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闲书成圣人》 第1章 鬼杀了我 “家主，你死的好惨啊……” “家主，这些纸钱赶紧收下，遇到恶鬼千万不要小气啊……” “家主，你千万不要回来找我们啊，我们会按时祭拜你的……” …… 悲戚戚的哭声在陈洛耳中萦绕，陈洛睁开了眼睛。 入目白幢白幡，硕大的“奠”字牌挂在正中，笔力雄浑。陈洛低下头，一身红色的员外袍材质细腻，手边有序摆放着金器玉雕…… 陈洛从棺材里坐起身，一个古朴的灵堂映入眼眸，下方一个小丫鬟正一边烧着纸钱一边敷衍地哭泣着。 陈洛正要开口招呼那个小丫鬟，突然一股繁乱的记忆突然间汹涌而来，让陈洛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嘴里发出难以抑制的呻吟声。 下方正哭嘤嘤的小丫鬟终于听到了动静，抬起头，和陈洛四目相对。 此时的陈洛，正在被强行灌入狂潮般的记忆，面容狰狞。 “啊——” 只听一声穿金裂石的尖叫声从小丫鬟口中叫出，小丫鬟连滚带爬跑出灵堂，边跑边喊道—— “不好啦，家主诈尸啦……” …… 没去管小丫鬟惊恐的叫声，陈洛努力消化着脑海中的记忆，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穿越了…… 他穿越到此方世界同名同姓的陈洛身上。 陈洛，字东流，十九岁，父母双亡，有姐有房，大玄朝路宁府万安县陈府家主，书香门第。三岁识字，五岁写诗，七岁诵读经典，十九岁一事无成…… 咳咳，这种不重要的记忆还是不要去深究了。 “我死了……”陈洛瞄了一眼自己身处的棺材，下了个结论，“严格来说，是这个世界的陈洛死了。” “可是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呢？”陈洛努力回想脑海中的记忆，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自上月十五起，他陈府便开始死人。最开始是庄园里的佃户和庄丁，随后连县城府邸的下人也开始死亡。 起先县衙以为是瘟疫，派了郎中过来查看，却发现一切正常。但是人却仍旧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 衙门也急了，可死者外无外伤，内无内伤，根本查不出什么症状，于是坊间传闻这是邪祟的手段。 邪祟者，魑魅魍魉是也。 “果然传闻一般都是正解。”陈洛面露苦笑，他的前身就是死者中的一员，在之前的记忆里陈洛也看到了凶手。 是鬼！ 根据前身的记忆，陈洛知晓在此方世界中，儒、道、佛并立；人、妖、蛮共存；这鬼物之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陈洛看到，那鬼物钻入了他的梦境之中，在梦境里，那鬼物拉出了三尺长的舌头，缠上了他的脖子，用力一拉，梦中陈洛的脑袋像被绞掉了一般，而外界的肉身也随之断了气。 陈洛还听到那鬼物在他耳边的呢喃：“陈家……死绝……” 陈洛打了个冷战，这种类似恐怖片的记忆还是不要坐在棺材里回忆比较好。他小心翼翼爬出了棺材，坐在一方椅子上。 仇人是只鬼，不死不休。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陈洛开始努力回想，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这个世界，既然存在鬼物，自然就有灭鬼的法子，否则人间岂不是变成鬼蜮了。要说灭鬼，最专业的自然就是道门了。 在记忆中，陈府也找到了道门在万安县设立的道院，但是那群牛鼻子道士，居然集体跑去参加一甲子一次的罗天大醮，只留了几个不中用的小道童看守。 周围几个县城陈府自然也派人去打听了，回复的消息如出一辙，都是道长不在家。 没有道，还有佛！ 按理说佛门的雷音和业火对鬼物也有降服的效果，但大玄朝和西域佛国关系向来冷淡，自然也不允许他们在境内设立庙宇，所以陈家一时间也不知道去哪请那些得道高僧。 最后就是儒门了，儒门修的是一身浩然正气，鬼神辟易。但关键是只能自保，不能护人。 无解！ “叮——” 陈洛自己发了一声声响。 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金手指不是穿越标配吗？怎么现在还不响起来。 “系统，宿主呼叫……”陈洛的声音有些急切。 寂静无声。 竟然没有金手指！ 开什么玩笑，他穿越的可不是唐宋元明清的古代，而是一个飞天遁地的玄幻世界啊！“水泥玻璃造纸术，香水火药青霉素”这一套恐怕行不通了…… 更何况眼下还被一只鬼追杀！ 这不给个金手指说不过去吧！ “难道是灵堂信号不好？”陈洛安慰了一下自己，朝灵堂外走去。可是一只脚刚迈出灵堂的门槛，一股温热腥臊的液体就迎面而来，把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遍。陈洛的视野瞬间就变得鲜红，一时间看不清前方。 这个时候，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陈洛只听到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高喊道：“快动手，黑狗血困不了他多久……” 紧接着，陈洛感觉背后一疼，仿佛被人敲了一棍，往前踉跄了两步，倒在地上。这个时候，又是那个苍老的声音喊道：“诈尸最怕棺材钉，快拿棺材钉把他钉住！” “卧槽！”陈洛心中一紧，挣扎着要爬起来，嘴里高喝，“我没死，我……”可是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又挨了一棍子，顿时整个脑子仿佛有一个蜂鸣器在响，天旋地转。陈洛迷迷糊糊看到两个人影扑向自己，手里还拿着六七寸长短的铁钉。 “完蛋，我要成耶稣了！”陈洛心中哀叹一声，就在他意识失去的最后一刻，他耳中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女声——“都给我住手！” 陈洛看到一个人影朝自己跑过来，一瞬间这个人影和记忆里的一道身影重合在一起。陈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喊出声，就这样晕了过去…… 陈洛仿佛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看到无数支如椽巨笔从天而降，插入如墨一般的大地，随后，那些巨笔的笔头处开出了一朵朵鲜花。原本毫无生机的世界瞬间化作了一片花海。 此时一道宏亮又悠远的声音在陈洛的脑海中回荡： “经史子集天上道，说书演义人间貌。” “你炼阳神他修佛，红尘有我向天笑。” 话音刚落，只见地面上一支巨笔上又有几枚花瓣脱落，飘荡到陈洛面前，那花瓣重叠在一起，化作一页写满文字的纸张，陈洛伸手去接，结果自己的手一碰触到那页纸张。那纸张却化作光芒射入了自己的印堂之中。 陈洛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浑身一个激灵，这个时候，他清晰地感受到脑海中多出了一段内容，那是—— 《钟馗略传》！ 捉鬼的，钟馗！ 第2章 天道的家长模拟器 陈洛再一次睁开眼睛，感觉到一片眩晕，很显然是之前被打的后遗症。陈洛缓了一会，这才四下打量起来。 比起第一次苏醒躺在棺材里不同，这一次陈洛是睡在一张绣床上，轻纱拢帐，绣枕锦被，鼻尖微微能嗅出一丝花草的香气。陈洛脑中略微一转，就知道这里是姐姐陈萱的闺房。 侧过头，果然看到陈萱趴在房中的桌子上已经入睡。陈洛仔细看了看陈萱，在前身的记忆里，陈萱是一个手段凌厉的女人，对自己还算不错，但是自己不敢太亲近。 此时在陈洛看来，前身简直就是猪脑子，这陈萱若是放在自己前世的蓝星，妥妥千万粉丝级别的大美女。 果然，在弟弟眼里，再漂亮的姐姐都是如花。 奈何，现在这具身体，就是个弟弟。 陈洛心中暗叹一口气，没有惊动熟睡的陈萱，而是整理起自己的思绪…… 很显然，刚才的梦境，是自己的金手指到账了。 就是那本《钟馗略传》！ 这么说也不算准确，严格来说自己的金手指应该是自己未来将会获得的所有的书籍。 说到这里，就要重新回顾一下前身的记忆了。 这是一个仙侠世界，但是和陈洛前世在网文上读到的修真练气那样的仙侠世界不同，此方世界获得力量的方式是——读书。 据说此方世界的文字曾经是天道投影而成，这样的文字被称作“雅文”，而阅读由雅文抄写的经典，便可以从中获取超凡力量。 读儒门经典，可养浩然正气；读道门典藏，可生先天源炁；读佛门经文，可悟轮回真意。 由此，开创出儒、道、佛三条通天修行路。 于是这个文化程度类似华夏唐宋的世界，儒、道、佛三教兴盛，各类典籍也如瀚海微鱼、漫天繁星，多不胜多，数不胜数。 但是！ 典籍虽多，却只有三教经典。 这个世界却没有什么梨园戏曲，评书话本。 没有四大名著，没有临川四梦； 没有唐志怪传奇，没有明清小说； 没有神话故事，没有鬼怪笔记； 没有蒲松龄，没有吴承恩； 没有汤显祖，也没有冯梦龙； 从这个角度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文化荒漠。 而陈洛在梦境中得知，那梦笔生花的花海，包罗万象，全部都是儒、道、佛三家经典之外的书籍。 真·课外书大全！ “也不知道那些书籍有什么效果，还有，《钟馗略传》看上去和捉鬼专业对口，但真的管用吗？”想到这里，陈洛从床上坐起来，准备将脑海中的那篇《钟馗略传》写下来试试，结果一起身，立刻惊醒了正在熟睡的陈萱。 “小洛！”陈萱看到陈洛苏醒，立刻扑上来，将陈洛紧紧抱住，“你终于醒了。脑袋还疼不疼？饿不饿？还是想喝水？” 被陈萱抱满怀的陈洛瞬间满脸通红，在前世，陈洛拜各种短视频APP所赐，美女虽然见了不少，但是真正亲密接触仅限于握手。 “还……还行……”陈洛僵硬地回答道。 “不对，你心跳怎么这么快？”陈萱纤手一翻，落在陈洛手腕处，微微皱眉，又探手摸了摸陈洛的额头，“脸怎么这么烫？你等着，我去让管家喊郎中……”陈萱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陈洛连忙抓住陈萱：“等一下。” 陈萱转过头，秀眉蹙起：“怎么了？” 陈洛连忙回道：“我没事，可能是被子捂的。你看，现在好一点了。” 陈萱又把手搭在陈洛的脉搏上，感应到陈洛的脉搏确实恢复了正常，这才点点头，看了一眼被子，说道：“你的房间之前做了法事，现在住进去不吉利。我让小环给你换一套薄一点的被子进来。” 陈洛点点头，陈萱又上下打量了陈洛一番，这才走出了房间。 看到陈萱离开，陈洛长吐一口气，老实说，今后怎么和这个美女姐姐相处，自己还是要做一点心理建设的。 骨科想想就行，真得了那就要命了！ 此时房中只剩下陈洛一人，陈洛从床上下来，随意套上鞋子走到书桌前，铺开纸张，执笔沾墨，开始书写《钟馗略传》，得益于前身的记忆，雅文陈洛也已经完全掌握，一手毛笔字也在中上水准。 陈洛拿着毛笔，正要朝白纸上落笔，此时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力量降临到自己的身上，阻止自己写下去。 “这是……天道之力？”陈洛又懵了，在前身记忆里曾经提过，在这个世界想要写书做文章，须符合天道真意，这也是读书能获得力量的根本原因。若是得不到天道认可，是不可能落笔成功的。也正因为如此，此方世界使用“雅文”书写的书籍只有三教经典。 这个天道，像极了小升初的家长——家里不许有闲书！ 就在此时，陈洛仿佛看到自己笔下的白纸上浮现出梦境花海里呈现的《钟馗略传》，这幻象一晃而逝，但几乎同时，陈洛也感应到加在自己身上的天道之力也同时消失了。 “原来如此，只有在梦境花海中得到的书籍，才能在此方世界的天道之下写出来，得到天道认可。”陈洛心有所悟，“若是我现在要写西游记，哪怕只是口述，估计天道之力也会让我有口难言……” 想到这里，陈洛也不耽搁，立刻开始书写《钟馗略传》。 《钟馗略传》并不长，寥寥数百字而已。这篇文章出自《历代神仙通鉴》，又名《三教同源录》，乃是清代长篇白话小说。 “钟馗，系陕西终南山人，少时即才华出众……于是，唐玄宗命吴道子将梦中钟馗捉鬼情景作成一幅画，悬于宫中以辟邪镇妖。” 当陈洛落下最后一字的时候，那纸张突然无风而起，悬浮在半空中。那纸上的墨汁所写的文字猛然间金光大放，而在这金光中，一道身影缓缓从纸张中探出头来。只有数秒时间，一个丑陋大汉便从纸张中升腾而出，落在陈洛面前。 那丑陋大汉身高接近两米，豹头环眼，铁面虬鬓，面目狰狞，身着红色朝服，头戴状元帽。他面色凝重，打量了陈洛片刻，拱手抱拳，躬身施礼，道—— “某家钟馗，见过主公！” 第3章 干饭钟馗，直播吃鬼 “你是钟馗？”陈洛围着钟馗转了好几圈，天啊，这可是神仙啊，自己写一篇文章就给召唤出来了…… 那钟馗只是安安稳稳地站着，又行了一礼，说道：“回主公，某家并非真正的钟馗大人，而是您书写的《钟馗略传》的书灵，亦名钟馗。” “书灵？”陈洛微微皱眉，“你能抓鬼吗？” 钟馗点头道：“主公在文章中写到我能吃鬼，此方天道亦认可这种说法，那么某家便能吃鬼。不过……” “不过什么？” 钟馗接着说道：“书灵的能力与作者息息相关，某家亦如是也。某家对鬼物天生克制，但最多也只能应对高出主公两个境界的鬼物。” 陈洛点了点头：“高出两个境界吗？” 陈洛回忆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境界，这鬼物里游魂野鬼算是第一层，可以影响身体孱弱之人；而入梦杀人的厉鬼就是第二层了。 就在陈洛和钟馗一问一答间，屋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声，几乎同时，钟馗鼻子耸动了一下，沉声道：“有鬼气！” 陈洛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想起陈萱还在屋外，连忙冲了出去，钟馗如一阵风般紧随其后。 因为陈府接连死人的关系，陈萱遣散了不少家丁下人，偌大的陈府略显空旷。陈洛跑出后院，只见先前咋呼自己诈尸的小丫鬟摔倒在花园边，手边散落着一床薄被。这丫鬟名叫小环，是陈萱的贴身丫鬟。 陈洛连忙上前，扶起小环，问道：“小姐呢？” 小环看到是陈洛，连忙慌张道：“我们看到鬼了，小姐追出去了……小姐她……” 小环话还没说完，此时月亮从乌云中冒出来，月光照在陈洛身后钟馗的脸上，小环楞了一下，伸手指了指钟馗，几乎颤抖说道：“洛少爷快跑，有鬼……”话音刚落，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陈洛回头看了眼钟馗，钟馗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笑容在月光衬托下显得格外毛骨悚然。陈洛探了探小环的鼻息，发现只是晕倒，就顺手那薄被盖在了小环身上，朝钟馗问道：“能感应到吗？” 钟馗点了点头，率先往前，陈洛连忙追上。 陈萱是有修行的，这一点陈洛知道。不过算不上三教正宗，就是一些野狐禅的旁门左道，叫做“天门十三针”，这并非医道的针灸之术，而是一套以银针克敌的杀人术。对付普通人自然不在话下，可是对付鬼物就有点离谱了。 “这娘们儿，太虎了！”陈洛边追边吐槽，眼看着就要跑到陈府大门，钟馗猛然停下脚步，陈洛正要询问，猛然看到距离大门不远处，陈萱正盘膝而坐。 “没事吧？你追什么鬼，万一有个好歹那……”陈洛一边走近陈萱一边说道，突然陈洛的脚步顿住，整个人面容都扭曲起来。 他看到陈萱的头上，插着五支银针。 “银针渡魂！”陈洛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已经吸收了前身记忆的他，当然知道眼前到底是什么状况。 这是“天门十三针”的禁忌之术，用银针封闭人体的五窍感应，让魂魄可以短暂出窍。相比于练就阳神的道门正宗来说，这种魂魄出窍的方式时间不长，却隐患极多，最常见的便是魂魄归位后，听觉、视觉、触觉、味觉、嗅觉将随机丧失一项。 陈洛回头看向钟馗，钟馗一挥衣袖，一道寒气射向陈洛的双眼，陈洛双眼一凉，再眨了一下眼就恢复了正常。随后他跟着钟馗一起抬起头，便看见在正堂屋顶之上，陈萱的魂魄正和一个青面獠牙，长手长脚的鬼物打在一起。 “钟馗！”陈洛低喝一声，钟馗身形一动，朝着屋顶飞去。 钟馗的出现让陈萱与那鬼魂都惊了一下，陈萱一眼看到站在下方的陈洛，面色露出焦急之色，喊道：“小洛，快回去！”陈洛却喊道：“陈萱，快快魂魄归位！” 那鬼物也看到了陈洛，面露惊讶之色，作势欲扑向陈洛，陈萱正要上前阻拦，只见黑影一闪，钟馗已然站在了鬼物面前。 那鬼物见到钟馗，张嘴怒吼，一道鬼音袭来。钟馗却毫不在意，只是看着那鬼物，吞咽了一口口水，不自觉伸出了舌头，舔了舔嘴唇。 那鬼物没来由心中一慌，转身就逃，一转眼已经飞出三米之外，只见钟馗一挥手，一道铁钩从钟馗袖中飞出，准确勾住鬼物的琵琶骨。钟馗将铁链往回一扯，那鬼物倒飞回来。此时钟馗另一只手向前一探，抹在鬼物的脸上。那鬼物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此时钟馗的手上多出两颗鸡蛋大小的圆珠，正是那鬼物的眼珠！ 钟馗将鬼物的眼珠一口吞下，在嘴里咀嚼。同时再次伸手，抓住鬼物的胳膊，反方向一扭一扯，竟然就将那鬼物胳膊给扯了下来，鬼物试图挣扎，却被钟馗一脚踩在背上，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钟馗犹如吃糖棒一般，飞速将鬼物的胳膊连皮带骨嚼碎吞下，随即又坐在鬼物身上，抓住鬼物的一只脚，也不往下扯，就直接开口撕咬起来。那鬼物哀嚎之声大起，钟馗皱了皱眉，放下鬼物的大腿，抓住鬼物的喉咙一抠，顿时一团青气凝聚在钟馗的手中，钟馗犹如喝水一般将这青气喝下。而喉咙破了一个大洞的鬼物此时再开口，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目睹着钟馗干饭的陈萱楞了一下，直到陈洛再次呼喊她，她才回过神来，飘然落地，有些心悸地回头望向仍然在大吃特吃的钟馗，问道：“那位是？” 陈洛此时已然心急如焚，说道：“你赶紧魂魄归位。那个人的事晚一点我慢慢跟你说……” 陈萱却没有立刻让魂魄归位，而是有些眷恋地仔细看了看陈洛：“我再看一看你，万一等会我看不见了……” 陈洛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摇头：“别说丧气话，可能就是没有嗅觉，就当得了个鼻炎……” “鼻炎？那是什么？” “没什么，你赶紧归位吧，时间长了魂魄消散，想回去都难了……” 陈萱点点头，走向自己的肉身，顷刻间与肉身合成一体，睁开了眼睛。 陈洛连忙上前：“怎么样？哪里不对劲？” 陈萱感应了一下，微笑道：“你说对了，是嗅觉没了……” 陈洛庆幸，埋怨道：“你一个凡人，干嘛要跟鬼物硬拼！你不知道多危险吗？” 陈萱微微摇头：“我怕它又来害你……” 陈洛心中一震，正要开口，突然看到陈萱双眼眼瞳迅速化成了白色，不由地愣住了。他缓缓伸出一只手，放在陈萱眼前，陈萱毫无察觉！ 不知道为何，算上这一次，眼前的女人陈洛才见第二面，但是此时陈洛心里就像燃起了一团火，鼻子泛酸，眼睛瞬间湿润了。 “对了，那位高人是谁？”陈萱完全不知道陈洛的异样，抬着头，仿佛看着钟馗吃鬼，笑着问道。 “他叫钟馗，是……”陈洛压抑住心中翻涌的情绪，继续说道：“我召唤的书灵！” “书灵？”陈萱伸手抓住陈洛的胳膊，“他是书灵？” 还没等陈洛回答，钟馗已然将整只鬼物都吞入腹中，从屋顶飘然而下，冲着陈洛一拱手：“主公，某家已将鬼物制服。不过……这鬼物并非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陈洛和陈萱同时面色大变，陈洛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钟馗再次一拱手：“此鬼物并非寻常鬼物，而是一只伥鬼！伥鬼者，虎食人而生也。伥鬼无法控制自己，只能按老虎的命令行事……所以，真正在谋害主公一家的，是这伥鬼背后的虎妖！” “虎妖？”陈洛偏过头，看向双眼眼瞳已经呈现雪白之色的陈萱，捏紧了拳头，“好一头虎妖！” 第4章 雾里看花觅虎踪 “小洛，你回房好好休息，顺道帮我把小环喊来，我和她一起去趟县衙，这妖魔之事官府不会不管。”陈萱抓住陈洛的手，开口说道。 陈洛看着陈萱，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前身的陈洛是一个十足的巨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可惜没有天赋，读了十来年什么水花都没有读出来，却还偏偏做着一朝悟道，金榜题名的美梦，名为家主，实为米虫。家中大小事务都是由陈萱亲力亲为，以致现在陈洛虽然召唤出了钟馗，但是陈萱还是下意识认为面前的人是之前的废物弟弟，自然不会安排他去报官。 “姐，还是我去吧，你也辛苦一天了。”陈洛回答道。陈萱双眼已盲，就算小环跟着，陈洛也有些不放心。 “你刚刚清醒，身体还不行。我和小环去就行了，放心吧，我没事！” 陈萱正在说话间，只听一声惊呼：“小姐，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原来是那之前晕倒的丫鬟小环不知何时醒了，匆匆跑来，此时双眼死死盯着陈萱苍白的眼瞳。 陈洛只感觉陈萱抓住自己的那只手紧了几分！ 被戳穿的陈萱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得知自己瞎眼的特征如此明显后，也就不再辩解。 “我这副样子的确不方便出面了。这样吧，小环，你去喊平叔，让平叔跟小洛一起去一趟官府。”陈萱一边打发哭嘤嘤的小环，一边吩咐道。至于之前陈洛没有戳穿她的事情，她只口不提。 陈洛点点头，平叔全名陈平，是陈府管家。据说陈洛的便宜父亲对其有救命之恩，便投入了陈府，是难得的忠仆…… “那便这样定了。”陈萱迅速地给事情定了调子，又嘱咐道，“小洛，蔡知县最好品茶，书房里有一饼潭州的‘紫龙胆’，你去县衙的时候捎上。另外你千万记住，县衙那门子是李师爷的侄儿，不能慢待，也不能太过礼让，让平叔赏一两银子就好。出来引路的人八成就是李师爷本人，你说一声有前朝古董改日请他鉴赏。回头我会安排人把那只‘鉴湖笔’送到他外宅那里……” 听着陈萱絮絮叨叨地交代，陈洛才知道原来报官也有这么多门道，倒不是说报个官非要这些讲究不可，毕竟大玄朝吏治还算清明，只是陈萱急着请官府解决虎妖，让陈府摆脱生死危机。这“加急速办”靠的可就不是官府的本分，而是大人们的情分了。 陈洛仔细把陈萱的交代都记下了，一路扶着陈萱回到闺房，这时小环跑来说平叔已经在书房等着了。陈洛这才告了声退，嘱咐小环照顾好陈萱，转身离开，朝书房走去。 “小环，你觉得小洛是不是有什么变化？”陈萱听到陈洛离开的响动后，这才开口问道。她隐隐察觉到陈洛和之前那个狂妄幼稚，又有点疏离自己的弟弟有些不同，但是这种变化中多了几分对自己的亲近之意，更有一瞬间成长的感觉，这让她也不知道究竟好还是不好。 “变化？没胖没瘦，没高没矮，没黑没白……没有什么变化啊！”小环一边整理床铺一边回答道。 “我看你是没心没肺！”陈萱笑骂了一声。 “我看小姐你才没心没肺，眼睛都瞎了，还在计较洛少爷的事情。”小环嘟了嘟嘴，有些委屈地看向陈萱。小环自幼和陈萱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此时房内只有两人，说话自然就少了些忌讳。 陈萱楞了楞，轻轻叹了一口气。陈洛只知道“银针渡魂”是“天门十三针”的禁忌之术，施展后会丧失五感之一，但他不知道的是陈萱修行的并不是完整的“天门十三针”，施展“银针渡魂”后将必然丧失视觉。 从陈萱将第一根银针插入穴道时她就已经知道了结果，但是她依然这么去做了。虽然没有直接杀死那伥鬼，可也拖到了“钟馗”出现，最终消灭伥鬼，所以此时倒也没有多少沮丧。 “小洛口中的‘定魂玉’是爹爹留下的，没有破损，说明小洛不可能是被高人夺舍附魂，依旧还是小洛。爹爹说生死间最是悟道的好时机，或许是经此一事，小洛开窍了吧……”陈萱心中如此想道。 就在陈萱自我攻略的同时，陈洛正在书房里进行另一项身份测验。 “少爷年幼时曾经打断老奴的一颗牙，少爷可记得是几岁的事情？” “六岁。不过不是我打断的，是您背我爬博望楼时为了护我摔跤磕断的……” “少爷读的第一本经义是老奴拿的，少爷还记得是什么吗？” “是我爹誊写的《春秋》，不过我看不了，一怒之下给撕了。您骗爹爹说是狗咬的……” “老奴在外面有一个相好，少爷还记得是谁吗？” “狗屁，你的相好就是咱家厨娘马大婶。我小时候最爱吃马大婶做的糖糕，你假公济私把马大婶请到府里当厨娘。这都十五六年过去了，你还没上马大婶的床，我看不起你！” “咳咳……”陈洛面前的老者被自己的一团口水呛住，咳嗽了两声，用一双混浊的老眼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陈洛，突然间哀嚎一声，扑了上来，将陈洛抱在怀里，语气凝噎：“少爷，真的是你啊少爷……果然是老爷保佑，让少爷你死而复生了……少爷，老奴对不住你啊……” 这老者自然就是陈府的管家陈平，陈洛早就从这嘶哑的声音中听出之前那个拿黑狗血泼自己，还让人拿棺材钉钉自己的人就是他了。不过此时看着老人家哭的上气快接不上下气，也只有先安抚一番，免得陈府再添白事。 大约盏茶功夫，陈平总算理顺了气，一抽一搭地听着陈洛说完伥鬼害人的始末，连忙抹了抹老泪纵横的脸，说道：“小姐说的对，咱们去报官。眼下府里的下人都被小姐打发走了，只有十几个咱家的老佃户在前院住着。我这就去喊几个身强力壮的，护着少爷去官府。” “平叔稍等！”陈洛喊住陈平，说道，“就这般去了官府，查问起来我们也一问三不知，只是平白耗费时间。最好我们先研究一番，有个突破口才好。”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虎妖操纵伥鬼谋害我陈家，必然与我陈家有恩怨勾连。平叔你是陈家的老人了，你仔细想想我陈家可有得罪哪里的虎妖？” 陈平楞了一下，在脑中努力回想，说道：“我陈家耕读传家，哪里会得罪什么妖怪？老爷生前喜好云游四方，但除妖灭蛮自有其他身份，不会牵连到家里。这虎妖……” 突然间陈平似乎想到了什么，狠狠一拍大腿：“难道是因为那件事……” 第5章 拿了复仇剧本的老虎 “何事？”陈洛连忙追问。 陈平微微眯眼，似乎是在回忆，说道：“两年前，秋收的时候，城东小溪村的佃户王喜贵找到府上，说是西秀山里跑出了一只老虎，将他的婆娘给叼走了。当时小姐出门办事，我就给少爷您说了此事。” 说完，陈平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陈洛，陈洛楞了一下，这种事情以前身的性格应该完全不放在心上，所以也就没有什么记忆。 “我当时怎么说？”陈洛问道。 “您让老奴看着办……”陈平接着说道，“老奴就擅作主张，找到小溪村的猎人周勇，给了他二十两银子，又派了十几个庄丁做帮手，跑到西秀山里捕到了那只老虎，将它给围杀了。” “然后呢？” “当时周勇探了虎穴，说那附近理应是有两头老虎，一公一母，怎么杀了头母的，却不见公的。为防万一，我让人又在那附近搜寻了几日，都没有找到那头公虎，就把人撤回来了。少爷，您说是不是那公虎修炼成精，回来复仇了？” 陈洛微微沉吟，这个世道，野兽成精不是什么稀奇事。先不说命好的服用了什么天材地宝，单说儒佛道三门，道门讲道，佛门普度，儒门开化，都有几率让猛兽开启灵智，化为妖物。难保就有哪位高人金口一开，让那逃脱的公虎得了道行，化作了虎妖。 “周勇可还在？”陈洛问道。 陈平恍然惊觉，说道；“少爷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在我陈家出事之前，那周勇进了山就一去不回，至今大约有个把月了。” 陈洛再次皱眉，轻喝一声：“钟馗！” 只见那钟馗的身影在陈洛身后缓缓浮现。之前陈洛已经向陈平交代了钟馗之事，但陈平没想到对方面目竟然如此丑陋，心中大骇，双腿发软，却硬撑着陈府管家的面子硬挺着，只是侧过脸去不看钟馗。 陈洛没有注意陈平的表情，而是问钟馗道：“你吃那伥鬼，可有什么发现？” 钟馗点点头，说道：“那伥鬼成形的时日不长，最多月余时间，魂魄最深处尚有一些为人时的记忆画面，虽然杂乱，但依稀可以辨认应是以打猎为生……” “这么说那伥鬼八成就是周勇所化……”陈洛沉吟道，“那么害我陈府的虎妖，就应该是那头消失的公虎了。” “那……现在怎么办？”陈平对陈洛视若己出，一直对陈洛都有着“天才”滤镜，对陈洛此时的表现没有意外，反而生出这才是主人之子的感觉，下意识问道。 陈洛思考了片刻，说道：“那虎妖杀了这么多人，身上必然血气冲天，不敢靠近县城。既然它本是西秀山的猛兽，想必也藏身在西秀山中。” “我记得爹曾经说过，大玄朝的官员可以激发官印，消耗王朝气运查探一方妖蛮之气。整个万安县太大，不是紧要关头，蔡知县定然不会以气运探全城。但若仅仅一座西秀山，我陈家还出得起价。” “平叔，你去账上支应白银两千两！” “两千两？”陈平心中一惊，陈府靠着陈萱当家主事，做些米粮桑蚕的生意，一年的收入大概也就在四千两左右，刨去日常开销打点，每年能入库的银两也就两千五百两左右。陈洛一口气就要支取将近一年的入库银，这让陈平一时又开始怀疑陈洛是不是被别人附身了。 “少爷，是不是问一问小姐？”陈平犹豫了片刻，还是试探地说了一句。 陈洛微微皱眉，说实话，他前身对钱财就没有太上过心，而他自己前世虽然是个穷逼社畜，但对白银也没有什么概念，之所以说出“两千两”这个数目，是大约记得县衙是可以调动王朝气运加持豪门的族学，而且明码标价，县城豪门的价格就是一千两白银。 当然，县衙拿了这笔银子，再用来修桥铺路，赡养孤寡，补贴官学，反而让王朝气运更加雄厚。 看到陈平的反应，陈洛也意识到两千两对陈家来说不是个小数目，正要答应他去问问陈萱的意见，但转念一想，自己可不是曾经的那个废物米虫，倒不如趁着现在死而复生先立个人设。再说，这银钱关系着陈府的安危，是省不了的开销，于是脸色一肃，说道：“这事我做主了，让陈萱好好休息，不要打扰她！” 陈平闻言一愣，少爷居然有担当了！看来老爷说的没错，男人都是一瞬间成熟的，于是连忙点头：“我……我这就去账上支取银票。” “嗯，那你去吧，我在门口等你。其他人先不用惊动，虎妖应该还不敢冲击县城。” 陈平连忙应了个喏，转身离去。陈洛这才转头看向钟馗，之前钟馗现身的时候，身为书灵之主的他就感应钟馗身上的气息衰弱。 “你怎么了？可是之前和伥鬼争斗时受了伤？” 钟馗一愣，冲着陈洛一揖：“烦主公关心，某家无事。只是此间冥土有些古怪，待主公了结虎妖之事，某家再做禀报不迟。” 陈洛闻言，点了点头。钟馗本是阴间大判，自己凝聚出的“钟馗”书灵可以进入冥土也不稀奇。不过此时的确处置虎妖最为优先，也就不再追问。 出得陈府府门，便是万安县三大街之一的西安大街，这条街上尽是县城富户与权贵的宅子，中间夹杂着一些学堂和医馆。此时正是三更时分，路上也没什么行人，陈平从宅子里赶出一辆马车，陈洛踏上车，钻进车厢之中，便由着陈平赶路，心中开始琢磨怎么面对那县城里的头号人物——蔡知县蔡同尘！ 三更时分，大约是晚上11点到凌晨1点之间，以陈洛前世的经验，他是不会在这个时间段去敲领导家门的。毕竟这个时间实在太私密了，对方做什么都有可能。 但是此时却容不得陈洛选择，按照钟馗的说法，那虎妖需要伥鬼回返后才能了解伥鬼的所作所为，所以虎妖暂时还不知道伥鬼被钟馗吃了。可是如果天亮后伥鬼没有回到虎妖身边，虎妖必然就知道伥鬼出事，事情难保会发生变数。 二来陈洛敢做这件事也有另一方面的原因，那便是蔡同尘与自己那死去的便宜父亲交情不浅，据说还曾受陈父的指点之恩。陈萱一个女子能支撑着陈府家业不倒，还能有所发展，这里面也少不了蔡同尘的帮衬。 月明星稀，县衙距离陈府并不算远，大约走了二十来分钟，陈平将马车赶到了县衙后面。这知县官邸就在衙门后衙，自然在县衙后面也有个堂皇正门。陈平上前敲门，不到片刻就有门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开了门，一声喝骂还没开口，就看到一锭雪花银递了过来，连忙吞下骂声，赔笑着左手接过银子，右手接过拜帖，道一声“先候着”，就关上了门。 此时陈平才想明白为何陈萱笃定会是李师爷来引路。这个时间那门子定然不敢直接去找蔡同尘，只能先找自己的叔叔李师爷。李师爷身为幕僚，自然在官邸有一处自己的居所。 只是让陈洛没想到的是，李师爷没有等到，却等到一道凌厉气机从后衙中飞射而出，打在陈洛的马车上，整个车厢顿时四分五裂。陈洛只看到一个容貌端正的中年文士身着长衫从后衙中飞出，手持长剑，指向自己，大喝道—— “何方妖孽，胆敢窃据我侄儿肉身。你骗的了我侄女，骗的了一众家仆，却骗不了我蔡同尘——” 第6章 baby今晚打老虎 剑尖顶着陈洛的咽喉，陈洛能感觉到剑尖透出的凉气。 此时被先前气机掀翻在地的陈平连滚带爬冲向蔡同尘，嘴里高喊：“大人，那真是我家少爷啊……”只见那后衙中冲出两名家丁，将陈平死死按住。 陈洛此时一动也不敢动，只是望着眼前的蔡同尘，那蔡同尘双眸中清光闪过，面露疑惑之色：“嗯？魂魄没有异样？” 说着，蔡同尘的双眸再次闪烁清光，比之前要明亮数倍，可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怎么可能？你真是陈洛？” 感觉到咽喉上的剑尖微微后退了一点，陈洛这才点了点头：“蔡叔父，真的是我。” 蔡同尘缓缓收回长剑，但眼眸中的一点青光不散，依旧盯着陈洛。这蔡同尘是儒门学子，用浩然正气洗练双目，可达“明辨是非”之境，此时望向陈洛，却并没有发现魂魄和躯体的不合之处。 漫长的一分钟过后，蔡同尘这才消散了眼眸中的青光，露出一抹微笑，语带歉意道：“是老夫莽撞了，贤侄勿怪。” “叔父言重了，拳拳爱护之心小侄铭记在心。”陈洛连忙回了个礼，这个仙侠世界夺舍附体的事情并不算罕见，他人这样对自己警觉也属正常。 只是—— 魂穿这种事情，还是超出了这个世界的理解。 “贤侄死而复生，想必另有一番奇遇吧？”一番折腾后，陈洛坐在后衙的中堂之上，蔡同尘不着痕迹地继续查问道。 “之前，小侄的确魂魄离体……”来的路上就早有准备的陈洛连忙将自己刚刚编好的故事“娓娓道来”—— “我仿佛进入了一片桃花林中，在桃花林中有一位老者，鹤发童颜，他对我说你还未到来此地的时候，怎么此时就来了？随后就要跟我喝酒，不知为何，每喝一口酒，我的头脑就清明了一分。直到一壶酒全部喝完，他说你该走了，就这么一挥衣袖，我再睁开眼，就醒了过来……” 其实原本陈洛想编个故事配合“天上白云京，十二城五楼”、“手持白鸢尾，夜扫南山云”之类的仙人诗词，提升一下自己“死而复生”的逼格，但是之前在马车上仔细回忆的时候，才发现一个让他惊恐的事实—— 在这个世界，佛门和道门与前世的佛道二教似是而非，很多与佛、道相关的传说故事与传说人物都不曾出现过，比如说之前的“钟馗”，这个世界的道门便没有此号人物。但是儒门却不同！ 有孔子，有孟子，有荀子，有董仲舒、有杨雄……但凡是陈洛记得住名字的大儒在此方世界都有一席之地。就连赫赫有名的横渠四句在此方世界也有同款，是儒家读书人启蒙必读。 嗯，装逼利器-1-1-1-1…… 这还不是毁灭性的，真正让陈洛崩溃的是他熟记的那些唐诗宋词在这方世界都已经出现了，虽然有些用词和作者带着此方世界的印记，但基本上意境和用词炼句都是相似的。 装逼利器-10-10-10-10…… 不过经过再三记忆确认，唐宋之后的诗词好像是就没有出现了，这天道似乎给陈洛留了条活路，只是这条路不怎么好走…… 于是他苦思冥想，终于编出了这么个“桃花仙人”的幌子。 “小侄也不知道那老者是何人。只是依稀记得老者酒醉时轻轻吟诵了几句诗——”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再后来我便落入一处白茫茫的空间之中，一睁眼，便重新回到了这人世间。” 蔡同尘微微点头，若说之前对陈洛还有所怀疑，此时听完这四句诗就再无半点质疑了。这四句诗意犹未尽，想必还有后篇，但仅仅这四句，尽显超凡脱俗之质，逍遥潇洒之态，莫说是没什么读书天赋的陈洛，就算陈洛的父亲在世，也难说写出这样的诗句来，若不是高人所授，又从何而来？ “好一个桃花仙人！”蔡同尘笑盈盈道，“就凭这四句桃花词，也当浮一大白！” 看着情绪渐起的蔡同尘，陈洛心里松了一口气，这蔡同尘应该是自己“死而复生”的最后一关，如今算是过了，心中默默感谢了一下明朝的唐伯虎，随后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来。 “叔父，我这次拜访与我陈府的命案有关。害我陈府之人的确是邪祟，却不是普通恶鬼，而是一只伥鬼。我猜测这伥鬼背后的虎妖与两年前我陈家围捕的一只虎兽有关，眼下可能藏身在西秀山中。” “草民恳请大人发动官印，笼罩西秀山，锁定虎妖所在。另外再发一班衙役，随我去西秀山除妖……” 说到正事，陈洛的称呼也变了，蔡同尘脸色瞬间严肃起来，微微皱眉：“你可有虎妖在西秀山的确凿证据？如果没有，本官不能轻易消耗气运探查……” 陈洛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双手奉上，道：“这里有两千两银票，我陈府感恩乡里，愿为万安献一份力，还请大人收下……” 蔡同尘瞄了一眼陈洛手中的银票，微微思索片刻，说道：“笼罩一山，不够！” 陈洛心中微微一沉，咬牙道：“另外还有一千两，稍后就送来！” 蔡同尘这才点了点头，嘴唇微动，似乎在传音，片刻后，一脸和善的李师爷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之上放置着笔墨，从里屋走了出来，笑嘻嘻朝陈洛打了个招呼。 蔡同尘也不多话，接过托盘，在上面龙飞凤舞写了一道文书，掏出随身的私印盖上，交给李师爷，说道：“那伥鬼已经是恶鬼级别，想必虎妖最低也有纯血境，就不指派衙役了，老李你辛苦一下，跟陈洛去趟西秀山。若虎妖真的隐藏在山中，就地格杀！” 李师爷依旧笑眯眯的模样，点了点头：“区区小事，不敢说辛苦。”随后又望向陈洛：“陈家主，在下陪你走一趟如何？” 陈洛连忙起身而拜：“辛苦李师爷！” …… 月明星稀。 陈平赶着蔡同尘家中的马车快马加鞭朝西秀山行去，静谧的大街上，车轱辘转动发出的吱吱声显得异常明显。 车厢内，李师爷双手捧着蔡同尘的县令官印，依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陈洛看着有些尴尬，想起陈萱的吩咐，说道：“李师爷，最近家中收了些前朝古董，家姐说师爷慧眼无双，改日请师爷帮忙品鉴一二……” 听到陈洛的话，李师爷脸上的笑意更浓，道：“陈小姐太客气了，义不容辞，义不容辞啊……” 见气氛热络起来，陈洛连忙继续问道：“恕小侄见识浅薄，之前蔡叔父说那虎妖是什么纯血层次，这是一个什么境界，还请李师爷解惑。” 李师爷闻言，微微点头，说道：“陈家主久居人族腹地，不知道妖族境界也属正常。左右到西秀山还有点时间，在下托大和陈家主分说一二。” “妖族修炼与我人族不同，它们修的是血脉之道，求的是血脉返祖。” “妖族开智后，前三个境界都与血脉有关。” “第一境为净血境，此境界的妖族不断褪去体内的杂质血脉，越是褪散的干净，未来上限越高。修到后期，可以化作人形，只是部分妖族的身体无法掩去，譬如尾巴、耳朵、四肢等，常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妖族化形。” “第二境为纯血境，一身血脉近乎纯净无暇，此时的妖族才能算真正的妖族，因为它们在此时能够觉醒‘天赋妖术’。” “譬如害你陈府的那只虎妖。寻常虎类即便养了伥鬼，也就是鬼物中的游灵级别，是最低的层次。但是让伥鬼晋级，达到可杀人的恶鬼级别，说明那虎妖已经觉醒了‘操魂’的妖术。” “第三境叫做炼血境，此时的妖族随着血脉的进一步精纯，已经可以将妖术进一步提升，化作神通。每一种妖术化为神通，在妖族本体身上都会出现一道奇特的血纹，所以这种神通又被称作血纹神通。” 说到这，李师爷笑眯眯的脸上却露出一丝不屑的眼神：“说到底，妖族都是一群吃祖宗老本的家伙，哪比得上我人族继往开来，奋勇争先，寒门亦有贵子出……” 陈洛正要附和两句，突然听到车外陈平敲了敲车厢，说道：“家主，李师爷，西秀山到了……” 第7章 妖与儒 掀开车帘，李师爷和陈洛从马车中走了出来，一座苍翠山体映入眼帘。 西秀山是万安县东边一座山林，大约有万安县城十分之一的大小，草木丰沛，飞禽走兽极多，不少万安县居民都靠着西秀山过活。 “陈家主，在下再问一句，你可确定要探查这西秀山？我家东主说了，即便你再拿出三千两白银，想要第二次动用气运，那也要等到一月之后了……” 陈平望向陈洛，陈洛目光炯炯地望着眼前的西秀山，将已知的线索在脑海中快速重构了一遍，最终点了点头：“查！” 李师爷这时收起了脸上笑眯眯的表情，脸色庄重起来。他从袖中取出之前蔡同尘写下的授权令，贴在官印之上。只见那纸书迅速燃烧起来，却不见一点灰烬飘洒，顷刻间那纸书燃烧殆尽，七品知县官印上浮现出微微绿光，而在官印本体上，依稀可以看到一幅万安县的舆图。 李师爷伸出一根手指，轻点两下舆图上标注的西秀山的位置，刹那间陈洛感觉到一股气息从天而降，覆盖了整座西秀山。 几乎同时，西秀山中传来阵阵兽吼鹰啸，李师爷不以为意，反而向陈洛解释道：“气运如清水，清水之下，任何杂质都将一目了然……” 李师爷话音刚落，只见三道清冷白光在山林之中射出，三根如同白玉柱的光束中分别呈现鹿、雀、狸的虚影，李师爷说道：“这是三名以月华洗练自身，不带杀孽之妖，受《大玄律》庇护……” 就在这时，又有一道光芒在西秀山中冲天而起，那光柱赤红，夹杂一丝黑色，足足比之前三道白色光柱粗了一倍有余。 李师爷脸色一变：“好胆！赤中带黑，这已经不只是我人族血光，还带着人族天谴之力……这是一头孽妖！” 陈洛此时也死死盯着那光柱，只见光柱中一道虚影扭曲，渐渐清晰起来，赫然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老虎。 “师爷，就是它！” 李师爷微微点头：“这畜生知道自己被气运锁定，居然不躲不藏，直接朝我们来了……”说完，将官印交给了陈洛，“你持官印，可受气运保护！在旁观战便好，切勿进入战圈。” 李师爷刚交代完，只听一声震动天地的虎吼传来，就见到远方山道处，一道足足有三米多长的斑斓巨虎如闪电一般从西秀山中冲了出来，直奔陈洛所在。 李师爷此时那副和善好人的模样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怒自威的庄严模样。他浑身缭绕一层薄薄的青光，没来由让人感觉正气凛然。 “浩然正气！”陈平此时站在陈洛身边，轻声说道。陈洛微微点头，他紧紧盯着那只斑斓猛虎，因为他在那猛虎的身上，发现了一个奇特的血色纹路！ 李师爷此时豪迈一笑，一步迈出，整个人迎向扑来的斑斓猛虎，只听李师爷一路疾走，一路高歌： 麒海长云血璧山， 七城遥望赤霞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 不破金帐终不还。 在李师爷吟诵中，他的周身浮现出一名持刀冲锋，身披破甲的将军虚影，那虚影和猛虎正面相撞，一股强烈的冲击波四散开来。顿时飞沙走石，树倒枝折，陈洛手中的官印微微一颤，释放出一律气机，形成了一面令牌的模样，将这股冲击从陈洛身边隔离开去 那李师爷和猛虎碰撞后各自后退了数十米，又再度冲向对方。 “果然，诗歌意境都一样，只是地名和典故变了。”听到熟悉的诗句，陈洛心中想到。 陈洛还在思索间，那斑斓猛虎身上的血纹突然闪烁了一道光芒，陈洛依稀看见那猛虎上方空间扭曲，落叶飘飞，仿佛由风组成的一只虎爪，朝李师爷拍去。 “风从虎，云从龙。这虎妖竟然将‘控风’妖术进化成了神通。”陈平惊讶了一声，他追随陈父十数年，自然也有一番见识。 “平叔，李师爷能赢吗？”陈洛此时也略微紧张，陈平还没来及回答，只听李师爷口中吐出一个字—— “咄！” 这个字一出口，那李师爷的头顶金光大放，迅速凝聚出一柄金刀，朝那风聚虎爪砍下。 而就在“咄”字出口的瞬间，陈洛明明只听到的一个字，脑中却自动闪过一首战诗—— 骝马新跨白玉鞍， 战罢沙场月色寒。 城头铁鼓声犹震， 匣中金刀血未干。 金光如霹雳一般划过夜空，只听一声哀嚎，那虎爪瞬间破碎，连带斑斓猛虎也嗷呜一声，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再度爬起时，从后颈部一直延伸到腹部，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猛虎望了望李师爷，又望了望不远处的陈洛，心中一横，调转虎头直冲陈洛。而在那一瞬间，速度仿佛又有所提升，只一眨眼的功夫就距离陈洛不足百米。 李师爷似乎早有准备，那头顶行将消散的金刀猛然再度凝聚，只是比方才要小了不少。李师爷长袖一挥，那金刀化作一道金光，飞速射出，猛虎躲避不及，让那金刀从一侧肩胛骨射入，又从另一侧腹腔中射出，撞在地上，化作光芒消散。那猛虎也失了力道，勉强向前奔行了几步，便重重倒在地上，但未断气，沉重的鼻息如同风箱一般，眼睛死死盯着距离它仅仅数十米的陈洛，脸上流露出人性化的不甘。 陈洛缓缓走近倒地的虎妖，但也不敢靠的太近，只在十米开外站定，一只手捧着官印，与那虎妖对视，问道：“我问你，是你派伥鬼杀了我陈府上下二十余口？” 那虎妖微微张嘴，发出低沉的嗓音：“你害我妻子，我找你复仇，又有何错？你可知我妻子被杀之时，肚里已怀有虎胎！你毁我家，我灭你门，合情合理。” “好一个恶人先……不，恶虎先告状。明明是你妻子掳掠我家佃户在先……” “陈家主，何必与它争论。”此时李师爷又恢复那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走了过来，说道，“这恶虎强词夺理而已。那头母虎不过野兽尔，它则是一头开了灵智的妖物，已经不算一类生命，与野兽哪来什么夫妻一家的说法。若真是这样，食草野兽成妖，岂不是先杀了所有的食肉妖族？这普天下打猎的，卖肉的，屠宰的，岂不是要死绝了？” “更何况，这是一头孽妖！”李师爷走到虎妖身边，伸出一只脚，踩在虎妖的脖子上，“说，你是何方势力派来我大玄的？佛门？万妖国？还是蛮族？” 那虎妖微微闭眼，却不再回答，摆明求死。 陈洛也上前几步，扫了一眼虎妖，看向李师爷，问道：“李师爷，孽妖是什么？” 李师爷回道：“你方才看见它的血光中带着一丝黑色，那是人族天谴之力。有天谴之力缠身，说明这妖物加害过对我人族有功之人。这样的妖族，称之为孽妖。大玄朝有令：孽妖必杀！” 那虎妖冷笑一声：“万妖国十位圣君，至少有四位被人族天谴之力缠身。你大玄可敢破万妖，杀圣君？还不是依然行和亲之策，派遣宗室贵女嫁给万妖国诸王。” “你……”李师爷难得盛怒，道，“区区虎妖，焉敢议我大玄国策？” 虎妖不再答话，只是漠然闭上了双眼，不过片刻，陈洛就发现虎妖原本雄伟的身躯竟然微微有些干瘪。李师爷发觉不对，伸手一探，这才发现这虎妖不知何时发动了“血脉枯竭”的自绝之术，已然没了生机。 想必正是为了隐藏发动，刚才这虎妖才故意与他们争论，转移了李师爷的注意力。 正在此时，陈洛脑中突然响起钟馗的声音：“主公，这虎妖的魂魄有些古怪，或许某家可以探查一些信息……” 第8章 虎妖往事 “你有办法？”李师爷意外望向陈洛，他知道陈洛是蔡知县故交之子，所以一路多有照顾，但却从未指望他能帮上自己什么。 陈洛轻唤一声：“钟馗！” 钟馗在陈洛身后缓缓显形，李师爷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对钟馗狰狞的面目也不奇怪，只是如同蔡同尘一般，双眸青光一闪，随后询问道：“这是书灵？” 钟馗朝着李师爷行了个儒礼：“某家钟馗，见过文友。此刻不便细说，我先行施展手段，再晚些魂魄灵光寂灭，有些事就永远不知道了。” 李师爷连忙回礼：“请文友尽情施为。” 钟馗点点头，漂浮到虎妖尸身之上，忽然一挥衣袖，一道铁链从状元袍中射出，插入尸身体内。此时虎妖尸身就仿佛是一个黑洞，铁链不断深入，却消失在虎妖尸身之内。 钟馗微微闭目感应，猛然睁眼，转过身看向陈洛，说道：“主公，此妖魂魄乃是异魂，灵光尚算完整，只是需要劳烦主公自行查看。” 陈洛微微点头，那李师爷倒是有些担忧，问道：“钟文友，这融魂之事，是否有什么危险？可否由我代劳？” 钟馗微微摇头：“我是主公的书灵，魂魄相连，才能做到转移魂魄，却无法移入李文友魂魄之中。况且有我护佑，主公安全无虞。” 听到这话，李师爷也只好点点头。一头孽妖背后的情报，可大可小，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 只见钟馗手中的铁链不断回缩，最终勾连出一团金黄色拳头大小的光芒，钟馗眼疾手快，直接拍入陈洛的印堂之中。陈洛大脑仿佛被电击了一般，眼前一黑，骤然朝地上倒去，幸好陈平一直就站在陈洛身边，一把将陈洛扶住。 “怎么回事？”看到昏迷的陈洛，陈平也顾不上害怕，质问钟馗。 钟馗上前一指点在陈洛的额头，感应了片刻，说道：“无妨，主公正在查阅虎妖的记忆，稍后就能醒来！” 且不说外界发生的事情，陈洛再度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山林之中。只是此时他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生命发现他的存在。 很快，陈洛就看到自己的目标，那是一只刚刚出生不久的小老虎。与其他同类不同，这只小老虎从出生那一刻，就觉醒了智慧。它可以看懂猎人的陷阱，也可以合理储存食物，确保不会有饥饿之虞。 时间飞快，转眼间小老虎就长大了，和它同龄的老虎都进入了发情期，但是只有它，竟然产生了爱情的观念。它喜欢自己同母异父的一个妹妹，它喊她阿跳，可惜阿跳不像它有了灵智，阿跳就和其他的老虎一样，充斥着野兽的本能。 它就像养宠物一般呵护着阿跳，它想尽办法让阿跳和自己一样聪明起来，但是都没有结果。 阿跳也进入了发情期，一直在它身边打转，它努力克制自己，但是没想到阿跳和别的老虎交配了。它怒不可遏，去找那头老虎的麻烦，但有灵智和有力气是两回事，它打不过那头老虎。 阿跳还是心疼它的，又回到了它的身边。它终于没有控制住自己，和阿跳交配了…… 后来，它遇到了一个人。 严格来说，那不是人，一条白色的虎尾落在那个人的身后。 “想不到，一头野虎，竟然天生觉醒了一半庚金血脉。小家伙，我叫风连城，是万妖国翼虎一脉的少主，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它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它从直觉上就能感觉对方的强大。如果跟他走，自己也会变强大吧。等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阿跳当做自己的禁脔。 很快，风连城将它带回了万妖国，并且赐予了风姓。这是翼虎一脉上等血脉才能拥有的姓氏。 它修炼得很快，一年净血，两年纯血，这才两年六个月，它已经到达了炼血层次，并且将天赋妖术“控风”化作了血纹神通。 作为修炼天才，又是风连城的心腹手下，它成了翼虎一脉中有数的俊才。无数虎族少女自荐枕席，想要结亲的族人也踏破了它家的门槛。但是它心里，却还是记挂着那头野虎阿跳。 风连城曾经警告过它，开了灵智，就与野兽再无关联。野兽，那是桌上肉，命如草芥，而妖物，是和人、蛮并立的天道生灵，不可混肴。 但是它不在乎，阿跳是野兽怎么了？它现在拥有的资源，足够供养阿跳开智成妖。 它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重返大玄，将阿跳接回翼虎一族的机会。 终于，这个机会来了。 翼虎一脉要从大玄取走一样异宝，需要一位族人前往大玄接应。它因为修为低，又是在大玄出生，采取一些措施可以瞒天过海进入大玄朝境内，故而被选中。 本来它已经取到了那样异宝，任务结束，该返回万妖国翼虎一脉，但是它当时距离西秀山太近了。 不过五百里而已！ 它最终冒险回到了西秀山，却得知当年在自己离开不久，阿跳就被山下县城里的陈府派人给捕杀了！ 它想复仇，可是它毕竟修行三年不到，只有初入炼血的修为，不足以倾覆一城；它想暗杀，但因为与那件异宝接触过久，身上也带了一丝天谴之力，一进县城就会被人族发觉。于是，他选择制作伥鬼，而它选择的人，就是当年带头捕杀阿跳的猎人周勇…… 陈洛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就看到陈平一张老脸仓皇地看着自己。 “少爷，您终于醒了……您吓死老奴了……” 陈洛安抚了一下陈平，站起身，朝李师爷拱了拱手：“劳烦师爷久候了。这虎妖之事我已全盘了解。” “哦？还请陈家主道来……”李师爷大喜，连忙催促道。 陈洛安望了望地上已然干瘪的虎妖尸体，说道：“此妖乃是万妖国虎族翼虎一脉，因为要在我大玄取宝而瞒天过海进入大玄。” “在我大玄取宝？”李师爷一惊，“还请细说！” 陈洛安摇摇头：“具体是什么宝物这虎妖也不清楚，不过它将到手的异宝就藏在西秀山中。我已知具体地点，还请李师爷与我同去，一看便知。” 李师爷点点头：“如此正好。请——” 陈洛也不客气，迈开大步朝山中走去，李师爷祭起官印，将虎妖的尸体收入官印之中，紧紧跟上了陈洛的脚步…… 第9章 文心之谜 “李师爷，有件事还要向您讨教。”走在崎岖的山路上，陈洛为了不去回想虎妖的往事，找了个话题岔开自己的思绪。 “陈家主但问无妨。” “之前我看您与虎妖斗法，为何仅仅念出一字，就能有整首战诗的效果？”说到这，陈洛又想起李师爷一字出，金刀现的豪迈场景。 “哈哈哈哈，是这件事啊……”陈洛的话仿佛挠到了李师爷的痒处，李师爷开怀大笑，说道，“倒是在下忽略了，之前只和陈家主说了妖族的修行，却没有提一提我儒门的修行之路。” “愿闻其详。” “儒门修行，也有明确的境界之分。” “这第一境，叫做‘自见境’，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指的是真正读通了一部儒门经典，体内能够诞生‘浩然正气’。” “‘自见境’的儒生，灵眸夜视、身不沾尘、邪祟辟易。” “第二境叫做‘落笔境’，可以通过书写雅文，引导浩然正气离体，这也是战诗词的根本。所以到达这一境的儒生，通过习练战诗词，具备了攻击能力。” “第三境叫做‘成诗境’，此境界的儒生，需要创造一首获得天道认可的雅文诗词，才能突破。到此境界后，天道降下奖励，儒生掌握‘出口成章’的能力。这‘出口成章’，可以将一首战诗词凝聚在一个特定的字上。虽然没有念出全诗，但是天道依然理解这个字蕴含的诗意，从而形成儒生更强更快的战斗力。” “当然世上不乏天才，有的人刚刚进入落笔境，提笔就能自创雅文诗，连破两境，所以也有人将这两个境界并称，赞曰‘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在下驽钝，五年前才进入了第三境，又花费了三年时间，才将七绝圣手王宗师的《金刀诗》融入一字之中，惭愧啊惭愧……” 陈洛心中暗暗记下，妖族有“净血”、“纯血”、“炼血”；儒门有“自见”、“落笔”、“成诗”；这都是基础的修行道路，也不知道那道门、佛门又有什么不同，还有那一直传闻中人族死敌的北方蛮族，又是什么样的修炼体系？ 并不是陈洛突然间求知欲爆棚，而是此时也开始考虑自己日后的修行之道。钟馗说过，他的能力与自己的能力息息相关。想必若是召唤了其他书灵，也是如此。 也不知在那梦境花海里，那些在这个世界本不存在却又如海浩瀚的杂书，是否能帮自己开出一条不一样的修行路呢？ 不过此时也不着急，他穿越到此方世界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六个时辰而已，解决了眼前之事，后面有的是时间去探索琢磨。 收回了发散的思绪，陈洛继续带着李师爷在西秀山中跋涉前行，或许是之前气运探查，又或许是李师爷大发神威斩杀了虎妖，这一路行来竟然没有一只野兽干扰。 沿着上坡走了一段，陈洛看到在这山腰处果然有一处凹陷的洞穴，陈洛冲李师爷示意了一番，李师爷点点头，轻声吟诵：日出雾露馀，青松如膏沐。 这吟诵落下，只见一团小小的光球在李师爷脑后缓缓浮现，照亮了周遭十步的景象。 陈洛趁着李师爷召唤的日光走进洞穴之中，李师爷也紧紧跟随。洞穴内有一些破旧衣物，陈洛看了一眼，认出这应该就是周勇的衣物了。 陈洛扫视了一圈洞穴，最后来到一个乱石区域，将乱石一颗颗搬开，又掏出随身的匕首挖了一阵，终于看到一个通体漆黑的密匣。陈洛将密匣取出，递给李师爷：“就是这东西了。” 李师爷看了看密匣，在身上覆盖了一层浩然正气，谨慎地打开了密匣的盒子。 刹那间，一道比李师爷身上的浩然正气更加堂皇的青色光芒瞬间将整个洞穴照亮，在这青光中隐隐可以听见经义吟诵之音。 “不朽文心！”李师爷看到匣中之物，脸色大变，陈洛疑惑地靠近一步，李师爷浑身的浩然正气突然躁动起来，仿佛将陈洛当做了攻击对象。 “李师爷！”陈洛喊了一声个，李师爷回过头看向陈洛，陈洛吓了一跳，因为他从李师爷的眼中发现了凶狠的杀意。足足数秒后，李师爷突然深吸一口气，平稳住自身的情绪，将密匣盖上。随着匣盖合上，那冲天的青光也被锁紧了密匣之中…… “陈家主，方才在下心绪不宁，多有得罪了。这不朽文心事关重大，此事我要尽快通知大人。陈家主，我带你出山后就先行一步，你与家人自行返家吧！” 陈洛点点头，正要答话，那李师爷直接上前抓起了陈洛的胳膊，口中吟诵道“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陈洛只感觉自己踩在一团软绵绵的云团之上，迎面的风刮得脸上生疼，吹得自己睁不开眼睛。直到自己感觉这股感觉消失，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西秀山外，陈平站在了自己面前，而李师爷已经不见踪影。 “好家伙，进山两小时，回来五分钟。”陈洛心中吐槽一句，看向陈平，问道，“平叔，你知道不朽文心吗？” “不朽文心啊，那可是个好东西！”陈平一边赶着车，一边跟陈洛说道，“老爷跟我提过，能凝聚那东西的，必须是大儒境。大儒境再往上，可就是圣人了。” “儒家和佛道两家不一样，除了修行境界外，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境界，独立于修行境界之外。” “立言、立功、立德，老爷说这叫三不朽！” “只要完成其中一项，就可以凝聚不朽文心！就算人死了，那东西却可以与世长存，承载了一位大儒一生所求，妙用无穷。” “怎么？那虎妖接收的异宝是不朽文心？” 陈洛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陈平闻言，又是挥了挥鞭子：“胆大包天的妖族，那可是我们人族至宝。难怪那虎妖只是接触时间长了一点，就沾染了人族天谴之力。” “不过少爷，反正也追回来了。至于是谁勾结了翼虎一脉，那颗不朽文心又是哪位大儒的，这些跟咱们都没关系。咱们只管解决了虎妖的威胁就好。” 陈洛想想也是，自己只是恰逢其会，找到了不朽文心而已，涉及到儒家三不朽境界的大佬，也不该自己来操心。有这心思，还不如想想自己的修炼和陈萱的眼睛…… “对了，平叔，既然虎妖已经解除了，是不是下人都可以召回来了？那么大的宅子，走半天见不到一个人总感觉怪怪的……” “可不是嘛，城外的地还没翻呢，也得动起来了，不然要错过了日子，收成就差了。” “我有点记不清，我是有几个丫鬟来着？贴身丫鬟是谁？通房丫鬟是谁？” “少爷，你脑子糊涂了。你就一个人，平时起居都是小环伺候的。” “这个……我姐眼睛不好了，小环还是专职照顾她吧，明天重新给我招个丫鬟，算了，你把人喊来我自己挑……” “少爷，这个还是问问小姐吧。” “怎么？我一个家主，连这个主也做不了？” “那个……少爷，这个主，真做不了……” 就在陈洛和陈平这对主仆为了丫鬟的事情热烈讨论时，蔡同尘已经坐在中堂听完了李师爷的汇报。 李师爷气愤道：“大人，不朽文心乃是大儒一生心血所凝，竟然有人将之交易给妖族，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上报朝廷，严查到底！” 蔡同尘面色凝重，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只是你想没想过，各大学宫和世家供奉的不朽文心都是有数的，只要稍有动静，就会被人发现。算上那虎妖杀害陈府上下的拖延，文心失窃的时间至少一月以上。可是无论朝堂或者儒林都未出现任何传闻，这几乎不可能！除非……” 李师爷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您是说……” 蔡同尘微微点头：“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有一位大儒，陨落了……” 第10章 设立书境 返回家中，已然过了午夜。刚进后院，就看到丫鬟小环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原来陈萱一直没睡，都在等着自己的消息。 跟着小环来到陈萱的闺房，陈萱已经换上了一身轻薄的丝质里衣，陈洛这才发现之前自己只看脸的行为实在太肤浅了。即便这个时代的里衣是那种毫无贴身设计，直来直去的衣物，但是好的身材就能将它穿成贴身设计…… 嗯，服服帖帖！ 虽然一再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个身体是个弟弟，但是在主观意识上陈洛还是刚刚穿越不到一天的蓝星人，正是热血冲动的年纪，面对陈萱这种撕漫女怎么可能真的心如止水？ “少爷，你怎么一直盯着小姐看？是小姐瞎了你就不认识了吗？” 小环的死亡提问在陈洛耳边响起。 陈洛瞟了一眼小环，这丫头，脸蛋长的还可以，但是脖子以下嘛…… 还是个孩子！ “小洛，你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陈萱早就习惯小环的口无遮拦，也不在意，扶着床沿就要站起来，陈洛连忙冲上前扶住陈萱，让她重新坐下。 被小环这么一打岔，陈洛的思绪也清明了一些，当下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三言两语将事情都说了一遍。得知虎妖已经授首，陈萱也是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摸了摸陈洛的脸庞，轻声道：“辛苦你了……” 陈洛的脸瞬间就红了，后退了两步，好不容易摒弃杂念，哪经得住这种对待，连忙说道：“不辛苦不辛苦。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走了……” 说完转身就跑。 一口气跑回书房，陈洛才松了一口气，先做了二十个俯卧撑，这才瘫坐在椅子上。 喝了一大口水，勉强压下了心头繁乱的思绪，陈洛还是第一次仔细地打量他所在的这处书房。 看着书架上有致摆放的各种经典，陈洛发现自己那过世的便宜父亲可能还真不是简单人物，要知道，雅文经典可以算是这个世界最珍贵的宝物。陈洛细细看了一圈，这里不单单有儒门经义，还有道门典藏，甚至连佛门的经卷也有那么几本…… “白瞎了这么好的教育资源啊……”陈洛感叹了一声。在这个世界，读书也是要天赋的，这个天赋叫做“通读”。只有觉醒了“通读”天赋的人，才能够将经典看完并化为己用。否则，就好像让一个上小学的小孩去看一本高数教材，文字和字母可能都认识，但是连起来就不知道在说什么了。而这种天赋，不算罕见，却也不算普遍，相比这个世界人族的基数，百里挑一还是称得上的。 而陈洛，就是属于那没被挑上的普通人。 “毕竟换了个灵魂，说不定现在就能了呢？”陈洛琢磨道，随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典籍，翻开了书页，一眼望去，开始还好，只是才看了一行，就觉得那书页上的雅文不断在扭曲变形，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冲上脑海。 陈洛连忙合上书本，平复了一下心头恶心之感，咬了咬牙，再次打开，努力看去，这一次陈洛仿佛感觉到自己的视线被一道漩涡吸引，只觉得眼皮渐渐发沉…… 再睁开眼时，陈洛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梦境花海之中。 “我这是……睡着了？”陈洛楞了一下，“这玩意儿，催眠倒是挺好用的。” 陈洛算是明白了，换了个灵魂，读书的天赋非但没有觉醒，似乎比前身那个巨婴更差了！ “不过，这就是梦境花海吗？”陈洛环视了四周，上一次得到《钟馗略传》的时候，他是漂浮在半空中，从上往下目睹梦笔生花的奇景，只能看到最上面一簇簇花朵，而此时他身处其中，那一根根巨笔犹如一棵棵参天巨木，把这里称作梦境花林倒更为贴切一些。 “见过主公……”钟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洛转过身，看到钟馗不知何时出现在花林之中，正朝自己施礼。 “钟馗？你也能进入这花林？”陈洛有些意外。 钟馗点头道：“某家正是从这花林中孕育而出，自然能够进入这花林。” 陈洛恍然大悟，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既然是这花林中孕育而出，可知道这花林与我有什么修行益处吗？” 钟馗皱了皱眉，努力思考了片刻，回道：“某家只是这浩瀚花林中不起眼的文章之一，若文分九流，某家也只是末三流之文！幸得主公召唤，得天道认可，才能聚形而出。事关主公修行的事情，某家也没有头绪，想来是需要主公自己去悟。” “不过某家倒是对着花林有几分先天了解，或许可以给主公一些启发。” 陈洛来了兴致：“你说说看。” 陈洛负手前行，钟馗一边在陈洛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边继续说道：“其一，这书海花林与主公魂魄相连，自然与主公心意相通。譬如之前主公为伥鬼所苦，便将我召唤了出来……” “其二，书有浅显精深之分，书灵也有强弱之别。虽然我不知主公该如何修炼，但毋庸置疑的是，只有修炼到相应层次，主公才能承担一些书籍在现实世界的显化之力。” 陈洛皱眉：“就是说到了一定等级，才能解锁相应的书籍吗？” 钟馗楞了一下，随后点点头：“主公的说法有些新奇，不过确实是这个意思。” 钟馗微微思考片刻，说道：“在某家的先天传承中，这书海花林中的书籍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显化等级。” “第一等级，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人间百态，世间万象，都在这花林中的一书一文之间。再比如某家，虽然是神鬼之躯，但也是由人而化，被天道赏赐而赋有吞鬼之能。因此也在此等级之列。” 陈洛点点头，这说白了就是“低武世界”，即便像钟馗这样的超凡生灵，也不是来自修炼，而是天道认可后赋予规则才诞生的能力。比如类似的书籍陈洛马上就想到《梁祝》中的“化蝶”，也是如此。 “第二等级，飞天遁地，魑魅魍魉。在这个等级的书籍中，人间仙人临凡，亦有妖魔鬼怪，倒颇似此方世界。” “嗯，就是说是仙侠世界了……”陈洛想了想，看来什么《聊斋》、《白蛇传》之类的书籍都在这个等级。 “第三等级，逍遥三界，神佛仙并立。这个等级的书籍，隐隐间已在此方世界之上，书中有道祖端坐三十三重天，有逍遥仙上天入地，有佛祖佛光普照万界。寿与天齐，万劫不灭。” “好嘞，《西游记》、《封神演义》没跑了……”陈洛哑然失笑，不过如果自己真的解锁了这个层次，若是和召唤钟馗一样，左边召唤三清，右边召唤如来，到时候去这个世界的道门和佛门走一遭，又会是个什么光景…… 嗯，前途是光明的，道路——目前还没有找到！ “三个等级太绕口了，就分别叫做‘红尘境’、‘仙侠境’、‘逍遥境’吧……”陈洛随口说道，没想到话音刚落，整个花林瞬间地动山摇，若非钟馗扶持，陈洛险些摔倒在地。 还没等陈洛开口询问钟馗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段恢弘的声音在天边响起—— “红尘炼人心！” “登仙有侠意！” “谁得真逍遥！” “乾坤散一气！” “花林之主陈洛自悟修行之路，花林万书自此以路为界，分道而立！” 陈洛楞了一下：自悟修行之路？我悟到啥了？我只是起了个名字而已啊，最多脑子里出现了几本书做对应……对了，这声音，不是和之前第一次念诗的那个声音一样吗？ 陈洛连忙看向钟馗：“老钟，这画外音是谁？” 钟馗苦笑一声，说道：“发声者，乃此秘境之灵，我等天外之书能存于主公识海，显化于天地，都有赖此秘境之灵的护佑！” 哦，系统！ 陈洛点了点头，这个他熟。不过感觉这个系统有点中二加迪化啊…… “主公你看……”钟馗指向花林，只见原本杂乱无章的花林突然出现了三条大道。只是其中两个被雾气包裹，只有一条大道清晰可见，大道两侧的花树摇曳生姿。 陈洛福至心灵，陡然间明白这清晰的道路两侧都是红尘境的书籍，那被雾气挡住的道路两侧则是仙侠境和逍遥境的书籍。 就在此时，有十只由花瓣组成的蝴蝶从大道中飞出，盘旋在陈洛身周。 钟馗面色一喜：“主公，末三流书籍平平无奇，中三流书籍奇文飘香，上三流书籍灵蕴自显。这是十本上三流的奇文，主公为万书设立道境，它们主动投奔主公。不过，主公如今的能力，只能选择一本在天地间显化！” “这不就是开局送SSR吗？”陈洛心中吐槽，“原来是要先打一段剧情才能抽啊……” 陈洛又看了看面目狰狞的钟馗，想道：“我还以为白嫖的资格用在你身上了呢！” 陈洛看着在身边飞舞的十只花瓣蝴蝶，虽然钟馗说这书灵是上三流的书籍，但毕竟是红尘境的层次，《西游》《封神》这些书还不在卡池里呢！ 他深吸一口气，朝其中一只点去。只见手指一触碰到那只花瓣蝴蝶，那花瓣蝴蝶便化作一道光芒射入了陈洛脑中。 一篇奇文在陈洛脑中铺陈开来，陈洛微微感应，脸上一喜：原来是这本书…… 第11章 总感觉什么东西跟我有缘 日上三竿，和煦的阳光透过书房的木窗撒在陈洛的脸上。 一声声猫咪一般的小呼噜声在陈洛的耳边循环，陈洛缓缓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趴在书桌上睡了一眼，而在书桌的旁边，小环也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一道晶莹的口水顺着肉嘟嘟的脸庞流到书桌上。 “咳咳……”陈洛咳嗽了两声，小环猛然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正望向她的陈洛，连忙想要站起来，却不想腿部一麻，失去重心，直接栽倒在陈洛怀里。 “果然还是个孩子。”陈洛再一次确认。 小环俏脸微红，连忙扶着书桌站好，这才说道：“少……少爷……你醒了？我伺候你刷牙洗脸！” 陈洛注意到，小环和陈平只在外人面前会称呼他家主，私底下还是喊他少爷。陈洛摆摆手，问道：“你怎么在书房？小姐呢？” 小环回道：“一大早小姐和平叔就去城外了，这么多天住在城外的佃户都逃了几家，平叔说事情既然解决了，小姐得去安稳人心才行。” 陈洛微微皱眉：“胡闹，小姐她不是眼睛出了问题吗？怎么不喊我？” 小环撇撇嘴：“小姐说戴个帷帽就行，少爷昨天劳累了一天，就不辛苦跑一趟了……平叔还说少爷去没有小姐去管用！” 陈洛顿时不想说话！ “那个……你去帮我打盆水，放在门口就行，我自己来。另外今天的饭菜也送到书房来，我就不出房门了。” 小环疑惑地看了一眼陈洛，随后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嘴里嘟囔着：“小姐还说少爷变了，这不还是原来的书呆子吗？” 听到小环的喃喃自语，陈洛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前身好像就是这样，经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也不和任何人接触。 “你以为我不想出门浪吗？可是脑子里那本书工程量有点大，得加班啊……”陈洛在心中哀叹道。 打发小环出门，陈洛铺开宣纸，选了一根顺手的毛笔，在宣纸上落笔。 “和风熏柳，花香醉人，正是南国春光烂漫季节。福建省福州府西门大街，青石板路笔直的伸展出去，直通西门……大宅朱漆大门，门上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发光，门顶匾额写着‘福威镖局’四个金漆大字，下面横书‘总号’两个小字……” 没错，在梦境花林中，陈洛抽到的红尘境书籍正是金庸老先生的《笑傲江湖》！ 《笑傲江湖》是老先生少有的不明确标注朝代的作品，讲述了华山弟子令狐冲经历波光诡谲的江湖争斗，最终抱得美人，退隐江湖的故事。在陈洛脑中的是比较经典的三联版本，大约有接近一百万字…… 不知誊写了多久，陈洛晃了晃有些发酸的手腕，才发现手边写满雅文的纸张已经堆起有一指厚，稍事休息了片刻。 对于《笑傲江湖》成书后会召唤出什么样的书灵陈洛还是很期待的，根据钟馗的情况，大概率是“令狐冲”，“任盈盈”也能接受，实在不行来个“任我行”也威武霸气。 只是…… 陈洛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会召唤出东方不败或者岳不群那两个太监吧……不会的不会的，他们又不是主角！”陈洛摇了摇脑袋，将这个想法从自己的脑海中扔了出去。 …… 就在陈洛还在书房中苦苦誊写《笑傲江湖》之时，县令蔡同尘带着李师爷已经恭敬站在县衙正堂外的空地上足足一个时辰，两人却没有丝毫不耐，只有李师爷的目光不时抬头看向远方的天边。 李师爷突然喊道：“大人，来了……” 蔡同尘顺着李师爷的视线看去，双眼青光一闪，只见在远方天空，一辆古车冲破了云层，正朝着县衙方向快速驶来。远远可见那古车车身有着红色的车轓，黑色的车盖…… “朱轓皂盖！”李师爷一惊，这种样式的古车并非是什么机工造物，而是以大玄气运发动的官术。譬如蔡同尘的气运查探，属于七品官术，也正是县令的品秩。而“朱轓皂盖”，则是三品官术！ 李师爷还在琢磨来人是哪位朝堂大员的时候，那古车几乎瞬间穿越视线的距离，落在了蔡同尘面前。古车化作一股气运消散，只见一名身高八尺，面如冠玉，胸前三寸长须的中年儒生负手而立，不怒自威。 见到来人，蔡同尘面上一喜，连忙上前一揖到底，语气带着孺慕：“学生同尘，见过恩师！” 听到蔡同尘的称呼，李师爷也终于明白来人是谁，连忙上前跟着施礼道：“末学后进李如夜，见过魏大学士！” 魏焱，字天一，三品格物境大儒，文昌阁大学士。 魏焱微微点头，温和说道：“都免礼吧，把那颗文心给我看看……” 蔡同尘这才站起身子，李师爷快步上前，双手捧上那颗装着不朽文心的锦盒，递到魏焱面前。魏焱打开盒盖，耀眼青光刚要从锦盒中四散开来，那魏焱用手轻轻抚过，那青光立刻被压制在锦盒之中，不再外放。 魏焱感受了片刻，说道：“正气中有经义吟诵，应当是一颗立言文心。” 蔡同尘附和点头，道：“恩师可知是哪一位前辈？” “进去再说……”魏焱抬腿走进了县衙，蔡同尘和李师爷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 奉上香茗，蔡同尘退回陪座，魏焱品了一口茶，这才开口说道：“从今日凌晨青鸟司收到你的‘云中锦书’，得知不朽之心的事情之后，文昌阁就没消停过。” “文昌阁查点了所有在册大儒的踪迹，又用气运探查了整个大玄朝1026颗不朽文心，发现无一异样。” “很显然，这颗文心属于一位隐士大儒。” “对此，文昌阁有三方意见。其一，带回文昌阁，镇压大玄文运；其二，入大玄宝库，赏赐有功之臣；其三，以今科科考为凭，奖励文风最盛的书院！但是都被文相否了！” 蔡同尘疑惑：“文相的意思是？” 魏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依照古礼，文心无主，便让文心自行择主！” 李师爷端着茶杯的手猛然颤了一下，有些吃惊地望向魏焱，犹豫开口：“这可是立言不朽的大儒文心，承载了大儒一生的‘道’，这……朝廷能同意？” “古礼就是如此！”魏焱又品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文相向陛下讨了圣谕。按礼制，文心是在万安县发现，万安县便作为那位隐世大儒的故居。三日后，万安县举办文心择主礼。若文心在万安县未做选择，我便将其带回文庙，任由天下儒生自行前往，供文心择主！在此期间，同尘，万安县政暂时由我掌控！”魏焱说道后面，温和的语气也严肃起来。 “三日后吗？”蔡同尘喃喃了一句，他算是明白，自己恩师是担心自己压不住择主礼的场面，这才不惜千里亲自赶来…… …… 与此同时，陈府书房中。 “盈盈哭道：‘你一天比一天瘦，我……我……我也不想活了’。令狐冲听到她说得又是诚挚，又是伤心，不由得大为感激，胸口一热，只觉得天旋地转，喉头不住有血狂涌，便此人事不知了。” 陈洛放下笔，伸了个懒腰，看着手侧写满雅文的厚厚一沓纸张，没想到这具身体居然还有“码字狂魔”的天赋，这全力誊写的速度，都赶上打字机了…… “全部写完的话，估计要三天吧。”陈洛估算了一下，“不过……” 第12章 僧人与少年 “不过……这是什么？” 陈洛伸出一根手指，意念微动，只见一缕如雾一般，闪烁着七彩的气体从陈洛的指尖散逸出来，像条烟蛇一样缠绕着陈洛的手指。 在写到将近五万字左右的时候，陈洛就发现体内出现黄豆大小的七彩雾气，再细细感觉，才发现是自己每写完《笑傲江湖》的一个字，就会有一丝微不足道的雾气在体内产生。 如今几乎完成了全书的三分之一，那黄豆大小的雾气也凝聚成了手指大小。 “这是气？”陈洛有些疑惑，据他所知，“气”就是这个世界的修行基础，需要通过吟诵经典获得，所以普天之下，只有三道气。 青色之气，是儒门的浩然正气。 紫色之气，是道门的先天源炁。 金色之气，是佛门的轮回真意。 在这三种气外，还有“半道气”的说法，指的是王朝气运，以王朝五德分辨颜色，比如大玄王朝属于金德，对应颜色为白色。 除此之外，天下再无其他的“气”。 “少爷，少爷……”小环突然冲进书房，吓得陈洛手上的七彩雾气迅速钻进体内。 “怎么了？” “外面……外面有个人，死在我们家门口了。”