因为素来嫉妒眼红丹鼎派,趁此内乱,大肆搜刮,抢走损毁了不少内丹之法,导致昔日的大派,就此没落了下来。 往后的门派传承,那是一代更比一代差,传到李长夜的手中,门下弟子直接不足百人,所以他才依靠皇室,想要借此光复门派。 谁能料到半路杀出个大国师,为了取得皇帝的信任,为了让皇帝信奉他,先是栽赃诬陷,之后更是暗地里动手,将他门下弟子杀得是片甲不留。 李长夜重伤而逃,拼死也只保留下来了一份外丹传承,师门仅存不多的内丹之法,也在他这一代将近失传,以致于含恨而终。 却说孙十常乍闻此言,双眸顿时一亮,他从地上缓缓起身,满怀期待的望向了王晏。 “王道长真有方法能解决瘟疫?” 王晏苦笑了一声。 “能否有效?说实话,贫道也不清楚!但凡事总要试一试才知道,说不定就有希望呢?” 说着,王晏从怀中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匣子。 “贫道曾经答应过那位前辈,一定要为他找一个合适的人选继承他的衣钵,孙大夫如此大公无私,为病人尽心尽力,称得上是一位真正的医者,这份传承传给你,我也放心,也算是不负重托。” “当然了!这份传承上业力很重,孙大夫一旦接受,就要承担光复门派的重任,贫道事先说明,倘若孙大夫不愿意的话,贫道也绝不强人所难!” 盯着王晏手中的木匣,他话音刚落,孙十常当即跪下受领,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只要能拯救受苦百姓,只要有一线希望,孙某就绝不放弃,定当竭力而为,还请道长传我丹鼎派的传承!” 王晏微微颔首,只觉得胸中激荡起伏。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啊!孙大夫能有如此广大胸怀,实乃是天下百姓之福,病魔之克星,既然如此,贫道就代那位前辈,将此门传承传授给你,望你善用丹鼎之法,为天下苍生谋取福祉!” 王晏将匣子轻轻放到了他的手里,心中只感觉有一股说不出的畅快,既为自己了却了这段责任而感到欣喜,同时也为丹鼎派后继有人而感到高兴。 如果此时能再配个劲爆点的bgm,气氛效果就更好了! 自从得到这个匣子之后,除了里面的那半截黑藤,剩下的东西王晏是一概没动。 如今有了传承人,孙十常迫不及待的打开匣子,首先拿出了里面的那张羊皮古卷,展开仔细的研看起来。 只是无论他如何研究,也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羊皮古卷上,除了卷首有二十来个字以外,下面的全是图画。 山川鸟兽,人形穴位,点线相连,十分神秘。 原本丹鼎派的传承,是不允许外人观看的,但如今他看不懂,只好以新一代掌门人的身份,向旁边的王晏发起请教。 王晏自然是乐意而为之,当下来到他身边俯首看图,实际上下面的图画他也看不懂,不过上面的二十来个字,他却明白其中的意思。 这是一套意念观想大法。 看来这图画中另有玄机,必须要以特殊的观想方法,才能查看到里面的传承。 不得不说,丹鼎派还真的有一套,如此设定,如果不是专业的修行中人,就算此图落在了一般小人的手中,也会因为不解其意,从而什么都看不出来。 王晏将这套意念观想大法逐一解释,甚至往孙十常的体内渡入了一丝真元之气,以这道真元之气来引导他的意念,促使他可以尽快的学会。 孙十常研究医理药理这么多年,能有如此的口碑名誉,理解能力自然也是极佳,两个时辰之后,他已经能够自行观想,勉强窥探图画中的内容。 该传授的也传授了,该教的也教了,接下来的路全靠他自己走,因此王晏也就没有再过多的叨扰,就此告辞离去。 …… 次日一早,孙十常顶着两个黑眼圈冲出房门,手中拿着一张写好了的方子,面上带着五分期望,五分愁苦。 “希望这方子真能有效!” 他当即换来弟子,让他们按照方子上面的药材去抓药煎药。 药方上面的大部分药材都十分普通,都有解毒止泻的功效,只是有一味药引,显得十分奇特。 这味药引唤做百草霜!通俗点来说,就是锅底灰。 他从医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听说过锅底灰,竟然也能用来当做药! 不过不管怎样,总得试试才知道。 这次瘟疫引起的症状,主要就是上吐下泻,吐完泻完之后,剩下的就是咳血便血,最终导致死亡。 他试过很多种草药,可是都止不住。 弟子们煎药之际,王晏此时也赶了过来,得知他已经研究出了方子医治,只是不明药效,所以心中还是有些模棱两可,慌乱无措。 王晏安慰了两句,给他增加了一些信心。 第一副汤药煎出来之后,孙十常亲自来到一位病重患者身前,心中祷告了数遍,这才将汤药喂他服下。 一个时辰过后,病人咳血减轻。 两个时辰过后,病人不在咳血,腹泻也减轻了不少。 五个时辰之后,病人已经能够自己行走了。 效果显著,药到病除。 孙十常大喜过望,连忙吩咐弟子继续煎药用药,甚至将药方交与县太爷,让他令人抄录数遍,张贴告示,以便于让全县的百姓都能够知道。 告示一出,百姓们纷纷回家,拿起刀便大肆的刮起锅底灰来,再配合药材服用,有病治病,没病预防。 困扰了全县半个多月的瘟疫,在王晏他们到来了几天之后,就此趋于解决。 聂小倩的娘亲赵氏,病症原本就不是很重,在医馆撑了几天,现今服药过后,已然彻底痊愈。 王晏吕岩二人,带着聂小倩,今日上午时分,来到医馆接她回家,小姑娘一看到娘亲生龙活虎的站在面前,当下就跑了过去,紧紧的抱住了她。 医馆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除了几位重症患者还在接受观察,其余的人尽皆拿了药回家养着了。 孙十常以及几名弟子,此刻站在门口,满脸的笑容,见了王晏,孙十常亲自上前迎接,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如果没有他及时传授的那份传承,瘟疫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得到如此有效的控制。 “让开让开!孙大夫!孙大夫快救救我大哥啊!” 尚未从欣喜的氛围中缓过神来,忽然一道急促的喊叫声,自医馆左侧的街道上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循声望去,只见几名衙役抬着一副担架,拨开道路两旁的行人,一边喊叫,一边朝着这边跑来。 来到近前,乍看之下,只见担架上一人血肉模糊,双臂齐断,浑身上下全是血迹,奄奄一息。 第五十五章 怪鸟 “妖气!” 一见此人,王晏丹田之中元气涌动,顿时感应到不对,法眼洞开,只见担架上那人浑身上下,正被一层淡淡的血色气息所包裹。 包括吕岩,几乎与王晏是同一时间察觉出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伤成这样?” 孙十常迎上前去,打眼一瞧,也是满面惊骇。 “快把他抬进去,阿柱阿泉,立刻去准备药酒麻布……” 此人性命垂危,孙十常一通吩咐,准备急救。 两名衙役将那人抬入里院屋中之后,便被赶了出来,房门一关,孙十常随同几名弟子,当即忙碌了起来。 王晏和吕岩二人跟进了院中,只见这几名衙役的身上,也或多或少的带着一些伤势,不过都并不严重。 此时有好几个人蹲在地上,自行处理着伤口,也有人满脸的焦急之色,守在门外来回踱步。 “诸位官差大哥,可是碰上了什么妖物?” 王晏直言不讳,当场开口问道。 这两人的形象事迹,可是受过县太爷的当众表彰,所以这些衙役也都认得。 闻他询问,当中一名黑脸大汉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唉!道长真乃神人也!我们的确是遇上了妖怪,差点就回不来了。” “哦?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晏继续追问了下去。 “我们兄弟奉献县太爷的命令,全城探查瘟疫的来源,经过几日的视察探访、研究对比,最终我们发现是水源出了问题,几乎所有染上瘟疫的人,都是喝了清溪河的水!” 黑脸大汉一五一十,将情况全都说了出来。 清溪河是郭北县有名的一条河流,河水清澈,蜿蜒曲折,自南向北贯穿了整个县城,城里家中没有水井的平民百姓,吃水用水都是来自于此。 排除了空气接触传播,那也只有水源的流动,才能将瘟疫传播得如此迅速广阔了。 “昨日,我们兄弟顺着清溪河往上探查源头,径直来到了城南十里开外的清溪水库,那儿就是整条清溪河的来源之处。” “我们本想取些水源以做比较,可是刚刚到坝上,就见水库对面的丛林里飞出来一头怪鸟,那怪鸟巨大无比,一对铁爪比刀子还要锋利,见人就抓,头儿为了掩护我们撤退,被那怪鸟抓上半空,捏断了双臂扔下,我等兄弟心中不忍,只好拼死夺了头儿仓皇逃命。” 听他讲明了前因后果,王晏的心中若有所思。 瘟疫的来源是水源,水源的源头又是水库,恰好水库上有妖孽作祟,他隐隐觉得此次的瘟疫事件并没有那么简单。 没过多久,房门打开,孙十常缓缓走了出来。 “怎么样?孙大夫,我大哥他怎么样?” 地上的几名衙役瞬间起身,围上前去问道。 孙十常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没救过来!林捕头失血过多,五脏六腑又受到了严重的撞击,孙某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忽闻噩耗,几人愣了一愣,当即冲了进去。 “大哥……” 一道道凄惨的哭喊声,随即传遍了院中。 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是林捕头一手带出来的,平日里有功分给大家,有过自己扛着,十分仗义,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好大哥,所以深受他们的敬重。 如今大哥为了掩护他们身亡,如何能不痛心? “二弟,这件事情既然与妖扯上了关系,你也清楚为兄的性格,为兄是绝对不能坐视不理的。” 吕岩面色显得有些冷漠,此刻沉声说道。 “大哥说的不错!如果这次的瘟疫真是由妖孽所引起的,那么妖孽不除,瘟疫也就算不上是真正的解决,大哥想要怎么做,我陪着你便是了!” 此言一出,吕岩不禁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兄弟!” …… 城南十里坡,白桦林。 来此之前,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关于路径、水库、河水流向等等,全部了解得清清楚楚。 由于郭北县旱季干旱情况严重,常年供水不足,所以在前几年,县太爷特意向朝廷上报,拨下了一部分兴修水利的银饷,这才于城南修建扩大了这个水库。 城南地势较高,视野开阔,十里坡上更是有一个天然的水库,充当着护城河与清溪河两条支流的源头,只是水源不足,一到旱季就干涸到见底。 有了朝廷的银饷,他们才有如此大的底气。 就在原有水库的基础上,大肆开工,将水库扩大扩深了不少,并于低处修建了大坝,同时还另外开挖了几条渠道,将山中的潭水山泉引到水库。 据说当初修建之时,为了赶在旱季来临之前修好,整个郭北县的年轻壮汉全都出动,人手紧缺之时,甚至连庙里的和尚都没放过,尽皆征了过来。 在修建第二道大坝的时候,修到一半,大坝突然垮了,压死压伤了不少人。 有长者说是犯了灾星,后来还专门请了个老道,又是烧香,又是画符,做了好几天的法事,这才重新动工,并成功的修建起来。 一晃数年过去,相安无事,想不到如今竟有妖孽趁机作祟害人。 听那几名衙役所说,这妖孽是从水库对面的那片丛林飞出伤人的,力大无穷,并且占据着绝对的空中优势,尤其是一对铁爪,坚不可摧。 从他们的描述当中,王晏隐隐能够判断出来,此妖既未化形,也纯靠物理攻击伤人,或许只是一头妖兽,合他们两人之力将其除去,问题应该不大。 所以王晏两人,首先是来到水库的大坝上探查了一番。 除了水库周围的泥地上,出现了不少奇怪的脚印,以及一些巨大的羽毛之外,并无其他的发现。 他们可不能干等着妖怪主动进攻,所以是沿着路径,径直进入了那片丛林。 丛林中大部分都是白桦树,因此得名白桦林。 到了这里面,痕迹就越来越明显了,水桶般粗细的白桦树上,残留了不少抓痕,犹如刀刻一般,痕迹不仅深,而且很长。 不仅如此,地上还残留有不少风干了的排泄物。 这妖未免也太不讲究风度了,随地大小便,这要是落在了自己的手里,非得罚它几百两银子不可。 沿着这些痕迹,两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深入白桦林腹地,来到了一处山洞的外面。 无比浓郁的妖气,自洞中弥漫而出。 第五十六章 又见木牌 一道骤风袭来,地面上蓦然映现出一团巨大的黑影,灰尘被扇得激荡而起,两侧树枝摇摇欲坠。 “小心,在上面!” 王晏反应过来,提醒一声。 “轰……” 一具尸体猛地砸将下来,王晏吕岩二人身形骤闪,各自往后退出数丈,乍看之下,只见一具体型庞大的狼尸血肉模糊,就掉落在他们的中间地面。 抬头一望,一头巨鸟宛如上古凶兽,红嘴鹰目,黑翅鼠尾,体型有些像野鸭子,双翅展开,足以将数十人覆盖其间。 眼下正悬停在半空之中,俯瞰着他们,那气势就如同在俯瞰着两只蝼蚁。 这个山洞,很明显是它的栖身之地。 不过此时此刻,它却并不在山洞之中,看样子应该是刚刚猎食归来,忽然见到两名不速之客闯入领域,显然不太高兴。 “絜钩!难怪能够带来瘟疫。” 一见此鸟的形态样貌,吕岩当即便脱口而出。 他曾经在一本叫做《山海志异》的奇书当中,见到过有关此鸟的记载,甚至还配了插画,故而方能一眼认出。 原文为:又南五百里,曰?山,南临?水,东望湖泽,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羊目、四角、牛尾,其音如嗥狗,其名曰峳峳,见则其国多狡客。有鸟焉,其状如凫而鼠尾,善登木,其名曰絜钩,见则其国多疫。 文中大意,就是?山之中有种叫峳峳的异兽,出现在哪个国家,哪个国家就会奸臣当道,至于絜钩,只是在后文中略有提及,并不是十分的详细。 但絜钩的特点形态,却准确的描述了出来,主要说它的形状像野鸭子,但是却长着老鼠的尾巴,而且擅于在树林中攀爬,它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发生瘟疫。 当初只是抱着增长见闻,打发时间看的杂书,想不到书中所提及的异兽,竟然真实存在于世间。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一声长鸣,巨鸟俯冲而下,双爪好似铁钩一般,尚且沾染着野狼的鲜血,直朝着吕岩抓去。 吕岩心念一动,剑匣早已被他捧在手心,右手剑指凌空绘印,剑匣打开,纯阳剑黄光大盛。 “去!” 一声敕令,剑啸声至,三尺剑光冲天而起。 突如其来的一幕,明显也使得巨鸟一怔,剑气未至,它便感觉到那凌厉的剑意,连忙缩回双爪,挥翅一拍,将冲向它的那道剑光当场击飞。 犹如金铁相撞一般,一道道火花迸射而出。 王晏也是不再犹豫,趁此机会,依照着吕岩之前教他的方法,诚心祷告一番,打开了剑袋。 双手剑指结印,直指絜钩,冲霄剑红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袭向了巨鸟的腹部。 这巨鸟的一对铁翅,当真是坚硬无比,一边悬停在半空,一边左右翻飞,将自身护得严严实实,纯阳冲霄两道剑光,竟是全被它给挡了下来。 不过王晏吕岩二人,互相配合之下,一红一黄两道剑气飞舞,凌厉霸道,一边迎敌,同时仔细的寻找着突破口。 巨鸟挡下数次剑光冲击,双爪蓦然抓住旁边一株白桦树的树干,约莫有成人手臂般粗细,轻而易举的便将其扭断,朝着下方王晏所处的方向便砸了过去。 王晏懒得闪躲,控制着冲霄剑凌空划过,树干当场被斩为两截,朝他的左右方向依次飞了出去。 “桀桀……” 又是一声怪叫,巨鸟于半空打个翻身,扇动着铁翅直冲而上,双翅朝着下方一挥,抖落无数根羽毛,犹如一根根锋利的箭矢,朝着两人一通乱射。 “不妙!退回山洞。” 乍见此幕,王晏面色一变,连忙御使着冲霄剑折回,一边抵挡射来的羽箭,一边朝着山洞退去。 这一团箭雨下来,两人又不是金刚不坏之躯,不说万箭穿心,哪怕只中一箭,也够他们受的了。 只可惜他们的动作,明显要慢于飞下来的羽箭,身形尚未临近山洞,无数羽箭已当头射下。 同时之间,那巨鸟借着羽箭掩护,也是迅速的俯冲而下,铁爪上寒芒乍闪,掀起一股骤风袭来。 心念动间,吕岩右手剑指快速的变幻着剑诀,眨眼的功夫,纯阳剑凌空旋转起来,自本体之中幻化出数道剑气,剑光相结,飞速的运转,形成一道剑圈,又好似一面剑盾,黄光四射,剑啸连连。 剑圈挡在他们身前上空,将射向两人的羽箭尽皆弹开,羽箭击中旁边的树木岩石,纷纷洞穿炸裂,足见其威力不可小觑。 此刻,那纯阳剑圈在吕岩的驱使之下,迎着俯冲下来的巨鸟旋转而去。 巨鸟全力俯冲,一时之间难以收住,待反应过来之后,已然太迟,无奈只好将双翼收拢,紧紧的包裹住全身。 “铛铛铛铛……” 剑圈猛力冲击着铁翅,宛若锯齿一般,火花四射。 巨鸟双翅虽然坚硬,但是在剑圈的旋转冲击之下,另附加有一股切割灼烧之力,双翼抵挡不住,右翅末端直接被削去一截。 破开了防御,剑圈趁势长驱直入,王晏的冲霄剑,眼下也是随着剑圈刺去,两股剑气尽皆击中巨鸟的胸前与腹部,顿时鲜血溅出。 巨鸟哀嚎一声,奋力振动翅膀,往高空飞去。 “想逃?没那么容易。” 看穿了对方的意图,吕岩收起剑盾,继续控制着纯阳剑追去。 王晏初次御用飞剑,并不是十分熟练,一时之间竟远远的落在了后面,使用捆仙索的话,眼下距离不够,显然是追不上了。 不过他追不上,却并不代表吕岩追不上。 巨鸟身负重伤,此刻慌乱逃命,也没有注意到剑光霍霍,早已反超过它,自它的右侧斜刺而来。 身形猛然翻转,怎奈体型巨大,动作稍显迟缓,面对这道剑光完全避无可避。 纯阳剑气划过,原本以为能将它拦下来,不死也能重伤,谁料到眨眼之间,半空之中白光一闪,巨鸟当场消失得无影无踪。 吕岩剑光划过,扑了个空,不过却在那巨鸟消失之际,自它的身上挑落了一件物事。 那物事轻飘飘的,随着剑光折返,最终落到了吕岩的手中。 收剑回匣,王晏也收剑回袋,眼下乍看之际,只见手中的那件物事,竟然只是一块木牌。 木牌上方打了个小孔,一根黑绳穿过,也不知是由什么材质制成,坚韧无比,遇到纯阳剑气也没有断裂,只是挂在了剑上,随之落下。 木牌通体漆黑,背面雕着一些花纹,正面中央则刻着一个字,龙飞凤舞,吕岩竟是不识! 王晏打量之下,只觉得这块木牌好生眼熟。 第五十七章 近乡情怯 这是那絜钩留下之物,吕岩翻来覆去的查看,并无任何异常状况,也不明白这木牌有什么用处。 王晏此时已经想了起来,之前帮邱府净宅,诛杀宅妖之时,就从那宅妖的身上掉落了一块木牌。 记得当时师父说起过,那只是块普通的木牌,或许跟人类的腰牌路引一样,只是用来证明身份的东西,为此他还留下来当做第一次降妖的纪念品。 眼下这块木牌,与那一块木牌简直一模一样。 这是巧合么? 王晏感觉事情并不简单,这其中必然存在着什么关联。 巨鸟已经凭空消失,不知去向,他们也无迹可寻,当下只好就此作罢,原路返回。 …… 斩断了瘟疫的源头,下面的防治工作就变得简单容易起来,王晏吕岩两人已经在这里耽搁的够久了,所以次日一早,便向孙大夫等人辞行离去。 得知他们要走,孙十常以及聂小倩娘俩,纷纷一路相送,直达城门口。 药方是王晏传的,妖也是他们除的,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整个郭北县的大恩人。 瘟疫虽然得到了有效控制,不过城池却依旧处于封闭状态,按照他们的想法,只有等城中染病的百姓为零,彻底安全之后,方能开城。 不过他们从县太爷那里要来了通行文书,这倒是算不上什么问题。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西城门冷冷清清,城门紧闭,除了守城的几名老卒,基本上没有百姓于此处徘徊。 “好了!江湖路远,就送到这里吧!” 吕岩此时面朝众人,拱手行礼,出言说道。 “吕义士,还有王道长,二位对孙某之恩,对本县百姓之恩,我等都铭记在心,孙某代全县百姓在此谢过,只望他日能够有缘再见,二位此去,一路风顺!” 孙十常满脸恭敬之色,朝着二人躬身鞠礼。 “孙大夫言重了!我辈修行中人,应当济世为怀,这些都是份内之事,贫道现在只希望你能好好继承那位前辈的传承,重振丹鼎派往日的威风,造福于民,无愧于心!” 孙十常再度施礼。 “孙某必不负前辈厚望,不负道长所托。” 他年纪其实比王晏要大得多,但是此时此刻,却全然没有长者的架子,虚心谦卑,恭敬有礼。 殊不知此人借助着这份传承,在往后的行医生涯当中,一往无前,不知炼出了多少名贵丹药,发掘出了多少新型药材,治好了多少疑难杂症,名扬四海,弟子无数,更是被百姓奉之为“药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大哥哥,你还会回来看小倩么?” 小姑娘此刻也是跑上前来,眼巴巴的望向他。 王晏面含微笑,蹲下身子,抚摸着她的头。 “一定会的!不过,小倩要记住哥哥对你说的话哦!还有,一定要听你娘亲的话。” 小倩猛力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时候不早了,二弟,咱们早些上路吧!” 吕岩将通行文书交到那守卒的手上,在后方催了一句,王晏当即起身,不再犹豫,转身出了城。 两人一路同行,一天之后,在永安渠渡口分道扬镳,王晏继续西行,吕岩则是由水路乘船北上。 复行三日,抵达云州境界,再一日,直达淄川,这一段路途走下来,倒是通畅无比。 上午巳时,王晏进入了淄川县城。 熟悉的城池,熟悉的道路,熟悉的环境。 行走在街道之上,两侧行人往来,好不热闹。 门坊酒楼大开,生意红火,空气中弥漫着酒菜香味,伙计们站在门边吆喝拉客,路摊小贩扯着嗓子叫卖,青楼上的姑娘们则浓妆艳抹,搔首弄姿。 埋藏在深处的记忆当中,王晏的家在城西五柳巷,他之前是读书之人,就图个清静,所以住的地方也是偏于县城中心,左邻右舍,多为寻常百姓。 正所谓近乡情怯,越是往家中赶,王晏的心中就越是显得慌乱,也不知娘子是否在家?见了她自己又该说些什么? 面对吃人的妖物,他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远离了闹市的喧嚣,来到了五柳巷,巷外栽着五棵柳树,一条小河顺势而下,一切都是老样子。 “我的儿啊!儿子,你回来啦?你终于舍得回来看娘了?娘可想煞你也啊!儿子……” 王晏沿着巷子走去,右侧都是民宅,路经一处角落时,忽然从里面爬出来个老妇人,披头散发,衣着也是破烂不堪,朝着王晏又哭又叫。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使得王晏也是心头一怔,他当即退后两步,同时打量起这地上的疯癫老妇来,只觉得似曾相识。 片刻之后,猛然记起。 对于家中的那段记忆虽然模糊,但是如今一见到熟悉的面孔,顿时便勾起了回忆,关于此人的种种记忆,也是如滔滔江水一般汹涌的浮现于脑海。 “您是……刘大娘?” 刘大娘是他发小铁柱的母亲,为人开朗和善,经常会叫他在自己的家里面吃饭。 记得自己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就经常跟着铁柱到处鬼混,拿弹弓打人家的鸭子,往人家的粪池里面扔石头,被别人抓住一顿教育不说,回到家中,还要吃老爹的一顿家法。 后来自己娶妻分家之后,收了不少心,与铁柱的来往也就渐渐少了。 离家求道三年,想不到昔日温和的刘大娘,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 “刘大娘?您家铁柱呢?他怎么不管你啊?” 询问了几声,可这老妇人却只是一个劲的哭喊着儿子,也并不回答,同时伸手便来扯他的道袍。 王晏蹲下身来,拉过她的右手把了把脉,同时一丝元气顺着手指渡入其中,探查着她的病情。 元气于全身运转了一个循环,最终停留在了她的后脑部位,那里仿佛受到了什么严重的刺激,淤血积压阻塞,已然疯癫。 而且看这样子,还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道长不必白费心力了,自从两年前她儿子被杀头之后,这位大娘就已经疯了,药石无医,说来也真是可怜!” 恰在此刻,一道婉转犹如百灵鸟的女子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哦?铁柱死了?” 乍闻此言,王晏猛然回头,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张面孔,却使得他瞬间愣在了原地。 因为这张面孔,他比见到刘大娘还要感到熟悉。 第五十八章 清蒸还是红烧 眼前的女子,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面容小巧白皙,虽然算不上绝美,却也不普通,柳眉朱唇,明眸皓齿,浑身上下尽透出一股书香气质。 浅笑之际,两个小酒窝极为明显。 一身莲青色罗裙与鞋面平齐,满头青丝梳了个朝云近香髻,素手自然平齐横于腹前,涵养极高。 在王晏转过头来的时候,女子看清楚了他的面貌,同样也是一愣,四目相对,仿佛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一般,天地之间,只剩下两人的呼吸之声。 “相公!” 女子反应过来,轻轻唤了一声。 沉寂在脑海中的记忆,随着她这一声呼唤,刹那间全部浮现了出来,以往家中的种种尽皆想起。 王晏缓缓起身,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是……是我!娘子!我回来了。” 王晏的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出言回应道。 面前的这名女子,正是他离家求道之前的结发妻子许鸢,三年未见,她长得愈发娇俏可人起来。 “你……你可算是回来了。” 许鸢再也绷不住,两颗晶莹的泪珠当即滑落,三年的委屈与相思,在这一刻,尽皆释放了出来。 …… 王家小院还是老样子,三室一厅,外加上厨房茅房,以及中间的庭院,放到现代那也是极为奢华的住所,由此可见,老王家的底蕴是何等的深厚。 这只是老王家在五柳巷的一处普通宅子,主要就是清静,分家之后,老爹特意将这座宅子留给了他,以便于让他勤学苦读,将来考取功名。 谁能料到,老爹归天之后,这逆子竟然放着好好的书不读,偏偏跑去崂山学什么仙术。 若是老王泉下有知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坟里爬出来,赏他一顿家法。 为了避人口舌,许鸢虽然被六姐接到了她那边去住,但是每隔一段日子,她还是会回老宅看看,整理清扫一番,不让这宅子蒙尘。 今日就正好是想前来打理宅子,没想到却在路上碰见了王晏,与三年前的他相比,现在王晏的气质大有改变,道袍在身,从背面竟然没有认出来。 由于许鸢经常会回来打扫,故而宅子里面的家具物件倒是干净整洁,只是久无人居,略显阴沉。 等了三年,相公终于回来了,许鸢心中欢喜,当即给了他钥匙,让王晏先行回家,自己则是又折返回街上去买酒菜。 她要亲自下厨,好好的庆祝一番。 王晏回到家中厢房之后,首先将身上的道袍脱下,换上了一身俗世长袍,对着铜镜乍看之下,倒是另有一番风味,俨然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 清微一脉,对于弟子的着装并无硬性要求,除了法会祭祀时要着道袍法衣,需要斋戒沐浴,其他的时候也是可以身着尘世衣物的。 如今既然回到家中,入乡随俗,自然更改回俗世打扮,以方便日常的生活。 没过多久,许鸢挎着菜篮子回来,见王晏换回了原来的衣服,轻轻一笑,当下赶到厨房忙碌。 王晏先是到祠堂拜祭了父母先祖,之后回到大堂转了两圈,又进入到书房。 这里面的布置摆设,真是一点都没变,他走之前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 书桌上,放着一本《诗经》,《诗经》旁边另有一本黑色封皮的书,封面正中写着《神仙传》三个大字。 王晏忍不住拿起来翻阅了两页,一阵苦笑。 原来的王七,就是因为看了这本书,才萌发了前往崂山求仙学道的想法。 “呜呜……” 蓦然之间,一道熟悉的尖叫声传了过来。 这声音又大又急促,其中甚至夹杂着无尽的惊恐畏惧,仿佛濒临生死之境一般。 望了望身边的地面,长耳不在。 放下书,跑到院子外面,也没有它的踪影。 这家伙一路跟着自己回来,自从自己进入厢房中换完衣服之后,就没有再见到过它。 想着它灵性非凡,自然不可能走丢,说不准是跑到哪个角落玩去了,当时也就没有过多的注意。 如今尖叫声起,王晏的心中顿时一惊。 “不好!” 他迅速跑到了厨房,只见娘子许鸢挽起衣袖,左手死死的攥住了长耳的一对耳朵,将它整个儿提溜了起来,右手则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住……住手!” 王晏急得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许鸢见了相公,微微一笑,出言说道。 “相公,真是运气好,这肥兔子不知从哪儿跑到了咱们家厨房里偷吃的,被我逮了个正着,相公你先去大堂休息,一会儿就上菜了。” 她俏面上的浅笑十分可人,尤其是两个酒窝,仿佛能够勾魂夺魄一般,不过在兔子的眼中看来,这笑容却比狰狞的罗刹还要骇人,简直要了兔命了。 “可惜我没有买香料,不然能来个红烧兔头,不过清蒸的话貌似也不错……哎呀!光顾着我自己了,还没问相公喜欢什么口味呢?” 每说一句,长耳的身子就颤抖一下,内心仿佛在想,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之前在巷子外面,许鸢虽然看到了这兔子跟在相公身边,不过却并不知道它的来历身份,加上王晏也没有说,因此她只以为是某个菜市场里面跑出来的。 当时折返回去买菜,亦是没有在意,回到家中之后,没想到却在厨房里再次见到了它。 长耳此时不断的挣扎,怎奈许鸢手劲极大,以往劈柴挑水,在厨房里锻炼出来的力气,此刻是完全发挥了出来。 兔子越肥越重,她的心中就越是高兴。 挣扎不脱,又见这菜刀上闪着的寒光,长耳一开始几乎被吓晕了过去,一见王晏及时赶到,宛如见到了救星一般,眼巴巴地望向了他,向他求救。 “还好还好!娘子啊,你先把它放开吧!” 王晏长舒了口气,缓缓说道。 “啊?放开它可就跑了呀!” “放心,跑不了!跑不了!有灵性的。” 王晏一边解释,一边上前夺了她手上的菜刀。 许鸢面带疑色,不过还是听从相公的话,左手五指一松,长耳当即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一落到地面,顿时犹如受了惊的野马一般,“哧溜”一声就跑出了厨房,躲得远远的。 “哎呀!它跑了!” 眼见此状,许鸢柳眉微微一蹙。 “没事!娘子,这兔子可万万杀不得啊!容我一会儿慢慢跟你解释。” 第五十九章 庙会 吃罢了午饭,王晏将兔子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求道经历,一五一十的全都向她叙述了一遍。 听闻相公已经学得仙术归来,许鸢一开始本有些不信,直到王晏为她演示了一番小法术,惊得她瞠目结舌,这才坚信不疑,同时也为他感到高兴。 如今的他,与三年前的那个纨绔书生相比,已是全然不同,看来这三年的道观生涯并没有白待! 以前的王七虽然贪吃贪玩,不过对待妻子却是极好,夫妻的情分也很深厚,许多人都羡慕不来。 将自身的经历大概讲述了一遍之后,王晏继而又向她询问起家中的情况。 与信中提到的差不多,王家的兄弟姐妹们,现在依然还在为继承人的事情而吵闹纠结。 王晏如今入道修行,对于家产之事倒是不怎么在意,在他看来,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睦睦的就足够了,黄白财帛,终究只是身外之物。 