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男十二宫》 旧梦无痕 低低的喘息,极度压抑破碎的从喉咙里逸出。 清凉如玉的身子,温滑细腻凝脂在我火热的掌心下微微颤抖 他的凉,我的滚烫,交织着 掌心下的身体,沁着薄薄的汗意,如丝绸上的珍珠般,柔柔的,寒中带暖 他的身子,也如珍珠般,莹润玉光,黑夜中我清晰的能看到他的表情,他所有的美丽 “沄逸……”我轻叹着,舔吮上他冰白的唇,“我,我怕伤了你。 是的,我在颤抖。 我抚摸他身子的手在颤抖,怕他在我掌心的热度中似冰雪消融 我亲吻他的唇在颤抖,怕损了他完美的肌肤 就连此刻,覆在他身上,我都不敢用力 “你也会害怕吗?”他的手,勾上我的颈项,在满溢的香气中勾划着我的唇,叹息如羽毛轻刷,“我没有那么弱……” 湿濡的小蛇,滑过他的颈项,游移在他的耳畔,我的声音,已然失了节奏,“沄,沄逸,我,我想留到新婚之夜。” 长长的睫毛颤抖,他笑了。 白雪消融,水波漾月色,寒与暖,在他身上奇异的交融 “楚烨……给我!” “沄逸,你是我的,等我娶你!” —————— 都说十二是一个整数,所以喜欢圆满的人都喜欢用十二来代表一切,什么十二分的满意,十二分的开心,就连时辰都是一天十二个,还流传着天象十二宫代表着十二个时辰,也代表着圆满,不知道人生的圆满,要十二个什么? 十二个时辰中,我最爱夕阳西下的那个时候,看漫天云霄,看残阳如血,独坐峰头远眺群山,手执一杯冷酒,噙着冷冷的笑,等待着黑暗渐渐的掩盖一切苍翠,空气中弥漫起萧索的气息,让那余晖打在身上,随后被冰凉取代。 一场午睡一场梦,居然是场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春梦,冷是表面,内心的隐疼才是真实。 我一定是太久没有男人了,不然怎么会想起他,想起那次缠绵? 深呼吸,吸入冷冷的空气,平静着身体里的燃烧着的火焰,我将目光远眺,放在群山间。 天暗了,我的眼睛也亮了,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工作就要开始了。 我不是打更的,那太侮辱整夜不睡尽心尽力的打更大姐了。 我也不是城头的守卫,那更对不起为国为家尽忠职守的将士了。 “喂,日,你已经窝在这里两个月没开工了,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穿我的,到今天已经是三百六十七两零五个铜板了。”身后脚步沙沙,带着一股独特粘腻的嗲声,在不远处停下。 是夜,我连头都不用回,能如此靠近我却又在不经意间让我听到她的声音,还来不及出声,她已停在我所能容忍近身的最边缘,发出无害甜腻的嗓音。 我手指一动,酒杯回旋,以电光般的速度飞向身后,直击她的面门。 “哎呀……”假的不能再假的声音,她斜斜的慢慢歪倒,血红色的艳丽长裙划出比残阳余晖更美丽的风景,如满天云霞一般的飞舞,慢慢归于平静,再见人时,已是身躯半倚着大石,秀发长垂如瀑,娇艳半开的玫瑰花插在鬓边犹带水气。 雪白修长如白玉雕成的手指在杯沿一划,两指间戏法般多了一粒龙眼大小的珍珠,“日,你比以往大方了不少呀。”腻声中,笑意十足,“似乎是上一次我们在那个城守家里偷来的两件宝贝之一吧,这么快‘夜明珠’就给我了,是不是身上没银子了?” 对,我的职业,是走千家盗万户的贼。 不是雅贼,我不偷香窃玉,我就是个十足十偷银子的贼。 对面这个女人,就是我的搭档。 “为什么你喊我的时候不能加个前缀?单喊一个日字听着怪怪的。”我抽抽嘴角,勾勾手指。 她意会的手指一动,不知从哪变出一个白瓷的酒壶,滴溜溜的朝我飞来,“你想我喊什么?日姐姐?日妹妹?有差别吗?反正你我都是女人,没人会想歪。” 好吧,我承认,没差别。 这个女人,性格比我张扬,打扮比我花俏,行事比我乖张,有时候我都觉得日这个字比较适合她而不适合我。 当然,她也有极会隐藏的一面,合作到今天,我除了那身大红袍外,看见的只有一张黄金面具,那面具下的容颜,从不曾窥探过半分,比起我大大咧咧的露着脸,她比我更懂得保护自己。 两年前,我因为囊中羞涩而窜入一个富户家里准备窃点盘缠‘劫富济贫’一下,正偷的开心间,心中的警兆让我弹出飞刀的同时回首。 梧桐树间,飘飞的红衫像盛放的玫瑰花海,金色的面具反射着月色的冷冷银辉,白玉手指尖轻拈着我的飞刀,那甜腻的嗓音轻轻的传入我的耳内,“你是我见过的轻功最好的人,下手也够狠,可见舔过血,不如我们合作,我踩点你下手,有银子偷银子,没银子偷人,怎么样?” 她所谓的偷人,既不是裹着个大活人偷,也不是勾搭别人家的大爷小爷,而是偷人头,半夜三更,小刀一挥,血吹落,钱入帐。 说起来,我们似乎捞过界了,连人家杀手的行当也抢了,不过我杀的都是该杀的,偷的也是该偷的,所以我们应该光荣而伟大的被称之为——侠盗。 侠盗不侠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很多人被我们吓到,生怕被我们惦记上家产,提到‘日夜双鬼’就咬牙切齿,虽然每次我们留下的名头是‘日夜双侠’。 双未必是一对,也代表两个,我和夜从未问过彼此的来历,所以我们只是各自独立的两个人,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好,这是我和她之间的默契,守着自己的领地,小心不侵犯对方,即使在同一个屋檐下。 大家都是有秘密的人,知道对方的,少不得要拿自己的换,而我,没有换的打算。 我轻轻的含下一口酒,让那柔滑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半眯着眼感受着风中丝丝清凉寒意,“有没有不关你的事,反正给你抵账。” 她手指拈着那粒珍珠把玩着,看乳白光晕在她手指间飞快的旋转,看那修长眼花缭乱的玩着花俏,让人无法忽略那葱白细嫩的手指间会蕴含着怎样的力量。 这是一双美的毫无瑕疵的手,似最上等的白玉雕成,泛着透明水嫩的光泽,柔软时能轻易挑开天下间最难的锁,坚硬时两只手指轻巧捏碎武林高手的脖子。 不过,夜是女人,在这个女子为尊,主家在外的世界里,她这双漂亮的胜过男子的手只怕得不到半点羡慕,只会换来嘲笑——手上无茧,怎能持家养夫? “给我抵账?”她轻飘飘的吹了口气,手中的珍珠顿时失去了踪迹,“那也只够还你之前的债,刚才那壶酒另外给。” “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我头也不抬,捏着手中的酒杯细细品味。 “你欠我的可是三百六十七两黄金,五个铜板算我大方点,免了。”手指一动,一个巴掌大的金算盘摊在她的掌心中,“‘夜明珠’本该在千两黄金的价位,但是是赃物,还是官脏,只能算五成价,我帮你出手再抽一成,只能算四百两黄金,之前你已经喝了我两壶‘碧落泉’,一壶二十两黄金,你还欠我七两,又拿了一壶,再欠二十两。” “欠着。”我懒懒的出声,阳光只剩最后一缕残影在挣扎后消失,天地间布满冬夜的寂静。 雪,又要在后夜降临了吧,四季轮回的真快啊,转眼间已是三年,所有的一切,开心,激动,震惊,失落,都在那一夜间,随着雪花的飘落打在我的身上,每当这冷清的感觉萦绕身旁,那挥之不去的揪心也同时爬满全身。 所以到了冬季我就不想动,如同一条蛇般懒懒的,但愿脑子也能被冰封住,冷僵了才好。 “又欠?”夜不情愿的咕哝着,“你喝的是天下间最好的美酒,便是‘云梦’‘九音’‘御风’‘沧水’四国的皇宫中,也未必有我这的酒好,至于那些御厨的技术,更不能与我比,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听着她的抱怨,我忍不住的牵了牵嘴角,将那抹笑意隐藏在酒杯边缘。 她说的没错,便是皇宫大内,也未必拿得出这么多如此美妙的酒,纵然御厨神功,怕也难及她的玉手妙招。 至于我为什么如此肯定,因为…… “哎!”身边一声重重的叹气,“整天看着你要死不活,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好烦啊。” “我至少能笑的出来,有本事你把你那个冷冰冰的东西也弄出个笑容来。”我斜睨她一眼,看见的那是透着寒意的黄金面具。 两道古怪的目光从面具后射出,打在我的身上,我能敏锐的感觉到她的好奇,却懒得理会,由她观察,半晌过后…… “日,你是不是太久没男人,憋出火来了?”她手指掠过腮边,袖口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要不要我帮忙带你逛逛窑子?” 鄙夷的瘪瘪嘴,我飞出一记眼刀,丢出两个没有感情的字,“不用!” “哇!”她发出一声夸张无比的声音,扭曲的身子也坐了起来,“你该不是对男人没兴趣吧?或者,或者……”鬼鬼的脑袋探向我,“你还是个雏?” “噗……”刚入口的酒被我狂喷而出,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我狠狠的瞪着她,“姑娘我玩男人的时候,你毛齐了没有都不知道。” 这话倒不是女人的面子而吹牛,想想曾经的风光霁月,j□j无边,我曾经的荒唐天下有几人能比?至于现在的安宁,就当是洗尽铅华后的恬淡吧。 “真的?”她突然站起身子,目光远望,喉咙间哼出一声轻笑,下巴微抬,“那么这个男人,是来寻你的?” “男人?”我微笑的脸在顺着她的目光投射到雪夜中的一个黑点时僵硬在脸上,啪的一声响,手中白瓷杯片片碎裂。 给我爬过来 不过瞬间愕然,我已经恢复平静,失笑出声,“我不认识他。” 是的,我不认识,真的不认识。 刚才的失态,不过是一个误会,大雪冰封的黑夜中,一个小小的人影很容易让人走眼,而我,岔神了。 这个人,不是他。 他的身子骨,不可能在这样的天气下还能在雪山中游荡;他的地位,更不可能身边没有人前呼后拥的独自前行;他,该是高高在上接受六宫朝贺的人,又怎么可能来寻我? “那你紧张什么?打掉我的纸胎薄杯一只,残了一套,再欠五百两。”夜斜睨我一眼,不需要看,我的六感很清晰,清晰到能感觉到她目光中的探索。 我随意的靠向身后的大石,唇角弯起笑意,慵懒而无所谓,“欠着!半夜在这跑的,不是生意上门是啥?远观那身姿,腰细腿长胳膊有力,臀翘肩宽胸膛厚,如果脸还行,钱不要了,我要人。” 夜的身子一晃,伸了伸脑袋,不无疑惑的慢慢出声,“这你都能看出来?” 我呵呵一笑,“姑娘我玩过的男人数都数不过来,没这点眼力还行?不信打个赌。” “赌什么?”一挽袖子,她坐到我身边,声音中充满兴奋。 “他还是个处,赌你手上那个‘暖寒佩’,输了我把‘碧玉杯’给你。”我挑着眉头,抛个眼神给她。 “你觊觎我那个‘暖寒佩’很久了吧?但是……”她一拍大腿,“赌了!” 山头间,两个眼睛放光的女人,远远的瞪着那个慢慢靠近的身影,当人影越来越近,我的笑容也越来越大,举起酒杯抖起腿。 虽然他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色的大氅中,连脑袋都裹的严严实实,但是我知道,这一局,我赢了。 “来者何人?处子否?”人影刚刚爬上山顶,甚至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夜如同一朵红云般飘了过去,娇吼声中明显可以感觉到来人的一怔。 脚下一退,人险些栽倒滚落崖下,夜飞快的一伸手,扯住来人的前襟,“说,处子否?” 那人下意识的拍向夜抓着自己前襟的手,掌风呼呼,倒有几分架势,只是想要挣脱夜的手,只怕是不可能。 我冷眼旁观着,看见夜雪白的手掌如灵蛇般在他的掌影中穿梭,不时的扯扯他的衣衫,揪揪他的领子,轻笑间可见玩的不亦可乎,最后她顺势一掀斗篷,将来人包裹着的大氅扯了下来,站在一旁咯咯娇笑。 当那斗篷如黑云般飘落的时候,我感觉到轻松的笑意正在脸上凝结,‘砰!’手中的纸胎细瓷薄杯再次被捏碎一只。 黑色的长发因为夜的力量而飘荡在风中,根根细亮如丝,蓝若湖水的双瞳中跳动着愠怒的火焰,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鼻翼张翕着,正极力平息着心头的怒意,红色的双唇,象刚采下樱桃,散发着诱惑的光芒,面色如玉,似乎刚刚剥了壳的荔枝,水润清透,让人想轻轻的吮上一下,亲上一口。 象,太象了,若不是那腰身从衣衫下透出的有力,胸膛的宽厚,还有眼神中跳动的火焰在诉说着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主,还有那脸色永远不会象那个人的苍白,我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他。 “又碎一个。”夜不咸不淡的抛出四个字。 “碎一个赔一套,不多碎几个怎么对得起我。”抛下手中的瓷片,我毫不在意的抓过壶子,嘴对嘴的啜饮着。 “喂,你是不是处子,快说!”夜不耐烦的抓抓脑袋,丢下手中的大氅飘然回我身边,一把抢过我的酒壶就往嘴里倒,“留点给我。” 男子的目光从夜的身上转移到我的身上,久久凝视着我的脸,感受到他的打量,我只是心中冷笑,视若无睹。 “若你是日侠,莫说有问必答,便是要流波的身子流波的命,也拱手奉上,若不是,请恕我无法回答。”终于,他出声了,声音清朗干净,好听的紧,只是,却不象他了。 我与夜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呃,应该是我与夜的面具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她轻轻的靠上我的肩头,悠闲的抠着手指头,“感情你是来找日侠的啊,哎,真无趣。” 夜的声音娇弱,举止腻歪,只有与她贴身靠着的我,感应到了一股淡淡的杀意。 是的,夜的杀意。 ‘日夜双侠’隐居在这‘寒雪峰’头是武林中最大的秘密,即使有生意上门,也是在指定的地点放下请贴,生意若接了,自然请帖不见,若不接,半个月后主顾取回便是。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容貌和落脚点,而这个男人,刚才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已经出卖了一切,他在等我承认自己的是日侠,那么他,肯定在哪见过我,或者……知道我曾经的身份,那么这样的人,势必不能留下。 我手指一拂,将夜从我身边撩开,衣袖轻摆,飘然行向一旁的屋子,“这里没有日侠,小哥找错了地方,请回吧。” 夜一楞,终究选择了跟在我的身后。 我知道,她在奇怪我话中放那男子一码的意味。 确实,我不希望看见他死,一张与那个男人极其类似的脸让我起了怜惜之情,不自觉的松了口。 “扑!”雪地上传来的轻微声音让我停下了脚步,厌恶之色浮上脸颊,头也不用回我都知道,这家伙用了一招我最讨厌,最烦,最不愿意看见的招式——跪求! “流波肯请王……” “呼……” “啪……” 似乎是风雪,却传来清脆的响亮,打断他下面没出口的话,我站在原地,手指拢入袖中,仿佛从来没有动过。 “流波恳求您回去。”他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失言,动也不敢动,诚惶诚恐的说着。 “你求我?”我翩然转身,冷笑依然挂在唇角,“跪着就算求了?我以为雪夜裸身爬行跪求才算求呢。” 他眼神中火光一跳,旋即平静,似乎早料到我会提这样的要求。 那到是,风流王爷的花名天下谁人不知?要个男人又算啥,没有几分美色又岂敢来找我?既然来了,准备必然是十足的。 “那还请夜侠回避,流波定然……”下面的话没说,手指已经碰上领口的扣结。 “噗!”我拽着夜的袖子,一声轻哼,“现在是你求我还是我求你?”他叫流波是吗?不似大家闺阁中的名字,那么,他是谁派来的人? 他的手一顿,美丽的双眼坚定的望着我,‘啪’一粒扣子已开。 优雅的颈项似天鹅垂死前的哀鸣悲戚,他的手指缓慢却没有任何迟疑,在所有的扣子被慢慢解开后,我看见那双眼轻轻一抖,眼皮垂下的瞬间,双手一分…… 如玉的胸膛在风雪中颤抖,完美的胸线上两点殷红在寒冷中紧收,胸膛轻轻的起伏,心窝处一个红点,清晰抢眼——‘守宫砂’。 “继续!”我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手掌一伸,摊在夜的面前。 “哼!”伴随着夜的冷哼声,我的手中多了一块温润的玉佩,在寒风中更形暖意透体,散发着淡淡的体香,而夜,红袍一卷,消失在屋前。 能从一毛不拔的夜身上拐到东西,真是不容易啊,还是贴身的宝贝呢。 我笑着,将玉佩塞进怀里。 再抬首,眼前的一幕险些让我喘不过气。 冰雪大地上,黑色的长发披散雪中,修长的身子裸呈的跪在冰雪中,雪打上他的脸庞,竟然无法分辨孰更白,更美。 他胸膛起伏,呼出的白气将那身体掩在氤氲中,转瞬又清晰,小腹上肌肉在风中微微收缩着,流畅的腰线下漂亮的双胯中,隐约的黑色阻挡不了我良好的视线,大咧咧的任我观赏。 我不动声色,却不得不承认,这般风景,令人心动,看他的身子在风雪中颤抖,我竟然有一丝快意,蹂躏美丽的快意。 他慢慢的伏下身子,长长的手臂伸出,趴倒在地,掩了最曼妙的风景,却袒露了修长的腿和挺翘的臀,那腰身,令人有伸腿夹住的冲动。 手指扣入风雪中,极缓慢的移动着身体,向着我的方向,一点点拖出身体滑过的痕迹,臀瓣处的沟壑,在移动间若隐若现。 他爬到我的脚下,匍匐着,“流波恳求您,回去吧。” “回去?”我浅笑着,“我只是教你如何算求人的姿势,可没说你求我就回去。”手一招,大氅盖上他的身体,“你走吧。” 他默默的站起身,我眼尖的看见那细密的草丛上沾满雪花,说不出的媚态撩人,转身间,我突然出声。 “谁派你来的?” 他停下脚步,晴蓝的眼望望我,神色中死灰一片,“对不起,您不答应,我不能说出主人是谁。” “我若答应呢?”我双手背在身后,指尖已抚摸上细薄的飞刀。 他的面容,分明是有人刻意挑选出来诱惑我的,那么挑选他的人,一定知道我和那个人的关系,若我行差踏错一步,不但可能害了自己,还有可能害了那个人,面前这名绝色男子,不能留他性命,只要杀了他,我与那个人之间被人猜测的秘密就能很好的被掩饰掉。 “您若答应,便是流波的主人,主人之命,流波不敢不从,您问什么都行。”他站立我面前,黑色的大氅下,细腻的小腿肌肤散发着青年男子的有力,只可惜,我不能享受。 “是吗?”我慢慢的移动脚步,靠近他的身前,微笑着将他的容貌最后一次扫入眼中,手中寒光一闪,挥向他的颈项。 小鸟无毛飞不高 几乎在短刃贴上他肌肤的一瞬间,眼前云朵散开,露出月色清辉撒落大地,一点反光从他丢落的衣衫间透出,刺上我的眼,让我决绝的动作一滞,杀意戛然而止。 手指凌空一翻一扣,碧玉光芒旋即落入我的掌心,冰冷清寒直透入骨。 在东西入手的瞬间,我似乎听到心中某个坚固的壁垒破碎的声音,清脆响亮。 我不会摸错,这是我亲手赠出去的信物,给那个人的信物,扬言八抬大轿娶他过门的信物,那时的我,飞扬跋扈,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逸,我的沄逸,现在的你,一切可安好? 回应我的,雪山颠,风幽冷,人静默。 刀锋依然停留在他的颈项间,饶是我停的快,锋利的刃口依旧留下了浅浅的伤痕,殷红的血丝一点点的渗出,沾染上我的刀。 “别以为你长的漂亮我就舍不得动手,别忘记了我无情的名头和风流的称号一样响亮。”我捏上他的下巴,让他看见我眼中的森冷,双目交集的瞬间我清晰的感觉到他不自觉的一缩,“说,谁派你来的。” 他看着我的眼,在犹豫片刻后,双眼一闭,“您若答应流波的请求,便是流波的主人,你问什么都说。” 哈,和我玩宁死不屈吗? 还是赌我真的会怜香惜玉? 膝盖一顶,我狠狠的撞上他的小腹,在他痛苦的低头间,伸脚一踹…… 修长的身体再次躺落雪地,身下是大开着的黑色披风,雪白的身体黑色的大氅形成一种妖异的美,夺人呼吸。 他却不再反抗,仰躺着,依旧紧闭着眼,一副任我宰割的模样。 舌尖舔过刀锋,淡淡的腥味中嗅到一股香甜,我哼笑着,刀锋移上他的两腿中间。 当冰冷贴上他的肌肤,我明显的感觉到他僵硬的瑟缩,手下慢慢的动作着,“我这刀吹毛断发,你可千万别动,不然不小心撞上了,可就不是刮个毛这么简单了,万一你的鸟儿飞了,啧啧啧啧,那就麻烦大了。” 果然,身体更僵硬了,却真的连微小的瑟缩都不见了,他咬着唇,一滴鲜红慢慢的沁出,“流波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您若是不答应,流波自然也无颜回去见主人,当自绝于山前。” “威胁我?”我的手指撩拨着草丛中,不,草已经秃了的鸟窝中小鸟儿,唇边一笑,悄然将刀锋转为刀背,贴上他垂软的鸟儿。 小家伙刚一抬头,被我冰冷的刀面一碰,迅速的低头,而坏心的我,再次伸出手指抚弄着它抬头,再贴上刀背碰碰,如此反复中,我玩的不亦可乎,至于某人的感觉,那不在我需要考虑的范围之内。 “啊……”他一声轻微的j□j被我飞快的收入耳内,听到了,可没代表我要住手,继续着让我开心对他残忍的乐趣,我的嘴巴也没闲着。 “你家鸟儿不老实啊,看来是自己想飞了,不如等飞了以后我抓回来,烤熟了你吃下去,就永远不会飞了。” 他双眼猛的睁开,恨恨的盯着我,只可惜过于漂亮的面容让那恨意失了几分威胁感,“您若要杀,不如干脆给流波一个干净吧。” “干净?”我看着手中清冷细致的玉雕,邪恶的笑了,“我答应了,就是你的主人对吗?” “您答应吗?”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如果我答应,就是你的主人是不是?我提的任何要求你都必须遵从是不是?”我俯下身子,凑上他的耳畔,声音如幽冥邪鬼,“那我的要求就是,你每天就这么赤着身子,伺候十个壮奴,直到我满意为止,记住,没我的同意,你连死都不行。” 幽蓝的双瞳中终于有了让我得意的恐惧之色,他也许是忠心而坚持的,可我,是无心而残忍的,兵法有云:攻心为上,不管他将来会不会成为我的属下,至少现在他已经彻底被我征服。 我挑起眉,冷冷的看着他,“现在能告诉我了,谁派你来的吗?” 他呼吸不稳,胸膛急促的起伏着,终于哑然着嗓音,挤出一句,“您分明已经知道是谁,为何非要问?” 垂下眼皮,他的目光正盯在我手中的玉饰上。 逸,难道真的是你? 是了,若非是你,又如何会这般心机用尽挑选出这样与你容貌近似的男子,是笃定我这个风流不羁冷血无情的人没有将你忘记,还是在嘲笑你对我的影响依然存在? “见佩如见人,只要你有事需要我帮忙,楚烨便是刀山火海亦赶回你身边。”这是当年爱的誓约,却在他琵琶别抱后的今日要求我履行。 穆沄逸啊穆沄逸,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你是穆家的人?”我看了眼他,点出他的来历。 “是!”依然不敢动弹,就这么大咧咧的摊在我面前回答着。 “要我回去干什么?”我翘起腿,嗅着冷冷的空气,“难道是‘百花楼’‘飘香苑’或者‘怡然阁’的小倌们联名上书,恳求我回去洒银子?” “属下不知!”他似乎已听出了我松了口风,称呼也变了。 “那京城最近什么动态?”拿起酒壶,突然发现壶中早空,烦躁的我顺势一抛,酒壶化做流星坠入山谷,半晌后远远传来破碎的清脆声。 “属下只管护卫,少在城中走动,委实不清楚。”他木木的声音,听的我眉头打结,一脚踹上他的胸口。 “一问三不知,我又没问你谁家死头猪少头羊的,现在谁居相位,谁为将军,你家少爷和我皇姐是否恩爱,生了几个娃娃你总该知道吧?” 谁居相位,谁为将军,即使我在江湖飘,这个消息还是很容易知道的,我关心的,只是最后两个问题。 “知道!”他不紧不慢的声音,让我居然捏紧了拳头,“家主位居相位,三军之将却未定,暂由华将军、风将军、庄将军三人各领一只,至于凤后……”他声音一顿,我再次发现自己的呼吸失了节奏。 突然发现,有些问题即使好奇,其实根本不该问,问了只会让自己更难受,明明不该关心的去关心,那就叫多事,多管闲事多吃屁,活该脸臭。 “凤后蒙圣恩浩荡,圣宠正隆,只是膝下犹虚,不过……”后面的话我已经不想听了,腾的站起身,直接冲入屋内。 温香软榻上,夜溜着手中的酒壶慵懒的倚着,火红的长袍披满了整个床榻,散在床沿垂着,头高高的昂起,一道酒箭从壶中射出,涓滴不漏的进入她的口中,正有滋有味的咋着嘴巴。 “酒。”我伸手一招,她手中的酒壶已到了我的掌中,不待她说话,“欠着。” “怎么?美色撩人,借酒压火?”她腻着声音,下巴抵着手背,半趴在榻边,声音甜的几乎能滴出蜜来。 咕噜咕噜连灌了几口,我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热火焚身了?” 她嘿嘿一笑,“那是没,但是看见你剃人鸟窝玩人鸟了,我说日啊,你还真舍得啊,连我都在想,你那刀会不会真的下去。” 这家伙,明明在屋子里,却没有放过一点屋子外的情形。 放下酒壶,我定定的望着她,直到她不自在的别开眼,我才哈哈大笑出声,“夜,你该庆幸,你没有鸟儿放在我面前,不然我会让你清楚的知道,我会不会真下刀。” “哼……”她一扭腰,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壶酒,“看来你是打算走了,‘日夜双侠’终于要分开了,这壶酒算我请的,为你践行。” “你都知道了?”既然我不曾遮掩过容貌,以夜的聪明猜到些什么也并不稀奇。 “我什么也不知道。”她耸耸肩膀,“只是合作三年,你什么性格我很清楚,你天生是个喜欢征服的人,即使没有人来寻你,这样的生活只怕你也坚持不了多久,你的心早就飞了么,这三年怕已是你的极限了,好走,搭档。” 我抿唇一笑,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举起手中酒与她轻轻一碰。 环顾四周,熟悉的小屋富丽堂皇却不失温馨暖意,我竟然有些不舍,江湖险恶怎么也比不上朝堂争锋,看镜中,红颜未老心已衰,“真的应该走吗?” “别照了,你漂亮的比江南第一名倌也不多让,天下间我还没见过比你更美丽的女人,而且正值青春芳华,看不到一点皱纹,不知道我这样的恭维算不算让你走的开心点?”夜仰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我仿佛看见面具后的她正猛翻着白眼。 “这算是恭维吗?”我苦笑,女人的能力是靠沙场和朝堂的斗争方能显现,这样一张面皮我可不认为有什么好的,除了换来几分青楼薄幸名。 “是啊是啊,你让我羞愧到三年来只能靠面具挡着脸才能苟活。”她说的没有半点诚意。 “夜,我还没做好准备。”一声长叹,我终于掏出了心底的话,三年来的合作我已不知不觉的将她当成知己。 “你不是准备了三年吗?”她翻身坐起,话语中的玩笑敛尽,认真的望着我,“你有深谋,也有远虑,能文亦武,现在还有决心,若要我选择,这一生我希望千万莫要与你为敌。” 终于,我笑了,缓缓的站起身拉开房门,风中飘落两个字,“谢谢!” 稚嫩少年送上门 传说中最是逍遥风流的王爷回家应该是什么样的? 走马章台红袖招?还是满城j□j尽笑颜? 最少也应该是锣鼓喧天,旌旗招展,人山人海,我坐在高头大马上得意洋洋的炫耀着富贵与荣宠么,毕竟也是先皇唯二的两个女儿之一,当今圣上唯一的妹妹,曾经沙场扬名无数的战功王爷,叫一万个人猜,也猜不到我此刻正蹲在路边的破庙里,抓着别人家里顺来的鸡,糊着泥巴哼成不成曲的小调。 “伸啊一呀手,摸啊一呀哥哥,摸到我哥哥头上边啊,哥哥头上桂花香啊,伸啊二呀手……”我破破烂烂的唱着,抽着鼻子嗅着渐浓的香味。 身边某人面色如土,真是白里透着黑,黑里发着绿,要多可笑有多可笑,“王爷,您,您什么时候启程回京?” “这不是在回京的路上么?”吊儿郎当的丢给他一句,一手敲上他的腿弯,在他滚地葫芦中淡淡丢出一句,“我不喜欢仰头看人。” 反正脏也脏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我的面前,固执的吐出两个字,“王爷你真的要在这过夜吗?” “这多好啊,又通风又凉快,还有菩萨相伴。”我凉凉的出声,“先吃饭,吃完了赶紧搬两块石头当枕头,晚上睡这。” “王爷,您没有必要这么委屈自己!”他定定的看着我,蓝色双瞳射出不赞同的神色。 委屈?如果睡破庙就算委屈,那他当真是单纯的可以了。 “你没当过几天贴身的护卫吧?”我头也不抬,拿着我可爱的叫花鸡撕开荷叶,香气顿时扑鼻而来。 他左右看看,肮脏的破庙里到处都是灰尘土渣,结着厚厚的蜘蛛网,一声咳嗽都能掉下两斤土来,满面菜色中接过我的鸡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咬下去,“王爷,您为何这么说?” “论武功,你不够资格做贴身护卫。”我大嚼着手中的鸡肉,含糊着,“看你动不动就满脸嫌弃的表情,真正的贴身侍卫即使我当着他的面与人春宵帐暖也能面不改色,可见你的训练不太到家,侍卫要的就是没有自我,完全服从命令,你太有个性了,不合格。” “属下知错!”他双膝一软,跪倒在我面前,咚咚咚的三个响头后,抓起鸡肉大嚼起来,三下两下吞完,噎的自己直翻白眼,漂亮的面孔涨的通红一片。 真糟蹋我的手艺,他这样子分明是硬逼着自己吞下去么,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我随你回去你便完成了任务,没有必要一定要跟着我。” 湖蓝的眼睛没有丝毫惧色的看着我,“您不是说侍卫就是没有自我,完全的服从命令吗?主人给我的任务就是请您回家,从此视您为天,任您驱策。” 他顶的很快嘛,拿我的话噎我。 “是吗?”手指撕着手中的鸡肉,我慢条斯理的品尝着美美的味道,半眯着眼打量着他的脸。 漂亮不是他的错,漂亮的象穆沄逸则让我看的不爽了。 “想跟着我是吗?”眼光如刀,森冷掠过,“我不喜欢你那张脸。” “谢王爷!”他再次跪在我面前,坚定而执着,我抖着腿,吃着我的肉,根本不看他一眼。 寒光一闪,锋利的刀闪着尖锐的刃芒,没有任何犹豫的划向脸庞,决绝举手无悔。 看似无心的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他的表情,那瞬间,我在他的眼中找不到一点挣扎后的死心,冷静的不似昨夜那个固执倔强却无奈的绝色男子。 他究竟有几种面目? “啪!” “当!” 刀落地,却是因为一条鸡骨头打中了他的手,我幽幽的叹了口气,我的鸡腿还没啃完,骨头上还挂着肉屑呢,真浪费。 站起身,我拍拍屁股,在他惊讶的眼神中激起漫天灰尘,“我是不喜欢你的脸,但是我更讨厌半夜看到一张满是刀疤的鬼脸站在我身边,这要是正宠着小爷,只怕爷的鸟儿都被你吓软了,找块布,给我遮上。” “是!”就连回应都没有更多情绪上的波动,我背对着他的嘴角牵起笑容,抬腿走向门口,就在一只脚刚跨过门槛的时候,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王爷,您?” “找客栈睡觉。”我晃荡着出了门口,“就算我喜欢破庙的风光,也犯不着晚上放着软床不享受在这喝风。”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我的身后,听着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话。 “流波啊,你怎么知道我在‘寒雪峰’的?” 我和夜,自认为都是小心的人,绝对不会有什么纰漏给人钻空子,可是消息如此准确,不但知道上官楚烨是‘日夜双侠’中的日侠,还知道‘日夜双侠’隐居在‘寒雪峰’,光这一点,就足够我和夜头悬梁锥刺股的自我反省了。 夜会用什么手段去打探消息是她的事,而我,选择最方便快捷的方式,直接问流波。 “流波不知,只是听说消息是由‘千机堂’买来的一级密报。” “‘千机堂’?”我皱眉,咀嚼着这个名字。 ‘千机堂’我当然知道,传说中最神秘的情报机构,和‘杀手堂’并称江湖两个最可怕的组织,‘杀手堂’负责收钱灭口,而‘千机堂’则只负责出卖消息,据说‘千机堂’的消息分各个级别,三级线报,不算难打探,他们也卖的便宜,出钱就卖。二级情报,价高得者‘千机堂’负责保密三日,三日后变为三级情报,而一级密报,也就是传说中最难探听的消息,他们只卖一次便永久封存,而这个价,则是难以想象的天价了。 “多少银子?”我一边问着,一边看着远方的金字招牌,思量的选择哪一家住进去比较好。 “万两黄金。” “哈!”我笑出声,“早说值这么多,告诉我一声,我自动送上门,这银子真他妈的好赚。” 上官楚烨加日侠,以我的估算,五千两顶了天。 我当然不会怀疑‘千机堂’对情报价值的估算,那么剩下的五千两…… “你们买的消息里有关于夜的?”我的声音几乎已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流波点点头,“我们买的是您的下落么,‘日夜双侠’焦不离孟,买了您的,自然露了夜侠的下落,所以是一人五千两,一共一万两。” “你知道夜的身份?”我贼笑出声,夜啊夜,你对我日瞒夜瞒,脸都瞒着,这下我得来全不费功夫了吧。 “不知道!”流波硬硬的回答,听的我黑了脸,“主人只要求听关于您的消息,夜侠的只是付了钱,没有问。” “啊,猪!”我失落的咒骂着,“五千两什么都不听?这下‘千机堂’还永久封了消息,想听也没的听了。”随便的闯进一家客栈,拍出一锭银子,“两间上房。” 我躺在客栈舒适干净的软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窗外树影隔着窗纸在微风中摇晃着,安谧的夜,我却睡不着。 我拖拖拉拉着不肯回去,并非我真的有什么要逃避,也不是真的没有完全准备好,更不是不敢去面对以往熟悉的环境,只是怪异,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在我心中横亘着,我说不清楚,仿佛有什么细小的环节被我遗漏却没有找到。 这份不安,来自我当年征战的舔血生涯,这份警兆,来自我行走江湖的经验,成就了此刻的预感,一如我现在的无法安眠,是心头突突跳动着的警示。 突然,我睁开眼,窗外晃动的树影旁,无声无息的多了一道人影,大咧咧的挡住那月光的投射。 我几乎想笑出声来,猜测着窗外人的身份。 杀手?窃贼? 不管哪样,似乎都有些经验不足,夜半行动的,谁不是猫着身子尽量把影子缩成一团,真没见过这样直接站在窗边的。 “嘶!”窗纸被捅破的声音,我下意识的捂上嘴,感觉嘴角在向两边不断的伸展。 见过捅窗纸的,没见过捅这么大声的,这人不知道拿口水先润润吗? 我悄无声息的下了地,身体如纸片般贴上窗边的墙壁,就在我身体刚刚隐藏好的瞬间,那个大号的窟窿眼中伸入一支空心的竹管。 下迷香? 我轻轻的伸出手,拇指按上竹管的一头,耐心的等待着。 拇指心感觉一阵热流,显然外面的人正在吹着迷香,不过…… 又是一阵热流,看来某人不死心,正在用力。 “噗……”我听到一声类似于放屁的声音,来源于竹管的那一头,这个,显然是用力过猛的产物了。 悄悄的松开手,果然,竹管鬼鬼祟祟的缩了回去,半晌,窗外传出一个声音,“咦?” 声音青嫩,带着少年特有的悠扬,我的判断没有错,这还是个雏,手法稚嫩青涩。 下一刻,窗格处的竹管又一次哆哆嗦嗦的伸了进来,一阵青烟飘入,我屏息等待着。 青烟还未曾消散,窗户一颤,我缩在角落的阴影中,看见一个狸猫般轻灵的人影窜了进来,落地无声。 轻功不错! 只是我的赞叹还来不及点头,那个人影突然一晃,我的耳边听到一声咒骂,“啊,我忘记吃解药了。” ‘咕咚’,纤细的少年身子,就这么直挺挺的,活生生的,硬邦邦的,躺倒!!! 上下齐手 我现在心头是五味杂陈,刚才我全身的真气都提到了顶点,准备一击将他拿下,我手中的飞刀已经在指尖闪着寒光,预备他逃跑时直接命中剿杀,我的注意力更是张到最大,生怕远处有他的同伴,就在我全部都准备的好的时候,就在我即将伸手擒下他的时候,他就这么倒下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现在想哭的人,是我! 用了打老虎的力气和准备,却发现我的对手,只是一只蹒跚学步的猫,怎不令人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丢脸啊,太丢脸了。 从房间的角落里走出,任窗外的月光撒播在我的身上,我感觉自己犹如一只银光下舞蹈的恶魔,噙着邪坏的笑,端详着地上的小人儿。 他很大胆,大胆到居然没有用面巾遮面,当然以他这样的无脑来看,有和没有几乎没有差别。 他多大?十三,十四?还是十五? 柔软的腰身,纤细的腿,还带着一点稚气的嘟嘟脸颊,让我一时无法做出判断,水润的嫩唇散发着桃红的色彩,圆睁的杏仁眼漆黑点亮,长长的睫毛象两把细密的绒毛刷子,此刻正无力的扑闪着,若蝴蝶翅膀的颤动。 很漂亮的小家伙,只那一双眼,已是脸上最可爱的标志,让我一眼难忘。 小猫儿,一只没什么大脑,笨笨傻傻的小猫,灵动中憨态可掬,一瞬间我居然有放盆牛奶在他面前,看他舔食的冲动。 我蹲下身,手指勾上他的下巴,小家伙的迷香不错啊,只软身子不失神智,真是走千家,盗万户,偷香窃玉之必备法宝。 “要我帮忙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真挚无比,可惜那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了。 他闪亮亮的眼眸望着我,“你肯帮我?” “那当然。”我轻佻的抬高他的脸,嘴巴凑上他的耳边,在似有若无间舔过他的耳垂,喷出的气息吹入他的耳孔,“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我,我……”他的声音开始不住的颤抖,显然小家伙没有被人这样撩拨过,无助却不能躲闪,“我,我怀里有解药,帮,帮我拿。” “解药是吗?”手指如蛇般顺着他的衣襟滑入他的胸前,在触碰到细腻如丝缎般的肌肤后,我一声低喟,眯起眼细细的享受着。 两指合拢,捏上他胸前的小小红豆,慢慢的揉搓,嘴巴里却疑惑万分,“是这个吗?不像啊。” 手中用力,扯了扯幼嫩的小红豆,立马听到他呼疼的低喘,“不是,不是那,别摸,别啊。” “不摸我怎么找药?”我索性低下头,脸贴上他的胸口,语气里尽是认真,“好黑啊,根本看不到。” “不是,不是。”黑暗中的我,依稀可见了小猫儿无奈的眼神扑闪闪,“是右边,右边。” “哪啊,在哪啊?”我越贴越近,说话间,舌尖一勾,滑过他已被我玩弄的挺立的小豆豆。 “呜……”他大声的倒抽了一口凉气,牙齿狠狠的咬着下唇,“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小子终于反应过来了?我心中忍不住的暗笑。 在他胸膛上狠狠的用力揉了两把,我抽出手,无辜的看着他,“这是右边啊,我没找错啊。” “不是不是。”他呼吸急促,“我的右边,是你的左边嘛。” “算了,算了,好心帮你,还被你说,我不要碰你了。”索性拍拍巴掌,我气定神闲抱着肩头,看着他因为我被弄凌乱的衣衫下,半开的前襟露出的嫩滑肌肤,象极了嫩鸽的柔软胸脯。 都说看稚嫩的少年在身下婉转承欢,咪呜着猫儿般的j□j,眼眸透水,瑟缩着他的纯真,那瞬间的美好让人的占有欲得到极大的餍足,这滋味,有多久不曾尝过了?那清新的乳香,真令人怀念。 他水嫩的唇几番嗫嚅,张翕数度,小小的声音无力的飘出,“求你,求求你,我,我……” 求求你,求求你,王爷求求你不要这么绝情,求你了…… 遥远的声音,哀求的语调,从心底深处浮了上来。 眼前,飘过一双紫色的纯洁大眼,慢慢沾染上情思,再逐渐化为不屈,刚烈后的绝然,再慢慢融化为柔情似水,最后成为死一般的沉寂。 我玩笑的心被脑海深处的这双眼惊的一个失神,再没有了挑逗的情绪,站起身,双手一提他的两腿,大字型的分开。 “啊,你,你要干什么。”他强自的坚定终于化为惊恐,挣扎的叫着,象极了被倒拎在手中的鸡仔子。 “你不让我碰你的身子,我只有这个办法了。”直接将他的腿架在肩膀上,手腕抓住他的腰带,将他整个人头下脚上的竖了起来,手中一阵乱抖,犹如在甩一个破麻袋或者是十年没晒过的衣服般。 我抖,我抖,我抖抖抖……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叮叮当当,各种声音连绵不绝于耳。 伴随着他的惨叫,我的目光被地上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针针筒筒,大刀小镖吸引,真没看出来,在着瘦小的身躯里,居然隐藏着这么多的东西。 地上这一堆,加起来论数量,怕有个三五十件,论重量,只怕也不少于二三十斤,这家伙,他也不嫌累的荒,还是他致力于将自己打造成一个百宝囊? “喂,哪一个瓶子?”依旧保持着他头下脚上直挺挺的扫把姿势,头发在地上拖来扫去,我直接把他那堆小山前一放,“是哪一个?” “阿,阿嚏。”被灰尘弄的惨兮兮的某人艰难的挤着声音,“绿,绿色的。” 手指一伸,掌中多了最少七八个瓶子,我哼笑着,“这么多绿色,是哪一个?不如全倒你嘴巴里好了。”作势就要将所有的瓶子打开。 “不要!”一声怪叫,“那瓶是化尸水!” “哦?”我心中一动,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简单已极度的孩子,居然会拥有这么难找的货色,再拿起一瓶,“那这个呢?” “这个是‘玄参玉蟾丸’。”他的目光紧紧的跟随着我手中的瓶子,紧张的直咽口水。 我的手一抖,瓶子差点落了地,“江湖中的疗伤圣药,万金难求一粒的‘玄参玉蟾丸?” 不需要他回答,他的目光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答案。 下面的对话,在他不断给我创造震惊和喜悦中进行…… “这个筒里是什么?” “‘疾风骤雨钉’” “这个是什么?” “追踪名药,‘百里香’不论刮风下雨,只要沾染上了这个气味,就逃不掉。” “这个筒里是啥?” “‘雪魄寒光针’” “这一包呢?” “‘春情露’” “草!” ………… ……………… 这个小子,彻彻底底的让我开了一次眼,江湖中传闻的各种圣药,晕药,毒药,j□j药,飞刀,飞镖,飞针,带钩的,带刃的,带刺的,奇形怪状的,旁门左道的,一应俱全,还都是传说中最顶级的货色,就连我也只见过其中区区的几样而已。 他,到底是谁? 怀疑堆上心头,我拿着解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成功的看他的视线被粘住了般跟着我一起晃,我哄孩子般对着他轻声细语,“说,你是什么人?” “我是……”大眼突然一惊,他如梦初醒般看着我,“你,你,你是上官楚烨?” “是!”这笨娃子现在才反应过来吗? “我是来杀你的!”声音说的干脆利落,只可惜那残存的稚嫩嗓音破坏了那仅有的一点点气势,更何况此刻的他,衣衫大开,披头散发,满面尘土的委顿在地。 一件件的把玩着从他身上抖落的物品,我看看自己刚才急忙起身而忘记着履的脚,踢踢小腿,索性光着脚丫踩上他的胸膛,脚趾头坏坏的夹住他胸前的红豆拉拉扯扯,咯咯笑着,“谁派你来的?” “拿开你的臭脚。”他怒叫着,“谁能命令的了本少爷?少爷我自己想来就来了。” “却不是想走就能走了。”我的脚丫一点点的上移,眼见着到了他下巴处,脚尖一顶,踩上他嫩嫩的脸蛋,脚底的厚茧蹭着他水嫩的唇。 他愤愤的瞪着我,睁圆的眼睛与我结结实实的对撞下,那眼底深处的委屈和不甘,还有那么点硬气,都在瞬间传达给了我。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精巧的小刀,老神在在的弯下腰,在他脸边修起了脚指甲,一时间指甲乱飞,粉末飞扬,尽悉沾满他的脸,“或者说,是谁指示你来杀我的,不然下一刻,我可能要你给我舔干净脚趾头。” “你……”他恨恨的瞪着我,“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不然‘杀手堂’全堂上下定然不会放过你。” “‘杀手堂’?”我手一停,忘记了修脚的工作。 小家伙脸上浮现起了得意,“怎么样,怕了吧,我……”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刚刚一点点得意被我猛出口的狂笑活活给打了回去,我指着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传说‘杀手堂’定下规矩,只要逃脱三次追杀,无论多少金银‘杀手堂’都永远不再接追杀这个人的任务,但是目前为止还没听说过谁能逃脱‘杀手堂’的三次追杀,如果都是你这水平,只怕‘杀手堂’明天就要倒了。” “不许你侮辱我们‘杀手堂’。”小家伙眼中的认真骗不了人,让我轻轻摸上下巴,思量着一个可能,这小家伙,说不定真的是‘杀手堂’中的一员,只是这个技术嘛…… “你是‘杀’字辈,‘手’字辈,还是‘堂’字辈的?”我挑了挑眼皮,不屑的冷嗤。“别告诉我还是个没出师的。” ‘杀手堂’身为江湖上第一流的杀手组织,其严密程度也是外人无法想象的,没有人见过其中人的真面目,也许今天还是你身边的店小二,伙夫,挑夫,明天就成了夺魂的死神。 只是传闻,根据功夫的高低,他们拥有各自的腰牌和编号,如‘杀’字一号,‘手’字二号等等,同时也看对象的程度派出相应的杀手,绝不空手而回,而据说最神秘的堂主手中,令牌则是唯一的三字牌‘杀手堂’。 我突然感到一阵悲哀,就算我日侠上官楚烨名头烂点,就算逍遥王爷的称谓花点,不派‘杀’字辈高手,也不至于派出这么个家伙吧。 “才不是!”小家伙大声叫着,嘴巴张着有点大,我,的脚丫,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的,呃,塞了两个趾头进去。 “呕……”一阵反胃的声音,我迅速的抽回湿哒哒的脚丫,顺道在他胸前蹭干净他的口水,小声的委屈咕哝着,“叫你不要那么大声吧,恶心死我了,湿湿的口水。” “你……”他两眼一翻,翻江倒海一声巨响,“呕……” 手指连点,小家伙被我从地上扯了起来,掌心一送,他脑袋已在窗外,半个身子挣扎在窗沿,稀里哗啦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 算老娘手快,不然今天这屋子还怎么睡? 一只手掐着他的后脖子,另外一只手轻轻排上他的背,“哎,都是我的错,今天赶路,不小心踩着草丛里的一堆粪,那家伙好像吃了香瓜,软呼呼的大便带着无数香瓜籽顺着脚趾缝挤出来,真恶心……” “呕……呕……呕……” 从声音判断,小家伙大有将胃吐出来洗洗再塞回去的趋势,我耐心的靠着窗边,等着。 啪~ 他软软的落在我的脚边,唇边带着几丝口水的亮光,闪闪的。 “你,你要么就杀了我,不然以后我……”他对我怒目而视,对我恨可见比山高,比海深。 可爱的娃娃哟,如此深情为哪般啊。 我把地上的所有东西当着他的面一股脑的全部收了起来,“我不杀你,不过这东西么,归我了。” “不行,那是我的。”身体好不容易能动弹的小家伙挣扎着向我扑来,我脚尖一勾,他狗j□j的姿势瘫倒在地。 手指狠狠的在他屁股蛋上揪了一把,惊人的弹性让我下意识的再次捏了捏,手指隔着裤子在他臀缝处一掠而过,“小家伙,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别来惹我,我不管你真是‘杀手堂’的还假是,下次让我再碰到你……” 手指一顶,我贴上他的耳朵,阴森森的咬上他的耳垂,“小心我把你的菊花爆成向日葵。” 他如同刚出水的鱼儿,在我身体重量消失的刹那一弹而起,撞破窗户直接飞了出去,扭着纤细的腰跌跌撞撞的飞掠。 我站在窗边,以保证他能听到的音量送出我最后的祝福,“小子,我忘记告诉你了,今天我还没来得及洗脚……”风声呜咽,远远飘送,“洗脚……洗脚……脚……” “呕……” 这是这次见面,他留给我的最后一次字。 我淡笑着,小家伙没见过世面,人单纯的紧,我并不在乎他将来对我寻仇什么的,而且今夜之后,只怕他没胆子再见我了。 手指抛飞,掌心中跃出一面玄铁牌,这是我刚才从小家伙身上顺出来的东西,他藏的隐秘,应该是宝贝。 低头间,我的笑容凝结在脸上,黝黑的令牌上,赫然镌刻着三个字,‘杀手堂’! 出手为蓝颜 再回到京城,依然的人来人往,依然的熙熙攘攘,依然的歌舞升平红袖招展,好一派繁荣的景象,各色的叫卖声,招揽客人的呼声,偌大的‘云梦国’最中心的城市,在不经意间展示着它主人强大的实力,雄厚的基础。 母皇的确好眼光,姐姐她确有一国之君的才华,当初的皇储,她没有选错人! 手指互插的抱入袖中,不期然碰到一丝冰冷,是那镌刻着‘杀手堂’三字的玄铁令牌。 从我答应流波重归京城,到被‘杀手堂’刺杀,一切看似好笑的巧合,中间又似乎有一条无形的丝线牵连着,我自以为隐秘的身份和行动,仿佛一直有一双眼睛着注视,究竟是我多心,还是那神奇的第六感在警示? 仰首天空,阳光灿烂普照大地,慢慢的飘过一朵云,渐渐遮挡…… 一张女人面孔堆满讨好的笑容在我面前,干净的白布搭在肩头,打断了我突然间的感慨,“客官,请问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我大便!”既然不小心踏进了人家的地盘,不给面子用用地方怎么行。 流波已经一锭银子甩出,抛入僵硬在门口的小二手中,跟在我身后蹬蹬蹬的上了楼,难得的没有从眼中流露出不耐的神色,而是尽职的站在我身后,“主人,需要属下去为您叫些酒菜吗?” “然后等着你们的大队人马大呼小叫的冲上酒楼喊着恭迎王爷回京,再鸡飞狗跳的压着我回王府或者皇宫?”我没有回头,看不到他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他在我话语出口后的片刻不自在,“打赏小二几钱银子就够她狗追屎一样的跟过来了,你一锭银子她居然没反应,这小二倒见识广啊。” 我施施然的站起身,眼神落在街对面的花楼处,‘怡情阁’,还真是怀念啊,当年我也算为他们的发扬光大贡献了不了力量。 脚步一转,我飘然下楼,流波脚步一动,我转身目光盯着他,“别来打扰我,我不想听到明日满朝野传遍我是被相爷请回来的消息,我不是任何人用来树立地位和扩张权势的筹码,也不想无缘无故就被人分了派系站了边。” 他停下脚步,一点头,“是!”果然没有跟上。 打开手中的折扇,我溜溜哒哒,遮遮掩掩,一付想玩小爷又怕被彪悍正夫抓包的熊样窜进了‘怡情阁’,不等人开口,直接一锭银子塞入龟奴手中,顺利的被领进单间厢房内。 “这位姐面生的紧,不知道什么样的小爷合您胃口?”那笑脸,自来熟的语气真让我怀念。 三年了,人家从前呼后拥变成了面生的紧,我果真老了吗? 我摸摸脸,依旧细嫩润滑。 “现在花魁是谁?”半掩着脸,我有些意兴阑珊,没了亲自挑挑拣拣的兴趣。 “您想点子衿?”她有些为难,“您若想听曲,不如让我换其他人来,也不必他差,若是陪夜只怕您要失望了。” 一句话没说,我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一张,一张,又一张,在她活活的将眯缝眼瞪成了豹子眼中慢慢的放在桌上,“和他说,只请一杯酒。” 她咽着口水飞快的跑了,留下我咀嚼着那两个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青楼中取如此多情之名,不怕负累吗?我承认,我纯粹被这两个字打动而已,开始不让见,不是拿乔套客人的底,就是真的有客在陪,不过三百两一杯酒,我笃定他一定会来。 就算他不想来,也会被押来。 一个人的房间,寂静的只有我倒酒的声音,安静的让我清晰的听到隔壁房间的各种响动。 左边的房间里,显然正在上演一场好戏大战,桌子的翻倒声,稀里哗啦的杯盘落地声,女子的j□j男人的气喘交织传来,听的我一阵乱翻白眼。 很想过去,敲敲他们的门,叫就叫,不要叫的和驴一样行么? 喘就喘,不要喘的鬼上身一般好吗? “咚!”这一次,是右边房间传来的巨大声响,应该是屏风倒地的杰作,我的叹气声也同时回荡在房间内。 难道真的是我老了?已经不能理解激情四溢的表达是爱你爱到做死你? 还是现在人的技巧性都有无数的飞跃?横的,竖的,趴墙的,倒立的都行? 听人家壁脚是不对的,不过如果是声音要自己传入我的耳朵里,那可不关我的事,尤其我还听到了一个注定让我无法忽略的名字。 “方小姐,子矜身属逍遥王爷已是众人皆知的秘密,还望小姐不要令子衿为难。”男子温润的嗓音犹如春风柳岸下的碧潭,轻柔缓流,一点一点的沁进心怀。 这声音,光闭着眼听,就是一种美的享受,若手执一杯清酒,听这声音的浅吟低唱,真乃人生一大乐事也。 我眉头动了动,玩味的笑了,嘴里轻抿着酒,突然发现滋味不错。 “逍遥王爷?那个传说中的初夜王爷是吗?你拿一个失踪了的女人来搪塞我,是怕我给不起银子吗?”女子冷哼着,不屑声大的让我怀疑她的鼻屎有没有喷出来。 “子衿怎敢。”好听的嗓音又一次春风掠过,暖暖梳理心头的躁动,“逍遥王爷巨资留子衿三年清白之身几乎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子衿既然收过王爷的缠头,此身已属王爷,在下不过区区一青楼男子,岂敢失信?” 三年清白之身? 这几个字太值得人思索了,我花钱买男人不假,我逛青楼喝花酒包小爷更是稀松平常,但是光包不用养三年,就算我有那个眼光,也未必有那个闲钱,就算有那个闲钱也未必没有那个功夫,就算有那个功夫,也没那个时间去等。 京城中的逍遥王爷、初夜王爷,应该是指我没错,那么他如此肯定还人尽皆知的这个故事又是打哪来的? “上官楚烨早就不知所踪,就算在又如何?不过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无兵权无官衔,当年算个人物,如今顶个屁。”女子一声冷哧,“放个屁还能响一声,你叫叫她的名字看看,有响没?” 我看看自己刚想迈出去的腿,纠结万分。 应了,我就是个屁。 不应,屁都不如。 不过思量间,男子的声音再次雅致传来,“小姐,谨防隔墙有耳,王爷无论如何是皇亲国戚,请您尊重。” “尊重?”一声重重的啐声,“我娘好歹还是三品大员的官职,堂堂的吏部尚书,她是什么?先皇封号有用吗?当今圣上给了她什么名头?” 我蹲在角落里自我反省着,小小的自尊拧成了一团。 没错,封号是母皇给的,可如今的天下是姐姐的,可以说,我还真他妈的什么也不是。 隔壁的杯盘翻倒声不断的响起,夹杂着身体落地的声音,男子一声压抑不住的呼疼声后被强自闷住。 女子狠厉的声音传来,“若不是看在你是个清倌的份上,送给我玩我都不要,姑娘我抢的,就是上官楚烨的男人,你若伺候的好,说不定我就赎了你带回家,伺候不好,姑娘我天天花银子带人轮着玩你。” 男子突然没有了声音,我也悠闲的坐了回去,打开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砰!”一声巨大的声响,让我几乎以为墙塌了,伴随着男子不稳的喘息声,“小姐厚爱,恕子衿无法承受。” “啪!”清脆的耳光声,还有衣衫撕裂声,女子咬牙切齿叫嚷着,“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不把你玩残了,我就不叫方心琦。” 方家的人? 我手中扇子一阖,施施然的站起了声。 声响这么大却无人过问,显然上上下下都是默认了的,而‘怡情阁’的头牌花魁居然无人保护,看来这女子垂涎已久,施展了不少手段。 就在我站在他们门前看看巴掌又看看脚,思考着拆门还是踹墙哪一个动静比较小的时候,门忽的被打开,一道青碧色的身影旋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栏杆扶手,向下坠去。 擦身之际,衣袖飘上我的脸颊,淡淡的雅致兰花香扑上脸颊,清雅华贵不失高洁之姿,他的长发散开,散过我的手指间,顺滑如丝,只这片刻间的感觉,我已然伸出了手。 一扣他的手腕,暗劲透出,抵消了他瞬间下落的力量,手掌轻拉,他已再次回到楼间。 片刻间,我已将他打量清楚。 肤若凝脂雪堆就,细柳扶风摇曳行。细腻的肌肤吹弹可破,秀挺的鼻梁下,唇如樱花水光闪烁,发若黑瀑垂落腰间。 臂弯里的腰身很瘦,清清冷冷,高挑秀美。 他有竹的清雅,竹的高贵,竹的潇洒飘逸,风过处,扬起衣衫,勾勒出修长的腿,临风若归。 空中的他,似要远去的仙子,扬首飞去,臂弯间的他,多了些瘦弱,让人怜惜。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一双冷静,清澈,看穿世情的眼。 本以为他选择跳楼,无非是什么保清白之类的冲动之举,自然少不了狂乱,惊恐或者悲愤的神情。 而我看见的,只是平静,似乎这么做,只是因为他想跳,和什么其他的事都无关,跳也平静,被我拉上,也平静,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 凑上他的发间,在那玉坠般的耳垂上轻轻一呵气,“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他的眼神第一次有了变化,惊讶,不置信,失神,闪亮…… 我听到一声柔润低语,拂入心湖,“王爷!” 扇柄勾上他的下巴,我的眼神与他对视,笑着点上他的唇,“你最好现在想想,一会如何对我交代。” 他动了动唇,长长的睫毛一瞬,清雅出声,“好!” 松开抓着他的手,我踏入房内,清朗的笑声已起,“不愧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方心琦是吗?只怕你肯,我也未必敢放心骑。” 抢美男者,扁! 房中,光线阴暗,让我有一种突然夜幕降临的错觉。 没掌灯,因为是白天。 有窗户,但是被挡住了。 如果不是那突然的一阵抖动,我几乎以为那是个硕大的屏风,呃,我果然需要好好休息了,眼神都花了。 “你找死是吗?”又是肉波的颤动,我的耳边依稀响起哐当哐当的水声。 我靠在门边,半张着手中的扇子,只露出一双嘲弄的眼,吃吃的笑了,“你帮忙吗?” 她脸上的肌肉带肥肉一起抖动着,屁股下的床榻咯吱咯吱的发出痛苦的j□j。 “哎呀,生气就生气,那是床不是马桶,光屁股用力是不行的。”我笑呵呵的,懒懒的伸出手指,遥遥指着她。 她动了动,一步步的走向我,沉闷的脚步声有种地震前的预兆,房顶上的灰扑簌簌的掉下来,桌上的茶杯一跳一跳的欢乐抖动,当啷,当啷…… 阴影一层层的罩上我的脸,看着眼前不断放大的人影,我重重的咽了口口水。 危险,极度的危险 如果她一个脚步不稳,直挺挺的摔下来,面前的我会不会被压成薄饼然后一口气就被吹飞了。 她站在我面前不远处,被肉挤成包子的脸上,窄细缝中射出两道寒光,“多事的人,我不管你是谁,现在滚,不然……” 我的身后,无声无息的落下几道人影,摩拳擦掌,骨节咔咔的响,封住了我所有的退路。 我识趣的往后退去,耸耸肩膀,“你现在给我点警告,因为你不知道我是谁,如果你知道我是谁……”冲着子矜挤挤眼睛,“那你还不打死我?” “那你是谁?”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下巴和她垂到腹部的胸一样,拉的老长。 我退到子衿身边,他的目光清流落在我的身上,转到包围圈上那几人,又往一旁看了看,极其冷静镇定的对我说了声,“我在,会不会妨碍您?” 很好,他说的是,会不会妨碍我,也就是说,如果不妨碍,他还不打算走了。 “我从不和男人站着聊天。”我一手搂上他的腰,掌心用力,让他贴向我,暧昧的出声,“今天为了你,我破例。” “我也从不和女人躺着聊天。”他的声音极小,却足够我听见,“但是为了您,我愿意。” “哈哈哈哈……”心底深处小小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我大笑出声,管不了面前已经变绿的大包子。 贴上他的脸颊,我吹动他的发丝,“确定?” 他没有回答,只是脸上浮出淡淡的红霞,一抹羞意,双目写满坚决。 “好!”我亲上他的脸颊,润滑的肌肤让我瞬间失了神智,这如琉璃般透彻的人,值得好好珍藏。 “从今天起,你的每一滴血,每一根骨头,每一条鸟毛,都是属于我的,姑娘我会每天都数一遍你的鸟窝,若是少了一条,你都要给我交代,是寿终正寝还是人为毁坏,或者成了别人的纪念品,知道吗?” 我大声的宣告着我的所有权,邪肆的牵起一边的嘴角,挑动眉头。 “不行!” 呃,这声音不是他的,忽略! “我不同意!” 还不是他的声音,再忽略! “给姑娘我揍死这女人!!!” 这下不能忽略了,因为拳头已经到了耳边。 拳头在脸侧擦过,拳风扬起我的头发,只差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我就毁容了。 虽然我很不爽这张比男人还漂亮的脸,但是自己不爽和别人不爽是两回事,自己毁掉和别人不经我同意破坏也是有很大区别的,就像,我拉开衣服吼一声,老娘为什么他妈的就是两粒小笼包,和别人用鄙夷的眼光说这两粒红豆真可爱的差别。 手一带,子衿被我牵引着,身体从他们身边轻旋而过,象一朵青绿色的云,飘飞天际,在坠落的刹那,被我稳稳的拉回。 不象是被追打,更象是他在空中舞蹈,我知道他没有武功,但是无论被我抛出,还是一个人独立楼间,他的脸,始终是那种淡定的从容微笑。 整座大厅的最顶上,硕大的花灯吊着,与地面最少十丈的距离,我抖手一抛,他飘飘若仙子,轻巧的落在花灯上,长长的衣带划过,黑色的长发飞扬…… “哇……” 无数赞叹声,无数仰首期盼的脸,我飞快的从围殴的人群中旋出,站在梯间发呆,“真美!” 仿佛没看见身后数道人影在慢慢靠近,我继续花痴着,看着端座在花灯上的子衿傻呵呵的笑着。 “呼……” 一个声音,数条人影,饿虎扑食般抓向我。 前面是空荡荡的是天井,后面是一群狼,进耶?退耶? 我选择——蹲下! “咻……” 统一的象是有人指挥般,他们直直的越过我的头顶,越过我面前的栏杆,义无反顾的,飞蛾扑火的——坠落! 我满脸同情,满脸无辜,满脸的——不关我事。 双手合十,我喃喃出声,“逝者已矣,生者节哀,不是我的错,你们千万别找我,各位姐姐妹妹们,望你们在西天之路多求些精,不,多求些经,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还没念完,又是数道掌风从身后传来,我一脸悲愤,“喂,你们还有没有人性,我还没超度完呢。” “滚!”不知道是谁没气质的一声大吼,“我的姐妹可没这么容易死,这才二楼!” 眨眨我可爱清纯的大眼睛,“是吗?” 一伸头,果然,那刚才还在地上哀号的人都没影了,正七手八脚的往上爬呢,对象,显然还是我。 “呵呵。”我一合手中的扇子,笑的无邪,“看来是没跳够了!” “跳你妈……”她的话音还没落,我的人影突然从她眼前消失,还来不及让她反应,我的脚已经伸了出去。 “再来一次吧!”伴随着我的身影,我面前的人如天女散花般,不,如笨鸡落地般,扑腾着飞下,虽然姿势不漂亮,但是这么多人一起飞也勉强算上壮观。 耳边又一次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我缩回脖子,突然发现,刚才出脚,似乎有点偏差,因为角落里,居然还窝着一个人。 我用自己最美的笑容,咧着嘴,露出两排森森寒牙,不对,是闪亮贝齿,“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失误,失误!” 她摆摆手,坚决而视死如归的对我摇摇头,“不客气,不客气,我自己来……” “咻!” 我的眼神,伴随着她的身影划过完美的弧度,义无反顾的从我面前跃下,在肉体与地面接触的刹那扭曲到一起,瞠目结舌的喃喃自语:“我想说,漏了就算了。” 望着子衿的方向,我扬起下巴,他高高在上如仙子站云端,我扯开笑脸,对着他张开双臂。 目光相触,他没有半分犹豫的松开手,对着我的方向,飞落而下。 他与我的距离,以他的力量绝对不足以跳过来,花灯与地面的高度,是十丈,我还是那么静静的笑着,看着他陨坠…… 青色的人影,从眼前划过,人影与我交错的瞬间,我准确的伸出手,抓上他的白玉手指,众人的惊呼中,他已经与我并肩而立。 我看着他,不发一言。 他回看着我,依然是那副镇定自若的神情,白玉手指中,连汗意也无。 “问问阁主,赎你要多少银子。”终于,我开口了,却没了调笑的意味,声音里难得的正经。 “子衿早已能自赎,在这,不过是为了等一个人。”他回应着我的话,平淡的仿佛不关他的事。 我点点头,目光移到那个硕大的包子上,一步步的慢慢走近,她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我。 扇子被塞进腰间,我撸起袖子,狞笑着,一拳轰上她身边的屏风,八尺屏风在我的拳头下顿时片片碎裂,迸飞,“来吧,让我看看你能承受几拳。” “轰!”一阵地动山摇,我眼角扫到身边的墙壁在瞬间龟裂出道道痕迹,狰狞的看着面前矮了半截的肉山,“你是在向我示威吗?我一拳打破个屏风,你两膝震裂一堵墙?” “我不敢啊,饶命啊,姑娘饶命啊!”她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啕,脸上的肉堆砌出无数个弧度,眼泪水飚飞,“只要您饶我一命,多少,多少钱我娘都会给,饶命啊!” “多少都给?”我眼神一亮。 “给,一定给,十万两,十万两您看怎么样?”她仿佛看到了希望般。 呵呵,十万两,她还真是随口就给啊,以她娘吏部尚书年俸千两而言,她这真的是太大方了。 “好啊。”我满口答应,“你写个欠条,改天我上门领。” “是,是……”她哆哆嗦嗦的想要站起身,“拿,拿笔墨纸砚给,给我。” “不用!”我在她身上一扯,拽下一块衣袖,靴子中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划过她的手指,“写!” “啊!!!”又一阵嚎啕大哭,她抱着手指头,活像我切了她一根手指头般。 “再嚎我割你一千刀。”杀猪般的惨叫被我一句话活活憋回了喉咙里,乖乖的写着她的血书,我看看那没有半点血迹的匕首,插入鞘里伸到子衿面前,“送你刮毛。” 他抿着唇,春风拂面,伸手接了过去,紧紧的握着。 我看见,他的脸颊上,还微微肿着一边,浮现着血丝,破坏了他整体的美,刚才发丝的遮掩,让我没有瞧清楚,现在倒是清楚的看见,那是手指的痕迹。 “哼!”我的目光看着地上的方心琦,有些懊恼刚才那一刀割浅了。 小瓶塞入子衿的手中,这一次我什么也没说,而是直接一把拎起地上的女子,将血书放进怀里,“大小姐,送我几步如何?” 她哆哆嗦嗦,眼睛里全是恐惧,不敢有半点反抗,在我前面一步一蹭的走着,而我,摇着我的纸扇,大摇大摆的跟在她身后。 门口,艳阳高照,来来往往的人群渲染着京城的繁华,各种声音极尽吆喝,只是在这样的和谐中,人群拥堵着一方小小天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里,跪着一个瘦小的人影,正呜咽哭泣着,头上插着草标,标准的自卖自身,身边大大小小的议论声更是在向我传递着显而易见的故事。 “卖身葬母呢,怪可怜的。” “在这卖,想也是被青楼卖去。” “谁叫咱们没银子,这也买不起啊……” 我眼光一闪,对着方心琦一喝,“过去!” 她老老实实的蹭了过去,庞大的身躯一挤,顿时站到了人群最显眼的地方。 那边,小男孩还在哀哀哭泣着,凄惨的哭声引来更多的叹息。 在人后,我手指一弹,封住她行动的同时点上她的笑穴,惊天动地的笑声在刹那间不和谐的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下卖身葬母,只求好心的大娘大爷给几文银子让我安葬母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呜呜,小的无依无靠,只求大家可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人群骚动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礼,不买就算了,有什么好笑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你肥肉大耳的,一定不知道穷苦人的可怜之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上,揍这个人,打死她!”不知道谁喊的,人群摩拳擦掌愤愤不平的冲上前,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肉体被狠狠捶打发出响亮的噼啪声,夹杂着残破的笑声,在人群涌动中,我悄悄弹出一锭银子,落在小男孩身前,转身隐没在人群中。 王府萧条无人管 轻轻松松的在大街小巷中转悠着,我欣赏着青石板的路,白石灰的墙,弯弯曲曲,曲曲弯弯,真是小巷悠长啊悠长,石板清幽啊清幽,脚步声回荡啊回荡。 别问我欣赏美景为什么不去杨柳堤岸青湖碧潭,也别问我为什么不去山寺古塔,更别问我为什么不看牡丹盛放,枝头弄春,跑来这地方眼巴巴的看什么贫民小巷,阴暗绿苔。 眼前潮湿的墙壁上一个乌漆抹黑的大脚印子,正是我不久前留下的,还残存着鞋尖蹭到的黄黄一坨,就差写上,上官楚烨到此一游,以吻留念。 我不是路痴,但是我丢了,在自己的家门口丢了。 说是家门口,因为我记忆中的逍遥王府就在这附近,以前只要顺着大路一转弯,就能看见偌大的朱红色木漆门,金铜虎头扣,还有雄伟的两尊石狮子,外加高高的石头门槛。 可是现在,凭空突然多了这么多房子,让我仰首苍天,无语泪流。 不知道大白天的窜上房顶会不会吓坏人?我看着头顶上密布着的大小竹竿,横七竖八的晒着兜衣,亵衣,亵裤,噼里啪啦的直淌水珠。 风一吹,脸上无端多了一片水渍,前方,不知道谁家的尿片如军旗招展般横了一排,摸摸脸上的水,带着股尿骚味。 我不过离家三年,不是三十年,不用这样报复我当年的绝情冷意吧,我转身,决定先找到有人的地方问清楚再说。 “哎,让让,让让……”一阵吆喝里夹杂着不耐烦,显然是对我这个拦路又不识时务的人发呆这么长时间的不满,“走不走,不走让开。” 有人? 我的双眼顿时冒出了光,快乐的转身,堆起满脸的笑,自认为比盛放的花可美多,那声音更是甜的能挤出二两蜜,“这位姐姐,向您打听个……呕……” 我错了,我嘴不该张那么大,更不该为了显示自己的优雅猛吸一口气,这深呼吸,吸了满肚子满肺的臭气,直冲上脑门,从七窍里透着就出去了。 “干什么?”面前的人咬着自己的烟袋,看见我的动作,非常不满的拿下烟袋在胳膊架着的扁担上敲了敲,“有屁快放,老娘等着粪浇地呢。” “我,我,我想问路。”那桶子边几只绿头苍蝇呼啸着向我冲来,在我眼前不断放大,话语也终于被打断,堂堂曾经的王爷,曾经的侠客,居然被几只苍蝇追的躲闪无门。 不敢乱施展功夫上蹿下跳,也不敢弹指神通的将它们消灭,我只能闪身,“算了,大姐,您先过,先过……” “哧!”鼻子里挤出重重的不屑,她颠着桶子从我面前走过,“跑到这来还装高贵,老娘看不顺眼了,泼你一勺。” 什么叫气势,这才叫气势。 什么叫狠毒,这才是狠毒。 什么叫霸气,这就是霸气。 好,算你狠,姑娘我——忍了。 她颠颠的走了,留给我一串芬芳的气息和无数打转的黑色嗡嗡小动物,我扬起声音,呼吸着余香,“大姐,您知道逍遥王府怎么走吗?” “前面左转!”在残忍的强奸了我的鼻子这么长时间以后,我终于得到了一个答案,一个让我几乎热泪盈眶的答案。 我的王府,我的家,我终于回来啦…… 在抛弃你这么多年后,我终于迷途知返啦…… 撒开我的脚丫,一路飞奔,在看到熟悉的大门后,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雀跃跳动着。 曾经,我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回来。 曾经,我决绝而去,没有半分不舍。 曾经,我酩酊大醉,指着门匾上逍遥王府几个字狂笑出声,在大雨中扑倒门前。 一切的一切,都因为突然熟悉的景致而清晰起来,那片片段段的回忆,那以往的车水马龙和如今的冷冷清清,在我脑海中不断交错重叠。 是的,我回来了,带着江湖飘摇的风尘气息,再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王爷。 我回来了,是比以往更加坚固的心和舔血的冷酷。 却发现,那心底的缕缕温暖,象山谷里清晨的烟雾,慢慢的升腾上来,弥漫了我的眼睛,这里终究还是我的家。 虽然那铜把手已经锈迹斑斑,虽然那大门上的灯笼被雨水冲刷的几近白色,虽然门口的石狮子已经有一只歪歪的躺在地上,四脚朝天的摆着请君蹂躏的姿势。 我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石狮子,那冰冷的石头,竟让我的掌心有了温暖的感觉,摩挲着,掌心一个用力,那歪道的石狮子轻轻飘了起来,端端正正的蹲在了门口。 手指一弹,残破的灯笼掉落,我一脚踹开那个红色的大门,洪亮的狮子吼传到每一个角落,“白老太婆,我回来啦……” “啦……啦……啦……” 声音还在空气里回荡,我就为自己的鲁莽深深的后悔了。 眼前无数的翅膀在扇动,飞扬着羽毛满天,跳跃着或胖或瘦,或大或小,或黑或白的鸡爪子,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鸡毛味,扑了我一头一脸,嘴巴里还咬着两根。 “呸!”狠狠的吐掉嘴巴里的鸡毛,我的手在眼前不断的撸着,脸上痒痒的,也不知道沾了多少,袖子上,袍子上,更是各色鸡毛应有尽有。 这白菊花搞什么鬼,我的王府什么时候成了鸡窝?看着庞大的气势,怕不有成百上千只鸡,莫不是我皇姐的御膳房后院搬地方了? “啊……”一阵尖利的嚎叫划破好不容易宁静下来的空气,再一次成功的引起了鸡群的骚动,而我又一次成为了可怜的受害者。 我揪下站在头顶上的一只鸡,那个哀号着的人影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到了我的脚边,狠狠的抱上我的腿。 “哎哟我的王爷也……为什么你那么狠心就抛下我走了哟……我一个老太婆孤苦伶仃的没人可怜哟……我狠心的王爷哪……你怎么就怎么撒得下手啊……我白发苍苍一把年纪没人疼哪……” 我掏掏耳朵,这个词,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还这么古怪? 如果这飘飞漫天的鸡毛变成纸钱,一个个鸡笼子变成花环,一声声鸡叫变成鼓乐吹打,我由竖着变成躺着,在多上那么一大口楠木棺材,配合上她这个哀号,一切就完美了。 我摸着下巴,眼珠子瞪着地上几乎快嚎的背过气的人身上,“我说白管家,能不能在你哭断气前告诉我,为什么我的王府会变成这个样子?” “呃……”长长的哭声猛的一收,她用力的擦去满脸的鼻涕和泪水,浑浊的双眼里闪着不敢置信,“王爷,真的是王爷,王爷您肯回来了?” 我伸手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忍住心头的激动,伸手捋了捋她的乱发,一把抱住她瘦小的身子,“我回来了,白管家!” 她飞快的推开了我,手拍打着我身上被她沾过的地方,“不行,不行,王爷,这可不行,您是主子!” 当眼前的鸡飞狗跳变为寂静,我突然察觉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冷清,眼神溜过旁边的院落,“这里只剩你一个人了?” 她的眼睛四下游移着,不敢面对我,手指揉着衣角期期艾艾,“还,还有个打更的张妈,她,她白天在睡觉,所以没来迎接王爷。” “怎么会这样?”我迈开脚步,小心的在满地鸡屎中寻找着落脚点,往正厅走去,她快步的跟在我的身后,步步紧随,生怕我下一刻就飞了似的。 一路上,曾经修剪平整的草木林枯黄的枯黄,枝桠横生的枝桠横生,显然太久不曾有人打理过。 记忆中我接待客人的正厅里,偌大的紫檀太师椅早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破烂的小凳子孤零零的蹲在那,以往大气的几案,墙上的大家书法更是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活脱脱的被水冲过一样,干净! “这是怎么回事?”我皱着眉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冷硬。 不过三年,为什么破败如此? “是,是这样的。”白菊花怯怯的看了看我,“当年您拒绝了皇上的封赏,一句解甲归田丢下了所有就走了,有人私下传您得罪了皇上被贬了,有人说您篡位被暗杀了,还有人说您通敌卖国跑了,总之大家都说您不会再回来了,先是有下人偷了东西跑,我无奈之下只好把能卖的卖了,把想走的都给打发了,却还是架不住觊觎之辈半夜时分偷偷摸摸来顺些东西,偌大的王府总有些要修缮的地方,久而久之钱就花完了,我只好在院子里养些鸡,平日里到市集上卖些钱,那大门早已不用了,都走后院的小门了,反正也无人拜访。” “你怎么不走?”我的目光,落在她衣袖破破烂烂的补丁上,记忆中的她也是个精明强悍的人,现在却苍老如斯。 “我走了,王爷回来就没人伺候了。”她擦擦眼角,兴奋的直闪泪光,“我去给您端茶,您休息,休息。” 休息?我看看空落落的大厅,结满蜘蛛网的房顶,再看看她小心伸到我面前的茶盅,依稀还能看到当年的精美,轻抿一口茶,苦涩难当。 我咽下口中的茶,迎上她期盼的目光,微笑的点头,“你的茶还是那么好喝。” “真的?”她的眼神在我的颔首间放亮。 “这三年,没有一人来看过?”我漫不经心的逛着,四处打量。 “没!”她小声的回答,突然一拍脑袋,“去年,有一位紫衣男子来过,不过带着斗笠遮了面,我去市集了没碰上,张妈说只问了声您回来了没有,听说没有,就走了,什么也没留下。” “哦。”我淡淡的应着,叹息着摇头,“皇上呢?没有下旨治我的罪?” “没!”她亦步亦趋的跟着我,“皇上倒是下了旨,说王爷身子不爽,离京修养,待回京时再行封王入朝。” 是吗?没治我的罪,说是圆谎,却也没给我封号。 不上不下,不尴不尬的放在这,她等的,是我回来磕头认错吧。 袖中抽出几张银票,我塞入白菊花的手中,“去吧,买两身衣服,剩下的你自己留着。” 她战战兢兢的接过银票,“王爷,这银子我还是去买些下人来伺候您,顺便修缮王府。” “修啥?”我一挑眉头,“放着,最好给我弄的更乱些,什么瓦啊,顶啊,给我掀几块下来。” 环顾四周,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你给我看着,明天自然有人来给咱们修府邸,你可记得穿漂亮些,别丢了我的人,至于那些桌椅板凳,都不用买,谁来了都给我站着,茶么,就拿你今天给我的招待就行!” “王爷,那您今夜是否……”她看看破败的房屋,一声叹气,话也说不下去了。 我拍上她的肩,“我现在不是王爷,可不敢住在王爷府里,要寻我,‘怡情阁’。” 她没有丝毫意外的笑了,咧着泛黄的牙齿,“这一下,我真的相信我的王爷回来了。” 我站在天井中,看天边一抹乌云逐渐飘过,渐渐厚重,笑容,愈发大了…… 美男子衿养成记 我倚着窗边的摇椅,晃着手中的酒杯,悠闲的看着窗外一缕月光播散在窗台,远远的还能听到亭台水榭处的轻歌曼舞声,调笑声,劝酒声,飘飘渺渺的就象这月光一样。 子衿远远的坐在地毯上,青纱覆着一角桌沿,被他雪白的手指压着,长发未绾,悠闲的散在身后,他静静的执着笔,不知道在写什么,蜡烛噼啪一声,他的容颜在烛光中跳动,投射在墙上清丽婉约。 在我又一次回到‘怡情阁’之后,那被痛揍的包子早不知被谁抬了回去。阁主匆匆而来,在看到我的面容后突然瞪大了眼睛,未出声我的银票已经塞进他的手中,“本人远道而来,久闻子衿大名,不知能否做得几日入幕之宾?” 他看看手中的银票,再看看我平静的表情,“子衿愿委身客官,是我‘怡情阁’的荣幸,告退。” 很好,风尘中打滚的人,自有他的利眼生存之道,他不道破,我不说明,彼此换个安生。 “为什么是我?”看着他的侧脸,冰雪玉肌惹人怜爱,更难得的是那份从容安稳的气质,不啰嗦不闹腾,我不说话他也不打扰,显然久摸人心,知道我不欲人探索的性子。 我没忘记,他那句三年前为我所包清白之躯的话,开始以为是他借个名头自保之语,可是他在看见我第一眼时的激动让我生了疑虑,他认识我,而且真的思念了不算短的日子。 手指一顿,他没有继续写下去,放下手中的笔,优雅的转身,微笑而起,“王爷可愿听子衿一曲?” 我微笑着,慢慢点了点头,轻啜着手中酒,“别喊王爷,我早不是王爷了,楚烨,烨,随便你挑。” 他抱着琴,嗓音如韵,“再怎么样,您身份高贵,我不过是青楼之人,这样不合规矩。” 我知道他不是矫情的人,只是这直呼其名,别说我曾经的身份不允许,就算是普通人家家主,也绝不准正夫侧夫喊名字,更何况他还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你不是早是自由身了吗?说什么青楼中人,我也不是王爷,既无家产也无钱财,还靠你收容才没惨到睡街边,所以你是我的贵人,如果让你喊娇客贵娘什么的,我怕你明天就把我扫地出门了。” 装无赖是我的拿手好戏,那挤眉弄眼的表情明显在告诉他我心情极好,他噗嗤一声笑,在我腿边坐下,琴架在双腿上,手指一划,清泉流水般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我的表情一顿,掩饰不住的惊艳。 点点珠落,滴滴水流,我似乎听到了一曲仙音顺着月光流淌。 所有的嘈杂声都不见了,连自己的呼吸都静止了。 仿佛心底最深处的湖水,被飘落的树叶打破,慢慢的荡漾。 看碧波载着叶子,柔柔的抚摸,飘荡远去,湖水中淋漓月光,晃动着。 他的手指,象是跳动在花瓣尖上的雨滴,飞快的掠动,透亮无瑕。 他的发,落在我的膝头,散发着兰花的香气,我捧起一缕,顺滑的从指缝中流下。 我知道他是谁了,因为这缕琴音,因为这发。 四年前,我在‘怡情阁’喝酒玩小美男,一下兴奋过头灌的太多,晕头转向跌跌撞撞的找着茅房,在回来的路上为了醒酒坐在廊下吹风,不期然的听到断断续续的琴声。 琴声悠扬,如月光般水华白练,这是我当时的第一反应,看着月光,吹吹下风,真是惬意,却被不识相的打骂声乱了悠闲的气氛。 “不行,这么清淡的曲调怎么能讨客人喜欢?你是个小倌,不是头牌名伶。”喝骂夹杂着荆条抽下的声音。 那是小倌被调训的地方,换做以往我看都不会看一样,因为我玩归玩,却绝对没有蹂躏稚嫩少年的爱好。 也许是酒被风吹上了头,也许是那琴声的确让人不舍,在这靡靡场所能听到这样的音律,难得。 于是我豪气大开的一脚踹开门,顺势把老头丢到角落,颠颠倒倒的试图看清楚眼前的小倌。 可惜,我除了那头披散着的长发和琴弦上斑斑伤痕的手指,真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记得那身体的孱弱和瘦小。 醉鬼眼中的世界是什么? 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我握着他的手,居然甜甜蜜蜜的放在嘴边不断的摩挲亲吻,死死的抱着他,指着角落里瑟缩的老头,酒气冲天,“你她妈的懂个屁,他本来就是个花魁名伶的料,你非,非要往污水里推,你知不,知不知道,男人除了脸,就是手最重要,你居然打他的手,信不信,信不信王爷我剁了你的爪子。” 巨大的响声引来了无数的人,也包括这‘怡情阁’的阁主,当看见闹事的人是我,他一边苦笑一边还要对我道歉赔不是。 我把怀抱里的人往他手里一推,指着他的鼻子,“给我就这么养着,不许教淫词艳曲,还有,找教娘教他读书习字,吟诗做画,三年内,他要不成京城第一花魁,我,我上官楚烨跟你姓!” 然后,我酒劲冲脑,啥也不知道了,醒来后怀里的银票少了最少万两,想想好像是被我甩给了阁主。 这事,就小小的带过去了,我照样喝我的花酒,早把那场酒后闹事抛到了脑后,没想到,他的琴声,倒带给我一段早已淡忘的往事。 不知道是我眼力独特还是他真的有这份潜力,总之,四年后我见到的,是不沾染一点风尘气息的子衿,那份气度即便是大家闺阁也未必有,更何况那份青楼中锻炼出来的识人之能。 我出了银子,替我养成,自然也就有了所谓的王爷钦点,这三年还真不是假的。 “楚,楚烨。”他的声音,拉回我走失的神智,依稀还能听到门外楼下被绣球砸到头般的兴奋大喊。 “听见没,子衿的琴声,我真是太幸运了。” “太美了,只闻其声便醉了。” …… …… 他的头低垂着,手指轻盖在琴弦上,一如当年廊下的少年。 我的手,盖在他的手上,他一颤,旋即平静。 我执着他的手,仔细的观察,根根莹白,如水葱玉段,透着粉红的色泽,指尖有些薄茧,是长期习琴的结果。 放在唇边一吻,我笑着,“还真是没有半点伤痕,不然我岂不是真的要剁了那老头来兑现承诺?幸好,幸好,我可没那个胆子。” 他抬起头,清朗的笑了,放开了他男子独有的温润气息,“您记起来了?” 我的手抚摸过他的脸颊,勾着他的下巴,“我如果早知你有这么美,说不定就不会等上这么多年了。” “您不会!”他看着我,坚定的吐出几个字,“不管别人怎么评价,我心目的楚烨,风流而不下流,虽非洁身自好却绝不会沉迷酒色,你喜欢子衿,绝非因这张脸。” “是吗?”我心头一震,色迷迷的贴上他的脸,嘴唇刷过细致的肌肤,滑腻的触感让我险些失了神智。 他红了脸,眼神却没有逃避,“是!” “何以见得?”我哼哼唧唧,不老实的手已经伸上了他的腰间,有一下没一下的绕着他的衣带,绫穗已经被我挑开。 “因为沉迷酒色的人,不会有您那样一双清明的眼。”他依然温柔低语,声音却如重锤般打上我的心口,所有的动作在瞬间停止。 我从不指望有人能看懂我,更不喜欢有人看懂我,因为那是我一个人最后残留的保护,或许曾经有人看透过,但是她聪明的选择不点破,那个是夜。 现在,却被一个才相处不过数个时辰的男子看穿我,让我开始嗅到危险的味道。 他闭上眼,扬起了下巴,将雪白的颈项送到我的掌中,显然对这看穿我这件事被点破早有了心理准备,“他人用眼看您,子衿用心看,自然看到与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那你为什么要说出来?”我的手指微微一用力,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走入您的心。”静湖般的声音,坦陈着他的想法,他睁开眼,与我目光相对,让我锋利的眼神直入他的眼底,心中。 “我不求让您疼,只求您累了的时候,让子衿疼爱。”他微微一顿,“楚烨的心,很苦……” 下一刻,我用实际行动表明了我的想法。 狠狠的吻上那柔嫩的唇,肆意的欺凌着香软的唇瓣,挑开他的齿缝,熟练的勾引着他的舌,在幽香入鼻的瞬间,重重的啜吸着。 他双手勾上我的颈项,没有逃避,反而迎向我疯狂的需索,生涩的动作轻易燃烧起我心底的火焰,我用力的汲取着他甜蜜的汁液,划过他深处每一处嫩壁。 我的动作是粗鲁的,他只是柔柔的迎合,任我发泄着,一如刚才他所说的话。 他声音虽轻,眼神却坚定,人虽温柔,性子却刚烈。不过数个时辰,我也懂了他,不过那刚烈,是对别人,他把所有的温柔,留给了我。 若无这样的心智,他不配在我身边,若无这样的眼色,他也不配在我身边,他给我温柔,因为他知道,我紧绷的弦,需要一个放松的地点,而他,愿意。 除了那个人,我有多久不曾如此放松心怀了? 这个看似温柔如水的男子,在我重归的第一天,让我沉溺在他的池水中,不求我疼,只求疼我。 他说的没错,我喜欢他,绝不是因为这张脸,而是心底某种契合的声音,眼神交流间,彼此已懂。 我渴望一个能容纳我的湖泊太久太久了,我是强势的女子,我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试问谁敢说要疼爱我的话? 我的唇,咬上他的颈项,几下吮吻,红紫的痕迹浮现,我看着水渍亮光,有些懊恼自己力量的释放。 “对……”才刚一字出口,他的唇已迎了上来,将所有的话堵了回去,手指小心翼翼的触碰着我的敏感,点燃激烈的火焰。 青青子衿 青衫薄纱在我手中缓缓落地,他的身子在烛光中闪着珍珠白玉似的朦胧白皙,胸口微微起伏,优美的胸线中一点殷红夺人眼球,他没有撒谎,为我守三年清白之躯。 床榻间的他,发丝布满枕畔,柔情万千。 是纵容的神色。 心底浅浅的一动,多久不曾看过这样的眼神? 再是强悍的女人,也希望有一个家,一张床,一双打开的臂弯。 感动,是瞬间的,但是感动之后的怜惜,会轻易的化为另外一种情绪,疼爱。 被人疼的感觉很好,可是疼人的感觉一样也很美。 无人怜惜自己纵然可悲,无人可让自己怜惜同样也是一种无奈。 我能买来和他一般姿色的男子,也能在床第间得到极致的欢愉,但是他不同,他有情,那眼角眉梢的春j□j潮中,真实的情意。 一个为我而努力的男子,一个为我等待的男子…… 想到这,心底又忍不住的涌起一点小小的甜。 “咚,咚,咚!”门上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子衿,有客人来访!” 我早已与阁主说清楚了,子衿是我的人,‘怡情阁’自然不会让他再接客人,那么此刻来的人,就一定是找我的。 能寻到这来的,定非等闲之辈。 可我现在,箭在弦上,难道活活憋回去? 子衿顿住了动作,轻轻的松了力道,询问的眼看向我,“楚烨……” 我现在的脸,一定比茅坑里放了一百年的石头还要臭! 一个用力,把子衿压在身下,从喉咙里低吼而出,“滚!” 身子沉落,他的火热慢慢的融入身体的最深处。 门外的人,依旧不死心的敲着,“咚,咚,咚……” 三年不曾有过鱼水之欢的我,和在这种情况下被我强要了的子衿,同时一声叹息j□j。 “子衿,有……” 话没说完,我低哑的嗓子再次怒吼,“你他妈的有完没完,洞房呢,要么滚,要么等!” 他胸前的红点在慢慢的褪去 我志得意满的笑着,扯过薄被盖上两人。 “对不起。”他苦笑着,“我好像还没让你完全的满足。” 点上他的唇,我摇摇头,回味着他带给我的美丽余韵,“我很满足,很久不曾有人给过我这般的感觉,我不想你的初次便伤了你。” 说没有伤,其实也不尽然,他不是我练武的体质,更承受了我心底情不自禁释放的暴虐,那身上点点伤痕,他不说,我却看在眼底。 若说完全的满足,我自己都不曾找到过,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原因,每当月圆之时,我身体里就涌动着无法抑制的情绪,冲动,暴戾。 在京城的那些年,我用j□j来发泄,离开京城的日子,我用偷,用血腥来度过,这也就是为什么每逢月圆之夜前后,日夜双侠几乎有求必应,因为我不想控制自己。 这一点,夜也是知道的吧,不然为什么管接任务的她,那几日接来的生意总是特别的多? 从衣袋中翻找出药罐,我扯开被子,看着子衿身上星星点点的红紫,还是为自己的重手而皱起了眉。 挖出药膏,才伸出手,却被一双雪白拦下了。 抬起头,是他微微摇动的长发,“让子衿留下,您的痕迹。” 聪明如他,是看出了我刻意在他无法遮掩的颈项处吮下痕迹时心中隐藏的占有欲吧。 我狠狠的吻上他的唇,猛烈的汲取让他措手不及,被我吻的气喘吁吁,眼眸迷离,而同时,我已将被子抛向一旁,露出他完美无瑕的身子。 药膏涂抹上他身上每一处痕迹,口气里的坚决不容置疑,“你是我的人,是不是应该听我的?” 他不再言语,只是安静的趴着,任我施为。 看着每一点红紫处都被敷上了清香的药膏,我满意的给他牵好被子,“我不是已经在你心中留下痕迹了吗?” 他低低的笑了,再次让我领略到了春风池水般润泽的嗓音力量,若不是牵挂着其他事和顾忌他的身体,很可能我会再一次的压倒他,然后占有。 “你先休息,我一会来陪你。”在他耳畔留下一句,他抖动着睫毛,慢慢阖上眼。 而我的温柔表情,在小心轻柔的阖上门板后,化为冰冷。 龟奴远远的站在楼梯间,既不敢近,又不敢走,只是焦急的不断朝着我的方向张望,在看到我终于出门后,欣喜的迎了上来。 不等她开口,我冷眼一扫,“人在哪?” 既然都寻上门了,又怎么会轻易的离去。 龟奴手指一伸,指着不远处的一扇门,点头哈腰的领着路,我跟在她身后,短短的几步路,我已经转过了成百上千个念头。 推开门,一名五十多岁的女子威严的坐在屋中上首的位置,花白的头发用玉簪整齐的拢在脑后,脸上紧绷的神情连皱纹都给拉的直直,嘴角下拉,不怒而威,修剪干净的手指上,带着一枚硕大的象征家主地位的戒指。 我心头一怔,却没有从脸上表现出来,突兀的往地上一跪,认真的表情找不到一丝破绽,倒头就拜,“草民上官楚烨,见过丞相大人!” 老狐狸丞相 本来端坐在上的她,黑着一张脸,我估计她原本的打算就是不摆官威架子,也要以长辈的身份好好训我一番的姿态,毕竟我大吼着正在云雨销魂叫她滚一边实在是很没给她面子。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我突然这么一跪,毫无预计,完全出了她的意外之外。 身体猛的站了起来,闪到一边,她拉长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再是位高权重,她也没有胆量受我一跪。 我怎么会不了解她? 曾经,我也与她一起商量军国大事,互相敬重。 曾经,她和我文武并重,为母皇立下各种功绩。 曾经,她笑着对我说,待我得胜归来,就让我与沄逸成亲。 穆水如,你厉害! 让我输的没有一点准备,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当我还在沙场征战拼搏的时候,收到了母皇驾崩和姐姐登基为帝的消息。 当我匆匆赶回的时候,看见的是沄逸被极其盛大的典礼迎接入宫的册封仪式,一夜之间,所有都变了。 没有人迎接我这个凯旋而归的战场弑神,没有人记得我三军还在城外没有犒赏,更没有人说,身为母皇女儿的我,应该进梓宫送别。 后来我才想通了,他们防备的,是怕我三军入城之后会逼宫,他们害怕我手中的军权会让我造反。 因为母皇一直不曾立过太女,而我,本该是穆家的长子之妻。 传说中,最忠诚于皇族的穆家,表达他们效忠的方式,就是将家中长子嫁与皇族指定的继承人,也意味着他们庞大势力的交付。 母皇的凤后,也是穆家的人。 所以,当我被穆家承认的时候,几乎全朝堂的人都认为我应该是皇位的继承人,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母皇疼我,爱我,军事上倚重我,更是从来都不吝啬对我的夸赞和赏赐,我可以带兵器上朝,我可以随意告假,我的风流韵事更是被轻飘飘的一句话挡了回去,“人不风流枉少年,不愧逍遥王爷。” 直到数年后的‘寒雪峰’头,夜替我推掉了一个极其棘手的刺杀任务时说了一句话,“我在乎你的命,所以不能让你去涉险。” 身为搭档的她,都会有因为担心而放弃任务的时候,如果我真的是母皇心中的太女,她又怎么会让未来的国君在战场上舔血?在危险中经历战火? 所以,她真正在意的人,是姐姐。 那个从来不曾离开过她身边,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被她挑剔到刻薄呵斥的姐姐,那个人人都觉得不得圣心喜爱的无用大皇女,才是她真正看重的人。 挑剔她,是为了教她更多的治国之策。 呵斥她,是让她不会因为冲动而妄下判断。 贬低她,更是让所有行刺的目光和他国的仇恨从她的身上挪开。 我不恨母皇,因为她是我母亲,她给了我王爷的封号,给了我在朝堂中锻炼的机会,也是她让我成就了弑神不败的威名。 我不恨姐姐,我夺走了太多属于她的光环,以至于在她初掌政局的时候受到无数的质疑,而实际上,治军我行,治国,确实她更出色。 但是我恨,我恨眼前这个人。 我不是恨她的两面三刀,因为她所有的意图都是母皇授意,我也不是恨她当初下令将我挡在城外,因为她为国着想,尽忠而已。 我恨的,是她将沄逸嫁给了姐姐。 我捧在掌心中,如琉璃剔透,似冰雪晶莹的沄逸。 他那么清雅的性子,不适合复杂的皇宫,即使有姐姐的疼爱。 他那如冰似云的飘逸,合该有人时时的爱护着,娇宠着,可是姐姐没有那么多的空闲。 他那渺若烟雾的气质,不适合满城黄金朱红的深宫内院。 我唯一深爱过的人;我唯一掏尽一切,愿意将天下间所有最美好拱手到他面前只求他嫣然一笑的人;我唯一在放下所有不甘和恨意后,依然无法释怀的人。 对他的无法释怀,也就让我愈发的讨厌眼前的人,沄逸的母亲,穆家的家主,‘云梦’国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人。 “王爷身份尊贵,不可!”她伸手想要扶我,急急的开口。 我惊讶的抬头,“这里只有平民上官楚烨,何来王爷?” 自从我在城下向三军宣告我放弃主帅之职那天起,我就不再是传说中的弑神将军。 自从我看到黄绫诏书冷笑背手离去的那天起,我也不再是什么王爷。 我,只是上官楚烨,没有任何光面堂皇的光圈。 “王爷,您这是折煞我了。”扶不起,她只能选择躲开,“当年是我对不起您,若要打要杀,您尽管下手!” “对不起?”我站起身,拉拉被扯皱的衣服,“何来对不起的话?”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是一声叹息。 我潇洒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于国,你不放我进城,稳定朝野之心,你没错,于私……”执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我眯起眼细细的品着,“你我没有任何私人恩怨。” “穆水如谢王爷当年义举!”我起来了,她倒想跪下了,“若没有当年王爷舍身而去,皇上也不会如此轻易的收回兵权,稳定天下,您却背上了抗旨不尊的罪名,这一点,我就该跪您。” 手指间弹出一缕劲风,她怎么也拜不下去,半蹲半站着好不尴尬。 我放下茶杯,静静的看着她,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她的呼吸声,谁也不曾先开口,彼此无声的拉锯着。 沙漏在一点一滴的流逝着,窗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房间里的烛光越来越暗,已近燃到尽头,猛的一抖,房间陷入黑暗。 “你找我回来干什么?”先出声的,是我。 并非我耗不下去,相反,黑暗中,我飘忽的声音让她更加难以捉摸我的心思,就象子衿说的,黑夜中她看不到我的眼睛,而我能看清楚她。 “流波是你的人,他到现在没出现而你来了,微服私下进这烟花之地,显然你有急事不能再等。”她神色才动,我已开口点破。 果然,她的脸上有微小的变化,我嘴角一牵,无声的笑了。 “王爷,这三年,您可有关心过四国局势?”半晌,她丢出一句试探的话语。 “‘九音’内乱,‘御风’隐忍,‘沧水’强势。”十二个字,我说出自己知道的表面,不再多言。 “那王爷可记得那个传说?”她定了定神,补充了一句,“神族的传说。” “嗯!”我一声轻应。 什么是传说?就是千古不变的一个谣言而已,上代传下代,认真的说着自己其实都不相信的一个故事,四国的皇族,自小听的信的,也就这么一个谣言。 传说中,四国大陆都是神族的子民,每一任君王都受神族的庇佑,神族保证皇族血统的纯正,而皇族为神族管理着百姓的安宁,一旦有人妄图篡谋皇位,神族就会降下天罚,而如果皇族不能给百姓安宁,神族就将收回所有的权利,合并四国大陆。 这种皇权意味极浓的故事,不过是在告诫所谓的没有资格的皇女们别妄图篡位,也告诫着掌权者,要勤于朝政,为民尽心。 仅此而已,狗屎! 四国之间的斗争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一个皇位争来抢去也不知道上演多少次了,我也没看过神毛一根。 “‘九音’皇族继承人失踪,而没多久就传出了神族使者已入人间,介入四国间的斗争,‘九音’参与政变的五名皇女,已经莫名其妙死了两人。” 我一声冷嗤,拒绝接嘴如此愚蠢的问题。 当不可告人的事情发生时,最好的推诿,就是天意。 “你的目的是什么?”我直切主题,“想要借机会吞并‘九音’是不是?” 她深吸一口气,“‘九音’位于三国中心,无论谁争夺到了这块领地,都会对其他两国造成极大的威胁,我们不是为了扩张领土,只是如果让‘御风’和‘沧水’吞并‘九音’,下一个被吞并的,可能就是我们了。” “所以你想借着神之手的传说,让他们的皇族继承人都莫名其妙的死光,国家陷入动荡,我们就有机会介入,是吗?” “是!”她毫不掩饰她的目的,“可是我们派出的探子,没有一个能深入他们的中心,还莫名其妙的下落不明。” 如果她的话是真的,那只能证明两件事。 要么我们的探子实力太差,要么‘云梦’朝中有内奸,而且地位不低。 前者的可能性太小,只有可能是后者了。 如果是文官,这个人有权利知道很多机密,只怕是六部高官。如果是武将…… 我心头一惊,恍然明白了她如此隐秘的寻找我回来和微服见我的理由。 “你不怕我收回军权威胁到皇姐的地位?”我大笑。 “你不会!”她肯定的出声,“即便会,‘云梦’依然是上官的‘云梦’,而不是被其他国家吞并消失。” “你能给我什么帮助?”我扣着桌子,一下一下的声音在空气中沉闷的响着。 “没有!”直接而清晰的两个字,“你如果决定回朝,先要过的,是如何面对当年抗旨不遵的罪名。” “知道了。”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扭扭僵硬的骨头,“流波送我了。” 也不等她回答,我径直出了房门,丢下她一个人在黑夜中。 钻入温香的软榻间,抱上子衿暖暖的身子,他迷糊的一声低吟,手臂揽上我的腰,这个动作让我心头一软,蹭上他的耳边,“子衿,今天放过你,明天陪我出去好吗?” “嗯。”他轻应着,声音朦胧,“去哪?” “去神庙。”我亲上他的脸颊,“我们去拜拜神。” 黑夜中,我的唇划出古怪的笑容。 神庙,看来我势必是要去找那个人帮忙了。 ‘云梦’国师临月栖 长长的山路,两边的青草绿树烘托着青石板的台阶,一级一级向上延伸着,一眼望不到边,远远的山头,一角飞檐隐约露着气势恢宏的宫殿。 我与子衿十指相扣,慢慢的走着,是为了照顾他的身体,也是为了多嗅些草木清香。 他的额头已经浮出了薄薄的汗意,倒让身上的兰花香气更浓了些,不过行动间,依然风摆杨柳,飘逸如云。 我停下脚步,看看山头终于放大了些的神殿,“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家看见神像都是五体投地的跪拜了。” “为什么?”他目光如水,粼粼潋滟。 我努努嘴,对着蜿蜒而上的台阶,“你想啊,这些台阶爬完,谁不是恨不得趴在地上喘气啊,又不能太丢脸,只能借着拜神趴着休息啊,不然你说,为什么一趴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他捂着唇要笑不笑,没好气的白我一眼,“你连神明都敢亵渎,真大胆。” 我耸耸肩,一脸正经,“我从来不亵渎神明,并且十分敬重,尤其是……”贴上他的脸颊,“欢喜佛。” 脸上一红,他抛开我的手,飘然前行,身姿如柳,高雅清丽。 “子衿,你没有发现,春暖花开,柳絮漫天飘飞。”我望望天空,一声感慨。 他的睫毛在日光下,一根一根清晰纤长,这一次,他聪明的没有开口,只是闪着询问的眼神。 “所以,挖鼻孔的人也多了起来。”一声感慨,换来无数侧目眼神,他抿着唇,几次隐忍,终于在身边一人大大咧咧捅着鼻孔走过的时候笑出了声,粒粒贝齿在阳光下如珍珠一般美丽。 我再次抓上他的手,劲气顺着贴合的掌心传进他的身体里,消除他的疲累,他微微挣了挣,“不要。” 我又紧了紧手,不让他抽出,“我的功夫,这点能力还是有的。”坏坏的举起他的手,一根一根的亲吻那葱白修长,“虽然我更喜欢你在床上检验我的功夫。” 这一次,他索性不理我了,只是耳边的红晕出卖了他的羞涩。 他不言语,我自嘲的笑出声,“你是不是想说,我没有半点皇家应有的风范,反而象个市井无赖?” “不。”他反握紧我的手,侧脸看着我,发丝扬起,挂在唇边,说不出的秀美,“我只心疼你这三年受的苦。” 我突然笑不出来了,他果然知我。 市井,因为我在乞丐堆里混过饭吃,在沙漠中七天七夜追杀人而不曾合眼,在街头翻过垃圾,与三教九流打成一片,不融入那个阶层,就完成不了我的目的,多少会沾染些气息。 也许我的骨子里,本来就没有什么贵气,才这么轻易的被改变了。 神殿就在前方,我一拽他的手,大吼一声,“冲啊……” 风中,飞扬着我和他的笑声,交叠着,声声远去,惊飞了枝头的小鸟,看呆了路人的眼,而他,抛开身上的矜持,与我一同奔跑,任气喘吁吁,任汗珠沁出。 庄严的大殿中,无数善男信女在朝拜着神像,打卦的,摇签的,许愿的,上香的,子衿跪在蒲团前,双手合什,不知在许着什么,我的眼睛四下打量着,悄悄的走向偏门。 在无人的角落,我飞身上屋檐,窜向最里面的殿堂。 这里,是全‘云梦’最神圣的地方,即使是帝王,没有经过允许也不得擅入,因为这里住着全国地位最超然的人,也是传说中最接近神明的高贵之人,我们的国师大人——临月栖。 伸了伸脑袋,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 墨绿色的长袍,从脖子一直裹到脚,半点肌肤也不露,足够宽大的衣衫看不出丁点身型,银白色的发被整齐的束在脑后,身上散发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他没有带斗篷,却用一方帕子将整张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家伙,这么多年如一日,到了暑天也不怕热吗? 他身体一动,慢慢的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诵完了经诗,转身浩渺悠悠,走向门口。 他是极重姿态的,从来不肯有半点出格的举止,每一步言行都象是精心计算过的一样,举手投足更是雍容有度,这样的华贵在我看来,和一个木头人没有差别。 高高的门槛,缭绕的檀香,是他的一方天地,每天在这里诵经,在这里祈祷,若没有皇家的祭祀,他是不会离开这里半步的。 思考间,他已经从容迈着步到了门边,高贵的抬起脚…… “扑!”一声巨响,我看见,一只脚丫勾在门槛上,另外一只高高的竖起,长长的袍子撩到了腰际,露出雪白的丝绸裤子和挺起的翘臀,身子前扑,双手大张,扁扁的趴在地上,只有那脑袋,依旧高高的昂起。 “神佑‘云梦’,风调雨顺。”突然一声极其虔诚的高呼,让我错觉,他根本不是被门槛绊了一跤而是为了祈祷故意趴伏在地。 下一刻,他的脑袋飞快的左右摆了摆,看见四下无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了起来,一只手揉着他的膝盖,一只手在胸口掏着。 我捂着嘴,看着他从胸前掏出一面小镜子,扯下面纱仔细的打量着,手指撸过发丝,那抹银白唯一两根调皮的发也彻底老实服帖在脑袋上。 琥珀色的双瞳看看自己的脸,确认没有一丝伤痕,他拍拍胸口,吐出一口长气,对着镜中的自己一抛媚眼,脸颊飞起一抹倾国倾城的笑容,恋恋不舍的将面纱带起,镜子揣回怀里。 仔仔细细的扯平自己的衣衫,再三确认没有一点灰土后,他双手互拢,又恢复了清高如神的姿态,缓步移动。 才迈出两步,他的左腿一绊右腿,身体乱晃,想要抓住什么,双手还拢在袖子里没抽出来,脚下又踢到了长袍,再一次直挺挺的向前扑去。 在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他以最优美的姿态扬起了头,义无反顾的用胸迎接着冷硬里面的降临,虔诚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边,“‘云梦’福泽,神恩浩荡……” …… ………… 他缓缓的睁开眼,琥珀色的双瞳有些迷茫,显然为那等待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而迷惑,身体还保持着前倾的姿势扑在我的怀里。 “我说神圣的国师大人,我一直以为是我单恋着你,没想到你对我也是如此的思念,这一次的投怀送抱足以宽慰我三年来的相思之苦了。”我扶在他腰间的手一紧,暗自赞叹着宽松的衣袍下完美的触感。 自恋的小子,你的确有本钱。 他迷茫的眯起眼,抬起头将脸伸了过来,那薄薄的面纱根本遮挡不住我看他的目光,狭长的眼在那一眯间,迷蒙中不自觉的透着风情,脸凑在我的面前,红唇微微张着,更象是在向我索吻。 我不耐的一扯,把他的面纱拽了下来,“看不清就拿掉这个麻烦的家伙,扮什么高贵典雅,总有一天摔烂你这张漂亮的脸。” “还给我!”他抢着我手中的面纱,声音清朗悠扬。 帕子一伸,我递到他面前,“你没看出来都是灰吗?这么脏的东西也挂在脸上,你怎么不去挂块抹布在脸上?” “啊?”他一惊,迅速的站好身子,手从怀里掏出镜子,紧张的出声,“真的脏了?脏在哪,脏在哪?” 煞有介事的擦上他的鼻尖,顺势摸了摸他的滑若凝脂的脸蛋,我满意的收回手,“现在好了,美的仙子一般。” 自负的一扬脸,他皱了皱鼻子。 突然,他象是醒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我懒懒的靠着栏杆,“想你了,就来了。” “满身低俗的烟花气息,别污染了我的神殿。”他退了两步,嫌弃的与我保持距离,隔着栏杆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忍不住的抚摸上脸。 不与他继续啰嗦,我挑明自己的来意,“明天我想回朝堂见皇姐,希望你能帮我。” 他抽回目光,恢复了一贯的冷清姿态,“我只管诵经念诗,祈福祷告,朝野那些世俗之事,与我无关,我既无权也无能,王爷还是请回吧。” “国师大人,你可是我‘云梦’最超然的人了,你若不帮我,我真的找不到人了。”我苦笑。 他优雅转身,目光始终迷离,“对不起,明日我要为国祈福,请恕月栖无能为力。” “你真的不肯帮我?”我无奈的想做最后一点挣扎。 墨绿色的宽大衣袖掸上我的手,声音已冷,“王爷,三年未见,你还是如此无赖,这神殿后院可不是您能随意进出的,月栖还是那句话,朝野之争与我无关,不要坏了我清修的心。” “好。”我没有勉强他,慢慢的晃出了神殿。 临月栖性格古怪,我本来也就是抱着一丝希望,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反正我努力了,他不肯帮忙我也不想勉强。 明日,我赌的,只能是运气了,不过我的赌运,似乎一直都不太好。 朝堂受罚 明黄色的高耸城墙,长长的御道,宏大的气势扑面而来,没有一棵树木的遮挡,阳光热切的洒在琉璃瓦上,反射着刺眼的光芒,金甲铁衣,兵刃寒光,一路延伸望不到边。 高大的宫门,肃穆威严,旗帜飞扬,在风中发出猎猎的声音。 我远望着,压制着心头油然的感慨。 熟悉的场景,仿佛前世的记忆,熟悉到让我陌生。 这条路,我曾经策马扬鞭好不得意,因为有母皇的纵容,在无数人的低头恭迎中潇洒而去。 而现在,我低头谦卑,没有旨意毫无半点资格踏足这国家最高的权利之地。 “宣,上官楚烨觐见……”远远的,传递着一个相同的声音。 不是王爷,不是将军,我只是上官楚烨。 步子踏在白石板上,我垂首恭敬而行,脚步一入大殿,无数目光打在我的身上,果真是目光如刀,针针锋利,有疑惑的,有思索的,有讥讽的,有若有所思的,种种种种,尽悉奉献给我。 “上官楚烨参见吾皇,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长叩到地,我高呼出声,目光落在眼前地面上,战战兢兢的姿势看上去无比惶恐。 “起来,起来说话。”虽然极力克制,可是任谁都能听出她声音里的喜悦。 我低垂的脸上划过一抹浅笑,姐姐她,对我还是思念的,“谢皇上!”我长身而起,潇洒而立。 端坐在龙椅之上的姐姐,面容威严,嘴角紧抿,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欣慰。 她没有我天生了一副男女莫辨的美丽容貌,更没有我张扬肆意的性格,在以往的岁月中,她沉默的让很多人经常忘记了这个皇女的存在,可就是这样的她,一步一步登上了权利的巅峰,我同母同父,流着同样血液的姐姐——上官楚璇。 在双目相对的瞬间,我小小的挤眉弄眼,看见姐姐眼中飘过一缕纵容的喜欢,在无奈中转为威严平静。 “皇上!”早已有人出列,跪伏在地,“王爷回归朝廷效命,是我‘云梦’之福,请皇上恢复王爷身份,昭告天下。” 我的目光瞥了瞥穆水如,她沉眉敛神,表情上看不出一点心思。 她在朝中的势力,究竟能左右多少人? 本来相安无事的文武之间,因为我的出现又会掀起多少波澜? 这一次回归,注定要成为别人手中的试金石。 “皇上!”突然有人从队伍中站了出来,一身武将之装,脸带煞气,“按我‘云梦’律例,抗旨不遵者斩,欺君罔上者杀,当年王爷罔顾皇上圣旨,藐视皇上册封,让皇上受人嘲笑,当年她曾说,布衣百姓,永不受封,皇上国丧在身,不予追究,如今她一句话,皇上就要重新册封,敢问皇家颜面何存?” 来了…… 心头震动,脸上依然不动声色,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 穆水如,让我看看,你的实力究竟有多大。 “话不能这么说。”又是一人挤出行列,我认识,当年的户部侍郎,如今应该是尚书了吧,叫,叫吴元巡吧,“王爷是先皇血脉,当年不过哀痛过度才做出出格之举,皇上应该体谅王爷对先皇的哀思,赦免当年之罪。” “对先皇哀思也应该尊重皇上,这分明是藐视圣恩。” “你就不知道替皇上想想吗?如果严责王爷,皇上他日如何面对先皇?就不怕天下人会笑皇上心胸狭窄吗?” 这一次,我直接懒得看了,由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吵,我不过才回来呢,这些人就开始紧张,是怕我的出现会引起朝野动荡吗?太值得人深思了。 两边的人争的面红耳赤,我大致看懂了些端倪,吵的正欢的人分的还真清楚,一边是文,一边是武。 “王爷当年战功显赫,为我‘云梦’立下不世奇功,为什么不能赦免一时之错?” “哼!”这一声,来自三位将军之中的庄文菲,“身为三军主帅,弃军而去,罔顾兵士在城外餐风露宿无人安顿,这也是一句哀痛过度能带过的?” 我翻着白眼,就知道这一次不会如此容易,我当年城下之为,是三军将士看在眼中的,主帅弃军,何等罪责。 “纵然当日行为有失,为何三年来她不曾回归,不曾向皇上请罪?难道一时之痛三年都不知错吗?” 皇姐一声轻咳,所有人都闭上了嘴,不过那紧张的气氛,依然在空气中飘荡,她眼神掠过丞相,还有三位将军中最上首的一位,“穆卿家,风卿家,此事二位如何看待?” 穆水如缓慢出列,在众人的视线中慢悠悠的开口,“王爷本是皇家骨肉,封号也是皇家钦赐,身为朝廷官员僭越皇家内事,似乎有些不妥。” 不愧是老狐狸,一句话堵死了所有人的嘴,我要的是王爷的封号,我姐姐爱给就给,不爱给就不给,当臣子的有什么资格管束?虽然大家都知道,王爷封号一旦落定,我必然入朝为官,可是她现在只字不提,谁也不能去说,不然只会换来一句妄猜圣意。 大家都面面相觑中,最前列的风若希也缓缓的开了口,“王爷之名,做臣子的当然没有半点多嘴的余地,只是主帅三年不曾回归,总要对我将士有所交代吧?” 皇姐脸上一喜,“皇妹当年确实有失,朕一定重罚!” 她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大家心中都该有数,随便罚点什么银子或者田地就当处罚过了,过两日再赏还不就行了。 “不行!”风若希还是那不愠不火的样子,“所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王爷当年之错对不起的是三军将士,所以也理应由军法处置。” 我感觉背后一凉,额头上不由自主的沁出冷汗。 一句军规,让皇姐都不能替我说话,一声军法,只怕这罚,轻不到哪去。 看看她的脸,平静的没有一点表情,没有厉声,没有怒意,淡淡的声音说着让我无法辩驳的话语。 所有人都噤声不语,因为大家心中都有数,我曾经的三军统帅之权,如今被风若希,庄文菲和华潮灵三人瓜分,而其中最精锐的一只,就在风若希的手中。 我可以不挨罚,那就是现在立即表态,终生只做闲散王爷,不入朝! 但是那可能吗?他们又会信吗? 我坚定的踏出自己的脚步,在御座前跪倒,坚定的目光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姐,“楚烨当年身为三军主帅,弃军而去,三年不曾有过只字交代,肯请皇上军法处置!” 皇姐眼中刚闪出半分犹豫,在看到我坚决的神色后化为坚冰般平静,“风将军,按你的说法,应该如何罚?” 风若希冷冷的吐出几个字,“军棍一百。” 场中顿时一片哗然,这场中任何一个人承受一百棍,只怕都要当场毙命。 皇姐的脸色变了,穆水如的脸色也变了,唯一不变的,是风若希冷酷的面容。 我侧过头,伴随着冰寒的目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风将军是不是罚的有点轻了?” 毫不躲避我的目光,她冷然出声,“王爷万金之躯,也曾为国立下汗马功劳,所以只罚一百军棍。” 只罚一百军棍,多么大的恩赐啊,怎么不说干脆乱棍打死我得了? 我咬着牙,顺势往地上一趴,响亮的声音在殿堂中回荡,“恳请皇上下旨,责罚司徒楚烨三年不归之罪!” 皇姐看着我,眼中划过不忍,我趴伏在地,扯出一缕微笑,对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一声长叹,“传朕旨意,皇妹上官楚烨,聪颖明慧,战功卓著,曾为先皇之‘弑神’将军,国之栋梁,更御口亲封逍遥王爷,今朕感怀王爷之功,再封御妹逍遥亲王,赐宅邸一座,良田千顷;然其三年前未能约束三军,城下弃君,导致军心不稳,更三年不曾回朝请罪,罪上加罪,罚军棍一百,当殿行刑。” 我微笑的点头,“谢皇上赏赐。” 她停了停,再次开口,“另,赐逍遥亲王免死铁券,他日无论再犯何等之罪,均可免于一死。” 我口中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心里却苦的只有自己知道。 免死铁券以后能用,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抗到那个时候。 看着殿卫一人举着一根儿臂粗的棍子进来,我悄悄的闭上了眼睛。 我有武功没错,可是内力能护筋脉,却护不了皮肉,就算能暂时的护住,也不能坚持一百棍那么长。 我的思想只能考虑这么多了,因为棍子已经落下了。 “啪……” 先是沉重,然后感觉皮肉被抽开一般的疼,从接触的那一点开始,火烧火燎的感觉向四周蔓延,还来不及消失,另外一棍已经落下。 先是疼,然后麻木,然后是更深的一层疼痛,我缓缓的运着气,护着筋脉,这才刚刚开始呢,后面还有几十棍子要坚持。 全身的肌肉开始不自觉的抽搐,我感觉到自己的腿在颤抖,牙齿狠狠的咬着下唇,我没有抬头,只是静静的趴着。 手指成拳,紧紧的握着,指甲抠入掌心,在些微的刺疼中分散着自己的思想,低垂着自己的头。 、“滴答……”一滴血落在我的眼前,是我把唇咬破了吗?我居然没有半点感觉,我只知道,我不能叫出声。因为我的尊严不允许。 十七…… 十八…… 十九…… 我很佩服自己,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冷静的算着一下下落在身上的棍子,这是唯一不让自己昏过去的办法,我可不想自己皮开肉绽满屁股鲜血的被人象死猪一样拖下去。 妈的,这一下,最少一个月不能动弹了,早知道昨天晚上就多要子衿几次。 不知道他看见我半死不活的样子,会不会心疼呢? 如镜面般的地上,照出我的神情,居然还笑的如桃花般灿烂。 “国师临月栖到……”一声传话,打破了大殿上突然的静默,也让凌虐我屁股的殿卫停下了手中的杖。 我喘息着,面前的地板上的汗水已经汇成一滩,艰难的转头,看向大殿外。 墨绿色的长袍从上裹到下,依然是那不露半抹肌肤,依然是那整洁的全身上下找不到一根捣乱的头发,悠悠慢慢,一步一步极高贵而庄重的行着,身上自然而然散发着凌空傲气,一张面纱遮掩了他的容貌,很好,这小子今天换了块更厚的,看不摔死他。 不过我这一次的担心显然有些多余,他不但安然进来了,还有意无意的站在我的身边,清朗的声音旋即扬起,“皇上,月栖此来,恳请皇上赦免王爷当年之罪。” 上官楚璇的心 临月栖,‘云梦’国最神圣的国师,超然物外,有些时候皇上跪着他都能站着,他的话,姐姐不能反驳,那些大臣更不能反驳。 他飘然立于殿中,依然高贵的令人不敢逼视,伺人匆匆搬来椅子,他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在我身边大方的坐下。 这就是他的地位。 “皇上。”他一开口,连我皇姐也要俯身侧耳,文武百官同时半倾身,“三年前,先皇驾崩之时,我夜观星象,发觉先皇再位之时曾多次兴兵,神明不愉,而皇上登基在即;我唯有请王爷替先皇祈福,消除罪业。王爷侍母至孝,匆匆而去,独自一人在深山为先皇祈祷,不曾离开,虽说有抗旨不遵和弃军之罪,三年不归也是情有可原,不知能否免了下面的责罚?” 我趴在地上,龇牙咧嘴,心里暗自骂着。 死小子,你明明什么都听到了,证明早就来了,非要我挨了二十棍你才出声,摆明故意的。 “这……”皇姐声音一顿,眼神分明已经看向了风若希,“风将军,你看?” 风若希依然是面带寒霜,声音不冷不热,“既然国师出面解释当年的误会,王爷是为先皇祈福,臣请皇上收回旨意,免了下面的八十军棍。” “好!”姐姐拍座而起,“逍遥亲王为先皇祈福,孝心可鉴,这八十棍免了,待身体养好,入朝议事。” “谢皇上!”我大喜过望,虽然屁股还隐隐的泛着疼,我却已经看到了自己暂时安全的希望。 临月栖怡然起身,一只脚有意无意的踩上我依然放在地上的手掌,“皇上,神殿之中还有事,请恕月栖告退。” 在所有人恭敬有礼的动作中,他又是一副高傲冷然的姿态,一步一顿,一步一停的优雅迈出门外,转身上了轿子,这等礼遇,也就只有他了。 我看看自己的手背,上面一个大大的鞋印,还有青紫红痕。 来不及细想那个家伙究竟是眼神不好还是有意为之,伺人尖细的嗓音已经响起,“逍遥亲王慢走一步,其他人退朝!” 皇姐从御座上站起身,定定的看了我一眼,转身而去。 我潇洒的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扯扯衣衫,满不在乎的对所有人笑笑。 当所有的身影随着细碎的脚步声消失,我一手扶上身边的柱子,皱起了脸,嘶嘶吸着风。 疼,麻,酸,所有的感觉在心中石头落地的瞬间涌了上来,腰不是我的腰,腿不是我的腿,只有屁股,还是我的屁股,因为那火烧的疼清晰的让我感觉到它的存在,还在无限的涨大中。 “王爷!”早有伺人匆匆伸了手过来,却被我摆摆手挥开了。 我上官楚烨若是因为二十板子就被人扶着抬着出去,这脸以后还怎么放? “王爷,皇上在里面等您。”伺人小声的提醒着我。 点点头,再次回复平静的面容,我大步流星的走向后殿的寝宫,好像那二十棍根本不曾存在过。 甫一入门,我俯身而跪,“参见皇上。” 还没落地,皇姐的手已经扶上我的手臂,“免了。” 她静静的打量着我,眼神中闪烁着激动,嘴角不断的轻轻拉扯,最终绽放出一缕欣慰的笑容,“楚烨,苦了你了。” 看着她的激动,我的心头深处隐隐的抽搐,想起小时候彼此的玩笑打闹,花园追逐,背书诵文,那单纯的岁月飞快的在眼前掠过。 论文,她不及我过目不忘,文采飞扬,我能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长篇大论,她只能默默的写着,一点一滴的背诵着。 论武,她更是不象我,丢下书本就缠着侍卫,护卫,母皇的暗卫学功夫,甚至还能缠着将军从小学习兵法之策,她所有的时间,都在静静的读书。 在我眼中的她,一直都是有些愚笨的,直至后来我才明白,不正常的不是她,是我。 我轻易的将所谓天纵之才,绝世将领,文才武略样样精通等各种恭维收入囊中,她只是在身后,偶尔一缕微笑,从没有过妒忌之色,也从未与我争过任何东西。 即使所有人都认定我是太女的不二人选时,她也依然是含笑一句,“楚烨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此刻的她,一如从前,抚摸着我的头顶,怜惜挂满双眸,“对不起,这三年让你受苦了,我无数次的派人寻找,结果都是空手而回,有时候刚探听到一点消息,再赶去,你已不见了,这一次你肯主动回来,我,我真的很高兴。” 主动?她不知道是穆家寻找的我? 我轻描淡写的一笑,“不苦!” 她摇摇头,“是我对不起你,当初不放你入城,让你见不到母皇最后一面,更让你背负了弃君抗旨的罪名,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却这般对你。” 自始至终,她没有用朕这个字眼,而是我。 她在告诉我,不管身份怎么改变,她还是当年那个疼爱妹妹的姐姐。 “你是我的姐姐,却也是‘云梦’之君。”我看着她,“你有什么要我做的,我都会去做。” 看看内殿,所有伺候的人早已走的干干净净,显然是上官楚璇的授意,我压低声音,“你要我先动谁的兵权?风若希,庄文菲还是华潮灵?” 她满脸疲惫的摇摇手,“你才回来,我们能不能好好叙叙,你是我妹妹,我不想谈国事。” “国事为重。”这是我的回答。 不是我真的那么急切,如果她不想谈国事,又何必将殿中前前后后都赶了出去? 如果她关爱我胜过一切,又怎么会让我拖着发疼的屁股来见她? 时间与地位,真的能改变很多,很多。 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我站在她的身侧,是尊重她,更是因为那肿胀的屁股实在无法坐下,“‘九音’内乱,各国都在虎视眈眈,也都知道其他人心中打着什么算盘,庄将军不日即将开拔,借镇守边境之名行监视之实,我暂时不想动她。” 庄文菲是她的人! 那朝堂之上的争吵,不过是想先堵那些人的嘴而已,她若不信任那人,又怎么会在明知有内奸的情况下,派她监视‘九音’? “前几日,探子回报,‘沧水’兵力在边境集结,意图不明,如若要开战,我唯一能信任的,只有你!”她愁绪满怀,“母皇的江山,我不能失去。” “我知道了。”重重的一点头,“我不会让‘云梦’在姐姐的手上失去半寸土地。” 她的手,紧紧的握着我,此刻我和她的眼中,只有彼此。 我姓了上官,我流淌着这个国家皇族的血液,我就必须以自己的生命来维护这片土地。 她脸上的愁容终于散了不少,在我准备告退的时候,她先开了口,笑着拍上我的肩膀,“对了,你出去三年,也没能看我大婚,如今回来,是不是应该去见见我的凤后?” 我身子一震,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手指捏上她座位的椅背,紧紧的撰着。 她的凤后,是沄逸,穆沄逸。 没有人知道我与沄逸曾经私定终生,我更不知道沄逸是怎么欺瞒过大婚之夜前的验身,我知道知道,那具清香的身躯,曾经属于我。 心口仿佛被掏开,将所有的内脏挖的一干二净,空空荡荡的只剩了个躯壳,最后的抽搐着,淌着血,然后慢慢的麻木,不能动弹。 “皇姐,您就忍心看您的妹妹翘着肿胀的屁股,一脸狼狈的见您的凤后?不如让我回去歇两日,神清气爽的拜谒才对。”我涎着脸,恢复那不正经的无赖德行。 我不想见沄逸。 我不敢见沄逸。 我不能保证自己在见到他的瞬间,会怎样的失态,为了他,也为了我自己,我不能见他。 “可是我已经着人去请他了。”一句话,将我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即使他是后,也该他来见你的。” 我能拒绝吗? 我有理由拒绝吗? 疼,从心尖往外冒的疼,凌迟骨肉般的疼,让我顿时忘记了屁股开花的疼痛,只知道眼前白花花的闪着光,身形不稳。 我不想见他,我逃跑了,我远离了一切是非。 可是他,仅仅一块玉,就让我放下所有屁颠颠的回来了。 我知道危险,我更知道卷入了一个无底的黑洞中再难脱身,但是我还是回来了,因为他的请求。 但是我,真的没有准备好见他,我只想兑现自己的承诺,想象着他眼神中刹那的闪亮,遥遥的祝他幸福就够了。 对我来说最残忍的事,就是最爱的人在我眼前,我却要装作不认识。 “皇上!”伺人匆匆而来,一进门就跪倒在地,“凤后,凤后的病又犯了,突然昏了过去,皇上您……” 姐姐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衣衫都来不及换,急急的往外冲去,“快点传御医。” 她的焦急是真的,因为她连招呼都忘记和我打了。 她对沄逸的疼爱也是真的,她连皇上的风范都丢了。 那么我呢? 我对沄逸的爱,有谁知道有多深? 苦笑…… 我自己都不知道。 香艳的敷药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皇宫,拖着脚步,心被掏空了,力气也被掏干了,感觉不到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听不到各种声音,就象一具行尸走肉。 不知不觉,我抬头看见的,已是‘怡情阁’的大门,楼梯间一抹青绿出尘飘渺,眉宇间的担忧在看见我的时候,终于渐渐松开。 想要迈步下楼,他手指一动,抓住了楼梯的栏杆,身子微转,楼间已不见了他,只听到房门推开的声音。 他在等我,而且等的很揪心,所以顾不得什么花魁架子,从房里出来。他想来扶我,又怕这样失了我的面子。 就这么一个动作,他的心思我已然全部明了。 当我推开房门,刚踏入房内,一双臂膀从身后伸来,带着兰花清香,将我抱入怀中,“别动!” 我哪敢乱动,自己一身伤,力大了还伤他。 我又哪舍得乱动,在他为我等了这么长时间以后。 身子一轻,他的手已经抄起我的腿弯,将我打横抱了起来,脚步挪动迈向床榻间。 这么多年,还没有谁如此放肆的抱过我,不过这个感觉,其实……很好。 被他反过身小心的放在床榻间,腰下是他的双腿,我撑起半个身子,看见他正从怀里掏着瓶子,熟悉的瓶身告诉我,那正是我给他的消淤止疼药。 “你全知道了?”我惊讶又无奈,虽说青楼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他居然能在我赶回前得到我挨了打的消息,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他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笑容,手指轻巧的解着我的衣带,唇角拉的长长的,我知道他在不高兴,也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可是这不能怪我啊,我也是受害者。 他的手指勾上我的裤缝,被我一把抓住,涎着脸,我堆满笑容,“你看我都能安安稳稳的走回来,哪有那么严重?笑一个吧,打我不过是肉疼,你不笑我可是心疼。” 丢给我一个超级大白眼,他终于还是扯了扯嘴角,算是给了我一个安慰式的笑容,“朝中下了朝直奔青楼的官员多了去,这么大的消息还不一路的议论过来?现在只怕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逍遥亲王二十棍子换来无尚的地位,连国师都亲自出马求情的事情了。” “所以你的从容全没了?从在房里等,到坐不住出门看,是担心我筋断骨折昏死在路上了,对吗?”我大笑着,突然屁股一凉,亵裤已被他拉扯而下。 手指一挡,我慌忙的捂上,讨好的看着他,“这个,给我留点面子,我自己来行吗?” 他没说话,只是手指一推,将我的手推开,紧接着,我听到一声重重的倒抽气的声音。 还是吓到他了,我撑着脑袋,无奈。 暖暖的掌心贴上我的伤处,缓缓的移动,他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疼吗?” “怎么可能。”我半转身,看着自己高高翘起的臀部上,青紫交错,满是淤血,肿胀中还能看到血丝沁出,根本找不到一点原来莹白的色泽,确实有点,呃,触目惊心。 再一次的试图遮挡,我满不在乎的让口气更加轻松,“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厚的就是皮,打不坏的。” 他没说话,只是那唇角又往下拉了拉。 空气沉闷,我只好抽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晃巴掌,“你有没有觉得,象是做寿用的大号寿桃?红不啦叽。” 继续沉默,这一次连眉头都皱了起来,温柔的子衿皱眉的样子真不可爱。 “你有没有觉得,这颜色和秋天的紫葡萄很象?薄薄的皮下面还有水光晃动的?”继续我无所谓的言论,试图能软化点他脸上的僵硬。 还是没有反应,身上的温柔感觉荡然无存,他,生气了。 我动了动身体,实在觉得这个被扯了裤子光着屁股给人参观的感觉很不爽,“子衿,虽然如此硕大艳丽的屁股你没见过,也不需要感慨这么久吧,能给我上药了吗?” 他终于动了,当清清凉凉的药膏腹上我火辣辣的部位时,我舒服的长喘了一口气,眯起了眼睛享受着。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了不对劲,他一层又一层的往我的屁股涂抹着,冰凉的感觉顺着我的挺翘往两边流下。 “喂,那是疗伤圣药,万金难得一瓶,只要两滴就够了,别浪费,别浪费啊……” 我的话,根本没有半点作用,他索性一翻手腕,整瓶药彻底倒上我的屁股。 我的手,抓上身下的床单,面孔扭曲变形,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迸着,“子衿,你,你看准点,菊花又没伤,别倒那,很凉啊。” 何止是很凉? 散淤圣药的名声又不是假的,擦在身上和冰敷的效果差不多,但是更持久,我只感觉到某个部位,被一点一滴的侵蚀,冰凉的感觉慢慢的沁入,那感觉,真他妈的销魂。 我几乎已经感觉到,在冰冷的刺激下,那个地方已经失去了基本的闭合功能,越来越多的凉意渗透。 我咬着牙,夹紧双腿,肌肉绷的紧紧的,意图控制那清凉的药水进入,还有控制那清凉在某个部位带来的特别感觉。 还来不及喘气,一只手指头,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均匀的抹着,更多的冰凉敷上那敏感之处,我好不容易坚守的阵地彻底沦陷。 我紧握着拳头,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子衿,那,那里没有问题,你,不用。” “不行,若是伤了怎么办?不要强撑。”他的声音,正经的听不出一点问题。 我是在强撑,不过是在强撑那药水对我某个部位的刺激,当然,还有他轻柔的手指。 是的,那清冷的药水,就象一块寒冰,顺着我的臀缝向两腿中间缓缓流去,所到之处,冰冷滑腻。 “流就流了,反正是药。”他一点不在乎的继续抹着,又很快的收回,只将那冷冷的药水留在了那。 我撑起身体,试图从他身上下来,刚一动,耳边已传来那碧湖清幽的温润之声,“王爷可是嫌弃子衿伺候的不好?” 话语是细致的问候,声音是温柔的流淌,可偏偏,我感觉到了一丝隐忍的愠怒,心中一叹,乖乖的窝了回来。 我知道他心疼,也只好顺了他的意思,不然以我的性子,怎么也不可能大咧咧的敞开裤子让人检查伤势,我只是不愿意他多想难过,不过我现在开始后悔让他敷药这个决定的正确性。 我抱上他的腰,抬起可怜巴巴的眼,发丝粘在嘴角,喘息着,“子衿,帮我,帮我擦掉点,好难过。” 他看着我的表情,眼神中渐渐浮现温柔,红唇落下,吮上我的喘息。 他的吻,似雨落花瓣,一点一点的清透我,舔上我的唇瓣,辗转着吮吸,顺着我的齿缝勾上我的舌尖,在我的轻哼中,逐渐加深力道。 小心的把我挪在床上,飘然的站了起来,“这半个月,请恕子衿不能伺候床第了。” 我就这么彻底的撅着屁股,撒开大腿,毫无尊严和面子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惨兮兮的一句,“不伺候床第之事,陪陪我也不行吗?半夜疼了谁给我揉啊?” 夜见沄逸 夜晚的月光撒在床前,我慢慢的睁开眼,毫无睡意。 树影在窗边晃动,窗外是虫儿的鸣叫,是个清静舒服的夜晚。 子衿在我身边眠着,袖袍下露出一截藕般的小臂,发丝散落枕畔,胸口的衣衫有些凌乱,敞着一抹如玉胸膛正微微起伏,红唇嫩的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咬上一口。 我如狸猫般轻灵的窜下了地,皮肉之伤在圣药的辅助下早已经消了肿止了疼,再过一两日只怕连印都找不着了。 推开窗,月色如水,清亮的洒落大地,偌大的银盘高悬空中,天空中看不到半丝云彩的遮挡。 我心头一叹,满月,果然是满月。 本来沉睡中的我,突然被心头不断涌上的烦闷惊扰,只觉得胸口突突的跳着,血液在身体里飞速的奔涌着,想要找到一个发泄口,尽情的肆意喷薄而出。 回头看了看依然沉睡着的子衿,我身体一窜,轻巧的从窗口窜出,落在树梢,身子随着树梢的摇摆而上下晃动着,发丝来不及绾,一任它被风吹的长长扬起,在月色下朦胧而飘忽着。 那满头黑发,在夜色下渐渐的变幻着,仿佛吸收了月亮的银辉,它慢慢的由深变浅,最后变为完全的银白,在我劲气彻底喷薄而出的刹那,倒竖飞舞,张开它们的生命力。 “鬼啊……”一声惨叫,伴随着铜锣梆子落地的声音,我暗自叹了口气,又吓到一位打更的大娘。 每月的满月之时,我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产生各种的情绪,激烈而冲动,而发丝也会由黑转为银白,不过时间只有一个时辰。 身影飘飞,我落在屋檐上,从怀里掏出小镜子,借着月光打量着。 镜中的人,额头上渐渐浮现出通红的印记,如两道柳叶,竖在我的眉心,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我的瞳孔边沿,一圈紫色的光环弥漫,让那双眼更显得迷离而神秘。 背后,火烧一样的疼,但是我看不到,也懒得去看。 传说中,每一任‘云梦’国的帝王接任者,都会在她二十岁的第一个满月浮现出身上的印记,就是额头上那如血般的印记,而这个印记的拥有者只有一人。 我知道这个传说,却来不及去验证,因为我二十岁的第一个满月前两天,就是姐姐的登基之夜,也是她迎娶沄逸的新婚之夜。 我抛弃了王爷之位,丢掉了三军之帅,独自一个人奔袭在夜雨中,那一夜,没有月亮。 雨,下了三日,我在山中如野兽般哭号了三日,直到第三日的夜晚…… 我一个人跪倒在泥泞的路上,仰望黑色的苍穹,任那雨点大颗的打落在身上,湿透衣衫,沉重的挂在身上,发丝散乱粘在脸侧。 我看到了银白的发,也看到了水坑中的倒影中我额头上的血印。 我已经来不及回去,天下已经是姐姐的天下,洞房之夜也已成事实,失了沄逸,失了一切,我能怨的,只为什么一切不能多等上三日? 再后来,我想通了,什么叫天意,就是在你最期望的结果即将到来的时候,狠狠的砸碎你的梦想,你怪不了人,只能怪天意。 沄逸…… 仰望月色,仿佛看到一张扭曲的脸,冷冷的嘲笑着我,森冷阴寒。 既然控制不了思想,那又何必控制? 我一扬袖子,人如夜鸿飞向皇宫的方向,所有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所有的思绪都在奔涌着,我要见那个人,趁我失去控制还有胆子的时候。 今天的月亮太圆太亮,绝对不符合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的俗语。 皇宫为了防止人行刺隐匿行迹,是绝对不种一颗树的。 所有的飞檐屋梁上,都有可能存在着机关暗器,还有高高的哨楼。 一切以为皇宫能如履平地,高来飞去的想法都是狗屎,真正的江湖中人,是绝对不愿意与朝廷作对的——武功再高,能比得上千军万马?标准的一人一泡尿都能淹死。或者直接悬赏——还有朝廷拿不出来的银子?上个十万两,亲娘都卖了,不是通缉犯的都恨不得自己去冒充通缉犯,哪来那么多义气可讲? 夜进皇宫真那么容易,那么多杀手,武林高手,为什么没有人敢踏足这块地盘? 当然,今天晚上就有一个,那就是我。 而我唯一的倚仗,是对这个地方的熟悉,不熟悉的人,只怕进来就辨不清楚方向了,皇上住在哪都摸不清楚呢。 我知道所有轮值的时间,我知道所有暗哨的地方,我更知道哪一块屋檐能踩,哪一个瓦片下是机关。 饶是如此,我也躲的千辛万苦,几次差点被人发现,好不容易摸索到了属于凤后所在的‘凤仪殿’,我却发现,里面还隐隐透着亮光。 “年宣,把人都撤了。”几个字,淡漠的没有任何情绪,一丝清冷,犹如冰上顶上千古未化的积雪,不寒,却幽咽。 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掌心握成拳,紧紧的撰着。 一位伺人匆匆而出,“大家都下去,凤后浅眠,容不得一点动静,都走吧。” 所有人恭敬的退下,连同刚刚出门的人,退到三进门以外,小心的守着。 我没有想到,会是如此轻易的就避过了所有的守卫和伺人,整个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一个人,沄逸。 我悄无声息的落下身子,忽然发现,自己的心猛烈的跳动着,冲动犹如少年,掌心中沁着汗。 可笑我杀人时从不曾如此手抖出汗,却为了一抹期待中的身影如此慌了神。 透过窗,一个人影背对着我。 极浅的蓝,浅到近似白色,就像那冬日里凝结在窗边的霜花,这是他极爱的颜色,我更喜欢称之为,霜色,属于沄逸的颜色。 长袍拢着那身躯,隐约的勾勒着飘渺的线条,若隐若现中恍惚着,看不清,道不明,眼前仿佛是山谷中升腾的朝雾,有形无质。 象是被云层遮了的月光,朦胧着,明明在眼前,偏又如天边遥远。 青黛发丝闪着光,悬垂过腰际,落于腿弯,一阵风从我身边吹入,扬起丝丝缕缕,仿佛掬起了他的发,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有一种美,不属于人间,却属于他。 只一个背影,我发现自己的心,奇异的平静了,血液中的躁动不知何时温柔的流淌,他的清幽,如仙落凡尘,遗世独立,风姿绰约。 我看见,那优雅纤细的颈项,在烛光下泛起透明的玉光,轻薄如冰,想捧在掌心,怕化了,放在风中,担心不小心就碎裂了。 袖袍下的手,修长如玉笋,不须他动,已然勾动心中的弦,发出嗡鸣。 这如仙子般的身躯,曾经在我怀抱中散发着清寒暖玉的温度,丝丝幽香让我彻底沉沦,可是现在的他,近在眼前,我却已不能再伸手。 能再见到他,我已满足,尽管只是一抹青白霜冷的背影。 幽幽一声叹息,在我耳边,若千年沉积的愁绪,浓的化不开。 心,被揪扯住了,再次系在他的身上,或者说,从来不曾离开? 贪婪的将他所有的影像印入心中,我微微的动了动嘴角,笑了,唇中,已然一片苦涩。 轻轻的转身,遥望月色,发丝已恢复漆黑,我身形一动,就待掠去。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不轻不重的声音,冷然,如冰! 我僵硬了身体,在无数个念头闪过后,飘落他身后——我还是没有勇气面对他。 “你果然知我。”我苦笑,吐出的声音艰涩无比。 他没有武功,根本不可能听到我落地的声音,如此肯定与清晰的判断,来自于他对我的熟悉。 在我回归朝堂的第一天,他笃定我一定会摸进皇宫——见他。 天下如果有一个人能如他般轻易猜透我的心,那么我死一万次都够了,但是如果是他,只要一句话,我引颈就戮。 他慢慢的转身,那绝世无双的冰颜又一次绽放在我面前。 黑色的双瞳中,透明的看不到一点情绪,象看穿了人间所有的沧桑,融进了万载的清秋,不屑人间j□j,冷眼旁观沧海桑田。 他的唇,白的近乎没有血色,让我瞬间有种冲动,想要温暖它,哪怕让它沾染一点点尘世的颜色也好,不然他也许在下一刻就消失了。 我一抖手腕,窗户无风自关。 非我害怕有人看见,而是我怕夜风,吹散了他。 慢慢伸出手,清凉碧光在手中闪耀,这是我赠与他的信物,也是他让我回来的信物,“找我回来,有什么事?” 是想让我替朝廷出力? 还是想让我继续扶持壮大他们穆家的实力? 这些,都不该由他这深宫内院中的男子担心,朝野江湖,都与他无关。 “你想错了,都不是。”他面容都不曾有一丝波澜,只有那双眼,看透我的心。 我给他读懂我的机会,因为我爱他。 从我将爱捧在他面前的时候起,也就给了他伤害与践踏的权利。 “我想替皇上生孩子,希望你能帮我寻医问药。”冰唇一张,清寒幽冷的气息没有半点暖意。 这是我最初见到的沄逸,却不是我最熟悉的沄逸。 很简单的要求。 至少比要我治国安邦,平定天下简单的多。 却比我想象中任何一个要求都伤,都痛。 他想替皇姐生孩子,却需要我的力量帮助,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恩爱不够,还要我亲眼见证他们缠绵后的果实。 穆沄逸,皇宫数百御医你不求,民间张榜你不干,独独找上我。 你狠,真的好狠! 喉头一甜,到嘴边的腥气被我活活的咽了回去,“你的身子,不行!”我缓缓的摇头,拒绝他这疯狂的想法。 他冰封千载的双瞳没有任何松动,“你答应我任何事都会去做,只要我要求;我爱皇上,我要生下他的子嗣。” “扑!”鲜红桃花,在他的衣袖上绽放,被那霜白吸入,凝结。 我擦擦唇边残留的血渍,用力的点点头,“好,我的话绝不会改变,我答应过你,只要你提要求,刀山火海我也会去闯,既然你提了要求,我就一定替你办到。” 他的目光,落在衣袖上被我的血染红的地方,微微一闪,再次冷凝如冰。 我举起手,一方冰白温润在手中,“这是‘暖寒佩’,冬日温暖夏日清凉,可补你身子血虚之症,收下吧。” 当日我在‘寒雪峰’顶与夜之赌,她曾笑我觊觎这玉好久,是的,我早就想得到这玉,因为沄逸的身子佩着会舒服很多。 他,一直都存在于我心中,不曾离开,纵然已是他人夫,依然是我最美的仙子。 他看看我手中的‘暖寒佩’,清雅的抬腕。 玉佩离手的瞬间,我感觉到他的指尖从我掌心擦过,冰凉…… 他是流波,不是沄逸 我飞驰在月色下的皇宫,脚步沉重,心头更沉重。 他的容颜,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中,有冰莲绽放刹那的华光,有雪山消融的瞬间清流,还有沾染着红晕低头风情,却独独没有今夜的决绝冰寒。 沄逸的性子极清冷,不喜人多,不爱说话,平日就是想见他一面也是极难,偶有一面,也会在那华贵高寒的气质下悄悄的低下头,再不敢看一眼。 却没有人知道,他也有含羞如水,温柔清风之时。 那曾是我的专有,如今,却再也看不到了。 喉头腥甜,胸口一闷,我狠狠的咽下到嘴边的浓稠,脚下已经踉跄,身体一晃,碰上了屋檐上的琉璃瓦。 该死,筋脉伤了,而且我的思绪让我的精神没有集中,这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偌大的宫殿中传出老远。 “谁……” “谁……” 警惕的声音与机括里射来的箭雨同时到达,我身体一沉,轻伏在琉璃瓦上,没有留下一点声响。 “去看看,是不是有人。”脚下传来不确定的声音,我的手指勾在屋檐下最黑暗的角落,眼睛环顾着四周。 出去,没问题,问题是一会如何避开查看的人? 而且我的脸,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看见。 脚步声越来越急,人在慢慢的靠近,我的眉头皱了起来。 “啪!”一声轻响,在夜空中分外的明显,远远的,在另外一面墙头。 “什么人?”几乎同时,我身下聚集的人同时转身,飞奔向那边,我依旧静静的藏着,没有一点声息。 这个时候,是人最紧张的时候,我出去更容易被发现,不如等待。 当明亮的灯火逐渐暗去,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咒骂。 “该死的,是不是机簧太久没用了,自己给弹了出来?鬼影子也没一个。”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那些墙头的暗器谁没事去换啊,放久了失灵弹出来很正常,只是害姐妹们虚惊一场。” …… ………… 我动了,如一只黑色的狸猫,弯着腰,在屋顶上窜动,悄然出了皇宫,直奔‘怡情阁’而去。 当熟悉的房檐在眼前出现,我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舒了口气。 突然,我神色一动,心头的警兆在告诉我,有人侵入了我的感知范围,身形电闪,我手指伸出,抓向来人的方向。 他看见了我的出手,却没有任何闪避的意思,一双晴蓝的眼望着我,镇定如山。 又是那张脸,那张如远山云雾般完美的脸,那似清晨朝露一样的肌肤。 沄逸…… 手不由的一松,心中又是抽疼。 他不是,他的眼是蓝色的,而沄逸是黑色的。 他的身子,瘦挺有力,蕴含着喷薄的力量,而沄逸,太轻,太虚幻。 他的发,高高的束着,绝不如沄逸般喜爱散落腿间。 他的衣衫,黑色紧裹,勾勒着他完美的身形,象一只豹,随时爆发。 他是流波,不是沄逸。 心头一动,我慢慢的走进他,声音平静的听不出一点情绪,“你一晚上都跟着我?” “我是您的护卫,是您亲口要的我。”他看着我,缓缓出声。 那他的意思,今天真的跟踪了我? 那我所有的变幻,他都看见了? 还有我偷入皇宫见沄逸,他也知道了? 袖下的手指间,再次落下一柄锋利的匕首,贴着我的手指,随时准备夺取人的呼吸。 “您在房中休息,我在房外守护,感觉到这里有气息异动,才过来看看。”他的声音中,没有一点颤抖,不急不缓,眼神也没有因为我逼人的目光而有任何躲闪。 我的眼皮低垂,遮掩了目光中的杀意,唇角牵起浅笑,慢慢贴上他的身体,手指勾着他的下巴,“那你应该知道,我的护卫不仅仅是保护我安全这么简单,你要对我有求必应,对吗?” 他身体一紧,如木头般僵硬,下巴被我抬起,露着雪白细腻的肌肤,不过对于一个比我还高的男人而言,这个姿势没让我得到任何的服从快意感。 我手臂一扯,拉下他的颈项,在那双蓝色的眼刚刚闪出惊讶时贴上他的红唇。 手指下的肌肤细腻如丝,只是那姿势,似乎比刚才更加僵硬。 我咬着他的唇,嗅到一股男子独特的汗意中的兰麝之气,他骗我,他刚才一定有过剧烈的运动,不知道我如果问起来,他会不会说在月下练了两个时辰的剑? 他死板板的由我吻,不张嘴,不回应,硬朗的唇在我的口水下被啮啃的一片水光,微微肿起。 “张开嘴。”我眉头一挑,眼神中警告的意味更浓,“回应我。” 他眼神一黯,轻轻闭上了眼,红唇微张。 当那蓝色被掩盖,那任人予取予求的姿态象极度了当初手足无措的沄逸,仙子被沾染了尘世的色彩,让人心中充满满足感。 我猛的噙住了他的唇,重重的吸着,响亮的声音在月下传递着淫靡,舌尖探入他的唇齿间,干净的气息迎面扑来,我挑上他的舌尖,在他的地界中搜刮着。 他没有缠绵的回应,或者说,他不知道如何回应,只是小小的伸了伸舌头,和我碰了碰。 就是这份纯真,让我想起了沄逸与我的第一次亲吻。 身体的血液再一次疯狂的流动,寻找着发泄口。 是的,我想发泄,我憋闷在心头的委屈,我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怒火,还有我的伤,我的痛,都想找一个渠道发泄。 我想杀人,我想疯狂的奔跑,我想让身体里所有的阴暗全部爆发。 而眼前的人,那么象他,那么象! 沄逸不是我的,他也不会是我的。 死死的勾住他的颈项,让他与我亲密的贴合,我仰起头,搅着他的舌,手指已拉开了他的腰带,用力一分,白皙的肩头和胸膛,在眼前绽放。 胸前的红点,在风中逐渐挺立。 他依然紧闭双瞳,不发一言。 我狠狠的一口咬上他的肩头,他身体一紧,是自然而然的抗拒,旋即立即放松,是他对我的遵从。 口中泛起血腥气,红色从他的肩头缓缓滑落,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面容,恍惚着,那面容,是沄逸。 “为什么你要离开?”我颤抖着,捧上那张脸,眼眶有些湿。 仰起头,闭上眼,让那份不该属于的脆弱被憋回,我贴在他的颈项,喃喃自语,“为什么你如此残忍?伤害我的理由是因为我足够坚强吗?” “你的要求,我不会拒绝,无论你要什么,天上的星星,水中的月亮,只要我能给,全部都给你,包括我的命。”我笑了,只是觉得好酸,好酸。 “让我抱下,我只想感觉你的存在,不要走。”无助的仿佛孩子,“我只希望这一次,在臂弯伸出后,拥抱的不是空气,看到的不是床沿。” 他一动不动,任我抱着,好乖,好乖…… “王爷,回吧。”声音干净有力,猛的将我拉回现实,他是流波,不是沄逸。 “等等!”我喊住他,缓缓的伸出手,指间,一颗药丸递到他眼前。 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我冷冷的开口,“毒药,你吃不吃?” 蓝色的双瞳象此刻的夜空,深沉的如同黑色一般,“我有选择吗?” “没有!”我与他对立,彼此互相瞪着对方,仿佛刚才的紧拥不过是错觉,“我和穆家,你只能选择一个。” 他伸出手,毫不犹豫的接过我手中的药丢进口中咽了下去,“我以为你会直接杀了我。” 别说他,连我自己都以为我会杀了他。 我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多少,以我小心翼翼的行事风格,取他性命才是第一选择,可是我知道,我又一次下不了手,和当初‘寒雪峰’头的理由一样。 他有一张象沄逸的脸。 “你应该知道‘日夜双侠’的毒药除了我们无人可解,从今天起,穆水如知道的任何情况,都是我想让她知道的,你懂吗?”他被我扯开的衣衫下,结实的胸膛被月光染成柔亮一片,我悄悄的别开了眼,“我不杀你,是不想那狐狸起疑。” “知道了。”他静静的出声,“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我看看他的眼,“明天带我去‘千机堂’的堂口,我要买消息。” “是!”没有我的命令,他根本没有拉上衣衫的意思,仿佛那根本不是他的身体,我心头一动,总觉得此刻的他,与我第一眼看见的那个苦苦哀求的人,不一样。 “流波!”我叫住他离去的脚步,抬起思索的眼,“刚才引开官兵的人,是不是你?” 他一愣,旋即点了点头,悄然离开。 真的是他,我果然看走眼了。 能入皇宫引开追兵,他的功力绝对不是当初在‘寒雪峰’表现的那么弱,更不是在我眼前的展示的所谓花架子。 流波啊流波,你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奇怪的‘千机堂’ 春日的暖阳,和煦柔媚,可以湖边漫步,柳浪闻莺;也可以清茶一杯,吟诗作赋;再不济,也能高枕无忧好眠一梦,怎么也不该灰头土脸,象刚从地窖里钻出来的老鼠。 “哎,叫你走吧,非要看,你看你看,把你都弄脏了。”我一边埋怨着一边伸手小心翼翼的拂去子衿头上的蜘蛛网,“不过是修缮王府,有啥好看的?” 他抖抖脑袋,袖子拭上额头擦了擦,结果又多了条灰黑的痕迹,看看袖子上,早不知道染了多少灰尘。 都怪那个该死的白菊花,大清早的在‘怡情阁’门口嚎,说什么王爷不在王爷府接圣旨,要在青楼接圣旨是多么的遗笑世人,我不回去接旨是多么的对不起母皇父后,对不起天下百姓,更对不起她苦守王府三载的忠仆之心,等等等等。 总之一句话,我回来了,在被她的声音刺激到头晕目眩耳失聪之前,我施施然的牵着子衿的手,大大方方的迎接圣旨。 在我双手接过圣旨的瞬间,传旨伺人的手一挥,数百宫廷巧匠冲进我的王府,开始了轰轰烈烈的修葺工程,让我不得不感慨,幸好我真的回来了,这要是在‘怡情阁’,猛一下看到这如狼似虎的女人山贼抢劫般,得吓弯多少可爱的小鸟儿。 我想跑,子衿倒是兴致高昂,非要参观下所谓的御用工匠是怎么工作的,这下好了,我们彻底成了两只土拨鼠,随便抖抖,都能抖出一斤土来。 白菊花如同逃难的灾民一般,身上的衣服都看不出底色了,急急忙忙的拽着我,“王爷,您还是和这位爷出去吧,别脏了您的身子,以后有的是时间欣赏。” “这院子真大。”子衿捂着嘴,不由的发出感慨。 “是啊是啊。”白菊花的眼睛里闪着光,那种闪亮的眼神比看到一堆金子在面前还开心的望着子衿,“将来你为王爷多生几位小主子,这才有活动的地方嘛。” 子衿优雅的微笑,脸上薄薄的浮起红晕,只有我内心有些不自在。 牵起他的手,我看着空旷的院落,突然没来由的冒出一句,“也许,不会有小主子。” 对上子衿古怪的眼神,我挤出没有笑意的笑容,没有解释。 以前的我,绝对谈不上洁身自好,可是无论是青楼花酒还是带回家的小爷,从来没有一人有幸拥有我的孩子,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决定一生只要沄逸一人,他的身子本就承受不了生产的危险,我也就更懒得去深究。 一副卷轴被青砖压着,露在外面的一角已经泛起了黄色,被风折起角度中隐约能看到里面的墨色。 我蹲下身,扒拉着砖块,被砖石青苔污染的画卷上,一张秀丽的容颜慢慢浮现。 男子美丽面容上,紫色的大眼斜睨着,唇角撇出愤愤的鄙夷,脸蛋绷的紧紧,双手抱肩,蕴含着不屑和冷然,刹那的表情上,还残留着青春的纯净。 这个表情,分明是对作画人的不满与痛恨,却又带着三分嗔怪,两分恼怒,还有两分的难为情。 “啊!”白菊花看到我手中的画,指着画中人一声低叫,“那个不是……” “我的画你也乱丢,小心我扣你半个月银两。”将画仔仔细细的卷好塞入她的手中,“再丢了看我怎么罚你。” 她撇撇嘴,独特的大嗓子让我怎么也忽略不了那‘小声’的咕哝,“人都不要了,珍惜一副画干什么?” 我猛的一瞪眼,寒烈的气势勃然而发,她吓的一缩脖子,刺溜一声飞快的跑了。 一双手,按在我的肩头。 我抬起眼,对上他的微笑。 抱着他的腰,我的脸贴在他的小腹,声音中夹杂着一些我自己都莫名的情绪,“子衿,我曾做过很多错事,负过很多人。” 他的手,温柔的抚过我的发,声音如风儿一样轻,“那你会不会负我?” 手搂的更紧了,我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当年不懂珍惜,如今懂了,却是我欲爱而人不在。” “是你的,历尽磨难都会回到你身边,不是你的,无论当初怎么珍惜,都会离开你。” 他是在告诉我,他和沄逸的区别吗? 我拥着他的腰身,深吸一口气,闷闷的出声,“子衿,有你真好。” 他抚摸着我发,也抚平我心头的苦。 ———— 街边普普通通的铺子,卖着各种朝圣用的香,偶尔有善男信女进出,看不出一点奇怪的痕迹。 我施施然的走进铺子,“老板,我买这里最好的香。” 憨厚的老板头也不抬,“最好的香五千两。” “我出五千两黄金,你卖不卖?” 他抬起头,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手一指后院,“客官,里面请。” 朴实的内院,没有任何花俏修饰,角落的香炉中燃着袅袅檀香,我刚一落座,老板的茶已奉上,“客官,你想要什么?” “我想知道‘九音’皇储的下落。” 他一愣,笑容堆满脸,“‘千机堂’虽然消息灵通,却绝不参与朝廷之争,对不起帮不了您。” 我一声冷笑,“不参与朝廷之争?那我当初的下落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既然我没有蒙面,他应该很清楚我的身份。 他憨厚的一笑,“有人出重金,买三年内在江湖中突然名声鹊起的豪侠身份,我们卖的,只是武林高手的名单。” 还真是全面撒网,一个不落。 我苦笑着摇头,“天下间谁的医术最高明?” 他手一伸,“五百两。” 在我将银子递进他的掌心时,他思索一会,“天下间医术名气最大的两个人,一个是‘沧水’国御医吴飞星,一个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鬼医’朱春凤,他们两人暗中为争天下第一妙手的名头,每年相约在‘沉香山’斗医一日,不仅涉及疑难杂症,圣药仙品,还包括解毒,巫蛊,十年斗下来,一直未分胜负;却在两年前,两人同时宣布不再斗法,一笑泯恩仇!那是因为,有一名青衣男子,不但轻松的将他们所有的毒化解,甚至举手间布下他们难解的毒,据二人所说,那人行针布药的手法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已经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令二人甘拜下风,从此握手言和;你若问医术最高者,应该是这名叫柳梦枫的男子。” 我眼神一亮,“他在哪?” 他手又是一摊,“三千两。” 看看手中的银票,他咧嘴笑着,“柳梦枫性格古怪,居无定所,你若是现在去找,我当然给您他现在的落脚处,若是您三两日后去,只怕便换了地方,不如您匀出个时间,什么时候寻人,什么时候找我要。” 点了点头,我在桌子上放下千两银票,“我想委托‘千机堂’替我寻找一人。” 他飞快的将桌上的银票收入袖中,“什么人?” “南玉镜池!不是朝中人,也不是武林中人,无父无母,三年前从‘逍遥王府’中离开,行踪不明。” 他一拱手,“您放心,三个月内,‘千机堂’若寻找不到他的下落,定金双倍奉还。” 扑啦啦一声,院子里落下一只雪白的信鸽,咕咕的叫着,老板脸色一变,匆匆而出,再回来时,看我的脸色变的极其古怪,不再大咧咧的坐在我对面,而是咽咽口水,轻轻的把那四千五百两银子推回到我的面前。 “这个,这个,您收回去,在下,不,小的,小的不敢收。” “嗯?”我心中不快,“你不做我生意?” 他连连的摆着手,“不是,不是,我,我只是不,不能收您的钱,您有啥,尽管问,尽管问,您要寻的人,我,我一定尽力寻,绝不拖延。” 一只鸽子,半盏茶的功夫,他怎么变的这么奇怪? 一直站着不敢坐下就算了,那脸上堆起的谄媚笑容看的我心中乱毛一把,他的腿还微微颤抖着,偷眼望着我。 “朝堂之事能问?” 他连连点头,“只要知道的,都告诉您,别人买走的,也能,也能告诉您。” “不要银子?” “不,不,不,不,不能要您的银子。” 我端起茶,冲着他诡异一乐,“那先告诉我,是谁给我这么大面子,能让‘千机堂’连信誉都不要了。” 他看看我,几次张嘴又憋了回去,“这个不能说。” 我站起身,抬腿就往外走,“那算了,不问了,能知道我上这来的人,也应该会知道你惹我不快了吧?” “别啊!”他猛的跪倒在地,抱上我的大腿,“堂,堂主的命令,您,您别为难我。” 堂主?‘千机堂’的堂主? 在我印象中,这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是江湖中最为神秘的人物之一,我从来没有机会与他打交道,为什么会因为我连信誉都不要了,封存的消息也送给我? 我慢慢的坐了回去,“那你有什么消息是我需要的?” 在我询问的目光中,他吐出了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两个月前,‘九音’内乱,无数难民开始四散奔逃,就在那个时候,每天都有数十上百的难民反而从‘沧水’涌入‘九音’境内。” “从‘沧水’入‘九音’?”我一声冷笑,难民都是从危险往安全的地方跑,我从来没听说过从安全往危险地方跑的,还一天这么多,这批人,可疑。 “他们没有武器?”若是士兵混杂,没有武器怎么打?若有,是怎么进的城? “没有!”他摇摇头,沉吟半晌,“不过三日前,有一只百人商队沿‘沧水’和‘云梦’的边境,不日即将抵达‘九音’境内。” “什么?”我大惊失色,这个消息为什么‘云梦’没有收到?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所谓商队押送的,极有可能就是兵器。 “三日前,也是‘沧水’五万大军由西向‘云梦’逼近的日子,难道竟然是调虎离山的障眼法?”我喃喃的,猛的站起身,对他一拱手,“替我向堂主道谢,上官楚烨告辞。” 拜访山贼 ‘岩沉山’位于‘云梦’之北,‘沧水’之南,‘九音’之西,标准的三不管地带,加上穷山恶水,久而久之百姓是越来越少,山上的土匪是越来越多。 都说土匪是检验一个国家是否富庶的标准,越是民不聊生越是落草为寇,不过这三国交界的地方,我不知道到底是该哪国的国君反省,还是大家都有责任? 三不管的地方,没有了严酷的政策逼迫,自然也开始不断的聚集人,于是就有了,平时是百姓,有生意时是土匪的特殊人群。 这陡峭的山壁间,纵跃着两条人影,飞快的靠上顶峰,如浮光掠影,白驹过隙,当偌大的寨门挺立在眼前时,终于慢下了脚步。 “什么人?”就在我刚刚落下身体的时候,一身大喝已经响起,女人手中的鱼叉伸在我的眼前,眼神中的不友善凶猛的刺向我。 与此同时,身后楼上的人影也停下了巡视的脚步,远远的打量着我。 我一只手指,拨开眼前锋利的尖刃,“别这样嘛,我找你家寨主,想谈些事。” 她的警惕没有放松半点,口气更是冲上天,“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我轻嗤,“似乎,你有点不够资格问我的名字,不如先请寨主出来。” 她的武器再次伸到了我的眼前,“威寨主岂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我眼睛落在她涨红的脸上,堆起满脸的笑,“别这样嘛,都说威寨主名震绿林,更是人人景仰大名,你就让我见下吧。” “你一看就不象是好人。”她晃晃手中的武器,“赶紧离开。” 我抽搐着脸,手指指向自己,“你见过如此真诚可爱,无辜坦白,忠厚老实,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子见了轱辘转的姑娘吗?你看我的额头,上面明明刻着两个字,好人!” 女子不耐烦的打开我的手,“滚!” 就在她一个字出口的同时,我身后的一条人影突然旋风一样的动了,右手极快的抓上她的鱼叉,反手一折,断裂声起,尖刃已经对准了她的喉咙。 她嘴巴张的老大,一双眼睛逐渐往中心靠拢,盯着闪光的刃尖,我抓着她的手,“放松,斗鸡眼了。” 她哆嗦着,舌头打结,“放,放不松,你,你把东西拿,拿开。” “你说我好人,我就拿开。”眼神一撇,寨楼上巡视的人已经不见了踪迹,我捅捅流波,“她刚刚叫我滚,我不懂怎么滚,让她教教我。” 斗笠下的流波看不清样貌,他只是将手中的刃尖向前送了送,刺破她的肌肤,顿时杀猪般的惨嚎在我耳边回荡,“我滚,我滚……” 在我的目光中,她缓缓的蹲下,我笑嘻嘻的凑过脸,“滚的不圆我就插一刀,滚的不漂亮插两刀,滚的让我不满意插三刀,不滚够万儿千百下的,插满你一身的洞,记得从这里滚下山,再从山下滚上来!” 她双目呆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嚎出声,在眼泪飞出的瞬间,两管黄黄的鼻涕从鼻子里缓缓滑落,爬向唇边。 “喂,不许嚎!”一声令下,眼泪顿时收回,快的让人咋舌。 “不许流鼻涕。” 咻,两管黄虫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回…… 她惨兮兮的望着我,“我,我去禀报寨主,您,您放了我吧。” 我嘿嘿冷笑,看着她身后的寨门缓缓打开,一列人拥着一名女子走出大门,“你似乎已经没用了,我想留着也……” 话还没说话,她两眼一番,丢给我两个大白眼仁直接昏死过去,一滩烂泥般咧在我的脚下。 远远的,人群簇拥着的女子停下脚步,一双豹子眼闪着精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我。 我挂着无害的笑容,对她抛去个美美的飞眼。 两人目光相撞,彼此探索着。 她膀大腰圆,手臂赛我两个粗,鼓胀着肌肉的结实感,全身上下洋溢着草莽之气,大掌中抓着一柄铁枪,枪身银亮,居然是纯钢打造,在枪身落地重重的一顿之下,我清晰的看见她脚边的地面一沉,呈龟裂状散开。 不过她的眼神让我很不爽,非常不爽,那是一种鄙视,藐视加蔑视的中合体,她鄙视我风摆杨柳的瘦弱身体,她蔑视我比男人还漂亮的容貌,她藐视我要靠着护卫才能逞凶。 她高高的挺起胸,用下巴向我打招呼,“你男的女的?” 我的泪水倒飞向天际,关爱的手亲切的摸上胸前,虽然我的衣服宽松了点,虽然我刻意的没挺胸收腹,但是我的声音清脆动人,和男人的低沉沙哑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就算她没听到,难道没看见我的衣服是标准的女子装束吗? 毫不犹豫的,我抓起流波的手狠狠的按上我的胸膛,非常有力的在高耸处上下揉了揉,“告诉她,有没有?” 他似乎被点穴了,直到我放开手,他的大掌还紧贴着我的胸,如一尊石雕般,僵硬…… 我的脸慢慢拉长,不满的瞪着他。 真的有这么小?他已经抓了半盏茶的功夫了,居然还没摸到? “你是谁?”好魄力,声音如洪钟般嘹亮,打破了我的尴尬,也终于打掉了流波粘在我胸上的爪子。 他迅速的转身,半侧着脸,躲闪着我的目光,天知道那么厚的一个斗笠我什么都看不到啊,有必要躲么? 遥遥一揖,我潇洒的摇着我的破扇子,抖着凉风,“在下,上……尚楚,向威紫玉寨主问好,在下想和寨主谈笔交易,不知道寨主有没有兴趣听?” 她冷哼着,再次将我从头看到脚,“和我谈交易是吧,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 “资格?”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挑衅的光芒,顺势扫过她身边一长溜的人,扬起了声音,“流波,让她看看我的资格。” 黑影飘飞,突然的闯入人阵中,在我含笑中威紫玉身边的人如被一把刀破开的竹节般象两边飞去,兵刃落地声和叫声稀里哗啦乱做一团。 威紫玉脸色一动,手腕扬起,粗黑的铁枪化做流光刺向我,刮起刺耳的风声。 好惊人的腕力! 我本来只需要轻轻挪挪步子就能躲闪开,就在我这个念头刚刚闪起的时候,我看到了流波在人群中的身影。 突然止住了躲闪的念头,我要看,要看看他的忠心究竟有几分。 他的人已到了威紫玉的身边,再想回来,几乎已是不可能的事,而那铁枪,就要刺上我的身体。 “呼!”暗黄色的斗笠犹如从天边划过,敲在铁枪之上,神准的将那枪头打偏,直直的插入我脚边的土里,枪身兀自晃动。 所有站着的人,除了我和流波,只剩下威紫玉还站着,我的目光刚好来得及将流波颊边回落的发丝收入眼底。 绝美的容貌,冷凝的气势,周身还没散去的酷寒,让他看上去就象一把刚刚出鞘的宝剑,散发着寒光,耀花了所有人的眼。 我在威紫玉的眼中看见了惊艳,看见了贪婪。 慢慢的走向她,我优雅的停在她面前,以同样高傲的姿势还给了魂魄还没找回的她,“现在我有资格和你谈了吗?” 她的目光根本没有从流波身上扯回来,只对着我扬起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直到我茶水都喝了五杯,她才终于恋恋不舍的把粘在流波身上的眼神拔了出来,“你和我谈什么?” “我要你替我劫一批货。”我丢出几个字,“钱我付给你,但是你不能开箱看。” “笑话。”她冷冷一哼,“我想要劫,东西全是我的,为什么要给你?” 我凑到她的面前,“我可以告诉你,那批货绝对不值我给你的数量,我如果派人出手一样是手到擒来,只是不方便而已,五十万两银子,够你们吃穿几年,如果你不答应。”我手指慢慢敲着桌面,“这三不管地带,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另寻一家合作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五十万两若是到了别人手中,会将山寨壮大到什么地步,将来对你有没有威胁我可就不管了。” 她看看我,眼中闪过思索盘算的光芒,“什么队伍,多少人?” 我伸出三根手指头,“三日后,百人商队,百余口箱子,寨主如果有人员伤亡,一人一万两的安家费,我给。” 手中推出几张银票,“这里是二十万两,定金。” 她的眼中爆发出亮光,半晌从桌上移开,突然一指流波,“如果他肯做我的压寨相公,我就考虑。” 看来刚才让这家伙露脸,是我失策中的失策,蓝颜祸水啊,祸水! “这我可做不了主。”我懒懒的看着流波,他的面孔上居然没有一点恐惧或者害怕,是绝对放心我不会送了他吗? 我呵呵假笑,“人家若不肯留下,我总不硬逼吧。” “那也成。”她大方的一拍手,“陪我一夜,三日后你们离去。” “不!”这一个字,是流波口中吐出,在我的笑意盈盈中,他丢出了让我彻底惊讶的话语,“若是寨主不成功,或者我陪了你却反悔了,我岂不是得不偿失?你若能劫成功,我陪——你——一——夜——!” “真的?”威紫玉的脸上立即爬满了兴奋的表情,得意的咧开满嘴黄牙。 “流波以命起誓,寨主若成功,定然陪你一夜,绝不反悔,不然愿受天打雷劈!” “好!成交。” 两人双掌相击。 我,呆若木鸡…… 抢劫,留下货来 山风呼啸,掠出萧瑟阵阵,无人的山道上,空空荡荡;没有车马的喧嚣,没有声的呼喝,有的,只是弥漫在心头的肃杀之气。 这一片小路的两边的草丛中,埋伏满了威紫玉的人,我们就象等待耗子进入埋伏区的猫,享受着战斗前最后一点点的宁静,期待着…… 我的身边,是全身收敛气息的流波,稳稳的缩在石后,蓝色的双瞳坚定的直视前方,象绷紧弦的箭,随时蓄势待发射出,全身线条在他伏蹲间划出最完美的曲线,一只优雅的豹,美丽的黑豹。 对手还没有进入埋伏区,我还有时间小小的分神想想自己的小心思。 我没问流波为什么会答应威紫玉的要求,因为我虽然说的轻松,却是报着必须做到的信念而来,除了威紫玉没有人有这个实力,而我不能用官兵。 再是换衣服,也不可能抹掉身上那种官兵的气息,会被对手轻易的嗅出,既然是抢劫,那就只能是真正的土匪。 我知道威紫玉想要的是什么,银子是这种落草为寇的人最需要的东西,而无论多少银子,都买不来那百口箱子里‘沧水’准备进攻‘九音’的上万件兵器,我要‘沧水’活活咽下这个哑巴亏,涩进心里。 所以,即使威紫玉看不上五十万的价格,我还能提到一百万,一百五十万,在她开口提出要流波之时,我已经打好了主意,加价,翻倍,流波再吸引人,一夜也不可能值上数十万两,这点眼色威紫玉一定明白。 我什么都猜到了,唯独没有猜到的,是流波会抢在我前面答应。 看着他此刻俊美的侧脸,那与沄逸极其类似的容颜让我心头又一次泛起波澜,他的发在阳光下微微的颤动,有些微微的蓝,与那双眼一样,这是他和沄逸的不同。 似乎发现了我的目光,他侧过脸,捕捉到我的视线。 “为什么越俎代庖?”本不该问的话,我还是问了。 他只是淡淡的垂下眼皮,“您要的是胜利,不计代价。” 是的,我要的是这一次偷袭的成功,不计任何代价! 远处已经传来了隐隐的车轮和马蹄声,我守候的目标已经接近。 抽出怀里的丝帕,一块递到他的手中,另外一块蒙上了自己的脸,我充满自信的扬声,“不许隐藏你的实力,我们比比,今天谁放倒的人多。” “好!” 他的声音落地,车马也已进入埋伏区,我身形一展,与他同时纵跃而出,如两只鹏鸟飞翔天际,一道黑,一道银白。 人在空中,我已看清,每辆车上都有两三口巨大的箱子,每个箱子旁都是五六名镖师打扮的女子,只是无论从握刀的姿势,行走间的气势,还有身上散发出来的严整之气,都绝对不是镖师。 “什么……”最前方的女子坐在马上,声音刚刚出口,我一指飞出,已经将她点成木头,张大着嘴,无限惊恐的看着我们靠近。 呐喊声起,两边威紫玉的手下已经围了上来,刀枪剑棍,鱼叉锄头,斧头镰刀,锅铲锅盖,齐齐飞舞在空中,砸向护着箱子的人。 长排的车阵在崎岖的小路上,被突然奔涌出来的人群一堵,进不得,退不得,过大的车身也无法掉转方向或者改道,唯一的方法就是死扛。 而‘沧水’为了避人耳目,并没有大张旗鼓的重兵护卫,也就注定他们要被我打落牙齿和血吞。 “一!”我已经欢快的数了起来,窜入不知所措的人群中,揉身过去,倒下几人。 侧脸看他,脚下躺着几名四仰八叉的人。 对视一眼,再次腾身而起,扑向后方。 “五,六,七,八,九……”我的声音如爆豆子一样快,每每我指风过处,眼角余光也能瞄到他的身边倒下一人。 手上更快,我如旋风一样卷了出去,专往人多的地方钻,而他也不示弱,紧紧跟在我的身后。 落在箱子上,我从守卫的人眼中看到恐惧,对我突然出现的恐惧,对这次劫镖的恐惧,对未知结局的恐惧。 连环的踢出,我的腿扫过眼前的人,手指点上从身边擦来的刀刃,一敲之下,刀身晃动,那人手一松刀落地,我的手也点上了她的穴道。 耳后一阵风扫来,当我感觉到时,已然到了脑后。 身影滴溜溜的一旋,我飞快的躲开,而那刀风依然紧贴着我,劈向我的肩头。 没想到,一堆草包中,居然还有身手这么好的人,难怪‘沧水’敢如此放心的押镖,原来隐藏了高手在人群中。 手指飞弹,数道劲风从袖下打向身后的人,金鸣声起,那人居然用刀挡下了我的指风,待我转身落定,她已经被我的指风打的连连后退,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我的裙脚飘然旋落身侧,她举着刀,戒备的望着我,“你绝对不是草寇之辈,到底是谁?” 我冷冷一笑,“你也不是镖师之流,何必再问?” 她慢慢的向后退去,我也缓缓的踏定自己的步伐,她喘着粗气望着我伸在面前的莹白手掌,“江湖中你这般武功的人不会多,我总有机会能查出来的。” 我的目光,落在她普通衣衫下,里衬的衣装中红色的裙边,了然点头,“能有资格在‘沧水’穿武将红装之人,你的地位只怕也不低吧?不如让我先看看你的底如何?” 她的脸色瞬息万变,刹那换了好几种颜色,手中一展凌厉的刀式,向我冲来。 脚下连点,我的手也飞快探了出去,朵朵花瓣在我掌心幻化而出,打向她。 这一次,我全力施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将她拿下,送回‘云梦’,说不定还能审出些什么隐秘,面对她拼命似的攻击,我只能比她更快,更狠。 就在两人即将相触的瞬间,她突然脚下一点,飞快的倒退而回,我眼角一闪,看见银色的光芒晃过眼底。 “疾风骤雨针……” 心中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我脚下飞点,猛然拔向空中。 这东西,机簧射出,一旦发射,身前五丈难逃全身而退,如果淬上见血封喉的毒,真正要人命的东西。 灿烂银光从我脚下擦过,身后响起一片的痛苦哀号声,那针上真的淬了毒。 来不及去观察身边,脸上一凉,在我巨大的动作中,面纱缓缓飘落。 女子眼中闪过巨大的惊讶,只是一瞬间,她脚下飞掠,迅速的奔跑而去…… 她认识我! 面纱掩上脸,我看着欲从流波身边窜过的她,一身高叫,“给我留下那名女子!” 在我出声的同时,她与流波擦身而过…… 流波的剑,分光掠影,秋水照鸿,止住了她奔逃的路线,毒蛇灵信般的剑刃,在女子胳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她捂着胳膊,依然没有任何恋战的意思,继续向后奔逃着,我飞身扑向她,流波的剑也耀出万朵剑花,直奔她的后心而去。 她根本不想跟我打,她的目的就是保住一条命,然后回去报告,这样的情形下,我不留下她都不行了。 仓皇中,她回头看了看我们扑近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得意。 刚才的‘疾风骤雨针’差点让我吃苦头,这一次我不敢靠她太近,小心的保持着距离,准备一击搏杀。 就是这不远不近的距离,给了她一个极好的机会,我人在空中,发现她的手悄悄擦过腰际,黑黝黝的圆球砸向我的方向。 “霹雳雷火弹!” 我大骇出声,抓上流波的手,两人扑向最近的箱子之后。 人犹在空中,我右手边的流波猛的一用力,将我困在怀抱中,两人落下,他以后背成为我的盾,在火光亮起的最后刹那,我手中的匕首射出,在女子得意的表情中没入她的胸前…… 刺眼的亮光,脚下的地面猛的一颤,无数尘土落下,细碎的山石,土屑,草木,劈头盖脸砸上我们,而我如同被母鸡张开翅膀包裹住的小鸡,除了嗅到空气里的硝石硫磺味,一点损伤也没有。 当四周归于平静,他轻轻的松开我的手,面对着我质问的眼神,只是淡淡一句,“我是您的护卫,以身保护您的安全是我的职责。” 狗屁职责! 我不是娇弱需要人保护的那一类,在落地的瞬间,我知道如何让自己全身而退,没有他我也不会有任何伤害,最多只是狼狈而已。 握了握拳头,我重重的哼出一声,“你也知道是我的护卫,再一次越俎代庖。” 他站起身,看看身后已然结束的战况,打断我出口的怒意,“我四十一,你四十。” “是么?”我忘记了继续教训他,拍拍身上的土,抬腿晃到那已经断了气的女子身边,手腕一扣,青光寒影中匕首不沾半点血丝回到我的掌中,扬起下巴笑意盈盈,“这里还一个,我也是四十一。” 他没说话,只是转过身,目光四下巡视。 在转身的刹那,我看见他的后背,数道或大或小,或长或短的伤痕划破肌肤,还有无数星星点点的细碎灼烧痕迹密布身体之上,沾染着灰尘,渗着血迹。 是爆炸的瞬间弹射出来的石子,如果不是护住我,他应该不会有这么多的伤,我能确保自己无恙,但是他不能肯定,所以才有了那个动作,是吗? 外衫从身上脱下,直接罩上他的肩,在他的诧异中,我丢下一句,“男子不该如此随便的让人看见肌肤。” 他眉头一动,似乎有话想问我,却又隐忍了回去。 我要切了你的鸟 推开流波的房门,他正赤着上身,面前放着一盆水,还有各种瓶瓶罐罐,显然准备自己上药。 看见我进门,他居然没有任何遮掩的动作,一双晴蓝的眼看着我,定格在我手中的药瓶上,而我的目光,定格在他白皙如凝脂的胸前。 我见过他的身子,在那雪山颠,飘落的雪花打在他修长的身体上,他缓缓的爬行在我的脚下。 那时候的他,眼中闪着哀求,现在的他,镇定自若。 那时候的他,咪呜着垂死的可怜,一动不动的任我宰;现在的他,胸膛平静的起伏,随我览尽秀美,没有半分诧异。 一滴水,挂在左边殷红的小豆豆上,在烛火中闪过七彩的光芒,晃晃悠悠,颤颤巍巍的抖动。 喉咙干涩,我极力忍着伸出舌头抹去那水滴的冲动,怎么也无法将视线从那诱人的地方挪来。 “啪!”水珠落下,掉在水盆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咕噜……”我的喉咙间,口水被咽下。 按捺下心头升腾起的熊熊火焰,我走到他的身前,不满的出声,“你怎的不闩门?” 这也就是我看到了,要是换个别人,他也这么大大咧咧的给人看,没有一点反应?当初在‘寒雪峰’顶时的不屈和愤愤都去哪了?他怎么还能如此平静? 熊熊邪火转眼变为了怒火,因为他不闪不避,甚至没有一点羞涩的神情,这种怒火来的没有理由,但就是不断的在心里翻涌。 如果是沄逸,绝对会自律遮掩到连手指都不露半根。 即使是沄逸,被我这样猛闯入室,也会神色慌张,遮掩身体。 就算是那一夜,他将自己全部奉献给我,也不许我燃起烛火,因为羞涩。 为什么明明如此相似的人,性格却反差这么大? 他放下手中的面巾,“王爷,这是我的房间,僭越的人似乎是您。” “你人都是我的,我进你房间有什么关系?”我一声轻哼,从嘴巴里挤出硬硬的话。 “既是如此,又何必觉得我不够矜持,您要看要摸要搂要抱都由您一句话,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遮遮掩掩?” 一句话,冲的我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他,他,他的意思是,他不遮掩,是因为知道我过于好色? 天地良心啊,我,我,我,我好象确实是的。 见面第一次,让他脱光了在雪地里爬行,还掏了鸟窝,玩了小鸟;前几日,吻了,啃了,摸了,除了上床,能干的我都干了。 我的光辉伟大圣洁的形象啊…… 我保证,我以后绝对不随意上下其手,绝对不看着他流口水,绝对不在心里蹂躏他的身材,想象着他被压在身下的风情! 我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我是个正直勇敢勤劳善良目不斜视坐怀不乱堪比当代柳下惠的正人女子! 再次狠狠的看了眼他美丽的胸线,将那风景印入心中,我拿起盆中的巾帕,绕到他的身后,“你能擦到后面吗?还是我来吧。” 不等他回答,我伸手将他的长发拨到前面,手中的巾帕就待落下。 突然,我愣住了,高举着的手,也忘记放下,只是一直看着他的背,目光呆滞…… 他的背后,伤痕斑驳,血渍凝结着泥土灰尘,还有不少细碎的木屑挂在伤处,还有火药炙过的痕迹,虽然乍看有些触目惊心,却只是皮肉伤,我惊讶的,是他此刻背后的图案。 宽厚的背,流畅的肩线舒展如鹏鸟,就在那锁骨开始的地方,庞大的一幅美丽图案绽放在我面前。 波涛云雾的氤氲中,狂傲的麒麟脚踏祥云,抖擞着满身金甲探出身子,怒目圆睁威武无比,四蹄飞扬劈波斩浪,立于天地间。 云团飞舞,环绕在它身边,朦胧了它的身形,却让那气势更加的飞扬,麒麟之首起于他的肩头,那祥云甚至攀上颈项,附在锁骨之上;而麒麟的足下,云团簇拥着隐没在腰际裤缝下,引人无限遐想那被隐藏的风光。 我张着嘴,眨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惊讶,是因为这图分明是存在于皮肤下,我在短短一个月前还见过他的身子,白皙光滑找不到一点瑕疵,如果说是最近才纹的,为何身上没有一点创伤的痕迹?而且,这图案,更象是,更象是生长在他身体之上,完完全全与他融为一体的感觉。 “王爷看见了?”他的声音飘飘悠悠的从前面传来,打断我的胡思乱想。 小心翼翼的挑着他伤处的木屑,一点点的擦去泥土灰尘,“嗯,你什么时候纹的?” “美吗?”他平静的语调一点也没有显摆的得意味道。 我啧啧出声,点上他的肌肤,感觉到手指下包裹着绒布的铁块温热感,他肌肤一跳,身后线条猛然一缩。 “你不怕你将来的妻主不接受你这样糟蹋肌肤吗?”美则美矣,又有多少人肯接受呢? 他慢慢的转身,目光肃穆的望着我,“王爷,您看着没有一点熟悉吗?” 我手指一指自己:“我?” 在他认真的眼神中,我无奈的出声,“这个有什么不熟悉的,麒麟呗,有辟邪麒麟,有风水麒麟,还有送子麒麟,是瑞兽的一种……” 我絮絮叨叨的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的倒出来,而他的目光越来越暗淡,默默的垂下头,不再言语。 我打开自己带来的小瓶子,一股清香飘出,挖出雪白的药膏,薄薄的敷在他的伤口上,仔细的吹吹,然后抿唇满意的笑了。 “叩,叩,叩!”门上突然传来了几声敲门声,伴随着一声刻意挤出的温柔有礼,“请问流波公子在吗?我能不能进来?” 我脑中嗡的一声,象被大锤子轮过将我打飞贴上墙壁的感觉。 我居然忘记了,那个该死的击掌之约,这下倒好,威紫玉找上门来了。 飞快的扯上流波放在一旁的衣服,我不假思索的裹上他的身体,直到确定没有一丝春光外泄,才满意的走去开门。 门一开,我靠在门边双手抱肩,刻意拦住威紫玉想要进门的方向,懒懒的笑着,“威寨主,这大半夜的,您有什么事啊?” 她一愣,没有想到我也在,眉头一皱,目光越过我向屋内,停留在流波身上。 我回头看看,某人发丝披散,衣衫显然是匆匆包裹住身体,凌乱非常,那姿态怎么看怎么像是一番云雨之后的现象,难怪威紫玉对我不屑的一瘪嘴。 她有什么资格不屑?人是我的,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她居然喧宾夺主! 这一下,她好不容易憋出来的有礼不见了,直接挥开我的手,“尚小姐,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也按约定的什么都没看,现在也请你履行承诺了,让流波公子陪我一夜。” “流波有伤,寨主不如改日吧。”我伸手挡住她,眼角一挑看着流波,意思已经非常明显,“或者,我用……” 后面的话根本没有机会出口,流波已经到了我身边,“我的伤不碍事,既然寨主来了,不妨就今夜吧。” 一口痰噎在嗓子口,憋的我直翻白眼,差点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痰憋死的王爷,我狠狠的瞪着流波,身上的杀意猛的一放,柳眉倒竖。 这是他第三次,第三次直接越过我而私自做出决定! 他就这么亟不可待的把自己奉献出去?就算他不把自己当回事,看不顺眼自己的处子之身,或者浴火焚身到想感受某种快乐,什么样的女子不好挑,他居然挑上威紫玉? 难道看中那厚实的身材持久性好? 还是他认为强壮的女人技术也一定高杆? 他真想要,有,有,有,有我啊…… 我难道不比威紫玉看上去顺眼?我难道不比她功夫好?我难道没她有气质会调情? 这简直是对逍遥王爷,初夜王爷的极度贬低,不行,我不干! “不……”提起声音,我张开嘴,流波已经在我面前把门打开了,表情没有任何激动。 “主子,既然威寨主都上门了,我也不想走了,就在这里陪寨主一夜,只好麻烦您出去了!”身体被推出门外,他直接当着我的面把门狠狠的关上。 木板在眼前兀自晃动,鼻尖处还麻麻的生疼,流波就这么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把我丢出了门。 他,他,他就这么猴急? 急到把主子甩出门就上床? 这怎么行?我没同意,他怎么能随便爬上别人的床? 不过,身为人家主人,我至少应该大度的为手下的未来打算,他又不是我的谁,我又不喜欢他,尤其那张脸,看到的时候,真的很烦,很烦! 他不是沄逸,与沄逸那飘渺的气质差远了,他不过是个地位低下的侍卫! 他没有沄逸的美丽,因为沄逸更加的惹人珍惜,他根本没有身为一个男人的自觉! 他更没有沄逸举止间的从容有度,舞刀弄剑的男人一点都不可爱! 既然他要与那女人春风一度,由他去好了,自甘下贱。 咬着牙齿,内心狠狠的骂着,我转身走出院门。 他不是沄逸,我不爱他,他想和谁在一起,都不关我的事,不关,不关,不关…… “嗯……”屋子里飘出了一声女子从喉咙里挤出的j□j。 我已到院落边的脚步停了下来。 那张与沄逸极其类似的容颜在眼前慢慢的浮现,我仿佛看见了沄逸被人压在身下微微的喘息,轻声j□j。 “哼……”声音中还有拉长的弧度,我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我依稀看见,沄逸那身细腻的肌肤,被别人抚摸揉捏着,不安的扭动。 “呜……”我已窜回了屋边,手掌伸出。 我似乎感觉到,沄逸雪白的身子被人啮啃着,舔吮着。 不,不是沄逸,因为眼前飘过的那具身子轻轻的睁开眼,是一汪碧蓝,似天空晴朗,似海水透明。 “哗啦!”木质的门板在掌下破裂四溅,尘土飞扬中我飘飘然挺立门前,纸扇摇动,清朗出声,“我允许你三次越俎代庖,却不能次次容忍你,给我滚下床爬回来,不然立即切了你的鸟泡酒!” 原来我的流波喜欢鞭子 我自认为这个动作是潇洒倜傥,风流不羁;也觉得这个姿势算得上老神在在,成竹在胸;要威慑力有威慑力,要气度有气度,双目如电眼如刀,高贵的望着床上,冷冷的下着我的命令。 下一刻呢?是不是应该他立即屁滚尿流的爬到我身后,老老实实的低下头做认错状? 我自信满满的算盘,在眼前的尘土飘散后彻底从脸上崩裂,碎了满地。 我意气风发的英雄气势,在看到床上的一幕后,僵硬了。 