小环一只手指着门外的方向，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大喘着气说道。 “去看看……”陈洛起身往外走去。陈萱和陈平早上走的时候，把府里的人都带到城外去了，下人还没来得及往回召，所以此时城府里就陈洛和小环两人。这种事情也只能他来处理了。 “小姐的脂粉用完了，我想去买点新的，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他躺在我们家门口，吓死我了。”来到门口，小环指着门前的一只石狮子，陈洛果然看到有一个人倚靠着石狮子，耷拉着脑袋，一副没了气的模样。周围自然也有不少看热闹的人。 陈洛缓缓走近对方，小环从后面拉住陈洛的袖子，小声说：“少爷，咱们报官吧。你这是刚清醒的身子，万一他的鬼魂又冲撞你怎么办？” 陈洛心中一暖，这小丫鬟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没想到心里还关心着自己，果然仆随主人，正要给小环一个灿烂的笑容表示感谢的时候，又听到小环说道：“你被冲撞了没关系，可是府里就我一个人，我害怕啊……” 果然还是那个自己认识的小环！ 陈洛不理会小环，走到那人身边，说实话，有钟馗护身，他现在还真不怕什么小鬼。 陈洛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脸上脏兮兮的，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纪，跟自己差不多，是个男生，手里握着一柄断剑，褴褛的上衣露出布满伤痕的身躯。 “苦命人啊……” 陈洛伸出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果然已经感觉不到呼吸，又摸了摸对方的脉搏，也感受不到脉搏的跳动。 “死透了……”陈洛叹气，站起身来，正要招呼小环雇路人去报官，突然听到地上那具尸体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 “咕……” 陈洛楞了一下，连忙蹲下来，轻声说了一句：“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灌汤小笼包的皮是薄薄的，甚至都透亮了，张嘴咬一口，里面鲜美的汁水流入口中，咬那浸了汁水的肉团，不肥不腻，入口爽滑……” “咕……” “凉山小猪肉是带皮烤制，猪皮细嫩厚实是小猪肉的精华，烤到颜色金黄时是最好的火候。大块的瘦肉再配上辣椒、黄豆、芝麻磨成的蘸料，别提多香了……” “嘶溜……”站在一旁的小环吸了口口水，虽然她不知道少爷说的灌汤小笼包和凉山小猪肉是什么，但是这话语配合少爷那奇怪的语调，小环还是不自觉流出了口水。 几乎同时，那已经“死透了”的尸体猛然抬起手，抓住陈洛的衣袖，虚弱地说了一声：“再说两段……” “小环，去拿碗粥来！”陈洛吩咐了一句，小环楞了一下，连忙跑进陈府，片刻后小环捧着一个碗跑出来，递给陈洛：“少爷，就是有点凉！” “没事！”陈洛端过小碗，递到对方的嘴边，“能听到吗？我喂你一点粥，你自己慢慢吞下去……” 说完，陈洛刚要将粥喂进褴褛少年的嘴里，那少年口中突然闪烁了一下金光，将白粥挡在了少年嘴外。 “南无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在陈洛身后响起，“小施主不必费心，他吃不进任何食物！” 陈洛微微皱眉，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面目白净，身披袈裟的和尚站在不远处，朝自己合十行礼。 “佛门弟子！”陈洛心中一动，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佛门，看上去与自己熟知的那个世界的佛门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 “大师，为何如此？”陈洛诚心发问。 那僧人面色不变，说道：“贫僧对他下了‘闭口禅’，十日内，他不得进粒米滴水。” 小环皱了皱眉，站出来：“你这和尚，可是在杀人么？正常人十日不吃不喝，岂不是要死了，就不怕官府抓你！” 僧人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纸，说道：“这位施主从贫僧这借贷了白银三百两，与贫僧有赌约。十日内不吃一粒米，不喝一滴水，如果做到，这债就一笔勾销，如果做不到，就得认贫僧为师，跟贫僧返回西方佛域，做一个小沙弥。” “若是抵熬不过，却又不肯向贫僧认输，最终饿死渴死，他就算用自己的命了账，与我互不相欠。” “如今，这借贷之期截止还差两日。” 陈洛刚要说话，小环却出口骂道：“你个和尚，休要骗人！这小哥衣裳破破烂烂，连一柄好剑都没有。你说他找你要了三百两，那银子呢？” 听到小环的话，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议论起来，对着僧人指指点点。和尚却也不慌不忙，缓缓说道：“千松县有一对兄弟，哥哥为大户人家养马。弟弟上马玩耍，却致马匹受惊，弟弟坠马。为救胞弟，哥哥连射三箭，杀死了良马。那大户人家开口要三百两赔偿，否则押去见官。弟弟愧疚，在路边插标卖身，却标价三百两。” “三百两，他那样的孩子，可以买上二十个，自然不会有人买他。”和尚平淡地说着，不带一丝感情，“有开赌坊的告诉他，人分开卖要比囫囵卖更值钱。” “剁一根手指，十两；刺自己一刀，二十两；一只耳朵三十两，一只眼睛八十两……” “那位小施主闯入那地下赌坊的时候，那弟弟已经没了一双耳朵，一只眼睛，倒也可怜……开赌的人被小施主打死。那弟弟却抓着小施主，说对方还没给他钱！” “小施主这才从贫僧这里借贷了三百两白银，连同自己身上的值钱财物和衣裳，一并给了对方。” “小施主如此心善，果然是与我佛家有缘……” “缘你妹！”陈洛骂了一声，“这三百两我替他还，你快解开法术！” 僧人微微摇头：“不妥不妥，贫僧不要钱财，只要弟子！” 陈洛脸色浮现出怒容，“一千两！” 僧人依旧摇头：“钱财与我如粪土，只要他挺过十日，贫僧绝不为难。” “他马上就要死了！” “贫僧知道，但是他与贫僧有赌约在先。他赢，三百两一笔勾销，他输，要么做我弟子，要么用命抵账！” 说着，僧人望向那少年：“施主，现在你只要点下头，贫僧立刻解开法术。” 那被陈洛唤醒的少年也没力气转头，只是嘴皮微微张开—— 呸！ …… 陈洛突然也不生气了，冷冷地看着僧人，喊了一声：“小环！” 小环连忙凑到陈洛身边，陈洛冲着小环耳语了几句，小环楞了一下，疑惑看了一眼陈洛，但还是转身跑开。 陈洛也不理会那僧人，重新走回到那褴褛少年身边，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再坚持一会，我能帮你……” 第13章 大儒召见 “少爷，少爷，东西我买回来了……”大约一刻钟后，小环捧着一个纸袋一路小跑赶了回来，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密密一层细汗。 小丫鬟喘着粗气，跑到陈洛面前，一边从纸袋里往外掏东西，一边说着：“这是王大娘家的鹅拔下来的鹅毛管，按少爷你的说法，去了毛用开水烫过。” “这个是我找刘大爷要的猪尿泡，我亲手洗的，里里外外刷了好几遍；这是鹅肠，也洗干净了，都按少爷的吩咐用最烈的酒泡过……” “还有这个……”小环最后掏出一大罐子清水，“最好的青盐，按少爷吩咐，一分盐，百分水，用的是煮沸的开水，已经放凉了。” “辛苦了！”看着累兮兮的小环，陈洛伸手在小环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小环俏脸微红，又带着一丝傲娇：“不辛苦，只要少爷让这个臭和尚吃瘪，小环再跑三趟也愿意。” 说完还扭过头冲着僧人“哼”了一声。 僧人也不与小环计较，而是看着陈洛手边那一堆东西，问道：“施主可是要用这些俗物救人？” 陈洛只是淡淡回答：“你且看着就好！”然后将盐水倒入猪尿泡中，将鹅毛管、鹅肠、猪尿泡相连接，这样就制作了一个简易的输液器。 …… 方才陈洛仔细检查了那褴褛少年，对方身体健壮，所以陈洛估计对方休克假死的原因是由脱水引发，至于这么长时间没有吃饭而缺少能量的问题，应该可以再抗两天。 “没办法，这个时代我最多给你弄点生理盐水，营养液或者葡萄糖是真的找不到啊……”陈洛心中无奈道，“这盐水估计也有杂质，但是也没得选择。” 陈洛拿着已经一头削尖的鹅毛管，对那少年说道：“我的方法或许可以救你，或许会害了你，你现在还可以做选择……” 少年费力地睁开眼睛，深深看了陈洛一眼，似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说了一个字—— 来！ 陈洛点点头：“有点疼，忍一下……” 陈洛在前世，和外婆相依为命，在外婆去世前，他每天都要负责给外婆打针，所以手法也算熟练。 “嗯——”鹅毛管刺入少年的身体，即便虚弱之际，少年依然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闷哼，随后随着陈洛有意控制盐水的输入速度，少年的表情逐渐放松，胸膛的起伏也说明呼吸平稳了一些。 “少爷，成功了？”小环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陈洛仔细检查了一下对方，冲着小环微微点头。 旁观的人群也发出一阵欢呼声。 此时那僧人面色却有些异样，他微微感应，发现那将死少年的身躯果然恢复了生气，不由眉头微皱。 “该死，若是死于本座‘闭口禅’之下，这灵童的魂魄将化作我座下之鬼，将来我立佛国，必然是我轮回护法。竟然被这小子给破坏了！” 僧人微微眯眼，身上一道怒目金刚的虚影一闪而逝，随即张口，发出佛门雷音：“此法作弊，贫僧不认！” 这一道雷音将在场之人都震得神魂不稳，出神了片刻，僧人趁此机会，快步向前，想要带走少年。 就在这时，那僧人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光圈，将僧人罩住，僧人往前却仿佛遇到了什么障碍，被困在了光圈之中。 大玄官术：画地为牢！ 众人回过神，只看见一顶轿子看似慢实则快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轿夫压下轿子，蔡同尘从轿子中走了出来。 “见过大人！”众人纷纷行礼，只有那僧人站在光圈中，又恢复出一副高僧的做派。 蔡同尘看向陈洛：“贤侄，发生了何事？” 陈洛连忙上前几句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蔡同尘这才扭头望向僧人，手指一钩，那张赌约从僧人怀里飞入蔡同尘手中。 蔡同尘仔细看了一遍，冷笑一声，手上青光一闪，那赌约顿时化作纸屑。 僧人皱眉：“县令大人，您这是何意？大玄朝就是如此对待信义之约吗？” 蔡同尘背着手，走到僧人面前：“信义之约自然受我大玄律保护，不过大玄律明文规定，凡信义之约，须有官府验证盖章才可作效。你那张赌约，是本官哪位同仁为你验证，又是哪家官府为你盖章的？” “如若没有，你对我大玄子民下咒施法，可是死罪！” 僧人闻言，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是贫僧对大玄律研习不深，险些造成大错。贫僧这就返回西域佛国，还请大人通融。” 蔡同尘还要再说什么，突然看见僧人手背处一朵黑色的莲花印记，蔡同尘面色微变，停了片刻，这才一挥衣袖，解除了“画地为牢”，说道：“解了法术，就此离去吧。” 那僧人也不废话，走到那少年面前，口诵一段绕口的经文，冲着对方一指，只见一道金光从少年的口中飞出，投入到僧人的身体之中。 僧人深深看了眼陈洛，合十说道：“二位施主，待贫僧罗汉境之时，我们自会再会！” 僧人说完，转身离去，只是走了几步，就化作了一道青烟，消散无踪。 陈洛连忙示意小环给那少年喂上之前拿出来的白粥，自己来到蔡同尘面前，行礼道：“多谢叔父解围……” 蔡同尘摆摆手，仔细看了看陈洛制作的简易输液器，问道：“此法你从何处习得？” 陈洛瞬间头嗡了一下，念头飞转，上前说道：“之前在桃花林中，那桃花仙人与我喝酒闲谈，曾聊到此法。” “他说，人可多日无食，但不可多日无水。若无水而倒，可用此法应急。只是人世间水多不净，盐多不纯，故而只能做应急而已！” 蔡同尘感叹一声：“真高人也！恨不能也与桃花仙把酒言欢……” “叔父可是有公务在身？要不要进府喝杯茶？”陈洛连忙转移话题，不然等会他兴致起来，让自己把交谈过程全说一遍，那不就露馅了。 “不必，我就是专程来找你的。”蔡同尘这才想起正事，说道，“速速整理仪表，随我去面见家师！” “啊，您老师？见我？” 蔡同尘点点头：“快去收拾一番，不可轻慢。家师，是大儒！” 第14章 大儒说鬼 大儒！ 这可是儒门在世间的最高位份！ 大儒往上，便是圣人。 而如今这个时代，儒门无圣人，道门无天尊，佛门无佛陀。 可以说，大儒便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那一撮人。 这样的人物，居然点名要见我？到底是为什么？ 陈洛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不解归不解，陈洛还是按照蔡同尘的吩咐，迅速地整理自己的仪容，随着他前往县衙。 那奄奄一息的褴褛少年自然就交给了小环照料。 …… “你便是陈洛？”蔡同尘带着陈洛返回县衙的时候，魏焱正在写字。他搁下手中的毛笔，扶起躬身行礼的陈洛，上下看了一眼，才叹道，“可惜，不是我儒家子弟。” 陈洛无奈苦笑：“晚辈天资驽钝，没有通读天赋，生不出浩然正气。” “无妨……”魏焱示意陈洛坐下，温和说道，“浩然正气不过是修行之道，做学问用不着。” “老夫听闻你有一只可以食鬼探魂的书灵，不知可否一见？” 陈洛楞了一下，这大儒要见钟馗？他瞄了瞄蔡同尘，蔡同尘点点头，示意陈洛照做。 陈洛轻喊了一声“钟馗”，只见一团黑色雾气凭空出现，钟馗从雾气中现出身形。他朝着蔡同尘和魏焱施了一礼，就站在了陈洛的身侧。 “妙啊……”魏焱却仿佛看见了绝世美女一般，起身走近了两步，一双眼睛几乎变成了祖母绿，仅仅盯着钟馗上下打量。 “身为鬼躯，又归灵属，身上还有天道之力……”魏焱猛然看向陈洛，“他能食鬼？” 陈洛看着有些古怪的大儒，微微点头。 魏焱道了一句“稍候”，随即一步踏出，消失在县衙之中。 “叔父……”陈洛望向面色尴尬的蔡同尘，“魏大儒这是什么意思？” 蔡同尘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之前我向家师禀报那颗文心的来龙去脉，家师听闻你书灵之事，就陷入沉思，最后让我把你喊来……” 蔡同尘的话还没有说完，魏焱又出现在陈洛面前，一甩手，两团黑影从魏焱的袖子中被抛了出来，竟然是两只游灵级别的小鬼。 “这是城外乱葬岗处的野鬼，你让这书灵吃两只我看看……” 陈洛楞了一下，看到魏焱一脸严肃，完全不像在开玩笑，侧过头对钟馗使了个眼色。 钟馗也懵了，这是要管饭的节奏？ 不过陈洛向他下了令，他也不推辞，大踏步走到两只游灵面前，一手抓住一个，张开大口就咔嚓咔嚓吃了起来。 画面极为血腥！ 直到钟馗将两只游灵吃完，舔了舔嘴唇，打了一个嗝，又回到了陈洛身边站定。 “妙哉……妙哉……”魏焱竟然开怀大笑，随即突然向陈洛弯腰施礼，把陈洛和蔡同尘都吓了一跳。陈洛侧身闪过，蔡同尘连忙上前搀扶魏焱，问道：“恩师，您这是作甚！洛儿是小辈，当不起您如此大礼！” “起开起开！”魏焱一挥手就甩开蔡同尘，“你长于学问，却疏于天下事。这是何等大事，你竟然毫无察觉！” 蔡同尘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魏焱突然伸手抓住陈洛：“小友，随我换个地方说话！” 陈洛只感觉自己仿佛失重了一瞬间，再睁开眼，竟然站在了高空之上，脚下是一辆朱轓皂盖的古车。那魏焱大儒站在自己的身侧，钟馗站在身后，隐隐有保护之意。 “魏老先生，您这是……” 魏焱望着下方，打断了陈洛的话：“小友，你可知天下三祸？” 陈洛摇了摇头。 “蛮祸、鬼祸、妖祸！”魏焱的目光忽然变得深远，看向天边，“蛮祸和妖祸不必多说，自我人族立族以来，北战蛮族，南抗万妖，人人皆知。” “唯独这鬼祸，子不语怪力乱神，知之者甚少。” “纵然知道，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魏焱收回看向天边的目光，又朝下看去，问道：“你可看到了什么？” 陈洛满心疑惑，低头看去，只见下方正是华灯初上的万安县城，外出做工的人纷纷返家，食肆酒馆人头攒动。 “万家灯火，国泰民安？” 魏焱轻笑了一声，一挥衣袖，一道青光射入陈洛身体之内，陈洛的双眼闪现出一道青光，说道：“你再看！” 陈洛再次低头看去，面色一变，此时的他，望见万安县内，有一团团飘荡的黑雾，而城外更是数不胜数，成群结队。 “这些是……鬼？” 魏焱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没错，就是鬼！” “先贤有言，在此方世界不可见之处，有一条生灵之河。当生灵死后，智慧灵光散去，化作单纯的灵体，就能被生灵之河吸引，投入河中。或是被生灵之河带到别处，重新落下，投胎化作另一个生命，或是随生灵之河远去，进入传说中的冥土。” 陈洛听到这里，心中疑窦顿生。按魏焱这个说法，难道这个世界没有阴曹地府，也没有六道轮回？ 就在此时，陈洛心中突然响起了钟馗的传音：“主公，可记得之前某家说过，此方冥土有些奇怪？” “某家尝试进入冥土，却仿佛被一股力量阻拦。似乎那冥土不像某家所知，可吸引阴魂生物。” “某家也并未感知到轮回气息。” 陈洛心中吃惊，看向魏焱；“那这些鬼是如何而来？按理说不是进入了那条生灵之河吗？” 魏焱摇头：“无论人、妖、蛮，魂魄中皆有智慧灵光。以人为例，人死后魂魄离体，智慧灵光理应消散。但偏偏有那么一些人，或是有执念，或是有欲望，又能死死守住最后一点灵光，不受生灵之河的吸引。” “久而久之，当灵光散尽，却又被生灵之河遗忘，便化作了鬼。” “鬼需生灵之精气方可长存，因此便有鬼害人的说法。” “此方世界生灵基数太大，即便只有百分之一，乃至千分之一的魂魄化作鬼物，积年累月，也是浩荡鬼众。哪怕绝大部分都是最低级的游灵小鬼，却也危害不小，这，便是鬼祸！” 第15章 死亡提问 “没法治吗？”陈洛问道。 魏焱点点头：“有！道门修炼阳神，专走魂魄一道，对鬼魂颇有克制。佛国立轮回佛国，可让鬼魂转生；即便是我儒门，浩然正气之下，鬼神辟易。” 陈洛撇撇嘴：“别的我不知道，儒门的浩然正气只能自保，却不能护人。不然之前我也不会被恶鬼所害了。” 魏焱尴尬地笑了笑：“若真的能根治，岂会称作鬼祸。” “道门克鬼物，但是却会让自身魂魄沾惹上怨气，需要花力气才能洗刷。那些道门中人自诩神仙人物，随手解决几个鬼物就是恩赐了，又岂会真将这件事当做使命来做！” “佛门有佛国，却只是在冥土开辟一方领土，让魂魄在其中不断循环投胎。一旦入了佛国，就成了那佛国之主的奴仆，永生永生不得自由！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 “至于我儒门，的确如小友所说，自保有余，护人不足。唯有修炼出神通‘君子之泽’后，才可以转移正气护佑他人。” “此外，王朝气运亦可庇佑王朝百姓。如今我大玄如日中天，这鬼怪害人之事便少见。” 说到这，魏焱斜着眼瞄了一眼陈洛：“你的遭遇是虎妖驱使，不在此列。” 陈洛摸了摸鼻子，请魏焱继续往下说。 “只是这护佑百姓，对气运却是极大的消耗。所以一个王朝一旦发生天灾外患，气运偏移，这百姓遇到的古怪鬼事就会多起来。” 陈洛大致明白魏焱的意思，不过另外一个疑问又冒了出来，不禁问道：“前辈为何突然与我说这么多？难道是与钟馗有关？” 魏焱点点头：“方才我所说的，起码要五品以上的官员或是大儒境才能知晓，同尘毕竟只是七品，没留意到钟馗文友的特殊之处。” 魏焱说完，目光又看向钟馗：“书灵，乃是天道意志的显化，自然带着天道之力。小友自身没有通读天赋，却能够凝聚出钟馗书灵，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陈洛摇了摇头，当时写《钟馗略传》只是为了应付伥鬼，哪想到那么多。 魏焱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这意味着，小友凝聚钟馗的那篇雅文文章，寻常人也可以诵读！意味着寻常人也可以依靠吟诵小友的那篇文章，辟鬼自保！更意味着我大玄的气运消耗将大大减少，大玄气运将有极大的提升！” “小友，造福百姓，有功社稷啊！”魏焱最后感叹了一声。 …… 陈洛楞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钟馗，钟馗那狰狞的双目也无辜地看向陈洛，两个人在心底进行着深层次的交流。 “老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主公，某家也不知道啊！” “他说的是真的？那样的话是不是会出现很多个你？” “某家不知。但某家永生追随主公！” 陈洛挂断心灵连线，问道：“前辈，若是其他人读了那篇文章，那是不是也会凝聚出新的钟馗？” 魏焱摆摆手：“书灵只会在文章问世的那一刻凝聚，其他人读的再多，顶多是凝聚一段力量虚影，不会如你的书灵一般拥有神志！” “当然，你自然也有好处。若此法通行天下，百姓人人诵读，除了朝廷外，王朝气运亦会嘉奖。或许……” 魏焱突然露出一股促狭的神色，语带诱惑：“曾经有大功劳之人，被气运灌体，长寿两个甲子，一生富贵，娇妻美妾堪比后宫，百岁高龄还能入洞房。” “还有这好事？”陈洛惊喜，“我同意！” 主要就是为了给黎民百姓做点事，才不是追求什么一树梨花压海棠！ …… 高空之下，县衙之中。 蔡同尘把椅子移到了县衙前的空地上，手里捧着一杯香茗，一边品茶，一边抬头看天，双眼中的青光不断闪烁。 李师爷提着一壶酒走入，说道：“大人，早就听闻魏大学士喜好杯中之物，这是我珍藏的三十年新泉酿，不如……” 李师爷话说到一般，就看到蔡同尘的古怪姿势，凑上前，也向上看了看。 “大人，你在看什么？” “你自己看！” 李师爷立刻运转浩然正气，灌注双目，抬起头，眼前之景让他惊大了嘴巴。 “那……那是陈小家主，他怎么在魏大人的古车上？” “呵呵。本官哪里知道。本官跟随恩师二十载，还从未与恩师同车过！” “大人，你看，魏大学士笑的好开心啊！陈家主到底说什么？” “呵呵。本官哪里知道。本官跟随恩师二十载，还从未见恩师如此开怀过！” “大人，魏大学士怎么对陈家主行礼？” “呵呵。本官哪里知道。本官跟随恩师二十载，还从未见恩师如此客气过！” 李师爷突然感觉蔡同尘的口气不对，看了一眼蔡同尘几乎绿出头盖骨的浩然正气，深吸了一口气：“属下想起还有一些琐事，这就去处理，先告退了！” “等一下！”蔡同尘回过神来，看着准备离开的李师爷，问道，“你手里提的是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是三十年的老醋！” “原来是老醋，我说这院子里怎么一股醋味，你忙去吧。” 李师爷如蒙大赦，连忙跑出县衙，蔡同尘继续仰头望天…… …… “仅仅二百余字？”魏焱吃惊地看着陈洛，“就凝聚出如此不凡的书灵？” 陈洛点点头：“我称之为《钟馗略传》，的确只有二百余字。” 魏焱一挥衣袖，古车之上顿时出现一方小书桌，书桌上拜访着文房四宝。 “请小友挥毫！” 陈洛伸手拿起毛笔，魏焱很自然站在一边，磨起了墨。 两人不知，这一景象落入了下方时时关注的两人眼中—— 蔡同尘：“恩师竟然亲自研墨？这……这……我追随恩师二十载，恩师从未为我研墨……呸，我岂敢让恩师研墨！陈洛，你好大的胆子！” 另一边，李师爷险些将手中的酒坛摔落。 “大儒研墨？这陈小家主，不对，是陈家主，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到底是要写什么？难道是圣旨吗？呸……想多了想多了……” 陈洛很快挥毫而就，一篇《钟馗略传》完成。魏焱挤开陈洛，仔细通读了一番，这才感叹道：“无经义道理，无微言大义，通篇白描，讲述钟馗一生，却又诡谲传奇，老夫从未见过如此文章！妙啊，不过，小友，老夫有一个疑问。” “前辈请讲……” “你这文章之中，提到了唐，是何朝代？还有这画圣吴道子，究竟是什么人，仅凭一幅画就可以驱鬼降魔？” “这……”陈洛的一滴汗从额头上滑落。 第16章 喂我 “这个……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陈洛勉强解释。 魏焱微微皱眉：“雅文承载的是天道真意，这虚构之事也能成文？” 陈洛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规则完全是梦境花林和此方天道的PY交易，跟他有什么关系，但是念头一转，解释道：“说的虽然是子虚乌有之事，却承载人心所向。天道为何不允？” 陈洛心中又接了一句：“我还在写《笑傲江湖》呢，全是编的！” 魏焱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陈洛，突然发出笑声：“是了，老夫着相了。既然文章已经呈现出来，那就是最大的道理。” “小友，此文我会尽快送达朝堂，朝廷也自会有封赏下达。我先代大玄百姓谢过小友了！” 魏焱说着又要施礼，陈洛连忙扶住魏焱，说道：“前辈，无需客气。只是有一件事我想麻烦前辈一趟……” …… 天已经黑了，陈洛小心拨弄着灯芯，让烛火更加明亮一点。 魏焱一双“青光眼”死死看着陈萱那一双白色的眼瞳，像极了某影忍者瞳术对决的场面。 在魏焱对自己第一声“小友”喊出口时，陈洛就已经暗暗计划打蛇上棍，回来给陈萱治病。 不管能不能治，大儒的见识总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 片刻后，魏焱凝着双眉，站直了身体。陈洛连忙上前，关切道：“前辈，家姐的眼睛可还有救？” 魏焱面色凝重，说道：“天门十三针的出窍之法其实是造成肉身死亡的假象，骗魂魄离体。因为对肉身伤害极大，才会造成五感缺失。若是正常的天门十三针，只要服用补精养气的灵物，自然可以恢复……只是，陈小姐修炼的恐怕不是完整的天门十三针吧？” 陈萱点了点头：“此法是从一位乞婆手中得到。那婆婆交代过，这针法并不完整……” “那有什么办法吗？”陈洛有些心急。 魏焱犹豫片刻，说道：“蛮骨丹！” 陈洛一愣：“那是什么？” “蛮族建制，蛮兵过五万为一部。每一个蛮部都拥有一棵圣树，唤作蛮骨木。此树每年会生出五根新枝。以新枝为主材，碾碎后制成丹药，就被称作蛮骨丹。” “此丹是培精养魂的重宝，可以救治陈小姐的眼伤。” 陈萱伸出手，紧紧抓住陈洛：“小洛，听姐姐的话，咱们不治了……” 陈洛只听介绍就明白这东西的珍贵程度，况且还是蛮族的宝物，但是听到陈萱说出“不治了”后，又不死心，追问道：“我进奉《钟馗略传》的功勋可以换来一颗吗？” 魏焱苦笑摇头：“我大玄已经四十年未出过正气长城，国库中也没有蛮骨丹。不过……” 陈洛都要发飙了，这大儒说话怎么总是一句话带一个喷嚏的。 “不过什么？” “京城中有一座万宝楼，手段通天，每年都会有一颗蛮骨丹拍卖。” “成交价几何？” “此等宝物怎么用银钱交换。向来是以物换物，上一次据说是被人用两件大儒文宝换走。” 陈萱抓着陈洛的手又紧了几分：“小洛，听姐姐的话，咱们不治了……” 陈洛的目光在魏焱身上打量了片刻，问道：“前辈，你是大儒，应当有大儒文宝吧？” 魏焱一脸不可置信：这小家伙难道想薅老夫的羊毛？ “咳咳……”陈洛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解释道，“我是想从前辈这里购置两三件大儒文宝！” “没别的意思，纯粹是仰慕大儒的文华之气。” 魏焱冷哼一声：“臭小子，好大的口气。一件大儒文宝足够买下十座万安县，你还要两三件？买得起吗？” 看着陈洛张嘴惊讶的样子，魏焱没来由心里痛快了三分。不过又看到陈萱坐在床边，紧紧拉着陈洛的手，倚靠着他，不由让他也想起自己那早已离世的老姐姐，心中又是一软，衣袖一抖，手中多出了一枚半青半红的杏子。 “此果乃是文昌阁中千年杏树所结，每年不过百枚，被浩然正气环绕，服之耳聪目明。此物老夫每年不过分得四五颗，这一颗便送与你了。虽然不能解陈小姐的眼伤，但也能有些增益之效。” 陈洛大喜，连忙双手接过那枚果子，只感觉入手温润，道谢道：“多谢前辈。” “不用，也算是老夫以个人名义感谢你对我大玄朝的赠书之恩。”魏焱想了想，又说道，“此事千万不要告诉同尘。那小子看上去威严端正，其实心眼小的很，酷爱吃醋。他追随我二十多年，我从未给他一颗！” 陈洛点了点头，魏焱又说道：“行了，事情也交代完了。老夫还有公务，先行一步。对了，陈小子……” 或许是这一番赠宝加深两人的联系，魏焱也不喊小友了，直接以亲近晚辈的称呼说道：“三日后，文心择主大礼在城外举行。你是那颗文心的发现者，可前来观礼！” …… 魏焱前脚刚走，陈洛连忙将杏子递到陈萱面前：“赶紧吃了，万一他后悔就迟了。” 陈萱轻轻一笑，温柔说道：“人家是大儒，岂会后悔。你以后不许背后说人坏话！” 陈洛看着陈萱，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两人，陈萱双眼已盲，陈洛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直盯盯看着陈萱。 真好看啊…… “小洛！”感应到陈洛突然安静下来，陈萱眉头微微蹙起，似乎以为陈洛离开了。 陈洛连忙应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行了，先吃果子吧。” 谁知陈萱却微微摇头，说道：“你吃了吧。” “啊？” “你也听大儒说了，这果子被浩然正气浸染，你若是吃了，兴许就能读通经典了呢？反正我都是瞎的，大儒也说了不能根治，就不要浪费在我身上了。你吃吧……” 陈萱说着下意识接过果子，在胸前的衣服上抹了抹，竟然准确地递到了陈洛的嘴边。 陈洛看着怼到自己嘴前的杏子，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上一个这样把好东西递给他的人，还是他的外婆。 陈洛抓住陈萱的手，从他手上拿过杏子，重新递到陈萱口中，轻声道：“快吃，别说一个杏子，以后我一定给你弄到蛮骨丹！” 陈萱第一次感觉到弟弟身上的霸道，却又觉得心头一暖，还想再说什么，就听陈洛说：“你若不吃，我就给小环吃了。” 那丫头是真敢吃啊！ 陈萱无奈，终于张开那樱桃小嘴，隐约露出两排贝齿。 陈洛看到陈萱的动作楞了一下：什么情况？让我喂吗？ 陈洛的手轻轻往前一送，沾到陈萱的嘴唇，陈萱轻轻咬了一口，杏儿脆生，只听一声—— “少爷，少爷，你救的那个小哥疯了……哎，你们在干嘛？” 咋咋呼呼的小丫鬟可能迟到，但从不缺席！ 第17章 报恩？白嫖！ “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陈洛跟着小环赶到客房时，就看到那被救回来的褴褛少年半靠着床边，嘴里翻来覆去念念有声…… “少爷，你看，他这个样子足足一个时辰了，念得什么我也听不懂。是不是那个臭和尚在他身上还下了什么咒？”小环望向陈洛。 陈洛凝神听了片刻，心中疑惑：“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又听了一会，直到听到“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时，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笑傲江湖》里风清扬传授令狐冲“独孤九剑”时念的总纲吗？ 果然，陈洛发现那少年的手边有几张写满字的纸张，探眼一瞧，正是自己写的《笑傲江湖》的手稿。 “这是怎么回事？”陈洛指着手稿询问小环。 “少爷，你之前每次写完了文章不是都让我整理装订，然后你再拿去找先生指教的吗？我去书房收拾的时候看到你新写的文章，就顺手拿出来了。” “结果他就看了一眼，然后就停不下来，等全部看完，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小环说完，惊讶地看向陈洛：“难道是少爷你给他下的咒！” 陈洛抬手敲了小环一个脑瓜崩：“胡说，你少爷是那样的人吗？” 小环点了点头：“少爷没那个本事！” 陈洛打算把这个丫头发卖算了，留在家里会气死人。 “以后我书房里的文章不用拿了。”陈洛随口嘱咐了一声，走近那少年。这金老先生的故事，任谁看了都是手不释卷，更何况还是这方文化荒漠的世界。估计“独孤九剑”对这孩子冲击有点大。 “岳不群来啦！”陈洛冲着对方喊了一声，对方果然面色一变，从“独孤九剑”的思绪中出来，这才看清面前的陈洛。 那少年从床上翻身下来，叩拜道：“拜见恩公……”陈洛打算扶他起来，却发现对方身体很沉，自己根本就扶不动。 “这个世界的人类身体素质都这么好吗？几个小时前明明奄奄一息的。”陈洛心中暗暗想道，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小环。 “不对，这个世界还是有嘤嘤怪的。” “你先起来说话。”陈洛手上发力，那少年也有所感觉，连忙站起身，面色恭敬。 “身体感觉怎么样？这两日不能大吃大喝，否则会吃坏肠胃的。”陈洛嘱咐了一声，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那少年连忙回道：“回禀恩公，在下纪仲，家在渊州白化县，此番是要前往中京折柳书院求学。” 陈洛微微吃惊，中京又名万胜京，是大玄的都城，因位于天下之中，故而称为中京。而折柳书院陈洛的前身记忆里也有交代，那是中京八大书院之一，放在前世，妥妥清北的档次。 “你是儒家士子？什么境界？” “在下正是儒家门徒，目前是儒士第三重，成诗境。” 陈洛眼瞳一震，又看了看纪仲：“你今年多大？” “十七！” 陈洛更开心了，县衙的李师爷估计六十多岁了，竟然也只是和对方一个层次。看来自己这是随手捡了个天才啊。 金手指傍身、大儒加持，如今又救下了一个天才——这是妥妥的主角待遇啊！ 就是发配的是姐姐而不是童养媳，差评！ 陈洛看着眼前的纪仲，越发满意，努力让自己的语言又温柔了几分，说道：“不着急去中京，在我家把身体养好。眼下府里缺人，你有什么事和小环说。” 纪仲却恭敬行了一礼，说道：“恩公言重，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如果恩公不嫌弃，纪仲愿随侍恩公一年，以酬救命之恩。” 陈洛有些迷糊。什么意思？我救了你一命，你打算赖上我一年？你不去折柳书院深造成为大能，我这天才投资不是白费了吗？ 不过陈洛又转念一想，好歹是个成诗境，在自己身边一年还能培养些感情。一年的时间，总够自己琢磨出那七彩雾气的用法，到时候自保就不是问题了。 想到这里，陈洛连忙点头：“如此也好，一年时间，倒可以将你身体完全将养过来。我们不如结拜……” 陈洛话还没有说完，那纪仲却连忙施礼：“纪仲不敢高攀，愿做恩公书童，为恩公研墨洗笔……” 陈洛脸色有些古怪，这活不应该是娇滴滴的女孩子来做的吗？ “只是……”纪仲又开口道，不过这一次显得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要求？”书童不书童无所谓，就当是个护卫好了，反正也不是真把人家天才当下人。不过看样子他还有什么诉求。 “就是……恩公写的这些文章……”纪仲看了一眼《笑傲江湖》的手稿，“不知道下面的文稿在何处？纪仲已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陈洛看了看纪仲，纪仲竟然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你红什么脸啊！还有，什么要报救命之恩，我算是明白了，你压根就是打算白嫖我的武侠小说对不对？ 陈洛心中吐槽，面上却满满的笑容：“下面啊？下面没有了……” 纪仲：啊？没有了？ …… 蔡同尘官邸。 魏焱挥毫而就，将陈洛的《钟馗略传》重新书写了一遍，用纸筒封好，交给蔡同尘，吩咐道：“速速用‘云中锦书’之法发送青鸟司，我要文昌阁在今日就看到这篇文章。” 蔡同尘接过文章，好奇问道：“恩师，为何要重新誊抄一边？难道是洛儿的书法不堪入目？我观之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啊。” 魏焱白了蔡同尘一眼，小心翼翼地将陈洛誊抄的那一份折叠好，放入怀中，贴身收藏。 “此乃原作之文，老夫自要珍藏。” 蔡同尘不可置信地看着魏焱，憋了半天，说道：“小徒前几日也写了几篇文章，甚是满意。恩师可有意收藏？” “你的文章都是我教的，我收藏那玩意儿干嘛？” 那玩意儿…… 玩意儿…… 意儿…… 蔡同尘感觉到内心被重重一击！ 第18章 帝后说气运 夜半时分。 当万安县的灯火逐渐熄灭，所有人都进入梦乡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中京依然是灯火阑珊。紫薇河上的画舫流光溢彩，天街尽头的谪凡楼歌舞升平。 在中京的中心，长明宫的不灭宫灯闪烁着如同白昼的光芒。从高空俯瞰，整个中京城就仿佛一盘子光彩四溢的珠宝，而长明宫就是其中最耀眼的那一颗珍珠。 在这颗珍珠之后，有一团小小的黑色，长明宫的光芒照耀四方，却照射不到这座紧挨着的殿宇。黑暗和长明宫的光明比起来却并不突兀，反而显得异常融合。 静思殿外，一排內侍、宫女悄无声息地站在长长的门廊下，彼此之间互相用眼神监督，不允许发出一点点响动。一向和蔼的陛下难得也遇上了烦心事，跑到静心殿里图个清静，千万不能被哪个没长眼的畜生给扰了心绪。 一列仪仗蜿蜒而至，仪仗中心是一座显眼的凤辇。那凤辇上的金凤羽毛犹如一团烈火，这可不是人族工匠打造，而是万妖国凤鸟一族的族长亲自从自己身上拔下来进奉给大玄的。 守在静思殿外的首俸大太监侯安顿时脸上浮现出笑意，趋身快步走到凤辇前，附身下摆：“恭迎皇后娘娘。” 凤辇及地，一位宫装华贵的妇人从凤辇上走下来，看了眼静思殿外几个小侍卫手里托着的饭食，微微蹙眉：“陛下还未进食？” “回娘娘的话，陛下自下朝后就不肯进食，奴才已经安排御膳房时时候着。” 皇后微微摇头，随手在餐盘里取了一碟糕点，又拿了一壶好酒，径自推开了静思殿的殿门，走了进去。侯安连忙从外面又重新关上殿门，站在殿门守着。 皇后走入静思殿，静思殿内有几盏烛火闪烁，人影在烛火中摇曳。她看见大玄皇帝坐在一方矮几前，手捧一卷经书品读着。皇后掩嘴轻笑：“陛下的书拿反了！” 皇帝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书，看了一眼走近的娇俏皇后，说道：“梓潼，莫笑话朕，朕实在是心痛啊。” “可是为了那颗不朽文心？” 皇帝苦笑一声：“知朕者，梓潼也。想想也是好笑。朕做了四十年大玄帝王，竟然会为了一件宝物茶饭不思。先帝说的对，朕就是胸中格局太小，没有帝王豪气。” 皇后走到皇帝边上，依偎坐下，将刚刚带进来的美酒倒上一杯，宽慰道：“陛下年少多难，自然比不得先帝在麟皇膝下长大养成的气势；何况这四十年里，若不是陛下勤勉，大玄朝哪来现在的安稳，陛下不可妄自菲薄。” “至于不朽文心，那可不是普通宝物。需得大儒境修成立功、立德、立言这三不朽伟业，才可以凝聚。大玄立朝八百年，一共凝聚出的文心也不过八十六颗……” 皇帝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长吐一口气，才点了点头：“是啊。这八十六颗文心，或有师承，或有家族，真正属于朝廷的，也不过十指之数。难得出现一颗无主文心，又这么送出去，朕确实舍不得。” “既然如此，陛下又为何答应文相，让文心择主呢？” “老文相一心为国，护朕一甲子。他亲自开口，朕怎好反驳？再者，无主文心再行择主，古礼便是如此，我也不便阻拦。” 皇后又是一笑，说道：“陛下过于担忧了。文心择主这件事，我朝不是没有发生过，可是又有多少真正成功呢？孔家那颗立德文心至今已有五百年，期间多少次广邀天下贤才参与择主礼，如今不是仍然在家庙中供奉着吗？文相说过，若没有择主，那文心将放置文庙。” “这文庙，与朝廷，又有何异？” “退一步说，倘若真有贤才让文心择主，那说明我大玄将再添一名大儒种子。大儒与文心到底谁对王朝更有利，也是不好判断之事。” 皇帝微微点头：“是啊，梓潼言之有理。”但是眉间紧蹙却不曾缓解。 皇后见状，微微思索：“陛下是还有其他的顾虑？” 皇帝站起身，踱了两步，开口道：“朕的确有一点小心思。” 说完，皇帝走到静思殿中的一面石屏风面前，一挥衣袖，一道白气从皇帝手中射出，打在石屏风上。那屏风白光一闪，上面缓缓出现了九只巨鼎的图案，不过其中只有六只鼎洋溢着白光，第七只鼎大约只有三分之一的白光，其余的部分和剩下的两只鼎都呈现黯淡之色。 “陛下！”皇后吃惊地站起身。 这面国运壁是大玄皇族的至宝，可以照见大玄气运。 “九鼎盛世，八鼎皇朝，七鼎强国！”皇帝看着面前的国运壁，轻声说道，“当年麟皇在位，气运溢出九鼎，妖蛮不敢称王，万族来朝。麒皇驾崩，崩毁了两鼎气运；先帝继位，励精图治，五次北伐，三次南征，打的蛮族不敢南望，妖族不敢北上，终于又凝聚出一鼎气运……” “等到朕继位，兢兢业业四十年，却只剩六鼎半的气运，勉强维持太平之相。若是气运再降，就有下国飘摇之危了。” 皇后走到皇帝身边，伸手握住对方的手掌，轻柔说道：“先帝北伐南征，本就透支了我朝国运，猝然崩逝又损了气运根基。之后三王夺位，霍相乱权，这天下又乱了十年。我听父亲说，陛下登基之时，国运只剩四鼎，本就是飘摇之相。是陛下拨乱反正，几十年如一日，勤勉政事，这才带着大玄从四鼎飘摇变成五鼎下国，又从五鼎下国升入六鼎太平。在臣妾眼中，陛下不比麟皇先帝差！” 皇后的话语诚挚，让皇帝心中也是一暖，摇了摇头：“朕无麟皇雄才大略，也无先帝豪气干云，唯有勤勉二字，勉强做个守成之君。朕是担忧皇儿……” 皇后面色一肃，想起自己那个让人头疼的太子，连忙解释：“皇儿最近也多有努力……” 皇帝微微摆手，扶起皇后，说道：“朕并非责怪他。只是朕若驾崩，气运动荡，皇族若是多一颗文心镇压，气运也能多稳固一些。这便是朕的私心。” 皇后一惊，连忙说道：“陛下千秋鼎盛，万万不可再说这等晦气之言。” “帝王自有天数。”皇帝无所谓地说道，“不过真有那日，文心不过辅助，真正依靠的，还是那些重臣。” 说完皇帝又望向国运壁：“气运若能再多一些，就好了……” 皇帝说完，静思殿陷入了一片宁静。 …… 首俸大太监侯安的尖嗓在殿门外响起：“陛下，文相求见。” 殿中传来皇后的声音：“陛下乏了，让文相回去吧，明日朝堂再见。” 侯安似乎犹豫了片刻，又回复道：“文相特意嘱咐，有增长王朝气运之法献上！” 殿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殿门猛然拉开，皇帝猛然冲了出去。 皇后跟在后面，提着一双鞋子，喊道：“陛下，鞋子……” 第19章 用得着交闪现吗 “文相，可是有增长国运的妙法？”皇帝叶桓一头冲进长明宫，侯安手里捧着一双“龙靴”，紧紧跟在身后。 “回陛下，并非是增长国运，而是减少国运的损耗。”长明宫中，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微微躬身。 这老者，正是大玄四相之一，主管文运的文昌阁之主，文相颜百川。 叶桓连忙拉着文相的手坐下，询问道：“还请文相细细道来。” 文相淡淡一笑：“这要从那颗无主文心说起。陛下可还记得，当日在塘报中提到了一人，名叫陈洛。” 叶桓点点头：“根据塘报，妖族奸细被抓，寻得文心，此人居功甚伟。我已经下旨正大堂，赐爵封赏。想必一个县男的爵位是有的。” 文相从衣袖中抽出一封文书，递给叶桓：“现在怕是又要涨一涨爵位了。” 叶桓疑惑从文相手中接过文书，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看着文相：“文相是何意？” 文相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那万安县乃是魏焱弟子的履职之处，魏焱担心弟子，亲自去主持文心择主大礼。到了万安后，魏焱意外发现那陈洛竟然书写了一篇真意文章，凝聚出具备食鬼之能的书灵，唤作钟馗。” “两个时辰前，魏焱飞书至青鸟司，将那真意文章传文与我。我召集了百名普通人诵读此文，竟然真的有十几人令游灵小鬼不敢近身。” “至于剩下的人，并非是文章的问题。应该是时间尚短，若是日日诵读，应当也有这般效果。” “陛下，我朝气运若有十分，其中两分是消耗在护佑百姓不受鬼祸之苦上。若是此文传遍天下，人人诵读，岂不是为王朝省下了两分气运？” 叶桓大喜：“此言当真？”说完连忙打开文书，迅速通读了一遍，随后微微闭目感应。 片刻后，叶恒睁开眼：“国运确实有微弱震荡，此法的确可行。”随后叶恒又接着说道，“可是文相，大玄子民通晓雅文者不过千万人，我朝尚有亿万百姓，可有什么办法让他们也能领悟此法？” 文相胸有成竹说道：“陛下请细看此文。魏焱单独与我传书说过，文中之时代与人物，俱是那陈洛虚构而来。但是文末却提到一法，那便是由画中圣手将钟馗食鬼的场景移入画中，以避鬼邪。” “老臣有一个好友，丹青绝妙，不如请他也效法这文中吴道子，绘制一幅钟馗食鬼图，若真有奇效，再通传天下。” “文相所言正合朕意，此事就交于文昌阁来办。只是……”叶桓摸了摸下巴，“文相可曾调查这陈洛家世背景？” 文相又从衣袖中取出一本卷宗，放在叶桓面前：“陛下圣明。这陈洛，祖父是肃州人士，随先帝南征，因旧疾复发，落户在了青州万安县。其父陈不器曾是新元十九年科举进士考第二十三名，后辞官不受，化名杨子云，多在边塞游走。六年前蛮族小王袭边，陈不器救援紫桑城，捐躯赴难。如今家中只有陈洛与其姐陈萱二人。” 叶桓脸色凝重起来：“忠烈之后啊，要重赏……侯安！” 侯安连忙上前。 叶桓继续说道：“拟旨，陈洛寻文心有功在前，书奇文护国在后，赐万安伯……” 侯安记下，开口道：“陛下，这万安伯……可是要将万安县做为实封封地？按祖制，臣子若实封，则不允滞留封地。那是否要另下旨令其迁移？” 叶桓看了一眼文相，文相摇摇头：“老夫不便多言。” 叶桓犹豫片刻：“本就是要绘制钟馗食鬼图，更何况那小子谢恩也要进京一趟，能写出这样的奇文，想必也是大才。再下旨，命工部营造监选京城繁盛之地以伯爵制建造万安伯府邸……” 侯安连忙进言：“陛下，如今京城繁盛之地已无空地可选。若是远了又显不了陛下隆恩。奴婢倒是有一个建议，正适合万安伯。” “哦？哪里？” “庆安坊，弃相府！” …… 阳光明媚，陈洛的心情却不是很好。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陈萱揽着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走到了他的面前，指着对方告诉陈洛：“小洛，这是你姐夫！” 陈洛的心情写照：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幸好，这是个梦！ 可是—— 梦境总有一天会照进现实！ 要调整心态！ 陈洛睁开眼睛，眼前就是一片花林。 是的，陈洛现在睡觉需要分两步。首先在外界入睡，进入梦境花林，然后再在花林中入睡。这种分阶段入睡就好像明明困的受不了，上床后还可以再刷两个小时的抖音的步骤。 幸好他不失眠！ 陈洛再一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男人的脸。 “公子，你睡醒啦……” 陈落下意识一拳打了出去，那人轻轻一偏头，躲过了陈洛的攻击，一脸委屈：“公子，你为何对我出手！” 陈洛这才反应过来，这个男人正是纪仲。昨天两人已经达成了协议，纪仲以护卫的身份待在陈洛身边。 “纪兄弟，以后我睡觉的时候最好不要出现在我身边。”陈洛脸色严肃。 “为何？身为公子的护卫，我理应随时随地都在公子身边啊！” “吾好梦中杀人！” “不会，我看了三个时辰，公子睡觉很老实，只是偶尔说说梦话。” “我都说什么了……” “骨科……” 陈洛：(((;???;))) “公子，骨科是什么？” “一门医学分类，专门治疗骨头的伤势。” 陈洛懒得再和纪仲废话，从床上起身，疑惑道：“小环呢？” 纪仲回道：“今天来了不少下人，小环陪着萱小姐和平叔在前院安排。” 陈洛点点头，看来府里的下人们终于回来了。 “富二代平淡又无趣的日子终于要开始了吗？”陈洛心中暗暗得意，走出房间，纪仲连忙跟上。 陈洛皱了皱眉：“我说纪仲啊，你身体刚刚有起色，要不回房休息吧。我现在没什么危险。” “不用。公子，你不是说今天要继续写《笑傲江湖》吗？” “那个……我先去洗把脸，吃个早饭。” 纪仲突然抓住陈洛的手，陈洛一惊：“纪兄弟，你……” “公子，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走路上。我带着你快一点！”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走起！” 你妹啊，后院一共才多大，你还用闪现穿墙！ 第20章 苦逼读书人 “便在此时，听得身后有人大声叫到：‘东方兄弟，当真是你派人将我捉拿吗？’这人声音苍老，但内力充沛，一句话说了出去，回音从大殿中震了回来，显得威猛之极，料想此人便是风雷堂堂主童百熊了……” 陈洛伸了个懒腰，一天时间，终于又将《笑傲江湖》写完了三分之一，距离《笑傲江湖》书灵凝聚的日子也更近了一点。 站在陈洛身边的纪仲连忙将书页夺了过去，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这模样，像极了自己小时候守在书摊前看“免费书”的模样。 “你这真的是守着作者更新啊！按照蓝星的规矩，不打赏个黄金盟说不过去吧……”陈洛心里吐槽了一句，不过想想人家一个成诗境的高手都给自己卖身一年，心里也就平衡了。 写作期间，陈萱把他喊出去了一趟，让他在几十号家丁下人面前露了个面。陈洛感觉到陈萱有意识在提高他的家主权威。或许是自己这两日的表现让陈萱刮目相看，加之陈萱因为自己眼睛的问题，颇有点转移管家大权的意思。 魏焱给的那颗杏子倒也不是没有作用，陈萱吃完之后可以感受到光亮，但也仅此而已。 “蛮骨丹啊……”陈洛心中一酸，穿越过来的这短短时间里，陈洛能感受到陈萱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付出。虽然是有这具身体的原因，但是这些情感却扎扎实实地落在了他的心上。若是无药可救也就不提了，偏偏是有药而不得。 “从穿越者的自信来说，一颗蛮骨丹应该是小菜一碟啊！”陈洛心中想到，随即伸出手，手心处又凝聚出一小团七色雾气。 陈洛仔细想过，无论是儒、道、佛哪一家，都是以“气”为根基，自己这七色雾气也应该是一种气，或许是一条新的修炼道路也说不定。 这样才符合日后逆击大帝，横断万古的设定嘛。 咳咳，想多了，目前这条路自己还没有头绪呢…… 陈洛回过头，看到一脸振奋看着小说的纪仲，眼珠一转。之前和李师爷没有那么熟，不便多问，如今身边有一个儒家天才，那可得把儒家修行的底细摸清楚才行。 有道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 “儒家的修行路？”纪仲抬起头，看了一眼陈洛，“公子身上又没有浩然正气，问这个干嘛？” “本公子打算通习百家，有什么问题吗？” “我明白了，公子是不是想在这故事里加入儒家高人？” “额……对，有这个想法。” “早说啊！” 纪仲顿时来的兴趣，说道：“公子之前都知道些什么？我好清楚从哪里开始讲。” “嗯，之前听县衙李师爷提过前三个境界，叫自见境、落笔境、成诗境！” 纪仲微微皱眉，摇了摇头：“这不准确。” “公子，修行之路，有大小境界的说法。” “其中大境界，是指突破了原本的生命限制，到达另一个生命层次。” “而小境界，则是在这突破过程，每一次关键的进步。” “据我所知，儒、道、佛、包括妖族，修行的巅峰就是成为圣人、天尊、佛陀、祖妖，而在这之前，都有三重大境界。” “以儒门为例，三重大境界分别是‘儒者境’、‘夫子境’、‘大儒境’……” “其中儒者境中又分为三个小境界，才是自见境、落笔境、成诗境。凡这三个小境界的儒家门徒，对外都可称作儒者。” “儒家门徒在成诗境继续前行，积累足够的学问，就可以突破到‘夫子境’。这个境界的儒生，可以在识海中见书山，望学海！” 陈洛疑惑：“书山学海？” 纪仲点点头：“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儒家是做学问的修行，和道、佛不同，儒家讲究温故而知新，所以从夫子境到大儒境，修行其实就是翻书山、越学海的过程。因此儒家门徒也会自称山海人。” “书山学海是什么样子？”陈洛问道。 纪仲摇摇头：“我还没有到那个境界，看不见书山学海，只是道听途说。” “书山是一座由无数典籍形成的巨山，自古以来所有儒门先贤的各种典籍都能在书山中找到。只有读完一本经典，得到经典的认可，那本经典就可以化作一段通行小径，等走到小径尽头，然后再读下一本，再得到一条小径。循环往复，直到越过书山。” 陈洛想了想：这不就是个云在线图书馆吗？ 纪仲继续说道：“越过书山之后，就可以看见汪洋学海。儒门学子踏入学海，以心神化作舟船，此时学子会感到疲惫、迷茫、心力憔悴，这便是读书之苦。” “乘舟前行，会有浪头朝你扑来。这些浪头都是之前在书山中读书时在心中的困惑。被浪头卷入学海之中后，需要在溺水的痛苦中解开困惑，才能重新登船，继续前行。” “直到心中再无困惑，风平浪静，才能看到学海的尽头。” “这便是一重山海。” “‘夫子境’下有三个小境界，便是三重山海。” “越一重山海，叫做‘启蒙境’，可以启发幼童，大大提升‘通读’天赋的成功率。” “越二重山海，叫做‘开化境’，可以开化飞禽走兽的灵智，促使飞禽走兽的血脉觉醒。” “越三重山海，叫做‘传道境’，可以分解经典，阐述自己的理解。也就是能够自己著书立说的开端。” “夫子境之后，便是大儒境了。我也没有了解，不过大儒的书山学海与夫子的书山学海有着天壤之别，其中能诞生不可思议的神通。” “这便是我了解的儒门修行之路，公子可还有问题？” 陈洛砸吧砸吧嘴，这条修行路，听上去就很苦逼的样子啊……翻山越岭，趟河渡海，果然，不管在哪个世界，读书都是艰苦的。 “感觉没什么参考性啊！”陈洛想到，要是自己的修行路也设计得这么苦逼，自己享受美好富二代人生的美梦不就破碎了吗？ “还是再琢磨琢磨……” …… 就在陈洛和纪仲探讨儒门修行路的时候，距离万安县百里之外的官道上，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拉着一辆华贵的马车前行着。惹人注意的是那匹骏马的额头，竟然有一道显眼的血色纹路。 这拉车的，赫然是一只达到了炼血层次的妖兽！ 第21章 遇刺 吃过晚饭，陈萱又开始带着回来的下人们整理内务，百无聊赖的陈洛带上等着更新的纪仲出门逛街。这让纪仲充满了怨念。 “大好时光，不去码字，逛什么街！”纪仲小声抱怨着。 陈洛斜了纪仲一眼：“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纪仲连忙摆手，问道，“我在想葵花宝典和独孤九剑谁更厉害。” 陈洛一脸奇怪地看着纪仲：“葵花宝典更厉害，你练吗？”说完，意味深长地在纪仲的某处扫了一眼。纪仲瞬间感觉到浑身一冷，连忙摇头：“不练，打死都不练。” 随后纪仲又感叹道：“真没想到，一群不会修行的普通人组成的江湖故事，会这么精彩！公子真是大才，可惜不是我儒门弟子，不然一定会成为大儒！” 陈洛自动省略纪仲拍马屁的话，问道：“纪仲，世上可有武夫修行的方法？” 难怪陈洛总觉得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少了点什么，试想一下，在圣人、天尊、佛陀现世之前，人族又是怎么活下来的，打熬肉体应该才是人类最古朴的修炼方式啊。 “武夫？”纪仲楞了一下，想了想，说道：“可是专练肉体的路子？” 陈洛点点头。 纪仲思索片刻后，说道：“蛮族的蛮神一脉便是走这个修行。我曾见过一位相当于落笔境儒者的蛮勇，能以肉体硬抗诗文的唇枪舌剑。最后是五位落笔境儒者合力，才将其围杀。” “佛门的苦行境也是修肉身，不输蛮族。” “另外市井江湖，多有搏击之术流传，其中高手能够修出内劲。不过面对修行者，还是不堪一击，只能在普通人中称雄而已。” “除此之外，我就没听过别的肉体修行。倒是公子书中的内力神功，颇有修行的风范，有些新奇别致，可惜只是故事。” 陈洛的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却又没有抓住，想了片刻，也只有作罢。 …… 话说两人聊着天，一路从西安大街走到了万安县最热闹的紫水大街，大街两侧是各种店铺，沿路也有不少摆摊的小贩，可以说是万安县的CBD商业街了。 陈家在这条大街上也有三家店铺，一家米铺，一家布店，还有就是一个典当行了。之前因为妖虎的事情，三家店都关了门，直到昨天才重新开张。 “来都来了，去看看吧！”陈洛随口说了一句，带着纪仲朝最近的米铺走去，突然纪仲眉头一皱，闪身站在了陈洛面前，轻喝一声：“御！” 纪仲的话音刚刚开口，陈洛就听到脑海中一首诗词的声音。 高松出众木，伴我向天涯！ …… 一联《高松》咏出，在纪仲身前出现一棵高耸的松树，“当”的一声，仿佛有一道攻击打在松树上。几乎在同时，松树中飞出一只鸟雀虚影，射向路边的茶楼二楼。只听“砰”的一声，那临街的一间茶室雅间内，一个八尺大汉从窗户出跃出，目光却看向陈洛所在的方向。大汉还未落地，再次冲着陈洛一甩手，无数根细如毛发的银针射向陈洛。 纪仲不慌不忙，再次口吐一字：“风！” 花枝春老不禁寒， 一夕狂风到画栏。 飞尽繁红委苔径， 明朝犹作锦茵看。 纪仲的“风”字出口，凭空生出一阵强风，连温度都下降了几度。这股风迎面吹上射来的银针，那银针瞬间犹如风中摇摆的残花败柳，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被风吹到路边，纷纷落地。此时众人才看清，原来那些银针竟然只是一根根动物的毛发。 此时那大汉也已经落地，头上的帽子掉落，一双硕大的马耳露了出来。 “马妖！”行人大哗，纷纷避开，突然间地面上一道白光亮起，似乎有一道圆圈要将大汉圈住。看来是蔡同尘发现了这里的情况，再次启动了“画地为牢”。 可是那大汉却不慌不忙，大腿处金光一闪，整个身体竟然凭空出现在那画地为牢的光圈之外。 “马类妖物的神通——跃空！这是一只炼血层次的马妖。”纪仲低声向陈洛说道，死死护住了陈洛。 那马妖身形一抖，化作一匹白色骏马，额头上的血色纹路异常显眼。那马妖回头看了一眼陈洛后，打算再次发动“跃空”离开，万安县的上空突然传来一声冷哼。 “定！”一个字仿佛雷霆炸响，在空中扩散。那马妖身形微微一顿，“跃空”发动失败。几乎同时，马妖脚下更耀眼的白光再次闪烁，这一次，白光迅速将马妖包围住，让马妖无从逃脱。 “是神通‘微言大义’，有大儒出手了！”纪仲说道，陈洛点点头，他刚刚就听了出来，那冷哼声正是来自魏焱。 一道青云从县衙飞出，蔡同尘手持官印，立于青云之上，片刻后就来到紫水大街。 蔡同尘先是在陈洛身前落下，关切问道：“可还好？受伤了没有？” 陈洛摇了摇头，蔡同尘这才走向那匹马妖，可就在这时，在蔡同尘与马妖中间，突然空间出现一个巴掌大小的扭曲，从扭曲的空间中同时射出了两道黑色的光芒，分别朝蔡同尘与马妖射去。蔡同尘刚刚举起官印想要抵抗，魏焱的身影出现在蔡同尘身前，伸手将那黑色光芒挡住。而另一道光芒射穿了气运白光组成的结界，射入马妖体内。几乎肉眼可见的速度，马妖身上的皮毛和肉体纷纷腐蚀掉，最终只剩下一副骨架！ 魏焱抬起手掌，看到刚刚挡住黑光的手心出竟然皮肤翻卷，出现腐烂之相。蔡同尘大惊：“恩师！” 魏焱手掌青光一闪，缓缓聚集在翻卷之处，慢慢将黑气消磨。 “竟然是冥气！”魏焱微微皱眉，不理会蔡同尘关切的眼神，走到陈洛身前：“小子，你可认识那匹马妖？” 陈洛微微摇头，脑中念头飞转：“前辈，对方很厉害?” “马妖一般般，后面那个人有点门道，居然可以施展冥土特有的冥气死光。你什么时候得罪了有这么大来头的家伙？” 陈洛想了想：“如果说来头很大的话，我大概知道对方是谁了。” 蔡同尘连忙冲上来：“谁？” 陈洛刚要解释，突然想到什么：“不好，陈萱在家！” 陈洛连忙转身就往回跑，纪仲紧紧跟了上去，蔡同尘看向魏焱，魏焱瞪了蔡同尘一眼：“我也大概知道是谁了，看看那小子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样！”说完，身影闪动，就消失在原地。 蔡同尘看着被魏焱一并带走的陈洛和纪仲，心中突然一阵酸起：师父，您再也不跟我心有灵犀了吗？ 第22章 天下美景 “陈萱！陈萱！”陈洛被魏焱带着直接出现在陈府，一落地陈洛就高声大喊，刚刚休息的下人也纷纷探出头来。 陈平一脸疑惑问道：“少爷，你这是……” “陈萱呢？” 陈平往后院一指，陈洛连忙朝后院冲去。 进了陈萱的院子，院子里一片漆黑，也没看见那个咋咋呼呼的小环，陈平的心一下提了起来。突然陈萱的卧室传来痛哼声，正是陈萱的声音。 陈洛双眼通红，猛然踢开房门，冲了进去。 房间里虽然没点灯火，但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陈洛看到他不敢置信的一幕，那正是： 浸墨眉峰沾水湿，含春俏脸飞霞红。 羊脂凝作娇嫩身，两团玉兔臂上横。 此时陈萱第一时间从一旁拿过一件衣服，遮挡住玲珑的身体，站在浴桶后，微微躬身，有些躲避，但是语气却透着一股凌厉：“谁？” 陈洛连忙转过身，背对着陈萱，心虚道：“是我！” 陈洛明显听到身后传来松了一口气的声音，随后陈萱的口气温柔了许多：“你怎么进来了？” “我在街上遇到刺杀。担心你出事，所以来看看。” “你被刺杀了？”陈萱的声音陡然提高，接着是一段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陈萱披着一件外衣走到陈洛面前，一脸关心地在陈洛身上摸了摸，“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没有！”此时陈洛嗅到陈萱身上散发的香气，微微后退了一步，“小环呢？” “那丫头身体有些不舒服，我让她在自己房里躺着呢。”跟着陈萱又说了一句，“女孩儿家的事，你别多问。” 陈洛点点头，目光落在陈萱身上，又想到刚才的画面，一张脸瞬间通红，也幸好陈萱眼瞎，看不见。 陈洛又讷讷问道：“那你之前喊什么？我还以为你有危险。” “我不小心踢到浴桶，疼地喊了一声。谁知道你在门外来着。姐姐没关系，以后别的女孩你可不能这样。” “嗯……”陈洛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正在这个时候，纪仲的声音犹如天籁一般传到陈洛耳中。 纪仲：“公子，魏大儒还在中堂等你！” “来了来了……”陈洛如蒙大赦，对陈萱说了一声，连忙快步跑了出去。听到陈洛的脚步渐渐远去，陈萱的眉头缓缓皱起，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 “小子，这叫冥气死光。”魏焱伸出自己的手掌，此时魏焱手心处的伤痕已经好转大半，但仍然有米粒大小的伤口，从伤口中冒出的黑气与魏焱的浩然正气相互纠缠，不肯退却。 “这种攻击按理说只存在于冥土之中，没想到竟然在人间界出现。说说看，你觉得幕后之人是谁？” 陈洛望着魏焱的伤口，脸色严肃，说道：“晚辈也不知道对方的真正身份。只能以反推锁定大致的范围。” “晚辈只是万安县一个区区富户，又有什么能耐得罪能伤大儒之人？我思来想去，既有这样的能力，又对我有仇，只有两家。” “其一，是那虎妖背后的翼虎一族。刺杀我的是炼血大妖，它们的嫌疑无疑最大。” “其二，是拿出文心和虎妖交易的神秘势力。他们可以瞒着朝廷拿到无名文心，必然是手段通天。” “但无论是哪一方，我想他们的目标都应该是抢回那颗不朽文心。只是晚辈不明白，今天的行刺岂不是暴露了他们的行踪吗？” 魏焱轻轻一笑：“杀你只是个由头，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引来同尘，继而诱我出手，查探万安县的虚实。” “打草惊蛇！”陈洛恍然大悟。 魏焱伸出手，捏住陈洛的脸蛋：“小子，你说谁是蛇？” “疼……” …… “姑娘，马三已死。那陈洛身边有儒家门徒守护，属下没有成功。” 就在魏焱与陈洛交谈的同时，在万安县一处普通民宅内，一个看上去面容苍老的老妪对着一个浑身被黑袍包裹的身影躬身说道。 “无妨！”一道清脆的女声从黑袍中传出，“本来就是个添头。容嬷嬷，可查探出文昌阁派出了几位大儒？” 那容嬷嬷回道：“魏焱出手之时，老身感应到城东还有一位大儒的气息引而不发。” “又是一明一暗的伎俩吗？意料之中。” 容嬷嬷愤愤不平道：“都是那翼虎一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否则岂需要劳动姑娘亲自走一趟。” 那黑影却伸了个懒腰，那宽广的黑袍也遮不住她玲珑的身段。只听她轻笑了一声：“我倒要感谢他们，否则哪有机会出来透透气。不过我想，师尊是不会轻饶他们的。” 容嬷嬷点点头：“姑娘说的是。” “辛苦容嬷嬷好好准备，过两日是师尊的寿辰，我打算把那颗夺回来的文心当做给师尊贺寿的礼物。” 容嬷嬷行了个标准的福礼：“老身明白，必然不让姑娘失望。”随后便退出了房间。 那黑袍人影站起身，轻叹一声：“憋死我了。”随即放下了黑袍的兜帽，一头青丝垂下，只是脸上还有一个半遮面的面具。 “师尊到底为什么不允许我在外人面前露面，连嬷嬷们都不行？”这黑袍女子心中嘀咕了一句，又摘下了那面具，刹那间梳妆台的铜镜里出现了一张宜嗔宜喜的娇媚面孔。 若是陈洛在此，定然会一眼认出，这张脸，是陈萱！ …… “公子，咱们接下来做什么？”送走魏焱，陈洛也不方便再出门，但是时候还早，实在是睡不着。看着纪仲满心期待的眼神，叹口气：“写书去。” “公子圣明。”纪仲满面春风，“公子今天打算更多少章？” 跟陈洛混熟悉了，纪仲也学会了一些新词汇。 “努把力，今天写完吧。”陈洛说道，倒不是为了满足纪仲，主要是这次行刺给陈洛提了个醒，还是得先把《笑傲江湖》写完，看看是个什么书灵，或许能提高自己的自保能力。 “哪怕是东方不败或者岳不群我都认了。可千万千万，不要是林平之那个弱鸡啊！” 第23章 这是什么书灵？ “‘这人是害你六师弟的凶手，而你六师弟生平爱猴，因此我叫人觅了两只大马猴来，跟他锁在一起，放在华山之上。’说着伸手过去，扣住令狐冲的手腕，叹道：‘想不到我任盈盈，竟也终身和一只大马猴锁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说着嫣然一笑，娇柔无限……” 窗外已然天光大亮，不知不觉陈洛又写了一夜，直到写到最后一句，这才在书页后面落下了一个“完”字。 至此脑海中的《笑傲江湖》全部写完。 纪仲眼睛发绿地看着那一沓书稿，之前陈洛就交代过，写完了才能看。此时见陈洛神色轻松，连忙问道：“公子，写完了？” 陈洛点点头：“写完了！” 纪仲大喜，伸手就要去拿那最后一沓手稿，没想到手刚接近那沓手稿，手稿中突然响起一道利剑出鞘的声音，随后一抹剑光从书稿中射出，纪仲没有注意，手指被那剑光划破。 “好犀利的剑气！”纪仲吃惊道，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望向陈洛，“公子，难道这本书也能凝聚书灵？” 陈洛没有理会纪仲的问题，全神贯注看着那书页，就如同当初钟馗现身的情形一样，所有《笑傲江湖》的书稿全部无风而起，漂浮在半空中。随后书页上的字一个个脱离书页，凭空飞了出来。近百万字在一起组成了两个人形，演练起各种武功。 纪仲一双眼睛瞪得通圆，原本他还想利用浩然正气凝聚双目观看这些功法的演练，没想到那文字组成的人形忽然朝他又射来两道剑气，直指正气双目。纪仲闪开攻击，连忙散去目中正气，那虚影才不再攻击。 但纪仲也不愧是《笑傲江湖》的头号粉丝，看着那雅文虚影的动作，竟然将与之对应的武功全部认了出来。 “这是冲灵剑法！” “华山剑法！” “嵩山剑法！” “武当剑法！” “衡山剑法！” …… “圣人啊，独孤九剑！” “我的天，葵花宝典！” 看到后面，纪仲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激动地伸手抓住陈洛的胳膊：“竟然真的有这些招式，真的可以修炼！” 陈洛直勾勾盯着演练招式的两道文字人影，经历过前世各种大片洗礼的他并不惊讶，他在等书灵的出现。 此时钟馗也悄然浮现在陈洛身后，低声说道：“这是书灵演法，主公，此书灵非同一般。” 陈洛微微点头，直到一炷香后，两道虚影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随后狠狠撞在一起，化作了一团文字包裹的圆球，悬浮在空中。 陈洛伸出手，轻轻碰触了一下文字圆球，那圆球之上浮现出裂纹，随着裂纹缓缓扩大，一道七彩光芒从黑色的文字圆球中射出。 随着裂纹越来越大，突然间文字圆球爆开，又化作一枚枚文字如雨点一般落回到纸张上。那纸张自行化作整齐的一叠，从空中落到书桌上。 此时半空中漂浮着一团七彩雾气，与陈洛体内的那团七彩雾气看上去一模一样。就在此时，一只爪子从雾气中伸了出来。 爪子？ 陈洛愣了一下，怎么会是爪子，而且看上去还是个猫爪。 那个肉垫，粉嫩嫩的…… 不对，重点不在这里！说好《笑傲江湖》的书灵呢？这是个什么玩意？ 就在陈洛胡思乱想之时，雾气中又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喵~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笑傲江湖》里没有猫耳娘啊！ 不等陈洛继续往下想，雾气中的身影终于缓缓探出头来。 果然！ 圆圆的脑袋，两只小飞耳耷拉着，额头中有一枚剑形标记，通体漆黑，没有一丝杂色。一双萌萌的大眼睛倒映着屋内的烛火！ 这是一只黑猫！ 只见黑猫优雅地从七彩雾气中走了出来，先是四下看了看书房，又用鄙夷的目光扫了一眼纪仲和钟馗，最后目光落在陈洛身上。 “喵——” 黑猫向前一步，落在了陈洛的头顶，团成了一团，而那团七色雾气也跟着黑猫一起飞向陈洛，最终投入了陈洛的体内。 “公子，这是……书灵？”纪仲努力憋着笑，《笑傲江湖》如此逍遥浩大，还以为会出现什么样的书灵，没想到是个小萌物。 在陈洛头顶的黑猫瞪了一眼纪仲，这个人它记得，每次看它的时候都一副色兮兮的样子。现在居然嘲笑它？ 黑猫后腿一镫，就要扑上去挠纪仲，结果陈洛一抬手，就抓住了它命运的后颈，提到了自己眼前。 黑猫忽闪着宝石一般的大眼睛，四肢在空中耷拉着，一副认命的委屈模样。 看着这可爱萌物的表现，陈洛也叹了一口气，不是说好非凡书灵吗？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小家伙，你有什么能力呀？”陈洛逗弄了一句，没想到心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女童声音：“主人，我可厉害了！” 陈洛一惊，看向小黑猫：“是你说话？” 小黑猫点了点头，随后化作一道黑光，冲进了陈洛的体内。 陈洛脑海中涌上一段信息，瞬间明白了这黑猫书灵的来历。 “原来是你啊！”陈洛心中感叹了一句，偏过头看向纪仲，“纪兄弟，陪我过两招如何？” 纪仲一愣：“公子，你可是个普通人！” “试一试！你打赢了我，我下一部武侠也第一个给你看。” “还有下一部？”纪仲大喜，“走！” …… 书房外的小院中，纪仲似笑非笑看着陈洛，说道：“公子，认输的话趁现在还来得及哦。” 陈洛微微一笑：“《笑傲江湖》中，有一门武功，无人练成。但是却比独孤九剑和葵花宝典更厉害，你知道是什么吗？” “哪有这样的武功？即便你是作者，也不能胡说。”纪仲浑身浩然正气鼓荡，“我也不欺负公子，只用一成实力。” 纪仲说完，抬手指向陈洛，开口道：“疾” 月黑燕飞高， 蛮王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 大雪满弓刀。 纪仲的“疾”字落下，在纪仲身前凝聚出一具轻骑的虚影，手拿斩马刀，冲向陈洛。纪仲虽然说是只用一成实力，但是也心神紧绷，随时可以驱散轻骑虚影，不至于伤到陈洛。 只是陪着公子打个赌散散心罢了！ 可陈洛此时却面色严肃，右手长剑斜指而下，左手五指屈指而数，从一数到五，握而成拳，又将拇指伸出，次而食指，终至五指全展，跟着又曲拇指而屈食指……这一切说起来繁琐，其实却发生在一瞬间，这动作都有点像某部日漫中的结印了。 看到陈洛的动作，纪仲心中一惊，似乎真的在《笑傲江湖》中看过这样的招式描写，但是又实在想不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轻骑已经冲到了陈洛面前，挥刀朝陈洛砍下，陈洛眼中闪现一抹寒光。 “就是现在！” 陈洛突然一闪身，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躲开了轻骑的砍击，向前奔走，冲向纪仲，但走的并不是直线，而是一道诡异的曲线。 纪仲面色微变，再次喝道：“御！” 《高松》再次出现，但是陈洛长剑直指，竟然绕开了松树虚影的防御，躲过了冲来的树中鸟雀的虚影，将剑尖停在了纪仲的咽喉…… “你大意了！”陈洛收回长剑。 “这？怎么回事？”纪仲一脸意外，虽然他有放水之嫌，但是陈洛的最后一击却让他感觉到避无可避。 “重新介绍一下我的书灵。”陈洛说道，黑猫浮现在陈洛头顶，一脸傲娇地望向纪仲。 “它的名字叫做：岱宗如何！” 陈洛还打算继续说两句，突然感觉到脑海中犹如千根银针在扎一般，一阵剧痛，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24章 道在何方 “岱宗如何……找到了！”纪仲在《笑傲江湖》的书稿中翻查，终于找到了出处，只见书稿中写到—— “这一招可算得是泰山派剑法中最高深的绝艺，要旨不在右手剑招，而在左手的算数。左手不住屈指计算，算的是敌人所处方位、武功门派、身形长短、兵刃大小，以及日光所照高低等等，计算极为繁复，一经算准，挺剑击出，无不中的。” 纪仲吃惊：“竟然还真是这招式……”随即他又望了望躺在床上的陈洛，“难怪公子心神受累，直接晕了过去。不过既然是这样，睡一觉就没事了。 纪仲才不敢和陈萱说陈洛是因为与自己比剑，结果晕过去。自己明明是个护卫，把雇主给弄晕，太没面子了。 知道陈洛没有什么危险，纪仲也就心安理得地拿起最后的一沓书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 梦境花林中，陈洛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即便进入了这里，他依然感觉到脑袋有些刺痛。 “主人，才发动一次，你就晕倒了，你的神魂也太弱了吧……” 黑猫在陈洛的脚步打着转，不时用脖子蹭着陈洛的小腿。陈洛将黑猫抱起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一边撸着，一边责问道：“有这么大的副作用，你怎么不跟我说？” 黑猫在陈洛的手中挣扎道：“我不知道啊。明明是很简单的计算来着……” 陈洛拍了拍黑猫的屁股：“还顶嘴……” “主人你欺负猫！”黑猫翻了个身，“砰”的一声消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脾气还挺大！”陈洛哑然失笑，也不去管黑猫，心里重新复盘这一招对自己的用处。 按照招数的描述，“岱宗如何”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伪“因果律”的神功了，和它类似的功夫陈洛只想到了李寻欢的小李飞刀。不过“岱宗如何”在发动前需要一段时间的计算，敌人越强，所需时间越长，发动后还会对神魂产生反噬。 “这不就是一个需要吟唱时间，发动时扣血，但是无视防御的必中技吗？”陈洛总结了一下，从他现在身在花林的情况来开，他的身体目前只能承受一次这样的反噬。目前这一招看来只能是用来做搏命底牌了。 “这金手指的期待感不强啊……”陈洛吐槽了一句。 不过陈洛倒谈不上失望，毕竟是低武世界的武侠小说，能得到这么一个“因果律”的招式已经不错了。真正的腾飞还是要看后面的仙侠境和逍遥境。 什么纵地金光、万剑归一、七十二变、三头六臂、先天一气大擒拿……想想都让人心驰神往。 只是，怎么从红尘境往上升级呢？ 陈洛突然想到了什么，喊了一声：“岱宗！” 小黑猫凭空出现在陈洛的肩膀上：“恶毒的主人哟，你是在呼唤我吗？” 听着小黑猫用女童嗓音说着傲娇的话，心中一顿好笑，揉了揉小黑猫的脑袋：“好了，以后你就叫岱宗了。” “既然主人你这么坚持，我就勉强接受这个名字了。” “别闹，说点正事。你是上等书灵，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解开仙侠境和逍遥境的书籍限制吗？” 陈洛说着，还用手指了指这两个境界被封锁的道路。 小黑猫看了一眼，轻佻说道：“笨主人，红尘境修为到了顶点，就自然进入下一个境界啦。” “那红尘境要怎么才能修炼到顶点呢？” “自然是使用红尘气修炼咯……” “红尘气，那是什么？” 小黑猫的尾巴轻轻横到陈洛的眼前，微微一摇，抖落出星星点点的七彩雾气。 “你是说这个？”陈洛看了一眼，随即手中凝聚出一团七彩雾气，此时的七彩雾气比之前大了不少，足足有一个篮球大小，正是吸收了黑猫显形时带来的那一大团七彩雾气。 “这个叫红尘气？” 黑猫看了一眼，极其自然地爬到陈洛的脑袋上，说道：“这就是红尘气，主人每写一本红尘境的书籍，都会在体内产生一缕红尘气，另外，书籍写完以后，书灵会一次性带来大量的红尘气。” “就是说写书的时候有稿费，完本了还有完本奖励……”陈洛主动脑补翻译。 “红尘气该怎么修炼？”陈洛将小黑猫从脑袋上摘下来，一边撸着一边问道。 