至于发小铁柱,听她所言,在自己离开家后不久,这小子就跟了一帮强盗混迹,打家劫舍不说,甚至还闹出了人命,最后被官府所擒,砍了脑袋。 留下老母妻女三人相依为命,刘大娘受了刺激,自那时起就变得疯疯癫癫,唯一的一个女儿才六岁,全靠妻子在外做工,才能勉强补贴家用。 街坊四邻见其可怜,平日里也会帮衬一二。 听完之后,王晏也是不禁微微叹息,时也命也,上天早有安排,又岂是人力所能逆转的? 刘大娘的病拖了太久了,加上年纪也大了,仅凭他现在的修为,连内视他人的体质结构都做不到,自然不敢轻易的下手施救。 毕竟人的脑部神经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很可能会给予致命的一击。 下午未时五刻,六姐王小蝶踏入了王家小院的门槛,她见许鸢一去许久不归,心中有些担扰,因此便特意出来寻找。 入门见了王晏,心中先是一惊,随即上前揪着他耳朵就是一顿大骂。 说他这一走三年,丢下妻子不管,家也不顾,也没个书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在外面了呢! 王晏默默承受,既不还口,也不还手。 这位六姐要长他三岁,打小就疼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他,哪怕犯了错被老爹教训,第一个求情的也都会是六姐。 这几年来如果没有她的帮衬,难以想象,许鸢该如何过得下去! 所以六姐责骂他,理所应当,他心甘情愿承受。 如此直到许鸢上前劝解,六姐这才忿忿不平的松开了手,胸中的气也渐渐消了大半。 不管怎么样,这人终究是回来了。 接下来的几日,除了修行,就是陪着妻子四处游玩,三年的等候,对于一名女子来说,实在是太苦了,他必须得好好补偿回来。 想想王宝钏为薛平贵苦守寒窑十八载,这个时代的女子,对于心里认定的真爱之人,极大多数,哪怕到死也会苦等,可谓是忠烈非凡。 她们对于情爱的执着,非一般人所能够理解。 在此期间,王晏又到六姐的府上住了几天,特别感谢她们对鸢儿的照顾,大哥府上也回去探望了一番,不过见他们热情不高,所以只待了两个时辰就走了。 其余的兄弟姐妹太杂,有的甚至不住在城里,王晏也就没有逐一的去拜访。 一晃半月,如今已是四月中旬。 这日清晨,天才刚亮,许鸢就早早的起床,梳洗完毕,做好了早饭,又将一些香烛果品放到了一个竹篮里,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王晏从修行中醒来,于大堂中用罢了早饭,片刻之后,六姐与姐夫相继上门,衣着光鲜亮丽,满面笑容,显得十分欢喜。 今日是四月十七,也是金花娘娘的诞辰,城里一会儿将会举行庙会,所以他们特地前来相邀,趁着这个机会,一家人正好出去热闹一番。 金花娘娘在本县向来十分灵验,送子送雨,有求必应,所以她的诞辰,自然是十分隆重的。 六姐和姐夫两人,成婚至今,膝下无子,故而也是想趁机前去拜祭一番,以望能够早生贵子。 至于许鸢,说是跟着去凑凑热闹,顺便求金花娘保佑他们一家身体健康,无病无灾,平平安安。 最后甚至直接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竹篮,使得王晏惊愕不已。 另外这话听着,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这金花娘娘,主管送子送雨还不够累么?什么时候把保生大帝的活也给抢过来了! 不过她都已经准备好了,显然是早有此意,姐姐姐夫两人亲自上门,总不好不给面子,当下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一切准备完毕,四人自五柳巷出发,直往县城以南走去。 相较以往,今天的街道上十分热闹,不少善男信女挎着竹篮,竹篮里摆着香烛供品,言笑晏晏。 金花娘娘的庙宇在城南长乐街,此刻的庙宇周围,大红灯笼高挂,对联横飞,卖货的、算卦的、杂耍的、唱戏的等等,聚集了各类三教九流的人物,锣鼓喧天,一片繁华。 至于这整条街,就更不用多说了,一队舞狮的径直前行,当中跟着踩高跷的,全都带了脸谱,一些小屁孩甩着鞭炮,跟在后面簇拥着又吵又闹。 抵达了金花娘娘庙,四人入内上罢了香,拜祭过后,六姐提议,说是在周围逛上一逛,好好的游玩一番,顺便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 由于人多拥挤,渐渐的王晏就和六姐姐夫他们走散了,好在这两人又不是小孩子,也用不着他去操心。 故而王晏只是紧紧的跟在许鸢身边,将她看好便足矣! 殊不知在此期间,六姐夫和妻子也被人流冲散,眼下举目四顾,却连道人影子都没见着。 王晏的这位六姐夫姓于,名任侠,长相普普通通,读过几年书,后来发现没这个天赋,索性就跟着家里去经商了,几年下来,倒是收益颇丰。 此人性格和善,对妻子也极为溺爱,一般家中的事情,都会听从妻子的建议。 沿着原路返回,边走边寻找妻子的踪影,虽然不担心她会走失,但是庙会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万一遇上坏人吃了亏,那可就不好了。 “这位相公且请留步。” 于任侠正自走着,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扭头望去,只见右侧摆着一处卦摊,摊子里一名算命道人奔将出来,直接拦在了他的身前。 “哎呀!不得了不得了!大祸呀!简直是大祸临头啊!” 那道人一边打量着他,一边无奈的摇头。 “这位相公,可否让贫道为你算上一卦?” 第六十章 咒术 “这位相公,我看你是急着要去找你的娘子吧!” 对于看相算命这种把戏,于任侠向来是不怎么信的,当下也是打算不予理睬,怎奈那道人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促使得于任侠不得不停留了下来。 “先生怎知在下的意图?莫非你看到我娘子了?” 那道人嘿嘿一笑,露出满口的黄牙。 “相公请坐,不要着急!你家娘子没事,只是你却印堂发暗,浑身晦气缠绕,怕是大祸将至啊!” 那道人拉着于任侠来到摊位前坐下,缓缓说道。 “敢问相公的生辰八字?” 既然都已经坐下了,对方又讲得如此煞有介事,常言道问凶不问吉,让他算上一卦也无妨,反正他自己都说了不准不要钱。 念及此,于任侠也就不再犹豫,将生辰八字告诉了对方。 那道人拿着算盘一阵拨弄,随后又掐指算了一会儿,面色显得越来越阴沉,最终直接一拍桌子,“啊呀”一声。 “大事不妙啊!这位相公,不是小道吓唬你,三日之内,你必遭横祸呀!” 道人挤眉弄眼,一副极为关心的模样,随后沉默了片刻,见对方没有搭话,索性又开口说道。 “不过不用担心,我有小小法术,能助你消灾解难,只要相公能舍予我三十两银子,便保你平安无事!” 于任侠又不是傻子,这些年经商闯荡,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的这点伎俩,骗别人还行,骗自己,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祸福生死,皆由天定,又岂是小小法术就能化解得了的?先生美意,在下心领了,告辞!” 说罢,于任侠起身便走。 有些事情,自己心里面清楚就好,没必要说的那么直白,砸了人家的饭碗,终归也是个麻烦。 “哎……相公!相公别走啊!贫道所说句句属实,皆是肺腑之言呐!你今日吝啬这小小三十两银子,到时候大祸临头,再后悔可就晚了呀!” 那道人仍在后面大声的叫嚣劝解,只是于任侠却懒得理会他,面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大步离去。 …… 两日后。 距离庙会已经过去了两天,这两天以来,王晏修行,许鸢把持家务,倒是相安无事,一切顺遂。 老爹走的时候,除了这座宅子,另外还有十余亩田产,数百两白银,都分在他的名下。 田产自有佃户打理,按期交租,他就是东家,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个小地主了,只要田产在手,就算这辈子不做事,也根本饿不着。 上午时分,内丹元气修炼结束之后,王晏就坐在庭院之中,一边喝着茶,一边捧着一本书在看。 至于许鸢,由于庙会时在街上买了些布匹,所以此刻正在厢房当中,为他裁剪绸缎,以做新衣。 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手拿菜刀可斩鸡鸭鱼肉,指捻细针能穿布锦绸缎,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老七,老七啊!不好了,你姐夫出事了。” 恰在此刻,忽然一道人影自门外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声音显得有些哽咽,仿佛十分的着急。 王晏放下书,见来者正是六姐。 迎上前去,王晏将她扶住,同时出言询问。 “怎么了六姐?出什么事了?” 六姐一把鼻涕一把泪,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你姐夫……你姐夫他撞邪了!老七啊!你在外面求仙学道这么久,肯定有办法能救你姐夫对不对?姐姐实在是没法子了,你一定要救救他呀!” 闻听此言,王晏的心中不由有些惊愕。 不过当下还是一边安慰,一边扶她到旁侧的凳子上坐下,同时让她将整件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得动静,许鸢此刻也是从房中跑了出来。 王晏这三年在外面求道的事,除了妻子许鸢,也就只有六姐她们知道了,对于外人,为了避人口舌,所以只说是在外面做生意,近几日这才返乡。 六姐强行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娓娓道来。 原来在两天前,庙会回来之后,于任侠还是好好的,只是当天晚上一过,就忽然变得有些不对劲起来,总是会莫名其妙的被吓到,神经兮兮的,经常会自言自语。 当时自己以为他是压力过大,因此便建议他多休息,怎奈每次刚一入睡,便会从睡梦当中惊醒。 口中胡言乱语的说着有鬼,说有鬼要害他。 今天一早起来,直接就如同中风了一般,眼歪嘴斜,浑身动弹不得,而且满脸惊恐之色,仿佛见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一般。 自己请了好几个大夫,可是全都查不出病因,束手无策。 之后有个老郎中大胆推测,说这很有可能是中了邪,让找个和尚道士来做做法事,或许会有效。 当时自己就想到了王晏,所以一刻也不敢耽误,立马就跑过来找他了。 听她讲完之后,王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样吧!六姐你不要着急,先带我先过去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见了姐夫之后自然知晓。” 他离家求道的时候,娘子承蒙对方照顾,如今她们家出了事情,于情于理,自己也不能不管。 让许鸢好生在家,顺便看好长耳,吩咐完毕,王晏继而就随着六姐前往于府。 两家的距离好在不算太远,隔着一条街,大概三五里路的样子,走得快的话,一刻钟的时间便到。 于府比起王家小院要大上不少,红墙绿瓦,飞檐斗拱,里面的布置也很不一般,盆栽绿景,颇为雅致。 于府上下,除了他们夫妻俩,还有两个女儿,以及五六名家仆婢女。 在六姐的带领之下,王晏径直来到了卧房。 榻上,于任侠直挺挺的躺着,一动也不动,旁边有婢女拧着湿毛巾,正在为他擦拭着身子。 王小蝶一挥手,伺候在周围的婢女家仆纷纷退下,王晏随即迈步而上,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 “老七来了!请坐……坐!” 于任侠的一双眼睛斜着,嘴巴也歪到一边,瞄了王晏一眼,口齿不清的说道。 目前他的意识,倒还算清醒。 六姐站在一旁掩面啼哭,心中慌乱无措。 王晏先是为他把了把脉,继而又渡入了一丝元气探查,同时出言询问,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如何? 于任侠心中很是绝望,想哭都哭不出来。 自身的情况,眼下不动时倒是不痛,那种感觉就如同被钉子给钉在了床上一般,完全动弹不得。 稍微用点力,双手双脚,以及头部,就会如针扎一般刺痛无比,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通过把脉,王晏得知了对方的脉相平稳,身体也很健康,只是元气探查之下,仿佛感知到了一股异常的力量,两者一经对抗,他的那丝元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犹如泥牛入海一般。 此情此景,思忖之间,王晏蓦然想到了两个字。 降头! 第六十一章 守株待兔 咒术,属于巫术的一种。 巫术中有降头、虫蛊、傩术等等。 咒术便是降头中比较低劣的巫术,精通巫术的人被称为巫师,又分黑衣巫师与白衣巫师两种,前者会为了利益给人下降害命,毫无道德可言,后者则以帮人解降解蛊为主,促合人缘。 厉害的巫师,能利用飞降虫蛊等手段,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神不知鬼不觉,轻而易举。 崂山的藏经楼中,曾经有一本《奇法志》,记载着天下道统法术,当中就有关于巫术的介绍。 不过仅仅只是大概的介绍而已,目的是为了增长弟子们的见闻,关于修行之法与破解之法,则并无提及。 如今姐夫的症状,倒的确像是被人给下了咒。 “姐夫最近可碰上了什么奇怪的人?或者经历过什么奇怪的事么?” 王晏此时坐在床头,出言询问了一番。 “啊?没……没有啊?” 于任侠语气有些含糊不清,沉思了片刻。 “哦!对了,之前……庙会的时候,有个算命先生给我算了一卦,他说我三天之内必遭横祸,死于非命,还问我要三十两银子,说有法术能帮我消灾解难,我当时只以为是江湖术士骗钱的把戏,因此便没有理睬,难道……真的被他给说中了?” 此言一出,王晏的心中顿时明白了大半。 一般的算命先生,帮人看个相算个卦什么的,就那么几文钱,纵然是神人降世,铁口直断,顶天也就几两银子。 而那人开口就是三十两,显然不同寻常。 “姐夫定是把生辰八字也告诉他了吧!” 虽然心中早有定论,但王晏还是问了一句。 “嗯!他问我要,我就给了!” 这年头看相算命的,问生辰八字都是常事,不过若是让有心之人得知,借此却可生出不少祸端。 眼下王晏已经基本能够确定,这与那位算命先生定然脱不了关系。 好在目前姐夫的身体状况并不严重,也不知是对方故意留手,还是就这么点本事,化解起来倒也简单。 王晏先是让六姐打了一碗清水过来,之后就让她掩上房门出去候着了。 自袖中掏出黄纸朱砂,以及一支细小的毫笔,王晏当即便迅速地绘制出了一张符。 对于符箓之术,他虽然没有深入的研究,但是最基本的东西还是了然于胸的。 这张符就是一般的破煞符,化解毒瘴煞气,制裁阴魂野鬼,都能起到出乎意料的效果。 于任侠的这种情况,想来只是被人远程施法,煞气入体,封闭穴道,阻塞周身血液循环所致。 江湖上有些点穴名家,使用独特的点穴手法,也能将人点得半身不遂,而且药石无医。 只不过咒术,比点穴手法要更高明一些罢了! 符纸燃烧殆尽,化在了清水当中,喂于任侠喝下,王晏随即双手剑指频出,点中了他身体各大要穴。 “急急如律令,破!” 一声敕令,于任侠周身金光一闪,被钉住的几个部位顿时一松,只感觉有一股强劲的气,自他的几处穴道冲了出来。 虽然还是有些刺痛,不过却已经能够活动了。 …… 与此同时,某间布置颇为精致的厢房之内,一张桌子摆在中央,桌子两侧燃着香烛,上有黄符朱砂铜铃等等,一应俱全,俨然是一座法坛。 法坛正中,一个稻草人身上贴有符纸,上面写着生辰八字,五枚钢针依次扎在它的手脚与头部。 一名尖嘴猴腮的道人手持木剑,正在做法。 没来由的一声爆炸,稻草人直接燃烧了起来,道人连连后退,满脸的惊愕之色。 “怎么了?” 旁边一名衣着华贵的男子,见状出言相问。 “该死!有人破了我的法。” 道人用木剑把坛上的稻草人挑落地面,一脚上去直接将火踩灭,面上忿忿不平的说道。 “这小子真是命好,这样都能有人相助!” 衣着华贵的男子埋怨一声,显得很不高兴。 “主公不必忧虑,咒法虽破,可我还有杀招未出,等天色晚一些,我再出手施法,定能取他性命,遂了主公心中所愿。” 道人信誓旦旦,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 于府,厢房。 经过婢女们的按摩活血,于任侠的眼歪嘴斜,目前已经恢复了正常,也可以勉强的下床走动了。 六姐王小蝶喜极而泣,夫妻两人对着王晏是好一阵感谢,此次若是没有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王晏只是笑了笑,让他们不必介怀。 另外在他看来,这件事情还并没有完全解决。 于任侠之前神志不清时,曾说看见了鬼怪跟在他的身边,所以才会大受惊吓。 这些实际上都只是咒术所导致的幻觉,咒术一破,幻觉自然也就随之消失了。 真正的鬼,是那幕后捣鬼之人。 为此王晏特地询问,他是否得罪过什么人? 只是于任侠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 他是个商人,一切自然以利益为重,不过他也读过几年书,懂得与人相交的道理。 利益往来难免会有不合,争闹在所难免,不过他都尽力的去弥补了,自认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人之事,但是别人怎么看他,那就不清楚了。 虽然没有确切的目标,但王晏倒也无所谓。 那算命的曾断言,三日之内他必将死于非命,今天正好是第三天,如果此事真与他有关联,那么肯定会想尽办法来取于任侠的性命。 与其自己去找他,倒不如来个守株待兔。 届时抓住此人,先暴揍一顿再说,不怕他不老实。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皓月当空,万籁俱静。 提前吃罢了晚饭,王晏让六姐夫妇躲进了院子后面的厢房,并且将房门牢牢栓住,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也千万不要出来。 至于其他的家仆婢女,亦是如此吩咐的一番。 做完了这些,王晏搬了张凳子,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前院中央,右手七星宝剑出鞘,有备无患。 院子里很宽敞,今夜也没有风。 为了防止一会儿打斗起来,将院子里的东西打碎损毁,所以原本放置在周围的一些盆栽绿景,眼下早已经被搬到了其他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面隐隐传来更夫的打更声,不知不觉,已是三更天了。 于任侠夫妇一开始还有些好奇,从窗户缝中往外偷瞧,只是这么久没动静,困得是睁不开双眼,只得回榻歇息了。 家仆婢女们的房间在后院,于任侠亲自下令吩咐,今晚不得出房门半步,否则就卷铺盖走人,因此自然没有人敢违抗。 反观王晏,却是精神十足,他倒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搞鬼竟然搞到了自家亲戚的头上。 第六十二章 妖术 “吱吱……” 一只老鼠从墙角边爬过,足有拳头般大小。 不得不说,富家生活就是好,连家里面的老鼠,都要比普通百姓家中的壮上不少。 大门右侧的墙角边,有个新打的老鼠洞,横竖不过两寸的样子,刚好能够容纳那老鼠进出。 老鼠此刻爬到了洞边嗅了嗅,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刹那之间急速奔逃,转眼便无影无踪。 一个两寸来高的小人,肩上扛着长矛,正大摇大摆的从老鼠洞往里面挤,或许是因为身体过于肥胖,一时之间竟是难以穿过洞口,显得十分吃力。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顿时引起了王晏的注意,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人儿穿过鼠洞,已经进入到了庭院当中。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小人儿迎风便长,顷刻间便长的如同正常人一般高大,手中举着长矛,气势汹涌,直朝王晏身后的厢房走去。 “贼子尔敢?” 王晏见状,自凳子上一跃而起,挥剑便刺。 此人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坐在当中,对方却视若无睹,不过目标十分明确。 七星宝剑在月光的映射之下,寒芒乍闪,剑随身走,一声剑啸,已然临近了那怪人的身前。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反应过来,连忙闪身避开,手中挥舞着长矛,朝着王晏便当头刺来。 王晏撤剑一架,将长矛荡开,同时回身斜斩,对方躲避不及,“呲啦一声”,正中胸前。 这柄七星宝剑亦是开过光的,临阵对敌,无论是恶徒猛兽,还是寻常的鬼怪,都能发挥出效用。 身中一剑,那人心知不敌,扔下长矛转身便走,边跑边摇晃着身子,渐渐的越变越小,想要继续从那鼠洞逃离。 王晏自后面踏步赶上,拦腰一剑,当场将他斩为两截。 奇怪的是一滴血也没有流出,而且尸体落地之后,随即化为了两张黄表纸。 细看之下,原来是一张纸剪成了人形所变。 没来由的,王晏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当年师父的把戏,将一张白纸剪成月亮的形状,挂在墙上能散发出月光,投一根筷子,能直接变成起舞的宫娥。 眼前此景,倒是与他当年的法术颇为相似。 一击不中,那幕后之人断然不会善罢甘休,王晏继续坐回到了凳子上,就这么静静的等待着。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一个赤膊着上身,浑身肌肉虬结,长相青面獠牙的恶鬼,手持一柄鬼头大刀,一脚踢开了大门,大步朝着院中走来。 外面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厢房里面熟睡的于任侠夫妇,眼下衣服都来不及穿,透过门缝朝着外面观望,眼见得恶鬼之状,王小蝶当场吓晕。 于任侠浑身颤抖,紧紧抱着妻子,心慌意乱。 好在他们的府邸不在闹市区,周围的民房相隔距离也比较远,眼下三更半夜,百姓们都已睡熟,就算听得远处有些动静,也惊动不了他们分毫。 能将他们叫起来的,估计也只有火烧房子了。 至于府上的家仆婢女,由于老爷下了死命令,没受影响的继续沉睡,被吵醒了的也不敢出门。 比起之前从老鼠洞中进来的纸人,眼前的这个恶鬼,明显要更为厉害一些,更为难缠一些。 手中鬼头大刀沉重无比,照着王晏便一阵猛劈猛砍,王晏的七星宝剑太过脆弱,所以不敢硬接。 几个回合下来,竟被对方逼得后退数步。 王晏心头火起,扔开宝剑,调动丹田元气凝聚于双掌,朝着那恶鬼便猛然挥了过去。 “轰……” 一道雷霆炸响,五雷掌声势惊天。 那恶鬼当场被劈得粉碎开来,木屑纷飞,原来只是个雕刻成恶鬼模样的木偶,仅有半人来高。 “就这些伎俩么?我还以为多厉害呢!” 王晏收掌回身,啐了一口。 然而他话音刚落,地面倏忽颤动起来。 一尊比围墙还要高的罗刹,将近两丈,手持钢叉,口中吞吐着烟雾,出现在了王晏的视线当中。 每走一步,地面就颤动一下。 “烦不烦?老这么搞就没意思了!” 怒斥一声,王晏也懒得跟他近身对抗,祷告过后,心念一动,冲霄剑冲天而起,红光弥漫。 一声剑啸,冲霄剑宛若内敛雷霆之威,刹那间透过了罗刹的身体,随即自行返回到了剑袋之中。 这一剑快如流星,几乎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可怜这罗刹刚刚出场,一招都没出,胸前便被飞剑洞穿了一个口子,当即现出了原形。 这一回,则是个一人来高的石头塑像。 对此,王晏也没有过多的在意,在他眼中,小小幻化之术,根本不值一提,都是些徒有其表的绣花枕头,看着强大,实际上都不堪一击。 没有理解之前,他或许还会觉得神奇,就像师父当年的小把戏一样,当真正深入的了解了之后,才知这其中的奥妙,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 三次袭击,一次比一次强,每一次都被王晏轻易的破解。 不过这也使得王晏心生疑惑,那幕后之人到底与姐夫有何等的深仇大恨?竟然以这种恶毒妖术,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另外背后施法之人,又是否是那个算命先生? 如果真是他想要害姐夫,那么完全没必要事先提醒,况且他能有如此高深的道行,修行不易,何须为了区区三十两银子,便大肆耗费修为,来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其中,肯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好在罗刹过后,便再无任何的动静,如此直到东方发白,也没有再发生其他的异常事件。 只可惜那幕后之人没有现身,对方是否会就此收手也不得而知,不过无论怎样,王晏都好生叮嘱了一番,让他最近还是要小心为妙。 倘若再有什么情况,或者是想起了有可能害他的对象,都可以第一时间通知自己。 于任侠唯唯诺诺,将他的嘱咐全都牢牢记在心中,毕竟昨天晚上的大战,他可是全都看在眼里的,心中对于这个小舅子,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天色大亮,王晏收拾了一番,继而回到了王家小院。 妻子许鸢见状,连忙凑上前来询问。 王晏笑了笑,让她不用担心,随即返回厢房,将剑袋放至案桌上首,同时恭恭敬敬的上了一炷清香。 这是规矩,也是对飞剑的敬重! 第六十三章 令师袁守诚 “可恶!当真是可恶至极!到底是什么人坏我好事?” 雅致华贵的厢房内,身穿锦缎衣袍的男子猛力一拍桌子,跳脚大骂,满脸的气愤之色。 “你不是说你法力无边,杀人于无形之中,取人性命轻而易举么?为何一再失利?你要钱财老子给了,可老子让你办的事呢?你办成了吗?” 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个黑衣道人,面色阴沉,眉头紧蹙,面对那华贵男子的怒骂,一言不发。 “五天,只有五天了!老子的时间可不多,到时候那帮老不死的将位置传给了他,别说银子,屁都得不到一个!剩下的佣金老子也不会给你。” 男子一甩衣袖,怒气冲冲,心中又急又恼。 “主公放心,五天的时间够了,我就不信他没有落单的时候,待我恢复法力,定能成功。” 黑衣道人满面的煞气,忿忿不平的说道。 昨晚做法,耗费了他大量修为,加上他的法术与本体相通,被对方身边的高人破解之后,自身也受了不小的损伤,对此恨得是牙根痒痒。 这么些年来,黑衣道人出手,还从来没有像今朝这般不利,一连好几次受挫,简直就是耻辱。 不管怎样,此事必须得调查清楚,他倒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胆敢跟自己作对。 “希望你能给我点惊喜!实在不行,老子也只有豁出去了!” 只要能达到目的,他可不介意用些下三滥的手段。 …… 当日回到家中,王晏便好生的休息了一天。 次日一早巳时,一名小厮敲开了王家小院的大门,自称是于府的家仆,说他们找到那个算命先生了,所以特来禀告,请他前去一会。 王晏听罢,将飞剑带上,紧随着小厮而去。 径直来到城南金花娘娘庙,于任侠得到消息,早已经在此相候,见了他来,连忙上前迎接。 街道上人来人往,只是没有庙会那么热闹了。 “老七你来的正好,前些日子拦住我算卦的,就是此人了!家仆这两日在此蹲点,今早见他出来摆摊,立马就通知于我,几经辨认,绝无差错!” 于任侠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卦摊,出言说到。 王晏顺势望去,点见庙外左侧的一株老槐树下,摆着个简陋的卦摊,一名年约五旬,留着山羊胡子的先生,当先坐在摊子里面,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 “嗯!他竟然还敢在这里摆摊,可见是个人物,不过此人既然能提前预知姐夫的吉凶,想必绝不简单,其他人先在这里候着吧,暂时不要暴露,我们两人过去看看!” 王晏一通吩咐,后方的三五名家仆齐齐依言遵从,两人并肩而行,大步朝着那卦摊走了过去。 只是刚到对面,那先生哈哈一笑,起身相迎。 “二位可算是来了,在下可是等了许久!这位相公,在下没有说错吧,这三日内定然是不甚安宁。” 乍闻此言,于任侠心中一惊,望向了旁边的王晏。 “听先生的语气,似乎早知道我们要来!” 王晏也不客气,在摊位外面的长凳上直接坐下,反问了一句。 “哈哈哈!这有什么?掐指一算,一切便尽在掌握之中!我看这位相公满身的仙气,怕是自东方仙山而来吧!” 那人大笑了两声,开口之间,竟然直接说出了王晏的来历。 此时,便连王晏心中也不得不有些惊诧。 崂山在东海之滨,他的确是由东方归来。 “敢问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我姐夫身上的灾祸,又是否与你有关联?你到底又图些什么?” 王晏质问三连,语气也显得有些阴沉。 “小友勿急,在下并无恶意,只是生活所迫,不得已才出来闯荡,凭借着手艺混碗饭吃罢了!” 那人面上始终洋溢着笑容,随后又解释道。 “这位相公的灾祸,在下的确是算出来的,只不过他三日之内虽有死劫,但命中却有贵人相助,亦能逢凶化吉,想必这位小友就是他的贵人了。” 王晏“哦”了一声,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即是如此,我记得先生好像说过,我姐夫三日之内必将死于非命,你还问他要三十两银子,说有办法助他消灾解难,如今他可是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这般看来,先生的卦也算得上是准么?” 这番话一出,那人轻叹一声,双目幽怨的望向王晏,仿佛在说怎么这么不懂事,非要自己把话挑明讲了么?这不是让他自己砸自己的饭碗吗? 他如果不说得狠一些,又如何能赚得到银钱? 谁能料到于任侠这小子偏偏不信邪,对于他的好心劝告,全当成耳旁风了,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自己断人吉凶、预知祸福是一把好手,但是这看人的本事,倒确实还是差了一筹。 “有些事情,讲的太明白就没意思了,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岂不见我这旗幡上写得明白,‘神机妙算’,断人吉凶,那可是在下的拿手本领。” 那先生一边说,一边指向了旁边挂着的旗幡。 只是见王晏两人依然是一副不信的神色,几乎满目都是看神棍的眼神,心中终究有些无奈。 毕竟他这副模样说辞,的确太像江湖骗子了。 “不如在下给二位讲个故事吧,也不知你们可曾听说过,话说在三十年前,京城有位算命极准的老先生,掐指一算,便上知天宫三十六重,下知地府十八层,正可谓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当时有位龙王,听闻此事之后,心中不服,便化作凡人来到岸上,特地与那老先生打赌,问他什么时候下雨?雨数多少?城内城外各多少毫厘?