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 青楼出身 我,水冰清,取自冰清玉洁之意。 母亲说,即使你出身不好,但是你也要好好珍惜自己,做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子。 我的母亲,水芙蓉,曾是温柔阁的头号花魁,姿容俏丽,聪慧异常,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以一手高超的琴艺让多少王公贵族子弟为之痴狂。可是无论多聪慧的女子,在感情上总是会变得愚昧。她遇见了我的父亲,一个穷苦书生。她爱他的温柔多情,爱他的风流多才。于是,她把完完整整的自己交给了他。更是拿出自己卖艺的积蓄供他上京赶考。然后他便音讯全无。 这是多么烂俗的剧码,却真真实实的发生在这个我称之为母亲的女子身上。可是对于卑微的她而言,这仅仅是她所有苦难的开始。因为她怀孕了。聪明的青楼女子都会明白,孩子是绝对不可以留的。但她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道路。 为了孩子,她几乎倾尽所有;为了捍卫她的爱情,保全自己的清白,谩骂鞭笞更是家常便饭。真正的水冰清,便是在一次老鸨恶毒的鞭笞下离世。于是我进入了这个当时还只有三岁的身体,关于这个小身体的一切,黑白无常是早已告诉我的。 我是在女子的怀里悠悠转醒。当时,她那削瘦却犹见美丽的容颜,苍白如纸。满眼的绝决,直到对上我那微睁的眼眸,才转为无限的母爱。我知道,若是我没有进入这个身体,若是水冰清再也没有醒来,这个可怜的女子怕也不会独自面对第二天的黎明。 “母亲!”我微弱地唤道。 温热的液体不断地滴落在我的脸上。 我不知道古时那种梨花带泪的娇颜究竟可以有多美,但是我相信眼前的女子,我的母亲一定是最美的。 水冰清因为是早产,身子一直是极不好的。即使我曾经是一个健康的人,但这毕竟不是我的身体,所以即使我成了水冰清,这一点始终没有改变。加上这次老鸨下手十分重,我常常是昏迷着,调理了半个多月才可以下床。 最令我不解的是老鸨竟然再也没有来找我们的麻烦。异常疼爱女儿的水芙蓉也常常不在我身边。直到一日我看到衣衫j□j的水芙蓉被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搂着从一间房间里出来,我才明了。 我躲在角落里没有出去,我想她是绝对不希望我见到这样的她的。我跑回屋子,拼命的喊着:“黑白无常,你们两个混蛋,你们给我滚出来!什么狗屁的报恩,如果没有我,水芙蓉现在就不用做这样的事情!我这叫报恩吗?这根本就是在报仇!”我喊到喉咙嘶哑,也没有出现什么黑白无常。然后我由于体力不支,沉沉睡去。醒来时,头疼欲裂,脑中不断地回旋着一句话“对于水芙蓉而言,水冰清才是她的全部!” 我想我明白了。 于是,对于水芙蓉的一切,我全部都充耳不闻,我只是扮演一个幸福快乐的孩子,一个时常窝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 清儿,看到你这么快乐,娘觉得好幸福!这是水芙蓉时常说的一句话。可是,她不知道,每当这时我的心中是怎样的波涛汹涌。 我时常想,到底要怎样才可以让水芙蓉脱离苦海。 “哟,瞧瞧,这丫头可是出落得越发可人了呢!”老鸨怪里怪气的声音出现在我的头顶。 “妈妈好!”心里满是厌恶,但我还是极其乖巧有礼地唤着。不论如何,我不能惹这个老巫婆,不然受罪的绝对是水芙蓉。 “嗯,真乖!来,站起来让妈妈好好瞧瞧。” 我闻言甜甜地笑着,站到老鸨身前。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然后对身旁人道,“莹儿啊,你看看,这小丫头长得可真是不错啊。嘿,这从前我怎么没发现呢?差点就损失了一棵好苗子。”然后对我道,“你呀,身子骨差,别待在外头了。” “谢妈妈关心,冰清听话,这就进去。”然后给老巫婆乖乖地行告退礼,之后才离开。 “嘿,这丫头真是机灵啊,我得好好培养培养,将来准是棵摇钱树!” “妈妈说得极是,这芙蓉姐姐的女儿,能差到哪去?” …… 厌恶的声音被我关在了门外。 但随即我便淡淡地笑了起来,也许我真的可以帮助水芙蓉摆脱卖身的现状。 水芙蓉,我的母亲回来了,可是她的脸色苍白得让人心惊。一进门就把我抱在怀里,浑身颤抖着。 “娘,娘,您怎么了?”我也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 “清儿,清儿,是娘没用,是娘不好,不能好好照顾清儿。我怎么能,怎么能让你和我一样......”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 想来定是那老鸨要求让我学习些技艺,到时就可以为她掠财了。可是,这却未必是坏事。 我轻轻地拍着水芙蓉的后背,“娘,不哭,娘,不哭!清儿疼疼。” “什么?清儿哪里不舒服,快告诉娘。”听到我说疼,水芙蓉马上停止了哭泣,紧张地问我。 我指着心口,“娘哭,清儿这里疼疼。” 水芙蓉愣愣地看着我,原本停止的泪水又开始像条小河般,不停地流淌。然后把我更紧地拥在怀里。 也许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这样的懂事太怪异,太不寻常。但是我就是止不住想告诉这位善良的母亲,她的女儿有多么爱她,多么心疼她。至于其他的,我都不想去理会了。 我在老鸨面前极力讨巧卖乖加上耍赖撒娇,老鸨也出于多种的考虑,终于答应让水芙蓉教授我以及其他小丫头们的技艺,水芙蓉终于可以不用卖身了。我特别聪颖乖巧,老鸨对于我尤其喜爱,我们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许多。 前世的我由于家庭条件极好,从小便有专门的老师教授我琴棋书画,所以学习这些技艺对于我而言,是十分轻松的。 不知不觉,十年的岁月已经流逝。 如今的我,已是十三岁的豆寇年华了。 “娘,为什么清儿就是没有您好看呢?”我看着镜中清秀的脸庞,不禁佯装皱眉,转身看向身后正在为我挑选衣服的美丽女子。 “胡说,清儿才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说着为我穿上一件淡蓝色衣裙,裙摆上的蝴蝶栩栩如生,似要飞舞起来。“娘的清儿呀,是哪个女子都比不过的。” 一双纤纤素手,不知怎么摆弄一下,一个简单轻巧的发髻就完成了,发髻旁插上几只珍珠叉,镜中原本清秀的小人儿,竟变成了一个俏丽可爱的精灵。 “娘,难怪每次花魁大赛,您总是变成最抢手的人。清儿终于明白个中缘由了!” “就你鬼灵精!”说着递给我一块面纱。“昨晚交待你的,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您都说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怎么可能忘记!我只是个弹琴的,不会有什么事的,您就放心吧。再说了,您女儿这么聪明,怎么着也不会有事的。”我边说边带着面纱。在温柔阁,十四岁的女子便要正式挂牌,之前在任何场面都是要戴面纱的。 “我能不担心吗?今儿可不是一般富户的宴会,听说远近的官员都会来,你可要留心呐”水芙蓉担心地嘱咐着我。 “唉,您就放心吧,清儿又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由于我的琴技绝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两年前便摘得温柔阁第一琴师的头衔。因此,即使年纪还稍小,一些重要的宴会,老鸨仍会安排我为温柔阁第一舞姬轻燕伴奏。 今次是县太爷为巡抚大人安排的接风宴。轻燕被请去跳舞,我这个温柔阁的第一琴师当然是不可缺的。 一场接风宴,要多奢侈就有多奢侈,只是在青楼里待得久了,看多了这种酒醉奢靡的场面早已麻木了。一曲终了只想着快些离开。而且今日我总是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一缕视线紧紧地盯着我,扰得我浑身不畅。 我抱着琴,离开后台,与带领我们的管事交待了声,便请人领我向后门走去。 一扇小门就在眼前,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硬朗的声音:“姑娘请留步!” 我停下步子,心想糟了,不会真的有什么事吧。转身道:“这位,这位大爷,您有何吩咐?”声音轻轻的,微微颤抖。十三岁的女子,应该是这样怯懦的吧? “姑娘莫怕,我家大人有事想问问姑娘,请姑娘随我来。”听起来似乎不像是什么恶人。 我微微点头,小心的跟在男子后面,偶尔抬头看看男子,那背影十分健壮魁梧。 我静静地坐在屋内,男子则静立于一旁,没有任何声响。就在我无聊到要去找周公下棋时,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华服中年男子,走进屋内。 我急忙站起身。 “大人!”立于我身旁的人一行礼,便走出门外,顺带着关上了房门。 这到底是要做什么?我心中满是不安。刚要跪下行礼,那人便开口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姑娘无需多礼。” “谢大人。” “姑娘可否将腰间的玉佩给我瞧瞧?”他从进门,视线便停在了我的腰间,原来是为了这玉佩。 我把玉佩递于他,视线触及此人的面庞,微微一怔。真想不到,这位大人居然长得如此温文儒雅。想必年轻的时候一定迷倒众多佳人吧? 我低头,心中不无诧异。我绝对是没有见过这个人,怎么会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姑娘,你这玉佩是哪儿来的?”忽然间我被人激动地抓着肩膀。 “这是我娘给我的。”话一出口,我自己也愣住了。 难道这就是我那亲生父亲?不对该说是水冰清的父亲才是。我眼中寒光一闪而逝,哼,原来你就是那个该死的男人!难怪觉得面熟呢,我可是有七分像得他。所以没有水芙蓉的美艳,多了些清秀。 “你母亲可是水芙蓉?” “大,大人,您怎么知道?”我结结巴巴道。 “孩子,我可以看看你吗?”他满是疼惜地看着我,语气也变得异常温和。 “不,不行的,大人。”我死命抓着面纱,“妈妈说了,只有在温柔阁里挂牌了,才可以揭下面纱见客的。” 他听着我的话满眼伤痛。 喝,能不伤痛么?自己是朝中高官,锦衣玉食,女儿却是一个身份低贱的青楼女子。如果能够气死他,就更痛快了。 “我,我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啊。” “可,可是……那,那好吧。”感觉做戏做到现在也差不多,怎么着也得证明一下水冰清是他的亲生女儿,便揭下面纱。 他呆呆得看着我,然后一把把我抱在怀里,“孩子,孩子,可苦了你了。” “大人,您真的是我的父亲吗?”我依旧一副胆怯的样子问道。 “是啊,是啊,你看看,看看,你长得多像我啊。“ “父,父亲。”接着便是一副感人的父女相认的画面。可是我心中却是嗤之以鼻。他就是今天的主角——巡抚大人,凭他的地位,若是有心,早就可以找到我们母子了,何必到现在来惺惺作态? “带我去见见你的母亲吧!” 一辆马车从县太爷府邸后门,向街上疾驰而去,停在了温柔阁后门。 一下马车,母亲便把我抱了个满怀。“清儿,你怎么才回来,可担心死我了。”我向来是演奏一结束就回来的,今日晚了好久,难怪母亲如此担心。在门外急急地等着。 “是清儿不好,让母亲担心了。”我真心地道。 “芙蓉!”一深情的呼唤自我身后响起,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你,你……”母亲抬头,看着我身后的人。从疑惑,到震惊,到欣喜,到哀伤,太多的情绪,涌现在那张美丽的脸庞上。 两人进了房间重续往日情,我自然是另觅住所了。 次日,当我看到母亲,简直是吓了一大跳,眼睛居然肿成这样,真的跟核桃有得比。 “清儿,你可喜欢呆在父亲身边。”母亲把我搂在怀里,柔柔道。 “如果娘也在,清儿就喜欢。”只要能让你离开青楼,幸福的生活,哪儿都好啊。可是,只有在他身边你才会觉得幸福吧,所以我绝对会忍的。我心中如就义的烈士般慷慨地道。 母亲身形一顿,进而道,“清儿要记住,不论何时娘都在清儿身边保护着清儿,陪伴着清儿,所以清儿一定要幸福。” 我点点头。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便拗。 “好了,清儿也该去学习今天的课业了。” “嗯。”我未做多想,抱着琴,去了琴室。 平日,娘都会来听我弹琴,可现下都已经是下午了,还迟迟未出现。心中隐隐的不安越来越重,想起早上的对话,心中一颤,那话说得好似两人要分开了一样?起身奔向母亲的居室。 推开门,母亲静静地躺在床上,唇色紫黑。 我急忙坐到床边为母亲把脉,触手的是冰凉的肌肤。 “为什么?为什么?你爱的男人回来了,那个男人来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我声嘶力竭地喊着,门外响起熙熙攘攘的声音,却唯独没有母亲那温柔的呼唤。 郊外,一座华丽的衣冠冢前,立着两个人,一个是素服男子,另一个是素衣女孩。 两人面前的墓碑上刻着“先母水芙蓉之墓”几个大字。 “爹,为什么娘要葬在这里?”女孩天真的问着。 “你还小,有些事不明白。等你长大了,自会懂得。”男子轻抚着女孩的头,和蔼地说着。“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可是我还想再陪陪娘。” “乖,清儿听话。” “嗯,那好吧。” 女孩乖巧的跟随在男子身后,向不远处的马车走去。女孩低垂的眸中,竟是与那年龄极为不附的寒冷。 娘,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亲自把您请入柳家祖祠! 娘,清儿不会让您等太久的! 柳庄别院 我,或者说,水冰清的亲生父亲,就是县太爷宴请的巡抚大臣柳元庆。我不知道那日他与母亲说了些什么,更不明白母亲为何要服毒自尽,但是我知道,母亲悲剧的一生都是拜他所赐! 如果母亲没有遇见他,那么她,水芙蓉只会是一个青楼中的传奇。等到人老色衰的时候,她只会为她的一生感到悲伤,却不用遭受被所爱之人遗弃之痛。 心伤与心碎是不同的! 如果他已经遗弃了她,那么就不该再次出现与她相认,扰乱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活着与死去更是不同的! 他与水芙蓉相认,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还想从水芙蓉身上得到什么? 我跟在柳元庆身后,一步步远离水芙蓉的坟墓。呵呵,不禁在心中嗤笑着自己,这还用想这么久? 水芙蓉唯一拥有的,不就是色艺俱佳的水冰清么? “清儿,”柳元庆在马车旁停下,“为父有要务在身,不便与你同行。这位是为父的贴身护卫,他会先行护送你去,你暂时先住下,待为父回来再行安排。” “是,清儿明白了。” “父亲,您还有什么要嘱咐清儿的吗?”见他欲言又止,我轻声问道。 “这......”他犹豫着,叹了口气道,“清儿,为父身在官场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你要体谅父亲。”见我点了点头,继续道,“不论对谁,你都只能称是我的义女,明白吗?” 义女? “嗯,清儿知道。能够留在父亲身边,清儿已经很知足了。”心里百般唾弃,嘴上依旧是个乖巧得人见人爱的孩子。 “嗯,好。”原本忧愁的脸满是笑容,“时候也不早,上车吧。” 护卫把我扶进马车,临行前听见柳元庆向侍卫交待道,“保护好小姐。” 护送我的护卫正是那时拦下我的魁梧男子。 我抱着琴坐在马车内。母亲去得匆忙,只留给我两件东西,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以及这把她最爱的琴。手指抚过琴弦,发出一阵不成调的声音,似低语,似哀鸣。你的主人去了,你也很难过,是吗? 嗒,一滴清澈的液体落于琴面之上。 视线有些模糊,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是一双清亮的明眸。 我淡淡一笑。柳元庆,看你怎么把我物尽其用,看我怎么让你悔不当初! 我撩起车帘一角,视线紧紧地盯着那个正在赶车的魁梧背影,满是幽怨。 没有错啊,真的没有错啊,就是那个拦下我的男子嘛!可是我记得那日,这个人说话还是十分有礼,也没有这么的惜字如金吧!怎么说我的身份也变“高贵”了些,怎么这个人的态度反而…… 脑中浮现这五日来相处的情形:晌午时分,“小姐,用膳。”塞进来两个馒头,一壶水;夜幕低沉,“小姐,住店。”我下了车,眼前一间破烂可比平民窟的旅店,脚下有些不稳;东方微亮,“小姐,启程。”我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还没吃早点呢),没有任何反应,走进马车,里面放着一个馒头,“我可不可以吃些别的?”话还没说完,马车又开始颠簸了,我的骨架要散了。 柳元庆真的是当官的吗,会不会是假的? 天天遭受着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摧残,我真的可以让柳元庆悔不当初吗?我会不会就这么在路上挂了? 咚咚咚…… 一阵声响,把我从瞌睡状态吵醒。咦,马车已经停下来了。 揭起车帘,我抱着琴乖乖地下了马车。望着眼前的景物,激动得热泪盈眶。没有殷勤的小二,没有破旧的旅店,有的是一座名为沁芳园的庄园。某人终于良心发现,决定改善我的待遇了? 魁梧男站在门边,看来刚才是他在敲门,此刻正等着人开门。 门开了,走出一个身材矮胖的老者,满脸笑盈盈的,像极了弥勒佛,看着魁梧男道,“勇护卫来了啊,老奴已等候多时了。”然后,走到我身边道:“这位就是水小姐吧?” 我点点,老人继续道:“老爷已经来信吩咐了,水小姐的一切老奴自会打理,小姐请随老奴走吧。”原来这里就是柳府别院! “麻烦老伯了。”说着,跟在老人身后,走进沁芳园。 “呵呵,哪儿的话,小姐可是折煞老奴了。老奴是这别院的管家柳福,小姐直接唤老奴即可。” “那,那我唤您福伯可好?”我怯怯地问着。 “行,行。”老人眉开眼笑。 乖巧的孩子总是更惹人喜爱,对吧?我甜甜地笑着。 沁芳园,类似于一个中国古代的江南园林,建筑风格细腻婉约,清新雅致。 我在随福伯走了好一段路之后,福伯终于在一座名为听雨轩的屋前停了下来。 屋内走出一位姿色平平的绿衣女子,来到我们面前,向福伯规矩地一行礼,“福管家!” “绿意啊,这就是你往后的主子,你好生照顾着,要是有什么差池,你该明白柳府的规矩。”福伯依旧笑眯眯的,说话的语气也是不轻不重的,可那唤作绿意的婢女却浑身一颤,赶忙道:“福管家放心,绿意定会尽心尽力服侍小姐的。”那福伯真是不简单呐,我在心中叹道。 “小姐,”福伯转而对我道,“这里就是小姐的居所了,小姐一路赶来也辛苦了,就先沐浴更衣,在屋里歇歇。老奴先行告退了。” 看福伯走远,绿意迎我进屋。 更衣?对了,我的包袱还在马车里,里面还有些重要物品呢。“这位姐姐,”她看起来比我年长些,于是我便这样唤道,“我的包袱还在马车里呢。” “小姐,奴婢叫做绿意,您千万别叫奴婢姐姐,奴婢可担不起。”她听我这样称呼,似吓得不轻,“您的衣物奴婢早已为您准备好了,都在衣橱里。那包袱待奴婢服侍您沐浴更衣后,便去取来。” “嗯,好的。”这些日子急于赶路都没洗过澡,幸好天气不热,要不人都要发臭了。现在终于可以洗澡了,我简直是求之不得啊。 我由绿意服侍着沐浴,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她说着话,想套出点柳府的现况。可是我每问一句,她竟然都回答我,“奴婢不知,小姐可以去问福管家。” 看来柳府的规矩不同一般,“那么绿意,我刚到此地,对于柳府的规矩一概不知,你可以为我讲讲吗?”我满眼天真地看着绿意。 “这个请小姐放心,明日自会有教习嬷嬷为小姐讲解,小姐无需心急。” 这柳元庆想得还真是周到!我终于放弃了自绿意口中探听柳府情况的想法。 转而问了一些关于绿意她自己的事情。绿意已经十五了,比现在的我大了两岁,家中还有一个十一岁的弟弟。弟弟体弱多病,四年前为了筹钱给弟弟看病,父母便把她卖进了柳府。之前一直在柳府内打杂,前些日子才来得别院。也就是说她在柳府内差不多待了四年了,对柳府的一些事情是有所知晓的。我暗暗盘算着,如果她可以成为我的心腹,倒是可以帮我不少忙。至于要怎么做,我还得好好想想。收买人心可是急不来的。 晚膳过后,绿意便把我的包袱取了来。 “绿意,你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了。” “是,绿意就在隔壁,若小姐有事,唤我就行。”说着退出了房间。 现在房内只有我一人,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袱,包袱内除了几件衣物,还有好多个颜色各异的小瓷瓶。我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还好都在。 看着这些个小瓷瓶,嘴角不禁微微上扬。我曾经是主修中医这一专业的,可还没真正医人自己就先去了。却不想自己还能在另一个时空活过来,而所学的到了这里才真正有了用处。这身子六岁的时候,我在温柔阁书室寻找琴谱时,无意中发现了一本没有封面的医书。当时随意一翻,却带给我极大的震惊。书中不仅有精妙的医理,还有各种制毒解毒之法。于是我把这本书偷了出来,开始偷偷地继续研习医术,一来这身子太弱必须长时间好好调养,另外就是,我需要学会制毒防身。毕竟,我现在是在一个人命贱如蝼蚁的时代。 我拿起红色瓷瓶,脸上的笑意浓烈。这是烈焰散,书中说道,中此毒之人会烈火灼身般痛苦,但是只要放血就可以减轻痛苦,所以中毒的人不是失血过多而死,就是不堪痛苦自戮而亡。这是我专门为温柔阁的老鸨准备的,她赐给水芙蓉的痛苦,我会连本带利地要回来。迟迟未动手,是因为我还少一个帮我下毒的人。他会什么时候来呢?我想象着,多年未见的他会成了什么模样。也许还有一两年吧,我低喃,老鸨的身体向来好,我一定来得及的。 忽然晕眩感侵袭而来,看来连日来的赶路,确实使我累得不轻,把东西安放妥当,我便去休息了。 第二日,天空微明,便被绿意唤醒了。 我睁着朦胧的睡眼,看着立在床边的中年妇人,“这位是......”我疑惑地问着。 “小姐,这位就是您的教习嬷嬷。”绿意边帮我打理,边为我解释道。 “小姐,”那位妇人开口道,“作为名门闺秀,一切礼仪规范,是从每日清晨就开始实行的……”然后一整天,我的耳边就只剩下嬷嬷那尖锐,平板,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 从什么名门闺秀应在何时起床,什么穿衣的讲究,发式妆容的讲究,到用膳的礼仪,平日里如何说话,如何微笑,如何走路,如何行礼,以及外出时如何上下马车,在府外时要怎样等等。 一连十多日,我都是在教习嬷嬷那魔鬼式训练以及严密监视下度过的,只要稍不留神嬷嬷手中的细竹条就打了下来。简直就是老鸨第二,让我时刻有毒死她的冲动。 然后,在第十五天傍晚,我的父亲柳元庆来了。 此刻他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呵呵,清儿啊,才几天不见,就变得如此的端庄娴雅,高贵沉静,为父就要认不出你了。” 我低首含笑,“义父,瞧您说的,这还不都是嬷嬷的功劳么!” 一句话说得那千年不变表情的嬷嬷眉开眼笑,“小姐天资聪颖,世间罕见,才有如此神速的变化,民妇怎敢居功。” “好,好啊。如此就不需再辛苦清儿了。”转而对福伯道,“带教习嬷嬷下去领赏吧。” 我的苦日子终于结束了,顿时心花怒放,简直想放鞭炮,以示庆祝。 “清儿,这些日子辛苦了。来瞧瞧,为父给你带什么来了?”说着示意我打开放于桌上的精美木盒。 我揭起盒盖,盒内满是各种珠宝首饰,烛光映照其上,反射出金灿灿的光泽。 “清儿可喜欢?” “喜欢,喜欢!清儿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首饰,清儿谢谢父亲。”我佯装激动地说道。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说着让我在他身旁坐下,“三日后,为父在柳府内为你摆宴,正式认你做义女,到时天下人都会知晓你的身份。” “父,父亲,”我满含泪水,哽咽道,“您对清儿的好,清儿会一辈子铭记于心。” “好,好,清儿真是为父的好女儿啊。” 是夜,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那盒精美的饰品,眼神平淡,全无之前的激动欢喜。心想,这些可以值多少银子呢,应该有几千两吧?若我没记错,这柳元庆是那种所谓的正直官员。一个不贪污不受贿的官员怎么可能如此富有?原来也只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过之于我倒不是什么坏事,有钱才好办事呢!我的眼眸忽而明亮异常! 进入柳府 我看着镜中的脸庞,久久不能言语。这,这,这,真的是我吗? “小姐,怎么样?很好看吧?”绿意笑着问道。两人年纪相差无多,几日来的相处,已比较熟悉,面对我时,绿意不再如刚开始那样战战兢兢。她其实是个很单纯的孩子,只要谁对她稍微好些,她就几乎可以为你做牛做马。但是关于柳府的事,她一向讳莫如深,怕是之前早有人深深地警告过她。所以对于她,我是怜惜的。 “很,很好看。好看得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了!”镜中的人儿,妆容艳丽,满头的金银珠宝,仿佛头一动,那些珠钗就要演一出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戏码。绿意不会把整盒首饰都给我戴上了吧?我朝那柳元庆给我的木盒看去,隐约可以见到盒底。虽然不是整盒,却亦不远矣。 这就是我从天未亮就被叫起来,在镜前坐了整整一个时辰的结果?我顿时悲从中来,我好想念娘,好想念水芙蓉的手艺。 “小,小姐,您怎么了?”绿意突然见我眼眶湿润,“小姐,您别哭啊,那妆要化了。” 闻言,我立马收起眼泪,已经很像青楼里的老鸨了,不能更恐怖了! 见我没有泪如泉涌的预兆,绿意松了口气,“您这是怎么了,小姐?” “没,没,什么。我,就是突然很想我娘。”我做了个深呼吸,“绿意,这妆可以再淡些,头饰能拿掉些么?”我小心地问着,深怕伤害了绿意幼小的心灵。 “为什么,小姐?”绿意满是惊诧,然后怯怯地问:“是不是小姐觉得绿意做得不好?” 看着她伤心欲泣的模样,我急忙道:“不,不是的。我只是觉得有些沉,你像以前那样给我打扮就好了。” “啊,是这样。”绿意一副了然的样子,“可是,小姐,头饰的多少是身份的象征,从今日起,您就是真正的柳府小姐了,不能再像往常那样了。您看那些个珠钗多漂亮,平常人家哪能有这个。”说着又去拿了面镜子,给我看脑后的装饰,“您看多好看呐!” “好看?” “呵呵,对吧,小姐,绿意是不会骗您的。”绿意没听明白我的语气,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缝了。 我不忍打击她,只能咬紧牙关,有苦往自己肚子里吞。反正不照镜子我就看不见了,别人看得眼花就眼花了吧。视线移到身上淡粉色的衣裙上,幸好衣服还过得去,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门外传来福伯的声音。 “好,就来。”我小心翼翼地起身,尽量让那些珠钗安安稳稳地待在头上。 “小姐!”绿意叫住我,“您外衣还没穿呢!”说着忙向衣柜走去。 看着绿意手中大红的外衣,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我的嘴角微微抽搐。 这样真的可以出门见人吗? 柳元庆会不会改主意取消筵席?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大武皇朝的京都。正常情况下我一定会对这里的一切感兴趣。可惜现在的我并不处于正常状态。 我是一个女人,虽然身体只有十三岁,但是心理上一直是成熟的女人。 我想只要是女人,都不会愿意让自己以这种丑态出现在他人面前,更何况今天会见到我的还不是那种平平常常的路人甲乙丙丁,而是一些看多了美丽女子的达官贵族。当然以我的姿色,是无法让人有惊艳之感的,但是总也不能让人倒足胃口啊。若是如此,我哪里还有被柳元庆利用的价值?若不被利用,不与柳元庆站于同一阵地,我又如何看到真正的柳元庆,知道他真正的意图? “小姐,您是,是不是很紧张?”绿意结结巴巴地问我。 “我看起来很紧张吗?”我只是稍微有一些,毕竟是第一次见古代的高官。可是我自认为把情绪隐藏得很好,怎么连绿意都看得出来? “如果不紧张,您怎么会把手握这么紧呢?” 我把视线移到面前紧握着拳的手上,头纹丝不动。我这是愤懑啊,绿意。我在心中呐喊,无奈地扯起嘴角。心想,这下绿意会不会以为我是紧张得说不出话了? 马车停了下来,“小姐,到府了。”车夫在外喊道。 绿意揭起车帘,先下了车。 “小姐,请下车。”我听到绿意的呼唤,身体稍向前移,在车门处停下,伸出左手递于绿意,然后由绿意扶着一步步缓缓地走下马车。一切都谨遵教习嬷嬷的指导,从现在开始我不能有任何差错。 一个满眼精明的中年男子,笑着迎向我:“奴才是府内管家柳忠,奉老爷之命在此等候小姐,老爷已在前厅。” “劳烦忠管家了。”我微微一笑。 “你们几个把小姐的东西搬到临水轩。”柳忠命令着几个侍从,然后笑着对我道,“小姐,请。” 我随着管家一步步迈向柳府那高大巍峨的大门,这门内会有什么在等着我呢? 柳府完全没有我想得那般富丽堂皇,反而充盈着一种雅致之美。呵呵,我不禁耻笑自己的幼稚。柳元庆要做的是一位君子,怎么可以把府邸打扮得金灿灿,那不是摆明了告诉世人——我是贪官了么? “呵呵,清儿终于来了。为父都等得心焦了。”柳元庆见我来了,放下手中的茶杯,“嗯,今天的清儿真是艳丽无双啊。” 柳元庆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满是笑意地扔下一个“地雷”。 艳,艳丽无双?幸而此时绿意扶着我,要不我真怕自己会站不稳。原来这里的“贵人”真的是审美眼光独特! “父亲,过奖了。”我似害羞地低着头,轻声答道。 “清儿先去临水轩歇息会儿,养养神,今日会很劳累。”说着示意让人为我带路。 我屈膝行了行礼,“是,那清儿先下去了。” 临水轩因临水而建得名。临水轩是位于柳府东北角,环境清幽,屋前有一座荷花池。只是现在还不是荷花生长的季节,令人有些遗憾。 说是休息,却也只能在屋内坐着。我现在的头是根本不能乱动的,更何况是躺着。 “绿意,我的琴你给我带来了没有?”我紧张地问道。 “小姐放心,之前奴婢给您梳头时您就一直念叨着,哪里敢忘!”说着向里屋走去,“小姐您不信就进来看看。” 琴安安稳稳的放在琴桌上,我终于放心了。 我坐了下来,随意地拨动着琴弦。 啪,门被人重重地推开。 手一晃,指腹出现一丝血痕。是谁,进个门都这么大动静? 我与绿意一起走到前厅。只见一个婢女扶着一位“高贵”的妇人立于门口。说她高贵,是因为她也是浓妆艳抹,满头的珠钗。比起她的,我头上那些真的算不了什么。原来这样的妆扮真的是“贵人”才能有,绿意真的没有骗我。说她是妇人,是从那高高盘起的已婚女子的发式看出来的。因为妆太艳粉太厚,从脸上实在看不出年龄。 “你就是老爷要收的义女。”她把“义女”二字说的极重。 原来她就是柳元庆的夫人。“是的,义母。”我恭敬地答着,向她屈膝行礼。打一见到这个妇人,绿意扶着我的手就有些颤抖。 “哼!免了。本夫人可担不起。”她的语气极为不善,眼中更是充满恨意。 她一定知道我根本就是柳元庆与别的女人的亲生女儿,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吧。 “这里好吗?喜欢那个荷花池吗?”忽然她的语气变得柔软,脸色也柔和了起来,“那里可真适合你。” 她在暗示我会淹死在那里吗? 绿意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我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展开一个柔柔的笑容,“是啊,等天再热些,荷花开了,一定会很美。” “哼,看你这么喜欢,我真欣慰。不过也许你连那里都不够格。呵呵呵呵……”冷冷地笑着,转身离开。 我看着门外的荷花池久久不语。 “小,小姐!”绿意的声音抖得厉害。 我的义母这么可怕吗?绿意知道些什么? “放心,没事的。”我淡淡一笑。 若有似无的喧闹声从前方断断续续地传来。 大部分的宾客已经来了,除了一些地位更高的官员或皇亲。这些人会在晚宴时才会来。 柳元庆是一位从二品的大员,刚听说时我还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的职位如此高。只是短短的十年,却可以做到这种位置,虽与他那位背景雄厚的夫人有关,但他做官的本事也不能小觑呀。 此时我正在满座宾客的注视下,仪态万千地走到柳元庆与那贵妇的面前。 “各位,这就是我的义女柳冰清。”柳元庆说完场面话,正是向各位宾客介绍我。 没错,是柳冰清而不是水冰清。我现在成了他柳元庆的女儿,虽然是义女,却也得跟他姓。 “小女柳冰清见过各位大人。”说着行了大礼。 “好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儿啊!” “大人真是好福气呀!” …… 瞬间,各种溢美之词充斥在耳边。 “柳小姐向父母行大礼!”终于,那些荼毒人耳的声音在礼官的喊声中消失。 我先跪在柳元庆面前,磕头,敬茶。柳元庆笑呵呵地接过茶杯,喝了一小口,一个大大的红包递了过来。心里的不平衡在接过红包的一刹那消失无踪,一跪换一个大大的红包,值了。 我起身来到贵妇面前,同样磕头,敬茶。贵妇接过茶杯时手轻轻一抖,咣当一声,茶杯摔得粉碎,茶多是溅在我的衣裙之上。“呀,清儿啊,你没事吧。”贵妇柔柔的声音响在我耳边,“都怪我没拿好茶杯。”真的很刺耳呀。 “没,没事。”我跪着仰视贵妇,“义母,没伤着吧?”脸上焦急万分。 “我没事。倒是我们的清儿……”说着脸上好不凄惨。 “义母没事就好。这呀,是岁岁平安,是好兆头呢,义母不必挂心。” “真是聪慧至极呀,大人夫人好福气啊。”底下又是赞声一片。 “真是乖女儿。”说得咬牙切齿,脱下手上的一只玉镯,给我狠狠地戴上。 “谢义母夸奖!”我笑盈盈地,似根本没感到手上的痛。 “好了,清儿就先下去休息,换身衣裳吧。” “是,义父。”缓缓一行礼,“义父,义母,清儿告退。” 一场戏演得真累,但心情不错。 我本以为我的义母下午会来找我麻烦,但是却没有。呵呵,大概是忙坏了,或者是气坏了。 天色渐暗,淡去的喧哗声再度响起。 看来我的戏又要开演了。 “小姐,老爷请您为众宾客弹奏一曲。” 看吧,我想得真没错! 宴客大厅之外,是一处小花园,我坐于花园正中,那夜风吹在身上有些发凉。 我随意地拨动琴弦,发出三两声琴音,当真是未成曲调先有情。瞬间,我便成了众人的焦点。我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开始低眉弹曲。 一曲终了,寂静无声。 啪啪啪,很久以后,终于有一人有了反应赞道:“好!”我抬首望去,是一位坐于首位的老者。众人似如梦初醒般纷纷鼓掌。 我缓缓走进大厅,立于中央。 老者看着我,满眼的欣赏,“小丫头,若不是本王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决不会相信,这样的曲子是你所弹!实在是妙啊!” “谢王爷赞赏。”我笑着向我王爷行礼。 “王爷太抬爱小女了。”柳元庆受宠若惊地说道。 “不,柳大人当真是好福气啊。”说着对我道,“小丫头,若有机会本王还想再听听呐。” “冰清随时愿意为王爷奏曲。”大人物啊,怎么能不巴结。 “好啊,好啊。”王爷抚着胡须,笑着道。 我又弹了一曲,才得以离开大厅。 绿意为我提着灯笼,我们走在回临水轩的路上。 “绿意,我好饿,你帮我去弄些东西来吧。”我真的好饿,那些个人在大厅吃得欢,可我却得饿着肚子,在风中给他们弹曲,心中真不悦。 “那奴婢先送您回去。” “不了,不了,你快去吧。灯笼也拿去,我知道路,我可不要提着它走路。” 绿意无奈,只得前去为我找食物。 路过后花园时,看到假山旁似乎有人。 我悄悄地走过去,在两米开外站定。那人背对着我,抬头一动不动地看着空中的。空中有什么呢?我也抬头看看,有点失望,只有一轮不太美的半月。 “你是什么人?”我问。那人没动,也没回答。 “是今日的宾客吗?”还是没反应。 我刚打算走过去看个究竟,那人酷酷地扔出四个字,“与你无关!”抬头的姿势不变。 微风袭来,衣袖翩飞。那人单薄的身子似乎就要迎风而起。 嫦娥奔月!脑中突然窜上这四个字。 真想翻个白眼给自己。人家再怎么身材单薄,也好歹是个男人,就算夜间看不清楚,至少还能从那四个字里听出是男的。我一定是之前风吹多了,又饿得不轻,才会大脑发昏的。 好吧,人家都说了与我无关,那就赶快离开吧。 “月色虽美,却是夜风袭人,小心受寒。”走之前,我还是忍不住提醒这个有奔月倾向的单薄男子。 我加快步子向我的临水轩走去,却总觉得背后阴风阵阵。 