就如同憋了一盏茶的一个屁,本以为用力之下会是气势惊人,等待之后只是连响都不响的溜出一缕气。 仿佛仙子翩翩降世界,在众人的景仰中以脸着地。 此刻的我,抱着拯救美男的心态勇闯入房,结果却发现…… 威紫玉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犹如一条死狗,嘴巴里塞着一团乌漆抹黑疑似袜子的东西,散发着阵阵恶臭,瞪大着双眼一阵乱翻,看见我,双眼里爆发出极其热烈的神采。 那是久旱逢甘霖的热切。 那是他乡遇故知的热情。 那是金榜题名时的激动。 那是洞房花烛夜的疯狂,呃,她似乎看错了人吧。 流波站在床前,冷冷的看着她,嘴角挂着嗜血的笑容,手腕一抖,“啪……”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身上散发着午夜幽灵般的气势,雪白的牙齿在笑容下透着森寒,像是随时在你的颈项处留下深深的牙印,吮尽体内的鲜血。 而威紫玉,就是那砧板上的肉,僵硬的被丢在床上,恐惧的望着他,嘴巴里发出咿咿唔唔的闷声。 “啪!”鞭子抽上身体,肌肉猛的抽搐,绷紧,一双眼瞪的更大了,“嗯……”长长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 我张着嘴,看着眼前刺激的一幕,不敢相信这个手中拿着鞭子狠绝的男子是那个曾经柔弱,平日稳重的流波,他究竟还有多少隐藏的性格? 即使此刻我就站在他身边,他也只是淡淡的斜睨我一眼,手中毫不留情的又是一鞭抽下,威紫玉肥壮的身体上衣衫破裂,一道紫红色的伤痕鼓胀挺起,渗着血。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是怎么回事?” 邪魅的气质让此刻流波的蓝色双瞳流转着奇异的光彩,就连冷笑都那么的吸引人,他看看我,将目光再次投射到威紫玉的身上,“不是要我陪你一夜吗,这夜还长着呢。” 我突然呵呵傻笑出声,捂着唇,摇起我手中的折扇。 “唔……”威紫玉悲惨的望着我,喉咙里发着听不懂的声音,眼睛眨巴眨巴,滑拉下一串泪水, 我走过去,伸手挖出她嘴巴里湿哒哒的袜子,手指在她身上蹭了蹭,耳边不期然的听到她更大的j□j声。 看看她的伤口,我的手指正在那青紫之上用力的抠擦着,被我一揉一弄,渗出更多的血渍。 无辜的缩回手,我一摊手,对着那个满脸哀求的人视若无睹,“对啊,真不好意思,打扰,打扰了。” 对着流波一挥手,“继续!” “救命,尚小姐,救命。”她的声音低低的,喘息着,“不要了,我不要他陪夜了。” “那怎么行?”我声音拉的长长的,“他可是发誓了的,不陪够一夜要天打雷劈的。” “我,我愿意替流波公子承受反悔的誓言,有劈,劈我吧,劈我吧。”那急切的声音仿佛在说,宁愿劈死,也不要这一夜被流波揍死。 这就叫,贪花好色也要看对象,不是什么花都能采的,没本事还想压我的流波? 屁股一扭,我坐在她身边,看着那道道鼓胀的痕迹,啧啧出声,“真对称啊,这纵横交错的,流波,你是想在她身上划棋盘吗?不如我们下一局如何?” 我挤挤眼,他不咸不淡的凑过脸,“没棋子。” 手指一翻,一柄匕首在我掌心中跳了出来,我扬起眉毛,在横竖交错着的伤痕上比划着,“划圈是你,三角是我。” 刚举起手,威紫玉杀猪般的声音哭号着,“我错了,我,我连流波公子的手都没碰到,您,您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肖想您的人了。” 大力的在她伤口处用力的拍了拍,“你倒识货,知道找好的挑,不过这花带刺,可不是你能采的了的。” 刀锋在她眼前掠过,她的脸色也越来越惊骇,嘴巴张的大大,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脸色惨白,连叫声都发不出半点,只有我的声音如鬼魅般的在房间里飘荡,“记住,他是我的人,我最讨厌人家拿事威胁我。” 手指如穿花蝴蝶般的飞舞,她身上的衣衫寸寸的碎裂,象被扯烂的花瓣被风吹散,每一刀,刚刚划破她的肌肤,浅浅的留下印记,伤很轻,可怕的是那翻飞的匕首划破衣衫时锋尖在皮肤上游走的感觉。 她直接双眼一翻,昏死过去,徒留着几近光光的身体上挂着的褴褛破布,而我,手指一扣流波的手腕,迫人的气势笼罩上他的身体,“我不管你有多少本事不曾让我见识,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人,除了我没有人能替你做决定,包括……”点上他的唇一抹而过,“你自己!” 他手指一翻,皮鞭顿时失去了踪迹,面对我突然的动作不闪不避,迈步朝门外走去,我身影一晃,拦住他的去路。 “老实交代,如果我不进来,你是不是准备打死她?”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救美变了味道,本来是来挽留流波的清白,结果变成了救威紫玉的命。 晴蓝的目光中妖异的色泽在慢慢褪去,他淡淡的丢下一句,“她该庆幸,今天不是十五,不然真的有可能。” 十五?月圆之夜? 没来由的,我心头一抽,再想问,他已经走出房门,身姿隐没在黑夜中。 这一次,我没用一兵一卒就收获了‘沧水’上万件兵器,更是让‘九音’之争回到了原点,当‘云梦’的官兵在运送着庞大的车队的时候,我已经安安稳稳的睡在京城‘怡情阁’头牌花魁子衿的床上。 我抱着他的腰,头枕着他的腿,把玩着他长长的手指,一根根的轻吮着,“子衿,想我没?” 他温文浅笑,柔柔的望着我,“你说呢?” 我握着他的手,眨着眼,“本来说七八日就回,没想到在那边清点货物再等车队上路,耽误了几天,眼巴巴的赶回来,还以为你会很激动,谁知道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更象是你早就知道我今天到一样。” 他眼神闪动,“我只是等习惯了。” “是吗?”我一翻身,把他压进床榻间,香气逸满鼻端,调皮的咬上他的唇,“那为什么我来的时候你不在屋子里?说,会谁去了?” 本来要三更才能到的我,一路上想着他,竟然在入夜后施展身形狂奔,没到初更就到了他的房间,本以为会看到他惊喜的眼,却发现房间里空空如也。 冷冷清清的感觉是人出门许久的空荡,一向安静的子衿,不在。 这太奇怪了,已经是夜半时分,他一个单身男子,会去哪?而他进门后看见我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居然就回来了。” 我没有传话什么时候到,他似乎早已经知道般,而且在我拥抱他的刹那,在他独特的温香中,我嗅到了一缕淡淡的檀香,不属于子衿身上应该有的檀香味,却是我有些熟悉的檀香。 他任我毛手毛脚的乱摸乱拱,微微喘息着,声音不稳,“不能说。” “不能说?”我一抬眼皮,手指插入他的衣内,抚摸着柔滑的肌肤,“夜半三更,我的男人却不告诉我去向,这好像有点……” 他脸上已经泛起了潮红,衣衫被我扯的大开,无奈的叹息,“莫非楚烨不信我?” 我笑着抚摸他的身子,游移在他隐秘的部位,咬上他的颈项,留恋在他的耳垂畔,“记得我说过什么吗?你可以不说,不过我要验鸟窝,你想好万一少了,怎么和我解释?” 我信他绝对不是私会什么情人,而是他这个时候才回,真的很诡异,诡异到我不得不想到一个可能。 他与我激烈的拥吻着,某个部位在我掌心中不断的涨大,他搂着我的腰,与我翻滚着,纠缠着,撕扯着彼此的衣衫。 他是想我的,这一点认知让我很满足,但是…… 我凑到他的耳边,“子衿,明日随我出门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睁开眼,美丽的风情中有瞬间的错愕,转瞬轻轻点了点头,“好!” ‘千机堂’主到底是谁 “子衿,你知道江湖中传说的‘千机堂’吗?”我牵着他的手,似有意似无意的说着话,眼神瞄着不远出‘千机堂’的分堂小屋。 被我握着的手微微一颤,他平静的声音从面纱下透出,“没有听说过,江湖中是非与我似乎有些远。” “也是!”我讪笑着,不置可否,“我以为在‘怡情阁’中三教九流众多,多少能听过这个名字。” 他身子一怔,可惜斗笠遮挡了容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真是惋惜。 我凑近他的身边,深深一嗅,“子衿,你用的熏香是什么制的,闻着让人神魂颠倒,不知哪买的?” “不是什么贵重的香料,随处可买。”他轻轻一声,随意的带过。 我眉头一动,指着不远处的铺子,“那不知道在那有没有的卖?” 我指的方向,正是‘千机堂’分堂的那个小铺子。 这一次,子衿没有任何回应,被我拽着进了铺子。 脚才踏进屋子,老板一眼看见了我,诚惶诚恐的迎了上来,“小姐您来了,里面请,里面请。”眼神却在不经意间偷偷溜向子衿,探索疑惑着。 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内,我脚下一滑,脚步不稳的向一边栽去,手臂乱晃,不小心的将他头上的斗篷带下,“哎呀!” “扑通……”店老板直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堂……” 一字出口,他又突然憋住了嘴,我抓着斗篷,满脸抱歉的看着子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扫过我‘诚恳’的表情,一手扶起面前的店老板,“你刚说什么,堂什么?” “没,没什么。”店老板满脸疑惑的爬起来,目光依旧停留在子衿身上,“我说,我说堂内请。” “哎呀!”我大声的惊讶扶着他,“堂内就堂内,需要如此大礼吗?” “我,我脚软,不小心摔了一跤。”他躲闪着我的目光,结结巴巴的解释着。 长叹出声,我挽上子衿的手臂,“是不是我家爷太美了,让你惊呆了?” “哎,哎。”慌手慌脚的窜进内堂,我发现他的膝盖还有些抖,楞是不敢看我和子衿,或者说是,他不敢看子衿? 战战兢兢的把我们两人迎入内堂,老板迟疑的开口,“小姐您,这一次来是想问什么消息?” 我剥着刚买的松子,仔细的将一粒粒晶莹剔透的松子仁放进子衿的掌心,头也不抬,“还是不收我任何银两?” “不,不,不敢收。” “还是我有什么问什么?卖出去的也能问。” “当然,当然。”他直勾勾的望着子衿,看着子衿优雅的将我剥好的松子仁送入口中,一脸的古怪,眼珠子几乎快掉到地上了。 如果他是个女人,我当然以为是被子衿的姿色所迷,可是他是个男人啊,眼神中只有敬畏没有爱慕,应该也算不上断袖。 “我想见见贵堂‘堂主’。”我缓缓的开口,“受贵堂如此厚爱,特携家夫拜谢堂主,若是堂主不给我当面感谢的机会,只怕我以后再也不敢劳驾贵堂了。” “见堂主?”他的眼神,再一次下意识的看向了子衿的方向,这片刻眼神中的不明白,已尽入我眼中。 我眯着眼,慢慢的扯开笑容,“我上官楚烨不是不受人恩惠,我只是不受平白的恩惠,贵堂突然对我这么好,我若不见见堂主,心里总是不安。” “堂主,堂主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也不知道,不知道堂主在哪。”他抓着脑袋,眼神瞟啊瞟啊,朝着我猜测中的方向。 “是吗?”我低低的笑出声,“那我不叨扰了,何时堂主肯赐见一面,何时我再来。” 我的意思很明显,不让我见‘千机堂’堂主,我就不再踏进他这块地方一步,而我一挽子衿的手,就待起身。 “王爷要见我是吗?”一个沉闷的声音突然从屋子后面传出来,透着阳光的小屋突然漆黑一片,所有的窗帘在瞬间被拉上。 我下意识的搂紧子衿,全身戒备到顶点,眼前漆黑一片。 “啊……”一声低呼,是子衿在我耳边的声音,才出口半身,就忍了回去,我抓着他的手,努力让眼睛适应黑暗的突然来临。 眼前,一道更黑的帘子遮挡着,似乎早已算计到我的功力能查探到什么,人声印隐渺渺的从帘子后传来,显然有什么捂着,不是真声。 我提起的脚步缩了回来,对着声音的方向,“这位敢问就是‘千机堂’堂主大人?” “王爷请坐。”声音虽然刻意的压低沉闷,却还是能听出话语中的从容不迫,“我知道若不出来,王爷定然不肯接受‘千机堂’的帮助,只是请恕在下身份隐秘,不能亲见。” 身份隐秘,不能亲见,我能接受这个说辞,毕竟见了本人,他日在什么场合遇见,再是会装,总会透露些什么,不如不见。 不过,我该如何相信他就是‘千机堂’的掌舵人? 而且我确确实实,明明白白,听到的是一位男子的声音,这让我在一宗意外之后,又多了一宗意外,而他,似乎已经明白我的心思,一样东西从布帘后抛了出来,直直的丢在我的脚下,“这是‘天机堂’堂主令牌,见牌如见人,赠与王爷,他日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有‘千机堂’的分堂,你都能行使和堂主一样是权力。” 看着被抛到脚下的令牌,准确的说是砸过来的,明显能看出,幕后的人没有任何功力可言,我也就能明白为什么他如此保护自己。 “为什么是我?”我俯身拾起令牌,看那黝黑的小牌在掌心中翻滚,真想不到,传说中最神秘的两大教派,令牌都这么轻轻松松的到了我的手心里。 想起杀手堂,眼前划过那个纤细如狸猫般的傻瓜少年,不知道他丢了令牌以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时候来找我讨回这笔债? “我知道受人点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堂主如此看重楚烨,只怕恩情太重,他日楚烨还不起。”我根本不认识他,居然出手就将令牌送上,岂不是将这个天下间最神秘的组织之一交到了我的手中? 他呵呵一笑,“今日将‘千机堂’交道王爷手中,只希望他日王爷答应我一个要求。” “若不是叫我叛国背信,涂炭生灵,上官楚烨自然应该报答堂主。”我思虑了半晌,还是答应了他。 “王爷!”他低低的一声,“‘九音’之使已经到了‘云梦’,不知王爷可知否?” “什么?”我微微皱起了眉头,我回来了,也见过了姐姐,为什么这个消息没有人告诉我?‘九音’早已经群龙无首,这所谓的使者,又是谁家门下的? “‘九音’与‘云梦’一样,继承人身上都有神族的血印。”他一句话,让我下意识的握紧了拳,这皇家的最高隐秘,为什么他也这么清楚? “是吗?”我淡淡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什么来历,他会不会知道我的秘密?我拥有‘云梦’血印的秘密? “而‘九音’的皇女们斗的如此风急雨骤,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自己身上拥有那个皇族的血印,那个传说中每逢十五月圆之夜满头青丝变白发的特殊印记。” 青丝变白发?十五月圆之夜?和我一样的吗? 他呵呵笑着,“就在前任‘九音’帝王驾崩前半个月,她曾出宫,据说是她私会在宫外的蓝颜知己,而在她驾崩后的第二夜,王宫被人偷入,失踪了一位小皇子,之后夺位大战正式开始。” 我骇然色变,“你是说,‘九音’的继承人是男子?” “人已失踪,无从考证,如若他日王爷有机会,不妨一探。”他的话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不等我继续思索,他的声音又一次传来,“王爷,在下言尽于此,告辞。” 我轻轻一拱手,“谢堂主,上官楚烨恭送!” 先是衣袂摩擦转身的声音,我等待着预期中,他离去的脚步声。 突然…… “唰!” “嘶!” “啪!” “啊……” 前面三声,极象是脚踩上了衣摆,扯破了衣衫,人体落地的综合声,最后一声,则明显是呼疼的喊声了。 那从肺里挤出来的一声,顺着喉咙,毫不掩饰的被压榨出来,干净清脆,连我都能清楚的听到那声音里的疼痛。 “天……”他突然一声高呼,又突然捂了回去,悉悉索索中,是逐渐远去的脚步,而我,也终于在逐渐放亮的屋子里,与子衿对看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见无奈和苦笑。 难以下咽的一顿饭 “皇姐。”我恭恭敬敬的跪拜在地,脸上尽是不解,“不知皇姐今日召臣妹有何事?” 她笑意盈盈的看着我,伸手将我扶了起来,“你才回来,我都没和你好好的吃上一顿饭,就连你立下这样的功劳让‘沧水’吃下哑巴亏,我都不能大肆封赏你,怕被‘沧水’瞧出端倪,让我心里好生过意不去。” “皇姐,那不如就赐我一顿饭,怎么样?”我扬起调皮的笑,“封赏就不要了,这几年,没好好的和皇姐吃顿饭,楚烨都想死了。” 她微笑颔首,“好!” 我回来,的确不为所谓王爷封号,更不是为了所谓的钱财,这些东西一个我不稀罕,一个我想要就能随时顺手拈来,她的封赏我真没什么看上眼的。 一顿饭,不过是顺着台阶下楼,可是我错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顿饭都让我差点砸掉了饭碗,全身功力连稳住手都不能。 眼睛盯着面前的饭,恨不能那白色的饭粒能开出花来,又恨不能把脸埋在饭碗里不要抬起来。 耳边,是皇姐一声声关爱的轻柔细语。 “沄逸,这是‘莲子百合瘦肉粥’,清香不油腻,也适合你的脾胃,尝尝。” 我握着筷子的手一紧,嘴里的饭怎么也咽不下去,因为我眼角的余光轻易的瞟到。姐姐她,以帝王之姿亲手给沄逸端粥,生怕烫了他小心翼翼的。 我不敢抬头,我怕看见沄逸和姐姐相视一笑的默契,曾经最爱的无言缠绵,那双犹如流烟霞雾般潋滟双瞳,我无法面对。 “谢皇上。”他的声音,清雅却不幽冷,我手中的银筷子已经被我捏出了深深的印记。 这声音,与那夜与我的疏离,相距的太远太远。 如果知道这顿饭,会是与他一起吃,我掐死自己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曾经,我也为了他的身子,小心的呵护,用心的调理,把各种药膳捧到手中给他。 曾经,他也灿若冰花迎阳,对我微笑。 曾经,他也在我坚持的目光中,一口口的被我喂下药,塞进甜枣。 而这一切,恍若隔世。 痛,还在我心中,他,已忘记。 菜被放进我的碗中,完全不是皇家的规矩,“皇妹,我都不记得上一次我们在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是啊!”我放下碗,脸上的笑容完美的无懈可击,“太久了,久到都不记得上一次一起吃饭的日子了。” 我记得,记得上一次和沄逸一起吃饭是什么日子。 我出征的前夜,七夕的风,好温柔;沄逸的身子,如丝缎般的细腻,散发着冰与火交融的温度,所有往昔的记忆中,最美的夜晚。 轻轻举起面前的酒杯,“皇妹未曾恭祝皇姐凤后新婚,只好自罚一杯,求皇姐凤后早生贵女。” 眼神与沄逸冰潭深邃的目光一触,手指微晃,几滴酒打在手背上,我微微挪开眼,一饮而尽。 姐姐的开心的笑着,可以看出心中油然发出的兴奋,拍上我的肩,“还是你懂我的心,不愧是我最贴心的妹妹。” 哈,我怎么会不懂?沄逸都找上门了,那是他和姐姐共同的心愿。 不久前,沄逸还狠狠的在我心中扎下一刀,我该感谢他吗,若不是他那日的行为,今日的我,也不会有现在的从容。 皇姐的脸因为酒而变的更红,笑容也更加的和蔼,“皇妹,你也不小了,皇姐为你立妃可好?” 酒杯举到唇边,我的手一顿,看着对面的沄逸,唇边慢慢拉开一丝笑容,“皇姐知道我性子,所谓王公贵族之子,太过于迂腐拘泥,毫无情趣,娶来看着都烦,妹妹我现在倒是有个爱人,不知皇姐能不能下个圣旨?” “那个青楼戏子?”皇姐眉头一皱,吐出两个字,“胡闹。” “皇姐,不过是个地位名分,难得妹妹我有想娶夫之心,您就不肯帮帮忙?”想起子衿,我脸上的温柔浅浅的荡漾,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是做戏还是真情,“青楼戏子可比贵族王子有情有义多了,子衿是我今生至今的最爱,您就应了我吧。” 刻意的,我咬重了其中几个字。 姐姐哈哈大笑,“都说你风流不羁,什么都敢,我还以为这两年你收敛了,谁知道居然变本加厉了。” 我潇洒的抓过酒壶,边斟边说,“别说姐姐不知道我把‘怡情阁’当王爷府了,我么,有男人就是家,哪都行。” “那你准备怎么谢我?”她眼神闪闪亮,精明从眼眸深处掠过。 “你要我怎么谢?”我大声朗笑,“只要能娶子衿为夫,姐姐的命令无所不从。” 一时间,气氛和乐融融,偶尔眼神飞快的扫过沄逸,他依然是庄重优雅,清寒冷凝,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你知道吗?”姐姐面色一整,“‘九音’的使者来了。” “是吗?”我不动声色,“来寻求我们庇护的吗?” “是,也不是!”她思量着,慢慢开口,“‘九音’内斗,三位皇女谁也占不了上风,各自寻求了一个国家当靠山,美其名曰结盟调停,由三国各派一名使者去‘九音’商议,期限在一个月后。” “是真的想停息内战,还是缓兵之计?或者别有图谋?”我沉吟着,脑海中开始不断的电闪而过各种念头。 “想要知道他们的想法,唯有……”姐姐凝重的表情看向我,“派使者去参加结盟,见机行事。” 我点点头,“我去。” 不是我想要立功想昏了头,也不是我大包大揽觉得自己天下无敌,而是我知道姐姐的想法,已然将这个重任放在了我的身上,缺的不过是我自己说一声而已。 “皇上,王爷,军国大事,沄逸不便在场。”他飘渺如云的身子微微一晃,脸色有些苍白,“请恕沄逸告退。” 在姐姐转身扶上他的瞬间,我终于能毫不遮掩的看着他,那抹淡若朝云的身影,那霜白月色的浅柔,看着他慢慢的消失在门边,心头隐痛。 他走了属于他应该走的路,我也是。 相互转身,越行越远。 我起身看着上官楚璇,“皇姐,我这就去做准备,这三两日就去‘九音’看能不能多探些内情。” 她没有与我更多的客套,只是重重的拍上我的肩头,“一切小心,我只有你一个妹妹。” 我点点头,俯身告退,在它出门外时,情不自禁的眼神转向了沄逸离去的方向,可惜看见的只有落英无数,人影浩渺无踪,空气中徒留香气点点。 轻轻松松的回到‘怡情阁’,我的脚步停留在子衿的门外,他的房间有人的呼吸声,却不是属于他的。 呼吸绵长,内功深厚,绝对不属于子衿。 心头一紧,指尖滑落匕首,我贴着门,就待直接闯入…… “楚烨!”一个声音温婉的传来,楼梯间站着一抹青绿,正优雅的缓步而下,对着我微笑。 他没事! 我不自觉的舒了口气,为自己刚才的冲动而感到好笑。 若是真有人对他不利,又怎么会如此随意的在房中等我回来?所谓关心则乱,不知不觉中,子衿对我的重要性在慢慢的展现。 “有客人在房中,我不便打扰,你进去吧。”他手中端着个盆子,让我好奇的一探脑袋,这一眼,让我的脸顿时拉沉了下来。 一条金色的鲤鱼在盆中欢快的游动着,身上点点金光象是纯金打造般,闪动着刺眼的光芒,它轻轻的一摆尾,溅起无数珠玉飞落。 鲤鱼本没有什么奇异之处,金色的如同纯金打造的鲤鱼虽然稀罕,却还不至于让我勃然色变,我变脸的原因,在它背上的图案。 在那漂亮的象是天下第一巧匠雕琢出来的鱼身上,临近头处的脊背上,隐约浮现着一个龙首之形,发须睛目,无一不栩栩如生,若不是那鱼儿在水中游的欢快,真的让人怀疑这是雕琢出来而非天然形成。 “哪来的?”我突然变的阴沉的口气让子衿的脸色一变,眼光看向那闭合的门,“那客人来拜访你送上的礼物,我看这鱼实在是漂亮,就忍不住先拿盆养着,对不起……” 我摇摇头,“不关你的事。”目光森冷的望着那扇门,“你知不知道这鱼叫什么?” 子衿当然不会知道,就连我,也只在传说中听过,亲眼见到这还是第一次。 传说中,有种鱼是跃过龙门的龙鲤后代,他们流着龙族的高贵血统,幻化为精嬉戏人间,他们通体犹如黄金打造刺眼夺目,他们的背上,有天然形成的龙型花纹,这就是传说中的‘金锦龙鲤’。 是不是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种鱼是皇家最高贵的象征,若是帝王在位期间能得到一尾这样的鱼,就意味着是受到了上天祝福的帝王,是神族肯定了的帝王,每一任帝王都以得到它而喜。 可是现在,这个我还没见到面的拜访者,居然将帝王都难求一尾的‘金锦龙鲤’送到了我的面前,岂不是在告诉他人,我这个所谓的王爷才是被神族挑选的帝王人选? 皇家大忌!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机?什么样的目的? 我轻轻的推开门,慵懒的望向屋内,“听闻阁下送了一尾好鱼,让楚烨心下惶恐,不过阁下也真是的,既然带了鱼,为何不干脆带个砂锅?楚烨与阁下共尝鲜美的砂锅鱼头豆腐汤,所幸这‘怡情阁’厨师手艺不错,稍等片刻鱼汤就能喝了。” 屋内人显然没想到我这样的开场白,直接呆愣…… 帝王的象征被我炖了 屋中女子,三十上下的年纪,长的没有丝毫出奇之处,属于丢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类型,武功虽有,却算不上顶尖,最多平凡而已。 看见我,她先是一愣,再消化了我的话,猛的大惊失色,“你,你将‘金锦龙鲤’炖汤了?” 我夸张的张大了嘴,“那,那条鱼是‘金锦龙鲤’吗?我不认识啊。” 一拍大腿,摇头责怪着,“这东西是进贡给皇上的,我以为你不过是普通朋友见面,还特地嘱咐厨房多熬上些时辰,一定要汤浓味美,可惜,可惜了。” 她颓然的坐入椅子中,表情活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小爷被十数个人轮流上过了般死灰,“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我打着哈哈,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摇摇扇子,“不就是一条鱼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倒是阁下,我还不知道您的身份呢。” 不知道是不是被砂锅鲤鱼打击到了,她一直神情木讷,发呆出神,“在下‘九音’礼部尚书杨霆莲,听闻王爷重归,特来祝贺,献上贺礼金锦……”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那条正在锅子里炖着的鱼头,面如死灰。 “哎呀!”我几步冲上前,抓着她的手用力的上下摇晃着,“真是劳烦尚书大人了,楚烨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大老远来的,还特地为我准备了礼物,这份心意楚烨可记下了,他日定然登门道谢,不知……”我停住话语,询问的眼神看向她。 她猛然醒悟过来,压低声音,“这是大皇女的心意,说是久闻王爷当年弑神之名,叮嘱我一定要将礼物亲手送到王爷手中。” “明白,明白……”我呵呵笑着,“替我转告大皇女,心意已领,一月之后‘九音’京师,楚烨亲自拜谢。” “哦?”她眼神一亮,喜形于色,“大皇女果然没有料错,这三国结盟之重任,‘云梦’当真是王爷出使,那杨霆莲一月之后在京师恭迎王爷大驾。” “好说,好说。”我寒暄着,门口人影一闪,是子衿飘然进入的身影,手中砂锅一碗,鱼汤香气溢满室内。 杨霆莲的脸色再一次灰白如纸,“再下明日归返‘九音’,就不叨扰了。” “别啊!”我热情的抓上她的手,就往桌边带,“这鱼汤好不容易熬好了,喝两口再走啊。” 惨白着脸,她飞快的摇摆着手,“我私下见王爷,不能多做耽搁,就此告辞,留步,留步……” 满脸惋惜,我扬起声音,“真的不喝两口?那我不送了啊。” “不用,不用……”她惶恐的声音伴随着消失的脚步,我看也没看,径自在桌前坐了下来,一把扯过子衿的身子靠上,手中的筷子已经探入锅内。 他抿唇笑着,结果我递过去的汤,水唇轻轻一抿,波光双瞳迎上我期待的脸,“很鲜。” 捞了块豆腐,我有滋有味的咬着,“真好吃,我说了吧,放点鲜牛乳这汤神仙喝了都倒,你尝尝。”半块豆腐递到他面前,他张嘴含入,丝毫不介意是我咬过的。 “还有这鱼头,真大个,我就说鱼头豆腐汤,就该用最新鲜的鳙鱼头。”毫无形象的捞着,吃的稀里哗啦。 他溺宠的看着我,微笑绽放如花,“你说那个使者如果知道你请她喝的不过是鳙鱼豆腐汤,会不会还那么恐惧?” 我放下筷子,抓上他的手,凝望着那双清幽双瞳,“子衿,以后的日子会很凶险,我很担心。” “是不是担心我?”他一语道破天机,“楚烨一直游戏风尘从不留情,所以也没有任何弱点可供人抓,而你对子衿有了牵挂,所以开始惶恐了,是吗?” 突然觉得鲜香的鱼汤没有了任何味道,我轻叹一声,“你知不知道那条‘金锦龙鲤’背后的意义?” 他没说话,只是搂上我的肩头,让我靠进他的怀抱,清香环绕上我,沉闷的心有了几分快乐。 “‘金锦龙鲤’是帝王的象征,几乎可以说是与龙的地位相同,‘九音’大皇女以此物相赠,分明就是在告诉我,要我助她拿下帝王之位,而报答就是,他日我若反出朝廷,‘九音’就是我的后盾。”依偎在他的怀抱中,我轻抚着他的脸。 这看似柔弱实则坚强的男子,在他选择我的那一夜起,注定了与我只能共患难,却未必有富贵的那一天。 “你不能将‘金锦龙鲤’进献给皇上,因为这意味着你推拒了‘九音’大皇女的好意,你也不能坦然的收下,这会成为他日你谋反的证据,所以你才假作炖汤吃了,以堵各方人口实,是吗?”他抚摸着我的发,眼神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你怕这权利的斗争漩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卷上了我,对吗?” 在他的怀抱里抬起头,我亲上他的脸颊,感受着唇下的冰肌玉骨清无汗,一寸寸的摩挲着。 是的,我有牵挂。 在经历了一无所有之后,子衿的介入带给我的意义确实不一样,若说沄逸带给我的是烈焰勃发的情和痛,那子衿就是点点滴滴流入的清泉,曾经的痛彻心扉被他搂抱着,让我知道上官楚烨真的不是一个人存在的活着。 他的唇,暖暖的覆上我的额头,“楚烨,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心很软?” 有吗?我虽然算不上杀人不眨眼,冷血无情还是有的,被人说心软,还是第一次。 他的手臂,环抱着我,任我在他颈项间留下一个又一个或红或紫的印记,“你多情,因为你真的怜惜,不忍,子衿能有你的怜爱,留在你身边又有何妨?若是另寻他人托付终身,能得几日垂爱恩宠?” 放松自己躺在他的怀抱中,“子衿,我有没有说过,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是特殊的?”闭上眼,我低语着,“我已经和皇姐说了,立你为王府正夫。” 他身子一僵,直觉的开口,“不行。” 面对我狐疑的目光,他摇摇头,“子衿地位如此,楚烨莫要让天下人笑话。” “哈哈哈哈。”我突然放声狂笑,“这才符合风流王爷的称号,你说是吗?”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悦,甚至还有一声低低的叹息。 交扣着他的手指,我低缓的出声,“子衿,这两日我就动身去‘九音’,等我回来,我娶你过门。” 心头突然一震,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一颗心突然失了重量,飘飘荡荡的;耳边突然回荡起一句承诺。 “沄逸,等我,等我回来,就娶你过门……” 同样的承诺,不同的人,我突然有了无边的恐慌,承诺过后,会不会是同样的结局?眼前这个温润如水的男子,会不会也突然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去?”他的目光锁着我的眼,没有指责,只是询问。 突然不敢回答,如果我说是,而当我归来时,他突然不见了怎么办? 手下用力,我抱着他腰的臂膀不断的紧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埋在他的怀抱中,嗅着他的气息,平息着突如其来的慌乱。 “让我陪你去吧。”他淡淡的声音似乎明白我对分离的恐惧,“我不想离开你。” 心情慢慢的平复,我在他臂弯间摇了摇头,“不行,太危险!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若不能回来,便葬在一处也是美事。”他一句话直接堵住了我的嘴,“我不稀罕什么王府的正夫之位,我只想跟在你身边,这样抱着就行了。” 咬上他的肩头,一下下的啮啃着,喃喃的念叨着,“名分,我一定会给你!”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快的只是一瞬间,来不及捕捉就被那长长的扇形睫毛掩盖了,润泽的唇抿了抿,想说什么,却被我噙住了。 今日的子衿,热情的让我无法招架,每一个动作都充满诱惑,牵引着我投入到他燃烧的烈焰中无法自拔。 低低的j□j,深入的索取,似乎要将他的全部给我,他的舌尖,舔过我所有的肌肤,他的手指,掠过我每一存的敏感点,在疯狂的极致中,听到他念叨着我的名字,一声声,深入骨髓,“楚烨,楚烨……” 小溪清澈,透明见底,偶有几片花瓣飘落在脚边,水中…… 我的手指探入盆中,漂亮的鱼儿一摆尾巴,嘴儿张翕着,碰着我的手指痒痒麻麻的,我点上它的脑袋,“你啊,别在被人抓着了,不然可没人象我这么好心放你走了。” 它尾巴摇摇,扫过我的掌心,我捧着它的身体,轻柔的放进溪水中,它在水中扑啦一声,跳出一片金色波光,绕在我的脚下不肯离去。 “再不走,我拿你炖砂锅鱼头汤!”一声似真似假的怒喝,它扑一下钻进水里,眨眼不见了踪迹。 将子衿扶上马背,我飞快的跳上,身后是流波默默无言的身影。 一甩马鞭,马儿长嘶,天边朝霞缕缕,树影在眼前飞快的倒退,清新的空气,远处袅袅炊烟,心中溢满豪情。 我一声大笑,“流波,我们比比,看谁马快!” 他没说话,回应我的是一声马鞭…… 跃马江湖道,若能从此逍遥快意,该多好? 媚眼妖狐 稀里哗啦的雨下的那叫一个疯狂,雨中策马,让那清新的水打在脸上,马蹄飞溅起水珠,路边的青草低低的伏进土里,空气中全是疯狂的气息。 我大声的笑着,和流波在雨中扬鞭飞驰,子衿坐在我身前,温柔的扬起笑脸,回身擦去我脸上的雨水。 看他的全身被雨水打湿,怜惜涌上心间,我不由放慢了马,凑上他的耳畔,合着雨水咬上他柔嫩的耳垂,“冷吗?” “不。”他平和的声音中带着暖意,“难得看到你如此尽兴,这样纵情的楚烨犹如高悬的艳阳,怎么会冷?” “不行,你的身子不能和我还有流波相比。”我环顾四周,扬起声音,“流波,那边好像有个破屋子,我们去避避雨怎么样?” 流波一点头,拨过马头,我们两骑飞奔而去。 到了屋前,我打量了半晌,破屋茅草,在大风中不时飞舞起草屑,支撑着的柱子发出咯吱咯吱的苟延残喘声,流波仔细的将马栓在树上,我摇摇头扶着子衿,迈步向屋内走去。 在我的思量中,这个破屋子应该早就废弃很久无人照看,却在一脚踏进屋子时听到了些不寻常的声音。 “嗯……”几乎是酥麻入骨的j□j,低低的传出。 我眉头一皱,想要出门,却已收不住脚步,闯入了房内。 几乎在瞬间,我看到了一双眼。 那该是双媚色天成的眼,眼尾斜斜的上挑,犹如最完美的两片柳叶上嵌着黑曜石的光芒,轮廓清晰,美艳无双;那瞬间,我以为自己看到了狐仙的幻化人身。 说印象深刻,是我从来没见过如此让人印象深刻的一双眼,在那被泥巴糊满看不到面容的脸庞上,这双眼睛直接侵入了我的心底,勾住我的魂魄,让我倒抽一口凉气。 可是,本该是勾魂摄魄的眼睛,却找不到灵魂般的飘渺,虚无的看不到主人的心,空洞的似乎是玉雕的双瞳,没有魂魄。 若不是那声媚入骨头中的j□j发自他的唇内,我真的以为自己看到的只是一个木头雕成的人,但是只要看到一双这样的眼,就能完全忽略掉他其他任何的地方。 一双空泛的眼,一双美如星子却没有情绪的眼。 纠结如乱草的头发,沾满污渍,不知道有多久不曾洗过。 满是黑泥的面孔,根本看不出一点肌肤的底色,也看不清楚容貌。 衣服被完全的扯开,胸膛上的红豆在风中瑟瑟的颤抖,依然泥巴点点,脏污不堪。 能看出,均匀的比例,胸线的蜿蜒,腰身的瘦挺,紧窄的小腹,只是那双修长的腿,扭曲着不正常的角度,软软的垂在床榻边。 即使j□j,也似乎为了讨好而发出,那双眼中没有半点情爱的色彩,死寂的平静。 一名女子正压在他的身上,嘿嘿的j□j着,同样脏污的手指在他身上不住的游移,抓着草丛中的鸟儿不断的抚弄着,“瘫子,我就不信今天你还是没有半点反应,莫不是你的家伙根本不能用?” 男子没有半点动作,那双眼,连眨都不眨一下。 我和流波突然的闯入让女子一愣,低声咒骂着站起身,不干不净的话语让我眉头一皱,手指被子衿紧了紧。 “妈的,真扫兴,姑娘我明天再来。”手指拍上脏污男子的脸蛋,狠狠的捏了捏。 即使是近乎全赤着的被我和子衿打量,男子的目光依旧没有半点羞涩和躲闪,空洞的穿过我们的身体,望着门外屋檐滴答着的雨水。 女子整理好衣服站起身,刚举起步,草榻上的男人终于出声了,只是两个字,“馒头。” 连声音,都空洞的没有灵魂。 女子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丢在他的脚边,纸包散开,滚落出几个冷硬的馒头。 女子与我们擦身而过,出了大门。 他,双手静静的撑在身体两侧,用力的蠕动着,慢慢的坐起,手指吃力的抓起馒头,仔细的用油纸包包好,平静的绑好自己的衣服,油纸包塞入怀中。 所有的动作,都象是牵线的木偶人一样,而我和子衿的存在,更如同空气一般的透明,至少在他眼中是透明的,或者说,在那双令人惊艳的双瞳中,全世界都是透明的。 他身体一翻,重重的落在地上,那声音震的我心头一颤,他的面容依然没有半点反应,似乎摔倒的痛楚,不在他的身上。 他趴在地上,手臂撑着地,一步一步缓慢的爬行着,向着屋后的方向而去。 子衿似乎有些不忍,伸出了脚,只踏出了半步,就再也没有向前,而我握着子衿的手紧了紧,表情古井无波。 “别去,那是他的自尊。”我轻轻的一声,对着子衿而发。 那爬行着的身躯,似乎听到了我的话语,停了停,继续他艰难的爬行,衣衫在脏污的地面上蹭过,更加的破烂不堪。 就这么目送着他渐渐消失在屋后,若不是地面上留下一道身体爬过的痕迹,我真的会怀疑自己是否做了一场梦。 一场和狐仙媚眼有关的梦。 流波带着捆柴火进了屋,潮湿的柴火在地上燃起一团团呛人的烟雾,看着子衿和流波两人湿淋淋的穿着衣衫,同时异样的看看我,谁也不肯脱下衣服。 涎着脸,我凑到子衿面前,“要我帮忙脱吗?” 白眼一枚回应。 对着流波挤挤眼睛,“要我帮忙擦擦身上的水吗?” 他身体一僵,假装没听见。 “我去找茅房,可能要大很久,你们随意。”懒懒的丢下一句,我晃着腿往屋后走。 就是这么奇怪,如果是我和子衿单独在一起,他一定会温柔体贴的脱下我和他的衣服,仔细的烘干。 如果是我和流波在一起,他也会视若无睹的脱掉衣服烤,根本不在意我流着口水的表情。 如果是他们两个在一起,更不用避讳什么。 可是,如果是我们三个在一起,那种诡异的气氛就出来了,居然暗中谁也不肯先脱衣服,祸首除了我,还能是谁? 我不走,谁走? 衣服湿湿的贴在身上,憋闷着身体难受,我寻思着找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运功烘干算了。 环顾着四周,我在寻找着能容身的地方,不期然的在大雨噼啪声中,听到了两个小小的声音。 “师傅,对不起。”声音中残留着青嫩,小小的低语着,“都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馒头,快吃。”这个声音让我一愣,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是刚才那漠然的男子,“若要对得起我,就吃了馒头,好好的活着。” “师傅……”哭腔的语调,浓浓的歉疚,我看见一个瘦小的人影紧紧的抱着他的身体,伏在他的胸前,身体抖动着。 他低着头,我看不真切,只是觉得他很小,是十五还是十六?或者还没有? 那漂游的魂魄渐渐回归,漠然的手慢慢抚上他的身体,“快吃。” 手指颤抖着抓上馒头,瘦小的人影低垂着头,头发遮挡了面颊,他用力的塞着馒头,一口一口努力的吞咽着,破碗就着雨水,看也不看的灌下。 那双柳叶形的微翘眼角,掠过一抹欣慰,闪动难以言喻的神采。 我知道那双眼美极了,却没想到当思绪弥漫的时候,是这般的流光溢彩,让人轻易的忘掉他看不清的容貌,忘掉他一身的脏污,也忘记那根本无法动弹的双腿,只要这双眼,琉璃折射着阳光,七彩云霞。 “不管如何,千万莫要出来。”他抚上那头低垂的发丝。 小脑袋用力的点点,突然停下了吃馒头的动作,“师傅,我们走吧,我不想你每天这样为了我受如此委屈。” 他一抬头,我看到一张脏污的小脸,只可惜刚才似乎哭过,被眼泪冲刷过的地方,白皙幼嫩,与脸颊上其他部位的黑泥格格不入,杏仁的大眼中写满心疼,蒲扇般的长睫毛眨了眨,大大的眼眶中飘起雾气,但是他用力的咬着唇,尽量的不让泪水掉下来,那故作的坚强和瘦弱的身体,怎么都是楚楚可怜。 那流霞双瞳再次变回死一般的沉寂,“我不委屈。” 臂膀抱着师傅的腰,他不断的摇晃着,“我能保护师傅的,师傅你就让我试试吧,我们走,我们走到其他地方去。” 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依旧不死心的低鸣着,仿佛幼鸟儿极待张开翅膀的扑腾,“要不,让我去乞讨吧,我能保护好自己的。” 那种小犊子努力的想要站起护卫着亲人的决心,在大大眼瞳中爆发着,我想要继续偷看,却发现脚步已经不知不觉的迈了出去。 “谁?”瘫软的男子低低的一喝,下意识的将小男子的脑袋按进自己的怀抱,两个人紧紧相拥着,让人不得不做出一种联想。 我眼神一扫他,看出了他眼中的紧张和戒备,随意的掠过他躺在地上的身子,修长的身体蜷曲着,脏污中我看见,腰间的系带却结的极漂亮,可见他曾经也是非常爱惜姿容的人。 “茅房在哪?”我收回目光,懒得再看他一眼。 他的手指伸出,眼角的余光在让我看到方向的同时,也看到了那虽然黑色沾满泥土却形态优美的指尖,心头一叹,我摸出一张银票,放在砖石之下,“谢谢指路。” 他看看银票,完美的眼瞳中闪过痛苦,讥讽,嘲笑,冷然,最后变成死一般的沉寂,手指摸索上腰间,在身体全部暴露在空气中时,他低低的一声,“流星,去屋里。” 小男子怔了怔,抱着他的身体,用自己的瘦小遮挡我的目光。 我一声冷哼,“我若要男子,必然是天下绝色,不是绝色也要是个处子之身,就算不是处子也要干净些的,再不然也要是个正常的;你认为你的身子,有什么地方是值得吸引我的?一千两银票,我乐意赠给借地方给我躲雨的人,若是买小倌,你认为你值这个价钱吗?” 直接从他的身上跨过,我走向屋后,寻到一块干净的茅草地,独自默默的运功,烘着身上的衣衫。 兔子一样可爱的少年 行功一周天,身上的衣服干了,人的精神也恢复了,全身舒坦无比,我深吸一口带着雨雾气息的空气,整个心扉中都溢满清新,一直凉爽到头顶,让整个人都飘飘然的舒坦。 此刻的子衿和流波应该也烘干了衣服吧? 我望望天色,决定回到屋子的前堂。 雨依旧未停,天空中雷声阵阵,沉闷的轰上心头,噼里啪啦的雨点如黄豆般洒下,砸在地上溅起珠花碎玉一样的色彩,我看着屋檐垂挂着珠帘连续的淌下,天地仿佛被衔接在一起。 天井中,一个修长的人影趴伏在雨中,低垂着头,如死了一般。 长发被雨水冲开,顺着水流的方向长长的染开,破烂的衣衫被雨点砸着,贴合在他的身上,他仿佛被那沉重的水打的抬不起身,就这么让雨水冲刷着。 我看见,露在衣袖之外的半截手臂和手腕,在水中慢慢失去了泥土的黑色,苍白的吓人,更吓人的,是手臂至手腕间,一道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被雨水冲去凝结着的血痂,未愈合的伤口象一张张婴孩的嘴,张开着。 以我的经验看来,那每一道伤痕都是自手臂外沿切入,拉扯至内沿,轻易的可以看明白,这不是他人之伤,而是自残。 我不知道他承受过什么样的伤痛,也不想知道,我不爱多事,刚才放下的银票,只是出于他对生死漠然的欣赏而已。 我没有去劝他,因为我也曾经这般,他需要的是自己的空间,我能做的就是不让他知道我看见了他。 还没走到内堂,清嫩的嗓音伴随着抱上我腿的身影,让我又一次停下了脚步,“漂亮的姐姐,你买了流星好吗?” “嗯?”我眉头一挑,惊讶于他的大胆和甜嘴巴。 他扬起脸,痴痴的望着我,我几乎在他眼中看到飞出的两颗红色的心心,飘上我的身体,爆裂开…… “流星从来没见过象姐姐这般的人物,飘逸如仙子下凡,艳丽似春花,冷傲若秋月,不羁潇洒,如风过草尖转瞬便远去。流星喜欢姐姐,姐姐买了我好吗?” 我还没开口,他一连串的恭维之词毫不打嗝的逸了出来,配合着那双星星眼,看上去纯洁真挚无比,蹲在地上抱着我的腿,就如同乖巧的小白兔,呃,小黑兔。 “为什么要我买你?”任谁面对这样的纯真都无法拒绝,我蹲下身子,看着他。 他轻轻的撅了撅嘴巴,杏仁大眼黑白分明,象雨水洗刷过的天空,干净透明,“姐姐替我救救师傅好不好?如果不是为了流星,师傅不会这样,师傅,师傅其实很,很,很……”一连很了几个字,他抽了抽鼻子,声音已经哽咽。 他有让人不舍的本钱,换做任何一个人,也许在这一个动作之下就缴械投降了,如果我不是肩负着刺探‘九音’秘密的任务,如果我不是抗着三国为‘九音’和谈的责任,或许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他的手指揪着我的衣衫下摆,拉扯着,“流星喜欢姐姐,流星不想卖给别人,姐姐买了我好吗?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老老实实的去做,姐姐你人好心好,菩萨一般的人,一定善心大发的是不是?” 他也是出身良好的人家吧,听他说话定然是识过字读过书的人,沦落成这样不免唏嘘,可惜他不明白,我不是会心软的人,更不是会随便好奇他人私事给与同情心的人。 见我沉吟,他的小爪子挠着我的腿,扑闪着猫儿一样的闪亮双瞳,“姐姐,我刚偷看到前面有两位漂亮的哥哥,你带我去认识下好吗?” 那一脸垂涎可写的满满的,眼神里全是向往。 我看着衣服上一排小爪印,眼前的小黑兔子期待的仰着头,小嘴半张着,可怜与哀求透过泥巴糊满的脸蛋清晰的显露出来。 我非常想,伸手摸摸这具小身子,摸摸胸口,在捏捏小腰,实在不行就掏掏鸟窝,以便我确认他真的是个小公鸡而不是个发育不良的小母鸡,不然为什么提到流波和子衿,他,他,他的双眼里居然爆发出那么热切的光芒? 瞄瞄他身上那厚的和盔甲差不多级别的泥巴层,那厚度几乎可以做一只正宗的叫花鸡了,我还是忍痛压下了伸手探索的想法,“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啊。”眼睛眨眨,疑惑的低下头,在自己身上看看,又抬了起来望望我,“姐姐为什么这么问?” “你为什么想认识那两位哥哥?”我以为只有女人才会对那两人的魅力无法抗拒,没想到他们居然是男女通吃啊,还是我面前这个小娃娃本身不太正常? 莫不是,他有断袖之好? 他脸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粒粒如珍珠色泽的牙齿和那黑色的泥巴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腻着我的腿,嫩嫩的嗓子毫不犹豫亮出几个字,“因为哥哥漂亮。” “那你要我买你也是因为我漂亮?”这甜甜的笑容,含糖度百分百,突然间这么展现,杀伤力百分百,闪的我一阵头晕眼花。 这只黑兔子,居然还是只黑糖兔子。 他抱着我的腿,小脸在我的裙子上蹭了蹭,银白色的下摆上多了几道黑色的不规则花纹,“是啊,姐姐漂亮,流星想跟着姐姐,哥哥漂亮,流星也想跟着哥哥。” 这小家伙,有奶便是娘么? 只要有张漂亮的脸,他就花痴兮兮的跟着跑了? 我看看那个依旧在大雨中匍匐着的死人,“你想跟着我?那你的师傅怎么办?” “我带着师傅!”他用力的点点头,毫不犹豫的再次散发出那种迷恋的目光,“师傅是美人,不可以丢下。” 这个白痴的家伙,对人的判断仅仅是一张脸? 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么个笨蛋? 我轻轻的掰开他的小黑爪子,从怀里抽出两张银票塞到他的手里,“姐姐不能带着你,这个给你和你师傅。” “那姐姐是买了我吗?”他的眼神一亮,从抛弃的小狗直接晋级为被收养的小猫,黑黑的表情煞是动人。 我的目光转向天井,雨势已经变小,天空渐渐透着高而远的干净晴蓝,屋檐上的水珠滴滴答答落着,而水中的人影依旧一动不动。 “既然这么不舍得师傅,你就这么让他睡在雨中?”我一努嘴,小家伙顺着我指的方向垫起脚,好不容易才让目光越过我的肩头。 小黑脸估计刚才一直只想着如何让自己被我买走,根本没留意其他,这一下伸脑袋瞬间让他变了脸。 粉嫩嫩的唇被珍珠贝齿紧紧的咬着,大大的眼睛里顿时飘起雾气,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速度堪比刚才的滂沱大雨。 “师傅……”小身子窜了出去,紧紧的拥上那个水中的人影,“师傅,你不要丢下流星,不要丢下我。” 我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留下来继续探听的想法,迈步走向前院。 若说我完全没有猜测那是骗人,我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好奇他们的来历,不过那些疑惑,在我看到流波的背影后飞到了九霄云外。 回来的有些早,光裸的脊背上麒麟的图腾栩栩如生,被披散的头发遮挡的若隐若现,束紧的腰身下,臀部挺翘。 没看见子衿,我大胆的伸出手,直接抓上那团紧绷,手下的触感让我一声口哨响亮的吹了出来,狠狠的捏了捏,再揉了揉,啧啧出声。 他猛的回头,晴蓝双瞳中闪着不知名的火焰,瞪着我。 我冲他一呲牙,手指再次用力,感受着肌肉力量,顺势掠过他的臀缝,“手感真不错。” 他没说话,只是瞪着我,我一反身,撅起屁股,“如果觉得吃亏了,我让你摸回来好了。” “啪!”重重的一声。 第一个反应,身体上某个肥肉集中的部位象被铁块拍上了一般。 第二个感觉,所有松散的肥肉在外力的作用下猛烈的向中间挤压。 第三个动作,我一声嗷叫,捂着屁股窜出屋外,投入子衿惊讶的怀抱中。 他似笑非笑,好像什么都清楚,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一抹狡猾掠过眼眶,“楚烨怎么了?” 臀瓣上被火烧过一般热辣辣的疼,该死的流波,他是练过大力金刚掌吗?这幸亏是我的屁股,如果是胸,我养了二十多年才那么一点点高的小山峰不是在一掌下就成平原山谷了? 想象着那样的画面,流波狞笑着叉腰,冲着我大吼:“现在老子给你拍平了一边,你求我啊,求我啊,求我来给你拍平另外一边让你好对称。” 死家伙,都不知道怜惜美人的吗? 混蛋,就算我不是美人,最少也是他的主子。 不过很奇怪啊,他居然会还手,我还以为他会直接不理我,任我上下其手吃豆腐呢。 子衿微微一抿唇,笑的有些坏,“怎么,偷香被蜜蜂蛰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一向温婉的他,居然也会拿我开涮了? 我坏坏的咧开嘴,凑上他的脸颊,“你认为我是好欺负的吗?” 眼神看着流波慢慢的走出屋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某人听清楚,“我只能接受男人拿一样东西刺进我的身体里。” 他脸一红,别开眼神,流波冷静的面孔上也薄薄的浮起一层红晕,我手一抓,牵上子衿,“走,寻家客栈,好好的睡一觉去。” 穆沄逸的手段 躺在客栈的床上,头枕着子衿的腿,他一缕青丝从肩头垂下,被我捏在手指间把玩,有一下没一下的搔着他的脸,轻松的半眯着眼,哼着不成调的曲,“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伸手摸哥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 他的手,轻柔的抚摸我的脸,静静的看着我,嘴角有藏不住的笑容,柳似春风般温柔,手指在我唇边摩挲着,清香浮动。 我张开嘴,坏坏的噙住他的手指,舌头一卷含着他的手指细细的吮着,吸的啧啧有声。 他手指在我口腔里慢慢的搅动着,红唇微掀,没好气的白我一眼,“你没吃饱么?”刹那风情醉人如陈酒。 子衿从来都是温柔的对着我,任我逗弄调戏一笑置之,从来没听过怨怼之词,也没有别扭的心思,用他的怀抱包容着我的任性和肆意,只要平静的躺在他的胸口,静静的听心跳就是一种最美的时光,不过自从出了京师,他偶尔飞扬着的笑意在脸上展露的同时,更多的是夕阳下眼瞳深处的幸福。 他的幸福,仅仅是因为我在身边,不过偶尔的调皮更让我从心底想要宠他,疼他,呵护他,虽然这是他对我说的话。 眼皮一抬,我坏笑出声,“是啊,没吃饱,不知道你能施舍点奶吗?” “你也这么对流波说话的?”他被我扑进床榻间,顺势将我揽在怀抱中,让我枕着他的手臂,舒适的贴合着。 “流波?”搞怪的手指本来已经顺着他衣衫的前襟猫了进去,被这个名字一怔,下意识的重复着,停下手中的动作,“你认为我会对他有想法?” “不是认为,是肯定,也许你自己不觉得,但这是事实。” 我承认,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分的女人,纵然将我某个部位拿针线缝上,我那张贱嘴巴也不会停止占口舌便宜,现在的我也许被各种事情缠绕着没有多那么的心思,却绝不代表我会绝了玩美男的心。 不过被子衿如此一口道破我对流波的心思,还是让我有些讪讪然,茅屋里我伸出的禄山之爪的行为,想必也被他看在眼内,才会有今日之言。 手指穿过他的发,那缕缕丝缎般的垂顺穿过我的手指散落,我停了停声音,突然无比认真的看着他的眼,“如果你觉得我太多情,我会为了你收敛。” 我没有说什么承诺,也没有说什么誓言,但是我说出口的话绝不会打半分折扣。 “你舍得?”他的身子动了动,侧身拥着我,将一方天地尽皆环绕着我,修长的腿架上我的腿,将我整个人困在他的气息中,古怪的浅笑。 “舍不得。”没有半分隐瞒欺骗的意思,我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一声声有力的心跳,“但是为了你,值得。” 腰间他手臂的力量突然大了不少,他的鼻息喷在我的耳畔,在我的耳垂上滑过,说不出的诱惑,“你放得开流波?还有你心中的爱人?” 心中的爱人…… 这句话如一把重锤砸上我的心,打的我猛然一颤。 沄逸,我不想放开,但是他放开了我,不容我决定。 鼻子里轻轻的一哼,“流波是护卫,却不是简单的护卫,除非他心甘情愿否则无人能驾驭的了他,认识他到现在已经让我见识到了数种面目,对他我纵然有调戏之心,又何尝不存在试探之意?我好色,却不蠢笨,你觉得我会在是非不清的情况下就冲昏了脑袋爬上他的床吗?放弃他,纵然有些可惜,却绝不会让我寝食难忘,至于心中爱人……” 我的目光一冷,“有些爱人离开了,我怀念他,却不代表还存在爱意,背叛我的人不值得我为他伤心。”抚摸上他绝美的面容,“珍惜眼前人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是的,沄逸已经成为了过去,我可以牵挂那个人,却不能为了他再失去自我,有人比他更值得我疼,更值得我爱,因为这个人会回报我同样的爱。 “楚烨。”他低低的呼唤着我的名字,“你知道我在吃醋?” 抿唇笑着,我有些得意,“你对我温顺,却绝不是你盲从,你爱我自然会希望知道在我心中是什么地位,想要知道我心中最爱的人是谁,这不是你不好,而是人性,因为爱产生的占有欲,而我,喜欢你这样的占有欲。” 他吻上我的额头,怜爱尽现,“我知道你尊重我的意思,可你注定不是会被一个人占有的女人,我的楚烨,放开你的能力去追求吧,无论你想要的是什么,我都想看到你豪气和睥睨天下的气势,拥有全部你想要得到的,才不负你的绝世才华。” 他一直都知道我,知道我的不甘,知道我的野心。 回应着他的吻,我呢喃着,“子衿,不管我以后追求什么,想要得到谁,一定会经过你的批准,因为你是我选定的正夫。” “正夫……”他一声叹息,合上了眼,将我刚刚捕捉到的一缕无奈关进了心房深处。 心头总有些怪怪的,似乎他在抗拒着什么,不安着什么。 “你不相信我?”难道我真的太嚣张了?嚣张到让他觉得掌握不了我? 他轻抚着我的后背,细细的摩挲,“不是,明日就要进入‘九音’地界了,在要寻今天这样的温存只怕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明天?”我一抽嘴角,“只怕今夜开始就要不得安生了。” 我没有告诉他,自打从京城出来开始,我就敏锐的感觉到有股力量在似有若无的跟在我们身后,随着离‘九音’越来越近,这股力量的骚动也越来越强,常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告诉我,继续等待下去,今夜也许就是一次爆发。 门板上传来有节奏的几下敲响,在我低声应答之下闪进流波矫健的身姿,“主上,您房间左二,右二,对面,全部住进了人,虽然打扮各有不同,但是隐含着的气质却骗不了人,他们应该是一路的。” 我一皱眉,“是哪路人能做出个大致的判断吗?江湖中的,还是……”后面的话打住了,但是流波应该能懂。 “不是江湖路数的武功。”只几个字,我就明白了,唯一的疑惑就在于,这群人,属于谁的麾下? “主上!”流波打断了我的思考,蓝色的眼中写着凝重,“如果只是想跟在我们身后打探我们的去向,不可能会如此激进,更不会形成这样的包围方式困住我们,您速下决定,我怕他们今夜会对您不利。” 他说的没错,如果只是为了知道我的动向,不可能如此贴身紧跟,更不可能现在就形成包围的态势,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不想让我们进入‘九音’境内,所以选择在‘云梦’的最后一段路,发动突袭。 从‘云梦’到‘九音’,一条是我们一路行走的官道,称为陆路;而前行两里路还有一个码头,从水路通往‘九音’。 我站起身,拉开房门,大笑着挽上流波和子衿,“走,陪我去逛逛,有什么喜欢的,尽管和姐说,不过记得晚上好好伺候我。” 短短的从房门口到楼梯间,我捕捉到了几个人影,一个在我对门的窗户后,隔着窗纸小心的观察着,一个在左边的门后,呼吸紧张;一个在右边的角落里,手指已经伸入了衣服内,而楼下的食客中,有两人握筷子的手明显的一停,举在空中没有下箸,竖着耳朵偷听已经到了全神贯注的地步。 在路过小二身边时,我状似无意的说了声,“小二,给我准备三十个馒头,三斤卤牛肉,姐明天路上吃。” 这是走陆路需要花费的时间预计下的食物量。 “好嘞……”小二屁颠屁颠的一揖,“您放心,保管耽误不了您的事。” 我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搂着流波和子衿摇头晃脑的朝门口走去。 “啊……”突然我脚下一绊,面前的椅子被撞飞,整个人趔趄的朝前跌去,直直的扑上面前女子,她下意识的一伸手抓住我的胳膊,“哎,当心。” “多谢,多谢,我眼神抽筋,没看见凳子。”拱手道谢,我袖子一垂,掩住手中的一方小小铜牌。 才出门,那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跟在身后出了门,两个跟在我的身后,三个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而我,拉着两个人在集市上一通乱逛,拐弯抹角的转到了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角落里,几个衣着破烂的人正打盹的打盹,揪虱子的揪虱子。 就在我们三个人刚刚走过,两个人探头探脑的跟上之时,那地上睡觉的乞丐突然一抱膝盖,“哎哟,你为什么踩人啊,好疼啊好疼啊,我一定被踩断了骨头,哎呦喂呀……” 两个人一愣,抬头寻找着我的方向,想要加快脚步追上,脚下却被乞丐一把抱住,“踩了人想跑?赔我银子,赔我银子,我一定断了十根骨头,陪我一百,不,一千两银子……” “你小子欠揍!”一人不耐的举起拳头,地上的乞丐顿时缩成一团,大声的叫嚷着,“大家快来看啊,有人踩伤了人不赔,还要打人啊,快报官,快报官!” 呼啦一下,周围七八个乞丐全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叫嚷着,拉扯推搡着,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双手一拽流波和子衿,三个人脚下飞快,迅速的向码头方向奔去,我如旋风一样的刮过,在将子衿抛上一艘船的同时,手掌连拍,江边的十几条船在我的掌风下木屑飞扬,咕嘟嘟的冒着水泡向江底沉去。 “哎呀,我的船,我的命根子……”船老大叫嚷着,正不知所措间,几锭银子落在她的脚边,“所有的船我买了,银子你们分。” 他茫然的抬头,看见的,是已经飘飘荡荡划出了十几丈开外的小船。 安全的上了船,甩开了所有对我不利的人群,但是我的心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沉重的象是吞了个称砣。 脚下的水花四溅,小船飞快的在江面上行进着,我坐在船头,呆望着一望无尽的江面,碧绿的水面上不时泛起一连串的泡泡,散发着独特的水腥气。 子衿轻轻的坐在我的身边,玉掌盖上我的手,我眼皮动了动,“江面水汽大,别冷着了,你进去吧。” 他微微摇了摇头,盖着我手的掌心里传来一阵阵热度,“那是丐帮的人?” “嗯。”我表情都没有一丝的改变,声音中也没有半点骄傲,“当年我曾经送还丐帮打狗棒上镶着的祖母绿,丐帮从此将我认做最亲的姐妹,无论我有什么要求,一个手势就能调动他们,不过他们不知道,那祖母绿本来就是我偷的。” “那你在烦闷什么?”他的手搂上我的肩,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铜牌上,一声轻咦,“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我突然笑了,笑的凄凉,笑的森冷,“这是穆家护卫的专属令牌。” 子衿的眼睛突然大睁,“你说,意图今天行刺我们的,是穆家的人?” “不完全是。”我冷冷的吐出几个字。 穆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对我动手,因为以穆水如的精明和忠诚,一心为国的她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行刺我,而那铜制的令牌,标明着他们的身份是专属于一个人的贴身护卫——穆家长男,当今‘云梦国’凤后,穆沄逸! 沄逸,你可是害怕我对皇姐说过当年我们的春风一度所以杀人灭口? 沄逸,以你对我的了解,这心中最深沉的秘密,我永远不会对任何人说。 沄逸,还是说,你不是不了解我,只是不想留着我这个后患,杀在路上便可以随意推给任何一国,还解了你永远的心腹大患。 沄逸,其实你,比我狠多了…… 早就被人算计了 不管这个暗中对我下手的人是不是沄逸,我已经暂时不可能会去追问了,沉浸在刚刚盘算得当上了船的我,心头突然一阵不安。 宽敞平静的江面突然变的狭窄,两边山峰陡峭,水流湍急;不时卷起团团漩涡在船边划过,站在小船上整个人无法用力,跌跌撞撞的稳不住身形,拍打着崖壁的水花击出龙鸣虎吼般的咆哮。 船在这样的环境中,别说逆流而上,能稳住船体不被卷着撞上礁石我就已经万幸,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抓一名船老大,这样的水道要走靠的是经验,流波在有能力对这样的路也不可能熟悉。 我扶着船棂,看着对面子衿惨白着一张脸,手指捂着唇,用力隐忍着,额头上沁出了点点冷汗。 抓着他的手,我感觉到他的手心里已经有里湿湿的汗意,“你不会水?” 勉强给我一个笑容,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别说你比我好到哪去,你的水性如何?” “鸳鸯浴我是高手,这个水性够吗?”我依旧痞痞的笑着,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他的脸上掠过担忧。 “再怎么样我都会护住你的周全。”我声音不大,却透着坚决。 手指点上我的唇,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就怕你说这个,别忘了你的身份,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护住自己的安全。” “放屁!”我狠狠甩出两个字,“连自己的男人都没本事保护的女人,还说什么要定国安邦,你给我乖乖的坐着,不是还求着想给我生个娃娃么,那就给老娘蹲好了,上岸就让你陪夜到起不了床。” “你知道?”他的眼中滑过一抹亮光。 扯过他的身子,我重重的吻上他的唇,汲取着他口中的香甜,肆意的咬上他的唇,手指一抹他的腰际,指尖多了一片扁扁的三角形符咒,“你他妈的睡老娘身边的人,我要是连这点小心思都不知道还当你妻主?你给我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也不会让自己有事,你这辈子替别人生娃的心思就别想有了,乖乖伺候我一个人吧。” 他微笑着点头,脸色终于不再惨白如纸。 我不是万能的人,水性这一门,我只能说我的本事最多就是靠着一口内功之气能不溺死自己,要想着风口浪尖玩什么浪里白条那是别想。 看着窗外的水花,感受着摇摆的船身,我感慨的一声赞叹,“如果我是敌人,在这个地方设下陷阱,只怕手到擒来。” “咚!”小船下突然传来沉闷的响声,我心一沉,脚下的木板出现一个大洞,咕咚咕咚的直冒水。 “该死的乌鸦嘴。”我咒骂着,手中匕首脱手飞出,柄部挂着天蚕丝,直接被我当暗器顺着洞击入水下。 没有刺上肉体的阻碍感,那个水下的潜伏者显然已经离开了,在如此湍急的江水中,这般的神速让我心头一颤。 穆沄逸,你果然知我。 那些人是你故意让我发现,逼迫我走自己不能掌握命运的水道,陆路上你派再多的人都没有将我击杀的完全把握,而水路的机会就大了太多太多。 或者说,其实你两路都已经埋下了天罗地网,不管我走哪一条,只怕都是死无全尸的命运? 一手拉过子衿,我冲上船头,流波也发现了什么,丢下了手中的桨,握着刀警惕的望着水面。 “你水性如何?”我看着他,手中的匕首突然飞出,射入水面之下,水花突然一阵翻涌,飘起红色。 他不象我能收回匕首,手中的刀没有贸然丢出,只是一掌击向水面,巨大的爆裂中,一道人影从水底缓缓升起,生死不明的飘着水面上。 黑色的紧身水靠,腰间别着水中战斗的最有利武器峨嵋刺,一看就是为我而精心准备的。 看着浮上来的人影,他轻松的动了动唇,“不劳担心。” 他这话说的我大喘了一口气,至少他在这方面的能力在我之上。 被我击中的人,始终没有浮出水面,要么我没有打中要害,要么就是被同伴接应了,这深沉的水面之下,还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 船身在倾斜,借力变的越来越艰难,眼见着要不了盏茶的时间这船就要沉入水中,我看着远远的山壁,“流波,你上去问题大不?” 他的手,抓上面前的船身,用力之下,“喀拉!”掰下一片木板。 我点点头,一手搂上子衿的腰,“走!” 就在我声音出口的同时,船边突然腾起数条人影,带着水花的腥气,高举着黑色的东西,兜头朝我们的方向罩下。 渔网! 流波身形拔的高高,渔网堪堪的从他脚下滑过,而我带着子衿,为了保证足够的力量能够登上崖壁,我选择了平掠,这一下,刚好就在渔网的范围之内,当我看见头顶上的渔网之时,再想要改变,已经来不及了。 一瞬间,我看到了对面几人眼中的惊喜,看见了流波眼中的讶然。 手一抖,拼着手中的余力,所有的力量集中在掌中,对着流波的方向,“流波,接着。” 子衿被我送了出去,而同时送出的,还有我掌中最习惯用的匕首,天蚕丝缠绕在匕首之上,银丝闪耀。 流波的功力,一个人或许登上崖壁没有问题,但是带着子衿只怕就很困难,我不能让他们有一点闪失,这匕首上的天蚕丝能够承受千斤之力,长长的银丝更能够在他力竭之时将匕首弹入崖壁间顺势借力。 不过我已经没办法确认流波到底有没有接到子衿,因为那黑沉沉的渔网已经罩上了我的头顶,在身体沉入冰冷的水中同时,我用力的拉扯着渔网,想要用强大的内力扯开一个洞。 黑色的渔网在水中发着一点一点的金光,我心头一沉。 该死,他们连这一点都算计进去了吗,这渔网显然不是普通的渔网,以我双手的力量居然没有扯开。 水波晃动,一股力量从我身后击来,直奔我的后脑。 我手指连点,劲风在水中划出道道痕迹,打上来人的身体,几缕红色飘起,来人隐没在水中。 渔网周边传来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我往下沉去,这些人显然知道此刻靠近我是不明智的选择,他们想要在水中闷死我。 我憋着气,身体在渔网中猛烈的挣扎着,让他们误会着我气息到了残喘的边缘,然后慢慢的归于平静。 果然,几道黑影在慢慢的靠近,试探性的停留在我身体不远处,发现我依然没有半点反应,几人拉扯着渔网飞快的在水中潜游去。 不知道游了多久,刚一冒头,我听到水面上传来几人交谈的声音,“大姐,可算完成了任务。” “小心些,主上交代她可狡猾呢,别拆开金丝网,等点了穴再拖上岸。”一个稍老些的声音传来。 一个人影靠了过来,手指夹着劲风,点向我的身体。 就在她的手触上我身体的瞬间,我的两只手指如灵蛇般伸出,轻易的掐住了她的喉咙,在她失神的片刻间,点上她的穴道。 隔着渔网,我冷冷的看着他们惊讶的表情,“我是狡猾,所以你们不该想着抓活口,直接杀了才最安全。” 被我抓着的女子低低的说着,“王爷,我们有命令,不能杀您。” “哦?”我眉头一动,“那你们想怎么样?” “带您回去,让您完不成任务。”她老老实实的回答。 这是穆沄逸的命令吗?我是不是该感谢他还残留我一条狗命? 我连声冷笑着,一点点的扯开身上的渔网,“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我不但要完成任务,还要完成的漂漂亮亮,他不可能再有机会改变我的想法。” “王爷!”几人在水中远远的叫着,想要劝说我什么。 突然,我的耳边听到隐隐约约的吼声,那是巨大的水流相互撞击拍打着的水声,恐怖的如同千军万马的沙场。 面前的几人同时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一个人指着我身后,结结巴巴的吐出几个不甚清晰的字眼,“龙,龙,龙漩涡……” 我刚刚一回头,眼前的景象吓的我心跳差点停顿。 巨大的漩涡漏斗型,仿佛是把一座山峰插在了水中,漏斗的边缘在不断的扩大着,拉扯着强大的吸引力,中间的空洞一眼望不到最深处,恐怖的黑色让人腿肚子抽筋。 “跑,跑,跑啊……”带头的人丢下一句话,他们所有的人如一条黑鱼般飞快的钻入水中,拼命的向岸边游去。 我拍开女子的穴道,她连谢谢都来不及说,扒开手掌就游开了。 而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水性绝对不能和他们相比,唯一的选择,就是出水。 刚刚吸上一口气,我想要拔身而起,可是巨大的渔网还缠在身上,让我无从施展手脚,再想要扯开,似乎一切都晚了。 身后仿佛有一只手,拉拽上了渔网,不断的旋转,沉没,继续旋转,拍打…… 而我,就是渔网中的那条小鱼,在强大的力量中没有半点挣扎的余地,猛烈的旋转拉扯似乎要撕碎我的身体,挤压着我的内脏,榨干我所有身体里的气息,把我的骨头揉在一起,搅成一团烂泥。 痛,这是唯一的感觉。 窒息,犹如两座山在不断的压着我,耳边只有隆隆的轰鸣声,我努力的提着一口气,想要让自己不昏过去。 妈的,在大自然的力量前,我就是个屁。 突然,后脑狠狠的撞上了什么,可能是礁石吧,巨大的撞击让我脑袋一嗡,眼前一白,彻底失去了任何意识。 朦胧中,似乎有什么推挤着我,顺着水流,一路的飘着。 祸害遗千年 “好人不长命,。” 这是我刚刚有了一点点意识后,闪进脑海里的第一句话。 人太坏了,狗都嫌,阎王老爷也不想收留我去破坏黄泉地域的安定繁荣,只好把我丢回了人间继续自生自灭。 虽然全身骨头疼的让我险些一口气闭过去继续玩昏死,虽然我丹田刚提起的真气让我差点喷出一口血,虽然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我至少能肯定,姑娘我,还能留在人间继续祸害我的小美男。 别问我为什么还没睁开眼睛就这么清楚自己不是躺在地狱黄泉,理由简单的我都懒得说。 黄泉路上有这么清新动人的牛屎味? 黄泉路上有这么难闻的水里鱼腥气? 黄泉路上有这么恶心的霉烂土味? 所以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被人救了,而且救我的人条件还不怎么地,就身下这一股股臭气熏天的烂干草,连床象样子的被子都没,活活把我如同晒咸鱼一般摊在这。 一阵风吹过,全身的肌肤浮出点点鸡皮疙瘩,胸口的小尖尖都立了起来,某个部位的小草更是在风中愉快的摇曳着。 靠,谁这么小气,救我就救我,被子不给,连件衣服都舍不得给披吗? 身边悉悉索索的蹭过来一个软软嫩嫩但是臭臭的东西,先是小心的挠了挠我的手掌心,再是好奇的碰了碰我的腰,飞快的缩了回去。 没有多久,那东西又贴了过来,而且明显是凑向了我的脑袋,因为那股臭气更浓了。 捅了捅我的胸,小家伙似乎找到了好玩的东西,一声稚嫩的轻咦。 一根手指变成了两根,夹着顶端小小的拉扯着,然后变成了五根手指,捏捏。 “哇,好软。”如果这算是表扬的话,那么他的行为算不算是彻底的性骚扰?因为他正一松一紧,一松一紧捏的正欢。 他以为我这是什么?街口包子铺里的白面大馒头吗?还是可以随便捏来搓去的糯米糕?或者他认为,他在给奶牛挤奶? 我是女的,在这个男子生养的世界里,他不会连这点认知都没有吧? 臭烘烘的东西拱到我的耳边,一个水润润的唇用力的在我脸上啵出响亮的声音,“姐姐真漂亮,好软,好香。” 这个声音,我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那个破屋子里抱着我腿生死要赖着我的黑兔子,我记得他有一双漂亮的象水晶一样的双眼,软软糯糯的巴拉着我,依偎着我的漂亮小白痴。 难道我顺着水流,又被冲回了‘云梦’的地界?还被他给捡到了?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双明媚的眼,完美的柳叶弧度,高高上挑的眼角,黑曜石一般的深沉,还有虚无的神情,对人世没有半分留恋的空洞。 那个人,他也在吗? 好奇的小鬼正在爬在我的身上,摸摸捏捏,亲亲揉揉玩的正快乐,没有半分的j□j味道,却充满了好奇的探索,可是对于早经人伦的我来说,这不啻是一种巨大的挑逗,可是…… “流星,你刚刚从粪坑里被捞起来吗?”我终于忍不住的开口,如果没记错,他是叫流星吧。 小身体一动,两条软软的手臂抱上我的腰,大声的欢叫着,“漂亮姐姐,你醒了啊,漂亮姐姐,你醒了啊……” 全身的骨头再一次因为他的动作而散架,我也又一次的差点闭过气去。 我的伤很重,上上下下的骨头不知道错位了多少,丹田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连提一口气都不可能,说话的声音和蚊子叫有的一比。 但是我还活着,我打赌,这样的身体只要给我半个月,我一定恢复的彻彻底底,没有半点问题。 他埋头在我的胸前,快乐的厮磨着,“漂亮姐姐,你是回来带流星走的吗?” “你再摇,漂亮姐姐就变成漂亮死姐姐了。”我无奈的出声,顿时感觉到小家伙从我的身上飞快的爬起来缩到床脚,一只手还不死心的抓着我的手指,生怕我跑了般。 “师傅说姐姐受了伤,原来是真的。”他嫩嫩的出声,手指探上我的额头,“昨天姐姐好烫好烫,还好现在不烫了,师傅说再烧下去,姐姐就没了。” “我衣服里有药,你给我找找。”我微弱的出声,依稀记得昨天自己全身一会如火炉般滚烫,一会象被丢进了冰窖,原来是发烧了。 “师傅已经找过了,能给姐姐吃的都吃了,他说那些是圣药,吃两颗就好。”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声音在我耳边跳跃,能听出对他口中师傅的尊敬和爱戴之情。 那个狐狸媚眼的家伙认识我衣服里的药? 这个认知让我一怔,各种猜测在脑海中如波浪般此起彼伏。 武林圣药,江湖少见的珍品,即使是普通的江湖中人,只怕也未必有那个眼光能认出,而那个瘫子,居然能轻易的分辨出我的药。 要么,他是医药世家的人,精通医术。 要么,他是武林中人,而且曾经的地位不低。 可是,若是大夫,为何医治不好自己的病? 若是武林中人,又怎么会沦落至此? 那个脏兮兮的人影,突然缠绕上了很多迷幻的色彩,让我沉吟着,拿捏不住走向,而活跃的小流星,絮絮叨叨的在我耳边不停的说着,让我了解自己被救的始末。 “昨天晚上,我和师傅趁着晚上没有人,偷偷到河边想摸两条鱼,结果抓到了姐姐的渔网,我以为是条大鱼想拖上岸,差点被水冲走,师傅急急忙忙的救我,也差点被拖下去,我们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姐姐拉上来。” 拉我上来? 以那个家伙的性格,只怕是为了救这个小家伙,而小家伙不肯松开我,才顺道一起被捞的吧。 “我看见是漂亮姐姐,就央着师傅一定要带回来,因为姐姐给了银票却没带流星走,一定是回来找流星的,不过流星背不动姐姐,只能和师傅一路拖着姐姐回来,姐姐的衣服在路上挂破了,不能穿了。” 总算明白了不少,我长长的透了口气,“流星,你能去洗洗吗?你好臭。” “不行,不行……”他惊慌的叫着,“师傅说了,流星不可以洗掉身上的泥巴,昨天为了捞姐姐把自己冲干净了,这是我才糊上的牛屎,等我一会去晒晒,牛屎干了就不臭了。” 我动了动唇,想笑,却扯的脸上一阵生疼,“流星是不是很漂亮,师傅怕流星引来坏人的觊觎才让你糊上的?” 他捏着我的手指头,闷着头,没有说话。 也许,我不应该过问别人的隐私,这些触碰到了他的秘密,让他想告诉我这个新认识的漂亮姐姐,偏偏因为师傅的叮嘱而不敢妄言。 “算了,姐姐不问这个,流星有自己的秘密可以不说的。”当神智慢慢的清醒,后脑一阵阵的疼痛敲上我的脑袋,让我不断的晕眩着,那么强大的力量,我的脑袋没开花真的是个奇迹。 他玩着我的手指头,一会缠在一起,一会一根根的顺开,“其实流星,没有师傅漂亮。” 不管他漂亮还是他师傅漂亮,反正在我心中,都是两只黑兔子,其中一只还是个残废的黑兔子,除了臭臭的泥巴,黑呼呼的脸蛋,我只记得两双眼睛。 “对了,现在几更天了?什么时候才天亮?”难得的不能运功,黑暗中不能视物,居然让我有了一丝不安全感。 只是这天也太黑了,连一颗星星都没有,让我无法从星辰的位置判断现在的时辰。 “啊!”他一声惊叫,抓着我的手微微颤抖着,声音也小小的哆嗦着,“漂亮姐姐,现在,现在是午时啊,外面,外面太阳很大。” “什么?”我也终于忍不住的惊讶了,艰难的抬起手,摸索上自己的脸颊,眼睑,手指头没把准位置,直接戳到了眼眶,一声低叫,疼的我直流眼泪,却也让我认清了一个事实,我是睁着眼睛的。 细细的感受着吹入的风,暖暖的带着阳光的味道。 他没骗我,真的,现在真的应该是白天。 那么,我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姑娘我,失明了。 他的菊花是你碰的? “师傅!”小家伙一声惊喜的叫声,“师傅快来看,漂亮姐姐醒了。” 伴随着他的叫声,远远的地上传来沙沙的声音,是人体在地上慢慢拖行的声音,渐行渐近。 “你好。”我看不到却能听到,对着声音的方向,轻轻的说着。 他没和我寒暄,只是毫无感情的丢出一句话,“醒了就走。” 我是醒了,但是不代表我能动啊,他倒是直接下了逐客令,让我当初的猜测得到了印证,是小流星坚持救我,不然只怕我就是死在路边他都不会看一眼。 “师傅!”我还没开口,那个稚嫩的嗓音顿时变的惊慌,我的腰也被一双胳膊牢牢的抱着,“漂亮姐姐刚刚才醒,什么也看不到,不能让姐姐走。” 小家伙看来不仅仅是爱美之心旺盛,同情心也极度旺盛,我只要装装可怜,只怕他哭着闹着也不会让我走了。 “流星……”我轻轻的从唇边逸出他的名字,“没事,姐姐死不了,一会,一会我就走。” “不行!”小脑袋贴在我的小腹,他死死的抱着,“漂亮姐姐不能走,流星不让姐姐走。” 我几乎听到自己肋骨交叉挤在一起的声音,无法控制的j□j出声,“流星,再用点力就直接把我埋在屋前吧,真的走不了了。” 腰间的手松了松,小家伙依然执意的抱着我,只是小心的挪开了自己的重量,“我不让姐姐走,不要,不要。” 他的师傅没有说话,只是我的耳边听到了身体在地上渐渐远去的爬行声,他在坚持自己的决意,我不想责怪他什么,至少他救了我,已足够我感激。 “等等。”我对着判断中他的方向苦笑,“我不介意走,但是,能不能给我件衣服?” 他的方向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罩上我的身体,带着泥土的气息,还有男人淡淡的体香,居然没有一点臭气。 “谢谢!”我郑重的道谢,反手握着小流星的手,努力的微笑,“流星,你要谢谢你师傅,他是真正的为了你好。” 我带着伤,只要行走江湖的人都能从我身上那堆古怪的渔网中判断出我绝对不只是普通落水那么简单,这个男人不想卷入我带来的任何纷争中,唯一的选择就是离我远远的,救我已是错误,他只是不想将错误继续延续而已。 “嗯。”咪呜的声音带着哽咽,小家伙显然不死心,“流星想和姐姐在一起,让流星陪着姐姐好不好?” 我拍着他的手背,为这个小小的关心而感动,前天还为他单纯的依恋而感到好笑,今天就为这样没有丝毫目的的付出而梗堵在心中,“你想让你师傅伤心吗?” 那名男子,我记得他的眼,生无可恋的眼,坚持着就是为了这个小小的单纯人儿吧,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那种神秘的互相依偎,也许不是别人能轻易插足的。 “师傅,对不起……”小家伙低声的说着,脚步声停在我身边不远的地方。 那个家伙没离开?那他听到了我的话? 暂时不能动用真气的我,和眼睛根本不能视物的障碍居然让我没有发觉到他的存在,或许是他的气息飘忽到根本不存在? 房间出奇的沉默着,我只能听到自己不稳的呼吸,因为疼痛只能浅浅的抽着,象一个快要拉破了的风箱。 在这安静中,我突然听到门外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同时听到的,还有女子j□j密布的恶心声音,“瘫子,姐今天带了肉包子,乖乖的脱光了,给姐姐好好玩玩。” “流星,到屋里面去。”冷然的声音有了些急切,“来不及了,床下。” 随即我的身体被一扯,重重的摔在地上,顿时头脑一晕,全身剧痛,还来不及叫出声,一双手已经吃力的将我推入了床下,而同时沉重的脚步声已经在门口响起。 我躺在床下,里侧是小流星稚嫩的身体,狭小的空间里,他挤着我的身体,在我的耳边呼吸吐出的气撩动我的头发,柔柔的打在我的颈项,痒痒的。 床下不知道积了多少年的厚灰,在我们被塞入时扬起,浓重的灰尘味和蜘蛛网粘在我的脸上,腻在鼻子下,不断的刺激着我,那种想伸手却动不了的感觉,真的很难受,我只能将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外面,才让自己不至于一个喷嚏暴露行迹。 床板被重重的一压,是人体被丢上床的声音,“瘫子,我给你带了肉包子哟,香香的肉包子哟,你一定很久没吃过肉了吧,怎么报答我啊?” 那声音,就像是一个大人拿着糖块极尽诱惑的在一群贫穷的孩子面前渲染着,不用看我也能猜到那张嘴脸的表情是如何的淫邪放荡。 那双完美狐眼的主人,还是没有任何声音,感应不到属于他的任何气息,飘渺的就像是融在了空气中,随时消失。 布料的摩擦,能猜测到是如何粗鲁的拉扯,夹杂着女子污秽的语言,“前天被人打扰了,一肚子的火憋着,就等你给我消消火,来,给姐好好的摸摸,姐痒死了。” 依旧是无声的回应。 我听到,女子的手重重的落在肉体上的声音,噼啪的拍打着,浓重的喘息让我一阵恶心,突然感激昨天强大的水流把能压榨的都挤干净,不然我三天前的饭都能吐出来。 “瘫子,今天给姐好好舔舔,包子就给你,怎么样?”女子继续诱惑着,声音告诉我,她已经到了色火极度发泄的边缘。 终于,我再一次听到了那个冷静的没有任何语调的声音,“请你以后不要来了。” “啪!”清脆的巴掌声突兀的响起。 “骚货,找到新主人了?”女子突兀的狠厉让我的心一抖,暗自觉得大事不好。 果然,不甘和恼怒让她的语言越来越下流,“就你这一把年纪,鸟都起不来的瘫子,也会有人要?仗着双勾魂的媚眼勾搭上了谁?不知道几万双手摸过的身子,只能看不能用,难道是卖菊花给谁家的大爷小爷轮流草?不如让我检查下,看看你那个地方够不够漂亮?” 响亮的布匹被扯碎的声音,某人显然有些恼羞成怒,我几乎能想象到,那个身躯被人无情的打开,凌虐,探索着最隐秘的部位。 颈项处突然变的湿湿,贴着我的小身体颤抖着,知道不能哭出声,他撰着我的手,不断的用力握着,想要寻求一丝安慰的力量。 “妈的,很紧啊,要不要姑娘我找个萝卜茄子给你松松?让你爽个够?”女子一声,我身边的小身子抖的更厉害了,湿湿的泪水已经顺着我的脸颊滴到了耳畔。 心头涌起一股无名的怒意,我慢慢的抬起了手,极慢极慢的摸索到身边,轻轻的落在流星的脸上,指腹蹭掉他的眼泪。 他的身体一僵,随后小脸蛋窝上我的掌心,再一次泪湿我的手。 随着他的动作,有个东西浅浅的划过我的脸颊,尖尖细细。 他绾发的竹簪?我心头一亮,吃力的够着手,缓缓的从他发间将竹簪抽出握在手中。 深吸一口气,丹田里的气息被我强行的提了起来,顿时胸口剧痛,喉头涌上腥甜。 我能支配的劲气很弱,身体动弹一下都艰难无比,如果不能一击制敌,死的难看的就要轮到我了。 抓着流星的手,我在他手心里一笔一画的写着字,“一会我去抓住那个女人,你躲在床下不要动,知道吗?” 他的小手动了动,在我掌中,写了一个字,“嗯!” 我握了握他的手,再次写下几个字,“我不叫你,不要出来。” 他再次浅浅的划着,“好。” 我微笑的点点头,凝神听着。 我看不见,无法看见女子的位置,我只能听,不能有任何一点失误。 肉体噼啪被击打的声音依旧不断的传来,还是听不到男子一点的哼声,我不禁有些责怪他的隐忍,只要他哼一声,我就能做出一个j□j不离十的判断,可是他没有。 “啊呀,见红了啊,真让人兴奋。”女子的声音叫嚷着,“这么细嫩的皮肤才三根手指就不行了?怎么受的了别人的家伙?” 就这一瞬间,我的耳朵清晰的捕捉住了声音的方向,身体猛的一滚从床下滚了出来,手指一弹,竹簪如利剑般直接刺上她的颈项,直至没柄。 “咯咯,咯咯……”听到她喉咙发出恐怖的声音,我如魔鬼般阴冷的笑了,“你说对了,他找到了更大的东家,而我这个东家,不准备留下你的性命,你该庆幸现在的我给了你最痛快的了结方式,不然我会让你死的比现在惨十倍百倍。” “轰!”她再也发不出一个字,重重的摔落在地。 而全部力气被抽干的我,也如一摊烂泥般倒下,摔在温软的肌肤之上,身下是他起伏的胸膛。 再一次错乱的内息让我整个人痛的开始颤抖,我坚持着伸出手,摸索着将身上的衣服盖上他的身体,寻找着他耳朵的方向,我轻柔的笑了,“放心,流星没有我的命令不会出来,你可以慢慢的……” 下面的话,消失在我的唇边,还来不及说完,我再一次彻底昏死。 甜度百分百的小弟弟 再次醒来,是因为身边不停的响着悉悉索索的声音,象是枕头边上有一只耗子不停的挠啊挠啊挠啊,活活的把我从深沉的睡眠当中越挠越浅,越挠越浅,最后崩溃的睁开眼。 眼前还是一片的黑色,让我轻声的叹了口气,还想说服自己一切都只是个梦,让我打开眼睛,天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白,小美男还是那么勾魂,结果我能看到的,只是黑,一抹眼的黑。 这个感觉,就象是你和帅哥调情到了如火如荼,干柴烈火一触即发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大姨妈来了一样,衰啊,衰到了顶点。 脑袋昏沉沉的,不知道是睡多了还是病晕了,我晃晃脑袋,抬手摸向额头。 但是我的手一动,麻木中才发现,被人死死的压住了,我默默的感觉着,似乎被压住的不止是手,还有肚子,被一双疑似手臂的东西抱着,腿也被一双腿架着。 耳边有轻微的呼吸声,吐出来的气息打在我的脸上,香香甜甜的好像一朵栀子花,嫩嫩的蹭在我的臂弯间,象是抱着心爱的东西,八爪鱼一样缠绕着,生怕我跑了般。 我一动,耳边传来猫儿般的咪呜声,肩窝处的脑袋动了动,带着几分迷糊,朦朦胧胧的腻着声音,清甜可人,“漂亮姐姐,你醒了吗?” 是他? 动了动几乎完全麻木的身体,我应了声,“你怎么在这里?” 他那个视他如宝的师傅居然舍得让他不顾清白名声睡在我身边? “嘘!”他马上警惕的出声,小爪子捂上我的嘴,整个人趴在我的怀里,声音压的极低,“师傅在隔壁,他,他不知道我在这。” “嗯?”被他捂着,我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我的疑问。 他的身体散发着甜甜的香气,“漂亮姐姐,我洗干净了,不臭的。” 我当然知道他不臭,香宝宝一只在我怀里,如蚕儿般拱着,少年稚嫩的嗓音带着刚刚清醒的慵懒,让我缓缓的伸出手,摸索着他的腰,然后下滑,在那小小的挺翘臀部上一拍,“知道啦,是松子糖流星。” 说是松子糖,还真的没错,甜中透着清香,糖度一百却绝对不腻,刚刚好,再加上那张小嘴配合着的嗓音,一直甜到心里,然后留下清新的少年气息,让你难以忘记。 若是从前,只怕这样的少年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了,看那纤细稚嫩的身躯在身体下扭动,未尽人事的身体泛着粉红的色泽,水嫩的唇不安的张翕微喘,小乳尖在空气中挺立,粉嫩嫩的鸟儿被握在掌心中把玩的风情,任你书写下他人生重重的一笔,简直比喝了五十年的醇酒还带劲。 可惜我现在真的君子了很多,只是搂了搂小腰,顺势拍了拍他的小臀,多么的坐怀不乱啊。 天哪,我其实真的很想乱啊,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你回去吧,不然若是被你师傅知道了,只怕我会直接被他宰了。”既然不能吃,不如让他远离身边,这干蹭着,太折磨人了。 “不要!”继续窝回我的肩膀处,脑袋贴着我的脸,极尽亲昵,“师傅睡着了我才偷偷溜过来的,漂亮姐姐昨天又发热了,有流星抱着,才能凉下来。” 我苦笑,“你是男孩子,我是女人,你也不怕瓜田李下之嫌?” 这家伙,十五六的男孩子已经可以许人家出嫁了,在青楼中,十二三岁开门接客的更是比比皆是,他怎能如此纯真至今? 说的好听是纯,说的难听这就是蠢。 他的手圈着我的腰,两条细长的腿已经搅上我的腿,缠绕着,“漂亮姐姐是好人,流星一看就知道。” “凭什么说我是好人?”就凭他那个我长的漂亮? “因为姐姐漂亮!”他的回答让我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果不其然,这个没脑子的家伙。 我的手摸索着他的脸,手中的肌肤带着少年人独特的柔嫩,细腻的象是刚剥了壳的鸡蛋,掌心中他的发丝也似蚕丝般细致轻飘,“没有其他的理由了吗?” 他贴着我的脸,突然轻轻的在我脸上啵了一下,又飞快的缩了回去,声音细小的几乎听不见,“流星喜欢姐姐,姐姐是好人。” 不想和他就这个所谓的好人坏人继续争论下去,我让他枕着我的一条胳膊,懒洋洋的出声,“流星,你师傅是怎么教你的?还是他笃定什么都能挡在你前面保护你,才把你养的如此单纯?” 他的身体一僵,手指揪着我的衣衫,讷讷的出声,“师傅什么都没教过我,我知道我笨,都是我才害的师傅这样的,都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我,师傅就不用受苦了。”说到后面,声音已经有了些泫然欲泣的调调。 什么都没教过?“那为什么你叫他师傅?” “母,母亲让我叫的。”一声回答让我更加的意外。 手抚摸着他的发,他身子轻轻一动,更加偎贴上我的身体,“小时候,母,母亲带我见过师傅,我从来没见过象师傅那么漂亮的人,觉得他就像天上的仙子,又像是修炼成型的狐妖,身上朦胧着一种很奇异的气质,母亲说师傅是,是月光下的罂粟花,总之就是很漂亮很漂亮啦,我就缠着师傅不肯放开。母亲曾经开玩笑,说要把我送给师傅做儿子,不过师傅不答应,后来就叫了师傅,偶尔每年能见上一面,最后一次见到师傅之后的一个月,母亲就驾,呃,辞世了,临终前母亲曾经对我说,要我永远的跟在师傅身边,要我好好的替他照顾师傅。几天后,师傅出现了,把我带出了家门,就这么一路相依苟活着。” 说到这,我感觉到脸侧湿湿的,摸索着他的脸,我擦着他的脸,“爱哭鬼。” “没有!”他扯着我的衣袖,用力的擦上脸,“流星不爱哭,很久很久没哭过了,只是和姐姐在一起,忍,忍不住嘛。” 虽然他说的不清楚,甚至隐瞒了些什么,但是我还是能听出那话语中的惊心动魄;这个未染尘世的少年被家人保护的太好,不懂得什么是江湖险恶,不懂得什么是人心残忍,所有的一切在一夜间改变,唯一的依靠就是他这个师傅,可是他应承了母亲的遗言不但没有做到,甚至让母亲最牵挂心疼的人为了他而受尽创伤,而他只能为了活下去而苦苦忍耐。 想到这,我的声音忍不住的放轻柔,亲上他嫩嫩的脸颊,紧紧搂着那瘦弱的肩膀,“这段时间是不是很苦?” 他在我掌心中轻轻摇了摇头,“师傅,师傅才是真正的苦。”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回忆,他的身体在我怀抱中颤抖,呼吸凌乱。 我拍着他的背,一下下,就象是在哄着襁褓中的孩子入眠般,摩挲着他的背,声音低柔,“你是他唯一的支柱,只要有你在,他就不苦。” “姐姐……”他喃喃的叫着我,脑袋在我怀里拱着。 “叫我楚!”我不能说我叫什么,又不忍心骗他,只能给他一个字。 “楚姐姐!”欢叫着,他连续不断的在我脸上浅啄着,象小鸡啄米一般,亲的我满脸口水,连唇上都被他啵了好几口,那唇,软的仿佛入口即化,我舔舔唇,无声的笑了。 我呼吸着甜香的栀子花的气息,发现本来最不擅长哄孩子也最没有耐性哄娃娃的我,居然因为他的开心而小小的得意着。 而他,似乎也哭闹的有些累了,小脑袋靠在我的肩头不断的点着,小手抓着我的手指头,生怕我在他睡着后溜了般。 我亲亲他的额头,“流星乖,快睡吧,我不走。” “嗯。”鼻子里轻轻的哼着,他依旧抓着我的手指头,“楚姐姐,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行!”我爽快的答应着,就冲人家小家伙一夜无眠给我退烧,我好歹也该报答一下这可爱的稚子之心。 “楚姐姐,我把师傅拜托给你好吗?”一句话,险些把我从床上震到床下,他无比认真的声音不断的在我脑海中徘徊,“我答应了母亲一定要照顾好师傅,楚姐姐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人,你一定能象对流星一样对师傅的是不是?流星不会看错的,楚姐姐会疼爱师傅的,是不是?” 他这么多个是不是,楞是让我无法憋出一个是字。 想想那个男人的冰寒,拒人三尺之外的冷漠,一个连死都不怕,或者都没有灵魂的男人,我可不认为我有什么本事照顾好他。 “楚姐姐,你答应,答应我吧……”他不断的拉扯着我的衣衫,让我懊恼着祸从口中这句古话的真实性。 “我……”咽咽口水,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就在这个时候,门上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伴随着那个漠然的声音,“流星,你是不是在里面?” 破烂的门,根本没有门闩,只要手指头一捅保证应声而开。 我听到了木门老旧的咯吱声,恐怖的就如同闹鬼的老宅,还有身体唰唰在地上缓慢拖行的声音,一点点的朝着我的方向靠近。 怀里的呱噪鸟儿早成了缩头麻雀,蜷在被子里。 唰唰的爬行声终于停了下来,还是那冷淡的声音,“流星,快回屋!” “我不。”小小的反抗声和他立即抱住我身体的动作,在表达着小家伙的不甘,“我想和楚姐姐在一起。” “流星!”这一次,喊他名字的是我,拍了拍那个把自己缩成球一样窝在被子下的包包,“刚刚还和我说听师傅的话,还不去?姐姐保证不离开。” “真的?”他的声音立即亮了几分,“你不骗我?” “不骗你!”我勾上他的小手指,“我们拉钩。” “好哦……”小家伙快乐的跳下地,三步两步的窜出门外,脚步远去。 身边的唰唰声也同时传来,还是那个不紧不慢的速度,拖拉着,在地上爬行。 “呃……”我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朝着他的方向,“能聊聊吗?” 爬行的声音停了下来,房间里突然变的沉默,只有夜风吹动着门板,咯吱……咯吱…… 我等你爬上我的床 “让你处理尸体,不好意思。”这一次,我的声音不似对着小流星般的温言软语,平静中夹杂着一丝森冷。 我很清楚自己的出手,那个家伙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而我当时也根本没有留下活口逗弄的心,上官楚烨确定要取性命的人,没有机会存活。 “我用了你的‘化尸水’。”冷漠的声音,找不到一点亲近的意思,他与我交谈,只是因为他觉得应该和我说些什么。 “你是江湖中人吧。”我直接而干脆,“若非江湖中人,不可能认识我怀里的药,若非江湖中人,不可能知道‘化尸水’。” 他的呼吸声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这是我第一次在失去功力后捕捉到他的气息,不再那么虚无飘渺,不再那么融化在空气中,我知道那是曾经的豪情万千与如今的落魄形成了太多的对比,让他的心乱了。 还是没有回应,让我无从猜测他究竟是本性不爱说话还是这段时间人生的折磨,空气中的沉默让我不知道怎么继续与他的话题,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淡淡的出声,“你我之间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我想我们也不必互相通报姓名了,等我能动了,我会离开。” 他终于说话了,淡漠的听不到半点心思的波动,“你的眼睛不过是因为头部的伤,你要去哪,我可以帮你雇车。” 我抽了抽嘴角,失笑出声,“你还是怕我给你们带来麻烦,急着赶我走。” “你不是普通的人,我不想流星因为你而受到什么伤害,只能对不起你了。”他丢下一句,慢慢的朝门外爬去,“昨天的事,谢谢你。” “不客气。”我笑着接嘴,“我只是嫌弃她摇床摇的我一嘴灰。” 我知道他谢的是什么,他谢的是我没有留任何余地的直接一击致命,那个女人再不会说出属于他们之间的事,还有就是我没有带流星出来看到他的狼狈,维护了他残留的一丝颜面。 但是我假装没听懂他的话,既然他要的是尊严,我更不能揭穿他的心思。 “你们这样留在这里,只会给流星带来更大的威胁,你无法否认,你再怎么遮掩都不能抵挡那些觊觎的眼光,如果有一天被人无意中看见了他,你还有能力保护他吗?”我的一句话,留住了他想离去的意图,那缓慢的爬行声,停止了。 “小隐隐于林,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你不可能不知道,你现在既没有带他去深山之中,也没有干脆的在市集中买一处房产,至少那样会让你们安全的多,这破屋烂瓦你能支持多久?”我思虑着,想到一个可能,“是不是因为流星不能在人前露脸?” “是!” “你不敢去置屋,是怕遮遮掩掩反而容易被人盯上?” “对!” “那就这样长久下去吗?别说住,吃呢?你有办法吗?” 我没有刺激他的意思,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呃,听着他靠着被人蹂躏换两个包子馒头吗? “不劳费心。”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伤了他,他突然硬邦邦的甩出一句,没有给我任何挽留的机会,爬着离开。 我多嘴了,那是因为我不忍心,不忍心他糟蹋自己,也不忍心小流星背负着无尽的愧疚,但是显然,他并不希望我介入他们的生活。 提起身体里的气息,慢慢的流转着,我惊喜的发现,受伤的筋脉已经在灵药的帮助下逐渐愈合,在我提气的时候不会再有撕裂般的疼痛,不过我还是不敢太过于的用力,一点点的缓慢在身体里流动。 这一个认知让我不自觉的笑了,没有功力的日子,我就象是被人扒光了丢在大街上一样,再是怎么自我安慰都不能抹去心头无助的恐惧,笑,不过是安慰他人的工具,我的自尊也同样不允许我在失去视力和武功后表现出一丝丝的脆弱。 也许再有个三五天,我的功力就能完全的恢复,而我的视力,也一定会逐渐的好转。 隔壁房间的门被阖上,我听到流星低低的叫着,“师傅……” 残破的茅屋能指望有什么隔音效果?清楚的我不想听见都不行,看来我和他所有的话,他的师傅也一句都没放过。 “嗯。”温柔的不象是他,溢满关切,“快睡吧,很晚了。” “能不能不要赶楚姐姐走?”满是祈求的语调,我的眼前浮现出小家伙那双闪闪亮亮的眼,“我喜欢姐姐。” 那个冷漠的声音没有再响起,就在我静静的等待中时,我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j□j,轻微的一划而过,让我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哗啦!”似乎是桌椅被什么翻倒的声音。 “啪!”人体落地的声音。 “师傅……”是小流星惊恐的大叫,“师傅,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别吓流星啊。” 心头一动,我翻身下了床,隔壁的房间里已经传来了流星无助的呼唤,“姐姐,楚姐姐,你快来看看师傅,师傅……” “别怕,我就来。”安慰着他,一步步的摸索着房门所在,在两次撞上门沿,一次踢到门槛后,我终于成功的顺着他的声音摸到了他的床边。 一只手搂过小流星的肩膀,一只手顺势摸上狐狸眼的身体,“别怕,有我在,师傅不会有事的。” 天知道那家伙到底会不会死,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心底被小流星那种失怙般的哀鸣弄的有些不舒服,情不自禁的夸下海口。 “嗯。”乖乖的应了声,抓着我的手牵引着,摸上他师傅的脉门。 当那滑腻的肌肤在指尖擦过,心神不由一荡,这皮肤的质感,比冰蚕丝还要舒柔,我不由的想象着,水流淌过他的身体,都不残留点滴水渍的柔滑。仅仅抓着他的手,我就不断的克制自己不去幻想他衣衫下其他部位肌肤的是否也一样的细致。只是这手腕,太细了,细的让人叹息。 微弱的脉动,不正常的时慢时快,我缓缓的输入自己的内力,探索着他的经脉,这一行功让我彻底的诧异了。 他的丹田,筋脉,没有存在任何的异样,也就是说,他没有内伤。 当内力行走到他下身时,我的惊讶甚至让我忘记了行功,久久的徘徊在某地一直探索,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 我记得那名女子说过,他的鸟儿无论如何的玩弄也没有半点的反应,可据我所探查到的,他那里根本不存在任何血脉不畅上的问题,也就是说,他的生理机能是完全正常的,如果他不存在心理上的毛病,那我只能说,他的控制力超越了我所能想象的空间,超越了正常男人的本能。 当内力走到双腿时,我听到了自己的心猛的加快速度跳动的声音,脸上渐渐凝重。 搂着流星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亲上他的额头,“你师傅没事,只是这两日累了些,睡两天就好了。” “你没骗我吗?”他的声音没有我想象中天真的答应,快乐的相信,小小的透着几分哀伤,“师傅每次都这么告诉我,可是我知道那不是真的,师傅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比一天孱弱,在带走我的那夜他受了伤,所以师傅不能走路了,姐姐你告诉我,师傅是不是伤势又发作了,更严重了?” 他其实不是表面上那么蠢笨呆傻的,敏感的他其实早就知道了很多事,只是装着不懂而已,希望以自己的天真感染他人快乐。 这样的一对师徒,在艰难中彼此照应,确实让人心疼。 “那姐姐漂亮吗?”我突然对着他的方向绽放出一个绚丽的笑容,声音魅惑至极。 “漂亮……”回答飘忽中带着晕眩。 “那姐姐是好人吗?”笑容凑上他的脸侧,我对着他的耳朵呼着气。 “是……”中了魔咒般,他呆呆的回应着。 “那你是不是应该相信姐姐的话?”这一次,我直接亲上他的脸蛋,本来冰凉的小脸蛋在我的唇厮磨中突然变的热烫。 “相信……” 很好,虽然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使用美人计的一天,但是如此轻易的搞定小家伙还是很让我志得意满,手掌一拍他的小屁股,“去给师傅打盆水来。” 小家伙旋风一样从我的手掌中脱离,嗯声响起的时候人已在门边,脚步飞快的窜向院子。 我的内气一点点的输入到狐狸眼师傅的身体里,在确认小流星已经跑开了之后,我一声叹息,“你中的是寒毒,再不驱毒只怕拖不了一个月。” 准确的说,他中的毒大部分的毒素已经被他逼出了体外,也许是在逃跑之时来不及行功,等能停下来的时候,毒素已经侵入筋脉,他所有的功力在将毒素逼入双腿后再没有多余,他不是废了武功,而是根本不敢用,怕运气中毒素随着气息行遍全身。 拥有武功,却不能反抗他人的蹂躏,这是怎么样的一种隐忍? 他的呼吸平稳悠长,显然他是醒着的,在我的等待中,他丢出几个字,“我不在乎。” 不在乎生,不在乎死,不在乎眼前的人是谁,不在乎明天的太阳从哪升起来,说的好听这叫超然,说的难听就是行尸走肉。 我一声冷哼,直接把他抱起来丢在床上,“你死了,流星怎么办?” 他身体一僵,被我的话戳中了死穴,而我根本不管他的反应,继续自己的言论,“不如我过一个月再来,等你死了,我就把流星带走,要么带回家做小爷,玩腻了赏给别人,要么直接卖入青楼,能换一大笔银子呢。” “不行!”他挣扎着起身,抓着我的肩膀,激动的低吼。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情绪,第一次在他身上感觉到人间的气息,他的呼吸不稳,抓着我肩膀的手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最后,他挫败的收回了手,颓然的倒入床榻上,“我的毒,无人可驱,因为……” “因为你是极阴体质是吗?”我不待他说完,直接接过了他的话,“许多武功高手梦寐以求的体制,可以习得太多武林中的秘术,更是魔教媚门之功最好的修习者,只是身体一旦中了寒毒,就会自动的吸收,若无极阳体质的人替你驱毒,只有等死的份,是不是?” “你……”他惊讶的吐出一个字,后面的话又活活的憋了回去。 看来不是这生死逃亡的日子让他不爱说话,分明本性如此,这说两个字剩下吞掉的习惯,真让人憋屈。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话很讨人厌?就象拉屎拉到一半硬生生收回去不拉一样。”我终于忍不住发了牢骚,“有屁就放出来,你不说没有人会愿意一直猜你的心思。” 这一次他回答的极快,四个字,“不关你事。” “是吗?”我突然吐出一串话,“也许有人愿意猜你的心思,更愿意好好的疼你爱你,只是……”我凑上他的脸侧,“你敢嫁吗?你的体质让你一旦与常人交合,只怕会让那人活不了两年吧?” “啪!”一个巴掌甩向我的脸,幸亏我听到风声躲闪的快,没能打实,只是指尖擦过,他的手掌还没有落下,就被我抓在手中。 我上官楚烨一辈子,还没被人甩过耳光,他是第一个。 “我会在这里休息三五日恢复功力。”我丢下一句话,“所以,你有三五日的时间考虑,要不要驱你的毒。” 细碎的脚步声远远的传来,我站起身朝门外摸去,“忘记告诉你了,我是‘日夜双侠’中的日侠,‘烈阳掌’算得上是我的一门绝技,愿不愿意爬上我的床,就看你自己决定了。” 为你挨打也值得 我和狐狸眼师傅之间的对话,小流星半分也不知道,所以大清早他快乐的蹭上我的床沿时,我拍拍他的脑袋,揪揪他的小脸蛋。他象个小兔子一样蜷缩着,窝进我的怀里,腻歪着。 “楚姐姐!”拉长着声音,抱着我一条胳膊,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 干净的栀子花香味让我精神一震,“怎么今天没糊牛屎?流星不听话哟。” “不要……”话语中嫌弃的意味十足,“糊了牛屎楚姐姐就不抱我了,姐姐说我是臭的。” “香的,香的!”我哈哈的笑着,伸手挠着他的小腰,他在我手下扭动,一串串清脆的笑声在空气里飘荡。 他趴在我的身边,软软的凑了过来,“楚姐姐,你昨天对师傅说了什么?” 我一楞,强笑着,“没啊,没说什么。” “那师傅怎么呆呆的,从早上醒来就在床上发呆,一直看着床顶象是有什么心事。”他咕哝着,“昨天都好好的,不是因为和你说了什么吗,你们其他的话我都听到了,唯一没听到的就是我去打水的那段时间。” 他真的是个不懂事的家伙吗?我再一次怀疑! “你师傅心事重你第一天知道吗?”我揉揉他的脑袋,翻身坐了起来。 “好像也是。”他疑惑的念叨着。 脚在地上划拉着,寻找着昨天不知道被甩到哪个角落的鞋子,眼睛还是没有一点恢复的迹象,除了等别无他法。 一双小手握上我的脚踝,小心翼翼的给我套上鞋,暖暖的掌心贴着我的肌肤,让我的小心肝情不自禁的扑通扑通乱跳。 妈的,不知道是不是十五又要到了,我的定力越来越差,一点小的触碰就会让我热血沸腾。 有些粗鲁的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脚踝处酥酥麻麻的感觉久久不散,被他握过的地方象有毛毛虫爬过一般,顺着肌肤挠进心里。 “楚姐姐,等等。”他在我手中挣扎着,“还,还没穿好。” “不用了。”我飞快的汲上鞋,直接拽起他,“走,陪我出去透透气。” 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他扶着我的胳膊,象只小母鸡般絮絮叨叨,“姐姐小心,前面有门槛,前面前面有草垛,左边是井,姐姐不要过去啊。” “啊!”脚下一痛,我哀叫着下意识蹲下。 “咚……”脑袋一晕,狠狠的撞上什么,撞的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脑袋。 小手抱上我的腰,他急切的叫嚷着,揉上我的头,“对不起,是我没看到这个破车,楚姐姐,痛不痛,痛不痛?” 不等我说话,他已经连打带踹的踢上我身边的破车,“混蛋车,破车,撞到我楚姐姐,我拆了你,把你当柴火烧了,轮子丢到河里去,五马分尸,大卸八块,凌迟处死……” 捂着脑袋的我,摇摇晕眩的头,“你说这个是车?” “是啊。”再次狠踹几脚,“一辆手推的车,不过木板都烂了,只有轮子还勉强能用。” “是吗?”我的手摸索着,突然对着他的方向问道,“亲爱的小流星,最近在房子里有没有憋坏?想不想吃什么?” “没有。”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他直接的叫出声,“我不闷,师傅给的馒头也很好吃,什么都不想。” 敏锐的孩子,不想伤害到师傅全心全意对他的那颗心,曾经的锦衣玉食怎么可能让他对冷硬的馒头说出好吃的话,因为他知道那已经是师傅最竭尽所能弄来的食物了。 “可是我不行!”我大大的伸了个懒腰,靠着车辕,沐浴着阳光打在身上浅浅的暖意,“我是伤员,我需要吃肉啊,喝米粥啊,还要些药调理身体,所以我要进城买东西。” “楚姐姐,你看不见,不行的。” “那就找个看的见的人陪我去。”我抓着身边的干草,堆上车。 “可是师傅不让流星出门,流星……” “那你就不要出门,让你师傅陪我去好了。”当干草铺上了厚厚的一层,我挪挪屁股坐了上去,“嗯,不错,很舒服。” “不行,师傅不能走路,我不能让师傅……”他固执的抓着我的手,“如果姐姐非要去的话,那流星陪姐姐去。” 争执还来不及开始,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流星,你在家呆着,我去。”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门边听着我的流星的对话。 几步走到他的身边,我直接伸出手托住他的腰,一个用力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而这一次,他没有拒绝也没有挣扎,任我抱着放在车上,还有我调侃的声音,“别嫌脏,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逃难的夫妻,一个天残,一个地缺,完美无暇的搭档。” 枕头小心的垫在他的脑下,再扯了床被子盖上他的身体,我推着车,一声欢呼,“出发……” 不爱说话就是不爱说话,我一个瞎子推车,就是完全靠他的双眼给我引路,本想着这样总能逼出他几句话了吧,人家的表达方式那才叫经典。 他躺在小推车上,风吹起他的长发,缠绕着我的手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牛屎味,萦绕鼻端。 这是出门前他的伪装,反正我也看不见,不过这眼神不好的人,某些器官就会特别的好,比如说——鼻子,再比如说——手腕。 他的手指,勾着我的袖子,往左走他就拽拽我左边的袖子,往右走他就拽拽我右边的袖子,哪边都不拽就是一直走,两只袖子一起拽就是有人停下。 这默契,没的说,商量都没有直接就配合无间了。 “这要是在床上该多好啊,这配合。”我啧啧出声,“捏捏左手就是加速,捏捏右手就是……嗷!” 人家没有接我的嘴,直接在我手腕内侧嫩嫩的肉上用力的一掐,我疼的直吸气,歪着嘴巴透风,“打是亲啊骂是爱,我那么喜欢你,你喜欢我一下会死啊。” 继续不理不睬我,掐着我的手力量更足了,我反手一扣将他纤细的手腕握在掌中,手中的细腻让我心神一动,忍不住的叹息,“执子之手……” 他手腕一钻,如灵蛇般挣脱出我的掌握,不可思议的角度让我第一次见识到了他功夫的高深,脉门在大意中被他抓着,他在表达对我调戏之语的不满。 “执子之手,发现子臭,泪流满面,子不走,我走!” 抓着我的手一僵,我苦笑着,“人家才发芽的爱情小嫩苗就这么被你摧残死了,不调戏总成了吧?” 他悄悄的将手从我脉门间拿开,依旧扯着我的袖子。 身边逐渐繁华,人声开始多了起来,我小心翼翼的推着他,弯腰咳嗽,一副乡下人进城的土样。 “我们三个月没吃肉了,买点肉好吗?”我哆哆嗦嗦的脚步,东倒西歪的推着他,顺着他拽着的方向缓慢的走着。 一路上,我不停的对着身边的人低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我看不见,小心小心。” 我推着,他则坐在车上,买着我们需要的生活补给品,在路过一家店时,他终于出声了,“我能买点糖吗?” 是给流星买的吧,我忙不迭的点头,“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多买点也行。” 正买着,突然我的耳边传来他有磁性的声音,“你挡着人家了,快让开。” 普通的不得了的声音,我却听到了话语中的凝重,只是一丝丝语气的变化,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是,是……”慌手慌脚的挪着车,但是我忽左忽右的动作反而让场面更乱,终于,砰的一声不知道撞上了什么,我一声惊叫,车子翻倒,我和他一起摔倒在地,在摔倒的刹那,我四仰八叉,他则扑在我的身上,两个人滚做一团。 就在我抱着他的瞬间,嘴巴擦过他的耳朵,“是不是追杀你的人?” 他猛的抱上我的腰,手指在我腰间一拧,惊叫着,“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有这一个动作,我已经完全明白了,更别提那几个人的耳语已经在我高竖着的耳朵下一字不落的听清楚。 “这两个人没见过,会不会是?” “那人受了伤,带着小主子一定跑不了很远,刚才他们去了药铺,有些可疑,去试探试探。” “这里是‘云梦’地界,不可闹事……” “那夜的人武功高强,试探下武功就知道了,不会惊动官府的。” 脚步声近,我颤颤巍巍的扶着他靠着自己,手指在地上摸索着,不停的急切的叫着,“我的肉,我的菜,还有药。”一扯他的手,“快找找,这可是卖了一头猪才凑出来的银子,千万不要丢了,不能丢了。” 摸索着,手指一停,摸上了一个鞋面,我猛缩回手,惊慌的作揖,“对,对不起,我是瞎子,冒犯,冒犯!” “瞎子?”来人声音里充满了惊疑,很快的变为倨傲,“你的车刮坏了姐的新衣服,你的东西弄脏了姐的鞋子,你怎么办?” “啊!”我一屁股跌坐在地,满脸恐惧,手指颤抖着,突然扑到了他的脚下,伸着袖子,不断的擦着他的鞋子,“对不起,对不起,小的给您擦,给您擦……” 胸口突然挨了重重一脚,我被踹翻在地,伴随着女子狠厉的声音,“就你这个脏东西,越擦越脏,给姑娘赔。” 捂着气血翻涌的胸,我的眼前金星直冒,仰躺在地半天没有动弹。 这痛是真的,我本身伤就没有完全恢复,又明知道她是在试探我,根本没有任何内力的抵抗,完全拿身体硬扛了这一脚。 唇角腥腥的,是流血了吧,我艰难的翻身跪在她面前,“求您饶了小的,饶了小的吧,小的拙夫得了病已经拖了几个月了,才卖了一口猪进城抓了些药,小的看不见才冲撞了您,求您了。”在地上爬着,我抓着狐狸眼的手,“快,快求求这位姐,饶了咱们,饶了咱们吧。” 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隐藏,忍受,坚决不正面的交锋,不是我杀不了面前的人,但是我不知道背后究竟还有多少人,杀了这几个,一个瞎眼的我,一个行动不便的他,一个什么能力都没有的流星,能往哪跑? “哎哟……”女子的声音一扯,活活的把狐狸眼从我怀中拽了出去,“好漂亮的眼睛啊,想必容貌不错吧,你一个瞎子能娶到这么美的男人?” “姐……”我抓着她的裤腿,突然跪倒不停的给她磕头,“小的自小就是个瞎子,自然无人愿意嫁,好不容易说了门亲,可他是个瘫子啊,不然怎么会进我家的门?他胆子小,您就骂我,责打我吧。” 咚,咚,咚 一声接一声的磕头声,重重的敲在青砖上,没有半分掺假,几下之后我感觉到额头上沁出了什么,顺着脸颊往下淌。 下巴被一双脚勾着,我茫然的对着女子的方向,一股劲风冲向我的脸颊,还有狐狸眼的惊叫声,“反正都是个瞎子,挖了你的眼珠子也没什么吧?” 在狐狸眼叫声刚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在提示我那女人的意图,更明白他的意思是忍不下去,我就干脆出手或者丢下他逃跑。 抬着脸,没有半点的躲闪,感觉到猛烈的风擦着脸而过,女子再次一脚踹上我,狠狠的一口痰吐上我的脸,“还真是个瞎子。” “啊!”狐狸眼再次惊叫,伴随着衣衫被扯裂的声音。 他们在试探他!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毫不犹豫的扑了过去,“夫君,你在哪,在哪?” “你这个男人挺漂亮的,就赔给我怎么样?” “他,他是个瘫子啊,不,不能用的。”我低声说着,引来她和她身后几人的大笑。 “是吗?”她拉扯着他的身体,“不如让我试试看怎么样?” 我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她的方向,松松垮垮的踏出步子,棉花一样的拳头软软的伸了出去,声音倒是极度有气势的大吼,“我和你们拼了!” “啪!”我再一次被踢倒在地,雨点般的拳脚临上我的身体,我瑟缩着,象虾米一样蜷着身体,抱着脑袋。 忍,我只能忍,不能还手,不能抵抗,不能运功! 有没有内力在保护,只要是练功的人,打上身体都能感应出来。 不知道堂堂的逍遥王爷在街头被人打死,会不会成为朝野最大的故事,再流传上百年? 人群中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官兵来了。” “闪!”加诸在我身上的拳脚突然的消失,衣袂声中,人影掠去。 “妻主……”是狐狸眼爬到我身边的声音,手指探向我。 我抓着他的手,十指交扣,搂上他的身体,凑上他的耳边,笑了,“没事了,没事了……” 进我门就别想走 回归的路,气氛沉闷着,我推着他,载着我们的大包小包,耳边只有车轮轱辘的声音,还有小车残破的j□j,吱吱嘎嘎的在路上响着。 “喂,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些人的事?”我全身上下痛的象要散了架,一说话牵动着脸上的伤处,龇牙咧嘴的吸着空气,一边高高的肿起,一边挂着彩,幸好我不在乎,那些人的拳脚给我的只是些皮肉伤,相比起能探听到他们的动态而言,我觉得这一顿挨的值,“是因为那群人居然能追到这里来,你在为他们庞大的势力而担忧?” “没有。”沉寂的声音象一滩死水,“他们的势力我早已清楚。” “难道你在为我挨了揍而痛心?”我夸张的笑出声,“以猪的标准来说,我还是美丽的。” “你不是普通人。”他轻轻的开口。 既然我都被他扒光欣赏过,然后掏干净我的口袋,那么该看的不该看的,他都看过了,我身上那么多令牌啊挂坠啊,每一样都有它独特的背景,他说这样的话并没有任何稀奇的地方。 “如果我把流星托付给你,你一定能保护好他对不对?”这一次的声音,有了希冀的悸动,有了一点点祈求的意味。 脚步一停,我松开手,放下了小推车,站在他的面前,单手叉腰,一只手指着他的方向,“你知不知道,你这种临终托孤的口吻真的让人很讨厌。” 我伸手一抓,准准的拎上他的前襟,“我告诉你,我对他可没有责任,如果我收他,顶多是垂涎他的美色,但是来路不明的人是不可能拥有我的正室地位,一个小爷而已,纵然漂亮我却不保证他能得到多久的恩宠,还是那句话,姑娘我不爽了,或送或卖都不一定。” 他轻轻一挣,没能挣脱我大力的扯动,无奈的从唇中飘出一句,“他救过你,你不能这样对他。” “那好,我给他一间屋子,平平淡淡没有爱,没有恩宠的过一生,如果你觉得这是你想给他的,我不介意收下他;不过……”我冷笑着贴上他,“你的爱人把自己最心爱的儿子托付给你,就是让你这么送给我的?” 他的呼吸变的急促,我甚至听到唇微微抽动的颤抖声。 我继续无情的刺激着他,“别他妈的和我说什么恩情,姑娘我不是银子,不指望人人都爱我,更不会讲什么情面,如果他带来的麻烦太大,我说不定会直接把他送出去换清净,你不是猪头,应该知道我的立场让我没有资格感情用事。” 手一松,他颓然的落回车中,我的字字句句如刀锋一样森冷,“寻死觅活是你的事,殉情悲痛也是你的事,死都不怕了,你还怕活着吗?别以为姑娘我乐意上你,猛士的勇气,在于敢面对你那身子你那样的脸。” 他彻底无声了,而我才刚刚开始骂的正欢,还想继续说下去,远处一阵急促的脚步让我一顿,活活收回了到嘴边的话。 “楚姐姐……师傅……”甜腻腻的嗓音,夹杂着清新的牛屎味,扑了过来,“你们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出来了?”我接住他软软的身体,话语中不无责怪,“你师傅不是不让你出来吗?万一碰上什么人怎么办?” “没关系,我糊了牛屎还有锅底灰,走两步就看看周围,确定没事才出来了,我心里急,怕,怕……” “怕你师傅丢下你从此不见了是吗?”我冷冷的一哼,话中意有所指。 “哎呀,姐姐,你的脸!”他突然发现了我的不对,小手怯怯的摸上我的脸,小心的抚摸着,生怕重了一点点就疼了我,声音立即有了呜咽的腔调,“怎么会这样?” 我抓着他的手,往小车上一按,“你师傅不会指路,摔的!既然你来了,你给我指路。” “嗯!”他乖乖的爬上车,“姐姐,有没有找到药治师傅的腿?” “有啊。”我半冷不热的应着,“就看你师傅愿不愿意配合治疗了。” “当然愿意啊。”他满口答应,“师傅说过要永远照顾流星的,流星也要永远照顾师傅的,治好腿,流星就能和师傅归隐山林啦。” “呵呵,呵呵……”我的声音里听不到一点笑意,干巴巴的应付味十足。 我一抬车子,“小流星,指路。” “好嘞!”他快乐的拍打着身下的车板,“左,左,右,右!” 空气中,再次传出我吊儿郎当的话,“执子之手,将子推走,子若不走,关门放狗。” “咯咯,咯咯。”流星清脆的笑着,只是他那个师傅,彻底沉默了,若不是手中车子的份量,我又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消失在空气中了。 一直到晚饭,流星那种快乐的笑声都没有消失过,或许今天的这顿饭对他来说,是真正不需要忍着心头对师傅的心疼强行嚼着馒头硬咽的一顿,吃饱饱的他打着秀气的嗝,在我伸手摸摸小肚子的时候飞快的逃跑了,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 今夜的空气特别的清新,弥漫着田野间独特的香气,我却怎么也无法入眠,身体里沸腾的血液在告诉我,这又是一个十五之夜。 血在身体里膨胀,飞速的奔涌,内力也开始不断的鼓胀,所有筋脉的伤在内力的流动中愈合,我的功力在几个周天的行功中恢复了八成。 第一次,我感激自己这个独特的体质,让我不用再忍受那么难受的筋脉痛楚,不过功力恢复的下场,就是耳朵更加的敏锐,隔壁的一举一动都被我收入耳内。 “嗯……”压抑的j□j,纯真的嗓音,流泻着让人暧昧的话语,“师傅,我,我好难受。” “没事的,一会就过去了。”他的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 “好热,好难受,啊……” 我的小心肝一颤,快速飞奔的血液因为这一声j□j而差点冲破筋脉喷了出来。 “有师傅在,乖,忍忍。” 我的耳边,衣袂的悉悉索索声。 “师傅,帮帮我,好难受,我好难受……” 脑海中,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天雷地火,霹雳连串。 我已经形容不出我此刻的感觉了,我掐着自己的手掌,整个人如同被雷劈过一般,焦黑了。 眼前,仿佛浮现出小流星衣衫不整,满面潮红的躺在床上,小手无助的抓着身下的床单,殷红的小嘴微微张开,凌乱的喘息着,纤细的双腿被无情的分开,小腰儿扭动,被他师父压在身下。 难道说,他那个师傅无论怎么被女人玩弄都不会有反应的原因是——他喜欢男人? 我开始的判断全是错误? 如果不是,那此刻隔壁那么暧昧的话语,那么急促的喘息,那么让人销魂的j□j是因为什么? 咦咦唔唔的声音依然在隐隐约约的传来,即使被什么堵着,还是那么清楚。 被东西堵着?难道…… 不想,不该想的不想,不能想的不想,我挥舞着脑子里的苍蝇拍,驱赶着乱七八糟的思想。 他们是什么关系都不关我的事,虽然,虽然我此刻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酸溜溜,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是滋味。 我的血液沸腾了一个时辰,隔壁j□j也同样若有若无的响了一个时辰,让我本来就奔涌的欲望更加的难以遏制,咬着牙,隐忍着。 气息平复不代表欲望平复,j□j停止不代表我的需求也停止,我辗转发侧着,心中发誓,一旦找到了子衿,先好好的,狠狠的,关上门要他一个晚上! 老天呐,请赐我一个强壮的男人吧…… 我在心中哀号着,纠结着自己特殊的体质造反还不肯停歇。 “吱呀……”门被推开的声音,风吹起衣衫的声音猎猎飘动。 难道老天听到了我的呼唤?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随后我就笑了,因为我听到了人影在地上缓慢爬行的声音。 “是你啊?”我叹息着,大半夜的,害我空欢喜一场。 他停在我的床边,静静的坐着,我能感觉到一双眼不断的打量着我,那种想要看进我骨子里面的探索看的我心里直发毛。 “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他突兀的冒出一句,“你是不是真的能扛住与我交合?并且替我驱毒?” 腾~ 我猛的坐了起来,声音里第一次失去了从容,结结巴巴的说着,“你,你,你难道要把刚从别人菊花里取出来的东西插到我身体里?” “你胡说什么?”他一声低喝,声音里有了怒意。 “啊……”我捂上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你才是下面的那个?” “你!”他猛的转身,身体往外爬去,“你脑子里想的只有这些吗?流星病了,我只是在安慰他。” 原来是这样啊,能怪我么,小家伙叫的那么惨兮兮的,任谁都会想歪。 他爬行的声音已经到了门边,回过神来的我,两步冲到门边,一把搂上他的身体将他抱了起来,伸脚踹上门的同时,留下一句话。 “进了我的门,没我同意你就想走?” 只是为了解毒 一 他的身体明显有些不自在,僵硬的象一块木头,在被我抱上的瞬间,下意识的伸出手触碰我的肩头,想要推开我,在碰上我的刹那,他的手掌蜷了起来,握成了拳。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不是熏香的味道,是从肌肤中渗出来,象一只无形的手捏着我的鼻子,强行的灌入我的肺里,缠绕着我的五脏六腑,就此停留。 我无法形容这样的体香,只知道这个味道在进入我的肺中后,我全身的血液像是再一次经历十五之夜般飞快的滚动起来,涌向一个地方。 我只能称之为,媚香。 “你来我来?”虽然我不想这么直接,但是我和他之间,连面容都看不清楚,更别说什么培养感情,这一次,对我来说更象是付出身体报答他救我一命的恩情,而他,也同样需要我的功力给他驱毒。 彼此利用而已。 而他现在的紧绷,更让我觉得他是在抱着上刑场的心态,心中想着别人,却要和我缠绵缱绻,别说他不爽,我也同样不爽。 “你,来吧。”后面两个字,轻的象叹息。 这,这是什么态度? 身子一躺,双腿一伸,你来吧,不知道若是我正爽的时候,他会不会说,我先睡会,你做完了自己下去? 那样,只怕我一辈子都会对床第之事有阴影的。 “呃……”我低下头,凑上他的耳边,“那你能不能给一点点反应,让我不要感觉自己在强要你行不行?” 他没有说话,我只感觉到一条臂膀松松的揽上我的颈项,修长的手指沿着我的脊背一点一点滑下,手指透过衣衫,缓缓的擦过,顿时一股酥麻的感觉渗入我的肌肤,弥漫上我的筋脉,直入骨髓。 一个动作,只有一个动作,我差点彻底瘫软在他的身上,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不见,所以身体特别的敏感? 我只知道,他只用了一根手指,就燃点起了我全身的火焰,我是否该表扬他姜是老的辣? 今天,我是彻底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媚门功夫,也许,今夜不会如想象中那么无趣? 他的手,停留在我的后腰,似有若无的擦过,轻轻一点…… “嗯……”毫无准备的我,忍不住的轻哼了出来,一种轻飘飘的舒适感让我身体里一股热流奔涌。 原本我的想法,是慢慢的温存,至少给他一个不是太坏的夜晚,可是我发现,我无法控制自己了。 手指一探,直接摸索上他的胸口,粗鲁的拉扯着,在触碰到他肌肤的片刻,我又是一声无法抑制的低吟。 细腻到如水般的肌肤,手指碰上就能轻易的滑开,胸膛微微的起伏,平静的呼吸和我凌乱的喘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很不爽,我火焰焚身,他平静如水。 一只手,抚摸上他的腰身,他浅浅的一挪,纤细的腰身从我掌中滑开,徒留我失神的怀念那瞬间的灵动。 错觉着,好像身下压着的,是一尾灵蛇,轻巧的一扭,挑衅般的魅惑风情,留在心间。 这是什么样的尤物,我不敢想象。 想跑,没这么简单! 而他的理智,也终于让他不再下意识的挣扎,抬起了下巴,让我舔吸着他柔滑的肌肤,只是我燃烧的血液让我怎么也无法克制自己的力道,这滑腻的身子,让我不住的用力,再用力。 我想要感觉到他失控,我要听到他喘息的声音,我不要他那种奉献自己是为了生存下去的目的,这样下去,我和那个拿馒头换他身子的人有什么差别? 舌尖顺着他的颈项往上一点点的挪动,在亲上他脸颊的时候,他在一次的偏开了脸。 他是在躲闪,不让我亲他的唇吗? 心头一冷,我已经了然。 手掌一扯,直接拉下了他的亵裤。 这一刻,我终于听到了他倒吸一口气的声音,我的手指飞点,一连抹过他腿上十几个穴道,掌心中纯正的烈阳之气输入他的身体里。 刚刚进入他的身体里,我就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涌了过来,弹向我的内气,并且不断的冲向被我封住的穴道。 我叹了口气,手指抚摸上他的脸。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他的面容,也是第一次对他有直观的感受。 冰肌玉骨,唇线清晰如水般柔嫩,鼻梁挺直,应该是张美丽销魂的面容,手指停留在他的眼角,狭长的线条斜挑着,柔软的睫毛在我指尖跳动,些微湿润。 停下所有的动作,我躺在他的身侧,手臂搂上他的腰,一个用力,拥上他。 “你理智,所以更应该清楚,如果你不接受我,我的内气根本不能与你融合。你在排斥我,所以你的内气也排斥我,如果一会我的内气进入你的身体,它们还这样不自觉的追着抗衡我,只怕来不及让我驱毒,你的内息就带着毒流转全身了。” 轻轻的吻上他的眼角,“不要觉得对不起你的爱人,你是为了保护她的儿子而努力的活着,我们只是在疗伤,如果你真的不能控制,我只能蒙上你的眼给你下药了。” 他动了动,媚香四溢。 我苦笑着,“我喜欢的男人是别人的,不喜欢的男人也他妈的是别人的。你这闷骚的性格真不招人爱,知道什么是闷骚么,闷骚就是对自己放荡,既然都是放荡了,我宁愿你对我放荡。” 他的手,终于慢慢的抬了起来,一点点的贴上我的腰身。 对着他的耳朵,一丝丝的气吹进他的耳孔,我隐忍的声音留恋在他耳畔,“告诉我,你的名字。” 想想有些可笑,一男一女,脱光了纠缠在床上,最后一步,我说的不是我爱你,不是让我拥有你,而是,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喘息凌乱,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幽,幽飏。” “幽然扬起的风。”不需他说更多,我脑海中直接浮现出这几个字,微笑间,我舔着他的颈项,让两人的肌肤贴合。 耳边,只有他的呼吸声,看不到他的风情万千真是我无比的遗憾,我扬起声音,“让我听到你说,你要我!” 只是为了解毒 二 我就象是浪潮顶峰的一叶孤舟,不断的被抛起,落下,享受着飘渺着的感觉,却始终不忘,一缕真气透过他的心口,冲向他的双腿间。 明明是我在他上面,却像是被他掌握了节奏,腰身被他的手握着,舍不得让他放开,因为那手指轻易的寻找到我的敏感点,撩拨着。 我终于明白了他的身体,为什么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极阴的体质清凉如水,在情动中热情散发,那神奇犹如冰火九重天,冷与热,奇异的交融着,刺激着敏感的身体。 我趴在他的胸前,感觉到他轻微的颤抖和兴奋。 手指伸出,摸索向他的唇,汗湿中我抚摸着他,把他的唇从齿缝中解放出来,艰难的吐着破碎的话语,“不,不要忍着,让我听,听你美丽的声音。” 出身媚门,掌握无数技巧却实践略有青涩的他和完全在实践中打拼出技巧的我,堪堪够打成平手。 我们彼此配合着,象是演练过无数次的契合,我沉沦了,忘记了收敛,忘记了隐忍,这具身子,太让人疯狂,太让人迷恋了。 我们轻易的寻找到对方的敏感点,肌肤上的汗水融合着,传递着彼此的激情荡漾,丝缎般的肌肤每一次与我贴合,都让我更加的燃烧,不明白明明是清凉的身体,为何能让我的火焰不断高涨。 冰寒的气息顺着的他释放猛冲入我的身体里,打上最深处,我双手一揽,与他紧紧相拥,同时达到巅峰后喘息着。 冰寒的气息一入我的身体,我身体内炙热的真气旋即包裹而上,一丝丝的分解,不消片刻就消融了那寒冷。 从激烈中刚刚缓过劲,我没有从他身上下来,彼此还保持着最亲密的贴合,他没有离开我的身体,我也依然扣着他的手,交叠的握着。 抽出一只手,我没有忘记他的阴寒气。 揉捏上他的腿,内气透体而入,仔细的探查着。 血脉虽然流动缓慢,但是那一缕缕的寒气,却已经消失大半,我长长的舒了口气,掌心中的热力穿透他的穴道,一点点的驱散最后一丝寒毒。 “我,我自己来,已经无碍了。”他轻轻的出声,声音中还带着没有平复的情潮。 “你休息下吧。”我忍不住的搂上他,“我把最后一点给你逼出来。” 在我的控制下,那些寒毒在逐渐的汇聚,就在我准备一举将它们逼出来的时候,我傻了。 刚才的逼毒,逼出的途径只有一条,就是通过我们两人的激情将我炙阳之力输入他的体内,而将寒毒尽皆收入后消化在我的身体里,这剩下的毒气对他来说已经不是大问题的情况下我多此一举的好心,岂不是在告诉他,我想再来一次? 他的某个部位已经开始昂头,被我紧紧的包裹着,那清凉伴随着温热的感觉,再一次让我不安的骚动了。 “对,对不起。”我讷讷的说着,“我……” 不知道该说啥了,我动了动,试图从他身上起来,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在利用他的伤骗他的身子。 我直直的跪在他的面前,凌乱的发丝披散在身后,犹未平息的激情让我的呼吸还有些急促,空气中弥漫着缠绵的味道,伴随着他身上浓烈的媚香,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有些沉醉。 与他的欢爱,更象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彼此拿出自己最好的法宝,激斗着,贴合着,唯一没有的,是情人间的拥吻。 两人的j□j被我们毫无顾忌的放任着,流淌在房间里,纠缠着最旖旎的风景,他的身子很修长,我们挑战着对方,在交锋中感受着最刺激的癫狂。 直到他再一次释放,我们才停止了这场风光霁月的斗争,就在我沉浸在余韵的回味中是,肩头一疼,是牙齿咬着皮肉的疼痛。 我没有躲闪,也没有运力抵抗,更没有震开他,我只是伸出手,抚上他的发,“咬吧,重些也无所谓。” 他又加了几分力道,我甚至感觉到了皮肤被牙齿刺破,血丝渗出滑落,但是我依然没有动,任他咬着。 刚才那一场绝美的欢爱,是他在报答我救命之恩,这一口,是在报复我占有了他的身子,让他无颜以对他的爱人。 种种复杂,我都明白,可我无能为力。 是我一时好心了,说要替他驱毒,天下间至阳女子本就难寻,他只有短短的一月时间。 我不想说是因为流星的可爱打动了我。 我更不想说幽飏对生存的漠然让我心疼。 他根本不想活着,可他不能不活着,为了承诺,为了责任。 他更不想与我在一起,但是他不得不选择我,他已经失去了求死的资格。 幽然远扬的风,如此飘然的名字,却不知道这个名字的主人早已经被羁绊,失去了从容飘飞的心。 他放开了我,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他根本不需要任何安慰,所以我只是翻身躺了下来,闭上眼睛,睡觉。 耳边,我听到了他一步步扶着桌子,艰难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蹒跚向门边,我房间的门被关上,隔壁的门被推开,再关上。 所有的一切,回归原点。 美美的一觉,让身体劳累的我睡的死死的,连梦都没打扰,直接睡到耳边的窗台上传来小鸟的跳跃鸣叫声,叽叽喳喳的闹腾。 我披上衣服,神清气爽的伸伸懒腰,对这个屋子的熟悉让我已经非常清楚几步能到门边,我迈着腿,拉开门就踏了出去。 这一脚,险些让我绊了个狗j□j,门口的一坨被我一脚踢上,乱了步伐的我幸亏反应快,飘挪几步才站住了身形。 刚才那陀东西似乎软软的缩成一团,是什么? 空气里还有淡淡的栀子花香,我无奈的扯出笑容,“小流星,你不知道姐姐看不见吗?摔着我没什么,要是踢坏了你怎么办?过来,姐姐给你揉揉。” 那肉团团依旧缩在那,不回答,不理睬,不走开。 顺着感应到的方向,我一把把他捞了起来捆在怀抱里,下巴抵着他的肩膀,“乖,和姐姐说,刚才踢疼你哪了?”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我摸索上他的脸,试图让他有点反应。 一入手,是湿哒哒的一张脸,沾满了水渍,不,应该是泪痕,因为我感觉到了他小小的抽泣,肩膀还在一抖一抖的耸动,全身冰凉,沾着清晨的水雾,不知道在我门外哭了多久了。 小糖兔子快把我逼疯了 我拽了拽他,他别扭的反挣,拉扯之下我没有继续坚持我的动作,索性坐在他的身边,搂着他的肩头,抽出巾帕擦着他的脸。 他躲闪着,别开脑袋。 揉着他的小脑袋,“你别躲,你知道姐姐我看不见,要是把鼻涕擦到脸上我可不负责。” 他果然不乱扭了,不过身体的僵硬还是在告诉我,小家伙不自在。 衣服披上他的身体,我捏捏擦干了泪痕的小脸蛋,冰冰凉凉的,被我抚摸的时候,还小小的瑟缩着。 “乖流星,昨天不是病了吗?”我摸摸他的头,“大早蹲在我门口,小心病更重,要不要姐姐给你看看到底是哪不舒服?” 手指才碰上他的额头,他再次一闪脑袋,别开了。 “算了,你不说我也不问了,不过我还是不想你以后在大门口这么蹲着,乖乖的进房里,我去给你弄吃的。”站起身,我扶上门,准备到厨房弄点吃的填饱我饥饿的肚子。 腿一紧,被双手牢牢的抱着,意思很明显——不让我走。 如果此刻眼睛能复明那该多好啊,至少我就能仔细的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南边出来了,不然小家伙为什么一副我欠了他几千两银子恨的牙痒痒又不能放跑的举动? “你不松手我挠你痒痒了哟。”作势举起手,我威胁他。 小身子动了动,腿上的手更紧了。 挠是挠不下去了,这家伙明摆着和我扛上了。 邪恶的摸上他的脸,水嫩嫩的触感是少年人独有的细致,我凑上他的脸颊,近的能感觉到他脸上热度的距离,“你如果不松手那我亲你了哟。” 小流星害羞,我就不相信这一招搞不定他。 缩成团的身体兔子般拱了拱,他顿了顿,毅然决然的死死抱上我的腿,脸往我的方向一靠,软软的脸蛋蹭上我的嘴,狠狠的印了下,“亲了,我可以不松手了。” 这,这叫什么事? 小白兔什么时候变身小灰狼?自动献身加强抱?莫不是昨天晚上生病烧坏了脑子? 虽然眼前依然一片漆黑,却无碍我对着天空翻着小白眼晒鼻孔,“流星,你就准备这么一直抱着,我走路就拖着你这么大个的装饰品,还是从此你我就这么定在这?千百年后让人瞻仰,身上挂着一个牌子,一个讨债人与欠债人的生死较量?” 他的手劲终于有了些微的松动,小声的逸出清嫩的话语,“你没欠我银子。” “那你为什么抓我那么牢?象是我在烟花之地嫖了小倌没付账一样。”挠挠他的小手,可爱的小爪子松开了一只。 “我怕,我怕你不要我了。”声音低低的,又带上了泫然欲泣的腔调,“流星很怕从此以后就一个人了,你不要我了,师傅不要我了,我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我很没用很没用……” 牵上他的小手,我和他并肩坐在门口,搂着他细嫩的肩膀,“怎么会呢,我没说不要流星啊,师傅更不可能丢下你,难道是昨天做梦梦到我们不要你了?” 蹭在我的肩头,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的我几乎要竖起耳朵才能听清楚,“流星昨天,昨天,昨天晚上听到,听到,姐姐和,和师傅,师傅,师傅……” 他在那结结巴巴,我脑袋里的筋也彻底打成了死结。 那个房间很透风,非常透风。 我们昨天很忘情,非常忘情。 声音似乎很大,应该是非常非常非常大! 一个晚上,我都在失去理智的和幽飏斗着床第间的技术,享受着绝美的配合带来的沉沦快感,而那个闷骚的家伙似乎声音也不比我小,那么隔壁的小流星,就听了整整一夜我们的狂吼乱叫,真难为他了。 “姐姐,你会不会和师傅成亲?”他抱着我的腰,小脑袋在我耳边轻轻的抽泣着,“你和师傅成亲以后会不会不要流星了?我以后是不是要叫你师娘了?” 他大清早在我门口就是哭这个?因为害怕我和幽飏抛弃他?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的自然无比,亲切无比,从容无比,深刻发掘人至贱则无敌的潜能,淡定的拍上他的肩膀,厚重的拍了两下,“流星,你搞错了,我和你师傅,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管你想的是啥样,反正一概否认。 “啊?”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疑惑,而我,抽出腰间的扇子,唰的一声打开,轻轻的摇着,姿势光辉灿烂。 “我只是在帮你师傅疗伤,疗伤,他很,很难受,我,我也很难受,就这么简单。”这么说,也不算骗他吧。 小身子彻底垮了下去,全是失落的语气,“我以为姐姐答应我会照顾师傅,结果姐姐不肯娶师傅啊。” “要相爱才能成亲,我和你师傅又不爱,怎么可能成亲?”幽飏别说爱我了,咬死我都有可能,现在肩膀处的伤还隐隐的疼着呢。 “什么是爱?”好奇宝宝一声问,劈的我风中凌乱。 “爱就是……”我慢慢的思索着,眼前浮现的却是一张清冷孤韵的玉透面容,霜白雾冷,飘渺虚幻,清晰的展现着。 “爱就是把他的一切看的比你的性命都重要,只要他在你身边什么都能放下,什么都可以不要,为了他可以摘天上的月,为了看见那小小的满足笑容,即使他离开了,心疼了,却还是祝福他能过的比你好,甚至愿意用自己下半生所有的幸福去换取他的平安健康,即使有一天他要你的性命,也能含笑着从容送上。” “这么痛苦?”他一声惊呼,“那我不要爱了。” “呵呵……”我笑着,“如果是相爱,彼此都能为对方付出,一直牵挂着,知道对方的心里有自己,其实很甜蜜的,如果能永远的在一起,多美啊。” 他悉悉索索的,慢慢的蠕动着,凑上我的耳朵,“楚姐姐,那流星爱你好不好?” “啥?”差点仰身摔倒在地,我的下巴差一点脱臼飞离,“你说啥?” “流星不想离开姐姐啊,你说相爱能永远的在一起,我想一直呆在姐姐身边。”他的声音细小的象是蚊子叫。 我彻底疯了,挥舞着双手,“你当然能呆在我身边,想呆多久就多久,但是那个不是爱,你也想呆在师傅身边一辈子,难道说你爱师傅?当然你可以爱你师傅,虽然世俗不容,不过如果真的相爱,姐姐能理解,啊,我不是说你一定要爱师傅,你也可以找别人一辈子,爱别人……”越说到后面,我彻底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颓然的低下头,“爱是心里的一种感觉,姐姐也说不清楚了,也许再过一段时间,流星长大了,就自然知道了。” 牵起他的小手,我站了起来,“陪姐姐找点吃了吧,不然饿死了我,你就只能守着我的坟过一辈子了。” “嗯!”小家伙快乐的应着,在成功的玩晕了我之后他的心情显然非常好,“流星和姐姐一起煮粥。” “我们做百合莲子粥好不好?”我搭着他的肩,突然想到他房间里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人,心头微微一动,“你师傅的伤刚好,这个挺适合他吃,中午我给你们炖鱼汤。” “好!”能听到他这样轻松的声音,我也没来由的心头一松,嘴角翘了起来,耳边是他鸟儿般的叽叽喳喳,“姐姐,你刚才说什么烟花之地,是用来干什么的?” “烟花之地?”我懊恼着装傻充愣,“没有吧,我刚没说这个吧,你听错了,听错了。” “有。”有人不满了,叫嚷着,“楚姐姐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师傅。” 用力的按着他的身子,我无奈的抽搐着嘴角,“我说,我说还不行吗,烟花之地,烟花之地就是卖烟花的啊。” 原谅我吧,我真的不想污染一块涉世未深的璞玉,让他保持自己的干净透明不正是幽飏的想法吗? “那楚姐姐喜欢去烟花之地吗?” 我:“……” 我搅动着锅子,听着他在我身边窜来窜去添柴加水,“流星啊,看看粥开了没有?开了的话,先把莲子丢下去,慢慢炖上一会,晚些时候再放百合。” “嗯。”他噼里啪啦的丢着莲子,“姐姐是在为师傅做早餐吗?” 为他? “没有。”我淡淡的出声,心里猛跳了一小拍,“莲子和百合都是滋阴的好东西,适合这个季节,你师傅腿刚刚好,也不要太油腻的大补,他应该会喜欢这个。” “哼。”他嘟囔着,“还说不是为师傅做的,句句都没离开师傅,楚姐姐不诚实。” “真的没有。”我微微一叹,“既然我们都落难到了一起,互相扶持也是应该的,我是家里唯一的女人,照顾你们是我的责任。” “我们是一家人!”他兴奋的叫嚷着,而我的鼻间,突然嗅到一抹香气,不是粥香,也不是莲子百合的香,而是我熟悉的——媚香。 是他来了吗?功力恢复的他,竟然高深到靠近了我的身边都未让我察觉?虽然我分神发呆让我没有留意到他,但是这份武功还是不得不让我赞叹。 果然,小流星一声欢呼,冲着门边而去,“师傅,楚姐姐说和我们是一家人,还要照顾我们,你看,你看,她给你做的粥。” 这不是尴尬了,简直是狼狈了,因为我实在太清楚幽飏的性格了,他要的不是施舍,不是我自以为占有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就能以一副温柔的嘴脸去故做体贴温柔换取他放低姿态跟随身边。 我没有任何挽留他的心态,但是此刻的暧昧让我无从解释,无法解释。 微微一笑,我轻松的对着他的方向,“腿好了没?好了过来看看这个粥怎么样,姑娘我眼珠子是摆设,劳驾了。” 衣袂飘动,轻柔的滑过我的身畔,“不错。” “那就好。”我一声大大的招呼,“流星,把粥盛起来,走啦走啦,吃饭啦。” 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停留,我摸索着走向门边,“洗漱完了就帮忙。” 彼此相敬如冰,保持着以前的尺度,是他和我,不需要说明的默契,昨夜的一切,不过是梦一场,随着初升的朝阳,散了。 就在我摸索着朝大厅走去的时候,突然我脚下一停,一股武者的气息似有若无的被我感应到,心头一震,我全身溢满淡淡的杀意,身影错步,挡在流星身前。 几乎就在同时,更快的一道身影带动风声,站在了我的身前。 他,还真是不欠人情啊,想要证明比我强吗? 一缕刀风飞来,我下意识的抱上流星躲闪,金石交鸣中,十数声叮当不绝于耳。 好快,来人的刀好快,他接的更快…… 不过,这刀法,我依稀感觉到了有些熟悉。 “等等!”我扬起声音,手掌一握,抓住了幽飏手腕,声音中有抑制不住的激动,“是,是流波吗?” 二对二,我选哪边? “主子,看来我是不是来的有点早,打扰了您幸福一家人的早餐?”不出我所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属于流波。 有那么一点点的激动被我捕捉到,但是更多的,是说不出味的古怪,明明是我的属下,怎么感觉我是偷人被抓奸一样,偏偏那语调还平静加恭敬,仿佛我只要回答一句早了,他就马上去门口侯着。 掌中一轻,幽飏的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我手中脱离,脚步声起,是房间门被关上的声音。 他不喜欢与其他人打交道,所有我没有挽留他,任那媚香渐渐消散在鼻端,满心都被流波寻上门的悸动占据了。 “能再听到你的声音,真让我兴奋。”咧开大嘴,我快步的朝他方向走了过去,展开双臂,快乐的扑了过去。 就在他身上的热气温度碰上我的同时,我脚下一错,手臂一歪,直直对着他的怀抱突然搂向了他的左边,将一个身躯牢牢的困在我怀抱里,“想死我了。” 怀念中的清香,淡雅如兰,他一直静静的没有出声,但是我就是知道,因为在我靠近流波的瞬间,我闻到了他的香味,我的子衿。 他的手,在我怀抱上他的同时紧紧的拥上我,腰间的手不断的用着力,仿佛要将我揉碎了融进他的骨血中,温暖的唇旋即落在我的额头上,脸颊上,眉间唇畔,密密麻麻数不清楚,一贯温柔如水的声音挂满颤抖,“楚烨,楚烨,我的楚烨……” 他抱的好紧,紧的快让我失去了呼吸。 他的声音,被我不小心的抓到了哽咽的气息。 这么多天,他一定没有吃好睡好吧,臂弯中的腰身瘦了。 呵呵傻笑着,感受着他怀抱中传递的思念和牵挂,我乖乖的任他搂着,手指勾勾,偷偷牵上了流波的袖子,“我就知道,流波能替我保护好你,你们都没事,太让我开心了,来吧,我们一起群抱下。” 手腕一挣,流波很不给面子的把我的手甩开,“主子要想的人太多了,流波可不敢要您牵挂。” 什么破德行嘛,我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他居然甩脸子,一点温柔都没有,还是我的子衿好。 甜笑着接受他落下的亲吻,我的手抚摸着他的背,“这么多天,让你担心了,让我摸摸,我的子衿是不是瘦了?再让我好好的亲亲,有没有伤?” 我受伤早不是一次两次了,伤了,自己调息自己裹伤自己服药,多久不曾这样被人抱着,用身体告诉我,他的恐惧,对失去我的恐惧。 幸福,真的幸福,即使我现在看不到,即使我差点丢了命,只要此刻能拥着他,所有的付出都值得,子衿,我的子衿。 手摩挲着,指尖有那么一点点湿湿的感觉,我捧着他的脸,轻柔的一寸寸舔吮着,笑着紧贴他的身子,“别激动,如果你想发泄你的惊喜,我不介意你用另外一个方式,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哭,我会觉得我的出现让你难过的哭出来了。” 耳边有了他气息的不稳的浅笑呼吸,不过我的小蛮腰被人两只手指一夹,狠狠的扭动。 “几日不见,夫君何时变的如此强悍?”忍着腰间的疼,我极力的想调节空气里那有些酸酸的意味,“可惜过了门,不能退货了啊。” 下巴被猛的一抬,我呱噪的唇被一双清香软嫩覆上,带着子衿独有的兰麝之香,狂热的吮吻。 如此热情,怎忍拒绝? 我圈上他的颈项,狠狠的回吻着,怀念的气息恨不能用力吞入腹中,我肆虐着他的唇,咬着柔嫩的唇瓣,吮着他甜蜜的汁液怎么也索取不够,舌尖搜刮着他的嫩壁,勾住他的舌不断的缠绕,不让他躲闪逃离。 此刻的子衿,热情的完全放开,不但没有被我疯狂吓退,反而用力的探入我的地界,咬着我的舌尖,津液沾满我的唇,他按着我的后脑,与我紧紧贴合纠缠,直到我的舌头发麻,他的气息不稳,都舍不得放开。 听着他气喘吁吁的声音,还有臂弯里珍重的爱恋,我的嘴角就忍不住的一直上扬上扬。 我的手,被他握在手中,力量大的让我几乎怀疑他是不是练武出身,他的粗气喷在我的耳边,“楚烨,不要再这样丢下我,我不要你这样的保护。” “呵呵,呵呵……”我打着哈哈,干笑。 “你们怎么找来了?”我靠着他的肩膀,被他环抱着,得意的笑开了花。 他手指一刮我的鼻子,“不是你故意留下的线索吗?你以为街头那一闹,会不被‘千机堂’注意?你以为当我知道了你的下落,会不立即赶来?” 我抿着唇,笑容始终挂满脸庞,听着他的声音依旧如湖水荡漾,轻柔的拂过心田,“但是你既然入了城,为什么不直接去‘千机堂’?让我们白白担心了这么久?” “子衿,你一直是内敛的聪明,你和流波在一起我很放心,我也知道你们一定会用‘千机堂’寻找我的下落,我不会看错人,至于我为什么不亲自登门,因为……”思考了半晌后,我还是决定将实情托出,“一个是攸关他人性命我不能轻举妄动,一个是因为我……根本看不见,找不到分舵在哪。” “什么?” “什么?” 两声惊呼,啧啧,子衿和流波都不淡定了。 “你真的看不见?”子衿的手从我腰间拿开,半晌无声。 我淡淡的抽了抽嘴角,“别拿手在我面前晃悠了,真看不见,不过没关系,以我的判断也许几天,也许半月,可能就恢复了。” “也许?可能?”子衿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愠怒,“你当你是神医还是神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怎么,你嫌弃我了么?”满不在乎的抖着腿,涎着脸,“瞎了不也挺好的么,至少你老了以后,在我心中也永远是现在这么美的样子。” 一拽我的手,他完全失去从容的抱着我,“我们回去,我给你寻天下最好的大夫,最好的灵药,也要治好你。” 这哪还是我温柔体贴大方贤良淑德的亲亲子衿啊,整个一悍夫啊,天啊,为什么我当初没发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我,我,我有腿,喂,喂……”好歹他也给我个面子让我自己走么,“你,你,你让我道别下啊。” “眼睛的伤肯定越早治疗越好,别耽误了!”他的声音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甚至充满了威胁,“要么你打死我和流波,不然你就跟我乖乖的回去。” 我没说不回去啊,我只是想替幽飏和流星安排好去处么。 “这位哥哥……”甜腻腻的嗓音,八分无害,九分甜腻,十分的单纯,十二分的无辜,二十分的痴迷,“哥哥,你真美。” 流星!这已经够乱的了,他还添什么堵啊。 “哥哥,哥哥,你好美!好像池畔一株柳树,看似青嫩柔软,实则韧性内敛,临水照影,风骨自在,明明是亲切可人的微笑,却给人疏离的高傲,流星能认你做哥哥吗?”一连串写实的恭维震撼了我,好像也震撼了我身边的子衿,因为他拉拽着的动作停了下来。 “还有这位哥哥。”声音突然转了方向,我听到那迷恋的甜腻依然在喋喋不休,“我记得以前在娘的房间里看过一幅画,松柏缠绕,一边是苍劲,一边是俊秀挺直,哥哥你有松树的苍劲又有柏树的高大,流星都不知道到底哪一面的你才是真实的呢,谜一样的哥哥,好神秘的气质啊,你也认流星做弟弟好不好?” 好犀利的感知能力! 他只见过子衿和流波两面,甚至没有过交谈,为什么却能一眼看穿他们的特质?子衿骨子里的高贵,流波神秘的双重特质,都被他轻易的点破,流星啊流星,难道你真的只是一个迷恋美色的小屁孩吗? 他说过,幽飏是月光下的罂粟花,阴柔魅惑,飘渺幽幻,明知不该亲近却忍不住不亲近,象中了毒一般为求一欢不惜放弃一切,只有真正尝过了幽飏滋味的我,才能深刻明白那话中的意思,那话,真的是他母亲说的吗? 子衿握着我的手一紧,声音低缓轻柔,“为什么要认我做哥哥?” “因为哥哥们漂亮!”响亮的回答让我再次无言,就知道这个小家伙是这一句,小花痴,还真是男女不忌。 “还有吗?”接嘴的,是一向不多言的流波,轻松的笑意满溢。 “有!”小家伙讷讷的,抱上我的胳膊,“哥哥这么漂亮,心肠一定也和菩萨一样的,流星想和姐姐在一起,哥哥们不会让姐姐离开流星的,对不对?”最后三个字,充满了让人难以拒绝的希冀。 耳边,响起了子衿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不过几日,你居然能勾搭上这么漂亮的美少年,我终于见识到了享誉京城的初夜王爷魅力所在了。” 我呵呵傻笑着,不知道如何解释。 “呃,流星……”我想着该怎么开口,这个可人的美丽少年,虽然我不曾看过他真正的容貌,但是那双似水晶一样透明的眼,还有这甜美的嗓音,确实让我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舍。 可惜我和他的缘分,注定只有这短短几天了。 我搜刮着肚子里的词汇,有些艰难的开口,“流星,姐姐,姐姐真的必须走……” 他蹭着我的肩窝,失落的声音如同被丢弃的可怜猫儿咪呜着,“那姐姐不要流星,不要师傅了吗?楚姐姐你说过,我们是一家人的,你是要抛弃我们吗?” 抱着我胳膊的手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我就跑了,这样的被人留恋,竟然让我一时说不出话。 “楚姐姐……”声音里已经弥漫起了哭腔,“师傅他……” 突然,他可怜兮兮的声音停止了,而我的鼻间,嗅到了一抹媚香。 “流星少年心性,还请几位不要责怪,日侠尽管离去,不必烦心,我已点了他睡穴,即将带他远走,后会无期。” 淡漠的语调轻易的划清界限,我在子衿的怀中,轻轻点了点头。 今后,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只能望君珍重。 还来不及看过真面目的幽飏,留给我的,只是记忆中完美无瑕如黑曜石般深沉的眼,那双高高上挑的眼尾,媚如狐,魅如妖,飘如仙。 后会无期,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摆摆手,我毫无留恋的转身,“后会无期,永不再见。” 子衿的温柔如水 香气缭绕的房间里,暖意融融,淅沥沥的水声里还有我破破烂烂的念诗声,“床、钱、明月、光?衣、失、地上、爽!” 从那破屋里回来,我才发现自己除了那天被河水狠狠的洗了一回以后,好象一直都没沐浴过,身上都散发出一股咸菜缸里的产物味道,我自己是没什么感觉,但是流波背着我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直接连人带衣服砸进了浴桶里,真是聪明的孩子啊,出门前都叫人预备好了洗浴的热水。 至于为什么是被流波背回来的,这个没面子的话题扯的就有点远了。 介于我身为女人的尊严,从个人角度来说我是坚持要自己走回来的,不过子衿心疼我一身破烂还带着猪头青紫,说什么也要抱我回来,可我堂堂一国王爷,身强力壮的武林高手怎么能让他这个没有半分蛮力的他抱?生气的结果就是,他不肯指路闷着声不理我;那我只好求流波了,事实证明,身为一名妻主我教育不了我的夫君,身为一名主子,我也没能教育好我的属下。 一句指路很累舌头,把我的哀求都打了回来,让我勾肩搭背又嫌太慢耽误时间,还有个理由就是男女授受不亲。 就在我思量着是不是要拎根竹棍自己一点一点探路的时候,他居然两手用力一分,打开我的双腿,狠狠的弯曲成弓形,夹在他的腰上。 别想歪,是从后面夹,人家是活活贡献了自己的身躯,背我! 可是,背我就不累了吗?背我就不男女授受不亲了吗? 按当下的民俗,我娶他二十次都有多了。 不过流波的背,真的很宽厚,有些硬但还是很舒服,伴随着他身上淡淡的干净汗味,可怜的我越发嫌弃自己烂咸菜一样的味道。 我手指头戳着他的背,指尖无意识的隔着衣服调戏他的肌肤,“流波啊,身为主子被你这么背着很没面子啊,不如换我背你吧?” 脚步依旧保持着不疾不徐的速度,不鸟我。 “你不让我背回来我很没面子的。”继续不甘心的游说,“让我背吧,我不会摔到你的。” 抱着我腿弯的双手,手指正放在我大腿内侧娇嫩的肌肤上,狠狠的一扭…… 狼嚎声起,凄惨悲哀!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喜欢不动声色的掐人玩,可是流波啊,你当你是子衿么,子衿是柔弱书生一只,你那铁指刚手也掐?若不是我反应快,肉都被你揪下来了啊。 面容扭曲的我,狠狠的放着话,“流波,你最好祈祷我不会娶你进门,不然我一定在背新郎入门时扛着你溜遍整个京城大街!” “哗啦……”满池温水,是他对我的回答,还有突然娇媚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主人,要流波伺候洗浴吗?” 这谦卑的声音,正如同那夜在‘寒雪峰’顶的他,多么的诱人,多么的娇艳,楚楚可怜的让我失去了防备。 心头一抖,我痴迷的飞快点着头,若不是大腿那的疼痛猛的抽搐,我没大脑的就会大吼一个好字了。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呵呵,呵呵……”心里那个不舍啊,但是肉肉那个痛啊。 他没有半点留恋的离去,留给我一个被重重甩上的门板颤抖声。 哗啦的水声中,我身后滑进一个细腻的身躯,双手一抬将我架在他的身上,修长的双腿柔柔的圈抱着我,暖暖的指尖滑过我的背,掬起水一捧温暖的淋上我的身体,也让我从刚才的沉思中醒来。 我舒服的低声j□j着,缓缓向后靠上他的胸膛,水波在我和他肌肤间流淌,彼此湿润的互相沾染,天地间只有我和他。 反手圈上他的颈项,我亲上他的脸颊,微笑着叹息,“子衿,我想你。” 他的手微微推开些距离,沿着我的肌肤,一点一点蹭上我的背,我知道,他是在探查我身上残留的伤痕。 不自在的扭扭,我反身躲闪着,四溅的水花打上脸,也打上他的身体,“丑是有点丑,不过擦擦药会慢慢消失的,就算不消失,你大不了以后晚上灭了烛光,就看不到了。” 这点伤算什么?我以前在战场上的更吓人呢,还不是慢慢的就找不着了,干净的没有一点伤痕,真让人叹息,皮肤太好一点都不值得人骄傲,想留点丰功伟绩的标志让自己吹嘘下都没可能。 水波翻腾,他一把搂上我,伤痛的低喃在耳边不停的回响,“不要再这么傻,我不值得,不值得的,你知道吗?” 与他交颈相拥,我听着耳边不稳的呼吸,感受着他传递来的讯息,“你知不知道,当你把我丢出去而被人拖下水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是我拖累了你,还说什么与你同生共死,你答应的好好的,却抛弃了我!” “我很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你,每天都有无数个猜测在我脑海中闪过,一闭上眼睛,就是你被人拖下水的场景,你知不知道……”他的声音渐渐激动,我仿佛看见,他无助的寻找我,四处打探我的消息,不敢合眼,牵挂伤神。 “我是那么容易死的吗?若不是碰上龙漩涡,我连伤都不会有。”一声冷冷的嗤笑,感觉到身下的子衿全身一僵,糟糕,多话了。 飞快的抱上他的脖子,我趴在他的胸前,放低姿态,“我保证,一定不会有下次了,如果要死,我一定带上你,我们黄泉路上还能一起洗洗鸳鸯浴啊,再温柔缠绵下,要是食言下辈子罚我变王八。” “哼。”冷冷的一声,“你害我这辈子不够,下辈子还想拖着我陪你一起做王八?” “咦?”我坏坏的手探入水下,在水草飘荡中寻找着可爱的小家伙,“你是在告诉我,下辈子也是我的人?” 他狠狠的吮上我的唇,我感觉到唇瓣微微一疼,被他咬了一口,愤恨的声音清幽的飘送,“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别想摆脱我。” 我吃吃的笑着,手指撩拨着他的小鸟儿,“是你的,都是你的,除了你谁还肯要我,也就你当宝。” “是吗?”他语气里隐藏着的酸酸味道带着点火药喷了过来,手指一点我的肩头,“那这个是什么?” 我一楞,顺着他的手指摸上肩头,一个小巧的牙印深深印在上面,手指触摸过还有点疼,这幽飏下劲真狠。 “这个,这个……”声音里干干的没有半分笑意,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和盘托出,“他们救了我的命,但是那个师傅身上带了寒毒,活不过一个月,而我能解这个毒,只是方式,嗯,啊,嘿。” “你就以身相许,和人春风一度,缠绵悱恻,把自己当解药了?”尾音提的高高的,哼着声音的子衿也那么迷人。 “现在是药渣了,人家毒解了就把我倒了。”我的手指绕着水下的小水草,撑着脑袋,“我连他的脸都没看全过,你以为会有什么真正的情爱吗?如果真有,只怕也是恨我,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说不定哪天他看我不顺眼就一巴掌招呼过来了。” “是今天那个烟青色衣衫的男子?”他停了停,忽然改了口,“是那天我们看到的那名男子?” “嗯!”我应了声,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想要勾勒出一个烟青色的身影,却发现自己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轮廓。 算了,反正这辈子都不想见他了,想屁啊。 被热水泡的懒懒的我,任子衿抱出浴桶,当身子沾让香软的大床,我舒服的差点昏过去,“子衿,你怎么寻到这么好的地方?” 手臂垫在我的脑后,他环抱着我,让我在他怀抱中寻找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是‘千机堂’的地方。” “哦?”我的手,在他细致的肌肤上游走,毛手毛脚,“你居然能找到‘千机堂’的分堂,我是不是该好好的奖励下你的聪明?” “我不懂。”他淡淡的一语带过,手指盖上我乱跑的手,“多亏了流波,我们互相出主意,猜测着,就寻到了。” 不愧是江湖情报第一门,三两日内就把我挖了出来,果然厉害,不过‘千机堂’堂主信物在我身上,他们怎么说服‘千机堂’相信他们的? 似乎猜到了我心中的疑惑,“我只是和他们说拥有堂主令牌的人被行刺,大致描述了下堂主令牌的形状,请他们向堂主求证,没过多久他们就将我们奉为上宾了。”他引导着我的手滑入衣衫内,完美的身形在向我诉说着他的渴求。 “别勉强自己,子衿。”我轻轻的咬上他的耳朵,“这么多天,我不相信你休息好了,虽然我承认我渴望你,但是我更不希望你为了迎合我而累着自己,睡吧,明天一早我一定不放过你。” 他的手停了下来,放在我的腰间,拥着我,不一会均匀的呼吸就浅浅的传来。 他一定累坏了,本就瘦挺的身子摸在手中又细了一圈。 回到了舒适的地方,也回到了爱人的身边,放下心的我,居然没有半分睡意。 我发现,不知道是自己功力提高了,还是身为瞎子,我其他几个部位的灵敏度更高了,连门口极细微的呼吸都被我捕捉到了。 将声音凝成丝,以传音入密的方法送了出去,“流波,如果你不回去好好睡觉的话,我就把你拖进来玩三人床戏。” “呼!”衣袂声,快的不给我任何面子,他从我门口消失,徒留我黑漆漆的睡不着。 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如果我的眼睛再不好,将来进入到‘九音’之争时,只怕会成为一个大麻烦,可是现在时间紧急,我也无法确认自己后脑的淤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散去。 方法只有两个,找名医,寻灵药。 名医,居无定所,一路追踪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能碰上。 灵药,据我所知的,天下间有不少灵药,都被一个喜欢收集好东西的小气家伙藏的严严实实,多到开一个武林圣药展览都行,这个人就是我曾经的混蛋搭档,抠门精——夜! 流波的坏心眼 清晨的鸟儿,快乐的在树梢歌唱,把我从浅眠中唤醒,身边子衿均匀的呼吸让我最多他还在沉沉的睡着。 我看不见,却知道他这几日的心力交瘁,这么多天他终于能睡一个好觉了吧,嗅着他身上淡淡的兰麝之气,心头的小火苗蠢蠢欲动。 舍不得打扰他难得的好眠,我安稳的躺着,享受着片刻安稳宁静。 窗外的院中,清晰的传来剑破风声的招式舞动,是流波吧,沉稳的剑招舞动中脚步飘忽无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衣袂带风,那连绵不绝的招式听在耳朵里,让我的心痒痒的,手也痒痒的。 轻轻的从子衿身边起来,小心的给他牵好被子,我悄悄的出了门,一声清啸手指如剑,一缕劲风射向他。 “叮!”指风打在剑身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我得意的一笑,“来吧,活动活动身子。” 不待他回答,我又是一掌飞出,在他躲闪间寻找到他的衣袂声,揉身而上。 “啪……” “啪……” “啪……” 掌声飞快,眨眼间两人已经交手十数招。 以往他都是拿剑,可能今天怕伤到我这个眼盲人士,他选择了与我拳脚相交,也让我见识到了他深厚的内力。 手指一抹,顺着他的臂膀直切颈项,他手臂一挡,击向我的肩头,又快又狠。 身体微旋,我飞快的转到他的身后,还没出手,他已经转过身,手指搭向我的腰腹间。 一个铁板桥,我翻身的同时,踢向他。 不过我忘记了,眼神不行的人,又打的如此忘情,两个人大幅度的动作早让我们远离了院子的中间,打到了花圃边。 清晨的花圃,空气中还带着新鲜的露水气,甜甜的直入心脾,挥舞间树叶飘落,带出几滴水珠,落在我们的身上。 我如花间的精灵般,纵跃着,他在我身后追逐着,衣袂扬起的声音让我不时弹出指尖劲气,阻止他的靠近。 我承认,看不见给我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每一步退后,都要先用掌风探路,只这么一下下的等待,他已追近。 突然,我的脚下踩到了什么,湿湿软软滑滑的,不同于我刚才站的青石板路,加上我全力的速度,脚下没能借到力的我,直接一歪向地上滑去。 掌心中一股力量打上地面,我脚步一错,拧身准备旋开,就在这个时候,一股自然的男子气息扑上了我的鼻端,臂膀搂上了我的腰,借势微转,我已经被牢牢的困在怀抱中了。 我的脚步已经错开,全身的力量让我立即就能脱离这湿滑的地面,不过当我感觉到流波的靠近后,干脆松开了全身的气,任他搂抱上我。 舒服的靠在他的肩头,我扬起笑脸,“流波啊,难为你如此的照顾我,让你家主子我免于一摔,为了表示对你忠心的感谢,让我送上本小姐最香艳最纯洁最温柔的……”用力的搂上他的脖子,试图大大的在他脸上狠狠一啵,“吻吧。” “啵!”声音够,证明亲实了,不过为什么嘴感不如想象中的细腻?暖暖热热,还有硬硬的茧? “哎……”无奈的叹气,我挪开脸,“小气鬼,这都拿手挡着。” 连这点硬硬的温暖都瞬间消失,他的手从我腰间撤离,“主子,既然身子不行,就别学人逞强比试,不然我这个属下会很累。” 我无所谓的笑笑,“如果不是麻烦多,又何必要什么护卫?所谓物尽其用,你别想有什么休息的日子,以后白天伺候我练功,晚上伺候床第!” 回应我的,是他转身的脚步,还有树上鸟儿喳喳的叫声嘲笑我被人无情的抛下了。 扬起声音,我对着他离去的方向,“流波,打了这么久你不饿吗?我很饿啊,想去街头喝热热的豆浆,但是我看不见啊,你能领我去吗?” “您应该让子衿少爷陪您。”脚步是停下了,不过那声音还是拒绝。 顺着他的声音,我抱着他的胳膊就往外拖,“子衿累了,我不想这么早让他起来,我们两个人去就行了,走啦……” 他没有反抗被我半拉半拽着,只是在出门口手腕一翻,反客为主的牵起了我,没有半点小男人的自觉。 “流波,你的武功在哪学的?为什么你的气息非常古怪,武林中从来没有见过。”我思索着刚才交手的感觉,打死也不相信就靠穆水如能指使的了他这样的人,这么高的武功,为什么武林中没有半点名气?还有这心气,根本不是当下女子为尊的小男人态度。 “是吗?”他的声音没有半点改变,牵着我一步步的走着,在我差一点被人撞上之后,索性改牵为搂,“我以为你会有一点熟悉呢。” “为什么?”如果我没记错,他在上次我看见背后的麒麟图案时也说过这样的话,可我明明没有见过,我的记忆力不会差到这种程度,这一次说的又是他的内力我应该有感应,我确定在‘寒雪峰’一夜之前,我真的不曾见过他。 “流波。”轻轻的开口,我握了握他的手,“如果我们以前见过,或者曾经有过什么交集而我忘记了,那我道歉。” “不用。”他回答的飞快,“我们以前没见过,所以你也不用说什么对不起。” 这下换我脑子一片空白了。 没见过,没见过他说什么我应该熟悉,没见过他说什么我应该见过,他脑子不是坏掉了吧? 还是他觉得我现在好欺负,逗我玩? 远远的豆浆香气浓浓的传入我的鼻子里,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豪气干云的吼出声,“流波,为了报答你替我完好无损的保护了子衿的份上,这一顿我请了,冲啊。” “主子,您真小气。”他咕哝着,惹着我笑声连连。 这是与他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他还有孩子气的一面,我大方的拍上他的肩膀,“那好,明天的早饭我也请了,这下不小气了吧。” “哼!”小小的不屑声,吐出两个字,“抠门。” 啜了口浓浓的豆浆,香香甜甜的味道让我直啧嘴,手指在桌上一点点的摸着,不过刚伸出,就被人塞了根油条在手中,“别摸了,我给你拿。” “流波。”我的腿在桌下坏坏的勾着,寻到他的腿,缠绕着,极度暧昧的磨蹭骚动,声音甜的快掐出蜜了,“我还不知道你多大呢。” “十八。”声音平静,但至少不算冷。 “十八啊,那是不是该许人家了啊?”为什么他对我的挑逗没有半点反应,既没有躲闪,也没有贴上来,这很不符合他的性格啊,我继续,我蹭,我蹭,我蹭蹭蹭。 又是一根油条塞到我的手里,“那么就请主子替我做主好了。” 死小子,给我装蒜是吧。 我的手已经猫到了桌下,朝着他的方向,悄悄的摸上了他的大腿,手指在他腿上划着圈圈,“不如我介绍一个上知天文地理,下通三教九流,文才武略无一不精,寻花问柳万万不会的专情好女人怎么样?” 那腿,凑上了我的手指,反绕上我的腿,一下下的厮磨,上上下下,缓缓的,极具诱惑性的,缠绵。 小样,叫你闷骚,这下露馅了吧。 “咳,咳,咳……”他似乎被呛着了不断的咳嗽着,半天才喘过气,“主子,您该不是想告诉我那个人是您吧?” 我的手指,已经慢慢摸上了大腿的内侧,小小的搔刮着,声音低低的充满了暧昧,“你真是和我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知道这门亲事你可满意?” “满意!非常满意!”嘶哑的大吼差点把我震倒,巨大的声浪让我耳朵一阵发麻,还来不及反应,我摸在他大腿上的手已经被人包裹握在手中,刀割鸡喉咙一样的可怕声音持续不断的响着,“我就知道,我王二狗等了四十年无人肯娶,一定是那些人太没有眼光了,只要等我就一定能等到我心目中的爱人,我太激动了,您居然对我一见钟情,这么快就提亲,让,让我,让我考虑一下行不行?” 天哪,我居然在那苍老的声音里听到了娇羞的意味,刚刚咽进肚子里的油条豆浆差点化为一股气喷薄而出。 有谁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主子,您摸错人了。”从那个男人的方向,不对,应该是从那个男人的身旁,传来了流波熟悉的嗓音,“刚才的话,您一直是对着他说的。” 我哆哆嗦嗦的收回自己的手,情不自禁的在衣服上蹭了几蹭,就在刚才我居然用它摸了一个四十岁都无人愿娶的老男人,而且缠缠绵绵的提亲。 呕…… “你,你,慢慢考虑,慢慢考虑,真的不急,不急!”我颤抖着,丢下一句话,管不了许多转身就跑。 “咚!” “哗啦!” “咔嚓!” 不用怀疑,一个瞎子兜头乱跑,会撞上摊子边的支架很正常,倒了的支架棚子翻了,桌椅板凳全倒地也很正常,杯盘碗碟落地那更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再来几个嗷嗷叫的可怜人应景,也没有半点问题。 所有人在凄惨的叫着,乱做一团,而我这个始作俑者正蹲在地上抱着脑袋,痛苦的揉着我的额头,听着小鸟儿的歌唱和漫天星星闪耀,彻底晕乎了。 当一双手用力的抱起我的时候,我只记得从牙缝里恨恨的挤出一句话,“流波,我要不把你四仰八叉的扒光了捆在床上用鞭子抽,不玩到你小鸟脱层皮,我就不叫上官楚烨,你给我记着,姑娘我发誓!要是做不到,惩罚我一辈子碰的男人都是不举的!!!” 奇怪的路遇 鉴于某伤残人士我,既不能继续的在这无限期的等待我复明的日子,也不能一路让流波扛着我上路,最后的选择是,‘千机堂’分舵给弄了辆超级舒坦的马车,我婉拒了她们护送的请求,晃晃悠悠的上了路。 此刻的我,躺在子衿的膝头,撅着嘴等着亲亲宝贝把橘子扒了皮撕了筋,干干净净的送到我的嘴巴里,而我只需要咧着嘴,在甜甜的橘子瓣放进嘴巴的同时,轻巧的一吮,顺势含着他的手指,坏坏的圈饶着,“亲亲子衿,比你橘子香多了。” 手指一缩,被我手快的抓着,一根根的细细吮着,他任我亲吻着,无奈的叹息,“楚烨,为什么不让‘千机堂’寻到神医,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握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我浅浅的笑着,“子衿,我知道我眼睛一天没恢复,你一天不会放心,我相信‘千机堂’的能力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找到神医,但是我真的不能等,别说那个传说中的柳梦枫行踪飘忽,就算他在,你就肯定他在两三日之内能医好我?如果不能,我还耽误了‘九音’的行程,平白少了多刺探的机会,相信我,老天真是让我不能好,怎么求医都没用,如果能好,说不定明天睁开眼就能看见你了。” “可是这样的你……”他叹息着,抚摸着我的脸,“楚烨,答应我,在‘九音’的日子里,不要让流波离开你身边半步,事情一了,我们就去寻医问药好不好?” “好,你说什么都好!”我贴着他的小腹,舒服的磨蹭着,“再让治疗下我其他的毛病。” 他的手停留在我的脸上,有些凉。 我哈哈笑着,“如果我真的不能让你拥有孩子,眼睛也治不好了,这么个残废你要不要?” “不要!”干脆利索,真不愧是我的子衿。 “你舍得?”我的声音充满了得意,因为此刻他的手,正紧紧的搂着我的腰,标准的口不应心。 枕着他的腿,我努力的想啊想啊想啊,终于忍不住的开口,“我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好,值得你如此对我。” “我也不知道。”他温文的笑着,声音如湖水清澈,“就当我牺牲自己替天下人收了一只妖孽吧。” “妖孽?”我抬起头,直接将他压倒,坏笑着,“那就看看我这只妖孽功力够不够深,能不能把你撩拨到疯狂?” “不行……”他按住我的手,唇凑上我的耳边,“流波在外面。” 手指已经伸入他的亵裤里,坏坏的拨弄着,“我是不要脸的妖孽,哪来的世俗规矩可言,他敢嫌吵抓他进来一起玩。” 马车猛的颠簸了一下,突然飞驰起来,显然是某人在我刻意放大的声音下听到了我的话,甩鞭子抗议呢。 那噼啪噼啪抽在马背上的鞭子,猛的让我想起了那一夜威紫玉被抽开了花的屁股,狠厉劲该不是把那可怜的马当我了吧? 流波,淡定,淡定啊…… 耳边突然传来马儿一声长嘶,车身猛然一震,前冲的力量让我晃了晃,一手飞快的搂上子衿的身子,内力重坠,才算勉强稳住了两人。 不等我开口询问,帘子外已经传来了流波的声音,“老伯,您没事吧?” 这话,不是对我说的,却让我明白了为什么突然猛的停车,以两匹马儿狂奔的力量而言,流波能将车驾到如此,已是难能可贵了。 我匆匆的伸了个脑袋出去,“流波,怎么样,没伤着人吧?” 看不到,只能让身边的子衿替我查看。 几乎是流波和子衿的声音同时响起,“应该没伤到,只是惊吓到了。” “流波,替我去安慰下老人家,看有什么要赔偿的吗?”看不见,但是我相信流波能处理好。 “没事,我没事,少爷别这样,不敢,不敢……”苍老的声音带着恐惧,推拒着。 “收下吧,老人家。”我扬起声音,听到老人家哆哆嗦嗦的应着,不敢接,更不敢拒绝我话语里的威严。 “是,是,是。”我几乎能听到他牙齿打架的声音了,耳边是子衿略到责怪的声音,“你为什么对老人家那么凶?” 我无奈的搂上他的脖子,偷了个香吻,“老人家胆子小,我要不凶他更不敢收。” 就在我伸着脖子听着子衿浅笑等着他回吻的时候,我的耳边突然听到了一阵飞快的马蹄声,还有车轮滚滚声。 这地方人烟稀少,车也自然驾的快,流波刚才差点撞到人就是最好的证明,而现在我听到的声音,来者显然比我们刚才的速度还快。 “不好!”我刚刚出声,车声猛的一震,一股大力冲向我们,门边的我被巨大的推动力狠狠的震飞了出去。 手中紧搂子衿,身体在空中迅速的变换姿势,旋转着卸去猛烈的力道,而我的车被冲出去好远,耳边是马儿不停的长嘶,跺着脚,显然受惊不小。 “流波,看看怎么了?”我冷冷的传出话,头也不回的拍拍子衿的背,不无担心的抚摸着他,“吓着了没?” “你紧张什么。”他低低的说着,顺势把我意图毛上胸口的手拽了下来,“有人看。” “嗤!”我抽抽嘴角,“有人看就看呗,管天管地还管拉屎放屁么,没见过夫妻恩爱啊。” 虽然我知道子衿跟着我,看打斗见暗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更知道他的镇定根本不会有什么惊吓,但是我就是不忍,就是担心,许是他的温文总让我打心底里想要疼爱他,不愿意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扯回他力图保持距离的身体,“乖,给个亲亲,让我知道你没事。” 就在我旁若无人,事实上也看不到人的索取着子衿甜蜜的吻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了几道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有不满,有深沉,还有两道惊讶。 我最喜欢子衿的就是,不管我的要求合理还是不合理,他永远不会在外人面前让我下不了台,温柔的迎合着我,什么所谓的道理,什么世俗眼光,都不如我一句话重要。 此刻的他,蜻蜓点水的在我脸上印下一个暖暖的吻,被我坏坏的硬凑上去重重的啵了下。 我感觉到,六道目光中,有两道变了感觉,突然变的凌厉,似要烧穿我。 在子衿亲上我的同时,我听到从他的唇边,轻轻的飘来一句话,送入我的耳中,“车上的不是普通人。” 一根手指在他与我相握的手背上点了点,我示意他明白了。 子衿虽然不会武,却久与三教九流打交道,他的眼睛虽然比不上火眼金睛却也是揉不进半粒沙子,他能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而且刻意提醒,那么这辆车上人的身份,我应该提防了。 想到这,我一展笑容,对着车子的方向遥遥一揖,“都说有缘相会,却不料这荒郊野外的官道也能这般热情的撞见,在下……” 话还没说完,就被女子粗鲁的大吼打断了,“好狗不挡道,滚开。” 我眉头一扬,笑开了花,“怎么个滚法,你教教我。” “啪!”鞭子在空中炸了个鞭花,伴随着她的大喝,舞起破空的风声,“好,老娘今天就教教你怎么滚,给我主子跪下磕头。” 我不躲不闪,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头,虚放在胸前,依旧笑意盈盈。 不过,这鞭子还不待我伸手就已经被人抓在手中,一道劲风闪过,我的面前随着风落下一道人影,是流波。 我听着风中清晰的声音,脑海中显现他们的影像。 流波手掌凌空一抓,将鞭子拽到手中,手腕一抖,那女子粗壮的声音惨嚎而起,落在地上不断的翻滚着。 我鼻子一哼,“滚的不错,不过太快了我没太看清楚,不如再滚一遍如何?” “好!”应声的可不是那嫌没滚够的女人,而是声音平静的流波。 夺来的鞭子卷上女子刚刚停稳的身体,手腕再抖,女子被抛飞到空中,一路从天上滚到地上,哎,她居然在我家流波面前耍鞭子,真是找抽,她不知道有人骨子里是变态的吗? 女子在地上哀哀低鸣,痛苦的j□j,流波一声冷哼,脚步向着她的方向移动,手腕一抖,鞭花在空中又一次炸响,“刚才你叫谁滚?” 女子喘息着,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你有种留下名来,他日必然十倍奉还。” “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机会活到那一天?”流波声音森冷,带着嗜血的笑意,再次提起了脚步。 “你……”女子的声音里终于失去了镇定,恐惧的往车后瑟缩着。 我一直没有阻止流波的动作,噙着冷淡的笑对着车上,“怎么,手下就要被人打死了,也不出声阻止下吗?身为主子,难免让人心寒。” 车帘被掀动的小小声音,传来的是中年女子有些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的语调中没有半分的恐惧,沉稳如山,“这位小哥,纵然我属下有些强势,却罪不致死,不知能否网开一面?” 流波没说话,手指极其自然的挽上了我,这是他树立我地位让我说话的暗示。 我呵呵一笑,“这位姐姐,虽说冲动罪不致死,但若不是我这爱人功夫尚可,刚才的一撞只怕我们就已身受重伤,你们不但没有半分检查是否有人受伤的意思,开口就伤人,扬手就动鞭,虽然阁下风范令我心仪,但有仆如此,只怕折了您几分威名,他日落人口实。” 话中绵里藏针,我暗指她纵仆行凶,不管他人死活,而她的呼吸居然平稳如常,这个女人,不简单。 “在下倾风,为刚才手下的行为向三位道歉,恳请见谅。”她大大方方的一句,倒让我不好继续纠缠下去。 我微笑的一拱手,“客气客气,在下尚楚,有缘一见,就此别过。” “妻主,我们的马……”车厢里传来一个极小却清晰的声音,柔美中带着几分细腻,却让我的笑容一僵,转身离去的脚步顿了顿。 “撞伤了二位的马,真是不好意思。”我对着子衿一笑,“宝贝,先上车等我好吗?”在他点头应声中,牵着流波的手,“我帅气的乖乖,把我们两匹马卸一匹下来。” 他们转身走了,我再次感觉到了那两道目光的古怪,在我侧脸想要捕捉间,又飞快的消失了。 我抓着流波马缰,递向女子的方向,就在她伸手接过的瞬间,我再次听到了一声男子低低的呼声,一道香气从我脸侧飘过,下意识的探手抓着,却是一块软软的绸布,许是那男子的汗巾或者是蒙面巾吧,薰衣草的气息顿时沾染上我的掌心,让我再次愣了愣。 “谢谢。”帘子在我眼前撩开了一个角,手中的汗巾被人抽走,徒留那温软的语调和淡淡幽香,“阁下好功夫,佩服,佩服!” 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我看不见的破绽,我微笑颔首没有让自己的疑惑体现在面容上,“过奖过奖,希望刚才没惊吓公子,三位请。” 车夫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在流波刻意的让出路后,飞快的一抖鞭子,马车的声音逐渐远去。 妖娆夜出现 “怎么,你又看上了人家的小爷?”流波的声音含着不屑,“人家是有主的,主子您就别惦记了。” 我身体一扑,极没形象的挂在他身上,象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别人的小爷我是不惦记,我只惦记我家的小爷,不如今天晚上伺候我吧。” 根本不鸟我的求欢,直接扯着我一丢,我脚步飞点,落在车辕处,叉腰哈哈大笑,“小爷还不来伺候?