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生存手册》 初见月 这日难得出了太阳,金色的晨光熹微,照在身上便生出一股暖意,在冬至之后这样晴好的天气已是少见。 楚秋月见外头阳光灿烂,便拖了凳子,窝在院子里晒太阳,半明半寐之间被外边响起几声声嘶力竭的叫喊,她揉着眼睛坐直了身子。待听清楚外面的人喊的是什么东西,便又面无表情的重新躺会了大大的椅子上。 其实很简单,无非是什么“我要一统天下”、“我要美女如云”之类的。 这口号对面蒋小强天天喊夜夜喊,大家早已习惯。 耳边听见下人讨论着,隔壁蒋少爷怎么成了这样,楚秋月懒散的靠在椅子上,心中有些好笑。 还能是什么事,还不是被穿越了呗。 她与蒋小强,都是穿越者。 只是她一穿越过来的时候,才是个五岁大的小娃娃,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又难过彷徨又有些激动,难过彷徨自不必说,没人会希望离开自己生活惯了的地方,尤其还是回到古代。 而激动,则是因为这里的朝代是架空的,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前人之诗词,大可以尽情的抄袭,后人之歌舞发明,也可以随意使用。就如穿越小说里写的一样,横扫天下,美男围绕。 可是楚秋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 一则吧,说老实话,她上学的时候成绩倒是还可以,但是那些琴棋书画、诗词古语,她现在哪里还记得,就算记得,也是一些零散的名句,整篇能背下来的,实在屈指可数。至于歌曲和舞蹈,那更加悲剧,她就不相信,古人那些天籁之音和舞蹈,会输给现代的打油歌和抽风舞。 而创造发明开店铺,也是非常不实际的。 不巧的很,她大学学的是德语系,后来当了一个小翻译,偶尔接下一些出版社给的翻译的活儿,工资不高,胜在活动性大,时间比较自由。 ——可是,德语摆在现在这里,有什么用啊…… 二则,楚秋月也想明白了,在现代,每当早晨的闹钟硬是将她从睡梦中扯醒的时候,她就会默念着“我想当米虫,我想当米虫”去上班,现在,她穿越的地方,也算是“小康之家”,也就是说,她完全有条件当米虫。 这样好的条件,为什么她非得往自己身上揽那些有的没的名头呢? 如此这般,楚秋月便悠悠闲闲的过了七年,学学女红,偶尔跟着女先生上上课,好在这里的字都是汉字,不过是繁体而已,而且也没有标点符号,反正楚秋月就当做不知道,装傻充愣的生活着,最多有时候实在无聊,就去父亲的书房里偷拿两本话本子解乏。 原以为日子就是这样清静的过了,谁知道隔壁的蒋小强忽然发癫,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用词,和蒋小强抽风一样的自信,让楚秋月瞬间明白对方也是穿越者,而且很不幸的,还是个YY小说深度中毒患者。 这在讨论蒋小强的两个下人一个是王婆一个是小红,两人一边嚼舌根一边慢慢往厨房走,结果中途就看见了窝在椅子里的楚秋月。 “呀,二小姐,您怎么在这儿。”王婆惊讶道。 楚秋月睁开眼睛,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说:“咦,我一直在这儿睡觉啊,怎么了?” 她虽然不喜欢别人嚼舌根,但是现在这个地方,又没电视又没电脑,而且蒋小强的事情也的确稀奇,别人不说才奇怪,所以楚秋月干脆装糊涂——何况,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即便是主子,教训一个三四十岁的老婆子,那也太难看了。 王婆松了一口气,笑道:“二小姐,您别在这儿睡呀。现在天气寒啦,在外面睡,太容易染上风寒!” “唔,知道了。”楚秋月点点头,“就是因为天气寒呀,好不容易出了日头,才想晒晒,谁知道不留神就睡着了。” 她从椅子上慢慢站下来,伸了个懒腰。 “咦,小绿呢?”王婆疑惑的看了看周围。 小绿是楚秋月的贴身丫鬟。 “我想晒太阳,所以让她自个玩去了。”楚秋月笑了笑。 王婆不赞同的皱眉:“小绿也真是的,即便是您让她去玩,她也不能真跑了啊,还让您在这儿睡着了。” 王婆在楚家资历颇久,又很得夫人信任,所以俨然是个管事的,能这样说小绿,也是合理的。 “没事儿。”楚秋月摇了摇头,看到王婆和小桃手上拿的菜篮,道,“你们买菜回来了吧?快送去厨房吧,我都有些饿了呢。” 说完还揉了揉小肚子。 她身子小,粉嫩嫩一团,眼睛又大又亮,可爱的紧,揉肚子的样子更是说不出的娇憨可爱。王婆心中喜欢,连忙笑道:“诶!” 然后赶紧拉着小桃去了厨房。 见王婆和小红走远,楚秋月想了想,眨巴着眼睛偷偷往门外走。 虽说蒋小强那些行为的确脑残,但好歹是这七年来见过的唯一一个“现代人”,现在他要被送去疯人塔,还是目送一下吧。 楚秋月走到门外,就见蒋家的人正压着蒋小强想将他送上车。 蒋老爷正压低了声音劝着蒋小强:“现在你这孽子把各种丑事闹的满城皆知,我只能先送你去疯人塔避避风头,等事情过了再把你弄出来,可如果你还是不知好歹,那我可真是……!” 蒋小强眯了眯眼睛,忽然笑了起来:“我晓得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他大概是记不得了,顿了顿,继续说,“我去疯人院,一定是冥冥之中上天的旨意,我一定可以在里面发现前人留下的秘籍……没错!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才是真谛啊!” 说完,一握拳,居然不用推,自己就进去了。 蒋老爷和周围一干侍卫目瞪口呆,楚秋月在院子里看着,哭笑不得。 等他们都离开,楚秋月才摇着头返回。 那个蒋小强……真是…… 疯人院里有秘籍都想得到,也算是一种境界了。 不过,蒋小强反正现在被送进了疯人塔,再如何喜欢折腾,现在也该消停一阵子,那也就是说,不用管他了。 楚秋月比较在意的,反而是那个“8岁作出《水调歌头》的京城楚家大小姐”。 京城楚家和楚秋月自然是有联系的,那是他们的本家。京城楚家的楚老爷,楚连汀,便是自己的大伯,是自己父亲楚连平的亲哥哥。 而那8岁作出《水调歌头》的楚大小姐楚流婉,则是自己的大堂姐。 楚连汀当年一举夺魁,折得桂枝,之后在京城为官,平步青云,现在已经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是个从二品的官,颇为威风,家有三房妻妾。可惜一直无子,只有三个女儿,还是前些年二房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算一算,最近也才不过刚会走路而已。 不过,谁说女子不如男这句话,在楚流婉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在楚秋月来到这里的第二个年头,京城楚家的大小姐楚流婉一鸣惊人,作出《水调歌头》,惊采绝艳,冠盖京华。 而楚秋月有幸拜读这首词的时候,脸都歪了。 她记得清清楚楚,这首词是苏轼的,以前中学课本上还有学呢,怎么又成了楚流婉的作品? 原因不必说,自然是楚流婉也被穿越了。 之后楚流婉再接再厉,不断出了新作品,只是速度有些慢,而且偶尔是词,偶尔是诗,偶尔又是赋或辞,风格也极为多变,叫人疑惑。其中虽不乏惊人之句,但总有些看起来怪怪的不够流畅的地方。不过瑕不掩瑜,总之楚流婉这“昀朝开朝以来第一女才子”的名声,算是传开了。 楚秋月一直没有动作,因为看楚流婉的表现其实便可猜到,此人极爱出风头,如果自己去认亲,恐怕还没来得及叙叙旧,就要先被楚流婉惦记上——对方一定害怕自己抢她的风头。 自己的父亲楚连平是个商人。生意做的不大不小,好在现在他们所处的整个架空朝代——昀朝,并没有很严重的重农抑商的思想,所以虽然是小商人,楚家也过的也还是不错。 只是,说到底,好像还是念书、及第、为官这样的路子看起来比较正途,当年楚连平与楚连汀一起寒窗苦读,结果对方高中,自己却名落孙山而且屡试不举,还为此常常被父母苛责,所以直到今日,楚连平心中都一直有疙瘩,楚连汀常常让楚连平过去住一小会儿,他也不肯,只待在这不大不小的水礼城,做着自己的生意。 既然楚连平一直不肯去京城楚家,那楚秋月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今个儿乡试里,自己那位好哥哥楚潮生高中解元,让楚连平扬眉吐气,楚连平喜不自胜,于是干脆让楚潮生在京城楚家住下,托楚连汀的关系让他去见识见识,顺便也认识一下以后可能可以提拔他的人。只说一到年关,就带着楚秋月几人也过去那里过年。 其实楚潮生现在才十七,便中了解元,自然是极为厉害的,可是话说,玉不磨不成器,楚连平也明白这个道理,就算有人赏识他,也不会真的在秋闱和殿试中让他取得什么好成绩,反而会让他止步于会试。 可是楚连平想,至少也该让他先见识一番,待三年后再来,兴许楚潮生就可以中进士了,若好运,甚至可能成状元! 另一边方面,楚连平也是想好好炫耀一番。 毕竟,楚连汀虽然家中有三位妻妾,但是运气很不好,生的尽是女儿,也就是最近才得了一子,才刚刚可以下地走路。 楚秋月一边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一边揉着脑袋叹气。 也不知道楚流婉好不好糊弄,可别被她看出什么,打碎自己平静的生活。 楚春月 “秋月,你在这儿做什么?”忽然身后传来一道轻灵的女声,楚秋月愣了愣,转头笑道:“阿姐。” 来人便是自己唯一的姐姐,。 昀朝这地方,男尊女卑思想没那么严重。比如女孩子,妇女,都还是可以自由出门。感觉和女性地位有所提高,社会风气奔放的唐朝有一些相似。虽然还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度,但是纳妾的人并不很多。 楚连平就是其中一个。 他只娶了一个妻子,也就是、楚秋月、楚潮生三位的母亲,江倩倩江氏。 江氏也是普通不过的小户千金,且家族中也没有楚连汀那样厉害的亲戚,楚连平与江倩倩父亲做生意时与江倩倩结识,两人暗生情愫,之后之楚连平提亲,两人喜结连理,第二年就有了楚潮生,三年后,怀上了,又两年,有了楚秋月。 如今虽然十八年已过去,但江倩倩与楚连平之间的关系还是极好的。 说老实话,他们之间说不上恩爱,毕竟十八年了,再美的人都会看厌,都会老去,以前的爱情也被亲情逐渐替代,柔情虽犹在,但已今非昔比。 江倩倩与楚连平之间交谈并不很多,在饭桌上常常是楚连平说着见闻,江倩倩微笑的听着,有时候楚连平外出做生意,风尘仆仆的回来,江倩倩也从来不问什么,只帮他接过行李递给下人,又吩咐下人准备好洗澡水,吩咐厨房准备老爷最喜欢吃的饭菜和零嘴,自个则跟着楚连平进房替他擦背。 但两人之间,也决不可说是不恩爱的。 楚连平除了为了应酬去那些花柳之地,从不沾染胭脂的味道回家,十七年来,更是提都没提过纳妾之事,在外看见了新鲜的玩意,总会带回来给儿女们玩,看到了漂亮的衣物首饰,也会带回来给江倩倩。即便江倩倩不爱打扮,但也会微笑着收下,放回梳妆匣收好。 楚连平和江倩倩,似乎就是那种淡然如水的相处方式,并不是一滩死水,而是细水长流,无声却长久。 楚秋月前世见惯了闪婚闪离的速食爱情,看到楚连平和江倩倩这般,心中自然是极为感动的,心下也希望将来能有这样的婚姻。 “瞧你,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笑道,也探头出去望了望,“刚刚这里声响挺大,怎么,是隔壁的蒋小强吗?” “唔,是。”楚秋月点点头。 摇头:“好好一个人,怎的变成那样。” “就是。”楚秋月点点头,然后拉着的手道,“阿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我可知道又有媒人来向娘说媒了。” 连微微一红,假意怒斥道:“你管这么多作甚?我还未及笄呢,那些人未免太心急,娘一定会帮我推掉的。” “这可说不准……毕竟还是要先定亲的嘛,而且后面拉拉杂杂那么多事儿,估计稳妥了之后,阿姐你也及笄了。”楚秋月打趣。 好气又好笑的道:“你才多大?鬼灵精!” “什么呀,”楚秋月故作委屈道,“阿姐,水礼城哪个不晓得阿姐你漂亮乖巧的很,女红又做得好,小诗小词也会一些,咱们家又出了一个解元,京城里还有个从二品的大伯——你说,你这样的姑娘,别人当然该抢破头啦!” 听她这么说,也忍不住笑起来,两姐妹笑成一团,感情倒是不错。 楚秋月挺喜欢自己这个姐姐的,算是中规中矩的古代小家碧玉,本本分分的,待楚秋月也不错,两姐妹偶尔交交心,也算谈得来。 只是有一个缺点,就是对一些名利钱财看得太重。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楚秋月担心会因此而遗失了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刚刚推说自己是因为没及笄,那些人太心急,可楚秋月晓得,她只是瞧不上水礼城的人而已。 果然,就听得颇为感慨的说:“呵,在水礼城有名气有什么用?水礼城这么小,出名容易的很,来上门提亲的人,顶顶厉害的,也不过是县太爷的小公子。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纨绔一个,毫无前途。若要说厉害,还是大堂姐最厉害了,整个昀国,何人不知她的名号?恐怕以后青史都会留名,民间书籍,更是会神乎其神的记着她。” 叹了口气,对楚秋月道:“秋月,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看一些话本,一想到,大堂姐以后也会在这上面,供后人瞻仰揣测,我就好生羡慕。可是我……” 她口中的大堂姐,自然就是楚流婉了。 楚秋月赶紧拍着的背道:“好姐姐,你别想那么多啦,想那么多作甚?人各有命,虽然你名声不及大堂姐,可是整个昀国,也只有一个大堂姐,同样,也只有一个你呀!若你要因为不及大堂姐难过伤神,我岂不是要因为不及你而更加伤神了?这样比来比去,又有什么意思?人生在世,图的还不是个乐。” 笑了笑:“你倒是坦然,只是你年纪小,现在这样想,以后却未必然。” 楚秋月心中无奈,她就是因为年纪足够大,所以才想开了的! 不然,自己其实还比楚流婉早来一年呢,要成名也是她先成名呀。不过此刻楚秋月越发庆幸自己没有那样做,看就知道了,名声越大,也越招惹妒忌,别人倒算了,自己的亲姐姐还这样嫉妒着自己的话,那难不保生出什么事端。 她可没那么多精力去对付各种各样难防的暗箭。 “你想想看,”把手搭在楚秋月手背上,“大堂姐又是在京城,又名满天下,又马上及笄,别的不多说,那些提亲的人,恐怕早就踏破了她们家门槛!而且还不比水礼城的这些公子,那可是京城啊,人杰地灵,随随便便抓一个,就是荣华富贵的,前程似锦的大少爷!” 楚秋月见这幅样子,也知道她念想极重,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可以说的听的,于是只好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京城是非也多呀。不过如果阿姐你真的这么想,我倒是有个主意。” “哦?”眼睛一亮,“什么主意?” 随即又笑了笑,点着楚秋月鼻子道:“你这丫头,才十二岁呢,能有什么主意?好了,别框我了,我估计娘也该把说媒的媒人打发走了,我们去看看饭好了没。” “别呀,我是说真的。”楚秋月扯着的衣袖,道,“你看,大哥现在不是在京城挺好的吗?我上次听父亲说过,大伯本就很喜欢大哥,这次大哥中了解元,大伯也很高兴,而为了让他更好的念书,并且开阔仕途,大哥很可能以后就在京城住下了。” “这我倒是知道,上次父亲是在吃饭的时候说的吧。”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让我也住在京城?” 楚秋月叹了口气:“其实你也知道喽,本来京城就是我们的本家,只是父亲以前赌气,所以才来的水礼城,大伯以前也老喊我们过去住,两家合并,可是父亲一直不肯罢了。现在,就说不准啦。不过说真的,我其实还是更喜欢水礼城一些。” 其实楚秋月帮点明这一点,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京城,她是非去不可,只是,她却没有自信能够完全躲开楚流婉,既然这么有野心,自己就帮她一把,这样也可以让她吸引楚流婉的注意力——一个对自己又羡慕又有些嫉妒的表妹,肯定能让楚流婉提高戒备,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被忽略了。 楚秋月叹了口气,她其实也无心这样做,不过这是她能想到的比较好的办法了。而且她也不算是害吧,毕竟就算自己不点明,迟早也会想明白,或者甚至用更极端的方法达到自己的梦想。 现在她这么做,算是“一举两得”吧。 两人聊了一会儿,就见小绿急匆匆的从门口进来,小绿看见楚秋月还在院子里,愣了愣,然后赶紧上来:“二小姐,对不起,我刚刚在外面碰上了以前家乡的朋友,一聊就忘记了时间了。” “我是没事儿,就是刚刚王婆知道了,你小心你的皮吧。”楚秋月笑道。 小绿“啊”了一声,捂脸道:“王婆肯定会罚我的。” 看了看小绿,道:“你又乱跑了?当然该罚。” 不如楚秋月好讲话,也不如她和小绿关系好,小绿于是唯唯诺诺道:“嗯,是……” 然后抬起头,询问道:“大小姐二小姐,现在估计到了吃饭的时间,我去帮忙吧?” “去吧。”楚秋月点点头,看着她快步跑开,转头对道,“我们去大厅看看,娘和媒人说的怎样了。” 楚秋月摇了摇头:“我不能被媒人见到的,这可是规矩。我先回房,一会儿如果开饭,小竹自然会来叫我的。” “唔,好。”楚秋月点点头,独自一人往大厅走去。 果然才走到门口,就见江倩倩的陪嫁丫鬟江宁送了媒人出来,脸上是公式化的笑容。媒人没谈成,自然笑不出来,只板着脸走在前头。 那媒人瞧见了楚秋月,停下脚步,打量着楚秋月:“哟,这是楚家二小姐吧?” 楚秋月笑着点了点头。 她性子懒散,不爱出门,不像时常会去参见一些待字闺中的女子的小宴会,也不曾有什么大作为,所以见过她的人并不多。 嗯,模样很不错呀,假以时日必然是个顶漂亮的姑娘。”那媒人笑着道,预期倒是挺真心。 “呵呵。”楚秋月敷衍着笑了笑,江宁也及时上前,对媒人道:“张大娘,这边走。” 张媒婆点点头,跟着江宁走了出去。 楚秋月忍不住摇了摇头,然后一溜烟跑进大厅,就见江倩倩正端坐在椅子上,望着一张纸发呆。 她已经三十多岁近四十了,眼角有淡淡的细纹,那是岁月留下的刻痕,可岁月留下的,却也不止这些,它还给江倩倩一种旁人无法学会的淡然优雅。 此刻她坐在那儿,都宛如一株安静的兰花,不够抢眼,却暗香弥漫。 有这样的女子常伴身侧,也难怪楚连平看不上其他人了。 听见楚秋月的脚步声,江倩倩抬起头,笑了笑:“秋月怎么来了。” “我来帮阿姐看看这次找上门的人怎么样。”楚秋月笑眯眯的回答。 被楚秋月逗乐了,江倩倩边笑边摇头:“人小鬼大。” 虽是这么说,江倩倩还是把手中的纸递给楚秋月:“想看热闹就看吧,喏,就是这人。” 楚秋月接过那张纸,就见上面是一个颇为清秀的男子,眉目如画,煞是好看。旁边是名字、家世、生辰八字之类的东西。 “挺好看的呀。”楚秋月睁大了眼睛道。 江倩倩摇了摇头:“一个男人,好看有什么用?而且画上的模样,不关乎他真正长相如何,而关乎画师的技艺。”江倩倩似有所感,摸着楚秋月的头,轻声叹息,“何况你姐姐,她也志不在此……” 表现的很是明显,江倩倩自然也知道自己女儿的那些心思,楚秋月张了张嘴,刚想说两句装傻的话来活跃一下气氛,谁知道忽然小竹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见了江倩倩,喊道:“夫人,不好了,大小姐失足落进水中了!” 被穿越 江倩倩霍地站了起来,声音微颤:“怎么回事?” “大小姐,大小姐……”小竹嘴唇微颤,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江倩倩皱紧眉头,大步往外面走,一边吩咐道,“小竹,是后院的池塘吗?人救上来了吗?” “是后院的池塘!我一路喊过来的,家丁已经去了,人应该已经救上来了。”小竹连忙点头。 江倩倩脚步不停,又道:“秋月,你同我一起来,小竹,你快去找王婆,让她吩咐好,多找几个大夫来,再去店里把老爷请回来。” “是!”小竹又慌慌张张的冲出了大厅,脚步都是虚浮着的,显然是害怕极了。 江倩倩虽然表现的沉稳,但是言谈举止之间,还是透露出了她的慌乱。 楚秋月亦步亦趋的跟在江倩倩身后,见她双手微微颤抖,连忙伸出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握住她的手:“娘,没事的!” 江倩倩愣了愣,眼中似是有些欣慰,然后点头:“快走吧。” 二人急忙赶到了池塘边,果然人已经救上来,可是几个三大五粗的男人围着楚春月,一个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面面相觑着,见江倩倩来了,仿佛见到救星一般,都上前来:“夫人!” 江倩倩点了点头,蹲在楚春月身边,眼泪立刻就落了下来,楚春月还有些气,只是极为弱,仿佛下一秒便要香消玉殒了一般。 虽然古人不知道什么是CPR,但溺水急救常识还是有的,刚刚几个家丁也只是因为挨着男女授受不亲,自己又是下人而不敢动手,江倩倩怒道:“还愣着干吗?快过来帮忙!” 说完,把楚春月最外面的大披风给解开,再把里面的衣服最顶端的两颗扣子给解开了,以保持楚春月呼吸的通畅。接着掏出手帕,包住手,把楚春月鼻子和嘴巴里的淤泥、水草给清了出来,然后叫家丁抬起楚春月的腰腹部,形成脚朝上、头下垂进行倒水。 果然,这样倒着没一会儿,楚春月就猛地咳嗽了起来,有水从口鼻中喷出,几个家丁赶紧将其放下,楚春月使劲的咳了几声,然后平躺着静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 一睁眼,她就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缓缓道:“你们是谁……” 看她这表情,听她这台词,楚秋月就暗叫糟糕。 该不会又是一个穿越的吧! 怎么回事啊,要不要这么集中啊,以前她来了七年,也才和一个穿越者“神交”过,怎么这几天,就接二连三的来人! 而且居然穿的还是自己的亲姐姐……楚秋月心里揪了一下,哎,希望楚春月只是脑子进水,一时失忆,千万别是穿越了! 听见楚春月的问话,江倩倩也愣住了,来不及关心楚春月现在的身体状况,皱着眉头道:“春月,你怎么了?别吓唬娘啊。” 楚春月睁大了眼睛:“春月?那是谁?” ……四周一片安静。 忽然,楚春月眼中一亮,然后喃喃自语:“我穿越了……”说罢,头一歪,竟又晕了过去。 楚秋月顿时一个头两大个。 江倩倩不解的看着楚春月,然后猛醒道:“快,先把小姐抬回房间!” 那几个家丁连忙将楚春月抬起,送回房间,江倩倩紧皱眉头跟在后面,显然是还在为楚春月那几句话而疑惑。 楚秋月也紧皱着眉头——事实上,她才是最烦的那个。 见楚秋月小小的脸都皱成一团了,江倩倩不由的好笑,安慰她道:“没事的,春月现在应该没事了,只要让大夫再看看便是。至于刚刚那番胡话,大抵是受了惊吓。” 不不不,才不是受了惊吓那么简单! 楚秋月心中的一个小人正狂摇头:才不是才不是,才不是什么受了惊吓,真正的楚春月已经死了或者反穿越了,现在的这个是不知道哪儿来的现代人! 不过当然,她也只能在心中叫一叫就是了…… 面上她还得勉强的笑着:“呃,是啊,阿姐福大命大,当然没事。” 天知道,她此刻多想学马教主大喊两句以表示心中的纠结啊! 楚春月一直昏睡着,没一会儿大夫和楚连平都匆匆赶来,楚连平见江倩倩一脸担心的站在楚春月的床头,连忙揽过她的肩头,安慰道:“没事的。”顺手也摸了摸楚秋月的小脑袋。 江倩倩点点头,也不说话,有些紧张的看着正在被大夫把脉的楚春月。 这时候她脸上的疲惫更加明显,叫人心疼。 楚秋月站在一旁,狠狠的叹着气。 毫无疑问,江倩倩是个好妻子,好母亲,这样的女人,真不该让她这么担心。只希望新穿越来的那人和自己一样,安分一些,能装模作样就装模作样下去,千万别弄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最后搞得跟蒋小强那样。那样的话,江倩倩必然会受伤不已。 还有,也不知道楚春月去哪儿了,是死了,还是反穿越了?哎……就算楚春月有些缺点,但人无完人,她好歹也是自己喊了七年阿姐的人啊,说没有感情,那未免太不实际了。 可恶的是她现在还不能表现出来——楚春月“好不容易没事”,她应该高兴才是。 大夫诊完脉,对楚连平和江倩倩道:“楚大小姐不碍事了,只是受惊过度,加上还有一些水未完全散去,一会我开个调养的方子便是。” 楚连平笑了笑,让管家领着大夫去拿诊费,然后对江倩倩道:“看,这不是没事儿了吗。” “嗯。”江倩倩点了点头,抚着胸口道,“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点心神不宁的感觉。” 母女同心罢。 楚秋月暗叹,心中一片凄凉无奈。 江倩倩和楚连平一起下去询问小竹究竟怎么回事,楚秋月却不肯离开,她估摸着楚春月醒来之后,必然会问东问西,与其叫别人猜疑,倒不如自己上阵,先把她弄的正常一点再说。 果然,没多久楚春月就悠悠转醒,不待她开口,楚秋月就先抢白道:“阿姐,你醒啦?” 楚春月愣了愣,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然后她点头:“啊,是啊……” 呼,还好是个有点脑子的。 楚秋月暗自松了口气,道:“阿姐,你也真是的,好端端的怎么会跌进了池塘?叫我、爹娘都担心死了,在京城的哥哥知道后恐怕也会很担心的。而且你这样,肯定会连累到小竹,她是你贴身丫鬟,没照顾好你,必然会受罚……哎,楚春月呀楚春月,我楚秋月怎么会你这么个笨笨的姐姐呢?你都十四,即将及笄了,还不如我这个十二岁的人懂事呢!” 江倩倩点了点头 楚秋月看起来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但其实已经暗中把基本的信息告诉给了楚春月,比如两人姓名,家中关系,甚至小竹都说到了。 楚春月心中暗笑,都不用自己套话,这个妹妹就把她想知道的都给说出来了,哈,看来果然是上天眷顾。 但她脸上还是作出抱歉的表情:“啊,对不起啦,我也不大清楚……噢,对了,我刚刚清醒,脑子还有点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进水了,可能有很多东西都会忘记,到时候都靠阿妹你啦。” “阿妹?”楚秋月故意愣住,“阿姐,你怎么叫我阿妹了?你一向都叫我秋月的呀……你该不会还打算管娘叫阿娘,管爹叫阿爹吧?” 楚春月汗,她还真是这么打算的。 “呃,当然没有,只是叫着好玩。”她摆了摆手,又扶住额头,假意道,“我还感觉自己有些东西忘记了,你可以多跟我说说嘛?” “当然可以。”楚秋月笑了笑,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当然,她也是把重要的东西说了出来,毕竟如果事无巨细的讲,那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何况楚秋月这具身子五岁前的记忆,她自己也没有。 前面说得好好的,楚春月也认真的听着,直到楚秋月讲到,楚春月在水礼城名声不小,时常有媒人上门说媒的时候,楚春月忽然霍地坐了起来:“什么?!” “什么什么……”楚秋月眨着眼睛看她。 “男女之间,婚姻大事,居然说媒?!”楚春月咬牙道。 “这……就是因为是婚姻大事,所以才要说媒呀。”楚秋月莫名其妙。 “包办婚姻,太迂腐了!”楚春月摇头,做痛心状,“男女之间连面都不见就要成亲,太可恶了!” “谁说的……”楚秋月心中知道对方还以为这里是完全的中国古代,于是解释道,“昀朝开朝以来,就没有男女婚前不见面的啊!” “昀朝?”楚春月果然一愣,然后讪笑道,“你继续说。”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我还没到要考虑这个的时候,不过我听教书先生提起过,一般是由男方请媒人,带上画像、姓名、年庚、生辰八字之类的来上门说媒,若女方也有意,则女方也会把“庚帖”送去给男家,男家将此帖置于神前暨祖先案头上,卜吉,如果三日内家中无事,两人生肖八字也不相冲,那便可以安排男女之间见面的事宜。” 楚秋月解释着,中间似乎听见楚春月自语了一句“封建迷信”。 “见面需要有长辈和媒人也在场,当然,之后会给他们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独处,说说话,如果都满意,则可以准备后面的事情,如果有一方不同意,则需再看。” “啊,原来是这样。”楚春月刚刚一腔热情凭空被熄灭,立刻焉了下来,“虽说,这样还算好,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自由恋爱!” “自由恋爱?”楚秋月歪了歪脑袋,“阿姐你是指男女自己认识了,然后成亲吗?” “对,对。”楚春月连忙点头。 “啊,这个也是可以的——不过当然,还是要走那套程序的。而且有时候门户问题,也是挺麻烦的。” 楚春月眯了眯眼:“呵,门不当户不对吗?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封建思想……哎,迂腐!”然后忽然握住了楚秋月的手,“秋月呀,你可要记住,爱情,那是不分性别,不分国界,不分年龄的!什么门不当户不对,全部都是扯淡!还有男尊女卑,那也是扯淡!爱情至上和男女平等,才是真理!” 好姐妹 楚春月自然是慷慨激昂,楚秋月却是叫苦不迭。 原以为楚春月还算正常,谁知道居然是个这样的……昀朝已经够开明的,她还要嚷嚷着什么爱情至上男女平等,这要是在明清,指不定楚春月就要被抓去浸猪笼了……而且男女平等也算了,爱情至上,这才是扯淡吧…… 楚秋月连忙作出惊吓的模样:“阿姐,你怎的这样说!” “秋月,你还小,还没有被封建思想完全洗脑,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明白我的,总有一天!”楚春月一副自以为很懂行的样子对楚秋月道,信心满满。 楚秋月摇了摇头:“爱情至上和男女平等,倒也算了,只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好说扯……扯那什么呢。那可不符合阿姐你的身份!虽说我们家也不是大户人家,可是就算是小户之家的女儿,也不该说这样的话呀。” 楚春月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一个人叹息:“你不懂我……” 楚秋月心中冷笑,好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只是醉的究竟是谁,还不知道呢。 “阿姐,你对我说说也就罢了,千万别在父母还有外人面前说这些话。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就拿隔壁那个蒋小强来说吧,他前些日子磕到头,结果醒来之后,就疯疯癫癫的,一日到晚说什么要雄霸天下,坐拥江山,尽是些大逆不道的话,最后还想跳崖拿什么秘籍……也亏得蒋小强父亲厉害,没让这些话往京城里传,不然,虽然蒋小强只是个毛孩儿,但也是杀头的大罪!” “哦?”