有些事儿 京都有三绝。 所谓的三绝,其实是指三个女子:集芳阁颜色绝美的轻烟姑娘,安王府高贵娴雅的雪柔公主,身份神秘姿容邪魅的无影姑娘。 集芳阁是京都最有名的青楼,阁中的女子个个倾城倾国,才艺卓绝。但轻烟却以她那独一无二的舞技,硬是稳稳地坐在京都花魁的宝座之上。传说,轻烟身轻如烟,跳舞之时身体常是飘于空中,几乎足不点地。 安王府主人安王爷是当今天子的同胞兄弟。雪柔公主是安王爷唯一的女儿,本是位郡主,但因其聪慧无双,天子宠爱,御封为雪柔公主,地位之尊可见一斑。传说,雪柔公主才思敏捷,出口成章,令众多才子甘拜下风。 论容貌,无影过于邪魅,没有轻烟的绝美,也没有雪柔公主的娴雅,并不算是美人。但是无影就凭她那双可以弹出天下绝音的手以及神秘莫测的身分,成为京都第三绝。传说,无影琴音之妙,令人犹如置身于曲中意境。但是无影并非名为无影,只因来无影去无踪,世人便唤其无影。 …… “怎么不说了?”原本在滔滔不绝地给我讲述京都三绝的绿意突然看着我,笑得一脸诡异。 “小姐,你知道吗,这京都三绝说不定马上要改成四绝了?” “嗯?”我一想,“难道这京都又出了一位传奇女子?”这三绝都是女的,这有可能成为第四绝的,总也该是个女子吧? “是谁啊?”这京都三绝还真是很吸引人,不知道第四绝会是谁? “可不就是咱们柳府的小姐吗?” “柳府小姐,那不是......”我从琴谱中抬头,斜觑着绿意,“好你个绿意,竟敢取笑你家小姐!”说着放下手中琴谱,危险地走向绿意走去。绿意可怕被人挠痒了,一步步向后退着,并不断向我求饶:“绿意不敢了,不敢了,小姐饶命啊!小姐要怎么罚都成,就是,就是不能……”畏惧地看着我的魔爪。 我笑着停下脚步,坐回窗边。“行!那就罚你今晚陪我一起睡。” “小,小姐?”绿意脸色不太好。因为据绿意说,在我睡着的时候接近我是十分危险的。在别院时,绿意半夜过来给我盖被子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脸上会有一个红红的手掌印。 但是在我绝不妥协的态度下,绿意只得无奈的点头,谁叫她是婢女,我是小姐呢! “今天天气不错!”我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满意道。 我是一个极浅眠的人,睡觉时稍有动静就会醒来。也就是说,我根本不存在睡相很差的问题。至于那个手掌印,呵呵,那是不请自入的教训! 是夜,我强迫绿意与我一起窝在被子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绿意,你之前是在柳府内做什么的?”今日天气阴沉,夜间没有月光,息了蜡烛的房内漆黑一片。 “我只是在厨房内打打杂。” “那后来怎么来服侍我了?” “那,那是,因为管家看我做事伶俐,才派到别院来的。”绿意说话有些犹豫。 绿意的回话有些矛盾,据我所知,大户人家都会培养一些专门服侍主子的婢女和男仆,主人需要贴身侍从,都是从中择优选择,而不会从厨房内下等的仆人中挑选。当然特殊情况也是有的,但是…… “啊,原来是这样。”我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黑暗中,我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你,确实是个机灵的丫头。” “我义母出身极好吧?” “小姐,您不知道?”绿意话中满是诧异。 “我来的地方离京都可远了,不知道并不稀奇。” “哦,夫人是兰府的大小姐。” “兰府可就是太师府?”兰姓是非常少有的姓,只有当朝太师姓兰。 “是啊,兰太师为官刚正不阿,是深受百姓爱戴的好官。而且还是位重情重义的好男儿,只娶了一位夫人,就是咱们夫人的母亲。这可是京都的一段佳话呢!”听绿意话中满满的崇敬之意,不难看出这位兰太师的名声有多好。 “官做得这么大,只娶了一位夫人倒真是不容易啊。” “是啊,而且太师只有两位小姐,没有公子呢?” “哦!”这没有儿子继承家业,在大武皇朝可是很严重的事情,难怪会被传成佳话了! “但是太师也是位好福气的人,兰二小姐三年前嫁入皇宫,深受皇上宠爱,被封为兰妃,次年便诞下十三皇子。小姐,你知道吗?”绿意卖着关子。 “什么?还不快说!”我虽然对政事不感兴趣,但是都已经进了这官宦之家了,有关切身利益的事,还是不得不了解的。 “听说这皇上迟迟不立太子,就是因为对十三皇子喜欢得紧,可奈何十三皇子年幼,所以只能一直拖着。” “绿意呀,你知道的可真是不少呢!” “小姐,您要是出府走走,知道的绝不会比绿意少了。” “出府?嗯,这主意不错。”绿意这一说道还真是提醒了我,想要了解些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出门听听八卦新闻。皇宫朝堂里的事情,总是百姓们最津津乐道的。 “小姐,您要出府?” “嗯,明日找义父说说。” “对了,绿意,这兰太师娶了一位夫人就被传为佳话,我义父也只娶了义母一人,怎么没人说我义父也是位重情重义的男子呢?”难不成还是柳元庆做人太失败? “夫人为老爷生了两位少爷呢,而且,而且……” 轻松的谈话气氛似乎已经到此结束了,绿意“而且”了很久,最后没有了声响。我似乎触及到了绿意惧怕我那义母的关键。但是今日,我不打算让我的问话湮没于沉默中。若最终绿意仍不打算告诉我,那么,我不得不考虑改变对绿意的交心程度了。 “绿意,”我柔声道,“你也听到了那日我义母对我的警告,你该明白,你不愿说的事情,也许对我很重要。” “这......” 绿意开始动摇,我继续诱惑道,“你看,现在夜已深了,不会有人知道现在你告诉我的一切。若还担心隔墙有耳,那你就在我耳边轻声地说。”我紧紧握住绿意有些寒冷的手,“好吗,绿意?” “小姐,我,我......”很久以后,耳边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息,“几月前老爷曾带回来一个很美的女子。有一日,我为这个女子送饭,见那女子倒在地上,夫人的随嫁丫鬟小香把她拖到荷花池边扔了进去,我吓得跑回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听人在说,那女子不慎落水,死了。” “荷花池,是......”我低声问道。 “老爷很伤心,已经命人把那个荷花池给填了。”还好不是我临水轩的荷花池,我松了一口气。呵呵,敢情柳府建荷花池就是为了方便柳夫人杀人用的?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轻拍着绿意,“很晚了,我们睡吧。” 这一夜,我久久不能入睡。绿意说的话,给了我很多重要信息,可是,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呵呵,是不是我想太多了? 自水芙蓉去世,我的心情就没有平静过。在这个以权势财富立足的地方,我,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 听下人道,义父已经下朝回府,去了书房。我带着绿意向书房走去。 一路上见到仆人们来来回回好不热闹。 “出什么事了吗?”我疑惑地问绿意。 “回小姐,今天两位少爷回府了。” “少爷?他们不在府中?”难怪我在柳府待了两日,从没见到过柳元庆的儿子。我本以为是我那义母看我不顺眼的缘故。“那他们一直都在哪儿呢?” “嗯,应该是去太师府了。太师夫人可喜欢两位少爷了,夫人身体时常不好,两位少爷多是太师夫人照管的。” 我点点头,表示明了。见书房已在不远处,便不再与绿意闲聊。 书房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人——魁梧男。 那人见到我,微笑着有礼道:“小姐来了。”并向柳元庆通报道:“老爷,小姐来了。” “呵呵,清儿来了啊,快进来吧。”我正处于石化中,听到义父的声音,忙惊醒道,“是。” 进门时,路过魁梧男身旁,瞥了他一眼,没错啊,是他,怎么又转性了?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难道他有双重人格?这样倒是很有趣呢! 柳元庆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向我,一楞,“清儿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差?” 严厉地看向绿意,“绿意,你是怎么服侍小姐的?” 绿意一颤,跪倒在地,“老爷,是奴婢照顾不周,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义父,这不关绿意的事。”我赶忙为绿意求情,“是,是……”我声音有些哽咽。 “清儿,对义父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吗?”面前的柳元庆俨然是一个慈父。 “清儿昨夜,忽然想起了母亲。” 柳元庆闻言面色僵硬,但又马上恢复如常,“原来如此啊。” “义父,清儿想到庙中为母亲上香。” “嗯,如此也好,带些人护着,你一人出门,为父还真有些不放心呢!” “义父,让人送清儿过去就好,佛门乃清静之地,人多了反而不好,有绿意陪着就可以了。”笑话,带着一帮人,我怎么去逛街?怎么去听八卦? “清儿想得周到,就如清儿所言吧。记得去账房领些银两。” “是,义父。”我顿时转悲为喜,告退出了书房。 “小姐慢走!”魁梧男道。 我笑着点头。还真是不习惯这么有礼的魁梧男。 我带着绿意准备出门。 快到大门时,迎面进来一人,风尘仆仆。 “小姐,您怎么不走了?”没有回答,绿意又喊了声,“小姐!” “嗯?什么?”我视线紧盯着已经从我面前走到我身后的人,那人只是一直往府内走去,身旁路过的人,似乎都是空气。 “他,他刚刚不是还在义父书房门口么?怎么这会儿从外面进来,似乎还赶了很多路?”最重要的是,他又转性了。这魁梧男一天要变身几次?我满心好奇。 “哦,小姐,您是说勇护卫啊,勇护卫只是不爱说话,人还是很好的。” 我当然知道那是勇护卫,别院的福伯曾这么叫他。人好,我是没觉得,不过倒也不坏。但是他的不爱说话,我是深有体会,问题是,“他,刚刚不是还在书房吗?” “没有啊,那个是浩护卫呀!” “浩护卫?他们,是两个人?”魁梧男一共有两个? “勇护卫和浩护卫是双胞兄弟,两个人几乎一模一样呢。” “是一模一样!”除了,一个恭敬有礼,一个可以和石头拜把子。 我终于明白了!可是心中有些小小的失落,还以为遇到了一个有双重人格的,结果根本就是两个人。 出府进香 一路上,绿意就在我耳边不停地说,勇护卫人怎么怎么好,浩护卫又是怎么怎么地随和有礼。要不是我知道绿意几乎是见谁都说是好人,当然我那义母除外,我准会以为这小丫头春心大动了呢! 我揭起车帘一角,看着那繁华的街市,忙碌的路人。 中国历史上最繁华的唐朝,那皇城的景象也不过就是这般了吧。 京都的繁华,百姓的富庶真是大大超出我的意料。 “怎么停了下来?”马车才走了不多久,不会这么快就到寺庙了吧?撩起门帘,天,面前人影传动,华丽的马车,精美的坐轿,把这条还算开阔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车夫,去看看怎么回事?”绿意对车夫道。 “绿意姑娘,听人说今天集芳阁有大事。”过来一会儿,车夫回话道。 集芳阁?不就是京都一绝的轻烟姑娘所在的青楼。“什么大事?”什么事会有这样的场面?那些车轿的主人都不是些等闲之辈。 “今天轻烟姑娘将由无影姑娘伴奏献舞。两位姑娘联手献艺,这可是头一朝啊!”车夫激动地回答。 原来如此,难怪会有如此阵仗?京都二绝联手献艺,出现这样的境况也就不稀奇了。我一出门就遇上这等幸事,似乎运气不错呢!可是,在青楼都有一些不成文的规定,比如说,重要的歌舞曲艺表演,都会在晚间进行。难道京都的青楼不是这样的? “两位姑娘何时会出来献艺?”我问。 “回小姐,两位姑娘酉时(下午5时正至下午7时正)会出现。” 酉时?似乎有些晚呢!这些达官贵人倒是清闲,这么早就等在集芳阁了。 “进香不能误了时辰,车夫改道吧。”我淡淡地说。 “是。”车夫领命调转马车。 “哎!”绿意一叹气,一脸失望。 “怎么了?” “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事情,小姐难道都不好奇吗?” “我好奇呀!”我想也不想地道。我是真的好奇,尤其是那个神秘的无影,真想看看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奇女子。 “那小姐怎么都不停下来看看,还催着车夫快些赶路?” “我说绿意姑娘啊,你没听见车夫说,两位美人要酉时才出现吗?而现在才刚到巳(上午9时正至上午11时正)而已。况且,你家小姐我,今天是出来进香的,不是来游玩的!” “对噢。”绿意恍然大悟的表情真让我头疼不已。 我下了马车,等在车旁。绿意到不远处买香烛纸钱了。 “绿意回来后,你就驾着车回府吧,不用在此候着了。”我对车夫道。 “可是,小姐......” “我会在庙中待很久,”车夫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我自会与绿意回府的,你听命就是。”语气是不容违抗的强硬,教习嬷嬷那些个非人训练可不是白训的! 车夫被我唬得一楞一楞地,见绿意已回到我身边,马上驾着车走了。 “小姐,您让车夫走了,我们到时怎么回府?”绿意看着远去的马车好不忧心。 “出门时,你去忠管家那里领了多少银子?” “因为是老爷特别交待的,所以有三百两,小姐。”绿意显然有些跟不上我的思维,过了好久大脑才转过弯来。 “嗯,有银子,你还怕回不去吗?”我说着,接过绿意手中装着香烛的篮子,“我记得刚才在那边的街角处有间织锦铺子,那里有成衣卖吗?” “有的,那是锦绣访,在京都有好多铺子,里面的成衣可好了。” “那你就照我们两人的身材,买两套男装。”绿意吸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被我阻止道,“别问了,到时你就知道了。我先进庙了,你买好后到寺中正殿找我。” 寺庙名为慈恩寺,庙宇不大却香火鼎盛。绿意说,慈恩寺的菩萨十分灵验,尤其是姻缘佛,几乎是百试百灵,还一个劲地说服我去拜拜。 正殿之中,只供奉着三座金身佛像,香客很多,却很安静,都在虔诚的膜拜着。三座佛像分别是观世佛,观世间百态之佛;惩戒佛,惩世间恶人之佛;姻缘佛,管世间姻缘之佛。由于,与中国的佛像截然不同,我根本没法区分,便每一座都拜了。最后一座佛像犹为慈眉善目,我拜后跪在金佛面前,竟看着那双似乎可以包容一切的金眼入了神。直到有位师父过来提醒,才如梦初醒般起身。 “小姐刚才看的是姻缘佛。”那位大师对我道。 “难怪看着如此慈祥呢!”如果绿意知道我拜姻缘佛拜得这么入神,一定高兴死了。 “金佛是不可用俗眼亵渎的。” “啊!”大师的话让我一惊,我赶紧赔礼,“抱歉大师,我,我不知道这样。” “呵呵,不知者无罪。佛心慈悲,小姐不必在意。”大师安慰我,“况且,这是佛缘也说不定。” “真的很抱歉,师父。对了,大师,您知道住持师父在哪儿吗?” “小姐有事?” “嗯,我想请求住持让我为先母在此捐个牌位。” “呵呵呵呵......”大师笑着,“老僧与小姐有缘,应小姐所请,小姐请随老僧来。” “大师便是主持!”我惊道。 大师父笑答:“老僧法号入尘。” “入尘大师有礼了。”我双手合十,弯腰行礼。 入尘大师带我绕过回廊,进入一间威严的大殿,门外还有两位僧人把守。 跨入大殿,浓郁的香烛之气扑面而来,众多牌位整齐有序地排列着,前方香炉中香火不断。牌位之上除了所供之人的姓名再无其他。这真是奇怪,一般牌位上不都会写些表示此人身份的碑文吗? 而且这种排场会不会需要捐很多香油钱?我除了母亲给的五百两银票,可就再没其他了。 “小姐不必忧虑,”大师似知道我心中所想,“佛心慈悲,小姐只需多以众生为念即可,无需另外供奉。” “大师,您的意思我不明白。”多以众生为念,那该是皇帝老儿和他那些个大臣的事,与我何干? 大师但笑不语。 一切事宜安排妥当,我便回到正殿。却怎么都找不到绿意那丫头?不会是被人给拐走了吧? “这位小姐请留步!”感觉身后有人在叫我,回头一看,竟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 “老先生是在唤小女吗?” 老者却是不答,看着我的眼眸忽而一亮,继而皱起了眉,喃喃道,“怪哉,怪哉。” “小姐,您怎么在这儿,让绿意好找。”我刚想问老者话中之意,绿意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老先生,小女孩有事,先告辞了。”见老者没有反应,只当是一个怪人,拉着绿意走了。 我所不知的是,我走后,入尘大师笑意盈盈地来到老者身旁。“鹤老,如何,老僧可有失言?”“此女命相极贵,却不是龙凤之相;只一区区女子,却有扭转乾坤之力。当真怪哉,怪哉!”老者依旧自顾自地低喃。“呵呵,恐怕是与此女的姻缘有关呐!”入尘大师看着我消失的方向缓缓道。 而那位老者,原来就是江湖传说的神卦之人——童鹤老人。 “小姐,我们这一身男装的,要去哪儿啊?” 我兴致勃勃地看着街市两旁的小摊、店铺。原来古时的街上是这样的,真的与古装电视里的差不多呢!就是品种更加繁多精美而已。 “都快接近正午了,你不饿吗?”我在欣赏之余,好心的为绿意解答。 “嗯,好饿呢,小姐。” “这不就是了,最热闹的酒楼在哪里,快带路吧。” “哦,京都生意最好的是醉仙楼。可是离这儿可远了。” “雇辆马车吧。”一路过来,就发现街上马车极多,常是有人拦下一辆就能上去,所以我猜那马车就相当于现代的三轮车,专供路人乘坐。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没有错,绿意很快就拦下一辆。 昨日一夜没睡好,现在开始有些累了,我交代绿意快到时再叫我,靠着绿意打起了瞌睡。 睡梦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金色眼睛,我直直地盯着那只眼睛,一眨不眨。那眼睛似乎是有着特别的魔力,吸引我不断向它靠近。就在我伸手触碰巨眼之时,伸出的手猛地被人拽住。那人身材修长,长发飘逸,但我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小姐,小姐。”身后传来绿意的叫唤,我一转身,所有的梦境便消失了。眼前是一脸焦急的绿意,“小姐,您没事吧?奴婢怎么唤您都不醒。” “嗯,没事,只是做了个梦。”我淡淡一笑,心中却觉得这梦甚是怪异,“到了吗?” “到了好一会儿了。” 我们下了车,向醉仙楼一看,里面果然是人满为患。 “小,”我警告地看了绿意一眼,“公子,这里人这么多了,我们坐哪儿呀?不如换一家吧?” “就这里了,本公子饿了,不想再走了。”说着跨进醉仙楼。 “这位小公子,真是不巧,本店已客满了。” “小二哥,我是特意赶来这里的,你就帮我安排个位子吧!”我一脸央求地看着小二。 “这,好吧。只是要委屈小公子与人同桌,不知......” “呵呵,无妨,无妨。” “公子。”绿意拉着我的衣袖,乞求我走人。 我把袖子一抽,跟着小二走,绿意无奈只得跟着。 我一如平常,津津有味地吃着酒菜,这里的菜肴,味道还真是不错。 绿意紧紧地挨着我,猛扒着碗中的白饭,却不见她抬头夹菜。各位千万别误会,我可没有虐待她,只是与我们同桌的年轻男子脸上有一条蜈蚣般的伤疤,横跨在那人脸上。他嘴巴一动,那蜈蚣就好像活了般在他脸上扭动。绿意大概怕见到了有碍食欲,所以只是低头扒饭。我偶尔会好心地为绿意夹些菜到她的碗中。说来还真是亏了这条蜈蚣,要不我们连与人合桌吃饭的机会都没有了。 当时纵观酒楼,只有这个男子一人霸着一张桌子。小二把我带到桌旁,小心地向正在低头吃饭的男子道,“这位公子,有位小公子想与您同桌,不知公子答应与否?” 那人没有回答。当时我想,这人真拽!但依旧有礼道,“这位大哥,我是慕名而来的醉仙楼,望这位大哥行个方便。”一句话说得要多恭敬有多恭敬,都感觉自己像个要饭的了。 那人终于缓缓地抬头面向我,面无表情道,“随便!” 我看着他那条活似蜈蚣的伤疤,一楞。天,这伤口是谁缝合的,简直太有艺术性了。我在那里莫名的兴奋,而绿意差不多整个人都靠在了我身上。我乘绿意还勉强站得稳,先把她扶到凳子上。对小二道,“上几个清淡点的小菜,来碗饭,一壶酒。” “好嘞~~”小二眉开眼笑的离开。 “不好意思,这位大哥,打扰了。”我笑着向男子致歉,然后坐在绿意身旁,让绿意有所支撑,不要倒下。 男子脸上的惊讶一闪而逝,低头继续吃饭。 我心情极佳地看着男子脸上的蜈蚣跳舞。从这条蜈蚣上不难看出,当时这人的伤势有多重,且不论救回此人有多不易,单论那缝合的技术,几乎可以与现代的缝合技术媲美。到底是谁救的他? “看够了没有?”男子以极其不悦的声音问道。 “呵呵,呵呵,真是抱歉,我只是惊讶于那位救公子之人的医术,别无他意,真的别无他意。” 男子听罢怒气渐消,疑惑道,“救我的人?”忽而又如恍然大悟般,咬牙切齿道:“他,的确是位‘高人’!” 这下我是有点懵了,这个一般人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是该感激涕零的吗?我不再关注那条蜈蚣,开始专心用膳。 男子吃完,抱拳道:“告辞!”便出了醉仙楼。一下子,楼内喧哗了起来。敢情刚才大家这么专心的吃饭都是被那条蜈蚣吓的?! 我吃完饭,便点了壶茶,悠闲地品起茶来。醉仙楼的茶,也是不错的。 绿意终于从恐惧状态回魂,“小,小公子,您怎么都不怕呀?”绿意差点又叫错了。 “挺好看的,没什么可怕的。”我可是学中医的,这蜈蚣可是上好的中药材,要是真能找到这么大条蜈蚣,我还不放鞭炮庆祝? “好,好看?”绿意惊恐地沉浸在我那特别的评语中。 “嘿,你说皇帝到底会立谁为太子呢?”楼中有人开始谈论大事了。大武皇朝民风开放,谈论政事并不违法。 “这可说不好,不过最有可能的不就是六皇子和十三皇子了么?” …… “前些时候就说雪柔公主要招风大人为驸马,这怎么还没有动静?”一边的要事还没讨论完,另一边的八卦新闻也开锣了。 “还不就是那风大人不同意。公主又不让皇上赐婚,说是非得要大人亲自提亲。” …… 整整一个下午,都坐在醉仙楼听人们瞎侃,但是收获颇丰。结了帐,带着早已焦急不已的绿意准备回府。 神秘无影 走了一会儿,拐了个弯,眼前又是那条水泄不通的道路。 “集芳阁就在醉仙楼不远处?” “是的,公子。” “现在是什么时辰?” “快酉时了。” “那先不回府了。” “什么!”绿意几乎是失声尖叫,“公子,已经很晚了,再不回去……” “轻烟和无影就要出现了,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事情。”绿意还没来得及反应,我又道,“是你说的!” “好了,走吧!”我拖着已经丧失发言权的绿意挤进人群。 眼看集芳阁的大门就在眼前,两个大汉拦住了我们。 “为什么不让进?”我气愤道。 两个大汉打量着我,并不答话。 “哟,这是哪家的公子呀,长得如此俊俏?”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摇着香扇缓步而来。 “这,这是集芳阁的妈妈吗,怎么像是位姐姐。”我故作惊诧道。 老鸨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小公子的嘴可真甜。” “姐姐,他们不让进,我又不是没钱,为什么不让进?”我拉着老鸨撒娇,反正在外人眼里我现在就是个小毛孩。 “呵呵,小公子啊,这不让进是为你好,你还小呐,这地方可不该来。”老鸨语重心长道,这有品味的青楼,连老鸨都不同啊。 “公子,我们回去吧。”绿意劝道。我只当作没听见。 “可是,可是,我好想见见轻烟姐姐和无影姐姐啊。”眼中泪水就要决堤。 老鸨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行,行,你只要有三百两,我就让你进去。” 三百两?今天又买衣服又吃饭的,哪里还有三百两啊。我低首瞄到腰侧的玉佩,顿时有了主意。从绿意那里取来剩余的两百两,连同那玉佩一齐递给老鸨,满脸期盼地看着她,“姐姐这样行不行啊?” 老鸨看着手中的美玉,犹豫了起来,最后终于还是点了头,“哎,小公子啊,既然你非要进去,也就不拦你了。” 我刚拉带着绿意要进去,老鸨拦住了我,“姐姐,你不是让我进去了吗?” “没错!可是我只说让你进去,并没有说他。”说着看向绿意。 “公子,我们就回去吧。”绿意趁机使劲劝我。 “你去醉仙楼等我,我半个时辰后,去那里找你。”说着,撇下绿意,独自进了集芳阁。 我才刚踏入正堂,就听见外面有人笑道,“哈哈哈,柳大人,没想到你也来了。”我听得心中一惊,不会这么巧吧。 “呵呵,如此盛事,柳某怎能缺席呢!”那声音不是柳元庆是谁? 我急得心中直打鼓,这里的贵人可都是有座位有美人的,我一个人站着,不是等着让他看到么?于是赶忙往楼上奔去。 紧张地注视着门口,果然是柳元庆与几位同僚,后面还跟着不知道是魁梧男勇还是魁梧男浩。 柳元庆忙着与众人寒暄,魁梧男似乎有抬头的趋势,我赶忙一转身,推门进入身后的房间。 房内点着蜡烛,却似乎没有人。我打量着四周,房间内挂着层层白色轻纱,窗子开着,微风吹来,在烛光映照下轻纱翩翩舞动,美得似真似幻。 我拨开纱幔,走直窗边,天色微暗,但是被夕阳染红的天空,还没有褪色,如血般鲜艳欲滴。 “小公子进来竟是来欣赏夕阳的,奴家竟比不过这夕阳,真让人伤心呐!”略略沙哑的柔美之声突然自我身后响起,惊得我赶忙转身。 我该怎样形容眼前的女子? 用天地万物为之失色是否可以形容出她的美? 修长曼妙的身体,包裹在层层白纱所制的衣裙之中,漆黑如墨的长发,没有任何束缚,随意的洒落在身后。裙摆之下,一双玉足若隐若现。 狭长的丹凤眼,含着笑意。黑色的眼眸,似一泓无底的深潭,望不到底,吸引着想要一窥究竟的人。薄而性感的嘴唇,嘴角微微上扬。 美,是的,很美。但是那不是重点。她浑身散发着一股邪魅之气,蛊惑着身边的人,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你,是无影?”我惊问。一来就能见到无影,真是太好运了。 听到我的问话,一丝光芒自她眼中一闪而逝,她的笑容更加灿烂,“呀,这么小的公子就认识奴家,奴家真是太高兴了!”说着,向我靠近。 我顿觉一股压迫感袭面而来,不住地向后退去。“你,你,你别过来了。”眼看我已经被逼至墙角,而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伸出手抵住对方。咦?咦?这手感怎么这么柔软?我微睁紧闭的双眼,那个,那个,我的手正好放在她的胸前。抬头,看向她的脸,表情僵硬,面色不善。 我,我不是故意的。刚想辩解加道歉,门外传来老鸨甜腻的声音,“无影呀,众位大人都等急了呢!你……”门被人推开,老鸨的声音嘎然而止。 我们保持着暧昧的姿势,一齐望向门口的老鸨。 “我似乎说过,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冷冷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出去!” 老鸨二话不说,退出去,把门牢牢地关好。 这是美女吗?似乎更像恶女!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人似乎很恐怖,我还是赶快道歉走人比较好。 “小公子这么俊俏,奴家欢喜还来不及呢!”可是为什么我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出欢喜的表情?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小公子为什么这么伤奴家的心?”说着哀怨地看着我,继而话锋一转,“好吧,如果小公子可以证明刚才不是故意的,奴家就不怪小公子了。” 证明?这个要怎么证明啊?那个,除非……算了,我豁出去了,“因为我也是女的,你有的我也有,我不用摸你的,要摸摸自己的就可以了!”心一横,眼一闭,嗓门一开,就这么喊了出来。问题是我喊的,都是些什么白痴话啊?“那个,就是说我也是女的。”小心翼翼地又解释了一遍。 “小公子,你,你......”咦,这声音怎么有些哽咽? “唉呀,你别哭啊!”美女潸然泪下,让我充满罪恶感。“我说的是真的!” 一双美丽的泪眼,直直地盯着我的胸部,然后看向我的眼睛,她里面写满了三个字——你骗我! 拜托,我现在的身体只有十三岁,你指望我的胸部要有多大! “你自己摸!”我抬头挺胸,一幅英勇就义的模样。可不就是英勇就义吗?虽然她也是个女的,但有……唉,我的清白啊~~~~ “真的!”美眸中哪还有泪水的影子,活似两颗闪闪发亮的夜明珠。 这是美女吗?为什么我感觉自己遇到了恶女、邪女、魔女,“三女”的集合体!我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耍了? 一双如白玉般的手,没有普通女子的纤细,却尤其的修长漂亮,爬上了我的胸脯。 过了N久以后, “真的,真的有诶,好像两颗小笼包噢!”某人发出了确定地感慨,笑靥如花。 小笼包,这里也有小笼包吗?我怎么没有吃到过?我最爱吃小笼包了…… 停!我终于从白痴状态回神,低头看着那双还在蹂躏我胸部的玉手,“你到底摸够了没有?” 某人委屈地看着我,泪眼婆娑,“我,我就是,从没见过这么小的胸,觉得好奇嘛。” 我偷瞄着她那可以媲美珠穆朗玛峰的胸部,心想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但是,MD!我难道花了三百两就是为了让人来摸我胸部的? “才三百两,我难道就值这么点银子?” 原来我不知不觉把话说出了口。 “喂,你有点良心好不好,那可是我全部的家当啊,以后我就没有钱买东西了。”今天的全部家当啊,母亲给我的银票,不到万不得以,我是不可能用的。 “唉呀,”某人惊道,似乎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你以后不就不能来看我了!我难得这么喜欢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不行!” 来看你?哼,省省吧,我又不是受虐狂,也不是女同志,对女人没性趣,绝对没性趣!!! 无影急急忙忙地转身,走到屏风之后,一阵西里索罗的声响,手上拽着一叠薄薄的纸,回到我身旁,“那,给你。”说着塞到我的手中。 什么?我低头一看,哇,是银票,还是一叠银票!顿时心花怒放,有钱了,等等,她给我钱干什么,疑惑地抬头。 “记住噢,一定要来看我哦,不然…..”她风情万种地笑着,却让我毛骨悚然。 啪啪,她轻轻一拍手,一个婢女出现在她身后,“送她离开。” “是。”婢女面无表情地抱起我,从窗户一跃而下。我只觉自己是在空中飞翔,当我回神,竟已站在醉仙楼门口。 “小,公子,你总算回来了,我都急死了。”绿意一见我,便从楼内冲了出来。“公子,您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那个婢女什么时候离开的,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公子,我们快回去吧。” “小姐,您怎么去了这么久,快一个时辰了,您知道绿意多担心吗?”绿意边给我搓背,边不停地说教,“要是让老爷知道您去了那种地方,不知道要怎么生气呢!” 去了趟集芳阁,身上的脂粉气极其浓重,即使换了衣服,还是隐约能闻出来,所以一回来,就让绿意给我沐浴更衣。 “还好老爷今天外出了,夫人又因为少爷们回府,没空搭理我们,要不我们就惨了。小姐,您以后千万别再去那种地方了!” “绿意,不要再用‘那种地方’来形容集芳阁。”我知道绿意不是有意的,而是所有的人对青楼总是会有不同的偏见,但是我就是不喜欢听这四个字,我曾生活在青楼,我知道那些女子的生活是多么艰辛,多么无奈。 “是的,小姐。但是......”绿意似乎还想继续,我赶忙阻止,“好了,我知道了。去把我的衣服拿来吧,真凉呢。” “啊,小姐,您觉得冷?我马上去拿衣服让您换上。” “一千两,两千两,三千两,四千两,五千两,七千两,久千两,一万一千两,一万三千两,一万八千两,两万三千两……”数银票的声音越来越小,看着手中还剩的一张一万两的银票,我实在不得不怀疑,这些银票是不是假的! 无影一共给了我十二张银票,最小的面额一千,最大的一万,一共有三万三千两。如果这些银票是真的,那么就是说她很有钱,非常有钱,超乎想象地有钱,若这样她还要卖艺做什么?如果这些是假的,那么就好解释多了,这个人就是很无聊,在耍我。 “小姐!您,您怎么有这么多银票?”绿意端着夜宵进房,看见我手中一叠银票,顿时惊呼。 “嘘,小声点,你想让全府的人都知道吗?”我警告道。 “绿意快过来帮我看看,这些银票是不是真的。”我一直以来都与水芙蓉生活得很清苦,很少有银票,更没见过这么大额的。 “是真的。”绿意只瞄了一眼,就肯定地说。 “你都没仔细看呢!”我不满意绿意这么随意的回答。 “小姐,您看这个,”绿意指着银票右下角一个怪异的图案,“这个是京都最大的钱庄富贵楼的标记,没人敢冒充的。那个,小姐您哪来这么多银票?”我觉得绿意更想问的是:这银票是不是你偷的。 “别人给的!”我解释道。 “给的?小姐......” “好了好了,我好累啊,快让我休息吧。”我边说边推着绿意往门口走去,随便把宵夜塞回绿意手中,“这个你来解决。” “记得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见绿意点头,把她推出门外,关上大门。呼。耳边清静了。 我把银票与我的那些毒药藏在了一起,确定安放妥当,才息了蜡烛,上床睡觉。 本以为昨天没有睡好,现在一定一倒下就能睡着,但是却根本不是这样。 今天发生的一幕幕,在我脑中回旋。 今天遇到的人,慈恩寺的入尘住持,仙风道骨的老者,脸上有蜈蚣的男子,以及那个无影,个个都奇怪的很。尤其是那个无影,钱这么多,婢女的身手又这么好,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好像还是不要与她有太多牵扯比较好。但是她给我那些银票是要我去看她的呀,如果我私吞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一想起她,那双魅惑人心的眼睛赫然出现在我脑海,我浑身一颤。因为太美,太吸引人,所以让人觉得可怕。 我猛地摇头,把影像甩出脑海。不要再想这个无影了,也不要再与她见面,这人太危险了。人,毕竟是一种动物,遇到危险的事物,会本能地去逃避。但是至于那些银票么,呵呵呵呵,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然是她自己要给的,那我就好好收着吧!用到它们的时候,会越来越近的。 好了,好了,我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些没用的了,还是正事要紧。 今天在醉仙楼的收获可是非常丰厚的。 朝堂之中基本上分为两股势力,分别以刘相国和兰太师为首。本来两股势力相互牵制,在朝堂上除了政见上有些小分歧外,也算是相安无事。但是自从传言皇帝有意立兰妃所生的十三王子为太子后,两股势力的竞争就变得白热化起来。兰太师当然是支持自己的外孙,而刘相国则支持由前皇后所生的六皇子为太子。此外,朝堂之中还有一些观望人士,比如说皇帝的同胞兄弟安王爷,皇帝的叔父歧王爷,就是那日赞我琴技好的老者,以及一些品级比较低,没有多少影响力的官员。所以事实上,到底哪方势力会略胜一筹,其实就在于两位王爷的态度。歧王爷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两方都交好,却又都不熟络。而我终于明白,那日为什么柳元庆对于我取悦了这位王爷显得那么高兴,事后不断地夸我。 至于那位安王爷,我敢肯定他一定会支持刘相国,不仅因为他与刘相国一直交好,还因为他的爱女雪柔公主。至于原因么,就要牵扯到另外一个八卦新闻了。至此,我认为,如果兰太师他们无法得到歧王爷的支持,那么这太子,一定会是六皇子。 柳元庆是兰太师的女婿,不管他是甘愿还是无奈,肯定站在兰太师这边。我现在成了他的义女,被迫与他站于一线。帝位之争,是一个血酬游戏,输的一方往往会是这场游戏的牺牲品。如果兰太师败,那么,柳元庆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吧? 那我到底该希望哪方胜呢? 头有些隐隐作痛,看来我是真的累了。 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你真的该睡了。 两人被罚 绿意说,昨日柳元庆很晚才回的府。我那义母,为这个与他狠狠地吵了一架,说他不在意自己的儿子。那是啊,见儿子有的是时间,可是京都二绝同时献艺,那可不是天天能见的,若我是他,也会选择去看美人的。 话说回来,这柳元庆人前光鲜,人后过得还真是不怎么样。一般女子,哪敢在丈夫面前放肆,可是我那义母从小养尊处优,他柳元庆能有今天的官位,多半还是她父亲的缘故,所以她再如何地闹变扭,他也只能由着她了。呵呵,这就是攀龙附凤的后果了! “小姐,您在笑什么?”绿意正在为我梳妆。我已经习惯了,那种浓妆艳抹满头饰品的老鸨形象了,也就不再向绿意要求给我的头减刑了。 “在想我会不会掉到一只金龟呢。”我随意的调侃着。 “小姐,世上有金龟的吗?