倘若算得不准,便要砸他的摊子,毁他的名声!” “老先生当即卜卦算出,第二日便会有雨,而且关于雨数毫厘,说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想啊!与他打赌的那位可是龙王,下雨什么的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因此便以为是稳超胜券,谁料片刻之后,玉帝一旨降下,竟果真被那老先生算中,雨数丝毫不差,使得龙宫水族惊讶不已。” “后来为了能够赢过对方,那龙王不惜违抗圣命,私调雨数,导致京城被淹,玉帝怪罪,最终由当朝元老郑国公梦中斩首,可谓是令人悲悯啊!” 故事说完,于任侠陷入沉思,仿佛在回味着什么,而王晏更是心生疑惑,觉得无比熟悉,这不是《西游记》里面,魏征梦斩泾河老龙的故事么? 这些经典的故事情节,早已如同烙印一般,深深的刻在了脑子里,自然是无法忘却。 “所以,你想要表达些什么?” 王晏望向了对方,神情之中略显谨慎。 “嘿嘿嘿!不瞒二位呀!故事里的那位老先生,正是在下的师父,故而关于卜算之法,在下可不比一般的术士,我们可是专业中的专业人士!” 那人嘿嘿一笑,右手轻捋了两下胡须。 “原来如此!先生的师父,莫非是叫袁守诚?” 第六十四章 行会 算命先生此刻老脸一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说实话,师父他老人家高深莫测,至于姓什么?叫什么?我还真不知道,我也只是跟着他学了点皮毛,并且我拜师不久,他就仙逝而去了。” 说到此,那人不禁微微长叹,颇为惋惜。 “此事我倒是有所耳闻,茶馆里说书的,就曾说过不少遍,那位老先生实乃当世神人也!只是此事过后,听说便销声匿迹了,也无人知其来历!” 于任侠微微颔首,不由出言补充了几句。 西游当中,此人分明叫袁守诚,乃是大唐术士袁天罡的叔父,如今在这个世界竟然也有关于他的传说,由此可见,这就是个神话世界无疑了。 若说之前王晏还有所疑惑,那么此际,他心中所有的疑惑,便全都迎刃而解。 “那是自然,我师父的事迹可还远远不止这些!这位相公三日死劫虽过,不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依然还会有灾祸缠身,倘若信得过我,便予在下五十两银子,在下自有法子助你消灾解难。” 得到了对方的认可,那人也不禁满面欢喜。 “五十两?之前不是三十两么?你这是坐地起价。” 于任侠听完有些气愤。 “之前我算准你三日之内必遭横祸,那时的卦银你就没有给我,如今再要我帮你,这价格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常言道破财免灾,五十两白银换你往后平安,已经算是少的啦!” 于任侠满面愁容,转头望向了旁边的王晏,想看看他的意见如何。 “先生若真有本事消灾解难,五十两银子倒也不算太贵!姐父,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破财免灾就破财免灾吧!” 王晏沉思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 毕竟他不可能一辈子都保护在姐夫身边,万一到时真出了什么祸端,那可就不是这几十两银子所能挽回得了的。 如今既然有简单的方法能解决,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呢? 再者说了,这银子又不是他出。 王晏都开口建议了,于任侠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只能长叹一声,自认倒霉,随即自钱袋中掏出了一锭大银,交到了对面那算命先生的手中。 接过银子,那人笑得几乎都合不拢嘴。 迅速将银子放入怀中,随后抄起龟甲,摇晃了起来。 铜钱落桌,那人逐一排开,仔细的研究起卦象来,片刻之后,转而又从摊位里面拿出了一个罗盘,对照着卦象拨弄了一番。 “依卦象来看,在下这里有两个建议,其一,相公连夜收拾行装,远赴他乡,灾祸立解!” “其二,卦象所示,相公在未来的四日之内,忌邀约、忌宴席、同时还要防小人,灾祸来源的方位乃是西北方,范围不会超出县城,二位或许可从此着手,只要平安度过这四天,往后的生活,将会顺顺利利,甚至会大有作为!” 算命先生说完之后,将那罗盘小心收起。 “在下目前也只能透露这么多了,至于该怎么做,相信二位的心中比我更为清楚。” 就这么几句话,五十两银子就没了。 于任侠有一种上当了的感觉,心头一阵肉痛。 “这年头生活不易啊!像别的算命先生,大街小巷到处吆喝,算一天卦,便能吃一天饱饭,我可就不同了,在下是三年不开工,开工吃三年呐!” 自顾自的说罢,那人忽然间又朝向王晏说道。 “我看这位小友满身仙气,来历不凡,着实是位人中之龙凤,要不要在下也帮你算上一卦?我给你打个折扣,只收你五银子如何?” 王晏瞥了他一眼,冷冷的笑了笑。 “我不信命!” 那先生闻言,挥了挥手,显得有些嗤之以鼻。 “随意!随意!” …… 王晏于任侠两人前脚刚离开,那算命先生立马收拾摊子,仿佛生怕他们会反悔一样,当即跑路。 路上,于任侠因为此事心烦意乱,愁眉不展。 “姐夫,若那算命先生所言是真,我看你还是赶紧收拾东西,带上六姐尽快出去避一避为好。” 王晏望了望他,不禁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唉!若是往日,我出去避祸倒也无妨,只是……” 于任侠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难处一般。 “四天之后,便是本县行会的巡检大会,届时县丞主簿都会到场,我身为行会监事,本县诸多商业事务皆由我主管,若是不能参加,只怕会难以收场,指不定整个行会都会连带着遭殃。” 此言一出,王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所谓行会,即是商会,是由民间商人依律组成的团体组织,每州每县基本上都有这种行会,他们掌握着一城的经济命脉,以推动商业繁荣为主旨。 只要是在领域之中的商人,都得在行会中挂名,并服从安排,以便于工商业有序的发展,同时也能维护自身权益,否则为了利益你争我夺,岂不是乱了套。 本朝新政过后,官府的一些产业,也会承包给他们去办,其中所涉及到的关系,无比的复杂。 他们相较于普通百姓,自然不可一概而论。 为了防止有人逃漏赋税,亦或者是暗中经营什么不正当的生意,乃至是暗中贪吞官饷,所以每隔一段时日,县丞主簿都会派人下来巡检查账,有时候甚至会亲自到场。 四天后的巡检大会,他们得到消息,县丞主簿将会亲自前来,到时候所有人员,务必一律参加。 也正是因此,于任侠才会如此苦恼。 “这巡检大会果真如此重要?非去不可了?” 虽然对这方面了解不多,但是见他的神态模样,王晏的心中也或多或少有了些猜测。 “此次大会非同寻常,尤其是当中新来的一批造船官银,我需得出场提供证明,我若不去,怕是会引起怀疑,若是被某些有心之人利用,则更是一大灾难。祖上辛辛苦苦挣下的家业,我如何忍心让它在我的手里毁掉?又怎能让行会众人因为我而遭殃?” 于任侠满心无奈,头压得很低,缓缓而行。 “既然这大会如此重要,一定得去,但是又要保证姐父你的安全,要不然这几天我便搬到你那里去住,万一发生了什么事,也能第一时间照应到。” 王晏思索了片刻,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如此倒是麻烦老七了!唉……想不到我于任侠一生与人为善,到头来却要如此苟且偷安,真是世事无常啊!” 第六十五章 人不狠难成事 为了能够首尾兼顾,所以王晏特地将妻子许鸢也一起接了过来,之前他们在这里住的房间一直都留存着,所以只是随便收拾了下,便入住其中。 正好,她来了,六姐也能有个伴,不然一个妇道人家,跟他们两个大男人连话题都没得聊。 自从经历过上次的事情,长耳直到目前,对许鸢都依旧保持着警惕,只要王晏不在家,它基本上都会自行躲得远远的,连摸都不会让她摸一下。 女人是老虎,以前跟着第一任主人的时候,只是听人说起过,如今看来,这比老虎还要凶猛啊! 又是清蒸又是红烧,这是怎么干得出来的? 在王晏的建议之下,这几日内能不出门,就让他尽量不要出门,所以关于生意的事情,于任侠都交给了自己的得力干将去打理,整理完毕之后,回来汇报一声就行。 因此这两天内,他可谓是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有什么事务,都在家中办理了。 两天过去相安无事,还剩下最后的两天时间。 这日上午,饭罢过后,结束了元气内丹修行,王晏找了处僻静之地,一招一式练习起五雷掌来。 许鸢随着六姐,在花园的亭子里进行刺绣。 由于布匹铺子里刚进了一批货物,铺子的掌柜早上派人送来了清单,故而于任侠此时,正在账房当中查证。 “老爷……” 门外一名家仆,忽然进门躬身禀道。 “秦老爷来了!” 乍闻此言,于任侠连忙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快请!” 起身离了账房,径直来到了大堂。 此时此刻,只见大堂客席之中,一名老者端坐其上,身后站着一个小厮,早有家仆端上了茶水。 “秦长老,大驾光临,于某有失远迎啊!” 于任侠拱手行礼,面上带着恭敬之色。 此人是行会的执事长老,名唤秦四海。 “哈哈哈!于老弟客气,老夫在这里先给你道喜了!” 那老者哈哈一笑,起身回礼。 “哦?这喜从何来呀?” 于任侠面有惊疑之色,有些摸不着头脑。 “想必于老弟还不知道吧!那老夫也就不卖关子了。本县的行会经营了这么多年,已然是愈发壮大,只是岁月不饶人呐!转眼间,堂主与我们几个已经是老朽了,往后这行会的重任,可就落在你们年轻人的身上了。” 听到这里,于任侠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相信你也听说过,行会最近已经在着手下一任骨干人员的位置候选了吧!” 于任侠点了点头。 “有所耳闻!” “嗯!那老夫便挑重点说了,于老弟年轻有为,无论人品还是处事方法,都是没得说,这些年我们也都看在眼里,在年轻一辈当中,绝大多数人都能够服你,堂主对你更是寄予重望,所以前些日子,经过我们几个老东西的仔细商酌,决定把下一任堂主之位,交付到你的手上。” ————— “两天后的巡检大会,县丞主簿二位大人,将会为你做见证,届时堂主会将位置亲手交给你。” 此言一出,于任侠一时之间倒没有反应过来。 “这……于某资历尚浅,如何能担当此等大任?行会中比于某优秀的人才比比皆是,说起年轻有为,张副堂主更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按理说他才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为何会偏偏挑中我呢?” 秦四海面色严肃起来,对此仿佛有些不屑。 “张全那小子,虽然各种事务做起来得心应手,只是性格略有欠缺,太过急躁,做副手的话正好合适,一旦让他做了正主,怕不是福而是祸。” “这件事情目前已经定下来了,你也就不要再谦虚推辞了,老夫只是前来通知你一声,下午堂主会在鸿运楼设宴交代此事,三大长老以及副堂主都会前去,你身为正主,届时可务必要到场啊!” 秦四海说毕,手捧茶盏轻抿了一口。 “下午?这般仓促么?” 于任侠有些发愣,眉头不禁微微一蹙。 “仓促?已经算是晚的了,依老夫看你还是好好准备准备吧!信已经送到,老夫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若无别的事,老夫就先告辞了。” 说着,他便起身欲走,面上笑意盈盈。 虽然关于行会换血一事,早在几个月前就大肆的传扬开来了,不少人也在暗中猜测,这几位骨干的职位究竟会花落谁家,不过他倒的确没有想到,这堂主的重任,竟会落在自己的肩上。 自己身为行会监事,称得上是行会的三把手,在这般年纪能有如此成就,堪称沾了祖上的光,这些年为了行会尽心尽力,不奢求能够升迁,只要不降职便是心满意足了。 送走了秦四海,于任侠前往后院,找到了王晏,并将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他。 “看来那算命先生果然有两把刷子,他让你这四日之内,忌邀约、忌赴宴,果真是忌讳什么就来什么,对了!这鸿运楼莫非是在西北方向?” 听完他的陈述,王晏也不得不有些佩服那算命老头,两人此刻坐在院中的凳子上,仔细商讨。 “正是!这鸿运楼正是在西北方十字街上。” 反应过来,于任侠的心中也是若有所思。 “那就没错了!你的灾祸来源是西北方,而他们偏偏就邀你到鸿运楼赴宴,这显然不是巧合。姐夫可曾知道,届时到场的会有哪些人?”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骤然询问。 “有三大长老、堂主、还有副堂主!” 这几个人物一出来,王晏的思路瞬间被打开。 “怎么?难道你怀疑是他们?” 王晏冷冷一笑。 “不是怀疑,而是很有可能!所有到场的人,都有可能是要害你的人,而我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把范围尽量的缩小。” 于任侠有些惊愕,当下也是细细的思索起来。 “堂主的人品我信得过,当年他可是与我父亲有过八拜之交的,只因膝下并无子嗣,所以收了我当义子,此番他之所以让我继承此位,估计也是看在与我父亲的情份上。” “至于其他的三位长老,都是行会的元老级人物,到了此等地步的人,这个位置对于他们而言,可以说是可有可无的了。” 说到这里,王晏打断了他的话,顺势往下接了一句,心中已然明了。 “如此看来,就只剩下那位副堂主了。” 于任侠心头一怔,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我实在是难以相信,你没见过他,或许不知道他的为人,此人极重义气,与我的关系也是极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之前在外面跑商的时候,遇上劫匪,他还救了我一命,这……” 他怎么也不愿意,将当年那个为了自己宁愿以身体挡刀子的好大哥,视作是暗害自己的目标。 “姐夫啊!有些话恕我直言,虽然难听,但却是不争的事实。商人之间,利益大于天,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交情,你经商虽然是一把好手,但是人心隔肚皮,亲兄弟也会明算账啊!” 如果不是那算命的事先提醒,他也不会这么快就联想出来,当然不排除还有其他的可能,或许是那算命的别有用心,故意栽赃陷害,但是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小心一切值得怀疑的对象。 “说句不好听的话,姐夫能在行会的监事位置坐得如此安稳,我不敢保证就没有人会暗中不服,只是有堂主庇佑,你才能如此一帆风顺,如今他们都已经是老朽了,想把家业传给自家的兄弟子嗣,他们有此份心意,你就不能让他们失望。” “相信肯定有长辈教诲过你这么一句话,既入商途心必狠,须知人不狠难成事,他人敬我一尺,我便敬他十尺,他人害我一丈,我便百倍奉还,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 第六十六章 妖道 所谓的心狠,并非是指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毒辣,这里所体现的乃是一种心境,一种意志。 无论对人还是对事,都要有正确的处理方法。 尤其是于任侠身为一名商人,这个道理更是不应该让别人来教,有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六亲不认那都是有可能的,更不要说只是表面上的兄弟。 王晏虽然不是商人,前世也只是个打工的,但关于这种案例,简直多不胜数,早已是烂熟于心。 听完了他的话,于任侠有一种胜读十年书的感觉,短短三年,昔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如今讲起道理来那是一套一套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是啊!人不狠难成事!当年父亲就曾告诫过我,只可惜我并没有听从,本以为真诚待人,他人也能真诚待我,如今想想,着实是有些可笑。” 于任侠苦笑了两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老七啊!我不想再如此逃避下去了,生死自有天定,下午的鸿运楼之约,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得去闯上一闯,不为那什么堂主之位,只为寻找这心中的一道答案。” 见他神色坚定,语气铿锵有力,王晏心知此事已无法挽回,正好他也想让事情尽快的有个了结。 “好!我陪你去。” 两人达成共识,当即便去为宴会做着准备。 下午未时,各自辞别贤妻,带了七八名身强体壮的得力家仆,乘坐马车,径直前往鸿运楼而去。 鸿运楼在县城西北方向的十字街道上,距此地并不算太远,乘坐马车的话,差不多一刻钟便到。 抵达鸿运楼,两人下了马车,早有小二在门外候着,见了他们连忙上前相迎,满脸笑意的问道。 “敢问可是于任侠于老爷?” 于任侠闻言点了点头。 “于老爷请上二楼,几位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于任侠迈步而入,后方的王晏与数名家仆齐齐跟上,不过却被那小二拦了下来。 “于老爷请独自上去,这几位爷自有招待的地方,所以还请不要为难小的。” 于任侠望了望后方众人,使了个眼色,随即朝那小二解释道。 “其他人可以在下面等着,不过这位是老爷我的贴身护卫,必须形影不离,也请小二哥能行个方便。” 说着,自袖中掏出一锭碎银,交到了那小二的手中。 小二眉开眼笑,连声答应下来。 “即是如此,二位爷请!” 进入一楼,只见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嗯?你们鸿运楼今天不做生意么?其他的客人呢?怎么一个也没有?” 王晏打量着周围,觉得有些奇怪,不禁出言问了一句。 “这位爷有所不知,咱们鸿运楼今天被楼上的几位爷给包场了,所以你们才是该伺候的客人。” 那小二一脸笑嘻嘻的表情,引着两人上楼。 此时此刻,整座酒楼安静的出奇,十分怪异,王晏的心中,没来由的浮现出一种莫名的感觉。 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 —————— 而且每上一节楼梯,这种感觉就强劲一分。 上到二楼,放眼望去,只见这里的场景与一楼一模一样,并且门窗被牢牢封死,偶有光芒自缝隙中透入,显得甚是黑暗。 “小心!” 蓦然间,寒光一闪,王晏瞬间反应过来。 只见那小二忽然自袖中摸出一把匕首,寒光闪闪,回身伸手,一把便抓住了于任侠的手臂,右手的匕首风驰电掣般直刺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一般人根本就避不开。 于任侠被吓得大惊失色,身体本能性的往后仰去,同时伴随着一声惊呼。 那小二的动作虽快,只是王晏比他更快,猛然一掌挥出,正中对方胸前,一股无比霸道的力量传来,那小二当即一口鲜血喷出,往后倒飞了出去。 “事情不妙,快走!” 王晏一声吩咐,于任侠惊魂未定,连忙后撤。 刹那之间,二楼周围的帷幕之后,数十名手拿刀剑的大汉冲将出来,凶神恶煞一般,目标直指于任侠。 并且一楼之下,大门一关,也是七八名壮汉自后厨冲出,堵住楼道,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 “哈哈哈哈!本座倒要看看,今日你还如何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一名黑衣道人,手持一面乌黑旗幡,自人群后方一跃而出,双目杀气毕露,望向两人。 “给我上,别让他们活着离开。” 对方也不废话,一声令下,围在周围的大汉纷纷迎了上来,挥舞着手中的兵刃,恶狠狠的直朝着两人头上砍去。 王晏护在姐夫身前,全神贯注,不敢大意。 丹田元气迸发,双掌顺势挥出,一道道雷霆电光打将出去,那些壮汉尚未近身,便纷纷被打得倒飞而出,周围的桌椅板凳亦是撞碎了不少。 剩下的人被他这么一唬,顿时连连后撤数步,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是不敢上前。 学武的跟修仙的打,物理攻击对抗法术攻击,这不是找死么? “雷法!我说本座的法术怎么会轻易被破?原来是你暗中捣的鬼!” 那黑衣道人见此异状,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不过当王晏的雷法手段施出,还是微微的有些惊叹。 “哼!你也是修道中人,为何不知遵守道义,感念天恩,却反而倚仗法术伤人害命,岂不闻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王晏目光炯炯,盯着对方一阵斥骂。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哈哈哈……真是可笑,本座又不是你们正道中人,你们的那一套规矩,对本座而言就是狗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本座只要姓于的性命,你若非要管这闲事,那就别怪本座送你去见你们道祖!” 黑衣道人恶狠狠的说罢,手中旗幡直指王晏。 “想要我的性命,你怕是还不够资格。” 王晏冷笑一声,元气涌动,流转于全身。 一道淡淡的金色光芒,自上而下,弥漫其间。 “找死!” 黑衣道人冷斥一声,手中旗幡一扬,一道乌黑之气自旗幡之内散发而出,眨眼之间,便于半空当中凝聚出了一张鬼脸。 酒楼的门窗分明已被封死,但是此际却凭空生出了一股阴风,于任侠浑身上下,忍不住的一阵颤抖。 “去!” 一声敕令,半空当中的鬼脸张开血盆大口,夹带着阵阵阴风,当先直朝着王晏袭来,大有一口将他吞掉的趋势。 第六十七章 水落石出 两人照面之际,王晏就觉得那黑衣道人有些眼熟,再仔细一观察,顿时便回想了起来。 之前城墙上的通缉告示,就画着此人的画像,虽然二者的出入很大,不过基本的特征却是描述了出来,眼前这道人,与那画像上面的人甚为相似。 这可是官府悬赏五百两银子缉拿的要犯。 眼见得对方率先出手,王晏当下不慌不忙,不过心中却丝毫不敢大意,双掌元气化雷,迎着那张鬼脸便猛轰而去,雷光乍闪,那鬼脸触之即散。 “你们杀姓于的,此人交给我。” 黑衣道人怒喝一声,挥舞着旗幡劈面打来。 其余的壮汉闻听命令,再次高举着兵刃,直朝于任侠砍去,个个如狼似虎,大有将他砍成肉泥之状。 外面的家仆闻听得里面的动静,已然心知情况不对,眼下正在撞门砸窗,怎奈一时之间难以入内! —————— 王晏一边要护住于任霞,一边还要对抗那黑衣道人的猛烈攻势,一心二用,显得颇为吃力。 当下心念一动,腕上捆仙索飞出,剑袋的冲霄剑冲天而起,同时运用两件法器,这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有尝试过的。 飞剑夹带着剑光,迎着黑衣道人的旗幡上下翻飞,至于捆仙索,则如同长鞭一般,将围上来的其他壮汉逐一抽翻,往往一鞭挥出,便是皮开肉绽。 “啪啪啪……” 一套“闪电五连鞭”,顿时又有五名壮汉飞出,手中的兵刃“铛啷”坠地,一道道鲜血弥漫而出,躺在地上哭爹喊娘。 黑衣道人明显也没有想到,对方身上竟然有如此多的法宝,心头暗惊,丝毫不敢大意。 手中的旗幡鬼气森森,鬼哭狼嚎,散发着阵阵乌光,只是在冲霄剑赤红剑光的压制之下,完全发挥不出 王晏驱使着两件法器,对自身修为的消耗极大,同时在精神念力方面,也是承受着双倍考验。 仅仅只是几个回合,便已经有些难以支撑。 “砰砰砰……” 一道道闷响传来,一楼的大门被砸开,然而冲进来的却不是家仆,而是官兵衙役。 一见到诸多官兵,剩下的壮汉纷纷慌了手脚,根本就来不及逃走,便被官兵冲上前制服在地。 “白莲妖道!五百两银子,给我上啊!” 为首的官差一见那黑衣道人,顿时双眼放光,仿佛看到了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放在面前,当即指挥着众人冲上楼去。 黑衣道人见势不对,也懒得再与王晏纠缠,旗幡挡开飞剑,一脚踢碎楼上的窗户,纵身便走。 没了那些烦人的杀手,王晏收回捆仙索,全力驾驭飞剑,追击那道人而去。 黑衣道人此刻浑身悬空,猛听得身后剑啸传来,回手一幡,试图将对方的飞剑弹开。 只是如今王晏念力得以集中,飞剑的精准度大有提升,划过旗幡,顺势洞穿了黑衣道人的右肩。 “啊呀”一声,黑衣道人当空坠落在街道正中,周围的路人被吓得纷纷自觉退后,满脸惊愕。 下面守着的衙役一拥而上,将他死死的按住,同时掏出腰间勾刀,当场扎穿了琵琶骨。 收回飞剑,王晏有些头晕目眩,甚至恶心想吐,精神念力超负荷运转,他的这种层次,明显还达不到要求。 飞剑外面有一层强烈的红光包裹,速度又极快,所以那些衙役百姓,仅仅只是见到红光一闪,紧接着便什么也不看不着了。 王晏与那妖道的斗法,除了冲进酒楼里面的官差目睹了两眼,外面的人基本上没有瞧见。 他们这些吃官家饭的,自然见识广阔,妖法道术什么的神仙手段,不仅听过,有的也见过,所以一开始虽然有些震惊,但是过后便见怪不怪了。 事情解决,门外忽然有两名女子奔将进来,满脸担忧之色的跑道王晏与于任侠身边,将其扶住。 “相今,你怎么样?没事吧?” 许鸢见他神情不对,不禁关心地询问道。 王晏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要紧。 原来在他们前脚刚走不久,后脚就有一名小厮带着口信跑到了于府,说是秦四海秦长老家的家仆,特意邀请于任侠在明日上午,于天香楼一聚,说是有重要的事情交代,届时长老堂主都会到场。 听闻此言,许鸢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那位秦长老不是上午才来过么?怎么这会儿又派人前来通知,而且把时间地点全都改了。 当即一通询问之下,才得知秦长老一个上午都在家中,并没有出过门,更别说会亲自来到于府。 许鸢与六姐二人,关于王晏他们两人的事情还是略有耳闻的,也知道有人要暗中害他们,故而立马察觉到事有蹊跷,索性就报了官。 果不其然,他们在鸿运楼遭到了埋伏。 王晏调动起丹田剩下的元气,缓缓运转于周身,尽力减轻自己的症状,促使自己慢慢恢复状态。 在场所有的人,无一例外,全被带回了县衙。 一番审问过后,加上有行会的人出堂作证,王晏他们的身份自然是弄清楚了,本身的嫌疑洗脱。 至于那黑衣道人,据说是白莲教的余孽,官府追缉了好久的重要罪犯,眼下已然被打入了死牢。 王晏捉拿要犯有功,本该赏银五银两,但是县太爷扣了他个聚众斗殴、毁坏酒楼、甚至扰乱街坊秩序的罪名,不过念在他协助官府捉拿罪犯,功过相抵,便罚银四百两,警告一番,将他当堂释放了。 五百两赏银变成一百两,王晏倒也不怎么在意,就算对方把他的赏银全部叩下,自己也不能说什么。 黑衣道人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如今身陷囹圄,根本就用不着衙役们严刑逼供,一经询问,立马就把幕后的主使给供了出来。 最终的结果,与王晏所料到的丝毫不差。 正是行会的副堂主张全。 他提前得到消息,得知行会的几个老家伙,会将下一任堂主之位传给于任侠,心中不服,便想将他除去,之后再展开自己的计划,谋夺堂主之位。 于任侠的生辰八字,之前为他庆生,张全曾记了下来,所以他找到了会妖法的黑衣道人,想要借助妖法,将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永绝后患。 怎奈半路杀出个王晏,将他的全盘计划彻底打乱。 眼见得日子越来越近,但于任侠却宛如得到消息了一般,一直缩在府中不出,找不到机会下手。 黑衣道人的远程施法,又屡屡被破。 因此狗急跳墙,索性孤注一掷,找了个身形嗓音与行会长老相似之人,再借助黑衣道人的易容之法,将于任侠给骗了出来,并设下圈套以逸待劳。 后面的结果不用多说,东窗事发,等待他的,将是暗无天日的囚牢。 第六十八章 矢志不渝 一晃又是十余日过去,转眼间已近五月。 于任侠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张全图谋行会堂主之位,害命未遂,被杖责八十,判了个徒十年。 黑衣道人杀人无数,之前在其他的县城就有案底,如今被抓,又是白莲教妖人,被判秋后问斩。 于任侠顺利继承了行会堂主一职,在此期间,也曾去牢里探望过张全,当年对方毕竟救了自己一命,他不仁自己却不能不义。 律法无情,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上下打点,让他在牢里能够少受些苦,以报当年救命之恩。 虽说如此,但他声名尽毁,永陷囹圄,也无颜面再活在这个世上,没过几天,便触墙身亡了。 昔日的富家员外,如今落得如此地步,只能说是贪念作祟,也怨不得别人。 …… 五柳巷,王家小院。 微风轻拂,柳枝招展。 “咚咚咚……” “相公,我可以进去么?” 书桌前,王晏放下了手中的史志。 对于这个世界的史实文化,他所知甚少,故而趁着这段时间,正好可以仔细的研习一番。 “进来吧!” 得到了他的允许,许鸢推门而入。 “相公,为你做的衣裳已经做好了,也已经洗好晾干,来!正好试试,看合不合身。” 许鸢面带笑容,手中捧着一件青色长袍,迈步来到了王晏的面前。 “这……我穿什么都是一样的,何必麻烦!” 王晏的面色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望向她道。 “那可不一样!这件衣裳呢,可是鸢儿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代表着我的一份心意,反正做都做好了,你就试一试嘛!” 她将衣裳展开,呶了呶嘴。 “那……好吧!” 王晏不好推脱,只好起身,来到了铜镜旁。 许鸢将长袍为他披上身,整理褶皱,同时系上了带子,上下打量一番,满脸的愉悦之色。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相公穿上这件衣裳,当真是一表人才呀!” 她的心中一阵满意,出言夸耀说道。 王晏苦笑一声,望着镜子中的这一幕,心中忽然间一阵酸楚,显得很不是滋味。 他很清楚,自己将来要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也注定将面临别离。 当初看到信件回来,他心中想着的,只是一份责任,一份愧疚,在感情上面,几乎可以说没有。 就算后来见了面,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一片真情,以及终日操守着家务,任劳任怨,心中也只是有那么一些感激,一些喜欢,还远远谈不上什么情爱。 毕竟他是王晏,而不是原来的王七。 通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王晏也能看得出来,许鸢的确是一位好姑娘,典型的贤妻良母, 她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倘若是因为自己而耽误了人家一辈子,他实在是难以心安。 “娘子,有件事……” 王晏眉头紧蹙,面显愁容,分明到了嘴边的话,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嗯?相公有什么事尽管说,我听着呢!” 