楚春月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显然是猜到了蒋小强是什么人,于是连忙问,“那他现在呢?” “现在?”楚秋月冷笑,“被关进了疯人塔避风头呗。” “啊……”楚春月愣了愣,笑着道,“放心吧,秋月,我不会乱说的。” 楚秋月点头:“那就好,也省的爹娘担心,娘可宝贝你呢。” “娘很宝贝我吗?”楚春月兴冲冲的问。 “嗯。”楚秋月心中不耐,楚春月越发得意忘形了——如果楚秋月是旁人,看她这样子,早就起疑心了,她自己还完全不自知。 “哪个娘不疼爱子女的呢?”楚秋月道。 “呵呵,也是。”楚春月点点头,然后对楚秋月道,“秋月啊,我刚醒,还有些乏,你先出去吧。” “嗯。”楚秋月想了想还是提醒她,“阿姐,你千万记得,有什么不晓得的地方,来问我就是。我虽然年纪小,但还是知道一些事儿的,就是你千万别问爹娘,还有下人们。” “当然,”楚春月道,“不过秋月啊,你要记得,这世界上呢,是人人生而平等的!其实,下人们也是人呀!” 楚秋月惊讶:“谁说下人不是人了?” 还人人生而平等呢,那也要看什么时代背景啊,你现在去跟他们讲民主,讲共产主义社会,还不得被拍成渣! 楚春月每次都期待楚秋月可以表现出一些现代人的迂腐,然后自己去感化她,可每次都被她四两拨千斤的给挡了回去,楚春月心中不爽,只摆手:“我随便说说罢了,你先走吧。” 楚秋月不再多说,点点头便离开了。 出了门,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先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片刻之后,里面就传来了楚春月的欢呼之声:“我穿越了!我穿越了!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还是架空朝代……想不到啊,难怪我以前那么不如意,原来是上天要历练我,让我来到古代,改造这些迂腐的古代人!我一定要努力,把他们的观念改正过来……哈哈!” 楚秋月连连摇头,最后只能一甩袖,大步迈开走了。 +++ 楚秋月走到大厅,就见楚连平和江倩倩正在问小竹话,小竹正跪在地上,眼睛里还有泪珠。 “春月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她要去池塘旁边伸手折花,你也阻止不了。罢了,你起来吧。”楚秋月进去的时候,刚好听见江倩倩无奈的让小竹起来。小竹得了赦令,连忙道谢,带着泪痕站了起来。 “爹,娘,我刚从姐姐那儿回来,她没什么大碍倒是真的,不过似乎人有些晕,很多事情不大记得了,我刚刚给她说了一遍,她也差不多都想起来了。”楚秋月对江倩倩和楚连平道。 江倩倩起身:“春月醒了?” “嗯,不过刚刚又说乏了,估计又睡了。”楚秋月怕江倩倩想去看她,连忙道。 “这样。”江倩倩重新坐下,却是松了一口气,“那就让她先歇息着吧。” “娘,阿姐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掉进池塘?”楚秋月问道。 江倩倩摇了摇头:“她看见池塘里有一朵花挺好看,就想伸手去折,探了大半个身子出去,池塘边本又滑,她一下子便落水了。哎,这孩子。” “没事儿了就行。”楚秋月只道。 然后她跑到楚连平身边,甜甜的喊:“爹。” 楚连平很喜欢这个乖巧的幺女,点点头,摸着她的脑袋道:“怎么了,有事要爹做?” “不是,就是喊喊爹,毕竟爹这个时候一般都在外面做生意,很少回家嘛。”楚秋月甜甜道。 她前世因为性子有些冷淡木讷,所以很少和父亲撒娇,一般女儿对父亲的依赖她也没有。小时候倒还好,长大了,也逐渐觉得可惜,就是因为自己不会表达感情,而导致父女之间非常冷淡。 果然,楚连平听了这话很是受用,点头道:“好,以后爹得了空就回来。” “店里到家里也有一些路,爹坐马车来来回回,也够辛苦了,还是不要吧。”楚秋月一脸遗憾,懂事的道。 楚连平更加喜悦,只道:“哎,我楚连平自己没什么大本事,倒是一双儿女,都是听话懂事的孩子。潮生是,你是,春月也是。” 江倩倩在一旁听了,好笑的摇头:“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一双儿女,生,是因为您,长,也是依靠您,他们若是有本事,您就更有本事了。哪有爹娘说自己的呢?” 楚秋月晓得,楚连平这人什么都好,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但就是太要强,对于自己不如哥哥的事情,他始终耿耿于怀。 于是也赶紧道:“对呀,我觉得父亲是天底下最有本事的人。” 楚连平心情愉悦,豪爽的大笑了几声,不再多说。 小竹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想了想还是道:“那我先去小姐那边吧,等小姐醒来也好照顾她。” “等会儿。”楚秋月赶紧拦住,玩意楚春月现在还兴奋地在房里蹦跶,那小竹看到岂不是该吓死。 “我和你一起去。我刚刚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儿没跟阿姐说呢。”楚秋月道,然后转头看江倩倩,“娘,您就陪陪爹先,我有秘密和阿姐说,您如果要来,晚些来,好吗?” 江倩倩无奈的点了点楚秋月的小脑袋:“鬼头鬼脑的,去吧。” 楚秋月清脆的应了声,对小竹道:“咱们走吧。” 楚秋月走在前面,小竹走在后头,等快到了楚春月的房间之时,楚秋月连忙加快步伐,抢先道:“阿姐,我带着小竹来了。” 里面一阵声响,大抵是楚春月赶紧缩回了被子里。 楚秋月嘴角勾了勾,敲门:“阿姐,我听你里面还有声响,似乎没睡着?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罢。”楚春月刻意压低了声音,造成柔弱的感觉,“我确实还没睡呢。” 对小竹点了点头,楚秋月推开门,见楚春月正半仰在床上,那姿势,似乎是在学林黛玉……楚秋月心中一囧,面上却忍着没表现出来,只对小竹道:“娘不怪你了,阿姐却不知道怨不怨你,你还是去先请罪先。” 小竹连忙上前,跪在楚春月床前:“大小姐,是我不好,我……” 话还没说完,就见楚春月忽然蹦下床,连鞋子都未穿上,就把小竹扶了起来。 小竹吓了一跳,不解的看着楚春月。 “小竹,你是我的贴身侍女,何必这么见外?”楚春月笑的很是温和,“我们以后,别再说什么主子奴才了,我们该是!” 噗,还有这一招啊。 楚秋月哭笑不得。 小竹本来以为楚春月是原谅了她所以扶她起来,结果听她这么说,吓的够呛,立马扑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大小姐,大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您千万别赶我走!” 显而易见的,小竹是以为楚春月在用话讽刺她,所以才越发惊恐。 “哎呀,小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楚春月也急了,“我不是逗你,我说的是真的!我们应该是平等的,而不是一个差遣一个!” 小竹充耳不闻,还是一个劲儿的磕着头,楚春月“哎呀”了一声,干脆也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这样你信我了吧!” 小竹两眼翻白,几乎要晕死过去。 路人甲 楚秋月原本冷眼看着两人闹腾,还希望楚春月能明白,思想这种东西,根深蒂固,一些迂腐想法要完全根除,根本不可能。就算要淡去,起码也需要时间和很大的努力,绝不是像一些穿越小说里的女主一样,说两句“我们今后就是姐妹了”,就可以让对方感激涕零,受到思想冲击的。 小竹这样的反应,才是最正常的反应。 谁知道,楚春月更狠,居然下跪! 楚秋月赶紧上前,楚春月眼睛一亮,对楚秋月道:“秋月,你帮我告诉她,我们其实应该都是好姐妹!” 楚秋月不理她,将她扶起来,然后对小竹道:“你别磕了,头都破皮了,也亏得这地上有毯子,不然早头破血流了。阿姐刚刚‘脑子进水’,我已经说了她有些糊涂,你还真当真呐。先下去,领点药敷上,等好了点再说。” 小竹这回倒是手脚麻利的下去了,看着楚秋月的眼神,尽是感激。 楚春月看着小竹离开的背影,气得半死:“她怎么这样?!奴性!我好好跟她说话,她非得对我磕头,你对她不冷不热的吩咐,她却感恩戴德!” 楚秋月心想,原本你比我凶多了呢……但还是皱着眉头告诉楚春月:“阿姐,你到底怎么了?居然跟一个婢女下跪,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我都说了,我从今以后,把她当姐妹看。”楚春月不耐烦的看着楚秋月,仿佛在埋怨她的“迂腐”。 “姐妹?”楚秋月闭了闭眼,道,“阿姐,你究竟知不知道,姐妹是什么概念?如果你真要与她情同姐妹,那么,今后穿衣梳头打扮,你得自己来,而首饰,也要分小竹一半。床,也要让一半给小竹,走在路上,她不跟在你后面,而是与你并排而行,其他下人见了你们,会喊两次小姐好——就连父亲为我们的嫁妆,也要拨出一些给她。” “当然,你不能差使她,以后原本是小竹做的事情,你都要自己来,有时候甚至还要帮小竹做事。还有,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如果传了出去,我们楚家的脸,都会被丢光呐。” 楚秋月缓缓说完,看着楚春月:“阿姐,你要这样和小竹‘情同姐妹’吗?” 楚春月被楚秋月说的哑口无言,半响才支吾道:“我说的情同姐妹,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说的,我精神上的嘛,不一定要真的,呃,像你说的那样,什么都分她一半,还帮她做事……” “那小竹会需要吗?”楚秋月提醒道,“顶着姐妹的称呼做下人做的事情,我想,任何人都不会高兴吧?反而还会更加的埋怨,甚至是恨。她会认为,你是故意羞辱她的。” 楚春月没想到这一层,又是一愣。 然后她道:“那也是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楚秋月还想说什么,忽然就见江倩倩和楚连平正缓缓往这边走来,于是赶紧对楚春月道:“小竹的事情就算了,阿姐你也不是故意的吧?没事儿了。你看,爹娘快来了,你还光脚站在这儿,像什么样?快上去,我帮你掩护着。” 当然,事实上楚秋月主要是怕江倩倩和楚连平看到自己一向守规矩的女儿忽然变成这样,受到惊吓。 楚春月慌慌张张的跳上床,又摆出黛玉的姿势。 楚秋月心下觉得好笑,江倩倩和楚连平已经到了门口,门是虚掩着的,有一条缝,所以刚刚楚秋月才能看到两人过来。 江倩倩没敲门,只轻声问:“我们可以进来吗?” “嗯。”楚春月有些紧张,连忙应了声。 江倩倩和楚连平两人进来,见楚春月果然已经恢复,只是脸色不大好而已,于是放下心来。江倩倩坐到楚春月床边,把楚春月耳边的头发往后拨了拨:“春月,你感觉怎样?” “我没事了。”楚春月笑着摇了摇头,语调稍微有些僵硬,大概是因为做戏有些紧张。但江倩倩只当还是因为落水的原因,并没有在意。 江倩倩又问了几句,确定她没事之后,才拉着楚秋月一起走了。楚秋月临走时不停的对楚春月使眼色,意思是让她千万稍安勿躁,别再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了。楚春月也不知道懂没懂,只冲着她“神秘莫测”的微笑,估计自我感觉良好。 楚秋月无可奈何,只能希望楚春月先要消化一下来这里的知识,没心情闹腾。 按说吧,除NC自然不该手软,可是楚春月可是自己的姐姐,如果她被“除掉”,那江倩倩岂不是要伤心死?而且楚春月也不算完全脑残吧,最多和蒋小强一样,有些小说中毒,而且比蒋小强好多了,至少懂得一些道理。 楚秋月这个夜晚过的心神不宁,只能自我安慰着,想楚春月应该还有的治,才慢慢入睡。 第二天清早,楚秋月不像以往一样赖床,而是在小绿叫自己起来之前就先起床了,唤来小绿,让她帮自己梳妆一番,就赶往楚春月的房间。 楚春月还在睡觉,小竹正候在门口,额头上抹了伤药,包了一圈白色的纱布。 楚秋月想了想,把小绿支开,自个儿唤了小竹过来,对她道:“昨天阿姐失常的事情,你没乱嚼舌根吧?” “没。”小竹使命摇头。 楚秋月点点头:“嗯,我猜你也不会乱说——额头上的伤口,好些了吧?” “没大碍。”小竹回答。 “那就好。一会儿到了大厅吃朝食的时候,娘肯定会询问,你就回答说是自个儿不小心摔着了便是。”楚秋月道,“晓得了吗?” “奴婢晓得。”小竹低头道。 楚秋月转身进了门,小竹在外头发愣。 大小姐很奇怪是没错,可是二小姐似乎也变了一点。她以前可不懂这恩威并施的一套,对待下人也和善,虽说她现在对自己也是和颜悦色的,但是语气神态间似乎多了一份隐隐的压迫,气场全开,真真古怪。 不过,二小姐毕竟也长大了,之前自己和她接触不多,所以没察觉这些变化也是理所当然的,可大小姐又是怎么回事?忽然变得那样,说那些胡话,真是吓死人了……难道落个水,真能让人性情大变? 若不是二小姐压着自己,恐怕她的确会忍不住偷偷告诉老爷夫人,或者向其他人诉苦,哎。 楚秋月不知道小竹心里正百转千折,只有些愤恨这“楚春月”让自己想不管任何事情的想法落空了。原本她只需装的天真无邪,无忧无虑便是,反正黑脸有其他人做,可是现在,楚春月的烂摊子,全都需她收拾了,也真是无奈。 楚春月果然还在睡觉,睡姿倒是很平常,没有什么大动作。 “阿姐?”楚秋月上前两步,小声喊她。 “嘻嘻嘻嘻……”楚春月大概是做了一场好梦,正咧嘴笑着,“你这个男人,凭什么瞧不起我们女人?沙文猪……” 楚秋月哭笑不得,楚春月也真是的,居然连做梦也想着这些事情。 谁知道楚春月语调一转,道:“哼,你喜欢我?因为我特别?我可不喜欢你,沙文猪!” 呵,原来是好一场春梦! 就这两句话,楚秋月也大致可以推断出这个梦的剧情——楚春月教训沙文猪,沙文猪因为楚春月不同于以前自己见过的女人,所以大感新鲜,然后爱上她,纠缠不清…… 三流剧情的古装剧里,倒是常常有这样的场景。 楚秋月懒得再听,干脆放大了声音:“阿姐?” 楚春月梦话立刻消停了下来,半响,她“呃”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楚秋月,她愣了半天:“秋月?你怎么来了?” “我来喊你去大厅吃点心的。”楚秋月笑了笑,道。 楚春月反应过来:“是吃早餐是吧?” “早餐?”楚秋月故作惊讶,“这倒是新鲜说法。” “你们不管它叫早餐?”楚春月愣头愣脑的就问。 “什么‘你们’。”楚秋月摇头,“早餐也可以,不过我们还是习惯叫它朝食而已。” “唔,哦。”楚春月一边转着眼珠子一边点头,“我现在就起来准备。” “嗯。”楚秋月点了点头,“今儿是因为我知道你还不适,所以才来叫你,一般都是小竹叫你——这个阿姐你应该记得吧?”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楚春月笑呵呵的道。 “那就好。”楚秋月点了点头,对外喊道,“小竹,进来吧。阿姐醒了。” 小竹轻轻的推门进来,楚春月见了她,大概是想到昨天的事情,以及楚秋月说的那番话,脸上满是尴尬,只道:“小竹。” “大小姐,二小姐。”小竹行了礼,从一旁的衣架子上拿了衣服下来,伺候着楚春月穿上,楚春月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但发现只要自己张手抬脚,就可以穿好繁琐的衣服,那感觉实在不错,便也乐得让小竹伺候了。 楚秋月细心观察楚春月的反应,笑了笑,没说什么。 等小竹帮楚春月弄好,楚春月才回头,抓着小竹的手道:“小竹啊,昨日真是对不住你。” 小竹惊慌的缩回手:“大小姐,您别开小竹玩笑了。昨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呀。” 楚春月愣愣的指了指小竹的额头,小竹笑道:“哦,这是我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摔伤的。” “呃,是,是哦……”楚春月大概也是怕自己惹麻烦,只点头,勉强的笑了笑,便不敢再同小竹搭话。 这就是“好姐妹”呀。 楚秋月摇了摇头,难怪那些小说里,最后女主的贴身丫鬟兼好姐妹总会背叛女主,兴许就是因为这个吧。当然了,事实上剧情需要,任何人都会背叛女主,以突显女主的伟大、招人妒忌,以及最后女主原谅贴身丫鬟时,女主的圣母。 楚秋月暗自庆幸,自己周围有大堂姐这个“冠盖京华”的人,也有蒋小强这样叫人啼笑皆非的家伙,自己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女主角,只能算是个。 当然,现在还多了一个楚春月…… 跪祠堂 楚秋月和楚春月携手去了大厅,就见江倩倩和楚连平已经在桌上吃着小糕点了。 桌上摆着的是茶食刀切,杏仁佛手,豆面饽饽,奶汁角,肉未烧饼。 虽都是些简易的小东西,但作为朝食已经是很不错了。要知道如果是穷苦人家,有的甚至是干脆不吃的。 中间摆着的是应时水果拼盘一份,一般是饭后随意尝两口的,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楚秋月和楚春月向江倩倩和楚连平行过礼,分别坐上自己的位置,拿了食物自己吃着,楚春月也老老实实的,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小竹,你额头上的伤怎么回事?”江倩倩果然注意到了,皱起眉头询问小竹。 楚春月动作一滞。 小竹赶紧回答道:“我是昨日不小心摔着的,所以才有。我已经去领了药,不碍事的。” 江倩倩点点头,不再多问。 楚连平却想起另一件事情,对江倩倩道:“娘子,那个家丁阿虎,可已将他押送官府?” “还没有,现在尚关在柴房中,还要看小晨的意思。” “唔,小晨现在还没回来吗?” “没有。”江倩倩摇了摇头头,眼中不乏担心之色,“出了这样的事情,小晨肯定很难挨。” “什么什么?”楚春月连忙放下手中的食物,看向两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连平和江倩倩对视一眼,俱是不解的看着楚春月:“春月,你怎么了?” 楚秋月连差点埋进碗里,这个楚春月,刚刚还想说她安分来着……既然江倩倩只是和楚连平说话,那她们俩听着就行了,何必插话?如果楚春月真的这么好奇,也大可以吃完朝食再来找她问啊。 楚春月又是同样的回答:“哎,还是昨天的后遗症呢。我好多事情记不大清,浑浑噩噩的。” 说完又不满的偷偷瞪了楚秋月一眼,好像是在埋怨她没把阿虎和小晨的事情告诉她。 楚秋月心中气的冷笑,她昨天可是把重要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了,自己回忆的脑袋疼,说的口干舌燥的也就罢了,今天反倒要被楚春月责怪!这人真是不知好歹,对着一个贴身婢女下跪,却给维护自己的妹妹脸色看。 楚秋月气的不愿再管她,也不理会她会做什么事情了,反正生死有命,楚春月这德行,也不是她能掌控的了,就端看楚春月自己会搞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江倩倩虽然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道:“还是前些日子,阿虎轻薄小晨的事情。” “哦。”楚春月点了点头,眼中却闪现了光芒,“诶,小晨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江倩倩睁大了眼睛,“还能有什么反应?一个黄花大闺女,居然被人轻薄,自然是哭哭啼啼,几欲寻死了……哎,还好我劝下了她,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先回自个儿家休息一下,至于阿虎……我们全看小晨了。毕竟,如果真的要把阿虎送官,那小晨声名也不保了。” “太迂腐了!”楚春月激动的喊出来,“这样的事情,是阿虎不对,当然不能放过他,难道白白便宜了他去?就是因为你们常常这样想,有所顾忌,才让那些混蛋恶霸逍遥法外!这样的人,就该受到法律……呃,我是指官府的制裁!” 江倩倩眉头直皱:“春月!你在说些什么胡话?怎么用词这样古怪?而且,倘若真的这样做了,恐怕小晨也嫁不出去了,阿虎不会死,但小晨这辈子,也算是完了。” 楚春月原本听到江倩倩前面的那句话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刚想收敛,听江倩倩这么说,又激动起来:“谁说女人这辈子就只能靠男人?谁说女儿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哼,告诉小晨,只管把阿虎送去官府,以后她有我负责。” 楚连平都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春月!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犯了多少个大错?那些离经叛道的言论自不必说,你顶撞你娘,便是大大的不对!” 楚春月还是有些怕楚连平的,低了低头:“娘,我错了……” 江倩倩不想怪她,刚准备说没事,楚春月却又抬头:“可是,我不承认我说的话,是离经叛道,是不对的!” 楚连平厉声道:“你说什么?!” 楚春月心一横,道:“其实我本来就想好了,我打算开店!” 楚秋月原本正在吃烧饼,听她这么一说,被呛得厉害,看着手中的烧饼,再看看一边严肃的楚春月……楚秋月越看,就觉得两样东西越发相似。 “开店?”楚连平皱眉,“开店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是干净的生意,而且尽量不要抛头露面就是。只是你还太小,这样未免还是有些不好……一般若要开店,也起码得为j□j,为人母之后!而且,你开店,和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论有什么关系?若让旁人听去了,会传成什么样子?春月,你原本懂事听话的很,怎么落水一次,性情这样大变!” 楚春月不屑的说:“旁人要传就传呗,爹,我的座右铭……就是我坚持的理念就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我开店,就证明我有钱,我以后会把店铺逐渐扩大,甚至成为首富!我手下的人,将以女性为主,那些备受压迫的女性们,将会找到组织,我们要一起追求女权,也就是女人的权利!首先,我们要废除昀朝的一夫一妻多妾制度,只能一夫一妻!如果实在不行,那女人也要有嫁很多个老公的权利!还有就是,凭什么黄花闺女才是个宝,不是黄花闺女,那也行!”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还有,那个青楼!青楼凭什么都是男人去逛啊,也该有让女人逛的才是!” 江倩倩听了这话,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几乎快晕倒过去,江宁赶紧上前,扶住江倩倩,帮她顺了顺胸口,江倩倩才缓过气。 楚连平气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一拍桌子:“来人,将这个孽女,带去祠堂,在祖宗的牌位前跪到晚上再说!” 家丁立刻上来,按吩咐做了,楚春月倒是没反抗,只冷冷道:“我知道,任何改革一开始都会被阻挠的,但是我不会屈服!” 楚秋月也怒斥:“阿姐,你别胡言乱语了,就算你再想做什么,也要先想想,是谁给你这条命的!” 她这话一语双关,旁人听了,只会以为楚秋月是提醒楚春月要注意长幼之序,不可顶撞爹娘,但楚秋月晓得,楚春月听了,还会有另一层意思,就是楚春月本来就是占了别人的身体,她怎可这样放肆? 楚春月听了这话,果然面露愧疚之色,但还是死鸭子嘴硬的不肯道歉,被压着去了祠堂。 其实,楚春月是很想把两边的人甩开,说:“不用你们压,我自己去!”的,可是,她刚想这么做,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认得祠堂在哪儿,只好委委屈屈的被压着走了。 楚春月被压了下去,楚秋月赶紧跑到江倩倩身边,也帮江倩倩拍背:“娘,娘,您没事吧?” 楚连平握着江倩倩的手:“娘子,先别太激动,缓一缓。” 江倩倩闭着眼睛,久久的不说话,半响才落下泪来:“春月怎的变成这样?昨日就算落水之后,我们去看她,她也还是好好的啊……” 楚秋月见江倩倩落泪,心中更恨脑残的楚春月,她想就想呗,如果真想做,那也该慢慢积累一步步到位啊!干嘛乱说!不过,如果她想得到,那也不至于这样了。 小竹在一旁,唯唯诺诺的看着三人,大概也是想到了昨天楚春月的反常,她看着楚秋月,意思是要不要也一并告诉了江倩倩,让他们去查一查究竟怎么回事。 楚秋月连忙摇头。 他们再怎么查也没用的,因为这个“楚春月”,她就是楚春月,只是灵魂不同了而已。如果小竹真把昨天楚春月对她下跪的事情说出来,那岂不是更给江倩倩添堵? “娘,我猜姐姐还是因为昨个儿的事儿才这样,脑子不清不楚的,不是进了水,就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我相信,她现在去祠堂里跪着,面对列祖列宗,总能想通的。晚一些我再去劝劝她,您和娘就先别管了,毕竟,我和姐姐之间说话,总是方便一些。” 楚秋月劝道。 “哎,春月变得奇奇怪怪,你却懂事了些。”楚连平摇了摇头,也安慰江倩倩道,“一个人好好地不可能会改变这么大,一定发生了什么……今个儿先让春月在祠堂里跪着好好反省,明天再看怎样了。” 江倩倩点了点头,却是不语,只看着桌上的食物发呆。 哎,好好的一个女儿,忽然疯了一样,任谁也不能平静吧? 楚秋月悄无声息的带着烧饼出了门。 楚秋月这一天都窝在房间里看话本,算是无所事事,到了傍晚,看看天色,估计楚春月也跪的够呛了,于是先起身,慢慢往祠堂走去。 其实按理说,一般女孩子是不好进祠堂的,这次楚连平也实在是生气,才会有此决定。 晃晃悠悠到了祠堂,楚秋月却发现楚春月并没有跪在中央。 楚秋月以为楚春月是偷懒去了,摇了摇头就进了祠堂,一边喊着:“阿姐?阿姐?” 可是她走遍了祠堂,连角落里都没放过,也没看见楚春月。 楚秋月心中一个咯噔,知道不好。 起风波 楚秋月见楚春月不见了,立刻转身去通知江倩倩和楚连平。 两人也是大感惊讶。 他们没有叫人看守楚春月,也是认为她会乖乖的跪着,毕竟楚春月的不对劲,也只是一些想法变得很奇怪,他们万没有料到楚春月竟敢忤逆他们到这样的地步。 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现,就不得不信了。 江倩倩和楚连平合计一下,认为楚春月很有可能是去找小晨了,可是凭她一己之力,去了门口一查,果然发现一个在外面的家丁不见了。 另一个和他一起的家丁老实道:“是大小姐忽然出来,说要去慰问一下小晨,阿牛就领了马车,送她去了……怎么了?” 是了,在外围的家丁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个人在门口心急如焚,楚连平正打算自己也去小晨家将楚春月捉回,谁知道楚春月已经坐着马车慢悠悠的回来了。 楚春月原本笑靥如花的下车,见楚连平、江倩倩、楚秋月都在门口,立马知道自己犯了错,畏缩道:“爹,娘。” 然后看了一眼楚秋月。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爹?”楚连平冷声问,然后看了眼周围,“家丑不外扬,你先进来。” 楚春月缩了缩肩膀,但还是顺从的进了大厅。 一进大厅,楚连平就支退所有人,厉声问楚春月:“春月,你去哪儿了?” 楚春月吓的一哆嗦,道:“我,我去看小晨了……” “看小晨?!”楚连平皱眉道,“你可知道我上午说过什么,要让你在祠堂里跪到晚上,等有我的许可才能立刻!可你看看你,才跪了多久就跑了?!而且还是去招惹小晨,你嫌人家不够苦吗?!” 楚春月赶紧申辩:“爹我跪了很久的!到后来,我实在是膝盖发麻,又痛又难受,加上心理又惦记着小晨,所以才溜走的!而且我也不是去招惹小晨,我是去安慰她,去说服她!” 这实在是天大的笑话,连楚连平也怒极反笑:“你惦记着小晨?你早上还忘记了小晨是谁呢!你安慰她,说服她?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我……”楚春月略一犹豫,然后高高兴兴的道,“我说服了她,她答应我要将阿虎送官!” “什么?!”这次发声的是江倩倩,她有些不可思议,“她答应了?你怎么跟她说的?” 楚春月以为江倩倩是赞赏她的能力,有些得意的道:“还是上午那番话呀!不过我主要是跟她描述了以后如果她跟着我,会有什么待遇,还有,名声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之类的。” “小晨居然听进去了?”江倩倩摇着头,“如此荒谬!” “当然也没有那么快,她开始还不答应,不停地求我,但是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就默认了!”楚春月高兴的说,然后还示威一般的看了看楚连平,“所以我说嘛,我的那些理论,绝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疯疯癫癫的理论!还是有人可以理解我的!” 除了楚春月之外,另外三人都沉默了,楚秋月主要沉默的原因,不是像江倩倩和楚连平一样觉得不可思议,而是总觉得楚春月那个“默认”二字让人心中有些怪怪的感觉…… 是什么呢? 楚秋月还没多想,就听得楚连平严厉的说:“小晨的事情有点奇怪,一会儿我们会让人去看看她,阿虎送官之事也还需从长计议……至于你,继续去跪祠堂,你一犯再犯,今晚就跪在那里过夜便是!” 楚春月脸都白了:“跪一个晚上?!那里,那里可是祠堂啊!万一有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话还没说完,楚连平就把茶杯往地上摔:“不干不净的东西?!我们楚家列祖列宗,难道竟要被你如此说?!楚春月,你怎么这么混账,我楚连平怎么有你这么个混账女儿?!” 楚秋月也道:“阿姐,你可知道,像你这般三番四次的忤逆父母,诋毁祖宗,按照家训,是该狠狠教训一顿的?可爹娘念及你以前聪敏乖巧,所以再三给你机会,你别再不知好歹了好吗?如果你再这样……恐怕真的不是跪一晚上祠堂那么简单的了。” 然后楚秋月意有所指的道:“说起来,阿姐你的状况和隔壁的蒋小强公子有些相像,他被送去了疯人塔,现在也没被接回来,阿姐你一个姑娘家,恐怕更不好去那里吧?” 听到疯人塔,楚春月忌惮三分,于是跪了下来,对楚连平和江倩倩磕头道:“爹娘,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反正我就是为了小晨好,既然你们觉得我是错的,那我就是错的好了!我,我去跪祠堂了,一个晚上就一个晚上,我会跪完的!” 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 那番话说的看似是认错,实则话里有话,处处指责楚连平和江倩倩不近人情,指责他们老顽固,楚连平和江倩倩无可奈何,但好歹楚春月也答应了跪祠堂,那今天也就罢了。 “哎,只希望明早她可以好一些。”