那一定很贵重,很稀有了?”这里没有金龟婿一说,我差点就忘了呢。 “贵重?也许是吧。但是稀有,就不见得了。”有钱有地位的男人,在这京都,还真不是什么稀有动物,几乎遍地都是啊。 “是吗?奴婢就从没见过,也没听人提过。”绿意一副很遗憾的表情。 “小姐!”门外忽然有人唤道。 “什么事?” “老爷请您去书房。” “好,就说我马上过去。”这一大早的,柳元庆找我做什么? “今天义父不用早朝吗?”我边走边奇怪地问着绿意。 “小姐忘了?今天是中浣日,老爷不用早朝。”绿意提醒我。 对啊,我还真是忘了。朝中官员每10日放一次假,即每月放假三天,分上旬、中旬、下旬,分别叫做上浣、中浣、下浣。 可是到底有什么事,得这么早就叫我过去,我早膳还没用过,都有些饿了,早知道昨晚就把夜宵吃了。 书房门口,两个魁梧男充当着门神,一左一右地站着,脸上表情都很严肃。以至于我分不出哪个是勇护卫,哪个是浩护卫。 “老爷,小姐到了。”左边那个道。恩,这下我知道了,这个肯定是浩护卫了。 “绿意姑娘请在门外候者。”我刚想带着绿意进去,浩护卫便拦住了绿意。我向绿意点点头,独自跨门而入。 进门时,魁梧男似乎神色怪异地瞟了我一眼,让我觉得非常诡异! 我进门,抬头一看,顿时傻眼。 柳元庆坐于书桌之后,他夫人兰馨坐于一旁。柳元庆表情严肃,不苟言笑。那兰馨则是一脸得意的表情。有事,而且不是好事! “义父,义母,早安。”我镇定地请安。 “嗯。” 两人淡淡一应。他们排练过了吗? “昨日,听说你去为生母上香了,呵呵,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呢!”兰馨先开口道。 “回义母,我昨日去了,慈恩寺。”我小心地答道。 “去拜了一整日的佛,可真是辛苦啊。”她话中有话地说道。 “昨日,你去了哪里?”柳元庆终于出声,话语中含着怒气。 “我,我,”看情况,昨天的事他们都知道了,那么就只能争取宽大处理了!我说着跪了下来,双眼含泪地抬头看向柳元庆,“义父,清儿知错了,清儿不该擅自着男装出游。请义父,义母惩罚。” “那你说说,你去了哪里?”柳元庆似怒气稍减。 “我,去了醉仙楼。”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去集芳阁的事也说了,瞥见兰馨似乎又要动口了,便继续道,“还有,还有集芳阁。” 嘭!柳元庆狠狠地一拍书桌,都快把我的耳朵给震了。那兰馨身子也是一颤,似乎也有些怕,难道这是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火?也是,他柳元庆敢对他夫人发这么大火么? “你,你,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他愤怒地质问我,“那是你该去的地方吗,啊?” “有些人啊,生而下贱。”兰馨趁机煽风点火,意有所指地道。 “你给我闭嘴!”我刚想反驳,柳元庆向兰馨怒吼。 呵呵,原来是有人踩道他的痛处了。好了,那我就省事了。 显然,柳元庆从没有这么跟兰馨说过话,兰馨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你居然敢吼我?”哭着跑出了书房。 柳元庆顿时又急又恼。 这时,我已乖乖地低下了头,好戏看完了,似乎该来我的悲情戏了。 “你,给我跪在这里,没我的命令,不准起来。”说着急急忙忙出去,“勇,给我好好地看着。” 待柳元庆走远,绿意进来跪倒我身边问道,“小姐,怎么回事?老爷为什么发这么大火,夫人又……” “别问了,你下去吧,该干嘛,干嘛去,这儿没你的事。”此刻我不想见她,真的,不想见她。 “小姐!” “我命令你,现在下去!”我的语气有些寒冷。 “是。”绿意含着泪,跑了出去。 是啊,我似乎从未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也许我伤到她了。 也许这于她无关,会不会是她说的?但是如果她真是兰馨安插在我身边的人,那么兰馨应该会要她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吧? 又也许,她根本与兰馨无关,只是我无端的猜测而已。 我跪坐在小腿之上,低低一叹。这样不停的猜测,活得真有些累呀。 但是,不管怎样,从今天的事看来,我的行踪,都在兰馨的监视之下。看来以后还得好好注意下自己的言行,不能再让她逮到机会害我。 感觉背后有些发毛,转过头,一看,是那颗奉命看着我的石头(由于有两个魁梧男,我被迫给他取了个别号)。今天的石头,似乎比平时像人一些。但是他那是什么眼神?同情? “我并不可怜,只是做错了事。”对,就是错在不该这么不谨慎。我淡淡地说。言下之意,麻烦你收起那副人性化的表情。我还是比较习惯他那千年不变的石头表情。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但是,还是谢谢你,没有在那里揭穿我。”那个集芳阁的魁梧男一定是他,他一定是看到了我,所以我刚才进去的时候,才会诡异地瞟了我一眼。 他听后,没有任何表情,也没说任何话,缓缓地移开了眼。对嘛,这样才比较像石头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有很久很久了。 腿早已失去了知觉。 MD!!! 我忍不住在心中说起了粗话,这个柳元庆到底要我跪到什么时候? 肚子已经感觉不到饿了。可能是太无聊了吧,大脑有些昏昏沉沉的,是快要睡着的感觉。干脆闭目养神好了。 “小姐,小姐。”耳边忽然传来绿意的地声呼唤。 “你,怎么来了?”很意外,她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只见,她小心翼翼地到门口望了望,然后回到我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递到我手中,馒头还有些温热。 我看着手中的馒头,低头不语。 “小姐,奴婢知道您不爱吃这个,但是今日厨房没有备您的午膳,您就将就一下吧。”绿意误解了我的意思,只当我是不合口味才不吃的。“小姐,您一上午还滴水未进呢,至少吃点吧。绿意可担心您的身子了。” 教习嬷嬷曾拿过一本厚厚的柳家家法让我背,前半部是主子要遵守的家法,后一部分是奴仆遵守的家法,其中有一条便是:主子受罚时,若下人没有家主的吩咐私自送食物给受罚之人,一旦被发现,杖责三十。 “好了,我会吃的,你快回去吧。”我掩下所有的情绪,平静道。 “那,小姐,绿意先走了。您一定要吃啊。”说着,小心地出去了。她一定很害怕吧?可是,她还是因为担心我而来了。 目送绿意离开,回转头时正好对上木头的视线,扬了扬手中的馒头,“我要吃饭了,你不管吗?” 他别开视线,面无表情地看向门外。呵呵,我就是太无聊了,才这么问问,若他要阻止,就不会让绿意进来了。 当我把馒头消灭干净,再回头时,门外是一个笑盈盈的魁梧男。 他们什么时候换的? 从太阳东升到西落要多久? 一个世纪吧! 我觉得自己足足跪了一个世纪! 柳元庆在天快完全黑了的时候,终于出现在我面前。 真是够狠的! “你,可知错?”柳元庆寒着一张脸问道。 “清儿知错了!”我“虚弱”地,“真诚”地道,“清儿下次不敢了。” “唉,”他轻轻一叹,“起来吧。为父也是为你好。” 我是很想起来,但是我真的起不来了啊。跪了一天了,正常人都是站不起来的! 看我还在地上,他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来人,扶小姐起来。” “这半年以内,没有我的吩咐,不得踏出临水轩一步!” 什么!我低着头,在心中哀号,半年,待在一个屋子里半年,这是不是太过分了?我可怜兮兮地抬头看向柳元庆,还没开口,他就道,“送小姐回房休息。” 狠,算你狠!我重新低下头咬牙切齿。 “小姐,您现在好些了吗?”绿意用温温的布块敷在我的腿上,一边还给我小心地揉着。 “嗯,好多了。”有知觉就好呀,刚才我一直没有什么感觉,还真是把我吓着了,我可不要残废!“就这样吧,扶我过去吃点东西。” 脚还是不怎么听使唤,我便把整个人都靠在绿意身上,我长得还很娇小,应该不成问题。坐下来的时候,手紧握着绿意的手臂借力。 咝——绿意发出吃痛的轻呼。 “怎么了?”我奇怪地问道。 “没,没什么,小姐快吃吧。”绿意实在不适合说谎,怎么看怎么假。 “把手伸过来。” “小姐!”她把手臂紧紧地藏于身后,退后了一大步。 看她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活似遇见了色狼。无奈我现在是个行动不便的残疾人,只能放弃,“好吧,不看就是了。那你总该过来服侍我用膳吧。” 绿意听了我的话,安心地过来帮我布菜。 为什么这人总是为别人着想,先是她的父母小弟,现在又是我? 我趁她不注意,悄悄地揭起她的衣袖。 天!怎么会? “小姐!”绿意一脸惊慌地看着我。 “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我说清楚!说!”我扬声道。 “小姐,”说着跪在我面前,“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这是应该的。” “是我义父罚的?” 绿意点点头。也是啊,我都受了这么重的惩罚,绿意作为我的贴身婢女怎能幸免?是我连累到她了。 “快起来!”说着拉起她,“你又没做错事,跪什么!” “扶我去床边。” “小姐,您不用膳了?”绿意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 真是,“饿一会儿,不会死的。你看你肿得这么厉害,都不会去买些药来擦擦。” 我把我自己配的玉凝露拿了出来,这是我配来给自己护肤用的,清凉舒适,有祛疤美容的奇效。 “你背上也有的吧?把衣服给脱了。” “别让我说第三遍,脱了。”我又不是男的,这么戒备做什么? 在我的淫威下,绿意终于很不情愿地开始解扣子。 雪白的背上,一道道红肿的鞭痕,触目惊心,看起来比手臂上的严重很多。 我小心地把玉凝香涂在一道道鞭痕上,手法尽量地轻柔。但是,她那紧拽着衣服的手,经脉突出,告诉了我,这些伤有多么地痛。 “小姐,”绿意哽咽道,“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即使是爹娘,也从来没有过。” “傻姑娘!人呐,要学会对自己好,不要老是指望别人。嗯,好了,大功告成。”终于给所有的伤痕都涂上了玉凝香,“幸好,没有出血,要不留下了疤痕,以后怎么嫁人。” “小姐!”绿意看着我热泪盈眶,还想说什么,来不及开口眼泪就淌了下来。 “你家小姐我还好好地呢,不用这么早给我哭丧!” “小姐,您,您怎么能这么说话?” “正所谓童言无忌,我还小呢!”唉,十三岁啊,小三寸丁一个,一无是处。 “再过两年,您就能嫁人了,不小了。”绿意边擦眼泪便道。 对啊,还有两年,我的动作必须得快点。 “小姐!” “嗯?” “您在想什么?” “我啊,在想是在出嫁前把你嫁了呢,还是把你当做我的随嫁物品?”我调皮道。 “小姐,绿意不嫁,绿意要一直跟在小姐身边。”绿意的眼神是这样坚定,仿佛在说着一个严肃的誓言。 经过了这么些事,我想我已经实在没有理由再怀疑绿意了。 “好,”我看着绿意眼睛道,“我会一直把你带在身边!” 王府之宴 “绿意,我好无聊啊~~”不理我。 “绿意,我好无聊啊~~~”不理我! “绿意,我好无聊啊~~~~”还是不理我! “绿意,我好无聊啊~~~~~”我再接再厉! “绿意,你怎么不理我?”我忍无可忍,满眼控诉地转身看向正在低头刺绣的绿意。 “小姐,是您让我不要理你的。”说完,继续刺绣。 “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无聊啊!” “那您就弹琴吧!” “我弹得手指都痛了。” “那就做画吧。” “你没看见那里已经有一叠的废纸了吗?” “那您就......” “行了,你还是不要理我了!”我坐回窗边,继续发呆。 这样下去,我真的会疯掉的。 话说, 第一天,我耐心地在屋内练字。练字可以静心,提高人的修养。 第二天,我很有兴致地在那画荷花池,虽然没有荷花,池里空荡荡的,也还过得去。 第三天,我开始下棋。绿意不会下,我就只能左手和右手开战。开始不错,但是后来有些郁闷了。但是还是很好地过了一天。 第四天,我换成弹琴。从中国古曲忆故人、春晓吟、秋长夜、阳关三叠、平沙落雁、渔樵问答到流行歌曲错了再错、对调、给不了的幸福、换季、相遇的魔咒……绿意听得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说好听。她当然乐,这些歌曲子,相当于是原创了,这里没人会这些曲子,我也是第一次弹,她可是第一个听呢。在绿意满眼的崇拜下,我又勉强地过了一天。 第五天,也就是今天上午,我又把这琴棋书画“温习”了一遍。但是下午我是真的不想再做这些了。 六个月,一百八十天,我过了五天。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度过还剩下的一百七十五天。 我抬头,眯着眼,望向天空,拜托你教教我该怎么办? 对了,忽然想到些事情。“绿意,我义父的两个儿子在府里了吧?” “是的,小姐。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们?” “这个......”绿意迟疑着,却还是开了口,“因为夫人交代了,少爷们不能来临水轩。如果下人们没看好两位少爷,就要逐出柳府。” “哼,她是怕我吃了她的儿子还是怎么着?”我不会连累无辜的,要对付也只会针对柳元庆和你兰馨。 “他们多大了?” “大少爷十二岁了,二少爷还只有七岁。” 十二岁?只比水冰清小了一岁。好个柳元庆,他几乎是一来京都就娶了兰馨!连相忘的时间都没用! 柳元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水芙蓉?她在你的心里就真的只是个j□j吗?一夜缠绵过后,就可以轻易抛弃? 柳元庆,我绝不会原谅你的! 就算陪上我的一切,也不会让你好过! “小姐,你,你......”绿意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惧意。 呵呵,是我刚刚的眼神太恐怖了么? “干什么?”我甜甜一笑。 “您,您刚才在想什么?” “在想到底是哪个混蛋害我成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让我知道,一定要在他的饭菜里放泻药,拉得他手脚发软,看他还怎么跟踪我!”我说的义愤填膺,眼中更是凶相毕露。 呼,绿意轻呼一口气,低笑着道,“那人要是真让小姐抓到了,一定很惨!” “没错,得罪我的人一定会很惨!”我重又抬头看向天空,嘴角微扬。 没想到,白天如此晴朗,夜间居然电闪雷鸣,下起了大雨。 别的女子多是害怕打雷闪电的,我却是最爱看闪电。即使知道闪电形成的原理,依旧觉得神奇,觉得不可思议。在回廊下站了好久,等回屋时,衣服都有些湿了。 没想到只是这样,我隔日就发起了高烧。在床上足足躺了两天。 柳元庆给我请了大夫,他自己也来看了我。我趁着模样楚楚可怜的时候,向他提了一个要求,他自是点头答应了。所以,病愈后的日子可以不用这么无聊了。 绿意每隔几天就给我去藏书楼拿书。有书陪伴的日子,即使不能出门,也不至于太难熬。日子一天天过,竟还有一丝惬意。 天气已明显变热了。 荷花池中已是荷叶连天,花骨朵也已长出。 今日,我早早地起床,来到窗边,希望可以看到荷花初放的那一刻。可是,我竟已错过。有些遗憾呐,听人说,荷花初放的那一刹那,才是最美的呢。 “小姐,您怎么起得这么早?”绿意推门而入,看到我已起床,有些惊疑。因为我平日里都是被绿意拖起来的。 “想看荷花啊,很美吧?。”我走过去,让绿意为我梳洗。 “嗯,但是奴婢听说,禄王府里的荷花,那才叫一个美呢!”说着满脸向往,“禄王爷每年都会办赏花宴,人人都以被王爷邀请为荣呐。” “噢?那义父可曾被邀?” “有呢,去年有的。” 不知道今年如何? 白天才说的柳元庆,晚上他便来了临水轩。 柳元庆满面春光,脸上有说不尽的喜色。 我为柳元庆斟茶,“义父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吗?” “呵呵,喜事,喜事啊。”说着又笑了起来,“今日,为父受到了禄王爷的请柬。” “呀!”我一副与有荣焉得样子,“那可真是好事呢,听绿意说,这请柬可不是人人都拿得到的,也只有义父这样的饱学之士,才有如此荣幸。” “呵呵,如此说来,清儿也是个饱学之士啊。” “义父,您这是在取笑清儿么?”我假意嗔怒道。 “若非如此,王爷怎么也会邀上你呢?” “王爷邀我?”我一皱眉,这还真是有些意外呀。 “王爷对你的琴艺,可是赞赏不绝啊。”柳元庆眉开眼笑,“好好准备准备,明日随我一同去王府。” “是。”正想看看王府里的荷花呢。 “明日所见之人都是非凡之人,你要好好表现,切莫出任何差错。”临走之时,柳元庆郑重的警告道。 恩,看来,我的价值在高升呐! 王府果然是王府,跟一般官僚的府第简直有天壤之别。 雕栏画栋,亭台楼阁,比比皆是。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王爷都有此待遇的,这可以说是用皇位换来的。 话说,当年的先祖皇帝其实是要传位给这位禄王的。但是,不知因为何事,禄王竟突然失踪了。先祖皇帝当时十分生气,便把皇位传给了禄王的弟兄,当今皇帝的父亲。当禄王回来之时,正值壮年的他,竟双鬓斑白。而先皇只觉是自己夺了禄王的皇位,心中有愧,便对禄王特别优待。也因此,禄王虽不事朝政,在朝堂上却有着超群的地位。 此时,禄王正坐于首座,与众位文人墨客,以及朝中的饱学之士闲谈。 忽而听人传报,“安王爷、雪柔公主、刘相国以及风大人到——”两位八卦新闻的主角竟一齐到来! 我好奇地随众人的视线一齐望去。 一位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与一位削瘦的老者走在前方。后面是一对青年男女。 女子身着金丝镶边的鹅黄色衣裙,高贵典雅。妆容虽有些艳丽,却是恰到好处的勾勒出了她精致完美的五官。唇边带着温柔的笑意,明眸中光彩四射,那是恋爱中的少女才会有的眼神。这样的女子,站在哪里都会是众人的焦点。难怪雪柔公主是京都一绝,如此的外貌加上无双的才智,怎能让人不赞叹? 再说她身旁的男子,一袭月白色长袍,玉冠束发,五官并不出众,却依旧让人不由自主地去注意他。他的唇边泛着淡淡的笑意,温文儒雅。可我却在他的眉宇间窥见一丝丝的孤独和清冷。他,就是风满楼,雪柔公主芳心所归的男子,刘相国最得意的门生。 两人站在一起竟是如此的和谐,一个光彩夺目,一个深沉内敛,简直是绝配。 可是,如此的佳人,这位风大人为什么要拒之门外呢? 寒暄过后,禄王便带着众人走向后花园。 整池的荷花,美不胜收。但是却无法用“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样优美的诗句来形容,因为这是整整一池的白荷! 粉色的荷花虽美,却是怎么也比不了白荷的超凡脱俗的。看到洁白无瑕的它们,你才能真正明白什么叫出淤泥而不染了。 我看得入神,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里。竟根本没有听他人的言语。直道耳边传来柳元庆的叫唤,并在我耳边低声道,“王爷在问话?” 啊?说什么了?此时,众人正齐刷刷地看向我。天呐,头皮有些发麻。我求助地看着柳元庆,但是他只是尴尬地一咳,并不答我。 “呵呵,想不到柳小姐对本王的白荷如此入迷,不知有何感想?”禄王爷问道。 “有人曾说:‘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今日看了王爷的白荷,真正是感到了荷的清绝,作为花中君子,真是当之无愧。”我努力使自己语气平和地回着话。却见众人一副吃惊的表情,有几人还在低喃着我话中的句子。 “好句,好句!”禄王爷不停地赞叹,“柳小姐总是能给本王带来不小的惊喜啊。但不知此人是谁?” “只是位路人,当时听到他在吟诵,心中颇是喜爱,就一直记在了心里。” “如此人才,竟只是个无名之辈,真是可惜了。” “无名之辈,却也有无名之乐,随心所欲不是人人都可,王爷何必觉得可惜。”想着自己这些日子犹如笼中之鸟,没有自由,一时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后悔已莫及。 “小姐的见解真是独到,小生佩服。”人群中一人缓缓道。那声音略为低沉,有些沙哑,竟是那日夜间遇到的奇怪男子。 我循声望去,原来那人就是风满楼!此刻他依旧是淡淡地笑着,却给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感觉。到底是哪里不同了? “是啊,”一阵低柔的女声,“小姐,真是特别。”那语气,厄,似乎有些怪。明眸中参杂了一股异样的情绪。 为什么我遇到的贵族女人都这么奇怪? 禄王爷的后花园称为百花园,所以当然不止荷花一种。 百花园占地一百亩多亩,走走停停,一圈下来,日暮已低沉。禄王爷在园中备了宴,闻着花香,品着美酒佳肴,真如神仙一般。 那位雪柔公主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我,弄得我如坐针毡。她不看她的情郎,老看我做什么? 我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干脆逃到荷池边。谁想禄王爷竟也在那里。这位主人是何时从席间出来的? 这位老者年纪不大,却已是满头银丝。他怔怔地看着白荷,连我来到他身边唤他都没察觉。于是,我也就静静地站着,不再言语。 “喝,柳小姐,你是何时来的?老夫都没察觉呢?”他用了老夫,而不是本王。是不是意味着现在,他只把自己当成一位长者? “王爷您都称自己是老夫了,就不要再叫冰清柳小姐了。”我带着俏皮笑容道。 “呵呵呵呵,”他笑得好不开怀,“柳丫头当真聪慧啊。” “王爷在思念故人吧?” “你看出了什么?说说看,看是否真的值得老夫如此夸你!” “一位故人,一位酷爱白荷的故人,一位刻骨铭心的故人,一位让您一夜白发的故人。他,是个女子吧!”我每说一句,王爷的表情就僵硬一分。我说完后,他看着白荷沉思了起来。 很久以后道:“柳丫头,老夫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还是如此稚龄。”他一沉默后,继续道:“你说得很对,就是少说了一样,那还是一个被我辜负的女子。” 祸不单行 “你说得很对,就是少说了一样,那还是一个被我辜负的女子。”王爷望着白荷,眼神迷离,似乎那个女子就在那可望不可及的地方。 不知道,是怎样的女子能让王爷如此挂怀?很好奇,却没有问。人,总是要有些秘密才算完整。 “哈哈哈……”一爽朗的笑声自我们身后响起,“皇叔,您这主人怎能把我们这些客人晾在一旁,自己却在此欣赏美景?”原来是那位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安王爷。 “呵呵,是本王疏忽,本王疏忽。”禄王爷脸上堆着笑容,哪还有什么凄迷的神色。与安王一齐向众宾客走去。 “柳小姐,”王爷走了不久,那个风满楼就过来了,“听闻小姐琴艺卓绝,不知今晚风某是否有这个荣幸?” “这个......”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位公主也走了过来,“是啊,柳小姐,风大哥这么欣赏你的琴艺,你就献上一曲吧!” “我,”刚想推辞,那个公主就像跟我很熟一般,拉着我向众人走去,“皇叔父,今日难得如此良辰美景,雪柔想与柳小姐各为众人向上一曲,您说如何?” “好啊,好啊!本王好久没听雪丫头弹曲了,”禄王爷一脸有意思的神情,“两个丫头都是琴艺不凡,殊不知谁更好些?” “在座的都是些文雅之士,到时大家一同评评,不就知晓了。” 禄王爷命人取来琴。 雪柔公主说就由她来抛砖引玉,便先弹了一首。 琴棋书画是贵族女子必学之事。雪柔公主身份高贵,又是公认的才女,这琴艺自是不差。琴音浑厚悠远,自有一番意境。只是我向来不喜欢大武皇朝的曲子,在温柔阁之时迫于生计不得不学,但是离开了那里,我便不常弹了。 公主一曲罢了,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柳小姐,该你了。”雪柔公主得意地看着我。 自认为,自己的琴艺绝对高于这位公主。但是很显然,她是想借此机会好好的表现她自己,有对比才更能显出她的不一般嘛。所以我弹得只能比她差,不然,就等于得罪了她,那我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 既然要掩饰,就该要做得滴水不漏。故意弹差些,似乎不行,在座的有几位是听过我弹曲的,这样会弄巧成拙也说不定。怎么办? 对了,大武的文人多喜欢深沉悠远的曲子,那我就弹首低俗的好了。没人喜欢,就行了。 我弹了一首《天竺少女》。这是一首带有异域风情的曲子,全曲轻快欢畅。我边弹边注意着众人的表情,果然皱眉的居多。顿时,放心不少。 弹完了,我站起来,满是无奈地道:“小女子,所会的曲子不多,一时竟也想不出什么好曲,还望诸位海涵。” “呵呵,众位觉得如何?”禄王爷问道。 众人一番讨论,最后的结果是雪柔公主曲调品格高雅,自是略胜一筹。 可是公主似乎对这个结论不怎么满意,“风大哥,你觉得如何?”看着还未曾发话的风满楼。 “这......”风满楼淡笑着道,“公主所弹的曲子自是好的。” 呼,我终于彻底放心了。 “但是,”风满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的心在往下沉,“若论指法以及技巧的高超程度,却是柳小姐技高一筹。” 公主明媚的笑靥瞬间黑了下去。我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皇叔父,雪柔顿感不适,先行告辞了。”说罢,拂袖而去。 “呵呵,小女就是爱逞强。”脸色微变的安王圆场道。 我抬头瞪向那个依旧笑得从容的风满楼,他知不知道他的一句话,几乎快把我给害死了?如果眼睛是枪口,他一定已经千疮百孔了! 我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他了,居然这么害我? 王府赏花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向禄王爷告辞之时,王爷说让我多来他王府中走动走动,这才把柳元庆那张黑脸染白了些许。但是经过刚才的事,总觉得,王爷看我的眼神,多了一份看看好戏的样子。这令我很不解。 再说那个风满楼,他居然还来向柳元庆及我告别。记得自己跟他不是很熟吧!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回到柳府,柳元庆把我叫到了书房,他的脸色暧昧不明,似乎很矛盾。 “你认识风满楼?”柳元庆沉声一问。 “回义父,今日是清儿第一次见此人。”那夜没见到脸,所以没算说谎。 “义父,怎么了?” “风满楼是刘相国的得意门生,倒是极好,只是,得罪了公主,这……”柳元庆答非所问地在那里自言自语,忽而似记得我还在身旁,“清儿先回房吧,记住禁足的惩罚还没有结束。” “是,清儿记得。” 我走在回临水轩的路上,心里想着柳元庆的反应,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场赏花宴下来,这么多人都变得奇怪起来? “风满楼是刘相国的得意门生,倒是极好,只是,得罪了公主”回想着柳元庆的话,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是了,如果风满楼没有娶公主,那么势必会得罪公主和安王爷,刘相国必会被连累,那么安王爷就不一定会站于刘相国一边了。 但是难道风满楼会看上我?先不说我还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单论那容貌,虽然我是不觉得自己很差,可还是得承认,一个是天上的仙女,一个是地上的凡人,没得比呀。怎么可能有男人这么不长眼的? 会不会他只是想利用我摆脱公主?不是都传说,他不喜欢公主吗?也许他是个真正的聪明人,知道攀龙附凤往往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想着想着,心中忽然火大了起来。 MD!!!怎么我又被人利用了? 难道,我就只剩被人利用的价值? 一场赏花宴下来,除了知道了一些禄王爷的小秘密,我没有取得一丝好处。 本来想着借机讨禄王爷的喜欢,柳元庆一高兴说不定就给我取消禁足令。谁想中途冒出个风满楼,害我莫名其妙地得罪了雪柔公主。而且一天后,我还名正言实地得罪了公主。因为一天后京都传言最多的就是雪柔公主、风满楼与我柳冰清的三角关系。由于多数百姓是这对才子佳人的FANS,所以最普遍的说辞就是: 柳家小姐对于风大人景仰已久,终于在王府赏花宴上得见本人,便不顾一切地对风大人示好。雪柔公主大方得体,看到柳家小姐还如此年幼,便未加阻拦,结果谁想,风大人见此女娇俏可爱,甚得其欢心,宴会之上对其关爱有加,雪柔公主荣登弃妇行列。 大家都听听,这都说得是什么?我什么时候向疯子(由于我现在对风满楼深恶痛绝,所以他光荣地摘下了疯子的称号)示好了?他又什么时候对我关爱有加了?最离谱的是,公主居然成了弃妇,她是什么时候成了疯子的老婆的,不是一直都说疯子不要她么? 结果柳元庆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教训我说,“你要是敢跟风满楼见面我就打断你的腿!”跟疯子见面了?笑话,我嫌自己命太长吗?躲还来不及呢! 万幸的是,禁足的时间没被延长。 有句话,叫做,还真是一点不假! 现在差不多是凌晨了,可是我却不能和亲爱的周公悠闲地下棋。我必须努力撑起千斤重的眼皮,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远看像仙子,近看像怨妇的女人。 如果知道有这么一天,我绝对不会对无影好奇! 如果知道有这么一天,我绝对不会去集芳阁! 如果知道有这么一天,就算被柳元庆当场抓住,也绝对不会跑上楼去! 如果知道有这么一天,就算让魁梧男看到,也绝对不会跑进她的房间! 如果,为什么就是没有如果? 话说,我正睡得香,感觉脸上凉凉的,痒痒的,便伸手往脸上一摸。我,我居然抓到一只手。我猛得坐起身,彻底清醒过来,感觉黑暗中床边似坐着一个人,“谁?”那人没有声音,“谁,你要是再不出声,小心我不客气了!”,说着摸向枕边的药粉。 “柳妹妹,你好凶噢。”耳边传来一阵女子的娇呼声。 那,那是,“无影!”我惊声道。 “唉呀,柳妹妹居然听声音就能认出我,无影真是太高兴了。”她的声音真的很特别,很好听,只听了一次,我就牢牢地记在了心里。说着竟然抱住了我。“咦,柳妹妹,你睡觉怎么只穿肚兜,你的单衣呢?” 从前的我喜欢裸睡,但是在这种时代肯定不行,所以我只穿肚兜和睡裤睡觉。“我喜欢,不行吗?”挣开她的手臂,“我去点蜡烛。”这么黑漆漆地跟个不怎么熟的人说话,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真的啊。”某女不是一般地兴奋,“柳妹妹是不是想我了,想看看我,看我是不是还是这么漂亮?” 我点完蜡烛回转身,无影正极度陶醉地抚着自己的脸。 自恋狂!!! 然后她又两眼放光地看着我,“柳妹妹,你不穿衣服的样子好漂亮哦,如果胸部再大些就更漂亮了。” 不穿衣服?肚兜不是衣服,睡裤不是衣服?我白她一眼,不去理她。放下蜡烛,盘膝坐到床上,刚想开口,无影神秘兮兮地靠过来,“柳妹妹知道我为什么身材这么好吗?” 呃,这个我倒是真的很好奇,她绝对是一个魔鬼身材的女人。“为什么?”这个应该没有秘方吧? “因为啊,”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柳妹妹真的想知道?” “嗯。”我很老实地点头回答。 她神秘一笑,在我耳边低语。 “你,你,”我又羞又恼地指着她秀挺的鼻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说得也的确没有错,适当的按摩对胸部发育很有帮助,可是我就非得找个男人吗?我现在只有十三岁,她看不出来吗? “说,你到底来我这里做什么?”不想再跟这个变态女说些没营养的话题,我直接问道。 然后,她脸上的笑容就这样消失了。用一双水汪汪的媚眼,哀怨的看着我,久久不语。 “你,你到底怎么了?”我终于投降。 “你为什么都不来看我?”满眼控诉,说话哽咽。 “那个,我被义父禁足了,出不来。” “那不是借口,你可以让人通知我。”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你不是时常在不同的青楼吗?” “我会什么时候出现在哪个青楼,全城的人都知道。” 这个,名人效应太恐怖了。 “我......” “不要再找借口,我要听真正的原因!”某人似乎在昏暗的烛光下变身了,湿润的眸中是彻骨寒意,很骇人。 “那个,”我说着找出银票赛给她,“这个还给你。我们根本就不熟,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只知道你是无影,知道你琴艺超绝,无人能及,仅此而已。我和所有知道你的人一样,并无特别。” “可是你确实很特别啊。”她的眼神是无辜的、委屈的、伤心的,就是没有什么寒冷。难道我眼花?每次碰到她,我总是有点脱离正常轨道,但还不至于眼花吧? “不可能!” “有啊,真的有,只有柳妹妹见到我会有一脸想逃跑的表情,真的好可爱呢!”现在她又笑得风情万种,十足的狐狸精模样。 “行了,行了,不管怎样,你可以走了,别再来了。”要是被发现,惨的可是我。 “柳妹妹真的要赶我走?真的不要这些银票?真的再也不要见到无影?”她边问,我边不停地点头,“嗯,那好吧。”她略一沉思道。 她终于答应了,我可以摆脱她的魔爪了!我一脸激动地看着她。 “但是无影给的东西是不会轻易收回的,”她一扬手中的银票,“无影是要收利息的。” “行,行,行,你说。”就算借高利贷我也会还给你的。 “我只要你的命。”性感的嘴唇扬着嗜血的笑容,“柳妹妹,只要你把命给我,我一定不会再来烦你了。” 她不是在开玩笑。我知道,没有理由的,我就是知道。 我猛然从她手里夺过银票,“这个,这个,我还是留着吧。” “呵呵呵呵,”她笑得异样动人,“我就知道柳妹妹其实根本就舍不得无影。那从今往后,我们就以姐妹相称了。柳妹妹,我最喜欢你了。”说着又把我抱了个满怀。 “可是,我真的不能出来看你。”我无奈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常来看你的,就像今天一样。” 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青睐我?我欲哭无泪,“妹妹我真的太荣幸了!” “似乎挺晚了。”原来她也知道,“那姐姐今天就先回去了。”她终于放开了我。 走至窗边,忽然回眸一笑,“妹妹,你不用担心。监视你的都是些小喽罗,很容易摆平。”原来真的有人监视我。无影说着从窗口一跃而出。待我走过去一看,早已无人影,果然是来去无影啊。 无影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可以在守卫森严的柳府来去自如? 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一月多来她没有出现过,却在我与公主他们的流言满天飞的时候来了,难道会是与公主和风满楼有关? 这个人真是太让人头痛了,喜怒无常,阴晴难定,若是敌人,那我显然只有待宰的份了。但是事已至此,只能自求多福了。 唉,算了,算了,不想了,再想下去天都要亮了。 熄烛,睡觉。 番外——雪柔公主 上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我十二岁生辰宴上。 我在满座的宾客之中,看到了唇边挂着淡淡笑容的他。那笑容是如此儒雅,如此温和,却又是如此疏离。他的长相并不出色,却让我移不开视线。 我问父王,那个人是谁。 父王说,他就是今年的状元,风满楼。 风满楼,这三个字就这样停在了我的心里。 我让侍女说了很多关于他的事。 她们说,他是京都的第一才子,文采风流。 她们说,他是刘相国的得意门生,才智无双。 她们说,他是皇上最喜爱的青年才俊,前途无可限量。 她们说…… 他可有娶妻?最后我问道。 没有,风大人还没有娶妻呢。侍女回答我说。 是夜,我对父王说,父王,我要嫁给风满楼! 父王只当我在开玩笑,随口应道,好啊,等你及笄了,就让皇上赐婚。 我说,父王,我是说真的,往后我若多去风府走动,您别拦着我。 父王终于知道,我不是在说笑。在我不容拒绝的态度下,父王答应了。 于是,我时常以各种理由出现在风府。 一年,两年,三年,我出落得越发标致。我的聪慧,我的美丽,总是赢得他人赞许的目光。我已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 可是,我与他之间,似乎还是停留在三年前。他的唇边依旧是那温和疏离的笑容,一如对待其他人。 父王说,让皇上赐婚吧。 我说,不,我不相信自己不能打动他,我要他心甘情愿地娶我,而不是迫于皇命难违。 