黑猫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声音在陈洛的脑海中响起：“主人要先找到一条使用红尘气的‘道’，才可以用它修炼。” “‘道’？那是什么？” 黑猫从陈洛的手里蹦出来，跳到陈洛面前，蹲坐下来，一挥爪子，在陈洛和它只见出现了一个画面，画面里是一条河流，河流里不时有鱼跃出水面。 “既然主人你诚心发问，那我就跟你说一说。你看这幅画面……”黑猫舔着自己的前爪，但声音依然在陈洛的心中回荡，“红尘气就是这河里的鱼，而主人你就是岸边的人。” 这是画面一转，岸边出现了一个人影，非常虚弱的样子，看着河里的鱼流着口水。 陈洛脸色阴沉：这口水流得有点夸张了…… “主人想要修炼，就好比想要吃鱼果腹，但是你不会游泳，怎么办呢？你就需要工具。” 画面中的人身边突然出现了一根鱼竿，人影拿起鱼竿开始钓鱼，最终钓上了一筐鱼，人影开心地提着鱼离开，随后画面消失。 “主人看明白了吗？那根鱼竿就是‘道’，是你得到鱼的方法！有了方法，主人就可以修炼了。” “看是看明白了，可是这个‘道’在哪里呢？” “‘道’要符合此方天道的运转规律，主人觉得我们这些异世界的书灵会知道？” “嗯……就是说你也不知道咯？” “喵——” “不许卖萌……” 就在陈洛与黑猫逗弄的时候，脑海中突然感应到了一道信息，疑惑道：“独孤九剑？怎么回事？” …… 外界，纪仲满脸惊讶。就在刚才他读完全书的最后一页，《笑傲江湖》的书页之上突然浮现了一柄小剑的虚影。随后这柄小剑射入了纪仲的脑海。 而在纪仲的意识中，突然多出了一篇《独孤九剑》的修行之法！ 纪仲伸出手，心念一动，一颗如同黄豆大小的七彩雾气在纪仲的手中凝聚！ 第25章 我没有浩然正气啊 陈洛缓缓睁开眼睛，纪仲听到动静，连忙冲了上来。 “公子，你醒了？我跟你说一件事……”纪仲一脸激动。 “你领悟了独孤九剑！”陈洛快速说道，纪仲脸色一滞，一句话被堵在的嘴里，半晌才讷讷开口：“你怎么知道？” 陈洛坐起身，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书都是我写的，你从书里得到领悟，我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从书中得到领悟，这是经典才能做到的事情！” 陈洛淡淡看了纪仲一眼：“《笑傲江湖》为什么不能是经典？” 纪仲仿佛被雷击中，一时之间定住了。之前他只是被《笑傲江湖》的行文吸引，一步步陷入故事中难以自拔，如今仔细一想，书中每个人物都栩栩如生，那一段段爱恨情仇仿佛就在眼前。这样的书为什么不能成为经典？ 纪仲重新看向陈洛，目光中不觉带上了一丝敬畏。不管他认不认可，他能从书中有所领悟，这说明天道已经认可了《笑傲江湖》的经典地位。而能书写经典之人…… 就像纪仲之前给陈洛介绍的那样，儒家门徒只有越过三重山海，到达“传道境”的夫子，才有资格著书立说。而儒门以外，道门和佛门能够写就典籍的修行者，位份也不会低。 “公子到底是什么人？”纪仲心中第一次产生这个疑问。 而陈洛此时，脑海中却在回想方才岱宗与自己的对话。 …… 时间往回倒退半个时辰，梦境花林中。 “怎么回事？我脑子里怎么突然有独孤九剑的修行之法？” 黑猫自顾自舔着爪子：“这有什么奇怪的？有人从《笑傲江湖》中领悟了这门功夫，你作为作者，当然也就自行领悟了。” 陈洛面露疑惑：“我的书可以让别人领悟？” “当然了。而且读你写的书，还可以从其中获得红尘气。只要你找到了道，其他人也可以学习，用红尘气来修炼了。” “等一等。”陈洛有些懵，“其他人看我写的书也能领悟红尘气？” “这不是这个天道的规则吗？凡是经典，只要诵读，都可以从中获得力量。你写的书当然也在此列啊！” 陈洛心中一团乱麻。这算什么？共享金手指？ 黑猫的动作突然一顿，双瞳失焦了片刻，又恢复正常。它望向陈洛，再次发声：“主人，秘境之灵让我转告你，不必担心。” “只要主人你找到了正确的‘道’，就是开道之祖，一脉圣人。” “这条道走的人越多，你只会越强大。” “所以，去找到那条‘道’。只要那条‘道’确定下来，这片秘境将真正成为你的助力！” …… “道！”陈洛喃喃自语。 “公子？”看到陈洛陷入沉思，纪仲轻推陈洛，陈洛回过神，突然问道：“独孤九剑你能施展吗？” 纪仲微微摇头：“只有招式，没有运气法门。我试图用浩然正气施展，但是完全不能融合！对了，公子，你看……” 纪仲伸出手，凝聚出那黄豆大小的七彩雾气：“这也是我从书中领悟到，这个有什么用？” “这个嘛，其实……”陈洛正打算先找个借口敷衍一下纪仲，小环突然冲了进来。 “少爷少爷，县衙的李师爷来了，让你跟他一起去参加文心择主大礼……” “文心择主？不是明天吗？”陈洛一愣，看向纪仲。纪仲尴尬地摸了摸头，小声说道：“公子，你跟我比试，神魂受累，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 文心择主礼被安排在城东的文庙广场。这里也是幼童启蒙的场所。每逢秋季，都会有学政在此吟诵经典。现在想来，那学政应该都是至少越过了一重山海的儒门夫子，到达了“启蒙境”，才能帮助人族幼童开启“通读”天赋。 广场很大，大约能容纳两千余人。李师爷告诉陈洛，想要参加万安县的择主礼，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其一，体内诞生了浩然正气，但是最高不能超过成诗境； 其二，直系三代中有人在万安县县域内降生，且参加者不超过二十岁。 “这样一来，真正有资格参加的儒者，一共是八百三十六名。”李师爷笑呵呵地说道。 随着李师爷从广场中间的大道走向观礼台，陈洛感觉到自己仿佛置身在一片松林之中。这些年轻的儒生，无论衣着华贵或是破旧，每个人都挺胸抬头，目光坚定，仿佛一股正气从头顶冲天而起。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不知为何，陈洛脑中突然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真好啊……”陈洛感叹了一声。 纪仲仿佛听出了陈洛的心意，低声说道：“无论日后如何，是争权夺利也好，是腐坏堕落也罢。在生成第一缕浩然正气之时，我儒门子弟都是最具风骨之人。” 说话间，陈洛已经登上了观礼台。观礼台上也早有一些人来到，都是万安县内的名望之士。陈洛前身一直宅在家里，很少与外人打交道，因此陈洛也只是和众人敷衍行了个礼，就自顾自找到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倒是有不少人好奇地望着这个“死而复生”的陈家小家主，目光中充满着探究之色。 “公子，来了。”纪仲提醒道，陈洛顺着纪仲的提醒朝天空看去，魏焱手捧一方玉匣，站立在“朱轓皂盖”的古车上缓缓而来，蔡同尘则脚踏青云，护持在古车一侧。 整个文庙广场瞬间一静。 魏焱与蔡同尘来到广场上空，缓缓落在文庙的高台上。魏焱上前一步，轻轻张口，却发出了雷霆之音。 “儒门有问，何谓读书人？” 台下众儒生张口，仿若一人发声，声入天穹。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魏焱再次先前踏步，开口道—— “古人有言，死而不朽，何谓也？”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今有先师大儒，化一生之道，凝聚不朽立言文心。” “如有承其道者，大儒可期！” “惟愿诸生不负心中之道！” 魏焱说完，顿首一拜。台下众儒生同时回拜，口中一词，声若战鼓。 “不敢负天地！不敢负苍生！不敢负先贤！不敢负万世” 魏焱打开手中的玉匣，顿时间青光大放，一颗如同苹果大小的玉色圆球从玉匣中缓缓漂浮而起，同时隐隐可以听到诵读经典的声音。 “文心择主，启！” 魏焱一指点向那颗文心，文心轰然炸开，化作数不清的青光落下，落在每一名儒生面前，化作一方小桌，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 “这是什么意思？”陈洛疑惑，纪仲解释道，“这是文心阐道。学子用文心所化的文房四宝写下自己心中的追求，其中最契合文心的文章就会被选中。” 可就在这是，一道青光突然落在了陈洛面前，化作一方小桌，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 陈洛一愣，看向纪仲，纪仲连连摆手：“我祖上就没来过万安县，这不是给我的。” 陈洛茫然：不是给你的，难道是给我的？ 我没有浩然正气啊！ 第26章 惊变 陈洛这边的动静自然也引来了一些关注的目光。纪仲轻声在陈洛耳边提醒道：“公子，文心相邀，你还是写一点吧。不然传出去会被那些守旧固礼的儒生非议的……” 写一点？我写啥？ 陈洛一脸懵逼，我都不是你们体系的人，你还要我写思想汇报？ 我能写什么啊？ 一般这种显露心中之道的情况，其他的穿越者往往都是大笔一挥，横渠四句立刻就能震惊四方。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说出来多霸气！ 可是—— 你们刚才念过了啊！ 那还有啥？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个世界也已经有一个叫范仲淹的大儒了啊！ 无非写的不是《岳阳楼记》，而是《云阳楼记》。 怎么办？ 总不能写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共同富裕吧？ 写了你们也看不懂啊…… “有了！”陈洛脑中灵光一闪，有一句话好像这个世界没有。 陈洛说写就写，提起毛笔，蘸上笔墨，落笔写道——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此句源头出自明末清初的思想家顾炎武的《日知录·正始》，原文是：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后来在清末被戊戌变法领袖之一，思想家梁启超总结为八字成文的语型。 …… 陈洛刚刚写完，那纸张之上突然出现一个大龟的虚影，龟背上驮着一块石碑。 “赑屃驼碑！”周围之人发出惊呼，就连魏焱也侧头望来，脸上明显出现一丝惊诧神色。 纪仲大喜：“公子，这是文成赑屃的异象，说明公子之言足以承载一条文道。无论是否契合这一颗文心，这篇文章都有立不朽之言的潜力。你赶紧往下写啊，你看那石碑上光秃秃的……” 陈洛白了纪仲一眼，你让我往下写我就往下写，我不要面子吗？ 这八个字牛逼我当然知道，问题是我只知道这八个字，我还往下写什么？ 搞得跟高考一样，还得不少于800字吗？ 陈洛心中疯狂吐槽，面色却不露异样，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就当是写篇议论文吧。论点已经抛出来了，再补几个论据，然后结论就好了……”毕竟穿越前陈洛就在一个山区当支教老师，对这种类似考试的场面还是有些经验。 老实说，他现在满心要搞定红尘气的道路，大儒文心他还真的没有想过。 先不说不可能拿到，就算有可能，他也不是很想争取。 毕竟，读书人苦啊！ …… 就在陈洛满脑子搜刮这个世界适合当这八个字论据的名言和典故的时候，观礼台下突然“砰”的一声，广场上一名儒生一脚踢飞文心所化的方桌。 那儒生看上去二十岁左右，不会惹人注意的长相，此时张口，却发出俏生生的女孩儿声音，还带着一丝嗔怒：“哼！什么破文心！竟然连一个字都不让本姑娘写上去……” 于此同时，一道阴恻恻的嘶哑声音凭空响起：“姑娘，老身说过，你不是万安县域的人，骗不过文心的！” 一老一少的对话瞬间抢走了陈洛的风头，所有的目光都朝那广场中心站立的儒生望去。而在台阶之上，魏焱冷哼一声：“装神弄鬼，等的就是你们！” 魏焱说着，伸出手朝那先前说话的儒生一抓，只见在那儒生的身周，凭空出现一个书匣，仿佛要将那儒生封锁起来一般。就在这时，儒生面前的空间扭曲，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妪从扭曲空间中出现。 这老妪张开嘴，一团黑云从老妪的空中飞出，瞬间扑上了魏焱刚刚凝聚的书匣，那书匣竟然肉眼可见的开始腐蚀。若是细细看去，就可以发现那乌云原来是密密麻麻的小虫，此时那小虫正在啃噬魏焱的儒术书匣。 “蛊？”魏焱面色一变，“你们是何人？” 此时那儒生再次开口：“我们是何人就不劳魏大儒费心了，只是这颗文心是我们的，今日要物归原主！” 那儒生高举右手，广场之上原本文心所化的方桌又重新变回一缕缕青光，飞向那儒生高举的右手之上，凝聚成之前的文心模样。就连观礼台上陈洛面前的那方书桌，那赑屃虚影也只是抵抗了片刻，就轰然崩散，化作青光飞向那儒生。 “护佑文心！”一名儒生突然高喊，浑身散发出薄薄的一层青光，冲向那诡异儒生和老妪。此言一出，众儒生纷纷反应过来，齐声高喊“护佑文心”，涌向场中两人。 老妪又是一挥衣袖，再次一团黑云飞射而出，分散开来，冲向儒生。那黑云自然是一只只蛊虫，竟然轻松突破众儒生的正气防御，射入体内。几乎一瞬间，那些儒生便倒下大半。 “放肆！”魏焱大怒，单手朝两人一指，刹那间在诡异儒生和老妪的头顶，出现了一支擎天巨笔。那笔尖在空中一划，一道黑色的墨痕飞向两人，冥冥中仿佛只要被这墨痕沾染，就会消失在这天地间。 大儒神通：一笔勾销！ 只见那老妪深吸一口气，背后竟然生出了三对晶莹的虫翅，身材猛然拔高，浮现出玲珑曲线，整个人从一个耄耋之年的垂垂老者变成了一个花信少妇。她纵身飞起，迎向那落下的墨痕，张开嘴嘶吼一声，古怪的事并无声音发出。 但随着她吼叫的动作做出，空间一阵震荡，那墨痕在震荡的空间中轰然崩散。 诡异儒生轻笑一声，依然是清脆的女声：“魏先生不要发怒，我们也不想惹事。这些儒生只是中了容嬷嬷的瞌睡虫而已，没有性命之危……” 此时变成少妇模样的容嬷嬷重新落地。魏焱双目青光，死死盯着她：“化身蛊？镇玄司的情报果然没错，你们居然没有死绝！” “魏先生这话就过分了。平心而论，就算你们死绝了，我们还能去刨你们的坟呢……”那儒生回应道，接着又对着容嬷嬷说道，“容嬷嬷，文心到手，我们走吧……” “想走，做梦！”魏焱又伸出手，似乎要施展儒术，这是那容嬷嬷冲着魏焱一指，魏焱身形一顿，看向自己之前替蔡同尘挡住冥气死光的手掌，此刻竟然迅速发黑。 “你在冥气死光中下了蛊！”魏焱看向容嬷嬷。 容嬷嬷淡淡说道：“你现在立即运转浩然正气，一个时辰后自然可以将蛊虫逼出来。若是想拦我们，就等死吧。” 容嬷嬷说完，转身拉住那诡异书生就要离开，突然一股庞然不输魏焱的大儒气势猛然爆发出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二位，还是留下来吧……” 第27章 勇士的代价 随着那道声音传出，原本站在魏焱身后的蔡同尘一步步前行，面容和身形逐渐发生变化，当他走到魏焱身边时，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身材干瘦，半边脸留着仿佛被火烧一般的狰狞疤痕。 “半脸大儒，苏连城！”纪仲倒吸一口气，“他居然来了！” 陈洛心中了然，想必这个半脸大儒就是魏焱的后手了。两位大儒联手，今天的事情应该可以结束了。 “苏连城，竟然是你。”此时已经化作花信少妇的容嬷嬷面色微变。 苏连城毫不理会，只是偏过头看向魏焱：“魏兄，安心驱蛊，这两人走不了！” 魏焱点点头：“惭愧，接下来交给苏兄了……”说罢，盘膝而坐，身上的青光闪烁不定，显然开始调动体内的浩然正气驱逐蛊虫。 那容嬷嬷脑中迅速思量了一番，拉住儒生，身后三对虫翅微微一震，所处的空间再度扭曲，将二人吞噬，转眼间消失在广场之上。 “那个……人好像逃了……”陈洛出声。 苏连城扫了一眼陈洛，微微摇头，缓缓向前平伸右手，手掌朝上，手背朝下。 乾坤在手，翻覆随心！ 只见苏连城将手掌猛地一翻，陈洛只感觉天地好像震动了片刻，之前容嬷嬷和儒生消失的地方空间再度发生扭曲，两个人的身影从中显现出来，就好像一切都被倒放了一般。 大儒神通：天翻地覆。 “我说了，你们走不了。”苏连城淡然说道， 容嬷嬷微微后退了一步，对着那儒生传音道：“姑娘，老身失算了。本以为另一个和魏焱一般，是个四重山海的大儒，没想到居然是苏连城！老身稍后缠住苏连城，姑娘自行离开便可。” 那儒生微微摇头：“无非是以家国天下之术笼罩了这一片区域而已，嬷嬷你准备施展千里虫洞，我来拦住他。” 两人的传音仿佛没有瞒住苏连城，苏连城微微皱眉：“丫头，口气不小。有这么大的能耐，又何必遮掩！” “散！” 苏连城一个字吐出，只见那儒生身上仿佛有一层玻璃甲胄，随着苏连城的“散”字炸裂开来。等到众人再次望去，站在少妇身后的已经不是那个青袍儒生，而是另一个人，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脸上带着一副遮住鼻子以下半张脸的面具。看身形倒真是一名女子。 “小女子莲哀，见过半脸大儒苏先生。”对方行了个福礼，“我们主仆二人只为这文心而来，并未伤一人。还请苏先生放我们离去，此间事就当作罢，如何？” “荒谬！”苏连城冷笑一声，“你二人身上秘密颇多，都要随我去中京天狱走一趟！” 苏连城说完，身后浮现出一卷竹简虚影，虚影凝实，竹简上两枚竹片从竹简上脱落，如利剑一般刺向那自称莲哀的女子和少妇。 莲哀喝道：“嬷嬷，就是现在。” 于此同时，一道光芒从莲哀的广袖中飞出，莲哀握住这道光芒，赫然是一卷卷轴。莲哀拉开卷轴，卷轴上一股威压传出，那飞来的两枚竹片陷入威压之中，仿佛白雪遇上烙铁，瞬间溶解消散。于此同时，苏连城背后的那竹简也几乎在同时消散开。 苏连城目光凝重，望向莲哀手中的卷轴：“麟皇武书，你怎么有……” 苏连城话语没有说完，就被莲哀喝断：“麟皇有令，锁大儒苏连城！” 莲哀话音落下，在苏连城身周浮现出“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个卦象符号，八个卦象围绕苏连城飞速旋转，散发出的光芒形成一个光圈，将苏连城锁在当中。 魏焱见状，正欲起身，莲哀喊了一声“嬷嬷”，那正在构建虫洞的容嬷嬷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迅速插进自己的左胸，魏焱体内的蛊虫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更加猛烈侵蚀起魏焱的身体，魏焱没有站稳，又重新跌坐下来。 苏连城望向魏焱：“魏兄莫急。此封印内外皆防，他们无法对我动手。况且这不是真正的武书，而是仿制品。我数息可破之……” 几乎同时，莲哀手持那卷轴转头望向容嬷嬷：“还要多久？” “姑娘坚持住，还要十息！” 此时此刻，莲哀手中的卷轴开始出现裂口。 …… 观礼台上，从最开始交战时，观礼台就被一道白光笼罩，正是文庙的气运保护。台上的众人紧张万分看着广场上的激战。 此时纪仲走到陈洛身前：“公子，我要去助大儒一臂之力。你自己注意安全！” 陈洛拉住纪仲，低声道：“你一个成诗境，过去不是送菜吗？”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纪仲说道。 好家伙，这是要决死啊！ 陈洛也往前一步，站到纪仲身边：“听我的，咱们这么做……” …… “姑娘，还有五息！”容嬷嬷喊道。 莲哀点点头，突然耳边传来一声高喝声—— “疾！” 月黑燕飞高， 蛮王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 大雪满弓刀。 莲哀侧过头，看到十具轻骑组成列队，朝自己冲锋而来。 “不自量力！”莲哀冲着那轻骑吐出一口气，那口气从口中吹出，迅速化作冰雾一般，若仔细看去，就能发现那冰雾中闪闪发亮的并非是冰晶，而是一只只小虫。 那小虫组成的冰雾刮过轻骑部队，轻骑部队仿佛遭遇冰刀雪剑，陆续倒下，消散。直到最后一具骑士倒在莲哀十米之外，纪仲的身影突然出现，扑向莲哀。 “独孤九剑——破气式！” 纪仲没有再用浩然正气攻击，而是施展出刚刚领悟的独孤九剑。莲哀微微皱眉，不明白一个成诗境的高手怎么放弃了浩然正气的攻击方式，而是采用这种普通人的撕打招式。 不过这没有影响莲哀的动作，她心念一动，从衣袖中飞出一只金色的小虫，迎面撞上了纪仲的长剑。长剑崩散，纪仲口吐鲜血，倒飞而回。 但是让莲哀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纪仲身后，有一道身影，右手长剑斜指向下，左手不断屈指，在战诗轻骑、纪仲、钟馗三方的联合掩护下，已经接近了她…… 纪仲的身影倒飞，和陈洛擦肩而过，陈洛左手突然握拳，抓住了那一丝契机—— “岱宗如何！” 长剑如龙，避开了莲哀惊愕间再度释放的蛊虫，直刺莲哀的咽喉。莲哀反应不及，想要后退，那剑光却彷如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陈洛心中呐喊，却没有发现，随着他的意愿，一直在他体内的红尘气悄然冒出一丝，缠绕在剑尖之上。 一缕红尘气仿佛蛇信一般，猛然向前一刺，莲哀感觉咽喉一疼，那红尘剑气已经刺开了咽喉的肌肤。就在这时，她一直戴在脸上的半面面具突然碎开，陡然间金光大放。在金光中，陈洛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力量抵挡在他手中的剑上，手中长剑崩碎，陈洛也向后踉跄几步。 必杀一击，失败了！ 莲哀一手拿起斗篷，遮住了没有面具遮掩的脸庞，怒视刚刚给她带来致命一击的陈洛，她怎么都没想到，第一次出门，让她感受到死亡危机的并不是大儒，而是一个看上去没有任何“气”的普通人。 “冲动了！说好的因果必杀呢！”陈洛心中叹气，他算到了一切，却没有算到那面具的功能。 “小贼，你找死……”莲哀怒道，可就在此时，一直被她藏在衣袍之中的文心竟然自行挣扎飞出，化作一道青光射向陈洛。 在电光火石之间，那青光一头扎进了陈洛的体内。 “姑娘，好了！”容嬷嬷大喊。 莲哀看了一眼容嬷嬷面前的黑洞，喊道：“你先走！”说完冲向陈洛。 陈洛此时脑海中正突然涌现大量信息，一时楞在原地。莲哀抓起陈洛，飞向黑洞。 说时迟那时快，苏连城一声低吼，奋力一挣扎，那八卦光芒组成的封锁支离破碎。苏连城抬起头，正看见莲哀抓住陈洛飞向黑洞的场景。 “剑！”苏连城一声低喝。 十年磨一剑， 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 可有不平事。 苏连城的眉心处一柄小剑飞出。苏连城猛锤胸口，一口精血喷出，落在飞剑上，那飞剑后发先至，莲哀似有察觉，将陈洛挡在身前。 魏焱怒目：“不要！” 苏连城手腕一动，那小剑调转方向射向那黑洞，小剑隐隐发光，似有炸开的趋势。莲哀眼中露出一道决意，抓着陈洛冲进黑洞。 就在莲哀和陈洛冲进黑洞的同时，那小剑轰然炸碎，整个黑洞仿佛被无数光芒撕开，而莲哀和陈洛消失在黑洞之中…… 第28章 武道现 万安县衙。 气氛十分凝重。 蔡同尘端着茶杯的姿势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反正茶水都快凉了。 主位上的两位大儒，尽皆沉默，强大的气场让整个县衙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这事主要责任在我。”半晌，魏焱开口，“我以为两位大儒保驾护航，足以应对这一次文心择主，没想到却让苏兄孤军奋战。” 苏连城闻言，微微摇头：“魏兄莫要自责。你越四重山海不久，晋入大儒‘格物境’只有三年罢了。而那老妇，已然炼化化身蛊，与你品级相同，是一名三品蛊师。” “蛊之道已经销声匿迹数百年，陡然出现，你不慎中了他们的奸计也是无奈之事。” “老夫真正在意的，是那张伪麟皇武书。虽然是仿制品，却很明显拓印了真品的威能。也就是说，他们背后的势力至少有一份真正的麟皇武书。” “麟皇武书？”蔡同尘在一旁心中一惊，脑中闪过史书上那个惊才绝艳的身影。百年前，一代女帝君临大玄，只用十年时间，让妖蛮俯首，百族称臣，献上尊号“麟天大皇帝”，开创了大玄盛世，世人敬称为“麟皇”。在加号大典上，麟皇会同儒家大儒、道家道君、佛门菩萨、蛮族蛮王、妖族大圣，共同书写了七道镇国旨意，以镇不法，人称“麟皇武书”。 魏焱沉吟片刻，说道：“七道武书，一道在当年的‘天枢之乱’中消耗，剩下了六道，其中三道在北方正气长城，两道在南方，一道在陛下手中。结合文心推断，若北方出现文心大儒，消息是隐瞒不住的；难道背后之人是南方的……” “慎言！”苏连城打断魏焱的话，魏焱意识到自己险些说错了话，连忙朝苏连城拱手致谢。 苏连城摆摆手：“无论是蛊之道，还是武书，都已经不是我们可以介入的事态，上报文相吧……” 魏焱点点头：“理应如此。那陈洛……” 魏焱话音未落，县衙外传来嘈杂之声。蔡同尘面色微变，朝门外喝问道：“何事喧哗！” 只见一个衙役从外面飞了进来，蔡同尘手掌一抖，一道白气凭空升起，托住了那衙役。那衙役看到蔡同尘，喊道：“大人，有人闯衙……” 就在此时，纪仲大踏步从外走进了县衙大堂，在纪仲身后，小环扶着陈萱跟随其后。 纪仲走入大堂，冲着蔡同尘和两位大儒深深一揖：“学生不顾阻拦，执意闯衙，请两位大儒和县令大人降罪！” 陈萱听到纪仲的话，知道这是告诉自己找到正主了，轻轻推开小环，双膝一曲，重重跪倒在地。 “民女陈萱，恳请大儒和县令大人出手，救回民女弟弟！” 言罢，以头触地，长拜不起。 一旁的小环见状，连忙也跪在陈萱身边，喊道：“请大人们救回我们少爷……” “唉，快起身……”魏焱伸手虚扶，侧过头向苏连城解释，“此乃陈洛之姐。”又望向陈萱：“你先起来，陈洛之事我等不会不管。” 苏连城也点头道：“我已传信给我师兄，请他推算陈洛的下落。” 就在此时，县衙外又传来一声高亢的嗓音—— “圣旨到！” 一位穿着明黄色宫装的太监手持圣旨，从天而降，落在县衙前院，看到眼前状况，微微一愣，但还是走上前，朝两位大儒行了一礼。 “两位大儒，咱家奉命前来传旨。” 魏焱问道：“可是给陈府陈洛？” 太监点点头：“正是，陛下钦封万安伯的旨意。”说完又看向蔡同尘，“蔡大人，烦请引路……” 蔡同尘苦笑，指了指刚刚被小环扶起来的陈萱：“这位是陈洛的姐姐，陈洛……丢了……” 传旨太监：(O_O)? …… 陈洛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 按照常理，他若是在外界熟睡或者昏迷，他的意识应当出现在梦境花林中，但是此时他却出现在一个古怪的所在。 一道光组成的光路在他脚下，向前延伸，远远地可以看见在光路的尽头有一扇门。光路不宽，大约两米左右，在光路两侧，是黑暗的虚空。 陈洛试图抬脚往前走，却感觉到一股力量阻止自己前行。 陈洛挣扎着想要向前，这时在陈洛面前两米左右，无数光点汇聚，组成了一个人形轮廓，却看不清面目。 一道声音在整个虚无空间中响起。 “后来人……便是你继承了老夫的道吗？” 陈洛一惊，连忙朝那人影行礼：“前辈，晚辈陈洛，青州万安县人，之前……” “可叹，老夫一生，探究出这条修行之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但是老夫不服！我人族亿兆生灵，惊才绝艳之辈层出不穷，必然不会让老夫之道埋没……” 陈洛微微一愣，他还是想解释一下自己没有浩然正气，可是喊了几声，发觉这声音完全就是个程序。 “老夫之愿：人人如龙。” “儒、道、佛，天道与之，方可进学，吾不取也。” “为此，老夫行遍大陆，欲求能普及人族的真修之法。老夫踏蛮土，过妖原，访洞天，入佛国，发现这普天生灵，俱以我人形为尊！” “圣人、道祖、佛祖，皆为人形。” “妖祖、蛮天、蛊神，降临之姿亦为人形。” “何也？” “老夫以百年寿元，强取一截天道之力，细细培育之，遂发现那天道之力竟然也凝聚为人形之态！” “由此，老夫断定，我人族必有隐秘。” “穴窍、经脉、血液、骨髓、五脏、皮骨、毛发……” “老夫穷尽一生，终于探究出一条通天之路，怎奈何，劣徒告知，道可行，然无气可用……” “圣人生青气、道祖生紫气、佛祖生金气！” “为何老夫之道，却无气可生，无气可用！” “老夫不服！老夫不服！老夫不服！” 三声大喊后，空间停顿了片刻。 “后来人，找到第四种气，让我人族，人人如龙！” 话音就此停止，那光点凝聚的人形突然有了动作，虽然没有面目，但是陈洛感觉到对方是在看自己。 随后，这人形朝陈洛走来。只有两米的距离，那人形几步就来到陈洛的面前，却并未停止，而是直接进入了陈洛的身体。 陈洛脑中瞬间出现大量信息，陈洛微微一怔，体悟那些信息的内容，不由得心中一怔：这是—— 武道！ 第29章 武祖之始 “武道之始，应以肉身为基。” “人体总计十二正经，八脉奇经。于母腹中胎息者，全赖经脉畅通。奈何出生落地，浊气扑面，堵塞经脉。” “故而修行之道，首在以气通经脉。” “上品者，十二正经、八脉奇经皆通。” “中品者，十二正经、任督二脉通畅。” “下品者，六脉正经、任督二脉通畅。” “此境界，谓之通脉境。一旦练成，可易经伐髓，耳聪目明，体魄增强，水中行走全无障碍。” “通脉之后，是为填窍穴。窍穴者，经脉所通，正经三六五、奇经三五五，总计七百二十窍。一窍一天地，养气以贮之。” “窍穴繁多，所需之气浩瀚无边。三十六窍小成，七十二窍大成，一百零八窍可入下一境。” “不同窍穴有不同肉身加持之效。” “此境界，称为养气境。到达此境者，穴窍之气可外放杀敌。” “养气再后，换血淬体。此境界，需体魄强盛之族，或妖或蛮，采其精血服用，以体内之气导引，引自身之血相抗衡，战而噬之，可得新血。以新血淬体，肉身防御不输佛门金刚。” “此境界称为换血境，可重复换血，九次为极，换血有性命之危，需量力而行。” 陈洛长吐了一口气，那庞大的信息流中繁杂无比，其中包括经脉的位置、运行方式，每条经脉上的穴位、穴位的作用等等。在这众多的信息中，陈洛终于整理出成体系的修行之路…… 一条看上去典型的武夫之道！ 想我堂堂风流美少年，也要走上大肌霸之路吗？ 这是大儒文心？ 这是什么大儒！ 陈洛得到的信息中，关于境界只有“通脉”、“养气”、“换血”三个境界，可这些境界怎么看都像是在打基础。 陈洛的目光望向远方的那扇门，或许下一个境界的信息就在那扇门之后。 吸收完这些信息，陈洛左右看了看，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离开这个空间，抬了抬腿，感觉到之前阻挡自己前进的力量削弱了许多。于是迈开脚，朝前走去，可刚刚走出两米，到那光人之前站立的位置时，眼前一花—— 现实世界中，陈洛缓缓睁开了眼睛…… …… “师兄，可有什么结果？”在文庙之中，苏连城问向一位矍铄老者。那老者目光死死盯着虫洞消失的地方，仿佛有两道青光从他眼中射出来。 “此虫洞应是两只天涯蛊合力而成，另一端通往千里之外的明州！”老者捻了捻颌下长须，又道，“只是师弟你炸碎了虫洞，导致空间产生乱流。统共有三个去向。” “其一向北，大约在肃州边界；其一向南，在靖州边界；最后一个，则是直隶，与中京不远。” “若要再具体的信息，老夫需要更多的线索才行。” 魏焱点了点头：“多谢文兄相告。陈洛如今是御封的万安伯，足以让镇玄司出手。我这就行文，让这三地的镇玄司衙门寻找陈洛。” …… 陈洛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上下刺痛无比，不远处，身着黑袍的莲哀躺在地上，黑袍遮住了面容。 陈洛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仿佛是一处悬崖底部，两边都是高耸的峭壁。 “主人，你醒了！”黑猫岱宗的声音在陈洛心中响起。 “怎么回事？” “主人，之前传送通道被毁，你和那个女子都被甩到了这里。” 陈洛勉强支撑爬起来，还好，浑身疼归疼，但是骨头没事。 “她怎么了？” “回主公，她应该是被空间乱流所伤。”此时钟馗的声音响起，“关键时刻是秘境之灵出手，泯灭了部分秘境空间，对抗乱流，主公才没有受伤！” 陈洛费力站起来，看了看脚边的碎石，又看了看仍旧昏迷的莲哀，犹豫是不是上去补个刀。不过谨慎起见，陈洛捡起一块趁手的石块，狠狠朝莲哀砸了过去。 就在那石块距离莲哀一米的时候，突然莲哀体内冒出一道白光，直接将石头切成两半。 卧槽，被动防御！ 果然是仙侠世界，身上还有护身宝物。 补刀什么的果然不可行，稳健一点吧！ “先逃了再说……”陈洛做好决定，再次观察了一下环境。想要走出悬崖，首先要选择一个正确的方向。陈洛的前世也算野外徒步爱好者，经验十足。 只见他捡起一根树枝，仔细看了看上面的花纹，随后将树枝一段点在地上，另一端拿在手中，使树枝和地面呈现九十度垂直。 陈洛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出口，出口！” 随后松开手，树枝倒地，手持的那一段倒向陈洛的右手一侧。 “就是这边了。”陈洛笃定。 没错，陈洛的经验就是：听天由命！ 陈洛小心翼翼走了三十多米，回过头，看到莲哀依然躺在原地一动不动。 “希望是死了…”陈洛心中一个念头闪过，不过还是撒腿狂奔起来！ …… 天渐渐黑了下来，陈洛已经不知道自己逃了多远，此时此刻口干舌燥，腹中饥饿。陈洛的心逐渐沉下来。这种情况他最多再支撑一天，如果一天后得不到食物和水分，不等莲哀追上自己，自己也没有力气走动，要困死在这悬崖之下。 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黑猫，陈洛叹了口气。他不是没想过让岱宗和钟馗先去求救，但是书灵不能离开主人太远，起码目前不行。说到底，还是陈洛太弱。 “试试看那大儒文心记录的修行之法！” 远离了莲哀的陈洛，这才打起精神，打算试一试那武道修行。至于那大儒留影所说的第四种气，他都已经想好了，正是红尘气。 “首先，体内生出气感。” 陈洛内沉心神，感应到体内那一团篮球大小的七色雾气。 “牵引内气，贯穿经脉。” 陈洛的意识拉动一丝红尘气，按照大儒文心中讲解的经脉位置，找到一条，将七彩雾气灌入。 陈洛浑身一震，这红尘气一入经脉，就仿佛遇到了重重阻碍。每前进一分，都会消耗一分，同时体内相应的位置也传来阵痛之感。 “可行！”此时陈洛却不顾疼痛，而是意识到红尘气真的可以与这条道路相融合，真的是那大儒留影说的第四种气！ 陈洛加重心神，不断从那篮球大小的雾团中提取红尘气，灌注在经脉之中。 …… 手太阴肺经，通！ 手阙阴心包经，通！ 手少阴心经，通！ 手阳明大肠经，通！ 手少阳三焦经，通！ 手太阳小肠经，通！ 陈洛再次睁开眼，不知不觉已经一夜过去，陈洛连通了六经。 陈洛感应到红尘气在这六条经脉中运转，体内出现了蓬勃的生气，竟然不觉疲惫与饥饿。 “果然有用！” 陈洛大喜，不过此时浑身也散发一股难闻的气味，皮肤上有一些黑色的物质浮现。 “易经伐髓，这是逼出了堵塞经脉的杂质！” “再往前走走，如果找到水源就好了。” 陈洛将上衣脱下，囫囵擦了擦再度前行。 …… 就在陈洛六经通顺的时候，一直昏迷不醒的莲哀，长长的眼睫毛轻轻抖动，随后一双美目睁开…… 第30章 螳臂当车 莲哀支撑着坐起来，浑身的疼痛让她不禁蹙眉。空间乱流的冲击弄断了她的肋骨和腿骨，更严重的是她感觉到内脏同样也受到损伤。 “那个小子居然还能走动？”看到地上残留着陈洛离开的痕迹，莲哀疑惑，“他也受到了空间乱流冲击，居然没死。” 不过又想到陈洛那一剑竟然让足以抵挡大儒一击的护身面具破碎，文心又主动相投，莲哀脸上更是露出一副感兴趣的神色。 “原本只是想抓回去重新把文心炼出来，没想到竟然是个如此有趣的人。不枉我在空间乱流中也不忘在他身上下蛊！” 莲哀绣眉微挑，之前她以为陈洛必死无疑，担心陈洛的尸体会被空间乱流卷到其他的地方，这才不顾自身危险给陈洛身上下了追踪蛊，没想到陈洛竟然从空间乱流中活了下来，看离开的痕迹，似乎是连重伤都没有。 这个人身上有秘密！ 莲哀此时无法起身，张开嘴，一道白光从莲哀口中飞出。那白光迅速变大，最后化作一个一人大小的人形怪物，竟然是一只螳螂成妖。 “我要养伤，你顺着追踪蛊的气息，去将那小子拿下！”莲哀下令。 螳螂妖双臂交叉，一双刀手咔嚓作响，做了个抱拳的姿势，转过身，身后两对翅膀一振，朝着陈洛离开的方向飞去。 莲哀这才伸手将自己腰间的一个小瓶子打开，里面爬出了一只浑身如玉的碧蚕，那碧蚕挪动着身体，吐出一道绿色的蚕丝，缠在莲哀身上。 足足半刻钟的时间，碧蚕织出了一个绿色的蚕茧，将莲哀包裹在其中。那碧蚕随后浑身逐渐变为黑色，最终“砰”的一声炸开，成了一滩脓血。 蛊门奇虫——换命春蚕！ …… 陈洛有点后悔了。 昨天应该先打通脚部经脉的。 现在一路狂奔，感觉双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倒是手臂感觉孔武有力。 说不定倒立行走都比现在狂奔要快。 嗯，星爷的《大话西游》里有这一门功夫…… 陈洛坐在干燥的地上，捶打着自己酸痛的大腿。他大致估算了一下，从昨天到现在，应该跑出了四五十公里。 “不够保险啊！”陈洛心中盘算着，“要是前世，我应该算逃出来了。可是这是仙侠世界，没准人家可以飞呢……” 望着前方依然高耸两侧的悬崖，陈洛心中也是懊恼：“是不是跑错方向了？” 但是现在情况已经是这样了，总不能再调头回去吧。 “磨刀不误砍柴工，再打通几条经脉，或许逃出生天的把握会更大一些。”陈洛想到。 说干就干，陈洛找到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重新盘腿而坐，准备继续通经脉…… “足太阴……不对！” 原本打算接着突破正经的陈洛突然想到，按武道传承，六条正经加上两条奇经，就算是进入通脉境，无非是下品而已。但是通脉境很明显对身体素质会有极大的提高。 “先通任督二脉，后面再慢慢打通其他经脉就是了。” “而且，任督二脉啊，多少男孩子小时候的梦啊！” 陈洛立刻沉浸心神，找到任脉的位置。此时陈洛体内的七彩雾团因为昨天通开了六经，已经从篮球大小变成了排球大小。 陈洛继续调动着七彩雾气，抽出一丝，涌入了任脉之中。 半刻钟后，陈洛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奇经打通的难度和消耗似乎要比正经难多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足足三个时辰后，陈洛体内传出一连串低沉的“噗噗”直响。 任脉，通！ 陈洛站起身，向前走了十几米，又重新坐下。 无他，屁臭耳。 “这奇经排杂质的方式，不适合闭关修炼啊……”陈洛吐槽了一句，继续开始督脉的修行…… …… 螳螂妖振翅直飞。 作为尊主赏赐给主人的蛊虫护卫，它明白这是一次难得的立功机会。 自从主人的修为升入六品命蛊，他们这些七品的蛊卫已经变成了炮灰般的存在。 主人不是不想派遣更多到了蛊卫追踪，只是主人似乎身负重伤，只能调动一名蛊卫。 而这好运，就落在了它的头上。 只要这次立功，按主人的性子一定会有赏赐发下，或许自己就能有资源进化，成为六品灵蛊。不用和其他同类一般，默默无闻地被召唤出来，然后又默默无闻地死去。 它，是一只有理想的螳螂妖！ 至于目标，一个普通人罢了。 就算有些特殊技巧，能偷袭主人，但归根到底，也是个普通人。 想到这，螳螂妖背部发力，又快了几分。 越早抓住那目标，主人的赏赐可能就越丰厚呢。 …… 又是足足四个时辰，又是熟悉的“噗噗”声。 督脉，通！ 陈洛又移动了一个地方，这才开始感应身体的变化。 嗯，很好，浑身的酸痛感和饥饿感都消失无踪，只能感应到身体里充满了无穷的活力。 抬头望去，远方的岩石纹路纤毫毕现，耳中甚至听到微弱风声。 接着陈洛试着憋气，他发现即便口鼻不再呼吸，但是身体的毛孔却在有规律的张开闭合，自己也没有丝毫窒息之感。 “隔绝外界浊气吗？”陈洛瞬间想到了其中的要点。 陈洛看到脚边一块圆石，抬起脚，狠狠踩下，那圆石仿佛豆腐一般被陈洛一脚踏碎。 陈洛一怔，这样的场景他见纪仲演示过，不过纪仲事先是用浩然正气包裹腿部后才能完成，被陈洛吐槽“武装色霸气”了好一会。 正当陈洛沉静在肉体提升的信息中时，心头响起钟馗的传音。 “主公，某家似乎觉醒了新的天赋！” 陈洛先是一愣，随后狂喜，问道：“什么天赋？” “驱鬼！某家现在可以操控五只小鬼。” 陈洛反应过来，钟馗虽然吃鬼，但是的确有无数小鬼在其账下听令。这么说的话，随着自己的修为提高，钟馗或许有一天会真的变成前世神话中那个阴府大判…… “主人，还有我！”黑猫浮现在陈洛肩膀上，“本喵好像也进化了。” “说说看……”陈洛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突破，竟然能带动书灵的集体升级。 “就是感应更加敏锐，主人在攻击时计算需要的时间大大减少，另外，就算不处于进攻状态，主人对周围环境的变化也会更加敏锐……算了，主人自己感受一番吧……” 黑猫说着，撞进陈洛的身体中。陈洛突然感觉到周围空气的流动，周遭的存在以另一种能量形态映射在陈洛的脑海中。 “卧槽，这是领域？我……” 陈洛心中感叹未完，突然面色一变，条件反射一般向后退了几步。一道寒光在陈洛之前站立的地方划过，陈洛的前胸被那寒光划出一道口子。 虚空中传出一句惊讶声。 陈洛皱眉，微微闭上眼睛，感应到左侧的空间出现波动，侧身避让，果然那一道寒光从陈洛的左侧出现，再次扑空。 陈洛飞起一脚，一个身影被他一脚从隐身状态中踢了出来。陈洛看去，竟然是一只螳螂妖。 虫类妖怪！ 陈洛面色冷了下来，问道：“莲哀派你来的？” 那螳螂妖声若寒冰：“主人的名讳不是你能喊的……” 螳螂妖的双刀手臂再次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喀嚓声”：“束手就擒，否则下一次攻击，我的双刀会砍下你的头颅！” 陈洛盯着螳螂妖的双刀手臂，突然嘴角微微翘起，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 “赶巧了，看到你，我也想试试我现在的实力。” 螳螂妖眯起眼睛，杀气大盛，挥舞着手臂双刃，再次冲向陈洛。 陈洛手执树枝，看着冲来的螳螂妖，抬起了手中的树枝，如剑一般前指。 “独孤九剑·破刀式！” 第31章 眨巴眨巴 刀之利，利在砍。 另有撩、刺、截、拦、崩、斩、抹、带、缠等手法，勇猛快速，气势逼人，刚劲有力，如猛虎扑食。 破刀要旨，以轻制重，以快制慢…… 陈洛脑海中瞬息闪过“破刀式”的精髓要义，一步踏出，手中木枝在一瞬间使出三十六般变化，随即三十六般变化融为一招。那螳螂妖的双臂刀刃已经近在眼前，陈洛的树枝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处，正打在螳螂妖挥舞双刃的空间节点上，让其节奏微微一滞。 就在这微微一滞间，陈洛的木枝左右横扫，顷刻间螳螂妖的双刃被震开，门户大开。陈洛欺身而上，鼓足了浑身的力气，木枝点在螳螂妖的胸膛。那木枝被陈洛庞大的力量冲碎，只留在陈洛手中七寸长的残枝。那形状仿若一柄匕首。 陈洛并未停顿，右手送出，那如同匕首一搬的残枝在陈洛的巨力下直接插入了螳螂妖的胸口，一时间绿色的汁液流了出来。 这一切发生都在转眼之间。螳螂妖有些惊讶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陈洛却又抬起右腿，重重一膝顶在螳螂妖的腹部，螳螂妖条件反射一般弯曲下身体，陈洛紧接着横挥手肘，打在螳螂妖弯曲身体时低下的脑袋上。 螳螂妖被这一肘重重击中，踉跄到底，陈洛扑了上去，骑在螳螂妖身上，双膝压住螳螂妖的双刃，一拳一拳重重砸在螳螂妖的脑袋上。 一拳，一拳，一拳…… 绿色的汁水飞溅，射了陈洛一脸。陈洛这才停下手，看着已经被锤爆了头的螳螂妖，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连忙后退几步，远离了那具尸体。 “钟馗！” 钟馗的身影浮现在陈洛身后：“主公……” “去看看死透了没有？” 钟馗连忙飘过去，伸出手，袖中铁钩飞出，深入螳螂妖的身体，片刻后，就拉出一个绿色的光团。 钟馗：“主公，死透了，魂魄在我手中。” “能驱使吗？”陈洛问道。钟馗现在只能针对鬼物，若是能驱使螳螂妖，好歹有个探路的炮灰！ 钟馗微微摇头：“回主公，这魂魄先天不全，应该是早就被人炼化过，不能算鬼物，若是驱使，很快就会消散。” 陈洛在身上擦了擦手上残留的绿色汁液，整个人恶心坏了，嫌弃地摆摆手：“吃了吃了，看有什么信息……” 钟馗点头，伸手抓住那光团，就像吃苹果一样，几口就将那光团给吞了下去。 “有什么发现吗？”陈洛问道。 钟馗闭目消化了片刻，说道：“主公，这魂魄的确被人炼化，很多信息被遮掩，所知的不多。” “都知道些什么？”陈洛走到那尸体面前，打算将那两柄刀刃手臂取下来当武器。既然螳螂妖都追了过来，那莲哀可能随时也会出现，得做些防备。 “回主公，此妖乃是蛊门炼化的蛊妖，被其真正的主人赏赐给那莲哀妖女。眼下妖女负伤，正在原地疗伤。” “哦，是吗？”陈洛面色一喜，这倒是一个好消息，“知道需要疗伤多久吗？” 钟馗摇了摇头：“没有时间，不过以这妖物对妖女的了解，不会需要太久。” 陈洛正要扯断螳螂妖的手臂，却发现螳螂妖的尸体迅速腐化，就连寒光逼人的双刃也发黄卷曲起来。 “卧槽，摸尸的机会都不给……”陈洛骂了一声，接着问道，“蛊门是个什么东西？还有，能知道那莲哀的具体实力吗？” “蛊门是一种古老法门，祭拜蛊神，以蛊虫为力量源泉。蛊门一共有十个品级，其中最低为九品，最高为超品。蛊神便是超品。” “在这螳螂妖的记忆中，并没有蛊门更多的信息。不过倒是说明，蛊门前九品中，前三品为一个层次，大抵相当于儒门的儒者境界。而莲哀妖女，在一年前突破了七品，跨入六品命蛊，相当于儒门越过第一重山海的夫子境。” “就是比李师爷和纪仲都要高一级！”陈洛心中暗暗对比了一下，立刻快步往前跑去 “主公，发生什么事情？”钟馗连忙追上陈洛。 “你说发生什么事情，赶紧跑啊！那妖女追上来我可打不过……” …… 就在陈洛打死螳螂妖的同时，莲哀所在的蚕茧突然微微晃动了一下，只听见一声低喝从里面传出—— “废物！” 只见那蚕茧缓缓漂浮起来，竟然凭空开始旋转，在旋转中，那蚕茧上的蚕丝一根根变黑脱落下来。 很显然，莲哀不知道付出了什么代价，开始加快了疗伤的速度。 …… “各位，都看清楚，这是万安伯的画像！”一处肃穆的衙门内，一个身穿祥云服，腰悬寒雪刀的胖子手举着陈洛的画像，对着下面整齐站立的众人说道，“根据文昌阁的推算，万安伯被妖人挟持，很可能就在中京城外五百里方圆的范围。速速调派手上人手，搜寻伯爵大人。” 这时下方一人出列，拱手问道：“千影大人，浮云山也在这范围之内，可要进山调查？” 那胖子皱了皱眉，沉吟了片刻：“浮云山……发下悬赏，让浮云山内的妖豪动一动，告诉他们，报效朝廷的机会到了。” “是。”发问之人归队。胖子一挥手，众人齐齐转身朝外走去，每个人背后都披着一件洁白的披风，披风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镇”字。 那胖子又低头打量着陈洛画像，喃喃自语道：“小伯爷，尽管放心。我镇玄司出马，必然将你救出来……” …… 天渐渐暗了下来，脚不沾地又走了一天，陈洛哪怕已经晋入肉身通脉境，但终于还是感觉到一阵疲倦。 陈洛停了下来，他都怀疑这山谷没有尽头，突然间耳朵一动，听到了汩汩的流水声。 “有水！”陈洛大喜，这山谷是纵向分布，若是有流动水源，那说明就是出口了。陈洛陡然间浑身又充满力气，再度咬牙朝着流水声传来的前方奔去。 奔走了数分钟后，陈洛看见山谷出现了拐角，当他绕过拐角，面前豁然开朗。不再是一成不变的两侧峭壁，而是一座苍翠巍峨的山林。 最让陈洛欣喜的是，一条晶莹的河流就在眼前。 陈洛大喊一声，一边跑着一边脱去身上的衣服，高高跃起，一个猛子扎入河水之中。流水的清凉滋润着陈洛的肉身，陈洛感觉到身上的腌臜之物被河水带走，浑身一阵轻松。 “能安排搓个澡就完美了！”陈洛以仰面漂浮在河流上，突然眉头一皱，飞速翻了个身，就在他翻身的瞬间，原本他所在的地方，突然一道水柱向天射出。 陈洛警惕望向四方，最终目光锁定在岸边一棵小树旁。那里有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和陈洛对视…… 第32章 莲出 如果陈洛感应没错的话，这附近的活物，除了自己，就只有眼前这只正在和自己对视的——青蛙！ 那小青蛙只有婴儿拳头大小，头顶上带着一朵花做的帽子，还有两根花蕊垂下，在它的下巴处打了个结。眼睛虽大，却是一双死鱼眼，怎么看都是一副臭屁的样子，背上有一个精致的小背包。 整个样子看上去像极了前世蓝星上曾经火爆一时的佛系手游《旅行青蛙》的主角，著名的“蛙儿子”。 “是你攻击我？”陈洛问道，刚刚的攻击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大概是能把鱼打晕的程度。陈洛游上岸，走向那只小青蛙。那只小青蛙也一蹦一跳地来到陈洛面前。 一人一蛙相距不过一米，那青蛙突然低下头，身后的小背包自行解开，里面喷出一团云雾，托起青蛙，将青蛙托到与陈洛视线平齐的位置。 那青蛙张开嘴：“呱……”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青蛙只是这么一叫，但是陈洛却莫名的明白了它的意思。 “我身上有虫子的味道？” “呱……” “你很讨厌虫子味道，所以才攻击我？” “呱……” “不用道歉，没关系。我刚刚杀了一只虫妖，所以身上可能还留着它的气味吧。” 青蛙听完，微微点头，学人一般后腿站立，朝陈洛做了个揖算是赔罪，然后烟雾消散，青蛙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陈洛望着小青蛙离开的方向，耸了耸肩，妖怪嘛，不稀奇。 陈洛重新回到河里，好好地清洗了一番。他望着面前的山林，心中有些犹豫。这山林之中或许也有不少的妖怪，贸然进去，可能会遇到危险。 可是眼下，也就只有这一条路了。 要是有个熟悉情况的向导就好办了。 陈洛正在苦苦思索对策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呱……（嗯？这里好熟悉，这个人也好熟悉！）” 陈洛偏过头，又看到了那只旅行蛙儿子。 “怎么又是你？” “呱……（我好像有东西掉了，回来看看，再见！）” 小青蛙又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陈洛微微皱眉，感觉事情有些古怪。 果然，十分钟后。 “呱……（嗯？我怎么又到这里了？我是笔直往前走的啊……）” “你迷路吧？” “呱……（胡说，本大爷怎么可能迷路！再见。）” 小青蛙再次一蹦一跳地离开。 又过了十分钟。 “呱……（卧槽！）” 陈洛心中原本还打算说服这只蛙儿子给自己当个向导，现在看情况……呵呵。 陈洛看了一眼蛙儿子，往山林中走去。 …… 金碧辉煌的一座楼阁中，顶层的议事堂一片嘈杂，里面坐满了人。 准确的来说，是坐满了人形妖物。 有头上生着牛角的，有身后留着猴尾的，有一双手还是翅膀的，还有双腿是一双利爪的…… 百妖聚会！ 议事堂的门被推开，一道算盘声响了起来，众妖听到这算盘的声音，顷刻间安静下来。 一个面容苍老的老妪被两个留着狐狸尾巴的美貌侍女扶着走了进来，老妪粗粗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脖子显得异常粗大，和脑袋完全不成比例。随着老妪从门口走向主座，一路而来，身后都会有一些金银珠宝的虚影掉落。 直到老妪在主座落座，扫视了一眼众妖，缓缓开口：“镇玄司的悬赏大家都收到了吧……” 一只头上长着鹿角的女妖上前，行了个礼：“回婆婆，浮云山所有妖寨都收到了，正要派人出去寻找那位小伯爷呢。” 老妪微微点头，继续说道：“好。镇玄司悬赏是五颗月华珠，老身也加个码，再加三粒日精！” 众妖一片喧哗。要知道，妖族修行，提纯血脉，如果不走邪道，就只能吸收日月光华。月华珠不用多说，是用特殊手段将月华凝聚而成，一颗能抵一年月华之量，而那日精更是稀罕物，乃是高人驯服完毕的日光精华。 毕竟月光温柔，而日光暴烈，吸收日光效果虽好，却比吸收月华要难上数倍。 “只是，老身想拜托诸位一件事情。” 众妖再次安静，座上老妪可是通天的人物，还有什么事情是她解决不了需要众妖去做的，顿时众妖纷纷竖起了耳朵。与日精月华比起来，老妪的人情显然价值更大。 “老妪的独孙大家都见过，前两日又离家出走了。烦请诸位在寻找小伯爷的时候，也留意一下老身家那只小畜生。一旦遇到，打晕了给老身送回来……” 众妖一愣。那鹿角女妖再次上前，询问道：“婆婆，小公子之前每次离家，不都是走不出百里吗？这一次可有什么线索？” 老妪叹了一口气：“上次老身从元霞真人手上购置了十张千里随风符，那小畜生偷走了一张。” 众妖心中一疼：千里随风符！ 它虽然比不上大挪移符可以随取随用，发动需要一点时间，但也不失为一种保命之物。在座众妖在各妖寨中地位不低，但往往也需要两三年的俸禄才买的起一张。 如此宝物，那小公子居然为了离家出走就用了…… 要是自己子孙，抓回来直接打死！ “小畜生拿走的是一张次品，远远不足以让它隐遁千里，应该还在浮云山范围之内。劳烦各位传个信回去，留意一下。老身多谢了……” “婆婆客气……”众妖连忙回礼，纷纷拿出传信玉简给妖寨首领发去了信息…… …… “咔嚓！” 陈洛摘下树上的野果，一口咬下，有点酸涩，但是陈洛也硬着头皮吃了下去。这个时候陈洛无比想念肉的滋味…… 陈洛偏过头，看着不远处的蛙儿子，微微皱眉。 “算了，不到一两肉，费不着。”陈洛打消了心头的想法。自从他走进森林后，这蛙儿子就一直在后面跟着他。 陈洛招了招手：“小青蛙，过来……” “呱……（你让我过去就过去？你过来！）”小青蛙一蹦一跳地来到陈洛面前。 “你干嘛跟着我？” “呱……（人类哟，本大爷想跟你做一笔交易！）”那小青蛙站起来，前掌交叉，做了个抱胸的动作。 “什么交易？” “呱……（你把本大爷带出这浮云山，本大爷付你钱，怎么样？）” 说着，小青蛙一低头，背上的背包中一道光芒射出，停在陈洛面前，竟然是一颗比小青蛙体型还要大一圈的珍珠。 “呱……（东海珍珠哦，价值千金哦……）” 陈洛的目光只是扫了一眼珍珠，就落在小青蛙的背包上。 空间宝物？ 陈洛不动声色地收下珍珠，说道：“你这小妖怪，不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吗？就不怕我抢了你？” 小青蛙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洛，鼻子突然不屑地“哼”了一声。 “呱……（就凭你？要不你试试！）” 看着小青蛙这样的做派，陈洛心中一喜。这小青蛙的做派根本不像是什么山中野妖，倒是像极了妖族豪门的公子哥，正在玩叛逆呢。 这样的身份，配上那空间装备，倒是合情合理。 你说他身上没有防身的法宝，打死陈洛都不信。 如果把它带上，万一莲哀那个妖女追上来，还能扔出去当挡箭牌！退一万步说，一只还没手掌大的小青蛙，带着一起走也不费事，说不定还能刷一刷友好度。怎么看都不亏！ 嗯，计划通！ “这交易我做了！” …… 与此同时，莲哀所在地，那悬浮在半空中的白色蚕茧已经只剩下薄薄一层，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莲哀的身影。 片刻后，蚕茧上出现了一个小裂口，一只如白玉一般的胳膊突破了蚕茧，从里面伸了出来。 接着那蚕茧的裂口扩大，另一只手也从里面伸了出来，两只手向两个方向一拉，整个蚕茧就被撕开，身无寸缕的莲哀从蚕茧中走出。 似水娉婷现姿容，一身婀娜展玲珑。 莲哀缓缓落在地上，在手中的玉镯上轻轻一抹，顿时一整套衣物凭空出现。 莲哀深吸了一口气，感应到陈洛身上追踪蛊的气息，嘴角微微拉出一道弧线。 “小哥哥，我来找你了哦……” 第33章 风雨欲来 小青蛙坐在陈洛的肩膀上，背后的小背包里不断冒出一些小丹丸，它长舌一卷，就勾到自己的嘴里，只是含了两下，把外面那层晶莹的丹丸表面含化，然后将里面黑黝黝的丹丸随口吐掉。 “你吃什么呢？”陈洛瞄了一眼，随口问道。 “呱……（炼血丹，可以帮本大爷炼化血脉的丹药）” “你吐掉的是什么？那些不能吃吗？” “呱……（那些就是炼血丹，外面一层是糖衣。本大爷只吃糖衣……）” 陈洛无言以对！ 这要不是豪门公子，陈洛把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 “萱姐，公子有消息了。”纪仲快如疾风一般冲进后院。听到纪仲的声音，陈萱连忙站起来，冲着纪仲声音的方向跑去，小环连忙跟在后面：“小姐，你慢一点……” “小纪，我弟弟怎么样了？”陈萱紧张问道，纪仲连忙扶住扑来的陈萱，说道：“萱姐放心，公子无事！” 陈萱这才松了一口气。算起来陈洛被莲哀抓走也不过两天时间，陈萱整个人就已经瘦了一大圈，之前红润的脸庞也越发憔悴。 看着陈萱的样子，纪仲内心自责不已。他口口声声要报救命之恩，自荐做陈洛的护卫，结果还没几天，陈洛就在自己的眼前被抓走。让他如何不内疚？ “那少爷人呢？”小环问道。 纪仲示意小环将陈萱扶到座椅处坐下，才细细说来。 “魏大儒回到文昌阁后，请文相出手推演。文相确定公子被卷落在直隶一带，目前暂无生命之危。眼下直隶府的镇玄司衙门已经出动，全境搜寻公子。” 小环拍了拍胸脯，看向陈萱：“小姐，你这下放心了吧。我就说了，少爷上次死了都能复活，这一次肯定没事！” “小环！”陈萱现在听不得这些晦气的词，连忙喝止小环。 纪仲连忙宽慰道：“萱姐，直隶紧挨中京，无论儒道，都有数不清的高手。那妖女本就受伤，想必不敢过于张扬。公子也非寻常人，一定可以安然返回的。” 陈萱点点头：“小纪言之有理……” 小环撇了撇嘴，说道：“我也言之有理……” …… 此时此刻，就在陈洛早已离开的河流边，空间突然扭曲，随后两个妖怪从这空间中被“吐”了出来。 “呕……”两只妖怪趴在地上好一顿吐，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两只妖怪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大一小，竟然是一只黄鼠狼精和一只松鼠精。那松鼠精深呼吸了几口，看向黄鼠狼精，说道：“黄三哥，这传送符劲也太大了……” 黄鼠狼精瞪了松鼠精一眼：“宋老弟，要是咱们有钱，自然可以坐传送阵直接到浮云坊。谁愿意受这劳什子传送符的罪！” 那被称作宋老弟的松鼠精连忙点头：“三哥，弟弟不是那个意思。你快看看，这里是浮云山地界吗？” 黄三哥环视了一下四周，说道：“不错，这里就是浮云山。那山谷看到没，叫一线峡。这地方离浮云坊是远了一点，不过咱们运气不错，这里离青沙黑市倒是挺近的。” 说着，黄三哥就往前走，松鼠精连忙跟上；“三哥，青沙黑市是个什么地方？” 黄三哥边走边和松鼠精说道：“就是黑市，买卖些见不得光东西的地方。” 松鼠精吃惊：“这里紧挨中京，居然还有这种地方？大玄朝廷不管吗？” 黄三哥一副“社会人”的表情，拍了拍松鼠精的脑袋：“你傻啊。就是紧挨着京城，繁华无比，才会有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再说了，你以为黑市就是咱们这些妖怪弄的？这背后，都有高人！” 松鼠精一脸恍然：“原来如此……” 黄三哥聊到兴头上，说道：“我说老宋，你给人做了十年护卫，积攒下了一些财货，为了什么？” 松鼠精憨憨一笑，摸了摸头：“我血脉低劣，想买几颗炼血丹。听说那种仙丹能帮我妖类炼纯血脉！等我入了炼血境，生下来的孩子开智的可能性就更大了，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这不就得了。”黄三哥点点头，“浮云坊有炼血丹卖，这黑市也有！说不定还得便宜一些。” “真的？”松鼠精一脸惊喜。 “自然。”黄三哥得意一笑，“论起来，咱们上八辈祖宗还是兄弟呢，我能骗你？” “正是，正是。”松鼠精连忙赔笑道，“三哥你和我，就是亲亲兄弟。若是我宋书航这一次能晋入炼血境，日后三哥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招呼一声。我绝对没二话！” 松鼠精宋书航正在表达，突然脚上不小心踩到什么，一股药香从脚底散发了出来。宋书航疑惑抬起脚，看到一片黑乎乎，宛如泥土一般的东西粘在自己的鞋底。 “等一下……”黄三哥鼻子一动，也注意到这种情况，上前把宋书航的鞋子从它的脚上扒下来，放在嘴边闻了闻，脸色一变。 “三哥，咋了？” 黄三哥咽了咽口水，看着那鞋底上的粘稠物：“老宋啊，你说你跟我来浮云山干嘛的？” “刚刚不是说了吗？买炼血丹啊！” “你不用买了。” “啊，为什么？” “这就是……”黄三哥把鞋子递给宋书航。 宋书航：(*???) 黄三哥念头一转，招呼宋书航道：“再找找，肯定是有运送丹药的队伍之前路过，不小心漏了出来，看看附近还有没有！” 宋书航反应过来，连忙睁大眼睛，和黄三哥兵分两路，在地面上仔细搜索起来…… …… “三哥，我又找到了一粒！” “嗯，好，再往前找找。” …… “三哥，这里还有一粒！” “发了啊，发了啊，快，再往前找！” …… “宋老弟，我也找到一粒……” “三哥，别废话了，赶紧往前再找找。” …… “噗”，小青蛙又吐出了一颗没了糖衣的炼血丹，侧过身，倚靠着陈洛的脖子，露出自己洁白的肚皮。 “呱……（人类……）” “怎么了？”陈洛问道。 “呱……（我觉得你身上的虫子味越来越重了，你刚才在河里洗干净了吗？）” 陈洛抬手闻了闻：“洗干净了啊，脏的外套都扔掉了。” 小青蛙不解地晃了晃脑袋，也不再深究，有些虫子的气味确实会留存很久。 只是这一人一蛙都不清楚，当主人越靠近的时候，追踪蛊的气息也会越浓烈！ 第34章 战莲哀（上） “宋老弟，看来是哥哥浅薄，判断错误了。”黄三哥向宋书航妖气传音道，“那炼血丹不是什么运送队伍遗落的”。 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跟着一路捡过来的炼血丹居然是一个少年肩膀上的一只青蛙随口吐出来的。 “岂不是正好，我们可以跟着一路捡过去。离远些，莫让他们发现。”宋书航也是面露喜色。只是他没注意到黄三哥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 和宋书航常年与人类混迹不同，黄三哥可是走过野路子的“社会妖”，见不得光的事情没少做，不然怎么那么清楚黑市的位置。 “宋老弟，怕什么。”黄三哥嘿嘿一笑，“你看，那个人类身上一点气都没有，就是凡人；那只青蛙恐怕也只是刚刚开了灵智，还在净血境，了不起纯血境顶天了……” 黄三哥的话语越发带上诱惑：“我是炼血境，你是纯血境。咱们两个联手，一起做一票。” “你看那青蛙背上的小包，肯定是个宝物，谁知道包里还有多少炼血丹，或者其他珍品。说不定这一票做完，咱们也可以找个地方称爷做祖了！” 宋书航微微皱眉，谨慎道：“三哥，不妥。手上要是有人族性命，就会沾惹人族血光，到时候大玄就没有我们容身之处。” “这有何难。只要有钱，买一颗清心丹，就能把血光去掉。” “可是你看那青蛙的小包，既然是个宝物，那足以说明对方背景深厚，我们两个走单帮的，哪里得罪的起？” “贤弟此言差矣，此地是何处？浮云山！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咱们速速办完这一票，立刻离开。谁能查到是我们下的手？” “可是万一他们找儒门大儒或者道门真人推算呢？” 黄三哥的脸色逐渐不耐，冷着脸看向宋书航：“宋老弟，这是送上门的富贵，你为何推三阻四？大不了咱们躲到北方蛮地或者南方妖土，一样逍遥自在。” “可是……” “没有可是！”黄三哥打断宋书航的话，说道，“本来只是想给你分润一二，才喊上你一起。难道你以为我独自对付不了他们？这样吧，你不愿出手就算了，待在这里莫动。稍后我得手了，给你一分好处！” 宋书航还要再劝，黄三哥双眼中的血红色一闪而过，身后的尾巴一摇，一柄长剑从蓬松的尾巴中飞了出来，被他抓在手里：“就这么定了，这一票，我非做不可！” 说完，黄三哥仗剑潜行，向前潜去。 望着黄三哥的背影，宋书航有些焦急。他本是一处书院之树上的松鼠，听夫子讲解“仁”而开智成精，又为人类做护卫十数年，实在见不得人类受到伤害。黄三哥虽然是炼血境中堪称弱小的存在，但却将天赋妖术“臭气熏天”炼成了神通，寻常人嗅之则中毒，根本没有反击之力。 “罢了，需拦上一拦，大不了将我这一路捡来的十颗炼血丹当做赔礼送给三哥！”宋书航心中做下决定，正要冲上去时，眼前却风云突变。 只见黄三哥潜伏到距离陈洛不远处，挺剑直击，刺向陈洛的后背。而陈洛仿佛背后长眼一般，微微侧身，避开黄三哥的剑。黄三哥背后的血纹闪烁了一下，一道气体迅速从黄三哥的身体中散逸出来，将陈洛连同蛙儿子一起包裹。黄三哥再次执剑刺向气团内。 “三哥住手！我……”宋书航高喊一声，话音未落，却突然看到那臭气气团中伸出一只手。那只手的手指并成剑指，点开了黄三哥手中的长剑，随后那人类居然安然无恙的从气团中冲出来，变指为爪，掐住了黄三哥的咽喉，将其提了起来。 “大……大人饶命！”此时此刻，黄三哥才明白自己踢到了铁板。他虽然是炼血境，但妖族评价实力最重要的标准仍然是血脉。一向无往不利的臭气居然失效，他也就失去了最大的倚仗。 “给我个饶你的理由！”陈洛冷冷说道。为了防备莲哀，陈洛一直没有解除自己和岱宗的融合。早在两只妖精商量偷袭他们的时候，陈洛就已经有所察觉。至于这毒气……开玩笑，陈洛现在进入通脉境，根本不需要用口鼻呼吸。 不过陈洛还是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依旧在自己肩膀上“北京瘫”的蛙儿子，它似乎对面前发生的事情毫不惊讶，那臭气也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我……我……”黄三哥此时念头飞转，想要说服对方留自己一命，就在这是，它突然感觉到心脏跳动飞快，体内的血液快要冲破皮肤…… “北京瘫”的蛙儿子猛然蹲坐起来，伸出舌头舔了舔空气：“呱……（虫子的气味！）” 就在此时，陈洛猛然发现手中的黄鼠狼精双眼赤红，浑身都开始鼓胀。 “呱！（扔掉！）” 陈洛抡起胳膊，用力一甩，与此同时，蛙儿子微微低头，身后背包中飞出一块巨大的龟甲，将自己和陈洛挡在龟甲之后。等这一切做完，那黄三狼的身体才被扔出不到三米，黄三郎一声惨叫，整个身体猛然爆开，化作一片血肉之雨。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直接将蛙儿子召唤出来的龟甲炸碎，那冲击打在陈洛身上，陈洛下意识转过身，将蛙儿子护住，一股冲击波打在陈洛的背上，陈洛被打飞出去，直到撞到一棵巨树上，才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一阵拍手声从远处传来。陈洛挣扎站起，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朝他走来。 “莲哀！”陈洛心中一惊。虽然对方换了一套衣服，用一块面纱挡住了面容，但是陈洛一眼就认出，这是莲哀！ “小哥哥，你真的很不错！”莲哀从宋书航身边走过，宋书航此刻已经被黄三哥的爆炸彻底惊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莲哀也没有看一眼宋书航，就从他身边走过，仿佛这个才纯血境的松鼠精只是脚边的蝼蚁一般。 “炼血境妖物的肉身加上我的爆裂蛊，居然都没有让你受伤。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 莲哀的目光落在陈洛手中的蛙儿子身上，轻蔑一笑：“看来你交到了新朋友。不介绍一下吗？” “呱？（仇人？）” 陈洛看着莲哀，深吸了一口气，猛然转身—— 跑！ 瞬间就跑出了数十米远。 莲哀并不着急，脸上露出猫捉耗子的满足感…… …… 陈洛带着蛙儿子一路狂奔，问道：“蛙大爷，你身上有没有强大的宝物，可以对付那个妖女？” “呱！（没有！）” “卧槽，生死攸关，别小气，不然我把你扔出去当挡箭牌！” “呱！（真的没有！）” “你堂堂豪门妖少身上没有点护身的玩意？” “呱……呱……（我是离家出走的，厉害的宝物都有禁制，我带出来的话，不是给家人指路吗？）” “你……” 陈洛回过头，发现莲哀背着双手，眉目中透出一股戏谑执意，双足散发着光芒，一步跨越数米，速度一点也不慢，紧紧坠在他们身后。 “逃不掉了！”陈洛心中一沉，也明白了事况，抓住蛙儿子，高高抡起胳膊。 “呱！呱！呱！（你个坏东西，她是你仇人！把我放下来！）” 陈洛用力一甩手，将蛙儿子用力扔向前方，大喊一声：“快跑！” 小青蛙飞在空中，回望向陈洛，目光中意味难明…… 陈洛不再去管它，既然小青蛙起不了什么作用，那就不要连累它了。 陈洛转过身，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木枝，直面莲哀。 莲哀因为文心要对付他，他也因文心获得了武道。 一啄一饮，福祸相依。 该来的，总还是要来的。 六品蛊师吗？ 搏命，一战！ 第35章 剑来 陈洛的动作让莲哀微微一怔，随后眼中戏谑之意更浓。 莲哀张开口，五道白光从她嘴里飞出，化作五只螳螂妖。五只螳螂妖齐刷刷摩擦着双臂刀刃，扑向陈洛。 陈洛凝神静气，将岱宗的感应力放到最大，迎面冲向五只螳螂妖。 冰寒的刀锋接近陈洛的肢体，陈洛闭上了眼睛，在这刀阵中辗转腾挪。 木枝无法与刀刃正面相抗？没关系，用木枝引开刀锋即可。 对方人数太多？没关系，移形换影间自有一方天地。 周围树木上不断出现刀气划出的痕迹，可是在一片寒光中，陈洛的身体总是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躲开攻击，同时打出反击。 他仿佛是在刀光中舞蹈。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独孤九剑·破刀式！” 连续五击，击中五只螳螂妖，螳螂妖倒飞出去，摔倒在地。 陈洛站在原地，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手中木枝完好。他举起木枝，指向莲哀。 莲哀冷眼看了看那倒在地上的螳螂妖，冷哼一声：“都是废物。”话音一落，五只螳螂妖的胸口都爆出一串血花，顿时气绝。 莲哀又望向陈洛，轻笑一声：“有意思。你的体术似乎很克制螳螂妖。那这个呢？” 莲哀手上青光一闪，她朝着陈洛随手向下一划，一道看不见的风刃在她手中凝成，飞速射向陈洛，在地上画出了一道深入三寸的痕迹。 裂风蛊！ 风刃极快，陈洛已来不及躲闪，下意识将木枝挡在面前，瞬间木枝被切成两半，陈洛的胸膛扬起一大片血花，从左肩斜下到右腹，被斩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险遭剖腹！ “这就是力量的悬殊吗？”陈洛捂着胸口，鲜血从他的手指间沁出来，搏命简直就成了一个笑话。 “我讨厌弱小，更讨厌弱小的人反抗！”莲哀缓缓走向陈洛，又随手一划，一道风刃打在陈洛的左肩，鲜血飞溅。 “你为什么要逃跑？安安静静被我带回去，把文心炼出来不好吗？作为奖励，我会把你的肉身作成傀儡，陪在我身边……” 莲哀又是一道风刃斩出，斩开了陈洛的右肩，深可见骨。 陈洛双臂垂落，犹如一个血人，死死盯着莲哀。 “妖女！休伤吾主！”一声怒吼，钟馗从陈洛体内冲出来，袖中铁钩射向莲哀，莲哀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之色。不过对射来的铁钩不闪不避，任由铁钩射穿自己的身体，但莲哀身上却没有丝毫伤口。 “区区灵物，也想伤我？”莲哀不屑地说了一声，纤手一翻，一道光芒从莲哀手指尖射出，击中钟馗。钟馗被击中的地方燃起了一朵妖艳的紫色火焰，瞬间弥漫到钟馗全身。 “钟馗！”陈洛大喊。 紫色火焰中，钟馗的声音传出：“主公，钟馗无用，快跑……” 火焰消散，钟馗却没了踪迹，仿佛消失在了虚无。 “混蛋！”泪水从陈洛眼中涌出。从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结识的人就是钟馗，如今自己却眼睁睁看着它消失…… “某家钟馗，拜见主公！” “主公，这虎妖的魂魄有些古怪，或许某家可以探查一些信息……” “某家永生追随主公……” …… 一句一句话语在心头回荡，陈洛痛彻心扉。 “主人，快跑……”又一声童音在陈洛脑中响起，陈洛一愣，下意识出口：“岱宗！不要……” 一道黑影从陈洛的体内窜出，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扑向缓缓走来的莲哀。黑猫岱宗高高跃起，举起自己的前爪，肉嘟嘟的肉垫中弹出利爪，狠狠地朝莲哀抓下…… 莲哀伸出手，直接掐住了岱宗的脖子。岱宗在莲哀手中挣扎，却无法碰到莲哀半分。 “你体内倒挺多这些乱七八糟的灵体！”莲哀淡淡说道。 陈洛双眼通红：“放开它！我跟你走！” 莲哀看了看陈洛，又看了看手中挣扎的黑猫：“它想抓我的脸，我怎么能放了它？” 莲哀说完，手掌用力一掐，岱宗就仿佛被捏爆的气球一般，轰然炸碎，化作一缕缕七彩雾气飘散…… “啊！！！”陈洛已经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莲哀捏爆一般，大喊出声，泪水止不住流下。 …… “我杀了你！”陈洛耷拉着两条胳膊，冲向莲哀，哪怕是用嘴，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来。 莲哀眼中冷意更浓：“弱者的愤怒……” 莲哀一甩手，一道风刃射出，打在陈洛的左脚脚踝上，陈洛重重摔倒在地。 “我杀了你……”陈洛咬牙切齿地重复道，用唯一完好的右腿努力起身。 一道风刃飞来，打在陈洛的右腿上。 陈洛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四肢再也发不上力。 “啧啧啧……真可怜！”莲哀走到陈洛面前，居高临下看着陈洛，“你要杀我？你现在就和一条爬虫一样，怎么杀我？” 陈洛侧过头，瞪着莲哀的脸，仿佛要看透那层蒙面的丝巾！ 莲哀摊开手，手上凝聚出一道风刃，嘴中淡淡说道：“我改变主意了。我打算杀了你，把你的尸体带回去。” “我的师尊一定可以从尸体里把文心炼出来。” “你吞掉的那颗文心，就是这么来的！” “至于你的尸体，我会用来培养我的蛊虫！” “所以，去死吧！” 莲哀张开手，操控着手中的风刃，斩向陈洛的脖颈……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一道红色的绳索不知何时射了过来，在千钧一发之际，缠绕住陈洛的脖子，猛地往回一拉，陈洛迅速被拉走。几乎同时，莲哀的风刃打在原本陈洛脖子所在的位置，在地上划出了一道深约一米的深沟。 莲哀抬头望去，才发现之前陈洛捧着的小青蛙蹲在远处一块青石之上，那红色的根本不是什么绳索，而是它的舌头。 “不知死活。”莲哀眼中透露出厌恶之色，手中再度凝聚风刃，不过这一次不是一道，而是足足九道。 另一边，陈洛被蛙儿子救到身边，蛙儿子一跃而起，落在陈洛的胸口。 陈洛看到蛙儿子，虚弱说道：“不是让你……跑吗？跑了以后……替我去……青州万安县……陈府……带个话……我……” “呱！（混蛋，别交代遗言！）” “呱！呱！（你把本大爷扔开，感动到本大爷了！这次让你占个便宜！）” 蛙儿子在陈洛胸膛上，人立而起，双手迅速结印。 于此同时，莲哀已经将九道风刃甩出，风刃所到之处，地翻树折！ 蛙儿子手中结印出现幻影，顷刻间结完了八十一个手印。 此时已经感受到风刃到来前的气流。 蛙儿子喷出一口鲜血，吐在自己的前掌上。 风刃已经割开了陈洛脚部的肌肤！ 蛙儿子将带血的前掌重重拍在陈洛胸前的伤口上，让手中的血液和陈洛身上的血液接触…… “融魂术，开！” 刹那间，以陈洛为中心，凭空刮起一阵妖气风暴。妖气风暴如同龙卷，泥土、碎石、树木，都被卷入风暴中，在风暴中暴虐起舞。 就连那九道风刃，都被风暴捏碎。 哪怕站在百米之外，莲哀都能感受到那股妖气风暴的庞大吸力。那风暴还在不断扩大，转眼间半径就超过了三十米。 莲哀按下心中震惊，进入警惕的状态，浑身的蛊力调动起来，她倒要看看，一个废人和一只纯血境的小妖，能搞出什么花样！ …… 风暴很快散去，泥土和碎石烂木如同雨点一般落下，莲哀终于能看清风暴之中的状况，只是这一眼，就将她震骇地欲转身就跑…… 那是一尊高达数十丈的巨大蟾妖，通体漆黑，身上却又布满了闪烁的光点，像极了黑夜中的漫天星辰。站在蟾妖下方，就犹如站在一片星空之下，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 “吞、星、蟾！”莲哀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蟾妖的名字，她只感觉手脚发愣，突然察觉到异样。 “不对，这……这是虚影！” 那仿若小山的吞星蟾，竟然只是一个虚影，这个时候，莲哀才看清在虚影之中，一个人影缓缓站起。 正是陈洛。 此时陈洛浑身的伤痕仿佛痊愈，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布满了流星的印记。 陈洛双目冰冷，看着莲哀仿佛看着一个死人。 他伸出手，轻声说道—— 剑来！ 第36章 战莲哀（下） “剑来！” 随着陈洛的一声低唤，之前蛙儿子背在背上，如今落在陈洛脚边的小背包的包口闪烁了一下光亮，一道黑色的光芒射出，被陈洛抓住。 那是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剑柄之上有七颗光点，按照北斗七星排列。 陈洛抓住长剑，随意将长剑放下，剑尖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划开了一丝波动。 陈洛手持长剑，朝莲哀奔去。此时此刻，他感觉到体内几乎无法抑制的力量，雄浑磅礴的妖力在他的身体里就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装神弄鬼！”莲哀让自己镇静下来，凝聚出一道比之前足足大上数倍的风刃，甩向陈洛。 陈洛体内的妖力散逸出来，包裹住他手中的长剑，陈洛挥剑横扫。那巨大风刃和黑色长剑相撞，一声巨响，风刃崩散，巨大的冲击波瞬间炸开，陈洛脚下的大地足足被削平一寸，好不容易躲过刚才风暴席卷的巨树纷纷倒折。 “就这么点本事吗？”陈洛的声音冰冷，他的脸上被刚才的冲击划出几道伤口，鲜血顺着脸庞流下，但陈洛毫不在乎，继续跑向莲哀。 莲哀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被陈洛的气场所摄，心头又是一阵恼怒，就仿佛高傲的凤凰被一只山鸡给惊吓住。