三人行哟。” 流波的身子刚刚落在我身边,一掌已然挥了过来,我飞快的缩着脖子钻进了车里,抱着子衿直乐,捏着嗓子叫嚷着,“来嘛,帅气的乖乖,和我家宝贝一起伺候我啊。” 温暖的手指点上我的额头,透着子衿的无奈和纵容,“你啊。” “刚才你怎么发现他们车子有古怪的?”我突然想起刚才那三个人,那个车夫也绝对不是普通人,抖鞭子的手法老练,内劲十足!如果不是碰上功力与我有的一拼的流波,她的功力足够应付了。 “那车很普通,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也没有任何名门大家的标记,我只是好奇刚才一撞之下,他们的马都伤了,车却一点事也没有,咱们的车可是‘千机堂’精心准备的,内藏钢板,可以抵挡暗器和偷袭,他们如果是普通人,普通车,怎么可能经得起这么一撞?” 我的手,有节奏的扣着,心思在子衿的分析中转动。 “曾经,在‘怡情阁’中有人以万金求我一曲,转而就送来了一扇屏风,说是有种稀世的‘铁杉’之木,其香缭绕如麝,其木坚硬如铁,生长极其缓慢,但因为是传说中凤凰浴火重生之地长出的树木,总带了些尊贵的色彩,虽然被我嫌又笨又丑给束之高阁了,那味道和颜色却记在了心中,刚才仔细看了下,那辆车整个都是以‘铁杉’之木打造的,比起屏风的美丽,能将这样珍贵木料做成车又是何等的手笔,既然用了如此木料却又没有半点雕琢修饰,分明是不想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我说车里的人来头一定不平凡。” 我点着头,“刚才她身边的男人不留神将汗巾落了下来,我摸着似是云锦,这是各国皇家衣衫的御用之物,能用得起这个的必然是王公贵族,只是不知道是哪一边的人。”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与可能是‘御风’或者‘沧水’中的使者碰面,还有她身边那名男子的声音,为何让我有着熟悉的感觉。 事隔多年,我不敢确认,毕竟物是人非改变太多,而这世间的闺阁男子,大多说话温婉轻柔,薰衣草香更是许多人喜爱的熏香,什么也证明不了。 既然他的声音没有半分的悸动,那么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怎么,还在想人家小爷?”不愧是了解我的子衿,连我偶尔的走神,都知道飞到了哪个角落。 “看人家小爷多温柔,说话都轻言细语的。”我没有说出心头的疑惑,只是调戏着子衿,“为什么你越来越不温婉了?” 他的胸膛微微的震动,显然是在偷笑,“怎么,楚烨嫌弃人家了?准备红颜未老恩先断了?” 我还没搭腔,车窗外传来一个慵懒娇腻的嗓音,“若是你觉得这个又瞎又多情的女人不解风情不会疼人的话,不如跟了我吧,我虽然说不上体贴温存,却也懂得珍惜美人,最主要的是我专情,美人儿可愿考虑下?” 我没忘记,这是飞驰着的马车,而这声音如影随形,从车顶上流泻而下,那娇媚的语调,不但又甜又柔,还夹杂着魅惑,轻轻的飘落。 不过,我只是握了握子衿瞬间僵了僵的手指,示意他没事。 “我家的美人儿你想拿去爱我自然不阻拦,不过我家美人儿可是每日要服二两珍珠粉养颜,最少要顶级官燕燕窝漱口,用的香粉是一两黄金一两粉的‘美人娇’,千金难求的云锦织绣,喝酒只喝‘云泻流香’,至于日常小菜么,鹦鹉舌是最爱,每日最少一盘,早饭的粥要用珍珠米,午饭的茶必须是‘云顶雾绕’,其他嘛,倒不是太挑剔。” 车顶上顿时没了声息,半晌传来一声咬牙切齿的声音,“日,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如此奢侈了?” 我呵呵笑着,搂着子衿狠狠一亲,“我家的美人就这个身价,你要不要,话可是你说的,要好好疼爱,好好照顾,还要专情,收了我的美人最少也要爱护五十年,好好考虑哟,不过这银子么,大方如你一定不会吝啬的,对不对?” 那又娇又柔又甜又魅的嗓音腻歪着,“虽然贵是贵了点,不过既然是如此俏佳人,养就养了吧,有夫如此,这一生也值了。” 车帘一动,香气弥漫车厢,轻柔的裙角飞舞上我的脸庞,划出风声,缓缓归落,银铃般吃吃的笑声伴随着人影的飘落,凑上了我身边的子衿,“美人儿,跟着我吧,这个半残废会拖累你一辈子的。” 话音未落,我的手指如灵蛇般窜了出去,直逼她的脸庞,在手指刚刚碰上冰冷的面具同时,她已然从子衿身边消失,而可怜的子衿被我死死的搂着,不让他人有半分觊觎的空间。 香气缭绕的脑袋伸到我的脸侧,神秘兮兮的吹了口气,“一壶‘碧落泉’换我和小美人增进感情一盏茶的功夫,怎么样?” 我用力的摇摇头,慢慢的伸出我的巴掌,割肉般的舍不得,“五壶!” “喂!”她几乎已经趴在我的身上了,长发从她耳朵边垂下,刮着我的脸,魅惑的香气熏的我脑袋一阵晕,气息香甜的喷在我的脸上,“你太过分了哟,五壶的话,外加赶车的那小子,上次我就垂涎他了,没想到比那夜更有味道了,五壶‘碧落泉’换他们两个陪我一盏茶。” “哈哈!”我扬声大笑,“你只要打得赢外面那个,尽管带走。” 她凑在我的耳边,声音极度暧昧,“那个似乎不象上次看到的那么柔弱,好象我走眼了,我对他充满了好奇,五壶‘碧落泉’加一颗吴飞星深藏了四十年的灵药,保证你眼睛那点小毛病药到病除。” “啧啧!”我摇着头,“你可真下血本了啊,连‘沧水’国第一御医的宝贝都赌出来了?” 她的声音充满诱惑,香气回旋,“怎么样,考虑下?” “我……”我慢慢的贴上她的脸,满脸笑容,有点为难,有点点不舍,轻轻的吐出几个字,“我呸你一脸痰。” “真粗鲁。”她人影一掠,再次落到子衿身边,“小美人,她整个一粗人,哪有我高雅华贵,你真的不考虑下?” 我微笑着,靠在子衿的怀里,握着他的手,“子衿,这个恨不能把自己裹在黄金堆里的混蛋,叫夜,知道就行了,以后不用理了。” 子衿低呼出声,“‘日夜双侠’中的夜侠?” 扯落他的身子,我狠狠一口亲上他的唇,醋意十足,“叫她夜鬼。” 玲珑娇笑中,夜清脆的嗓音啧啧称奇,“我说日啊,才分别不过两月,为何如此狼狈?” 我靠着车厢壁,舒适的摇摇摆摆,“那你呢,为什么在这里出现?” 我不是没有打算找夜,而是我的本意是到了‘九音’京城之后,有了落脚点再联络她,却没想到她突然在这里出现,就像我和她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你我心意相通,我知道你对我思念如潮,更期盼着我如天神降临般拯救你,所以就出现了咯。”她的不正经,也不知道是我传染给她的,还是她感染的我,反正从她那,极少能听到正常的话。 脑子里略微一转,我隐约猜到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好生意?” “有生意也轮不到你。”她慵懒的声音拖拖拉拉,香气在举手投足间飞舞,还是那么爱美,“你那眼睛,需要我帮忙吗?” 我没说话,只是把手腕递了过去,她手指轻轻搭上我的脉门,一时间车厢里气氛有些沉闷。 当她的手指刚刚撤离我的脉门之时,子衿第一次失去了从容,“夜侠,楚烨她的伤。” 她手腕一动,我已经飞快的伸出两只手指头,把她意图勾上子衿下巴的手指头给钳住,她讷讷的收回手,语气还是那么不正经,“小美人,给姐香一口,姐就告诉你。” “没大没小。”我笑嗔着,“叫姐夫。” 她长叹一声,不无惋惜,“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夜!”我无比认真的叫着她,在她凑过脸的时候小声却清晰的说着,“你无耻的调调很有我年轻时的神韵。” “过奖,过奖。”她极其受用的腻笑着,“不敢,不敢。” “夜侠。”子衿的声音再次响起,熟悉他的我从那一贯的平静中听到了根本掩饰不了的不安,“楚烨的伤……” “哈哈!”某人坏心的大笑着,“她的伤根本不是大问题,比我想象中好多了,不过是淤血阻塞而已,本来调息散了淤血就行,可是有人的功夫是刚烈猛劲,面对这样的伤根本不敢乱散淤血怕筋脉断裂,只好等着自行散,她肯定告诉过你她的伤没关系,叫你不用担心吧?我打赌,死要面子的她不会告诉你,对别人来说最容易的事,她却做不到。” 我枕着子衿的膝盖,别开脸装作没听见,抖着腿哼着不成曲调的歌,心里却是一声长叹,该死的夜,揭我老底。 当初幽飏的功力,就足以替我打通筋脉散淤血,还是极阴之气,阴柔的寸劲治我的伤是再合适不过了,谁叫我死要面子,以英雄之姿吃了他,还不肯让他替我疗伤,轮落到今天被夜奚落。 手指勾上我的领子,她腻歪着子衿,懒懒的嗲着,“姐夫,这个家伙晚上借我可好?” ‘穷鬼’投胎 “哎……”叹息声,出自垂头丧气的我嘴巴里,耷拉着脑袋,又是一声,“哎……” “干什么,陪我很委屈你吗?”懒散的语气,伴随着一大口酒咽下的咕噜声,“激情火焰冲脑都没冲开你的淤血真是太奇怪了,不过一夜没有美男抱,值得你这么长吁短叹的吗?” 我手掌一摊,风声飞过直奔我而来,手指一勾酒壶滴溜溜的落入我的手中,我仰起头,清香流泻进入喉中,一路顺着直入胃中,香,真香。 袖子大大咧咧的擦过嘴,我深吸一口气,“真让人怀念,不愧是最不亏待自己的夜,走到哪都享受,这‘碧落泉’的味道真美。” “四十两一壶。”她毫不留情的甩来一句,“姐妹归姐妹,帐要明白算,我从‘寒雪峰’就带了两壶出来,翻倍收你的已经是友情价了。” 果然是夜,什么帐都明明白白的放在桌面上,和钱有关的东西,一概不讲情面,认识她三年,我还是多少了解她了。 她的手指刚碰上我的手腕,我如蛇般将胳膊缩了回来,“先说好,这次多少钱?” “不收钱。”她娇笑着,手指拂过我的腰间,“只是拿一样东西交换。” 她的手还没离开,我已经一掌打向她,她翩跹着旋转,飘忽的如同夜色中的一片树叶,我突然听不到半分的生息。 好精明的女人,知道我全靠衣袂声判断对手的方向,而她的轻功又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高深的,居然能完全隐藏自己的气息,让我完全捕捉不到。 我微笑着,手指摸摸腰间,“好你个夜盗,居然偷到我的头上来了。” 声音飘飘渺渺从四面八方的传来,这家伙为了不让我查到她的行踪,连这招都防着,“我不过取样你没用的东西,这东西留在你那也是祸非福,不如便宜了我怎么样?换笔重金酬劳大不了一人一半。” 判断不出她的方向,我索性懒倒在床榻间,侧撑着脑袋,美美的饮着杯中酒,手指绕着垂落胸前的青丝,噙着半缕笑。 我和她合作三年,虽然不曾尽力比拼过功力,却也多少有些底,她被称为夜不是没有道理,影如夜魅,翩若幽魂,一个敢穿着艳丽的红衣在月色下穿行的女子,那份自信有几人能及? 每当那艳丽的裙脚飞舞绽放的时候,冰寒的金色面具反射着月亮凄冷的光芒,我都会想到一种花,红色的曼陀罗。传说中带着高贵出身诅咒命运的花朵,一种充满剧毒的花,不知不觉的麻醉了他人的心神,堕入地狱轮回中。 和她比轻功,纵然是我清明之时,只怕也未必能将她拿下,现在的我,打不过认输还不行吗? “我说平日里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夜侠怎么愿意风尘仆仆千里迢迢的来看我,原来竟然是冲着我怀里的宝贝而来。”我四仰八叉的躺平,长叹一声,“你还真是见钱眼开。” 她一声轻笑,身体飘落我的身侧,半躺在我的身边,香气四溢的手指抽过我手中的发丝,拈在手中把玩,“看你这个意思,是同意交换咯?” 我无奈的一抽嘴角,“不同意你还能还我不成?” 冰凉的东西贴上我的脸颊,顺着额头到下巴来回的刮着,“你知不知道这个破铁牌牌值多少钱?”她对着我的耳朵,夸张的吹着气,“万两黄金,外加一件事,‘杀手堂’全堂上下舍命都会去完成的一件事,只要你提。” 我扬了扬眉毛,“真不错,你接了也有道理,是我我也接。” “我没接!”她一句话,让我惊讶万分,这认钱不认人的家伙,居然转性子了? 似乎知道我的不解,她再一次狠狠咬了那几个字,不过咬的那个狠劲,让我怀疑她想要咬的是我的肉,“我没接,只是和他们约定,试探着出手,如果一月之内没有回复,就是我放弃或者失败了。” 我终于忍不住的笑出声,推开她的手,“这真不象你,居然没有为万两黄金动心,更何况那一个要求,比万两黄金还值钱。” 她魅惑的笑声在房间里放肆的流淌着,“自从你走了以后我一个人也偷着没劲,琢磨着去哪溜达溜达休息养神,结果舒坦了才不到两天,就有人私下找上我,请我偷这铁牌牌,而对方报出要偷的对象,居然是上官楚烨!看样子还不知道上官楚烨就是日侠,不然也不会找上我。我寻思着不接,他们只怕会找别人,接嘛,又不知道你的想法如何,对方是‘杀手堂’,武林中第一暗杀组织,若是豁出去了,只怕你也受不了那一波波的麻烦,我只能先用话稳着他们,等你的决定。” “那就……”我一伸手,懒懒的回答,“记得下次给我五千两,至于那个条件,看在你懒人为我动弹了下的份上,送你了。” “我这叫‘动如脱兔,静若死猪’,你懂什么。”她哼哼唧唧的,突然话语一停,翻身看着我,那炙热的目光快形成两道实体的刀子了,我身上一重,这该死的家伙居然压在我的身上,两条胳膊掐着我的脖子,“你利用我,你根本就不想要这个‘杀手堂’的牌子,只是没有门路还回去,借我的手是不是?” 她捏着我的肩膀,抓着我的脖子用力的摇晃着,两条修长的腿夹着我的腰,大屁股骑在我的小腹间,活活的要把我的脑袋晃下来,声嘶力竭的语调没有半分慵懒从容,她当她在瓜地里揪西瓜吗?再用点力,我的脑袋就真的和西瓜一样飙红瓤了。 我呵呵笑着,“有钱赚,何必管那么多?” 她重重一哼,骑在我身上的屁股狠狠的再坐了两下,我只觉得所有的五脏六腑都被挤到了一起,扭曲着拔着我的脖子,试图在她的蹂躏下多呼吸到点空气,我几乎都能感觉到我的肠子被她坐到了胸口,就快要从喉咙里挤出来了。 某人阴森森的嘿嘿笑着,笑的我浑身乱毛一把,“你压根就是把这块牌子当做烫手的山芋,恨不能早点甩出去,现在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面子问题,居然被你算计了。” 她的屁股扭了扭,略微起身又重重落下,“一屁股坐死你!” 我口歪眼斜,叹气着。 一向精明的夜,从来没让我见过如此孩子气的她,不知道是不是能理解为,这是她对老搭档见面的兴奋表现? 不过她的发泄,还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我都听到自己脑袋敲在床榻上的梆梆声,她居然还不停手。 就在我后脑的伤口都开始发烫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一丝冰凉,如针般细,如丝般软,顺着我的穴道一点点的游进我的身体里,而我,感觉自己就象一个巨大的茧,被一层层的丝慢慢的包裹,那些寒凉的气息,在我头脑的筋脉中游走,慢慢汇聚到我曾经的伤处。 几乎近似停止般,那股气息停留在我的淤血凝滞处,她的掌心摸索着,贴着我的后脑,小心的有些不象她。 掌心劲一吐,我感觉脑袋一轻,象是有什么被打通了般通体舒畅,阻塞的气飞快的游走,我缓缓的吐出气,“谢谢。” “既然你这么感动……”嗲腻的声音一停,我的手里被塞了一张纸,“不如签了这个吧,以实际行动表达你的感激。” 苦笑,我实在拿面前这个女人没有一点办法。 说是朋友,她能在为你拼命后立即拿出小算盘,噼里啪啦的拨弄。 说是搭档,她确实为我考虑,这一次仅仅是因为‘杀手堂’可能的报复就千里而来,说不关心我那是不可能,说关心嘛…… 我捏着纸,心头五味杂陈。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实际?”我闭着眼睛休息,伤处刚刚被打通,我还需要调息。 手里被塞进一只笔,某人坚定的吐出两个字,“不行!” 随后,我听到了熟悉的金算盘的响声,“一壶‘碧落泉’四十两,救你小命最少五千两,上次你欠我两壶‘碧落泉’没结账,四十两放了两个月的利息是二两,替你解决‘杀手堂’麻烦一千两,扣除这个铁牌子给你的一半五千两,你现在还欠我一千零八十二两黄金,签字吧!” 大笔一挥,我落下自己的名字,她兴奋的从我手中抽走借据,用力的啵上两口,我不无奇怪的问着,“夜,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我很怀疑,她上辈子是穷鬼投胎,这个人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天下所有的宝物,从别人手中坑蒙拐骗偷的弄到钱,一个能用黄金打造面具的女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趴在我的身上,偷笑着,手指点着我的脸蛋,一点一点的游移,“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而我现在经常是,数钱数到自然醒,睡觉睡到手抽筋。” 拉长着的懒音,伴随着她往我身边一倒的动作,“其实我们都有异曲同工之妙,你收集美男,我收集宝物,难怪我们能配合的那么好。” “去你的!”我呸着她,“我可没有堆一屋子美男的冲动。” “但是我不得不说,你总算会笑了,日!”她浅浅一句,有欣慰,有快乐,还有些我听不懂的情绪,“三年了,我终于不用看你冷冰冰脸了。” 是吗? 我的手抚摸上脸,停留着,思索着……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夜就是一抹幽魂,来去无踪,她要走也不会告诉我,她要留自然会出现,不过问不挽留不多嘴,是我和她之间习惯的默契,所以当一夜醒来身边没看见那个妖娆的娇媚身影和那硕大的嫣红裙花,我一点也不稀奇。 刺眼的光居然让我有了大笑的冲动,那白花花的艳阳打的眼睛生疼,我却没有任何遮挡的意思,贪婪的汲取着那份温暖,就连细格子的蚊帐,黑色的老旧凳子,桌子上粗糙的青花瓷杯,都那么的清晰的美丽。 我的世界,终于再拥有色彩了。 虽然我平静的等待着这一天的回来,也保持着良好的心态活在黑暗中,当时当五彩的世界呈现在眼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心情飞扬,就连窗外枝头的嫩绿,在眼中都那么的青葱蓬勃,漂亮的让人想要狠狠的揪一下,摸一把。 重见光明的舒服让我竟然懒得动弹,就这么睁着眼睛瞪着发呆! 门被不轻不重的扣了几下,我动了动眼珠,刚挪了下屁股,突然又倒了回来,平静的飘出几个字,“进来吧。” 当人影踏入,我一楞,黑色的劲装下修长的双腿瘦挺腰身,不是我预期中的飘逸子衿,居然会是他,流波。 我唇角微微翘了起来,真是难得,事事伺候在旁照顾我饮食起居的一般都是子衿,今天居然是他,这个从来不踏入我私人领地的人。 “是我,流波。”无人的时候,或者说不是语带讥讽的时候,他一向不喊我主子,与我保持着亲密的距离。 对,就是亲密的距离,他可以任我调戏,偏偏骨子里透着倔强的反抗,但是只要我不拿着身份压制,他又能与我亲密无间的配合,这种亲密也只有在两人独处的时光里,我才能感受到。 “子衿呢?”我坐了起来,凌乱的衣衫顺着肩头滑落,艳红色的抹胸半露着,发丝披散在脸侧,此刻的我看上起,居然有了几分无助的可怜,还有刚刚清醒的慵懒随意。 他的脸上划过一抹落寞和自嘲,声音平静依旧,“他在熬补药,说是让外人做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你醒了没,如果醒了他就来伺候你起身。” 补药?看我这满面红润,活力四射,一夜十次都没有问题的激情女人,需要进补?难道,难道是子衿对我某方面的表现不满? 这,这太伤自尊了! 我正陷入自我反省中,一双手不期然的从旁边伸了过来,手中捧着一件银白色的长裙,正上方,殷红的干净兜衣整齐的码放着,“今天的衣服我拿来了。” 他帮我更衣? 我摸摸索索的抓上衣服放在身旁,轻轻拉开身上的衣衫系带,纱衣飘落中两条雪白的大腿在空气中晃动中,撩动长发拨到身后,纤细的肩头突出的锁骨,深深的沟在兜衣的包裹下显得更加的诱人,现在的我全身上下,只有这一片布料了。 眼神瞄上了一旁的流波,我思想中的他,应该会立即别过头,躲闪不看这香艳的一幕,可是我错了。 此刻的他,脸上绯红一片,晴蓝的双瞳变的有些深邃,正直勾勾的盯着我,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表情呆滞。 趁我失明偷看我?这下抓现行了吧! 我慢慢的伸手到后面,拉开腰间的系带,当我的手逐渐伸向颈项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双瞳悄悄的瞥向一边。 扯下兜衣,一只手半遮半掩的捂着胸,一只手摸索着干净的衣衫。 “啊……”在我的惊呼中,本来勾住的干净小兜衣飘啊飘啊,荡啊荡啊的落了地,停留在他的脚边。 我慌乱的伸出手,摸着,被他的大掌握住了,丝绸兜衣塞进我的掌心。 回给他一个娇媚的微笑,他的脸再一次通红如染布。 而我,就这么光溜溜,大大方方的再次摸着兜衣,寻找着系带,可怜兮兮的一声叹息,“哪面是正面?带子在哪?” 修长的人影突然站在我的面前,将我往怀里猛的一带,我顺势环抱上他的腰,嗅着他干净好闻的味道,感觉他的手指拨开我的发丝,在我颈项后绑着系带,但是那手指,抖的好厉害。 “勒死我了。”我直着脖子叫唤,天哪,有人用这样的力量绑兜衣的带子吗?他要谋杀早说啊,他,他居然绑死结。 哆嗦的手指再一次紧张的解着,还有他强自镇定的解释声,“对,对不起,我不会。” 窝在他的胸前,我咧开嘴坏坏的笑了,唇下,小小的突起因为我的呼吸而更加的硬挺,我伸出小舌头,隔着薄薄的衣衫舔了下,他顿时全身僵硬,身后的手指停止了动作。 他胸膛的起伏加快了速度,手指按在我的肩头,热气透过他的掌心传入我的肌肤,时间仿佛静止。 终于,他一捏我的肩膀,将我扶了起来,蹲下身子,捧着我的脚! 我低下头,看着他仔细的端详着我小巧的玉足,手指摩挲着,指尖的硬茧擦着我的肌肤,让我不自觉的一缩。 他仿佛清醒了过来,抓起身边的袜子往我脚上套着,动作还是那么粗鲁加慌手慌脚,额头上沁出了点点汗珠,套完罗袜套鞋,憨直的动作中头也不曾抬一下,当然也就看不到,我邪恶的笑容。 我另外一只小猪蹄子,蹭着脚下他的腿,紧绷的肌理透过他的裤子与我贴合。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这‘九音’湿热的天气,让我的流波穿的那么薄那么少,让我足够的磨磨蹭蹭爽到通体舒畅汗毛全立,我的嘴角忍不住的向上向上,我的眼角忍不住的向下向下…… 细嫩的小脚一滑,顺着他大腿的曲线,轻轻的顶上了某个部位,果然不出我所料,热,烫,硬,在绷紧的劲装裤下轻易的感受到。 “咦……”我装作不知的纳闷,一边奇怪一边继续用脚尖顶了顶,揉了揉,那本就硬挺的东西更加的鼓胀壮大。 不行了,我的口水,口水! 他抓着我的脚,轻轻一拨,若无其事的放回他的膝盖处,待我再想寻机会蹭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穿好了一只脚,抓着我捣乱的小蹄子套着袜子,可怜我小鹿乱撞的心,可怜我激情的火上脑直冲,无处发泄了。 人下了地,他仔细的给我披上银白长裙,银丝掐出的腰带围上我纤细的腰身,他的臂弯一圈,我紧贴着他,看他粗手粗脚的给我挂上玉坠,整理裙脚。 “流波,会梳头吗?”我抓着他的手,在他错愕间塞了把梳子进他掌心,他呆呆的捏着,姿势堪比握刀,显然我这一个要求比要他行刺冲杀难多了,以至于没有发现我为什么这么迅速的摸上了梳子。 他的脸再一次红的象我身上的小兜衣,别扭的抓着梳子,雪白的牙齿咬着唇,半晌挤出一句刻板的话,“我去请子衿少爷。” 刚转身就被拽住了衣角,我扬着无害的笑脸,“你帮我也是一样的,难得二人世界,陪陪我也好,只要是流波梳的发我都喜欢。” 那张剥了壳般的水嫩荔枝脸,清透如玉,但是此刻却在不断的变化着颜色,白里透着红,红里渗着黑,在晴蓝的眼无奈的看着手中似有千斤一样的梳子时,化为惨绿。 我真没想到,这么小小的一样东西,居然能让他的脸跟雨后彩虹版七彩俱现,不断的在各种颜色中跳跃。 他的手,捧上我的发,透过镜子我看见他悄悄的掬起一缕凑到唇边浅浅的吻下,手中的梳子落下。 房中,开始传出各种奇怪的声音。 “啊!”一声低呼。 “对不起……”飞快的道歉。 沉默…… “啊,好痛!”惨叫! “我不小心揪到了,对不起……”一把青黑从他手指缝里飘落,你当姑娘我没看见吗? 努力的控制我脸上抽搐的肌肉,我挤着平和的微笑,“没事,流波梳的很好!” 在他的手中我制造着各种叫声,看着他认真的脸,笨拙的动作,那些痛似乎夹杂着一点点的甜。 我的发髻终于在他的摆弄中慢慢成形,一个高高的发髻盘在头顶,从下而上一圈一圈的盘绕,大圈上盘旋着小圈,堆的高高耸立着,留着发尾的一撮形象的顶在最高处,掐金丝牡丹花钗从斜上方插入,竖在我的脑袋顶上。 我的嘴角忍不住的牵动牵动再牵动,某人的脸低垂低垂再低垂…… “哈哈哈哈……”惊天的狂笑从我嘴巴里逸出,震的房梁上的灰尘扑簌簌的往下落,我重重的抱上流波的腰,狠狠的在那发烫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流波,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是太形象,太形象了。” 不顾他惊骇的眼神,我顶着我那个牛屎插花头,推开门一路狂笑而去。 九音的暗潮 一入‘九音’京师,悠悠荡荡的我就感觉到了一种不寻常的气氛,街头来往的人都是行色匆匆,不多话不妄言,总是失去了一种热闹的轻松,不时走过的巡城军列更是蒙上了一层肃杀的色彩,而大大咧咧走在街头的我,已经感觉到了背后不断传来的各种探索眼光。 牵着子衿,一把搂上流波的腰,凑到他的耳朵边,“喂,还在生气么?” 虎着一张脸,某人坚定的目视前方,装作没听到我的话。 “不要啦。”我胳膊肘捅捅他,“我都不介意你把我打扮成一坨牛屎了,你也别怪我装瞎子逗你了,大家扯平,行不?” 继续远眺前方,两耳不闻。 “流波……”我轻声叫着,“你再不理我,我就不告诉你刚才你踩到了狗屎。” 脚步一停,他低头看看自己的鞋,然后狠狠的一瞪笑的贼兮兮的我,继续提脚迈步。 “今天晚上来我床上吧,如果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哟。”手指小掐了下他的腰,一旁的子衿早捂上了嘴,力求极其温婉柔美的表象,不过那双眼早就眯成快乐的形状。 他突然往我的方向靠了靠,紧贴着我,“后面有十个人,最少是四批,跟在我们身后。” “不止。”我微笑着,露出玩味的神情,“你看那个身后吃面的人,一碗面筷子都没动一下,目光从来没落在我们身上就怕我们感应,看的都是我们身边的小贩,这才是跟踪的本事,人家连我们的方向都算计好了。” “要我去试探下么?”他身体一动,被我飞快的牵住,慢慢的摇了摇头。 抬脸看看不远处的驿站,我踢着腿,“走吧,既然正大光明的进了京师,如果住在客栈,岂不是被人猜测我有不可告人的私下约定要见,不如直接去属于我的驿站,让我看看到底都是什么人。” 当我踏入特别为‘云梦’国使者安排好的驿站时,早有人远远的站在院子里,看到我的身影立即飞快的迎了上来,“逍遥王爷,下官久候多时,今日一见风采更盛当日,令人仰慕。” 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被我一盆鲤鱼汤惨白脸爬走的使者杨霆莲,看见我时脸上的欢喜那是显而易见。 “怎么,杨尚书怕我不来?还是怕来的不是我?”我了然的笑着,与她把臂而行。 她唯唯诺诺着让出半边位置,“这个,若是王爷不来,在下当初的任务就等于没有完成,无颜面对众多期盼的目光。” 众多期盼的目光?是那个大皇女的期盼吧。 我猜测到了这座城中会有暗潮汹涌,风云际会,却发现一切比我想象中更加的难以应付,因为我顺着杨霆莲的指引的方向走入房间的时候,那被遮掩的密密实实的房间里,端坐着一名气势不凡的青年女子,再回头,子衿流波和杨霆莲早已不知去向。 我微微一笑,拱手作揖:“上官楚烨见过大王爷,初到贵地应该是楚烨登门拜访才对,怎好让您等候,惶恐惶恐。” 她抓上我的手,兴奋溢于言表,“逍遥王爷终于来了,让南宫舞辉等的好生焦急,望眼欲穿。” 我咧嘴,用一种你明白我清楚的口吻,“楚烨收了您那么大一份礼,怎么能不来?既然来了,当然竭心尽力完成王爷的心愿。” 她哈哈大笑,抓着我的手用力的抖着,“我就知道,有当年的弑神在,定然解我心头焦虑。” 从她的表情里,我判断出几个可能。 第一,她在‘九音’的地位与其他二人相比,不占任何上风,很可能相形见拙。 第二,她对那个王位的渴望已经到了没有丝毫隐藏的地步。 第三,‘御风’和‘沧水’派来的使者一定不是普通人,给了她极大的威胁感。 哎,我究竟把自己丢到了一锅什么样的浑水里啊。 “您不向我介绍下此刻京城的局势吗?”我含笑坐下,“楚烨毕竟只是一介武妇,王爷难道要我只手翻云吗?那也太看得起我了。” 当初见的兴奋退去,她逐渐恢复了清明,对着我点点头,“入城的情形我想王爷也看见了,虽然看上去安乐祥和,但是谁都能感觉到紧张的气氛,如今朝堂也是各分三派,政事纷乱,不怕你见笑,三王议政总是无法统一的。” 我一边点着头,一边听着她的话,也逐渐从她的话语中了解到了此刻‘九音’的j□j。 正因为那个该死的所谓神族血统传承,让每一任帝王身上都有独特的现象,虽说每一任的神族标志都要到二十岁时才彻底显露,但是在未成年的十五之夜时的血脉贲张焦躁不安冲动难受是掩饰不了的,也就让多少对此留心的人能够猜测到谁才是真正的继承人。 而这一次最为奇怪的是,前任‘九音’之王的每一位女儿在成年之后,都没有一人能展示过自己拥有神族的标记,所有翘首期盼的人都只能无尽的等待其他的女儿出生,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王子是生了不少,女儿偏偏一个也无,就在大家不死心继续等待的时候,那个王在英年之际翘了辫子,彻底绝了大家所有的想法,也彻底让所有的女儿有了希望。 没有血统的标记,大家都没有,起点一样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大皇女南宫舞辉,出身一般,能力一般,唯一的倚仗就是长女,所谓长幼有序,一般老古董的臣子自然拥护。 二皇女南宫舞飞,性格骄横,喜怒无常,偏巧出身高贵,是凤后唯一的女儿,如今凤后犹在,外戚权势不小,实力不可小觑。 五皇女南宫舞云,论地位是比不上前两位,可是她拥有的是皇城禁卫军的调动权,若有人敢政变,军队再是神速,也不可能有她的禁卫军快。 奇异的相互牵制,最后导致了他们向外面寻求发展,而‘云梦’‘御风’和‘沧水’就成了他们最好的武器,无论哪一位上位成功,都有可能使她背后的支持者成为四国中最强大的一支。 我真的有本事帮她坐上那个不稳的皇位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必须把她拱上去,就算做不到,也不能让其他两国得到半分好处。 “那皇子呢?”我沉吟的半晌,抬头看向她,“众多皇子中,可有显现皇族标记的人?” 她眉头一皱,没想到我会问出这样的话,慢慢的摇了摇头,“不可能,数百年传承我从未听说皇位继承人中有皇子拥有标记的人,更何况皇子都已成年……”她话音猛的一停,脸上勃然色变,不断的喃喃自语,“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们好快的手,好厉害的手段。” “什么?” 她一把抓上我的手,“母皇在时,最为宠爱的是我们小皇弟南宫舞星,他也是唯一一个未成年的皇子,母皇驾崩第二夜,有人私闯皇宫将他掠走。难道是她们两人早就猜测到什么?所以把皇弟掠走,不管他有没有标记,都不会对他们登上皇位造成障碍。” 她的表情不象是假的,如果那个叫什么南宫舞星的男子在她手中,她就不必如此惊恐了,正因为不知道下落才无从判明,也就无法想出应对之策。 “那名小皇子多大?”我揉着快要打结的眉头,无力的问着。 她慢慢的平复着心潮,“十六,对,应该是十六。” 十六吗?那么还有四年,只要那个小皇子不出现彻底绝了大家的心思,这样的互相牵制还要继续下去,也就是说,三国间的斗争,依然要长久的持续下去。 除非…… “逍遥王爷。”她苦笑着,“您到京城的消息,只怕我那两位皇妹此刻已经知道了,我想他们一定会来拜访您,毕竟您可能随时就转了想法,给您的礼物一定不轻。” “礼物再好,有您那‘金锦龙鲤’贵重吗?”我意味深长的一句,让她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微的好转。 门上突然传来了几声轻扣门的声音,是流波平静的嗓音,“王爷,门外有人递拜帖,说是二王爷请您过府一叙,为您接风洗尘,还有五王爷的拜帖,说已在府中布下酒宴,一会就有车马来接。” 我顿时摇头失笑,这消息也太快了吧,求救的目光看向南宫舞辉,“王爷救我,楚烨再有本事,也不能一分为二。” 她点点头,“放心,我这就着手去办。” 在她离去后不过一个时辰,皇宫中传出消息,三国使臣同聚‘九音’,所以三位王爷在宫中与三位使臣同宴。 我搂上早已经梳洗打扮的艳光四射的子衿和流波,挂着我一贯痞痞的笑容,“走吧,让我见识见识这一次‘御风’和‘沧水’究竟都派了些什么高人来!” 再见故人 金碧辉煌的殿堂,轻纱曼舞掩盖了几分空旷的肃穆,丝绸彩带为那雕梁画栋增加了几分柔美的旖旎风情,酒香四溢中彼此眼神的交锋也变的有礼而含蓄。 我不喜欢在大家用众星拱月一样的眼神欢迎我进入,我更喜欢让自己坐在一边品着美酒拥着美男,在他人骄傲的风光迈步中打量那人的表情,因为太过于盛大的场面,总会让人不经意的体现自己的性格内在,越是经历的多越是容易把自己最习惯的一面拿出来。 比如此刻二皇女在进门时的高昂着头,听到我名字后眼神中一闪而过的不屑,纵然脸上的热情堆的如花一般,我已然明白她的心思。 上官楚烨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荒淫王爷,无权无兵,怎么也不能和拥有‘沧水’十万雄师,圣宠正盛的将军相比,亲近我而失去了‘沧水’的信任,她是不可能做这得不偿失的事的。 而那个‘沧水’传说中异军突起的战场之将在三年间所向披靡,狠厉之风犹胜我当年,只可惜出头太晚,年近三十才有机会崛起,而她放出的话更是此生最大憾事就是没能让传说中的‘弑神’尝到败仗。 相比起她,五皇女则在进门后第一眼寻找到了我的位置,点头颔首看似不够亲密,我却在眼神中看到了爆发的神采,更是数次与我眼神交流。 ‘御风’一向隐忍,在四国当中是最琢磨不定的国家,永远不对任何事情表态,也极少展示自己的武力,以文治国的态度让她也心有不定吧。 与其说对‘沧水’那个自大的战将好奇,不如说我更对‘御风’这个传说中三代相门的女子更好奇,她是皇上最为倚重的左右手,更是钦定的未来媳妇。 说起来,人家一文一武,都是国之栋梁,相比起来我似乎有点啥也不是的丢人,我唯一比人强的,就是身上那皇族的血脉,只能靠这个骄傲了。 门外白衣女子踏着夜色而来,背手潇洒缓步,从容间一派淡定儒雅,目光在扫过所有人的时候,停留在我的脸上,不过瞬间便已挪开。 我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子衿的膝头,看着他们寒暄有礼,发现这女子对三个人的态度几乎是一模一样,没有特别的亲近,又透着几分疏离。 当她在众人的引见下朝我而来的时候,我翩然起身,与她同时作揖有礼,听着她平和的语调和完美的动作同时出现,“皇甫羽萱。” 我含笑接话,“上官楚烨见过皇甫相。” 她眉头一动,惊讶的出声,“可是‘云梦’名扬天下所向披靡的沙场‘弑神’王爷?” 恰到好处的震惊几乎让我就要以为她真的不知道‘云梦’国使者是谁,不过什么也不提,刻意提我当年战场之勇,似乎有那么点意有所指…… 果然,就在她话音刚落之际,门外已经传来刚毅英气的女子之声,“华倾风久闻弑神之名,数年来牵肠挂肚,终于有幸一睹,实乃快事!” 好厉害的皇甫羽萱,似乎早就知道某人对我的心结,时机拿捏之准,四两拨千均之妙,真是不差毫厘,成功的将所有注意力转嫁到了我和华倾风的身上。 皇甫羽萱一摆衣袖在一旁落座,对于一句话挑拨起的暗潮似乎一点都不清楚。 我抽回目光投射到门口,三十余岁的女子,眉眼之间的威武遮掩不掉几分戾气,一双大眼从进门起就落在我的身上,几步行进间目光就没有从我身上挪开,在看到我的脸后,她眼睛一眯,唇角露出难以言状的古怪笑容。 又一个对我的脸表示嘲笑的人,哎,长成这副容貌又不是我的错,难道她觉得长的漂亮就不能打仗,长的白就不配指挥三军?那我要是不配合一下,岂不是对不起她了? “不敢不敢,楚烨久不过问军中之事,只知道风月章台,莫笑莫笑。”我笑笑,对着她一礼,“没想到与将军大人早有一面之缘,若是当日知道是将军,楚烨定当与将军把臂同行,叹之,叹之。” 在她出声的刹那,我已然判断出,这女子就是那天在路上撞了我的车却纵仆行凶反在流波身上吃了瘪的倾风,没有想到,她居然就是‘沧水’猛将华倾风。 她面色一沉,阴鸷的目光从流波身上闪过,皮笑肉不笑的道,“是啊,没想到那日竟然如此有幸与王爷结识,倾风也是感慨怎么就此错过未能深交呢?” “无妨无妨,你我畅饮几杯,就当是弥补那日之失。”我挽上华倾风的手,亲热的说着。 “好,好,好!”她豪迈一笑。 我们客气的话让一旁的皇甫羽萱脸色稍变,也许她怎么也想不到,我和华倾风居然会是旧识,还一副相见恨晚的惺惺相惜状,这让她的表情失去了几分淡定。 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观察皇甫羽萱和华倾风的表情上,直到入座,我举起手中酒杯,故意不看皇甫羽萱,对着华倾风高高举起,“楚烨先敬将军一杯。” 她也拿起了面前的酒杯,几乎在同时,她身边的男子也温文的拈起酒杯,遥遥回敬我身边的子衿和流波。 被面纱遮掩了的容貌,却能在身形中看出他的绝丽,他依偎在华倾风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将面纱挑开一个小角,让我看到细腻的肌肤和尖尖的下巴。 紫色的长袖拢着雪白藕臂,只在浅动间划过一抹柔光,手指探出三只,小心的拈着手中的杯子,袖口金丝滚边,华贵秀美,在浮动间我看见袖口美丽的玫瑰花绽放。 玫瑰,紫色的玫瑰花。 我的手停住了动作,我的眼神,扣着那圈玫瑰花不肯松开。 他放下酒杯,手中丝巾优雅的拭了拭唇角,在雪白的云锦丝帕角上,我再次看到了一朵美丽的紫色玫瑰花。 紫色的玫瑰花,忧郁的梦幻。 腿上突然一疼,把我不知道飞到哪的心思给揪了回来,也把我粘在人家身上的眼光给扯了回来,眼角瞄见流波不动声色的抽回手,面前的华倾风了然的笑了,而那男子却是低垂着头,一派羞怯。 呵呵干笑,我毫不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甚至更加大胆的看了眼,对着华倾风挤挤眼,“将军好艳福。” 既然都被人看见了,不如干脆色授魂与,这才符合传言中我的形象不是么? 轻歌曼舞,粉纱缭绕,酒香肉熏中我看着面前的舞蹈,一双色迷迷的眼盯着舞者的小蛮腰粉胳膊翘臀部就不松开,啧啧的赞叹着,放在桌子下的手更是肆无忌惮的抚摸着子衿的大腿,就差嘴角挂着口水对着扭动中的可人儿掉出眼珠子了。 华倾风伸手搂上男子的腰,说不出的得意写满脸庞,“既然逍遥王爷抬爱,你是不是该为王爷唱只曲助兴?” 男子依旧低着头,我却飞快的摆摆手,“不行不行,楚烨不敢,不敢……” 她大手一挥,“我说行就行!” 大殿中灯光忽暗,风吹起薄纱,窗外一轮明月光射入,如水般打在地上,投出婆娑光影,所有的喧嚣声突然停了下来。 紫色的衣衫飘摇,我看见他静静的停在我面前不远的地方,面纱被风撩动,恍惚着他的轮廓,竟然如同那袖口的紫玫瑰一样梦幻迷离。 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我捏着酒杯的手猛的紧了,唇边的笑容有些控制不住的僵硬。 纯洁明镜,池水轻波,本该是一双倾国倾城的双眸,为何写着恨?虽然淡,却不碍被我嗅到,仿佛在这个大厅里的,只是温柔纯洁的身躯,内在的灵魂早已飘荡在身躯之外,冷冷的看着我们。 “雪落锦衾寒 醉意阑珊 持觞把酒问青天 落寞独行谁共舞? 渐老蓝颜” 声音一起,空灵如夜莺低唱,我仿佛置身于郊外的山谷,正看着夜雾升腾,空中雪花飘降。 枝头被逐渐的压弯,突然喀拉一声,断了。 心头的某根弦,也断了。 轻嗅,冷香沁心,黑暗中一朵娇艳玫瑰盛放,孤独而骄傲。 “铮……” 琴音如水,轻轻流淌,我一回头,子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接过了一旁乐者的琴,指尖一拨。 风吹过大地,和煦的抚摸青嫩草儿,吹散枝头的雪花,吹去压在玫瑰间的雪花,让那晶莹残留花蕊间,月开雾散,那坚强的花朵其实柔嫩的让人心疼。 他的目光,落在子衿的脸上,子衿回给他一个温柔的笑意,手指轻拨,流泻飞舞,我仿佛看到了无数萤火虫,绕着玫瑰翩翩起舞,寒冬转为夏夜的轻风。 他吸了口气, “雨送血枫染 单影泪残 别时容易见时难 大浪淘沙尘烟起 霁月无边” 我轻轻的闭上眼,耳边萦绕着的,是他轻灵歌声,还有子衿与他完美配合的琴音,不忍出声,只想好好的回味,这声音…… 长久的无声,突然爆发出剧烈的赞叹,为两人无间的合作,为这从来不曾听到过的仙音虚幻。 紫衣男子轻挪两步,目光停留在子衿的脸上,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开口,“曾听闻‘云梦’青楼第一美人子衿的琴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万金难求,今日小弟得闻,三生有幸。” 语音轻柔,却一语指出子衿出身,没发现这温婉的男子,词锋竟然也如此犀利。 在众人古怪的目光中,我哈哈大笑,搂上子衿的肩头,“只怕以后你万金也听不到了,我上官楚烨的正夫,岂能随意演奏?” 再次听到了各种议论,转而变成了恭贺,不少羡慕的目光停留在子衿的身上,角落里也飞出了无数媚眼大胆的抛向我。那紫衣男子定定的站着,似乎没想到我会宣布这样的一个消息,身体瞬间摇晃了下,我看不到他的脸,只知道他慢慢转身,坐回华倾风的身边,再不看我们一眼。 紫衣玫瑰男子 我突然透出的和子衿之间的情缘给了大家一个非常好的借口,往来敬酒的人都快排成行了,我既舍不得子衿被灌醉,也不忍心他被那么多人围着,只好来者不拒照单全收,一个晚上下来,我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就连有想钻空子凑到流波身边的,也被我眼明手快的接了过来。 成为人群中焦点的下场就是,此刻我某个部位被涨的快要爆炸了,还要堆满笑脸,好不容易挤了个位置窜出大厅,我匆匆的寻找着茅房。 顺着伺人指引的方向,我一路狂奔,冷不防的从门边窜出一道人影,酒意中的我加上飞快的速度,在看到那紫色时已然刹不下来。 “啊……”人影被我一撞,惊叫中往地上倒去,就在他即将重重摔落的同时,我伸手一抓,握上他柔软的手掌,裙边飞舞,玫瑰吐蕊,卸掉冲力的同时,他已入怀。 他抬起脸,隔着面纱我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感觉到那身子瞬间的凝滞和紧张,手指揪着我的袖子,目光穿越面纱停留在我的脸上,良久…… 终于,他慢慢的松开了手,轻轻推开我,别开脸,冷淡的吐出两个字,“谢谢。” 我看见,他的面纱右下角,也有一朵紫色的玫瑰花,随着夜晚的凉风拍打着他的脸颊,吸引着我伸出手想要将它扯下,看看那薄纱后的容颜。 可是那手,却停留在了空中,我的筋脉仿佛被冻结了般,任那丝绸的一角划过手心,怎么也无法用力。 他是别人的小爷,我如果伸手似乎有调戏之嫌了。 沉重的,我放下手,他翩然转身,风吹上我的脸庞,鼻端嗅到了淡雅的薰衣草气息。 ———— “你不是最爱紫玫瑰吗?为什么用了薰衣草的染香?又生气了?”我从后面环抱着清香沐浴后的身子,臂弯间的肌肤温软细腻,面庞却冷淡如水,斜斜的横了我一眼,紫色的双瞳愠怒,一句话不说的拍开我的手。 我不管不顾的继续扯着他的手,吐着犹带酒气的字眼,迷离着双眼靠上他的肩头,“我只是喝了酒,没在青楼留宿,别生气啦。” 嘴角动了动,扯出冰冷的笑意,推拒着我,“你一身胭脂香粉味,走开。” 我恍然大悟,亲上他凉凉的脸蛋,衣衫披上他的肩头,“我知道你担心我,这么晚还在院子里等我来,我保证,明天陪你去游湖,我保证再也不去青楼,好不好?” 不屑的哼声,伴随着他清渺的嗓音,“可能吗?” 我诚恳的点着脑袋,瞪着无辜的眼睛,捏着他的下巴,“乖啦,换回迷人的玫瑰香好不好?告诉我你消气了。” “不!”倔强的咬着字,他恨恨的望着我,被冷风吹的有些青紫的唇依旧紧抿着,漂亮的紫眸闪烁寒意。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直接噙上那唇,吮咬着他柔嫩花瓣,手指插入他的衣衫间,抚摸着他细致的肌肤,他的挣扎渐渐无力,被我半拉半拽着进了屋,直接压倒在床榻间,缠绵j□j。 他倔强,却从不肯表露自己的心思,而猜测他的心意,就成了我每日的功课,玫瑰香代表他开心,薰衣草代表他生气,对象——我! ————— 他的背影透着独特的倔强气息,紫色的长衫衣摆在月色下忽明忽暗,朵朵紫色的玫瑰在我眼中放大,放大…… “这位小哥,我能问你的名字吗?”终于,我还是没有忍住,似乎不问太对不起自己了。 他停下脚步,半侧着脸,风姿绰约飘飘如仙,面纱撩动,背后的一双目光轻蔑的让我非常容易的感应到。 “久闻王爷花名,只是在下身属华将军,还请回避男女之嫌。” 我点点头,算是承认他的话没错,却怎么也不愿意这身影从眼前消失,“我觉得你很象我一位故人。” “哈!”他身体轻轻抖动,作势举起手相要捂唇,“王爷这搭讪的话似乎有些太老了,更何况那日马车前,我面纱滑落,王爷明明见过我的脸,是否故人难道还不明白吗?” 那日他露了脸?在我的面前? 我是该‘看见’的,可是我看不到! 我说我是瞎的,他也不会信吧。 “我出来已经很久了,再不回去华将军要担心了。”他冷淡的语调让我无从追问,只能目送那清瘦背影伴随着翻卷着的紫玫瑰慢慢消失,风中,依稀传来他的声音,“王爷叫在下平湖吧。” 来不及琢磨更多,肚子里阵鼓胀,我飞快的冲进茅房,在释放的刹那,我长长的吐了口气。 如果问我人生最爽的事是什么,此刻的我会毫不犹豫大喊,憋屎憋尿憋了整整一炷香的功夫,终于找到茅房发泄,蹲下来的刹那绝对是人生最快乐舒爽的事情。 “逍,逍遥王爷……”轻轻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吓的我一个哆嗦,拎着裤子停在那,全身凉飕飕的,屁股更凉。 这大半夜的,乌漆抹黑的茅房里,那种飘忽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是人都乱毛一把。 “逍……遥……王……爷……”又一次飘来那个声音,我脖子后面一阵冷风,人都快僵了。 “王爷在吗?”旁边的人有些不耐,声音终于大了些,也总算让我听清楚了。 “五王爷啊!”我吐出口气,手指也终于有力系着裤带,“您这半夜三更的,不带这么吓人的。” “逍遥王爷,您可是看上了人家将军的那个小爷?”这语气,怎么都透着一股子的猥琐味。 我拍拍手,扯扯衣服,确认整理好了才慢悠悠的开口,“漂亮的男人谁不喜欢,不过人家名草有主,我也不愿意夺人所爱,仅此而已。” 这个女人,在这蹲了多久?她也不嫌难受? “王爷不如明天来舍下吧,我有好礼物送给王爷。”顿了顿,生怕我不答应般,充满诱惑的口吻,“保证比华将军的小爷要销魂的多。” “是吗?”黑暗中,我的表情绝对和我口气成反比,“那楚烨如若不去,岂不是对不起王爷的一片厚爱?” 她的声音变的惊喜无比,“既然如此,那明日晚上,我在府中设下酒宴,王爷可一定要来啊。” 一个臭气熏天的地方,两个位高权重的女人,这南宫舞云的爱好实在激不起我半点的风花雪月心,胡乱的答应着,我翻着白眼寒暄着走了出去。 再回到大殿,华倾风已经不见了身影,我也再寻不到那抹紫色的玫瑰,无聊之下半醉着眼起身告辞,把身体的重量全部挂在流波身上,扮着我的假醉微醺。 车子摇摇晃晃,我的心也是起伏不定,半眯着眼,嘴角挂着古怪的笑容。 “你又有心事。”子衿抚摸着我的脸,低叹着。 我浅浅的笑了,“你没闻着我一身的臭味么,那个五王爷,居然在茅房等了我不知道多久,只为了请我明天到她府中做客。” “你想说什么?”子衿微笑着。 我吐出一口气,抬了抬眼,“你说呢,一个王爷能隐忍这么久,就为了等我在茅房说了一两句话,你觉得她是个普通人吗?至少在我看来,她比那个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二王爷要有能力的多。” “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让你愁容满面,你还看出了什么?” 还看出了什么?我能说我一晚上都被一朵紫色玫瑰乱了心思吗? 摇摇头,我抱上他的腰,埋首在他的腰腹间,咕哝着,“没什么,睡觉,明天还要应付那个心思琢磨不着的五王爷。” 他伸出手,在我头顶摇摇晃晃,“那么这个你也不看?” 我眼神一亮,翻身坐了起来,“什么东西?” “‘千机堂’传来的消息,因为不方便交到你手中,所以给了我。”他手中的纸片轻飘飘的,而那双温柔的眼,促狭的看着我,分明写着什么,“我偷偷看了一眼,你不想知道是关于什么的?” 我没伸手,只是随意的笑着躺回他的膝头,“我没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既然看了,那就直接告诉我,我懒。” 纸片直接塞进我的手里,他一嗤,“我才不看你的东西呢,自己看。” 靠在他的怀里,我展开手中的纸片,对他挑挑眉,“一起看吧。” 他没说话,环搂着我,下巴架在我的肩头,任我慢慢的展开手中的信笺。 刚打开,一行醒目的字印入我的眼帘,“‘千机堂’幸不辱命,阁下所寻之人已有眉目……” 没有继续往下看,我合上了手中的信,嘴角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怎么了?”子衿象是看出了什么,关切的看着我。 摇摇头,我手掌一搓,信笺片片碎裂,顺着我的掌心如蝴蝶般飞舞在车外,很快消失了痕迹,“不需要知道了。” 是的,刻意去追寻的事,结果往往也无法如预期中美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吃醋’的流波 南宫舞云接我的马车早早的就来了,不过没有任何王府的标识,外表看上去普通的有些寒酸,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刚撩开帘子,一个粉妆玉琢的男子张着双无辜的犹如鹿儿般的眼,柔韧的小腰扭了扭,身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响声,我的目光下移,落在他的右脚上,一串金铃铛系在脚腕上,随着他的动作,不时发出悦耳的声音。 纤细的身子,稚嫩的长腿在性感的紧绷衣衫下瑟缩着,在看到我后慢慢的爬了过来,臀部高高的抬起,在摇摆间狗儿般的蹭到我的身边。 我愣了下,旋即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一只手指挑上他的下巴,轻佻的出声,“叫什么?” 他缩了缩,怯怯的神情足以打动无数女人搂进怀抱怜爱一番,纯洁的大眼闪了闪,咪呜着吐出两个字,“晚儿。” “不晚不晚,告诉我多大了。”手指擦过他的唇,嫩嫩的,他吐出粉舌,绕上我的手指,吮的啧啧有声,那灵活的舌尖,乖巧的动作,一看就是经过多年的训练,难能可贵的是我顺着他半掩半露的衣衫看下去,居然在他胸膛间看到一点殷红,这一次,南宫舞云算准了我的嗜好,下本钱了啊。 他跪在我的面前,始终用着那种鹿儿般纯洁的大眼偷偷的瞄着我,嫩嫩的嗓音勾引着人内心欺凌的欲望,“十六。” 十六,同样是十六,为什么我的脑海中飘过的,是流星那双灿若星辰的双眸,纯真的年纪,刻意的羞怯和自然的不谙世事,确实有很大差别。 没有我的话,他只是缩在车里的一角,抱着膝盖低垂着头,楚楚可怜的姿态让人小心肝一抖一抖的,而我,只是别开眼,撩起窗帘吹着舒爽的风,闭上眼睛假寐。 车子在城边一圈一圈的绕着,看样子是怕有人跟踪,极快却平稳的跑着,等到达南宫舞云的府邸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她等在院中,在看到马车已近后飞快的迎了上来,“真是让我好等啊,逍遥王爷。” 好等?不是她自己弄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迂回之策,在城中兜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吗,真要是武林高手,这么大一辆车,她以为真的能甩掉人家?还是她以为跑上几圈,能把人累死? 我淡淡的笑了笑,架子拿的十足,现在是她求我,不是我求她,对她低声下气,只怕人家还看不上咱们的本事了。 在我下车后,那小晚也悄悄的蹭下了地,垂眉顺目的站在南宫舞云的身边,我听到一声轻轻的冷哼,还有那个小身子不自觉颤抖下的动作。 我假装没看见,在她的恭迎下缓缓的步入门内。 相比起昨天晚宴上的眉目传情,今天的她可就明白的多,频频劝酒夹菜,热情让人无法招架。 我含下她亲手斟满的酒,意味深长的一声感慨,“没想到五王爷为了楚烨一人如此兴师动众,我还以为会看到‘御风’的皇甫相爷。” “客气,客气。”先是客套的打了声哈哈,转而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逍遥王爷说笑了,‘御风’皇甫相爷不过是参与我‘九音’调停而已,与舞云没有任何私下接触,大家点头之交。” “是吗?”我呵呵一笑,看着她的双眼,“听闻王爷为了皇甫相爷可是一掷千金,不惜将各国名家名画重金砸下赠与皇甫相爷,她也没有一点回馈之意吗?” 她先是一怔,随即望着我苦笑,“都说逍遥王爷游戏风尘,但丝毫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您,我不过是想保自身安全而已,早绝了其他想法,只可惜‘御风’一向以文治国,又怎么会为了我介入‘九音’内斗?” 话也没错,只要‘沧水’‘云梦’不动,‘御风’一定不动,他们这三王之乱嘛,自然打的越凶越好,内战虚耗了国家,其他人再趁虚而入自然简单的很。 我放下筷子,目光淡淡的扫过她的脸,“那王爷又有何恐惧?三王之中,他们虽有所谓的名声地位,又哪及你实权在握?一干老臣朽木,还不是墙头青草,一旦位置坐实,保证磕头下拜。” “逍遥王爷,实不相瞒,想必你也听说了,我三皇姐,四皇姐离奇暴毙的事情了吧,对外大家都说是神之天谴,谁心中又没个数?这日子拖下去,只怕下一个,就是我南宫舞云了,只希望王爷救救在下。” 终于点到正题了,这女人,隐忍了太久吧,已经到了毫不掩饰她野心的地步。 “救是不敢说,略尽绵薄之力楚烨还是能勉强为之的,只是不知道五王爷要在下如何帮忙?” 她看了看左右,四周伺候的人早在她的示意下走的干干净净,而她还是不放心的起身,直到确认无人,才走回我身边坐了下来。 “借兵十万!” 她一开口,我顿时心中一阵冷笑。 抬了抬眉头,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凑到我的耳边,压低声音,“如今‘九音’不稳,边境早虚,王爷只需派兵十万偷偷至边境,二万人马分批扮做平民入城,您知道现在皇城为我把守,这些人马断然不会走漏半点消息,若小妹大事得成,与‘云梦’相邻十城拱手送上,所有您的人马都不会以‘云梦’之军身份出现,他日‘沧水’‘御风’也无法责怪小妹赠城之举,便纵然小妹起事欲险,您的八万人马也能第一时间杀入城中,终究是快了他们两国,对您来说一举数得,不知王爷能否考虑下?” 我一言不发,只是沉吟着。 她似乎也不急着等我的回答,双手一拍…… 丝竹之音伴随着缓缓而入的男子在我耳边飘荡,清雅悠扬,薄纱朦胧着一层点不破的氤氲,升腾起心中的欲望火苗。 金铃声细碎,踏着节奏而来,藕节般的手臂,少年纤细的身子只有一层淡淡的轻纱覆盖着,偏偏挡住了最直接的私密,眼眸的顾盼间水波荡漾,从我面前拂过。 粉香伴着少年独有的清透气息,修长的腿旋过我的身边,遮掩不多的衣角顿时飞舞,露出粉臀和——跳跃的鸟儿。 跳舞的人,是晚儿? 难道我醉了,看见了两个晚儿? 不对,我忽然发现,那娇媚的笑容中,两个人影交错着,腰间的金铃不断的叮当做响,其中一个人右颊有颗小小的黑痣,在浅笑间妩媚动人,而另外一人则是左颊有一颗小痣,如果说一个人出现尚称不得绝色天香,那么两个同样的容颜闪烁着纯真的渴望,那杀伤力绝对翻几倍,直接将身体里的血液冲到顶点。 细嫩的大腿不断的在眼前晃动,腰间的一串金铃被细绳牵着,最后的落处竟然是腰下某处,每一次动作,随着小鸟儿的跳跃,铃声四溢,香艳的简直要扎进人的脑海深处。 耳边,是南宫舞云低沉的声音,“晨儿和晚儿是一对双胞胎,手脚尚算是麻利,不如送给逍遥王爷伺候更衣梳洗,还请王爷不要嫌弃。” 我还没搭腔,她讨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们二人,心意相通,床第之间更是深得训练,王爷若是宠幸一回,其中滋味自知。” 知他个大头萝卜,一来我没有床上欢好旁边丢一个参观的冲动,二来,我更没有贡献身上其他地方的窟窿去同时玩两个男人的嗜好。 我正想着用什么样的话推辞,晚儿脚下一个踉跄歪歪的跌倒在我的身边,低呼中手指抚上洁白的脚踝。 两条腿交叠着,一缕春光若隐若现,细细的臀缝隐没在烛光的阴影中,他抬起无辜的大眼,眼中泪水盈盈欲滴,粉嫩的唇被轻咬着,无助的望着我。 “没用的东西。”南宫舞云的手高高的扬了起来,却在落下时飞快的看了我一眼。 “王爷!”晨儿飞扑而上,抱着她的腿,哀哀哭泣,“晚儿不是故意的,王爷您饶他一回吧。” “滚开!”一脚飞起,娇嫩的身躯在地上滚了几下,趴在了我的脚边,瑟缩着。 她可真舍得啊,我冷眼旁观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再次偷瞄了我一眼,得不到半点讯息,南宫舞云一咬牙,手掌用力的扇落。 “等等!”顺应她意的出了声,我手中的白玉骨扇刚好拦住了她落下的巴掌,“这么娇嫩的花儿,王爷也打得下手?” 她重重一哼,“这无用的东西,养了些许年就知道给我丢人,王爷如果嫌弃,我这就找人废了他,丢到青楼去。” 配合着她的话,晨儿晚儿立即哭的泪水涟涟,大有我不挺身而出他们就要下油锅的悲惨般。 我不想要他们,却又看不得可怜的人被欺凌,人家既然都这么下本钱做戏了,我不配合下不是对不起他们了? “算了,五王爷,我收下便是。”我的目光停留在二人的脸上,那滴答着泪水的小脸顿时绽放出了笑容,晚儿更是轻轻依偎在我的怀抱中颤抖。 我皱着眉头,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的背,心里却是电转闪过千万个念头,这两个家伙我是肯定不会要,可是该如此处理呢? 话已经说出了口,怎么善后? 门外突然传来几声喧哗,伴随着我熟悉的嗓音,“我家主人是不是在王爷府上?少爷让我请主人回家。” 我眼神一亮,喜上眉梢。 一身长衫飘飘,颀长的人影出现在门边,临风玉树,琼花绽放,黑色的长发在胸前垂落,优雅的缓步而入,却在入门后笑意僵硬在脸上,脚步也停住了,冠玉面容上慢慢浮现出几分怒意,他狠狠的咬着唇,双眼亮晶晶的瞪着我,不,瞪着我怀里的晚儿。 他几步冲到我的面前,颤抖着伸出手指,牙齿咬着自己的唇,脸上一片煞白,眼睛里泪水抖动,哀婉凄绝的看着我。 漂亮,流波,真他妈的及时,更他妈演的十足十,姑娘我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么爱你。 用力的吸吸鼻子,强自镇定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失落和绝望从他嗓子里逸出,“对不起,奴失礼了,奴这就回去,王爷尽性。” 落寞的转身,一步一颤,孤独的背影,摇晃着仿佛随时可能倒下,喃喃的自语犹如只是说给自己听,“王爷答应奴不再声色爱欲,只宠少爷和奴两个人,原来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我飞快的推开晚儿,站起身,拖上他的袖子,“没,没的事,只爱你,独独爱你一人。” 他默默的摇摇头,俊美无俦的面庞划过两行清泪,轻轻的推开我…… 突然,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剑就往脖子上抹去,“王爷既然心有他属,奴也就不求王爷施舍情爱了。” 我飞快的一掌拍飞他的剑,紧紧的搂着他,几乎声泪俱下,“傻啊,你怎么这么傻,我不过是搂搂而已,怎么会不爱你,我最爱你,千万别做傻事,我发誓不接任何小爷进府,不进青楼喝花酒,不碰小倌,一生一世都只爱你。” 他抬起泪眼婆娑的脸,那比起晚儿晨儿美了不知道多少分的面容在他的悲恸颤抖中仿佛被雨水打过般楚楚动人,梨花带雨的最佳诠释,“王爷真的,真的只是……” “真的,真的。”我忙不迭的点头,不断的朝着南宫舞云和被吓傻了的晚儿晨儿打眼色,而他们彻底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震到无法反应,呆呆的望着我搂着悲切的俊美倾城朝门外走去。 不断的低声安慰着怀抱里的绝色,临登车前,他回头过,狠狠的一剜跟随出来的晨儿晚儿,脸上犹带泪痕,在月光下分外有一种倾力脱俗的气质,那种傲然的美让两人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忍着笑,我扶着他登上车,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晨儿晚儿,两步冲回南宫舞云的面前,抓上她的手大力的握着,狠狠的上下抖动着我内心的感激,“我家这个爷最是吃醋爱闹,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你先替我照顾着他们两个,过几天我搞定了他,一定来接他们走。” 一步一回头的看着两块到嘴肥肉吃不到的凄惨神情,我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搂着我的流波,听着轻快的马车声起,扬长而去…… 看谁压倒谁 “哈哈哈哈哈哈……”夜空中传出我嚣张的笑声,咧着大嘴抖动着肩膀,拍拍怀里依偎着的流波,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小样,真能装。” 甩给我一记眼刀,他拍开我的手,挪挪身子坐到一边,刻意的和我保持距离。 我偷眼打量着他,难得今天没穿劲装,一身长袍的流波看上去多了几分书卷儒雅,皮肤在黑色的长发衬托下更形似水晶透明,高挺的鼻梁,斜飞双眉在没束起的长发映衬下,不再那么英气逼人,犹如春风海棠,傲然娇艳,临上车前对着晨儿晚儿示威性的一眼,更让多了几分依偎在我身侧的柔弱。 没想到,他就连耍泼,都那么形似神似到无可挑剔。 流波啊流波,居然让我又见到了你不为人知的一面。 扯扯他黑色的丝袍,宽大的衣衫让他的俊挺显得更加的修长,我抿着唇,撑着自己的下巴,似有意似无意的一叹,“流波,这样的你,添了不少让人保护的欲望,我突然想到了那夜‘寒雪峰’上,我是不是也是被你这样的弱质纤纤给打动的?” 晴蓝的双瞳一闪,娇媚顿时变成了寒光,英俊的表情还是那么动人,冷冷的看我一眼,转身不鸟我。 我拽拽他的袖子,不理。 顺着袖子摸上他的手,没甩开,但是也没理。 顺着手搂上肩膀,还是没反抗,依旧不理不睬。 我凑上他的耳边,对着他的耳朵孔坏坏的吹着气,“流波,告诉我,你怎么出现的那么及时?还和我心有灵犀的演上那么一出?” 他嘴角动了动,标准的冷笑,美人就是美人,冷笑都那么勾魂。 “子衿少爷说的,只请你一个人赴宴,必然是有不让我们在场的忌讳,而你的名声那么好,不送你几个小爷送你什么?以你的性格不会和她翻脸,又不好收下,就让我跟着,偷看到什么不对就出手闹腾。”眼角一斜我,“难道子衿少爷估算错了,其实主子您非常想要那两个小爷?” 我哈哈一笑,搂着他的脖子,索性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想要是想要,不过有你这么个会吃醋的爷,半夜大闹五王爷府,只怕以后谁也不敢送我了,哎……”扼腕叹息的神情象极了三年没吃肉,好不容易看到一碗却偏偏在肉出锅前剃度出家了的尼姑。 “喂!”我抬起他的脸,对着他眨眨眼睛,“你什么时候和子衿一个鼻孔出气了,连我都不知道你们私下的话。” 他动了动,想把粘在他身上的我甩下去,可惜地方太小,我又铁了心的抱着他,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他的身上,某人几次的努力都没有成效,只好任我抱着,挂着。 手指划着他的脸,我亲亲的吮了下,滑腻清香,尤其那唇在紧抿时红的那个艳丽啊,真想含在嘴巴里咬一咬,舔一舔。 我皱着眉头,发现他眼神直直的越过我看向前方,这算什么,好歹我也是漂亮女人一只,他怎么能半点反应也没有? “流波!”我突然惊骇的大叫,指着他的脸,一只手捂着胸口眼睛瞪的比同龄还大,“难道,难道你真正喜欢的,是子衿?” “胡说什么?”他恶狠狠的转过头,眼中爆发出流星划过般的耀眼,不过更像是活活想把我烧死。 “难道不是吗?”我掰着手指头,“第一,你与他时常亲密聊天,有说有笑,却理也不理我;第二,你每次保护,都是站在他身边,从来不看我;第三,他交待的话你听,我的话你从来不听;还有……” “没有!”这一次瞪着我的眼神,带了几分杀意。 我一缩脖子,“难道我真的说中了?我不介意你喜欢男人啊,可是子衿是我的,没想到我们居然成了情敌,哎!” 我继续撩拨着某人的情绪,看着他的脸由红变紫,由紫变黑,开心的扭着屁股,欺负他真好玩。 腰间猛的一紧,被强势的力量带入他的怀抱,我刚刚稳住身体,完美容颜已经在眼前放大,落下。 他的唇,炙热如阳,带着狂烈的气息,含着我的唇,舌尖笨拙的描绘着我的唇形,我微微回应,他立即滑入我的齿缝中,与我的舌交缠着。 笨笨的只知道咬,弄的我的唇有些麻疼,我忍不住的偷笑,温柔的勾上他,吐着我的小舌,小腰在他的掌心中磨蹭,他的手热的仿佛两块烙铁,热的我全身从毛孔里渗着火苗,噌噌的往外窜。 他亲吻着我,手中一用力,将我顶在车厢壁和他之间,他的气息凌乱的打在我的身上,勾动着内心深处的索取,我的手指,勾上他宽大的衣襟,顺着缝隙,偷偷摸摸猫了进去。 要说这长衫,就是比劲装好,袖口,襟口,下摆,只要想钻进去,就无处不是缝隙,他独特散发出的雄性气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满满的占据我的呼吸。 从他的钳制中努力的抬起头,我一用力,将他顶到对面的车厢壁上,气喘吁吁的看着同样酡红着脸的他,“你是我的爷,应该我主动才对吧?” 他眼中爆发出不屈的神采,双手一架我放在他肩头的双手,再次意图夺回主动权,我蛇腰一扭,腰带被他扯了下来,而我的手中,勾着一件锦丝外袍,高高的扬着,挑衅的望着他。 他看看手中的衣带,丢到脚下,我丢下手中的外衫,卷起袖子,两个人的目光始终胶着着,锁着对方。 死小子,有这么穿衣服的么,劲装外面套长衫,害我扒了一件以为有什么美丽的风景可看,他也不怕热出痱子吗? 手指一扬,我摆开架势,他一声冷哼,拳头咔咔作响。 看来不和这个小子好好的打一场,他是不会知道谁上谁下的规矩了,而我,显然在他眼中找到了同样的意思。 就在我们两人摩拳擦掌的时候,车厢门突然被掀开,传来净潭碧湖春风拂面的温柔嗓音,“这么小的地方是不是有些施展不开手脚,要不要换个场所?” 我已经摆好了姿势,随时准备扑出去,在听到这个嗓音后,与流波对看一眼,同时望向车外。 月下微风,撩动某人的微笑也象风儿般轻柔,两根手指掀起车帘,袍脚浮动着人影,飘渺的有些不真实,发丝在侧过的脸颊边垂落,根根如丝,垂悬似瀑。 看着呆滞的我和流波,子衿莞尔,“这个月用度超支了,所以我们不能再损坏一辆车,如果可以,请尽量不要撕碎衣衫,那也是银两。” 我犹如被点穴般的接嘴,“你是想叫我们脱光了打?” 流波拂开挡住车门的我,飘然落地,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我一枚,就这么施施然的不见了踪迹,而我,傻瓜兮兮的望着子衿,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他主动的伸出手,微笑的唇角就象身后高悬着的一弯月牙,“今夜可尽性?” 我跳下车,牵起他的手,悠悠的与他并肩而行,“尽性,不过却是暗刀影剑,让人难以招架。” 他的手清凉,被我执起贴上脸,慢慢的送着自己的内气,温暖着他,“你知道吗,第一次见面,她就开口问我借兵十万,报酬是如若上位,十城相赠。” “你信?”他没有拒绝我的好意,手指与我紧紧相扣,声音不疾不徐的飘送,犹如这晚风醉人。 我嗤笑,不屑的摇头,“我信才怪,她在茅房了吸了那么多臭气都能憋着,怎么可能一见面还不知道我的意向就表明自己的态度?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还有那两个小倌,太投我所好了,反而有些让我忌惮。” 我执起他的手,摸着他指尖的薄茧,“我今天抱了那个男孩子,发现他的手上也有茧,只是位置与你抚琴弄萧的指尖不同,他在虎口,这是常年练武握兵器留下的印记,所以我借着安抚顺道摸了摸他的筋脉,很古怪。” 子衿一惊,“你说她的目的是暗杀你?那她也太大胆了,‘云梦’使者在‘九音’出事,会引起两国交锋的。” “杀我不如控制我。”我轻轻一笑,眼神落在不远处波光淋漓的湖面上,湖水荡漾,水中月影也荡漾,“如果那两个人身上有什么毒啊,蛊啊,我碰了以后你说会怎么样?” 死不了,只是从此要听那个女人的话! 我不会忘记,南宫舞云背后的支持者是‘御风’。 我更不会忘记,‘御风’有曾经天下第一名医吴飞星,那个老家伙医药蛊毒无一不精。 如果我中毒中蛊,为了生命安全,只能唯唯诺诺的由他们说了算,那最后的争斗就成了‘御风’和‘沧水’之争了,或者说成了‘云梦’‘御风’联手与‘沧水’一争。 我看看天色,月儿高悬在正天,有些奇怪的望着他,“你这么晚没睡,是在担心我没回来?” 他摇摇头,突然笑的古怪,有些坏,有些看好戏的期待,凑到我的耳边,“‘沧水’的华将军,约我们明天游湖,还指名要你带着我们一起去,说是领略领略美丽的湖光山色。” 我平静的笑容顿时变的无奈,就差一屁股坐在地上叹气,拉着子衿就往房间走,“那早点休息吧。” 还是那淡淡的笑容,子衿任我拉着,“休息可以,不过明天要早起,所以今天就恕我不能伺候了。” 我:“……” 湖中遇袭 风很暖,柳条轻摆云高远,水很清,鱼浅水底草柔美,人很美,飘逸的,冷峻的,还有艳丽的。 我坐在船头,看船桨上的深沉颜色没入水中,在荡出圈圈点点的水晕后带着滴答的水珠浮出水面,又在下一个平静的湖面中投下。 不远处坐着一抹紫色,他的目光藏在面纱后,不知道投向了何处,象一尊完美的雕像,就连衣袖不小心落在了船边,沾湿成了近似黑色的深紫他也没有半点察觉。 子衿在他身边坐下,手指勾起他的衣袖,在他茫然回神间轻柔的说道,“别湿了衣服,不然容易病,会有人心疼的。” “谢谢。”他低着头,不知道在躲闪什么,明明有面纱遮掩,却总让我感觉到沉重的心思,随即仓惶的抬头,看着我的方向,不,是我身边的华倾风。 华倾风动了动,解下身上的外衫批上他的肩头,“别着凉。” 他点点头,手指揪上华倾风的衣服,眼神不自觉的划过我的脸,只一瞬再次低垂,手指已泛白。 “逍遥王爷,这景色可美?”华倾风坦然的走向我,站在身边,指着远处连绵的青山,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看到青山绿水,心中总是溢满豪情。” 指点江山的豪情,还是天下我有的得意? 我懒懒的一倒,根本不在意船头的水珠和灰尘,发丝披散,双腿随意的交叠架着,“我看到青山绿水,只会想到拥美放舟,风光旖旎的缠绵。” 她呵呵一笑,“王爷果然是俗世逍遥人,不像我一介武夫,风月之事半点也无。” 我的手在腰间摸摸索索,半晌抽出一管玉笛,懒散的试了几个音,“将军是为国尽忠,我是朝堂米虫。”抬了抬眼,“不知道我吹只曲子,会不会污了这美丽的青山绿水?” 子衿优雅的站了起来,“我没听过,我怕一会湖里的鱼都翻肚皮了。” 有这么差么?看着许久没摸过的东西,我挠挠头,“那就一会吃全鱼宴怎么样?” “应该不会太糟吧。”低低的叹息,小的才出口就被吹散,那个人依旧低垂着脑袋,声音里似乎有失落,还藏着几不可感应到的思忆。 我微笑着,将笛子凑向唇边,一缕轻扬响起,我细心的发现那个紫色的人影微微的怔了下,慢慢的站起身,走向船尾。 看来真的很难听,把人都吓跑了,我苦笑…… 正当我失神的片刻,我眼前一暗,小船已经荡近了湖中的小岛,青葱苍翠的树影婆娑着,沙沙的叶子声听着舒服极了,密密麻麻的葱茏遮挡了视线,只能看到一片黑乎乎的影子。 船在岛边形,排排树影象是要砸下来一般,压迫着心神一颤。 我的眉头刚刚皱起,丛林中已经响起了弓弦声,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在船头长身而起。 一波箭雨密密的射来,不过准头似乎并不怎么样,完全的就是用数量扰人心神,应该是早就布置好的机簧而不是人射的,这让我多少放下了点心,来者应该不会太多。 找不到武器,就拿笛子挡了吧,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脚边上落了不少箭头,我很清楚,绝对没有放过一根,身后的人此刻是安全无虞的,只是在这箭雨之后,会是什么在等待我们? 几道人影从树丛中窜出,手中的刀让我抬头时不禁一眯双眼,真刺眼。 有箭雨的掩护,她们轻易的落到了船上,显然事先已经布置好了,四个人扑向船头的我和华倾风,四个人扑向船中的流波和子衿,另外两个人,则冲向了船尾。 我飘然的飞舞,脚尖连点,窜上了画舫的门帘之上,居高临下的将整个情势看的清清楚楚。 华倾风虽然没有江湖中的诡异武功,却能看出武将出身的她拳掌之间应付的游刃有余,虽然不是马上陆上让她难免有些不稳,却不碍于她一手招架一个,胜负只在几个瞬息间。 流波与我的默契早在黑衣人窜出之时就飞快的站在了子衿身边,掌中刀光一挥,鲜血四溅,我甚至还从那面纱后看到了挑衅的得意。 死小子,什么时候都想着和我一争高低。 眼神一溜,看到紫色的玫瑰花挺立在船尾,刺客手中的刀直奔他而去,艄公早就抱头缩了起来,只有他,不但未动,反而伸了伸脖子,一副引颈就戮的神情。 该死,我手中笛子直接划出一道弧线,白色的光芒中,狠狠的穿透他面前那高举着刀的女子。 刀,停在他的面门前,女子的身体僵硬着,慢慢倒下。 而我,飞掠而去,手掌在揽上他腰的同时,手指弹出劲风,没入女子的额前,她往前冲了两步,跌落水中,平静的湖面上渐渐泛起红色的波纹。 我搂着他,低头查看着他的伤势,正直直的对上他抬起的眼,我能感觉到,那面纱后的目光里,有惊讶,有躲闪,还有恨! “没事了。”我平静的丢下一句,放下他的身子。 突然,我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来人安排了陷阱,不可能对我们没有调查,为什么身手如此之弱还敢前来行刺? 猛的抬头,发现围攻子衿和流波的人突然变了阵法,整个是拼命的姿态,刀声呼呼,根本不管会不会被流波所伤,所有的刀剑只求能挨着两人的皮毛。 阳光下,我看见她们的刀剑上蒙着一层奇异的色彩,淡淡的黑气中还有一些五彩斑斓的光,绝对不是普通的寒光利刃的锋芒。 “流波,有毒!”我声音清楚,却算不上镇定,我怕,怕是见血封喉的毒,我怕我两个最在乎的人在我的眼前受到伤害。 腾空而起,我的手掌通红,如沾满了血,象燃烧了火,却偏偏通透如玉,是的,血玉烈焰般的掌。 掌心一吐,那在半空中高举着刀亟待劈向子衿的两人身子在空中炸开,碎成片片,血雨纷纷散落,我的手已经扯上了子衿,将他护在身后。 雨点打在我的身上,将我的银白衣衫顿时染的通红,我挂着笑容,犹如地狱走出的修罗勾魂使者,手掌再次伸出。 两人对看一眼,几乎不约而同的脚下飞点,猛的倒窜而去。 华倾风的手,一把捏上对面人的喉咙,手中一用劲,那人的脖子以奇异的角度扭曲歪倒在一边,看来是没了存活的机会,再看华倾风的脚边,另外一个身体也古怪的扭着,看样子是全身骨头都被捏碎了。 好霸道的力量! 流波手中的刀,飞舞出天边云霞一样灿烂的美丽,飞向逃跑的两人,我手指一扣他的手腕,低语着,“留个活口!”手指一弹,射向前面一人的背心,在几点光粉粘上她的背心后,我送开了握着流波的手。 “好!”刀影变成一线,直接穿透那个略微落后的人影,一声惨叫中,她踉跄着倒地,而另外一人更是看也不敢回头看,猛窜而去,几下消失了踪迹。 流波收回刀,看着我一身的狼狈样,目光落在我的手心,嗤笑,“杀鸡用牛刀。” 看看自己红晕未曾褪去的掌心,讪讪的笑着,“这不是关心则乱么。” 他没说话,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半晌,一言不发的走开。 而这时,华倾风早已扶起了那紫色的人影,仔细的打量了下,踱步到我的面前,“多谢王爷。” 我叹了口气,苦笑道,“还不知道是谁拖累了谁,将军谢的太早了,只怕说不定是楚烨要道歉惊扰之罪。” 这袭击来的太突然,她也无法判定究竟对象是我还是她,亦或者是——二者皆有。 “回吧。”我看着一湖碧水飘荡着红丝缕缕,空气中弥漫着欲呕的血腥气,我更是如同刚从地狱血池里走出来的人一般,艄公看着我的样子,更是不停的哆嗦,窝在船尾不停的干呕。 华倾风也是神色凝重,没说话的点了点头。 而我,用马车将他们二人送到了驿站,这才放心的踏上了归途,流波在与我眼神交汇后,悄悄的没了行踪。 手掌被子衿握着,他轻轻解下我满是血迹的衣衫,凝神看着我,有些恍惚的出神。 我挤了丝笑意,温柔的看着完好无损的他,“对不起,吓着你了。” 他摇了摇头,“我真希望自己若是也有武功就好了,就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了。” 他,还是察觉了吗? 今天行刺的人,功夫最高的,全部都奔他而去,用了四名高手去围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刀剑之上还淬了毒,那是怎样的一种势在必得? 若不是她们算漏了流波,我是不是真的有能力保护子衿的安全,我不知道。 所以我今天恐惧了,甚至明知道有流波在的情况下,还是无法控制的使用了压箱底的‘嗜血烈阳掌’,那时候的我,根本无法去算计对手的功夫,我必须一招毙敌,我不允许我的爱人有半分的损失。 难道已经被人发现了,我这个玩世不恭的王爷死穴所在? 一切,只能等流波将那人擒来,才能知晓。 王爷审贼 夜深了,子衿早在我的安排下休息了,此刻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把玩着手中的小刀,人影被烛光投射在墙壁上,居然蜿蜒出鬼魅的痕迹。 寒意在指尖飞舞,一把小刀被我灵活的转动着,眼神落在门口。 “扑通……”门被流波打开,一个人影被狠狠的丢到地上,打着滚趴到我的脚边。 “辛苦了。”我对着流波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顺势抛了个媚眼,不过被人很不给面子的无视掉了。 地上的人动了动,慢慢的抬起头,先是迷茫的四周看了看,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我的脸上,我再次露出我无害美丽的笑容。 咻,人影飞快的缩起,蜷在角落里,惊恐的望着我,仿佛看到地狱的阎罗。 哦,真是不好意思,我白天那样子不是故意吓你的,看你那恐惧的眼神,搞的我都自我反省了。 “别怕嘛!”我努力的将脸皮挤成无辜的可爱,“我不会伤害你。” 哆哆嗦嗦,哆哆嗦嗦,她那个颤抖的速度,堪比扒光了丢在雪地里冷冻的效果,看的我一阵眼花缭乱。 小刀拍拍掌心,我悠然的靠在椅背上,对面地上的女人还在继续保持节奏的抖着,大概不出一个时辰,这骨头就要散架了吧。 “既然到了我的地盘,我看你也不象是个傻子,是你自己主动呢,还是我有问必答呢?”我挑着眉头,声音轻轻柔柔,隐含着暗潮。 尽管抖的很漂亮犹如筛糠一样,她还是半颤抖着抬起头,“我……我……我不……不知道……” 就这小声音颤的,还学人威武不能屈? 我呵呵一声笑,却冷的似冬夜里的寒冰,从椅子上半俯着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语不发只是笑着,脸与她的距离,不过短短的三寸,她不断的想躲闪,目光都被我牢牢的锁着。 “真的不想说?”话语轻柔的象是夜半无人时低哄着孩子入睡般。 她愣了愣,还是坚强的选择摇了摇头。 我手指一点,劲气从指尖飞出,在她惊骇的目光中点上她全身的穴道,包括哑穴,甜蜜微笑,“既然不想说,那我不勉强你了,别说了。”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我直接忽略她,对着流波甜笑,“累了一天,来,一起吃饭,我准备了水煮牛肉,爱吃吗?” 流波看着我面前没动过的饭菜,脸色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却终于不是紧绷,在我面前坐了下来,静静的拿起筷子。 我撑着脑袋,咧着傻傻的笑容,看那无暇的美丽幽然在灯下,“你不吃香菜啊,我给你挑掉。” 他抬了抬头,嘴巴里含着饭,而我举着筷子,仔仔细细一点一点拨掉菜上的香菜,确认没有一点的菜末,才讨好的伸到他的碗里,眼睛闪亮的望着他夹起菜咬着,我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晴蓝的眼看的我有点不好意思,讷讷的收回筷子,“以前没注意,以后我会叮嘱,保证不会再犯错误。” 他斜眼一撇角落里的女人,“你不审了吗?” 我看也不看,继续自己的挑菜工作,“没什么比你吃饭重要,饿出了病心疼的还是我。” 他仿佛没听到我的话,埋头吃自己的饭,我们两个人就这么一个挑一个吃,配合的恰到好处,房间里只有他轻轻的咀嚼声,还有我筷子敲在盘子上偶尔的清脆。 看他吃的差不多了,我才转过身,看着地上不明所以的女子,森冷微笑,“你觉得你同伴都死了,我如果要从你嘴巴里听到背后主使人的消息,就一定不敢杀你是吗?说不定还能和我讨价还价多要些好处是不是?” 她的穴道被我点着,说不出话,只是咦咦呜呜的发着几个音,不敢看我的眼。 我的刀贴上她的脸,缓缓的移动着,“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你背后的主使人是谁,你既然不想说,我保证不勉强你。”对上她不敢相信的眼,我轻哼着,“就你们那几手功夫,在江湖上根本入不了流,既然只是乌合之众而非‘杀手堂’的人,我又何必太放在心上,能雇佣你们这样的人,地位自然高不到哪去,这样的人我根本不放在眼里,但是你对我出手了,我却不能就这么放过你,你说是么?” 手轻轻的一带而过,匕首刃锋沾染上红色,她的脸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伤痕,红色的血珠凝聚,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象极了红色的泪。 而我的笑容愈发的大了,声音也越来越轻快,“对了,我刚吃完水煮肉片,什么是水煮肉片,你吃过吗?” 她下意识的眨眨眼,看着我手中的刀,瞳孔猛烈的收缩,目光粘在我的手上,全身绷的青筋都涨了起来,奈何躲闪不了,避不开。 我点点头,啧啧出声,“你猜对了,很正确,非常正确。” 她的眼,爆发出无边的恐惧,转而变成哀求,不断的眨着眼睛,似乎有什么想说偏偏说不出来。 手一挥,桌子上水煮牛肉的碗被我抄在手中,红色的油上漂着一个个的辣椒,花椒,我伸到她的脸下面,“你有没有觉得这红色的油有点象血?每次我吃这个菜的时候,都觉得是在血池子里捞肉片,红红的血,白白的肉,在锅子里翻滚……” 她的表情变的更加古怪,僵硬的就像是一块木头,只有脸上的肌肉在不受控制的抖动。 我的刀一贴,凉凉的靠上她的脸蛋,“就这样,就这样,你说薄薄的一片掉在碗里,我这里的油温还算热,应该马上就能熟吧?不知道你瞬间看到自己活肉变熟,会不会很兴奋啊?” 手刚动了动,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口气变的很随意,“别怕别怕,我不会割到你的筋脉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你会流干血而亡,我保证一千刀都不会让你死,如果你怕自己损失的肉太多,大不了我把割下来烫熟的都塞你嘴巴里让你吃下去,也算是补偿了,对不对?” 突然发现身上停留了两道目光,我侧过脸,流波正以特别深沉的一种眼神看着我,我的思绪猛然的被拉扯,回到了某个寒冷的晚上,我用着刀对着某人的小鸟,说着…… 面前的人额头上正爆着一粒粒比黄豆还大的汗珠,如果我这个时候笑出声,会不会有点破坏气氛? “流波,如果你累了,就去洗洗休息,我正玩的开心。”我一本正经的口气外加狞笑的表情奇异而特别。 “不用!”还给我两个冷冷的字眼,拒绝我的‘好意’。 女人的汗顺着脸颊,在下巴处汇聚,一滴一滴的掉在碗里,整张脸如同被水洗过一般,随着我鬼魅一样的声音,这个趋势还在不断的扩大,“你想想,你全身的皮啊肉啊都被削掉了,顺着筋脉能看到骨头,肚子上的肉也被削掉了,看着里面的肠子蠕动,而肠子里,正是你肚子上的肉,你的喉咙吞咽着,一动一动……” 面前的女子直接两眼一翻,脑袋耷拉了下来,好象是昏了过去。 而更快的,是门板被合上的声音,我几乎没看见那道人影是怎么飘出去的,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干呕的惨烈声。 我无奈的看着还在抖动的门板,我都叫他洗洗去休息,还不走,不走就不走,当他的木头好了,没事听我说话干什么,听就听,你想象什么! 这下他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给他留饭就为了让他吐出来出糗吧? 完了,他这性子,一定这么想的。 想到这,我狠狠的一脚踹上女子的身体,踢醒她的同时也顺便解开了她的穴道,懒懒的靠上椅背,冷睨着她,“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说出是谁买你们来杀我们的,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说!” “我说,我说!”她简直哭的是声泪俱下,爬在地上想要抱上我的大腿,在对上我的眼神后吓的又缩了回去,蜷在角落里。 她哆哆嗦嗦,勉强的稳住身子的抖动,“我和姐妹不过是江湖中九流之人,想混个帮派也混不上,就是在街头收收保护费,替赌场当当打手而已,我,我要知道惹上的是您这样的人物,就是打死我也不敢啊……” “说重点!”我低沉的一声,让她身体又是一抖。 “昨天,昨天,有人,有人在街头,给,给,给了我们几百两,说,说今天您会带着,带着爷游湖,我们的目标只是杀了,杀了您身边的爷……” ———— 夜色低垂,廊下的流波撑着柱子,依然在翻胃干呕着。 我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柔柔的抚摸着,在他回头间抱歉的一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想等你一起吃饭。” “我知道。”他的表情还是那么不冷不淡。 我抱了抱他的腰,“你去休息吧,我出去有些事,不用跟着了。” 没有等他的回答,我纵身而去,投入茫茫的夜色。 往事如烟,痛上心头——南玉镜池 平静的夜晚,人们早已经熟睡,偶尔能看到一两盏晕黄的灯光从远处的窗中透出,多么安详宁和,而夜下飞驰的我,心情却无法和这安静的夜晚一样。 我明知道这群所谓的杀手根本不够档次,意味着背后的人也是个不懂得江湖规矩的人,可我还是审了,问了。 我甚至心底有些隐隐的明了什么,本不想去知道,却还是知道了。 前面一个宽敞的院落,我悄悄的落下身形,四处打量着。 不远处的房间里,还燃着很暗的烛火,我轻功运用到极致,犹如一片落叶,飘飘的靠近。 才贴上耳朵,我就有些后悔了。 因为房间里,正传来古怪的声音。 “啪……”巴掌落在肉体上的声音,还有女人粗鲁的低吼,“爽吗?” “很爽……”是男人喘息的不稳声,嗓音悠扬,“将军,还,还要……” 烛火晃动,伴随着男人低低的喘息,女人笑声更大,“这身子真漂亮,你知道吗,看你雪白的肌肤上落满蜡泪,真让人激动。” 男人没说话,只是一直喘息着,细细的游丝般气息飘进我的耳中。 我站在屋外,没想到夜探,竟然会听到这样的一幕,不错人家关门闺房之乐,不速之客应该是我吧。 “将军,将军……”男子的声音中已经有了痛苦之意,“平湖今日身子不适,已经,已经三回了,您能否饶了我,明日,明日……” “啪……”一巴掌突兀的响起,整个房间里突然没了声息,半晌才响起狠厉的声音,“怎么,不愿意伺候我?莫不是看上了别人,今天看你偷看了那个上官楚烨好几眼,莫不是你看上人家长的漂亮,想跟了她?” 男子没有说话,房间里只有女人越来越粗的呼吸声,“是不是人家把个千人骑万人压的小倌立了正夫,你也动心了?” “没,没有。”他微弱的挤出三个字。 “啪……”又是巴掌飞上的声音,“你还敢顶嘴?” 男子终于不再说话,才不过几个瞬息,女人暴戾的声音伴随着巴掌又一次响彻房间,“干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我猜中了心思?” “将军,平湖真的不行了……” 女子的冷哼犹如重锤打在我的心头,不知道由何而起的点点疼,从最深处飘泛了起来,酸酸的,辣辣的。 “不行了?我今日弄了几粒药,你要不要试试?”女子的声音根本不容拒绝,“这蜡烛够粗,不知道你后面那地方喜欢不喜欢,你给我好好的咬着,如果乱动蜡泪可是会滴下来的哟,那么娇嫩的地方被刺激,你一定很舒服,是不是?” 男子的j□j,根本不是娇媚,而是痛苦,我的手指慢慢的收拢,紧紧的握成拳,眼前的月色渐渐模糊…… ———— “你为什么又在等我?”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紫色人影从树下慢慢走出,被夜风冻的有些惨白的面色让我一阵心烦意乱。 “没有,睡不着。”他的声音很清亮,有一种笛子般的悠扬。 我从他身边擦过,一声冷哼,“睡不着回你自己的院子去,在这蹲着不就是想让我看见吗?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大半夜吓人啊。” 他没有说话,我只闻到淡淡的玫瑰香,从他身上飘出,“到今日我已经进府两年了。” 我头一扬,“怎么了,想走?” 他的脸变的更白,身体晃了两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而被酒气晕眩的我,头疼的厉害,只想找个地方躺下好好的休息,因为今天,穆水如对我提了个要求,一个我必须深思熟虑的问题。 他没说话,慢慢的转过身,朝院子后走去,深紫色的衣服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站住!”我冷喝,“越来越没规矩,你不过是我带进府的床伺,连个小爷都算不上,我没叫走你敢走?” 他停下脚步,远远的站定,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我,我看到有伤痛从那紫色的双瞳间掠过。 我吸了口气,平静的说出今天想了许久的话,“我要娶穆沄逸为夫,我答应今生只有他一个夫君,所以府中所有的床伺我都会给些银两送走,要开铺子,要田地,随便你们开口,如果生活有困难可以随时回来找我,你曾是我跟前最得宠的人,你要什么尽管说。” 他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扑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王爷,你果真如此绝情?” 我扶着额头,不耐烦的挥挥手,“回去想想你要什么,明天跟管家说。” 抬起脚步,懒得再看他一眼,从他身边直直的走过,直到快走入屋子里,才听到一声,“我只想要王爷。” 我摇摇头,回头嘲弄般的看了眼那清瘦的人影,“我只想要沄逸!” ———— 房中的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我听到有人下床的声音,身体一缩,躲进了角落的阴影中。 华倾风志得意满的批着衣服走出了门,几步消失在花园的另外一头,显然是满足了以后回到自己的房里。她有这么强的警觉性?绝不与男子过夜,怕行刺吗? 确认她走远了,可是房间里还是没有一点声息,我推开门,轻轻的闪了进去。 床头的烛光很暗,却不碍于我将一切看清楚。 满地散乱的衣服,零散的被撕碎抛落,破破烂烂的挂在椅背,丢在床头。 顺着破烂的衣衫方向,我看到一头青丝批在枕畔,顺着床沿滑落到地上,修长完美的清瘦雪白身躯,了无生气的躺在那,没有半分遮掩。 他的脸上,还有巴掌打过后的青肿,嘴角挂着血丝,他的身上到处都是道道掐捏过的黑紫色,瘦弱的腰身小腹处滴滴是干涸的蜡泪,象是红色的血滴触目惊心,下身污迹斑斑,完美修长的腿微微蜷曲着,伤痕更多。 我轻轻的在他身边坐下,依稀还能听到他气若游丝的声音,“将军,平湖今夜真的不行了,明日再伺候您可好?” 抽出丝帕,我擦拭着他身上的污迹,小心的剥离粘在身上的蜡泪,发现被蜡泪滴过的地方,微微红肿发烫。 掏着身上的药瓶,我仔细的一层层敷上他的身体,凑上唇,吹了吹,手指搭上他腕脉,渡进一丝真气。 他的睫毛抖了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扯过身边的被子,“将军,我自己来就……” 下面的话,在看到我的脸后,顿住了。 他半拽着破烂的衣衫,眼神中的冰冷还来不及掩去,声音却娇媚的犹在空气中徘徊。 我静静的看着他,床头的烛光不断的摇晃。 窗外,树叶被风吹动。 唰…… 唰…… 唰…… 手指贴上他的脸,抚摸着那尖尖的下巴,紫色的双瞳美的如水晶一般,我叹息般飘出两个字,“镜池!” 他的震惊仿佛被这两个字打醒,猛的一把推开我,伸向旁边的衣衫。 我抓起他的衣服,看了看,“都碎了,哪还有新的,我拿给你。” “不用了!”他的声音冰冷中带着颤抖,“我自己来。” 按住了他欲挣扎下地的想法,我目光一扫,落在旁边的衣柜处,伸手拉开衣柜,满满的紫色让我一惊,迎面扑来的薰衣草气更让我心间微疼,拿起一件衣服,袖口的玫瑰花猛然让我想起那夜,他在黑夜中依稀也穿着这样的衣服,忽然发现,所有的衣衫都是同样的款式,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的款式。 衣服批上他的肩头,他下意识的僵了下,抬起头冷漠而生疏的看我眼,“平湖谢过逍遥王爷。” 我本想抚摸他的发,手指被这一句话打在了空中,愣愣的只发出两个字,“镜池……” 他站在我面前,根本不在意那雪白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被我看个精光,冷然冰笑,“平湖不知道谁是镜池,王爷深夜入我房,莫不是看上了平湖的姿色想来个偷香窃玉?” 我伸出手,将他敞开的衣衫拢了拢,仔细的系好腰带,抬起头对他笑着,“夜凉,别冷着。” 他是镜池,无论他承认或者不承认,他都是当年那朵月下的紫色玫瑰——南玉镜池。 退了两步,他与我保持着距离,依然是那种冷淡的眼神,“王爷半夜寻上门,就是想找平湖认亲的吗?” 我低头,轻轻的念着他的名字,“镜池,在你看到我的第一眼,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你了,不要否认了,‘镜池明月柳畔风,紫潭情眸平湖秋’这是我当年为你做的画像上的题词,镜池就是平湖,平湖就是镜池。” 他嘴角动了动,完全没有笑意的笑,索性往我对面一坐,“那么王爷今天寻上我这个当年被扫地出门的床伺,有什么事情?” 我看着他,娇媚的容颜,却全身竖满了防备,时间让他变的更加的美丽,却也让他的刺更冷更硬。 我轻咳了下,“镜池,你这几年……” “我这几年很好,不劳王爷牵挂。”硬邦邦的打断我的话,显然不想与我叙旧,紫色的眼瞳,越来越深沉。 气氛的僵硬让我根本无法继续说下去,只能站起身,向门外走去,“镜池,我只是想弥补当年的错,如果你真的这么讨厌见到我的话,那我走,你好好的休息吧。” 就在我一只叫踏出门外的时候,身后冷哼声响起,“弥补错是假,找我算账是真,难道你上门,不是为了追究我今天白天请人杀你心头所爱的事情吗?” 我转过身,他已经扬起了下巴,修长的玉颈纤细优雅,“如果你是为他们而来,我承认,都是我干的,你想杀我,就杀吧。” 无爱不殇 他就这么扬着脖子,静静的闭上眼睛,我的手贴着他的肌肤,他的筋脉在指尖下跳动,温温热热的,一下,一下,仿佛与我的心跳融为一体。 是什么事让他如此冷静的期待死亡? 他不介意,而我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为什么?”我的手没有离开他的颈项,沉重的开口,“为什么对子衿和流波下手,他们与你无冤无仇,你……” 他的双眼猛的睁开,还是那种冷凝,寒意,“因为我恨你。” 恨我…… 我幽幽叹了口气,“既然恨我,杀我便是了,何苦对他们出手?” 他笑了,美丽的唇角动了动,笑的不屑,笑的讥讽,“因为你爱他们,我要你也尝尝我的痛。” 他的痛,被人抛弃的痛吗? 那我已经尝到了。 “杀你怎么能消我的恨?可我知道以你的多情,如果看着最喜欢的人在你眼前死去,那会是你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殇,你看你昨天,多么的失态,难受吗?心猛的被揪到一起,狠狠的扯出来,呼吸都停止了的感觉,如何?”森冷的字眼从薄透水润的唇中飘出,是那么的不成对比。 “对不起……” 我不知道说什么,看着那双染满恨意的紫瞳已经化为深黑,讷讷的挤出三个字,他的笑,冷的让人心疼。 “对不起?”他捂着唇肩头抖动,笑的几乎眼泪都出来了,笑的脚步不稳,踉踉跄跄的靠上床头,重重的呼吸着。 我靠上前,想要扶住他,手才伸到他的面前,看到的却是如刀锋一样的双眼。 他在笑,笑意却从来没有到达过眼底。 懒散的靠着床头,他白玉手指拈起自己的青丝,歪着头望我,纯洁的声音有丝甜腻,而那眼神…… 我无法对视! “当年你看我漂亮,强行将我抢回王爷府,甚至逼迫我爹娘签下卖身契的时候,你有对我说过对不起吗?” 这样的声音,说着曾经的过往,我的眼前,仿佛飘过当年他纯真的影像,那惊恐的大眼,不被尘世沾染的灵镜般清透气质。 他咬着手指头,吃吃的笑着,恍惚的我错觉的以为他在对我抛媚眼,“为了得到我的身子,你不惜下药强夺,那时候的你,说过对不起吗?” 我轻轻的别开脸,明明声音里全是笑意,似乎说着的不是他的故事,为什么我却听的那么难过? “当你承诺着不再为我踏足青楼却从未做到的时候,当你每天看着我在月下等候却依然故我的时候,你说过对不起吗?” 他靠近我,紫色的眼轻轻眯出弧度,清香拂上我的脸颊,白到近乎透明的肌肤下,染起了不正常的红晕,“不知道王爷那些随口的承诺,还记得否?” “我……”心口象堵着一块石头般沉重,我的手贴上他的脸,凉凉的,“我说过为你作画,我说过陪你游湖,我说过吹笛给你听,我说过……” 他的手,盖在我的唇上,紧贴的身子一如当年,只有眼神,酷寒森冷。 他一字一句,低柔却清晰,如锤子般一下下钉在我的心上,“你说过,你一生只要穆、沄、逸!” 在吐出那三个字的时候,他没有恶狠狠的看着我的眼,而是推开我,飘然转身,在那昏黄的烛光下,他的眼角依稀有水光闪动。 他挑起一边的唇角,不屑分明写在脸上,“多么深情的王爷,多么执着的王爷,才不过数年,身边深情的对象就换了人,青楼小倌,您还真是爱好不改。” 我踏前一步,抓上他的手,颤抖,冰冷的手。 “镜池,当年是我的错,原谅我。” 我手中用力,揽抱上他的腰,紧紧的贴上他的脸,呼吸打在他的耳边,很沉重…… 他在我的怀抱中僵硬的犹如一块木头,尖锐的词锋也突然停止了,我汲取着他身上的香味,拥抱着失去已久的人,心情竟然会是如此的翻搅难受。 “原谅?”他终于出声了,小小的,破碎的两个字,目光水波动荡,闭上眼再睁开,又是被冻住的湖面,“我后悔啊,后悔为什么不找些武艺更好的,后悔为什么不找更多的人,后悔为什么低估了你的实力,后悔为什么我没有站在那个男人身后给他一刀!” 字字如刀,剐着我的心,让我无言以对。 我手臂收紧,臂弯中的腰身,羸弱。 “镜池,跟我回去,好吗?”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声音也能如此低声下气,也从来没有想过,那双眼会让我如此无力。 “回去?”还是那种带着讥诮的清朗,“您不怕我在碗里下毒害了你的子衿少爷?您不怕我再雇杀手杀了你身边漂亮的护卫?还是觉得,我跟了您就该感恩戴德,谢谢您肯收容我这破鞋,从此死心塌地跟随你一生一世?” 我眉头一皱,心头有些怒火腾腾的升起,“镜池,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你不是破鞋。” “不是吗?”他推开我,“难道我不是当初被人弃若敝履的丢出大门外,任我怎么苦苦哀求也不曾开门吗?王爷难道还想再来一次?让我满心欢喜的跟随你回去,期待那所谓的一夜恩宠,再狠狠的踹出府门?” “不会!”我抓着他的手,急切的开口,“真的不会,我发……” 突然停住了,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他的肩头再一次抖动着,笑的灿烂,“您该不是又要发誓吧,您的誓言我听的少了?” 我咬咬牙,“镜池,你说,究竟要怎么样,你才愿意原谅我的错?我做给你看!” 他的手,划过自己的胸口,轻轻巧巧的指向我,“当年,你在这里划下一刀,如今,我也要在那里狠狠的留下一刀,看你的血滴落,我就原谅你。” “好!”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指尖滑落一抹清寒,放入他的掌心,“来吧,我不躲,只要你觉得解恨了,就刺下来。” 他呆愣,握着刀一动不动,眼神中终于有了挣扎,波澜翻涌。 我微笑着,抓上他握刀的手,“我做错了,让你受了数年的漂泊之苦,一刀能了断曾经的仇恨,我赚了,来吧。” 我不怪他的恨,只要能让当年那个小小倔强的镜池回来,无所谓。 他偏激,因为我;他仇恨,因为我;我只希望,今后的日子能好好的补偿他,不再让他离开。 他咬着唇,一滴血珠从齿缝中沁出,渐渐凝聚,红的刺眼。 忽然,他笑了,玫瑰笑颜,水般清透,美则美矣,为何还是带着愁,“你是不是在赌我不敢下手?当年每一次,你都是用着所谓的自己打自己,换我的不忍,可是这一次你错了,我不会再放不下,因为我真的不爱你了,王爷!” 话音一落,他手中的匕首往前狠狠的送出,瞬间突破我的衣衫,直入肉中。 我该怪自己什么都是极品圣品,连柄匕首都是最锋利的武器吗?他根本不需要用什么力,在我没有运任何气的时候,轻易的扎入我的身体里。 我该谢谢这个东西真的很锋利吗?利到刺进身体的瞬间我居然没感觉到疼,直到拔出的刹那,才感觉到火辣辣的痛,一点点的弥漫上伤口,血,在匕首抽离的瞬间,疯狂的奔涌,银白的衣衫上,滑落鲜红的痕迹。 我抬起头,他依然保持着握刀的姿势,傻傻的看着我胸口滑落的血迹,眼中似有水光波动。 我手指连点,点住自己的穴道,让血流的不再那么疯狂,带着血的手轻轻握上他,“镜池,随我回去好不好?我不会,再也不会抛下你,相信我。” 手指慢慢的从我掌中抽离,脚下,一步步的后退,直到撞上桌子,香粉胭脂散落,红白各色交杂凌乱。 他的脸,死一般的沉寂,虽然慢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再次荡漾起了笑容,“什么时候您也如此幼稚了,没想到啊,你的血竟然也是红色的,啧啧!” “镜池!”胸口的疼,火烧一般,力气仿佛也随着血的流逝而一点点的消失,可是这疼,比不上他吐出那些字时的空荡荡, “你答应我的。” 他又恢复了那种冰冷,森寒,甚至讥讽的揶揄,他指着我,不住的摇头,满头青丝飘飞 “上官楚烨,你居然也有被人骗的时候,我告诉你,你以为真的可能一刀泯恩仇?不会的,永远都不会,我南玉镜池,永远都不会忘记你曾经是怎么对我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跟着华倾风吗?因为她是唯一放话说要打败你的人,我等着,等着你满身鲜血倒在地上死无全尸的样子,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能力,就不会放过一丝机会,你的子衿,你的护卫,总有一天,会全部死在我的手上。” 我的气息忍不住的飞速运转着,血,再一次不受控制的飞涌,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胸前,突然转身,索性不看我。 胸口的洞似乎被挖的更大了,我所有吸入的气仿佛都顺着那个洞流失掉了,我想要拉住他的手,可是那个背影却那么坚决,让我不敢靠近。 脚步,沉重…… 我的眼睛有些花,身体也轻飘飘的,却无碍于我寻找到那个身影。 我的指尖,碰上他的肩头,才一触,一道寒光闪过,如果不是我瞬间反应快,只怕手指已经落了地。 寒光,闪耀在他的肩头。 “王爷,如果您再动手动脚,我不介意再给您一刀,或者直接开口喊将军。”他转身,看着我的狼狈,忽然大笑出声,笑的前仰后栽,“真没想到,一句话,您就送上门让我刺,真解恨啊,真解恨……” 我惊骇,为那疯狂的笑容。 “镜池,今夜我都看见了,我不相信你跟着她会好,她不会……” 他突然重重的出声,狠狠的打断我的话,“您回吧,千万保重您的玉体,好好的保护着你的爷,不然说不定哪天。”他抬起沾着我血的手,鬼魅般的笑了,“死了一个,又死了一个,哈哈哈哈。” 他停下笑,抬眼看着我,“王爷,我不会放弃任何一点机会,如果你今天不杀我,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 我摇摇头,只是看着那双眼,“不会,我永远不会杀你。” 手,在怀里摸索着,我轻轻的在桌子上放下两瓶药,“镜池,这是固本培元和化瘀止血的药,你留着,就是想看我死,你也要活着等到那一天不是吗?” 我转身,他仍站在那,笑的凄厉,笑的眼角都有了泪光,“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这一夜,我见到了他,也彻底,失去了他,那朵艳丽的紫色玫瑰。 机不可失 我飞掠的身体在逐渐流失的血液中慢下脚步,我的气息流逝的飞快,也让我的血流的更快,抬头望望远方我住所的所在,脚下不受控制的一软。 手撑着地面,我呼呼嗤嗤的喘着气,看着地面上一滴一滴的血在渐渐汇聚,再次伸手,犹豫着要不要点上穴道。 点了,血流的慢,但是我也无法使用内力,不点,也许在昏倒前,我还有机会回到住所。 镜池这一刀,真的狠。 我苦笑,扶着墙,慢慢的站了起来。 一双手,从我背后伸来,抄在我的腋下,把我抱入怀里。 熟悉的气息,我把所有的重量都放在了他的身上,靠在他的肩头,无奈的低语,“流波,你又没听我的话。” 他看看我胸前的伤,内气顺着我的肩头缓缓的输入,“听你的话,就等着你明天暴尸街头。” 晴蓝的眼,隐隐透着怒意,眼瞳深处闪着火星,“主子您如果真的很想死的话,记得第一个告诉流波,我不介意让您死个痛快,比起那个男人,我绝对会捅的比较准。” 我长舒了口气,微笑的倒在他的怀里,“那杀我之前能上我的床么,让我死在你的青衫之下,也算是风流冢了。” “你这样的身子,还能风流?”他难得接我的嘴,莫不是看中了我现在身体虚好欺负? 我摸摸他的脸,在他细滑的脸蛋上蹭了下,“身体是差了点,所以只好勉为其难让你在上面,反正你动,我承受的了。” “你……”他的脸瞬间一红,冷冷哼出声。 手上却是不停,将我打横抱起。 身体刚离地,我抱着他的脖子,“流波,你想带我回去?” 他唇动了动,牵出一条线般浅的不能再浅的微笑,“难道主子你想在大街上与我云雨之欢?” 好吧,今天你淫了!我认输。 我靠在他的肩窝,喘息着,“流波,我现在不能回去,你听我说……” 我断断续续的说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在我喘息的片刻间摇了摇头,“不行!” 我抓着他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让自己坚持到和你上完床之后才死,现在死不了的,按我说的去办,我要用最小的损失换来最大的利益,难道你想我回去以后再来一次这样的事?” 他依旧不同意的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丢你一个人在这。” 我拉下他的颈项,狠狠的吻上他的唇,在他错愕的瞬间重重的抹过他唇中的甜美,然后推开他,抛出一记媚眼,“有你的吻,我会一直坚持下去的。” 他捂着唇,定定的看了我眼,转身飞掠而去。 我轻咳着,却是抿着嘴苦笑。 上一次被人偷袭差点葬身水底,因为沄逸。 这一次自己送上门让人捅了刀,因为镜池。 下一次,不知道会是哪个男人,好像流波已经预定了,看来我这一辈子,是和男人们脱不了干系,连死都那么香艳。 不知道被子衿看到了我这样,会不会又是一边安抚照顾着我,一边黑沉着脸,恨恨的透着咬我一口的意思。 真的对不住他了,只怕又要惹他难过了。 静静的等待中,不停的有脚步声轻快的点在砖瓦上,黑色的衣衫,明晃晃的大刀,几条人影落在我的面前,恭敬的对我一抱拳,我微微点了点头,看见最前面的一人正是流波。 他弯腰抱起我,转身欲走。 我摇着头,用力的喘息着,“不,不行,我要在这里看着,不能有一点差错!” 他的拳头紧了紧,面色凝重,就在我几乎以为那一拳要揍上我脸的时候,他忽然换了方向,对着几人晃出刀光。 刀光剑影中,地面上被划出无数痕迹,墙上,树梢,到处都是被凌虐过的印记。 人影跳动着,与他叮叮当当的交手,清脆的声音在黑暗中传出很远很远…… “来人啊,有人行刺‘云梦’使者!” “救命啊,有刺客……” “逍遥王爷遇刺……” 流波急切的嗓音,粗重的喘息,抱着我辗转腾挪,我看看地上我滴落的血迹,一滩滩的,确实有些糁人。 远处的脚步嘈杂凌乱,砸在青石板上沉闷而厚重,急促的朝我的方向奔来,就在一排整齐的铠甲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时,黑衣人对望一样,纵上屋顶,其中一人飞快的对着远远而来的城卫射出一排弩箭,成功的阻止了大家的脚步,所有黑色的人影眨眼间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我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场景,靠着流波的肩头,“麻烦你了,告诉子衿不要太担心。” 放下了所有的担忧,沉重的倦意涌上我的心头,身体好软好软,没有一丝力气,眼前很黑很黑,唯一记得的,是流波身上的汗味。 依然很诱人…… ‘云梦’国堂堂的逍遥王爷,这一次调停中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在夜归的途中,被数十名黑衣人行刺,身中数刀危在旦夕。 这个消息尽管在‘九音’严密的封锁下,还是象长了翅膀一般飞了出去,现在整座京师之城如同密封的铁桶一样,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每一个人进出的人都被严严实实的检查,但是那几个行刺的人,却如同人间蒸发了般,半点踪迹也找不着。 而我这个当事人,由于‘九音’办事不利和伤势严重,一直在半伤半气中卧床不起,身为我未来王夫的子衿,更是言辞拒绝任何人的探望,除了御医,所有人都不准进入。 又一名替我换好药的御医哆哆嗦嗦的拎着她的药箱子,蹒跚着脚步走出门,一边摇头,一边不断的叹息。 我的伤是真的,失血过多也是真的,唯一不真实的,是我能控制自己的气息,让脉象变的更加时有时无,气若游丝。 我的地位身份,胸前深深的刀口,让每一位换药的御医都战战兢兢,生怕不小心我就断了气,换完药就火烧屁股般的跑了,切脉也切不出所以然,只知道我快死了,就是没死也是个半死,只要别在他们出诊时死就行! 看着人走出房门,我微微睁开眼,眼神溜向子衿,坏坏的一挤眼。 他阴沉着脸,轻柔的扶着我坐起,仔细的调整枕头放在我的身后,拿起身边的药碗,轻轻吹着,送到我的唇边。 我别开脸,讨好般的对他笑着,“子衿,你都三天没和我说过一句话了,连笑脸都没有一个,别这样么。” 他黑色的眼瞳看着我,然后直接起身,把药碗放到了流波的手中,“点她的穴,把药灌下去。” 而流波,就象被他传染了一样,脸色都是一样的黑沉沉,他接过药碗,居然阴森森的笑了,我在他出手前,猛的摇着手,“我自己来,自己来。” 一下用力过猛,疼痛让我呼吸一窒,皱起了眉。 那个背着手在床边不看我的青绿色人影立即坐了下来,流波的手也扣上了手腕,丝丝缕缕的输送着真气。 我苦笑着,一只手拉着一个人,“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让你们担心,被刺伤我没有算到,但是这个机会实在太好,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虽然有点伤,可我不会真的让自己走到死亡的边缘,你们是我的责任,我不会抛下你们的。” 子衿的脸色没有半分好转的迹象,不着痕迹的从我掌中抽出手,“这两天,‘云梦’三位王爷全部来探视过,尤其是大王爷更是急的象热锅上的蚂蚁,派人送了不少千年人参灵芝雪莲来。” 我轻轻一哼,“和她说我继续昏迷着,不见。” 流波用同样平静的声音说着话,如同汇报般不带一丝感情,“您受伤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云梦’京师,皇上震怒,已经着风将军帅五万人马来接您回去。” 五万人马接我一个人?难怪三位王爷吓成那样。 来的是风若希?我再次古怪的笑出声。 不过我这个表情落在别人眼中,显然更勾起了心底的怒火,他们两个人对看一眼,同时不说话的向外走去,甩也不甩我这个身受重伤的可怜人。 “别……”我刚说出一个字,剧痛再次让我惨白了脸,“走……” 我挣扎的想下地,手指刚刚掀起被子的一角,身体刚动,子衿已经一叹,快步走回我的床边,坐在我的身后,缓缓的圈抱上我,而流波熟悉的内息,也再一次慢慢流淌在我的身体里。 他们,还是心疼我的。 难得的,我柔弱的乖乖伏在子衿的怀抱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流波,他坐在我的身边,舒缓着我的筋脉,不需要说话,三个人的世界安静而平和。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我的发丝披散在子衿的胸前,整个人蜷缩着,发现自己居然也有这么弱质纤纤,娇小玲珑的时候。 子衿的手点上我的额头,抚摸着我的发,“你要是能一直这样乖就好了。” “打断手脚,废了内力丢在床上,就可以了。”这冷酷的话,出自一直不懂声色的流波之口。 小子,你狠,真狠! 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折腾你! 我用目光狠狠的蹂躏他,想象着揪烂他的衣服,扯碎他的裤子,把他四仰八叉的绑在床头,糟蹋他的身体,玩弄他的小鸟,让他j□j,让他哀求…… “你能下地再说!”似乎看穿我的心思,直接戳破我的美丽泡泡,某人冷哼。 身后的子衿低低的笑着,我温柔的爱人总算回归了,我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 突然发现,这几日,我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计谋有疏漏,不是自己伤势恶化,而是子衿和流波阴沉的脸。 我一手牵着子衿,一手拉着流波,亲不到人,亲亲小手也是甜蜜的。 而他们,嘴巴坏的,冷着脸的,独独没有拒绝我的亲吻。 就在我沉醉在久违的温柔中时,门上再次被轻扣,“逍遥王爷,‘沧水’华将军来探望您。” 华倾风…… 我笑着点头,凑上他们的耳朵,“好戏开演了,请她进来!” 镜池探病 门被推开,华倾风和镜池出现在门边,看到我的样子,华倾风快步而来,几步走到我的床前,看到我挣扎着抬了抬手,却只能给她个抱歉强笑的苍白面孔。 “华将军,请恕楚烨不能起身之罪。”我虚弱的躺着,身边是低头无言的子衿和流波。 华倾风一把握上我的手,紧张的神色溢于言表,“怎么会这样?” 我知道,她是在试探我的伤,索性任她抓着,无力的笑了笑,极度牵强中带了些了然 “怪我自己大意,如此情形之下还随意走动,本以为蟊贼几只不敢在京师重地闹出大乱子,却没想到人家对我的命是志在必地,那么多人痛下杀手,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 这一步棋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镜池。 他,静静的站在华倾风的身后,依旧的白纱覆面,依旧的紫衫飘飘,昨夜的疯狂昨夜的恨,仿佛都是我的一场梦。 “王爷。”他轻轻的出声,将手中抱着的盒子递到子衿的手中,温文有礼,“这是我家将军给您送来的药,对收敛伤口有奇效,千金难求,我们将军的一片心意,还请您一定收下。” 子衿的眼神从他的脸上掠过,落在我的脸上,又漫不经心的挪开,正常的没有半点值得怀疑的地方,但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怪怪的? 从镜池的手中接过药匣,顺手放在一边,看也不看,“谢过将军和公子。” 客套的声音,疏离的语气,连笑脸都懒得奉献一枚,恰恰好的被华倾风看的清清楚楚。 “是什么人偷袭您?”华倾风神色一凛,“王爷难道没有看出一点线索?” 我冷冷的看着她,“将军,你我虽神交,却毕竟各为其主,很多事楚烨不方便说,您也不要问了,此事我想定然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子衿站起身,“将军,您是王爷醒后见的第一位探视者,连大王爷,二王爷和五王爷都没有机会踏足这里,而我们王爷身子尚虚,您还是请回吧。” 流波更是语带讥讽,“我们王爷千金之躯,不论这场事情背后的主使是谁,皇上绝不会轻易放过。不管是哪一个国家,哪一个人,我们‘云梦’也绝不善罢甘休。” 华倾风愣住了,我所有人都不见,单单见她,也许在她的思想里,我与她的关系是特别的,却完全没料到一进门就是如此不客气的招呼,让她多少有些下不来台。 “将军。”我低低的喊了她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上官楚烨太好欺负,还是我‘云梦’不被人看在眼中,等我国接替的使者到达之后,我到要好好的寻着线索,讨回属于我的公道,今日见将军,也是劳烦将军带一句话给贵上,只要我留下这条命,他日必然亲自索回这羞辱,还希望你我情分不会有兵戎相见的那一天!” 她没有想到,我忽然如此的不客气,而流波轻哼中眼神里的敌意,更是让她看的明明白白,通通透透。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再是好脾气,听到我如此挑衅,只怕也要不舒服了,更何况是她这样的火爆脾气,“王爷话中有话,莫不是认为这一次的事件与倾风有关?” 我轻轻一哼,随即剧烈的咳嗽着,捂着胸口艰难的喘息着,“上官楚烨虽然久未上战场,当年却还有些见识,对我出手的人有武器有功力,我纵然看不到他们的脸,难道还认不得他们的武器吗?” 她先是呆了呆,看看我,“您说袭击您的人拿着的是‘沧水’的武器?” 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将军,我不想说此事与您有关,却注定与‘沧水’脱不了干系,我想你我之间再有私交下去,对大家都不好,楚烨的公道,自然会向‘沧水’之君讨。” “王爷!”她皱着眉头,“倾风敢象您保证,倾风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也绝对没有派人对您下过黑手。” 我半眯着眼,掩藏着眼神中的锋芒,看着她身后的镜池。 他垂着头,事不关己般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看不出忧虑,也找不到其他的情绪,那美丽的躯壳下,灵魂早已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呵呵,将军曾说过要让楚烨收到人生第一个败仗,如今楚烨已经收到了,您也看到我的狼狈了,至于是不是您派的人,或者是不是‘沧水’的人,我想那些武器就是最好的证据了,将军请回吧,非常时期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逐客令一下,华倾风的脸犹如死了老娘一般难看,我相信,她要在看过那批行刺过我的武器后,一定比死了全家还难看。 既然那些官兵收拾了现场,也定然保留了刺客遗留下来的兵器,华倾风与南宫舞飞关系非同一般,她一定有机会看到那批兵刃,那么下面…… 丢了武器,被人暗中打了一巴掌,还不知道是谁打的。 如今丢了的武器现身,却是在行刺我之后,又是一次栽赃,同样又被狠狠的抽了一巴掌,同样不知道谁打的。 她灰溜溜的走了,黑着一张脸,身后跟着心思不明的镜池,子衿没送,流波更是动都没动。 “你是要嫁祸给‘御风’?”子衿扶住我,小心的解开我的衣衫,探查着我的伤势,在确认伤口没有绽开之后,脸色终于轻松了下来。 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狰狞的伤口,血痂刚刚结上,黑黑的伤处如蜈蚣蜿蜒爬着,我笑着看着他一点点的敷上药,小心的给我裹上伤口,“我有吗?我可是字字针对华倾风和‘沧水’啊。” 子衿温柔的手,摸在身上犹如春风拂过,由头顶到脚趾头都透着一股舒服的气,“明明不是‘沧水’干的,你又伤成这样半死不活,华倾风只会想到这是‘御风’的黑手,新仇旧恨,只怕她不会这么容易咽下这口气。” “华倾风肯,她那个皇帝老女人会肯吗?”我哈哈一笑,抱上他的腰,手肘却不经意的磕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是镜池送来的那个药匣,匣身上还有淡淡的香气,薰衣草的香气。 手指摩挲着匣身,耳边是子衿调侃的笑语,“昨夜伤你的人是他吧?这才是你的新仇旧恨吧?” 流波已经斜斜的丢了个眼神过来,出卖我的人不是他。 子衿抱着我,让我舒服的靠着,不经意的声音让我无言以对,“我见过那幅画,你忘记了吗?在王府修缮的时候,你宝贝得不得了的画,虽然我不曾看过他的脸,但是那袭紫衣,还有衣衫上的玫瑰图是骗不了人的。” 是吗?我以为我隐藏的很好,原来他早已看在了眼中,甚至比我更早的发现平湖就是镜池。 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落寞,“子衿,他没有错,当年是我对不起他,别说一刀,十刀八刀也是应该的。当年的我,仗着身份尊贵,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我不懂得什么是尊重,不懂得什么是珍惜,根本不曾听过他的心思,直到一无所有,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天底下的一介蝼蚁。”我长长的透了口气,“其实我更应该感谢曾经的落魄,这三年,让我真正知道如何珍惜,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不会再辜负他。” 子衿搂着我的手紧了紧,唇贴上我的耳朵,“那我该感谢,老天让我在这个时候遇到你。” 我回吻着他,终是忍不住的感慨,“可是错了,却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我的伤口能好,他的呢?” 眼神突然瞥到流波,他正若有所思的低着头,表情也不再那么冷峻,握着我渡气的手,也不自觉的握了握。 “他会不会把昨天的一切出卖给华倾风?”子衿抬起脸,“如果他说了,你这个庞大的计划可就彻底没戏了。” 我摇摇头,笃定的说了声,“不会。”手指打开那个药匣,清香扑鼻的绿色药瓶下,压着一张被折的小小的纸。 “王爷计谋与吾无关,只望王爷千秋高寿,万勿死于他人之手——南玉镜池。” 子衿轻轻念着,浅笑摇头,对上我无奈的脸,“还真是恨不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连命都不能给别人夺了。” 我叹着气,“子衿,如果我对你始乱终弃,你会不会想办法找遍天下杀手寻我的麻烦?” 他看着我的眼,微笑如清风明月,眼神中霍霍闪着光,“不会,因为你都不要我了,我自然只有忘记你才能让自己过的更好,无爱才无恨,对付你,漠然疏离才更让你痛苦。” 无爱亦无恨,无爱亦无恨…… 我咀嚼着那几个字,看到流波依然思索的面容,反手握着他的大掌,在他抬首间抛了个眼神,“如果我对你始乱终弃,你会不会找遍天下杀手杀我?” 他的唇,往两侧拉伸出一道弧度的线,微微的上翘,这自负的笑容,瞬间迷的我神魂颠倒,仿佛看到无数灿烂的阳光在他身后开放。 “始乱终弃?”他低低念着,眼神如勾,在傲然的笑意中慢悠悠的甩出几个字,“就你也想乱我?” 哭! 我抱着子衿的胳膊,小小的自尊心顿时被打击得扁扁的,死小子,不就是没吃到他嘛,给姑娘我装高贵。 我,我,我发誓,我不但要狠狠的肆虐他,欺凌他,蹂躏他,糟蹋他,侮辱他,强奸他,还要让他三天下不了床!!! “就是要杀你,我自己就够了。”某人的眼睛,盯在我胸前的伤口,坏坏的表情分明在嘲笑我此刻的狼狈…… 计中计,狗咬狗 流波凑上我的耳边,“‘御风’皇甫相爷来了。” 我点点头,拍上他的手,“大礼迎接,知道么。” 他当然知道,不到一个时辰,所有关注我的人都知道了,皇甫羽萱被子衿和流波亲自从门口迎接到我的房间里,一路上的亲热表现的恰到好处。 子衿和流波是我的人,他们的态度也就是我的态度,而我的态度就是‘云梦’的态度,这点自觉那些敏感的人还是很清楚的。 “王爷,这是我国御医吴飞星的疗伤圣药,希望对您有些作用。”她将药放到子衿的手中,我寒暄着点头。 捂着胸口,我挣扎着起身,对着流波和子衿使了个眼色,两人知趣的走出了门,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皇甫羽萱两个人。 她眼神一扫,似乎明白了什么,快步坐到我的床边,压低声音,“王爷可是有什么话要对羽萱说?” 我的手,从枕头下摸出一块刀片,放到她的手心中,“这你可见过?” 她摸索着,有些讪讪然,不露痕迹的放回我的手里,“我一介文人,这类东西看不懂。” 我无所谓的捏着那柄小刀,“这是我身上起出来的,相爷看不出其他的,不知道看不看得出是否‘御风’兵器坊打造之物?” 她神色一动,惊骇的瞪着我手中的小刀,再一次拿了过去,仔仔细细的翻来覆去的看,随后坚定的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这绝对不是‘御风’打造之物。” “我知道!”我微微一笑,“如果是,只怕我也不和相爷说这么多话了。” 她神色凝重,一言不发,只有我从那双眼中,看到她不断飞闪的思绪,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相爷多加小心,楚烨好歹算是有些功底,经打些,如果是相爷,只怕……” 我没说下去,她的脸色已经微微有些变了。 她一定在想,敢动我上官楚烨,也必然敢动她皇甫羽萱,我是曾经沙场战将,她不过是文弱女子一个,如果行刺的对象挑选的是她,那下场…… 在‘九音’呆下去,她的人身安全没有任何保障,有我这个前车之鉴,她难道还会相信那几个王爷的护卫实力? 看着她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终于平静的起身,“谢王爷提醒,羽萱一定会加强护卫,不过王爷还没找到武器是什么地方打造的吗?” 厉害的女人,舍不得走就说呗,还把箭头指向这武器的来源,是挑起我对‘沧水’的仇恨吗? 我点点头,要笑不笑,却透着一股子森冷,“我当然不会放过那批人,等楚烨身子好些了,他日定然去‘御风’拜见贵上。” 这算是隐形的承诺吗?‘云梦’终于肯发出联手的邀约了? 至少她是这么想的吧,眼中爆发的神采逃不过我的眼睛,不过我真的什么也没说,我只是说我上官楚烨会去‘御风’走走,可没说其他的啊。 她走了,在子衿和流波盛大的恭送之下,谈笑风生的走了,那轻快的脚步,任谁都能看出些什么,就算她能藏,子衿和流波也会做出什么让别人明白的动作。 不过见了两个人,‘九音’的皇城再一次陷入了阴云密布的沉闷中,皇甫羽萱几乎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地步,没有人知道她在盘算什么,而相反的就是华倾风,不断的四处奔走,据说谁也不敢靠近她,不然少不了挨上一顿骂,尤其在数次求见我被拒绝之后,那火气就更大了。 只有我,安然的躺在子衿的臂弯里,吃着补品,偶尔偷几个香吻,暗中观察着那一触即发的火药。 我靠着子衿的肩,手指一点一点的绕着他的衣带,趁着他被我偷吻的刹那,悄悄的扯开,声音暧昧的贴上他的耳朵,“我已经忍了好几日了,我的伤已经好了。” “不行!”狠狠的打断我的肖想,他慢悠悠的扯回被我拉开的衣带,在我悲惨的目光中牢牢的系好,“伤口刚刚长好,不适合过激的运动。” “那我不动,你动嘛……”我不死心的继续和他进行衣带争夺战,“子衿,活人也会被憋死的。” 黑色宝石扫过我的手指,我居然不由自住的把爪子缩了回来,他这才收回目光,“十日后,子衿由主子说了算,现在不行。” “啊……”我失望的拉长了声音,低垂着脑袋,小小的希望火苗被一盆凉水浇灭,彻底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看着子衿沉默的脸,思考中的他内敛中透着隐隐的高雅华贵,姿容绝丽,对我来说,哪怕只是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当初要了他,有冲动,有感动,也有孤寂的心亟待被抚平的冲动,一直将他当做我要保护的一株碧草,却随着相处日子的深入,让我越来越发觉他身上隐含着的光点。 “子衿,你最近几日有点沉默,老象是有心事。”我伸手,抚平着他的眉头。 能得到子衿,是我的幸运,内外兼备,心智聪慧,更难得的是内敛不露,他与流波的陪伴,让我已有了拥尽天下的豪迈。 他别过头,对我笑笑,“我在想,你下一个将要对付的,是‘沧水’还是‘御风’?” “我只想对付你!”咬着牙,恨恨的瘪着嘴,“我从不介意男子思虑国政,但是为了这些破问题冷落我,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下一步要对付的,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主子。”流波声音突然传来,听上去正经无比,那双晴蓝的眼却透着嘲笑的光芒。 虽然我现在越来越不避讳他,对着他也是每日例行一问,问他什么时候能上我的床,不过答案总是一样,我也习惯了,但是…… 这小子什么时候进来的? “风将军迎接您的队伍已经到了边境,正在商讨如何接您回去呢。” “接我?”我懒懒的睁了下眼,“‘九音’敢放我‘云梦’的军队进来?就算他们肯,‘沧水’和‘御风’只怕也不会让我如此明目张胆的进来分一杯羹吧?” “风将军正是在请您定夺。” 我从子衿怀里坐了起来,长长的笑出声,“既然他们不肯,我就让他们没时间照应我,你去和风将军说十日内给我扫平‘御风’在边境的队伍,留下属于那批货的印记就行,我要让他们狗咬狗!” 三日后,‘御风’驻扎在‘九音’边境的一只小分部被人偷袭,标准的血洗,片甲不留,当大军赶到的时候,只有满地尸首,血雨腥风。 没有兵刃,但是有伤口,要寻出线索,应该不是太难吧? 这个消息,没有人知道,除了被偷袭的‘御风’,当然,还有我。 在我的偷笑中,皇甫羽萱神色难看的速度离开‘九音’,至于是为了保命还是有更重要的事,我可不管,我只负责在听到消息后,得意的饮尽手中的酒。 十日后,‘沧水’在‘九音’边境的驻扎的一个万余人的队伍被人偷袭全歼,这一点,我发誓不是我干的,我双手双脚加脑袋发誓,真不是我干的。 华倾风也匆匆的走了,走之前特地来见过我,她给我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她一定会把真正的凶手揪到我面前来。 我依然不冷不热的送了她,看那背影,几乎全身都能燃烧起熊熊的火焰。 都走了,‘九音’境内只留下了养伤的我,和边境闹着要军队护送我回去的‘云梦’铁骑,在这样的情形下,身负重任的我只好在无数人期待的目光中一个人挑起调节的职责。 而在我的斡旋下,最后的答案就是,在南宫舞星没有最后出现之前,暂由三位王爷同时议政,三王中两人同意,议案就算通过。 如果要调动军队,则必须三王印鉴同到,这看似谁也占不到好处的一块肥肉,偏偏三个人各占一份,对这一点,谁也没有反对。 如果三王有一个突然暴毙,则由后人保管印鉴,继续行使三王议政之责,这一点,她们再次十分满意,因为保住了他们的份额。 对我来说,我不可能真的立南宫舞辉为帝,只有他们互相牵制互相监督,‘九音’才能在表面的安定下更加的暗潮凶险,也只有这样,‘沧水’和‘御风’的矛头才不会指向我而继续他们互相的暗杀游戏。 我分的这个饼,表面的极度的公平,继续摆明了我这个中间人可以被收买勾引随时倒向哪一边的可能,也摆明了‘云梦’根本不想与任何人为敌的龟缩态度,私下呢? 华倾风走了,皇甫羽萱走了,在这重要的时刻抛下了他们支持的二皇女和五皇女,给了他们两人深深的打击,而这三个人,最后的依靠只有一个,我不偏不倚的态度更是给了他们信心,无论谁最后坐上了那个位置,好处最大的,只有‘云梦’。 四年的时间,别说那个南宫舞星不一定是神之钦定,就算是,他出现后,还有可能登上这早已经被三王根深蒂固吃的死死的王位吗? 如今,两国暗战,‘九音’几乎已偏向了我,这一刀的利益,大,真的够大,值,真值! 纵然他日,‘沧水’和‘御风’知道了我的计谋,他们在最艰苦的时候抛下盟友而去的事实,也让他们不可能再得回那两个人的信任。 在三个人俯首帖耳的恭送下,我捂着我深深的伤口,意味深长的给了每个人一个战友般的眼神,踏上了风若希派来的马车,完成了我艰巨而重大的出使任务。 我被强买强卖了 逍遥王爷窝在马车里养伤,这是对外的消息。 逍遥王爷天天和小爷在马车里调情,这是身边传出的消息。 逍遥王爷和风将军不合,见面就冷嘲热讽不可开交,这是私下议论的消息。 在不过短短的数日中,我和风若希就各种问题都争吵过,包括军队开拔的日子,包括行进中休息的地点,包括日行的速度,甚至包括士兵的食物,反正有我出现的地方就有和她的争执。 有人说,上官楚烨和风若希上辈子有仇。 有人说,上官楚烨和风若希八字不合。 更有人说,这是王爷为了兵权在和将军暗斗,谁能压制对方,谁就对这只军队人马有了真正的话语权。 她是将军,军队的最高指挥者。 我是王爷,更是所有人中地位最高的人。 最后,我不骑马,整天都在马车上呆着,但是行进的速度也明显被我拖拉着而不能按风若希的预期行进。 就这样,我和某人的斗争被传的沸沸扬扬…… 夜晚的军营,最大的军帐中,两个人影互相瞪着,面前酒坛数只,小菜几碟。 “呼……”军帐中的烛火无风自动,诡异的跳动着。 我和风若希各占一方,依然狠狠的互相瞪着…… 终于,她动了动睫毛,用力的眨了两下。 我笑了,阴险的坏笑,“你先眨眼了,喝!” 她白我一眼,抓起面前的酒碗,毫不犹豫的一灌而入,用力的擦去嘴角的酒渍,不服气的大吼,“再来,我就不相信会输给你。” 我哈哈一笑,给她斟满酒,“师傅,你确定真的是老了输给我,而不是骗酒喝的?” 我喊她师傅,没错,就是师傅! 纵然我曾经把兵书倒背如流,当年初入沙场的我,依然只是个纸上谈兵的家伙,是风若希教会了怎么运筹帷幄,教会了怎么用兵如神。 她刚正耿直,不希望有人说她亲近王爷而得到利益,指点也是在极度私密之下,而她的性格,往往被人听到的,都是大吼大叫与我争的面红耳赤,这一声师傅,是我私下喊的,除了她和我,无人知晓我和她心中对彼此的那份情谊。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在我甩手而去的时候,她能接手我当初最精锐的那一支‘弑神’之军,既因为她对那支军队的熟悉,也因为她和我之间“恶劣”的关系吧。 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酒气的红晕,拍拍胸口,“我会输给你这个纨绔王爷?再来!” 我端起酒碗,苦笑着,“你都喝了十八碗了,算我输行不行,求你让我喝一口吧。”不等她的回答,我速度的灌下一碗,这才长长的缓了口气。 打了个酒嗝,我凑过脸,“师傅,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一收到我的消息就立即对‘御风’下手的?我还以为最少要等上十日呢。” 她夹起面前的菜,丢进嘴巴里,猛的一口酒,给我一个你都知道何必多问的表情,“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你肚子里有些什么我还不知道?听到你被行刺重伤快死的消息,全朝野都震动了,只有我知道你背后一定玩了什么心眼,综合我对你的熟悉还有你死也不吃亏的性格,我想了一个晚上,估计你要挑起他们两国之间的暗斗,所以必然要对其中一方下手,在我大张旗鼓迎接你的路上,就悄悄的派出了两只人马,一边守着‘沧水’,一边看着‘御风’,你消息一到,我就立刻飞鸽传书,执行命令的是你当年最严格的两批队伍,我相信他们的实力!果然不负我的希望,没留下一点痕迹!” “谁说没留下痕迹?”我坏坏的笑了,“你不是恰到好处的让他们用‘沧水’的武器留下了伤痕吗?如此大批量的武器,‘沧水’想赖都赖不掉。” 她同样诡异的笑了,“‘沧水’被你坑的不浅啊,被你吃了兵器,还被‘御风’狠狠的灭了上万人,只怕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 “谁说他们不知道?”我一本正经的板起脸,“他们会知道是‘御风’行刺了我,然后嫁祸给了他们,由此还能推断出,是‘御风’吞了他们的武器,加上‘御风’一直神神秘秘的隐忍,想不怀疑他们都难。” 我懒懒的往椅子上一靠,得瑟的抖起了腿。 不知道那两只狗咬狗,会咬到什么时候去?憋了这么久的‘御风’不拿点实力出来怎么可能,嚣张惯了的‘沧水’又怎么能容忍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头上拉屎? 我看着她一碗接一碗的往嘴巴里倒着酒,这个风若希,平时非要把自己搞成个铁面将军,严肃军纪不准喝酒,结果馋死的是自己。 “师傅,谢谢你替我把‘弑神’军保持的这么好。”我突然一撩衣服,跪在她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更谢谢你没让他们被拆分,不然我回来后,真的是一无所有。” 她斜睨了我一眼,没动。 直到我三个头磕完,她才幽幽一叹,“还冲动吗?” 冲动,两个字将我曾经的一切做了个总结,冲动的放弃了一切,冲动的什么都不去追问,冲动的将一切归咎为天意。 “我再也不会了。”我平静的回答,她满意的点点头。 如果她知道我这一次的回归,是因为对沄逸的承诺而冲动,是会直接吐血而亡还是一刀劈了我? “知道教训了?”她放下酒碗,脸上终于有了轻松的笑意。 我爬起身,掸掸衣服上的灰尘,“如果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又要一百军棍打烂我的屁股?” 我说的,是那一天,她在朝堂之上要求重罚我的话,所有的人都忌惮着我的王爷身份,生怕我得势之后的报复,偏偏又恐惧我的回来,她的话,让不少人心里笑开了花。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再打一百军棍,让你知道什么叫痛入骨髓。”她冷哼着,翘起了二郎腿。 我无言,这也太狠毒了吧,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着,我望着她的老神在在,“您也不怕把我打死了?” “皮厚如你者,怎会打坏?”她居然抛出这样一个答案让我哭笑不得。 “师傅,我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吧,居然要两百军棍才能解你的气?” 她看着我,眼神霍霍盯的我直发毛,口气突然的认真,“于公,你弃三军不顾,视我心血如粪土,该打一百。” “那还有一百呢?”我苦笑。 她突然微笑,那满脸皱纹伴随着她皮笑肉不笑的阴森,我不自觉的摸摸手臂,鸡皮疙瘩已经爬满了,“于私,你当年视我儿如敝履,冷嘲热讽取笑于他,导致他现在不肯出嫁也就算了,几乎到了出家的地步,这笔帐最少也要打你一百棍。” 她,她儿子? 我不要?还嫌弃? 这,这哪来的事…… 我双手叉腰,一声大吼,伸过脑袋离她仅仅两寸,怒目而视,“老太婆,你别欲加之罪,谁不知道堂堂风将军膝下两女纵横沙场,是未来的大将之材,你哪来的什么儿子。” 一只手指推上我的脑袋,把我推开一尺的距离,她看也不看我喷火的双眼,端起酒慢悠悠的啜上一口,“干儿子不是儿子吗?” 干,干儿子? 我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干儿子?” 她大掌一拍,桌子一声巨响,所有的杯碗筷勺狠狠的跳动,声音刺耳,一点也不美妙,“当年,我和穆水如那个老混蛋同时向你暗示,要你做媳妇,最后不是说在‘云水阁’让你偷偷见见两人,你看上谁就是谁吗?” 我点点头,“没错。” 那一天,我真正见到了沄逸。那仿佛浅立在云端的仙子,犹如花瓣间的朝露随时散去的柔弱,偏偏眉宇间又那么的通透,天下尽皆看穿的随意飘渺。 他让我的呼吸都刹那间停止了,可也就在那时,我又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跌跌撞撞扑进来的身影,在我伸手扶住的同时,看到一张五彩斑斓的面孔,不是花了的胭脂,是满脸青紫黄绿,猪头一样肿胀的面孔。 我不知道是在哪撞的,反正那张脸上,眼睛肿的只剩下两道缝,青紫的嘴角高高的肿起,和两条香肠一般艳红,还鼓着泡,额头上几个硕大的泡泡,里面还有水珠晃荡,衣服也条条的挂在身上不成形状。 那种震撼,我真的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呆愣着全身僵硬如石。 二选一,我不选沄逸,难道选那个猪头脸? 别说我贪花好色,也别说我不懂得欣赏内在美,实在是那个对比太强烈了,强烈到我甚至连问都不曾问过那个猪头男子的姓名就给吓呆了。 记得当时,我在惊讶中喃喃自语,“风若希你个混蛋,这压箱底送不出去的货你居然要嫁给我?莫不是以为我笑傲风月的性格,是个男人就要?还是以为灭了灯什么都一样?你真当我是种猪,所以送头猪来给我?” 想到当年,我的汗珠不小心又蹦了出来,密密麻麻的爬满额头,“师傅,你该不是……” “就是!”仿佛看穿我心事般,她老神在在的笑了,“我那儿子自从被你奚落之后,从此就绝了嫁人的念头,我可不能放着不管,所以,你要从我手中接过‘弑神’之军,就要娶我的儿子。” 我:“……” 她冷冷一哼,“你以为以你现在的德行,配得上我那冰雪剔透的儿子?” 我擦擦额头的汗水,膝盖一软,差点再次给她跪下,“师傅,这么好的儿子,您留给您那两个女儿不行么?” 她慢慢摇了摇头,坚定的吐出一个字,“不!” 我眼前一黑,真希望此刻伤势发作,昏死过去,耳边依稀还听到她的话语,“你好像还不知道他是谁吧?” 是谁我也不想要啊! 可是风若希那张脸,充满诡异的笑容,让我的鸡皮疙瘩再一次爬满全身,战战兢兢的出声,“是谁?” 风若希的儿子竟然是他? 你觉得如今放眼‘云梦’,哪位男子的地位最尊崇?”她突然没头没脑的一句,把我噎在那半天回不了神。 这还要问,‘云梦’国内,地位最尊崇的,当然是我的姐姐皇帝大人,那男子,也就是她的夫君,当今凤后穆沄逸。 问我这个问题,不是存心揭我的伤疤刺激我么? 我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她似乎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双眉一立,“别和我说是穆家那个病怏怏的小子,那是别人的男人,没你觊觎的份。” 好,我闭嘴。 不过她显然不想放过我,“继续猜。” 我无精打采的,感觉自己就象是被狗尾巴草拨弄着的蛐蛐,她明明有答案为什么偏偏非要我猜,可她是我师傅,有恩有义,我能怎么滴? “如果不是凤后,那就是皇子了。”我话才出口,又换来她丢出几粒花生米砸上脸。 “皇子?穆家那个病秧子可有下一个蛋?还是你有兄弟?”粗人就是粗人,说话都那么不忌讳,好歹,好歹沄逸也曾是我的爱人,好歹我也堂堂王爷啊,就被她这么揪着宫闱之事大肆嘲讽。 “算了,不猜了,你给点提示吧。”我索性抢过她的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多久没沾过酒味道了,什么叫我猜,不过是借着机会把酒都喝光。” 她喝够了,两眼一翻,“你就知道看着宫内,没有想想什么人是受尽天下景仰,见皇不跪,神之赐福,百姓尊崇的?” 神之赐福? 我抓着酒碗的手一抖,一碗酒被我撒了大半出来,眼珠子差点被我抠出来丢到酒碗里洗洗再安回去,她,她的意思难道说? “临,临月栖?” 难道说当初那个被我抱在怀里,满脸青红紫绿,大包小泡叠在一起,身上彩条道道,破烂不堪的男人是如今那个高高在上,临风欲归,不沾染半点俗世硝烟的国师大人? 这个对比也太强大了吧? 不过定下心仔细想想,以他那跌跌撞撞的摔摔本领,回想起那天那猪头脸进门就倒地的漂亮姿势,我脑海中两个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影开始慢慢的重叠。 那左脚绊右脚的姿势,象! 那脸朝下扑腾着双手的姿势,很象! 爬起来还要晃三晃的摇摇摆摆,非常象!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家伙看到我,永远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不屑,平静高渺的目光独独会在看到我时露出不屑。 本来以为是我风月场好名声让这个接近神的清高之躯都忍受不了,十载经书都没能让他彻底的心平气和,才能让他露出鄙夷的嘲笑。当年我的贱嘴巴在见到美男时往往都自来熟的调戏几句,对他这个超然物外的身份,我也没放在眼中,手口便宜当年也没少占,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居然憋了这么多年,硬生生的没说出来! 是因为那场事对他这个尘世之外的神仙是极大的丢人之举,还是因为我话语中的侮辱让他觉得根本不想再提? 总之,那个眼睛长在脑袋顶上,永远只会临水照影,顾盼怜惜的男人,给了我一个极大的震撼。 我的沉吟背后,是风若希更大的哼声,“当年我被战火洗劫过的城中发现这个孩子,发现他钟灵毓秀,绝色无双,忍不住的收留了他,偏偏我一门武将生怕不能给他良好的教养,才让他投入到老国师的门下,只希望能让他在老国师的教育下能培养他高贵的气质,知书达理,谁知道那老头子什么不教,教他一生侍奉天神,为国为民祈福祷告,把个如此倾国倾城的孩子,活生生的给弄成了个木头。”说到这,她似乎火气更大了,捶胸顿足的气势大有将老国师从坟里刨出来挫骨扬灰的感觉。 “你,都怪你!”手一指,不知道为什么又到了我的脸上,“本来我想着,你虽然风流点,浪荡点,随便点,下贱点……” “喂……”我非常不乐意的提醒她,“人不下贱枉少年,而我既然这么不入法眼,那我和他的事就这么算了吧,你找个不风流不浪荡不随便不下贱的给他好了。” 她吸了口气,算是把后面差点喷出来的一堆话憋了回去,“我想你不管怎么样,也是个热血真性情的人,如果娶了他怎么也会好好疼着爱着,所以才想着把我这完美无缺的儿子嫁给你,为了让他出神殿,我费尽了口舌,最后甚至用了我突发重病马上就要咽气的话来诅咒自己才让他终于来了‘云水阁’,本想着以你的好色之性定然马上疯狂,谁知道……” “谁知道你那个永远打扮的漂漂亮亮,令人敬仰不敢有半点亵渎之心洁白无瑕的白璧儿子,居然会如同一个彩蝴蝶般顶着五颜六色的猪头脑袋冲进门?”误会已经造成了,但是问题肯定不在我一个人身上,风若希敢说她没责任? 如果她用着快咽气的借口骗临月栖出门,那家伙还有时间给自己打扮的纤尘不染,再雍容有度,神圣不可侵犯的计算着步子踱着而来,那风若希也直接撞死自己算了,养出这么个不孝的儿子。 她难道不知道,那个家伙站着都能让自己摔两下,这一急,能活着安然跑到‘云水阁’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还能指望什么? 不过能把自己摔成那样,也的确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哎! 果然,我调侃的话语一出,她在我了然的目光中顿时闭上了嘴巴不说话,半晌愤愤的甩来一句,“我不管,你不娶我儿子,我就不把‘弑神’军交给你。” “我听说过有强奸的,还没听说有强嫁的,有本事把你儿子扒光了灌下药丢到我的床上,我保证不负你的期望。” “不行!”一副我家宝贝绝对不能吃亏的表情,“第一,你不能强取豪夺;第二,不许虚情假意;第三,要让我儿子真心爱你;第四,一国国师,你需以正夫之位以待!” 噗…… 刚刚入口的酒就这么活生生的喷了出来,被我以下犯上的喷了风若希一脸。 这几个条件,一个比一个苛刻,别说我没本事,就是有本事,如此金贵的丈夫,我真不敢要,“正夫之位我已经和皇姐请示过了,我要给子衿,子衿不要还有流波。” 她眉头一跳,我不等她破口大骂就直接开口,“你知我性格,别勉强我,不然我宁可不要‘弑神’之军的指挥权,也不接受你这根本就是无耻的要求。” 我慢悠悠的坐地起价,她也不疾不徐的讨价还价,“你是王爷,三夫四君是最少的,我不求你立唯一的正夫,也要给我儿子一个平夫之位。” “对了,那天一百军棍,他出现的那么及时,是你喊的?”我突然想起,头一天我怎么求都无动于衷的临月栖,居然出现的极其巧合。 她睨着我,“你认为我会吗?那是他自己来的,据说某人为了求他,赖在神殿不走,可怜我儿,被人那么奚落还要救人的屁股免成开花血馒头,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我还没想到再次把我冰清玉洁的好儿子交代你个混蛋的手上,你给我好好的爱护他,知道吗?” 我无奈的打着哈哈,“尽力而为吧,现在快三更了,你还不走?不怕别人说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居然在军帐中聊这么久?” 她站起身,再次抱起我的酒坛子喝了一大口,猛的一掀帐帘,怒吼之声全营皆闻,“你是主将我是主将?我说寅时开拔就寅时开拔,多一刻也不等!” 我同样毫不示弱,双手叉腰仰天大笑,“你耍什么横,现在我是出使之人,皇上授权,我说卯时就卯时开拔,你如果敢乱动,就是以下犯上,我回去就象皇姐禀报你不顾我身体重伤,不让我休息,日日吵闹,天未亮就行军。” “你……”她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狠狠一瞪我转身拂袖而去,徒留一干巡视的官兵呆呆的看着我们,连自己的职责也忘记了。 我目送着她,在转身入帐时忍不住的微笑,看她如此活力,倒让我想起了曾经的并肩豪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次携手沙场。 想起她那个让人头疼的要求,我额头上的青筋开始突突的跳动,并非我没有能力从她手中接走‘弑神’之军,我也相信她不会真的为难于我,只是在那背后,纠缠了太多。 这是我欠风若希的,于情于理,我没有推拒的理由,而且我更清楚她这么做,不仅仅是出于爱护自己的儿子,还有为我的考虑。 世人景仰的国师,虽无权,超然的地位已几乎与国君相同,国师之妻无疑是我一个重头的身份。 她,是真心的想要保护我。 我摸摸下巴,脑海中不期然的出现一道墨绿色把自己包裹的滴水不漏的身影,首先想起的,不是那张如玉的孤傲容颜,不是那檀香中清高的气质,而是在飘渺的行走间,毫无预兆的踢到自己的腿,踩到自己的袍角,或者撞到门槛,踏到石子,扑跌而下的瞬间。 直挺挺,干脆脆,仰头高呼! 忍不住的,闷笑…… 人家上次救我一命,那这一次,我该送什么礼物给他? 太女之位我要不起 这一次上官楚烨的回归绝对不似我上次的回来,盛大的队伍,铠甲威武的押送,官员亲自出城相迎,眼巴巴的等我一两句客套的话后满足的屁颠屁颠跟在身后。 是的,我以实力证明了我依然拥有谈笑间掌握天下风云变化的能力,三个调停的使者,只有我留到了最后,虽然是重伤,好歹也算是凯旋而归了。 有伤在身还是好的,我这个‘伤患’以身体孱弱极度需要调养为由,不但不用接受那么多繁文缛节的礼仪,更是避开了那些要上门探视我的人,就连皇上的封赏,我也可以不用上朝去领,而是直接一纸诏书送上了门。 不过我能逃避上朝,能逃避巴结上门,却逃不了姐姐一声问候,一句体贴,她以皇帝之尊,亲自上门探视我的伤情,我能跑吗? “臣妹见过皇上,凤后!”我匆匆的跪倒,被姐姐扶住双臂。 “妹妹为国身负重伤,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不管是谁下的手,纵然三军尽上,也绝不放过他们。”她的眼神中激动在跳跃,火苗簇簇的燃烧,不小心就失去了几分皇上的从容。 我微笑着摇头,“让皇姐担忧了,阎王不收我这祸害的,人家要留着我在人间荼毒美男呢。” 她用力的点了点头,“我早已传了话,谁也不准打扰你养伤,结果我自己却忍不住了,每日焦虑,终于还是带着凤后来了。” 她欣慰的舒了口气,与身边的人对视着,彼此微笑。 看着她身边那金色的颀长身形,第一次发现,如此尊贵华彩的衣衫,居然也能被穿出飘渺清幽,纵然是富贵牡丹,也是那枝头傲视群芳最冷秀的雪白,无须绽放,轻沾露水,已是接近凝霜云雾。 他的笑,依然清风一般含蓄,眼波中淡定的读不出一点心思,仿佛被薄冰蒙上了一般,见不到底,看不穿。 沄逸,我真的很想问你,缘何伤我? 沄逸,我真的很想抓着你,亲口听听你的心思。 如果我成为了你的障碍,为什么要我回来,既然我回来了,又为什么下的了那样的狠手? 而如今,你就在我面前,我却开不了口,问不了,听不到。 手臂,突然被温润的掌扶上,暖暖的温度透过衣衫染上我的肌肤,身边是春风拂面般平和的声音,“王爷,可是伤处又疼了?” 是子衿! 他看出了我的失态吗? 我扬起笑脸,连忙的让出位置,“皇姐,凤后,里面请。”在他们迈步时,轻轻握上子衿的手,让我与我并肩而行。 沄逸停下脚步,微微侧了下脸,子衿抬起头,有意无意的两人目光轻擦而过。 我心头一怔,想要捕捉什么,沄逸已然轻轻的迈着步前行,而子衿神色如常的扶着我。 是我多心了吧? 刚刚坐下的姐姐,亲热的拉着我一起坐着,这一个动作让我心中猛跳,飞快的摆手,“皇姐,这不行。” “有什么行不行的。”她根本不在意的拖着我按在身边,“我今日来,是有事想要和皇妹商量。” 摸摸我实际上已经好的都快掉痂的伤口,苦笑着看着上官楚璇,“皇姐,有何事尽管说,皇妹我身体好的很,任何事都担得。” 她目光一凛,半真半假的轻喝,“胡说,你是我妹妹,我怎么也不能再让你受伤,我想过了,让你去神殿住上半个月。” 咦? 我眨眨眼,不明白的望着她,“修养的话,我这里已经是舒服的不行了,有美人在怀,有补品吃,不需要去神殿吧?” 她坚持的摇了摇头,“皇妹,你可记得每年祭天,皇上都要到神庙修行斋戒,再举行祭天大礼吗?” 我点点头。 这是皇族对神明保佑的景仰,身为一国之君,每年的祭天前,都要独自一人在神殿中修行,不许吃荤,不许近美色,一心一意的为国为民祈福,身边唯一相伴的,只有国师,在半月期满后,才能举行祭天大典。 这,是皇族中最重视的大典,从皇宫走向神殿开始,什么时辰动身,什么时辰到达,什么时辰出神殿,都有严格的要求,断不能有半点闪失。 她神秘的笑了笑,“我想让你替我去神殿住上半个月,并主持祭天。” 一句话,轰的我一魂出窍,二魄离体,脑中轰隆隆的响做一团。 “不行!”在我反应过的刹那,两个字冲口而出,跪在姐姐面前,惶恐的摇头,“皇上,这不行,臣妹没有这个资格。” 她拍上我的肩,“谁说你没有资格?母皇当年也是由你代劳的。” 她说的没错,如果皇帝有病在身,或者朝政确实繁忙到无暇入住神殿十五日,也可以指派其他人,但是这个被指派的人,通常就是下一任的皇位继承人,不少朝臣也是在祭天中第一次看到谁是下任的皇位继承者。 “这不一样的。”我半天憋出几个字,突然发现姐姐身边的穆沄逸身体发怔,微微蹙起了眉头,脸色如同沉到了水底的冰块,散发着淡淡的寒意。 也许姐姐这个决定伤害了他吧,毕竟未来的太女应该是他的孩子,而姐姐突然上演的这一出,似乎在表明另外一个态度。 果然,姐姐呵呵笑着,“我登基三载,膝下犹虚,朝中议论纷纷,总是吵着闹着要选新的伺君入宫,说为了什么大统传承,我想了很久,这个位置给你是最合适的,等你祭天归来,我就下旨立你为太女如何?” 穆沄逸的脸色,深沉的如黑夜中的月色,美则美矣,却冷的那么高傲,那么让人难以亲近。 “皇姐。”我断然的出声,“凤后入宫尚三载,身体可以慢慢调养,不如再等数年以后再说?” “算了。”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凤后的身子太弱,我不想为了一个所谓的血统传承就害了他。” 我膝行几步,抱上上官楚璇的腿,“皇姐,给我三年时间,让我找寻名医,如果三年后还没有起效,我们再议好吗?” 看着我的坚持,她终于不再言语,双眼看着我,再次转过头,看看身边的穆沄逸,而此刻穆沄逸的脸色,也从那冰寒中挣脱出来,雍容华贵平静如水。 明明都是没有表情,为什么我却能感觉到不同? “好!”她一拍桌子,“我答应你再等三年,如若三年之后我还没有皇女,皇妹你就不要拒绝了。” 我除了说是还能怎么样?至少拖了三年,我也算替沄逸保有了三年的希望。 “不过这一次祭天,你就不要推辞了,神殿那风景怡人,空气也好,让你乖乖的呆在那调养身体,也省得你每天只想着风月无边,虚淘了身子。” 我还能说不吗?我可没忘记,她是我姐姐,更是皇上,我能违背她的意思一次,难道还能违背两次? 讷讷的点头称是,听着她缓缓的声音中威严庄重,“三日后卯时,正式从皇宫启程去神殿,你平日虽然不拘小节,但是这个时辰可是万万耽误不得。” 我战战兢兢的爬了起来,一个屁都不敢放,偷眼看到一旁低垂着的子衿,而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视线,两人对看着,从对方的眼中都读到了无奈。 姐姐眼光一转,落在了子衿身上,“这就是你上次对我说的那个子衿?” 我刚点头,子衿立即跪倒在地,“草民子衿见过皇上,凤后,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凤后千岁万福。” 姐姐看着子衿,良久后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所谓君无戏言,既然我答应过你要给他一个名分,如今你为国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我也不能不履行自己的承诺,若不赶紧下旨,不知道你下一次肯成家要到什么时候。” “谢皇上!”我立即跪在她面前,大喜过望。 “皇上……”沄逸清幽幽的声音飘入耳内,说不出的端庄,“您想让未来‘云梦’的凤后,被人说是青楼出身?” 瞬间,我如同被雷劈过,直挺挺的跪在那,说不出一个字。 姐姐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子衿,跪在那一动不动,低垂的脸让我看不到神情,我只知道,他的身上,透出一股萧瑟的悲戚。 如果三年之后,姐姐依然无所出,而我必须接替成为太女,沄逸的话就真的可能实现。 可是…… 我抬头看着那个金色的人影,明明是惹人怜惜的清瘦,明明是想要拥入怀抱的孱弱,为何词锋如此犀利。 沄逸,我从未有过害你之心,为何伤我心头所爱? 沄逸,你要什么,我从未说过一个不字,为何你却不肯成全我? 沄逸,我只要子衿一个名分而已!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僵硬,我直直的看着穆沄逸,忍不住心头的怒意,他没有半点的闪躲,将我的心思尽皆的收入眼内,依然是那副冰寒无法打破的双瞳,与我对视。 “皇上,不如先等王爷祭天归来再行下旨迎亲之事如何,让我想想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明知道是沄逸的拖延之词,我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哀求的看着皇姐。 姐姐沉默了半晌,在我的恳求眼神下,皇姐终于还是开口,“凤后,这……” 就在她刚刚开口的刹那,穆沄逸的脸突然变的苍白,没有半分血色,透明的犹如琉璃水晶,薄的似阳光下的冰片,转瞬即将化去一般,身体摇摇晃晃,直直的向我的方向倒下。 穆沄逸的病 我的武功,我的距离,我的反应,都让我第一时间里做出了判断。 双手一张,在他倒在地上之前将那身子抱了个满怀。 怎么这么瘦? 在如此繁琐华丽的衣衫包裹中,我几乎瞬间就能摸索出他的身形,比之我曾经印象中的他,瘦了更多更多。 怎么这么轻? 算上他身上不知道挂了多少斤的装饰和这长长的衣袍,那轻飘飘的感觉依然让我咋舌。 他的脸好白,白的如同一张纸。 他的唇上,同样寻找不到一点血色,我恍惚错觉着,此刻被我抱在怀中的人,已在冰雪之中封印了千载,此刻的容颜,不过是水晶棺材里的遥远的记忆。 我的手,在那柔软的身躯下,触摸着他冰冷的身体,好怕他要消失不见,徒留空气中的霜花点点。 所有的怨怼,在这具身子入怀的刹那化为心痛,心底最深处的一个地方,开始不断的泛起水花,酸酸的涌动,冲向大脑,在眼睛里徘徊。 我想要温暖他,狠狠将他抱着,让他不再如此冰冷。 可我连力都不敢用,就怕他碎了,散了,融了,化了。 我知他有病,可在今日之前,我是持有怀疑态度的。 曾经,我也将他调养的面带红晕,虽然依旧弱,却不会再有一阵风就散了恐惧感,曾经,大殿里第一次皇姐要我见他之时,听到他昏倒的消息,我第一反应是他不愿意见我的借口。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急急的想要抱起他,想要摸上他的脉,想要呼喊他的名字。 手刚刚一伸,已被双雪白手腕抓住,耳边是子衿低沉冷静的声音,“王爷,你快去喊御医,我来伺候凤后。” 几乎是同时,怀抱中那单薄的身子已经易了主,姐姐扑到我的身边,紧紧的搂着沄逸,不断的低声喃喃着他的名字。 “沄逸,你别吓我,醒来,快醒来。” 她的脸,贴着他,她的唇,不断的亲着那雪白的肌肤,没有了皇帝应有的矜持,我只看到一个为爱疯狂,为丈夫担忧的女人。 “传御医,平日里是谁伺候在身边的,都带来。”我低低的一声吼,身边的伺人飞快了跑了,我扶着姐姐,“皇姐,先到我房里去。” 她慌乱的表情稍微有些平静,抱着沄逸站起身。 姐姐不是练武之人,不过是普通的文弱女子,沄逸再是清瘦她抱着还是有些吃力,可是她执意不让任何人碰沄逸的身子,跟随着我的脚步,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床榻之上,顺势坐在床沿,紧紧的握着沄逸的手。 那人影,薄的几乎让我看不到被子下有隆起,只余一头长发散落在枕畔,姐姐坐在他的身边,我不能靠近,眼中能看见的,只有那青丝秀发。 烦躁的看看身后,一大排的伺人战战兢兢的伸头伸脑,本来挺大的屋子里一下挤进这么多人,顿时变得狭小万分。 我一皱眉头,“平日里伺候凤后的人留下来,其余的都滚出去。” 顿时不少人连滚带爬的往外跑,我手顺势一指,“你们几个,去我库房把皇上赐的千年人参拿去熬了。”几人一愣,呆滞的表情让我更感觉自己如同对牛弹琴,“皇上身边怎么有这么笨的人,话都听不懂吗?” 几人顿时稀里哗啦的跪在我面前,什么该死的,饶命的声音更是让我脑袋一紧,心里的小火苗簇簇的往外窜。 “留你们干什么!”我终于忍不住的吼出声,拳头握的咔咔直响。 清凉的手握上我的拳头,舒展着我紧握的圈,手指扣着我的掌,“王爷,凤后的身子适合不适合用参汤吊着还不知道,先等御医来了再说,就是熬参汤只怕一两个时辰也出不来,我先去把各种药都备着,需要什么马上吩咐他们去办。” 他的手,在平静的声音出口时,轻轻拍了拍我的掌心,隐秘的动作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我知道,是他在提醒我,沄逸再是病重伤痛,他都是凤后。 子衿他,看出了什么…… 我闭上眼,深深了吸了口气,再睁开已是一片清明冷静,对着他点点头,“麻烦你了,事发突然有些乱,他们也不熟悉这府里,你看着调度。” 他点了点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所有人听到,“王爷,凤后身体违和,皇上必然焦虑万分,您千万劝皇上保重,别让皇上忧思过度。” 好借口,我几乎要抱着他狠狠的亲上几口,这一句话,我有任何失态之处,都能套上关心皇上的帽子。 此刻的他,比我更象是这个家的主人,漂亮的双瞳一闪,落在我身后默默无声的流波身上,“这里人乱,你留下听王爷的指挥调配。” 流波一颔首,没有说话。 这子衿,分明是让流波盯着我会不会再有出格之举。 他再次给了我深深的一眼,这才领着一群人匆匆而去,几乎在同时,御医一群人簇拥着跌了进来,在姐姐的眼神示意下,哆哆嗦嗦的把上沄逸的脉。 我扶着上官楚璇的手,低声说着,“皇姐,别担心,凤后不会有事的。” 她盯着御医把着脉,一句话没说,只有那眼神,被我捕捉到了如鹰隼般锐利的锋芒,看的我心头一抖,油然升起一股戒备与提放。 这是常年与人江湖血杀时下意识的反应,因为会有这样眼神的人,通常是充满杀气与野心的可怕人物,与他们对敌时,我会提起十二万分的注意,他们不出手则已,若出手,必然是腥风血雨。 可是现在,我居然在自己姐姐的眼神中读到了这样的疯狂,对象仅仅是个御医。 是了,她是王,是一国之君,是执掌天下生杀大权的最高领导者,她要的,没有得不到,她的想法无人能忤逆,她要保护的,也不允许任何人夺走。 这光芒让我飞快的躲闪眼神,在别向一边时,心口还在扑腾扑腾的跳。 皇姐她,早已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姐姐! “我没事,让皇妹担心了。”她的声音低低的,还带着沙哑的颤抖,“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决意立你为太女了?” 我的目光这一次与她相触,只看到她的失落和痛心,强自镇定的拍着我的肩,“别说他的身子经受不起生产,便是能,我也不愿意他承受,甚至我不敢离开宫中去神殿,我怕我不在他的身边,他要是晕了,谁来照顾他。” 她一声声的话语,象一柄锥子,下下戳着我的心,每一个字都深深的扎进心头,再狠狠的扯出来,让那血液四溅,露着黑沉沉的洞,千疮百孔。 同样是爱着那个男人,但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是一个为了他不要子嗣不要传承,断了皇族血统也无所谓的女人,甚至不曾有过二心,不纳君不要伺。 而我呢? 我不想比,因为我早已失去了比较的权利。 “皇上……”御医小心翼翼的声音打破了我和皇姐之间的沉默,“凤后脉象微弱,心律紊乱,臣曾说过凤后身体太虚,郁结在心;一定要放开心胸,尤其不要过于焦虑,心思操劳,更不能受到刺激,否则就容易气亏血损。” 沄逸他,思虑过度?心脉受刺激? 皇姐握着沄逸的手,我看着那细细的手腕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不由的又是一疼。 “凤后他一会自然会醒,再服些平心静气的药,自然无碍,只是以后千万少焦虑。”御医飞快的写着药方,我顺势接了过来,一眼就将其中的药全部记了下来,再交给身边的伺人。 “皇姐,既然无事了,您休息会吗?”我的提议顿时被姐姐否决了,她靠着床头,手指怜爱的掠过沄逸的额头,轻轻的擦拭着。 我看见,她抓着沄逸的手,如同捧着一朵易碎的冰花,仔细的放进被中,轻轻的掖好被角,生怕惊醒了沉睡着的人。 那沉睡的冰颜,玉雕细致温润,苍白如雪,双唇的如霜色,心疼中总想温暖他,又怕炙热的温度化了他,幻做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有人和我的想法一样,而且她已经付诸于行动了。 温柔的贴上他的唇,轻柔的吮着,一下下,温暖着那冰唇,直到泛起了浅浅的粉色,她才满意的笑了,手指蹭过他的唇,看着那水光清泽,叹息着。 她怀抱中的人微微动了动,唇轻启,仿佛索吻一般,蝉翼双睫颤抖,眸光迷离飘忽,没有了冰寒的遮掩,让他更多了几分脆弱,他迷茫的目光在恍惚着,那冰雪唇瓣,嗫嚅了下,脸上有了微微的红晕。 “凤后,您终于醒了。”我笑着对着他身后的皇姐,“皇姐,终于不用担忧了,凤后醒了。” 那迷茫的眼,几乎在片刻间沉默,被冰封,待完全睁开的时候,已经是平静如水,古井无波。 他抬起头,完美的微笑,窝进姐姐的颈项间,“皇上,又让您担心了。” 姐姐的手,环抱着他的腰身,生怕这如烟似雾的飘渺会从掌中消失,亲上他的脸颊,笑容绽放,“不会,只是你以后千万别让我担心,若你再病,我连上朝的心都没有了。” 他的手,与姐姐紧紧交扣重叠在胸前,眼神交流着脉脉情思,两人的世界中,容不下任何一点他人的空间。 我悄悄的退步而出,手指缓缓的带上门,在扬手间,嗅到一缕飘渺清香。 疼,因为那熟悉的味道,渗入心头,在血脉间流淌,往昔的记忆甜蜜,也如同那血一般,从指尖流入心尖。 掌心,深深的痕迹,是指甲掐出的印子,如果没有这微微的疼痛,我只怕真的做不到子衿的期望…… 温柔如水的沄逸 在家中休养的忌日,我不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写画画,就是一个人神神秘秘的窜到大街上,倒没有特别的腻着子衿调戏流波。 不是我不想,而是腻歪的下场只有自己难受,人家一句话就把我挡了回去,来神殿前要斋戒沐浴禁欲,我咧,去那已经是禁欲了,子衿冷冷的话让我无地自容。 把你憋坏了,才能全心全意的去勾搭漂亮的国师大人。 靠,他从哪知道的这个消息? 难怪这段时间,看我的眼神都深沉的有些古怪。 我哄过,不过看得出,这只是子衿撒娇的一种方式,他不会腻着我发嗲,只会轻轻的戳戳我的小痛脚,让我在内疚和不安中对他更讨好,而他也就顺势下台阶,放我一马。 我问过他,会不会吃醋,只要他不高兴,我绝对不会沾那临月栖一下,而回应我的,只是缠绵温柔的吻,池水清波的双瞳和杨柳拂面的声音,“你注定不属于一个男人,我不敢奢求太多,不然老天会妒忌我的,我想和你一生一世,所以我不能让天妒,这样才能永远陪在你身边。”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比我奉命泡男人还要离奇。 我还能怎么样?有夫如此,自然是好好的疼爱好好的珍惜,倾尽全力的照顾,呵护。 想到捧在掌心中疼爱呵护的字眼,我的脑海中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清瘦临风的他,倒落我臂弯间的他,冷意寒霜的他…… 一直都告诉自己,不要见他,不要见他,不该操心,不能过问,可是每当夜晚静谧,仰首月辉,那清冷中透射的孤独,总是不断的飘在我的眼前。 去看看他吧,就当为了子衿求他一次。 明天的卯时,我就要奉命去神殿,我不想再耽误了,我要在祭天的时候让皇姐下旨,我要迎娶子衿。 直到身形飘落在他大殿的窗外,我才猛然惊醒,他是凤后,岂是我想见就能见到的?说不定此刻皇姐与他已经歇下了,贸然的闯入…… 依然是所有的伺人守卫都撤到了三进以外,空荡荡的大殿,如饕餮张开的大嘴,吸食着所有,置身其中,幽寒森意袭上心头,凉凉的从脊梁爬上身体。 一点明黄,是这无边黑暗唯一的指引,来自于他的寝宫,颤抖晃动着,却是暖。 窗开着,风拨动纱帘,飘忽飞舞。 他,端立窗下,长袍被撩动,青丝如黛。 浅衫轻袍,让我看到曾被遮掩的清瘦,如玉,如冰,那头顶银辉刹那失去光华,只有那容颜,似仙。 我在窗外的夜色中,他在房内的烛火下,遥遥相望,目光触碰。 他的手指,浅搭在窗台之上,白的几近透明。 如果我是风该多好,可以肆意的爱抚他的身子,可以梳弄他的发。 心头的怨怼,在看到他的刹那,平息,再无一丝涟漪。 他的眼,冰封万载,却美丽万千,因为那折射的光辉已经足够笑尽苍穹,那唇,雪霜寒白,看不到温度。 我苦笑,慢慢的从角落中显出身形,隔着窗户望着他,“你果然知我,连我今日会来都算的如此准确。” 他没说话,只是微微的动了动唇角。 冰裂泉涌,芳华吐蕊,艳丽的无法逼视,人间尽是四月芳菲的气息。 他笑了,不记得有多久,未曾看过这般的笑容,他慢慢的伸出手,递到我眼前。 雪白的袖子,顺着他的手腕滑落,一截凝脂玉臂在月光下闪着独特的光芒,“人都被我赶出去了。” 这是他的邀请吗? 惊呆的我,恍如在梦中。 沄逸他,对我笑了。甚至将手伸到我的面前。 轻轻的握住,细腻的肌肤触感让我心神一动,只是那手腕,太细了。 他的手,冰凉清润,我掌心的暖,沾染了他,也汲取了他的冷,这才发现,我的手心中,已全是汗。 我在抖,情不自禁的抖,他再次笑了,手指一带,我飘落他身边。 他的衣衫很薄,在夜雾中透着凉凉的寒,我衣衫批上他的肩头,“凉。” 他没说话,脚步轻移,往我的方向靠了靠。 几乎是同时,我的手揽上了他的腰身,将那数年的思念在刹那间倾倒。 我不管他是不是凤后,我只知道,他是沄逸,穆沄逸,我曾经最深爱的男子。 我不管他是不是我姐姐的爱人,我只终于了自己内心的选择,我想他,想要拥抱他。 三年了,我终于能用力的抱紧他,让属于我的气息围绕着他,三年了,他终于再入我怀抱中,三年了,所有的怨怼,在这一刻飞离,我什么也不想问,什么也不想知道了。 沄逸,我的沄逸…… 今夜的沄逸,美的有些不真实,仿佛仙子落入红尘,被这俗世染上了色彩,玉像也有了表情。 他没有挣扎,被我搂着,无论我怎样的用力,他只是悄悄的伸出了手,慢慢的,环抱上了我的腰身,渐渐的,一点一点的收紧,仿佛要将我和他,融为一体。 我靠着他的肩,埋首在他发间,清幽的香气,熟悉的味道,竟让我的心慢慢的抽疼,这气息,有太多熟悉的回忆,在拥抱的刹那,回归。 “楚烨……”一声幽咽叹息,我的心头再次猛烈的震荡。 三年了,再没有从那唇中听过着两个字,属于我的名字,属于他的呼唤。 “沄逸!”我狠狠的低唤着他的名字,不肯松开我的手,“我的沄逸,你是我的沄逸。” 冰封的双瞳放佛突然解封,目光中水波清荡,慢慢的都是思念,他的手指轻轻的爬上我的脸颊,在那凉意刚刚碰上我肌肤的时候停了下来。 我抓着他的手,贴上我的脸,他的手在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我温暖不了他? 为什么他还是那么冷? 没有迟疑,我圈上他的颈项,在那青黛发丝落在我肩头时,我贴上他的唇。 牡丹花瓣上的泪珠吗? 如此的轻若羽毛,如此的晶莹剔透,带着异香,被我刷过。 捧在手中怕碎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就是这样的感觉吧。久违的香甜,让我不忍索取更多,只要这般贴合着,便已满足。 他任我亲吻着,顺从一如当年,羞涩一如当年,在我轻轻的舔抹间,微微启了唇,我浅啜着,蜜蜂戏蕊般采撷尽他的香甜,舌尖划过唇缝,冷香倾入。 香甜的津液让我不断的吮吸,与他的舌婉转交缠,他只是轻轻一碰,飞快的躲闪开,我追逐着,不肯放开。 不知道吻了多久,我用尽自制力才将自己从他的唇上移开,看霜白雪唇红润中带着水渍,满意的笑了,“沄逸,我又失控了。” 他的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我以为你会更激烈些。” 苦笑,不是不想,是不敢,“我舍不得,怕你承受不了。” 他的身体极轻微的颤了下,我赶紧围着他,他推了推我的胳膊,“不要用你的内力,我想要楚烨的体温,那才真实。” 果然是及其了解我的人,我还没有动,他便已知道我在想什么。 “沄逸,我……”微黄的光撒在他的脸上,我仿佛看到了从肌肤里透出的光芒,似神像端庄,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停了下来。 “你是来向我讨那个子衿的正夫地位的,是吗?”他轻轻的接过我的话,眼神中露出一丝脆弱,一缕伤,不过很快,就被那水波荡漾遮掩了,他亲上我的额头,淡然微笑,“楚烨终于肯娶正夫了,我是该祝福的。” 是的,我坚持的那么多年,本该属于他的位置,终于要给别人了。 他的手,终于从我的脸畔垂落。清凉的衣袖,划过我的指尖,没能抓住…… 站在我的面前,清冷的气息再一次弥漫,他依然淡笑如云,“如果你为太女,他的出身必然遭受大家的非议,不如我收他为弟,也算是丞相之子,凤后之弟,这个地位不知是否够了?” 忽然间,有一种感觉,他这个决定,到底是为了子衿,还是为了我,亦或者是,为了他自己? 认子衿为弟,将子衿看成自己的替代品,嫁给我,也算是圆满了他的心吗? 有些不敢面对眼前那飘渺的身影,我低低的念着,“沄逸,谢谢你。” 不问前尘,只是今夜几句话,我还有什么遗憾,又还能责怪他什么? “楚烨,今日之后,你我永远不可能这般说话,我想你陪我说说话。”清清凉凉的声音,听不出半分请求,却让我无法拒绝。 "嗯。”我静静的应着,烛光晃动,墙上他的身影也晃动,当真象要飞去了。 是因为今夜最后一次与我缠绵,才让我看到了真实的他吗? 那被尘封在心底深处的情,炙热的爱,在千雪堆积后,沉寂…… 心头,隐隐有什么跳动着,没有来由,只是直觉! 是流波吗? 突然心间猛的一跳,窜出那个和面前人极度相似的容颜,不同的,是那双晴蓝的双瞳里写满倔强和不屈。 尽管他有时不出现,悄悄的跟在身后,但是那种心底存在的感觉还是能让我轻易的判断出他的存在,可是今天,为什么他的气息完全的消失了? 我突然站了起来,目光射向面前的沄逸。 心头一阵烦闷,眼睛在不断的恍惚着,看不清楚,头也晕沉沉的,脚下仿佛踩着棉花,勉强扶着椅子,我气喘吁吁。 “沄逸,你对我下药?” 他的手,扶上我的肩头,那刚才还如水般温柔的眸光,再一次冰封无垠,“王爷,我不能让你代替皇上去神殿祭天,只能委屈你,在我这呆过卯时。” 夜救子衿护流波 我坐在椅子上,忍受着天旋地转般的晕,努力的睁着眼,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为什么?” 他坐在我的对面,如同被冰封了般,没有回答我的话,也没有离去,只是看着我,深沉的看着。 还是美的那么不食人间烟火,还是那不沾半点尘世硝烟的清孤,是沄逸,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深爱我的沄逸。 就在刚才,他还能闪烁着爱意弥漫的双瞳,任我恣意的亲吻,那贴合着的顺从,一如当年。 若刚才是他在演戏,那曾经呢?那三年前那个在我怀中出尘中带着羞涩的他,是否也是假的? “沄逸,你厉害,你以自身为引,将迷幻的药擦在唇上,诱我亲吻,果然知我好色,呵呵,呵呵。”我摇头,输一次可以说大意,若是次次都在他人的掌握中,我还能不叹服吗? 他依然平静如水,若不是那长长睫毛偶尔的轻眨,我甚至会以为他就此睡了过去。 我的舌尖,划过唇畔,笑眼弯弯,“其实即使你告诉我,我也会亲,你信不信?” 我望着那双眼,他已经微微低垂了眼皮,敛尽了眼中的清寒,他身上独有的香气若有若无的传入我的鼻端。 “沄逸,能再一亲芳泽,纵然是见血封喉之毒,上官楚烨也能甘之如饴。”我越是笑,心头的悲凉越是一点点的翻涌。 我爱了他那么多年,甚至爱到了抛弃一切的地步,可是他呢? 突然发现,我不了解他,真的不了解。 软软的靠在椅子上,我无所谓的笑着,“反正都是要坐到天亮了,你不陪我说说话吗?你刚才还说呢,过了今夜,你我不可能再如从前,要我陪你整夜的。” 他轻轻的站起了身,不再与我相对,在霜白的衣衫扬起后,我只能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和那腿弯间悬垂发丝。 “沄逸。”我念着那个名字,在不需要面对他的容颜时,我也终于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笑,贪婪的看着月光下的他,清辉穿越了那薄薄的衣袍,留给我一个朦胧的身形,那无尽的光晕,仿佛要将他吸去了月中,“沄逸,我去‘九音’的路上,那伙偷袭我的人,是你派的吧?那一次我差点死在龙漩涡中,失明了很久,全身残废的在床上躺了很久,那时候我曾想,如果真的死了,说不定更好,至少还能最后讨你欢心一次。” 他站在那,仿佛与月光融为一体,没有回身,也没有答复我的话。 我想,不需要答案了,沉默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吗? 我一直坐着,心头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为什么不见流波出现?他究竟去哪了? 忽然,心间闪过一个念头,我猛的抬起头,厉声喝出,“沄逸,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派人去我的府上了?” 他飘飘叹息在月色中散了,淡了,“王爷,你也别瞒我了,你的功力不可能中我的软骨散,只要你卯时前一直在我这,你的子衿不会有危险。” 我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再也顾不得装什么虚弱无力,两步跨到他的身后,手指拍上他的肩头,“沄逸,你要杀我要害我,我都无所谓,为什么找不相干的人下手?” 没有呼疼,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轻轻的闭上了眼。 我眉头一皱,不对,沄逸根本就是在拖时间,那也就是说,他的人在我到了之后才收到暗号去的王府,如果我现在赶回去,一切都还来得及。 推开他,看着他踉跄几步跌倒在地,有些不忍,终究还是没有上前,“沄逸,我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答应过你的,依然会为你做到,只是我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不要伤害我身边的人,有多少刀剑,上官楚烨一人扛下了。” 不再看他,我飘身而出,全身功力运到极致,如闪电般的在夜色中奔袭,朝着我的王府飞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子衿,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 我失去了一切,不能再失去他。 流波啊流波,别让我失望,一定别让我失望。 一入府,空气中没有令人恐惧的血腥气,幽幽花香,淡淡草木,都那么的安稳静谧。 可是太静了,静的让我不安。 推开子衿的房间,一股异香扑面而来,这香气,和沄逸唇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房间里没有那个我熟悉的身影,床榻凌乱,被褥中残留着暖暖的温度。 显然来者是用了软骨散的迷香,直接将睡梦中的子衿迷倒掠夺而去。 我终究还是回来晚了吗? 我的心,和这床榻上凌乱的被褥一样,数十百千个念头都在飞快的闪动。 突然,在敞开的窗台上,我看到几点磷光在月光下闪烁,如若不是我的目光,只怕这几点就要被彻底的忽视掉了。 ‘百里香’,追踪的圣品,这极为罕见的东西,我有,还有就是因为我不放心而转赠过的流波,也有。 那么,流波是什么时候在子衿身上下过‘百里香’? 难道他知道今天有人会夜入我王府? 也不对啊,如果知道,只需直接在房中保护就行了。 我想不了那么多了,只要知道流波和子衿暂时安全,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我顺着点点的磷光粉印,飞快的追踪而去。 耳边风声呼呼,脚下的路,是完全与皇城相反的方向,看来沄逸果然没说错,他的目的,就是让我离开的越远越好,即便有机会救下子衿,也没有时间再赶回来。 ‘百里香’的痕迹越来越淡,但是留下的脚印却越来越重,可见带着子衿的几人,功力也已经到了力竭的边缘。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加快了脚下的速度,眼前的山林遮挡了我远眺的视线,却也留下了对方更深的脚印。 凌乱的脚步显示对方最少是四个人,我在树梢间纵跃,终于在一棵树下看到了喘息的几人,子衿的身子软软的被其中一人抱着,其余三人围着他们两人,警惕的眼神四下打量着。 天边的颜色渐渐泛起了微微的白,我没有时间继续等待了。 身体一窜,指尖之气飞刺而出,就在我刚刚窜出的时候,警觉的他们立即跳了起来,两人站在最前,一人站在中间,最后一人抱着子衿就往后跑。 三人武功对于我来说,不算是顶尖好手,两股劲气一出,当前的两人身体一震,手中的刀脱手飞出,远远的落在地上,两人的身子也飞出了老远,倒在地上蜷缩着。 我速度不减,继续向前冲去,第三人手中的刀刚刚举起,就被我活活的点在了地上,手中的刀落了下来,不偏不倚切上她的鞋尖,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吼了出来,可惜只能叫,不能跳…… 我手一伸,抓向逃跑的人,所有的劲气喷薄而出,眼神中已是一派肃杀之气,就在我的劲气罩上她身体的瞬间,逃跑的她,突然转过了身…… 冰寒的剑锋,架在子衿软软的身体上,她没有躲闪我的指风,也躲闪不了,只是示威性的紧了紧她手中的剑,一只手掐在子衿的颈项间。 手中的劲气在瞬间偏离预期的地方,身边的大树上露出数道被穿透的痕迹,通通透透的,树枝摇晃,抖落一地的树叶,沙沙如雨落下。 她眼光扫过在我一招之下倒地和受伤的同伴,脸上的表情不由的紧张,咽咽口水,再次将身子藏在子衿的阴影中,“王爷,在下没有伤害这位公子的意思,也请王爷不要逼人太甚。” 我收回手,慢慢的后退了两步,她脸上的紧张神色也消退了些,我依稀看到她轻轻的透了口气,“王爷,您不为难于我,我也绝不为难您的爷,只要您与我一起,过了卯时便行。” 一直闭着眼睛让我不知道状况的子衿,突然睁开了眼,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原来竟是如此,愚蠢。” 女子没想到子衿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身体一僵,表情也是愣住。 “王爷卯时不能赶到皇宫,就是违背皇上的旨意,欺君之罪一下,王爷性命不保,王府上下没有一人能逃过责罚,我也不可能活着,而王爷只要抛下我,大可去完成皇上给的任务,我区区一个床伺,死活又有何重要?如果你是王爷,该如何选择?” “那当然是去皇宫。”呆呆的顺着子衿的话题往下,她不自觉的说着,话题一出口猛的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手指一紧,不再说话,只是盯着我,紧张的神情不仅仅是害怕我冲上前,更害怕我掉头而去。 我看着子衿平静的表情,更从那双眼中读懂了什么,微笑的点点头,“子衿说的没错,皇命与床伺哪个更重要,根本想都不用想,你家主子这一次猜错了!” 根本不等她说话,我安逸的转身,潇潇洒洒的迈开脚步,甚至快乐的抽出了腰间的扇子。 “王爷!”就在我刚刚抬起腿的时候,身后传来那女子的声音,“我家主子说了,只要你追着我们出现了,不管您是不是真的离开,只要您抬腿,我就下手杀了这男子。” 我这腿,真的迈不下去了,因为她话中的认真。 穆沄逸,果然懂我。 我来了,就不可能真的抛下子衿,即使抗旨…… 脚步,沉重的收了回来,无奈的看着子衿,微笑着摇头,“亲爱的,我被人算计了。” 子衿的神色没有一点的变化,只是温柔的看着我,“我知道是谁。” 天边渐白,尽管这季节天亮的早,我也知道,卯时即将到来,女子的手没有半点的放松,这一次也许是真的赶不回去了。 “王爷……”我的耳边,传来细微的传音入密之声,属于流波,不过那声音极度不稳,颤颤的,不似我熟悉的他,“拿我威胁她,只要她一个分神的瞬间,您就有机会,我在您左手边第二棵树下。” 