江倩倩摇着头,说着连自己都不打相信的话。 楚秋月捂着胸口,总觉得心里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这样心神不宁的过了一个晚上,楚家无人好眠。 第二日清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去看楚春月如何了,就见小晨的姐姐满脸泪痕的找上门来。 +++ 大厅内,江倩倩,楚连平,楚秋月,还有被硬拽来的此刻一脸害怕的楚春月斯人坐在一起,听着小晨姐姐说起昨天和今早的事情。 “昨儿个,大小姐……”小晨的姐姐说道这里,有些怨恨的瞪了一眼楚春月,楚春月吓的缩了缩,只当做没看见。 小晨姐姐抹了抹眼泪,继续道:“忽然来找小晨,说是来安慰一下小晨的。我们家人心中都很感激,想小晨虽然命不好,被一个畜生轻薄了,但好歹是遇上了一个好的人家,主子都这么好,还特意跑来安慰一个下人,于是就让她和小晨单独待在房间里。中间我们听见了大小姐不知道一个人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小晨一直沉默着,到后来忽然哭了起来,似乎在哀求大小姐什么。 “我们心里虽然担心,但也相信大小姐不会害小晨,只当小晨是想起往事伤心罢了。后来小晨的声音也逐渐弱了,然后又是大小姐一个人继续说着,到后来,大小姐终于走了,走的时候笑容满面,还说小晨是个好苗子,懂事。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会这样说,但进了房间,就见小晨失魂落魄的,喊她她也不理,就一个人呆呆的看着地上。 “我们很是担心,直到后面,老爷派来的人来询问小晨情况,小晨又像是忽然恢复了一样,说自己没事,还出来吃了一顿饭,我们都以为是大小姐的安慰起了作用,还开心的不得了,后来她说自己乏了,要去睡,我们便让她去睡了。 “今早我去叫她起床,谁知道半天也不应,小晨是习惯早起的,不可能会赖床,我赶紧叫人帮忙撞开了房门,就看到小晨,小晨她悬在空中,双脚未着地,脖子上一道白绫挂在了梁上——竟是自尽了!” 说道这里,小晨的姐姐似乎是再也说不下去了,捂着脸都大声哭了起来,那声音如泣如诉,直教人不敢多听。 他们旁人都如此,更遑论罪魁祸首楚春月了。 她听完小晨姐姐的描述,眼睛睁得跟铜铃似的,愣了半响又猛地起身:“小晨自尽了?!怎么可能?!她昨天还默认了的……” “默认?!”楚秋月这次敏感的抓住了这个词,“什么叫默认,春月你说清楚!” 楚春月愣愣的看着她,道:“就是,就是我说了之后,她就看着地板,然后我说什么,她都点头……这不是默认,这是什么嘛!” “这哪里是默认,分明是心灰意冷,不愿再争辩!”楚秋月简直想给楚春月一个巴掌,怎么有人蠢成这样?! 小晨的姐姐忍不住大喊道,“大小姐!你可知,我们看到小晨写了几个字,她识字不多,还是以前在这里,跟着他人学的几个。大小姐,你可知,她写的是什么?” “什,什么……”楚春月舔了舔嘴唇,问。 “她写,大小姐定要宣扬此事,逼死我!”小晨的姐姐尖声喊道。 楚春月一个哆嗦,重新跌坐回椅子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春月,你醒来之后,就一直是这样,自认聪明,别人怎么说你也不听,就是认为自己是对的,以为别人都是迂腐,你自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现在逼死了人,你可知错?!”江倩倩难得如此严厉,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一家之母的味道立刻显现。 原本楚春月最不怕她,但现在见了这样的反差,也怕的不得了,只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娘,我错了,我不想的……我,我太自以为是了,我错了!” 她真的万万没有料到,她以为理所当然的东西,她以为可以感化别人的东西,到最后,竟成了夺命杀人武器! 使劲打 楚春月哭哭啼啼的,但江倩倩却并不心软:“好,你说你知错了,这很好。可是人命关天,虽然小晨不是你杀的,却是因为你而死的。” 江倩倩看了看楚连平,楚连平似乎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于是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得到楚连平的肯定答复,江倩倩看向小晨的姐姐,竟然行了一个礼。 小晨姐姐虽然恨楚春月害死小晨,但对江倩倩她们还是很感激且敬畏的,这样吓了一跳,尤带泪痕道:“夫人,您这是……” “令妹是因小女糊涂而死,丧事事宜我们楚家自会包办,而且还会大肆而办,以后也将会每个月把原本就属于小晨的工钱给你们。至于阿虎的处置问题,也随你们,若你们想还小晨一个公道,那就把阿虎押送官府,这已经不是轻薄的问题了,小晨已死,阿虎绝不会随随便便就可以处得来。如果你们不想影响小晨的名声,那就私下打他一顿,让他赔些钱,我们再赶他走便是。” “人都死了,还要什劳子名声?不过是身后名罢了。”小晨的姐姐摇了摇头,“就把他送官了,这等畜生,若能死了去就好。” “至于小女……”江倩倩看了看楚春月,楚春月往椅子里缩了缩,不敢直视她们,“至于小女,她有千般不是,无论如何也是要罚的。” 说罢,就吩咐江宁去取戒尺来。 看这架势,是要狠狠教训楚春月一顿了。 戒尺,一般是教书先生打不听话的男孩居多,男孩子,皮糙肉厚的,加上教书先生也会控制力道,所以道没什么。 可女孩子则不同,她们一般都弱一些,皮也嫩,加上这次楚春月犯的事这么大,可不会有人手下留情! 小晨的姐姐愣了愣,她刚刚听江倩倩说了那么多,还以为是想帮楚春月赎罪,好让楚春月不受处罚,所以一听到江倩倩说要取戒尺时,也很是惊讶。 她那里知道,楚春月犯事已经太多,拿戒尺打,还是便宜了她。 江宁动作很利索,一下子就拿了一个大大的戒尺上来,戒尺构造特殊,打人极痛,却不会伤到厉害之处。 见了那个戒尺,楚春月脸都歪了,面色发白:“娘!我,我膝盖还痛着呢,我昨晚上跪了一个晚上的祠堂,昨晚的晚饭也没吃,今早的朝食也没吃,我现在又饿,腿上又痛,娘,我晓得错了!” 江倩倩摇了摇头:“我不打你。” 楚春月一愣,随即喜笑颜看:“多谢娘!” 江倩倩神色不变:“我没什么力气,打你有什么用?江宁,你来。” 说罢把戒尺又给了江宁。 江宁以前也算是粗使丫鬟,力气倒是比江倩倩大了很多,见江倩倩神色,江宁心领神会,知道不需要手下留情,于是上前两步,对楚春月道:“大小姐,请把手伸出来吧。” 楚春月看了看那戒尺,又看看皮糙肉厚的江宁,吓了个半死:“我不要!你这奴才,滚远些!” 呵,是谁前几日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人人平等的? 楚秋月重新坐回椅子上,冷眼看着楚春月。 楚连平这时终于开口道:“春月,跪祠堂是昨日惩罚你,用戒尺打你的手,则是今日一条人命,二者不可混淆。你倒是好好想想,你受一顿打,就算再疼,又怎比得上人家,以后连疼都感受不到了呢?” 老爷一开口,便知有没有。 楚春月以前或在二十一世纪,哪里真的和死人有过联系,最多是看看报纸上面有什么事故。而且就算有,那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不是她害死的。 这次小晨,却是因为她和阿虎而死。 的确,比起一条人命,被戒尺打手心而已,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楚春月颤颤巍巍的伸出左手,江宁看了看楚春月的样子,心知她一会儿定然会害怕的缩回去,于是也伸出了左手,使劲拉着楚春月的手腕,右手毫不迟疑,瞬间就打了下去。 楚春月疼的“啊”的大叫一声,眼中立刻积满泪水,如果这人真是楚春月,而不是现在这个冒牌会,倒还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可惜现在,楚秋月决不会同情她。 只是江倩倩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不见了,她刚刚让江宁打,说是说自己没力气,其实说到底,还不是不忍心? 是以她偏过头,看也不敢看楚春月受罚的样子。 楚连平皱着眉头,一语不发,抿唇看着楚春月。 江宁一下接一下的打着,每一下力道都一样,决不轻,那声音在大厅中回响,也着实吓人。 小晨的姐姐没见过这阵仗,也吓一跳,愣愣的看着楚春月和江宁。 楚春月被打了五下之后,手已经通红,微微肿胀,这时候再打就更疼,可江倩倩和楚连平还是没有喊停。 楚春月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也不管什么了,先是大骂江宁,用词格外粗鲁难听,江倩倩原本打算喊停了,一听她说的话,便继续沉默。 江宁手上的力道,也悄悄地加重。 眼见骂人无效,楚春月又放软姿态,对江倩倩求饶:“娘,娘,啊!好疼啊,春月好疼啊,娘!啊!!” 她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只因每次戒尺落到了手上都会让她大喊一句。 江倩倩心中又痛又恨,还是不理她。 楚春月又求楚连平:“爹!我好痛!啊!真的好痛……呜呜……爹!” 楚连平连声叹气,扭过头。 楚春月没法子了,只好可怜兮兮的看着楚秋月:“好妹妹……啊!好妹妹,你说说话,你说说话啊!我知道你懂得很多!啊!我知道我不够懂事了,我知道我还不如你懂事了,求求你!啊!” 楚秋月真是好气又好笑,难道楚春月以为自己不说话,不帮她求饶,是因为自己极度楚春月,认为楚春月懂得比自己多? 她哪里来的这个结论? 真是晕死了。 楚秋月扶住额头,低头不说话。 又打了一阵,楚春月细皮嫩肉的,手已经肿的跟猪蹄儿似的,甚至可以看到有血从中间出来了。 楚春月反而不喊了,大概是麻木了,只抽抽搭搭的哭着。 “好了,停吧。”江倩倩见楚春月已经流血了,估计再打下去,她真该受不了了,于是摆了摆手,吩咐江宁道。 江宁应了一声,松开了手,把戒尺家在胳膊下,甩了甩手。 她刚刚花那么大的劲儿打,也很累呀。 楚春月似乎没反应过来,愣了半天,忽然又嚎啕大哭起来。 “怎么样,心里舒服点了吗?”江倩倩不管放声大哭的楚春月,上前问小晨的姐姐。 小晨的姐姐早就呆了,也没哭了,被江倩倩这么一问,眼中又有泪水,她点点头:“这哪有什么舒服不舒服的?小晨死了便是死了,如何也回不来,只是实在感谢夫人老爷,你们居然肯为一个下人做到这一步,真是,真是……” 小晨的姐姐眼中泪水越来越多,几乎跪了下来:“我代替小晨感谢你们!” “是我们对不起小晨。”江倩倩满脸愁苦的摇了摇头,扶住小晨的姐姐,“你先去跟江宁领一笔钱拿去为小晨挑一些路上要用的东西,之后我会再派人带钱过去,帮你们一起打点一切的。”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小晨的姐姐忙不迭的点头,江宁对她笑了笑,领着她出了大厅,去往外面。 一顿风波稍微停歇,楚春月人都被打懵了,嗓子也终于哭哑了,什么都说不出来,眼睛和手一样肿。她缩在椅子里,看着地面傻傻的发着呆,那模样,竟然和小晨的姐姐所描述的小晨的样子有些相似。 江倩倩看着她这样,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却也不说什么,只让楚秋月去把一开始支开的下人们喊回来,让小竹带楚春月去敷药休息。 楚秋月点头应了,想了想,却还是回到楚春月身边,轻声说了句:“这才是阿姐你说过的‘平等’。爹娘从来不说什么,却真的做到了,而你,却只知道玩口头上的功夫。” 蒋小强 小晨这事儿好歹算是解决了,阿虎被押送官府,因为小晨已经上吊自尽,她们家与楚家又都隐瞒了楚春月跑去乱来的事情,阿虎被先收押监狱,之后处以杖刑一百下。 阿虎被收押监狱之后,自然是没什么好吃好喝了,监狱里待遇差,于是他被饿的浑身乏力,再拖出来打的时候,打到八十多仗,居然就生生的断了气。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一百仗棍,很少有人可以撑的过去,基本也就算是死刑了。 小晨的丧事之后也差不多处理好了,江倩倩的确很好,一点没有怠慢,楚连平也任由江倩倩拿钱。 要说这件事情最大的让人松了口气的就是,楚春月终于学老实了。 开始那两天,她因为手不方便,所以常常哭哭啼啼的,连吃饭也不肯好好吃,硬要江宁喂,显然是还记恨着江宁打自己的事情。 楚秋月淡淡道:“阿姐,我陪你。” 说完,居然真的把左手拿下桌子,就靠右手有些艰难的吃饭。 楚春月恨恨的看着楚秋月,却不敢多说,只好乖乖的吃饭。 当然,楚秋月不肯能真的次次都陪她,只那一次,后来楚秋月就自己好好的吃自己的了。 楚春月便又不乐意了:“秋月,你不是说陪我的吗?” “是啊,我不是陪了你那一次吗?”楚秋月反问。 “可是,我现在手还疼啊!”楚春月委委屈屈的伸出手,“你看,还是肿的!” “你中午一只手吃饭不也吃得好好的吗。”楚秋月看也不看她,只道。 楚春月又气又恨,只好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吃着饭。 除了这件事情之外,她再没有什么让人不满意的地方了。 吃了饭,就回房,等吃饭的时候才再次出来,偶尔在院子里逛逛,既不提开店的事情,也不提什么男女平等,或者和下人情同姐妹的事情了。 这让江倩倩和楚连平,尤其是楚秋月松了一口气。 好还这个楚春月至少直到痛,不然可真没有什么管教她的方法。 当然,楚春月更有可能以后会好了伤疤忘了痛,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再说吧。 不过楚秋月后来想起来,自己似乎忘记跟她提楚流婉的事情了。也好在楚春月似乎也不记得什么诗词,所以才没有也剽窃古人。不然的话,和楚流婉撞一块去,那又该向看齐了——她非得把楚春月撵去疯人塔不可! 这一晃就是近一个月。 直到有一次,楚春月万分惊讶的拿着一本书问楚秋月:“秋月,这些诗词,都是楚流婉写的?” 楚秋月瞄了一眼那书,的确是楚流婉的文集,到处流传,自己家自然也有一本,于是点头:“是啊,怎么了?大堂姐文采很好,所以诗词广为流传。” “大堂姐?”楚春月更加惊讶,“楚流婉是我们大堂姐?” “恩。”楚秋月看着她,“怎么了,难道阿姐你还没恢复?” 楚秋月这么一问,楚春月便觉得那只刚好的右手还隐隐作痛,于是笑了笑:“没有没有,只是的确有些不记得了。” “唔,”楚秋月想了想道,“其实我也不是很记得清,毕竟我五岁之后没去过京城大伯家了,大堂姐也是那之后才忽然有如天助般开始做一些诗词,名扬京师的。” “这样啊……”楚春月又像以前那样不安分的转动起眼珠子,大概是猜到了楚流婉的身份,于是笑了笑道,“那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大堂姐啊?” “马上吧。”楚秋月道,“马上就是年关,因着大哥的原因,我们举家都要去京城,一是帮大哥打点鼓气,二是去见大伯堂姐堂弟他们。” “年关啊……”楚春月想了想,问道,“天气已经这么寒了,年关快要来了吧?” “当然,”楚秋月古怪的看着楚春月,“不到一月了。近些日子恐怕就要起身呢。其实原本更早就要走的,只是因为小晨的事情,所以耽搁了。” 听楚秋月提起小晨的事情,楚春月自然不敢多说,她点点头道:“嗯,我晓得了……我先走了。” 说罢,提着那本书就出了门。 楚秋月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既然快到年关,那蒋老爷不可能会让一个人孤零零的在疯人塔里过年,他自己也不可能没儿子陪伴,过一个无子之年。那么恐怕蒋老爷也快接回来了。 果然,楚秋月拍小绿跟隔壁的下人们打听一番,就知道原来前几日就回了家,只是人恹恹的,瘦了一大圈,身上青青紫紫的,看起来怪可怜的。 楚秋月了然,难怪回来了却没有搞出什么动静,原来是力不从心。恐怕疯人塔里那些真正的疯子够他吃一壶的了。 打定主意,楚秋月还是隔日上门去找了楚春月。 楚春月有些惊喜,因为小晨之事后,家人对她都很冷淡,让她非常郁闷。 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别人宣扬那些思想,都会赢得大家,尤其是女人的尊重,然后家人都以她为荣之类的。而自己却如此可怜,碰上了冥顽不化的母亲和妹妹,对自己这么狠心,而且自己也好倒霉,居然害死了人,可是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哪里知道对方会这么脆弱嘛……白白把她的好心当做了驴肝肺,哼! 她又想起刚来的时候,楚秋月对自己多好啊,人也看起来非常可爱又有点呆呆的,问她什么都说,而且还不多问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种样子,摆明了就是那种用来汲取知识的NPC人物,所以自己也没怎么理会她,专心去讨好以后可能成为正面型人物中女二号的小竹去了。 谁知道,小竹根本也是个龙套的命! 倒是楚秋月,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偏偏还理所当然的,连自己想说她都不能说…… 最最让她郁闷的,就是她打算暂时放弃宣传男女平等思想的,转而准备开始以诗词让家人惊叹于自己的才能的时候,特意去书房里装模作样一番,结果却发现了楚流婉的文集,那里面的诗词……哼,分明都是前人的! 看来自己这个“大堂姐”,根本也是个穿来的! 而且听楚秋月口气,这个楚流婉混的还非常不错,简直像“京城之宝”一样,风生水起的,和自己相去了十万八千里,真是同人不同命啊,气死人了! 这回楚秋月难得来自己的卧房,大概也是原谅了自己,或者说发现了自己的好的地方。 楚春月这么想着,也高高兴兴的开了门,让楚秋月进来。 楚秋月哪里不知道楚春月想什么,只笑着和楚春月扯了些家常,然后状似不经意的道:“阿姐,你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的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楚春月非常高兴的道,毕竟那也是一个同穿者,虽然好像有点白痴,但是好歹和自己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不过,他那么惨是因为自己蠢,而她这么惨,则纯粹是因为时运不济,遇人不淑! 楚春月热情的问道:“他怎么了?” “噢,也没什么,我上次不是说了吗,他父亲把他关去疯人塔,其实纯粹是想帮他避一避风头,这不是年关快到了吗,好像前些日子蒋老爷把他接了回来。我记得上次我说起他的时候,阿姐似乎对他挺有兴趣,所以就提一下,没什么大事儿。” 听楚秋月这么说,楚春月深刻的感觉到,自己似乎时来运转了——终于啊,有可能的成为自己同党的人来了!虽然这个同党脑子似乎有些不好,但只要自己好好劝劝他,让他稍安勿躁,他们二人联手,难道还不可以比楚流婉混的更好?而且他们性别不同,彼此之间利益基本不会相互干扰……真是太好了! 楚春月眼睛一亮,对楚秋月道:“秋月啊,毕竟是邻里,我们不如去看望看望他?” 楚秋月皱眉:“现在什么名声,去看他,不是平白给自己招了一身腥?何况你这样,会让蒋老爷误会,你对有什么意思的……他现在肯定正愁着要怎么帮找媳妇呢。” 楚春月放低姿态哀求道:“好妹妹,你就陪我去嘛。我就是怕蒋老爷和别人误会,所以才想让你,再带上几个丫鬟一起去的。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嘛。” “这个……”楚秋月皱着眉头,作出犹豫的样子。 楚春月巴巴的看着楚秋月:“秋月,拜托你了……” “哎,好吧。”楚秋月无奈的点头,“但是你要记得,就是看看,不能多做什么。尤其千万别给爹娘惹事儿。” 这话意有所指,楚春月赶紧点头:“当然!” 两人于是带上小竹小绿一同去了隔壁蒋家,自从发癫以来,以前的狐朋狗友纨绔子弟们全都一窝蜂跑了,更别说邻居亲友也都是躲得远远的了。是以这次楚秋月和楚春月姐妹花居然来了,蒋老爷真是开心到胡子都要翘了起来,把二人当做上宾迎接。 看着蒋老爷的样子,楚秋月也有些心酸,他一把年纪了,只有这一个儿子,却被人穿越,弄成现在这副样子。老人家怎么吃得消呢?其实说到底,NC穿越危害最多的人,就是最在乎他们的父母吧? 真是可气可悲。 楚春月却丝毫没有多余的想法,她笑着敷衍了一番蒋老爷,就要去看。女子进男子的房间自然是不适合的,所以便病怏怏的被下人扶了出来。 见到,楚春月和楚秋月都很是惊讶。 果然如那些下人所说的一样,全身是伤,人都瘦成了骨头架子,就剩一层皮包着了似的,眼睛周围青黑一片,不知道是被人打的还是因为长期没睡着觉才变成这个样子。他皮肤惨白如鬼,眼皮耷拉着,睁都睁不开,奄奄一息的,乍一看竟不知是人是鬼。 “这……”楚春月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同胞”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吓了一大跳。 而楚秋月被吓到,这是因为她还记得以前的样子。 以前也算是个纨绔子弟,仗着父亲有钱,不学无术,就知道在赌坊和窑馆里乱逛,偶尔才肯念念书,帮父亲管管事情。 但他也就是这样了。至少,他不会欺辱弱小的人,也不会强抢民女之类的,总之,是个不违法,不做恶事的混蛋。 那时候他也算是意气风发了,谁料走路摔跤磕到脑袋,竟被穿越,今日,又成了这副德行。 真是造化弄人啊! 楚春月原本准备好了一大套说辞,现在也用不上了,只能傻呆呆的看着。 蒋老爷见两人都是愣愣的样子,无比凄苦道:“我原本都给管理疯人塔的人许多银子,打点好了的,饭菜,睡觉的地方,绝对没有亏待他。可那些塔里的疯子,才是真的可怕!我忘记了这一点,送了他去,他以前哪里会见过那样场面?我自己去了一趟,也被吓个半死——要知道,那里面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疯子!有的一天到鬼哭狼嚎的人,也有对着你傻笑的人,还有人专门会冲到你面前来骚扰你,尤其是他们常常整夜不睡……” 看了眼闭着眼靠在椅子上的,蒋老爷叹气摇头:“我年纪这么大,见过的世面也多些,看了都觉得惨不忍睹,何况是小强?他以前就晓得玩耍,我也没怎么管他,他接受力本就弱,所以出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江成文 楚春月原本还准备好了一大堆的说辞要来笼络蒋小强,现在看着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哪里还说得出什么?只呆呆的看着他,嘴巴动也动不了。 蒋小强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对着楚春月邪?魅?一?笑:“呵,你看呆了?” 呕…… 楚秋月默默的把头扭向另一边。 以前的蒋小强好歹也是人模狗样,说句这样的话,虽然让人觉得无语,但起码在心里接受范围之内。现在的蒋小强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敢用这样的表情说这样的话,真是…… 果然,楚春月面色一白:“你说什么!” 蒋小强却毫不在意:“呵,原来是傲娇型的……嗯,这种女孩子,一般不会是大老婆……” 楚春月气得发抖,蒋小强又把视线转到了楚秋月身上,楚秋月额头默默落下一滴汗,蒋小强果然点头满意的说:“好一朵姐妹花,一个是傲娇型,一个是冰山型,而且两人都是小萝莉,可以慢慢养成……哈哈哈……呃。” 蒋小强原本打算豪气万丈的笑几声,结果笑到中途,硬生生一口气没上来,又开始猛的咳嗽。 “哎呀,不好意思,小强他现在人神神叨叨的,你们别见怪。”蒋老爷见楚秋月和楚春月脸色都不好看,连忙道。 楚秋月对蒋老爷摇了摇头,意思说自己没事,但是却是看也不看蒋小强。 蒋小强也注意到了,对楚秋月挑衅道:“美人儿,就算你现在这样冷冰冰的,但是以后也定然会为了我如痴如狂……哈哈,呃!” 楚秋月只当做没听到,问楚春月:“阿姐,不是你想来看他的吗?现在看也看了,我们走吧?还是你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楚春月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摇头道:“算了,我没话对他说。我们走吧!” 楚秋月心中松了口气,点点头,拉着楚春月对蒋老爷道了别就离开了。 其实这次她会陪楚春月来这里,原因很简单,无非是想让楚春月看看蒋小强什么下场。 马上要去京城,到时候还要和楚流婉碰面,楚秋月实在无法想象,两个不安分的穿越者碰面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但如果让楚春月看看蒋小强,引以为戒,再加上上次小晨戒尺事情,楚秋月就不相信楚春月还敢大肆张扬。 楚秋月偷偷侧头打量着楚春月,就见她眉头紧锁,一副愿望没有达成的模样,显然是非常的不高兴。 没说什么,楚秋月只微微一笑,道:“阿姐,我当初说蒋少爷与你有几分相似,其实现在想想,是我说错了。毕竟,阿姐你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呢,是吧?” “……嗯,那当然。”楚春月尴尬的笑了笑。 二人回到楚家后,都没再提这件事,仿佛就像她们没去楚家一样。 蒋小强身体一直没恢复过来,想兴风作浪也不成,别人渐渐忘记了蒋小强以前做过的事情,却依旧没人敢亲近他,最后只当没他这个人。 楚春月,也越发的安分起来。 +++ 快要去京城的前夕,楚家忽然来了客人,是江倩倩的哥哥江帆带着妻子和儿子来了。 江倩倩的哥哥是个大夫,生性潇洒,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悬壶济世云游四方,常常带着儿子和妻子四处乱跑,这次路过水礼城,就刚好来看看他们。 比较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妻子钱梦也是个大夫,难得一见的女大夫。 楚秋月得知舅舅要来的时候,颇为惊讶。她只记得自己在六岁的时候见过一次舅舅和表兄。 表兄名叫,比自己才大一岁,上次见他的时候,两人一个正太一个萝莉,自己又才来这边一年,所以整个人还是懵懵懂懂的,只记得性格非常内敛,常常很羞涩的微笑,长的倒是白白净净的,十足一个可爱系小正太。而且他除了普通的念书之外,比较多的是和父亲学医,身上常常有一股药香味,很是好闻。 江帆和还有钱梦三人在送信人来的当天晚上就来了,还好江倩倩知晓自己兄长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所以早早让人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饭。 楚春月知道要来亲戚,没什么大劲头,倒是得知是个13岁的小正太的时候,眼睛一亮,忙问楚秋月他长的如何。楚秋月便把自己印象中的样子说给了她听,楚春月听到“白白净净、羞涩”的时候,笑容越发扩大。 楚秋月不免觉得楚春月心里素质非常好,虽说古人比较兴表兄表妹结婚来个“亲上加亲”,可是现代人应该知道,表兄妹结婚容易出畸形儿的吧?她还笑成那样…… 等到三人来的时候,正是开饭前夕,马车在楚家门口停下,也不待下人通报一声,就听见江帆豪爽的笑声:“妹妹,妹夫,我来啦!” 倒有几分浪荡江湖的郎中的味道。 江倩倩听见四五年不见的兄长的声音,也是一笑,连忙出了门去迎接。 楚连平和楚秋月两姐妹自然也该出去,于是七人就在院子里碰上了面。 楚秋月不动声色的看着江帆一家人。江帆和以前差不多,大概是因为心态好,生活又没压力,这几年竟一点不见老,留着有些长的胡子,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而他身边的钱梦一身绿衣,外面系着大大的羽毛斗篷,帽子已经放下,温柔的笑着,两人站在一起,可谓赏心悦目。 这样的两人的儿子,,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跟在两人身后,一袭白色长袍,袖口和领口绣着白色的绒毛,衬得他面如白玉。他和五年前差别不大,只是眉眼间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属于男子的英气。丰神俊朗,偏偏从细微的表情间又可以看出一点尚未褪去的羞涩。他静静的站在那里,整个人宛如正逐渐去璞见瑜的玉。 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楚秋月在心里感叹,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偷偷瞄了眼楚春月,果然见她嘴角上扬,看着,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其实说实在的,楚春月这样,和蒋小强区别还真的不大。 看到美女/美男,就认为对方必然会喜欢自己,这真是好生不实际。 何况还是表兄! “阿兄,你也真是的,风风火火的,若不是我猜到了你会很快便来,不然现在你饭都没得吃。”江倩倩一边让底下的人去把江帆他们的行李接过来,一边打趣道。 “没事没事,这水利成这么大,难道就你一家可以吃饭?”江帆哈哈大笑摆手道。 江倩倩无奈的摇头:“是了,就你最会想。” 然后对钱梦和笑了笑:“嫂子,成文。” 钱梦也点点头:“妹妹,妹夫。” 嘴角微微抿起:“姑姑,姑父。” 楚连平看着,有些感叹的一笑:“成文一眨眼也这么大了啊,模样是越发的好了。” 江帆摇头:“男孩子,要模样好有什么用?还好他不只有空架子,虽不及潮生那么厉害,不过学医方面倒是真的有天分,以后继承我和阿梦的衣钵是不成问题了。” 等几个大人寒暄完,楚秋月拉上了楚春月,乖巧的对江帆和钱梦行了礼喊了人,然后看向。 “表兄。”作为礼节,楚秋月还是上去跟打了声招呼。楚春月也紧跟着喊了句表弟。喊完之后,又有些不乐意,大概是想到自己年纪比大了两岁,是以非常不乐意。 看着楚秋月和楚春月,大概是因为一天到晚四处乱跑,没什么机会见到同龄女孩子,所以面上微微有些红,点了点头:“表姐表妹。”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大厅,楚秋月肚子有些饿,所以心思也就不在新来的三个客人身上了,反正她和他们也不熟,何况是亲戚,那自然一点就好,也不必特意讨好。 再依着江帆的性子,你可以讨好他,他搞不好反而还不乐意,倒不如随意。 至于,惊艳是有的,但不可能一直惊艳嘛,第一眼让人惊艳,到后面也就还好。 楚春月一直沉默着,似乎心事重重,楚秋月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不过见她只沉默而不行动,也就懒得管。反正,长的一副聪明相,应该是不会看上楚春月,如果他真看上了,呃,那也没啥,反正楚春月虽然这个样子,但以后肯定还是要嫁人的。 这个世界上一个萝卜一个坑,总会有人喜欢楚春月。 如果楚春月被人娶走,楚秋月想,那自己一定会放一大串爆竹以示庆祝。 