莲哀念头一动，深吸一口气，朝着陈洛吐了出去。一股白气带着极寒吹向了陈洛。 这正是之前在文庙广场攻破纪仲“战诗轻骑”的那白色雾气。雾气中犹如冰晶的小虫扑向陈洛，沿途连地面都被冻结起霜。 六品蛊虫——化冰蛊！ 陈洛脚步不停，手中长剑翻转，直指前方，手腕快速摆动，黑色长剑的剑身在空中不断弹动，仿佛出现无数残影，当残影数量到达极致，所有的残影居然凝结成一柄更大的长剑虚影，长剑虚影点过的地方将空间破开，形成了一片真空区域。 “独孤九剑·破气式！” 那化冰蛊组成的冰雾袭来，迎面撞上陈洛施展出来的巨剑虚影，就仿佛雪地之中扔进了一块烧热的烙铁，冰雾瞬间被破开一道坦途，数不清的化冰蛊被巨剑虚影点爆。 从外面望去，那陈洛执剑穿行在一片白雾之中，所过之处，爆声不断，仿佛雾气中绽开了一朵朵红梅，为他开路。 莲哀面色一变，也顾不得心中的骄傲，迅速后退，尽量和陈洛拉开距离，再次张口，三道蛊从莲哀口中飞出，攻向陈洛。 蛊飞出后迅速变大，竟然不是虫蛊，而是蛇蛊。这三道蛊化作青、白、红三条毒蛇，扑向陈洛。 原来莲哀见陈洛来势汹涌，想借用蛇蛊之柔韧，克制陈洛。 不料陈洛冷哼一声：“来的正好！” “独孤九剑·破索式！” 庞大的妖力加持着陈洛，陈洛长剑变刺为挑，手腕微微变向，挑中带抹，等到对方失力时，瞬间剑尖突进，化为崩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陈洛就从三条蛇蛊的纠缠中脱身而出，而三条蛇蛊，已经被斩成数段，落在地上。 此时陈洛距离莲哀不过数米，看着陈洛冰冷的眼神，莲哀心中竟然涌上一丝恐惧，她将头发用力一甩，原本齐腰的长发猛然从中间断开，无数的断发化作一根根淬毒的钢针，射向陈洛。 这是莲哀的底牌之一：青丝蛊·针杀狱。 那无数根青丝化作的钢针在脱离莲哀头发的瞬间，立刻分散成一堵针墙，将莲哀面前的空间封死，但是彼此之间却不断换位，前后移动，让人眼花缭乱。 陈洛终于停下脚步，他双耳微动，磅礴妖力覆盖周身。陈洛手腕微微旋转，手肘微曲，剑尖绕出小圆环，做了个绞剑的姿势。 此时莲哀依然没有停止动作，继续放出她的第二张底牌。只见莲哀从腰间掏出匕首，划破自己的右手食指，一滴血滴落。那血液下坠的瞬间，化作一只三头恶犬的模样。 六品血兽蛊·霸风！ 与此同时，无数钢针射向了陈洛，陈洛横出长剑，依旧是绞剑，但是因为绞剑扰动了气流，使得剑身空间凭空爆发出一股吸力。那钢针射来，都被这股吸力吸住，只是一会儿功夫，那千根钢针就如同一条针龙被陈洛缠绕在长剑之上。 “独孤九剑·破箭式！” 陈洛操控长剑，将那条针龙朝莲哀的方向一甩，那针龙轰然爆开，又化作无数发钢针射向莲哀。 此时莲哀召唤出的血兽蛊霸风已经冲了上来，钢针刺进霸风体内，却被霸风粘稠的血液困在体内。 陈洛提剑朝霸风一斩，那霸风被一分为二，却又变成了两只小一号的霸风，继续扑向陈洛。 “省省力气吧，霸风是杀不死的。”此时莲哀似乎终于找回了一点脸面，又恢复之前的高傲模样，“他们会一直被你的血液所吸引，直到彻底吞噬你。” 陈洛闻言，二话不说，横剑划破自己的手腕，顿时血流不止。两只霸风似乎更加兴奋起来，扑咬陈洛。 陈洛在躲避间，用妖力将血液包裹成一个血球，猛然朝远处丢去，随即又用妖力暂时封住了自己的伤口。 两只霸风楞了一下，突然停了下来。他们看了看陈洛，又看了看远方的血球，随即撒开脚丫子，追向血球。 莲哀：(；?д?) “该结束了。”陈洛此时距离莲哀不足五米的距离，他一步踏前，长剑直指莲哀的咽喉。 莲哀此时也目露凶光：“你以为你赢定了吗？”手中匕首倒转，猛然插入自己的胸口，一道紫色的光芒从莲哀的头顶升起，于此同时，在莲哀的身后，出现了一只一人多高的紫色蝴蝶的虚影。 那紫色蝴蝶虚影迅速凝实，两片蝶翼合拢，将莲哀护在其中。 陈洛长剑刺在蝴蝶翅膀上，一股庞然巨力反弹而来，顺着剑尖传导到陈洛的手臂上，陈洛只感觉手臂一麻，差点握不住长剑。 那合拢的蝴蝶翅膀上，诡异的花纹就仿佛一张扭曲的怪脸。那怪脸突然张口，对着陈洛发出无声的吼叫。陈洛猛然感觉到体内血液沸腾，五脏震动，就连刚刚用妖气暂时封住的手腕处伤口也再次崩开。 那翅膀之中传出莲哀的声音：“臭小子，能死在我的本命蛊之下，你该感到幸运！” “呸！”陈洛吐出一口血沫，“我们就来比比，是我先破开你这对烂翅膀，还是你先把我搞死！” 陈洛说着，举起长剑，又是重重一剑刺在翅膀之上。 …… “你个绿茶婊！装什么大美女！我去你X的！” “你不是牛吗，有本事出来跟我打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一天到晚带着面纱，我看你就是丑八怪吧！” “你不是要杀我吗？出来啊，我让你杀！” 陈洛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使用长剑猛攻蝴蝶翅膀上同一个地方，而那蝴蝶鬼面的法术也一刻都没有停止，陈洛的七窍开始流血…… …… 陈洛都不知道自己攻击了多久，满腔的愤怒让他一直支撑着自己。终于，当那长剑再一次点在同一个地方，蝴蝶翅膀终于被他扎出了一个空洞。那蝴蝶翅膀发生微微颤动，随后整个蝴蝶都化成了光芒消散，露出里面的莲哀…… 此时的莲哀看上去也不好受，双眼流出了血泪，一头青丝变成了白发，眼角凭空多出了几条皱纹，似乎老了几岁。 “老子赢了！”陈洛嘿嘿一笑，长剑直指莲哀，刺了上去。 面对陈洛的攻击，莲哀似乎放弃了抵抗，就在长剑即将刺入莲哀咽喉的时候，突然间，一只手从莲哀的身体里伸出，那只手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那剑尖上。之前还显得无坚不摧的黑色长剑，被这手指一点，竟然瞬间腐朽，那腐朽线迅速向陈洛涌来。 陈洛一惊，连忙松开握剑的手，后退两步，只见一个人影从莲哀的身体中走了出来。莲哀看到来人的背影，惊喜喊道：“师尊……” 第37章 没死？ 来人身材高挑，几乎只比陈洛略矮一点，高出了莲哀半个头。一身宫装雍容，正面绣着凤凰于飞的图案，长发盘成一个凌云髻，其上宝光四溢。她不像莲哀一般遮着面，露出了一副绝美的容貌，轮廓深重，双眉如剑，透出一股凌厉，凸显出女子英气。那种久居人上的气质没来由让人心折，比起莲哀的傲慢却不知高出了几个层次。 “师尊……”莲哀伸手想要去挽住对方，手却从对方身体中穿过。 “影蛊？”莲哀瞬间反应过来，这并不是她师尊真身降临，而是对方在她体内下了一只影蛊，借投影而来。 莲哀师尊侧过头看了一眼莲哀，微微皱眉：“竟然连本命蛊都被重创，难怪影蛊会自行发动，牵引我心神前来！” 莲哀目中露出委屈神色：“师尊，是这小子伤的我……他还吞了那颗文心。”莲哀手指着陈洛。 陈洛此时已经是在勉强支撑，那鬼面蝴蝶的术法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伤害。 莲哀师尊扫了眼陈洛，微微皱眉：“融魂术？罢了，那就随我一同回去吧……” 说着，对方伸出手朝陈洛抓来。陈洛正要运转周身妖气抵抗，突然感觉浑身的气力被猛然间抽空，周身妖力缩入体内，一阵虚弱之感涌出。 他身上布满的流星花纹迅速消退，当最后一道花纹消失的同时，左肩上“砰”的一声，小青蛙重新出现，趴在陈洛的肩头，一副疲惫的模样。 “撑不住了……” 陈洛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看着抓向自己的莲哀师尊，明白这下彻底没有希望翻盘，勉强说道：“蛙兄弟，你快走……” 小青蛙似乎白了陈洛一眼，它哪里想到陈洛这么能吸，它现在连吐个舌头都费劲，还走？怎么走？ 可是此时，那莲哀师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她似乎注意到了什么，随后目光落在小青蛙身上。她伸手点向小青蛙，小青蛙身上陡然出现一道符咒虚影。 “天官赐福？”莲哀师尊辨认了一下那符文，微微皱眉：“你是道门何人的后代？” “呱……”小青蛙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 莲哀师尊这才左右看了看，出现一丝惊诧表情：“这里是……浮云山？” 莲哀师尊连忙转过身，重新回到莲哀身边，伸手往前一点，一道空间旋涡出现。 “莲哀，跟为师回去！” “可是师父，那臭小子……” “他与这有天官赐福的道门小妖融魂，杀不得，带不走，否则会引来道门的人。” “可是……” “此地是浮云山，乃道狱所在，为师只是投影，若引来道门高手，无法护你安全！听话！” 莲哀气的跺了跺脚，偏过头，看向瘫坐在地，几乎动弹不得的陈洛。 “臭小子，算你运气好，我会再来找你的！” 陈洛吐出一口血痰：“小爷等你！下一次，必杀你！” 莲哀一转身，走入空间旋涡之中。莲哀师尊也回头看了看陈洛，突然微微一笑。 “我们会再见面的！” 说完，莲哀师尊也走入空间旋涡之中，随后空间旋涡消散。 陈洛盯着空间旋涡消失的地方足足一分钟，没有任何异状发生，心神一松，顿时感到浑身剧痛，一阵无力空虚之感浮现，陈洛只感觉眼前一黑，就此晕了过去。 那小青蛙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见它眼皮发沉，最终肚皮一翻，也从陈洛的肩膀上掉落，不省人事。 一人一蛙就这么躺在一片废墟之中…… …… 梦境花林中，陈洛同样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陈洛的脑海中。 “主人……” 陈洛的眼皮抖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 “主人……” 陈洛听清这声呼唤，仿佛被闪电击中，瞬间惊醒，他认出了这个声音。 黑猫岱宗！ 陈洛连忙趴起来，四下张望：“岱宗！你在哪？岱宗！” “主人……”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陈洛循声望去，正是从红尘境树林中传出来的。 陈洛飞快冲了过去，跑在红尘境的大道上，两侧一棵颗笔树矗立。 陈洛狂奔着，寻找那声音的来处。 “主人……” 终于，陈洛在书林之中发现了一棵树。 一棵枯萎的树。 陈洛走上前，把手放在树上，瞬间就明白，这棵树正是《笑傲江湖》。 “岱宗，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主人……” “你说话啊，你现在怎么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人……” 无论陈洛怎么问，这声音仿佛只能重复这一句话。陈洛越发着急。 “秘境之灵！你给我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出来！”陈洛猛然想起黑猫和钟馗都说过这书林秘境存在秘境之灵，或许只有它可以回答自己的问题。 凭空一阵风起，卷起地上的落叶，那落叶最终汇聚出一个人形模样。 “在下秘境之灵，见过主上！”那树叶人形微微行礼，“属下不便现身，否则会引来此方世界的强者注意。主上可有什么问题？请速速问来。” “岱宗到底怎么回事？钟馗怎么样了？”陈洛连忙问道。 那秘境之灵开口说道：“灵韵消散，暂时不能显露与外。” 陈洛心中一喜：“没死？” “书灵乃是书中力量显化，书籍不灭，自然书灵不灭。” “那怎么让他们恢复？” “让更多人吟诵书籍，自然就可以重新凝聚灵韵，再现外界！” “原来是需要更多的读者。”陈洛终于松了一口气，趁着秘境之灵还在，继续问道，“我如果想得到新的书籍，需要怎么做？” “此方天道并不允许这些书籍出现。唯有以气运相抵，方可现世。主上只需要聚拢足够的气运，就能换取书籍。” “那武道……”陈洛还要往下问，秘境之灵突然说道：“有人注意到我了，属下先行告退。秘境之事，主上日后自会得知。” 话音刚落，那树叶人形颓然垮塌，又成了一堆普通落叶。 陈洛抬起头望向天空，片刻后收回目光。 什么世界强者，现在跟他可没有关系。 陈洛伸出手，拍了拍那棵枯萎的《笑傲江湖》之树，喃喃道：“岱宗，还有钟馗，你们等一等，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 外界浮云山中，夜凉如水。 陈洛和小青蛙已经躺在地上数个时辰了，一道身影逐渐靠近从远处缓缓走来，逐渐靠近了他们。 月亮从云层中跃出，月光洒向大地，也照亮了那道身影…… 第38章 松鼠、盘羊、憨熊 月光洒落在那身影上，原来是之前和黄鼠狼精在一起的松鼠精宋书航。 他躲在远处已经观察了许久，确定那个恐怖的妖女不会再回来，也确定陈洛和那只小青蛙不是在诈伤，这才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 “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宋书航缓缓接近陈洛和小青蛙，伸出手在他们的心脏处探了探，确认这一人一蛙都还有心跳。 “没死就好。”宋书航一屁股坐在陈洛身边，“黄三哥想劫掠你们，确实是他的不对。但是他也被人杀死，算是两清了。” 宋书航又喃喃说道：“我收了你们十颗炼血丹，有恩必报。我都想好了，你们若是死了，我就给你们挖个坟茔，让你们入土为安。既然没死，我也不会不管” 宋书航看了眼满地的残枝断木，从随身包裹里取出一柄斧子，开始敲敲打打，不一会功夫，就制作出了一辆简易的平板车。 宋书航满意地看着那平板车，擦了擦额头的汗。为了积攒购买炼血丹的钱财，除了给人做护卫外，他还学了一手木匠功夫。 宋书航将陈洛放上平板车，小声说道：“别介意啊。老宋我就觉醒了一个‘迅捷’的天赋妖术，可没本事用妖力御物。” 放好了陈洛，宋书航又捧起小青蛙。他将小青蛙塞到陈洛胸口的衣服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随后又想起了什么，顺着前方一路寻找，终于在百米外找到了小青蛙背着的小背包。宋书航看着这之前不断飞出炼血丹的小背包，心中闪过一丝贪欲，但很快压了下来。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宋书航叹口气，“夫子，你这是让我受穷一辈子啊。” 宋书航走到平板车前，将那个小包端端正正挂在了小青蛙的身上。拉起板车，朝浮云山的深处走去…… …… 青竹小屋，碧草萋萋。 一位耄耋老者拄着竹杖，蹒跚地走出小屋。老者面容苍老，头上一双盘羊角格外显眼。屋外站着两位巨汉，他们这一站，几乎把竹屋门口的阳光全部遮挡住。两位巨汉赤裸着上身，紧紧挨着，胸口一对V字的白色胸毛连成了一个W，迎风飘扬，脑袋上方都竖着一对半圆形的熊耳。此时这两只熊精的身后，都背着一堆如小山般的碧绿青草。 “熊大，熊二，老身哪吃得了这么多青草，放下吧。” “哎！”两只熊精连忙把背上的青草堆放下，笑嘻嘻地异口同声道，“见过杨师。” 被称作杨师的盘羊精摆摆手；“说吧，是不是又惹麻烦了？” “没有没有！”熊大和熊二连忙摆手摇头，否认道，“杨师，有事找你帮忙。” “什么事？” 熊大熊二连忙你一言我一语，将镇玄司和落地生钱阁发放悬赏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熊大补充道：“我们让手下找了一天，都没找到个人影，就想杨师帮忙看看，在哪里能找到他们？” “你们两个憨货！”盘羊啐了俩熊一口，说道，“老夫又不能卜算，哪知道他们的下落。” 熊大挠了挠头，赔笑道：“杨师可是少见的妖儒，本事大得很，一定有办法的。”说完从后面拍了一下熊二，熊二连忙点点头：“对啊对啊。” 盘羊精白了俩熊一眼，也不明白自己在浮云山中说了那么久的圣人经典，怎么偏偏是这俩憨货开智呢？没好气的说一声：“地图！” “地图！”熊大回头喊了一声，立刻被两熊挡在身后的几只小妖跑到前面，在一旁展开了一幅浮云山的地图。 盘羊精拄着拐杖，走到地图边，说道：“浮云山方圆六百里，除了浮云坊外，还有大大小小的妖寨十二处！” 盘羊精说着，用拐杖在地图上点起来。 熊二插嘴道：“杨师，是十三处，我们的二熊寨已经成立一个月零三天了。” 盘羊精瞪着了一眼熊二，接着说道：“这些妖寨应该都接到了镇玄司和落地生钱阁的悬赏，想必都动起来了吧……” 熊大点点头：“正是。这浮云山都快被他们翻过去了……” 盘羊精点点头，继续分析道：“首先，朝廷那位万安伯是不是在浮云山内，这并不确定，所以先不去考虑。当先应该是寻找落地生钱阁的那位小阁主。” 熊大和熊二一起点着头。 “既然金蟾婆婆没有动用她在道门的人脉去卜算，反而是悬赏出来，那说明金蟾婆婆有把握小阁主仍然在浮云山内。” 熊大、熊二：“嗯！嗯！嗯！” “十二处妖寨，下辖在籍的妖族，少则六七百，多则两三千，总共不下两万之众。这里面有天上飞的，有地上跑的，有水里游的。区区数百里，翻了一天一夜，都没有发现，那说明那些地方根本就没有。” 熊大、熊二：“嗯！嗯！嗯！” “那你们再看看这地图，除开他们的势力范围外，还有哪里是漏掉的！” 熊大、熊二：“嗯！嗯！嗯！” “嗯个屁啊……看地图！”盘羊精举起竹杖，在熊大熊二身上各敲了一下。 熊大熊二连忙看向地图，发现盘羊精用竹杖点过的地方都被青光笼罩，整个地图上，只有右下角一块是漏掉的。 “一线峡？”熊大摇了摇头，“杨师，一线峡是禁地，肯定不会在那里的……” 熊二：“大哥说的对！” 盘羊精快要被两只熊学生蠢死了，用拐杖点着一线峡前方的一片空地：“这里！这里！这里！看见了吗？” 熊大和熊二恍然大悟：“哦……对啊，这里还有一片空间！” 盘羊精扶着竹杖坐下来，做了个深呼吸，说道：“你们快去。那些妖寨的寨主可比你们聪明多了，说不定已经往那去了……” 熊大熊二一愣，连忙点头：“那我们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您……” 两只熊做了个揖，转身撒丫子就跑，也不管还在拉着地图的小妖。那些小妖可怜巴巴看着盘羊精，盘羊精叹口气：“去去去，把这些青草给我搬到后面地窖里。” 说完，盘羊精又有些不放心，抬起头，喊了一声：“小乌！” 一只乌鸦从屋顶上盘旋而下，落在盘羊精的羊角上。 “你去盯着那两头憨货，别让他们做什么糊涂事！” 那乌鸦点了点头，扑扇着翅膀，朝熊大熊二离开的方向飞去。 …… 时值正午，赤日炎炎。 松鼠精宋书航将平板车放在一处树荫下，自己也靠着树荫，不断扇着风。 “黄三哥说，这个方向笔直往前，大概走三四百里地，就到浮云坊了。”宋书航心中琢磨道，“那里繁华，肯定可以找人救治他们，也算报了赠丹之恩。到时候我就返回老家，准备晋级，再找个妖婆，生几只小松鼠，那可就……” 宋书航突然心中警觉升起，连忙转过头，大喝一声：“谁？” 第39章 热情好客浮云山 时间往回倒转一刻钟。 熊大熊二按照盘羊精的指点，只用了一个时辰不到就赶到了地图上那片空白的地方。 果然，他们远远地就望见正在树荫下休息的宋书航，以及平板车上躺着的陈洛。 “大哥，有人，要不要去问问他们有没有看见落地生钱阁的小阁主？” “嗯……等一下！二弟，你看那板车上的人！”熊大一把抓住准备扑过去的熊二，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画像上正是陈洛的模样。 “奶奶的，这不是朝廷的万安伯吗？” “哟，还真是！哎，大哥，你眼神好，你看看他的胸口，是不是有个蛤蟆头？” “我看看……我的熊祖啊，二弟，你再看看，那是不是小阁主？” “啊？那……我的天啊，真的是小阁主！” 熊大和熊二对视了一眼，兴奋地撞了个胸。 “大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抢板车！” “对，抢板车！” 两只熊准备冲上去，头顶突然传出一声乌鸦声音。 “你们两个憨货！住手！” 俩熊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只见一只乌鸦朝他们飞来，最后落在熊大的肩膀上。 “憨货！憨货！”乌鸦用鸟喙啄着熊大的脑袋。 熊大伸手将乌鸦抓住，瞪着熊眼：“乌师兄，你怎么来了？” “废话，杨师让我来盯着你们俩！” 熊二笑嘻嘻挠了挠头：“那正好，我们仨一起去抢板车！” 熊大点点头：“对啊，小阁主和万安伯都在，咱们发了！” 乌鸦叹了一口气：“你们俩看清楚，落地生钱阁的小阁主和朝廷的万安伯是不是都受伤了！” 俩熊又定睛看去，随后同时点头：“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我们打的。” “等抢过来，万一他们没醒，你们就说不清了！” 熊二：“那咋办？” 乌鸦想了想：“悬赏上只说是送回去，又没说要第一个找到，对吧？” 熊大和熊二连忙点头。 乌鸦又看了一眼正在树下乘凉的宋书航，眼球一转，计上心头，冲着熊大的耳朵耳语了几句…… …… 宋书航心中突然升起警觉，转头问道：“谁？” 只见两个雄伟的身影从树林中钻出来，正是熊大和熊二，两熊一脸憨厚地望着宋书航：“兄弟，去哪啊？” 宋书航缓缓挡在平板车前：“两位大哥，我家小掌柜生了恶疾，我打算带他去浮云坊寻医。” 熊大和熊二面露喜色：“去浮云坊？好呀！那是个好地方。” 宋书航疑惑地看着俩熊。 熊大干咳了一声：“那个……这一路走过去，妖魔甚多，我兄弟二人也要去浮云坊，不如同路，如何？” 熊二点点头：“就当我们是护卫，怎么样？” 宋书航摆了摆手：“我可没有雇佣两位大哥的钱财！” “萍水相逢，互相帮助，说什么钱财！”熊大哈哈一笑，抓起宋书航往板车上空余的地方一放，自己顺势抓住平板车的前面扶手：“二弟，上路！” “好嘞……”熊二跟在后面抬起平板车，俩熊将一个在地上推着走的板车变成了一幅担架，抬着宋书航连并着陈洛和小青蛙，朝浮云坊走去。 …… 一声鹰啼，一只老鹰从天而降，落在一处妖寨之中，化作一个鸟头人身的妖怪，冲进妖寨中的大帐。大帐中，一位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疤面男子正在饮酒，虽是人脸，却长着一副如弯刀一般的鸟喙。 “寨主，南方四十里，发现悬赏目标。” 疤面男子大喜：“是万安伯还是小阁主？” “他们在一起！” 疤面男子哈哈大笑，放下手边的酒杯，站起身，道：“带上兄弟们，去把他们送到浮云坊……” 那人身妖怪连忙说道：“寨主且慢！小的在空中观察，发现那万安伯和小阁主都身受重伤，昏迷不醒。青竹屋的两头熊妖和他们在一起，看样子也是往浮云坊去的……” 疤面男子楞了一下，目露迟疑：“身负重伤？还有那两只楞熊护送？难道这是一滩浑水？” 这时疤面男子身边一位披着七彩外袍的鹦鹉女妖贴了上去，说道：“寨主，这可是和两方势力攀交情的好机会……” “可是万一……” “咱们只要分润一点好处，刷个脸熟就行。万一真的有什么祸事，咱们一概不知，都推给青竹屋不就行了……” 疤面男子眼珠一转，就明白鹦鹉女妖的意思。没有发现的功劳，但是可以抢一抢护送的苦劳。如果两位贵人的伤势说不清楚来历，自己这一方反正一问三不知，只是护送，至于那伤势，找青竹屋的俩笨熊去！ 殊不知，那乌鸦给俩熊出的注意，也是这个思路，不过背锅的是宋书航而已。 “把几位副寨主喊上，跟本寨主去一趟，做一做这护卫……” 疤面男子走出大帐，身形一抖，就化作一只臂展丈许的金翅大雕，振翅飞去…… …… 几乎就在一个时辰后，浮云山其他妖寨中。 妖寨一：“什么？老金雕在当护卫？无耻！它怎么能抢在本座前面！走！” 妖寨二：“啥？老金雕和臭猴子在当护卫？小样，居然不通知咱，走！” 妖寨三：“说嘛？老金雕、臭猴子还有那头野猪都在当护卫？不够揍儿，介帮妖怪，草他们大爷，走！” 妖寨四：“咋？老金雕、臭猴子、野猪怪和花豹子在当护卫？额滴个亲娘咧，咋能没额？走！” 妖寨五：“你讲咩？嗰班妖怪都喺当护卫？点可以冇我？走！” …… 浮云山山路上，一支由各种妖怪组成的队伍正在前进。队伍的中央，是被两只巨熊抬起的一辆平板车。 坐在车上的宋书航往陈洛的身边靠了靠，他想不通，怎么那么多妖怪都赶过来要护送他们去浮云坊。 队伍的前方，是和他一样，都在纯血境界的小妖；队伍的后方，清一色是和黄三哥一样的炼血境妖怪，更可怕的是，围绕在板车四周的众妖，明显已经突破了血液境，已经到达了宋书航不可触摸的境界。 就是这么一群妖怪，居然分文不取，甘当护卫！ 浮云山的妖风如此热情吗？ 有了他们的加入，行进速度陡然快了不少。 距离浮云坊，不到百里…… 第40章 财大气粗生钱阁 落日的余晖洒满整座浮云山，此时也正是一些妖物吸收日精的最好时辰。若是站在远处，依稀可以看见那日光分出了千万缕金线，落入浮云山中，煞是美丽，这正是大玄十景之一，人称“浮云落虹”。 顶着一对鹿角的陆三根打了个哈欠，看着这所谓的“浮云落虹”，在他眼里，这景象远远比不上面条下锅让他激动。毕竟为浮云坊守了十年的坊门，早就看腻了这样的场景。 你眼中的惊艳，只是别人的日常。 陆三根伸了个懒腰，抬头望了望那硕大的坊门，上面铁画银钩的“浮云坊”三个字有星星点点的白光闪烁，这是月华即将出现的征召，也象征着浮云坊将正式进入了夜市。 家里的婆娘要生了，原本只是日班的陆三根也开始接下夜班的活。每三天接一个夜班，到月末可以多结算八两银子。等孩子生下来，也就有小百两的积蓄，也能买些温和的丹汤给孩子补补身体，让他未来的路更好走一些。 早知道开了灵智，就要如此为生活奔波，当初倒不如好好做一头野兽，浑浑噩噩过完一生就算了…… 吞下一粒提神的丹药，陆三根打起精神。为了拿到这夜班的活，自己可是和一只蝙蝠妖打了一架，愣是倒在地上吐了好几口血，才吓的对方答应分给自己三分之一的份额，可千万不能干砸了。 这时陆三根突然感觉到地面有微弱的震动，连忙趴在地上，将耳朵贴近地面，果然，似乎是有大队人马朝浮云坊而来。 陆三根麻利地爬上牌坊旁的瞭望台，只是一眼，差点吓得从瞭望台上掉下来。只见一直绵延数百米的队伍正朝着浮云坊而来，粗略看去不低于五六百之数。那队伍上方妖气翻腾，显然有不少高手。 “匪妖来袭？”陆三根心中一惊，浮云坊盛名在外，自然会惹人觊觎。只是成规模地直接进攻，陆三根这还是第一次见。 陆三根摘下瞭望台上的震妖锣，准备敲下，突然抬起的手被人抓住。陆三根转过头，发现是他的顶头上司，浮云坊巡查队队长项大力。 “队……队长，原来你是……奸细？” 项大力皱了皱眉：“放屁，想什么呢？我是哪门子奸细？” 陆三根此刻眼泪鼻涕齐流，扑上去抱住项大力的大腿：“队长，我不敲锣了，也不反抗。你想杀就杀了我吧。只是念在我们多年交情，你千万护住我家那妖婆子，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啊……” 项大力翻了白眼，伸手将陆三根提起来，指着那只队伍：“睁大你的鹿眼看清楚，那是浮云山妖寨的队伍。那个在飞的金雕，还有那个胖乎乎的野猪，还有那个……那个……都是妖寨的寨主！” 陆三根被项大力这样一提醒，揉了揉眼睛，又往前看去，发现果然都是自己知道的面孔，讪讪说道：“先前妖气太重，没看清……” 项大力踢了陆三根一脚：“去，问问他们是来干嘛的！” 陆三根连忙应了一声，爬下了瞭望台。 …… 月华初升，那支长长的妖怪队伍走入了浮云坊。陆三根殷勤地在前面开路，直接将他们带到一片宏伟的建筑群前面。 那是前后八座大型高楼连起来建筑群，中间夹杂着花园和亭台，正门外立着两尊用东海金晶打磨而成的三足金蟾雕像。高高的牌匾上写着“落地生钱”四个大字，但真正让人注意的，是这四个大字边上，有一个落款，上写着：“清微赠。” 清微，道门龙虎玄坛大天师，人称清微道君。 一道身影从落地生钱阁中快步走出来，是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清瘦老者。那老者走路极快，嘴里也是不停：“谁啊谁啊谁啊，谁那么大胆子来我落地生钱阁堵门啊？让我瞅瞅是有几条命嘚瑟的……” 老者走出大门，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众妖寨寨主，叉腰而站：“是几位寨主啊……” 此时那原本一个个威风凛凛的妖寨之主齐齐躬身赔笑，拱手抱拳，道：“鹤掌柜客气，您看看我们把谁带来了……” “嗯？”鹤掌柜目光一凝，“你们找到我们家小主子了？” 众妖寨寨主齐齐散开，空出中间一条路，鹤掌柜一眼望去，只见宋书航战战兢兢地从平板车上下来，理了理衣服，双手抱拳，学着以前见过儒生拜见夫子的礼仪，行了个儒礼：“后学宋书航，听闻此地可以救治我家小掌柜和他的妖宠，特来求医……” 鹤掌柜脸上露出不耐烦的声色，瞄了一眼众寨主：“啥玩意儿？求医？把我这当什么地方了？你们……” 那金雕妖化作的疤面男子站出来，笑呵呵道：“鹤掌柜，别急，您往车上看……” 鹤掌柜这才又看了一眼平板车，目光在陈洛脸上停了停：“这是那个……” 突然，鹤掌柜的眼神瞄到陈洛胸口上露出半个头的小青蛙，眼睛瞪得通圆，连忙冲上去，一巴掌拨开宋书航，用颤抖的手将小青蛙从陈洛身上捧出来。猛然发出一声惨叫—— “啊！” “你们谁都不许动，谁动一下，我抽筋扒皮腌起来……” 随后又冲着楼阁内大喊道—— “主子，小主子出事啦……” …… 宋书航拘谨地坐在会客厅内，动也不敢动。那奉上来的香茶，他闻了一下，就感觉到体内的血液有发热的迹象，这是平时自己苦修三天隐隐才能有的感觉。身下椅子的木料自己曾经在一位主顾那里看过，小拇指大小，那主顾视若珍宝，贴身挂着。他说这是以龙血浇灌的龙血木。当然这些都是外物，最让宋书航目不敢斜视的，是侍奉在一侧的狐女。宋书航开智这么多年，就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狐女。宋书航隐隐感觉到对方一身修为还要高过自己不少，而她却只是那鹤掌柜随手点的一名侍女而已。 从那鹤掌柜的介绍中，宋书航终于明白自己究竟救下了怎样的神仙——那人类是大玄朝新晋的实封伯爵，那小青蛙则是此地主人金蟾婆婆的单传嫡孙。 一路护送的众妖都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唯有他被点名留了下来，宋书航此刻心中有些忐忑。就在此时，鹤掌柜走进会客厅。 宋书航连忙起身行礼，鹤掌柜回礼道：“宋义士暂且安坐，我家主子正在为贵人疗伤。宋义士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就当是回了自己家，莫要客气。” 鹤掌柜说着，又上前几步，小声说道：“以我对我家主子的了解，宋义士现在可想想要什么赏赐，落地生钱阁必然不会让阁下失望……” “赏赐？”宋书航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狐女，连忙收回了目光…… 第41章 金蟾说蛊 落地生钱阁深处，一座精致的别院内。 金蟾婆婆将手从小青蛙的肚皮上挪开，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一直站立在金蟾婆婆身边的中年美妇关切问道：“婆婆，小祖宗怎么样？” 金蟾婆婆从床榻上起身：“无妨，只是体内那颗妖星碎片消耗殆尽。小畜生神魂受了些冲击，调养几天就好。” 中年美妇松了一口气，又面露疑惑道：“那颗妖星碎片是婆婆您花费大代价才求来的，其中妖力可匹敌道门真人、儒门夫子，小祖宗目前只是纯血境界，还没有能力提取其中妖力吧？” 金蟾婆婆此时八风不动的苍老面容上浮现了一丝烦恼：“这小畜生，和人融魂了……” 中年美妇一愣，随即浑身杀气四溢：“是谁这么大胆子，婢子这就去让他自裂神魂……” 这时门外传来小侍女的声音：“婆婆，冰姨，那位万安伯清醒了……” …… 陈洛躺在软床上，穿越以来，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出现在陌生的地方了。 浑身抹着黄色的药膏，一丝丝清凉沁入肌肤，已经感觉不到肢体的疼痛，显然有人救助了自己。那个小侍女见自己醒来，快步跑了出去，应当是去通知主人家了，不过在小侍女转身的时候，陈洛还是瞄见了对方身后的狐狸尾巴。 “妖！” 陈洛愣了一下，随即释然。这大玄朝，兼容并蓄，人、妖混居。只要是在大玄朝境内开智，且能追溯为其开智之人非大玄罪人，皆可算作大玄子民，被称作玄妖。初开智的玄妖也与普通民众一般，或做工、或经商、或进学，努力生存，其中自然也不乏卖身为奴者，与人无异。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想必陈萱在家都要急疯了……”陈洛暗自思量着，“等会拜托此地主人捎封信回去，报个平安。” “另外钟馗和岱宗的事情也不能放松。钟馗好说，看魏焱的意思，应该是要传布天下的。但是《笑傲江湖》怎么操作，还需要仔细想想。” “我和那莲哀已经结下大仇，接下来不是她杀我，就是我杀她。我还需要变强……” 想到这里，陈洛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和那只与自己合体的小青蛙，心中一愣，这才发现那只小青蛙不在身边。正要招呼人询问，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爵爷，老身方便进来吗？” “爵爷？”陈洛懵了一下，这是喊我？陈洛又看了看屋子，确定屋内只有自己一人。 “请进！”陈洛应了一声，就看见一位面容苍老，拄着拐杖的老人被一位中年美妇搀扶着走了进来。 “老身道门金三顺，见过万安伯！” “万安伯？”陈洛一脸疑惑，“老夫人是在说我？” 金婆婆似乎想到了什么，坐到椅子上：“看老身这记性，爵爷被掳走后，封爵的旨意才传下来。爵爷自然不清楚。” 陈洛点了点头：“还请老夫人解惑！” 金婆婆看了一眼身边的美妇，那美妇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说道：“大玄陛下有旨，万安县陈洛因寻文心、献宝文，有功于朝廷，封万安伯。” 金婆婆笑着说道：“自陛下继位以来，因功而获实封爵位的，爵爷是第三位，年轻有为啊……我已将爵爷的消息发给镇玄司了，相信他们很快就会赶来。” 陈洛转念一想，当初魏焱说朝廷会有封赏，应该就是这个爵位了。听这封号的意思，是把万安县划成了自己的封地？ 不错，这皇帝够意思！ “老夫人，可是您救了我？不知我昏睡了几天，另外，我身边应该还有一只小蛙妖，大概这么大……”陈洛用手比划了一下，“那是我兄弟，不知道老夫人可曾见过？” 金婆婆和中年美妇对视一眼，金婆婆淡淡说道：“救你的是一位过路人。只把你救了下来，没有见过什么蛙妖！” 陈洛面色一变，起身下床，一边穿鞋一边说道：“那过路人可还在？我要去问问他，实在不行，得去我昏迷的地方再找找……那小家伙也不知道有没有伤。” 看着陈洛一脸关切焦急的模样不似作假，金婆婆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那美妇人眉头的冰寒之气也散去了一些。金婆婆连忙挥挥手，一股轻柔的气息将陈洛重新推到床边坐下。 “爵爷莫急，老身与爵爷玩笑。那小蛙妖乃是老身嫡孙，此刻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休养呢……” “啊？”陈洛惊了一下，连忙又起身冲金婆婆躬身行了个大礼，“原来是老奶奶当面，蛙兄弟对我有救命之恩，陈洛铭记在心。” 金婆婆含笑点点头：“既然你说我那孙儿是你兄弟，老身托大，受你一声奶奶，也就不喊你爵爷了。” “理应如此。”陈洛连忙回道，“我现在想去见见它，不知是否方便？” “那小畜生这一次受损不轻，目前还未清醒。”金婆婆微微摇头，“你们究竟是遇见了何人何事，能不能跟奶奶详细说一说。” 陈洛点点头：“事情，要从万安县文心择主礼说起……” …… “蛊门？蛊师？”金婆婆听完陈洛的讲述，眉头皱起，喃喃道，“竟然是他们！” “金奶奶，这是什么势力？”陈洛连忙问道。目前他的第一号敌人就是莲哀，对方还有个看上去厉害得不得了的师尊，自然要多了解一番，知己知彼，才能找到应对之道。 金婆婆听到陈洛的问话，沉吟了片刻，开口道：“相传天地初开，孕育出第一只生灵。” “这生灵吸收开天辟地的鸿蒙之气，实力成长迅速，几乎可以和天道相抗衡。” “祂欲吞噬天道，将天地化为自身滋补，最终却被天道之灵击败。道则溃散，神体被打成三千六百份。这三千六百份残躯，便是蛊！那生灵也被称作蛊神。” “蛊门，就是以蛊为修行根基，追求成为新蛊神的门派。” “蛊门不分境界，而讲品级，超品为蛊神，其后从一品降至九品。每一品想要升品，都要有祭祀。” “蛊门为了强大，大肆残杀无辜生灵，在六百年前惹来众怒。大玄朝开朝皇帝连同道门、佛门、蛮族、妖族，五家合力，彻底绞杀了蛊门。” “不过最近百年，时常听闻有蛊门复苏的迹象，没想到竟然被你撞上了。” 陈洛听完，心中一沉。原本还以为蛊门不入儒道佛妖蛮五方大道，是个野路子，没想到祖上曾经那么阔过，居然引来五方围杀！就这，居然还没有死绝！ “这BOSS有点超纲啊！”陈洛心中吐槽。 就在这时，那中年美妇突然上前一步：“爵爷，小妇人有个不情之请。” “嗯？夫人请说。” “我那少主年少无知，一腔血勇，动用了融魂之术，将自身底蕴借给爵爷以退强敌。如今爵爷安全，是否可以解开融魂术，还我少主神魂独立？” “啊？还有这回事？没问题，可是，这融魂术要怎么解？” “这个简单。只要爵爷不要反抗，妾身动手，将爵爷融合了少主的那部分神魂裂开取出就行了……” 第42章 老子不是差等生 陈洛一言不发，看着那美妇人。 美妇人嘴角噙着笑容，举重若轻地解释道：“爵爷与我家少主融魂时间不长，还来得及裂魂，不会伤了爵爷的性命。” 陈洛轻哼了一声：“我虽然不通修行，却也明白神魂的重要。不伤我性命？那我是否还能如现在一般正常生活？不要说不会死，痴傻残废也是活着。” 美妇人立刻说道：“我自然会尽力护住爵爷的神魂，若是真有意外，我落地生钱阁侍奉爵爷一生，富贵荣华一样不缺！” 陈洛翻了个白眼，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金婆婆，说道：“金奶奶，我陈洛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是这个条件想让我同意，倒不如直接宰了我更利落一些。” 金婆婆轻轻叹气：“是凝冰失言，老身替她认错。” 那被叫做凝冰的美妇人还想说话，被金婆婆瞪了一眼，这才闭上了嘴，重新站回到金婆婆身边，但眼中凶光更浓。 陈洛也不想多做纠缠，问道：“金奶奶，这融魂术是什么？对蛙兄弟有什么影响？除了裂魂以外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金婆婆解释道：“融魂术是妖族秘术，乃是妖与人的神魂融合之法。神魂相融后，人族之气和与妖族之力融合，能形成更加强大的新力量供人族使用。而对妖族来说，儒、道、佛三家之气也能精粹自身血脉，这本是互利之事。” “不过……”金婆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但神魂相融，一方丧命，另一方必然受到重创。其次，一方若天赋低劣，也会影响到另一方的潜力发展……” 那中年美妇接话道：“我家少主，是千年一出的吞星蟾血脉，生来纯血，比肩古妖。若阁下是大儒种子、道门道子、又或是佛门的菩萨转世，倒也勉强配得上我家少主。可是……” 中年美妇没有往下说，但陈洛倒是听明白了。说白了，就是自己是个差等生，被安排成了优等生的同桌。优等生的父母不干了，觉得会拖累他们家孩子。 可是能怎么解释呢？告诉他们自己一身的红尘气，未来不可限量？再放一点七彩红尘气给他们看？ 毕竟第一次见面，陈洛也不知道这金婆婆到底是善是恶。 他们要是不相信倒也算了，万一相信，说不定就地把他解刨研究了，回头告诉朝廷，说他又跑了…… 那他上哪说理去？ 只是，真的好气哦…… 厢房内一片安静，半晌，金婆婆干咳了两声，缓缓站起来：“爵爷不必担忧，老身去信给道门，问问可有其他的方法。爵爷好生休息，待镇玄司来人吧……” 陈洛点了点头，金婆婆这句话又重新称呼其“爵爷”，说明刚才一通近乎白拉了。不过陈洛也理解，毕竟在她看来，自己可能要毁了她孙子的前途。 打铁还需自身硬，想那么多也于事无补，自己还是抓紧修炼才是根本。 说起来，还有六条正经和六条奇脉没有打通呢…… …… “婆婆，要不要我晚上亲自动手，保证不留下任何痕迹。”走出陈洛居住的小路，那唤作凝冰的美妇人小声说道。 金婆婆回头望了望小楼，思虑片刻，摇了摇头。 “罢了，这小家伙能让文昌阁老书生亲自出手推演，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不要给道门惹麻烦了……” 凝冰面色焦急：“可是，少主他……” 金婆婆打断凝冰：“小畜生的品性你是了解的。虽然行事跳脱，但不至于离谱。融魂术的利弊他心中有数，却依然对万安伯施展，或许有其他隐情……” “我看是少主一时上了头！毕竟年纪还小。” 金婆婆沉默不言，脑中却闪现出一个身影。 那是小青蛙的母亲，蟾蛙一族历史上最罕见的天运蟾，以天道气运为食，天生神通“趋吉避凶”。若非为了生下小畜生，恐怕能活过万年。 “趋吉避凶？”金婆婆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 陈洛连通读天赋都没有觉醒，怎么会成为吞星蟾的命中之吉！ “总之，不要妄动。先去信给道门，看有没有补救之法再说！”金婆婆丢下这么一句话，离开了小院。 …… 道门福地，首阳山。 首阳山峰高云厚，大势峥嵘。奇花异草遍地，灵禽异兽满山。日映晴林，迭迭千条红雾绕；风声阴壑，飘飘万道彩云飞。在山巅之上，更有八十一座山峰悬空而起，簇拥着当中的一座白玉宫殿，任谁来此，都要呼一声：真神仙之地也。 此时，在那白玉宫中，有七道身影围坐，手中都拿着一枚传递信息的玉简，查看其中的消息。片刻后，站在首位的老者率先开口：“这大玄镇鬼之法便是这般来由，诸位师弟师妹有什么要说的吗？” 老者左方一位红面老道开口道：“若是大玄自己能解决鬼怪，我道门也落个清爽。老夫觉得是件好事。” 此时对面一位清丽女道摇摇头：“清阳师兄此言差矣。伏鬼一事向来是我道门第一，我们愿不愿做是一回事，是不是只有我们能做又是另一回事！” 另一位身材矮小，一身邋遢的老道喝了一口酒，笑道：“四百年了，清玄师妹还是这么霸道。老道喜欢。” 邋遢老道身边，看上去端庄无比的中年道士抬脚踢了邋遢老道一脚：“都是做天师的人了，还说这等浑话，小心清玄师妹一会砸了你的洞府！到时候不要再来与我同住。” “最近百年，清玄师姐砸了清风师兄六个洞府了。我看他们乐在其中，清远师弟不用管他们。”坐在下手的另一位身材微胖的道人轻轻一笑，拉住了那个中年道士。 “哦？好你个清风。上次我让你借一个洞府给我的弟子做一番试炼，你还向我哭穷，五百年的师兄弟白做了？”另一位农家老汉模样的道长怒目圆睁。 “师弟不要误会，师兄我当时确实没有洞府在手。你清玄师姐砸了一个，还把另一个抢走给她弟子了！” “清风！你给我说清楚，那是你主动赔罪给我的！清远，当时你在场，你说是不是？” …… 站在首位的清微大天师无奈地看着加起来几千岁的师弟师妹打闹着，揉了揉眉头。若是外界知道道门龙虎一脉七位天师每次聚会都这副模样，估计道门尊严将一落千丈。 算了，师姐羽化前，特地嘱咐自己照顾好这帮师弟师妹，要控制自己，不能生气。 “肃清！”清微喊了一声，没人答应。 “肃静！”大天师又提高了一些嗓门，几位师弟师妹依然聊得热火朝天。 “肃静！”清微大天师脚底酝酿一道掌心雷，狠狠跺在地上，整个白玉宫殿一颤，众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清微深吸了一口气，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个事情……” 众人异口同声，“那就按大师兄说的办吧！” 受不了了！ 清微把手中的周天拂尘狠狠砸在地上：“我**的什么都没说！你们每次能不能**的开会啊……我几千岁的寿元都要被你们这群**气死了……你们……” 六位师弟师妹看着暴跳如雷的大师兄，乖乖坐下，一言不发，每个人都从袖中拿出一张留影符…… 清微：(-_-;) 真**的想辞职！ 第43章 震魂 “气死我了。”凝冰看着还躺在软玉宝榻上昏迷不醒的小青蛙金瓜瓜，心中怒气难消。金瓜瓜自出生那天起，就没了母亲，金婆婆又要坐镇偌大的落地生钱阁，这照顾金瓜瓜的差事就着落在她的身上。 一晃十年，凝冰将金瓜瓜视若己出，平时但凡有一点磕着碰着都要心疼半天，如今居然和一个废物人类融了魂。这让她心意如何能平。 金瓜瓜可是吞星蟾啊！是不输饕餮、梼杌这等古妖的血脉！ 怎么能被一个区区人族伯爵就牵扯住潜力的发展。 “瓜瓜，你放心。如果道门没有什么办法，冰姨就算扔了这条命，也会帮你解开融魂！” 凝冰心中下定决心。 …… 势如破竹！ 陈洛猛然睁开眼睛，一脸地不可置信。 当初在逃亡时，自己拼死拼活一晚上才打开六条经脉，后来又费了大力气才打通任督二脉，可是就在刚才，他体会到了飞翔的感觉。 那红尘气进入没有打通的经脉，就像加装了穿刺车头的火车跑在铁轨上。 高山，撞开！ 河流，冲开！ 一路呼啸，势不可当。 从清醒到现在，才半天的功夫，剩余的六条正经全部打通！ 当然，陈洛也注意到，这样的速度来自于红尘气发生的异变。 原本七彩色的红尘气，在陈洛将其引导入经脉后，那红尘气中突然闪烁着道道光点，犹如天际星辰。被“星辰”加持的红尘气，威力陡然提高了不少。 这种力量陈洛还有印象，正是之前那小青蛙与自己合体后，自己施展出来的力量。 “这就是金婆婆说的融魂后产生的新力量？”陈洛心中了然，“这简直就是套了个威力增强的BUFF啊……” 陈洛心中都有些动摇了。原本他还打算要是真的有合适的方法，也就配合对方解除融魂算了，可是现在尝到了甜头，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豪门赘婿受人白眼，被逼离婚，谁知道世界金融寡头见到赘婿，纳头就拜……”陈洛脑中迅速脑补了一段新媒体文。 “真正的人生，悲惨的开局大多类似，幸福的结局基本是妄想失了智！” “修炼修炼……” 陈洛摆脱纷乱的思绪，重新投入修炼之中。 …… 一只白鹤从天而降，落在落地生钱阁的大院里。白鹤轻轻抖了抖身子，化作一个看上去十岁左右的道童。 “乖孙，回来啦……”守在这里的鹤掌柜看到白鹤道童，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冲了上去，“怎么样，一路上顺利吗？” 白鹤道童点了点头：“顺利，元霞真人并未远游，听闻是婆婆的消息，就直接召唤孙儿过去了。” 此时，金婆婆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两人身边：“元霞真人怎么说？融魂之术有什么解法？” 道童见到金婆婆，连忙施礼，回道：“真人说，除了裂魂外，还可以采用震魂之法。用法术使对方魂魄震荡，若是融魂初期，少主的那部分神魂是可以被剥离下来的。” 说完，道童的手掌一翻，变出一座玲珑宝塔，说道：“元霞真人让我将这震魂塔带了过来……” “震魂塔！”金婆婆面色难看，这可是道门刑器。 入塔者，都是道门通缉的大凶大恶之徒。 说白了，裂魂是从你神魂里割一块下来，真正的过程就那么一下；而震魂则是持续不断地用针扎你，谈不上致命，也不会造成身体残缺，却能把人逼疯。 “没有别的方案吗？”金婆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白鹤道童摇了摇头：“真人说除非让天师赏赐太清玄感大丹，否则别无他法！” 金婆婆沉默了。 太清玄感大丹，道门圣物，是道门巅峰道君的护道奇丹。将龙虎玄坛、玉清、灵宝这道门三脉凑在一起算，估计统共也不超过一掌之数。哪怕是对于金婆婆这个地位的道门妖来说，那几乎都是传说之物了。 金婆婆伸出手，接过白鹤道童手中的震魂塔。说到底，金瓜瓜才是他的孙子，既然事情没有其他的出路，那眼下也只有快刀斩乱麻了。 “婆婆！”凝冰出现在金婆婆身边，看了一眼震魂塔，“我去吧。倘若朝廷追究，我来承担所有的罪责。” 金婆婆微微摇头：“无妨。这点罪过，我金三顺担得起。” 金婆婆说完，拄着拐杖，一步步朝陈洛所在的小院走去…… …… “你把震魂塔给出去了？胡闹！”数千里外一处洞府中传来一声怒喝，随后一位中年道士踩着云彩从洞府中飞出，直接朝浮云坊的方向飞去。 一位道姑也跟了出来，踏上云彩，紧随其后。这道姑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此刻脸色涨红，有些委屈，追到中年道士身边，说道：“是三顺师姐说要解融魂之术，又不肯伤了那朝廷伯爵，我才说出震魂之法的。” “再说，师尊您不是提过，三顺师姐的孙儿血脉非凡，几位天师打算遴选天骄道子，和那吞星蟾融魂吗？” “左右不会伤了性命，也不会损了神志，就是受些苦头！师尊怎么一来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那中年道人狠狠瞪了一眼元霞真人：“受些苦头？震魂之苦，一生难忘。” “不过是个伯爵而已……” “你再胡说就不要跟着我了！”中年道士怒道，“你以为为师为何突然来你的洞府。正是大天师下令，让我去见那位伯爵！我寻思你与三顺相熟，这才绕道来寻你同去，没想到……” “天师让师尊去见那伯爵？”元霞真人意外道，“为何？” “为何？玄坛宫下令，册封他为我道门贤良师！” 元霞一惊，道门在本门之外，也会给予其他人一些客卿的称号。其中“贤良师”的称号比她这位真人还要尊崇一些。一般都是与道门交好的大儒或者妖族大圣才有此封号。 “况且，不是他找我道门要这个封号，而是我道门必须把这个封号给他！” 中年道人抓住元霞真人，一个加速，以更快的速度飞向浮云坊…… 第44章 对错 “震魂？”陈洛看着金婆婆放在桌子上的玲珑小塔，心中有些迟疑。方才金婆婆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陈洛说了一遍，直言这是唯一不割裂神魂的方法。 “对我有什么影响？”陈洛问道。 “老身不欺瞒爵爷。震魂本是我道门刑罚，让神魂不断受到冲击，就好像被一口大钟罩住，外面有人不断的敲击……”金婆婆平静地解释道，“神魂震动，不能和肉体完全相合。” “爵爷与我家小畜生融魂不过两日，按老身估计，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就可以完成融魂的剥离。” “对于爵爷来说，将来可能举手投足会较常人慢一些，灵智不会衰减，只是念头运转会迟缓些。” “老身承诺，一定会搜集灵材宝药，助爵爷恢复如初。此外，我金三顺欠爵爷一份人情。” “这是老身的承诺！” 金婆婆一口气说了许多，陈洛心中却已经拒绝了这个提议。 没办法答应啊，他陈洛接下来可是要走武道，讲究的就是心身合一，眼到手到心到。如果还有别的方法，哪怕痛苦一些，陈洛都能接受，可这个法子，是要断了他修行的根基啊… “如果，我不同意呢？”陈洛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直接说了出来。他不是没想过拖延时间等朝廷的人来，但是他不认为这点小伎俩能瞒过金婆婆的眼睛。 金婆婆淡淡一笑：“说实话，老身挺喜欢你这个孩子的，一番死里逃生也让人怜惜。只是……瓜瓜是我的亲孙子啊。先不说是否影响瓜瓜的修行，万一你的寿元到了呢？” “你只是普通人，最多百年而已。你寿终正寝，融魂之下，瓜瓜轻则重伤，重则陨亡。老身不敢赌啊……” 金婆婆说着抬起手朝陈洛一点，陈洛只感觉浑身被一股力量束缚，瞬间动弹不得。 金婆婆手中结出几个法印，打入震魂塔内，那震魂塔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竟然凌空而起，朝陈洛飞去。 陈洛挣脱不得，开口喊道：“金婆婆，我是大玄功臣，陛下册封的万安伯。你这样不怕朝廷降罪吗？” 金婆婆微微摇头：“老身这点身板，还是担得起一点罪责的。万安伯，得罪了，你放心，老身之前的承诺仍然有效。” 陈洛用力挣扎着，却使不上一点力气。此时那震魂塔已经飞到陈洛上空，陈洛只感觉到有一股吸力落在他的身上，他的心神仿佛要被吸入一个黑洞之中…… “放肆！”就在此时，一声怒吼凭空响起。 一道寒光射穿墙壁，打在震魂塔上，竟然是一柄飞剑。那飞剑的剑尖点在震魂塔塔身，震魂塔仿佛被巨力撞击，倒飞出去，撞穿另一堵墙，不知飞落到何处。 金婆婆面色一变，浑身皮肤呈现一枚枚铜钱般的鳞片，一身磅礴妖力犹如平静大海顿起波浪，准备迎敌。等看到两道身影落在自己面前，先是一惊，随即立刻收拢妖力，恭敬施礼；“弟子金三顺，见过天凌道君！” 来人正是之前的元霞真人和那中年道人，这中年道人金婆婆自然认识，乃是元霞师尊，道门道君，道号天凌。 天凌道君瞪了金婆婆一眼，冷哼一声，转过头看到面色苍白的陈洛，一挥手，就解开了金婆婆在陈洛身上的禁制。随后脸上浮现一副和蔼的笑容，走上前去：“这位小友应该就是惊才绝艳的大玄万安伯，我道门贤良师吧？” 其中，贤良师三个字特地加重了语气。 陈洛：(′｀;)？ 金婆婆：(⊙_⊙)? …… 重新换了个房间，经过一番交谈，陈洛才知道，面前这个看上去笑容猥琐的中年大叔竟然是道门道君，和儒门大儒一个位份的存在。而站在他身边的那个道姑，就是提出震魂之法的元霞真人。 金婆婆陪座在元霞真人身边，脸上无喜无怒，见不到一丝异样。倒是天凌道君一副很活泼的样子，不停地向陈洛讲解道门关于贤良师的福利政策。 “所以，道门的意思是，让钟馗加入道门？”陈洛问道。 天凌道君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是这样，但不只这样。阁下作为钟馗之主，自然当得起我道门贤良师的册封。” 陈洛挑了挑眉，他已经明白天凌道君的来意，简单来说，就是在道门里给钟馗安个身份。 原因想想就知道，肯定是道门得到了钟馗克鬼的消息，也知道朝廷打算推广，而道门又不想放弃在这一领域的影响力。 但是之前魏焱和陈洛谈过，钟馗的事情涉及到大玄气运，所以朝廷肯定也不会妥协。 所以，道门想到的法子就是钟馗爱怎么捉鬼就怎么捉鬼，只是得披着道门的身份来进行。 而想要钟馗带着道门的身份，那陈洛的身份就必须要落实。 毕竟钟馗不是自然之灵，而是陈洛的书灵。只要搞定陈洛的道门身份，钟馗的来历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道门动用了各种关系，拖延大玄派来护送陈洛的队伍，抢先一步到达，就是为了让陈洛先行接受道门的册封。 连蒙带猜大致掌握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陈洛心中一定，这样说来道门是有求与他，那金婆婆这边就好说了。 “道君，此事我还想与朝廷方面再沟通一二。毕竟当时魏先生和苏先生都嘱咐过我，钟馗之事涉及国运，请恕小子不敢擅自做主！” 此时陈洛心中有两重考虑，一来这事确实应该和朝廷这边通个气，毕竟万安伯的身份人家圣旨都下了，另外也是看看能不能倒逼对方帮自己解决金婆婆这边的事情。 “万安伯，之前是老身得罪了！”不等天凌道君说话，金婆婆主动起身，朝陈洛施了一礼，说完，额头上缓缓浮现出一枚铜钱，飘到陈洛面前。 “此乃老身百年方能凝聚一枚的‘买命铜钱’，可以替死一次，送给万安伯防身，算是老身的赔礼。希望今日之事，不要影响万安伯对我道门的看法……” 陈洛望着面前的铜钱，一时间心里也不是滋味。说到底小青蛙是为了救自己，而金婆婆也是为了小青蛙。 抛开立场讲对错，是思想幼稚的表现。 只是，自己其实很有前途的…… “婆婆收回去吧。”陈洛摇了摇头，“等蛙兄弟醒来，我们再好好商量此事该如何解决？毕竟当事者是我与蛙兄弟，您认为呢？” 金婆婆没有回答，只是眼含深意地打量陈洛一眼，最后冲着天凌道君拱了拱手，缓缓走了出去，那买命铜钱却没有收回。 …… 一只白鹤从浮云山里飞出，嘴里叼着之前被打飞的震魂塔，落在大院里，抖了抖身子，又化作之前送信的白鹤道童，他正要往里走，看到凝冰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冰姨，你还没有休息？” 凝冰缓缓走近：“真是好孩子，这么快就把震魂塔给找到了。” 白鹤道童得意地拍了拍胸膛：“自然，我之前在天上玩，看到震魂塔被打飞的方向，爷爷让我去找，我顺着找过去，很快就找到了。” 凝冰温柔地拍了拍白鹤道童的脑袋：“好了，去睡吧。这震魂塔我给婆婆送去。” 白鹤道童点点头：“好！谢谢冰姨！”说着，蹦蹦跳跳往自己住的小院跑去。 凝冰握着手里的震魂塔，回过头看了看金瓜瓜的小院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第45章 通天路现 中京，文昌阁。 “贤良师？”文相颜百川看着手中刚刚收到的传信玉简，淡淡一笑，“清微那牛鼻子格局还是小了，怎么不给个大贤良师的名号！” 坐在棋盘对面的魏焱陪笑道：“道门有记载至今，一共只出过四位大贤良师，都是于道门有天大恩情的人物，那臭小子哪里配得上！” 颜百川随手拨乱棋盘，说道：“想必去接那小子的人被道门困住了。还是天一你去一趟吧。” 魏焱问道：“咱们是个什么章程？” 颜百川淡淡一笑：“合则两利，分则两害。道门要面子，朝廷要里子。稍后我会亲自去玄坛宫一趟，和老清微讲讲价！” 魏焱点点头，起身离开。 看着魏焱离去的背影，颜百川的目光又落在那被拨乱的棋盘上，心中松了一口气。 “好险。不动用儒门神通，老夫差点输给他了……” 殊不知，快步离开的魏焱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好险。差点不小心赢了文相了……” …… 浮云坊，落地生钱阁。 陈洛在侍女的引领下，朝自己的新住处走去。关于贤良师的名号，陈洛并没有给出确定的答复，实在是他需要仔细考虑一番。毕竟对于道门来说，他们以为只有一个钟馗，可是陈洛却知道，在他的梦境书林中，可还有许多此方世界没有的道教人物的传说…… 比如上八洞神仙，比如十殿阎罗，比如天庭，比如封神榜…… 一个贤良师可以换这么多东西？ 得加钱！ 就在陈洛胡思乱想的时候，他跟着侍女走入了一座新的小楼，比之前住的要更幽静一些。 “正好，今天把最后一条经脉完全打通。”陈洛心中安排道。之前感应到红尘气发生变异，他打通经脉的速度快了不少，目前还剩下最后一条阴维脉的最后一部分了。 说来奇怪，这最后一部分的经脉似乎有一道明显的隔膜，让陈洛消耗了不少时间。陈洛隐隐觉得只要突破这层隔膜，完全打通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似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饭食不用送来了。”陈洛向侍女吩咐了一句，就准备开始修炼，突然发现侍女有些古怪，居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位……姐姐？”陈洛试探说道，“还有什么事情？” 那侍女看向陈洛：“婢子确实有事情要麻烦爵爷……” 陈洛听到这个声音，心中警觉大升，正要开口喊叫，就见那侍女朝自己吐了一口气，刹那间一道寒气将陈洛包裹，陈洛周身结出了一层冰霜，转眼间陈洛被封在一块冰块中。 那侍女的面容一个模糊，化作了真容，正是太阴寒蟾——凝冰。 凝冰快步走到被冻成冰块的陈洛身边，一只手按在冰块上，另一只手扬起，手里出现一张道符。凝冰将妖力输送入道符之中，那道符破碎，从其中诞生一股空间之力，将陈洛和凝冰包裹，消失在了原地。 道门符箓——千里随风符！ 就在符箓发动的瞬间，正坐在金瓜瓜床边的金婆婆似有所觉，看了一眼陈洛住处的方向，手中的竹杖轻轻举起，只要她一个念头，就可以启动落地生钱阁的阵法，阻止下这场空间波动，但是她的眼神在金瓜瓜身上扫了一眼，最后轻叹了一口气，狠狠将竹杖敲下，不过她并非是拦住遁走的凝冰，而是扰乱了准备追击的天凌道君。 “金三顺！”天凌道君的怒吼声传来，一道光芒冲天而起，正是天凌道君。可还没等天凌道君找金婆婆兴师问罪，一声浩荡笑声从远方传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天凌道友冲天相迎，魏某惭愧……” 魏焱，来了！ …… 陈洛虽然被冰封在冰块之内，但是神志还是清楚的。他只感觉周围空间倒转，不知过了多久，那种失重感消失，他和凝冰出现在一处僻静山林之内。 凝冰将陈洛放下，也不说话，直接就祭出了震魂塔，几道法印打出，那震魂塔如同之前一般，再度飞到陈洛的头顶，散发出一股吸力，只是和之前不同的是，似乎不会有人再来营救他了。 …… 魏焱冷着面孔，周身的浩然正气犹如实质，笼罩整个落地生钱阁，天凌道君起卦推算不停，而金婆婆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似乎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师尊，凝冰是懂事的性子，她不会伤到贤良师性命的。”元霞真人有心为金三顺开脱，轻轻说了一句。 “她倒是敢！”魏焱冷哼一声，“陈小子有什么闪失，她几百年的道行就别想要了！” 元霞真人微微皱眉，向魏焱行了个礼，说道：“魏大儒，你儒家最讲人伦。三顺和凝冰不过是为了瓜瓜，才犯下这样的过失。退一万步说，瓜瓜对陈洛有救命之恩，凝冰也不过是将瓜瓜送出的东西拿回来而已。震魂虽然不妥，却总比裂魂要好，不然您说该怎么办？这救人还救出一家子仇来了吗？” 魏焱斜眼看了元霞真人一眼：“强词夺理，似是而非。救陈洛的是金瓜瓜，融魂的亦是金瓜瓜。若是金瓜瓜站在陈洛面前说一声，把融魂解除。莫说震魂，便是裂魂，那都是他二人之事，要是陈洛愿意，就是把命还了，也没人能说什么。” “老夫怒的是，尔等以亲人之言，挟恩相逼，如今更是公然掳人。还揣着一副感天动地的模样，难道陈小子就真的是忘恩负义的恶人吗？……到底是谁把救人的义举变成了结仇之事？” 元霞真人动了动嘴唇，还想说话，金婆婆突然开口：“魏大儒说的是！万安伯从未说过推脱之言，这本就是小辈自己的事情，是我等越俎代庖。事到如今，多说无益。还是尽快找到凝冰和万安伯的下落吧。” 这时一直在推演的天凌道人手中动作一停，望向魏焱：“找到了！” …… 陈洛仿佛进入到一个虚无的空间，无上无下。正在陈洛想要找到出口之时，突然虚空中一声巨响，音波几乎实质化，陈洛顿时眼前一花，感觉脑海中有无数念头冒出，又有无数念头消散，整个人几乎是一个宕机的状态，在这个状态中，陈洛冥冥中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 那是神魂！ 又一声巨响在陈洛头顶炸开。那松动的神魂再次晃动一下，仿佛落入了什么刚刚契合的凹槽中，完美匹配。 这完美匹配的一瞬间，陈洛脑中出现短暂的清明。他瞬间明白，自己魂穿而来，神魂与肉身其实还是存在一丝丝隔阂。这隔阂，正是通脉时最后一部分感应到的疏离感。如今在震魂之下，就好像给神魂做了个微调，终于达成了完美匹配。 其实陈洛不知道，人只有在母胎状态中，神魂初次诞生，才会与肉体完美匹配。一旦降生，神魂与肉体都会出现少许的偏离。而降生后依旧能够保证神魂与肉体完美匹配的孩童，儒门称作文曲临凡、道门唤作先天道体、佛门则视为无垢灵童。 就在这一短暂的清明中，陈洛调动体内消耗地只剩下最后一丝的红尘气，冲入阴维脉中，那红尘气再次找到之前势如破竹的气势，一举突破了最后一段。 至此，十二经脉，通！ 奇经八脉，通！ 通脉境，完美达成！ 陈洛感应到一股磅礴伟岸的力量跨域空间的距离，冲入这片虚无空间之中，将整片虚空定住。 …… 于此同时，在外界正在操控震魂塔的凝冰，也被一股磅礴力量压制，动弹不得，那震魂塔上开始出现微微裂缝。凝冰想要继续发动震魂塔，但是在那股力量面前却无能为力，这感觉像极了两百年前她随着金婆婆目睹清微道人渡劫时的感受。 天威！ 就在此时，天空发出一道古怪的声音，那声音极为奇特，仿佛有欢呼声，又仿佛有万民感恩声，其中还夹杂着诵读经文之声。 此时此刻，无论是大玄十三州、北域蛮原、南疆妖土，还是东方的星辰海，西域佛国，无数的人、妖、蛮都被声音吸引，抬头望天。 正在空中飞速前行的魏焱、天凌和金婆婆在这声音发出的一刹那，就被天威压制，从天而降，落在地上。 他们抬起头，望向天空。 只见黑夜星空，仿佛被人划开，当中出现一道七彩星河，蔓延到天际。众星暗淡，明月藏于乌云之后，使得七彩色在夜空中更加耀眼。 “通天路！”魏焱失声，“这是通天路！” 天凌道君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喃喃自语道：“竟然是通天路！” 金婆婆向来平静的目光中也出现惊骇之色。一条通天路，就是一条修行之道。自古以来，通天路只出现过三次。 圣人开讲，青色漫天，开儒门通天路。 道祖传道，紫气东来，开道门通天路。 佛祖说法，地涌金莲，开佛门通天路。 如今，星辰失色，皓月避退，正是有大贤开出了第四条七彩通天路！ 金婆婆定睛望去，心神又是一震，讷讷道：“两位前辈，那气运所降之地，好像是陈洛与凝冰所在……” 第46章 两清 文昌阁。 文相颜百川仰望着天空的七彩路，双目不断闪烁青光，随后伸出一只手，在虚空中一点，虚空中出现一道八卦虚影，颜百川将手掌打在虚影之上，手腕翻转，八卦虚影随之旋转，最终定格。文相望了一眼那最终定格的卦象，喃喃道—— “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颜百川轻轻闭上了双眼，在一片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他追逐了一生的背影。那道背影宽厚雄伟，负手走在春秋之上，所到之处枯木逢春，落英缤纷。 “老师，您一生所求，为何？” “老夫一生，惟愿这世间，人人如龙……” 记忆中的画面就此定格，颜百川再度睁开眼，无数年没有波动的双眸，突然起了一层雾气，连天空中的七彩通天路都看的不是那么真切。 …… 首阳山。 大天师清微道君双手不断推演，鲜血从他的指甲中沁出，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那原本普通的野草，被清微的鲜血滴中，竟然释放出微弱光芒，一道朦胧的意识似要诞生，有了成妖的迹象。 “天机所扰，不能确定是谁引发了这等异象。不过隐隐中此人似乎与我道门有些关联。”清微蹙眉，“第四条通天修行路出现，这天下，要变了……” 清微道君转身离去，随手用手指一拨，那将要成妖的野草从泥土中飞出，像是一段碧绿的丝线，缠绕住了清微道君的手腕，跟着清微一起消失在原地。 …… 西域，万里黄沙以西，一座座寺庙楼宇金碧辉煌，梵香冲天。 在一座通天巨塔塔顶，一道端坐金莲之上的身影缓缓睁开眼睛，抬头望向天空的七彩通天路。 他朝天空伸出手，在虚空中仿佛拈住了什么，当他将手收回时，手中正拈着一朵闪烁七彩光芒的花朵。 他淡淡一笑，将七彩花朵放在鼻下轻轻一嗅，那七彩花朵瞬间化作光芒消散。 “此七彩修行路与我佛门金刚修持有异曲同工之妙。” “开创此路者，与我佛有缘。” “当为我佛门护法。” 话音落下，原本除了他之外便空无一人的塔顶，突然有了回应…… “谨遵大菩萨法旨！” …… 南疆，十万大山，圣君殿。 “可是人族韩青竹证道？”一道虚影落在圣君殿中，狼兽人身。 “不是！”另一道仿佛人族书生的身影也浮现出来，张口时嘴里的舌头却是分岔的蛇信，“韩青竹任大玄兵相二十年，欲以战场杀气为人族再开修行路。这条通天路有文华之气，却无杀气，断然与韩青竹无关。” “那到底是谁，居然开出第四条通天道？”一道妖媚的声音传来，第三个虚影出现在圣君殿中，只是发出这娇滴滴声音的，竟然是体型魁梧的熊族圣君，“既然有文华之气，那应当是人族了……” “老猴子，狐狸姐姐，你们都通晓卜算之术，可有什么发现？”此时蛇族圣君看向虚空，开口说道。 那虚空一阵晃动，出现一个拄着拐杖的佝偻老者，浑身布满白毛。 这猿族圣君淡淡一笑：“本君也想知道，奈何天道遮掩，实在算不出来……狐狸囡囡，你呢？” “没兴趣！” 一道慵懒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却没有显露身形。 “本君来晚了。”一声清冽的声音响起，一头白虎虚影浮现，它的身上布满了如同闪电一般的黑色花纹，白虎虚影缓缓起身，化作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那闪电般的黑纹缠绕着女子的一双玉腿，仅有几道皮毛遮住躯体的关键部位。 蛇族圣君看向白虎女君，眼中炙热之色一闪而过，随即说道：“女君来的正好。对于这新出现的通天路可有什么章程？” “三千里通天路，足以修行到等同炼血的层次，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是否还有能力继续开道！儒、道、佛三条通天路，都是万里，若是那人再开三千里，我等妖族需有应对准备。” 众圣君微微点头。 “那么，列入圣殿议事录，时刻关注吧。” …… 北域蛮原，金帐城。 一个极其古怪的人物站在城墙之上，这人浑身青紫，面上四眼，耸鼻獠牙，身上竟然长着四只手臂，骇人至极。 他此刻上面一对眼睛望向天空，下面一双眼睛却看向远方。 此时一位容貌极美的女子也登上了城墙，走到这骇人男子身边，柔声问道：“阿郎，夜深了，怎么不回宫歇息？” “莎莉娜，你听见了吗？”男子问道。 被叫做莎莉娜的绝美女子一愣：“听见了什么？” “万里之外，人族正气长城里的欢呼声……”男子淡淡说道，用手指了指天空中的七彩通天路，“他们在为人族又多出一条修行路而欢呼。” “阿郎，你若是担心，那要不要找到开路之人……”莎莉娜做了个斩杀的手势。 男子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路已经开了，此时杀掉开路之人也于事无补。区区三千里通天路，改不了大势。” 男子顿了顿，又说道：“我倒是期待他可以再开三千里。” 莎莉娜不解：“阿郎？” 男子狰狞的面孔闪过一丝疲倦，没有再解释。 他转过身，用双手将莎莉娜抱起。 “回宫！” …… 浮云山。 凝冰被天威压制，动弹不得。震魂塔上的裂痕越来越多，最终连接到了一起，那震魂塔剧烈的抖动，终于抵抗不住，轰的一声，炸得粉碎。 陈洛睁开了眼睛，浑身的冰块顷刻间溶解。陈洛站起身，缓缓走向凝冰。 “你……怎么可能？”凝冰双目圆瞪，明明这一片区域都被天威压制，为什么陈洛可以行动自如。 联想起天空中的通天路，突然出现的天道威压，以及那炸裂的震魂塔，一个猜测浮现在凝冰脑中。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凝冰心中歇斯底里地喊着。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那个她宁愿自毁修行也要让金瓜瓜解除融魂之术的人，会是开一脉修行路的天骄。 古往今来，不是没有人开创过新的修行道路，但是只有儒、道、佛出现了通天路，那是因为其他的道路都是死路，走不到最高处，也得不到天道承认。如今通天路现，就说明这条路有着通天万里的潜力。 这是成圣的潜力！哪怕成功率不足万一，但却代表的可能！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凝冰心中最后还带着一丝希望，她希望自己做的没错，“你只是一个普通人，连‘通读’天赋都没有觉醒，怎么可能开出通天路。一定是附近有其他人，一定是这样！” 陈洛停下脚步，抬头看天，凝冰也跟着朝天上看去，只见一团厚重的祥云浮现在陈洛的头顶，突然间犹如倒漏斗一般全部涌入陈洛的身体之中。 “天道气运！” 凝冰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碎，这祥云正是天道奖励的气运。假如不是陈洛开出通天路，天道为什么要奖励他？ “我……我做了什么！”凝冰身为太阴寒蟾，第一次感觉到寒冷的滋味。这样的人，人族历史上只出现过三次，最后他们成了儒门至圣、道门道祖、佛门佛祖。 以潜力来说，陈洛是万古第四。 就算他未来走不到最后那一步，那又如何。 要知道，金瓜瓜是吞星蟾血脉不假，这代表的同样也只是潜力而已！ …… 终于，陈洛吸收完了天道气运，而那天威渐渐散去，凝冰也恢复了行动能力。 “冰姨是吧？”陈洛冷冷看着对方，“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凝冰苦笑一声：“爵爷，千错万错都是婢子的错，是婢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爵爷不要迁怒婆婆和瓜瓜。婢子这就给爵爷一个交代！” 凝冰说完，手中凝结出一道冰锥，猛地朝咽喉扎下！ “凝冰！”就在此时，一道金光射来，打在凝冰手中的冰锥上，冰锥粉碎，一枚铜钱落在地上。陈洛转过头，魏焱、天凌、金婆婆已然赶来，落在两人身边。 魏焱和天凌道君围住陈洛，而凝冰看到金婆婆，双膝一软，跪在金婆婆面前，泪流满面。 “婆婆，婢子错了……” 金婆婆望向陈洛，眼带哀求：“爵爷，凝冰糊涂，老身……” “金阁主，您还觉得我辱没了您的孙子吗？”陈洛打断金婆婆的话。 金婆婆张了张嘴，脸色通红，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凝冰扑到陈洛面前，哀求道：“爵爷，是婢子的错！婢子甘愿受罚！” 陈洛没有理会凝冰，看向天凌道君，微微行礼：“道君，蛙兄弟救了我一命，道门可以替我补偿吗？” 天凌道君楞了一下，随即说道：“金瓜瓜是吞星蟾血脉，道宫有一秘境，名曰星冢。吞星蟾入内，可得大机缘，足以抵过救命之恩。” 陈洛看了看魏焱，魏焱微微点头。 “让金瓜瓜进去，这道门贤良师，我当了！” 陈洛说完，又朝着金婆婆伸出手，手中一团气运升起，在气运包裹中，有一个充满活力的神魂游动，细细看去，是一只青蛙。 “金阁主，这神魂收起来吧。我们，两清！” 第47章 魏焱的要求 金婆婆带着凝冰走了。 连同金瓜瓜的神魂也带走了。 说来也巧，之前陈洛的魂魄被震动，重新调整到肉身完美匹配时，神魂内和金瓜瓜融合的部分就自动被挤压了出来，正好可以了结这段纠缠。 “这个金三顺，生意做成了道行，眼光却差了。”天凌道君摇了摇头，又对陈洛说道，“贤良师，这融魂之术只是妖族的法门，对人族来说唯一的好处就是借力，解了便解了。我道门自有魂契之法，以人为主，效果要好上不少。” “吞星蟾的确不凡，不过能与之比肩的血脉也不是没有，比如我道门有一池天龙，不如贫道做主，拨一名资质上佳的龙女与贤良师结成魂契如何！” “嗯？”陈洛看着一脸和蔼的天凌道君，心中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老许，要老婆不要？要的话我现在就给你送来！” “哼！”魏焱在陈洛身后冷笑一声，“天凌道君开口倒是大方，我还以为你说的是星辰海龙宫的龙女，原来是玄坛天龙池。那里不过是一些跃龙门而化龙的假龙而已，比起吞星蟾差了不只一星半点！” 说完魏焱又看向陈洛：“那池天龙中，老夫记得最年轻的雌龙，还是两百六十年前一条电鳗所化，成就了雷龙之身。你可感兴趣？” “不感不感。”陈洛连连摆手，“完全不感兴趣。” 说完陈洛一脸哀怨看向天凌道君：差点就被骗了，坏人！ 被戳穿的天凌道君尴尬一笑，强行解释：“听说池里也有龙蛋在孵化，本道君再留意留意……” …… 浮云坊是不愿意再回去了，魏焱带着陈洛飞出了浮云山，直奔直隶书院。天凌道君留下一道传讯的符信，便匆匆告辞离去。 毕竟突然出现通天路这么一档子事，他得回去和大天师汇报清楚才行。至于贤良师的册封，自有后续的安排。 书院静室之中，烛火摇曳，只有陈洛和魏焱两人。 魏焱挥手布置了一道结界，这才仔细打量着陈洛，脸上浮现一丝满意的笑容。 “说说吧，这段时间都受了什么委屈？” 魏焱算是陈落在这个世界上相对熟悉的人，对方也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摆过架子，之前从金三顺口中，也知道为了救自己，魏焱没少东奔西跑。听魏焱这么一说，陈洛心中泛起一股酸意。 一线峡死里逃生，伴生书灵险些命丧，回归浮云坊，却被人轻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直到被强掳震魂，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浮上心头，陈洛说心中没有委屈是假的。他摸了摸眼角湿润的地方，将所有的事情从头说起…… 天空中的七彩通天路已经消失，细雨如丝，滴落在大地上，就仿佛晚辈对长辈的倾诉…… 听完陈洛的讲述，魏焱眼中怒色一闪而过。 “蛊门！蛊师！好，好的很！”魏焱冷声说道，“这帮虫子，居然还敢跳出来。” 随后魏焱又看向陈洛，怒气消散，一脸温和：“辛苦你了。这事不会就此揭过。” 陈洛点点头：“前辈，关于我的修行路……” 魏焱摆了摆手：“此事超出了我的权限，不必对我言说。等你去到中京，自然会有文相亲自问你。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一事相询，你务必如实相告。” “前辈请问。” “你开出的修行路和之前的大儒文心有关联吗？” 陈洛点了点头。 魏焱微微蹙眉，陈洛见状，问道：“魏前辈，可是有什么问题？” 魏焱轻轻一叹：“儒门有些老家伙，迂腐的很。你非我儒门弟子，却收了大儒文心，甚至还开出了修行路，只怕有些人会生出不切实际的想法。” 陈洛顿时有些不满：“是大儒文心选的我，干他们什么事？” “莫急。”魏焱安抚陈洛，说道，“事关名分大义，这是礼之根本，也怨不得他们。老夫观你的通天路，文华闪烁，与我儒门不谋而合。你可愿意拜入我儒门。” 陈洛楞了一下，问道：“我，拜入儒门？” 魏焱点点头：“你放心，收你为徒之人地位必然在我之上，或是文相亲自收徒也说不定。” “可是，我没有浩然正气，也修不出书山学海！” “那又如何？”魏焱拈着胡须，豪迈说道，“兼容并蓄，才是我儒门的真谛。韩圣说法、墨圣呈工、秦圣作医，加之如今兵相欲开兵家之道，都是在走新的道路，只不过是在儒门大道上开辟的新路而已，不像你独自开道那般显眼。”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你不需传道授业，但你年纪尚小，难道将来就没有困惑？” 陈洛望着魏焱，总感觉对方在套路自己。 “怎么？认为大儒也不配做你的老师？”魏焱对上陈洛的眼神，佯装生气，在陈洛脑袋上拍了一下，“别用这种眼神看老夫！” “那个……”陈洛挠了挠头，“晚辈没有别的意思，有点被吓着了。我觉着就生不如就熟，要不然我直接拜您得了！盲婚哑嫁不合适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大儒收你为徒，你还要挑选！”