许鸢一脸天真,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会面临着什么。 “唉!这话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王晏轻叹一声,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相公,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这可不像是以前的你呀!” 许鸢满头的问号,只觉得相公今天有些不大正常。 “这……唉!罢了!罢了!一直拖下去,终归也不是个办法。相信你也看得出来,你相公如今,早已不再是原来的王七,他现在只是一个一心想要求仙学道的俗人,未来的道路会很艰难,所以……他实在是不忍心拖累于你啊!” 想着与其日后耽误对方,令其痛心,倒不如现在就把话讲明,长痛不如短痛,虽然短时间内可能会伤心流泪,但事情过后,也许就慢慢忘却了呢! “相公,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许鸢的面色逐渐严肃起来,一双眸子只是盯着他。 —————— 王晏转过身来,四目相对,神色十分的认真。 “我的意思是,你不如忘了我吧,找个真心对你好的人,去过神仙般快乐的日子,也好过跟着我这个浪荡子弟受苦!” 长呼一口气,王晏将其中所想直接表达了出来。 “什……什么?相公,是鸢儿做错了什么,所以惹得你生气了么?相公你说,我以后一定改。” 此言一出,许鸢的眼眶当中已经有些湿润。 “不!是我错了,是我投错了胎,我来错了地方,我为什么要变成他?哪怕让我变成个乞丐,变成个小屁孩,我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呀!” 一番话出口,许鸢听得云里雾里,十分不解,估计这其中的意思,也只有王晏自己心里清楚了。 他感谢老天,感谢老天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但同时又怨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开局就落在崂山,开局就让自己修仙,但是家里又安排个如此贤惠的娘子等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三年修行下来,求仙问道之心已定,追寻长生逍遥,就是他此生的追求,此志难再渝。 “娘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是位好姑娘,年轻貌美又心灵手巧,会有个很好的未来,我现在的状况,与野人无异,家中之事我已经管不了,你继续跟着我只会有吃不完的苦头,倒不如趁现在……唉!总之,也算是我们有缘无份吧!” 说完,王晏将身上的衣袍解下,放到了一边。 “我明白了!相公是怕我吃不了苦,那你可真是看错我了,你娘子又不是那般不明事理之人。” 犹如恍然大悟一般,许鸢的泪花再也控制不住,一滴一滴的坠落而下,同时语气坚决的说道。 “你想要求仙学道,我便陪你求仙学道,你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大不了我也去道观当道姑,你那位师父若是不肯收我,我便跪在山门前,他一辈子不收,那我就跪一辈子。” “你既然还叫我一声娘子,那我就一辈子是你的娘子,一辈子都是你王家的媳妇,不管你怎么改变,但你是我相公的事实,却永远也无法改变,若是你非要逼我离开,那我倒不如一死去见爹娘!” 这番话一出口,许鸢当即就趴在了桌子上,忍不住的哭将起来。 “你……你这又是何苦?” 王晏霎时慌了手脚,上前伸手想去安慰,但是却僵在了半空,迟迟难以落下去。 这个时代,果然不比现代啊! 女子但凡出嫁,那就是一辈子的事,若是心爱之人,纵是宁死也绝不会分开。 是自己想错了,自己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当年的他,也曾渴望得到一段矢志不渝的爱情,如今真的实现了,却反而想拱手送出,未免也真是讽刺。 可笑啊! 第六十九章 老媪 如此沉默了许久,许鸢抬头起身,用衣角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心平气和,展颜露出了一道笑容。 “相公肯定也饿了吧,我这就去买菜。” 说罢,转身离了厢房,挎上菜篮便走。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王晏欲言又止。 也罢,这段时间,自己正好可以静一静。 离了五柳巷,许鸢埋头闷闷不乐的走着。 方才相公的那一番话,虽然一字一句,无不刺痛着她的心,但其实她能够理解,相公是不忍心自己跟着受苦。 可是这三年的苦她都熬过来了,剩下的苦难,对她而言又有何惧? 她与相公从小就是青梅竹马,又门当户对,所以早早的就订下了亲事,相公虽然贪玩了一些,但对她却是十分宠爱,依旧保持着幼时的那份童真。 爹娘离世之时,她才刚满十五,那时他们便将自己正式托付给了王家,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此事过后,几位兄嫂便再无联系。 她还记得,在那时相公就对自己照顾有加,从来不允许别人欺负自己,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基本上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她。 也是自那时起,她就在心底发誓,此生必定不离不弃。 怎奈世事难料,过门不过半年,相公就好似被鬼迷了心窍一般,非要去什么崂山求仙学道,当时预计的是至多两三月便回,可谁知却是一去三年。 不知不觉,前方溪流拦路,溪水潺潺。 这溪流自东往西,乃是本县翠绿湖的一条支流,溪水清澈见底,两岸柳枝招摇,往来的行人也不多。 当中一座石拱桥,直通对面。 见了这一汪溪水,许鸢心中忽然想起,相公最喜欢吃红烧鲤鱼了,不如自己去翠绿湖转转,买一两尾新鲜的鲤鱼回去。 打定主意,当即她便沿溪而上,直往翠绿湖。 说起这翠绿湖,那可是本县有名的一个胜地,整条湖泊方圆占地十余里,北通护城河,南达上官渠,一般的商船官船,可顺此南下,其间更有数条支流,贯穿着整个县城。 湖泊周围的岸边,多有酒肆青楼、画舫茶馆,尽是一些浪荡公子哥吃喝玩乐,聚集之地。 而翠绿湖的西岸码头,则是鱼鲜市场。 许鸢纯靠一双腿,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这才抵达翠绿湖西岸,前方码头遥遥在望,湖面周围停泊着不少渔船,一群水鸭子嬉闹其间,好不快活。 这个时代还没有缠足一说,所谓的女子足不出户,也指的是大户人家未出阁的姑娘,寻常百姓农妇,生活所迫,基本上也没人会去遵守这些规矩。 许鸢沿路而行,目光所至,忽然间前方不远的岸边,一名老妇人拄着拐杖,面朝湖面立在当地。 临近看时,只见那老夫人的面上布满愁容,脚尖几乎已经悬空,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许鸢心中一惊,也顾不上许多,连忙上前。 “老婆婆,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她大步冲了过去,一把将那老妇人扶住。 “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呀?您跟我说,总会有办法能够解决的嘛!” 那老妇人闻听此言,扭转头来,却见是一位小姑娘,当下也是在她的搀扶之下后退了两步。 “小姑娘,老身可没有想不开,只是心中烦闷,所以站在这里看看风景罢了!” 她慈祥的一笑,表示对方是误会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倒是我唐突了。” 明白过来,许鸢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歉。 “不过这湖水可是很深的,下面又有暗流,老婆婆一个人站在岸边,实在是太危险了。” 打量着面前的老妇人,满头华发,看着约有六七十岁的样子,不过面容和蔼,雍容华贵。 一身素色锦袍,显然不是寻常人家的老媪。 “谢谢你了,小姑娘!” 老妇人道一声谢,随后在她的搀扶之下,远离湖岸,来到了道路当中。 “小姑娘,看你的样子,似乎刚刚哭过,是不是也有什么心事啊?不介意的话,不如说给我老婆子听听,或许我老婆子还能为你排忧解难呢!” 察觉到许鸢的眼眶微红,而且面颊上尚存有细微的泪痕,老妇人的眼光也是独到,一眼便看了出来。 许鸢摇了摇头,连忙露出一道笑容。 “没……没事!刚刚风有点大,进灰尘了。” 一边解释,一边扭过头去,擦拭掉痕迹。 “是这样啊!呵呵呵,小姑娘挎着菜篮,是要去买菜吧?” 老妇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呵呵笑了两声。 “嗯!正要去买鱼,给我家相公做饭。” “哦!原来是跟相公吵架了!” 此言一出,那老妇人顺势接了一句,打量着对方的反应,心中已然猜测到了七八分。 “小姑娘啊!这俗话说的好,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世上哪有一帆风顺的事情,正如你方才所说,把心境放宽,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嘛!” 老妇人出言安慰了一句,语气极为和缓。 “没有的事,老婆婆不要乱猜了,您家在哪,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安全,要不我送您回家吧?” 许鸢打断了对方的话,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扯下去,本来是自己好心劝导她,怎么如今却成了她安慰自己了? 老妇人轻叹一声,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 “我家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巷子里,唉!人老了,也不中用了,就站了这么一会儿,腿脚竟然都麻了,真是岁月不饶人!” 老夫人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面露苦笑。 “这样吧!正好我也要去前面的码头,横竖也没几步路,就让我来背您回家吧!” 许鸢略一思忖,索性好人做到底,当下就蹲在了老妇人的面前。 尊老爱幼,这是她自小就学过的,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谁都希望当自己到达了那一天的时候,也会有人能够施以援手。 “这……这怎么使得呢?” 老妇人见状,显得有些为难。 “没事!我力气大,婆婆尽管安心上来吧!” 在她的强烈要求之下,老妇人最终只好妥协。 将菜篮子让老妇人拿住,负起那人,感觉也并不是很重,许鸢迈开步子,便朝着她指的方向而去。 没过多久,便在一处巷子口停了下来。 将老妇人放下,此时一位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扎着两个丸子头,火急火燎的自一旁跑了过来。 “婆婆,您上哪儿去了,可急死孙女儿了。” 那小女孩上前将老妇人搀扶住,嘟嘴埋怨道。 “没事!只是出去散了散心!” 老妇人抚摸着小女孩的脑袋,微笑着回应了一句。 “真是位心地善良的小姑娘,倒是麻烦你了。” 她继而又朝向许鸢,连声道谢。 许鸢笑了笑,示意她不必如此,随即便告辞离去了。 第七十章 端午 到菜市场买完了菜,回到王家小院,已然临近中午。 许鸢迅速回归厨房,一眼就见到长耳蹲在墙角,当下从篮子里掏出了一根胡萝卜,扔了过去。 长耳上前嗅了嗅,扒拉过来,捧着就啃,一边啃,一边还偷偷的瞄着她,仿佛做贼心虚一般。 也不再去理会这胖兔子,许鸢继而撸起袖子,宰鱼调酱,生火煮饭。 一番忙活下来,约莫未时三刻,饭菜这才端上了桌。 许鸢为王晏盛好了饭,两人相对而坐。 “来!相公,我做了红烧鲤鱼,你快尝尝。” 她一张俏面上挂着笑容,伸手为王晏夹着菜。 王晏右手举着筷子,望着这一幕,沉默了片刻,随后将筷子放到了桌子上,面带愧疚之色。 “对不起!之前我不该那么说你。” 许鸢摇了摇头。 “相公不用说对不起,我知道相公是心疼我,所以我并没有怪你。” 王晏轻叹了口气,转而望着她说道。 “一入修行深似海,半点不由人!你想好了,真的要跟着我?哪怕将来万般艰苦,也不后悔?” 许鸢满面坚毅,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绝不后悔!” “有可能我会专注于修行,从而冷落了你。” “我不在乎。” “修行并非一朝一夕能成,红尘炼心,甚至还会遇上各类妖魔鬼怪,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 “我不怕。” “万一我中途道消,或者葬身妖魔之口……” “相公快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这才三年,连白莲教的妖孽都不是你的对手,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也相信相公的实力,一定能够登临仙道。” 许鸢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对此显得十分自信。 王晏微微颔首,面色有些喜悦,也有些激奋。 “好啊!好!我王晏何德何能,得妻如此!”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被对方所感动到了,这一番话直击他的内心深处,那种感觉,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 “我准备过了端午,便回转师门,到时候娘子就跟我一块回去吧!虽说崂山没有女弟子修行的典例,但未尝就不能开这个先河,到时候我会去向师父求情,让他收下你,他若不肯,我再想办法。” “嗯!我听相公的!” 许鸢展颜欢笑,继续给他碗里夹着菜。 王晏当下摇了摇头,也是忍不住轻笑一声。 “傻姑娘!吃饭!” 心结解开,两个人互相夹着菜,推来推去。 “咕咕咕……” 一旁的长耳面色一黑,跃上了桌子,手中啃了一半的胡萝卜突然就不香了,直接往桌子上一扔。 来自单身兔的愤怒! …… 五月五,是端午。 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全城同庆。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比之前的金花娘娘庙会还要热闹,街道两侧的小贩、走街串巷的货郎,纷纷打着梆子,高声吆喝,粽子香气扑鼻而至。 酒楼周围连着花灯,大红大紫,无比的喜庆。 翠绿湖自昨日开始,便已经有龙舟比赛,参赛的大都是在码头上讨生活的渔民,个个年轻力壮。 一时间锣鼓喧天,都为拔得头筹而激流勇进。 翠绿湖西岸,桥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王晏和许鸢懒得去挤,因此便站在湖堤之畔,远远观望。 赛龙舟这种比赛,每年的端午基本上都会有,有的时候是本姓富商主办,也有的时候是县太爷参与其中,与民同乐。 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所以趁着现在还在家中,这几天以来,王晏将修行暂缓,陪着许鸢到处游玩,城中的各处景点,基本上都去过,各色美食,也基本上都尝过,可谓是惬意无比。 “好心的哥哥姐姐,给点吧!几天没吃饭了,给点吧!” 看完一场龙舟赛,觉得兴致不大,两人当即就离了湖堤,沿着湖岸边上的道路,观赏风景。 在人少的地方,长耳就会自动跟在他们身后,而比较拥挤的地方,它就会跳到王晏的肩膀上。 此刻未走多远,一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右手拿着竹杖,左手则拿着个破碗,见了他们两人迎面走来,当即便冲了过去,不住哀求。 许鸢向来心善,见这乞丐年纪不大,还是个小女孩,当即便解下钱袋,准备多数几枚铜板给她。 怎奈钱袋才刚刚拿出来,那人却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撒开脚丫子便跑。 此处已远离赛龙舟的地方,所以行人较为稀疏,那小女孩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跑去,明显是想挤进人流,从而避开他们的追捕。 王晏见状,心头不由一怒,纵身几个箭步便赶上了那小乞丐,伸手一抓,抓住她的后衣领,直接提了回来。 小乞丐“哎呦”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 王晏将钱袋抢回,待许鸢过来,交给了她。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去偷去抢,长大了那还得了?” 王晏一通训斥,只是抓着她不放。 那小女孩见逃不脱了,索性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也没办法呀!我婆婆生病了,又饿了好几天,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去做这种事的!呜呜呜……哥哥姐姐你们饶了我吧,不要送我去见官!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那小女孩又哭又闹,一时间不由引起了周围路人的注意,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相公!算了吧!钱袋也追回来了,教育一番就好。” 许鸢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再者对方着实可怜。 从钱袋中拿出一小块碎银,许鸢蹲下,塞到了那小女孩的手中。 “这些钱呢!你拿去给你婆婆治病,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干这种事了,万一落在别人的手里,那可就不会像姐姐这般对待你了,明白吗?” 小女孩擦去了眼泪,点了点头。 “谢谢姐姐!我记住了。” 说罢,小女孩站起身来,迅速的跑了开去。 王晏无奈摇了摇头,牵着许鸢继续前行。 也不知是端午人多,需要维持秩序,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道路中央时常能见到官差衙役,往来巡逻。 平日里虽然也有巡查的官差,但是数目却没有今天这么多,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个个严肃无比,随身带着枷锁镣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翠绿湖西岸尽头。 湖堤以内数丈,水流显得比较湍急,湖面中央冒出一座土丘,形似岛屿一般,上面建有凉亭,以及一座高塔。 这里的行人更加稀少,不过风景却颇为独特。 那座高塔总共八层,名唤湖心塔,距离水面约有七八丈的样子,站在顶层,可以瞭望到整个翠绿湖西岸的风景。 眼下大多数人都在看龙舟比赛,热情高涨,所以来这边看风景的人,三三两两,极其的少见。 王晏招手,唤来一叶扁舟,将两人渡到了湖心土丘之上。 他们两人的兴致,与一般人倒着实有些不同。 凉亭中,石桌石凳、茶水果品,一应俱全。 一名老翁坐在旁边,正是看守这凉亭高塔的守塔人,同时也充当着茶博士,为游玩的文人雅士提供吃食饮品,赚几个饭钱。 虽说在县城中长大,但是许鸢还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感受着湖面吹来的清风,心情一阵愉悦。 “好宏伟的高塔!” 许鸢仰望着这座湖心塔,忍不住的赞叹了一声,放手挣脱王晏,迫不及待的来到塔下,便准备由正门而入。 “相公快来,我想塔上面的风景,一定比下面的更为壮观!” 她满面笑容,跟长耳一般蹦蹦跳跳,迈将进去。 虽说已为人妻,但是在王晏的眼中,终究也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依旧保持着一份纯真。 王晏回以一笑,自后面迈步跟上。 然而尚未入内,里面却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心头一怔,王晏迅速奔将进去。 打眼一瞧,只见一道黑影,手持利刃,已然将许鸢死死的挟持住。 见了他来,一阵狞笑。 “好久不见啊!你可是把老子给害惨了!” 第七十一章 黎山老母 高塔中门窗洞开,因此倒也十分明亮。 如今乍看之下,只见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王晏所击败的白莲教妖道。 当时他被官府中人擒住,穿了琵琶骨,一身的妖法施展不出来,并且被判了个秋后问斩。 万万没有想到,不知何时,竟被他越狱而出。 今日街道上到处巡逻的官兵,看来也并非巧合,显然都是为了他而来。 却说那黑衣道人,想尽办法,今早从牢中逃出,原本想趁机出城,远走高飞。 只是官差的动作太快了,迅速封了城,同时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他东躲西藏,从县衙一直逃到了这里。 琵琶骨伤势未愈,大半修为难以施出,所以现在的他,战斗力其实并不高,但对付一般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加上手中有刀,又是突然袭击,许鸢一介弱女子,自然毫无反抗之力,轻而易举便被他挟持。 原本他是想等官兵巡视松懈一点,再找机会看看能不能出城,谁能想到在这里,却碰上了王晏。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想想这段日子自己所受的苦,一股无名业火涌上心头,当即便不管不顾。 在那白莲教妖道的挟持之下,此时双方已经来到了高塔的第七层。 高塔越往上,空间就越狭小,他也是为了防止有人突然袭击,而在狭窄的空间,但凡对方有一丝小动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相对而言保险一些。 王晏目前心中虽乱,不过却强行镇定下来,意念感应之下,手中捆仙索微微颤动,随时能够出击。 “别动!本座劝你最好别动,你的那点伎俩本座可都知道,你要是不介意,大可以试试是你的飞剑快,还是老子手中的刀快。” 白莲教道人不知从哪儿扒来了一件平民衣物,换在身上,长发披散,遮住了大半面庞。 “你想怎么样?” 王晏的目光死死盯住对方,沉声喝问了一句。 “哼!我想怎么样!你把老子害得这么惨,你说我会怎么做?” 那人退到了第七层的侧门边,下方是一块硬实的土地,手中的刀始终不离许鸢的玉颈。 说来也怪,整座塔空空荡荡,除了他们三人,便再无其他的游人,一时之间倒是寂静无比。 许鸢遭对方挟持,被点了穴道,眼下完全动弹不得,好在她惊吓过后便慢慢的冷静下来,不给相公添麻烦,同时脑海里也在思索着自救之法。 “把你的飞剑和那怪藤,全都交出来。” 白莲教道人一身冷斥,首先剥夺了他的法器,虽然知道对方有御用它们的法诀,但是将其摆在明处,也总比藏在暗处要强。 “相公!不……不要听他的!” 许鸢闻言,面色一变,出言惊呼。 相公没了法器,自己又充当人质,必然是要吃亏的。 只是为了防止娘子受伤,王晏根本毫无办法,使了个眼神以示安慰,只能暂时依言照做,再趁机寻找突破口。 他首先将剑袋解下,不过却从中拉开了一道小口子,手腕上的藤环褪出,将这两件法器同时摆在了地上。 “冤有头,债有主,害你的人是我,与他人无关,你把她放了,有什么事大可以冲我来。” 王晏神色严峻,语气阴沉的回道。 “哈哈哈哈!看来你还是个痴情种啊!好!既然这样,老子便给你个痛快,你跳下去,自行了断,待你死了之后,我自然不会为难于她!” 白莲教道人一阵大笑,显得十分得意。 王晏眉头紧蹙,面上布满阴云,站在对方面前,犹如一座小山一般,岿然不动。 片刻之后,答应一声。 “好!” 眼见此幕,许鸢心中一阵触动,泪花晶莹。 “不……不要……” 相公还是当年的相公,为了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她只恨自己不能动,否则无论如何也要阻止。 高处不胜寒!一阵阵凉风扑面而来。 王晏一步一步,走到了窗户边,放眼望去,七八丈的高度,寻常人摔下去,必死无疑。 他修为不够,既不会腾云驾雾,也无法御物飞行,顶多只是身轻如燕,这个高度,其间若有借力之处,倒是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只是对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他死。 “你是白莲教妖孽,你的话,我能信么?” 王晏收回目光,蓦然转头,双眸寒芒内敛。 “哼!白莲弟子,一诺千金!况且你已经没得选择,老子的耐心可不多,你不跳,我便先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那道人恶狠狠的说罢,锋利的刀刃,已经在许鸢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鲜血当即泛出。 “慢!” “呼呼……” 这个字刚一出口,刹那之间,一道白影迅如闪电,也不知从何处蹿出,夹带着一股劲风,直接扑向了那道人。 道人一惊,本能性的挥刀一砍,正中那白影的左脸,一声惨叫,鲜血飞溅而出,整个身子也摔出了高塔。 只是那白影的鲜血,却溅到了道人的面上,一时之间迷了双眼,趁此机会,王晏心念一动,长剑飞出,剑光一闪,首先将他持刀的右手削了下来。 “啊……” 道人痛呼一声,左臂情不自禁的松开,冲霄剑斜飞而至,精准的划过了他的咽喉,顿时鲜血如注。 白莲教妖道身体一软,但尚未死透,左手倏忽拉住了许鸢的肩膀,双脚在地面一蹬,飞出侧门,撞开了护栏而去。 “娘子!” 王晏大惊失色,纵身一跃,跟着飞出,双臂一展,犹如苍鹰一般,自七层高塔跃了下去。 这一切说来虽慢,实则皆在电光火石之间。 “砰……” 一声闷响,尸体重重坠地。 王晏的速度,还远远达不到与自然重力互相抗衡,因此身体只是刚刚探出塔外,他们便已经坠落在地。 双脚点在木塔的檐角之处,借力轻飘飘落地,心头一阵起伏。 然而放眼望去,地面上除了那道人的尸体,并无他物,他娘子竟是不翼而飞。 “娘子!鸢儿……” 王晏慌了神,在周围不断的寻找。 难道是掉到了湖里,被湖水给冲走了? 高塔到湖面有一段距离,按理说就这么坠落下去,掉进湖面的可能性很小,但王晏可不管这些,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的角落。 来到湖边,王晏一边呼叫,见毫无反应,当下就准备跳下去。 “慢着!痴情人,你娘子没事。”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稚嫩的童声,阻止了王晏的行动。 王晏迅速回头,只见一名身着青衫,扎着两个丸子头,仅有七八岁的小女孩,正站在他的面前。 “你看到我娘子了?他在哪儿?” 王晏急不可耐,冲上前去便一阵盘问。 “你急什么!不是说过你娘子没事了么?放宽心吧痴情人!你娘子被我婆婆给救走了,这是她的造化,另外,婆婆让我来给你带句话。” 那小女孩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缓缓说道。 “夫妻同心,各自修行,缘分到时,自会重逢!话已带到,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小女孩说完,不再理会王晏,转身便走。 “等等!你把话说清楚,你婆婆又是谁?” 王晏心中大惑不解,迈步上前,伸手便要去抓她,但是这一抓却扑了个空,什么也没碰到,仿佛那小女孩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我婆婆,世人奉为玉清圣祖紫元君!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缘分到时自会水落石出,告辞了!” 一道道声音传来,小女孩每往前走一步,身体就虚化一点,话音落毕,小女孩也彻底凭空消失。 王晏站在原地,心中又惊又忧。 “玉清圣祖紫元君,玉清圣祖紫元君……” 王晏喃喃念叨着这个称号,脑海中不断搜索着类似的信息,片刻之后,猛然一怔,四个字脱口而出。 “黎山老母!” 第七十二章 回转山门 黎山老母,因居于骊山,故又称骊山老母。 这位神仙在道门中地位极高,法力无边且关注民间疾苦,在民间信仰当中,具有极大的影响力。 老母平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收徒弟,名下弟子比如钟无艳、樊梨花、穆桂英等等,都是历史当中有名的女将,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 此时此刻,云层当中,一名手持拂尘,面容慈祥和蔼的老妇人,驾驭着云彩,往东缓缓而行。 这里的缓缓而行,指的是半个时辰上千里路。 纯白云层之上,躺着一名晕厥过去的年轻女子,旁边还站着一个女童伺候。 摔下高塔的时候,她就已经因为惊吓,有要晕厥的趋势。 后来被她们所救,穿梭在万米高空之上,她一介凡人,为了避免心生畏惧,徒增麻烦,所以老媪只好略施法术,让她沉睡了过去。 “婆婆!只不过是一面之缘,为何你不仅救了她,还要将她带走呢?” 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女童有些不解。 “呵呵呵!童儿啊!这世间之事,皆讲究一个‘缘’字,她既能与我相遇,便算是一种缘分,你不见此女头顶三尺有乌光相伴,浑身一副七窍玲珑骨,更是世间少有,上乘的仙人苗子啊!” 老媪温和一笑,出言解释了一番。 得到婆婆指示,那女童打开法眼,将许鸢上下打量了一番,面露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如此啊!缘分什么的我也不懂,不过她的根骨是真的好,比我还要好呢!” 女童嘟起了嘴,面色显得有些不悦。 “童儿,你要时刻记住,修行中人,根骨天赋只是外在的东西,最重要的还是一个人的心,一味地追求道行而不炼心,就算道行修为达到了仙人境界,也终将会被心所束缚,甚至堕入魔道。” 老媪谆谆教诲,和蔼可亲。 “我记住了!谢过婆婆教诲。” 那女童点了点头,面色坚毅起来。 “也合该她有此一劫,之前我都听从婆婆旨意,特地前去示意她们了,谁知却被他那个傻子相公抓了个正着,这下倒好了,两人分开了吧!” 女童摇头叹息一声,仿佛在为此感到惋惜。 老媪也不搭话,站在云彩之上,仙风道骨。 此人的根骨好是一方面,同时心地也很善良,同情弱小,尊老爱幼。 第一次见面,见她老迈,便主动背送她回家,实则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然注意到了此人。 