一道灵光因为他的话猛的打上心头,我忽然明白了他话语中所指是什么意思,只是…… 由不得我去犹豫和思考什么,我的身影猛然一动,飞向树下,幻影随形般又回到了愿意,手中已多了一人,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女子,“如果你敢动我的爷,我就杀了他!” 手中的人,软软的靠着我,只有一张脸对着她的方向,那双美丽的眼,已经轻轻闭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孱弱无比。 女子一愣,手中不由自主的松了,“凤后!” 就是这瞬间,我松开被钳制的流波猛窜而出,一只手搂上子衿的同时,脚已踹上了她的胸口,馨香入怀,黑影倒飞。 女子被我直接点上了穴道,我从她怀里掏出解药,轻手轻脚的塞了一粒到子衿的口中,顺势摸索上他的手腕,确认没有一点其他的伤势,我才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亲上他的脸,“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子衿的脸刚刚展露一丝笑颜,突然停留在我身后的某处,惊呼出声,“流波是怎么了?” 大树下,修长俊秀的人影趴着,正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衣衫凌乱,还有不少的破碎口子,伸出的手腕处,还有几道翻卷着的伤口狰狞的流着血。 “流波!”在看清那个挣扎的人影后,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他搂在怀中,手指连点上他的穴道,另外一只手已经在怀中摸索着金疮药。 他停下了挣扎的动作,用力的喘息着,胸膛剧烈的起伏。 我伸手一扣他的手腕,旋即皱起了眉,“你也中了软骨散?” “王爷离开后,我本欲跟随在身后,又担心子衿少爷安危,决意一个时辰后再去皇宫探您下落,可是就在半个时辰前,我感觉到有人偷入府中,急急的赶到子衿少爷的房里,房内却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我一时不察,着了他们的道,全身酸软无力,幸好我之前在子衿少爷身上偷偷下了‘千里香’才不至于丢了他们的踪迹,我功力受损,只能偷偷的跟在身后,怕被他们发现我的行迹。”他喘息着,晴蓝的双瞳闪烁着怒意无边,显然功力高深的他为自己如此的失误而懊恼。 中了软骨散,还能支撑的走到这里,那是怎样的一份倔强? 看看怀抱中的他,我突然发现他发丝披散凌乱,别在头上的簪子奇异的失去了踪迹,目光落在他的右手,我轻轻的掰开他的手指,那簪子紧紧的握在掌心中,尖尖的簪头上还残留着血丝。 再看看他的左手,蜿蜒的伤显然不是刀那样的利器划伤,深浅不一的伤更显得下手人力气的不足,最顶端,还有一个圆圆的齿印,深深的嵌在皮肉中。 我不是猪,看着样子也能猜出来,他因为无力,咬了自己一口,借着那么点刺激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再然后…… 一路的追踪,每当力竭之时就用疼痛坚持着。 看着那一道道的伤口,我心头一种烦躁在滋生,甚至有种生气想揍人的冲动。而我,只是皱着眉头,直接咬开金疮药的塞子,把药粉一股脑的倒在他的伤处,撕扯着自己的衣衫给他裹着伤。 他的脸,微微泛起红晕,无力的推拒着我的身体,“您快去,不然来不及在卯时前赶到皇宫。” 这一次的柔弱是真,脸上的羞涩也是真,这样的他抱在怀里,突然有种强大的责任弥漫上我的心头。 不经思考的,我狠狠的吻上那唇,重重的舔吸吮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搜刮着他口腔里的甜蜜,在他不及反应间咬牙出声,“如果再让我看到你这样折腾自己,我保证给你灌下两斤乱性的药,让你知道,有时候自残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不信你就试试,切掉鸟你都不能制止药性!” 一手抱着他的腰,让他软软的靠在我的肩头,一手牵着子衿,我再次以旋风一样的速度奔向我的王府。 眼前,天边已经有了金色的光芒,卯时即将到来。 不要亲我的屁股 沙漏飞快的流逝着,在无数人的惊呼中我从宫门外飞快的打马而来,眼见着最后一粒沙落下,身形从马上纵跃而起,飘飘的落在金色的御驾之上,高高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群臣,在一片惊讶于顿悟中,我扬起下巴,任长发飘扬,衣衫猎猎,目光扫过出,一时间群臣低头,恭送御辇。 看着远远高台上的皇姐和沄逸,我在御辇上跪下行礼,看到皇姐在我最后一刻赶到时长长的透了口气,而身边的沄逸,双瞳依旧冰封,完美的面容,永远打不破的宁静端庄。 车轮已经开始滚动,我别开脸,与沄逸这一场暗战就让它无风无浪的消失吧,我选择了我要走的路,他有他的使命。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所有思绪在一眼间尽叙。 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中,我才歇下自己傲然的面具,坚定的目光在低头间碎裂,说不出的滋味弥漫在唇舌间。 有节奏的轱辘声,庞大的队伍,各种声音都不曾让我分一点心,我陷入在自己的思绪中,久久不能自拔。 时辰太急,急到我只能匆匆的赶回府,把他们放下,一人一个蜻蜓点谁的吻后窜向马房,扬鞭飞奔冲向皇宫。 身上的衣衫早已经被汗浸湿,腿居然有些不自觉的颤抖,这是力竭之后的征兆,如果我再,慢一点点,可能迎接我的,就不是这盛大的欢迎仪式,而是抄家灭门之罪了。 只有在此刻心跳逐渐平复之后,我才发现,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我还没有来得及去问。 沄逸的目的是什么? 仅仅是因为我会夺走属于可能是穆家孩子的王位吗?那之前呢?不让我去‘九音’调停又是为什么?不希望我功高震主吗?那又何必让我回来? 沄逸啊沄逸,你是在是太矛盾了! 子衿身上的‘千里香’究竟是什么时候下的,这种药的效用只有一天,难道流波猜到了会有人偷袭子衿吗?如果知道,以他的小心又怎么可能中软骨散? 还有,他如果是在我前面追踪而来,为什么不给我留下记号?如果我没有看到‘千里香’的璘光,岂不是一切都糟了? 连子衿都是在那女子说过以他威胁我必定留下我的脚步中猜到,会如此对待我的必然是对我极端熟悉,知道我对心爱人态度的人,进而从我面对沄逸时的表情,沄逸在立后问题上的反应做出判断那个指示者是谁。 可流波一口就道破叫我以他为人质!为什么连他都知道这群人是沄逸派来的?明明是受伤气息不稳,在我开始功力张开到极致判断对手几人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 我不是怀疑什么,没有他就不能如此轻易的救出子衿,我也不能这么安稳的赶回来,我只是奇怪,奇怪一些不合理的常识,仅此而已。 乱七八糟的东西塞的满头满脑,全部纠缠在一起,我的脑子象一锅煮开了的粥,扑腾腾溢着,即将爆炸。 可是现在人不在身边,再想问,也要等半个月以后,只能把一切都放放搁置到以后,眼前需要盘算的,是怎么面对那个臭美又自恋的摔摔国师。 临月栖,一个身份绝对超然的男人,一个我并不了解却因为风若兮的一句话而不得不去了解的男人。 尤其,即将面对的那个情形,却让我忽然对枯燥的修行有了无限的期待。 当年我也曾代替母皇在神殿中修行,不过那时候陪伴我的,可是面如死水,人如老木,嘴角拉到下巴,眼皮耷拉找不到眼瞳的老国师大人,而临月栖那时候还是他身边的徒儿,按照规矩只能与守护的士兵一起在山脚下带着,也注定了我和他只是擦肩而过的缘分。 虽然之后也在各种场合之中见过他,但是认识啥也没学,学会了老国师那一套,敛眉,低头,瘪嘴,神圣不可侵犯的表情,偶尔我嘴贱一两句,人家当没听见,我也不是对这个虽然看上去挺美,但是更木然的人产生多大的兴趣,调戏几次之后也就淡忘了。 可是这一次,单独相处的。是我和他,偏偏我的心中,时刻有一个人在不断提醒着要我实践诺言。 在我徒步爬上山,努力朝山顶进发的时候,我眼尖的看到,山顶一抹深深的墨绿在浅漾。 山林竹间,远离尘世硝烟,俯瞰山脚,自有傲然凌宇之势。 迎接我,是对皇族修行之人的尊重,而护送我的人,只能到山门前就必须离去,从今天开始的十五日内,这清幽鸟语,暮鼓晨钟之地,就只剩我和他两个人了。 他飘然行礼,我也同样庄重回礼,威严的一扫身后护送的大队小队,“从今天开始的十五日后我自会下山,不用来接了。” 所有人都飞快的撤离,眨眼间山头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我侧过脸,想从他的表情上研究出什么,不过可惜那厚厚的面纱挡了个严严实实,徒留一双低垂着的眸子让我无限遐想着。 “国师,从今日起,就麻烦你了。”我客客气气的试探出声。 连眉头都没抬一下,眼睛的角度都没动弹,他直接转身迈步向殿内走去,“王爷放心,这半月中。不会有任何百姓来朝拜,您可以安心修行参悟。” 姿态很出尘,表情也很肃穆,双手合在胸前,身形不动的优雅伸腿,几乎给人一种在地上漂移的错觉。 完美的姿势是需要一定功力的,比如说,要抬头挺胸收小腹,要肩平背直,下巴微微的伸出,要腰硬臀紧,这样伸腿的时候才能达到完美的姿态。 所以说,看他走路是一种享受,因为他把这种完美发挥到极致,每一步都都精细从容,骨子里透着被景仰的雍容大度,神韵内涵。 不过他,下功夫练就了走路的完美,练就了人前的高贵,为什么就练不好一个平衡感呢? 我清晰的看到,他在转身的时候,为了保持他那个半扬起的下巴,眼神根本就没往地上看,他难道不知道,过长的袍身在他转身的时候,已经被那高贵的脚丫踩住了吗? “嘶……”清脆的布帛撕裂声,我清楚的看见,他的长袍从腰部开始齐齐的裂开,露出了袍子下白色的丝质裤子和翘翘的小臀。 某人眼中终于有了色彩,那瞬间的精彩让我赞叹无比。 惊讶,了然,挣扎,认命,平静,各种颜色在眼神中交替,在身体已经倾斜的瞬间,他两只手迅速的打开,高贵的头继续扬着,挺胸…… “神佑‘云梦’,天恩赐福!”连声音都从容不迫,看来他这一招也是练的炉火纯青啊。 不过人家舍得自己摔,我也不能不英雌救美啊。 手一伸,檀香身子已被我斜斜的接住,我扶着他的肩头,一只手搂着他的腰,顺势拉下来他遮挡容颜的面纱,“我说国师大人,现在这里没人,你那点小秘密就别瞒了吧。” 他从我臂弯间抬起脸,半眯着眼,不过那眼神中的愤愤还是被我看在眼中,他推开我的手,“谢谢王爷,月栖如何装扮是月栖的事,不劳挂心。” 说是谢,人家那眼角,从我身上一溜而过,继续高贵的抬着他的脑袋,而且迅速的拉开与我的距离,后面冷冷的话更是说的明明白白,这态度,啧啧,令人深思。 “不客气。”我玩味的笑笑,“国师当日也曾救楚烨一命,楚烨还没来得及谢呢。” 他抬起眼神,想要从我脸上看出什么,琥珀色的眼睛一眯,脸不自觉的朝我的方向伸了伸,那神情更象是索吻,尤其那双眼,朦朦胧胧的写着迷幻,与他高贵的形象截然相反。 我把脸凑了过去,近到他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檀香清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威胁感太大了,我感觉到他眉头一皱,手指推开我,冷冷的站了起来,“我不过是顾及皇家颜面而已,王爷不用再谢了,还有,这神庙之前,清修之地,还请王爷不要与月栖过于亲近,亵渎神灵。” 人家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样? 我缩回手,不介意的一耸肩膀站了起来,在他身前迈开了腿,“那走吧。” 一夜无眠,往返飞奔,不仅是身体和功力的透支,精神的压力在此刻放松后让我感觉到了浓浓的倦意,最后一丝精力也在我爬了这么长的阶梯后消耗殆尽。我只想好好的找一个地方躺下,弥补我这偷偷抽筋打抖的腿。 听到身后的他悉悉索索站起来的声音,我也懒得回头去看,满心都是热水沐浴热炕头。 突然,我背后传来一阵风声,夹杂着檀香扑向我。 第一个反应,我应该闪身躲开。 就在身体即将下意识动弹的刹那,我猛的意识到一件事——这小子该不是又摔了吧? 片刻的犹豫,那风声已到了身后,再想躲,已是来不及了,只能深吸一口气,准备拿自己的身体抗下他和他猛扑下的力量。 可惜,我没有回头,也就注定了我的计算失误。 “嘶……”又是丝绸撕裂的声音,但是这一次,是我的! 我的长裙,从腰到脚,被齐齐的扯烂,屁股一凉,我的亵裤也在这一扯之下直接被拉到了脚踝,白白的小嫩屁股蛋就此暴露在空气中。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暖暖的东西,从身后紧紧的贴上了我光溜溜的屁股——沟。 好像是嘴唇也。 惊呆了的我,脑袋无限放大这一个认知。 尴尬的相处 凉凉的风,扫过我的肚皮,冷冷的。 还有飕飕的冷意,从我两条腿中间穿过。 昨天一晚的飞奔,我满身大汗,回府只换了件衣服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接着一通爬山乱赶,我实在,实在,实在…… 实在没有把握身上的味道能好闻到哪去,而且山风一吹,被寒意侵蚀之下的我,居然感觉到了肚子里又一股气在呼呼的滚动着。 某个部位闭合的肌肉被气体冲开,不自觉的收缩“噗……”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这只是我被风刺激到肠胃不舒服而已,因为我从来没有过在放屁的时候,屁股的部位粘着一张人脸,而那唇,正贴在我的屁沟处,我的心情也郁闷到了极点。 这一郁闷,肚子更难受了,叽里咕噜乱窜着气,更大的风暴即将到来。 于是我只能往前窜一步,捂着我的屁股,拉拉拽拽的扯起自己的亵裤,转身看着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关心出声,“国师大人,您没事吧?‘ 他的脸,在我转身后依然五彩斑斓,红,黑,白,绿不断交替变换着,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中还抓着一片布料迎风摇曳,银白的底色,下沿还绣着金丝火云边,正是我裙子的下摆。 看来,虽然被偷袭的人是我,但是这个偷袭人显然比我受的惊吓更大。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烂咸菜的味道,我下意识的捂上鼻子,但是我面前那张俊俏的容颜,还是那么呆呆的怔着,阳光打在他啊的脸上,雪白的肌肤下血色越来越浓,象一块精雕细琢的玛瑙,琥珀色的双瞳被瞪的圆圆的,漂亮的一对猫眼石。 “这个……”我终于在惊讶后找回了中间的声音,“神庙之前,清修之地,国师还是不要与我过于亲近,以免亵渎神灵。” 话出口,我就知道要糟,这个家伙,死要面子,连摔一跤这么点小事都要弄的神神鬼鬼的,不就是怕损了他国师头上的光环么,啥都要完美,啥都是最好,现在被我一句话调侃,污蔑的还是他向神之心和清白,只怕这下麻烦了。 果然,他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下两下扯下绕着腿的衣袍下摆,狠狠的丢到我的脚下,转身飞奔而去,这一次,跌跌撞撞却再也没有摔倒,极快的从我眼前消失了踪迹。 空荡荡的山门,只有风吹来山谷中的幽咽,像极了我心底哭泣的声音。 他就这么走了,没告诉我在哪吃,没告诉我在哪住,好歹告诉我在哪拉啊,我肚子还疼着呢。 神殿里,所有伺候的小童都走了,只为了保证皇族清修之时的安宁,也就是说,我全部的吃喝拉撒,都靠国师照顾,或者自己搞定。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他正在为丢脸的事痛苦的想死,我一个人在后殿属于他私人的院子里晃着,就着山间接引来的清泉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再找了间看上去顺眼的屋子倒下,直接补我两日未眠的劳累。 本以为没有了子衿在身边搂着蹭着,我会痛苦的失眠睡不着,却不想这山间的清新的空气伴随着房间里淡淡的檀香味,枕着好闻的味道,我几乎瞬间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梦中不时的飘过一道人影,墨绿色的,故作清高出尘的人影。 一直到醒来,我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梦到她,枕着双臂,望着床顶发呆,难道我今天被人亲屁股亲傻了?好好的梦中,为什么全是他,还梦到自己抱着那个软软的身体,鼻间全是他的味道。 抽抽鼻子,发现身下的枕头和被褥上都是淡淡的檀香味,果然是神殿,常年的檀香熏染,果然怡神静气。 睁着眼,床顶雕花祥云,出奇的做工精美,想也是,这神殿日日接受百姓香火和皇家供奉,那银子想必绝对不烧,连个普通客房都弄的这么精美。 看那桌台上的香薰中袅袅香烟升腾,桌边上还摊着看了一半的经书,墙上几个俊秀的楷体字,白字黑字没有一点的花俏。 “无尘无我。”深沉厚重,仔细一看落款——上官双辰! 不是吧,我母皇的字挂在这?怎么当年我没发现还有这样的一间客房?纤尘不染,普通的房间却又种高雅的舒适,透着股仙渺之气。 肚子一抽,瘪瘪的发出巨大的咕噜声,饿的我直抽,看看窗外,月已上柳梢,看来这一觉睡的真的很长。 顾不得再欣赏什么漂亮的月光,舒服的房间,我蹦下床,舒服的神了个懒腰伸手拉开门。 月光盈盈,如水洒落,在我房门前,放着一个托盘,看看菜色,不过是山里的菌菇之类,还有素菜两样,米饭一碗,青青绿绿,看上去竟然也很引人食欲。 这个地方,除了我就是他,没想到看上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居然还有这分手艺? 不知道是不是我饿的太过头了,居然把饭菜一扫而光,抱着肚子直打嗝,惊讶的发现这些素菜味道居然鲜美极了。 端着托盘走出门,我辨别着厨房的方向,才走了两步,不期然的再树下看到一个身影,正坐在接引山泉的池畔,掬着水不断的再脸上洗洗擦擦。 我悄悄的靠近,看见池水清波中摇曳着一个俊秀的容颜,唇已经被擦的有些微微肿起,他看着自己的影子,摸摸唇,再次皱起了眉头,手指用力的擦着。 银色的月光打在他的肩头,我看到那银色的发丝垂落在肩头,发尖落入水中,打散了那一弯清泓水光。 他也有一头银色的发丝。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发的颜色,想起自己十五月圆夜的发色,突然有种说不出的亲切。 我背着手,看着他不断的洗脸洗嘴洗牙齿,手指头都抠进喉咙里了,忍不住的低头闻闻自己身上,有那么臭吗? 突然,他的手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水中的倒影,手指穿过银白的发丝,那丝绸的柔滑顺着他的手指被疏开,倏忽的分开后缓缓的闭合,又是雪丝长瀑。 他动了动唇角,水中人影露出两个浅浅的笑窝,睫毛眨眨,水中人影的眼波流淌,他扭扭腰,水中的人影露出完美的身形。 他捂上唇,自负的扬起了脸。 “月下美人,临波照影,可惜无酒,不然一边喝酒一边赏美人,岂不快哉?”我轻笑着,看他那得意的笑容瞬间变回平静如水,清高冷然。 他悠然的站起身,仿佛刚才那个对着水波浅颦微笑的人影都是我的错觉,檀香满溢拂过我的身体,“王爷,我想您很清楚修行的规矩,不要再提酒肉荤腥的话了。” “是吗?”我朝他靠近,他不自觉的缩了下,“我明明记得祭天的时候是要撒酒谢神,三牲还愿的,既然神都受得起酒肉,为什么我不能吃?” 手指勾上他的发,我抓在手中慢慢的把玩着,“老国师曾说过所谓修行不过是修心,若是心怀恶毒,便是日日念经又又什么用?” 这话,还真不是老国师说的,一个能把临月栖教成小木头的老木头,一个能一辈子不嫁以身伺神的老头,能指望说出这样亵渎的话?还不把自己那套谨言慎行理论全部塞给了他?两人从言行举止,举手投足,无一不似,我才不指望这小木头能有特别的觉悟。 “胡说!”他站起身,将我把玩的发丝夺了回去,“我从未曾听过师傅有这样的话,师傅最是严律己身,绝不可能说出这般言论。” “你不信?”我挑起眉头,自信满满的看着他,“如果我拿出了证据,你可不许管我喝酒哟。” 他迟疑了下,旋即慢慢的点了点头,轻轻的逸出一个字,“好。” 我朝他伸出手,他眼神落在我的手上,没有任何回应。 衲衲的收回手,我率先向前行去,“走吧,我带你去寻酒!” 他依旧是那个高贵的姿态,凛然不可侵犯般慢慢的踏着他的步子,没有七情六欲,没有喜怒哀乐,这样的一张脸要我面对半个月,等我出门以后,怀疑也是这样,扬着头,挺着腰,板着脸一步步迈着精心算过的步伐。 手指在怀里摸索着,塞到他的手中,“为了报答你今天的饭菜,送你份礼物!” 他停下脚步,看着手中的硕大一片闪亮黄铜,表情有些迷惑,“护心镜?” 一口血险些喷了出来,我指着他手中光可鉴人的铜片,“你见过这么花俏的护心镜?你见过带把手的护心镜?” 祥云雪纹全部是金银掐丝,粒粒玛瑙嵌其边,最上边是颗硕大的红宝石折射着熠熠光芒,他不屑的微微撅了下嘴,“镜子吗,有把手的显然是拿在手中的镜子,这么大又不够精巧,想放在桌子上也竖不起来还俗气。” 他拿着镜子,顺势翻了过来,“这么大,为什么不做成有后座的台镜呢?咦……” 镜子的反面,是银丝掐出来的简单美人图,几笔勾勒出冷傲的气势,长发散落,银丝辉月,眼神迷离,透着朦胧的风情。 我凑过脸,“漂亮吗?特地为你做的,怕小镜子你照的不过瘾,给你做个大号的,别嫌俗气拉,不镶的闪闪亮亮,你会喜欢吗?” 他没说话,依旧冷冷淡淡的,不过镜子还是收了怀中,在收起钱,被我瞄到他再次摸摸镜子,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嫣然一笑。 这个臭美的男人! 烤小鸟是烤谁的鸟儿 夜色下,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的脚步声,踩在落叶上沙沙的响,影子在地上被拉的长长的,我笑着摇头,“神殿里从来没有酒?” “当然。”他坚定的吐出两个字,“所谓修行,断一切红尘贪欲嗔妄,酒色都是乱性之物,神殿自然没有。” 果然是老木头的徒弟,这思想,啧啧。 “那我找到了酒,你可不许拦我喝。” “好!” “月栖。”我叫的亲密,他也没有纠正我,“我记得老国师徒子数十人,也不乏修行高深之人,为什么独独把这位置传给了你?” 我知道,每任国师在临终前,都会指定自己的传位之人,由皇上亲自拟旨册封,只是临月栖并不是老国师最大的弟子,也不是修为最高的,从风若希那我听到的消息是,风若希只是希望老国师教导他成人,温文贤良而已,难道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另眼相待? 他伸手掬起自己的发丝,长长的银亮一直垂下,许是才洗过,香气弥漫,我听到一声低叹,“也许是这发色吧?” “嗯?”头发颜色也能定国师的标准,我怎么不知道? 有太多秘密,身为皇族的我真的不知道,只有在指定了太女之后,才会由皇帝亲自口授,我,没有这个资格。 “都说四国是由神族庇护着,四国的皇族中只有带着神族血统的人才有资格继承皇位,可能我这发色,与传说中神族的发色一样,是银色的,才让师傅觉得我更接近神族。” “狗屎!”我不屑嗤笑,“传说中的神族要是长两只小鸟儿,难道还全国脱裤子找国师?要是传说中的神族有尾巴,难道还让畜生当国师吗?为民祈福,心坚志诚者才是最合适的。” 这一次他倒没反驳我亵渎神灵的话语,只是微微别过头,我偷看到他的唇角有向两边拉扯的迹象。 “师傅既然选择了我,不论理由是什么,我就要担当起这份职责,才不负百姓的崇敬,师傅的期望,皇上的恩德。” 我撇眼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溢满神往异彩,圣洁之气。 “我记得‘云梦’并不忌讳国师出嫁,百年前的国师,不也是我国凤后么?” “临栖没有这个想法。”双手互拢在袖中,他坚定的摇头,“皇城金紫,怎么比得上这里清幽爽静?” “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又忍心看风将军为你牵肠挂肚一生?”我一声调侃,他脸上变了颜色。 “你,你知道?” 我点点头,他的脸古古怪怪的,瞬间又恢复了自然,“母亲居然会告诉你这个秘密,她总说,不希望因为我是将军的儿子而受更多的骄纵才从未对外说过,如今,她更不想别人因为她是国师的母亲而被人奉承拍马从我这要到什么些许好处,却不料全告诉你了。” 他如果知道那个老奸巨猾的娘直接把他送给我了,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他如果知道我已经清楚那次被我抱在怀里的猪头脸是他,会不会再次选择逃跑,就和今天早晨一样! “你是‘沧水’人?”我一句话,让他的脸色顿时变了。 红唇有些微微的颤抖,眼睛眨了几下,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琥珀色的双瞳突然变的深邃,看着黑沉沉的天际,他没有说话,几不可见的轻轻点了下头。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是风若希不小心给了我线索。 “风将军说你是在战场过后的废墟中被她抱养的,如果我没记错,十三年前她打过的那场战役,正是与‘沧水’之间的斗争,所以我这么猜,让你伤心了,对不起。”我缓缓道出缘由,“幸好没有人知道你的出身,不然那帮老顽固一定会说,他国之子,不配为我‘云梦’国师的话。” 他紧绷的脸慢慢的舒缓,似乎还小小的透了口气,“那时我不过六岁,之前的记忆都模糊了,却已在‘云梦’生活了十三年,真要说起,我该已经是‘云梦’的人了。” 渐行中,我已经停在了一株梅花树下,夏天的梅树没有了冬日里的红绽枝头,黑黑的树干曲折伸出,却也少了冷傲的寒意,象极了扯去面纱后,朦胧着眼的临月栖。 我站在树根边,回头望望他,“有铲子么?” 看看我,慢悠悠的摊开莹白双手,“没!” 根本就没等他回答,我已经蹲下了身子,顺手折了根树枝,手中运气刨开了,泥土四溅,不小心沾到了他的鞋,只见他飞快的跳开,扶着树干,以一个完美的姿势小小的抖着土。 我懒得管他,看着刨出来的土层痕迹,继续探了探方向,开挖! 手中武器不太行,挖的也费力,好不容才刨出一个小小的坑,树枝一伸,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心头一喜,我情不自禁的笑了,东西还在,我这十几天的日子不会太难熬了。 眼角突然看见,他正靠着一旁的树干,掏着我送的那面大镜子,借着月光美滋滋的欣赏着自己的面容,正脸,侧脸,额头,下巴,撅嘴,抛媚眼…… 活脱脱的照的忘了身在何方,偶尔一翻反面,对着自己那幅美人图笑的如春花绽放。 我就知道自己送对了礼物,正面是他,反面还是他,够他臭美了吧? 我小心翼翼从坑里抱出一个小坛子,拍去上面的尘土,轻轻摇了摇,半坛子的哐啷响声听的我心里一阵激动。 那边,某人依旧沉浸在快乐的照镜子中,脸上透着微微的红晕,看的我小心肝一抖,嘴角抽搐。 “喂,我找到酒了!”不声不响的走到他身后,对着他的脖子吹着气,阴森森的调调在他耳边飘荡。 “啊……”某人吓的一缩脖子,下意识的往前一窜,偏偏脚下踢到了树根,整个人往前一栽,额头狠狠的撞上了树干。 “咚!!!”仿佛这神殿的墙塌了般,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 巨大的声响让我咬着牙,别开脸,不忍看。 我错了,我不该去吓他的,这么响,应该很疼吧?树都晃了三晃。 “喳……喳……”在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间,伴随着两个黑色的影子冲天飞去,一个黑黑的东西从摇晃的枝头直直的落下。 我直觉的伸出手,想要挥开,就在手指即将触上那个黑色的东西同时,一个小小的白点从当中飞出,暖暖的掉在我的手心里。 不能怪我,我一手接着这个小东西,一手抱着酒坛子,自然也无暇去顾及那个掉下来的黑影。 “嗷!” 一声痛叫,那粘在树干上的脸慢慢的滑下,墨绿色的人如同被踩了脸的青蛙一样四肢大开的趴在地上,头顶上还罩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呃,月栖。”我蹲下身体,放下酒坛子,看着那个高高撅起的屁股,忍下伸手摸摸的冲动,小心翼翼凑过脸,试图看清楚那黑乎乎的东西下他的脸,“你,还活着吗?” 手指动了动,漂亮的屁股扭了扭,他终于慢慢拱了起来,脑袋摇摇,我赶忙抱住那个显然还在晕沉沉的人,这才发现他脑袋上黑黑的东西,居然是一个鸟窝,还透着清新的鸟粪味道,鸟毛沾满他的发,乱糟糟的飞着。 那双眼中的朦胧更迷茫了,脸上长长的一道红斑,依稀还在寻找着焦距,红红的唇吐出一个字,“痛!” 能不痛嘛?树上的鸟窝都震下来了,不知道可怜的树树是不是被撞出了一个坑? 我伸出手,轻轻揉上他的额头,“乖哦,不痛哦,不痛哦……” 突然,他象是猛的醒了般,别开脑袋,而我的手也停在空中,忽然转了方向,贴上他撞上的树,深情的抚摸着,“乖哦,不痛,不痛……” “你……”他的手抚着额头,双瞳闪着火花,“刚才是你吓我?” “没!”我无辜的眼神看上去纯良无比,指着地上的酒坛子,“我只是告诉你,我在这里找到了酒。” 他眼角扫了扫,在我都没确定他是否看清楚的时候,他已经哼出声,“这是你当年埋的吧,别赖我师父。” 我无赖的抱着酒坛子,仔细的拍开封泥,一股醇厚清香涌入鼻端,我的心瞬间都醉了,闭上眼嗅着,“啧啧,梅花清香,真是好酒啊好酒,不愧我等了这么多年。” 想当年,我一个人在神殿里无聊,无酒无肉的日子简直快把我憋疯了,恰逢那年母皇身体不好,本该在夏天的修行为了替她祈福改在了冬日,记得那时梅花开满枝头,雪白带着嫣红,夜晚睡不着的我,按着传说中的方法偷偷酿着所谓的梅花清酒藏在树下,本想着来年若是还来修行也不至于嘴巴里淡出鸟,却不想这一藏,就藏了四年。 酒香中,仿佛记起了曾经的荒诞岁月,还记得我把这个消息神神秘秘的告诉沄逸,说以后给他尝尝,他浅笑中剜了我一眼的纵容。 如今酒尚在,人已远。 手一伸,我大大咧咧的把手中的东西递到临月栖眼前,“刚好,没有下酒菜,你帮我把这个煎了。” 他迷迷糊糊的接了过去,借着月光定睛一看,扣着鸟窝的脑袋狠狠的对着我,“不行,你要吃斋,想吃荤的,自己去外面弄。” 我指着他手中圆溜溜的鸟蛋,“酒你说了,我找到就给我喝,这个也一样,天上掉下来的,或者说,是你送到我手边的,不许赖皮,快去煎蛋。” “不给!”他索性手一拢,藏进了袖子里。 我猛扑而上,抓着他的袖子,用力的挖着他的手,试图抠出被他隐藏的鸟蛋,他扭动着,挣扎着,抗拒着我的武力。 他的身子,被我压制在树干之间,两只手握成拳,白皙的手腕被我捏着,我恶狠狠的凑上他的脸,嘴唇几乎贴上了他,“你要是不给我吃鸟蛋,我就把你的鸟蛋揪来下酒。” “啊!”他一声低唤,手掌突然摊开,快的让我有些惊讶。 以这个家伙温吞的性格,不可能这么爽快啊。 我伸出手,才碰上小鸟蛋,指尖感到一阵震动,蛋壳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缝。 “你捏碎了我的宵夜!”我阴沉沉的看着临月栖,咬着牙,眼神慢慢的下落,停留在某个部位。 “嘘!”他根本没注意到我的邪恶,手指竖在唇前示意我噤声,慢慢的挪着手,放在我们两个人中间。 两个大脑袋,凑在一起盯着他手中才拇指大小的蛋,不自觉的靠近,他的头发被风吹上我的脸,撩拨着。 “笃笃笃……”小小的声音,我们两个要屏住呼吸才能听到,一个尖尖的黄色东西从蛋壳里伸了出来,又很快的缩了回去。 好奇之下的我,想要捏上那个蛋壳,才伸出小爪子,就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下,顺势牵着我的手不准我动弹,“别闹,看。” 我低头看着他的手握着我,细腻的肌肤在掌中,小小的用指腹摩挲着,他也不知道,摸着舒服,不自觉的一直蹭着,再看他,眼睛瞪的大大的,倒是找不着寻常看到的那种朦胧,亮晶晶的,似乎那月色全被双瞳吸收了,散发着银辉。 蛋壳已经完全的裂开了,细嫩嫩的声音颤巍巍的叫着,它在临月栖的掌心里窝着,瑟瑟发抖。 “烤小鸟!”我一声大吼,伸手就去抓,“就是小了点,拔了毛可能就没肉了吧。” 他手一缩,“不准碰!” “嘿嘿……”我怪笑连连,“你刚刚抢了我的鸟蛋,拿你的鸟蛋补偿我,还有,你现在抢了我的烤小鸟,我要你的鸟儿来陪!” 他护着小鸟,迈腿就跑,那跌跌撞撞的姿势真让人担心,我挠挠头,目送着他的背影,终于忍不住的扬起声音,“喂,你头上有鸟窝,脸上还有鸟屎,回去好好擦擦……” “咚!” “啪!” “啊!!!” 再次惊飞无数鸟儿,嘎嘎叫着飞向远方,我远远的看着趴在地上的那个人,摇头,叹息…… 临月栖的报复 “王爷!”冷淡的声音慢悠悠的从门外传来,“该起了,您要看经文。” 蒙上脑袋,我翻了个身子,不理门口那个清凉凉的声音。 昨晚看他摔的那个七晕八素,我美滋滋的喝着小酒,将近四更才睡,这才两个时辰呢,不起来,就是不起来! 那个执着的敲门声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有节奏,慢慢的,一下,一下,又一下,我仿佛看见,有人拿着木鱼在我耳边敲击着。 叩,叩,叩 叩,叩,叩,叩 我承认,他比我有耐性,有毅力,有恒心,我的瞌睡虫被一个个的敲死,我的清醒在逐渐的回归直至彻底的睁开双眼。 不耐烦的跳下床,一把扯开门,“大清早的,别吵我春梦。” 又恢复了那个昂首挺胸做作的国师大人,全身上下蒙的跟打摆子过冬一样,这装束,脖子上吊根绳子可以直接挂到屋檐下作祈晴人偶了。 扰我睡觉者,扁!!! 不过如果打扰我的是个美男的话,我可以考虑宽大处理,我挺尸一般倒回床上,“大清早的,我只做一种修行,就是夫妻双修,既然你如此诚心,那就来吧。” 他的眼,透过面纱停留在我身上,一语不发的走到我的床边,缓缓的坐了下来。 不是吧?昨天连撞带摔的,脑子摔坏了?他真的想…… 事实证明,我的思维和他的大脑,是无法沟通的,因为此时我已经从那面纱后听到了一串流泻而出的话,“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顿时,我嘴角抽搐,口歪眼斜,手指咔咔作响,“临月栖!!!” 他仿佛没听到一样,端庄的坐着,抬着他高贵的头,半点不受我威胁的影响,“恒也。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他故意的,一定是! 从那年起,每次从神殿回去,我的脑海中就弥漫着老国师那毫无感情的语调,一声声的念着,只要听到经文,我的脑子就开始抽筋,心中的暴戾因子无限蔓延,而临月栖,连那声调语气停顿,都学了个十足十,我仿佛看到了老国师重生的影子。 “国师大人……”我翻着白眼,有气无力,“这种东西只能渡化有缘人,我中毒太深无救了,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再说皇姐是让我来养伤的,你就让我好好的休息下,行不行?别浪费你的口水我的精神。” 声音一停,他像足了老国师的调调,“王爷多听听,自然能洗涤心灵,对你是有好处的。” 他在对我挑衅么? 我摆摆手,“从今天起,你不念叨这个东西,我也不骚扰你,大家互相清净,行不?” 我似乎感觉到了面纱后他不屑的眼光,还有点小小胜利的得意,“不行!” 是在报复我昨天晚上害他两次摔跤的行径吧? 我翻身坐起,慢慢凑过脸,声音低沉却清晰,“国师大人,你最好想清楚了,如果半个月之后我发现我极度喜欢你的声音你的经文,说不定一下山就直接去了风将军府上提亲,这样才能天天听到你诵经,你说是不是?” 威胁我?我不相信他不知道风若希多么的想把他嫁出阁,如果我提亲,这个成功率是百分百。 果然,某人许久不开腔,硬硬的坐在那,形如木石。 “国师大人,从今天起,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保证在你地盘上不出格不犯戒,你保证别给我念那乱七八糟的东西,半个月一到,我自动滚下山,怎么样?”我打了呵欠,咕哝的翻身,丢给他一个屁股。 稀里哗啦的巨响中,某人在制造了无数声音后,终于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我暂时当做了协议达成。 不过,我似乎忘记了,是人就有报复心,临月栖是国师,是被誉为最接近神的人,但他还是个人! 早饭——青菜粥,我忍! 午饭——水捞青菜,我继续忍! 晚饭——青菜汤,我忍忍忍! 在坚持了两天后,我顶着油青绿的菜色脸忍不住的抱怨,“菜太少了。” 当天晚上,我终于加菜了,水捞青菜,两盘! 如果我还说少,明天是不是三盘? 本着自力更生的理念,我亲自窜到厨房,但是似乎某人早已经料到了我会有此一举,厨房里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不,算不上什么也没有,放眼望过去,大颗小颗的青菜堆放的满满的,我保证,即使我一天吃五盘,也足够我吃到下山。 如果说,三日前挑起的,是一场无声的战争,那么他赢! 但是我,不会服输。 走出厨房,某人正在石桌旁坐着,身边放满了菜叶,米粒,碎玉米,花生屑,而他正开心的一点点剥着碎蛋黄,耐心的塞进桌子上那个啾啾叫着的小嘴巴里,抿着他漂亮的红唇,没带面纱的脸颊在夕阳的余晖中泛着半透明的色泽,圣洁中透着几分纯真的可爱,浅浅的笑窝勾起人心底想要亲上去的欲望。 我脚下一软…… 哎,可怜我伤患一只,居然吃了三天的白水青菜,能不腿软么? 提着我沉重的脚步,撑着我和青菜一样的脸,努力的让自己的眼神不往他桌上的鸭蛋上瞟,“国师大人,你会把它撑死的。” 不同的命运,不同的待遇,有饿死的就有撑死的。 “不会的。”他沉默了下,摇摇头,“它一直叫。” 我扶着桌沿坐下,看着小家伙已经鼓起来的肚子,“这是本能,它哪知道饿不饿,你喂就吃,和金鱼一个道理,这都不懂。” 已经伸到小家伙嘴边的手指飞快的缩了回来,他亲昵的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小心的捧起那个小家伙,慢慢的站起身。 看看满桌子的东西,我喊住他想要离去的身影,“国师大人,我记得你说修行忌讳荤腥之物,那为什么还有鸡蛋?” 他的目光从桌子上慢慢的挪到我的脸上,再挪回桌子上,一直平静的没有半分波澜,停留了半晌,毫无预计的展露了一个笑容,浅浅的笑窝如梨花飘落,“神殿从不要求他人也忌讳,这只不过是我和师傅的个人爱好而已。” 那就是说,我可以吃肉?只是因为他不爽我,而不让我吃肉? 我颤巍巍的伸出手,哆哆嗦嗦的指着他,脸上惨白一片,突然脚下瘫软,整个人歪倒在地,手指垂落…… 一,二,三,四,五 闭着眼默数着,听着细微的脚步声向我的方向靠近。 我就不信,这一次装昏,明天他不把好吃的拿出来,我就不信他那悲天悯人之心会对我残忍,我更不信他敢承受把王爷弄昏不管的下场。 身子被推了推,我一动不动死肉一坨。 “王爷,王爷……”声音柔柔的,没有了孤傲,低低的带着可怜。 差点被这一声叫睁开了眼,但是为了我的美食,为了我的肚皮,我只能继续装尸体。 “您别吓月栖啊,王爷……”几乎带着哭腔,我的小心肝一抖,哎,可惜不能睁眼,不知道此刻那美丽若月光的面容上是怎么样的一种动人风景。 在几次又推又揉又捏之下,他确认了我是真的‘昏死’过去了,我满心期待着说不定能等到投怀送抱的那一刻,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 “太好了,我终于能回自己房间了,再不用被你这个色胚占据我的床了。”一声轻哼,我平摊在地上的手再次被有意无意的踩了一脚,脚尖还似有若无的研磨了下,檀香伴随着脚步,逐渐远去…… 这也太狠了吧,就把我丢在地上? 他一点都不担心我会着凉感冒? 他就不怕我被虫吃鼠咬? 谁说国师大人悲天悯人的?谁说国师大人普度众生的? 我靠! 身体一弹,我直扑向他,手指一扯他的袖子,“你不给我吃肉,我就拔光了你的鸟毛,烤你的小鸟吃!” 冲力过猛——不能怪我,气的。 把握不准角度——不是我的责任,饿的。 所以,此刻我上他下,美丽的墨绿人影被我放倒在地,我的屁股正坐在他的小腹处。 琥珀色的大眼从迷茫变为愠怒,脸上慢慢的浮起一阵红晕,“王爷大人,调戏月栖对你来说是很好玩的事是吗?” 调戏? 言过其实了吧,我只是装昏逗逗他,和调戏没什么关系吧? 脑袋里突然闪过我刚才的话,我的下巴差一点飞了出去,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舌头,“你该不是指我刚才那句拔鸟毛,烤小鸟的话吧?” 他用力的把我从身上推下去,“王爷何必装傻?月栖蒲柳之姿,可不敢高攀您,也请王爷放尊重!” 我呆呆的看着那个远走的背影,银光飘洒身后,说不出的摇曳,我无限委屈,“人家说的烤小鸟,是指你手里的那只鸟,又不是烤你的鸟儿,你自己思想邪恶,还赖我!” “咚!” “啪!” “啊!!!” 熟悉的连环声,我再一次摇头,叹息…… 英雌救美 在经历了烤小鸟事件后,某人似乎屈服在我的淫威之下,第二天就给我端来了肉,打赢战役的我,在面对着眼前一大锅肉食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早饭是肉。 午饭是肉。 晚饭是肉是肉还是肉。 现在我一闻到那飘进来的味道,胃里面立即翻江倒海不断的抽搐,而他,根本懒得看一眼我惨白的脸,丢下饭菜就走,一副吃不吃随便我的表情。 别说我不识抬举闹着要吃肉,现在肉来了又说什么看着想吐,富贵脾气难养什么的,是谁换做我,也绝对是一样的反应。 足足有我两个巴掌的厚度的肥肉,颤巍巍的滴答着厚厚的油,雪白的皮上还根根竖着一排如刷子般的毛,散发着腻死人的味道,直冲我的脑门。 如果说他眼神不好,做不到切的漂漂亮亮我能体谅。 如果说他从来不吃荤,所以手艺完全不能和做素菜相比,我也能理解。 但是,连续两天的肉里无盐,打死我也不相信他是一时的疏忽。 无盐,无酱,说难听点,就是白水煮肉,还全是大肥肉,这有谁吃的下去我脑袋给他! 当然,我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再一次冲去了厨房,但是我又来晚了,所有的调料都不翼而飞,偌大的神殿,别人的地盘,纵然我是走千家盗万户的日侠,也寻不出一个小小的盐罐子。 我要盐,我要酱,都没有的话,辣椒来两只也行啊。 有谁听到我痛苦的呼号,有谁看到我的心伤,我的清泪朝天飞,不行了,苦胆汁又要吐出来了。 一股气刺激着我飞奔出门,在这空荡荡的地方寻找着那个不知道摔去了哪的人,今天,就是今天,我一定要争取自己的福利。 才晃到池塘边,远远地看到一个阳光下的侧影,怔怔的望着池水中的影子发呆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只手半举着,似想要伸手触摸那水中的倒影,又害怕乱了那骄傲的俊颜,膝盖上摊着本经书,被风吹的胡乱翻动着,嘶嘶啦啦的响。 而他,只是静静的坐着,银亮发丝在阳光照耀下,奇异的闪动着七彩的莹光,身姿端庄优雅,更有几分菩提树下的超然。 “临……”我火山暴龙的怒吼刚刚吼出一个字,他似感应到了我的怒火,悠然的转过头,脸上还残留着温柔的微笑,浅浅的笑窝,淡淡的羞涩,两三分的愁绪,同时挂在眼角眉梢还来不及散去。 我感觉心中某处被狠狠的震了下,再出口的声音,已然低了八度又八度。 “月……栖……”谄媚的声音都能挤出二两蜜糖来,脸上几两皮都堆在一起绽开比阳光雨露更灿烂清新的笑容。 他放下膝头的经文,眼中一闪而过揶揄的光芒,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的梳弄长发,抽出怀中大号的镜子仔细端详了下自己的面容,确认没有一点不美的地方,这才抿唇半侧着脸,丢给我一个完美的角度,“王爷找月栖是否为了晚餐要多少肉而来?” 眼前又是一片片飘过的肥肉,抖动着,淌着肥油朝我微笑。 呕…… 我噙着没有半点笑意的笑容,步步朝他走去,而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身上不友善的气息,抬着头,一脸茫然,但是眼瞳的深处,一晃而过的嘲弄险些被我遗漏。 咬着后槽牙,我从牙齿缝里挤着字,一个个的往外迸,唯一不变的,是脸上已经僵硬的笑容,“国师大人不知道是否亲口尝过你的菜?” 他的表情完美无缺,声音宁静致远,“当然。” “那你觉得那肉滋味如何?” 他敢说不好,我就叫他重做;他要说好,我就全塞他嘴巴里去。 人家只是气定神闲的看着水中的倒影,笑意如波荡漾,“王爷忘记了,月栖苦修,不沾荤腥。” 原来如此,他早就算计好了哈,只等着我气急败坏! 不沾荤腥,所以不用吃那些恶心的肥肉。 不沾荤腥,所以做荤菜有失水准也要谅解。 小样,你都想好了是吧? “国师大人,我去山上溜达溜达,你去不去?”我的话,似乎让他没有料到,只字不提没盐没酱的事,对他颔首询问。 面对我好心的邀约,他的脸上露出戒备的神情,慢慢的垂下头,悠闲的拿过经文,“月栖要看经文,王爷请便。” “好!”我背着手往外走,若有若无的声音飘在空气中,“听说山上很多野鸟窝,相比鸟蛋也不少,地上生堆火,把蛋往下面一埋,煨出来那叫一个香啊,啧啧……”我吸溜着口水,咋咋嘴,发现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优雅的站起身,不着痕迹的追上我的脚步,“月栖也烦闷了,不如一起走走啊。” 舍不得我残害你山上的鸟就明说么,何必遮遮掩掩,你不就是想跟着我让我无从下手吗? “月栖,你看,那树上有好多鸟窝呢!”我手一伸,他的脸又是一变。 他的掌心一搭我伸出去的手,紧紧的握着,拽着我远离,“王爷,上山走这。” “这里也有……”我手一伸,他又飞快的握了上来,“这里的野山椒味道不错,王爷要不要摘些回去尝尝?” “野山椒要用盐腌制的才好吃,你说是不是?”我皮笑肉不笑,眼神在各个树梢间瞟来瞟去。 他抓着我的手不放,温润中透着股力道,“好啊,回去月栖替您切碎了,腌好,两三日就能吃了。” 他不愠不火,我轻松惬意,“野山椒炒肉片,味道不错的,不知道月栖会不会做?” “不如晚上我做给王爷尝尝,陪王爷一起试试菜。”他语带温柔,眼神却是紧张的看着枝头那些鸟窝。 “这样啊。”我肚子里暗爽着,摸摸下巴,终于勉为其难的点点头,“那就摘吧!” 看着他长长的透出一口气,仔细的摘着野山椒,我抱着双臂靠着树干,欣赏着他的姿势。 慢慢的凑过脸,几乎快贴了上去,他才伸出手摘,那种动作让我极度怀疑丛中的树枝会在他一不小心间戳花了他的脸。 以前就发现,他老是朦胧着目光,恍恍惚惚的眼神很是可爱,尤其是眯着眼睛凑过脸的神态,象极了索吻。 猜测过他眼神不好,却没想过他需要贴的这么近,难怪老是看不到脚下,偏偏他的地位他的身份,让他不允许自己在外人面前暴露一点点,那清高的姿态,迷蒙的世界…… 就在我的失神间,他已经越走越远,专注的摘着野山椒,没有留心到眼前一棵大树直直的杵在那。 “月……”我刚刚喊出一个字。 “咚!”他已经一头撞上了大树,巨大的声响让我的心都疼了,他抱着脑袋蹲了下来,可怜兮兮的揉着额头。 我纵到他身边,扶上他的手臂,“你没事吧?” “嗡,嗡,嗡……” 别怀疑,这肯定不是他的回答,而是突然出现在我们头顶的声音。 我仰起头,几只马蜂在我们头顶不远处,飞快的煽动小翅膀,黑黄相间的身子悬在半空中,我顺着方向,一个硕大的蜂巢就在我们头顶上。 显然临月栖这一撞,惊扰了人家,不过现在不是说对不起就有用的时候了。 “马蜂!”这一次,他反应比我快,眼睛睁的留园,满面惊骇,两只手下意识的捂上脸,抬腿就跑。 “别动!”我根本来不及抓住他的身体,眼见着密密麻麻的蜂群冲着他而去,就在瞬息间,围拢上了他的身体。 他一只手捂着脸,另外一只手胡乱的挥舞着,试图驱赶着嗡嗡的马蜂,我已经看到,几只马蜂已经叮在了他的手上,而受了惊吓的他,更是不辨方向的乱奔,竟然拿直直的冲着马蜂窝撞去! 身为王爷,我要保护国师大人。 身为女人,我要保护男人,尤其是美男。 明知不可为,也要为! 身体窜了出去,我的衣服兜头罩上他乱跑的身子,将他的脸整个裹了起来,手臂圈上他的腰身,脚下一点山石,飞速的奔跑。 就在我抱上他的同时,他的身体受了刺激般不断的扭动,既要抓住他让他听话,又要躲闪着马蜂,几次不成功的抓他,可怜的我被马蜂一阵乱叮,手臂处顿时火辣辣的疼。 “别动,冷静点。”我用力的抓着他,“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那个挣扎的身体从狂乱逐渐冷静,我抱着他的腰,大声的叫着他的名字,“月栖,相信我,不会有事,不会的……” 他终于不再乱蹦,软软的贴合着我,我抱住他,脚下生风,把那黑压压的马蜂们抛在身后。 一路上,他身上淡淡的檀香不断的刺激着我的鼻子,被我包的严严实实的身体靠着我的肩头,如此安静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刚才那么癫狂的动作。 我心头一震 他该不是曾经被马蜂蛰过吧,才会吓成那样? 燃烧吧,火鸟! 脱离了蜂群,我坐在大石头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山风一吹,才发觉背后冰凉一片,全是汗。 撩开衣袖,雪白的手臂上一排水泡大大小小错落有致的象我致敬,我苦笑着,挖着药膏轻轻涂在泡上,抿唇吹了吹,那火辣辣的感觉终于淡了不少。 泡有点大,也有点疼,不过在看到他的完好无损后,突然发觉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如此爱美,要是伤了他的脸,天知道要伤心多久。 他低垂着头,不时的偷偷瞟我一眼,几次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又被咽了回去。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有偷看了我无数次却以为我根本没察觉的可爱样,我举着手中的药膏,突然抬头,捕捉到他的目光,“月栖,你身上有什么地方被蛰伤了吗?要不要擦药?” 他慌乱的别开脸,无措的面颊染上了红晕,目光躲闪游离,“没,我没事。” 估计也没事,这马蜂的刺太厉害了,如果有伤,他还能这么呆呆傻傻的偷看我,早捂着伤口哀哀叫上了。 不过他此刻的表情,很值得玩味哟。 又一次的偷看,他盯着我手臂上几个硕大的水泡,终于慢慢的蹭了过来,“我,我帮你敷药吧。” “不用。”我笑着拒绝,“免得弄脏了你的手,这点小问题根本不算啥,不如陪我说话,省的我老想着这个疼。” 他点点头,算是回答,眼神溜啊溜啊,溜到了我手臂的泡泡上,脸上有些沉重,闷闷的开口,“我知道那个很疼的。” 他知道?那个语气那个调调,分明印证了我开始的一个猜测——他被马蜂蛰过。 “什么时候的事?”我捏着药瓶子,不自觉的停了手中的动作。 他表情古怪的看着我,眼神中写满复杂,在几番思索后,幽幽叹了口气,“四年前,母亲说她病重,叫我赶回去看她,我急急忙忙的跑下山,不想在路上撞马蜂窝,当时脸上被蛰了很多下,足足大半个月才消肿。” 四年前? 风若希病重? 满脸青紫,包包泡泡叠在一起?肿胀如猪头! 难道是风若希约我在‘云水阁’见他那一次? 心里似乎有了底,如果不是蜂毒,他怎么可能肿胀的连眼睛都只剩下一条缝?如果不是蜂毒,又怎么可能额上几个明晃晃的大泡,至于那些青紫红绿,就应该是他没头乱跑的下场了。 而他刚才欲言又止和话语中的遮掩,分明就是不想让我知道,当年那个被我羞辱长相的人就是他。 伤了身,还被伤了心,想想确实是我的不对。 不知何时,手已经被他握住,看着他小心的在我伤处敷着薄薄的药膏,轻轻的吹着气,清凉的舒适直入心间。 反手握上他的手腕,掌中一片柔滑细腻,他却没有挣扎,低头任我牵着,“月栖,是否眼神有恙,看不清楚?” 他咬着唇,有形的红唇被牙齿印出一圈雪白,我想也没想,直接抚了上去,“算了,不想说就别说。” 他的唇,贴着我的手,暖暖的,温热中带着清透,“那年两军交战,到处都是烟,都是火,我哭喊着,却没有人理,只觉得疼,那可怕的黑烟,那冲天的火光,熏的我眼睛好疼,于是我一直哭一直哭,直到被母亲带回来,之后看东西就很朦胧,要凑的很近,仔细的观察,所以经常看不到脚下。” 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多少战火中的硝烟气息,却能听到他的萧索和落寞,一个六岁的孩子,看到的是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无力的哭喊着。 不知道究竟是被战场上的火光烟色熏坏了,还是眼泪流的太多伤了,他的世界从此白蒙蒙的一片,能走到今日,他付出了多少心血? 不能让人看到国师的丑态,所以他学会了倒地就喊着国泰民安的话,别人赞叹他的虔诚,又有几人知道他的痛? 高高在上的地位,让他不能对人诉说自己的苦,除了青灯神像,他只有临水照影,看着自己的容貌出神发呆。 曾经笑他的自恋,忽然发现,这样的自恋背后,是怎么样的一种孤独。 “对不起……”我低低的说着,发现他的脸有些恍惚不明白。 他看着我手上的泡,“应该是我谢谢你,为什么你说对不起?” 他的回答让我愕然,突然不想再提及当年那一次对他的伤害,他不想让我知道,我也就当做不知道吧,一个哈哈带过这个话题,“要不是我拖你出来溜达,你也不会差点被马蜂蛰,所以是我对不起你。” 天色渐暗,我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走吧,我肚子饿了。” 他点点头,刚刚站起身,脚下一滑,身体又是一阵乱晃,我眼明手快的搂上他的腰,终于让他没有再一次与大地亲密接触。 牵着他的手,看着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打在我们两人身上,我微笑着,“有我在,牵着你就不会摔了。” 一次随意的溜达,让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改变两个人之间互相斗气的局面,今天的他,被我牵着手,乖乖的回到神殿,一路上虽然有磕磕绊绊,却没有再摔过。 此刻的我,抱着半个西瓜,一勺一勺吃的正起劲,看着那个不吭声切着辣椒的身影,不自觉的笑着。 基本对我来说,嘴巴够挑,真正厨房的手艺却是差的透顶,以前混在江湖中,夜的手艺天下无双,自然也就轮不到我丢人现眼,至于回来以后,有子衿的爱心饭菜,我更是秉承着好女远庖厨的理念坐等着吃,这般坐在厨房里欣赏着男儿的另外一种风情,这辈子还是第一回。 而且看的,还是‘云梦’国内最高贵,最接近于神的男人,国师临月栖。 神般的男人,为我洗手做羹汤,这心中某个小角落甜的快滴出水了,比着西瓜汁还要甜上几分。 我说过他眼神不好,这切辣椒的活由我来,但是被他坚决的拒绝了,理由是,他眼神不好,却不是瞎子,更何况我手上有伤,活活塞了个西瓜给我就忙开了。 “月栖,吃一口,好甜……”我挖着西瓜递到他的嘴边,他红唇一动,含了进去,看那粉嫩嫩的小舌卷过我舔过的勺子,心头又是一跳。 “月栖,再吃一口,好吃呢。”又是一勺送到他的嘴巴边,忽然发现,我喜欢极了他吃东西时表情和动作,美丽优雅,但是真实。 记得我也喜欢把好吃的一点点的夹给子衿,也会在流波晚归时留下饭菜,看着俊秀的容颜在灯下吃着自己夹的东西,那种餍足是无法形容的,我曾对子衿说,看着自己的爱人吃东西,是恨不得把所有都填进他的肚子里,生怕饿着了,冷着了,不合胃口了,他多吃一口,我的心就多一分甜蜜…… 我出神的笑容猛的一僵。 难道我,对月栖? 一个西瓜,他一口,我一口,我居然没有觉得不妥,他也没有半点反应,以他的自恋和洁净,是不会碰别人的东西的。 莫非…… 不可能,不可能的! “你在想事?”他突然出声,定定的看着我,朦胧的眼神和突然凑近的脸在昏黄的灯光投影中说不出的清秀,他的脸离我不过两根手指头的距离,他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他的脸莹润的近似透明,他的唇,因为汁水的滋润,更加的剔透,他的发…… 我没有了思想,任由心中的声音牵引着,轻轻凑了上去,那殷红,那水润,那闪亮,都在勾引着我心底小小的冲动。 好软,好香,好甜 柔韧的唇,清凉的香气,犹带着西瓜汁的甜,被我含在唇中轻轻的吮着,在我掠过齿缝间的时候无意识的开启,在我舌尖的撩拨中,笨笨的瑟缩着。 他的躲闪,更激起我的掠夺欲望,追逐着他的舌,用力的勾着,狠狠噙上,舔咬吮吻,汲取着他口内甜蜜的汁液,恨不能榨取干净。 “嗯……” 他喉咙深处一声低低的j□j,拉回了我的理智,松开他的唇,却发现那双琥珀双瞳没有了焦距,迷失朦胧着,那没有任何防备的可爱,让我打心眼里想要将他抱入怀里,怜爱着。 “月栖!”我念着他的名字,犹如含着他的唇般甜。 双瞳渐渐清醒,脸上的红晕也越来越浓,他别开脸,躲闪着我炙热的目光,“我,我去茅房……” 左右脚一绊,他转身踢到了灶台,扑腾踉跄的往地上栽去,我一手捞住他的腰,一手握上他的手,“月栖,你的刀还没放下来。” “当啷!”随手一甩他的菜刀,人已经飞快的跑了出去,让我一阵纠结,追还是不追? 追过去,万一吓的他摔的更凶怎么办? 不追,万一激动之下掉到粪坑里了怎么办? 没想到,我和他,居然就这么一个抱着西瓜,一个举着菜刀,吻的不亦乐乎。 当然,乐的是我,看他吓的这样,哎…… 我的吻,有这么糟糕吗? 捂着唇,我忍不住的轻笑,月栖,很单纯。 舔舔唇角,清香的西瓜香,还有他的香! 我发现,我喜欢他朦胧着眼时的无助,迷蒙着,想要安慰他,想要占有他,紧紧的拥入怀中。 沉思了半晌,那个清渺的人影为什么还没有回来?难道是没脸面对我?还是真的掉进粪坑里了? 担忧之下的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去看看。 才踏出门,就看到墙角处的他,手指撑在墙壁间,发丝低垂,捂着小腹弓着腰,一点点的往地上滑去。 “月栖,月栖……”我一步冲上前,搂住他的身子,“怎么了?” 他的脸,扭曲着,额头上沁着点点的汗珠,一言不发,只是捂着他的小腹。 这神情顿时让我吓坏了,一手扣上他的腕脉,仔细的探查着,却发现他的脉息正常,平缓柔和,毫无病症。 难道是什么疑难杂症,我不懂? 这一个认知让我更加的慌乱了,看着他痛苦的喘息,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小腹,我擦着他的汗,抱着他进房,“月栖,快告诉我,到底是哪疼,是什么病?” 他不说话,只是摇摇头,整个身体蜷缩了起来。 他越是不说,我越是着急,看着他的汗扑簌簌的落下,我感觉自己的额头上也是一片冰凉了,“月栖,是胃抽筋还是肠子打结了?我给你揉揉?” 才伸出手,就被他死死的抓住了,美丽的面庞试图舒展出安慰的表情,“王,王爷,没,没事,我只要休息一会,一会就好了。”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担忧,只恨自己没有半点医术! 我一抓他的手,把他抱了起来,“走,我们下山,我带你去见御医。” “不!”他一声大叫,慌乱的抗拒着,“修行期间,不可以下山,您会被皇上治罪的。” “什么狗屁修行!”我大吼着打断他,“不过是愚弄世人的东西,我才懒得管呢,治罪就治罪,再大的罪也没你的命重要,走,下山!” 他被我吼的身子一抖,目光与我对视着,最后在我坚持的表情中慢慢垂下头,“我没病,我只是……”声音突然变低,轻的根本听不清楚。 “什么?”我凑上耳朵,在他讷讷的低声中,隐约捕捉到几个字,“我只是刚才,刚才切了辣椒,没,没洗手,就,就去了茅房……” 我满心狐疑,联系着他话中的意思。 切了辣椒没洗手,那就是一手辣椒汁,去茅房,就是捏了小鸟儿? 我的嘴巴张的大大的,愣愣的看着他手捂着的地方,仿佛要将他的裤子烧穿,想象着粉嫩嫩的敏感小家伙泡在辣椒汁中的感觉。 慢慢的,我的唇中无意识的飘出几个字,“燃烧吧,火鸟!” 迎风摇摆的鸟儿 “给我看看。”我的手指,直接勾上了他的腰带,三下两下扯开,刚撩起他的衣衫,想要摸上他的亵裤。 “不可以!”他大声的叫着,手指紧紧的抓着裤子边,不断的在床榻间扭动,生死不让我扯,“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不,不可以。” “等你鸟儿被辣的坏死了,你就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了!”我半嘲笑的一句顿时唬住了他,在他分神的片刻间,我顺势一扯,雪白的亵裤被我一扯到底,挂在脚踝处,修长的两条腿,还有挺翘的小臀一览无遗。 他倒反应快,裤子被我拽了,两只手飞快的又捂了上去,把个鸟窝捂了个严严实实。 我一瞪眼,“你确定刚才洗干净手了?万一还有辣椒汁液……” 话音没落,他的两只手咻的一下缩了回去。 雪白细腻的肌肤,细密蜷曲着的绒毛当中,可怜兮兮的窝着一只粉嫩嫩的小鸟儿,耷拉着脑袋惨惨的低着头,无精打采的蔫了。 我伸出手,刚刚碰上小家伙,它就猛的跳了下,怯怯的抬起头,耳边还有临月栖一声低呼,“啊……” “别叫!”我正望着小鸟儿出神,下意识的不耐烦的一声,抬头却看见他紧闭着眼,脸颊别在一旁,手指揪着身下的被褥,发丝凌乱在枕畔,全身都绷的紧紧。 在我的叫声下他似乎找回了理智,双腿一叠,把曼妙的风景尽皆隐藏起来,手指拉拽着边上的被褥,迅速的遮挡下半身,顺道连整个人都裹了进去,在被子里蜷成高高的一团。 “你干什么呢?”我抱着那一团,还能感觉到他在里面的挣扎,估计是他害羞吧,这样下去,只怕抢到天亮也抢不出个结果。 “我没事,你出去!”被子里的声音闷却坚决,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不行。”在我没有确认他的无恙前,我是不可能走的。 既然道理上谁也说服不了谁,那么就武力解决吧。 我伸出一根手指头,直接点上他的穴道,那个翻滚的身体顿时老实了,软趴趴的躺在那,任我一层层的打开裹在身上的被子。 先看到的,是一双羞愤交加的眼,恨恨的盯着我,眼瞳中写满了委屈,还有难受,在看到我后,又一次闭了起来,脸上如同滴血般的红。 雪白的身躯,勾魂的双腿,紧绷的肌肤,还有他呼呼的喘息声,在夜晚的房间内,都那么的清晰,象一只手,抓着心中的某处,挤捏着,让它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别想那么多,我给你看看。”我强忍着自己心中的悸动,尽量让那声音听起来平静安定。 手指碰上那耷拉着脑袋的小鸟儿,让那软软嫩嫩的滑滑触感填满我的掌心,感觉到手中他热热的温度,我忍不住的抚摸着,“是不是火辣辣的疼?” 他几不可闻嗯了声,呼吸更加的急促了。 我轻轻吹着风,让那凉风吹上他的身体,“这样有没有舒服点?” 这一次他没回答,却让我发现一件事情——小家伙在我手中,大了! 能不大么,我又捏又揉又吹又摸的,难怪他干脆装死,理也不理我了,这么丢人,只怕他撞墙的心都有了吧。 我的手在怀里扒拉着,掏出一个小盒子,犹豫半晌,凑上他的耳边,“这个是清凉散淤的药,擦在身上很凉,你要不要试试?说不定能散掉些火辣辣的烫。” 他动弹不得,唯一能控制的双眼还不肯看我,再次小声的应了声。 我挖着药膏,给他仔细的敷上,看小家伙在我的动作中被敷上了一层透明的药膏,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滑溜溜的象一条小鱼,我就忍不住的想笑。 就在我坏坏的欣赏着的时候,他突然一声j□j,呼吸急促,“弄,弄掉,快,快弄掉……” “怎么了?”我紧张的看着他,无奈之下解开他的穴道,只看他猛的从床上窜了起来,连裤子也来不及穿,直接奔出门外。 月光下,墨绿色的长袍飞扬,雪白的屁股若隐若现的闪着,眨眼间,跌跌撞撞不见了人影。 跑这么快? 我眨眨眼睛,他奔跑的方向,是水塘,该不是? 我跟着他的脚步追到水塘边,看见他正坐在池塘边,整个下半身已经浸泡在水中,他的双手正在飞快的搓洗着,那动作之大,力气之狠,让我都为那可怜的鸟儿担忧。 终于,他长长的舒了口气,无力的趴伏在塘边,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即便是我靠近被他看见,也只是挑了挑眼皮,垂了下去,手指抬了抬,滴答出一片水渍,可怜的人居然连衣服都没脱就奔进了水塘中。 我握上他的手,看着他垂着脑袋的惨样,“月栖,怎么了?难道那个药有问题?” 他摇摇头,扭曲的表情力求保持镇定,“不是,是太凉了,不但没消除那个火辣辣的感觉,反而多了一层冰冷。” 他的意思是,一会热一会冷?还是一半热一半冷? 可怜的小鸟儿,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当然,更可怜的是这个已经被折磨到有气无力的主人,那双琥珀的双眼里全是无奈和隐忍,滴答着水瘫软在我身边。 “回去吧。”他的手已经冰凉一片,虽然这是夏夜,山风还是很凉,我不能让他这么一直泡在水里,拉拽着他湿淋淋的身体,我想要把他从水里拖出来,“这要泡着会病。” 他不说话,只是窝在水塘里,风吹过他的身子,我明显的感觉到了他一阵瑟缩,皮肤上都泛起了鸡皮疙瘩,整只手掌都冰凉。 现在的他,更象是闹脾气的孩子而不是一国堂堂的国师,虽然没说话,却已经将固执写在了眼内,楞是不肯动一下。 “要不,我去打盆水给你,你坐在里面?”我挠着脑袋,努力的劝说着他主动出来,“不能一直泡着吧,不然鸟儿都泡坏了,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他终于瘪了瘪嘴,一双大眼惨惨的看着我,“还能有其他什么办法?” “这个,这个……”那双朦胧的眼中全是无助,让我看了都心疼,想不出办法也要努力想出办法,“对了,老人说烫伤了都是擦酱油的,你也是烧疼,不如擦点酱油吧。” “酱油?”他的眼睛瞪的老大,狐疑的看着我,“你以为你在做酱肘子么?” 酱肘子?是酱小鸟吧。 “那,那用醋吧。”我手指一弹,“每次吃了辣椒以后喝点醋马上就不辣了,擦点醋怎么样?” “酸辣香肠吗?”他极小声的一句咕哝,被我不小心收入了耳内,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而人家还在那不满意的垂着脑袋,“糖还解辣呢,难道要我裹上糖?” 脱去了国师清高的外衣,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臭美的男人,偶尔露出可爱的一面,嫩的让人打心眼里想疼爱。 不由分说的把他从水里捞了出来,我抱着他直接闯入房内,三下五除二的扒掉他的湿衣服,随便罩了件衣服在他身上,命令般的开口,“裤子要是难受就不要穿了,衣服裹好,要是难受就吹吹风,不许再整个人泡到水里去。”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折腾惨了,在我撤衣服的时候居然不知道反抗,当那整个莹白在灯光闪烁下印入我的眼帘时,我彻底被惊呆了。 胸膛静静的起伏着,消瘦的肩头犹沾水渍,许是被冷水浸泡后夜风一吹,胸前的两点殷红不声不响的挺立而起,腰身秀挺,勾引着人打开双腿夹上的欲望,粉嫩嫩的小鸟儿还滴答着水珠,顺着并立j□j的双腿缝隙慢慢的滑落。 可惜人家正痛苦着,一身的水珠让我无暇多看,只是匆匆了擦去他身上的水,暗叹着不是时机。 看着他依然痛苦的表情,我叹息着在他的床头躺下,“为了防止你半夜跑出去泡水,我决定在这守着你,吹吹风,如果不那么难受了就睡吧。” 他没有理我,只是站在窗边,遥望月色如水,而我早已经大大咧咧摊平进入梦乡。 偶尔睁开眼,我看到 风,吹乱了他的发,也吹开了他身下的袍子,未着寸缕的雪臀如玉一样莹白,可爱的小鸟儿迎风摇摆,晃晃荡荡着…… 这一夜的突如其来,让我和他由相敬如冰到如此的亲密,真是太快了,快的让我无法消化。 一眨眼,我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给看了,还真是对不起人家,如果风若希知道了,会不会直接压着我娶她儿子过门? 看着他清俊的背影,发丝在风中飞扬,突然有一种冲动,一种想要牵着他的手,替他认路,永远保护他不再摔倒的冲动。 就在他仰望月色,我在床榻间偷偷看他的时候,我微笑的脸突然僵硬,眉头皱了起来,因为我听到了一种声音。 衣袂飘动的声音…… 武林中人夜行衣在风中的小小声音…… 勤劳的搬运工 居然有人能突破禁卫军的团团保护偷上山来? 偌大的神殿之山,有一两处疏漏也属正常,不过这人能从山脚,半山腰一路上来没有碰到守卫,我是该说他功力高还是说他运气好? 我悄悄的下了地,从身后猛抱上临月栖的腰,在他刚想挣扎时捂上他的嘴,凑上他的耳边,“有刺客,你乖乖的窝在床上,别动。” 他的眼中射出不置信的光芒,在对上我认真的眼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扯过被子,把他严严实实的包裹在床榻的里侧,自己则在外沿悄悄的躺了下来,平静而均匀的呼吸假寐着。 窗外,轻飘飘的落下一条猫儿般的人影,透过纱帐的朦胧,能看到属于少年独特的纤细。 这个人影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他大咧咧的站在窗外,在怀里抠抠挖挖,终于掏出了一直粗粗的竹管。 看到这只竹管,我顿悟了,这个小家伙,不正是当初在我归途时偷袭我的‘杀手堂’的小迷糊蛋么? 怎么,牌子拿回去了,他又不死心的寻来了? 说实话,我对他的来历确实有些好奇,武功不高,轻功尚可,但是江湖经验简直烂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再加上糊里糊涂的行事风格,他怎么安然长大到现在的? 此刻他正举着竹管对着我大开的窗户发呆,猫儿般闪亮的眼中有了片刻的迷茫,自言自语的抓着脑袋挠挠,“这么大的窗户,吹进去会不会飘出来?” “嗯!”小脑袋用力的点了点,“我把窗子关上就好了。”双手一伸,把我的窗户合上。 “吱……嘎……”拉长的声音在夜空中清晰无比,别说睡着的人,就是死人都被他惊活了。 “噗!”窗户油纸被大力的戳破,我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这小子,居然没有一点进步! “关窗子吹迷香要等很久,不如直接撩开帐子吹来的快。”我忍不住的扬声调侃。 “是哟。”窗外的人居然恍然大悟般接上我的嘴,窗子被再一次打开,猫儿般的人影飘落在我的帐前。 “记得先吃一粒解药!”我又一次好心的提醒。 小脑袋点了点,很献宝似的拍了拍胸,“我来之前就吃好了。” 他举着竹管,嘴巴鼓的高高的,在准备吹出的刹那,我的手如闪电般伸出,按住了竹管的出口。 他惊骇的瞪着眼,圆溜溜的眼珠子大大的睁着,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双颊鼓鼓的,忘记了吹气,也忘记了逃跑,傻呆呆的看着我。 咧嘴一笑,我从呆若木鸡的小子手中抽出竹管,“小子,我们很有缘啊,又见面了,还需要我自我介绍下吗?我是上官楚烨,少爷您高姓大名啊?” 他傻傻的看着我,“我,我叫叶,叶……”猛的醒了过来,一把挣脱我,狂叫中掠向窗口,空气中残留着刺耳的尖叫声,“啊……” 在他身体刚动的刹那,我也弹身而起,手指一抓一扣,将他的脉腕死死的抓在手中,冷笑着,“想跑?” 他脚下连环飞踢,纤细的腰身扭出漂亮的弧度,长长的腿在空中形成一道美丽的影像,我啧啧出声,手指一点,正中脚踝处,他从空中狠狠的落下,摔跌在地。 他狼狈的爬了起来,圆鼓鼓的小脸上大大的黑眼睛愤愤的喷着火,我无所谓的一伸手,“小子,还打么?” “打!”桃红色的唇中青嫩的嗓音煞是好听,少年不屈的双瞳黑亮黑亮的,双手一晃挥了过来。 看他的身子在空中辗转腾挪,灵巧如狸猫,飞舞踢打,招式确实精巧奇特,只可惜内力太浅,全是花俏的招式,用来生死对搏实在是没有半分用处。 手指直接伸入漫天掌影中,戳上他的脑袋,可怜的小家伙被我一戳,双手飞快的缩了回去捂着自己额头,就在那分神间,我脚下一绊,勾上他的腿弯。 “趴!” “啊……” 我摇摇头,“啧啧啧,就这样你还想杀我?我没记错的话,‘杀手堂’三次失败就要永远不得对我下手,我不介意你继续和我打下去,刚才两次出手我便宜算你一次,还打吗?” 他脚步一停,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下,粉唇嘟囔,“一次不是这样的算的。” “哦?”我玩味的贴近他,“那是怎么算的?” 他动了动唇,刚想说话,我的手已经扣向他,掌风呼呼中巧笑嫣然,“不如我直接拿下你,去向堂主问个明白,说不定以你的命相换,‘杀手堂’还能答应我不少要求呢。” 他的手腕落入我的掌心,纤细的手腕透着少年独特的秀美柔滑,我轻轻一拽,他下盘不稳,直接倒在我的臂弯间,乳香味扑鼻,让我心神一荡,手中的力道不由的松了下。 就在这片刻间,他的手中突然撒出一把粉红色的药粉,整个屋子里弥漫着香甜的气味。 笨孩子,不知道一般的迷香红粉都对我无效吗? 红色缭绕中,他飞快的往窗外窜去,仓皇的象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 我不由的轻笑,他居然还晓得用迷香逃跑,看来孺子可教。 衣袖一拂,我追着他的脚步穿出了窗外,掌风飞过,他所有的退路被我封了个死死的,劲风一撩,他扑腾着脸朝下栽倒在地,还来不及爬起来,已经被我膝盖顶着后背。 “小子,记得上次我说过什么话吗?”我阴森森的笑着,语气中充满了邪恶。 他双手一捂,迅速的按住自己的臀部,具体的说,是按住自己菊花的位置,我满意的点点头,“很好,看来记得很清楚啊,再一次落在我手中,我就把你的菊花爆成向日葵,那么今天……” 他在地上蠕动着,试图挣脱我,奈何被我压的死死,手又要护着他可怜的小屁股,动的极其艰难。 我一把将他翻了过来,不再嬉笑,森冷的声音犹如地狱传来的冰寒,“说,刚才撒的那个是什么药?” 他身子在我强大的力量下不断的扭动,粉粉的唇一嘟,不屑的白了我一眼,“‘千日醉’,就是‘千日醉’。” 这个回答让我有点担忧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既然只是‘千日醉’的迷香,那房中的月栖只是睡上片刻就行了,也省得他为了小鸟儿可怜到一夜无眠。 手一伸,摊在迷糊小子面前,“解药。” 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眼中得意的神色,对着我傲然的抬起了下巴,“没有!” 没有? 我二话不说,直接拎起他,一顿乱抖,这个小子身上有多少瓶瓶罐罐我是见识过的,这一次果然又没让我失望,稀里哗啦中满地的小纸包,小瓶子,小盒子,琳琅满目足够开一家杂货铺了。 倒提着他,象拎咸鱼一样丢在瓶罐面前,“说,是哪一个?” 头发如拖把一样在地上扫来扫去,他倔强的一瘪嘴巴,“我没带解药来。” 是吗? 我的手直接拉扯上他的裤子,“不说解药是哪包是吧,还是你其实很期待我爆你菊花?” “没,没有……”他狂乱的摇着头,“我知道,我知道你会搜我身上的,我,我没带,没带解药来,就是怕你,怕你搜走,你上次,上次拿了我好多药,没,没解药就不会拿我的药了。” 这话说的我一阵无语。 这叫什么解释?爬我拿他的好药就干脆不带解药来,他难道算准了会落在我的手中? 一巴掌拍上他的头,顺势点上他的穴道,“你猪脑袋啊,我不要你的药,全灌你肚子里去,我看你怎么办!” 他迷茫的看这我,在我一瓶瓶打开闻闻,嗅嗅,然后试图灌进他的嘴巴后终于化为惊恐,“不,不要!” “不要?”我挂着大灰狼欺负小白羊的邪恶表情,“你说不要就不要?这里没有人,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用的。” “不要啊……”他凄惨而稚嫩的叫声在夜色中远远的飘开,“那个,那个不是吃的药。” “不是?”我看着那瓶碧绿的水,闻着清凉透顶,香气宜人,还以为是什么圣药,居然不是吃的药?“难道是‘化尸水’?有这么香的‘化尸水’吗?” “不是,不是!”他狼狈的扭着头,“那个,那个是‘芙蓉金颜’。” “嗯?”我挤出一个问声,“传说中男子定妆三月不散的‘芙蓉金颜’?” “就是这个!”他无奈的看着我,“男子爱美,擦上这个,妆容三个月不需描眉染唇,眉目如画,颜色嵌入肌肤,水洗不掉。” 拿这个去讨好臭美的月栖应该不错。 又摸上一旁的小纸包,期待着能淘到好宝贝,一层层的拆着纸包,熟悉的香味让我的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在纸包被彻底拆开后,眼前的东西让我长长一叹,我看到迷糊小子的喉头上下滑动,一大口口水被咽进了肚子里。 没理会他,我继续一包包的拆着…… 在拆了十几个包包后,我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指钳上他嫩嫩的脸蛋,“小子,你是猪投胎啊,二十多个包裹,全是吃的。” 我的面前,包子,馒头,酱猪手,酱肘子,鸭舌头,鸡翅膀,冰糖糕,桂花糖,看的我眼睛都花了,加上瓶瓶罐罐,少说也有十来二十斤。 此刻的我不禁怀疑,他究竟是来行刺我的,还是来山顶度假吹风看月亮的? 不过…… 想起他刚才的轻功,再看看这满地东西,他扛着满身这么重的东西,居然还有那么灵巧的身手? 我抛飞着手里的‘芙蓉金颜’,对着他阴笑,“你说,如果我用这个在你脸上画只王八,三月不褪会是什么效果?” “你敢!”他恶狠狠的瞪着我,“你要这样,我娘不会放过你的,我全‘杀手堂’上下也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我手指沾了些‘芙蓉金颜’就欲往他脸上画,“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和‘杀手堂’什么关系,为什么三番五次要杀我?” 他不断的眨着大眼睛,我看到一层水雾在慢慢的飘起,偏偏倔强的人死死的咬着唇,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视死如归的瞪着我,“我告诉你,我就是‘杀手堂’的,呃,‘杀手堂’的掌舵人,杀你是因为接了任务,我打不过你,要杀要剐随便你。” 我捏捏他嫩嘟嘟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你?还‘杀手堂’的掌舵人?” 他躺在地上白眼一翻,“你上次不是偷了我的令牌吗?那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的确,‘杀手堂’三字令牌只有堂主才有,而且在被我偷走后,高价请夜出手,足以见识到‘杀手堂’对这面令牌的宝贝程度,可是怎么会被这个笨蛋挂着满街跑? “你叫什么?”少年独有的乳香味,白皙中透着红润的双颊还带着孩童的肥嫩,闪亮亮的双瞳让我忍不住的逗弄。 “关你屁……”我手警告性的一晃,最后一个字他活活的咽了回去,飘飘的丢出来两个字,“鼎鼎。” “鼎鼎?”我眉头一拧,他怎么不叫锅锅盆盆? “不是,叶若宸,叫我叶若宸!”狠狠的咬了下那三个字,让我恍惚那两个字只是我的错觉? 我的手指顺着他的衣衫摸了进去,在他纤细的身子上游移摩挲着,稚嫩的身躯别有另外一种风味,叫人欲罢不能,“我倒要看看你把令牌藏到哪去了。” “我不会把让你有机会拿到我的令牌,我已经藏好了。”他咬着牙,脸上一片潮红,呼吸突然变的急促。 我有意无意勾抹着他胸前的小豆豆,“小家伙,如果你承诺下次不再来骚扰我,还有你的‘杀手堂’不再接与我和我的身边人有关的生意,我就放你走,怎么样?” 他呼吸不稳,急促的喘息着,未经人事的身子是经不起撩拨的,何况我处处针对他的敏感点,我几乎已经听到了轻微的哼声。 “既然你输了,是不是也要留下点什么纪念呢?”我坏笑着,突然一手扯下他的裤子,少年纤细的身躯暴露在月色下,草丛中可怜的小鸟在风中颤抖。 随便打开一瓶药,确认是黑色的金疮药后,我指甲挑着药粉,抓着他温热的鸟儿,在粉嫩嫩的玉柱上轻巧的勾上两个字,‘傻鸟’!顺势涂抹上‘芙蓉金颜’,看那黑色慢慢的嵌入皮肤里,我坏心的偷笑。 拎着小鸟儿,感觉它在我的逗弄下不断的涨大,我一声口哨,“喂,看看,好看不?” “你!!!”他愤恨的咬着唇,“我下一次,一定会要你的命。” “是吗?”我的手,突然握住了两枚温热的小蛋蛋,“看你这傻傻的样子,傻鸟两个字肯定是不够的,再加两个,‘傻蛋’怎么样?” 我细勾慢画着,可怜的少年,被我扒的光光,四仰八叉的倒在月色中的庭院里,双腿大张,屈辱的任我玩弄。 手指停留在他的菊花周围,我慢悠悠的说着,“小子,我不管你到底是不是‘杀手堂’的掌舵人,但是如果你下次还来寻我麻烦,就不止是写几个字这么简单了,我不但把你菊花爆成向日葵,还撒辣椒粉,你信不信?” 穴道一解,他猛的从地上弹起来,双手一拎裤子,飞快的朝山下奔去,远远的飘来一句话,“上官楚烨,今日之仇,我定然会回来报的……” 我摇头轻笑,就他这水平,再过三十年也不是我对手,我搜刮着地上的瓶瓶罐罐,也没放过他身上抖出来的好吃的,一股脑的收到房间里。 床榻间,临月栖的呼吸沉重中带着抑制不住的j□j,微喘中有些不寻常,我急忙的撩开纱帐。 他,衣衫大开,白玉般的胸膛在我眼前绽放,满面通红,水唇微启急促的喘息着,额头上满是汗珠,发丝凌乱,优雅的颈项不安的扭动着。 看见我,他的眼眸中有无奈,有求助,更多的是水波潋滟,春水无限…… “月栖!”我搂上他的身体,只觉得那身子烫的厉害,象发烧一般,“怎么了?月栖。” 他的呼吸中,我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正是刚才叶若宸撒出的‘千日醉’的香气,他的手紧紧的搂着我的腰,在被我抱住的刹那,轻轻偎进了我的怀抱,滚烫的脸贴着我的劲,不自觉的厮磨着。 “我,我不知道,刚才,刚才那阵药粉后,我,我就好难过,好,难过……”他抓着我的手,掌心传递来的也是热热的气息。 药粉?我突然发现,临月栖的脉搏跳的飞快,呼吸急促,这根本不是中了迷药的征兆,而是…… 该死的白痴叶若宸,他刚刚撒的根本不是迷药,是春药!!! 我就是解药 一 我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把那个迷糊蛋放跑了? 我应该把他留下来,让他给月栖解药性。 哼,别说他没解药,没解药用他的菊花解!!! 我怎么就这么好心的让他走了?为什么没在脸上写迷糊蛋三个字再放他下山? 那现在怎么办? 把他丢到池塘里冻上一个夜晚,把家伙都冻的缩起来,好办法。 用内功把药逼出来,这点损耗我还废的起,更好的办法。 点他睡穴,过上十个时辰再解开,说不定药性就散了,反正有没有后遗症是他的事,好办法中的好办法。 可是丢他进池塘,冻坏了冻病了怎么办? 我驱毒运功,万一没逼干净怎么办? 点睡穴,这药性冲脑,醒了如果成白痴,我怎么向风若希交代? 那么就只剩一个办法,最是吃力不讨好,而且善后工作麻烦。 那就是,英勇捐躯!!! 吃他,肯定是出人出力,熬夜通宵,劳心伤神。 吃完他,估计还要温言软语,好声好气,下场说不定还是巴掌数下,飞腿几踹。 吃了他,可不是擦擦嘴巴拍拍屁股就能当没事人一样滚蛋的,接踵而来的只怕是风若希的逼婚,子衿的白眼。 哎,美食当前,扎嘴啊。 可我是谁啊? 英勇无畏,勇往直前的楚烨王爷啊,我的名字都是初夜王爷了,不将好色进行到底,怎么对得起自己? 看着美色就扑上去,那是禽兽。 看着美色都不扑,那是禽兽不如。 我不是禽兽——我是衣冠禽兽! 此刻怀抱中的人,红唇微启,呼呼的喘着气,异香不断的钻入我的鼻内,混合着高雅的檀香,让我在理智和情感间不断的拉锯战着。 这份诱人,在今天情不自禁的那一吻后让我一直心心念念,那香甜,那软韧,还有他清高之下的纯净,都让心底某个想法蠢蠢欲动着。 从神坛最顶端的渺渺仙子,到如今床榻间的无助风情,那心中的悸动不啻于将明月揽入怀抱。 可如今,明月就在我的臂弯间,朦胧着他的眼,胳膊搂着我的脖子,慢慢的贴了上来,热烫的脸颊贴着我,将他身上的热力完全的传递给我。 不管了! 我捧着他的脸颊,在他充满诱惑力的眼神中狠狠的吻上他的唇,将他那勾引了我一夜无眠的甜美红唇收入我的唇齿间, 真香,软软的任我采撷,水润的唇被我含着,尽情的吮吻,索取着他甜蜜的汁液,他无力的启着唇,在我侵入的那一刻,突然用力搂住了我,舌尖缠绕了上来。 真热情,这样的临月栖,只怕从未有人见过吧? 银白的发丝披满我的臂弯,我与他纠缠着,咬着他的舌,他毫不退让的寻找着我的舌尖,留我在他的齿缝中,啮啃着。 俊美优雅的身子不安的扭动着,他不断的贴向我,身上的热力几乎让我一同融化沉溺,只希望永远拥着这清香的身子,任檀香环绕,沉沦在这圣洁与魅惑并存的爱欲中。 “月栖……”我叹息着,手指蹭着他细腻的脸庞,抚去他额头上的汗,想要让声音平稳,却发现已经颤抖,“好过了些吗?” 他睁开眼,迷茫中闪过一丝清醒,双眉微微蹙着,“我,到底是怎么了?” “对不起!”我抚摸着他脸上的红潮,“我以为是迷药,谁知道那小子放的是那种药,现在唯一的解药,就是我。” 他的呼吸更加急促,悄悄的闭起了眼,应该是了解了我话中的意思。 圈在我颈间的手僵硬了,突然,他猛的抽回了手,狠狠的将我推开,身体翻滚着躲进了床头的角落,松散的衣衫在他的动作间滑落,徒留我看着他清瘦的肩头,雪白的背影和一头银丝白发。 “给,给我经书。”他颤抖着声音,手指抠着床头,指节已泛白。 “经你个狗屁。”我试图扳过他的身子,却被他用力的挣开,“你知不知道这药性不散了,很可能爆了你的经脉,最少也是让你以后下半身都没用。” 他缩着,让那个身影更形消瘦,慢慢摇了摇头,艰难的挤着语调,“不,不要你管。” “不要我管?”我这么大一颗解药放在眼前,人家碰都不愿意碰,这简直是对我的一种侮辱,“你娘嫁妆都进我家门了,你就是我的人,你的家伙不能用,倒霉的不还是我?” 他颤抖着,似乎用尽全身的力量在克制着,“不可以,男子不可以,不可以在婚前失贞。” 这…… 他趴伏在被褥间喘息着,优美的脊线一路蜿蜒而下,隐没在白绸裤缝中,背胛处的骨头挑起两道如山脊般的线条,透着脆弱哀伤。 我的手指轻轻触碰着,他肩头一动,肌肤微微颤动,温度还是那么烫。 我俯下身子,看那美丽修长包裹趴伏在凌乱的衣衫被褥间,墨绿下半裸的雪白后背象一张亟待书写的白纸,张开他等待的翅膀。 亲上他的颈,感受着唇下的肌肤微微的紧张,溢满檀香的肌肤让我的唇不忍离去,顺着脊线,吮着,留下一个个美丽的痕迹。 舌尖探出,我舔上他的肩头,轻啮着,那清香留在唇齿间飘动,圣洁的味道,引起心底最深处的珍惜,捧在掌心中怜爱。 他埋首在枕榻间,我看不到他的面容,也无暇去看,我的眼睛,完完全全被眼前的风景占据,流连在他的背心处,不断的印下我的吻。 顺着那美丽的曲线,渐入低谷,慢慢的攀越,那雪肌冰肤中的热烫夹杂着清凉,我抚摸着他的雪臀,一直流连,红色的吻痕仿佛烙印般,在他的纯白中刻上属于我的痕迹。 从身后贴上他,我在他的耳边低语,“月栖,你真美,嫁给我好不好?” 银白的发丝在空中划过灿烂的痕迹,他终于抬起了头,那是一张满是纠结挣扎的面容,他在隐忍那药性的刺激,在我的喃喃中慢慢睁开眼睛。 垂死蝴蝶的翅膀在风中轻颤,他的睫毛处沾着滴泪珠,却被他用力的闭上,拢了…… 我知道时机不对,地点不对,这求婚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诚意,但是现在说,总胜过在得到了他的身子后再说。 他微微的晃动发丝,我知道他不信,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会在突然间想要好好的保护他,牵他的手让他不再磕磕绊绊,让自己还能在厨房里挖着西瓜喂他吃,看他认真的剁着辣椒,而不是孤独的守在神殿里诵着刻板的经文,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月栖,我想以后每天都如同今日的黄昏,牵你的手慢慢的走回家,答应我好不好?” 手中,他的脉搏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了,看来我不能等了。 “对不起,月栖!”我的歉意,隐没在他的唇边,他激烈的回吻着我,主动的咬上我的唇,学着我教授的动作,不断的侵入我的唇齿间。 我的手指,在他迷乱间彻底扯去他的丝质亵裤,耳边听到他满足的叹息声。 他夹着腿,无暇的长腿怪异的扭曲着,我舔着他的喉结,柔柔的抚摸他绷紧的身体,手中轻轻的抚弄着。 终于,我听到了他低低的声音,如夜风中箫声的呜咽,穿过竹林,萧瑟着…… 无法打开他长久的心结,那我能做的,就是给他一场最极致的欢爱。 我舔过他的耳垂,舌尖勾画着他的珠圆玉润,从身后抱着他的腰,不断的抚摸着他的那里 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扭动着腰,凑向我的手掌,口中低低的j□j着。 他的呼吸间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哼声,显然情动已然到了极致。 我低下头…… “啊……别……”他突然挣扎着,“脏,脏……” 脏屁啊,他都在水里泡了一个晚上了,满满的全是他身上的香气,娇嫩的禁区让我不禁心头一荡。 他发出一声长长的低鸣,摇摆着亮眼的发丝,手指绞着身下的衣衫,双腿不由自主的颤抖。 我点上他胸前的朱红,指甲撩拨着,寻找着他身上每一处的敏感点,掌心游移过他的腰身,他的小腹,坏坏的探入他的形状如半粒珍珠般的肚脐内,让他在不安于紧张中,更加的敏感。 突然,他猛力的挣扎着,“啊……不……不……” 我微笑着抬起头,手指拢过的地方,一片温热喷洒。 他的手,悄悄的捂上了脸,也许是这样的喷薄让他羞愧,他全身的肌肤都泛起了红色,覆着淡淡的汗意,胸膛起伏着。 我再次拥抱着他,“月栖,告诉我,有没有好一点?” 他的呼吸凌乱,“更,更热了。” 我就知道,那个小迷糊蛋全身宝贝,这药也是顶级的,看来除了捐躯外,再没有任何办法了。 轻轻的,我抓着他的手,顺着我的衣衫贴上我的肌肤。 初始,他想逃离,却在几下抚摸后,慢慢扯开了我的衣带,在将我抱进胸前时,他的唇已经贴了上来…… 英勇捐躯 他的唇炙热,喷洒在我皮肤上,烫的如要融化我,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如同他手中的经书,被他细细的研读,慢慢的摩挲。 他如同寻找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在我的身上探索着,他的滚烫我的清凉,奇异的融合着。 他的手,与我十指交扣,仿佛无声的誓言。 我静静的等待着,却游神到了祭天时,跪在他面前等待祈福的场景。 突然,他停下了动作。 我睁开眼,好奇的望着他,望进的,却是一双有些张皇的眼,有点点可怜,有点点委屈,更多的是急切。 他的檀香,让我在沉沦和清醒间徘徊,他白皙细腻的肌肤,怎么也爱不够,我点上他被我侵犯的红肿的唇,“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要嫁我的哟。” 他的眼瞳,闪着小小的不愤,“我没答应。” “嗯?”我挑起一边的唇角,坏坏的看着他,眼神中的意图让他想要躲闪,无奈整具清香的身体都被我抱的死死的,只能任由我上下其手,我的手指猛的挠上他的腰,“你答应不答应?” 他本来愤愤然的表情,突然一怔,然后奋力的在我身下扭曲着,想要抓住我的手,却耐不住我迅速的动作,故作清高的脸也终于绷不住了,咧开唇大笑躲闪。 “别,别挠,痒……” 我才不管,死死的压制着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捏着他的腰,听到他大声的笑,那种爽朗是从未有过的,我们就这么光溜溜的,在床榻间嬉闹翻滚,呵着痒,互相挠着。 被褥衣衫早不知道被踢到了何处,我们的发丝缠绕着,在玩笑间看到他因为拉扯而突然皱起的眉。 我梳理着我们两人的发,看黑白交缠着,我拈着发捧到他的面前,挤眉弄眼,“这是不是叫结发夫妻?” “谁和你夫妻。”他红唇一撅,早已经水润肿肿的更象是索吻,对上我无赖的眼,他翻过身,丢给我一个雪白的屁股。 凑上他的脸,我捕捉着他的眼神,“嫁不嫁,嫁不嫁?…” 他的脸色顿时又变的酡红,尴尬的眼不住的飘忽。 在他羞红的耳边,我轻笑着,“是不是药性又起来了?” 他点点头,反手勾住我的颈,送上甜蜜香软的吻。 耳边是他破碎的声音,“不嫁你,我,我嫁谁去。” 我扭动着腰,配合着他的动作,“我的,你的身子,你的心,全是我的。” 临水孤影,明月栖息入我怀。 我的月栖。 也许,我和他的发展太快了,我还没有完全知道他的心意时,就与他滚到了床上,可是这一刻,我突然发觉,他一向朦胧迷茫的眼神,在看着我的时候,有爱意。 我喘息着,“月,月栖,告诉我,那次你去皇宫救我,是不是因为,因为你喜欢我?” 他狠狠的一啮我的丰盈顶端,只是愤愤的吐出四个字,“你个色胚!” 我笑了,笑的张狂,完全的投入到与他的交缠中。 不需要问了,我已明了。 别说这小迷糊蛋的药,简直要把人榨干啊,月栖这一晚,每次激情过后,不过短短歇上半个时辰,那药性就再次散发了出来,我并非应付不了他的需索,而是担心他的身子,以至于后来,我悄悄的渡入我的真气,确认他无恙才敢投入。 而这药,也就成了他探索这美丽激情的最好借口,从开始的笨手笨脚到轻车熟路,他的技术在突飞猛进着,究竟被他要了多少次,我都不知道。 看看自己满身的青紫红绿,各种痕迹都在诉说着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激烈,这哪是缠绵,打架还差不多。 月栖早已累瘫了,沉沉的进入了梦乡,如玉雕的王子般完美清丽,我轻轻的吻了吻他的脸,搂紧他的身子。 也许这一场的欢爱,未必是件坏事,至少我能够进入他的心中,慢慢的让他相信我,依赖我。 这孤傲的男子,这么多年的清苦生涯,有谁真正的去体味过他的心? 似乎感应到了我的拥抱,他朝我的怀里偎了偎,修长的手臂抱上了我的腰,美丽的容颜静静的在我身侧呼吸。 我掬起他的发,嗅着他的清香,“月栖,让我牵你的手,做你的眼睛替你看路,好不好?” 他均匀的呼吸着,早已睡沉,可我却在他的唇边,看到一丝浅浅的笑意。 可此时我的心中,想着的,不是完成了风若希的任务。 不是我得到了天下人最景仰的国师。 不是泡到了美男上了我的床。 而是真的想要呵护他,怜惜他一生。 在各种情绪的纷扰下,我也终于安睡在他的气息中,这一睡甜美无比,再睁眼时,天色依然还是黑沉沉的,摸摸身边冰凉一片,临月栖的人影早不知了去向。 我的心空落落的,没来由的有些恐慌,飞快的翻身下床掠了出去,“月栖,月栖……” 厨房的闪烁着晕黄的光,我猛的推开门闯了进去,在看到那个熟悉的墨绿色背影和满头银丝后才突然放下了心,双臂一伸,从背后抱上他的腰,“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丢下我跑了。” 他侧过脸,回给我一个绝美倾城的笑容,举起满是面粉的手,“今天八月十五,只有我们两个人,应应景,做月饼。” 我顿时僵在了当场,十五,又是十五,还是一年中十五月最圆最大的一晚,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的异变 八月十五,万家团圆,赏月把酒的日子。 看那皓月当空,吟诗作赋,叹无数感慨,憧憬无数美丽的希望,说着传说中的美丽故事,其乐融融。 可我却知道这日子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血腥,杀戮,无法控制的情绪。 不同于其他十五的日子里,我只是烦躁不安,暴力冲动,需要发泄,却还残存着神智,只要自己愿意控制,我还能按捺下那蠢蠢欲动,八月十五是我一年中最难熬的日子。 以往与夜在一起的日子,我会一个人默默的行进到山里,任那蠢动的血液喷薄,如野兽一般的发泄,我曾经一夜之间,毁掉了整片树林,崖壁上成千上万的剑痕指印,我不敢让夜在身边,我不知道我的疯狂会不会对她出手,虽然我知道,她就在不远的地方,当我踩着满地的枯枝落叶和动物的尸体狼狈的走出来时,总能看到她拎着酒壶静默的身影,那满地的酒壶,凌乱的脚印,是她在为我担忧。 我不愿意相信那些恐怖的印记是我制造出来的,可是我不得不相信,因为我并不是完全无意识,只是无法控制。 我不需要和夜说什么,她自然会将酒递到我的手中,一翻豪饮后,回归从前各自不过问的合作中。 今夜,又一次的八月十五,没有夜。 怀中的身躯动了动,耳边传来临月栖有些不安的声音,“楚烨,你在想什么?” “没有。”我捕捉到他眼神中的那一点试探和羞怯,忽然明白他此刻的心情,紧了紧我的胳膊,笑着,“我以为你把我这颗解药用完了,现在没用就丢掉了。” 我和他,都在小心翼翼的接近彼此,这种接近,在甜蜜中带着些许讨好,我害怕他会改变心意,他何尝不是一样? “月栖,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贴着他的后背,在温暖中听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跳动着他的心事,勾引着我探索。 我几乎已经能肯定,以他的清高,能接受与我欢爱云雨,心中必然是对我有感觉的,不然即使是j□j作祟,只怕他就是自尽,也不会委身于我。 回想起,重回‘云梦’见他那次,他嘴巴上死也不肯出手救我,却在第二天好巧不巧的出现,那看似不经意却狠狠踩我的一脚,还有与他相处这些日子里,他的言行举止,无一不是我说他就答,虽然臭美,但从未刻意的摆高姿态,分明是心中想要亲近我,至于那水煮青菜和白水煮肉,能不能解释为某种撒娇的不满?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用力的揉着面粉。 我知道,他不敢说,因为说了,就是交出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把自己最软的一面送到他人面前,也就给了别人攻击的本钱。 我会等,也愿意等,等到他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 等到他能全心全意交付给我的那一天。 “你会做月饼?”我撑着脑袋,看灯光下他的面庞晶莹丰神,尤其那专注的神情,让我不愿离去,只这么看着他,就是一种享受。 他微微停了下手,有些不确定,“神殿中都有人伺候,我几乎不动手,只是知道方法。” 我的手指点上他的鼻尖,擦过沾染上的面粉,将他滑落的衣袖轻轻挽了上去,“没关系,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吃。” 神殿有人伺候,证明饭菜平日也是无需他动手的,没想到啊,我真是如此的幸运,能够日日尝到国师大人亲手做的菜。 他的清香,和我刚起的随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看自己乱七八糟垂下的头发,摸摸眼角还残留着大颗的眼屎,实在是与他的云淡风轻不匹配,我抓抓自己的鸟窝头,呵呵傻笑,飞快的在他脸上偷了个吻,“我去洗洗。” 飞快的洗洗弄弄后,一身清爽的我窜到了梅花树下,我记得这里应该还有一坛我埋的酒,现在离月上中天还有段时间,我还能陪月栖好好的喝喝,灌醉他也好,点倒他也行,我再偷偷溜出去,应该来得及。 抱着酒坛,我哼着小曲,快乐的坐在中庭的石桌边,看一轮明月播撒着光辉,柔柔的打在身上。 人月两团圆,此情此景只有我和月栖,不知道流波和子衿有没有想我? 一口酒刚刚入腹,从丹田处突然升腾起一股炙热的火焰,直冲向我的脑门,身体的血液如同炸裂了一般,飞快的流动起来。 这酒有这么烈吗?上次我喝的时候还是很淡的啊。 摇摇头,想要清醒自己的思绪,却突然发现,晃落的发丝已经由黑慢慢的变成了灰色,正在一步步的象着银白转换。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早? 我仰首天空,无尽的黑夜中只有那轮清亮高挂,犹如一张咧开的大嘴,在嘲笑我的无知。 更猛烈的一股力道从身体深处撞了出来,我的脑子轰的一下,顿时空白一片,浑身发热,想要寻到一个发泄的空间。 我撑上石桌,用力的深呼吸着,发丝从肩头垂落,已是银白一片,背后火烧般的疼,仿佛有什么要突破我的皮肤穿出, 眼神有片刻间的模糊,月亮的影子一圈圈的放大,形成晕黄的片片光幕。 我没有时间再去思虑为什么没到三更就突然出现了这样的变化,也没有时间去猜测这一次的变化需要多久,我只知道,我的暴戾因子在慢慢的升腾,j□j之火也在升腾。 我需要发泄,不管是打也好,杀也好,或者男人,也好! 我要离开,必须离开,尽快离开。 腾身而起,我朝院子外奔去,出了院子就是山门,我偷偷的上山,挨过这烦人的一夜好了。 身体刚掠出,耳边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临月栖轻松的语调,“月饼好了,还是热的呢,你尝尝看。” 不行,我不能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 我更不能让他靠近我! 此刻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对他做出什么样的事,他的身子经不起我的折腾,更何况那随时可能爆发的嗜血让我不知道会不会对他出手。 脚下一顿,我倒飞而回,在他身影刚刚闪入院门的时候,房间的大门重重的合上。 似乎被那声巨响吓住了,他的脚步停住了,不过几个呼吸间,那脚步声慢慢的移动,却是向着我的方向。 叩叩叩 门上几声轻扣,“楚烨,你是不是在房里,怎么了?” 他的声音,象召唤般,顿时牵引了我的气息一阵凌乱,j□j之火突然暴涨,我的眼前开始飘飞着他的身影。 那雪白无暇的身躯,那风情万种的羞涩,那勾人心魄的j□j…… “啊……”我忍不住的j□j,想象着蹂躏他的景象,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想要冲出门去。 不行,不行! 我的手指抓着桌子的一角,手中的劲气已经在木桌上抠出了深深的五个洞,指节发白,我粗重的呼吸着。 门外的敲击声更重了,临月栖的声音已经变的有些焦急,“楚烨,你怎么了,为什么叫,我,我进来看看你。” “不,不用了。”我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沉静无比,“我只是在行功打坐,你先吃些东西,我好了就去找你。” 不过一句话,已经用完了我所有的自制力,无法控制的劲气从掌心中喷薄而出,木桌在巨大的声响中碎裂片片,落了满地。 “楚烨,你到底怎么了?”门外的声音更急,而我,用力的喘息着,一时无法说话。 门被推开一条缝,我的眼角瞟到,一抹墨绿的衣角已经伸了进来…… 手中劲气一弹,掌心吐出一股力量,直接打上门缝处露出的那角衣袍,我听到一声惊叫,伴随着人体落地的声音,还有碗碟掉落在地,清脆的破碎声。 对不起,月栖,我不能让你进来,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伤害你,我不能让自己活在一辈子的悔恨中,你是我要保护的人,我不能伤你。 刚才的力量虽猛,我却知道,他一定不会有大伤,但是下一刻,我是不是还能弹出这样操控自如的劲气,我不能保证。 “别靠近我!”我狠狠的厉喝出声,“也不要进我的屋子,不然我会杀了你。” 本该是温柔的警告,在我嗜血的语气下变的残暴,更象是在恶狠狠的喝骂,可是我,真的无法控制了。 他还没有动,我的脑海中飞快的闪动着他的面容,他的身子,仿佛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不断的对我说着,抓他进来,蹂躏他,发泄,发泄…… “滚!”我又是一声大喝,“滚远点,滚的越远越好,快点……” 门外的脚步声在慢慢的远去,而我,在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后终于爆发中,将整间屋子彻底摧毁。 当清晨的阳光洒入,我身体里的血液才慢慢的恢复平静的流动,当我看着整间石屋墙壁上地面上千万条爪痕,所有的家具物什全部化为齑粉时,我无言的苦笑,这样的破坏力,若是丢上战场,只怕真的是一妇当关,万妇莫开了。 深深的呼吸下,我慢慢的拉开门,现在的我,只想赶紧寻找到昨夜那个被我赶走的人,向他好好的解释。 门前,雪白的瓷碗碎片下,几个月饼早已冰冷,沾染了灰土,破破烂烂的滚在一边。 我轻轻的拾起了月饼,吹去上面的灰尘,想起昨晚他认真的表情,咀嚼着,满口的莲蓉香气,我却吃的有些苦涩味道。 脚下飞奔,我掠到他的门前,伸手一推,门从里面被闩上了,我急急的拍打着门板,“月栖,月栖,你在不在?我有话对你说,你开开门,听我解释下。” 里面静默无声,我的功力却让我探查到了一个不稳的急促呼吸,我继续用力拍着门,“月栖,给我个机会解释一下,如果你不开门,我就拆门了。” “吱呀……”门终于开了,眼前,是一身严严实实包裹在墨绿长袍中的他,从头到脚,连脖子缝都看不到,厚厚的蒙面巾盖住了那绝世的容颜,让我无法看清他,银丝长发被高高的挽在头顶,找不到一根捣乱的头发丝。 这样的他,又恢复了往日高贵孤傲的国师大人,不与人多言,仰着他的头,冷眼看众生,游离在尘世之外。 “月栖!”我叫着他的名字,想要靠近他。 他的双手,慢慢的拢入袖中,声音平稳而刻板,“王爷,十五日修行期满,还请回王宫复命,准备明日祭天大典。” 十五日的时间,就到了吗? 我与他似乎才刚刚开始,日子如此飞快的就流逝了吗? 原来在磕磕绊绊吵吵闹闹甜甜蜜蜜中,时间是过的这么快。 见我没搭腔,他慢慢的踏出门,踩着他如同计算过一般的步伐,不疾不徐的朝大殿的方向走去,看也不曾看我一眼。 “月栖!”我一把拉上他的袖子,看惯了他的笑,我根本不能接受他用对待外人的一张面孔对我,这太让人难受了,“你听我解释,我昨日,昨日……” 他修长的身子一动不动,平静的目光放在原处的群山峰头,淡淡的打断我急欲出口的话,“王爷,十五日修行期满,伺候的人即将上山接您,还请自律,顾你我二人名声。” 什么狗屁名声,我早没了那东西。 双手一圈,我死死的抱着他,耍赖般将他抱了起来,“你不让我把话说完,我就不下山。” “王爷!”他重重吐出的两个字,不是楚烨,是王爷,“吉时已过半,如果您再不下山,只怕随侍的侍卫就要因不能及时赶回而被皇上治罪。” 他的话,戳上了我的痛处,如果他说的是皇姐治我的罪,我自然不怕,可是不能在指定的时间内赶回,我连累的,还有山下无数等待的侍卫们。 无奈,我握了握他冰凉的手,“月栖,原谅我,明日祭天之后,我就回来,你想怎么怪我都行,只是给我个机会让我解释,别再生我的气。” 他如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我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朝山下掠去。 脑海中,尽是他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 月栖啊月栖,上官楚烨薄幸之名远播,你可知道对你却无半分亵玩之意? 为何不给我机会,听听我的解释? 我终于回来了 一入皇宫,远远的众臣排列两边,场面盛大而壮观,我快步的走向最前端,跪在皇姐面前,“臣妹幸不辱命,特向皇上复命!” “皇妹,半月不见,气色果然好多了。”姐姐喜笑颜开,伸手将我搀了起来,“明日祭天,皇妹多多费心了。” “什么?”我神色一动,张嘴欲说。 所谓入神殿修行,她还能用朝政繁忙来推搪让我去,祭天不过一日时间,群臣皆要朝拜,她为何不肯主持? 看见我不解的眼神,她微微一笑,递给我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 我心中苦笑,这太女之位,只怕是坐实了,姐姐根本就懒得等那三年,先给我放权了。 “皇姐……”我的声音里,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皇妹修行多日,辛苦了,先回府好好的休息,明日祭天之后,你和朕再好好叙叙。”在人前,她总算没有高低不分的说出你我之词。 我磕头告退,看着姐姐满是欣慰的笑容,自己的心中也是暖暖的。 眼神一动,突然发现姐姐身边的穆沄逸清冷深邃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在与我对视的瞬间,眼神中闪过什么,飞快的遁走了,我来不及捕捉。 伺人长长的声音宣告着退朝,我刚刚踏出大殿的门,不少人已经将我拥在中间,说着不着边际的恭维之词,行着套近乎之实,我一一含笑回礼,不着痕迹的打着哈哈,冷不防感觉到身上一阵冰凉。 人群外,一双眼如刀般盯在我的身上,面无表情的冷冷看着我,在对上我的目光后,深沉的瞪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风若希,我脑子一晕。 临月栖的老娘,我未来的婆婆大人,她分明是想询问我究竟这十五天干了什么,既怕我不下手,又害怕我下手太快。 师傅大人啊,你可知道,你的宝贝早就被我吃干摸净吞入腹了?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挣扎而出,热的我满头大汗,浑身酸臭,顺手扯扯领子,吹吹舒爽的风,快步的赶回王府。 不知道子衿有没有准备好热热的水,替我沐浴?我要鸳鸯戏水…… 不知道流波的伤可好了些?一定要把这小子狠狠的教育一顿才能放过他,至于教育的方法嘛,嘿嘿,嘿嘿…… “呼……”我正魂游着呢,冷不防一道掌风从脑后兜头砸了过来,我猛的窜出,还没回头,手掌已经扣向来者的脉腕,另外手指成爪,抓向来人的颈项喉咙。 就在我的手已经触到了对方的肌肤时,我活活的顿住了手,讷讷的挤出强笑,“师傅,不带这么玩的,万一我要伤到了您……” “呼……”风若希一言不发,又是一拳砸了过来,刚猛威烈中让我赶紧错步躲开。 “师傅!”我匆忙的看看左右,确定无人,堆取讨好的可怜表情,再次乖乖的叫了声。 不明白,她眼神里的怒火因何而来,还有越燃越旺的趋势,恶狠狠的盯着我,呃,我的脖子。 手指摸上颈项,我恍然大悟。 和临月栖翻云覆雨时,这家伙爱死了吮咬我的颈,被他啃的那是一片姹紫嫣红,春光灿烂,开始衣领遮掩着还无人发现,现在被我一扯,还不被风若希看了个清清楚楚,她火眼金睛,看到这个和抓奸在床有什么差别? 心下了然,我亲热的抓上她的手,“婆婆大人,不如上我府谈谈下聘之事如何?” 她的脸色终于有了些放松,冷冷的瞥着我,“胡闹,修行期间是忌房事的,你怎能如此松懈,万一被人看见你岂不是落个亵渎神灵的罪名?更是害了我儿!” “是,是,是。”我飞快的扯好衣领,确认没有半点走光。 她看着我的动作,不断的摇头叹息,“你啊你,就不能忌讳些吗?” 我涎着脸,挑挑眉头,挤弄着眼睛,“一个巴掌拍不响啊。” 她半是无奈半是苦恼,“我本以为你风流浪荡,想要让我那洁身自好的儿子动心是要多费些心思口舌,没想到……”她突然一扯我衣服,凑到我的面前,“你没用强吧?” “我若用强,他那性子还会苟活?何况……”我指指自己的脖子,“我能强迫他把我啃成这样?” 她终于咧开了大嘴,呵呵的笑着,狠狠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媳妇徒弟,有前途,等祭天大典一过,我就等你上门提亲了。” 她离去的背影,我怎么看,都感觉她脚后跟不着地一样飘飘然的,做我的婆婆有这么值得兴奋吗? 满心的疑惑在看到子衿和流波的身影后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廊下青绿身影还是那么温柔飘逸着,风吹动他的衣带,腰间玉佩的穗子轻飘飘的飞舞。 他的脸,慢慢的扬起微笑,颀长的俊秀身姿是那么的超然优雅,温柔的举起手,他悠悠的打开怀抱,对着我的方向…… 身边,是黑色的劲装男子,双手环抱着,在看到我后,嘴角不自觉的一撇。 没想到呵,他居然也来迎接我了。 心,没来由的跳快,在看到他们后,我的嘴角开始慢慢的向两边拉伸,拉伸。无名的情绪涌上心头,鼻子竟然有点酸。 身体一纵,我扑向子衿的怀抱,在他的手环绕上我腰的同时,我窝进他的怀抱,蹭上他的颈项间。 不是索取,不是激情,而是告诉他我的思念,也收取他对我的爱,从不曾如此想念这个府邸,牵挂,因为有需要牵挂的人,想念,因为有人在等待。 嗅着他的气息,温柔的味道,家的味道,抬起头,捏上他的下巴,掌心中尖尖的感觉让我轻叹,“你不乖。” 他没回答,只是浅笑如春风。 我转着眼珠,流波依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抱着肩头,漠然的看着远方,可惜那双晴蓝的眼,分明透着不淡定。 我猛的抱上他的腰,一个甜甜的微笑送上的同时,腻着声音扬起满是期待的脸,“你有没有想我?” 他一怔,看着我的脸,紧绷的面容渐渐柔和,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我的颈项,脸上刚刚露出的笑容猛的变了,变的嘲弄,变的讥讽。 “主子还是关下自己的身体吧,都秋天了,还中暑,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纵欲虚了身子?” 在我还努力消化他话中的意思时,他已经推开了我,转眼不见了身影。 我张着嘴站在原地,面子里子丢的一塌糊涂,偏偏子衿还在身边呵呵轻笑,没有半分同情心。 我摸摸自己的脖子,突然笑了,牵着子衿的手,慢慢的走着,“你又看懂了?” 流波刚才的反应,分明是吃醋的话,这背后是不是也表明,他对我,终于动了心? 子衿没有回答我的话,紧了紧他的手,“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呢。” 这就是子衿,懂也绝不显山露水,言行举止进退有度,温柔的微笑中淡淡的说着话,言行中偶尔透露着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力量。 这种气势,就是与生俱来的贵气吧。 在和他半嬉戏半缠绵的沐浴后,我甚至不待头发变干,披上衣服就冲进了流波的房间,手中抓着各种大瓶小瓶。 一把抓上他的手,在他没有反应的片刻已经将他的袖子撸了起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乖乖的擦药。” 白皙的手腕上,伤痕依然清晰,有些地方已经掉了痂,露出淡淡的粉色嫩肉。 真快,才短短的半个月,那么深的伤口不但长好了,连痂都掉了。 轻轻摸着他的伤处,凑上唇细细的吻着,“男人的皮肤很重要的,以后不要随便的伤害自己,妻主会介意的。” “你是我主子,身为你的护卫,我必须保护好子衿少爷。” 他试图缩回手,却被我死死的拉住,目光对上他的晴蓝,我用力的摇摇头,“你错了,在我心中你与子衿同样重要,如果那天我没有及时赶来,你的追踪被他们发现,而对方又痛下杀手,那就是我一辈子无法追悔的痛,流波,还记得那一次在江中遇袭吗?我把你和子衿看的比我自己的命都重,我不能接受这样失去你。” 他的眼睛,如湛蓝的天空,透明高远,望着我,静静的听着我的声音在两人间流淌。 我看着他手腕处的道道粉嫩肌肤,吸了口气,“流波,答应我,不要将自己置于那样的危险中,好不好?” 他的手,慢慢贴上我的腰身,将我带入他的怀抱中,唇,就在我的耳边,“那你介意我的疤痕消不掉吗?” “啊?”他的答非所问让我疑惑,今日的流波,怪怪的。 他的唇,顺着我的耳朵,亲上我的脸,慢慢移动到我的唇边,“你说留疤妻主会介意,那么你介意我有疤吗?” 他,这算是表白吗? 我已经无暇再去想了,因为此刻,他柔韧的唇已经将我包裹,轻柔的吻着我,渐渐深入,缠绵。 祭天仪式上的表白 流波突然的温柔让我一个晚上都飘飘然的,脚下象踩着棉花,直到祭天的大队前行,我才终于找回了神智,不过我盘算着的,不是如何威严大气的走完这一次祭天的仪式,而是如何让那个被我伤害的倔强小子原谅我。 我想好了,要对他说对不起,要好好的解释,要让他原谅我。 我可不想那本就脆弱的心以为我真的是吃干抹净拍拍屁股就翻脸不认人,哄也好,骗也好,反正是要他开心,要他答应嫁给我。 不过我忘记了,我是王爷,是这一次祭天中分量最重的人物之一。 另外一个,就是主持这一次仪式的他,超然飘渺的国师大人,临月栖! 两个顶级的人物,是不会有机会相聚然后私下说话的,因为我们身边,围满了成百上千的人,山下,还有数万虔诚的百姓在等候。 如果说,这个时候,我要能凑到他跟前说一声原谅我,我爱你,那简直是痴人说梦,我根本都不能接近到他身边,我只能遥远的用眼神关爱,但是以他的视力,我不认为他能感应到我可怜的道歉眼神。 长长的数百级台阶,在众人的跪拜中,我一步步的拾级而上,脚步缓慢而庄重,只是我的眼,牢牢的盯在一个人的身上。 今日的他,不曾有白纱覆面,莹白透润的面容清幽孤绝,身后的大鼎燃起袅袅青烟,映衬着他的身姿如临风玉树,飘然欲归,衣袖在风中摆动,仿佛刚刚临世之仙,冷眼看百姓俯首,万物低头。 他的目光,迎接着我逐渐行近的身体,清冷透明,没有半点私人的情绪,有的,只是身为国师,祭师的从容不迫和高贵典雅,在这一刻,在这个地点,他才是最高位,最神圣的人。 我站在他的面前,背对着众人,在这圣洁的地方,我扬起了笑脸,低低的声音只有我和他听见,“吾爱,月栖。” 他平静的面容没有半分的松动,可是呼吸,乱了节奏。 “月栖,听我解释。”我轻轻的叫着他,有些贪婪的看着不过一日未见的容颜,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昨夜的他,没睡好吧。 他恍若没听到我的话般,扬起他平静的语调,远远地传开,“天佑苍生,‘云梦’千载,恩泽绵长,承启三年,弟子临月栖率神子众臣,受百姓之托,祭天酬神……” “唰……”身后的群臣全部整齐的跪了下来,我也不能再直直的站着,这是对神明不敬了。 嘴角的笑意不变,我一撩衣摆,跪在了临月栖的面前。 那瞬间,我看见他的眼角微微扫过我,琥珀双瞳中极快的闪过一点得意。 死小子,你是国师,现在你最大,看我跪在你面前很爽是不? 他轻轻展开手中的卷轴,轻扬的声音在空中播撒,“承启三年,国运昌盛……” 我低垂着脑袋,内力凝聚成丝,微启着唇,对着临月栖的方向传音入密,“月栖,我不是对你始乱终弃,给我个时间好好的解释行不行?” “太平繁……”他的声音突然一顿,停了半拍,才深深的吸了口气,“荣。” 我抬起眼,无辜的看着他,悠然的等待着。 果然,那双清润双瞳在卷轴的遮掩下,撇了一眼我的方向,“今奉皇命,携百姓之愿,以三……” 在他的声音刚刚恢复正常的语调时,我再次对着他,轻柔的传音,“月栖,那夜我练功走火入魔,全身劲气无法控制,我让你走只是怕伤了你,却不想还是伤了你的心。” 他的声音突然停住了,这一次看向我的,是狠狠的眼刀,重重的剜了下,呼吸凌乱,在几次的调整后,才继续发出他悠扬的声音,“以三牲行祭,谢神明护佑,诗文礼赞,诵我天神……” “月栖,你我之事,我已向风将军言明,只等你点头,我便立即向将军提亲,向皇姐请旨。” 我的话一出,他诵文的声音突然停了,握着卷轴的手指不住的微颤,眼中,有了闪烁着的水光,那唇,被雪白的牙齿咬着,似乎要咬住的,是颤抖,是不安。 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我迎向他,不躲闪,只是动了动嘴角,给了他一抹坚定的微笑。 他松开咬着的唇,眨了眨眼,似要眨去眸中的水光,定定的——望着我。 我的身后,跪着的群臣中已经发出了极细小的悉悉索索声,似乎是在低声的议论着临月栖为什么突然停止祭天檄文, 我看着他瞬间的失神,对这他,缓慢的用唇形描绘着几个字,而他清高的表情,慢慢的崩裂,碎开。 “我爱你,嫁给我。” 这是我无声的言语,我特意没有传声,只为了让他看的更清楚。 他身形晃了晃,微微退了一步才勉强站住了。 我身后的议论声,更大了。 “住嘴!”一声冷喝,来自于临月栖,对象——我。 奇迹般的,我身后所有的声音顿时停止了,而他,也象是清醒了般,再也不看我,落回手中的卷轴,“愿我‘云梦’,永受天神之恩惠,百姓安居,国家繁荣,请三牲,礼赞。” 把最后几个字念完,他终于长长的舒出了口气,慢慢的,摇晃着,靠近香鼎,将祭文抛了进去,青烟中,火舌舔上卷轴,慢慢的吞噬。 我跪拜着,口中高喊着谢神的赞誉,身后是群臣同样虔诚的声音,当我站起身,礼乐声震天响起,歌舞齐奏。 我与他并肩而立,鼻间是他飘散在风中的檀香,脑海中竟然突然窜过他雪白的身子,与我在香帐中缠绵缱绻的浓情蜜意。 “月栖,你的月饼我吃了,莲蓉馅很香。”鼓乐齐鸣中,所有人脸上都有抑制不住的笑意,看着盛大的舞蹈诗诵,没有人会抬头看高台之上的我们,也没有人敢。 他始终的不发一言,让我的心开心慢慢的沉落,难道我的计策,竟然不曾打动他? 他不是不讲理的人,我相信我的解释一定能解开他的心结,更相信我所说的下聘迎亲请旨之语已经足够表明我对他的认真。 那为什么,他还是这样冷冷的? 不是表情,而是他身上疏离抗拒的感觉。 仿佛他心中,有什么事情令他很不安,令他对我有着怀疑,才会在那夜的刺激下突然变了。 “月栖,如果不信我,等一会我复了皇命,明天就来神殿,你想我怎么证明,我就怎么证明给你看。” 他,居然轻轻挪了挪脚步,本是并肩而立的我和他中间,突然空出了巨大的间隙,这一下,让我非常的不满。 他再次往边上动了动脚步,而我的声音也同时响起,“你再动一步,我马上抱住你,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宣布你是我的丈夫,再去皇宫向皇姐请旨。” 果然,他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动。 “过来。”我不轻不重的吐出两个字。 他固执的站在那,仿佛没有听到。 一阵风吹过,他宽大的衣袖被吹起,柔柔的拍打上了我的身体。 我眼神扫过,借着衣袖的遮掩,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勾上了他的掌,往我的方向拖。 反拽的力量从他的方向传来,试图从我的掌心中脱出,我掌心用力,巧劲一扯,他终于被我拉了过来。 我暖着他冰凉的指尖,不无心疼,“明知道要在这里吹这么久的风,为什么不多加件衣服,昨夜没睡好吧,你的脸色很难看。” 他依旧没有说话,风停了,他借机从我的掌心中抽回了手指,我想要握住,偏偏只能木然的任那清凉从指缝中溜走,心中怅然若失。 祭天的仪式结束了,我也必须走了,回头间看到的,只是他优雅的昂着头,双手拢在衣袖中,迈着他精心计算过的步伐,慢慢的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也许,我真的操之过急了,明日,我来看看他,陪陪他,或许会更好些。 又一次圆满完成任务的我,在皇姐兴奋的提议中,不得不留在宫中陪她用膳,听她的絮叨,感受姐妹间难得的温情,唯一让我不够舒坦的,就是皇姐身边那道清瘦冷辉的金色身影。 不愿意面对,我索性不看,只顾假装着忙碌吃喝。 我嗅着浓浓的菜香,一脸垂涎,“皇姐啊,这半个月日日吃素,可把我憋坏了,您可尽找苦差事给我。” 她呵呵大笑,“妹妹委屈了,委屈了,你可要什么封赏,尽管说。” 我吃着御膳房里精心烹制的鱼肉,却突然怀念起了月栖那淡淡的素食,一时间嘴巴里居然没有了味道,索性放下筷子,“我要什么,皇姐您还能不清楚?” 她的眼角有掩饰不住的笑意,“知道,要我下旨立正夫是不是?”她牵上沄逸的手,两人相视一笑,皇姐笑着开口,“凤后说了,那子衿便由凤后收做义弟,由穆相家出嫁入你王府,这样可好?” “啊……”我有些意外,本以为这是沄逸那日哄骗我的话,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提了出来。 一时间心中百种滋味,我猛的站了起来,对着沄逸恭敬一礼,“楚烨谢凤后成全。” 他点头颔首,近乎透明的指尖摆了摆,端庄的回礼,“我也有一事希望王爷成全。” 在我错愕的瞬间,他已经看向了皇姐,两人眼神间默默的传递着什么神秘的讯息,让我无从把握。 皇姐看着沄逸的眼神中一片溺宠,沄逸的眼神则是瞬间低头的温柔,我的心中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 “皇妹,凤后身子虚,需要人随伺身旁,偏偏伺人重手重脚,总是惊扰了凤后,夜里总是在三进外候着,这无人伺候老让我担心他有事喊不到人,前几日在你府上,凤后休息时,留在身边伺候的那男子行走间居然不曾惊扰到他,所以希望你能割爱,让他进宫伺候凤后。” 我的笑根本来不及敛去,就活活的僵硬在脸上,此刻的我,甚至无法遮掩自己的目光,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沄逸,仿佛要从他的眼中直接看穿他的心。 他放过了子衿,却问我要流波…… 互不退让的争夺 我静静的坐着,秋天来了,夜风不知何时已经变的有些清冷,凉凉的。 房间里没有半丝声音,除了我的呼吸,还有燃烧着的烛火,拉长着光影,投射在墙上。 沄逸啊沄逸,你果然厉害,厉害到一句话令我无还手之力。 他要流波,偏偏通过皇姐之口,可是他要去,真的只是伺候身边这么简单吗? 烛火一阵乱晃,冷风袭上身体,我转过脸,门口是子衿沉吟的面容,“你没吃晚饭。”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在宫里吃过了。” 他轻轻的走到我身边,我下意识的伸出手抱上他的腰,埋首在他的腰腹间,汲取着他的温暖,他抚摸着我的发,轻拍着我的背。 我吸着气,心中的悲凉一点点的蔓延,无力。 抱着他的腰,将自己深埋,手中的力量,恨不能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中,恨不能此刻拥有无穷的能力。 什么狗屁王爷,什么狗屁日侠,我就是个连自己爱人都保不住的没用女人。 看看月色,我苦笑,“子衿,我偷进宫,你先歇着吧。” 我要去见那个人,必须去见他。 他的声音轻柔,抚过我的心,带着温润的笑,“其实我真的不在乎要不要那个正夫的位置,国师大人其实不是会欺负小爷的,对不对?” 他以为我是在难过不能立他为正夫吗? 我摇摇头,“皇上答应了我立你的要求,只是……” 我叹了口气,“那个人要流波进宫,所以我今夜必须去找他,就算求,我也要求的他改变主意。” “他不会。”子衿的话,肯定的没有半分余地。 我连苦笑都挤不出来了,“可我更不能让流波进宫,下跪也好,以命威胁也好,我必须让他答应。” 子衿望着我,平静的面容如池水无波,“如果他不答应,你怎么办?” “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或者说,我根本不敢想该怎么办。 沉吟了半晌,我抬起头,无所谓的笑了,“豁出去和皇姐说,流波已经是我的人了。” “不能说。”他意味深长的一句,说着我和他都猜测到的可能,也是沄逸这一手中最漂亮的一招,我的死穴。 我闭上了,深深的吸了口气,“大不了我辞官,带你们远走高飞,只是要委屈你们跟我受苦了。” 既然来,是为了沄逸,而如今一切都变了,或许我也没有必要坚持所谓的承诺了,回我的‘寒雪峰’,拖家带口的吃穷夜去。 子衿笑了,我居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欣慰,看到了轻松,“我宁愿和你江湖逍遥,也不要做这个什么王爷正夫。”替我整好衣裙,他亲上我的额头,“一切小心。” 我回以一个坚定的点头,“你替我拖住流波,我怕他跟着我,会听到什么。” 在子衿的点头中,我悄悄的没入夜色中,朝着皇宫的方向潜行。 冰凉的风打在身上,我的心中却有冷风吹不散的怒火,因为一个人,一个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对他生气,对他产生怒意的人。 早已敞开的窗,和背对着的那个清幽背影,依然是薄薄的霜白长袍,依然是瘦弱的几乎被风吹散的孤影,月光落在他的肩头,晕开一片银亮,仿佛穿透了他的身躯落在地上。 他,好像即将融化在这月色里,消失了般。 我站在他的身后,没有靠近他,也没有说话,更没有体贴的将衣衫盖上他的身躯,我和他之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墙,分开了彼此,无法靠近。 他没有回头,清渺的声音里居然有隐隐的伤感,“你为了你身边那个护卫而来,是吗?” 我吸了口气,试图压下心中积藏了许久的怒火,“沄逸,为何要这么做?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我自问对你有求必应,你为何要这么对我?你觉得我碍眼,我走;你要我回来,我乖乖的回来;你杀我,你害我,我都认了;为什么要从我身边人下手?上次是子衿,这一次是流波,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的声音越说越激动,压抑许久的火气在层层叠叠的事情中终于爆发,若不是残存着一丝理智,我可能真的会上前狠狠的捏住他的肩膀摇晃,看看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当年那个我深爱的沄逸,那个不管尘世沧桑变幻,看透世间流转,从未有半分牵念的穆沄逸吗? 他转过身,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眼神中的深沉没有因为我的激动荡起半点涟漪,“你以为我要那男子是为了报复你?” 我冷冷的望着他,“难道不是?” 他身体晃了晃,手指轻轻的扶上桌角,“记得你曾答应我,会替我寻找天下的名医吗?” 我怎么会忘,他要为皇姐生孩子,定情信物召回我,不过是要我私下寻找所谓的第一名医。 “我也等了你数月,可惜你始终不曾将人带到我面前。”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就连唇,也如同身上的衣服一般,透着霜冷的白。 “我明天就去找,十日内将人带到你的面前,行不行?”我急了,很少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中下如此肯定的决断。 他嘴角极轻的勾了下,仿佛不屑的笑,“谢王爷,只是我想这事就算了吧,不劳王爷挂心了。” “沄逸,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我看不透他的心思,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寒,他轻飘飘的拒绝了我的努力,也就是在表明不肯对流波放手的想法。 他与我面对面,两人的距离并不远,彼此定定的望着对方的脸,谁也不肯挪开目光,仿佛一场无形的斗争,先低头的人就输了。 “王爷,我本意是想亲自诞下皇女,可惜这身子太过于孱弱,只怕现在我肯,皇上也不会答应,我知皇上一片深情,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无后,你那护卫与我容貌相似,身子更是强健,纵然是皇上专宠于我,见到他只怕也不会推拒我将他收入后宫的要求,只要他能诞下皇上的骨肉,凭借我和他类似的容貌,那孩子不会有人怀疑不是我生的。” 他的话语,他的声音,就象是这夜空中冷冷的风,吹上我的身体,一粒粒的起着疙瘩,直接寒入心中。 我咬着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冷静,“沄逸,我从来没想过你是如此自私的人,为了你想要一个孩子,就可以毁掉别人的幸福,你逼迫他进宫,甚至已经计算好了夺走他的孩子,你有没有问过他愿意不愿意?” 我发现了,当年的沄逸虽然清渺,不屑红尘俗世,却绝不会利用他人为自己铺路,将他人踩在自己的脚下,三年的宫廷生涯,他居然成了这样。 “我承受不了太多皇上的召幸,这偌大的后宫,他可以一人专宠,我只要一个孩子,这金碧辉煌,锦衣玉食,怎么也赛过跟着你出生入死,男人总是要找一个归宿的,跟着王爷你,怎么也比不上跟着皇上,你说是吗?” 我突然笑了,冷笑。 “沄逸,跟着谁更好,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那要本人说才算,今日算我求你,放过流波。” “不可能的。”他的话,让我的心沉到的谷底,“他是我见过的最好人选,我不想再等了,我不会让皇上把太女之位给你,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太女是我穆家的孩子。” 看来没必要谈下去,我转身就往外走,“我现在去就和皇姐说,流波是我的男人,身子已经给了我,所以不能进宫伺候凤后您了。” “你不敢!”身后清幽的三个字,让我转身后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声音,不断的传来,一下下戳着我的痛处,“因为他的脸和我太像了,你收藏一个这样的男人在身边,难免不会惹人非议,别说有心人士会猜想,你当皇上就半点想法也没有吗?你真以为当年你我之事会瞒的滴水不漏?”他的声音停了停,突然透出决绝的冷然,“即便会,我也能让这水漏出去。” 我的手,在身侧紧紧的握成拳,没有回头,“沄逸,不要让我恨你,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让我恨你。” “他不过是我在你心中的替代品……” 他的声音还没有说完,我突然转身,一步步的踏向他,冷冷的目光直刺着他,“沄逸,流波不是谁的替代品,他就是流波,我也从来不曾将他当过谁的替代品,当初你让他拿着你我之间定情的信物来找我,不就是想靠他那张脸打动我吗?他是打动我了,不过是因为他对我的忠贞,他对我的守护,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原来拿着你我信物去请你回来的人是他!”沄逸突然笑了,冷冷的,有些不屑,有些深沉,双瞳里爆发出两道寒芒,慢慢的隐藏了,“那我更要他留在后宫了,我穆家的护卫,我有权利召回。” 看来无需再谈,我迈步走出房间,“沄逸,我还是那句话,不要逼我恨你。” 流波暗缠绵 不想惊扰任何人,我索性翻墙进自己的王府,脚才刚落地,我就感觉到了两道视线,从树后投射过来。 黑色的人影,在树影下几乎隐藏了行迹,若不是对他目光的感应,只怕我也不会发现他站在那。 “流波?”我皱起了眉头, 子衿不是答应会替我稳住他么,为什么夜半三更他还在院子里?不过由此也证明,他没有跟随在我身后进宫。 我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在看到他闪出的身影后脸上挂满了痞痞的笑容,抬手勾上了他的下巴,“没我在身边睡不着?” 他手腕轻拍,飞速的指向了我脉腕,逼的我不得不从他下巴上把手拿开,“王爷今夜没让我在身边保护。” “当然!”我一展手中的扇子,潇洒的扇了扇,“你说我去逛青楼喝花酒上小爷,还带着个你在边上参观?” 秋天了,扇子扇出的凉风顺着脖子往里钻,真不适合装什么风流倜傥,再扇下去,我鼻涕都要流出来了。 蓝色的双瞳停留在我身上,“王爷身上没有酒味,也没有青楼的脂粉味。” 流波啊流波,你何苦这么聪明呢? 我一拍掌中的扇子,赖赖的收了起来,脑袋伸到他的脸前,冷不防在他脸上偷了个香,“是啊,我发现青楼中的男子都没有你来的够劲,所以就干脆回来了,怎么样,今夜陪我吗?” “主子,花街在西边,你怎么打东边回来的,那里似乎是皇城的方向。”流波的眼中,闪过一缕古怪的光芒,“属下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开了一家花楼在那个方向?” 我神色不变,笑意如常,“是啊,好像叫‘粉暖香阁’,新开的。”顺势一歪,靠上他的胸前,媚眼如丝的腻着他,“流波啊,你果然越来越有身为我小爷的自觉了,连我常去哪些粉楼都知道,是不是吃醋了?” 他不说话,我对他抛个媚眼,转身吊儿郎当的朝房间走去,“既然这么想上我的床,现在去洗洗干净,我在床上等你,记得什么都别穿只披件轻纱,我喜欢这样的。” 就在脚步刚刚迈出的瞬间,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抱上我的腰,从身后将我狠狠的困在怀抱中,他粗重的喘息喷在我的颈项间,吹动我的发。 低低的声音,带着几分愤愤,不稳的吐出,“我都知道了,你还准备瞒我倒什么时候?” 假笑终于挂不住了,我轻抚着他交扣在我腰间的手,倒入他的臂弯间,声音却依旧轻松,“人家要的是我的人,自然由我出面,否则我岂有资格说什么要当你的妻主?” 他抱着我的手在渐渐的收紧,似要将我嵌入他的胸膛中,男子强烈的气息在我的耳畔,从身后包裹着我,沉静着。 “你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我特意交代了子衿要保守秘密,以子衿的聪颖不可能告诉他,那么他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你忘了,我是穆家的护卫。”他一语让我彻底无声,“穆家给我传了话,要我进宫伺候,凤后。” 他跟了我这么久,我早已习惯了他和我的形影不离,也习惯了与他同生共死,却忘记了,他根本不是我的人,而是属于穆家。 我一声冷哼,“忘记的人是你,当初是你自己做的选择,从那天起你就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同意你哪也不用去,你只要给我老老实实的坐在王府里就行了。” 他将我的身子扳了过来,紧紧的扣着我的肩膀,漂亮的眼贪婪的扫视着我,仿佛要将我刻在心间,然后他慢慢的松开了手,轻轻的跪在了我的面前,“流波已经决定了,明日进宫,今夜特地拜别王爷。” “放屁!”我已经懒得管什么矜持了,直接两个字狠狠的吼了出去,“你知不知道,所谓进宫,不是让你伺候穆沄逸,是让你……”我的气息不稳,双目中快要喷出火了。 “让我进宫伺候皇上是吗?”他平静的接下我的话,表情没有办分的悸动,既不忧愁也不伤感,仿佛与他无关一般。 “你给我起来!”一拽他的衣领,他乖乖的在我力量下站了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搂上了他的颈项,贴上了自己的唇。 他是我的人,居然敢不相信我的能力。 在他被我亲过搂过抱过吻过以后,他居然能那么冷静的说什么要进宫伺候我皇姐? 就在昨天,他还承认我是他的妻主,不过一日,他居然敢擅自作决定。 他一声闷哼,我松开了他,看见一点殷红从他的嘴角滑落,我舔舔唇,口中是他的淡淡血腥气。 看着面前绝美的俊朗容颜,还有唇上被我咬出来的伤口,熊熊的怒火又不自觉的压了下去,心疼爬上,我轻轻的伸出手,抚上他的唇,“疼吗?” 他微微摇了摇头,没回答。 我承认,因为沄逸让我的心情极其的烦躁,而这烦躁在听到流波这类似于自我牺牲的选择后到达了顶点。 我恨,我恨沄逸的无情。 我恨,我恨自己的无力。 我更恨,恨流波的自作主张。 我看着他,叹息着闭上了眼睛,紧紧的抱上他的腰,贴上他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让两人的呼吸渐渐合二为一。 我抬起头,看到那双蓝色的眼瞳中有跳动着的火苗,“流波,我是你请回来的,你应该知道,我只是在履行一个承诺,一个我自以为伟大的付出,可是现在我发现,时间改变了太多,我根本不必要去遵守那个所谓的承诺,我开始怀念‘寒雪峰’上幽冷的空气,清凉而干净,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他的目光,落在我贴在他胸口的手指上,闪了闪,他握上我的手,薄薄的茧擦过我的掌心,与我十指相扣,收紧。 “流波,如果你刚才只是担心因为你的存在会影响我的前程才说出想进宫的话,那我可以原谅你,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你的心里决定!”我的话语中分明带了笑,其实早已明了了他的选择,就是想看看他不自在的表情和微红的脸,所有的烦躁都飞了,只留下浅浅的笑在心头飘荡。 一点点的羞臊在蓝眼一翻中愤愤的飞走,他抱在我腰间的手用力,直接将我打横抱起,转身就往他的房间行去。 我搂上他的颈,忽然明白了他这个举动背后的意义,“你是不是想和我生米做成熟饭?以证明你跟我在一起的决心?” 这么做,不管沄逸多么坚持,他都不可能再入后宫。 这么做,也就意味着他正式反抗了穆家的控制。 这么做,我等于是面对面的要与姐姐争夺男人了。 我不想放弃,流波他,是我的。 他将我轻轻的放在床榻间,莹白的面容上淡淡的红晕让他看起来再没有半分的强悍,不稳的呼吸更是体现了他强自按捺的激动,劲实的身子小心的覆了上来,他甚至不敢将他的重量压在我的身上。 他的唇,柔韧中透着他独有的力量,不躲闪,不逃避,吮着我的唇瓣,勾着我的齿缝,以强势的力量突入我的口腔里,咬着我的舌尖,细细的品着,手掌捧着我的脸,如同捧着最珍贵的宝物。 我的手,勾着他的颈项,含着他的唇,轻咬着他的水润柔韧,手指顺着他衣襟的开口探了进去。 当我冰冷的手指触上他温热的胸膛,我感觉到他和我同时一怔,低低的j□j出声,他的吻在瞬间变的激烈,肆意的蹂躏着我的唇,亲上我的耳垂,咬上我的颈项,手指拉扯着我的腰带。 他颤抖的手指解着我的兜衣,两根细细的带子,他怎么也解不开,涨的整张脸通红,索性一扯。 “嘶……”我胸前刚刚感觉到空气的凉意,他充满热气的唇已贴了上来,含上我丰盈的顶端,舔吸着。 我拉开他的衣袍,手指顺着他精瘦的腰身攀上了他的背。 他的身子,如同激情的小豹子,蕴含着无穷的力量,面对他亟待发泄喷薄的欲望,我轻笑着,手指探向他隐秘的部位,“要不要先打一场,确认谁在上面?” 他突然停下所有的动作,望着我,那双蓝色的双瞳,深沉的引人沉溺,跳动着挑战的火焰。 这就是流波,即便爱我,也绝不向我低头的倔强流波。 他,身体里永远都燃烧着火焰,不管表面如何沉寂,都不会改变他的内在。 不是沄逸,他与沄逸那种从里冷到外的清寒是天壤之别。 只是流波,一个与沄逸完全不同的人,一个激发我心底挑战欲望的男子,一个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倨傲男人。 我捧着他的脸,不无感慨,“流波,你给我的感觉,绝不是会让自己委屈他人身下的男子,绝不会与他人分享爱人的男子,为何我竟能如此荣幸的得到你委身?” 他楞了下,轻轻别开了脸,再看我时,那双瞳中有淡淡的苦涩,“如果我说,你对我是特殊的,你信不信?” “什么意思?”我皱了下眉头,失笑出声,“我如果不是特殊的,你岂会与我巫山云雨?” 他搂紧了我,“我的一生,只因你而存在,宿命是无论我怎么抗争,都无法改变的。” “流波……”我念着他的名字,刚刚他声音中的无奈和涩涩的感觉突然让我改变了主意,我抱着他,将整个身躯都蜷缩在他的怀抱里,“就这么抱着我,什么也不用做。” 充满雄性气息的手臂有力的抱着我,我躺在他的臂弯间,螓首窝在他的脸畔,“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进宫,不会的。”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紧搂着,我们依偎而眠,度过了两人间第一次的同床。 流波,月栖,我选谁 半夜偷入皇宫,回来后又与流波纠缠了那么久,我几乎是在天快亮时才与他沉沉的睡去,连日的疲惫让我睡的无比的香甜,直到院子里传来鸡飞狗跳的叫嚷,才把我从馨香春梦中给拉了起来。 “上官楚烨,你个色胚,给姑奶奶我出来!”有点熟悉的声音,粗鲁的吼着,把我从深沉的梦里叫醒。 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听到了白菊花急急忙忙的声音,“将军啊,将军,我家王爷还没起呢,您要不到前厅等等,这后院卧房闯不得,闯不得啊!” “走开!”粗鲁的声音更大,“上官楚烨,快点给我出来。” 我动了动眼皮,实在是沉重的难以打开,无意识的抬起头抚上额角,全身软绵绵的不想动弹。 “风将军,我家王爷连日操劳,您就让她好好休息一场行不行?”白菊花的声音也是连蹦带跳的,显然追着来人气喘吁吁跟不上步伐。 “要睡让她明天睡,现在给我起来。”来者的声音怒意冲冲,伴随着脚步声在院子里四处跑动,“那个混蛋在哪个爷的房里,快说!” 声音越来越近,白菊花的声音也越来越急,“将军,将军,我们爷的房间您,您可不能乱闯啊,这,这……” 话还没说完,我就听到房间门被狠狠地踹开反弹在墙壁上的巨大声响,我眼睛忽的睁开,直觉的扯起被子就罩上身边流波的身体。 身边一片冰冷,被子瘪瘪的落下,我这才发现,流波早已不见了踪迹。 顾不得寻找他,我的身体已经被闯入者狠狠的拎了起来,“上官楚烨,你还有空在睡大觉?” 我揉揉眼睛,看着风若希满面焦急的脸,大大的打了个呵欠,“将军啊,您一向从容有度,知礼懂节,这突然闯我府上,连通报都等不及,莫不是哪国的军队要杀进我们京师了?” 我看着她呼哧呼哧喘气的脸,调侃着,“这真的要是大军临境,您这战功卓著的将军不去前线指挥,跑来我小爷的房间里干什么?” 她瞪着我,突然一拳头狠狠的砸了过来,被我伸手一格,轻巧的挡住,讪笑着,“到底什么事惹我一向工于心计的师傅大人如此怒形于色?甚至冲上门打人?” 她的脸,如一块寒冰般冷冷的,在对上我吊儿郎当的笑后,冷冰冰的丢出一句,“你知不知道,月栖说是要为民祈福,游历四国,归期未定?” “什么?”我猛的从床上跳了起来,抓着床头的外衫胡乱的套着,“他和皇上请辞了?皇姐同意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我刚回来就被沄逸那一个请求轰的气晕八素的,本该今天去探望临月栖的事也被我推迟了,如果他生我的气,那我现在赶去哄哄他应该还来得及。 “他是国师,打着为民祈福的旗号出去,皇上也不能阻拦,可是他没有武功,身子也弱,随从也不肯带的上路,还要游历四国,只说在明年祭天前会赶回,这样坚持的他我从来没见过,你说,是不是你说了什么话伤害了他,才让他要离开?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怎么拦也拦不住。” 风若希噼里啪啦的一串话,连指责带怒骂,让我没有半分还嘴的余地,好不容易等她喘气的空间,我才终于找到了插话的余地,“他在哪?还在神殿吗?我去劝劝他,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我以为昨天的话,就算不能让他原谅我,好歹也不会太生气了,只要再哄哄就万事大吉了,没料到却收到了这么震撼的一个消息。 孤身一人上路,国师怎么样?人人景仰怎么样? 他不知道他那眼神,他那出奇糟糕的平衡感会让他连路都走不稳吗?还要游历四国? 他不知道他那付花容月貌会引来无数觊觎的目光吗? 他不知道他那柔弱的身体会承受不了大风大雨,万一病了,万一碰到了危险,怎么办? 难怪风若希怒气冲冲的跑来找我算账,我自己都怀疑,他根本不是要游历四国,而是和我赌气,要跑的远远的。 “他要走,必然要向皇姐请辞,师傅你别急,我这就去神殿哄哄他。”一边说着,我一边算计着,昨天才祭天,就是要请辞最快也是今天,走的话也是明后天的事,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还不急?”她一声爆吼,手指都快点到我的鼻尖上了,“你知不知道,他昨晚连夜向皇上请辞,今天大早就走,现在只怕已经出了神殿,快到城门口了,我这个当娘的好说歹说都没有用,不来找你,找谁?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砍了你!” “什么?”我大惊失色,抓在手中的梳子落了地。 夜见皇姐辞行,大清早一个人偷偷的出城,这不是躲我,是什么? 我知他骨子里犟,却没想到犟成这样! “我去追他!”我狠狠的抓上桌子边的一把折扇插在腰间,“师傅你别担心了,我一定把他求回来。” 风若希脸上的怒意终于有了稍稍的平息,看着我旋风一般的速度穿戴整齐,往门外刮去。 门外,子衿的出现让我一楞,他面色沉静,手中拿着一张信笺,“王爷,你要走,最好先看完这个。” 我的心中,满满的都是那个走路跌跌撞撞的臭美男人,只想怎么才能让他回心转意,让我好好的照顾他,哪还有心思看什么信笺。 我眼中几乎都是哀求了,可怜的望着子衿,“子衿,你替我决断吧,我相信你的能力,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就在我刚刚提起脚步的时候,耳边传来子衿淡淡的声音,“是流波的信,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在我的枕边的,他说他去见皇上了,叫我暂时不要告诉你,如果晚上他没有回来,再让我告诉你他的去处,叫你不用去寻他了。”他的手指伸到我的面前,“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告诉你,至于要不要赶去皇宫阻拦他,你自己决定!” “什么?”这一次,我是真的站不稳了,脚下一个退步,我扶着门框,一把抢过子衿手中的信。 字迹俊秀,平稳有力,显然不是匆匆写成,而是他深思熟虑之下书就,信中大部分的意思正是子衿说的那样,但是几句中的含义让我颇有些心惊。 若辰时未归,则毋再寻。流波此去,为解王爷心中之忧,愿能永除心患。 这些话,不得不让我去想其他的可能。 可能一,他自愿进宫,成为沄逸的替身,替皇姐生孩子,从此沄逸也不再找我的麻烦。 可能二,他去向皇姐说明实情,将我和他的感情和盘托出,让他人猜测我对穆沄逸的企图。 可能三,他去行刺沄逸,只要杀了沄逸,自然也就不存在他进宫伺候之事,更绝了可能暗害我的一个大敌人。 想到这,我感觉到背后一阵凉飕飕的,额头上的冷汗都沁了出来,以流波的强硬,以流波的脾气,这第三个可能,怎么想,都是最大的那个。 重重的一拳捶上门框,木屑飞扬中我吐出几个字,“我要进宫!” 我要进宫,我必须进宫。 身为王爷,身为他未来的妻子,所有的事情都应该由我来承担,我不能让他惹恼了皇姐,更不能让他鲁莽冲动的去行刺沄逸。 衣袖被人拉住,风若希冷冷的看着我,“我儿子怎么办?” 月栖…… 如果我不追他,很可能我和他的未来就此断送,本来就是千斤悬一丝,需要小心翼翼呵护的爱情,我如果不去,说不定就此失去了他。 流波…… 如果我不进宫,断送的,就不仅仅是我和他之间的爱情,很可能还有他的性命,这个一直保护我,跟随在我身边的男子,我同样不能失去。 无数念头在心中闪过,我必须做出一个抉择,一个两者中最需要我此刻去挽救的抉择。 我歉然的看向风若希,有些艰难的开口,“师傅……” 月栖,不追,我还有机会,即使没有,失去的也不过是我和他的爱情。 流波,不追,失去的,很可能就是他的性命,这个赌,我不敢下! 手,被一双白璧盖上,子衿微笑着,“王爷,去皇宫吧,这牵扯到您的身家性命,一旦流波处事不当,会牵连到您。” 就这一句,连风若希眼中也射出了赞同的光芒,轻轻点了点头。 子衿看向风若希,温柔出声,“至于国师那里,不妨由我代王爷去,您觉得可好?” 不能再耽误了,我点了点头,握上他的手,“对不起,麻烦你了。” 他只是拍了拍我的手,“去吧,子衿祝王爷能顺利的解决这场事,带回流波。” 我取出腰间的那把扇子放在子衿的手中,重重的点了点头,“替我交给月栖,请他原谅我。” 在子衿的点头中,我飞身而去,朝着皇宫的方向,飞速的奔跑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流波,千万不要犯傻,流波,千万不要…… 流波的抉择 到了宫门前,我才发现,我的腰牌不见了,出入宫内的腰牌本来在身上好好藏着的,此刻却不翼而飞了。 流波,除了流波还能有谁? 可是没有腰牌,我就不能直入内宫,任心中火急火燎的,也只能看着卫兵一路小跑着进去通报。 宽阔到一眼望不到底的宫门,寂静的只有鸟儿偶尔落在琉璃瓦上啾啾的声音,平静一如从前。 如此安静证明宫内没有发生大的异变,这让我微微放下一点心,却也更加的提心吊胆。 流波,你千万不能乱来。 你个混蛋,一个男人擅作什么主张,你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还是觉得你的能力在我之上,靠你自己就能解决? 你知不知道,就算你有我的令牌,见皇上也是以下犯上,随便什么借口都能治你的罪。 你知不知道,我不在你的身边,只要你说出违背沄逸意思的话,他动动嘴皮,你就不能安然的走出来。 太鲁莽了,真是太鲁莽了。 等回去了,我一定要好好的教育你,让你知道什么叫顺从,让你知道什么是听话,叫你乱跑,叫你偷我令牌…… 我在这乱七八糟的想着,脖子直愣愣的远望,急切的想要看到守卫归来的人影,脸上已经露出了不耐的神色。 远远的,一个圆溜溜的人影跌跌撞撞的往宫门的方向跑着,说是跑,比正常人走路也快不了多少,不时的停下来咧开嘴用力的喘息着,在看到我之后,扬起手不断的摆着,在喘了无数次之后,终于抽搐般的破碎咧开两个字,“王爷……” 这个人我认识,以前跟在母皇身边,现在是皇姐的贴身伺人,年宣。 我扶上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急切的出口,“年宣,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抓着我的手,指着我,用力的大口喘气,“皇,皇上……” 我差点也和她一样一口气喘不上来而昏过去,“皇姐怎么了?是不是宫里出事了?”摇晃着她圆滚滚的身体,“快说啊,皇姐在哪?” 她手指着寝宫的方向,“皇上,皇上……” 我没时间等了,丢开她,展开身形飞掠而去,如燕子般窜入皇姐的寝宫,慌张的叫嚷着,“皇姐,皇姐!” 一入门,我就看见皇姐和沄逸端坐在上首,神色肃穆,他们的正前方端端正正的跪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低垂着头,看不清楚神情。 “皇上,臣妹约束属下无方,惊扰圣驾,还请皇上降罪。”几乎不给皇姐开口的机会,我直接把事情揽上自己的身,“臣妹罪该万死,请皇姐重罚。” “你想我怎么罚?”皇姐的声音,如同在金銮殿上一般威严,显然她此刻不是将我当妹妹看,而是当做待罪的臣子。 我趴伏在地上,感觉到身边人的体温,竟然感到出奇的平静,“是我的错,失落宫中令牌,这男子不过是山野村夫,不懂宫中礼数,并无意冲撞皇上凤后,他只是听闻皇上要召其入宫伺候凤后心中急切,这都是我管教无方,肯请皇上免其罪责。” 我吸了口气,看了眼身边的流波,他直挺挺的跪着,那张与沄逸极其相似的面容显然引起了皇姐极大的兴趣,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姐,眼中都露出了玩味的光芒,死死的盯着他的脸。 在听到我的话后,她的目光动了动,转移到了我的脸上,声音深沉,“皇妹这护卫的容貌,倒与凤后极其相似,若不是亲眼见到,朕都不敢相信世界上有如此相似的面容,朕原本以为凤后容貌天下无双,却不料你这护卫竟然拥有另外一种气质,难怪凤后上次一见就欢喜,不知道皇妹从哪寻来的这人间奇葩?” 她用了朕这个字眼,不是我。 “我……”姐姐的目光中含有太多层的意思,我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那两道停留在我身上的眼神,仿佛要看穿我的身子,看穿我的心。 我刚刚抬起头,与皇姐眼神一触,那瞬间,我看到了猜疑,看到了隐藏的思索,她微笑着,字字如针,“皇妹江湖漂泊三年,原来却是有美相伴,这男子的容貌,连朕都恍惚以为是凤后在身边呢。” 当年我与穆家极其亲近,对穆沄逸的心更是众人皆知,当穆沄逸成为凤后,而我的身边出现了一名与他容貌极其相似的男子,只要我开口说流波是我心头所爱,我与皇姐之间的嫌隙再无法弥补。 可我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沄逸带走流波,毁了他的一生,流波是我的人,是我承诺了要留在身边一世的人。 “皇姐!”再次看了眼身边的流波,我心中决心已下,“臣妹……” “王爷,我终于明白了。”身边一声叹息打断了我即将出口的话,流波侧过脸,却是给我一双波光潋滟,凄楚欲绝的眼神,“终于明白您为什么从不肯碰流波的身子了。” 这,这是哪一出? 虽然没明白,但是我聪明的选择了闭上嘴,看着那双晴蓝瞳中缓缓的滑落两行清泪,“名为贴身护卫,流波对您的心您不可能不知道,流波跟您最早,可您要了子衿少爷,在青楼喝花酒戏小倌,却从来不看流波一眼,流波一直以为只要默默的守护在您身边,总有一天能得到您的青睐,跟着您高高兴兴的进京,幻想着在您身边一生一世,原来您根本就是另有打算是不是?” 我沉默…… 仿佛心事被揭穿般的沉默。 流波在为我开脱,他在扮演一名暗恋着我,却被我早已相中欲送入宫中的可怜人,因为谁都知道,以我的风流,不可能不碰如此绝色。 而他赌的,就是那‘守宫砂’的存在,以证明我真的不爱他那样的人,留着,只是为了将他献给皇姐。 流波抬起决然的脸,任那泪水无声的滑下,膝行了两步,跪趴在皇姐面前,“皇上,凤后,只要您们不嫌弃流波手脚粗鄙,请让流波在凤后身边伺候。” 他凄楚的看了我一眼,缓缓的闭上眼,别过头,垂下。 从始至终,我都没再看他一眼,也没有说一句话,因为我已明了。 他此刻表露对我的思恋,完全脱了我依然暗恋穆沄逸的罪责,那戚戚的表情,分明在说着对我余情未了,尊贵如皇姐,又怎么可能将心中有别人的男人纳入后宫?漂亮啊,流波。你这一招真的漂亮。 皇帝固然尊贵,她的话无人能反抗,却也正是因为这份尊贵的面子,让她不得不大方,不得不宽容。 果然,皇姐一声长笑,爽朗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你这男子果然特别,不似闺阁中的娇羞和怯弱,居然敢在朕的面前直言心中私恋他人。”姐姐抿着唇,握上沄逸的手,轻轻抚摸着,“凤后,我知你心中想法,可是人家并不与你一般,心中只有我啊。” 沄逸平静的点点头,清幽的开口,“皇上,对不起,是我的错。” 皇姐呵呵的乐着,慢慢的抬起手,示意我起身,“不是凤后的错,只是怪我的皇妹太吸引人,况且这样敢当着我面表白的男子,太野,后宫锁不住的。” “皇姐,是我管束无方。” 我才开口,身边的流波重重的一个头磕了下去,“皇上,流波今日之举已是欺君,恳请皇上赐流波出家。” “咦?”皇姐疑惑的看向我,而我,只是冷冷的瞥了眼流波,痛心的别开眼,语气单调的没有半分感情,“此子身为我的护卫,却不遵从我的意见,盗我令牌,私扰皇上凤后,更口出下贱慕恋之语,皇上若不赐他出家,何以护我皇家尊严?” “皇妹……”皇姐叹了口气,“他虽然说话大胆,行为出格,却也是因为一片真心,至少他对你是真心的,不如你……” “不行!”我重重的摇了摇头,“我不能收他,皇姐,会落人口实的。” 倒身下跪,“臣妹告退。” 我倒退着朝门外走去,看也不曾看一眼身边的流波,脚步没有半分留恋,甚至还有几分隐忍的怒意,恰恰好的透出。 “皇妹!”上官楚璇一开口,我这个大胆的皇妹也不能假装没听见的走人,只能垂首停在门边。 她走到我身边,牵上我的手,“皇妹,这男子有着天下难得的秀色,更有闺阁中人少见的大胆,若不是他心中有你,只怕我真的会收入后宫,让他与凤后为伴,这样的天资绝色真的出家太可惜了,我知道你顾忌什么,你怕有人传言你贪恋凤后美色,离间你我姐妹感情是不是?” “皇姐!”我深深的喘了口气,“臣妹从未对凤后有非分之想,我不想有人借机发挥。” 姐姐哈哈一笑,“我知道你的心就行了,只是看着他与凤后如此近似的容颜,我总忍不住的想要心疼他,给他一个好归宿,我把他赐给你,你能不能替我好好的照顾他?” “这……”我惊讶的看着皇姐,张着嘴说不出话, 皇姐拍上我的肩头,“我赐给你的人,这下不会再有人说什么了吧?” “谢皇上!”流波几个响头重重的磕着,双瞳间的爱恋毫不掩饰的看着我,唇角有淡淡的喜悦,眼泪还挂在睫毛间,芙蓉沾露,娇艳无比。 我勉强的拉扯着唇角,牵着奇怪的角度,苦笑,“我还有推辞的余地吗?” 临月栖的信 刚走出皇宫的大门,我就软软的靠在墙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无神望着眼前的人,“流波啊流波,你实在太大胆了。” 收起了那个娇弱中带着坚强的面孔,他伸手擦去我额头上的汗水,晴蓝的双眼藏着两分得意,“但这是最好的结局。” 我抱上他的腰,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声音变的软弱无力,“流波,你太天真,帝王之怒,岂是你我能承受的?如果皇姐不是如此胸襟,你我就坐实欺君之罪,别说你想替我保的地位没有了,就连你的命都要交待在这里,我开口讨你,最多就是个猜忌,只要我肯放下一切,我们还能归隐山林,笑傲江湖,我要的,是保全你的性命,你知不知道?” “原来你早就算计过了。”他的表情古怪,说不出是笑是愁,“原来我还真是擅作主张了。” 我搂上他的颈,拉低他的脸,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但是你赌对了,比我想破了脑袋权衡利弊之后得到的要多的多,原来你比我聪明的多,这一次算你赢。” 这一次,他的脸上终于放开了笑意,倔强中的不屈,小小的得意,都满满的堆在那张脸上,他狠狠的拥着我,“现在我可是皇上赐的人了,你别想甩掉我了。” 我捏上他的下巴,挤着恶狠狠的表情,“你是皇上赐给我的小爷,以后可不止是跟在身边保护我这么简单,端茶递水,暖床温榻,要是做的不好我就休了你!” “你敢!?”蓝眼一翻,两团小小的火苗窜了起来,“我告诉你,从今天起我就跟在你身边,看你怎么拈花惹草,看你怎么青楼花酒。” 拈花惹草?我猛的想起了什么…… 顾不得继续感慨我的运气,我拽着流波的手,“走,赶紧回王府。” 我进宫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子衿究竟有没有替我留下临月栖,如果没有,我去追赶,也应该还来得及。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他斜睨着我,嘲笑我。 “得了吧。”我看着他,话有所指,“除非到真有那么一天,你把你全部的秘密都告诉我,我才会碰你。” 不看他的脸色,我飞驰着,他跟在我的身后,仿佛又是那个无声的护卫,紧贴着我,不发一言。 我喜欢他,也尊重他,他有不愿意说的故事我不会追问,却不代表我真的什么都发现不了。 流波啊流波,到什么时候,你才会完全的对我敞开心扉? 脚步不停歇的赶回我的王府,一入门就看到子衿面无表情站的那,身边是冷着表情的风若希,这样的情形让我的心咯噔一下,猛的落了下去。 几乎已经不要再问了,我看着子衿,有些涩涩的开口,“劳累你了,他从哪个门出城的,我去追!” “东门。”子衿的声音清清洌洌,却没有什么失落,“但是我认为你没有必要去追了。” 我转向马厩的身体突然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他,“为什么?” 莫非月栖已经表达了他的意思,不希望再与我有任何纠缠?从此一刀两断,所以不让我去追? 这个认知我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可我相信子衿的判断,如果他说没必要,那就真的没有任何必要,连他都带不回来的人,我除了打昏,也不会有更好的办法,可是打昏,不是解决问题的真正手段。 “他真的不愿意回来?”这几个字,我说的艰难无比,不愿意相信临月栖会绝情如斯。 子衿摇摇头,“不愿意。” “啪……”我一拳砸上身边的廊柱,合抱的石头柱子被我一拳打缺了一个角,扑簌簌的落着石粉,我咬着牙,愤然转身,“我去追,不问个究竟,我不甘心。” 是的,我不甘心。 我固然那夜有错,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解释了,我道歉了,我求婚了,他到底为什么不原谅我? 是恨我的花心?我一直都花心啊。 是怨我的多情?我本就多情。 这一切,都是在与他认识之前,还是对他来说,那一夜的缠绵只是药效的产物,那他出口答应我的求婚也是因为春药上脑,所以才在药醒后越看越烦,干脆遗弃我这药渣? 我咬着后槽牙,我就不信,还有人上了我的床还能一脚踹了我的。 呃,穆沄逸不算。 幽炀也不算。 “不过,你的礼物他收下了。”淡淡的语气仿佛事不关己,只有那眼角眉梢,透露着几分揶揄,手中,轻飘飘的扬着什么。 信笺! 肯定是临月栖给我的信,看子衿那含笑的调侃神情就知道了。 收了我的礼物,还有信回来,那么就有转机,一切都还有转机。 如果他放弃我,就不会收下我的礼物,而是直接一封信。 最让我怀疑的,是此刻子衿和风若希的表情。 虽然子衿没有露出笑容,那身上却半点未散发出低沉的感觉,证明他很轻松。 而风若希就更不用提了,她没冲上来揍我,就是最好的证明。 大咧咧的冲过去,冲着他白玉似的脸颊就是狠狠的一吻,大大的啾了一声,“谢谢你,子衿。” “你就不谢谢我?”旁边的风若希瓮声瓮气的挤出一声。 “谢谢你?”我翻了个白眼,“你如果说我进宫面圣,生死未卜,只怕他立即就回来了,你确定你真的帮了我?” 顿时,我看到风若希和子衿面面相觑的脸,显然他们两个,没想到这一招。 “你如果真的想要我谢子衿一样谢你,那来吧。”我嘟起嘴,闭上眼,一把抱住风若希,壮士上刑场般对着风若希伸出脸,“那我也勉为其难,亲你一下。” “啊!”风若希在我手臂的用力中根本无法挣脱,只是凄惨的大叫着,老眼瞪的如铜铃,惊恐的看着我靠近的脸。 “扑!”一张纸盖上我的脸,纸上是子衿修长莹白的手指,伴随着他笑意盈盈的声音,“还不看,你不是急的要死吗?” 我讪笑着,不好意思的从他手中抽过信,飞快的展开。 “字谕楚烨。”只顶头几个字,我已经笑了出来,他叫我楚烨,这么亲昵的称呼,还需要多想吗? “月栖自幼入国师门下,一心只知为民祈祷,侍奉神明,从未有过男女情爱之念,更视爱欲如洪水猛兽,虽母曾多次劝诫,亦从未改变心意;你我之间,甚未有过执手情便已行人伦之礼,一切起因皆是误会,月栖从未想过因此入王爷府,却也不得不承认王爷之语已乱我心绪,与王爷的十数日短聚是月栖从未有过的欢乐日子,此次远游,月栖期盼能在平静中思虑,归来之日,也是我决定之时,恳请王爷万勿追寻。” 哎,这小子,分明早对我动心,只是他不肯面对,不肯面对自己也有了凡人的情爱,不肯面对自己清修十载比不上和我相处的十五天,死鸭子嘴硬! 或者是,他对我,还是有不放心,怕选择了我之后,会带给他痛苦和不安。 我相信,这轮明月终究会栖息在我的怀抱中,可是我,真的不想等。 而且,他一个人上路,我不放心。 肩膀被子衿轻轻的搭住,“风将军已经派人在暗中保护了,随时会传他的讯息过来。” “我……”我声音有些沉闷,想起月栖那跌跌撞撞的身子,想起他迷糊的眼神,“我还是想去送送他,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他一眼。” 子衿松开了手,微微点了点头。 就在我翻身上马之时,白菊花突然连蹦带跳的窜了进来,“王,王爷,皇,皇上召见,让您一炷香内立即到御书房。” 皇上召见? 我这不是才从皇宫回来吗?有什么紧急情况需要我马上又入宫的?还一炷香? 一天两次进宫,我有这么重要? “什么事传召?”我皱起了眉头,不安的眼神看着流波,心中隐隐猜测。 “好像是说,‘御风’使者来访,皇上请王爷进宫。”白菊花飞快的接着我的嘴,牵着我的马,伺候我上马。 “‘御风’?”我嗤笑着,“他们和‘沧水’之间的明争暗斗打完了?” “早打完了。”风若希抱着双臂靠着墙,“在你修行的十几天里,‘御风’和‘沧水’突然休战,仿佛达成了什么默契,互相在没有暗杀和偷袭,就这么沉默着彼此停歇了。” “那真是可惜,好戏演完了。”我大笑着,策马扬鞭,飞驰而去。 一路上,我想着各种可能,猜测了种种,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御风’要与我‘云梦’修好,彼此和平共处。 可惜,我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局,所以,当我看到皇姐那看似正经,实则有些玩味的笑容说着让我纠结万分的话时,无言以对。 “‘御风’此次,是希望与我们结亲,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 “结,我们没皇子,不结,人家去找‘沧水’结。”我简简单单几个字,“你自己想办法,我没法子。” 我现在只想赶紧走,我要去追月栖。 皇姐高坐在书案之后,听到我的话眼皮都不抬一下,轻松的抓着她面前的奏折一页页的翻着,“我们没皇子,人家有啊,派个人去娶过来就行了。” “娶,哦,娶!”我正想着临月栖呢,无意识的接着她的嘴,突然醒悟到了什么,皇姐点点头,看着我的眼神写满了你知我知的内容,我别开眼,当做没看见,“好事,好事,皇姐您娶回来,‘御风’皇族传说中以容貌定地位,想必家给您的皇子一定地位一定是最高的,您好好宠幸吧。” “是啊,传说个个都是天人之姿。”姐姐意味深长的附和着我的话,“所以如此美差,我就交给你了吧。” 我? 又是我? 为什么又是我? 我苦笑,“我能说不吗?” 皇姐镇定而威严的摇摇头,我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了。 夫管严 自从回归京师,我早已绝了风月滥情的想法,甚至一度觉得只要有子衿厮守,一生一世也是快乐,可是命运似乎在跟我开着玩笑,将一个个的美男送到我的身边,害的我那颗色色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的乱跳。 但是再色,我也不会对一个素不见面的男人动心啊,尤其是强迫的。 虽然月栖也是风若希师傅硬塞给我的,好歹我也见过面,或者说,对他那个跌跌撞撞的摔摔动作和顾影自怜的臭美早已经动了那么点小心思,才会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而这个‘御风’的皇子,天知道是人是鬼,是美是丑?我没兴趣! 当我看到皇甫羽萱那故作高雅,颔首微笑的脸时,我只有一个冲动,就是一拳头打扁她丫的脸。 让你笑,笑掉你的下巴。 “逍遥王爷月余不见,风采更胜,不知伤势可好了?”她满面春风的望着我笑。 好你妈了个头。 我也堆起满面的笑意,假惺惺的握上她的手,“皇甫相要牵挂‘御风’大小民情,还要四处奔波,更要担忧楚烨的伤势,真是劳心劳力,楚烨不敢,不敢。” 你当你的丞相,没事到处乱跑干什么,不知道现在风雨飘摇,世道不好啊?也不怕被人暗杀了,行刺了,英年早逝了。 “王爷在‘九音’之时,曾与羽萱定下约定,他日必定来我‘御风’,羽萱与王爷一见如故,实在等不及了,所以特来相见。”她笑颜大放,眼神中的光彩堪比一个禁欲了十年的老色女正盯着全裸的小美男,恨不能一口吞进肚子里。 鬼才和你一见如故,要不是让你们狗咬狗,我才懒得理你呢。 “既然如此,楚烨定要替我皇拜见贵上。”我哈哈大笑,看到她突然惊喜的脸,“只是不知道皇甫相所提的联姻,究竟是哪一位皇子?” 她平和完美的笑容让我非常想一拳揍扁,“王爷如果亲见我‘御风’主上,少不了要与众位皇女皇子见上几面,若您觉得中意,再向我主上提亲不迟,时间还多,您大可在我‘御风’多游览胜景,我国的山水秀丽,美色烟雨,定然会让您流连。” 这‘御风’对我还真好,皇子跟青楼的小倌一样,随便我挑,看上那个带走,都说皇家的孩子永远都是政治交易的筹码,这还真是一点都不假。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好,好的让我心惊肉跳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块肉香的让他们如此喜爱,恨不能人人揪上一把,啃下一块。 这要是赶明儿‘沧水’再送两个,或者哪家王公大臣又送两个,我还不得建个仓库堆这些男人? 早上流波才恶狠狠的瞪着不让我拈花惹草,现在的我,算不算奉旨收美? 战战兢兢的回府,早已经是日暮低垂,月上柳梢了。追月栖恐怕是不可能了,什么叫天意,这就是天意,我只能寄希望于‘千机堂’随时传来的讯息,让我知道他的安危,再找机会去见他。 满桌未动的饭菜,还有桌前等待的两人让我按下了心中的种种思绪,扬起笑脸迎向他们。 今夜的子衿,一身盛装,青碧长袍曳地,银丝宽边的腰带紧束着他的瘦腰,长长的流苏垂挂腰侧,双袖子长垂,白玉簪绾起满头青丝,袖口和领处一粒粒细小的珍珠更衬托的颜美莹透,熠熠生辉。 我走进他,牵上他手的同时,低低的叹了句,“我郎腰瘦不胜衣。” 子衿温柔的低下头,刹那风情让我神魂颠倒。 眼神一溜,突然发现流波竟然也换下了一身劲装,黑色的长衫衬托着他身形如黑曜石般的光芒内敛,长发披散,俊秀神韵,将那气势完全的掩盖在尔雅之中,难得,太难得了。 “你们是在庆祝我终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我望着满桌的丰盛,一手牵起一个,在桌子旁坐下。 “是,也不是。”子衿的笑容,总让我觉得有些毛毛的,他伸手斟满我面前杯子里的酒,“身为您的爷,我们先祝您今日全身而退,保全性命。” 一声身为我的爷,好悬把我杯子里的酒吓出来。 子衿这人,外柔内刚,会如此放低姿态媚声媚气的说话,背后就肯定还有大埋伏,再加上从来没有好脸色的流波也温柔浅笑,更让我是警惕万分,尤其那一句,“从今日起,流波就是您身边的人了,一定尽心尽力伺候王爷,侍奉前后。”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这个,你们有啥想说的,就说吧,我,我很好说话的,别这么客气,我很不习惯。” “王爷!”流波声音一嗲,吓的我又是一个激灵,面对着他突然依偎进我肩头的秀美容颜,居然忘记了吃他豆腐,只看着他两条手臂绕着我的颈,水眸楚楚可怜的眨着,“流波成了您的人,虽说是皇上赐的,终究不过是个小爷的身份,将来若是被人欺负,王爷可会替流波做主?” 欺,欺负他? 我的娘咧,谁敢欺负他?那小鞭子抽的,他不欺负别人就算人家运气了。 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贴的更紧了,清朗的香气勾的我魂都快飞了,柔韧的唇似有若无的刷过我的脸侧,“王爷,您会不会让人欺负我?” 什么叫色授魂与啊,什么叫挖心掏肺啊,此刻的我就是最好的代名词,只知道对着那双闪亮亮的期待双瞳发呆,说着无意识的话,“不,不会。” “可是王爷到处惹风流债,到时候这王府中难免爷越来越多,流波到时候不受宠了,口角一起,还不被人欺负去了?”红唇一瘪,他眼角有泪光闪过,“可我是皇上赐的,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这委屈,也就只能自己咽了。” 那快要抖落的两滴眼泪,简直把我的心都揉碎了,我想也不想,张口就说,“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招惹男人,再也不收人入王府,绝不委屈了你们。” 就在话出口的瞬间,我发现他的眼眸深处一道精光闪过,忽的醒悟过来,赶紧接上一句,“不过皇命难为,除了为国联姻,其他的没有你们的同意我绝不让进门,行么?” “好!”子衿爽快的答应了,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到我的面前,“签字,画押。” 我脑袋一晕,这还是当初那个温柔似水,体贴入微,关怀有度,春风轻抚的乖乖子衿么? 我苦哈哈的看着他,怀里的流波早已经直起了腰,噙着他一贯嘲弄的笑,冷冷的睨着我。 就在我刚刚拿起笔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声轻笑,脆生生的,象咬着水萝卜般,“噗嗤!” “谁?”我突然站了起来,眼神扫过,子衿和流波都一脸茫然,而那声音,分明就在耳边响起,是有人对我传音入密。 “我说日啊,你这个逍遥王爷,可有点磕碜哟。”耳边再次响起娇媚的笑声,满含逗弄,“本想约你一起舞风弄月,没想到啊没想到,以后走出去,千万别说认识我,那太丢我的面子了。” 是夜? 我袖风一拂,窗子应声而开。 窗外的月光,明亮的照在一角屋檐上,将那屋檐上的琉璃瓦照射的透亮,就在那明亮中,艳红的裙角飞舞绽开,层层叠叠的随风翻飞,似在空中开放的曼陀罗,吸收着月之精华,散发着夺魂摄魄的色彩,绚烂着我的眼,流光飞舞,那耀眼的,还有红色中的一点金色,寒光依旧。 不像仙子,更象是刚刚幻化人形的妖精,魅惑着人心,散发着妖异的色彩。 她扬起头,红袖翩然落下,一截雪白似藕的手臂抬了起来,透明的水珠从她手中的酒壶中射了出来,打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珍珠流泻,尽入她的口中。 风吹过,发飞扬。 魅色绝丽,红艳漫天。 她一个旋身,完美的姿态坐在屋檐之上,摇摇手中的酒壶,娇笑出声,“刚刚路过,闻到了酒香,不小心勾动了馋虫,可是我的酒喝完了,只好来讨一杯,却不想原是故人,不知道王爷能不能施舍在下这江湖落魄人两口酒喝?” 江湖落魄人? 她要敢说穷,世上有几个人敢说自己富有的? 锱铢必较的小气女人。 我顺势一抬手腕,手中的杯子滴溜溜的转向她,“既是故人来访,先敬一杯。” 她手指一招,我的酒杯仿佛长了眼睛一样乖乖的落在她的手里,掌心一翻,酒已落了她的肚。 “好酒,好酒!”她大笑着,手一抬,酒杯飞回我的掌中,“不愧是逍遥王爷,连酒的滋味都那么醇美,只是喝的代价未免大了些。” 这女人,时时刻刻都不忘嘲笑我么?刚才被她看到的一幕,估计足够她笑到进棺材,然后投胎到笑着出生。 我皮笑肉不笑的抽了抽嘴角,“酒是好,不过不能白喝,二十两金子一壶,你考虑下哟,外面风大,我就不奉陪了。” 我正准备拂袖关上窗户,外面的她娇滴滴外带懒洋洋的抬了抬手,“别呀,我拿东西换成不?” 我抱着胸,斜着眼挑着眉,“那要看你的东西值钱不值钱了。” 她哈哈一笑,慢悠悠的声音在黑夜中远远的传来,“你的前门,后院,廊下,假山处,都埋伏了武林高手,功力都算得上杀手中的上乘,不知道这个消息,值不值得换一壶酒?” 什么? 我心头一惊 眼前,无数道黑影窜起,各种暗器,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直的朝着我们三人而来…… 与君断情 “保护子衿。”我只来得及甩下一句话,人已经扑了出去,十数条黑影猛的窜了上来,将我团团的包围,一时间剑影憧憧,寒光耀眼。 夜说的没错,这一次来的人可谓是杀手中的顶尖人物,放在江湖中单独行动也绝不寒碜,更可怕的是,他们训练有素,配合打的天衣无缝,一时半会间我竟然无从挣脱。 左手才点倒一人,空缺立即有人补上,快的让我根本来不及寻找缝隙。 一脚踹翻一人,我的身形还来不及稳住,眼角已经瞄到三把剑同时指向我的上中下三路,背后还有剑风及体的声音。 右边两把刀,我根本不及再看,活活往左边一拧腰,手指连弹,数柄剑被我弹断,剑尖如暗器倒飞,插入他们身体里。 “啧啧,武功没放下嘛,不错,不错。”房顶上的某人,老神在在的倚着房檐,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手中的酒壶,撑着她的脑袋,慵懒而娇嗲,“哎呀,左边,左边两个,先点左边的,顺便一脚,可以踢你右边三个,啊,啊,啊,下面,下面有地躺刀,注意,注意,雪花盖顶……” 我一拳打飞面前的女子,朝着她的方向恶狠狠的出声,“你他妈的给老娘闭嘴,要么你下来打。” 她的纤纤玉手一捂,不甚清楚的声音传来,“好吧,我闭嘴,不过好像打你的人下手很轻啊,比起你那可爱的小爷那边,你真轻松。” 什么? 我一眼瞄向流波那边,他黑色的衣袍淹没在众多围拥的黑色劲装下,我只能从他身后抢眼的青碧色子衿衣衫中判断他的方位。 他的功力我不担心,但是我看到,与围攻我不同,那些在他身前的人,在刀光剑影中更多的是掺杂了无数的暗器,让他在保护子衿时更加的束手束脚。 “叮,叮,叮……”他磕飞的暗器就落在不远的地面上,借着月色的光,我看到暗器的寒刃上透着淡淡的绿色。 有毒! 我一个分神,没有留意到左边靠近的人影,“嘶……”剑光擦过我的左臂,划开衣袖,飞出一串红色的血珠,我只觉得手臂火辣辣的疼。 低头飞快了扫了眼,是红色的血,疼痛感也在告诉我,偷袭我的这把剑上,没有淬毒,那也就是说,这两批人,一批堵住我,只是为了将我和流波子衿分开,另外一拨人,才是真正下杀手的人。 对象,子衿和流波。 我的受伤让夜坐不住了,翩然的站了起来,“刚表扬完你就丢人,不行你就说话,我不介意免费帮一次。” 我点上自己手臂的穴道,让血流不那么快,对着她的方向一瞪眼,“你他妈的看够了没有,别让我下杀手,杀完他们第一个我就宰了你。” “哎……”她幽幽一叹气,鲜艳的罗裙如绽开的花朵,瞬间飞舞在月色中,飘飘荡荡似被风刮起,轻的没有一点重量,黑色的长发在空中扇状展开,洒出狂乱的弧度。 夜魅月华,妖之歌舞。 金黄色的面具,冰冷的看不到表情,更像是嗜血之魔降临天际,期待着吸食魂魄,偏偏美的勾魂惊心。 那瞬间,不少人停住了手中的动作,看着那血红艳丽翩然的靠近。 她的笑,似远空银铃,脆嫩嫩的。 她的舞,精灵轻巧,炫彩夺目。 她的手,柔若无骨,千载钟乳石滴成的笋尖般剔透。 她的发,漆黑柔滑,天瀑垂悬,缓缓回归身后,鬓边一朵红色的曼陀罗,犹沾露珠,娇艳欲滴。 风中飞舞着,仿佛刚刚幻化人形的妖魂,好奇的落入人间,却忘记了收敛妖气。 她落在我身边,声音绵软,“怎么样,漂亮吗?” 我翻翻白眼,死女人,这个时候都不忘记玩耍。 “去那边,姑娘我不要你救。”劈翻面前的人,我拿胳膊肘一捅她,示意着流波的方向。 她手指一伸,指尖瞬间闪亮,仿佛捏着星辰耀眼,顿时一片人影翻身倒地,而她,娉婷宛然,吃吃的笑声不断的传来,“你是我搭档,救你免费,救他们收钱,不如我在这,你去那边啊,说不定你去那边,人家的毒暗器就不敢出手了。” 话中有话,但是我相信她的判断,身形一展,在夜的掩护下顿时从人群中飞出,落在流波身旁。 仿佛被夜说中了般,那些不时偷袭的暗器,突然不再发射,只是人群再次分成两拨,一拨攻向我,一拨朝流波和子衿逼近,试图将他们和我分开。 对他们两个是痛下杀手,对我却是留有余地,这样的攻击太让人思索了。 我紧紧的护卫在子衿和流波身前,一声冷哼,“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想要杀他们,除非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他们互相看了眼,在无形的商量着什么。 突然,他们动作一变,所有的人掌心一晃,刀剑顿时被丢弃一旁,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为首一人手中东西落地,我的眼前立即弥漫起白色的烟雾,刺鼻而呛人,眼前朦胧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 无数破空风声响起,我想也没想的拦在他们身前,身上的外衫飞起,灌注全身的力量,如撑开的巨伞,阻拦下所有的暗器。 “唔……”迷雾中,身边的闷哼特别的刺耳,是流波的声音,也如同一记刀尖插在我的心头。 再无保留,我掌风呼啸,卷起地面上所有的残留兵刃,一股脑的刺向他们的方向,听到数声的惨叫,硝烟已被我的掌风刮散。 当风刮去最后一点残留的烟雾,我看见身边的流波身形摇摇欲坠,手指捂着胸口,指缝中的血是黑色,深沉的黑色。 “流波!!!”我一把抱住他软倒的身形,手指连点,暂时截住他的血脉,视线张皇的四下搜寻,“夜,你个混蛋夜,死哪去了?” “哟,想我啊。”嗲嗲的语调从我身后传来,魅惑的香气伴随着她艳红的身影落在我的身边,金色的面具动了动,我几乎能看到她慵懒的撇了眼我的方向,“‘落雪暗销魂’啧啧,这么珍贵的毒药,所有的兵器上都淬了,真是大手笔啊。” “别跟我啰嗦,你能解么?”我的汗都急出来了,流波的脸色已经开始铁青,嘴唇泛着青紫,她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说毒药珍贵? 一声冷哼,她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这个要五百两黄金,要是欠着,三分利息。” 我话也没说,直接劈手夺过药,凑上流波的唇边,一股脑的全给他灌了下去,夜在我身边背着手,悠悠闲闲的踢踢这个,踹踹那个,偶尔停下来,伸手摸摸,“不错不错,居然还有几两金子,便宜是便宜了点,总好过我白出手一钱也捞不着;这个小刀不错,啧啧,这个镖囊也挺好……”忽然,她停下手,手中抓着个黑乎乎的东西,“这个是啥?” 流波的脸色慢慢恢复了些红润,闻声我一转头,一眼看到他手中的那黑色的东西,顿时一股无名火起从心底窜起,直冲脑门,眼前一片通红。 夺过她手中的黑色令牌,我冲着夜甩下一句话,“替我照顾流波。”腾身而起,飞快的没入夜色中。 孤寂的冷风,清冷的夜。 月亮被乌云层层的掩盖,大地一片漆黑。 窗边,霜白清瘦的人影,手中握着什么,一贯冰冷的面容上渐渐浮现出不耐,远眺着,似在期盼什么。 发,披散在身后,摇曳着青丝,却让那人影更形冰寒。 他,被黑夜包裹,孤傲的一点白。 “你是在等他们的消息吗?”我从黑幕中慢慢的走出,脸沉似冰,手中拿着黑色的令牌,“我告诉你,他们不会来了。”我冷冷的笑着,“穆沄逸,流波已经由皇姐赐给了我,没想到你居然下如此黑手,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看着我,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目光下落,停留在我手中的令牌之上。 两人间,只有我身上爆发出来的火山烈焰,和他的冰寒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只要他们两个人的命,不会伤你。”终于,他那冰白的唇微启,吐露出一丝无奈。 “哈哈……”我冷笑,“要他们两个人的命?那你最好先杀了我,上官楚烨,只为护卫他们而存在。” “是么?”他的声音颤着,仿佛寒冰终于有了裂痕,逐渐的深入,碎了,“只为他们吗?” “是!”我斩钉截铁。 他笑了,清泉一般幽深,“你会后悔的。” 我慢慢的摇了摇头,坚定的声音如同誓言,“爱他们,永不后悔。” 他望着我的腰际,那里有一方青翠玉佩,流转着无暇透润的光彩,“曾经,你也说过爱我永不后悔,如今,后悔了吗?” 我的左手穴道在飞驰中早已解开,艳红的血早已经湿透整条衣袖,顺着左边的衣衫淌落,一阵阵的疼。 手指被血沾染,粘腻着,我摘下腰际的玉佩,看那碧绿与鲜红重叠,竟然是沉沉的灰黑色。 一滴滴的血,顺着我手中的玉佩落在地上,“嗒……嗒……嗒……” 空气中,慢慢的传去我的声音,“我,上官楚烨在此立誓,与穆沄逸从此恩断情绝,他日再会,只是路人,若再犯我爱人,休怪我手下无情。” “啪!”玉佩如齑粉,在我掌中碎裂,从指缝中流泻,落在地上,散了。 风吹起,我转身,飞掠而去。 隐约间视线扫过,他的身影在风中晃了晃,手指捂上唇边。 慰籍 心跳,飞快。 仿佛有什么从胸腔中剥离,整个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却又有无穷的力量,让我不断的飞驰,不想停下来,不愿意停下来。 断了,终于是断了所有。 我和穆沄逸之间,终于是路人了。 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是由我口中说出决断的话,居然会是我,亲手粉碎了我自己的誓言。 即使他嫁给姐姐,我依然固执的想着他,念着他,守护着我心中的那一个穆沄逸,甚至自我的认为,他是爱我的,只要他依然爱我,纵然他是姐姐的丈夫,却也还是我的沄逸。 不是了,如今什么都不是了。 空了,心中的某一处。 数年的执念,数年的相思,终于还是陌路了。 涩涩的感觉涌上眼角,我扬起头,让风吹过,凉凉的。 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扑入子衿的房间。 房间里飘散着淡淡的幽香,属于子衿,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青碧色的长衫随意的抛在床边,门后的浴池那传来轻轻的滴答水声。 我慢慢的推开门,乳白色的氤氲之气迎面扑了上来,沾染着水汽的芳香,打在我的额头,鬓角。 他的背影,在水雾中朦胧,雪白的玉背上点点水珠,顺着秀气的背脊慢慢的滑下,发丝松松的绾在脑后,几缕掉落水中,沾染了水气,细细的湿发贴着后颈,风情几许。 修长的手臂轻抬,滴答的水如粒粒珍珠,溅落在水池中。 “哗啦……”水声中,雪玉人影宛立,无数剔透顺着肩背滚落,背胛处两道突起的肩骨,细细的润泽想让人埋首其间,吮舔他的香气。 目光下移,他曲线完美的腰身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再往下,已经全部深藏在了水中,饶是我功力运用到极致,才能看到一点点浑圆线条,翘翘的,细缝隐约。 他仰起头,松松的发突然垂落,猛然滑下如瀑布,将最后一抹风情掩盖。 “哎……”没的看了,我重重的叹息出。 他突然转身,整个身子如刚刚被朝露刷过的花瓣,细致柔嫩,私密处在水中晃晃悠悠的,勾人眼神,“楚烨,你。” 我摆摆手,突然扑进水中,激起巨大的水花,温热将我团团包裹,我沉在水底,让心思如同这温泉的水,沉淀…… 一双手伸入,拉拽着我,隐约间听到子衿的叫喊,“楚烨,楚烨。” 我反手握住了他,他不在情急的拉扯,而我,在他掌心的温度中,闭着眼,沉在水底。 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是子衿坚定的选择我。 在我风月无边的时候,子衿包容宽厚,任我予取予求。 在我情伤无人慰藉的时候,他委身缠绵。 他从未对我说过一个不字,他从未对我有过半分的埋怨,我的子衿,你可知你是我最深的依赖? 透过荡漾的水波,我看到他的眼,担忧焦虑,明媚的深瞳早已被心疼代替,不再坚持的拉我起来,是对我意思的尊重,却不代表他可以放心。 我没有了沄逸,我还有子衿。 珍惜眼前人,因为他值得。 我笑了,猛的从水中窜了起来,发丝狼狈的贴在脸上,噼里啪啦掉着水,手臂一揽,抱上他的颈,脸,窝进了他的肩头。 他搂上我,低柔的嗓子在我耳边徘徊,“别担心,流波的毒已经解了,皮外伤不重,刚歇下。” 所以他这么晚才回来沐浴是吗? 我知道流波不会有事,有夜那个收集狂在,什么毒药,圣药,催情药都不用放在心上,虽然他医术算不上圣手,药却囤了不少。 我抬起脸望着子衿,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多么的凄惨难看,我只知道用力的攀着他,抱着此刻唯一的温暖。 毫无预兆的,我凑上唇,噙住他被水汽熏染的鲜红双唇,肆意的啮咬着,那甜美的软嫩,激荡着我心中索取的欲望,我想要更多,让我感觉到他的存在,他被我拥有着。 他一声轻哼,旋即开启他甜蜜的源泉,任我长驱直入,他动了动舌,暖暖的缠绕上我,仿佛我给他的,不是疯狂,而是春风点唇。 手指抚摸上他的胸,他喘息着,将他的美丽凑上我的指尖,不稳的声音有些颤抖,“楚烨,你的伤……” 看看被水泡过的伤口,血丝已经被清洗,只剩皮肉翻卷,边缘泛着狰狞的白色,一点点的渗着血丝。 我伸出舌尖,舔了舔,抬起脸直勾勾的盯着他,邪魅的挑起唇角,“不用管,子衿,我要你!” 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他抬起了颈项,我看到曲线优美的颈项下浅浅的露出经脉的青色,这样顺从的他,似乎在等待着我这嗜血的恶魔去吸取他甜美的血液。 我没有迟疑,啮了上去,几番吮吸,青紫的吻痕宛然如血花绽放,我流连着,不停的舔咬。 我将他顶在池壁上,顺势扯碎身上沉重的衣衫,近乎粗鲁的狠狠拥抱上他,让我渴望的肌肤与他厮磨,我不安的蹭着,手重重的揉捏着他的腰,他的胸。 似乎明白了我的企图,他不再给我温柔的吻,而是同样咬上我的肩头,我的颈,疼痛让我低低的j□j,声音中更多的却是欢愉。 我的子衿在拥着我。 我的子衿在用力的爱抚我。 我的子衿在咬我。 种种触感,都是他的存在,存在我的感官,存在我的生命中。 他的手,大力的揉捏上我的胸,我在微微的痛意中j□j,以同样的力道抓着他的背,双腿盘上他的腰间,不断的贴向他,“子衿,我要你,子衿……” 他抱着我,猛烈的力量让我重重的喘息,压榨出我狂热的叫喊。 一次次的深入,一次次的摇摆着他的力量。 水波在激荡,打起的水花拍着我的脸,冲上我的脸颊,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楚,闭上眼感受着,感受着他赐给我的疯狂爱恋。 我从未领略过这般肆意攻击的子衿,几乎不给我喘息的机会,仿佛将整个自己,都与我融合,燃烧…… 我想要叫喊,他却早知一般,咬上了我的唇,将我所有的发泄吞入腹中,狂暴而炙热的唇,不容我躲闪,不准我呼叫,只能被他一次次的占有。 我将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了他,任他刚刚停歇的风雨再一次激战,只要让我感觉到他,只要能让我忘记,忘记所有,就足够了。 我任他抱着,在将我湿淋淋的身体甩进床榻的时候,他的身体覆了上来,而我,化身为一尾蛇妖,缠绕上他,继续我的索取。 不知道第几次,我才在颠簸的余韵中吻上他汗湿的额头,看着那双如水清波的双瞳,抚摸着他满身青紫伤痕,轻声低语,“子衿,不要离开我。” 他凝望着我,久久不语,只是看着。 烛光中的他,完美的让人窒息,尤其那脸上残留着未曾消退的激情红晕,我感觉自己拥着的,是被千年温玉附身了灵魂的精美雕像,餍足而快乐。 终于,那双被我蹂躏的有些红肿的唇动了动,只有两个字,“不会。” 我笑了,满足的笑了。 他是我的,谁也不能夺走的爱。 看出他的疲累,我伸手拂上他的睡穴,看他平静甜美的睡去,我再次轻轻起身踏入浴池。 温热的水,抹去我欢爱的痕迹,也抹去我心间的疼痛,掬起一捧柔柔的淋下,我舒坦的长舒一口气。 突然,我眉头一动,手指连弹,手中的水珠夹杂着风声,打向房梁。 “不是吧,你欠我的药钱还没给,就准备杀人了?”轻笑伴随着一缕垂下的艳红裙边,夜那冷冰冰的金色面具探了出来。 她坐在房梁上,手中半拎着她的酒壶,啧啧出声,“我说日啊,我是该说你的爷太疯狂,还是该说你不够怜香惜玉?” 我没说话,脸已经拉了下来,而她,只是高高的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没有偷窥的嗜好,我才进来的。” “夜半三更,让你等了这么久,似乎是我的不对了?”我大咧咧的趴在水池边,让那温润舒服的流淌过身边。 她靠着房梁,看着房顶发呆,忽然冒出一句,“你不觉得你今天晚上有些冲动了?” 冲动? 我? “你跟踪我?”我猛的从水中站了起来,仰头对着她,口气不太友善。 “我只是不想你有事。”她垂着手,懒散的叹了口气,“我总觉得以你的机智,极少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有些事情,似乎不象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我刚刚平静的心因为她的话再一次烦躁,我不想提到那个人,非常不想! 在她潇洒的举起酒壶时,突然硬硬的丢出一句,“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事?” 扯过旁边的干净衣衫,迅速裹上我的身体,纵身坐到她的身边,顺势抢过她手中的酒壶,“别说你想我,那话骗鬼。” 她没动,任我就着她的酒壶大口喝着,竟然难得的没有和我算酒钱,更难得的是,她居然拿出了瓶药甩入我的手中,示意着我左臂的伤口还没上药。 凑向瓶口闻了闻,我惊讶的笑出声,“这么好的药我不敢敷啊,实在是怕要数倍奉还。” 她沉吟着,居然没和我斗嘴,半晌从唇缝中憋出一句,“日,我们是不是朋友?” “不是!”我想也没想的抛出两个字,转头看着她,正经的表情突然咧出一个大大笑容,“我们是生死与共的搭档,日夜双侠。” 三年来,我虽然与她从未谈及过彼此的过往,只知道互相都有段深埋的回忆,我们是最亲密的战友,却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而今天,她第一次对我提及了朋友两个字。 三年间,我承她的情比她承我的要多的多,无论她提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我相信我一定会去做。 没听到那做作的娇嗲,反而我有些不习惯,她垂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而我只是等着,等她想说的时候,她自然会说。 “日,你是不是要去‘御风’娶他们的皇子?” 她的话,让我一愣,脸上顿时失去了轻松,“夜,江湖中人不该涉及朝野之事,以你精明的性格,千万不要蹚浑水。”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沉重,这样的夜,在以往的三年中,极少极少,少到几乎没有出现过这般的失落。 “不蹚,却不得不蹚。”金黄色的面具转向我的方向,“日,我知道‘御风’给了你挑选的权利,我恳求你娶一个人,将他带离‘御风’,好不好?” 她没有用请,也没有用希望,而是恳求。 “谁?”我只问了一个字。 “‘御风’五皇子,兰陵煜。” 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却是微笑着,“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她的手,从我的指尖顺过酒壶,手指一拍,酒箭从壶嘴中射出,却不是冲向她的唇,而是如同酒雨般撒下,淋上她的发丝。 顿时,酒香弥漫,她仰起头,重重的吸了口气,“答应我,日。” 这样的夜,从未见过,我心头弥漫着古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让我答应你的理由。” 夜手指一撑房梁,红色的曼陀罗飞舞飘然,穿过窗棂,在人影消失前,空气中淡淡的撒落几个字,“因为他是我的爱人。” 娶丑夫? 她不见了,我却呆了。 若不是那空气中残留着的淡淡香气是属于夜的,我真的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一场古怪的梦。 我最好的搭档,在深夜中求我娶一个男人,一个我从未见过,也未曾听过名字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是她的爱人…… 窗外,远处传来鸡鸣之声,空气中的酒气和香气突兀的消失了,一切,都仿佛是妖精幻化的魅影,在天明来临时,全部都不见了,只留下我呆呆的,回味着,迷茫着。 夜走了,来的无声无息,走的悄悄默默。 没和我打招呼,甚至没等我问一个究竟,她只是丢下了一个请求,一个让我莫名其妙的的请求,丢给我满脑子的疑团得不到答案。 她究竟是因为心疼那个男子,不希望他成为交易的筹码,所以让我娶来,还是自己能力有限,借着这一次的机会带他出皇宫,让我的王府多一个有名无实的王夫,而她身边则多了个爱人?还是曾经的情伤让她无法面对? 我什么也不知道,这个混蛋却已经不知道去了哪。 我唯一的指望,只有‘千机堂’能给我一些答案了。 一个人在街头晃悠,‘千机堂’的小铺子就在不远的前方,我琢磨着要不要进去,四处看着,心中纠结。 夜的秘密,我虽然好奇,却也知道尊重,她一直不肯说的故事,会不会在我的询问中透出一丝半点?知道了,她会否愤怒? 可不问,我又怎知不会落入他人的算计中?虽然是搭档,虽然是生死与共,可我不能拿国家之间的联姻来开玩笑。 还有月栖,没能送别他,是我心中一份隐痛,总是在不经意间想到他,担忧和牵挂着,不知道他吃的好不好,不知道他住的好不好,不知道他又有没有摔跤,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我? 就在我举步之时,我的裙角被扯住,伴随着一个苍老又颤巍巍的声音,“姑娘啊,可怜可怜老婆子,给点吃的吧。” 我低下头,一名鹑衣百结的老太婆趴在地上,一头乱糟糟的花白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结成团顶在脑袋上,身体蜷缩着,破烂的衣衫遮挡不住秋日的寒意,正瑟瑟发抖,鸟爪子一样干枯的手揪着我的裙子,昏黄浑浊的老眼哀求的望着我。 她不是丐帮的人,身上没有丐帮身份识别的麻袋,可能真的只是个孤苦无依的老人。 我不算善心的人,只是不想被人打扰我的思绪,顺势抛下一锭银子在她脚边,“去买吧。” “姑娘!”我再次欲抬的腿被她抱着,我有些不愉,皱眉看着她。 她咧开嘴,露出一排黑黑的牙齿,“姑娘好心,能给件衣服穿么?” 我看看身上,一件白锦的外衫拢着我的银白长裙,虽说名贵,却实在不是能御风挡寒之物,里面的单裙要是脱了,我岂不是要穿着兜衣奔回家? 扯下我身上的白锦外衫,我丢上她的肩头,“这衣服你要喜欢就拿去,当了能有不少银子,你换厚实点的衣服过冬吧。” ‘千机堂’的店老板已经远远的看到了我,暗中揖了个首,我微微点了个头,彼此错开眼神。 她喜滋滋的把衣服披上身,眼神又盯上了我手中的小包裹,“姑娘那个能给我吗?” 这是我给子衿带的绿豆糕,子衿虽然从不挑剔,我却能看出来他嗜好甜食,刚才路过顺手买的准备讨好他,还有给流波买的酥饼。 有些舍不得,而店老板已经又一次看向我,显然是有事急着向我汇报。 手中纸包一塞,我丢入老太婆的手里,“拿去吃吧。” 东西还能再买,事可不能耽误。 又一次抬脚,老太婆一用力,我差点摔了个狗吃屎,看着大腿被她依然执着的抱着,我有些哭笑不得,“再要下去,我就要裸跑着回家了。” 她咧着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姑娘,这次我不要,送你一点东西。” 送我? 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前前后后看了看她,她有而我没有的,只怕就是身上的那几两泥垢了。 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她一脸的皱纹挤在一起,仿佛堆出了一朵纸皮干花,“送你两句话。” 怎么听,这都不象是个要饭的人说出来的话,如果她此刻摇着铃铛,抓着个卦杆,上面再写几个字‘铁嘴神算’,说不定我还会听听。 “啊婆!”我苦笑的看着巴拉在我裙子上的黑手。几道黑色的印记突兀而明显,“我真没东西给你了。” 她一只手揪着我的裙子,一只手扯开牛皮纸包,拿出香香的绿豆糕吃了起来,开心的直砸吧嘴,“我说了是送你的,不要东西。” ‘千机堂’老板已经在远处打眼色了,我无奈的蹲下身体,“那好吧,你说,我听着。” 她点了点头,轻轻吐了几个字,“你身份尊贵,钟灵毓秀,天之骄女,是不是?” 这有什么是不是的,我从来不蒙面,身为王爷虽然尊贵,以我从前招摇过市的性格来说,认识我的只怕也不少,不稀奇。 “就这个么?”我点点头,“啊婆很厉害,那我能走了吗?” 紧了紧揪住我下摆的手,裙子被她拧成了一团,皱巴巴的被她握在手中,另外一只沾满了绿豆糕渣子的手在我裙子上蹭了噌,绿色的粉团粘上我银白的裙子,和黑色混在一起,抢眼的厉害,“别急,还有。” “您说,您说。”还好我自己以前也在丐帮混过,没什么洁癖,任由她把我的裙子当抹布用,只希望她赶紧说完,我好滚蛋。 “天下最好的东西你都能轻易的得到,只是当你以为拥有的时候,又会莫名其妙的失去,一无所有。”她看着我,笑的依然象一朵纸皮花。 不过这一下,我笑不出来了,怪怪的滋味涌上心头。似乎又回到了母皇驾崩的那一夜。 三军统帅,王位继承人,爱人即将成亲,一切的美梦在瞬间破碎,毫无预兆。 “是吗?”我微笑着,语气轻松,“但是我没有碰到过啊,啊婆您看走眼了吧。” 她摇摇头,眼神戏谑,“别死鸭子嘴硬,你以为现在的你什么都有了,就不会有事,告诉你,这就是你的命,当你什么都拥有的时候,又会重复当初的命运,再一次一无所有,什么都失去。” 下面她该不是要我诚惶诚恐的问她如何化解吧? 再请回家好吃好喝的供奉着? 我站起身,抖抖衣服,“好,我知道了。” 她大力一扯,我只感觉到腰间一紧,险些被她拽地上去,这力气哪象一个即将被饿死的人?“老太婆没说完,不许走。” 我敢走么?我怕我的裙子都被拉破了。 “你太美,你得到的东西也都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以说,你的生命中没有不完美的东西,所谓天妒英才你应该听过吧,老天是不允许太优秀的人出现的,所以当你得到一切,它就会让你失去一切,不管是金钱,地位,身份,还是男人。因为与你生命相系的东西,都太美,太好。” 这一次,我无言了。 美丽的容貌,超然的地位,绝世的武功,卓越的领军头脑,还有艳绝天下的爱人,可以说,我真的没有付出太多的心力,却理所当然的碰上了,得到了。 天妒,如果老天真的会妒忌,那么我的确该首当其冲。 “别以为我骗你钱,我收了你的银子,穿了你的衣服,吃了你的东西,自然会告诉你化解的方法。”我还没开口,她已经打开酥饼包,一边吃一边说,饼屑子乱喷,“你把美的都变成丑的,就不遭天妒了。” “美的都变成丑的?”我傻了眼,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比如说,你把自己的脸划花了,吃成胖猪,地位不要了,天天和我一样讨饭,把你漂亮的男人都休了,就行了。”她每说一句,我的脸就拉长一分,脑海中幻化着自己顶着一张满是刀疤的脸,身材肿胀不堪的样子。 喉咙发干,我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没别的办法?” “有!”这一声,如同炸雷一般在我脑子里炸开,让我的眼睛一亮。 她对我勾勾手指,我凑上脑袋,听到她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去找一个丑夫,天下无人能比的丑夫,丑到人神共愤,丑到天怒人怨,让他的命运与你相系,血脉与你相连,就能让你不再受天妒,你身边的爱人也不会被你牵连受苦。” 丑,丑夫? 我的眼睛瞪的老大,看着她认真的点着头,指着我,“别以为娶回来就没事了,要真心的爱,你爱他,他也爱你,才有可能做到命运相系,血脉相连。” 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 丑就算了,还要丑成天下一绝,还要我真心真意的疼爱。 这太强人所难了吧? 我看向老太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我的裙子,靠着墙眯着眼睛打起了盹,嘴巴里还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你可以不信,反正不是报应到你身上,就是报应到你的男人身上。” 我再想问,她已经打起了响亮的鼾声,睡着了。 不可否认,她的话真的影响到了我,我的脚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沉重。 我不在乎自己是否还会失去一切,但是我害怕失去子衿,失去流波,失去月栖。 没有了轻松的心情,就连步入了老板的店铺,我的脑海中还是徘徊着刚才老太婆的话,居然忘记开口索要东西。 似乎早料到了我今天会来,他主动递给我一个厚厚的信笺,“全在这里了,‘御风’最近的军方动态,朝廷态度,包括主战主和的所有官员,您可以慢慢阅读,临月栖公子虽然是独身上路,身边却有我们‘千机堂’的人保护,这一路上,他除了救济百姓之外,就是一个人面对着高山河流发呆,更多的时间,是逗弄自己带着的一只小鹩哥,教它说话。” 讲到这,老板的脸色有些讪讪,不时的拿眼睛偷瞄我。 “说什么?”我眼神一凛,瞪着他。 “色胚,色胚,色胚,色胚……”他突然捏着嗓子,细细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象极了鹩哥学舌的声音。 我脸色一红,看着他想笑不敢笑的表情,心中无奈。 这月栖,想我就想我,何必非要走开,说什么想个清楚。 我含笑道谢,突然想起了夜的嘱托,“你知不知道‘御风’皇族中的五皇子,名叫兰陵煜的背景?” “您稍等!”他埋首在一堆的账册中翻找着,不时用笔记录什么,半晌之后,面色古怪的抬起头,“兰陵煜,为‘御风’皇当年最宠爱的伺君所生,据说出生之时百鸟哀鸣,御花园中万花凋零,伺候过他的伺人,经常神智痴呆,恐惧万分,行为失常,不停的喃喃自语,好可怕好可怕,这样的行径非两三月不能复原,据说都是被他的脸吓的,直到给他罩上面纱,才有人敢靠近,因此他更被人套上了一句封号,‘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在以容貌定地位的‘御风’皇家,他的存在极其的尴尬。可能是由于自觉容貌过于骇人,他在后宫独劈一个院落,极少与人见面,因其从小就遮挡面容,‘千机堂’中人也无法看其究竟,所以无法提供您要的画像。” 丑,丑男? 丑的人神共愤?丑的天怒人怨?丑的惊天地,泣鬼神? 都说容貌分三种,一种来自天上,一种来自人间,一种来自阴间,那么他,应该属于哪种? 这,这也太巧合了吧,说丑男,丑男到。 我的眼神不自觉的看向门外,寻找着那个老太婆的身影,可是那刚才还呼呼大睡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迹。 初到‘御风’ 秋高气爽,微风顺着撩起的帘子柔柔的送入,我舒坦的眯起了眼睛。 一路上,我美其名曰抱着小爷舒坦,钻进了马车里逍遥快活,实则抱着那一堆‘千机堂’给的资料狂啃一通,直到把所有的东西几乎一字不落的全部印进脑袋中,才双手一搓,将他们碎成片片,飞出窗外。 自从回到‘云梦’,我几乎没有过停歇,忙着算计,忙着出使,不知不觉自己早已经深陷在这棋局中,成为棋子的一部分,每一步都被人无形的推着,而这一次是去‘御风’,为了两国之间的联手去拜见一国之君兰陵落。 一双馨香的臂膀从旁边伸了过来,让我在他怀抱里枕着,我动了动,舒服的叹息着,“子衿,你真好。” 腿,架在谁的膝头,有力的手指一下下的捏着,从指间透着一股暖流渗入我的肌肤里,酥软了我的骨头。 是流波吧。 “有你们在,真好!”我微笑着,心头因他们的存在而温暖。 “真的吗?”耳边,是子衿的声音,由温柔突然变的冷漠,“可是我们不想跟着你了,你一个人好好的过吧,我们走了。” “什么?”我拉拽着子衿的身体,却发现自己轻飘飘的使不出一点力气,可他的力量去大的惊人,轻轻一挣,已经从我的指缝中抽出臂弯,冷冷的看着我。 他的身后,站着流波,嘴角弯着不屑,正眼也不看我一眼,“跟着你,只会让我们受苦,你会害了我们的,说不定哪一天就死于非命了。” 我疯狂的摇着头,抱着他们,“不会,不会的,我不会让你们死的,我会保护你们的。” “扑……”一柄剑尖从流波的胸口透出,带着暗红色的血,滴答着,他的身体慢慢的软到,我想抱,却发现他的身体穿越了我的手指,倒落尘埃,眼中尽是痛苦之色。 他的手,沾满红色的血,慢慢的指向我,“都是你害的,是你的命运受到了老天的诅咒,牵累了我们,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不是你?” “是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子衿的脸,扭曲着,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刀,直直的刺向我,“都是你害的,你害了我们……” “子衿,不要!”我一声大叫,猛的抱向他,“我不会害你们,我不想害你们的,不要离开我,不要……” 身体被一股大力搂住,熟悉的清香袭向我,压制着我的狂乱,“楚烨,怎么了?怎么了?” 眼前是子衿和流波古怪的脸,流波抓着我的手,制止我乱挥,子衿则是抱着我,不断的拍着我的后背,“是不是做噩梦了?看你一头的汗。” 噩,噩梦? 刚才那一切都是梦吗? 我看看自己的手,雪白无暇,再抓着流波,摸索着他的胸膛,温热硬朗,没有半死的伤痕,我终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委顿的靠着车厢壁,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 “你是不是最近太劳累了?”子衿手中的丝巾擦过我的额头,“一直奔波,你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手上的伤都没好。” 就连一向对我没好话的流波,都伸出手,握上我的手腕,缓缓的渡着真气,“你的气息很乱,小心再这样会走火入魔。”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背后一片凉飕飕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被汗湿透。 谁说我不信命? 那个老太婆的话已经成了我心中的梦魇,不时窜出来提醒着我,让我不安,让我恐惧,而且如此真实,如此清晰,我分明听到了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 抬起脸,看见两双担忧的眼,我一声怪笑,痞痞的抱上两人,“没办法啊,谁叫我做梦梦到你们不要我,跟着别人跑了,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二心?不然我怎么会做这个梦?” 我的轻松没有得到他们半点的回应,子衿担忧的眼神写明了一切,让我不敢对视,讷讷的垂下头。 “是不是怕我们不理解你这一次又要娶皇子过门?”子衿搂着我的肩,“傻瓜,选择了你,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别担忧了。” 我轻轻的靠着他的肩膀,“对不起。” 皇甫羽萱的到来让皇姐急急的派我出来,甚至连给我定王夫的诏书都来不及下,子衿与流波,依然是无名无分的跟着我,对我来说也是一份难以释怀的歉疚。 子衿只是微笑,流波虽然没说话,却也没有给我白眼。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在皇姐将他赐给我之后,他沉默了很多,反而不似原来调戏打闹时的轻易露出心思。 累,确实有些累,自从与沄逸彻底决裂后,我突然发现自己找不到目标了,回来因为他,可是如今,我继续呆下的目的又是什么? 或许,我应该离开了。 可是夜的嘱托,那一个神奇的预言,让我不得不,不得不去想,不得不走这一趟的‘御风’之行。 只是我没想到,如此仓促的行程,‘御风’的接待却绝不寒碜,太女兰陵嫣亲自出城迎接,阵仗足足铺排出十里有余,这样的‘友好’要不了两日,就要传到‘沧水’去了。 晚宴上,那一字排开落座的皇子皇女,让我叹为观止,心服口服。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已经长的够没有威严之气了,过于娇媚艳丽的容貌让我没有一点煞气,战场之上多少次身先士卒,浴血冲锋才换来了弑神的称号,今天到了‘御风’我总算开了眼,也总算找到了心理平衡。 据说这‘御风’一贯沿袭的是文雅之风,无论男女都喜欢将自己妆点的温文俊美,衣服也是极尽整洁干净,平日更以吟诗作赋,品茶赏梅作为人生乐事,难怪说这是一个重文之国。 所以这个地方的人,偏重喜爱容貌美丽的人,更有种说法,皇女的容貌决定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漂亮的皇女,则有更多的臣子会上门结交,放眼满朝文武,居然没有一个歪瓜裂枣之辈,真是养眼。 我这张脸,在他们看来,也一定极具亲近的价值,上官楚烨的美丽与风流早已经传遍了四国,即使在‘御风’,我依然是极为出色的,只是不再那么惊世骇俗。 对面无数双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的我眼神都不知道放在哪,我万万没有想到,‘御风’的皇子们居然没有面纱遮掩,就这么大咧咧的任人参观,想来也是,崇尚漂亮的国度,有美丽的容貌,怎么能不给人看? 身边负责接待的皇甫羽萱更是啧啧称奇,借着喝酒的机会凑过头,“我从来没看过有谁家的姑娘如王爷般受到欢迎,真是羡煞旁人。” 羡慕?你全拿去好了,他们虽然算是出众,却绝对比不上我子衿和流波的天下绝艳,看惯了最极品的,他们只能算得上中上之姿的皇子们绝对引不起我太多兴趣。 最上首的兰陵落对着我的方向一抬手,我立即诚惶诚恐的站起身,“皇上如此厚待,让上官楚烨实在不敢承受,传言‘御风’人杰地灵,这放眼望去,尽是俊秀良才,让我汗颜无比,羡煞我‘云梦’百官,尤其这后宫之姿,实在是眼花缭乱,不敢逼视。” 她呵呵一笑,看得出对我的恭维极度受用,眼角的皱纹都叠了起来,“朕喊你一声楚烨可行?” “那是自然!”我大方的一拜到底,“皇上肯现在叫楚烨的名字,那是楚烨的福分,吾皇在上,受楚烨三叩。” 不过短短两句话,她在试探我对联姻的态度,而我的回答显然使她笑到了心里,看似是对她的尊重,其实以我‘云梦’王爷加使者的地位根本无需这么做,我这个动作明显是在告诉她,我是在跪将来的婆婆,能不让她乐的与我连干三大杯吗? 一个尚文的国家,自然也没有好武斗狠的心,再是国力强盛,始终没有可战之将,而我,无疑是他们最倚重的人。 “楚烨看朕这些皇子可好?为了迎接你,可是全部出席了呢。”她手一指,我看到几张脸上飞过红晕,羞怯的低下头,有几个大胆的,含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我,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也太快了吧,难道就这一面,她就等我指人然后赐婚了? 全部出席?那在这一群人中,究竟谁才是兰陵煜? 看过去个个都还算有些姿色,与我消息中那个丑绝人寰的人物严重不符,难道是‘千机堂’夸张了,那个兰陵煜只是容貌平庸,在这个以美取胜的地方被人看不起,或者是后宫斗争,传言诋毁? 我为难的讷讷低下头,“皇上,这,这,能不能给楚烨些时间,这实在,实在……” 兰陵落了然的笑了,“楚烨是无法选择吧,朕也不为难与你,时辰尚早,只要楚烨愿意,可随时进宫,看看我这后宫御花园的景色,吟诗作赋。” 我点着头,看到几名皇子脸上写满喜色,肚子里早明白了她的想法。 酒喝的我一肚子闷气,他们的皇子美则美矣,真让我娶一个回去我实在没兴趣,而那个传说中的兰陵煜,又是谁? 借着酒意,我凑向皇甫羽萱,“我在来的路上,听闻有一位皇子在‘御风’最是有名,名叫兰陵煜,你能给我指出来是哪位吗?” 皇甫羽萱的眼睛突然瞪的老大,被酒熏染的红晕也在瞬间褪去,脸上惨白,早不见了平时的从容,握着酒杯的手突然一抖,“啪……”酒杯落地,而她,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失态,僵硬的坐在那,嘴唇哆嗦,脸上的肌肉也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 这表情,即使在‘九音’城中她生命受到威胁之时,我都未曾见过,如今仅仅是一个名字,就让她吓成这样? 我低声叫着她,“皇甫相,皇甫相?” 在几声之后,她终于醒了过来,眼睛一看左右,再次堆起满面笑容,眼神瞥着面对的各色皇子,“你正对面的,是凤后所出,名叫兰陵璟,在我‘御风’后宫可谓地位最是高贵,他旁边的,是贤君所出,名叫兰陵璋,论容貌无人能出其右,最得皇上宠爱,王爷若是喜欢,明日就由太女殿下和羽萱陪同,逛逛御花园,请二位皇子相伴可好?” 嗯? 她这分明是在顾左右而言他,仿佛那一个名字,是禁忌,是洪水猛兽。 “你是说,兰陵煜不在这里?”我又一次出口那个名字,皇甫羽萱的手一抖,杯中的酒撒了出来,不过还算好,没打在地上。 她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绿一阵,变换的那叫一个色彩斑斓,终于,她推开几案,“王爷,羽萱实在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明日王爷若是想进宫,知会一声羽萱便行。” 看样子是准备落荒而逃了。 我一个哈哈也站了起来,“那楚烨也一同走吧,我也累了,明日再来看美丽的风景。”冲着几位皇子有意无意的抛了个眼神,又惹一片羞意。 皇甫羽萱生怕我追问她什么似的,都顾不上等我,一路脚步飞快,让我没有施展功力的脚步都快跟不上了。 “皇甫相,楚烨又不是鬼,您需要走这么快么?”我闲闲的声音顿时让她停下脚步,讪讪的笑着,不知道说什么。 “走吧,再走一步你就死了。”寂寥的夜空,黑沉沉的看不到一点灯火,只有皇甫羽萱手中的灯笼晃晃悠悠的,突然传来的一声男子幽冷的声音,吓的我一个激灵,皇甫羽萱更是直接吓掉了手中的灯笼,火光一闪,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了。 寒风悠悠,吹起我的衣裙,凉凉的感觉爬上双腿,顺着脊梁骨往上冲。 “呵呵……”清幽的声音又一次在我们耳边飘荡,“死吧,就要走,我就不信会死。” 我发现,皇甫羽萱猛的打了个哆嗦,脚步提了起来,又放了下去,身体不自觉的靠向我。 闹鬼吗? 我哈哈一笑,牵上皇甫羽萱的手,“上官楚烨一生还未见过鬼,走,我们去寻寻鬼在哪。” 她的掌心中尽是汗,一股反力拖住我,脸色在黑夜中看起来比鬼还吓人,“不,不是鬼。” 不是鬼,她这个表情干什么? 她紧紧的揪着我的掌,用力的喘息走,“走,快走。” 我正莫名其妙着,那个幽幽冷冷的声音在夜色中飘飘渺渺的传来,“走啊,你快走啊,再不走可就死了。” “啊……”皇甫羽萱一声凄厉的惨叫,张开手脚就往外跑,我顺手一拎,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在我的手中,她依然手脚扒拉,叫声连连,一声比一声惨。 “干什么?”我大声的喝着,“是我,不是鬼,你一国之相,怎么这么胆小?” 她的呼吸急促,几乎快要喘的抽搐过去,两眼发直,“不是鬼,不是鬼,是兰陵煜!” 夜的算计 兰陵煜? 这个让我极度好奇,偏偏让所有人讳莫如深的兰陵煜? 我的目光在黑夜中远眺,乌云散开,露出一弯新月,小小的月牙儿映在水中,池水微微荡漾着,晕开了那弯浅黄色,层层叠叠的飘开。 就在这月芽下,同样一弯小小的船儿在湖面上飘荡,随着波浪的一点点推开,在湖中悠闲的荡着。 不是皇家的画舫,就是个极其普通的小舢板,船头上正半侧身躺着一个人,手指撑着脑袋,一条腿半曲着架在另外一条腿上,长发随意的披散着,被风吹起几缕发丝落在水中,他也毫不介意,任由那水洗涤着他的黑发,雪白的袖袍带在船沿,沾了水,他也懒得提一下。 面前一围棋盘,上面黑白分明落满了子,他手中拈着黑子,幽幽的叹了口气,“说了你走就是死,为什么不相信呢?” 一子落下,他的手慢悠悠的探入白子壶中,拈起白子,“置之死地而后生,这都不知道吗?我牺牲一块,却盘活整局,值了,值了……” 衣袖落下,月光打在他的手臂上,仿佛穿越过了他的身体,那种晶莹秀逸似乎最上等的琉璃水晶,在黑夜中散发着柔柔的光。 这就是传说中最可怕最恐怖的丑人兰陵煜? 月下泛舟,左右互博,自言自语,虽然有些疯癫,却谈不上像鬼一般吧? 仿佛感应到了我的目光,他慵懒的脑袋从枕着的手臂上抬了起来,看向我。 黑漆漆的长发披散在眼前,遮挡了半边脸颊,没有遮挡的那半边,竟然全是血,看不到脸,看不到眼睛,被红艳艳的的糊成一团。 我心中一抖,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只是这半步间,我已经哑然失笑。 根本不是没有脸,只是人家在脸上蒙了块面纱,而这面纱与常人喜用白色不同,他用的是艳红色的,在黑夜中看起来,更象是血流满面。 都怪皇甫羽萱,嚷着什么鬼啊神啊的,居然让我也自己吓自己的看错了。 我远望着他,微微一颔首,突然想起来人家不象我,有武功底子,根本不可能看见我的动作,于是放开皇甫羽萱,对着他的方向遥遥的一拱手。 “啊……”被我放开的皇甫羽萱,惨叫着,狂奔而去。 看看那个癫狂的背影,我无暇再管兰陵煜了,只能追随着那个远去的人影,一展身形,追了过去。 耳边,依稀还能听到那个悠然的声音,“你不是我对手的,你输定了……”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了,皇甫羽萱的奔跑速度,活像在她的屁眼里塞了两个大号的炮仗,一路推着她,等我追出宫门的时候,她已经窜进了自己的马车里,连声催促着车快走,也不管我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活活的把我晾在寒夜中喝风。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吓人也能吓成这样的,真不多见。 我摇摇头,叹息着在街头溜达,车没了,我只能徒步走会驿馆,幸好这天色不错,夜下独行也别是一番滋味。 冷冷清清的大街,连车马声都听不到,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声回荡在长巷中,今日是‘御风’之皇设宴,更主要的目的是让我见她的儿子,不方便带着子衿和流波,倒让我难得的品味了下月下散步的悠闲。 “忽……” 一道衣袂声,眼前掠过艳红的人影,刹那间已经远去,飘扬在月下一股异香,熟悉的令人开怀。 我扬起头,心头一愣。 那人影,清渺渺的落在不远处的房头,衣衫猎猎,似欲乘风远扬。 她遥望着我,宽大的红色衣袖中,半抹如玉修长指尖上,拈着一朵红色的曼陀罗,午夜的妖魂,低头浅嗅,红与金,竟然勾勒出窒息的美。 半缕垂下的发丝,掩盖了金色,也掩盖了她手中带着清新水珠的花朵,却掩盖不了她身上的魅惑。 踏月而来,乘风而去。 无形无影,无踪无迹。 “噗嗤……”一声脆笑,她悠悠的飘起了身形,朝远处荡去,那身姿犹如凌空飞羽,浩渺孤鸿,借着风,扬起。 我脚下飞点,追寻着她的方向,身形如电,她不疾不徐的在前面飞驰,美丽的裙角飘飞似霞。 论轻功,我和她并没有真正的比较过,只是我的动作,怎么也不可能有她那种完美的飘逸,或许她注重姿态,而我则更喜欢实用性强的。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却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较量,我在身后紧紧跟随,她在前面飞舞悠扬,似两只穿林燕子,不留一点风声,极快的掠过。 不知道多久没有这样的尽兴过了,风吹过身体,背后有微微的凉意,欢快的角力在两人的脚步中比试着,我始终落后着起步时的两个身位,她也不能拉开彼此的距离,就这么一前一后,从城中奔到了荒野。 “不跑了!”她突然一声娇笑,停下了脚步,四仰八叉的倒在草地上,黑发炫出美丽的弧度,扇状的披散在地,大红色的裙子展开,犹如开放出一朵娇媚的花,她胸膛微微起伏,耳边听到她细细的呼吸声,我也索性往她身边一躺,大口的呼吸。 “日,真爽,很久没和你这么跑过了。”她一个翻身,大大的袖子罩上我的脸,一股甜腻的香气钻入我的鼻息中。 我七手八脚的扯下她的袖子,这女人,为了漂亮也不嫌麻烦,穿这么层层叠叠的,“我们要被人追成这样,在江湖中还混个屁啊。” 她嘿嘿的笑着,“日,我突然有些怀念我们一起偷东西的日子,少了你有些不适应。” 我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扯着她的袖子胡乱的擦着额头上的汗,“你下面该不是要告诉我,没我的日子你很寂寞吧?” 她一个翻身,侧躺在我的身边,手指拈起我额角垂落的一丝发,慢慢的骚着我的脸,甜腻的嗓音一下下的吐着,魅惑的香气打在我的脸上,“是啊,我就是寂寞啊,日,你回来陪我吧。” 我没好气的翻着白眼,一把扯回被她抓着把玩的头发,“死女人,你就不能正常点?我回来陪你干什么,难道你还能给我生娃娃不成?” 她低下脸,我能感觉到两道深沉的目光透过黄金的面具停留在我的脸上,“好啊,你回来陪我,我们江湖漂泊,给你生娃娃。” 这一嗓子,我全身的毛,除了头发几乎全部集体起立敬礼。 夜她,不是好那口吧? 我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很正常的女人,我只爱男人,我对女人没兴趣啊! 老天啊,来一道雷,轰晕我吧,不对,轰晕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吧。 她的手,轻轻一搭,落在我的肩头,清凉的感觉顺着衣衫透上肌肤,或许我该说,是冰冷的感觉,呃,近乎毛骨悚然。 突然,她推开了我,娇俏的笑声在黑夜中远远的传来,只看到她肩头抖动,不停的摇着头,青丝如云,散落,“逗你呢,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逗我? 我手指如电,指向她的笑穴。 她并指如刀,打向我的手腕,我飞快的翻滚,一腿踢向她。 她飘身后移,稳稳的躲开我的攻击,站在那甜腻的指着我,“日,你偷袭。” 我看看脚下,正踩着她曳地的长裙,不无得意的抬起脸,“有本事你飞啊?” 她说着我的目光,低下头,金黄色的面具在月光下一闪…… “嘶……” 清脆的撕裂声我还来不及反应,两条雪白的小腿已经踢向我,脚下的力量一松,我向后歪倒,耳边传来她的轻笑,“一件衣服二十两,现在赔不收利息。” 我飞快的倒退,掌影霍霍,“这可是你自己扯破的,我没银子。” “没银子就拿你的给我。”她扑向我,绚丽中带着优美,小腿踢动,闪电般迅捷。 “有本事就来抢啊?”我勾勾手指头,向林外掠去。 “哗!”腰带一松,离体而去,松开的衣衫在我的动作间扬起,看起来是多了两份飘逸,实则让我懊恼已极。 再回头,她拎着我的腰带,得意的甩着,一条细亮的银丝挂在我的腰带上,连在她的手中。 “死女人,天蚕丝也被你弄来了?”我咬牙切齿,真想看看她的宝库里还有多少好东西。 她扬扬手中的银丝,“喜欢么,喜欢送给你。” 送给我? 小气抠门如她,会送东西给我? 黄鼠狼给鸡拜年! 接过她抛来的天蚕丝,我看着手中一团轻若无物的银丝,“这就是替你娶兰陵煜的代价?” 她悠闲的靠着树干,完美的小腿交叠着,“你娶回来,我带走,挂着你王夫的头衔,人归我,省了你看着丑男难过,也省了你家里大小夫君吃醋。” 我嘿嘿笑着,对她勾勾手指,挑着眉头坏笑,“就这么一团东西收买我,是不是少了点?” “行!”她大大方方的在怀里摸索着,内劲一抖,一张白色的东西飞向我,“再送你一样东西。” 入手绵软,就是一张普通的信笺,我迎风展开,借着月色仔细的打量。 “日侠上官楚烨,自愿为夜侠娶回‘御风’五皇子兰陵煜,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如有违誓言,爱人死光光,如不能娶回兰陵煜,本人自愿出家,一辈子不沾男色,特此立据。”下面一个大号的签名,上官楚烨! 我,我靠!!! 连咬文嚼字都懒得写了,直接爱人死光光,出家没男色,太狠毒了吧。 签名,我的,实打实我的。 还有一个通红的朱砂手印,也是我的。 月色下,那冷冰冰的金黄面具反射着邪恶的笑脸,她伸伸手,“怎么样,这份礼物如何?” “很,很好!”我狠狠的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揉身而上,全力的打向她,“死女人,算计老娘,这是上次趁我失明的时候叫的签的东西吧?” 她轻笑着飘飞而起,红白相衬的身影在树丛间飞舞,夜色妖魅,精怪狐仙…… 流波意图献身 狼狈而回的我,不好意思从大门而入,悄悄的翻着后院的墙,无声无息的落了地。 “扑啦啦……”翅膀扇动的声音让我一怔,一个雪白的鸽子冲破夜色,展翅飞去,我眉头一动,突然腾身,手指成爪,抓向鸽子。 “什么人?”斜刺里一把寒光闪耀的剑刺向我,冷冽的剑锋擦破我的衣衫,贴上我的肌肤,要不是我躲的快,差一点就把我刺穿了。 我飞快的旋身,手指搭向来人的手,“流波,是我!” 其实不用说,他也已经看清楚了,任我抓着他的手腕没有反抗。 我抬起头,雪白的鸽子早已经脱离了我的掌握,飞的无影无踪了。 对上流波蓝色的双瞳,我还来不及出口,某人已经嘴角一抽,冷冷的看着我的腰间,“怎么,主子被人抢劫,衣衫不整的逃回来了?” 我嘿嘿干笑,“是啊,大半夜的,被鬼打劫了。” 他不屑的一晒,“只怕是个艳鬼吧,这香的,主子您也不怕闻着味觉失灵?” 不想说出我和夜的私下承诺,我索性用力一扑,抱上流波,衣衫大开之下的半裸身体随意的展示在他眼前,咬上他的脖子,吃吃的笑着,“别人再香,可有我的流波香?” 他伸手想要推开我,而早料到他会有此动作的我,在他动的刹那扭了下腰,那双大手准确的罩上了我胸前的丰盈,我一声低吟,倒入他的怀抱,媚眼如丝的搂上他的颈,“流波……” 晴蓝的眼顿时变的深沉,他罩着我的丰满,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动,轻柔的捏了捏,我软软的挂在他的身上,轻啄着他秀美的脸庞。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露出一丝无措,一丝纯真的好奇,还有男子独特的隐忍,这个时候的风情之动人,才是流波最美的表情。 我抱着他的腰,身子有意无意的磨蹭着他,感觉到他某一处的变化,坏坏的咬上他的耳垂,“流波,鸟儿站起来了。” 他恨恨的一瞪我,我却在那愤恨的眼神中看到了羞意,还有丝大胆。 心头刚刚闪过奇异的感觉,身体一轻,已经被他抱了起来,向他的房间走去。 哇,我的小流波玩真的啊? 我勾着他的脖子,看到他紧绷的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你真的决定了?” “你不是想很久了吗?”略带沙哑的声音听的我心头一阵酥麻,手指已经迫不及待的伸入他的衣衫下,抚摸着那温热的胸膛,舔着他的耳垂,暧昧的对着他耳孔吹气。 他被我亲吻着,唇角浅浅的一勾,眼神中流波荡漾,水光潋滟,这个名字果然没叫错了,“可我不喜欢你身上这股味。” “那我洗洗,行了吧?”懒懒的腻着他的胸膛,强烈的男子气息绕的我整个人都晕忽忽的,难得他主动,不吃怎么对的起我自己? 哦,我俊美的流波。 我想了这么长时间的秀美身子,光裸的在烛光下,闪烁着珍珠般的色泽。 我喜欢的小鸟儿,不,大鸟儿,昂首怒目,摇曳身姿。 我来啦!!! “扑通!”冰凉的水整个掩盖上我的身体,顺着我咧开的大嘴就往里灌,一股水草的泥腥味冲的我直翻白眼。 吸了水了衣服又湿又重,紧紧的粘在身上,我极其狼狈的挣扎扑腾,好不容易才从池塘里站了起来。 池塘底的淤泥又软又滑,武功也派不上太大的用场,一脚下去,紧紧的陷在里面,才站起来,又差点摔下去。 我呸出嘴巴里的烂树叶,流波眼神一挑,“主子,您说了洗洗,那就等您洗干净了身上别人的骚味,再来流波房里,流波一定好好的伺候您。” 伺候个屁啊,满腔j□j都被浇的干干净净,我彻开嗓子一顿狂吼,“这仇我记下了,将来你的鸟儿要是起来了,我非用冰块给你砸缩进去不可。” 他停下脚步,半张侧脸立体如雕刻,不轻不重的吐出三个字,“你舍得?” 我差点蔫的自己缩回水里,这小子,目中无人,不就是仗着,仗着我舍不得么。 流波这小子,吃醋也吃的这么疯狂,要是我以后的男人多了,他还不给我丢油锅里去? 不管算他还有点小良心,等我踢踢踏踏从水里上来,啪叽啪叽踩着全是水的鞋子准备进屋时,他直接再一次的抱着我,踢开房间的门,一桶热水正冒着袅袅雾气等着我。 他的手指,轻轻的擦过,顺势拉下我满是水渍的衣裙,眼中几次挣扎,终于还是伸向了我的脑后,拉开了我兜衣的系带。 秋日的夜晚,光裸的身体本该感觉到丝丝的寒意,而我却因为那双眼中的火苗而全身燥热,他拥着我,小心翼翼的把我放在水中。 我一动不动,只是看着那双晴蓝的眼,看到晴朗的蓝色逐渐变的深沉,火焰却一步步的窜升。 手指带着水珠,擦拭着我的肩头,那热度远远超越了水的温度,熏的我晕晕的,瘫软的任由他动作。 他的手指大胆的罩上我的胸前,细细的抚摸着,揉捏着,借着水波的力量逐渐下滑,绕着小巧的肚脐打着圈,掐着我的小腰,灵巧的探入双腿间。 “嗯……”我扭动着,双臂反手拉下他,索吻。 他含着我,一下下的咬着,吮吸着我的甜蜜汁液,那力量大的几乎要将我吞下腹般,唇瓣不断的摩挲着我。 “流波,一起洗怎么样?”我舒服的眯着眼,腻笑着。 话音未落,我带着水珠的身体已经被他湿淋淋的捞了起来,滴滴答答的水珠顺着我的身体染上他的衣服,彼此的肌肤更敏感。 他看着我,目光中有一丝高傲,“为什么不是我说了算?” 手腕一抖,我被抛在软软的香榻中。 顺势摆出娇媚的姿势,我拱起身体,半侧着,两条腿交叠着,一条慢慢的摩挲着,“好,你说了算,那今夜全听你的。” “那我要在上面!”近乎于倔强的争夺属于他的地位,我只是娇笑着,吻上他的唇。 事实上证明,让一只菜鸟领导全局注定是一场悲剧,这与武功高不高,气势雄壮不雄壮没有太大关系,菜鸟与否,只与技术有关。 这不,神奇的对话上演了。 他抬起头,气喘吁吁,俊秀的额头上滴上的汗珠落在我的身上,“你,你,放松,放松……” 我吃吃的笑着,“我都软的象一坨屎了,还要怎么放松?” 他愤愤的瞪我一眼,推开我的双腿,“你,你能不能把腿再张大一点?” 我揉揉发酸的腿根,“我都劈大叉成一字了,你找不到地方就找不到地方!” “你!”蓝色的双瞳怒意中有一点点的委屈和挫败,全身俊朗的肌肉,完美的曲线在烛火中勾人魂魄。 我的手指点上他的唇,“要不要我来?” “不,我要在上面!”他倔强的吐出几个字,某处的火烫紧紧的贴着我,额头上的汗珠已经如黄豆大小。 “好,在上面……”我的手拭过他的额头,双腿盘上他的腰,手指引领着他的方向,“让你在上面。让你在上面。” 他贴合着我的身体,被我带领着。 “王爷,王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大呼小叫的从远而近的奔来,吓的我一个激灵,身上的流波同时一楞,趴在我身上,鸟儿垂头丧气了。 我看着他满脸的通红,不无心疼,更痛恨此刻打扰我的人,一手搂着流波的腰,一手安抚着他的背,对着门口的方向重重的吐出一个字,“滚!” 来人没有离去,只是诚惶诚恐的说着,“皇甫相,皇甫相求您急见。” 见她妈个头! 她不懂礼数吗?现在是三更,三更时分!!! 我的手轻抚着流波的小鸟儿,感觉它在我的掌中一点点的抬头,那美丽的蓝色双瞳中的痛苦之色也在渐渐的散去,我吮上他的喉结,听到他微微的呻吟从那美丽的唇中逸出。 “让她等着吧,姑娘我不见!” 让我的流波受到惊吓,万一鸟儿残了,我以后的幸福怎么办?让她等去吧。 “皇甫相,皇甫相说,今日失态对不起王爷,她已经跪在门口请罪了,说要向王爷道歉……” 我草! 把我丢在皇宫门口就算了,我都不计较了,她现在还来打扰我的好事? 可怜的流波,可怜的我。 憋的一肚子欲火现在成了怒火,我愤愤的起身,扯过流波的身体,狠狠的吻上他的唇,“我祝福她的大爷小爷,全是阳痿的。” 流波的眼,终于有了丝笑意,亲上我的额头,“天意,你就忍着吧。” 我忍? 他难道不要忍? 我坏坏一笑,猛的低下头,亲上他可爱的鸟儿,“小波波,等着哟,姐姐一会来疼你。” 他倒抽一口气,鸟儿瞬间抬头。 而我,大笑着扯过衣衫,拉开门扬长而去。 初识兰陵煜 一脸的欲求不满还非要挤出担忧和惶恐的神情,满脑子流波光裸如玉的身子和昂扬的鸟儿欲飞图,为什么我面对的人会是皇甫羽萱? 挠墙,捶地,砸门! 我堆着满脸咬牙切齿的笑容,伸手扶起地上的皇甫羽萱,“皇甫相您这是干什么,楚烨受不起,快起来,快起来。” 她抓着我的手,不住的用力,“对不住王爷,今日皇甫羽萱失态,竟然将您一个人丢在宫门口,我知道王爷大人大量不会计较,但是羽萱自责,实在等不到天亮就来上门请罪,王爷一定要原谅我。” 你等不及,我也等不及啊,我都快被火烧死了。 “皇甫相,我真没放在心上,您快回吧,明日还要陪我进宫呢。”我好声好气的劝着,费了半天力气才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拉着我的手,脸上挣扎了半天,终于讷讷的挤出一句话,“王爷,明日太女相陪,您万不可再提及有关兰陵煜的事。” “为什么?”她半夜三更来找我,只怕还是和这个有关吧? 她吸了口气,仿佛在安定心中的紧张,“这兰陵煜在宫中是一个忌讳。” 忌讳? 宫中的忌讳分很多种,有不受宠的伺君忌讳,有外戚夺权失败后株连失宠的忌讳,有出生兆头不好的忌讳,太多太多了,这个兰陵煜,属于哪一种? “这兰陵煜……”他的声音压低,“宫中都说他是妖魔之子转世,吾皇怕杀了他会引来妖魔报复,只好留在宫中听之任之,幸好这些年也不曾出过什么乱子,他也不惹是生非,大家索性也就当他不存在。” 我冷嗤,妖魔鬼怪借腹生子的传言,也就只有皇宫里传的出来,不过是争宠的把戏而已。 “王爷莫笑,是真的。”她叹了口气,“当年羽萱虽然年纪小,却犹记得那时的情景,当年吾皇在巡游途中巧遇民间男子景影之,惊为天人,不顾其有婚约在身,强行带入宫中,荣宠一时,更被封为景君,地位只在凤后之下。谁知道景影之的那未婚妻是江湖中人,夜半时分竟然偷入皇宫私会于他,这样的私情也不知道维系了多久,直到景君有孕在身即将临产之时,那女子竟然妄图带景君偷出皇宫,被禁卫军团团包围无处可逃之后,皇上曾网开一面,说只要她放下景君,从此不再私下会面就饶了她,可她只是哈哈一笑,说宁愿死在刀剑之下,也不会放弃景君,于是皇上只能下令,放箭。” “放箭?”我一愣,“那岂不是……” 皇甫羽萱苦笑了下,“宫廷中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如若景君说自己是被挟持的,只怕还有一线生机,可他偏偏与那女子一副情深意切的鸳鸯同赴黄泉之态,众目睽睽之下吾皇只能下令一同射杀两人。” “那最后又为什么放过了景君?”我看着皇甫羽萱,“莫非有人阻止?” 她摇摇头,一声长叹,“是那女子,看皇上下了击杀的决心,在最后一刻将景君抛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则被所有的箭刺穿,在临死前一刻,她仰天长笑,说就算自己死了也一定冤魂不散,必然血洗皇城。” “不过是败寇的不甘心之语,何必挂怀?”我摇着头,心中有些酸酸的。 同样是帝王之爱,同样是无法抗拒的入宫之言,如果当年的我也疯狂一次,会不会也是这样的下场? 可为何,我竟然有些羡慕那女子,这样的勇气,我没有! 皇甫羽萱再一次的左右看看,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身边没有任何人偷听后,才低低的说道,“可是那女子的尸体站着不倒,更是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看着,同时景君不知道是不是动了胎气,竟然要生产了,虽然他不守贞洁,但皇上念及腹内的胎儿是皇种,心中慈悲,终于还是饶了他一命,谁知道就在那孩子刚刚诞下之时,皇城之内,御花园中百花尽谢,饲养的鸟兽哀鸣不已,那悲号之声震的人心惶惶,而那孩子竟然是双目通红,吓的接生之人连说妖怪。” 巧合而已,这就值得她吓的魂不附体?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王爷想说这是巧合吧,可是王爷知道不知道,自从他降生以后,从接生公到伺人,都疯疯癫癫的,每个人都说着妖孽降世,因为他有一双传说中鬼神才会用的绯色双瞳,除了景君谁也不敢抱他,皇上开始下令杀了这个孩子,可是每一个靠近他的人都会突然变的神神叨叨,举止错乱,不是发疯嚎叫,就是癫狂颤抖,后来有人说这是魔神之子对伤害他人的惩罚,皇上不敢杀他,干脆就独劈了一个院落,将景君和他贬了过去,任他们自身自灭。” “被贬的皇子能在皇宫中随意游荡?”我想起晚上看到的那个惬意人影,那种悠然自得,仿佛他存在的地方不是禁卫森严的皇宫大内,而是林木苍翠的山水湖泊间。 “不,不能。”说到这,她的头不由的低了下去,“景君在世的时候,他极少出来游荡,自从景君过世以后,他只要高兴就会独自一个人在皇宫里玩耍,游湖,写字,画画,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要是阻拦他就会摘下面纱,只要与他对看上几眼,人就痴痴傻傻,或者惊吓狂乱,非数月不能恢复,所以只要远远的看到他的身影,大家都想办法躲开,生怕惹上他。” 我捂上唇,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严肃正经,肚子里已经笑翻了,“那皇甫相一定是看过了,不然为何如此恐惧?” 她垂下头,“不瞒王爷,我真的见过。” “那……”我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上来,真的无法想象这个传言中丑到能让人发疯的长相是如何的一个五官组合? 试探性的无底气出声,“他很丑?” 皇甫羽萱的脸又一次煞白,嘴唇哆嗦,“不,不是丑,是恐怖。” 恐怖?难道真见鬼了? 满脸大疮?浑身流脓?突眼咧嘴龅牙? 这最多只是有点恶心,算不上恐怖吧? 她突然握上我的手,用力的抖上三抖,极度意味深长加厚重的感情感慨一声,“王爷,千万不要好奇他的脸,如果他拿掉面纱,您一定不要犹豫,转身就跑,别回头看,千万别看。” “那我要看了呢?” “轻则心神不宁,重则神智失常!”她苦大仇深的望着我,“您是‘御风’贵客,我们不能让您受到半点伤害。” 有这么神奇的人物? 我在她频频回首,谆谆教诲中总算把她送走了,那诚挚的眼神让我真不忍心告诉她,我必须娶走那个兰陵煜。 算了,为免她被我吓晕过去,这个还是不要说了吧。 她走后,我彻底陷入了沉思中。 不可否认,这个兰陵煜激起了我心中极度的好奇,或许人心中的劣根性对神乎其神传说的好奇,或许是夜那个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对他的在乎。 还有那张契约,夜是如何提前得知‘御风’会有联姻之举?还是纯属巧合的一直算计我,就是没有联姻,也会有叫我娶兰陵煜的一天? 不想打扰流波,一个人睡了不过两三个时辰,明显睡眠不足的皇甫羽萱陪同着太女兰陵嫣就上了门,说是陪我上御花园赏花,在我看到早已等候在御花园中的各色皇子,不得不叹服他们的心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在御花园中走着,旁边是无数伺候的伺人,鸟儿们早已经被惊飞,徒留一堆精心养护的花花草草任我们观赏,这对更喜欢自然山水的我来说,一点狗屁味道都没有。 “王爷,您看这‘翡翠墨盏菊’可美?”兰陵璟的眼神闪闪亮亮,透着光彩望着我,手指优雅的点向不远处的一朵墨绿菊花。 “美。”我展颜一笑,“却没有皇子殿下的笑容美。” 他抿着唇,长长的睫毛垂下,脸上飞起红晕。 “王爷,可愿听我吹奏一曲?”这一次出声的,是兰陵璋,手中拈着一管玉萧,期待的眼神楚楚动人。 我哈哈一笑,“曲不迷人人自迷,只怕我见着人,便无心听曲了。” 又一个绯红了脸,羞怯不语。 不是我真的随性到把人家的皇子当青楼的小倌调戏,而是我不想被骚扰,他们是皇家子弟,被我这样大胆一说,哪还敢贴上来? 这不,全老实了,我也终于清静了。 转过花园,眼前一片水雾茫茫,好大的一个人工湖,碧波荡漾,轻轻拍打着湖岸,垂柳夹堤,白石桥头,清新的水气扑面而来,嗅着这样的味道,顿时涤荡了心头的烦闷,也扫去了那一堆脂粉带来的甜腻。 忽然,我的眼神落在湖岸边,几方大石上,一个半卧着的人影。 修长的身姿,随意懒散披开的黑发,雪白的衣衫薄薄的覆着他的身体,在风中微微的撩动,我看到一个完美的背影线条,从肩膀滑过腰际,蜂腰下拱起挺翘的臀,长长腿型挑不出半点瑕疵,风吹来一缕袍角,雪白的玉足半隐半现,小巧的几根脚趾微微蜷缩着,整个人慵懒而惬意,撑着脑袋的手臂旁,一方棋盘,几粒散落的棋子黑白分明,还有几本书丢在一边,被风吹的嘶啦啦的响。 手臂轻扬,湖水荡开一圈圈的水晕,细长的指尖象是被最精美的工匠雕出般,挂着几滴水珠,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芒。 兰陵煜! 我的脑海中刚刚蹦出这三个字,身后已经传来了惊呼声。 “啊!” “啊!” “啊!” 此起彼伏,不是赞叹,不是惊讶,而是恐惧,仿佛大白天活见鬼一般,彻底打破了静谧的风景,一时间这美丽的地方似乎是讨价还价的菜市场,哄闹成一片。 “吵死了……”懒懒散散的清朗声音还带着好梦被惊醒的愠怒和慵散,那背影连动也没动,“我数五下,你们立即消失,不然……” 手慢慢的抬了起来,指尖松松的挂着一方红色的布巾,“一……” “妈呀,兰陵煜拿下面巾了……”兰陵璟两眼一翻,昏倒在地,被伺人飞快架着跑了。 “兰陵煜,你,你怎可在贵宾面前如此大胆。”这太女兰陵嫣的声音怎么听,都是色厉内荏,“小心,小心我告诉母皇,将你,将你……” “二……”还是没回头,兰陵煜只是嘲弄的吐出第二个字。 “千万别回头啊!!!”兰陵璋转身就跑,不留神踩着层层叠叠的袍子,四肢大开的摔倒在地,连叫疼也来不及,爬起来继续飞奔,眨眼不见了人影。 他们这一跑,所有的人顿时象战场上兵败如山倒的士卒一样,叫的,喊的,哭的,闹的,摔的,爬的,眨眼间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大小伺人,皇子皇女瞬间干干净净,一个不剩,徒留我望着如此壮观的场景瞠目结舌,回应我的,只有兰陵煜手边的书,被风吹动的嘶嘶声怎么听,都象是嘲笑。 我脚步慢慢的走向他,刻意的让他听到我的脚步声,停留在他身后,我轻笑着,“终于清静了。” 他依然头也不会,还是那随意到快睡着的语调,“你不走?” “在下上官楚烨,看到公子这局棋甚是精妙,不知道有没有资格与公子在这碧湖畔对弈一局?” 他的手指落在身前,动了动,终于懒懒的回了句,“你想下棋?” “是!”我再次靠前一步。 “我懒得动,现在是钓鱼的时间,要么你等我的鱼儿上钩了再下。”一根手指对着我勾了勾,指了指他脚边的位置,我一撩裙子,大咧咧的落下屁股,眼神更是毫不客气的朝他的脸上看去。 慵懒随意的男人 可惜我失望了。 早在他让我坐下前,那大红色的面巾已经被他挂回了脸上,我什么也没能看到。 “你在钓鱼?”我好奇的打量着他的周围,没有看到任何类似或者疑似钓竿的东西,忍不住的询问。 “嗯……”他似乎睡着了,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低低的应答,枕着自己的手臂,胸膛轻轻的起伏着。 他无意识的翻了个身,一截雪白的小腿露在空气中,莹润的找不出半点瑕疵,玉雕般的大脚趾上,居然系着一根细细的钓鱼线,线的另外一段,隐在水中。 哈,他居然用这个方法钓鱼? 鱼线动了动,牵着他的脚趾也跳了跳,煞是可爱。 “喂,你的鱼上钩了。”我喊了声,差点想伸手替他拽拽。 他的腿在我眼前旋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白色的袍子下,弹起的大腿笔直有力,肌肤的白皙竟然胜过了这袍子,我呼吸一窒。 这份慵懒,这份随意,这样的风情,居然来自一个传说中天下最丑的男子,老天似乎真的有些不公。 红色的锦鲤从水中被拉起,啪的落在草地上,噼里啪啦的跳动着,我抓起肥大的鱼儿,伸到他的面前。 他拿下鱼嘴中的鱼钩,看也不看的把鱼抛回了池塘里,噗通一声,红色的锦鲤摇摆着尾巴,迅速的不见了。 我在衣服上擦擦湿淋淋的手指,笑着,“我还以为你会在草地上烤鱼呢。” “我是想。”他的声音里都是无奈,“死水里养出来的东西,漂亮归漂亮,难吃的要死,我可不想恶心自己的味觉。” 我一愣。 “你这话听在我耳朵里,怎么象是在影射什么?”我挑挑眉头,对着他挤弄着眼睛,“真象是在说你那些兄弟姐妹没性格没气质,被皇宫圈养的找不到一点自我。” 他抬起头,两道无形的目光从面纱后透出,停留在我的脸上,“我没说,那可是你自己的感觉。” 我们的目光在空气中交会,彼此凝视半晌后,突然同时爆发出痛快的笑声,神经兮兮的。 他伸手取过一旁的棋盘放在我的眼前,“刚才你说想和我下棋?” 我盯着棋盘上黑白子的精妙残局,露出赞赏的神色,“你会是一个好对手。” 他嗤了声,“我不和臭棋篓子下棋,如果你水平太差,这棋不下也罢。” 自大,自负,臭美 我不得不说,他和夜是绝配。 一粒粒的收拾起他的棋子,直到棋盘上干干净净,我拈起黑子,“输了的请喝酒。” “好!” 回答的干净而利索,这种势在必得的感觉顿时挑起了我心中的好战欲望,伸手在棋盘角上落下一子,睨了眼他,“你的酒管饱么?” 他的发丝在风中飞扬,衣袖飘荡,缓缓落下一子,头也不抬,“你的酒管醉么?” 够劲,嘴巴也够厉害,半点不落下风。 噼啪噼啪的落子声,还有我和他之间友好而客气的彼此攻击。 “我以为喜欢一个人下棋的人都不爱多言,甚至不擅言辞,看来我错了。”我沉思着棋子的落处,有意无意的飘出一句话。 他的手指,点上我刚才黑子的旁边,堵截的彻彻底底,声音却懒散,“那你没接触过真正的疯子,疯子都是嘻嘻哈哈,胡言乱语的,不过和疯子下棋的正常人,算什么?” 我摇头微笑,落下一子,吃掉他面前的几粒白子,“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也放下一子,打下我的一方领地,“来而不往非礼也。” 我们一来一往的下着棋,我留意到远方有人在小心的伸着脑袋,却不敢靠近,“你在宫里很悠闲?” “不但悠闲,而且清静。”他毫不在意的声音甚至有几分促狭,我甚至怀疑,吓人是他的快乐之本。 “你的心却不悠闲。”我从棋局里抬起头,嘴角上扬,“以棋观人,你的防守滴水不漏,如此缜密的心思,绝不是一个喜欢清静的人会有的。” “是不是我不在乎,重要的是……”他放下一粒子,抬起头,“我赢了。” 我低下头,一条大龙被人从后方打断,彻底截了我的后路,尽管我的长驱直入已深入他的腹地中,眼见着他被杀的七零八落,只一下就彻底反败为胜。 “你是我见过最好的攻城者。”他放下手中的棋子,“你的冲杀让我无法招架,只可惜你似乎不管后方,是觉得自己的倚仗不会出问题,还是自信自己的能力天下无双,一旦你的倚仗出了问题,你就什么都不是了,锋利无敌,却感情用事。” 他的话让我陷入沉思。 不管后方?过于自信? 我的倚仗,当年是母皇,如今是皇姐,没有半分自己的势力,一旦被收回,就如同三年前的那夜,瞬间一无所有。 感情用事,他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眼前这名男子,好犀利的目光。 我朗声一笑,投子丢在棋盘上,“我输了,请你喝酒。” 他站起身,在鹅卵石的地面上悠然前行,“这宫里的酒不好喝,免了吧。” 我看见,他背着手,飘逸的袍子下面,一双玉足就这么踩在石子上,在动作间浅露一抹玉质温润,发丝飘扬在股间,让我的眼睛在黑与白之间不断的转换,牢记这一抹身姿。 “疼吗?”那粒粒的石头,不会铬着脚难过吗? 他停下脚步,我似乎在那面纱上感觉到了笑意,“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二话不说,我脱下鞋子,扒下袜子,手拎着我的绣鞋,踩上面前的鹅卵石,哪管什么衣衫整齐的尊严面子问题。 脚下凉凉的,圆滑中有些硬,在脚心中滚过,身体的重量加在上面,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舒服。 “这感觉很特别。”我轻轻的赞叹着,“特别亲近自然,有种与天地融合的感觉。” 他没有停下脚步,还是那慵懒的步伐,慢慢的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没有追,只是目送着他,眼中,是那雪白的足,和飘起的衣袍翻飞。 石畔,棋盘随意的丢着,还是那局我和他留下的残局,书摊开着,我定睛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周易。 他居然对易经八卦也有研究? 这男子胸中,究竟还装着什么? 我沉思着,冷不防身边传来一个小心的声音,“王爷,您还好吧?” 是皇甫羽萱。 我失笑,“我很好,怎么了?你以为我被吓疯了?” 她的目光落在我光光的脚丫上,又看看我拎在手中的鞋袜,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没,没,您没事就好。” 我拾起地上的书,封面上勾着几个银钩铁画般的字——兰陵煜。 字体俊秀,龙飞凤舞,力透纸背,颇有几分飘逸出尘的意味。 “王爷,他,他的东西,快,快丢了。”皇甫羽萱惊慌的声音让我心中又无奈又好笑,就算是丑,他也不是瘟神吧,有必要么? “看他的身姿,完美无瑕,我无法想象居然如同你们说的那样丑陋。”没有听她的,我直接将书揣进了怀里。 “您没看到他的脸吧?”皇甫羽萱一声感慨,“那根本不是人的脸,那是一张鬼脸。” 鬼脸? 我混迹江湖的时候,丐帮里也蹲过,残缺的,满身疮疤的,流脓恶臭的,什么没见过? 我在战场的时候,数万死伤,血流成河,多少人连身体都是四分五裂的,我不也这样过来了? “真的!”皇甫羽萱狠狠的抓着我的手,“那脸,我见过一次,当时,他正抓着御花园中白鹤的颈子,那眼神仿佛如吸食魂魄的恶鬼,那血盆大口中还滴答着血,齿缝中还有残缺的碎肉,眼珠暴突,像是挂在眼眶外,那根本不是人的脸,是邪魔的脸,他随时会把你撕碎了吞下去的。” 她的声音哆嗦着,若是没有我的支撑,只怕都趔到地上去了,“王爷,你一定要相信我,整个皇宫见过他的人这么多,为什么如此恐惧,您应该想的到,您千万别再有好奇心了,不然我们无法对‘云梦’交代。” 茹毛饮血?这传言太夸大了吧?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这眼见,未必是实。 我淡淡的应着,“知道了,我只不过看这风景好,小憩一会而已,不用挂心。” 她终于放下心的长长吐了一口气,“您要喜欢这的风景,明日,明日我们泛舟,您也可以听听皇子们的琴曲萧意,伴随着绿柳碧湖,别有一番滋味。” 我胡乱的点着头。 目光,依然落在路的尽头,只是那里,再也看不到那潇洒的雪白身影,慵懒的身姿。 脚下,踩着光滑的鹅卵石,清凉的,很舒服。 谜一样的男子 皇甫羽萱的心意无疑是好的,但是她忽略了,忽略了接受者——我的想法。 放眼这‘御风’的后宫,且不论夜的要求,光这些皇子,确实没有一人比那兰陵煜更吸引我的好奇心的。 船头的琴声飘入我的耳朵,琴的主人正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神不断的偷瞄着我,接连错了好几个音。 我强皮所难的回应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成功的让那小子错的更离谱。 这琴声,虽然指法灵活,曲谱也算高雅,却怎么也提不起我的半分性质,就象他的人,宫廷气息太浓,什么都是按部就班,反而缺失了子衿那种空灵毓秀的感觉,如同这画舫,装饰的太华丽的在水中船行,一声声的撑船号子,无数穿行的伺人,怎么也寻不到一叶孤舟江中游的清爽豪放。 我无聊的打了个呵欠,昨天回去后我狠狠的将这几天的事情理了理,总觉得有些古怪,偏偏又说不出来,好不容易睡去,眼前总是飘过一个身影,雪白的,赤足的身影。 正想着,耳边突然飘过一阵似有若无的歌声 江湖梦,几许宫门碎情重 风池柳,点点胭脂染悲秋 春如旧,伊人何处笑执手? 思悠悠,醉幽幽,影成空,人独瘦 望天涯,忆旧游,浮生前尘化烟飞 江山秀,水清流,一盏愁绪一觞酒 声音清幽,却有说不尽的感伤怀念,没有任何琴声相伴,只有那悠长的语调,牵出心中的思绪,象是在向远方的人诉说,传入空中,飞翔…… 我精神一震,顿时睁开了眼,寻着声音的方向远眺。 还是那叶孤舟,还是那雪白的赤足,还是那不曾束起的青丝散发,他站在船头,仰首望天,仿佛在那有他思念的人,有他的牵挂。 突然,他声音一变,多了几分铿锵,多了几分豪迈 残阳血,黄沙洒豪情现 问青天,锦瑟思君度华年 蹄声远,剑舞风月无边 雪落凝霜独行夜 我站起身,顺势抽出一旁护卫手中的剑,手指一弹,清亮的声音如龙吟凤鸣,直入云霄,伴随着他的歌声,脚尖连点,人已冲天而起。 风云动,剑意起,无数招式在我手中舞动,配合着脚下的动作,此刻的我心中一股豪迈之气只想用力的发泄出来。 剑气如丝,打起水幕光影一片,我飞旋着,在水珠四溅当中,看到对面的人影挺立,船儿悠悠荡荡,他衣袖飞扬。 耳边,听到如诉如泣的歌声 烟雨遥,看尽红尘寂寥 春风笑,枝头芳菲多纷扰 梧桐轻打芭蕉,青丝悔悟良宵 依偎踏遍河山竟逍遥 剑光在我身边飞舞,我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在他的面前,顺势一抛,三尺清风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飞回,准准的插入那侍卫的剑鞘中。 “你在喊我吗?”我站立他面前,朗声长笑,“世人都知道我是逍遥王爷,你这一句竟逍遥,我不出现都不行了。” 兰陵煜的突然出现,和我发狂似的表演,让画舫上所有的人都惊了,骚动再一次上演。 “妈呀,是兰陵煜啊。” “快跑啊,兰陵煜来啦……” 我回头看看又一次昏倒的兰陵璟,回头捂上唇,“你说,他们这一次怎么逃跑?会跳湖吗?” 他的手,抚摸上脸颊前那块红巾,“我不知道,不如试试?” 他的手刚刚碰上面纱,画舫上立即惨叫连连,所有的人瞬间缩进了画舫中,整个甲板上只有兰陵嫣一个人,伸着手,哆哆嗦嗦,“兰陵煜,你,你别乱来,逍遥王爷,可是,可是我‘御风’贵,贵客。” “一……”又是那种狂放的数数声,才刚刚一个字出口,甲板上最后一个人挺立的人以火烧屁股的速度钻进了画舫里,整个画舫甲板上是干干净净,只是那房间里,依稀传来各种嚎叫,哭喊。 再看看面前云淡风轻的某人,我错觉的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有问题的人。 他恍若未闻,“你说请我喝酒的。” 我摊开手,半是无奈,“你嫌弃宫里的酒难喝,那街头的只怕更不合你的口味。” 他没说话,只是一撑手中的长蒿,小船飘飘悠悠的荡了出去,朝着湖心慢慢的划去。 船儿摇,心儿也随着风儿摇,看那长蒿在水中轻轻一点,抽出一排七彩水珠,滴落在湖面。 吹着清新的风,看那白衣飘飘,赤足踩着船头,手指握着竹蒿,红色的面纱飘动中,偶尔能看到一抹颈项的完美曲线,衣袍贴合着他的身体,修长的腿型完美似修竹,人临风,玉树开。 邪魔? 或许有一点吧,就是他身上偶尔透出的邪魅气息,坏坏的人,散漫着。 魔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是佛身魔心,这样的魔,就在我面前。 那慵懒的气质,让我恍惚这里是仙境山水,而不是富丽堂皇的皇宫。 船身一震,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上了湖中的亭子,他抛下手中的柱蒿,手指探入亭下的石墩中。 拉扯中,几根麻绳串成一串,叮叮当当的捆着几个瓶子,顺着水流被他拉上船。 “这是什么?”瓶子普通,白玉青花瓷,没有太多奇怪的地方,我拿起来晃了晃,里面依稀有水声叮咚。 “酒!”他拔开一瓶的塞子,凑上去嗅了下,陶醉的沉寂了半晌,顺势倒在船头,半侧着身子卧着,腿舒服的架上船沿,雪白的足浸泡在水中,被湖水涤荡着,“不知道吧,藏在水中的酒,比在地窖中味道更醇厚清香,三年前我在这里试着藏了几瓶,你尝尝。” 我打开封口,一股浓郁的酒香传入我的鼻端,带着梅花的淡淡香气。 “咦,你也会用梅花瓣酿酒?”我轻抿了口,入口绵软,后韵醇厚,舒坦的我直眯眼睛,“好酒,好酒!” “确实比埋在地下的酒好。”我一声赞叹,“你居然有此技术,厉害,真厉害。” 他微微撩动面纱的一个角,手指的角度刚好遮挡住我的视线,直到那手指落下,他已经灌进了一大口,咋咋嘴,他叹息着,“可惜少了菊蓉酥饼,这样放在一起,才是绝配。” “拿菊花做馅的酥饼?”我眼神一亮,嘴巴里的口水已经开始弥漫,“你会?” 他没回答,只是翻身坐了起来,“‘御花园’里菊花开的正盛,去摘几朵做饼吃。” 我喝着梅花酒,感受着池水清波,吹着小风,“真不好意思,本来是我请你喝酒的,现在不但是你请我喝酒,还要吃你的饼。” “欠着,以后还我。” 我一窒,心头闪过一个念头。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两个字的顺口令人咋舌。 兰陵煜三个字,威慑力比瘟神和猛鬼都来的大,他施施然的往御花园门口一站,“兰陵煜来了,闲人回避!” “咻……” “唰……” “忽……” 护卫,侍卫,连暗处的暗卫都跑了个干干净净。 “走吧!”他手指一抓我的手腕,冰凉清透的感觉顺着我的掌心直透了进去,我居然下意识的反手握住他的手,那柔滑细腻…… 我猛的停下脚步,手指不着痕迹的松开,他毫无所觉的向前走着,“有葡萄!” “嗯。”我应了声,微微转过头,“是摘开了的菊花,还是花苞苞?” “花苞苞。”他的声音含糊不清,“你吃葡萄么?” “啥?”我刚转头,才张开嘴,已经被塞了样东西在嘴巴里,舌尖全是葡萄的芬芳,轻轻一咬,汁水从果皮下迸出,满口清香。 他勾起手,长长的手臂象是孔雀舞蹈中那美丽的孔雀颈,指尖拎着一串紫不溜丢的葡萄,面巾轻撩,他如鸟儿啄食般飞快的动了几下,几粒葡萄瞬间没了踪迹。 “甜么?”就在我失神的片刻间,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树梢,坐在枝桠间,雪白的脚尖踢动着袍子,在我眼前晃悠,而他左手一串葡萄,右手一串葡萄,雪白的衣服上还兜了两串。 他的声音很快乐,轻松,尤其那拿着葡萄时微侧着脸,只看到青丝脑袋动的快,眨眼一串葡萄只剩了杆子。 我怔怔的停下摘花的动作,看着他左右开弓,树梢上不时飞下数粒葡萄籽。 “兰陵煜!”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叫的连我自己都不明白的自然。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举着手中的葡萄,脸已转向我的方向,含糊的声音咕哝着传来,“啥?” “你的脸……”我重重的吸了口气,“有人看过吗?” “有啊!”他满不在乎的丢出两个字,顺带丢出几粒葡萄籽,“宫里的基本都见过。” 我轻轻的走近他的方向,那玉质的小腿就在我眼前,我停下脚步抬起头,“那我能看看吗?” 月下泛舟 他举着葡萄串的手一停,那种纯真和娇憨顿时感觉不到了,只有拢在身上的淡淡慵懒,“能啊。” 我静静的等着,他身体一滑,轻轻的落了地,光洁的脚背蹭着袍子,从我手中抽走嫩嫩的菊花瓣,“看我什么时候高兴就给你看,或者你有本事让我摘掉。” 那他什么时候高兴? 我的本事嘛…… 他走远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对着我的方向,“我想以王爷的身份,不会用武功强行摘我面巾吧。” 我连连摆手,“不会,不会。” 算你小子说的快,把我心思都看穿了。 他悠闲的一摆衣袖,翩然转头间,我竟然在那雪白中看到了一丝娇媚,错愕间人已远去。 这个人,我行我素,想来便来说走就走,教条规范,倒是完全不放在眼中。 短短两天,我见识到了慵懒的他,自我的他,狂放的他,纯真的他,却又感觉每一幕都不是真实的他。 他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王爷,王爷……”皇甫羽萱带着大大小小的护卫呼啸而来,声势堪比地震。 两只手从我肋下伸了进来,架起我就往外飞奔,伴随着无尽的叫嚷…… “快,快,快,传御医!” “请吴飞星老神医,说是皇命!” “小心,小心,别让王爷摔了,千万别让王爷有事。” “来十个人,给我小心的扶着王爷!”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十几只手抬了起来,丢上一旁的软榻,狂奔着而去。 “喂,喂,喂……”我看着软榻旁满头大汗奔跑着的皇甫羽萱,“你干什么啊?” 她一边跑着,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喘着大粗气,“您,您坚持住,要是哪不舒服,马上告诉我,我们已经去传神医老人家了,您一定不会有事的,您别担心,千万别担心。” 我用力的敲敲着软榻,“我担心什么啊,我很好,我很好,听到没有?” “我们,我们刚才远远的都看到了,兰陵煜他给你吃了东西,您千万别害怕,我们有天下第一圣手神医,不会有事的。” 我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化为鲜血喷出来。 不过是一粒葡萄,一粒葡萄而已,他们需要这样吗? 突然觉得,那个潇洒的背影,他十几年的人生,都是在别人这样的恐惧中过来的吗? 永远被别人当成怪物,只要是他碰过的东西都沾了瘟疫一般,无人靠近,无人说话,可他,却还能那样随意的笑,随意的自我寻找快乐。 酿酒,做饼,读书,下棋,钓鱼…… “王爷,您又走神了,吃饭都在想心思,到底什么事如此困扰您?”子衿的声音不轻不重,看似关心,却带了两分调侃。 我一愣,讷讷的收回心思,憨憨的傻笑,这已经是我不知道第几次走神了,难怪子衿笑我了。 我赶紧夹着菜,送到他们的碗里,“吃饭,吃饭,流波,你也多吃点。” 眼白翻了翻,流波的半笑不笑,“早吃完了,你只顾着想着宫里的美人儿,在着急不知道点哪一个回去吧?” “胡说!”也不管那么多,夹着菜就往他碗里放,“你真觉得宫里那些娇花嫩草会和我的口味?我已经交代了皇甫相,这两天放我好好的休息,别再让我进宫。” 子衿放下筷子,“也好,您最近老是早出晚归的,都累坏了吧,明天您想吃什么,我交代他们去做。” “菊蓉酥饼。”我冲口而出四个字,又忽然的改口,“随便,只要你们陪着吃什么都行。” 正说着,外面伺候的人捧着个盒子匆匆进门,“王爷,外面有人送了样东西给您。” “什么东西?”我下意识的站起身,挡在了子衿和流波身前。 下人摇摇头,“不知道,赠王爷的东西,我不敢开。” 我心头有些不悦,“那是什么人送来的,可有名帖?” 下人垂下头,有些不敢出声,支支吾吾的,“是,是一位蒙面的公子,说,说您看了东西就知道是,是谁。” 蒙面公子? 满大街都是蒙面的。 我手一挥,“别开,丢了。” “哦!”下人转身,慌慌张张的就要跑。 “等等!”子衿伸手,拦下了她,“我看看是什么。” “别。”我喊着子衿,抓着他的手,“不知道什么人送来的东西,里面万一是暗器或者毒粉什么的,千万别开,咱不好奇这点东西。” “没事。”子衿的手从我掌中脱出,好笑的看着我,“你没闻到一股的饼香味么,分明是吃的。” 趁我的分神间,他已经掀开了盒盖子,一股浓浓的酥饼香中透着淡雅的菊花莲蓉味道,顺着鼻子往里钻,热热的气息显然才做好没多久。 子衿把饼送到我的眼前,眉眼间笑意盈盈,“‘菊蓉酥饼’哟,只是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公子如此费心做来请您吃的?咱们王爷前一刻还在心心念念着要吃这个饼,真难为这爷如此了解我们王爷的心思。” 我有些狼狈的别开脸,嘴巴却是不肯服输,“也未必是男人送的,说不定是哪家的王公大臣,君子结交而已。” “是吗?”秀美的眼神一闪,勾的我小心肝一荡,子衿的手指着盒盖子上的字,“今夜初更,城外桃花溪畔,夜钓品酒,恭迎王爷大驾光临。” 是兰陵煜! 虽然没有落款,但是这‘菊蓉酥饼’已经说明了一切,我不自觉的伸出手,拈起一块,轻轻的咬下,满口的菊香,莲蓉软甜,我含着,竟然有些舍不得咽下。 他的手艺真好,是我吃过火候最恰到好处的‘菊蓉酥饼’,馅料调制的甜而不腻,刚好合我的口味,能与之相比的,就只有夜那个家伙了,为什么会做饭的,都到一家去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哼,“不是说有毒吗?主子您刚才还一副要丢出去的德行,现在迫不及待就往嘴巴里塞了?” 我捏着饼,苦笑,“别乱说,他是夜的男人。” “嗯?” “啊?” 两个人同时讶异的出声,怎么也想不到我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看着他们的表情,我也没打算继续隐瞒下去,一手牵着一个,舒服的靠着,“他是夜的爱人,却也是‘御风’的皇子,夜希望我能替她将这男子娶出,成为我名义上的王夫,而实际上却是与她携手江湖,对我来说,既完成了联姻的任务,也不用勉强自己放一个不爱的男人在王府,何乐而不为?” “夜的爱人?”子衿的声音,不象是问我,而更象是在思索着什么,“他亲口承认过了?” 我一楞,没想到子衿会这么问,有些回答不上来,“夜说过,应该不会错。” “那他说过吗?”子衿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他说过自己的爱人是夜吗?” “呃……”我拧着眉毛,“我没问,但是应该不会错吧。” 子衿拍拍我的手背,“有爱人的男子,不会随意邀约其他女人夜晚江中泛游,有爱人的男子,如果约女子同游,一般都会有爱人在一旁相伴,这叫避嫌,王爷有机会还是确认下吧,子衿不是挑拨离间,只是联姻涉及到两国关系,不要被人利用了。” 他的话说的我心头一沉,看着手中的菊蓉酥饼,默默的点了点头。 夜是我的搭档,也是我最惨淡的时候接收我的人,我早在无形中对她卸下了所有的心防,她的话,我根本没有任何怀疑。 子衿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或许,我真的应该问问。 杨柳岸,晓风残月 清清波光,弯弯木船 早有一双雪白的足,浸在水中,踢动着水波。手指撩过颈畔,轻绕着发丝,月光打在他的身上,将那身体染出珍珠的润泽,看到我出现,他微微偏着头,目光停留在我身上,说不出的悠闲,也说不出的魅惑。 我脚下一踢,身体飘飘然的飞起,轻轻的落在他身边,“你的酥饼很好吃,谢谢。” 他手指一挥,竹竿上的鱼线飞了出去,落在水中,点出一个大大的圆圈,“我以为以你的性格会警惕的丢掉,沾也不沾。” “那你还用这种方式送给我?”不过相处两次,他居然如此清楚我。 他无所谓的歪倒在船头,沾了水的玉足踩在船沿,留下一个清晰的水渍,“我想试试看我们之间有没有缘分,如果你今天没来,证明我们无缘,不过你来了。” 缘分? 我脸上的轻松顿时紧绷,心头狂跳,耳边又想起了子衿的话。 这两个字,不该如此轻松的出口于一个有爱人的男子嘴巴里。 我的喉咙突然有些发干,抿了抿唇,“兰陵煜,我想问你一件事。” “又是我的容貌?”他半卧着,声音懒懒的。 “不是!”我在他身边慢慢的坐下,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雅香,很舒服,很慵懒的味道,熏的人都迷糊糊的,“我想问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子?” 中秋节群美番外 我提溜着手中的月饼盒子,哼着小调踏入院子,明媚的月光射在院落中,明晃晃的一片,仰首明月,洁白光亮,秋日的夜晚,微风吹在身上凉爽轻柔。 “我的亲亲,宝宝,乖乖,爱爱,中秋节快把饭菜端到外面来,我们边喝酒边赏月!”扯着嗓子一通乱吼,声音在院子里远远的回荡,回应我的,只有树叶沙沙,风儿悠悠,人影却是半个也无。 不是吧,中秋节啊,团圆节啊,他们一个个都闪去哪了? 抛弃我了? 嫌弃我了? 遗弃我了? 大厅里桌子上的菜还冒着热气,酒也温好了放着,唯独缺少的,是我可爱的爱人们。 “流波,子衿,月栖……”一通大吼,还是没有任何人回应,我径直走向厨房,伸脚踹开大门。 果不其然,烟雾腾腾中,我总算找到了一抹青碧,一道墨绿,勉强的在角落中挖出一个黑影。 “咳,咳,咳,你们在放火烧屋子吗?”我捂着唇,被熏的眼睛都睁不开。 “我们在烤,咳咳,烤月饼……”子衿勉强回了句话,“不过今天的柴火有点湿,烟大了些。” 这还叫大了些? 这烟雾缭绕的都赶上仙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学仙子奔月呢,我一手一个外带拱一个,连拖带拽,连拉带扯,把他们一个个都弄出了厨房,“别烤了,我带了月饼回来,吃饭吧。” “不行!”头一个出声的月栖迷蒙着眼,脸上湿哒哒的全是眼泪,“去年中秋你就没吃我的月饼,还叫我滚,今年你是不是……” “不是,不是!”他话都没说完,我已经满是心疼的抱上了他的腰,亲吮着他脸上的泪珠,“别哭啊,我吃,我吃就是了。” “真的啊?”被水洗过的眼睛就是好看,干净清澈,茫然的目光中更多了些风情。 我忍不住的在红嫩嫩的唇上偷了个香,手指轻拭着他的脸,“这点事不值得哭,我会心疼的。” 他吸吸鼻子,瓮声瓮气,“谁为你哭了,我是被熏的。” 啊…… 我的目光转向子衿,一向优雅的他也有些狼狈,脸颊上还沾着面粉屑,我笑着,手指擦过他的脸,“你怎么也和他们一起胡闹?” 他温柔浅笑,嘴角微微扬起弧度,“你从来没吃过我做的月饼,难得应景,如果你不想吃,我下回不做就是了。” “想,怎么不想,我只是怕脏了你漂亮的手,还想听你抚琴呢。”我握着他的手,哪敢说不字? “哼!”身后一声冷哼,我背心整个一凉,“原来我们的手不会抚琴,随便怎么糟蹋都行。” “谁说的?”我脸一板,直接对上流波的脸,两个人大眼对小眼,比着谁的眼睛大,谁的眼神直。 “我又不会抚琴,手累不累,脏不脏有什么关系?” 我咧开嘴,诡异一笑,“你的手有茧,摸在身上感觉很舒服,特别的容易兴奋激动,一下就勾动了我心底的j□j,你说重要不重要。” 轰,流波的脸蛋顿时通红。 咻,人没了。 我凉凉的靠着子衿,抱着月栖的腰,放声大笑,“波波啊,别走啊,一起喝酒吃月饼啊,跑啥哟,不是说给我吃你做的月饼么?” 哼,和我贫,姑娘我什么都要,就是不要脸。 没有反应?我一手牵着一个,在石凳上坐下,“来吧,我们赏月喝酒吃月饼,晚上再一起,嘿嘿,嘿嘿……” 子衿眼丝媚波,“那你今天晚上,想要谁陪?” 要谁陪? 我说要子衿,岂不是得罪了摔摔月栖? 我说要月栖,我的温柔子衿会生气。 我说要两个一起上,只怕现在就得到两个巴掌,这可怎么办? 他们两个,一个垂首玩着自己的手指头,一个目光似水柔柔的望着我,一个可爱,一个温柔,难以取舍啊。 我抓着脑袋,目光落在头顶那硕大的银盘上,匆匆的叉开话题,“你们不是要做月饼给我吃吗?快让我尝尝,我还没吃过你们的手艺呢。” 子衿怡然的站起身,“你是在说,谁的月饼味道最好,你今夜就要谁陪是吗?那我可就去拿了啊。” 他飘身而去,留着我坐在那发呆。 我,我,我什么时候说过看口味挑人啊? 不留神,小摔摔月栖也站了起来,一步一踉跄的朝着厨房奔去,那个蹒跚步子真让我担心,“你说过,我的莲蓉月饼是最好吃的。” 我,我似乎是说过。 啊,他的意思要我今天晚上挑他? 我的乖乖,这仙子一般清高的国师大人,居然会有这么明白的‘暗示’? 我的脸上,不由的浮现出了邪恶的微笑,眯起眼,望着月亮。 这八月十五,我是不是也该变身为狼?疯狂一夜? 正美滋滋的,面前一暗,黑色的人影挡住了月光的柔亮,手一伸,一坨黄呼呼,粘不啦唧,还带着丝丝热气的东西递到我的眼前,“吃掉它。” 我的目光,从那一坨中缓缓上移,停留在流波犹带红晕的脸上,用力的屏息,极度认真的口吻缓缓道出,“波波,虽然我得罪了你,但是好歹我也是爱你的,你可以找我打架,可以偷袭,但是不可以让你的妻主j□j,这是不对的。” 顿时,那微微泛红的脸由红转青,由青变绿,最终成为铁黑,他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蹦着字,“这是我做的月饼。” “啊……”我一声低呼,立即狗腿的从他手里抢了过来,扬起我无害的笑容,“流波啊,还是你好啊,会武功还会下厨,就连月饼都做的这么漂亮,你看这热腾腾的,软乎乎的,这形状……” “象屎!”他一点面子没给的,狠狠的瞪着我。 “谁说的!”我大义凛然的否决掉这两个字,“我流波做出来的,就是天下最好的美味。” “那你吃掉。”蓝色的双瞳里有一点点小小的受伤。 我谄媚的扑了上去,将他按在石凳上,一屁股坐上了他的膝头,“你喂,你喂我就吃光光。” 他看看我,再看看自己手中的一坨,忽然一松手,“算了,别吃。” 我眼明手快的一捞,心疼的拍拍,“流波的东西,一定要吃。” “别!”他伸手试图阻止,我已经重重的一口咬了下去。 “咔……”我脑袋一震,一股酸麻从牙齿根一直传向脑门,舌尖舔一舔,一股铁锈味,牙齿酸酸的,软软的,不过唯一庆幸的是,还在! “哩没挑四头。”满嘴的口水让我话都说不清楚了,要不是他此刻的紧张和担忧写满了脸,我真的会认为这是他发明的新式暗器,我的牙齿险些就被石头崩了。 “算了,不吃了。”他想抢走我手中的月饼,我捂着嘴,摇了摇手。 好不容易不那么酸了,我挤出笑容,“是我吃快了,没吃出石头,我慢慢吃。” 他不做声,几次想要争夺我手中的月饼,被我粘糊糊的几下口水洗脸加洗唇,老实了。 这甜腻腻的东西就是不能多吃,我被这一坨已经弄的肚子涨涨的,有了几分饱意,打着响亮的嗝,窝在流波的怀抱里看月亮。 “波波啊,你有没有觉得月亮和月饼最大的不同是什么?”我偷摸着他的胸,手指头抠着胸前的小豆豆,又揉又捏。 他低头看看我,没有阻止我的动作,“什么?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手里么?” “笨!”我坏坏的捏了下他的小豆豆,“一个大一个小么。” “哦。”他的目光盯着我,“你的牙疼吗?” 我咧开嘴,龇着一口白森森的牙,“你看,好的很,你的月饼也很好吃。” “哐当!”一声托盘落在我面前石桌上的重重声,“既然这样,那月栖的月饼不吃也罢。” 我几乎是用扑的,才按住了那个别扭的人影,期间互相磕磕绊绊一次,挤撞一次,好不容易才把他按在了石凳上,“月饼要吃,月栖也要吃,你想我先吃哪一样?” 他抬起脸,目光迷离,水唇清润,看高贵与纯真结合的气质让我再一次看呆,“你把月饼都吃完。” 看也不看,我满口答应,“吃完,吃完,吃……”目光落回桌子上,我的声音顿时拔高了数度,“吃完???” 别怪我如此惊吓,这是足足三层,六个饼,按一个三两算,这可是足足的一斤多啊。 他别扭的别开脸,“你要不想吃就别吃,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丢掉我的月饼了。” “我吃!”我用力的点点头,以一种大无畏的英雄气概伸出了手,抓着月饼狠狠的咬着,“莲蓉馅很香,真香。” 我的心在滴血,我的泪往肚子里咽。 可是为了我的亲爱摔摔,我——拼了! 他闷声不吭的看着我甜蜜的咬着饼,脸上终于慢慢的浮现出一丝笑意,满足的笑。 “楚烨,快来帮我。”子衿一声呼唤,我抬头间差点吓掉下巴。 足足有一个锅盖那么大号的月饼被他捧着,小心翼翼的向我的方向走来,我飞快的跳了起来,赶紧伸手。 一入手,那分量让我手一沉,惊呼出声,“哇,子衿,你疯了啊,这么大的月饼怎么吃的完?” 他优雅的将额前的发丝别回耳后,浅笑着,“我家乡的传说,一边做月饼一边许愿望,愿望越多,月饼越大,只要能在八月十五的晚上把他们吃完,所有的愿望就能实现,我许了让我们永远甜甜蜜蜜,让我们有许多孩子,还许了大家都身体健康,白头到老……” 我深深了吸了口气,“我吃,怎么也要吃完!” 子衿牵着我的手,微微的点了点头,表情有些甜,有些媚,“吃完了,我们就去造孩子。” 我喜上眉梢,揪着大饼就往嘴巴里填,刚吃一口,鼻子抽了抽,依稀闻到了淡淡的玫瑰花香。 眼神落在门口,紫色的袍子飘飘,衣袖处朵朵玫瑰花飞舞,我激动的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死死的拽着他的手,“镜,镜池,你,你肯原谅我,肯,肯回来了?” 他轻轻的挣了挣,“我只是恰巧路过,不是回来看你。” 我看到,那紫色的大眼中闪过一抹幽怨,一抹不甘,还有不曾消褪的愤恨。 手中用力,怎么也不放开他,我凑上他的耳畔,喃喃低语般,声音里早没了跳脱的无赖,只是哀求般,“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一定对你好。” 他的眼神闪烁,似乎在犹豫不决着,我干脆的一把抱住,“不管,我再也不放开你了,你别想离开我。” 耳边,是他幽幽的叹息声,“你把这月饼吃了,我就原谅你。” 月饼,又是月饼? 此刻我的表情,看到月饼,比看到鬼还恐怖。 镜池的唇边,划过苦笑,木然的转身,“我知道了,我不勉强你。” 再次用力的把他拖进我的怀抱,抢下他手中的四个月饼,“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一口咬下,我顿时涕泪交流,呼哧着舌头,含糊不清的说话,“镜,镜池,你这个月饼是拿什么做的?” 他目光深沉,看着我左一口右一口,嘴角牵起冷笑,“辣椒,胡椒,花椒,现在你知道烧心烧肺是怎么的难过了?” 我揪着他的袖子,“你说的,吃完你就永远留下,我能喝口水继续吃吗?” 他定定的看着我,眼睛中有什么闪过,终于慢慢的点了下头,“好!” 我搂着镜池,刚刚伸腿迈出一步,身后一个甜腻到含糖度百分百的嗓音清脆的叫了句,“漂亮姐姐……” 才转身,一个香腻的人影已经扑了上来,抱着我,灿烂如花的笑脸,星辰般灿烂双瞳,“想死我了,漂亮姐姐。” 我比划着他几乎与我一样高的个子,笑着拍上他的肩,“小家伙,长大了啊。” 他脸色一红,“人家早过了十七,可以嫁人了,今天中秋,流星和师傅两个人过节很寂寞,想姐姐了,所以央着师傅带流星来看姐姐,都说中秋节是家人团圆的节日,不知道姐姐是不是把我们当家人看?” 我在他水嫩嫩的脸上一掐,他眼中满满的都是期待,再抬眼,门边站着一道灰色的颀长,眼尾高高的挑起,眼瞳遥望着月色,仿佛看穿人世的沧桑,静候过千年的轮回的狐狸妖,望月兴叹,独品寂寞。 “幽炀。”我轻轻的念着他的名字,在他侧首间微笑,指着他手中的篮子,“那是给我带的礼物吗?” “流星说要送你月饼,意味着与你团圆,我就做了。”他的手指,在灰色的衣袍下浅露着,我轻轻的接过篮子,指尖与他擦过。 瞬间,我突然握上他的手,紧了紧。 他的手指,微微在我手腕的脉门上一擦,酥麻入骨的感觉差点当我j□j出来,那麻麻的滋味,顺着手臂一路爬行,几乎麻遍了我的整个身体。 这家伙的媚功,又高深了一个境界! 我贴了上去,手指若有若无的蹭过他的腰间敏感处,声音似有若无,“今夜,为我留下……” 他眼皮一抬,那高高挑起的眼尾如狐狸的水波媚眼,潋滟晴光,“如果你不糟蹋了流星的一片好意,我考虑!” 不就是吃饼么,我吃! “哟,这么多人了啊,我是不是不该来啊……”嗲腻的嗓音从房顶上懒懒的落下来,艳红的曼陀罗开放在月色下,某人正交叠着双腿,撑着脑袋睡在我的屋顶上,金色的面具与月光一样,清寒,幽冷。垂落的红色衣袖下,晃荡着一个纸包,从外观上来说,我敢肯定——又是月饼! “你来干什么?”我的牙齿磨的咯吱咯吱响,“不去陪你的小美人,来骚扰我?” “哟……”极度不满的声音嗲嗲的拉长着,“想当年,我陪了你多少个中秋之夜,你说我做的月饼是天下最好的美味,人家挂念你才看看,如今爱人在怀,朋友丢过墙,看来我真的不应该来。” 噼里啪啦的金色小算盘在我眼前闪过,“你欠我药钱三百两,酒钱二百两,跑腿费一千两,外加推掉的上门任务最少五千两,这就是六千五百两黄金,你欠了我最少一年,利息算你五百两,一共七千两,还钱。” 我的脸顿时垮到了地上,“我没钱。” 她人影一动,花瓣飞舞,飘落我眼前,“把我的月饼吃了,算咱们继续搭档关系,欠的一笔勾销,不然就现在还钱。” “上官楚烨,拿命来!”一股淡淡的杀意伴随着独特的脆劲,纤细的人影突然从屋脊后窜了出来,“看迷香。” 粉红色的烟雾顿时兜头笼罩了下来,夜迅速的一闪,没受到半点波及,我也想闪,可是我吃的实在太多,太多了,想动,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被淋了个结结实实。 伸手一抓,那纤细的少年被我狠狠的揪了过来,漂亮的大眼里闪着不屈,“哼,这一次,你总中了我的迷药了吧。” 用力一抛,他被我丢在脚下,脚丫狠狠的踩着他的脸,“你个笨鸟,不知道迷香对我没用吗?” 话音才落,我突然感觉到身上一阵麻痒,顺着皮肤一点点的渗透进骨子里,越来越痒,我忍不住的扭动着,无法控制这种感觉。 我咬着牙,“你个笨蛋,不是迷药的吗?为什么会痒?” 他长长的睫毛扇了扇,一脸迷糊,“是迷药啊,难道我丢错了,丢成了痒痒药?” “解药,解药在哪?”我的手不住的挠着,恨不能抓烂皮肤。 “怀,怀里!”叶若宸似乎被我的表情吓到了,哆哆嗦嗦的挤出三个字。 我索性拎起他,一阵乱抖,顿时一个又一个的纸包被我从他身上抖了下来,不下二三十个。 我扑上去,打开一个,月饼! 再打开一个,还是月饼! 一个一个又一个,全是月饼! “这是怎么回事?”我对他怒目而视,“解药呢?” “解药,解药我溶了,做成了月饼馅。”他咽咽口水,瑟缩着,“我,我也不知道在哪一个里面,不如,不如你全吃了吧,总有一个是的。” 我无语问苍天。 天哪,要是每年都这么过中秋节,总有一天,我会和这月饼一样圆溜溜的! 敏锐完美的兰陵煜 “嗯……”他慵懒的翻了个身,似有意,似无意,好象是回答了,又似乎没回答。 “兰陵煜!”我叫着他的名字,心头隐隐的有些火气,不知道因为什么而起。 他鼻子里小小的哼了声,“我说有,你怎么样?我说没有,你又怎么样?” 是啊,他说有,我自然是娶回去交给夜。 他若是说没有呢? 我怎么办? “哈哈,有鱼上钩!”他一声朗笑,用力的拔杆,一条大鱼跳离水面,落在我的脚边,噼里啪啦乱蹦,从我的左边一下跳到了右边,带着鱼钩鱼线,绕上了我的腿。 “还跑!”他扯着鱼钩,鱼线被风一吹,兜住了我整个身体,被他这么一拉,我身形不稳,下意识的想要用千斤坠稳住身形。 脚下一用力,小船忽悠悠的左右摇摆起来,我居然忘记了,这是在水上,不是在地上。 鱼线乱七八糟的扯着我,脚下不稳,我又不能往湖里跳,只能用力的往身边倒去。 “唔……” 他一声轻哼。 此刻的我,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所有部位都紧密的贴合着,唇下,是一方面纱,可是那感觉,是柔嫩的两瓣。 我的腿,在他双腿中间,被他的气息环绕着。 雅致的香气,熏的人也懒懒的,他的手,修长完美,此刻正搭在我的腰际,轻易的环住我。 两腿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硬硬的,一动一动的,顶着我最神秘的部位。 我听到,他一声低低的j□j,那声音,酥魅入骨。 我的呼吸开始不稳,好想,好想直接扯掉这碍事的面纱,感受那柔嫩的唇,再听到他的浅吟。 不,此刻我压着的,是夜的男人,是夜的爱人。 我撑着他的肩头,再也不敢多看,赶紧爬了起来。 就在我半爬起身的瞬间,下身敏感的部位再次被顶了两下,身体一软,我再一次轰轰烈烈的倒了下去,又一次重重的亲上他的面纱——下的唇。 “啊……”那声音,象是索取不得的嗔怪,象是满足后的叹息,暗夜中的精灵在撒娇。 撑着他肩头的手,在那么一刻,想要直接扯掉他的衣衫,轻抚那修竹似的身子。 不行,不行,不行 他是夜的人,他是夜的人!!! 我猛的推开他,借着手中的力气,把自己弹到船尾,靠着船板呼呼的喘着气。 此刻,我也终于看清楚,那刚才在我和他身体最敏感部位捣蛋的,正是刚才被他钓上来的鱼,在他张开的双腿间乱跳着。 靠,姑娘我还没碰过的地方,居然被它给抢先了。 一把抓起那条捣乱的鱼,扯下鱼钩,噗通一声丢下水,“今天算你运气好,不然大卸八块。” 他已经撑着船板,悠然的靠着船头,两腿交叠着,施施然的望着我,“怎么,王爷动情了?” “动你个头啊。”我狠狠的回头瞪他,“你哪只菊花看到我动情了?” 他的手捂上唇,微微的抖动着肩,细细的笑声从面纱后传来,让我再一次思绪纷乱。 是怎样的唇,才能发出如此优美的笑声,蛊惑人心,象一只小手,揪着某根筋,一下下的。 “你夜晚能出宫?”忽然发现,月亮早已高悬天际,湖面上只有我和他这一叶小舟,随波逐流,飘飘悠悠。 他拿起鱼竿,再一次的甩手,嗤笑,“有人敢拦我出宫?” “可是……”看看这夜空,应该已经过了二更时分,“宫门二更天就关了,你怎么回去?” “回去?”他随意的摇摇头,“不回去啊,为什么要回去?” “哦。”我轻声应着,“那一会去我那,我让子衿给你安排给房间,明日早晨再回宫吧。” 修长的指尖微微晃了晃,随意的撩过额前,拨弄着散发,“我有地方去。” 有地方? 他一个人见人躲的瘟神,在宫外还有地方可去? 突然,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一朵艳丽的曼陀罗。 夜她此刻,应该在京城吧,莫非兰陵煜他……? “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甚至有些不想回答,看着他惬意的半躺在船头,那完美的姿态,更象是酥软的靠在香榻边等待怜爱的男子。 他的手指撑在颊边,目光透过面纱停留在我脸上,仿佛在探索什么,我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那跳动的奇异感觉,平静的将眼神落在远远的湖面上。 他轻轻哼笑,“我以为你会说我不守夫道,未嫁便与人私会。” “只要相爱,何必守礼节。”这是我的真心话,却第一次说的有些不是滋味,“我身边的爱人,我也未曾来得及给名分,只要心中爱着,又何必管世俗的教条?” 他的声音一下下的震动,从喉咙深处逸出轻松的笑意,“这才是传说中不羁的逍遥王爷,兰陵煜总算没有看错人。” 他的话让我打心里有些烦躁,冷笑着,“我承认你很敏锐,但是没有人喜欢被人猜测心中的想法,你既然如此聪明,为什么不猜猜四国的动态,猜猜自己的未来?” “四国的动态?”他咀嚼着这几个字,歪着脸看着我,“说准了有奖励没?” “说说看。”被他吊起了好奇心,我一撩裙子,坐在他身边,看他雪白的足泡在水中,那种清透的舒爽看的我心痒痒的,干脆扯了鞋子袜子,学着他把脚踢进水里。 凉凉的水波划过脚趾,舒服我眼睛都眯了起来。 “‘九音’无论谁赢,都已是‘云梦’的囊中物,‘御风’此刻选择与‘云梦’联姻,至少保证了自己不会再受到威胁,虽然有依附之嫌,却将最大的‘沧水’逼到了绝境,要么和解,要么开战,而我个人认为,和解不过是大家扯平,不算上策,打破‘御风’与‘云梦’之间的和平态度才是最聪明的做法。”他的脚踢着水,“方法无非为二,让你死在‘御风’或者让你娶的皇子死在‘云梦’,如果是我,更喜欢第一种,毕竟皇子‘御风’多了去,逍遥王爷,弑神战将可只有一个。” 他说的轻松无比,好象在商量明天吃什么一样,“死了你,既让‘云梦’和‘御风’的关系破裂,更除去了一个心头大患,即便他日兵戎相向,也少了一个最大的障碍,‘沧水’依然可稳坐四国最强悍之位。” 我哈哈一笑,“那我现在是不是该写下遗书,如果我一旦身死,‘云梦’应该向‘沧水’开战?” “噗嗤……”他的笑声抑制不住,带着几分嘲弄,“你如果没死,这仗就打定了,你如果真死了,只怕‘云梦’和‘沧水’根本不会开打,就象是上次,如果你死在‘九音’,你们‘云梦’只会立即派一个人来接手你的工作,而不是开战。王爷,别把自己看的太高。” 我被这突然的声音惊的一怔。 ‘九音’的事情是我自己一手策划的,我知道结果,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死在‘九音’会是什么结果。 静静的思考,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我死了,‘云梦’动武,只会招惹‘沧水’和‘御风’为保‘九音’而联手,我没死,动武就是质问和威慑,他国无权干预。 “王爷,要不要再猜猜您的未来?”他手指一动,大鱼上钩了,身体不断的扭动,怎么也无法挣脱。 “好!”我收敛了玩笑,侧过脸,盯着他。 还是那份轻松惬意,说着事不关己的话,却字字如针扎入我的心中。 “您是‘九音’的调停人,也会是未来‘御风’的皇媳,更是‘云梦’的王爷,您不觉得您的权势太大了吗?功高震主这句话,您不会没听过吧。” “胡说。”我一皱眉,“很多事你不知道的,我早已不问朝堂,如果不是皇姐力留,我根本不会拥有这样的权势,去‘九音’来‘御风’都是皇姐给的恩赐,如果真害怕我功高震主,放任我江湖游荡不就行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举着杆子,也不收鱼,只任那鱼儿在钩子上挣扎,垂死的跳跃着。 “您在江湖,天高皇帝远,纵然管不了朝堂,那朝堂却也拿您没办法,如何管理您这一代天才,不如放在身边,既可以榨您的能力,又可以放在眼皮底下管束着,上了勾的鱼,我想什么时候用网兜起来,就什么时候用网,您说对吗?”他举起手中的小鱼网,一兜,把鱼拉了过来,“如果是我除之而后快的人,我绝对不会让她逍遥快活,可是找不到理由杀,只能放在身边,给她权,给她势,要什么给什么,给到所有人都觉得她会造反的时候,扑杀之,天下都无人会说她罪有应得,谋逆之罪谁敢平反?” 我没有说话,只看着他潇洒的每一个动作,还有那清润却犀利的嗓音,“听闻‘云梦’国师容貌无双,王爷风流倜傥,想必不会放过吧,就算王爷懒得勾搭,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替您制造这个机会,让您与国师多亲近亲近呢?也顺势让您的权势不断膨胀?” 清修半月,我与临月栖! 是皇姐所谓沄逸的身体不好,是皇姐一句国事繁忙,是皇姐说让我成为太女! 我的呼吸渐渐变的粗重,脚下的水流冰冷,从脚底一直冷到心头。 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皇姐会如此对待我。 “你错了,找我回京城的人,不是皇上。”我尽量让声音平稳,却发现无论怎么控制,都有些颤抖。 他根本恍若未闻,继续着他下鱼,放饵的动作,“王爷,兰陵煜希望您不要有带兵上战场的一天,输了,您就是千古罪人,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崩塌了,赢了,您的权势就到了顶点,我所预言的故事,就要开始了。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您永不要上战场。” 民心再加上军功,足以让我够上功高震主这几个字了。 他放下鱼竿,转身看着我,语气凝重而深沉,“还记得那局棋吗?王爷您纵然天纵神勇那又如何?兵是‘云梦’的兵,官职是‘云梦’的官职,您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如果失去了这一切,您还拥有什么?一旦被人断了这些,您的下场,就如同那局棋一样。” 惨败吗? 和三年前一样,瞬间一无所有吗? 不,比三年前更惨的是,我只怕连命都没有了。 我勉强的挤出笑容,故作轻松,“我为什么要信你的话,我与你,不过是两三面之缘,你不过是后宫的皇子,对天下局势又了解几分?” “正因为与王爷才几面之缘,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利害关系,我的话才更有可信度,不是吗?”他的声音越随意,我的心越沉重。 “王爷,去发展属于您的势力吧,就当是他日为自己留一个退路,一个落脚的地方,不需要争天下,也要有一个家不是吗?” 是的,我不要天下,也要一个家,一个能容下我,容下子衿,容下流波,容下月栖的家。 “那你说,我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的势力不被人推上顶点,再拖拉一阵子?”他的影子在月色下有些透明,忽然觉得眼前的人,不是一个男子,而是月光幻化出来的妖精。 他笑了,我听到了笑声在风中轻荡。 “娶一个‘御风’最没用的皇子,让这联姻看上去不那么牢靠,‘沧水’不会动,你也不用担心自己成为风头最盛的人物。” 我盯着他,慢慢的蹦着字,“你是说你自己吗?” 他歪着脑袋,动作可爱已极,“王爷觉得还有人比兰陵煜更让整个‘御风’皇族讨厌的吗?您娶我,会让‘沧水’觉得两国根本没有诚心联姻,不是么?” 我吐出一口气,“兰陵煜,上官楚烨从来没被人如此轻易的说服,你不过三言两语,我不想娶你都不行了,你真的很厉害。” “过奖,过奖!”他的声音也似乎轻松了很多,又变回了散漫,“当做奖励,王爷明日陪我逛街可好?” 好?不好? 两种想法在脑海中纠结着,还不及开口,湖对岸的林中,一道艳红人影飘飞而起,如一片枫叶飞舞,缓缓的迎向我们,金黄色的面具透着冷冷的寒意。 夜! 她的足尖在船头一点,红色的袖子卷上兰陵煜的腰,人已入怀。 我看见,兰陵煜的手,没有任何迟疑的抱上她的肩头,两人相依。 夜没有任何停留,借力腾身,红白色的人影乘风而去,空中,传来夜的腻笑声,“我的宝贝陪你聊了一晚,夜深了,我心疼了,人我带走,你自己回去吧。” 眨眼间,爱侣消失在我的视线中,荡荡的小舟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顽皮可爱的他 从内心说,从来没有哪位男子让我从心里有一种敬佩的感觉,而这兰陵煜,第一次让我发现,从不理朝堂之事的悠闲之人,居然会有这样透彻一切的心。 如果他是女子,可以入朝堂,绝对是良相之材,如果不是传说中那丑的无以伦比的容貌,否则我将再挑不出他一点瑕疵。 并非我觉得自己差,而是我永远也做不到他那种云淡风轻看世情的透彻心态,我太重感情,亲情,友情,爱情,被感情左右了思想,即使很多事明白,也不忍去相信。 不过我刚刚培养起的一点点敬佩,在他现在的动作中逐渐崩塌。 似乎知道是要逛街,他居然老实的穿上了鞋,不过那动作…… 一只脚踩在小贩的凳子上,幸好今天里面有丝绸的亵裤,不然光裸的大小腿又被看光光了。 一只手插着腰,扯直了嗓子生怕人不知道一样,“喂,以前臭豆腐都是一文钱八块的,为什么现在一文钱六块了?你是不是欺负我不懂行情?” “没,没啊。”小贩苦哈哈着脸,“赋税加了,一文钱真买不到八块了,只能,只能是六块。” 兰陵煜抱着双臂,从脸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出,他正直勾勾的盯着油锅里翻滚着的臭豆腐,那阵阵味道熏的我脑袋直犯晕,他倒是一点都不含糊,“那我两文钱你给十三块行不行?” 小贩皱着脸,摇着手,“真不行,您就是买十文钱的,我也是一文钱六块。” “真不给?”他伸直了脖子,活像好斗的公鸡,“好歹也是老主顾了,你要是这样,以后我上街东头那家去买,再也不光顾你这了。” 小贩一叹气,拿着荷叶就准备包,“好好好,爷您厉害,两文钱,十三块。” “等等!”他手一拦,抢下小贩手中的筷子,“我自己来!” 他抓着筷子,细细长长的筷子在臭豆腐堆里挑挑拣拣,“这块比较大,这块胖一点,这个不错厚实,哇,这个两块连在一起,没刀痕的,算一块!” 我的眼睛都快直了,那么小的豆腐块,几乎都一样大小,他也能挑出胖瘦来?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他志得意满的抓着荷叶包,潇洒的丢下两文钱扬长而去,我丢脸的跟在屁股后面,看他窜向下一家。 “老板,来半份豆腐脑!”大咧咧的往凳子上一坐,散开手中的荷叶包,牙签一挑,伸到面纱后,瞬间不见了臭豆腐的踪迹。 “好嘞,你要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 热气腾腾的豆腐脑放到他的面前,他手指尖尖,连挑勺子的动作都那么漂亮,几下拌着,碗端到唇边,面纱一掀,我连他肌肤的颜色都没看到,一个空碗已经放回了他的面前。 好快,他也不怕烫着? 某人摸摸肚子,再次扬起了声音,“老板,再来半份豆腐脑,要咸的。” “就来!” 又是半碗豆腐脑放在他面前,小葱萝卜干均匀的撒着,他又一次优雅的伸着手,仔细的拌着。 我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不够吃,开始就叫一份,何必这么麻烦?” “笨!”面纱后传来清朗的一声,他压低声音凑到我面前,“叫一份,只有一份的料,半份的豆腐脑少,但是料不少,我花一份的钱吃两份的料,还是两种口味,赚到了。” 这,这也行? 看着他灌蟋蟀一样的速度极其完美隐蔽和优雅的喝下半碗豆腐脑,我忍不住的伸手将自己面前那份推了过去,“不够吃,你吃我的吧。” 他放下碗,声音突然变的极其谄媚,“今天你请客吗?” 我无奈的摇头,上官楚烨再是穷,这点东西还是请的起,别说吃,就是连吃带拿,养他一辈子也不是问题啊。 呸,我想哪去了。 点点头,我笑着出声,“是啊,我请客,你尽管吃。” “好!”他立即站起身,一摆袖子,转身就往东头走,如果我没记错,那里似乎是全京城最出名的酒楼聚集区,临走前人家还不忘抛来一句话,“你请客,这个也你掏。” 我丢下一锭银子,老板还没来得及道谢,某人已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样突然转了回来,一把抓起还带着我体温的银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揣回了自己的胸前,叮当着抛出两枚铜板。 我发懵的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仿佛演练了数千回一般,没见过抢钱还能抢的这么姿态优美的。 几步追上他,我终于忍不住,“你很缺钱吗?” 他缓步而行的身子停了下,似乎被我一句话打乱了节奏,不过只是片刻,他再次提起脚步,却没有回答我的话。 远处,一辆马车疾行而来,滴答的马蹄声让街头的人纷纷让开道路,站在路中间的他突兀而抢眼。 我下意识的一拉,把他拉向路边,惑人的香气再一次充斥我的鼻息间,我索性站到了外侧,把他小心的挡在了里面。 “嗯。”他轻轻哼了声,我看着手中的几缕乌黑发丝,在指尖闪烁着漂亮的光线,这才发现刚才的情急,竟然带到了他的头发,不小心扯断了几根。 “对不起。”我轻轻的说了声,看那青丝在股间摇曳,仿佛风情万种的他,勾引着人心底束起珍藏的欲望,“我帮你把头发束起来吧,不然挂在哪,又该疼了。” 话出口,我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 这话,太暧昧了。 男子的发,除了妻主,别人怎么能束,我在大街上说这样的话,已经有调戏的嫌疑了,而对象,是我搭档的男人,我唯一被认同为生死之交朋友的男人。 他似乎没发现,只是扯了扯自己的头发,象一个顽皮的孩子怎么也理不顺,索性胡乱的揪了两把,一点也不心疼那如云似瀑被他弄的乱糟糟的,“前几天簪子弄断了,没买。” 一侧脸,旁边的首饰店映入我的眼帘,手指一拉他。“走,买一根去。” 这次买东西,让我又一次有种冲动夺路而逃,或者干脆甩下他走出门,保持五步以上的距离,让别人觉得我压根不认识他。 某人的手用力的敲着柜台的桌面,那砰砰声真让我心疼,心疼那可怜的桌子,它招谁惹谁了啊。 “一两金子百两银子,你这金簪子不到五钱,你居然也敢要百两银子?”他捏着手中的簪子,声音极度不满,“不要了。” “无所谓,买着你现在用的,不过百两……” 我的话音还没落,掌柜的飞快的接过话茬,“就是,爷您看,这可是最老字号的金铺打造的,千金难买手工好不是么,还有顶端您看这么大的祖母绿,可是最好的翡翠心。” “翡翠心?”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对着阳光一照,大声冷嗤,“你看这翡翠中心,都有裂纹,颜色分布不均,分明是残料,你说手工好,这边角毛糙,花纹也不够精美,还最好的金铺打造的?” 那硕大的嗓门,叉腰的茶壶姿态,哪还有半分的优雅,街头吵架的泼夫也就这个德行了。 “三十两,不卖拉倒。”他丢下簪子,拽上我的手就走。 掌柜愤愤的抽抽嘴角,“买不起就别装,要是配得上,我白给都行,你也不瞧瞧自己的德行。” 一只脚已经跨出门的人腿一缩,又回来了,纤纤长指一伸,将那簪子又拿了回来,“你刚刚说什么,配得上白给?” 胡乱的抓着自己的头发,盘的犹如一个鸟窝顶在头上,他随手一插簪子,“好看么?” 好看?这,这整个一二傻子的造型啊。 我无奈的捂上脸,等着掌柜口出奚落,耳边,是他魅惑人心的话语,轻轻的,似秋夜的风,擦过心田,乱了心湖,“你说,我配的上吗?” 半晌,没有回应。 我放下捂脸的手,几乎在同时,我看到他站在我前面的身子动了下,手指正撩着他的面纱,语气充满诱惑媚态,“你说,我配得上这簪子吗?” 对面的掌柜,已经彻底硬邦邦僵硬的象一块石雕像,张着嘴,瞪着眼,连眼皮都不带动一下的,直愣愣看着兰陵煜,那表情,就像,就像…… 就像见了个活鬼。 此刻的某人,微微扬了下脖子,极尽诱惑的声音挠着我的心,“您要是不说话,我就当您承认了,这可就出门了哟。” “咚!” 这不是回答,这是掌柜直挺挺仰倒在地的声音,我再定睛一看,掌柜已经彻底昏死过去,口吐白沫。 “走吧……”他一拉我的手,拔下头上的簪子,美滋滋的凑上面纱边亲了一口,揣进怀抱。 好,好强的杀伤力,这,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张脸? 看着地上的掌柜,我无限同情,也无限懊恼。 为什么刚才,我要站在他身后? 为什么刚才,我要捂着脸? 为什么我没能看到他一点点的面孔,哪怕是一个边角也行啊! 我咽了咽口水,暗自思量着,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不是够强,会不会昏死? 兰陵煜,你究竟长了张什么样的鬼脸? 满心的疑问中,我已经被拖入了酒楼中,而我,再一次见识到他强大的杀伤力。 兰陵煜的诱惑 桌子上的菜倒不多,看得出点菜的人很有水准,几道菜荤素搭配,红黄蓝绿,先不说养不养嘴,却挺养眼的。 我夹起一筷子,慢慢的咬着,“没看出来,你挺会点菜的,常来吃?” 他挑起一条青菜,刚松如面纱后咬了口就丢了出来,“呸!” 筷子在所有的菜里翻了一遍,他非常不满意的丢下筷子,“第一次来,以后也不想来了,很难吃。” “不合你胃口?”我直接掏出银子丢在桌上,牵上他的手,“走,换一家。” 他的手,一伸一缩,桌面上的银子已经不见了,他靠着椅子,百无聊赖的甩着手中的筷子,敲的碗碟叮叮当当响,“这么难吃的菜怎么能花钱呢?不过你既然掏出来了,也不好意思叫你收进去了,不如我想办法了了这单,银子归我吧?” 就这么几两他也不放过? 他很穷吗? “你的菜里为什么有虫?”懒懒的一抬手腕,大爷的派头摆的十足,“而且菜叶发黄,火候过了吧,口味还发涩,你们会做菜吗?” “你说我们不会做菜?”小二的眼睛顿时立了起来,“这可是‘御风’京师第一楼,咱可是百年老字号,还有先皇的御笔亲提!” 兰陵煜翘着椅背,一下一下的好不悠哉,“那你把当年给先皇做菜的师傅请出来啊。” “扑……”我一口茶顿时喷了出来。 小二一楞,“人家都死了二十年了。” 长长的手指尖敲着桌面,“这不就得了,先皇提的是当年的师傅,又不代表你们现在的师傅会做菜。” 小二斜斜的打量着兰陵煜,“这位爷您是来砸招牌的?” “不!”他懒笑着吐出几个字,“我如果比你们厨师做的好,那今天的饭菜免费请我吃怎么样?如果我比你们差,那我十倍给菜金如何?” 走在去厨房的路上,我凑上他,“你有这么大的把握?” 他双手一摊,“没有,只是你钱多,赌着玩么。” 他倒是算准了,反正赢了是他的,输了是我的,真是一点都不亏。 厨房里早已经一字排开,锅,碗,瓢,勺堆的整整齐齐,对面厨师手中拎着一把硕大的菜刀寒光闪闪,遥遥指着兰陵煜,“是你小子要向我挑战的?还说我的菜难吃,菜里有虫?” 这到底是比厨艺,还是比武功? 看着那锋刃透骨的刀,为什么我有种到了擂台上的恍惚感觉? 两只手指从衣袖下伸了出来,轻巧的搭在刀背上,兰陵煜的声音充满了笑意,“别这么说嘛,有虫证明菜新鲜,我也不是来挑战的,只是想见见天下第一楼的厨师,表达下我的景仰之情,顺道拜师嘛。” 对面的女子一声不屑的粗吼,“我不收徒弟。” “可是我不介意收啊。”轻笑中,他已经飘向了灶台,稀里哗啦一阵响动后,他已经抓着一颗青菜站了起来,“鸡鸭鱼肉太俗,倒不如这个练的多,不如就比试下大家炒一盘青菜的能力如何?洗,切,炒,除了火候就比时间吧。” “比就比!”女人一把抄起面前的青菜,飞快的剥了起来。 不大会功夫,几颗青菜就漂漂亮亮的洗好码好,锅子里的油也已经冒出青烟,眼见着下锅两下出锅就行了。 虽然本人技艺极其一般,但是青菜这东西我还是清楚的,入锅翻炒两下就可以出锅了,可知道现在,兰陵煜还站在那一动不动。 我又一次的忍不住的靠向他,“喂,你还不动?被点穴了啊。” 他摇摇头,脸颊贴向我的耳朵,我只感觉到一股细细的风吹入我的耳孔,痒痒的,“怕什么,我们赢定的。” 无所谓,只要他开心就好,我根本不在乎输赢。 “别吹了,人家就要出锅了,你还没开动呢,光这一点你就输定了。” “不会的……”两道媚光从面纱后抛向我,我全身顿时一麻,这家伙…… 他慢悠悠的捧着颗青菜,一下下的剥着,忽然抬了下头,“大姐,我开始了哟。” 雪白的衣袖一扬,白绿相间的青菜在空中被勺子一捞,半点不漏,在我的眼前掠过,在沸水中翻滚着,不过眨眼的功夫已经带着热水被他极快的浸入冷水中。 几根青菜也要冰火九重天? “哇,菜会飞也……”一声赞叹,出自我身后的人群中。 “真漂亮……”也不知道是赞叹人还是赞叹菜。 鼻间已经闻到了一股焦臭味,我无限同情的望着兰陵煜的身边,那个举着勺子张着嘴巴的人,口水已经顺着她张开的嘴流淌滴答落在前襟,细长的银丝被拉出,她也没有动弹一下,眼睛睫毛都不带眨的,呆呆的看着兰陵煜的动作。 “呲啦……”一声油爆声拉回我的目光,雪白的手指握着的勺柄巧巧一扣,再拿开时,我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最漂亮的翡翠玉雕。 白色的叶梗透明的能看到里面的筋脉,层层的竖立重叠,下面的绿叶片片张开,铺满整个白色的瓷盘,中间最小巧的一点菜心,站在最中间,张着小嫩芽。 瞬间,我的耳边全是惊诧声。 “太漂亮了,居然没有用手做一点修整,这手上的功夫太到家了。” “厉害,我从来没见过绿的这么好看的菜叶子,这火候,御厨啊……” “是啊,是啊……” 只有我清楚,御厨只怕也未必能在这样行云流水的动作中做的这么恰到好处,兰陵煜漂亮的,不仅仅是菜,还有那炒菜的动作,如舞蹈一般,迅捷,柔韧,优美。 他看看旁边大厨已经焦黑如碳的炒青菜,啧啧出声,“大厨这是在和我比谁做的黑吗?” 我偷偷的飞了个白眼过去,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是他把人家给整成这样的吗,明明实力能赢,何苦再捣蛋? “‘白玉翡翠’,是‘白玉翡翠’!是失传了的祖师技艺!”哐当一声,大厨手中的锅子落了地,人也落了地,“祖师,祖师大人显灵了……” 祖师大人? 我斜眼,有人正双手互拢在袖子里,身子挺立,力图摆出高深莫测的姿态,“起来吧。” 大厨满脸失魂落魄,“祖师,祖师,是徒孙的错,给您老人家丢脸了,让您老人家亲自从地下爬出来教训徒孙,徒孙不孝啊!” “孝顺?”他衣袖一动,“今天的菜别收钱了,如此技艺,太给我丢人了。” “祖师大人,您,您老坐,我,我去给您老端酒,您,您要吃什么,我,我……” 死人,摆谱?还装人祖师? 我轻轻一咳,“既然是你的祖师大人显灵,你拿些元宝蜡烛香来,你祖师爱吃这个。” “是,是,是!”兜头就往外跑,“我这就去买,祖师您是要大蜡烛还是小蜡烛?喜欢红的还是白的?” “大,越大越好!”我嘿嘿坏笑,一瞥那个人,“你祖师就喜欢拿在手上啃,大的他喜欢。” 我的手被重重的捏了下,“喂,借你的轻功用用。” 我保持着不变的笑容,声音小到只有我和他两个人能听见,“行,那今天你剩下的钱分我一半。” “不行,我花了那么多力气,二八分。”他依然保持优雅的动作,声音小小的传来。 “不行,那你等着当面吃元宝蜡烛吧。”我一点都不着急。 他咬着牙,用一种心都滴血的声音挤着字,“三七。” “不干!” “你要是想四六,我宁愿拼了,啃元宝蜡烛。” “不要。”我偷笑,“我只要你给我做一桌精美的菜,请我喝你那种水中封藏着的酒。” “好。”他愤愤的,“但是材料钱你出,我只负责卖手艺。” “成交……”我手一揽,搂上他的腰,脚尖点地,玉带飘飞,凌空而去,他靠在我的怀抱中,扬起声音,“徒孙要勤加练习。” “啊……”惨追着的人,伴随着大叫,“师祖您还没教我怎么练啊……”声音越来越小,我已经带着兰陵煜消失了踪迹。 他靠着柳树,捏着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抛向湖中,“赚到了,这顿饭最少十两银子。” “你很缺钱吗?”看出他的小小得意,我憋不住心头的疑问,“你似乎很喜欢,呃,收集银子。” 他歪着脑袋,“你不觉得看到一堆银子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吗?” 我摇摇头,“不觉得。” 他哼笑着,“那是,凭你的功夫,即便没钱了,或偷或抢也不算太难,不过你有靠过真正的能力赚过钱吗,知道要得到一个铜板有多难吗?” 我低头不语。 从小我不可能缺钱,唯一穷途末路的时候,我偷入人家家里,还碰上了夜,自此更是她打理一切,喝着她几十两黄金一壶的酒,吃着比御厨还精美的菜。 他的声音,象含着什么,有些模糊,有些涩。 “如果,你从小生存在一个连要饭都要不到的地方,却要用极少的银子去换取世界上最昂贵的东西度日,你难道不会觉得银子可贵吗?” 我突然说不出任何的话。 他从小生活的地方是皇宫,还是皇宫中的冷宫,那里,不会有人给他们月利银子,就是偶尔想起来,一些打赏,可他们却要用那少少的钱,从伺人手中去购买最贵的东西,皇宫里不会有粗布棉衣,只会有丝绸云锦,皇宫里不会有玉米面粗馒头,只会有精细的白面。 讨饭? 被贬入冷宫的人,是不可以随意的进出,一生都被困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我只看到了兰陵煜此刻的强悍,让人退避三舍的能力,根本不曾想过,他的童年,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成长。 他是皇子,却会为了两三文钱锱铢必较。 他牵着我的手,在柳树下坐着,“你想听我的过去吗?” 柳枝摇摆,一下下拍打着我和他的肩头,他扬起脸,目光似乎停留在水波湖面,很久很久,“其实我,根本不是‘御风’女皇的儿子。” 我的心咯噔一下。 是了,在皇甫羽萱告诉我的故事里,那女子拼死也要带着即将临产的景君离开,那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压根就是她的,不是女皇的。 可是兰陵煜,这个秘密足以让他死上千百次,为什么如此轻易告诉我? “我的母亲,也许能够仗着武功偷入皇宫,但是带着大腹便便的父亲想要离开,太难,太难了,可是为了我父亲,为了我,她决意赌一次,结果,她输了。”他的声音里,有凄凉,有无奈,有对那个从未见过面母亲的向往,“我的父亲,为了保住我的命,他不能说出这个秘密,为了抚养我,他在冷宫中偷生,从小我就牢记着他的一句话,离开这里,靠自己的能力离开这里。其实我知道,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也许早已经追随我母亲去了,直到我十岁,我母亲的师傅出现了,可是我的父亲已经不能再动了,为了我,他耗尽了全部的精力,在将我托付给婆婆师傅之后,就去了,终其一生,他还是没能离开这个地方,没能和我的母亲葬在一起。” “所以,你用尽心机,只是为了嫁给我,正大光明的离开‘御风’是不是?” “是!”他毫不掩饰心中的想法,“我要堂堂正正的离开‘御风’皇宫,因为这是他的心愿,不然我倒是不介意呆在这,每天看他们哭号狂奔,人生一乐事也。” “我被你利用的如此彻底,那是不是也应该讨一点利息?”我的手,伸向他的脸庞,指尖已经触到了面纱的柔软。 他的手,毛上了我的腰,猛的一搂,他已经翻身在我身体之上,垂下的面纱轻拍着我的脸颊。 “要利息是吗?”他的身体撑在我的头顶,诱惑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缠绕上我,“我以身相许,当做利息,不知道行不行?” 以身相许? 他的手指,抚摸上我的脸,小小的搔着,声音妖魅,“你很漂亮,也很潇洒,我也很喜欢与你相处,很想试试与你翻云覆雨的感觉,你名声在外,应该技术不错吧?” 我眼神越过他,看着河堤柳岸,秋日的下午,长长的堤岸下除了我和他再也没有半个人影,我们的位置在坡下的凹点,即使从上往下也无人能看到,是个非常适合,呃,野战的场所。 脖子一凉,有人的手指已经浅浅的勾开我的领口,慢慢的蹭着我的肌肤,手指擦着我的锁骨,“我可不需要负责什么的,大家各取所需,欢爱一场,如何?” 他宽大的衣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松的展开,一抹漂亮的胸线隐没在衣缝的边沿,白中透亮,异香弥漫。 我的眼睛,盯着他的胸口,口干舌燥,艰难的吞咽着口水。 男子特有的香气中还有特殊的媚人之味,我的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叫嚷着,扯开,扯开,扯开…… “你什么意思?”我开始痛恨他脸上那块面纱,看不透别人,却被别人看的通通透透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我手拍上他的肩头,想要推开他,就在我的手贴上的同时,那白锦的袖子突然滑落,莹白的肩头猛的暴露在我的眼中。 手下,是细腻的如丝缎一般的肌肤,清凉中又有体温的热度,滑的让我的指尖都停不住,不留神已经从肩头到了胸前,指尖下是紧绷挺立的红色小豆豆。 手指下的胸膛震动着,他的笑声轻轻的,柔媚而甜腻。 “还让你满意吗?”他的手,按上的手指,彻底的贴上他的胸口,整个人半撑着,挤入我的双腿中。 “满意又如何?不满意又如何?”我的手指一刮,尖尖的指甲划过他的胸膛,无暇的胸口顿时出现一道血痕,我冷着声音,“你是夜的男人,别勾引我。”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一滴红色的血珠沁出,慢慢的凝结暗红色。 在那殷红的血珠旁,我看到同样的一点红,刺眼。 守宫砂? 他和夜之间…… 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的脸,柔柔的蹭上我的肩窝,柔嫩的唇隔着面纱吮着我的颈项,那种隔靴搔痒的感觉让我的呼吸开始不稳。 “我不喜欢她,我喜欢你。”他的声音,清晰的吐在我的耳边。 心跳,突然乱了,他的声音还在不断的传来,“别说你对我没有一点点小小的动心,如果没有,你不会与我这样的亲近,不会任我抱了这么久都不推开我,别骗人了。” 我轻轻的闭上了眼,猛吸一口气,重重的推开他,弹身站了起来。 拍拍衣袖上的草屑,我冷着脸,“兰陵煜,不要以为你什么都算得到,你是夜的男人,我不可能碰你,如果你觉得我们的碰面是我对你动心的表示,那么我告诉你,今天起,我不会再见你,我会求亲会娶你,都是为了夜。” 他呵呵的笑了,整个人仰躺在地上,雪白的人影在太阳下如珍珠般美丽润泽,“如果我不是她喜欢的人,你会不会要我?” 我静静的看着他,长久的无声后,背手转身,“过几日,我去向女皇求亲,你自己准备吧。” 他的声音腻歪着传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我不是她的爱人,你会不会要我?” 我的脸,平静如水,“没有如果,你已经是了。” 他半侧着身子,手指尖拈着那枚金簪,吃吃笑着,“你不用回答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转身缓步而行,轻松交叠背着的双手。 背后,他幽幽一叹,“我是真的想把初次交给你的。” 手,猛然一紧。 楚烨求亲 日子拖拖拉拉的过了段时间,我白天几乎被太女兰陵嫣和那一大堆的花花草草淹没后,我终于不胜其扰,对皇甫羽萱暗示着该回‘云梦’了,她立即心领神会的笑了,当天晚上,我就收到了兰陵落的邀请,第二日晚上皇宫赴宴。 盛大的宴会,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全部出席,比之我初到时还有些遮掩来说,这一次已经是完全的公开了,每一位皇子皇女都是盛装,眼角眉梢带着藏不住的喜悦。 我,一身银丝长裙,外面披着白锦半透明的长衫,逶迤而行中多了几分优雅书卷气息,翠玉凤佩挂在腰际,红色的流苏穗子在我迈腿间飘飘飞舞,银丝绣凤的宽边腰带圈绕着我纤细的腰肢,让那双腿更显细柔纤长。 迎合着‘御风’喜爱妆点之风,略施薄粉,点红了双唇,甚至用金粉在额头浅浅的勾勒了朵牡丹花,在烛光中,这绮丽的艳色让流波和子衿都看呆了眼。 长长的发丝盘出华丽的发髻,一朵金步摇在鬓间微微摇摆,配合着耳垂上的珍珠,连我自己都赞叹的摇头,更不要提那些频频偷看我的皇子们。 “楚烨啊,在‘御风’这些日子可过的习惯?”兰陵落笑呵呵的,毫不掩藏的笑意从嘴角一直延伸到眼睛里。 我大方的回礼,“‘御风’是在太秀美了,不仅风景美,人也特别的俊雅,楚烨都醉了。” 她开心的拍着扶手,声音里有藏不住的得意,“既然喜欢,那就多呆一阵子。” 我苦笑着摇头,“不行啊,再不回去,只怕吾皇就要治我逾期不归之罪了,只是楚烨在走前,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带走皇上心头所爱,不知道皇上肯不肯割爱了?” “肯,肯……”她连声笑道,“楚烨开口,朕再是心头爱,也一定给你,只是不知道楚烨看中的是什么?” 我一跪到底,“楚烨年岁渐长,可这王夫之位却始终玄虚着,膝下无后始终对不起先皇,楚烨想恳请皇上,赐下一位皇儿,为楚烨弥补这遗憾。” 过场走的极给她面子,大家也彼此心知肚明,全场一片寂静,只有我和兰陵落一唱一和的两个声音,在偌大的殿堂中回荡。 “好啊,能有楚烨这样的媳妇,朕也感觉万分的高兴,想必贵君上也一定和我一样,只是不知道楚烨看上的,是朕的哪一位皇子?你指出来,朕立即赐婚。” 我放眼四周,数位皇子的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双眼闪亮,满眼的期待之情望着我,我在大殿中慢悠悠的走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我的动作而移动,丝竹之声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静的只有我慢慢移动的脚步声。 “皇上,不知道是不是哪一位皇子楚烨都能斗胆的提出来?楚烨怕有的皇子有婚约在身,冒然请求赐婚会坏了他人姻缘。”我的算计深藏在眼内,表情诚惶诚恐。 她衣袖一摆,“无妨,朕所有的孩子都未许人,楚烨尽管说吧。” 我点点头,正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笛音。 笛声悠悠,九天神音突降,绕梁三尺。 窗外的云彩忽的散开,高而明亮的月光洒落。 瀑布垂落,流泻不断,绵绵而来,婉转轻扬。 心中,突然感到一阵轻松的喜悦,被泉水荡除了所有的烦闷尘埃。 门口,艳丽的长袍束约着修长的身子,面纱下,碧玉笛子露着一截小巧的笛尾,十指尖尖,轻滑而过。 他,站在月光中,身后是无尽的黑幕,红与黑,结合着魅惑的气质,身上透出一股出尘世外的飘然,势在必得的傲然,还有睥睨众生的超然,结合在一起,独特的让人一眼难忘。 如此认真的兰陵煜,我第一次看到。 雪白的足,在袍下闪着,反射着月亮的光芒,熠熠生辉。 是仙? 是妖? 是精怪?是鬼神? 我的心,平静的象一泓碧水,迎接着他踏月而来,缓缓步入殿中。 所有的人,不知道是被他的曲子沉醉了,还是被这迷幻的气质蛊惑了,居然没有人惊叫,没有人奔逃。 他站定在兰陵落面前,衣摆一撩,跪倒在地,“孩儿兰陵煜给母皇请安。” 终于,有人在那三个字下醒了过来,嘈杂声顿时响起,也不知道是谁一声惊叫,桌椅的翻倒声,惨叫声,响做一团。 骚乱的情形显然超出了兰陵落的意料,她一皱眉,沉声的喝道,“都给朕闭嘴。” 各种声音瞬间静止,我再看看地上,杯盘狼藉,酒杯,碗碟落了一地,艳丽的地毯上到处都是散落的酒食,一滩滩的刺眼已极。 兰陵落的目光停留在兰陵煜的身上,眼神中有不想掩饰的厌恶,“你来干什么?” 兰陵煜仿佛没听出她口气中的不耐,甚至不等兰陵落出声,自己施施然的站了起来,拍拍衣袍,“母皇开宴招待上官王爷,传旨众位皇子均要到场,兰陵煜来迟,向母皇请罪。” 来迟? 是根本就没通知他吧?早就算计好的他,等的就是这个时间。 兰陵落的眉头皱了起来,“既然迟到,那大可不必来了,自己回去面壁吧。” “好啊。”他翩然转身,口气不冷不热,“只是母皇传的圣旨,为什么却没有传到孩儿这?莫非有人故意欺君,乱传圣旨?” 一句话,噎的不少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兰陵落身边的贤君忍不住的讥讽,“皇上传旨众位皇子都要到场,与你何干?” 兰陵煜头一偏,我听到了他一声轻轻的冷笑,笑声不大,却是刺耳,敲在所有人的心头,那贤君更是脸上一白,捂着胸口喘不上气。 虽然有面纱的这样,却无碍那锐利的眼神扫过全场,最后还是停留在兰陵落和贤君的身上,“您的意思,兰陵煜不是母皇所出?您是想说,‘御风’的后宫有人秽乱宫闱?” 他的声音不大,却成功的让贤君煞白了脸,惊骇的望着兰陵落。 那贤君,不过是想嘲笑他是个宫里无用的人,根本不够资格参加宴会,却不料被这样的一句话撑住,在兰陵煜的解释中,这就成了嘲笑君王的话,怎么能让他不吓呆了? “好了。”兰陵落一挥手,“既然来了,就去一旁坐着。” “是!”兰陵煜的眼神,在扫过所有的位置后,大咧咧的走向我刚才坐过的地方,一屁股的坐了下去,抬手拿起我用过的酒杯,自斟自饮起来。 所有人再一次目瞪口呆,就连兰陵落也终于坐不住了,“煜儿,你好生无礼,怎么坐到逍遥王爷的位置上去了?” “啊!”他惊慌的起身,脑袋四下张望着,“孩儿,孩儿看着只有这里是空着的,以为是给孩儿准备的,没想,没想是王爷的,那,那孩儿的位置在哪?难道伺人,竟然也认为孩儿不是您的孩子吗?” 兰陵落的脸上满是铁青之色,目光一扫角落中的伺人,所有伺人吓的跪成一排,“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这,这都是凤后过目后安排的……” 兰陵煜一声轻笑,清晰的发出冷嗤,凤后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一肚子的火活活的憋回肚子里。 兰陵落的脸,拉长的快到胸口了,手指一指自己右手边的位置,“你来我这坐。” 兰陵煜一步一停,一步一顿,慢慢的走向兰陵落,他经过之处,人们下意识的缩着身体,躲闪他的身体,象是瘟疫一般。 他轻轻的坐下身体,目光投射向我,在与我微微一触间,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我双手一揖,“皇上,楚烨心中已有人选了。” 在大家的注视中,我一步步的踏向兰陵落的位置,微笑着…… 他的右手边,就是凤后的爱子,兰陵璟。 人群中,已经不断的传来各种声音。 “啊,是璟皇子……” “那当然,璟皇子又美又温柔,出身还高贵……” “这才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 兰陵璟的眼中,爆发出了灿烂的色彩,脸上挂起了开心的笑容,当然,他还没忘记用得意的眼神一扫各位兄弟。 就在同时,我的脚步一转,停在了兰陵煜的面前,“煜皇子,不知今年贵庚?” “二十。” “婚配否?” “没有!” 几个字的短短对话,底下完全议论开了,所有的期待化为不解,惊讶,还有疑惑。 我对着他的方向伸出手,停留在他的胸前,笑颜如花,“煜皇子,肯否做我上官楚烨的王夫?” 这一刻,我有些错觉,我是真的在对兰陵煜求婚,而不是一场两个人之间的游戏,背后有无数道目光,我们站在‘御风’最华丽的殿堂上,眼中,只有对方。 轰,我的背后爆发出了无数道声音,议论纷纷,就连兰陵落,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楚烨!” 我抬起眼,平静的微笑,“楚烨被封为逍遥王爷,行事一向不羁潇洒,最为不屑所谓高贵的教养下培育出来的没有脑子的男子,煜皇子随意而不拘小节,最合我心,若问我想要娶谁,上官楚烨非兰陵煜皇子不娶。” “你,要不要再想想。”兰陵落的脸色,古怪的象一条被扭过三圈的苦瓜,几次张嘴,只说出一句这样的话。 我坚定的摇摇头,“不,楚烨只要兰陵煜皇子!” 身后巨大的议论几乎掩盖了我的声音,我成功的看到一干人惨白了脸。 兰陵落的身体,象失去了力气般颓然的倒入座位中,“楚烨,你……” “皇上,您说了的,无论我看上哪一位皇子,您都立即宣旨联姻,楚烨请您现在就下旨吧。”我轻飘飘的抛出一句,正是她刚才说过的话。 她的眼中闪过挣扎,在我坚持的目光中,轻声一叹,“好,朕宣……” “王爷!”就在大家以为尘埃就此落定的时候,兰陵煜慢慢的站起身,鲜红的衣袍飘洒俊逸,“对不起,兰陵煜不想嫁!” 甚至没有给大家惊讶的时间,他已经一个人走出了大殿的门,潇洒的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兰陵煜的身份 “是你处心积虑的要嫁给我,对不对?”我坐在墙头,手中扇子轻摆摆的摇晃着,看着院落中白衣飘飘的人,“昨天一身大红衣,我还以为你笃定了嫁我,连嫁衣都穿好了呢。” 他手指抱着树干,用力的摇晃着,满枝的秋海棠被他摇的簌簌而落,红雨打落在他的肩头,红白映衬间,窒人呼吸,衣袍飞扬,他的笑声轻灵空雨。 “是啊!”他仰起头,听起来很轻松开心。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的提亲?”我已经这么给他面子了,在那么多人面前坚定的说只要他,非他不娶,他倒好,轻飘飘的一句不嫁,全场哗然。 他靠着树干,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声音也如同睡着了般,“我不想嫁了,就这么简单。” “你不想离开‘御风’皇宫了?” 他抱着肩头,整个人如翡翠碧树般修长挺直,“突然不想了,留在这里吓他们一辈子也不错。” 我看着院子里大大小小的箱子,还有堆在墙角的绸缎,乐了,“皇上对你还真不错,这么多赏赐,连头衔都换了,如今你已经是‘御风’最炙手可热的皇子了,什么仇都报了。” “还有呢,她允许我迁坟,将我父亲的坟迁出皇陵。”他长长的透了口气,“他活着不能走出这里,我总算完成了他一个心愿,不是吗?” 我跳下墙,潇洒的落在他面前,“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 他踱着步,手指抚过墙边的绸缎珍宝,一声声的冷笑听在耳朵里,说不出的讥讽,“是啊,早就算计好了,如果没有你的坚持,我自然要不到这么多的好处,从人见人跑到战战兢兢的上门,你没看到他们明明两腿哆嗦,偏要强自站在那,说着言不由衷的赞美,那表情,和死了娘还要笑一样。” “你要得到的,全都拿回来了。这下可以嫁了?” 他轻巧的绕着树,手指摇晃着树干,残留的落英纷纷而下,枝头已空,萧索而寂寞,“不,我不嫁。” “为什么?”这一下,我脸上的从容终于僵硬,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 当初死缠烂打要嫁给我的人是他。 费尽口舌分析局势让我不得不娶他的人是他。 如今轻飘飘的一句不嫁,也是他。 他踢着腿,悠闲的晃到我面前,“别以为我是利用完了你就把你抛了。” 我冷笑连连,“难道不是?” 他摇摇头,身体贴上我,我一个退步,背已经靠上了树干,再想换位置,他的身体夹杂着清新的香气与我亲密贴合。 “不是!”慵懒突然变成强势,他的身高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我实在没有任何优势,看看他撑在脸侧的手,无奈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娇小。 他低下头,脸窝上我的肩膀,半是呢喃半是迷蒙,“我答应了,就会成为别人的丈夫,是不是?” 我的心一紧,呼吸乱了。 “如果我嫁了,你不把我推给别人,我就答应。”幽怨,在玩笑的语气中掺杂而出。 我拍上他的肩膀,坚定的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我甚至不敢重重的呼吸,因为空气里,全是他的味道,“你是夜的爱人,没有夜的请求,我永远不可能对你提出求亲。” “骗子。”他小小的声音在耳边,“你和我在一起时的随意和看到那些人时的紧绷完全不同,你会选择我的,是不是?” 我抬起眼,眼中只有嘲弄,“我从不说如果,也不说假设,因为不存在就不需要用心,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就是我的名声不是假的,只爱美男是我一贯的宗旨,我确实处处留情,只是让我动情好歹也需要一些本钱的,不是吗?” 是的,我在嘲笑他,嘲笑他那传说中鬼一样的容貌。 我不想伤他,却不得不伤。 “那我不嫁。”他的平静让我心寒,“我做的狠绝点,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毕竟对我来说,活着的意义只是完成别人的梦,我死了,你说最伤心的人会是谁?你娶不到我,就必须再选择其他的皇子,那么我的预言,是不是就要成真了呢?”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找不到他的弱点,这个男人太精明,太敏锐,所有的可能他早已经盘算过,紧紧的捏着我的在乎加以沉重的打击。 “一夜!” 他拈起我的发,手指已经私有若无的拨弄着我的腰带,“我要你j□j娱,我马上就答应嫁,也永远不会对那个人提及我们之间的事。” “你疯了。”我喃喃自语般。 眼前的人,根本没有半点情绪的激动,也没有半分不自在,真的寻找不到他执着的迹象,似乎只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笑。 就在这失神间,我的腰带已经被他解开,松散的衣衫襟口下,他的手已经抚了上来,“我不疯,我只是不喜欢被人安排我的命运,你分明对我有意,却将我推给别人,我只是想告诉你,上官楚烨,我兰陵煜的将来,只有我自己才能主导。” 我低头看看,衣衫已经被他拂开,半挂在我的臂弯,光裸的肩头上,他的手指象是把玩着心爱的珍宝,一点点的摩挲着我的锁骨。 “你根本不是要主导自己的命运,你是想主导我!”我挪开眼,不去看他的手,就假装感觉不到那细细碎碎的抚摸,“我对你的拒绝让你恼羞成怒了?你想看我为你癫狂为你痴?” “是。” 我一扭腰,整个人压上他,把他压倒在地,手指一扯,拉开他的前襟,捏上他雪白的肌肤,顿时,红紫色在他如玉的胸膛绽开。 “不就是玩一场么,何必那么慢,大家速战速决,玩完了拍拍屁股各自走人。”我骑在他的小腹处,扑在他的胸口,狠狠的咬上他的肩头。 “哼!”他挤出低低的j□j,我的手指已经捏上他胸口的小红豆,拉扯着,没有一点温柔。 他的体香,弥漫开,是最魅惑的春药。 他的j□j,细碎散布,是最勾魂的风情。 他的身子,细致薄凉,是最上等官窑的瓷瓶,润泽隐隐。 雪白的身子下,是满地的落英缤纷,绮丽炫目,花了我的眼。 我的手过之处,他的肌肤轻轻跳动,是我蹂躏的痛楚。 我闭上眼,不敢看,想要摒除那惊艳的美丽,可是我发现,即使闭上眼的黑暗中,依然浮现了一具修长的白,在我的脑海中。 不看他,手中的感觉却更敏锐,那么温滑的皮肤,我不忍下重手。 “你不敢看我,是怕动情吗?” “这么多话?”我恶狠狠的出口,“你嘴巴很闲吗?” 心事被人看穿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嗯……”他的声音很清细,早在听他歌声的时候我就知道,但是突然发出这般摄魄的大声j□j,几乎让我一抖的趴在他身上。 我紧紧的憋住气,才好不容易压制下那瞬间被勾起的情欲。 “啊……”又是一声,一股暖流从心头流出,直冲下腹。 我猛的睁开眼,怒火冲天,“你……” 才一个字出口,我下面的话,全飞了。 他的发丝,如扇状散开,乌黑柔亮中,星星点点的是艳红的秋海棠。 身上,是我捏揉出来的各种痕迹,从颈到肩,从胸到腹,紧致的小腹上,还有两排清晰的牙痕,残留着银亮的水渍。 劲瘦的腰身被他轻轻一扭,我的脑海中立即浮现这腰身挺动时的有力。 所有的痕迹,逐渐消失在裤缝边沿,勾引着人扯开那白绸,窥探最神秘的领地。 “你说的,不准多话,我应景的叫几声,总对了吧?” 我的手,已经挑上了他的裤缝,“兰陵煜,你真的不后悔?” 他的腰身,微微动了下,“上官楚烨,你可是不行?” 任何女人,都不能接受这样的挑衅,包括我。 所以,我的手抓着他的裤沿,脸颊上抽出了古怪的笑容,“敢这么说的人,要付出代价。” 他挺翘的臀往上挺了挺,一声半j□j半邀请的低喃,“来啊。” 就在他一动的瞬间,我松开了手,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向他的面孔,“我不习惯和看不见脸的人云雨之欢,我要看你的脸!” 江湖中的日侠,武功最少也是十大高手之列,我的偷袭,江湖中能躲过的,只有寥寥两三人。 而这寥寥两三人中,有一个,是夜。 此刻,一只手掌挡着我的手,让我不能再进半分。 我笑了,越笑越大,越笑越开心,直接笑的从他身上滚了下来,翻身仰躺在地上,望着碧蓝天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就不信,我踩不到你的尾巴,夜!” 日夜双侠 “如果你不是摘我的面纱,说不定我还能瞒下去。”他轻笑着,“我发过誓,第一个亲手拿下我面纱而不被我反抗的人,将会是我真正的妻主,如果我不阻止你,你只怕真的要对我负责了。” 我的手,又一次如闪电般伸了出去,“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我今天就要看看你这张装神弄鬼的脸。” 他的声音突然变的清冷,“没有疼爱我一生的决心,不要碰它。” 手,突然停住了,因为手腕处,被两只雪白手指轻轻捏住,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人,熟悉的动作,“日,我这句话是真的。” 声音不大,清晰。 空气静默,我望着那方面纱,可惜我看不穿。 纵然,我能看穿面纱,又能看穿他的心吗? 终于,我松开了捏着他面纱的手,他,也放开了我的手。 在短暂的无声后,他呵呵一笑,没有半点被拆穿的不好意思,声音忽然变的极其娇嗲,正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我说日啊,我还在想,你这笨笨的脑子,要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个秘密呢?虽然不是太早,好歹也不算晚。” 我轻哼着,冷冷的笑着,“贪钱,讲究,扮潇洒装漂亮,还有那手出神入化的做菜功夫,天下有几个人能如此类似?更主要的是……”我看着他已经慢悠悠的拢起了衣服,“刚才你根本没有半分情欲之念,只有逗弄我的感觉。” 我是个女人,是个久经欢场的女人,若是连动情和玩耍都分不出来,就真的该端盆水闷死自己自杀算了。 他的手勾上我的下巴,香气贴上我的脸颊,我和他之间的距离,突然只剩下一张面巾,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喷在我脸上热热的感觉。 他的声音再次变的懒懒的,拉着松散的语调,“那我是不是该感觉到高兴,至少你对我这么了解,也算用了心?不过,我和你说夜与兰陵煜是情人,有些类似也很正常,那一夜,明明夜和兰陵煜同时出现了,为什么你还能猜到?” 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我的笑容更象是狞笑,挤的那叫一个痛苦。 “你小子是故意玩我吧,忽男忽女,还情人?就是你故意玩出来的把戏,想让我捉摸不定对不对?顺便看我傻傻的娶你过门,看我被你耍的团团转?你我三年的关系,为什么不能挑明了说,而要用这样的方法骗我?” 他垂下头,肩头微微的抖动,老不正经的声音吊儿郎当,“如果我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对你说,我是夜,我是个男人,你娶我吧,你会有什么反应?” “摸小鸟,确认你是不是男人,再听你说什么。”我毫不犹豫的回答,没有半点思索。 他靠着柳树干,姿态松散悠闲,修长的两腿直直的撒开,那仿佛睡着的语调,“那要摸吗?确认下。” 摸啥啊,我都切身体验过了,不过人家既然给了我验明正身的机会,我不用是不是对不起他? 手,刚刚抬起,那欠扁的声音飘飘的送到了我的耳朵边,“摸摸就行了,你要是用什么烈阳掌,白骨爪的力道摸,就准备真的养我一辈子吧。” 这就是搭档,彼此太熟悉了,就是不好。 那也不能吃亏,有鸟窝掏,六亲不认! 我的手指,探入他的衣袍下,勾上裤缝,几乎同时,我听到了一阵笑声,吃吃的笑声,甜腻,娇媚,女子的笑声,“日,摸嘛,看看有没有可爱的鸟儿……” 鸡皮疙瘩,顺着我伸出去的手臂逐渐往上蔓延,象有一只蜘蛛,顺着我的胳膊毛上我的肩膀,然后从背心开始一路往下,爬过我脊梁,爬上大腿,全身能竖起的毛发,根根挺立敬礼。 某人还不罢休,抓着我的手按在他的大腿上,以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酥媚入骨的女人调调,“来嘛,日,人家很久没和你一起亲亲抱抱了,摸摸人家嘛。” 这家伙,他百分之百是故意的。 这样的声音,让我瞬间回到了曾经的过往,感觉自己是在用手摸女人的下身,恶心的差点吐出来。 “日……”甜腻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度,我又是一抖。 手下猛的一用力,我拧上他大腿内侧,狠狠的揪着,拧着,转圈,“还要日吗?要日菊花吗?” “嗯……啊……” 他轻轻的一哼,j□j出声,那个柔媚,那个诱惑,那个欠扁,把我所有的火气都蹭蹭的窜了上来。 算了,就他那功力,估计我也捏不烂他,索性放弃。 不过某人,却没打算就此罢休,他蹭着我的胳膊,坏笑着,“日,日……” 就在他得意万分的片刻间,我的手闪电般的伸出,直接顺着裤缝抓上他的鸟窝,软嫩嫩的小鸟儿被我握在掌中,用力的握了下,一声冷哼,“你真当我不敢捏?你知道不知道,在我第一次接近兰陵煜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是你?” 掌中某样东西开始硬涨,绝对不是j□j,而是被我外力捏的,他动了动,身体摆出个任君采撷的姿态,“我果然低估了你,不愧是我一眼看中的日,越来越厉害了。” 我没有半点放松手,扬起下巴,半压在他的身上,“你忘记了,我们都是刀口上舔血过来的,我们的气息不会让不熟悉的人轻易的靠近,不然会下意识的出手,这是江湖中人自我保护的方式,也是让我们第一时间判断杀手,易容者的感应能力,可是我第一次接触兰陵煜,我的气息不但没有半点不适应,反而非常习惯性的亲近,这让我非常疑惑,太疑惑了。” 我狠狠一扯,算放他一马,鸟儿给他留着了,不过…… 五指张开,我吹出一口气,鸟窝里的毛毛顺着我吹出去的风,纷纷飘落,我根本不想管揪的他有多疼,“我想过,是不是因为夜的原因才让我如此亲近,可是我又突然发现,我居然对夜一无所知。当年,有人曾买的消息,‘千机堂’以一等机密万两黄金的价格卖了你我二人的资料,我值五千两,夜值另外五千两,如果没有几乎相同的身份,不可能是这个身价,所以,我开始怀疑你!”我冷笑着,“当怀疑的种子种下,判断一个人的身份,就很简单了,不是吗?” 他呵呵的笑了,“早知道你会怀疑我,我还特地叫人假扮夜,没想到还是没能洗脱嫌疑。” 我也笑了,“你这步棋真烂,也许你算计到了夜的轻功来者达不到,所以用了天蚕丝吊着借力,想要营造出那种恍若停留在风中的飘逸是吗?还特地的在离去时用夜的嗓音留下话,就是为了让我判断错误是吗?” 既然他能给我一卷天蚕丝,自己就有可能还有第二卷。 “连我自己都觉得奇象无比了,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破绽的?”他躺在草地上,头枕着手臂,修长的身子姿态慵懒秀逸。 “知道就知道,就是个感觉。”我没好气的搭腔。 不管是谁,即使有那样的武功,也绝对不会有夜出现时的绚烂和妖异,那种妖精在月中呼唤舞蹈的魅惑,举手投足间勾魂摄魄的迷乱人心,那种千年精魄凝聚的鬼媚,这,才是夜最致命的吸引力。 “好了,你玩我玩够了,到底嫁不嫁?”我狠狠的一脚踹了出去,他屁股一扭,顺着在草地上滑了出去,躲开我的攻击,翻身坐起,手指掠过鬓边。 “嫁!”他冷冷的哼着,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寒意,“不过在迎亲大典上,我会亲口宣布,我不是皇家的儿子。” “为什么?”这样玩的就大了,整个‘御风’皇族的面子和‘云梦’的面子都被他玩光了。 他手一扯,我和他亲密无间的贴合着,他低低的凑上我的耳边,“为了你。” “我?”他这么干,我的脸会丢光的,还为了我? “你不会以为我那天晚上说的话是假的吧,如果你坚持娶了,而我不是‘御风’的皇子,‘云梦’和‘御风’的关系就会降到最初的关系,甚至更冷,‘沧水’不会对你下手,你们的联姻也不会给‘沧水’造成威胁,不上战场,你就能活的更久点,笨蛋。” 我思考着,不得不说他的话确实没有半点错误,只是他少说了一点,“还有就是,没有人再会去关心那个没用的皇子下落,从此你就脱离了‘御风’,也脱离了‘云梦’,可以从此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是不是?” “是。”他笑了,“你我彼此之间都没有爱意,我们注定只会是搭档,这一点你我都不会有异议吧,就当是我们联手,而这一次的对象,是三个国家间微妙的局势,你玩不玩?” “好!”我伸出手,与他在空中重重一击,“各取所需,有名无实,只是搭档!” 风吹过,我和他,紧了紧握着的手。 不管是夜,还是兰陵煜,他都会是一个强大的搭档。 他的追求,我的追求,奇妙的让我们在这里又一次联手。 传说中的鬼眼 满桌的菜,一壶温热的酒。 暖暖的菜香,还有升腾着的烟气,若不是这热气,我会觉得眼前是一副美丽的画,让人不忍破坏这精致。 我深深的一吸气,种种清香浓淡糅合在一起,我的肚子里马上咕噜一声叫,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面前的人,已经半趔在椅子上了,仿佛这一桌子菜,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此刻已经快要昏睡过去了。 “夜,你猪投胎么?”我桌子下的脚踹了踹他,受不了他一副全身没骨头的懒散样子。 头也不抬,手晃了晃,垂在我面前,“给我一千两,我马上在衣服上写我是猪,满足你的想法。” “夜,别人不了解你,我还是知道的,‘寒雪峰’你的宝库里,只怕宝贝多的足以十辈子都用不完,何必这么抠?”我终于举起了筷子,轻轻夹起一粒松子送入口中,顿时满口芬芳,他的手艺再吃下去,让我以后可怎么办? 他幽幽的抬起头,脑袋还一点一点的没清醒,“我习惯了。” “习惯?”我咀嚼着这两个字,没来由的有些心疼。 他轻轻一笑,“冷宫里没吃没穿的,伺人也是横眉冷眼,有时候三五天也不送吃的,那时的我什么也不会,除了叫饿就是叫冷,可是叫也没有用,一个馒头要吃两天,啃一口就不停的喝水,即使是冬天,因为没有柴火也只能喝冰凉的井水,把自己喝的饱饱的,但是全身却冰冷,不停的撒尿,最后一点温度都被我撒光了。” 面前琳琅满目的菜色却让我没有了半分胃口,他的声音依然那么懒懒的,轻轻的,事不关己般,“每当我啃着硬硬的冷馒头时,爹就和我说,说外面有什么样的好吃的,说各种美味,于是我就发誓,以后一定要把这样的美食亲手端给他,也一定要吃遍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你做的菜,已经是天下间最美味的了。”我衷心的赞叹着。 他动了动,脸抬了起来,“除了师傅婆婆,只有你吃过我做的菜。” 普普通通一句,我去没来由的开心,有一种很独特的得意。 我拿起面前的酒,不习惯用杯子,干脆的举壶对唇,大灌了一口,“当年你怎么会挑上我?” 突然,他笑了,笑的肩头一阵抖动,整个人都缩到了一起,我只看到青丝如瀑,晃动着完美的弧度,笑的几乎要滑到地上,索性一把抢过我手中的酒壶,凑上唇就喝。 “我只是早踩好了那家的点,谁知道晚上你出现了,话都不说就甩给我一刀,那劲道让我怀疑自己能不能拿下你,不想和你动手又舍不得那家的珠宝,只好说合作,一人一半咯,后悔啊,真后悔。”他捶胸顿足,痛心疾首的跺着脚,“没想到你那么难养,吃好的喝好的,还不干活,每年赚的还不够养你的,亏啊,真亏!” “那为什么装成女人?”没发现,他居然有这样一手绝妙的易容术,活活的瞒了我三年,三年居然没有一点破绽,不知道是他的成功还是我的失败? 他撑着脖子,坏笑的声音就没停过,“因为你是女的,我怕你对我有想法,扮成女人省很多事。” “你还怕我强奸你不成?”我嗤之以鼻,“我没记错的话,喜欢蹭着粘着挂着我边上的似乎是你。” 他晃荡着二郎腿,得瑟的气息看的人想捶扁,“如果我不是女人,你每个月的十五说不定就强奸我了。” 我的笑容突然变的紧绷绷,果然,夜对我的一举一动其实早就心知肚明了。 “你那时候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三年,他敏锐的捕捉到了我的来历,我却对他一无所知。 他翘着椅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我管你是谁,只要在我眼中是日就行。” “那个死巴拉着我的老太婆,也是你易容出来哄我娶你的,是不是?”我突然醒悟,为什么如此巧合,说丑男,丑男到。 他点点头,“是!” “你的易容术很高明。”我伸出手,大大的翘起大拇指,“能把后宫吓到兵荒马乱,真是厉害。” 他摇摇头,“那不是易容,是真容。” 我嘿嘿起身,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是真容,却也不是真容,对不对?” 他慵懒的晃着,没回答我的话。 “夜,我能看看你的眼睛吗?”我牢牢的盯着他,似乎想要透过那层面纱看穿他的容颜。 那双被皇甫羽萱称之为鬼神之眼的绯色双瞳,那个金黄色的面具遮掩的连眼睛都看不到,可以说,那双眼睛,可能就是他巨大的秘密所在。 “只看眼睛?” “对,只看眼睛,应该不违背你的誓言吧?” “好!”他轻轻的扬起了脸。 我的手刚刚伸了出去,又突然停在了空中,缓缓的缩了回来,“我可不敢摘,到时候你要我负责一辈子怎么办?” 他的笑声,轻轻柔柔,有些娇媚,有些甜腻,更多的是嗤笑的嘲弄,手指抬上面颊,顺势一抽…… 他那利索的一下,吓着我的心怦怦跳,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脸,在那面纱被扯下的同时,我的心猛的一抽,差点蹦了出来。 “你脑子有问题啊,一层一层又一层,你当包粽子呢?”看着面纱下金黄色的面具,我大大的喘了口气,突然发现自己也有如孩子一般难以按捺的心情。 手指敲敲那硬邦邦的黄金面具,这东西整整瞒了我三年,与以往我看到的面具不同的是,这一副面具,在眼睛的部位,没有任何遮挡。 我看到,一排细密的长睫毛均匀的翘着,在他闭着的眼皮下投射下青色的阴影,弯弯的眼线勾勒的美丽的弧度,引诱着人心中无边的遐想,想看看那双眼皮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双明镜? 我听到,他细细的呼吸声从面具后传来。 夜,他也有心绪不稳的时候?不然,不该给我听到他的呼吸声。 “你,真的要看?” 我笑了,“夜,我不是他们,别说我不信那鬼眼的传说,就是你真的长了张鬼脸,你觉得能吓跑我?” 他的手猛的一抓我的手,我一惊,那双闭着的眼已经睁开。 漆黑的瞳,朦胧着的神光。 依稀看到,深深的悬崖被无边的云雾遮掩了,白色的烟凝滞不散,看不穿,望不尽。 清新的风,悠悠的打在我的身上,仿佛嗅到了,空气中最虚无的气息,飘渺淡雅的味道。 我站在悬崖边不住的低头,有一股力量,吸引着我,全身酥软,沉溺着,想要纵身而下…… 在那团团烟气中,一道霜白清瘦缓缓的浮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我。 “沄逸……”我轻轻的念着他的名字,看着他浮立云端,衣带飘飘,翩跹而至,清冷的面容上,慢慢扬起一丝浅笑,牡丹白雪,仪态丰神。 我看着他,清瘦的手臂从衣袖下对我扬起,我伸出手,握上他。 入手温润,细腻如雪。 就在我即将握上他手的瞬间,所有的云雾突然消散,他的身体猛的沉落,掉入无底的悬崖中,我不停的伸着手,却怎么也抓不住他,指尖与他擦着掠过,眼睁睁的望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 “啊!”我一声惊叫,猛的别开脸。 我呼呼的喘着气,额头上凉飕飕的,似乎有汗珠。 再看那双眼,被薄薄的雾气笼盖,仿佛天上的云朵飘在他的眼瞳中,那点漆如墨,是黑夜的无边无际。 依稀闪过几点绯红的光晕,彩霞舞动。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一双眼。 融进了天地的苍茫,孤寂,和远古的荒凉。 刹那间,又换做了人世的灵动,跳跃。 这双眼,已不叫美,因为美不足以形容它的姿态变换。 即使闭上眼,那双瞳的烟雨空霁,雪冷霜华,月辉日晕却已深深的刻在了心间。 不知道呆滞了多久,我才勉勉强强的吐出一口气,再也不敢挪动脸,去看他。 我苦笑着,“我虽然猜到了,你拥有天生的摄魂眼,却还是陷进去了,你好厉害。” 他手一动,面纱再一次的覆上脸,既没有嘲笑我刚才的失态,也没有对我的表扬有一点点的开心。 “他们看到鬼,是他们心中有鬼。”他的脚索性架上了桌子,不咸不淡的说着,“你呢,还要看吗?” 我哪还敢看? 刚才我看到沄逸,难道对那个人,我依然还是没断了牵挂? 我瘫软在椅子上,慢慢的摇了摇头,“虽然证实了我的想法,但是早知道是这样的一双眼,我宁愿选择不看。” “为什么?”他淡淡的说着,“被我知道了心事很尴尬?” “不是!”我站起身,“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的一双眼,融进了天地的奇幻,它让我好奇,拥有这双眼的人,会是怎样的容貌,妖孽的夜精灵!” 他再一次抖动了肩膀,那笑声幽魅蛊惑,再听这样的声音,我忍不住的想起了那双眼。 “夜,敬你一杯,明日之后,也许你我很长时间不能聚首了,我祝你江湖好运。”我举起手中的酒,大口的灌下,擦擦唇,将壶子递给了他。 接过我手中的酒壶,他定定的看着我,声音低沉,“日,我不想祝你朝堂显锋,天妒英才,不是我随便说来哄你的,真的是你的命盘,趁早放弃,我宁愿在‘寒雪峰’头看到一无所有的你,也不想去祭拜厚葬的王爷。“ 我点头,他终于仰首,又是那个潇洒的姿态,一股酒箭从壶中射出,射入他的口中,手指一抛,空壶砸在墙壁上,碎裂。 我走了,他还如蛇一般懒懒的缠在凳子上,没有相送。 我与他之间,不须相送。 执手离‘御风’ 长长的阶梯,一抹艳红缓步而上,修长的身形在那艳色下是那么的华贵,光芒四射,美的连着阳光都失去了色彩,不再炙热。 雪白的他,出尘飘逸。 艳红的他,魅绝天下。 我看着他一步步的靠近,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在接受了他那么多的保护和安慰后,我终于也能为他做点什么了。 解脱他的桎梏,让他飞翔在江湖中,飘摇在他向往的世界里,从此不再有任何的遗憾,只为自己而活。 这深邃如海的男子,一方紫色怎么能困住他高飞的翅膀? 这剔透如水晶的男子,怎能被锁在高墙内院中? 这魅惑如妖,高傲如仙的男子,谁才能让他真正的驻足停留? 这看穿世情,没有半分留恋的洒脱男儿,谁才能配合上完美的他? 他能算出我的命盘,那他自己呢,他有算过吗? 夜的心事,没有人能猜透,我也不能。 他跪在我的面前,丰神如玉,无论容颜如何,他的气质早已胜过了那些所谓的美丽花瓶。 身旁的伺人展开手中的黄绫布,“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吾‘御风’皇子兰陵煜,贤良恭俭,温淑厚德,特封为秀贤皇子,赐嫁‘云梦’逍遥王爷上官楚烨,钦此!” 他低垂着头,不发一言,甚至没有谢恩,更没有伸手领旨。 伺人看看兰陵落又看看我,小声的提醒着,“煜皇子,领旨谢恩啊。” 兰陵煜还是低着头,仿佛没有听到般,一动不动。 “煜皇子,快接旨谢恩啊。”伺人急了,声音又大了些,催促着。 笑声,从那跪着的人口中发出,越来越响,越来越亮,到后面几近疯狂的清啸,划破长空,直透云霄。 所有人面面相觑,兰陵落的表情已经有些僵硬,力图保持着镇静,“皇,皇儿。” “谁是你皇儿?”他猛一抬头,目光中的狠厉透过面纱直接打在兰陵落的脸上,“我真的是你儿子吗?” “你……”兰陵落身子一晃,被身边的伺人赶紧扶住。 兰陵煜猛的站起身,连连冷笑,脚步一跨,直逼兰陵落,“我真的是你儿子吗?” 兰陵落的眼睛看看我,转向兰陵煜的时候,轻声低喝,“煜儿,你是我的皇儿,也会是‘御风’永远的皇子,更会是‘云梦’最有地位的王夫。” 她这话里的意思我懂,只要兰陵煜不捣乱,不揭穿什么,他就能永远带着那闪耀的光环,成为最有地位的男子,兰陵落是劝说,更是威胁,让兰陵煜不要毁了自己的富贵荣华。 她更怕的,是我以为她没有诚心联姻。 “我才不是你的皇儿呢。”兰陵煜一声冷笑,“我不过是你破坏别人姻缘,强抢人夫带来的孩子,我的母亲不过是江湖中的三流混混,根本高攀不起你这一国之君。” “煜儿!”兰陵落的声音已经气的发抖,“平日里我纵容你胡言乱语,如今这么大的场合,你……” 又是一声冷哼,兰陵煜修长的身材站在那,比之兰陵落散发出更强大的气势,“我真的是胡言乱语吗?您要不要滴血认亲?” 一句话,顿时让兰陵落无言,而兰陵煜显然并不想结束这场争斗,“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您不是非常想杀了我吗?如果不是那些侍卫突然疯疯癫癫,无人肯再动手,您会容忍我活到现在?如果不是因为神鬼之瞳,您会把我丢在皇宫里自身自灭?别以为我不知道,您故意安排伺人断食断柴,只是希望我们悄无声息的饿死在冷宫中,只可惜我真是贱命贱活,怎么也死不了,您一定看着我非常难过吧?” 他的声音中特地蕴含了内力,凝而不散,清晰的传入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心头一叹,没有人能听出,他的声音里蕴含了多少辛酸,多少积聚的怒意。 我伸出手,牵上他的掌心,他的手很凉,我的却很暖。 “煜儿,吉时到了,我们启程吧。” 该放的话,他已经放了,该懂的人,也都懂了,我只是希望他能放下,那个万事都随性的夜,才是我心目中的夜。 他不说话了,与我交扣着的手,沾染了我的温度,终于不再冰凉。 我面对兰陵落一点头,“皇上,既然您赐封兰陵煜,那他就是永远都是您的皇子,上官楚烨既然娶了,也一定会疼爱有加,请皇上放心。” 我的意思很明白,不管兰陵煜是不是他的皇子,我都会当他是皇子,不过这个当字,太引人遐想。 我更能猜到,这样的话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自然会以为我为了两国面子,不得不吞下这苦果,不得不承认联姻依然存在,而实际上‘云梦’与‘御风’之间,嫌隙已生。 我与兰陵煜,执手并肩,缓步下台阶,银白与艳红,是亮丽无暇的风景,是完美的搭配,只有我知道,这条路走到尽头,我与夜也将走向各自的世界,彼此珍重。 “夜,我送你一程吧,出了‘御风’你想去哪都随你。”我轻动嘴皮,传音给他。 他在我的牵引下,走向华丽的马车,“不,去‘云梦’。”他冷静的传音给我,“我是皇子,在路上失踪引起的震动太大,不如我随你回‘云梦’后再犯点什么错误,畏罪自杀更好,给别人可怀疑的空间也越大,彻底让‘御风’和‘云梦’之间去猜忌好了。” 我点点头,“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只是怕你这懒鬼嫌麻烦。” 他的笑声溢出,“你就让我过两天荣华富贵的日子怎么样?让我有幸看看,当王府的王夫是什么感觉?” 他的脚步一停,声音突然变的正经,“我虽然不喜欢兰陵煜这个名字,但是在外人面前,你还是这么喊我吧,即使是在你那两个小爷面前,也别透露半点。” “知道啦。”我把他推上马车,自己也一掀帘子钻了进去。 马车晃晃悠悠,子衿和流波都在后面的车里,这辆豪华的大号马车是‘御风’送嫁的嫁车,只有我和夜两个人,倒是无比的宽敞。 从上车后,他就躺在榻上,软软的挂着,均匀的呼吸和一动不动的身子让我真的以为他睡死过去的时候,他突然叹了口气,“日,你说是一个人在江湖中打混过日子好,还是弄个组织没事卖点情报杀杀人赚钱?” 我承认,他这个提议很引诱人,拥有自己的组织总比借用他人的力量来的好,好比这一次,‘千机堂’曾经卖过夜的资料,却在我调查兰陵煜时只给了我关于兰陵煜的一切,究竟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没告诉我,很值得深思。 “你太懒,还是一个人混吧。”我想也不想,“管人要费心,费力还费钱,你舍得吗?” 他懒懒的抬起头,不无可怜,“我一个人很寂寞也。” “不会寂寞的。”我转过脸,对着他扬起深思后的声音,“你走后,我也该了断所有在‘云梦’的事,退隐山林。” “决定了?”他有些意外,“难得你决断如此迅速,不象是你一贯深思熟虑的性格。” 我抓过桌子上象征平安吉祥的苹果,一个抛给他,看他稳稳的接住后,两个人喀拉喀拉的咬了起来,我含着苹果,含糊不清的说着,“你怎么知道我没深思熟虑?我当初回来也是你鼓励的,现在劝我走的也是你,嫌弃我优柔寡断的是你,说我妄下决定的还是你。” 他修长的手指在我面前摇了摇,真不明白有面纱遮掩的他,怎么吃东西还能吃的那么优雅,“当初我劝你回来,是因为我看出你心中的不甘,你有没放下的事,纵然我留你,也留不长久,现在我劝你走,是因为看出你放下了,你这个人,不要钱不要利,唯情字难放下。” “谁说我不要钱不要利?”我斜眼看看他,“回去多挑几个大户人家踩点,等着我来下手,以后我可是有家有口的人了,没钱怎么养?” 夜手指一弹,苹果核准准的穿窗而出,“你有多少口人要养啊,需要这么郑重吗?” 多少口人? “三个。”想了想,突然没了底气,“三个吧……” 子衿与流波,都是无家无口的人,也跟着我漂泊流浪惯了,我去哪自然跟着去哪,唯独月栖,他是‘云梦’的国师,高高在上被人供奉着,心性又高傲,还牵挂着风若希这娘,要带他走,也不知道他肯不肯。 我似乎又想远了,人家愿意不愿意嫁都是个未知数。 哎,我又想起他了。 那双漂亮的琥珀双瞳,那外表清高唯独对我纯真的面容,那走路一跌一撞的姿态,还有看人时眯着眼的朦胧。 檀香的身子,真想再抱一抱,搂一搂,埋首在他的胸膛,汲取他的气息。 我倔强的摔摔,你现在在哪里啊,我是真的想你了。 “扑啦啦……”窗外传来鸽子扑扇着翅膀的声音,我心头一惊,撩开帘子,一只雪白的鸽子停在我的手臂上,脚上挂着小巧的竹筒。 剥开竹筒上的火漆,我小心的抽出竹筒里的字简。 几个字赫然其上,让我大惊失色,“临月栖‘沧水’边境失踪,‘沧水’大军集结,动向不明。” 再见紫衣玫瑰 我在大街上转悠了三天了,三天依然没有想出一个好主意,望着将军府高高的院墙,楞是不得其门而入。 五天前,我收到‘千机堂’的消息,临月栖在‘沧水’边境失踪,而同时‘沧水’的大军开始集结,会向哪个方向开拔谁也琢磨不定,两件事合而为一,我易容潜入‘沧水’后第一个选择的地方,就是华倾风的府邸,只有他这里,才有可能让我探听到军事机密。 摸摸脸上的人皮面具,这是由夜亲手制作,与皮肤紧密的贴合,自然的就像是我自己的皮肤,寻找不到半分的破绽。 所有的人都以为上官楚烨正陪着新婚联姻的丈夫回‘云梦’复命,谁也猜不到此刻的我,已经站在‘沧水’的土地上。 一身破烂的袍子,哆哆嗦嗦的在风中颤抖,我摇摇摆摆的走向他们的大门,仿佛随时可能昏倒。 现在的我,是一个穷困潦倒,饿了数日的可怜虫,面黄肌瘦,衣不遮体的——男人。 对,就是男人,即使我失踪的消息走漏,也没有人会猜到我会屈尊降贵的扮成个快饿死的要饭人,更不会猜到堂堂王爷竟然会女扮男装。 “大,大姐,给,给口饭吃行,行吗?”我说话的声音都微小的被风一吹就散,紧紧的抱着双臂,慢慢的蹭到守门家丁的面前,身体晃的犹如筛糠。 两名粗壮的女子互看一样,其中一名女子不耐烦的挥着手,“走开,走开。” 我不死心的迈了两步,“大姐,我只求一碗饭,你们要下人吗,我什么都行的。” “走开!”女子一推我,我顺势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的直出声。 女子一脚踢上我,我看准来势翻了个滚,没让她踢实,耳边听到她怒意冲冲的话语,“别赖在这找死,这是将军府,要昏找其他地方去昏。” 我有些丧气,这招行不通,看来只能想其他办法再入将军府了。 慢慢的爬起身,我唯唯诺诺的退着,“大姐,赐口饭吧,我会做很多事的,干什么都行。” 装可怜不行,想当下人也没机会,到底怎么样才能进入这将军府呢? “等等!”另外一名女子突然开口,我欲离去的脚步一停,心头仿佛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你真的什么都肯做?” 我忙不迭的点头,“我,我会养花,养草,会洗碗洗衣,还,还愿意刷马桶,倒夜壶。”只要能进府,我豁出去了。 她嘴角露出一丝j□j,“伺候人会不会?” 我的心咯噔一下,不是吧? 装傻充愣般的点点头,“会,伺候大爷小爷还是公子,都没问题。” “那伺候我们姐妹呢?行不行?”她的眼神,她的口气,已经透露干净了,她要的是哪种伺候。 我被调戏了,还是被两个女人。 伺候?就算我肯,也没东西伺候她们。 内力,不小心听到了两人的低语。 “大姐,你的意思是……?” “咱们半个月的银钱才够去一次‘红袖楼’的,那里的小倌太贵了,这人虽然瘦点,看样子也还算清秀,不如我们一人出个几吊钱,包了起来,每天都能玩,多好?” 玩? 回家玩你老爹去吧。 我不想走也要走了,不然真的撒开腿给人玩啊,我肯,人家也不肯呢。 我转身就走,不打算再有任何停留。 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开了,一道紫色人影飘然而出,“替我把这个贴出去,要是有人上门,就来请我。” 冰冷的语调,让我转身后的身体一僵,似乎又闻到了淡淡的薰衣草味。 是镜池,是他! “爷,是不是只要有琴师或者笛师上门,立即请您?若是您在休息……”那女子询问的声音充满敬畏。 “叫醒我!”冷淡的语调,没有半分感情。 “是!” 在他们简短的对话间,我悄悄的转身。 清瘦凛然,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是他的气质。 艳雅秀逸,绽放着冷艳的光辉,独傲枝头,这是他的容貌。 南风秋玉镜,池水染轻愁。 南玉镜池…… 不见当年温柔,他依然是他,我也依然是我,只是我们,不再是我们。 当年的我,为什么会这么狠的丢开他,怎么舍得? 丢弃的,想要再拿回来,却已是别人怀中的珍宝,手中的明珠。 痴痴的望着,那双紫色的双瞳,如冰封般,蒙上了永远看不穿的尘雾,不再清亮透润,不再将心事完全的写在眼中。 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我在他面前,他却已不再认识我。 苦笑。 认识又怎么样?还想再挨一刀吗? 如果他肯回来,再挨一刀又何妨?夜说我是情种,多情种还是痴情种? 衣袖飘动,袖口的紫色玫瑰朵朵开放,只有我知道,心中的那朵紫色玫瑰,不会再开放了。 他看也不看我一眼,转身…… “我,我会琴艺。”仿佛为了留住那抹紫色,我飞快的开口,竟然有些结巴,“我会琴艺,爷,爷您是不是要习琴?” 他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了侧脸,“你会琴艺?” “是,是!”我极度渴望的看着他,“我会,我只要很少,很少的银子就行,不,不,只要赏口饭吃,就,就行。” 只要让我再多看看你两眼,就行。 只要让我能进这将军府,就行。 他轻哼了声,“我不在乎银子,只在乎你的技艺过不过关。” 我点头如小鸡啄米,“可以的,我,我以前在教坊中专门教琴的,只是投亲不遇,才,才沦落至此。” 所谓音律,都是相同的,我的琴艺虽然比不上子衿的出神入化,比之一般教坊中人,那是远远高出,教他,应该不成问题。 他转过身,紫色的大眼凝着寒霜,自有一种凌傲气势,“听你的口音不象是‘沧水’人,哪来的?” 哪来的?他出身‘云梦’,分明早就听出了我口音中的‘云梦’腔。 “我是‘云梦’人,本来是来这拜访亲戚的,但是人没找到,盘缠用完了,肯请爷垂怜。”我惶恐的低下头,小声的说着。 “你是‘云梦’哪个教坊的?” 我脑子一晕,我出入烟花柳巷,看的都是被j□j好的,哪知道教坊的名字啊?而我知道的所有青楼中,只有‘怡情阁’有自己的教坊,不能胡诌,只能…… “京师‘怡情阁’。” 他的眼中,寒光猛的射出,两团火焰扑上我的身体。 嘴角动了动,仿佛是笑,仿佛是不屑,却依然清丽绝色,“听闻‘怡情阁’的子衿是‘云梦’第一名倌,琴艺出神入化,千金难得一闻,据说抬着金子进门,人家也未必肯赏脸一曲,不知道是不是?” 子衿? 他还在耿耿于怀子衿在‘九音’那一次的宴会中与他合奏的那只曲子吗?他的歌声如梦如幻,又有几人能奏的出配合他的音乐? 我诚惶诚恐,眼神落在地面上,“子衿,子衿曲艺再是美妙,终究是青楼中人,上不得大雅之堂。” 这句话似乎深得他心,我看到他轻轻点了下头,“随我进来吧。” 我顿时堆满兴奋的笑容,跟在他的身后,一步步的走进将军府。 在转过回廊,绕过庭院,他一路向后,直到一个僻静的院落中,我才看到一个小屋孤零零的杵在那,若不是刚才那守门女子的敬畏态度,我真的会以为看到的不是一个正受宠的小爷屋子,而是被冷落失宠的男子居所。 他停下脚步,“这里无人打扰,也不会惊到他人,你现在给我弹一曲,让我看看你的技艺。” “是,是……” 他伸手推开门,我在看到屋中的摆设后,脚下不受控制的连退两步,“啊……” 他瞥了我一眼,“怎么了?” 我摇摆着头,“没,没,我没见过如此精致的屋子,乡下人没见识,让爷见笑了。” 我吃惊,不是因为真的有多美,而是熟悉,太熟悉了。 曾经的逍遥王府中,为了讨好他,我独辟院落给喜欢安静的他。 他喜欢紫色,我就将所有的纱帐都换成紫色。 他喜欢画,我就亲手为他画画像,挂在他的床头。 他喜爱紫玫瑰,我每天都让人插一束紫玫瑰在他的桌边。 而如今,一切都在我眼前重现,那重修的逍遥王府中,小小的院落早已经化为尘埃,本以为只存在记忆中的所有,都浮现在我的眼前。 紫色纱帐,拈花含笑的画像,还有那桌前被阳光照射着的玫瑰花。 全部的摆设,全部的装饰,都和当初一模一样。 时光,仿佛倒流。 我正站在我为他建的小屋中,看着他摆弄鲜花,偶尔对我投来嗔怪的一眼,我拿着画笔,在纸上轻勾。 心口,被一种情绪堵塞了。 一种温馨,一种溺宠,一种珍爱,因为眼前的人。 手指,勾上琴弦,音声在小屋中飘散…… 夜探将军府 犹记得,当年他倔强下的温顺。 犹记得,讨好他时自己心中的满足感。 犹记得,抱着他时,静静的看落花,看流云时的温馨。 对沄逸,我是求之不得的遗憾失落。 对镜池,是重逢再念心头的悔恨交缠。 我不欠沄逸的,但是我欠镜池的。 失去的,才是珍贵的。 琴音突然从悠扬变的急促,似乎是我狂乱的心,为了月栖而来,为了军事分布图而来,却在见到紫色玫瑰时,失守了心防。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平稳的弹完整只曲调,曲子也不特殊,不过是大家都熟悉的韵律,我驾驭起来也不算太难。 一曲终了,我立即惶恐的站起身,讷讷的垂手站在他面前,“爷,您,您看?” 他的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动,“还不错,不过既然是教坊教员,应该还懂些什么,你还有什么比较出色的?” “我,我主要是教琴,还,还懂一些下棋。” “识字吗?” “可,可以……” 如果我没记错,镜池出身贫寒,吟诗作赋是不行的,好不容易认识些字,还是当初我有耐心时教授的。 “那你留下来,平时教我习琴识谱,我给你二两银子一个月,可以吗?” 我忙不迭的点头,“行,行,谢谢爷,谢谢爷。” 他的目的,是要我教识谱? “去吧,以后每日辰时到这里来,教我两个时辰,其他时间不要走进这个院子,你的住处我会和管家交代。”他背过身子,摆明不想多言,我也不再纠缠,悄然的退出院子外。 夜晚的华府静悄悄的,我悄悄的推开窗,全身的警惕张开到最大,确认没有危险后如狸猫一般窜了出去,人影如鬼魅,飘上了树梢头。 在枝繁叶茂中,我拎出一只小鸟笼,把卷成细条的纸卷塞到了鸽子脚上的竹筒中,手指一抛,白色的翅膀扑扇着,腾入夜空。 我需要立即告知‘云梦’,给我假造一个身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里是‘沧水’地位最高的将军府,我进来的太轻易,难保他们不调查我的身份。 看着鸽子消失,我坐在高高的枝头,隐藏在繁茂的树叶间,俯瞰着整座将军府。 深阔的院落黑沉沉的,只有偶尔几处闪烁着晕黄,中间最大的厅堂后,应该是属于华倾风的卧室,右边几间空旷的大房间,应该是华倾风的正夫小爷的房间,只是因为无人居住而空闲着,左边最低矮的一排房屋,是下人的房间,最左上角的房间,那一闪一闪的光微微透亮,是镜池的院子。 