魏焱瞪了陈洛一眼，半晌，才叹口气说道，“若是之前，你拜老夫倒没问题。可是如今，你开三千里通天路，而老夫才初入大儒之境，做你的老师，只怕护不住你……” 陈洛闻言心中一震，这句话里包含了太多的意思。但是他也感受到了魏焱，以及魏焱身后的文相，乃至儒门，对自己的拳拳爱护之心。 “谢谢。”陈洛轻声说道，“无论如何，前辈都是我长辈，我将以师待之……” 魏焱嘴角轻轻翘起，站起身，拍了拍陈洛的肩膀：“好好休息，明日入京！” …… 首阳山，玄坛宫。 清微道君背负着双手，走过长长的甬道，来到玄坛宫的地宫之内。 在地宫最深处，落着一处写满符文的青铜巨门，清微站在门前，手中浮现一道阵符虚影，拍在青铜门上的凹槽处，青铜巨门缓缓打开，一股彻骨寒意扑面而来。 清微浑身紫光闪烁，包裹住清微。清微继续往门后走去，最终停在了一座巨大的冰柱前方。 看着冰柱中仿佛沉睡的身影，清微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师姐，我好像又错失了一招。” “天凌回来说，我册封的那个贤良师，居然就是开了第四条修行路的人。” “早知道如此，直接收回来当弟子多好？现在恐怕被儒门的老书生抢先了……” “我就说了，大天师的位置，你来做才最合适！” 清微注视着冰柱中那道清冷的身影，眼中无限温柔。若是陈洛在此，定然会一眼看出，那冰柱中的冰封女子，赫然与陈萱，一模一样！ 第48章 入京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清晨的温度有些清冷，却抵不住生意人的热情。中京城三百六十坊，每条坊路上都飘荡着食物的味道。一阵风吹来，满是胡椒气的胡辣汤醒脑提神，撒着芝麻的大烙饼香气扑鼻，让人胃口大开。老字号的拉面馆子吆喝着“二细”“红汤”，仿佛能把生意叫嚷得更红火绵长，街边搭着滚烫油锅的小摊也不甘示弱，一道道腌好调料的食物被扔进油锅中，滋滋冒响，一滚一炸，油黄酥脆。这边厢，打扮素净的小家碧玉摆上自家手作的各色糕点，精致绝伦，稍微近上几步就能嗅到空气中的香甜；那边厢，豪迈的**汉子从大锅里捞出一块煮得烂透的大肉，剁吧剁吧，浇上一勺红油料汁，用面饼一裹，荷叶打包，递给买家…… 这时街边的茶楼馆子也拉下了招牌，上写着“醒早”的烫金大字，小二满面笑容站在门口，面前搭着个水盆子，水盆里热气直往外冒，小二嘴里高喊一声：“醒早咧……” 这一声喊，生生将整个中京给喊醒了。 “醒早”，是中京的习俗。但凡不是裹着一口热食就急匆匆上工的人，便会提溜着爱吃的早食，来到这茶楼馆子里，用热水盆子里的水洗把脸，往里一走，挑个座坐下，听着台上的先生念一念朝廷的邸报，分解一下当今的局势，慢悠悠地开启这一天，这便是“醒早”。 大玄开国时有言官提出“醒早”乃是平头百姓妄议朝政，请罢醒早。太祖怒言天下人焉可不知天下事，更是派出宫中清俸司中的太监，在首俸太监的带领下入驻各个茶楼酒馆，将每日除机密要务之外的奏折一并与百姓诵读，一连七日，这才让言官闭了嘴。从那之后，但凡出门“醒早”的人，都能得意地一甩头，翘起大拇哥，带着三分自豪三分桀骜地喊一声“奉旨醒早”，霸气的很。 …… 南苑息嘴里叼着一块烙饼，快步走在人群中。昨夜小荷香不知怎地发了性子，折腾了自己一夜，才让自己晚起了三刻钟的时间。 想到小荷香，南苑息心中又浮起一股温柔。他万万没有想到，在烟花之地，他竟然寻得一生所爱。青楼女子又如何，若是可以，他巴不得明日就将小荷香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入家门。 只是，小荷香的赎身之资太高了些。 南苑息狠狠嚼了一口烙饼。他南家，在开国时曾显赫一时，祖上也出过大儒的人物，怎奈一代不如一代，数百年传承下来，到了他这一代，总算回光返照，让他觉醒了“通读”天赋。可惜他天赋有限，治学二十年，也就止步在“落笔境”。他以为自己还是缺了名师教导，这才变卖了家产，千里远游来到中京城。 可是中京城是什么地方？千年古都，首善之地。他无权无势，又天资低劣，自然连投帖的门路都找不到。 为了结交人脉，他频频举办文会，但参加之人也都与他不相上下，转眼半年，拜师之事没有一丝进展，身上的钱财却已经消耗大半。 最后有人说可以帮他谋一份文昌阁抄写的差事，只是所需银钱颇多。彼时的南苑息却犹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倾囊相与，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被哄骗了钱财。 万念俱灰之时，是小荷香拉住了欲投江自尽的南苑息。这位青楼女子之前数次参与南苑息的文会，被南苑息的高谈阔论所倾倒。 “妾身以为，郎君不擅诗词经义，倒是对时政分析鞭辟入里，枯燥的公文在郎君口中，生动传神，浅显易懂。郎君何不以‘说文先生‘为职，或许能得到贵人青眼。再不济，也能攒些钱财傍身。” 小荷香一语惊醒梦中人。 说文先生，正是伴随着“醒早”习俗而诞生的一种职业。他们拿着朝廷邸报，念给前来醒早的客人，层次高一点的说文先生，还能分析出邸报中未写出的背后隐情，甚至预测时政的走向。能冠以“先生”的名号，足以说明其地位之高，甚至不时有某说文先生被贵人看中，推荐入朝或收做幕僚的事情发生。 南苑息听从小荷香的指点，果然找到了适合自己一展所长的出路，这才半年功夫，“画嘴南生”的名号算是小有名气，如今他已是中京十大醒早茶馆之一“北风楼”的说文先生，月资三十两银子。 昨日就听闻今天有重要邸报，也不知道是什么，迟到可是说文先生的大忌。于是南苑息又加快了脚步…… …… “诸位早客，南生有礼了。”紧赶慢赶，南苑息终于及时赶到了北风楼，从掌柜手里接过刚刚抄送的邸报，就匆匆上了台。 “南先生，某家在路上看到你一路狂奔，可是昨夜和小荷香缠绵，忘了时辰！”有熟悉的早客在下面调笑，引来一种哄笑。 “莫要胡言！”也有南苑息的拥趸反驳，“若是和小荷香缠绵，南先生早上定然床都下不来，怎么一路狂奔……”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南苑息：(￣ェ￣;) 阁下，你是在维护我吗？我南苑息在你们眼里就如此不中用？ 南苑息干咳了两声，示意台下安静。 “诸位，打趣之事晚些再说，咱们还是进入正题，说一说今日邸报吧。”南苑息强行挽尊，拿起手中的邸报，只是才看了一眼，脸上就浮现出一股难以置信之色，随后又反复看了几遍。 底下有客人不耐烦，喊道：“南先生，怎么了？可是蛮族入侵了？” 又有人接茬：“难道妖族又来打秋风了？” 南苑息连忙收拢心神，将邸报放下，这短短时间，他已经将邸报完全记了下来。 “诸位放心，不是妖蛮。今日邸报上只有一事，我大玄陛下册封青州万安县陈洛陈东流，为万安伯！” 底下一片哗然。 “陈洛？什么人？没有听过啊！” “万安伯，这是实封爵位？当今不是最忌讳实权封爵吗？” “我朝有祖制，非有功不得封爵。这个陈洛功在何处？” “陈洛什么年纪？是儒，是道？” 南苑息趁着众人喧哗，喝了一口茶水，压下心中的惊讶，做手势压了压，底下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南苑息继续开口。 “陈洛者，十九岁，忠烈之后，书写奇文《钟馗略传》一篇，诵之可得辟鬼之力，且，无通读天赋者，亦可诵读。” “全文如下——” …… 几乎就在同一个时间，中京所有的醒早茶楼，所有的说文先生，都缓缓念出了《钟馗略传》。 “钟馗，系陕西终南山人，少时即才华出众……” 与此同时，中京城万胜门，一辆马车缓缓驶入了中京。 马车内坐着的，大儒魏焱，新晋万安伯—— 陈洛！ 第49章 怎么会是平辈 马车过了万胜门，就算是进了中京城。一条足足八九丈宽的朱雀大街延伸出去，终点是在视线尽头的高耸宫墙。 陈洛掀开车帘，瞬间有种进城的感觉。这种繁华的市井之象让他有魂入《清明上河图》之感，满眼的新鲜。 “前辈，我们现在去哪？”陈洛问道。 “去你的府邸，万安伯爵府！” 陈洛下意识问道：“给我发房子了？几环的，多少平？” 魏焱愣了一下，他怀疑陈洛在用生僻词语考自己，绝不能丢了面子，于是大儒“格物致知”神通发动，这才勉强理解陈洛话里的意思，答道：“在庆安坊，算是热闹繁华之处，至于大小，你自己过去看了就知道。” 陈洛点点头，合上车帘，又问道：“前辈，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还有，我什么时候可以把家姐他们接来？” 魏焱捋了捋胡须：“三日后朝会，你得上殿谢恩，走完这一步，你的伯爵身份才算完全议定。至于你家那边，有同尘照顾，暂且安心。老夫的建议是等你把中京的事情都处理顺了，就可以接他们入京。” 魏焱顿了顿，又嘱咐道：“安心在中京待着，若是要出城，务必和文昌阁打声招呼。你开了三千里通天路，难保不会有人对你下手。之后看文相安排你拜入何人门下，你未来的老师理应会为你安排护道者！” 陈洛点点头，不用魏焱嘱咐，他也是这么打算的。且不说那些还没有冒出头来的危险，单单是蛊门，他就已经彻底把莲哀得罪死了。 ……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许久，直到早市都结束了，才终于停了下来。早就屁股坐麻的陈洛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他抬起头，迎面就是一扇朱漆大门，门上的铜钉一个个茶碗大小，刷着金漆，熠熠发光。此刻门前站着一人，身着明黄宫衣，帽插一尺的红鸢尾羽，手持拂尘。 这人看到陈洛下车，又注意到跟随在后面的魏焱，立刻挤出一副笑容，快步上前，深深长拜：“奴婢清俸司行走太监王立，见过大儒魏先生，见过万安伯。” 魏焱瞥了王立一眼：“是侯安派你来的？” 王立不敢起身，依然弓着腰回话：“正是侯总管派遣奴婢前来。总管说伯爷初来乍到，着奴婢好好带着伯爷走一走，转一转，切莫有陌生之感。” 魏焱微微点头：“倒是有心了。”随后又看向陈洛：“你便跟着这位王公公熟悉熟悉，老夫先回文昌阁交卸差事。三日后朝会，老夫派人来接你一同上朝，勿要贪睡错过了时辰。” 陈洛点点头，又朝魏焱行了个礼：“小子记下了。” 魏焱轻轻一笑，拍了怕陈洛的肩膀，又坐上马车，慢悠悠地离开。 目送魏焱离去，陈洛转过身，冲着一直恭敬站立在一旁的王立拱了拱手：“辛苦公公了！” 王立受宠若惊，连忙回礼；“不敢不敢，伯爷折煞奴婢了。伯爷请！” 王立向前引路，来到大门前，用力一推门，那朱漆大门缓缓打开…… …… 文昌阁。 “文相，我回来了……”魏焱敲了敲文相静室的木门。 “进来！” 魏焱推开房门，正看见文相正在与一位脸色黑如锅底的中年人对弈。魏焱一见中年人，脸上浮现出惊喜之色，连忙上前行大礼拜见：“学生魏焱，见过恩师！” 黑脸汉子微微摆手：“行了，起来吧，我们这一脉没有这么多规矩！” 颜百川笑着望向魏焱：“那小子安顿好了？” 魏焱连忙回道：“侯安派人接手了！” 颜百川微微颔首：“侯安是个做事妥帖的……”随后，颜百川随手拨乱棋盘，笑道，“退之，可要去见见那小子？” 黑脸汉子闻言不为所动，只是盯着面前打乱的棋盘，说了一句：“还有两步，你就输了！” “嗯？”颜百川皱了皱眉，“不可能，老夫有一记后手，能瞬间扭转乾坤” 黑脸汉子抬起头瞄了颜百川一眼，衣袖拂过棋盘，那拨乱的棋子瞬间恢复原状。 “来，让我看看你的扭转乾坤！” 颜百川脸色一变：“宋退之！老夫是在给你留颜面，你以为老夫没看出来，你与我下棋动用了‘见微知著’的神通吗？” 宋退之斜了颜百川一眼：“休要恶人先告状。是你这匹夫先用‘见微知著’走了两步！” 站在一旁的魏焱额头上冒出冷汗。“见微知著”是越过五重山海的大儒才能掌握的神通，可以根据一丝迹象预测事物未来的发展。比起道门的天机卜算也毫不逊色。这一点他还没有掌握。 只是你们拿来下棋作弊，真的好吗？ “宋匹夫，看老夫怎么预判你的棋路！” “颜匹夫，看老夫预判你的预判！” “这有何难，看老夫预判你预判我的预判！” “呵呵，老夫再预判你预判我预判你的预判！” 魏焱转过身，离开了此地。他敢打赌，这两位名满天下的大儒今天把喉咙喊哑也下不了一步棋！ 有的时候，知道的越多，越难迈出第一步！ …… “伯爷，这就是伯爵府的最后一处院子了。整个伯爵府，总计有厢房二十间，独立小院十二个，正厅两处，偏厅六处，下人大院两处。另有马房、水房、厨房等杂役房八个。所有的家具物什都已经配齐，您看哪里还需要修整，我这就着内务司的人手过来……” “不用不用……”陈洛都有些呆愣，他猜想伯爵府不小，但哪里想过这么大！这哪是府邸啊，这是个小区吧…… 要是换算成前世帝都，自己有这么一套房子……算了，不敢想不敢想…… “伯爷？” 陈洛回过神，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觉得挺好。” 王立赔笑道：“伯爷觉得好那就没问题了。另外还有一事，请伯爷示下。” “你说。” 王立连忙说道：“伯爷初来乍到，这府里总得有些使唤下人。要不要奴婢找些人牙子来……” 陈洛这才发现这伯爵府大是大，确实一点人气都没有。都成伯爷了，总归得有人伺候不是？买几个漂亮丫鬟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吗？ 陈洛正要点头，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没钱！ …… “恩师，怎么突然来中京了？”魏焱给宋退之递上一杯热茶。 “还不是为了三千里通天路……”宋退之的嗓音有点哑。 听文昌阁值守的人说，恩师和文相最后吵架都用上了“微言大义”的神通。 魏焱先是一惊，随即脸上露出喜色：“这么说，是恩师您要将那小子收入门墙？”不过随后魏焱脸色又是一变，“如此一来，他岂不是成了我的小师弟，和我平辈了？” 宋退之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你想多了，怎么会是平辈？” 魏焱疑惑：“难道是我哪位师兄弟要收他？这……不保险吧？” 宋退之把茶杯放在桌上，淡淡说道：“是你师祖让我来的，看看那通天路主人的品性如何。若是过关，老夫便代师收徒，他会成为老夫的小师弟，你的小师叔，怎么会是平辈？” 魏焱一僵：“我的……小……师叔？” …… 此时陈洛坐在伯爵府正厅的屋顶，看着星空，口中喃喃：“搞钱啊……” 第50章 我要这封地有何用 按中京的行市，普通成年人的卖身银大约是五十两上下，若是有技艺在身，或是容貌出众，那价格还得往上升。 给了卖身银，对方就是家仆了。可是家仆也得给月例。之前就发生过家主压榨太过，导致家仆造反，举家俱焚的惨剧，所以大玄律有定：凡购置家仆者，给付年资不得低于白银六两。也就是法定工资最少每月五分银。 依照王立的说法，这伯爵府里里外外，最少需要仆佣三十人。其中擦扫的、洗整的、做饭的、打理后院侍弄花草的各个都少不了。前院得有些看家护院的，马夫门子跟班长随样样得有，不然伯爵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再者，伯爵府的下人，能与一般地主老财家的下人比吗？自然都得有些身份底蕴，最好是那些犯罪官宦家受株连的家仆，能写会算，所有的规矩都教的有模有样的，这样的人您觉得多少合适？ 什么？一百两？那是底价，到手都得二百两起！您还别嫌贵，有的是人提前给内务司下订单。看您的面子，可以插个队！ 人到了府中，夏衣冬装每人都得置办几身吧？不说月例，四时八节总得有些赏赐吧，主家有喜也不能太寒酸吧，说出去都是伯爵府的脸面啊…… 在万安县，真正抵了卖身契的人只有平叔和小环，其他人都是帮工，不然主家有难下人逃家，大玄律就饶不了他们。所以中京城的家丁还是得重新招。就这，还只是基本配置。 往后就要常住京城了，这迎来送往总得有些开销吧，自己上个勾栏听个曲，也总要给些打赏吧。 再者以后陈萱要出嫁，这嫁妆——呸呸呸，不想这个！ 就说这么大的房子，不娶个三妻四妾的，这些绣楼和小院都给谁住啊！ 都是伯爵府的脸面啊！ 家里是有些积蓄，一年四五千两的营收，可那是陈萱亲自经营的结果，若是陈萱离了万安，可能就没这个数了。 再说，都到京城当伯爵了，还花着万安县家里的钱财，陈洛心中膈应，总感觉是个吃软饭的。 你说万安县是陈洛的封地，怎么会没钱？陈洛也这么想，可是问了王立才知道，所谓实权封地，实际上就是拥有封地的三权。 官员指定权：陈洛可以在朝廷吏部给出的候补官员名单上，指定一人担任万安县令，任期三年。一切升迁赏罚与其他官员无异。这一条看上去似乎给了高爵位的人干预朝政的机会，其实细想一下，就算没有这条，真正有地位的人想培植自己的官员，或收徒或联姻或提前投资，有的是手段。 封地建军权：陈洛可以在封地万安县建立一支属于他个人的亲军，按伯爵的规制，军队总人数最多可以有三千人。无诏令不得出封地，但有五十人的亲卫名额，可随行护卫。这一条对陈洛来说也是鸡肋，他现在养个军队干嘛？又不是要争天下，连封地都不能出。最多筹谋一下那可以带出来的五十人亲卫。 财税权：万安县所得税入，十分之一交于青州州库，十分之一交于大玄国库，剩下的八成，全归陈洛私有！ 这一条看上去能解决陈洛的问题，其实不然。封地爵位有一条死线，那就是气运不能低于一个标准。一旦低过朝廷规定的标准，那封地收回，爵位削除。可是气运不能低的话，那民生投资就省不了。 根据王立的说法，大部分有封地的贵族，为了提高气运收拢人心，减税减到丧心病狂的程度…… 那陈洛就有疑问了，那些封地贵族都靠什么挣钱呢？ 王立嘿嘿一笑。 有的封地里有特产，可以开发特产；有的封地地处交通要道，把路卡一放，收过路税都收到手软；还有的封地上面两条都不沾，就故意养一些黑手套，替他们敛财，等气运快降到标准以下的时候，来一波收割，光明正大，既收拢了财富，还提升了民心气运…… 一个字，绝！ 陈洛挠了挠头，万安县也这么整？ 特产？没有。 位置？大概有六条路可以绕开万安县。 要不养两个黑手套？不行，陈萱估计会把自己打死！ 陈洛叹了一口气：我要这封地有何用！ 严格来说，以陈洛前世的思维，来个整体经营特色开发的思路不算难，比如多请大儒去开开讲座，请道君去做做法事，再弄一些稀奇古怪的传说故事出来，搞个文旅小镇，然后高价卖地。再不行狠砸投资弄一所高规格的学校出来，弄个学区重镇。 这一整套流程前世的陈洛没吃过猪肉，但都看猪跑过八百遍了，一准能行！ 可是，这一方案前期得投资啊，回款也要时间啊。 要是有个银行肯批点贷款就好了。 要不，找魏焱借？ 好歹是前辈，给晚辈一点创业基金不难吧？ 陈洛想了想，还是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 哪怕这里是仙侠世界，但是毕竟是封建王朝，人口流动程度太低。短期确实可以有大幅度收益，但是长期下来，负担必然落在万安县原住民身上。 到时候，气运就不好往上涨了。 什么，你说拆迁？开什么玩笑，这些人可接受不了什么高层公寓，整个县就那么点大，谁愿意跟你玩二换一的把戏。 发财大计，胎死腹中！ …… 东方已经露出一层嫣红，太阳的光芒扫灭了笼罩大地的黑暗，不知不觉，陈洛想了一夜，却依然没什么章程。 可恨，前世大学一毕业，就抱着高尚的理想跑去山区当支教老师，和现代化的城市隔离太久，都想不出挣钱的法子！ 好在穿越类的小说倒是看得不少，一些土法也是了解的。 “伟人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陈洛从屋顶上站起身。 “去街面上转转，了解一下行情。”陈洛心中想到，“虽然这里是一个仙侠世界，有着通天彻地的个人威力，但是普通人总是占据大多数。” “或许玻璃、香水这些穿越利器，依然有着巨大的市场！” “尤其是玻璃，我还带着山区的孩子们做出来过。” 陈洛信心满满，突然一束光照得他眼睛有些闪不开，陈洛顺着看过去，只见在中堂屋顶，有几排瓦片闪耀着太阳的光辉。 昨天爬上来的时候因为天黑，还没有太注意，现在陈洛仔细一看—— 这透明的，安在屋顶当采光窗的瓦片，难道是…… 玻璃！ 第51章 天上掉下个三角眼 “小哥，这水玉您可中意，想要的话给您便宜一些。”陈洛在一个摊贩前面拿起一款透明的水玉摆件，这水玉摆件看上去晶莹剔透，圆润美观。 什么水玉！这TM就是玻璃！ “那个，多少钱？”陈洛问道。如果价格高，自己也能做一批抢市场。 “看您说的！”摊主笑了笑，“水玉值什么钱，就是这定型的工艺要点手工费，二十铜钱一个，你要是想多要，我可以十五个铜钱给您。毕竟我也得有点赚头不是！” 陈洛：(▼ヘ▼#) “小哥，别走啊，十二个铜钱怎么样？小哥——” …… “各位客官，都来看看，新出的凝露香，十二种鲜花提取，还附加了名篇《花国赋》的效果，一瓶只要十两银子！” 陈洛站在摆满了精致包装瓶的摊位前，感觉道道幽香放肆地释放着。看着那瓶子上分门别类地贴上了各种花的名字和功效，陈洛的心沉入了谷底。 “居然用诗词能力提取花香制作香水，下作！”陈洛心中狠狠吐槽了一句，转头就走。 一路逛下来，陈洛脸色越来越黑。 银行，有了，才百十米就俩钱庄，进去问了问，存款不但不要钱，还给利息。 超市，有了，顾客自选，商家还开办了充值满十两银子送一桶油的办卡活动。 美食？别说，刚才路边买的烤肉串比蓝星上好吃多了…… 别问买肉串的钱哪来的？问就是王立孝敬的！ …… “首俸，万安伯安顿好了。”在皇宫的一处偏殿内，王立小心翼翼给侯安揉着后背。 “嗯……”侯安鼻子舒服地哼了一声，“咱们的伯爷，怎么样？” 王立轻轻一笑：“是个乡下来的淳朴小子，看上去不是个狡猾的。奴婢随口说了说中京的花销，就一直在念叨着居中京，大不易；现在正愁着怎么挣钱呢。” 侯安笑了一声，“你就没告诉他他守着个大金山？” 王立佯装不知，一脸意外：“是吗？奴婢不知。” “你呀……”侯安点了点王立，“今儿《钟馗略传》的章程订下来了。真文的誊抄费用是十文钱一次。其中四成归朝廷，三成归文昌阁，还有三成就是他万安伯的。” “只有原作授权传播的文章，才能称为真文，誊抄后才有天道加持。你想想，此文黎民百姓尽可诵读，既没有通读天赋的限制，又是辟鬼之法。我大玄生民何止亿兆，仅此一项，他可得多少钱财？” “这天下，说挣钱，谁比得过写书的！” “说是金山都小觑了，不出三十年，他就是大玄最富有的那一批人！” 说完，侯安又扫了一眼王立：“你个小龟孙，是自己把人情送出去了吧？” 王立脸上笑出一朵花：“奴婢怕惹忌讳，也没敢多送，递了张千两银票当孝敬了……比不过首俸，把弃相府都替他拿下来了。” 听到王立的奉承，侯安的脸色却阴晴不定，淡淡说了一句：“都是陛下的圣恩，咱家可没说什么，不要听风就是雨，到处乱传！” …… “阁下就是陈洛吧？新封的万安伯。”两个黑衣家仆挡在陈洛的面前。 陈洛蹙眉，扫了两人一眼：“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说完，陈洛打算绕过这两个人，结果其中一人突然伸手抓向陈洛的肩膀：“伯爷开玩笑了。” 陈洛此时可是通脉境圆满的修为，哪里是普通家丁能应对的。陈洛手臂一挥，那伸手的家丁只感觉一股大力袭来，不禁后退了几步，揉着有些酸痛的手臂，吃惊望向陈洛。 不是说对方只是个没有觉醒通读天赋的普通人吗？ 另一家丁见状，连忙后退半步，嘴里说道：“我等是曲离侯府的人，万安伯不要放肆！” 曲离侯？侯爵？这可比自己的伯爷爵位高！ 陈洛眼珠转了转，说道：“我乃是道教贤良师，你们敢碰我？” 哼，幸好头上的帽子还有备用的！ 那黑衣家仆一愣，道教？这可怎么整？ 陈洛冷哼了一声，转身欲走，突然心头警觉升起，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进入戒备状态，陈洛顺着感应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一处酒楼上，一个白衣公子哥手中拿着一柄折扇，靠着凭栏，笑吟吟的望向他。 对方嘴唇微动，一道声音传入陈洛的脑海中。 “万安伯好大的架子，本侯只是想请伯爷喝杯酒罢了，不给面子？” 陈洛眼神微微眯起，他的警觉不是来自这三角眼的白衣公子，而是站在他身侧的一名中年汉子。那汉子只露出半个身子，一只眼睛盯着陈洛。那眼睛外层是一圈黄色，中心是深深的黑色。 鹰瞳！ 这是一名妖族！ 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和这离曲侯素不相识，凭什么他让喝酒就喝酒。 凭他爵位高吗？ 爵位又不是官位，就是个脸面，代表的是朝廷的恩典，有些特权罢了。 陈洛掏了掏耳朵，装作对方的传音自己完全没有听到的样子，偏过头，吹着口哨，转身就走！ 就在这时，一道黑光落下，那只鹰妖挡在了陈洛面前。 “伯爷，不要让属下难做。”那鹰妖嘶哑着喉咙低声说道，“我家主人只是想和伯爷认识一下，喝杯酒而已！” 我信你大爷！ “我很忙的，现在还要赶着去见文相，喝酒的事改天吧！”陈洛不露声色，淡淡说道。 那鹰妖眼中闪过一丝唳色：“得罪了！” 鹰妖伸出手，抓向陈洛。陈洛捏紧拳头，狠狠一拳砸过去，正对上鹰妖的手掌。一声巨响，陈洛后退两步，那鹰妖站在原地，看了眼手掌，脸色古怪。 “伯爷好本事！” 说完，鹰妖再度出手，这一次明显用了几分心思，比刚才的随意要凌厉的多。 陈洛深吸一口气，打算再次迎上去，突然一道寒光射来，打在那鹰妖的手腕上，鹰妖的手掌被齐腕断开，鲜血四溅。那寒光竟然是一柄飞剑，在空中绕了一圈，又飞了回去。 陈洛顺着飞剑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中年女冠将飞来的飞剑收入体内，一抬脚，就来到了陈洛身边。 女冠先是朝陈洛行了个道揖：“灵宝一脉乘玉见过贤良师。”又望向那鹰妖，“对我教贤良师出手，那爪子就当小惩大诫了。” 鹰妖目含怒火，却不敢发泄，低喝道：“多谢乘玉仙子。” 女冠再次望向酒楼中面色难看的三角眼公子，开口说道：“我家小王爷有事请教万安伯，曲离侯请改日再约吧……” 那曲离侯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凭栏处…… 第52章 马车悟道 乘玉真人匆匆离去了。 完全没有给陈洛抱大腿的机会。 只是说了一句“你该谢的人不是贫道”，然后高冷地离开了，让陈洛彻底凌乱在冷风中。 我是道门供奉，贤良师啊！ 就不能唠十块钱的磕吗？ 我该谢谢谁啊？ 那个曲离侯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盯上我啊？ 还有你说的那个小王爷又是谁？ 陈洛此刻有很多的问号。 中京城的水，这么深吗？ 魏前辈，我把握不住了。 …… 也没什么心情继续逛街，陈洛招了辆马车，载着自己回伯爵府了。虽然那伯爵府又大有空，还是个吞金兽，好歹是自己的家。 马车悠悠，陈洛坐在车厢里，总感觉脑袋中千头万绪，却又整理不出个思路，有些烦躁。突然瞥见车厢的角落中有一张方方正正的纸张，泛黄的纸面颇有些熟悉。陈洛拿起纸张看了一眼，瞬间眼睛一瞪。 “震惊！雨花阁埼玉姑娘梳拢，夜资千金！” “天香楼阿缠姑娘亲诉：我与前任工部尚书不得不说的故事！” “一条龙赌坊开业，诚招打手，有术者优先。” “满庭香酒楼今日开业，地址青龙大街如意坊三九号，全场五折！” 陈洛揉了揉眼睛，他再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自己手中拿着的是一张街头小报。 上面的文字并不是雅文，而是平文。平文是雅文的一种简写版本，并不会引动天道力量，所以书写难度也降低了不少，是大玄朝日常交流使用的字体。 和雅文的区别，大概相当于前世篆体字和楷体字的区分吧。 陈洛将这张小报前后都翻了一遍，发现上面的内容主要是一些青楼八卦和招工启事，中间间杂着一点商家广告。 突然间他仿佛抓住了脑中的那道思绪。 陈洛敲了敲车框，赶车的马夫拉开车帘，笑嘻嘻问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陈洛客气地将小报给马夫看了一眼：“大哥，这东西在哪买啊？” 马夫瞄了一眼，呵呵一笑：“小哥，这不就是草报嘛！随便哪个茶楼酒馆青楼，都有小厮卖的，一文钱一份。” 陈洛又问道：“都是这样的内容吗？” 马夫也是个健谈的，点点头：“是啊！都是些青楼姑娘的消息，还有就是地方上招工的，我们这些粗人都挺爱看的，反正便宜，看完了还能拿回家放茅厕。” “就没有其他内容的？比如用雅文写的？”陈洛紧追不舍。 马夫想了想，回答道：“那客官您说的就是《文报》了。那可是金贵的东西，文昌阁刊发的，说是上面有最新的诗词，还有夫子甚至大儒注解经义的文章。一个月一次，据说要十两银子一份呢！” “十两？这么贵？”陈洛一脸惊讶。 “不贵！读书人的东西能说贵吗！一本下品的开蒙经义都要百两呢。要不是书院的书可以免费读，我家就是攒八辈子的钱，也供不起一个读书人啊！” 陈洛一怔，脑海里这才泛起关于书籍的记忆。 书籍分上中下三品。原作者亲手书写，为上品。博学之士用心誊抄，为中品。使用“下笔千言”的儒门法术进行快速誊抄，则是下品。 下品经义中，开蒙等级最低，但是也需要百两银子一本。因此普通家庭根本买不起书籍，只能寄希望孩子能入读书院，因为在书院中，书籍可以免费借阅。而文昌阁会按照借阅次数给经义原作者结算报酬！ 不要说盗版，书上面有天道之力呢。盗个版试试，不等原作者和文昌阁维权，天道先劈死！ 这么说来，陈洛家书房那一书柜的书值老鼻子钱了！ 不对！重点不在这里！ 陈洛猛然一拍脑袋，自己还调查毛线的市场啊，这个世界，写书最赚钱啊！ 而他陈洛，大玄万安伯、道门贤良师、红尘气之主、第四条通天路开辟者，最不缺的是什么？ 是满脑袋的书啊！ 陈洛拉上车帘，坐回到车厢的座位上，大脑开始飞速旋转。 之前完美通脉境，他体内的红尘气已经消耗殆尽，一滴都没有了。 按照秘境之灵的说法，读他书的人一样也能产生红尘气，这一点在纪仲身上就已经证明了。而产生红尘气的人越多，也能反馈给他越多的红尘气。这将是他未来修炼的一大来源。 其次，他的书没有通读天赋的限制，也就是只要看得懂雅文，都可以读他写的书，从中获取红尘气。 最后，挣钱啊！别的大儒一辈子能写两三本书已经很了不起了，可是他，移动图书馆啊！ 想想就是很激动，自己之前居然绕着金山跑！ 总结一下。 他要拿下一片面向大众的市场，所以价格不能太高，不然消费者一辈子都买不起一本。 他要有可持续性的渠道，能满足自己一本接着一本的写书。 他要有稳定的资金变现方式，可以维持上面两点。 那么，突破口就是—— “客官，到地方了！”马夫敲了敲车窗。 陈洛停止自己的思考，从车上下来，突然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靠在伯爵府的朱漆大门边上，似乎是困了，半倚着门熟睡。 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陈洛一眼就认了出来。 “纪仲！” 听到喊声，纪仲抬起头，一脸狂喜：“公子！” 只听一声“疾”，从纪仲的口中喊出来。 一点浩然气， 千里快哉风！ 纪仲瞬间站在陈洛的面前。 你妹啊，一共就几步路，你又交闪现！ …… 天香楼。 陈洛豪爽了一把，点了一整桌席面，看着狼吞虎咽的纪仲，也不知道这厮又几顿没吃了。 “你怎么来了？陈萱还好吧？” “没事！”纪仲叼着根凤鸟腿，边啃边说，“之前公子刚刚被掳走的时候，萱姐才一两天就瘦脱了形。后来蔡县令传来魏大儒的口信，说已经把你救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恢复正常。” 陈洛听闻，心头一酸，自己经历了一番生死磨难，陈萱又何尝不是经历了生离死别呢。 “那你怎么来中京了？” “萱姐说家里有蔡知县看顾，没有大事。她怕你一个人在中京应付不来，让我过来陪着你。本来还要把小环姐打发过来照顾你，被平叔给劝住了！哦，对了……” 纪仲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这是三万两银票，是萱姐让我带给你的。他说中京消耗大，你肯定想着法挣钱呢。让你别担心，千万别省着，不够了再回信跟她说……” 陈洛看着整整齐齐一沓银票，接到手中，不知怎么的，鼻头一酸，眼前瞬间模糊了起来… 第53章 卡在了第一步 “公子，东西给你买回来了。”纪仲拿出一小叠册子交给陈洛，陈洛接过，正是之前马夫介绍的《文报》。 陈洛仔细翻看着这本文报，大概十五六页的样子，里面记载了不少诗词，分门别类。有儒生晋级“成诗境”作下的晋级诗词，也有其他名士大儒的诗词赏析。 翻过诗词的篇章，后面则是几位夫子对一些经文的注释。这些人还没有到“著书立说”的程度，只能就某些经典阐述一些自己的观点，篇幅不长。 最后一部分居然是一部排行榜，选取了儒生前百，夫子前百进行排名，也不知道排名的依据是什么。 “儒生这叫才气榜，按照儒生体内才气的强弱进行的排名。”纪仲解释了一句。“夫子叫做山海榜，按在书山学海内获得天道反馈的多少进行排名。” 陈洛看了看纪仲：“没有你的名字啊！” 纪仲：(╬◣д◢) 纪仲：我早晚有一天会上去的。 陈洛：那你快一点哦，你都成诗境了，再往后就得拼山海榜了。 纪仲：(▼へ▼メ) 陈洛笑了笑，又说道正事：“这种类似的文报多吗？” 纪仲楞了一下，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多？只有文昌阁有这个底气收集天下诗词，而且可以保证每期都能有经义讲解。地方上倒是有些文院会做类似的东西，不过都是局限于当地。” “除了文报以外，这种形式的还有邸报，也就是记录些朝堂决策和天下大事，每天在驿站处都可以购买到前一天下发的邸报。” “最后就是公子你给我看的那种草报了。那种玩意儿，和野草一样，每个地方都有，都是些粗俗不堪的内容，靠商家公布信息挣点散碎银两罢了。” 纪仲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陈洛，陈洛微微点头，果然事实和他想的一样。 鉴于这个世界的天道在玩家长模拟器，其实整个世界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状态。 除了青楼赌馆，没有娱乐。 除了街头巷闻，没有八卦。 雅文的天道限制甚至渗入到平文之中，也没有什么虚构的故事传奇。 这真的是—— 太好了！ “桀桀桀桀桀……”陈洛发出一阵夜枭般的笑声，恐怖如斯！ “公子？”纪仲一瞬间还以为什么东西附体了陈洛，就要一个浩然正气打过去。 “小纪啊！”陈洛笑盈盈地看向纪仲，“你说，公子也去办报，怎么样？” …… 魏焱奉上一杯香茶：“恩师，那小子观察地如何？” 黑脸大儒宋退之接过香茶，瞪了一眼魏焱：“什么叫那小子。若是老夫认可了他，就是你的小师叔了，有没有礼数！” 魏焱面色一僵，讪笑道：“这不是还没有吗？” 宋退之也不纠缠这个话题，问道：“曲离侯，知道是什么人吗？他和陈洛有什么恩怨？” 魏焱想了想：“曲离侯？前礼部少卿齐兴名出使蛮域，欲勾连蛮族小部，被大蛮王斩杀！朝廷追封曲离侯，传于独子齐怀玉，只是一个闲散的侯爵，恩师为何提起？” “倒是忠臣之后。今日他欲对陈洛不利！两人可有恩怨？” 魏焱蹙眉，摇了摇头：“两人素无交集。不过齐怀玉此子，自幼疏于管教，仗着祖父的威名，嚣张跋扈。对了，其祖父乃是正大堂大儒齐可修。”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应是齐怀玉眼红陈洛的《钟馗略传》之分红，想要强取一分。在他眼里，陈洛不过是偏僻地方出来的野小子，没后台没靠山，骤得天恩，好拿捏的很。” “这样的官宦子弟在中京不少，兴许齐怀玉本身背后就有人撺掇，投石问路！” 宋退之点了点头，站起身往外走。 “恩师，你去哪？” 宋退之：“养不教父之过，父亲既然过世，那就是爷爷的问题。老夫去打齐可休一顿，让他看好自己的孙子！” 话音一落，宋退之就消失在魏焱的眼前，魏焱叹口气，继续给自己泡茶。 “恩师的脾气，这么多年还没改啊！” …… “办报？”纪仲一脸嫌弃地看着陈洛，“公子你办那玩意儿干嘛？” 看着纪仲的表情，陈洛脑海中又想起太监王立的话。 “伯爵府的脸面啊！” 陈洛没好气地看着纪仲：“你以为我要办哪种报？” “自然是草报了！”纪仲想都不想，回答道，“《文报》你也办不出来啊……” “如果我在上面连载《笑傲江湖》呢？” 纪仲一怔，憋了半天：“公子，何必费那个功夫，直接结集出版不就好了吗？” “太贵了啊！”陈洛叹口气，“一整本雅文书籍，很多人买不起的。分摊起一章一章的买，大家还能承受。” “其实主要是要有固定的发表渠道，毕竟我还有好多本呢。”陈洛心中补充。 此刻纪仲已经被陈洛的说法打动。他也不是什么豪富之家，以他的天赋修行到成诗境，一路艰辛也不再少数，其中最难的就是讨要书籍。若是书籍被拆分开，分开售卖，就给了许多人选择的余地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前世，武侠小说这种东西，看了一章，就不会有其他选择了。 “公子大德！”纪仲起身而拜，“纪仲必然全力追随！” 陈洛吃惊地望了望纪仲，自己刚才释放王霸之气了吗？ …… “办报最重要的是三个环节。”陈洛沉吟道，“内容、印刷、发行！” “内容这一块，只是《笑傲江湖》的连载还不够，必须开辟其他的版块！” “印刷的话，去魏焱那里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薅一点羊毛。呸，读书人的事能叫薅吗？这叫资源共享！” “最重要的就是发行了，最好能搞定官方的渠道，才能铺展出去。” “不过眼下，可以先从中京做个试点。比如……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古今中外经典职业：报童！ “事情要一件一件的解决！先想想除了武侠连载外，还能有什么内容？” “社会新闻？不行，太耗费人力了。” “读者投稿？算了，哪来的编审！” “请人开专栏？嗯，稿费付不起！” “要不也是草报上那些内容？不行不行，伯爵府的脸面啊！” “诗词……跟文报抢市场，活腻了。” 陈洛万万没想到，计划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的办报大计一开始就卡在了版面内容上…… “除了武侠连载，还能写点啥呢？” 第54章 致敬 “公子，这‘醒早’可是中京的特色，其他的地方虽然也有，但是绝对没有中京这么地道。”一大早，纪仲就喊醒了陈洛，一定要带着陈洛跟着他一起“醒早”。 昨天陈洛想了半夜，也没有想到应该用什么内容来填充版面，囫囵地趴在书桌上睡了一觉。倒是有个好消息，那就是钟馗的灵韵有了聚集，已经可以和他在梦境花林中相遇。 听纪仲说，几天前，朝廷就将《钟馗略传》放在邸报中下发，现在已经通行整个大玄。而且最近两日，中京城内醒早的说文先生每次在说邸报前都要念一段《钟馗略传》，据说反响还很不错。 嗯，朝廷就是靠谱！ “我都打听过了，这北风楼的南苑息先生号称‘画嘴南生’，一张嘴说的东西活灵活现。尤其是公子你的《钟馗略传》，从他嘴里说出来，那模样简直就跟站在众人面前一样。现在名号叫的非常响，不少人专程跑来听他‘醒早’。” 陈洛微微一愣，我这是把新闻主播变成了说书先生了吗？ …… 清晨的北风楼热闹的很，一个个小方桌都被醒早的客人给占上，还有不少客人提着早食或蹲或靠，一边闲聊一边等着“醒早”开场。来往奔忙的店小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提着热茶在人群中奔走，叫嚷着只有他们听得懂的暗号。 跟着纪仲一起在门口的大热水缸子里抹了一把水擦了擦脸，纪仲熟练从衣袖中取出两块干毛巾，和陈洛一人一块，又擦了擦脸。别说，这一操弄，人确实精神了不少。 “公子，这每家的开脸汤都是有秘方的，讲究的就是醒脑提神。听说早朝的时候，在金銮殿外给百官准备的开脸汤，就是开国太祖亲自研究出来的……” 陈洛挑了挑眉头：这个世界设定还真细致！ 和陈洛一起走进北风楼，纪仲微微释放一层浩然正气，就带着陈洛挤到一个靠前的位置，伸手喊来小二，叫上了几盘店里的特色早食，小二麻利地招呼其他小二送来两把椅子和一方小几，恭敬地请二人坐下。 片刻后，那北风楼靠墙的楼台上一声锣响，众人瞬间安静下来。只见那楼台一侧的帘子一掀，面容沧桑，身型消瘦，一身青色儒袍的南苑息登场。这南苑息扫视了一周，然后拱手作揖，口中说道：“画嘴南生，给诸位道早安！” “好！”下面众人起身呼应，吓了陈洛一跳。 “南先生，赶紧吧，就等着你说《钟馗略传》呢，我专门从南城过来的！” “是啊是啊，我是北城的！” “老夫连听了两天，仍然是觉得回味无穷啊……” “都安静，让南先生说。” 台下的声音此起彼伏，陈洛都有些尴尬了。 至于吗？一篇《钟馗略传》就能激动成这样？这只是个白描的人物小传啊！哪天弄个评书话本出来，这场子是不是得炸？ 这个世界不适合我穿越，适合老郭那个单位…… …… 正在陈洛胡思乱想的时候，只见那南苑息又拱了拱手，大喝道：“先谢万安伯赐文”！随后从袖中掏出一个面具，待在脸上，众人一片倒吸冷气之声，那面具铁面虬髯，豹头环眼，正是按照文章中的描写所绘制。 “哟，还cosplay，有想法！”陈洛心里点了个赞！ “诸位客官听好了，夫钟馗者，姓钟名馗，古有雍州终南人也，生于终南而居于终南，文武全修，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相貌奇异，经纶满腹，刚正不阿，不惧邪祟，待人正直、肝胆相照、获贡士首状元不及，抗辩无果，报国无门，舍生取义，怒撞殿柱亡……” 陈洛听着南苑息的讲述，发现这个画嘴南生果然名不虚传。他并没有生搬硬套地念出文章，而是一人分饰多角，有旁白、有钟馗、有唐皇，语气变换，声线扭转，掌握节奏，将一篇二百来字的文章说的栩栩如生。 嗯，有评书那味了！ 一文念完，南苑息摘下面具，又做了团揖，台下显示一片安静，随即发出凌乱又激动的喝彩声，有人开始往台上扔钱财。什么铜钱、银子，陈洛还看见两个包子也扔向了台上。和众人不同，纪仲此刻满脸星星眼地看向陈洛。 “公子，你好厉害啊！” 陈洛推开纪仲的脸。 这种话，让女孩子来说就可以了，你一个精壮少年，就免了吧。 此时台下也逐渐恢复平静，南苑息摘下面具，又坐回到台上的椅子上，翻开了桌子上的邸报。 “接下来，我来为诸位说说昨日的邸报。朝局如何，天下如何，晚生姑妄言之，诸位姑妄听之……” 随后，南苑息开始一条条地念起了邸报，并且每条都会给出自己的一些分析，也让人听得津津有味。 只是此时，纪仲完全没有刚才的兴致，埋头吃起了早食。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此刻的陈洛双目炯炯有神。 他望着在台上侃侃而谈的南苑息，脑中灵光一闪，他突然想到自己那新报上面空白的版面究竟该用什么内容了！ 社论！ 社论，新闻评论的一种，是指对重大问题发表的评论。 这南苑息此刻在做的，不就是简单的社论吗？ 大玄朝民风开放，邸报下发和醒早就充分说明言论之自由。从纪仲那里得知，像南苑息这样的说文先生整个中京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不时有儒生客串兼职，这就保证了强大的创作群。 看刚才台下人往上面扔银子时南苑息微不可查的喜色就知道，他们的酬资也绝对远远低于文报支付夫子甚至大儒注解经义的费用。 最后，看看这每天来醒早的人吧，看看刚刚一篇《钟馗略传》就炸场的现象吧，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宣传基地吗？ 不过，左手社论、右手武侠，我这是致敬那位老先生的创业路吗？ 也挺好！ 卡住的第一步，终于可以迈过去了！ 此刻陈洛心情大畅，望着台上仍然口沫横飞的南苑息，仿佛看到一块绝世珍宝，眼睛闪烁着耀阳的光芒！ 第55章 愤怒的蝴蝶 “公子，南先生来了！”北风楼包厢中，纪仲带着刚刚下了台的南苑息走了进来。 南苑息见到陈洛，以为对方是想让自己单独说一段《钟馗略传》，毕竟这两天这样的事情也见多了，就拱了拱手：“这位公子，《钟馗略传》太耗心神，在下一日只能出演一次。若想看，请明日醒早再来。” 陈洛还没反应，纪仲先是笑了一声。陈洛白了纪仲一眼，起身施礼：“南先生，在下陈洛。” “哦，陈公子，在下……什么？陈洛？哪个陈洛？” “万安伯，陈洛！” 南苑息上下打量了一眼陈洛，脱口道：“你有什么证据？” 纪仲：“我可以证明！” 陈洛轻轻一笑，低声喊道：“钟馗！” 顿时一道黑雾在陈洛身后升起，黑雾中钟馗的影子若隐若现。 南苑息看清那黑雾中的魁梧身影和狰狞面孔，瞬间就认出了这人影正是他这两日每天扮演的钟馗。有钟馗书灵随身，那面前的人，真的是万安伯陈洛了！ 南苑息连忙深深一躬：“学生南苑息，有眼不识泰山，见过万安伯！” 陈洛挥挥手，钟馗消失，重新休养去了。陈洛扶起南苑息，一脸笑容：“没关系。南先生，我今天听你醒早，很好啊！” 南苑息满脸通红，这陈洛早已是他的心中偶像，被陈洛一夸，感觉骨头都要轻了三分，连忙摆手：“是伯爷的文章写得好……” “不是，我说的不是《钟馗略传》，我是说先生的邸报分析，很好啊！” 南苑息一怔，随即心中涌上一层激动。一般来说，有贵人说这个话，接着就是要问自己愿不愿意跟随了。 这是要收幕僚的节奏啊！ “阁下还有和您一样出色的朋友吗？” “我愿意！” 两人的话几乎同时出口，都面露诧异地望着对方。 “你愿意什么？” “伯爷是让我举荐朋友吗？” 再一次异口同声。 陈洛整理了一下情绪，让南苑息坐了下来。 “南先生，是这样的。我打算办一份报，其中会收录诸如醒早说文那样的内容。让诸位先生的高谈阔论呈现在文字上。” “当然，诸位可以先醒早说出来，然后再回去整理，最终形成文字，刊登在报上。” “我有意聘请先生担任这份新报的首任主编，负责遴选合适的说文内容。工作地点我来负责，月薪嘛……” “且慢！”南苑息打断陈洛的话，起身施礼，道：“在下敬重伯爷，但是苑息依然是儒家弟子，尚知晓贫贱不能移的道理。我等醒早说文，往上论是替天发声，给那些黎民百姓说解朝廷政策、天下之事，勉强也算传道。这等言论，岂可和青楼艳闻，商贾消息同存一纸之上。此事，便此作罢吧……” 说完南苑息转身欲走，纪仲横上一步，拦住南苑息的去路。陈洛连忙解释：“南先生误会了，我要办的新报可不是草报。” “不是草报？”南苑息疑惑望向陈洛，“那又是什么？” 陈洛微笑道：“草报低俗，都是些废纸文字；文报高雅，但要价太高，又只针对儒家弟子。我想办一份给黎庶百姓的新报，让他们买得起、喜欢看、有价值！” 陈洛话音一落，整个室内空间微微一窒，纪仲抬起头，似乎发现什么，但又找不到踪迹。一只手握紧了腰间的断剑剑柄，以防万一。 南苑息也有些震惊，他想象不到这是一份什么样的报纸，问道：“难道我们这些高谈阔论就可以做到吗？” 陈洛摇了摇头：“当然不行。目前我的新报只划出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就是想要刊登的醒目说文，另一个部分是给我自己预留的，刊登我写的文章。” 南苑息脸上的疑惑消散：“伯爷是想借新报完成‘立言’？没用的，‘立言’需要天道认可，必须使用雅文！” “雅文当然是雅文，不过……不是‘立言’，而是故事！” “故事？” “对，比《钟馗略传》还要好看的故事！” 南苑息呆呆地看着陈洛，他读了半辈子圣贤经典，已经觉得《钟馗略传》短短二百字就给人足够的想象了，怎么会有更好看的故事呢？ 南苑息身后的纪仲发出一声鄙视的笑声，一脸傲娇。 陈洛想了想，说道：“此事不急，办报的事情我还要和文昌阁沟通一二，南先生可以先考虑。” 南苑息又是一怔，对方办个草报居然还要和文昌阁沟通？ 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吗？ 陈洛起身往外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说道：“对了，晚些时候我会送篇新故事来，南先生觉得合适的话可以在明日醒早上讲一讲。” 说完这句，陈洛走出了包厢。 …… “公子，你要把《笑傲江湖》先给那个南先生看吗？”走到人少处，纪仲凑到陈洛身边，小声问道。 陈洛微微摇了摇头。 老实说，之所以突然想先拿出故事给南苑息，陈洛是打算利用醒早这个习俗给自己的新报做一做预热！ 毕竟那位老先生早期也是靠自己的小说吸引读者的。 不过陈洛并不打算一上来就拿出《笑傲江湖》。 毕竟那是一部长篇，办报的事情还有很多程序没有搞定，盲目丢出前几回的内容不是明智选择。 一个《钟馗略传》都能有这么好的效果，那随便找些短篇问题应该不大。 比如《聂隐娘》，传奇女侠客的故事，刺激不刺激？ 反正上次秘境之灵说了，气运换书籍，之前自己开通天路，可是有一大团气运呢！ …… “什么？书籍要抽？” 梦境花林中，陈洛黑着脸，看着面前身形虚幻的钟馗。 刚才秘境之灵通过钟馗转告陈洛，他无法指定兑换哪一本书籍，只能自己拿着气运去树林中吸引书灵！ “有什么讲究吗？”陈洛一脸不爽地问道。 钟馗面色也有些尴尬，回答：“主公选择好气运的大小，自行在红尘境树林中游走就好。匹配的书灵会自行飞向主公。” 钟馗想了想，又说道：“按理说，拿着的气运越多，书籍的显化难度就越高，说明文华之气越强！” 陈洛点了点头，看着天空的气运之云，一伸手，立刻有气运朝陈洛飞来。 这一次陈洛只是想要个短篇，所以当气运在手中大约有篮球大小的时候，陈洛就停止了动作。然后陈洛捧着这团篮球大小的气运走进了红尘境中。 果然，才走了几步，就有几只花瓣蝴蝶飞向了陈洛，不过比起上次《笑傲江湖》的花瓣蝴蝶，都要小上一圈。 陈洛自己看了看围绕着的这几只花瓣蝴蝶，其中有一只红色的蝴蝶特别显眼，一副愤怒的模样，不停撞着其他的花瓣蝴蝶。 “就你了！”陈洛伸手点中那只红色的花瓣蝴蝶，手中的气运消散，那花瓣蝴蝶化作一道光射入陈洛的脑海中。 …… 外界，陈洛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篇文章在陈洛的脑海中形成，陈洛感应了片刻，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 “是你啊，难怪那么愤怒呢！” 第56章 你们这些臭男人 “扫荡残胡立帝畿，龙翔凤舞势崔嵬； 左环沧海天一带，右拥太行山万围。 戈戟九边雄绝塞，衣冠万国仰垂衣； 太平人乐华胥世，永永金瓯共日辉。” 陈洛铺开纸张，毛笔上沾染墨汁，深吸一口气，开始挥笔写下脑中的故事。 原故事是以明朝为背景，陈洛本想做一些改动，弄成大玄的背景，不过转念一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故事很简单，青楼女子负心汉，却因为最后的悲愤一投而让人不能忘怀。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这篇故事取自明朝冯梦龙《警世通言》，讲述名妓杜十娘赎身从良，追求真爱，将自己托付给了太学生李甲。可是李甲生性软弱自私，虽然对杜十娘也是真心，但屈从于礼教，加上富少孙福的挑唆，最终因千两白银出卖杜十娘。杜十娘假意同意，在正式交易之际当众打开百宝箱，怒斥奸人和负心汉，怀抱百宝箱投江自尽…… 整篇故事中，杜十娘巧逼老鸨同意自己赎身，显出其智；私下提供自己的一半赎身之资显出其谋；后与李甲游荡天下，让李甲安心和家族转圜，显出其贤；最后得知自己真心被辜负，亮出百宝箱投江自尽，显出其烈。 如此智谋双全、贤良刚烈的女子，自然是让人心生敬佩。 一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洋洋洒洒过万言，陈洛在书写的过程中，仿佛看到那个美艳刚烈的女子。李甲区区千两白银将她卖与了他人，可又怎知她怀中百宝箱何止万金。悲极！恨极！怒极！ 真是对极了文章中的那两句话—— “妾椟中有玉，恨郎眼内无珠！” “妾不负郎君，郎君自负妾耳！” 陈洛写下最后一个字，刹那间写着此文的纸张金光大放，无风自起，那书页上浮现出一片江水虚影，只见那江水虚影中有一处冒起气泡，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浮上来一般。片刻后，一方木匣从江水虚影中升起。 随后江水虚影消散，那木匣逐渐凝实，最终落在了陈洛的眼前。 此时，在伯爵府外的一处茶楼上，宋退之微微皱眉，嘴里轻哼了一声：“嗯？” …… 陈洛的注意力都放在那木匣上。 难道这一次的书灵是这盒子？ 百宝箱？ 陈洛心中一动，连忙打开百宝箱，突然一道红光从木匣里射出来，直接抱住了陈洛的脸。陈洛伸手将抱在自己脸上的东西摘下来，竟然是一个毛茸茸的小鸟，那两条浓黑的眉毛，一脸怒气的表情。 这……愤怒的小鸟！ 小鸟只有苹果大小，被陈洛稳稳地捏在手心，还兀自生气地想用鸟喙去啄陈洛的手。陈洛想起之前岱宗与自己融合的模样，拿起愤怒的小鸟，往自己的额头一撞，瞬间愤怒的小鸟化作一道光芒射入陈洛的脑海之中，一道信息在陈洛脑中浮现出来。 “红尘神通——七情·怒！” 催动此神通，无痛无累，术法武技的威力翻倍。但使用时会丧失理智，身体所受的伤害也不会降低。 “好家伙，我这是解锁了怒气状态？”陈洛楞了一下，不过既然是七情，那说明这红尘神通还有其他六个。 没想到，穿越到异界还是要集卡！ …… “小纪！”陈洛喊了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纪仲走了进来。 “公子，你喊我？” 陈洛点点头，将《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文稿递给纪仲：“辛苦你一趟，给那个南苑息送去！” “公子这就写了新故事？”纪仲脸上一喜，接过稿件直接看了起来了。 果然，纪·大玄守更人·仲！ 陈洛也不着急，靠着椅子，等着纪仲的反馈。 纪仲看着《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一脸喜色缓缓收起，微微蹙起了眉头。渐渐地，他脸上浮现怒气，双手青筋暴起。猛然，他将文稿拍在桌上，怒声喝道：“公子，这个李甲与孙福是哪里人士？我这就去取他俩的狗命，祭奠杜十娘！” 不出所料！ 陈洛摆了摆手：“冷静，冷静，这是故事，假的！你看这朝代，这地名，都是虚构的！” 纪仲狐疑地又扫了一眼文稿，片刻后，才一脸哀怨地看着陈洛：“公子，怎么写出这么让人怒不可遏的故事来！” “好看吗？” “真好看！” 陈洛想了想，还是重新把文稿拿来，在上面添了几笔。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写完，又递给纪仲：“送过去吧！” …… 话说此时天已经擦黑，纪仲怀揣着文稿刚刚走出伯爵府的大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定”！ 在那个瞬间，仿佛时间都停住了。身后的伯爵府不见了，路上来往的行人车马也不见了，就连庆安坊都消失了，纪仲仿佛走进了一个虚无空间，变成了一尊木偶，连一丝念头也动不起来。 黑脸大儒宋退之凭空出现，缓缓走近纪仲。 宋退之手指一划，《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文稿便从纪仲的怀中飞了出来，落到宋退之的手上。宋退之细细端详，良久，长吐了一口胸中恶气。 “好一个虚构之故事！人物栩栩如生，事情丝丝入扣，千折百转。满篇俗事，却满篇人心！”宋退之感叹了一声，随后伸出自己的右手，只见在他的手心，缓缓浮现出一颗黄豆大小的七彩气。 “这便是第四条修行路的气吗？老师果然没有说错，这是一条众生路！” 随后宋退之手掌一晃，那七彩红尘气消失，宋退之又看着手中的文稿，脸上勃发出一股怒意。 “败家玩意儿，这首本原作怎么能就这样送出去。这应当是我竹林一脉的宝物才对！”说完，宋退之一挥手，顿时数张白纸凭空出现，再一挥袖，白纸之上浮现雅文，正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大儒文稿，那南苑息也算不亏了！”宋退之将自己刚刚模仿陈洛笔记书写的文稿重新塞回纪仲的怀中，自己小心翼翼叠好陈洛的原作，心满意足地放入自己袖中。 “没想到，第四条通天路竟然是如此有趣的路！看在这片文稿的份上，老夫就当你通过了考验。我这个做师兄的，替小师弟保管一下，理所应当！”宋退之默念，绕开了心中的“君子”之结，这才转身离开。当他的身影消失时，整个虚无空间也随之消散。 纪仲眼睛转了转，恢复了行动，只当刚刚自己发了个呆，也没有在意，就朝南苑息留下的住址走去…… …… “姑娘，有个少年郎送了这个来，说是给南相公的。”小荷香的侍女丸儿走进院子，递给小荷香一个书袋。 小荷香二十岁上下的年纪，虽然称不上倾国倾城，倒也有几分小家碧玉之色，圆圆的大眼睛配上微微婴儿肥，显得异常可爱。 “哦？可能是相公的文友送来的吧。”小荷香接过书袋，此时南苑息正在房内沐浴，小荷香伸手去接，结果一不留神，书袋落在地上，里面的文稿散落了出来。 小荷香和丸儿连忙低头去捡，可小荷香只看到文稿的第一句，眼睛就拔不出来了…… …… 南苑息泡在浴桶里，脑中不断回想着今日陈洛和自己的谈话。 “说文？故事？” “为黎庶而办的新报？” “那究竟是一份怎样的新报啊？” 此时南苑息听到屋外传来小荷香的哭声。南苑息一惊，跳出浴缸，随手裹了件外衣拉开了房门，只见小荷香趴在桌上，肩膀抖动着，哭得伤心至极。在一旁的丸儿也不停落着眼泪，不住地用手绢儿去擦！ “香儿，你这是怎么了？”南苑息面色焦急，问道。 那小荷香抬起头，看见南苑息，不知为何，心头一股怒气，抓起桌子上的茶就朝南苑息泼去，嘴里喊道：“都是你们这些臭男人……” 南苑息：(′｀;)？ …… 陈洛打了个哈欠，突然想起来，明天好像要上早朝了。魏焱说有人要拿那颗文心说事。 不是说给自己认了个师父吗？ 还没有到货吗？差评！ 实在不行，就抱紧魏焱前辈的大腿吧！ 第57章 风起于微末 宁静的卧室内，宋退之铺开纸张。与之前随意复制陈洛的文稿不同，这一次他提起毛笔，用心地一笔一划在纸上书写着，严肃认真。 “恩师尊鉴。” “自弟子受令，看顾第四条通天路开路者，已有三日。此子，姓陈名洛，青州人士，年方十九。其与弟子之弟子魏天一相识于文心择主之礼，颇为亲厚。天一言说此子秉性纯良，言谈有物，只是天不生通读之天赋，让人惋惜。” “弟子未展露身份，暗中观察其言行。陈洛初入京城，受齐可休之孙针对，弟子传信于道门乘玉代为出头。” “后俱齐之孙所言，陈洛因《钟馗略传》广发天下，未来每月可获利十数万乃至数十万白银，且后期如长流之水，无枯竭之忧。故而其动了贪心，欲借陈洛初至京城，凌威而取之。” “老师勿要动气，弟子已与齐可休大战一场，打断老匹夫两根肋骨，打散其三分之一才气，责其管教其孙。” “以上皆为小事，惟有二事欲与老师禀报。” “其一，弟子观陈洛有办报之心。京城有南生者，名曰南苑息，乃北风楼说文先生。今日陈洛与南苑息相会，言之欲办新报，邀南苑息同举此事。闻其言，似有将说文先生一统，择其优者，取说文之言登于新报之上。” “陈洛言，欲办黎庶之新报，让百姓买得起、喜欢看、有价值。此愿让弟子为之一震。” “其二，新报之内容，陈洛暂定为二，一为说文，二为故事。今日晚间，陈洛于家中书写万字文章一篇，名为《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欲让南苑息在醒早时说与众人。” “其文其事，其人其情，俱让弟子眼前一亮。弟子自读此文，胸中竟然生出一股七彩之气，初时只有黄豆大小，再三阅读之后，已长至指头大小，与吾等阅读经典之时养浩然正气颇为相似，这应当便是第四种通天路的气了。” “弟子尝试将七彩气与浩然正气结合，竟然成功，只是反复尝试后，发现没有任何效果，这才作罢。想必七彩气需与第四通天路的修行之法结合方有成效。” “言及此，弟子想到，之前齐可休之孙为难陈洛之时，曾派手下一炼血境妖仆强抓陈洛，被陈洛一拳震退。弟子观陈洛之体，灵肉契合，正是文曲临世之资，又有精炼肉身之效，颇似佛门的金刚之法。不知佛门知晓后会有何动作，还请老师留心。” “大儒文心之事，明日朝堂或有纷争，弟子将传老师旨意，收陈洛入竹林一脉。” “唯有一事弟子百思不得其解，请老师解惑。自古天道有法，虚妄之事难以用雅文书写成章，然无论《钟馗略传》，亦或《杜十娘》，皆为虚构，缘何能存于世间？” “随信附上《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全文，请老师一观。” “弟子退之，顿首再拜。” …… 东方刚刚泛出鱼肚之色，一辆马车行驶在朱雀大街上。赶车的是一位老仆，嘴里叼着一根旱烟，笑盈盈对着车内说道：“伯爷，若是未睡醒，可以在车内再安歇一番。到了皇城老仆再喊你。” 车厢内传出一声谢，自然就是陈洛了。 算算时间，也就差不多早上六点左右吧，陈洛打了个哈欠，显然没怎么睡醒。 “这魏前辈也真是的，还打算在路上和他请教一番呢。”陈洛抱怨了一句，今日魏焱派老仆来伯爵府敲门，却不见魏焱本人，问起老仆，对方只说魏大儒独自步行上朝去了。 “公子，你想知道什么？”车厢内，纪仲也随行在侧。 “朝堂里的格局啊，什么人是大哥，什么人是小弟，进了朝堂该拜谁的码头，这些总要清楚的吧。本来就是打算在这上朝的路上问一问呢。”陈洛耸了耸肩。 纪仲傲娇道：“那我就知道啊！朝廷每年都下发《官员本纪》，我也有涉猎的。” “哦？”陈洛大喜，连忙催促道，“你快说说。” “嗯，官员的事情一一说起来太长，我简单和公子说一说朝堂结构吧。” “自当今陛下登基后，恢复了开朝时的四首相制度，总督天下事。” “文昌阁之首，号文相。总管天下文运事务。凡天下书院、文道，皆为文相管辖。” “正大堂之首，号政相，总管朝廷政务。下设吏、礼、工、户、卫五部。” “武威府之首，号兵相，总管天下兵事。北方与蛮族的战线，便是以武威府为主。” “偏倚处之首，号法相，总管天下刑名律法、复核监察。” “在四相之外，还有一司，名曰镇玄司。” “镇玄司对内监察，对外渗透，总管天下情报消息。” “这就是大玄朝朝堂上的基本架构了。” “公子你走的是文相的路子，自然是属于文相一系。之前和公子有冲突的曲离侯，是齐可休大儒的孙子，齐可休正是政相的副手，公子需要留意。法相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不以喜好论事，公子不必在意。至于兵相，很少参与政务讨论，在朝堂上大部分时候就是个凑数的。” 陈洛微微点头，听纪仲这么一说，脑中也清明了几分。按理说，自己这次上朝就是接受正式封爵并且谢恩的，这是礼部管辖的范围，也就是政相手下。 希望不会出现什么岔子吧。 …… 马车行驶过百战门，横穿金玉坊，再登上金水桥，一道高耸的宫墙出现在眼前。赶车的老仆敲了敲车框：“伯爷，到皇城了。” 车帘悬开，陈洛和纪仲从车上下来，纪仲拱了拱手：“公子，那在下就在外面等你。” 陈洛点点头，摸了摸魏焱让老仆带给自己的入宫令牌，朝皇城大门走去…… …… 于此同时，南苑息走出了小荷香的院子，快步朝北风楼走去。昨夜自从看完《杜十娘》后，他一夜未睡。或许是因为小荷香身份的缘故，他对文中的李甲和孙福恨之入骨，虽然明知此事乃是虚构，但体内仍然积蓄着一股愤懑之气。他不知道这篇文章会引来什么效果，但是他知道，他怀中揣着的文章，要比《钟馗略传》好上十倍百倍。 他迫不及待要与他人分享，一起讨论书中的种种。 今日醒早，不念邸报了，要将这万字奇文全部说完。 南苑息脚步不停，却完全没有留意到他体内那已经停滞了将近十年的浩然正气，竟然有了一股勃勃生气…… 第58章 浪发于微澜 天空一声炸雷。 陈洛跟着带路的太监刚刚走了几步，就感觉到有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了下来。那带路的小太监倒是早有准备，从腰间拿出一柄竹伞，在陈洛头上撑开。 “今年夏天太热，司天监说秋季多雨，奴婢们都备着伞呢，淋不到伯爷。”小太监冲着陈洛甜甜一笑，卖了个好。 陈洛打了个冷战，敷衍道：“多谢……还要多久？” 小太监跟着说道：“快了，过了前面的正华门，就是长明宫的广场了。” 陈洛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 南苑息赶在了秋雨落下之前就赶到了北风楼。北风楼的小二麻利地送上一碗热汤，笑道：“南先生今儿来的真早，可是知道喜事要来？” “喜事？什么喜事？” 那小二脸上露出笑容：“昨日折柳书院的王先生听了先生的醒早，对先生说的《钟馗略传》赞叹有加，今日晨间，将书院的学子都带过来了，说是要一睹先生的风采。” “折柳书院可俱是读书种子，平日都是早课时听自家先生念邸报的。今日南先生一战，想必儒林扬名，未来前途可期了……” 南苑息一滞。折柳书院啊，大玄八大书院之一。这可是他曾经朝思暮想都想进学的书院，无奈自己学识太差，距离入学的门槛都差了十万八千里，才不得不打消这个幻想。 今日，他们竟然来听自己的醒早！ 南苑息下意识摸了摸揣在怀里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今日，我南苑息就让诸生听一听，这与众不同的醒早！” …… 陈洛走进长明宫的大殿，此时殿外的雨也逐渐大了起来。 此时的大殿内，人头涌动，众人互相拱手施礼，谈笑寒暄，一派和气的模样。陈洛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寻找魏焱的身影。毕竟能站在这个大殿里的，都是跺一跺脚就能影响大玄朝政的人物，自己还是找个大腿抱紧比较好。 陈洛的出现自然也引来众人的注意。因为陈洛还并未正式受封，冠冕服饰都未曾下发，所以还是一身普通的儒生长袍。稚嫩的面孔又十分陌生，可是此地没有引路人是不可能进来的，于是纷纷交头接耳打听起来。 “阁下可是万安伯陈洛？”一道声音在陈洛身后响起，陈洛转过身，看到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官员朝自己施礼，胸前朝服绘制着六朵祥云，在祥云后有一片楼阁隐约可见。 纪仲告诉过陈洛，这是文昌阁的朝服制式，六朵祥云说明对方是一位六品官员。 “在下陈洛，见过大人。”陈洛连忙拱手还礼，那来人微微一笑：“不敢当，鄙人萧逝远，文昌阁录事，伯爷跟我走吧……” 那萧录事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陈洛连忙跟了上去，不一会就走入了一群朝服上绘着祥云楼阁的官员队伍之中。 真·文昌阁大本营！ 萧逝远带着陈洛一路向前，也引来众人的目光，但萧逝远脚步不停，直接将陈洛带到这个队伍的最前面。在那里，两位老者正在轻声交谈。其中一位身形消瘦，鹤发童颜，面容慈祥，白须垂至胸前，那胸前的图案中绘制着一座简朴楼阁，立于一朵祥云之上。 另一位老者身材魁梧，长着一副络腮胡，看上去四五十岁的中年模样，眼角上有一道显眼的疤痕。他胸前的图案是一汪血色湖泊，湖泊之上有一支通体血红的血色毛笔悬浮。 “老师，万安伯来了。”萧逝远朝着那身形消瘦的老者恭敬施礼，轻声说道。那慈祥老者转过头，上下看了看陈洛，微微一笑：“老夫颜百川！” 陈洛心中早有猜测，见对方直接报出名号，连忙弯腰道：“小子陈洛，见过文相！” “万安伯不必多礼！”颜百川温和说道，上前一步抓住陈洛的手，引到那之前与自己交谈的老者面前，介绍道：“这是兵相韩青竹，我人族之脊梁。” 卧槽，大佬*2！ 陈洛忙不迭再次躬身施礼：“见过兵相！” 韩青竹哈哈一笑，拍了拍陈洛的肩膀：“不错。后生可畏。好好走下去，争取为人族再增一份战力！” 陈洛明白自己开了通天路的事情在这些大佬眼里肯定不是什么秘密，只好恭敬回复：“小子尽心尽力！” 韩青竹还要再说什么，突然听到一声高亢的声响：“圣上驾到！” 整个大殿瞬间一静，众臣起身行礼，道：“恭迎陛下……” …… 北风楼。楼外风雨愈发急促，北风楼内却一片暖意洋洋。 或许是折柳书院学子的到来，让北风楼这个醒早的市井场所难得显现出一片文华之气。学子来的大约八九十人，包下了半座北风楼。寻常大大咧咧的常客此时也不敢高声喊叫，都细声细语得斯文起来。 “学兄，我等在书院内有先生分析邸报，王先生何必要将我们带到这里来醒早？”一个学子朝着一个年长的学子嘟囔了一句。要知道，折柳书院在城西，为了及时赶到北风楼，他足足早起了一个时辰。 另一人也点头称是：“对啊，有什么好听的。反正翻来覆去就是打北蛮，联南妖，增气运这些事！” “多嘴！”那年长的学子伸手在两个学弟头上各敲了一下，才说道，“说文才不是重点。王先生是带咱们来听《钟馗略传》的。” “《钟馗略传》？书院昨日下发的那篇短文？读来倒是奇异，我打算誊抄几份送回家中，预防鬼事。不过这有什么稀奇的？” 那年长学子微微摇头：“学弟有所不知。北风楼的画嘴南生原本只是寻常，但这几日其以说《钟馗略传》声名鹊起，据说栩栩如生，让人身临其境，深得此文之韵，不可错过！” “竟然是如此！”众学子也听到这年长学子的说法，毕竟都是少年心性，也压住早起的脾气，开始期待起来…… …… 殿外，原本淅沥的小雨，陡然间化作了瓢泼阵雨。 长明宫内，一道道奏折有条不紊地上奏，争辩，然后裁定或再议，陈洛站在角落里，靠着大殿里的蟠龙柱，都快睡过去。 “既然众卿议定，那就有劳兵相北上，坐镇万仞城，统管正气长城，以防蛮族的冬季攻势。旨意即刻下方，各部不得拖延。” 坐在宝座上的玄帝叶恒结束了最后一道政务，这才看了身边的侯安一眼。侯安心领神会，站了出来，高喊道：“万安县陈洛接旨！” 已经半入梦乡的陈洛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还没反应，不知谁在后面踹了他一脚，陈洛一个踉跄从人群中摔了出来，引起朝堂一阵轻笑。 陈洛此时也来不及计较是哪个混蛋踹他，连忙躬身：“草民在！” 侯安打开圣旨，开始念了起来，一段比前世还要拗口的旨意足足念了五分钟，最后陈洛终于听到封赏自己为万安伯，世袭罔替，以万安县为封地，嗯，好像每年还有俸银一万两。 “臣领旨，谢恩！” 陈洛真心喊了一声，自然有小太监将圣旨递到了陈洛手上。此时陈洛心中一松，正要退回人群中，就在此时，突然有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陛下，老臣有事要问万安伯！” 第59章 魏焱，拜见小师叔 陈洛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威严的老年文士从百官中走了出来。陈洛的眼神在他胸前瞟了一眼，那是一道红日初升的图案，有五只鸟雀从红日前振翅而飞。 一道传音送到陈洛的耳中：“这是正大堂礼部主事吕大智，官居五品。” “吕大人有何事要问我？”陈洛拱了拱手。 那吕大智快步走到陈洛身边，先是向叶恒施了个礼，然后望向陈洛：“万安伯，老夫问你，在万安县发现的那颗大儒文心，可是被你盗走了？” 陈洛微微蹙眉：“吕大人，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张口就来呢？盗者，一为偷窃；二位抢劫；我犯了哪一条？你们让文心择主，文心就择我了。有什么问题吗？” 吕大智冷哼一声：“胡说八道。大儒文心是我儒家至宝，我观你并未生出浩然正气，就不是儒门中人，文心怎么会选你为主！” “老匹夫，休得胡言！”就在此时，突然一声高喝响彻朝堂，几乎要把殿外的暴雨声给压下去。陈洛偏过头，这时才看到一直不知道在哪藏着的魏焱黑着一张脸从百官中走了出来。 吕大智见到魏焱现身，也不奇怪，说道：“魏大人，虽然你是大儒，我乃夫子，但是理不分上下。你说老夫胡言，那老夫哪里没有说准？” 魏焱看了一眼陈洛，脸色微微泛红，继而说道：“我儒门弟子岂是用浩然正气来认定的。只要追求心中之道，明辨世间之理，有心入我儒门，皆是我儒家门徒。陈洛！” 魏焱突然望向陈洛：“我问你，你可有心中之道？” 陈洛点头：“有！” “那你可愿辨明世间之理？” “愿！” “好，这便是我是儒家门徒！”魏焱掷地有声。 吕大智看着陈洛和魏焱一唱一和，冷笑一声：“魏大儒，这身份可不是你说是就是的！” 魏焱斜了一眼吕大智，语气中充满了危险的味道：“那你说该如何？” 吕大智：“有资格承认万安伯为儒门弟子的，理当是儒门魁首，当世文宗，半步圣人！” 吕大智话音一出，宫殿内众臣议论纷纷，叶恒也一只手支在龙椅上，饶有兴致地看着。 “半圣啊……”有好事的官员私下传音道，“吕大智也是发狠了。就不怕把魏焱这一脉的竹林半圣逼出来吗？” “哪有那么容易。竹圣自麟皇案后隐居青竹林一甲子，当年霍相乱权都没有出面，怎么会为一颗文心出头？” “吕大智图什么？就算万安伯同意重炼文心，将文心交出来，又落不到他头上。” “我听闻吕大智最近娶了一房小妾，是随州方氏的旁系女。” “哦，随州方氏啊！那这水就深了，慎言，慎言！” 朝堂之上的传音不断，魏焱此刻望着陈洛的眼神纠结万分。 陈洛微微蹙眉。今天这老魏怎么回事？你既然站出来就直接怼死对方啊，干嘛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一点都没有爽文节奏！ “魏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说？要不然你传信给你师祖竹圣问一声，本官等着。” “不必了！”魏焱恶狠狠瞪了吕大智一眼，走到陈洛面前，抖了抖袖子，双手合于胸前，左手在外，右手在内，深深弯腰，口中恭敬道—— “弟子魏焱，拜见小师叔！” …… 满殿寂静，叶恒惊讶地从皇位上起身。 朝堂，炸了！ “魏焱，怎么回事？你说什么？” “小师叔？不要开玩笑，竹圣要收他为弟子？” “魏焱，你这样不怕你老师打死你吗？” 此时陈洛的脑袋也好像被重重的一击，楞在了当场。 搞什么啊？为了捧我，魏前辈居然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这人情要怎么还啊？ 陈洛上前一步，想要扶起魏焱，嘴里习惯喊道：“魏前辈……” 魏焱却仿佛触电了一样，连忙后退半步，依然是躬身的姿势，虽然此时额头青筋已经暴起，但仍然说道：“长幼有序，弟子不敢当前辈二字，请小师叔收回……” 难道，是真的？ 文相给自己找的师父是魏焱师父的师父！ 牛逼！ …… 陈洛干咳了一声：“魏前……嗯，小魏，你先起来吧。” 魏焱黑着脸站起了身，看向吕大智，咬牙切齿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吕大智此时也懵了，剧本不是这样啊！ 惊慌之下，他脱口而出了一句满殿君臣心中的疑问：“你说竹圣收他为徒，还有什么证明！” “老夫可以证明！”这个时候，一直稳如磐石的颜百川轻轻说了一句。 朝堂再次陷入寂静，只听到殿外风雨大作，越发猛烈…… …… “呵呵呵呵……”玄帝叶恒的笑声打破了朝堂的安静，“没想到竹圣居然再次收徒，还是我新封的万安伯……可喜可贺！” “侯安，拟旨，封万安伯长明宫侍读，赏蛮血墨十块、天蚕锦缎百匹、中京外皇庄一座！” “文心之事，就此议定，不必再提！退朝吧……” 叶恒一改之前的看戏的态度，立刻新增了一连串的赏赐，看向陈洛的眼神也越发满意起来。 偏偏此时，又有一人站了出来：“陛下，微臣有奏。” 叶恒、陈洛、魏焱一同看去，只见是一个满脸笑容，身体有些发福的官员出列，朝服上的红日之前，有三只凤凰。 “是礼部侍郎，万不同。”魏焱嘴唇微动，向陈洛传音。 那万不同走出，瞪了一眼吕大智：“行为莽撞，还不回去！”吕大智如蒙大赦，连忙回到百官中站定。 那万不同又扬起笑脸，朝陈洛微微点头致意，这才转向玄帝，说道：“陛下，万安伯能得竹圣青眼，自然是我儒门山海人。本官突发奇想，有一建议。” 叶恒好奇道：“万爱卿有何建议？” 万不同笑道：“微臣治学数十年，发现本朝诗词远不及前朝。时常也听闻诗词已被前朝写尽的论调。今日见万安伯少年才俊，不能生浩然正气，却依然被半圣收入门下，想来才必盖世！不如请万安伯吟诗一首，一扫我朝诗词颓风，岂不妙哉！” 万不同此言一出，正大堂一系的官员纷纷附和。 陈洛心中一惊：“混蛋！要是在其他的穿越里，这可是一等一装逼的好时候，偏偏这个世界，唐宋诗词都出现了，这下可不好糊弄了！” 此时陈洛也收到了魏焱的传音：“这个万不同笑里藏刀，是想借诗词让你得不到其他儒生的认同。稍后你就说身体不适，我来转圜。” 陈洛虽然不爽，但是也只能默默点头。 此时又听到万不同说道：“兵相即将兵发万仞城，自古送别出好诗，不如请万安伯赋诗一首，相赠兵相吧……” 陈洛一愣，一首诗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个，我可以！ 第60章 蛙鸣礼部 “陛下，我家小师叔他……”魏焱正要替陈洛遮掩，陈洛拉了拉魏焱的袖子。 魏焱疑惑望向陈洛，陈洛给了魏焱一个放心的表情。 陈洛：ヽ(￣▽￣)? 魏焱：(′｀;)？ 陈洛朝着兵相韩青竹的方向走了两步，脑海中回忆关于万仞城的信息。 这万仞城，是北方抗蛮防线的军事重镇，建立在一座万仞高山上。据说在山巅上有一面“玄”字旗，即便最困难的时刻也从未倒下过。 “我自幼就听闻万仞城之险要，也听闻不倒旗之坚韧。在我人族心中，万仞城在，人族安；不倒旗飘扬，人族不败！万大人让小子赠诗，是小子荣幸！” 陈洛走到了韩青竹面前，深深一拜，起身道：“离别多愁慨，小子斗胆，借兵相名讳，咏一首壮志诗，为兵相此行增彩！” 万不同连忙高呼：“上笔墨！” 侯安看了一眼叶恒，叶恒微微点头，侯安挥了挥手，顿时几个小太监跑了出来。两人捧纸，一人端砚，一人执笔，来到陈洛身前。 陈洛伸手接过毛笔，饱蘸墨汁，在那纸张上书写起来。 《咏竹兼赠兵相兵发万仞城》 众人看到陈洛的题目，再度有了传音议论之声。 “咏竹？这是借兵相韩青竹的青竹二字作诗吗？倒也贴切！” “何止，这小子是一语双关，别忘了，他刚刚拜入竹圣一脉！” “自古以来，咏竹诗词如过江之卿，且看看他能写出什么样的诗词来！” 兵相也饶有兴致地望向陈洛，他倒是好奇，这个开了通天路的小子，能写出什么壮行诗！ 陈洛下笔，第一句一气呵成——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两句写完，满朝官员面色一变。不管他们是何立场，背后又有什么利益关联，但能身披官服，学问都是上上的，一眼就看出这两句诗歌的优异来。 “妙啊，仅仅两句，就将立根破岩的青竹描绘地栩栩如生。” “是极！尤其是开篇‘咬定’二字，尤为传神。这说的并非柔美，而是刚毅。” “何止，你往深处想。自陛下登基，我人族对蛮族就在守势，万仞城三次血战，百万将士拼死不退，再来看看这咬定二字，何等贴切。” 万不同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淡淡说道：“万安伯果然文采非凡，只是兵相出征，赠诗如此血重，只怕有所不吉啊！” 