后来的几天,许鸢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没有逃过她们的眼睛,最后她让童子扮成乞丐去抢她们的钱袋,被抓住了以后,不仅不见怪,反而还赠送银子安慰教诲,这看似简单的善意,实际上却很少有人能够做到。 那个时候,她的心中就已经对许鸢感到有些满意了。 自己名下的女弟子不少,当下爱才之心骤起,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将她带回了山门。 “婆婆,咱们现在是去哪儿?回骊山吗?” 感觉到方向似乎有些偏离,女童不禁出言询问。 “不!咱们先去青城山,看看你白师姐的修行如何?” “哦!” 女童点了点头,当即便不再多言。 …… 黎山老母在人世间,那是极为出名的存在,王晏自然也是有所了解,心中一股莫名之感浮现。 这位上神,纵然是玉帝王母也得给她面子,想来还没有什么人胆敢冒充,如今娘子被她救走,不说什么机缘造化,至少可以确定不是什么灾祸。 那女童传话,让他们各自修行,日后缘分一到自能重逢,虽说云里雾里,却也还能够明白意思。 也不知娘子是如何结识对方的,但无论如何,这终究是件好事,娘子若是能被她收为弟子,未来的前途必将一片光明,比起自己必然是只高不低。 娘子没事,他也放宽了心,只是那突然出现,吸引妖道注意的白影,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道白影正是长耳,之前被那妖道砍了一刀,摔下了塔来,眼下也不知情况如何。 只是他在整座土丘上全都找了个遍,也没有见到长耳的踪影。 询问凉亭中的老翁,老翁只是摇头表示不知,他年纪老迈,视力耳力都不大行。 加上凉亭距离高塔有一段路程,周围还有树木遮掩,那妖道与长耳摔下去的侧门又正好背对着凉亭,故而对于塔上之事,老翁可谓是一无所知。 眼下王晏的心中有两个猜测,一好一坏。 长耳有可能是摔下了湖中,被湖水冲走,但同时也有可能跟娘子一起,被黎山老母一道救走了。 之前自己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娘子身上,导致也没来得及问那女童,眼下想想不由得颇为愧疚。 凡事都要往好处想,王晏目前也只能在心中祈祷,希望长耳是真的被黎山老母一起给救了。 它中了那妖道一刀,也不知伤势如何,万一是最坏的结果,王晏不敢想象,它是否还有性命! 妖道彻底伏诛,王晏先是报了官,让官府去处理此事,接下来的两天,自己则是沿着湖水流向,到处打听长耳的踪迹,毕竟活要见兔,死要见尸。 但结果毫无疑问,这一带的居民,无人见过。 万般无奈,王晏也只好就此作罢。 县城里虽然没有黎山老母的道场,但是有些道观里却供着她,甚至一些百姓家中,也挂着画像。 为此王晏还特地跑到了道观,专门上香拜谢! 又在家中逗留了数日,想想回乡探亲至今,已经足足过去了两个多月,也是时候该动身回去了。 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所以王家小院,王晏特地托付给了六姐一家,有人能来这里住自然最好,不行的话,隔些日子来除除杂草,扫扫灰尘也罢。 而关于他那十几亩田产,带不走的,也全都交给了六姐管理,随身只是带了些银子,以及一些日常衣物。 提上宝剑,背负包袱,五月十二,便向她们辞行离去。 回乡一趟,他丢了两件东西。 老婆被仙人拐走了,兔子也不知所踪,想来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只是天地循环,自然法则,有得必然会有失。 况且塞翁失马,又焉知非福? 一路朝着崂山进发,畅通无阻,不过十日,便已然抵达了崂山三清观。 对于他此次下山出行,其实并没有什么时间限制,原本他是想先于人间游历一番的,只是这两件事情过后,也没有什么心情,索性回转师门算了。 第七十三章 连番悬案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六月中旬,烈日当空,天地仿佛一个巨大的蒸笼一般,燥热难当。 王晏回归山门之后,潜心修行,转眼又是五载。 在家中所发生的事,除了黎山老母那一段,特地向师父求教过,其他的事情倒是什么也没有说。 崂山这几代弟子当中,虽然没有女弟子入门,不过在以前还是有过先例的,所以他如果真把妻子带来,老道也会酌情考虑,若是有缘收下也无妨。 怎奈半路被老母截胡,老道也只能苦笑,但是心中已然猜测到了一些。 黎山老母一般不轻易收徒,如今却如此豪爽,将他妻子直接带走,这其中定然有什么猫腻? 只是自己一介小辈,也不能妄图去揣测神意。 既然对方有言在先,他们夫妻想要团聚,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老道也只能安慰王晏,让他好生注重本身的修行,不要因此而受到什么影响。 五年下来,王晏将近而立之年,二十八岁的他,成熟了不少,不仅仅是长相,更有心性方面。 在师父的苦心指导下,以及本身刻苦之心,天赋根骨也不算差,如今已经达到了炼气化神中期。 没有了奇花的辅助,纯靠自身修行,越到后面的境界,就会越难,他算是体会到了。 云中流师兄修行至今,已然过去了二十多年,这才堪堪突破到炼气化神后期,与他相比起来,自己八年达到同一境界的中期,可谓是神速了。 这五年以来,除了内丹修行,他把五雷掌已经修炼得精通无比,炼制外在丹药也是有模有样,一些比较低等的灵丹,基本上已经难不倒他了。 回想起来,自己刚开始学习炼丹的时候,那可是一炉子药材一炉子药材的损毁,放到人世间,这可全都是钱啊! 好在当时荀七师兄安慰他说,据说云中流师兄刚开始学习炼丹的时候,毁坏药材都算是轻的,有时候配方出错,炸了炉子,还差点烧了丹房。 这话传到云中流的耳中,气的他是拿起扫帚,硬生生追了荀七十余里路。 往事不堪回首,不可一概而论啊! 关于飞剑的练习御用,在此期间,结合他的优势,师父另传授给了他一套剑术,名为“惊虹”。 大招四十九,小招一百零八式,剑在手中,千变万化,剑在空中,纵横千里,既适合近身搏战,也适合远程飞剑控制。 王晏五年来努力研习,空闲时也会与师兄切磋,有时候山下出了妖孽作祟,百姓上来求救,他也会主动请缨,杀妖练手,因此对于这套剑术,早已是烂熟于胸,甚至熟能生巧。 冲霄剑的威力速度,与以往相比是大有提升。 浑身修为经过五年的沉淀,更为扎实牢固。 故而在征得师父的同意之后,他准备找个好日子,闭关炼化体内的异果,近日已经在着手安排。 希望这枚异果,能给他带来更大的惊喜。 …… 崂山以南,宁安县城。 五年来,县城变化不大,只是近半个月来,气氛显得有些阴沉,没有了以往的那般繁华热闹。 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不多,两侧的商铺酒楼虽然门窗洞开,却是冷冷清清,没几个客人。 宁安县衙,前院。 院子里整整齐齐,摆着三具尸体,一名仵作蹲在地上,手中鼓捣着工具,仔仔细细的验看尸身。 “这是第几次了?” 旁侧,身着官服的县太爷,满脸忧虑之色。 “大人,半个月来,这已经是第四次了,较之前三次,这次遇害的人数最多,他们三人都是本县的富商,在昨晚半夜遇害,死状与之前的受害者一致,皆是惨遭挖心而死。” 一名身材健壮的捕头,上前拱手禀报道。 “唉!四次,半个月四起命案,死因相同,时辰一致,凶手如此猖狂,这分明是在打老爷我的脸呐!” 县太爷忿忿不平的叹息完毕,随即又朝着那捕头发火道。 “还有你,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久了,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摸到,老爷我养条狗都比你们好使!” 那捕头低着头,一言不发,承担着责骂。 那凶手来无影去无踪,恍若鬼魅一般,他们虽然严格把守巡逻,可终究只是徒劳。 而且对方没有特定的下手目标,他们唯一清楚的,就是这凶手专挖男人心脏,而且又都是在半夜做案,谁都有可能成为凶手的爪下亡魂。 衙门里就有那么点人手,把守城的官差调来也不够,全县这么多男人,鬼晓的那凶手下一次的目标会是谁? 眼前的这位县太爷姓顾,上任一年,没出什么政绩就算了,如今反而还在他的手底下,发生了这么多起命案,上面追查下来,自己怕是乌纱不保。 “清江府那边呢!上报五六天了,怎么还没有派人下来?” 平复住自己的心态,顾县令继续问道。 “不清楚啊!咱们报的是紧急文书,按理说府城应该已经知道消息了,只是驿官还没有回报。” 捕头毕恭毕敬,作出了回应。 “没有回报就再派个人去看看,人命关天,案子越闹越大,到时候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此言一出,捕头连声称是,不敢有违。 “大人!大人不好了!又有人前来报案了。” 恰在此刻,门外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一名差役。 “大人!城外林家村有大批小孩失踪,苦主及村中里正,现在全都在堂外候着呢!您看……” 那差役跑到顾县令面前,单膝跪地禀道。 “什么?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是老天要亡我顾某人啊!” 闻听此言,顾县令心中一惊,已然是生无可恋。 县城里的挖心悬案,就已经逼得他焦头烂额、忧心忡忡了,如今又来个小孩失踪,这一系列的案件,以前怎么没见发生,偏偏到他上任之后,就接踵而来了呢? “大人,要不您先升堂!这里放心交由属下来处理,有什么新的发现,属下再第一时间禀报大人如何?” ———— 捕头见他神情不对,不禁出言安慰提醒了一句。 “也罢!也罢!只怪老爷我时运不济,梁师爷,升堂吧!” 顾县令无奈的长叹了口气,面色犹如苦瓜一般,吩咐一声,当即便缓缓的朝着大堂走去。 第七十四章 和尚 林家村,一个坐落在宁安县城以西,大约二十里地开外的小村庄,背靠大山,素来和谐安宁。 村子里有四十来户人家,多为农户。 也就是昨天中午,村里佃户林大牛家的娃,忽然在自家院子里失踪。 林大牛父母死得早,就夫妻两个,当时他正在田间干活,娃是妻子王氏带着的。 将近中午,王氏正在厨房做饭,准备做好了给他送去,五岁的儿子就在自家院中玩耍,而且院门也关了,料定他是爬不出去的。 谁料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出来儿子就不见了。 她先是在家中找了一遍,之后又挨家挨户的去问,可都没有人见到过。 王氏急了,连忙通知了田间的丈夫。 得知消息,林大牛心中又气又急,但却来不及埋怨妻子,两夫妻一块找,从上村找到了下村,从晌午找到了黄昏,怎奈却连个人影子都没见着。 与此同时,村里林二狗家里的一对娃,也无缘无故失踪了,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无迹可循。 两家心急火燎的找到了里长,请他发动全村的人帮帮忙,看看能不能将孩子找回来。 听说村子里来了人贩子,不少村民都是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将自家孩子牢牢的看住,就怕一个不注意,孩子也被那天杀的人贩子给拐了去。 当然了,正所谓一家有难,八家支援,家中兄弟姐妹多的,也会主动帮忙,去帮他们一块寻人。 昨日整个夜晚,无论是山里,还是隔壁村落,有可能的地方都去找了,可终究只是徒劳。 万般无奈之下,两家苦主以及里正,索性今日一早便进城报了官。 顾县令了解大致的案情之后,强行稳住心神,将原本就不够的人手又拨了四位,跟随他们进村,想着先去探查一番,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四名差役,领头的是个捕快,满脸的络腮胡子,大约三十来岁,姓赵,兄弟们都叫他赵头儿。 领了县太爷的令,当下便直往林家村而去。 一路上,林大牛心急如焚,不断的哀求几位官爷,一定要将他的孩子给找回来,他就这么一根独苗,老林家的香火可不能在这一代断了呀! 比起他,林二狗更是气急败坏,他家里可是丢了两个孩子,一个七岁,一个八岁,如何能不急? 赵头儿一边安慰,一边询问他们家当时孩子失踪的状况,以及村子里最近,是否来过什么生人? 孩子都有那么大,又是在自家院子里失踪的,如果是被人强行带走,那么肯定会出声求救才对。 可他们却说,在此期间,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叫声,至于村子里是否有生人来过,却也不太清楚。 不过他们在得知消息之后,已经派人把守住了出村的各条道路,甚至山里面,也有人去巡视。 赵头儿点点头,对他们的做法感到满意。 只是有用的信息终归太少,他的面色也是有些阴沉,这一趟的差事,看来可不好办啊! 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小孩带走,不是哄骗诱拐,那么就肯定是下了蒙汗药。 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让整个村子的人都找不到,显然他们对这一带十分熟悉,提前踩过点的。 好在村民们封锁了道路,加强防范,一有异常情况,立马回报,这一点倒是做得十分正确。 凭他多年的查案经验来看,案犯带着孩子,应该走不远,甚至很有可能就潜伏在周围某个隐秘的角落,就等着他们放松警惕,便趁机偷运出去。 这种案例以前也有过,而且还是他们惯用的手法之一,说不准还会折返回来,继续顶风作案。 人贩子拐卖幼童,无非就是为了钱财,一般来说,孩子们的性命安全,问题应该不大。 主要怕的就是,案犯是那歪魔邪道中人,会以采生割折之法,以此来利用孩子们赚钱。 二十里路,道路平坦易行,他们又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故而倒是没花多长时间便抵达了村中。 由大路进了村,村口碰上把守的村民,询问一番,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也没见什么生面孔出入。 赵头儿带着三位差役,准备先去林大牛家中看看,他家娃儿是在自家院里失踪的,自那时起,两夫妻都在外面寻找,案发现场也并没有发生变动。 所以院子里,有可能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一行人沿路而行,路上常有村民背着锄头铁镐,准备下地干活,见了他们,也只是打个招呼。 “嗯?林里正,那个和尚你认识么?” 正赶路间,赵头儿忽然眼角余光一瞥,只见前方不远处的一座民宅门前,一个年轻和尚站在那里探头探脑。 里正闻言望去,细看之下,摇了摇头。 “没见过!咱们村很少有出家之人往来,出入村子的道路都有人把守,我还特地吩咐过,只要有生面孔往来,一律前来汇报,未得允许不得擅自放人进出,怎么这和尚进来了,也没人吱个声?” 非常时期,非常对待,里正不得不小心谨慎。 “走!过去看看!” 赵头儿闻言,一挥手,四人率先跑了过去。 “和尚,哪儿来的?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四名差役将那和尚团团围住,赵头儿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出言喝问。 和尚扭头一看,见是几名官差,神情淡然。 “阿弥陀佛!贫僧只是路经之地,化份斋饭,讨口水喝罢了!” 这和尚眉清目秀,十分年轻,大红袈裟身上披,左手禅杖,右手金钵,一身气质,浑然天成。 “讨口水喝?可有度牒?拿出来我看看!” 赵头儿伸出右掌,便直接向他讨要。 见了他这副态度,和尚似乎面有不悦。 “贫僧双手持物,无法呈送度牒!” “嘿!你这和尚最好乖乖配合老爷们巡查,村子里发生了大案,你虽是出家之人,但偏偏此刻出现在了此地,本捕快完全可以怀疑你就是案犯!” 赵头儿见状,面色无比严肃,直言说道。 在案件没有头绪进展之前,不可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皆得一视同仁。 恰在此刻,民宅里面一位妇人,双手各持一个瓦盆,瓦盆里面盛有斋饭与清水,缓缓走了出来。 先将清水倒在那和尚的金钵里,和尚道了一声谢,仰头咕噜咕噜的就喝了起来。 喝完之后,妇人再将斋饭倒入。 “村长,我们这是……” 那妇人见了里正以及一众衙役,面显疑惑。 “林家嫂子,没啥事!就问问你,这和尚是怎么回事?” 里正上前两步,朝着里面那妇人问道。 妇人望了望年轻和尚,又望了望他们,回道。 “哦!这位小师父前来化斋,俺想着能结个善缘,便舍了些饭菜清水给他。” 里正点了点头,村民的话他还是信得过的。 “阿弥陀佛!女施主大善,佛祖必将保佑!” 那和尚再度朝妇人施了一礼,继而转身离去。 “和尚,你不能走。” 赵头儿见状,迈步上前,伸手便要去抓他。 ———— 对方明明近在眼前,可赵头儿这一抓之下,竟然扑了个空。 眨眼之间,和尚前行不足五步,但眼下却已经在数丈开外,身形飘飘荡荡,似虚似实。 第七十五章 求助 “这和尚不对劲,给我追!” 赵头儿一声令下,率众径直追了过去。 只是这和尚分明是一步一步徐徐而行,但他们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追不上,出了村口,把守道路的年轻壮汉只是眼睛一眨,便见一道人影闪过。 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更别说阻拦。 至于那帮衙役们,追将出来,已然远远的落下,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和尚逐渐远去。 “看他的方向,好像是往县城里去的,刘三,你跟着他回去,找机会叫上衙门里的兄弟,将他弄回县衙再说。” 赵头儿气喘吁吁,朝着身边一名衙役吩咐道。 “头儿放心,我这就去。” 那衙役大口喘着粗气,用手捂着腰子,继续追了上去。 在路边休息了一会儿,赵头儿领着剩下的两人,折返回村。 先到两家苦主家中巡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案犯明显是有备而来,连脚印都不曾留下一丝一毫。 中午吃罢午饭之后,各家苦主继续外出寻找,赵头儿则在里正的引领之下,熟悉村中的环境,并于周围能够藏人的隐秘角落,进行仔细的搜寻。 忙活了一天,一无所获,什么线索也没找到。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为了防止发生什么意外,赵头儿等人今晚就在村中过夜,同时召集了几名壮汉,会在村中来往巡逻,对于其他家中有孩子的村民,也是好生提醒,让他们多加注意。 村尾农户林铁根家中,养着五个孩子,两男三女,大女儿有十来岁了,小的才三岁,除了夫妻俩,还有个七十多岁的老父亲,一家八口,挤在一座土房子里过日子。 夜已深,在田里忙活了一天,林铁根守着两个最小的儿子沉沉睡去,妻子李氏则与另外三个孩子睡在一起,分两间房,门窗紧闭,关得严严实实。 本来孩子们都有自己的房间,但村子里发生了这种事情,他们也不敢大意,只好在一块挤一挤。 盛夏之际,皓月当空,皎洁的月光自门窗的缝隙中透入,使得屋里屋外,都不是那么的黑暗。 天气本来就热,关了窗户,更是闷热无比。 睡到后半夜,蚊虫叮咬痛痒难忍,林铁根翻来覆去,心中也是大为烦躁,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 “谁?” 睡眼惺忪之际,林铁根看到了一道黑影。 他迅速起身,借助微弱的光芒往周围一看,两个孩子不翼而飞,原本拴住的房门,不知何时,竟然悄无声息的被打开了。 那黑影身形巨大,一手夹着一个孩子,见惊动了他,迅速跑出房门,一个纵跃,撞碎了侧墙的窗户,跃到了院子里。 “奶奶的,别跑!还我孩子! 林铁根明白过来,刹那之间睡意全无,鞋也来不及穿,跳下床便紧追了出去,边跑边大声呼救。 追到院子里,明亮的月光洒下,林铁根得以看清楚那黑影的身形,只见浑身的黑毛,也不知是披着动物的皮还自肉里长出,虎背熊腰,高达一丈。 “恶贼休走!快来人呐,有人抢孩子。” 林铁根自墙边抄起扁担,怎奈距离不够,索性当做标枪,照着那黑影背后便投了过去。 “砰”的一声,扁担击中那黑影的后背,只不过却被弹了回来,黑影扭头一望,龇牙咧嘴,林铁根刚刚赶到它的面前,乍见此幕,吓得瘫倒在地。 “啊……妖怪!妖怪……” 林铁根惊呼两声,差点被吓晕了过去。 那黑影的面庞腥红无比,仿佛涂满了鲜血,獠牙外露,形似地府的索命恶鬼,着实无比骇人。 就这么一愣,黑影夹着两个孩子,冲出院门而去,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消失在了茫茫夜幕之中。 说来也怪,自始至终,那两个孩子既不出声,也不挣扎,哪怕睡得再沉,也不可能这么折腾都没有丝毫动静,着实不合乎常理。 听得他的呼救,妻子和老父亲首先惊醒,李氏在里屋护着三个孩子,也不敢出来,只有老爹拿着把柴刀,缓缓跑出,却只见到儿子倒在院中地上。 在附近巡逻的一名衙役,眼下也是率领着村中两名大汉,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不早不迟,正好与那黑影打了个照面。 “站住!” 看清楚对方的面容,为首的衙役也是吓得不轻,抽出刀来,挥刀便砍,只是刀未落下,那怪物往前一撞,衙役当场飞出,几乎被撞出内伤。 后面的两名壮汉不敢阻拦,竟是自行闪开。 赵头儿以及其他村民闻讯赶来,林铁根已经被吓傻了,大瞪着双眼,满脸惊恐,口中只是不断叫嚷着妖怪。 抬回家灌了两碗姜汤,又是捶背又是揉胸,折腾了大约有一炷香的功夫,这才渐渐回过魂来。 “怎么回事?” 屋子里,受伤的衙役半躺在地面的凉席上,赵头儿眉头紧锁,走过来朝他问道。 “咳咳……头……头儿,我看清楚了,作案的不是人,是妖怪,是真真正正的妖怪啊!” 那衙役现在还心有余悸,咳嗽了几声回应道。 “妖怪?” 赵头儿经验丰富,见多识广,没有亲眼所见,对此感到有些质疑,继续向他询问切实的情况。 不过周围其他的村民可顾不了这么多,他们都是没怎么读过书的朴实农户,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我说孩子怎么悄无声息的就失踪了,原来是有妖孽作祟啊!这……这可如何是好?咱们村怕是不得安宁了!” 当中一人满脸忧虑之色,摊手无奈叹道。 李氏哭哭啼啼,包括其他两家被抢走孩子的苦主,也是大为伤心,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妖怪可不比人贩子,人贩子为钱,妖怪为的可都是果腹啊!若真是如此,那孩子们的性命,怕是很难保全了。 “村长,您可得想想办法呀!” “是啊村长,孩子们还那么小,咱们可不能就这么任其宰割啊!” “丧尽天良哟!” “村长……” …… ———— 围观在周围的村民,此时不由得吵嚷了起来。 “安静!都给我安静!别吵了!” 里正一拍桌子,大喝一声,众人顿时不再说话。 “如果真是妖孽作祟,我等区区凡人,根本就无能为力,在这儿大吵大叫,又有个什么用呢?” 本村的里正比较年轻,四十来岁,他可是正儿八经上过学堂的,看待问题,思路较为清晰透彻。 这番话一出,周围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我曾听人说起过,距离咱们这儿不远的崂山之上,有道长修行,个个神通广大,都有降妖除魔的本领,前些年隔壁镇上的水鬼一事、李家庄的老宅闹妖一事,便是崂山上的道长们解决的,依我看咱们不如备些厚礼,去求求他们,说不定事情还能有转机。” 第七十六章 山魈 近几年来,崂山的名头是越来越大,在周围的几个县城村镇,甚至是州府,基本上都有人传颂。 以前虽然也是名声在外,但终究没有这么广。 主要是这两年,各地频生妖异事件,今天这家碰到鬼了,明天那家又闹了妖了,不得清静,请他们降妖的人多了,崂山之名自然而然也就传开了。 太平无忧时,百姓们倒不会想到这些,连去进个香都懒得爬山,如今遇到妖魔作祟,别说以礼相请,添香点烛,就算人家要银子,也绝不会吝啬。 王晏闭关一事,目前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想着就这几天,便正式闭关炼化异果。 异果的炼化,比起奇花那必然是只难不易,他也不清楚到底需要多长时间,其间又是否会发生什么意外,所以不得不小心谨慎,精心准备了一番。 只是在闭关之前,修行还是得与以往一样。 这日上午时分,内丹修行不过一个时辰,行者院的周申师兄,便亲自来到了后院竹林唤他。 “王师弟,有活儿来了,山下宁安县城的林家村,出了个掳小孩的妖孽,今早村民上山求救,我们已经准备下山了,怎么样?有兴趣一起去么?” 王晏收功睁眼,闻听此言,抬头望了望他。 他们的这点修为道行,就算在入定之时受到打扰,也不够走火入魔的,因此倒也没有什么顾忌。 “师兄啊!实不相瞒,师弟最近正筹划着闭关呢,怕是难以分神,所以这一趟,就不去了吧!” 王晏笑了笑,不失礼貌的开口拒绝。 只因之前他要实战练习飞剑之术,所以但凡有下山除妖的差事,他都会跟着师兄们一起前往。 如此一来二去的,双方也就混熟了,一般只要遇上这种差事,师兄们基本上都会前来叫他一声。 “这样啊!那也行,随你自己意思了!” 周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转身便欲离去。 只是他前脚刚走,荀七却是立马赶了过来。 “王师弟,师父有事让你下山一趟,宁安县城与咱们合作的曹老板,前些日子,转售给他们的一批丹药,说是出了问题,师父让你赶过去看看。” 此言一出,王晏的心中微微一怔。 道观也是需要钱财来源支撑的,全观上下弟子都要吃饭,这一点在前文便提起过,仅靠香火自然不够,降妖除魔是一部分,大头还是在丹药方面。 宁安县城有座药铺,便专门与他们合作,王晏以及师兄们炼制出来的纯丹药,都会通过中间人之手,投入到实际运用当中,治病救人,造福于民。 这其中的往来交易,他们并不怎么露面,皆由中间人出马,但出了问题,却会找他们前去解决。 “行吧!我知道了。” 虽有些无奈,但王晏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精通丹道的弟子就他们朝阳院四个,诸葛长寿师兄回乡探亲至今未归,云中流师兄前些日子研究出了一种新的灵丹,以身试药,现在还躺在床上。 灵丹和纯丹药的效力,不可一概而论,灵丹之中加了各种元素,专为修行中人所炼,纯丹药则是一些治病药材炼制,危险性小,服务于平民百姓。 王晏之前试的药,就是纯丹药,如今云中流以身试灵丹,勇气可嘉,不愧有着“丹痴”的称号。 荀七要照顾他,这一趟自己是义不容辞了。 正好行者院的两位师兄也要去宁安县城,现在想来还没走远,倒是能与他们结个伴,一道前往。 当即随便准备了一番,王晏提了剑,紧追周申萧奎而去。 行者院修为比较高的师兄,总共不过三位,另一位陈师兄喜欢独来独往,既没什么优点,也没什么缺点,萧奎周申两位是搭档,自然是形影不离。 虽说这几年又添了两位新弟子,但修为不够,连李胜都追不上,让他们去降妖,无疑是送死。 林家村前来求助的人,一个是林铁根,另一个则是陪他前来的林大牛,他们两家,孩子都被妖物所掳,而且林铁根见过那妖怪,能够描述出来。 此时在路上,林铁根将情况一五一十的与他们又说了一遍,包括那妖怪的身形面貌,颇为详细。 闻听此言,周申眉头微蹙,沉思了起来。 “依你所说,那妖物面部可怖,身形庞大,却又形似猿猴,如此看来,倒与山魈有几分相似。” 片刻之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推测而出。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之前在东昌府杀死的那头山魈,形状外貌便是如此,而且也掳掠人类,只不过那头山魈,掳的全是妇道女子。” 一旁的萧奎,此刻不禁出言附和。 “师兄,敢问你们口中所言的山魈,是个什么妖怪?” 听到这里,王晏也是有些疑惑,不禁问道。 关于山魈,他只知道是一种猴科灵长类动物,其余的便所知甚少,眼下此妖,莫不是山魈成精? 打眼望了望他,周申不慌不忙,介绍开来。 “这里所谓山魈,与世人所见的猴类动物并不一样,它乃是存在于深山之中的一种妖物,因为只有一条腿,故而又称作‘独足鬼’。” “山魈喜淫,能口吐一种黄色迷雾,专门迷惑妇女玩乐,民间又唤为‘五通神’,而且山魈喜食孩童脑髓,掳掠女子幼童不是什么怪事,不过眼下也只是猜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是得要见了那妖物方知!” 他这话一出,林铁根与林大牛两人,皆是陡然变色,照此说来,他们的孩儿,岂非已命丧黄泉。 刹那之间,又是掩面哭了起来,无比悲痛。 “人有旦夕祸福,事已至此,你们也不必过于伤心,到时候见了那妖孽,贫道必定斩草除根,为你们二位报仇雪恨。” 萧奎为人耿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当下心里想到什么,便直接说了出来。 “你这人就是个冲动的性子,说了你多少遍都不改,好勇斗狠,这样下去,迟早会吃大亏。” 周申瞥了他一眼,出言埋怨了几句。 “唉!我萧奎,平生不好斗,为何观中的师兄弟,却皆以为我酷爱斗狠?除恶务尽啊!这个道理你们应该都清楚才对,如此说话,实在是冤枉我萧某了。” —————— 萧奎无奈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对于他的埋怨也是不以为然。 第七十七章 土地庙 抵达宁安县城以后,王晏便与二位师兄分道扬镳了,他们前往林家村降妖,自己则留在了城中。 双方约好,各自办完了事情,届时一同回山。 与他们合作的药铺,名为济世堂,坐落在城西状元街,名誉极佳,口碑甚好,在整个县城,那可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药坊。 济世堂的掌柜姓曹,五十来岁,医术高超,而且善心为民,在当地名气很盛。 —————— 进了城后,按照约定,王晏先是来到了路口边上的一间茶肆,茶肆里客人不多,只是在棚子外围显眼的地方,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肥硕大汉,头戴高帽,衣着华丽,双眼时不时的往城门方向观望。 “哦!是王道长啊!真是幸会,我还以为会是云道长亲自前来呢!” 那大汉见了王晏,连忙起身笑脸相迎。 王晏走将过去,打个稽首。 “云师兄有事不能来了,所以让我代劳。” 大汉点了点头,也没有过多的去在意。 此人也姓王,名皋,是他们往来交易的中间人,曾受过崂山老道的点化,故而居家奉道,是一位居士。 王晏之前与他见过两面,因此倒也认得。 “王道长舟车劳顿,可要休息休息,喝口茶水?” 王皋取过茶杯,另为他添了一杯清茶。 王晏接过来,道一声谢,直接一口饮尽。 “休息就不必了,咱们还是先去药铺吧,顺便你将情况说给我听听。” 大汉闻言,当即结了账,不再犹豫。 “好!王道长请!” 路旁早有马车停候,两人上了车,径直朝着济世堂而去。 在车厢中,王皋便将情况一五一十的禀明。 原来在前些日子,城里有个刘员外来到他们药铺,开口便要购买大批的血府逐淤丸,说是聘请的工人工作摔伤,需要此药来活气行血,祛淤止痛。 掌柜的当时好心让他带人过来看看,倘若伤筋动骨,怕是不好处理。 可那刘员外却没好气地一口回绝,只说伤得不重,买些丹药便行。 这年头生活不易,穷人为富人做工,遇到好的老板,发生意外受伤了,还会请人来医治,遇到不好的,别说出钱买药了,谁会去管他们的死活。 曹掌柜当时也没有多想,便将药卖给他了。 谁知丹药转售不足三天,刘员外便带着一帮人上门,说他卖的是假药,受伤的工人吃了,症状不仅没有减轻,反而还加重了,要向他讨个说法。 曹掌柜当时一再验证,凭他多年的行医经验,也没发现丹药哪里有问题,但对方却一口咬定,甚至将重伤的工人抬到药铺,一再咄咄逼人。 