那时的我是多么的自信。 那是又一年初夏,禄王爷办赏花宴的日子。 我在禄王府门口遇见了他。他的笑容如昔,没有任何变化。 是否,他生来就是如此,温润如水,又冷漠如冰?我忍不住如是想着。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 往年,只有我一个女子,但是今年多了一个人。 我问父王她是谁。 父王说,她叫柳冰清,是柳元庆新认的义女,禄王爷很喜欢她,说她是个极聪慧的孩子,所以便让柳元庆把她带了来。 她还年幼,长得算不上美,却清秀可人,很讨喜。 赏荷时,她竟看得入了迷,连王爷问话都没听见。 王爷没有怪罪她,又问了一次,她回答道:有人曾说:“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今日看了王爷的白荷,真正是感到了荷的清绝,作为花中君子,真是当之无愧。 一番话,大方得体,颇有深意。我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聪明。 王爷说可惜说出如此绝句的,竟是位无名之人。谁想她却道,无名之辈,却也有无名之乐,随心所欲不是人人都可,王爷何必觉得可惜。 然后我听见风满楼对她赞赏有加。我看向他,他总是暗若黑夜的眸中神采飞扬。 我的心一紧。 晚宴间,我不断地打量这个平凡的女子,她到底有何特别? 为什么我花了四年的时间都做不到的事情,她却是这样轻而易举? 她似乎被我看得极不自在,悄悄离席。 过不久,他也离席了。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与王爷谈话。他的眼神是这样专注,唇边的笑意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王爷离开后,他便走到她身旁。 我知道,如果我再不做些什么,我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于是,我也走了过去。 我听见他说,想听她弹琴。我知道,他对琴艺很有研究,可是他从未这样对我说过。 即使,他知道我的琴弹得很好。 我过去拉着她,说要与她各弹一首,并让众人做评。 众人都说我的曲子比她弹的好,可是,他没有说话。 难道他不知道,我只想听他的赞美吗? 风大哥,你觉得如何?我问风满楼。 他回答说,我的曲子是比她的好,可是我的琴艺却不如她。 他的唇边还是那淡淡的笑容,可是,不同了,再也不同了,那笑是真正的笑容,很淡,却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我拂袖而去。 那晚, 父王对我说,让皇上赐婚吧。 我沉默了。 让我想想。父王出门前,我这样说。 我的自信没有了。 PS:公主该称呼禄王爷什么的?偶一下子想不出来了,哪位大人提醒下!!! 身边的人 流言就是流言。 当流言的三位主角都对此不闻不问,没有任何延续的动作时,流言就自会慢慢消散。 日子又恢复了宁静。 看书,弹琴,作画,下棋,练字,又变成了我全部的生活。 当然除了无影。 她总会突然出现在我房间内,然后在那里唠叨一些极其无聊的事情,比如说她今天去了哪个青楼弹琴,比如说她今日得到的红绡有多少,比如说哪个男人要出多少银两买她一夜等等。 尽管无聊,可是我居然还是有感兴趣的事,“你去了没?”每次都问她。 “去,当然去,有银子送上门来怎能不要?” “我还以为你是卖艺不卖身的。”我如是说着。 她千娇百媚地道,“妹妹,你以为人人都消受得了么?” 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若是我看起来精神萎靡,那么昨晚必是无影来过了。绿意时常问我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只能无奈地说,只是常做噩梦,没睡好。 朝堂中还是那些事儿,我想只要皇帝还康健,就算天下太平了吧! =================== 我慵懒地靠在窗边,看着已经结冰的荷花池,想着心事。 无影好些日子没来荼毒我的耳朵,我竟然有些想她了。哎,人难道真的喜欢犯贱? 与她相处久了,渐渐发现,她其实只是害怕孤单,害怕无边的黑夜,想有人陪陪她罢了。 可为什么是我? 因为是你,自己闯进来的。她漫不经心地说。 是指我闯进你房间的事吧?我想再问时,她早已没了踪影。 有些时候,我早晨醒来,总觉得房间里有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有些像无影用的香粉味,又似乎有些不同。每次我问绿意,她总说什么也闻出来。想想也是啊,无影要是来了,怎么会这么好心,不吵醒我? 另外有件事,我觉得有些奇怪。 一段时间来,我总是觉得没有精神,夜间也睡得特别沉,这不像我啊。我给自己把过脉,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大概是这边的冬天尤为寒冷,我有些不适应吧。 今天,我终于可以走出临水轩了。 一连下了多日的雪,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踩上去,再抬起脚,地上就留下了一个小巧的脚印,呵呵,原来长得娇小,也不错呢。 绿意实在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小姐,这个脚印有这么有趣吗?” 我没有答她。想想看,一个人在一间屋子里待了半年,现在终于可以出来了,当然看什么都觉得好了。 “哥哥,那个就是弹琴的姐姐吗?” “嘘,闭嘴。” 忽然,假山后面传来一阵小声地嘀咕。绿意刚想说话,我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若无其事地向假山后方走去。 原来,是两个小鬼!似乎怕我看到他们,把脸牢牢地遮着,典型的掩耳盗铃。 “我看到你们了哦。”我悄悄走到他们身后道。 两个小鬼急忙转身。 呀,一个小帅哥和一个小圆球! 此时,绿意也走了过来,“两位少爷,你们怎么在这儿?” “要你管!”小帅哥一皱眉,酷酷地说。嗯,果然有帅哥的潜质。 “你就是弹琴的姐姐吗?”小圆球鼓着圆圆的脸颊问我。 真,真的好可爱呀。一双魔爪自动地爬上了他粉嫩嫩的圆脸,“你听过我弹琴吗?”由于小圆球正在被我蹂躏,他只能小范围地点头。 一双手猛地把我的手从小圆球脸上拽下来,小帅哥很有架势地把小圆球护在怀里,“坏女人,把手拿开点!” 坏、坏女人! 冷静,冷静,我在心里默念,这肯定是兰馨的谆谆教导,不能怪这个小屁孩。但是,“你十二岁是吧?” 小帅哥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我只比你大一岁,你居然叫我坏女人,那我是不是该叫你坏男人呢?”我坏笑着看着他。 “我本来就是男人!”小帅哥一脸自豪的说。 他,他,我,我大人有大量不和小孩子计较。转向小圆球,和蔼可亲地说,“来告诉姐姐,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不准说,不然我揍你!”小帅哥威胁着。小圆球睁着圆圆的小眼睛,很抱歉地看着我,“姐姐,哥哥说不能说。”啧啧,真是太惹人爱了。忍不住,在小圆球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小圆球,姐姐对你不错吧,这可是姐姐第一次亲男生噢。” “你,你,”小帅哥激动地指着我,“不知羞耻!” 不去理他,拉着绿意走人。 突然,我又停了下来。小圆球实在太可爱了,决定送他个礼物。于是在地上堆了一个雪人,想想看似乎一个不够,便在旁边多堆了一个。 回转身,看见两个小孩眼睛闪闪发亮,“记住,一人一个不能抢噢。” 当晚,绿意告诉我说,两个小屁孩的奶娘被赶出了柳府。小帅哥被罚跪一个时辰。 心里很过意不去,好想偷偷地去看看小帅哥,但是还是算了,省得被发现,又害了他。 兰馨,这又何必呢? 快过年了,柳府上上下下忙得不亦乐乎。绿意也时常被叫去帮忙。 自从被禁足,便没有再去拜祭过母亲,于是我去找了柳元庆。 “义父,快过年了,我想去为母亲上柱香。” “年后再说吧。”他头也不抬地道。 他,居然不同意! “义父,家母就清儿一个亲人,若清儿不过看她,她会寂寞的。”我冷冷地说着。 柳元庆没有说话,在我转身要离开时,忽然道:“陆勇,护送小姐。” 我去了慈恩寺,先拜了那三座金佛,后去看了母亲。 母亲牌位前的香炉内,香火不断。一切被打理得很好。 想找入尘大师道谢,却听说大师远游去了。离开之时,那位我向他打听的僧人忽然道:“小姐,师父出游前交代小僧转告小姐,请小姐不要忘记当日的许诺。”我好一阵才明白过来,是指要我以天下苍生为念的事。虽不明白,还是点了点头,“我会记得大师的话。” 石头还是石头,一路上尽职地充当石头。除了眼中多了一丝惊愕。这个好像是从我拜祭了母亲从大殿出来开始的。 “你到底是怎么了?”石头不理我,算了,这样比较正常。 正当我要放下车帘时,石头道:“那里只供奉历代名垂青史之人。” 他说什么了? 名垂青史之人? “佛心慈悲,小姐只需多以众生为念即可,无需另外供奉。”大师的话不停地萦绕在我耳际。 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今日是大年夜。临水轩中只有我一人。 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和母亲幸福地守岁。今年却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走到荷花池边,抬头望着天空。 夜空中繁星点点。 那是一份静谧的热闹,不需要言语,不需要声响,只要偶尔闪烁作为回应,告诉彼此的存在,就好了。都说人死了,便会成为一个星星,挂在空中,注视着自己的亲人。这种说法真美,知道它不真实,还是愿意相信。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不禁赧然。 难怪那日我打断了他赏月,让他如此生气。现在想来,那时,真是多此一举——夜色啊,只适合自己一个人慢慢品味的。 “原来柳小姐也如此喜欢这夜色。”一句感叹自我身后响起。 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会来。但是此时是谁有什么关系,只要不是一个人就好了。“现在想来,当时打断你赏月,还真是我的不是了。”我没有回头,淡笑着说。 “很荣幸是你,柳小姐。” “今日,请不要叫我柳小姐,我姓水。”我从来不是柳家人,今天更加不是! “呵呵,那就叫你水儿了。”身后人擅作主张道。 “你,”我愤懑地转身,这人,我们又不熟,叫得如此亲昵做什么。可是看到身后的他,我竟然不知要如何言语。 他背光而站,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一身银白色长袍,反射着光亮,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仙人。 我回转身,看着夜空。“今天的你,好看得不真实。” 他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肩而站,“可是,我却真真实实地站在你身边。” “为什么?” “因为是你!” “谢谢!”我的心似乎有一丝悸动。可是不一会儿,那句话却在我脑海中变成了“因为是你,自己闯进来的。” 我想我醉了,只是不知道,是因为这夜色,这,还是其他的人。 “夜色很美,可是寒风更加袭人。”我看着他,“我送首曲子给你吧。”说罢,向屋内走去。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雕栏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 (参考曲目:童丽---几多愁词:李煜《虞美人》曲:谭健常) 临水轩飘飘渺渺地传出一阵歌声,歌声甜美悠扬,却带着一份忧愁。 我坐在琴前,想着昨晚的事,怀疑是不是做梦了。 我怎么可能跟疯子相处得这么好? 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他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早上醒来时,房里又出现了那股若如有似无的香气。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元庆一家一早便起程去了太师府,说是要小住些日子,真是个孝顺的好女婿呢。 本想,没有了柳元庆,我可以出府走走,谁想一打开门,石头竟然站在门外,绿意说他是奉命留下来保护我的。我天天在府里,用得着保护吗?明摆着就是监视我的! 所以,几天了,我也只能在府里走动走动,几乎把整个柳府都逛遍了。 今天挑了条唯一没走过的小道。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一座荒废的屋子,格局和临水轩有些相像。绿意一直要我不要往这边走,但我没有听她的。一踏进这里,她似乎就有些胆颤。 “这里怎么如此荒凉,原是做什么的?”我问着绿意,但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有听见我的问话,“绿意,绿意!” “啊?什么小姐?”绿意终于听到我在叫她。 “你,在想什么?”绿意太不对劲了。 “这里,这里就是那个女子住过的地方,”说着指着我们前面的空地,“那里曾是荷花池。” 原来是这样。我在四周转了一圈,这里与临水轩一样,四周都很空旷,没有什么假山石之类的摆设。 等等,我看了紧张的绿意一眼,心在一点点下沉,“你是在哪里看到她们陷害了那个女子?”我平静地问着。 “在那边的回廊。” 我静静地注视着绿意所指的方向看去地方,眼中波涛汹涌。我闭上了眼睛,睁开来,还是一片清明,“出来久了,挺冷的,我们回去吧。”笑着对绿意说。 为什么要骗我,绿意? 她们根本就看到了你,那里这样空旷,你一出现她们就可以看到你。 若我是兰馨,一定会杀你灭口!可她却没有这么做,还让你到我身边,她要你为她做什么呢?取得我的信任,然后为她做什么呢? “小姐,有您的信。”绿意不知何时进来的。 “信,信在哪呢?”每年只收到一次,真的很久的。 “那个送信的人说要您亲自去取。那人也真奇怪,做什么要您亲自去呢……”绿意在一旁唠叨。 “在哪儿,那人在哪儿?”我激动地问绿意。 “在偏门等着呢,小姐小姐……” 我提起裙裾,急急地向偏门跑去。 偏门外,停着一辆破旧的马车。车上坐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男子,他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信。 “请问小哥,有信要给我吗?”我抚平心中的令人激动的猜测,缓缓道。 男子闻声,并未抬头,只是把手中的信递给我。 我接过信,信封上,是那四个再熟悉不过的字——冰清亲启。 “那个写信人不知小哥是否认识,他可好?”我试探着问。男子闻言,缓缓抬头,脸上带着阳光般的笑容,“好,他,很好!”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俊朗的男子,一身朴素的衣服掩不住他身上的凌厉之气,配上这样阳光般的笑容,怪异却和谐。这是他吗?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小姐,小姐,您怎么走这么快,绿意追得好辛苦。” 回头,见绿意以及石头正向这边走来,便急忙轻声道,“午夜时分,东北角临水轩,一切小心!”说完,便进了门。 被提亲了 一切安好! 整封信内,就这样四个字,看得我啼笑皆非。不过,也就他会这样写信了吧? 七年了,每年都收到这样一封信,每次都只有这么四个字。唯一不同的是,字体从歪歪斜斜变得苍劲有力了。 烛火下原本孤独的影子旁,忽然多出了一个影子。 我转过身,笑着道:“你来了,翌晨。” “是,我来了,冰清。”那张阳光般的笑脸,看着很温馨。 “你变了好多,我一下子都认不出来了,不知道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记得,我一直都记得。”翌晨坚定地说着。我想他现在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吧。 “水姨,她......”他很犹豫的问我,似乎怕勾起我的伤心事。毕竟他还是了解我的,知道我生活的全部意义在于母亲。 “死了。”我掩去笑意,淡淡的说着,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我抬起头,笑得柔和,“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是的,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会去做。” “那好,”我拿出烈焰散,递给翌晨,“这个是专门为温柔阁的老鸨准备的,你把这些倒在她的茶水里就好了。” 翌晨接过药瓶,“你被人监视着,自己要注意些。” “呵呵,放心。虽然这样似乎没什么隐私可言,但是挺安全的不是?”说罢,我正色道,“你一直在习武,阅历不多,记住人心险恶,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快去快回吧,我还有其他的事,需要你帮忙呢。”翌晨点头,正准备离开,“等等,”我说着走到他面前,“一切以你的安全为先。” 翌晨看着我,又扬起大大的笑容,“放心,现在的我有能力为你做任何事。”说着消失在夜色中。 对不起,翌晨! 在你的眼中,看到的只是我,可是我看到的却只是你的价值。 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再等等,等一切结束了,我就还你自由,真的,相信我! 三天后,柳元庆一家回来了。作为他们的义女,我总得去大门迎接一下的。 柳元庆先下的马车,然后是小帅哥和小圆球,小帅哥还是一副很拽的样子,小圆球趴在奶妈的肩上,时不时地偷偷抬头看我,好可爱啊,真想再在那苹果脸上咬一口,但是看到兰馨,我马上打消了这个无意于找死的念头。 兰馨对我从来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似乎多看一眼也会让她长针眼。可是现在她却直直地盯着我,眼神很怪异,“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嘛!” “谢义母关心,清儿身子一直就挺好。”做戏还是得做足的,省得又被她抓到小辫子,趁机折磨我。 她似乎很生气地哼了一声,便不再看我。 她,她不会对我下什么毒吧? 这个女人满恶毒的似乎有这个可能,我走在他们后边,暗自思忖着,可是,如果真的有,我应该会发现的,况且我最近身体的确挺好的,连疲惫感都淡了许多。 忽然,一种可能窜上心头,难道,那就是症状?但怎么会又突然减轻了呢? 晚膳时,我借故支开了绿意,用银针试了试所有的饭菜,一切都很正常。难道是我想错了? “妹妹......”睡梦中一声柔媚入骨的叫唤吵醒了我。 “无影?”她消失了两个多月,怎么现在突然来了? “妹妹,你真是太不乖了,连姐姐都不叫一声,姐姐是会生气的!”说着屋内突然亮了起来,只见无影修长的手中握着一颗发亮的珠子。 是夜明珠!居然有桌球这么大颗的夜明珠! “咱们姐妹这么久没见了,妹妹居然只对这颗破珠子感兴趣,真伤姐姐的心。”说着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罢了,既然妹妹这么喜欢,就送给妹妹了。” 我急忙接过夜明珠,呵呵,这东西一定值不少钱。 “值不了多少钱,就四千两。”无影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悠然道。 “才四千两?”我不可置信地嚷着。 “妹妹你急什么,姐姐话还没说完呢,差不多四千两黄金。”手上一个不稳,夜明珠就骨碌碌地滚了下来。我想抢时,已经来不及了。不要啊,我心在呐喊,眼睛不忍地闭了起来,想到四千两黄金就这么没了,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却没听见夜明珠摔碎的声音,“妹妹,就算你嫌这东西不值钱,也不用把它摔了呀。用来照明还是不错的。”闻言,看向无影,闪闪发亮的珠子安安稳稳的在她手中。我扑向无影,抢过珠子,“谁说我不要了!” “我,我还以为,”无影满脸失望地看着我。 “以为什么?” “我还以为妹妹终于发现姐姐的明艳动人,想要一亲芳泽了!”说着看着我,好不凄惨。 “你!”我看着她,无语。算了,算了,这人本来就不正常,气坏了自己不值得。 我拍拍床边,让她坐下。“你这些日子都去做什么了?”忍不住,还是问了。 “我就说嘛,妹妹一定是想我了,所以我一回来就来看妹妹了,来让姐姐抱抱。”说着把魔爪伸向我,尽管我不断地抵抗,但还是被她给抱了。我被埋在她那两个世界高峰中间,差点就断了气! 怪不得有背水一战这种说法,人在有生命危险时所爆发出来的力量是惊人的。在断气前,我终于把她给推开了。“你,离我远点!”说着向床内移了移。 “妹妹,” “停,别装了,我有正事问你。”在她又要来一场梨花带泪的表演前,我适时的阻止了她。 “呵呵,妹妹真实太了解无影了。妹妹问吧,姐姐一定知无不言!” “是否有一种毒可以让人感觉精神萎靡,却找不出任何病因,且无法用银针试出来?” 无影终于换上了一副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妹妹果然聪明绝顶呀!”她稍一停顿,“长久服用,会让人失去所有知觉,犹如一个全身瘫痪之人,但是他对身边的事情依然会有感知。” “这毒挺残忍的。”我不禁感慨,幸好自己的症状似乎有所缓解,但是我真的全解了吗?下毒的肯定是兰馨了,那解毒的是谁? “此毒没有名字,只是一个人的随兴之作,当时没有解要。”无影继续道。 “当时没有解药,那么现在有了?” “唉,所以我喜欢妹妹嘛,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舒心呐。”无影向我挨紧了些,诱惑道,“想知道那是谁制的毒吗?” 我摇头,制毒的是谁有什么关系,用毒之人和解毒之人才是关键。 “原来妹妹没兴趣啊,这有解药的只能是这制毒之人噢。”为什么她总是能知道我心中所想? 她手中忽然多了一张纸条,“答案就在这里,妹妹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这个就给妹妹了。” “什么条件?” “这个以后会告诉妹妹。”把纸条塞在我手中,便消失了,我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风满楼,风满楼,怎么会是风满楼? 我一脸凝重地望着阴郁的天空,怎么会是他? 他,居然是毒阎王的传人! 在温柔阁时,曾听人说起过毒阎王这个人。据说此人歹毒无比,从来只下毒,不解毒。没听说过他还有什么传人,实在难以把那个看起来不是特别恶毒的风满楼和毒阎王联系在一起。但是,我知道,无影给的消息,不会是有假的。女人啊,总是忍不住要用直觉来判断事情,我也免不了会如此。 “小姐,小姐!”绿意一惊一乍地跑了过来,我不悦地一皱眉。知道了一些事,就不难明了,绿意就是帮忙下毒的人了。现在还不是揭穿的时候,但是对于她,自然无法像以前那样容忍。 “什么事,跑这么急做什么?” “小,小姐,安王爷和世子来了。老爷,请您去大厅呢。” “哦,这样啊,”我缓缓地说着,走进了临水轩,“那你给我整理整理,既然是见王爷,可不能怠慢了呀。” 安王爷和世子,这倒是满新奇的。 我娉娉婷婷地走进大厅,立马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 我先小步到柳元庆面前行礼。 柳元庆似乎心情特别好,“呵呵,清儿啊,还不快去拜见王爷和世子。” 我领命,小步移至王爷和世子面前,小心地行礼。 “柳小姐无需多礼。”王爷笑着道,似乎大家心情都不错。 “小姐快请起。”世子急忙道,一双大掌连忙把我扶起。我微微一抬头,又娇羞地低了下去。这些人做什么都这么高兴? “看来犬子对令爱喜欢得紧呐。” 王爷的一席话点醒我这个梦中人,难不成柳元庆把我给卖了? “呵呵,清儿能进入王府,那可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柳元庆高兴得似乎捡到了什么宝贝。不过,也差不多,能够攀上安王府,那可不就是一张保命付? 等一下,柳元庆似乎说的是进入,而不是嫁入。敢情,我还只是个偏房?哼,也是,就我那身份,怎么可能是正室?但是,安王爷怎么会如此突然地来提亲? 待两人走后,柳元庆把握叫进了书房。 “义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清儿不满意这婚事?”柳元庆一皱眉道。 我满脸喜色,“这怎么可能呢,能进王府,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只是,” 见我不是不原意,柳元庆马上换了张脸,“清儿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倒也算不上。清儿只是奇怪,这事怎么来得如此突然,而且清儿才刚十四岁,怕……”贵族女子十五岁才能出嫁,看来我的地位实在是很低贱呀! “虽来得突然,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柳元庆开始虚心地教导我,“世子将来就是王爷,你现在过去虽只是侧室,但不久便可以是侧王妃,这荣华富贵自是享之不尽的。而且,将来为父说不定还要倚仗你呢!” 唉,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最后一句吗?“是的,清儿明白了。”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伺候世子的! 你可别怪我,这么好的机会,可是你自己送给我的! 隔天,媒婆就来了。由于两家都不算是普通人家,准备得东西还挺多,便把日子定在了两月后。我实在是不明白,这安王府,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还没有一天的功夫,全城的人几乎都知道了这件事。 晚上,翌晨就来了。真没想到,他一个来回这么快! “你,想做什么,冰清?”翌晨这次此刻的脸上没有我最爱的笑容,感觉有些阴冷,呵呵,他果然长大了。 “你知道的。”翌晨从来都很了解我,即使分开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很了解我。 “我可以帮你做的。你不可以为了报复,而陪上你的一生!你说过,如果嫁人,一定要找一个彼此相爱的人!你怎么可以为了报复,就……”他拽着我的肩膀,捏得我有些生疼。他果然不再是个孩子了,多年习武让他变得很强壮,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他,已经是个男人了! “你可以为我杀了他,但是这样太便宜他了,”我的手放在他炽热的手背上,似玩笑地道,“你力气真大啊,我都有些疼了。” 他慌忙移开手,急切地问,“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伤到你?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我摇头,“没事。”最多留下点瘀痕吧。“柳元庆最在意的就是权势,你说当他从高高在上的二品大员变成平民百姓会有怎样的反应?”我看着翌晨,淡淡地笑了起来,“真的很期待呢!” 翌晨久久地看着我,然后转身离开。 “心情平复了就回来,我还有事要你帮忙呢!” 翌晨走了没多久无影便来了。今天真是忙啊! “妹妹,你真的要嫁人了?”看着她我很无力,我嫁人关她什么事,“妹妹,你怎么可以......”说着说着,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她的眼睛是水龙头吗?居然可以这么控制自如,我也好想学! 见我没理她,继续道,“妹妹,姐姐都还没嫁人呢,你怎么可以先撇下姐姐,不行不行,我不同意!” “你要是点个头,想娶你的男人怕要从城头排到城尾了。” “原来在妹妹眼里,姐姐是这么漂亮。”说着陶醉地摸着自己的脸,哭都忘了。 我一掌把她的手从她脸上拍下来,“妹妹,”她惊叫,“很痛的!”说着水龙头又要开了,一脸的委屈,“妹妹总是对无影这么凶,我可是好心来提醒妹妹的。” “有话就快说!”无影总是一脸贱样,害得我老是要忘记自己才是曾经被威胁的那个。唉,幸好无影不常变身,要不然,我恐怕早就被咔嚓了。想象她曾经变身的样子,真是很毛骨悚然。 此人乃是危险动物,生人勿近! “安王爷之所以会来提亲,可全是雪柔公主的意思。不过,世子见了你之后,可是很喜欢你呢!”无影说着幽幽一叹,“我无影的妹妹就是人见人爱呀!”说着又自恋了起来。 那个人见人爱的人貌似是我吧,你自恋个什么劲!忽然额头冷汗直冒,为什么我也自恋了起来? 果然不能和变态走得太近! 番外——翌晨 上 我从小与爷爷相依为命。 日子过得很苦,可是很快乐。 只是好景不长,爷爷病了,病得很重。我没有钱给爷爷看病。村子里的人说,找地主老爷,他有银子,于是我去了。 地主老爷说,只要我在一张纸上按个手印就有钱拿。 我很高兴,便按了个大大的手印。 可是地主老爷没有给我钱,就把我赶了出来。 我回去,把这事给爷爷说了,爷爷叹了口气,说,是我害了你,便睡着了。这一睡就再也没有醒来。 隔壁的大牛哥说,爷爷死了,让我把爷爷埋了。我像疯了似地把他打了出去。我很瘦很小,以前总是他打我,可是这次我把他打了。 后来大牛他娘来了,刚进来的时候很凶,可是看到睡着的爷爷,她就不凶了。再后来,屋子里来了很多人,他们把爷爷抬到了后山腰,在那里挖了个坑,就把爷爷放了进去。我拼命地推开他们,可是没用,我长得太瘦小。 爷爷就这样被埋在了那里。 他们说,你爷爷他死了,入了土才能安息。他们把爷爷埋了,难道是为了爷爷好? 爷爷病了的时候我都睡地上,地上很冷,爷爷会不会冻着的? 我陪着爷爷睡了好几天,等我回去的时候,爷爷的茅屋没了。大牛他娘说,爷爷的茅屋被地主老爷给占了。 我去找地主老爷要屋子,可是他叫人把我打了一顿,还把我赶出了村子。他说,如果我回村子,就让爷爷不得安生。 我不能再回村子,只能沿着一条小路一直一直往前走,然后我进了城。 我已经几天几夜没吃东西了,身上也疼得厉害。我实在走不动了,脚一绊,就摔在了地上。 滚开,滚开!小乞丐。原来我倒在了一家酒楼前面,那里的小二出来赶我了。 我很想告诉他,我不是乞丐,可是我饿得没有力气。我努力爬了一段路,靠着墙睡了下去。我是不是也要像爷爷那样睡着了? 小哥哥,小哥哥。我听见一阵甜甜的声响,很好听很好听,比村子里叫得最好听的小鸟的声音还好听。 我努力睁开眼,天,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娃娃。就像,就像摊子上卖的白瓷娃娃,不对,她比那个还好看得多。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又走了,我一下子好失望。可是,待会儿她又来了,手上还拿了一个热乎乎的大馒头。小哥哥,你一定是饿了吧,说着把馒头给了我,来快吃吧。 然后她把一只小手放到了我的手腕上,她的手软软的,很温暖。她笑着说,我会看病哦。她笑起来可真好看。 我见过大夫,他们都是些白胡子的老爷爷,哪有这么小的大夫的?但是我还是笑得好开心。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看着我不再笑了。 是不是我笑了,所以她生气了?我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把头抬起来,看着我。她看我不动,说,你再不听我,我就走了。 我马上抬起来,原来她没有生气,她现在又在笑了。 你听好了,我可以救好你,但是从今往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不管什么事,都得听我的,如果你同意,就点点头。她说,你不用急着点头,好好想想,我明天再来。 说着她站了起来,我急忙拉住她的裙角,使劲地点头。 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我还是使劲地点头,她似乎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然后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子,倒了一颗小丸子给我。似乎看出我眼中的疑惑,她说,我身体也不好,这药是随身带着的,放心吧,你的命可是我的了,不会害你的。 她也生病了吗? 过了几天,我身体真的好多了。 她把我带到河边,让我洗了洗,然后给我在伤口上涂了一层清清凉凉的药膏,很舒服。她说,这样你就不会有疤了,会很英俊,我不喜欢长得难看的人。说着向我吐了吐舌头,很可爱。 她把我悄悄地带回了一个很漂亮的屋子,她是不是富人家的娃娃? 后来又进来了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人,娃娃叫她娘。 本来,娃娃娘不同意让我留下,娃娃就哭了,然后娃娃娘就同意了,但是她告诉娃娃,不要让别人发现我。然后,她笑着对我说,叫我水姨就好了。 其实水姨很温柔很温柔,对我也很好。 那天夜里,娃娃说,她叫水冰清,以后叫她冰清就好了。 原来她叫水冰清,我在心里说了好几遍她的名字,我要好好叫记着。 她又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没有名字,爷爷都叫我大树。 她皱了皱眉,我给你取个名字好吗? 我点了点头,她说什么我都会同意的。 她想了一会儿,说就叫翌晨好不好?翌晨,第二天的早晨,充满希望的时候。 从那时起,我就有了名字,很好听的名字,叫翌晨。 有一次,屋里来了一个女人,很凶的女人,比大牛他娘还凶还难看的女人。我躲在床底下,听见她在骂水姨,水姨哭着跪在她面。不一会儿,冰清跑了进来,她似乎不怕那个凶女人,凶女人好像也对她很好,过一会儿就走了,然后水姨也出去了。 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我走到她面前,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让我止不住一阵颤抖。但是忽然间,她又笑着对我说,翌晨长大了一定要好好保护冰清和娘,好不好? 我坚定地点点头。 她伸出小指头,说,我们来打勾勾。于是,我也照她那样伸出了小指。 这是我们的约定哦,翌晨要永远记得。她开心地道。 一日,她给了我一张纸,她说上面的字叫做一切安好,并教我一个一个字地认,还教我写。她说,你我出门在外,一定要记得每年写信给我,告诉我你一切安好。我点着头,记下她的话。 接着她说,我要你去习武,然后回来保护我和娘。她给了我一封信,说,我已经给你雇了车,车夫会把你送到那里,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见到那里的主人,然后把这封信给他,那么他就会收你为徒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比我小了这么多,却似乎什么都知道。 但是我依然说,好,我一定会做到,然后回来保护你! 车夫把我送到一座山脚下就走了,走前他说,我要见的人就在山顶,但是劝我还是别去了,他说去了也没用。我不听他的,开始爬山。 山很高,我不知道我爬了多久,只知道,我必须得上去。 天黑了,又亮了,然后又要黑了。一座小院终于出现在我眼前,我敲了敲门。屋里的人问我是谁,我说我是来拜师的。屋里的人就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大声,很难听,我捂着耳朵,可是那声音还是往我耳朵里钻,让我感觉很难受。我倒在了地上。 那人问我,你凭什么来拜师? 我说,因为冰清说只要你看了信就一定会收我为徒。 门忽然开了,一个白头发白胡须的老头站在我面前,他走路都没有声音。 那个冰清是谁,竟然这么猖狂,把信拿来。 我把信递给他,他看后忽然蹲在我面前,给我把起了脉,口中喃喃道,果然不假,果然不假。我就这样成了他的徒弟。 师父很怪,却不是什么坏人。他老是问我冰清是谁,可我说了他就是不信,后来我指天发誓保证说的是真话,他才一脸不可思议地信了。 我由于不识字,得边认字边习武,有时师父口述,我来练。 我为了可以快些学成,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后来我武艺好些了,就只睡一个多时辰了。师父说,这样,你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我说,我不会的。 