就在晚饭的时候,我诚心的请教了几名下人,也得知了不少这个府邸中的规矩。 出了打扫的专人,华倾风的房间不准随意靠近,再然后就是镜池的院子,任何时候任何人,没有镜池的同意,不准踏入他的地方半步。 整个府邸,出了打更的,几乎没有人巡视,屋顶房梁处我也打探过了,没有任何机关暗器,感觉不出象在保护私密的军事资料。 今天没看到华倾风,下人那套来的话是将军在军营练兵,数日不归是正常事,那么…… 我看看头顶的月亮,新月如勾,浅浅的藏在云层中,大地一片漆黑,这样的夜晚,适合偷入他的房间,虽然这太仓促了。 身形一展,我轻飘飘的落在华倾风卧房的屋顶上,手掌推动,他房间的窗户无声无息的打开,我脚尖一点,在窗关上的同时人已窜入角落。 以我在外面看到的面积来说,这个房间比我想象中小,除了书桌就是书架,帘子隔开的后面,是一个小小的卧室。 我仔细的扫过每一个角落,把所有物件的位置都记在心中,包括所有的笔墨纸砚的放置,花瓶中花朵的分布,墙上弓箭的朝向。 每一个人都有他的习惯,有些人看似杂乱的丢弃东西,一旦有点点变动,也会心中下意识的感觉到不对,更别说如华倾风这样的将军,她的地位,她的权势都不可能让她不小心。 在确认每一个方位上的物件都牢记后,我动了。 不是拉抽屉,也不是翻箱子,更不是掏大衣柜。 土财主都不可能把东西藏在这些地方,更何况一国将军?我是个贼,还是个老贼,虽然偷的东西不是珍珠翡翠,但是人性的弱点还是相同的。 我的耳朵贴上墙壁,轻轻的敲着,不放过每一寸。 今天不偷东西,今天只踩点。 虽然以往这个工作都是由夜完成,看在他替我护送流波和子衿回去,并给我了几张面具的情面下,我就检验一次自己的能力吧。 可惜,我整面墙我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敲了三遍,都没有听到任何空洞的声音,现在的我,正撅着屁股,爬在地上,一寸寸的检查地砖下有没有空泛的可疑。 地面上干净无尘,可见经常被打扫,当我撩起床单时,一层薄薄的浮灰让我又放下了床单。 里面有灰,证明有些日子没人动过,应该不是这里。 爬起身,我的目光再一次的四下游移,寻找着可能的机关暗箱。 耳朵一动,远处,急促的脚步声朝我的方向靠来,两个人! 推开后窗,我突然发现屋子周边各处已经燃起了烛火,从远处包围着院子,此刻出去只会把自己暴露在火光中。 “将军回府……” 迅速闪回屋子里,我看看床下,有灰的地方不能呆,否则离开的时候一定会留下痕迹,小小的屋子,地上不行,那只有…… 身体一纵,手指勾上房梁,我刚刚掩藏好自己的行踪,房间门已经被推开。 我从房梁上微微探出脑袋,看着华倾风和管家两个人一前一后入门。 “将军,您来回奔波一定累了,我让厨房给您做些吃的。”管家一手帮华倾风解着身上的甲胄,一边快人快语,“您要去平湖少爷那边吗,我让人传话过去。” 华倾风摆摆手,“你忘记了他一向不喜欢别人去他的院子里,老规矩,在外面敲门,让他过来。” 管家看上去跟在她身边也有不少日子,不少话说的心直口快,但是华倾风的脸上却看不到愠怒的神色。 管家飞快的收拾着,“将军,您既然这么宠平湖少爷,为什么不干脆立了夫算了,少爷虽然脾气古怪不喜欢亲近人,但是只要您喜欢,我们下人是没什么意见的。” 华倾风想了想,“你去准备吧,三个月后办亲事。” “好!”管家大喜过望,飞也似的跑了,房间里只留下华倾风和房梁上的我。 三个月后? 一场婚礼的筹备根本不需要这么长时间,尤其是镜池无父无母,根本没什么三媒六聘之说,三个月后是隆冬之际,在新年前后举行婚礼有些奇怪啊。 除非,这三个月,她有重要的事要办…… 突袭‘云梦’? 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 耳边,听到了桌椅移动的声音,我心头一惊,瞄着华倾风。 房间中的她,正搬动着椅子架在桌子上,我低头间正看到她抬头的动作。 我飞快的一闪,差一点就被她看到。 心口扑通扑通的跳。 华倾风是武将,马战功夫应该不错,轻功这种江湖门派上的招式她肯定不熟悉,搬桌椅…… 我的眼睛抬起,就在我头顶边的主梁上,根本没有半点灰尘蜘蛛网,以下人偷懒连床下都不打扫的情形看来,这里干净的太可疑了。 我眯起眼,仔细的打量着,忽然发现有一块木头的颜色与周围有小小的差异,不仔细凑过去,根本看不出来。 我刚刚伸出手,才触了上去,身下传来桌椅被人体踩上的声音。 该死,我哪不好躲,躲在这,华倾风这个动作分明是要开暗箱。 看周围,再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让我躲藏而不被华倾风发现,我的手轻轻握了起来,指缝中的利刃闪着寒光。 杀她,固然不是好办法,毕竟杀了她之后,即使偷到了军事分布图,她死的消息一旦传出去,‘沧水’会立即改变策略,偷了等于没偷,也不可能再得到有关月栖的消息。 抓住逼问,她能爬到今天的地位,根本不可能轻易挖得出消息…… 就算她说了,我拿什么去判定她说的真还是假? 留她的命就是留下祸患,取她的命很可能陪葬的就是月栖。 椅子的咯吱摇晃声在不断的提醒我尽快做出决定,我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终于我一咬牙,手中的寒刃收了回来,两根手指竖起。 一双大掌已经攀上了我藏身的房梁,就在我的眼前,她的身体慢慢的抬了上来…… “咚咚咚!”敲门声起,传来镜池冷清的声音,“将军,您回来了?” 房梁上的手突然缩了回去,接着传来华倾风身体跳上地面,和椅子迅速归位的声音,我长长的松了口气。 “进来吧。” 房门刚开,镜池的一声惊呼让我放松的心又一次紧了起来,忍不住的伸出头。 紫色的人影被华倾风紧紧的抱着,顺势一抛,人影跌落在床榻间,刚刚撑起半个身子,华倾风的手已经伸了过去,清脆的衣衫碎裂声响起,雪白的肌肤在空气中颤抖…… 梁上‘君子’ 重重的吮吸声在房间里响起,还有华倾风急促的喘息声和镜池细细的呼吸,我心间一叹。 难道我又要看一场春戏图? 我可以不看,窝在房梁上挺过去拉到。 我甚至可以入定,连听都让自己听不到。 可是我做不到。 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床榻,我的耳朵,居然张开了内息,去听的更清楚。 双手被衣带捆绑的声音,那双倔强的眼轻轻阖了起来,颤抖如花瓣,雪白的贝齿咬着下唇,樱色的唇被咬的惨白,找不到一丝血色。 双臂,被牢牢的捆在床头,他没有抵抗,却也没有迎合,仿佛死尸般任由华倾风动作着。 紫色的衣衫大开,映衬着如玉的修长身躯,一丝不挂的仰躺着,仿佛沉睡在玫瑰丛中的精灵,发丝扑开,最美丽的黑色湖泊也不过如此。 我看见,华倾风的手,狠狠的拧上他的胸口,那两点殷红在空气中颤抖,一大圈的黑紫染上胸口,抑制不住的j□j从他口中低低的逸出,那身子紧绷,似要强忍痛楚。 “给我叫,我他妈的就喜欢听你叫。” 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里回荡,他的脸颊上,两个鲜红的巴掌印,重重的声音让我的心一抖。 镜池的唇,一声抽气,悄悄别过脸。 “这才对。”华倾风嘿嘿的笑着,双手用力的在他身体上抚摸,每过一处,都留下或青或紫的印记,一道道,一条条,清晰的在身体上晕开,“我和他们说了,三个月后立你为夫,怎么样,开心不开心?” 她的手,直接握上草丛中的鸟儿,狠狠的捏着。 “开,开心。”声音有些颤抖,轻轻的回应着。 “我看你好象不是太开心啊……”手指猛的往下一探,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嗜血的味道,“这么多天,你也不是很想我啊,是不是在外面有了相好的?” 那身体,忽然甭的紧紧的,双腿交叠,似乎想要抵挡什么,偏偏无力抗拒,头摆动着,青丝摇动,“不,平湖不敢。” “不敢?”烛光摇晃,已经到了华倾风的手上,“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和别人欢好的痕迹?” 镜池的眼,突然张开,看着临近的烛火,挣扎的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旋即变的死一般的沉寂,再一次慢慢的闭上,倒落枕畔。 红色的蜡泪,一滴滴的打上他的胸口,每一次落下,那身躯就不自觉的颤抖一次,从胸前,一路向下,直到已被华倾风j□j着昂扬的火热处。 “将,将军,那,那不行……”话还没说完,重重的一巴掌甩上他的脸,整个人被打的半翻过身,只有手臂被捆绑着,不能动弹。 华倾风的手,狠狠的捏上他的臀瓣,直到一块块黑色的痕迹在身上闪现,“我都立你为夫了,你都不开心,不是勾搭上了别人是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我满足不了你是不是?” 那若隐若现的臀缝处,沁出鲜红的血,而华倾风仿佛疯了一般,看到血,狠狠的舔了上去,吮着,牙齿用力的咬着冰雪肌肤,手指,不忘记倾倒着蜡烛上的蜡泪,滴在抬起的雄伟火热处。 这女人是疯子吗? 变态啊! 我的眼,看不到镜池背转过的身体后,是怎么样的表情,我只知道,那身体不断的哆嗦,却又强忍着。 我的手,猛的一紧,指甲在房梁上划过浅浅的痕迹。 不行,我不能留下任何有人来过的迹象…… 手,只能握成拳,指甲,掐进自己的肉中。 我疼,却能与镜池的疼比吗? 镜池,对不起,是我的错,让你今时今日要忍受这样的痛苦,我终于明白,别说那一刀,纵使再多上数刀,也弥补不了曾经的错误。 镜池,我的紫玫瑰…… “将,将军,请允许平湖起身服药。”他的声音,软的象从水里捞起来一般,没有半点生气。 “服药?”华倾风一声冷笑,“怎么,身子被别人玩过了,面对我就无能为力了?不准服药!” “将军……”镜池的声音突然变的娇媚,小小的扭动了身体,“您明知道平湖除了您,从来不与任何女子说话,平湖服药也是为了伺候您舒舒服服,您就让人家服药嘛……” “不准!”华倾风的手,掐着他的腰腹,恐怖的痕迹层层叠叠的交错着,“我明日就要回军营,再回来只怕就是开拔之日,今日我要你清清醒醒的伺候我。” 没有人能看到那双埋在臂弯里的眼是什么神色,只有声音,柔美无比,“将军您丢下平湖了吗?这一次不带平湖走吗?” “这一次不能带你,这一次是我华倾风功成名就之时,再过三个月,我就将是四国中最出名的战将,天下第一武将!” 她狂放的笑声中,那身体忽然僵硬了,被华倾风翻了过来,骑了上去,将他的分身吞没,大声的舒服j□j中,那雪白的身躯挺动迎合着,我看到,他的唇边,有一缕笑容。 是冷笑,不够冰寒。 是苦笑,不够凄楚。 是得意,不够疯狂。 却都什么都掺杂了一些,融合在一起,却似苦涩。 他忽然大声叫着,“还要,人家还要,将军打我,打我啊……” 响亮的巴掌声回荡,还有他的叫喊,演奏着淫靡的乐章。 我不想再看,微微的别开眼时,却发现,镜池从始至终,不曾打开那双美丽的眼睛,在烛火扑闪的余光中,他的眼角,滑落晶莹…… 我如木头一般蹲在梁上。 不是老鼠,因为老鼠敢肆意的发出声响。 我连老鼠都不如。 我很想,很想直接一指点上华倾风的死穴,可我不能。 我也想,我也想将那清瘦的身躯从她的身下拖开,狠狠的抱入自己的怀抱,可我也不能。 镜池的心中,不再有我。 如果这军事分布图中,不是牵扯着数国间一触即发的战事,我可能早就跳下去了,现在的我,不能! “将军,平湖不行了,求您,求您饶了我。” 细弱的乞求声,那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身体,我的心头,仿佛又是无数柄刀子j□j,抽出,再j□j,再抽出。 华倾风,真的爱他吗? 如果爱,怎么舍得如此的摧残? 镜池,你真的爱她吗? 如果不爱,为什么容忍她这般的对你? 仅仅是因为她将是唯一有可能战胜我的人吗? “不行!”华倾风的身体,不断的上下沉落着,肉体打在一起的声音清脆有节奏。 “忽……”夜风吹开窗户,一阵冰凉的风吹入。 我的手指间,无声无息的弹出一股劲气,借着风势,点上华倾风的后腰。 “啊……”一声j□j,她趴伏在镜池的身上,重重的喘息着,慢慢的从他身上退了出来,低声咒骂着,“妈的,这两天一定是操练太累了,这么容易就泄了。” 终于缓过气来的镜池,微弱的睁开眼,“将军,让平湖伺候您洗浴。” 华倾风随手扯下捆绑着他的衣带,“不用了,你回去吧。” 丢下犹自在床上艰难撑起身的镜池,她转身走向后面的浴房,当那粗重的身体消失在房间里,我只听到镜池微微的喘息,看到他低垂着头,发丝掩盖了全部的神情。 他的双手,慢慢的抬起,捂上脸颊,我听到浅浅的抽泣。 “泣……” 只是小小的一声,他猛的收住了,大眼看了看华倾风消失的方向,木然的拿起衣衫披上身体,艰难的挪动着步子,慢却坚定的离开了那房间,没有半分的留恋。 看着他离开,我的眼睛落在房梁上的暗格,伸出手…… 不行! 刚才华倾风分明是要开暗格,如果是放东西,自然无所谓,如果是取,我若拿走了什么,马上就会被发现,可是不拿,如果被带入军营,我可能就没有机会再取了。 浴房处,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我无法犹豫,身体一动,窗户无风自开,在我飘了出去后又无声无息的关上,我轻巧的落在房檐下,倒挂着,眼睛顺着窗缝,观察着。 果然,华倾风搬过桌椅,小心翼翼的攀了上去,不过这一次,她只是打开暗格,伸手摸了摸,然后又仔细的关上,轻手轻脚的爬了下来。 她放了心,我也放了心。 身体一纵,我掠向自己住的屋子,途中,远望着那最左边的院子里有豆大的烛光,脚下终于没能忍住,窜了过去。 他,披着外套,全身狼狈不堪,跪趴在桌沿,修长的手指紧捏着的,是一个绿玉色的瓷瓶,一颗颗的泪水无声无息的顺着红肿的脸庞淌落,滴到桌上,滴到他的衣袖上。 慢慢的,他放下手中的瓷瓶,轻轻的,放到妆盒中最里面的位置,小心的合上妆盒,才一步一步蹒跚着,走向浴房。 我看到,他脚步不稳,重重的摔倒在地。 我看到,他手指撑着地面,一点点的爬了起来。 我看到,他带着满身伤痕进去,依旧带着满身的伤痕倒入床榻,却始终没有再碰妆盒。 镜池,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连我送的药都不肯碰一下? 我默默的站在窗外,听到他不稳的呼吸,似抽泣,似痛苦的j□j。 一扇窗 我不知道他到底有多苦 他也不知道我在窗外静静的看着 我的身边,紫色玫瑰悄悄的绽放,仿佛他含羞带怯的眼。 伸出手想抚摸,又猛的缩回 指尖,有血珠沁出…… 琴丝动 一夜清寒后还是灿烂的秋日阳光,热烈中怎么都有股透入骨子里的凉意,我敲着镜池院子的门,脑海中怎么都删不去昨日伤痕累累的他。 昨天被折磨成那样,他应该在休息吧? 象征性的敲了敲门,我准备转身离去。 “吱呀……”门居然开了,眼前站着神色冰冷的他,手中抱着琴,“进来吧。” “您……” 看他的脸,与往常无异,冷冷让人不敢亲近,目光从我脸上扫过,“以后巳时整来,今日略晚了些。” 我惶恐的低下头,“是,我是怕爷要梳洗妆扮。” “你到时间来就是了。”如冰封的双瞳,不复存在往昔的纯真笑意,仿佛灵魂脱离了身体,任肉体游荡着。 他动了动身体,给我让开路,紫色的衣袍摆动,空气中尽是薰衣草的味道。 心,忽然被捏紧。 镜池他,心情不好。 快入冬了,他穿的太少了,让那身体看上去清凉单薄。 我正要迈步,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平湖少爷,平湖少爷……” 脚下一停,回头看看老远跑来的管家,飞快的脚步在靠近镜池的院门时活活的刹住了,楞没敢迈出一步进他的院子。 我低下头,想看看他的脚后跟有没有冒火星子,这个速度这个控制力,真不容易。 镜池的手扶着门,冰冷的眼神从我的身上挪到了管家脸上,不出声,不疑问。 “这个,这个,平湖少君!”管家的唇刚一动,镜池的眼神忽的一凝,全身散发出一股冷冷的气势。 “我不是少君,还是叫我少爷吧。” 管家一楞,嗫嚅着,“可是将军交代了,就要娶您过门了。” “那就等娶了再叫。”一句话,堵的管家半晌没有言语,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了看傻呆呆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我,他眼角一扫,“黄离,你随我进来。” 我站了半天,纳闷着管家怎么不动,直到镜池的目光放在我的脸上,才突然醒悟,这个黄离是我昨天顺口编出来的名字。 “是,是……”我唯唯诺诺的踏进了门,从他手中接过琴,看着管家一脸的为难,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低下头调试着琴。 “少爷,将军已经去军营了,他说您成亲所有的事宜都由我来办,您看看什么时间有空,我请了‘锦衣坊’的人来上门给您裁嫁衣。” 管家的声音细细碎碎的。 “不用了,我自己会去。”等也不等回答,他冷冰冰的关上门,将那个不知所措的人关在门外。 我当做没听见,恪守着老实本分的形象,轻轻一拨手中的琴弦,“爷,现在教您最基本的指法。” 他轻轻的坐在我身边,一股薰衣草的味道传入鼻中,刚刚凝起的心神一阵恍惚,看着他有些不确定的放下掌,落在琴弦上,“是这样的吗?” 他的侧脸,冰肌玉肤,在阳光下,还能看到鬓边细细的绒毛,泛着淡淡的金色,那光,仿佛穿透了他的皮肤,穿透了他的人。 风,吹起了一缕颈畔的发丝,被紧紧包裹着的玉项中,高高竖起的领子遮挡了我想要探查的一切,只有脸颊上极淡的红痕隐约能猜到些什么。 心疼,疼着如白瓷一般的人,为什么会被如此无情的对待。 悔恨,恨自己当年为什么如此狠心,竟然会舍得伤他。 “是这样放的吗?”他侧过脸,紫色的深潭中冰封被打破,闪着求知的光,轻声的询问着。 收摄心神,我盖上他的掌,掌心贴合着他的手背,“放这里,还有别这么紧张,手掌曲起来一点,不要太平直了。” 他的手背,在我掌心中微微蜷了起来,细嫩的肌肤与我触碰着。 好想,狠狠的用力握上去,紧紧的牵住,再也不松开。 好想,从背后拥住这单薄的身子,困在怀抱中,不放手。 再想,似乎一切都已是枉然,他,恨透了我。 再是舍不得,我也不得不缩回了手,镇定的坐了回去,“很好,就是这样,右手勾划,左手按捻……” 他极认真的低下头,手指拨划着琴弦,一声声虽然有些晦涩,却还算清亮的声音慢慢的成型。 他慢慢的勾挑着,细白的手指从蹩脚到逐渐熟悉,一直下拉着的嘴角也悄悄扬了起来,露出纯真的微笑。 这笑容,仿佛当年看到紫色的玫瑰花园时,他徜徉其间,手指拈着花朵的沉醉。 这纯美,依稀是他被我握着手指,一笔一划的练习着字时的认真。 镜池是极慧黠的,玲珑剔透,一点即通,虽然出身贫寒,却有着坚强的韧性,一个人偷偷摸摸的练习着,在被我偷看表扬时,得意中带些羞涩的笑着。 镜池是极容易满足的,穿金戴银他不曾放在眼中,甜言蜜语也难打动他的心,直到他母亲重病在身,看到他的泪水,我二话不说的连夜驾车百里带他回家探望,才终于得到了他一丝温柔。 在他心中,爱就是全心全意。 当他软化,变的似水柔情的时候,我却厌倦了,我厌倦了他给的温柔,我要的是沄逸冰山般难以高攀的冷凝。 我忘记了,当玫瑰自愿拔出自己身上的刺,将所有的柔软呈现给我,那是他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 墙外,飘飘荡荡的飞进来一只纸鸢,尾巴上还挂着断了的线头,越过墙头,一头栽在我的脚边。 我弯腰拣了起来,拿在手中端详着。 纸鸢很粗糙,就是普通孩童们自己糊着玩的,三根竹子搭着简陋的骨架,两条尾巴也是随意的粘在后面,飘悠悠的。 琴音,突然断了,我发现他的眼睛正盯着我手中的纸鸢,有些难掩的落寞。 断线纸鸢,随风飘零,他是在感怀自己的身世吗? 我讷讷的笑着,“小孩玩闹的东西,爷不喜欢我这就丢出去。” 他垂下眼皮,“不是春天放纸鸢的吗?原来秋天也有人放。” 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呵呵的憨笑着,“只要喜欢,什么日子都能放,爷如果喜欢,在这院子里不也能放吗?” 他轻轻一哼,说不出的讥诮,“在院子里放了,终归是要收回院子里的,飞的再高又如何?可线断了,又不知道是落了在泥塘中还是被人踩在脚下。” 我不知道说什么,看看桌上的琴,再看看他停下的手指,白皙的手指从袖袍中探出,浅浅的落在琴上,手腕上,一对沉重宽厚的镶红宝石金镯子让那手腕的纤细不那么刺眼,却有些怪异的不对称。 他是清秀俊瘦的,这么宽大的镯子带在手上,美则美矣,还是俗气了。 记忆中的镜池,一向不爱这些首饰,尤其是这么大的,和那手指的细致根本不合。 仿佛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不着痕迹的垂下了手,我连忙挤出笑容,解释自己刚才一直盯着的失态,“爷,抚琴手腕会很累,如果您不习惯,下次就别带首饰了,练完了再带着。” “嗯。”他应了声站起来,在衣袖垂落的瞬间,我看到手腕上一圈青黑,极快的从我眼前晃过,就被掩盖了。 他,他是在挡住昨夜华倾风捆着他的双腕留下的印记吗? 不想被人看见,虽然明知道没有人会询问,只是固执的守护着自己那点小小的自尊,他依然是骄傲的玫瑰。 镜池…… 人影,已经站起了身,“你回去吧,我不舒服,明天这个时候来。” 不敢多问,我走向门边,在门被拉开的瞬间,听到风中传来破破碎碎的曲调,说破碎,因为哼唱的人声音压的极低,距离又远,我听的不是很清楚,却有些莫名的熟悉,想要深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夜幕降临,我再一次悄悄的窜入了夜色中,轻灵而准确的飘入华倾风的房间里。 华倾风大早就回到了军营,我从她昨天的动作中判断,这样东西她不会带在身上,一定是藏在暗格中。 我的手,小心翼翼的打开暗格。 当暗格打开的刹那,我的眉头紧紧的皱到了一起。 在小小的暗格中,没有军事分布图,也没有任何隐私的信笺或者旨意,更没有月栖的下落,有的只是一把通体黄色,黄铜打造的一把钥匙。 说喜事,至少我已经能肯定,这把钥匙就是打开藏着军事分布图秘密所在的关键。 说悲惨,这府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最少也有上百个地方有门,有箱子,有锁,更别提也许是在府外的某个地方,我该上哪去找? 拿起钥匙揣入怀中,我不动声色的关上暗格,无论如何,仿造一柄钥匙才是当务之急,至于什么地方最可疑,我只能耐心的等待‘千机堂’的调查了。 注定,我一时半会是离不开这个地方了! 临月栖的消息 趁着下午的时间,我偷偷的溜达出来,在街头寻觅着,远远的瞧见一个熏香店,斜斜挑着帘子,帘角处三个小小的红点并排列着。 我笑了,迈腿走了进去。 老板娘热情的迎了上来,“这位姐,您要点什么?我这里……” 下面的话没说完已经憋了进去,因为我的掌心中摊开着一面小小的令牌,黑色的,上面清晰的几个篆书——千机。 她的脸色一凛,脸上的假笑顿时收敛了,转而对这着恭敬的低下头,“姐,我们这有最好的上等熏香,就是委屈您内屋看看。” 我点点头,顺着她指引的方向跨进了后院。 门刚关上,她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千机堂’无火分堂下属素封飞见过代堂主,请代堂主指示。” 我一抬手,她站起身,轻轻靠了过来,“代堂主,‘云梦’有消息过来,属下正准备晚上给您送过去您就来了。” 我拿出那柄小钥匙递到她的眼前,“帮我查查华倾风的行踪,平日里她接触过什么箱子,或者去过什么地方是她特别隐秘,特别在意的,还有就是替我将这钥匙仿造一柄,越快越好。” 她接过钥匙,看了看,“您等着,我这就叫最好的工匠去做,稍等会行。” 她飞快的走了,我背着手,看到院子中一个个小巧的鸟笼中,白羽的鸽子在笼子里咕咕叫着,脚上全部套着精巧的竹筒,还有微小的编号打在竹筒上,显然是分辨各个地方送来的情报。 其中一只的脚上,刻着个叁字,是我当初放飞的那只,现在在这里,证明‘云梦’早已经收到了我的消息,而且有反馈回来。 不知道月栖的下落他们到底调查出来了没有,那样的身体,那样的眼神…… 心,没来由的又揪到了一起。 这两日,我都刻意的不敢去想,就怕一想起他,自己强忍着的镇定会在瞬间崩溃,怕自己一贯的感情用事会毁了军国大事,可是现在我站在‘千机堂’的地方,第一时间,不能问他的下落,而是要安排好偷窃军事图的路。 月栖,你到底在哪? 我的月栖…… 这一次如果能找回你,我不会再让你任性的逃离,只有放在我的身边,时时刻刻看到,我才能安下那颗提着的心,才能不为你牵肠挂肚,才能不让自己陷在无穷的懊恼中。 手指,擦过青石砖的墙。 总以为自己是万能的,翻手为云覆手雨,却连身边的爱人都无法保护,上官楚烨啊上官楚烨,你有何资本狂傲? “代堂主,‘云梦’已经有了临月栖公子的下落。”耳边,是素封飞的声音,压的低低的,尽管轻,却足够被我听的清清楚楚。 “啪……” 手下的青石砖碎了,心开始飞速的跳。 迫切的想要知道,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让我不安。 我害怕,害怕听到他不好的消息,被人抓了,或者受伤了,或者遇到袭击绑架了,或者…… 哑着嗓子,我盯着眼前的人,“他怎么样了?在哪里?” 似乎被我眼神吓着了,她下意识的一退步,躲开我的目光,不停的摆手,“没有事,没有事。” 什么叫没有事?不是才失踪了吗? “临公子只是夜间行路,突然不见了,我们寻找呼喊都无果,才急急的通知您,其实他只是没看清楚路,掉到了山涧里摔昏了过去,没有大碍,我们已经找到人了。” 什,什么? 只是摔昏了? 一把抓上她的手,“他有事没有,摔伤哪里?” 她疼的龇牙咧嘴,想要抽出手,又有些不敢,脸都皱成一团了,“没,有些小的擦伤,扭了脚踝,其他都很好,听说代堂主您为了他赶到‘沧水’,临公子闹着一定要来,我们怕他涉险,无奈只好点了他,送回‘云梦’了,若不是我们一再保证您数日内必回,他只怕还要坚持赶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突然放声狂笑,一边笑,一边摇头,捶着墙。 不愧是我的摔摔,这惊天地,泣鬼神,摔的连‘千机堂’都找不着,害我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什么最坏的打算都想过了,居然只是摔了一跤。 “别让他来。”我擦擦笑出来的眼泪,看看桌子上的笔墨,提起笔唰唰写了几个字,“再乱跑,我会日到你下不了床,洗干净躺好等我,色胚上。” 塞到她的手中,“给我传到他的手中。” 看着她要笑不敢笑,偏偏要恭恭敬敬的接过我的纸条塞到鸽子的脚上,再一本正经的放出去,我的心情竟然大好,回头看看外面的阳光,灿烂无比。 “代堂主,既然已经知道了临公子的下落,您是不是要回去了?” 我沉吟了半晌,“‘沧水’兵力动态如何?” “边境的守军抽调了近一半,全部回京师待命,很可能是要出兵,但是对哪出兵,暂时收不到消息。”她的回答让我的心又是一紧。 华倾风最近都是宿在军营,几乎无暇回府,无形的紧张气氛都在表明这一次‘沧水’的大动作务求一击必中,毁灭性的进攻。 “我不回去。”我轻轻摇了摇头,“‘沧水’动态不明是不是?那我就让它明朗化吧,替我传话给‘云梦’,安排一场上官楚烨回程被刺杀,命在旦夕的事件传出来,传的越大越好。” “是!”她转身进入内堂,不一会,手上捧着两把钥匙回来,“我们会随时关注您,华倾风往日的习惯稍晚些时候传递给您!” 出了大门,我的脚步也开始轻快无比,许是备份的钥匙已经偷到,许是月栖安然无恙的消息让我终于放下了心头的一块石头,我背着手溜达在街头,欣赏着繁华的景致。 忽然,我的眼前,看到一抹紫色,静静的站在街边,看着小贩飞快的扎着纸鸢,紫色的大眼中闪过酸涩。 小贩拿着糊好的纸鸢,在手中试试,轻飘飘的彩色纸鸢摇摇摆摆的在空中转了转,那紫色的眼眸顺着纸鸢的方向,睫毛眨动中,流露一丝艳羡。 递过几个铜板,他接过纸鸢,唇角,扬起淡淡的笑容,无暇而纯净,明媚清透,看呆了小贩,也看呆了我。 似乎感应到了我的目光,他转向我的方向,眉头一皱,周身的气息顿时散发出排斥和抗拒,所有的纯真都消失,只有那绕在身上的冷然和生人勿近。 我立即缩了缩脑袋,双手刚拱了起来,声音还未出,他已经飘然到我面前,冰凉着语调,“别乱喊。” 他是怕我喊什么爷还是喊什么君? 似乎他对自己是华倾风小爷的身份很排斥,但是对正夫的身份也一样讨厌,那他……? 我懂了他的眼色,可未必有其他人懂,这不,一个不识相的女人就远远的冲了过来,“平湖少爷,平湖少爷,我可等着您了。” 镜池的眼眸深处,闪过极度的厌恶,不是针对眼前的人,而是那个称呼,偏偏不识相的人呱呱的一通话,根本不给人制止的机会,“平湖少爷,我上将军府找您几次,都说您要嫁给将军了,先恭喜您啊,以后就是将军的正夫了……” 噼里啪啦一通说,我发现,镜池的脸越拉越长,冷的快要结冰了,而她居然毫无察觉。 袖子一摆,他直接绕过她的身体,理也没理的朝前走去,我呆了下,快步的跟了上去。 “平湖少爷,平湖少爷……”那女人脚步飞快,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您上次不是要请笛师吗,我新请了两位,不知道合不合您的意,您要不要听听?” 脚步一停,尽管我能感觉到他从骨子里隐忍着的怒意,却还是轻吸了口气,“去听听。”回头看看一旁傻愣着的我,“黄离,你也来吧。” 上次请我是琴师,这一次是笛师,难道他真的醉心于音乐不可自拔了? 可是又不像啊。 面前两名男子中规中矩的吹奏着,算不上出神入化,却也是中上的水平,声音轻扬婉转,只是镜池的眉头,越来越紧。 “行了!”他不耐的出声,“我哼一段,你们能吹出来吗?” 两人讷讷,紧张的看着镜池的表情。 清亮的嗓音,在喉间逸出,婉转绕梁,低沉时小河呜咽,流水潺潺,忽如雄鹰展翅,一飞冲天,盘旋着,飞翔…… 雨打芭蕉,风红樱桃,一幅春风画卷慢慢的铺开,秋雨落,残阳斜,余辉撒尽豪迈。 镜池的歌,本来就是一绝,难得如此大气的曲调竟然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酣畅痛快。 只是两名笛师的脸,越来越难看。 唯独只有我,不在意的转过身,笑了,得意的笑了。 “平湖少爷,这,这……” 两人中的一名,艰难的开口,“这曲子……” 镜池的神色仿佛早已经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吹不出是吧,那算了。” 另外一人抬起头,“少爷,这曲子根本不是笛曲吧,音韵落差太大,还要一气呵成,纵然是一流笛师也很难办到。” 镜池一声冷哼,“你自己技艺不行就明说,我若是没听人吹过,又怎么会找笛师?” “啊!”两人一惊,互望着,不吭声。 还是那教坊的老板,看着镜池,半晌,挤着声音,“平湖少爷,这,这曲子气势磅礴,大气雍容,更有华贵之气,不该是坊间人所作,应该出自宫廷,是宫廷乐师的曲子吗?” 一句话,镜池的脸突然变色,紧绷着,突然转身就走,抛下一干人互相望着,不明所以。 “少爷,少爷……”我扯着嗓子,提着蹒跚的脚步,憨厚着跟在后面追着,肚子里,早已经笑开了话。 那曲子,就这两个蹩脚的笛师还能吹出来? 这可是要强大的内力支撑,一气呵成,才能从幽咽突然转为高亢,又渐渐回落而不留痕迹。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这曲子,是我曾经做的,曲名——南风戏玉池。 为君再吹南风曲 夜晚,我又一次顺利的潜入了华倾风的房间,将那把钥匙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再次纵上府外梧桐树树梢,成功的在鸟笼里看到一只鸽子,取下鸽子脚上竹筒里的字条,仔细的展开,一排蝇头小楷整齐的写着。 “君之命已着手准备,两日必有消息,转临公子口讯,小心安全,色胚,混蛋。” 我苦笑,这还是机密的传讯么?快成打情骂俏的家书了。 翘脚坐在枝头,被冷风吹着脑袋清醒着,我慢慢的分析着各种可能。 既然我不知道‘沧水’会对哪里出手,不如直接将他们的目标引来‘云梦’,上官楚烨生死未卜,阵前就少了最可怕的一员大将,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也许‘沧水’的准备还需要一个月,为了趁火打劫而特意提前开战,一定会有准备不足之处,以有心算无心,到底是谁有心?谁无心? 如果是这样,即使偷不到军事分布图,我至少知道了他们要攻打的对象,这仗还怕会输吗? 同样,更不会有人猜测到,上官楚烨已到‘沧水’境内。 一石四鸟,我为自己这个盘算有些小小的得意。 我无聊的放眼将军府,漆黑的夜晚,一切都安安静静的,有一点风吹草动的迹象,马上就会被我的眼神捕捉到,尤其是人影的晃动,在平静中太过于明显,而我的警惕感偏偏不让我放过。 于是,我的目光定格在最左上角的院落中,在眼光几次闪过后,我确定那清瘦的人影,是镜池。 他漫步在自己的庭院中,仰首看着墙外高高的大树。 离的太远,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也无从去判断他的心思,只能从衣衫的飘动中判定,他穿的很少。 脚下点着树枝,我象一只夜枭,从这头飞掠到那头,没有一点声息,悄悄的停留在离他最近的一颗树上。 好痛! 为什么所有的树都是梧桐,只有这一颗是百年老松树?松针又细又长,扎的我全身痒中带痛,痛中带痒。 头一转,头发挂住了松枝,手一动,又是一排扎着我的松针。 手疼,腿疼,腰疼,背疼,屁股——也好疼。 好不容易勉强找了个位置,刚坐下,我整个人弹了起来,屁股,屁股…… 呜呜,两颗松球挂在屁股的位置,这一屁股下去,松球扁了,我的屁股上也多了好多个洞洞,我惨兮兮的一手捂着屁股疯狂的揉着,一边龇牙咧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耳边,听到了犹如叹息般的哼调,他仰望着无尽的黑色夜空,紫色的衣袍在夜色中看上去仿佛和黑色融为一体,显得那张脸更加的苍白。 我看到,他的手中轻抚着一管玉笛,通体雪白,在那指尖流转着莹透的光,低头见,他的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忧伤,不知是不是被夜风吹凉了,我依稀觉得那手指有些颤抖。 他轻轻的凑上唇,似乎想要吹响它,只是无论他怎么用力,只能听到几声嘶哑的残破声音勉强从笛孔中挤出。 他无奈的垂下眼皮,长睫毛遮掩了全部的神色,只有那身上透出的落寞还能猜测到一点点心思。 那笛子我认识,当日在游湖时,他雇杀手行刺子衿流波时,我为了救他,直接射出手中的笛子当了暗器,之后根本没想着要收回,如今却在他的手中看到。 镜池啊镜池,既然放不下,为什么要逃离? 他咬着下唇,默默的盯着手中的笛子,捏了捏,拢入袖中。 他的神情,写满了追忆,有喜有忧,有悲有欢,层层叠叠的堆积着,眉头紧锁,拥着轻愁。 我呼吸着,每一下都浅浅的抽着心疼的感觉,吸入的空气里,仿佛也是那薰衣草的味道,扎在心间如一根刺,每一次跳动都触碰着那疼更深入。 手,伸到腰间,我抽出一管玉笛,悄悄的递到唇边,看着那双紫色的忧郁双瞳,幽幽的送出笛声。 一点理智尚存,在声音飘出的瞬间,我凝音成丝,以传音的功法送到他的耳中,柔柔的。 南风吹,玉池水皱。 他爱那曲子,却无人能再为他吹响,上官楚烨既得他心,又毁他爱,为他吹一曲又有何妨? 他猛的一抬头,脸上瞬间露初不可思议的神情,手中的笛子滑落在地他也毫无察觉,手指盖着唇,身体一晃,扶着墙勉强站稳。 他的眼,不住的四下搜寻着,院中,墙头,树梢…… 我隐藏在最高的枝头,看着他张皇的神情,看着他的失态,心头幽幽的一叹,手指按着笛孔,音乐旋转在他的身边,耳畔,萦绕着。 他看不到我,我却能将他所有的表情尽入眼中,看他不断的摇着头,看他颤抖着的唇,看他眼中惊讶逐渐被恨意取代,看他如梦醒般逐渐冰冷的脸色。 “出来,你在哪,出来!” 突然一声轻喝,他的脸朝着夜空,没有方向的叫嚷着,愠怒的嗓音在寂静的夜空中远扬飘散。 “出来,我知道你在,出来!” 我心头一惊,完全没想到他会如此失态的叫喊,发丝散乱,形若癫狂。 我停下手,声音消散了,可他的动作却没有停歇,“你又想来骗我吗?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出来?出来!” 人声逐渐的靠近,慌慌张张的下人敲打着他的门,“平湖少爷,平湖少爷,怎么了,您开门,快开门……” 各种嘈杂的声音在门前汇聚成一团,我垂下眼,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我又自作多情了,又冲动了,这么多局辛苦的布下,却因为他的愁容而让我暴露了身在‘沧水’的可能。 他只要一句话,就有可能将我置之死地,就有可能毁了我的满盘计划。 上官楚烨啊上官楚烨,多少次因为男人而起的教训,你还没吃够吗? 院中的他,用力的呼吸着,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后,伸手拉开了院子的门。 “平湖少爷,您,您怎么了?” “是不是有贼?” “有没有惊吓到您?” 七嘴八舌中,他有些茫然,疑惑的看着眼前衣衫不整赶来的人群,嗫嚅了下唇,“你,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几人面面相觑,同时摇了摇头,“没有啊。” 他不自觉的倒退了两步,颤抖着声音,“笛音,笛子的声音,你们有没有听到?” 几人再次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没有。” 他扶着门,单薄的身子似在寻找什么依靠,“是不是太远了,你们没听见?” “少爷,不可能啊,我一直在巡视,就在您院子边上,我什么也没听到,一切都很安静。”打更的举起手中的梆子,在表示自己没偷懒般,“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可能……”镜池不死心的再次追问,“你们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没有!”这一次,是异口同声。 镜池脚下一个踉跄,“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听到了,不可能的……”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忧是悲。 一名下人小心翼翼的探了探脸,压低声音,“平湖少爷,您这院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不,要不您先换个地方休息,明天找人来做做法事?” “不用了。”他垂下眼皮,“你们都去歇着吧,可能是我听错了。” 此时管家也匆匆的赶来,一脸的惊慌,“少爷,不如我给您安排过一个地方您先委屈着,这里还是别住了,明日,明日……” “我说不用就不用了!”他不耐的一声,直接当着几人的面关上门,声音大的门板都在颤抖。 门口几人无奈的望着合上的门板,同时一声叹息,对这脾气古怪少爷的行径摇头,管家不放心的交代着,“没事多巡视这里,千万别让平湖少爷出事,不然咱们都别想活着走出将军府。” 人散了,整个小院周围再一次陷入了沉寂中,只有那孤单的紫色,徘徊在树下,口中喃喃着,“真的是我的错觉吗?真的是错觉吗?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错觉?” 我蹲在树梢,看着他的茫然若失,看着他那种不知所措,心中何尝不是涌动着种种思绪? 既然恨我,为何挂念着那只曲子?甚至要到满境寻找琴师,笛师的地步? 既然牵挂,为什么在‘九音’不肯随我走? 镜池啊镜池,你的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你自己真的清楚吗? 那我自己呢? 除了军事图,真的就没有私心了吗? 只要将‘沧水’的兵力引向‘云梦’,即使不知道他们的兵力分布,只要我亲自率兵,依然有了极大打胜的把握,可是我为什么还踟蹰在这个地方不愿离去? 是的,我要走,但是我想带着一个人走。 那朵紫衣玫瑰,我不想再抛下! 第二日的下午,华倾风突然回府,急匆匆的神色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紧张,正在教授镜池琴艺的我,也被他突然闯入的身影吓了一跳。 冷肃的眼神一扫我,我立即知趣的站了起来,“将军,小的告退。” 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在我抱着的琴上,不发一言的转移了视线,“平湖,去把管家给我叫来。” 镜池的表情,在看到突然闯入的她时拉了下来,“将军,您要处理事情,是不是该在自己的书房?” “啪……”毫无征兆,一个巴掌重重的甩上了他的脸,“叫你去就去,别给我蹬鼻子上脸,滚!” 镜池脸色一冷,咬着唇,紫色的大眼中闪过不屈,刚要开声,我忽然拉上了他的袖子,趁他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扯出了院子。 “你……” 他回头一瞪我,我涎着脸,哈拉的笑着,“少爷,将军说不定有重要的事情,还是别惹了吧。” 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向前院。 直到他的身影不见,我迈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却在脚步提起时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脑海中灵光一现,我窜上枝头,悄悄观察着华倾风的动静。 玉池水皱 果然,华倾风在所有人都离去之后,不在端坐在院中,而是飞快的起身,走进了镜池的房间。 她刚才进门时紧绷着的脸,还有掩饰不住的忧虑都没能逃过我的眼睛,此刻的紧张更是清晰的写在那张脸上。 她一个人,进镜池的房间,特地要支开镜池? 难道那个房间里,藏着什么连镜池都不知道秘密? 心头一震 难道,是那个军事分布图和作战的计划书? 可是,有人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小爷的房间里? 如果真的是,她有为什么突然如此紧张? 突然想起,昨天镜池的失态,说着可能有人的话,难道是这个话,让华倾风以为有人要盗图,所以才紧张的赶回,更连话都懒得说直接让镜池滚出去,就为了检查图是不是失落了? 那我昨天的行为岂不是无意中打草惊蛇了,如果华倾风将图挪了地方,我只怕就再没有偷到的可能了。 正在扼腕可惜间,我看到镜池推院门走了进来,身旁跟着管家匆匆忙忙的脚步,房间里也飞快的传出了桌椅挪动的声音,在两人刚刚靠近房间的时候,华倾风走了出来,脸上的神情也终于平静。 “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平湖少爷晚上在房中受到惊吓?是不是府中来了贼?为什么传话的人说的没头没尾,欲言又止的?”华倾风沉着脸,一声喝吓的管家差点趴到地上。 “不,不是贼。”管家双手连摆,“许,许是少爷房间偏僻,闹,闹,闹不干净的东西。” 华倾风的手一拍桌子,重重的一声响,“什么意思?” 镜池冷静的端着茶杯,放在华倾风面前,“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昨夜睡觉不安稳,做了个梦,被惊着了,喊了两声,他们以为闹鬼,管家习惯了大事小事都向您汇报,才让您多虑了。” 管家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讷讷的不敢说话。 “荒唐!”华倾风一声冷哼,“这种小事你也报告给我?” 管家的额头上顿时爆发出一排汗珠,“我,我也是担心平湖少爷,您,您……”越急话越是说的结结巴巴。 华倾风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看似怒意冲冲,我却发现她眼中是完全的轻松,根本没有半分刚才的紧张。 那是,做梦闹鬼对她来说,怎么都好过闹贼。 “行了,我赶回军营,以后这样的小事不用向我汇报了。”她站起身,脚步在擦过镜池身边的时候停了停,目光看着他脸上红色的巴掌印,手抚了上去,口气也变的轻柔,“还疼吗?” 下意识的闪了闪,镜池别开脸,语气漠然,“不疼。” 华倾风的手在他闪开的时候落了空,马上一伸,捏住了他尖尖的下巴,“四国间出了问题,‘云梦’的逍遥王爷归国途中出了事,现在生死未卜,如果她真的死了,很可能大战一触即发,我随时待命出征,家里的事交给你了。” “啪……”紫色的人影一晃,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宽大的衣袍打上桌子,带落了桌上的茶盏,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四溅的瓷片,镜池的身体踉跄着后退,摔倒在地。 “少爷!”管家匆匆的伸出手,扶上镜池的身体,华倾风握着镜池的手,搂着他的身体,“是不是担心我出征?” 镜池的眼,呆愣愣的,魂魄早不知道飘去了什么地方,对于华倾风的询问,根本没有半丝反应。 华倾风拍了拍他的脸,“不用担心,我会扬威沙场,你也会成为最风光的男人。” 睫毛抖了抖,镜池的眼慢慢的转到华倾风的脸上,唇角抽了抽,想要说什么,却没有挤出一个字,脸颊轻轻的颤着,似乎是想露出笑容,却依然没有半分轻松表情。 华倾风走了,因为军营中还有更多重要的事让她不能耽搁。 镜池没有送她,他甚至站在门边,远远的望着华倾风行去的背影发呆,或许有人会以为,他是在为了心上人担忧,但是有几个人能看出,他早已经脱离了身躯的魂魄和那双木然的眼? 门,慢慢的合上。 他的身体滑落在地。 当我抱着琴再次推开他的门,他依然呆呆的坐在地上,枯黄的梧桐叶飘落在他身边,被风带着,在地上拖拽出哗哗的声音,猛的飘起,打在他的脸侧,挂上发丝…… “少爷,快起来,这里地上凉。” 我丢下琴,扶起他的身体,不经意的搂上他的肩头,那种单薄微凉,沁入我的心中。 他抬起脸,有些茫然,在数次的分辨后,才确认了我的身份,“你是‘云梦’的人吧?” 那种声音,细细的,轻飘飘的,有种被抛弃的小兽的可怜,无论平时的爪子多么的锋利,一旦孤独时,那种属于他自己的落寞就油然的体现了出来。 “是!”我扶他在凳子上坐着,有些恐惧这样魂魄不齐的他,“当初我进府的时候,少爷不就问过我来历吗?” 他点着头,却依然心不在焉,还有些不曾平静的慌张。 “那你给我弹一段‘云梦’的小调。” 我就坐在他的身边,没有刻意的移开位置,不知道是这样的他让我觉得放在身边看着会比较放心,还是瑟瑟的样子让我想要温暖他,哪怕只是贴近。 其实我出生宫廷,所习的大多来自于宫廷的乐师,那教坊的老板一听我的曲子便猜来自宫中便可见一斑,我根本不懂得什么坊间小调,入江湖后也只知道血腥厮杀,哪来的风月情怀,他叫谈‘云梦’国的小调,根本就是为难我,不过好在他根本没有心思,我随便几曲耳熟能详的音乐,也混了过去。 他的目光,一直远远的盯着墙外,没有距离,也不知道停留在哪里,有些凄迷,“黄离,你说人死了有没有鬼魂?” 有没有鬼魂? 我的手一停,琴声戛然而止,不明白的他的意图,也不敢随意的接嘴。 “这个,我不知道,你相信有那就是有,不相信那就没有。”这么回答,算是模棱两可了吧。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我听到的也应该是真的,对不对?”转过脸的他,挂着求证般的渴望,希望在我脸上找到答案。 问题是? 她说的?谁说的? 你听到的?你听到什么了? 我糊里糊涂,只能胡乱的点着头,根本不明白他话里是什么意思。 “那为什么是我?怎么会是我?”更加的失魂落魄,也更加的让我不懂,他的样子让我非常的担忧。 “少爷,您还是去休息吧。”我推开琴,镜池的样子让我根本无心去弹奏什么曲子。 他的失态,从华倾风的那些话开始,旁人都以为他为了华倾风出征而担忧,只有我在暗自猜测着,是因为华倾风话语中逍遥王爷生死未卜而游离失神吗? “是啊,睡着了,她还会不会出现?我还能不能听到曲音?” 我轻轻的别过脸,抓住了他话语中的两个字。 曲子! 我的猜测是对的,他根本不关心华倾风的死活,他关心的,是我的死活! “好想听,真的好想再听……” 他怔怔的望着床帐发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我的本意,只是想让‘沧水’觉得这是偷袭的大好机会,从来没想过,这个消息会让我意外的发现镜池的心意。 镜池,对不起,又一次无意的伤到了你的心。 你说你想听,我吹给你听,只求你不要担心,相信我,我会带你走,永远的离开这里,一直疼你。 夜晚,我再一次偷偷的跃上树梢,果不其然,在鸽子腿上的竹筒中看到一行小字,“消息已出,‘沧水’必有异动,请君速回。” 速回? 是现在吗? 看来‘云梦’和我的判断一样,军事图已经不重要了。 我,的确是该离开了。 那镜池呢? 我的目光落在黑色的小院中,紫色的人影宛然默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笛子,凑向唇边…… 镜池,还愿意听我的曲子吗? 为你,也为我自己,我想再赌一次! 悠扬的笛音被我凝成丝,飘飘渺渺的送入到他的耳边。 他无神的眼眸在瞬间灿烂,亮过了天上的星辰,他的唇角,勾起了满足的弧度,一弯新月挂天边,清丽明亮。 墙角的玫瑰花,在风中轻轻的摇摆,静静的绽放…… “嘭,嘭,嘭……”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管家剧烈的喘息,“少爷,平湖少爷,将军传话,三日后开拔,叫您不要担心!” 人影摇晃,紫色的身影委顿在地,风吹起,墙角的花瓣散落一地。 人声鼎沸,脚步混乱,来来往往的嘈杂让我根本无从下手,即使想偷偷带镜池走,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作罢。 三日后开拔,那也就是说,我还有最后的三天时间。 楚烨显真身 两天来,我借着琴师的身份也试图靠近镜池身边,可惜地位实在太低下,除了探听到他神智模糊,一直昏睡以外,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整个将军府因为他的病而彻底的鸡飞狗跳,时时刻刻都有人在身边守护着,我能感觉到华倾风对他的重视,只是在不知道镜池心意的情况下,我能忍,在知道他心中只有我的时候,我不管别人有多爱他,他只能是我的。 我已经想好了,如果镜池再不好起来,那么第三天的夜间,就是我强行带着镜池离开的时候,只有那个时候,华倾风大军开拔无法脱开身找他,虽然危险,却也是最佳的时机。 悄悄的越上他的屋顶,我探查着他的情形,这两日,只有我藏身在屋顶偷偷吹奏着曲子的时候,他才在睡梦中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隐约还能听到几声梦呓…… “你来找我了,是不是希望我陪你?” “你终于还是来找我了,你是真的想我了……” “这一次,不会丢下我了吧?” “你是我的,终于是我一个人的。” 他的片段只字,只让所有的伺候下人和大夫都以为他为了华倾风而思虑过度,唯独房顶上的我,望着那清瘦的脸,苍白毫无血色,我却无法靠近。 慢慢的,我看到他睁开了那双眼,无神的,没有任何焦距方向的眼,依然美丽的如同紫水晶,却失去了神采韵辉。 所有的人在看到他清醒的片刻惊喜的出声,“少爷,平湖少爷!” 他只是目光淡淡的扫过,无力而冰冷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下人伸着手,想要扶着他,却被纤细的掌拍开,嘶哑而坚定的重复着,“出去!” 除了华倾风,整个府中就属他的地位最高,在他的眼神中,所有的人不愿却不得不出了屋子。 我看见他,摇摇晃晃的爬起身,一步一颤的走出屋子,冷冷的逼着众人,看着他们全部远远的退出院落之外,消失在视线中,才静静的关上院门。 发丝全部披散在肩后,两日的病让那身体更加的瘦弱,紫色宽大的在风中翻飞,吹的他的身体即将飘散一般。 他站在池塘边,碧波中落满了枯黄的树叶,萧瑟布满了水面,也溢满了他的身体。 他的袖子飞舞着,手中,紧捏着白色的玉笛。 笑了,刹那芳华如芳菲枝头,j□j大地,睫毛低垂,我看到他的脸上,是一种如同缠绵后的羞怯,极轻极轻的飘出两个字,“王爷……” 我的心,一颤! 太久,太久,不曾听过从他的口中说出这两个字,那种情深几许,那种悱恻动人,明明是惊喜,心中却有一种酸涩。 他近乎透明的指尖一松,“扑通……” 笛子,落在水中,三两个泡泡后,消失于水面。 我一惊! “扑通……”更大的水花溅起,池边已经不见了那抹清瘦人影,池塘中却飘着一抹深紫,在吸足了水分后变的更加的深沉,如墨色一般。 该死,他一定是从华倾风的话语中猜测到,‘沧水’大军出发就证明上官楚烨已经身死,加上我传音似的笛声,让他以为是我的鬼魂在作祟,竟然如此蠢笨的选择投水自尽,只为了与我魂魄相依。 我从树上飞身而下,扑入水中,冰凉的水在夜晚更加的刺骨,我摸索着,在池塘中寻找着他。 指尖一勾,我抓上那衣衫,用力的一提,吸饱了水的衣服不断的拉扯着他往下沉去,我抓着那身体,用力的抱着他的腰,朝水面升去。 刚出水面,他用力的咳嗽着,惨白的脸如冰面一般透明易碎,艰难的喘息中,他推拒着我,挣扎着身体,“放开,放开我。” 我抱着他,将他抱离水面,“如果你想陪上官楚烨一生一世,那就乖乖的给我活下去,不然你死了,我就真的要自杀才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了。” 情急之下,我才懒得管变声了,属于我独特的嗓音让他一楞,幽幽的张开眼,眼神游移在我的脸上。 “王爷,你是附身了吗?” 可怜兮兮的一声,他的眼中,闪烁着水光,那满脸的水渍让我无法辨别,顺着尖尖下巴淌落滴答的水,究竟是什么水,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紧紧的拥着他,不在放开。 空出手,扯下面具,我凑上他的脸颊边,亲吻上他的眼睑,“镜池,我在这,我在这,我再也不离开你,再也不离开!” 我抱着他,走向小屋,我可没忘记,他还病着,在这深秋,全身浸泡在冰冷的水中,我怕要是再不把他丢到被子里,我就只能抱着他的骨灰回‘云梦’了。 他怯怯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上我的脸,不确定的碰了碰,又飞快的缩了回去,“王,王爷?” 一时间,时光倒转…… 还是那个含羞少年,还是那怯怯中染满相思的眼。 似乎,我正从浴池中抱出他香馥的身子,一步步迈向云雨的温床。 “镜池……”心中的小角落被填满,因为眼前这个身影,我鼻子酸酸的,用力的让自己的笑容不那么难看变形。 扯开他那湿淋淋的衣衫,对那雪白修长的身躯不敢产生半分绮念,我以最快的速度将被子裹了上去,紧张的望着他,隔着被子抱在怀里,“你还冷不冷?” 那悸动的眼终于在我的种种动作中平静,他看着我的动作,眼光随着我而转动,“你真的是王爷?” 抓着他的手,窝在掌心中,贴上我的脸,“是我,镜池!” “你没死?”平静的语调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我摇摇头,手指抚摸上他的发丝,长长的黑瀑还滴答着水渍,冰凉的。 扯过干净的布巾,我擦拭着他的头发,“傻镜池,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这样为我殉情了?如果我没来,就永远也不会知道你的心了,你怎么这么笨?” “啪……” 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回荡。 倔强的人冷冷的望着我,耳边,是他不稳的呼吸声。 我的脸,火辣辣的烧疼。 “你欺骗我,以琴师的身份混进将军府,上官楚烨,你到底要骗我多少次?” 揉揉可怜的脸颊,我无奈的苦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咚……” 眼前金星乱冒,我捂着一边的眼睛皱起了眉。 谁说这小家伙身体弱,病了几天的?这一拳的力量绝对十足十,到底是我小看了他,还是我的出现让某个人所有的潜能都被激发了出来? “你是不是来找我的?”冷的象是三九天的湖面。 我敢说不是吗? 我敢说是为了军事分布图和临月栖的消息而来的吗? 看着他的双眼,我坚定的出声,“我来带你走,跟我回‘云梦’!” 不管初始的目的是不是这个,但是现在,带他回‘云梦’留在身边,是我此刻唯一的目的。 “唰……” 这一次,刺疼的,是脖子,几条火烧一般的感觉,从下巴处一直延伸到锁骨,他的手弯曲着,指甲上还有残留的血迹。 他的唇,若风中的樱花瓣,颤抖;旋即被牙齿狠狠的咬住,眼中射出愤恨的光芒。 不等他开口,我紧紧的搂着他,力气大的恨不能将他揉进我的骨血中,呢喃着他的名字,不断地轻吻着他的脸颊,“相信我,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吱……” 不用怀疑,这是我脸上的肉被手指钳住,三百六十度加七百二十度旋转的声音,他的冷笑和手指一样的冰寒,“又发誓?你丢掉的破鞋拣回去穿你也不嫌脚难受?” “胡说!”我一把捏住他的手,纵容的笑终于挂不住而消失,“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是我的镜池,我最冰清玉洁的镜池。” “冰清玉洁?”他的冷笑变成了苦笑,慢慢的垂下头。 我死死的搂着他,“镜池,随我回去,明天我就带你走。” 他猛的抬头,眼神中的挣扎突然变得疏离,“王爷请离开,我只会嫁给华将军。” “镜池!”我等了半天,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句这样的话,他明明心中有我,刚才还在为了我的‘死’而殉情,现在说什么嫁给华倾风?我真想砸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放着什么。 “你走!”他漠然的转过头,“如果你还不走,我就喊了,如果被将军知道上官楚烨的死只是一个假消息,你觉得会带来什么后果?” 我摇晃着他的身体,“镜池……” “走!” “镜池!” 他看着我,缓缓的闭上眼睛,眼角有水光闪过。 “来人啊……” 刺耳的尖叫从他口中逸出,他眼皮都不抬一下,“还不走?人马上就要来了!” 院墙外,顿时传来各种脚步靠近的声音,我无奈的站起身,推开窗窜了出去,“镜池,明天我会带你离开‘沧水’,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无论什么方法,我都将永远的把你锁在身边,做我的丈夫!” 苦肉计 大清早,我就向管家辞行,借口镜池身体不好,无法继续习琴,而自己牵挂远方的家人,必须要走。 管家并没有多做挽留,也没有任何神色异常的地方,让我轻易的判断出,镜池根本没有揭穿我的身份,昨夜的一切不过是逼我走而已。 “黄离啊,你这是怎么了?”管家指着我的脸还有脖子,惊讶的瞪着眼。 “没,没啥……”我捂着脖子,尴尬的拿领子遮掩,“猫,猫挠的。” 怪都怪夜的面具太好了,薄的如同一张纸,弹性也惊人,我昨天被揍的青紫的眼是被遮盖了,但是脸颊上高高的肿起是怎么也盖不掉了,变形的脸扯着变形的面具,神情古怪可笑,脖子上一道道被镜池挠出来的血痕也触目惊心。 想到他昨天从呆滞到清醒,到充满活力的打,掐,抓,挠,总算是恢复了他小受,呃,小兽的力量,还是值得人高兴的。 推开他房间的门,他竟然已经起身了,正背对着我做在妆台前,木然的对着镜子发呆,镜中的表情依旧神游着,连我站在他的身后都没察觉。 掬捧起他的发丝,我拿起梳子,“镜池,你太瘦了,发丝一散,都找不着人了。” “啪……”挥开我的手,他转身怒瞪着我,“你还来,不怕我喊人吗?” 我抖动着肩膀,扭曲的面容难看的怎么也不象是笑容,“你要揭穿我,昨天就揭穿了。” 他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喊。” 我双手一圈,抱住他的腰,坏笑着,“叫吧,真舍得你就叫。” 他在我的臂弯中挣扎,用力的推拒着我,愤愤的瞪着我的脸,“你以为我舍不得?” “舍得,舍得!”当务之急,哄人是关键,“镜池,我来带你走的。” 他猛的一把推开我,手指慌乱的在桌上摸索着,抓起一直发簪,对着自己的脖子,“王爷,请放尊重!” 我一怔,被他推的远远的,看着他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王爷,镜池不会跟您走的,镜池要……” “你别他妈的和我说还要嫁个那个变态的疯子。”我不等他话说完,直接打断,心头一股无名的火起,“你别说你拿着我的笛子满世界找笛师是无聊,你别说你天天哼着我的曲子是怀念家乡,更别告诉我你昨天是失足落水,我已经后悔了,上次没有强行带你走,让你受她的折磨,在把你丢在这里,难道看着你被她摧残致死?” 他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猛的别过脸,“你,你都看到了?” 该死,这小子死要自尊,要是被他知道我看到过他被华倾风在床第间蹂躏的样子,他只怕真的死也不跟我走了。 我深吸一口气,“还要看吗?上次在‘九音’见到你时,你是什么样子,猜都能猜到,我不能让你跟着她,跟我回‘云梦’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他停在那,侧着脸,我根本看不到他的神情,只知道他一直静默着,不说话。 房间里的空气沉寂着,只有我和他的呼吸声。 终于,他还是慢慢的摇了摇头,“不了,王爷您回吧。” “镜池!”我一步跨上,双手捏着他的肩膀,“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让你心存顾虑?你爱我,这么多年你根本没有忘记我,两年前,所有的人都已经忘记了上官楚烨的时候,只有你回过王府,我知道那个人是你!” 他的呼吸逐渐的不稳,垂下头,不回答。 我拥着他,手中的力量慢慢的收紧,收紧…… 唇,贴上他的眼睑,舔到了一丝苦涩,“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他抬起眼,笑,那么的无力,眼中的晶莹汇聚着,扑簌簌的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汇聚,滴落在我的掌心…… “王爷只要穆沄逸!”他的唇,几次嗫嚅,飘出一声叹息,如针般扎入我的心中,我无言以对。 “王爷一生只要穆沄逸!”又是一声指责,声音已经听不清楚,颤抖着,滑落的事更多的泪水。 他的拳,狠狠的打上我的肩头,突然狂乱的爆发,一下接一下的打,打累了就挠,“王爷休掉了所有的人,说只要他,为什么,为什么还有了那么多人,青楼的小倌,还有那个护卫,您的话,有一句值得相信的吗?” 身上,感觉到他的手指擦过,细微的疼痛,怎么也比不上满心堵的严严实实的涩,“信我,镜池,这一次信我!” “信你?”他一脚踹上我的腿,自己却不稳的倒入床榻间,“你要我回去,究竟是觉得丢弃的东西还有再玩弄的价值,还是不过一点心理的悔恨让你不忍心而已?” 他的抽泣声越来越大,整张脸都被泪水沾满,单薄的身体埋在床帐间,发丝凌乱。 从来没见过如此失态的他,这倔强的人,总是瞪着一双大眼,狠狠的咬着唇,将心事深深的埋在心底。 他爱的深,所以恨的重,他恨的想要杀死我,又何尝不是爱的无法忘记我? 太久了,他压抑的太久了。 我伸出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肩头,感觉到那颤抖的身子下悸动的心,“对不起,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都是我的错。” “你跟着华倾风,你杀子衿,是不是希望我记着你,哪怕是恨,至少我还记得有南玉镜池这个人?你不肯跟我回去,是怕我嫌弃你,还是怕我再一次的抛弃?”无论我怎么说,他就是一声不出。 当年被我强抢,他不曾流过眼泪。 被我豪夺了身子,他不曾哭过。 被我无情的赶出府,他只是木然的离去。 第一次,我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眼泪,原来镜池,脆弱的如此让人怜惜。 他不是沄逸,清晰的判明情势,能够为了家族放弃一切,无情无爱。 他也不是流波,一身武功仗剑天涯,纵然不能亲手复仇,也足够不让自己吃亏。 他更不是夜,从小就懂得没有牵绊,游戏红尘。 镜池的恨,因为爱,镜池的爱,一直都在我的身上,他单纯的想要用伤害去报复,只是希望不被遗忘。 我的掌心,包裹上他握着簪子的手,“镜池,我知道,我说什么保证都是无力的,我确实无法让你相信我的誓言还有一句是真实的,不知道这样,你会不会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的手指,扯开衣领,露出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锁骨微微凸起,在我的呼吸中,胸膛浅浅的起伏着。 “嘶……”簪子毫不犹豫的刺入肩头锁骨的位置,我握着他的手,看着鲜红的血渗出。 “啊!”他一声惊叫,我感觉到他的手试图后撤,掌心一用力,牢牢的握着他。 “镜池,当年我无知,抛弃了一朵美丽的紫色玫瑰,今天,你愿意不愿意让这朵玫瑰永远的跟着我?”我手上用力,带着他的掌,在肩头划出一条血红线条。 他呆了,紫色的双瞳惊讶的看着我,眼中还残留着清透的水渍,纯净美丽。 疼,却远不及看到他被蹂躏时的心疼。 心底,仿佛有一种亟待宣泄的火焰,顺着流出的血让我渐渐平静。 如果血能换来他的原谅,能洗去他所有的委屈,我不介意流的更多。 在我每一下挑动间,尖细的簪子带着我的血,划出一道道伤痕,恰如一朵盛放的玫瑰,在我的肩头成形。 “镜池,如果这朵花不够,我再雕上南玉镜池几个字,好不好?”拔出簪子,带出一溜的血珠,我笑着伸手拿过他妆台上的胭脂,“对不起,我的身体是好了伤口没了疤,所以我只能……” 手一抖,整盒粉紫的胭脂盖上伤口,“这样,就是好了,也能永远存着了。” 看着我又要落下的簪子,他终于醒了过来,另外一只手狠狠的拔向簪子,“不要,不要了。” 我不敢与他争夺,怕着锐利的簪子伤了他,只能任他的力量将我扑倒,压入床榻间。 他飞快的从我手中拿走簪子,嗫嚅着,“这,这又何苦?” 我吮上他的脸颊,舔去残留着的泪珠,“与你吃的苦相比,我又哪有苦可言?原谅我,好不好?” 他躲闪着,半晌,从那唇中无力的飘出一句,“王爷,镜池已不配,镜池的身子……” “镜池的身子,还是那么香,那么美,充满了诱惑的紫色玫瑰气息。”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等他话出口,我已经贴了上去,堵上了他的唇。 他的唇,颤颤的被我小心的噙住,我细细的舔吸着他的柔嫩,感觉到他的瑟缩,被泪水洗过的地方还有咸咸涩涩的味道,我用力的一拥,他不稳的靠向我,想要惊呼,唇刚动,被我长驱直入。 好香,雨水打过的玫瑰香。 好软,嫩蕊一点风中摇摆。 我慢慢的勾画着他的唇形,坏心的在他齿缝中游移,在角落中寻找着他的舌,用力的吮着,不让他躲闪。 他全身紧绷,一点都不敢动弹,羞怯一如当年。 一滴水珠,从他的脸颊上滚落,沾上他的唇,融化在我和他共同紧贴的唇齿间,他小动作的回应着我,那泪水被我们的津液搅拌着,慢慢的消失,只留下香甜,和疯狂的思念,在彼此的吻中,蔓延…… 蚀骨玫瑰香 一 不停的吮咬。汲取不尽他的甜美,我恋恋不舍,想要告诉他我对他的怜惜,更想让他知道我对他的珍重,我搂着他的身子,嗅着甜美的味道,忽然发现,竟然是淡淡的玫瑰香。 嗅觉带动记忆中深埋的过去,让人恍如置身当年,久久遗忘的心情瞬间涌上心头。 在第一次占有他的那夜,也是他凝脂般的肌肤上嗅到了这样的气息,让人情难自禁,今天,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夜,心头荡漾着宠爱他,为了占有不择手段的那种激情迸发的情怀。 紧搂着他,我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从他的香气中挣扎而出,望着那双朦胧迷醉的紫水晶,我悄悄别开眼。 该死的,他还病着呢。 而且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带着他离开,不是怎么吃干抹尽享受他的无边j□j。 手抓着他的衣袍,我不敢看那双漂亮的眸子,别开眼系着被我弄乱的衣带,就怕他的魅力让我自制力瞬间崩溃。 一声悠长的叹息,他从我的掌心中抽回衣带,微笑着,却又无尽的凄凉,“果然,王爷还是嫌弃我脏了。” 我一愣! “放屁!”两字出口的同时,手指一扯,刚刚被系好的衣带顿时被拉开,雪白修长的身躯平躺在床榻间,身下是四散的紫色衣衫,艳紫与雪白,冲击着我的视线,疯狂沸腾了血液,我凑上他的耳边,用颤抖着的声音强自镇定着,“我不是不敢碰你,是怕你的身体受不了,你要是这么想,我现在就要你,要到你下不了床,然后亲手抱着你走。” 他幽幽的望着我,眼中闪烁着点点泪意,声音极轻极轻,“我,不配了。” 都这样了,忍下去,憋坏了我,还伤害了他的心,何苦呢? 直接咬上他的唇,我吸着唇下的柔嫩,舌尖描绘着他的唇形,手指捧着他的脸,认真的看着他的眼,“镜池,我想要你,但是我希望你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 他刚开口,眼神已经落在我举起的腰带上,眼睛的惊骇一闪而过,整个身体绷的紧紧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身子下意识的往床内瑟缩着。 心一紧。 我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他在躲闪什么,可我不能说,我必须狠下心,才能抹去那些一直存在于他心中的阴影。 “让我绑着,好不好?”我手中的衣带,绕过他的手腕,我看到,他的掌在我腰带绕上的瞬间,紧握成拳,直接泛着清白色,指甲掐着掌心的肉。 他的脸色,煞白的。牙齿咬着下唇,身体紧紧的,那如蝴蝶蝉翼般的睫毛,微微的抖动着,慢慢合上。 我的手指,揉擦着他的唇,将它从他的齿间解放,一下下浅浅的啄着他的脸,移到他的耳边,舔上他的耳垂,吞吐着他的柔软,“第二个要求,我要你睁开眼,看着我,一直看着我的每一个动作。” 人皮面具早被我丢到了一边,我望着他的眼,“你看到的人是谁?” 我在那双紫色的清透中,看到自己微笑的脸,他看着我,不肯挪开眼,“王爷,我看到王爷。” 手指点上他的唇,我缓缓凑上唇,舔上他的颈项,感受着他的筋脉在舌尖下跳动的力量,舌,一点点的移动。从脸侧到耳畔,我极度轻柔的啄着,细细的不放过每一寸,每一分。咬着耳垂猛力一吸,他轻哼着,身体由僵硬的紧绷而逐渐瘫软在我怀中。 “镜池……”我呢喃着他的名字,“告诉我,是谁在亲你?” “是……”他迷茫着眼神,被我轻舔着喉结,话还未出口,转化为低低喉咙间的j□j,飘散在空气中,销魂蚀骨,"啊……” 我抬起眼,啃咬着曲线优美的锁骨,鼻子里一哼,“是谁啊?” 他的呼吸紊乱,“是……” 我的唇舌,流连在他的锁骨间,印下一个又一个红紫色的记号,淫靡的开放。 “你给了我一朵紫色的玫瑰,投桃报李,我送你一身的玫瑰花,全部盖的满满的,好不好?” 拨弄着他的胸前,他的呼吸也越来越重,初始的不安紧张早已经如同一滩软泥般,不断的吸着气,“王爷。” 没有刻意的做作媚态,纯真自然的他,更激起心头的熊熊火焰,我牙齿一合,啮咬着,他扭动着,身子不由自主的凑向我,芬芳四溢。 手指绕着他另外一边划着圈,他低呼了声,开始躲闪,扭动…… 我含糊不清的笑着,“镜池这里还是那么敏感,很怕痒哟。” “嗯……”他仰起头,修长的颈项弧度美丽,发丝摇曳,布满整个床榻,手臂雪白,被我的腰带绑缚着,挣脱不了偏又想逃离的动作,太容易激发人心中蹂躏的冲动。 舌尖顺着他的胸线一路下滑,如玉的胸膛闪烁着水渍的光芒,一朵朵的紫色玫瑰在他身上娇艳的开放,让他多了风情魅惑,我点着他的肚脐,手指搔过他的腰,“好想,用你的身子沾满葡萄酒的香味,然后舔吸着,尤其这漂亮的肚脐,可以盛酒呢。” 记得当初,我曾经使坏的把葡萄汁淋上他的胸膛,然后用舌尖一点点的舔着,他略一瑟缩,那肚脐间的一洼小小的酒汁晃动,那种美根本不是言语能形容的娇媚。 我看到,他抿了抿唇,眼中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闪动,“王爷,您,你还记得?” “当然……” 我的唇,滑上他的小腹,手指一寸一寸的下移,目光挑逗着他,“拔草寻蛇。” 他的臀,刚刚一动,草丛中的家伙已入我的掌心,“大鹏展翅。” “我的镜池,你是要我亲这里吗?”不待他反应,我的唇早就凑了上去,在那雪白的臀瓣上一啮。 “啵!"我大力的亲了上去,他的身体一僵,软软的回落被褥间。 我翻回他的身体,覆上,”镜池,给不给我亲?" "给,给!”他胡乱的点着头,眼神迷离。 我低下头,想要亲上去,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身体剧烈的挣扎,腰带勒着他的手已经有了青紫的印记,让我一时不忍心。 “别动。”我试图压制着他,“一直都是镜池伺候我,今天让我伺候镜池一次好不好?” “不,不,不可以……”他猛烈的摇晃着头,身体绷的直直的。 我贴上他的耳朵,“镜池,记住了没有,是谁在和你翻云覆雨?” "王爷。”他低低的回应着,脸上飞起红晕,却是坚定的看着我,“我一直都在看着,是王爷和我一起。” “享受吗?” 他闭上眼,点了点头,脸上有幸福的笑容。 我手指一抽,解开捆着他的腰带,反手一抱,他已经在我身上,“镜池,我肩头有伤,你在上面好不好?” 他惊讶的望着我,终于慢慢的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水光。 我知道,床第间,我已经将他记忆中所有的痛苦抹去,深深的刻上我上官楚烨的名字,他的欢愉,他的悸动,他的激情,都将与我牵系在一起。 蚀骨玫瑰香 二 他的额头上,沁出汗珠,伴随着他的喘息,凝聚着,打上我的胸口,慢慢的滑落。 他的身子,清凉中隐隐散发着热力,与我贴合的部位明明是凉。却让我热的躁动,越想要他给予更多的润泽,越是热的无法抵挡。 他的发,从脸侧垂悬而下,落在我的耳边,他依然有些犹豫,“我,可以吗?” 我失笑,亲上他的脸颊,“境池是在质疑自己的能力?” “不,不是。”他的某个部位,轻轻的顶着我,“我,我,我……” 我了半天,他一直没说下去。 他没有说话,我的手已经如蛇一般绕上了他的颈项,“境池,如果恨我,就让我在床上求饶,如果爱我,就在床上让我牢记你,怎么样?” 话音刚落,他的唇夹杂着狂热的气势落了下来,挑开我的唇,挤了进来,舌尖勾上我的舌,缠绵翻搅着。 炙热的火焰瞬间埋没我的理智,在沉沦前,我只知道,这朵倔强的玫瑰花,只怕要把所有的委屈和爱意,在这一次的爱欲中尽皆发泄。 近乎咬的力量,他啜吸着我的唇。他身上奇异的香味让我在浅浅的疼痛中感到更多的甜蜜,我拥着他的身子,手指不断的抚摸着他柔滑的肌肤,细致的皮肤让我留恋着,摩挲着。 他的唇,停留在我的肩头,心疼的望着还残留着血珠的花朵,“王爷,疼吗?” “你回来我身边,就永远不会疼,不能拥有你,才会疼。” 他一下下,浅浅的吻着,有水光,滴落在我的身上,只可惜那埋首而下的脸,让我看不到他的眼,无法拭去他的泪。 柔软的舌,在我的肚脐间悄悄的绕着圈,冷不防。咬上我的腰侧,“你说过要吹笛给我听的!” 我抑制不住的轻叫,喘息着,“吹,我吹!” 他亲吻着我的臀侧,在我激情澎湃时,又是重重的一口咬上,“你说过要陪我泛舟游湖的。” 我的身体一拱,抚摸着他的发,“我陪,你要我陪多久都行!” 舌尖,掠过我的大腿,留下一个牙印,“你说你会永远爱我的,只爱我一个人。” 我凑向他,朦胧中看着他眼中的愤愤,“我爱,我永远爱你,境池。” “可你爱了穆沄逸,爱了子衿,爱了你那个护卫……”他停下所有的动作,胸口起伏着。 “我……”我知道,是我错,我可以说我只爱他,可我不想骗他。 “境池是不是比他们差,让你不爱?” “不……” “境池是不是不够美,不够好?” “境池是最美……” 搂上他的颈项,我拉下他的身体,直接堵上他的嘴,疯狂的亲着。 他所有猛烈的狂风暴雨在这一吻中渐渐低落,我喘息着,全心的投入到与他的拥吻中。 火焰,升腾,包裹上他和我,融化在这j□j的盎然中。 喘息,汗水,互相交融着,是两具身体交缠出的美妙的音乐。 我的身体被他带动着,感到一种幸福的美丽,我的发和他的交缠,我的双手,与他紧扣,我的身体与他密密的贴合。 我的境池,终于又回到我的怀抱,终于又感觉到他,不断地索取,我的疯狂紫玫瑰。 他紧绷的身体,仿佛最美的弓,拉满了弦,热情是他的箭,我感受着那可射穿天地的美妙,搜刮着我所有的敏感。 “境池,我最喜欢你这股疯劲……”我笑着,闭上眼重重的呼吸着,“太美了。” 他的脸上,不在哀伤,不在不自信,而是有一点小小的得意。 j□j从他的喉咙间逸出,传入我的口内,他紧紧的抱着我,用想要将我揉碎的力量,我拥着他,两人翻滚着,不断的吮舔着对方。 我趴在他的胸口,擦去他额头上薄薄的汗珠,微笑着看他有些肿的唇,他轻启着唇,呼吸着,迷离的眼神性感到了极致。 我们就这么贴合着,我点上他的胸口,“累了吗?疯狂的家伙。” 他扬起脸,“你还没告诉我,我美不美?能不能满足王爷?” 扯过被子盖上两人的身体,我贴上他的脸,“你说呢?如果不是你还病着,我只怕真的会要你要到你下不了床,你有多吸引人还需要说吗?” 紫色的双眼中光芒一闪,“你的意思是说我还没满足你?” “有!”我微微的摇了摇头,“你的身体,不可以哟。” 该死,这小子想让我记住他,难道是要在床榻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 我翻身,把他按在了身下,轻柔的点点吻落在他的胸膛间,“境池,换我来,换我来满足我们两!” 满室的j□j,旖旎罗帐,肆意放任翻滚的两具身体,我们沉沦在久违的熟悉中。 境池和我对彼此的身体都不陌生,更是轻易的寻找到对方喜欢的节奏和敏感处,高度的配合,我们用激情表达对重逢爱恋的怀念。 眨眼间他已经释放了几次,我也在酣畅淋漓的欢爱中更加通体舒坦,当他还要时,我是说什么也不肯了。 “等我们回了‘云梦’,我们关起门,做它三天三夜。”我抱着他,看他美丽的容颜与我并肩而卧,手臂搂着我的腰身不肯撤开,那紫水晶的双瞳终于在笑容中慢慢的合上。 本来是要带他走,却因为这一场云雨而超出了我的计算,我看着外面的天色,决定让境池休息几个时辰,等大军出发时,再悄无声息的上路。 他静静的沉睡着,我的目光游移,不敢打扰他的休息,甚至不敢看他,就怕一个控制不住,又惊扰了他。 目光,打量着这与我王府中曾经一模一样的景致,搂着当年的爱人,我的心比吃了蜜还甜,笑容就不曾从脸上消失。 忽然,我的视线停留在房梁处…… 华倾风的军事分布图! 没有,我不介意,可是如今就在眼前,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轻轻挪开境池的手,我飘身下地,脚上一点,落在房梁之上,果不其然在与华倾风房间同样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暗格,掏出早已经备份好的钥匙,捅入锁孔中,“喀拉……”暗格应声而开。 一卷卷起的纸轴,隐约的透着墨迹,我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趁势展开。 心中一阵狂跳,窃喜爬上我的眉梢,果然不出我的意料,所有'沧水’的军力分布,多少人马,装备如何,甚至连不同的装备行走如何的阵法,粮草的运送路线,都写的清清楚楚。 我跳下地,凑到桌前,拿起笔墨,准备临摹一份。 我下笔迅速,不打功夫就照样画了一张,对比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图,我得意的笑了。将原本悄然的放了回去,我神清气爽的落地,冷不防的对上一双深紫如冰的双眼,冰冷的语调旋即响起,“原来你来‘沧水’将军府,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这个东西!” 请君入瓮 我愕然回头,床头的他,光裸的身子上还残留着欢爱后的点点爱痕,空气中还飘散着我们的激情气息,披散的长发遮掩不住他脸上依旧的春意,那双眼在逐渐的冰冷,眼神死死的盯着我手中的卷轴。 冷冷的笑,带着无边的讥讽和忧伤,“没想到,我的房间里居然会有这样的东西,倒是让逍遥王爷好找,千里迢迢从‘云梦’追到‘沧水’,不容易啊,真不容易,为了得到这东西,您老人家还要付出那么多心力体力,要哄我这个残花败柳,还要身体力行的与我缠绵,更不惜残害自己的身体刻什么花纹。” “别乱想。”我跨前一步,想要抓他的手,“我还没那么卑鄙到利用你。” “别过来!”他狠狠的甩开我的手,我的手背上顿时被她抓出两道红痕,他躲向床脚,与我拉开最大的距离,眼神中露出如刀一样的冰冷恨意,“不用说什么了,你的甜言蜜语我听多了。”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抓上他的手腕,不容他离开我,“我是甜言蜜语,但是我不会对不喜欢的甜言蜜语,我是男人无数,可自从我回来之后,我不会碰我不爱的男人,镜池,我对你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是信我!” “信你?”他挣扎着,我害怕他继续这样下去会伤了自己,不得不撤手,他一把扯过床头的衣衫批了起来,“我拿什么信你?” 拿什么信? “我们回‘云梦’成亲,不是甜言蜜语,是真的。”我看着他的身影,坚定的抬头。 “真的?”他又露出了那似笑非笑的嘲弄眼神,“那么王爷告诉我,你来这的初衷,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这个东西?” “是……”看着他冷冷的眼,我怔了下。随手将手中的卷轴丢在地上,“如果你真的想比,这就是答案。” 他的胸膛起伏了下,一声重重的冷哼,不屑的瞥了眼地上的卷轴,“王爷莫非以为镜池不知您底细,您过目不忘,更是一手丹青妙笔,即使回到‘云梦’,我依然相信您有本事临摹出一张与这个全然一样的图谱。” 他的锋利言辞让我无法招架,懊恼的叹了口气,“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相信我?” 嘴角抽了抽,“不怎么样,老实的回答我的问题,您到底是为了镜池而来,还是为了这个东西而来?” 一种无言的烦躁让我皱起了眉头,看看外面的天色,大军应该开拔前行了,为什么我却没有听到出征的号角? “别管我为了什么而来,我现在只想带你回去。” 不能再拖延了,我必须赶紧带他走。 他点点头,眼神中有一丝受伤,口气突然变得云淡风轻,“我知道了,王爷您易容乔装混入‘沧水’窃取机密,我身为将军未来的正室,是不会允许你这样的,对不起,我要叫人了。” 叫你个头啊,要叫还给我打招呼。 “闭嘴!”我一声充满怒意的低吼,成功的让他噤声,也成功的让他严重流露了受伤的神情。 我压抑着心头被他激起的怒火,沉声说着,“我爱你,所以尊重你,才希望在你点头的情形下带你走,你要再说一句你是华倾风的,我现在就点倒你扛着走,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被我扛走,你挑吧。” 他不说话,只是瞪着我,我也毫不示弱的回瞪,两个人无声的拉锯着。 在长久的无声后,我的耐性终于被磨光,一步跨出,“走,要打要骂要闹,都等回到了‘云梦’再说。” 手伸出的瞬间,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臂无意识的颤抖了下,一种麻木的感觉从掌心往上蔓延,我握了握拳头,发现最简单的控制手指的能力,有些力不从心。 这是怎么回事? 内腑的气息也象被麻住了一样,流转的极为缓慢,即使这样,我还是努力的运行了一个周天。 没有毒,如果有毒,在中到的刹那我的身体就会有感应,一般的毒根本倾入不了我的身体,更别说刚挨着我就会有感觉。 也不是迷药,普通迷药对我更死不可能有一点点作用,如果撇在房间里,那为什么镜池没有半点问题。 更何况,中毒也好,迷药也罢,都不会出现这用凝滞内息流转的情况。 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 目光落在房梁那个暗格的位置,这个房间里,我碰过而镜池没碰过的东西,只有那个——那张隐蔽着的军事分布图。 是的,那个麻木的感觉,顺着我的手掌到手臂,延伸到肩头,正在逐渐向下,证明最先接触到东西的部位,是手掌。 我要离开,必须现在离开!直至此刻,大军出征的号角还没有响起。‘沧水’大军不可能如此儿戏,那么只能证明一点,就是华倾风所谓的今天开拔的消息,根本就是假的。那么军事图上的药就更好理解了,这根本就是引我上钩的诱饵。 “哐当……”门被狠狠的踹开,华倾风带领着一干人冲了进来,明晃晃的刀剑让小小的屋子顿时被塞的满满的。 很好,我庆幸刚才的争吵让镜池穿上了衣服,不然就真的亏大了。 难得如此萧杀的氛围下,我居然还有这等闲情逸致。 “将,将军!”镜池的脸顿时煞白,眼睛张的大大的。 华倾风的目光,落在镜池的脸上,不用怀疑,镜池那微肿的唇,红晕犹在的脸庞都在说着一个事实,我看到一抹杀意从她的眼中晃过,她忽然笑了。 对着镜池的方向伸出手,“平湖,吓着你了吗?我抓窃取情报的贼子,惊扰了你。” 我平静的看着屋子里一派的杀气,一直噙着淡淡的笑容,直到她这个动作,我才终于动了。 “将军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啊。”我横着一脚跨出,手指抓上镜池的衣袍,看似潇洒飘逸,只有我自己知道,以我全力的控制,本该抓住的是镜池的手。 她神色一动,与我互相冷冷的对峙着,“我不知道你是谁,只知道抓住了以个偷我军事图的贼子,以我‘沧水’之律,应该是五马分尸之刑。” 她很机敏,一旦承认我是上官楚烨,必然是谋杀他国皇亲国戚的事件,而她的这顶帽子,无论将我怎么样了,也没人能找到半点问题。 “抓住?”我笑如春花灿烂,“将军认为能抓住我?别说就这么些人我能从容退去,便是人群中取你首级,也是易如反掌。” 她的眼眸闪过一丝讶异,眯了眯,停留在我抓着镜池袖子的手上,脸上划过一丝不确定。 忽然,她对镜池冷冷一笑,“平湖,又被利用了吧,你知不知道,人家来这里第一是偷军事图,第二是寻找失踪的爱人临月栖,和你是半点关系也无。” 镜池的脸,轻轻的转了过来,眼神直视着我,我静静的看着那双眼由询问变成了指责,”临月栖,真的是你的男人?” 我张了张嘴,还没有回答,华倾风已经开口,“军事图和临月栖失踪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风,才两天她就火急火燎的赶来了,你说呢?” “你放的风?”我心头一楞,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千机堂’给我的消息是你故意放的,还是说……” 她呵呵一笑,与我传递着彼此心知肚明的可能,“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千机堂’根本就是我‘沧水’收集情报的组织,江湖身份不过是一个隐藏而已,不然你以为一个小小的江湖组织,怎么可能套取那么多国家情报?” 她一用力,镜池的袖子从我手中脱出,人踉踉跄跄的落入她的怀抱,她示威般的看着我,狂笑出声,“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真的有多大能耐,连传说中的‘酥梦’都控制不住你,原来不过是硬撑着,还大言不惭的带人走?如果你刚刚中药时逃跑,说不定还有机会,现在别说带人走,练你的命都一起留下吧!” ‘酥梦’? 这是什么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手指掐掐掌心,手心像是蒙了一层不属于我的皮肤,能感觉到身体被触碰,偏偏控制不了,现在,我感觉自己的手指不断的违背我意志的扭曲着,抽搐着。 她的手一晃,手中的刀闪过寒光,“如果不是给我药的人说,除了‘酥梦’其他可能根本对你无效,我根本不愿意在图上撒这种药,因为我更想在我一刀一刀切你肉的时候,看到你痛苦哀号,流干血而死。” “将军!”她身边的人凑过脸,小声的说着,“莫公子说了,这个女人暂时杀不得。” “啪……”反手一个巴掌甩上手下人的脸,华倾风厉声冷笑,“他莫沧溟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主君上请来的一个神棍,凭什么听他的?” 就在她分神的刹那,我的脚连环的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华倾风身边所有的人踢开,一柄剑指在了她的喉咙间,“我说过,取你首级,就一定能取!” 生死对决 她瞥了眼我手中的剑,讶异一闪而过,却没有太大的意外,只是冲我动了动嘴角,“只怕未必吧。” 我的视线顺着她的手,看到她骨节粗大的手指正掐着镜池的喉咙。 众人的包围中,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对峙着,彼此眼中都是杀机密布,笑容浅柔。 “你掐死他,不过是个男人,换你一条命,我赚了。”我看也不看镜池,只是盯着华倾风的眼睛。 她眼中寒意更浓,“我死了,换你一条命,我不是赚的更多?” “我能确定一剑要你的命,你能确定这些人拦得住我?”我与她,同样的话语平淡,同样的浅笑如常,仿佛朋友间的寒暄,“刚才你说我一定中了药,现在还确认吗?” 僵持着,两人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我潇洒的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你不信的话,再等等啊,说不定我人一麻,就这么昏过去了,当然,这东西会往哪划,我可不能保证了。” “啊!”狼狈的从地上爬起的副将,在看到我和华倾风彼此的对峙后,惊恐的瞪大了眼,“这,这,这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家将军用自己的男人威胁我,纯粹来搞笑的吧,一个我玩弄过的破鞋,你掐死了不过是摘了自己的绿帽子,与我何干?”我嗤笑,眼角瞄到镜池惨白的脸,在华倾风不断收拢的手指下,呼吸逐渐艰难。 他的眼,在我一番嘲笑的话语中慢慢的闭上,青丝垂下,身子单薄的犹如风中的落叶。 华倾风一声冷笑,根本无视于我伸在她脖子上的剑,“你也别硬撑了,想骗我先放手是不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说对了,一个给我戴绿帽子的男人要来干什么?我现在掐死了,岂不是落的清静?” 他的手一用力,我看到镜池的脸逐渐的由白转青,倔强的他不发一言,唇角被咬破,鲜红的血随即流下。 我手中的匕首一送,划破华倾风的肌肤,声音中透着紧张,“松手!” 她呵呵一笑,“怎么,承认了?” 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我没有回话,看着镜池的睫毛一抖,胸口静静的起伏,心中的担忧的石头悄悄的落了地。 “三年了,我对你的性格早已经摸了个通透,你的一举一动,你的一个眼神,我都能琢磨出点东西,因为你只能死在我的手上,我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将军。”她的手抓着镜池,“你不用开口,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放他,你放我,是不是?” 我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第一次被人抢先机,捏的死死的。 “若不是他,我怎么留得下你?如果不是把军事图藏在他的房间里,你又怎么会如此大意?风流情种,从我们在‘九音’碰上的时候,这个局就为你布下了。” 很好,我还算计别人呢,人家为了我,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布置了。 “你潇洒不羁,唯独一点,心肠太软,偏生又多情,你以为我碰的男人,会不调查清楚他的底细?”他看着镜池,眼中森森的光芒让我冰冷,“在你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这个男人,你以为在大战前夕,我会任由府中多了些来历不明的人而不查?”她的手伸入怀中,飘飘然的抖出一个字条。 “伪造身份黄离,‘云梦’京城‘怡情阁’琴师,有亲戚在‘沧水’。”他慢悠悠的念着,眼神看着我。 我依然保持着笑容,没有一点惊讶,既然连‘千机堂’都是他们的组织,拿到我的飞鸽传书有什么稀奇的?所有的消息,都是假的,真正的目的,不过是让我来‘沧水’,从我踏足这里开始,我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 “你还挺能忍啊,‘九音’那么大一个亏都咽下去了?”我呵呵笑着,不无嘲弄。 她咬着牙,愤愤然,“你确实厉害,在我眼皮底下都能玩出那么大的花样,连‘千机堂’事先都不知道你会弄出这样的动静,等我‘沧水’和‘御风’开战,才发现一切都是你的计划。” “谬赞谬赞,客气客气。”我笑嘻嘻的,没有一点身为鱼肉的自觉。 “可惜,你我终究还是不能沙场一决,让我颇有些难过。” “要是沙场一战,你会更难过。” 输人不输阵,我嘴巴上也没有一点放松,她已经把‘千机堂’的秘密都说出来了,若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又怎么可能告诉我?人家已经笃定死人不开口了。 两个人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我只觉得麻木的感觉已经弥漫上了腿,我根本不敢动,就怕脚步间露出破绽,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镜池身上。 死,我根本不在乎,落人算计中,是我自己不够聪明,可是我绝不能让他再落入华倾风的手中受尽蹂躏,看着镜池,我心头幽幽一叹。 华倾风啧啧出声,“你嘴巴真够硬的,死到临头还不肯认输。” “既然如此,我不是更不该放开手,最少你我同归于尽,也是一段佳话。”收敛了笑容,我冷冷的眼神一扫,身边围着的士兵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她看着我寒光闪闪的匕首,“你放了我,我放了这个男人。” 我仰天打了个哈哈,“将军好会算计,你的命换我一条命还差不多,换他的,你太赚了吧?” 她皮笑肉不笑的抽了下唇角,“好啊,我放你走,他留下,我们一命换一命,怎么样?” 我看着镜池,他只是别过脸,不肯与我的目光对视。 留下他,我想也不用想,也知道华倾风会怎么对他,我才不会傻里吧唧问你会拿他怎么样的话。 “我怎么信你?”我看看身后一圈又一圈的人,“你当我面放了,转身给抓回来了,我信不过你。” “你会和我谈条件,证明你已经快撑不下去了,我只要耐心的等,你迟早是我的囊中物,我对这个男人没兴趣,我只要你的命,信不过,你也只能信我。”华倾风一口戳破我的花架子,“我不想受你困兽之斗,放弃一个对我来说半点用处也无的男人很合算。” 我的真气,已经开始涣散,丹田里已经开始断断续续的流转不动了,我信她,她说的没错,拖下去,别说杀她,能不能动都是个问题。 手中剑一撤,我微微喘息着,“你也算是一世枭雄,我信你。” 她满意的笑了,手慢慢的松开,“来人,送平湖少爷去‘云梦’,务必安全抵达王府。” 镜池的眼,惊骇的望着我,张大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坦然的迎上他的目光,悠然自得,“别以为我想换你,我倒是想换自己的命,可是她绝对不会答应的,所以能赚一点是一点,走吧。” 他的唇,微微的颤抖着,眼中,水雾在慢慢的汇聚,虽然慢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走,镜池不走。” “你不走,我会让他们打昏你送你。”我拉下脸,冷冷的对着他,“你走,好歹还能回去报信,找人给我报仇呢,不然我死了都没人知道,说不定你肚子里还有我的种,好歹给我留个后。” “扑通!”他忽然跪了下来,直挺挺的面对我,“恳请王爷让镜池为王爷敛骨,镜池要陪王爷回乡。” 这话听着真不舒服,我却轻松的笑了,朗声长啸,“真好,不用曝尸荒野了。”对着他一招手,“过来,给我亲亲。” 镜池的脸,无声的淌着泪水,顺着脸庞一滴滴的滚落,打上衣服的前襟,打在我的手中。 他的手一圈,轻轻抱上我的颈项,湿漉漉的脸与我相贴,“王爷……” 我仰起头,吻上他颤抖的唇,冰凉,“叫我楚烨。” 他咬着唇,半晌,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王爷……” 苦笑,我吮着他脸上的泪珠,“镜池啊镜池,我倔强的镜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 “因为只有这样,您才不会忘记我。”他抱着我的肩头,我贴上他的脸,靠了靠。 脚下彻底没了感觉,我的脸上感觉到一阵阵的凉意,泛起无数的鸡皮疙瘩,想要伸手摸脸,却发现手指早已经不受控制的扭曲变形,试图控制自己的手抬起来,可是无论我怎么用力都办不到,手根本就已经完全僵硬,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靠着镜池,迎向华倾风,“来吧。” 华倾风的眼中,已是布满唾手可得的笑,慢慢的从身边人手中接过剑,“我亲自动手,也算尊重你了。” 我一动不动,连脸上的笑容,也不曾减少半分。 锋利的剑刃,划破空气的凝滞,寒芒刺痛眼睛,她手中的剑毫不犹豫的击向我的胸口。 就在那利刃刺破衣衫,贴上肌肤的瞬间,我的一掌飞出,击上她的手腕。 她手掌一歪,剑锋划破我的肩头。 我心头一叹,果然是内力不济,连剑都没能打飞。 脚下灌注所有的力量,狠狠的一点地,我的身体带着身后背负着的镜池,脱离所有人的围堵,落在房顶。 成功了! 我还来不及笑出声,一排水幕光影般的剑锋扫了过来,我所有的内息已经彻底紊乱,再也无力抗拒这犹如天外飞仙的一剑。 即使在我武功最高的时候,带着镜池,要抵挡这样的偷袭,只怕也要费上些力气。 剑光的主人,似乎根本不想要我的命,剑影中一只小麦色的手臂伸了出来,打上我的肩头,我倒飞而下,再次落入人群中。 强撑着一口气,将镜池的身体安全的送到地面,我踉踉跄跄的几步,狠狠的摔倒。 还没来得及起身,华倾风的剑夹杂着凌厉的气势刺向我的胸口…… 紫衣飘飞,玫瑰花落。 我的胸前,落下一具单薄纤细的身体,软软的,趴在我的身上。 血腥气,伴随着花香,弥漫 红发神秘男子 他的容颜,垂落在我的肩窝。 他的身体,紧贴着我。 他的发丝,布满我的胸前,象漫天的雨丝,扬起,落下…… 他的香气,飘渺幽幽,透着血腥。 他的笑容,如花瓣轻柔,残留在脸侧,那双紫色双瞳,氤氲着护卫的决心。 剑光耀眼,从我的眼前闪过,抽离他的身体,带出一串血珠,那寒锋的剑身上,全是红色的血,顺着剑尖滴落。 镜池的血…… “镜池!”我急切的想要点上他的穴道止血,却发现自己早已经没有半分力气,再也不能动弹,只是瘫软在地,抱着他的身子。 “王爷……”那娇媚的容颜,如雪似冰的纯净,似乎正在我手中慢慢消散着温度,仿佛要与这空气融为一体,唯一不变的,是唇角那抹笑容,但是正在被不断涌出的鲜血冲散。 华倾风似乎也没有想到镜池会突然的扑了上来,她目瞪口呆的望着手中的剑,再看看镜池,看看我,一时间竟然没有出手。 镜池的血,将那紫色的衣袍染成了深黑色,却在我的衣服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他轻轻的呼吸,象是纤细的风筝线,随时都可能断了,带着他单薄的身体,乘风而去。 “镜池,镜池!”我搂着他,无助,茫然,恐惧,一瞬间所有的害怕都涌向了心头。 抬头望望华倾风,我颤抖着,“救他,上官楚烨的命拱手送上,你要千刀万剐也好,你要五马分尸也行,救他!” 手,一只冰凉轻轻的握着,那靠在我肩窝处的容颜,微笑着,“不要,我要陪王爷。” “别说话,坚持住,镜池。”我摇着头,眼眶突然变的酸涩,变的模糊,“我不会让你死,我要你活下去。” 他笑了,夜色玫瑰凋零前最美丽的虚幻,“王爷,镜池从来就没听过您的话,让我最后一次任性行不行?让我陪在您身边。” 温热的血,渗透了我的衣衫,贴在我的胸口,仿佛沁入了身体,似锋利的剪刀,一点点的剪开我的心,让它破碎了,疼,无边的蔓延。 我咬着牙,瞪着华倾风,“华将军,你也真心的疼过镜池,救他,我求你了。” 华倾风眼中的神色在不断的变换着,有震惊,有心疼,有痛苦,最终化为狠厉,因为她的目光,一直死死的盯着镜池圈抱在我肩头的手。 “对不起。”我亲亲的吻上他的脸,“是我的错,我答应过要带你回家的。” 如果不是我刚才叫他搂着我,我赌最后一击能带他逃离,也许在华倾风的保护下,他就能安稳的回到‘云梦’。 那长长的睫毛,蝴蝶垂死前最后的抖动,他的声音,轻的犹如叹息,“有王爷的地方才有家,有王爷的爱,才是家。” 华倾风的冷笑,与这深秋入冬的空气一样,冰寒着。 “那一同上路吧,黄泉路上回家好了。” 我不再看华倾风,只是抱着镜池,颈项处热热的,是镜池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我的肩头,“王爷死了,我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不要抛开我,我不想再一次被抛弃。” “不抛弃,永远不抛弃。”用尽所有的力气搂着他,我吸了吸鼻子,眼中依稀有泪淌下,“我们回家。” 他笑了,幸福的笑容是那么的美,却那么的易碎。 镜池,我负疚最深的男子,要的,不过是我的一顾回眸。 “镜池,你知不知道,王府里的那间小屋,还挂着你的画像,一切都和当初一样,等你回去住。”我哽咽了,因为他眼中的向往。 “我会不会比当年丑了?”他轻轻的说着,“一定是了,变丑了。” “没有,你很漂亮。”我挤出笑容,可惜药力下,我连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无法控制,说话也越来越艰难,“我的镜池永远是最美的。” “比穆沄逸美吗?”他的眼皮动了动,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只有比他美,王爷才不会抛弃我。” “比他美,比他美一百倍,我要给你画无数的画像,挂满整间屋子。” “嗯……”他低低的应着,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还有……吹曲……给……我听。” “我吹。” “还有……游湖……” “我,带,你,去!”声音,几乎要咬着牙齿才能挤出,脑海中一片嗡嗡的声音。 “王爷,终于……”最后几个字,已经听不清楚了,破碎的一闪而过,“是我的。” 紧抓着我前襟的手指,慢慢的滑下,垂落…… 香气,玫瑰的香气。 镜池最爱的玫瑰香,他开心时的玫瑰香,萦绕。 仿佛那双纤纤雪白的手指,正与我交扣着,空气中依稀还有那么明媚的清朗之声,低低的叫着王爷,紫色的深潭,凝视着我。 活着,只为你。 爱,全给你。 恨你,因为爱你,爱你,没有理由…… 如今,他乖巧的窝在我的怀里,不会再撒娇,也不会再发脾气,只是静静的靠着我,告诉我,今生,他不会再离开。 天空,飘落细细的雨丝,沾染了他的发,在那青丝上晕开一个又一个的七彩晶莹,我圈着他,怕他的身子被淋湿了。 镜池爱美的,他不喜欢湿漉漉的样子,说太狼狈,我不爱。 镜池…… 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爱你。 那间小屋,还在等待着它的主人,我说过要带你回家,永远不再让你承受苦难的。 我的镜池…… 你最后那句话,竟是因为能与我同死而幸福吗? 生,与他人共享我。 死,与我相携上路。 上官楚烨终于属于南玉镜池了,是吗? 我嘶吼着,声音如同野兽一般,可是除了吼叫,我什么也做不了。 “华倾风,你还不动手?”我狂笑着,“再不杀我,若是让我跑了,只怕将来五马分尸的人就是你了。” 她的眼,通红通红的,仇恨的目光,死死的定格在我的脸上,手中剑一抖,朝着我直刺而来。 我看着她,嘴角边是讥讽的笑容,手,却将怀抱中的人抱的更紧。 镜池,等等我。 这一次,我不会再丢下你,让你孤独的走。 黄泉路,要一起走,才不那么寂寞。 “不可!”男人的一声大喝,一只手扣上华倾风的手腕,以近乎命令的口吻低沉的出声,“我说过,不准杀她。” 细雨朦胧了我的眼,我根本懒得去仔细打量这个突然杀出的男子,只记得,红色的发在飞舞,仿佛跳动的火焰在燃烧。 “我才是将军,别以为你给瓶‘酥梦’我就什么都要听你的!”华倾风从他手中夺回自己的手腕,霸气的瞪着他。 “我有王命。”更加傲气的声音,出自这名男子的唇内,带着丝不屑,带着丝狂放,“就说女子不成气候,如此鲁莽,无用的东西。” 好个诡异的男人,居然这么大声的表达对华倾风的不屑,只可惜,我没有心情去赞叹,更没有心情去表达他对华倾风鄙视的赞同之词。 我抖动着肩膀,搂着镜池,笑的前仰后栽,“你战场上盖不掉我的光辉,就连爱人,你都争不过我,镜池永远都是我,你还真是个无用的东西。” “老娘今天一定要杀了你!”华倾风一声怒吼,朝着我猛冲而来,象红了眼的斗牛,活活的要将对手撕碎才痛快。 一道人影迅捷的飘过,落在我的身前,右手手指一抓,准确的又一次擒住了华倾风的手腕,左手扬起,“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莫沧溟,你……”华倾风的脸上,清晰的闪过五指印,高高的鼓了起来。 男子重哼着,“我说不准杀就不准杀,不然我先杀了你。”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突然无声中,我爆发出一阵痛快的笑声,笑的眼泪不自觉的流,笑的我低下头,抱着镜池,忍不住的眼泪一颗颗的打在他的发丝中。 “好,我不杀她,但是你没理由阻止我废了她!”华倾风狠狠的摔开那男子的手,冲到我的面前,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紫一阵。 男子平静的声音透着几分肃杀,“你怎么废她我没兴趣,但是你要是弄死了,我十倍的还在你身上。” 红色的发伴随着他沉稳的脚步逐渐离去,我根本不想关心,只是抱着镜池,尽量遮挡着风雨,不时浅啄着那脸庞,试图暖了那冰寒的脸。 一只脚,狠狠的踹上我的身体,将我踹翻在地,手松开了,镜池的身体软软的倒落在雨水中。 “镜池!” 他的发,散落在泥水中,脏了。 他的衣衫,浸了脏水,变的更加的深沉乌黑。 他的脸,被雨水打着,苍白透明。 我想要扑过去,却被一脚踹的更远,我翻滚着,听到她残忍的笑声,“生同榻,死同穴是吗?我告诉你,我永远不会让你们同穴的。” 她看着镜池,面容狰狞,“不就是靠着张漂亮的脸蛋勾引人么,我让你死了,都没有漂亮的脸见人。” 她手中的剑,朝着镜池的脸划去。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整个身体纵跃而起,挡在镜池的身前,双手紧紧的握着她的剑锋,鬼厉般的声音从我喉咙间嚎出,“敢碰他,我做鬼都不会饶你。” 血,顺着剑锋滴答而下,落在我们两人中间的地面上。 我看到,她惊骇的退了步,剑,从我的手指间抽出。 痛? 我该谢谢那个叫莫沧溟的男人,他的药很好,好到我若不是看到血花,都不敢相信那是从我的伤口中流出的血。 “我不能杀你,但是我能让你从此不能行,不能动,看不到,听不见,让你受尽了折磨再死。”她笑了,手指一挥,剑锋从我脚踝处掠过。 依稀感觉到,身体深处某根弦断了,但是感觉不到疼,只有血,从我的脚踝处流出,淌入地上的雨水中,稀释了…… “上官楚烨,你的脚筋断了一根,从此你就是瘸子了,哦不对,我还要挑断你另外一根,再挑断你的手筋,打断你的龙骨,怎么样?” 我咧着嘴,不改笑容,在她靠近时极其认真一字一句的说着,“华倾风,我真的很怀疑,你妈妈是你爸爸的亲姐姐,你爷爷是你奶奶的舅舅!” “唰!”寒光落下,我的腿不受控制的一颤,然后软软的扭曲着,雨水冲刷着我的伤口,雪白的肉翻开,犹如婴儿的小嘴,看到里面森森的白骨。 我的身体,被她再次踢翻,她的脚踩上我的胸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一直看你这张脸很不顺眼,这靠这样一张脸,就能骗的别人死心塌地,为你挡剑?我现在,就要毁了你的脸。” 我嗤笑,“别说你看不顺眼,我自己都看不顺眼,随便毁,女人要漂亮的脸干什么?” 她的鞋底,踩着我的手,我看到手指处的伤口被泡在泥水中,手指处的伤口深的全能看见白骨。 手指的筋,应该早就断了吧,不过换来了镜池的完整,我该笑了。 另外一只手指,缓慢的伸着,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挪动,靠上镜池,贴上他纤细的手指,想要握,却再也不能。 剑光一闪,她的剑,直直的穿入我的手背,穿透掌心将我的手订在地上。 还好,没有伤到镜池。 我望着那沉睡的容颜,痴痴的望着,雨水中,玫瑰依然那么艳丽,那么骄傲…… 低下头,我想亲吻他的脸。 头脑一阵晕眩,眼前发黑。 是失血过多了吧,镜池,我不想昏过去,我还想多看看你的脸,你真的很美,很美! 好啰嗦的柳梦枫 没有了感觉,我根本不在乎华倾风是不是把我划成了个下锅的鱿鱼,千刀万剐的,我只想能贴着镜池,能抱着他,就是现在最大的满足了。 剑锋,贴上我的脸,缓慢的移动着,到了我的眼睑下,“你再看两眼吧,不然以后看不到了。” 寒意,从那深沉的剑脊上透出,暗红色的血迹凝结成斑驳,结在血槽中,有我的,也有镜池的。 “你真啰嗦。”我懒得抬头,凝望着如花的容颜,看他沉睡,心境,沉落…… 剑光闪,心如静湖。 “轰……”巨大的爆炸声扬起冲天的尘浪,我只感觉到身下的大地一阵抖动,旋即弥漫起白色的烟雾,凝聚成团,浓浓的笼罩着院子。 我听到华倾风一声重哼,人体落地的声音随即响起,惊讶中,一只手圈上我的腰,妖魅的熟悉香气中,长长的叹息在耳边回荡。 是夜,真他妈来的及时,在我没被切成菊花鱼卷前。 “镜池……”费力的挤出两个字,我将身体全部的靠在他的胸口,瞬间陷入昏迷中。 这一次,救我一条命,他收费多少? 昏迷,只是身体突然放松后扛不住突然袭来失血过多的疲累,当夜的身体一落,踏上地面的时候,我就睁开了眼睛。 刚刚睁开眼,我立即四下搜寻着,“镜池,镜池……” 肩头,被一只手按着,我这才发现,我的背心一直有股暖暖的真气在流动,紫色的玫瑰,正沉睡在我的膝头,衣衫飘动着,轻拍着我的腿。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从来没见过,化不掉,解不了,也驱不出来。”夜的声音,第一次让我听到这么多无奈,“还有你的筋脉……” “断了就断了,废人一个,是不是?”这时候,我竟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澜,痴痴望着镜池,“夜,你给我一剑,让我死了算了。” 背后的真气突然猛烈的涌入,让我一时有些不适应,“不准,你别妄想了,如果你怕筋脉断了从此废了,我现在带你回‘御风’,让吴飞星给你治,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苦笑着,想要抬手却怎么也控制不了,他似乎发现了,抓着我的手,轻轻的放在镜池的脸颊边。 手上,已经完全失去了触感,可我却柔柔的笑了,似乎感觉到了镜池那细腻的肌肤,“我不是害怕自己废了想死,而是我答应了镜池,这一生再也不抛弃他,我上官楚烨,一生谁也不欠,唯独欠了他,黄泉路上如果没有我,他会很寂寞的。” “谁说你不欠?”失去了从容,夜的声音不再潇洒不羁,“你家里还有一堆望眼欲穿的爱人,难道你想他们陪葬?你还答应了与我隐居‘寒雪峰’,你还欠了我的。” 他的话,让我沉默无言。 我死了,子衿怎么办,流波怎么办,还有月栖,他们都在痴痴的等着我回去。 镜池的袖子,拍打着我的手臂,仿佛是他牵着我的手。 镜池,一个人会很伤心的,跟着我,我就没有让他真正开心过。 “他真的爱你,就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活着,这才是他真正最想要的,如果你死了,那些在家中的爱人,你是希望他们为你殉情,还是为你守活寡?”夜的话,字字如针,扎入我的心里。 “日,不要拖了,你的伤必须想办法尽快治,我现在就带你回‘御风’。”夜的手,擦过我的脸,我这才发现,凉凉的湿意,出自我的眼眶。 我的呼吸,颤抖着 心,被紧紧的拧在一起 我不想辜负镜池,为什么一定要辜负他? “夜,让我亲手葬了他!”我的声音,出口的极其艰难,流连的目光,久久的停留。 镜池的容颜,依旧象那美丽的玫瑰,没有半点尘世的污染,只是那双纯净的紫色双瞳,不在为我展开。 夜的手,牵起我垂软的手臂,两手交叠着握住剑锋,他飞快的抖动着,地上的土屑伴随着被挑起的花草,落在一旁。 “这里风景很好,你看,有这么多的花花草草,他应该会喜欢。”我的目光,被夜的声音带领着,看着面前一大片无名的花瓣,黄色的花瓣,绿色的茎叶,紫色的花蕊,独独这一块的花田,被夜和我刨出了空地。 摇了摇头,看看镜池,我的眼又一次的朦胧,“不会的,连棺椁都没有,我怕他会嫌脏。” “他喜欢水么?”夜搂着我的肩头,“让他静静的睡在这湖水中。” 我没有说话,脑中早已是一片空白,傻傻的望着夜劈开竹子,拼凑着简单的竹筏。 就在他的手,刚刚碰上镜池的瞬间,我一声大吼,“不要!” 夜停下手中的动作,金黄的面具下,是我无法看穿的脸,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会被鱼咬坏的。”我固执着,不愿意承认我根本不想看着镜池离去,我只想抱着他,就这么永远,永远。 “日!”夜捧着我的脸,“那我们带他的骨灰走,他日葬在‘寒雪峰’的峰顶,你就能每天都见到他了,好不好?” “嗯。”我歪歪的倒下,躺在镜池的身边,艰难的移动,吻上他的脸颊,“对不起,镜池,我又食言了,但是这一次,我要带你走,带你回家,我们永远不分开。” 树枝,被夜堆放的高高的,枯枝黄叶在风中颤抖。 这一次,夜从我身边将人抱起,我不断的眨着眼,想要看的更清楚,却只是眨出更多的朦胧。 “夜,把我的衣服脱下来,树枝太硬了,他不舒服。”流连的目光,好想时间停止,让我再亲亲他,再摸摸他。 红色的衣袍耀眼如天边的红霞,从夜的身上飘起,落在树枝上,“用我的吧。” “谢谢。” 我知道夜,他一向不喜别人碰他的东西,时时刻刻的保持着与人的距离,对自己的东西有一种近似偏执的占有欲,说白了,就是小气! 他会这么对镜池,完全是因为我。 他手中的火把燃烧着,火光升腾的地方,空气仿佛被扭曲了,波浪的花纹在跳动,镜池的身子也在波动,如同活着般。 “日,你别看。”夜转过头,声音有种命令的意味。 我叹息着,勉强挤出笑容,“让我送送他,好不好?我没事。” 他沉吟了半晌,看着我的坚持,慢慢踏出脚步,手中的火把,一点点的送出。 “哎呀!我终于到了,不容易啊不容易,真艰难啊真艰难。”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和夜一楞,同时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山头上,慢慢的伸出一个脑袋,乌黑散乱的头发完全遮挡了他的容貌,只能看到凌乱的草屑和枯枝挂在头发上,漆黑,呃,应该是灰色的衣衫上破破烂烂的全是荆棘划出的口子,手中抓着一柄小药铲,背后一个硕大的扁扁药筐,从形状上判断,那筐子的原型应该是圆的,仿佛经过众多的外力挤压蹂躏后变成了现在的形状。 刚一露头,他突然一声痛苦的哀号,“哎呀,我的断肠草啊……” 身体,从夜的身边跑过,狠狠的踩了我一脚后扑进那片被我和夜刨出的坑里,如丧考妣的嚎啕旋即响起,“我的断肠草啊,我辛辛苦苦养了你们一年啊,眼见着就成年了,是谁这么无良的谋杀了你们,你们那么可爱的笑容,那么无辜而纯洁的身子,谁这么狠心啊……” 我和夜,面面相觑。 成年,可爱,无辜,纯洁,谋杀! 这些字眼,他确定没有用错对象?不过那真实的悲切,似乎又不象是假的。 我尴尬的,极力寻找着各种字眼,“呃,这位公子……” 话还没说完,那个蓬头垢面的脑袋从坑里抬了起来,“你们是谁?” 我无言 感情我和夜两个大活人,人家刚才楞是没看到啊。 “是不是你们谋杀了我的断肠草?”他从坑里爬了起来,直冲到我的面前,脚尖踢了踢我的身体,目光中闪过一缕好奇,我还来不及说话,红色的裙角飞扬,人已站定我身边,阻挡了男子试图蹲下来继续探索的动作。 “公子节哀,既然斯草已去,不如就地安葬,让它们安息吧。”娇俏的笑声银铃般的飘荡,女儿家的声音从夜的口中飘出,手指有意无意的搭上男人的肩头。 我知道,夜是在探查他的内功,刚才男子的动作引起了他的警惕。 “也对!”男子点点头,转身蹲了下来,丢给我们一个努力挖掘的背影,伴随着咕哝声,“我的断肠草啊,虽然你们没长大,但是效用还是有的哇,与其把你们埋了,不如让我挖回家啊,我一定让你们发挥最大的效用,也不枉人世走一遭哇,他日我一定牢记你们的功勋,让你们的名气四海扬名,鲲鹏展翅,翱翔四海……” 我张着嘴,目光看看夜,半晌眨了眨。 这个男人,自言自语也能说这么多? 夜看看我血渍干涸凝结的手脚,有些不耐,手指一展,一锭金子托在掌心中,“这位公子,能否避开一两个时辰?” 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看夜,又看看他手中的金子,目光再挪回他的脸上,语气奇怪,“为什么要避开?这里是我的地方,你怎么能让我避开?就算你要让我避开,也应该告诉我一个道理,如果我觉得应该避开,我自然会避开,如果我不想避开,你也不能拿金子收买我避开,我一个人在山里,要金子干什么,又重又沉,你……” 什么叫口若悬河? 什么叫夸夸其谈? 什么叫一个人丢在山里对着石头也能说上三天三夜,今天的我,终于见识到了。 头,好疼,被他绕的。 “闭嘴!”我一声吼,终于打断了他下面的话,叶成功的将他的视线从夜身上挪到我的身上。 “对不起。”我虚弱的道歉,“我的丈夫辞世,我要带他的骨灰回家,公子能不能借个方便,避让一个时辰?” “哦……”他一声恍然大悟的了然,“你早说嘛,你早说我一定让,你不说我怎么让,好吧好吧,让给你地方,不过一个时辰后我就回来哟,到时候我可就不让了。” 我的眼睛里,全是小圈圈,神经崩到了一起。 他拿起药篓子,看看躺在树枝上的镜池,手指伸向镜池的方向,“你要烧他?” 我点点头。 手指挪回我的脸上,“然后你带他的骨灰回家?” 他啧啧出声,“哇,你的手脚筋脉都断了啊,如果在六个时辰内不接驳好,以后就彻底残废了,残废你知道吗?就是不能动弹,吃喝拉撒全靠别人,你要有钱还能雇人,要是没钱就惨了,就算六个时辰内接好了,也会留下后症,不能抗重,不能远行,阴雨天会疼痛难忍,所以最好的方法是三个时辰内接筋续脉,这个手法很简单的,不如我给你接上你再走吧,烧人嘛什么时候都可以烧,只是为什么你好好的要烧一个大活人?他虽然肺部重创,失血过多,心跳微弱,气息全无,又不是什么治不了的伤非要弄一个烧死了痛快,好歹是你的丈夫你不能这么残忍的,都是人命一条,看你样子也不象是坏人,也挺伤心的,怎么就舍得呢?” 他唧唧哇哇一大堆,我瞪大着眼睛,整理出两条消息。 镜池没死! 我的手脚筋能接上! “公子……”夜的声音依然娇媚,只有我听出了话语中的一丝紧张,“公子能治她的伤?” “她的伤啊。”指着我,“不过是皮肉伤带一点点的筋脉伤,不是太难治的,我治过最难的伤,人都断气半个时辰了,全身骨骼都粉碎,也救回来了,其实断气也不是断气,就是……” “请问公子高姓大名?”夜‘适时’的打断了他的话。 “不敢说高姓,我姓柳,就是柳树的柳,木字旁一个卯时的卯,上梦下枫,就是白日做梦的梦,双木一个夕,枫叶的枫,木旁生风,很好记很好记的。” 我的夜同时一震,齐齐出声,“柳梦枫?” 天下第一名医,那个古怪的男子,我曾经多次试图寻找的人——柳梦枫? 神医神术 他倒没有半点看出我们被吓到的意思,既然滔滔不绝,“是啊,名字是不好听,不过不要紧,你们就随便叫一叫。” 夜看了看我,直接劈头出声,“你在哪里施术,是这里还是……?” “这里还是哪里啊?”他抓抓头想了半天,我再次听到了神奇的自言自语,“在这里虽然简陋了点但是快,回家的话慢了两步也来得及,而且适合调养,到底是回去呢还是在这里呢?” 就这么点屁大的事也值得他思考犹豫? “如果神医有把握的话,就在这里吧,如果需要准备一些器具,那……” 夜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他挥挥手打断,“那就这里。” 好不容易替他决定了地点,那个脏兮兮的脑袋又开始左右晃动,咕哝声再一次回荡,“我是先救这个,还是先救那个?那个看上去快死了,但是其实不难救,这个看上去挺好,救晚了就残废了,可是男人比较娇弱,女人比较……” 我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您可以先救他,或者两个一起。” 他恍然大悟一拍脑袋,“两个一起,两个一起。” 就在他声音刚刚落地的瞬间,我看到他的手飞快的挥舞着,指缝中几只长细的针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落在镜池的胸口,另外一只手,已经搭上了我的脉门。 快,快到连我和夜这样的武林高手都同时一惊,在贴靠着的身体中感觉到对方的诧异。 一个没有武功的人,仅仅靠的是熟练,能到如此境地,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你中了‘酥梦’。”一只手在镜池的胸口飞快的扎着针,一只手居然纹丝不动,还能从我的脉搏中探查出我中了什么药。 我嗯了声,“这个能解吗?” 夜抱着我,从背后扶着我的身体,一动也不动,好像也被他的技艺惊呆了。 “‘酥梦’这味药其实不难解,只是因为药源生长在极阴低洼地带,少有人去的沼泽深处,所以无论是武林还是宫廷都极其少见,也就令很多武林中人没有其解药,更因为不曾接触药源,身体没有适应能力,才在中招后极难恢复,传说中这是所谓神族对背叛或者妄图篡位者惩罚时用的一种药,把中药的人丢在山顶或者沼泽中,任秃鹰蚁虫咬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成为森森白骨,肠穿肚烂……” 我一声重咳,总算打断了他继续演讲的欲望,不明白他两手做不同的事,为什么还能说这么多话? “神医,麻烦你解我的毒,替我接好筋脉。” 下巴被一掐,我不自觉的张开嘴,一粒药丸丢进了我的嘴巴里,入口即化,我感觉到内腑中的真气开始缓缓的流动,全身的麻木似乎有了一点好转。 而手脚处钻心的疼,也开始阵阵袭来。 就在我全心抵挡着这突如其来的剧痛时,柳梦枫的一句话险些让我一口血喷了出来。 “‘酥梦’其实是不错的麻沸之药,你为什么要我这么早解?接筋续脉是很疼的,如果不解,你可以在无痛之中被我接好筋脉,奇怪啊奇怪,你真的好奇怪。” 我奇怪? “你是医者,这应该你掌控的啊。”我的头上开始不断的冒出冷汗,全身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的小小抽搐着。 他的手,在镜池的胸口落下一针,整个身子突然转了过来,以极其认真严肃的态度吐出一句话,“是你说的,解毒,接脉,所以我就先解毒,后接脉,如果你说接脉,解毒,那我肯定先接脉后解毒,你又不让我说完,你要是让我说完……” 我要是让你说完,我就不止吐血而亡了!!! 我的额头上一颗颗的汗珠滚滚而下,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气的。 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要不要我点你的穴道,少些疼?” 我刚想点头,柳梦枫的声音再一次飞快的传了过来,“不行,绝对不行!点穴又叫截脉,切筋,截血,会让人体的筋脉收缩,血流变速,点了你我更难接驳,虽然我也能接,但是为了你好,还是不要点。” 我的头,好晕。 咬着牙齿,看着他两只手捧着我的手腕,一排细亮的银针插满我的手指手背,一只银针,顺着我的伤口探入我的肌肉中,一点点的挑动,那种痛,仿佛千万只蚂蚁在肉中啮啃,蚀骨钻心的疼。 用尽所有的力气,我从牙缝中憋出几个字,“你还有没有麻沸散之类的药?” 他手一停,抬起脸,一排油腻的发丝后闪动着目光,“有啊,你要啊?” 如果他不是在替我疗伤,如果他不是天下第一圣手,如果我现在不是手脚筋全断,我一定会狠狠的扑上去,用手扯烂他的嘴巴,再用脚板狠狠的研磨。 “废话!” 他的手指,神奇的变幻出一个药瓶,又是一粒药丸在指间弹射而出,进入我的口内,“你要你就说嘛,我以为你不要,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下次疼就不要硬撑了,早点说出来……” 他絮絮叨叨着,我终于不再那么疼痛,肌肉一松,瘫软在夜的怀抱中,凝起声音,传音到夜的耳朵里,“我想拿鞋底狠狠的抽他丫的嘴巴子,抽到他不能说话为止。” 夜轻笑着,恢复了潇洒慵懒的语调,一下下的哼着,显然憋的很惨,“我也想!” 柳梦枫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声轻咦让我的心揪了起来,“好奇怪啊好奇怪。” “什么好奇怪?”难道我的筋脉接不上了?空欢喜一场? “你的筋脉好奇怪啊,看伤口最少已经切开了有两个时辰,为什么筋脉一点萎缩的症状都没有?而且,你身体里的脉络很奇怪。”他盯着我,“不象人的脉络。” 我发誓,我好了,一定要抽他大嘴巴!!! “也不是不象人的脉络,而是普通人的大小脉络你都有,但是你有比其他人更细微的一些地方,明明很多大的筋脉都堵死了,可你的身体运转没有问题啊,没见过啊没见过,真想切开来看看。” 你当肉摊子上切猪头呢?切开来看看? “这么多的脉络,你的身体恢复一定比常人快许多,要杀死你,十几二十刀问题不大,估计要剁肉馅一样方法,才能杀了你。” 我发现了,他不仅啰嗦话多,嘴巴还很毒。 “还有吗?”我已经完全无力了,这话不是我问的,是夜多嘴。 “有!”他挠挠头,反手一针落在镜池的胸前,看也没看一眼,这动作让我一惊,真怕他落针不稳,后面的话却让我更加的心惊,“你身体里血液活动很快,极容易冲动,更容易j□j冲脑,见男人就上,但是你无后,也就是绝种,对么?” “夜,我不想抽他嘴巴子了,我想把他嘴巴一针一针的缝上。”咬牙切齿中,我传音给夜。 夜的手指掠过我的耳边,擦去我额头的汗水,轻松的调调更象是调侃我,“人家又没说错。” 是没说错,但是突然被人这么把秘密都曝出来,还是很难堪,很难堪。 “为什么会这样?”夜,似乎比我更关心这些,对什么都漠然的他,居然对我的身体一问再问。 “为什么会这样?”柳梦枫的声音有些奇怪,“咦?不是病,哦?也不是毒,啊?也不是蛊,难道是神族禁咒?可那是传说啊,不对,不对,切开来看看!” 别切了,我不治了还不行么? 但是,我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一个奇异的词,“神族禁咒?”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利落的拔下我手上的针,雪白的棉布一层层的包裹上我的手,一只手缠绕着棉布,一只手的针已经飞速的排插而下,落在我的大腿上。 “我只是研究巫蛊之术的时候,在书上偶尔看到过这样的说法,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所谓神族禁咒,是神族为了保持高贵的血统,不让他们的血统外传而制定的功法,封印自己或者他人传承香火的能力却不影响交合,但是据说神族中也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破解和下咒,解咒无非三个可能,第一,找施术人,第二,找同源高深修为的神族,第三,你的修为超越施术者。” 一堆言辞,说的我云山雾罩的,末了还加上一句,“这些只是传说,不属于我能确认的范畴,所以做不得数。” 那你说个屁啊!? 就在我分神间,他已经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你的筋脉已经接好了,只是这男子,体质极虚,我施了针,让他七日内不会苏醒,好好的修养,即便醒来,最好短时间也不要长途奔波,静养一段时间。” 镜池的胸口,已经看到微微的起伏,想起刚刚差点被我和夜一把火烧了他,我的背后就是一阵恐惧的汗湿,我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脸。 “柳梦枫,你为什么把我的手包的象个超级大号的包子?为什么脚也象个球?你想让我滚下去?”怒吼在山间飘荡,还有夜银铃般脆生生的笑,顺风而下…… 某人抱着他的药篓子,再一次开始了他的口若悬河三千尺,“因为你的筋脉刚刚接驳上,不小心就会挣断,为了不让我再一次返工,我决定包的严实一定,还有三日内你不能动,不然血液一旦加速,筋脉就会承受不住,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躺着,或者趴着,不准动肝火,不准动怨念,不准动j□j……” 我呜咽着,可怜巴巴的,“我怎么吃饭,怎么穿衣,怎么撒尿?” 被人伺候,身不由己 “你可以去我家,虽然是简陋些,但是还能遮风避雨,你家夫君的伤情我也能照看着。他不用我照看也没有事,看看总比较好,我家……” 他除了啰嗦,其实还算是个好人。 我叹了口气,赶紧打断他的话头,“方便的话去府上吧,可能还要叨扰数日。” 他猛点了下头,“行,去我家。” 夜先把我背在了背后,再小心的抱起了镜池,面对柳梦枫,“不知贵府在何处?” “我家就在山脚下,旁边有条河,顺着河下行,有一个黄篱笆院子,门口两株柳树,一株高一点一株矮一点,矮的正对着我家大门口。”这话说的极快,仿佛他每天都要念叨上百遍般。 “要不要我带你一起走?”夜看了眼他脏兮兮的衣服,声音颇有些无奈。 柳梦枫看看夜,身子也不自觉的僵了下,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们在家里等我,我自己会回去,记得啊,我的家就在山脚下,旁边有条河……” 千叮咛万嘱咐消失在耳边,因为夜已经抱起我纵入林间,我长长的舒了口气,没有声音的打扰,世界真的好清静。 山脚下很近,几乎出了山林就看到了那间茅屋,什么河边篱笆院,柳树对着大门,啰嗦。 一推开门,一股奇异的酸臭味迎面扑来,差点把我熏昏过去,夜几乎是下意识的窜上了屋顶,吹着清新的山风,这才吐出一口浊气。 “这里真的是传说中神医的家?”我无奈的看看四周,整个小院中全是灰土,也不知道多少日子没有修整过了,一片萧条的感觉,黑漆漆的屋子里挂满了蜘蛛网和灰尘,和鬼屋有什么差别? 顺着大开的屋门,依稀桌子上还放着馒头放着菜,上面的绿毛都快两寸高了,那股可怕的味道就是从这传来的吧。 “夜,我宁愿睡在树上,也不要进他的屋子。” 于是,我就真的被丢在树杈中,怀里抱着沉睡着的镜池,手脚被包成了四个硕大的球,夜居然冒着被熏晕过去的生命危险,冲进了房子里,真难为了平时吃穿讲究,极度奢华的夜。 从树枝的斑驳阳光间,我看到红影摇曳,从屋子里拖出一张落满灰尘的竹床,还有几床灰扑扑的被褥,轻轻一抖,迷雾散开,景观壮丽。 夜窜上枝头,整个脑袋都灰蒙蒙的,可怜了一头青丝乌黑,也变成了灰白色,他一晃脑袋,我呛的直咳。 “日,我把被子晒晒,晚上我们就睡在院子里吧,房间里太可怕了。” 夜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叹气,我们三个人,就这么在枝头颠着,一边享受这难得深秋初冬午后煦暖的阳光。 “你怎么知道我会有危险?”我别过脸,看着夜,可惜依然只能看到一张黄金面具,“以你的性格,不是会多事的人,绝不会跟在我的身后。” 他飞身掠起,再归来时,手中已多了几串紫不溜丢的葡萄,他拈着葡萄,手指一划,汁水顺着开口处渗出,缓缓滑下。 递到我的唇边,雪白的手指紫色的葡萄,明艳呼应,我张开唇,轻轻一吸,吸了满口葡萄的汁液,也吸了满口他身上独特的诱惑香。 他坐在我的身后,让我可以靠的更舒服,我唯一能看到的,只有那双伸从我背后伸来的纤细长指,我听到黄金面具被解下的声音,我听到葡萄被他唇齿咬破的小小崩裂声,还有他叹息中的低语,“我说我算到的,你信不信?” “又是命盘吗?”我无所谓信,无所谓不信,不知道的时候也是这么过,回头想想又依稀是那么回事。 “命中注定的东西,无法改变。”夜的声音,有些落寞和凄凉,仿佛是躲藏在潇洒不羁身后的情绪偷偷的冒了出来。 我呵呵笑了,“你从哪看出来我要倒大霉?难道我长了张衰神的脸?” 他的手指从身后伸了过来,摊开放在我的唇下,白皙的掌心在阳光的照射下,那灿烂光芒好像穿过了他的手,最中间,一道深深的痕迹从左至右贯穿手掌,而其他的地方居然光滑的没有一点细纹。 断掌? 我一楞,身后他的声音低低的传来,“籽……” 我下意识的吐出嘴巴里的葡萄籽,看着他的手缩了回去,再伸过来又是一粒葡萄纳入我的口中,我咬着,异样的感觉流转在我心头。 女身的夜与我当年,绝对不会这般的亲昵,恪守着互不侵犯隐私的原则;都说男女授受不亲,怎么知道了他的真身,反而成了这样? 当真是因为那场名不副实的闹剧婚礼吗? 将他的名义上妻子的身份砸在了我的头上,所以我开始习惯? “在‘御风’看到了你的手,掌纹说你有劫数,也许是学武人的敏感,我总是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把你的人送到‘云梦’后,我就来看看。” 掌纹? 我低下头,只看到两个硕大的白包包,脑海中再次闪过夜刚才的手掌纹,“那你看到什么?” “劫,重劫。” “所以才有劝我立即归隐的话?那我决心来‘御风’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他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闻,竟然让我有了朦胧的睡意。 身后的胸膛在微微的震动,某人以一种调笑的口吻戏谑着我,“我拦的住吗?即使我说你这一次是死劫,你还是一样要走的。” “现在劫也过去了,我还是活蹦乱跳的,就不用担心了吧。”我举起手,刚动了下,肌肉中的抽疼让我一阵龇牙咧嘴,又老老实实的放了下来。 靠着他的胸膛,我迷迷糊糊的,一阵阵的睡意袭来,我却强自努力睁着眼,怀抱里还搂着镜池的身子呢。 “啊……” 一阵鸡毛子鬼叫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伴随着兴奋的念叨,某条灰色的人影冲了进来,“山脚下,旁边有条河,顺着河下行,有一个黄篱笆院子,门口两株柳树,一株高一点一株矮一点,矮的正对着我家大门口。” 回家这么值得高兴?家里有万两黄金吗? 他一路冲进了门,突然发现高高坐在树杈上的我们,猛的一收腿,端庄而矜持的迈起了小步,优雅的走着,“你们真的很快啊,等了我很久吧,真是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 如果说前面那个不好意思还是客套的话,那后面的不好意思是在他一脚踏入大门后看到的景象后惊叫着喊出来的。 “给我一顿饭的时间,你们先,先在树上呆呆吧,这个,这个树上空气也好,虽然有毛毛虫,但是,但是……” 夜手中的黄金面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该是在那柳梦枫进门时就带了回去吧,“顿饭时间转眼就到,如果你还要说下去的话。” “咻……”人影从我们面前飞跑着消失,然后就是扫把,簸箕,抹布,整个屋前屋后不停乱转着他的身影,速度之快让我再一次见识到了他飞针之后的又一项技能。 我呆呆的看着几乎要窜上房梁的他,“夜,他不是没武功吗?” 夜魅笑着,声音一下一下,细细的哼着,“有可能是打扫惯了,你没看他,一只手扫着墙上的灰,另外一只手已经擦上去了吗?脚下还能不溅出一点水的踢着水桶,叹为观止啊,娶回家保证是一个干活能手。” “没发现,我看他那邋遢样子还有屋子的脏乱,还以为他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呢。”我瘪着嘴,看着那个上蹿下跳,极度活泼有劲的人。 “非也,非也……”夜搂着我的肩头,“我和你打赌,他不但不是个邋遢的人,还有洁癖,五十两金子。” 不就是会打扫么,洁癖?不至于吧。 “赌了!”我胳膊肘捅捅夜,“理由是啥?” “第一,他给你治疗的时候确实是一名医者的态度,没有嫌弃你血糊糊脏兮兮,所以你没感觉到,包扎的手法完美至极你最多也以为是因为他熟能生巧,更多的,是你被他全身的泥巴给唬住了,以为他就是那么不修边幅的人。”夜笑了,随性的扬起声音,对着那个忙着人,“叨扰你还让你忙活我有点过意不去,不如我帮你收拾吧?” “不用不用,我就好了,你们休息,休息……”忙碌的身影没有半分停顿,从前转到后。 “你以为人家是客气?”夜的呼吸从背后打在我的脖子上,热热的,有点痒,“人家那是怕我弄不干净。” 我仔细回忆着这个男子从相遇时的一举一动,“他除了治病,从来没碰过你我,开始我以为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可是他连镜池都没碰过,你说带他回来的时候,他宁愿自己一路艰难的走回来,也不要你碰他。” 夜的手,指着我面前的屋子,“你仔细看,这个屋子看起来很脏,但是非常的整齐,没有一样东西是乱的,这个人,骨子里有种完美思想,你信不信?” 我能不信吗?真的只有顿饭工夫,亮堂的象新屋子一样,边边缝缝,犄角旮旯里都挖不出一点灰尘,这个程度,我上地上打滚都没问题了。 终于有了暖暖的床,终于有了香香的榻,当我和镜池沾满泥巴血迹草屑树叶的身体被夜抱起放在床榻上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重重的抽气,柳梦枫的身体一僵,转身出门。 夜的手,又一次伸到我的面前,自信又无赖,“五十两。” “欠着……”我咕哝着,睡意袭来,陷入梦乡。 甜美的梦中,身体里一阵阵的紧憋,终于把我从舒坦中叫醒。 人有三急,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么,一泡尿意让我忍的好艰难,一个激灵,感觉全身都在哆嗦。 吸气,夹紧! 我小心翼翼的撑着胳膊肘,半坐了起来,刚一动,背后的一双手扶上我的肩膀,我惊讶的回头,却看到夜那张黄金面具。 “呵呵,呵呵,呵呵……”我干笑,“你能回避下么?”。 可是不用我说,某人已经将我抱了起来,直直的走出门,“他说了你三天不能下地,我帮你。” 他,他,他帮我宽衣解带? 我现在不能落地啊,难道,难道,抱在手里把尿? 天啊,这,这让我以后拿什么脸见人啊!!! 日夜间的暧昧 大门前,柳树下,蹲着两个悉悉索索的人影。 “夜,不行啊,我,我尿不出来。” 他从身后抱着我,双腿从后面分开我的两条腿,风一吹,我的屁股凉飕飕的。 他轻笑,还是那么的随意无所谓,“我不看行了吧?” 这不是看不看的问题啊,就算我知道他别过了脸,可是这个姿势,还有如此近的距离,以及一会发出的声音,让我彻底紧张了。 越是紧张,越是无能。 想我堂堂日侠,千军万马都闯过,刀口舔血都过来了,居然被难在了这里,我会不会从此成为世界上第一个被尿憋死的活人? “真的不行啊,夜……” 声音在夜色中飘开,那种可怜连我自己都想狠狠的鄙视一下自己。 “不行?”他的坏笑让我一阵气结,还没来得及反驳,只觉得一根手指头不轻不重的在我后腰上戳了一下。 空气中,淅沥沥的水声清晰的有些刺耳,我索性闭上眼,恨不能再堵上耳朵。 越是尴尬,时间越是走的慢一般,一泡尿象是撒了一个时辰,直到我彻底的轻松,才小小的冒出了声音,“好,好了。” 他倒是不含糊,三下两下利落的抱起了我,给我拎上亵裤,“日,你真行啊,这么长一泡尿。” 我窝在他的颈项,恨恨的咬着牙,“夜,你最好乞求你没有这样的一天,不然我一定捏着你的鸟儿,指哪射哪。” “会有那样的一天吗?”他的语调拉着长长的尾音,摆明了不屑。 风吹气,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怪怪的味道,我抽抽鼻子,“夜,你有没有闻到臭臭的味道?” “臭味?”他把我放在床上,拿过枕头让我舒服的靠着,半侧着的身子在烛光中修长俊逸,潇洒不羁的气质更让他犹如夜魅般吸引人,“不就是你身上的味道嘛。” 我身上的? 我抬起胳膊,鼻子不断的抽着,越闻脸色越难看。 我在地上打滚,全身沾满了泥浆,混合着后来的血腥,激斗的汗水,还有解了‘酥梦’后从身体里排除的药汗,刚才吃葡萄蹲在树上沾染的气息,种种混合在一起,这个味道,难怪那个柳梦枫身体僵硬,全身不自在。 我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翻着白眼,“不行了,我要洗洗。” 没发现是一回事,发现了再当做不知道憨着头睡,我是做不到了。 挣扎着想下地,夜已经按住了我骚动的身体,“想洗洗可以,不过让我帮你。” 还帮? 刚才帮着尿尿已经让我足够羞愧今后的几十年直至入土到投胎生出来,他还要帮我洗澡? 他慵懒的靠上了床柱,悠悠然打了个呵欠,纤长的手指绕上垂落胸前的发丝,恢复了男子的声音,却依然性感的充满威胁的语气,“要么洗,要么不洗,现在的你打不过我,我可以直接点了你丢在床上晒咸鱼三天。” 洗? 不洗? 我嘿嘿干笑,挺尸般的瘫在床头,两手打开无赖得瑟着,“有男人肯伺候我沐浴,我有什么不答应的?” 他的手指点上我的唇,腻香中他笑着翩然转身,“这才乖!” 艳红的裙子在烛光下翩跹飞舞,偌大的浴桶中升腾着袅袅烟雾,朦胧中氤氲了那个身影,高挑秀逸,妖媚似精灵,那种包裹着无穷魅力的气质层层叠叠的飘洒而出。 这个该死的妖精! 当年我怎么会觉得他是女人? 他身后的床榻里,躺着安静的镜池,雾气中如同沉睡在莲花水池里的仙子。 两种人,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在我眼前交错着。 夜伸手探了探水温,一缕发丝垂落,沾染水汽。 我苦笑。 我不介意光着被男人看,也不介意被男人摸,摸过看过的男人还少吗?但是为什么对象是夜,我会有抵触? 他的手指,沾了热水湿润我的头发,恰到好处的力道舒适的按摩着我的头顶,我的身体,横躺在他的腿上,头靠在桶沿,他每一次低头掬水,胸口就与我的脸紧贴,那优美的线条,练武人独有的紧绷弹性与他的魅香一起,勾动我心底蠢蠢的一种火焰。 是的,就是这种我熟悉却又不熟悉的火焰让我恐惧了。 熟悉,因为我之前从来不控制,至少在自己心仪的男人面前我从来不控制。 不熟悉,因为我从来没想到,有一天我对着夜会有这样的感觉。 欲望,真的是欲望。 未必一定要压倒,一定要天雷勾动地火,但是亲昵的靠着,抱着,搂着,的欲望。 这种感觉,让我看到那纤细的手指时,会想到他是如何魅惑的将手指摸过唇角,粉舌轻舔。 这种感觉,让我在偶尔回头时,那优雅的颈项间雪白细腻,会让我有想贴上去,留下一个浅浅牙印的冲动。 这种感觉,让我在被他抱着的时候,会极其自然的寻找到胸膛间最舒服的位置窝好。 这种感觉,让我在与他潇洒的谈天说地,胡搅蛮缠后,心底会有种更加奇异的滋味流过。 他是知己,是搭档,是天下间唯一能与我生死与共的朋友,但是,他不是情人! 我与夜的约定,一生为友,可以共居所,畅风月,却绝不会是爱人。 如果感情变了,我和他之间那种和谐自然随意的氛围,也会消失了吧?而这,是我不能接受的。 情人,我有很多。 而朋友,我只有一个。 夜可以为我出生入死,可以为我千里奔波,因为我们是搭档,如果他知道我此刻的心理,我们之间的关系还能如从前一样随意坦然吗? 还能同喝一杯酒,同睡一张床吗? 不能想,所以我选择缩起脑袋再也不想,声音也更加的吊儿郎当。 “喂,你洗就洗,能不能不要把老娘我摆成这样的姿势?”我被他整个放进桶里,受伤的手脚不能沾水,夜很自觉的把我的手脚分开挂在桶沿。 现在的我,就是标准的大字型,所有的隐秘,所有的j□j都被他看了个通通透透,活像一只被翻过来的大王八,怎么划拉就是不能如愿的自主。 “那你想个更美点的姿势?”他的手,仔细的清洗着我的身体,手指摸过我的胸前,让我小小的一颤。 “是啊是啊,如果再来个漂亮的小爷,嗲嗲嫩嫩的喊着姐姐,让我的腿架在他的腰上,闪着无辜纯洁的大眼睛,那这个姿势就无比完美了。”我憧憬的傻笑着,声音里是完美的期待,听不出一点破绽。 “那也要人家不嫌弃你这四个大包子。”他半嘲讽的笑着,声音平稳轻松。 我挥舞着右手的包子,挺了挺胸,“明明是六个。” “是,是,是……”他仔细的揉搓着我腿上的脏污,应付的话没有半点诚意,“潇洒的王爷,就靠这张脸也能不要钱的逍遥青楼,无数小倌神魂颠倒的倒贴,对了吧?” “过奖过奖,客气客气,不敢不敢。”我接着嘴,两个人傻兮兮的大笑出声。 确认洗干净了,他把我从浴桶里捞了出来,擦拭着我身上的水珠,认真的连菊花缝里的水都擦干了,才把我丢回床榻间。 我舒服的一声j□j,看看房间里的摆设,“一起睡吧,好歹是救命恩人,不能让您老人家坐着不是?” 他把我挪了挪,芬香的身体贴了上来,缕缕体香顺着呼吸钻入我的鼻间,又是一瞬间的神魂颠倒。 柳梦枫说的没错,不能激动,不能悸动,更不能骚动。 我刚刚那么小小的骚了下,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急速的游走,刚刚接驳好的筋脉抽搐着,疼! 脸色刚变,夜的声音传了过来,“疼了?” “唔。”我半真半假的应着。 “忍着吧,点穴对恢复不好。”他的手指伸了过来,清凉的蹭着我被包着的手腕上端,柔柔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的原因,居然真的不疼了,感觉着他的手指在自己的臂膀上游移,连血液都缓慢的不忍急速了。 他的手,越过我的腰,轻揉上另外一只手臂,这个姿势,直接让他半侧着身近乎搂着我,我就窝在他的肩颈处,嘴唇都能感觉到他肌肤上的温度与我相融。 想躲开,我一别脸…… “咚……” “嗷……” 前者,是我很不幸的撞上了他的脸,应该说是他脸上的黄金面具。 后者,是凄惨的叫声。 “呵……”是某无良人在偷笑。 我愤愤的抬起头,怒视着他,“喂,这也能当暗器?摘了它好不好?大不了我蒙着眼睛,不然半夜翻身会被敲死的。” 他微微抖着肩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小的动作却充满的诱惑的意味,或许说,任何一个随意的动作,只要是夜摆出来,都那么风情万种。 丝帕,带着他的气息,恰好力道的围上我的眼,就在我为了那味道心摇神荡之时,他的身子已经沉了下来,搂着我,“睡吧。” 我轻嗯着,脸窝上他的颈项,一抬脸嘴唇碰到的,是清柔丝滑的肌肤,犹如刚刚出锅水豆腐,一碰就碎了,那嫩到极致的触感,惊呆了我。 这,是夜的脸? 神医的容貌 这一夜,我居然睡的无比香。 再醒来,已经是在暖暖的粥香中,那气味钻入我的鼻息间,刺激着我的肚子一阵咕噜的鸣叫,懒懒的睁开眼。 光闻这味,我就知道是属于夜的手艺,只有他的厨艺才这么轻易的勾动人心底的馋虫,也只有他的厨艺,能让我在香味弥漫中找打一丝熟悉。 三年的熟悉。 太熟悉了就成了习惯,好像在家里一般。 我和夜,有亲情,有友情,就是没有爱情。 “起来吗?”粥在桌子上,他在床边,询问着我的意思,看我幸福的窝在被褥间,也没有伸手硬拽我起来。 全身的伤,在歇息了一夜后开始从骨头里造反,各种酸疼不断的侵袭我的大脑,我半侧着身,远远的看着对面榻上的镜池。 他沉睡着,象是一幅宁静致远的图画,脸上不再是苍白的颜色,淡淡的泛起了红晕,美人如玉。 我放下了心,摊着身体,语气有些惺忪,“好累,好想再睡上两天。” “你必须在两天内恢复过来。”夜的手指间,热热的棉布还升腾着白色的水汽,擦拭上我的脸,舒服将困倦一扫而空,“你逃跑了,‘沧水’必然要防备你的报复,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我眯着休息的眼突然睁开,脸上的轻松一点点的紧绷,嘴角抽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我是华倾风,必然先发制人主动出击,趁消息还没有来得及传回‘云梦’之时,大举进攻,拿下‘云梦’。” 夜扶起我靠在床头,伸手端过床头的粥,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我的唇边,“我也这么认为。” “我……”刚张开嘴,一勺粥倒入我的口中,堵回了我的话,我刚刚咽下,夜下一勺粥已经送到了我的嘴巴边上,我每一次开口,他都适时的填上我的嘴巴,两个人一张一送,配合的恰到好处。 终于咽下他手中的最后一口粥,急促的吃相让我大喘了一口气,居然吃累了。 “我要回去。”我看着夜,“我要通知‘云梦’大军准备,我要亲自出征,我要……” “你要下得了地才行。”他凉飕飕的一声,把我软回了床榻间,“我倒想见见,你用什么去率兵,你拿什么举武器?这四个大包子?” 棉布擦去我嘴角的粥渍,他手一捞,把我抱了起来,走出门外,暖暖的阳光下,一张软藤椅上铺着软软的棉絮,散发着温暖的气息,“这三天,你尽量休息,三天之后,任何决定我不拦你,你要传的消息我已经替你放出去了。” “什么?”自从我受伤,夜就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何来的放消息一说? “我在来‘沧水’之前,曾经和你的将军谈过,如果我三日未归,证明你一定有生命威胁,同样‘云梦’也告急,让她想办法觐见皇上下令,三军戒备,放心吧,为了以防万一,信我也已经送了出去,放心吧。” 放心?我哪放得下心啊。 如果是飞鸽传书,别说途中可能被截下,这关系到军事机密,纵然风若希信,我姐姐信,那‘云梦’朝堂上下会有人信吗? “我用的是丐帮的线,帮主和长老千里轻功送信,不会落在‘千机堂’的监视中,里面有我身为‘御风’皇子兰陵煜的标识。”似乎知道我的担忧,他淡淡的解释。 丐帮,天下第一大帮,唯一一个消息渠道能与‘千机堂’相抗衡的一个门派,当年的人情,他们曾说过,可以请动帮主和长老为我们效命一次,仅此一次! 人情,是最难还的,这个债让别人欠着,见我们都要低头三分,他们无数次想要还掉这个人情,都被夜推拒了,用他的话说,天下第一大帮欠咱们的,他们的地盘我们可以随便横行。 可是今天,为了我,他就这么轻飘飘的把这个债让别人还了。 兰陵煜,他痛恨的名字,‘御风’皇子,他嘲笑了十几年的身份,又是为了我,他不得不动用这个身份,这个地位。 那心中藏着万千丘壑,机关算尽的夜,似乎老是为了我做赔本的生意,难怪他郁闷摊上我这么个搭档。 那如妖精般灵动的夜,好像被我这么个包袱羁绊住了,老是不能潇洒的飘摇人间。 他的脑袋,懒懒的靠在我坐的椅子背上,双手交叠在脸下,舒服的窝着,长发从他的颈边垂下,挂上我的手臂,他松散的吐着字,“别内疚,我早就想过了,我既然随你去了‘云梦’,又有‘千机堂’的资料调查,日夜双侠的身份早已经不能用,如果隐居,他们欠的这些人情不用掉太亏了,不如让他们还了,以后换一个身份,再算计着他们欠就是了。” “精明鬼。”我呸他一口,心情总算轻松了。 他轻声笑着,还是那种魅惑的调调,诱人,已经是他身上独特的一种气质,朦胧变幻,最是让人心神不定。 “日,要不要赌一赌,两军会在哪开战?”他的声音,突然多了几分童真的可爱,仿佛找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我坐在椅子上,身后就是他蛇一般懒挂着的脑袋,我又好气又好笑,“这都赌,别忘记了,我可能会是这一次两军交战的……” 声音突然停住了,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我回头,夜还是那么懒散的姿势,舒服的好像在阳光下睡着了,刚才的话似乎只是他随意的梦话般。 我晒着太阳,嗅着空气里温暖的味道,声音突然变的极其认真,“以现在两国间的地势,‘沧水’发兵,最有可能交战的地方是五百里外的‘青围城’,那里北面地势平坦,极适宜大面作战,而东面则是高山峡谷,有利于偷袭隐藏。”我笑了笑,看着夜,“如果是曾经的我,一定选幽谷,因为那样才能显现出自己用兵诡异高深,华倾风视我为最大的敌人,想必对我的研究也足够透彻,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夜,你是不是在提醒我这个?” 夜没说话,他趴在椅背上,细细的呼吸声让他看起来象一只在太阳下餍足的猫儿,发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衣衫在风中微微的飘动。 “啪!”天空的南边,忽然炸响一朵美丽的烟花,在蓝白色的天空下有些突兀,美则美矣,总有点不合时宜么。 夜死猪般的身体突然如狸猫般轻灵的窜了起来,“有消息来了,我去看看。” “嗯!”我应着声,眼前已经消失了夜的身影。 天空的云掠过,遮挡了阳光,身上忽然有些微微的凉意,没有了夜在身边,我傻呆呆的一个人坐在这,真的很无聊,想回屋看看镜池却怎么也动不了。 看看包成团的手和脚,我努力的伸出腿,点了点地面,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疼,再回头,离屋子不过几步路,我强撑着走两步,应该问题不大吧。 慢慢的,一点点的探出腿,我的胳膊撑着椅子扶手,试探着加上身体的重量…… “哎,哎,哎……”一个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从远处奔走而来,以极快的速度把我按回了椅子里,又飞快的在我腿下面放了个凳子,将的我的腿放平。 他的突然出现让我有些惊讶,同样,那恐怖如黄河奔涌一样的话灌的我七晕八素:“和你说过,筋脉刚刚接上就不要乱动,不然很容易就崩断的,再一次受伤想要接上就那么好了,万一你以后残了怎么办,现在你是年轻,要是年纪大了,手脚无力,阴雨天就疼,那多可怕,更严重点就瘫了,你以后就只能天天这样躺在这,年轻人啊要好好的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看看我的腿,把有些凌乱的棉布又重新缠了缠,缠出完美的漂亮形状,才满意的退开。 “你朋友没在啊,那你可以叫我啊,我能帮你嘛,不要自己强撑着乱动,你想要干什么你说,是不是想进屋子?是的话我带你进去啊,还是有什么其他的事?” 我的眼前,仿佛看到河流决口,狂奔乱涌,瀑布飞泻,水花四溅…… 带点赌气性质,我低垂的脑袋扯出一丝坏笑,猛抬头,“我要拉屎,你帮我吗?” 他呆了,我也呆了。 昨天我见到的是一个邋遢的挖药人,尽管最后证实他就是天下间传言最神秘医术最神奇的柳梦枫,我也只不过是感到惊讶而已,绝不会呆滞。 现在看到的人,是完全洗漱干净,清爽的他,昨天那藏在油腻头发后的容颜,也彻底见了天日。 挺直的鼻梁,红唇似凤凰花瓣,目光如点漆,白玉的肌肤让他看上去根本不象是常年在山中行走的人,长发高高的束在脑后,与夜随意的披散相比,他正统的多,灰色的衣袍简单整洁,轻易的看出那完美比例的身子,修长的腿。 他很俊秀,但是俊秀不足以让我发呆,我见过的美人实在太多了。 他很飘逸,但是飘逸不足以让我出神,姿态如柳秋水为神的男人我也见多了。 他干净,从骨子里透出的一种干净,远离尘世硝烟,不曾被凡俗熏染过的干净,看到他,脑海中顿时浮现的,是一块巨大无暇的水晶,透明,纯净。 不是那种孩子气的纯洁,他眼神中的柔和让人情不自禁的亲近,时刻写着一种温情脉脉,如涓涓细流,滋润心头。 关怀,从骨子里透出的那种关怀全部写满眼眶,从身上散发出来柔和让我通体舒畅,忍不住的想要靠着他,偎贴过去。 医者父母,普度众生。 天哪,我居然在他身上看到了这样几个字,换句话说,是另外三个字。 烂好人!!! 我被捅菊花了 “喂,我要拉屎,你帮不帮?”我没忘记,夜说他有洁癖,我更没忘记,他医者的道德让他必须帮我,还有他的烂好心。 “带你去茅房是吧?”他的脸平静的没有一丝惊讶,脸眼神都不带闪一下的,严肃认真的看看我的手脚,敬业而冷静的回答,“你的手脚是不能去茅房的,不如用房里的马桶吧,坐着比较好,你是要我把你送进去还是拿马桶出来?” 没吓到? 看来我是低估了人家对事业的热爱,对病人的照顾,对工作的执着,在他眼中我只是个病人,不是个女人! 暗暗叹了口气,我摇摇头,“算了,我不想拉了。” “那怎么行?”柳梦枫神色一凛,“如果硬憋这对身体是很不好的,久了就会大便干燥,会排不出体外的,那就会精神委靡不振、头晕乏力、食欲减退;你要是长期这样,会便秘、肛裂、痔疮,所以不能说你想不想,要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就必须要去。” 全身冰寒,从脚后跟窜到头顶,我的那个悔啊,我的那个怨啊,我什么人不好招惹,我惹他干什么? “我带你进去。”他看着我,上下左右,前后中的打量,明显在算计着什么。 就他? 他抱我? 他不是有洁癖吗? 他看了半晌,突然从身后一翘椅子,把我翘了个四脚朝天,老骥伏枥般拖着椅子一路朝房间里拽去。 “喂,放下我,我不去……” “柳梦枫,我不想去,放开,放开……” “姓柳的,你耳朵聋了啊!!!” 我就翘手翘脚的这么惨惨的被颠着,偶尔压到个石头,屁股还跳了跳,脆弱的筋脉不敢运功,我深刻的体会到了虎落平阳被犬欺的痛苦滋味。 椅子一停,我回头望望,已经到了屋门前,高高的门槛显然椅子是拖不进去了。 我垂死挣扎着,可怜兮兮的乞求着,“我不要进去,你不要管我啊,你当没看见我行不行?” 他扫了眼门槛,眼神中还是那种关心,关爱,关切融为一体的神圣,坚定的摇头,“我是医者,我不能放任你随便的糟蹋自己的身体,所谓医者父母心,就是要把病人当成自己的儿女来看待,你是我的病人,我就一定要对你负责,决不能眼睁睁的看你胡来,人要趁着年轻养身,你知道养生之道吗?” 我知道你妈个头! 我心头的火焰在一点点的燃烧,越来越旺,憋着心头的气,我低沉的开口,“喂,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是想抱我进去吧?” 他转到我的面前,双手架上我坐着的椅子,看样子是想连人带一起一起端,试了试分量,他眨眨眼,想了想,“男女确实授受不亲,但是我是医者,在救治人的时候是不分男女的,我还帮妇人治过花柳,看出□的伤,如果我讲求男女授受不亲,岂不是耽误了两条人命?你是我的病人,在我眼中就没有性别之分,如果不是,我当然不会碰你,这是我的原则!” 头好疼,好晕,好火,好想打人啊啊啊啊! 可惜,我再恼火,也改变不了眼前的事实,他已经连椅子带人抱了起来,直接跨过门槛。 他的人,就在我的面前,他的身体,也在我的面前。 脚不能用,但是膝盖可以! 我两腿一弯,准准的撞上他胳膊肘上的穴道,顺势踢上他的小腹。 “啊!”他整个人被我踢的向后倒去,挺尸般摔倒在地。 所谓固执,所谓食古不化,这样的人必然有他绝对的坚持,此刻的柳梦枫,任由自己向后摔倒,也死不撒手抱着的椅子,不过他忘记了,椅子在上人在下,那么椅子上的我,自然就被倒了出来,面朝下,也就是——他! 我趴在他的胸口,四肢大张,两粒包子似乎已经压回了胸腔里面从背后突出来了,艰难的抬起头,让空气填充我的肺。 “我说了你是我的患者,我就必须处处对你负责,我知道你会武功,但是昨天我已经告诫过你了,筋脉刚刚接好,你不能随意的乱动,膝盖连着脚踝,你动膝盖也会伤到脚踝的……唔!” 不用怀疑,他不会那么好心的自动闭嘴,是我使用了外力。 手脚不能动,我还有——嘴。 看见两张嫩红,就在自己不到一寸的面前上下翻飞,吐出犹如大音魔咒一样的声音,是谁,都会想堵住那可怕的来源,所以我不假思索的直接落下唇,舍生忘死的赌了上去。 不过别说,这嘴感真的不错,柔软又有韧劲,饱含着汁水甜美,透着尘世来不及侵蚀的笨拙,一股药香从唇中透了出来,久久徘徊在舌尖。 他正保持着说话的姿势,没想到我突然的袭击,嘴巴张着,与我傻傻的贴合。 我没想占便宜,但是,但是…… 以我久经情场的习惯而言,亲到了唇,下面的行为已经成了习惯而不受理智的控制,于是我伸出舌头,细细的描绘了下他的唇形。 形状很完美,至少对我来说,是很适合的感觉,咬一咬,嫩的让人想要重重的吮上两口,又怕给吮破了。 他的唇保持着说话的姿态,微启着,直接对我敞开了大门,我滑入唇齿间,药香四溢,勾上他的舌,他动了动,舌尖如游蛇般,细滑…… 妈的,说多了话吧,这么灵活。 亲归亲,在对上他那认死理的脸带着双关切的眼神时,我终于醒了过来,努力的把脑袋从他的脸上挪开,药香钻入鼻孔,让我的话语也多少少了点底气,“别再跟老娘啰嗦,不然我还堵上你的嘴。” 很好,他真的闭嘴了,连白被我啃了口都没追究,只是默默的扶起椅子,然后直接抱起了我。 不过,我的心刚刚乐出一点小花花,就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固执的特色,会以各种形式出现,比如说,这个医者父母心的柳梦枫,他认为不能憋屎憋尿,今天就一定要我放出来不可。 把我往马桶上一放,说是马桶,就是个大号的没把水桶,屁股功修炼的不到位能整个坐进去。 他不说话,就是看着我,秉承了我刚才那句话的宗旨,惜字如金,愣是一个字都没说。 看样子,是想活活的看我拉出来啊! 有天理没天理啊,这个世界上有强抢的,有□的,哪有强迫人拉屎的? 更何况,我裤子都没脱,难道拉裤子上? “喂,没脱裤子。”我淡定的看着他,“你不在乎男女授受不亲我在意,你要是看了不该看的地方,说不定我就要娶你过门了,如果不想嫁给我,你还是趁早走了吧,该救谁救谁去,别来打扰我。” 他的唇抿了抿,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灰色的人影出了门外,很快的失去了踪迹,我喘了口气,木然的坐在马桶上发呆。 他是走了,但是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可怜的我,难道就要一直坐在马桶上? 夜,我的好搭档啊,快回来救我啊…… 脚步声近,我的脑袋都懒得提起来,看都没看,语气充满不耐烦,“你又回来干什么?” 寒光一闪,我的眼下意识的眯了起来,抬起头,看着柳梦枫的手指尖薄细的刀片如蝉翼一般。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的话,直接走向了我的身后。 别问我为什么就让他这样靠近,还拿着凶器靠近我没有防范能力的身后,很简单的一个答案,没有杀意。 虽然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感觉不到杀意,他自然不会是想取我性命,这神神叨叨的人,还不由了他去。 “嘶……”布帛开裂的声音,半晌以后我才感觉到屁股上凉飕飕的,好像,好像,亵裤破了,被人从中间极快的一手划开,成了小孩的开裆裤。 后脊梁慢慢的发麻,一路爬升到我的头顶。 这家伙,居然用刀片,直接划开我的亵裤?而且是站着下手,根本不看,不摸,不碰,一刀完成任务。 他也不怕手抖了,划歪了,切偏了,刀重了会发生什么后果? 我该说他医术精湛,神仙在世吗? 这别说我本来没想法,就是有想法,也要活活的给憋回去在肚子忍成一块石头,想想啊,就在刚才,一块刀片,在我全身最隐秘最脆弱的部位,轻轻的,轻轻的,掠过…… “柳大爷,您放过我吧,我真的拉不出来了,明天,明天您再盯着行吗?”服软吧,面前这个人,不知道还会干出什么。 他眉头动了下,那眼神不是挑衅,不是得意,不是骄傲,是实打实的关心,仁心仁术的关切,药救天下的慈悲。 干净的,没有一点□,也没有一点与人争斗的情绪,只是关切。 他再一次转身匆匆而回,而可怜的我,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怀念夜的出现。 香甜的气味,有些腻人。 从他转回来手中捧着的碗里传来,是蜂蜜的味道。 手中,还有一根手指粗的大葱,雪白的葱头上透着新鲜的脉络,长长的绿叶,水嘟嘟的。 他该不是要我坐在马桶上啃大葱喝蜂蜜吧? 那这个味,真是一绝了。 他拿起大葱,在蜂蜜中蘸了蘸,朝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皱着眉,抿起了嘴,“我不吃大葱。” 就算他说这是药,我也不吃,就算他用无数啰嗦的话洗脑我,我也不吃! 走到我面前,他停了停,就在我以为他要将大葱送到我嘴巴边上的时候,他的人影突然从我的眼前消失了,而那清淡的药香味从身后传来。 一样不软不硬的东西,在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以迅猛的却绝对不刚烈的力道捅开了我的菊花,深深的插了进去,不给我任何反应和喘息的机会,立即□了起来。 “嗷!”我一声怪叫,身体已经被人按住,而深入在菊花中的冰冷物体更加飞快的旋转,更加深入,进出着。 红色的衣裙飞舞翩跹而入,精灵的妖媚停留在我的面前,我几乎如同孩子一般伸出我两只可怜的包子爪,围上他的腰,痛苦的嘶喊着,“夜,救命!” 很多年后,据某人回忆,那时的我,以义无反顾的姿态扑进了他的怀里,活像被鬼吓过的孩子,雪白的屁股高高的翘着,上面还有一根大葱如插旗般高高的竖着,大葱叶子垂下,四面开花一般,绽放在我的屁股间。 而那柳梦枫,还是那副悲天悯人的脸色,诚恳的开了口,“大葱蘸蜂蜜是治疗便秘的好方法,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药就不要吃药,一般通过之后,很快就好了,严重的,每天一次,连续七八天,蜂蜜在厨房就有,大葱在后院的地里,你们随便拔。” “我拔了你的鸟!”我在夜的怀抱里张牙舞爪,活像被激怒的母豹子。 “拔我的鸟并不能治疗你的病,如果你便秘的症状很严重的话,我可以双管齐下,再给你开一些其他的药,不过还是那句话,吃药并不是太好的事,可以的话,还是用这个方法吧。”劝诫啊,居然是温柔的劝诫声,他不懂得什么叫死到临头犹不自知吗? “我要捅烂了你的菊花!!!”我继续伸着爪子踢着腿,被夜死死的抱住。 慈悲的眼神眨了眨,“我没有便秘所以姑娘不用替我担心了,而且一般这个来说,力道要刚刚好,比如说我刚才那种,千万不能用力,不能弄破了皮肤,不然又会出现痔疮,便血等症状……” 他的喋喋不休,根本视我的愤怒于无物,一个人说的起劲。 夜的笑声,先是有所顾忌的细细的,在伸手碰了碰我屁股上的大葱后,终于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连故作娇媚都懒得了。 我的一世英名啊,就这么毁了。 偷窥夜沐浴 趴在床上,我的脑袋整个埋进了枕头里,恨不能闷死自己得了。 这要传出去了,叫我以后怎么见人? 不,我现在就没脸对着夜了。 沉闷的笑声从身边传来,是夜独特的魅惑嗓音,明显刻意压制的笑声比狂笑还要让人尴尬。 “小心你的下巴脱臼。”我没好气的从枕头里闷出一句,“再笑面具都裂开了。” 他的手指,顺着我的腰滑下,点在我的屁股上,“有你裂的严重吗?” “去你的!”一个包子拳挥了过去,被他轻轻的握在手中,我狠狠的抬头瞪着他,“还不给老娘弄出来?” “啧啧,不要这么凶残么?”他的手,碰了碰大葱叶子,清晰可爱的儿歌声飘了出来,“小种子,快发芽,长出绿叶开红花……” 我咬着牙,脸都快气歪了,“你想开红花是吧?脸上开怎么样?” “脸上开没有你这开的漂亮。”淘气的再次戳戳我的屁股,夜孩子般的动作让我气不打一处来。 用力的撑起上半身,我的怒吼毫不遮掩,穿出窗外,在寂静的小山脚下飘荡,“你到底拔不拔?” “扑!”那样不属于我身体某部分的组织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离体而去,我一声轻啊,两腿下意识的一蹬。 “喂,偷袭啊。”夜手中晃着大葱,笑声极其欠扁,闪身躲过我的飞踢。 “不想等我扯掉你的小鸟,插烂你的菊花,就给我闭上你的嘴,老娘要睡觉了。”我扭动着,试图钻进被子里,还没来得及钻进去,夜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带着轻松的笑意,“日啊,你不洗洗吗?蜂蜜会粘上被子的。” 我的身子一僵,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可是…… 被柳梦枫的大葱捅过就算了,清洗,难道让夜……? 我彻底的瘫软在床上了,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我被夜抱过了洗过了,这一次,还要深入的了解下么? 怕什么啊,光屁股的还怕摸的? 绵软的布,带着温热的湿,轻轻的拭上我的身体,房间里的温度仿佛也被这温水升腾了,变的燥热起来。 “日,其实他人不错,只是不太通人情世故,这样的人放在尘世中,若不是这高超的医术让人敬畏,只怕早被人拐卖了。” 我沉吟了下,笑了,“听到他的名字,江湖中人不敢乱来,别忘了柳梦枫成名,不止是医术,还有毒术和蛊术,即使感觉他纯良,也有些忌惮,毕竟动了他,可能会遭到其他人的追杀,看他这烂好人的德行,应该赚了不少高手的人情吧?” “他很俊美哟,说不定还勾搭了无数人的痴心一片呢。”夜的话语,充满的暧昧,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我能不懂么? 脑袋架在胳膊上,我的头发散乱一床,半眯着眼想了想,“我不喜欢太笨的男人,我老了,懒得动脑子,更喜欢一个眼神就明白我心里想什么的,不费事。” “那可是绝色啊,你真没一点想法?” 我呵呵冷笑,“谁说没有,我有揪下他鸟,塞他菊花里的想法。” 温柔的擦拭让我身体慢慢的放松,瞌睡爬上了脑门,舒服的闭上了眼,即将沉入梦乡中。 一根清凉的手指顺着我后臀的缝隙,挤入我的菊花中,我一抬头,凄厉的叫声划破长空,“啊!!!” “有这么疼么?”不屑的嗤笑,“还是我换个东西,那个大葱扒两层,还能用!” “不用了。”憋着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丝声音,我忍受着比那大葱更古怪的感觉,硬撑着。 明明比那大葱细,明明力道比柳梦枫更轻柔,我就是紧张,因为对象是夜吗? 越是紧张,越是收缩,于是房间里再一次回荡着暧昧的对话。 “日,你能放松点吗?你好紧。” “你东西太粗了还怪我紧?” “我这不是怕弄伤你吗?” “你他妈的快点,老在里面捣鼓啥?” 如此被人彻底深入身体,子衿不曾有过,月栖不曾有过,镜池也不曾有过,只有他,夜! 说陌生,已经没有人比他更亲密。 说亲密,我根本连夜的长相都没见过。 这到底算什么? “嗯……”一声抑制不住的低吟溢出,我惊愕。 体内的手指一顿,又极快的恢复了清理的速度。 我咬着唇,不敢再让自己走神,我怕再发出那样的声音,短短的时间,我的额头上已经沁出是汗珠。 好不容易等到他的工程完成,我吐出一口气,又一次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日,你要沐浴吗?”夜的嗓音在耳边徘徊。 我摇摇头,“不用了,今天没动弹,汗都没有,让我偷个懒吧。” 沐浴? 还让他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我身上抹过吗? 还让自己几乎快控制不住的思想延伸期待吗? 我不敢,我不能。 夜是我最好的搭档,最值得信任的人,我不想失去他,一旦做不成情人,也会做不成朋友的。 被子盖上我的身体,他轻手轻脚的放下床帐。 昨天是相拥着入眠的,今天的他没有上床,让我有些说不出的失落,更多的是恐惧。 难道以夜的敏锐,发现了我心里的小骚动? 我已经尽量的放开了,难道还瞒不过他? 各种滋味纠结在心头,我悄悄的转过头,想看看夜的动向,这一看,我的眼神就再也挪不开了。 房间很小,小到对面的床上睡了镜池,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中间的一条走道,任何活动在这里都会被看的清清楚楚。 夜背对着我,薄薄的纱帐根本遮掩不住他艳丽修长的身影,反而给他的身姿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晕光,在烛光中,幻化着妖异魅惑。 夜的身子修长,比我还高出一个脑袋,也正是因为这样,让他穿着衣袍时别有一种玉树临风的姿态,配合着他本身狂放不羁的气质,与当下窝在闺阁中的男子差别太大了,那层层叠叠的红裙,在他身上更象是沼泽中的毒花,充满了蛊惑的凄绝美艳。 我不曾怀疑过他的性别,可能也是来自于此,单纯的以为,只有女子才有这般笑尽人间,冷艳无双的气度。 “唰!”丝绸的衣衫直直的坠落在脚边,快的不给我一点心理准备,我只看到由艳红到雪白的跳转,直直的切换了画面,纤长的手臂明明是柔滑细腻,却蕴含着强大的杀伤力,腰身紧实,让我的脑海中不断的重复着他与我并肩御敌时那揉身低腰时动作,与此刻眼前半裸的男子叠加着身影,我仿佛看到,这雪白的身子,轻转,下腰,弹腿…… 他手指勾着女裙专用的长长丝带,亵裤早已经一溜的随裙子落了地,只剩下他手中的这条腰带,飘飘的,慢慢的,在手指间晃荡。 死妖精,他是故意的吧。 手指一抹,黑发如水波悸动,荡起涟漪片片。 就在这晃动间,窄臀j□j,隐藏了万般美景,敛在细缝中。 修长的腿紧绷着,可以看出练武人锻炼出的完美肌肉线条,在水珠滑过时,我突然想起昨天夜晚,他的腿为了防止我乱动,一直紧紧的压着我,隔着丝绸依然能感觉到他肌肤的细致。 我知道不该看,却不想放过这美景。 水珠滚下,一寸寸的滑落,多希望,那是我的手。 他知道我没睡,但是他不避讳,也许在他心中我真的不是个女人,而只是个搭档。 我闭上眼,默默调整着呼吸,让自己的气息绵长平静。 耳边,是细细的水声,脑中,是他妖精般的身子。 我克制着,克制着…… 水雾香氛中,他的身体钻入了被子里,手小心的抄入我的颈项下让我枕着,而我顺势滚落他的怀抱,贴着他的胸膛,一只手架上了他的腰身,大腿弯着架上他的腿,一切自然的仿佛练习了千万遍。 清寒的气息,让他的身子有些冷,我诧异的抬了抬眼,“怎么是冷水沐浴?” “练武之人,就是雪水也不怕啊。”笑声从面具后透了出来,他仰躺着,那份慵懒让人恨不能狠狠的咬上一口。 他的手臂被我枕着,手掌贴着我的肩头,“日,消息已经送达,三日后‘云梦’起兵,直达‘青围城’,你是一定要去的吧?” “嗯!”三日,只有三日,我的筋脉之伤,柳梦枫说的是三日后拆纱布,我确认能赶去参战么?去了,能拿枪舞刀吗? 沙场之战,动的是长枪重刀,就我的筋脉,能承受? “我替你算过了,大军到‘青围城’路上最少四日,你不回‘云梦’直接赶去‘青围城’快马加鞭,一夜足矣,那么你还有六日的时间好好的休养生息,无论怎么样,我也会在六日内让你的筋脉恢复到最好,就算拿不动战刀,不是还有我吗?”他的声音,让我的紧张一点点的平静,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在他的胸口无意识的蹭了蹭,“夜,打完这场仗,我立即回去辞了王爷的位置,我们去‘寒雪峰’隐居。” 夜没有说话,他的手,轻抚着我的发丝,一下,一下…… 夜古怪的行为 自从受伤以来,我被夜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吃喝拉撒睡,几乎我眼神一动,他就知道我在想什么,被填进嘴巴里的药更是不计其数,柳梦枫看着药,心痛肉痛的说夜浪费,原话是这样的。 “这个人,剁成肉馅估计才会死,你不要浪费药啊。” “这样的药,可以救多少人命啊,这不是给猪吃大麦么。” “我能保证她的手几天后就能用力了,这些奇药太难寻了,留着济世救人啊。” 他的眼神,怜悯,同情,悲怆,对象——夜手中的那些药。 济世救人? “老娘不是人啊!”我冷哼着,大口的喝下夜送到嘴边的汤药,示威性的扬起下巴,看向柳梦枫。 春风化雨,柔满人间,如果是不愠不火也就算了,人家偏偏是满腹关爱,对着我的话居然摸着下巴思索了很久,一本正经的回答我的问题,似乎是在回答病人对病情的询问,“以经脉的奇异来说,你真的不象人,但是……”他的眼神,上扫扫,下溜溜,左瞄瞄,右看看,“你应该是人。” “应该?”我挑了下眉头,说不上是坏笑,还是冷笑。 我和他的梁子,今天是彻底结下了。 前有拿大葱捅我之仇,后有骂我不是人之恨,哼哼。 “浪费啊,真浪费啊,你这个药不是这样吃的,这个药我认识啊,是吴飞星阿婆的‘回魂散’,主要作用是补血的,她吃没什么用,不要糟蹋药,换一个换一个。”扼腕叹息的人早就忘记了药的主人是夜,急的伸手直接抢,夜手腕一翻,药丸不见了踪迹。 “我,我拿调理筋脉的药和你换,和你换,你不要暴殄天物啊,药不对症没效果的,吴阿婆的药都是拿极其珍贵的药材制成的,成本太高了,我两个换你一个啊。”他追着夜的脚步围着我坐的椅子打转,嘴巴里叽里呱啦的不停。 夜的脚步不停,在柳梦枫刚刚要追上的时候轻巧的滑开身形,手上的动作更快,一把一把的药丸抓了出来,“日,吃了,不管有效没效,吃不死人。” “不要啊!”人影扑了过去,夹杂着柳梦枫心疼的声音,“那个,那个是解毒丸啊,还,还有固本培元的药,你们根基好就不要浪费了,‘雪参丸’是给大虚的人补肾的,她肾没问题,不要吃那个,雪参很难得的啊;还有那个‘大还丹’啊,给人续命的啊,她这么活泼别吃啊,我和你换,我拿‘养筋续脉丸’和你换。” 夜身影一顿,停下乱跑的脚步,“你居然有藏私?我以为身为医者对病人都是一视同仁的,为什么你开始没说过有‘养筋续脉丸’?” 眼睛盯着夜手中的药丸,生怕眨下眼那些东西就没了,柳梦枫无奈的叹气,“她的身体根本不需要‘养筋续脉丸’,对她来说只要休息几天筋脉就能恢复大半功效,这种药不好做,村子里镇上百姓万一遇上什么事那怎么办?” 夜托着药丸的手在柳梦枫眼前一转,带着那双瞳大眼跟着滴溜转,本就魅惑的嗓音更加的鼓动到了十足十,“四天,让她的筋脉和从前一样,我身上所有的药都给你拿去救人,怎么样?” 夜在勾引他,希望能勾出柳梦枫最毫无保留的医术,为我的痊愈再添一道保障,为了我,夜连自己数年搜刮的灵药全贡献出来了。 轻柔的双瞳眨了眨,柳氏啰嗦功夫再一次的上演,“你又没说要四日内复原,你早点说我一定会治的啊,你不给我药我也会治,不过你现在说也不晚,四天就四天,我保证她的手脚和之前一样,我本来不想要你的药的,现在是你自己要给我,为了不让好药给你糟蹋了,为了村里……” 他住嘴了,因为此刻的他已经无暇说话了,夜正拿着手中的药瓶摇了摇,突然对着他的方向抛了出去,柳梦枫顿时一个飞身扑了上去,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摔疼,义无反顾的姿态让我好一阵咋舌。 摔,爬,滚,扭,跳,那动作要多灵敏有多灵敏,那接的叫一个准,拿的叫一个稳,他还是那副平和的脸,除了脸因为运动有些红晕飞上白玉颊,呼呼的喘着气,每接一样就赶紧揣入怀抱,而夜,就象是逗猴一般,不紧不慢的抛着自己的药瓶,不时的发出轻笑。 我从来不阻止夜任何行为,因为他比我的心思更九曲十八弯,但是看着他抛着药瓶,让柳梦枫紧张中又跑又摔的,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滋味绕在心头。 有点,胜之不武的感觉。 毕竟以江湖中超一流高手的身手去逗弄一个没有半分武功的人,这让我感觉不舒服。 夜知道柳梦枫宝贝药,就象武林高手宝贝武林秘籍一样,那些东西在他眼中比命都重,因为药能济世救人,那个纯净的只知道救人活命的家伙,拼上自己的小命都会抢,别说只是摔几个跟头。 我的嘴巴张了张,眼神看着夜那飘逸的身姿,话就在舌尖。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喊他停手的时候,夜的脸朝我的方向瞥了眼,只这一眼,彻底把我的话憋了回去。 那是一种抑郁混杂着沉闷的气势,从夜的身上隐隐的透了出来,却又被强制压抑着,才有了压迫感极强的窒息气场,那是夜想藏却没有藏住的心境。 他在恼怒什么? 认识他这么久以来,我自信自己是了解他的,他在生气,还不想让人知道他在生气! 夜生气了,比夏天下雪,太阳打南边出来还稀奇。 一个万事如清风,慵懒到连眼皮都不愿意抬一下的人,居然有功夫去生气? 我心目中的夜,犹如青山碧水一叶孤舟似的人物,竟然也动了怨念? 夜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他永远不希望被人看穿,更不希望被人捕捉到他的想法,所以…… “好了没有?”我不耐烦的靠着椅背,有些烦躁,有些小郁闷,有些浅浅的撒娇,“夜,我几天没碰酒了,难受死了,有酒没?” 几乎是一瞬间,那压抑的气势慢慢的沉了下去,沉淀,在几个呼吸间转为了不羁的随意,他飘到我的身边,双手一抄抱上我的身体,荡漾出了轻笑,“走,喝酒去。” “不行!” 不识时务的声音坚决的响起,还有那习惯性的啰嗦,“你的筋脉刚好,不能碰酒,那会让你的心跳加速,血流变快,对筋脉的冲击也大,如果你想在几天内让伤势变好,就听我的。” 他说他的,身为普通人的他,根本感觉不到,夜身上那种极度压抑着的气势,在一点一点的慢慢回归,连身边的空气,都出现了不寻常的波动。 夜的生气,是因为柳梦枫? 我似乎不太敢下结论,因为没有任何理由让他们两个对上。 想不通,不想。 我索性把两只包子往他面前一伸,“不是说三天可以拆了这个东西的吗?那你给我拆了。” 他手指一动,银光从眼前晃过,手上一圈一圈的棉布就这么寸寸的落了地,困扰了我整整三天的包子,终于现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十指纤纤,被包了三天后,倒更显得白皙了,在阳光下闪着半透明的润泽,我摊开掌,手指间道道伤痕已经长出了粉色的新肉,我动了动手指,还有些隐隐的痛,却已经不是太明显了。 三天,不过三天,纵然是我身体恢复比常人快,若不是柳梦枫的医术惊人,绝不可能三天就已经脱痂长出新肉。 “夜,你看,你看。”我的话语中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好了,真的全好了。” “哇,你的恢复力果然惊人,我说的没错,没错,你压根就不是人……”这声音来自于灰头土脸爬起来的柳梦枫,“居然连肉都长平了,我以为还要几天呢,不行,不行,我要好好的研究下。” 他抓着我的手左看右看,捧到眼前不住的打量,叽里咕噜的说着。 我随他抓着,眼神却一直停留在夜的身上。 在刚才伸手的那瞬间,夜的身体明显的一震,然后僵硬。 我以为,他是被柳梦枫的医术震惊了,从柳梦枫的手里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快乐的在夜面前晃了晃,“快看啊,好了,好了。” 夜抓着我的手,在双掌一触的片刻,我感觉到了他手心里的微凉汗意。 他在紧张什么? 摊开我的掌,他细细的打量,又抓过另外一只,慢慢的抚平,手指摸索着。 “怎么了?”似乎感觉出了什么不对,我眨眨眼,脑袋伸到他的面前,只可惜,黄金面具遮掩了一切。 他握了握我的手,一言不发。 我反握住他的手,不明白他掌心中那微颤是因为什么。 “腿上的筋脉比手上的要粗,长合起来也需要时间,你的腿脚还是不要乱动,再休息一日,明日再慢慢的下地比较好。”检查过我的伤处,柳梦枫下了结论。 我胡乱的点着头,根本没仔细去想他说了什么,我只是有一种不安,而这不安,是由夜传递给我的。 当柳梦枫离去,空气忽然变的紧张而沉闷,在我和夜之间流转。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夜,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手,紧紧的握住我的手,声音低沉,“日,如果我改变主意,不让你去‘青围城’而是这一次就与我归隐‘寒雪峰’,你答应不答应?” 楚烨最后一点秘密 他的话,让我突然惊愕了。 惊愕于他的改变。 惊愕于他话语中的沉重。 心跳,没来由的快了,一种无力在身上开始蔓延,我所有的欢乐在此刻飞到了九霄云外。 唇张了张,我深深的吸了口气,飘出几个字,“给我个理由。” 夜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更不是听风就是雨的人,他对事情的判断,往往比我更细致,更准确。 “如果我说没有理由,只是我改变了主意,你会不会听我的?”他的声音不复清朗,有些涩涩的味道。 没有理由?这不是夜的风格。 回头,镜池在屋里的床榻间躺着,安静的象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我望着那睡颜,想起那日的惊心动魄。 “如果没有理由,我肯定不会答应,镜池的仇我不能不报,我自己的仇不能不报,我做不到心平气和的咽下这口气,即使我同意了归隐,这也将成为横亘在心中的一块骨头。” 是的,我忘不掉,忘不掉镜池为我挡剑的瞬间,那难以抑制的痛,忘不掉他了无生气的垂落我胸口时,那被掏空了心脏的恐惧,忘不掉华倾风的剑要毁他尸体时我的无力,忘不掉那疯狂的笑,肆无忌惮对我蹂躏时她眼中的快意。 心头的火焰因为那些片段的回归而腾腾的升了起来,眼前一片通红,身上情不自禁的爆发出杀意。 夜点点头,拍上我的肩头,“我明白了。”之后,不在言语。 在他的转身间,我看到一种萧瑟,一种落寞,刚才还与我亲密贴合的人,突然变的有些遥远,我看着他的背影,好像只要他走出了我的视线,就再也看不到了。 “夜!”声音没有经过大脑,我只是想喊住他,喊住那离去的人,“你去哪?” “弄两个菜庆祝你伤愈啊。”回首间,我听到了他的轻笑,随意的身姿一摆,裙角飞扬,任性飘舞,他轻撩长发,捻着发尾玩着,“我也想喝酒了,你可以考虑到底要不要听那个啰嗦鬼的。” 被吊起的心终于落了回来,我露出了放松的笑容,“我也要。” “好呀……”尾音拉的长长,懒散的转身而去。 我扶着墙,小心的探了探脚,一点点的加上身体的重量,除了有点隐疼,一切都好。 不过是几步,我从提心吊胆到兴奋再到平稳,历经了几个起落跌宕。 我扶着床沿,在镜池的身边轻轻的坐下,仿佛重了一些,就会惊醒那梦中的可人儿,虽然我知道在药物的作用下,他不会醒来。 手指抚上他的脸颊,感受着他温热的肌肤,我痴痴的望着,心头是不舍的依恋。 “镜池,对不起,我又要抛下你了,不要生我的气。”低下头,我吻上他的唇,淡淡的玫瑰香萦绕唇边。 再有四天我就要离开,而单薄的他是我割舍不下的牵挂,唯独放在柳梦枫这,才能让我在征战时没有后顾之忧。 只是,柳梦枫说他身子弱,需要休养,看来我离开时,是看不到他醒来为我送行了。 这样也好,不然让他知道我再一次抛下他远走,不知道又该如何的难过和愤恨了。 我轻笑着,点上他的眼睑,想象着那紫色深潭闪烁着怒意,咬牙切齿的说着恨我的表情,心头居然一阵甜蜜。 “恨就恨吧,哪怕咬下我的肉来,现在我也不能带你走,等我辞了王爷的一切,我就接你去‘寒雪峰’,到时候怨也好,恨也罢,都随你了。”我低低的声音轻诉着,手指梳理着他的发丝,笑着。 落在床前的阳光被遮挡出阴影,投射着夜修长的身姿,他静静的靠着门板,手中捧着酒菜,望着我,若有所思。 我笑了笑,想要站起身,他已经走了进来,不等我开口酒壶已经塞入我的手中,“庆祝你又能活蹦乱跳风月无边了。” 我手掌一拍床板,身子飘飞而起,手指如电,抓向夜的脸。 他魅影轻掠,脚下快速的倒退,笑声伴随着裙子一同扬起,没有格开我的手,只是晃动着躲闪。 论轻功,夜比我只高不低,更何况我大伤初愈,手脚刚刚恢复灵活,按理说怎么也不可能是夜的对手。 不过我知道,这狭小的房间给了夜极大的不便,无处躲闪,又顾忌我的伤根本不敢交手,只能一味的躲闪。 而我根本没有任何留情,手指一晃,一柄匕首已经在指缝中弹出,夜身影飞退,却被身后的床绊住了,我腿一踢,把他踹上了床,自己也跳了上去。 骑在他的小腹上,我的手贴着他的黄金面具,冷声的哼笑着,“夜,你我搭档几年了?” 他没有伸手拨开我的手,毫不在意我充满威胁的手,“三年。” 我俯下身体,与他的面具近在咫尺,声音平静,“你觉得我的心思有可能瞒得过你吗?” 轻轻的笑声从面具后传来,“勉强能猜上几分。” 我点点头,“纵然我不如你心细如发,猜上你心思一两分的能力,你认为有没有?” 