想着这批丹药是出自崂山道观,他们可不愿意背这个锅,因此便找来中间人,将消息传了回去。 听完之后,王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按照时间推算,这批血府逐淤丸,应该是出自于荀七师兄之手,这种比较低级的丹药,对他而言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而且丹成以后,云中流师兄也曾亲自验证过,屡次确认无误,才会转售到药铺。 所以按理来说,应该不可能会出现什么问题。 但目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也只有自己见过以后才知道了。 没过多久,马车在济世堂门前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打眼望去,街道上冷冷清清,竟是没有什么行人,与以往的繁华热闹景象,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济世堂内,隐约有伙计忙碌,门前贴着一副对联,上书:“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 “咔咔……咔咔……” 一队重甲兵,手持长矛,腰挎大刀,迈步之间队列整齐,个个神情警惕,沿着道路巡查而来。 “巡视这么严格,城里出事了?” 眼见此幕,王晏不由随口一问。 “唉!道长不知,县城里最近发生了好几桩人命官司,凶手还在继续作案,所以加重了防范。” 王皋轻叹一声,简单解释了一遍。 不再去理会这些,王晏随着对方,进入药铺。 见了曹掌柜,双方见罢了礼,王晏直入主题,当即便验查起丹药来,几方验证,确认没有问题。 不是丹药的问题,但对方却一口咬定,说他们的丹药无效,王晏心中猜测,或许是人的问题。 曹掌柜派人去请刘员外前来对质,可抵达之后,刘府的仆从却说员外出门访友未归,让他明日再来。 好在消息已经带到,王晏也不急于一时,当天就在济世堂住了下来。 …… 是夜! 宁安县城北郊,一座破败的土地庙。 此处远离内城,周围也没有民宅,有的只是幽寂繁茂的竹林树林,夜风拂来,显得颇为荒凉。 庙宇的正殿塌了半边,殿外四根柱子也只剩下三根,地面杂乱阴暗无比,角落遍布了蜘蛛网。 一堆篝火燃起,外加洒进来的月光,使得破庙正殿明亮异常,泥塑的土地神像,端立于上首。 篝火旁坐着一个和尚,面貌俊美,十分年轻。 这和尚双目微闭,手持念珠,正在诵经。 “呼呼呼……” 一阵凉风刮入,风中夹杂着的一股异香。 “打扰了,小师父。” 一道轻柔的女子声音,忽然浮现在和尚耳边。 和尚停止念经,睁开双目,循声望去,只见门边立着一名红衣女子,神色之间,略显紧张。 这女子容颜极美,粉妆玉砌,楚楚动人,眉目之间带有一丝妩媚,仿佛能将人的魂魄给摄走。 “奴家是城中之女,今日出门探亲,不想迷失了时辰,天色已晚,奴家见此处有火光,便想过来歇歇脚,不知小师父可否行个方便?” 那女子声音婉转,十分动听。 “阿弥陀佛,古寺本是无主之物,女施主请便!” 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如此说道。 “那奴家便谢过了!” 女子微微欠身,面带微笑,迈步而入。 她径直走到和尚面前,就在篝火旁坐了下来。 一双眼睛偷瞧着和尚,抿嘴轻笑。 “小师父打哪儿来,要往哪儿去呀?” 和尚嘴角一扬,闻言回了一句。 “贫僧自南方而来,要往西方而去。” “哦?巧了,奴家也是要往西方而去,想来还真是有缘呢!” 女子听罢娇笑一声,尽显妩媚多姿,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只是在和尚的身上来回打量。 “这天气还真是闷热呢!奴家都已经出汗了,小师父穿这么多,难道不热么?” 沉默片刻之后,女子伸手扇起风来,转而又将肩上的衣裳缓缓的往下褪,露出一片纯白的玉肩。 “心静自然凉,女施主请自重!” 和尚双目继而闭上,但人依旧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咯咯咯……小师父你怕什么呀?这儿又没有外人,你们这些当和尚的,整天吃饱了就是念经,有什么意思!小师父如此俊美,奴家真是为你感到可惜,倒不如还俗,享受人间之乐,岂不妙哉!” 女子一边笑着,一边往和尚那边靠了过去,见见他没什么反应,胆子便越来越大,犹如干柴遇烈火。 一口清气吐出,喷在和尚的脸上,女子的芊芊素手搭上了和尚的肩膀,身上的异香阵阵,扑鼻而入,若是寻常人等,此刻只怕早已把持不住。 “小师父来嘛!奴家今晚便教教你,如何享受这世间最美妙之事。” 此言一出,更是如夺魂之音一般,摄人心神。 “不敢当!贫僧一介凡俗之人,怕是无福消受女施主的美意,红粉骷髅,到头皆是一场空!” “哎!小师父何必如世俗之人一般愚昧,人活一世,当及时行乐,今晚良辰美景,正是行乐的好时候,此事绝无第三人知晓,何况小师父这般俊美容貌,真是让奴家喜欢到骨子里,欲罢不能呢!” 女子再次开口,浑身的妖艳气质展露而出,言行举止,乍看之际,哪里有半分良家女子的模样。 “女施主过奖了!贫僧的容貌皮囊,皆是父母所赐,不比女施主你可以偷天换日,鱼目混珠,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和尚猛然睁开双眼,神情凌厉,一股肃杀之气迸发而出,蓦然自地面一跃而起,身侧的拂尘已被他拿在了手中。 “大胆妖孳,我要你原形毕露!” 一声斥喝,那女子面色陡然一变,心头大骇。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 第七十八章 诬陷 出家之人本该慈悲为怀,但此刻这和尚的脸上,却是布满了杀气,右手拂尘披肩,左手不断掐着法印,一道道金光乍闪,汇聚一处,击向女子,几乎盖过了火焰的光芒。 口中法诀,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宛若雷音。 “法师!” 那女子此时惊呼一声,反应过来,身形刹那间化为一道红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了破庙。 “砰……” 一声炸响,金光击中女子适才所在的地面,当即泥石纷飞,直接炸出了一道土坑,黑烟升腾。 “想走,没那么容易。” 和尚见状,纵身跟着飞出,紧追而去。 出家之人,无论和尚还是道士,不管是否修炼过法术,只要会念经文,拥有道箓度牒等证明身份之物,就等于是在祖师那儿挂了个名号,都会受到祖师神光的庇佑。 一般的小妖小鬼,根本就不敢靠拢近身。 如今此妖公然迷惑僧人,显然经文神光对她已经不起作用,由此可见,对方的道行何等高深。 若不将其诛杀,对于百姓必将是一场浩劫。 只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对方既然没能看出他的真实身份,那么修为肯定在自己之下,送上门来的妖孽,没理由放过,正好拿她来冲冲业绩。 一路飞掠,和尚穷追不舍,直至周围的竹林。 晚风飒飒,繁茂的竹叶被吹得簌簌而落,无数毛竹东摇西摆,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再配上不知隐藏在何处的老鸦哀鸣,场景显得极为阴森。 竹林深处,和尚落地疾行,前方的红影速度极快,绕着毛竹上下翻腾,好似一条长蛇。 “法师手下留情啊!小妖再也不敢了。” 红影一边奔逃,一边出言哀求。 “哼!妖就是妖,祸乱众生,罪不容恕!” 和尚语气阴沉,不带丝毫感情。 手中拂尘顺势一荡,银丝瞬间蔓延出去,精准无误的击中了那道红影,噼里啪啦火光四溅。 “啊……” 女妖惨叫一声,一道红雾迸射而出。 和尚冲进雾中,只见周围一道道鬼气,围绕着他鬼哭狼嚎,阴风阵阵,无论半空还是地下,无数鬼手伸出,便要来扯他的手脚。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般若诸佛,金光聚现,般若巴嘛哄,显法!” 一声敕令,法印打出,金光大盛,困住他的红色迷雾霎时散开,所有的鬼气顷刻之间冰消瓦解。 冲出迷雾,再寻找时,只在地上找到了一件红袍,红袍之上是一张绝美的人脸面皮,极度骇人。 “哼!没有妖孽可以从我的手上逃脱!” 和尚心有不甘,忿忿不平,右手拂尘一挥,地上的红袍立即燃烧起来,转眼间便化成了灰烬。 继而朝着竹林深处,大步追了下去。 …… 盛夏旭阳,日上三杆。 济世堂。 那位刘员外已经到场,此刻正堂之内,刘员外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享受着下人端来的茶水。 曹老掌柜坐在另一侧,与刘员外遥遥相望。 大堂中央,地面摆着一张藤椅,椅子上半躺着一个手脚尽是淤伤的壮汉,目前处于半昏迷状态。 王晏蹲在一旁,从头到尾的为他诊治了一番。 “怎么样?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刘某不会平白诬陷你们,此人前些日子服了你们的药,眼下是越来越严重了,你们的丹药就是有问题,究竟该怎么解决,想来不用刘某多说了吧!” 刘员外望了望王晏,自信满满的出言说道。 “刘员外!恕贫道直言,没有证据,有些话最好还是不要乱说,我们的丹药都是经过层层把控的,况且昨日我也验查过了,绝无问题!” 王晏起身,面上带着笑容,回应说道。 “方才我已替他诊治过,他身上的淤伤,貌似并不是摔伤这么简单吧!” 他双目盯住了刘员外,试探性的反问了一句。 “先不管他是怎么伤的,总之刘某在你们这儿买的药,用在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效果,这一点可是不争的事实,要不是看在济世堂是百年老店,向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我也不忍心败坏曹老掌柜的一世清名,否则刘某早就告官了!” 刘员外此言一出,语气中夹杂着满满的威胁。 曹老掌柜坐在一边,脸色十分难看。 “那你想怎么样?” 王晏索性也不再客气,直接询问对方的意图。 “好!够爽快!济世堂自己立的规矩,若是丹药出了问题,按照原价的十倍赔偿,一分不少,若是曹老板不想砸了招牌,那便请依规矩办事吧!” 刘员外一拍身边的桌子,当即站了起来。 狐狸尾巴总算是露出来了,对方掐着丹药不放,又不去报官,反而来药铺里闹,明摆着的意思,就是想从他们这里大捞一笔好处。 “刘某之前购进丹药,前后总共花了二十两银子,如今原价十倍,折合应当是二百两,曹老板若是愿意信守承诺,那么此事自然是皆大欢喜。” 他的目光转而望向曹老掌柜,满脸的奸笑。 二百两银子,曹老板其实还是拿得出来的,只是他却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出钱,去当那冤大头。 “刘员外,如果真是我们的丹药出了问题,自然会照价赔偿,但若是有人刻意栽赃诬陷,届时闹得难以收场,那可就不太好办了。” 王晏意有所指,直言反驳。 “仅凭你一面之词,着实难以令人信服,何况谁人能够作证,他就是吃了我们药铺的药才会变成这样,在此之前,可曾当着曹老板的面试过药?无凭无据的便上门要赔偿,刘员外就不怕身败名裂么?” “你……强词夺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你不要妄图抵赖,他已经伤成这样了,倘若再次试药,只会造成更严重的损害,到时候怕是连性命都会难以保全!” 刘员外面上有些怒气,双目瞪向了王晏。 “另外,我府上的家丁以及他家中老小,皆能为此作证,他受伤之后,就是服了你们药铺的丹药,不但不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大大拖延了病情,现在若想治好,已然没有那么简单,说不定还会留下暗疾,问你要二百两银子,都已经算是少的了。” 他这一番话振振有词,其中又带有极强的威胁性,寻常人只怕早就被他给糊弄过去了,只是王晏不一样,他的心中早已经有了底,因此只是轻蔑一笑。 “刘员外,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你是干什么的我不清楚,但你从药铺买了那么多的丹药,总不至于就为了救他一人吧!再者,他身上的伤可不是一般的淤伤,也并不是摔伤的,而是被气,所震伤的。” 第七十九章 金沙帮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天地万物皆始于气。 修仙者采天地之灵,融本身之精,炼化为元气,而江湖上的一些武者,也可以通过特殊的方法,修炼出内气。 虽然两者之间差别极大,概念也不同,但是内气伤人,却也比一般的棍棒拳脚,要严重复杂得多。 眼下此人身上的瘀伤,分明就是被武者的内气所伤,伤在其内,形显于外,留存在体内的内气没有化解,一般外用的辅助丹药,自然是没有效果。 天下习武之人不少,但大多练的都是外功硬功,像这般修炼出内气的人,除了要有名师指导,天赋资源也是缺一不可,不是武林高手,就是帮派门人。 曹掌柜的医术虽高,不过没有习过内功,自然看不出来。 王晏就不一样了,他体内的元气能与世间任何低于此类的气互相感应,从而准确无误的找出问题所在。 这刘员外若是不知其中的缘由,倒也罢了,倘若是明知而故意诬陷,诈索财款,那这件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刘某买多少药,治多少人,难道还要向你汇报不成?现在咱们讨论的,是你们丹药是否有效,你不要故意转移话题。” 王晏的那番话一出,刘员外的面色明显一变。 “刘员外,你的心里有什么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没必要讲的那么直白,贫道还是那句话,我们的丹药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们自己,赔偿我们也不会给,若你以为咱们曹老掌柜好欺负,大可以直接去官府告发,是非曲直,让县太爷来明断!” 他继而朝着旁边的曹老掌柜使了个眼色,让他放宽了心,事情交给自己处理,绝对妥妥当当。 “你……好啊!好个不怕死的道士,敢跟我刘某做对,你可知道我是谁?老子可是……” 刘员外气得面色铁青,上前指着王晏斥道。 他身后的仆从见状,连忙冲过来将他拉住,并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刘员外这才平复下来。 “刘员外不要生气,有话好好说……” 曹老掌柜也是起身上前,好言相劝。 “都不怕死是吧?好!等着县衙通报吧!” 刘员外忿忿不平,朝着众人说罢,一甩袖子,让人抬上那半死不活的大汉,当即迈步出门而去。 “王道长,这……” 曹老板见闹得不欢而散,不由面有难色。 “放心,他不敢报官的!虚张声势罢了,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真闹到县衙,又有何惧?” 王晏出言安慰了一番,对此是胸有成竹。 他们与济世堂是长期合作关系,崂山不少弟子都靠他们养活,济世堂有麻烦,而且麻烦还是出自于他们所产的丹药,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送走了老掌柜,王晏将中间人王皋叫到身前。 “王大哥,你可知这刘员外是什么来头么?” 王皋思索了一会儿,随即缓缓出言答道。 “我对此人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他姓刘,名胜全,是做泥瓦生意的,县城里有不少酒楼富宅,甚至于官府的道路工程,都有他的身影。不过有小道消息说,他跟金沙帮的人来往密切,但是真是假便不得而知了。” 闻听此言,王晏注意到了一个关键词。 “金沙帮?” 王皋点点头,解释道。 “金沙帮是道上的一个帮派,势力庞大,遍布整个清江府,在咱们这儿设有分舵,干的勾当也是黑白两道通吃,据说上面有人,所以只要不是明面上闹得太凶,地方官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么一说,王晏若有所思,基本上明白了过来。 不过继而他的目光,饶有意味的望向了王皋。 “王大哥好像对这金沙帮十分熟悉啊!” 察觉到对方异样的目光,以及语气,王皋连连摆手。 “道长可千万不要误会,实不相瞒,我有个朋友在金沙帮里面帮忙,这些都是他说给我听的。” 王晏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大哥不必紧张,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金沙帮的内部人员,官府不敢动,但是这些胆敢跟金沙帮勾结的奸商小人,那可是逮一个杀一个,毫不留情,既杀一儆百,也冲了在职政绩。 所以一般的平民百姓,最多只是私下议论。 …… 当天下午,申时。 萧奎周申二人降妖归来,此时回到了宁安县城,与他们同行的,还有赵头儿等几名捕快衙役。 双方各自告辞,赵头儿领着衙役回衙门里交差,周申两人则是径直来到了济世堂。 为王晏安排的厢房之中,三人依次而坐。 “萧师兄,周师兄,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 见了他们,王晏忙让伙计安排茶水。 “嗨!别提了,这麻烦大了。” 萧奎端起茶水狂饮几口,满脸愤然之色。 “怎么了?妖没降到?” 王晏不禁有些疑惑起来,出言询问。 “区区小妖,就是头三百多年道行的山魈,还难不倒我们哥儿俩,昨晚已经被我们找到洞穴,并诛杀掉了。” 周申语气显得轻描淡写,但神色却另有忧愁。 “只是被山魈抓去的那些孩子们,我们在洞穴里并没有发现,连残骸都没有,唯一的线索,就是在里面找到了一块令牌,村里负责此案的捕快恰好见过,说是绿林大帮金沙帮的弟子身份令牌。” 他这一通解释,尤其是提及金沙帮三个字,王晏的心中也是不由一怔。 “山魈抓走孩童,却并没有伤害他们,而且洞穴中有人类的痕迹,所以我怀疑,那头山魈应该受控于人类,这件事情只怕与金沙帮脱不了关系。” 王晏听罢沉默了起来,脑海中思索着什么。 “对了师弟,你这里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听说你即将闭关,若是解决了大可以先行回山,我们哥俩商量过了,金沙帮既然有人能够控制妖怪,掳走孩童,那么便很有可能存在邪修中人,我们准备暂时留下来,协助官府把孩子们救出魔爪。” 周申顿了一顿,将他们的计划告之。 闻言王晏不免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可以说解决了,也可以说没有解决,而且好巧不巧,济世堂丹药一事,貌似也与这金沙帮有些关联!” 萧奎周申两人对视一眼,继而望向了王晏。 “怎么回事?跟我们说说!” 第八十章 内应 王晏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周申若有所思,萧奎却是满面怒气,大骂那姓刘的真不是个东西。 坑蒙拐骗坑到他们头上来了,这还了得? 对此王晏也没有多说什么,一笑置之,没有证据,就算知道对方跟金沙帮勾结,也奈何他不得。 好在自己三言两语,已经将他给打发走了,相信那刘胜全不会这么没头脑,二百两银子和自身的名誉性命,孰轻孰重,应该还是能够分得清的。 目前最该提防的,是要小心对方暗中使绊子。 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扯下去,王晏转而向他们两人问道,既然决心留下帮忙,可有什么对策? 周申此时轻叹一声,望向王晏的目光,也是显得有些怪异,当下将他们的计策全盘托出。 金沙帮势力庞大,哪怕是在县城里的分舵,也不容小觑,那群孩子若真是被他们所抓,目前既不清楚生死,也不知道地点,根本没办法展开营救。 所以在回来的路上,他们就和接收此案的捕快们商量好了,先找人混进分舵,充当内应,趁机探听里面的消息,如果能查出这其中的缘由,亦或者是找到孩子们的藏身之处,再下手营救也不迟。 他们的计策不算好,却也不差,只是王晏有些担忧,对方既是绿林大帮,那么对于手下弟子的招收,肯定拥有严格的要求,必然是层层筛选考查。 一旦暴露,独木难支,性命肯定是保不住的。 而这也是他犯难的地方。 任务凶险,并且里面说不定还有懂法术的邪修坐镇,一般的人前去,不说能不能探听出什么,是否能够保全性命归来都是问题。 他们两个的话,性格实力又各有缺点。 萧奎的样貌实力倒是够了,只是太过冲动,容易动怒,一言不合就要将人砸成肉酱,他去的话,只怕用不了一天就会暴露。 自己虽能随机应变,怎奈修为实力差了一些,终归没有万无一失的信心,倘若身份败露,仅凭他个人的道行,还不知道能否顺利逃出。 两人同时去的话,目标太大,更容易引起怀疑,万一出事,谁也顾不了谁。 所以此行,必须要找一个既能探听到消息,同时身份暴露之后,又能全身而退的合适人选才行。 据那几名捕快所言,金沙帮分舵的堂会隐藏得极好,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地点所在,纵然有去过堂会的人,也都是蒙着眼进出,完全不知道路径。 帮派有帮派的规矩,不同于山贼。 金沙帮干的勾当,一般都是暗中争夺地盘、开赌坊青楼、地下放贷交易、或者走私什么的,做的都是大利润的买卖。 至于平民百姓,实际上基本不会从他们身上刮油,虽有欺压,动作却不会太大,毕竟他们也怕惹得民怨四起,到时候有再大的关系,也保不住。 按理说这个道理他们应该清楚,可如今却大肆的掳掠孩童,一反常态,倒着实让人有些想不通。 这不是引火烧身,自找麻烦么? 官府、百姓、帮派,三者实则是一个循环,关系维持的好,对哪一方都没有坏处。 记得本县之前有位刚正的县令,曾妄想打破这个循环,为民除害,只是消息传出不过三天,那人就死于非命了,做的干净利落,根本查无可查。 自此之后,这些新上任的县令便学乖了,老老实实的收着钱,顺其自然,不过明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足,动不了内部人员,便专抓外门弟子,或是与他们有来往之辈,拿他们的性命来杀一儆百。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对于金沙帮来说,外门弟子就是用来挡箭的,死几个根本没什么影响,甚至还会帮着官府演戏。 县衙所收集到的信息有限,连人家分舵的堂会都不清楚,那几名捕快虽然信誓旦旦的保证,会说服县太爷查办此案,但谁知道他们靠不靠得住呢? 不过这种案子,百姓一但闹腾起来,仅凭区区县衙那是顶不住的,事情闹大了更加不好收场。 要怪也只能怪金沙帮自己不守规矩,犯了忌讳。 听他们说完,王晏打量了两人一番,却见他们也在打量着自己,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王晏当即就面色已黑,心中已然知道了结果。 不是吧!好事轮不到自己,苦活累活倒是全让他给占了,前几年跟着他们降妖的时候,这种情况就屡见不鲜,甚至还美名其曰的说是让他历练。 加上师父也让他多加积累经验,以后境界达到要求,红尘炼心那可就是一个人,没有师父师兄在身边庇佑,万事万物都得靠自己。 他们的计划已经拟定好了,眼下只缺个合适的人选去做内应,论年纪自己比不上周申师兄,但纯论境界修为,自己后来居上,已经超过他一个小阶段。 而且自己的两件法器,都是攻击性法宝,能攻能守,比起他那一管短玉箫,用处要大上太多。 头脑性格方面,自己不敢说聪明绝顶,但这几年来屡次跟着他们下山降妖,也积累了不少经验,至少在遇事之后能够冷静处理,比起萧奎师兄的一根筋,倒是强上了不少。 以前碰上一些妖怪缩在洞府里不出,亦或者手里挟持有百姓当人质,实在没法子的时候,就会拿他当二师兄使,让自己去做诱饵内应等等。 周申师兄的这一番话,此刻如此细致的说给自己听,一开始还给他来了个欲擒故纵,再结合他的神情动作,其中的意思不是明摆着的么? 既然摆不脱了,与其让他们出言点明,还不如自己主动占个人情。 “二位师兄秉承我崂山教义,救民于水火,实在是令人动容,师弟我闭关也不急于一时,这来都来了,师弟索性也出一份力,就由我去当这个内应算了吧!” 周申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下也不扭捏,一拍桌子豪爽的道。 “好啊!师弟能有此份济世之心,何愁将来不能登临仙道?怪只怪师兄我资质不行,修行了这么多年,还比不上师弟八年之功,说来也真是惭愧!” 王晏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心知这小子是在给自己戴高帽子,故而也懒得多说什么,只是直奔主题。 “师兄过奖!不过我虽然可以去做这个内应,但是如何进去?以什么身份进去?却是个问题!” “这个不用担心,来此之前,我们已经与县衙的捕快商量过了,到时候他们会安排妥当。” 周申一脸肃然,不过心中却是无比的激奋。 “事关数个家庭的命脉,凭你的修为道行与经验,师兄能够放心,以前妖怪的洞府都闯过,区区帮派对你来说,应该也算不了什么。但是却也不可大意,对方既然能够掌控妖孽为他们办事,实力绝对不会弱,万一发生了什么情况,须得记住见机行事,一切都要以保全自身为主。” 第八十一章 黑虎堂 顺德赌坊。 中间人王皋之前曾跟王晏说过,他认识金沙帮的一名弟子,而顺德赌坊就是那人所看管的场子。 所以他们准备顺着这条藤,将王晏给送进去。 衙门如今已经炸了锅,挖心案件尚无头绪,孩童失踪案接踵而来,不仅仅是林家村,这几日其他的几个村落也有孩童失踪,苦主全都闹到了县衙。 七七八八算起来,已经有十来个孩童出事。 这已经不是小事了,若是继续下去,引发民怨,消息传进了朝廷,到时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宁安县上报州府,前日清江府已经派了专人下来,接手这两桩案子,所以不管凶手背后的势力有多大,官府都不得不管。 有官府在暗中支持,成功率也会大一些,正所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案子也要一件一件的来办。 挖心一案,新来的大人会亲自查办,而孩童失踪一案,则交给了本县捕头全权处理,分工明确。 捕头姓张,与那赵捕快是八拜之交的兄弟,当年这捕头一职,若不是赵捕快相让,还轮不到他。 赵捕快将妖孽掳掠孩童一事与他说明,并说此案可能与金沙帮有些关系,张捕头也是大为震惊。 不过上面已经发了话,他们也没那么多顾忌,只要找到确凿的证据,管他是谁,照样动手抓人。 得知有几位道长愿意出手相助,他们个个有降妖除魔的本事,心中也是大喜,迫不及待便让赵捕快引见,并将后面的行动计划,仔细研究了一番。 一般像这些案件,官府其实都不屑于与佛道中人合作,按照他们的说法,百姓全都信奉他们去了,官府的威信何在?这不是显得他们很没用么? 只是事有轻重缓急,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不知案情复杂,只会张口就来,他们这些做手下的可不会这么想,管他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只要能够破案,对自己有利,那就是好的。 何况如道士所言,金沙帮若真的有妖孽相助,凭他们这些凡俗之力,就算找到了证据也是惘然。 王晏此时换上了一件灰色劲装,俗世打扮,身前一人引领着他前行,正是王皋认识的那位朋友。 此人身高八尺,健壮无比,名唤刘五,在顺德赌坊当副手,手下管着七八名兄弟,为人仗义。 刘五是王皋的一位远房亲戚,性子好勇斗狠,年轻时好赌成性,输得倾家荡产,在那段落魄的日子,多亏王皋仗义相助,这才能有如今的成就。 所以对于王皋,他向来十分敬重。 张捕头原本是想从牢中找一个死囚,制造一起越狱事件,让他以江湖大盗的身份去投奔金沙帮,只是王晏思来想去,觉得不妥。 从官府里出来的人,对方肯定会有所怀疑,说不定还会做个顺水人情,将他再次交还给官府。 好在当时想到了王皋,倒不如借助这层关系,只说是自己的一位远房表弟,老家闹了饥荒,没办法才逃到这里,别的本事没有,只有一身的武艺胆识。 想着自己也不缺人手,他又不会做生意,无奈之下,索性就介绍给了他,让他带着混口饭吃。 刘五糙汉子一个,对于王皋的话自然没有怀疑,当下是一口答应。 赌场之中嘈杂无比,吆喝声混杂着骰子声,赢了大喜过望,输了哭爹喊娘,总之各种声音皆有。 刘五领着王晏自大门入,径直来到了赌坊内部,里面一座院子,不少人正在习武打熬身体。 甬道院门,处处有劲装汉子把守,刀不离身。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粉基地】,看书领现金红包! 见了刘五,齐齐抱拳行礼,口称“五哥”。 来到里面的一间厢房,门外两名汉子守着,房门大开,房内隐隐传出女子的调情声,脂粉气十足。 “五哥!” 两名汉子齐齐行礼,毕恭毕敬。 “嗯!堂主在里面?” 刘五应了一声,随即出言问道。 “在!” 刘五扭头望向王晏,让他先在外面等着,自己则是迈步而入,前去通报。 王晏想要跟着他们混,刘五说了可不算,得要经过堂主的同意,之后登记在册,才算正式加入。 而且一般人加入了也只是伙计,算不得真正的弟子,要根据日后的功绩考察,以及本身的能力大小,以此来做出决定调配。 不过来之前给他安排的身份,王晏是会武的,这就不同于一般人,金沙帮对于练过武艺的人会有特别栽培,与寻常的弟子不可一概而论。 唯一要考验的,就是他的身份来历。 宁安县城的分舵有四个堂口,分管赌场青楼,地下贸易等等,各有各的领域。 刘五所在的领域,就是赌场一方的黑虎堂。 王晏等了片刻,刘五出门,将他唤了进去。 这间厢房十分华贵,比起上等客栈的天字号房间,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范围宽敞,地面也整洁。 房间上首,摆着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一名面色黝黑,留着燕尾胡的中年壮汉,半躺在椅子上,阶下两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正在为他捶腿。 乍见此人,王晏的丹田元气涌动,此刻两人距离得很近,一丝淡淡的妖气,弥漫在那中年壮汉身上,立刻便被王晏所感应到。 当即心头一怔,不由自主的打量了他一眼。 果真如师兄们所说,他们果然与妖物有来往。 “王兄弟,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向堂主行礼。” 刘五此时提醒了一句,王晏连忙抱拳躬身。 “小的王晏,拜见堂主!” “嗯!听老五说,你武艺高强,有多高啊?” 堂主往下瞥了他一眼,面有质疑的道。 “小的三脚猫的武艺,不值一提,全靠堂主和五哥抬爱,愿意赏我口饭吃,实在是感激不尽。” 堂主呵呵笑了两声,收回了腿,坐直了身子,两名女子十分识趣的退到后方,静静站着。 “你这小子倒是会说话!老五的为人我信得过,你既是他的远房亲戚,又有武艺在身,只要好好表现,本堂主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说到这里,他转而望了望旁边的刘五。 “不过你刚刚来,对咱们这儿的一切都不熟悉,便先跟着老五干吧!也好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能力如何,等达到了要求,再谈条件也不迟!” 刘五在他这里举荐此人,想要谋个差事,但光看功夫可不行,自然还得要好好的考察一番。 