因为如果那样我就回不去了,我不会让它发生的。 我的进步很神速,师父都觉得难以置信。 师父有一个师兄,每年都来和师父比武。有一年,他还带着一个女孩子来,说是他新收的徒弟。师父和他去比武了,就把女孩子扔给我照看。 那女孩子叫凌灵,头上也扎着两个小发髻,只是没有冰清这样扎着好看。她比冰清大两岁,比我小两岁。她也像冰清一样是个鬼灵精,每次做错事,就不停地撒娇耍赖。看着她,我就像看见了冰清,所以我满喜欢她的。 自从那一年,以后她每年都来,总是吵着要我陪她玩,可是我也每次都答应。看着凌灵一年年长大,让我越来越想念冰清了,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我不停地练武,练了七年,对一般人来说,那只是一段极短的日子,可是我却觉得太漫长了。我向师父拜别,师父给了我一把软剑,他说,我的武功还不够火候,有兵器傍身才好。他让我每日习武,不得荒废,我说我记下了。 师父送我至门口,给了我一封信说,这就是你当年给我的信,你自己看看吧。师父还说,那个孩子已经在京都柳府了,你去吧。 我瞬间热泪盈眶,向师父行了大礼。 我先去拜祭了爷爷,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向柳府。 我换了身破旧的衣服,弄了辆马车,像个普通的小百姓般去了柳府,我想知道,过了这么多年,她是否安好,是否还记得我。 她牵着裙摆,火速地跑了出来,我真怕她跑得太快,把自己给摔了。 当我抬起头,她怔怔地看着我,从她欣喜的眼眸中,我知道,她认得我。 可是当她听到身后传来婢女的声音,就让我马上离开,午夜时再去找她。 她难道过得不好? 她曾经待的地方,我后来知道,那是青楼。她现在住的柳府是一位大官的府邸,我以为她现在过得比以前好,可是似乎不是这样。 即使夜深了,还是有人在监视她。他们为什么要监视她? 我进去的时候她在看我的信,烛光下,她的身影让我感觉如此孤单,心有泛起一丝怜惜。 一直没有看到水姨,是不是水姨出了什么事?我犹豫着要不要问,最后还是问了。她平静地说,死了。那么的平静,仿佛说的不是水姨。 她问我是不是会帮她,我说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会去做。 她给了我一瓶药粉让我给老鸨用,我说好。正派中人从来都不屑用毒药害人,可是我收下了,就如我答应她的,只要是她希望的,我都会去做。 走之前,她说让我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先,她不知道,这样短短的一句话,简直让我欣喜若狂。 即使我看了那封信,知道她当初救我,只因为我是个练武奇脉之人,知道她从来都只是在利用我,可是我依然甘之如饴。 其实那夜我并没有马上离开,我看到她一直呆坐在古琴旁,我认得,那是水姨过去用的。她就是那样坐着,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不懂她,从来就不曾懂她,她六岁的时候是这样,现在更是这样。 昏黄的烛光下,她的背影让人感觉如此忧伤,让我的心一阵阵抽痛。 我把药粉放在了茶水里,老鸨喝了。 她的表情开始扭曲,她痛苦地不断哀号。我从没想过一剂毒药会让人如此痛苦,我以为,只是死了就结束了,原来不是这样。 忽然,老鸨弄伤了自己,鲜血不断地流淌,但是她的表情却不再如刚才那样痛苦。当血慢慢停了,她又在另外一处划开了一道口子。 当她不再挣扎的时候,身上划了数不清的口子,鲜血几乎流满了整个地面。 我离开了,心底泛起丝丝冷意。 冰清,即使你再如何憎恨老鸨,这样的惩罚还是很残忍。 可是若我知道会如此,我还是会帮你做的。 到底是你比较残忍,还是我呢? 我快马加鞭地赶回来,确是听到她要嫁人的消息。 你说过,如果嫁人,一定要找一个彼此相爱的人!那时我不懂,可是你说了,现在我懂了,可是你怎么忘了? 你怎么可以为了报复,就这样出卖了你自己? 你说,只是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你说,你要让他失去他最在意的权势。 可是,你要用你的一生来交换,真的值得吗?我很想这么问你,但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说值得。你做的决定,从来就不容改变。 你淡淡地笑着,你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美。 你也不会知道,此时的我,心有多痛。 我没有再言语,便离开了,我怕我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把你拥在怀里。如果我那样做了,会不会就永远地失去你了?我不敢冒险,所以我只能先离开。 我需要点时间,抚平心中的痛,然后回来继续帮你,做你希望的一切! 意外巨变 原来是雪柔公主的意思。 是怕风满楼娶我所以先下手为强,让我嫁人?可是流言不是都散了么,她怎么突然又关照起我来了?而且,居然让世子娶我,把麻烦带回自己家中,这个可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 次日,禄王府送来了请帖。我收拾了下便去了禄王府。这位禄王爷是个值得尊敬的长者,与他相处很惬意,甚至有种酒逢知己的味道。当然,自己的身份我还是不会忘记的。此刻,我正与他品茶作谈呢! “呵呵,老实说柳丫头,你要是能成为我的侄孙媳妇,老夫可是高兴都来不及啊。”王爷看着我,眼中的欢喜自是不言而喻的,“只是……”王爷说着忽然犹豫了。 “对于我这个小丫头,王爷有话还不能直说吗?” “那老夫可就直说了,若柳丫头听着不舒服,也不能生气。”王爷就像个小孩似地在寻求我的保证。我于是笑着点头。 “柳丫头,”王爷的表情变得严肃,“其实看到你,老夫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她。” “王爷,是指那位故人?”我迟疑着道,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提到这个女子。 王爷没有回答我,自顾自说着,“你和她一样,让人看不透,看不透。”说着看向我,“为什么嫁给世子?” 我低下头没有说话,王爷说他看不透我,可是我却觉得,在他面前我无所遁形。 “在普通女子眼中,世子的确是一个良人,可是老夫不相信在你眼中也是如此。”说着,王爷和蔼地笑了起来,走到我身边,像抚着自己的孩子般轻抚着我的头,“丫头,回去好好想想,若你不愿嫁了,老夫还是可以给你说说话的。若你执意要嫁,那往后可得多到老夫这儿走动走动。” 出了禄王府,心中烦闷,便让车夫挑了条最远的路回柳府。 我该怎么做,原本坚定不移的心,竟然开始动摇了。 走再远的路终究要回到那里。 我在柳府门前,下了车。几个路人竟对我指指点点,毫不避讳。门口两个家丁看我的眼神也很怪异,不,不止门口,是柳府所有的仆人都是如此。 绿意迎向我,“小姐。” “发生什么事了?”今日去禄王府,我是一人过去的,没有带绿意,她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 绿意刚想回答我,被兰馨和她的婢女小香打断,“呀,”小香故作惊诧道,“这不是咱们的柳小姐吗?” “柳小姐?”兰馨鄙夷地看着我,“她这种出身也配做柳小姐!啊,我都忘了,她娘多年前可是位名妓,要是还活着,说不定真能靠那好皮相赚点银子,置点田地什么的,那么她说不定还真能做个小姐了!” “你!”我怒目而视,她可以侮辱我,但是不能这样说母亲。 “行了!”身后突然传来柳元庆的怒喝,“清儿随我到书房来。” “你的身份在京都已经传开了。”柳元庆开门见山地说,“刚才我去了安王府,婚事已经退了,唉,”柳元庆幽幽一叹,“安王爷可是气得不清呐。” 是吗,然后你想怎么做呢?我低着头不答话。 心中本来就矛盾,现在这样,被迫做了决定似乎也不错。 “都在传些什么?” “你来自温柔阁的事,但是,但是你我的关系,似乎还没有传言。” “是这样啊。那么父亲的意思是……”我不称他为义父,而是叫他父亲,很想知道在这种时候他会如何处理我这个女儿。 被我这么一称呼,柳元庆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清儿,你该明白为父的难处。为官之人名誉是至关重要的,若你的事被人知晓,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父亲,您有话就直说吧。” “你放心,清儿,你好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自会给你安排去处,不会让你受苦的。” 是吗?说得活象是多么了不得的恩赐呢! 只是,就算你在给赏赐,还得看我要不要呢! 我回到临水轩,若无其事地用了晚膳,便让绿意下去。 出了这件事,翌晨今夜肯定会来的。我已经不打算继续留在柳府了。把一些随身物品整理了一下,便坐到琴前,没有弹曲,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待。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嘴角微微上扬,翌晨来得比我想象得还早。 “你来了。”我转过身,瞬间笑容僵在我的脸上。 “是你?” =============== 现在京都百姓茶余饭后谈论得最多的事,便是柳家小姐。 不是关于她的婚事,不是关于她的身世,而是关于她的生死。 柳府突然起火,柳家小姐失踪。有人说,柳家小姐因身份曝露,婚事取消,一时想不开就自焚了,与她的居室一起化为灰烬。有人说,那时柳家小姐早已不在屋内,被柳大人送走了。也有人说,那时正好有高人路过把她救走了。总之,众说纷纭,似乎人人都在现场,亲眼所见一般。 其实那天夜里,柳府发生了很多事情。 临水轩在一片大火中化为灰烬;绿意失去了声音,再也不能开口说话;兰馨从那天起,每天都掉很多头发,恐怕过不了几天,梳头的婢女都不用了。这些是我与柳府一个暂时性的了结,事情当然还没有真正结束。 所有的一切,都如我所想地展开。 我唯一没料到的是,他来了,而且来得如此早,如此突然。 “怎么样,水儿,”有人推门而入,“对于你交代的事,可满意?” 我转过身,看着那个笑得特别淡然的男人,感觉很碍眼,“是啊,满意,很满意!可是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落到现在这般田地,他可算是罪魁祸首。 “目的么,”他走到我身边,悠悠然地坐下,“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有意思吧。” “你!”我愤怒地指着他,心中的火怎么息都息不了,端起茶水,不停地往肚子里灌。我必须得冷静下来,必须得弄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 “关于我身世的传言,是你的杰作吧?” 他抬首,一脸无辜相,让我不期然地想到了无影。 “水儿,想知道答案,就不该如此分神呀,”一句话成功地让我回神,“这些可都是雪柔公主的功劳,呵呵,可真不愧是个才女,轻轻松松就把你未来的路全给堵了!” “这些不都是拜你所赐!”我怒瞪着他。没想到雪柔公主也这么歹毒,为了个该死的男人这么害我! “我知道我是什么目的了,”他看着我微点着头,“算是补偿你吧。不过这只是一部分。” “另一部份是什么?” “这么急着想知道?”他低头喝了口茶,缓缓道,“既然公主害你至此,你又觉得那都是我的缘故,那么我就对你负责到底吧!”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负责到底?他能负责得了吗? “呵呵,水儿,你要是连这个都听不明白,我就不会把你带进风府了。”说着往门外走去,“玄衣,你与水儿的比较熟,她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她要想做什么就陪她去做吧。最后记得把她带回来就是了。如果你把她丢了,就自行处置,不用回来见我了。”对门外的人交代完毕,扬长而去。 我似乎不认识一个叫玄衣的人啊。 “是,公子,玄衣明白。”门外的人应道。 这声音,听着似乎有些耳熟,难道我真的认识? 我走到门外,门口立着一个身材较为健壮,一看便是练家子的男子。 “我们真的见过面对吗?”男子样貌很普通,很适合在美国联邦调查局做侦察员,即使见过几次面,恐怕也很难让人记起他。不像那个该死的男人,似乎长得很普通,却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记住他。 “是的,小姐,玄衣曾与小姐同桌用膳。”他眼中有些笑意,眼睛微微地弯着。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跟班,都这么喜欢笑做什么,看我落魄,你们都很高兴么? 我努力回想,忽然抬头惊叫,“蜈蚣!”可是仔细一看,不对啊,五官都不同呢。 “上次那是公子新做的人皮面具,呵呵,没想到小姐对那条伤痕如此赞赏有佳。”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当时这么咬牙切齿,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有这么个主子,真是满同情你的。”我以示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照在身上很暖和。我到花园里转了圈,玄衣一直跟在我身后,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 快开春了,萧瑟的景致,偶尔透着一丝绿意。 绿意?呵呵,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人,那些以德报怨的鬼话,绝对不适合用在我的身上。她赢得了我的信任,却又背叛我,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始终背叛了我,而这样的惩罚已经算轻了吧? 前方有座亭子,我走进去坐了下来。 “我要出府走走。”不是询问,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告诉玄衣我的决定。 “是的,玄衣这就去备轿。”他很直接的答应了,哦,对了,那个疯子有交待,我想做什么就什么就随我去做。但是, “他就不怕那个公主发现我在风府吗?”风这个姓真的很适合他,完全就一疯子,似乎什么事都不在他眼里。他到底是什么底细,我不知道,但是人家好歹是公主,背后撑腰的是掌握着生死大权的皇上。那,还是他的大BOSS呢! “小姐难道没有照过镜子?”玄衣一脸惊讶。 今天起来,一门心思都在昨晚的事上,哪来照镜子的心情。婢女给我梳妆的时候,我都在神游九天呢。这张脸天天看,少看一天不会怎么样吧! 玄衣见我不答,自是明白了过来。“今天小姐出门,自然不会有人认出来。” 玄衣这话什么意思?我走到水池边,看着水中的倒影。 那,那张脸不是我的! 对了,那个疯子似乎有做人皮面具的嗜好。等等,人皮面具?这是人皮面具!“用人皮做的?”我吞了口口水,“用死人屁股上的皮做的?” “原来小姐也知道这个。”他的眼睛还是笑得弯弯的,“不过不是死人,是活人。公子说活人的皮做出来更鲜活,更逼真,比死人的好多了。” 真是个实足的变态! 现在想想,无影其实可以算是个正常人了。 我拼命在脸上抓着,想把这张该死的人皮扒下来,可是怎么连粘合的地方都找不到。怎么会这样,以前看武侠片,那人皮面具不是都可以在颈部找到粘合的地方的吗? “小姐,你要是把面具抓下来,就不能出门了。”玄衣的一句话很好地阻止了我。 为了找翌晨,我忍! 可是,在脸上贴一张活人屁股上的皮,真的感觉好恶心。那个疯子做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洗干净。还有,什么人会自愿捐献他屁股上的皮? 醉仙楼内,一个看起来很好脾气的男人和一个个子很小,长得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同坐一桌。男人笑眼弯弯的吃着酒菜,似乎吃得很开怀。女孩子则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小嘴微微地嘟着,就像一个要糖吃的小孩,因为没有得到满足,正在闹脾气。 没错,这个活似要糖吃的孩子就是我!那个疯子居然给我弄了个小孩脸,加上我长得娇小,现在根本就是一个小孩了。就算翌晨远远看见我了,也绝不会认出来。 在醉仙楼坐了一个上午了,都没有任何消息。但是, “嘿,你们说那个无影什么时候会再出来?”旁桌的人在闲聊着。 “唉,谁知道呢?都几个月没消息了。” “无影可从没失踪这么久的。” “就是啊,她不会是不献艺了吧?” “嗯,我看,有这个可能。” ...... 对了,我坐直身子,我可以找无影,她一定有翌晨的消息。但是,想着想着,身子又塌了下去,每次都是她来找我,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找她啊。 唉,我幽幽一叹。 “小姐,似乎有心事。”某人终于吃饱喝足,决定理我了。 “心事?”我瞥了他一眼,“我现在被你家公子j□j了!任谁心情都不会好。” “小姐,你见过被j□j的人,还能出来走动的吗?” “我,我,”我被玄衣反驳得哑口无言。 眼光无意间瞥到酒楼一角正在弹琴的女子,唇边顿时充满笑意,既然我找不到翌晨,就让他来找我了。 我向那女子,借了琴。 琴声慢慢飘荡开来,不急不缓,似很随意又异常轻盈。 酒楼中,渐渐的,只剩下了悠扬的琴音。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轻轻吟唱: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出去会不会失败 外面的世界特别慷慨 闯出去我就可以活过来 留在这里我看不到现在 我要出去寻找我的未来 下定了决心改变日子真难捱 吹熄了蜡烛愿望就是离开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出去会变得可爱 外面的机会来得很快 我一定找到自己的存在 一离开头也不转不回来 留在这里我看不到现在 我要出去寻找我的未来 下定了决心改变日子真难捱 吹熄了蜡烛愿望就是离开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出去会变得可爱 外面的机会来得很快 我一定找到自己的存在 一离开头也不转不回来 我离开永远都不再回来 ……” (参考曲目:外面,来自童丽的专辑——相见太晚) 从那天起,京都的众多传说中,又多了一个人,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孩,一个嗓音有如天籁的女孩。那首不知名的歌曲也被人纷纷传唱,后来,几乎人人都会上一两句。很夸张,却是事实。 当然,我是乐见其成。 这是首来自现代的歌,不会有其他人会唱,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它,除了翌晨。 我就是要借这首歌告诉他,我还在京都,让他来找我。 冤家路窄 在风府中有一个独立的院落,我就住在了那里。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可是院子的名字居然是——金谷园! 我看后一阵心慌,我不喜欢这个名字,非常不喜欢! 中国历史上也有一个金谷园,那是西晋富豪石崇的别墅,繁荣华丽,盛极一时。可是,那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那个极其美丽的女子绿珠,便是在金谷园里坠楼身亡。 我在院里等翌晨,可是他没有来。 也是啊,白天才去的醉仙楼,翌晨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我。 夜风真的是很冷,我打了个哆嗦,进了屋。一时间也没有睡意,便提起笔写了首诗,权当是练字了。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金谷园》” 这是我今日看了金谷园三个字后一直盘旋在心头的诗,杜牧所作的《金谷园》。 早上起来时,发现桌上的诗稿不见了,看看那大开的窗子,兴许是被风吹走了。 今日婢女为我梳妆时,我仔细地看了看镜子中的脸,还是昨天那张小孩脸。真不知道那个疯子要我戴这个戴到什么时候。 “玄衣,玄衣。”我一跨出门就在哪里毫无形象地大喊。我是小孩,我怕谁! 果不其然,我一眨眼,面前就出现了一个笑眼弯弯的男人。 “玄衣,你这么一直笑,都不会觉得累吗?” “这张脸本来就是如此。” “哦,”我说着就要出金谷园,突然一个转身,“这也是张面具!”玄衣点点头,我忽然嚷道:“你不要告诉我风府每个人都戴着面具!” “只有少数的人戴。” 那么,我见到的风满楼也是戴着面具的吧!不知道真正的他长什么样?去去去,他长什么样关我什么事,出去找翌晨才重要。 “玄衣,我要出去。” “公子说待会儿府内来的客人小姐一定很想见。” “谁?”难道是翌晨?可是不会啊,翌晨又不认识疯子,来的话一定会来找我,怎么会去找他。 “到时小姐自会知晓。” 玄衣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想见识见识那个客人了。不过我在京都认识的大多都是仇人,到底是哪个呢? 我忽然转身回屋,不管是哪个,都得送点东西作为见面礼吧。 我像涂护手霜似的把一种半透明的胶状物均匀地涂在手上。 唉,老实说,其实我还满善良的,这东西弄到身上不痛也不痒,就会长几颗红色点点,过个三四十天也就自动退了。除了面子有点难看,其他没有任何坏处。 呵呵,不知道明天谁会长红斑哦! 我在金谷园待了好久,玄衣终于来告诉我说客人到了,正在花园内。 走在小道上,花园内的琴声越来越清晰。恩,似乎弹得不错呀。 “风大哥,怎么样?”一阵娇娇柔柔的女声。 风大哥,呵,原来是公主,还真是啊! “进步很大。”疯子言简意赅地说着。 两人正在亭子里,公主坐在琴前,疯子坐在公主斜对面。看着真是一副美景。 不过,从今往后,我可不会再祝福你了,公主! 我脸上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蹦一跳,十足的孩子样跑到公主面前,“哇,好漂亮的姐姐噢!”说着两手就往公主脸上一抹。大家谁都没想到我会有这种举动,没人来得及阻止。哈,这叫出其不意嘛! “大胆,怎可对公主如此无理?”公主的婢女及时回神喝斥道。 公主也终于从错愕中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太无礼了!” 我直直地看着公主,眼睛有些酸涩,然后变得朦胧,终于脸上感到了湿润。抬起手,指着公主,“你,你们,”声音哽咽,感觉很凄惨,“你们欺负我,呜......”跑到疯子,身边继续控诉,“她们,她们凶我,她们欺负我,呜……”然后越哭越凄惨。 泪眼朦胧中,看到疯子从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变成心疼的模样,然后伸手把我抱起来放在腿上,我顺势靠在他的肩上继续抽泣。他轻拍着我的背,“好了好了,水儿还不是你自己顽皮,公主都没有罚你,你还哭。” 疯子现在的样子,真的好温柔,温柔得像是在对待最爱的亲人。啧,我在想什么啊!气公主要紧,“可是,这个姐姐好漂亮,我忍不住就......没想到她们,她们这么凶……” “风大哥,这位是......”公主小心地问道。 “这位是,”见风满楼在考虑我的身份,我对着他做着口形“妹妹”,他看了我一眼,脸上漾起极度可疑的笑容,很慢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这是我的女儿。” 女儿! 不止公主笑了,我也笑了。当然我是背对着公主,公主是看不到我的表情的。他以为公主是白痴吗?女儿?我怎么看也有十一二岁的光景吧,他么,最多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怎么可能有我这么大的女儿? “呵呵,风大哥真会说笑!” 疯子,看了我一眼,皱着眉,似很难启齿的模样,“这,唉,只能怪风某当时少不更事,才会铸此大错。”慈祥地看着我,轻抚着我的头。 我怒瞪着他!果然是疯子,这种话都能说出口。 嗙! 我转身,原来是公主急着站起来,把椅子带倒了,“风,风大哥,雪柔身子突然有些不适,先回府了。”公主的步履有些不稳,由婢女扶着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唉,她的眼睛是怎么长的,居然看上你!”我鄙夷地看了疯子一眼,“真是可怜啊。” “她这么可怜了,你还给她下药?”拉起我的手,一闻,“这是什么?” “哼!你不是毒阎王的传人么,这个都不懂?” 他的舌尖在我手心轻轻一触,“嗯,味道不错。”他看着我一脸春风得意,“我只制真正的毒药。” 我猛地抽回手,“变态!” “大人!”一个家丁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们面前,眼中的错愕一闪而逝,“大人,有密函。” “嗯,去无寒轩等我。”疯子头也不回地打发了来人。 “喂,是密函,可能是重要的事,你不去?”疯子没有丝毫动静,我好心地提醒他。 他看着我笑得很暧昧,“莫非水儿也想去看看什么要事?” 那个,我后之后觉地明白,他不能动,是因为我还在他腿上压着。尴尬之意油然而生,一心只知道要对付公主,都忘了自己是坐在他腿上。现在那姿势,真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难怪那家丁的眼中……唉,我的一世英名啊~~~ 我迅速从疯子腿上下来,“你,你,不早说。我走了。”说着头也不回地跑了。 今天公主一来,这么一闹腾,我连找翌晨的心情都没了。 满是懊恼地回到金谷园,怎么会连坐在疯子腿上都忘了? 还有一个问题,刚才被疯子又搂又抱的,什么豆腐都被他吃光了!今天为了公主,我可是赔大了。 我重重一跺脚,雪柔公主,我们的梁子结大了! 晚上,我失眠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才睡着。 喝~~~ 我闭开眼,打着哈欠,睡得好沉啊。眼睛微睁,透过朦胧的纱幔,怎么看见桌子边有个人影。 “啧啧,水儿,你可真能睡啊。” 我一惊,“风满楼,你给我滚出去!”我怒极大喊。 他,难道不是古人吗?古人不是都讲什么男女大防么?可是这个疯子怎么…… “水儿,心火太旺堆身子不好。”他品着茶,悠悠然道。 “只要不看到你,我就会很好!” 等了一会儿,他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算了,我也总不能老是窝在被子里。干脆坐起身,穿衣服。呵呵,幸好,我到这里后就有穿单衣睡觉,要不然今天就真的亏大了。 梳洗完毕,我狠狠地坐到他身边,“你最好说出个在我房里的理由,要不然......” “不然,不然怎么样?” “不然我......”我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论武力,他轻功这么好,武功必定不弱,而我根本没有武功。论用毒,他是毒阎王的传人,只制最歹毒的毒,而我那些在他眼里都不够瞧。论智谋,他似乎什么都了若指掌,而我只有些小聪明。 越想越气,越看越不顺眼,我怎么事事不如他! “你到底有什么事?”我终于还是投降了。 “没事,只是想问你,安王府正在招名医,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问完了?”他点点头,“那好,你可以出去了,我饿了,我要吃饭!”我毫无形象地拖着疯子往门口去。 “正好,我也饿了,一起吃吧。”说着挣开我的手坐了回去,“来人,送些酒菜过来。”吩咐完婢女,又悠哉悠哉地端起茶杯。 五天了,我被疯子跟前跟后,跟了五天了。 他不是大人吗?他不是当官的吗?为什么他就这么闲,除了早朝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其他时间几乎都在我身旁。害得我都不能去找翌晨,他到底想干什么? 现在,我真希望公主能来缠着他,可是恐怕至少还得过上三十天公主才会出现吧? 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人呐,真的不能做坏事,不然,最惨的肯定是自己。 “水儿,” “你又想怎么样?”我现在对于他那好听的声音有极度的恐惧。这几天,疯子不停地在给我讲解大武周边国家的地理位置以及风土人情,虽然不得不承认他的学识渊博得惊人,可是他对我说这些到底想做什么? “水儿怎么看大武皇朝?”他每当说起什么国家的,就很严肃。让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那些沉闷的历史老师。 “什么怎么看?” “你,觉得大武会长久么?” “不会,没有哪个朝代史会长久存在的。” “呵呵,说得真好。”他看着我的眸中,深不见底,“你说,我把他结束掉,可好?” “你,你是皇帝吗?”这个人,是不是有幻想症啊?虽然,他似乎很厉害的样子,可是一个国家,是他说灭就灭的吗? “我似乎不是,呵呵。” “废话!就算做梦也做个正常点的梦。” “昭和祟正在集结兵力打算攻打大武。”他今天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又做梦了?”我举起手来,摸摸他的额头,很正常啊。 “两日后,我就会领兵去边境。” “这,是真的?”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么大的事,朝廷居然都没放出什么风声来,“你不是文官吗?打仗了,你去有什么用?” “水儿是在担心我?”他笑得好得意,“有没有听说过智者无敌?况且,你以为我只是个书生吗?” 我声音还没发出来,他便抢先道,“走吧,去用膳。” 两天后,他真的走了,玄衣也去了。我当然没去送他,这个疯子,走得越远越好,最好别回来了,省得又来荼毒我! 可是心中还是为他默默地祈祷,希望他一切平安。 百无聊赖地在花园里晃荡了一圈,又回到了金谷园。咦,这里怎么改名叫掬水园了?什么时候改的? 我问了一个婢女,她说是昨日风满楼命人换的。婢女还说,这字是他亲自提的。 婢女走后,我仔细地看了看那三个字,沮丧地发现,他连字都写得比我强! 字体飘逸清新,当真有仙人之姿。 风满楼到底是不是人啊? 回到屋内,桌上竟然有一封信。打开信封,竟掉出一块几近透明的美玉,握在手里,竟然有微微的暖意,上面还刻有一个奇怪的图案。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一时想不起来。 信里写着几行飘逸的字,一看便知是疯子的亲笔。 “水儿,拿着这块玉,你可以在到任意的钱庄拿取银两。 不过,代价是,明年的今天,你将成为我的妻子。 玉,我可是已经交给你了。好好保管,不然就只能娶你为妾了。” 我狠狠地把信纸五马分尸。 风满楼,你,真是个疯子吗? 老天啊,你一定要听到我的请求,让这个疯子永远别回来了! “冰情!”翌晨的声音! 呜呜呜,翌晨,你终于来了! 不管怎么样,老天还是听到我的祈求了。 于是乎,就在风满楼离开的那天,我也包袱款款地逃出了风府。 那块玉,我当然带走了。那可是相当于现代可以无限量取款的银行卡,怎么可以不要呢,至于那个一年后的事情,就那时再说吧。希望公主可以早些把疯子给霸占了!公主啊,如果你真的做到了,那么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不然,我一定恨死你! 在水一方 昭和祟是两个位于大武西北部的部落。由于那里是内陆,各方面条件都比较苛刻,所以两个部落都是游牧民族,从而造就了他们骁勇善战的特质,几乎男女老少都可上阵杀敌。反观大武王朝,虽也是以武建国,可是近百年的安居乐业,早已把人们的战斗意识消磨殆尽。 昭、祟两个部落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于是两部落联手准备大举进犯大武。 大武皇朝也许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那金光闪闪的外表,只是为了掩饰他腐败的内在。盛极必衰,难道他也到了衰败的时候? 可是就算再怎么衰败,也不至于派个文官去打仗啊? 我始终不懂,到底为什么是风满楼带兵出征。 翌晨带着我离开了风府,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这个让我很是疑惑。 后来翌晨还说,事实上,他根本就没能找到我,是有人今早告诉他我在风府的。我问他是谁,他说没有看清来人。我又问,他的武功如何,他说江湖中大约有十人在他之上。 如此说来,翌晨的武功还是不错的,可是他却连人都没有看清楚,可想而知那人武功之高,远远在于他之上。那人八成就是玄衣了,那么我离开风府就是风满楼的意思了,可是这样高深莫测的人居然只是风满楼的属下,那风满楼又会有多可怕? 是不是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是风满楼带兵出征了? 从现在开始,我真的要自立更生了。 幸好有无影送的银票。至于那个疯子给的玉佩,我想还是少用为妙。 我在京都一个较僻静的地方买了间屋子。给银票的时候,我终于知道玉佩上那个怪异的图案我在那里见过了。因为它就是银票右下角的怪图腾。那么,风满楼就是京都最大的钱庄富贵楼的老板!真没想到他原来这么富,居然是开银行的! 屋子分为前后两部分,我把前面部分用作商铺。后面是两层楼的,底下作为客厅,楼上有两间房,分别作为我与翌晨的卧房。 开家店,真是不容易。各种准备,足足花去了我一个月的时间。 四月初,京都多出了一家名为“”的器乐斋。 初开之时,一两天都难有一位客人。但是驻足观望的人倒是很多,不为别的,就为那悬挂于大门两边的门联: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后来,一位文人因为实在是太喜爱这两句诗,便进门询问店家,那是出自谁人之手。谁知那文人一进去,久久没有出来。不一会儿,一阵清宁淡雅、悠扬缠绵的乐声由内传出。文人出来之时,只不停地说,妙极,妙极。这勾起了众人极大的好奇心,于是便纷纷入内观赏。 才半月有余,便街知巷闻,不仅吸引了众多文人墨客,不少达官贵人也慕名而来。俨然成了继集芳阁、醉仙楼、富贵楼之后的又一京都名店。 是一家器乐斋,那么卖的当然是乐器了。 但是当你走进店内,你会发现,店里所有陈列乐器就是一把古琴,一把古筝,一把琵琶,一支横笛,一把箫,仅此而已。那么店里卖什么? 不止一人问我,我只道,“本店只接受订货。” 店内装饰极为简洁,几盆盆景,以及挂于墙上的装饰品。那些可全是我水冰情的“真迹”——工笔画白莲以及几幅字。 也许正是这样的简洁,这样的与众不同,才会在众多乐器店中脱颖而出吧。 随着知名度的提升,定制乐器的价格也是节节高升。但是这样非但没有减少订单,反而吸引了更多的顾客。 “没想到的生意这么好。”翌晨对着站在他面前的白衣女子道。 那女子绾着发髻,做着已婚妇人的打扮。她闻言缓缓转身,轻纱覆面,看不到她的脸。只有一双清亮的眸子,带着笑意,露在轻纱之外。不用怀疑,这便是我。那张面具,前几天自动地掉了下来,怎么也弄不上去了。为了不让人发现我的身份,我便自称是位寡妇,与自家兄弟在此谋生。 “这叫物以稀为贵,我这里的乐器可都是独一无二的。”乐器上的各种图案可都是我亲自设计,不会有第二件。 “生意好,是不错,可是师傅们快忙不过来了。” “嗯,”这件事我也想了几天了,“翌晨,你明天就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院子,我要把它买下来,做我们的专用作坊。” “好,我明天就去看看。” 我想了一下,继续道,“另外我们还得再请些人手,”现在整个只有三个人,我、翌晨以及一个给我们烧饭洗衣的老妈子吴妈,“明天我要去庙里上香,顺便我会留意一下。” “你,明天要去上香?我陪你去吧。”翌晨总是十分不放心我一个人出门,怕我又被谁给拐了。 “不了,不了,我们都出门了,店里怎么办?” 在我好说歹说后,翌晨终于点头了。临了,还特意给我去买了把匕首防身,这才放心地让我出门。 这次我先去拜祭了母亲,再到正殿拜金佛,请求三大佛保佑翌晨和我无病无灾,还有我们的生意兴隆。 我又问了入尘大师的去处,僧人说大师没有回来。 我已经走到大门口了,忽然想到了那两个妖孽,心里斗争了好久,终敌不过良心的谴责,又跑了回去给他们祈福。 无影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真就是这么无踪无影的。希望她真的只是像人们传的那样嫁人了,而不是被她得罪过的人给捉了或杀了。老实说,我倒是觉得后一种可能性较大,不是我恶毒,实在是她太恶劣了,所以能救她的只有你们了,佛祖啊,保佑她还活着! 