楚秋月一上了饭桌,便看似沉稳实则心急的开始吃了起来,楚家饭菜一向不错,勾人胃口,这次为了迎接江帆,更是如此。 主菜有姜汁鱼片,五香仔鸽,糖醋荷藕,泡绿菜花,辣白菜卷,鸡丝银耳,桂花鱼条,金丝烧麦,罗汉大虾,鲜蘑菜心,红烧赤贝等,旁边还有一些甜点,比如喇嘛糕,翠玉豆糕,豆沙卷,奶白枣宝,双色软糖,糖炒大扁,可可桃仁…… 这么多美食,对于一个正饿着肚子的正常人来说,应该是比美男更有吸引力的,不过楚春月显然非常人,她筷子没怎么动,假意拨弄着饭菜,眼睛却老往那边瞟。 倒也不是傻的,有人这么看自己,他自然也有感觉,但是他只是不解看了看楚春月,腼腆一笑,又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饭了。 楚春月见如此不懂风情,脸色不大好看,于是也只好闷头吃饭。 来诊脉 吃过了饭,江帆等人因为赶路而来,都有些乏了,于是便都被下人迎去客房洗澡休息。 楚春月拉着楚秋月,说是要散步,让她陪陪自己,楚秋月猜到事情可能和江成文有些干系,于是便答应了,跟着她在院子里乱逛。 楚秋月手中捧着一种香囊。 这香囊除了散发香味之外,还有微微的热气,当初楚秋月见了这个,很是稀奇,后来才渐渐弄懂原理——它内中有做得很小的手炉,因为有一个平环的原因,可以让上面的香盂不论怎样颠簸都不倒,所以既有暖手的功效,亦可以保持周围香味。 现在是一月,晚上天暗的早,月光也不甚明显,只剩一点点疏稀的星光撒下,照在楚春月那张清秀的脸上,却让人觉得非常违和。 两人静静的走着,楚秋月不先开口,只当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终于还是楚春月按捺不住,道:“秋月,你觉得成文如何?” “唔?”楚秋月看了看她,摇头道,“阿姐你指的是什么方面的?” 楚春月想了想,道:“各种啊,比如长相,性格,之类的。” 楚秋月思考片刻道:“我也不大清楚诶,毕竟我和表兄不熟。不过五年不见,他比以前好看了许多,更像个男子汉了。” “嗯,是啊,我也觉得他好看了许多呢。”楚春月连忙点头,“应该说,他现在已经非常好看了,等到他再大些,必然更加让人挪不开眼!” “那又如何?”楚秋月问出重点,“阿姐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楚春月“咳”了一声,道:“秋月,你知不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 “知道啊。”楚秋月点了点头:“呃,阿姐你莫非是对表兄……” 楚春月却出乎楚秋月的意料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啊。何况就算如此,我一个女孩子,也不好真的出手吧?” 楚秋月在心中默默腹诽,是谁前些日子大喊男女平等女权什么的?怎么现在倒羞涩起来…… 但面上还是道:“那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近水楼台先得月。”楚春月却不回答她,只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然后笑的格外开心。 楚秋月不明所以,越发疑惑,楚春月似乎因为和楚秋月分享了自己的想法,所以非常开心的拍了拍楚秋月的肩膀:“我们回去吧,夜深了,也该歇息了。” 说完竟是潇洒的走了。 楚秋月一直没明白过来,直到她又重复了一遍“近水楼台先得月”,才恍然想到——该不会楚春月的意思是,江成文会喜欢上楚春月,然后“先得月”吧?! 这,这…… 难道楚春月已经把江成文定为自己人生中的男主角了吗……? 楚秋月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只能安慰自己:好歹,楚春月没有想要女追男,不然,那更加难看…… 事实证明,是楚秋月把楚春月想得太好了。 第二天清早,众人正在大厅吃朝食,楚秋月一边乖巧的回答着江帆的问题,一边好奇怎么楚春月今天反而晚来了。 结果就见小竹慢慢走过来,对楚连平和江倩倩说:“老爷夫人,大小姐今儿早上醒来觉得身体乏力,很不舒服,怕是染了风寒。” “哦?”江倩倩有些惊讶,“怎么好端端的染了风寒……” 小竹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晓得。大小姐说,好像是因为昨晚和二小姐出去走走的时候忘记拿香囊了,所以着了凉。” “这样。”江倩倩皱了皱眉,旋即看向楚秋月,“秋月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楚秋月摇了摇头,“我昨个儿捧着香囊呢。” “那便好。”江倩倩点点头,对小竹道,“既然如此,去喊大夫……” 说到这儿就停了,扭头看向一旁笑吟吟的江帆和钱梦,掩嘴笑道:“看我,还去喊什么大夫?这里不是现成有两个。” 江帆摇头抚了抚胡子道:“不是两个,是三个!” 说完指了指正在一边乖乖吃饭的江成文,道:“成文从小跟着我学,现在对付这些小病小疼的,倒不是个问题。” 江倩倩点点头:“那不错呀。” 江成文抬起头,羞涩一笑,不说什么。 刚好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年关里,生意特别忙碌,楚连平吃完饭便出了门,只说春月有了什么事儿的话,就派人快点去找他。 江倩倩和楚秋月晓得他是什么意思,上次楚春月摔近池塘,醒过来之后就开始发疯,最近好不容易收敛点正常点,如果又因为这一病而病出什么事情,那可真是让人吃不消。 虽说三人心中都有数,但是碍着江帆她们在这儿,所以都还是没有真的表现出来。 江帆刚刚虽然笑着说江成文也算大夫,但是其实按规矩,江成文是不能进楚春月的房间的,所以所有人都进了楚春月的屋子,除了江成文。 看着江成文老实的站在门口,楚秋月几乎要大笑。 楚春月打的什么心思,她还不知道吗?可惜了楚春月,不晓得现在年纪差不多的男子是不可入女子闺房的,就算是表兄妹也不行。何况楚春月已经快至及笄,那更加的不行了。 果然,见几人进来,躺在床上病怏怏的楚春月眼睛一亮,在所有人脸上快速的搜寻了一圈,然后又颓然倒下。 楚秋月都有点不忍心看她这个茶几了。 “春月,还不舒服吗?我让你舅舅来帮你看看了。”江倩倩上前,伸手先探了探楚春月的额头,然后摇头,“还好,没烧。” 江帆稀罕道:“你用手一探便知?未必准呐。” 江倩倩笑了笑:“哪有做娘的不知道女儿身体呢?我自己有时候烧没烧都不晓得,但是春月秋月还有潮生,我是定然清楚的。” 江帆抚着胡子微笑不语,然后拿出脉枕,准备放到楚春月手腕下,楚春月却忽然道:“咦,表弟呢?” 江帆愣了愣,道:“他怎么好进你的房间,自然是在外面等着。” 楚春月一听,连忙缩回手,道:“啊,没关系的,让他进来吧。舅舅您看,成文表弟他肯定没什么实际诊脉的经验吧?刚好,我这小病,就让他诊诊看,试试吧。” 江倩倩皱了皱眉:“春月,别胡闹,就让舅舅帮你看看了事。” 楚春月固执道:“没关系的,反正以后表弟学有所成之后,还不是要常常进女子闺房帮人看病?何况我们是表兄妹。” 钱梦笑了笑:“春月倒是会为成文着想。” 见讨好了未来有可能的婆婆,楚春月甜甜一笑:“应该的。” 那脸色红润,气息不错,哪里是个生病的人? 江帆眼珠子转了转,也不点破,问了江倩倩的意见。江倩倩看着楚春月,见她一副非要如此的表情,无奈的点了点头。于是江成文又稀里糊涂的被叫了进来。 听说要让他给楚春月看病,他倒是丝毫也没有什么抗拒,点了点头,又拿出一根不粗不细的丝线,让钱梦绑在了楚春月手上。 楚春月一愣:“这是……做什么?” “成文不好碰着你的手自然该用线来绑着。”钱梦解释道。 “那,那这不会不准吧?”楚春月脸上的笑都僵了。 她昨晚特意让小竹从厨房里偷了些黄瓜和奶汁出来,专门敷手,就为了让今早江成文碰着她,会有那种“温香软玉,软玉温香”的感觉。结果一根线就她的努力白费了,这,这真是……她就不信江成文摸着那根冷冰冰硬邦邦的线,会有什么感触! 江成文倒是难得开口,大概是不高兴别人质疑他的医术,竟然也少了原本的羞涩,反之多了几分严肃:“表姐你自己也说了是小病而已,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楚春月看他这样子,却是不恼,只作一副恍然的样子:“原来如此。”又羞涩一笑,“我懂的不多,叫表弟见笑了。” 江成文摇了摇头,道:“没事。” 说罢就开始认真的诊脉起来。 楚秋月在一旁有些好奇,这楚春月多半是没病的,也不知道江成文能诊出什么?只怕到时候啥也没诊断出来,楚春月又该找到机会说,不该有那条线了。 那江成文可要陪着楚春月一起杯具了。 谁知道江成文把脉一会儿,收起了手道:“倒不是感染了风寒。表妹的脉象,脉搏急促,较正常脉搏至数快,应是数脉无疑。只是不那么严重,所以没有到外热,因此刚刚姑姑说表姐没有烧,倒应该是对的。表姐阴虚火旺,津血不足,需要好好调养,比如要早些睡,饮食也要清淡一些,再吃些清淡调养的粥食即可。” 江成文平常话不多,一开始忽然说了一大段,江帆笑眯眯的听着,满意的点了点头:“说的倒是没错,就不知诊脉对没对。” 说罢也拾起那红线,稍微静待一会儿,旋即笑了起来:“没错,没错!” 楚春月有些愣,毕竟没病居然真的被诊出病,恐怕谁也想不到。楚春月原本是打算,如果他们没说出什么病,那自己就说恐怕是自己多想了。谁知道…… 而且阴虚火旺,津血不足是什么意思? 楚春月这样想着,于是问了出口:“阴虚火旺是什么意思?津血不足我大概好晓得……” 楚秋月已经在旁边坐下了,她刚刚就是抱着看戏的心情来看的,作为一个明白人,只要仔细观察楚春月的表情,就可以深刻的感觉到什么叫一波三折,什么叫世事无常,什么叫因果更番…… 顺便还叫小绿帮自己沏了杯茶,坐在旁边听着。 她原本也想问那是什么意思,不过见楚春月已经问了,就干脆边喝茶边听着。 江成文一板一眼的解释:“阴虚火旺的意思是,阴不制阳,阳相对亢盛而致虚火炽盛的病理变化,可见到烦躁易怒,两颧潮红,j□j亢进等症。” 洛城梅 开始前面都好好地,听到最后一个词,楚秋月嘴里的茶“噗”一下就喷出,还好声音不大,大家都默默看着江成文,也没人注意到楚秋月,楚秋月手忙脚乱的跟小绿一起擦脸擦衣服。 倒是江成文听见声响,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楚秋月,楚秋月尴尬的报之一笑。 楚春月脸色都僵了,江倩倩也是,钱梦苦笑不得的打了江成文的后脑勺一下:“不能光就着医书上的背,要懂得变通,联系实际情况!你这样胡说,叫表姐怎么办才好。” 江成文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腼腆的笑了笑。 楚春月是什么心思都没了,摆了摆手道:“呵呵,没事,没事……” 江倩倩对小竹道:“快去让厨房做些适合的粥给大小姐吃。” 这场闹剧好不容易收场,楚秋月非常想大笑一场,可是奈何礼数,这么多人都在,只好憋着笑,脸都快青了。 楚春月怎么这么杯具呢。 要说,楚春月以前杯具,那是她实在脑残,活该。 这一次虽然也挺活该,但是好歹她也就装病了一下,之后主要是因为江成文这个憨头憨脑的家伙,看起来一副聪明像,怎么讲话这么直,知道啥就说了啥,搞得楚春月完全无法下台。 几个人走到外面,江成文忽然停下脚步,对楚秋月道:“表妹,你脸色很不好看,是病了吗?” “……我没事,谢谢表哥。”楚秋月尴尬的笑了笑应付江成文,他眼睛挺利索。只是如果换谁一直忍着不笑,脸色都不会好看的吧…… 江成文点点头,又问:“表姐是怎么了,我记得我五年前来,她不是这样的……感觉现在怪怪的。” “有吗?”楚秋月赶紧道,“可能是病了所以怪怪的吧,等恢复了估计也就差不多了……或者是你想多了。” “这样。”江成文还好挺好糊弄的,听楚秋月这么说,也不再多问,让楚秋月松了口气。 因为之后没多久楚连平一家人都要去京城,所以这楚家大屋原本就干脆让给江帆他们,谁知道江帆他们听江倩倩提起此事,却摇头拒绝:“不了,你们动身去京城的时候,我们也要动身离开了。” “天寒地冻的,你们去哪里?”江倩倩有些惊讶。 江家原本的江老爷和夫人都已经去了,所以江帆不可能回老家。 “我们说了,原本就是路过这里,才刚好过来住几天,毕竟是客人,哪里有主人都离开了,客人还赖在这里不走的道理呢?”江帆笑了笑,道。 江倩倩不满道:“阿兄你这话未免太见外。连平他都一点不在意,还是他主动提出的呢。我们都没想什么,你却有这么多的顾忌,难道我和连平还信不过你吗?” “话也不是这么说,”江帆赶紧摆手,怕自己这个妹妹不高兴,“只是我们真的要去外面,也不远,就附近的洛城,花乃是一绝,冰雪之中犹有傲骨寒香,白雪之间亦是梅红点点,实在让人向往,我们此次前去,就是要去洛城赏梅的。” 江倩倩听了,好笑道:“我倒忘了大哥是个风流人物,竟有这等闲情。” “诶,风流与否,倒不是有没有闲情决定的。”江帆摇头,“真正的风流人物,即便是没有闲情,也是有逸致的呀。” 江倩倩摇头:“我说不过你,不和你说了。” 江帆哈哈大笑,兄妹俩都是一阵欢喜。 “洛城的梅花啊……”楚秋月听了,有些向往。 她以前就常常听从洛城来的下人说起过洛城的梅花,洛城比水礼城偏南,却因为地形(其实楚秋月想,还和季风啊,什么气压呀有关吧)的原因比水礼城多雪,有时候水礼城整个冬日都没雪,洛城却早已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了。 而洛城的梅,又因为洛城偏南,所以开的很好。 这样的矛盾,造就了景,是无数文人墨客一到冬日便必会去看然后咏诗的地方。 当然,目前来看,写的最好的还是那首《梅花》:“洛城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这诗,是京城楚家大小姐楚流婉写的…… 据说是她听了从洛城归来的友人描述洛城的景象之后,忽然有所感应而写了这首诗。 别人都评价说,楚大小姐虽未看过景,却已然和景融为一体,虽然身未至,心却是已然到过的。 那个明明是王安石的………………她就是把“墙角”二字,改成了“洛城”。 当然,楚秋月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无言了。 有几次听下人说这个,楚秋月就心痒痒。她虽然不是什么风流贤士,但是喜欢看美景美人,是人的天性,何况洛城离水利城,倒的确不远。所以开始楚秋月老央求楚连平带自己去,可惜的是楚连平不是生意忙,就是有事,反正横竖是去不了。唯一一次有空,居然赶上了洛城难得没落雪,梅花也没怎么开,所以最后中途还是折回来了,楚秋月捶胸顿足,都快恨死了。 现在听江帆又提起这个,楚秋月自然是无限向往,只是这次要去京城,算是见大事儿,楚连平更不可能因为这个而带楚秋月去洛城。楚秋月也不可能跟着江帆乱跑。 坐在一边的江成文听见了楚秋月小声的感叹,扭头道:“表妹很喜欢洛城吗?” “谈不上喜欢啦,”楚秋月摆了摆手,“我又没去过,只是听别人说起过,感觉的确很好呢……可惜一直没机会去。” “洛城其实也没什么,好的只是梅花而已。”江成文想了想说,“那你喜欢洛城的梅花吗?” “喜欢啊。”楚秋月点头,“我挺喜欢梅花的。虽然未见过花,但梅花长的应该是没差。” 江成文笑了笑道:“是没什么差别。” “怎么,你也喜欢梅花?”楚秋月有些惊讶。 喜欢梅花的,大多要么是女孩子,要么是不大得志的文人,因为梅花的寓意才喜欢它。像江成文这么点大,也没什么烦恼,又是个男孩子,怎么会喜欢梅花? “我不喜欢。”江成文却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楚秋月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江成文见楚秋月笑,不晓得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又有些赧然,道:“表妹,那要我帮你摘一支吗?用雪水养着,也不知道可以保持多久,兴许在我和爹娘回来路过水礼城的时候,刚好可以给你。” “不用了。”楚秋月摇头。 “为什么?”江成文皱了皱眉头,不理解。 “你不喜欢梅花,所以摘它,我喜欢梅花,难道还可以让你摘它吗?”楚秋月笑了起来,“其实吧,我觉得,花就是要长在原本的地方才好看啊。而且一支梅花,也不算花的精髓,如果你可以把洛城所有的梅花都弄到我眼前来,我才要。” 江成文皱眉:“这怎么可能。” “那就对了。”楚秋月摇了摇头,“你好好去看洛城的梅花吧。可惜你是学医的,不然的话,可以画下来给我看也不错。” 江成文想了想说:“我画画,其实还不错。” 楚秋月看他样子,觉得挺可乐,但也不忍心打击小正太的积极性,点头:“嗯,那你就随便画画吧,画好了给我。” 江倩倩正好和江帆钱梦聊完,走过来,看了看江成文和楚秋月,笑道:“在聊什么呢?” “在聊洛城的梅花。”楚秋月趁机撒娇,“娘,你跟爹说说,我们明年冬日的时候,去洛城看看嘛。我晓得的,就连再大的官,在冬至那天都是可以休息的,爹为什么却不可以休息呢。” 江倩倩好笑:“冬至一天而已,来回洛城,还要赏梅,怎么赶得赢?不过我会跟你爹说说的,你爹即便冬至不休,其实春节还不是休息?只是每年都懒得跑了而已。” 楚秋月鼓起脸颊:“原来是这样!” 江倩倩笑着捏了捏楚秋月鼓鼓的脸颊:“好了,进屋里吧。这么冷的天,坐在外面的冷瓷凳子上,也不怕染了风寒。” 楚秋月把手从袖子里伸出,举起一个香囊:“不怕呢。” 江倩倩忍不住掩嘴而笑,牵着楚秋月往里面走,旁边钱梦也忍不住道:“秋月到底是比春月小了两岁,还是个小孩子呢。” 说罢又问江倩倩:“春月过了年便快要及笄了,有选好哪户人家吗?” 江倩倩摇了摇头:“其实春月一直都不大喜欢水礼城的人家……我和她爹的意思是,这次刚好要上京,便顺便让大哥(楚连汀)一起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反正流婉也是要及笄了。” “楚流婉啊,”钱梦想了想,道,“楚流婉的名声可大呢,只怕上门求亲的踏破门槛了。” 江倩倩笑了笑道:“我们春月没有流婉的才气,自然也不敢求流婉那么大的名声。可能夫君也是不如她世家高贵的,只是我和连平都是过来人,哪里会真的在意这些?京城里的话,哪个不是高官子弟,是我们高攀?其实我和连平一直都不在意这些,就是春月她自己反而太在意了,哎。” 楚秋月在旁边听着,想,其实江倩倩现在该担心的倒不是以前楚春月那种看不起人的性格了,而是先注意好让她别喜欢上江成文。就算喜欢上江成文,那也罢了,就是千万别喜欢上什么莫名其妙的人。 毕竟她可记得,以前楚春月对“门第”的观念,完全是“迂腐!”。 钱梦安慰道:“女孩子嘛,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夫婿是个人中之人呢?春月也是个聪明孩子,该怎么做,她省的的。” 江倩倩听到钱梦说楚春月是个聪明孩子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敷衍的笑了笑,不再说话。显然是想到了楚春月前些日子的行为,无论如何也不能和“聪明”二字搭边。 还有最近,楚春月虽然是安分了没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女工之类的事情,都做的一塌糊涂,让她绣个荷包,她都绣的非常吃力,甚至还要楚秋月帮她指点,这……江倩倩想了想以前楚春月那一手好女红,再看看现在,实在是让人心生无奈,万分无奈! 钱梦哪里知道这里面这么多弯弯折折,见江倩倩不说话了,以为是自己的安慰起了作用,笑了笑也合上了嘴不再说话。 江成文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右手食指微微勾起又放下,仿佛在学一支笔,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去京城 江帆他们没几天就走了,后来看样子,楚春月对江文成也算是完全的心灰意冷了,没再多做什么让人无语的举动。倒是后来因为她的“数脉”,所以不得不吃非常清淡的食物,让她郁闷无比。 江帆他们离开的第二天,楚连平就带着一家人,还有几个贴身丫鬟一起去了京城。像王婆、小桃这种可以留在家里的丫鬟是不必的,只是江宁、小竹、小绿,还有楚连平身边的周管家都跟了一起去。虽说楚府丫鬟必然更多,可是说到底还是自己用惯了的好些。 这次也可能要去挺久,所以光是收拾东西啊,什么的,就够呛了,楚秋月跟着江倩倩她们忙上忙下,顺便自己也收拾了一下需要的东西。比如她怕冷,香囊必不可少。 然后是一路颠簸,马车和现代工具的不同是,它速度慢,可是别以为慢了就没事,对于晕车的人,它催吐的效果是一样的……在官道上还好,毕竟路要大些平些,有时候不得已走泥泞小路,颠簸不已,楚秋月每次都气息奄奄的趴在窗户旁边,无比的想吐,无比的恶心…… 最后实在不行,还非得含着呛人的生姜,肚皮上也贴一块…… 倒是楚春月,她大概是第一次坐货真价实的马车,也不晕车,也不管马身上那股有些怪、怎么洗也洗不了的味道,兴奋的直溜达。 马车里面空间有限,楚春月还不安生,四肢着地都想跑,让楚秋月看着更糟心,一个没留神,哇一下全吐楚春月身上了……世界清静了。 当然,之后楚春月又是好一顿闹,但是楚秋月又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想吐啊,而且楚春月还是当姐姐的,所以江倩倩只是让楚春月自己安分点,让楚春月非常不满,非常不高兴,之后就换了衣裳,气鼓鼓的坐在了位置上一动不动。 天黑之时便要去驿站或沿途小客栈休息,如果是大点的地方还好,至少吃住不会太差,但如果刚好卡在了不上不下的小店里,那被子都是又冰又潮的,有苦难言。 一路风尘,好不容易到了京城。 楚秋月和“楚春月”都算是第一次进京,一入京城门便被期间繁华震撼。比之宁和且比较小的水礼城,京城实在是让人眼花缭乱。 到了楚府,便立刻有等候已久的几位仆人上来迎接,行李什么的都弄了过去,然后迎着他们进了楚府大厅,楚连汀和他三位妻妾和楚潮生也马上出来了。 “大哥。”楚连平看见楚连汀,想起多年未见,不免有些尴尬,只笑了笑点头喊了一声。 楚连汀却是颇为高兴,拍着楚连平的肩膀说:“好啊,你终于肯来啦!若不是潮生这次在我们这儿住下,也不知道要等你等到猴年马月呢!” “大哥。”一旁的江倩倩也连忙喊人,楚秋月和楚春月则恭恭敬敬的道:“大伯!” 楚连汀“诶”了一声,看向楚秋月和楚春月,笑吟吟的道:“两个小丫头都这么大啦……这个是春月,这个是秋月吧?都出落成了大姑娘了可惜我这个大伯,是一点没看到她们如何长大的呀。” 楚连汀处处都在责怪楚连平一直没来,看来的确是很不满自己这个弟弟的行为,楚连平好笑的摇头:“大哥,别说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说罢,对旁边站着的楚潮生招招手:“也有日子没看到你了,过来让爹瞧瞧。”楚潮生一笑,走过喊:“爹娘,春月,秋月。” 楚潮生是内敛的,这种内敛,和江成文的羞涩是完全不同的。江成文羞涩,是因为他年纪小,而且一直跟着父母走南闯北,天天埋在医术里,不常和人打交道。而楚潮生是因为他的懂事,而且楚潮生也有17了,年纪不算小了,按他这年纪,其实都可以娶妻了。 楚潮生站在那儿,也是好看的紧,他不如江成文秀气,但是有种淡淡的书卷气味,沉稳温和,让人从心底生出想要亲近的味道。 楚秋月是极喜欢这个哥哥的,前世她是独生子女,一直希望自己有个哥哥,在自己成绩不好的时候辅导自己,在自己受人欺负的时候为自己出头,无奈全都是空想。这世平白得了一个哥哥,而且和自己的想象完全吻合,实在让人欢喜。 “大哥。”楚秋月笑眯眯的去扯楚潮生的袖子,“好久不见你啦,大哥又好看了几分。” 此话让楚连平和江倩倩哈哈大笑,楚潮生也哭笑不得的说:“秋月,你还是喜欢胡闹。” 楚秋月笑嘻嘻的说:“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楚连汀见状,插嘴笑道:“秋月童言无忌,说出来的倒是实话,潮生年纪轻轻,就已有如此造诣,加上长相英俊,京城不知多少女子暗自心折!潮生来后,我常常被同僚拖着问潮生的状况呢。” 一旁的一个打扮的颇为妖艳女子笑了笑,娇声说:“老爷似乎一直受这样的困扰呢,以前是被人拖着问流婉的事情,现在多了一个潮生。” 楚连汀看了看她,恍然大悟道:“连平,弟妹,我都忘记向你们介绍了。”说罢指了指那个打扮的有些妖艳的女子,她身穿浅红色衣裳,大冷天的也不怕冻,只穿了单衣,只外面套了一个贴身的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显得曲线玲珑。 “这是我前年新纳的妾室,白氏。我在家书中跟你们提到过的。” 那女子被介绍了,自然很是开心,笑盈盈的对着楚连平和江倩倩行了个礼,道:“二老爷,二夫人。” 她是姨娘,自然不可以直接喊楚连平为弟弟,喊江倩倩为弟妹。 楚秋月看着她,心中隐隐有些印象,这个白姨娘叫白悠悠,是京城里有名的清倌,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跳起舞来风姿卓越,引得无数风流才子竞折腰。她初次接客的喊声极高,价钱也是吓人,只是谁都没想到,这样的女子,居然忽然退隐,甘心给楚连汀做妾。 楚连汀也是个腹黑的主儿,以前一直没什么动作,忽然就趁所有人不备,把白悠悠给买了下来,让她从良了。 这都是以前楚秋月听王婆和小桃她们嚼舌根听到的。据说白悠悠嫁入楚家之后,非常安分,可现在看她模样,倒还真不向个安分的主儿。 江倩倩也是个通透的人,她和楚连平都没对白悠悠说什么,只礼貌的点了点头,江倩倩就首先对楚连汀右手边一个穿翠绿衣裳,头戴绿雪含芳簪的女子打招呼:“大嫂。” 那女子脸上一直带笑,却并不如开始那个女子那么着急开口,俨然就是大房的派头。 她点点头:“妹妹。许久不见啦,你模样倒是没怎么变。” 江倩倩笑着摇头:“怎么会。” 她是楚连汀发妻,明媒正娶的妻子,叫何相思。何家不比楚家,楚家只是出了一个楚连汀,颇得圣宠,才有了这么个“楚府”,而何家可是一直都有的名门望族,何家老祖宗是昀朝开国功臣之一,与林家,司马家并称三大家族。 只是何家到了上一辈,因为只有独子的原因,没什么特别大的建树,到了何相思这一代,更是……何相思父亲妻妾成群,就是为了多留些何家香火。 楚连汀当初能这么快平步青云,其实和娶了何相思关系很大,毕竟何家是大家,何相思父亲现在也还在朝中为官,而且是太师。 不过大概是因为少年包青天的原因,楚秋月总觉得“何太师”一想起来,就怪怪的…… 何太师和楚连汀大抵也算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楚连汀靠着何太师上位,而何太师把楚连汀当做自己的养老势力,以后自己退休,防止有以前得罪过的人来招惹自己,楚连汀之类的人是必不可少的。 这样的组合在朝中根本是非常常见的。 “瑟纤。”江倩倩又笑盈盈的看向另一个一身粉衣的女子,那个女子从刚刚起就一个人站在楚连汀旁边的旁边,脸上没有何相思那样笃定的表情,也不敢学白悠悠摆出妖娆的姿态,她神情木讷,但是又有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傲慢。 孙瑟纤便是楚连汀的二房。 她是姨娘,从本质来讲,地位不比下人高多少,所以江倩倩不必喊她“嫂”,直呼其名即可。而孙瑟纤也不可以像何相思一样叫江倩倩叫妹妹,最多也只能叫她“阿倩”,“倩倩”之类的。 其实孙瑟纤和楚连汀是有婚约在前的,只是后来考虑到孙瑟纤只是普通人的女儿,所以自然还是何相思做大,孙瑟纤则为小。孙瑟纤也是可怜,青梅竹马的玩伴好不容易功成名就,以为终于可以高高兴兴做状元夫人,结果对方却揽着金枝登楼,自己无言见人,只能做妾,连入门那日,都只能从偏门进来。 何相思看起来柔和,其实手段高明,孙瑟纤不可能会好过。看她脸上那木讷的样子就知道。 只是好在上天可怜,居然让她在三年前生了一个儿子,这叫楚连汀大喜过望,孙瑟纤地位自然有所提升。她脸上莫名其妙的傲气大概也是从此而来。 孙瑟纤见江倩倩并未忽略自己,笑了笑道:“阿倩,的确很久未见呀,源初都一直嚷嚷着想见叔叔、婶婶,还有堂姐呢。” 源初就是她生的儿子,楚源初。 这个名字也算是有寓意的——他是初,那以后必然会有二,有三,有四…… 入楚府 楚秋月一边想着一边看了看还在一旁发愣的楚春月,心里庆幸她没想这么多,不然知道了自己大伯如此喜欢男孩,必然归为重男轻女之列,然后大闹一场。 看她现在魂不守舍的样子,大抵也是在考虑楚流婉和其他几个姐妹没出来。 不过孙瑟纤打个招呼都要提到楚源初——这现实吗?楚源初才几岁啊,会说话也就两年的时间吧,怎么嚷嚷要看叔叔婶婶?对几个没见过面的人,一个三岁孩童,怎么可能会如此上心呢? 不过是摆出来,壮胆而已。 几个大人寒暄完了,楚秋月和楚春月又恭恭敬敬的都叫了人——当然,只对何相思,孙瑟纤和白悠悠,她们也是直接叫“孙姨娘”和“白姨娘”的。 有下人过来,让几位进屋,说是一切都打点好了,香炉之类的都点好了火,饭菜也准备妥当,可以用餐了。 于是几人才纷纷进去。 “怎么不见流婉,烟波,流霜?对了,还有源初,我都还没见过他呢。”楚连平好奇道,“何况也该让春月秋月她们见见流婉,好好学习。” “噢,她们几人去参加诗会去了。”何相思笑了笑回答,语气是遮掩不住的骄傲,“流婉照例去参加诗会,哎,这孩子,就是闲不住。烟波和流霜想去看,也跟着去了。哎呀,以后可以让春月秋月一起去嘛。” 楚秋月笑着道:“我吟诗作对不大行……如果真要去,也只能是为大堂姐喝彩的份,不过去看看也不错,下次一定和大堂姐她们去。” 好,一句话,既显露了自己的不自信,又表露了自己对大堂姐的仰慕,以及对诗会的向往……功德圆满。 楚春月却是回过神,有些满意道:“我虽然也不如大堂姐好,但是,呃,作诗是没什么问题的,呵呵。” 楚秋月绝倒,这有什么好呵呵的,你现在谦虚又不会怎么样……非要把话说得这么满吗? 好在何相思也不在意,只笑着点了点头,又对楚连平道:“至于源初,似乎是下午不知怎么回事,哭了一场,现在还在睡呢。” 听到源初,孙瑟纤赶紧道:“他平日是很乖的,只是这回下人没有照看好,奶娘偷懒,不知道他饿了,所以他才哭的。”说罢又叹气:“源初明明是少爷,却总不受人重视……” 何相思皱起眉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好像我们亏待了源初一般。要知道,源初可是整个楚家上上下下的宝贝呢。当初那个奶娘也是你自己选的,我说要另一个,你硬是不肯。现在那个奶娘也辞退了,换了个新的,你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不大不小的事情,一直挂在嘴边。” 孙瑟纤晓得何相思这是当着楚连平江倩倩的面给自己下马威,也不敢反驳了,只尴尬的道:“我省的,就是随口说说罢了。” 白悠悠见势头不对,妩媚一笑对楚连汀道:“老爷,奴家先退下了。” 她是姨娘,又是清倌出身,不可能和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只能在自己的房间里吃。而孙瑟纤则是因为原本的婚约,以及生了第一个儿子,所以可以和大家一起。当然,她的特权不止这些,比如她的亲儿女楚烟波和楚源初可以直接叫她叫娘,而不是孙姨娘,而何相思所生的流婉、流霜,则也要叫她小娘。 何相思所出的女儿,名字里都着“流”字,而孙瑟纤的女儿,则没有这个资格。 