第八十二章 画皮 顺德赌坊分内外两层,外面的是赌场,里面的则是一座宽敞的四合院,也是黑虎堂的堂口所在。 院子又分为外院和内院,外院是一些弟子们居住的场所,里院只有三间厢房,住着堂主以及两位副手。 从厢房出来,行至院中,刘五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兄弟,你是我王皋大哥的兄弟,那就是我的兄弟,又有一身的本领,只要好好干,不愁将来没有前途。” “咱们黑虎堂最注重人才的培养,你别看堂主相貌凶恶,但他对待兄弟却是十分仗义,你是新人,他才会如此安排,等过些日子有了功绩,绝不会屈才了你。” 王晏笑了笑,拱手行了一礼。 “多谢五哥照顾!我会努力的,只是我有些疑惑,现在我算不算是帮里的弟子呢?” 刘五哈哈一笑,说道。 “王兄弟别急,是金子总会发光,你先在赌坊看场子吧!等过些日子时机成熟,我再去向堂主请求,不敢奢求什么职位,但让你成为正式弟子还是不难的。” 王晏点点头,再次道了声谢。 当天王晏就正式投入了工作,在赌坊里看起了场子,刘五对他极为照顾,专门从自己的手下拨了三名弟兄协助他。 金沙帮的场子,谁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闹事,因此倒也清闲自在。 在外面看场子的,基本上都是伙计,领头的是正式弟子,原本王晏并没有这个待遇,可谁让他有后台呢! 眼下短时间内是进不了分舵堂会的,他可没那么多时间苦等,因此将手下几名弟兄叫来,请他们喝了一顿酒,名为让他们多加照顾,实际上却是趁着酒兴,打听了一番堂会的所在以及其他消息。 结果不言而喻,他们只是些伙计,根本没有去过堂会,关于帮派内部做的事情,更是一概不知。 分舵四大堂口,每个堂口各有五十余人,一般帮会里的弟子,没有号令不得返回堂会,唯一能够随意进出堂会的人,只有堂主。 回想之前见面之时,对方身上弥漫着淡淡的妖气,孩童失踪一事,说不定就有他的参与,这不失为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打定了主意,王晏准备直接拿他开刀。 黑虎堂五十来人,只有将近二十名正式弟子住在堂口,其他的伙计,要么睡在赌坊,要么回自己家。 王晏说自己初来此地,之前是借住在王皋家中,如今既然入了帮会,有了落脚的地方,自然不可能再去麻烦他。 好在堂口外院还有空房,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刘五索性便将他安排了进去。 …… 入夜,三更天。 最后一笔勾勒完成,王晏拿起了桌上的一张黄符,反复检查,确认无误,心中颇为满意。 “搞定!” 暗忖一声,将绘符工具收好,王晏转身出门。 此符名为“摄魂符”,也是比较基础的符箓之一,绘制简单,运用容易。 原本的作用,是当凡人因为某种原因失了魂,喊魂时用以辅助,以作招魂摄魄之用,对人的三魂七魄有暂时性的控制效果。 王晏准备借助它的神力,将那堂主的魂魄暂时掌控住,到时候自己问什么,他就会说什么,让他做什么就会做什么,简直比酒后吐真言还要管用。 另外一个好处,就是用完之后,对方不会有任何关于此事的记忆,故而纵然失败,他也不会暴露自己。 若不是事出有因,迫不得已,他也不屑于用这种下九流的方法。 堂主的屋子白天他已经去过,因此心里记得。 眼下月黑风高,三更半夜,经过一天的忙碌,堂口中的大部分弟子都已经熟睡,只有堂主门口把守的两位弟兄,强撑着眼皮,等待着下一轮换班。 王晏踏入院子,毫无顾忌,根本就不怕被人发觉,大步径直前往内院堂主的厢房。 然而他刚刚涉足内院,远远望去,只见厢房门外把守的两位弟兄,早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好重的妖气!” 体内元气躁动无比,王晏的心中顿时一惊。 纵身一跃,来到门前,房内灯火明亮,只是却悄无声息,一片寂静。 王晏怕是与他们勾结的妖孽到此,因此不敢冲动,将自身气息收敛压制,隐藏到极致,移至窗户边,用手指蘸了点口水,捅破窗户纸,打眼朝着里面瞧去。 乍见之下,榻上躺着一个人,借助烛光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人正是堂主,只是鲜血几乎染红了整座床榻,胸前一个大洞,一颗心早已不翼而飞。 床榻旁边,柜台之侧,一名红衣女子坐在椅子上,长发及腰,面对着铜镜。 王晏修行多年,耳力目力极佳,从铜镜的反光映像,他能够清晰的看清楚对方的面貌以及动作。 那女子面目恐怖,甚至可以说不能分辨出性别,双目凸出,一边脸彻底腐烂,鼻子也没了,嘴巴像是被刀切开一样,裂至了耳边,活脱脱一个恶鬼。 左手捧着一张面皮,右手则拿着眉笔,正在面皮上仔细的描绘着,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窥视。 “好家伙!画皮。” 王晏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这几个字。 寻常人乍见此幕,只怕早已被吓尿。 所幸他以前跟着师兄们降妖时,各种恐怖的妖怪都见过,心理素质提升不少,倒是不怎么害怕。 只是此妖将堂主杀了,他的计划无从施展,着实令人犯难。 自从抵达宁安县城以后,为了解决丹药一事,他就一直在济世堂里面待着,所以对于外面的情况并不是十分了解。 县城里的挖心悬案,他其实一无所知,无非是一开始从王皋随意提起的一句话中,了解了城中戒备森严,是因为发生了命案,仅此而已。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粉基地】抽红包! 那女妖此刻已经描绘好了面皮,将眉笔放下,面对着铜镜,仔仔细细的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光芒一闪,面皮与她的脸合而为一,可谓天衣无缝,仿佛就是她与生俱来的一样,根本看不出来是假的。 与之前的恐怖形象相比,目前的这张脸,容颜极美,一颦一笑,一个举动,都彰显着无尽媚态。 “妖孽!不知天高地厚还敢害人,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恰在此时,一道宛如雷音般的斥喝传来,半空之中飞下一名年轻和尚,一手拂尘,一手金钵,满脸的怒气,形似金刚怒目。 王晏见状,吃了一惊,连忙闪身避开。 第八十三章 贫僧法海 自从上次被这女妖逃走,和尚就一路穷追不舍,根本没有准备放过她的意思。 女妖被他重伤,东躲西藏,抓住机会,便再次出手作案,杀人挖心,以此来疗养自身的伤势。 猛听得这番动静,那女妖也是一惊,当即化为一道红光冲出房门,朝着与和尚相反的方向便逃。 这和尚阴魂不散,穷追猛打,着实令人苦恼。 “妖孽休走!” 和尚大喝一声,纵身一跃,紧追而去。 这两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王晏,见他们遁走,王晏略一思索,干脆也不再犹豫,飞身尾随而上。 那女妖不敢再与和尚交手,一路只是奔逃,速度极快,如此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城西郊外。 周围树木茂盛,另有一条湖泊,十分寂静。 适才身处内城,和尚也怕贸然激斗,引起城中百姓恐慌,所以任由她逃到此处,方才正式出手。 此时踏步赶上,拂尘甩出,口中念着法诀,银丝散发着阵阵红光延伸而至,朝着女妖席卷过去。 “砰砰砰……” 数声炸响,女妖凌空翻转躲避,但依旧还是被拂尘丝扫中,惊叫一声,自半空当中坠落了下来。 “大威天龙,大罗法咒!” 和尚一声敕令,拂尘上缠绕着熊熊烈焰,照着女妖便当头打下,威力无比,彰显出无尽杀意。 王晏此刻追了过来,藏身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借着月光,打眼朝着场中望去,战况激烈。 那和尚杀气毕露,每招每式都是下了死手。 王晏的心中不由浮现出了两个想法。 其一,这和尚好狠。 其二,这和尚好强! 女妖奋起浑身妖力,与之抵抗,但根本就不是这和尚的对手,身上屡屡被拂尘扫中,伤痕累累。 “法师饶我一命,小妖愿侍奉法师左右,任听差遣,从此一心向善,绝不做恶,以求正果!” 女妖自知不敌,一边抵挡,一边哀求。 “你杀孽无数,也配成正果?休要啰嗦!” 和尚不给对方丝毫机会,拂尘甩回,运起左手的金钵,一声声低鸣响起,金钵散发着金光,颤动起来。 “我佛慈悲,佛祖皆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这么做,修的是什么佛?” 女妖气急败坏,不由怒目斥骂。 “佛祖亦会降魔!妖孽,看我大罗金钵!” 喝罢,金钵飞起,朝着那女妖便当头罩下。 女妖心知这和尚就是个秃驴,跟他说不通,身上红袍一褪,留下一丝妖气在上面,本体则是看准机会,准备开溜。 “收!” 大罗金钵往上一吸,然而收进来的,却只是一件红袍,趁着这道缝隙,女妖化作红雾遁地而去。 #送888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号【看文基地】,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和尚没有注意到,王晏在暗中却是看得清楚明白,心念一动,捆仙索瞬间发出,绕到和尚的金钵之下,在女妖遁地之前,便将她死死的束缚住。 “啊……” 女妖惨呼一声,金钵光芒洒下,无所遁形,顿时便被金钵收了进去。 和尚伸手一接,大罗金钵自行飞回到他手中。 捆仙索在王晏的操控之下,此时从女妖的身上解开,回到了手腕上。 女妖在金钵中不断挣扎,怒声大骂,和尚掐个手印,盖在了金钵之上,片刻之后,一切的动静归于沉寂。 “何方高人出手相助?请现身吧!” 和尚仰头望向周围,朗声发话。 王晏自树上跃下,朝着和尚一步步走来。 “福生无量天尊,大师有礼了!” 和尚见了王晏,也是诵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 此人一直跟着他们,其实他早已有所察觉,只因急着收服女妖,所以才没有去理会。 方才对方出手相助,他亦是有所注意。 “原来是位道长,多谢出手相助!” 王晏虽然没有身着道袍,但他开口所念出的道门用语,以及法器驱使,和尚也能够猜测得出来。 其实那女妖就算没有他出手,自己一个人也完全可以搞定,但事已至此,人家好心相助,他总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该讲的礼数还是要讲。 “大师客气了,降妖除魔,是我等修行中人的本分,倒是大师一路苦追激战,才是真的辛苦。” 王晏上前客气了一句,继而又出言问道。 “贫道崂山典清子,敢问大师法号,可知此妖的来头?” 王晏之所以跟过来,不仅仅是为了助他降妖,更多的还是想从这女妖身上得到一些信息。 他刚想从堂主身上下手,结果堂主就被她给杀了,此妖这么巧的出现在黑虎堂,也不知与孩童失踪一案是否有什么关联,故而想来探个清楚明白。 另外这和尚出手不俗,也使得他有些好奇。 “阿弥陀佛,贫僧金山寺法海,云游路经此地,碰上此妖,见她杀人食心,作恶多端,这才出手收伏,至于她是什么来头,贫僧也不清楚。” 和尚见对方报了名号,索性也没有隐瞒。 听到法海两个字,王晏先是一怔,继而释然。 眼下对于这些熟悉的名字,他的反应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大了,顶多是有些惊奇,仅此而已。 眼下打量着面前的年轻和尚,王晏颇为惊叹。 这就是那位传说中不懂爱,硬生生将人家姻缘拆散的金山寺老和尚?不过这看上去也不显老啊! 虽说如此,但王晏并不难以理解,有些人修行到一定境界之后,是可以驻颜有术的,而且法海有很多种形象,也没有哪项规定,他就是个老和尚。 说起这许仙许汉文,无非只是当了一回草莽英雄,便被他逼得死去活来,甚至到庙里当了和尚。 实际上想想这也没多大事儿,古往今来,比他厉害的人物多了去了,像宁采臣、落十一什么的,最让人佩服的还是好彩妹她爹,连草都不放过。 “原来如此!大师一片为民之心,真是令人佩服,不过这妖孽如今已然伏诛,贫道这儿有个不情之请,想问她几个问题,不是大师可否……?” 说到这里,法海和尚有些疑惑,盯向王晏。 他既然助自己收妖,现在又向自己请求,要与妖孽对话,也不知是何居心? “此妖或许与城中一件孩童失踪案有关,所以贫道想从她的身上探听一番,事态紧急,还望大师能够行个方便。” 一通解释,法海这才明白了过来。 “即是如此,道长请便!” 说着,法海和尚解开了金钵上的法印,里面顿时传来一阵阵哭泣,伴随着无尽哀求,令人闻之生怜。 与之前的怒吼怒骂,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对于此妖是否与孩童失踪一案有关联,说实话,王晏其实也只是猜测,并无十足的把握,但无论怎样终归是条线索,总得试一试才行。 第八十四章 找到堂会 大罗金钵之内,蕴含有佛门神咒,再加上有法海的法印加持,被收进去的妖怪稍不老实,便要遭受体魂剥离之苦难,严重的甚至直接超度。 故而此时王晏问什么,那女妖便只有老老实实的回答,不敢有丝毫的胡言。 一番审问下来,这女妖与金沙帮并无关系,不过这段日子她化身美貌女子,在城中迷惑男人,杀人取心,前些天在无意之中曾碰上过一名奇怪的西域番僧。 那番僧虽然衣着僧袍,做僧人打扮,可是身上弥漫着的邪煞之气,比她的妖气还要浓郁数倍。 当时那番僧特地相邀,跟自己谈合作,让自己帮他办事,只是自己不愿与之为伍,便没有理会。 至于究竟让自己办什么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听到这里,王晏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继续追问那番僧的面貌特征,在何处落脚? 只是关于这些,女妖却表示不知。 王晏感觉问不出什么了,当即也就不再纠缠,不过此行好在没有无功而返,他果真从这女妖的口中,得到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与杀人害命的妖怪谈合作之人,能是什么好人么?毫无疑问,那番僧必然有问题,只要能找到他,一切问题或许可以迎刃而解。 得知有佛门中人行妖孽之事,法海也是大怒,自然不能放任不管,当下表示会帮王晏多加留意,若是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解救被掳掠的孩童,这也是为百姓谋福祉,虽然他可管可不管,但王晏帮了他,他其实并不想欠王晏的人情。 再者妖僧造乱,祸害世人,事关佛门清誉,此事他既然知道了,就有代佛祖清理门户的义务。 …… 与法海分别之后,王晏朝着内城堂口走去。 一路下来,王晏的心中难以平静。 想想这几年,妖魔鬼怪层出不穷,如今更是公然出现在了县城之内,杀人取心,掳掠孩童。 王晏情不自禁想到了一句话。 自古以来,国之将亡,必出奸佞,天下将乱,必生妖孽。 难不成这大盛王朝六百多年的盛世,即将要落下帷幕了么? 黑虎堂堂口,如今已是颇具乱象。 之前法海闹出来的动静,彻底惊动了熟睡当中的弟子们,纷纷从榻上爬起来查看,一见堂主被人挖心,死在了床上,尽皆大惊失色,不知所措。 好在有两位副手稳定局势,这才没有闹腾起来。 城里最近发生的挖心悬案,他们也是多有耳闻,想不到那凶手如此猖狂,连金沙帮的人也敢下手,更没想到堂主这么高的武功都着了道儿,可想而知,此事绝不简单。 堂主身亡不是小事,必须要尽快上报堂会。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看文基地】抽红包! 两位副手商议过后,最终决定由刘五前往堂会禀报此事,另一位副手则是守在这里,稳定军心。 虽说他们这些弟子没有指令,不得返回堂会,但眼下情况特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刘五当下迅速收拾了一番,提了把腰刀,身边带了两名弟兄,人手一匹好马,行色匆匆出了堂口,趁着夜色飞奔而去。 王晏刚刚赶回来,行至赌坊门口,正好撞见他们几人出门,见状连忙闪身隐于暗处。 天色这么晚了,他们如此着急的出门,显然非同寻常,想起堂主丧命,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必然会去回报分舵堂会,说不定这就是个机会。 念及此,王晏不再犹豫,悄悄尾随其后。 三人马匹飞快,一路疾驰,直朝城南而去,马匹的速度,一般人根本就追赶不上,但这些在王晏的眼中,却是完全不值一提。 没过多久,马匹停在了一座庄院门外。 庄院门前置有两尊石狮子,朱红的大门两侧挂着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刘字。 大门匾额之上,也是写着刘府。 此处已是城南郊外,基本上没有什么民宅,整座庄院依林而建,前有河流,后有树林,倒是风景秀丽。 庄院十分庞大,红墙绿瓦,飞檐斗拱,气势恢宏。 刘五上前敲门,片刻之后,大门打开,当中出来一名小厮,说了两句话,便将他们给迎了进去。 王晏来到庄院的高墙之外,纵身一跃,轻飘飘跃过高墙,犹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跟着刘五。 庄院内灯火通明,而且有不少家丁模样的人来回巡逻,王晏凭借着自身超凡的感官,逐一精准的避开。 来到内堂,这里的防守更加严密,个个都是壮汉,只不过全都是些暗哨,明面上跟富商之家没什么区别,十分平常,但暗地里却是危机四伏。 王晏身法极快,隐藏极好,自空中而入,飞到了大堂的房顶之上,身体借助飞檐的阴暗之面遮挡,悄无声息的揭开瓦片,打眼朝着下方望去。 “黑虎堂四代弟子刘五,叩见舵主!” 大堂之中,上首席位一张太师椅,此刻一人端坐其上,两侧站着两名灰衣男子,太阳穴高高凸起,一看就是内家高手。 刘五眼下是一个人进来的,而且身上的兵刃全都解了,见了那人,恭恭敬敬的下跪拜伏。 “刘五,你们黑虎堂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堂主怎么会死于非命呢?” 太师椅上那人语气阴沉,出言斥问道。 早在刘五进入庄院,消息就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 听着这道声音,王晏感觉十分熟悉,只是自己由上而下观望,只能看到他们的天灵盖,却看不到面容。 “回舵主,事发经过属下也不清楚,不过堂主是被人挖心而亡的,最近县城里常有挖心案件发生,属下怀疑是同一人所为。” 刘五毕恭毕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哼!我不管是谁,胆敢跟我金沙帮作对,便只有死路一条,给我查,查他个清清楚楚。” 舵主一拍太师椅上的扶手,显得颇为气愤。 刘五唯唯诺诺,连声称是。 “你先回去,稳定好堂中弟兄,晚一点我会派人去接管黑虎堂,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刘五再次拜倒,之后在他们的示意之下离去。 “老吴,那秃驴还没回来么?” 见他走后,舵主转而朝着右手边的一人,出言询问。 “回舵主的话,黑袍大师尚无消息!” “他娘的,官府那帮子人最近查的这么严,据说已经怀疑到了咱们的头上,这批货在咱们手里,迟早要出事,他倒好,关键时刻撒手不管了,几天不见个鬼影。” 舵主忿忿不平,显得有些忧虑躁动。 “舵主放心,他们查不到什么的!等黑袍大师一回来,我立马跟他商量,让他尽快将人弄走。” 被叫做老吴的人,当即出言安慰了一番。 听到这里,房顶上的王晏已经明白了大半,眼下时机成熟,也懒得跟他们躲猫猫,跃下屋顶,黑影一闪,人已经抵达了大堂正中。 目光所至,堂上那位舵主的面容尽收眼底。 “竟然是他!” 王晏的心中暗忖一声。 第八十五章 黑袍番僧 眼前的这位舵主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见过的刘员外。 谁人能够想到,一个贪财势利,为了二百两银子不惜诬陷他人的宵小之辈,会是绿林大帮,金沙帮的分舵舵主。 不得不说,这份隐藏的功底简直绝妙,他的演技也令人折服。 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一个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一个是统领帮派的舵主,二者的身份转换,着实令人难以联想到。 “什么人?” 直到王晏站在他们面前,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堂上三人这才反应过来。 那两名内家高手只来得及说出这三个字,紧接着便见两道金光入体,当场倒地,人事不省。 舵主见状,面色陡变,正准备叫人,王晏挥手之间,一道黄符闪着金光打来,刹那间打入体内。 头脑昏昏沉沉,两眼一黑,好似失了魂一般。 这正是王晏之前绘制的那道摄魂符,没想到没有用在堂主的身上,如今却用在了舵主的身上。 身后的大门在王晏进来之时,便自行合上,埋伏在外围的暗哨,完全没有察觉到王晏的闯入。 “你是金沙帮分舵的舵主?” 王晏走上前去,运起灵符,直接出言发问。 “是!” 刘舵主此时浑浑噩噩,宛如提线的傀儡。 “林家村、赵家庄、李家坝失踪的孩子们,都是你们干的?” 王晏继续提问。 “是黑袍和尚干的,我们只是代为藏匿!” 刘舵主不带丝毫感情,问什么就答什么。 “黑袍和尚是谁?他抓这些孩子意欲何为?另外孩子们又藏在哪里?” 王晏一连串的,直接问出了三个问题。 “黑袍和尚出身白莲教,目前投身于朝廷,抓这些孩子,听说是朝中一位贵人下达的命令,孩子们目前关在地牢,只等过些时日便运送出城。” 乍闻此言,王晏的心中不由一惊。 “你是说朝中有人要用这些孩子们?” 刘舵主点了点头,此次却没有回答。 按照灵符的效用,这表示他也不确定。 “地牢在哪儿?快带我去。” 连朝廷都牵扯了进来,王晏感觉事情并不简单,但无论怎样,眼下还是得先把孩子们找到。 刘舵主站起身来,遵从他的命令正准备走,然而恰在此刻,门外传来一声长啸,紧接着无数的脚步声混杂,似乎将整间大堂团团包围了起来。 “轰……” 一声大响,一名黑袍番僧击破了一扇房门,飞身跃进,手中持着一柄禅杖,浑身上下煞气弥漫。 “小友,适可而止吧!知道的太多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那番僧一脸的胡茬,头顶光滑,但两侧却留了长发,披散下来,活似一个地中海大叔。 右耳垂挂了个大铁环,面色凶恶,怒目圆睁。 他自外面办事归来,求见舵主,然而刚到院子里,就感应到一股异常的气息,当即就觉得不妙。 这番僧抵达之前,王晏竟然没有丝毫的感应,如今照了面,对方身上那散发而出的浓浓煞气,几乎令人窒息,王晏只感觉丹田元气无比躁动,险些难以压制,同时心中竟也浮现出了一丝慌乱。 这番僧道行很高,至少他不是对手。 “你就是那黑袍和尚?” 王晏不再理会刘舵主,全神贯注,盯住了面前的番僧。 “将死之人了,何必还问那么多呢!金沙帮的堂会,今天你进得来,可出不去!” 番僧喝毕,面色一沉,身形瞬间掠出,手中禅杖高高挥起,照着王晏便狠狠的砸了过来。 知道了他的秘密,他显然不准备让王晏活着离开。 对方不由分说,直接动手,王晏还是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面对番僧的这一杖,竭尽全力往旁边一闪,方才堪堪避了过去。 禅杖上乌光弥漫,一击之下,地面直接裂开了一条巨缝,几乎整个大堂都在震颤。 王晏骇然不已,丝毫不敢大意,念头起时,捆仙索飞出,转眼间将那番僧捆了个严严实实。 趁此机会,元气灌于双掌,五雷掌猛然轰出。 “玩捆绑?小孩子的把戏。” 对此番僧毫不在意,狞笑一声,奋力一震。 “嗯?” 他这一震之下,纵是深海蛟绳也能震断,可眼下束缚住自己的这条毫不起眼的藤蔓,竟然纹丝不动,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王晏掌势轰来,一时轻敌,来不及躲,胸前顿时中了一掌,黑烟枭枭升腾,不过并未伤及本源。 “有点意思!” 番僧轻易避过王晏接下来的几次攻击,心中大怒,重视起来,体内邪煞之气源源不断的涌出,整条藤蔓之上,顷刻间黑气弥漫,覆盖缠绕。 番僧再次奋力一震,捆仙索抵挡不住,只好自行松开,在半空之中盘旋一周,回到了王晏的手里。 “喝啊……” 番僧怒喝一声,禅杖夹带着无与伦比的邪煞之气,朝着王晏频频扫来,气势磅礴。 王晏不敢硬接他的禅杖,险险躲过几招,将大半元气灌注于双腿,提气运劲,飞身遁逃。 捆仙索如此坚韧之物,对他竟然都不起效用,可想而知对方的实力,不知超出了自己多少。 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策为妙! 可番僧又怎会任由他逃走?一去之下,速度比他更快,手中禅杖朝着王晏后心,便猛然直送而出。 王晏身在半空,踏气而行,对方这一杖又快又狠,而且杖上的煞气频发,将他躲闪的退路完全封锁,根本难以避开。 察觉到身后尖锐的破空声起,眼见得就要挨上一杖,情急之下,王晏只得强行扭转身形,冲霄剑红光大闪,被他在千钧一发之刻御使而出。 飞剑是他的隐藏法器,不到万不得已,他其实并不想暴露,因为飞剑一出,必要保命,同时也等于他的底牌全无。 若无十足的信心,这可是很危险的事情。 “惊虹”剑术施展,刹那间剑光阵阵,令人眼花缭乱,自四面八方齐齐刺向了番僧。 番僧明显也没有料到,此子修为不高,但身上的法宝倒是不少,眼见得剑气袭至,无奈之下,只好撤杖抵抗。 就这么一停滞,王晏抓住机会,迅速逃离,顷刻之间已没了踪影。 番僧挥舞着禅杖,将周围袭来的剑气震碎,自半空之中落地,气得是面红耳赤,咬牙切齿。 禅杖猛然朝前横扫,前方数丈之内的树木顽石,尽皆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崩裂粉碎开来。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看文基地] 反观王晏这边,虽然成功逃离,但其实他也不好受。 对方的那一杖虽然没有实打实的击中他,但是在激斗之时,番僧禅杖中迸发出来的邪煞之气,却是侵入到了他的体内,并且大肆破坏着他体内的五脏六腑。 若非丹田元气奋起相抗,换做一个普通人受此遭遇,只怕眼下早已是七窍流血,命丧九泉。 第八十六章 救赎 王晏一路疾驰飞奔,头也不敢回,进入内城之后,察觉到对方没有追来,这才狠狠的松了口气。 眼下探听到了消息,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所以便没有再回赌坊,而是直接前往了济世堂。 抵达门外,也懒得敲门,当即一跃而入。 两位师兄目前就暂住在济世堂内,这一番探查下来,将近卯时,城门的守将已经起来准备点卯。 王晏进入内院,找到二位师兄的厢房,敲开了他们的房门。 周申开门,一见是王晏,察觉到他面色有些不对,心中不由一惊。 “王师弟,你受伤了?” 王晏摇了摇头。 “不碍事!我探听到消息了,那些失踪的孩子们,现在正被关押在城南郊外一座刘姓庄院的地牢内,那里就是金沙帮分舵的堂会。” 萧奎此刻也是站在一边,神情略显紧张。 “我本欲下手施救,怎奈被人发觉,里面有个西域番僧,修为极高,我一个人不是对手。此事情况复杂,不及多言,二位师兄还是赶紧叫上官府的人一同前往,去晚了我怕他们会将孩童转移!” 王晏一口气说完,两人反应过来,立即行动。 “王师弟放心,你安心调养!萧奎,你立马去县衙通报张捕头,我先行前往城南打探拖延。” 吩咐完毕,萧奎毫不犹豫,纵身而去。 “师兄,那番僧厉害的紧,你要小心呐!” 眼见得两人离去,王晏不禁在后方提醒了一句。 两位师兄的修为也不是很高,联手也不一定就是那番僧的对手,再者金沙帮分舵堂会危机四伏,虽然有官兵协助,却也难保就能将人给救出来,万一逼得对方狗急跳墙,来个鱼死网破,更是不妙。 好在此时他猛然想起一人,连忙书信一封,唤来药铺的伙计,让他将信迅速送到了城中慈安寺的法海禅师手里。 做完了这些,他才回房静心调养了起来。 留存在体内的邪煞之气,必须要尽快的逼出化解,不然时间一久,可能会伤及本源,得不偿失。 打入金沙帮内部不过两天,就将消息给传送了出来,不仅仅是周申萧奎两人,县衙的捕头们也是极为震惊,这等破案的速度,不得不令人叹服。 京城里有些神探,虽说也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将各种棘手的奇案悬案侦破,可这些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相对于王晏,其实他也是占了几分运气。 化解体内的邪煞之气,对他而言其实并不是很难,无非是气中夹带着几分毒雾,令人难以忍受。 体内的异果拥有医病解毒之效,所以他一经运转催动,周身的邪煞之气便犹如受到了某种吸引一般,纷纷聚集到了丹田之内,之后被异果吸收殆尽,自行化解,消于无形。 整套过程下来,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 异果的功效只是化解毒瘴,故而他体内被邪煞之气所损伤的内腑,却需要他自己去好生的调养。 所幸伤势不重,王晏服下了两粒丹药,元气运转之下,恢复起来自是比较快。 卯时五刻,天已大亮。 师兄他们尚无消息,王晏也是有些担心,当即离了济世堂,直朝着城南方向走去。 城中的怪案未破,所以四方城门都是严防死守,无论往来进出,守城将卒皆是谨慎比对堪查。 “让一让,让一让,借光!” 王晏正自行间,蓦然前方连连传来吆喝。 此处正是菜市口,这个点儿出来买菜的人很多,周围人流闻言见状,纷纷朝着道路两侧闪避。 王晏顺势望去,只见几名伙计,赶着两辆马车,正沿着道路直前方缓缓驰来。 马车十分宽敞,每一辆都由两匹膘马拉行,车上驮着两个大铁笼子,捆得很结实,以黑布覆盖。 笼子里隐隐传出猪叫,竟是拉猪的马车。 距此不远有个屠宰场,一些人从乡下购买上来的土猪,基本上都会拉到屠宰场去杀猪卖肉,百姓们司空见惯,倒也没什么稀奇。 两辆马车快速的从身边经过,后面的那辆马车路经王晏身侧时,王晏随意一望,能清楚的看见笼子下方,露出了无数的猪腿。 “啪……” 也不知是道路颠簸,还是笼子里面太过拥挤,猪腿踱步之间,一只沾满了污泥的布鞋,从铁笼当中被踢了出来,正好掉在了王晏的面前。 与此同时,丹田之中元气涌动,发出了微微的感应。 王晏原本急着到郊外去与师兄们会合,此时乍见此幕,不由驻足停顿了下来,一双眼睛打量着地上的布鞋。 这只布鞋尺码很小,看上去像是小孩子穿的。 似乎想起了什么,王晏扭头望去,远离菜市口的街道上本来行人就不多,且岔路不少,就这么一会功夫,两辆马车已然跑远,连影子都见不着了。 “不对!” 王晏暗忖一声,折转回身,一口气跑到了屠宰场,一番询问寻找之下,并没有送猪的马车到来。 王晏的心中大感不妙,只觉得无比蹊跷。 回归街道,菜市口那儿有三条岔路,向行人打听过后,得知另外两条是前往郊外村巷的,只有右边一条,直通东城门,而且距离不是很远。 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料,那么对方必走东城门。 事态紧急,王晏直接施展起了法术,绕开街道上的行人,缩地成寸,沿着道路便紧追而去。 此时此刻,东城门。 两辆马车刚刚抵达,便被守城的官兵拦了下来。 “站住,干什么的?车上驮着什么?” 头车上赶车的伙计,当即跃下马车,满面笑容地迎了过来,同时将手中的路引递了上去。 “官爷,都是些家养猪,城外李老爷家要办酒席,托小人给他送过去,还望官爷行个方便。” 当中两名守卒望了他一眼,一人检查路引,一人则是来到了马车后方,掀开覆盖在笼子上面的黑布,顿时一股屎臭之味扑鼻而来,每个笼子里,各关有五六头体型不大的猪。 “办什么酒席?要用这么多头猪!” 那守卒将黑布放下,满脸嫌弃之色。 “嗨!人家财大气粗嘛!爱讲排面,小人无非也只是跟着混口饭吃罢了!” 守卒检查完路引,见没什么问题之后便交还给了他,同时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那伙计道一声谢,上车驾驭,准备出城。 “等等!拦住他们,车里有问题!” 恰在此时,后方道路一阵喝声传来,赶车的几名伙计顿时心头一惊。 第八十七章 造畜之术 赶车的几名伙计见有人阻挡,怕陡生事端,当下是不管不顾,驾驭着马车,便要直接冲出城去。 只是他们的速度再快,又怎能快过王晏。 眨眼之间,王晏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右手探出,直接将第一辆车上的伙计揪起,扔下了地面。 那伙计“哎哟”一声,一连翻滚了几个跟头。 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 王晏逼停了马车,此时来到近前,一把将覆盖着笼子的黑布掀起,同时法眼洞开,仔细探索着笼子里所谓的猪。 法眼之下,看破虚妄,直达事物的本质。 这一张张猪皮之下,隐藏着的是十数条活生生的人命,那些被掳掠而来的孩童,便被封印其中。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世上有一门能将人变成动物的邪术,名为“造畜之术”,此术极损道行阴德,施用此术者,多为丧尽天良的魔头妖孽。 若是寻常人,怕是直接就被蒙了过去,宰杀畜类烹煮食肉,却不知所食的不是畜肉,而是人肉。 眼前的情况毋庸置疑,那些孩子们被人施以造畜之术,全都变成了猪畜,想要借此来瞒天过海。 怎料举头三尺有神明,亦或者说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他们能瞒得了世俗之辈,却瞒不了王晏。 “干什么干什么?敢在老爷眼皮子底下动手,活得不耐烦了!” 几名守城官兵见状,只以为是有人闹事,不由纷纷持着兵刃迎上前来。 “官爷明鉴,在下为追寻真凶而来,出手制乱,实属情非得已,这笼子里的人,全都是被他们所害的无辜孩童,一旦出城,后果将不堪设想。” 王晏不想自找麻烦,因此言语之间倒是客气。 “你这人莫不是犯了癔症?哈哈哈哈,当老爷们是瞎的吗?笼子里的分明是猪,哪来的人呢?” 闻听此言,那几名官兵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就是就是!这笼子里都是些家养猪,准备运送城外做酒席之用的,这疯子不知从何处而来,抓着我便打,几位老爷可要给小人做主啊!” 地上的伙计爬将起来,连声附和,拱手拜道。 “哼!你说他们是猪,那你就是猪狗不如了。” 王晏目光一凛,盯向那伙计,沉声斥骂一句。 “孰是孰非?立刻便知!借官爷水壶一用。” 说罢,也没见王晏出手,距离他比较近的一名官兵,原本好好挂在腰间的水壶,眨眼之间竟是不翼而飞,再看时已然到了王晏的手中。 “你……” 这一手,倒着实让那名官兵大为震惊。 拔开壶塞,王晏将手伸进了铁笼。 “你干什么?” 旁侧的那名伙计,见状面色大变,伸手便要来夺水壶,然而他的手尚未触碰到王晏衣角,便如遭电击一般剧痛无比,情不自禁的缩了回来。 王晏将水壶,对准了其中一名体型比较小的猪的长嘴,当即便直接灌了下去。 一壶清水入肚,那头小猪吐着舌头,猛然身体一僵,立马躺倒在笼子里,四蹄朝天,口吐白沫。 片刻之后,一道道热气上涌,仿佛被放在了蒸笼里煮一般,剧烈的翻滚起来,显得十分痛苦。 身上的猪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先是手脚伸了出来,然后是头以及身体,没过多久便恢复成了人身,乍看之下,竟正是一名五六岁的幼童。 幼童倒在笼子里,处于昏迷状态,人事不省。 关于造畜之术,朝阳院的诸葛长寿师兄,在未入道之前曾经在家乡遇见过,以往闲聊之时,当作故事说给他们听,解决此术的方法,也一并相告。 方法并不难,就是让中术的畜类喝清水。 眼前的一幕,骇得几位官兵是目瞪口呆,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赶车的几名伙计见势头不对,正准备开溜,王晏早有预防,飞身上前,三拳两脚便将他们统统打倒在地。 他也是不想在官兵面前显露法术,自找麻烦,反正对付他们这些歪瓜裂枣,用功夫就足够了。 “这些都是最近各村失踪的孩童,被他们以邪术幻化成了猪畜,诸位官爷这下可明白了吧!” 一通解释,守城官兵这才纷纷明白了过来。 恰在此刻,一队衙役自后方迅速赶来,领头的正是县衙的张捕头。 与王晏会合之后,见孩子们已经得救,也是齐齐松了口气,满脸笑意,朝着王晏便是一顿夸耀。 原来他们赶到城南刘家庄院时,庄院内早已设下了埋伏,他们没有见到金沙帮分舵的舵主,只见到了那西域番僧,并且被他缠住,许久不得脱身。 后来多亏法海禅师及时赶到,这才将那番僧逼退,清理掉留守在院中的金沙帮弟子,众衙役寻找之下,地牢里早已空空如也,被换上了一些杂物。 他们心知上当,为了防止对方将孩童运出城去,因此兵分四路,各领一队人赶往了四大城门。 张捕头这队人,前往的是距离最近的东城门。 眼见得案子已破,个个心中甚为欢喜。 随即在王晏的示意之下,衙役们抬上水缸,并将铁笼子打开,一瓢水一瓢水的喂着,如此没过多久,那些孩童们便全部恢复了人身。 整整十三名孩童,最大的十二岁,最小的才四岁。 待孩童们醒来,恢复神志,全部带回了县衙。 这些孩童当中,年龄最大的那一位,以前曾经经历过被人贩子拐卖的遭遇,不过当时凭借自身的睿智,成功寻求到救援,这才从人贩子手中逃脱。 如此有了经验,所以这一次,当时趁着他们不注意,便将同伴里一人的鞋子藏在了猪嘴巴中。 他是最先被施法变成猪的,所以他藏东西的机会很大,同时风险也很大,一旦被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是为了获救,他不得不做出牺牲。 当时铁笼子被黑布包裹,他也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只是听到外面声音嘈杂,心知是到了人多的地方,索性便趁此机会,将鞋子给扔了出来,发出信号,希望有人能够察觉,并施以援手搭救。 之前被拐卖时,他也是用的这种方法,只不过当时自己还是人身,趁着看守之人不注意,到达闹市之际,抓住一人便狠狠的咬了一口,连着掀翻了好几家摊子,让人揪住给送到了官府,因此得救。 或许是上天垂怜,也可能是他们运气使然,说来也巧,他发出的信号,恰巧被路过的王晏看到。 若是一般人,估计就见怪不怪,直接错过了。 第八十八章 异果的炼化 临近七月,但天气却依旧炎热无比。 宁安县城的案子完美解决,失踪的孩子们找到了,杀人食心的女妖也被收服了,王晏他们处理完自各的事情,次日便收拾行装,回到了崂山道观。 至于金沙帮分舵的堂会,现已暴露,已然被官府查办,舵主踪迹全无,之前受命埋伏在刘家庄院的弟子们,全都被衙门一网打尽,纷纷定了罪名。 但金沙帮的底蕴何等深厚,区区一个分舵,而且所受的损伤也不大,对他们而言根本无关紧要,完全可以另辟新地,重起灶炉。 不过那些事情,就是官府该去办的了。 回到崂山,王晏调整好状态,并再度精心准备了一番,终于在三日之后,顺利的闭关,进行炼化异果。 他现在的修为道行,以及本身这么些年来的心境感悟,不出意外的话,炼化异果料想不成问题。 #送888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拥有自信是好的,同时他也不敢粗心大意。 以前炼化奇花的时候,合起来将近花了一年的时间,有了经验,也知道欲速则不达,不可心急。 异果的炼化,比起花瓣着实要难的多,那种感觉就仿佛一个没有牙齿的老人,在啃一块又冷又硬的馍馍,只能用唾液一点一点的融化,循环渐进。 闭关室内墙壁上的计数棒,一根又一根的往下掉落,时间一天又一天的过去,每隔几个月,都会有师兄送进丹药水源以及水果,不至于让他饿死。 辟谷丹的功效,再加上它本身修为,眼下两个月不吃不喝完全没问题,只是偶尔停下来的时候,趁着间隙吃些水果,并将体内积累的杂质排出。 正是洞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王晏炼化异果,全身心的投入其中,一丝一毫的时间也不愿意浪费,宛若入了魔怔一般,忘乎所以,既不觉得烦躁无聊,也不觉得空虚寂寞。 感受着下一个境界,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感受着身体内的血脉变化,他的心中掩饰不住的激动。 不知不觉,他已在闭关室内度过了一年之久。 眼下异果的炼化,抵达了最后的阶段,半分也不敢松懈,王晏也是卯足了劲,准备一鼓作气,彻底的突破这道瓶颈。 当异果的最后一点也炼化成形,感受到丹田元气的充沛,仿佛已经灌满了整个丹田,任何一个角落,都是无比纯净的真元之气,腹下无比的胀痛。 王晏浑身上下散发着金光,斗大的汗珠滑落。 他竭尽全力的,去将丹田之中的元气挤压,试图将它们融合在一起,只是他越是挤压聚集,元气的反抗就愈发剧烈,给他带来的痛苦也就越大。 王晏心知这是他最重要的一关,必须要靠自己扭转局势,平安渡过,否则自己的丹田只怕会被撑爆,到时候不仅仅修为尽失,更有可能身死道消。 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继续一点一点的挤压融合,饿了渴了不管,精神意念临近崩溃,也依旧强撑,凭借着自己的一股意志力,始终不肯放弃。 存着只要不死,就总能熬过去的想法。 如此一个月过后,那比发了情的野马还要难以驯服的丹田元气,终于被他融合完毕,凝聚成型。 三道颜色不一的光芒,在他头顶盘旋三圈,贯入眉心,心肝脾肺肾五气,直涌天灵,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象初成。 丹田正中,一颗形似珍珠般的金色丹丸,微微散发着金光,其中元气流转,每一道都是纯金色。 只可惜金丹尚有缺陷,因为它凝而不实,若隐若现的,只是虚影,而且金丹内也没有圣胎成型。 依照师父所言,真正的金丹,不仅犹如实体,金丹之内更应该结有圣胎,那才算是达到了境界。 而且金丹也有升级的空间,伴随着圣胎的成长,金丹会越来越大,自身的境界修为也会越来越高,最终圣胎代替本体,羽化飞升,才算是圆满。 王晏感应着自己的境界,目前赫然已是炼神还虚之境,异果使他提升了两个小阶段,距离合道还有一个大境界,金丹凝聚,结化圣胎,那是练虚合道才能拥有的状态,如此一想,便也释然开来。 他体内的金丹,连半颗金丹都算不上,只是初具其形,虽说如此,但于他而言已是天大的造化。 纵观道观同辈弟子当中,达到他这个境界的师兄们,绝对不会超过三人,而且那些师兄大多苦心修炼了七八十年,资质根骨稍差的更是上了百年。 他这里十年不到,便有此作为,可谓神人也! 哪怕是当年的祖师,纯靠苦修的话也不过如此。 奇花异果生于上古,本就是天地间不可多得的异宝,而且在数百年前便濒临灭绝,几乎是见不到了,如今让他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这么一株,可想而知,是何等的参天造化。 前文便有过介绍,本体灵根生长出来的奇花异果,凡人食一颗,延寿三百年,百病不侵,修行中人吃一颗,可抵得上两百年的苦修,境界大增。 王晏的奇花异果,虽不是本体灵根所长,但是后天生成灵脉所生,至少也能抵得上一百年苦修。 除了炼化比较艰难以外,它的好处不言而喻。 转眼间闭关已经一年零一个月,墙壁上的计数棒掉了一大堆,因此适应了两天之后,王晏便直接出关。 观中除了老道以外,其他的师兄弟们,对于王晏闭关一事,了解的并不多,只道他是闭关静修。 殊不知一年过去,出来之后,浑身上下的气质与以往大为不同,尤其是他的面容,似乎更为年轻俊美了,一双眼睛也极为有神,别说世间女子,就连一些刚拜师的小师弟,见了他都有些把持不住。 仅仅从气势威压上,便让人不敢正眼瞧他。 云中流和诸葛长寿两位师兄,对他是愈发的看不透,不过心中感觉,他的道行绝对超过自己了。 虽有怀疑,但问了王晏不说,他们也没办法。 出关两日,恰巧师父也出关了,王晏毫不耽搁,直接前往正殿去向师父请安,顺便前去禀报。 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达到如今的成就,奇花异果的机缘是一方面,自身的努力也是一方面,但对他影响最大的,还是离不开师父的精心教导。 不管怎样,都应该要好好的去拜谢他一番。 第八十九章 天罡三十六法 正殿,青烟袅袅。 “弟子拜见师父。” 老道士端坐蒲团之上,手捧拂尘,望着下方。 “金丹初成,嗯!为师倒要向你道贺啊!” 早知道他要来,故而老道士也不拘谨,目光所及,洞彻四方,王晏当前的境界,瞬间被他看穿。 “弟子不敢!这都是多亏了师父的细心栽培,弟子才能有如今的成就。” 老道捋须而笑,说道。 “哈哈哈,罢了!你也不必太过谦虚,短短九年,登临炼神还虚之境,虽说是借助异宝之效,但你后天的努力也是功不可没,为师心中甚慰啊!” 说毕,老道略一沉思,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你如今金丹初成,凝聚成型,洗髓伐骨,往后的修行虽难,但有金丹辅助,根骨也大有提升,速度会是以往的三倍之多,不出意外,用不了几十年,便会抵达合道圆满之境,到了那时,你将会有一场天劫要渡!” 说到这里,王晏心头一怔,抬头望向了老道。 天劫,无论是人是妖,只要境界达到要求都会渡,但是每个修行中人,对于天劫也会谈之色变。 王晏不敢想象,自己修行百年不到,天劫就会降临在他的身上,看来修行速成也有它的烦恼啊。 不过他还是略感激动,出言朝着老道问道。 “师父,是不是我渡过天劫,就成仙了呢?” 闻听此言,老道哈哈大笑。 “确切的来说,只能算是人仙!” 王晏面有疑惑,这种说法倒是头一回听见。 只因老道为了防止弟子们好高骛远,所以引领他们入门时,只说了前四个境界,却没有将四大境界之后的情况,逐一说给他们听,也是一片苦心。 “周天之内有五品仙,乃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天仙,道门四大境界,登临炼虚合道之后,只能算是人仙,往上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听完他的一番介绍,王晏直接愣住了。 本以为自己以九年之功,达到炼神还虚,远超了不知多少修行之人,没想到终究还是井底之蛙。 五品仙中,鬼仙排在最低端,主要就是人之死后,魂魄不散,躲过六道轮回,因为某种机缘而登临仙道,典型的例子犹如城隍神、阴曹判官等等。 人仙不用多说,便是人类修士修成的仙道,只能在地面上活动,贸然上天入地就是越界,会被打死,寿达百载,甚至千载,拥有诸般玄妙法术。 地仙要高于人仙一等,一般居于名山洞府,能够任意穿梭于三界之中,不生不灭,寿与天齐。 神仙就更不用多说了,皆有仙籍官职在身,居于天庭,比如太白金星,四大天王以及星官等等。 天仙的种类很复杂,其中包括什么大罗金仙,混元大罗金仙之类,比如三清此等大能,皆属于天仙一类。 看出王晏的心理活动,老道不由微微一叹,倒不是自己打击他,而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你也不必过于失望!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高估自己,也不要低估自己。须知路虽远,行则至,事虽难,做则成!只要有心去做,总会达到自己想要登临的境界。” 王晏倒不是感到失望,只是觉得自己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显得有些迷茫,心性也操之过急了。 “地子牢记师父教诲!” 他再次拜倒在地,朝着师父行了一礼。 “对了!师父修行了数百年之久,不知现在是几品仙了?” 王晏骤然抬头,望向老道,出言询问。 老道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呵呵笑了两声。 “这个……为师暂且不说,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另外为师之所以告诉你这么多,就是希望你不要骄傲自满,仙道漫长,要一步一步的去走。” 他打了个哈哈,连忙将话题转移开。 “如今你的境界修为,已远超同门师兄许多,典字辈弟子当中,达到此等境界的你算是第三人,道行有成,将来面临天劫,不可没有护身之法,为师这儿有相应神通大法七门,皆取自天罡三十法,你可从其中任选几门中意的大法,苦心研究精通,届时倒也不用怕那天劫。” 一听师父又要传法,王晏心中顿时激动起来。 “敢问师父是哪七门?” 老道不紧不慢,娓娓介绍开来。 “天罡三十六法,乃我道门无上大法,崂山祖师昔年得张天师传下此法,共掌握十六门,传到为师这里,因为历届祖师资质参差不齐,故而只剩下七门,为师也只精通其中四门,另外三门你可以自己看着办,想学的话,为师所能传授的可不多,全凭你自己的参悟之力了。” 他事先给王晏打了个预防针,让他有所准备。 “七门大法,其一:九息服气,呼吸吐纳之法,能吸收先天一炁直接转化为法力,乃是清净大道的对应大法。” “其二:逆知未来,参悟阴阳,预卜吉凶,洞悉天机,乃是阴阳大道的对应大法。” “其三:降龙伏虎,击败大型猛兽妖魔,拥有巨力擎天之神通,乃是行者大道的对应大法。” “其四:掌握五雷,御用雷法,降妖除魔,祭炼内丹,你的五雷掌,便是掌握五雷其术之一!” “其五:驾雾腾云,此乃飞举之法,一日之间,遨游五湖四海,不在话下,只是切记,不可登临天庭,否则越界之罪,不是你能承受得住的。” “其六:推山填海,便是世人常说的移山倒海,移动山峦,填平大海,虽说夸张了些,但威力亦是无比。” “其七:最后一门,名为撒豆成兵,能将豆粒化为道兵,亦称黄金力士,这门大法修炼起来,相对会比较容易,世间不少修行之人都能够做到。” “为师目前精通的,便是掌握五雷、降龙伏虎、九息服气与撒豆成兵,七门大法之中,为师的亲身经历,想要仅凭一门大法渡过天劫,可能性极小,至少都要精通两门,你自己任选一二吧!” 老道说完,王晏低头沉思,仔细的斟酌起来。 这些神通大法,主要是对抗天劫,躲避三灾,对于他们所修的大道,关联其实并不是很大。 至于每门大道,都对应着一门大法,实际上也只是巧合类似,并无特定的规矩,无论修行的是哪一类大道,只要境界达到要求,都可以修炼其他大道的神通大法。 天罡三十六法之中的神通,不比地煞七十二术,一通百通,三十六门大法各有千秋,复杂无比,学会了其中一门,下一门大法依然必须从头学起,毫无投机取巧可言。 对于修炼者的道行、资质、用功、时间等方面,都是一大考验。 眼下王晏只剩下一个大境界,便要面临渡劫,时间不算少,却也不多,取决于他自身的天赋造化,在此之前还要经历红尘炼心,所以他必须要提前修行大法,以备不时之需。 之前的五雷掌,雷法方面,仅仅只是打了个基础而已。 第九十章 红尘炼心 正殿中寂静了片刻,老道徐徐出言。 “怎么样?可想好了么?” 王晏抬头望向老道,弱弱的问了一句。 “师父,我可以都学么?” 四门大道,决定着日后的成就,所以只能四选其一,但神通大法可不同了,毕竟技多不压身嘛! 他这句话一出,老道的面色顿时一变。 “你这小子,可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技艺在精而不在多,你目前连个合道境都没破,就想着一步登天,不知天高地厚,小心得不偿失啊!” 王晏嘿嘿笑了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弟子这不是想着有备无患嘛!” “那也不是这么个有备法儿,诸般大法玄妙无比,境界不够,分心而学,很容易走火入魔!等你渡过天劫,成了人仙,再来向为师求教其他吧。” 王晏连连点头称是,师父教诲的有道理。 “你既有上进之心,固然是好,虽然七门大法目前不能全部传授于你,但依照你自身的根骨道行来看,为师却可先传授你三门,须知你大师兄,初始修行也不过是四门大法,尚且学得无比勉强。” 王晏听闻,俯首再拜,表示谨遵师父号令。 这些神通大法各有优势,也各有缺点,杂而不精,学得再快也没用,到时候面对天劫,只会成为本身的负累。 一块好材料,老道也不忍心将他给练废了。 不过王晏可不知道他的这些想法,眼下只是仔细斟酌了一番,便将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 掌握五雷之法,他一开始就打好了基础,毋庸置疑,这一门是必学的。 另外两门,王晏思考过后,选择了降龙伏虎和腾云驾雾。 主要掌握五雷与降龙伏虎两门大法,都拥有不俗的攻击与防御力,对于红尘炼心很有帮助,对抗天劫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有这两门大法护身,想来应该是足够了的。 所以他将最后一次机会给了腾云驾雾,因为一旦学会了此法,他想去哪里,都可以毫不费力的抵达,最关键的是万一碰上敌手,还可以借此逃命。 另外就是这三门大法,都是师父精通的本领,自己如果有不懂的地方,他也能够在这方面上有所指点,学习起来也就不会那么吃力。 师父将心法真诀传授之后,王晏就此苦练了起来,首先是从最熟悉的掌握五雷开始。 五雷之法,心法名为《五雷天罡正法》,施展这门大法需要雷部正神的配合,这对自身的体质有很高的要求,首先要能承受得住滚滚天雷的威势。 另外要驭用得当,诛什么妖用什么雷,就要敕令哪一部的雷神,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完成任务之后,收回五雷,遣送走雷神,这才是难点。 想要以修行之士的身份请动雷神,难度是极大的,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搞不好还会出现意外。 所以在此期间,挑了个良辰吉日,老道特地为他们这一批达到了要求的弟子,举行了受箓大典。 受了箓,便等同于是在道祖那里挂了个名号,不仅从此以后得道祖庇佑,施法之时,请动的神灵都会听从,当然敕令的神灵不是本体,顶多只能算是分身,否则天下修道之士万千,岂不是要忙死。 此为雷法的高等境界,比起五雷掌,五雷天罡正法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语,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金丹初具成型,现在已然能够自行吸收外界的精华,炼化成为元气,也不需要他刻意的去修行内丹,而且金丹吸收的速度,比他以内丹之法修炼的要快上不少,足足是两三倍之多。 故而他有足够的时间,去练习神通大法。 掌握五雷之法,在师父传授他的三门大法当中,属于是最难的一种,如果不是事先打了基础,想要修炼有成,不下个几年苦工根本就不可能。 王晏苦修了一年,只能招来几朵乌云。 修行两年之后,有进步,乌云当中有闪电了。 再复一年,经由师父的精心指导,足以请动雷神,记得当时驾驭不住,无意之间,一道雷霆劈中了主峰旁边的侧峰,黑烟弥漫,峰峦直接被削平。 如此直至五年,方才将这门大法彻底掌握! 五年来,金丹的成色也有些变化,虽然还是那么小,不过却不是完全虚化的了,而是凝聚出了大半实体,清晰可见。 接下来的日子里,王晏开始进行腾云驾雾之法的学习,初始修炼,一般师父都会跟在身边亲自指导,毕竟飞在高空,万一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门大法是三门大法当中,相对来说比较简单的,从一开始的只能驾雾而行,到最后有模有样的驾云飞举,王晏足足花了两年的时间。 只是速度不快,而且对自身元气的损耗比较大,高空适应过程也很重要,一日之内自然游遍不了五湖四海,不过腾行个几万里还是能够做到的。 毕竟他所驾驭的只是凡云,而并非是仙云。 齐天大圣的筋斗云,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 人家一个筋斗就能做到的事情,他一天都赶不上,与这些神仙大佬相比,可想而知该有多慢了。 转眼间又过七年,王晏的容貌一点没变,修行到了他这个境界,凝聚出金丹,早已能驻颜有术。 王晏本想将剩下的一门大法也学会,可惜尚未来得及开始,老道便将他叫去,说他在观中已经修行了十六年,一番机缘造化下来,无论是道行境界还是法术神通,都可称得上是有所成就,达到了他的要求,也是时候该下山,步入红尘炼心了。 修道之人,终日待在观中修行,对于红尘俗世所知甚少,渡过天劫,登临人仙,这是一道坎儿。 除了境界的提升,在心境上也要有质的飞跃。 故而无论是崂山弟子,还是其他名山洞府的修行之士,都会有一个红尘炼心的环节,经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济世渡人,于人间寻求自我之道。 其实这个过程不仅仅是他们,哪怕是达到了仙人境界,想要更进一步的话,也会再次游历人间,不过那时候就不叫炼心了,而叫做积累缘分功德。 大道之本,自然无为,当于自然之中寻求。 他的大师兄和三师兄,金丹以后,大法得成,辞别师门,下山炼心,至今已过去五年有余。 王晏凭借异宝之功,达到了他们的境界,但终究没有他们修行了那么多年,心境上其实远远不及,所以老道才打算,让他就在此刻下山炼心。 游历人间的同时,也不耽误修行,一举两得。 第九十一章 泾河水族 既然师父都吩咐了,让他赶紧卷铺盖走人,那么自己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只能遵从师命而行。 想想自从回乡探亲之后,至今已经过去了十二年,这段时间基本上都待在山中清修,关于世间变化可谓一无所知,也确实该到人间去闯上一闯了。 因此数日之后,随便准备了一番,轻装上阵。 身着一袭灰色道袍,脚踏一双登云布鞋,手中麈尾拂尘,背上七星宝剑,以及一个麻布包袱。 腰间除了剑袋,另挂有一个蓝色锦囊。 囊中放着毫笔朱砂黄纸,以及八卦镜等道门日常用品,包袱里除了些许银两,便是些换洗衣物。 临行之前,老道特地将他叫到身边,苦口婆心的教导了他一番话。 下山之后,他所遇到的每一件事,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对他的道途有所影响,息息相关。 这也是人们常说的缘分,须得要好生对待。 另外就是世俗险恶,他独自在外,此去为寻求自我之道,也不知多少年才回归,让他多加小心。 王晏均牢记于心,辞别师父师兄,径直离去。 既然是游历,自然不同于游玩,所以王晏下山之后,便没有再使用腾云之法,而是选择了步行。 了解民间疾苦,斩妖除魔,济世渡人,经历人世间的种种苦乐,寻求自我之道,方能炼就道心。 腾云驾雾的到处浪,那还炼个屁的道心。 步行损耗的元气少,而且他也感觉不到累,飞行之法主要是讲究快捷方便,用以处理急事,其他方面与步行实际上没什么两样,反正都差不多,所以用哪种方法游历区别倒不是很大。 当然了,要是途中遇上什么难以翻越的山川险滩,悬崖峭壁,还是会直接飞过去,图个省事。 回想起来,自己与娘子已经十二年不曾见面,自从她被黎山老母带回了黎山,也一直没个消息。 期间自己写过不少书信,无奈都是石沉大海,之前也曾想过去找她,只是素来没什么机会,再者老道也说过,缘分未至,他去了也不见得能相会。 如此一来二去,后来又闭关突破,出来之后连着修行神通大法,渐渐的连写封信的时间都没有。 如今下山游历红尘,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顺便去黎山瞧瞧,看看娘子这些年来过得可好? 黎山在崂山以西,相隔数千里之遥。 王晏迈步一边西行,一边体察沿途的民情,路上遇见妖魔鬼怪作乱,顺手就给铲除了,碰上受苦的百姓,也是能帮就帮。 其中之乐趣至理,非俗世之辈所能理解! 可惜的是,如今他所见到的,是百姓徭役苦、赋税重,不少地方遭遇天灾人祸,官府无能,涂有饿莩而不知发,朝廷昏庸,处处遭受百姓谩骂。 与前些年的国泰民安、盛世祥和之状,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对此,王晏也是颇感无奈。 一连西行半个来月,走了约有上千里路,沿途经过好几个州府,诛杀吃人鬼妖两只,造福于民。 如今这个世道,人都吃不饱,何况妖吃人! …… 泾河。 自西域昆仑脚下,起源顺势而流,横贯燕赵齐楚之地,直入东海,号为中原第一大河。 与之媲美的另有一贯江,其声势比泾河还要广大巍峨,绵延不知多少万里,支流渠水不计其数,实为一条长龙,世称九州之龙脉。 泾河之畔,陈川府境内,江远县。 行至此,黎山之行,王晏已经走了一半路程。 又是一年深秋之际,落叶缤纷,秋意薄凉。 上午进入江远县内,眼前是一座茂密的山林,山的对面,泾河之水哗啦啦的作响,犹如雷音。 王晏毫不费力地翻过此山,放眼望去,眼前是一片草原,泾河两岸,绿草如茵,偶有羊群奔袭,只是空空荡荡,见不到村镇民宅,也并无人烟。 王晏沿路下山,来到泾河边上,一边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一边沿着岸边道路,徐徐前行。 “咩……” 前方不远,一头白羊抬起头来,浑身雪一般的毛发,望向王晏叫了一声,随即迈步走了过来。 这头羊很温顺,口中嚼着青草,任凭王晏抚摸着它的头,只是一动不动。 见到这头羊,王晏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长耳。 他打量了周围一番,没有看到牧羊人,但这些羊群是哪儿来的呢? 既然搞不明白,他也就懒得去多想。 没有过多的逗留,王晏继续赶路,奇怪的是,王晏往前走,那头羊也跟着他往前走,王晏加快了脚步,那头羊便奔跑起来,始终与他并排而行。 王晏感到有些怪异,不知不觉,这头羊跟了自己一路,正想停下来好好观察观察,那羊却猛然仰首,“咩”了一声。 与此同时,河面上微风拂来,一股子腥味扑鼻而至,丹田元气涌动,当即感应到了一股妖气。 “啊……救命啊……” 一道尖锐的求救声传来,王晏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不远的一座窑洞之外,数名身形奇形怪状的妖孽,正围着一名衣着破旧的女子,一阵拳打脚踢。 王晏大概知道这羊为什么一直跟着自己了,当下纵身一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移至窑洞,手中拂尘挥出,金光乍闪,后方的几名妖孽尚未反应过来,便直接被他打得倒飞而出。 王晏这一出手,两分功力不到,但那几名妖孽却根本承受不住,有三名直接被打出原形,一只赤红大虾、一条金尾鲤鱼、最后一只则是八爪螃蟹。 剩下一只妖孽,身上披着厚厚的甲壳,面色铁青,四肢也比较粗短,手中拿了一把钢叉,见同伴被打回了原形,吓得是魂飞天外。 “好你个道士,敢跟我泾河水族作对,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那妖孽将钢叉指向王晏,壮着胆子斥喝一声,随即将地上被打回原形的三位同伴一搂,纵身一跃,跃入了泾河之中。 王晏原本也没准备放过它,但是它开口说出的一句话,却使得王晏一愣,因此便没来得及下手。 泾河水族? 这四个字,让王晏的心中颇为惊愕。 “三娘多谢道长出手相助!道长慈悲为怀,能不能也去救救柳公子?他为我传信,眼下正被夜叉追杀而去,三娘跪求道长施以援手。” 地上那名女子,此刻满脸泪痕的来到王晏面前,跪倒在地,一边哭泣,一边不住的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