至于那个风满楼,佛祖们,你们只要保佑他别死就好了,其他的就随便了。要是能让他失个忆什么就最好了,到时我一定给你们的金身再厚厚地涂一层金子。 我站起身,身边跪下来一个佩着挂剑的红衣女子,一看便知是个江湖儿女。 我正要离开,忽听那红衣女子道:“佛祖,佛祖啊,求求你们让我快些找到翌哥哥。”姓翌的,不会这么巧就是翌晨吧,于是我又跪了下去,做拜佛的样子,仔细听着,“我已经在京都找了他好久了,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师叔明明说他来了京都,怎么会就是找不到呢?翌哥哥不会是出事了吧!不会,不会,翌哥哥武功这么好,不会的……”只听她一会儿在求佛祖保佑,一会儿又自言自语的,真不知道是在请佛祖保佑,还是在咒人。 我实在不忍翌晨在她口中又死又活的,便对她道:“这位姑娘,找的人是不是叫翌晨?” 她闻言,激动地一把抓着我的手臂,“你认识翌哥哥,你知道他在哪?” “姑,姑娘,你抓疼我了。”真不愧是练武的,一个女子也力气这么大。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太激动了,你没事吧?”她迅速松开我,作势要扒开我的衣服看看有没有伤到我。 我急忙阻止她。天呐,她不知道这是大庭广众吗?这丫头也太不拘小节了。我站起身,“姑娘,不如我们边走边说,你看后面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拜佛呢。” 她听话地跟在我身后。 翌晨老是不放心我,这丫头才真叫好拐呢! 啊,对了,不如就把她弄回去当帮手吧,连工钱都省了。呵呵,咱们翌晨的魅力真是太大了! 回到,天色微暗。吴妈正在做饭,翌晨不在,大概是出去找房子了。 等了一会儿,翌晨仍不见回来 “翌哥哥呢?”红衣女子有些急了。 “他,出去办事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你,不会是骗我吧?”女子的脸色沉了下去,一把亮晃晃的剑忽然降临到我脖子上,“你要是敢骗我......” 吴妈见状,早已躲到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去了, 唉,这丫头还真是鲁莽。我刚想解释,有人忽然大喝,“是谁,快把剑拿开。”原来是翌晨回来了。 脖子上的剑忽然一晃,被翌晨挑开了。可是为什么剑移开了,我反而觉得肩胛处有些刺痛。 “翌哥哥!”翌晨的攻势,在红衣女子的惊喜声中停下。 “凌灵!你怎么来了?”翌晨问道,虽可以说是惊喜,但似乎惊大于喜,又忽然想起刚才的事,声音冷了下来,“你做什么拿剑威胁冰清,她又不会武功?” “我,”凌灵似知错的地下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等了好久都不见你,我以为她骗我,所以才……”说着说着,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凶,你以前连一句重话都不会对我说?” 这下,换翌晨无言了,“好了好了,”我劝道,“这么晚了,先吃饭吧。” “是啊,先吃饭吧,”翌晨说着看向我,忽然,他异常愤怒地看向凌灵,“你,居然伤了她!”翌晨从未用这么阴冷的声音说过话,听得我也是一愣。 我用手一摸那个微微刺痛的地方,似乎有点血,原来是划伤了,难怪有些疼呢。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翌晨的反应也太大了。 “我,我不是有意的,一定是你刚才这么大声一喊,我吓了一跳不小心才……”凌灵很委屈地说着。 “行了,翌晨,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说着把他拉到饭桌旁,按到椅子上,“快吃饭,忙了一天了一定饿了。”然后,又把那个凌灵拉到翌晨旁边坐下,“你们就先吃着,我去包扎一下就来。” “我帮你!”说着站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我满眼威胁地看向翌晨。 一张阎王脸瞬间变成了红苹果。翌晨可是个正常的古人,什么男女授受不清他记得可牢了,今天一定是真的急了,才会这么说话。 “呵呵,好了,不逗你了,你们先吃,我马上就下来。” 换衣服才发现,那里有一大片血渍,加上我又是一身白衣,看着还真是有些触目惊心。难怪翌晨这么生气。不过这些只是假象啦,其实只有一个小口子,相信过几天,就连疤痕都找不到了。 待我下楼,那个凌灵早不见。不用问,一定是让翌晨给吓跑了。 我说,一个女孩子天都黑了还出门很不安全的。翌晨却回答我,她武功很好,不会有什么人伤得了她的。看来他是铁了心不要她留下了。最后,我只得命令翌晨去把她找回来,翌晨才答应去找她。 凌灵回来的时候,脸上花花绿绿的,看来哭得很伤心。 唉,翌晨这家伙,真不懂怜香惜玉。 这个凌灵一看就知道很喜欢他,但翌晨,不知道他是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总之目前看来,对她是没什么意思。 由于一共只有两个房间,我便让凌灵与我睡一起了。 我睡前,摘了面纱,凌灵看着我,目不转睛。“难怪翌哥哥这么喜欢你,你真的好漂亮,我永远也比不过你。”说着就伤心地哭了起来。 我虽也是女人,但是,见女的动不动就哭,我还是会很头痛。 至于漂亮么,老实说,我的却觉得自己略胜于她。(被无影荼毒的,绝对是无影荼毒的!) 但是她的身上自有一种江湖儿女的豪迈之气,那也是我比不上的。再说了,我们翌晨是那种只看长相的人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翌晨和我自小就认识,我们就像是亲人,喜欢自己的亲人那是自然的啊。” “你是说......” “没错,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翌晨年级也不小了,如果可以,我还真是觉得你们两个挺般配的。”翌晨啊,为了弄个免费劳动力,你可别怪我把你当诱饵哦。况且,我心里还真有这么点想法的呢。 “可是,可是,翌哥哥说要我回去,我怎么办?” “我可以帮你留下来啊,只是......”我假意犹豫着。 “你说,你说!”说着又要激动地来抓我的肩膀,我这次学乖了,事先把她挡了下来。 “我们现在店里挺忙的,如果你可以留下来帮忙,我想翌晨就不会说什么了。” “好,好,我可以,我可以的。” “但是工钱上......” “不用,不用,你能让我留下,我就很高兴了。谢谢,谢谢你。” “呵呵,不客气。” 嗯,免费劳力,搞定! 凌灵是个毛毛躁躁的女孩子,说起话来也是直来直去的,得罪的客人蛮多。于是我忍不住要想,自己留下她到底对不对。 幸好有翌晨在,凡事有他垫后。 难怪翌晨当时这么反对她留下,原来是有其他原因的。 凌灵是个豪爽不拘小节的女子,没有什么心计,所以跟她在一起还是很开心的。她总是围着翌晨打转,翌晨都是很无奈的样子,看来他们两个的好事,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作坊的事已经做好了。我专门聘请了一班师傅为我的做乐器,也就是说我现在不仅有一家店铺,还有一个我自己的小工厂。 的乐器,身价一涨再涨,但是前来订制的人却越来越多,偶尔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外城人。 我现在俨然是一个小有身价的富婆了! 身世揭晓 现在又是荷花盛开的时候了。 风满楼带兵出征已经三个多月。但是朝廷对于边关的消息,封锁得极为严密,我无法探听到任何关于他的事。 两个妖孽啊,时常盘旋在我脑海里,没办法,为了心安,我只能常去上香求佛,保他们平安。 我是不是上辈子,不对,上辈子不可能,总之就是不知道哪辈子欠了他们的,所以现在搅得我这么不安生! 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站在一张巨大的荷叶上,身旁竟是一朵并蒂莲! “啪”的一声,并蒂莲的两个花骨朵竟同时打开了,粉嫩的花瓣上,粘着不少水滴,晶莹剔透,美得不可思议! “真是太美了!”岸边传来一阵女子的惊叹声。 我循声望去,那女子竟然就是我! “我”的身旁还立着一个人,那人宛若被一层薄雾笼罩着,我怎么也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只是感觉他是个身材修长,长发飘逸的男子。 但我却又清楚地看到他与“我”十指相扣,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看着那男子,眼里是幸福与柔情。 我收回视线,想再看看身边的并蒂莲,可哪里还有它的影子。 我又看向“我”和那男子,“我们”静立在那里,就像刚才我身边的那株并蒂莲。 最后一笔,终于完成。 搁下画笔,看着画纸上的莲花,心中止不住地欢喜。我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它与梦中的一模一样,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是,看着看着似乎又觉得少了点什么,便重新提笔在画纸右上角写道:青荷盖绿水 美蓉披红鲜 下有并根藕 上有并蒂莲(从网上摘录)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大作,脑中又出现了“我”与那男子并立在池边赏荷的景象。不禁淡淡地笑了起来,那真的是一幅很美的画卷,可是,我真的可以找到这样一个男子么? 一阵微风出来,竟带着淡淡香气。刚反应过来,心想糟了,人就失去了所有意识。 我缓缓睁开眼,自己竟然靠在一个人的肩上。 借着月光,定睛一看,眼前这个笑得一脸邪魅女人,不是无影是谁! “柳妹妹终于醒了啊!”一张欠扁的美脸。 “你干吗要给我下药?”我大嚷,又不是不认识她,搞得像打劫一样,很有趣吗? “嘘,”她作势让我小声些,“妹妹,这里可是禄王府,夜闯王府被抓可是要受刑的。”说得很严重,为什么她看起来还是这么游哉? 等等,她说什么,禄王府?“你,”忽然想到要小声些,“你半夜把我带到禄王府做什么,做贼吗?”这个人完全有病,应该住院观察,就是不知道古代有没有精神病院。 “没错,做贼,赏花贼。”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那一池的白荷。她…… “今年妹妹肯定来去不了赏花宴,怎么样,妹妹,终于发现姐姐有多体贴了吧。”唉,说着幽幽一叹,“真不知道,将来哪个有福气的人能与奴家共度一生噢!” 老实说,本来我是真的很感动,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没了。 你说,怎么可能对着一个超级自恋狂感动得稀里哗啦呢?我又不是和她一样不正常。 “感动?感动......”才怪了三个字还没说,就被她抢白了。 “嗯,姐姐明白的,妹妹说一次就好了。”说着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份画卷,“那这幅画就算谢礼了,虽然那朵莲花长得怪怪的,两个花蕾居然长在一根茎蒂上。” “没见识,那叫并蒂莲,”我忽然明白过来,大嚷,“不行,还给我!” “真的不行?”很失望的说。 “不行!”我很坚决。 “为什么不行?”潸然欲泣。 “那个,”有点心软,“我要把画刻在自己的古筝上。” “那刻完了再给我。”某人退了一步。 “这个,”良心有些不安,“刻完后画就坏了,没用了。” “那把古筝给我。”口气突然变强硬。 “不行。”毫不考虑,那古筝可是我特意命人做的。 “妹妹曾经说过会答应姐姐一个条件,不能反悔。”居然拿以前的事压我! “不行,我明天再临摹一幅给你。”我终于有所妥协。 “我要刻了画的古筝!”口气越来越冷。 “不行!”口气很硬,可是心中小鹿撞撞,她不会要变身吧? “真的不行?”光天化日之下,呃,不对,不对,是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某个衣冠楚楚的女人,俨然变成了一个地狱来的罗刹恶鬼。 “我给,我给,我给!”我终于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 我的并蒂莲,我的古筝啊~~~~ 当我哀悼完我的心头爱,缓缓睁开眼,眼前是个眼里闪着泪花的“可怜女子”,“妹妹啊,你为什么一定要破坏姐姐那天下无人可比的温柔与娴淑呢!” 我是不是又眼花了? 五天前,古筝与画已经送去让师傅们雕刻了。 这两天,我几乎天天呆在自己房内画那幅并蒂莲。 现在我正在看的,已经是第十四幅了。我怔怔地看着这幅图,终究还是把它揉成一团,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还是不行,怎么也画不出第二幅并蒂莲。我像泄了气的气球,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有人推门进来,我都没去理会。 “冰清,你怎么了?”说着一一捡起我扔在地上的废纸,“这些图和你拿给师傅们的图一模一样,这么好看,为什么都扔了?”翌晨看完这些图,不解地问我。 “是啊,是啊,好漂亮呢。”凌灵几乎是翌晨的影子,翌晨走哪儿,她就跟哪儿。 “不一样,一点也不一样。它们都没有灵魂。” 那朵并蒂莲是深刻在我脑海里的,想要再画一幅,并不是什么难事。本来我是这么以为的,但事实却不是这样。我画了很多次,几乎是和第一次的一样。可是用心去看,就会发现,它们只是一张张复制品,没有任何光彩。而那第一幅并蒂莲,似乎可以活在人的心里,看着它就会有一种淡淡的幸福感,仿佛是看着一对相拥的恋人。 我强迫自己抹去心中的不快,看向翌晨,“朝中,可打听到什么?” “风满楼正在回朝的路上,大概再过十多天就到京都了。” “他怎么样了?”关于我和风满楼的事,差不多我都对翌晨说了,当然那玉和信的事,我没提过。 “水姐姐认识那个风满楼?”由于我现在对外都说是翌晨的姐姐,凌灵队外也自然是叫我姐姐了,可能是叫得太顺口了,就一直这么叫了。而事实上,我的真正年龄,确实比她大多了。只是,她那么兴奋做什么。“姐姐,你不知道,那个风满楼实在太厉害了,居然没有废一兵一卒就让他们退了兵,简直太神奇了。” 凌灵说得实在好夸张,让我不由的怀疑,“这是真的?”我向翌晨求证。 翌晨点头,“是的,现在外头都在传呢。你这几天都没出去,所以不知道。还有,听说,刘相国病重。” “他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去年见他的时候,他看起来可硬朗了,再活个十来年都不成问题。难不成是被人害的? “听说是怪病,找不出病因,药石无效,恐怕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刘相国一死,那,朝中的平衡就打破了。不知之后坐上相国之位的是谁。可是,似乎无论是谁,短时间都不可能出现与兰太师抗衡的局面了。 难不成要一人独大了? 古筝送来了。我简直爱不释手。 夜深了,凌灵早去和周公下棋了,我还在那里欣赏我的古筝。 要不我赖帐算了? 可是无影说不定真的会一掌把我给辟了。 银子诚可贵,古筝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唉,我看不开,真的看不开,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小命最重要。 罢!罢!罢!我自己是卖乐器的,以后总能有更好的。 现在只求无影晚几天来,让我过过瘾。 我用力吸吸鼻子,似乎…… 还没想完,就倒下了。 “说,你是不是让人监视我了?”我用力地拽着无影的领口,“快说!”每天都没人影,古筝一送来,她就来了。不是被监视了,难不成她是神算? “哎呀,妹妹,放手,快放手!”无影使劲地把我的手从她衣领上扒下来,“虽说夜深了,但是难保不会突然出现什么人,让人看去了多不好?” “你也知道要脸了?” “瞧,妹妹说的,姐姐的脸这么漂亮,怎么可以不要?”说着向我大抛媚眼,害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去看她,四周一打量,白荷池?“怎么又是禄王府?这是你家么?”老把我迷晕了,带来这里干什么,“你不会直接在我房里说话呀。”也不知道那种迷药闻多了,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哼!妹妹还说!姐姐对妹妹这么好,妹妹何时留姐姐宿一晚了?”女人呐,翻脸比翻书快!“妹妹居然随随便便就与人同榻而眠。妹妹,真是没良心,没良心。” 忍!忍!忍!都说忍字头上一把刀,果然没错。 “妹妹,你不可以这样始乱终弃的。要是妹妹喜欢有人陪着,无影可以牺牲点,每晚来陪妹妹睡的,真的!”怕我不信,她还很诚恳地地看着我。 “你有完没完!”我终于忍无可忍了,“到底为什么监视我?快说!” “妹妹凶我~~~” 无影哭得很可怜,但是这次我绝不会被她骗了,“别装了,快回答我!” “唉,”无影一叹气,随手擦掉脸上的泪水。 NND!(我又说粗口了!) 一转眼的功夫无影就笑得比花还艳。在现代绝对是个影后级人物,表演天赋,无人可比。 “姐姐可没有监视妹妹,就是每晚都会来看妹妹。” “胡说,我怎么没有见到你?” “妹妹,你房里不是还有别人么?我无影可不是人人都见的。再说了,那丫头功夫不错,无影可打不过她。” “看不出来,原来你武功这么差,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终于逮到机会奚落无影了。 “呵呵,妹妹还真是看得起无影。无影可没有武功。” “不可能,你轻功这么好......” “轻功好就一定要会武吗?”说着一脸嫌恶的样子,“打打杀杀地,手会脏的。” 手脏? 这人的逻辑……我真是无语! 我在她身边看了看,没有我的古筝。太好了,难不成她忘了? “那筝,我已经命人拿走了。”她见不得我好过是不是,“真是把好筝,难得一见呐!” “你给我闭嘴,不然我一定掐死你!”心好痛,快窒息了,我的宝贝呀! “妹妹,你真是越来越暴力了。” “你——还——说!” “哎呀,好了好了,消消气。姐姐知道夺了妹妹的心头之好,妹妹心里难受。” 你就是看我难受,才会觉得好过! “这样吧,作为补偿,妹妹若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姐姐一定都告诉妹妹。”见我没理她,又道,“妹妹,天下的事可没有我不知道的。” “真的?不能有所隐瞒!”我突然来了劲,拿一把古筝换千金难买的消息,这样的补偿,我还能接受。 “不过,只能问两件事。” “你!”我气结。 “妹妹没事问,那姐姐可走了?”作势要起身。 “好啦,好啦,两件就两件。”我急忙拉她重新坐下。 从无影那里,我知道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 刘相国果然不是生病,是被人下了毒。最令我意外的是,下毒的人居然是风满楼! 刘相国不是他的恩师吗?无影听了我的话,低低一笑,什么恩师,只不过那年正好是刘相国主考罢了。 可,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妹妹呀,妹妹,我可是一直觉得你很聪明哦!怎么这都不明白。 难道,风满楼想坐上相国之位? 无影看着白荷,唇边的笑容很诡异。没错!薄唇微启,轻吐出两个字。 第二件事。 我要知道风满楼的身份。 毒阎王的唯一传人。 你说过了。 天下第一钱庄富贵楼的主人。 我已知道。 妹妹动作还挺快呀。 别打岔,我要知道更隐秘的。 唉,好吧。九年前,大武王朝首富上官一家一夜灭门。官府极力追查凶手,却一无所获。风满楼本名上官毅,正是上官家的遗弃之子。 山雨欲来 都说啊,虎毒不食子,可是有人就能杀父弑母,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很残忍?无影唇边挂着邪肆地笑容,看着我的眸子里,满是讥诮的嘲讽。 谁,她在说谁,风满楼? 妹妹,待你嫁给了风满楼,不是自可以去问他,说不定他会告诉你更多呢! 她怎么知道,这是我与风满楼之间的秘密,无影怎么知道的。 她与风满楼什么关系? 还有啊,妹妹,你不是想对付柳府吗,嫁给了他,他一定会帮你做得非常漂亮。 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是无影啊。说着低低地笑了起来,很美,美得令人胆寒。 你敢么,这样冷酷嗜血的人,你敢与他携手一生么? 你敢么?你敢么?你敢么…… 我猛然惊醒,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漆黑的床顶,脑中全是无影那夜走前问我的话。 我敢么?我问着自己。 原来,九年前,震惊一时的上官一门灭门惨案,就是出自风满楼之手。到底是什么样的恨,可以让他亲手杀死自己所有的亲人,杀死自己的亲生父母? 我也恨柳元庆,可以毫不犹豫的杀了他,可是我毕竟不是他真正的亲生女儿啊。 再说,那时的风满楼只有十六七岁,他是如何在一瞬间杀了所有上官家的人,而不留任何线索? 无影虽然告诉了我风满楼的身世,可是她却给了我更大的谜团。 还有,无影的身份,又是什么? 既然,九年前,官府大力追查灭门一案都没有任何线索,那么无影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风满楼肯定有极其不寻常的背景,他怎会轻易让人查到他的事? 我甚至觉得,无影对风满楼简直了若指掌。也许,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根本就认识,而且,非常熟悉。 世界上,有两种人会对对方了若指掌,一种是朋友,另一种是敌人,不知道他们属于哪一种? 刘相国过世了。 三日后,风满楼带着大军回朝了。日子,算得可真准。 皇帝坐龙辇亲自到城门口迎接,礼遇非常。 风满楼破格加封为一品大员。相国一位如他所料般到了他的手里。 没几天,皇帝也病了。 这,当真是风满楼啊! 我刚下了楼,就见翌晨与玄衣在庭院了剑拔弩张。翌晨一身的杀气,而玄衣一如往常,笑眼盈盈。 我轻摇头,翌晨果然不是玄衣的对手,还没真正动手,翌晨便输了。 “玄衣,你怎么来了?”玄衣的出现我毫不惊讶,既然无影可以找到我,那么风满楼自然也能找到我。 “夫人,公子请您过府一叙。” 夫人?我微皱眉,玄衣为什么要用这个称呼,他们不是知道我的寡妇身份是假的吗? 翌晨一个健步挡在我的面前,“冰清不会跟你去的。”说着拔刀相向。 “翌哥哥,我帮你。”凌灵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窜了出来。 “你们都在这里,谁看铺子?” 两人听了我的话一愣,“没人呢,”凌灵解释道,“但是这个家伙看着很厉害,我不能让翌哥哥吃亏的。” 这丫头!“行了,你们都给我去看铺子。”说着走到玄衣身边,“走吧,玄衣。” “冰清!”翌晨大概是担心,我会被某人给私自扣留,毕竟人家是有前科的。 “没事,我去去就回。” 他,虽然做了相国,府邸却没换。 我下了那顶豪华的大轿,气冲冲地进了风府。 要我见他就见好了,何必弄这么张扬。恐怕,不用多久,全城的人都会知道,在水一方孀居的老板娘与风相国有所瓜葛了。 “风满楼呢?”我跑到大厅,连个人影都没有。 “公子,在花园。”玄衣一直跟在我身后,却让我瞎忙活,等我问了才说。 花园?快七月了,这个疯子也不怕被晒死! 疯子做在亭子里,专心致志地看着面前的棋局。 我到了,他也没有抬头,直接把黑子推到我面前,“水儿,你来走。” 我没理他,我现在可没心情陪他下棋。 “水儿,下完了这局,你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事哦。” 我被他说动了。 棋局中,我对他步步紧逼,他步步退让,最后当我把他逼入了死角之时,他以退为进反而弄得我阵脚大乱,最终我输给了他一子。 纵观全局,我走的每一步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我恍然大悟,抬起头看着他。呵呵呵呵,忽然我轻轻地笑了起来,“兰太师明里处处压制你,可实际上却是踏入了你的圈套?” 他,微眯着眼,看着我,笑得云淡风轻。 其实,这段期间,朝政多是交由兰太师与风满楼全权处理。但是,兰太师认为,风满楼既是刘相国的门生,将来支持的必定是六王子,于是,趁他入朝时间短,根基不深,处处压制风满楼,大权也多到了兰太师的手里。而风满楼,则落得清闲。 我之前还疑惑,疯子怎么可能甘心被兰太师压着,原来,呵呵呵,原来兰太师也不过是疯子的棋子。 “真不知道,能成为你的对手,兰太师是该感到荣幸,还是悲哀?” “对手?你认为他够资格成为我的对手?” 他,不但是个疯子,还是个自大的疯子! 下完了棋,我忽然想起还没向他兴师问罪呢。“我问你,今天为什么要这么样做?” “我做什么了?”他无辜地看着我。 “你自己心里明白!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会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啊,就为这个呀。水儿,这可是惩罚。” “什么?”什么惩罚?我哪儿得罪他了?离开风府,那也是他自己同意的,不然玄衣怎么可能告诉翌晨。 “白衣真的很适合你。不知道以后我真的死了,夫人你会不会这样为我守孝呢?嗯?” 原来是为这事,不过,“我什么时候答应嫁了?” “你也没拒绝呀。” “我,”他当时人都走了,我跟谁拒绝去!幸好他提醒,那我现在拒绝总行吧。不过话说回来,这玉很神奇,戴着冬暖夏凉,还给他还真不舍。但是,我也不能就为了块破玉,把自己给卖了。我努力地和系着玉佩的绳子做斗争,因为怕掉,我打了个死死的结,好难解。 我忽然被人搂住,额头被人轻轻一吻。 “你做什么?”我停下来,怒瞪着这个疯子,吃我豆腐的手段越来越直接了!挣开疯子的手,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他似乎不痛也不痒,笑得还有些得意,“别解了,已经收不回了。” 我是不是打得太轻了,还是他那张假脸皮比防弹衣还厉害,有防痛的功能? “你!”为什么他总能轻易地挑起我的怒气,总能让我暴跳如雷,总能让我无言以对?不行,我不能总是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地问,“你今天找我来到底什么事?” “没事,就是找水儿陪我下盘棋罢了。” 我怎么可以奢望一个疯子正常地思考问题、回答问题?“既然如此,那我告辞了。” “玄衣,送水儿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有脚,会走。 “是,公子。” 显然,我的话,是多余的。 我离开不久,亭子不远处的假山石后,走出一个中年妇人。风满楼淡淡地问道,“可看清楚了?” “是的,大人,属下看清楚了。”妇人异常恭敬。 “那就快去准备吧,开年之时,我便要见到没有任何瑕疵的嫁衣。” “是,属下明白。” 现在在水一方与风相国有瓜葛的事,几乎人人知晓。虽然有些传闻不怎么好听,但是店里的生意倒是更加好了。当然,多数都是些希望借我来接近风满楼的。 我是无所谓,反正有钱赚就行了。但翌晨就不同了,差点就杀去风府了。最后,我不得不用从无影那里收刮来的迷药把他给放倒了。 这迷药真的很厉害,都两天了,他还在睡,没有丝毫要醒的样子。本来他一直睡也没什么,大不了我自己看着铺子。可是,我忘了,在水一方里还有一个他的铁杆FANS。凌灵不断地问我,他什么时候醒。可是我哪知道呢?当时我又忘了问它的药效。唉,也不知道,无影会什么时候来了。 这不凌灵刚又问了我一遍,见我还是那答案,寒着脸回去照顾翌晨了。翌晨啊,你就快起来吧,你再睡下去,我真怀疑她又要拿我的脖子来试剑了。 “你就是水夫人?” 刚走一个女人,又来一个女人。“是的,姑娘。”我对外都称夫家姓水。 不知这人是谁,说话这么傲慢。我抬起头,看向问话的人。是她!眼前的人就是雪柔公主的婢女,那日一同来风府的那个。 她居然二话不说,扬起手就想给我一巴掌。我自然是躲开了。“姑娘这是做什么?”我明知故问。 “哼!自然是替我家小姐教训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说着又想来一巴掌。 她还没完了!我虽然没有武功,可摆在面前这么大一只手还是抓得住的。我狠狠地捏着她的手腕,“姑娘请自重,奴家根本不识得你家小姐。” 她吃痛地瞪着我。 “如意,休得无理。”门口传来一阵柔柔的女声,不用看也知道,是公主来了。如意见自己的戏份完了乖乖地回到公主身边。 公主今日只是做着普通富家小姐的打扮。看来,她今日不会轻易离开。 我戴着面纱,公主自然不认得我。“这位小姐里边请。”我就像所有店家一样,热情地招呼着自己的顾客。 公主傲慢的瞥了我一眼,让婢女扶着走进来。“水夫人,不知我们能否进内室谈谈。”这不是询问,使命令。 “好,小姐请随奴家来。” 我让吴妈帮我看着店,把她带入内室。 转身想请她入座,脸上被扇了一个火辣辣的耳光,面纱顺带着掉了下来。顿时,我们两人都愣住了。 “是你,是你,原来是你!”公主看着我,像见了鬼似的,疯了似的抓着我的肩膀,“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什么不走,你给我离开,给我离开!” 原来公主也不过像个泼妇! 我挣开她的钳制,冷笑着道,“公主,这还不是拜你所赐。”我上上下下打量着公主,“啊,真不知道,要是众人看到高贵的公主在这里像个疯婆子似地瞎嚷嚷,会有什么反应,一定很轰动,对不对?” “你,你,你休想嫁给风满楼,你不会得逞的。”说完逃似地离开了在水一方。 唉,我惋惜地一叹,公主就是公主这么不禁打击,没趣! 隔天,又来了一个人。 我正在看账簿。最近生意不错,赚了很多。有客人进来了,我也没抬头看是谁。 通常,来这里的客人可以在店里随意观赏,把弄乐器。观赏完了可以离开,也可以到柜台前订购乐器。 那人进来后一直没吱声,后来我抬头看了几次,他一直专注地看着墙上的一幅白荷图。 “呵呵,客官,难道这画这么好?”没有人看一幅图看这么久地。 “柳丫头,这朵白荷真是纯洁无瑕呀。” “禄王爷!”我惊道。我没想到禄王爷会来这儿。 禄王爷神色凝重,似乎不是来买乐器的。 “柳丫头,你,过得还好吗?”我不明白王爷怎么这么问,更不明白他眼里的歉意是什么意思。 “我很好啊,王爷怎么这么问?” “唉,昨日我见到雪柔那丫头了,真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做。但是,你也别怪她,她呀,从小就被人给惯坏了,心高气傲,偏偏碰到了风满楼,呵呵,也真是一对冤家。柳丫头……” “王爷您有话就直说吧。” “京都是个是非之地,柳丫头何必在这里搅和呢?” “王爷说得是啊,可是,冰清本来就无依无靠的,好不容易有了在水一方,冰清实在……”说着声音有些微微的哽咽。 “这,唉,是老夫考虑不周啊。” “王爷,冰清喜欢这里,请王爷让冰清留下吧。”说着就要跪下来了。 王爷急忙阻止我,“柳丫头,是老夫强人所难了。”低低地叹了口气,离开了。 我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禄王爷的背影,心中止不住耻笑自己的幼稚,竟然会以为在禄王爷心里,是没有亲疏之分的。真是太可笑,人家可是他的亲侄孙女呢! 哼,我难道就真的不能嫁风满楼吗?你们真以为自己做得了主的吗? 本来,我还打算再做几天生意就把在水一方卖了,让翌晨带我逃难去。现在看来,没这必要了。本小姐就是要嫁给风满楼了,你们能怎么样? 其实,说起来那家伙也真没做过什么害我的事,相反,还帮了好些忙。 但是有些事情,我毕竟想得太简单了。 这里可是古代,以皇权至上的古代呀! 在我还来不及找风满楼谈谈的时候,圣旨就下了。一月后,便是公主与疯子的大喜之日。 是的,他们真的可以做主!我才是无能为力的那个。 翌晨在禄王爷来的那一天醒了。 两天后,圣旨的事就街知巷闻了。然后,风府和安王府就为筹备婚礼的事情忙开了。 最开心的似乎是翌晨了,说以后风满楼就不能找我麻烦了。 翌晨说得没错,以后,我和疯子就再不会有瓜葛了,可我为什么开心不起来? 我为什么开心不起来? 我望着夜空。 今天的夜,很黑,很黑,黑得让人害怕。 变幻莫测 夜,很黑,很黑,还带着一股极淡的香味。 她,来了。 我又是在无影的肩上缓缓醒来。 今夜真的很黑,让我止不住的心慌。我向无影身边靠了靠。 “妹妹今天很粘人噢。” “是呢,今夜很高兴有你陪我。” “妹,妹妹!”无影突然很激动地握着我的双手,“妹妹第一次对姐姐说这么动听的话!姐姐,太感动,太感动了!” 我噗嗤一笑,这妖孽,就是有本事耍宝,“好了,好了,不要再逗我了。” “妹妹,你今天真是与平日差太多了,不会是由于风满楼吧?” “我不想承认,可是事实却是如此。” “妹妹,你,你,你居然喜欢他比姐姐多!奴家不依,奴家不依啦。” “无影,你够了吧!” “呵呵,好啦,好啦,不逗妹妹了。妹妹,上次那个莲花,怎么会长这么怪?” “你说并蒂莲啊,”脑中突然想起梦中那个男子与“我”赏荷的情景,不禁勾起嘴角,“那只是一个意外,会长出并蒂莲的几率是十分微小的。有句古话,并蒂莲开,佳偶天成。” “并蒂莲开,佳偶天成。”无影轻喃。 “关于它还有很多故事呢......” 这一夜,我讲很多关于并蒂莲的传说,有圆满结局的,有相爱而不能相守的恋人死后变成并蒂莲的……总之,很多。 快天亮的时候,无影才送我回去。 “妹妹知道刚才我们在哪儿吗?” “太黑了,看不清楚。”我对人家的屋顶又不熟悉。 “是掬水园。”说完,便没了人影。 掬水园,怎么听着这么耳熟?那是,是,风府的掬水园! 这个该死的无影!!! 听说,皇帝的病情又重了,太子之位,已经到了不得不立的时候了。本以为,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但是根本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因为,风满楼与兰太师站在了同一边。由于公主的关系,安王爷自然是站在风满楼一边了。于是十三皇子被立为太子便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再有三天,疯子就要和公主成婚了。我抚着那块挂于胸前的玉,到底要不要还他。这么好的玉,一定很值钱,还了好可惜啊。说不定他都已经忘了,我又何必再送回去呢? “姐姐,姐姐,除大事了!”凌灵大嚷着冲进我房里,后面还跟着翌晨。 “出什么事了?”我直接看向翌晨,忽略凌灵。这丫头,上次翌晨昏迷不醒,她真的差点把我给砍了。 “皇帝驾崩了。” “这样啊,”我转回去,照照镜子,整理整理发型,“驾崩就驾崩吧,也是迟早的事。” “姐姐,你,你怎么这么说,要是被人听到咱们就有麻烦了。” “皇帝驾崩了,人家忙都忙不过来,谁还有空理我们。”我一沉思道,“这下兰太师可是乐了,就要成皇帝的外公了。” “这倒未必!” “怎么说?”翌晨的话,让我好奇得很。 “皇帝有遗旨,封风满楼为摄政大臣,全权处理朝政,直至小皇帝亲政。安王爷、兰相国从旁协助。” 原来如此。 疯子这招以退为进真是妙。 恐怕兰太师以后的日子,很值得忧虑了。 小皇帝继位,风满楼则成了真正的掌权之人。当真是位极人臣了。 做官的向来都是势力的。兰相国虽然是小皇帝的外祖父,可是等小皇帝亲政,那得是十几年后的事了,他现在与失势无异。很多墙头草便急急倒向了风满楼一边,只留了几个看似比较忠心的。朝堂几乎成了风满楼的天下。 由于皇帝驾崩,大武王朝的一切婚嫁事宜都必须推迟到三月后。自然,公主与疯子的婚事也被推迟了。煮熟的鸭子,突然变生了,说不定还能拍着翅膀出去溜达两圈。呵呵,这几天公主一定寝食难安了吧? 由于是国丧期间,那些风月之事自然是被禁止了,店里的生意便得极冷淡。 凌灵在我这儿,也待了有段日子了。一个姑娘家一人常时间在外面总是不好的,便让翌晨送她回家。翌晨本不同意,可是隔了一天又突然同意了。凌灵本来死也不走,但听说一路上有翌晨送她,便二话不说,跑回房整理东西去了。 所以这下,在水一方就只有我和吴妈了。 无影总是出现的很是时机,就比如说现在。翌晨和凌灵今早刚走的,晚上她就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我房里了。 “妹妹,今天我睡这儿了。”无影一进窗(她通常都是喜欢从窗子里进出的)就霸着我的床,宣布道。 “不行!”我把她从床上拉下来,“隔壁空着,没地方睡,睡那里去。” “为什么不行?那个小丫头都行的。”无影看着我,满眼的谴责,“妹妹,你就是偏心!没良心!” 眼看着黄河又要决堤了,我只能先把白旗给举了起来,“行了行了,这里就这里吧。”真是,我那是什么命呀,想自己一个人舒舒服服睡一晚都不行? 凡事不能有先例。 这不,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二次之后,自然就有第三、第四次了。悔到肠子绿了也是无济于事的,谁叫自己当初立场不坚定呢? 到第五天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 “你以前都睡哪儿的,路边吗?