楚连汀看着自己大小老婆明枪暗箭的你来我往,却一句话也不说,分明是习惯了的老滑头,他笑了笑,让几个人坐下。 楚潮生坐在楚秋月身边,楚春月下意识的坐在了楚秋月的另一边,楚潮生有些惊讶,自己这个大妹妹,除了开始跟自己打了一次招呼,之后就没有跟自己说话了,心事重重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是楚潮生趁着几个大人各说各的时候,微微低头,小声问楚秋月:“秋月,春月怎么了?怪怪的。” “呃,”楚秋月转了转眼珠子道,“没什么,阿姐前些日子在家中出了意外,好像之后就怪怪的……哎,有些事情现在不方便说,等方便了再告诉你。” 楚潮生哪里想得到楚春月已经逼死过人,只无奈的笑了笑,道:“神神秘秘的。” 听起来好像是责怪,语气里倒是宠溺。 几个人吃了饭,一路舟车劳顿的,吃过饭,稍微参观了一下楚府,楚秋月也对楚府的一些暗处的奢华有些咂舌。 比如说,楚府虽然没有那种暴发户式的镶金镶银的装饰,但是很多细节,可以看出楚连汀的有钱以及有势——比如说,很多地方都挂着香球,所以楚府几乎是一直都缭绕在一股淡淡的香味之中,而且那些香球都是燃着的,证明随时有仆人会来照料。 香球这东西可不是便宜的,一般楚秋月她们都不会挂在外面,而是以香囊的姿态捧在手上,或者挂在身上,或者挂在床榻之间。 再观何相思她们手里拿的香囊,看起来也比自己的豪华不少。 哎,人比人气死人,楚秋月也算是有些了解为什么楚连平一直不肯来楚府了。 参观完楚府,楚秋月脚也走累了,越发想睡。好在楚府大也是有好处的,客房很多而且环境很好,她们一家人都在西厢那边,卧房是紧邻着的。 就连小竹小绿她们,也在偏侧有小一些的屋子,可以随时照料,比楚家好多了。 楚秋月他们都要去睡觉,可楚春月却坚持不睡,说要等楚流婉来。 何相思奇道:“春月这么想看大堂姐?” “嗯,是啊,而且我也有一些地方想请教她。”楚春月道。 何相思想了想,道:“其实现在天色尚早,她们估计也才开始边食饭边作诗吟对,还可能会喝几口酒……如果你不困,那自然可以等的。毕竟是女孩子,流婉她们一定会在戌时之前回来。” “嗯。”楚春月点了点头。 楚秋月非常想要知道楚春月要搞什么鬼,但是实在熬不过强烈的睡意,最终还是先洗洗睡了。 一夜好梦,早上醒来,由小绿帮自己梳洗好,楚府的下人便立刻来了,为自己引路。 还未到大厅,就见一个一身白色袄衣,头戴红宝石串米珠头花,脚踩掐金挖云白色羊皮小靴的女子也正好往这边走来。比较奇怪的是,她一身白色袄衣之外,还有一层薄薄的白纱,看起来是想营造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这个如果是在夏衣之外罩的轻纱,自然是好看,但罩在有有些厚重的白色袄衣之外,就给人感觉非常违和。 不过看她走路的样子非常端庄,脚步稳当,颇有风范,倒的确让人注目。 如果没估计错,这就是楚流婉了。 楚秋月笑了笑道:“大堂姐?” 那女子停下脚步看向她,但神色却并不怎么欢迎一样……楚秋月猜到她可能是因为昨晚和楚春月交谈之后非常不愉快,所以连带着怀疑了自己,于是赶紧笑道:“是大堂姐吗?” 那女子点了点头:“我是……你是秋月吧?” “是啊是啊,想不到大堂姐还记得我。”楚秋月点点头,上前两步,“说真的,我都不大记得大堂姐的模样了,刚刚也不过是猜出来的。” 楚流婉似乎放心许多,笑了笑道:“还好了,我只不过记性稍微好些。” ……真能扯啊,就算你记性再好,你以前压根没见过我,怎么会记得?真是打蛇随棍上,连这种不算荣耀的荣耀都要抢下来,真是…… 不过说回来,楚秋月倒是相信她记性不错,不然那么多诗词,记下来并且记到今天,也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两人一起进了大厅,大厅里面,楚连汀因为要上早朝,所以早早就离开了,孙瑟纤因为要去照顾楚源初,所以也没来,只有何相思,楚连平,江倩倩,楚潮生,还有两个没见过的女孩子在那里。 楚秋月和楚流婉一一打过招呼,坐在自己位上吃饭,那两个没见过的女孩子,一个跟孙瑟纤非常像,连那种有些唯唯诺诺的感觉都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是楚烟波,另一个最小的,一直在和何相思还有几个大人说着什么,看起来古灵精怪的,倒是颇为可爱,应该是楚流霜无疑。 楚烟波比楚秋月大一岁,而楚流霜比楚秋月小一岁,楚秋月一个叫二堂姐,一个叫三堂妹……叫来叫去,脑子都昏了。 楚流霜有些好奇的打量楚秋月:“这便是秋月二堂姐呀?长的倒是很好看呢!比大姐都好看些。” 楚秋月有些惊讶,心想这个楚流霜到底是年纪小,怎么看,都该是楚流婉比自己好看吧…… 楚流婉却笑了笑道:“流霜,你说,在你心中,哪个不比大姐好看?” 虽然是开玩笑般似笑非笑的口气,但是的确听得出来不爽。 楚秋月瞬间明白,显然是楚流婉和楚流霜不对盘,所以扯了别人进来当炮灰。还好自己刚刚没说什么,不然就够受了。 楚秋月摇头笑道:“怎么会呢?大堂姐可比我好看的多了。” 说罢就低头,饮了一口汤,问旁边的楚潮生:“春月呢?” “似乎昨个儿太晚睡了,还未起来。”楚潮生道。 “哦。”楚秋月点点头。 看来她昨晚的确等到了楚流婉,也做了些什么,不然楚流婉不至于刚看到她的时候一脸警惕。 楚流婉现在遇上了楚春月,又和自己的妹妹不和……看来京城明珠的日子,过的也不是那么顺心啊…… 边塞雪 楚流霜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不像楚烟波因为是二房之女所以基本没什么好争得。她年幼气盛,从出生起,吃穿不愁,何相思也宠着她,可是她自己晓得,那个亲大姐一直压在自个儿头上,她现在不如她,将来嫁的人肯定也不如她,以后生的孩子,还是不如她。生生世世都不如她。 一想到这些有的没得,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当然有事没事儿就来找茬了。 楚流婉也晓得这个妹妹的心思,懒得和她争,反正言语上的不愉快而已,自己的退让,只能证明自己的大度和她的不懂事与小气。 “昨儿诗会,流婉、烟波、流霜,你们可有听到什么好词,或者自己作了些?”何相思把嘴里的莲子糕嚼咽了下去之后,擦了擦嘴,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楚流霜一笑,声音清脆:“我们能听到什么好词,又能作出什么好词?现在京城里的诗宴,只要大姐去了,必然就是所有人看大姐一个人的风头。若是还有人不知好歹,作词作诗,也必然会被大姐给比了下去。” 楚流婉“呵”了一声,道:“流霜,你说的这么什么话?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还是有人比我好的。” “是呀,只不过是昨日没有出现而已。”楚流霜阴阳怪气的道,然后看向在一旁默默喝粥的楚烟波,“二姐,你说是吧?” 楚烟波愣了愣,然后微微点头:“……嗯。” 楚烟波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倒让楚秋月心里生出两三分的同情,她只问:“我虽在水礼城,也是晓得大堂姐大名的,大堂姐的诗词,我全都拜读过,实在是好。昨日大堂姐作出什么?告诉我罢,也让我抢先知道一回。反正没过多久,还是会在京城里流传开来的。” 这不动声色的马屁让楚流婉笑眯了眼,她眼珠子转了转,似在回想,然后转身对一个小丫鬟道:“玉帘,你去把我昨日带回来的诗拿来。” 玉帘应了一声退下。 楚流婉道:“昨日后来下了一点点小雪,我看见雪落在树枝上,有些像春日梨花,又想起我们这里已经这么寒了,那远在边塞的战士将军们,必然也会更加的辛苦……如此感思之下,就作了一首《》。” ? 楚秋月皱了皱眉头,好像在她印象里,不知道有这首诗,不过楚流婉刚刚又说梨花又说雪的,倒是让她想起了岑参的一首著名的诗,名字她不大记得了,但是怎么想,也不会是《》这么个言情味稍重的题目。 等玉帘把《》拿到楚秋月眼前一看,楚秋月就感觉头大……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犹著。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可怜征夫男儿泪,去时雪满天山路。 虽然楚流婉删除了一些句子——可能是不记得了。而最后她不仅删除了,还改了结尾那句。可能是因为最后那个送别的诗词有点突兀,但是就算如此,她那句“可怜征夫男儿泪”显然是化用“将军白发征夫泪”的,放在这里,也非常古怪啊! 果然,楚流婉先开口道:“最后一句我个人和大家都认为,似是有些瑕疵。其实这首诗看意境,感觉却是适合送别,只是我未在边塞真正待过,一切全凭想象,所以只能先如此。若以后有机会,定然细细完善。” 楚秋月点头:“我刚刚也想这么说呢。不过前面已经写的很好了,感觉好像表姐真的曾在边塞待过,看见过战士们辛苦的模样似的。啊,尤其前四句,那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实在用得妙。” 楚流婉挑了挑眉:“二堂妹也颇懂呢。” “哪里,”楚秋月不好意思道,“我就是看着别人写的,可以大概说出一点点,如果让我自己写,恐怕难以下笔。” 楚潮生也接过那张纸看了看,点头道:“句是妙句,只是除了最后一句的问题之外,全诗之间似乎总有漏缺,表达不够完整。” 英雄! 楚秋月在心里鼓掌,到底是真功夫练家子,一眼就看出问题。 其实自己在这里过了这么些年,也跟着女教书先生学过,只是自己不如楚春月用功——生性懒撒是很重要的原因,而因为自己有底子,所有难免懈怠,也是一个原因。 如果自己不知道这首诗原本的样子,那自己恐怕什么问题都看不出来,只能拍手叫好了。 楚流婉脸色有点僵,还是用那套说辞:“是吗?呵呵,恐怕还是因为我未去过边关了。” 这样的说辞其实终究还是牵强,她可以把边塞之境描写的栩栩如生,为什么偏偏又有这么多毛病? 但是楚秋月不点破,其他人想不透。 楚流婉笑着让玉帘把那首诗给拿了下去,让大家吃饭菜。 楚流霜忽然道:“这有什么,大姐,你说是说边塞,心里想的,还不是那个边塞的骠安校尉?现在捷报频传,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骠安校尉年仅17,以千人之兵破敌方万人之队?他人在边关,名声可大的不得了呢!风头一时无两……且不论他原本家世就够可以的了,单论他这一回军功,皇上也会给他莫大的赏赐呢!” 楚流婉愣了愣,有些慌张的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大姐,你别装了,骠安校尉我也是知道的,以前他去边关之前,咱们还见过他几次面呢……他英气十足,长的又好看,冷冰冰的,对谁都是爱理不理的,大姐你这个年纪,这个心思,怎么能不动心?其实,说真的,谁见过他会不动心啊……我以前也还……”楚流霜调侃道,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然好端端的,大姐你怎会想到边塞?” 楚流婉不反驳了,何相思却开口:“流霜,吃你的饭。‘英气十足,长的又好看’,这话是你该说的吗?什么你以前也还……多大的孩子,想这么多!” 但是眼里却有笑意,看来对那个骠安校尉,也的确很是赞赏。 楚流霜吐了吐舌头,不敢在说什么了。 楚秋月不知道骠安校尉是谁,只隐隐大概知道是一个厉害的年轻少将,家世似乎也不错,但此刻她懒得管这么多与她无关之事,只岔开话题问楚流婉:“大堂姐,不知道昨日我阿姐对你说了什么?居然熬着睡意非要和你说话,想来她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楚流婉愣了愣,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她就是和我说了些诗词相关的事情。” “这样。”楚秋月点了点头,心里确是千百万个不相信。 至少,不仅仅只是这样。 其实楚流婉,倒是说了一半的真话。 昨日楚春月辛辛苦苦熬了很久,终于等到楚流婉她们回来,也不理会楚烟波和楚流霜,直接就找上了楚流婉。楚流婉见这个水礼城来的大堂妹(楚流婉和楚春月同年,但楚春月比楚流婉小几个月)如此热情,以为对方也是自己的仰慕者,虽然有些困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让对方来自己房间。 谁知道刚进房,楚春月忽然开口:“HELLO?” 楚流婉原本正在点油灯,听她这么一说,手一抖,险些挨着油。 她好笑的扭头道:“大堂妹,你在说什么?” 楚春月笑了笑:“别装啦。看你写的那些诗词我就知道了。你跟我一样,都是穿的,而且如果我没估计错,我们都是来自二十一世纪,搞不好还都是一个国家的咧!” 楚流婉歪了歪头,也不说话。 楚春月继续道:“哎呀,我可算找着组织了!我来到这里不久,至少不如你久,你真好呀,现在混的风生水起的,可怜我来得晚,被你抢占了先机,什么诗词也都不好再用了,不过,咱们也算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以后还要你多担待!好同志!” 她自己叨叨絮絮说了一大堆,才发现楚流婉并没有如一般小说描写一样,立马脱去大小姐的架子,给自己一个热情的法式拥抱然后说:“亲人呐!”而是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伸手拨弄着灯芯。 楚春月有些不满,自己满腔热情,对方看起来却冷冷淡淡。 好在楚流婉还是开口了:“堂妹,多的我也不说,以前那些事情,都是前尘往事了,如果不是你提,我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楚春月笑道:“忘得一干二净,你还能背出那么多诗词啊?我看你记得蛮牢。” 楚春月自以为很幽默的调侃,却让楚流婉心中一万个不爽。 她能有今天的名声,冠绝京华,还不都是因为抄袭前人诗句?这事儿最多暗示一下,不能明讲,偏偏出来一个二愣子! 还开这种玩笑,真以为大家同是穿越者,就可以这么快熟悉了吗? 楚流婉心里面将楚春月骂了千万遍,但还是笑着说:“我的意思是,我以前在现代的生活,我早就忘记了。现在,我就是楚流婉,不是什么其他人。而你,就是我的大堂妹,也不是什么同志。” 楚春月这会儿听懂了,不高兴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帮我啦?” 哼,看起来客客气气的,结果这么小气!果然,女配就是这样……其实自己又没想和她争什么,哎。 楚流婉摇了摇头,道:“当然也不是这个意思。就算我们是堂姐妹关系,我也是该帮你的——只是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又能帮你什么?” 想开店 楚春月高兴起来,道:“其实也没什么,我考虑了好久,发现我比较做生意。” “做生意?”楚流婉看向她,“做什么生意?” “我想的是开胭脂水粉店,”楚春月兴高采烈的道,“我已经研究过昀朝的一些化妆品,虽然还蛮精致的,但是我可以改善。而你,认识的人又多,到时候,只要为我的店写点诗词——啊,是默写一点诗词,然后再让你那些男的朋友女的朋友都来捧场,我保证可以红红火火,全国连锁!” 楚春月又是一个自以为幽默的“默写”,楚流婉简直想拍死楚春月,但转念一想,楚春月这个打算倒也不算是特别差。 自己在诗词上虽然已经很厉害了,但是纵观穿越小说,哪个叱咤风云的女主角没有自己强大的经济支撑力? 这个大堂妹虽然没脑子了一点,但是如果她真的可以改良胭脂水粉,自己再帮忙造势,要“红红火火,全国连锁”,还真不是不可能的。自己以前光想着在各种宴会上出风头,在各个贵族之间斡旋,忘记了这些事情。 看来这个大堂妹,应该是那种有点蠢但没心机,可以为自己所用的女配,那用一用也可以——毕竟楚春月只是言语上冒犯她,比起一些更蠢的女配角来说,好多了,自己只要用一颗仁慈的心宽容宽容她,就行了。 两人一拍即合,虽然心中还有着对彼此的疙瘩,但利益当头,对手也是朋友。 楚春月回了自己的房间,想到终于可以大展宏图,一扫过去的窝囊,还可以洗白,就非常高兴。 身体很疲惫,精神很亢奋,楚春月迷迷糊糊间,几度鬼压床,好不容易真的睡着,也是很晚了,所以第二天早上才起不来。 而楚流婉虽然高兴自己以后经济方面有着落,又开拓了一条新的道路,但是因为楚春月的言辞举动,还是不喜欢她,所以今早看见楚秋月,分外小心,生怕这个二堂妹,也是个没脑子的穿越者,好在对方看起来挺普通的,虽然似乎心思颇为玲珑,长相也可爱,但是感觉不上不下,也不会有什么大建树,好像还有点仰慕自己,倒没什么威胁性。 众人都快吃完这顿朝食的时候,楚春月才姗姗来迟,她揉着眼睛,打扮的也不是很整洁,就随意的坐了下来,随意的叫了人。 江倩倩看她这样,皱眉道:“春月,怎么这样?如果还没睡够,那就睡够了再来,邋邋遢遢的,像什么样子?” 楚春月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道:“我怎么邋遢了……反正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对楚流婉笑了笑道:“你说是吧,大堂姐。” 楚流婉莫名其妙被楚春月拉下水,很是生气,也没好气的说:“春月,女孩子家家的,还是整洁些为好。” 楚春月自以为已经是楚流婉的盟友,楚流婉一定会帮自己说话,所以今早才故意这样,想不到对方还是这个不冷不热的样子,心中气愤,也不敢过多表露,只扯了扯嘴角,道:“小竹,我们回去吧,再打扮一次再过来。这次要小心些,别让我太邋遢了。” 说罢就施施然走了。 江倩倩摇了摇头,何相思和一干楚府的下人在这里,她也不好多说,只能把碗一放,用帕子按了按嘴巴,对何相思道:“大嫂,我吃好了。” 何相思对刚刚的事情装作没看到,只道:“啊,吃好了?那你等等我,我一会儿带你去街上逛逛。” “嗯。”江倩倩笑着点了点头,看向楚连平,“老爷也一起去罢?” 楚连平摇了摇头:“你们女人逛街,我跟着去做什么?大哥知道我要来的时候,就帮我联系好了一些生意,还有潮生的贵人们,我还要挨个去见呢,没你们这么轻松。” “这样。”江倩倩点点头,又对潮生道,“好好听你爹的话,啊。” 楚潮生点点头:“知道。” 吃完饭,待大人都去准备,楚潮生总算有了时间和自己的妹妹讲话,他拉过楚秋月,道:“秋月,春月的确是越发古怪了……到底怎么回事?” 楚秋月叹了口气,道:“大哥,你是不知道……阿姐前些日子想折池塘里的花,谁知道脚下打滑,一头栽进了水里,救起来之后就神神鬼鬼的……其实刚刚那样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时候,她一直说什么男女平等,说如果男人可以有很多妻妾,那女人也可以有很多丈夫……” 楚潮生皱起眉头:“春月竟说出这样的胡话……娘她们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娘差点气晕过去……”楚秋月道,又在心里想着,楚春月逼死小晨的事情到底是当讲还是不当讲。 哎,反正楚潮生终究会知道,还是说罢。 楚秋月道:“大哥,而且……” 楚秋月把小晨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楚潮生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招牌笑容也不见了,听完之后,他怒道:“真是岂有此理!” “哎呀,大哥,你也别气了,那之后阿姐也被打的够呛,还和江妈妈(江宁)结下梁子,对爹娘也心里有怨,对我心里也有怨。不过好歹是收敛了一些,今早这样,估计也是刚来楚府,人来疯罢了。” 楚潮生摇头道:“事情不能这么轻易算了,你说春月被打的够呛,我却认为只是打一顿戒尺又算什么?” 楚秋月道:“那大哥你怎么想?” “春月去了小晨的墓拜祭吗?”楚潮生问。 楚秋月摇了摇头:“没有,我和爹娘都去过,但阿姐不敢去,说是心里怕。” “你们还由得她?”楚潮生不赞同的道,“她心里怕,就更该让她去。让她知道她的错误。” 楚秋月道:“她那时候还在养伤,又乖巧了不少,可怜兮兮的求娘,娘怎么忍心不答应呢。” “哎,心软的结果就是春月今天如此。”楚潮生摇了摇头,“算了,等回来之后,我要和她好好谈一谈。” 楚秋月点点头,心里却想,大哥,谈有什么用?她、江倩倩、楚连平,都和楚春月谈过多少回了?楚春月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所以说,脑残无药医啊…… 现在楚秋月心里想的最好的可能就是让楚流婉来和楚春月斗智斗勇一会儿,黑吃黑,以恶制恶。 反正楚春月已经招惹楚流婉了,就看楚流婉怎么做了。 可惜楚秋月还不知道,这两个人的确相互不待见,但却也暂时达成了一致。 +++ 楚春月重新梳洗一番又出来了,这回好多了,心里对楚流婉的气也压了下来,所以装作乖巧的跟着江倩倩还有何相思出了门。 让人意外的是,楚流霜似乎很喜欢楚潮生,不肯和何相思她们出门逛街,非要去和楚连平楚潮生一起,她年纪最小,楚连汀也不在,大家也不好训斥她,楚潮生笑了笑,摸了摸楚流霜脑袋:“流霜乖些,我们去的地方很无趣,你还是跟着娘她们上街吧。最近年关,好玩的总是很多。” 楚流婉也道:“对啊,流霜,别的不说,今日似乎是跃鞠大会呢。” 楚流霜本就是听楚潮生的话的,又听楚流婉这么一说,眼睛大亮,道:“好吧,我跟你们去!”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一下子就解决了。 楚秋月好奇问楚流婉:“什么跃鞠大会?” 楚流婉笑了笑解释道:“是一些京城公子哥每个月一次的跃鞠大会,分成两队,就是玩蹴鞠。我刚好认识一些人,可以进去观看的。等我们逛街逛累了,就去看吧。” “嗯。”楚秋月其实没什么多大兴趣,刚刚只是没明白怎么回事,所以问了一下,“流霜很喜欢看蹴鞠?” “不是。”楚流婉笑着摇头,看向走在前面的楚流霜,“她只是喜欢看那些公子哥满身汗、泥的样子。她觉得有乐趣。” “……”楚秋月好笑,“原来如此。” 楚春月一个人跟在后面发着呆,她一直在思考,究竟要怎么改良胭脂……她记得她以前看过类似的小说的,但是偏偏好像都忘记了!昨天也是一时口快没想清楚就跟楚流婉下了包票,现在不想出来那就丢脸了…… 想了半天没想到,楚春月也懒得多想,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天辛辛苦苦让她穿越,总不会是专门让她来古代受苦的吧? 楚春月抬起头,却见楚流婉和楚秋月正在谈笑风生,两人之间气氛似乎还颇为融洽。这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盟友,一个是自己亲妹妹,怎么说也不该是她们两个把她落下自己玩去了啊! 楚春月心中不满,硬是插入两人之间,开始自己的话题。 楚流婉刚刚和楚秋月谈话之中,楚秋月感觉到了楚流婉不动声色的试探,虽然不是很明显,自己也可以轻易化解开,但也总觉得不舒服。好在楚春月来了,于是楚秋月干脆顺势让楚春月主导谈话地位。 楚春月问楚流婉:“大堂姐,你说,如果我要开店,那该开在哪里比较好,生意会比较红火?” 楚秋月听了她这个问题,奇道:“阿姐,你要开店?开什么店?” “哦,是胭脂水粉店。”楚春月笑了笑,道。 楚秋月更加错愕,她完全不知道啊,楚春月什么时候又打好的主意? “爹娘他们知道吗?”楚秋月问。 “还不知道。”楚春月摇了摇头,“我怕他们阻止我开店。” 楚秋月皱眉:“如果他们阻止,你也必然开不了啊!资金本钱,难道不要向爹讨?何况为了开店和爹娘闹,那也太轻重不分了吧……” 楚春月确是得意洋洋的一笑,指了指楚流婉:“大堂姐会帮我想办法的。” 这回轮到了楚流婉错愕不已,她道:“我,我想办法?” “对啊,我们昨晚不是说好了的吗?”楚春月还兴致勃勃的道。 楚流婉无奈道:“我昨晚只是答应会为你题词,介绍客人……资金什么的,我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啊?”楚春月张大了嘴,“你,你难道没有什么私房钱之类的吗?” “我没有。”楚流婉摇头。 真好笑,她就是有,也不会给楚春月开店啊! 楚春月又道:“那,那大伯这么有钱,你总有嫁妆钱吧?” 这越问是越不像话了,楚流婉没好气的说:“我嫁妆钱也是给娘收着的,怎么可能在自己这里?何况就算有,我的嫁妆钱怎么可以拿给你开店?” “这么不可以?!”楚春月理直气壮的道,“反正我一定会赚回来的啊,你担心什么?我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吗?” 看蹴鞠 非常! 楚秋月和楚流婉此刻心中都道。 “哎,总之钱的方面,我的确是没有办法,”楚流婉皱起眉头,“我本以为你是已经和叔叔婶婶说好了的,才答应帮你的,可你如果连最基本的都没处理好,又怎么让人信服?” 楚春月见楚流婉不高兴了,也不再说什么,只对楚秋月道:“秋月,那你觉得爹娘会同意吗?” 楚秋月道:“以前倒是有可能,现在嘛……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你自己晓得。” 说罢也不理会她和楚流婉了,自己跑到江倩倩身边去了。 楚流婉也想上前,却被楚春月缠着无法前进,楚春月还是嚷嚷着要楚流婉帮她,说什么楚流婉就算没钱,身上的首饰也可以拿去当铺,可以换钱…… 楚流婉简直要被她气死。 撇去这两个人不谈,前面的人倒是其乐融融,楚流霜一直自娱自乐的看这看那,没和别人讲话,江倩倩和何相思说着自己的话,而楚秋月则和楚烟波搭讪:“二堂姐。” “嗯。秋月。”楚烟波对她笑了笑。 许是因为都是同辈,楚秋月又一脸和气的样子,楚烟波没那么拘谨了的,笑起来,也挺好看的。 “二堂姐,你会去吗?”楚秋月也不知道该说啥么,只好乱问,“我听娘说,我们逛完街,回家吃了饭,申时就可以去看跃鞠大会了。” “不知道,再说吧。”楚烟波似乎对楚家另外两位大小姐有些顾忌,摇了摇头。 “这样啊……”楚秋月也大概猜到了,点点不再说话。 她想了半天,也觉得自己和楚烟波没什么共同话题,好在楚烟波居然开口了:“秋月,水礼城好玩吗?” “啊?”楚秋月愣了愣,点头,“挺好的。” 说罢看了看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道:“没有京城繁华,没有京城人多,没有京城大,但是,还是挺好的。” “嗯,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特点。”楚烟波点头,“而且,人多、地方大,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好。” 楚秋月一万个赞同,道:“是啊,水礼城其实挺好的,四周都有比较小的山,还有一条礼河流经,也算是山清水秀的了。以后有机会,二堂姐你也去玩玩吧。” “嗯。”楚烟波点头,微微笑着,看起来是真的想要去。 哎,若说楚流婉、楚流霜生活不如意,比之楚烟波来,却实在不算什么。 楚秋月道:“对了,说起来,我来到这里之后,居然还未看过源初,哎呀,回去之后一定要看看。他很可爱吧?” 提起自己的弟弟,楚烟波却看不出什么高兴来,她摇了摇头道:“可爱是可爱,只是娘太担心他,只要没事情,就几乎寸步不离的,吃饭也陪着他在房里吃,时刻照料着他,也不大让别人去看源初……护的太过头了,我觉着,对源初反而不大好。” “那倒是。”楚秋月点头。 看孙瑟纤的样子其实也可以猜到一二了。 只是,孙瑟纤这么照顾楚源初,肯定会非常忽略楚烟波,楚烟波本就是二房的孩子,如果自己的亲娘都不疼,真是更加悲惨。 因着马上过年,家家户户都出来置办年货衣物,其实依着楚家这样的家庭,这一切自然是下人来办,所以她们出来逛街,其实买的都是些没什么大用处的小玩意,包括女孩子用的一些首饰。 几个女孩子都未及笄,还不需胭脂水粉,只是楚春月和楚流婉过了年也就15了,也该注意了,所以还是在各个店里逛了逛。 楚春月见进了胭脂店,非常高兴,逮着伙计就问东问西的,让大家都有些尴尬,楚流婉更是不愿再和楚春月谈什么合作。 之后又去顶好的裁缝店里量体裁衣,遇见了一些同样是大世家的大小姐。 楚流婉基本都认得,一个个交谈,每个都有很多话题,实在厉害至极。轮着介绍楚春月和楚秋月,楚春月就非常积极,因想着对方以后可能是自己的客户,就热情万分,反而弄得别人摸不着头脑。楚秋月想自己以后过完年,就要离开,所以没怎么上心,只敷衍着笑。 而一般对方也都是存了一样的心思,笑着夸着她,可是全都是台面上好听的话,说的人,和被说的人,都是一样,说过就忘,听过就忘。 这么一通下来,到了午时才回家,大家都有些累,于是何相思干脆遣了下人去楚府派了马车过来接,这阵仗让楚秋月想到电影里的富家小姐也是如此,逛街买好多袋的衣服,身后跟着佣人拿包,买完之后,就有名车停在旁边接她回别墅…… 现在这马车,倒也算得“宝马”。 楚秋月被自己的想象逗笑,安然的坐在马车上,回了楚府。 +++ 到了未时末尾的时候,楚流婉、楚流霜、楚秋月三人都去看跃鞠大会,楚烟波最后还是决定不去,而楚春月原本是很想去的——毕竟那么多公子哥、皇亲贵族玩的跃鞠大会,肯定是找男主/男配的好时机,可惜她要出去看看店面什么的,顺便想想赚钱的法子。 楚春月坚信,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碰见更强大的男主角,然后被他征服……而自己除了被征服,还要反征服,这样才能有激烈的碰撞……所以提高自己目前的现状,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楚春月不去,楚秋月和楚流婉自然是乐意的,而楚流霜根本不在意她去不去。 三个人带着婢女往跃鞠大会的场地去了,到了门口,发现这个地方是半封闭式的,四周都有围起来,唯一的出入口有不少的侍卫,踢个球而已,就弄得跟开大会一般,可见来玩蹴鞠的、来的,都是些什么人。门口的守卫似乎对楚流婉已经很熟悉了,看见她,道了一声楚大小姐,就放了三人进去。 楚流霜不满的对楚秋月小声道:“就叫大姐一个人,他当我们都是死的吗?” 她显然是想找同盟来一起讲楚流婉的坏话,可惜找错对象,楚秋月哪里会在乎一个侍卫对自己尊重与否,只了笑了笑,没有接话。 进了里面,只见那是一块长方形的草地,四周有一些座位,让观众来坐,上面有帐篷般的东西,可以拿来遮阳、挡雨。 场上没人,但是可以看见两边都有人坐在位置上,有人正站在草地旁边玩蹴鞠,有一队是穿着黄衣的,一对是蓝衣的,现在比赛还未开始,但两方已经暗暗较劲,不停的用脚、头、肩膀、膝盖来颠球,似乎在比谁坚持的久,而周围的观众也不时爆发喝彩之声,好不热闹。 看到蹴鞠,楚秋月难免心里想到足球,再想到中国男足……哎,不想也罢…… 楚流婉回头看了看两人,道:“我们坐哪边?” 楚流霜指了指黄衣那一队:“那还用说?当然是五皇子这一队啦,这队里有五皇子,有林康夜,有尚青枫……而另一队里,就只有八皇子和周子佳还看的过眼一点。” “你呀,,又不是看脸。”楚流婉摇头。 “噢……”楚流霜不领情,翻了个白眼道,“那我们去八皇子那一队?我无所谓啊。” 楚流婉道:“蹴鞠也可以看出阵营,父亲是支持五皇子的,我们还是去五皇子那边吧。” 楚流霜“切”了一声:“你看你,还不是要去五皇子那边。” 楚流婉不愿和她再说什么,反正楚流霜只知道拆她的台,她转而向楚秋月道:“秋月,你觉得可以吧?” 