陈洛白了一眼万不同，再次蘸上墨汁，书写后面两句—— 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 两句诗写完，只见那写着文字的纸张猛然一抖，长明宫内凭空刮起了一阵飓风，直吹神魂，立刻有官员要释放浩然正气抵挡，正在此时，站在官员队伍最前列，胸前红日配着一只金乌的老者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低喝一声：“不要抵挡。此乃清心之风，受此风洗礼，尔等越书山渡学海将少两分心中迷惘！夫子巅峰晋级大儒可增加一成几率，对大儒亦有加成。” 众官员闻言，立刻消散了周身的浩然正气，忍受着这怪风的肆虐，陈洛环视了一周，整个殿堂，只有文相、兵相、刚才出声的政相、站在角落中的法相以及皇位上的叶恒不受影响。 文相一步迈出，来到陈洛身边，伸手就要取走诗文原稿，那手却被另一只手死死抓住，颜百川抬起头，正对上韩青松的笑脸。 “老颜，不麻烦你，我自己拿就行！” “休要胡说，此乃罕见的正心诗。我文昌阁掌管天下文运，原稿理应在我文昌阁保存！” “颜赖子，你跟我耍无赖是吧？你看看标题是什么，赠兵相！你是兵相还是我是兵相！” “我想做兵相就一句话的事！” 政相在一旁刚刚要抬起腿，韩青松和颜百川一起转头，看向政相；“站着别动！” 此时叶恒刚刚张开的嘴也立刻闭上，不过望着陈洛的眼神更加灼热。 片刻后，众人又恢复了原状，不过不少人都额头冒汗，显然这洗礼并不好受。兵相突然哈哈一笑，喊道：“陈小子，你这壮行诗老夫代北方将士收下了！”说完浑身气血一震，把颜百川的手弹开，将原稿一把抓进手里，朝叶恒拱了拱手：“陛下，军务繁杂，老臣先下去准备了！” 说完，朝陈洛眨了眨眼，传音道：“你小子合我胃口，晚些再叙！” 传音还未听完，整个人已然消失！ 颜百川微微皱眉，但是见众人都已清醒，也不好再说什么，淡淡说道：“诸位常念此诗，清心效果仍存！” 此时，文昌阁一系中，一道声音响起：“谢万安伯赐诗！” 发声的，正是先前为陈洛引路的文昌阁录事，萧逝远。 文昌阁众官员立刻同时施礼：“谢万安伯赐诗！” 殿中百官也跟着施礼道：“谢万安伯赠诗！” 万不同满头大汗，脸上的笑容几乎僵住，随着众人一起道谢，再起身时，又恢复了原状，说道：“万安伯果然才华横溢，没想到本官今日一个突发奇想，竟然诞生如此传世诗词，可喜可贺！” 万不同说完，回头看了一眼众礼部官员，众人会意，连忙齐声道：“是啊是啊，真是可喜可贺。” “万侍郎一个念头，竟然诞生出一首正心诗，当真是一段佳话。” “万侍郎慧眼识才，万安伯诗赠兵相，当浮一大白！” “只有我觉得诗名不妥吗？应当是《受万侍郎之邀咏竹兼赠兵相兵发万仞城》” “正是，我方才就觉得少了些什么，原来是这里！” …… 此刻朝堂之上，百官听着礼部官员貌似窃窃私语，实则满堂皆闻的议论，正大堂一系官员面色尴尬，文昌阁一系则面露鄙夷。 叶恒无奈揉了揉太阳穴，这种场面他太熟悉了。 读书人嘛！还是礼部的！ 嘴里乾坤最是拿手。 只是无论是他还是四大相都不便下场。 无他，丢人耳！ 但是魏焱哪受得了这口气，欺负完小师叔，居然还想分文名？ 魏焱额头青筋暴起，就要冲上去，却被陈洛一把拉住。 陈洛看看殿外，不知何时已经风收雨歇。 “正好！” 陈洛走到万不同面前，学着万不同也摆出一副笑脸：“此番还是多谢万大人举荐，才让此诗问世！小子正好也有一首诗想赠与万大人与礼部诸位大人！”、 万不同心中浮起不妙的感觉，正要拒绝，却听到叶恒说道：“陈卿家快快说来。” 陈洛挥手散开上前伺候笔墨的太监，说道：“今日上朝，恰逢大雨。方才雨歇，又听到礼部大人们的高论，心中有诗一首。” “风驱急雨洒高城，云压轻雷殷地声。” “雨过不知龙去处，一池草色万蛙鸣。” 朝堂百官一愣，这首诗虽然比不上前首，却也文采飞扬。众人仿佛看见刚才有龙族行云布雨，随后龙族离去，而草色青青，翠蛙鸣叫，一副生机盎然之相。 “好诗啊，初时风高雨急，电闪雷鸣，随后龙去蛙鸣，春色青草，颇有‘病树前头万木春’的意境啊！”有人点评道。 文相面露轻笑，而政相却脸色阴沉。 这时，那萧逝远也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道：“是这个意境没错。不过联系此间场景，倒不如说是风住了雨停了，一群青蛙觉得自己又行了……” 众人一愣，瞬间想到方才礼部众官员欲图分取陈洛文名的场面，都不禁会心一笑。 “是极是极，方才真是‘听取蛙声一片’啊……” “蛙鸣礼部，不行也得行啊……” 萧逝远话语一出，兵相一系的官员立即大声附和。 一直安静的法相一系的监察官员眼观鼻、鼻观心，和法相一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玄帝叶恒眉毛挑了挑：“万爱卿，此诗不错，你还不谢谢陈爱卿。” 万不同脸色苍白，脸上再也挤不出笑容，咬着牙对着陈洛施礼：“谢万安伯赐诗！” 陈洛爽朗一笑：“不客气！” 第61章 阿嚏 时间回转到一个时辰前。 风急雨骤，北风楼。 南苑息深吸了一口气，喝了口润喉的凉茶，昂首挺胸，走上了楼台。 他的人影刚刚出现在楼台上，台下瞬间响起一阵叫好之声。 那折柳书院的众学子纷纷皱眉，这情形仿若街边卖艺一般，让他们感觉有辱斯文。 南苑息倒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捧场，他扫视了一周，目光在折柳书院学子所在的位置略微停顿了一下，便移开了去。 “诸位，早安。”南苑息拱手作了个团揖，缓缓起身。 “南先生，快说钟馗吧，昨日未来醒早，一天都不痛快。”一个衣着华贵的富人高喊了一声。 南苑息微微摇头，转过身，《杜十娘》全文在脑海中闪过，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南苑息体内诞生。 望着背向众人的南苑息，台下之人一时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正要私下议论之时，南苑息猛然回头，喊了一声：“可恨啊！” 众人被这突然起来的一喊惊吓，瞬间注意力全部集中，又看向南苑息。 南苑息长吐一口气：“今日，在下斗胆，和诸位共赏一篇奇文。诸位，且听好了——” …… “那名姬姓杜名媺，排行第十，院中都称为杜十娘，生得——” “浑身雅艳，遍体娇香， 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 脸如莲萼，唇似樱桃， 可怜一片无瑕玉，误落风尘花柳中。” “那杜十娘，自十三岁破瓜，今一十九岁，七年之内，不知历过了多少公子王孙。一个个情迷意荡，破家荡产而不惜。院中传出四句口号来，道是： 坐中若有杜十娘，斗筲之量饮千觞； 院中若识杜老媺，千家粉面都如鬼。” 南苑息说到这，微微一顿，只听台下响起阵阵吞咽口水之声。尤其是那些折柳书院的年轻学子，一个个都放弃了手中的早食，无论男女，都听得聚精会神。 这场景让带他们前来的王夫子脸色微沉，这般粗俗之词，怎能入学子之耳。只是自己听得也十分着迷，实在不舍得打断，便下定决心，回书院后，让所有学子都罚抄《君子书》十遍才行。 …… 随后故事便进入正题，儒生李甲与杜十娘情投意合，朝欢暮乐。无奈李甲没什么本事，为了和杜十娘缠绵，将家中交于自己求学的千金尽数散尽，到头来只能寄宿在杜十娘的小院。 好在杜十娘也一片痴心尽付李甲，断了与以往恩客的联系。这便惹恼了靠着杜十娘捞银的老鸨。老鸨刺激李甲，说出拿出三百金就放杜十娘从良的狠话。杜十娘却一口将此话定死！有道是—— 从来海水斗难量，可笑虔婆意不良； 料定穷儒囊底竭，故将财礼难娇娘。 南苑息言及此处，又是一顿，喝了一口茶水。台下众人却面露喜色，天下没有人不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料想李甲再困难，毕竟是大户子弟，筹措三百金应当不难。 …… 南苑息继续往下，故事陡然翻转。那李甲求同乡，访亲友，一连几日，竟然筹措不到一文。李甲竟然不敢回去见杜十娘，只得到同乡柳遇春处借宿，柳遇春却认为此乃烟花逐客之计，劝李甲早早断了关系。 眼看期限将到，杜十娘不见李甲身影，遣人来寻。李甲只能哭诉一句“不信上山擒虎易，果然开口告人难！” 台下众人闻听此言，面露愠色。那学子中甚至有女学生低声斥责一句“窝囊废”！ 王夫子此时却感觉到这篇故事有些不对，自己的情绪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其调动了起来。 …… 杜十娘备好酒菜，好生安慰了李甲一番。又告诉李甲，她多年共积攒一百五十两银钱，尽数赠与李甲。只是另一半，还需李甲转圜。李甲将此事告诉柳遇春，柳遇春才知杜十娘一片真心，当即为李甲借贷，帮助李甲凑足了三百两银子…… …… 故事说到这里，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无论如何，李甲都凑足了银子。接下来老鸨欲图反悔，却被杜十娘以死相逼。最终，杜十娘终于得了自己的卖身契，与李甲一同离开了燕京。临行之时，杜十娘带着李甲与自己众姐妹告别，获赠盘缠若干。 杜十娘深知李甲俱父，提议自己先不急名分，陪李甲浮居他处。等李甲与父亲好生沟通后，再归家不迟。李甲从善如流，便带着杜十娘游山玩水，只是一路开销，俱是杜十娘交与，不过半年，金银钱财再度见底…… “啪！”一名学子拍案而起，大怒道：“这是哪家书院的弟子，南先生你告诉我，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是啊，同去同去，简直丢我儒生的脸面！”一时间学子群情激昂。 王夫子拍了拍桌子，“肃静！” 众学子听到夫子的声音，连忙闭上了嘴。那王夫子朝南苑息拱了拱手：“小儿辈血气旺盛，容易冲动，南先生请继续！” 南苑息回了个礼，这才继续往下说起来。 …… 故事很快讲到富家公子孙富，偶遇杜十娘，惊为天人。故而刻意和李甲相交，几番往来，被李甲引为知己。二人相熟之后，李甲也不遮掩，将自己银钱短缺，又不敢带杜十娘回家的窘境告知孙富，正中孙富下怀。 孙富假意为李甲谋划，言说自己愿意出千金交换杜十娘，让李甲归家，骗说没有留恋烟花，银钱皆在，李父定然相信。又污蔑杜十娘是烟花女子，岂会有长情，无非是借李甲脱身，日后必然会惹家宅不宁。 这李甲被孙富的花言巧语迷惑，竟然答应孙富自己回去和杜十娘商量！ …… 台下响起茶杯破碎之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王夫子手边的茶杯已经变成了一堆瓷片。王夫子摆了摆手：“无心之失，南先生继续！” 南苑息点点头，故事终于来到了最后一段。 话说那李甲回去后，唉声叹气，辗转反侧，杜十娘何等聪慧，便知道李甲有事瞒着自己，再三询问，李甲终于将自己和孙富商量的事情告诉了杜十娘。 杜十娘听闻李甲言语中已经有了动摇之意，冷笑同意。 孙富得知杜十娘答应，大喜过望，乘船来接。杜十娘亲自检验了孙富送来的千两白银，交于李甲。随即取来了一直随身的小箱。 杜十娘抽锁开箱，叫李甲抽第一层来看，只见翠羽明珰，瑶簪宝珥，充牣于中，约值数百金。杜十娘将这一层拿起，随手扔入江中。 随后杜十娘又让李甲打开第二层，乃玉箫金管；打开第三层，尽古玉紫金玩器，约值数千金。杜十娘又是随手，将两层木匣扔入江中。岸上之人，观者如堵。齐声道：“可惜，可惜！” 杜十娘又抽最后一匣，开匣视之，夜明之珠，约有盈把。其他祖母绿、猫儿眼，诸般异宝，目所未睹，莫能定其价之多少。 “妾椟中有玉，恨郎眼内无珠。命之不辰，风尘困瘁，甫得脱离，又遭弃捐。今众人各有耳目，共作证明，妾不负郎君，郎君自负妾耳！” 杜十娘抱持宝匣，向江心一跳。众人急呼捞救。但见云暗江心，波涛滚滚，杳无踪影。可惜一个如花似玉的名姬，一旦葬于江鱼之腹！ 三魂渺渺归水府，七魄悠悠入冥途。 …… 言于此，南苑息长吐一口气，目中含泪，双拳紧握。台下一片寂静，隐约传来几声学院女弟子的哭泣声！ “气煞老夫！”王夫子猛然站起，怒喝道，“南先生，勿要替恶人遮掩。此情此事，怎可能是虚构？你告诉老夫那李甲与孙富何在？吾与此人不共戴天！” “正是！拼了文名不要，我也要与他们一分生死！”见夫子如此激动，学院弟子顿时仿佛打了鸡血一般，高喊出声。 “算上我们！”于此同时，那些寻常百姓一个个也是捏起了拳头，脸色涨红。 南苑息正要解释，突然感应到体内的浩然正气汹涌澎湃，一道文思涌现在脑海之中。 “倾城名妓觅情鸾，身在青楼倍识难。 曲怨清商红烛下，香寒翠袖绿樽前。 心思麓北无明月，眼望江南寄梦銮。 怎奈东风吹薄草，且留悲壮警尘缘。” 一首律诗在南苑息口中吐露出来，刹那间，南苑息浑身青光大放，青光中仿佛有鬼物呜咽之声。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困在落笔境十数年的南苑息，在此刻，晋升成诗境！ 几乎同时，学子之中，也有几道青光闪烁，其中青光最强之人，是方才叫嚷最凶的小小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脸惊愕地望向王夫子。 “夫子，我，我好像晋入落笔境了……” 另一边，在普通人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周身亮起了青光。那年轻人楞了一下，随即眼泪夺眶而出。 “我的浩然正气可以外放了！我的浩然正气可以外放了！” 一连几番变故，王夫子意识到自己遇到大事了，望向南苑息：“南先生！此文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苑息压下心中晋级的狂喜，连忙回道：“夫子，此文出自《钟馗略传》之作者，万安伯陈洛之手，其余事，我一概不知！” 王夫子面色一凝：万安伯，陈洛？ …… 吱吱呀呀的马车中，陈洛躺在里面补觉。 封赏下来了，自己认了个半圣师父，老魏变成了小魏。 顺便小小得罪了一下礼部，让大家也知道自己不是个软柿子。 嗯，今天朝堂之行，万分顺利！ 接下来就是办新报了。 也不知道南苑息那里情况怎么样？ 应该也很顺利吧！ 陈洛突然觉得鼻子痒痒的，好像有人在念叨自己。 “阿嚏——” 第62章 折柳书院，炸了（上） 回到伯爵府，陈洛总算因为一路的回笼觉清醒了一些。 跟萧逝远确认了一遍，大玄陛下后来册封的“侍读”就是个虚衔，唯一的福利是可以随意借阅皇族藏书馆中的经义典籍。不过因为皇族藏书馆是在皇城内，所以这个职衔的隐藏功能就是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只是他没事进皇宫做什么？也没啥熟人。还是那些赏赐比较实在。 想到这，陈洛看了一眼正在往伯爵府里抬东西的太监队伍，脸上浮现荡漾的笑容。 天蚕锦缎，万妖国特产，遇水不湿，遇火不燃，遇尘不染，冬暖夏凉。在市面上千金一匹，且常常有价无市。 “拿去给陈萱多做十几套服帖的衣裳。对了，小环那丫头也要做几身，只是不知道女仆装她愿不愿穿，实在不行lo装也可以。小萝莉就得有个小萝莉的样子……” 相比天蚕锦缎，更有价值的就是那十块蛮血墨。根据纪仲的介绍，这是用活捉的蛮族提炼心头血制成。使用蛮血墨书写雅文，天道力量会有所增强。 赏赐给他的蛮血墨是七品，也就是用相当于儒门“成诗境”的七品蛮顽的心头血所制，其中一块就要消耗三百名蛮顽，天道力量加持三成。 在如今这个人族守势的背景下，他手中一块七品蛮血墨，随意便可卖出白银十万两。 另外，他刚刚才知道，自己的《钟馗略传》居然还有版税可以拿，萧逝远给出的数字是每月不低于白银十万两。而且，天道力量限制，绝对不会有盗版。 写书的终于站起来了！ 要不是需要红尘气修炼，还搞什么新报，混吃等死泡姑娘就好了。 “宝，我在吃面，什么面？突然出现在你心里面！” 哎，人生啊，大起大落的太快，实在是太刺激了！ …… 于此同时，南苑息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居然登上了折柳书院的讲坛！ 醒早过后，王夫子亲自找到了他，邀请他前往折柳书院，再说一遍《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南苑息本想拒绝，但对方给的太多了—— 保举他为折柳书院名誉讲师！ 光宗耀祖啊！ 况且万安伯欲办新报，在折柳书院扬名岂不是比醒早扬名要更轰动十倍百倍。 一念至此，南苑息便答应了下来。 如今望着台下的人头攒动，一向镇定自若的他也不禁有些腿软。 这些人可不是北风楼里的市井百姓，这都是大玄的读书种子啊！ 能进折柳书院的学子，只要不中途陨亡，保底都是夫子境，甚至出几位大儒都是正常情况。 而他，困顿半生，今日才借《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文思泉涌，晋级成诗境的半老儒生，半年前还因为钱财被骗，前路断绝而欲投河求死。 今日，居然堂而皇之站在了折柳书院的圣文讲坛之上！ 这可不是教室，而是折柳书院的圣文广场。唯有大儒开讲，才会升起讲坛。 就算是他家的那位大儒老祖死而复生，也不过是站在他现在的位置罢了。 这，全拜陈洛赠文所赐！ “万安伯，我南苑息，愿此生为您效力啊……” 南苑息想到陈洛，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激动压下，今日，他必须要为万安伯扬名！ …… “简直荒唐。”熙熙攘攘的圣文广场边缘，一个夫子向另一人抱怨道，“这王戚风平日里行为出格也就算了，今日怎么如此荒唐，竟然将说文先生带入书院，甚至还说服副院首启动圣文讲坛。这传扬出去，我折柳书院必然名誉扫地！” 另一人赞同点头：“正是！他王戚风仗着院首的偏爱，以往总向学子灌输一些不羁言论，我等已经一忍再忍。今日早课，本应是我为黄字年级的甲乙丙三班分解早报，他居然将人全部带出去醒早，实在可恨！” 此时第三位夫子走了过来，听到二人的谈话，微微蹙眉，说道：“周宏达、薛劲风，二位休要背后议人。戚风虽然有些出格，但从不失君子守正之风。况且今日为说文先生启动圣文讲坛，也是三位副院首共同决定，想必这说文先生必然有不凡之处。” 那叫做“周宏达”的夫子冷哼一声：“说文先生而已，能有什么不凡！这南苑息我有所耳闻，不过是一落魄儒生，寄居在烟柳之地，靠巧舌混迹于北风楼。市井喊一声南先生，难道真的就是先生了？” 那叫做“薛劲风”的夫子也附和道：“子亭，虽然三位副院首都同意启动圣文讲坛，但是我听闻是王戚风以文名相逼的结果。你且看着，今日将是我折柳书院耻辱一日！可惜院首一早被唤去了文昌阁，否则定然不会有此事发生。” 为王夫子争辩的杨子亭夫子还想再说，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冷哼声。三人回头，只见一个身形发福的老者缓缓走来，三人一惊，连忙施礼：“见过副院首。” 此人正是折柳书院副院首之一，大儒，田鲲田海翼！ “尔等莫要胡言乱语。”田院首淡淡说道，“王戚风并非是以文名相逼，而是以文名担保。” 杨子亭诧异问道：“担保什么？” 田海翼望着站上讲坛的南苑息：“他担保这位南先生，将要说出的是一篇千古奇文，与我学子大有裨益。” 周宏达微微蹙眉，说道：“我看那南苑息，身上正气虚浮，应当是才升入成诗境。成诗尚且如此艰难，何来千古奇文？” 薛劲风符合道：“正是！诗词可以妙手偶得，这奇文可不是一蹴而就之事！” 田海翼微微摇头：“那奇文作者并不是他，而是万安伯陈洛。” “万安伯？”杨子亭脑中一转，“可是那《钟馗略传》的作者？” “正是！”田海翼点头，“若非作者是此人，我等也不会接下王戚风的担保。” “可是……”周宏达说道，“就算是万安伯，无非也就一篇《钟馗略传》而已，除却有天道辟鬼之能，文采也不过如此！” 田海翼望了望周宏达，说道：“你可知院首一早被唤去文昌阁所为何事？” “何事？” “正是你口中文采不过如此的万安伯，今日双诗镇朝堂，其中还有一首罕见的正心诗。文相亲自下的命帖，聚集各大书院院首，商讨普及之事。” 周宏达面色一滞。 田海翼微微叹气，缓步离开。 只见周宏达脸色青红，憋了半天，说道：“那我就听一听，这万安伯所做，王戚风担保的千古奇文，到底值不值我折柳书院开启圣文讲坛！” 第63章 折柳书院，炸了（下） “此时九月天气。十娘才下床，尚未梳洗，随身旧衣，就拜了妈妈两拜。李公子也作了一揖。一夫一妇，离了虔婆大门。” “这正是：鲤鱼脱却金钩去，摆尾摇头再不来。” 整个圣文广场，都在传荡着南苑息的声音。或许是因为刚刚晋级，浩然正气更雄厚了一些，又或者是第二次讲述，心中情绪虽然饱满，却已然有所控制，南苑息的讲述更加富有节奏，更有故事的韵味，就连之前听过一遍的王夫子也闭着眼睛，安然享受着。 此时的圣文广场一片安静，就连一丝传音的波动都没有。要知道即便是大儒讲经，也会有些学子私下传音交流心得，而此时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 他们全神贯注地看着讲坛上的南苑息，听着这故事的娓娓道来，仿佛看到了一个鲜活的杜十娘就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是枯燥的经义典籍从来不曾给他们的感受。 他们迫切地想知道后面如何，想知道杜十娘是否就如此与李甲成就了一对神仙眷侣？ 广场边缘，周宏达的脸色越发有些红了。他有心驳斥两句，但自己却也被故事中的情绪代入。他望了望身旁的杨子亭，只见对方两眼通红，心有一喜，传音问道：“杨子亭，怎么了？可是发现此文有何不妥之处？” 杨子亭摇了摇头，回道：“非也。在下在十年前，曾遇一烟花女子。我与她互生爱慕，最终却无疾而终。听南先生说到这杜十娘，我便想起这段往事，心中悔恨！” 周宏达愣住，也不再传音，继续望向讲坛。 …… 南苑息恰到好处地顿了一顿，继续往下讲述。当说到孙富登场，狼子野心，与李甲刻意交好之时，台下的众学子无不攥拳蹙眉，气血翻腾，更有女学子抓起身旁男学子的手臂狠狠咬下。男学子正要释放浩然正气，一看咬自己的正是自己心仪已久的姑娘，不禁散了浩然正气，好让对方咬得更松软一些…… 此时站在另一处的田海翼却目光凝重，眼中青光闪烁，在他的视线中，整个圣文广场的文华之气顷刻间浓厚了许多。这是千百年来在此地讲经的大儒们留下的文韵，如今被激发了出来。 “文韵共鸣啊！”田海翼感叹了一声，“今日这些学子，有福气了……” …… 南苑息此时越发进入了状态，当他说道孙富花言巧语哄骗李甲，最终让李甲答应回去与杜十娘商议之时，那压抑的缓慢语气让圣文广场气压低沉；当他说道杜十娘心如死灰，同意李甲的要求时，圣文广场上有阵阵哭声传出，其中竟然还有男学子压抑的嗓音；当他说道杜十娘让李甲一层一层拉开百宝箱，最后全部扔入江水中，怒斥孙富和李甲时，圣文广场仿佛被一层名曰“愤怒”的情绪包围…… 当最终，杜十娘怀抱百宝箱，投入江中时，望着众学子充满渴求的眼神，南苑息含泪说道—— 可惜一个如花似玉的名姬，一旦葬于江鱼之腹！ 三魂渺渺归水府，七魄悠悠入冥途！ 南苑息结束了讲述，圣文广场一片死寂。 但仅仅是片刻后，一名体型魁梧的男学子猛然站起，仰天嘶吼—— 啊！ 这一声喊叫，仿佛瞬间将圣文广场点爆，一时间众学子各自发泄着情绪，哭喊的、嘶吼的、要回宿舍取兵刃的……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田海翼正要出声喝止，突然广场之上一道青光亮起，正是方才第一个仰天长啸的男学子。 “我？我突破了？”那学子先是诧异，随即狂喜，“我突破了！” 与此同时，又有数团青光亮起。而每一道青光之后，都是一个兴奋的声音：“我突破了……” …… 一道接一道，一声接着一声，很多声音都混在了一起，他们语气中有惊喜、有诧异、有难以置信，也有欢欣鼓舞，有男声，有女声，所有的声音几乎如出一辙，概括而言基本上都是—— “我突破了！” 田海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要知道，折柳书院的学子自然天赋绝伦，基本上二十岁之前必然能到成诗境，经历天地玄黄四个年级，毕业后保底都是夫子境。不过此时广场上已经有不下百道青光闪烁，田海翼一眼望去，其中六成是刚入学院的少年学子，都是自见境突破到后期，达到正气外放，两成是自见境晋级笔落境，还有两成是笔落境正气凝聚，只差一丝灵感，就可以口出诗文，晋入成诗境了。 而此时，那先前被激发的文韵，纷纷朝众学子身上涌去。这些文韵将成为这批学子的底蕴，提升他们的未来上限。 “这批人，需要好生培养！”田海翼心中欣喜。他知道王戚风从来不做虚言，但是没想到这次开坛效果如此好。 “这南苑息，必须要留下！还有万安伯……罢了，那位就交给院首去头疼吧！” 就在田海翼心中暗自计量的时候，那广场边缘，又有一道青光闪烁，直冲天际，一瞬间压下了广场上的众多青光。田海翼眼神一凝，抬起脚步，瞬间出现在那道冲天青光之前。 这发出冲天青光的人，正是之前为王戚风辩护的杨子亭，此时的杨子亭双眼含泪，浑然不在意周身青光。 “子亭，你这是……渡过第二重山海，晋级‘开化境’夫子了？”田海翼一脸诧异。 夫子三境：启蒙、开化、传道。 杨子亭如今不过五十岁，如今晋级开化境，有望能在六十岁前翻过第三重山海，晋级传道境。 六十岁之前的传道境夫子，都可以称作预备大儒，必然会得到更多的资源扶持。 而这杨子亭，除了是学院夫子外，还有一重身份，那就是田海翼的弟子。 先前杨子亭虽然在学院高层眼中天赋不凡，但是他们都发现其心中有困惑，若是不解决，此生大儒无望。如今再看杨子亭，那眼中含泪，却没有了一丝迷惘之色。 杨子亭见到田海翼，躬身一拜：“老师，学生惭愧。十年前被文名所累，有负佳人，乃至今日佳人依然困顿烟柳。我心迷惘，不知对错。今日听南先生说杜十娘，心中迷惘顿去，学生欲求娶佳人，还请老师做媒！” 望着躬身不起的杨子亭，田海翼突然仰天大笑：“放心去！放心娶！” 田海翼转过身望向圣文广场，此时又有数道青光亮起，犹如夜空中的烟花，一一炸开，一时间迷了田海翼的眼睛…… …… 文昌阁。 一副地主老财模样的折柳书院院首孔天方正在与其他院首品评陈洛的《咏竹兼赠兵相兵发万仞城》和《大雨诗赠礼部》两首诗，突然袖中院首印震动了一下。 孔天方疑惑地取出院首印，只见院首印上正气缭绕，孔天方一拍，那院首印传来自己弟子的声音—— “老师，你快回来啊，咱们折柳书院，要炸了……” 众院首闻言，看向孔天方，孔天方微微皱眉，再次点了一下院首印，只见一副画面呈现，正是圣文广场的画面。那上面看不清人脸，但是却能看出，一道道带着晋级之象的正气青光，几乎笼罩了整个画面。 望着其他书院院首的目光，孔天方用袖子遮住激动的手，缓缓说道：“没见过世面，区区群体晋级而已，什么炸不炸的……” “老夫回去看看……” 孔天方说完，一转身，顿时消失不见。 “这孔天方，居然动用大儒神通‘跬步千里’！” “同去看看？” 众院首互相对视一眼，大儒神通发动，顷刻间全部消失在了原地…… 第64章 要好好筹谋一下 “公子，我都打听清楚了。”吃着从得月楼叫回来的席面，纪仲抹了抹满嘴的油，说道，“办新报最困难的地方在于抄写！” 陈洛品了品得月楼秘制的“冷泉酿”，打了个嗝，这味道酷似前世的快乐肥宅水，难怪那么贵。一杯居然要一两银子。 不过自己也是月入十万级别的伯爷了，这点银子算什么。人生在世，最不能亏欠的就是吃喝。 明天让他们再送两大缸来！ “抄写？为什么这么说？”陈洛问道。 “若是街边草报，全报都是用平文书写，那倒简单，找一些刻字作坊排版印刷就好。可是公子你的故事是要用雅文写就的。” 陈洛点点头，虽然他写出来的故事对读者没有通读天赋的限制，但是还是需要雅文作为和天道沟通的桥梁。 纪仲咬了一口肘子肉，继续说道：“雅文就没有办法印刷了，需得人工书写。儒生掌握术法‘下笔千言’，用在临摹复制之上，一日可书百万字。只是消耗正气甚巨！” “文昌阁内有一编制，名曰誊撰司，专供文报抄写。中京的誊撰司主要负责中京、直隶一代的文报。” “咱们可没有一个誊撰司啊！” 陈洛眯了眯眼睛，问道：“誊撰司接外包吗？” “外包？” “就是我雇他们给我抄写！” 纪仲嘴里的肉卡在喉咙里，喝了一大口冷泉酿才缓过来，苦笑说道：“公子，誊撰司的人平日里都有其他职差，只是在文报发行前三日会执行誊抄之事。” 陈洛放下筷子，心里盘算，按他的想法，他是打算发行周报，一周一次。每次更新武侠小说大约一万五千字。如果一名儒生一日可书写百万字，那也就是一个人每天可以负责六十六份新报，除掉发行日休息，那就是四百份。 当然，人也不能这样往死了用，折个半，那就是两百份。 目前可以先考虑中京城。相对来说，中京城的雅文识字率也是整个大玄最高的，是很重要的一个市场。 他之前问过萧逝远，中京城连同内外城，总计有民众八百余万。他们的文报仅仅中京，每月就要发行三十余万份，还供不应求。文昌阁正计划提升至五十余万份。 考虑到通读天赋的无限制，他的新报受众绝对是文报的数倍，真的要全面铺开估摸着得走百万份了。 但是目前起步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先以万份为底试试水。 那也就是说，需要五十个全职誊抄的儒生。 五十个？洒洒水啦…… 陈洛心中一定，随手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冷泉酿，问道：“一个全职誊抄的儒生月俸多少？” “八百两！” 陈洛噎了一口：“多少？” “八百两啊！”纪仲眨着眼睛确认。 “不对啊！”陈洛摆摆手，“你看啊，比如那南苑息，我听说他在北风楼一个月的月俸也才三十两银子。他也是儒生啊。若是誊抄一个月有八百两的话，他还做什么说文先生。还有，我看到京城也有不少落魄儒生，穷的饭都吃不起，怎么不去接誊抄的工作？” 纪仲摇摇头：“公子你想岔了。‘下笔千言’可不是人人都能掌握的，至少书法得达到‘入木三分’的境界才能领悟。比如说我，就还没有掌握。至于公子你写《笑傲江湖》时为何那么迅速，那是因为公子你是原作，‘胸有成竹’，才能一蹴而就。不然你试试誊写其他的书籍，一日万字就顶天了。” “普通儒生不值钱。只要有通读天赋，每天诵读经典，过个几十年，自然都是儒生了。就算是落笔境，或者成诗境，浩然正气施展出的威力也要看底蕴的，很多人甚至连当商队护卫都不够格！生活自然落魄。” “能晋入‘入木三分’书法之境的儒生就不一样了，那是落笔境走到了极深的层次，就算给人写匾额，遇上追捧的，一字百两都不嫌贵呢！” “额……”陈洛明白了，之前以为这份工作找个大学生就能干，那还不满大街都是啊，结果需要高精尖的专业对口！ 就是高级专业人才了。 “一个人每月八百两，五十人，一月就是四万两。算是奖励，营销，还有其他人员的薪资，我就算五万两！一个月可以发四期报，一共发行四万份。那一份报至少得一两三分银才能收回成本。” “我对新报的心理价位，大概是三分银一份。这中间就有一两银子的亏空。” “现在只是万份，若是要遍及天下，我这赔钱……” “可是读的人越多，其中产生红尘气的比率才会越高，我收到的反馈才能越多，那我的修行才越顺利！” 还是得想想，前世的那帮资本家是怎么控制成本的？ 专业人才，还要低于市面价格，劳方还不会有什么怨言。关键是稳定。 陈洛仔细想了又想。 志愿者？ 不行，流动性太强，不是很稳定。 那…… 陈洛突然眼前一亮，他想到了前世那些公司的著名骚操作了—— 和学校合作啊！ 陈洛猛然看向纪仲：“小纪啊，我记得你本来是要来中京的折柳书院求学的吧？” 纪仲点了点头：“对啊，是折柳书院王戚风夫子给我做的举荐。我本来打算明日向公子请假，去一趟王夫子那里。等我答应公子的护卫之期结束，再入学折柳书院。” “王戚风？”陈洛眼珠子转了转，这事情要好好筹谋一下。 …… 折柳书院。 “院首，统计出来了。”王戚风端端正正地给孔天方行了个礼，又看了一眼其他学院的院首，没有往下说。 “无妨，说出来听听。”孔天方知道王戚风的顾虑，直接说道。 “是！”王戚风这才继续开口道，“今日在圣文广场一共有九百六十三名学子，其中一百五十三人从体内生气达到正气外放的程度；九十六人从自见境晋入落笔境；六十三人从落笔境晋入成诗境。几乎所有学子的正气储备增加了至少一成。” “另外，玄字年级的杨子亭，从启蒙境夫子晋升为开化境夫子！其他夫子也都有正气增幅，不过没有学子那般明显。” 王戚风说完统计结果，束手站在一旁，一时间大堂内鸦雀无声。 半晌，一个中年女子缓缓开口：“都是因为那一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缘故？” 王戚风点了点头。 又是一片安静。 再半晌，一名面色威严的院首说道：“南苑息要到我们学院去一趟！” “此言有理！”众院首纷纷附和。 孔天方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扫视了一眼众院首。 “诸位，都别使心眼了……少拿南苑息说事，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好好合计一下万安伯的事吧” “他现在可是文相和兵相眼中的红人，陛下为了他连礼部的面子也不给，更是竹圣的弟子。我一家折柳书院高攀不上，你们也不行，需要大家合力才行！” “写了钟馗，又写杜十娘，谁知道他接下来还能写什么？” “那才是真正的百宝箱！” 众院首被孔天方说破心事，都不由尴尬一笑，附和道—— “是啊，这事情要好好筹谋一下！” 第65章 竹圣回信 就在陈洛筹谋书院，书院计算陈洛的时候，宋退之收到老师竹圣的回信。 送信的，是一只妖气滔天的大妖，论气势不输给浮云坊的金三顺，足见竹圣对这封信的看重。 那大妖靠着门框坐下来，不知从哪掏出一根一尺长的翠绿竹枝，大口咀嚼。浑身黑白交错，明明是一副凶狠的身板，却显得异常憨厚。 它的一双眼睛乌黑，一边吃着竹子，一边用带着与官话不同腔调的方言对魏焱说道：“大爷，你搞快看，看完有啥子就跟我讲，我要搞紧回切，屋头婆娘还在等我吃饭。” 宋退之白了那黑白大妖一眼，默默凝神入定，片刻后，才轻轻开启信封，神态恭敬地取出信件。 “退之，来信已阅，我心甚慰。” “你既认可陈洛，那便需以师兄自持，看顾师弟，不得松懈。何时来竹林拜我，你与他自行决定。” “你言陈洛欲办新报，让我耳目一新。当初第四条通天路横现天际，为师欲一窥究竟，虽然被天道所阻，却也能在第四条通天路感到众生之力。以为师之见，此路当为众生路。彼时为师尚不知他以何种方式撬动众生，没想到他竟然将目光落在了那小小纸张之上，倒让人意外。” “若老夫猜测无差，第四条通天路的核心就在他将要登载于新报的故事之中。或许与儒、道、佛三教经典一般，那故事便是第四通天路的力量之源。” “新报之事，你需为之护佑，此乃你小师弟成道之关键！不必深入干涉，但是也不得容外人干涉。无论对方是谁！” “《杜十娘》一文，为师研究半日，颇有些心得，与你分享一二。” “此文当为第四通天路典籍，故而读之，可生七彩气。” “此文虽写离合悲欢，却透出一股警世之意，立于红尘而出于红尘。我儒门不学道门，出世入世，亦不学佛门，自开彼岸。我等学问就是在俗世中。问天问地易，问心却难。今你小师弟别出机杼，以文写世，却让人反问己心。” “为师大胆猜测，第四条通天路之典籍，当以爱恨情仇为轴，说遍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写尽红尘百态，世间万象！” “此道理与我儒门道理殊途同归，彼此互补，故而七彩气能与浩然正气相融合。” “为师尝试半日，发现因《杜十娘》一文产生的七彩气与浩然正气融合后，再以此融合之正气施展所有关于‘怒’之儒门术法神通，皆有加成。” “为师放言，若你小师弟能全喜、怒、悲、思、忧、恐、惊七种情绪之文，我儒门总体实力将提升三成。” “不过此文毕竟乃是短文，若皆是此类，你小师弟不必兴办新报。或许这只是一道药引，真正的大药尚在后面。不知他又能写出何等雄文奇人，绘就怎样文字山河，为师甚为期待！” “关于你所说天道与虚构雅文一事，你尚在大儒层次，有些事并不清楚，为师也不便多讲，否则动摇你的儒心。待你未来有一日迈过求索长桥，达到半圣之境时，为师自会将一切告知与你。” “你所说佛门一事为师已知晓，西方浮屠大菩萨派遣一位菩萨两位罗汉进入大玄，欲度化陈洛。你二师姐亲自去寻他们麻烦，此事不用担忧。” “其余诸事，你自行决断。” “师，竹。” 宋退之看完书信，长长吐了一口气。 居然是二师姐出马，看来老师真的生气了。 竹林又要多三颗舍利了。 宋退之想了想，提起笔，将陈洛新写的两首诗记了下来，交给了那黑白熊妖。 目送大妖离开，宋退之摸了摸下巴。 或许，该找个合适的机会，与小师弟正式见面了！ 最好一出场，就能向小师弟展现竹林一脉的气势！ 找谁当个垫脚石呢？ 要不把齐可休拉出来再打一遍？ …… 文昌阁。 “你们的意思是，让陈洛授权你们也可以诵读和誊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魏焱望着面前的八位院首，面色古怪。 大玄八大书院，其中有五所在中京，这五位院首如今就在自己面前。剩下的三位院首代表的书院，虽然不进八大之列，但也是二流书院中的顶尖。 他今日一直都纠结在和陈洛的辈分转换之中，根本没有关心其他事。这八位院首大儒突然冲进他的雅间，各种礼物一个劲地往他手里塞，让他都有自己是文相的错觉。 搞了半天，是想通过他联系陈洛！ 联系倒是没问题，关键是面子上过不去啊。 朝堂之上，拜了小师叔，已经是底线了，毕竟是个严肃的场合。 但是私底下，还拜的话，这脸还要不要了。 魏焱都已经打定主意，在自己完全接受这个事实之前，再也不见陈洛。 “魏天一！”孔天方见魏焱迟迟不开口，说道，“你不是一直觊觎前朝辰大家的《深空赋》吗？你若能促成此事，我就送给你！” 魏焱一惊，前朝辰大家是书法晋入‘笔走龙蛇’之境的大儒，曾于星夜中书写《深空赋》和《彼岸赋》，他收藏了《彼岸赋》，自然对上篇《深空赋》念念不忘！ “此话当真？”魏焱问道。 “君子一言！”孔天方回道。 魏焱哈哈一笑，成了！ 不就是认个小辈吗？ 《齐民要术》曰：宁直不弯！ 但《周易》亦曰：能屈能伸！ “诸位放心回去，此事魏某一定办妥。” 把人数控制在只有自己和陈洛，那就没事了。 那女性院首微微蹙眉：“魏天一，要不还是你帮忙约万安伯出来，我们亲自与他商谈吧。” “正是！”另一个院首连忙附和，“若是可能，我们春风书院还想礼聘万安伯做一任名誉夫子！” “不错！万安伯身为竹圣弟子，前有护国奇文，后有正心诗歌，不为学子开几堂课，实在不合适啊！” “对啊，还是约出来我们自己聊吧……”其他人纷纷出言。 魏焱微微皱眉，这么多人一起，他一口一个小师叔，多尴尬。 “诸位稍安勿躁，不是我不愿意约小师叔来见各位，实在是……”魏焱咬了咬牙，说道，“我小师叔此刻正忙着准备拜师事宜，有我师父盯着，实在是脱不开身……” 魏焱话音未落，雅室的门被人推开，陈洛的声音传了进来。 “小魏，我有事找你帮忙……” 魏焱：(⊙︿⊙) 第66章 陈洛不亏，书院大赚 “五十人？每月三百两？” 一番介绍后，陈洛得知对方就是中京书院的众院首，立刻单刀直入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恨陈洛没学会资本家的狠心，还是开出了三百两的月俸，也就是一个月一万五千两的支出。 没办法，事情总要迈出第一步的。 魏焱在一旁眼色都快使到天上去，这帮院首明明是有求而来，怎么还能给他们好处呢？可惜陈洛完全没有看见。 刚想传音，就被一道正气截断，偏过头，正是那名女子院首斜眼瞪着他。 “万安伯想要办新报，连载故事？”孔天方捏了捏自己并不长的胡子，问道，“可都是如《杜十娘》那般的奇文？” “你们也知道《杜十娘》了？”陈洛一愣，没想到南苑息的宣传效果还不错嘛，随后摇摇头，“《杜十娘》只是短篇，我要连载的是长篇，百万字的那种！” “百万字？都是雅文？” “当然，不然要五十名‘下笔千言’的儒生干什么?” 几个院首互相对视了一眼，孔天方之前的话他们可还记得呢—— “写了钟馗，又写杜十娘，谁知道他接下来还能写什么？” “那才是真正的百宝箱！” 得，这话还没过几个时辰，就应验了。 孔天方再度捏了捏自己的胡须，微微摇头：“万安伯，这，不妥啊！” 陈洛讪笑了一声：“那要么……五百两？再多的话咱们就没有合作的意义的！” 孔天方摆摆手：“老夫的意思是，怎么能让您给钱呢？能第一时间誊抄大作，是学子之幸，是我书院之荣，众位说是不是啊？” 众院首纷纷点头。 “正是正是，我等怎么能收万安伯的银子呢？” “读书人的事，提钱财可就俗了！” “反正是誊抄，学子平日里也是要临帖练习，又不费什么功夫！” 陈洛一脸莫名其妙，看了一眼魏焱，魏焱微微点了点头。 “可是……总不能让学子白忙一场吧。”陈洛还是追问了一句，他可不想在儒生里声名扫地。 “不会！”孔天方笑道，“书院自有学分制度。我等会给学子以分代酬，全凭自愿，这一点请万安伯放心！” “但是！”孔天方突然提高了调门，“有一件事老夫觉得不妥！” 果然，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书院不肯要银子，那一定是需要价值更高的东西。 陈洛心中叹了一口气，问道：“孔院首有什么要求？” “一万份，太少了！这怎么够我们八家书院分呢？”孔天方一脸正气，掷地有声。 陈洛：(#?Д?) “不错！”女子院首点头道，“我红袖书院，以书法为立院之本，晋入‘入木三分’书法之境的女儒生不下四百人。区区五十个名额，还不够我一家拿下的。” “飞梅院首言之有理。我墨海书院，虽然不入八大书院，但在书法上也颇有造诣，合适的儒生不低于五百之数，区区五十人，太少了。” “正是！” “万安伯，你再考虑一下！” “附议！” “老夫也附议！” 陈洛脸色微微抽动了一下，试探道：“要不，两万份？” “四万！”孔天方大手一挥，“人员之事，万安伯不必担忧，只需将文章送来。我等立刻安排下去！这只是开始，若有朝一日，万安伯之新报能比肩《文报》，我等也能吃得下！” “不过，我等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此事，只交于我八家书院，万安伯就莫要再找其他人了！” 陈洛愣愣点头，这最麻烦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这时，孔天方突然念头一转，浮起一脸笑容：“万安伯，老夫问一句，在新报第一篇连载之故事，可有眉目？” 众院首连同魏焱一听孔天方的问题，顿时竖起耳朵，望向陈洛。 陈洛很自然地点点头，《笑傲江湖》嘛，小纪都快倒背如流了！ “可有样稿？”孔天方见陈洛点头，激动问道。 “有啊……”陈洛继续点头，说完喊了一声，“小纪！” 纪仲闻言，从外面走了进来，朝各个大儒院首施了一礼。 “稿子给我！”陈洛伸出手，纪仲立刻从怀中掏出了一叠纸张，递给陈洛。这是陈洛出门前专门写出的《笑傲江湖》第一回，之前写的稿件还放在万安县的陈府内。 陈洛拿着稿子，递给孔天方：“请孔院首雅正！” “不敢不敢！”孔天方伸手接过稿件，只扫了一眼，眼珠子就扎了进去，众院首见孔天方表情有异，纷纷围了上来…… …… “政相，晨间的事情查清楚了。” 正大堂内，大玄政相周左风正查阅着各地报上来的消息，听到来人的汇报，缓缓合上了手上的奏折，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目。 “讲！” “是！”那汇报的官员连忙说道：“晨间，北风楼醒早的说文先生南苑息说了一段奇文，名曰《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当时有折柳书院的夫子王戚风与众弟子在场。” “此文说完，当场有学子突破。王戚风随即将南苑息带回折柳书院。折柳书院召集全员儒生，升大儒讲坛，请南苑新再说一遍。” “南苑息说完，勾动了圣文广场的文韵，折柳书院众学子纷纷突破，更有启蒙境夫子杨子亭晋入开化境。” “只因同时晋级人数太多，故而折柳书院一带正气冲天。” 周左风淡淡点头：“这南苑息是何人？奇文可是他所作？” “回政相，南苑息只是代说此文。此文作者是……”说到这，对方脸上显现犹豫之色，毕竟今日朝堂之事他也有所耳闻。虽然攻击的是礼部，但礼部却是正大堂下属。 “说！” “是，新晋的万安伯，陈洛！” 周左风微微睁开眼睛：“陈洛？第四条通天路开辟者，果然出手就是风雨！” “对了，政相，学生还有一消息，不知准确否？” “说说看。” “我听闻陈洛欲办新报，新报并非是街边草报，而是有雅文文章。” 周左风闻言，脸色严肃了几分：“去查清楚！” “是！”对方连忙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周左风此时看着一桌子的奏折，也没了再打开的兴趣，侧过头望向正大堂侧面墙上挂着的天下舆图。 在舆图之上，上有百万里蛮原，下有数不尽的妖山妖林。西边在浩瀚沙漠外是一片没有探查到边境的西方佛域，东边则是岛屿星罗密布的星尘海。 而大玄，正在舆图正中，十三州分立其上，占据着舆图上最大的位置。 “第四条通天路，不知是福是祸…” 第67章 万事俱备 文昌阁。 “老师，这《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当真可以助我儒门晋级？”萧逝远恭敬站在颜百川身边，轻声询问。 颜百川放下手中的文稿，若是宋退之在此，定然一眼就能认出这正是他复制给纪仲，纪仲交给南苑息的文稿。 只是不知为何，竟然出现在颜百川手中。 颜百川听到萧逝远的问话，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文稿。 “恰逢其会罢了，不过你这么说也没有错！” 萧逝远脸上疑惑之色更浓，连忙躬身一拜：“请老师解惑。” 颜百川看向《杜十娘》的文稿，说道：“此文，难得之处在于以情字为扣，勾人心神。让人与文中之角色有同呼吸共命运之感。” “诗词一道，最讲究有感而发，感是何物，心神耳！观读此文之后，心中情感平白浓烈，自然是晋入落笔或成诗境的最好时机。” “况且年轻人血气方刚，正是‘怒’之年纪，此文又正好匹配。这才有折柳书院的晋级盛况。至于那杨子亭，只是恰好点醒了他心中迷惘而已，不能作数！” “对儒生境来说，此文确有辅助之效。但是也会因人而异。你若去调查一番，那因此文晋级的儒生，定然平生都是侠义莽撞之人！” 萧逝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颜百川还要再说什么，突然眼神一凝，望向魏焱雅室的方向。 “老师，怎么了？” “那陈洛，又写出了一篇文章……” …… 魏焱雅室内。 “完了？”看完最后一页，孔天方怅然若失地抬起头，望着陈洛，“这就完了？” 其他院首也用哀怨的目光看向陈洛：“下面呢？” 陈洛挑了挑眉，《笑傲江湖》的第一回虽然主角令狐冲没有正式登场，但是埋下了许多钩子。比如那灭门之人的身份是谁？突然出现的方人智又怎么会林家的辟邪剑法？林平之一家命运究竟如何？ 这些悬念如果放在前世，估计很多人习以为常，但是在这个一篇《杜十娘》也能引起轰动的世界，实在是勾引人的大杀器。 看着众院首渴求的眼神，陈洛粲然一笑：“等连载到第二期，就会有第二回了！” 孔天方挤出一副笑脸：“万安伯，我们都是大儒，品行都是靠得住的，不如你先把后面的文稿也写出来，我们替你保管！” “是啊是啊，孔兄之言深得我心。” “此言有理，万安伯日理万机，这些小事我们这些院首可以代劳。” “我们可以立下天道誓言，绝不外泄……” 众院首你一言我一语，不自觉将雅室的门给堵上了。 “哼！”此时端坐在上方的魏焱冷哼一声，“诸位还要不要面子？陈……我小师叔说一章就一章，你们还叽歪什么！” 众人听到魏焱的声音，这才想起来，这个陈洛，可是那位的弟子！ 惹不起，惹不起。 魏焱一勾手，那写着《笑傲江湖》第一回的文稿就飞到了魏焱手上。 “你们应该都记住了内容吧，回去自己写。这原稿就不要拿走了！”随后又看向陈洛，“小师叔，原稿我替你保管！” 陈洛随意点点头，又看向诸位院首：“各位，既然咱们谈妥了，我就去忙后面的事情了。早一天发行，早一天可以看到第二回。” 孔天方连忙说道：“可有什么需要我等帮忙的吗？万安伯尽快开口……” 陈洛想了想：“目前不用，有需要我自然不客气。那我先去弄后面的事情了。” 众人连忙点头：“速去速去！” 陈洛又施了一礼，带着纪仲，离开了雅室。 见陈洛离去，众院首也互相点点头，返回各自书院，去安排誊抄人手之事去了。一时间雅室内只剩下魏焱一人。 魏焱这才从袖中掏出那叠文稿：“到底写了什么故事，竟让他们如此失态。” 谁料想魏焱刚看完第一页，一道身影就闪现在魏焱身边。 魏焱连忙起身行礼：“文相……” 颜百川摆摆手，拿起魏焱刚刚看完的那第一页：“这是陈洛打算连载的雅文故事？” 魏焱点头：“正是。” 颜百川淡淡一笑：“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我也来看看，这是何等文章。” 魏焱：“此乃小师叔之幸，要不文相你先看？” 颜百川摇摇头：“不必，你看完一页就给我一页。我只是好奇，究竟什么文章竟让那帮臭学究居然动了堵人的心思。” …… 一炷香后。 颜百川：“完了？” 魏焱点点头：“两万七千余字，确实没有了。” 颜百川：“此子可恨，居然断章在了最关键之处。” 魏焱附和道：“文相所言极是！文人最求念头通达，写书断在关键之处，简直是丧心病狂，文人之耻！” 颜百川眼睛转了转：“你说我把他关起来让其将文章写完，你竹林那位师祖会不会来找我麻烦？” 魏焱吃惊望向颜百川：“来的恐怕不是师祖，是我二师伯……” 颜百川心中一慌，笑道：“玩笑，玩笑……” …… “伯爷！” 陈洛和纪仲刚到伯爵府，就看到一个人影冲了上来，纪仲一个箭步挡在陈洛面前，这才发现来人正是南苑息。 “南先生？”陈洛大喜，“今天你可帮了我大忙……” 南苑息连忙躬身长拜：“伯爷千万不要这么说，是伯爷让苑息半生蹉跎尽化锦绣。如伯爷不弃，南生愿入伯爷门下，此生为伯爷奔走……” 陈洛和纪仲对视一眼，陈洛连忙扶起南苑息。 三人一同走入伯爷府，南苑息将今早之事全部一五一十告诉陈洛，陈洛这才明白之前那几位院首为何对自己如此客气。 “难怪……”陈洛感叹了一声，又望向南苑息：“南先生，上次我说的新报之事……” 南苑息连忙摆手：“伯爷千万不要喊我先生，羞煞我也。新报之事，只要伯爷不嫌弃，南生愿全力以赴！” 陈洛点点头：“小纪你先支南……南生五千两银子。南生，尽可去找最好的说文先生，记住，人不怕多，但是一定要好。” 纪仲立刻从怀中点出五千两银子的银票，交给南苑息。陈洛将南苑息拉到身边，又嘱咐了一番，南苑息再度躬身一拜，快步走出了伯爵府。 “接下来……”陈洛伸了个懒腰，“就该找发行队伍了。”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突然冲进伯爵府，直奔正堂而来…… 第68章 卖报小郎君 “伯爷救命……”一道身影冲进了大堂，见到了坐在正中的陈洛，俯身就拜。纪仲微微向前一步，挡在对方和陈洛中间。 几乎同时，伯府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陈洛抬起头，只见王立带着一队侍卫跟在后面。那王立边跑还边喊着：“卢桐，莫要惊着伯爷……”说着，也跑到了陈洛面前，施了个礼，“见过伯爷。” 陈洛一脸疑惑：“怎么回事？”说完又看向跪在地上人影，问道，“他是谁？” 老实说，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行跪拜礼。 “伯爷恕罪。”王立一脸无奈，说道：“这人叫卢桐，是三溪庄的管事。” “三溪庄？” “是啊，前日陛下不是赏赐您一个皇庄吗？内务司最终定下了三溪庄，就在京城外，有三条溪水围绕，最是富饶。” 陈洛点点头，自己的字是东流，内务司给了三溪庄，倒是对应上了。 “那他这是……”陈洛指了指地上的卢桐。 王立叹了一口气：“皇庄的规矩，是额定每年要上缴的份例，若是还有剩余，便当是赏赐。其余琐事一概不管。” “这卢桐心善，每每遇见流浪的孩子，就收进皇庄。今日我奉命前去接收，发现皇庄内乌压压住着不下一二百幼童。” “若是平常，只要他能交足份例，这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算了。但是这三溪庄已经是伯爷您的私产，就不能这么做了。” “听到要遣散这帮孩子，卢桐急了，非要倒您面前求情。我这一时没拦住，才……” 陈洛白了王立一眼，他又不是傻子，这王立上来一通抢白，要是说没有和卢桐沟通好他才不信。不过这事怎么做他心里倒是有另一番计较。 他先把纪仲叫到身边，耳语了几句。纪仲点点头，快步走出了伯府。 随后，他望向跪在地上的卢桐：“你说说看，想我怎么救命？” 卢桐听到陈洛的声音，连忙又磕了头，也不敢抬头，说道：“回伯爷，以往三溪庄上交内务司的份例是每年一万两白银，但是庄内收成好的年份，去掉日常花费，统共也只能收一万一千余两。” “老奴求伯爷继续留老奴继续管理皇庄，也让那些孩子住在皇庄里。老奴愿意一年上交一万两千两的份例。若是少了一两，老奴以命谢罪。” 陈洛挑了挑眉毛：“你说说看，最多一年一万一千两的银子，你怎么跟我保证一年一万两千两？” 卢桐早有准备，说道：“老奴回去就把租田给退一部分，让孩子们耕种。一个大人的活，十个孩子来做，总能上浮一些收入。老奴也有一些积蓄，若是还不行……” 卢桐说到这里，突然闭上了嘴，双手攥紧。 陈洛心中了然：“若是还不行，就卖掉一些孩子凑钱，是吗？” 卢桐闻言，猛然抬头，一张沧桑的脸上流下泪水：“老奴也不想……可是若没有皇庄遮蔽，这帮孩子，没活路啊……” “伯爷……”王立这时插嘴道，“他们这打算我也知道。不过不是卢桐要卖孩子，是那些个孩子自愿的……老奴也去看了，孩子最小三四岁，最大十一二岁，这要是碰上拍花子，运气好的被发卖大户人家为奴，运气差的，估计就长不大了……” 陈洛心中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对卢桐说道：“你先起来，等一等吧。” 卢桐疑惑看着陈洛，王立皱眉：“伯爷让你起来你就起来，赶紧的。” 卢桐连忙站起来，束手站在了一旁。 ……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陈洛倚着座椅都补了一觉，纪仲这才一脸疲惫的回来。 纪仲走到陈洛身边，告诉陈洛的调查结果：“都去查问过了，这卢桐收留孤儿有三四年了，不是突然聚集起来的。孩子长到十三岁，就自行离去，人数上没有可疑之处。” 陈洛这才点点头，他之前让纪仲去调查三溪庄收留孩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万一要是卢桐想霸占皇庄，临时找王立陪他演出戏，找来一帮孩子群演，利用自己的同情心怎么办？ 另外，也要防止三溪庄明面上是个慈善组织，背地里是拐卖人口的大本营，那自己要是答应下来，岂不是帮凶了。 好在纪仲带回来的消息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既然这样，就好办了。”陈洛晃了晃脑袋，侧头看了看，不得不说，王立的职业素养真是好。自己让他坐，他也不坐，站了一个多时辰，跟没事人一样。倒是卢桐，竟然和王立一样，这有点让陈洛意外了。 “行了，咱们走吧……”陈洛站起身，往外走。王立连忙追问道：“伯爷，咱们去哪？” “去三溪庄看看孩子！”陈洛笑了笑，又望着紧张的卢桐，“租田不用退了，皇庄可以继续让孩子们住着，不过孩子们得给我干活，放心，干活我发工钱……” 卢桐脸上一喜，随即又是一忧，问道：“恕老奴多嘴，伯爷想让他们做什么？老奴怕他们坏了伯爷的大事。” “坏不了！”陈洛知道卢桐是担心孩子，淡淡一笑：“我要他们做卖报的小郎君……呸，小行家！” …… 红袖书院。 一双美目凝望着书院内的微澜湖，美目的主人轻轻叹气。她兄长正是折柳书院的学子，午间和她说起了引起折柳学子纷纷晋级的《杜十娘》一文，因为天道所限，只能重复一个大概，但就寥寥几句的大概也让她心生向往。 “要不明早逃课去北风楼一趟？也不知道南先生还会不会再说《杜十娘》了。”女子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扔入湖中，“或者发起请愿，让院首出面去找万安伯？” “蝶飞，发什么呆？是不是想情郎了？”另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叫做蝶飞的女子侧过头，只见一个人影朝自己一蹦一跳而来。 “别跳了！”程蝶飞啐了一口，“什么情郎？这种话怎么说的出口？” 女子来到程蝶飞身边，揽住程蝶飞的胳膊，笑嘻嘻道，“怎么说不得？我爹爹说，男欢女爱最是天道至理，只有伪君子才避如蛇蝎！” “你爹爹是大儒，说什么都是学问。你只是个小女子，也不知道害臊……”程蝶飞刮了刮柳梦蕊的鼻子，“若是你和你爹爹一样，吟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传世词来，你说什么我也认了……” “哼……”柳梦蕊傲娇地扭了扭身子，让程蝶飞的俏脸微红。柳梦蕊却毫无察觉，说道：“就是这首词，我家都要被那些姨娘踏破了门槛，害的我在学院住了两个月……” “好了好了，你不是去参加秀禾她们的文会吗？怎么来找我了？” “我差点忘记了。”柳梦蕊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书院发了公示，说是要招书法晋入‘笔走龙蛇’之境的儒生誊撰雅文文章，誊撰百次给一个学分，我特地过来喊你一起去。” “什么文章知道吗？” 柳梦蕊想了想：“好像，叫什么《笑傲江湖》……” “好古怪的名字，知道是哪位大儒的文章吗？” “嗯……不是大儒，好像是什么伯爷，叫万……” “万安伯？”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径直朝学工处走去…… 第69章 新报要来了（一） 咿咿呀呀的马车朝城外驶去。 马车内，陈洛感叹自己这两天真可谓是一帆风顺，原以为这张新报要奔波半月，没想到三下五除二，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难道这就是气运使然？ 时来天地皆同力啊……后半句不吉利，就不念了。 想到这，陈洛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同样在车内闭目养神的王立，问道：“王公公，你与卢桐似乎很有交情的样子。” 王立睁开眼，赔笑了一声：“什么都瞒不过伯爷的慧眼。这卢桐，原本是清俸司里司席太监，位在首俸、掌印、秉笔之下，位列第四，主管宫里大大小小的公公们升迁黜落，称得上位高权重。十八年前犯了些过失，惹得陛下大怒，赶出了宫。因为顾念其劳苦半生，这才安排了个管理皇庄的差事。” “卢公公在位时，宽厚慈悲，对下面的人多有照顾。别说我，就连侯首俸都受过卢公公的恩惠，故而奴婢顺了他一回，放他来给伯爷求个恩典。” 王立说到这，想了想：“伯爷若是不喜欢，明儿我就给他安排别个差事，不碍着伯爷的眼。” 陈洛倒是有些意外：“我还能用他？” 在陈洛的前世记忆里，太监可是皇族专用，平常人哪怕是一品大员用太监，那都是僭越之罪。 王立听闻陈洛话里的意思，也是面露喜色：“自然。卢桐如今没有宫籍，不算宫里的人，顶多是民间自残的废人，伯爷愿意收留，那是他的福气。” 陈洛微微点头，这卢桐看上去心地不错，而且是老太监出身，宫里宫外的秘闻肯定知道不少，以后自己也有个问事的人。 不过这事不急，还需要观察一下。 …… “程蝶飞，柳梦蕊！”一位中年女子将两枚玉牌交给程、柳二人，“你们的审核通过了。收到通知后凭此身份玉牌可以去青云楼完成誊写工作，一百份誊撰文稿兑换一个学院积分，听清楚了吗？” “青云楼？”程蝶飞吃了一惊，那可是红袖书院中的机密之处，往往是一些涉及成道的文稿才会在那里誊撰。万安伯究竟写出了什么文章，让书院如此重视？ 不过想想折柳书院现在纷纷传颂“一篇《杜十娘》，折柳遍青光”，程蝶飞也就释然了，倒是对即将要誊撰的文章充满了期待。 “蝶飞，咱们去翠云楼吃糕点吧。”柳梦蕊没想那么多，随意将玉牌放入怀里，凑到程蝶飞身边小声说道，“我的胸就是吃那里的糕点吃出来的。你也得补补……” 程蝶飞瞬间满脸飞霞，啐了一口；“又胡说，你想吃就吃，胡编什么由头？” 随即低头看了一眼，那胸前的起伏堪堪一握，对比柳梦蕊的巨物，的确不甚起眼。 可恶，梦蕊明明长着一张少女的脸，怎么发育地如此…… “走……走吧……你常吃的是哪些？” 不是为了什么补不补的，就是为了告诉柳梦蕊，吃糕点没有任何作用！ …… 北风楼。 除去醒早外，平日里北风楼也是一家热闹的酒楼，只是如今大门紧闭，上面挂着“包场”的牌子，不许外人接近。 “诸位，事情就是这样，可有兴趣？”大堂内，南苑息站在中央，看着围坐在四周的众人，一脸笑容的说道。 这四周之人，可不是平常客人。这些都是中京城内最能叫上牌子的说文先生。若是在《钟馗》之前，南苑息可能还挤不进他们的行列，但是如今《杜十娘》一出，南苑息俨然成了说文先生的代表人物。 “南先生，老朽想先问几个问题。”一个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的老者起身一礼，南苑息见到对方，连忙回礼。 这老者名叫桑落，人称桑公，是中京说文先生领袖。和南苑息这帮走投无路跑来说文的人不同，桑落可是正儿八经担任过一州主官的幕僚，后来东主告老还乡，桑落便返回中京，不受人礼聘，做起了说文先生。 “桑公请讲。” 桑落清了清嗓子：“我等说文，除了混迹一口饭食，也是为了给百姓解惑。若应了万安伯的聘请，那能否再做说文先生？” 众说文先生纷纷点头，毕竟说文可是吃饭的家伙。若是只能二选一，虽然万安伯给的薪俸诱人，但毕竟他骤得富贵，能否长久也是个问题。 南苑息轻轻一笑：“桑公多虑了。伯爷的意思，新报是要成立编辑制度。” “何为编辑制度？收取稿件，审读批改。诸位依旧是说文先生，但是可以将自己得意之分析汇聚成文，交于我处。我自然择优而录之，凡刊录者，以字算酬。” “目前编辑唯有我一人，后续自然会再行增加。” “另外，如桑公，学生可不敢审读您的大作。如您有意，新报可以为桑公开辟专栏。何为专栏，即在新报中为桑公专门开辟固定之处，定期发文。不过若是专栏，桑公需与新报订立合约，不得断稿。” “除此之外，诸位是否继续做说文先生，全凭诸位。就算是我，只要得空，这北风楼可还是我的码头，各位可不要来抢……” 南苑息开了个玩笑，四处发出一阵笑声。 桑落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第二个问题。我等撰写的内容，可否依旧在醒早上说起，另外，伯爷的文章，我等是否也可以讲述……” 这个问题一出，众说文先生纷纷竖起了耳朵，这两项可最是利益相关，必须要得到一个清晰的回复才好。 南苑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吊了吊众人的胃口，才缓缓说道：“新报拟定七日一发，刊登过往七日政策解读，诸位自然可以在醒早上先行阐述各自的分析。至于伯爷的文章嘛……” 南苑息点点头：“自然也可以……” 众人正要欢呼，南苑息却提高嗓门：“不过！伯爷有个条件！” 众人的声音一滞，桑公微微蹙眉：“可是要吟诵之资？” 所谓吟诵之资，起自青楼词曲。指的是青楼诵唱词家之词，这青楼需要支付给词家的费用，也就是相当于版权费。 当初刚知道这个的时候，陈洛都吓了一跳。这天道老爷，真是文人的保护神啊…… “非也……”南苑息摇了摇头，“伯爷的要求是……” 第70章 新报要来了（二） “对对对，大家跟着我唱……”陈洛望着满院的孩子，开着嗓子唱到，“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孩子们听说不用离开皇庄，非常开心，听话地跟着陈洛的腔调唱起来，虽然这曲子听上去有点奇怪，但是唱起来却是很欢快的。 说起来，陈洛前世在山区支教的时候，负责的就是音乐和体育。 没办法，跟他一起跑去支教的大学生，都是名牌大学的。他一个艺术学院的，只好干点和专业搭边的工作了。 一盏茶的功夫，陈洛就把这首卖报歌教会了。 “给孩子分个组。”陈洛接过卢桐递来的茶水，说道，“九岁以上两人一组，七岁和八岁五人一组，以后负责去城里给我卖报，每组每个月一两银子。七岁以下好好在庄子里待着，陪你干点农活就行。” 卢桐大喜，又要跪倒谢恩，被陈洛拦住。 陈洛又看了眼那些身上脏兮兮的孩子，让他想起了山里的学生，心中一酸，伸手拿过笔墨，在纸张上画了一套服装的图样，采用的是民国时学生装的模样，又配上一个大大的斜挎口袋，交给卢桐。 “照这个款式，改成冬夏装束，给每个孩子来一套。另外再置办些日常衣物。孩子嘛，干干净净些才对，都是我伯爵府的脸面！这破衣褴褛的不是惹人笑话吗？钱财你先从庄里调取，留个记录就行。” 卢桐捧着图纸，眼中热泪盈眶：“伯爷，这……” “别跪了，就这样吧。另外报童不识字可不行。去请几个儒生来，不需要太好，能教识字就行，费用你看着定，从庄里出。” 卢桐望着陈洛，半晌，带着哽咽说道：“伯爷善心，这帮孩子一辈子都会记得伯爷的恩典。” 陈洛淡淡一笑，也没有说话。他不是什么烂好人，他前世去支教，是为了帮助那里的孩子们改变人生，如今他轻易就可以将这些孩子的人生扭向好的方向，何乐而不为呢？ 人的价值，总是体现在别人的身上。 …… 北风楼。 “南先生，您别打磕巴啊。万安伯的要求到底是什么，您倒是说啊……” 南苑息这一次停顿的时间有些长，那些说文先生的耳朵都酸了，这才有个先生埋怨道。 南苑息讪笑了一声：“习惯，习惯。伯爷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诸位拿到了文稿以后，不能一次性说完！” “此话何解啊？”桑落问道。 南苑息回道：“伯爷的意思，是咱们得出个章程，将伯爷的一篇文章统一地划分出六个段落，每日说一个段落。发行日是第一段落，以此类推，到第六段落说完，正好接上次日新报下一期发行。” “那有客人听着不过瘾，岂不如直接去买新报吗？”有说文先生说道。 南苑息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伯爷的本意就是要售卖新报，难道哄着你说文，伯爷的新报不卖了吗？” 那说文先生闻言，一顿脸红，连忙闭上了嘴巴。 南苑息接着说道：“诸位也莫要着急。伯爷对新报的定价初步在五分银子一份，折合铜钱就是五百文，并不是人人都舍得的。” “再者，那文章都是用雅文写就，平头百姓哪里看得懂？还不得靠我们来说？” “最后，伯爷说了，希望我们能将故事说的更生动活泛一些。伯爷说这叫说书！另外，你们看……” 南苑息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形木块，约莫手掌大小，乌木材质。 “这是何物？”桑落眯了眯眼，“倒像是衙门主官用的惊堂木。” “桑公慧眼。此物，伯爷赐名醒木，每逢开场、转折、终场，以此木醒众。诸位请听……” 说着，南苑息将醒木朝桌上一拍，一声清脆的声音传荡在整个北风楼。 “妙！真是妙！”桑落眼前一亮，上前从南苑息手中拿过醒木，在手中摩挲，爱不释手，“此木一响，可让人凝神侧目，果然妙哉。” 南苑息笑了笑，又说道：“伯爷还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桑落连忙问道。 “伯爷说，最好每次说完一日之段落，都要醒木一响，说一句‘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众说文先生一愣，随即脑补了一下画面，都不由发笑—— “伯爷果然大才！哈哈哈哈……” …… “接下来，就等南苑息那边的消息吧。”在车厢里，陈洛伸了个懒腰。按照计划，只要南苑息那边整理好社评版块，书院自有印刷作坊，就可以开版起印，然后由学子誊抄《笑傲江湖》，那新报就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交给自己的报童小分队，满街满巷地去卖报就可以了！ 然后岱宗也可以复活了。 而自己，躺在家里，等着小钱钱……不对，等着红尘气重新聚拢，就可以开始红尘境第二个境界——养气境的修炼了。 按照通天路的信息，到了养气境，就可以将红尘气外放伤敌。 拳风？剑气？刀罡？ 陈洛想想都觉得很激动，他瞄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纪仲，嗯，到时候再跟他比一场。 “不过，也该琢磨琢磨把陈萱接来了……”陈洛想了想，这两天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总算现在清爽了些，该把这事提上日程了。 想到陈萱，陈洛又想到了她的眼睛。 “蛮骨丹！” 陈洛掀开车帘，对着赶车的马夫说了一声：“转道，去万宝楼。” …… 万安县。 “小姐，小姐……”小环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陈萱的房间里，喘了一口气：“平叔说，城外的地都安排好了，县里的铺子也租出去了。等少爷在京城那边安排好，我们就可以启程了。” 陈萱笑了笑，将手边的茶水往前推了推：“慢慢说，不着急。” “嗯。”小环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蔡知县那里也有少爷的新消息了……” “什么消息？”陈萱瞬间焦急起来，“别喝了，先说给我听。” 小环嘟了嘟嘴，放下杯子，接着说道：“蔡知县说，少爷拜了个半圣师父。不过蔡知县说的时候语气好奇怪，还嘟囔着小师祖来着……” “对了，蔡知县还说，少爷好像写了一篇什么文章，让一个书院的人都晋级了。不过我听说是写青楼女子的，小姐你去了京城以后要好好管管少爷。我听刘府的翠儿说，他们家的少爷天天去青楼，还想跟她那个……把她吓死了！” “又说的没边了。”陈萱轻哼了一声，“刘家那败家子能跟洛儿比吗？哪有写青楼的文章能让儒生晋级的，我看是写了一篇好词。” “可是小姐，万一……” “好了好了，你去忙你的吧，让我安静一会。” “小姐，你最近怎么老是要静一静？都不和我说心事了。” 小环撇了撇嘴，跑了出去。 “唉……”陈萱叹了一口气，“是要静一静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洛儿了。” 陈萱一只手拨弄着手里的珠钗，想着想着，突然恼怒起来：“都会写青楼诗词……也该管一管了。年纪轻轻的，又是伯爷，还是在中京那样繁华的地方，万一被掏空了身子怎么办？” “我还是得去京城！” 陈萱放下手里的珠钗，因为没有了视觉，她的神魂似乎更清澈了一些。 这些日子以来，一些不知为何会遗忘的记忆重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其中，就有一段，来自十八年前。 记忆中面容模糊的爹爹把一个在襁褓里的小孩放在她的面前。 “萱儿，你看这个娃娃，你想让他做你相公，还是弟弟？” 面容精致的小女孩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小孩，嫌弃说：“相公是什么？他这么小，肯定是弟弟吧。” 听到这句话，那小孩哇哇大哭。 …… 陈萱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沐浴时陈洛闯进她房间的画面，脸上不禁一红。 “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记不起这件事情？” “当初那个小小的人儿，怎么突然间长这么大了？” “既然当了十九年的姐姐，那就一直当下去吧……” 第71章 新报要来了（三） 万宝楼在中京城西南角，倒是和陈洛的伯爵府有一段距离。难怪这些天来来往往的也没有瞧见。 马车吱吱呀呀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万宝楼门前，陈洛掀开车帘，好家伙—— 红砖铺地，绿柳扶风，金灿灿楼瓦，墨漆漆廊柱。门口牌坊处四尊异兽雕像足有半丈高低，迎风一面“御赐”的金丝旗幡迎风飘扬。 往来人流如织，车马如潮，若不是大家身着古装，陈洛还以为自己穿越回某商业广场了。 再看那建筑主体，说是万宝楼，可这一眼望不到边的高墙，以及高墙上挂满了商家广告，这分明就是一座商业综合体啊。 “这么大的地方，不犯忌讳吗？”陈洛下意识问了一句。 王立轻轻一笑：“伯爷多虑了，犯什么忌讳，这万宝坊，陛下可还占着两成份子呢” 哦，有这层关系啊，那没事了。 …… 有着王立带路，很快陈洛在雅间见到了一个管事。那管事和王立一样，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满脸真诚：“贵人想要什么宝物？” 陈洛开门见山：“蛮骨丹！” “蛮骨丹啊！”那管事脸色一僵，继而赔笑道，“小号没有存货了。” 陈洛微微蹙眉：“我听说你们有。” 管事苦笑了一声，说道：“贵人您听我说，蛮骨丹按说不是什么稀罕物，屠一个蛮族部落，就能拿到五份材料。可是眼下这时节，实在不好安排人手出去屠蛮啊。” “贵人若是一定要的话，可以预定。一个蛮族部落应当有堪比大儒的蛮王坐镇，至少需要出动三位大儒才有把握。因为是为了贵人而出动，所以若有其他的收获都和贵人无关，至于出动三位大儒的价格，小的想三件大儒文宝应该就够了。” “三件？” “若是贵人没有大儒文宝也没问题，小号也可以估价。一百万两银子兑换一两天道晶，十两天道晶一件大儒文宝。您觉得如何？” 陈洛心中一沉，出现了出现了，仙侠玄幻小说中的高级货币出现了。 “我听说上次你们是两件大儒文宝就可以买走了。” 管事微微摇头：“贵人，账不是这么算的。麟皇在位时，蛮骨丹百万两银子就能买到；到了武帝在位，两三百万两银子，也能弄到蛮骨丹。可是到如今，大儒出塞可是冒风险的，说不定就留在了蛮原，自然价格要按着风险给。” “上次是因为其他缘故，所以小号出动人手屠了一部蛮族。蛮骨丹是意外收获，故而是价高者得。老实说，若不是有人与那位大儒抬价，估摸着一件大儒文宝就顶天了。” “您若是觉得价格高，可以等一等。等什么时候小号接到其他委托，也需要屠蛮了，如果能顺手给您把蛮骨丹的材料带回来，那也就便宜了。” 陈洛这么一听，就理解了这位管事的意思。就好像前世你要包车，你用车半小时，人家收一天的钱，你用车一天，人家也是收一天的钱。他现在要蛮骨丹的材料，需要支付的却是屠了蛮族一部的价钱。 “就没有其他的法子吗？” 那管事想了想，“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小号的蛮骨丹都是道门仙葫老祖炼制的，他老人家或许有存货。贵人可以去试一试。老祖就住在城东十里外的葫山，到那很容易找到。” “仙葫老祖？”陈洛记下了这个名字，既然有机会，那得去试试才行。 说起来，自己的道门贤良师的名头不知道好使不好使。 …… 拜访仙葫老祖的事情需要好好筹划一下，总不好空手去拜访。于是离了万宝楼的陈洛，带着纪仲坐着马车又晃悠悠地回到了伯府。这刚下马车，就看到南苑息蹲坐在伯爵府门口的石阶上，一副举目四望的模样。 “南生……”陈洛打了个招呼，南苑息看到陈洛，连忙迎了上来，手里握着一沓文稿，边走边说：“伯爷，首发的社评出来了。我摘选了一些，您要不要看看……” “嗯？这么快？”陈洛伸手拿过那沓纸张看了起来。 “能不快吗？那帮家伙听说了伯爷的条件，一个个兴奋地不得了。再者说了，只是总结前七日的说文内容而已，都是动脑子想过的，下笔自然就快了。” “好，不错！”陈洛一边看一边点头，不得不说，这帮说文先生还真是有些东西的，尤其是一个落款“桑落”的，眼力毒辣，文笔老道，绝对是个老笔杆子了。 “都不错，走，我们进去，商量商量排版！”陈洛拉着南苑息就往伯爵府里走去。 …… 魏焱府邸。 魏焱抬头望着半空的月亮，只感觉神清气爽。 就连宋退之刚刚把《笑傲江湖》的文稿抢走，自己一点都不感到委屈。 呵呵，一点都不委屈。 房屋内，宋退之铺开纸张，笔蘸墨汁。 “恩师尊鉴。” “今日，小师弟会中京诸位院首于一堂，言明新报之事，众院首雀跃。其中折柳孔天方询问小师弟新报第一回之故事，小师弟挥毫写就《笑傲江湖》第一回，现随信附上。” “弟子读此文，深深被文中之悬念吸引，又为突转而惊诧。此文虽只第一回，但文中世界初现端倪，似是武夫之世界，并无天道之力。但是其中武夫竟然有内力之概念，可以将体内之气外放，以达到提升威力之效果。莫非小师弟之道便是如此？” “《杜十娘》时，弟子曾以为，小师弟之道乃是我儒门的辅佐之道。但此《笑傲江湖》一出，别有洞天。弟子隐隐间察觉到小师弟之道哪怕只有三千里，也足以在尘世间与儒、道、佛并立。弟子心惊。” “另，弟子试图以体内七彩气模拟书中武学，却不得其法，仿佛周身上下有无数封印，却不得破解之法。恩师曾言人体有大秘，不知弟子此番作为是否触及这人体大秘，请恩师解惑。” “小师弟行事势如急火，才一两日间，已将新报之事完成大半。弟子尚未寻得合适时机相认。今日探得小师弟需蛮骨丹一颗，有人指引小师弟去拜访道门老葫芦。我竹林弟子何须如此？弟子意欲前往蛮族一趟，为小师弟弄回三五颗，权做见面之礼，恩师以为可否？” “余者小事，不劳恩师挂心。” “弟子退之，顿首再拜。” 第72章 新报要来了（终） “杨侯夜！”一声怒喝从书房外传进来，很快，书房的门被推开，一个身着六品官服的威严中年人手执一根竹杖，踏步走了进来。 正在誊撰经典的杨侯夜看到来人，连忙起身，行了一礼：“爹！” 这杨侯夜看上去二十来岁，眉峰如剑，丰神俊朗，此时见父亲一脸怒容地朝自己打来，也不闪不避，打算硬挨上这一杖。 到底是自己老来得子的亲生儿子，杨父还是不忍心，竹杖停在了杨侯夜的脸颊三寸处。 这时杨侯夜的母亲焦急赶来，看到此景，连忙扑上去，挡在杨侯夜身前：“老爷，你这是做什么？侯夜怎么招惹你了！” 得了个台阶，杨父顺势将手中竹杖狠狠往地上一扔，指着杨侯夜：“你是不是把文昌阁誊撰司的差事给辞了？” 杨侯夜点点头：“是。” “你……你……气死老夫了……”杨父气呼呼地坐下，“你可知为了给你谋这份差事，老夫欠了几回人情！真是要气死老夫……” 杨母回头瞪了一眼杨侯夜，上前顺着杨父的前胸，细语安慰道：“老爷，不就是一个差事吗？咱孩儿是书院前十，明年就可以出仕。早晚也得辞。” “你懂个什么？”杨父怒斥，“文昌阁誊撰司，誊撰的《文报》发行天下，作为誊撰人员，自然会有一丝教化之功在身。对他日后发展大有裨益！” 说着，杨父又看向杨侯夜：“你与我说说，你为什么要辞掉这项差事！” 杨侯夜又是恭敬一礼，不急不慢地解释道；“回父亲，孩儿领了另一份职差，每七日便有差事，不愿分心，故而辞了文昌阁誊撰司。” “什么职差？”杨父心头更怒，强压着火气问道。 “万安伯欲办新报，需要‘下笔千言’之士誊撰其文章。