从明天开始,回你自己的地方睡去,别来烦我。” “妹妹~~~” 今天别说黄河决堤了,就算天上的银河决堤了,我也不管了。 “可是妹妹,和你睡一起,我觉得好安心噢。” “那是你的事。”与无影睡在一起那感觉太怪了,到底哪怪了? “妹妹,不如你嫁给我吧?” “你是蕾丝边!”我忽然明白了怪异感的根源所在了。 “蕾丝边?” 无影疑惑的时候的表情很可爱,一张美得邪魅的脸加上近似于白痴的表情,呵呵,真的好可爱。只是,她几乎知道所有的事,所以这样的表情真的很难得。“你喜欢女人?”我换个方式问她。 “没错。” 总算明白她为什么都只去青楼弹曲子了,那里女人最多呀!可是,为什么她找来找去,最后是我? “妹妹,你不要嫁给我吗?” “当然不要!” “那我嫁给你吧!” “你可以滚了,再不滚,我不敢保证你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妹妹,你,你不可以这样始乱终弃。我,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 “你,你!”我指着她,哑口无言。 噗嗤~~~无影娇笑着看着我,“妹妹你生气的样子好美噢!好了,好了,”她挡下我的手,“姐姐不逗妹妹了。妹妹,如果有一天无影不在了,妹妹对无影可会有一丝想念?” 我被骗了! 但是,她真的不是吗?有时候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说什么鬼话,都说祸害遗千年,你,”我鄙夷地看了无影一眼,“估计可以祸害万年了。” “祸害遗千年?”无影若有所思,“妹妹,你的话总是很奇怪,不过姐姐喜欢。我,可不就是贻害人间的祸害!” “好吧,”无影起身穿鞋,“既然妹妹这么讨厌姐姐,那姐姐就走了。”她走到窗边,忽然转身,“活上千年、万年,若只是一人,会不会很孤单?” 活上千年、万年,若只是一人,会不会很孤单? 无影,总是可以轻易地说出一些话,牵动我的思绪。 那夜,她轻轻一点足,从窗口跃出,我站在窗边,看着她融入那漆黑的世界。她是这样的适合黑暗,仿佛她本来便是来自那里。 她,是不是很孤单?是不是很怕黑? 从慈恩寺出来,心情变得平和了许多。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与我有关的,与我无关的,搅得我很乱。 回到铺子里,吴妈说有位老爷找我,在内堂等着我呢。 会是谁? 我进去时,那人正低头喝茶,听见脚步声,便抬头看向我。 居然,他也来了。哼,似乎大家都知道我是谁了啊,那我还辛辛苦苦带着面纱做什么?我摘下面纱,笑着道,“义父,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清儿,你当初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呢?让为父好担心呐。” 担心?那怎么没听见你寻人呢?我没说话,过去,为柳元庆添茶。 “清儿,为父今日来是特意接你回府的......” “义父,”柳元庆话未完就被我打断了,“清儿在此过得很好,不打算离开。” “唉,你这是在生为父的气吧?”见我不答,继续道,“清儿,过了年,你就十五了,该是出嫁的年龄了。为父知道你喜欢风相国,现在风相国位极人臣,即使娶了公主,再娶你也没什么不可的。清儿就随为父回去吧,有为父给你做主,你与风相国……” 总算把心里的算计说出来了。“义父,清儿与风相国没有任何干系。”我看向柳元庆,“再说了,清儿的身份如此低贱,风相国可能看上清儿吗?义父真是会说笑呀。” 柳元庆脸色一寒,“清儿怎可如此说?唉,当初为父要把你送走也是迫不得已的呀。” “是呀,恐怕现在也是迫不得已吧,义父?” “你,你,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义父,唉呀,不是,应该说柳大人,其实,清儿与您有什么关系呢?”我缓缓道,“若不是有我母亲水芙蓉,我们就什么也不是。” 柳元庆听了我的话,气得脸都绿了,一甩衣袖就走了。 我冷冷一笑,想利用我接近风满楼,呵呵,你这如意算盘可打错了。 翌晨已经回来了。 天气变凉了。再过些日子,国丧期就过了,该结婚的快到时候了。 “翌晨,你在想什么?”自上午,翌晨从外面回来,便是这样了,老是魂不守舍的。 “公主,出家了。” “公主?哪个啊?”好好的公主不做,当尼姑做什么? “雪柔公主。” “雪柔公主?”这,怎么可能?她好不容易可以嫁给疯子,她怎么会在这时候出家,“不可能,她,怎么可能?”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虽然安王府对此讳莫如深,但是外面依旧是传得沸沸扬扬。她与风满楼的婚事,也取消了。” “难道是由于风满楼取消了他们的婚事,所以她才……” “是安王府提出来退婚的。” 怎么回事?公主千方百计地要嫁于风满楼,现在婚期都近了,怎么又退婚了?难道是疯子做了什么? 虽然很好奇,但是,毕竟与我没有多大关系,也就没有必要去了解缘由了。 那些在兰太师手下,所谓的正直官员,一个个都告老还乡了。不用想都知道是风满楼的杰作,兰太师现在也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师了。比较奇怪的是,疯子没有动柳元庆。也许是柳元庆背地里早就臣服于他的缘故吧。 自公主一事后,安王爷与疯子的关系,也不如以前这么和谐了。我觉得疯子以后的对手,可能要换成安王爷了。或者,是安王爷与兰太师联手,那疯子还能这么应付自如吗? 但是,疯子到底是怎样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把实权真正握在手中的?我想不通,就算他再如何聪明,这样,也太夸张了啊。 春节将至,京都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息。 “翌晨,快过年了,你回去看看你师父吧。”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我走了,你呢?” “你师父年纪大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去陪他老人家过年吧。至于我,”我淡淡一笑,“我习惯一个人过了。” “你,”翌晨看我的眼中有了一丝了然,一丝伤痛,“好,我听你的。” 翌晨又出门了。 我为什么总是把翌晨往外推呢?这些天我时常这么问自己。 也许我是觉得自己欠翌晨的太多,不敢让他离我太近;也许我是怕翌晨对我有太多不必要的情愫,怕自己无法回应他;也许…… 不对,不对,这些只是借口罢了。 真正的原因是——翌晨走不进我的心。 我终究是个有些残忍的人,对不对? 今日,又是大年夜了。我就像所有的每一天,用过晚膳,核对完账簿,看了会儿书,便熄烛睡了。 嗙!嗙!嗙! 一阵巨响,把我猛然惊醒。只觉得屋外忽明忽暗。 走到窗边一看,漆黑的夜空色彩斑斓。 是谁在放烟花,这里也有烟花吗?怎么从前没听说过? 随着烟花的一阵阵绚丽,大街小巷里传来阵阵惊呼,看来所有人同我一样惊讶。到底是谁在放? 我披了件衣服,走到走廊上。天,这烟花好美!古代制烟花的技术也已经这么高超了吗? “美吗,水儿?”我身旁窜出一声问话。 “是你,是你在放烟花?” “烟花?这名字不错,以后就叫烟花了。” “你怎么会有......” “嘘,待会儿再说,快看。” 我听了他的话,看着夜幕。 嗙! 随着一声巨响,一个红色的亮点飞上夜空。亮点慢慢的展开,开始只是变成两个合在一起的红点,然后两个红点慢慢的绽放,越展越开,最后…… 最后,在那夜空中赫然绽放着一朵艳红的并蒂莲。 怎么会,怎么会…… 烟花的绚丽转眼即逝,但是我抬着头对着失去色彩的夜空,久久地,久久地注视着,仿佛那朵并蒂莲一直在那里绽放。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我面前,“水儿,你敢握紧我的手吗?” 我转头,看着面前的男子,他的表情是这样严肃,眼神这样专注。在他眼中我看到了我,只有我。 “你敢吗?你敢与我一起走向最黑暗的深渊吗?” 忽然,在他漆黑如夜的眸中,我看到自己脸上慢慢漾起笑容,“你认为我不敢么?”我把自己的手放在他微凉的手中。 我们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我轻轻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好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呵呵呵,忽然他邪邪地笑了起来,“水儿,这回你可是自己同意的。” “你……”我又上当了。 疯子,咱们走着瞧! 这年大年夜,我因为一朵烟花,把自己给卖了! 她等于他? 一阵劲风,烛火摇曳。 我从账册间抬头,对上一张寒冷的丽颜,“你怎么来了?” “哼!”来人拔剑,一步步走向我,“你巴不得我不要来是不是?我这么相信你,可你,”冰冷的剑尖抵着我的喉咙,“可你,居然让翌哥哥送我回去,又让翌哥哥叫我父母把我关起来!” “凌灵!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原来,难怪翌晨隔天突然又答应送她回去了,“凌灵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我不要听!”我感到颈间一阵刺痛,凌灵激动地看着我,“听你说什么?说你和翌哥哥两情相悦,还是说你不喜欢翌哥哥,可是翌哥哥就是喜欢你?”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水冰清,我都知道,都知道了。”凌灵在那边低喃,眼里是止不住的伤痛和狂乱。 啧,这女人一碰上爱情,就都不正常了。 她知道什么了我现在可没兴趣。 伤口似乎又深了一分,我看到鲜血染红了我的衣襟,那颜色很美,很妖艳。 “翌哥哥说,他从来只当我是妹妹,他说他从小纵容我,只是因为,我小时候很像你,像你……呵呵呵,我居然像你,这多可笑,我怎么会像你……” 我就这样被迫听着凌灵讲他们小时候的事,我,我从来没想过翌晨对我竟然有这么深的感情。凌灵的故事终于接近尾声,她的情绪稳定了很多,“凌灵,不管你想对我做什么,在这之前,我只想说一句话。” “什么话,你别指望一句话就能救你。” “两个月后,我就要出嫁了。” “哼,和翌哥哥的婚礼吗?不知道到时没有了新娘会怎么样?” “我要嫁的人是风满楼,当朝相国风满楼。” “你又想骗人,你......” 突然凌灵仿佛被人定格,她的身后出现一个相貌极为普通的女子。 有人用帕子给我捂住伤口,触及我肌肤的指尖是那样冰冷。我看向身边的人,那是无影,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无影,她怔怔地看着我那嫣红的衣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妖魅的眼睛,仿佛有着吞噬一切生灵的欲望。“魉,杀!”她轻启薄唇,吐出两个几不可问的字。 “住手!”我对那个女子道,然后紧紧抓着无影的手,这双手是…… “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也许是失血太多了吧,头很晕。“不要动她!”这是我在失去意识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的面前,伸着一只修长的手,那手的主人问我敢不敢握紧他的手。 开放在夜幕里的并蒂莲,渐渐失去了光彩。我转头看着那手的主人,把自己的手放到他微凉的手中,我笑着问他,你认为我不敢么? 那人邪邪的笑了起来。 那张充满笑意的脸,不是风满楼那张平凡无奇的脸,而是…… 而是无影那张可以魅惑众生的脸! 我缓缓睁开眼,淡淡一笑,有些时候,你在清醒时,理不清的思绪,也许可以借助潜意识来为你解答。 呵呵,那我们就这么玩下去了! “小姐,您醒了。” 我转头,看向床边,是与无影一同出现在我房里的女子。“你是良,对吗?” “是的,魑魅魍魉的魉。小姐感觉如何?”她扶我坐起身。 原来是这个魉,很奇怪的名字。“嗯,只是有些无力,其他都很好。那是不是还有另外三个人分别叫魑、魅、魍?” “是的,小姐。”说着递给我一碗东西。 我本来以为会是一碗黑漆漆的中药,没想到,“白开水?”我好歹是病人诶,给我喝这个,也太不人道了吧,“无影呢?”我现在是病人,她居然这么虐待我! “主人此刻不在庄内,还有小姐,这个不是白开水,是由冰山雪莲熬制的雪莲汁。”魉是个没有任何表情的人,说起话来,也似乎只有嘴唇在动,所以我绝对有理由怀疑,她的脸也是假的。 雪莲汁?这是雪莲汁!我居然把千金难买的补身极品,当成白开水!枉我还是学医的,这也太丢脸了吧? 嗯哼,我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这是哪里?”我打量着房间,房间装饰很普通,普通到有些简陋,可以和平民窟靠拢,可是那些个摆设绝对不普通!心中很火大!妒嫉,绝对是妒嫉! 我知道他很有钱,有钱到可以把四千两黄金的夜明珠当成电灯泡用,但是,她居然挑了颗最小的给我,瞧瞧房间里四处可见的珠子,个个比我那颗大! “这里是无心山庄,小姐。” 无心山庄?怎么从没有听人说过。我让魉扶我下床,来到窗边。幸好有她扶着我,要不然,我一定由于震惊过度而倒下了。“这,这......”我颤抖地指着窗外。 “小姐畏高?” 魉要扶我离开,“不是,”我阻止她,我不是害怕,而是太震惊,“那个是京都城吧?”这里几乎可以看到半个京都城! “山庄位于京都城东北最高的山上,可以见到这些景象,并不奇怪。” “可是这种利害的地理位置,朝廷不是一般都会派人把守吗?” “此山台过陡峭,高耸,一般人是上不来的。” 一般人上不来,这么说,“一般人也是下不去的?” 魉犹豫地看了我一眼,“是,小姐说的没错。” 很好!这么说,我不是被软禁了? 无心山庄是个很普通的山庄,如果没有这些奇花异草的话。 我在的这个房间,是庄里地势最高的地方,可以看到整个山庄。这么重要的地方,当然是无影自己的房间了。唉,我轻轻一叹气,都跟他睡过一张床了,还在乎睡同一个房间?(典型的破罐子破摔。) 雪莲是种很神奇的植物,到底有什么用,我不是特别清楚。但是,我喝了雪莲汁才一个多时辰,便觉神清气爽,无力感全消失了。气色似乎比我以前还好。 我在庄园里走了走,这里地势很高,空气很稀薄,但是我却没有任何不适。应该是雪莲的功效。 我仔细地看了看那些花草,这些不是平常的植物,我只认得其中一部分。但是光这一部分就足够了,我那本医书上见过,但是我从来没见过实物,它们都是些至毒之物。是给风满楼制毒用的吧? 那个正在打理的仆人,脸色很不好。我长得很恐怖,很吓人吗?他不断地警告我不能碰它们。我当然不会碰,又不是活够了,碰它们,我找死吗? 山庄很小,角角落落走下来,也不用半个小时。山庄里的人就更少了,除了魉和那个仆人,就剩我了。 逛了一圈,我就乖乖回房了。怕不小心踩了哪个不知名的花花草草,结果不是伤了它,而是把自己的小命丢了。 “哎呀,妹妹你总算回来了呀。”今天某人一改往日素雅风格,穿得像只花蝴蝶。 我一踏进门,她就飞过来了。我对无影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若两人是同一人,那这身材也差太多了,身高也不对呀。无影似乎很享受我的注视,“妹妹你那是什么眼神,只要妹妹一句话,姐姐可以脱给妹妹看的,不用隔着衣服这么辛苦的。”说着就在那边解衣带。 难道真的不是?可是那感觉…… 我思索着,“住手,快住手!”才一抬眼,便看见只剩单衣的无影了,急忙死拽着她的手,“我没兴趣,绝对没兴趣。” “妹妹,你总是三番五次地拒绝姐姐的好意,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无影,你不要玩得太过分了!”我大声嚷道。 “妹妹,”无影娇媚一笑,“这个,欲望不得到疏解会很痛苦的,姐姐真的不介意……” “闭嘴!” “妹妹,” “闭嘴!” “妹妹,你这脾气真是……哎,要温柔点才会有男人爱嘛!” “这个不用姐姐操心,妹妹就快嫁人了。倒是姐姐……” “对噢,妹妹就快嫁给风满楼了,不如姐姐也嫁给他吧,这样咱们就不会分开了。” “这个主意不错啊。” “妹妹你同意?”无影的表情很怪异,似兴奋,似失望。 “没错,但是,前提是我会先把他给阉了。” “妹妹!”无影惊叫,眼中有遮不住的光彩,“你真狠呐!不过,姐姐喜欢。风满楼也一定很高兴妹妹这么在意他!” 不,她就是他,就是他,不会错! “妹妹,你那伤......”无影微凉的指尖抚上我的伤口。 “很好,都没什么感觉了。对了,你把凌灵怎么样了?”无影的脸一下子没了任何表情,“不会杀了吧?我不是说过不能动她吗?” “妹妹,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她在你那房里好好地睡着呢!应该会睡到你们那翌哥哥回来吧。” “噢,”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忽然明白过来,“你说什么?”等翌晨回来见我房间有血渍,凌灵的剑上也有,那凌灵……不会,不会,我猛摇头,翌晨没找到我应该不会杀凌灵的。“我要回去。” “这可不行呐。”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好,那我要去见风满楼。” “好。” “你答应了?” “当然,他过些天会来庄里。不过,你不能让他看见你,不然,他可就出不了山庄了。” “你,动不了他!” “妹妹可以试试。”她在说真的,可是,她不是他吗? 难道,她不是他?我真的不知道了。我那所谓的智慧,在她面前似乎是不够用的。 几天后,风满楼真的来了,独自一人来的。 我在楼上,看着他踏入大门,看着无影把他迎入屋内,又看着他离开山庄。 怎么会这样?她真的不是他,无影真的不是风满楼! “怎么样妹妹,解相思之苦了吧?” 我今天无心与她斗嘴,“你倒底为什么把我软禁在这儿?” “前天,你那翌晨去了风府,闹得可凶了。”无影坐在我身旁,悠悠然道。 “他有没有怎么样?” “他是没怎么样啦,不过风满楼可差点被他杀了。” “你说什么?”无影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我淡淡一笑,“他不是很好吗,刚才还在这儿呢?” “妹妹,”无影状似惋惜的摇着头,“你真是个凉薄之人,风满楼,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我娇笑着看着无影,“那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跟我搅和呢?呵呵,一样的原因吧?” 我总说无影是个妖孽,但是她为祸人间我还没见过。祸害我,倒是天天有。 我也说风满楼是妖孽,而他,也确确实实是个妖孽。朝堂在他手中,简直是一派乌烟瘴气,本来大武贪官污吏就很多,但是做事都是暗地里进行的。可是自从他掌权之后,贪污贿赂都摆到了台面上。这些当然是无影告诉我的。 “你说,我把他结束掉,可好?”忽然想起那日疯子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他似乎真的在这么做。可是原因呢,原因是什么? 无影和风满楼,两人很像,真的很像,做事情毫无理由可言,全凭个人好恶。 在无心山庄里,很无聊,无影时常不在。她在的时候,是可以给我解闷,但是我多是有血压升高的危险。 再有五天,就是我与疯子结婚的日子,可是无影似乎仍然没有放我离开的意思。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无影慵懒地躺在床上,我则只能睡躺椅。因为她说我不喜欢与她同床,因为她说客随主便,而我是客,她是主。 “妹妹就这么着急?”无影说着坐了起来,“妹妹,你真决定嫁了?风满楼现在几乎是人神共愤呐。” “你只要回答什么时候让我离开就行了。” “妹妹,只要待在这里就可以不用嫁风满楼了,不考虑吗?” 我走到她床边,看着她妖媚的眸子,“我会嫁他,我一定会嫁他,就算是去地狱,我也陪他一起走了。”因为我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是我给他的誓言,一旦出口,我就不会收回,除非,他先背叛了我。 无关乎爱情,只是因为誓言。 无影的眸中又是流光闪动,嘴角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笑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笑容,也许就像是得到了什么心爱的东西那般笑吧。 “妹妹,这些天好好休息吧,嫁人可是很辛苦的。” 明天就该是我出嫁的日子,可是我还在山庄里。 自从四天前与无影谈过之后,就没再见她了,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算了,算了,真的嫁不了,也就算了。 只是,满可惜的,风满楼可是一只十足十的金龟诶。 “醒醒,小姐,醒醒。” 我好不容易才睡着,为什么又来吵我。“魉,你做什么?”天还黑得一蹋糊涂呢! “小姐,今天是您出嫁的日子。” “哦,我再睡会儿,天亮了再说。”翻个身继续睡。 十里红妆 “小姐,今天是您出嫁的日子。” “哦,我再睡会儿,天亮了再说。”翻了个身,继续睡。 再次闭上的眼睛猛然睁开,坐起身,想拉着魉的手腕,被她不知怎么一闪就躲开了。我看得一愣,果然好身手。 “小姐恕罪。”魉忽然跪了下来,“魉不该躲小姐,只是,我,请小姐责罚!”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你快起来,刚你说我要出嫁了,什么意思?” 魉,似乎忽然想起还有这件事,也顾不得给我谢那个莫名其妙的罪了,马上站起来,服侍我沐浴更衣。“今天是小姐的大喜日子,您不记得了?”这种时候洗澡很冷的。 “我当然记得,问题是我在这里等人来迎亲吗?”而且,魉给我穿的就是我前天穿的那件衣服,这是我的嫁衣?不用这么寒碜吧? “主人只吩咐送小姐回在水一方,魉不知道其他的事。” 魉,是个一问三不知的主! 我连妆都没上,就被魉塞进了轿子里。 我只听见魉叫我坐好,便感觉轿子在飞快的下降。轿子是密封的,只有一扇可供出入的竹门紧紧关着。但是,我仍可感觉一阵阵强劲的风从竹门的缝隙中灌进来。原来那四个看似普通的轿夫,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轿子,忽然停止了飞速移动,怎么了? 竹门被打开了,“小姐,到了。” 什么,这么快!我将信将疑地下了轿,这,这里是我在水一方的后院!难怪古人不用飞机了,人人都有做飞机的可能,还要真的飞机来做什么? 对了,我的院子怎么这么亮,灯火通明的? “来了,来了,夫人到了。” “大家快做好准备。” …… 一阵喧哗声从四面传来,然后,我被一堆年轻女子围在中间。 做什么,抢劫呀?这里可有很多高手哦。咦,轿子和轿夫呢,魉呢?我四处寻找他们,人影都没有。这时一个中年妇人来到我身边,屈膝一行礼,“夫人,我们是奉相国之命,在此等候夫人的。” “相国?风满楼?” 妇人听了我的话,眼中惊愕万分,大概是没人会这么称呼堂堂相国大人的吧。妇人定是见过世面的人,继而恭敬道,“是的,夫人,请随老妇去梳妆,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我坐在梳妆台前,一位婢女正要动手给我上妆。我忽然挡住她的手,“我要淡妆。”这是我出嫁的日子,我当然要打扮成自己最喜欢的样子。绿意给我上的老鸨妆我还历历在目呢,今天绝对不行。 “可是夫人......”婢女面有难色地看向我。 “大人交待,一切听从夫人的吩咐,不要多话。”一旁的妇人颇有威严地道。 婢女为我上的淡妆我很满意。之后,换了一个婢女,给我盘发。那妇人则手捧着一个托盘,揭去上面的红绸,一顶溢着淡淡五彩光芒的珍珠冠展现在我的面前。“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夫人戴上!”妇人的话,惊醒了所有痴迷在它的光辉里的婢女。 珍珠冠怎么会有五彩的光芒?个中玄机,似乎在那块位于珍珠冠正前方的黑色宝石上,可是我终究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算撇开那宝石,这顶珍珠冠,依旧价值连城。一颗、两颗的珍珠,大小一致,颜色一致,光泽度一致,并不难找,可是要一顶珍珠冠上近百颗珍珠,颗颗如此,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这件不可能出现的饰物,竟然就在我的头上。 婢女捧着这一个手饰盒,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簪子,我推开盒子,“不用了,这样就很好。”再戴上任何其他饰品,都会损了这珍珠冠的光彩,再说我本就不喜欢满头珍宝的样子。 两个婢女捧着一个长方形锦盒到我面前,妇人打开盒盖,惊诧道,“怎么回事,怎么是白衣?是不是弄错了?”一直从容应对的妇人,变得异常慌张,“快,快让人回相府问问!” “等等!”我阻止了要去问话的人。老实说我很喜欢白衣,感觉很像婚纱,更何况,疯子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碰触到衣服的一瞬间,我便笑了,这果真是疯子给我准备的。衣料柔滑似丝,却没有丝绸的冰凉,柔软似棉,却又折射着烛火的光亮,很神奇,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料子。我小心的取出衣服,笑容僵在我的脸上。这衣服,竟然轻得感觉不到重量! “帮我穿上吧。” “可是夫人,这嫁衣怎可是白色?”妇人焦急的问。 “没事,我喜欢这衣服,给我穿上吧。” 衣服十分合身,真不知道疯子是怎么让人做的。 衣服洁白如雪,款式极为简洁,确是巧夺天工之作。粗略看,裙摆下方的那朵并蒂莲,是整件衣服的唯一修饰。可是就这一朵并蒂莲便够了,它仿佛是一朵真的并蒂莲,花瓣还没有完全打开,有露水似要滴下来。若仔细看,那袖口,领口,都用那几近透明的银丝,绣着一朵朵半开的白莲。 “哎呀!”我正被疯子感动得热泪盈眶,身边的妇人惊呼。 “怎么了?” “这,这是云裳夫人的手艺啊。”妇人指着锦盒里一个云字道。 “云裳夫人?谁?”没听过。 “云裳夫人制的衣服,那可是万金难求。当初兰妃娘娘要制衣,先皇下圣旨,都没请到云裳夫人。”真是够大牌的!疯子比皇帝厉害,这,我明白的。肯定是疯子去威胁人家了。但是,我喜欢这衣服,幸好疯子这么做了。 一切打理妥当,我看着镜中那个清丽绝俗的女子,怔怔地说不出话来。那是我吗?真的是我吗?难道不是有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挡在了我的前面?这镜中的人其实不是我,而是某个落入凡间的仙子,是不是这样? “夫人您好美!” “您,真是太美了,夫人!” …… 赞叹声不绝于耳。可是,我依旧不敢相信,这便是我! 这个仙子,其实就是我? “夫人,老妇终于明白大人为何这么在意夫人了,为了您,那是值得的!”妇人看着我赞叹道。 天早已亮了多时。 不知道,这个吉时是什么时候。 “来了,来了,大人马上就到了。”一个婢女匆匆忙忙进来禀报着。 “喜帕,快戴上喜帕!”妇人急忙道。可是当她拿到那块素白的帕子时,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了,“这,这,衣服是白的,倒也罢了,喜帕怎么能......” 外面忽然锣鼓喧天,“怎么办,大人到了。” “这喜帕,就不用了吧。” “这怎么行呢,夫人?”妇人紧皱着眉。 “他不是说一切都听我的吗?”我淡淡说着,话语中有着不容置疑的绝断。 婢女扶着我缓步而出。 门外挤满了看客。我一出现,那原本喧闹的声响全都消失无踪。众人表情各异,有惊诧的,有惊艳的,有羡慕的…… 他一身银白,骑在一匹棕色的宝马之上,见到我,微微一怔,继而翻身下马。微凉修长的手,紧紧包裹住我的,“上车吧,夫人。” 我抬首,看进那双闪着异样光芒的眸子,“好。” 。 我就像那古代小说里的公主,坐着美轮美奂的马车,踩着绵延不绝的红绸,驶向那良人的府邸。 可是,公主真能嫁得如我这般风光,如我这般幸福? “水儿,你今天,跟我想象中的一样,却又比想象中美太多了。” 我偏头看着身边的良人,狡狤一笑,“如果今天有婢女来通报说,嫁衣弄错了,你会如何?” “那么,今天就不会有婚礼了。” 嗯,果真是疯子的作风! “但是我知道,你不会。”不明白他满眼的笃定来自哪里。 “没错,我很喜欢这嫁衣。” 我们就在马车了,在众人的注目礼中,聊了起来。 婚礼很烦,古时的婚礼就更烦了。 疯子见我一脸痛苦,便对礼官说,“夫人累了,一切从简。” 礼官愣了一下,便嚷道,“送入洞房——”然后,我就解放了。至于疯子,当然没我这般幸运了。 我很困,便靠着床栏,打了会儿瞌睡。当我醒来的时候,眼前是疯子的大特写。我一把推开他的脸,“靠那么近做什么?” “在研究你什么时候醒啊?”说着走到桌边,拿起合鸾酒递给我,“喝酒吧,夫人。” 喝完交杯酒,把空杯递还给他,“是不是可以睡了,我好困啊?” “呵呵,既然夫人这么心急,为夫怎能不奉陪呢?”说着挨着我坐了下来,为我卸下珍珠冠,然后又开始解我的腰带。 我,那个,我似乎忘了今天是要洞房的。哎,这人,刚睡醒的时候,大脑总是有点运作问题的。可是,如果我再不采取行动,就真的要和他坦诚相见了诶。怎么办? 他的嘴角挂着邪邪的笑容,看我的眼神像在看某个猎物。那张脸…… 我忽然抓住他的手,“洞房可以,你必须把你那张皮给拿下来?” “为什么?”他抬头看着我,终于有了一丝不自在。 哈,这个果然是他的软肋!“为什么?当然是不想某个人,戴着张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屁股上的皮,在我身上磨蹭啊。” “可是......” “没有可是,不同意,现在就给我出去。”哼,今天我可是吃定你了,疯子! “行,不过水儿,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么得意,知道我一定回答不出来吗? “好啊,不管结果如何,今后一个月都必须我上你下。”我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 “水儿,原来你......呵呵,这有何难!”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朝堂与青楼是否相同?”疯子看着我表情很严肃。 “是,也不是。” “怎么说?”我的回答勾起了疯子十足的好奇。 “朝堂与青楼,都是最低下的地方,这是相同之处;不同之处在于,朝堂唯权是图,青楼唯利是图。” 疯子看着我,嘴角慢慢上扬,忽然又垮了下去,“水儿,你......看后不能生气?” “可以!”今天的疯子很弱智,居然会这么问,是被我迷的?(某人中无影的毒已经很深了!感慨啊!) 疯子取来一瓶药水,涂抹在下颚处,过了一会儿,那皮就自动翘了开来。疯子缓缓地揭下面具。 “你,你,”我怒极地指着疯子,“你混蛋!” “水儿,你说不生气的。”疯子用着无影的招牌表情,无辜地看着我。 是,我不生气,当然不生气,不生气才怪了!他竟然这么耍我!但是,我还是很听话地马上调整好表情,娇媚一笑,“夫君,咱们睡吧。”说着把一床被子扔到地上。 “水儿,你这是......” “我上,你下啰!”疯子刚想开口,“你同意的,不能反悔。” “妹妹,你,你......” 梅雨季节到了吗?黄河又要泛滥了吗?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在我还没有考虑好是叫你风满楼、无影、夫君还是姐姐之前,你最好乖乖躺下边,当然,你也可以睡客房。” “妹妹,你不能出尔反尔!” “女人嘛,最擅长出尔反尔了。”我吹灭了蜡烛,眼不见为净呐。 疯子无奈,只能乖乖躺地铺,“你还不是女人呢,水儿!” “所以更喜欢出尔反尔了。” 于是乎,我与疯子的洞房花烛夜便是我上他下——我床上,他地上了。 我睡不着,一点睡意也没有。这样的婚礼,任何一个女子,都会被震撼,被感动的。 但是,他太可恶了,实在太可恶了,用两个身份把我耍得团团转。还弄个假的风满楼来骗我,简直罪大恶极!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知道他也一定没睡。今天他其实一直在让我,如果他坚决不给我看,如果他来强的,我肯定是没办法的。他是不是有愧啊? “并不是故意,只是刚好被你遇见了两个我罢了。” “那,今天,你又为什么......” “你不是早在怀疑了吗?而且,也没有再瞒你的必要了,也不想再瞒你。” “在山庄,你主要是在试探我,是不是?”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承认了。 “如果我最终反悔了呢?” “也许会让你一辈子在山庄里,也许,”他顿了一下,“也许,会杀了你。”他说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 他,居然,想过要杀我!!! 风满楼,咱们这下真的没完了! 完成遗愿 即使婚事已经过了有些日子了,人们依旧津津乐道。恐怕,这是近年乃至以后,京都的人们最有意思的谈资了。关于它的盛大,关于它的奢华,关于那个神秘女子的传奇,关于权倾朝野的风相国对这个女子的宠爱,总之它永远让人们说不尽道不完。 这个神秘的美丽女子,这个可以轻易虏获令人闻风丧胆的风相国的女人,人们所知道的关于她的一切,只有她的名字水冰清,以及她是在水一方的老板,一个孀居的年轻女子。 这两天,我一直在后悔一件事。话说那天,我真的不该让疯子扒下那层皮。 以前吧,疯子一会儿风满楼,一会儿无影地耍着我玩,再怎么样,他都会先把行头备齐了,才到我这里开唱。现在可好了,什么事都一清二白了,他随时随地就在那边展现他的双重人格,什么道具都不用了。当然,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无影顶着张美脸装无辜装可怜,我还是可以接受的,唉,美人嘛,总是可以特别照顾一下的。但是,他用那张向来比较深沉的凡人脸在那里演悲情,我就非常受不了。 就比如说现在。疯子坐在床边,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水儿,今天我睡上面吧。” 我一脚把他踹下床,“下边去!” “可是,可是,地上很冷呐,而且我都已经睡了七天了。” 疯子真的挺奇怪了,宁可睡地板,也不去睡客房。我曾经想过,他是不是怕下人知道,有失脸面。但是,后来我很快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先不说他有两层皮,不怕丢脸,光是他府里那些下人,恐怕在他们面前播□,他们也不会看的。真不知道这些人是谁管教出来的,简直太厉害了。 “还有二十三天呢。”二十三天,已经够便宜他的了,想想,我第一次见无影,无影都做什么了,简直不可饶恕!后来,竟然还死赖在我那儿,睡了四晚。我要和疯子算的账,多了去了。没把他给剁了,他就该偷笑了。 我吹了蜡烛,“记得,闭嘴。”我还有好多事要想想呢。 婚后第二天,我就见到了翌晨,没有看到凌灵。她与我本也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她怎么样了我并不关心。当初她伤了我,我却保住她的命,都只是为了翌晨,怎么说她也是他的师妹,我不能让翌晨难做。 翌晨就睡在风府的客房里。没错,是睡,这当然是由于疯子下了药。我从疯子那里拿来了解药,唤醒了翌晨。看到完好无损的我,他很高兴。我知道,我失踪的这些日子,他一定拼命在找我,他看起来很累,很憔悴。他问我去了哪里,我却没有回答他。无心山庄是疯子一个秘密地点,不告诉翌晨,对我们大家都好。 我告诉翌晨,我和风满楼成婚了。他沉默了很久,然后问了我一个问题,便离开了。从这天起,我便再也没有了翌晨的消息。也许我与他从此便是陌路人了,但是,这样很好。因为我总觉得翌晨最大的不幸,就是遇见了我。 我一直在等一个人,可是等了七天了,他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喂!” 没声音。 “风满楼!” 没动静。 “无影!” 还是没人应。 “你死了吗?如果没死就应一声,不然,我就叫玄衣来收尸了。”深吸一口气,打算喊人。 “还活着。”疯子慢悠悠地说。 “柳元庆怎么样了?”怎么又没有声音了,“你回句话不行吗?” “可是,是你让我闭嘴的!”疯子很委屈地控诉着。 “我叫你去死,你去吗?”最近我时常觉得自己很适合做后妈,他,就不能正常一点吗? “去!当然去!”疯子想也没想就回道。 “你!”息怒,息怒,他是疯子,我是正常人,“说正事呢,他怎样了?” “水儿可真关心义父啊。”总算恢复成正常的风满楼了。 “我和他,你不是早查得一清二楚了。我,需要你帮忙。” “没问题,只要我可以......”话已经不用说了,他早已用行动表明了。 再次把他踹下床,“别想!