楚秋月好笑,她什么都不清楚,有什么可以不可以?于是点头道:“恩。” 三人说定,就往五皇子那边的观众席上去,本来楚秋月以为,她们来的这么晚,应该没什么位置的,可以坐到后面去,谁知道一个侍卫打扮的人上来,请了楚流婉过去,道:“楚大小姐,五皇子给您留好了位置。” 楚流婉故作惊讶的愣了愣,道:“是吗,太感谢了。” 而那边草地上的一个正在颠球的男子正好往这里看了看,他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的,头上的玉冠显示出不凡的身份地位,估计就是那个五皇子了。 那个男子冲楚流婉一笑,楚流婉也对对他笑了笑,两人眼神交汇,似有万千情愫。 楚秋月懒得看他们两个你侬我侬的样子,往旁边偏了偏头,却见一个长相“可爱”的男孩子也在看楚流婉和五皇子,不过他看起来气鼓鼓的,白皙的脸上有因为颠球而产生的红晕,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刚出笼的小包子。 看他模样,大概是因为楚流婉和五皇子眉目传情而生气。 楚秋月觉得好笑,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谁知道对方大概是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忽然扭头看向楚秋月,然后竖起眉毛,瞪了瞪她。 ……算了。 楚秋月无奈的偏头,和楚流婉楚流霜一起入座。那位置的确不错,是第二排,不像第一排有点危险,又不像后面的位置看不清楚。 “哎,有特权就是好。”忽然,身后传来不冷不热的声音,语气里满满的都是酸味,“有的人早早就来了,还不是只能坐后面?倒不如姗姗来迟,即吸引别人目光,又可以显示自己的特别。” 楚流婉三人回头,就见是司马家的大小姐司马莲,楚秋月记得今早在裁缝店里也遇见过她,她当时就是有点阴阳怪气的态度,原来是羡慕嫉妒恨啊…… 其实司马莲是万万没有要对楚流婉不爽的必要的,毕竟三大家族,林何司马,她家就是其中一个,就算楚流婉的娘是何相思,但是到底家世还是远不如司马莲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司马莲嫉妒楚流婉风光无限,又被五皇子所喜欢。 楚流婉笑了笑,很有风度道:“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如果司马小姐想要来这里坐,我不介意和你换位置的。” “算了吧。”司马莲冷笑,“我还没那么蠢,牺牲自己显示你的光荣伟大。” 楚流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罢了,蹴鞠赛快开始了,看着吧。” 的确,没多久场内鼓声大作,是蹴鞠赛开始的标志,然后黄蓝两队分别上场站好,互相行礼,一个黑衣的中年男子站在中间,宣布比赛开始。 楚秋月对足球兴趣不大,对蹴鞠兴趣也不大,只托着下巴无趣的看着,楚流霜颇为激动,在那边大喊“加油”。 “诶,我看你刚刚说五皇子、林康夜、尚青枫,分别是哪个?”楚秋月问楚流霜。 楚流霜抽空指给她看:“喏,现在正在提蹴鞠的那个就是尚青枫,他是有名的才子,书香世家,虽然不是那么显赫,但是是名士,所谓名士自风流,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然后又指了指另一个:“那个就是五皇子。” 果然就是开始和楚流婉“眉目传情”的那个人。 楚流霜搜寻一会儿,道:“那个,那个就是林康夜,他是林家二公子,哥哥是林安夜,也就是骠安校尉。” 骠安校尉? 楚秋月想起《边塞雪》,也想起开始楚流霜的调侃,道:“原来骠安校尉竟是林家大公子。” 林家算是第一大家族,从开朝至今便在朝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未曾没落,百年根基无人可撼,而且林家人都是老奸巨猾之辈,做事很有分寸,非常注意不出现功高盖主的行为以让帝王猜忌。 现在林安夜又年少有为,十七八岁就立下军功,彪悍无比,难怪楚流婉会让楚流霜那样说自己,而何相思也对他甚为满意。 只是楚流婉一般心心念念林安夜,一边和五皇子纠缠不清…… 楚秋月心中隐隐晓得楚流婉打的什么念头,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就在楚秋月和楚流霜说话的空当,忽然听见四周众人惊呼一声,楚秋月只感觉自己被身边的楚流婉使劲一拉,整个人横在了楚流婉身前,接着,一个球形体迅速的飞过来,直接撞在了楚秋月脑门上。 楚秋月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林康夜 楚秋月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终于第二次体会到了穿越的感觉。 周围不是她所熟悉的以前的房间,也不是楚府那间不熟悉但也不这么陌生的房间,而是全新房间,楚秋月睁开眼睛,正对着床顶那个吊在空中的香球,散发着袅袅白烟,带着淡淡的香味和暖气。 这里是哪里…… 楚秋月有些费力的动了动脑袋,顿时还感觉脑袋里一阵晕,仿佛里面被人搅了几下,翻江倒海的。 “哼!” 忽然有一个男声在身边响起,带着浓厚的不满的气息:“你醒了?” “嗯……”楚秋月费力的应了一句,转身去看,却见居然是! 他身后还有几个侍女,见楚秋月醒了,就打发她们去叫楚流婉来。 见楚秋月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更不高兴,咬着嘴唇道:“我踢的蹴鞠不小心踢到你脑袋了,所以我现在只能退赛来照顾你。” 楚秋月心里暗骂,臭小鬼,明明是你害我晕倒,还这么嚣张,果然纨绔子弟就是纨绔子弟,就算有个厉害的哥哥也还是纨绔子弟。 但她也懒得得罪林家的二公子,于是弱弱道:“多谢林公子……” 谁知道对方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歉意,反而更加生气:“我就知道你认识我,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啊……?”楚秋月愣愣的看着他。 鼓着脸气呼呼的说:“本来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把蹴鞠往楚流婉脑袋上踢,这样我就可以照顾她了,谁知道,谁知道你居然跑来插一脚,忽然挡住了我的球,害的我不但不能参加比赛,还要来照顾你!” 楚秋月青筋都快爆出,只想把这个小鬼按在地上狠揍两顿…… 她也非常希望踢到楚流婉而不是她好不好! 她压抑着怒气道:“林公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我想要被你踢到一样?” 不屑道:“难道你不是吗?算了,靠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子想来接近我的人不少,你也不算特别,只是可恼你耽误了我的好事!” 楚秋月耐心道:“实不相瞒林公子,我当时正在和流霜说话,谁知道忽然大堂姐,哦,也就是楚流婉忽然扯过我,让我硬生生挨了那一球……不然现在如你所愿,倒在这里的,必然是我大堂姐!” “怎么可能?!”站起身,情绪似乎很激动,“你的意思是楚流婉楚小姐居然不顾你的安危,让你替她挡球?” “……从基本推断来看,是这样的。”楚秋月道。 她也很气,虽然她也晓得,楚流婉是挺假的,但是为了生存,楚流婉又喜欢出名,喜欢被人簇拥的感觉,这也无可厚非。至少比起楚春月,楚流婉整整甩出她一条街……所以楚秋月对于楚流婉,还不是很排斥的。 谁知道对方居然还真的下的了狠手,直接把自己扯过去就当挡箭牌,也够可以的了。 “你少信口雌黄血口喷人!”怒道,“楚小姐跟我说过,她当时吓呆了都,是你自己莫名其妙去帮她挡的,看你晕倒,她都快哭了,自责的不行……结果你还这样血口喷人,污蔑她,你,你还是她堂妹呢,怎么连她一分好也学不到?!就知道靠小手段来吸引别人主意,事后还污蔑别人……” “一开始楚小姐跟我说这些的时候,周围的人也在,除了楚流霜小姐有点奇怪,只说不知道以外,其他人都说没怎么注意,就是看到你一下子晃到了楚流婉小姐面前的。如果如你所言是她伸手拉你的,别人怎么不说呢?就算别人不说,司马二小姐和楚大小姐一向不和,为什么她也说不知道呢?”想了想,又道。 “当时大家都在看球赛,那球忽然飞过来,大家肯定也没反应过来啊。我和堂姐当时都坐在位置上,半个身子都挡着的,她扯得的是我的腰带和袖子,我一下子就扑过去了,别人怎么看得到?至于流霜,她那边应该是看到了的,但又不敢说,只好说是不知道吧。”楚秋月冷笑道。 “你少胡扯,这都是你自己的想象,不是吗?” 怒视着楚秋月,仿佛楚秋月真的十恶不赦,活该遭万人唾弃,活该浸猪笼…… 楚秋月也够气,但还是道:“你喜欢她,她说什么自然都是对的,我不和你吵了。” 反正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屁大的孩子,又是思春期,又是爱而不得,跟他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反正也说不听。 道:“我喜欢她?!你你你,你别乱说!” “我我我……我什么我?”楚秋月摇了摇头,道,“好吧,算我乱说。林公子,敢问这里是哪里?比赛结束了吗?我那个心地善良的大堂姐呢?我可以回楚府了吗?” 正说着,就见楚流婉进来了,她见楚秋月醒来,露出惊喜的表情,只是似乎还有点紧张,赶紧上前道:“秋月,你醒了多久了?” 楚秋月看着她不安的样子就好笑。 刚刚肯定是楚流婉情急之下就下意识把自己当盾牌了,事后怕自己名声受损,所以演了一出戏,现在生怕自己跟说了真相,所以才这么紧张。不然,难道第一句话不该问“秋月,你感觉怎样?”的吗?怎么会问她醒了多久? 可惜楚流婉来晚是来晚了,她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只是对方不信。 楚秋月道:“没醒多久,刚刚坐起来而已,脑子还晕着呢。” 楚流婉松了口气,对道:“林公子,麻烦你了。” 刚刚飞扬跋扈的神情立马改为了温柔似水外加一点害羞,他摇摇头道:“不会不会,是我的错,不小心踢到了你堂妹。” 楚秋月道:“林公子,道歉的话,也应该是对我说,而不是对我大堂姐说罢?” 她虽然不愿招惹林家的人,但是一句道歉还是要的,反正楚流婉在这里,为了形象,肯定也会跟自己道歉。 偷偷瞪了楚秋月一眼,不甘不愿的道:“对不起。” “没关系,反正我活该,自己往球上撞,你说是吗,大堂姐?”楚秋月笑了笑,道。 楚流婉哑口无言了一会儿,赶紧道:“哪里的话,多亏了你帮我挡着呢。我还要多谢你呢。” “谢就不必了。”楚秋月起身,扶着脑袋,“我头很晕,我们可以回楚府了吗?” “嗯。”楚流婉点点头,道,“你先出去吧。” 楚秋月知道楚流婉还有事要跟说,于是摸着脑袋出了门,关上门之前,听见楚流婉对说:“这么冷的天,林公子却一身的汗,看来是累了,这是我绣的手帕,还未用过,若林公子不嫌弃,便拿去……” 一身的汗,那不是热的,那是思春思的! 出了门,便知道原来这里离蹴鞠场很近,周围还有好多房屋,大概是用来给蹴鞠的人休息的,居然连蹴鞠休息室都这么奢华,真是……哎,国之蠹虫! 楚秋月脑袋昏昏的坐在门槛上,忽然有人道:“楚小姐?” 楚秋月抬头,就见对方居然是尚青枫,他黑色的长发已经披下,一身白绒袍子,在冬日隐隐的落日照耀下,看起来简直要飞升了一般,于是“啊”了一声,道:“何事?” “你适才被康夜弄晕,睡了一个下午,怎么坐到了门槛之上?”尚青枫不解道,“楚大小姐呢?” “在里面和林公子说话。”楚秋月拖着下巴说。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让自己的妹妹坐在外面,”尚青枫好笑的摇头,“楚大小姐名震京师,原来也不过如此。” 楚秋月知道尚青枫是在抱不平,虽然感谢,可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抬头看他,尚青枫叹了口气,正准备伸手敲门,楚流婉已经打开门出来了。 看见尚青枫,她也愣了愣,道:“尚公子。” “楚大小姐,”尚青枫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指了指一旁还没起来的楚秋月,“不知道你堂妹怎会坐在这里。” 楚流婉大窘,赶紧对楚秋月道:“秋月,秋月,起来了!你坐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楚秋月心想,你还怪我像什么样子?却又说不出话,只好起身,可是这一起一落间,脑袋更加痛了,直接往旁边栽倒,尚青枫正好在她身边,便随意的搭了把手拉住楚秋月,楚秋月闭着眼睛,虽然可以感觉到周围人的动作和说话的声音,但是根本连眼睛也睁不开,更别说站直身子了。 尚青枫皱起眉头:“楚大小姐,还愣着做什么?” 说罢又干脆把楚秋月给横抱起来,他已经十七,抱起尚小又瘦弱的楚秋月轻而易举,楚流婉脸色不大好看,跟在他身后,看着尚青枫把半昏迷的楚秋月送进了马车,才展开笑脸道:“尚公子多谢了,只是,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恐怕会让秋月难做,所以务必不要宣扬这件事情。” 尚青枫看了看她,道:“我不会张扬,何况刚才事出紧急,无可厚非。只是楚大小姐与康夜共处一室,却不知是有什么急事?” 已经出来,听见尚青枫说的话,道:“好啦,青枫,别怪楚大小姐了,她也是无心。” 尚青枫笑了笑,不再多说,跟一起往休息室走去。 走之前,有些念念不舍的回头看了看楚流婉,楚流婉费力的扬起嘴角给了他一个完美的笑容,然后上了车,面无表情的对车夫道:“快驶车,回楚府。” 车夫应了一声,扬鞭催马,马车慢慢驶向楚府。 拉下水 楚流婉坐在马车里,看着身边躺着的楚秋月,不高兴道:“呵,不过是被球砸了一下而已,晕了一下午还不够?至于吗。” 她不知道楚秋月虽然昏迷但还是可以听得到旁人说话,又自顾自的道:“惺惺作态。” 楚秋月只恨自己没有力气,不能爬起来和楚流婉好好谈上一谈,最好是打一场。 楚春月是明着惹人讨厌,楚流婉是暗着惹人讨厌,这两人实在不分伯仲! 一路到了楚府,楚流婉不敢让大人知道楚秋月被球砸了的事情,因为细问起来,楚秋月肯定会说真相,到时候自己苦心费力造出来的一个懂事温文的形象就全没了,在林康夜他们那里,别人还不知道。 全场看到了这事情的只有楚流霜,不过她没心没肺的,就开始楚秋月刚刚被砸的时候尖叫了一声,之后就继续看比赛去了,没管楚秋月的事情。楚流婉后来趁机跟楚流霜说了一番,只说自己是下意识的,还连连低头俯首,让楚流霜心中大为高兴,也就答应不说了。后来她对林康夜说那些假象的时候,楚流霜果然也只说不知道。 后来比赛结束,楚流霜自己一个人先回了楚府。 只是楚流霜的话,也不能如何算数,没人问她,她倒是不会讲,可如果有人问,她搞不好就巴巴的全交代了。 是以楚流婉心中还是有些微微的害怕的。 楚流婉先让下人给楚秋月灌了糖水盐水,果然有效,楚秋月不久终于有了力气,睁开眼睛,还能坐起来。 楚流婉虽然心中还因为尚青枫的事情不大高兴,但还是对楚秋月道:“妹妹,好些了吗?” 楚秋月有气无力道:“嗯,我晕了一下午,还不够吗。” 楚流婉知道楚秋月是听到自己说话了,脸上一红,赶紧道歉:“妹妹,我今天实在是糊涂了,居然一下子就做了好几件对不起你的事情……开始无意中让你替我挡了球,是其一;我怕他们责怪我,忍不住说了谎,这是其二;后来和林二公子说话,害你坐在门槛上,再次晕倒,是其三;在马车上又因为担忧和害怕口不择言,这是其四……” 她心里倒是门清儿的嘛。 楚秋月道:“大堂姐对不起我,那又如何呢?反正大姐是京城明珠,所有人也想不到你的过错……哎,是我自己命不好罢了。” 谁知道楚流婉却有些不高兴的道:“命不好?怎么会呢?碰上了尚公子,还让他抱着你上了马车,这是多少人想也想不来的呢。” 楚秋月冷笑道:“大姐也想?” 楚流婉不说话了。 难怪楚流婉在车上咒自己去死,原来是因为尚青枫! 五皇子、林大公子、林二公子、尚青枫,楚流婉是想组一个连吧! 楚流婉想了想道:“对了,这里是五皇子给我的金疮药,上好的,你赶快用一用吧。”说罢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 楚秋月接过瓶子,却并不抹,只道:“大堂姐,你这样也实在不对,我受了一下午的委屈,现在看你意思,又不能告诉别人……我怎么这么苦呢?” 楚流婉赶紧到:“好妹妹,是姐姐欠你的,你千万别再怪我了……这样吧,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说呀。” “要求?”楚秋月好笑,“说的好像我威胁你一样。” 楚流婉心中是这么觉得的,她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反正为主角挡刀子本来就是配角分内的事情,也就是这个妹妹小里小气,还害得原来对自己还算客气的尚青枫有点不待见自己……这都是什么事啊!现在还要自己来巴结她讨好她。 越想越气,楚流婉却只能压在心里。 楚秋月眼珠子转了转说:“也没什么,我希望你帮我阿姐。” “啊?”楚流婉愣了半天,“你说什么?” “帮我阿姐啊,”楚秋月笑道,“反正你看,我阿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做生意,她今天下午出去转了一圈,也不知道如何了……与其让阿姐心里苦闷,还要和爹娘不愉快,倒不如大堂姐你帮帮她,资金嘛,阿姐也跟你讨论过了,反正你总会有法子的,再加上你帮我阿姐,我爹娘也会放心许多。大堂姐,你觉得怎么样?反正我阿姐信誓旦旦,亏是应该不会亏的,就是要费力气了。” 楚秋月这个算盘打得响,她想,既然楚春月一定要做生意,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在外面招惹不三不四的人来弄资金,一种是和楚连平闹着要钱,无论哪种,都是非常不好的。所以让楚流婉来帮她,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然后,楚流婉要帮她,还要帮她做担保,也就是说,楚流婉和楚春月以后就是被迫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楚春月倒霉,楚流婉也别想脱身。 把两个混人绑成了堆,要死一块儿死算了! 其实楚秋月本来根本没这么想过,实在是楚流婉太不招人待见了,楚秋月虽然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可这不代表她要忍气吞声啊,有仇不报,难道傻了不成? 楚秋月心里是舒畅了,可楚流婉心里都揪起来了,她犹犹豫豫半天,最终一咬牙道:“好!” 楚秋月高兴起来,笑着道:“多谢大堂姐了!今天的事情我也一定会忘记。” 楚流婉摇摇头,勉强笑了笑说:“真是看不出来,你对你阿姐这么好。” 楚流婉不知道楚秋月心中的想法,还当她是一心想帮楚春月。 “有什么办法呢,毕竟她是我的亲姐姐啊……如果大堂姐你是的话,那我也会这样做的。”楚秋月笑了笑,话里有话,“不过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说堂姐就不好了,毕竟,如果你不是我的大堂姐,我非要把这件事情闹的众人皆知才是。” 哼,果然是小肚鸡肠的人!宽容一点会怎样,会怎样?! 楚流婉满心不爽,扯了扯嘴角应付道:“是哦……” 然后她问:“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好些了的话,我们便一起去大厅吧。” 楚秋月点点头,跟着楚流婉往外头走,楚流婉道:“妹妹,你可记得一会儿千万别多说什么,尤其是跟大人们。” 楚秋月道:“我晓得的。既然答应了,就不可能会反悔。” “我不是怕你不守信用,是怕是说漏嘴。”楚流婉解释道。 到了大厅,就见楚春月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身上赫然是一身男士的装束,而且看其模样,似乎还是楚府下人穿的那种。 沈倩倩正皱眉坐在她身边,楚春月道:“娘,您就别怪我了……反正也没事。” “这是你运气好,”沈倩倩淡淡道,“女扮男装,不带任何下人,一个人出去了一个下午,你胆子未免也太大。” 何相思也在一旁点头:“春月,是你做得不对。” 楚春月道:“有什么嘛,反正又没人看出来……我都平安回来了,算了吧。” “没人看出来?”沈倩倩摇头,“你当大家当真是瞎子?你身子板这么小,长的就是一副女孩子的像,又没有喉结,没有一点男性的特征和气质,我看,最多是别人看出来了,不说而已。” 楚春月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楚秋月插嘴道:“阿姐,你别和娘争了,出来一会儿吧。大堂姐答应了帮你开店的事情。” “开店,开什么店?”沈倩倩皱了皱眉,看着楚秋月。 楚秋月道:“阿姐,你自己先跟娘说。” 楚春月听见楚流婉肯帮她,心情顿时大好,连忙跟沈倩倩说:“娘,我想开胭脂店,以前我也问过你和爹的,你和爹只是说不大好,但是要开店还是可以的。” “这……”沈倩倩愣了愣,楚春月又继续道:“娘,而且你看,不止我开呢,大堂姐也愿意帮我!她还要出资金,还要帮我题字!就算娘不放心我,总该放心大堂姐吧?” 何相思听了她们的谈话,心中暗惊,对默不作声的楚流婉道:“流婉,你当真要帮春月开店?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也才决定不久。”楚流婉笑的勉强,“娘,您放心就是。” 何相思虽然眉头还是皱着的,但还是点头:“你,我有什么不放心呢?从小到大,你都很乖巧,也很懂事,晓得分寸,既然你决定了,想必就是有信心的。我也不会拦你。你只管去做吧。” 楚流婉想,娘,我倒宁愿你拦我! 既然谈定,楚春月就高高兴兴的和楚秋月楚流婉一起出来了,楚春月道:“好大姐,你竟然肯帮我!” 楚流婉笑了笑,刚想说“客气什么,应该的”,就听见楚秋月插嘴道:“阿姐,大堂姐肯这样帮你,还是因为我呢。” “啊?”楚春月不解的看向楚秋月,“怎么回事?” 楚秋月道:“今天我和阿姐出去看蹴鞠大赛,不小心被林家二公子的蹴鞠踢中了脑袋,阿姐认为是她带我去的,所以心里有愧,愿意补偿我,我就让她帮你了。” 楚流婉刚刚听到楚秋月说“蹴鞠大赛”的时候,心里一紧,以为她要告诉楚春月这件事儿,好在她还算机灵,换了一种说法,更显得自己伟大,于是放心下来,笑着道:“应该的。” 楚春月心里高兴,也感谢楚秋月,不再像以前一样不喜欢楚秋月了,道:“好妹妹,我就知道你最好。” 楚秋月摇摇头道:“我也没什么好的,就是想你安生些,别再惹爹娘不开心。” 楚春月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虽然知道楚春月承诺就跟放屁一样,但是不管怎么说,她既然要开店,必然有一番忙碌,到时候也没时间兴风作浪了,倒也是美事一桩。 楚秋月把楚春月和楚流婉留在一边,自己先走了,剩下的让两人讨论,她没那么多心思去参与,只看着就好。 争位置 楚秋月重新进了大厅,坐在椅子上,没一会儿,楚连汀、楚连平、楚潮生都回来了,三人一路,显是从某个官家回来的。 “司马家的女儿,倒是真不错,司马荷比潮生小两岁,知书达理的,模样也端庄,不过看司马那个老狐狸的意思,似乎是愿意让司马荷等等,就算今次楚潮生未过殿试,也愿意为他等三年,三年后,若中,便是官位美人兼得,若不中,则两样都没有。” 楚连汀和楚连平说着话,也不避讳大厅其他人,楚潮生跟在后面,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司马荷? 楚秋月脑子转了转,想到了今天遇见过两回的司马莲。看样子司马荷应该是司马莲的姐姐。 何相思听见几人对话,连忙道:“司马荷?可是司马太傅的长女?” “可不是嘛。”楚连汀道,“司马太傅对潮生很是满意,言语中意思很明显啦。” 何相思惊喜道:“如果能成,真是好事一桩!” 楚连汀笑了笑,对楚潮生道:“潮生,我看你一直闷闷不乐,可是不喜欢司马小姐?” 楚潮生微微一笑:“只远远瞧上一面而已,连话都未说过,讲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呢?” 楚连汀笑着摇头:“我知你心思,只是司马家的女儿不比别家,别家的女儿,自是可以见见,由得你挑的,司马家的女儿,那可是难得的。何况皇上所出女儿较少,司马大小姐非常得太后欢心,哎,简直与金枝一样啊。” “潮生娶妻,怎么是挑呢?若把妻子当物品,那还有什么意思。”楚潮生虽然语气柔和,但态度似乎却坚决,楚连汀知道他年轻气盛,虽然看起来懂事,但终究还是不明白道理,于是也不再多说,只对楚连平使了个眼色,也入座了。 楚连平却没有帮司马荷说话,只对楚潮生低声道:“你自己喜欢便是。爹虽然希望你光宗耀祖,但……爹自己一生任性妄为,也没什么必要要求你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楚潮生大喜,道:“多谢爹。” 楚秋月在一边听的一清二楚,心里欢喜,待其他的人都出来了,大伙儿便一起开始吃饭,楚流霜吃到一半,看着楚秋月的额头,忽然“啊”了一声。搞得楚流婉手一抖,筷子都快落地。 “怎么了,吃个饭都一惊一乍的。”何相思皱了皱眉头,看着楚流霜。 楚流霜笑了笑,道:“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孙瑟纤忽然进来了,大手握着一个小手,却是一个两三岁的儿童,身上穿着红黑色的小棉袄,脖子上挂着长命锁,脚下踩着一双虎头棉鞋,笑眯眯的看着众人,嘴里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整个人如团子一般可爱,却是楚源初。 楚连汀看见儿子,心里高兴,便道:“把源初抱过来让我瞧瞧。” 孙瑟纤应了一声,笑着牵着楚源初过去,楚源初乖乖的跟着,然后被楚连汀抱在怀里,他不哭也不闹,看起来有些呆呆的,但小孩子这般,也算憨的可爱。楚连汀好笑道:“不叫爹?” 楚源初会说的话不多,但爹娘还是叫得的,他乖乖道:“爹。” 声音糯糯的,分外可爱。 楚连汀笑了笑,道:“源初学了什么新词没有?” 说罢又自己摇了摇头:“昨个儿晚上才和源初见的面,哪里有什么新词。” 孙瑟纤却笑道:“有的,他今个儿下午忽然念了一声‘阿姐’,不错的!” 说罢从身后的奶娘手中拿过拨浪鼓,敲了敲道:“叫‘阿姐’看看?” 楚源初却只是愣愣的看着那拨浪鼓,并不说话。 孙瑟纤怕楚源初真的不说话,赶紧又摇了摇,道:“源初?” 楚源初这才老实道:“阿姐。” 却是对着楚流婉叫的。 楚流婉心中大喜——女主角就是不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连小孩子都晓得自己好! 正待她要“诶”一声来逗逗楚源初,却见楚源初又扭过脑袋,对着楚春月叫了一声“阿姐”。 楚春月也高兴起来,道:“诶,真可爱。” 楚流婉没来得及说话,脸黑了一半,看着楚源初乖巧的挨个儿叫了一遍阿姐,甚至连楚潮生都有份,弄得大家笑做一团,好不热闹,心中更加有气,只觉得小鬼真是胡来,但还是跟着别人一起道:“真是可爱啊,源初。” 孙瑟纤靠着楚源初出了风头,心中得意又欢喜,让下人在楚连汀身边加了一张凳子,想让楚源初坐在上面,谁知道楚连汀摆了摆手道:“诶,源初坐在我身上就可以了,这个椅子……你坐吧。省的一会儿如果源初闹,你也可以帮忙看着。” 这可是难得恩赐,孙瑟纤简直要乐开了花,她连连说“多谢老爷”,一边赶紧坐了下来,仿佛晚一步,那椅子就会消失不见了似的。 楚连汀让下人多添了两幅碗筷,又道:“以后就让源初一起在大厅吃吧,源初也该多见见家人,不然生疏了呢。” 孙瑟纤道:“那倒也是,只是源初毕竟小,怕他坐在老爷身上,有时候哭闹,不大方便。” 她这意思很明显了,楚源初哭闹,那就需要她,而楚连汀喜欢抱着楚源初吃饭,那孙瑟纤也该坐在老爷身边,随时方便照顾楚源初。 何相思气得够呛,要知道,这座位可是非常有讲究的。 楚连汀坐在最上位,自己坐在右边第一个,对面第一个是楚连平(以前是楚潮生,再以前是楚流婉),右边接下去依次是楚流婉、楚流霜、楚烟波,左边接下去依次是江倩倩、楚潮生、楚春月、楚秋月,然后才是孙瑟纤,有时候孙瑟纤为了照顾楚源初,还是最后他们吃完了才来的。 现在孙瑟纤忽然坐在自己和楚连汀中间,这,这一回是楚连汀心情好,突发奇想,她也就忍了,可是孙瑟纤不知好歹不知进退,竟然还想以后都这样?!那怎么可能?! 于是何相思赶紧抢在楚连汀讲话之前道:“那便让奶娘守在旁侧便是,何况既然源初来了,妹妹你也该坐在后头吃饭了,到时候也可以帮着照应——再说了,无论如何,老爷才是源初的爹,老爷难道还对源初一点办法也无吗?” 楚连汀点头:“正是!” 孙瑟纤被怀了好事,刚刚满腔的热情被何相思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心凉了半截,也不再多说,扯了扯嘴角就埋头吃饭。 大房和二房之间的明争暗斗,虽然没有宫斗那么吓人,但是还是让人觉得压抑的,大家心里都有数,也没人说什么,而楚连汀,在朝中摸爬打滚惯了的,这种场面见怪不怪,干脆乐呵呵的继续逗着楚源初,仿佛根本不明白何相思和孙瑟纤之间的纠缠似的。 还好自个儿的爹没有纳妾,不然那也够烦。江倩倩聪明是聪明,但性子还是太柔,如果真有人和她抢,恐怕江倩倩虽然也会打压对方,但是却不会下狠手。 新主意 这顿饭,吃的最安心的大概就是楚源初了,吃了一会儿,他大概也开心了许多,不像开始那么有点木讷的感觉了,趴在自己的爹怀里笑个不停。 楚连汀被他感染,好笑道:“这孩子,好端端的笑什么。” 孙瑟纤也道:“源初平日不大爱笑的,就是看到老爷才高兴。” 楚连汀满意点头:“呵呵。” 吃过饭,众人各做各的事儿,楚秋月见楚潮生似乎真的想去跟楚春月说些什么,赶紧拉着他,道:“大哥,阿姐的事情,你晚些再说她,她最近一定会乖的。” “哦?”楚潮生疑惑,“怎么说?” 楚秋月把楚春月和楚流婉的事情都说了说,当然,在蹴鞠大赛上发生的事情,楚秋月还是用的那套假的说辞。 楚潮生听了,伸手碰碰楚秋月的脑袋:“没事儿吧?” “没事儿。”楚秋月笑了笑,“就算开始有事儿,现在也不碍事儿了。” 毕竟躺了一个下午,还喝了那么多糖水盐水,今早再睡一觉怕就全好了,毕竟还没那么娇贵呢。 楚潮生继续道:“虽说如此,但春月做生意,也不是那么合乎礼数。爹娘知道了吗?” 楚秋月看了看大厅里面,楚春月似乎在和楚连平说着什么,于是到:“娘已经知道了,现在阿姐好像正在和爹说。” “唔,”楚潮生道,“其实如果春月自己想做生意,我还是不放心的,只是既然流婉也参与,那就好些。” “嗯。”楚秋月点头。 好歹楚流婉还是有些脑子的,现在楚流婉和楚春月成堆凑,为了自己,楚流婉也会使劲看着楚春月,现在为了楚春月烦恼的事情,就归楚流婉所有了,自己大可以安心下来。 楚潮生忽然道:“咦,秋月你怎么也不搭一份子?” 楚秋月心想,我哪里来那个空闲和心情,好不容让她们两个互相折磨了,还自己去插一脚? 但面上只道:“我参与又有什么用?聪明也没大堂姐聪明,心思也没阿姐那么有心思,最多是帮倒忙罢了。” 