中京八家书院承揽了此差事，发于学员完成。孩儿便是通过了书院考核，获得誊撰资格的人员之一。” “你要气死我！”杨父推开杨母，又捡起地上的竹杖，“一个不知哪出来的伯爵舞文弄墨，你居然……”杨父的竹杖挥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你是说，万安伯？” “正是！” 杨父整个人瞬间冷静下来，手中的竹杖也缓缓垂落。别的不说，那位因为《杜十娘》而晋升的夫子杨子亭正是他的弟弟。 关于这位伯爷，官场已经有传言出来的，说是“一文耀折柳，双诗震朝堂。” “可是……”杨父犹豫了半天，说道，“那也不应该辞了……” 只是杨父的话音未落，杨侯夜似乎感应到什么，从袖中拿出了一枚玉牌，那玉牌上青光闪烁。杨侯夜连忙又是一拜：“爹，书院急召，万安伯之文要开始誊撰了。孩儿先行告退，回来再来领罚……” 杨侯夜说完，直接冲出了书房。杨父愣愣站在原地，瞪了眼手中的竹杖，恨恨地摔在了地上。 几乎就是同一时间，住在中京城各处的学子纷纷从家里跑出来，奔向各自的书院。 …… 红袖书院。 青云楼内，一水的女子儒生，莺莺燕燕，好不养眼。 面色严肃的女夫子走了进来，众儒生连忙起身，躬身道：“见夫子。” 女夫子微微点头，示意众人坐下，随即长袖一挥，一道道光点从女夫子的袖中飞出，落在众女子面前，化作一沓文稿。 “此乃万安伯所作，书院夫子抄写的《笑傲江湖》第一回，桌内自有纸张，尔等可以开始誊撰了。不过有言在先，此文稿至发行前，尔等不得对外吐露一字。若有发现者，严惩不贷。开始吧！” 众女儒生连忙拿起文稿看了起来。这“下笔千言”，需要先做好“腹稿”，所谓“腹稿”，便是将文章内容完全记住，随后以浩然正气配合“笔走龙蛇”的书法技艺，才能达成快速誊撰。 一时间青云楼内一片安静，只听到有些人小声诵读声。 程蝶飞从未见过这样的文章，行文流畅，人物鲜明。开场鲜衣怒马的富家少爷，转瞬间却陷入了灭门的杀局。可恨的是又不知凶手是谁。 当程蝶飞看到林平之冲出死亡红线，手持三尺剑，怒骂凶手，心中竟然也有一团热血涌起。前文看似娇生惯养的少爷，竟然也有如此血勇的模样。 她忘了去质疑此间官府在哪里，也忘了去疑惑为何不见儒、道、佛的踪影。她看到的，是自己平常见到的那些“匹夫”。 他们竟然有着飞天遁地的本事，他们竟然也可以掌握超出常人的力量。 平常自己觉得不大文雅的刀枪剑戟，竟然在碰撞中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这，就是那位万安伯心中的世界吗？ 程蝶飞早已掌握“一目十行”的能力，但是此时却一字一句地认真往下看，发下来的文稿不多，只有十几页，可是每抽出一页，程蝶飞都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 “凶手到底是谁？文稿，你要撑住啊！” 女夫子从讲台处望下去，没有一个人在用“一目十行”，全是认真诵读，心中不由升起一阵快感：这些小妮子，等你们看到断章之处，就能体会我们这些夫子之前的心境。 果然，当最后一句“他青城派怎会使用我林家辟邪剑法”的句点出现，整个誊撰室内的空气猛然一滞，随即道道嗔怒声响起。 “没了？怎么没了？” “下面呢？下面怎么没有了？” “万安伯，你尝过红粉拳头吗？” “夫子，我不誊抄了，我要去找万安伯！” “同去，同去……” 程蝶飞小心翼翼合上文稿，提起了毛笔。 “这样的文章，以后每七日都能看一次吗？” “真期待啊……” …… 几乎同一时间，中京其他书院。 “卧槽！这断章，居然逼我说出了不雅之言！” “为何断在此处！万安伯居心不良！” “我比杜十娘还要愤怒了！” “不让读书之人的念头通达，万安伯枉为写书人！” “文人之耻！” “附议，文人之耻！” “书奇文笑傲江湖，狗断章文人之耻！” …… 万安伯府。 “小纪啊，文章都给书院送去了吧？” “送去了。” “今天把门看好了，我总觉得有人会往咱家扔刀片……” 第73章 让子弹飞一会 昨夜雨疏风骤。 清晨的中京城湿气浓重，几颗晶莹的露珠从树叶尖上滴落下来，淌入行人的后颈，行人一个激灵，困意又驱散了几分。 整条大街，已然是一番热闹景象，上工的、上学的、醒早的，还有昨夜彻夜狂欢，顶着黑眼圈回家的，南来北往都碰在了一起。 在这人潮中，几辆马车晃悠悠停在了街口，车帘掀开，每辆马车上都跑下几个孩童。孩子穿着模样古怪却又不失庄重的衣服，带着皮帽，斜跨一个大布兜。无论是布兜还是衣服，上面都绣着赤红色的“陈”字。 小孩儿排成几个队列，从车夫手中接过厚厚的一沓纸张，塞进了布兜中。在车夫的注视下，分开几组，朝人流最聚集的地方跑去，边跑嘴里还边唱着带着童音的歌谣。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大风大雨满街跑，一边跑一边叫，今天的民报真正好，五分银子就卖一份报……” 几乎同时，中京城早市最繁华的几条街道，同样的歌谣声响起。原本浓浓市井气的中京城，竟然又多出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 中京各大书院。 昨日誊撰文章的学子纷纷走出了书院，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提着厚厚的一沓报纸，直接去往了文昌阁售卖《文报》的摊点。 “蝶飞，为什么我们要去北庆街？那里好远啊……”柳梦蕊抱着刚刚领来的报纸，托着自己的胸，跟在程蝶飞身后。 “再远也要有人去啊。”程蝶飞回了一句，她才不会告诉柳梦蕊那里是距离庆安坊最近的售卖点，或许万安伯会过来看一眼呢。 “要是还能和万安伯聊两句，就好了。”程蝶飞心中想道。 …… 北风楼。 如今的北风楼已然今非昔比，才几日时间，就已经在中京城传得神乎其神。特地赶来醒早的人几乎要把大门给挤破，那大门外早早挂上了客满的招牌，却依然有人硬往里闯。 尤其是明显可以看出，有不少儒生也加入了醒早的行列。 要知道，在以往，这些儒生自有文会社团，决计不会和市井平民挤在一起。此时一个个不要斯文地挤成一排，蹲在地上吃着自带的早食，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那说文楼台。 “可恨，让折柳书院抢先一步，若是南先生先去我们书院演说《杜十娘》，我必然可以晋级！”一名儒生咬了一口油饼，抹了抹嘴边的油渍，恨恨说道。 “文兄莫要埋怨，今日听也是一样的。”另一位儒生劝道。 “二位珍惜吧，我听闻中京八大书院都给南先生发了礼聘文书，南先生还会在北风楼待多久就说不定了。我们这些小书院的学子，现在还能听到就不错了。” “文昌阁不是说会安排普及吗？” “那总要时间啊！再说，万一没有南先生说的好呢？” 几位儒生正在议论间，北风楼突然想起一阵喧哗声，只见那楼台之上，门帘掀开，满面春光的南苑息大踏步从里往外走了出来，对着四方作了个团揖。 “诸位，早安！”南苑息笑吟吟说道，中气十足。 “我知晓诸位今日前来，大多是为《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一文，不过今日，南生另有安排！” 南苑息此话一出，台下瞬间聒噪起来。 “南先生，这可不行啊！我就是想听听《杜十娘》，您就说说吧。” “是啊南先生，什么说文咱们不听了，就听《杜十娘》就可以了！” “南先生，我等是不悔书院的学子，专程前来，还请南先生开金口，说一说《杜十娘》吧。” …… 南苑息听着下方的声音，示意众人安静，片刻后，才说道：“今日，万安伯《大玄民报》首发，刊载了一片奇文，曰《笑傲江湖》，南生与诸位同行求得伯爷首肯，为诸位说一说这《笑傲江湖》。” “《大玄民报》乃伯爷为我黎民百姓所做，七日一发。其上有我等说文汇总，更有伯爷的文章连载，其中伯爷之文章，乃是雅文写就，却没有通读天赋的限制。” 此话一出口，台下瞬间忘记了《杜十娘》一事，只是不可置信问道：“不可能？雅文文章怎么可能不需要通读天赋？” “不过，似乎《钟馗略传》也是这样。” “我听折柳书院的学子说，《杜十娘》也是这样。” 就在台下议论纷纷之时，只听说文台上，一声清脆的“啪”，醒木落下。 众人为之一惊，再看向南苑息。只见南苑息端坐高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张口，将一副江湖画面为众人缓缓打开…… …… 紫竹楼。 “和风熏柳，花香醉人，正是南国春光烂漫的季节！” 桑落那富有沧桑的声音响起，仿佛将所有人都带入到故事中的世界。 …… 满月楼。 “那青衣少女低头托着一只木盘，在林平之等人面前放了杯筷，将三壶酒放在桌上，又低着头走了开去，始终不敢向客人瞧上一眼。” “林平之见这少女身形婀娜，肤色却黑黝黝地甚是粗糙，脸上似有不少痘瘢，容貌甚丑，想是她初做这卖酒勾当，举止甚是生硬，当下也不在意。” 说文先生摇头晃脑，说着刚刚记下的故事。台下之人也默默聆听着。 …… 醉风楼。 “林平之从来没杀过人，这时已吓得脸上全无血色，颤声道：‘史……史镖头，那……那怎么办？我本来……本来没想杀他。’” 说文先生连说带演，将林平之杀人后的惊惶无措完全还原了出来，勾着台下众人的情绪，也不知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 北风楼。 南苑息说到众人商定的第一日断章之处，正是福威镖局的趟子手和镖头先后死去，有人嗫喏道是恶鬼索命，林平之向父亲交代自己杀人恶行的当口。 只听全城的醒木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拍下，整个中京城回荡起一句让人咬牙切齿的话语。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说完这句话，南苑息立即起身，转身就离开了说文楼台。 众人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阵喧哗响起。 “南先生，没说完啊，怎么走了？” “什么下回分解？我现在就要听！” “这算什么，有头没尾，把老子兴头勾起来又不讲了？” “拆掉北风楼，活捉南苑息！” 正在群情汹涌之时，早已安排好的小二四下安抚：“各位客官，南先生说的是《大玄民报》上的内容，那上面的故事可是完整版哟……” “真的？哪里可以买到？” “《文报》的售卖点，还有街边唱歌的报童那里，都有卖哟。” 几乎一瞬间，之前还满满当当的北风楼，立刻人去楼空！ 如果有人从高空俯瞰，就可以发现，无数人影从一座座醒早的茶楼中跑出来，迅速包围住街头游走的报童和《文报》的售卖点，形成了一个个人圈…… …… 陈洛乘着马车，经过了北庆街的售卖点，只见购买的人已经将小小的售卖点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甚至还有巡城校尉前来维持秩序。 依稀可以听见人群里传来女孩的声音。 “别挤别挤，五分银子一份！” “这是雅文文章，不识雅文的就不要买了，可以听说文先生的讲述！” “手往哪里摸，老娘爹爹是大儒，打断你的手！” 看着众人买报的盛况，陈洛沉默了片刻，将马车上挂着代表“万安伯”的标志扯了下来，示意纪仲离开。 …… 马车驶过朱雀大街，一道道咬牙切齿的声音透过车帘传了进来。 “妖了个蛮子的，谁说民报上是完整版，这就是第一回啊！” “挠人心肝！万安伯，老夫与你不共戴天！” “文人之耻！” …… “公子，好像好多人在骂你哦……” 车厢内，陈洛淡定品了一口茶：“让子弹飞一会……” “子弹？什么东西？”纪仲一脸疑惑。 陈洛也不回答，只是说道：“今天不回伯爵府了，去城外三溪庄……” 第74章 养气如买房 中京城，华灯初上。 茶楼酒肆中觥筹交错，青楼画舫里歌舞升平。 只是今日的谈资又多了一些新的内容—— “文兄，《笑傲江湖》第一回可曾读完？” “自然。凶手还未出现，实在让人抓耳挠肝。” “据说不少赌坊都开了盘口，预测万安伯会在第几回合揭露凶手，可有兴趣下几注？” “竟然有如此盘口？速去速去！” …… “嗯，今日里怎么不见常大爷来玩了？” “哎，别提了。常大爷接了份委托，据说是绑架万安伯。出资之人扬言要将万安伯关在小黑屋里，日夜不停写完《笑傲江湖》，否则鞭子伺候。” “竟然有如此大快人心……不，残暴凶狠之事？后来呢？” “常大爷尚未动手，就被巡城司给拿下，扔进大牢里了。” “真是让人遗憾……不，让人解恨啊！” …… “院首，今日收到不少请愿信，要求明日继续售卖《大玄民报》！” “四万份都卖完了啊！《文报》都没有这么快的销量，请示万安伯了吗？” “万安伯不在伯爵府！” “那不行，加售的事情需要得到万安伯首肯才行！” “可是坊间已经将今日的首版民报炒到了十两银子一份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可能要被扣上捂报惜售的名声了！” “罢了罢了，你让王戚风去找南苑息，找找万安伯。我和几位院首再商量商量！” “是！” …… 皇宫之中。 “陛下，该用晚膳了。”侯安轻声托着一盘子饭食来到叶恒身边，满面倦容的叶恒放下了手中的奏折。 侯安趁势布好了餐，叶恒拿起竹筷，边夹了片青菜，边问道：“侯安，今日中京城可有什么稀罕事，说出来给朕解解闷。” 侯安似有准备，从怀中掏出《大玄民报》，送到叶恒面前。 “回陛下，今儿个中京城里最稀罕的就是这玩意儿了。” “《大玄民报》？好大的口气！”叶恒拿起报纸，扫了两眼前面几页的说文，“这些说文先生倒有几番见地，对朝廷政策分解的不错……” “陛下，您往后看……”侯安轻轻一笑，提醒道。 “哦？后面还有什么玄机？”叶恒又翻了两页，眼神一凝：“雅文？” “正是。此报乃是万安伯所出，这雅文文章也正是他的手笔。现如今可是中京城一大文坛盛世……” 叶恒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之色：“莫要言过其实。待朕看看，嗯，《笑傲江湖》，这是什么典故？” 叶恒手中的竹筷缓缓放下，侯安侍立一旁，也不出声，只有叶恒情绪起伏的呼吸声在御书房内微微作响…… …… 皓月凌空。 陈洛伸出手，一缕一缕的七彩红尘气在手心凝聚。 原来并不是需要读者读完整部《笑傲江湖》才会产生红尘气，而是只要读就能产生。只不过只读一章的话产生的气太过微弱，不易察觉罢了。 但是陈洛则不同，每一个人阅读都会对他产生反馈，那微弱之气若是数量多了，也能产生可观的质变。 正如现在，那七彩红尘气在陈洛的手心凝聚成了一个苹果大小。 陈洛凝神静气，重新将这团红尘气纳入体内，调动着七彩雾气朝着体内的一处窍穴涌去。 红尘境修行，第二层——养气境。 按文心之道的说法，养气境有大圆满和小圆满之分。人体周身七百二十处窍穴，以红尘气填入穴窍之中，三十六窍小成，七十二窍大成，一百零八窍可晋入下一级，三百六十五窍小圆满，七百二十窍大圆满！ 开玩笑，自己身为第四条通天路之主，当然要冲着大圆满去了。 区区七百二十窍而已，我…… 陈洛突然表情一滞，他感觉刚刚那苹果大小的红尘气，没了！ 这，就结束了？ 我都没有准备，你就结束了？ 那个窍穴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填满啊！ 如果用那团红尘气来通脉的话，起码可以打通五分之一条经脉了。 那个窍穴还不是什么核心窍穴啊！明明看上去很好满足呀。 这要气海、丹田这些如狼似虎的穴窍，可怎么办？ 养气境，这么废气的吗？ 陈洛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一些。 他大概估算一下，如果以刚才那团红尘气为标准单位，自己想要达成七百二十窍大圆满的话……嗯，打个比方，难度大概是月薪六千，打算在北京二环买套四室两厅。 难怪，一百零八窍就可以晋入下一级了。这就相当于还是月薪六千，在三四线城市买套房，虽然也很难，但总是有希望嘛，大不了拼几十年呗…… 幸好，陈洛不用一遍遍去诵读自己写的故事，只要让别人读就行了。 嗯？这个逻辑，好像资本家啊…… 陈洛收回心神，又开始了下一轮实验。他伸出手指，指向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心念一动，那刚刚填入窍穴的红尘气顺着已经通顺的经脉快速射出，打在那块石头上，石头上发出一声闷响，仿佛被巨锤砸中一样，向后翻滚了两圈，出现了一些裂纹。 “嘶……这威力，过得去啊！”陈洛满意地点点头，他刚刚只是生硬的将红尘气放出去而已，如果以后领悟了六脉神剑，体内红尘气储备再多一些—— 什么战诗战词，都是弟弟。 什么叫做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 美如画！ 不过刚才那一击，也耗费了将近一半的红尘气。陈洛内视穴窍，发现那穴窍里消耗的红尘气正在缓缓恢复…… “原来是这样。”陈洛瞬间明白，原来所谓的养气，就是将红尘气填入窍穴之中，注入的多少决定了体内红尘气的储备上限。之后无论消耗多少红尘气，是不需要诵读书籍来获取，而是身体内会自行恢复。 不过为了不断提升上限，所以还是需要不断从典籍中获得新的红尘气。 说起来，小纪似乎说过，浩然正气也是这样。 …… 三溪庄外，一处草亭之内。 宋退之独自坐在亭中饮酒，一丝心神却在三溪庄上空飘荡。 猛然间，宋退之放下手中酒杯，冷然说道：“何方鬼祟，躲躲藏藏，给老夫出来！” 第75章 月夜迷思 宋退之一声呵斥，浑身就犹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周遭的空气夹杂着浩然正气，陡然浓稠了起来。方寸小亭，竟然化作了天下之险地。 “哈哈哈哈，宋大儒，莫要紧张，是我，是我！”一声爽朗的笑声从夜色中传来，随即一道身着白衣的身影显现。来人看上去四十来岁，丰神俊朗，满脸笑容，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来人手中一晃，出现一盏佳酿，另一只手一摇，手中多出了一枚玲珑酒杯，轻轻踏步，转眼间就出现在宋退之面前。 “前日听闻万安伯被竹圣收入门下，没想到今日得见竹林七贤之一的宋大儒，柳某有礼了……” 宋退之望着对面自来熟的白衣人，微微皱眉：“词圣柳景庄？” 柳景庄连忙摆手推辞：“莫要说什么词圣，柳某不过是以词之小道侥幸晋级大儒，还是青楼大儒的名号听上去更顺耳一些！” 说着，柳景庄抬手将自己的美酒给宋退之满上。 宋退之举杯嗅了嗅杯中之酒：嗯，好酒！ 这伸手不打笑脸人，宋退之放松了情绪，问道：“柳兄何故半夜隐匿身形，接近我小师弟之住所？” 柳景庄轻轻一叹：“说来惭愧。柳某人风流债太多，故而习惯使用这‘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隐匿之术，并非有心隐瞒……” “至于接近万安伯住所嘛……”柳景庄不禁脸上微微一红，“可否莫要追究！” 宋退之脸色渐冷，将酒杯放下：“家师嘱咐我看顾小师弟，宋某必须问个清楚。” 柳景庄脸上微微一红，满饮了一杯酒，叹道；“柳某酒后失言，言说自己能拿到《笑傲江湖》后续文稿，没想到竟然被当了真，这才……” 宋退之看了柳景庄一眼，半晌，才问道：“中京八位院首都没有让我小师弟开口，给出第二回文稿，柳先生打算如何从我小师弟那里破局？” 说到这里，柳景庄挺胸抬头，意气风发：“他若愿意给我第二回文稿，我便助他踏平中京城七十二座青楼！这话，我柳景庄说的！” 一字千钧，掷地有声！ 宋退之浑身一震，浩然正气喷薄而出：“柳先生，麻烦以后离我小师弟远一点！” …… 三溪庄。 陈洛躺在卧室中，望着窗外的月亮。 方才实验了太多次养气境的能力，现在累的有些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不知道为何，住在这个城外的庄园里，听着溪水潺潺的声音，陈洛突然觉得心静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思念一下谁。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不是吗？ 前世的外婆？ 还是自己在支教时一直暗恋的那个北大的语文老师？ 想到这里，陈洛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他还是没有融入这个世界。 说到底，从棺材里睁开眼那一刻开始，陈洛一直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在看待这个世界的。 杀灭虎妖也好，从莲哀手上死里逃生也好，包括浮云坊的遭遇，再到京城里发行新报，一桩桩一件件，他都是觉得应该这么做，就去做了。就好像是收到了一个任务列表，自己只是机械地一项项完成。 有一种潜意识在告诉他，他不属于这里。 小说里不是每个穿越者都会自然而然的接受自己的新身份，然后如鱼得水吗？ 上次在震魂塔里，自己的神魂与肉体达到了完美的契合。 可是自己的心呢？ 陈洛的思想突然开始发散，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去思考一些事情。 庄生晓梦迷蝴蝶，庄生到底是庄生，还是蝴蝶？ 自己魂穿到这个世界，到底是自己取代了这个世界的陈洛，还是这个世界的陈洛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又或者自己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梦。 没有办法找到答案。 脑海中的那一花林的书籍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只是为什么他们选择了自己？ 船能航行在大海中，却不会随波逐流，因为它有个锚。 风筝敖翔在天空中，却不会随风飘逝，因为它有根线。 生命总是要有什么牵扯，才能彰显他的存在。 那么在这个世界，他的牵扯是什么呢？ 对了，他继承了一位先贤的道。那位先贤在逝去的时空中高呼着人人如龙。 对了，他在这个世界开辟了第四条通天路。虽然只有三千里，但是他知道，他可以走下去。 对了，他好像还有个师父，是个半圣。自己目前顺风顺水，怎么想都知道是因为那位的庇护。 对了，他门外还守着一个声称不会再把自己弄丢的天才护卫。 最后，一个俏丽的面孔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陈萱！ 其实，自己已经和这个世界产生了许多联系，不是吗？ 该重新融入这个世界了。 陈洛心头突然一片清明，一阵困意袭来，陈洛微微闭上了眼睛…… …… “公子，公子！”小纪的声音在陈洛的耳边响起。 陈洛睁开眼睛，他都没有进入梦境花林，怎么就被喊起来了？ 不对，外面的天怎么亮了？ 不对，我的房里怎么站着这么多人？ 陈洛扫了一眼，魏焱正一脸愁容地望着他，折柳书院、红袖书院的两位院首也是一脸关切，等等，那个站在魏焱身后，黑着一张脸的人是谁？ “公子，你终于醒过来了！”纪仲抹了抹一脸的鼻涕和眼泪，死死地抱住陈洛，“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干嘛？我不就是睡个觉吗？都怎么了？” “小师叔，你睡了六天了！”魏焱上前一步，说道，“家师说你是陷入了认知障，若是再不醒，就要入魔了。” “六天？我感觉自己就打了个哈欠啊……”陈洛不可置信地望着众人，但随即胃部传来的抽搐让他有些相信了。 “认知障就是这样，于己一瞬，于外千年。往往只有大儒才会有陷入认知障的可能，小师弟六日识障，若再不醒来，我就要写信请老师出竹林了。” 那陌生的黑脸中年人上前一步，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点在陈洛的额头，探查片刻后，点点头：“神魂无碍！” “您是……”陈洛问道。 魏焱连忙凑上来：“小师叔，这是在下恩师，竹林七贤排行第四，正心境大儒，也是您的四师兄，宋退之……” 陈洛一惊，连忙起身要行礼，被宋退之按住：“不忙，你且好生休息。对了……” 宋退之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放入陈洛手中。 “知道你在找蛮骨丹。你大师兄去蛮原上转了一圈，捡了十颗！你要是觉得不够，大师兄说他再去逛逛，兴许还能捡着！” 满屋中人的面色一僵！ 你说捡到原材料就算了，你还捡着炼制成功的完成品？ 不对，原材料也不可能捡着啊！ 唬谁呢！ 你大师兄，可是人称血屠大儒的！ 陈洛心中一暖，明白这是礼，也是情，唯独不是恩，点了点头：“谢谢四师兄，也请代我谢谢大师兄！” 随后，陈洛又看向两位院首；“二位，你们这是？” 孔天方瞄了一眼宋退之，讪笑了一声：“那个……万安伯，你睡了六天，明天，该更新了……” 第76章 宋先生，你怎么还在？ 过去的七日，对大玄民众来说，是难熬的七日。 自古以来，哪一个文人雅士写文章不是讲究一气呵成，又哪一个鸿儒大家做学问不是讲究通透无暇。 偏偏万安伯弄出了一个新花招——连载！ 故事要是写的不好看也就算了，问题是—— 真好看！ 最难得的是，文章没有通读天赋的限制，这简直就是一场全民狂欢。 相比儒生，大众还要更癫狂一些。 因为他们发现，万安伯的故事里没有儒，没有道，没有佛。 讲的是他们这些普通人。 讲的是他们也能获得的超凡能力——内力！ 于是，代入感爆棚了！ 坊间传闻，万安伯为了写这篇雅文，受到天道反噬，已经昏迷六天，昨日晚间才清醒过来。 难怪要七日一发，原来万安伯的身体吃不消。 万安伯，好人啊！ 当然，心里这么想归这么想，嘴里“文人之耻”还是要骂的！ 不为别的，就为个气氛！ 和“文人之耻”万安伯相比，那沿街唱着卖报歌的小报童简直就成了中京城的新宠儿。任谁买了民报后都要再打赏一点碎银子，或者扔三两颗蜜饯赏赐。倒是有地痞混混眼馋报童口袋里的新报，想要敲闷棍，结果还没等看护报童的庄丁出手，就被愤怒的群众绑起来游街示众，扭送官府了！ 短短几日，醒早的时候，要是在充满市井气的叫卖声中听不到那清脆的“啦啦啦”的歌声，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大风大雨满街跑，一边跑一边叫，今天的民报是真正好，大师兄是谁不知道……” 清脆的歌声再度在中京城唱响，早有等待已久的市民冲了上去，其中倒有耳尖的人听到报童的唱词里最后一句改了。 “大师兄？什么大师兄？难道是这一次更新的新内容？” “管他呢，先买再说！” “都让着点，别挤着孩子！买不着的去售卖点买！” “你怎么不去？有人说了，报童卖的民报更有灵气，那可都是万安伯收养的孩子！” …… 北庆街。 坐在前往售卖点的马车里，程蝶飞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昨日书院突然宣布，《大玄民报》的誊抄量将上升到十万份，只是临时来不及召集更多的同窗，于是程蝶飞她们忙了整整一夜。光是学院发下来回复浩然正气的回气丸，都吃撑了肚子。 “听说其他州府的书院都给文昌阁上了学折，要求《大玄民报》的地区发行由他们代理，一切仿中京八大书院的条例呢。”柳梦蕊托着腮帮子，感叹了一声，“万安伯，好厉害呀……” 程蝶飞没来由地俏脸一红，连忙转移话题：“昨天万安伯更新的第二回，怎么突然冒出了个大师兄。梦蕊，你说他是什么样的人？” 柳梦蕊的思维马上被程蝶飞带偏，说道：“文中不是说了吗？连劳德诺都要叫大师兄，那一定是个年纪很大的高手了！” “可是那个小师妹分明就是很喜欢那大师兄的，怎么会年纪很大呢？我猜一定是和万安伯一样，是个翩翩少年郎！” 柳梦蕊吐了吐舌头：“那可不是这样说的。我爹爹就说，骏马驮着痴呆汉，巧妇常伴拙夫眠……” “哎呀！”程蝶飞跺了跺脚，“柳大儒天天都教你些什么啊！” 柳梦蕊刚要回话，就看到售卖点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给围住了。柳梦蕊大叫一声“不好”，连忙释放浩然正气，一团青光护在了自己的胸前。 程蝶飞一愣：“梦蕊，你做什么？” 柳梦蕊：“你没看到那么多人吗？万一又有咸猪手怎么办？我得做好保护措施！” 程蝶飞的目光落在被厚厚的青光笼罩的**上，心里苦笑一声：“你这……不是更显眼了吗？” …… 长明宫。 皇帝临朝，百官归位。 只等首俸太监侯安喊一声“有事起奏”，战斗的号角就要打响。 只是今日有些不同，叶恒朝侯安使了个眼色，侯安挥了挥手，顿时数十个小太监捧着刚出炉的《大玄民报》上殿，分发给朝堂官员。 “陛下有旨！”这时侯安上前一步，“兹有万安伯兴办《大玄民报》，其上在野贤人臧否天下事。圣人曰：温故而知新。自今日起，每七日早朝，朝会之前，先读其报，议论过去七日政策得失。钦此！” 百官惊讶，政相周左风皱了皱眉，正要上前上奏，叶恒开口说道：“诸位，你们手里的民报可是文昌阁特供！除了民间能看到的内容，朕还打算特邀一批致仕元老、在野大儒在其上点评，作为官员必读早报，以作朝政参考！” 听到叶恒这句话，周左风那已经踏出去的半只脚连忙收了回来。 开玩笑，这要是反对，得被那帮致仕元老和在野大儒给喷死！ “好了，先读报吧……”叶恒接过侯安递上来的民报，发现侯安已经调整了顺序，第一页正是最近更新的《笑傲江湖》第二回，那些原本在前面的社评已经放在后面。 嗯，首俸太监就是要选这么贴心的！ 长明宫内，鸦雀无声，百官都认真看着眼前的报纸。只是大家都顺手的，不经意的，翻了几页…… 百官理天下，一报知得失。 此景，后世赞曰：文读早朝。 …… “回家了！”陈洛伸了个懒腰，度过了四师兄口中的认识障，陈洛突然觉得眼前的世界鲜活了几分。再度返回伯爵府，心中想的不再是回府，而是回家。 当然和他同行的，除了纪仲，还有卢桐和四师兄宋退之。 卢桐不用说，自然是带回来帮他操持一下伯爵府的里外。以往只有他和纪仲两个人住在这里倒也随意，但是既然要把陈萱接来，那怎么样也得弄个家的样子。 至于天上掉下来的四师兄，陈洛偷偷问了下魏焱，才得知这大儒也分三个层次，分别是格物境、知著境和正心境。他魏焱刚刚晋入格物境，属于最低的一级，上次在文庙牛皮哄哄的半脸大儒苏连城是知著境，而自己这位四师兄，实打实的老牌正心境。 而且，还是凝聚了文心，走出属于自己之道的正心境。 大玄四相，也不过是这个境界。 这哪是大腿啊，这简直就是通天白云柱，架海紫金梁！ 于是陈洛很轻易的将魏焱从自己的大腿名单上划掉，打算弄个四师兄专精！ 只是不知道这个四师兄喜欢什么？ 要不然等会辛苦一下，多写几回《笑傲江湖》给他看？ 只是陈洛不知道，宋退之此刻也是心中不忿。 明明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出场，一展自己四师兄的威严。 没想到小师弟居然陷入了认识障，自己不得不现身。 偏偏这个时候，大师兄居然送来了蛮骨丹！ 轻描淡写一个“捡来的”。 简直是在小师弟的心里出尽了风头！ 自己又输了一招！ 不行，得想办法赢回来。 正在两人心中各自计量的时候，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陈小友，听闻你陷入识障，如今破障而出，可喜可贺……不如……”一道身影从虚空中缓缓浮现，只是这来人一抬头就看到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宋退之，面色一变，后退一步。 “宋……宋先生？你怎么还在？” 第77章 大儒带我上青楼 陈洛一脸狐疑地望着面前帅气的中年大叔，这一副自来熟的气质，感觉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哼。”宋退之微微冷哼了一声，来人他当然认识，正是青楼大儒柳景庄。 宋退之有心打发柳景庄，但是一来对方好歹也是个大儒，大庭广众，自己太过霸道难免有辱斯文；二来自己还没有在小师弟心目中树立起地位，贸然插手，只怕惹小师弟不喜。 罢了罢了，小师弟也是个少年郎，放肆几年也没有什么。 嗯，柳景庄若是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回头告诉二师姐！ 想到二师姐，宋退之突然心情舒畅了一些，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柳大儒前几日找你，你正在识障中。今日相见，就多聊两句，老夫先回房休息了。” 说完，施施然走进了伯爵府，只剩下陈洛和柳景庄大眼瞪小眼。 别走啊，你给我介绍一下啊。 柳景庄此时也是一愣，今天宋先生好像跟前几日不同啊。 难道是欲擒故纵之计？ 好在此时纪仲上前，在陈洛耳边传音道：“公子，这是词圣柳景庄，以词道晋大儒。他传世的名言极多。” “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卧槽！陈洛一惊，这是柳三变？ 这个世界活着的柳三变？ 古往今来烟柳总班头，空前绝后青楼大魁首？ 陈洛又看向眼前的帅大叔，在前世，他最欣赏也最同情的，无非就是唐李贺，宋柳永，如今突然这个异界版的柳永就站在了自己面前。 陈洛的脸上仿佛笑成了一朵花，连忙快步迎上去，作揖行礼：“在下陈洛字东流，见过柳大儒！柳大儒丰神俊朗，小子一见，如沐春风。” 柳景庄见陈洛如此热情，心中顿时大喜，之前的顾忌也抛诸脑后。只见他爽朗一笑，抓住陈洛的手腕：“陈小友客气。我也与小友一见如故，走走走，咱们屋里聊。”说着，竟然反客为主，抓着陈洛大踏步走入了伯爵府！ …… 其实柳景庄此次前来，本意是和陈洛混个脸熟，他万万没想到，宋退之居然对这个小师弟如此宝贝，竟然寸步不离。 当然，他更没想到，陈洛对自己如此热情。 难道是因为看久了宋退之那张黑脸，再看到自己这张俊秀的面孔，神清气爽吗？ 不过，这陈洛看样子真的对自己了解颇深，这让柳景庄心中的结交之心更浓。 而陈洛也是如此，原本还以为这个世界的柳永会是一副郁郁不得志之状，没想到竟然如此乐观健谈，柳景庄也坦言，那些忧闷辞藻多是早年所做，如今晋级了大儒，心神通透，自然不会被愁绪困扰。 二人谈兴颇浓，只是说着说着，不可避免的滑向了某些不合描述之话题。 “世人皆羞于提及情爱，但在老夫看来，情爱最是人性。若没有情爱，这人间又有何乐趣。”柳景庄饮了一杯酒，满脸通红，已经有了醉意，“老夫偏不爱那正正经经的一套，就喜欢在花丛中打滚，青楼里游走。相比小友你的《笑傲江湖》，老夫更爱《杜十娘》啊！” “千两黄金万两银，财尽人散两相清。” “最是真心留得住，方知花魁恁多情。” 陈洛哈哈一笑，打趣道：“理是这么个理，只是多少人有柳大儒的风度。” “千两黄金万两银，只问身段不问情。” “贪图一夜床似马，颠簸何曾见真心。” 柳景庄先生一愣，随即伸手点了点陈洛，笑道：“此言大妙，当浮一大白。”随即又满饮了一口，说道：“那些俗人，陈小友可有什么教他们的？” 陈洛淡淡一笑，开口道：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哈哈哈哈哈……”柳景庄再度大笑，望向陈洛的眼神中充满了知己之感，此时二人已经交谈了不知多久，天色都暗淡了下来，正是傍晚时分。 “莫要空谈，走走走，随老夫走一趟！”柳景庄站起身，笑盈盈拉住陈洛。 陈洛此时也有点酒意上涌，问道：“柳大儒，去何处？” “叫什么柳大儒，叫柳大哥！今日大哥带你马踏青楼，会会中京花魁……” 陈洛反应了一下，欣然点头：“正好要开开眼界，见见世面。请柳大哥带路！” “放心。这些场子，我熟！” 两人一脚深一脚浅走出了伯爵府，突然间宋退之的传音在陈洛耳边响起。 “中京夜里花气重，远观即可，勿要贪香坏了鼻子！” 陈洛脑中瞬间清明了几分，转过身对着宋退之所在的小楼恭敬施了一礼。 “师兄放心，东流记住了！” …… 玲珑楼。 中京城十大青楼之首。 此楼建自前朝，据说开楼后第一任花魁色艺双绝，却因病早逝。彼时大儒温飞卿相思难忍，写下传世名句：玲珑骰子安红豆，透骨相思知不知。故此改名玲珑楼，又被称作相思楼。 有了此句在前，文人墨客在玲珑楼更是留下无数名篇。 其中有前朝李青莲的“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元微之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当然，眼下最受传唱的，便是当朝柳景庄的名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 “贤弟，今日初见，我这做哥哥的也没有什么相赠。稍后在玲珑楼里，你若是遇着合心的人儿，便与我说。” “哥哥为其赎身，赠与你做个服侍的丫鬟！” “翩翩少年郎，总要有良姬美妾，红袖添香，这才是才子风流！” “就算你看中了花魁，哥哥豁出去这张老脸，再写一首词，也给你换回来！” “此话，我柳景庄说的！” 陈洛赔笑了一声。老实说，他还真的是来见见世面的。 享受一下复古版神龙套罢了！ 才不是为了什么会唱歌跳舞的小姐姐呢！ …… 与此同时，距离玲珑楼不远处，两道身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这两个身影，穿着一身男子儒袍，戴着儒冠，只是明眼人一眼望去，就知道是两个女子假扮。 其中一个还好，只是面容实在俊秀了些，一双大眼睛仿佛含着两汪清泉，说男生女相也能糊弄过去，另一个实在是有些看不起路人的判断力了。 胸前那么大的起伏，骗的了谁？ “梦蕊，咱们要不回去吧！”程蝶飞拉了拉柳梦蕊的衣袖，“我爹要是知道我跟你去青楼，要打死我的！” 柳梦蕊皱了皱眉：“那洛大家的《飞鸟曲》还听不听了？” 程蝶飞脸上现出挣扎神色，柳梦蕊安慰道：“放心吧。我和玲珑楼的妈妈还有姐姐们都熟得很，咱们一进去就要一个单独的包间，谁也不见。再说了，咱们都是成诗境的儒生，就算有什么意外，难道还会出事吗？” “那，听完了马上就走？” “放心吧，当然听完就走。我还怕见着我爹爹尴尬呢……” 第78章 这一波…… 身为青楼总魁首，更是给玲珑楼留下千古佳句的柳景庄，俨然是玲珑楼东家一般的人物。从一踏入玲珑楼开始，就接受到最高规格的接待。但凡是有些名号的姑娘，都向客人致歉，跑来在柳景庄面前行了礼。若是柳景庄喊她们留一会，自然就不再回去，若是柳景庄没有开口，她们也只能留下一方锦帕，黯然离去。 青楼规矩，若是找到青楼小厮言说要归还锦帕，自然就是二人要开始私相授受了。 世俗心思，不过就在一赠一还之间。 但怪的是，那些客人却毫不在意，同样也朝着柳景庄的躬身示意。 “见过词圣！” “见过柳大儒！” “见过柳七先生！” “见过柳大哥！” 问候柳景庄的称呼五花八门。 这哪是逛青楼，感觉是在视察啊！ 青楼大儒，恐怖如斯！ 陈洛明明也算是俊朗，此时完全被柳景庄的光芒掩盖，跟在他身后，完全不惹人注意。 …… “坏了，我爹爹来了！” 正靠着二楼窗口吃着糕点的柳梦蕊噎了一口，连忙闪进屋内。正在调制甜酿的程蝶飞一惊，手上一抖，酒曲多倒了一些，瞬间整个房间一片酒香四溢。 “怎么办怎么办？是不是来抓咱们的？”程蝶飞一脸惶恐。 柳梦蕊拍了拍胸口，把噎着的糕点咽下去，才摆摆手：“不是，他是自己来玩的。咱们不要靠近窗口，听完了曲就从后门溜走。放心吧，没事的。” 程蝶飞有些忐忑地望向柳梦蕊，但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能点点头，但也没有心情继续调制甜酿，只能从袖中拿出随身携带的《大选民报》，重新阅读起来。 …… “柳词圣，柳词圣……”侍女将柳景庄和陈洛引入二楼雅间，一个穿金戴银的鸨母急匆匆跑来，“柳词圣，救命啊！” 见到鸨母，柳景庄正要为她引荐陈洛，但听到鸨母口中“救命”之语，微微皱眉：“韩三娘子，何事如此严重？”言罢，还对陈洛说了一声，“贤弟，此乃玲珑楼大东主韩三娘子。三娘，此乃我陈贤弟。” 韩三娘望了陈洛一眼，见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郎君，只当是哪家公候子弟，随意福了一礼，又对柳景庄说道：“哎，说起来，今日本是我玲珑楼大喜的日子。前几日洛大家新作《飞鸟曲》完成，我玲珑楼在中京众青楼的扑买中一举夺标，邀得洛大家来我玲珑楼首唱……” “你这虔婆！”柳景庄指了指韩三娘，笑骂道，“如此好事，竟然也不通知我！” 随即，柳景庄偏过头，对陈洛解释道：“这洛大家，名叫洛花奴，乃宫中乐伎和琴师私通所生。天生乐感，声如黄莺，舞如飞燕，吹拉弹唱无所不精。十四岁时一首《落花曲》以曲入儒，如今不过十年时间，已成为曲之大家，故而人称洛大家。” 陈洛心中一动：“天才音乐少女？” 在前世，陈洛的外婆就是县城昆剧团的演员，而且还是人气最高的青衣正旦。所以对于能唱曲的人，陈洛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亲切。 “哎呦我的词圣相公啊……”韩三娘见柳景庄与陈洛聊得热络，半是撒娇半是嗔怪地打断柳景庄，“您听老婆子把话说完啊。” “好好好！”柳景庄向来就没有什么大儒架子，连忙点头，“这明明是好事，怎么就要救命了？你说吧……” 韩三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复词社的人也来了……” 柳景庄闻言一愣，随后无奈地扶了扶额头：“这下可是难办了。” 韩三娘脸上露出祈求神色：“您老人家是词坛圣手，德高望重，万一稍后事有不协，还望出言转圜一二。若是真的让洛大家这次首唱出了问题，我玲珑楼的名声可就是狂风吹秋叶——一干二净了！” “这……老夫尽力而为吧。”柳景庄苦笑一声。 韩三娘见状，知道这也是柳景庄承诺的极限了，又是福了一礼，这才缓缓退出雅间。 此时陈洛才一脸狐疑问道：“柳大哥，复词社是什么组织？为什么你和韩三娘子都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柳景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这才叹口气：“说来话长……” …… “钱兄，今日洛逆新作《飞鸟曲》，我等务必要将其驳倒，望钱兄届时可不要怜香惜玉！” “唐兄，我钱尔康是那等急色之人吗？洛红奴即便再绝色，面对词曲之辨的大是大非，我钱某人怎会留情？” “尔康兄所言正是。文风日下，人心不古，我等崇诗敬词，方为正道。乡俚俗曲，又怎配登大雅之堂！洛逆必须拿下！” “好，今日一战后，玲珑楼是不能再待了。我等可转去川上楼，一应花销，我赵有乾包了！” “赵文兄豪气，来来来，饮此满杯！” …… 二楼雅间内。 “词曲之辨？”陈洛不解。 柳景庄点点头，解释道：“贤弟听我细说。前朝诗风鼎盛，及至本朝，词风又起。所谓词，乃诗之别体，又称曲词。词有词牌，乃是词调之称谓，不同的词牌在总句数、句数、每句的字数、平仄上都有规定，需合词牌。” “所以，作词又叫依韵填词！” “然曲则不同，曲虽然也有曲牌，但可用衬字。词牌定死每句字数，曲牌却可按照作者心意，随意加减字数，无疑自由许多。” “其次，词与曲用韵不同。曲可平仄通押，可重韵，词二者皆不可。” “最后，词多用雅字，而曲可用俗语。譬如你我、这厢、那厢……” “又因为二者皆为唱曲，因此，文坛便有了词曲之辨，实为雅俗之争。” “那复词社，便是雅词的坚定拥趸，视俗曲为异端。故而韩三娘子如此头疼。” “不能直接赶他们走吗？”陈洛问道。 柳景庄微微摇头：“这是文坛纷争，何故要是施之以暴力？岂不是落人口实！” “那您呢？”陈洛继续追问，“柳大哥是站在词党还是曲党？” 柳景庄微微一愣，淡淡轻笑，说道：“若是二十年前，我必是复词社中坚。只是今时今日，我本人倒是倾向于曲的。” “毕竟词可抒情、可写景，却不能记事。曲三者皆可。” “词调宜悲不宜喜，宜庄不宜谐，而曲二者皆可。” “归根结底，词曲非仇端，乃兄弟尔。却为雅俗之争头破血流，不符老夫心意。” 陈洛微微点头，听柳景庄这么说一说，倒是和宋词与元曲类似。 不过词曲之辨等于雅俗之争？ 谁说曲就没有雅的！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一曲秋思写尽天涯！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一曲怀古色彩浓重，意味沉郁。 等等！ 陈洛脑中一震，这个世界，所有的曲似乎的确还停留在俗曲的阶段。 真正有艺术成就的散曲凤毛麟角。 “这一波……” 陈洛正在心思电转之事，雅间外鼓点轻敲，洛红奴要登场了…… 第79章 我不是学子啊 只听鼓点轻敲，竹板脆响，那楼台之上的布帘掀起了一角。一道清脆嗓音犹如翠林黄鹂，婉转清亮，仿佛夏日间喝道一口冰饮，让人心神一畅，似乎心头的烦恼忧愁都被这道声音勾了出来，转瞬间又随之抛到了九霄云上。 布帘二度掀起，只见一位佳人怀抱一柄酷似琵琶的乐器缓缓走了出来。来人一身淡紫色的裙衫，体态婀娜，但行走间却又散发出一股书卷气，使人心生宁静之感。五官分开来论，并无多惊艳，可偏偏凑在了一起，竟然仿若上天精心计算过一般，完美无瑕。 似乎是觉察到陈洛的目光，她轻轻抬头，看向了二楼雅间，和陈洛四目相对，淡淡一笑，就转过了目光。可是就这一刹那，陈洛仿佛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前世的江南。 她整个人，就是江南！ 锦绣、明媚、湖光山色的江南。 “一江烟水照清岚，两岸人家接画檐。” “芰荷丛一段秋光淡。” “看沙鸥舞再三，卷香风十里珠帘。” “画船儿天边至，酒旗儿风外飐。” “爱杀江南！” 真真的佳人如画。 陈洛嘴角轻轻一笑，不管如何，美人总是赏心悦目的，心情愉快了很多呢。 …… 与此同时，玲珑楼大厅内，众人也是安静了片刻，随即一阵叫好声如狂风呼啸。 那洛花奴微微福了一礼，也不答话，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玉手在弦上一拨，一道如泉水潺潺的丝竹之声传荡开来。那叫好声也逐渐歇了下去。 就在此时，复词社的桌边，一位儒生回过神，拉了拉身旁正双眼直勾勾看向洛红奴的钱尔康，低声说道：“钱兄，洛逆要开始唱曲了！” 钱尔康此时也反应过来，望了望台上宜喜宜嗔的洛红奴，又看了看周遭复词社的同窗，心一横牙一咬，猛然拍案而起：“洛……姑娘，且慢！” 钱尔康此时用上了儒门术法“掷地有声”，原本他是要喊洛逆，临时把“逆”字收了回去，导致自己体内正气走岔了道，顿时两股鲜血从他的鼻孔中流了出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儒生一脸正气，偏偏两腔鼻血让人忍俊不禁。只有站在一旁死死观察的韩三娘心中大叫一声“不好”，直指望对方立时血尽毙命才好。 …… “是复词社的那帮小古董。”柳梦蕊偷偷探了探头，看到钱尔康，啐了一口，“这帮苍蝇怎么到处嗡嗡乱飞，他们觉得词好就自己去作啊。还非要说什么词曲不共戴天。我爹都不敢这么说！” 程蝶飞心中也是恼怒，这帮人自己写不出好听的词，却屡屡攻讦那些好听的曲儿。似乎他们写不出词是被曲给污染了一般，好没有道理，只是偏偏儒门里还有些前辈支持他们，才让他们嚣张至极。 “洛大家能对付的了他们吗？”程蝶飞捏紧了拳头。 柳梦蕊冷哼了一声：“再看看，实在不行我们偷袭他们，打完就跑。” 程蝶飞：“这样，合适吗？” 柳梦蕊挺胸抬头：“怕什么，我爹不是也在吗？” …… 此时大厅内的众人也有认出他们的，个个心头不喜。自己跑到这里找个乐子花个钱，怎么还碰上这帮人了？只是没办法，对方都是步入修行的儒生，而且后面还有高人坐镇。他们打着文坛之争的旗号，这些豪客还真不好插手，只能在一旁怒视，表达内心不满之意。 洛红奴看了一眼还在留着鼻血的钱尔康，淡淡问道：“这位鼻血公子，有什么事吗？奴家只会唱曲，不会疗伤！” 此言一出，满座哄笑。钱尔康脸色一红，连忙用浩然正气堵住鼻血，随意用衣袖抹了抹，清了清嗓子，说道：“不要打岔。今日我复词社前来，就是想问一问洛大家，你今日唱的曲是何词牌？” “你猜呢？” 钱尔康一滞，又说道：“顾左右而言其他！洛大家，当今文风日下，俗曲便是罪魁之一。岂不闻丝竹之乐可绕梁三日，而乡俚俗曲却将这堂皇之地化作鲍鱼之肆，臭不可闻！我奉劝你一句，好生钻研雅词，方是正道。你那些俗曲，大可不必再唱了。” 洛红奴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又淡淡说了一句—— “滚！” “你！”钱尔康瞬间满脸通红，其他复词社的人见钱尔康受辱，也纷纷站了起来，周身浩然正气涌动。 就在此时，二楼雅间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叹。 “哎……诸位，莫要争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二楼雅间内，柳景庄倚靠着床边，一脸无奈：“你们诸多学子，再此围攻洛大家一位女子，传出去文名还要不要了？先行离去吧……” 钱尔康看到柳景庄，反而面色一喜，说道：“柳大儒在就正好了。先生之词，千古传世，学生景仰久矣。还请先生再树我词坛威严，断了俗曲之路。” 柳景庄微微摇头：“老夫可没有那个能耐。这俗曲能流传，自然是有人喜爱，老夫以为……” 钱尔康却再次躬身，打断柳景庄的话，说道：“先生贵为词坛圣手，当以拨乱反正为己任，学生代表千万儒生，请柳大儒主持文坛正义。” 柳景庄微微皱眉，正要说话，突然一声讥笑从柳景庄身后传出。 “真他妈脸大，你以为你是文相吗？还代表千万儒生？” 话音一落，陈洛从柳景庄身后转出来，冷眼望着下方的钱尔康。本来陈洛还没打算出面，只是听着听着这怒气就忍不住了。 怎么哪个世界都有这种宇宙生物，天天以为自己能代表整个世界一样。 “你把你代表的人的名字说给我听听，我数数有没有千万！” 钱尔康脸上闪过一丝怒气，但是想到能和柳景庄在一个雅间中谈笑，必然非富即贵。当即压下心头火气，问道：“在下等人乃是清波书院的学子，亦是复词社的社员，不知阁下是哪位学院的文兄？” 陈洛摸了摸下巴，没回答对方，只是疑惑道：“清波书院？没听说过啊！” 这时另一间房突然传来一声刻意变声的嗓音：“一家三流书院，没名声！” 满堂哄笑，就连台上的洛红奴也不禁嘴角微微翘起。 柳景庄微微凝神，刚刚那变声的嗓音，怎么听上去有点熟悉？ 钱尔康等学子满脸涨红，那钱尔康咬着牙，再次问道：“陋室铭有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岂能因学院高低而笑人。这位公子，你还没回我呢？你是哪家学院的学子！” 陈洛耸了耸肩：“我不是学子……” 此言一出，钱尔康等人面露喜色，其他客人脸上却有一些遗憾。看陈洛的年纪，若不是学院学子，想必就是天赋太差或根本没有天赋，顶多是个纨绔子弟，倒是的确没有资格嘲笑钱尔康等人。 “既然不是学院学子，这位公子还是少管我文坛之事……”钱尔康语气轻蔑。 “谁说非得是学子？”陈洛一脸真诚，“是学院教授难道不行吗？” 钱尔康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公子不要开玩笑了，我还未听说过哪家书院有如此年轻的……” 只是钱尔康话音未落，陈洛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玉牌，看了一眼，说道：“这是我在折柳书院的教授铭牌！” 说完，将这玉牌放在一边，又从口袋里拿出另一枚玉牌：“这是红袖书院的……” “这是春风书院的……” “这是碧霄书院的……” “云台书院的……” “雪梅书院的……” “皓月书院的……” “鸿鹄书院的……” 八枚身份铭牌一字排开，正是大玄八大书院里在中京的五大一流书院和另外三所顶尖的二流书院。 昨天孔天方跑来催自己更新，将这些铭牌一股脑塞给自己，不接受还不行。陈洛也忘了换衣服，就直接全带在了身上。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全场鸦雀无言，就连一直平静如水的洛红奴也微微抬头，又看了陈洛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没有人怀疑那些铭牌的真假，毕竟柳景庄就站在他身边。若是他谎称身份还拿出了假铭牌，柳景庄却不阻止，那柳景庄就别想在文坛混下去了。 钱尔康咽了咽口水，没听说京城有这么一号人物啊？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也不得不信，这时只好以退为进，深躬到底：“学生有眼不识泰山，见过先生。先前学生狂妄了，向先生认错。不过我等此行，只是为了禁曲。毕竟曲俗难耐，有辱……” “放屁！”陈洛打断钱尔康，“谁说曲一定就俗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静，倒是洛红奴，再度望向陈洛，目光却是没有再移开…… 第80章 可满意？ “哎呀，那小公子看上去聪明的很，怎么说这样的蠢话？”柳梦蕊跺了跺脚，“这不是把话柄往人家嘴上凑吗？蝶飞，你说是不是？” 程蝶飞闻言愣了愣生：“啊？你说什么？”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柳梦蕊探手摸了摸程蝶飞的额头，“怎么突然就魂不守舍了？” 程蝶飞摇摇头：“我没事。我只是好奇，那位公子到底是何人？他怎么会有八家书院的教授身份？我还从未听过。” 柳梦蕊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也是一脸疑惑：“对啊，从来没听说啊。对了，他怎么跟我爹混到一起了？” 程蝶飞走到床边，偷偷瞄了眼陈洛，心头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他就是…… …… 钱尔康等人听到陈洛的话，竟然心头一松，彼此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喜意。钱尔康又拱了拱手，说道：“学生孤陋寡闻，所知之曲尽是俗不可耐之物，即便是洛大家的几篇传唱名曲……” 钱尔康看了眼台上的洛红奴，发现洛红奴一双美目望着陈洛，完全不理会自己，心中又是没来由地一怒，说道：“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中平之作。” “先生既然认为有雅曲，不如为学生们开开眼界，让我等明白，何曲可称之为雅？若是先生开辟雅曲一途，词曲之辨可以消矣，先生也当为我辈楷模。” …… “这个钱尔康，尽说些上不了台面的话术！”程蝶飞恼怒道，“他这话是将那……公子逼入骑虎难下的境地，真是可恨！” 柳梦蕊双手抱胸，也是面露难色：“就怪他自己方才说错了话。雅曲哪有那么好做？我爹爹好几次也想做几首雅曲出来，可每每下笔，都逃不了词的限制。爹爹说这是窠臼，越长于文采，越难跳出来。可是若没有文采，又怎么写出曲之雅呢？” “梦蕊！要不，我们出手吧，打完就跑！”程蝶飞突然开口道。 “啊？”柳梦蕊楞了一下，“现在吗？” 程蝶飞刚要点头，就听到那边雅间里，陈洛说了一声：“好啊！” …… “贤弟，你……”柳景庄有些担忧地望着陈洛，陈洛如今凭借《杜十娘》和《笑傲江湖》已然文名大扬，万万不可在这里受损，心中也有些焦急。陈洛给出一个放心的表情，双腿用力，竟然从雅间的窗台跃了出去，“砰”的一声巨响，直接落在了钱尔康面前。 有了通脉境大圆满的加持，陈洛这一跃虽然不如术法施展那般飘逸，却势若雷霆，气魄逼人，让钱尔康也不由退后一步。 “你，你想干嘛？” 陈洛拍了拍身上的衣衫，淡淡说道：“不要紧张，都是斯文人。你不是要听雅曲吗？想听什么题目的？” 闻听陈洛此言，周遭之人又是一顿倒吸之音，听这位小公子的意思，他还不是早就做好了雅曲，而是让钱尔康等人指定题目，现场作曲吗？ 这……也太托大了吧。 曲被称为俗曲至今，没能摘掉俗的帽子，可不是没有原因的。 陈洛心中却是一点不慌，前世受外婆影响，除了唐诗宋词，元曲他也有涉猎，文人出题无外乎就是那么几个，总能找到对应的。 既然要杀，那就杀疯吧。 “这……这可是你说的！”钱尔康看到陈洛一副云淡风气的表情，怒火越发蓬勃，眼珠转了转，正要出题，眼前青光一闪，柳景庄站在了二人中间。 “柳大儒，可是有什么要嘱咐的？”钱尔康貌似一问，却断了柳景庄插手中止的可能。柳景庄厌恶地看了一眼钱尔康，说道：“莫要焦躁。老夫愿做个中正，评一评我陈贤弟将要作出的新曲，免得被人曲解，可有问题？” 不等钱尔康回答，周遭客人纷纷拍手，大叫道：“正是正是，词圣评曲，文坛妙事！” 见如此反应，钱尔康等人也不再多言，拱了拱手，算是认可了柳景庄的中正身份。 钱尔康说道：“也不为难先生，眼下正值深秋。自古秋词多如牛毛，想必是好写的，先生就以秋为题，作一雅曲吧。” 陈洛望了钱尔康一眼，写秋？ 我要是把号称秋思之祖的“枯藤老树昏鸦”拿出来，算欺负你！ 陈洛清了清嗓子，“秋是吧？听好了！”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 “一点飞鸿影下。” “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一曲作毕，满堂皆静。 “柳先生，评一评吧……”有客人提醒陷入沉思的柳景庄，柳景庄猛然回过神来。 “妙啊！”柳景庄大叹一声，“从未见过如此妙绝之曲。” “短短二十八个字，居然如此生动描绘了一幅秋景图，简直神来之笔！” “古人写秋，往往多寂寥萧瑟，此曲开篇亦如是。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六幅图景无一不透着萧瑟之感。” “随后是一点飞鸿影下。飞鸿即秋雁，仅仅只有一点，可见其孤寂，但正是此一点，让全篇画面由静转动，整个秋景仿佛扑面而来。” “最妙的便是结束的一句，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有远景，是山，是水；有近景，是草，是叶，是花。远近交杂。” “更用青、绿、白、红、黄五色点缀，先前那副寂寥秋景图瞬间活泼鲜艳起来，原来秋景也如此多姿多彩，为秋之肃杀平添生机活力，一扫前人一悲到底的俗套！” “雅曲，此为雅曲！若此不为雅曲，九成词又何敢称雅词！” 柳景庄评到兴奋处，直接从桌上拿起一个酒壶，往嘴里大灌了几口美酒，显得畅快之际！ 众人听到柳景庄的点评，在回味此曲，了然其中妙处，不断在口中诵读，越发兴奋。 …… “哇，这位小公子好厉害！”柳梦蕊一脸欣喜，“蝶衣，你说是不是？” 此时的程蝶衣，望着下方那个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的少年郎君，心中笃定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 另一边，钱尔康面如锅底，任他脸皮再厚，也跳不出这曲的毛病。只是他心思活络，心念一转，上前恭敬一礼：“先生高才，一副秋景图让学生大开眼界！” “学生斗胆，请先生再做一首，让学生正视曲之雅韵。” “卑鄙！”私下传来不少低声斥责声，钱尔康面色不变，此时他不能退，若是退了，自己在复词社辛苦经营的人脉可就没了。 台上的洛红奴终于偏了偏眼神，落在钱尔康身上，不过，尽是厌恶。 “你这学子，文章本天成，妙手……”柳景庄自然知道钱尔康的打算，无非就是表现这曲是孤例，曲依然不能成雅。 “没事，柳大哥！”陈洛摆摆手，按下柳景庄维护的心意，淡笑着望向钱尔康：“说吧，还想出什么题？” “我等既然在相思楼，必然要以相思为题！”钱尔康似乎已经想到了题目。 “相思？没问题。”陈洛点点头，正要开口，又听钱尔康说道，“且慢！” “又怎么了？” 钱尔康貌似恭敬地一作揖：“前几日，学生景仰的万安伯陈先生曾经在朝堂上写出了《咏竹兼赠兵相兵发万仞城》，我无数儒门士子将投笔从戎，远赴边关。先生何不作曲一首，诉离别，讲相思，与陈先生相和，岂不美哉？” 陈洛一愣，我和我自己相合？ …… “无耻！”柳梦蕊气的牙齿咬得直响，“分隔两地才能相思，这又送别，又相思，别说曲了，就连诗词都难做。更何况还要和万安伯的那首诗相和，这摆明了刁难人嘛！” 程蝶衣却望着那脸上波澜不惊地公子，轻声说道：“他可以的！” …… 众人此时也都明白了钱尔康的刁难之意，满座豪客拳头攥紧，上下花魁眉眼怒视，就在这气氛紧张之时，陈洛的声音再度响起。 “哦，送别，相思，都要吗？没问题。” “你听好了——” “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 “凭阑袖拂杨花雪。” “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陈洛望向钱尔康，一脸温和：“可还满意？” 第81章 你逼我的哦 “可还满意？”一声听上去温和的笑问，在钱尔康的耳中不啻雷霆炸响。 但钱尔康也是常年与人舌战之士，心中将陈洛的新曲又默念几遍之后，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强行稳定自己的心绪，朝着柳景庄一拱手；“请柳大儒先做点评吧，学生稍后再说。” 众人此时看向钱尔康等人尽是鄙夷，这钱尔康还想玩什么花招，但凡是个人都能听出，这位小公子的曲子犹如一幅山水画卷，让人赏心悦目，他还有什么话说？ 柳景庄也是不满地看了看钱尔康，但不便发作，便清了清嗓子，说道：“陈贤弟此曲，写的正是离别之情。以女子口吻直描男女离别相思。” “首句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直抒女子之缠绵，从别后说起，口气虽平易，但是既觉‘难舍’，过后思量，相思仅‘一点’，却又不知‘几时绝’，所谓藕断丝连，莫过于此！” “次句‘凭阑袖拂杨花雪’，倒是让我想起坡仙的《少年游》。” “去年相送，流霞门外，飞雪似杨花。今年春尽，杨花似雪，犹不见还家！” “送别之女子站在高台上，远望着心上人离去，拂去眼前杨花，不让其遮挡了自己视线。” “可是那又能如何。人影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只看见溪斜山遮，心上人，去也……” “此句颇有李青莲‘孤帆远碧空尽，唯见长河天际流’之感，却为女子心思，更为细腻缠绵。” “更似本朝晏叔远‘从别后，忆相逢’的妙句。” “送别、相思，尽在女子一腔柔情之中，其中缠绵之意，几人能懂啊……” 听完柳景庄的点评，在场众人仿佛看到一位美人远望山水，却再也不见心上人的落寞，竟然没来由的心中一痛。此时那些玲珑楼的女子再看向陈洛，一个个美目含泪，却又心热如火。 一曲相思令，尽收玲珑心。 …… “要发了，要发了，两首绝妙雅曲啊，我玲珑楼这次要发了！”在一旁的韩三娘做梦也没有想到柳景庄带来的小公子竟然是如此天骄，脱口而出就是两首传世雅曲。足以让她玲珑楼的文名再升上一个台阶。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钱尔康，竟然也不觉得对方有之前讨厌了。 “无论如何，一定要让这位小公子答应，将这两首曲刻在我玲珑楼之上……”韩三娘心中下定决心，“这小公子看上去也不缺金银，不知能否看上我玲珑楼的四大花魁……” …… “哇，这位公子好棒！”柳梦蕊兴奋地跳起来，“能和我爹爹那个老色皮……不是，等和我爹爹那个词坛圣手称兄道弟，果然有两把刷子。嗯？不对，他和我爹爹论兄弟，那岂不是……我叔父？蝶飞，那也是你叔父了？” 程蝶飞一愣，啐了一口，语气竟然有些发急：“那是你爹爹，又不是爹爹，不要胡说！” “你脸怎么红了？”柳梦蕊问道。 “我……有点热！”程蝶飞连忙转移话题，“你看，那个钱尔康好像还没有放弃，不知道他又要出什么阴招……” …… 大堂内，钱尔康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手：“先生之曲果然绝妙，学生如聆天音。不过……” 钱尔康猛然提高了声量，他看了一眼身后复词社的同窗，咬了咬牙。他明白接下来的话一出口，他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不过只要自己为复词社立了功，压下这位神秘公子的雅曲之风，自然有人会提携自己。 钱尔康心一横，说道：“此曲正如柳大儒点评所说，多见前人诗词之韵味。学生斗胆，以为此曲之雅，并非雅在曲之本身，而是化用了诸多诗词，沾染了二三雅韵而已。不足为曲正名！” “无耻！” “放屁！” “龟儿子！” “烂屁眼子！” …… 一道道骂声响起，钱尔康也豁出去了，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慷慨模样。他看了眼身后的同窗，从对方眼中看到钦佩的目光，心中更是坚定。 陈洛微微蹙眉，他看了看钱尔康。 脸都被抽成这样了，对方非但不投降，还胆敢向我方还击？ 真的是连回光返照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啊。 你逼我的哦。 陈洛伸伸手，压制下大堂中的聒噪之声，问道：“你要如何？” 钱尔康心中一定，说道：“词曲之辨，除了衬字的使用外，还有一点尤为关键，那便是韵。” “诗词高雅，便是因为对韵要求极严，切中最忌讳的，便是重韵。” “但是曲则不同，无所谓重韵的忌讳。” “若是先生可以用重韵做一首相思曲，我钱尔康再次立誓，退出复词社，此生为雅曲拥趸！” 听到钱尔康的话，满场之中但凡懂一点诗词的人，都不禁皱了皱眉。 所谓重韵，是指在一篇诗词中，用一个字反复做韵。在前朝格律诗兴起之前，长诗往往不忌讳重韵，但是在格律诗中，重韵却是大忌。偶尔有两三篇传出，也多为游戏之作。 如今钱尔康竟然点名要对方做重韵，还得扣相思之题。此外还有一句要求并没有说出口，却在不言中，那便是前面两篇雅曲珠玉在前，对方的第三首曲必然不能相差太多。 简直欺人太甚！ “公子！”一直安静的洛红奴此时突然开口，一声“公子”脆若莺啼，让众人都望向了洛红奴。 洛红奴看着陈洛，微微一礼；“今日谢公子维护。公子两首雅曲，红奴若获至宝。往日红奴那些曲子，不唱便不唱了吧。公子不必再与小人对赌，伤了自身才思……” 满座哗然。 大家都听了出来，实在是钱尔康出题太过刁钻，洛大家不忍陈洛落了面子，竟然愿意就此封曲，圆了这次风波。 陈洛看着眉目含忧的洛红奴，温和一笑：“无妨。我还没听闻过洛大家的妙音，怎么能说不唱就不唱了？接下我作这首曲，就送给洛大家了，下次见面，希望洛大家可以唱与我听。” 陈洛说完，扭头望向钱尔康。 “重韵是吧？相思是吧？” 陈洛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悠悠叹了出来，语气带着三分伤感三分忧愁。 “平生不会相思，” “才会相思，” “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 “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 “月半明时。” 曲毕，满场在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这曲不需要柳景庄点评，大家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从出生以来，还不知道什么是相思，才刚刚懂了相思是什么，就深受起了相思之苦。 身体如漂浮的云，心儿像纷飞的絮，连呼吸都只有一缕缕的游丝。 空剩下一丝余香，我的心上人，你又到哪里去了呢？ 相思最猛烈的是什么时候？是那灯光半昏半亮，月亮半明半淡之时。镌刻着 一股浓浓的相思之情在玲珑楼中酝酿，那镌刻着满墙的前人诗句竟然散发出明亮的金光，亭台楼阁中似乎传来低喃的声音。 “诗词共鸣，余音绕梁！”满座之人哗然，这样的景象在二十年前也曾发生过一次，那正是柳景庄写下“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之时。 “不止，你闻……”有人提醒道。 被提醒之人轻轻一嗅，瞬间一股清香钻进鼻腔，整个人浑身一震。 “这是，雅韵飘香？” “平文不可誊撰，只有雅文方能承载内韵的诗词才会出现的雅韵飘香？” “此曲之雅，天道认证！” “天啊，雅曲之途，开了！” “原以为万安伯已经算是天纵之资，没想到还有与他媲美之人。” …… “给他！都给他！四大花魁都给他！”韩三娘几乎疯狂，内心在狂吼，“就是他想要老身，老身也给他！这曲，我玲珑楼必须拿下！” 此时已经没有人再去关心那个犹如丧家之犬的钱尔康等一众人，所有人都目光灼灼望向那如玉公子。 率先回过神的洛红奴俏脸微红，正式地行了个礼，问出了所有人心中最大的问题。 “奴婢红奴，拜问公子名讳。” 第82章 鹊桥仙 “奴婢红奴，拜问公子名讳！” 此时的洛红奴，一双美目含春，两颊俏脸飞红，声音轻柔婉转。语气中三分感激，又有三分崇敬。 “那个，我……”陈洛被洛红奴这么一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总不好告诉人家自己就是最近中京城最红的那个“文人之耻”吧…… “哈哈哈哈……佳人垂问，怎可不答？”柳景庄哈哈一笑，“红奴妮子，我这陈贤弟，不是别人，正是大玄陛下钦封的少年伯、灵州竹圣的关门小弟子、道门龙虎玄坛敕封的贤良师、辟鬼真人钟馗的主君。” “一文耀折柳，双诗震朝堂！” “《大玄民报》开创者，《笑傲江湖》写书人。” “万安伯，陈洛，陈东流是也！” 柳景庄话语一落，满座又是一阵哗然，不时有起身倒磕桌椅之声，众人原本以为今日的惊诧之事已是足够了，没想到最后还有个大爆炸。 “万安伯？那少年郎居然是万安伯？” “竟然这么年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和万安伯同上青楼，这一次玲珑楼来值了。” “一文双诗，今日又有三曲飘香，何时再凑个四啊？” “四？四大花魁？” “我说，只有我想把他抓起来，写完《笑傲江湖》吗？” “兄台所言有理啊！兄弟们，口号喊起来！” “活捉万安伯，关进小黑屋。” “一天写百章，完本《笑傲》书！” 没来由的，突然人群中响起一声整齐的口号，陈洛浑身寒毛一竖，可这口号刚喊出来没有两句，就被另外一群莺莺燕燕之声给遮盖过去了。 “小伯爷，给奴家写首曲吧，奴家什么都给你……” “小郎君，《杜十娘》是真事吗？来我房间与我细说说吧。” “洛哥哥，我想听你说说《笑傲江湖》……” …… 一时间，陈洛只感觉整个玲珑楼变成了天罗地网，楼上的，楼下的，里面的，外面的，数不清的姑娘朝自己扑来。紫的、青的、黄的、红的、蓝的、白的，数不清的颜色向他涌来，它们跳着、晃着、抖动着…… 如同惊涛、势如骇浪。 波涛汹涌、排山倒海！ 只一瞬间，陈洛就被团团包围。 柳景庄有心拦在陈洛身前，却不知被哪个姑娘给撞开了去，此时已然连挤都挤不到陈洛身边了。 正在此无措之时，陈洛突然感到人群中伸出了一只柔弱无骨的玉手，将自己的手掌紧紧握住，一道柔和的力量传来，陈洛下意识握紧了这只手。 这手掌的主人微微一颤，随即陈洛就听到了一声娇喝声响起—— “隐！” 一道诗词在陈洛脑中浮现。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陈洛只感觉到一股力量落在了自己身上，随后自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被手中紧握的那只玉手的主人引领着，在仿佛是大河之地的空间中奋力前行…… 几乎就在那道娇喝声响起的时候，柳景庄下意识浑身青光涌动，正要出手防止有人趁乱伤了陈洛，只是感受到那浩然正气颇有熟悉之感，又感应到诗词内容，眉头一松，浑身的青光收入了体内。 “蝶飞这妮子，怎么跑来玲珑楼了？没把我家蕊儿也带来吧？” …… 另一边，落在陈洛身上的力量消散，陈洛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玲珑楼数十米外的一处小巷中。往前看，一个身高大约到自己鼻尖的高挑人影香汗淋漓，正大口喘气。她抬起头，和陈洛四目相对，浑身一颤，连忙扭过头去，一张俏脸犹如天边的火烧云，一直红到了脖子。 “安……安全伯，这里……万安了……” 陈洛被这话一逗，不禁笑了笑：“多谢。你是……” 听到陈洛问自己的名字，程蝶飞只感觉一颗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支吾回答道：“我……叫程洛……不是，我叫陈蝶飞，不是，是程东流，也不是，我是……” 程蝶飞感觉自己都要哭了，平日里那个言语利索的小蝴蝶到哪里去了？怎么连自己的名字也说不清楚。 可恨啊！程陈都分不清楚，烦死了！ 程蝶飞焦急地跺了跺脚！ “程蝶飞？是吗？”陈洛问道。 “对对对！”程蝶飞连忙点头，随后又低下头，小声解释，“是化蝶飞的那个蝶飞。” “好，我记住了。”陈洛说道。 这句话说完，陈洛也不知道再说什么，程蝶飞也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蝶飞！”一道喊声从巷口传来，柳梦蕊一路小跑进来。 陈洛循声望去，随即闪开了视线。 无他，太晃眼。 明明一副童颜，怎么那么…… 顷刻间柳梦蕊已经跑到了两人跟前，对着程蝶飞抱怨道：“你不是说直接渡到玲珑楼门口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 随后柳梦蕊又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指着程蝶飞与陈洛依旧紧握的双手，问道：“你们发生什么了？” 程蝶飞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抓着陈洛的手没有松开，刚刚有所褪色的面孔瞬间又涨红了起来，连忙松开了手，语无伦次说道：“万……万安伯，我是故意的……不是，我不是无意……也不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陈洛感觉眼前的姑娘都快羞死了，连忙接茬道，“别喊万安伯了，叫我陈洛好了。” “那怎么行？”程蝶飞连忙摇头，脑中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更是鲜红，小声道，“下个月我就十八了，能喊你陈大哥吗？” “可以啊！” 柳梦蕊双臂抱胸，看着陈洛和程蝶飞这么一问一答，皱了皱眉：“蝶飞，不是说了，你随我喊，得叫叔父吗？” 程蝶飞暗暗地踩了柳梦蕊一脚，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柳梦蕊，对陈洛说道：“陈大哥，这是我同窗柳梦蕊。她是柳大儒的女儿。” 陈洛一惊，柳景庄的女儿？ 陈洛上下打量柳梦蕊，柳梦蕊朝陈洛甜甜一笑：“陈叔父，我们把你从玲珑楼里救出来，你可不能去给我爹爹告状，说我和蝶飞逛青楼了哦。” 程蝶飞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爆炸了，伸手掐了一下柳梦蕊腰间的细肉，连忙解释：“不是的，我们不是去逛青楼，我们是去听曲的……也不是，是听洛大家唱曲的……” …… 万安县。 “小姐，小姐……”小环跑进了陈萱的房间，“小姐，少爷来信了，让我们去京城。少爷还说，他找到了治你眼睛的丹药。” 陈萱正在缝制衣服的手一顿，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和平叔说一声，收拾一下，明天出发。” 小环点了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陈萱抚摸着手上的那件长袍，一直摸到了长袍的边缘处，感受了一下尺寸，心中一叹。 “这么久了，也不知洛儿是胖了还是瘦了，这新作的衣服还合不合身……” 第83章 签到写书，我苟成圣人 热气腾腾的开脸汤带着一股子提神的气味倒进了门口大铜缸中。手脚麻利的小二将今日醒早的条目挂在门外。 这条目在陈洛进京前比较简单，无外乎就是介绍今日的说文先生是谁，重点解析哪一道政策。可是自从陈洛出现后，这条目就越发复杂起来。 这是北风楼的条目，当先醒目的必然是说文先生的大名：画嘴南生。在其后标注了其修为：成诗境。 再往下，便是今日南苑息要说的条目。 第一折：论南妖入使疏。 这不是什么新闻，联妖防蛮是当今大玄陛下登基以来的基本国策。每隔几年，就会有一批妖族使者入京，来大玄打秋风要好处。只是妖族虽名为万妖国，实际上却是各族为政，所以风俗习惯大相径庭。 朝廷在邸报中会写明，来的是什么妖族，有什么忌讳，安排居住在何处，免得民众与使团发生了什么纠纷。 比如狐女的尾巴不能碰，比如别在猫女面前扔毛线团之类的…… 毕竟历年来冒死调戏兽娘的勇士还是屡见不鲜的。 第二折：《笑傲江湖》第二回（三） 这便是现如今“醒早”的核心了。在中京城，醒早条目里要是没有万安伯书写的武林故事，那醒早的生意还是趁早关门了比较。 据说为了留住南苑息，北风楼东主让出了三成的份子。 只是平时，一般都是这两折内容，可是今日，却又不同。 第二折的下方，用醒目的红字书写着—— 第三折：《香艳：万安伯少年风流，一夜癫狂玲珑楼》 嗯，是陈洛教导南苑息，写条目就得当标题党。甭管内容是什么，摘取最吸引眼球的放上去！什么“震惊”“恐怖”，什么“XXX与XXX不得不说的故事”，什么“人性扭曲道德沦丧”，反正怎么爆炸怎么来！ 至于内容，人都骗进去了，还在乎吗？ 陈洛万万没想到，自己教出去的套路，第一个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多说一句，《大玄民报》上也记载了此事，标题是《莫言郎君小，相思情未了》。 嗯，起名人：桑落。 …… “噗——”陈洛一口茶水喷了出去，纪仲灵活侧身，躲过了这一发水溅跃。 “卧槽，终日打鹰，居然被鹰给啄了眼！”陈洛叹了一口气，他扫了眼内容，倒是主要是为了给他宣扬文名。 “这南生也够阴险的……”陈洛笑了笑，在那篇文章中，除了陈洛的英姿勃发外，还特意描绘了钱尔康一行人的卑鄙无耻，胡搅蛮缠。就连娇滴滴的洛红奴都被他们逼得泪流不止，当场要摔琴封曲。好在陈洛英雄救美，让一代曲乐大家倾心不已。 这是要把钱尔康逼死啊！ “不过，我喜欢。” 纪仲在一旁也搭茬道：“就是，公子，你知道坊间是怎么说儒道佛三门的吗？” “哦？怎么说？” “道门狠，儒门脏，佛门让人心慌慌。”纪仲脱口而出。 “哦？为什么？”陈洛好奇问道。 “道门修神魂，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动不动就魂飞魄散的，所以说道门狠。” “儒门读书人，心眼子多，说一句话拐十八个弯，卖了你你还给他数钱，心脏的很，所以叫儒门脏。” “至于佛门，他们杀人不叫杀人，叫超度；他们抢劫不叫抢劫，叫有缘；他们盯上谁，谁心里都要慌一慌的……” 陈洛恍然大悟，果然如此。 道门狠，儒门脏，佛门让人心慌慌。 有意思！ …… “啪！” 醒目拍下，南苑息口若悬河，高声说道。 “正此时，只听我们万安伯轻轻一笑，说道‘有意思’！” “重韵作相思吗？” “竖起你的耳朵给本爵爷听好了！”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此曲作毕，诗词共鸣，余音绕梁，雅韵飘香！” “当可见，那满楼花仙子，相思化情丝，都系住了风流小伯爷。” “又可见，那台上洛红奴，谢意变爱意，尽泼向了天纵陈东流。” “此时那钱尔康一行人，不过土鸡瓦狗，蚊蝇聒噪而已……” “这便是：少年伯爷尽风流，三曲断肠玲珑楼。雅韵香醉花前客，一腔情丝似水柔。心有天地作新曲，相思写尽相思愁。拜问公子名讳何？倾国绝色——” “啪”醒目脆响。 “羞低头！” “好！”南苑息话音一落，顿时四处响起叫好之声。 众人仿佛看到洛红奴满目爱意，倾城国色，微微福礼，细问名讳，却又不敢抬头，只是满脸飞红。 什么叫陌上人如玉！ 什么叫公子世无双！ 这他妈就是范本啊！ 这种人，怎么可能是文人之耻？ 决定了，在下一回《笑傲江湖》出来之前，暂时不喊了！ …… 陈洛并不知道他此时的人设已经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扭转，因为他正盯着面前刚刚聚集起来的红尘气团。 这一期《大玄民报》的发行量攀升到了十万份，据说其他州府也上了学折给文昌阁，要求仿中京例，一体发行。 魏焱之前和自己聊了这件事，文昌阁的意思是赞同此事，只需要陈洛同意即可。按照文昌阁的预估，最快在下一期，就可以做到中原三州和临海两州的同步发行。 等再下一期，大玄十三州尽可覆盖。 到那个时候，文昌阁给出的发行量大概是七十万份，阅读人数攀升至三百余万人，且这个数字视情况还会向上增长。 “到那个时候，红尘气应该足够我冲击养气了吧？”陈洛想到。 “不过，当初我要办报刊，是因为全本雅文书籍太贵，普通人根本不能承受。降价的话我又赔不起。” “不过现在誊撰的成本大头都被文昌阁下属的书院承包下来，我是不是可以降价出全本了？” “毕竟阅读人的看的越多，我的反馈也越多。而且他们中万一领悟了书中的武学，我也会自然而然学会。” “这是躺平也能变强啊！” “签到写书三十年，我苟成了圣人？” “这套方案也不知可行不可行？还有，书院为何抢着帮我写书？中京八大书院还可以理解，毕竟拿了我《杜十娘》的版权，天下其他书院是图什么呢？” “得搞清楚情况。” 陈洛想到这，站起身，朝屋外走去。 想不到的答案，问人就好了。 家里不是住着一位四师兄吗？ 走起—— 第84章 莽老四教弟 “四师兄……” 宋退之正拿着最新一期《大玄民报》，反复阅读上面的《笑傲江湖》第二回，猛然听到门外传来陈洛的声音。 宋退之一慌，大儒神通“子虚乌有”发动，手中的《大玄民报》瞬间一个扭曲，消散一空，仿佛不曾存在。 宋退之这才轻轻理了理自己的衣袍，面色严肃，端庄威严，轻声说了一句：“进来！” 陈洛推门而入，见宋退之如此板正，也恭敬施了一礼：“见过四师兄。四师兄在这里可还习惯？” 宋退之微微点头：“读书人，一箪食，一瓢饮，便可安居。我是看顾你而来，此间很好。” 陈洛心中肃然起敬。就是嘛，这才是大儒应该有的模样。 看看那魏焱，再看看那柳景庄，都什么样子！ 不成器！ 陈洛也收起自己发散的心思，认真说道：“我有一些疑问，想请四师兄解惑！” 宋退之眼前一亮。 “等到了等到了，小师弟要让我为他解惑了！” “终于可以一展我师兄的威严了。” “一定要让小师弟对我这个四师兄敬佩地死死的。” “我竹林莽老四，终于要站起来了！” 宋退之浑身浩然正气鼓荡，神台从未有过的清明，那曾经翻越过书山学海在脑中闪过，一卷卷圣人典籍虚影在身后幻灭。 “师弟有何疑惑，尽管道来。” 陈洛看到宋退之这般模样，更是敬仰，正要开口询问，突然觉得自己如此开门见山是不是太不客气了。 是不是得先寒暄一下比较好？ “那个，四师兄，您吃了没？” “嗯？”宋退之一愣，心中暗道，“吃了没？这是什么问题？” “不对，小师弟怎么会问这么俗气的问题，这题中必然有深意。” “《孟子》云，食色，性也。小师弟昨日去了青楼，今日问我吃了没，肯定是为了问这一句话。此句后文，曰，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此乃告子与孟子论经提出的观点。” “孟子主张性本善，荀子主张性本恶，告子主张性无善无不善。” “此乃儒门大义之题！师弟是想以此题试探我竹林一脉的儒门之路吗？” “小师弟不愧是第四通天路之主，区区一个试探，竟然触及到我一脉之根本教义。” “此题，我需谨慎作答，莫要让小师弟对竹林一脉有什么误解才是！” 陈洛望着一副苦思冥想的宋退之，面露疑惑。 就是吃了没有？难道要想这么久吗？ 宋退之看到陈洛的脸色，心中一凛：“果然，小师弟心中疑惑深切……” 一时间，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 半晌，陈洛实在憋不住了，只好又出言，试探了一句：“要是没吃的话？不如我叫一桌满月楼的席面，咱们师兄弟边吃边聊？” 宋退之：(??ω??)？ 陈洛：(〃▽〃) “你就是单纯问我吃没吃？” “不然呢？” 宋退之浑身浩然正气溃散，书山学海破灭，典籍虚影化作泡沫消散。 宋退之：(╯°Д°)╯︵┻━┻ …… “咳咳……”宋退之干咳了两声，强行抹过刚才发生的一切；“为兄不饿。你有何困惑，但说无妨。” 陈洛眨了眨眼睛，总觉得这个四师兄刚才想动手。 这就是正心境大儒的威压吗？ 不过既然对方也没有寒暄的意思，陈洛就一五一十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想低价出售全本故事？”听到正事，宋退之也认真起来，“多低？” 陈洛想了想：“总该让平常人家能买的起吧。我想定价十两银子一册。比如《笑傲江湖》，全书大概四册。” 宋退之微微皱眉：“一本雅文开蒙书籍，定价是百两银子，你全本故事，还不到其一半价格？” 陈洛耸耸肩：“没办法，再贵的话，老百姓就买不起了。” 宋退之思虑了片刻，说道：“你可知为何雅文书籍定价如此之高？” 陈洛想了想，说道：“据说是因为誊抄雅文需要‘下笔千言’，而能‘下笔千言’的儒生会有更挣钱的方式。因此就只能提高书籍的价格了。” 宋退之微微摇头：“此话对，但也不对。对的是‘下笔千言’的儒生确实有其他挣钱的法子，但是你以为我儒门山海人真的就在意那金银财富？” “不仅我儒门，道藏佛经，同样也是天价，他们既然想传道天下，为何不降低售价？” 陈洛微微点头，别的不说，那佛门为了传教可是出了名的不要面皮，怎么不打典籍价格战？ 反正人族只要有通读天赋，读了经典就能修行，如果佛经随处可见，那佛门弟子自然也就多起来了。 见陈洛被自己带偏了情绪，不再去想刚才的事情，宋退之心中一松，接着说道：“其实道理很简单。誊抄经典，是近距离接触前人之道的方式。” “但是誊抄久了，自身的道理难免会被书中的道理给同化。” “这也是为什么我儒门《易》最多，四书五经紧随其后了。因为他们是根本经义。没有同化之忧。” “但是即便半圣，包括立言的大儒，他们的经典，其实都是他们自己走出来的道路，并不是适合所有人。有的人甚至会因为誊抄与自己道理不同的典籍，彻底堵死了前进的道路。” “所以高售价，是对誊抄人的保护，也是对他们的补偿。” “佛门说法不传六耳，道门讲道不可轻传，归根结底，也是这个道理。” 陈洛算是听明白了，其实就是生产力跟不上，只好物依稀为贵，保证市场总量。若是生产力上来了，其实价格也就会下跌，但市场总量仍旧不会变。 “不过……”陈洛突然想到，“文昌阁的誊撰司是怎么回事？还有，既然有这个限制，那些书院为什么要拿下我的书籍抄写呢？” “誊撰司从来都是誊抄一些大儒的注释讲评，可从未发布过大儒们成体系的一家之言。自然对誊撰司人员不会造成影响。” “至于你的书，自然是有特殊之处。” 宋退之捋了捋颌下胡须，解释道：“你的文章，文采飞扬，自带文华之气，与我儒门最为相近。但难得的是你不讲大道之争，没有大义之辨，只是叙事、写人，自然不会影响到誊撰之人。” “其次，雅文文章，必带天道之力。你那七彩红尘气，想必也已经有不少人感应了出来。此气与我浩然正气并无排斥，甚至还隐隐想和，有相辅相成之感。书院那些精明人怎么会放过？” “第三，你以民报传天下，即便不走我儒门立德不朽的道路，也有教化之功，天道气运眷顾。他们誊撰文章助你一臂之力，可是也会获得一丝德行随身。” “不用考虑文章对自己造成影响，就能有德行，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陈洛听完，脸色也有些发黑。亏他以为那帮书院是大好人，原来一直在薅他的羊毛。 心真脏！ “不过，既然我的文章不会影响誊撰人，那是不是可以绕开高价的弊端，低价发售了？”陈洛又问道。 宋退之沉吟片刻，说道：“可以，但是我不建议。” “为什么？” “你若低价发行了文章全本，那你的民报还办不办了？眼下若是没了你的故事支持，那民报如今如火如荼的发展势头，就会从天上瞬间摔倒泥里。” “此报，对你未来成道有大用！不可放弃！” 陈洛皱了皱眉，他确实想过，反正自己脑子里故事多，大不了一本连载，吊着民报，一本全部发行。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雅文故事只有他能写，自己同时放出多个故事，反而分散了受众，但回收还是一样的。再说了，他的文章可不是前世那种娱乐小说，看完就算了，而是需要读者反复诵读才能获取力量，陈洛才能得到反馈的。目前一下放出多个选择，反而可能降低效率。 见陈洛沉思，宋退之又说道：“再者，子贡赎人[1]的典故想必你也知道。你若全文低价，那让那些道德夫子怎么想？” “长此以往，付出与收入无法匹配，谁都不愿意将自己的经义拿出来，只在家族内部流传，岂不是反而害了人族根基？” 听到宋退之说的这么严肃，陈洛也心中一凛。 他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可是有什么办法，既能民报连载不受影响，又能让他的文章更快散布天下，同时还不会引来其他写书人的反感呢？ 陈洛脑中突然一道灵光闪过：对了，解决方案早就有人想出来，不就是—— 第85章 摘掉文人之耻的帽子 “增刊？” 孔天方闪着疑惑地眼睛，望着陈洛：“万安伯请细言之。” 陈洛点点头：“所谓增刊，就是《民报》正常刊期之外发售的期刊。孔院首可以理解为科举正科外的恩科。” “原来如此。”这么一说孔天方也就理解了，随即又问道，“这增刊是个什么章程，万安伯可以规划？” 陈洛说道：“《大玄民报》规程不变，依旧是每七日一发。增刊便是在这七日间隙内刊发，并不是固定版块。” “目前暂定刊发内容为《笑傲江湖》。” “譬如，第一日发《民报》，登载第三回，则次日增刊登载第四回，再次日登载第五回……以此类推。该周更为日更。” “不过为了不影响《民报》之发行，间歇期六日，只发五期增刊。在下一期《民报》售卖的前一天，不发增刊！” “如此，孔院首觉得如何？” 孔天方内心一喜，这样一来，岂不是每七日都有六日快乐。 至于那难熬的一日，挺一挺就过去了。 “万安伯打算增刊售价几何？”孔天方收敛心中喜意，继续问道。 “略低《民报》，三分银子一份吧。依然按照《民报》的规矩，我七，学院二，文昌阁一。” “这……”孔天方微微蹙眉，说实话，学院的学分也是很值钱的，可以换到不少好东西。《民报》销量确实高，但其实书院其实是亏损的。当然，与《民报》合作对书院的收获远远大于付出，比如那个教化之功就万金难求，但是总得让万安伯欠着自己的人情才好。 读书人，钱财算什么，情义值千金啊！ 现在万安伯要增加日发的增刊，岂不又是一个送人情的大好机会？ 最好能把万安伯拐到折柳书院当一个专职教授！ 不用他教什么，只要专门给折柳特供一部雅文故事，那生源也可以在与那些老对手的竞争中领先一大块了。 更别提如今的陈洛，已经有了诗曲双绝的称号。 必须要搞定啊！ 孔天方深深叹了一口气，拿出自己在文昌阁诉苦，讨要经费时的精湛演技，说道：“万安伯，老夫称你一声小友。这周发变日发，投入可要上涨数倍！” “学子自然不求回报，只是这事在文昌阁也有些微词。” “当然，我折柳书院何惧流言，只要小友你……” 陈洛挠了挠脑袋：“有困难是吗？那算了……我请四师兄召集我竹林一脉的……” “没困难！”孔天方一惊，脱口而出。 该死，居然他背后是竹林一脉，那个竹林莽老四就在他身边。 薅羊毛的事他一定是全知道了！ 孔天方心念一转，连忙笑容满面：“陈小友发文，我书院自然也受益不浅。老夫对《笑傲江湖》心心念念，你要日发此文，老夫欣喜都来不及，怎么会有困难……” “我这就回去召集其他院首，将这个喜讯告诉他们。” “想必定然欢欣鼓舞，弹冠相庆……” “只是这增刊誊撰的差事，务必还是得由我们中京八大书院承揽。” “我们办事，万安伯请放心！” 孔天方几乎动用了“一气呵成”的术法，将这些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陈洛：哼，让你们薅羊毛。 我羊觉醒了！ …… “喜讯，喜讯！”出乎意料的，一向只在早晨才出没的报童小分队居然在午间奔跑在中京城的大街小巷中。 “《民报》新发增刊，登载《笑傲江湖》！” “不用受那相思苦，一本增刊看到吐！” “首发增刊，爆更五回！” 一道道清脆的声音在中京城各处唱响，有好奇民众唤来报童，从报童手中接过一张类似草报的小页，只见小页上用醒目的字体写着—— “《民报》销量十万，万安伯吐血放送！” “增刊明日发送，首期连载五回！” “日日有增刊，笑傲不停歇！” 跟着下面便是关于增刊的详细信息，那儒生抓住报童的手：“这是真的？” 报童连忙点头：“真的！” “明日就发？” “明日就发！” “好！好！好！” 那民众心中大畅，从怀中掏出一个元宝，足足十两，塞进报童的手里：“赏你了……” …… 折柳书院。 “什么？增刊日载？”杨侯夜正在临摹字帖的手停在半空中，不可置信地望向兴奋的同窗。 “对，刚刚传出来的消息。万安伯要增加增刊，日载《笑傲江湖》，另外明日首期增刊，直上五回内容。夫子让我来喊你，今日任务繁重，所有事都要推掉。” “当真？” “这样的事情，我怎会骗你？你可是有什么大事抽不出身？” 杨侯夜愣了片刻，突然扬天长笑。 “哈哈哈哈，我能有什么大事，除死无大事……哈哈哈哈……首日五回，日日连载！爽快，爽快啊！” 笑声中，杨侯夜身上突然青光大放，在其身后一座巨山虚影闪现，随即四周空间传来朗朗吟诵之声。 那同窗揉了揉眼睛：“侯夜？你这是……晋升夫子境了？” 杨侯夜淡然一笑：“我早已站在成诗境的尽头，无奈眼前迷雾纵横。今日得闻如此喜讯，心中畅快，念头通达，自然迷雾散去，得见书山！” “万安伯一道喜讯，助我成就夫子！当受我师礼一拜！” 杨侯夜说着，朝着伯爵府的方向深深一拜…… …… 北风楼。 南苑息与桑落坐在首位，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的说文先生。 此时的人数，已经被上一次北风楼聚会多出了不少。 “增刊一事，乃是好事，日日都有新章回可说。诸位为何如此闷闷不乐？”南苑息皱了皱眉，开口说道。 如今的南苑息在说文先生中地位不凡，就连桑落也甘当副手，他这句话一问出口，北风楼内气氛陡然又低沉了几分。 片刻后，一个年轻的说文先生才犹豫开口：“南先生，增刊固然是好事，我等延长说文时间，一次分解一回也是好事。可是……我等是担心啊……”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 那年轻先生似乎受到了鼓舞，继续说道：“万安伯天纵之才，天道眷顾，堪称我等衣食父母。可是，如《笑傲》一书，万安伯能写几本？” “如此增刊，《笑傲》只怕月余便能完结，那之后我等又改何去何从？” 听到年轻先生的顾虑，南苑息看向桑落：“桑公，你先说吧。” 桑落点点头，说道：“你的担忧不无道理。所以，我与南先生议定，并将报与万安伯首肯，将说书从说文中分离出来，成立说书行会。” “入说书行会，方可在大众评说万安伯之文章。否则天道罚之！” “既有行会，便有章程。明日增刊，将连发五回，算上前两期，总计将有七回。各人自行选择开篇章回，打乱说书的次序。” “今日北风楼说第一回，那醉月楼便是第三回，清风楼便是第四回！” “让那些从来未听过之人，可自行选择，让诸位都有饭吃！” “我中京天下首善之地，每日外人何止百万，日日都有新鲜，怎么会失了去处？” “即便只有一书，我等各自钻研，亦有不同之处。若是尔等只想照本宣科，那岂不是辜负了伯爷的美意！尔等莫忘了，这是雅文书籍，其中自有天道力量！” 桑落语气越来越重，众人却听得心中越发明亮。 此时南苑息微微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道：“桑公所言不错，不过还有一件事，我第一次说，也最后一次说，诸位听好了。” “谁说万安伯，只能写出《笑傲江湖》一本书了！” …… 花灯初上。 如今整个中京城都传遍了，明日增刊，《笑傲江湖》五回连发。 早早有人蹲在了文报的各处售卖点，巡城司派人来驱赶，最终却也跟着一起蹲在那里排起了队。 更有人派出了家丁，洒满全城，守在了报童经常出现的角落。 连续五回，该有多少精彩藏在书中？ 那大师兄究竟是谁？ 林平之最后怎么样？ 五回，总该有答案了吧！ 整个中京城，都在憋着一口气，等待明日…… …… 伯爵府。 宋退之铺开纸张，提笔写到：恩师尊鉴—— 第86章 文人之耻的帽子又戴上了 “恩师尊鉴。” “弟子离开竹林已月余，甚是挂念恩师，遥愿恩师安好。” “前日小师弟陷入知识障，未及时向恩师回复，弟子之罪。” “恩师莫急！小师弟已从知识障中清醒，神魂无忧。我观小师弟之气象，似与知识障前有所区分，若说之前他于这天地犹如江上行舟，如今则是江中遨游矣。弟子想必此与小师弟知识障有关。” “前日，有青楼大儒柳景庄结交小师弟，并邀小师弟赴青楼一游。弟子暗中相随，小师弟并无出格之举。目不斜视，人不沾身，君子之风。” “期间，有复词社之庸才，大谈词曲之辨，扬词贬曲。中京有曲伶曰洛红奴，受其人所迫。小师弟怒而起身，言说有曲亦雅。遂作之——” “初曲《秋景》，次曲《送别》，三曲《相思》，俱是现场所作，小师弟才思令弟子叹为观止。” “三曲随信附上。” “昨日小师弟上门，询问低价售卖《笑傲江湖》全本一事，弟子已与小师弟言及利弊。不过弟子担心干扰小师弟道心，并未提及其第四通天路或存天道之争。恩师以为然否？” “另，小师弟想出‘增刊’一法，弟子以为绝妙。按小师弟设想，完本之后，寻常人家也不必再耗费银钱购买全册，只需要将增刊和民报收集齐全即可！增刊细则随信附上！” “言谈间，小师弟似乎对后续新文颇为自信。似乎《笑傲》之后，小师弟仍有好文！” “明日增刊首发，小师弟将一次性放出《笑傲》五回内容。弟子已得手稿，现寄于恩师。” “这后五回有恒山一派，皆为女子，似有佛门之迹象，却又不是佛门天女，唤作女尼。而且其中并无佛门之术法，亦是走武学一道。弟子百思不得其解，还请恩师解惑。” “余者无事。” “弟子退之顿首。” …… 皇宫。 “陛下，陛下！”侯安一路小跑，冲进了御书房。 叶恒眼前一亮，问道：“拿到了吗？” 侯安从怀里拿出一沓厚厚的文稿：“陛下，拿到了。这是万安伯给书院誊抄用的母本。一共五回，一个字都不少！” “哈哈哈哈，快拿来快拿来。朕都憋了两天了，今天一定要看个痛快！对了，你确定那小子只有五回，没有存稿了吗？” “回陛下，据镇玄司的线报，这五回是现场书写的，确实不像有存稿的样子。要不我传万安伯进宫一趟？” 叶恒有些意动，不过随后还是摆摆手：“算了，不要吓着孩子。有的看就行，不然文相和政相又要说朕了。快，安排御膳房弄点佳酿美食，这故事，好下酒。” “是！” …… 许老七是大玄的一名打更人，二十年兢兢业业，从未出过差错，如今已经是一名银锣，不再需要亲自走街串巷，偶尔出来看看那些走街的铜锣是否守时偷懒便好。 从浮香姑娘的闺床上爬起来，许老七穿戴好行头，走出了小院，骑上那匹不会化妖的老母马开始了巡城。 踏踏踏踏…… 此时天刚破晓，街面上应该是冷清的，大多是搭摊的生意人，得再过半个时辰，这街面才会热闹起来…… 许老七最喜欢这时的光景。 此时的中京，安静，冷清，行人……聚集？ 卧槽！什么情况？ 许老七楞了一下，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大街上怎么乌泱泱围着一圈圈的人？ 这些人各个都是两眼乌黑，精神憔悴，看上去一夜未睡的样子。 组团青楼吗？ 许老七正要上前问个究竟，突然人群朝他看来，接着有人喊道：“来了！” 众人一跃而起，扑向许老七。许老七大惊，仿佛自己面对着千军万马，连忙拉住老母马，调转马头想要逃跑。不料人群却从他身边跑过！一道道儒门战诗词在他耳边响起。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许老七此时勒住马缰，在奔涌的人潮中就像是一块矗立的礁石，他顺着人群奔涌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队马车队伍正缓缓驶来。 那马车车壁上写着大大的“陈”字，马车车头挂着一面旗帜，上面绣着“万安”二字。 许老七认得那支车队。 那是万安伯陈洛专门接送报童的车队！ …… 中京城各处的售卖点，此时也是风起云涌。 早有准备的众书院，每个售卖点不止之前的两名学子，还另外派出六名学子负责保护。 一些重点的点位，更是夫子带队！ 可即便是这样，仍然压不住中京城的热情。 谁也不知道增刊有多少份，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份都是五回。 而且这可是首期！ 买到就是赚到！ 三分银子一份，谁不买谁**！ 场面，越发控制不住了！ …… 几乎同时，起来醒早的人也发现，中京各处醒早的茶楼纷纷更换了条目。 有说第一回的，有说第二回的，有说第三回的…… 唯独北风楼，专门搭了个牌楼，一道条幅垂落，上面龙飞凤舞写着—— 《笑傲江湖》，第一回至第七回。 今日专场！ 火热售卖的场景并未持续太久。 无他，售罄！ 十万份首期增刊，在盏茶功夫，被一抢而空。 抢到的人心满意足，随意点上一些早食，摊开看了起来。 而没抢到的，或者不识雅文之人，都朝北风楼跑去！ 据说北风楼的入门之资，已经被炒到了百两！ …… 晨曦争报来，安坐品文章！ 直到后面的故事缓缓展开，众人才终于明白，原来《笑傲江湖》的真正主角，并不是他们报以同情的富家公子林平之，而是在第二回中，那个小师妹心心念念的大师兄。 在第二回中，根据劳德诺二师兄的身份，林平之将大师兄想象成一个老年丧偶的酒鬼。 可是在第三回中，大师兄的名称被一位身材甚高的老尼姑定逸大声喝了出来。原来这大师兄，真名为令狐冲。 随着故事的展开，刘正风、曲阳、岳不群、木高峰、田伯光这些人纷纷出场。但是唯独令狐冲却毫无踪迹。随即小尼姑仪琳登场，将事情来龙去脉娓娓述来，阐述了令狐冲“五岳剑派，同气连枝”的救人之义、冒充劳德诺之智。 更腰悬长剑，脸色苍白，二十来岁年纪，又被淫贼田伯光称作年轻潇洒！ 至此，令狐冲的形象已经算是圆满，可是仪琳末了却带来了令狐冲的死讯。 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大玄民众何曾见过如此千回百转的情节，连早食也忘了吃，一股脑地看了下去。 …… 故事往后发展，曲阳与刘正风的正邪知己身份被揭开，月夜荒坡，二人琴箫合奏，终于点题“笑傲江湖”。 众人看到“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不禁开怀一笑。 看到令狐冲调戏小尼姑仪琳，又会心一笑。 看到令狐冲和岳灵珊的“冲灵剑法”，简直浪漫到了极致，各个都是心中一暖。 至于林平之被岳不群收入门下…… 反正不是主角，知道了就行。 时间一点点过去。 晨日，午间，下午！ 中京城随处可见有人或站或坐，拿着厚厚的一叠报纸，一动不动。 终于，故事来到第七回的末尾。 岳不群罚令狐冲静守思过崖！ …… “卧槽！没了？” “思过崖，然后呢？” “明明是五回，怎么读起来这么快？” “他和仪琳怎么样了？和岳灵珊又怎么处理？” “怎么只有五回！短小无力！” “哼，文人之耻！” “附议，文人之耻！” 第87章 叮当咚咚当当（上） 陈洛伸了个懒腰，已经日上三竿，院子里隐约传来纪仲吟诵经义的声音。 “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陈洛点了点头，侧耳听了听，似乎四师兄还在指点，“混蛋，正心境大儒的家教啊，又被那小子给白嫖了。” 陈洛从床上爬起来，自己穿着停当。说起来，本来是安排卢桐去买一些下人回来，不过陈萱马上就要进京了，索性等两天，让陈萱来安排比较好。 陈洛内视体内，增刊的效果果然超群，仅仅昨天一日，体内的红尘气就已经恢复到之前自己的巅峰储备，陈洛也不废话，直接盘腿而坐，将这红尘气输送进窍穴中。 “叮——” 陈洛心中暗道了一声，第一个窍穴，满！ “爽啊！” 现在自己也是拥有一窍之力的高手了！ 打十几个寻常人不在话下！ …… 在中午吃早饭的时候，卢桐一边给陈洛布菜，一边说着：“伯爷，晨间有兵相府的管家过来送帖子，说兵相请您过府一叙。您看这拜礼是什么章韩？” 陈洛楞了一下：“兵相？韩青竹？” 脑子想了想，那位大佬之前走的时候好像是说要再见一面的，本来还以为是客套话，没想到人家真的请自己上门了。 “兵相还没有去万仞城吗？”陈洛疑惑问道。 卢桐解释：“兵相出发的日子定在了下个月初一。这些时日，兵相还需要坐镇中京城内调兵遣将，筹措粮草。” 陈洛恍然大悟，韩青竹是带兵出征，又不是外出旅游，自然是需要一些时间准备。 “嗯，咱们家还没银子入账吧？” “回伯爷，您的俸银是下个月开始发放，《钟馗略传》的真文银是三个月一结，《民报》的收益按照您和书院的章韩，也是三月一结。眼下府里也没什么开销，所以老奴没有专韩雇账房先生。” “那还送什么拜礼，浪费钱。去给我拿笔墨来！” “是！” 哼，钱不够，诗来凑。 寻摸寻摸，这一次准备什么诗比较好？ …… 伯爵府的马车吱吱呀呀地在朱雀大道上走着，纪仲贴心地摘掉了“万安伯”的标记。 听说增刊发行后，扬言要绑架陈洛的人更多了。 不能太张扬！ 韩青竹的府邸在中京的武库边上，倒是离万安伯府不远，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就晃悠到了门口。 纪仲下了车，敲开门，递上了拜帖。不一会，就见中门打开，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上下的英气女子带着几个下人迎了出来。 “是陈家弟弟来了？快请进快请进。”人未到，声先来。只见那英气女子笑脸盈盈走到门口，对着陈洛福了福礼。 “见过云歌姐姐。”陈洛连忙回礼。 在来之前卢桐就和陈洛仔细说过，兵相的夫人在十年前病故，膝下有一子一女，乃是龙凤胎，其子韩破蛮戍守在正气长城中最险要的飞霞关，而面前这位，就是其女韩云歌。 韩云歌早年曾与兵相韩青松的弟子墨飞定亲，后来墨飞在本朝仅有的一次出塞战中战死。韩云歌发誓终身不嫁，便守在了韩家。 “誓扫凶蛮不顾身，五千儒袍丧蛮尘。” “可怜无名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世间女子最悲哀之诗，莫过如此。 陈洛本想唤一声“云歌娘子”，但对方态度亲昵，自己也就喊了一声“云歌姐姐”。韩云歌闻言更是开心，她本来就是将门虎女，不在意什么酸儒俗礼，更加上陈洛少年翩翩，文采飞扬，让她想到了那已经七八年未曾回返的戍边弟弟。 “破蛮离家时，也是这般年纪！”云歌心中念头一闪而过，看向陈洛却更加亲切，直接探手抓住陈洛的手腕，往府里拉去。 “早就听闻爹爹说小洛你文采无双，前两日又听到那三首雅曲，姐姐早就想见你一面了。”韩云歌边走边说道，“今日家中有客人登门，爹爹不好离席，就派我来迎你。千万不要怪罪哦……” “哪里哪里？”陈洛心中一惊，“是我冒昧了。若是不方便，我先行回去，下次再来。” 陈洛这才想到，这个世界拜访高门，可不是乡下串门，那得先上贴，讲明拜访时间，也方便对方准备，就是相当于预约。之前卢桐不是说了吗？韩府的管家上门送帖子，特地是说明这几日，而不是当天。 只有通家之好，才会这样冒冒失失的直接跑上门。 “失策啊！”陈洛心中一叹。这个道理卢桐肯定知道，只是卢桐不知道自己和韩青竹到底什么关系，才没有拦自己。 他却不知，正是他这一举动，让韩云歌亲切感倍升。 “来都来了，还回去作甚！”一声雄浑的声音从正堂传出来，正是韩青竹的声音。韩云歌微微一笑，牵着陈洛进了正堂。 此时陈洛才见到韩云歌口中的贵客，原来是一个老妇人，看上去模样极为苍老，但是一双眼睛却满眼光华。 那老妇人穿着一身道袍，稀疏的头发随意披散，一双眉毛白如雪，垂落下来，带着慈祥的笑容，望着陈洛。 “嚯嚯嚯嚯嚯嚯，这就是小松你说的万安伯吧？是个俊俏孩子。”那老妇人嘶哑着喉咙说道，一张嘴，就露出缺了一半的黄牙。声音里带着几分满意。 “小洛，这是仙葫老祖！”韩云歌在一旁介绍道，“在道门辈分极高，就连当代大天师清微道君见到，也要喊一声‘师叔’。” 陈洛一惊，原来这就是仙葫老祖。之前为了蛮骨丹，他还打算上门求药，只是后来大师兄给自己“捡”来了小一打，自己才取消了这个行韩。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又见面了。 “小子陈洛，见过仙葫老祖。”陈洛连忙作揖行礼。 那仙葫老祖摆了摆手：“老身算什么老祖，不过是年纪大一点罢了。你是道门贤良师，便是我道门的供奉了，不必这么客气，喊我一声婆婆就行了！” 韩青竹笑道：“你且安坐片刻。我与老祖还有几句话没有聊完。今日便在我这里用膳，陪老夫喝一杯。” 陈洛点了点头，倒不觉得是韩青竹怠慢。自己这点小名声，在大玄四相面前什么都不是，对方直接把自己引入正堂，就是把自己当做了亲近小辈。 长辈聊天，小辈能在旁边听着，就是认可了。 陈洛乖巧地坐在一旁，听着韩青竹和仙葫老祖的聊天，听着听着，脸色有点古怪。 原来韩青竹和仙葫老祖聊的是补给运输的事情。 这仙葫老祖账下大葫妖八千，葫子葫孙无数，各个都掌握了“腹藏天地”的神通。韩青竹希望仙葫老祖能再次增拨一成的葫妖数量，固定往北方运送辎重。 但是这样一来，仙葫老祖的大玄货运体系就要出问题了。 听上去，这位仙葫老祖几乎垄断了大玄朝一半的大宗货物运送市场，而且还是高端市场。 好家伙，这是顺风葫通？ 两人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定在了大葫妖六百个，附带三千名名小葫妖的增加名额。 谈下订单，气氛终于轻松了一些。韩青竹笑着转过头，望向陈洛，注意到陈洛手边的一卷卷轴。 “小子，来我家吃口便饭，你怎么还带着拜礼？拿回去拿回去！” “韩伯伯，小子可没带什么拜礼。”陈洛瞄了一眼韩云歌，决定顺着韩云歌的辈分称呼，说道，“只是新作了一首小诗，不值什么钱？” “什么？新诗？快快快，打开打开！” 韩云歌和仙葫老祖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陈洛笑盈盈拿过卷轴，递给了韩青竹。 韩青竹解开系带，将卷轴打开，顿时雅文金光大放…… 第88章 这葫芦你能孵出来吗 “这是……”韩青竹眼前一亮，双目炯炯望着纸张上书写的绝句。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西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好！好！好！”韩青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一脸得意地望向仙葫老祖，“老祖，你看，这诗怎么样？” 仙葫老祖深深地望着这首诗，半晌，才缓缓点头。 “好啊！”仙葫老祖微微点头，“此诗前两句说的离愁，却在无限感慨中表现出豪放洒脱。一个浩荡，一个天涯，尽显豪气，这等诗情，当配得上兵相。” “后两句笔锋一转，由离别之情抒发保国之志。反用了陆大儒的‘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花瓣即便飘落，也要做泥土呵护花朵。立意高远，格局宏大，只是，未免有所不吉啊！” 说道最后，仙葫老祖微微蹙眉，缓缓说道。 “哈哈哈哈……”韩青松大笑了一声，“老祖此言差矣。我最满意的，就是这最后两句。” “本相一生所求，护国安民也。我自投入军伍，就没想过死在床榻之上。血战蛮敌，马革裹尸，方为大丈夫！” “只是我自己说出来，难免血腥满口，怒意满腔，这陈小子以花喻人，正合我意，正适我心啊……” 说完，又看向陈洛，眉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陈小子，怎么只有诗文，没有诗名呢？” 顿了顿，又说道：“老夫觉得上次《咏竹》那篇的诗名就很不错！” 韩云歌在一旁笑出了声，陈洛立刻理会了韩青松的意思，连忙说道：“此诗名为《咏花兼二赠兵相兵发万仞城》” “哈哈哈哈哈，好名字！”韩青松又是开怀一笑，看向程云歌：“云歌，开席，让后厨把御赐的那头乱花猪给烹了，今天吃大餐！” “是！”云歌也笑盈盈地点了点头，转身就离开了正堂。 此时仙葫老祖望着陈洛，苍老的眼中精光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不知是何人，将陈洛在兵相府写的新书传扬了出去，一时间新诗的风头压过了今日最新的《笑傲江湖》第八回！ 当然，有传言，看到韩青松的管家和一些文人偷偷摸摸地说了些什么。 文昌阁。 “老匹夫！”颜百川打乱面前的棋盘，“这都两首了！人还没有出征，就得了两首千古名诗，气煞老夫！” 坐在颜百川对面的大儒脸上的肉抽了抽，看着打乱的棋盘，明明还有三步他就赢了。 “难怪文昌阁将文相下棋又叫乱杀局，原来如此！” 折柳书院。 “这个韩青竹，好不要脸！”孔天方怒气冲冲，“论交情，他哪里有我们与万安伯亲近，怎么平白又得了一首好诗！” “去，和其他七大院首发信，让他们来我折柳书院一聚。我要将《大选民报》和增刊的数量再提高两万份！” 伯爵府。 “气死我了！”宋退之听到魏焱的汇报，一脸怒意，“这个韩青竹，又从我小师弟这里骗诗！我这个小师弟，上门随便送点宝物不就打发了吗？干嘛要写诗？” “不行，此事要给恩师汇报。既然拿了小师弟的诗，以后小师弟成道他们就得出一份力，谁也跑不了！” 余音院。 一身红衣目含江南的洛红奴慵懒地睡在躺椅中，望着院中的残花，精致的脸上露出惆怅的遗憾之意。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真真是会写人心，真真是一曲写尽相思。” “可是相思又如何？” “君在江之头，奴在江之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 “姑娘，姑娘！”粉衣婢子一路小跑进了洛红奴的闺房，“小姐！” “冒冒失失的，规矩呢？你这样以后可许不了好人家。”洛红奴嗔怪了一声。 那婢子笑眼弯弯：“婢子一辈子跟着姑娘就好了。” “又说傻话！” “姑娘，万安伯写新作了。刚刚传出来的，我怕你不知，这才跑快了些。” “新作？可是新曲？他给谁写的？”洛红奴连忙坐直了身子，带着三分紧张问道。 “姑娘放心。”婢子笑了笑，说道，“不是曲子，也不是给别的女子写诗词，是给兵相写的。” 洛红奴不知为何，心里舒了一口气，才道：“《咏竹》嘛，我知道。” “不是，是新诗。”说着，婢子便将这首《咏花》念了出来。 洛红奴默默听完，心中一热，重复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人怎么这么会写？明明是一首咏志诗，怎么不同的人读起来，就有不同的韵味。谁说他无情了，他又要护哪朵花！” “真是个冤家。” 洛红奴想着想着，俏脸一热，羞红了脸。 …… “卢桐，外面怎么那么多人？”陈洛坐着马车回来，发现门口居然堵满了人，担心是读者送刀片的，连忙让马夫从后门进来。 卢桐哀怨地看着陈洛：“伯爷，你不是给兵相赠诗了吗？” “是啊，怎么了？” 卢桐叹了一口气：“满城都传遍了。您用一首千古名诗当做上门拜礼，现在满城的王公贵族，文武百官，都给您送来了拜帖，邀您过府一叙。” “就连……政相和法相也派人送来了帖子！” 陈洛一惊，抹了抹额头的虚汗，“还好，文相没有凑热闹。” “文相的家人过来说，过几日他亲自上门，让您自行准备好。” 陈洛心中一沉，望向纪仲：“小纪啊，去收拾一下，这两天咱们去三溪庄。” 正在此时，宋退之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陈洛的面前。陈洛正要行礼，那宋退之猛然挡在陈洛的身前，望向一处虚空。 “老葫芦，不要和小辈玩笑了。” “嚯嚯嚯嚯嚯，小勇子，原来你也在……”那原本空无一人的空间一顿扭曲，一个人影显现出来，正是之前陈洛在兵相府见到了仙葫老祖。 宋退之眉毛微微挑了挑：“在下恩师赐字退之，勇之名不用久矣。” 陈洛已经，看着宋退之，原来师兄的名字叫宋勇？ 好俗气啊，噗嗤…… 宋退之脸上肌肉抽了抽，有些不善地望着仙葫老祖：“老葫芦，你跟着我小师弟干嘛？” 听到宋退之问起正事，仙葫老祖这才望向陈洛，又是一笑：“老身原本想着看顾一下你小子，让你领个人情，才好开口求你办事。” “没想到小勇子跟在你身边，那老身确实多事了。” 宋退之：(╬◣д◢) 你再喊我小勇子我发飙了哦，年纪大了不起啊！ 陈洛连忙施礼：“婆婆客气了，不知道婆婆有什么是需要小子效劳的？” 开玩笑，大玄物流大佬，道门老前辈，这也是根金大腿，得报警。 仙葫老祖摆摆手：“客气，客气，只是突发奇想……” 说着，仙葫老祖甩甩手，只见手中握住了一根葫芦藤，葫芦藤上挂着七个迷你小葫芦，赤橙黄绿青蓝紫，煞是小巧玲珑。 “老身想请陈小友帮忙，将这七个小葫芦孵出来！” 陈洛一惊，脑中顿时响起了一段旋律—— “叮当咚咚当当……” 第89章 叮当咚咚当当（下） “孵……孵葫芦？”陈洛张大了嘴，望着仙葫老祖。宋退之双眼青光闪烁，几道卦象虚影在瞳孔中闪现。随后面露疑惑地问道：“老葫芦，我看这几只小葫芦都已经开启灵智，足以化妖了吧……” 仙葫老祖叹了口气，点点头。 “小勇子你说的不错，这七个小娃娃确实都已经开启灵智，只是你也知道，飞禽走兽成妖与我花草树木成妖截然不同。” “分禽走兽与人族无疑，精、气、神三者齐备。” “而我花木一属，天生少了神属，只有精和气。” “如此一来，我花木即便成妖，也只能保持花木之身，无法化形。” “当年老身之主人，便是以道韵赋予老身之神，老身才得以化形。” 说着，仙葫老祖又提了提手中的藤蔓，头疼地看着那七个小葫芦：“这七个小家伙，早已开智，只是……” 说着，仙葫老祖看向宋退之：“小勇子，你试试看你儒门的开化？” 宋退之皱了皱眉，走到七个小葫芦面前，开口说了一句儒门启蒙的经典，一道轻柔的微风凭空升起，缠绕住了那七只小葫芦，风声中不断有宋退之方才说出的经义不断呢喃。 只是此时，就见那七只小葫芦摇摇晃晃，互相碰撞，偶尔里面还传来清脆的声音。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嘟嘟囔囔，说什么呀？” “啊……我不要上课……婆婆，我不要上课——” “好困啊……这是又来催眠了吗？” 宋退之脸色一黑。 想他堂堂正心境大儒，越过了六重山海的存在，全天下也算最上层的人物，若是开席讲经，不知多少山精地怪会为了一个听讲的席位拼地你死我活，这七只小葫芦居然嫌弃…… 朽木不可雕也！ 要不是仙葫老祖拿着，他非要将这七只小葫芦全部做成摆件！ 仙葫老祖苦笑了一声，拱拱手向宋退之表达了一下歉意，又望向陈洛：“便是这样了……老身找过儒门大儒、道门道君，甚至还拉下脸去西方见了见佛门菩萨。可是这七个小家伙……” “无论佛、道、儒，它们一概听不进去。” “但是不能听进去这些天道真言，就没有办法凝聚神韵，摆脱草木之形。” “真的是愁煞了老身。” 陈洛听着仙葫老祖的话，心中了然。 这不就是家长花了大价钱请来教授级别的家教，但是孩子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吗？ 平时母慈子孝，辅导鸡飞狗跳！ “陈小友修行之路自成一体，老身也只是想要试一试。不论成败，老身都会有一份谢礼奉上。还请陈小友勿要推辞。” 仙葫老祖再次做了个揖，陈洛点点头，接过那根葫芦藤。 “婆婆，多嘴问一句。” “这些小葫芦，有爷爷吗？” …… 首阳山。白玉宫。 清微大天师手里握着一枚传信玉简，眉头微微蹙起。道观之上竖着一根青草，人性化地垂下来，轻揉着清微的眉头，散发出一股清新的香气。 清微淡淡一笑，换了声：“童子！” 一只仙鹤飞入宫中，化作一名八九岁的道童，作揖参拜：“在。” “金蟾婆婆来信说浮云山禁区有异动，传信让天凌和紫罗两位道君去看一看。不要让那边的东西跑出来了。” “是！”白鹤童子领命，转身又化作白鹤，飞出了白云宫。 …… 吱吱呀呀地马车行走在出城的路上。 陈洛最终还是决定去三溪庄住两天。 才不是为了躲那些王公贵族的邀请，就是为了给小葫芦找一个宁静的田园环境。 陈洛倚靠着马车，陷入了梦境…… …… 梦境花林中。 “梦境之灵！”陈洛张口大喊，片刻后，整个花林的树木微微摇晃，一阵风刮起，树叶形成了一个人形。 “主人，何事唤我？” “我问你，如果我自己记得以前的世界里的故事，直接说出来会怎么样？”陈洛直接问道。 那树叶人形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 “主人要明白，梦境花林中所有的书籍，都是在主人脑海中，只是被天道遮蔽而已。若是主人说出类似的故事片段，那梦境花林中的那篇故事全篇就不再存在。” “也就是说，主人无法从梦境花林中得到这篇故事。” 陈洛点点头，这个解释他明白，比如说《水浒传》中他跟人说了“武松打虎”这个桥段，那整个《水浒传》都会在梦境花林中消失。 “其次，主人口述的新故事，不会凝聚书灵，若是文华之气不够，也不能用雅文书写。” “第三，口述此方世界不存在的故事，不仅消耗气运，而且还需要红尘气辅助。” 陈洛听完，脸色有些发沉，这规则，真的是把所有的口子都堵上了。 “行了，知道了。” 陈洛摆了摆手，从梦境花林中清醒了过来…… …… 陈洛再度睁开眼，望着手上的七彩葫芦。那七只小葫芦大约只有手掌大小，看上去煞是玲珑可爱。 “要不是仙葫老祖给了重礼，我才懒得干这买卖呢……”陈洛心想。 那仙葫老祖的确是给出了重礼，言说只要七只小葫芦成功化形，他帐下的葫妖划分一成给他。 那可是葫通公司10%的股份了。 不说利益，就说兵相这次为了多一些运送补给的配额，可是给仙葫老祖做出了不少承诺。 这生意，做得来！ “你们要乖乖的，听完我的故事，都出来给我去救爷爷哦……” 陈洛低声说着，伸手摸了摸那小巧的葫芦。 “混蛋，把你的脏手拿开！” “哎呀，我被摸了，我不干净了！” “告诉婆婆，打死他！” “你想盘我们吗？想得美！” “小葫芦誓不为奴！” …… 陈洛：(╬￣皿￣) 陈洛：要不，跟四师兄商量一下，把它们都做成摆件吧！ …… 到达三溪庄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陈洛拎着葫芦藤，走进了院子里。得到消息的庄丁带着小报童们都站在门口迎接。 看着一张张干干净净的笑脸，陈洛心里一喜，随手将葫芦藤交给了纪仲。 “小纪，去院子里弄个架子把葫芦藤架上。”随后又看着众多报童，脸上露出笑容，“走，今天伯爷给你们讲故事。” “伯爷，是什么故事？《笑傲江湖》那种吗？”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问道。 陈洛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再教你们一首歌啊……” “什么歌？” “叮当咚咚当当，葫芦娃……” 第90章 葫芦什么娃？ 皓月凌空。 三溪庄的大院里，一道简易的藤架之下，围着一群小报童。年纪最小的在最里面，年纪大一些的都蹲在外围。 陈洛坐在最中间，笑吟吟地凭借记忆，回忆着童年时看了无数遍的《葫芦娃》。 “那七娃举起了自己的伴生宝葫芦，将他的六个哥哥全部吸了进去……那蛇精竖起了一座丹炉，说到要炼七星丹，七娃开心地拍掌大笑。” 故事说到这里，一帮小男孩都攥紧了拳头，小女生也双眼也涌上了泪花。 头顶上的七个小葫芦晃了晃，前面六个小葫芦虽然没鼻子没眼，但是都能看感觉到他们都怒视着第七个紫色小葫芦。 “老七，你怎么可以这样？” “小七，平时白疼你了！” “阿七，以后不要蹭过来躲太阳！” 紫色小葫芦都快委屈地哭出来；“不是我，我没有，别说我！” 陈洛笑嘻嘻地看着众人的反应，故意停了一停，继续说道：“那蛇妖眼睛一转，就望向了七娃。” “好孩子，把你的宝贝给妈妈看看。” “七娃不疑有诈，就将自己的宝葫芦交给了蛇精。谁料蛇精反手一指，将七娃也收进了宝葫芦，投入到丹炉之中……” “只见那烈火熊熊，丹炉中隐约听到了七个葫芦娃的惨叫声。一旁的爷爷心如刀绞，却又挣脱不了小妖的束缚。” 刚才还在斗嘴的七个小葫芦瞬间安静了下来，认认真真听着后面的故事。 “这个时候，本来应该炼成的七星丹，却始终没有动静。那丹炉中的火焰七彩光芒不断闪烁，却无法同时出现。蛇妖一脸迷茫，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爷爷脑中灵光一现，说道，蛇妖，你用内讧之计，让七个葫芦娃离心离德，怎么可能七星归一，你放开我，我有办法！” “蛇妖知晓老汉只是普通凡人，料想他也使不出什么花招，便摆了摆手，让小妖松开了老汉。老汉在怀中掏了掏，翻出了当年寻到葫芦籽时带回来的伴生莲座” “那原本没有特殊之处的莲座猛然间七彩光华大放，老汉口中念到‘连心连心，连成一心’。只见那七彩莲座中原本空空如也的空洞处竟然出现了七颗莲心。” “蛇精大喊：‘不好，上当了！’” “老汉将莲座高高抛起，那莲座中的七颗莲心落入了丹炉之中。瞬间七彩之气冲天而起，一道霹雳在丹炉中炸响，丹炉随之爆炸开来。” “这时，天道共鸣，传来一阵悦耳的歌声。”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叮当咚咚当当，葫芦娃，叮当咚咚当当，本领大，啦啦啦啦……” “这时，就看见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柱飞出，宛若彩虹，落在那伴生莲座上，七位葫芦娃仿若垒起的高山，在七色光华中逐渐显出身形！” “大娃身形踩地擎天；二娃双眼破开蛇妖的迷障；三娃只身闯入妖阵，斩杀蜈蚣头领；四娃口吐烈火，怒喷霹雳；五娃倾吐一江之水，水淹妖府；六娃隐遁身形，干扰蛇妖逃亡之路！” “此时蛇妖再度举起了七娃的宝葫芦，葫芦兄弟大惊。此时爷爷猛然扑倒蛇妖，宝葫芦从蛇妖手中脱手，七娃高高跃起，借助自己的宝葫芦。” “那蝎子精愤怒，取出匕首，从爷爷的身后刺入……” “爷爷倒在了血泊之中！” “七个葫芦娃几乎癫狂，不要命地扑向蛇妖与蝎子精，最终将二妖打灭了修为。但是二妖虽死，妖气不灭。七位葫芦娃化作七彩深山，从天而降，永镇妖气！” 陈洛吐了一口气，第一步葫芦兄弟终于讲完了。 他感受了一下，大概消耗了自己一般的红尘气。气运之力嘛，要比《杜十娘》翻一倍…… 还可以接受！ 陈洛望着一群听呆的小朋友，又抬头望望了七个一动不动的小葫芦，笑道：“知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吗？” “蛇精是坏蛋！”有小朋友举手说道。 “不是，是要同心同德，才能打败坏人！”有年纪大一点的小朋友说道。 陈洛微微摇头，望着七个小葫芦：“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打架就得开团，不要一个个去送死！明白吗？” 七个小葫芦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陈洛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喂，你们七个，没事吧？” 陈洛问道。 一片安静。 该死，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陈洛有些紧张地站起身，伸手摸了摸最近的小七——紫葫芦。 “你们怎么了？” 紫葫芦：“等歌声！” “没有歌声，我们是不会化形的。” “就是就是，要排面！” “你们快唱啊，我快憋不住了！” 陈洛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给孩子们使了个眼色。 孩子们眼前一亮，立刻开口唱起来：“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歌声响起，瞬间七颗小葫芦各自光华大放。 “我……出来了……” 最远处的赤色葫芦猛然裂开，一道红光闪烁，一个小小的影子落在地上，迎风就长，瞬间变成了五六岁的孩子大小。 于此同时，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一直到第七个，小葫芦一一裂开，各自跳出一个小小的人儿，长成五六岁的身形。 陈洛看着面前七个小小的人儿，眼珠都快弹了出来。 一个个模样俊秀没错，一个个是娃娃没错，头上各自顶着单色的小葫芦，身上也是葫芦叶形状的衣服。 都是自己形容葫芦娃的样子。 问题是—— 怎么全是—— 女孩子！ 葫芦女娃吗？ 七个小萝莉葫芦娃四下看了看，最后目光一起望向了陈洛。 陈洛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升起。 果然，那七个葫芦小女娃一同张口，冲着陈洛大喊—— “爷爷！” …… 中京城。 宗人府的大门大开，一个年约二十多岁，身着黄袍的青年从里面走了出来。送其出来的宗人府属官跟在其身后，行了个礼。 “恭送太子殿下！” 那太子转过身，望了一眼宗人府长长的廊道，嘴角露出笑容，凑到那属官耳边，轻声说道：“孤记住了先生的教导。孤在东宫，翘首以盼先生前来。” 那属官面不改色，说道：“太子耐心，尚需时机。” 太子微微点头，也不再多言，走出了宗人府。此时早已再次等待的大长秋连忙小跑迎了上去，递上披风袍子。 “太子爷，您终于出来了。娘娘在宫里等你呢……” 太子脸上洋溢出思念的表情，接过披风，笑道：“辛苦大长秋了。我犯错被禁足的日子里，父皇和母后可还安好？中京城内又有什么新鲜事吗？路上您可得跟我好好说说。” 太子说着话，踏上了来接他的龙驹锦车…… …… 景王府。 乘玉推开房门，就看到一个身材圆润的少年正趴在地上，手中不断翻动着一本账册。 “不对啊，这个月的盈利怎么多了三千三百一十二两六分？多在哪里了？” 乘玉已经习惯了对方这个样子，走上前：“小王爷，太子出来了。” “出来就出来呗！他要是敢惹我，我再把他送进去。” 说完，对方继续看着手中的账册，突然仿佛发现了什么。 “我知道了！”那少年兴奋地抬起头，望向乘玉，“玉姨，你之前说你和那万安伯有过接触，对吗？” 乘玉点了点头。 “我要见他！” 第91章 又上青楼？ 一觉醒来，陈洛感觉神清气爽。 昨天被七个小葫芦女娃缠着又说了十几遍葫芦娃的故事，这才把她们给哄睡着了。 第一部就这么闹腾了，第二部《葫芦小金刚》那还得了。 留着以后再水……不，再说吧…… 赶紧给仙葫老祖去信，让她过来接人，顺便把报酬带来吧。 那么大的伯爵府，得娶多少人啊，彩礼现在就要开始存了…… 你说陈萱的嫁妆？ 呸，嫁什么嫁，又不是养不起！ 陈洛心中念头转了一遍，准备起身，突然胳膊碰到一团肉乎乎的东西。 陈洛看了一眼，面色大变，连忙坐起来，就看到七个小葫芦女娃头顶着脚把自己围成了一圈，睡得香甜。 “唉……”陈洛叹了一口气。 这七个小娃娃，当葫芦的时候不是挺高冷的吗？怎么变成小人儿以后这么粘人？ 难道是因为自己用红尘气给他们赋神，他们把自己当爹爹了？ 不行不行，这个要讲清楚，自己可还是个……嗯，大好青年！ …… 轻声蹑脚地走出了卧室，陈洛看到仙葫老祖已经站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方，望着出神。陈洛连忙迎了上去，行了个礼：“婆婆……” 仙葫老祖苍老的脸上挤出笑意：“昨夜突然心血来潮，察觉到同源气息冲天，正是三溪庄的方向，料想上师让我那些葫芦孩儿化形。老身怕打扰到上师，故而未曾前来。原以为只是一两个葫芦化形，今日一见，居然全部成功。上师受老身一拜。” 此时仙葫老祖再见陈洛，已然不是昨日带着淡淡疏离的感觉，而是有一丝感激。就连称呼也从陈小友变成了道门贤良师的尊称。 “对了，老身好奇，想问一问，上师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让那七个小家伙听进了天道真言，成功化形？” “哦，不过是……”陈洛正要简单说明，突然卧室的门打开，七个小家伙睡醒没看到陈洛，一股脑的跑了出来，大喊：“爷爷，爷爷，爷爷……” 七个小葫芦女娃猛然看到站在陈洛身边的仙葫老祖，前面的小家伙连忙站住，后面的没有刹住脚步，一个个“追尾”式撞在一起。随即站稳，冲着仙葫老祖大喊：“奶奶！” 仙葫老祖：…… 陈洛：婆婆，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 “讨厌，第一次见万安伯怎么是穿着男装？”闺房内，程蝶飞望着铺满床的衣裙，脸上呈现出遗憾的神色。 “这件湖蓝色，让我的肌肤看上去更加白皙……这件翠绿色，最衬我少女的活泼……还有这件素白色，也可以显得我知书达理……” “怎么偏偏是穿着一件男装？” 程蝶飞扑倒在床上，小腿懊恼地踢踏着。 连续两天守在北庆街的售卖点，都没有见过万安伯的马车经过了。 听说万安伯去城外三溪庄了。 嗯，自己家在城外也有个庄子，和三溪庄不远…… 要不然再去找个偶遇？ 程蝶飞想到这里，又满脸通红，心中啐了一口。 “程蝶飞，你在想什么？你家庄子在城西，三溪庄在城东，怎么偶遇啊？” 就在这是，闺房的门被推开，程蝶飞一惊，以为是自家丫鬟没规矩，抬起头，就看到一对巨物朝自己扑了上来。 这窒息感，柳梦蕊无疑了。 双手推开堆在脸上的肉，程蝶飞没好气地说道：“进来也不敲门，以后怎么嫁人？” 柳梦蕊侧躺在闺床上，笑嘻嘻地摸了一把程蝶飞的嫩滑大腿：“天天就喊着嫁人嫁人，你想嫁给谁！” 程蝶飞俏脸飞红，哼了一声：“跟你有什么关系。” 柳梦蕊挑了挑眉毛：“本来是想跟你说一说万安伯的新消息，但是想了想，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先走了……” 程蝶飞一惊，连忙拉住柳梦蕊，她可是知道，因为柳景庄的缘故，所以柳梦蕊总是能先一步拿到一些消息。 “梦蕊，万安伯有什么新消息？你快说说嘛……” 柳梦蕊白了程蝶飞一眼，这才说道：“不就是因为《增刊》的缘故嘛，因为是日更，所以折柳的孔院首提出专门派一人负责和万安伯对接此事。” “按理说应该夫子来负责，但是孔院首认为万安伯是年轻人，还是派年轻人对接比较合适。” “所以决定在誊撰抄写的儒生里，择优选择一位。” “这件事晚上誊撰新文时就会公布，我知道以后，第一时间就来找你……” 程蝶飞大喜，随即又扭捏起来：“可是那么多人，梦蕊你觉得我可以吗？” 柳梦蕊上下打量了一下程蝶飞，笑了笑：“反正最后要万安伯同意嘛！我让我爹爹提前去跟万安伯打个招呼不就行了” 程蝶飞一愣，随即看着自己满床的衣裙：“梦蕊，你喜欢那件，送你了……” 柳梦蕊嫌弃地看了一眼，淡淡说道：“太小，穿不了！” …… “婆婆，事情就是这样了。”陈洛又将葫芦娃的故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七小只乖乖坐成一拍，只是陈洛在说道关键处，她们自动补上了bgm：葫芦娃，葫芦娃…… 仙葫老祖一脸惊讶地望着陈洛，又看向七小只。 她刚刚验过七小只的能力，果然和故事里说的一样：巨力、千里眼顺风耳、铜头铁臂、喷水喷火、隐身…… 额，只有小七没有宝葫芦。 当年自己的主人使用道藏中的“袖里乾坤”为自己赋予神韵，才让自己觉醒了“腹藏天地”的神通，但是没想到陈洛居然一夜之间让六个小葫芦都得到了对应的神通。 嗯，小七不算！ 看来要重新评估这位贤良师的能力了。 仙葫老祖脑海中心思百转，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而是枯手一番，手中出现两枚葫芦形的玉牌。 “多谢上师。上师请看，这两枚玉牌，前一枚，是老身帐下一成葫妖的魂令，炼化此令牌，这其中的葫妖便归上师所有，他们也将认上师为主。” “这第二枚，是老身炼化的一枚储物令，与那些储物法宝不同，炼化后可以收入体内，仿若老身的‘腹藏天地’神通，只是空间不大，大约是这庄子大小，算是老身额外的谢礼，上师莫要嫌弃。” “不会不会！多谢婆婆！”陈洛连忙伸手接过。那魂令还好说，毕竟之前就说好了，可是这储物法宝可是让陈洛意外。 这可是所有仙侠小说里的标配啊！ 自己终于得到了！ 就在这时，纪仲突然走进中堂，先是冲着仙葫老祖行了一礼，随后朝纪仲说道：“公子，有一位女道人送来一份拜帖。” 纪仲说着，递上一份精致的帖子，陈洛翻开，只见帖子上写着： “女冠乘玉，拜见上师。” “吾主景王世子叶大福，读上师大作倾心不已，今夜辰时玲珑楼设宴，万望万安伯赏脸一顾。” “静候宾至。” 陈洛合上拜帖。 哎，又是玲珑楼啊！ 乘玉道长对自己有援手之情，这个人情得还啊。 才不是因为上次没玩过瘾呢…… 第92章 这里，我战斗过！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第二次来，陈洛却感觉自己对这玲珑楼的一桌一椅分外熟悉。 毕竟是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文斗，是文斗。 不要乱想！ 韩三娘子远远地就带着人迎着陈洛，一脸殷勤地扶着陈洛下了马车，声音里都快透出了蜜意：“我的伯爷哟，老身是早也盼夜也盼，终于把您盼来了。小景王已经等候多时，您快跟老身来……” 说着韩三娘子探手就作势要挽住陈洛，纪仲轻轻上前一步，格在了韩三娘和陈洛中间。韩三娘面色不变，拍了拍袖子：“来来来，伯爷，老身为你在前面引路。” 陈洛点了点头，跟在韩三娘子的后面，朝玲珑楼里走去。 …… 来之前陈洛专门找卢桐问过这景王世子是何人，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原来这景王一脉，算起来，是大玄开国太祖的幼子，年纪虽小，但在大玄开国中战功足以排进前三，诸王子第一。后来为了避开太子之争，主动请缨，永镇南方。历代帝王不断加封，巅峰时封地包括南方整个靖州、半个梧州和小半个榆州，总计十府之地，可以说天下十三州，景王一脉独占两州。 但上一代景王在麟皇在位时，主动上表，辞掉了梧州和榆州的封地，只保留正面防御万妖国的靖州。后来麟皇遇刺，其中掺杂了太多势力，导致最终只有元凶伏诛。 听闻此讯后，老景王一声令下，六千死士夜奔万里，赶至元凶家族所在之地，血洗对方全族三百三十六口，其中有大儒八名、夫子三十二名、夫子以下儒生一百零三人。 《大玄律》曰：行刺帝王者，族诛！ 景王言：大玄皇者，不可辱！ 彼时正值朝堂纷乱之时，武帝年幼，有人欲矫诏废帝，当夜那名权臣惨遭灭门，庭墙之上留着血字—— “景脉皆忠勇，靖州尽死士！” 一时间百官自危。 但除此之外，景王一脉仍然兢兢业业守着大玄南疆，再不曾插手其他事物，军令不出靖州。众人终于明白，只要不触及皇权更迭，哪怕权臣弄政，景王一脉也不会插手。这一脉，是开国太祖给皇族叶家保留的镇山石。 而今日邀请自己的小景王，正是景王世子，下一代景王。因为在受封景王后都要改名，所以在这之前，名号并不重要。当代景王随口给他取了个“大福”的名字。 “皇位看门人啊！”陈洛心中感叹一声，这可不是普通的藩王世子。 陈洛只知道这位世子比自己略小两岁，和纪仲差不多，也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也不知道突然宴请自己是为了什么？ 不过约在玲珑楼，应该没什么恶意。 “十七岁的小孩子，我随便王霸之气一放，说不定就能拜个把子，认个兄弟！” 陈洛暗暗想到。 …… “小王爷，您看，这是此次请客的花费……” 一个账房先生将一张纸张递给叶大福，嘴里还在解释着—— “听说是要宴请万安伯，中京十大青楼都给出了席面附赠，姑娘免费的条件。不过这玲珑楼最实在，还私下包银两千两。” “曲乐大家洛红奴听闻万安伯要来，免了出场费用。” “不过，总要用些珍品表示王爷您的诚意。于是在下擅自做主，将您从宫中顺来的醉仙酿带了一壶出来。另外一些珍奇异兽的肉也带了一些，方便烹饪佳肴。” “这么说，除去从王府里带出来的东西，咱们净赚两千两？” “当然不是！如今万安伯的名号在中京青楼已经直追柳景庄。其他青楼有花魁也想一睹万安伯风采，在下开价五百两银子一位，当做小王爷的随从进了玲珑楼，一共六位，这是三千两！” “此外，在下也同韩三娘子说好了。往日玲珑楼入门之资是一百两，今日提高为两百两。那多出的一百两，玲珑楼与景王府对半分成。” “在下已经将万安伯前来赴宴的消息传了出去，特意提到或许还会有佳作问世。那些《笑傲江湖》的痴迷之人和爱好风流的儒生必然趋之若鹜。按在下估计，一千两的收入是绰绰有余。” “这么一算，小王爷这一次请万安伯赴宴，前前后后，保底净赚六千两！” “此外，其他九大青楼承诺，若是小王爷有办法请到万安伯去他们那里一坐，这开口银一千两……” 叶大福听到此话，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万安伯，真的是我的财星啊……等会一定要跟他拜八字，结成兄弟才好。” 站在一边的乘玉脸色有些难看，偏过头去。 这个小世子，什么都好，秉性也算纯良，就是……太过计较金银之物了一些。 自从陪他进京，也不见他奢侈挥霍，就看着他瞪着眼睛往王府捞钱。千两万两不嫌多，十两百两不嫌少，有时候连景王的面子都不要了。 可是问他要钱干嘛，他又呵呵一笑，不去作答。 写信给景王告了好几次状，景王回信也只是两字：随他！ 或许是孩子心性吧。 想到这里，乘玉又想到之前自己出手救下的陈洛。 万万没想到，短短时间，他竟然在中京有了这么大的名声。之前还以为是竹林四先生的弟子，没想到居然是那位的弟子。 看着叶大福圆润的身子，又见他盯着那收获清单的笑容，乘玉轻轻叹了一口气。 “若是世子也学学万安伯的才子风流，就好了……” …… 玲珑楼春望台。 这里是歌妓上台献艺前休憩的场所，透过一扇窗户，对面的雅间一览无余，故名春望。 此时的洛红奴，已经打扮停当。这一次她特意收拾了一番，虽然依旧是一身红衣，却在头上绑了一个相思扣。 此扣，是两个圆环缠绕在一起，将长发束成两股，从圆环中穿出，最终却结成一束，因为酷似一双爱人交缠，故而得名相思扣，早年间多是心中有了爱郎的女子使用，后来也被闺阁中的女孩儿效仿，取期盼爱情之意。 “这相思扣，是不是太轻浮了？”洛红奴心中犹如小鹿，但又摇摇头，“伯爷赠我《相思曲》，我系上这相思扣在正合时宜。” “只是他一个大男人，可会留意我的发饰？要不要我提示一下他？” 想到这，洛红奴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 玲珑楼大厅内。 两个青衣士子交纳了入门之资，进了玲珑楼，喝退了前来招呼的龟奴，寻了个角落坐下。 “潘兄，我等真要招惹万安伯？听说那钱尔康被书院除名，连家都回不去了，现在颇为凄惨啊……” 那被称作潘兄的人长着一缕山羊胡，说道：“废话，我当然知道。可是太子有意招揽万安伯，这可就影响到咱们上面那位的地位了。” “那位自从得知小景王宴请万安伯，就想到了这条计谋，可以说立于不败之地。” “我等终究还是得靠着那位吃饭，不是吗？” “况且，读书人的事，讨教而已，又不像钱尔康那般针锋相对！放心吧。” 听到山羊胡潘兄的一番话，另外一人稍微松了口气，就在这时，玲珑楼内传来一片欢呼声。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大门口，在韩三娘的引领之下，一身素色儒衫的陈洛迈步走了进来…… 第93章 又一波…… “乘玉见过贤良师。”陈洛在韩三娘的引路下，走进了顶楼的雅间。乘玉连忙上前，行了个道揖，又引向身旁的叶大福，“这位是我们家世子。世子，这位就是万安伯。” 陈洛看着面前那圆滚滚的景王世子，果然是一脸福相，连忙行了个礼：“在下陈洛，见过小王爷……” 那叶大福哈哈一笑，直接上来托起陈洛，抓住陈洛的手腕：“万安伯客气了。小王拜读万安伯的大作，夜不能寐，与万安伯神交久矣，恨不能早日相见。今日一见，果然丰神俊朗，让人如沐春风。今日不论爵位，只说情谊。不如你我兄弟相称如何？” 陈洛一愣，抬头看了看叶大福，这世子如此善解人意吗？ “不敢不敢！在下怎么能与世子兄弟相称？”陈洛客套地摆了摆手，决定再观察一阵。 那叶大福也不勉强，招呼陈洛入座，亲自给陈洛满上一杯佳酿：“来来来，先饮上一杯。书中有些事情，我还想和陈大哥请教请教，韩三娘，让姑娘们进来……” “早就准备好了。” 韩三娘拉开房门，一个个各楼花魁含羞带怯走了进来。 陈洛眼前一亮：“这玲珑楼，质量都这么高吗？” 另一边，叶大福看着走进来的众花魁，望了一眼身边的账房先生，又看着走进来的女子，心中也是大喜，每走进一个，心里都要喊一声—— “五百两！五百两！五百两……” 一时间宾主尽欢，雅间内莺莺燕燕，觥筹交错起来。 …… 楼上有楼上的热闹，楼下自然有楼下的热闹。 听闻陈洛前来，不止洛红奴，各个曲乐大家也纷纷免费出现在了玲珑楼，其中不乏名气不逊于洛红奴之人。上次陈洛金口一张，将《相思》送给了洛红奴，如今洛红奴的身价暴涨十倍不止，若是今日还有名曲现世，落在了自己头上呢？对一万步说，就算不送给自己，只要没有点名送给谁，她们有的是办法拐弯抹角地将新曲牵连到自己身上。 买水军，搞舆论嘛！ 都是老营销了！ 当然，有人也打算雇人在自己演奏之时，装作不开眼的人站出来碰瓷陈洛。只是以陈洛如今的牌面，能让他亲自回应的人，起码在儒生中有点地位，比如那位钱尔康，人品虽然差，但是才华还是有一些的。不然复词社的人也不会以他为主。 只是如今见了钱尔康的下场，在想找学子和陈洛正面对线，实在是太难了。 罢了罢了，还是尽量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吧。 嗓音、容貌、或者身材…… 一时间各位曲乐大家各展所长，仿佛后世的演唱会一般，让楼下的观众大呼不虚此行…… …… 此时，楼上雅间内，已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陈洛又将杯中的“醉仙酿”的一饮而尽，老实说，这个世界什么都厉害，但是唯独这个酒嘛！ 呵呵！ 说是最烈的“醉仙酿”，喝到嘴里，撑死了“夺命大乌苏”的程度。 你见过用白酒盅喝啤酒的吗？ 陈洛一抬手就是一杯，脸不红气不喘，那叶大福哪见过这么喝“醉仙酿”了，想到还有求于陈洛，便也一杯接着一杯，不出片刻，已然满面红光，醉意上头。 “老陈，我跟你说，嗝——”叶大福勾着陈洛的肩膀，“你就是财星下凡……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改了醒早的内容，增加了早上街面上的人流量。我入股的一千八百个早食摊子，盈利上涨了三成！” 陈洛一惊：卧槽，什么情况，堂堂小景王入股早食摊子？ 看到陈洛的眼光，叶大福嘿嘿一笑，说道：“不花钱！就是把一些宫里的糕点秘方传出去，他们找点替代的原料照猫画虎而已。你别说，老百姓就是买账。” “民以食为天，午食和夜宴的成本太高，得入股酒楼，这风险就不好说了。但早食不同，虽然一个摊子获利甚微，但是千百个加在一起，这可是每天的现银啊。” “另外我景王府也不白收股份，我们还会帮他们选址、派出大厨进行技术指导，提供官方保护，反正是双赢！” 陈洛眼中的光芒越发炽热：卧槽，这小景王是个经营奇才！ “可是你把宫廷秘方传出去，没有问题吗？” “有啥问题？有问题就先去问我的三千死士！” 陈洛：[]~(￣▽￣)~*干杯。 “我觉得，小王爷你可以开一个旗舰店，然后开放加盟。先收加盟费，再收盈利分成。如果对方加盟费出不起的话，你可以垫资，让对方用接下来的盈利做抵押。” “妙啊！若是陈大哥愿意的话，我想在陈大哥的《大玄民报》下开设一个增刊，就叫《大玄酒楼榜》，对中京乃至天下的酒楼做一个排名，你觉得如何？” “排名得每月更换，可以分成口味排行、环境排行、服务排行等多个榜单！我们再弄一个评级制度，彻底掌握评判权。”陈洛补充道。 听着陈洛和叶大福你来我往的交谈，周围之人虽然听不懂，但是都感觉到很厉害，只有那深谙此道的众陪酒姑娘和韩三娘冷汗淋漓。 这两个魔鬼！ 今天必须得伺候好！ 此时陈洛和叶大福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惺惺相惜的意味。 “不如……” “不如……” 两人异口同声：“我们结拜吧！” “陈大哥！” “大福弟！” …… 酒酣耳热。 终于，台上的曲乐大家都表演完毕，轮到压轴的洛红奴登场。 台上的帘布掀开，洛红奴缓步走了出来。即便众人早知洛红奴倾城国色，但是今日的洛红奴却更与众不同。 昔日洛红奴，是天上一般的人物，虽然靠着曲乐为生，但从来都是淡如秋菊，对所有人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不见喜，也不见悲，就总是淡淡地望着所有人。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冷。 可是今日的洛红奴，居然嘴角有着微微的笑意，脸上也戴着淡淡的羞红，仿佛从画上走下来一般，平添了几分生气。 有眼尖的人看见洛红奴头上绑着相思扣，又见她目光时不时望向楼上的雅间，心中了然。 “美人如花隔云端……”有人叹道，“果然是云上的人物才能摘取啊。” 那洛红奴坐下，手中玉指拨弄琴弦，一道流水般的声音传出，顿时全场鸦雀无声。 “平生不会相思……” “是《相思》，洛大家将它谱出来了……”有人惊呼。 “莫吵，这是《相思》第一次成曲，不要干扰洛大家！” “天啊，万安伯就在楼上……” …… 陈洛听到歌声，也是一愣，站起身，走到了窗口，一眼就望见那台上的一抹红艳。 那洛红奴心有所感，抬起头，四目相对。 这一眼—— 今日江南，细雨微风。 陈洛举杯遥敬，那洛红奴淡然一笑，继续唱道：“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 一曲唱毕，余音绕梁，众人都沉浸在这曲子中的相思之意中。 此时叶大福带着醉意，一脸促狭凑了上来：“陈大哥，这洛娘子是你的相好不？我派几个死士把她掳过来怎么样？” 陈洛正要说话，突然楼下传来一声奸笑声。 “哈哈哈，好曲，好曲！”只见大厅内一位山羊胡的儒生站起身，冲着洛红奴一礼，“洛大家果然天音，万安伯也不愧圣手。此曲当真是天下第一雅曲！” “在下潘凤，闻听小景王今日宴请万安伯，特地赶来，实在是心中有郁垒凝结，念头不得通达。原本还在犹豫，方才听到洛大家的《相思》，顿时疑虑全消，斗胆想向万安伯求一曲！” “此曲，乃是万安伯《笑傲江湖》书中所记载，曲阳与刘正风合奏的‘笑傲江湖’，小可读了百遍，可始终无法想象这是什么样的曲子，能有如此逍遥广阔，还请万安伯赐教！” 众人原本听到这潘凤想要碰瓷，正要群起而攻之，陡然听到潘凤的要求，众人又偃旗息鼓。 实在是在书中这首诗的描写太符合儒门众人潇洒不羁的风骨了。 月夜荒坡，正邪知己，琴箫合奏，笑傲江湖。 逼格直接拉满！ 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望向那楼上的雅间。 叶大福微微蹙眉，说道：“陈大哥，这事恐怕与我有关。我……” 陈洛微微摆了摆手，叹口气。 “哎，又一波……” 第94章 玲珑楼，炸了 “潘凤，你记住，一定要让陈洛那小子作出《笑傲江湖》之曲。”潘凤的脑海中回想起那一位对自己的交代。 “如果他做不出来，或者做的不好，那就会有损《笑傲江湖》的文名，我再用些计谋，就可以拦住他如今冉冉上升的气势！” 潘凤想了想，问道：“若是他做出来了呢？” “做出了更好！”那说话之人露出笑容，“那我就要帮他宣扬文名。” “他不是在景王世子宴请上作的吗？就将他和景王世子牢牢捆绑。太子殿下最恨的就是景王世子。若是他们二人捆绑在一起，你觉得太子殿下会如何看待这位万安伯？” …… 潘凤晃了晃脑袋，觉得那位果然不愧是被称作“诡士”，横竖都站在不败之地。 跟这种人合作，自己也要小心。 此时，他抬起头，望着顶楼的雅间…… …… “自古青楼装x地啊……”陈洛轻轻感叹了一声，说好了过来赏花赏月，做些正常社交，怎么又有人跳出来碰瓷？ 还是在自己新认的小老弟面前！ 这面子不能丢。 不就是《笑傲江湖》吗？老子前世艺术学院音乐表演专业！ 你撞枪口了！ …… 陈洛轻轻拍了拍叶大福的肩膀，留下一个从容的笑意，随即双腿发力，再次从雅间的窗户跃了出去。 一声巨响，陈洛落在了洛红奴所在的台子上。 哎，下次得掌握点飘逸脱俗的轻功了，每次跟导弹落地一样，气势是有了，有失美感。 翩翩少年郎，得翩翩才行。 楚留香的轻功就不错。 不为别的，就为一个帅字！ “奴婢见过伯爷！”洛红奴见到面前从天而降的陈洛，一时间失了神。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福了一礼。 陈洛作揖回礼，笑问道：“洛大家可有兴趣与我合奏一曲笑傲江湖？” 洛红奴眼中闪烁出灿烂的神采，只是口中还在推辞道：“不敢称大家，伯爷唤我红奴便可。可是奴婢不会‘笑傲江湖’曲啊……” “不会没关系，我教你！”陈洛上前一步，走到洛红奴身边，微微俯身，凑到了洛红奴耳边。 陈洛上次来就留意听过，这方世界的曲调和前世华夏古曲类似，也是宫商角徵羽五音，配合了一些变调，乐器基本上也都类似，前世的一些曲子略微改一改就能演奏出来。 陈洛靠近洛红奴的耳朵，洛红奴下意识想往后退一步，又生生忍住。说实话，她从未与男子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此刻只感觉到一阵暖风从陈洛的嘴中吹出，就好像有一个羽毛在她的耳廓中刮过，酥酥麻麻，又暖暖痒痒。 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充溢在洛红奴的心见，她望着近在咫尺的陈洛，感受到陈洛身上的气味，只感觉整个玲珑楼里都是自己心跳的声音。那平时如同止水的心脏此刻就好像万里奔腾的天马，要从她的胸膛里跳出来一般。不知怎么的，洛红奴的鼻腔自然地发出了一声轻若小猫的哼声。 “嗯~~~~” 声音发出，洛红奴自己也是一惊，连忙低下了头。陈洛楞了一下，望着含羞带怯的洛红奴，心中莫名闪过前世一句油腻台词。 “女人，你不要玩火！” “万……万安伯，您好了吗？”洛红奴发现陈洛停止了哼唱，连忙问道。 陈洛回过神，微微点头：“还差一点，你别动，我很快就完了。” “嗯……”洛红奴又是羞红着脸，点了点头。 陈洛再次续上刚才哼唱的内容，片刻后，轻声问：“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好……” 陈洛望向潘凤：“《笑傲江湖》是琴箫合奏，今日我就与红奴合作一次。” “伯爷！”突然有个乐师跑到台下，大声喊道，“我等可以记录曲谱吗？” 陈洛望向洛红奴，洛红奴没来由心脏又是一挑，微微点头。 “红奴应允了，你们就记录吧。”陈洛淡淡一笑。 众乐师立刻欢呼雀跃，此时满楼女子望向洛红奴的目光中都充满了肉眼可见的羡慕与嫉妒。 雅间之内，望着从来对达官贵人不假辞色的洛红奴望向陈洛的眼神充满了满天星光，叶大福叹了一口气。 “哎，不该认兄弟的，这得拜师才行啊……” …… “开始吧！”陈洛朝着洛红奴点了点头，洛红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回忆着方才陈洛给自己哼唱的旋律，秀手拨弄琴弦。 “当~当当~当当……”一道旋律从琴弦中拨弄出来，陈洛随即将长萧凑到嘴边，恰如其分的介入了进来。 陈洛给洛红奴哼唱的，正是他前世小时候经典的吕颂贤版本《笑傲江湖》中，由胡伟立先生编曲的琴箫合奏。 其曲逍遥广阔，让人忘却了世俗烦恼，江湖仇杀。 此时琴萧合作一出，顿时满座宁静，那一琴一萧的声音竟然传出了玲珑楼。 此时玲珑楼过往之人纷纷驻足，听着这从未听过的曲子，不由出身。 “是笑傲江湖！这是笑傲江湖！”突然有一名年轻人大喊，“此曲定然就是笑傲江湖……” 此时《笑傲江湖》一书已经出到了第十三回，正是令狐冲来到绿竹巷和神秘的“婆婆”学琴。 “不错，这意境，这琴萧，定然是笑傲江湖曲！”有人喊道，“是万安伯，和他合奏之人是谁？” “洛大家？不对，应该是绿竹巷里的‘婆婆’……” “那绿竹翁都六七十岁，那婆婆得有百岁了，洛大家年方二十，怎么能冠以‘婆婆’的名号！” “我不管，我要去听！”有人高喊着冲向玲珑楼，其他人一听，立刻跟上。 一时间玲珑楼门前人满为患！ …… 一曲毕，洛红奴按住琴弦，陈洛也放下手中长萧，玲珑楼为之一静。 那潘凤从沉醉中回过神，微微蹙眉。 此曲绝妙，却只是合奏之曲，不易宣扬啊，自己这事没做好，恐怕那诡士有所不喜。就在此时，与他同来之人灵机一动，上前高喊—— “伯爷，曲甚妙，可有词？” 陈洛此时正因为这首《笑傲江湖》心中升起一股豪气，加上方才连续豪饮的“醉仙酿”终于有了作用，一股酒意上头。 “哈哈哈哈，诸位，听好了！” 陈洛大笑一声，走到洛红奴身边，直接坐在了琴前。 “小王爷，还有酒吗？” 叶大福大喊：“要多少都有！乘玉姑姑！” 乘玉手指一划，一壶“醉仙酿”从雅间中飞出，被陈洛一把抓住！ 陈洛打开壶盖，仰头喝一口，叹道：“可惜，不够烈！” 话音一落，陈洛甩开酒壶，笑道：“红奴，随我附音！” 说完，陈洛的双手在琴弦上划过，又一段旋律在这琴上炸响，随即陈洛张开口，顺着手中的旋律，高声唱道——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一襟晚照” …… 这一夜，玲珑楼，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