夜忽然不出声了,我们两人就保持着这样女上男下的姿势面对面的躺着趴着,唯一流淌着的,只有我和他之间的呼吸。 终于,他轻轻叹了口气,一声之下,我慢慢的缩回了手,不再固执的想要掀开他的黄金面具。 翻身躺在他的身边,我枕着他的手臂,“夜,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全告诉我。” 夜的不正常,来自于看到了我的掌心,我不会傻傻是认为他是在感慨柳梦枫的医术,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从我的掌纹中看到了我的命运。 既然他能在‘御风’看到我这一次的大劫,没有理由看不到我之后的。 他沉默着,忽然答非所问的冒出来一句,“日,三年了,我似乎还不知道你一些秘密,如果你告诉我,我就拿我的秘密交换,怎么样?” 我撑着脑袋,倒没忘记狠狠的吮上一口酒,让那清香中微微的麻辣刺激我的喉咙,也燃烧我的心。 “你想知道什么?我以为我的过去你早就很清楚了。”我随意的笑着,把酒壶递了过去。 他接过酒壶,手指一按壶顶,暗劲射出,直接弹射入他的唇中,没有半滴漏出。 “日,你的身份,你的来历你确实没有瞒过任何人,但是我不知道你的武功是从哪学来的,还有你身上古怪的行功路线,我从来没见过的掌法剑法,这不属于我能打听到的任何一个门派。” “你想知道?”我躺在他身边,似乎并没有觉得这个问题唐突,我与夜之间泾渭分明的隐藏和彼此尊重的隐私,在一点点的被我们自己融合,越来越淡。 我懒懒的身体躺在他的胸前,一副连脑子都不愿意抬一下的表情,声音里全是懒劲,“如果我告诉你,我师父是我从青楼里让她免费玩小倌玩来的,真实的姓名身份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信么?” 这是我唯一的一点秘密了,连我的母皇,皇姐,所有亲近的人都不曾知道的秘密,我却没有半点隐瞒的告诉了夜。 十六岁那年的八月十五,我从皇宫喝完团圆赏月酒出来的时候,高悬的月亮让我身体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暖流,仿佛在与那月亮遥相呼应着,脑海中除了男人,我根本想不到任何事。 我冲进一家青楼,直接撒下钱说把整个青楼包了,点名最红的几个小倌给我在房中等着。 上官楚烨的王爷名头不是一般人能敢轻易摄锋芒的,整家青楼里的人顿时走了个干干净净,唯独一名女子,左拥右抱着,仿佛根本没听到我的话。 我根本没空惹事赶她走,只想着发泄自己满身的j□j,那无法控制的j□j。 当我旋风一般冲上楼时,经过她身边的我,听到了一声轻蔑的笑,“丫头年纪轻轻,莫要玩坏了自己的身体。” 什么都能挑战,床上功夫不容质疑。 我的脚步只是略做停留,留下一句话,“我只要五个,剩下的你自己挑,明天早晨你要比我能干,今天所有帐我结。” 与往日的迷乱荒淫一样,当我在初升的朝阳中神清气爽的走下楼时,她已经坐在桌子前吃着早点,看那脸上流转着的内敛,我居然有了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 “漂亮的你都挑走了,太丑的我不要,勉强用了八个。”她没有半点示威的意思,只是淡淡的说着实话。 干脆的我,连求证真假都没有就甩出一堆银票给楼主,因为这女人身上,有一种值得别人信服的力量。 “小姑娘,你发泄归发泄,注意别人的身体,都是讨口饭吃的人,别太猛。”她的话让我一怔,这女人不但自己尽兴,似乎连我房中的一举一动都清楚无比。 我随意的点着头,算是答应,毕竟清醒后的我,怜香惜玉的心在看到青紫交错的身子时,还是忍不住的心疼。 她对我招招手,“小姑娘,过来我看看。” 我的身体突然就象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不由自主的迈步过去,看着她的手扣着我的脉门,感觉着气息顺着两手交汇的地方输入我的身体里,走遍我所有的筋脉,却怎么也不能抗拒。 她从容的脸色在千变万化着,想确定什么,又确定不了什么,她灌输在我身体里的气流越来越猛烈,我却没有吭一声,咬着牙,苦苦的忍受着,她的声音,一直在奇怪的盘旋着,“象是,又不象是,奇怪啊奇怪。” 我不知道她的是不是到底在说什么,我只是咬着牙,“偷袭是吗?光天化日之下杀害皇族王爷,你以为你跑得掉?” “王爷?”她一沉思,“原来是皇族之血,难怪如此类似,不过能有你这样的筋脉传承,也是一大奇事了,他日你必然继承大统。” 我不明白她话中的类似指是什么,哈哈一笑,“你别说你喜欢上我了,我只爱男人,对女人没兴趣,何况还是老女人。” 她的眼中划过赞赏,力量也更加猛烈,冲击着我的筋脉。 当年的我,不懂半分武功,自然不知道筋脉受冲击的危险下场重则丧命,轻则残废,换做现在的我,只怕撒腿就跑了。 身体里仿佛有道闸门被重开,凶猛的潮水在找到了宣泄口后突然变的平缓,所有的疼痛也尽皆消失,浑身大汗淋漓的我,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耳边依稀是那女子的声音,“我教你功夫,让你春宵更盛,也不至于伤害他们,学不学?” 换做任何一个人,会说不字的,除了傻子就是呆子。 我不傻,我更不呆,所以我当即点头了,脑海中幻想着一夜十男,日日巅峰的美妙事。 半年,在半年之内,我学走了她交给我的全部轻功,剑法,掌法,还有内功心法,只可惜,我的内功并没有达到最高的境界,用师傅的话说,是我的体质限制了我,永远无法达到最巅峰的那一层境界,如果达到了,我也会因为筋脉寸断而亡。 用她的话说,这是人和神的差距,我再类似,终究只是人,不是神。 我长长的吐了口气,捅了捅夜,“好了,全告诉你了,你对我的了解比你捅进我身体里的那根手指头探索的还深,现在换你说。” 他抬起手腕,摊开那莹白,再一次将那只有一道痕迹的手递到我的面前,“日,你看懂什么了吗?” 皮肤细腻,手指纤长,掌心清透,我瘪了瘪嘴巴,有点不屑,“断掌,你别告诉我断掌克妻什么的传说你也信。”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象笑,又象嘲讽,“你没发现,我没有生命线和感情线吗?” 的确,任何人的手上,都有三条最深沉的纹路,在相学上称之为生命,情感,事业线,代表了这个人一生的经历,可是夜的手心中,只有一条。 “我是借命活命的人,我的出生因为我母亲的去世,我平安的度过少年因为我父亲的辞世,我能走到今日因为师傅婆婆的逝去,我不是克妻,我是克所有亲近我,我动了感情的人,所以,我不能有爱,不能有情,否则我会借走她的命。” 我惊骇,不是因为夜的论调,而是他话语中难得的认真! 为卿远走 “师傅婆婆一生武功高深,更难得的是相学神机,从未漏算过,她说我的命就是孤绝无依,必须无情无欲,无爱无求,不然我恋上谁,牵挂上谁,谁就会因我而亡,为了不害人,我不能亲近任何人。”夜的声音,听起来随意,隐藏着淡淡的哀伤。 “你信?”我想让声音轻松,吐出来的字还是沉重。 他仰望着帐顶,“我不想信,我不得不信,我只与三个人有了牵扯,却害他们都不在了。” “胡说!”我撑起身体,声音冲口而出,“你瞎想什么,命是自己的,走什么路行什么运,相信自己而不是相信命,这不是夜一贯的潇洒吗,你什么时候这么低迷了?你懂得安慰我,懂得让我走出消极的日子,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 他突然一伸手,把我的身体勾了下来,整个落在他的胸前,双臂一圈紧紧的困住我,脑袋埋在我的肩窝,久久不言。 他在寻找一种依靠,一种能让他相信我的话的依靠,夜的无助让我第一次正视这无所不能的男子另外一面,他也只是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需要保护,需要支撑的男人。 他的脸,蹭着我的颈项,他的手忽然一挡我的脸,我被他翻身压在床榻间,我没有挣扎,因为那贴靠着我的冰冷面具,已经变成了软滑的肌肤。 他的唇,带着魅惑的香气,吐着暖暖的温度,播撒在我的颈间,他的睫毛很长,在移动间抹过我的皮肤,有些痒。 “日,正因为我能看透命,才能潇洒,因为我早已经知道结果,却也正是我看透别人的命,在面对亲人时做不到潇洒,只为我看到了我不想看到的结果,我不羁,因为我不能在乎,我随意,因为我不能在意。”他的声音有些抖,蚊呐般。 我抬起手抚摸上他的发,手指穿过丝绸般的发丝,穿过的仿佛是那无形的命运丝线,抓不住,握不牢。 “夜,你觉得如果没有你母亲的去世,你就不会来到人间吗?不,你依然会出生,所以他的死与你无关;如果没有你,你的父亲可能当时就会追随你母亲殉情了,什么叫你夺走了他的命续了你的命?是你的出生让他有活下去的勇气;你的师傅婆婆,中年丧徒,她难道不伤心?是因为你,才让她老年有了快乐,才倾尽所学的教授给你,如果你真的是这样的衰神,她可以花钱把你托付给别人养,何苦自己带在身边?她的过世,是年纪到了,我相信有你在身边,她一定是含笑而终的对不对?” 我的肩颈处,有了湿湿的感觉,“日,你知不知道,当你能看穿一个人的生死,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等着那一天的到来,那种无力,那种可怕的感觉,我宁愿我没有学这些,我无法知道人的命运。”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搂着他的腰,“夜,你以女子的身份出现,不肯别人看到你的脸,是不是因为怕惹情债,怕会因此而夺了别人的命?” “算是一个原因。”他轻叹着,另外的原因,他没说,我也没问。 “那你不肯告诉我你就是兰陵煜,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搭档的男人,我是生死不会生出一点占有之心,只要他算计得当,休书一写,也不算有婚约牵扯,所以也不会害了我。 夜的想法太多,心思太绕,不到事情临头,永远不会明白他一个行为中,到底包含了多少个意思,他不想说的,永远也不会说,既然他现在提到他的命运,提到他的神算,那就是说…… “我是不是有死劫?”这句话,我居然说的平静无比,没有半分的恐惧与诧异。 他连我有重劫都不说,宁愿选择默默的跟在身后救我,这一次看到我手相后的茫然和重视,还不能够说明一切吗? 他放开了盖在我脸上的手,当房间内的光明重现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重新戴好了面具,“我不会让你死的。” 在‘御风’,他曾经说过,叫我永远不要上战场,不管输赢我的下场都很难看,我答应了他,却做不到。 命运,有时候真的是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推着你走,当你发现的时候,已经悖离自己的初衷太远,太远。 无力抗拒,无法抗拒。 “放心,只要我离开你,就不会有事。”他翻身下床,在桌前提笔唰唰的写着,然后往我面前一放,“签字。” 我望着纸上墨迹未干的两个字,狐疑的望着他,“休书?” 是的,休书。 上官楚烨休了兰陵煜的休书。 “人的命运是随着际遇改变的,当年我遇到你,就知道你命中大富大贵,长命百岁之相,纵然颠沛流离却最终能成大器,所以我当初赞成你回国,可是‘御风’再见你,你的运势急转直下,你知道因为什么吗?因为我在‘九音’救了你,注定你欠我的要用命还,‘御风’之时,我为了自己算计你,本以为没有干系不会让你受到影响,可是你却出现了更大的劫,这一切都与我师傅婆婆那句借命续命一样,我与你太亲近了,所以将劫难给了你,我要斩断你我之间的羁绊。”他手掌一摊,伸到我的面前,“日,你再仔细看看,我的生命线,出现了。” 我抓着他的手,仔细的看着。 果然,在掌心中,本来只有一条线的掌纹之下,出现了极淡的生命线,如果不盯着看,是看不出来的。 “日,我没有生命线,这命,是我借来的。”借谁的,他不用说,我已经明白了。 他的手一伸,将纸送到我的面前,“签吧,你签了,我立即走,你不会有事,他日‘寒雪峰’重聚,你我还是搭档。” 我接过纸,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隽秀字体,心头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似乎此刻握在手中的不是笔,而是刀。 割舍掉我与他之间除了友情外唯一的情分,或许他不在乎,我却不舍。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夜,如果没有你让我眼睛复明,你认为我能在‘九音’那么轻松的得到一切?如果没有你在‘沧水’的及时出现,你认为我真的不会死吗?就算不会,我早已是个废人,还能有今日的活蹦乱跳吗?甚至更早些,没有当年与你的联手混迹江湖,我会有重新站起来面对一切的勇气吗?我不信什么借命续命,我只知道,没有你我早就没命了。” 慢慢的,我将手中的休书撕碎,双掌一震,片片雪花飞舞在我们两人面前,还有我坚定的声音,“我承诺了你,会在战后与你一起隐居,我就一定会做到,你自己也说了,人的命运会随着际遇而改变,你更是不敢确定我一定会死,那么就让我们赌上一局,如何?” “赌?”他迟疑了下,无奈的苦笑,“日,你总是那么坚持,坚持到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怀疑你的话或许是对的。” “彼此彼此。”我笑着,我和他之间,相互扶持已成习惯,说不清到底谁帮谁更多,“如果你赢了,‘寒雪峰’上库房里我那一半全给你,如果我赢了,我想看你的真面目。” 他轻轻的转身,向着门口走去,“日,我希望……”声音停了停,吐出两个字,“你赢!” 我看着他的脚步,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坚持,“你还是坚持走吗?” “给你创造赢我的机会,不是更好吗?”他恢复了魅笑,那暗夜精灵的妖艳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还有那种自信和飘洒。 我知道,我留不住他。 我更知道,这一场赌博,我不能输。 我输了,夜将永远失去接触人的勇气,孤绝一生,我不能接受他这样的命运。 我与夜的情,因为彼此在最孤独最冷漠的时候遇到了对方,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点点试探性的温暖,我不会夺走夜这唯一的一点倚仗。 “那我能加一条吗?”我扬起笑脸,“夜还是男装好看,我要你穿男装给我看!” “哈哈!”他停留在门前,回眸朗笑,“我以为你会要求我不穿给你看。” 我拍拍脑袋,恍然回神般,“是啊,忘记了,能改吗?” 雪白的手指摇了摇,“我答应你,只要你赢了,我就穿男装,给你看真容。” 夜走了,我没有送。 这是习惯,也是彼此的一种鼓励。 再见,随时能见,何必相送,送,意味着相见难。 他要求心安,我不挽留。 风吹过,地上的碎纸片乱了,被扬起,卷出门,在院子里飘飘扬扬的撒开,我的眼中,最后一抹绝艳,消失。 夜,相信我,我一定会活着走上‘寒雪峰’,一定! “哎呀,谁乱丢垃圾啊,这么多碎纸片怎么扫啊,啊,风怎么这么大,好多落叶啊,乱了,全乱了,别吹,别吹啊……” 剩下的三天,我要和这个疯子一起过日子,真愁人。 好男十八嫁 望着面前冷硬的馒头和地瓜,我很想鄙夷的把他们丢到墙角,这打得死人的馒头只怕喂狗,狗都懒得闻一下,外带嫌弃的撒上一泡尿。 至于地瓜…… “噗……”一个婉转悠扬的声调带着气体突破某个物体的阻碍,肆意的蔓延在房间里的古怪气息,我很聪明的站起身,换了个位置。 我不敢乱动,甚至不敢去院子里舞刀弄剑,因为我不能让筋脉承受压力,我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让自己恢复。 看看脚上扎着的数根银针,还有镜池的胸前,也密密麻麻插满了针,一根根闪闪亮亮的。 这该死的柳梦枫,不是说去镇上给人看病吗?怎么还没回来? 说起这个人,估计除了医术精湛,我能说的话只有六个字——生活不能自理。 我说我做饭能力差,好歹还能勉强吃,可这个柳梦枫,除了会蒸硬的打死人的馒头,就是红薯,难怪吃的自己一脸菜色,脑子都吃成红薯了。 埋怨归埋怨,当日落西山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的担忧,看着渐渐暗淡的天色,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该不是生意好到被人围起来没注意时间吧? 还是掉到坑里摔昏过去了? 或者是路上被人打劫了? 越想越乱,看看腿上的针,我索性稀里哗啦一起拔了下来,站起了身。 真是不省心,他说来去不过五里山路,这么近的距离这么久不回来,我去找找吧。 推开房门,我的脚才踏出一步又缩了回来,看看床上的镜池,不能走啊。 我走了,他一个人躺在这,万一有什么事怎么办? 这里不能走,那边不回来,我一个人在院子里乱转,不时的走到门口看看,葱葱的树影越来越暗,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已经快要看不清楚了。 山间,又是冬夜,天黑的特别早,白天鸟儿的嘈杂也慢慢的消失了,只有山峰吹来的阵阵寒意,黑沉沉的象怪兽的口,吞噬一切。 我定下心神,内力流转运行着,忽然,我捕捉到一丝奇怪的动静。 就在门前不远处的左斜方,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草丛中悉悉索索的踏动着,同时还伴随着奇怪的嘟囔声,“是这里啊,应该是这个方向啊,刚刚还看到了柳树的,天黑了怎么找不着了,我不是又丢了吧,这可怎么办,他们还等我回去拔针呢,还要做饭给他们吃呢,我家在哪,到底在哪呢,门前有两棵柳树,一棵高一点,一棵矮一点,矮的正对着大门,可是树去哪了?” 熟悉的啰嗦,昏头昏脑的咕哝,我皱起了眉头,声音远远的送了出去,“喂,姓柳的,你人死哪去了?” “啊!”丛林间一声欢叫,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大了,我看着树枝摇晃,咔嚓间一个狼狈的人影已经钻了出来,“到了,我终于到了,回来啦!” 欢叫之声,让我又一次想到了那日他回家时的快乐表情,不过离开四个时辰,他需要开心成这样? “今天很多人问诊吗?这么久才回来?”我皱着眉,他是去问诊还是去抢亲啊,怎么这么狼狈? 他的头上,挂着枯黄的落叶,头发被树枝挂的七零八落,衣服上不少泥巴点,手中还抱着一个布袋,看着我,憨憨的递过手中的布袋,“你好像不喜欢吃面食,这是镇上人送的米,我做饭给你吃啊。” 他的背影看得出脚步的轻松,飞快的往厨房走去,我轻声一咳,“喂,我问你呢,今天人很多吗?” 如果他问诊很累的话,这饭我去做就是了,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用人家的,我做点事也应该。 他转过身体,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没有几个人,都是小病,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就看完了。” 我上下打量着他,“那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还一身如此狼狈? “我……”他看看门口,看看我,抓抓脑袋,“走丢了。” 丢了? 我无语问苍天,“你在家门口也会丢?” 他忽然绽放了一个笑容,干净的,无暇的笑容,象那春风中飘飞的雪白杏花,“幸好只走了两个时辰,还能赶上给你做饭,等下哈,我就好,就好!” “等等。”我出声叫住他,在他呆愣中把米袋接了过来,“我去吧。” “不行,不行……”他伸手和我抢着米袋,“你是客人,不可以叫你做饭的,我是主人,我来,我来。” “你做的好难吃!”我终于忍不住了,一声低吼,“去洗洗吧,你身上好脏,要是有空就把碗碟摆一摆。” “哦,哦!”他连忙点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泥巴,又是一声惨叫,边跑边往自己屋子里冲去,冲到门口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的转身对着我一个鞠躬到底,“对不起,对不起。” 人影没了,我却楞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这一声对不起,感情是人家觉得被我嫌弃了饭菜难吃的道歉之词。 我的手艺绝对比不了夜的精致华美,甚至连一般人家的普通厨艺也远在我之上,我的水平仅限于能把菜弄熟,至于青菜黄了点,肉硬了点,就将就着吧。 饶是这样,有人还吃的津津有味,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手艺是不是一夜之间突飞猛进,成了国厨圣手。 看他埋头吃饭的样子,我迟疑的张了张唇,“你,是不是没吃午饭?” 他停下手中的筷子,又是那种翻眼猛想的神情,好半天才点点头,“好像是没吃,上午出去时包袱里有两个馒头,一直没走到镇上,我怕自己丢了,没敢吃,到了镇上就忙着问诊了,问诊完了我想起要赶回来,急急忙忙的就忘记了。” “你收多少诊金啊,让你连命都拼上。”我没好气的一声。 “怎么能收钱啊,他们都是穷人么,不能收钱的,这,这,这袋米还是我第一次,第一次拿人家东西,他们都是种田的人,饭给我吃了,说不定他们就要饿上一顿,我不可以吃人家的饭,不可以拿人家的银子的,银子给我又没有用,又重又沉……”柳氏理论再一次滔滔展开。 他很真,待人真诚,对人真实,一如我当初确认的,烂好人! 不过,说起来天下第一神医柳梦枫,是一个自己连饭都吃不饱却从来不收诊金的人,每日啃两个馒头一个红薯,这太让人心疼了。 “那武林中人找你的时候,他们应该会给你银两吧?你也不收?” “为什么要收?”他眨眨眼,一片迷茫之色,“武林中人的银子,也是刀口舔血换来的,你看看那一身的伤,怎么能收人家的银子?我救人又不花什么功夫,不能收钱。” 这话要是让夜听到了,不知道会不会一口血喷出来? 明明自己就是个金矿啊,却被人不断的挖挖采采,他却毫不在意。 “江湖传言你居无定所,走到哪就给人看病到哪,是不是真的?”忽然间,我对这个人起了好奇心。 他脸上一红,“我上山采药,要是丢了就乱走,反正有病我就看,走啊走啊,总能走回来的。” “我遇到你的时候,你也是走丢了?” 他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没丢很久,才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难怪馒头都长绿毛了,除了医术,他还会什么? “你多大了啊?”我发现,有人这么给面子的大口吃着自己的菜,其实心里很满足,难怪每次我吃菜的时候,夜总是歪在榻上,斜着脸看我。 “二十二了。”他报出的年纪让我更加的傻眼,“再过几个月就二十三了。” 男子十六便可成亲,十八正是好年华,二十未嫁便有些大了,他都二十二了,怎么没嫁人? 我看看他的发,只有一半绾成了髻,另外一半垂落披散,这是标准的未婚男子的装束,“怎么不寻一个好人家嫁了,也有人照顾你不是。” 以他的地位和身份,江湖朝堂,应该不少人趋之若鹜吧。 别说这个,光他这张脸,也是沉鱼落雁之容,应该惹不少人追逐才是。 他笑了,绝美的笑容在灯光下让我的心一惊,干净的水晶闪耀着夺目的光辉,“谁说我没嫁人,我嫁过人的。” “嫁,嫁过?”一时间,我的舌头都有点打结,“你许了人家怎么还没过门?” “她们都死了啊。” 吸引我的,不是他话语中死了的字眼,而是那个…… “她们?”一口饭险些噎在嗓子里,“你嫁了几个?” 修长的手指在我面前晃着,五根手指按顺序根根弯下,又根根竖起,似乎在计算什么,就在我眼珠子快要掉进饭碗里的时候,他终于吐出一口气,笑脸无暇,“十五六个,要么就是十六七个吧,算不清楚了。” 日夜双侠的徒弟 十五六个? 十六七个? 我惊愕的下巴都快掉进饭碗里了,偏生某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姿态,继续吃着他的饭,只有我,脑海中不断的重放着他一根根掰着手指,灿然一笑的神情。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此刻只想冲上‘寒雪峰’把夜揪过来丢到他面前,让夜好好的见识下什么叫克妻命了,和他相比,夜那点算什么? 不过,这是真的吗? 我看,我看,我看看看…… 瞪的我眼泪水都快留下来了,该吃饭的继续吃饭,不受半点影响,就在我感慨着自己的表情白白浪费了这么久的时候,人家终于抬头了,大眼中一派纯真,毫无半点虚假之色,“怎么了?你不吃?” 我缓缓的闭上酸痛的眼睛,一滴清泪从睫毛处挤了出来,顺着脸庞缓缓的滑下。 我看的两眼发胀,人家居然没有半点反应。 “你那个,十五六还不十六七个……”好奇心之下的我,只能尽量的想办法措辞,希望不要刺激到她,“怎么,怎么……” “怎么死的?”他没有丝毫避讳,“有摔死的,溺死的,被仇家杀死的,还有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死的,我忘记问了。” 忘记问了,这是身为丈夫应该的态度么? 这一句话让我差点心如刀绞,泪如尿崩,为那惨死的十五六个还不十六七个一大哭,这没心没肺的男人啊,娶你还不如娶一条香肠。 “他们说人死之前若是不曾成亲,在地下就要受到欺压,而在人死之内十二个时辰拜堂成亲,也算是成家了,所以老是急急的就拜堂了,有时候就忘记问是怎么死的了。” 这一次,我是彻底瞠目结舌,手中的筷子落了地,“你结阴亲?” “什么叫阴亲?”纯洁的眼眨了眨,一脸无知,“他们有求于我,我看着能帮人我就帮了啊,反正也没什么关系。” “嘭!”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杯盘碗筷全部跳了起来,碰撞出巨大的声音。 我的手指着他,自己都不明白哪来的这么大的怒火,半晌,我挤出来一句,“你个笨蛋,你蠢到家了。” 我知道他烂好人,却没想到他烂到了这个地步。 所谓结阴亲,不过是些乡野间的传言,说什么死人如果生前不曾娶亲,死后落入阴间就要受更多的苦,有些年少便过世的人,家人就趁着十二个时辰魂魄尚未踏上黄泉路的说法赶紧张罗着婚事。 但是通常,是没有人愿意嫁的,谁愿意好端端的大活人嫁给死人的?即使有,也是些有其他想法,或索要大笔银钱,或无依无靠不得已而为之,哪有他这样,拿着嫁人当好心,没事就施舍的? “你知不知道结过阴亲的男子是很难嫁的,世人忌讳这个,你和十几个死人成亲,你以为还有人敢娶你?”我的声音都哆嗦了,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笨的。 “最初是有些人抬来找我的时候,都已经咽气了,我想救也救不了啊,他们就张罗着说要成亲,可是这里没有别的男子可以成亲啊,我看人家家人哭的那么可怜,就,就答应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后来看到送来的人已经不成了,我就问人家要不要结,没人告诉我其他的啊。” 我两眼一翻,感情这位还是自己送上门和人成亲的。 看看眼前已经冷掉的饭和本来就不怎么好吃的菜,我唯一的一点胃口也消失殆尽,推开碗我站起身,声音有些冷,“你慢慢吃,我去练功。” 我前脚刚跨出大厅的门槛,身后的声音差一点让我绊倒在门槛上,“你不是赌气不吃饭吧?” 我赌你个头的气,你嫁不嫁人,嫁了多少回和我半点关系也没有好不好?难道我就不能对自己做出来的饭菜没有半点胃口? 就在这脚步一停间,身后源源不断的声浪如潮水般涌来,“你不能不吃饭,不吃饭长久下去你的脾胃和肠子都会出现问题,你看你现在是不是吃饭不香啊,还有你那天的便秘,都是经常不按时吃饭造成的,对了对了,我叫你每天都用大葱蘸蜂蜜,你用了没有?” 我默默的回头,看他端着碗,筷子上还夹着菜,嘴巴居然能不停歇的问着这个,我两眼一瞪,“有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他终于不再吭气,因为我已经奔回了自己的屋子里,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极其正常的谈话,我却会被气到七窍生烟? 因为他的呆气? 敢说天下第一神医的,也许我是第一人了。 还是因为他的纯? 这个人能安然的活到现在,真是一个奇迹,奇迹中的奇迹。 他居然没有被人骗钱,骗色,骗医术骗药,保持他的纯真,纯洁,纯净,一直纯蠢了二十二年,这是什么样的毅力和精神啊? 果然,老天爱笨小孩。 不知道,他这样的蠢洁还能在二十二岁之后支撑多少个岁月,一直到死都是个样子吗?我不能想象,一个白胡子老头瞪着纯洁无辜的大眼,对我说着济世救人,普度众生的话,做着不断和死人成亲的烂□事。 他当自己什么,庙里供着的菩萨金身吗?还想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院子中,忽然传来几下衣袂的飘动和脚步的挪移,我神情一动,本来想站起来的冲动又突然压了回去。 来人有武功底子,只是在我眼中还不值一晒。 若是求医的,我无权干涉,若是打其他心眼的,倒刚好让那个济世救人的家伙看看人心的险恶。 两人鬼鬼祟祟的低语在我听来,大声的有点毫不顾忌了。 “喂,大竹姐,你说能不能偷成?”女子担心的声音询问着。 “成不成问你自己啊,不是你踩的点么?”粗豪的另外一个声音大声的回答着。 “嗯,嗯,房间里那男人我上个月来踩点的时候看了,真漂亮,跟画里的仙子一样,美的让我呆了有一炷香,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师傅们一定会喜欢。”那大姐的声音喜不自胜。 “真的啊,只要我们把他送给师傅们,咱们就能拜师成功,从此名震江湖了?”小妹的声音里也一片神往之情。 “当然啊,你想,我们师傅偷遍江湖武林,深宫大院,只要是绝世之物没有不要的,这男人,漂亮的象仙子一样,师傅们一定会喜欢,咱们就能顺势恳求师傅们将我们收入门墙,小竹,一会可千万对他尊重点,那可是我们未来的师夫。” 小竹疑惑的问着,“那是哪个的师夫?人只有一个,师傅有两个也。” “这个……”大姐停顿了下,“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师夫就对了。” 这一通聊,把我惊了个魂魄离体,五脏移位,元神出窍。 偷,偷人献给师傅? 拜师求艺? 人没到手,已经是师夫了? 这两个人的大脑思维跳跃,堪称天下一绝。 “小竹,上!”大姐一声令下,我听到不远处柳梦枫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拉开门,我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轻轻靠近柳梦枫的房间,还未走进,一个硕大的嚎声吓的我左脚差点绊住了右脚。 “小竹拜见师夫,恳请师夫多美言几句,让师傅将我们收列门墙之下。”一声诚恳的大喝,伴随着人影落地跪拜的声音。 “啊……”这是柳梦枫呆呆的吃惊之声。 “起来。”伴随着大竹的一脚踹上,小竹立即乖乖的站了起来,大竹手往柳梦枫面前一伸,“我们来劫人的,你跟我们走,要是我们师傅娶了你,千万记得是我们的功劳,帮我们美言几句,让师傅收我们两为徒。” 屋子里的灯火闪烁了下,烛光中的柳梦枫长发垂落腰际,衣衫不整,红唇微微的张着,纯净双瞳如水透彻,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弱质,也多了几分飘零的孤独惹人爱。 “你们师傅是谁?”他扫了眼两人,长睫毛闪了闪,“是要找我看病吗?” 说到这,只见那大小猪,不,竹,同时一挺胸膛,眼中露出无比骄傲的神情,异口同声道,“我们的师傅就是亘古宇宙盖世无双天纵奇才神功无敌偷遍天下无敌手的……” “咚!” 不要怀疑,这是我顺着门缝偷看的脑袋狠狠的撞上门板的声音。 什么狗屁师傅,名头这么长,等的尿都出来了,也没等到那个大号报出来。 “什么人?”小竹一把拔出腰间的杀猪刀瞪着我的方向,可惜神色中全是惊慌,“是,是人,是鬼,给,给我滚出来。” 而大竹,一手抓向柳梦枫,“师夫,不要怕,我们保护你!” 这两个活宝,到底是什么和什么? 就在同时,那个大竹一声惨叫摔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手打滚,再看那捧在胸口的手,已经黑紫肿胀,奇异的是,没有伤口,没有血,就这么一瞬间无缘无故的涨大了。 “哎呀,你不能对我乱伸手的。”某人根本没有自己身为鱼肉的自觉,医者本性让他立即蹲下身体,手中已经闪过了小银刀,“我的身上可是最少有十种毒药,二十种蛊毒的蛊母,它们与我血脉相依,你有一点点什么意图,它们能立即感应到,你现在的手,最少已经被十种蛊喷到了毒液,已经有两种蛊下了蛊子到你身上,下次不可随便乱碰我,要抓我也要先告诉我,知道了吗?” 女子哀哀的叫着,那手已经比雪山熊掌还要大上了几分,紫不溜丢的,隐约可见水光在其中晃动。 刀光一闪,紫色的血飚射而出,落在地上一股腥臭之气扑鼻而来,血气中隐约可见蠕动的小虫子,再想看,又突然不见了,仿佛与这血液也一起消融了。 一层药粉撒上她的手腕,女子又是一声杀猪般的大叫,紫色的手顿时变成了绿色,又涨大了一分。 她在那叫的凄惨痛苦,唯独那柳梦枫脸上没有半点悸动,又是一瓶药粉撒了上去,绿色的手掌变成了雪白,刀尖一挑,又是两条雪白的小虫扭动着被挑了出来。 这下女子不叫了,一脸崇拜的表情望着柳梦枫,“师夫好厉害,不愧是我们师傅的丈夫。” 某个人抓了抓脑袋,有点小心,有点疑惑,“我印象中似乎没嫁过有叫日夜的人,难道我记错了?还是太多记乱了。” “还没嫁,还没嫁……”两个人乱摇着手,对着他猛的一跪,“师夫,只要你肯嫁给我们师傅,师傅就一定会收我们做徒弟,我们来请您嫁给我们师傅,好不好?帮帮我们吧。” “帮你们啊?”端庄如玉的人扬起一贯的平和亲切笑容,“好啊,没过十二个时辰吧,过了十二个时辰嫁了就没用了。” “要十二个时辰之内出嫁?”那大小猪互相看着,为难的表情挂在脸上,“有点难啊。” 我痛苦的捂上头,这三个人,一个呆的两个傻的,居然能驴唇不对马嘴的说的这么欢乐? 终于忍不住了,我压抑着想要把三个人猛揍一顿的冲动,手指一指柳梦枫,“你要是再做烂好人搞什么好男十八嫁的,我就马上把你鸟切了,让你这辈子都嫁不了,老娘这辈子没见过比你更呆的人了。” 柳梦枫的嘴巴张了张,在对上我喷火的眼神后终于老老实实的闭上了。 很好,至少他还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 看看他松散的衣衫,半开着的衣袍下蜿蜒秀美的胸线,我又是一皱眉,“给我上床去,现在!” 他飞快的爬上床,扯下帐子,抱着被子坐在床头,终于老实了。 手指落到两个人头上,我抽出一抹邪笑,“给我滚,他已经嫁过人了,现在是我男人,你们两个笨蛋给我死了这条心,要是再出现,别说我日侠下手无情,取你们两个的性命。”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也许是怕这两个蠢贼又玩什么偷人的把戏,烙上日侠的名头,应该无人敢动了吧。 “日侠?”两个人对看一眼,眼中忽然泛起泪花点点,两张大嘴一瘪,直挺挺的跪在我面前,一人抱上我一条腿,“师傅啊!!!” 大军帐前流波意 马蹄声起,扬起黄沙尘土在身后,树影飞掠,从眼前一晃而过。 无人的官道上,只有我的马鞭声清脆,银色的衣衫飘荡在风中,别有一番豪情惬意,指点江山的壮志激烈。 四天了,我终于从柳梦枫的小屋中出来,手脚筋脉处再也没有半点隐痛,甚至伤口处都只有一圈小小的淡粉色。 他的医术无可挑剔,又不求任何回报,说不感激是假,但是一想起他那憨憨的表情,干净的眼睛老好人般,我就想揍他。 不是讨厌,是恨铁不成钢,恨他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答应的态度,恨他那种以助人为快乐之本的宗旨。 他根本不知道,这世间有多么险诈,不明白人心有多么的恶毒,一己善念可能还来的是无数觊觎和杀身之祸。 他的容貌,他的纯净,他的医术,哪一样不会勾人心动?不让人想占为己有?只有他自己,抱着金矿大咧咧的给人看还不自知。 想起那天晚上,老娘一声吼,小子床上抖,那柳梦枫抱着被子缩在床脚里的动作象极了即将被j□j的小倌,可怜兮兮的望着我。 我没想到这个软硬不吃的家伙居然会在我气势恢弘的吼声乖乖的听话了,别说我不相信,他自己都不相信,以至于第二天还是神情古怪的一直望着我。 那时候的我,正被大小竹缠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裙子上全是两个人崇拜的口水和哭丧的眼泪,惨兮兮的跪在大门口,生死要我收他们为徒。 本来想直接点了拎走丢下山的,回头看看那个完全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柳梦枫和沉睡着的镜池,说心里话,我真的不放心把镜池交到他的手中。 风,在疾驰中猎猎的刮过脸旁,我在马背上站立而起,想起这两日发生的事,忍不住的大笑。 “喂,你们两个会不会做饭?”我一指两人。 “会!”大竹忙不迭的点头,“俺以前是厨子,南菜北菜都会,馒头包子都不在话下。” “会做家事么?” 小竹生怕我不要她一般,“俺以前是跑堂滴,啥下手都会打,师傅,师傅收下俺们吧。” 这两个人,眉宇间虽然有股子憨直的傻劲,目光却不淫邪散乱,虽非上乘的根骨胚子,却算是不错的跑腿。 我走了,柳梦枫和镜池无人照顾是我一块心病,这两个人嘛…… “我有心收你们做徒弟,只是不知道你们品性如何,不如留你们在师夫身边观察一个月,我把事情都交代给你们,只要有一点没做到,你们就自动给我滚出去。” 两个人是大喜过望,磕头如捣蒜,“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师傅在上,徒儿一定竭心尽力照顾师夫。” “第一!”我手指一指柳梦枫,“如果他下山到镇上给人问诊,给我跟着一个,另外一个守着镜池。” “我跟着柳师夫。”大竹赶忙开口。 “我守着南玉师夫。”小竹也忙不迭的接嘴,两个人分工倒是挺好。 我点点头,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步,四道目光,不,带着柳梦枫的是六道目光,牢牢的跟着我。 脚步一停,我瞪着柳梦枫,“你去镇上问诊,如果真的是穷人,银子不收就算了,如果是富人,收银子。” 他瘪瘪嘴巴,想要开口,我突然一声吼,“记住没?” “记住啦!”这齐刷刷的声音,居然是三个人的。 “还有,如果是江湖人士,给你多少银子你就收着,如果你觉得收银子太重,就要些奇药,什么天山雪莲,万年人参,什么回魂丹,大还丹,反正你就往死里要,别忘记了,多要一粒药,就能多救几个人。”我没忘记,他看到夜那些灵药时的垂涎,他是神医,不是神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然是天纵圣手,也不能在没药的情况下救人。 “好,好,好!”这一下,他清俊的脸上终于有了欢欣的笑容,“这个好。” “大竹,这个事就交给你了,要是被我知道他还乱做好人,你就等着被逐出师门吧,别忘了,你是我徒弟,不是他徒弟。” “是!”大竹双眼放光,光荣的接受了我的任务,一脸喜不自胜。 “小竹,里面那个要是醒了,如果发脾气给脸子,你就给我跟着,不停的叫大师夫就行,说是我让这么喊的,叫他等着给我养好身体,知道吗?他要不高兴,你就给他唱歌,跳舞,反正逗乐为止。” 小竹脸上露出不乐意的表情,“这算什么任务?” 我脸一板,“艰巨任务,你要哄他开心了,我回来就传你武功。” 事实上,镜池比柳梦枫难搞定多了,我敢吼柳梦枫,我绝对不敢吼镜池。我敢点柳梦枫的穴,我绝对不敢点镜池的穴。 这两个人,一个缺心眼,一个死心眼,一个没脑子,一个满脑子都是牛角尖。 想了想,我轻轻抚上身边的竹子,回忆着床头那秀美如玉的人影,询问小竹,“识字吗?” “嗯,认得几个大字。” “好!”我一拍手,“明天我给你一封信,他如果不高兴,不吃饭,耍小性子,你就给我念,大声的念。” 不是我不想亲口哄镜池,以柳梦枫的医术,他早可以醒来,是我不答应,我不想让镜池送我走,不想那种执手依依儿女沾巾,不想那种流云悠悠,两厢凝望背影远走的伤怀,所以我特地和柳梦枫交代,等我走了,再救醒他。 两个人不断的点头,我想了很久,一眼看到旁边树上挂着的巨大铁秤。 那应该是村里人上山伐木,称重卖给收购人的秤吧? 对着柳梦枫招招手,“过来!” 眼神无辜的望着我,呆了呆,还是蹭过了脚步,小心翼翼的贴近我。 我手指一拎他的脖领子,整个细挑的身子被我拎了起来。 “嘶……”是挂钩勾破衣领的声音。 “啊……”某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在空中挥舞的两只手惨兮兮的叫喊声。 “闭嘴!”我飞出一指,凌空点上他的哑穴,可怜的腊肠就挂在空中,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我指了指秤上的刻度,“给我看好了,要是我回来少了一两肉,我就从你们身上割下一斤!” 大小竹眼神悲惨,那个挂在空中耷拉着的人,眼神更凄惨。 我仰起头,看他衣领勾着,不敢挣扎,傻傻的望着我,莫名的情绪在心头泛起。 他太不会照顾自己了,我只能将一切都安排到最好,仅此而已。 “如果你不好好吃饭,努力长点肉,就等着他们被我削成j□j吧。”我眼神中杀机一闪,那颗高高的小脑袋飞速点着。 “嘶……”用力过猛中,衣领一声响,那呆滞的眼顿时变成了惊恐,张着嘴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四肢乱扒拉着坠落而下。 我张开臂膀,看那灰影飘坠,落入我的臂弯,清淡的药香中,身躯纤雅。 惊魂未定的眼,红晕涨满的脸,吓呆了表情凝滞在脸上,红润的唇微启着,极具诱惑。 我手指一抬,捏上他的下巴,一字一句清晰有力,“记住我昨天的话,你要再敢说嫁给别人,我马上把你的鸟儿切下来剁烂。” 在他依旧呆呆的表情中,我贴上他的发间,嗅尽药香,转而在他的唇边落下一个浅吻,转身潇洒大笑而去。 ———— 驰骋中我一个人摇头轻笑,伸手入怀,发绳上一缕青丝,是我从镜池身上剪下来的,幽幽的玫瑰香,心头溢满怜惜,轻轻一吻,发丝入怀,我取下挂在马背上的酒壶,狠狠的灌下一大口,纵马飞跃,直奔‘青围城’。 “来者何人?”士兵刚刚架起的长枪在我令牌一亮之下,还来不及收回,已经被我轻松的挑开,纵马而入,留下一地尘土飞扬。 直到最里面的大帐前,我才勒住了缰绳,甩镫而下,扯直了嗓子,“风若希,出来受我一枪。” “呼!”一杆银枪从帐子里伸了出来,挽出数朵枪花,耀眼异常,直奔我的面门。 侧身旋开,手中枪一挡,我单手握枪,红缨飘飞,傲然而立,唇角带笑,“老年人,骨头硬了吧。” 风若希站在我对面,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欣喜,“终于舍得从男人的床上爬出来了?来,来,来,让我看看你这个外强中干被虚淘了的身体有什么本事!” “好!”我身形一展,凌空飞跃,一丈长枪如银蛇飞舞,划破长空,我轻啸激荡,直扑风若希。 “铛!”金石交鸣中,我翩然落地,风若希在我一击之下倒退三步,呼吸不稳,眼中却是赞赏更甚。 我感觉到枪上传递来的猛烈力量,手腕一转,枪尖卸力,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一扬下巴,“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再来!”风若希刚放出话,大帐里一道黑色的人影卷了出来,手中剑气如虹,“将军歇会,不如让我领教下王爷的高招。” 熟悉的声音,不屈的语调,带着点不屑,带着点鄙夷,我的小心肝一抖。 “流……”波字还没出口,剑光已近我身体,寒烈的气势刮的我生疼,我手臂一抖,长枪与他交缠在一起。 如暴雨梨花,似疾风压草,无形的内息迸发,让我的呼吸都一个停顿。 流波是全力施为! 我收敛的笑容,身形如电,无数交击声回荡在耳边,他的剑影在我眼中无数次放大,道道弧光刺眼。 在飞快的舞动中,一点寒光中的缝隙闪过,我毫不犹豫的一枪刺入,直捣黄龙! “叮!”在枪尖顺势直上之时,他飞快的撤剑,挡住了我的攻击。 枪,停留在他的脸侧。 我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 我知道,我的受伤没有外传,他们却是知道的,牵挂,担忧,久久的堆积会在见面的刹那幻化为抱怨,一如此刻流波的目光。 掺杂了太多,会让人心疼,尤其是这样不屈的男人,他不会说好听的话,甚至连抱怨也不会说,他只知道,发泄长久压抑的情绪。 我笑了,“亲爱的流波,发泄够了吗?没有的话,我们换一个地方去发泄,用另外一种方式。” 湛蓝的眼,慢慢的凝聚出深色,难掩他目光中的跳跃的火焰,我手中的枪落地,纵身而上,扑入他的怀抱。 大军帐前,身为主帅的我,主动对男人示好未免有些放低姿态,既然是心中所爱,姿态要来何用? 他的手,在我一拥之下,剑落地。 腰身,被紧紧的环抱着,他的掌心透着炙热的温度,狠狠的揉上我的后背,重重的,贴向他的胸膛。 这就是流波,绝不矫揉造作,绝不掩饰心思。 什么男子矜持,什么进退有度,在他眼中都他妈的是放屁,他会矜持,那是因为不想让我得意,绝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面子。 而现在,思念超越了一切,他无需再表现他的矜持让我难受。 强烈的气息在包裹上我的那一刻,心,痛了。 他在诉说着他的自责,他的哀伤,他的疼。 为了保护子衿,他不得不回‘云梦’,我的伤,他一定都归咎在自己不曾跟在身边保护我。 我抬起头,轻轻吸了吸鼻子,“流波,吻我……” 他捧着我的脸,唇落下。 火热的唇,在相触的一刹那,纠缠激烈。 他的发,垂落我脸畔,与我的缠绕,飞舞…… ‘弑神’也无奈 耳边几声倒抽凉气的声音,还有风若希的咳嗽,假的不能再假。 我才懒得理呢,流波激情的吻,柔韧的唇都让我的心飘飘欲飞,不断舔吮啮咬着,含着他的唇用力的拨划吸啃,勾着他的舌尖,在那雄性的气息中不断的索取着他。 流波就这一点最让我爱,只要他觉得对,管你身边是不是天王老子都干,他想我,他想亲我,说亲就亲,管他妈的边上瞪着谁。 也只有他的吻,能带有那么强烈的占有气息,仿佛在战场上碰到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般酣畅淋漓,彼此拼尽全力想要压倒对方,偏偏又惺惺相惜,希望这样的战斗可以一直延续下去。 不舍的放开他的唇,我的眼忍不住的弯了起来,是满足,是得意,是填满心胸的爱意,在看到那双湛蓝时不愿意挪开眼。 他微微的喘息着,不稳,还能感觉到极力的隐忍,轻轻的抬起腕牵着我的手,粗糙的指腹细细的抚摸过我的手腕,我的手指,擦过道道粉色残留的印记,我听到他的呼吸渐重,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我缩了下手,他抓着我的手的力道顿时大了些,不准我挣脱,蓝色眼瞳中的光芒一闪,我心头一叹,不再挣扎。 “呵呵,还要打吗?”我顾左右而言他,堆起一脸的傻笑,“我们换个地方打,床榻不错,又温暖又香软,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打几天都行……” 眼瞳抬起,死死的盯着我,我依稀听到了牙齿被咬的咯咯响的声音,算了,爆竹爆炸的前兆,不惹,不惹。 “以后让我跟在你身边,好不好?”出口的声音,是一声叹息,“以后不要独自犯险了。” “嗯,嗯。”此时不点头更待何时,“意外,意外而已,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再没有任何话。 不会嘘寒问暖,不会怜惜体贴,但所有的关爱,已在这相牵的掌中传递给了我,无需再说,我懂。 “家中还好吗?”我低低的嗓音里压抑不住的牵挂,子衿收到我受伤的消息一定是不说话,淡淡然的,但是心中呢,哎。 至于月栖,他知道是我是为了他而深入‘沧水’受伤,会不会又是一通自责,哎…… “都还好。”他咬咬唇,送给我三个字。 都还好,就是说出了心理折磨,至少表面上是无伤无痛,这,回去再领罚吧。 我眼神一扫边上的风若希,“走,和我说说军情。” ———————— 不复开始的意气风发和谈笑随意,此刻的军帐中气压凝滞,所有肃穆而紧张的脸让这本来就不大的地方更加的沉闷,我的眼神在摊开的军事图上一寸寸的移动,“他们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发兵了吧。” “嗯!”风若希应着,“‘沧水’说有人派人偷他们的军事要图,派兵只是为了捉拿要犯。” “哼!”我肩头一抖,冷笑着,“是啊,十万大军倾巢而出抓一个人?借口太烂了,这一次他们的想法是根本就懒得继续与四国保持平衡的立场,先打了说,只要赢了,天下都是他们的了,谁敢说他们的借口烂还是不烂?” “但是他们也没想到我们准备的这么快,他们大军在五十里外,现在没有动。” 我点点头,手指着地图上一片开阔的地势,“这里是吗?” 风若希还没回答,我已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了我要的答案,“是华倾风领军?” “是!” 我的手撑着桌子,嘴角的笑容一点点的拉大,垂下眼皮遮掩掉自己眼神中涌起的杀意,“很好,看来有两把刷子,这个地方扎营,视野开阔,没有偷袭的可能,值得我一战。” 风若希不等我继续问下去,手指在地图上不停的游移着,“她的三路军中,中路主骑,而且是铁骑,所有的马身上都装备了铁甲,虽然长途奔袭不行,却是群战利器,这样的人马似乎是专门为了我们的兵盾而准备的,破我们的盾阵是易如反掌。” 盾阵,曾经是我在近战中使用过的战术,以巨大的盾摆出阵型,在敌人靠近时阻挡在最外沿,只要这片刻功夫,后面万箭齐发,少有能抵御的军队,这是‘弑神’战将最有名的阵法,也是我成名之阵。 这样的克制方法,除了对我研究极深的华倾风,又有谁能想得出? 能对我研究透彻,为了今日一战,无论‘云梦’派的是风若希,庄文菲,或者任何一名将军,作战的风格早已经在她的掌握中,‘弑神’之后最杰出的将领,不是平白得来的。 “而且……”风若希皱着眉头,“他们军中还有一名左帅,地位与华倾风一样,我们却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名字,更奇异的他居然是一名男子。” “男子?”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片红色,红色的发丝如火焰般燃烧,任意张扬,蜜色的皮肤,有力的手臂,“是不是叫莫沧溟?” 风若希眼中透着惊讶,“你在‘沧水’见过他?” 我咬着唇,脑海中一遍遍的回放着,那水幕连绵的剑光,那一招逼退我落地的轻蔑,那剑招中奇妙的掌法。 莫沧溟,害我没能逃离‘沧水’,害净池差点丢了性命,害我手脚筋被断的人,我怎么会不记得? “当然!”我咬着牙,一字字的从齿缝中迸着字,“他害我差点死在‘沧水’,我怎么会不记得他?” “砰!”我面前的桌子砰然倒塌,尘土飞扬中我看到流波怒意冲冲的脸,铁青着。 流波虽然个性十足,那是在我面前,人前的他小鸟依人,娇弱可爱,从来不会这样控制不住的杀意四溢,眼芒暴涨,带着浓浓的嗜血红光,“莫沧溟!” “你认识那个男人?”我直觉的出口。 一个是地位低下的侍卫,一个是他国高高在上隐藏着的神秘人物,他们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流波动了动唇,面色恢复了平静,只是气息还有些不稳,慢慢的吐着字,“我只是好奇男子能做到左帅之位,很想会他一会。” 我忘记了,流波之傲,睥睨天下众多女子,流波之霸气,凌驾我面前多少大将之上,突然听到一名男子能成为‘沧水’之帅,骨子里的好战升腾了,加之这个男人与我的仇恨,让流波突然爆发了。 “好了!”我从尘土中拾起军事图,眼神锐利的扫过面前的大大小小军将,“现在,这个人我们不了解,而他们对我们了解的通通透透,你们现在给我一个建议,排兵布阵的建议。” 一时间,我的眼神走过哪里,哪里的人就非常给面子的低下头,不敢与我对视。 我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你们都把希望放在了我的身上吗?如果没有我,这仗就不打了?我们的十万大军就丢在这里了?然后让国家被他人吞并?” 敌人的强大,让他们不敢轻易开口。 我的名头,仿佛就是一个超然的希冀存在,让他们把所有的寄托都放在了我的身上。 可是他们忘记了,华倾风研究的最透彻的一个人,就是我。 一名年轻的将军抬起脸,鼓足所有的勇气,“‘弑神’将军,有您在,不管是如何用兵法,我们都会赢,您的存在就是我们的拼搏浴血的动力。” “就是!”一员小将也接嘴,“当年,您身先士卒,一人突入万军之中,银枪飞舞犹如天龙在世,血路中无人是您一合之敌,那震慑全场的豪气,让对手闻风而遁,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在心中誓死追随您。” 我不说话,看着她眼中飞扬的神采,轻叹。 当年的我,只知道逞匹夫之勇,活活的一军主帅冲锋在前,更是一身银袍铠甲,要多得瑟有多得瑟,居然换来她们这般的崇拜。 苦笑中我挥挥手,“大家都回去想想,明天议事,每人给我一个方案,如何克敌制胜,还有,我来了的消息,谁也不准外传。” 所有人领命退了出去,但是脸上那种放心的轻松和笑容,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她们把期待和压力,转嫁给了我。 本来有无数的话语想要和流波单独的聊聊,亲密怜爱,娓娓低喃,现在却完全失去了那种轻松惬意。 一个国家的未来,数十万大军的生死,全部都压在了我的肩头。 “王爷,您先休息会。”他没有跟进我的大帐,默默的停留在帐外,为了不引人注意,我的帐外并没有任何守卫,平凡的就像是普通士兵的营帐。 可是在我的辗转反侧中,满脑子都是飞舞着的地图,军阵,实力对比,让我没有半分睡意。 太久没有征战沙场了,骨子里的血液在沸腾,憋了许久的怨气让我更是恨不能横刀立马,立即杀进‘沧水’大营。 可是我不能,我的责任让我不能轻举妄动,我要赢,必须要赢。 一个是对我作战风格了若指掌的华倾风。 一个是高深莫测的莫沧溟。 说起华倾风,我对这个男人的忌惮似乎更重,更深。 没有理由,直觉。 多少年以血换血拼来的直觉。 “流波……”我扬起声,甩去脑海中乱糟糟的各种念头。 帐外无声。 我轻皱起眉头,翻身下地,撩开军帐。 眼前空空荡荡,看不到那个执意守着的身影。 这,不该是流波的行为。 我的目光四下搜索着,远处一个晃动的黑影让我眼神一眯,还不及看清楚,人已不见了踪迹。 身形一动,我展开身法,追了上去。 月光下的裸 男 才过山头,眼前一片连绵的树影,根本就看不到人影,我沉吟着,不敢确认刚才究竟是我眼花,还是真的有人,如果有,那个人是不是流波?如果不是,那会是什么人? 我纵上树梢,极目远眺,能看到的,还是一片黑色的树影,群山环抱中想要找出一个武林高手,实在太难。 云,被风吹开,幽幽月光洒落,很亮,柔美的亮,清冷的光华。 又是满月吗? 心口,血液开始沸腾,象一锅煮开了的水,先是冒着小小的气泡,转而沸腾,咕嘟着要满溢的扑出来。 我望着月光,那黄晕在我眼中逐渐的扩散,扭曲,散发着妖异的色泽,我张开嘴用力的呼吸着,却更像在汲取着它的力量,它的光芒。 远处的群山间,依稀传来一声悠长的轻啸,在更远的地方,模模糊糊的,好像也有同样的声音呼应着。 我心头一凛,身体从树梢飘落,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就准备拔腿追去。 忽然,就在我身边不远的地方,同样的啸声悠悠的响起,留住了我的脚步。 这声音,与刚才的两声凄厉尖细不同,更加的优柔,更加的婉转,一点也不刺耳,我猛然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树林的深处,一泓幽潭倒映着月光,柔柔的飘荡着月影,将那圆润变的柔软,扭曲着,叠叠曲折,初冬的季节,透着一股清寒冰凉之气。 就在这夜晚的冷意中,我看到水潭的正中,雪白的身子静静的站着,半裸的身躯上挂着水珠点点,颗颗珍珠顺着那完美的身躯慢慢滑落,他双臂舒展,对着月光的方向抬起了手,手臂带起一串透明,飞也似的落下,与幽潭再一次的融合。 他的手,象捧着什么般,完美的指尖从我的角度看,更象是抱着那轮明月,亲昵入怀般。颈项微抬,喉结优美的滑动着,双目闭着,如沉思,似半寐,更象是——朝圣。 胸膛微微的起伏,从他身上蒸腾起淡淡的水汽,氤氲成雾,凝结在他身边,飘散不去,白色的雾气中,两点殷红伴随着呼吸,夺人眼目。 腰身的弧度,在小腹处猛然一收,平滑有力,再往下,却全部的陷入在水波中,夜色下的水潭,黑沉沉的看不透,将那所有的风情刚刚好的收了。 冷风掠过,吹撒了他身上的雾气,吹起了一头金发,象金丝织就的云锦,扬起,落下,散在耳畔,落在胸前,飘飞着…… 一时间,我以为自己看到了朝拜月光的妖精,可是他又不象,因为他身上没有那种嗜血和妖异的气质,更有一种独特的,自我的孤悠,因为那眉宇间,轻锁着拒世的冷漠。 他很美,尽管他没有睁开眼,我都不曾窥得全斑,只那朦胧的轮廓,看惯风月的我,已然能确认,他的容貌已是绝色倾城之列。 血液,猛冲向身体某个部位,我全身就象是火炉中的铁块,一点点的被融化,热的喘不过气,我需要发泄。 树林中,水潭边,一个浴火满腔的女子看到了夜露中半裸的男子,还是个美男子,应该怎么办? 扑上去? 转身跑? 我都没有,因为我正在极力控制着自己升腾着的火焰不把自己吞噬掉,我的血液在飞快的流动,体内的劲气也在飞速的游走,说是难过,更象是练功突飞猛进到了无法驾驭的地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自从二十岁之后,每个月的十五,我身体内血液的冲击越来越猛烈,一月强过一月,不知道再这样下去,我会不会因为血液异变爆体而亡? “唔!”我顾不上再偷看美男,捂着胸口坐在地上,全力抵抗着。 手指,变的越发的透明细致,皮肤上也朦胧了一层淡淡的华光,低头间,垂落的发丝变成了银白,一根根闪着跳跃的光芒,极富生命力。 这样,是不能回军营了,万一被人看到,就麻烦了。 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鼻端,嗅到淡淡的水气,夹杂着夜风的味道,很干净,也很大自然的气息。 脸,被一双手捧起。 我抬头,惊愕的看着这无声无息靠上我身边的人。 修长的身子被月光拢着,全身洁白光裸,不着寸缕。 金色的眼,象两轮明月闪烁,不耀眼,却遥远,孤绝清幽,定定的望着我,探索着,似乎在确定什么。 刚才,我没能看到的风景,此刻全入了我眼中。 白皙的腿,修长中有种奇异的柔韧力量,他站着,却总觉得有些怪异的姿态,说不出怪异在哪,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双腿间,鸟窝沾着水珠,竟然是金黄色的,和他的发丝,眼瞳的颜色一样,可爱的鸟儿窝在草丛间,滴答着水。 在双眼交汇的瞬间,我看到了他眼中的震惊。 他抓着我的双手,在我面前慢慢的蹲了下来,精致的脸庞贴上我的掌心,深深的吸了口气,仿佛要将我的气息全部吸入身体里。 我缩回手,眼神一窒,冷着声音,“你是谁?” 能在瞬间从水中移动到我的身边,还能在我功力暴涨的情况下不让我察觉,这男子,好可怕。 依然没有半点回应,只是望着我,低下头,脸庞埋进我的掌心中,厮磨了下。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样的动作,在我极度欲求不满中是完全的挑逗。 但我的抽气,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我的手,究竟什么时候再一次被他握住的? 好,好诡异的身手。 “你到底是何人?”我劲气绷到了顶点,全身如扑食前的豹子,蓄势待发,警惕的瞪着他。 他抬起脸,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杀意,眼神中有一缕不解,还有些受伤的落寞。 我手指一翻,推上他的胸膛,“我不管你是谁,再不走,我不客气了。” 他没有半点闪躲,根本不在意我贴着他的掌心只要劲气一吐,就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忽然,他笑了。 犹如乌云尽散的天空,将他身上的隔膜吹开,我看到一张完美如画的笑,在我失神的瞬间,他的手指点上我的额头。 我知道,那里有两道鲜红的柳叶,是‘云梦’继承人的标志,现在正燃烧着,火烫。 他的手指,就象冰凉的清泉,在贴上的刹那让我通体舒畅,冷冷的气流舒缓入我的身体里,一下中和了我体内火烫的热流。 不,不是中和,应该说,是呼应了我身体里的热气,让它们在暂时的停顿后仿佛找到了自己最亲密的爱人,纠缠着,交织着,扭转到了一起。 他,暂停了我的痛苦,却加剧了我的欲望。 我的手掌,还贴着他的胸膛,掌心下清凉的肌肤仿佛在呼唤着我,一种力量,涌动在我和他之间。 来不及诧异,他的人已经俯了下来,唇,贴合了上来。 好舒服…… 在两唇相触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了一种呼唤从他的身体里传来,我雀跃着,紧紧的噙住了他。 仿佛前生就见过般,我忽然寻找到了久违的熟悉感,明明从来不曾见过,为何如此兴奋?如此的让我饥渴? 我用力的啜吸着他的唇,源源不断的气息从他身体里传递着,让我的身体平复,火焰却更高。 他没有半点扭捏,没有半点躲闪,甚至没有半点羞怯,在我的舌探入的同时,勾上了我的舌,有样学样的啮啃上了我的唇,吸的啧啧有声。 我的手,在他胸前抚摸着,捏着他挺立的小豆豆,坏坏的拉扯。 胸口一热,他的掌已经罩上了我的胸口,手指寻找着,急切的乱扯着我的衣衫,胡乱的拽着我的腰带。 月光下,男子粗重的喘息声,淫靡的吮吻声,我轻轻的低吟,交织着,在这初冬的水潭边,两具身体在草地中翻滚着。 我想要,想要他,想要那种两股气息交融的快乐。 我经历过无数男子,从来没有一个人,能以这么快的速度让我的j□j开始宣泄,只是几个吻,就让我全身舒坦,以往,最少也要几次的欢爱,才能让我心头的火焰慢慢平复。 更奇异的是,他一边平复着我的火焰,一边挑起更多的情浴,而这情浴,带动着身体深处的呼唤,让我想要疯狂的占有他。 不舍,不舍得从他的唇齿中挣脱。 不愿意,不愿意他那细腻却有些笨拙的舌离开。 他的手指,力量奇异,在抚摸中,刺激的我不断轻哼着。 我要他,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叫什么! 我的衣衫,早在他的动作中被扯开,当我的身体完全与他贴合的瞬间,我听到了他喉咙中一声欢愉的低鸣,而我,更是身体一颤,情不自禁的双腿缠绕上他的腰身,手臂揽上他的颈。 “不管你是谁,今夜,老娘要定你了!” 燃烧的火焰 他用力的吮着我的唇,似乎和我的感觉一样,对彼此间那种舒爽的感觉恋恋不舍,不断的汲取着我的气息,手,摩挲我的肌肤,清凉中夹杂着的热度,让我不知道是热还是清醒。 我好不容易从他的唇中挣扎而出,手指顺着他的肩头滑落,在他的胸口打着转,一下下的绕着,目光停留在他两粒小豆豆间的一点殷红,“你真的不告诉我你是谁?” “唔……”他眉头微微一动,喉结上下的滑动,表情中小小的痛楚带着兴奋的闪光,还有些不熟悉的好奇。 身体被大掌包裹着,忽然传来细细的拉扯,不是疼,不是痒,就是搔到骨头里的怪怪感觉,我情不自禁的一声轻哼,“嗯……” 这男人,刚刚被我拽了下,马上就拽回来。 他的声音,低低的沙哑,有些晦涩,似不曾开口说过话,仿佛刚才那一声清啸,是我的错觉。 但是这声音,哑哑的,很舒服,不象手指刮墙那么挠心挠肺,更不象锅铲刮锅底那么可怕,犹如吃了片沙瓤的西瓜,未必水分大,却胜在韵味十足。 我抬头起,舌尖滑过唇角,轻啧着他残留在唇齿间的甜美,“真的不说自己叫什么?” 他有些茫然,呆望着我,扑扇了下眼睛,又一个极有魅力的微笑。 这一次,是他忽然腰上用力,再一次把我压了下去,毫不犹豫的低下头。 这力道,弄的我有些疼,明显能感觉到他的生涩。 可是他的大胆,完全的不做作,更像是久经风月的人,就连子衿与我的初夜,都没有这样的放得开,身体的紧绷是骗不了人的。 但是眼前的人,完全没有羞涩,自然的就象是在喝水吃饭一样。 若不是那胸前的嫣红守宫砂,我以为自己正在享受老手的调情,太自然,太放得开了。 胸口感觉到风的吹过,凉凉的,他的动作忽然停止了。 那双金色的眼中,透着好奇,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想我继续,又有点不确定,在那成熟俊秀的脸上,古怪的有些好笑。 这小子有样学样? 这个念头一入脑海,我的手自动自发的毛上了他的胸前,手指尖划拨着他的胸线,一路慢慢的往下。 他的腰,情不自禁在我的动作中扭了扭,更压低了身子,贴上我,显然对这样的动作受用极了,脸上,更是不吝啬的露出了舒服的表情。 精致如修竹似的手臂抬了起来,他的手指,缓缓的落在我的喉头,顺着身体的曲线,一点点的滑落,停留在我的腰腹处。 我的手臂,圈了下他的腰,劲瘦中蕴含了隐隐的力道,很有弹性,在扭摆的时候,更有种难以言喻的风情,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的腰,能左右摇摆的这么漂亮,仿佛全身的肌肉都被带动了。 “嗯……”我全身一软,趴在他的胸口,他带来的不仅仅是冲击感,还有从来没有体会到的贴合。 不是身体,是气息。 他的气息,带着清润的感觉冲入我的身体里,洗涤着我的难受,与我血脉中的气流一同的旋转,仿佛前生相连般,不停的流动,冲击。 那清凉的气流,带走了我身体里血液沸腾时的神智不清,却给了我更加敏感的刺激,越清醒,越牢记,越知道自己此刻的冲动已经超越了我以往的任何一次。 我轻轻的闭上眼,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完全的放开身体,不必照顾对方的身体无法承受,只要放松感受他的存在。 我的手指,摸上他的额头,以为会寻找到剧烈运动后的汗水,谁知道,一片清凉,毫无半点汗意。 “咦?”这我自清凉无汗的体质也太厉害了吧,这样的动作居然没有汗?我低下头,想要仔细的观察他的肌肤。 刚刚低下头,他猛的一抬头,噙上我的唇,顺势将我压进草丛间。 我轻声一笑,迎上他的唇,重重的吻了上去。 这一夜,我放任着自己与他缠绵着,让那清凉温润不断的徘徊盘旋,我索取着,第一次知道放纵的快感是这样的通透舒坦。 我都不知道与他到底激情了多少次,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才在快乐中微微闭了下眼,他似乎轻轻蹚入河中清洗去了。 这男人,居然能接受我在十五夜晚如此的疯狂…… 不过,他似乎比我更疯狂! 一会,我一定要问问这个家伙,他叫什么名字。 流波的隐瞒 我一路冲进风若希的大帐,直接把她从榻上挖了起来,“叫三军集合,操练。” “啊?”她显然刚醒,看看外面蒙蒙亮的天色,“操练还有一个时辰,会不会有点早?” “不早!”我狠狠的打断她的话,“全军操练,比平时强度翻一倍,一直到中午。” 风若希古怪的打量我,“你疯了啊?还是你的小男人刺激你了,欲求不满的拿三军出气?” “谁说我欲求不满了。”我反瞪回去,“三军现在士气明显不够激昂,你有本事的,去提升他们的士气,顺便加大训练量。” “提升他们的士气,只要‘弑神’出现。”风若希望着我,“你的战袍都给你带来了,你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摇摇头,“时机不对,先操练吧。”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她对着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衣衫不整,面容憔悴象是刚刚玩了十个小爷一样,冲进帐就要操练我的三军,没有合适的理由我不会让你这个背后的主帅乱下命令。” “我怀疑军中有男子。”我撑着桌子,敲的咚咚响,“不管是男扮女装混入军中的,还是谁私带家眷,都给我查出来。” “男子?”风若希的眉头拧了起来,“军中不允许男子出现,除了流波是皇上钦点的侍卫,没有男子可以进入大营,你确认你看清楚了?说不定是形容美丽的女子,看上去象男人,比如……” 她看着我,话没说下去。 我一挺胸,“老娘不就是漂亮点,要胸有胸,你觉得象男人?” “象!”她重重的一点头。 我翻了个白眼,懒得和她继续计较下去,“我肯定是个男人,想个办法找出来。” 我能不肯定吗?都翻云覆雨了两三个时辰,鸟在手里都揪过无数次,不是男人是什么? 当我在那树林中睁开眼时,那漂亮的金发男人早不见了踪迹,没有半点离去的声音,让我骇然。 任何人的轻功,只要有气息的流动,必然惊动我,即使是夜这样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都不能在飘然间一点声息都没有的靠近我。 当整个人冷静下来,我发现了很多疑点。 这个男人,从开始第一次靠近我时,就是这样的迅捷,轻易的贴近我身边,轻易的抓着我的手。 还有,我初见他时,他在水中清洗着身体,可是我忽略了一件事,就是我根本没有看到他的衣服,是我大意了没注意,还是…… 我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有男人不穿衣服在林中乱跑。 这‘青围城’边,除了大军驻扎,所有的百姓早已经被送入城中,那么这个人的身份,很奇怪。 除非是大军中的某人,趁着夜色偷离大营,洗浴身体。 这是我思前想后,唯一作出的判断。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身份,却与他云雨了这么长时间,不找到他,实在不甘心,因为我有太多疑问想要知道。 他与我呼应的气息,哪来的? 与我云雨不但不累,反而越来越勇猛,他是,我也是,只觉得身体里的浊气都沉淀了般,神清气爽。 当我纵身回营的时候,那脚步间的轻松,仿佛是武功突破了一个境界,修为突然高深了。 所以我要找到他,一定要,不惜任何代价。 思量中的我,踱步走回我的营帐,伸手撩起帘子的时候,帐内轻轻的呼吸清晰的被我捕捉到,大脑立即判断出,这是属于流波的气息。 他的武功一直让人琢磨不透,就是比我差,也绝不会相差太大,我从没一日象今天这样感觉到他呼吸中的节奏,判断他的心情。 犹豫间,帘子已经被掀开,流波俊逸的面容在我脸前不远处,有力却不失低柔,“王爷回来了?” “嗯!”我应着,看着他自若的放下账帘,人走向榻前,牵动着我的被褥。 “王爷是再休息会,还是出去找个不起眼的地方看三军操练?”尽心尽职的动作,没有半点异象,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倔强到不屑一切的他,越来越象个居家小男人了。 “一会看看他们操练。”我刚回答,他已经动手折起了被子,自若的仿佛做了几百次一般。 从背后看着他的动作,紧身的衣衫贴着他的背脊,在动作中完美的展示他的身型,光是看着他铺床叠被,心头就流转着淡淡的幸福。 我噙着一缕笑容,从身后拥上他的腰,感受着臂膀下的有力腰身和j□j的小腹,脑袋贴上他的后背,嗅着他身上浓烈的男子气息,边笑边蹭,“流波,从来没看你做过这些,倒也很顺手嘛。” 他手一停,哼了声,“嫌弃我不如子衿手巧?” “子衿不如你有味道啊。”我语带双关的戳戳他的后背,衣衫上还有微微的汗意,难怪气息如此浓烈,“你昨夜去哪了?” 他的身体猛的一紧,声音也不似刚才轻松,“你看到了?” 我嗤笑,“我从外面回来,走的时候没看到你,想找你也不知道上哪找,下次你还是和我一起休息吧。” “我只是巡视了下周围而已。”他声音淡淡的,全身紧绷的肌肉却舒展了,一转身抱着我,“若不是这里是军营,我会以为王爷又去哪寻欢归来,衣衫不整,发丝凌乱。” 能怪我吗,我在树林中起身后,怎么也寻不到我的腰带,只能这么一路拖拖拽拽的回来了。 我声音一停,嘿嘿干笑,“你这样子,也象是偷溜出营会情人怕被我抓到似的,你看你看,背上还有汗,是不是跑的太急啦?” “我没有!”他抱着我的手一紧,声音崩的紧紧,脸色忽然变的苍白,“我没有,没有,你怀疑我其他都行,就是不能怀疑我偷人。” 完了,玩笑开过头了。 “没有,当然没有。”我手指轻抚着他的胸口,一下下轻拍着,“我的波波还是处男身,我见过的。” 他的衣衫被我挑开条细缝,雪白的肌肤上一点红色,我手指轻点着,想要深入探索,却被他一把捏住,冷哼着,“你知道就好。” 我堆起敷衍的笑,“知道,知道,知……” 声音忽然停住了,目光停留在被他握着的手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的蓝色双瞳,顺着我的眼神,与我同时停留在一个地方,同样是满眼的惊讶。 被他握在掌中的手,白皙莹亮,根根手指清润秀美,半透明的肌肤下,还能看到青色的筋脉,但是昨夜还明显能看到的粉色伤痕,早已不见了踪迹。 “咦!”我大感意外,难道是昨夜和那男子的春风一度让我的功力见涨,也让我的身体有了奇异的变化? 我抬头,下意识的看向流波,却在他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他瞬间的喜悦,掩饰不住的开心。 他,在兴奋什么? 在对上我的眼瞳后,他微微别开了脸,躲闪着我的目光,脸上有些不自在,却依然掩饰不住那种轻松的开心,手指握着我的手腕,一下下的摸索着,红唇欺上,轻吻着,“我就知道,就知道……” “知道什么?”我抬起脸,贴着他的胸膛,难得看到他的失态,白里透红的脸可爱的让人极想亲一口。 “知道你的伤经过昨夜会好。”他抿唇,亲上我的脸颊,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只有你才会有这样的血脉。” “什么血脉啊?”我不解的望着他,什么时候开始,流波学会了子衿那一套,说一半留一半的习惯? 双瞳一剜,那眼神说不出的诱人,冷冷的哼声也有流波独特的风情,“打不死的蟑螂血脉。” 混蛋,欺负我! 我身体一扑,他身形不稳,退了两步倒入床榻间,我一屁股骑了上去,坐在他的小肚子上,“死流波,昨夜为我护卫的居然偷跑,罚你吻我。” 根本不容他说话,我已经亲了上去,咬着他柔韧的唇,“咬肿你,明天开始陪着我在帐里,不许在外面呆着。” 他笑了,常年紧绷的脸忽然绽放这样的笑容,别有一番甜蜜的韵味,他双手一圈我的腰身,将我按在胸口,两人沉醉在温情脉脉中腻歪着。 我的手指,一点点的拉开他的腰带,抚摸着他硬朗的胸膛和小腹,忽然发现在他的腰腹间的腰带上有一道很浅的痕迹,手指抚上,心下已了然。 那是剑气留下的,痕迹还很新。 笑容顿时从脸上消失,我一按他的身体,“别动,我看看!” 他手指一挡,试图遮掩腰带上的痕迹,“没什么看的。” 我掰着他的手,“不行,我要看,你到底为什么不肯给我看?是有什么隐瞒我?” 于是我们两个人,我的左手抓他的右手,他的左手抓我的右手,两个人势均力敌互相较着劲,我趴在他的双腿间,低下头,用嘴巴拱着他的衣衫,低头凑上眼看他的腰带。 “王爷,将军请您到校……”帐子忽然被掀开,一个声音莽撞的闯了进来,伴随着一声倒抽气,人影惊慌的倒地,紧紧的闭着眼,面颊通红。 我和流波同时抬头,对着来人一声重吼,“出去!”。 帐子被更快的掀开,人影扑了出去,“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什么……” 银枪光寒三尺黄沙 一整天,我的脸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冻的硬邦邦的,视线一扫,面前一排排的人个个低头,换来我更大的冷哼。 “士兵操练,你们也j□j练了吗?为什么个个都无精打采的?”我坐在最上首,嘴角一动,眼神如刀锋。 我肚子里的火焰腾腾的往上窜,看着他们蔫样更是气上加气,“我昨天说,每个人给我一个计策,看如何破对方的铁 骑铁甲阵,如今一夜过去了,你们就拿这样的一张脸面对我?” 帐内又是死一般的沉寂,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手指一伸,指着其中一人,她我认识,当年随我征战时还是先锋官,如今已经是风若希的左右手了,应该有些真本事 吧,“你说,如果是你,如何破这铁骑阵?” “我……”她声音一顿,面露为难之色,“远箭近枪,他的马负重,一定没我们跑的快,就是打不过,我,我……” “你还能逃跑是么?”我摸着下巴,话语中的口气让在座的人又是一缩,“你一跑,数十万大军的气势就没了,还打 什么?” 手指又是一伸,点向座位上年轻的一名将领,“你的意见呢?” “冲!”她毫不犹豫的站起身,跃跃欲试,“我的想法就是以血肉之躯强行冲开铁甲阵,我愿意做先锋队,哪怕付出 双倍的代价,也要冲开他们的阵,绝不弱了我们‘弑神’军的名声!” 我似笑非笑,声音冰冷,“是啊,数万人的代价未必能冲开他们的铁甲阵吧,而且你似乎忘记了,他们的人数比我们 多,这样损失下去,还要打吗?”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我一声轻叹,“谋也好,勇也好,缺一不可,跑也好,战也好,我们要的是最后的胜利。” “他们对我研究的太透了,你们又对我太依赖了,如果没有我,你们也会这样没有意见没有主心骨吗?”我没有责怪 他们的意思,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当年的创造的神话让他们习惯性的顺从了我,如果没有我,可能事情反而不会如此。 “报……”远处急切的声音拉长的传来,来人根本顾不得在帐外等,直接冲了进来,“‘沧水’大军已经逼近五十里 外,请众位将军定夺。” 什么? 人家已经欺上门了,我了然的笑出声,“整装,迎战!” 冬天的风,打在脸上冷的直发裂,开始还有些疼,之后就是麻木了,只是没有人会去在意,所有的心思,都被那阵阵 的战鼓声,猎猎的旌旗飘扬激荡而起,我在城门后,看着大军摆出的阵型,那绵延数里的雄伟气势,我的心中溢满豪情。 马蹄激荡,铁甲寒 西风荡,斜阳光影远山雪 声飞扬,震撼长空,厚重的脚步声如果踏在人的心坎上,欲裂人胆。 大地在颤抖,我心头中的血液在沸腾,眼神越来越亮,呼吸也逐渐的急促,仿佛感应到了我的激情,j□j的马儿在不 断的点头摇头,跃跃欲试。 我用力的控制着战马,身边的风若希笑了,“怎么样,豪情壮志回来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冲上去大干一场?” 我哈哈大笑,手指遥点前方,“他们现在根本不敢随意动兵,不过是在试探我们的虚实罢了,既然如此,我就让他们 暂时不敢开战!” 风若希双腿一夹马腹,大旗飞扬中,偌大的‘风’字中,黑马如天边的乌云,从队列中飞驰而出,站定阵前,两边旗 帜飞舞,风吹起的尘土,在两军中慢慢飘散。 肃杀之气在蔓延,明明有艳阳,却是一片阴冷的气流。 风若希一抬腕,所有的声音顿时消失,静的,只有偶尔的马蹄刨着土的滴答声。 对面的华倾风,目光落在大大的‘风’字旗上,眼睛一眯,看似平静的面容下,眼神中闪过让人不易察觉的笑。 我真佩服自己,这么远的距离,居然能看的这么清楚。 她是笃定我已经死了吗?还是残废到不能参战了? “华将军,这‘青围城’已是我‘云梦’地界,将军没有通报我主圣上,如此大军压境,是否有偷袭之嫌?莫非‘沧 水’想破坏四国间的约定,与三国开战?” 风若希的话语,寒冷与锋利并存,在风中凝而不散,犹如着冬日的空气,远远传开,大将之风立现。 华倾风一身暗黄色的铠甲,阳光中透着厚重的光芒,定睛一看,竟然是黄铜打造的,她的身后,黑压压的一片铁骑, 马身上覆盖着厚厚的铁甲,就连马头上,都套着铁套,上面还有尖锐的刺,就连马蹄上都包裹着铁蹄,从头武装到了脚,不留 一点缝隙。 从她出现的那一刻,我的目光就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血液在沸腾,不仅仅是这个一触即发的战事的气氛,更多的, 是我骨子里的恨意。 我的眼前,仿佛飘起红色的血雾,那从镜池身上散出的血雾。 我的臂弯,似乎正搂着那倒落的身影,慢慢滑下。 我的手指,忍不住的抽搐收缩,紧紧的握成拳。 华倾风倨傲的看着风若希,周身强大的气势勃发,她打量着风若希,以一种轻描淡写的口气缓缓的抛出一句话,“我 大军在追偷窃军事图的敌人,请风将军借路,不要干涉我国抓奸细。” 这话已经是完全的挑衅了,大军踩在他人的国土上,还要人家借路让道,可以看出来,她看不起风若希,甚至就等着 风若希大怒之下开战。 面对这样的铁骑阵容,冒然出手就是找死,她赌风若希不敢,兵不血刃的打压了数十万大军的气势。 可惜她千算万算,她漏算了一点。 “咚……” “咚……” “咚……” 战鼓,突然的擂响,巨大的声音从城楼上荡开,一层层,推开空气中死一般的沉寂,带着无边的杀意和战意,冲向对 面‘沧水’之军。 声浪,越铺越大,象咆哮着的海浪,层层叠叠的汹涌,扑向前方,将对手淹没。 对手的马蹄,在不安的踱着,马上的骑兵,用力的勒着,想要制止马的骚动。 我的手一停,震撼人心的鼓声终于停止,而同时响起的,却是我一声大喝,“竖旗!” “唰!” 几乎是在同时,大军身后,数不清的红色旗帜高高飘扬,艳红如人心头滴下的鲜红染成,带着夺人魂魄的窒息力量, 招展中如天边的血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夺取人姓名,成为它再一次扬威的牺牲品。 旗帜翻飞,招展在‘沧水’士兵的眼前。 上面没有将军的姓,只有黑色的粗体两个大字——弑神! “啊,‘弑神’军,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弑神’……” “真的是他们吗?不是都消失三年了吗?” “‘弑神’军出现了,那‘弑神’也出现了吗?” 我站在城楼上,冷冷的看着对面,在‘沧水’大军看到旗帜时忍不住的震动,恐惧让我的唇角慢慢的往上扬,笑了。 无论多么精良的装备,心里的害怕才是他们的致命伤,‘弑神’之君,名扬天下,无人能摄其锋芒,即使是现在的‘ 沧水’数十万大军,看到我的旗帜时,依然忍不住的想要后退。 我要的,就是他们的军心不稳。 不知道是谁,看到了挺立城头的我,一声惊呼后,更多连绵不绝的惊叹传来,“那个是‘弑神’,是‘弑神’之将! ” “是,是,我见过的,白雪之铠辉日月,银枪血洗碧落海,你看,那战甲……” 我,昂然在城头,听到自己的三军那瞬间狂热的欢呼,满涨的豪情冲破云霄,直冲九天之外。 要的,就是这样的士气。 有这样的激烈情怀,何愁我会战败? “擂鼓!”我对着城头上的士兵一声令下,那震耳欲聋的鼓声第二次回荡在长天之上。 第二鼓了,所谓三声鼓落,就要开战,即使是华倾风也不曾想到,她对面的人会这么毫不犹豫的选择战! 我手中抓着银枪,纵身从城墙上飞落,雪白的铠甲划过众人的眼帘,一道银光耀眼,刺痛所有人的眼球,飞落中惊叹 无数,更有叫声重叠。 双腿一分,我准准的落在马背上,银枪倒提在手中,红璎飘动,我俯身前驰,在众人下意识让开的道中一路飞奔,身 边是各种欢呼和赞叹。 一拽马缰,马蹄腾空,从众人的头顶飞出,稳稳的落在对仗的最前面,那艳红的旗帜,就在我的头顶高高的飘扬。 “将军……”不知道是谁低低的一声,不敢相信般的吐出两个字。 就是这两个字,引起了叫声如雷,整个军队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将军,将军,将军……” 勒住马,我枪尖一指,直直的对着华倾风,朗声长啸,“犯我‘弑神’之威者,片甲不留,杀!” “杀!” “杀!” “杀!” 声音震天,天空的乌云散开,光芒照在我的身上,银光闪耀! 扬威立马淡笑风云 华倾风的倨傲神情凝结在脸上,眼神中射出不可置信的光芒,死死的盯着我,那双眼中的火光越烧越烈,我看到了她好战的欲 望在慢慢的升腾,嗜血的疯狂在一点一点的显现,如果不是大军阵前,只怕她已经扑上来咬我了吧。 我清笑,声音远远的传送,“华倾风,我知道你三年来都在等与我一战,今日上官楚烨就给你个机会,你我阵前决一生死,如 何?” 她的脸,由红转青,由青变白,狠狠的咬着牙,“上官楚烨,你果然没死。” “我怎么敢死?”大笑中我横枪立马,“不收了你的命,让你死的心服口服,我怎么舍得死?何况家中爱夫情深,镜池还等着 我回去成亲呢,死不得,死不得啊!” 华倾风的面孔,已经开始扭曲变形,我的笑容却更加的得意。 她不会打,因为‘沧水’的士气因为我的出现而低落,她更不会与我阵前单挑,那就是送死的行为,咽下这口气,她又心有不 甘。 手中的枪狠狠的往地上一插,她的手抓上身前的弓,转手从身后抽出一只箭。 我始终保持着微笑,眼中却是火苗腾腾,弓已满,箭在弦,寒光耀铁衣。 华倾风的弓刚刚拉开,脸上已经出现了惊惧的表情,她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快,快到她刚刚拉开弓,我的箭已经对准了她。 “噌!”一声弓弦响…… 不是华倾风的,也不是我的! 一道箭影划破空气,直奔我而来,几乎下意识的,我手中的弦一松,朝着声音来的方向射去。 同时,我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红发在空中飞扬,张扬如火焰,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轮廓深邃,鼻梁高挺,唇紧抿着,双眼中的火焰,伴随着箭影,直刺向我。 莫沧溟! 即使我上一次没有看清他的容貌,却能肯定是他。 只有这名男子,才有这样震撼的气势。 只有这名男子,才能在数十万大军的对峙中,依然不受任何影响的任意妄为。 我记得他,那高深莫测的武功,也只有那样的内力,才能发出这样惊天射日的一箭。 他的箭,呼啸着,依稀还能看到尾端的红色劲气,我心头一震。 好厉害,内力化形! 两只箭,带着凄厉的声音,冲着对方而去,我和他,遥遥对峙,目光如电寒霜凝结。 谁也不躲,闪者输。 这似乎是在对视的瞬间,从对方眼中互相读取的挑衅。 我未动,他不动,两人就这么彼此冷笑着,看着对方的箭越来越近。 “叮!”两只箭,奇异的在空中相撞,箭头擦出明亮的火光,波声中,双箭居然同时承受不住力量,爆裂炸开,消失在空气中 。 “噌……”又是一声弓弦响,是华倾风的箭。 与莫沧溟那狂霸的气势相比,华倾风的箭在我眼中,太弱,弱到我居然没有立即反击,而是看着那箭光欺近。 “哈哈!”仰天一声长笑,我搭弓拈箭,在华倾风的箭影靠近身体的瞬间,我的箭出手。 带着青色的尾影,轻易打落华倾风的箭,直奔华倾风面门而去。 这一箭,蕴含了我八成内力,声音如鬼啸,速度更比上一箭快了一倍。 我恨,恨眼前那女人,虽然我知道…… 华倾风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完全的恐惧,她一定没有想到,这一箭会快的让人根本没有闪避的时间,会快到他身边的士兵,没 有一个来得及扑上。 “啪!”剑光中,一柄青钢长剑斩上我的箭,快的,没有人看到他的出手。 我脸上的表情都不曾变过,因为我早已猜到了莫沧溟会出手,嘴角噙着的冷笑都不曾改变过。 “啊……”剑光从华倾风的面门前掠过,她一声惊叫,身上已经挨了一掌。 正是这一掌,让她从马上跌落,也正是这一掌,让她堪堪躲过我的箭光,而那箭,被莫沧溟带歪角度,落在华倾风的面前,直 插入土中,没羽不见。 “你疯了!”华倾风刚刚三个字出口,就对上了莫沧溟狠厉的目光,下面的话居然下意识的住嘴了。 她的头盔掉在尘土中,发丝也乱了,人倒在尘土中,狼狈不堪。 她的马上功夫还算是不错,如果不是莫沧溟这近距离的一掌,她绝对不会如此大失颜面,在三军将士面前丢脸,难怪恼羞成怒 了。 莫沧溟根本看都不看她,只是对着我,“不愧是‘弑神’,好箭法,居然能临体变线,让我的剑走空。” 华倾风本来咒骂的话,因为莫沧溟这一句而活活憋了回去,脸憋的通红,胸口还在剧烈的起伏。 如果不是莫沧溟反应快,只怕她的小命今天就要废一半。 “莫沧溟,论武功你确实是难见的奇才,论兵法,只怕你还有待学习。”我长笑一声,睨着华倾风,手一扬,“擂鼓!” 我如此断然而肯定的两个字,让华倾风和莫沧溟的脸都突然变了。 两个人对看了一眼后,同时把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可惜他们看到的,只有我自信满满还带着点诡异的笑容,手中的枪握的紧 紧,指节已经突出。 莫沧溟手一扬,慢慢的吐出两个字,“鸣金!” 清脆的锣声从他们的阵容中传出,雄伟的大军整齐的开始后撤,我抓着马缰,一语不发的目送他们离去,当那巨大的人阵在浓 烟滚滚中渐渐消失后,我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收兵。” 在无数崇敬和景仰的目光中,我听着如震天般的呼喊,只有两个字,“‘弑神’……” 苦笑! 一时的功成名就不难。 难的是流芳千古,那意味着这个神话一世不能被打破。 听那滔天的声浪,心中,不由的想起夜曾经的话,“你输了,数年功名毁于一旦,你赢了,功高震主。” 世人眼中,我是赢家,有谁知道,我早已经输了,无论结局如何。 赢了天下,输了自己! 风若希驾马与我并行,“终于明白你不让我们公开你回来的理由了,震慑对方,激励士气,如果今天不是这样,一战绝免不了 ,‘沧水’这一次,最少忌惮几日。” “几日……”我长叹一声,“几日内如果我不出击,她就能猜到我是无法破她阵法了,不然以我的性格,是不可能隐忍这么久 的。” 这个话题太沉重,沉重到风若希不想影响此刻大家兴奋的心情,悄悄的凑上我的耳边,“我已经在军内大扫荡了一遍,没有你 说的男子。” 我眉头一皱,“没有?!” “没有!”她肯定的摇摇头,“我派出去的人,把整个军营中都翻了一遍,确定没有。” 她说没有,那就真的没有,可是那男子,是如何的神出鬼没在我军营边上的? 当全军在庆祝欢腾的时候,当‘弑神’大旗还在高高飘扬的时候,我独自一人漫步在清溪河边,脑海中转着各种念头。 明月照清潭,黑色的水纹荡漾。 无人的竹林,风吹沙沙叶儿飘。 我一楞,没想到一个人,我居然又走到了这个地方,下意思的抬头看向那方大石,上次,就是在这里见到了那男子。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七的夜晚也不算太缺,勉强算得上是轮明月。 刚刚升起的月亮还挂在天空的一角,那石上正悠散的坐着一个人,衣衫飘扬,玉足踩在大石上,那轮明月正映衬在他的脑后, 衬托着那张面容更加脱尘离俗。 本来,我该说自己看到了神仙下凡,至少他那张脸绝对够的上,可是,可是……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再眨了眨,我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我该说他什么? 是月下彩虹?还是丐帮的最佳代表衣衫? 左袖——红的,右袖——绿的,领子——紫的,前襟——蓝的,下摆——黑的,身上同时还左一条右一条挂满了各种颜色的彩 带和碎布,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应俱全,每种颜色还分亮的,暗的,深的,浅的,零零总总加起来,怕不有几十上百种颜色。 在这件补丁加碎片,破布绑烂条的衣衫正中,赫然围着一条银白色的腰带,正是我找不着的那条,而他,正喜滋滋的抚摸着, 快乐而惬意。 似乎感应到了我吃惊的目光,他抬起头,冲着我一个微笑,在石头上翩然转身,然后等待着。 面对如此一条百彩万色男,我该怎么说? 这颜色,太让人震撼了,不被他如此展示,我居然不知道世界上原来有这么多种不同的颜色。 深吸一口气,我决定,再次重复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 “你到底是谁,从哪来的?”看到他的目光有些黯淡,我终于憋出一句,“这衣服,很别致。” 他的身体轻飘飘的飞了起来,不象轻功,倒是更象一只乘风而起的纸鸢,借着风力悠悠的荡了过来,没有气息的流转,没有轻 功初始时的内力迸发,更象一个没有躯壳的幽魂,却没有幽魂的阴森可怕,就这么落在我的面前。 他的手指一勾,抬起我的脸,一张唇已经印了下来。 锦渊,流波,沧溟 全然投入的吻,忘情的吮舔,热情的咬着我的唇,清新而干净的气息带着水雾般的纯透,炙烈的包裹上我。 快的让我来不及闪躲,在被他亲吻上之后,甜蜜的舍不得推开他。 心头叹息中又有那么一点点的开心,我索性不挣扎,迎合着他,随意他的吻,同样坏坏的描绘着他的唇形,咬上他的 嫩瓣。 他的喉咙间一声咕哝,快乐的与我纠缠,舌间探入我的齿缝中,划拨着,吸着我的舌尖,在他的唇中游走。 直到我的气都快被他吻断了,他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我,刚刚分开寸许,他又凑上来浅啄了几下,亲的我一脸的口水。 我纵容的看着他,这是一张极美,极成熟的男子面孔,甚至有一股沉稳内敛的男子之气,为何与我亲吻时,却如此的 可爱,孩子气? 两种不同的气质交杂着,配合上那身令人咋舌的衣服,我都不知道怎么判定这个人了,到底是个干净透明的人,还是 个心怀叵测的探子? 我捧着他的脸,静静的望着他的容颜,“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嘴角动了动,大掌抚上我的脸,柔柔的摩挲着,最后以同样的姿势捧着,“告诉……窝,你……交……什么……名 字。” 声音艰涩,能感觉到声音挤出时的困难和不确定,飘飘忽忽的,但就是这样沙哑的嗓音,性感极了。 他似乎极喜欢模仿我,若是别人只怕定以为是玩笑,只有我,从他的双眼里感觉到了浓浓的认真。 我笑了,抓上他捧着我脸的手,“我叫上官楚烨,你叫我楚烨,或者烨……” 柔韧的唇张了张,他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粉色的舌尖从齿中划过,念着我的名字,“初……夜……” 我眨眨眼睛,无奈的纠正,“是,楚烨!” 他也眨眨眼,“是,初……夜……” 初夜就初夜吧,随便了。 叹了口气,我捏捏他的脸,那双如同月光一样柔美的黄晕双瞳,透射着和月光一样纯美的温情,“那你叫什么?” 他就这么干净的笑着,在我的问题中楞了楞,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摇动了一头的金丝,摇散了月光流泻。 “没有?”我有些奇怪,上下打量着他,却被他坏坏的扯住了头发,看着黑色的发丝,他的脸上漏出了开心的笑容。 他抓着我的头发,在身上比划着,一会放在左手的袖子,一会放在胸前,玩的不亦可乎。 我看看他身上千奇百怪的数百个颜色条条,脸上一阵抽搐,“你如果想揪我的头发成为你身上颜色的一种,我就再也 不理你了。” 他的手一停,瘪了瘪嘴巴,依依不舍的缩回了手。 看看他,我摸摸身上,腰间一块红玛瑙的配饰剔透闪亮,他的目光盯着,也开始慢慢闪亮,我大方的摘了下来,送到 他的手中,“喜欢?那送你挂着。” 他喜滋滋的接了过去,往腰间一挂,我看着黑底绿花银腰带红玛瑙紫条纹蓝花边,眼神一抽,脑子好晕。 “你喜欢这件衣服?”我实在不愿意点评他的衣服,只觉得满眼的色彩,眼珠子难受。 他用力的点点头,拥抱着我,还炫耀似的扬扬袖子,呢喃着,“初夜,初夜……” 奇怪的人,奇怪的审美,奇怪的行为。 “你真的没有名字?”我好奇的捏捏他,任他从身后抱着我,大脑袋架在我的肩头,摇摆撒娇着。 他的大脑袋凑在我的发间,一点不做作隐藏他的喜欢,嗅着我的味道,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那你有家人朋友吗?”其实在他说话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的语调很不清晰,证明他平日几乎不与人交流。 “只有初夜……”他咕哝着,身上散发着自然而喜悦的气息,死死的抱着我,嵌入他的怀抱中。 只有我? 那他之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难道就是一个人在这山林中生存到现在? 心头一种怜惜油然而生,我看着他,开始那飘飘忽忽的彩色衣衫,忽然变的不那么刺眼,种种颜色,仿佛都是他看这 个世界的心情,七彩的锦丝,七彩的心。 犹记得那夜,月色下的他,沾满水珠的发,柔润清透的面庞,清啸入云,与我缠绵中的自然索取,真挚的不带半点其 他算计。 “锦丝万千,浅渊水波,你这家伙,叫锦渊吧。”我看着他把玩着我的发,听到我的声音后,只是抬头还给我一个笑 容,傻傻的,咬着晦涩的字眼,“金……渊……” 我亲了下他的脸,轻柔的纠正,“是锦渊。” 他重重的回吻,“是锦渊……” 我咯咯的笑出声,他也看着我,偷偷的在我脸上蹭着,小声的不断低估,“锦渊,金渊,锦渊,金渊……” “叮……” 风呼呼的吹着,带来远处山间的清寒,也带来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声音,我心头一震,抬起了头。 远眺,所有的景色都被竹林遮掩了,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到,就在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我看到锦渊脸上的快乐 的神情也突然收敛了,眉头皱了起来。 他也听到了? 那我没有感觉错误! 拍拍他的肩头,我严肃的放下话,“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小心不要让人伤害到你。” 我刚提起脚步,衣衫已被人扯住,回首间是锦渊同样肃穆的表情,他微微的摇了摇头,一搂我的腰身,身子已经轻飘 飘的飞了起来,朝声音的来处掠去。 完全没有内力的流转,我惊叹着他的气息竟然可以收敛至此,忍不住的手章贴上他的胸膛,一股熟悉的气流缓缓的流 动着,正是那夜缠绵时他渡入我身体里的内息。 忽然想起我消失的伤痕,我仰头,呆呆的望着他。 他的面容,越发的透润了,他的气息也相反的更加的平缓了,不似别人调息间气息的不稳,他却仿佛与这自然的空间 融为一体了。 这是什么样的武功? 难道都是他自己修行出来的? 他的内功,已经到了我无法探测的地步! 除了不曾与人交往的单纯外,他任何一个地方,都充满了神秘而可怕的力量,强大的令我骇然。 他的身子,乘风飘荡,与这竹林融合着,与这空气融合着,让我虚幻的以为,自己也是这林间的一部分。 他脚下一停,我和他停留在树梢间,他的怀抱圈出一个空间,温柔的搂着我。 没有半分内息的外露,没有半分呼吸的不稳,没有人察觉我们的到来,包括林间的那两人。 一身黑衣劲装,乌黑的发丝披散在身后,是主人昂然的性格,我看不到他的面孔,但是那个俊挺的背影,已经告诉我 一切,他是流波。 他的对面,褐色的背影散发着霸道的气势,高大宽厚的肩膀蕴藏的深厚的力量,一头红发在月光中清晰飘飞,火焰跳 动。 两人互相对峙着,谁也不肯示弱,厚重的无形爆烈在形成,空气凝滞而紧张。 莫沧溟!!! 我心头猛的漏跳一拍。 ‘沧水’的副帅和我的侍卫,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样的姿态,他们彼此间,是认识的!!! 我的心越跳越快,忍不住的握上了锦渊的手,预感到自己将要见证一幕自己从未了解到的故事,属于流波和莫沧溟的 故事。 “沧溟,昨天我警告过你,不准碰她,为什么你今天还要偷袭?”流波的声音深沉低缓,怒意隐忍,“这里的事,不 该你过问的。” “哼!”莫沧溟一声冷哼,“不该我过问,那么你呢?你比我更早的破坏了誓言约定,我出现,是因为‘九音’局势 ,却不料发现了你早已经违背了一切。” “我没有破坏神训,而你,介入‘沧水’和‘云梦’的斗争中,让四国局势更紧张,沧溟,错的是你!”流波的手, 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剑,指节发白。 “你又想对我出手?”莫沧溟冷冷的声音中竟然夹杂着几分痛楚,“没有破坏吗?当年是你把最高贵的位置让给了我 甘心成为我的护卫,如今你竟然对我出手?你若是想要回属于你的一切,我给你,你的要求我永远不会反驳。” 他的话,让流波一时的沉默,竟然一言不发。 半晌…… “我的要求,就是你回去,不要碰楚烨!” “不可能!!!”一声怒吼,火焰勃发,“除了这一点,我其他都能答应!流波,你错的太深,要回去,也是一起回 去!” “我是楚烨的护卫,我不会让你伤害她!”流波一字一句的说着,“也许,将来,你也必须为她臣服,相信我,沧溟 !” “永远不会!”莫沧溟的拒绝更加斩钉截铁,“我走,也要带走你,别忘记了,你是我的人……” 流波与沧溟的暧昧关系 你是我的人! 你是我的人!! 你是我的人!!! 这句话,在我耳边不断的回响着,犹如一道雷从天而降,打的我站立不稳。 我震撼的,不是流波与莫沧溟认识这个事实,不是莫沧溟嘴巴里那一声占有欲极强的话,而是在这占有欲背后的语气 ,暧昧让我无法忽略。 你是我的人,若是单纯点的理解,会以为是主子对属下背叛时的恼怒提醒,可是为什么我直接的有了另外一层的想法 。 流波是莫沧溟的…… 属下?仆从?还是——爱人? 流波握刀的手一直没有放开,语气,也一如既往的平淡,“沧溟,我不要那个身份,是因为那个身份从来不曾是我的 ,我一直坚信,你我要守护的人真的存在,也许她就在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只是我们不曾找到;沧溟,我劝你放下,你我永 远都不可能会是最高的领导者,我们只是护卫。” “到底是我不认命还是你不认命?”莫沧溟的表情有些怜惜,“你私出神境就是为了证明这一点吗?” “不是!”流波的身姿挺拔,声音干净有力,“但是却让我寻找到了当年左使口中的那个人,我只想证明左使的话, 沧溟,我劝你放下你的野心,如果她是少主,我一定会护卫到底。” “哈!”一声轻蔑的笑,出自莫沧溟的口中,“你我心中都有数,根本没有少主,如果真的有,你还会说的如此没有 底气吗?她只是神族的血液比他人明显些,却不是!不然为何到现在你都没有确定?如果真的确认,以你的忠贞,为什么不献 身?你根本不敢!你怕你神族的血会让凡人受不了,你怕她会死,对不对?” 流波的身子,不自觉的僵了下,虽然细微,我却看的清清楚楚,他没有回嘴,莫沧溟却没有半分要保留的意思。 “当年你我都是选定的护卫,也是神主命定的夫婿,如今没有少主,神主必定在你我之间选定,如果你后悔当初放弃 与我争夺神主之位的决定,我可以把神主之位给你,只要你流波开口,莫沧溟什么都能给你,你我注定一生一世都是在一起的 !” 我身体一晃,胸口被一口气堵着,说不出来的难受。 如果说开始我还抱有一点幻想的话,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不仅仅是认识,而且亲密的超出我的想象。 流波吐出一口气,“沧溟,我最后再说一次,我放弃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使命,我只是神主的护卫,神主的夫婿,我 坚信前任神主的孩子一定存在,你也一样,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别再想坐上神主之位。” “很好,你还记得你的身份,你还记得你是神主的夫婿,那么我也希望你牢记,你我为未来神主的继承人,是规矩, 是长老的推举,你所倚仗的不过是当年左护法语焉不详的了了几字,我一定会向你证明,证明我才是真正的神主,既然你记得 你是神主夫婿的事情就好,那么就等着我娶你过门吧。”他声音如刀,嘲笑着。 流波不再多言,慢慢的转身,“沧溟,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来协调四国之争的,只要你对楚烨出手,我必然不客气! ” 莫沧溟双手抱肩,深沉着脸,“那么就让我们一起看看,到底是你对,还是我对?” “不用看,流波生是我床上的人,死是我棺材边上的鬼,你死了那条心吧,他不会对你沾满大便的菊花有任何兴趣的 。” 不用怀疑,这噼里啪啦的话,出自我的嘴巴。 隐忍了许久,听了许久,虽然对他们的身份依然没有听懂来历,我却听得懂娶,过门,这类的词。 再也憋不住了,我飘身落在流波身边,手一扬,牵上流波的手。 掌心中,流波的手,有些凉,这不是属于他的温度,他的手应该是一贯的温暖。 在被我牵上的瞬间,他手指一动,似乎想要脱离我的掌握,我手指用力,他不再坚持,顺从的被我握上,任我分开他 的手指,十指交扣着。 脚步一错,我半挡在流波身前,冷笑连连,“我不管你们是什么狗屁身份,我也不管流波曾经和你有过什么搞笑的婚 约,你是个男人,他也是个男人,而经过我的亲身验证,他只喜欢女人,别说你长的象只毛猩猩,就是风华绝代也没有用,不 如先考虑考虑把你的鸟窝端了,之后再来勾引我的男人,不然你就是掰开屁股,菊花朝天开,流波也不会看你一眼。” “你……”莫沧溟两眼一瞪,我看到了喷出的两团火焰直扑我而来,刹那间有被灼伤的感觉。 这个男人,好凌厉的气场。 “我什么?我虽然风流倜傥,潇洒不羁,身边男人无数,却也不会看上你,你看你,身材象棺材板,手臂象猩猩,身 子长腿短比例失调,颧骨太高,一看就是刻薄脸,嘴大鼻子小,你知道鼻子小代表什么吗?代表你的鸟儿发育不良,那头发跟 枯草一般,活脱脱一个红毛猴子,你若是脱光了在我面前跳舞,只怕我二十多年前的一口初乳都吐出来了。” 我极少如此不给一个男人面子,但是他在我眼中,不是弱势的男子,是我的情敌,与我争夺流波的情敌! “闭嘴!”他一声狂吼,红发激烈的拍打着肩头,身影一动,掌风带着喷薄的烈焰扑面而来。 这个男人,火山里修炼出来的吗?就连武功,也是这么霸道的刚猛? 太少见了,男人敢练这样的武功! 我唇角一动,一推流波,不待他说话便揉身而上,丢下一句,“你不许动,老娘今天要让他知道,战场上他没资格和 我斗,男人他没资格和我抢,就连武功也要给我回他爹肚子里重新练起。” 这不是一男一女之间的战争,这是情敌间的比试,不见血,不放手! “啪,啪,啪……” 接连三掌,我与莫沧溟在空中交手,这一次,我彻底放开了手脚,全力施为。 我没忘记,那日在屋顶上,他表现出的高深修为。 只是我没想到,他的武功比我想象中,更加的可怕,在双掌相触的一瞬间,一股滚烫的热流顺着贴合的掌心沾上我的 皮肤,如火一般烧了上来,即使分开,那感觉一样如同附骨之蛆般烫着我的掌,直顺着皮肤往肉里钻。 我飘飞着,优雅的落地,不经意的表情下是震惊的心。 一个男人会有这般的力道,不敢置信,我见过的男子武功,大部分都是阴柔的,至高者,也是夜或者幽飏那般,内力 修为这个东西轻易的改变一个人的气质,当我见到流波的武功时,已经被他偏向刚猛的路子吓到过了,却没想到会有一个男子 拥有这般狂霸的力量。 看看掌心,依然莹白,但掌心的烧疼是无法忽视的,再看看对面的男子,他的眼中也有同样的惊讶。 开始的蔑视从他眼中慢慢消失,他盯着我的脸,沉默着,周身环绕的气势却更压抑了。 我伸出手,“看在流波的份上,一掌定输赢吧!” 他昂然着头,不屑与我多言般,冷冷的丢出一个字,“好!” 我单掌一提,脚尖错步,脚下的土地上已经出现了两个深深的脚印。 就在同时,我看到莫沧溟脚步一动,两脚一前一后站立,慢慢提起一只手,那动作,与我一模一样。 惊骇中,我还来不及出声,却已经在他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吃惊。 “嗜血烈阳掌”! 这是师傅交给我的杀招,师傅曾说过,天下间除了她和她的徒弟,无人会使用。 我极少使用,因为这掌法太过于霸道,运功时掌心如血通红,周身的温度也随之升高,一旦打在人身上立即血液狂涌 爆裂,功力稍微差一点的,会在这一掌下被震的粉身碎骨,血雨飘飞。 记得,只有在‘九音’的游湖画舫中,情急之下的我为了保护子衿和流波才使用过一次,事后还被流波嘲笑了杀鸡用 牛刀。 眼前的这个男人,蜜色的手臂有力的伸着,大掌上五指并伸,掌心朝着我的方向,所以我能轻易的看到,那掌心—— 通红如血! 他不仅一口道破这招式,更是会使用,莫非他和师傅……? 手腕,被一只手轻轻的握住,是流波。 他的脸,却是面对着莫沧溟的方向,“沧溟,你都看到了,何必还要斗下去?” 莫沧溟的眼,看着我的掌,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后他咬了咬牙,“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找她,我承认,她身上的 气息很浓,可是当年左使也说过,不是的,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那是我的事。”流波不冷不热的一声,把莫沧溟要说的话全部堵了回去,“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不是吗?” 莫沧溟缓缓的放下手,“好,一个月后,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会接你回去。” 我看着流波,心头突突的猛跳着,隐约有种可怕的感觉。 莫沧溟一摆大氅,威猛的转身,那嚣张的气势让我不由一皱眉头。 我不爽他的态度,很不爽! 就在他刚刚提起脚步的时候,一声清啸传来,七彩人影晃到他的面前,伴随着清新的风和水汽,层层叠叠的气浪,扑 向他。 快的没有一丝预兆,甚至没有半点杀意和劲气的流露,让人无法防备,来不及抵抗…… 我只在被扭曲的空气波动中,看到了一片影子,如彩虹般旋转出颜色无数的身影,美丽奇幻。 暗中的争夺 美丽无方的幻境,挥洒飘逸的招式,怎么看都如同舞蹈一样绚丽,谁也想不到这月光下精灵的舞蹈,居然蕴含着这么大的杀招 。 莫沧溟的感知能力却超越了我的想象,他头也不回,身体飞纵而起,大氅在空中展开,形如大鹏展翅,翱翔天际。 人还在空中,长剑已出鞘,青钢锋刃上回身划破空气,剑尖上撒出一片红色,与锦渊的劲气相撞,发出一声波响,四射的劲气 打在我的脸上,疼! 好厉害,仓促出手还有这样的剑气,这莫沧溟的狂傲不是没有本钱! 更惊讶的,是锦渊,他居然能在我和流波,莫沧溟三人没有防备的状态下打出如此凌厉的攻势,招式还那么秀美,仿佛他只是 在拈花一笑,而非杀人夺命。 就在我的惊愕间,身边衣袂声起,黑色的人影如闪电射出,同时闪烁的,还有他手中的寒光剑影,耀出蓝色精光,与莫沧溟的 红色剑气相映成辉,一上一下,一攻一守,进退有度,如果说莫沧溟是出鞘无悔的剑,那流波就是防御的盾。 脸,还是那冷寒着的脸,流波甚至没有看一眼莫沧溟,但是出手的剑招,却与他的那么贴合,两个人,甚至不用眼神的交汇, 便已知对方心意。 锦渊双手一分,繁花舞尽天涯风,一手攻向流波,一手劲气猛吐,撞向莫沧溟的剑。 流波身形飞转,根本看也不看那抓向自己的手,剑尖一挑,拦在莫沧溟身前,大有为对方护航不顾自身性命之嫌疑。 “流波……”我一声惊呼,身体飞快的窜向前,手指成爪,抓向锦渊的手,“锦渊,别伤他!” 锦渊的身形一顿,莫沧溟本来攻击他的剑忽然回身,一片光影中,已经在流波身前形成一道壮观的保护墙。 “波……”劲气相撞,锦渊带着我飘然后退,莫沧溟与流波携手倒飞,落地时莫沧溟小心的看了眼流波,手扶上他的腰。 刺眼,刺眼到我的眼中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那双手。 那双搂在流波腰间的手。 心口,又是一疼。 因为我听到流波低低的一声,“谢谢。” 但是他,没有推开莫沧溟,任他搂着,那并肩的姿态,那左右两柄长剑,似乎都在述说着,两人间曾经的亲密。 莫沧溟没说话,只是还给他一个微笑,一个体贴,温柔的微笑。 原来,一切不仅仅是莫沧溟的一厢情愿,不是我想象中他的单恋,因为倔强坏脾气的流波,居然也会回给他甜蜜的笑容。 就在刚才,他不顾自己的危险,当在莫沧溟身前,而莫沧溟那么有来无回的一剑,活生生的抽回,只为了保护他。 流波的心,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原来我,真的不曾了解他。 不了解他的过去,不了解他的身份,甚至一向自以为了解他的想法,现在却已经完全的迷惘。 “我知道你不会看我受伤就够了。”莫沧溟柔情的笑了,“小心,保重自己。” 流波轻轻一点头,表情柔和。 心,又猛的一抽,呼吸无能。 他没有抬头,看也没有看我一眼,在他眼中,此刻只有莫沧溟而没有我。 爱人? 主子? 我上官楚烨,不过是个笑话。 他忘记了,就在他的对面,有一个他口口声声要一生护卫的女人。 他忘记了,他的面前,是他拼命争取,宁愿不进宫也要跟随着的王爷。 他忘记了,是他违抗圣旨要嫁的,是我。 他只记得,保护莫沧溟,根本没有任何的思考。 刚才还被我握着的手,带着我的体温,带着我的气息,被莫沧溟牵着,我,被丢在一边,无人记得。 我低下头,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自己的爱人,一直如影随形跟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转眼间却为了他人,丢下了我。 想转身,可我不甘心,想留下,却不知如何面对。 女人,永远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男人,最终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对方! 身后的清新水雾气息一动,带着我的身体一动,我下意识的握住手,低哑着嗓音,“锦渊,不要。” 我的声音,仿佛惊醒了流波,他猛的放开莫沧溟的手,望着我,眼神中闪过一丝无措,脚步刚动,却被莫沧溟按住了肩头。 莫沧溟一声冷笑,拱了拱手,“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碰到同道中人,莫沧溟失敬。” 锦渊眼神中金光一闪,身上的气势勃然而发,和我在一起时的天真顿时荡然无存,只有强大的压迫感,层层叠叠的释放而出, 那瞬间爆发而出的刚猛之气,竟然不在莫沧溟之下。 “阁下,你我同宗不同源,这是本门门内纠纷,请阁下回避。”莫沧溟也没有半点的退让之色,昂然面对锦渊,只是那眼神, 却是望着我,眼神中有遮掩不住的得意和示威。 我握了握拳,又松开手,再次握紧…… 牵上锦渊的衣袖,我对着莫沧溟和流波一点头,“对不起,打扰了,我只是来寻我的护卫,无论他与你是什么关系,他现在是 我的护卫,我要走也要带他走。” 无论心中是如何的扭成一团,表面的从容还是要撑住的,只要流波跟我走,那我还能告诉自己,他的心中还是有我的,他对我 的爱,也不是说说而已的假象。 盯着流波,我捕捉着他的眼神,可他的目光与我一碰即分,不肯看着我。 “流波……”我轻轻的念着他的名字,挤出一个平和的笑容,对他点着头,慢慢的伸出手。 只要他跟我回去,一切都不必再问,也不必再追究,他的选择已经证明了一切。 我不想知道他的过去,我只要他的现在。 选择我,还是莫沧溟? 蓝色的双瞳望着我伸出的手,眼神中悸动跳跃,他再一次抬起了腿。 他的心中还是有我的…… 笑容,还来不及绽放,莫沧溟一声呼唤,让我的心又一次沉落,“流波,你真的不死心吗?” 睫毛一抖,那双深沉的蓝色天空被掩盖,再睁开,已是冷静一片。 他侧脸看看莫沧溟,咬了咬唇,“是,我不死心,她现在还是我的主子,我必须跟她回去。” 终于,我吐出心中的浑浊,心轻快的飘了起来。 他终究,还是把我放在了第一位,我不管什么原因,只要他愿意跟着我,我就不放开他。 可是他,也没有走向我,目光停留在我伸出的手掌上,“主子,您先回去,流波还有事情要处理,稍会我便回来。” 我点点头,一个媚眼飘了过去,外加飞吻一枚,“那我等你回来,记得早一点哟,人家在床上等你,今夜我想要了你。” 莫沧溟的脸色顿时变的通红,脸跟棺材板一样的冷硬。 按捺着心头千万个不愿意,我牵着锦渊,转身而去,徒留满怀心思的流波和怒意冲冲的莫沧溟。 明显的有些心不在焉的走着,满脑子都是流波和莫沧溟那双手交握的瞬间,都是莫沧溟搂着流波时的亲昵。 留下他们单独相处,这个决定,到底是不是错误的? 我不愿意,可是我必须尊重流波。 我不能强迫留下他,莫沧溟也不能,唯一的决定权,在他自己身上。 我能做的,只有等…… 风吹过,顺着我的脖子钻入我的衣服中,凉凉的,背心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了湿意。 大营就在不远的地方,我停下脚步,转向身边,“锦渊,你跟我回去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黑沉沉的夜色中,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独自踟蹰,锦渊,仿佛只是夜晚的一个梦,当梦醒的时候,他就消 失了。 “锦渊……”我的声音在黑夜中分外的刺耳,声音飘飘荡荡的越传越远,回应我的,只有群山间的回音,惨惨的消散。 就在不久前,我还是左拥右抱,有锦渊,有流波。 现在,我忽然发现,我不知道锦渊的来历,而莫沧溟却能一眼看透他的身份,那莫沧溟和流波呢?他们又是什么身份? 我,还是不知道! 一个挂着我夫婿名字数个月的男人,一个与我肌肤之亲缠绵无数的男人,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他们的来历,我果然是色迷心窍 了。 苦笑中,耳边听到了身后草丛的悉悉索索声。 我没有回头,低垂着脑袋,脚尖蹭着地面,无意识的踢着,“回来啦?” “嗯。”身后的声音,不大。 我吐出一口气,遥望着天空,远方已经隐隐有了白色,天就要亮了。 “我能知道你的故事吗?” “嗯。”还是那平静的声音,看来他在归来前,早已经做好了所有的打算。 “你和莫沧溟,真的有……”心头没来由的又是一抽,咬咬牙,吐出心中憋了很久的字眼,“婚约?” “按族中的规矩,是!” 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不死心呵,真的不死心。 他是我的,一直都是我的! 我慢慢的转身,盯着他的眼睛,那双瞳,和这天空一样,残留着黑夜的深沉,再不是往日的晴蓝,“你会不会嫁给他,即使他 是个男人?” 他回望着我,声音平静的如一潭死水,没有半分波澜,“会!” 与君长谈 “你猪啊。”我以为我会忍住,出口的话却如同炸药一般,“你喜欢他吗?你喜欢男人吗?你喜欢躺在男人身下婉转承欢吗? 你能接受别人分开你的大腿,把东西插到你菊花里?你脑子被菊花夹过了吗?” 印象中流波是个极有主见,行为都有自己思想的男人,我欣赏这女尊的世界里有他这样自我的男人,他是特别的,也是极吸引 我的。 但是今天,他这样的回答,让我气不打一处来,感觉自己印象中的流波,彻底变了。 变得束手束脚,变的愚昧,变的固执到不可理喻。 这还是我那个飞扬跳脱,不被世俗礼教束缚的流波吗? “我知道你会骂我,也会笑我,可这是我存在的价值,我这么多年的坚持,我活着的动力。”他平静的声音让我更加的心疼, “每个人都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责任,我知道你能懂的。” 一瞬间,身体忽然轻飘飘的,感觉不到半分重量,而心却沉甸甸的。 他说的没错,不是每个人都能真正的做到任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身为皇家之女,身为三军统帅,我抗起了皇家的责任扛 起了百姓的兴亡。 身不由己,我懂! 责任,我更懂! “不要生我的气,楚烨。” 这是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不是保持距离的主子,不是放低姿态的王爷,是楚烨。 我以为我还会激动,会怒火冲冲,可我发现,在他开口的这瞬间,我居然平静了。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的故事吧。”我长叹一声,用笑声遮掩着自己的失落,“我似乎还没有和流波长谈过,清晨的空气不 错,适合轻松的聊天。” “嗯……”他轻应了声,走到我的身边,与我一起站在小山坡前,眺望着。 大营就在山脚下,这里已经能看到隐约跳动的火光,还有不断巡视走动的士兵,我呼了口气,在草地上坐了下来,撑着下巴, 轻哼着小调。 风撩动我的衣裙,所有开始纷乱的心在一点一滴的平复,空气中清新的朝雾在逐渐发白的天色中袅袅升腾,沁入心脾。 他站在我的身后,手指贴上我的肩头,温热的气息透过衣衫染上我的肌肤,他的手指擦过我的脸庞,梳拢着我的发。 思绪,忽然飞到那一天,他笨拙的梳着我的头发,虽然不会却尽力做到最好,那个可笑的牛屎头,他无奈的神情,通红的脸庞 ,是多么的诱人。 一切,仿佛都还在昨天,那么的清晰。 分神间,我的发已经被轻拢,盘在脑后,被钗轻轻的绾着。 很普通的发髻,不出色,却也不是牛屎坨坨那么可怕,他手中的力量,也不象那次揪掉我头发般的可怕,温柔的让人心醉。 触碰着手中的发髻,我荡开一个浅笑,脑袋架在胳膊上,轻松的歪着头,回首望着他,“是不是上次之后你偷偷的练习了梳头 ?” 他默默的垂下头,算是无声的承认。 “好吧,看在我是唯一被你梳过头的女人份上,暂时原谅你的隐瞒。”我尽量的让语气轻松,不想看到流波沉重的表情。 他的手一僵,呆愣了半晌,语气有些不自在,“其实,你不是第一个。” 我的笑容也伴随着他的语气僵住了。 流波啊流波,他的心里,到底都埋了些什么?一个莫沧溟还不够,居然还有女人? “别告诉我那个女人也是你的主子,也是你发誓要用生命保护的人,象对我一样捧的高高在上的。”我随口嘲弄着,不期然的 发现他彻底没有了声音。 妈的,这算什么?乌鸦嘴吗? 他这个姿态分明在告诉我,老娘猜准了,还准的不能再准。 差别在于,他对我,九分半的假,半分的真,而这个表现,证明那个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九分半的真,半分的假。 他还想怎么样?让我吃完了男人的醋吃女人的醋? 索性不说了,我不知道说什么,我只知道我的心很堵,很堵…… 他,静静的坐在我的身后,双手一圈,将我整个人抱在他的臂弯间,胸膛靠着我的后背,双腿分开贴着我的腿,我的空间里全 是他的气息。 后背感觉到了他胸膛的震动,流波的声音在我耳边缓缓流淌,如水般划过,“你说要听我故事的。” 我侧回过脸,望见的,是他秀美的下巴曲线,和那双望着不知明远方的蓝色双瞳,伸出手,想要一如既往的抚摸他,拥抱他, 调戏他。 可手刚刚触上他的肌肤,我却停住了。 我想给的,未必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未必是我给的了的。 就在这犹豫间,他的手抓上我的手腕,偎贴上他的脸,细腻的肌肤在掌心中温热,细致的令人惊叹,他引领着我的手,慢慢摩 挲。 这个动作,让我们两颗游离的心再一次慢慢的重新贴近,我没说话,一点点的靠近他,最终,贴上他的胸膛,嗅着他熟悉的味 道,让那青草的气息充斥心间。 “我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族群中,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第一句话就让我的心情不自禁的捏了起来,“如果没有师傅 ,我活不到今天。” 我靠着他的肩头,看着他自觉的握着我的手,嘴角勾起了一丝甜,“幸好有你师傅,不然今天我的生命中,就不可能有流波这 个人,没有了你,那该是多么大的遗憾?” 他低下头,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古怪,隐约闪烁着什么,又在克制着什么。 “族中有规矩,凡少主即位成族长时,族中十八岁以上的未婚男子都可以参加比武,从中挑选出容貌身手才华都一流的两名男 子成为族长的护卫,也是将来的丈夫,辅佐族长,诞下未来的少主。” 护卫…… 我没记错的话,莫沧溟和他的对话告诉我的其中一个讯息就是,他们两个人都是护卫,也就是说,他们都是那个神秘少主的未 婚夫? 所以,他才有了那个以命发誓要保护的女人一说,可是,为什么又成了莫沧溟的男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八岁以上?”我一皱眉,捕捉到了什么,“你告诉我你才十八,你的年纪是骗我的?” “对不起。”他苦笑,“就当我十八吧。” 这个问题,似乎不是重点,我乖乖的选择了闭嘴。 “我的师傅,曾经是族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更是姿容绝色,文韬武略更是深藏心中,难得的内秀之人。”他的表情,充满了怀 念和追忆,停留在我脸上的目光,却更加的深沉了。 “那他一定是上届神主的护卫啦?”我接着他的话题,反手搂上他的腰,这种两人倾心的交谈,很舒服。 “不是!”他的眼神中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师傅未婚先孕,有了孩子,他没有去参加比试,小时候的我什么都不懂,以 为师傅要嫁给别人才没有去参加比武,直到一段日子以后,我看到了神主来探望他,说着要修改族规,多立一人为夫,我才知 道,师傅的孩子,是族长的。当年的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师傅既然肯替族长生孩子,却不愿意去参加比试,知道很多年后… …” “不去,是怕比武会伤害到那个孩子,他深爱着那个女人,自然也爱着她的孩子,他不在乎自己的地位,只要孩子平安,是吗 ?”我接着他的话题,轻叹。 他的手颤了下,极轻微,却被握着他手的我感觉到了。 “可是他忘记了,那个孩子的母亲,是族长,他怀着的,是族长的孩子,如果他一旦被立为夫又生下女儿的话,这个被承认身 份的孩子就有可能是族长的长女,未来的少主,你以为族长的两名正夫会接受这个事实吗?你以为他们会答应吗?” 我从他平静的语调和僵直的身躯里,感觉到了一股不祥的气息,争权夺势,阴谋诡计是宫闱千古不变的定律,只要与权钱勾搭 上了,哪里都是血腥纷争。 “师傅生了个女儿,很漂亮,很可爱的女儿,粉嘟嘟的脸,樱花瓣一样的嫩唇,抱在怀里很小,很小,生怕不小心就捏坏了, 面团一样。”流波的脸上,情不自禁的闪出了笑容,一种疼惜,怜爱,珍重的神情,糅合夹杂在他的脸上,“除了师傅,族长 和我,族中没有人知道,我看着她一天天的长大,看着她蹒跚的学步摔倒在我的怀抱中,看着她牙牙学语含糊着喊我哥哥,那 时候的日子真的很幸福。” 我能想象,一个无依无靠的男孩子,在懵懂中,有了疼爱自己如同亲生骨肉的师傅,有了娇嫩惹他保护的妹妹,那是他心中的 家的代替,最安静平和的时光,美好的技艺。 “她是我心目中要永远护卫的人,所以我努力的练功,要成为那个站在她身边的两个人之一,这是我答应师傅的。”他微微的 别开脸,不敢面对我。 我明白了,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流波已经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了别的女人,他不是不喜欢我,而是我来迟了…… “那她人呢?” 我没记错的话,莫沧溟说了要娶他,就是说少主已经不在了,两名护卫之一的流波放弃的继承权,所以落在了莫沧溟的头上, 而那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却口口声声说要沿袭规矩,娶另外一名护卫,才有了这惊天地,如雷劈的男男成亲。 “不知道,族里都说她死了,因为她的气息消失了,我们都感应不到,也许只有我坚信,她还活着。”他咬着唇,眼神中有股 深沉的痛,“她是师傅的孩子,我不愿意相信她死了,所以我努力的练功,成为双卫之一,只为了有一天我能亲自找到他。” 他的脸,藏在我的发间,呼吸热热的,喷在我的颈项,粗重不稳。 “当年我练功回去,屋子里一片狼藉,师傅,师傅……”他握着我的手忽然用力,声音哽咽,“师傅倒在血泊中,少主却不知 道去哪了,我找不到她,感应不到她的气息,就连族长也找不到她,整个族里都说少主应该是被丢进了我族的弱水潭中溺死了 ,因为传说只要是死在弱水潭中的人,永远都不会再轮回,成为孤魂野鬼,我不愿意相信这个,我宁愿相信少主是顺着水飘走 了,我要寻找到她,当左使和我说,她在人间遇到了一名女子,身上的族中气息比任何皇族都浓,却又远远不够如我们一般, 左使爱才,将族中的武功教授给她,可惜她始终不是我们族中的人,修炼不到最高武学;那时候起,我就想见她,想确认她是 不是当年的少主。” 我的心越听越凉,越听越冷,在他生声刚落下的时候,我已经忍不住了,“你说的这个女子,是指我吗?” 这就是流波来我身边的原因,这就是他想尽办法留在我身边的理由! 他抓着我环抱着他腰的手,颤抖的在他背上游移,“你对我背上的麒麟,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少主,少主小时候,最喜欢 趴在我的背上,描绘着麒麟图案,族中的孩子,不可能遗忘少时记忆,你再想想,再想想……” 我能感觉到他的激动,他的孤注一掷,他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可是…… 我抬起头,苦笑着摇头,“流波,对不起!我自小的记忆,就是在皇宫中如何的成长,一点一滴都清晰着,我是‘云梦’皇族,不是你的少主! 要我还是他? 他居然没有太大的失落,只是抽了抹难看的笑容,嘴角拉扯着,不再出声。 我仰首望着他,帅气的面庞被清冷的气息围拢着,面容润透,俊秀绝美,轻抚着他的面庞,一如这空气般冰凉,“流波,那你 的想法呢?如果找不到你的少主,你会怎么样?继承族长的位置娶莫沧溟,还是他继承位置你嫁他?” 嫁和娶,有差别吗? “我没想过要当族长,我的努力只是为了寻找少主,前任族长因为伤心,丢下一切远去,她的爱人没有了,她的孩子没有了, 她觉得自己保护不了身边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当族长,族中才说在我和莫沧溟之中挑选一个继承族长的位置,我对那个位置一点 兴趣都没有,我不是领导者的料。”说到后面,他居然摇头笑了。 那笑容绽放的瞬间,朝露中的花一点头,花瓣尖挂着重重的水珠,凝结在那细细的一点,啪,落地。 最是这一低头的温柔,微笑风中开放。 我凑上唇,亲吻着他的面容,肌肤细腻如玉,被我温暖着,由寒转暖,透着几分红晕,又是那个略带羞涩的男子。 我的唇,从他的眉间额头亲过鼻梁,一点点的滑下,停住。 我的鼻尖与他相触,他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脸上,热热的,带着颤抖。 “流波,喜欢我吗?”如此近的距离,一动唇,就能从他的唇边擦过,感受到他柔嫩的唇瓣似有若无的擦过,我低声呢喃,仿 佛是叹息般。 他的手,慢慢的爬上我的脸,珍重的捧着,那双蓝色的双瞳,燃烧起小小的火苗,簇簇的冒着。 忽然,他的手一用力,我整个人往前一栽,扑入他的怀抱。 他的唇,带着火热的温度,噙上我的唇,不容我犹豫的分开我的齿缝,深入我的口中,探索着我的舌尖,狂暴的吮吸着,咬 着我的舌,重重的啮着我的唇瓣,不断的摩挲,仿佛要将我的一切都拆开吞下腹中,我刚刚有一点回应,他的舌已深入我的唇 中,与我纠缠着。 他的手,带着汗意,热的仿佛要将我融化,捧着我的脸,不让我逃离,不让我躲闪。 这才是流波,我记忆中带着小小霸道而独立思想的流波。 不矫揉造作,爱就是爱,亲就是亲,吻就是吻。 我任他吻着,心头闪过一丝丝甜蜜的感觉,不去计较谁主动,谁更高高在上,两人之间,无所谓谁高谁低。 低头,因为爱。 纵容,更是因为爱他。 他尽情的释放着,直到我的嘴唇都发麻了,他才微喘的看着我,脸庞发红,胸膛起伏,却依然捧着我的脸。 “既然喜欢我,为什么要被教条羁绊?”这是我好不容易找回舌头后的第一句话,我了然的望着他,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脸,“ 如果说做护卫是你报恩的选择,寻找少主是你为了师傅的传承,那么下面呢?难道嫁给莫沧溟也是你的职责?也是你的使命? 嫁给他就能让你师傅的仇报了?嫁给他就能让你的少主回来了?” 他的眼瞳,闪过一丝迷茫,让我本来一肚子的火都没处发,“那我……” “你爱莫沧溟?”我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向他的鸟窝,在他还来不及防备的瞬间,握了上去。 手中的小家伙硬硬的,早已经翘起了脑袋,追根溯源应该是刚才那干柴烈火般的一吻。 我坏笑着,强势的把他压倒在地,“就这样,你要说你爱莫沧溟我就把这个东西揪下来,它只有看到我才会抬头,你的嘴巴会 骗人,你的鸟儿也会骗人吗?” 他不语,只是脸上的红晕更浓。 我握着手中的鸟儿,捏了捏,他一声轻哼,喉结上下滑动,闭上了眼。 我的手指顺着鸟儿向下滑,探向他的身后,还没有触及那个敏感的地方,他的手已经抓住了我的手腕,坚决而肯定的摇头,“ 不行,那,那里不行!” 我挑起一边的唇角,“那边不行?我才刚刚碰下你就说不行,你能接受莫沧溟分开你的大腿,把他的鸟捅进去?在你的身体里 j□j?” 他表情一僵,脸色忽然变的苍白。 我强势的伸出手指,两手试图分开他的腿,他咬着唇,蓝瞳几次闭上又睁开,终于,他一声低吼,手掌如风,将我的手扫开, 身体一滚,在草地上微微喘息着,双手死死的护着他的隐秘部位,有些愤愤的盯着我。 “受不了了?”我挑衅的望着他,“不就是把这东西塞进你某个排泄部位,说不定你也会很舒服的,最多清洗起来麻烦点,一 时快乐搞不好会带出点黄黄绿绿的东西,气味难闻点,如果你不愿意被他插,你可以选择插他啊,就象我刚才对你那样,分开 他的腿,掰开他的屁股,把你的东西j□j去,至于j□j的时候会沾上什么就不用想了,反正男人嫁男人,这是你的义务。” “呕……”我看到他,别开脸,长发遮掩了他的表情,但是那没憋住的翻涌声还是被我清晰的收入耳中。 我仰天,无辜的笑容遮掩不住心头的得意。 莫沧溟,和我斗?注定你就是输,只要流波还爱我,只要流波只能接受女人。 我侧躺在草地上,发丝垂散在耳边,枕着自己的手臂,雪白的手臂半耷拉着,慵懒的指着他,“我心中的流波,是一个自我到 有些小自负的男人,不以自己是男儿身就低眉顺眼在女子面前,敢于嘲笑世俗,敢于在皇帝面前争取自己所要的人,敢于把我 丢在水里泡着,敢于在床上与我争夺主动权的豪情男儿,我不勉强你,只问你一声,你是真心想要嫁给莫沧溟,还是想要与我 一生一世?” 他看着我,眼神挣扎。 我轻笑,眼神中的坚决却不容忽视,“我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女人,没有你想象中的大度,我会争取我要的,但是一旦被背叛, 我不会再给任何挽回的机会,我喜欢你,尊重你,所以我今天让你做选择,你选择莫沧溟,你现在就走,永远不要再来找我, 你若选择我,我上官楚烨一世定不负你。” 他的唇动了动,“我的血,不能与普通女子……” “哈哈哈哈……”我一阵狂笑,“你的血怎么了?你的血比较高贵是吗?碰了我我就要死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没提及 的那个家族就是传说中最高贵的神族。” 他眼神一窒,猛的抬起脸。 我老神在在,手指一抬,捂着唇打了个哈哈,“那个左使就是我赌来的师傅吧,她和莫沧溟什么关系?在看到‘嗜血烈阳掌’ 的时候,我就猜到他和我师傅之间必然有联系,当年师傅不就是看在我比他人都浓的神族气息时才大吼一声我必然是未来皇位 的继承人,顺道把武功都传给了我吗?只可惜,比他人强,却终究不是神族,她的武功我练不到极致,不过好歹算半个,你应 该弄不死我的。” 夜那个克妻克亲的命我都没放在心上,他这个算什么? 老娘要做那青衫鸟下鬼,够风流就行! “真的吗?”他不确定的问出声,只这三个字,彻底出卖了他的心思。 他不是不想和我在一起,是不敢,是害怕。 什么狗屁神族,我从来就没相信过那个东西,自以为是的高贵,神经兮兮的说着是皇族身后隐藏着的最神秘的那只手。 对我来说,天意、宿命、孽债,这都是努力后却得不到的自我安慰,命运是在自己手中的,错,不怨天,失,不犹人。 “你若愿意,这场仗打完,我带着子衿,月栖,境池还有你,我们隐居去,我唯一可能比不上莫沧溟的,可能就是一颗完全对 待你的心,我多情,却绝不会忘情。”撑起身子,我定定的看着他,“我给你承诺,不是唯一的爱,却是弥久的情,我始乱, 却不终弃,你决定吧。” 我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我要回营了,你自己考虑吧,想好了给我答案。”回首看着那个坐在地上神色复杂的人,“我希望在 回‘云梦’时,能听到你的真心话。” 脚下踩着柔软的草,清晨的露珠打湿了我的裙角,让它变的有些沉甸甸的,我逶迤而行,脚步平缓。 “等等!”他抬起头,蓝色的目光霍霍,“我现在就回答你。” “是吗?”我望着他,慢慢的,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张了张唇,“我,答应,你!” 我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我从不强迫人跟着我,不爱我,就放开手。” 天边,太阳跳出山头,染红了天空,阳光打在我们身上,我忽然看到流波的脸,就如同朝霞般,绯红。 脸越来越红,他的手,颤颤的伸出,猛的抓上我的手,重重的捏住,再也没有放开。 破阵擒敌雪前恨 北风一夜劲吹,坚实的大帐外呼呼的风声带着凄厉的啸声,在这冬日的清晨吹出寒意,清爽干冽的凉直透入心间,看着旗帜在 风中不断的舒展,卷起,乍一平静又被吹动,身不由己的在飞扬着。 我又何尝不是,人们看到的,是与这旗帜一样不落的传说,可曾知道,这大旗也有累了的时候,也有不想招展的时刻 。 “想什么呢?”耳边的声音,是风若希,这亦师亦友的伙伴。 手指伸出,对着营帐前那最大的血红旗帜,“我在想,它累不累,会不会想休息,每日在尘土中张扬着,接受着景仰 ,但是没有人知道它的想法。” “旗帜会有想法吗?”肩头被她的手按住,“只有有想法的人,看到它,替它烦恼而已。” 替它烦恼的人,我吗? 撤回目光,我看向身边的风若希,轻吐出一口气,“师傅,这次仗打完,我想辞了所有的官职,隐居去。” “啊……”她倒抽一口凉气,“隐居?” 我无声的点点头,在这句话出口后再次看着那艳红的旗帜,它依然在飘扬着,却不在如刚才那么沉重,轻快的飞舞。 “那你为什么回来?”她的声音有忍不住的怒意,如果不是顾及我的感受,只怕已经一拳挥过来了,“当你选择重新 回到‘云梦’的时候,我以为你想通了,才心甘情愿的把‘弑神’军交回到你的手中,难道你又要象三年前一样,做一个逃兵 吗?” “师傅。”我低声叫了句,可怜兮兮的声音竟然让风若希打住了所有的责难,看着我,重重的一叹。 “师傅,我承认我回来是因为我心有不甘,我甚至想过,谋也好勇也好,去夺取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为自己当年的懦 弱讨回一个公道。”仰望天空,灰蒙蒙的天空一望无际,遥远苍茫,“可是当我回来我才发现,我怀念的,是那意气风发的少 年豪气,是纵马江山的激荡,却并不想要将那些揽入我的手中,我喜欢争夺,要的只是一时畅快,现在的我,只想平和的生活 。”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了,也许是夜的随意潇洒改变了我,也许是年岁渐长后已经不向往那个最高的巅峰,平和的 生活,有夫有家,温馨甜美才是我如今的追求。 “你放过她,她会放过你吗?”风若希一声冷哼,“你这一次再放手,你觉得会如同三年前一样轻松的走掉吗?那时 候你就算放手了军权,依然军心在你手中,杀你会让三军动乱,所以放任了你的离去,这一次她坐稳天下,不可能轻易的放你 走掉,逍遥江湖,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梦的。” 我苦笑,“师傅,她是我姐姐。” “她更是帝王!”风若希打断我的话,“一山不容二虎,千古不变的定律,她夺了天下,多少人在议论那本该属于你 的,即使你不介意,她也不会介意吗?” 这个话题,越说越沉重了,我摇摇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厚重的云层低低的压着,仿佛压在人的心头,看不到雨丝 ,只有干冷的风在呜呜的吹着,“师傅,我昨天吩咐的事差不多了吗?” 她同样看看天,“一夜的北风,应该差不多了,就快要飘雪了,华倾风只怕忍不住了。” 我冷笑,“本来‘云梦’地处南方,这冬战我们绝对比不过‘沧水’之军,只可惜她非要搞什么铁甲之君,这冷冰冰 的铁甲在冬日穿在身上,透骨的寒冷,再是北方习惯酷寒的士兵,只怕也受不了,多约战几次,让她憋疯。” 明白了我的心意,风若希笑着走了,我也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呵出的气形成白白的雾气,团团的散开在眼前,刹那的氤氲转眼消失,快的来不及感怀那瞬间的温暖。 我的眼神慢慢的变的锋利,手指轻挽兰花,优雅的拇指食指相扣,身体轻旋,翩跹中手指一弹,劲风从指尖射出,射 入身边的栅栏上。 “扑……”深深的一个洞立时出现,伴随着我的冷笑,手腕粗的栅栏一层层的倒下,激起灰尘满面,“华倾风,不杀 你又怎么能抵消我镜池的恨?这一次我要你十倍百倍的还我!我一定会让你输的彻底,我一定要亲手灭了‘沧水’!” “楚烨……”流波的手抓着我激动的手腕,“别这样。” 我猛的回头,眼神如鹰隼般,狠狠的盯着流波,“你信他,我不信!起兵挑事的是‘沧水’,你信不信我十日内必然 攻进‘沧水’都城?!” 他看着我,在我疯狂的眼神下轻叹着。 “神族不会让一个国家独大,所以沧溟才会去‘沧水’,如今四国站乱太过是神主不在,不然事情不会变得如此难以 收拾,楚烨,你灭不了‘沧水’的,沧溟不会答应的。” “是吗?”又是神族,这两个字如同一座大山般压在我的身上,“他是神族就可以高人一等,就可以睥睨着看人间水 火,一句话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会让他莫沧溟知道,我上官楚烨要做的事,也一样没有人可以阻拦,别忘记了从你选择 我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神族的人,而是我的人!” 他抓着我的手慢慢的松开,终于,那蓝色的双瞳闪现一丝无奈,“是,我知道了。” 空气突然变的j□j,我烦躁的心也一点点的平复。 “对不起……”我低垂下头,“我不该把对莫沧溟的厌恶转嫁到你的身上,我不该把自己对宿命的无奈,对身份的痛 恨发泄到你身上,我想要的要不到,如今我想放下了,命运却告诉我不能放下,对不起,流波。” 他拥着我,温柔的亲着我的脸颊,“我知道,你没说错,我该放下那些身份,只属于你。” 尽管如此,我的心里还是有一种隐约的悲凉,一种不真实的萧瑟,流波背负的担子,真的就这么容易卸下了吗? 我不知道! 我只能把自己所有的愤恨,所有的不甘,投入到这一次的战役中。 在每日的战帖递下之后,我只做一件事,就是看着华倾风大军整装,然后鸣金收兵,不打了。 日复一日,她的大军不在气势如虹,甚至有些委顿。 冬日的寒风夹杂着潮湿的水汽,附着在铠甲上,竟然要不了几个时辰就凝成霜,看着他们的战马在超重的盔甲下哆嗦 ,我开始暗自摇头。 再一次与华倾风面对时,我的立马横枪,眼中全是杀意,我要她的命,我要打下‘沧水’,我要向所有人证明,上官 楚烨要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拦。 华倾风j□j的马不断的骚动着,她用力的勒着马,“上官楚烨,你每日下战书,每日都不战而退,莫非你无胆一战? ‘弑神’也有害怕之时?” 我放眼远望,黑压压的铁骑仿佛天边的黑云,遮掩了天空的色彩,让那阴霾更重,更沉。 飘飞的旗帜在凛冽的风中乱卷着,寒光兵刃,冷了天际。 我手一动,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磅礴的声势中,万人摆阵,尘土飞扬。 我纵声大呼,“‘云梦’的将士们,今日就让来犯者看看我们的威严,为了家乡的亲人,誓死捍卫国土,我上官楚烨 愿做这第一个马革裹尸的人,也要展我‘云梦’雄风!” “誓死捍卫国土,展我‘云梦’雄风……” “马革裹尸,护卫家园……” ………… 一浪超越一浪的声音,汹涌着,撕破长空,大地在震撼,马儿在嘶鸣。 “列阵,冲!” 短短的三个字,我看到了华倾风眼中的不敢置信,我躲了这么多天,光下战书不打,已经让她的耐性被磨光了,这一 次,我却是见面就开打,又一次让她不知所措。 尘烟滚滚,是有来无回的壮志。 箭雨如飞,是撕破天空的激荡。 沙场血如河,是多少为了千秋家国的守卫之心? 天边,仿佛死神正张开着他的笑脸,等待着收割灵魂。 肉体堆砌出来的阵法,在平原间犹如巨大行进着的城池,血肉铸就捍卫的决心,脚步踏平着侵犯的欲望。 战场上生命的逝去,与江湖厮杀或者杀手行刺那结束的一两条生命,根本无法比,看一人死去,会心悸,会难受,会 有些无法适应的呕吐,但是在这里,看着一个个的人倒下,散开的方队被后来者替补而上,没有人回头,没有人惋惜,没有人 哭号,平静而麻木的继续推进着。 “上官楚烨,你躲了三天,就还是用老一套的铁盾来对付我吗?今日只怕要你十万大军都给我交代在这里。”华倾风 一声狂笑,策马扬鞭。 我看到,莫沧溟对着她,不满的叫着什么,却被她固执的甩在了身后。 天边的乌云越来越暗,似乎是有一场大雨即将来袭,阴沉沉的风,仿佛从地狱黄泉的彼岸吹来,带着嗜血的气息,弥 漫扑来。 华倾风的铁甲阵,马蹄犹如踏在人心间,铁衣反射着光,直冲而来,那震撼的力量,仿佛要撞破人阵,将一条条生命 踩踏在铁蹄之下。 他们确实有他们的实力,每一次冲击,我看到方形的巨阵就停顿一下,再次冲击,又是一个缺口。 惨叫淹没在杀伐声中,倒下的人影被脚步遮掩,兵刃敲出成千上万种声音,有砍在盾上的,有划破肉的,还有嵌入骨 头里的。 血腥气,占据了所有空气中的味道,‘沧水’铁骑的每一次冲击,这味道就浓上一分,红色的血雾喷撒在空中,如雨 般打在脸上,身上,还是热的。 当那黑色的铁蹄逐渐抵挡住了所有的方阵时,华倾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冲向离她最近的一个方阵,手中枪挥舞着, 顿时倒下身影一片,血雨冲天。 我看到她的枪在上下翻飞着,每一次落下,挑起,都代表着一个生命的流逝,我‘云梦’的将士,倒下。 血红色,弥漫上我的眼眶,紧握着手中的枪,牙齿咬的咯咯响。 我看着她兴奋的冲入我的军队中,带领着她的骑兵队,沉重的马蹄一抬,踩上一名士兵的胸口。 人,无声的倒下,后面的人,涌上。 她轻松的将枪捅进一人的胸口,居然抬起头,寻找着我的方向,在与我目光相触后,她得意的笑了。 在她的笑容中,我一抬手,冷静的吐出两个字,“变阵!” 话音刚落,刚才还是方形的阵队忽然变了,变成了圆形,将所有的铁骑队团团围在了中央,盾牌的遮掩下,忽然伸出 了数米长的镰刀,巨大的弧度在刃尖划过锋利的寒光。 华倾风一楞,就在这片刻间,镰刀变成了数十柄,上百柄,犀利的扫向铁骑的马腿。 血珠飞起,一条马腿飞了起来,还带着厚重的马蹄铁,了无生气的落在远处,马背上的人影被抛飞,沉沉的摔落在地 ,穿着沉重铠甲的人还来不及站起来,翻倒的马身已经压了上来,数百斤的身体,就这么砸在了人身上。 连叫声都没有,人彻底没有了声息。 华倾风的队伍还来不及反应,数十上百的镰刀在疯狂的挥舞着,仿佛在切割着无边的野草,只可惜,我切割的,是‘ 沧水’最精良的铁骑。 早在几次的面对面中,我就发现了,再是包裹的严实,也不可能包住马腿,为了不阻挡马的奔跑,那个位置都是没有 任何遮挡的。 这么多天了,华倾风早已经按捺不住与我交手的期待,更是在看到我‘无计可施’的老阵法时得意的忘记了一切,她 疯狂的杀戮,为了夺取即将到来的胜利,为了让我品尝失败的苦果,可惜她忘记了,主帅一旦冲入了别人的阵法中,十战九败 。 莫沧溟比她看的透,只可惜,她被期待太久的胜利冲昏了脑袋,根本不接受任何意见。 对面的‘沧水’大军在我变阵中发出巨大的哗然,莫沧溟带着人如潮水一般的冲来,看样子,是要血肉相搏以期待救 回华倾风了。 他能这么做,我又怎么可能猜不到? 耳边不断的呼啸着各种声音,盾一展,上万只机簧劲弩从遮掩的大盾后露了出来,三只铁簇肩头闪闪发光,一声令下 中,铺天盖地的箭划过天空,射入‘沧水’的阵营中。 我不需要这箭雨能带给他们多大的伤害,我要的,是暂时缓下他们的脚步,只要一点时间,就足够了。 圆阵中被包围着的人群,已经是躺下的多,骑着的少,只有华倾风带着少数几个人在顽强的抵抗着,她的枪上下翻飞 着,所有试图伸向她的镰刀,都被她狠狠的荡开。 她的身上已经沾满了血迹,未曾干涸的血挂在她的脸上,红红黑黑的痕迹,让她本来就狰狞的面孔变的更加的恐怖, 狠厉的气势让人一时不敢靠近。 我一夹马腹,如风驰电掣般跃入阵中,顺势一扯自己的盔甲,银白的装束被我一把揪了下来,“华倾风,上官楚烨今 日不穿盔甲与你一战,三招内不擒你,我自绝于三军阵前。” 声音随内力发出,在空中凝而不散,居然将那漫天的喊杀声活活的压了下去,更是震惊了对面‘沧水’所有的人。 我一袭银衫飘飘,冲入阵中,当头盔被我丢下,黑色的长发在身后飞舞,我从那仅存的十几人眼中望见了惊艳,惊恐 ,惊惧的混合体。 枪尖一挑,灌注了我内力的枪让他们慌忙的躲闪着。 马蹄中,我飞驰着,他们的躲闪中,我的枪全部落空,只是浅浅的划过马身上的铁甲,擦出刺眼可怕的火花。 我一勒马缰,那仿佛要奔向天际的速度猛的降了下来,马蹄一扬,双蹄腾空,人立而起。 我骑在马上,衣衫飞荡,剑尖斜指华倾风,“三招,走过三招我的命就是你的!” 她已经气的全身哆嗦,饶是在我重兵包围中,依然不散她的霸气,眼神盯着我,“就靠你刚才那枪枪落空的招式吗? ” “落空?”我两眼一眯,枪尖伸到她的面前,“看看,上面有什么?” 枪尖寒光闪耀,阳光打在银白色之上,划过一缕冰冷的锋芒,凝结在最锋锐的前端,那里,有一片红色还没有来得及 凝结。 我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红色,滴落…… “啊……”惊叫声声,在我垂落血珠的同时,那残留屹立的十几匹马,同时身子一沉,惨嘶着跪倒,悄无声息了,铁 甲的缝隙中,冒出一片片的血迹,染红了铁甲。 我冷笑,“我的枪法可还行?” 华倾风眼神一扫,身边,是全军覆没的铁甲军,远处,是被箭雨威胁无法靠近的部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 的脸上。 “老娘跟你拼了!”她彻底疯狂了,一夹马腹朝我冲来,手中的枪夹杂着有来无回的气势。 战,是输。 退,亦是输。 望着凌厉的枪尖,我没有出招,只是看着她不断的靠近,然后…… 冷冷一笑。 马身靠近,八蹄交错,她的枪,已经到了我的脸侧。 我的身体忽然飘了起来,银衫在空中耀眼的绽放成花朵,在空中旋转着,被数十万双眼睛望着。 华倾风的一枪太狠,当我骤然从眼前消失的时候,她的身体一栽,攻击落空的冲力差点让她掉下马,急急的想要撤回 枪,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我脚尖一落,踏在了她的枪尖之上,手指一送,长枪抖动,如灵蛇般窜了出去,耀出千万朵枪花。 她想要撤回枪,奈何被我踩着,身体的重量加上我内力一沉,她又一次往一边偏去,我口中冷冷的一喝,“第一招。 ” 她一惊,手索性松开,翻腕从身侧抽出长剑,挥舞着朝我砍来。 已经完全没有了章法,或许在她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支撑三招,说不定还有转机。 我的身体下坠,她的剑已经贴上我的身体。 “嘶……”衣袖被剑刺破,她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喜悦,只是这喜悦还来不及闪现在脸上,我一脚飞踹,踢上她的脸, 巨大的力量把她从马上踹了下去,“第二招!” 她的身体,在尘土中打滚,沾满了灰土,头盔偏向一边,晃荡着掉了下来,散乱的头发也沾满了黄色的泥土,黑色的 铠甲上尽是血渍和土混合的产物,她想要飞快的爬起身,脚下一绊,踉跄着。 我落在她的面前,看着她凌乱的脚步冲向我,手中的枪朝天握着,长身而立,“还有一招。” 她抬起眼,额头上的血浓稠的往下淌着,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我将士的,一双眼,如狼一般恶狠狠的盯着我,用力 的喘息着,手撑着地,试图站起身。 我脚步一挪,冷睨着她,“还要打吗?” 她颤颤的想要爬起来,伸出的手已经有些哆嗦,“打,还有一招。” 我站在她的身前,“华倾风,你为了胜过我,不惜步步算计,可惜你太想赢太想赢了,或者说,你还沉浸在上一次蹂 躏我的快感中,觉得我黔驴技穷了是吗?还是你对自己的铁甲阵太自信了?这种明显有缺憾的阵法,你居然得意了这么久?” 她盯着我,我轻轻一哼,摇摇头,“负重太高,马就失去了原本的轻灵,若不是你的马都跳不起来了,又怎么轻易的 被我斩断马腿?华倾风,我做好了与你持久论战的准备,没想到,不过一场战役,你就不能翻身了。” 地上,红色的血凝成厚厚的一层,缓慢的爬行着,象是地狱深处探出的魔爪,漫无边际的伸着,一点点的伸向远方, 黄土覆着的深红色,不知道是人的,还是马的,生命早已经没有了气息,只有他们还是运动着的,仿佛是灵魂在人间最后的挣 扎。 就在我别开眼的瞬间,华倾风弹射而起,手中闪出一柄匕首,刺向我的小腹,她的唇角干裂,咬着血丝,“要死,我 们也是一起死!” 我看也没看她,目光还停留在那蜿蜒缓慢的血河上,在她身体贴上我的同时,手指如电的伸出,准准的抓上她的手腕 ,一敲她的胳膊肘,所有的力量被我反扣回去,那匕首,神准的插入她自己的右肩,我顺势一拉…… 血光中,一条手臂飞起,落在地上,手指还在无意识的抽搐着,华倾风惨叫着,扭动着,我扣着她的肩头,手指连点 ,止住了那奔涌的血,“这是你欠镜池的,我不会要你的命,因为你的债还没还完。” 于此同时,我的手一捏她另外一边肩头,喀拉声中,我感觉到了骨头片片粉碎的声音,“这是你欠我的,你的技术不 够,让我的筋脉恢复,我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华倾风!” 她又是一声惨叫,我手指一伸,点上她的气海穴,冰冷的内力从指缝中透了进去,游走在她全身的筋脉中。 “哇……”她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般软了下去,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 “这是我三军上下对你的仇恨,废你功夫,从此你就是废人一个,我暂时不会杀你,我要你眼睁睁的看着,你最坚固 的‘沧水’大军是怎么被我土崩瓦解的,我要你看着,你曾经的英雄梦,会怎么样的片片碎裂,瞪大你的眼睛看吧。” 此刻的我,犹如嗜血的妖魔,新仇旧恨全部涌上心头,目光冰冷的看着她的腿,发现她已经昏了过去,唇边一缕冷笑 ,将她高高的举了起来,“将士们,‘沧水’犯者主帅华倾风已为我拿下,让我们将鞑虏驱逐出境,还我大好河山……” 鼓声震天,杀声震天,吼声震天…… 尽管有莫沧溟只怕也无法挽回我擒住华倾风带给他们的震撼,军心已乱,无力回天! 他远远的望着我,红色的长发飞舞如火焰,眼中好战的火焰在慢慢的升腾。 抬起手,他做了一个手势。 收兵?他以为我会答应吗? 我纵马前驰,耳边风声呼呼,眼中,只有那个红发的男子。 我不会忘记,当日在‘沧水’,是他拦住了我逃离的路线,这一次,我也不会放过他。 身后,忽然响起清脆的声音,是收兵的锣声。 我骇然回首…… 是谁,在我这个最高的指挥者下了追击令的时候,居然发出了收兵的命令? 我不明白,杀意正浓的全体士兵不明白,没有人明白。 再回头,莫沧溟微笑中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和挑衅,从容的拨转马头,退去。 金牌传召梦不宁 “这是谁他妈的鸣金收兵的?”我怒气冲冲的一头撞进大帐,手中的枪狠狠的贯入地面,枪身犹自颤抖不休,“这里我是主帅 ,是谁罔顾军命?” 我浓重的呼吸声,银衫上斑斑血迹凝结成黑紫色,额头上的汗水大颗的滑落,怒目圆睁,一个个的从眼前人身上掠过 ,所有人都是同样莫名其妙的眼神,和我一个反应。 “是我!” 大帐外,一个冷静的声音伴随着进入的身影,让我无奈中一肚子火没有地方发。 风若希,居然是她。 她看着我,又看看其他人,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我也不想收兵,我甚至想直接杀入‘沧水’皇城,可是我收到了 这个东西。” 那东西,金光闪闪,雕工精美,两边是龙纹飞舞图,盘旋交叉着,祥云密布,龙形威武,五爪张开,爪上扣着一面金 牌,上面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倒身下拜,除了无奈,再没有任何字眼可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皇姐啊,这到底是为什么? 多少将士浴血拼命,眼看胜利在望,你就这么一句将所有的努力丢弃,你拿什么去面对你的子民,你的士兵? 他们为了你一句话连命都不要,你呢? 或许,这就是帝王之道,无情,但是以大局为重,该牺牲的就牺牲,该舍弃的就舍弃,我看的透,却未必看的开,这 就是我和她的差距。 忽然想起那天流波说的话,莫沧溟不会让我灭了‘沧水’,四国的平衡不会乱在我的手中,再联系起莫沧溟离去前古 怪的笑容。 难道真的是他? 神族,有如此无法抗拒的力量? “我知道你生气,我也生气,我们拿血拿命换的,一句话就什么都没了,但是我不能让你违抗圣旨,我必须这么做。 ”肩头,是风若希的手,扶着我的身体,“起来吧,他们都出去了。” 我轻轻的抬起头,身边的将官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恍然发现自己陷入沉思都不知道他们已经离去。 心口,被什么堵着,有些不是滋味。 她拍着我的肩膀,“别这样,无论如何这场仗是打赢了,别扫了大家的兴致,我让他们出去犒赏三军了,不管怎么样 ,我们一战破了铁甲阵,擒了主帅华倾风,‘弑神’再次创造了神话,这就够了。” 我点点头,站起身,扯了扯身上血污的衣衫,轻笑了下,“我没有很在乎一定要灭了‘沧水’只是想到了有人曾经说 我不可能让‘沧水’消失,当时我不信,现在是不由我不信。” “四国分庭抗礼,你依然是最值得倚重的战场之神,或许对你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只要你肯周旋,拿回属于你的天 下不是不可能。”帐中只有我和她,她的直接让我无语,这些话若让别人听到,足够我和她死上百次了。 我平静的看着她,吸了口气,“师傅,上次我就对你说过,回去我就辞官,其他的我根本没有兴趣,我想,我这个想 法是不会改变了,对不起。” 她的眼神,慢慢的黯淡,终究还是轻轻点了下头,“你是个随性而潇洒的人,只要你自己放下了就行,我也希望你能 真正的解脱,不过……”她有些酸涩,勉强挤着笑容,“除非你又一次丢下三军逃跑,否则我怕你辞官很难,她不会答应的。 ” 我哈哈一笑,随意的拨了下头发,对她甩了个媚眼,“那就跑吧,大不了你带着三军回去,我提前溜回去接走我的男 人,一走了之。”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记得替我照顾好月栖。” 我重重的一点头,“放心,只要你厌倦了,想养老就来找我,养你我还养得起。” 两人对望,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情谊流转,不必多言。 大帐外,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欢呼,到处都是叫声,伤痛已经远离,徒留笑声回荡,燃起的篝火熊熊,仿佛希冀的烈 焰,耀红了半边的天空。 看着她们的热闹,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酒香,我慢慢的咧开嘴,笑了。 “将军,您也喝吧……” “将军,一起喝酒啊……” 两名士兵摇摇晃晃的走到我面前,举着手中的酒坛子,“仗打完了,我们能回家了,将军,敬您!” 我微笑着,从他们手中接过酒坛,举起手中酒坛,仰首。 透明的水流倾泻而下,滴涓不剩的尽入我的喉间,不是顶好的酒,胜在够烈。 身边的叫好声响成一片,我丢下酒坛,品味着从口腔一直烧入腹中的感觉,热气升腾,冲上脑门。 “好……” “再来……” 豪气干云的声音让我暂时放下了一切,一撸袖子,指着他们,“告诉你们,我比‘弑神’更大的名头是什么知道吗? ‘酒神’!” “吹牛!” “比试比试,输的脱衣服绕军营跑三圈。” “来就来,拿酒来,今天不放倒将军对不起我们将士的期待……” “今天不喝倒你,你不知道你将军什么本事!” 只有在她们面前才不需要顾及身份地位,地上一坐,酒坛一端,没人管酒好酒好,管醉就行,没人管肉咸肉淡,管饱 就行。 只有她们,才会给你最真挚的感情,因为那骨子里残存着的一丝景仰,感激。 他们不会算计,只会用最真诚的动作去表达他们的心。 我一坛又一坛的干着,身边的人络绎不绝,似乎唯有与我痛饮一杯才能表达他们对我的喜爱,我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直到嘴巴都麻了,身边的人总算渐渐的少了。 我拍着身边的人,“喂,都……都说……都说感情最好……最好的是,一起扛……扛过枪,一……一起嫖……嫖过娼 ,等……回了云梦……姑奶奶我,我请你们上青楼……嫖个过瘾,起来,陪我喝。” 人影动了动,手上一送,酒碗落地,人却没醒。 我抛下早已经空了的酒坛子,我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仰首苍穹,黑色的天幕上缀着星星点点,望不尽的天空,看不 穿的黑色。 头有些晕眩,不知道是酒劲上头,还是被这深暗弄的昏沉,我眯起眼,狠狠的摇了摇,脚步踉跄不稳。 我喜欢这种微醺的感觉,不是烂醉,有一点点的麻木,有一点点的思维停顿,反而让多虑的心能得到暂时的平和释放 。 天苍苍,野茫茫,风呜咽,人断肠。 能从战场上留下性命回来,如何能让她们不醉倒?麻木自己的心,什么也不要去想,一刻的安宁,已是难得。 远离了篝火,夜晚的凉风忽然的袭来,我缩了缩肩膀,漫无目的的乱走。 仗胜利了,我以最小的损失换来了最大的利益,按理说我应该很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头总有种隐隐的不安 。 说不出原因,但是心间就是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心悬在半空,没有归处。 也许是喝多了酒,心跳加速吧。 我甩甩头,试图摇晃掉这种不安的感觉。 不知不觉,我又一次走到了竹林的深处,直到那泓深潭在眼前摇晃,熟悉的情景让我一楞,酒醒了几分。 池水摇晃,风吹动水中的月影,嫩嫩的摆动。 仿佛,又回到了那夜,雪白的人影从池中升起,环抱着一轮明月,金色的发丝,金色的双瞳,精灵悄然落入人间。 那清透的身影,秀美的雪白肌肤,似空气中所有水汽凝结幻化出的清新。 可是现在,只有那方黑沉沉的大石,空荡荡,死气沉沉。 灵动的人,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 “锦渊……”我低低的念着,倏忽抬头,扯开嗓音,“锦渊……” “锦渊……锦渊……渊……” 林涛阵阵,回荡着我的声音,远去,飘散…… 没有回应,也没有人影的出现,身边冷清寂寥,孤寒独影。 战事结束了,我也要回‘云梦’了,对于这个一夜露水的男子,我居然有些不舍。 我没忘记,他沙哑的嗓音喃喃的说着,只有初夜一个人。 我也没忘记,面对莫沧溟那强大的气势,他怡然不惧的站在我的面前,甚至比我还快的出手,那是一种对我全然的护 卫。 有时候感情,仅仅源于一瞬间的感动。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让一个男人站在我的面前保护我,但是他的这个动作,确实让我感动。 或许,没有死生契阔的执手,没有一生一世的约定,我和他,只是一晌贪欢的需索。 如果他愿意,我愿意带他回去。 感情,不是谈出来的,是做出来。 以我和他这么合拍的床上缠绵,还怕做不深感情?做不出爱? 不过就算我愿意带他走,也要人家肯出现啊。 现在的他,就一如我看见的那晚,忽然的出现在空气中,又突然的消失了。 我坐在竹林间,静静的等待着,希望在我睁开眼时,能看到那抹飘着各种颜色的奇装异服,能看到他晶莹剔透的面容 。 酒意上涌,睡意也慢慢的袭上心头,朦胧间,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几夜没有睡过安稳觉了。 氤氲迷雾中,我迷茫着。 一个人影宛然绰约,端立前方。 几近透明的身姿,飘渺如云丝,淡淡的被长袍拢着。 明明就在眼前,为何如此清淡如烟,雾霭沉沉? 呼吸,自动的放轻。 我怕,怕呼吸重了,他的影子就散了。 霜白,他的颜色,浅的让人心疼,这颜色太单薄,薄的象暖春最后一抹冰片,随时被吹化。 不敢伸手,因为我知道,我的挽留珍存,只会让他消失的更快。 我只能贪恋的汲取,他最后一丝绝艳出尘。 发丝被吹动,根根摇曳,如此亮眼的发,仿佛凝结汲取了他全部的精血,在他乘风而去后成为人间唯一的残留记忆。 我看到,衣袍动了,发丝动了,可那身影,也更虚幻了,在一点点的透明,一点点点的虚无。 他优雅的颈项,曾经在我记忆中散发着玉质的温润,可刚才那一眼,只余苍白。 沄逸呵,你又瘦了。 不知道最轻薄的一方纱巾,你的肩头能否承受? 纵然断情,依然无法控制的心疼。 你的蛊,下的好深,好深。 纵然骨肉剥离,亦无法解脱你的身影,因为那毒,早已经深入在骨髓中,与血肉凝为一体。 我的目光下移,那微露在袍外的手指,纤细,雪白的指间,勾着一块翠绿。 就这翠绿,已是他身上最艳丽的颜色,唯一有着生机的颜色。 我记得这方绿,是我赠与他的定情信物嘛,他居然还捏着。 笑容还来不及展示,心头突然咯噔一声。 那玉,那玉…… 分明在决裂的那夜,被我亲手砸碎毁了,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手中?如此完整,如此清脆欲滴,如此— —妖异! “沄逸……”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我心魂欲裂,张开嘴叫着他,可我的声音,为什么只能在心底徘徊却喊不出 声? 我想伸手,牵住,拉扯住,只要能挽留他,什么代价都可以。 沄逸,不要走! 可我的手,象被绳索捆住了,无法动弹。 “呼……”一阵风吹来,云卷动,他的身影闪动,慢慢透明,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沄逸!!!”我一声惊叫,猛的坐了起来。 身边,空空如也。 没有那个霜白的人影,没有那方翠绿的玉佩,有的,只是呼呼的风,沙沙的竹叶声。 有的,只是我一头的冷汗,被风吹过,冰凉。 我呼呼的喘着气,还没有从刚才的梦中醒过神。 轻吸了口气,闭上眼。 我以为我早已经忘记了他,或者说,即使想起,也是恨而非爱。 可是刚才那种悸动,那种心口被捏住的感觉,让我恍然又回到了初见他的那一刻,那个飘渺到不似人间的男子。 眼角,有些酸涩,心情无法平复。 只有梦,才能让时光倒流,拾起自己已经遗忘的一切,甚至连动心的刹那,也被封印在了脑海深处,在午夜梦回时, 再一次重温,再一次在辛酸中,微笑。 目光投射在大石上,锦渊依旧没有出现,天边已经微微露了白。 看来他是不会出现了。 我悄悄的起身,行向军营,而那心口不安的感觉,更重了…… 莫沧溟的算计 在等待降书的日子里我的心总是惴惴不安着,甚至可以说到了坐卧不宁的地步,有些人以为我是急着回家,急着看自 己的爱人,只有我自己无奈,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唯一的解释,是某种预感,一种恐惧的预感。 这几日,我无数次的去到那林间等待,只可惜,根本看不到锦渊的身影,甚至连残存的气息也没有。 他就这么彻彻底底的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追查的半分线索都没有。 无奈中的我,只好在树上订了我的银色发带,在发带上提笔写了几个字,“锦渊,如见字条,可于十日内至‘云梦’ 逍遥王府寻我,上官楚烨留。” 就算他不识字,好歹也会找人问吧,这是我没有办法中的最后一个办法了。 我没有更多的心力去等待,因为签署停战书的日子来了,我又一次与莫沧溟见面。 依然是霸气的光辉压住所有人,耀眼的让人第一眼就无法忘记那外放的气质,我身边的将官与他那双凌厉的眼光一触 ,都飞快的低下头,脸上的喜悦都变成瑟缩。 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将,一面之间被人如此压制,少见啊,少见。 不得不承认,莫沧溟异域深邃的面容在一众平板的脸中极有特色,尤其是一名男子率领女子,他那头红发张扬着,身 后的人都低垂着头,脸上或多或少残留着战败的失落,唯独只有他,骄傲而高贵,骨子里透着高高在上,让人不敢逼视。 也只有他,才能这么坦然的露着脸,昂然前行。 也只有他,让人不敢露出不屑的目光,嘲笑讥讽。 如果不是因为流波,我会欣赏他,因为狂需要本钱,傲需要资格,而他,都有。 当然,有这么一个对手,也是令人感觉舒坦的,越是霸道的人,在打击征服的时候,越能带来快感,这一次,我算赢 了。 “几日不见,上官将军居然神情憔悴,莫非是爱人爬墙给你带绿帽子才如此忧心匆匆?”他大量着我,唇边扯出一丝 讥讽。 这几日,为了让流波整理清楚思绪,我并没有过多的纠缠,因为放下真的需要时间,我能做的,就是保持该有的尺度 ,给他足够的空间。 这很难,很揪心,但是我能忍。 我忍着自己不去骚扰他,忍着不去想他,就连今日,我都没有要求他一定陪在我身边,就是怕他夹在中间难过。 “真是不好意思,让莫将军见笑了,昨日挑灯夜战,数百回合刀光剑影,当然有些憔悴,不过我的对手现在还躺着没 起来呢,也算是小有成就。”我漫不经心的一句,他的脸瞬间变的冰冷僵硬。 随意的往桌子前一坐,歪在椅子里,我眼神流转,语笑嫣然,“莫副帅的表情,怎么和我早晨床上那位刚醒来时一样 ?难道您也蛋疼?” 他眼神一眯,我感觉到两道刀光带着杀意刺了过来,一刀刀的切割着我的肉体,试图凌迟我。 “上官将军如此鞠躬尽瘁,莫不是想死而后已?”他往桌前一坐,手指扣着桌面,一眼就能看到蜜色的肌肤下有力的 指节。 “美男鸟下死,做鬼也风流,反正人最后还是要躺在床上死的,有人陪着也不寂寞。”我手指勾勾,示意他把停战书 拿过来,“你长的倒是不让人讨厌,哎,我害怕啊我害怕……” 不等他说话,我径自展开降书阅读起来。 在我的猜测中,这一次的战役因为莫沧溟的撤退及时和皇姐那一面金牌的作用下,‘沧水’并没有遭受到万劫不复的 打击,这个时候的停战,我们是占不到很大便宜的,谁知道上面的条款,让我又是一次震惊。 ‘沧水’自此开始,若无他国大军压境,不得有超过两万人马装备的离境。 为表示停战的决心,‘沧水’与其他三国修好,向三国其他两国各送礼物一万万两白银,另向‘云梦’赠与两万万两 白银,‘云梦’释放华倾风,‘沧水’撤兵。 ‘沧水’守兵后撤三百里,土地交由‘云梦’管辖。 零零总总数十条,看的我目瞪口呆,这根本不是停战书,而是丧权辱国割地赔款啊,这四万万两一送,本来四国中最 富有的‘沧水’顿时国库被掏空,这空缺只怕要很长时间才能填补,后撤三百里,压根就是城池相赔了。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一场不算输的战役,为什么要如此赔偿? 我的目光,没有错过那停战书的最下方,是‘沧水’之帝的亲笔印鉴。 短短几日,莫沧溟居然拿出了皇帝的亲笔书,扣除往返的快马加鞭,也就是说‘沧水’朝野上下甚至没有就这赔偿进 行过讨论就通过了,这,这也太奇怪了。 目光越过停战书,停留在莫沧溟的脸上。 他捕捉到我的眼神,微挑了下眉头,明亮的瞳孔内高傲一直没收敛,与身后那些人的悲凉完全不同。 事不关己,我能理解,毕竟他是更高阶层的神族。 可是如此轻松惬意到舒心快乐,就让我有些看不懂了。 他目光看看我,又看看我拿在手中的停战书,唇角细细的拉伸。 他的唇,有些薄,这让他的张扬中带了些阴狠,却也给他那中狂傲的气质添了几分轻薄,从来没见过有男人可以把这 样的气质糅合的如此恰到好处。 若是别人,无论哪一种气质都足够他被人指责不正经,独独他,不正经又如何,那狂傲已经足够他人闭嘴。 目光再次投回书上,在‘沧水’国王印鉴旁边,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字,莫沧溟——一如他人般狂放。 字都签好了? 我眼神一扫,忽然对着身后人挥挥手,“你们都出去。” 就在同时,他也做了个同样的手指,“出去!” 人陆陆续续的走了,他索性一翘凳子,有力的腿往桌子上一架,“问吧,想问什么。” “聪明。”我弹了下手,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这是你要来的吧,我们没有对‘沧水’提任何要求,这样的赔偿太过 ,反而让我不放心了。” “你太小心了,有钱收,有礼拿,有名声就够了。”他斜眼看看我,自顾自的掏出把小刀,修着指甲。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丝毫不放松,“告诉我真正的理由,不然我不会签的,也不会停战,我会攻打‘沧水’。” 他手一停,那薄薄的唇角再一次细细的拉伸,“一道金牌不够将你召回?那么两道?三道?还是四道?够吗?” 我的心咯噔一下。 皇姐的金牌,出了能进军帐议事的人,没有人知道,而我能保证那里面没有奸细,莫沧溟是从哪得到的这个消息? 我的迟疑,他的从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一次,我发现我小觑了这个男人,他远比我想象中,聪明的多,他有本钱张狂,有本钱傲气。 思绪电转,我从千丝万缕中捕捉到了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因为他此刻的表情。 “是你?”我的手撑上桌子,差一点失控的站了起来,“皇姐那道金牌,是你操纵发出来的?” 皇姐身为一国之君,我根本不会相信她为人控制,但是莫沧溟的肯定,他的那种万物捏在手中的睥睨,让我不得不这 么猜。 他半侧着脸,面容如雕刻般英俊,目光隐在脸部的阴影中,“聪明,不过不算操纵,我也是为了四国平衡而这么做。 ” “四国平衡?”我看看手中那巨额的赔偿,“当今国力最强大的是‘沧水’,所以你在‘沧水’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帮 他们,而是为了监视他们,遏制他们的发展?” “那也多亏有你啊。”他一弹手指,“你是我至今见过,最值得赞赏的人,如果没有你出众的才能,‘沧水’不会如 此轻易的失败,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削弱他们,我怎么会放过?‘沧水’的野心太大,势力扩张太狠,触角伸的太远,是该吃点 苦头。”他看着我,眼神中神色复杂,轻轻啧啧嘴,“只可惜你的能力注定只能做最强大的棋子而不是下棋的人,这是你的悲 哀。” 利用我表面上打败‘沧水’,却不让我伤其根本,神族命令一下,皇姐不下金牌又能如何? 灭‘沧水’的下场是四国平衡被打破,‘云梦’独大,他不会让事态朝那个方向发展。 他没有说错,我是个强大的棋子,永远都能达到下棋者想要的目的,但我永远都不是下棋的人,不能自主,不能由自 己率性而为。 他指挥皇姐,皇姐指挥我,看似我在战场上赢了他,却是他一人之力,完成了四国最不可能的平衡。 流波说过,莫沧溟不会让我灭‘沧水’,果然不错。 夜说,宿命不可违抗,我依然不信。 我拿起笔,在书上签下秀逸的四个字,上官楚烨。 手指一送,信笺缓缓飞起,朝着他的方向,他两指一伸,将信笺夹在手中,终于毫不掩饰他目光中胜利的表情。 就在我站起身时,他喊住了我的脚步,又是那弯弯的挑衅嘴角,性感的让人想一脚踩扁,“你刚刚说怕我,我很欣赏 你这种动物的本能,对强大者的畏惧。” 学着他的表情,我慢慢的勾起唇角,似笑非笑,“你错了,我说怕,是因为刚才看到你的手指又细又短,根据我的经 验有这样手指的男人鸟儿也又细又短。我很害怕和这样的男人上床,因为我受不了……”手指撑上桌面,与他脸对脸,我一字 一句的清晰蹦着,“棉,里,藏,针,的感觉。” ‘千机堂’主是他? 莫沧溟的棋子论并没有太伤到我,毕竟,走在太阳底下的人,有谁没当过棋子? 有几个人没被别人利用过? 有几个人没被别人玩弄过? 有几个人没被别人欺负过? 世界如此,太认真就输了。 伤心难过,指天骂地,岂不是徒叫别人得意了?还有大把的事等着我去做,没他妈的闲工夫想他那张恶心的脸。 大军回国之前,我完全不报希望的再一次回到竹林,这一次,却让我有了意外的收获。 竹林的枝头,飘扬着一面七彩大旗,哦不对,是一件斑斓的彩衣,飘啊飘啊,在绿色的竹林里晃眼极了。 这样的衣服,除了锦渊,谁敢穿? 我一纵身,扯下衣服,目光在四周游走着,寻找着锦渊的身影。 没有人,也没有人存在的气息。 他似乎离开很久了。 目光落回那衣衫上,我的眉头顿时打结。 有墨迹,看样子应该是他给我的留言,只是那留言…… 几道波浪线,弯弯曲曲的扭着,像是刚从土里钻出来的蚯蚓,或粗或细,丑陋的爬在衣服上。 一个大黑点,挂着个长尾巴,在蚯蚓中拖拉着。 底下的,容易懂些,一个黑色的大王八,一个枣子。 看是看懂了,可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抱着那件衣服,清新的味道,似乎是干净清冽的泉水,舒服的溢满心田,我一个人坐在树下,猜测着。 如果那波浪是水,大黑点是指他,那个大王八是乌龟的话…… 我哈哈大笑,锦渊啊锦渊,你也太搞笑了吧,这世界上除了我,还有谁能看懂你的天书? 我,随波逐流,勿找(乌枣)! 既然他留下了话,那么我也不必再牵挂了,有缘自会相逢,无缘只当是南柯一梦。 “王爷,风将军请你速回大帐,有要事相商。”躲了许多天的流波,终于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可惜还来不及温存,就 被他沉重的声音堵住。 卸下了最后一丝牵挂,刚刚变轻松的心情,因为风若希的召唤而吊了起来,她甚至对我手上的可怕颜色衣服没有半点 鄙夷,一见我的面就急急的深出手,将两封信塞入了我的掌心。 一封,是封着风家火漆,是风若希的家信。 另一封,黄绫软布,朱红大印,却是皇家密旨。 “皇妹,望你见字后,于初六午时前回京进宫,准你擅离大军,速归。”短短几字,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回事?”我抬起头,不解的看着风若希。 她指着我手中的另外一封信,“这是月栖的信,让家中人秘密急行送来的,也是让你速归。” 临月栖的信? 我随手展开,几行秀气的字跃然纸上,笔走龙蛇,很漂亮,但字迹潦草,能看出写字人的急切心情,“家母如晤:京 中将有大事发生,请转告王爷在大军前秘行归京,力求初五前抵达,儿月栖顿首恳求。”落款,临月栖,还有一个国师印鉴。 “字是他的,而且用家书形式写给我,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是写给你的信,这一国师印鉴,更是他从不离身之物,看来 真的有大事要发生,还与你有关。” 我当然知道,信写的这么急,却只字未露是什么事情,更是证明了事情是绝对隐秘不能外言。 时间,初五,皇姐的信,时间,初六。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联系? 全部都是语焉不详,全部都是事态紧急,而月栖的时间,更早了一天,这其中又有什么秘密? 回去,必须回去,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大军班师回朝沿途接受欢呼的任务又一次被我丢给了风若希,我只带了流波和四匹马,一路奔袭换乘,连停下来说话 的时间都没有。 初五前,从信抵达的时候算起,也只有短短的一日时间,而回京的路途,远在千里之外。 日行千里,这本不可能的事,在我和流波跑死了四匹马,最后以轻功修为狂奔之下,终于赶在城门关闭前冲了回来。 “啊……”白菊花看着狼狈不堪气喘吁吁的我和流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指着我,一声惊呼,“王…… 唔……” 后面的话被我紧紧的捂进了嘴巴里,我一声低喝,“别嚷。” 她用力的点点头,咿咿呜呜,“王,王爷。” “家中可安好?”这是我担心的事,看到她努力的点头,心头的大石才落了地。 松开手,她张开嘴刚想说话,被我一瞪,飞快的憋了回去。 缩了缩脖子,轻声说着,“国师大人来了,在,在子衿少爷的房里。” 月栖来了?那一定是在等我了。 “嗯。”我应了声,抓上流波的手,匆匆丢下一句,“别告诉任何人我回来了。”就冲向后院。 月栖,子衿! 我的爱人,我许久不见的爱人,在经历了‘沧水’濒死,大军阵前的厮杀,我对他们的思念已经到达了定点,满腔被 压抑的爱如烧开的水,不断的扑腾,即将溢出。 不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都比不上我心头疼痛的想念,我只想紧紧的拥抱他们,用力的搂着,汲取他们的温暖,他们 的香甜。 “砰!”一声带着些许力量的重拍让我脚步一停,下意识的望着身边的流波,居然在他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古怪茫然, 我知道,我们都在错愕同一件事。 子衿与月栖,都是自恃身份的人,一个温柔,一个淡然,绝对不会发生争风吃醋拍桌子摔凳子的丢脸之事,良好的修 养更是让他们行走坐卧间有独特丰姿,绝不会越雷池半步。 那这明显带有怒意的行为……? 几乎是同时,我和流波脚步一轻,闪身贴上了窗边,轻轻捅开窗户纸,张望着。 青碧长衫,飘逸柔美,温柔的脸上挂着平和的微笑,子衿手指一抬,拈着茶壶,优雅的倒着水,“国师,请。” 墨绿长袍,从头裹到脚,孤傲的脸上露出一丝愠怒,一向恬淡的眸子中正闪现着怒火,手掌按在桌子上,杯子里的水 洒了几滴,落在桌上。 他没有伸手接杯子,只是看着子衿,而子衿微微一笑,也不恼怒,径自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啜了起来。 月栖深吸着气,似乎在平复着什么,终于,他缓缓的开口,“我今天找你为了什么,你应该清楚。” 子衿纤长的手指一停,紫砂杯停在唇畔,被水滋润过的红唇动了动,随意的飘出两个字,“不知。” “砰!”又是一声重响,却是临月栖的手又一次拍着桌面,我的心一疼,没有武功,就别拍这么重,手疼啊。 “你答应过我什么?而你又做了什么?”月栖咬着唇,似乎正极力克制他的情绪,“我敬你如兄,更是感激你与我交 换替我入青楼,让我受众人景仰,这么多年临月栖从未对你决定说过一个不字,为何你却利用我?” 交换?替他入青楼?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月栖与子衿,竟然早就相识? 心中隐隐有种感觉,我下面要听到的故事,是属于他们之间最私密的话题,也是我根本没有机会触碰的过去。 子衿放下手中的杯子,抬起清眸冷静,“我没有利用你。” “没有?”秀美的眉头一拧,月栖恨恨出声,“‘千机堂’说我失踪在‘沧水’边境,难道不是你的命令?” 我的身体,猛然一抖,无意识的张开了唇。 身子,被流波飞快的扶上。 我摇摇头,拍拍流波放在我腰间的手,示意他没有事。 眼皮垂下,遮掩了蓝色的眸子,我仿佛听到流波轻声一叹。 ‘千机堂’,‘沧水’的情报组织,华倾风坑我的那条消息,子衿的命令…… 种种片段,串联在一起,就成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一个我不敢相信的事实。 我静静的等待着,我在等子衿否认,在等他的辩驳。 可我等来的,只有一声叹息。 “你终究还是来找我理论了,一个月了,你还是没能忍住。”这,是子衿的声音,我无声的闭上了眼,心,揪到了一 起。 月栖满脸悲痛,慢慢的摇着头,“她是你我的妻子,你我的爱人,为了一句话,她可以深陷险境,可以连命都不顾,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她会因此而丧命?你是不是疯了?” 子衿站起身,优雅飘逸的身姿还是美的那么惊人,我却已经呼吸不能。 他站在月栖面前,一双璧人相映争辉,互不相让的美,也互不相让的对峙。 曾经,我爱极了子衿的从容有度,也爱极了他审时度势的平静,可是现在这样的他,让我心悸。 “月栖,疯了的不是我,是你。”那双曾经如水般温柔的眸子,镇定的让人窒息,“你太投入了,你忘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你是‘千机堂’的堂主,不是她的小爷!” 临月栖VS子衿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打的我晕头转向。 江湖中神秘的组织,‘沧水’的情报网,‘千机堂’的堂主,居然是月栖,居然是我‘云梦’最神圣超然的国师。 谁能想到?谁敢如此猜测? 曾经我怀抱中睁着迷茫大眼傻傻看不清楚的月栖,曾经一步三绊连走路都不稳的让人牵挂的可爱兔子,却是伸手风云雷动,江 湖翻涌的‘千机堂’堂主。 犹记得那日在屋中,整个黑布遮掩,挡帘悬挂,原来不仅仅是为了保持神秘,更重要的是,不让我看到他的脸。 在他临走前,凳子翻到,人影摔落,从口中挤出一声天字后戛然而止,只怕是当国师习惯了,那话估计是类似天佑云梦之类的 字眼吧。 猜不到,真的猜不到,‘沧水’的情报组织,居然能渗透到‘云梦’最顶峰的地方,难怪莫沧溟说‘沧水’的势力太庞大,要 好好的打压他们的气焰。 庞大到,我身边的爱人,那一张张深情的面孔后,是我触及不到的内心。 子衿,月栖,缘何如此伤我? 手,紧紧的握了起来,掌心有些刺痛,依稀有热流从掌心滑下。 大掌包裹上我,强硬的捏着我的手指头,是流波。 他在担心我吧? 我摇摇头,挤出难看的笑容,再次凑上眼。 我看见,那高贵的人,笑了。 笑的苦涩,笑的凄楚。 他的手,从胸前慢慢拿出,一方黑色的令牌摊在掌心中。 我见过,那是‘千机堂’的堂主令牌,这一下,我心中最后一点希望都消失殆尽,沉入无边的黑暗中。 他的手,缓缓的递到子衿面前,“‘千机堂’堂主有两个人,我,临月栖主动放弃‘千机堂’堂主之职,所有调配工作,尽归 另一堂主子衿,明天我就会发出讯息,从今天起,我就不再是‘千机堂’的人了。” 子衿没有伸手,只是定定的看着月栖,“一入‘千机堂’,一生都是‘千机堂’的人,你没有走的权利,我也没有资格放你走 ,背叛的下场你比我更清楚,母亲她不会放过你的,月栖……” “子衿哥。”月栖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叛出‘千机堂’就是叛国,我将成为‘沧水’永远的叛徒,不在被‘沧水’所容, ‘沧水’也不会让我继续霸占着‘云梦’国师的位置,我会身败名裂,千夫所指,但是……” 将手中的令牌放在子衿面前的桌子上,月栖笑了,“我自小被义母收养,说是照顾,实际呢?