楚潮生笑起来:“秋月的好处,就是谦虚,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想做什么;不过秋月的缺点,也是这样——其实有时候,不必把自己看得太低,至少于我看来,秋月还是有很多优点,很有作用的。” 楚秋月道:“大哥看我当然是好的啦,我看大哥也是这样,就是不知道,哪个会是我的嫂子。” 楚潮生面上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道:“你管那么多作甚?” 楚秋月道:“是啦,我不管就是。” 兄妹俩感情一向不错,又说了一些话,便各自散去。 没多久,楚春月也高高兴兴的从大厅里出来,因为有楚流婉,整件事都好办多了,甚至楚连平也很快答应,还说虽然楚流婉自己要求出钱,但是也不能楚春月一点不做,于是还给了楚春月一些钱,让她以备不时之需。 可她高兴了没多久,又发起愁来——为什么,楚流婉一保证,所有人都放心了,而自己,所有人都不放心? 明明都是穿越而来的,自己不过比对方少了一些先机,差别却这样大! 楚春月越想越不甘心,暗自决定,非要做出一番成就,让大家好好明白自己的能耐!自己定要翻身,定要成为厉害的女主,如果生意做起来了,自己有了钱,然后可以认识好多达官贵人,慢慢慢慢的,声名鹊起,呼风唤雨,绝对不会比楚流婉差! 可惜楚春月没想到,士农工商,虽然现在昀朝不是特别宣扬重农抑商,可商,到底是最后一位的。大家虽然不至于看不起做生意的人,但是如果只是有钱的商人,想要因此而呼风唤雨,那是不可能的。就好像一个暴发户,希望所有人都称赞他是名流贵族,那也是没什么可能性的。 楚秋月心情不错,一觉睡到天亮,早上醒来,发现外面居然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整个楚府笼罩在一片淡淡的白色之中,仿佛一团大大的棉絮,却不如棉絮温暖,而是有股寒意,只是这寒意又比最冷时的冬天要暖和些,在一片香球之中,有股袅绕的韵味。 干枯的树枝上也有落雪,搭在枝桠上边,仿佛树上开出了一小朵一小朵的棉花,珊珊可爱。 楚秋月在前世便一直居住在南方,穿越之后来水礼城,也很少看见雪,这次看见这样的雪景,心中很是高兴,连忙穿戴好衣服,捧了一个比香囊还暖和的描金黑漆手炉,披上一件白地云水金龙妆花缎女披,脚下踏了双青缎粉底小朝靴把帽子盖在头上,连忙出了屋。 到了外面看的就更清楚了,银装素裹的楚府,在彤云密布的天气里,有种在隐隐发光的错觉,看起来很是让人欢喜。 看见楚秋月这么早出来,楚府的卫妈妈正好经过,笑道:“堂二小姐起的早呢!” 楚秋月心情很好,笑着点头道:“是呀,这雪落的可真美。” “是哟,昨日半夜三更忽然下起来的,早上才停不久,是挺好看的。”卫妈妈点头笑着说,又抬头看了看天,“看这天气,一会儿还会有一场不小的雪。” 楚秋月更加开心,点头道:“嗯!” “这雪好看,但洛城的雪更好看呀。”卫妈妈又道,声音满是怀念。 楚秋月微微惊讶,道:“卫妈妈,你看过洛城的雪?” “是呀,我老家在洛城呢。”卫妈妈笑了笑,眼角泛起褶子,“那可真是好看呀……只是我现在待在京城,已经是楚府的下人啦,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去洛城。” 听卫妈妈这么说,楚秋月不免对洛城更添三分向往,因着这样的原因,不免又想到了说要把洛城雪和梅画给自己看的江文成,不禁莞尔一笑。 楚秋月踏着雪往大厅走,小绿跟在身后,楚秋月见她也有些冷,想了想,也分了她一个手炉,小绿笑嘻嘻道:“多谢二小姐。” 小绿年纪本就比小竹小,又和楚秋月认识时间长,一直是这样惯了的,楚秋月也没说什么,笑了笑踏进大厅,小绿顺手帮她把披风解开了,挂在手中。 大厅里人不多,大概是因为有雪的原因,多添了几个火盆在角落,噼里啪啦的响着声音,大厅里比外面暖和的多了,楚秋月叫了人,拿过热汤饮了两口,这才舒心的叹了口气。 “今年的雪落的可是有些晚。”何相思看了看楚秋月笑道。 “不算晚啦,若是在水礼城,现下恐怕是一点雪影儿也见不着呢。”楚秋月摇摇头。 江倩倩笑了笑,看见楚秋月依依不舍的不停往外面看,道:“秋月是极喜欢雪的,五岁那年,偷偷的跑到了外面玩了一场,小手冻得通红,还不敢跟我们说,一个人半夜躺在床上,发起了高烧,年纪那么小就生了那么重的病,大夫说就算醒来,也不知道脑子还好使不好使,好在上天保佑,秋月醒来了,而且虽然不够聪颖,但好歹懂事,也足够让我开心了。” 江倩倩哪里知道,便是那一场,送去了自己原本女儿的性命,又让一缕来自千年之后的魂魄附进了楚秋月的身子? 楚秋月听江倩倩说起以前,心里有些害怕,毕竟,是她占了别人的身子,所以也不多说,只笑了笑,继续吃起了饭。 没多久其他人也陆续的来了,大概是楚春月拉着楚流婉说了一个晚上的话,两人来的时候,看起来精神都有些疲惫,尤其楚流婉,大概不如楚春月亢奋,心情又不好,更是隐隐生出了一点黑眼圈,看起来有些好笑。 何相思在饭桌上问起两人做生意的事情,楚流婉只点头:“唔,唔。”,心思却飘的很远——楚春月昨儿对她说,不做胭脂水粉的生意了。 当时楚流婉听了,那是又怒又惊,道:“不做胭脂水粉,那做什么?你别事到关头忽然打岔!” 楚春月却是胸有成竹:“我打算做……呃,就是那个!” “哪个?”楚流婉见她支支吾吾,心下不耐,“违法的事情可做不得!” “当然不是啦!”楚春月赶紧拉着她道,“大堂姐,虽然我现在尚未来葵水,但估计也近了,我也晓得,现在古代女子来葵水,不过是拿烟灰加上布匹弄一弄,非常不方便!” 楚流婉听她这么说,也凝神想了一会儿,点头道:“那倒也是。” 楚春月赶紧接着道:“所以说,我打算,呃,做卫生棉来卖。” “这个……”楚流婉心想,这倒的确是个好办法,只是未免有点拿不出手,毕竟,卫生棉就算在现代,也是有点让人羞涩的,何况古代两个未出阁、未及笄的女子? “恐怕爹娘不会同意,你爹娘也是。”楚流婉摇了摇头道。 “哎呀,我们先瞒着他们,把店铺什么的都张罗好了,到时候,店也开了,东西也弄好了,由不得他们!”说罢扯了扯楚流婉的袖子,“大堂姐,你别在犹豫了,做这个,赚的绝对比胭脂水粉店多呢!” 楚流婉心里也这么认为,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总是不能亏,于是道:“那你知道怎么做吗?又可以教得会别人做吗?这事儿可马虎不得。” “大表姐放心,只要你支持我,那就可以啦!” 楚春月笑嘻嘻的道。 楚流婉心中暗骂,她还不够支持她吗?自己原先存的私房钱都拿出来了不说,好在楚连平和楚连汀也都给了钱,何相思也给了一些,但楚流婉凡事都希望最好,而且这事还关乎她的面子,所以楚流婉只好偷偷典当了一些贵重的但是不常用的首饰。 这事儿她没跟任何人说,只因拉不下脸,也不愿别人晓得自己多可怜。 两人又一阵讨论,包括大概在哪里开店,要去哪里找做事的工人,还有开店之后,定然不可以让她们自己亲自在门口卖——这是她们难得的共识,毕竟哪个女主角不是在幕后呼风唤雨,作为一个传说的?在门口招呼客人的人,又需要值得信赖,本来自家姐妹是最好不过的了,只是楚秋月、楚流霜年纪太小,楚烟波又有些木讷,所以两个思来想去,只能决定先把这个问题拖一拖。 入谁房 林康夜 吃过饭,何相思拉着江倩倩去打牌九,江倩倩不大懂这些,毕竟这都是京城里富贵妇人才喜欢做的,何相思只道没事儿,把孙瑟纤和白悠悠也叫了来,四个人一起坐在侧屋里打。 平日里何相思都是去和自己另外的朋友玩的,但现在江倩倩来了,就不得不招呼江倩倩,所以只好和另外两个妾室一起。 今日不必逛街,也没有蹴鞠大赛,楚流婉和楚春月都去了外面看情况,楚秋月无所事事在院里乱逛,没多久,果然如卫妈妈所言,忽然下起了不小的雪,楚秋月乐极,一个人在西厢的院子里玩雪,最后乱弄一通,居然堆出了一个雪人。 又捡了树枝插在两边作为雪人的手,捡了煤作为雪人的眼睛,拿了木桶盖在雪人头上,权当雪人帽子,这样子,和小时候在现代玩的雪人并无二异。 看着雪人,楚秋月心中有所感,仿佛一瞬间,时间和空间之间的隔阂消除,自己又回到了在现代的小时候,身后是双亲,正不动声色微微带着宠溺看着自己,而自己带着绒毛帽子,把手套脱了,浑然不怕冷的在雪地里玩儿。 忽然身后有声响,楚秋月吓了一跳,伸脚直接把那雪人踢乱,生怕是楚流婉或者楚春月看见了这雪人,晓得了她的身份。 “咦,你怎的在这儿?”那声音,居然有些耳熟,是个男声。 楚秋月回头,却见是林康夜,大冷天的,他手中甚么也没捧,身上穿的也不多,脸上却红扑扑的,显然是已经多了一番运动,才能在大冷天里也出汗。 “你怎么在这里?”楚秋月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怒问他。 真是好笑,这里是楚府,她当然在这里,倒是林康夜,怎么好端端的来了这儿?该不会又是为了楚流婉吧?嗯,也只能是为了楚流婉了。 “我来找楚大小姐的。”果然,林康夜道,“我刚好学了一身功夫,想试试翻墙之术,就……” “就翻了楚家的墙头?”楚秋月好笑道。 哪知林康夜没听出楚秋月的讥讽,点了点头,满不在乎的道:“是啊。谁知道翻错了,一进来就看见了你。” 听他语气,倒是嫌看见了自己晦气呢。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楚秋月皱了皱眉头,道:“亏得你还是林家公子,你哥哥学了功夫,年纪轻轻就去边塞打仗,保家卫国,现在京城已经落雪,可知边关该是多冷多寒!你尚有火炉尚有棉袄,他们可只能穿冷冰冰的铠甲呢!你学了功夫,却为了一个女孩子翻墙头,你倒还真好意思说!” 雪下的越发大了,飘飘洒洒,如鹅毛一般,好些落在了林康夜头上、睫毛上,他一点不觉得冷,只觉得周身反而有一股热气——那是气的。 林康夜恨恨的道:“我的事,你管什么?反正我大哥人人都说好,我人人都说差,也不差你这一个来说我,就是不晓得,前日是谁巴巴的往我的蹴鞠上撞。” 他还真敢提! 楚秋月不怒反笑,随手拎起原本盖在雪人头上的那个大木桶,走到林康夜身边。 他蹲在墙头,见楚秋月忽然走过来,也是疑惑不解的看着。楚秋月对他招了招手,道:“你不是来找我大堂姐吗,我大堂姐去了一个地方,我偷偷告诉你,你这么高,过来些我才好告诉你。” 林康夜不信楚秋月这么好心,所以不肯下墙头,只果然伏低了身子:“说罢!” 楚秋月笑了笑,踮起脚尖,把木桶往他头上一盖,林康夜立刻中心不稳,往墙外倒了去。 林康夜嘭的一身落在了外面,楚秋月心里总算开心一些,笑了两声,往自己屋子里走去。 只是没想到,林康夜也是个火辣性子的,他是林家二公子,什么时候受的这么大的戏弄?尤其是三番两次都因为这个楚秋月……林康夜气的又翻身进了西厢的院子,却见人已不见,看着脚印,似乎是进了屋子。 林康夜却不敢进女孩子闺房,他怕自己进去了楚秋月就该嚷嚷着要和他订亲了,所以站在门口,好一阵犹豫。 楚秋月在屋里小憩了一会儿,拿着书看了看,又觉得无聊了,打开门准备出去,谁料一开门,就看见一个雪人站在门口,吓人一跳。结果却是林康夜,他站在门口犹豫着,不肯走,干脆就站在原地练起功来。这大雪落在身上,也全当是历练——刚刚楚秋月不是说他哥哥林安夜在外面受着苦吗,那他也受受,也让那个小丫头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 楚秋月吓了一大跳,连忙想要关门,林康夜却已经睁开眼睛,走了两步,抖掉身上的雪,刚想开口,就听的外面有脚步声和谈话的声音。 不能让别人发现我在这儿! 这是林康夜的第一反应,他下意识的就钻进了楚秋月的房间,楚秋月正打算关门呢,结果林康夜就溜进来了,楚秋月也听见外面的声音了,现在如果把林康夜赶出去,更是解释也解释不清,于是只好长叹一口气,关上了门。 林康夜站在楚秋月屋里里,虽然原打算什么都不看,但是还是不可避免的打量了一下屋内装饰。这是客房,也没特别的地方,不过旁边许多书,倒是让人感兴趣。林康夜多瞄了两眼,发现都是一些话本子野史之类的东西,心中暗想,这个楚秋月果然不是甚么正经女孩子,不若楚流婉,看的都是正经的书,比如女四书一类。 楚秋月关上了门,转头看向林康夜,见他面带不屑看着自己的书,心里恼火,道:“你怎么在门口站了那么久?” “我等你出来。”林康夜也没好气,“你害我跌倒,手上都破皮了,我难道就这么了事?” “你也太斤斤计较了。”楚秋月道,“就算你不乐意了,也该敲我的门啊,站在门口做什么,现在好了,有人回来了……” 说罢偷偷打开窗户看了看窗外,就见居然是楚流霜、楚烟波一起来玩,楚流霜大概也是无聊闲的没人玩,所以才拉着楚烟波来。楚烟波不敢忤逆这个一向骄纵任性的小妹,只好跟过来。 “秋月堂姐,秋月堂姐!”楚流霜人还没到门口,声已经响过来了,“你在不?我和烟波来找你玩儿呢。” 楚秋月赶紧应:“我在呢,只是不大舒服,我想要休息休息,你们自个儿去玩吧。” “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啊?”楚流霜道,“小病也要紧呢。” 楚秋月额上几乎出汗,这个楚流霜,一向没心没肺的,前日自己都被砸昏了她还不是什么都不管,怎么今日却好端端的关心起自己来了?恐怕还是因为没事可做,只好乱来找楚秋月玩儿。 楚秋月瞪了一眼罪魁祸首林康夜,林康夜也有些紧张,一直上下看着,似乎在找地方藏。 “不必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你走吧。”楚秋月道。 楚流霜又说:“好吧,那我就先走了,如果二堂姐你好些了,就过来找我们玩!” “嗯。”楚秋月点点头,终于看着楚流霜走了,松了一口气。 “林二公子,你害我被蹴鞠踢晕,我害你摔倒,咱们两清了,我麻烦你,快点离开!如果你还是不满意,那就打我一顿,让您出气。”楚秋月皱着眉头道。 她是真心不想再和林康夜扯上关系,心里烦的紧。 林康夜眼睛一瞪:“我怎么会打女人!” 然后又说:“好吧,我走就是。不过你千万不可以跟别人说我来过的事情。” “晓得。”楚秋月推开门,让他出去,“我不会跟任何讲的。” 林康夜满意的点了点头,闪身出了门,然后利落的又翻墙出去。 见林康夜不见,楚秋月总算舒了一口气,其实林康夜也是笨,他也不想想,他年纪小小,就能在守卫众多的楚府翻墙进来,那这块地儿必然是没什么人守着的地儿,没人守着,就代表不会是主卧,基本是客房一类的——楚流婉又怎么会在这里? 看他刚刚那样子,也不像是完全没脑子的,也不至于像那天那么没礼貌,只是恐怕凡事遇上了和楚流婉有关的,就脑子抽抽,不清不醒了。 楚秋月重新关上门,也关上了门外的风雪。这次权当一场梦,当做没发生过。 过大年 除了那日林康夜意外入了西厢这边,其他之外,再无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在楚府的日子过的很是惬意,也没什么大意外,偶然上上街,其余时间跟着楚流霜楚烟波玩儿,或者自己窝在房间里看书。 她是越发悠闲,可楚府的下人们却过的越发的忙碌了。 楚家要置办的年货不算少,整个楚府也需要上下打扫以迎接新年,一些用旧了的东西,甚至香球,都要换新。之后二十三祭灶天,二十四写联对,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割年肉……每一天都很忙碌。 楚秋月闲着也是闲着,有时候干脆帮忙一起做事儿。 当然,忙的人还有楚春月和楚流婉,她们终于盘下一间不错的店面——还是多亏了五皇子的帮忙,其实原本楚流婉不希望五皇子过早知道这件事儿的,但是五皇子时刻注意着她,又怎会不知? 楚流婉心里暗恨,如果早知道迟早会被五皇子晓得自己要开店的事情,倒不如一开始就告诉他,也省的自己典当首饰。 只是这样未免太弱势,让人不高兴。而且她忙上忙下的样子,总是有些狼狈的,叫人看了去,多丢脸呐。 不过有了五皇子,事情就好办多了,楚流婉和楚春月也不用每天累个半死,楚春月还暗暗责怪了楚流婉一顿。终于也把店铺打理的差不多了一些,楚秋月一次跟她们去看了看,还有些惊讶,她们做的的确不差。 这也让楚秋月有一个疑问,难道一些小说写的看起来很不实际的东西都是真的?穿越女,果然该风生水起,而不是像自己这样,毫无特色罢? 只是就算这么想了,楚秋月也没打算改变。 她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那她就该是这里的人,她需要认清,她是谁,她该做什么,而不是一味的做不属于这里的事情。 这样一天天的平淡的过去,终于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戌时一到,众人便一起坐在大厅里,按照顺序坐在大圆桌上,开始准备吃饭。 因着今日是大年三十,连白悠悠也一并上了桌吃饭,一年也就这一两次机会了,白悠悠笑的格外开心。 今天大家都赶着喜头,穿了红色的衣裳,看起来分外喜庆,楚源初也穿着红色的小马甲棉袄,就像一个红彤彤的苹果似的。 大圆桌子上盖上了红艳艳的布匹,上面印着一大朵一大朵的牡丹花,一朵接着一朵,栩栩如生,大家感叹那牡丹花的好看和真实,何相思笑了笑道:“这牡丹呢,原本就是吉祥富贵的意思,我希望大家来年都有好事情——老爷呢,就官运亨通,平平安安弟弟呢,就是财运通达,潮生呢,则是殿试得过,流婉、春月明年就要及笄,又要开店,希望你们生意好些,口碑也好,并且还能寻得如意郎君。” 说道这里,楚春月和楚流婉两人表面都露出羞赧之色,但心底却认为,这当然是理所当然的啦。 她们没有好郎君,那还有谁能有? 两人不晓得对方心思,面上都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样子,继续听得何相思道:“秋月、烟波、流霜,也盼你们将来能寻得良人,虽未及笄,但先订亲也并非不可,源初欢欢喜喜长大成人,将来不管是文状元、武状元……总之是摘得桂枝,光宗耀祖。我们姐妹仨……”她看了看一旁的孙瑟纤和白悠悠,笑了笑道:“也是无病无灾,能好好继续伺候老爷。” 一番吉祥话作为开头,众人皆喜,下人也端着菜,鱼贯而入,甚么绣球乾贝、炒珍珠鸡、奶汁鱼片、花菇鸭掌、五彩牛柳、龙须面、生烤狍肉、随上荷叶卷、炒墨鱼丝……一样样端了上来,只见都是大鱼大肉,随后又上来一些清淡的素菜,有山珍刺龙芽、莲蓬豆腐、草菇西兰花、糖醋荷藕、泡绿菜花、辣白菜卷…… 楚秋月看着微微咂舌,虽说平日楚府派头也不小,吃的也都是好菜好饭,但是这般隆重确是头一回。过年就是不同,以前在水礼城,倒是没这么夸张。 众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夹菜吃饭,年夜饭,其实讲究的不大是饭,反而是以吃菜为主,小孩子也插不上什么嘴,楚秋月只乖乖的吃着几样自己喜欢吃的菜,没多久,那些又被撤下去一些,下人端了几个大碗上来,里面却都是饺子。 “这饺子里可有些不同的东西,端看你吃到甚么啦。”何相思微微一笑,“若是吃着了铜钱,来年必将发大财或是走好运,若是吃着花瓣,来年就要走桃花运,若是吃着辣椒籽,那来年必将红红火火,若是吃着小石子,那就不太好,代表来年磕磕碰碰,有些情况……不过小石子放的最少,希望没人吃着!” 大家都笑了起来,伸手夹饺子,楚秋月连吃了几个,都是什么都没包的,于是也放下心来,那边却听得楚春月“哎哟”一声,大家都看向她,却见她舌尖慢慢伸出,上面赫然是一片粉色花瓣。 “我用舌头扫了扫,感觉有些不对,怎样,是不是花瓣?”楚春月兴高采烈的问。 “是,是。”江倩倩点点头,有些惊讶,“看来春月来年却是要走桃花运。” 楚春月心中得意之极,笑了笑,不做声。 大家当她是害羞,当下也打趣儿了几句,便又吃起饺子。 楚流婉闹她抢了自个儿的风头,几个塞了几个饺子,希望自己也可以快些吃到铜钱或者花瓣,结果她还没吃到,那边楚春月又惊呼一声。 有完没完?! 楚流婉心中老大不满,瞪向楚春月,却见楚春月脸色很是难看,慢慢吐出了一个石子儿。 大家也都非常讶异,何相思晓得,这么多饺子,铜钱、花瓣、辣椒籽都各有两个,这石子儿却只有一个,还放在了最底层,希望没人吃到,想不到却被楚春月吃了。 她哪里想到,楚春月吃到了一个花瓣,还觉得不够,希望吃到铜钱或者辣椒籽,好让自己的生意红红火火起来,又想,按理说,好东西兴许都在底下,不让别人碰呢,于是特意伸筷子在底下挑了一个出来,谁知道一吃吃了个石子儿! “吃了花瓣儿,又吃了石子儿……”江倩倩也是无奈,“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总是会有小磕小碰的,一个小石子儿,也就是图个好玩,当不得真,当不得真。”何相思笑了笑,摆摆手。 楚春月赶紧也点头:“也是,也是!” 楚流婉心中暗自得意,想,要你这么张狂!口中的饺子也一口气咽下,却忽然感觉喉中一咽,却是被一枚铜钱给卡住了! 楚流婉叫苦不迭,感觉那枚铜钱不上不下的,万分难受,当下皱紧了眉头,也不打招呼,转身出了大厅。 大家正吃的好好的,有些惊讶,何相思赶紧起身去看,却见得楚流婉已经在水池边呕吐了,是要把那铜钱给催吐弄出来。 见她这样子,何相思也晓得了,赶紧伸手帮楚流婉顺着背。 好一番折腾,楚流婉才算缓过气来,她现下咳的满脸泪光,口旁又有些秽物,正是难得的狼狈模样,何相思也没见过女儿这样,微微一愣。楚流婉晓得,也不好发作,心中无端又更加讨厌楚春月,都是她害的自己一时不察才这样的!当下用水洗了洗脸,勉强对何相思笑道:“娘,没事儿。” 何相思知道这个女儿有些心高气傲的,连忙点了点头:“那块回大厅吧。” 母女两个携手进了大厅,大家见楚流婉有些狼狈,都猜到了发生什么,于是没问什么。 饺子吃完,又是上来了一些汤圆、糍粑之类的甜食,不过大家这时候大多肚子饱了,所以没什么人吃。 因着要守岁,所以必须要挨到子时才行,楚流婉见大家都在这里,微微一笑,道:“我给大家做个诗。” 楚流婉才女之名还是在的,大家听到她说要作诗,自然是非常欢庆,楚秋月跟着大家拍手,心中只猜她会做的是哪首,不过似乎自己根本不晓得什么跟过年有关系的诗词……而楚春月晓得楚流婉底细,只冷冷一笑,敷衍的拍了拍手。 “天地风霜尽,乾坤气象和; 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 梅柳芳容徲,松篁老态多; 屠苏成醉饮,欢笑白云窝。” 楚流婉缓缓的念出了一首诗,楚秋月听的云里雾里,根本不解其意,只听到了什么“岁月”、“山河”、“屠苏”而已,但是旁人都道“虽不算精妙,却也有些意思”,于是跟着像模像样的点起头来,心里也暗暗佩服,楚流婉能晓得,并且记得这么多诗词,其实倒也是人家的本事。 楚流婉见大家都夸自己,心情大好,楚春月在一旁冷眼看着,忽而想到一个诗,就是不晓得楚流婉有没有念过,于是缓缓开口道:“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何相思听了,奇道:“咦,春月你怎么把流婉前年做的词拿出来背了?”随即又笑道:“也亏你背的出来呢,看来果然是喜欢流婉的紧。” 楚春月一计不成,只好笑道:“是呀,我只是忽然想到这首诗,我觉得这首比刚刚那首还要好些呢。” “那是自然。”楚流婉不高兴的道,“我作诗,也并非是总能那么好的,水平总是有参差的。” 她笑的楚春月是想试试,假如自己没来得及说过的话,那这首好诗就被楚春月捡了便宜拿去当她自己的了,越想越气——她记得的诗词虽然多,但是总不可能一次性通通拿出来,何况还有好多是感慨国仇家恨的,现在昀朝太平盛世,国顺民安,她又是春风得意,如果作那些诗,岂不是根本不像样? 所以说来说去,她能用的还是少,而且为了防止以后被别人说“江郎才尽”,还得慢慢拿出来用。 以前是不打紧,现在多了一个楚春月,怎知她会不会把那些自己还没来得及用的诗词抢先用了? 无怪乎穿越小说里,女主角只有一个,凭空多了一个,什么都要让她抢一些去,实在让人怄气! 她心事 楚流婉很是不高兴,好在大家已经转开了话题,说起楚流婉的亲事来。 听大人们说楚流婉亲事,楚流霜便笑嘻嘻的插嘴:“我瞧大姐是丝毫不用担心啦,我们每次去看跃鞠大赛,她就算去的晚了一些,也总有座位坐,还是顶好的位置,你们说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五皇子有意帮她留的!五皇子,嗯……” 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沉吟着,大家都哈哈大笑,楚连汀笑完,却又摇头:“五皇子确是个人才,他年纪轻轻,但聪颖又有能力,当今圣上很是喜欢他,只是这宫闱太深,他又已有皇妃,哎,流婉到底是不适合。” 楚流婉脸色不变,笑着推了推了楚流霜,对楚连汀道:“爹,流霜胡闹,嘴巴也每个遮拦,你还信她?我与五皇子不过是在一次宴会上偶然相识,当时他微服出来,我只当他是个普通公子爷,见他博闻强识,会的又多,所以才和他交谈了一会儿,之后便互以为知交。谁料得到他竟然是五皇子?后来我又常常去看蹴鞠大赛,一来二去的,也便熟悉了,但是除去知己之外的情谊,却是一丝一毫也没有的。” 她说的倒是义正言辞,心里主意却并不完全是这么想,五皇子毕竟是她所认识的人中身份最高贵的一个。现在太子之外悬空,无外乎是因为皇上还比较年轻,想多看看这些儿子如何,所以还没有立太子的意思。但是现下呼声最高的,就是五皇子和八皇子,且五皇子身份比八皇子高些,所以最有可能。将来兴许就是皇帝了。 只是,楚流婉虽然晓得,五皇子对自己是有意思的,但是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豪爽需要自由的女子,所以一直不敢言明。而楚流婉自己也想,如果真要嫁给他,若以后八皇子当了皇帝,那五皇子必然牵连的自己不好过,但如果五皇子当了皇帝,自己以后的人生,就要转为宫斗……何况五皇子还有个正室,自己过去,只能当小,虽说皇子的小,也比别人的正室大的多,可到底还是不甘心…… 哪个男主对女主,不该是死心塌地的? 已经有了正室,那又算怎么回事? 所以楚流婉才一直和五皇子当断不断,两个人藕断丝连,打着知己的名号脉脉传情,也不晓得要磨蹭到哪年哪月。 楚流霜想了想,又道:“那,林康夜,林家二公子呢?你和他总不是知己了吧,我看他老是盯着你看,脸颊通红的!” 这话倒是说道了点子上。 楚流婉好笑的摇了摇头道:“别乱猜啦。” 何相思插嘴道:“说起林家二公子,我便想到林大公子,他倒是英气勃发,俊朗潇洒,年少有为……只是当将军的,在外打仗,难免受伤,甚至……总是让人担心的了。” 楚流婉娇嗔道:“娘,您们别再说啦,一个个说过来,好似沙场点兵一样——就算我们看的上别人,别人也未必看的上我啊!” 其余人心里都想,楚流婉这般名声,这般长相,又怎会有人看不上呢?但也都知道她是自谦,微微一笑,都不说话。 楚流婉心里对林安夜也是挺满意的,但是她晓得,他弟弟林康夜对自己死心塌地,这个林安夜恐怕是真的对自己没什么意思。 以前楚流婉也难得见过几次林安夜,她虽在京城中名声很大,但是总会还有人自视甚高,懒得抢先搭理她,非要她先开口,才肯显示自己厉害一般。碰上这样的人,楚流婉自是理也不理会的。 那次见到林安夜,林安夜见了她,却视若无睹,还是旁人对林安夜介绍:“这位就是名震京师的楚大小姐啦!” 楚流婉心想这个林安夜必然也是个恃才傲物的人,且不论他长相英俊,惹得众多少女喜欢,但说他家世,就足够让人起了攀龙附凤的心思。所以猜想林安夜必然也会不理自己。 谁知那林安夜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却并不拿鼻孔看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还是有礼的道:“久仰大名,楚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虽然礼数是做足了,但是声音波澜不兴,脸上冷冷淡淡,哪里看得出什么“久仰大名”的意思?明显是敷衍呢! 楚流婉有些气,但也知道对方得罪不起,刚张嘴想要回应,结果对方微微点头,却是错身离开了。 当时楚流婉愣在原地,心里有些好笑,后来也没怎么再见过,便是见过,也没什么交谈的机会了。再后来就是他去了边关打仗,名声越发显赫,楚流婉偶尔想起来那晚的事情,也会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揣测:莫非他才是我的良人? 冰山男主诶…… 楚流霜又道:“啊,还有,还有,尚青枫尚公子!名士自风流啊!” 大家又是一阵好笑。 楚流婉听见尚青枫的名字,忍不住看了看楚秋月,却见楚秋月正皱着眉头,紧闭双唇,舌头似乎正在一动一动,不知道搞些什么,也没认真在听她们说话。于是放下心来,继续和旁人讲话。 楚秋月其实是在弄牙齿,她有一颗还没长好,所以有条缝隙,刚刚吃饺子,不知道甚么东西卡了进去,半天弄不下来。她只好假装在听她们说话,一边用舌头像把它弄下来。 终于给弄出来之后,楚秋月默默回头,往地上一吐,却见是一片已经不成形的东西,仔细一看,赫然是花瓣! 楚秋月好气又好笑,这花瓣害的自己劳苦了半天,她才12,哪里来什么桃花运?放到现代,自己才上初中呢!便是真要要成亲,也要及笄之后吧! 当下不作理会,回头认真听她们说话。 另一边,楚春月见大家调侃楚流婉的婚事,全然忘记自己——明明刚刚吃到桃花瓣的人是自己,难道他们不该好好帮我张罗张罗吗?!就知道那个楚流婉,楚流婉的! 再听楚流霜说起那么多人物,大家都是夸奖,听楚流霜之意,这些人和楚流婉又都有些纠缠,再想到自己,认识的男人里,好的,居然只有一个楚潮生! 实在是人比人,气死人…… 当下不高兴的搁了筷子,抱臂坐在椅子上。 这样大家交谈了好久,终于到了子时,到了子时,却也不能马上回去歇息,而是要饮酒。不论大小老少,都要喝一些,过年之酒,也就是长久之意了。 楚秋月以前在水礼城过年,可没这么多讲究,也是第一次有机会喝酒,她是小孩儿,所以面前只有一杯很小的酒来意思意思,至于像楚源初那样的,就只能用筷子稍微沾一点,然后让他舔一舔作罢。 楚秋月稍微咪了一口酒,她不懂酒,完全品不出什么酣、醇、香之类的东西,只觉得万分呛鼻,眼泪都快出来,不过之后嘴里的确有余香。但楚秋月喝了一口,便不打算再喝,其余人也是如此,只有三位男人,喝的津津有味。 再接下来,就是长辈给小辈“岁岁钱”,也就是压岁钱。 喝过酒,礼数也做完了,岁岁钱也发了,这一年也过去了,大家都纷纷又说了一通吉祥话,各自回房睡去了。 年初一 第二日,天才刚刚亮,便有爆竹之声响起,惊得还在熟睡中的楚秋月猛然转醒,扶着脑袋想,他们可真有本事,昨晚那么晚睡,今早这么早就起来。 但既已醒了,又是新年,于是也不再赖床。唤来小绿,让她帮自己梳妆打扮一番,小绿边帮她梳了个警鹄髻,说:“小姐今日开始便是十三岁了呢。” 楚秋月轻笑一声:“有什么分别?倒是大堂姐和阿姐,她们这长的一岁,才是有意义。” 小绿笑嘻嘻道:“小姐再过两年,不也及笄了么。” 楚秋月笑了笑,没说什么。 出了门,下人们早就已经出来在打扫了,每个人手中或拿着鸡毛掸子,或拿着抹布,在原本就已经很干净的屋子里四处打扫。这取之除旧布新之意,过去的灰尘,过去的不好的东西,都将被扫干净。 然后是把红纸袋贴在大门之前——这个红纸袋呢,上面一般会有“接福”二字,其他人会把名片,也就是飞帖投放进去,用以拜年。除非是非常熟悉的人,不然一般都是直接用飞帖的。 进了大厅,楚秋月按着规矩做了一圈祝福,所谓做祝福,就是类似现代“恭喜发财,红包拿来”之类的东西。 不过这里长辈不会给你红包,因为昨晚已经给过岁岁钱了。 一个个说了过去,长辈们也微笑着说吉祥话,如此一圈一下,方可以吃早饭。 朝食吃的是红烧麒麟面,味道不错,在寒冷的天气下吃这个,格外让人心暖。没多久外面又飘飘洒洒的下了起了小雪,雪不大,积云也不厚,估计下一会儿就会停止。 