除非......” “除非什么?” “明天我们下盘棋,不管我输赢与否,你必须帮我这个忙,但是如果你赢了,可以在地上少睡一天,怎么样?”他的棋艺比我好,这虽然是个不平等条约,但是他也几乎百利而无一害,所以他一定会答应。 “好!” “那么晚安了,夫君。” 今天是下浣日,疯子不用上朝。其实,疯子是个自由的上班族,并不用天天上朝,原因么,因为他有一大班的走狗,自然不用他这个老大劳心劳力。 今天天气很不错,所以命人把棋盘搬去了花园的凉亭里。 与疯子下棋,很刺激。你永远猜不到他下一步会走哪里,你也永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踏进了他布下的局。 我皱着眉,看着棋局,表面上我的局面开朗无比,可实际上却危机四起。唉,要输了,我要输了。 “夫人,柳大人求见。”魉向我禀告说。 魉现在是我的贴身婢女,是我向疯子要的,疯子当时很犹豫,但最后还是给了我。魉现在只听命于我,疯子的话,都不用管。 “不见!”我还没说话,疯子就在那边嚷嚷。 “他要见的是我,不是你,风大人!”无视疯子紧紧皱着的眉,“把人带这里来吧。”柳元庆今天来得可太是时候了。我把棋一放,“今天,不下了。” “微臣参见风相国,参见夫人。”柳元庆的声音适时地出现在我们耳边。 疯子冷冷地瞟了柳元庆一眼,扔下棋子,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走人了。 “义父,义父。”我叫了两声,某人还是呆得像只木鸡,看来疯子把某人的心顺带着带走了。我走到柳元庆身边,“义父!” 柳元庆终于回神,“夫人,”柳元庆尴尬地唤我,“风大人他,是不是很不高兴见到下官?” 夫人?下官?啊,对了,上次在在水一方的事…… 我忽然跪在柳元庆面前,柳元庆吓得脸都白了,“夫人这是在做什么,快,快起来,若让大人看见......” “义父若不原谅清儿,清而就不起来。”说着抬头看向柳元庆,“当日在在水一方,清儿因为得知夫君要与公主完婚,心里很苦,才会这样与义父说话,还求义父莫要放在心上。若义父不能原谅清儿,清儿,就,就不起来了。” 柳元庆脸上的尴尬与惊恐淡去,“唉,快起来,快起来,义父怎会怪清儿呢。” “来人,奉茶。” “清儿,风大人他......” “哦,没事,他今天本就心情不佳,与义父无关。”我说着垂下了脑袋,“说来,还都是清儿不好?” “怎么了?” “这,唉,清儿想让夫君给义父升升官儿,”柳元庆一听,顿时两眼发亮,紧张地看着我,“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夫君说,您只是清儿的义父,又不是亲生父亲,所以他,”唉,我一叹气,“义父,您不知道,夫君性情淡漠,除非是至亲,否则……” “那你怎么不告诉他,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说了可是夫君不信,夫君知道,您只娶了义母一人,没有其他夫人,所以夫君以为我骗他,正气着呢。”我越说越委屈,眼睛一眨,好不容易积起来的泪水,就滑了下来。 “唉,真是难为清儿了。” “夫君似乎气得不清,怎么办呢,义父?”柳元庆只是紧皱着眉,不答话,看来这药还不够猛啊。于是我低低地抽泣起来,“义父,夫君说,他最忌恨说谎之人,若,若夫君从此嫌弃清儿,可怎么办?”我继续哭诉,“夫君误解清儿事小,可是,若害了义父,这叫清儿怎么......怎么去见九泉下的娘亲?” “清儿,别急,让义父回去好好合计合计。”说着,匆匆离开。 这天疯子可气得不清,于是隔日,柳元庆便降成了一个四品官。呵呵,这可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了。疯子最记仇了,柳元庆坏了他的好事,他还不狠狠地报复柳元庆。只是那动作还真是快! 柳元庆的动作也快得很,那天下午,便赶过来,说打算把母亲的牌位迎入祖祠里。我当然赞成的很,可是依旧状似很为难地道,“这样义父的声誉可不就……” 柳元庆一脸英勇就义的样子,“义父的事小,清儿的事才重要呀。” 我接着说了一大堆感激涕零的话,然后送走了柳元庆。 这夜,我一晚上都没睡,我终于可以帮水芙蓉风光地进入柳家大门了。 可是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意义呢? 疯子回答说:“人活着,也未必有意义。何必想那么多?” 母亲的牌位风光的进入了柳府,我的身份也不再是众人口中的一个谜。 我没有认祖归宗,理由是我已经出嫁了,是风家的人,而不是柳家。而实际上,我只是不屑罢了。 小帅哥和小圆球也拜了母亲,小帅哥看我的眼神很愤怒,小圆球则是茫然。 我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用几乎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发了一个毒誓:“各神明在上,请听水冰清一愿,若他日柳家子孙没有供奉先母灵位,必将遭受灭门之祸!” 柳元庆瞬间脸色铁黑,把我拉到一旁,厉声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于是我便是一番哭诉,说义母怎么怎么仇视母亲,母亲身份怎么低微,怕以后柳家子孙不供奉之类的,由于那几乎句句是实情,柳元庆便不再与我追究这事。 至于我发这毒誓的真正原因,当然不可能只是因为这些了。 两天后,柳元庆不但官复原职,甚至比以前还高一阶,成了正二品官员。我付出的代价,则是把疯子睡地板的时间从三十天缩短到二十五天,扣除已经过去的天数,还只剩下九天了。 在水一方照常在经营,我雇了一个掌柜给我全权处理铺子里的事情。由于疯子的缘故,银子就像流水一般趟进我的口袋。 对于疯子,其实也没有多少气可生了。之所以让疯子睡地板,其实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第一次。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这件事。但是,在我看来,绝不是因为生理上的需要,才来做这件事。 我,我对于疯子的感情,很复杂,有些说不清楚,有很大一部分是感动。他其实是个很残酷的家伙,从他杀自己的至亲,用活人皮做面具,以及魉和下人们对他的极度畏惧,我便看出来了,说他是来自地狱的恶魔肯定不会冤枉了他。但是,他却从来没有伤过我,甚至多是在保护我。 令外,我想我是有一点爱他的,不然,我不可能在他与翌晨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只是不知道,那份感情是从无影开始的,还是从风满楼开始的。 我的心很乱,这些天我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他,他一定知道,所以更多的时候,他都不在府里。我在凉亭里,有意无意地拨动着琴弦,眼睛则是注视着上面刻着的并蒂莲。 没错,这就是那把被无影搜刮去的古筝。婚后隔天,我就把它抢了回来。他其实根本就不会弹古筝,我问他,既然都不会用做什么要和我抢。他说,他居然说,我生气的时候很有趣。所以,我马上生气给他看,顺便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怎么办,我越来越暴力了,怎么办? “夫人,有客人到访。”魉总是出现得如鬼魅,无声无息的。唉,谁叫人家是高手!我曾问她这么好武功是做什么的,她让我去问疯子要答案。于是,我问了,疯子说,魉是他的属下。这不废话么? “谁?” “一位居士。”居士?啊,就是带发修行之人。 “请他进来吧。” “雪柔公主!”我没想过会再见到她,更没想过一个风华无限的女子,竟然会憔悴成这般模样。她未满二十,却像个中年女子。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昔日光彩动人的美眸,像一眼枯井般黯淡。 “你过得真好啊,柳小姐,噢,不,是相国夫人才对。”她说话很轻,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似的。手上不停地捻动着佛珠。 “可你似乎不太好。” 哗——佛珠忽然洒落一地,她猛然抬头看着我,满眼的幽怨,“我怎么可能会好,怎么可能会好?”她一步步向我逼近。 魉似要动手,我轻摇了摇头,这是我与她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她伸手狠狠地抓住我的肩膀,“你现在的一切,本该是我的,你知不知道?” 我看着她的眼睛,没有丝毫闪避,“我不欠你任何东西。倒是你,曾经怎么害我的,应该不会这么快忘记吧?” “是啊,我是害你了,可你失去什么了?没有,你没有失去任何东西。可我呢?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会这样都是因为你?你有什么好,为什么他就这么在意你,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只是遇见了一个错的人。” “一个错的人,是啊,我真的错了,可是太晚了,太晚了。”她喃喃着,转身离开,“太晚了,已经给了,收不回来了,收不回来了......” 把一颗心给了一个错误的人,真的是太晚了,收不回来了。 疯子一定对她做了什么,才使得她心灰意冷,遁入空门。对于这个女子,我是否该觉得愧疚? 我看看那平静无波的水面,轻摇头,我为何要愧疚,感情的事本来就是残酷的。有些仁慈的女人喜欢对自己的爱人说,请不要伤害那个喜欢你的人。可是,很抱歉,雪柔公主,我不是那种善良的蠢女人。 不堪回首 再怎么当鸵鸟,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我息了蜡烛,窝在被子里等疯子。房门开了,飘进来一股淡淡的酒味,还混着一丝脂粉的香气。 这些天,他天天和他那帮狗腿子混在集芳阁,身上会有股酒醉金迷的味道,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我对于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怎么再意。疯子是个年近三十的大龄青年了,一直没有娶妻,而现在娶了我又跟没娶差不多,去那种地方解决一下他的需求,也属正常。如果没有,我才要担心了。不是因为我可以容忍自己的丈夫有别的女人,而是,我在感情上太过于理智,他没有强迫我履行妻子的义务,我自然也不会剥夺他作为男人的权利。毕竟,我对于他的感情,还是很淡的,在我心里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罢了。 “水~~儿~~”疯子今天似乎喝得有些多了,房中的黑影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到床边的时候,忽然就倒了下来,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在我的身上。 “喂,”我使劲推他,男人啊毕竟是男人,很重!“你快滚旁边点,我要被你压死了。”本来我紧绷的神经,被疯子这么一闹腾,顿时放松了不少。 疯子听话地挪了挪身子,但是,他的头依旧埋在我的颈间。“水,水儿,地上很冷的。”他低沉微哑的声音,在我耳边模糊的响着。 “你,”真是个白痴,“你不会自己找张床睡啊。” “可你不让我睡啊……”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不会就这么睡着了吧,“喂,喂!”真的睡着了! 我帮他翻了个身,为他脱去外衣。他的身体,很凉,像他的手一样,很凉。天气已不是很冷了呀,是喝酒的缘故?喝酒不是会全身发热的嘛?果然不是正常人。 为他盖好被子,躺在疯子身边,慢慢的睡去。 一切仿佛很自然,仿佛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是这样生活着。是不是很奇怪? 睡梦中,感觉被人紧紧抱着,紧得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我想挣脱,可是却用不出力。我睁开眼,果然是被疯子抱着。“喂,我快窒息了。”疯子的手臂似稍微松开了一些,但是没有放开我。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亮,我一眨不眨地看着疯子的美脸。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摘下面具的。 我伸手,抚平他微皱着的眉。他的五官真的很完美,一辈子对着这张脸,也不会厌倦的,是不是? 后来我睡得很沉,直到太阳高升的时候才醒。 然后发现,疯子斜卧在我身旁,一手撑着脑袋,薄唇微扬,看得我入神。“不用这么看着我,你那张脸比我的养眼多了。” “养眼?”疯子一挑眉。 “就是好看。” 疯子顿时笑靥如花,另一只闲着的手,爬上自己的脸四处游走。“妹妹,你现在才发现呐?” 有一句话,你绝对要记住,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能夸奖变态自恋狂!我现在就是犯了这么个低级错误。 “当我没说!”揭开被子准备下床穿衣,却忽然被疯子给扑倒了。“你,你……”我昨夜做好准备了,你什么都没干,现在是大白天了,不用做什么吧?可是,可是他是疯子呀! 疯子低下头,在我唇上如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吻。“妹妹,我可真是对你爱不释手呢,”我睁开紧闭的眼睛,看到他邪魅地笑着,“你呀,就像大冷天暖手的铜炉,抱着可暖和了。”说着,低低地笑了起来。 暖手的铜炉?啪,一把拍开那张碍眼的脸。 我居然是只暖手的铜炉! 这就是我和疯子同床共枕的模式,他就是把我当作暖身子的铜炉。 疯子,完全就是一冷血动物,一年到头身上冷冷的,难怪他不怕大热天地晒太阳,难怪他做起事来这么冷血。 我则得益于那块神奇的玉,冬暖夏凉的,不怕热也不怕冷。很多年以后,我曾想让疯子把那玉戴上,但是疯子没同意。 天气渐热,雨季来临。 天灾,洪水泛滥。人祸,疯子的杰作。 大武皇朝过不了多久,恐怕就要毁在疯子的手里。京都虽然还是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可是,听说,城外流民无数,听说兰太师、安王爷蠢蠢欲动。渐渐地,我担心起疯子的安危,他现在一定树敌无数。 很久没有去慈恩寺了。母亲在寺里的牌位,我没有撤去,因为我不可能去柳府为母亲进香的。 “入尘大师!”我刚踏出大殿,便见大师迎面而来,“大师云游回来了?” “呵呵,风夫人,请随老僧来。” 不明白大师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乖乖地跟在大师身后。 入尘大师把我带到一间禅房,房内坐着一位老迈的僧人,满脸的皱纹,紧皱的眉头,似在向人述说着无尽的沧桑。 “入尘大师,这位师父是......” 那位僧人听到我的问话,幽幽地睁开眼,我顿时一怔,一个出家人的眼中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懊悔和悲戚。 僧人久久地看着我,忽然满脸激动,“施主便是,便是,风相国的夫人?”入尘大师扶起颤巍巍的老僧人,介绍说:“风夫人,这是老僧的师兄出尘。” 出尘,入尘? 我双手合十,恭敬地向出尘大师行礼,“出尘大师有礼了。” “老僧罪过啊,还望夫人救救这天下苍生。” “这是......”我疑惑的看向入尘大师,怎么这里的僧人老是叫我救天下苍生,我有这能耐么,我? “夫人莫急,且听师兄慢慢道来。”入尘大师说着,请我坐了下来。 “如今天下百姓之所以会蒙此大劫,那都是当年老僧的过错,老僧的过错啊……” 这一夜,我第一次伸出手,环在了他的腰际。 疯子的身体总是很凉,他的眉总是微微皱着。睡梦中的他,很不安稳。 我在他怀里稍微动了动,他的手臂便又收紧了一分,但是今夜我没有叫他放开手。我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那强有力的心跳,心有些微微地疼。为什么所有的错都推到疯子身上,他没有错,他根本就没有错!杀父弑母又如何,若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祸国殃民又怎样,既然早已有人把这个罪名给了他,他又为什么不可以真正的祸国殃民? 可是,疯子,我该怎么办呢?在没认识你之前,我就已经答应了入尘大师要多以众生为念,我已经答应了他们。我该怎么办? 疯子原是大武首富上官家的第三子,在他五岁生辰的时候,来了一位僧人给疯子算了一卦。这个僧人结束了疯子原本幸福的一生。为了一个没有任何依据的预言,他的亲生父母,便要杀他祭祖酬天。而那个僧人就是出尘! 疯子现在所做的,不过是让出尘的预言,变为事实而已。 我睁开酸涩肿胀的眼睛,昨夜都没怎么睡。 “水儿,你是不是......”疯子早已戴好面具,由婢女服侍着穿朝服。 “是什么?” 疯子一扬手,示意婢女下去,踱到床边,低下头在我耳边低声道:“是不是每晚都在为夫怀中心猿意马,所以总是睡不好。不如今晚就让我伺候夫人......”说着轻啃我的耳垂。 我伸手便扒开他那颗厌人的头,当然还奉送了一脚。胆敢吃我豆腐!“你好滚出去上朝了!” “啧啧,妹妹,”无影附身了,“早就提醒过你,不能太暴力,会没有男人疼的。” “是吗,姐姐的意思是让小妹温柔点,好去勾引男人么?” “我会考虑先把这些男人给杀了。”风满楼现身了。 “好吧,我第一个目标是你噢,夫君。自杀太痛苦了,不如让玄衣来帮你吧?玄衣——” “属下在!”门外马上有人应道。 “水儿,原来你这么喜欢做寡妇呀!” “没错!”我穿上外衣,把疯子扔出大门,“送大人上朝!” 疯子一天不惹我生气,似乎就没法过日子。 送走了疯子,我也没什么睡意,便也起床了。 疯子的花园里种了很多花草,当然,这些可不是毒物,只是一般的观赏植物。现在差不多已是春天,有些花朵已经开了。 今天又新开了几朵紫色的花,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它的花朵不大,但是香气很浓郁。 下人通报说有位僧人在后门等我,我想那人必是出尘了。本想说不见,可是他毕竟已是个年迈的老者了,于是还是去见了。 “大师,要说的您昨日都说了,我也说我会好好想想,您何必这么着急?” “不,夫人,有件事情,你昨日还未听老僧说,就走了。” “大师是否想说有关我家夫君后来的遭遇?您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大师请回吧。”说着便打算命人关门。 “不,夫人,是关于你的。” “我?”我回转身,奇怪地看着出尘,“我有什么事?” “不知夫人可否让这位姑娘回避一下?” 出尘指的是魉,我点点头,魉便离开了,“大师请讲吧。” “夫人不相信老僧的卦象,老僧无话可说。但是,风大人的孤绝之命,却绝非虚言。” “大师,我家夫君不是什么孤绝之命,因为有我,我会一直在他身边!而大师,您自命不凡的卦术,却是有所偏颇的,不是吗?” 出尘摇着头,“天命难测,天命难测啊,如果当初有夫人出现,老僧也不会出此下策啊。” 下策?哼,残害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这何止是下策! “大师,我是在夫君十二岁时才出生的,那时自然没有我。”这是什么借口?疯子五岁的时候,水芙蓉都还只是个孩子,怎么生水冰清? “夫人错了,夫人是在风大人十五岁之时出现的。” 那是我来到这里的年份!我顿时脸色惨白,他,他……他怎么会知道? “夫人,您是唯一可以改变风大人命运的人,也是唯一可以从风大人手中,挽救天下苍生的人。”说着便给我跪了下来。 “大师,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顿时手足无措,我再怎么气愤,也不能让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跪在我面前啊。“老僧犯下的大错,不求夫人原谅,只求夫人,救救这些无辜的百姓。” “您……好,我答应便是了。您快起来吧。”我扶起出尘,“大师,我只是个平凡的女子,我只能说我会尽力而为,请谅解。” “夫人答应就好,答应就好。”出尘喃喃着,转身离开。他的背部微微蜷曲着,步履有些蹒跚。我竟看得有一丝不忍,疯子没有杀他,让他亲眼看着天下毁在他的预言里,对一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而言,这样的惩罚也足够了吧! 只是,我真能如他说言地救那些处于水深火热中的百姓吗? “出尘来找你了?”晚膳过后,疯子便开门见山地问我。 现在的疯子,都有些不像疯子了,是个正常人,冷酷得让我有些心悸的正常人。我望着他的眼睛,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千年寒潭,冷得让人发颤。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盯着他的眼睛,“是的,前些天在慈恩寺时便见了他。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过去的,现在的。” “那么,你知道了很多?” “不多,你离开上官家之后的事情,他不知道。” 然后,我们就都沉默了。我看着疯子。他则低头看着茶杯,纤长的手指顺着杯口滑动。屋内静寂无声。 以后你发生了什么?一定是更加惨痛的事情,对不对?不然,你不会是今天的你! “想不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很久以后,疯子开口问我。他没有抬头,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人。 我走过去,伏在他的背上,双手环在他颈间,“不想!你的过去又没有我,知道了又如何?” 疯子闻言轻轻一颤,转过身,把我搂在怀里,“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过,”疯子抬头看着我邪邪地笑着,“水儿,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疯子终于恢复成疯子了。心中顿觉舒了口气,但是,“你让人监视我?”我吼道。 “水儿,那不是监视,是保护,你可不要歪曲为夫的一片苦心呐!” “一直都是?” “没错!” 这么说,我不是连半点隐私都没有?唉,算了,算了,还是说正事,“你真的愿意让我与你作对?” “唉,水儿啊,你不知道,朝堂有多无趣,你若搅和进来,一定可以给我解解闷。”疯子是不是又在算计我什么了,“不过在此之前,你得换个身份。”果然! “什么身份?” “你得从我的宠妻变成弃妇。” 疯子眼中精光四射,他又在打什么鬼注意? 番外——雪柔公主 下 柳冰清失踪了。 如意一个劲地祝贺我,我瞥了她一眼道,祝贺什么,她只是失踪了,随时还可能再出现,如果死了,那我才能放心呢。让人暗中寻找。 如意领命下去了。 是谁,是谁在帮她?根据我的调查,她的身边应该是没有人的。会不会是…… 这种猜测让我寝食难安,于是,过了些日子,我便借口请教琴艺去了风府。 我弹了我新练的曲子给风大哥听,他一如既往,静静地听着,唇边挂着淡然的笑容,没有任何异样。我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没有任何位置。可是,自柳冰清失踪,风府没有任何动作,我不明白,她在他心中占了几分。 我的面前忽然出现一个小女孩,她突然摸了我的脸,我一下子愣住了,怎么有人敢如此无礼?可是我还没开口降她的罪,她便哭了起来。风大哥如护珍宝般把她护在怀里,听着似在教训她,实际是在为她开脱。他是那么疼她,看着她的眼眸满是溺爱。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风大哥,即使是面对柳冰清,风大哥也未曾如此。 我开口问女孩的身份。风大哥说,这是他的女儿。 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可是却不是。 我踉跄地逃回王府,想到他曾经属于另外一个女人,妒嫉得让我疯狂。 隔天,我就病了,脸上长满了红斑。 镜中那个可怕的女人,怎么可能是我?我摔了房中所有的物件,尤其是那面铜镜,我把它狠狠地扔出了房间。 几天了,脸上的红斑一直都在。父王给我请了御医,我不要,不要任何人看到这样的我。父王让哥哥们按住我,让御医给我看病。可是有什么用,御医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 父王问我,是不是给人下了什么奇毒?我很疑惑,父王为何要这样问。 渐渐的,我冷静了下来。是那个女孩,是她让我成这样的。她肯定是不喜欢我,才会这样对我。风大哥这么疼她,如果她不喜欢我,那么风大哥他…… 我不敢想,但是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阻止我得到我要的幸福,任何人都不行,即使她是风大哥的女儿,也绝不行! 父王说边境不安定,皇上让风满楼出征抗敌。 他要走了,可是我不能去送他,都是因为那个女孩,那个他与别的女人生下的女孩! 我雇了两个杀手,两个顶尖的杀手,风大哥走的那夜,我就让他们动手。我静静地坐在房中,等待着他们给我带来好消息。可是他们说,风府内,根本没有一个小女孩。她去了哪里? 我不断地命人寻找,可是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一个月后,我脸上的红斑终于消失了。但是,即使那只是一个恶作剧,这个女孩,我还是讨厌她。 风大哥已经出征三个多月了,也该回来了。本来,我很担心风大哥的安危,可是父王说前线来报,说风满楼没有废一兵一卒,就让敌军退兵了,皇上非常高兴,一定会重赏他的。 刘相国过世了。这是我们都始料未及的事。 三日后,风大哥带着大军回朝了。 皇帝亲自到城门口迎接他,还破格加封为一品大员。 父王说,雪柔你的眼光真不错,这个驸马父王可是要定了,过几天,父王就要向皇上请旨,即使你不同意,父王也不管了。 父王出去前,我说,一切就凭父王作主。 那两个我厌恶的女子都没有再出现,可是却出现了第三个女人。她是一家器乐斋在水一方的老板娘,一个孀居的女人。风大哥回来没几天,就与她传得沸沸扬扬。 我带着如意去了在水一方。 我恨,为什么一个嫁过人的女人都会比我好,风大哥,我真的不明白。 那女子身材娇小,一身缟素。 我扬手,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面纱飘落,露出一张我做梦都没想到的脸孔! 我是公主,而她只是个出身青楼的下贱女人。可是我却落荒而逃了,因为她说我像个疯婆子,一个疯婆子。她的话,像针一样刺进我的心里。 是啊,我越来越不像我了,我的高贵,我的自信,离我越来越远,我总是在患得患失中煎熬着。可是,我无法控制我自己,风大哥,我只是太爱太爱你了。 我恍惚地坐在轿中,到底谁可以帮帮我?风大哥已经知道了她,我要是再让人杀她,若是事情暴露,风大哥一定不会原谅我的。只有她自己离开,自己离开才行。 我忽然想到了禄王爷。 禄王爷对柳冰清很好,她似乎也很敬重王爷,如果是他开口…… 我去禄王府,说明了一切,请求王爷帮我,可是王爷却说是我做得太过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他无能为力。 我跪下来苦苦哀求,最后他终于无奈地点了头。 只是,事情还是没有我想得那般顺利。 父王说,他昨日向皇上请旨,可是皇上太惜才,说不想勉强风相国,只有他自己点头,他才会下旨。 是啊,如今他已经贵为相国,皇上又病了,很多事情还要倚仗他,怎么会为了我,让他不快? 他,同意了,他愿意娶我! 皇上下旨,一月后,便让我与风大哥完婚。 听到圣旨的那一霎那,我哭了。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太久,他终于愿意娶我了。 晴天霹雳。 皇上驾崩了,随着噩耗的传来,我的美梦也没了。三个月,太久了,谁知道这三个月里,会出现什么变故。况且,如今的他,位极人臣,即使是父王也得敬他三分。 渐渐地,很多事情都变了。父王说,风满楼越来越深不可测了。整个朝堂,几乎是他的天下,他才是那个真正手握重权的人。 父王看着我,满脸忧心,雪柔啊,父王甚至觉得,我们都只是被他利用了。他利用我们加深先皇对他的信任,利用我们得到那最高的权势。 不,不,我极力否定父王的想法,可是我的心却摇摇欲坠。 父王以商议朝中大事为由,把风大哥请来府中。我不顾父王的反对,也出席了。我太久没有见他了,我真的好想见见他,来坚定自己的心。 他与父王平位而坐。唇边还是那淡然的笑,可是又有些不同。哪儿不同了?我悄悄地打量着他,对,是那笑容,他不再笑得那样疏远,比先前柔和了许多。我就知道,风大哥不会因为要利用我而娶我,我就知道。 我退了席,回了房间。我从未向今晚这样轻松,我终于可以让自己安心下来了。 我命人给我沐浴更衣,我太累了,今天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了。我让婢女们都退下了,只留如意在门口待命。 我刚想息烛,屏风后似有人影一晃。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忽然有人捂住我的嘴,“是我,别出声。”那声音很低沉,微微的沙哑,那是我魂牵梦萦的声音呐,“让门口的婢女下去。”他又在我耳边低声说。我点点头,让如意离开了。 “风大哥,你你不是在父王那儿么,怎么会......”我抬头,看了看他,又羞涩的低下来。我忽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里,一股奇香渐渐包围了我。“柔儿,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 “怎么会?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 “傻公主,”风大哥把我抱得更紧,“你这么美,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说着细碎地吻如春雨般,温柔地落在我的脸上,我的颈间。 我腰间一松,衣服便滑落了下来。我抓住风大哥的手,可是, “柔儿,你真美,真美……” 我的所有理智,全在风大哥温柔的话语里,化为乌有。我紧紧揽着风大哥,我只知道我不想放开这个男人,不想,哪怕我现在所为多么不堪,我也不在乎,只要那个人是他,我就不在乎。 我感觉自己像做了一个梦。那梦很美,掺和着泪水,是幸福的泪水。若不是身上那些紫黑的痕迹,我真的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我看着镜子里,异常美丽的自己,我终于等到了我要的幸福,再有月余,我便是他的妻子了。 嘭—— 房门被人狠狠地推开,是父王。 父王什么事让您这么生气? 父王没有理我,只是让下人们都退下。我走过去,想安抚父王。可是,父王抬手便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我重重地倒在地上,脸上火辣辣地疼,震惊地看着父王。从小到大,父王从未舍得打过我,可是今天…… 我嘴角渗着鲜血,父王…… 别叫我,我没有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说着把一块方布甩在我身上。那上面有一块已经凝结的血渍。 我捡起方布,站起身,父王,我爱风大哥,我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我没有错。 父王看着我,似有一丝了然,是他? 我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 我离席后不久。 你确定那是他? 是,我确定! 父王忽然痛心疾首地看着我,缓缓转身,在门口时,忽然又停下来,我昨夜与风满楼谈到深夜,他,从未离席。 他,从未离席?我摔坐在地上,不会的,不会的。那是他,那眼神,那笑容,我不会认错,我真的不会认错。我从头至尾都清楚的知道,那个人就是风大哥! 父王不相信我,我说要找风大哥问清楚,便把我关了起来。 父王把婚事给退了。 我的世界崩溃了。 父王把我送去了郊外的居宁寺,那里是女子出家的地方。父王说,他会好好调查这件事,让我在这里静心礼佛,把该忘的都忘了。 我曾想过死去,可是不能,我若死了就永远也见不到风大哥了。 我一直被人看着,不能离开居宁寺半步。 居宁寺,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很安静,死一般的寂静,即使过年也是如此。 本来,我以为我真的可以平静的看对一切了。 直到一日,几位香客谈起了一件婚事——风满楼与水冰清的婚事。她们说水冰清就是在水一方的老板,说她的身份是个谜。 他还是娶了她,那我呢?我算什么? 我以死相逼,那个看守我的人不得不带我回到京都。 我去找了风大哥,他那时正在集芳阁与一些官员谈笑风生。那不是我所认识的风大哥,风大哥从不涉足青楼,他是一个谦谦君子,一个温文儒雅的雅士,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有话想与风相国说。 他抬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把我带到青楼的后院。 你是谁,你为什么冒充风大哥? 公主,你连风某都不认得了么?他一改刚才的冷漠,淡淡的笑了起来,现在是你认识的风满楼了吧? 你,你,我让自己冷静下来,那晚,那晚…… 我不断重复着那两个字,却不知如何问下去。 呵呵,公主,那晚很消魂是吧? 你,真的是你? 不,公主,那晚可不是我,不过有差别么? 他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扬起的手,被他狠狠捏在手中。 公主,这个惩罚已经很轻了,你该知足了。 惩罚?为什么,我只是喜欢你,这有错吗?为什么你这么残忍?是她,你是为了她,对不对? 我忽然明白了,他只是为了她在报复我! 公主,出家人,这种地方不该来呀!呵呵呵,他残酷地笑着,越走越远。 是她,是她,若没有她,我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我去了风府,去见了她。 如今的她更美了,而我,却是这样憔悴不堪。妒嫉让我疯狂,我捏着她的肩膀,狠狠地质问她。我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他可以为了她这样伤害我?我只是爱他,这有错吗? 她说,我只是遇见了一个错的人。多轻巧的一句话,却让我陪上了一生。 可是她说得没有错,只是一切都太晚了,从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来京都,本是为了杀了她,可是见了风满楼之后,我就改注意了。 她从我这里抢去的是一个恶魔,我不相信她永远会这么快乐,这么幸福,我要活着,好好地活着,看她到底可以过得多好。 ======= 居宁寺中有一棵大树,我时常站在树下,望着京都的方向。 我已经老了,老得都记不得自己有几岁了,可是这个年轻时的习惯却还是改不掉。 那里早已没有那个女人和那个恶魔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是死是活。对于他们,我也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没有爱,没有恨,甚至连他们的长相,我都不记得了。 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我依然会记起那个淡淡的笑容,疏远、孤单的笑容。然后,我开始懊悔,懊悔自己的年幼无知。 如果我早些明白,早些看清楚,那么我就不会陪上自己的一生。 他是一个恶魔,对任何人都是,除了对那个女人。 我靠着树干,缓缓滑了下来。 我想,我的一生终于要结束。 我在后半生,一直诚心礼佛,我没有别的奢望,只求佛祖可以听到我的祈求,让我以后的生生世世再也不要遇见他——风满楼。 风满楼,这是我一生的诅咒! 第26章 干柴烈火
第27章 风的替身
第28章 请不要睡
第29章 告别翌晨
第30章 奉越亲王
第31章 番外——翌晨 下
第32章 爱的祭奠
第33章 陷入圈套
第34章 我是越瑶?
第35章 杀人偿命
第36章 谜样男子
第37章 并蒂莲开
第38章 后记
第39章 翻外——越琰自白
第40章 风言风语——起始
第40章 风言风语——对弈 上
第41章 风言风语——对弈 下
第42章 风言风语——魅
第43章 风言风语——天命
第44章 风言风语——赌与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