楚连汀笑了笑,看着屋外道:“好呀,瑞雪兆丰年。” 他只在这里稍微坐了一下,然后带着大家祭祖一番,连朝食也没吃就赶去了宫中,要和皇上一起庆祝新年。 大家吃完了朝食,何相思道:“一会儿我们都出去走走,走一走,祛百病。而且还有一些其他大人的家眷,也需见一见。” 其他人都应了,稍作休息之后跟着何相思一起出了门。 因着楚秋月楚春月并不是楚连汀的真正家眷,所以也没有真正去别人家的必要,只是先在大街上逛了逛,之后和何相思她们会和。楚流霜小孩子心性,也懒得到处去应酬,所以也跑了出来,跟着江倩倩楚秋月她们在街上逛。 结果半路又遇见了楚秋月一点也不想再见的人,林康夜。 他身后跟着两个仆人打扮的人,穿着黑色的袄衣,眼神不知道往哪儿瞟,似乎正在微微的出着神。 楚秋月只当做没看见,想了想,跟楚流霜说起话来,希望借此挡住她的视线,以免她顺手就招呼了林康夜。 开始楚流霜和楚秋月讲着话,也都还好,谁料林康夜却看见了她们,慢慢走过来。 这下拦也拦不下来了,楚流霜看见了他,果然笑了笑道:“咦,这不是林二公子么!” 楚春月原本正在一旁挑手链,一听见楚流霜这么说,连忙回头,看见林康夜,脸上微微露出期待的表情。 林康夜对楚流霜笑了笑:“楚三小姐。”又看向楚秋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道:“楚三小姐。” 楚秋月皮笑肉不笑的应了声:“林二公子。” 楚春月也插过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对楚流霜道:“堂妹……”又顿住,看向林康夜:“咦,这是哪个?” 她是全然不要礼数了…… 楚流霜介绍道:“这位就是林二公子啦。” 楚春月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林二公子。我是秋月的姐姐。” 林康夜显然也有些莫名,但还是点点头:“楚表大小姐。” 几人既然打过招呼,那就该各走各的了,但楚春月似乎还是有点不想走,而林康夜也站在原地。 楚秋月心里讶异,难道林康夜又看上楚春月了?眼光要不要这么独特啊…… 结果却见林康夜正对自己微微做了个眼神,似乎是有事想对自己说。 楚秋月嘴角一抽,猜到那事儿肯定与楚流婉有干系,懒得理会他,只当做没注意道,转身和江倩倩一起离开了。 见楚秋月离开,楚流霜也没想什么,赶紧跟上了,如此一来,楚春月也不得不离开了,临走前还对林康夜妩媚一笑。林康夜却是根本连注意都没注意。 楚秋月往前走了一些,却忽然被从小巷中伸出的一只手给拉了过去,楚秋月刚想大喊,却听得林康夜的声音:“楚三小姐!” 心中一怒,楚秋月头也没回狠狠的往身后人脚上一踩,林康夜没有防备,“嘶”了一声缩回手,有些抱歉的道:“我刚刚有偷偷叫过你,你没听见,不得已只好用这种办法。” 楚秋月看向他:“林二公子,什么事儿?” 林康夜想了想,道:“我想问你,你大堂姐是要开店了么?” 果然! “是。”楚秋月点点头。 “那……”林康夜又问,“那你可知她是开的什么店,需要什么帮助吗?” 楚秋月不耐烦道:“你问我有什么用,不如直接问我大堂姐!就算你不好意思,也该问我阿姐,就是刚刚你见过的那个女孩子。她和我大堂姐是一起开店的……总之不管怎么说,也不该问我。” 林康夜面色一红,道:“我忽然去别人,多不好。” 楚秋月气的好笑:“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是别人!” 林康夜“呃”了一声,道:“虽是如此,但也总好过,好过告诉不相干的人。” 楚秋月继续道:“我也是不相干的人!” “可是你知道我心思了,那就没关系。”林康夜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我们两个已经有些熟了,不是吗?” 楚秋月只想把林康夜的混球脑袋往墙上撞,半响,道:“不是。” “……”林康夜一时语塞,道,“那,那我问你,你回答我便是……” 楚秋月怕他真的再来烦自己,于是道:“不瞒你说,我大堂姐估计是没什么特别需要的了,毕竟,五皇子已经帮她弄好了。” 林康夜一副大为震动的模样,沮丧道:“她告诉了五皇子,却不告诉我。” 楚秋月看他平常飞扬跋扈的,现在像个被人抢了糖果的孩童一般,也的确是好笑,于是问:“你喜欢我大堂姐什么?” 林康夜怔了怔,道:“我喜欢那首《将进酒》。” “……”楚秋月愣了半天,“啊?” 却见林康夜居然真的缓缓背诵了起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林康夜背诵完毕,脸上犹是一副感叹的神情:“这首诗大起大落,悲喜并存、狂放激昂,最后止于‘万古愁’,与诗的首句想呼应,整首诗如诗中‘奔流到海不复回’的黄河一般,纵横捭阖,气象不凡,鬼斧神工,教人心中震撼,惊天地、泣鬼神!” 楚秋月听着林康夜解析这首诗,一头的问号。 李太白的将进酒,她自然是晓得的,如此这般的解析,她也是听老师说过的,但是,这和林康夜喜欢上楚流婉又有什么区别? 却听得林康夜继续说:“能写出这样诗词的女子,必然心中有许多不为外人所道的心事。她必然有所思,有所想,有所念,却因为世俗和旁人的不解而郁郁不得志……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撼动京师的词的时候,就认为她必然是一个豪放不羁的女子,谁知道见了楚大小姐,却见她温婉和纤,一丝不见我所想象的样子。但我知道,她必然是将真实的自己给伪装了起来……” 楚秋月在一旁的听的几乎要以头抢地,林康夜啊林康夜,你真是脑补高手……虽然将进酒的确经典,也的确可以让人对写诗的人引起无限思绪,但是,之后什么“将真实的自己给伪装了起来”,未免也太不实际了吧…… “好好好,你不必说了,”楚秋月怕他还要长篇大论,赶紧摆手,“我晓得你的意思了,你就是说,你因为《将进酒》而喜欢上我大堂姐。” “嗯,可以这么说。”林康夜点头。 楚秋月好笑,这首诗可是李太白写的,难道林康夜会因此喜欢上李太白?算了算了,别污了先人…… “好了,我现在也回答你的问题了,我大堂姐的确是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不然她应该也会找你吧。如果你实在想见她,我估计中午她会回来的。反正要拜见,流霜也晓得你的心思,昨天年夜饭的时候,说起了你呢。”楚秋月道。 “咦,怎么说的我?”林康夜似乎极为感兴趣。 “……”楚秋月皱眉想了一会儿,道,“忘记了。” 林康夜:“……” “总之,你真想见我大姐,中午可以借着随便什么名头来楚府呗。过大年,不就是各家各户的串门?也就是你身份特殊,还要像个好理由。” 林康夜点点头:“嗯,我晓得了。” 楚秋月看了看外面,见那几人似乎都在找自己,赶紧道,“我要出去了,不然我娘她们该着急了。” 林康夜点点头,忽然又道:“诶。” “又怎么了?”楚秋月扭头。 “没什么,”林康夜支支吾吾的,脸微微有些红,“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好像每次见到你,都挺给你惹麻烦的。” 楚秋月也不客气,点点头:“你晓得就好!你喜欢我大堂姐,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以后万万不要牵连到别人了!” “嗯……”林康夜点点头。 楚秋月笑了笑,想,林康夜倒也不是什么无可救药之人,到底是少男怀春,希望以后能更好些吧。 不如一 出去之后,楚流霜眼尖的看见了楚秋月,惊呼一声跑过来:“二堂姐,你刚刚去哪儿了?婶婶可着急了呢!” 楚秋月摆摆手:“刚刚看到小巷那边有好玩的东西,过去瞧了两眼。” 既然楚秋月没事,江倩倩也放了心,一行人继续在大街上逛着,买了些东西。 约莫中午的时候,回了楚府,没多久何相思她们也回来了,楚连平他们也慢慢回来。楚秋月细心的注意到,楚流婉脸色一直很不好看,相反,她身后的丫鬟玉帘却看起来神采飞扬,似乎心情很好。 楚流婉看起来万分憋气,却又碍着人多不好发作。玉帘也没注意到,一个人还乐的很。 饭桌上楚流婉忽然发难,忽然站了起来,对玉帘道:“玉帘,我不坐着吃了,你坐着吧。” 玉帘吓了一跳,脸色由红转白:“小,小姐,你说什么呐……” 楚流婉笑了笑,道:“你惊慌什么?我看你本来就有取代我的意思了。你当小姐,不好吗?” 玉帘吓得跪了下来:“小姐,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楚流婉冷笑一声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我看我的事情你都了解的很清楚嘛,五皇子问起来,你不也回答的一套一套的,哪里有不敢,不知道呢?” 听楚流婉说道这里,大家心中便都有数了。显然似乎是玉帘不知怎的和五皇子说起了话来,搞不好还详谈甚欢,更搞不好两人聊天的内容还和楚流婉有关系。所以楚流婉知道后,自然是大发脾气了。 “玉帘怎么了?”听到五皇子的名字,何相思皱了皱眉头,看向楚流婉。 楚流婉一脸无奈的说:“我让玉帘去帮我买东西,结果很久都没有回来。我怕她出事,所以去看,结果发现她正和五皇子聊天聊的正欢呢。” “哦?”何相思笑了笑,“玉帘,你怎么会和五皇子有话题的?” “奴婢,奴婢只是去买东西,遇见了五皇子,按照礼数打了个招呼。然后五皇子问我小姐呢,我回答了,他又说,我既然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应该知道小姐有什么想要但是没有的东西吧,他想在及笄的时候送给小姐。” 玉帘战战兢兢的回答。 楚流婉笑了笑,道:“是啊,所以我才说,你很了解我么。” 玉帘摇头:“奴婢只说不知道,可是五皇子又问我了一些小姐其他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楚流婉沉下脸,连笑都懒得装了:“你的意思是,五皇子缠着你喽?还以我为借口,缠着你?” 玉帘立马跪下:“小姐,奴婢没有这个意思!真的没有!” 何相思皱了皱眉头,道:“玉帘,你先起来吧。” 楚流婉看向何相思。 何相思对她做了个眼色——这大厅里这么多人,教训下人,未免难看了些。 楚流婉吸了口气,压下不爽的情绪,也对玉帘笑了笑:“好了,我也只是恼你那么久没回来,又和五皇子谈我的事情,其他没什么了……不过我现在看着你,难免还会生气,你先去我房间外面候着吧。” 其实这也算变相的惩罚了。 大厅之中尚有各种香球、煤炭,也不会让人觉得冷,可没有披风可穿的玉帘如果去了外面,那可就只有受冻的份了。 最多就是靠着外面挂着的香球偶尔感受感受暖气,那可真是没什么作用。 但玉帘不敢多说什么,只点点头,就往外走了。 其他人只当没发生这件事情,就继续吃起饭来。 大年初一的饭菜也是很丰盛的,但楚流婉看起来却是意兴阑珊,楚秋月不明白,楚流婉追求者那么多,而且她看起来也没多么喜欢五皇子,为什么五皇子和玉帘多说了两句话,楚流婉就这么生气? 难道是那种“我的东西我不喜欢可以,但别人不可以碰!”的心理? 楚春月原本正在埋头吃菜,见玉帘快走出大厅,忽然喊:“诶,玉帘,你等等。” 说罢忽然跑过去,然后把自己的披风递给玉帘:“玉帘,外面风大,你披着吧。” 玉帘吓了一跳,赶紧摆手:“不必了不必了,堂大小姐,我真的不需要。” “行啦,没事儿的。大堂姐也说了,她是刚刚那一下生气,没想过要真的惩罚你的。你现在去外面,必然冷的够呛。大堂姐估计也是还在生气,没想到这么多。但是我既然想到了,就不该让你受冻呀!”说罢硬是把披风塞到玉帘手中。 玉帘担惊受怕的看向楚流婉,楚流婉脸都歪了,但还是和善一笑:“也是,玉帘你带着吧。堂妹一片心意,你拿着吧。” 玉帘大乐,赶紧谢了恩,出了大厅。 楚春月喜滋滋的回了座位,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她第一次,第一次从真正意义上的战胜了楚流婉! 她刚刚成功的笼络了楚流婉贴身丫鬟的心! 哈哈哈哈,看来,就算楚流婉现在风光无限,但是人际以后那是远远不及自己的嘛。看刚刚玉帘那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果然证明了女主万人迷论! 楚春月喜滋滋的吃着饭,楚秋月万分无力的看了她一眼。 楚春月在想什么,打什么算盘,楚秋月和楚流婉都是晓得的,但是难道楚春月没有发现,其他人并不高兴吗?就为了笼络一个丫鬟,而得罪其他更需要笼络的人,楚春月逻辑无敌了…… 楚秋月也不理会,继续吃着自己的菜。 何相思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只继续张罗着大家吃饭吃菜喝汤。 吃完饭后,楚春月早早的就赶出去了,据说她是想赶在正月之前就把店开了,所以一直很辛劳。而楚流婉,她出了那么多钱,自然可以偷空休息了,何况楚流婉现在还要去教训玉帘。 楚秋月她们坐在大厅里说着闲话,没多久就有下人通报,林家二公子林康夜来访。这种时候来访,意图很明显了,何况林康夜也没有编另外的理由,而是直接来访,那么原因就心照不宣了。 何相思看起来很高兴,楚连汀也不住的点头,让下人把林康夜请了进来,一进来,林康夜就挨个叫了人,他也发现楚流婉不在大厅,所以左看右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何相思暗暗好笑,心中满意,道:“诶,对了,林二公子,你和流婉应该是认识的把?” 林康夜点头:“是的。” “流婉现在应该在房间里,我带你去吧。”何相思道,“虽然不能进她闺房,但是可以叫她出来同你说几句祝福。” 林康夜求之不得,笑了笑点头:“嗯。” 何相思准备带林康夜过去,想了想又不放心,把楚秋月叫过去,小声道:“秋月,我怕你大堂姐余怒未消,现在可能在惩罚玉帘,你也晓得,玉帘的确不对……” 她顿了顿,明显是要楚秋月表态,楚秋月赶紧点头附和:“是呀,我觉得她不大对,怎么了?” 何相思满意一笑,道:“我怕她还在惩罚玉帘,如果被林二公子看见了,误会了那就不大好……所以你现在和林二公子一起去罢?然后没到你大姐院子的时候,就喊她几句。” 楚秋月明白了,点头道:“嗯,我晓得了。” 何相思是大人,不方便喊。 说罢跟着林康夜一起出去,林康夜见楚秋月也跟来了,惊讶道:“咦,你也来了?” 楚秋月瞥她:“嗯,我刚好也来找我大堂姐,放心,一会儿就好。” 这说法虽然牵强,但是林康夜现在马上就可以看见楚流婉,所以没注意那么多,点了点头就继续往里走。 快到了院子的时候,楚秋月大喊:“大堂姐~!我和林二公子一起来看你了~!大堂姐~~” 林康夜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的看着楚秋月:“你忽然喊什么?不是马上就到了么。” “我喜欢这样。”楚秋月懒得解释,又喊了两声,却没听见楚流婉应声,楚秋月心中有些不安,和何相思对看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担心。但已经到这里了,不可能让林康夜一个人过去。 林康夜欢欢喜喜的往院子走,一走进去就愣住了,他们看见玉帘正被逼着穿着一件单衣,站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她的嘴唇已经有些发紫了。 见了何相思他们,玉帘立马跪下,哭道:“夫人,夫人,我错了,我知错了,求您让我起来,我快冷死了,我真的快冷死了……” 何相思吓了一跳,道:“玉帘,你在说什么?还不赶紧去穿衣服?” 说罢不等玉帘再说话,把她往外面扯。边扯边对楚秋月打了个眼色,让她再叫几句楚流婉。 楚秋月猜到楚流婉现在正在里面睡觉,于是敲了敲门,没有反应,于是直接打开了门,轻声道:“大堂姐……” 话还没说完,一个东西就砸了出来,楚秋月吓一跳,还好林康夜反应够快,顺手把她往旁边拉了一把,那东西才没砸到她,而是挨着了地上,一下子就碎开了。 楚秋月定睛一看,居然是个小瓷器壶,如果这东西砸在了脸上,那可真不是好玩的。不死也残啊…… 玉帘消 帘消 惊魂未定的对林康夜说了声谢谢,里面就传出楚流婉的声音,懒懒的,显然是刚刚睡醒:“玉帘,好大的胆子嘛,居然没经过我同意就打开我的门?呵,你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心上了嘛!怎么着,勾上了五皇子,你就了不得了?” 林康夜看着楚秋月,满脸都是问号,似乎是很难接受这一现实…… 楚秋月赶紧道:“大堂姐,是我!我带着林家二公子来了!” 那里面一片沉寂。 半响,楚流婉的声音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清明动听:“呵呵,是吗?”那稍等一会儿吧,我马上出来。秋月,快关着门。” 楚秋月应了一声,赶紧把门给关上了。 “咳……”楚秋月看着还在发呆的林康夜,挥了挥手。 林康夜如梦初醒一般看向楚秋月:“刚,刚刚那个是楚大小姐?” 楚秋月看着他,缓缓点头:“……嗯。” 林康夜还是不可置信的样子,楚秋月对他招了招手,让他和自己一起坐到院子里的椅子上去。 林康夜还在微微出神,楚秋月捧着香囊,懒得理会,反正这也不是她的事情。 却听得林康夜问:“楚大小姐,她这样对待一个下人,就是因为五皇子?” 啊? 楚秋月微微愣神,难道林康夜这么惊讶,不是因为楚流婉表里不如一,而是因为楚流婉发脾气的原因是五皇子?哇,现在还要吃醋,林康夜和楚流婉倒是很配嘛…… 楚秋月点点头:“是啊。” 林康夜却叹了口气摇头:“我实在想不到,楚大小姐居然是这样的……” 他现在的神情和当初楚秋月刚睁眼时看到林康夜那副样子微微重合,都是那种“少男的惘然”的搞笑感。 楚秋月忍笑听林康夜继续说:“她居然因为儿女私情而这样对待下人,如果是别的事情,我或许可以理解,但是……” 楚秋月点点头,原来自己误会了林康夜。林康夜只是想搞清楚原因。 林康夜犹自发呆,楚秋月捧着香囊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又道:“你早知道你堂姐是这样的?” 楚秋月以为他是责怪自己没早告诉他,便不高兴的回答:“你什么意思?你自己喜欢上你脑中想象的一个女孩子,还希望对方真的是那样不成?就算我知道,我又凭什么告诉你?你现在质问我什么劲儿啊……” 林康夜赶紧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当初被球踢的时候,就对我这么说过了……我却……” 楚秋月才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想起当初他对自己无礼至极,也是好笑,道:“你知道就好。你现在想想,我当初该气成什么样子?” 林康夜抱歉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楚秋月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林康夜又发了会儿呆,点头:“你说得对,我喜欢上的,的确是我自己想象里的女孩子。” 大概是他因为楚流婉那样,备受打击,所以原本硬是弄出来的一股翩翩公子的感觉也没了,他伸手撑住下巴,又恢复到了小男孩的感觉:“哎……我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也省的因她而忧愁了那么些日子……” 楚秋月好笑:“你真是……说喜欢就因为一首诗喜欢,说不喜欢又因为对方惩罚了一个下人而不喜欢。这哪里是真的喜欢?” 林康夜瞪了瞪她:“你不懂!我,我的确是糊涂了,可我不喜欢她,也并非只是因为她惩罚一个下人。只是她所表露出来的样子,和内里实在大大不同,让人心寒。与其喜欢表里不如一的女孩子,还不如喜欢你这种,表里如一的。” 楚秋月心里发笑,她表里如一?那倒是没有…… “嗯,我觉得你也挺表里如一的。”楚秋月点点头。 林康夜有些高兴,沮丧的神情一扫而空,道:“真的?” “真的。”楚秋月点点头,站起来,“表里如一的不让人喜欢。” “……”林康夜无言。 楚秋月看着他呆呆的样子,笑了笑,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大堂姐吧,我第三人在这里,也不好。” 说罢转身就离开了。 林康夜看着楚秋月的背影,发了会儿呆,没多久,感叹:“楚秋月啊……” 楚流婉这时也出来了,有些尴尬的笑着道:“林二公子,你怎么来了?” “呃,”毕竟是以前喜欢过的人,林康夜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到要来拜见一下楚伯伯。” “哦……”楚流婉也笑了笑。 两人相对两无言…… 林康夜现在心中只怨楚秋月走得太早,让两人相顾无言,尴尬到了极点。 之后随意的说了两句话,楚流婉心中暗自焦急,她有些害怕刚刚她做的事情林康夜晓得了,会到处乱说——说实在的,林康夜从来不在她未来夫婿的考虑范围之中,毕竟不管什么方面,都太小了,不够成熟懂事,不符合男一的特色……所以,虽然很可能林康夜因此不喜欢她了,她也并不多么难过,只是害怕林康夜乱说,那么自己原本和善可亲的声誉就…… 因着这样的担心,楚流婉又不禁有些怪楚秋月,她刚刚难道不知道声音再大些吗?还要打开门之后,自己感受到了冷风才惊醒,顺势就丢了个壶子过去……如果她声音大一些,那不就好了,没事儿了? 哼,肯定是她自己也偷偷喜欢上了林康夜,所以故意让林康夜看到自己那样……可恨! 楚流婉心中百转千折,林康夜也好不到哪里去。 原本瞧着楚流婉,怎么看都是国色天香大家闺秀,现在看,却反而让人不喜的很,人说情人眼中出西施,看来果然不假。相由心生,便是楚流婉五官再精致好看,现在看去,也不过是……哎。 既然两人都没话可讲,林康夜便道:“我叨扰了……现下告辞了。” 楚流婉应了一声,道:“刚刚真是不好意思……” 林康夜晓得楚流婉的意思,道:“没关系,没关系,反正,大小姐嘛,总会有些脾气,不碍事的。我也不会乱说。” 楚流婉这才放心一些,道:“嗯。那就好。” 既然说通了,楚流婉也放心了,送林康夜走了一段路,便自己折回了。 心中还在为这事情暗自惊心,之后几天,都没睡好觉。 林康夜回到大厅,见楚秋月一人在玩耍,身影娇俏可爱,却又和楚流婉大大不同了。 不解的挠了挠头,林康夜对几人拜别,也离开了楚府。 而那日之后,楚秋月再也没看见过玉帘,她偷偷向何相思打听过,但何相思只道:“回老家了。” 楚秋月猜到也许不这么简单,可是何相思先带玉帘走的时候,楚秋月只猜到何相思会把玉帘再罚一顿,最多赶出去,所以之后何相思一个人回来,没见着玉帘的时候,楚秋月心中就有些担心。 不过玉帘已经不见,后来楚秋月有让楚潮生偷偷帮忙找了一下玉帘,但没有任何消息。 楚春月见玉帘不见了,心里也有些气恼——她好不容易拉拢的人啊!就这么不见了?就这么回老家了? 她也只是生气,也没多想,之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开店了 之后原本楚秋月以为,最大的事情该是楚流婉和楚春月开店的事情,谁知道,却是另一件事情—— 这次昀朝派了五千雄兵讨伐西边的游牧民族里德,里德的情况,就和以前的匈奴差不多,他们游牧为生,缺少比较好的衣物和食物,所以常常会忽然跑到俊超边境的地方,打劫人民,抢劫妇女,偶尔大肆虐杀。以前兴旺时期,还曾经常常和中原地区国家和亲,交好。 但显而易见的,他们是不会满足的。所以战争终究无可避免。 这一回,派出去的兵不多,因为所要攻打的目的并非是里德腹地,并不与里德单于直接交战,而是昀朝边境的几支里德里的分支,尤其是帕西。他们对边境人民作恶最多,所以皇上派兵讨伐,好让他们害怕,先老实一段时间。 这回派出去的是一名老将杨庆,还有骠安校尉,也就是林安夜。 杨庆这次有点杯具,在大漠中迷了路,又因为视力不好,把对方的人看成是自己的手下,兴高采烈的要求对方来救自己。结果帕西的将领一看,嘿,好啊,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所以就把他给抓了起来,本打算以他为威胁,让另一个年仅十七八岁的小毛孩骠安校尉投降,谁知道骠安校尉果然剽悍,根本管也不管,带着余下的士兵,直捣黄龙,生擒里帕西休旬王。 可怜当时休旬王还正因为骠安校尉的假意投降而高兴的摆酒庆祝,结果喝到迷迷糊糊之际,一大队人马就冲了过来,杀了自己的人,而且兵力看起来很多——这时候,休旬王迷惘了,他明明听说对方只有五千人,加上开始苦战损失了不少,气候不适应损失一些,然后还跟着杨庆抢了一些。之后骠安校尉投降,带着千名士兵来投降,他也是让人看过的,的确只有一两千名而已,但是,骠安校尉这一两千人,的的确确的,打败了正在歌舞,松懈不已的五千士兵。 等到他们输了之后,都被捆绑好了,缩成一团,而林安夜所带领的所有的士兵居然都忽然开始大吃大喝起来——当然,吃的是他们营地的东西……他们才知道,原来那些士兵包括林安夜本人,因为在大漠,并且比较深入了,后继粮食水源不足,也无法抵达,所以都已经处于非常饥饿和干渴的状态。而他们就是以这样的状态,打败了他们,并且全身而退。 不止休旬王,所有人都怕了——而且他们的确输了。 最后他们只能放了杨庆,还任由休旬王被生擒,一夜之间由胜转败,实在悲剧。 原本皇上的意思是想威吓一下他们,结果没想到林安夜这么彪悍,居然把帕西首领休旬王生擒了过来,按照路程,士兵大概一个月后就可以入京,而林安夜带着休旬王骑快马,带着几个精兵在半个月之内先入京。皇上已经一边派人去迎接,帮他们接风洗尘。 于是,林安夜,这个今年才18的骠安校尉,横空出世,顷刻名动京师,耀眼至极。 有小孩唱曲儿,就是: 骠安骠安,使民心安; 安夜安夜,无使暗夜; 谁道男儿小?且看校尉高。 大家都沸腾了,林安夜简直被奉为神话。 不过,依着他的战绩,自然也是应该的。 之后的蹴鞠大赛,楚秋月去看过一次,却没见林康夜再来玩了。估计是被哥哥给刺激到了,明白不能再玩了,所以去用功了吧。 楚秋月也暗暗佩服,这样的人才是有真本事啊,他们这些穿越者,如果真要上战场,呃,反正横竖都没这么勇猛的。 楚春月心里乐的很,她的店还有几天就要开张了,赶在新年,又是打败了帕西的时候,生意一定红火——她倒是忘记了,她卖卫生棉的,和那个什么大家的心情有什么关系…… 没几天,楚春月的店铺就红红火火的开张了,这家店名叫“夜紫馆”,取自楚流婉“所作”的一首诗,因为近日林安夜打了胜仗,加之这家店是胭脂店,故而她所作之诗,非常合意——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这诗,楚秋月大概记得似乎是李贺写的,叫什么却不大记得了,那最后两句话是极有名的,自是免不得让人大大夸奖一番。只是这诗分明处处赞林安夜,只一句“塞上燕脂凝夜紫”勉强感觉与胭脂店有些关联,所以楚春月只好帮店名取作“夜紫馆”。 因着楚流婉的声明,加上五皇子从中襄助,来的人是非常之多的,大多为名媛仕女,每个都是千娇百媚仪态万千,在这冰雪之中乘轿而来,香囊中所散发出的香味袅绕,给夜紫馆平添无数风景。 作为妹妹,楚秋月自然也是去了的,就见这夜紫馆地处极好,算是黄金地段了,难怪要那么多钱。装潢也是不错,毕竟楚流婉和楚秋月两人既是在现代生活过的,也晓得古代的建筑特征,加以融合,倒是很吸引人的眼球。再者,她们本钱很多,夜紫馆富丽堂皇,又不失女子所需的娇柔之味,叫人颇为折服。 店里有几个女仆,穿着统一,甚是好看。 楚春月和楚流婉忙着接待其他人,于是只招呼了一下秋月,就让几个女仆来带她去里边看。 楚秋月在店里逛了逛,也观察了一下胭脂,却见那些胭脂与其他旁人的胭脂并没有甚么区别。当下心中有些疑惑,本来她以为楚春月一定会弄些噱头出来的。 见楚秋月看来看去,脸上却没什么表情,那几个女仆小心翼翼的问楚秋月:“楚小姐,除了胭脂,你还想不想要其他东西?” “什么东西?”楚秋月皱了皱眉头,心想不知道这楚春月和楚流婉又在做什么名堂。 那女仆道:“依旧是女子专用的东西。只是略微私密,不大好启齿……总之,大抵是葵水来时,可以方便一些的东西。” 楚秋月一听就晓得是什么了,心中暗暗惊讶,想不到楚春月竟然打着卖胭脂的名头来卖卫生棉?! 又是惊讶又是好笑,楚秋月道:“带我去看看。” 那女仆应了一声,转身带着楚秋月去了侧厅,那侧厅里却不是一个大厅,而是一间间小房间。女仆带着她进了一个没什么人的房间,从一旁挂着的箱子里拿出一块白色的东西,脸上有些赧然:“喏,便是这个。” 楚秋月愣了愣,道:“这个是……?” “这个便是我刚刚所言的东西,是楚姑娘发明的,唤作干净裤。”女仆道。 那楚姑娘就是楚春月,她让下人这么叫她,感觉比较威风一些。 “干净裤?嗯……那,怎么用?”楚秋月问道。 女仆把那块白色的布匹抖开,楚秋月就见上面是几层棉,旁边用线缝好了,做成了一个小短裤的形状,可以直接穿上。 “这是冬天可以使用的。”女仆道,“只要直接穿上即可。这,这个干净裤,只需要两条,就可以轮流换洗了,冬日里衣服不易干,可以多买几条。不过切记洗干净后要用太阳曝晒,这样才可以干净些。楚姑娘说了,这个里面的棉,可都是顶好的棉,只要注意清洗,不会有问题的。” 楚秋月也忍不住称奇:“这倒是好东西。” 实在想不到,原来楚春月也又这般本事,原来还以为她甚么都不会做呢。看来她倒还真的有几分做女主的架势,毕竟要开这样的店,做出这样的东西,还真的挺不容易的。 只是卖这个,终究不雅。虽然楚春月想到了法子,让女仆单独带着买家进来,可是久而久之,大家终究会晓得。 那女仆问楚秋月:“楚小姐,您需要吗?楚姑娘吩咐过,楚家人直接拿便是。” “哦,”楚秋月笑着摆了摆手,“我还不到需要这个的时候。” 说罢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女仆大抵是第一次跟人讲这个,所以脸上也红的很,大概是楚春月已经教好了她说辞,但她也是第一次实践。 出了这间小屋子,就见其他屋子里也出来了几个女仆带着几个女子,她们手中都还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袋子,看不清是甚么,但是必然是“干净裤”无疑了。只见她们脸上微微泛红,但嘴角带笑,显然是极满意的。 楚秋月笑了笑,没说什么,又去了店里,只见楚春月她们都看着侧厅,只要有位置空出,便又让女仆带其他人进去,如此循环往复。楚流婉则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左手中指关节不紧不慢的敲着桌子,嘴角微微扬起,看起来对生意的红火也是很满意的。 不过这样一来,买胭脂的人倒几乎是没有了。 走到楚春月身边,楚秋月笑了笑道:“阿姐好本事,竟做得出这么精妙的东西。” 楚春月愣了愣说:“女仆也带你去了?” “嗯。” 楚春月道:“真是笨,你这么小,带你去干什么?” 不过见到一向感觉压过自己的楚秋月好言好气的夸奖自己,自然也是极为得意的,道:“也还好了,只是雕虫小技而已。” 楚秋月道:“不过,卖这个东西,终究是……” 楚春月笑了笑道:“我就晓得你会这么说。迂腐!这有什么呢?我现在偷偷摸摸的卖,总有一日要摆在台面上卖!还要敲锣打鼓,让大家都知道呢。” 楚秋月心中希望这一日永不来,但也不再说什么,只道:“嗯,那娘和婶婶晓得了吗?” 楚春月吐了吐舌头:“她们已经知道啦。但是她们没说什么。就是不知道回去之后会怎样,哎,迂腐!” 楚秋月摇摇头,不再说话,道:“既是如此,我先回去了。” 楚春月应了一声,又自顾自的去招呼客人了。 29复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