不过是成为埋伏在其他国家的一 枚棋子,我是,你也是,说感情,风若希才是真正视我为子的人,说国家,我在‘云梦’生活十几年,‘沧水’不过是遥远记 忆中一个模糊的片段,孰轻孰重?为了‘沧水’,我也尽了自己的义务,你收集江湖信息,我聚拢朝野秘闻,对于当年义母之 恩,我早已千倍百倍的还了回去,现在的我,只想要一个平静的生活,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千机堂’再好,又怎么比得上楚 烨的家好?” 我看到,那双朦胧的眼中,隐约有雾气飘起,“子衿哥,我感激你当年做的选择,你入青楼我进风家,才有了我高高在上的地 位,你是我唯一感激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一样。” 子衿的脸,难得的竟然失去了从容优雅,有些苍白,轻扶着桌角,低声喃喃,“值得吗?月栖,不动心,不放情,我对你说过 多少次,为什么,你这么一心的投入,就不怕他日后悔吗?你别忘了,逍遥王爷的风流名头。” 窗外的我,惊愕了。 他的话,那么不带感情,冰冷的让人从骨子里透着寒意。 这,还是子衿吗? 还是那个春风佛面,碧潭水清的温柔子衿吗? 这是那个会温柔的搂着我,拂过我发丝,以涓涓细流般的润泽抚慰我的子衿吗? 这是那个在‘怡情阁’花灯上,义无反顾扑向我的男人吗? 一夜温存,几度缠绵。 携手‘九音’‘御风’,耳鬓厮磨。 月下漫步,相视一笑,相爱两相知。 原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子衿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没有爱过我。 委身于我,只是任务!!! 我,竟然笑了,一直咧着嘴,无声的笑着。 心头,酸楚翻涌。 “我心目中的楚烨,风流而不下流,虽非洁身自好却绝不会沉迷酒色……” “他人用眼看您,子衿用心看您……” 言犹在耳,清晰一如昨天。 “子衿哥,你玲珑剔透,算无遗策,何必违心?”临月栖的眼中闪过心痛,“你究竟是在说服我,还是在说服你自己?楚烨什 么心性,你比我更清楚。” 子衿忽然转过脸,声音变的冷硬,“我不会收你的令牌,如果你坚持要背叛,那么我会下令‘千机堂’追杀你,不死不休。” 月栖的眼神有难以言喻的伤,“杀吧,我也没有脸面对楚烨,毕竟我是你的帮凶,将她引诱到‘沧水’,让她承受那样的伤痛 ,我明明知道‘沧水’不会放过她,还天真的想着,以她的能力不会受到伤害,我错了,这个错误会让我一世无法原谅自己, 我不相信,不相信你在听到她手脚筋断裂的时候还能保持这样的从容,我不相信你没有一丝的难过,想想你那时候的心情吧, 难道你还愿意第二次听到这样的消息吗?是我们,算计着自己的枕边人,一步步的挖着陷阱,但是她,是怎么对你的?你比我 ,更清楚!” “月栖,你要知道你的理想根本不可能实现。”子衿漠然的摇摇头,“你维护她,你会将一切告诉她,纵然我放你出堂,若是 他日我为‘沧水’做什么,你会不阻拦吗?” “我会!”气氛针锋相对,月栖早抛开了他淡然的气质,“所以,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和我一起离开‘千机堂’,我们和楚烨 过属于我们的平淡生活,要么杀了我,就没有人揭穿你的身份,你依然可以自欺欺人的说着你不爱她的话,冷着心害她。” “如果……”子衿的声音迟疑了下,“我让你走呢?我不能让你在她身边,暴露我们的身份。” “那只有杀了我。” 叹息,属于子衿,“为什么?” “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守护她,所以我不会让她身边有任何危险存在,即使那个人……”他声音停了停,坚决出声,“是你。”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月栖。”子衿痛苦的闭上眼,“只要杀了你,没有人会知道,她也不会知道。” 月栖笑了,明媚的月光中带了一丝忧伤,却依然华光四射,“她已经知道了。” 他的脸,有坚决的不悔,有释放后的坦然,还有唇角掩饰不住的苦涩,朝着我和流波藏身的方向,微启唇,“你应该回来了, 都听到了吧。” 心头一叹,我伸手推开门,卓然立在他们面前,“是,都听到了。” 临月栖看着我,目光中有重逢的水光潋滟在晃动,更多的是酸楚。那水嫩的红唇,在微微的颤抖。 慢慢的,他动了,提起脚步朝着我的方向,身形微晃,目光与我相触后低垂,“对不起。” 我冷着脸,冰寒着眼,一声轻哼,“道歉,至少也要有点诚心,不会走过来吗?” 他的身体,又是一晃,低垂着的脸让我无法看到他的表情,我听到了他的呼吸不稳,甚至有些急促。 脚步对着我坚定的踏下,脸也抬了起来,月栖的轻轻吸了口气,从容就义的表情写满了那张脸。 “啪……”左脚踢到了桌子脚。 “嘶……”想要稳住的身体右脚踩到了袍子。 “啊……”摇摆挥舞着的双手,修长的身子直挺挺的朝地上扑去,严肃的表情上全是对自由落体亲吻地面的无奈。 他闭上眼,眉头皱到了一起,咬着唇,绷着脸,僵硬了身体。 “啊。”他声音一停,奇怪的动了动脑袋,似乎在为没有感觉到疼痛而诧异,小心翼翼的张开眼睛,正对上我又好气又好笑的 眼,一缩脖子,“呃……” “这么大礼道歉,我怎么承受得起?”我无奈的叹息,扶着他,感觉到手臂下他身体片刻的僵硬。 他的手,还下意识的揪着我的袖子,在听到我的话后,目光一黯,慢慢的松开手,“我,明白了。” “我也明白了。”声音,来自角落中那个平静的人影,“隐忍了这么长时间,突然今天来找我翻旧账,原来你早知道她会在今 日回来,特地诓出我所有的话,临月栖,你也有如此耍弄心机的时候。” 月栖平静的脸上写着坚决,“子衿哥,我说了,我也有自己要护卫的人,对不起,如果我不这么做,她永远也不会信。” 他缓缓的转身,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站住!”我一声大喝,他的身体果然顿在那,一动不动。 “窃取国家机密,暗害皇族,你以为我会让你走出这个门?”我的声音,冷的比这冬夜的风还寒,“流波,带他出去关着,我 要先问另外一个人。” 目光如电,紧紧的,盯着那抹青碧浅淡的秀美人影。 最熟悉的陌生人 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静默了,我与他,各自占据着房间的两端,谁也没有开口。 我想过各种与他重逢的场景。 我想过,那青绿的人影在远眺迎接我的归来,优雅却不失温润的透着兴奋。 我想过,他会任我挽着手,眼神中写着责怪的纵容,却不放开我的手。 我想过,他会责怪我的冲动,然后以他温柔的惩罚让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还想过,他会在我强大拥抱中随我蹂躏他的唇,厮磨着,缠绵着,吐露着长久的相思。 我什么都想过,就是没想过会是现在这样。 那融入骨髓的恩爱,血肉交缠的相思,我原本以为再没有剥离的可能。 其实,只是静静的站在那,感受一股寒凉之气从身体里慢慢的飘飞而起,带走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象缺失了什么,仔细想想 ,又什么都没丢。 心思,在沉淀,我轻轻的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也打破了房间里死一般的沉静。 “你也是‘千机堂’的堂主?”我坐了下来,声音居然没有更多的波动,仿佛问的只是晚餐的菜色。 他缓缓的转身,目光如水,沉静一如往日,波澜不动,“是。” 不似月栖在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时说话语气情不自禁的冷硬,子衿即使在面对已经知道他身份的我时,还能那么温柔细语,如 春风掠身,坦然的让我瞬间恍惚,以为一切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可惜那个字,让我不得不面对现实。 我自嘲的笑了,“子衿,你知道吗,我其实怀疑过你是‘千机堂’的堂主。只是江湖中人,都犯了一个错误,以为‘千机堂’ 堂主只有一个人,我也是,所以那次接触了月栖的堂主之后,我打消了对你的怀疑。” 我没说,是他给我的温暖让我不愿意去相信。 我也没说,我贪恋那重归‘云梦’时,他的依赖是我唯一的动力。 “从我还没有回‘云梦’的时候,你就已经跟上了我的行踪,对吗?”如今回想,那么恰巧的让我在‘怡情阁’救美,不正是 一出标准的美男计吗? 可怜我这只憋了三年的干旱田地,乖乖的一头撞了上去。 他没回答,只是动了动唇角,标准的子衿浅笑,尽在不言中。 我算计‘九音’,抢劫‘沧水’,种种成功中不免有些自得,千防万防,敌人却在我的枕畔。 “我打败了‘沧水’。”我望着他,鼻间嗅到他淡淡的幽香,平静的说着。 他站在桌沿,轻瞬着睫毛,“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沧水’赔银四万万两,城池割地?” 他一楞,眼神一紧,低头沉思。 这样的子衿,沉默而内敛,却暗含睿智,举手投足间每一个动作都深深的吸引我。 他的脸色,微微变了。 月栖说的没错,他是个极剔透的人,七窍玲珑心,我一句话,他已然能想到,‘沧水’被遏制,实力削弱,很可能没有更多的 心力去操控他们,他们这些棋子要么召回,要么继续埋伏。 “我准备辞官隐居。”在他沉思中,我再一次抛出一句话,“子衿可愿远离纷争,给自己一个平和的生活?” 他脚下一晃,平静的面容上表情突然变了,唇动了动,终究没有问出声。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轻轻的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子衿可愿意远离纷争?与我相携隐居?” 他的表情,一直就这么怪怪的,不是笑也不是哭,在我靠近时,微微别开脸,似乎不想让我看到他的表情。 就这么一动,我眼尖的看到,他的颈项间有一道伤痕,伤口刚刚愈合还是粉色的嫩肉,细细的伤痕从右边绕到颈前,很长,很 细,也很深。 剑伤,这是我第一眼的判断,可是在王府重重保护之下的他,怎么会在这么致命的地方有伤?若是重上一点点,可能就没命了 。 “这是什么?”我刚刚伸出手,他从思虑中猛的惊醒,脚步一退,推开我的手,顺势扯好他的衣襟,将一切遮掩的严严实实。 他原来,是这么的不喜欢我碰他吗? 我没忘记,他刚才对月栖的话,他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的风流名头下,会有真爱。 手,停留在半空中,他的脸侧,离他秀美俊逸的脸不过半寸。 心,因为他刚才那个动作而猛抽了下。 多少个午夜梦回,我与他并肩而卧,在浅眠中醒来,细细的看着他的睡容,心头溢满甜蜜。 多少个云淡风轻的午后,我端着清茶,轻轻的吹去浮沫,端到他的面前,看他浅啜着,顺道偷一个带着茶香味的吻。 多少个缠绵的清晨,我们在相拥中醒来,缱绻的深吻中投入到另外一波的激情中。 如此亲密的爱人,竟然讨厌我的触碰。 “谢王爷抬爱,子衿艳帜高张,只怕不习惯太平静的生活。”他侧着脸,气度中自然一股雍容。 “难道你还想回到青楼中去?”我的声音有压抑不住的低吼。 他不让我碰,却让千千万万的女人碰? “当然不是。”他浅笑如水,“‘沧水’的任务完成了,我自然也要回家,成亲嫁人。” “嫁人?”我再一次声音失控。 他的笑容愈发的大了,端起面前的壶子,优雅的倒着茶水,“我也许了人家,既然不需要继续坐镇‘千机堂’,自然也要嫁人 的。” 许了人家,定了亲…… 就在两三个月前,为了让他名正言顺的成为我的王夫,我接下一个又一个的任务,却每每在完成时又被其他事情绊住了,或许 这就是上天不让我娶他才来了这许多事。 一切都变了,永远无法回到从前。 我点点头,转身轻轻拉开了门,寒风夹杂着凉意卷了进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风了。 “去吧,有‘千机堂’的护卫,我想你是不需要我派人护送你了。” “谢王爷!”他一拜,转身出门。 “等等。”我突然出声,叫住他离去的身影,在他没有开口前,解下身上的皮裘大氅,仔细的披上他的肩,“起风了,凉。” 他的手指,抓着大氅,微微摇了下头,“我以为我了解你,却发现,原来我不了解。” 我苦笑,“你其实早就料到,我不会真的抓你进天牢,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我以为你会生气我的背叛。”那双眼,还是那么美丽,那么清透,让人想一把搂过来,亲吻他的面容。 “别人,或许会,唯独子衿,我不会。”我再次眷恋的看着他的绝色容颜,“是子衿给了我重新爱人的勇气,是子衿让我知道 自己会被人需要,是子衿让我愿意用尽所有的力气,保护身边的人,你的出现,将我从深渊里拯救出来,无论真情还是假爱, 对子衿的感激,我铭刻在心。” 我不会忘记,当我为他英雌救美出手的瞬间,我找回了那种天地豪情的激荡。 我不会忘记,在我为当年负心镜池而伤怀的时候,是他的胸膛温暖了我。 我不会忘记,当我彻底与沄逸断情的时候,是他紧紧拥着我,让我发泄。 ‘九音’‘御风’‘云梦’,虽然不算是携手踏遍河山,却也无数次风花雪月,他的进退有度,让我数次从冲动中醒来,做出 最正确的决断,无论他最终目的如何,我都感激。 爱过,那么就牢记得他曾经的好,放在心中慢慢回味。 从不后悔,与他的相识,相知。 纵然不能走到最后,我也曾拥有过与他美好的回忆,当某日想起时,浅笑祝福远方的人。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错,我从来不觉得这应该忘记。 所以,我不想追究他究竟为了‘沧水’做过什么,也不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对我,更不会勉强他跟我走,或者声嘶力竭的吼他应 该给我一个交代。 心,是我自己付出的,我自己负责。 情,给了就不后悔。 “谢谢王爷!”称呼变了,彼此的身份变了,不变的是彼此心中对对方思想的熟悉。 我只是微笑,“路上小心。” 他微微点了点头,“照顾好月栖。” 我轻嗯了声,算是答应。 他,踏入夜色中,不再回头。 我,目送那修长的人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寒风中的他,走的义无反顾,走的没有半分留恋,一如当初,他从花灯上一跃而下,纵入我的怀抱。 屋中的我,温暖的灯光,给的却是清冷的寒意。 桌子上的杯子里,有他剩下的半杯茶,杯沿,残留的水渍,是他的唇靠过的地方。 拈起酒杯,看着那圈水痕,依稀嗅到,他的兰花香…… 凑上唇,饮尽残茶。 水,已冷。 情,亦冷。 月栖的心 子衿走了,没有人知道我的心里想什么,我的平静居然让流波担忧的看着我,想问,又不敢问。 迎着他蓝色的双瞳,我深深的看他一眼,“你怕我什么?怕我会伤心难过?” 他没说话,只是那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想法,隐藏着各种心情。 “我不伤心,因为在爱他的时候我已经把能给的都给了,我全心的爱过他,所有没有任何的不舍,难过,对于不爱我的男人, 我何必去伤心?对于要离开我的男人,我送行,这句话送给子衿,也送给你。” 他目光深沉,闪烁着别开,“国师在里面,流波告退。” 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空气中飘散着我一声低低的叹息。 自从莫沧溟出现后,我与流波间,渐渐出现了隔阂,无形物质,触摸不到,不再如当年般亲昵。 是心变了吗? 纵然亲密无间,纵然同床共枕,心变了,就不再愿意执手并肩漫步,不愿意温言软语的撒娇说话,似有若无的躲避着对方。 时间,究竟是让他彻底留在我身边,还是将他推的更远? 我自己也不知道。 太有主张的男人,那份骨子里的风采吸引我,却也让我无奈,因为他们的决定无人能改变。 子衿如此,流波亦然,而房间里,还有一个极有自己思想的月栖。 太有性格的男人,会在人群中散发着独特的光芒,吸引人的目光,只可惜往往如月华星芒,太高,太远了,难以亲近啊。 推开房门,床沿一个墨绿色的人影斜斜的歪着,脸上残留着疲累,唇角却挂着一丝微笑。 扯过被子盖上他的身体,我的手轻抚过他的面颊,手指下细腻柔滑的肌肤一如记忆中甜美,只有眼睑下一圈青黑告诉我,他已 经许多日没有好好的休息了。 揭穿子衿的身份,他也挣扎困扰了很久吧。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能听出,月栖对子衿是有一种独特的崇敬心情的,视他为兄,‘千机堂’中决策,他从不反驳子衿的任何 命令,他甚至希望子衿能放下一切和我在一起,因为他希望子衿幸福。 他眉头一动,倏忽睁开了眼。 “啊……”他一声低呼,下意识的打开我的手,在发现身边的人是我后,他又猛的一停。 看着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偏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嗫嚅了下,紧紧咬住了唇。 我手指一招,椅子轻飘飘的落在他的面前,我一屁股坐了下去,悠悠然的看着他,也不开口说话,只是看着。 以往清高孤傲的人,此刻只剩下局促,期期艾艾的望着我,和当年那个目中无人的臭德行可是天壤之别。 我翘起脚,一下一下的晃着,斜睨着他。 他的唇,越咬越白,唇瓣下的粉红被咬出深深的惨白痕迹,一滴殷红沁出,缓缓的滑下…… 我的眼睛,盯着他的唇,眉头越拧越紧。 他的目光,看着我的眉头,眼神越来越黯。 “别咬。”我突兀的两个字强硬的出口,他身子一震,下意识的放开唇,长长的睫毛一抖。 他唇边的一滴血,看的我心烦意乱,伸出手,粗鲁的擦去,他在我的动作中闭着眼,不反抗。 以往清高孤洁,浩淼如月的国师,现在却似砧板上的肉任我宰割,那一动不动的姿态,从骨子里透着认命的气息。 这样的表情,分明是在告诉我,无论我是要打要杀,要砍要揍,都随便了,他就当把这条命还给我了。 我的手一伸,捏住了他的下巴,数月不见,手中的脸更加的消瘦,连下巴都尖了,捏在手中只有小小的一点。 我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他的肌肤,看着他坚决的闭着眼,从容就义写满脸。 如果他此刻睁开眼,也许就不会如此的悲壮了,我的眼中,根本就没有半分要惩罚他的意思。 子衿我都放过了,又怎么会伤害他? “‘千机堂’堂主?”我一抬他的下巴,“那日小屋后,遮遮掩掩的就是你吧?” “嗯。”干干脆脆,“你的令牌是我给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依赖‘千机堂’,重要的机密交由‘千机堂’传递,我们就能得 到你所有的秘密。” “那你的身份呢?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凑上他的身边,檀香缭绕,衬托的那气质更加的出尘,谪仙入凡尘,总是勾动人 心底蹂躏的欲望,肆意的拥抱,压倒。 他微微的牵动了下唇,仿佛是在笑,又仿佛是无奈。 月栖的美,永远都不是绝丽的美艳,而是那端坐如菩萨,玉佛的端庄姿态,不动时的超然平静,正因为那种脱尘,那种难得一 动的表情上,突然出现了一颦一笑的人间姿态,怎么不让人心动? “我自小就是孤儿,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有记忆起,自己就和许多孩子一起,生活在一个院子里,接受着各种教育,如 何从别人几句话中套取自己需要的资料,如何在三言两语种寻找到话中可能透露的讯息,我们只有一个母亲,我们称她义母, 她告诉我们,我们的父母都是为了保卫‘沧水’而死,所以我们都要记住,为了‘沧水’而奋斗,无论去了哪一个国家,那里 的人都是杀害我们父母的凶手,不能对那个地方有感情。”他始终没有睁开那双眼,语气平静,“因为漂亮,我和子衿哥被赋 予了进入‘云梦’的任务,开始,他们的选择是,子衿哥够乖巧,也沉静,如果借由风若希成为大家闺阁,必然他日有机会进 入皇家,很可能会是后宫中的一员,而我性格孤僻,又不懂得讨巧,则应该进入青楼受锻炼,”他的声音一停,忽然住嘴不说 了。 我捏着他下巴的手也停了,盯着他的脸。 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是蝴蝶垂死前最后的挣扎,也是他心灵的挣扎。 如此清高的个性,若是被送入青楼,他能支撑下来吗? 他能接受那些声色糜烂在眼底下,而自己成为其中的一员吗? 他能做到媚笑中饮尽客人递来的酒,扭腰摆臀的艳舞吗? 他会愿意自己被千人骑,万人压吗? 如果真的是子衿入风府,这世界上会多一个优雅贤淑的高贵蓝颜,但月栖入青楼,这世界上绝不会多一位艳绝天下的名伶。 他宁愿死,宁愿放弃什么狗屁的理想,也不会让自己进青楼,这就是月栖。 他有他的原则,一旦触及,即便鱼死网破,也不委曲求全。 或许这样的话,我与他,今生就无缘了。 “是子衿哥,他说我不懂事,进了青楼也不会打探消息,青楼三教九流各种人物混杂,需要很强的眼色,而我的气质更适合进 入名门,所以他主动请缨,他从来没说过他是为了我而这么做,或许是他不愿意领我的情,或许他是真的出于对组织的考虑, 但是是他这个决定,让我这么多年过着优渥的生活,被世人高高的捧着,而他……” 他的话语,让我的心再一次被那个远走的人影勾动,子衿的心,从来不向任何人敞开,看似温柔的包容了任何人,却不让别人 包容他。 我的手指触上他的眼睑,想起那双美丽的眸子看到的世界永远是模糊朦胧的,不由惋惜,“你的眼睛,也是为了任务而毁的吗 ?” “为了准确的送入风府,我不能离开预定的地方,必须要在无数的士兵中准确的寻找到风将军,以悲惨的姿态抱着她,赖着她 ;虽然我成功了,但是眼睛被烟熏坏了。” 谁能想象,一个他人眼中最高贵的男子,一个比皇帝更超然,更飘渺,更贴近神的男子,居然也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既然感激了他,又为何要出卖他?” 我很清楚的知道,今夜的一切,是他算计了子衿,让子衿亲口承认了一切,将我最信任的男人从身边铲除。 “这么多年,我与子衿哥合作无间,窃取了无数的情报机密,成功的将‘千机堂’融入了江湖,没有人知道它背后的隐秘,所 以组织为了奖赏我们,就让我们成了‘千机堂’的堂主,一个主朝堂,一个主江湖,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沧水’对我来说 已经太遥远了,我不想做国师,那太不真实,我也不想做‘千机堂’的堂主,那太功利,我只想要一个温暖的房间,一盏晕黄 的灯,平静而安宁的生活,有人曾对我说过,她愿意牵着我的手,替我看路,带我回家。” 他忽然睁开了眼,那双朦胧着的双瞳中,闪着悸动,望着我,慢慢的氤氲了。 “承认自己的身份,意味着你可能死,以国师的身份窃取机密,这足以让你身败名裂,遗臭万年,更别提你梦想中的那个温暖 房间,平静的生活。”我捏着他下巴的手一用力,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我欠你的,‘千机堂’引诱你去‘沧水’,我也是帮凶,你要杀我,我也认了。”他的脖子凑向我的掌心,“你要送我 去天牢也行,我不会怪你。” 我看到,他颤抖着的眼睑边,一滴清泪缓缓划过脸庞,顺着脸颊,凝结在尖尖的下巴处,啪的一声滴在我的掌心。 心头,似乎有什么被他打碎。 我低下头,凑上唇,亲上他尖尖的小下巴,噙着那一滴晶莹,卷入舌尖。 酸酸涩涩的,是这孤傲的人心底的味道。 我一寸寸的细细吻着他的肌肤,在他的喘息间吮上他的唇,用力汲取着他的甜蜜汁液。 他一声轻哼,呼吸顿时乱了,手贴上我的肩头,想要推开我,几下犹豫中,我的吻已经逐渐深入。 柔柔的开启他的唇,笨拙的舌尖被我含着,啜吸着。 我咬着他的舌,拨弄着,檀香伴随着他的清香,绽放开美丽的瞬间,我舔着他的软嫩,追逐他的躲闪,每当他瑟缩时坏坏的一 啮他的唇,让他为我张的更开。 直到感觉到他呼吸的不稳,我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他,看着唇齿间拉扯出的银丝,那是甜蜜缠绵的痕迹。 “你揭穿子衿,是不是因为爱我?不能容忍别人害我?”我微笑着,捏着他美丽的脸,手指轻点着微肿的唇,“别不承认了 ,什么自己想脱离‘千机堂’,什么向往普通的生活厌倦了这种日子,你根本就是因为我,你想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脸颊越来越红,他垂下眼皮,从嗓子深处轻轻的挤出一声轻嗯。 我的手指,一下下的划拨着他的颈项,对着小巧的耳垂吹着气,“那还要离开我吗?还离开这个色胚,混蛋吗?” 他缩着脖子,红晕从脸蛋爬下了颈项,脖子都通红的,在银色的散乱发丝下,整个人看上去有种媚人的风情,“你,你,还要 我吗?” 我一哼,“不是你逃避我的吗?不是你不要我的吗?求了,追了,你倒是一路乱跑,既然觉得我配不上高贵的你,那不如就这 么算了,我也不揭穿你的身份,你我情分从此一刀两断,如何?” “啊……”他的脸色突然变的惨白,没有想到我忽然作出这样的一个决断,一时间脸上都失去了颜色。 我看着他的表情变化,早已经了然一切。 “是你说的在你回来之后作出决定,我不管你的离开是因为‘千机堂’的安排,还是你真的要逃避我,现在你回来了,我给你 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你的决定。”话语声,坚决的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他低垂下头,半晌没有声音。 “你说跟我在一起,就要抛弃你国师的地位和身份,丢下你的锦衣玉食,甚至还要接受我的多情,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给我 一个答案。”我强势的抬起他的下巴,目光扫视着他。 他咬着唇,眼中已经有了委屈的神色,倔强的抿着嘴。 看看身边的香炉,再看看他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硬憋着不肯流下来,“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如果你不说,那时间一到 你就走,和子衿一样,我绝不挽留。” “子衿哥……”他倒抽一口凉气,“你让他走了?” “怎么,你觉得我会苦苦挽留吗?”我背上双手,后退了两步,坐入椅子中,“不爱我的人我为什么要留在身边?若不是看在 他以往的情分,我根本都不会放过他,那么你呢?做什么选择?” “你,不是知道的吗?”他小小的声音,带着分委屈,就是不肯说下去。 “我知道什么?”我挑着眉头,坏坏的捏上他的尖下巴,“我只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没说愿不愿意和我一辈子在一起啊?” 他又是不言语,骨子里的自尊让他不愿意表露自己的想法,哪怕这答案已经人尽皆知了。 “不说是吧,不说我走了。”一转身,踏向门口。 刚一动,衣角被小小的牵住,伴随着嗫嚅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逼我说,你知道的,你都知道的。” 心头叹息,我握上他的手,坐在他的身边,轻搂着他的腰,他怯怯的靠了靠,发现我没有抗拒,这才全心的贴上我的肩头,我 亲吻着他的发丝,嗅着清新的香气,“我从不隐瞒对你的爱,记得吗?我说过要做你的眼睛,我会好好的爱你,我要陪你日月 晨昏,这是我的心里话,我对你的承诺,而今天,我想听你的心里话!” 他蹭在我的肩窝,微微动了动,声音低的象蚊呐般,“以前的我,遵守着教条,除了经文就是禅堂,第一次看到你时,你的飞 扬潇洒,你的笑谈风月,让我好奇居然有人可以生活的这么多姿多彩,我知道了世界上还有一个逍遥王爷,可是你的风流史让 我不能苟同,于是我决定鄙夷你的生活,越是不屑越是关注,我开始不断的想要知道你更多的消息,也许就是在那种关注下, 我的心也沦陷了。” 我低下头,他迎着我的目光,“你以前问过我,是不是我一直喜欢你,我现在告诉你,是的,一直都喜欢,甚至你选了穆沄逸 而不是我的时候,我恨你,恨了你三年,我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如他,为什么你会为了他抛弃一切,那时候,我忘记了‘沧水’ 忘记了国师的身份,我只是个偷偷暗恋你的人,一个想要爱人垂青的男人。” 亲上他的脸,我慢慢的摩挲游移,细细的品尝他的美,“不会了,沄逸陪了我三年,我要你陪我三十年,好不好?” 他的身子,情不自禁的一抖,目光缩了下。 我看看一旁被丢弃的被子,再次拎了起来包裹上他,“是不是冷了?” “嗯。”他声音小的,没有半分底气。 “月栖,从今天起,你不许有任何事情再瞒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第一时间让我知道,可以吗?”我的语气分外的认真,牢 牢的锁着他的眼。 他的眼,恍惚迷茫着,望着我,搜寻着什么,“你……” “先答应我!”我固执而强硬,声音不由的高了。 “我……”他嗫嚅着,“答应你。” “好!”我点点头,捧着他的脸,“月栖,你是什么性格我很清楚,你自恋,清高,孤僻,或许不够撒娇,却有你的耿直,你 心软,却绝不是会玩弄心机的人,你自认为欠了子衿的,我相信我被人暗算的消息传来,你的性格绝对会找子衿理论,但是不 会隐忍这么久,还有刚才,其实你早就知道我根本不会责怪你,但是你放低自己的姿态,让我心疼,让我怜惜,月栖,你是个 高傲到不会让人看见你为情所哭的人,告诉我,是谁教你的?” 他整个人,在我的怀抱中僵硬,大眼中闪过犹豫,挣扎,“没,没有,只是,只是怕你不要我,才,才……” 我哼了声,“你刚才答应我什么的?不瞒我任何事。” “楚烨,求,求你,不要问,我不能说,我,我不会再害你。”他有些慌乱,不断的摇着头。 我点点头,“果然有人在背后替你出主意,只怕子衿这一次大意也是因为这个人吧。” “没,没有!”他想要否认,可是那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一切。 “算到我今夜一定会来,算到我一定会偷偷的进门给你们惊喜,甚至能算到我不会对你们发脾气下杀手,还教你不要和我倔强 ,驱逐了子衿又不迁怒于你,看似普通的算计其实环环相扣,绝对不是单纯的你能计算出来的。”我一声叹息,“能如此了解 我心性的人,除了子衿,只有一个人,月栖,你真的要我指出他的名字吗?” 终于理解了,他当初杀子衿,下手的那么狠绝,是因为他早就发现子衿的不对了吗? 也终于明白,他对流波的不信任,因为他看透了流波绝非普通护卫那么简单。 错了,我大错特错了。 我错怪了一个人,一个我发誓从不伤害的人。 心,忽然很痛,象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我瞬间无法呼吸,透不过去。 声音,变得颤抖,“你是国师,他是凤后,只有你们才能轻易的接触,这些计策,都是穆沄逸替你想的,对不对?” 他无言,手指揪着被子,紧紧的拽着,丝缎的背面已经被揪的皱成一团。 “算了,我不怪你,你也是为了我好。”我轻抚着他的发丝,“你休息,我进宫去见他,向他道歉。” 是我误解了沄逸,该道歉的。 他的心中,终究还是有我的,沄逸…… “别!”月栖的手抓着我的袖子,急切的出声,“别进宫,你……” 我拍拍他的手,给他安慰的微笑,“别怕,我的武功偷偷进宫没有人能发现的,我只是见一见沄逸,向他道歉。” 一想起沄逸,那个被压抑进心底深处的人影,心,飞快的跳动着。 “你进宫,也看不到他了。”月栖的脸缓缓的抬了起来,两行控制不住的泪水从眼眶中慢慢滑落,“凤后,凤后,已经薨逝了 。” 沄逸遗信 什么? 我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眼前一片雪白,刹那间什么都不知道了。 天地在旋转,身体仿佛轻飘飘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眼前,只有那夜那个梦,忽然变的清晰。 那个飘渺到透明的身影。 那个无论我如何伸手,都无法抓住的背影。 我知他身子不好,曾经小心翼翼的捧在掌心中,那个如琉璃似水晶一般的人,我知他药不离口,身上总是备着各种药 丸。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离开,我不相信,不相信。 耳边,是月栖轻飘的声音,“我一直都不知道凤后的心中只有你,直到有一天,宫中忽然传来消息,说凤后的身体急 转直下,医药惘然,要我进宫祈福,就是那个时候,他给了我一封信,叫我转交给你。” 一封信,带着月栖的体温,轻轻的塞进了我的手中,有檀香味,还有幽幽的一股淡香,这味道一入鼻间,我的心口, 又是猛的一抽。 沄逸的味道,沄逸的气息。 没有收信人的名字,也没有写信人的名字,甚至连信都没有封口,可见沄逸对月栖的信任。 我不如他,差的太远太远。 捧的信,犹如捧着千钧重担,我的手情不自禁的颤抖,不敢抽出里面那薄薄的几张纸。 “我知道,他是因为你在‘沧水’重创失踪而突然病倒的,他一直告诉我,你不会死,他能感应到,叫我不要担心。 ”他娓娓的说着,我闭着眼,静静的听着。 仿佛,看到了那个清绝的身影靠着床榻,气息奄奄却微笑的绝美。 依稀,看到他发丝披散,纤细如玉的手指轻拍着月栖,安慰着他。 “当我们收到你的消息的时候,他说你一定会上战场,那时的他,每天都会吐很多血,越来越瘦弱,他叹息着,说若 是自己身体好一点,他一定会阻止你上战场。” 阻止我上战场! 沄逸,知我如你,也料定了我的性格,那你一定知道我会赢,为什么不等,不等我回来? “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但是他说,你所有付出感情的爱人中,也许只有我会真正的把你放在第一位,所以他才把这信 托付给我,他的本意是,如果你什么也猜不到,这信就永远不要拿出来,他宁愿你记忆中的穆沄逸,是那个背情负爱的男人。 ”他的声音开始哽咽,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宁愿我永远的误会,这样就不会伤心。 宁愿我想起他时只有厌恶和烦躁,也不要在我心头刻下痛的印记。 真爱一个人,就是让他忘记你,幸福的活着。 沄逸,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冷静如你,聪慧如你,睿智如你,早已经将我的一切看的通透。 而我,给了你什么? 指责你的无情,痛恨你的他嫁,毁了那块定情的玉。 我那时的举动,一定伤了你,是不是? 沄逸…… 手指,控制不住的哆嗦,一点点的抽出信。 不稳的心跳,让我甚至不敢展开手中的信纸,不断的自言自语,“我不信,我不信……” 那个梦,难道竟然是沄逸的告别? 你说我不会死,因为你会感应到,可是为什么,我竟然不知道你的离去? 沄逸…… “我以为他能撑到你回来的。”月栖深深一叹,“前日宫中钟声九响,凤后他……” 手中的信忽然落了地,轻飘飘的,散开。 前日。 不过短短的两天,我竟然就这么失去了他吗? “我要去看他,我要去看看他……” 脑海中,竟然只剩下这一句话,不断的萦绕,萦绕。 我要见沄逸,我一定要见到沄逸! “不能去!”月栖紧紧的抱着我,力气大的让我不敢挣扎,怕一个不小心就伤了他,“凤后把所有的话都写在了信里 ,你看完,再决定要不要闯内宫。” 目光,落在地上的信笺上。 信纸上的字,隽秀飘逸,一如记忆中那个人。 房中的灯,昏黄发暗。 地上的纸,几页散开,薄薄的躺着。 我慢慢的蹲下,刚伸出手,纸张竟然在我手带出的微风中飘开,就如同那个人。 风吹而散,握不住,抓不到。 沄逸…… 轻轻的捧着那几张纸,仿佛是捧着沄逸的脸,熟悉的字,熟悉的香气。 犹记得,当年杏花白,水榭亭台,执笔做画,沄逸的字,飞舞。 你侬我侬时,沄逸也曾续过我的诗,那时候的字,悠扬。 而如今,他的字,隽秀依然,飘逸依然,只是不再那么有力,飘飘的落在纸上,犹如他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散了 。 我用力的眨眨眼,用力的眨去眼眶中所有的酸涩,细细的看着他的信。 展开纸,是熟悉的称呼,“楚烨,对不起。” 我呼吸一窒,几乎透不过气,目光甚至不敢在那两个字上停留,就匆匆的扫了下去。 “当年背情另嫁,沄逸有负深情对不起; 当日求你寻医问药,实是想逼你离开‘云梦’,却伤你更深,对不起; ‘九音’界前,无意伤卿,只想阻止你入‘九音’地界,却伤你双目,沄逸之错,已非对不起所能言尽; 行刺子衿,沄逸知道伤尽你心,虽言对不起,却绝不后悔; 召流波入宫,令你恨我至极,沄逸依然不悔; 玉佩碎散,楚烨断情,沄逸虽痛心却喜,楚烨终能放下沄逸,沄逸纵然身死亦放下心头最深的担忧。” “啪……”一滴水,落在我眼前的纸上,慢慢的渗了进去。 我手忙脚乱的擦着,却还是晚了,漂亮的字迹有些花。 我仰起头,想要平复着自己的心,却发现,无论怎么吸气,都不能到达肺中。 多少年了,我不记得眼泪流出时,是怎样的酸胀,以至于让它,染了沄逸的信。 三年前,我曾以为,这一生所有的苦痛不幸都不可能超越那夜,我不会再哭。 可是我错了,我又错了。 有一种内疚,一世都无法遗忘。 有一声道歉,永远都无法出口。 有一句爱你,以痛写成。 所有的字里行间,没有告诉我他这么多年,他是怎样的煎熬,没有告诉我,他是如何以孱弱的身子坚持着,他告诉我 的只有对不起,因为他伤了我。 沄逸,你的伤呢?你没有告诉我。 沄逸,你的痛呢?你为什么不说? 爱我的你,却要主动下嫁他人,你的心中,可有过无奈?可有过想要反叛? 你与皇姐亲密之时,是怎样的委曲求全? 你一次次不肯坦诚你的心,在我的指责中,依然冷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不是你! 你没有错,你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我,为什么道歉的却是你? 我无法想象,当我亲手毁掉定情之玉的时候,那风中淡然的身影,是怎么样的殇,我只知道,他开心,因为我不会再 被沄逸两个字困扰,他开心,因为我的下半生会在没有他却依然幸福的日子中度过。 被深爱的人遗忘,是多么的痛彻心扉,为什么你还笑的出来? 所有的美丽曾经,已是自己唯一的倚仗,午夜梦回的温存,可是对方心中已然没有了自己,为什么你还能开心? 沄逸,沄逸…… “沄逸!!!”一声嘶吼,声音早已经破碎,仿佛积压了千年的火山终于喷薄,我紧紧的抓着他的信,贴在胸口,仿 佛依然抱着那个瘦弱的身躯。 如果我没有看穿月栖,是不是这封信就不会到我的手中?你是不是就要永远承受着我的恨,我的无情? 即使是死,你都不告诉我真相吗? 你为什么这么残忍,对自己这么残忍? 究竟是你负了情,还是我负了情? 一拳狠狠的打在地面上,脚下的青砖碎裂,碎石子划破了我的手,看点点滴下的血,仿佛看到了沄逸从不曾流过的眼 泪。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初杀进皇宫,谋朝篡位,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喃喃自语,失魂落魄,“ 我一直以为,你是自愿嫁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当年我不曾信你,归来我依然不曾信你,枉我自诩不负情,不负爱,却 负尽深情。 我负了镜池,他却以命救我。 我负了沄逸,他却至死不渝。 “沄逸……”我扑出门,漫无目的的奔向院中。 仰首苍穹,无穷无尽的黑幕中,一点一点的雪白飘飘撒撒的降下,落在我的脸上,冰凉。 犹如记忆中沄逸的手,总是凉凉的,雪白的没有一丝瑕疵,被我珍重的捧在手中,温暖。 下雪了…… 是沄逸来看我了吗? 闭上眼,脸上的凉意越来越多,好像是沄逸的吻,轻柔的,浅浅的一触,但将冰凉一直留在那,嵌入了心中。 我跪倒在地,整张脸扑入雪中,“沄逸,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等我,只要两天,只要两天,我不会让你带着遗 憾走,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那么孤独的走,你一定是想见我的,对不对,对不对?沄逸……” 一个温暖的身体从背后罩上我,双手紧紧的抱着我的腰,“楚烨,别这样,别这样……” 檀香中,我慢慢的平复,埋首在月栖的颈项间,“我伤心时,有你陪,沄逸呢?天这么冷,他身子那么弱,他会很寂寞,很寂 寞的。” 是的,我每一次伤痛,都有人陪。 夜陪过我,子衿陪过我,可是沄逸呢? 那孱弱的身子,是依靠怎样一颗坚强心才支撑下来的? 手中的信,依然字迹清晰,在风中扇动着。 “沄逸一生无奈,身为穆家长子,若是不嫁上官楚璇而选楚烨,必将引起国之动荡,更不能私奔于卿,惟愿日夜祈祷 卿能潇洒纵横山水之间,这数年来,强撑病体,只望能多知些朝堂动态,希望他们能将你遗忘;奈何楚烨重归,却因一方当年 定情之玉,此玉早在沄逸入宫之时便已离身,沄逸深知这是穆家之策却不能阻止,唯有以寻药之借口逼你离京;楚烨名气太旺 ,若回朝堂,必然身负重任,对‘云梦’是福,对楚烨却是祸,沄逸只想楚烨能平安的活着,才有了‘九音’阻拦,只是不希 望你完成任务,虽然名声受损,却不至受人关注提防。” 才看了不过两张纸,字字惊心,我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看下去。这里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我。 沄逸活着,是担心我被召回而受伤害,只希望能多探听消息。 我能想象,那不断重咳的人,轻拭去唇边的血,却为了我而强撑着活下去。 他以那样的身体,却想着保护我。 仰首天空,雪白茫茫中,依稀看到他的脸。 沄逸,是不是自从你入宫之后,心就如死灰了? 你坚持的每一天,都是因为我,对不对? 你想我,却不能想见我,因为见到我,也就意味着我将受到伤害,遥远的思念与牵挂。 原来我在念着你的时候,你也不曾忘记我,可你却要将我推离你的身边。 三年分别,当时明月中,我只知道你预料到我来,却不曾想过,你多少次踟蹰徘徊在窗前,想见又不敢见我。 “你的爱人子衿,心思沉稳,内敛深幽,处事面面俱到,这样的人最难琢磨心思,往往也考虑太过周全,难以一心为 你,从他的行为举止中,我看到太多自己的影子,他做不到全心全意为你,他会让你受伤,所以我坚决的阻止他成为你的正夫 ;代皇祭天,会让你的权势在瞬间到达顶点,太女之位更是你不能接受的沉重,所以我坚决的不让你去祭天,宁可绑架你的爱 人也要达到目的;也就在那一天,我正视了你身边另外一个古怪的人,流波;流波其人,与我容貌太过类似,让我曾有过暗喜 ,楚烨的心中还是有沄逸,可是他的来历太过莫名,手执当年你我的信物引你回‘云梦’,这样的面容这样的情形,让我不得 不怀疑他的背景,于是有了召他进宫的想法,楚烨,对不起,我未告诉你任何原因就擅自作出决定,甚至为了将他们驱离你的 身边而痛下杀手,沄逸那时深知自己时日无多,只求速战速决,惹卿恨满怀,可否原谅?” 字迹越到后面越凌乱,可见写字的人已经到了支撑不住的地步,即便如此,他还在对我说着请求原谅的话。 那淡淡的语气,对我的宽容,最后一句,却又仿佛看着他带着笑,腻宠目光掠过,当年每每我在他作画之时,被他的 容貌所惊,情不自禁的偷吻,或是搂抱他的腰,在他的无奈中,就是坏坏的一句,情不自禁,可否原谅。 沄逸,早已将一切看透,平静而安宁的等待着死亡。 他的信,写出了他隐藏这么多年的心思,却看不到半分的埋怨,有的只是对我难以割舍的依恋。 月冷霜华,雪落无痕。 质本洁来还洁去,不留一丝入泥沼。 在那最后的几天,他一定是非常非常想我的,可是他不能说。 上官楚烨,是穆沄逸心头最深的秘密。 我不能想象,如果没有月栖,沄逸会不会把一切都带进棺材,成为永远无人知晓的疑问。 他不需要我知道,因为他这么做是因为爱我,与我无关。 “沄逸残破之身,早已厌倦红尘俗世,苟延残喘不过是折磨,若能离去已是最好的解脱;国师临月栖,外表孤傲冷淡 ,内心却单纯高洁,唯有他会一心对楚烨,不离不弃,若能与其终老,楚烨之福!只可惜,其人太过良善,只怕沄逸之信很快 就要入楚烨之手,若楚烨仍念沄逸旧情,恳请答应沄逸最后的要求,不要进宫祭拜于我,不要在朝中久留,若无法忘情于沄逸 ,每年祭日备薄酒三杯,沄逸与卿共饮,其他时日不准伤怀。若有来生,沄逸愿求一康健之身长伴卿身侧,补今生不能携手之 恨,愿卿一世珍重,愿卿笑眉长开,愿卿孙女满堂,愿卿一生平安。” “沄逸……” 我的声音撕破夜空,如野兽伤重的嘶吼,“为什么不等我,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雪,更大了,打在我的脸上,融化了,化为热流划过脸庞。 月栖紧紧的搂着我,不知道如何安慰我的他,只是跪在雪地中,抱着我,任我嘶吼,任我在伤痛中将头埋进他的胸膛 。 我抬起头,看着月栖,“为什么?为什么皇宫这么多御医妙药,都没有人能救沄逸?他只是身子弱,为什么不好好的 调养他?” 他抱着我,手指理着我的发丝,“凤后他,他的身体里有药物沉积,御医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什么? “什么药?”我的眼睛几乎要喷火了,双手捏着月栖的肩。 深宫内院,沄逸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症状,这和慢性中毒有什么差别? 他眉头一皱,却没有喊出声,“我不懂药,也不能询问过多,从御医那套来的一些话语中,依稀听到是药中含有‘寒 魄冰晶’这样的东西,而且是长期的服用,造成药物反噬。” “‘寒魄冰晶’?”我忽然瞪大了眼,呆若木鸡,“居然是这个,他居然吃这个……” 长期服用,除了沄逸自己,谁也做不到在御医和众多伺人先行尝药中吃到这样的东西。 “你知道这个东西?”月栖的神色中也有一丝紧张。 我茫然的点着头,“知道,这东西是治疗热毒的,常用于j□j的解药。” “j□j的解药?” 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是,因为它的作用,根本就是抑制j□j,让自己的生理没有半分反应。” 沄逸,你至死都不肯告诉我,你根本就是在为我守节。 你偷偷的服药,只是为了不伺候皇姐。 你的身子,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除了我,没有人碰过。 你不说,是不想我内疚,不想我知道你就连死,都是为了我。 沄逸…… 楚烨请辞 不要私自闯进宫拜祭。 不要在朝中久做停留。 就连最后的时间,都替月栖安排好了如何揭穿子衿。 他不曾后悔为我做的任何事,唯一的无奈是他不能支撑更久。 如此情深。 沄逸,你叫我拿什么报答你? “凤后召你回来,是知道他一走,必然是厚葬大礼,他已经留下话,不愿意葬入皇陵,而要葬在神殿之侧,出殡之日 就在后日,他要我告诉你,要你后日趁着出殡混乱,离京。” 这就是沄逸让月栖一定要我提前回来的原因吗? 就连死,都要为我创造一个机会离开,对吗? 不入皇陵,因为你至死都不承认自己凤后的身份是吗? “月栖,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就这么走了?连他最后一眼都不看?”我轻叹一声,苦着脸看着临月栖。 月栖回望着我,银白色的发丝上沾满了雪花,在风中轻轻的颤抖,“无论任何决定,我都跟着你。” “沄逸是不是要葬在神殿边,那就是要由你祈祷和主持下葬,对吗?” 他微点头,“是。” “如果你随我今日走了,沄逸的葬礼就得不到国师的祈福,就会魂魄不得安宁,没有超生,是吗?”我似在问他,又 似乎在和自己说着什么。 月栖垂下头,雪花被风吹上他的脸,更加的冰白,声音轻的刚刚出口就被吹散,我却清晰的捕捉到一个字,“是…… ” 沄逸,如果我就这么走了,势必带走月栖,不为你祈福,让你魂魄无依,甚至不能投胎转世,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天色已经发白,雪却没有停住的打算,纷纷乱乱的飘飞着,挂满枝头,我呼出的白雾袅袅的散在空气中,“月栖,为 他祈福,葬礼一过,我们就走。” 就当我违背了沄逸最后的好意吧,我真的不能走,这样走了,这样接受了沄逸全部的付出,换他一个魂魄飘散,无论 是传说还是迷信,我都不能接受。 天亮了,我也该进宫了,面对皇姐,面对一个事实。 雪,更大了,我一身银白色的衣服,仿佛融进了这皑皑的世界,纷纷乱乱的雪花,似乎是沄逸展开的怀抱,毫无顾忌 的环抱上我。 轻吸一口气,冰凉入肺。 犹如抱着沄逸的那夜,他身上寒凉的气息,永远深入我的骨髓中。 漫步前行,白茫茫的看不清楚。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伺人小心的凑上我的耳朵,“凤后去了,皇上怎么也不肯离开凤后身边,已经两天滴水未 进了,王爷,你快劝劝皇上吧。” 劝? 我拿什么去劝? 那里面的男人,到死想的都是我,可我却不能见他最后一面,不能为他立碑,不能为他铭文,他永远背负的,都是别 人赐予的名号。 “好啊。”我淡淡的出声,“皇上在哪,梓宫吗?” 伺人一呆,拦住我欲走向后面的脚步,“王,王爷,皇上有话,不许任何人惊扰凤后,我们都不准进入宫中,您,您 能否等,等,等我去通报。” 看着伺人飞快的跑远,我冷笑了下,仰首天空。 沄逸呵,我们距离如此的接近,可我却不能去看你。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们一直都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有些事做错了,只是错一时,有些人错过了,是错一世 沄逸,你成我这一世最大的错误,让我不再有机会去弥补,让我徒留追忆相思 远远的,我能看到那一角宫殿,沄逸就沉睡在那里面,可我不能靠近,心头无限的期盼,能进入到那个地方,哪怕只 是看上一眼。 “王,王爷。”伺人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叫着我了,在我终于的回神间轻送来一句,“皇上在她的寝宫召见王爷,请 王爷即刻前去。” 沄逸,好想带你走,好想…… 可我只能转身,走向另外一个方向,将所有的感怀藏在心间,挂着不轻不重的沉重表情踏入皇姐的寝宫。 发丝有些散乱,皇姐的眼睛里有红红的血丝,金色的龙袍上也尽是皱褶,整个人落寞而凄凉,看着我进来,她挤出一 丝微笑,勉强从龙椅中站起身迎向我,刚刚站起来,身子一晃,脸色惨白。 我快步的一扶,稳住她摇晃的身体,“皇姐,保重龙体。” “皇妹,辛苦了,身上的伤如何了?”她的目光,打量着我,手指撸着我的袖子,“让我看看,筋脉的伤怎么样了? ” 她身体不稳,脸色苍白,让我心中一凛,轻轻的缩回了手,“皇姐,我没事,请您保重龙体。” 她微微点了点头,话语中有深深的痛楚,“你都知道了?” 我沉着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够低沉够哀伤,却不足以悲恸,“凤后殡天,举国皆伤,皇姐,我能否拜祭凤后?” 还是想,想看看他,不甘心呵,真的不甘心。 “我不想任何人打扰他。”轻柔的语调,仿佛是呵护疼爱,“他爱静,不想有人打扰他。” 是吗? 我垂下眼皮,掩饰住心头的失落,“那皇姐急召,可是有事要楚烨去办?” “嗯!”她抓着我的手突然用力,死死的抓住,布满血丝的眼闪烁着祈求的光,“凤后遗愿,他说自己不曾为皇家诞 下皇女,无颜葬入皇陵,要我把他安葬在神殿边,山明水秀,安谧清净,我不能不答应,不能说不。” 沄逸,如此清透明镜,似冰如霜,任何秀美的地方都配不上他的美,黄土只会污了他,无论是尊贵的皇陵,还是幽静 的神殿。 此刻的我,看着皇姐,不知道该说什么。 忍,忍的胸口一阵阵的痛,好象一只无形的手插入我的胸口,破开我的肌肤,血淋淋的掏着,挖着,还要保持着平静 的表情看着。 皇姐能难受,能抱着沄逸,能守着沄逸,而我呢? “我是他的妻子,可是我也是皇帝,我不能亲自送他去神殿,楚烨,我要你今日一定赶回,就是除了你,我不信任任 何人,我要你替我护送他的灵柩去神殿,看着国师祈福,好不好?”皇姐看着我,憔悴的神情是那么无助。 “我?”心口猛的漏跳一拍。 是的,皇姐身为皇上,是不能为任何人送葬的,沄逸无论是入皇陵还是在神殿,皇姐都只能在宫中目送,甚至还要回 避,不能冲了龙气。 她要我去护送沄逸的最后一程。 除了我,也无人的身份能够有这个资格。 沄逸,我能接受这个任务吗? 我能去送你最后一程吗? 沄逸…… “皇姐。”我慢慢的开口,尽管我知道时机不对,尽管皇姐此刻的无助让我的话几乎艰难的说不出口,但这是沄逸的 坚持,“请允许楚烨辞官。” “什么?!”她身体猛的一震,倒入龙椅中,双眼爆发出不可置信的光,抓着我的手,“皇妹,你说什么?” 话出口,我已经不能再改,咬着牙,“皇姐,楚烨潇洒惯了,朝堂生涯已经不适合我了,请允许我辞官归隐。” “你也要离开我吗?”皇姐的眼中尽是无奈,“沄逸抛下我了,你也要抛下我吗?你真的要让我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吗?” 不敢看她的眼睛,我直挺挺的跪在她面前,“皇姐,求您了,放我走吧。” 她瘫在龙椅中,神色一片死寂,“好,好,好,都走了,古来帝王皆寂寞,真的没有错,没有错。”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说这样的话,她是我的姐姐,唯一的姐姐,可是我更忘不掉,沄逸的信,夜的 话。 她看着我,长长一声叹息,“你都有想法了,我也挽留不了你,明日出殡之后,你就走吧。” 我张了张嘴,想说带走月栖的话,忽然又忍住了,重重的伏下身磕了三个头,“谢皇上!” 她不在说话,身子沉在龙椅中,那么的高高在上,又那么的孤寂寒凉。 我站起身,倒退着出了门,再转身,大雪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天空绽放了晴朗,蓝蓝的天空如水洗过一般。 我漫步在长长的街道,看着天空的颜色,仿佛看到了沄逸的笑脸。 春天,我回来,因为沄逸的信物。 冬天,我离去,沄逸已经不在。 明天,就让我最后为他扶灵,亲手陪他走完人生最后一程,从此,穆沄逸这个名字,成为心尖上最深的痛。 当年,为了他我不顾一切,他是我的唯一。 如今,我埋葬他的人,却将他的爱,永远的埋在心头,成为我唯一的痛。 明天,我带着他的爱,带着我的爱人,重归‘寒雪峰’,因为在那里,还有一个等待的人。 宿命之路叹奈何 沄逸出殡的时候,天气竟然格外的好,北风的呼嚎停了,久违的太阳也透着金色的光芒,撒落在脚边,冰雪开始慢慢的融化。 我是王爷,只能的骑在马上,远远地看着队伍的行进。 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最中央的白色灵车。 皇姐用了最盛大的仪式表达她对沄逸的爱,一如当年迎娶时的风光,她把能给的都给了沄逸,她却从来都不知道,沄 逸不爱奢华,不爱高贵,因为他本是就已经拥有最高贵的气质,无论什么质量的衣衫批上他的肩头,都是最高贵的。 他的美,本就不属于人间。 人太出色,遭天妒,这是夜对我说的话,我宁愿相信,沄逸的离去,是因为天妒蓝颜。 远离了人世纷争,你不需要再为我费心思。 远离了硝烟尘世,你如远山青莲,绽放你的华贵。 你不需要再遭受病痛的折磨,你将会是天界最美的仙子。 你为我付出太多,未来所有怀念的苦,我来承受。 终究,我只见到了这布置完美的灵车,上好的檀木棺材,那里面的人却还是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即使这样,我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沄逸,今生再无缘陪你漫步,就让楚烨与你相伴走这一程。 天空的晴朗,是不是你终于开心了?离开了锁住你的皇宫,与我同行? 灵车的行进很慢,我却希望永远不要走完这一路,我不想看到沄逸被黄土掩埋的事实,只希望能一直走,一直走。 队伍已经行进到了山间,高高的神殿已经能看到一个角了,细细的山路让队伍变的更细更长,拉拽出数里绵延。 台阶一级一级,旁边就是山崖陡壁,让队伍的速度更加的缓慢了。 忽然,整个队伍一停,前面传来嘈杂的声音,“王爷,前面大雪压断了树,挡在路中间。” 我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向队伍的最前面,指挥着两边的士兵,“去把树挪开。” 一队守护的士兵冲到最前面,开始艰难的挪动,靠近山崖边的灵车旁,空出了一片无人守护的空当。 肃穆的场合,没有人随意的出声,默默低垂着头,天空中呼呼飞舞着招魂幡,洋洋洒洒的飘落着纸钱。 没来由的,满心烦躁。 这些凡俗的东西,杂乱的仪式,不该属于沄逸,他要的是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来去,清水净流,才是最适合他的。 心头,忽然窜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寒雪峰’千年冰封,雪飘山崖,如果我把沄逸偷偷的从坟墓中带走,为他铸造一个冰雪棺材,是不是能将他的容颜 永世的封存,留在我的身边? 当这个想法流过脑海的时候,我的心开始飞快的跳跃,沄逸不该沉睡在这里,他会很孤独很孤独,我要他陪在我的身 边,今夜,我要带他走,他是属于我的。 我别过头,看向沄逸的灵车。 忽然,我的眼睛一花,一道刀光反射着阳光,打在我的脸上,刺的我眼睛睁不开,就在这瞬间的停顿,耳边听到衣袂 劲风掠过,随之而来的就是弩箭无数。 下意识的闪身,掌风拍出,身体倒飞。 机簧的声音不断的响起,强劲的弩箭之风擦着脚底掠过,我耳边听到惨叫连连,所有在灵车边的人都在挣扎哀号狂奔 中倒地,互相拥挤着,践踏着,再没有人管沄逸的灵车,我看着车在挤撞中慢慢的偏向悬崖的方向。 心头一惊,我顾不了许多,飞身而去。 手掌抵上灵车,内气微吐,车身的滑落顿时停止,顿在崖边。 刀风烈烈,直扑我的背心,从脑后到腿弯,没有一处放过。 我手指一探,腰带如灵蛇般跳起,卷上身后的来者的手腕,手指一拽,一个人在我转身间拉扯着挡在了我的身前,几 乎是同时,七八柄刀插入了她的身体里。 看也不看身前的替死鬼,我怒目面前的一群蒙面人,“要命的现在滚,要死的上来!” 我不会去问什么傻兮兮的问题,例如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谁派来的,知道不知道碰皇家灵车是死罪。 人家敢来,肯定是什么都知道的,都蒙面了我还问个屁,杀了再说。 几人不等我声音落地,挥舞着刀就冲了过来,我躲也没躲,只等他们身影靠近时,忽然如鬼魅般的晃了晃,所有的刀 落空。 “人呢?”几人一愣,对看一眼。 我森冷的笑声在她们身后回响,“是说我吗?” 她们刚刚转过半个身子,我手中的匕首已经挥了出去,轻巧的划过他们颈项,人倒地,空气中弥漫起血腥气。 抬起眼,山边的黑影围堵着护卫的士兵,出手狠辣,直指要害,意思就是不死不休,必要将所有的人置之死地。 他们的身手,带有武功底子,更有战场上将士的拼命之气,招招出手取人性命,见血不眨眼,可见受过严格的训练。 我纵起身形,杀入人群中,所过之处,惨叫声声,血雨飞溅。 我没有留情,所有想要靠近我的人,迎接的,不是我通红的血掌,就是那吹毛断发的匕首。 人影,在一个个的倒下,我的眼,通红。 对面的人,看到我的狠厉后,不由自主的后退,眼神中露出迟疑和胆怯。 我停下脚步,与他们对峙着,身边护卫的士兵几乎已经全部倒地,在地上j□j着,空气中凝结着肃杀而冷冽的味道。 指着面前的人,我冷声一笑,“你们有武功,却没有江湖味道,如同士兵般整齐却比她们更高明,是穆家的人吧,何 必遮遮掩掩。” 我看到,在我点破是穆家人时,他们眼中遮掩不住的诧异。 心头的火腾腾的窜了起来,全身遍布杀意。 穆家的人,在沄逸下葬的这一天,居然劫灵车,他们想干什么? 难道连沄逸最后的安宁,都不想给他吗? 没有人,能骚扰沄逸,穆家的人也不能。 “你们是穆家最精英的人,今天我就要告诉穆家,他们辛苦二十年的栽培将毁于一旦。”我脸上的肌肉在抽搐,怒火 掩盖了一切,“你的主子是不是怕沄逸路上孤单,特地让你们来陪葬的?” 他们在我的目光中僵硬,下意识的后退,我不等他们转身,人已飞掠而起,左手的腰带如毒蛇一般以不可思议的角度 钻了进去,缠上一个人的颈项,用力一拽,清晰的骨骼断裂声响起,我看也没看,冲入人群中,刀锋插入一人的胸膛,脚尖踢 上右边人的咽喉。 眨眼人,我取了三个人的性命,停也不停,再一次扑入人群。 他们已经被我的气势震惊,仰望着我从天而降的身姿,居然不敢冲上来,而且瑟缩着退后。 “我不管你们的主子是什么目的,既然来了,我就不会放过你们。”我冷笑连连,手中的匕首挥舞着飞快,手过处, 就是一人倒下。 我不如从前一般只伤不杀,这一次,我下了狠手。 我在为沄逸不值,在为沄逸报复。 他为了穆家,不能追求自己的爱情,不能走他想要的路,现在人已经不再了,为什么穆家还不放过他? 我走过的每一步,都有人倒下,连惨叫声都没有,因为他们来不及叫出声。 我杀红了眼,每一个在眼前晃动的人影,我都不放过,目光不断的转动,寻找着。 “轰……”身后传来巨大的响声,我骇然的转身。 那灵车边,已经靠上了数条黑色的人影,正在踹推着灵车,那刚刚停稳在崖边的灵车,开始一点点的滑向深渊,灵车 中的棺材已经滑了出来,摇摇晃晃的坠向深渊。 再也顾不得其他,我飞跃而回,手中的天蚕丝绕上棺材,就在这一瞬间,车子顺着陡坡滑下深渊,沉重的檀木带着我 的身体一起滑了出去。 悬崖边,一株松树斜斜的伸了出去,我在身体飞出悬崖的瞬间手中的匕首扎入树干间,身体用力,勉强的拉住了棺材 。 檀木很重,何况是一口巨大的檀木棺材,但是我还能承受。 天蚕丝很细,胜在够韧,细细的银丝勾起千钧问题不大。 但是,纤细的银丝悬垂着重物,另外一头,已经深深的勒进了我的手掌手腕间,血珠,顺着银丝一滴一滴的淌落,把整条银丝 染成了红色,滴在棺材上。 “砍树,快……” “暗器,射暗器……” 身后嘈杂声吵成一片,各种风声冲着我而来,我摇晃着,躲闪着,艰难的在树上乱晃。 我趁机拉拽着天蚕丝,极细的银丝,还有血的粘腻,让我的工作极慢,不时还要回头防御着靠近的人。 即使这样,我还是一寸一寸的把沄逸的棺材拉了上来,掌心已经痛的麻木,绕在掌中的天蚕丝上全是血迹,根本看不出有多少道口子。 我低喃着,“沄逸,我不会把你交给他们,也不会让你葬在神殿,我要带你走,现在就走。” 沉重的棺材一点点的向我靠近,当那棺材终于被我一只手撑住的时候,我露出了浅笑,“沄逸,我保护你,我们回家 。” 就在我一口气松开的瞬间,棺材里弹射出无数道寒光,我措不及防之下,只是闪过了脑袋等重要部分,下意识的想要 抛开手中的棺材。 不,我不能。 全身的劲气张开,想要抵御着突然而来的寒光针影。 当寒光打在身上,在稍微的抵抗后,突破身体的劲气,直接打在身上。 我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这针,能破护身真气。 冰凉的针打在肉上,钻入皮肤里,我流转的真气一滞,手中的棺材差点脱手。 我咬着牙,紧紧的抱着手中的棺材。 急促的呼吸,伴随着我满腔的怒火,又一次的翻涌如浪潮。 我不管是谁想害我,也不论为何设下这个陷阱对待我,我只恨,恨为什么要用沄逸的棺材做这样的事,为什么他们就不能给沄逸一个平静? 知道我死也会护卫沄逸,居然在他的棺材里放暗器,是想让沄逸看着我怎么为了他而伤吗? 这个人,好狠毒的心!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鼻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硝石硫磺味道,从棺材里传出。 火药! 这个想法一入鼻子,我已经感觉到了手中的檀木温度的不正常。 用生石灰放在里面,一路的颠簸让石灰摩擦生热,引燃里面的磷粉,磷粉慢慢的燃烧,点燃火药,只要我死抱着棺材不放,下场就是和这棺材一起灰飞烟灭。 这个想法一入脑中,我的理智告诉我,我要丢下这个棺材,保住自己的命。 我的情感告诉我,我不能就这么看着沄逸消散,尸骨不全。 我想要纵上崖边,放下手中的棺材,取出沄逸的身体,可是那些黑衣人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无数暗器招呼着朝我射来,疲于应付中我自保已是极为困难,更别提窜上悬崖。 身体越来越疼,手中的棺材温度越来越高,射来的暗器也越来越密集,打在树上,我在飘荡摇晃间,听到树枝咯吱咯吱的声音。 不好,这树要断。 一个我,加上一个沉重的棺材,不断的摇晃,还有刀剑的破坏,这老树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卡啦……”一声清脆的断裂声,我猛提起一口气,窜向崖边,我没有拿棺材挡在身前,也没有将它抛向崖边,因为 我不想沄逸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就在我如此强行窜向崖边的时候,一道清啸在空气中回荡,红影如火,闪耀天际,妖灵在风中飞舞,摄魂的飘荡中,不知道收走了多少人的性命,我看到血在飚射, 夜? 我惊讶的抬头,他已经窜到了我的身边,手掌一拉我的身体,“给我。” 想也没想,我搭上他的手腕,借着他的力量,踏上悬崖。 他的手,巧妙的搭上沄逸的棺材,另外一只手,将我的身体一送,我飘飘的飞落,人在空中已经笑了出来,“你居然来了,谢……” 下面一个谢字还在口中,笑容依然还在脸上,我看见,夜的莹白修长手指,在棺材上一推,那装载着沄逸身体的棺材,就从他的手中推了出去,朝着悬崖直直坠下。 我心魂欲裂,在空中扭身扑了出去,“沄逸……” 我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那檀木的边沿,一股力量卷上我的腰身,拽回了我的身体,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棺材从我的指尖滑落,朝着山崖坠下。 几乎就在一眨眼间,刚刚脱离我手掌的棺木中窜起一股火焰,“轰!” 巨大的烈焰,甚至烤卷曲了我的发丝,火焰的温度在夜迅速的动作中差一点烧上我的脸,我翻滚着,倒在悬崖边。 “沄逸……” 我嘶叫着,眼前那升腾的烈焰在瞬间落回崖底,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独独已看不到那装载着沄逸的棺木。 痛,撕心裂肺的痛。 我已经认了,沄逸离开我了。 我只想,让他安静的走,我只想,让他的美丽永远的延续。 莫不是老天的残忍,就是不让我拥有他?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来报复我的贪婪? 我的沄逸,为什么,在你承受了那么多苦痛的时候,还要被人如此对待? 你的美丽,难道注定不能留在人间? 耳边,是夜淡淡的声音,“在一个死人和两个死人之间,我选择前者。” 我知道,夜没有错,他在保护我。 可是我无法克制那种痛,那种比割去我肉,拆我的骨肉还要深的痛。 我嘶哑着嗓音,仰天狂啸,那声音,如此的苍凉,如此的悲哀,我转头寻找着那些对我偷袭的人,可他们,在夜出现的那一刻,死的死,能跑的,全都跑了,只留下一地的荒凉和萧瑟。 我抬起头,夜还是那一身飘摇如妖的红,媚艳的在风中猎猎,“你终于还是来了。” “我不想赢了,我来帮你赢得赌局。”他丢下的话语,叹息散开,“走吧,一切都结束了。”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该走了。”我忽然站起身,再也没有看一眼悬崖下,“我护送凤后出了这么大的岔子,现在 是皇姐算计我,只怕下一刻大队人马就要来找我了,这里离神殿近,我现在有伤在身,你轻功比我高替我去接月栖,我回府去接流波,你带着月栖来王府汇合,我们一起走。” “好!”夜只留下一个字,身影朝神殿的方向掠去,而我同时身形一动,往反方向纵去。 在身体飞掠过山腰后,我回首,再也看不到夜的身影。 脸上的平静变为决绝,我身子一动,转换了方向。 夜,你也终于被我算计了一次,对不起。 我,不会就这么走的,沄逸的公道,我不能不讨。 穆家的精英,能指挥的,除了穆水如还能有谁?可穆水如听从的是谁?我的皇姐,上官楚璇! 我不能不信当初夜的分析,就算不信,我自己的脑子也能告诉我这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了。 今天,我不能去‘寒雪峰’,我要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皇宫。 无法改变的命运 周身的烈焰在燃烧,我凭借着自己对皇宫的熟悉,居然避过了所有的守卫,轻而易举的窜进了皇姐的寝宫。 手指一飞,劲气弹射而出,所有的伺人在瞬间倒地,我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床边,呆呆的望着什么,金色的帘帐重重 叠叠的垂下,我只能看到一个恍惚的影子,看不到她的神情。 我一步一踱,为沄逸而穿的白衣孝服上沾满了血污,一层一层的,或是黑色的血块,或是未干的红色,沉重的脚步声 在偌大的宫殿中回荡。 “皇姐,臣妹前来回禀。”我低沉的嗓音伴随着的脚步,一字一声,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她的影子,连动也没动,“你不是要走了吗?为什么还回来。” “为什么回来?”我轻声冷笑,“皇姐,为什么你对我的回来没有一点诧异,莫非你已经知道我回来的原因了?” “你不是说了回来向朕回禀吗?”她的声音淡淡的,“那说吧。” “灵车队路上遇袭,凤后灵柩掉入深渊。”我的声音,比她更淡,更冷。 帏帘之内的人,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激动,仿佛与自己无关般,静默着。 我再次踏前一步,与她的距离只要一伸手撩开帘子,就能毫无阻碍的面对面,偏偏就是这一层帘子,阻隔了所有的一 切,让我们之间再不能坦陈的相对。“皇姐,为什么以你对凤后之爱一点都不激动?为什么以你对臣妹之情,居然也一点都不 关切?皇上您一向舍不得凤后受半点伤害,昨日还对臣妹之伤心心念念,怎么突然就这么冷然了?莫不是这一切皇上您早已经 知道了?还是说……”我的气息不稳,沉痛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还是说这些都是您安排的?” “这就是你对朕说话的态度吗?”她冷静的声音从帘子后传来,“上官楚烨,虽然你是朕的妹妹,却也容不得你如此 放肆。” “容不得放肆?”我放声狂笑,“只怕是根本容不得我的存在吧?” 我,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么长时间里心中的猜测,我一直不愿意面对,不愿意相信的一个猜测。 说完全不相信,说自己一直都坚信着真挚的姐妹情谊,别说骗别人,骗我自己都不可能。 只是我一直选择忽略,一直选择不相信,一直选择自欺欺人。 上官楚烨,输就输在太重情,亲情,友情,爱情。 我却忘记了,不是付出就有回报,不是我重,别人也一样重,看着我狂热的付出,只会给我一句,傻瓜。 我的手抓着帏帘,软软的丝绸握在手中,轻柔的没有半分重量,薄的轻轻一撩就能掀开,一如我和她之间隔了这么久 的猜忌,只要一伸手,就被彻底捅穿。 真相,和j□j一样,捅了痛,不捅,永远都憋着,迟早憋死。 “皇姐,你拥有了一切,这个天下,这个皇位,我从来不曾与你争过,沄逸,我也不曾纠缠,你什么都有了,为何还 不放过我?母皇只有我们两个孩子,为了皇家,为了‘云梦’,上官楚烨全心付出,没有半点亏欠于你,可为了对付我,当年 算计我离京城,三年后却还没有打算放过我,当为‘云梦’的未来为你的帝王之业铺平大路之时,你就要毁了我,甚至连你心 爱的人,你都可以利用,让他连死都不得安宁,今天我就要为我三年应得的,为沄逸讨一个公道。” “你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冷静的不存在半分感情,“弑君吗?” “弑君?”我冷笑连连,“这个江山,我打下来的,这个国土,我保卫的,联合谁,分裂谁,一出出计划,我算计的 ;我不屑这个皇位,却不代表我可以任人欺负,你今天在山边杀了我,明天我的罪名就是谋反,与其这样,我不如干干脆脆的 谋反,弑君又如何?” “楚烨。”上官楚璇轻轻一叹,“你是不是觉得,当年母皇栽培太女一般栽培你,文成武功样样都不差你的,带着你 巡国,给你各种特赦上朝,根本这皇位就是你的,我不过是趁着你在前线厮杀窜谋皇位,对不对?” 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但是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当年怎么样,我根本不在意了,我在意的是,三年后你为什么 要杀我,真的是功高震主吗,究竟是我没放下三年前的事,还是你没放下?你根本不信我,我已经成为了你的梦魇,不管我走 到哪里,不杀了我,你永远不会安心。” “没错!”她冷静的声音甚至不遮掩不迟疑,让我想忽略都难,不过下面的话让我彻底呆了。 “杀你的命令,不是我决定的,而是母皇。” “胡说!”我一声大喝,“母皇早已经不再了,你居然拿母皇做挡箭牌,母皇没有理由杀我。” 疼爱我的母皇,赞我聪明绝伦的母皇,准我带武器上朝、大殿前飞驰的母皇,让我代为祭天以太女姿态示人的母皇, 在上官楚璇嘴里,居然是对我下达扼杀令的人? 我不信,这不可能,绝对不会是真的。 母皇早已经辞世了三年,怎么可能留下这样的话? “你是不是不信?”帘子里的声音终于有了笑意,冷笑。 当然不信,我没有对不起母皇,没有对不起‘云梦’,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话? “如果不是你当初聪明的没有进城,如果不是穆沄逸毅然的下嫁让穆家的势力回归,满朝文武全部归附,你以为我会 容你活到现在?”她一声轻哼,“你该谢谢沄逸,是他让我心软了,是他说逼走你给你一条活路,当年放了一马,只要我开城 门让你进城,等待你的,就是万箭穿心。” 沄逸,又是沄逸。 那个冰凝雪影,已经在烈焰中陨落尘埃。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的为什么,究竟是问为什么皇家要如此对我,还是问的她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她最爱的穆沄逸。 太多的不解,太多的为什么,我发现自己二十多年的生活的岁月,突然变的如此的不真实,好像脑袋突然被人塞进了 一锅粥,看不清,拨不明。 “今天,是十五吧?”上官楚璇忽然一声感慨。 十五?为什么我没有感觉? 下意识的转头,日头刚刚落下,蒙蒙的青黑色笼上大地,大殿里的明亮迅速阴沉到森冷。 “二十三年前,母皇和父后带着我和三岁的妹妹上官楚烨巡国,历时一年,结果我的皇妹在途中突然感染了怪病,不 过三两天就夭折了,父后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中,整日神智不清,当我们为了父后的病不得不赶回京城的时候,在路边的溪水中 看到了一个两三岁的女孩满身是血被水波推到了岸边,无论怎么询问她都完全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父母是谁,于是父后坚定 的认为,这个女孩就是皇妹,母皇为了父后只得将这个孩子抱回宫,一年过去了,孩子本就长的快,没有人怀疑这个女孩不是 当初带出宫的那个,这个女孩,从此顶着上官楚烨的名字在皇宫中生存了下来,风光耀眼,当了王爷,当了天下最风光的‘弑 神’将军,除了皇位不能给,我们也不算亏待了她,你说是不是?”她的声音越来越讥讽,甚至带了嘲笑,“母皇对你好,不 过是为了保护我,你越风光,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保护了我这个没有半点特色的皇姐,吸引了所有暗杀和行刺的目光, 只是我们没想到,你居然一步步的越发光芒四射,让我和母皇开心的同时也开始担心,开始一步步的布下防御之策,现在你知 道了,为什么穆家会突然倒向我?因为他们只忠于皇族,你根本什么都不是,只是个路边捡来的野孩子,你眼中伸手可及的高 贵,从来都不属于你。” 不可能,我不相信,她的话不可能是真的。 我只是个路边捡来的野孩子? 绝对不可能,我有皇族继承人的血印,我绝对不是她说的那样,我不信。 “唰……”帘子忽然被掀开,上官楚璇的脸露了出来,平静而阴冷,“这么多年,你觉得以你的长相,你象母皇吗? 你象父后吗?别忘记了,继承皇位要神族的血统,就你那低贱不知道来历的身份,有这个资格吗?” 我看到,上官楚璇的额头上,如柳叶般两点,红的仿佛要渗出血,红的仿佛要从肌肤里跳跃出来。 神族的标志,皇族的血统,母皇的骄傲,上官楚璇的身份,不过就是这通红如血的两点。 每代只有一人的传承,这个标志只有一个人会有,那么她的话没有错,她真的是真正的皇族,是真正的帝位继承人。 她拥有这个高贵的印记,她是帝位的继承人,那我呢?我是谁? 我不会忘记,每一个十五之夜,我那痛苦的挣扎,那身体里要烧融自己的沸腾血液。 以前,我一直认为自己才是皇位的不二人选,以为是她夺取了属于我的位置,可是如今一切都改变了。 我不是皇族的血脉,只是路边一个不知道父母的孩子。 上官楚璇的冷笑中,有鄙夷,有冷寒,她在看着一个自不量力的人,嘲笑着一个身份不明却妄图登上最高峰的野种。 也许她没有说错,没有说错她所知道的我的来历。 可是有一点,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我也拥有与她一样的标志,只是她比我幸运,她只是在十五之日出现这个印记,而不象我在月上中天时承 受那侵蚀心智的疼痛,她更不会有可怕的眼瞳颜色,会有变成银丝一样的发色。 如果说这就是神族的传承,那么她只怕错了,我同样拥有神族的血统。 虽然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也不知道自己属于那个传说中古怪族群的哪一支,但是我很肯定,我不是野种,我拥 有与她一样,甚至比她更为高贵的身份。 我得意的咧开了嘴,一步步的向她靠近,“野种是吗?没有血统传承是吗?和我做了这么多年姐妹很委屈你是吗?你 错了,大错特错了,你又怎么知道我没……” 我随意的笑着,不愿意看她那张自以为是的脸上堆满对我的不屑,这么多年的姐妹,她的情谊根本就是假的。 帏帘飘荡,露出她身边的床榻,也就是这呼吸间,我出口的话凝结在嘴巴里,目光呆直。 霜白似冰,幽寒如雪。 一个人影沉沉的睡在床榻间,纤细的身子被拢着,只有那苍白毫无血色的容颜,在青丝如水中,安谧的躺着。 脸颊边,一朵白色牡丹犹带露珠,他的脸,依旧美的那么出尘,那么虚幻。 他似乎只是睡着了,而不是辞世, “沄逸!”我一声惊呼,就要冲过去。 明黄的人影忽然挡在沄逸的身前,“他是我的凤后,除了皇陵,他不会葬入任何地方。” 我冷笑着,“他是我的男人,一生一世只爱我的男人,宁死也要为我守节的男人,你是皇帝又如何,你坐拥天下又如 何,他却是我的,我要带他走!” 上官楚璇咬着牙,与我对峙,“我不会让开,你要带走他,就杀了我。” 我盯着她,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欠你们上官家的我早就还清了,你要是再拦,我真的会杀了你,弑君算什么,杀了 神族的继承人算什么?你别逼我!” 我不想取她的性命,我对那个帝位更没有半点兴趣,我只要沄逸。 我的沄逸。 他的尸身没有被毁坏,他在等我,等我来接他走。 我一把推开上官楚璇,手指中的匕首斜抵着她的咽喉,匕首尖,沁出红色的血珠。 只一眼,我就将目光投回了沄逸的身上,唇边,流露出欣慰的笑,手指,贴上他的脸,“沄逸,我带你走,楚烨带你 走。” 低下头,我轻轻的贴靠了上去,他的脸冰凉,却是软的,有弹性的。 怎么回事? 一愣间,胸口剧痛,尖锐的痛,从前胸一直贯入。 低下头,我看到血珠一滴滴的慢慢淌下,滴在那霜白的衣衫上。 我看到,一双手,握着剑柄,而剑,插在我的胸口。 插的很深,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肺被刺穿,呼呲呼呲漏着风。 那手的袖子,很美,飘逸的霜白色,沄逸的颜色。 那手很有力,指尖和虎口还有薄茧,是练武人的手,却不是沄逸的纤细修长。 我慢慢的抬起眼,看着那容颜,熟悉的美丽容颜。 我看到,那双沉睡的眸子睁开,一双湛蓝的眸子,如晴空一般的蓝。 生命的终章 那剑上似乎有一种古怪的力量,冷冷的钻入我的肌肤中,侵入我的骨髓,不但遏制了我气息的流动,甚至钻入筋脉中,一路凝 滞而下。 这个感觉,和当时中了‘酥梦’很象,不同的一个是麻,一个是冷。 但是这个,破坏力更强,我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深入骨子里的冰冷,仅仅是在片刻间,我已经呼吸困难。 我没有低头去看自己的伤,我只看着一个地方——那双蓝色的双瞳。 嘴里,全是血腥气,我抽动着唇角,吐出两个字,“流波!” 是的,流波。 那双湛蓝的眼瞳,还有眼瞳里熟悉的坚决,都在告诉我,这个拥有与沄逸一样面容的男人,不是沄逸。 他的眼睛,深沉的象无边的海水,平静,没有一点情绪。 他,在‘寒雪峰’,j□j着身体,一步步匍匐的爬在我的脚下,恳切哀求的期望我回来。 他,以一张与沄逸极其相似的容貌,骗取了我一开始的好感。 他,与我并肩御敌,以肩头扛下打向我的暗器。 他,跪在我面前,发誓从此效忠于我。 他,亲吻过我,与我在床榻间翻滚,除了最后一步,夫妻间所有能做的,我们都做过了。 现在的他,将青钢长剑,毫不犹豫的插入我的胸膛。 我的血,落在他的手上。 那是一双,曾经笨拙的拿着牛角梳,给我盘发的手。 那是一双,曾经颤抖着,傻傻的撕着我的衣服,抚摸我肌肤的手。 那是一双,抱过我,搂过我,背过我的手。 属于流波的手。 “王爷。”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哑然,藏着深沉的痛,“您不该弑君。” “弑君?”血顺着唇角不停的流下,深红色已经在告诉我,我的内脏受了严重的伤,我的手一送,那架在上官楚璇脖子上的匕首一紧,一道红色的血痕在她的脖子上清晰的印了出来,我冷笑着,“弑君又如何?” 胸口的剑锋又深了半分,流波的脸上露出挣扎的痛苦,“王爷,放手,我不会让你杀‘云梦’之君的。” 我放手? 他已经将剑j□j了我的身体里,还叫我放手? “如果我不呢?”我伸出手,抓上他的剑刃,一用力,青钢长剑被我的内力震断,残留的半截被我握在手中,狠狠一拔,伴随着四溅的鲜血,叮当落地。 “如果你不,那么身为神族的护卫,未来的族长,必须铲除一切妄图篡位的野心,上官楚烨,你必须死。”说话的, 是一个狂傲的冷声。 伴随着声音,帘子后走出来的,褐色的苍劲人影,深邃的面容,还有那耀眼如火的红发。 莫沧溟,居然是他! 我侧脸,在我匕首之下的上官楚璇,一直平静。 莫沧溟静静的站到流波身边,手臂轻揽上流波的腰身,胜利般的笑了,“身为神族的护卫,他终生的职守就是护卫神族,你以为你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他背叛一切吗?别说爱你是假的,就连跟着你,也不过是一场早已经安排好的预谋。”他低 下头,亲昵的看着流波,“是不是?” 我没有理他的话,直勾勾的瞪着流波,“我要听你说!” 他握着半截残剑,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低垂着脸,发丝遮挡了半边面容,“放手,王爷,放手吧。” “为什么?”我低声喃喃,“为什么一直要利用沄逸?” 流波慢慢的抬头,看着我,那湛蓝的眸光中,挣扎在闪烁,“王爷,身为神族的护卫,我必须保护皇族的最大利益, 皇上说您有图谋造反的心,我就必须到您身边探查,您不该,不该……” “探查?”我咬着唇,冷笑的看着上官楚璇,“原来流波一直都是你的人,我明白了,终于明白了。” 明白为什么沄逸早已经离手的玉佩会在流波的手上,明白了为什么来找我的人会拥有与沄逸一样的脸,明白了子衿被劫走的那个清晨,为什么先我去追人的流波会在我后面到达,明白了流波为什么那么肯定劫匪看到他会被吓到,明白了上官楚璇为什么那么大度的在沄逸为她纳流波为妃的时候将他赐给我。 因为一切,都是他们演给我看的戏。 沄逸,你比我厉害太多了,我除了色迷心窍,什么都不知道。 是他,看穿了子衿,利用子衿不让我去神殿。 也是他,在那个时候发现了流波的秘密,利用进宫来判明他背后的人物。 当发现一切都是皇姐在背后推动时,他下了格杀令,誓要将这两个人从我身边驱逐。 犹记得,烟雾中的流波捂着伤口,以他的功力能保护子衿却不能保护自己,为什么我没发现? 我只知道,他的伤,让我与沄逸翻脸,让我发誓与沄逸从此是路人。 夜说过,我冲动了,我甚至不屑的冷哼,冲动又如何? 冲动,今天的我,何尝不是冲动? 冲动的进宫讨公道,冲动的要杀上官楚璇。 结果呢?掉进了一个陷阱,一个三年前她就想收网的陷阱。 “流波!”我盯着眼前的人,“别人的话我都不管,我现在要听你说,一字一句给我明明白白的说清楚。” 莫沧溟一迈步,挡在了流波身前,“没有什么好说的,任何犯上作乱的人都要受到神族的惩罚。” 我的目光透过垂撒在眼前的发丝,猛的落在莫沧溟的脸上,他一窒,一直狂妄的声音突然收敛了,我呵呵冷笑,“滚,开!” 他的脸色一变,不是生气而是讶然,居然没有暴跳。 流波的手,轻轻拿开莫沧溟放在他腰间的手,噗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对不起,我不能,不能丢弃神族的使命,我 必须维护四国的平衡,不能让您杀了‘云梦’之君。” “好,很好!”我笑了,硬是咽回了到喉咙口的血块,“我想我不用问了,流波一直都会演戏,骗尽无数人,原来最大的那一个骗局在我这!” 不用问他是否真的爱我。 不用问他是否真的忠诚过我。 什么都不必再问了。 “我一个外面的野种,你可是神族未来的族长人选,我可当不起你一跪!”我挪动步子,从他面前走开,地上留下两 个被血渍堆积的脚印。 “主子,当流波求您,放弃杀‘云梦’之帝的想法,流波愿意,愿意保您平安的离去,您受了神族内功之伤,已经不 能再用武功了,求您不要强撑了,不然会筋脉寸断。”他抬起头,声音微颤。 筋脉寸断?我在乎吗? “主子?”我看看他,再看看自己胸口流淌的血,“身份是假的,年龄是假的,忠诚是假的,只怕你这张脸也是假的 吧,我连认识你都不敢说,还敢当你的主子?” 他的脸,苍白,和记忆中沄逸病态的颜色一样。 我摇头,我怎么会把他们的容颜混淆? 一颗是愿为我而死的心。 一颗是要杀我的心。 “这一剑,当我还了你这么长时间的护卫,楚烨希望今生今世,黄泉路上,都不要再见到你!”我不再看他,那个地 上跪着的人,已经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至于我杀不杀的了她,有本事你就取我的命,你要杀不了我,我就杀她。” “我说过你永远不可能当皇帝,因为神族是不会允许任何人侵犯他们的尊严,你刚才不是很嚣张的叫着你要杀我吗? ”上官楚璇看看我架在她脖子上的匕首,没有半分慌乱。 我摇摇头,叹息,“我从来没想过当皇帝,我要杀你绝对不是为了这个皇帝的位置,你们防了我这么多年,居然一点都不懂我。” “为了给穆沄逸讨一个公道是吗?”上官楚璇的手指,抓上身后一层帏帘,“他嫁入宫,就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 鬼,他活着的时候你不能和他在一起,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和他在一起。” 巨大的帏帘落下,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雪白的牡丹花围成的灵堂,雪白的一片,淡淡的牡丹香气中,一口棺材躺在花瓣中,满地碎落的花枝堆砌了芬芳的世界,洁净,清新,一个优雅清香的空间。 棺材没有合上棺材盖,只有一层层霜白的纱轻轻的覆着,在帏帘落地的波动中,微微飘动一个角。 心头,如同被打了一拳。 这里面,是沄逸的身体,我知道。 我怔了下。 只这一下,一道褐色的人影眼前飘过,掌心通红,高高飞起的身子带着炙热的气浪,打向那口棺材。 莫沧溟的性格我很清楚,他不是诱敌,他是真的打,他想要震散那口棺木,‘嗜血烈阳掌’的威力,我更清楚。 根本管不了匕首下的上官楚璇,我揉身而上,就在我纵身而上的瞬间。 力量忽然冲击所有的筋脉,我感觉到了血液飞速的流动,冲向我的心脏,我的肺。 伤口中的血,如决堤的河口,喷涌。 又如清晨的朝雨,从半空中飘散。 就着瞬间的疼痛,我的身体一顿,来不及出手了。 我张开双臂,迎向莫沧溟的掌,在那通红的掌打上身体的同时,我微笑着回头。 这一次,总算来得及了。 我的沄逸…… 耳边,是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吼,“沧溟,不要!” 烫,如同烙红的铁按在了身上,烧干了所有的血液,烧穿了我的身体。 原来,被自己的绝招打在身上,是这个滋味。 我的身体倒飞,带落一层层的帏帘,重重的落在地上,却离沄逸更远了。 莫沧溟没有追上来,似乎被谁拦住了,不过我没有时间去看,我的目光只寻找着一个方向。 我侧着脸,眼睛开始模糊,耳边全是嗡嗡的声音,整个世界里,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不断的眨着眼,眼睑上滑落粘稠的红色,滴入我的眼睛又被我眨出,顺着脸颊往下淌,更象是血泪点点。 终于看清那具棺材安安稳稳的放在那,我透了口气,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了身体的绵软,是筋脉断了?还是骨头碎了? 无所谓了。 我撑着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鼻子里不断的有血涌出,流入我的口腔,滴答在我的胸口。 我要看看沄逸,我要带他走。 脑袋中,只有这一个意识。 一步一个脚印,红色的。 我朝着沄逸的方向,才踏出两步,身体一软,再一次扑倒在地。 眼前,一双青黑色的靴子停留,还有莫沧溟冷酷的声音,“你受了我的‘嗜血烈阳掌’,还妄动功力,只会让你死的更快。” 内伤,看着奔涌不息的血,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慢慢的抬起头,目光看着那雪白的花瓣天地,莫沧溟掌风扫起的花瓣还在空中纷纷扬扬,有的,沾染了我的血,不在那么无暇,多了几分邪气和惨烈。 “沧溟!”一声重喝,人影飘落我的身边,掌风逼向莫沧溟的身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劲风擦过我的身体,依稀是莫沧溟在躲闪,“敢挑战神族天威者,应该是立毙,你手下留情已是犯错,这就是你身为执法者做的?” “她已经受伤,已经不能动用武功,你分明是故意的,你逼她用武功就是在逼死她!” “你别忘记了,我现在是代族长,没有人能违抗我的命令,你想叛族?” “沧溟,算我求你好不好,看在她和你同一个师门的情分上,放过她!” “如果我放过她,你是不是答应我,从此跟我回族,再也不随意出谷?” “可以,只要她活着。” 我听到了,那些争执声,恍恍惚惚的,忽远忽近,不想理,也不愿意理。 我的手指抠着地面,一点一点的往前蹭着,身体很重,很重,每一寸挪动都用尽我所有的力气。 一双手,抱上我的身体,手指急切的擦拭着我脸上的血渍,“主子……” 模糊中,是那张脸,我记忆中最爱的那张脸。 我笑了,手指轻轻推开他,“我以前怎么会觉得你象沄逸?他那么美,你却这么恶心,你别碰我,脏。” j□j一剑,再来装好人? 用尽全身的力气,我从他怀抱中滚落在地,冰冷的地面上,又是一片血痕。 我要带走沄逸,我一定能带走他。 身体里,血液又一次开始急速的奔走,冲击着我的筋脉,已经分辨不出是莫沧溟的掌法让我伤上加伤,还是即将月上中天,我体内的异变要开始了?我只知道我的血涌的更快了,这样下去,只怕我还没来得及证明自己的身份就因为流干净了血而亡。 证明又怎么样? 看他们后悔?让他们难过? 我都懒得管,因为我不在乎他们,也无需在乎他们的感受。 我只在乎一个人,那个躺在那的人。 只有他,是我此刻的牵挂,我的依恋。 身体,在地面上拖行,淌落的血染红了洁白的花瓣,霜白的轻纱垂落,我轻抚着,仿佛是爱抚着沄逸的身体。 抬起头,我想撑起自己的身体,看一眼,哪怕只让我看一眼。 我努力的够着,手指触碰上冰冷的棺材,我笑着,一点一点艰难的拉长着脖子。 就能看到了,就能看到了…… 我的沄逸,我的沄逸 “扑……”我的身体突然被踢离了棺材,翻滚着。 明黄的长袍在我眼前飘荡,“我不会把他给你,我就是让你看不到他最后一面,我要让你到死都看不到他。” 我没有理会,看着沄逸的方向,再一次伸出了手。 一只脚,踩上了我的手指,某人似乎正享受着终于将我踩在脚下的快乐,“你以为我不知道穆沄逸没有守宫砂?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口口声声身子太弱无法侍寝是因为他在吃药?我什么都知道,我一直在想,只要我守着他,他总有一天会爱上我,可是三年了,三年中我一直告诉自己,只要沄逸肯好好的做我的凤后,我就放弃母皇当年的话,不取你的性命;可是无论我怎么付出,他都无动于衷,我拥有天下,我拥有一切,为什么他却不肯看我一眼?” 她手指一伸,“你,不过是个捡来的野种,凭什么拥有那么多?母皇以为我是隐藏,以为我是在保护自己而低调,其实我自己知道,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追不上你。我才是最高贵的血统,最神圣的皇族。” 我冷嗤了声,“这个,似乎与血统无关,不招人爱你都怪我,不如自己撒泡尿照照看看问题出在哪,你拥有天下,拥有一切,沄逸却宁可要我这个浪荡的野种也不要一心一意的帝王爱,真悲惨。” 她蹲下身体,手指捏着我的脸,慢慢的贴了上来,贴在我的耳边,“你想见他吗?我偏偏就是不让你见,你就是看不到他的最后一面!” 寒光一闪,一柄匕首直直的插入我的胸口,正是我刚才被莫沧溟打飞的那柄,却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的手中。 “不!”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我的身体忽然轻飘飘的。 我看到,一个人影掀开上官楚璇,抱着我的身体,嚎叫着。 我看到,他不断地摇晃着我的身体。 我看到,自己的身体,全是血,破烂不堪,死气沉沉。 我还看到,流波放下我,猛的冲向上官楚璇,“我要杀了你!” 莫沧溟抓着他,两个人飞快的交手,一个形若疯狂,一个全力抵抗。 窗外,忽然撒进晕黄的月光,柔柔的照在我的身上,什么时候阴沉沉的黑色就这么消失了? 我的身体上,发丝在慢慢的变白,从花白直至最后的银白,根根发亮。 额头上,红色的柳叶在浮现,与上官楚璇身上的完全一样。 上官楚璇呆了,那两个正在交手的人也呆了。 莫沧溟的脸上是完全的不置信,狂傲的表情变为惊讶,薄薄的唇不断的颤抖,“银发,血痕,怎么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她,她的背后,会不会,会不会还有神印?难道,难道……” 流波那双蓝瞳,瞪的大大的,看着我的身体,我看到他整个人都开始抖,先是一点点,越来越厉害,终于扑跌在地。 一声长嚎从他的喉咙间撕裂的喊出,声音已经变的残破,几乎听不清楚他在叫着什么,我却听的清清楚楚。 “少主……” 少主?他喊的是我吗? 那个他誓死护卫,留在神族努力成为最高处的动力,那个他拼尽一切都要找到的女孩,是我? 我想要睁开眼,为什么,为什么我无法睁开。 可是为什么,我又看的如此清晰?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却能用旁观者的姿态将一切尽收眼底,这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我感觉到,有湿湿的东西滴在我的脸上。 我感觉到,一种无边的悲哀,从抱着我的那个人身上传来。 他的声音,彻底无助的呢喃,“少主,流波犯下如此弥天大错,唯有一死,亲自向您和师傅道歉。” 他的掌心,一股淡淡的青气闪起,决绝的击向自己的头顶。 “噗!”有只手,比他的速度更快,点上他的背心,却是莫沧溟。 湛蓝的眼,死寂的沉,在不甘中,缓缓闭上。 我只觉得自己飘飘忽忽的,怎么也冲不入那个了无生气的身体里,我是要死了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魂魄离体吗? 莫沧溟的手,抱着沉落的流波身体,与此同时,月光的洒落中,金光大盛,刺的让人睁不开眼,仿佛有一股吸力,让我不由自主的被卷了进去。 最后一眼,是我的身体笼罩在金光中,随即,彻底失去了任何意识。 锦渊你为什么又光着屁股 桃花林中,竹桥清溪,一个稚嫩的孩童迈着肥短的小腿,扑向面前的少年,利索的抱上他的脖子,攀爬着。 少年张开双臂,接住女孩蹒跚的步子,抱着软嫩嫩的身子扬了起来,女孩摇晃着双臂,咯咯的笑声在空气中飞扬。 女孩抱着少年的脖子,粉嫩嫩的唇嘟的高高,蹭的少年一脸口水,少年的红红的,仿佛枝头正盛的桃花。 竹屋边,一男一女正深情依偎,看着两这个孩子嬉戏。 小女孩的脸,蹭在少年的颈项,目光越过他的肩头,胖胖的手指在肌肤上挠着,忽闪着长长的睫毛,“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麒麟。”女子伸手把女孩从少年的怀抱里抱了回来,女孩扭动着身体,不依不饶的转过脸,抓着少年的手指,发出不甘心的哼声,女子轻拍着孩子的背心,“乖,别闹,让哥哥去练功。” 女孩乖乖的松了手,揪上女子银丝长发,软糯糯的嘟囔着,“娘,什么是麒麟?” 女子抱着孩子,缓步走向门边英俊秀美的男子身边,相视一笑,“麒麟是神的守护兽,是守护我们神族的护卫哟。” “也守护霓裳吗?”忽闪忽闪的眼睛亮晶晶的,粉嘟嘟的唇撅着,留恋的看着男孩子离去的方向。 男子浅笑,摸上她苹果的脸蛋,“你想要流波守护你?” 小脑袋飞快的点了点,开心的咧着嘴,一串晶莹的口水滴答而下,“要,要,要!” “为什么?”女子一边擦去她唇边的口水,一边逗弄着她水嫩嫩的唇,“给娘一个好理由,娘就考虑让流波成为你以后的侍卫。” 小丫头的眼睛越来越亮,几乎弯成了两个心形,“漂,漂,漂漂,漂漂……” 两人对看一样,望着这个花痴般的小娃娃,同时无奈的一叹。 ———— 这一切,仿佛如画一般在我的眼前闪现,我静静的看着,仿佛看着别人的故事,但是又似乎身临其境,因为我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女娃娃对这对美丽夫妻的眷恋,更能感觉到她对那少年的依依不舍。 那双闪烁着碧蓝如晴空般眸子的少年。 那个肩头背后有着麒麟祥云的少年。 那个会伸着双臂紧紧拥着她,抱她在怀里小心翼翼喂东西给她吃的少年。 可是,一切又那么遥远,我无法介入,无法出声,只能远远的看着。 恍如隔世的故事。 画面中的女子,一头银丝长发,额头上殷红的印记如柳叶弯弯,却给她完美的容貌增添了几分威煞之气,笑容中一双眼瞳散发着朦胧而魅惑的神采,那一圈紫色神秘优雅,让她身上的闪现着让人无法逼视的威严,脸上的飞扬与自信,是我非常熟悉的一种感觉,那感觉,在我驰骋疆场胜利时分,在我美男在怀的得意时刻,常常挂在眼角眉梢。 很象,她很我很象,容貌不过三分,主要是气势,风流不羁,潇洒随意的气质尤其的象。容貌,我却比她更为精致,杏眼桃腮的风情,水嫩的樱唇,更象是她身边那秀美绝伦,花样丰姿的美男。 这个男人,很美,秀丽中自有一股英俊的张力,看着女儿时候的浅笑和爱人时的专注让我轻易的判断出,他们之间很恩爱,很恩爱。 融合了刚柔两种气质的他,有种我从来没见过的美,那绝色的容颜更是凌驾于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位倾城蓝颜之上,可是为什么,我居然没有刹那的惊艳,没有想要侵犯调戏的想法,反而从心底涌起一种淡淡的孺慕之情? 女子看看他,再看看自己怀抱中的女娃娃无聊的打个呵欠,揉揉自己的小眼睛,挂在肩头呼呼的睡去,“霓裳,注定是我神族未来的继承人,你看这银发,你看她的血痕,还有这紫色的眼瞳。”她小小的掀起女娃娃的衣衫,满意的笑了,“飞龙吟天,你想不当这个族长都不行了。” 他怜爱的抚摸着小女孩的发顶,“霓裳,我更希望你健康快乐的成长,未必要当什么族长,只要她开心就行了。” 那是个很漂亮的娃娃,漂亮的有点不真实,若不是刚才撒娇嗲腻,我会以为他们此刻抱在怀里的,是个瓷娃娃。 此刻她,正挂在自己母亲的怀抱中,呼呼睡的正香,一串口水滴答,染湿了母亲的肩头。 我盯着她,心跳加速。 那脸蛋,那举止,还有看到美男时的傻样,都让我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 除了天然的发色,那些印记,她和我小时候,都极象,极象。 莫非…… 我不会傻傻的以为她是我的姐妹,因为我对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亲近的仿佛一个人。 她是我 我就是她 那对夫妇,就是我的亲身父母吗? 还有那一声少主…… 原来,我就是那个死不死,活不活,下落不明的狗屁神族少主。 被流波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誓死守护的那个娃娃。 刚才那个蓝瞳少年…… 心口,忽然抽疼。 我记得,那个抱着我仰天长嚎的撕裂嗓音。 我更记得,那一剑入胸的狠厉。 长剑的冰冷,划破我的肌肤,刺入我的胸膛,也刺穿了我和他所有的情分。 我看到的画面,突然犹如平静的水面被打破,荡起层层波纹,越来越遥远。 不要啊 我还想看看我的爹娘,可惜留在我脑海中最后一幕残存,只是他们依偎着,爱抚着怀抱里的孩子,微笑着…… 爹! 娘! “呼……”一阵风吹过,热热的刮过身体,我甚至感觉到了小腹下某个部位的毛毛在迎风摇摆。 唰,我睁开了我的眼,又瞬间闭上了。 不是我想闭,任谁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头顶白花花的阳光直愣愣的射着,当然只能下意识的闭上。 太阳好大啊,好热,风中还带着夏天的燥热气息。 这是哪? 天界?地狱?人间? 天界,有这么晒人的太阳?我都快干了。 地狱,有这么舒坦的地狱?让我一直躺着。 人间,我明明记得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是冬天大雪纷飞之际,人间哪来的这蝉鸣呱噪? 当意识一点点的回归,我只觉得热,好热,感觉自己就象是个摊在铁板上的烤鱼,皮肤都焦了,快能闻到香味了。 是谁啊,这么不负责任,丢在这连管都不管啊,好歹翻个身吧,好歹也给刷刷油么! 我想翻身,我想坐起来,可是无论我的意识怎么的下达命令,身体就是没有半点反应,现在的我,活脱脱就是一个有思想的死鱼,四仰八叉的躺着。 难道是地狱中的刑罚?把我烤成人干? 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好笑,又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我眯着眼,眼珠尽可能的看看身边的景致,希望能够找到一丝证明。 风中吹来水的清新气息,依稀还有水波拍打着岸壁的声音,我的发丝被风吹动,在眼前缕缕的飘动。 银白,亮闪闪的,在脸颊边骚动,挠的脸痒痒的,我的眼珠子,定格在这颜色上,内心长叹一声。 发色变了,那么想也不用想,我的脸上,眼瞳,甚至背上都会有其他的神族印记出现。 索幸,四国通商通婚,什么肤色,发色的人都有,倒也不算是特别的吓人。 我运气,却发现全身的筋脉就象是石头封住了一样,阻塞凝滞,根本无法流动,或许就是这个原因造成了我根本无法动弹,形如死人一般的姿态。 “噗啦……” 一阵水声的响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努力转动眼珠看着声音的出处。 碧波翻涌,拍打着,一道金光在波浪中穿梭,象拉满弦的箭在水中驰骋,那一方天地完全在它的掌握中,成为他潇洒驾驭的坐骑。 金光淋漓,闪烁飘摇,在碧浪中洒下点点亮眼的光芒。 它窜出水面,金色的发丝带出水珠一片,珍珠般的落回水中,通透秀逸的面容被发丝遮掩了一大半,却还是能隐约看到脸上尽是享受的快乐神情,他张嘴射出一缕水箭,抿起漂亮的唇,露出惬意的笑容。 他伸出手,撑起完美的身形,轻轻一跃,落在湖中的大石上。 一个巨大的金色鱼尾,耀眼闪亮,舒适的拍打着水面,就象一双灵活的腿,撩动着水波,发出啪啪的动听声音。 它,不,是他,扬起脸,迎接着风,小臂微抬,拨开脸上的发丝。 是他!? 锦……锦渊??? 忽然想起,那夜竹林,他就是这么在水中第一次被我发现,可惜那一次是深夜,看不到水下的风景。 第二次,也是在水中的石上,他如月中幻灵,悠悠出现。 那时候,就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很神奇的气息,一直吸引我靠近,难道竟是妖气? 那我,究竟是被一条鱼给奸了? 还是我奸了一条鱼? 或者,我和一条鱼,互奸了? 他看着我的方向,身体忽然一僵,揉揉眼睛,抬起了身体。 紧接着,我听到一声清啸欢呼,那宽大的漂亮鱼尾慢慢的收拢,两条完美无瑕的双腿展现了出来。 他跳下大石,扭着腰,摇摇摆摆的朝我跑了过来,金色的小鸟窝被风吹的凌乱可爱,还有那窝在草丛中的鸟儿…… 左,右,左,右,左,右 我的眼珠,左,右,左,右,左,右 我终于证明了一个事实,如果我的眼珠灵活度能恢复的这么快,那么我的身体也一定可以。下面的,已经没时间去想了,一张带着水汽的大嘴压了下来,咬着我的唇,啃吮着。 我的被动状态 喂,喂,喂 别啃啊,轻点啊。 舌头,舌头别乱顶,捅到喉咙口了。 痛啊,不要咬我啊,嘴巴破了,破了啊。 我眨着眼,眼珠子滴溜乱转,试图告诉某人我的心情。 不过兴奋中的他似乎听不到我无声的呼唤和哀号,大嘴带着口水,给我热情的洗脸。 他带着水汽的身子靠着我,让我这条被晒干的咸鱼总算缓了口气。 是他救了我? 我眨眨眼,试图将这个想法传达到他的思想里。 金色的眸子看着我,歪歪脑袋,长长的睫毛扇了扇,满眼的不明白,我眨几下,他也眨几下。 算了,这个问题放弃,换一个。 这里是哪里? 我的眼珠四周乱转,滴溜溜的瞥瞥身边,又瞥瞥远处。 他侧着脸,手指摸摸我的眼皮,眼珠子也同样转了转,重新定格在我的脸上。 不是吧,我不是这 么惨吧,他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倒下身体,侧躺在我的身边,捧着我的脸,重重的啵上我的唇,一个软乎乎,韧韧的东西顺着我的喉咙咕嘟一下进了肚子。 死小子,你给老娘吃什么? 可惜,任我眨的眼睛抽筋都快瘸了,人家也没抬头看我一眼,依旧痴迷的吮着我的唇。 你娘的,都死木头了,你还玩? 不对! 因为那个古怪的东西一入腹,顿时燃烧起奇异的火苗,在我的丹田里升腾而起。 丹田中混沌一片和石头般冻住的真气,在这股火苗强大的侵入中,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居然开始慢慢的流淌。 很慢很慢,如果不是我此刻不能动弹,全心的去感应,根本不会发现这奇怪的异动。 我能感觉到,这股深藏在丹田中的气息,很强大,强大到以我对自己的认知,如果突然爆发,足够震断我所有的筋脉,让我再一次爆体而亡。 但是,他们就象 是被冰封住了一般,沉甸甸的藏在我的丹田里,好像,好像…… 胆结石! 肾结石! 尿结石! 呸呸呸呸呸 反正就是石头一块。 不过现在,这个石头总算有那么一点点融化的迹象,从我丹田中开始往外冲,突击着石化了的筋脉。 “啪……”千年冰封的石头龟裂出一条细缝,热流夹杂着寒意猛冲向我的筋脉,如同缓慢的岩浆一般,燃烧掉我筋脉中的阻塞,一路向下。 通了,通了…… 我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兴奋,虽然这只是身体里成百上千条筋脉中极细的一根,但是这分明代表着,我有重新恢复的希望。 唇中,锦渊不是激情的挑逗我的舌,而是慢慢的渡着气,仿佛身体里那团火与他之间有一种神秘的无形丝线牵连。 那火烧般的感觉过后,就是清凉无比的舒畅,原本细嫩的筋脉就象是被阻塞的河道突然拓宽了,快乐的奔涌着,冲向身体下方的某个部位。 是腰身的筋脉吗?还是大腿? 如果我能动身子,直接翻身压他。 不是我憋久了需要释放,而是这火热的源泉在他的触碰下居然猛的窜向了他手所过之处,身体所有的敏感在瞬间点燃,集中到了一个地方。 如果说,以前的欲望升腾还是星星之火慢慢燃点,那么现在就是烈焰爆发,身体的敏感几乎是在一碰之下就立马奔涌,相比之下,我曾经的感受都只能算是隔靴搔痒了。 伐毛洗髓,改变的体质,居然从这里开始。 喜耶?悲耶? 不管是什么,我都必须接受,谁叫我此刻就是砧板上的肉? 锦渊的手,引领着那股热流,在我身体上来回的游走 我瞪大了眼睛,一则因为那舒服至极的感觉,一则因为他这个大胆的举动。 现在的我,除了眼睛会动,身体有点温度,其他地方和具尸体没有半点差别, 他,他,他,他 不是吧…… 想归想,那个一直亲吻我的人,执着的渡着丝丝热气缓慢游走。 我能感觉到,他每掠过一寸时,那种力道和韧劲,真气被我柔柔包裹着,轻吮着,留恋的不让他离开。 我听到,他的呼吸在不断的粗重,而他在极力的压制着,只是不断的引领气息,在我身体里旋转。 强做是精神折磨,比强做更重的精神折磨是啥?被人引诱! 那比被人引诱更折磨人意志的是啥? 诱而不奸!!! 翻白眼! 锦渊与我的欢愉,本来就是最销魂最极致配合度最高的,因为他的直来直往,因为他的勇往直前,因为与他在一起能够肆意的放任自己。 现在我才知道,现在的身体与他缠绵,才是巅峰! 想搂着他,想叫喊,想紧紧的抱着他。 正因为我什么都不能,我所有的感官才会完全的集中在那,感觉到最巅峰余韵。 身体深处的那团火焰突然逆行而上,软嫩柔韧的东西从我喉间挤出,在他大力的吮吻中回到他的口中,性感的喉结上下一滑,他的唇离开了我。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幸福的红晕,冲着我微笑,他搂着我,手指梳理着我的发,一下下的吻着我的脸。 我眨眨眼,睫毛刷过他的脸颊,痴痴的看着他的眼睛。 热情如火,温柔绵火,烈焰狂火 都是他,这个神秘的金瞳男子。 “初夜……”他的喉咙间,挤出沙哑低沉的嗓音,性感而迷人,微肿的唇艰难的拼出几个字音,“醒了。” 字少,足以让我感动到无以复加,我拼命的眨动着眼, 告诉他我很好,很好,真的很好。 丹田里的气流已经能自己慢慢的流淌,缓慢的触碰我的筋脉。 看来要不了很长时间,我就真的能全部恢复了。 再次亲亲我的脸,他转身走向湖水,一个纵身跃入水中,在水波中载浮载沉,快乐的游动。 我瞄着那个金色的身影,看着他金色的大尾巴在水中拍打,心中发出无奈的呼唤。 喂,回来啊,好歹带我去洗洗啊…… 锦渊,我也要沐浴啊…… 你不能只顾自己开心啊,带我下去啊…… 半瘫痪的幸福生活 问,什么是惬意而幸福的生活? 答,白天晒太阳,晚上数星星,不愁吃穿。 那么我现在算不算是惬意而幸福的生活? 白天晒太阳——某人,不,某人鱼直接把我丢在大石头上,狠狠的晒着咸鱼,不浇水不刷油,干烤。 晚上数星星——夜晚的凉风伴着蚊子,嗡……嗡……啪的落在我的身上,狠狠的吸着,挺着肚皮翻着身饱饱的拍拍屁股走了,我含泪目送他们远走。 不愁吃——他压根就不给我吃,吐个东西到我嘴巴里,到头来还要吸回去。 不愁穿——有谁见过穿衣服的鱼干么?答案没有,所以我除了一身皮毛,没有任何遮挡物。 可怜我的细皮嫩肉啊,可怜我的貌美如花啊,可怜我的…… 算了,没啥可怜的,我早就瞄到了,我的皮肤不但比以前更加的细腻,还隐约透着润泽的光芒细细的流转,象极了最上等的籽料玉。 至于我的脸蛋是什么样子,现在的我是照不了镜子,那只能通过别的方式想象了。 此刻的锦渊,正抱着他的画纸,扑在我身边不远的地方仔细的画着,画两笔看我一眼,画两笔看我一眼,可见人家描绘的对象正是我。 天晓得,他衣服都不知道弄两套,从哪变出来的笔墨? 修长的手臂撑着他的下巴,耀眼的金发披散脸侧,纯真中带着点娇憨的味道,痴痴的望着我,不时落笔勾勾画画,弄的自己一脸墨汁。 微抬的下巴扬着,宽厚的双肩,优雅漂亮的蝴蝶形锁骨,一缕胸线蜿蜒而下,两颗小红豆在风中挺立着。 有力的小腿随意的交叠勾起,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紧窄的臀高高的翘着,在小腿的踢动中,无意识的带动着肌肉收缩,细细的臀缝下…… 啊,眼睛好累,撇的眼珠子快要挪不回来了,看美男的代价,哎! 瞪了几天的风景,我已经很清楚自己应该是在人间,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样都没死成。 已经是夏天了,居然就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睡了半年,而这个身体的恢复,也不知道要到哪天。 不知道我的爱人们怎么样了,孤傲的月栖,当他如约而来却等不到我汇合的时候会不会暗中骂我?会不会伤心? 还有倔强的镜池,我没有去接他,他会不会以为我又抛弃他了?这一次不知道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哄得他回心转意。 潇洒的夜,我应该是赌赢了那场赌局,可是他还不知道吧,会不会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灾星? 快意江湖载酒行,现在的他没有了我的相伴,还能如从前一般么? 月月没有父母,背叛‘千机堂’的一切只为了我。 镜池没有家,他所有的希望所有的依托,只是我。 夜,江湖飘摇,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他的眷恋只有我这么个搭档。 上官楚烨啊,你个混蛋,冲动是魔鬼,你就这么被魔鬼缠身了。 不对,我不是‘云梦’国君的孩子,就连上官楚烨这个名字,都不应该属于我,那我该叫什么? 依稀梦中,那个女孩叫——霓裳。 名字够美,但是,很不习惯啊。 两只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捏捏我的脸蛋,在我呆呆的表情中送上一个口水亲亲,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晃晃手中的纸,满脸期待的望着我。 画完了?给我看看。 我眨眨眼,他极有领悟精神的展开手中的纸,大咧咧的伸到我面前。 我看着眼前那个一坨大大的圆圈脑袋,硕大的黑窟窿眼,四字形的嘴巴,耳边回荡起不记得什么时候在街边听到的儿歌,“隔壁丁老头,借我两颗蛋,我说三天还,他说四天还……” 再看看弯弯曲曲蚯蚓般一笔勾下的身体,四笔勾出的四肢,我的记忆开始翻飞。 新街雨巷,老屋门边,青石板的路弯弯曲曲,白发老媪手拿绣花鞋,一下下的拍打着手中的纸,“我打你个小人头,让你有气没出透,我打你个小人脸,让你一世都犯贱,打你个小人颈,花柳兼淋病,打你个小人手,有钱不会收,打你个小人脚,日日敷中药……” 这张我的画像,活脱脱就是那年画上的小鬼,老太婆鞋底下的被打的纸片人,我要长成这样,保管是江湖第一杀手,杀人不见血,伸个脸就够了。 我竭力控制自己的眼泪没有飚射而出,痛苦而挣扎的弯出欣慰而赞许的眼神,他金色眼瞳里写满快乐,重重的扑在我的身上,吻上我的唇。 下面的不用想了,再次重复这么多天的一贯行为,享受着我死鱼一般的身体,好吧,我承认,我更享受。 尤其这几天,我的筋脉在以极快的速度修复着,一条通了,连接着的数条也开始恢复,我已经能感觉到手指能微微弯曲,快乐到极致时,脚趾头舒服的蜷着。 我知道,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锦渊这奇异的疗伤方法。 不经意的想起,当初莫沧溟说的话,锦渊和他们同族不同宗,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锦渊与我的契合能如此的酣畅淋漓,为什么能经受起我的需索。 可笑啊,锦渊不过第一次见我,就能感应到我身上的神族的气息,义无反顾的委身于我,而流波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同吃同住同榻而眠,却因为我一句弑君就将剑刺入我的胸口。 仅仅为了所谓的神族护卫任务。 他看不清我是谁,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 算了,重生了,上官楚烨还是上官楚烨,霓裳也是霓裳,我已不想再去追问前尘往事,我不想当什么神族少主,也不是什么逍遥王爷,我只想与他们隐居‘寒雪峰’,手痒时和夜做做买卖,做我的日侠。 锦渊重重的一次深入,烈焰一路燃烧而上。 “啊……”粗哑难听的声音从喉间迸出,旋即化为低低的呻吟,“嗯……” 不用怀疑,这是我的声音,我怀念了这么久,总算能用声音而不是眼睛来表达我的思想和意愿了。 下一刻,他的唇,噙着一颗金光闪耀的珠子离开我的唇,嘴唇一撅,喉结滑动,珠子落了腹。 这几天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他一直是用内丹和真气在助我恢复。 不过,我没时间对他说什么谢谢,我只是一声划破云天的大吼,“你他妈的死鱼,再不给我洗洗刷刷,我就揪光你的鸟毛,拎着你的鱼尾巴倒吊起来晒成干。” 惊喜的表情凝结在脸上,他咬着唇,惨兮兮的望着我,恍然大悟般的把我抱了起来,一步步的趟入水里,当那清凉的水逐渐淹没我的身体时,载浮载沉的感觉润入肌肤中,我叹息着,挂在他的身上直眯眼睛。 他贴着我,我感觉下身下一个软中带着柔韧的物体捧着我的腿,轻易的架着我,手指掬起清泉,淋在我在发梢,替我梳洗着。 在透亮的水波中,我看到一片金光在水中淋漓,仿佛深藏在水中的宝藏,散发着无边的吸引力。 是,是鱼尾? 我瞪大了眼,“锦渊,动动。” 得益于我们之间长久的眼神交流,这没头没脑的话他领悟的十分到位,我顿时感觉到身体被高高的顶了起来,又轻轻的落了回去。 当我出水面时,我近距离的观赏到了那柔韧的鱼尾在他的动作中灵活的舒卷,大片的鱼鳞象是金子完美的打造,美的有些不真实,却没有半分的扎人硬刺,顶端的分叉处,如同附着薄薄的膜,半透明,金光中还有红色的血脉在隐隐透出。 难怪这小子有这么有力的腰劲,只靠一个尾巴就能顶起我的重量。 可惜,腰身下全部被金色的鱼鳞覆盖,我熟悉的小鸟窝没有了,真遗憾。 我抬起眼,有些为难的看着他,“喂,你的菊花捏?怎么排泄啊?” 其实,我更想说,鸟鸟变成了鱼鳞,我就不能和他在水中欢爱了,可惜,真可惜,一千万个可惜。 他的眼看着我,慢慢的,染上了了然的色彩,手指一抄我的肋下,固定住我的身体,尾巴的顶端开始卷起,慢慢的,变成了粉嫩粉嫩的脚趾头,宽大的鱼尾幻化出两条有力的白皙长腿,金色的鸟窝在水中如水草般摇曳着,鸟儿飘飘,草儿摇摇,可爱的紧。 他一个用力,将我顶在水中的大石旁,身体挤入我的双腿中,慢慢的垂下头,含上我的唇。 “喂,喂,等等。”好不容易自由的声音可不想这么快被堵回去,我抓紧着最后的时间,“先告诉我,是不是你救了我?” “唔!”似是而非的一声,显然他的注意力早已经不在我的话中,轻轻的一声,他咬上了我的颈项,啜吸着,舔吮着。 一波刺激的感觉立即传入我的身体,我一个激灵,轻吐着呻吟。 好,好吧,有话以后问。 先,先做了再说! 楚烨重生 “锦渊,是不是你救的我?”当我终于能靠着石头坐好的时候,再一次问出这藏在心头已久的问题,“那道金光是不是你?” 他揪着腰间草绳上的树叶,黑着脸,显然心中有些不爽。 这是我在手指好不容易能动弹的情况下,给他搓出来的裤子,呃,裙子,草裙。 说是草裙,不如说,就是条藤蔓穿着几片树叶。 谁叫这个家伙扭着腰甩着小鸟跑步,看小鸟一跳一跳,心头那个火烧啊,偏偏某人只要我眼神一转,心里刚想着要摸摸捏捏,他就立即飞扑到我的面前,主动自觉超级配合的献身。 虽然越激情我的伤好的越快,可也不能一天到晚腻在一起,腿会酸的也,于是我狠下心,给他弄出个树叶装圈着,只为了不让自己太过于激动。 现在,某只人嘟着嘴巴,不停的揪着树叶,眼见着本来就稀少的树叶就剩下两三片了,我飞快的开口,“你是不是不想理我?很讨厌我送你的东西?” 手指一抖,心不甘情不愿的缩了回来,低低的声音明显带着不高兴,“没有。”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伸出手指,勾上他的手,他顺从的蹭了过来,抱住我,圈着我坐在他的腿上,“你怎么知道我受伤的?” “气息。”他丢出两个字,在我眼神的逼迫下又慢慢的吐出两个字,“感应。” 感应?是对神族气息的感应,还是独独对我的感应? 这家伙,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爱说话,更爱直接用肢体行动表达他的想法,伸手,张嘴,抖小鸟。 “你喜欢我身上的神族气息?”我试探性的问着,侧脸看看那个架在我肩头的脑袋。 他的手,抓着我银白色的头发一会搔搔自己的脸,一会蹭蹭掌心,玩的不亦乐乎,听到我的问话,抬起头,不屑的挤了下眼睛,“呲……” 我两眼一翻,“给我好好说话。” “不是。”总算老实的说了人话,虽然还是那么少的字。 “你要是多说五个字,我让你亲一下。”我赖在他的胸前,微微抬起了唇,勾着眼角媚笑着。 他一呆,金色的眼瞳闪起漂亮的火花,慢慢抬起手,伸出两根手指头,“两个。” 谁他妈妈的说这个小子笨我跟他急。 我无奈的撅起嘴,轻嗯了声。 “啵!”唇上立即被重重的吻了下。 草,刚才的也算? 他如果和夜在一起,一定是抠门算计二人组,奶奶的。 “神族宗族之间并不亲近,反而明争暗斗很多,水族与你们也算不上有感情。”他冷冷的哼着,眼神中还有些轻蔑,“那个红 毛和蓝眼的,我根本懒得理,那夜我感觉到了你身体里爆发的猛烈气息,才在他们的震惊中把你带走。”他飞快的说着,手指头也轻快的掐算着,“那个红毛似乎被吓到了,居然没有出手阻止。” 我惊呆了,傻傻的看着那翻飞的嘴皮,这,这还是锦渊吗? “那你为什么救我一命?”既然没有宗族感情,他怎么那么喜欢我,第一次见面就翻云覆雨? 他低下头,小鸡啄米似的不断的亲着我的唇,足足有十来二十多下,密集的让我喘不过气后,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唇。 “是两命!”又是两个亲亲。 “喂!”我两眼一翻,“三个字为什么是两个亲亲?” 他刚张开嘴,我的手飞快的捂了上去,“算了,你还是告诉我为什么是两命?” ‘云梦’那一夜是一次,那还有一次,是什么时候? 他盯着我的脸,倏忽笑了,一瞬间我仿佛看到黄金花海突然绽放,迎风而摇曳的向日葵摆弄着他的魅力,很美,却很成熟的笑容。 心,被狠狠的捏了下,差点透不过气,这小子真帅。 忽然想起,前两天,他站在崖壁间,凌风飘摇着他金丝长发,手指轻点,仰首长啸,无数鱼儿跃出水面,快乐的蹦着,噼啪着水花撒播银珠点点。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鱼竞相跳跃的场景,整个湖水都被搅动,他一动手指,鱼儿游走,带动着原本平静的湖面波浪四起,层层叠叠的水波一浪接一浪的奔涌,他的脸上也是这样有些傲然,有些得意,更多的是君临天下般的豪迈情怀,我仿佛看到了天神降世,睥睨人间。 那种啸傲苍穹的气概,当时也是狠狠的勾引了一下我,想象着把这样的人压在身下是什么感觉,结果那个豪气万千的人顿时飞到我的身边,连啃带咬,提枪上马,呃,上人。 “上次龙漩涡中,你以为真的是你的运气?”他抚上我的脸,“如果不是我赶的快,你哪有那种幸运?” “啊……”我张着嘴,痴呆如木头。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在竹林中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却不料早在我不知道的很久以前,与他就有过交集,还是救命之恩。 可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就这么分神间,又被亲了十几下,某个捣蛋的家伙还趁我失神张嘴的时候把舌头伸了进来。 我能感觉到,他捧着我脸时那视若珍宝的爱惜,也知道他用内丹帮我疗伤,既然不是因为神族的原因,那又是为什么? 仿佛探视到了我心底的疑问,他轻扭着腰,贴上我的耳垂轻咬着,“你真的不记得了?” 又是这句话? 我纠结着自己的眉头,难道,又是我遗忘的那段记忆中的某个故事?可那时候的我才三两岁,有能力勾搭上这么大一条鱼? 他哼了声,对我的耳朵执着的舔着,撩拨着心底小小的火焰,呢喃着几个字,“砂锅鱼头汤。” 我身体一僵,嘴角抽搐,记忆窜回到脑海深处某段模糊的片段中。 ‘九音’的那份礼物? 帝王的象征? ‘金锦龙鲤’? 种种猜测让我不断的打量着他,我记得那尾鱼很小啊,双手一捧就丢到水里了,转眼这么大个了? 不,不会吧? 回头看看,锦渊正满脸愤愤,看样子还在记恨我当初那一句,再不走就炖汤的话。 艰难的挪动下身子,我捧上他的脸,坏笑的刮着他的鼻子,“那你还敢出现?不怕被我炖汤?” 他轻声一哼,把我推回了石头上,站起身,扭着腰走开。 我望着那个背影,脑海中顺着那紧致的臀摇曳着的风情,情不自禁的数着,扭啊扭,扭啊扭啊扭…… 两瓣臀缝交叠着,每一步都露出半抹风情,那细细的曲线,隐藏着令人窥探的欲望,我的口水,情不自禁的滴答。 该死的,他什么时候把屁股后面的树叶给揪掉的? 回头挑衅的看我一眼,一扭身,他窜进碧波间,金色的尾巴一甩,沉入水底,丢下我这个行动不便的残障人士,可怜的望着水波发呆。 锦渊他对我好,救我的命,竟然也是出于恩情? 又是恩情…… 子衿,当初口口声声说的,也是恩情。 流波,忠心耿耿的表象,也是因为恩情。 事实证明,恩情不能转化为爱情的,锦渊啊,我很恐惧这两个字的,你我之间的恩情又会转化为什么呢? “噗啦……”一层巨大的水浪扑了过来。 “轰……”浇了我满头满脸。 我吐出嘴巴里的水,看着自己湿淋淋的头发一绺一绺的挂着,碧波中探出一个脑袋,眼神中火光毕露,身后的水幕高高的扬起,象是一座透明的山峰,涌动着,高高的翻卷。 完蛋,我刚才想的事,他该不是知道了吧?难道他想趁我行动不便,揍死我? 手指一扬,波浪滔天,直直的轰向我——身边的崖壁。 碎石伴随着雨点般的水花,噼里啪啦的乱砸而下,我抱着脑袋,缩在石头下面,听着耳边稀里哗啦的声音不断传来。 天哪,这都是什么脾气啊,不让说,还不让想吗? 眼前,一块块碎石落地,被水浸泡过的土地松松软软的,一打就是一个小坑,我看着细碎的石子不断的掉在眼前,落下,小小的弹起,几下滚动,停住不动。 丹田里,气息开始一下下的跳动,四散着向身体各个地方突撞着,我调整着气息,想要压制住骚乱的他们,可是越压制越反弹,我甚至感觉到了刚刚修复的筋脉开始崩的紧紧的,承受着这种冲击。 我可以的,我的筋脉在那样的爆发冲击下都能修复,还有锦渊的帮助,我一定可以的! 我沉入心思,强行运转着丹田里那一团厚重的混沌真气,引领着他们冲向奇经八脉,可是无论我怎么冲撞,那阻塞都无法打开,真气在筋脉中互相撞击,刮骨挖肉一般的疼,我的背后已经沁出了涔涔的冷汗。 脑海中,浮现出一幅行功图,是师傅告诉我以我的人类承受能力无法企及的功法,现在我知道了,那是神族的功夫,不是神族的血脉不能修炼的功法。 唇边,噙着一丝冷笑,神族,我难道不是吗? 咬着牙,我猛提起一口气,不再压制着那骚动的气流,而是放任他们冲击着,甚至猛的推动他们,撞向阻塞的筋脉。 “啪……” “啪……” “啪……” 身体深处响起了无数这样的声音,尘封着的筋脉被一层层的打通,丹田里的气息奔涌而出,激烈又平和,欢乐的抚摸着我的身体。 久违的温暖冲向我的腿,暖暖的滑过,我轻轻的一抖身体,旋转飞舞而起,掌心中风雷闪动,脑海中口诀飞速的划过。 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只知道此刻通体舒畅,力量充斥着全身需要一个发泄口,而那几招不曾练会的掌法就成了我最好的试验品。 我飘飞着,掌法源源不断的弹出,射向对面的崖壁,射向水面,我无法控制激荡欲出的内力,一招接一招。 我终于自由了,我终于又活过来了,我的武功又爬升了一个境界,我终于能再次走出去给那些人看,我就是打不死的蟑螂。 山巅,一个光溜溜的女人叉腰仰天狂笑,“我终于站起来了,我终于活了,我的武功也回来啦,哈哈哈哈……” 一双手,从背后抄过来,钳制住我的腰身,紧紧的困着我的手,用力的拥着我。 愕然回首,是锦渊的臂膀。 他偎贴着我,眼神中有快乐,有欣慰,只是一言不发。 返身拥着他,贴着他的胸膛,听着有力的心跳,依稀还听到了一丝不安。 “你要走?”终于,他还是开了口,抱着我,用力,再用力。 走,我是必须要走,还有那么的情债未了,还有那么多人的期盼和等待,我牵挂他们的心,从未曾放下。 我抬起头,望着那金色眼瞳的深处,有受伤,有不舍。 凑上我的唇,轻吮着他的脸颊,“锦渊,我不可能放下那些爱人,我必须走,但是我也不会抛弃你,愿意随我去寻他们吗?什 么神族的身份,什么高贵的地位,都去她妈的。” 是的,我贪心,我放不下月栖,放不下镜池,放不下夜,而同样,我也放不下这个充满神秘的男人,锦渊。 我不想再放下任何一个人,不想。 抱着他的腰身,我以同样的力道告诉他我的不舍,脑袋在他胸前蹭着,“锦渊,陪着我,好吗?” “你……”他迟疑了下,“信我?” 用力的点点头,“我信!” 连内丹都搭给我疗伤了,还有什么不信? 他守着死人一样的我半年,无穷无尽的等待着,我能有什么不信? 没有他,我早已经死在那一次神力冲击之下。 没有他,我根本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醒来。 没有锦渊,就没有上官楚烨,那内丹,那气息,早将我们细细的缠绕,命运相系,血脉相存。 他的脸颊边,慢慢的放开一缕微笑,温暖的笑,“好。” 连抢带偷的出山 两个野人一般的我和锦渊溜溜达达的在山间窜着,穿着我们两个自制的树叶装扮演着山里的大猴子两只,光着脚丫朝山外走着 。 别以为我有暴露狂,喜欢兜着一屁股的树叶晃荡,可是我一没钱二没货的,上哪去买好衣服,再说这穷山僻壤,连轻 功带跑步,大半天下来了,居然没有一点人烟的迹象,我就是想偷,都没处偷。 侧脸看看他,气定神闲的某人摸摸自己腰间的藤蔓,拉拉盖在鸟窝处的树叶,扭了扭屁股,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后才 慢悠悠的抬起了脚。 我心头哀号,又不忍心打破他这快乐的神情,任他揪揪扯扯的漫步,想着该如何哄他到时候老实的穿上衣衫。 山中的风景清秀幽静,远处山峰叠翠,还有潺潺的水声远远的传来,只闻声不见影,清新的空气沁入心脾,两个人悠 闲的在这方天地中,我竟然有些流连不想出去。 “喂,你看,你看,那里有两个猴子。”大笑的惊奇远远的传来,我的脚步一停,目光瞥了过去。 山边,一名女子衣着华丽,站在马车边,怀抱里搂着一个男人,正扬着脸看着我们,显然是来山中纳凉避暑的,女人 大咧咧的指着我们,笑声在幽静的山中显得特别的刺耳。 “啊,不是猴子呢,居然是人。”女子一嗤,狠狠的呸了口痰在地上,“妈的,晦气。” “是疯子吧?”男子吃吃的笑着,依偎在女人的怀里,“真恶心,好好的风景被他们糟蹋了。” 女子很英雄的拍拍他,对着我的方向一声大吼,“喂,滚开,别挡着老娘看风景。”我一楞,那声音接踵而至,“再 不走我揍你!” 我眉头一皱,又马上舒展开了。 我正愁找不着人顺衣衫呢,嘿嘿,嘿嘿,嘿嘿…… 我伸伸胳膊,刚准备窜出去,身边流云般的身影飘了出去,快的让我只来得及飘起一缕长发送行。 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美的有些奇幻,一只手直接揪上女子的前襟,顺势一抖提了起来。 女子凄厉的尖叫中伴随着男人的哭喊,我无奈的看着锦渊,为什么我都重生了也不让我表现下,比我还快! “喂,别杀人。”我只来得及出声喊出这句话。 锦渊明白的一点头,手腕一抬,手中硕大的人影犹如在j□j里塞了个炮仗似的一飞冲天,又重重的落下,叉开双腿坐 在高高的树杈上,双手捂着两腿中间,缩成一团,刚一动,又惨叫着抱上树干,不断的哆嗦。 我脚下没停的走到车边,扒拉着车上的残留物,结果只翻出几盘菜,两壶酒,外加皮鞭,蜡烛,绳索若干。 没看出来,还挺情趣的啊? 我啧啧出声,打量着瑟缩在一旁的男子,纤细的人正娇弱的缩在角落里,梨花带雨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小肩膀抖啊抖 的,眼睛里含着大泡的眼泪,稀里哗啦的冲散了脸上的粉,一道红一道白的好不热闹。 我抓起酒壶凑上嘴边狠狠的喝下一大口,久违的感觉入腹,从肚子里升起一股热热的烧烫感,我舒服的打了个酒嗝, 咋咋嘴巴。 树上的女人还在鸡毛子喊叫,叫的那是一个凄惨,叫的林子里的鸟都扑闪着翅膀嘎嘎的飞走了,她苦苦的抱着树干, 踢着腿,“救命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救命啊……” 我看看车里再没有任何东西,抬头对着她,“喂,脱衣服丢下来。” “啊……”树上的女人又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我掏掏耳朵,走到瑟缩的男子身边,“你也脱。” 惨白的手指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前襟,脸上是灰败的惨色,他颤抖着唇,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我,我,我不卖身! ” “卖身?”我眉头一挑,“我没打算给钱,所以不算卖!” 他还在挣扎着,头上那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已经开始狂叫着,“我卖,我卖……” 我抬头,“你卖身?” 她忙不迭的点头,一边说一边飞快的脱着衣服,“不收钱,不收钱,您的爷要怎么玩都行,求求您放我下来吧!” 随着声音,她的上衣,裙子,亵衣,亵裤,兜衣,飘飘的飞了下来,树上只剩一个光溜溜的母猴子在可怜兮兮的哀求 着,“放我下来吧,我怕高啊,啊,啊,啊……” 她脱的真快,我只要一件外衫也,她脱这么干净干什么? 我抓起男子丢在地上的衣服抛给锦渊,眼角扫过眼前人颤抖着的身体,他在看到我的脸后,慢慢放松了视死如归的脸 ,眼神中竟然有一丝期待“您来吧!” 我一手扯过锦渊,在他的不情愿中硬套上男子的衣衫,轻轻拨开他凌乱的发丝,一边亲上他的脸一手与他相扣着,回 头看看男子,假笑的咧了个嘴,“强你的身体,不如说是你在强我的精神。” 我牵着锦渊的手,吊儿郎当的走向林外,身后是女子杀猪一般的惨叫,“放我下来,你答应放我下来的。” 我停下脚步,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锦渊的手已经挥了出去,掌风拍上树干。 “咔啦……” 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偌大的老树上出现一道犹如刀劈斧凿过的痕迹,生生的将它从中间打裂,高高的树干再 也承受不住上半部的分量,开始慢慢的倾斜…… “啊……”捏着喉咙的鸡撕裂的叫声刺破长空,从高到底一路垂落,淹没在大树落地后的巨大灰尘中。 我抽抽嘴角,轻轻拍了拍锦渊的肩膀,意味深长的一句,“深得我心。” 放她下来,我可没说用什么方法放下来。 现在衣服的问题解决了,可是吃,住,行呢? 看看手中的钱袋,我瘪瘪嘴,“穷鬼,就这么二两银子,难怪跑到山里来玩风情。” 这点钱,肯定不够我寻上‘寒雪峰’找到夜和月栖他们,更别提长途跋涉跑到柳梦枫的家。 那么…… 我揉揉手指头,眼神开始四下搜索,日侠太久没出手,骨头都懒了。 集市上,人头攒动,各种拥挤的声音揉成一团,叫卖的,买货的,讨价还价交织在一起,听的我的心也跟着雀跃欢快 。 远处,一个衣着光鲜的女人叼着牙签,边走边剔牙,粗大的腰间鼓鼓的直往下坠,我眼神一动,轻轻迎了上去。 “哎呀……”女人一声痛叫,跳着抱起自己的脚,恶狠狠的瞪着我,“你瞎了眼啊,姑奶奶我也踩?” 我陪着笑脸,低下头,扶上她乱跳的身体,“哎呀,我怎么伤了您老人家?有没有伤着哪?” 手指一勾,沉甸甸的钱袋已经入了掌心,身体被她用力的一推,她骂骂咧咧的踹了我一脚,被我半真半假的闪过。 女人没有察觉的走了,我若无其事的颠颠手中的钱袋,满意的笑了。 我急着赶去‘寒雪峰’,没有时间去踩点入户,这一些银子已经足够我买马代步去我要去的地方。 悠悠闲闲的走着,想想这热闹的集市他一定很少接触,我回过头满面笑容的看着他,“锦渊啊,你要不要买点什么? 有什么喜……” 笑容象被人狠揍了一拳般凝结在脸上,我张着嘴,看着锦渊。 他双手交叠,抱着,灿烂的笑容就伸在我的面前,这些都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的手上,大包小包中包,红的,绿的, 青的,绣花的,各种钱袋应有尽有,怕不有十几二十个。 “你……”连喘好几口气,我才找到自己的舌头,“你哪来的?” 他努努嘴,目光指向我手中刚才顺来的钱袋,意思不言而喻,人家这是有样学样,跟我学的。 无师自通啊,这要在身边带上几天,只怕天下第一神偷的名头都要落到他的头上! 我正惊讶着,集市上已经开始炸了锅。 “哎呀,我的钱袋不见了……” “啊,我的也没了……” “我的也是啊,有贼,有贼……” 不知道是谁,目光一转,落在了锦渊的手上,手指一伸,“我的钱袋!” 慌乱的人群忽然有了对象,几十号人在街道上狂奔而来,“抓贼啊,有贼啊!” 我一抓还莫名其妙的锦渊,轻功一闪,将那叫喊声远远的抛在身后,飞奔而去…… “锦渊啊……”我窝在他的怀里,捏着他的下巴,“你是我的男人,养你是我的责任,以后不许乱来,要听我的知道 吗?” 他嗯了声,把玩着我的头发,脸上的表情却不以为然。 我一个个钱袋掏着,清点着银子和银票,啧啧出声,“说不定以后日夜双侠中要多加一个人,改成三人组算了。” 他有些得意的笑着,露出受用已极的神情,顺道又蹭了我几个香吻。 我接受着他的吻,手指不停的掏着。 忽然,我的手摸到两张硬硬的请帖似的纸,眼光一闪,已经将纸上的字收入眼中。 “西域魔宫媚门蠢蠢欲动,意图染指我中原武林,望有志之士于六月初五之前抵达‘蓝清山’,推举新任武林盟主, 护卫我武林正气。”另外一张上则是写着,“小儿年方十八,余意择良媳,望青年才女一展身手,‘蓝清山’中恭候大驾!” 两张的落款都是一个人的名字,卓白衣——现任的武林盟主。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好不容易弄到两张武林盟主的请柬,居然就被锦渊这么顺手给牵来了。 我摇摇头,举手想要将手中的两封请柬丢到水中,刚刚举起手,心头一动,我的手又缩了回来,想了想,将请柬揣入了怀中。 锦渊失踪 老板,有没有银丝云锦,我要做裙子。”我撑在柜台前,敲着手指。 我承认,常年的富贵生涯让我对衣食住行都养成了奢侈的习惯,包括和夜在一起的日子,他更是不曾亏待我半分,现在不是装 乞丐做混混的时候,有银子了我就想穿的好看些。 还有锦渊,他抢来的那件衣服上,劣质的香粉味熏的我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喷嚏,锦渊更是苦着脸捂着鼻子,不换换真对不起他 。 看着老板快垂到地上的下巴,我叹了口气,灰溜溜的转身。 宫廷进贡的云锦,一年就那么几匹,还是银色的,外面民间哪那么容易能买到? 算了,随便找两件穿穿吧。 “哎呀,我的爷,衣服不是这么穿的!”老板一声悲惨的惊呼,我大笑着捶着桌子。 一边的锦渊,拉扯下十几匹绸缎,一条一条缠绕在身上,把自己缠成一个五彩粽子,他边卷着丝绸边伸手拉过另外一条,整个 绸缎庄里满地的颜色满地的绸缎。 老板都快哭出来了,跟在锦渊的屁股后面捞着被扯满地的绸缎,还来不及卷,又被弄掉了两匹。 “让他扯吧,多少钱我给你。”我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欣赏着锦渊的动作,仿佛看到一只花蝴蝶在我面前翩跹飞舞。 锦渊站在我的面前,身上层层叠叠不知道裹了多少层的绸缎,这都六月出头了,也幸亏是他,要是别人只怕都中暑了。 我对着老板钩钩手指头,“给我拿这些布料做衣服,所有的颜色拼在一起,越花越好。” “拼?”老板直愣愣的眼神看着锦渊身上几十种颜色的布,眼珠子明显有些找不到方向。 “嗯,就是所有的颜色给我做在一件衣服上。”冲着锦渊一挤眼睛,“对吗?” 他露出整齐的一排牙齿,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看呆了我身边的老板。 忽然,他笑容一敛,直直的盯着我,不,应该说是盯着我身后的大街,直勾勾的发呆。 他在看什么? 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大街上川流不息,人来人往的热闹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我皱着眉头,好像在刚刚转身的瞬间,眼角 捕捉到了一丝银亮。 “咻……”锦渊的身体已经越过我的身边,带着长长的彩带尾巴,消失在街边。 “锦渊!”我跳起身就想追出去,刚动腿,已经被老板一个猛扑抱住了胳膊,“客官,您还没给钱。” 我匆匆的掏出银票塞入她的手中,她抓的更紧了,“客官,是您做还是您爷做,我要量体才能裁衣。” 扯下她抓着我的胳膊的手,我的心早已经追随着锦渊的身影飞了出去,不耐的丢下一句,“晚上来客栈找我们量。” 可惜,当我摆脱老板冲出门口,早已经看不到锦渊的人影。 他看到谁了? 是什么人会让他如此激动的脸都变色了? 我一向尊重人,不喜探人隐私,却不代表我喜欢被丢在一旁呆头呆脑什么都摸不着碰不到发傻的感觉,尤其对象是一个远离人 间,半人半妖的锦渊。 我不知道是该没头没脑的追下去,还是该在这店里继续等待着,或者是回我的客栈? 以锦渊的功力,我是不用担心的,可是…… 为什么我他妈的心里就是不是滋味? “客官,您下榻的客栈在哪?”老板非常认真又很不识时务的伸过了脑袋,被我一个白眼狠狠地瞪了回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该问,不该多嘴…… 就这样的心情,我冷着脸,一个人回到了客栈,脚才跨进门,一个旋风般的人影彩虹耀眼的刮了过来,一把抱起我,微微起伏 的胸膛带着喘息,紧紧的将我嵌入怀抱。 大白天的,男子如此的不合时宜,我的身后顿时传来大声的口哨和摇头叹息,我却笑了。 能这样待我的男子,又有什么好去怀疑,好去问的? 摸索着他放在我腰间的手,我幽幽的牵上他,一声叹息。 房间里,他固执的圈抱着我,无数个亲吻落在我的脸上,额间,亲吮着我的颈项,蹂躏着我的唇。 我接受着他雨点般的吻,大大方方的倒落在床榻间,轻笑着。 这就是锦渊,没有丝毫矫揉造作的他,想什么就是什么,直接用行动表示他的心思,就连上床,也是直接到亲吻,扑人,撕衣 服。 不过这一次,我似乎料错了,他帅气的容颜忽然停留在我脸的上方,定定的看着,轻轻捧起我的脸,掌心中有微微的汗意。 我看着他满身挂着的彩带,真难为他带这么这么多出去还能带着这么多回来,“锦渊,热的话就脱掉吧。” 他一言不发的一屁股坐在床边,别开脸。 我拉拉他的衣服,不肯回头,似乎正在生着闷气。 我扯扯袖子,他没有推开我,也没有理我。 这气生的莫名其妙,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想要缩回手,他又捏的紧紧不准我走,我只好无聊的躺在他身边,从身后懒懒的揽 着他,陪着这个别扭的小子。 忽然,我想到一件事,一件大事。 伸手一捅他的后腰,“锦渊,我问你个事,是不是神族的血脉不能与凡人欢爱,是不是会让对方爆体而亡?” 开始想到爱人重逢,想到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就指日可待时,我突然想到了曾经莫沧溟对流波的话,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 底。 如果这么说的话,我的神族禁制已经被冲开,那我岂不是永远不能碰我的爱人? 我怎么面对月栖?怎么面对镜池? 难道我要让夜当一辈子的老处男? 呃,人家好象只是我的搭档,咳咳。 这可怎么办?这神族的血脉让我吃够了苦,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要远离一切的时候,不会这样跑出来捣乱吧? 要是不能上我的爱人或者被我的爱人上,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呲……”明显的不屑声音,每每我提起神族,锦渊就是会发出这样的轻蔑。 我无奈的仰躺着,呆呆的望着帐顶,这个认知让我所有的快乐都瞬间飞到了天边,心情沉重无比。 与其让他们跟着我守活寡,还不如让他们以为我死了算了。 锦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了身子,斜着眼睨着我,“胡说八道。” 啊!? 这,这是什么意思? 他嘴角动了动,“听闻你们族中族长内定的两名正夫确实有血咒禁制,除了族长不能碰其他女人,其他人么,好像没有。” 是吗? 是吗?? 是吗??? 我的眼睛开始弯了起来,原来那个所谓的禁咒,只是针对莫沧溟和流波啊,我不会有事,我的爱人也不会有事啊。 我一拍脑袋,想起自己与师傅相遇的那一幕,明明是在比赛嫖小爷么,师傅都没让别人有事,我也不会,一定是这样,一定是 这样! 小心肝落了地,我翻滚着抱着锦渊,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开心的狂亲着,“还是你好,什么都告诉我,如果你不说我只怕一 辈子都不敢碰他们了,爱死你了,爱死你了,我的锦渊是最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生闷气的人总算露出了笑脸,拥着我,吮上我的唇…… ———— “爹爹,爹爹……” 稚嫩的娃娃叫着,眼泪花了那张脸,从背后紧紧的抱着男人的脖子,眼前,是不断刺来的剑影,不断的试图绕过男子刺向她。 我甚至能感觉到孩子心中无边的恐慌,小手揪着爹的衣服,面前的黑衣人蒙着的面纱后,唯一被牢记的,是那双散发着寒光的 眼,和狼一般无情而嗜血。 剑光,闪花了眼,男子从没有旋转的躲闪,也不低头,哪怕明知道对手的手腕力道强劲,也是硬抗。 又一次,他被震退了几步,手腕的虎口处已经震裂,剑柄处淌下缕缕血丝。 耳边,水波阵阵流淌,冰寒的气息远远的扑来。 远处,更多的黑影跳跃着奔来,手中的利刃刺眼的闪亮。 漂亮的娃娃大声的哭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她的害怕。 风中,都是萧瑟的气息,男子的手绕到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哭闹顿时变小,抽噎着。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男子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彼此看着对方。 忽然,对面的人手腕一翻,水银泄地,密布而来,层层叠叠的象海中的巨浪,快的不给人任何呼吸的机会。 男子的身体猛的一震,倒飞了出去。 在落地的刹那,他将娃娃从身后挪到了身前,紧紧的搂在怀抱中,没有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一口血箭喷出,他绝色的容颜上有 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喃喃着,“禁咒,你为什么会禁咒,这是族长的……”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只是一提手中的剑,再一次如流水般奔涌。 空气仿佛都被这剑气凝固了,如冰般冷寒。 男子的手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目光扫过远处那一道道逼近的黑影。 他低头,看看自己掌心的血,忽然结了个极其古怪的印记,手指飞快的点在女孩的身上。 对面的人眼中忽然露出惊讶的神情,还不等想明白,男子的手指已经飞快的点过数十个地方,黑衣人揉身而上,剑掌齐飞。 这一次,男子没有躲闪,他只是转过身,将背后的整个空档交给了对方,手指更快的点在女孩身上。 掌,打在他的背上,他的血喷在女孩的脸上,热热的。 额头上的柳叶血痕,倏忽的消失了。 剑,刺进他的背心,从胸前透出,他看也没看,手指点的更快。 女孩的满头银发瞬间变的乌黑,不再是那惊人的银白,眼瞳也是纯正的漆黑色,她哭叫着,小手抓着男子的手指,不肯松开, “爹爹,爹爹……” “霓裳,我以神族血印,封存你的一切,若他日你真的到了死亡边缘,破而重立,血咒自解,记住,没有能力,不要回来…… ” 小小的身体被抛飞,扑通一声落在潭中,连水花都没有跳起一丝就直直的沉了下去。 她的手,在扒拉着,最后一声细嫩的嗓音“爹爹……” 依稀中,男子的身体从地上弹射而起,牢牢抱住了那个想要飞向潭边的黑色人影。 “爹爹!!!”我猛的睁开眼,大口的呼吸着,额头上一片冰凉,背心,也是湿冷一片。 噩梦吗?这么多年了,我居然做噩梦了。 脑海中全是刚才看到的一幕幕,不对,那不是噩梦,应该是属于我另外一个身份的记忆,只有三岁娃娃时残存的一点点记忆。 封印我的,是我爹? 我没有神族的记忆,没有神族少主的印记,也是因为爹? 这片段的过去,让我的心飞快的跳着,木然僵硬。 我所有关于神族的所知,都是从流波那听来的,我记得他说过,他的师傅死了,少主失踪了。 我的爹爹,为了救我,而被人杀了吗? 那个黑衣人又是谁?为什么要杀我爹爹? 太多的不明白让我更加的痛苦,现在的我,需要安慰,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的拥抱着我,让我平静。 我下意识的摸索着身边,我想要锦渊的怀抱,想要他的胳膊圈抱着我。 手,才探入被褥下,我又一次呆了。 身边的位置,冰冷冷的,整个房间也是沉寂冰冷,只有窗外吹入的一丝夜晚凉风,没有任何人存在的气息。 锦渊他,早已经不在。 坎坷的寻爱之路 是的,锦渊走了。 留下了一张古怪的字条。 还是属于他的那种锦渊式画风,一条鱼,一个梨子,一颗枣子,一个丑丑的纸片人。 那鱼,应该是指他,而那个纸片丑人,是我吧。 他想要告诉我的,是他已经离去,到时候自然会来找我? 我捏着纸,无声苦笑。 纵然是同榻而眠,纵然是救命之恩,纵然是山中岁月两厢依偎,纵然是重入红尘并肩而行,我对他却依然知道的那么少,那么少。 长声一叹,我就是想找他,也没有地方可找。 锦渊啊锦渊,为什么单纯如你,却也有一身不愿意告诉我的秘密? 不禁想起下午,他忽然离去,又突然出现,紧紧的拥抱和不知道与谁赌气的愤愤。 可他,还是没有告诉我任何话,还是选择一个人偷偷的离去。 我该郁闷吗? 人家至少留话告诉我他会来寻我。 看着满天星辰,偌大的天地中,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如果说锦渊的离去给了我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那么寻不到夜和月栖,则是给了我又一记重拳。 当我风尘仆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寒雪峰’的时候,迎接着我的,只有山顶呼啸的北风,飘落的雪花,山顶熟悉的小屋中,并没有我期望的人影。 站在屋外,我的内功感应已经告诉我,这里小屋里空无一人。 手指轻抚上木门,冰冷霜寒,直冻入心底。 指尖用力,轻轻扭动着机关,“吱呀……” 声音在空旷的山中飘的好远好远。 这是夜布置的小屋,外面看上去破损老旧,而里面却奢华一如皇宫,屋顶是闪烁着的夜明珠,乳白色的光晕柔柔的打在身上。 紫檀的桌子,黄花梨木的椅子,粉纱暖帐,都和当初一模一样。 那精巧的贵妃塌是夜的最爱,他总是半撑着脑袋懒懒的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的告诉我,又接了什么工作,什么时候开工,赚了多少银子。 而我,总是窝在床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有银子就让他给我存着,没银子就欠着,两人来来去去的抛着酒,你一口我一口。 那一切,好遥远,好遥远。 可惜屋子犹在,只是少了人,少了我期待着的人。 如果非说多了什么,那就是屋子的正中间,多了一个灵位。 一个牌位,却有两个名字。 一行:妻上官楚烨灵位,夫兰陵煜泣立。 一行:挚友日侠灵位,夜侠恭立。 牌位上,还罩着轻纱,旁边还放着几粒辟尘丹,足以看出立牌人对这牌位的在乎与小心。 妈的,老娘活的好好的,立什么狗屁牌位。 掌心一动,我刚想把这个精致的牌位震碎,心头闪过一个念头,我居然停下了动作,连纱带牌位给包好,塞进我随身的小包袱里。 夜啊夜,就你特殊,明明都是我,为什么非要写两个名字,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上官楚烨的分量重些,还是日侠的分量重些? 推开屋后的门,我最喜欢坐的那方大石旁,一个精致的坟包包孤零零的窝在那,石碑上的字迹与灵位一模一样,相同的两行,相同的夫兰陵煜泣立,友夜侠恭立,不同的是最中间,工工整整的:日侠上官楚烨衣冠冢。 手指抚摸着那字迹,忽然发现,那竟是以手指灌注真气,一笔笔的写就。 夜啊夜,你从来就是个潇洒不羁的男子,更视世俗礼教为粪土,居然会立牌位设衣冠冢,就在你最爱的小屋边,难道你的想法竟然是,永远的陪在我的身边吗? 可你这夜不夜,夫不夫的字,还真是标新立异,有风格有水准有特色。 挖别人的坟是十恶不赦,挖自己的应该没问题吧? 我轻轻掰开那块石碑,没舍得破坏夜的一笔好字,紧接着一脚踹上了坟包,那个精致的石头包包立即四散飞开,散乱的碎石落了一地。 晶莹剔透的整块玉雕琢成人型,眉眼间飞扬着跳脱随意,嘴角噙着坏坏的笑容,分明是我的容貌,看在他的雕工实在栩栩如生的份上,我就原谅他把我埋了的错误。 金丝勾着玉帛,精美的金缕玉衣穿在玉人身上,片片温润,丝丝金光,最外面一件熟悉的衣裙,银丝云锦穿在身上,王公贵族的待遇也不过如此了。 我摇头,这个夜,平日里抠门的要死,天天嚷着我欠了多少的债,看来他一句富可敌国也不是假的,光这个真人大小的玉,就不是有钱能弄来的,而他,就这么给雕成我的样子埋了。 就在这个人型的边上,金光闪耀着,冷冷的光芒是我看了三年,无数次好奇的想要窥探这个东西下面的真面目,如今,却在这里看到了它的陪伴。 妈的,这叫啥? 我等了那么长时间,一根毛都不给我看,现在你拿个破面具陪我,到底是让我欣慰还是让我痛苦? 正正经经的把我美丽的玉像搬进房间,啧啧的欣赏了两遍后,我打包着库房里值钱的东西,踏上了寻找爱人的路。 如果说重生给了我太多惊喜的话,那么我的寻爱之路就是注定了悲惨又曲折,当我在山里七万八绕的找到柳梦枫的家时,现实再一次无情的玩弄了我。 尘丝蛛网斑驳,厚厚的灰尘比我上一次见到的场景还要凄惨很多,吹一口气那扬起的灰尘足够把人淹没。 不过桌椅完好,没有任何毁坏的迹象,只是找不到衣服被褥,看来不是被人挟持,而是柳梦枫这家伙搬家了。 看不到镜池,这让我好不容易打起的精神又一次落了地,只能安慰自己有大小猪在一边照顾着,他们应该不会太惨,那个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疯子和镜池互相扶持,也不会再出什么纰漏。 我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所有的期待,所有的激动就这么轻飘飘的落了空,偌大的江湖,我找不到夜,找不到月栖,也找不到镜池,广漠的天际下,我该往哪里走? 溜达在大街上,炙热的阳光居然晒不热我的心,我满心欢喜,居然是这样的结局,又是急,又是烦躁,心口扑扑的跳着。 夏天的午后,街头上都找不到几个人影,白花花的阳光晒着青石板,反射着刺眼的光,房檐的阴凉处,一个乞丐懒洋洋的在身上挠着,抓着虱子完,褴褛的衣衫腰间挂着两个破烂的口袋。 我站在她的面前,她眯着眼抬了下,有气无力的说着,“谢姐打赏,姐一定福禄满堂,长命百岁,钱财万两……” 我拇指与中指无名指相扣,伸到他的面前,“请贵地堂主一见。” 那昏昏欲睡的眼神忽然变的精光四射,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猛的跳起来,“您老等等。”撒丫子就跑,没跑两步又突然的冲了回来,“您老跟我来,跟我来!” 呃,看来这个只能由帮主和八袋长老以上人物接待的手势把这个可怜的家伙吓到了,当她一溜烟的冲进一间破庙时,稀里哗啦的声音中冲出一个老女人,腰间摇摇晃晃着五个破烂袋子,“丐帮梧州分堂副堂主张笑荼迎接贵客。” 副堂主?五袋长老? 我还没来得及表示我的不满,人家已经飞快的解释,“贵客,帮主和所有七袋以上的长老都去‘蓝清山’共襄盛举了,只留下我守帮,请您见谅见谅!” 既然是这样,我还能说什么? 可是这样,我也就问不到夜的下落了,五袋长老是没有资格知道帮主奉为上宾的人物动态。 有些为难的看看她,我尽量按捺下心中的无奈,“帮主何时归来,你可知道?” “这个?”她抓抓头,头屑如雪花片一样纷纷扬扬,偷眼看看我,“我,我职位低微,无权,无权过问这个,不如,不如阁下告知姓名,我,请示下总堂?” 我倒忘了这茬,追着问人家,连自己的来历都没说。 微微一笑,我轻启着唇,“你就说日侠请帮主寻找夜侠的下落,不知一日内能否给我回复?” “日,日侠?”人家的眼珠子瞪的快要掉下来了,有崇敬,有景仰,有崇拜,不过在听到我找夜的时候,明显人一个趔趄,差点栽到地上,“传说中日夜双侠不是形影不离的吗,您,您怎么把夜侠丢了?” 我狠狠的翻了个白眼给她,这不废话么,老子能找到人,还能到丐帮问消息? “日侠,您不如稍等两日,这武林大会少说也要数日,帮主如若知道消息,两日内定然会给您答复,如若不知,出动全帮弟子寻人,只怕需要等帮主回来。”她战战兢兢,一边说一边看我的神色。 挥挥手,“算了算了,我自己去‘蓝清山’找你们帮主。” 她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说不定夜侠就是去参加武林大会和招亲,以夜侠的武功要让卓家公子看上眼,一定不是难事。” “放屁!”我面寒如冰,吓的对面的人一哆嗦,不敢说话。 “他敢?”我的手捏的咔咔响,“这个混蛋是我的人,老娘要娶他过门,他敢去勾搭别人?” “哇……”身后一排倒抽气的声音,各种古怪异样的目光投射而来。 直到我纵身离去,还隐约听到小声的议论,“日夜双侠据说感情好的一塌糊涂,原来是这个关系啊,女女之爱也。” “哎,俗世不容,难怪她们行踪诡异,从不与外人打交道。” “可惜了日侠如此丰姿,居然喜欢女人……” “但是夜侠去招亲了也,是不是抛弃日侠了……?” “日侠好可怜,夜侠太没眼色了,如果是我,一定好好疼日侠……” “……” “…………” 玉人何踪? 蓝清山’地处‘九音’境内,因为山上清泉幽幽,碧潭潺潺,俯瞰山下,那水蓝中透着绿,犹如宝石般美丽,因此而得名。 但是在江湖人的眼中,这里不仅仅是美丽的仙山幽境,更是象征着武林权势更迭的地方,每十年,武林盟主都在这里被推选,或换人,或连任,都在这里产生,还有武林中所有的大事,几乎都与这里有割不断的联系。 五十年前,苗疆鬼族修炼邪门内功,专门盗取紫河车,甚至到了开膛挖腹令人发指的地步,武林盟主一声令下,一夜之间苗疆鬼族彻底覆灭。 四十年前,采花贼彩蝶儿夜入数家,败坏男子贞洁后杀人灭口,武林盟主高举旗号,顿时大小百余门派,千万之众江湖通缉,彩蝶儿走投无路自尽身死。 三十年前,中原水灾,江湖门派救济灾民,捐物赠米,也是武林盟主的一句话。 二十年前,公审弑师逆徒的‘苍山’派弟子李图,也是在这个地方。 武林盟主,虽然不如皇帝般拥有天下的生杀大权,却在这江湖中有同样的地位和权力,登高一呼,群雄俯首,多么的让人神往。 只可惜,我和夜从来没想过要和这个象征着正直正义正统的名号搭上关系,更何况我们两个本来就不算是白道中的人,干的是偷鸡摸狗的事,挂的是替天行道的名头,赚的是不干不净的钱,没让人集体申讨已经是万幸了,当然,也要他们有胆子申讨,日夜双鬼,不,双侠的武功也是公认的武林前十,还是一双,谁敢招惹? 卓白衣,当今的武林盟主,也有足够的威望和名声地位,我不知道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想要退位让贤,还是希望有后起之秀带领江湖志士走的更高,我只知道,她把推举新任盟主和儿子选妻放在了一起,目的太明显了。 而这一次,因为牵扯到了对媚门的用武和招亲两件隐秘加私密的事,没有武林盟主的请柬,一律不准上山。 想到这,我摸摸怀里的请柬,不由长舒一口气。 这个请柬的正主应该也算不上什么超级大人物,看看接待人的脸色就知道了,我的待遇还比不上前面那一群老道姑。 为表示对武林盟主的敬重,山门前,所有人物一律下马下车,步行上山,这点山路对武林人士来说倒不算什么,放眼望去,三三两两的,四五成群的,倒让这幽静的山谷热闹不少。 我一个人溜溜达达,左顾右盼的欣赏着美丽的风景,山风吹来清凉几许,我停下脚步,索性坐在石头上,晃荡着脚丫 休憩。 在这个地方,大家都在暗中较劲看谁轻功高而飞快的朝山顶纵跃,我这样坐在路边休息的被人丢了无数个鄙视的白眼 ,眼神中饱含着对我武功低微真气不继而中途喘气的不屑。 远远的,山间行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前者在路过大石旁时脚步一停,含笑望着我,“这位妹妹,可否需要一起同行?”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二十余岁的女子,她双手背在身后,怡然的看着我,眼神中有着青年俊彦独有的自傲,语气尚算 温和,只可惜那种优越感是藏不住的。 我刚想开口拒绝,她已经施施然的拱手抱拳,动作中有着武林大家族中人独有的风范,“在下贺时雨,请问妹妹…… ” 妹妹? 她看上去不过二十二三,居然叫我妹妹?我都二十六七了啊,虽然自打我的神族血脉被冲开,我就越长越嫩,越来越有朝着十七八的小姑娘奔去的态势,逆生长果然是可怕的。 “呃,我……”我刚起了头,她身后的小丫头伸了个脸出来,抬着下巴不无得意的截了我的话,“我家小姐可是‘百川门’的少门主。” 我顿了顿,从平和随意的表情立即转换为惊讶加着景仰,欣喜带着巴结,“原来是贺少门主,久仰久仰。” 她脸上的笑容就象发面馒头上屉蒸过一般,瞬间开了花,“哪里哪里。” 我再次一恭到底,“失敬失敬。” 她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这,就是江湖中的礼仪,和朝堂上那些某大人,某将军的恭敬是一样的,朝堂是官职,江湖是地位,朝堂比谁屁股下的位置硬,江湖比谁拳头硬。 这个‘百川门’我听说过,算得上一个中等的门派了,如此年纪坐上少门主,难怪她足以自傲。 看她一身鹅黄长裙,不仅秀美,还有几分大度潇洒,发钗上的珍珠粒粒圆润,大如龙眼,腰间挂坠剔透,温婉通润,从头到脚全是精细物,可见家中资产也不算少。 “‘百川门’听闻是奉行海纳百川的胸怀,能有姐姐这般的人物,将来一定在江湖上大放异彩。”我不轻不重的一记马屁拍上,看到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妹妹,难得相识,不如一起上山?”她手腕挽上我的手,让我没有拒绝的余地,这亲热我相信对于自诩大派宗族的她来说一定极其难得。 反正我也歇够了,时辰也差不多了,上山就上山吧。 轻功的飞跃中,我们随意的聊着,她和我说着门派中足以自豪的事迹,我微笑的听在耳朵里,偶尔不时的拍上两记马屁。 开始,她还照顾着我牵着我纵跃,慢慢的她的话越来越少,逐渐的我听到了她微微喘息的声音,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意,再后来,几乎是我不着痕迹的拖着她跑,至于那个小丫头,早已经气喘喘吁吁不知道落在哪了。 当山顶人头攒动就在眼前时,我轻轻放开了她的手,用力的喘气,暗中运气把一张脸憋的通红,“姐姐武功果然了得 ,没有姐姐的帮助,只怕我上这个山也赶不上开场了。” 她额头上的汗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形容比我狼狈多了,听到我的话,胸脯一挺,潇洒的拂了拂凌乱的头发,“家传武学,不值一晒。” 我心头暗笑,还没来得及继续吹捧,她的眼神一亮,拉着我加快脚步冲到了最前方的一排座位那,对着一位乞丐老太婆倒身下拜,“晚辈贺时雨替家母拜会帮主大人。” 老乞丐眼皮抬了抬,声音有着长辈的威严,让人肃然发怔,“贺家?是‘百川门’的?” 就这么一句话,贺时雨的脸上喜滋滋的,象是拣了一捧热狗屎般,就差伸舌头舔了,“是啊是啊,家母一直念叨前辈,让晚辈一定要拜谒前辈,聆听教诲。” “嗯!”鼻孔里挤出一个声音,象是鼻孔被鼻屎堵住了般,“丫头资质不错,算是可造之材,切记不要得意忘形,骄傲自满。” “是,是,是。”贺时雨忙不迭的点头,恭敬中掩饰不住兴奋,“晚辈一定谨记教诲。” 死老太婆,装模作样,和老娘抢鸡腿的时候没看到她有半点长辈的样子,现在在这拿架子。 我咧开嘴,不轻不重的嗤笑一声。 这一声,顿时换来无数的愤怒眼神,老太婆身边已经有人握紧了棍子,随时可能扑上来揍我一顿,贺时雨飞快的拉了拉我不断的打眼色,压低声音,“快见过丐帮帮主苏可烟苏帮主。” “哦……”我拉着长长的语调,分明是不把对面的人放在眼中,懒散的没有一点诚意,“晚辈见过帮主大人。”随便的拱拱手,连腰都没弯一下,“不知道帮主大人吃过饭没?‘翡翠白玉鸡’帮主有兴趣没?” 我话音刚落,面前那眼皮都没看我一眼的老女人猛的抬起头,快的让我为她那条老脖子担忧会不会扭折了。 她看着我,眯缝眼开始不断的睁大睁大,浑浊的老眼爆发出精光一片,突然跳了起来,双手捏着我的肩膀,“你,你,你个丫头……” 我吊儿郎当的看着她吃惊的神情,龇着一口白牙,“晚辈无礼,见谅见谅。” 她回过神,看看身边,把我拎到一边,压低嗓音,“丫头,你没死?” 我抠着鼻子,扭扭嘴巴,“你说呢?” “那那个丫头怎么疯了一样?甚至要我弄‘云梦’皇宫的地图,那样子,怎么看都是要行刺皇上,你要知道江湖和朝堂是从来不牵扯的,她难道不是为了你?” “咳咳……”我打断她的激动,“夜呢?人在哪?” 她看看我,耸耸肩膀,“夜侠蛰伏了很久,我也不知道她的去向,不过我估计今天会来,因为只有拿到武林盟主的地位,她才能巩固自己的权势,不如……”她抓着我的手揪着就不放,眼神放射状的闪耀着星星,“你和我坐一起怎么样?有你在,我才有机会要到夜丫头的‘翡翠白玉鸡’。” 我用力的抽出被她的乌鸡爪子挠出明显几道黑色印子的袖子,嫌弃的回瞪着她热情如火的目光,“和你坐一起,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老娘的身份就飞出去了,我蹲到后面去,夜不出来,我不出来。” “那她来了能帮我要两只鸡吗?”在我愈发黑惨惨的脸色下,她的两根手指头自觉的变成了一根,“一只,一只就好。” 夜的美食只有我能吃,她想要,哼…… 我甩也不甩她,转身走向最偏僻的角落,一个人窝在那。 大会还没有开始,别指望江湖人士会守什么秩序,乱糟糟的跟早晨的菜市场没什么差别,我无聊的转着眼珠子,四下搜寻着。 忽然,我的耳边响起一阵车轮声,就在我的身后不远处。 马车? 武林圣地,盟主之所,谁人的马车可以如此直行? 只一眼,我就了然,因为那马车边上,有武林盟主独有的印记。 是卓白衣的人? 马车擦着我的身边而过,风带动着薄薄的纱帘,扬起一个小角,空气中散播着浅浅的牡丹花香,仿佛有形般擦过我的鼻端,象一只手,拉扯了我的神智,跟着马车的方向,慢慢的飘了过去。 都说气味也是记忆的一种,当你心情在最悲伤快乐的时候闻到的味道,会让你在再次闻到时,猛然将你的心情扯回到最初的时刻,无论时间过去多么遥远,你的记忆会在那片刻间复苏。 是的,我的心开始疼,一抽一抽的疼,疼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疼的手脚冰凉。 擦肩而过只是一瞬,马蹄踏着有序的节奏从我面前驰过,不多时已经离开了数丈。 “啊……”我轻呼一声,下意识的伸出去,却只握住空气一缕,空空荡荡。 马车的速度扬起微风,小小的刮起一角窗帘,我苦笑,为什么刚才,这帘子没动? 几根手指从窗子里伸了出来,优雅的抓上调皮的窗帘,将它们乍露的一点春光又遮了个严严实实。 手指冰白,细腻中带着清润透明,不似玉雕却似冰雪凝结。 最爱刹那风情,似冰雪消融霜染枫林,我曾经说过的话。 那车上的人…… 提起脚步,我刚要追出去,身体忽然被人一扯,是贺时雨神秘兮兮的脸,“妹妹,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 “人多吵。”我连好脸都懒得给,三个字搞定一切。 不过她却没有放过我的意思,牵着我的手,“妹妹,去我那边的位置吧,虽然不是最前面,好歹也是近处。” 我手腕一抖,如游鱼滑溜从她掌心中挣出,“不用了,我在这挺好。” 没料想,她居然一屁股坐了在我的身边,“好歹大家也是姐妹,既然你喜欢这里清静,姐姐就在这里陪陪你。” 我黑着脸,不想理她,再抬眼看那马车,已经转了方向消失在我的视线中,徒留鼻间,依稀还残留着牡丹凝露的气息。 无聊的比武招亲 “妹妹啊,刚才丐帮帮主和你说什么呢?”贺时雨的脸伸到我的面前,有些羡慕,一点点的妒忌,还有些不服气。 “她管我要两只鸡吃。”我懒懒的回着话,半趔在椅子上,心神早已经飞到了那辆马车上。 “啊……”她的脸上摆明不信。 我冷冷的瞥了眼她,不想说话,只是目光一直停留在刚才马车转过的那个弯处,现在武林大会还没开始,我偷偷的去探一探,说不定会有些什么收获。 “我尿急。”我站起身,丢下一句借口。 “你想去看香车美人?”她捂着嘴巴偷笑,“有些能看,有些不能看的,没注意那是盟主的车吗?” “哦?”我心思飞转,假装一脸疑惑,又轻轻的坐了回来,“我正奇怪怎么有人在这里驾车,原来是盟主的车啊,那不看了。 “当然不能看,那里面,说不定是我们盟主的宝贝,小心给你个采花大盗的盆子扣头上。” 卓白衣,在我的记忆中,这个女人英雄气够,侠义也足,但是她年轻丧夫,之后一直醉心武学和仗剑江湖,只有一个儿子视若珍宝,莫非…… “三个月前,咱们的盟主不知道打哪看上了个绝世男子,一心追着想要续弦,宝贝的甚至不给人看到脸呢,那马车中,呵呵……”她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大家彼此心知肚明。 “胡说。”我笑谑着,“咱们盟主都不动如山这么多年了,一般的美色岂能动她的心?” “骗你干什么?”她反驳着我,表情愤愤,显然对我的不信任感到很没面子,“我既然来这比武,少不说也下了些功夫的,包括卓公子的喜好,盟主的喜好,我甚至花钱买了‘千机堂’的消息,能不准?” “那是,那是。”我呵呵干笑,心头却因为那个久违的名字而跳快了半拍。 ‘千机堂’又重回江湖了吗? 或者说,人家根本就不曾退出过江湖,这朝堂中的纷争,本就不影响他们在江湖中的地位。 那堂主,还是子衿吗? 他,可还好? 想想自己,牵挂了多少人,尘封了多少记忆,放过多少真心,辜负了多少爱意,到头来身边却是一个人也没有,这或许就是老天对我曾经多情的惩罚。 “喂,妹妹,你还不信我?”人家已经脖子都气硬了,对我没有任何惊讶和赞叹的表情表示十分的不满。 我指指擂台之上的英武女人,拍拍身边非要讨一个公道的贺时雨,眼神一挑示意着她,“极有可能是你未来的婆婆,还不赶紧听教诲?” 她立即正经危坐,脸上的表情带着朝圣和虔诚的聆听着。 这是我第一次仔细的打量卓白衣,威武内敛的神气让她看上去气定神闲,颇有几分沉稳淡然,骨子里又透着一种凛然的风范,不愧是十年江湖风雨最顶端的磨练,这样的气度已然让人心折。 不过四十上下,那种侠义的气质已经从双瞳中不怒自威的散发出来,顿时全场鸦雀无声。 她微微一拱手,轻声一咳,空气中的气氛突然的紧了起来。 “众位江湖同道,承蒙大家给面子,卓某执掌江湖十载,虽不敢说有大功,亦不曾有过,如今十年期满,江湖新人倍出,中原武林又被外族虎视眈眈,卓某期望今日之争,能够推举出新的武林盟主,带领大家灭邪教铲魔门。” 她的声音刚落,台下的叫嚷声已经响成了一片。 “盟主威德远播,何必再行推举?” “就是,盟主英年正盛,如今魔门横行,他人未必能领导好大家……” “卓盟主,还是您领导大家吧……” 她轻轻压了压手,底下的声音顿时收敛,只这一个动作就给无数觊觎盟主之位的人巨大的心理压力,“十年一届换任,这是武林中的规矩,卓某也要按规矩来,如若大家给面子相让卓某仍为盟主,定然全心尽力,若有新盟主,卓某也定然辅着新任盟主,断不敢有一丝懈怠。” 她的回答顿时引来了一阵叫好声,她环视台下,目光扫过前排不少年轻女子的面容,扬起欣赏的笑容,“卓某一生醉心武学,竟不曾留意小儿早已到婚嫁之龄,只好借此机会寻一爱媳,卓某只有一子,自然视若掌上明珠,无论人品样貌武功德行,卓某自然也要考量,这武功一项便与盟主之争一道尽行了,若有参加盟主之争者家中已有夫婿或者看不上小儿,只需言明一句便可。” 她的声音才落,台边一道人影脚尖一点,窜上高台。 那身影象一只燕子,在空中悠然的转了个圈,轻飘飘的落在卓白衣身边,扬了扬下巴,自信的一抱拳,“卓羡见过各位武林前辈,同道,这厢有礼。” 我摸着下巴,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高台上的男人,心中的盘算与身边人的赞叹显然不是同一个方向。 眼睛不够水波潋滟,眉宇间过于骄纵了,鼻梁不算很挺,嘴唇略有些厚,皮肤不够细致,腿不够修长,与我身边任何一位爱人都不能同日而语,顶多算个清秀之列,不过摊上卓白衣那么个方正脸的娘,能长成这样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只一眼我已能判断,那双我看过的冰白剔透的手指,不属于他,那么那个男人,就一定还在这院子的某个角落中。 “卓家公子真漂亮。”身边贺时雨一声赞叹我差点滚到凳子底下去,“贺某一定要想办法博得公子之心。” “这也叫漂亮?”那我的月栖,我的镜池算什么?我的锦渊算什么?纵然没露过脸,光那气质,夜一个屁股都比他强。 我的不屑立即被人狠狠的瞪了一眼,“卓家公子既有江湖男儿的豪气,丝毫不忸怩作态,如此容貌你看多少人惊为天人,难道你见过更美的?” 我“当然,他还没……” 我忘记了,我见过的,个个都是倾国倾城,那气质有忧郁惹人怜的,有清高让人崇敬的,有潇洒不羁随意的,有睥睨天下灿烂阳光的,不仅是容貌,那迷人的气质才是最醉怀的。 嘴巴抿了抿,我嘟囔着,“他还没我漂亮呢!” 这一下,贺时雨都没说话,看着我,眼神中明显闪过的是瞧不起。 女人比男人漂亮,这并不值得骄傲,江湖中人更是以武功论英雄,我想她眼神里是这个意思吧? 我没有理会她的不屑,只是瞥了眼擂台之上,不过在我和贺时雨几句的交谈间,卓白衣已经宣布比武正式开始。 我看着上面风生水起打的好不热闹,再看看身边悠闲翘着腿,目光一直追随着卓羡的贺时雨,“既然一见钟情了,为什么不上去?” “现在上去,岂不是要打最少几十上百号人?”她一瘪嘴角,“等我脱力了,就被人揍下去了,那我还怎么赢得美人心?笨!” 我抽出腰间的扇子,刷的一声打开,在胸前慢慢的扑着,带起几丝清爽的山间气息,扇动着我的额头前的银丝飘散着,我看着擂台上惨不忍睹的武功,扯了块丝帕蒙在自己的脸上,“我先睡会,打到后面精彩的地方喊我。” 她没做声,我半是自言自语的声音嘟囔着,“现在打,可以一个打十个,到后面一个打一个,你都未必能赢,你说人家卓羡会对谁的印象深刻些?到后面都是争夺武林盟主的高手了,上去就是找死,还想潇洒的站在那?还不让灰头土脸王八一样滚下来,还不如现在直接打趴了十几个,然后说一声只为了美人青睐而来,对武林盟主没兴趣从容下台,我保证他不记得你都不行!” 我的声音才落地,耳边呼的一声,衣袂飘起的风把我的手帕都刮了下来,再侧脸,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而那擂台之上,已然多了一道鹅黄的人影。 我凉凉的扇着我的扇子,论泡男人,还是我的经验丰富些,她还是嫩了。 她的优雅与一众五大三粗的女人相比要出彩的出,站在对手面前,光是那形象,就把对手狠狠的给压下去了,更别提那身上隐含着的气息底蕴,这几仗,她必赢。 她一拱手,话语是说给对方听的,目光却停留在卓白衣身边的卓羡脸上,“在下‘百川门’贺时雨,有请。” “在,在下……”对手显然被她的名头震到了,语焉不详,连叫什么我都没听清楚,这样的气势,我微微一叹,摇了摇头。 一个请的手势之后,贺时雨单手背在身后,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对面那女子一声大吼扑了上去,夹杂着风声的拳头刚刚伸到贺时雨的面前,被她一记手刀切在腕脉之上,顺势转到身后,手指轻轻一推,对方踉踉跄跄的冲出几步,再回头,贺时雨已经双手抱拳,“承让。” 胜负已分,如此不见血不动刀,既表现了她良好的修养,又展示了见好就收的气度,瞬间制敌,招式花俏漂亮,骗个纯情小男人问题不大。 现在台上打的如火如荼,卓白衣和卓羡也在台前看着,我悄悄的站起身慢慢的退到人群后,身形一展,跃入围墙之后,朝着开始马车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庭院深深牡丹香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这已经是人间的六月天了,山中却用清凉为人间保留了一丝j□j,整个院落中,竞放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一丛丛一簇簇,花瓣层层叠叠在风中微颤,高贵中带着一丝娇弱,想要抚慰,又不敢亵渎。 虽然是满院落的花却没有半分艳俗,因为整个院中的牡丹花只有一色,就是白色。 牡丹以艳丽富贵名冠天下,世人欣赏的都是它的红紫芳菲,可这白色,不单单有着高贵的美,还有种清绝的傲然。 在我心中,天下间只有一人配得上这样的花,不,应该说只有这样的花才配得上他,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马车,就停在院子的一角,马已被人牵走,徒留那香车,静静矗立。 我的眼睛四下一扫,停留在不远处的窗台,悄悄飘了过去,一个翻身,倒挂在屋檐下,伸出手指沾湿口水,就想要戳破窗纸。 “琉璃,外面是不是已经开始比武了?”一个声音恰巧的传来,我的身体震动,差点从屋檐上掉了下来。 那声音很轻,轻的象午夜冰泉的幽咽。 那声音很清,清的象圣洁的雪水刚刚融化。 那声音很熟悉,熟悉到在我的梦中无数次的出现,醒时眼角湿润。 很象,很象他。 可是,却又不象,他的声音比那个人多了些温度,不那么冷,不那么飘渺到遥不可及,还有几分温柔儒雅。 我刚刚猛跳的心开始一点点的回归平和,自嘲的笑总有那么几分萧涩的味道。 我一定是想沄逸想疯了,才会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从开始的牡丹香,到后来那冰白的手指,还有这个声音,我都无一不和沄逸联系在一起。 斯人已逝,我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是啊,少爷,是不是吵着您午睡了?”一个少年清朗的嗓音让我烦躁,屋子里有别人,我的窥探计划会有些麻烦。 手指早偷偷的点破了窗户,我凑上眼睛往屋子里瞧去。 屋子里有些暗,显然是为了让那男子更好的休憩而安排的,却让身在外面阳光下的我看的不是很清楚,适应了半天,眼神也只能看到浅色的床帏边,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正毕恭毕敬的站着,双手垂落,面对着眼前那一层床帐。 “没有,这里很幽静听不到半点嘈杂,可能是因为我从来没看过武林中人的比武,有些好奇,反倒睡不着了。”床帐中的男人声音温暖而平和,带着几分浅笑的语气让屋外的我怦然心动。 心动,因为那声音,那说话中的语速,习惯的咬字特色,都太象沄逸。 可是他的温厚,却又不似了。 该死的床帐,挡的够严实,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只能看到那个小萝卜头和一双榻边的鞋,恨不能眼睛中喷出两股火苗,把纱帐给我烧穿。 “啊!”小男孩紧张的动了动,“少爷你想去看比武?” “是啊。”一只手从纱帐里伸了出来,完美无瑕,晶莹剔透,“不要你伺候更衣,把我的衣衫给我。” 小男孩木然的拿过一旁的衣衫,轻手轻脚的递入帐中,可怜的我,想看美男更衣都不行,真衰。 可是我的眼睛没有放过那衣衫的颜色,在递入帐中的瞬间,我清楚的断定,那是霜白色,如冰花霜雾凝结在窗边的那种冷冷颜色——沄逸最爱的颜色。 就这一个颜色,让我死了的心又飞速的跳动了起来,今天不见到这个男人的脸,老娘我不走了。 “哎呀!”小男孩仿佛突然醒了过来,“少爷,是,是我伺候的,还有,还有您的身子去看比武,会不会,会不会受到惊吓?盟主交代说您还是不要去的好。” “为什么?”还是温暖的语调,柔柔的,却有不容置疑的威慑力,“我的身体很好,给我个真实的理由。” 小男孩的身体一抖,话语都不带磕巴的直接溜了出来,“盟主不想让外面的江湖人士看到您,他们太粗鲁,您太,太,太……”太了半天小家伙挠挠头,“太神仙。” “呵呵……”帐子里一阵轻笑,暖暖的,“童言无忌,神仙都是用来说老头子的,要么就是快死了才叫登仙,你是想说我老,还是想说我快死了?” “琉璃不敢!”男孩刚想跪下,床帐一抖,已经被双手分开了,男孩飞快的伸出手,扶了上去,嘴里还小声的嗫嚅着,“琉璃以前以为我家少爷是天下第一美人,见过您才知道,什么,什么叫神仙哥哥。” 我屏住呼吸,瞪着眼睛连眨也不敢眨,暗自等待着。 就要看到了,就要看到了…… 人影宛然,优雅的从床上飘立,大幅的衣袍顺势如流水一般滑落,遮掩了完美的身形,发丝如云,散落腿弯边。 我,我,我,我草! 有这样的男人?你窝在床上穿衣服不要人伺候那是你自己贱的难过,但是你起床脸都不洗就蒙面,这就过分了吧,漂亮归漂亮,你不爱干净怎么行,还神仙哥哥? 一方面巾,从上到下,严严实实,连一点肌肤的边都没露,挡的那叫一个完整。 要看,只有一个办法了。 冲进去,直接点倒两个,掀了面纱看。 就一块布,还想挡得住我? 我嘴角刚刚抽起一缕笑容,都没来得及展开,那位神经,不,神仙哥哥突然脚下一绊,似乎是撞到了什么,身体软软的歪倒。 这突然发生的事情让我的动作一停,没有冲动的窜进去,也就是这一停,我彻底错失了看他脸的机会。 那个小毛孩子,象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鸡,顿时发出刺耳的叫声,“来人啊,快来人啊,爷摔着了,快来人啊……” 脚步声杂乱的传来,我现在就是下去堵住这个死小子的嘴巴也没用了,只能身体一飘,从房梁改成了房顶,悄悄的揭牵起一块瓦片,继续我的偷窥大业。 雪白的手指摇了摇,制止了小孩的鸡毛子乱喊,他慢慢的扶着桌子,温柔的出声,“我不过是睡的有些久了,腿麻了而已,别叫。” 他的声音落了地,男孩闭了嘴,门外的下人也到齐了,男子悠悠然的一声,“你们能把车给套好吗,我们悄悄从侧门出去,躲远些,我在车上看看,不会惊扰到别人。” 一句话,七八个人顿时在院子里忙开了,男子坐在桌前随意的梳了下头,簪子一别,就这么出了门。 这一点,又和沄逸不同,沄逸自小在侯门深院长大,说是礼教森严也好,说是家规苛刻也罢,他的一举一动是绝对不能有半分不合时宜,绝不会如此随意的就出门,行走间他那甩手,踢腿,步子踩的啪啪响,这都不是沄逸会做的事。 眼见着他上了车,可怜的我,不知道该怪自己运气不好,还是老天不给机会,再一次吃了马车灰,什么也没瞧见。 身高,姿态,体型,象。 但是气质,声音,动作,又不象。 沄逸绝对不会有这么朝气有力的动作,沄逸绝对不会有这么活泼的声音,沄逸绝对不会这么亲和,总之一句话,这个人,比沄逸多了几分人味。 还是不要看了吧,这么多不同已经在告诉我真相了。 再次偷偷的顺着墙根溜了出来,那贺时雨还在擂台上打的开心呢,这些许时间下来,除了微微摇晃的身体显露了她开始脱力了,站在那的姿态还是力求完美潇洒。 单手背在身后,她的额头上沁出了汗水,顺着脸颊慢慢的往下滑,手往台下一伸,“承蒙相让,贺某已连胜八局,可还有挑战的?” 哟,小样,没看出来我才溜达这么一会,你就赢了八局了? 再看那卓羡,骄纵的目光也逐渐化为欣赏,不时的偷瞄她几眼,又装作毫不在意的挪开。 没吃过苦也没受过累更没有尝过委屈的富家子,虽然卓白衣算不上什么大富之家,武林盟主的头衔也够他眼高于顶了。 武林盟主,说的好听是武林第一人,其实说穿了,真正的大派有自己的事,宗师掌门这个名头已经够人家炫耀到金光灿烂,根本不屑这盟主的头衔吃苦受累满江湖乱跑,而闲云野鹤的高手更是不屑被捆死,悠游山水都来不及,视这个盟主身份犹如烫手的山芋。 所以说,武林盟主不一定是武功最高的,也不一定是名头最大的,但一定要是肯吃苦卖力的,名声是一点一点的积攒,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心力才能保持住地位不坠,而她这个儿子,显然不懂这一点。 “唰……”一条人影纵上了擂台,看年纪四十上下的女人,手中握着一对分水娥眉刺,身形矮小,一纵三丈高,却是如四两棉花般轻飘飘的落地,“我领教几招如何?” 看着女子的神蕴,再看看明显嫩了几分的贺时雨,我微微摇了摇头,传音给她,“借坡下驴吧,你不是她对手。” 擂台上的贺时雨身体一楞,惊讶的目光寻找着我的方向,我拍拍嘴巴打了个无聊的呵欠,伸伸懒腰,扭了扭脖子,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 “前辈,我想您不是来招亲的吧?”贺时雨趁着对方一怔的片刻,从容的拱拱手,“在下武功低微,江湖经验浅薄,绝对不敢染指盟主之位,此位唯有德着居之,在下只为招亲而来,既然目的不同,我想我们没有交手的必要了。” 在众人的赞叹中,她悄然的潇洒退场,今天的表演堪称完美谢幕。 半路杀出魅惑夜 “刚才是你传音给我?”她落在我的身边,拈起一块手帕,轻轻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香粉味熏的我直想打喷嚏。 “传音?”我一脸迷茫,“谁?” “没啥。”她揣好帕子,长舒一口气,“我想你也没这么高深的武学。” “那是,那是。”我暗自好笑,摇着我的破扇子,眼睛却是望着远处那辆马车。 车窗挑起了一角,被一只玉腕挑着,好死不死的角度刚好挡住我的实现,根本看不到帘子里男人的一点春光,勾的我心痒难耐,无论怎么左看右看,就是瞅不着。 “姐姐,你知道咱们盟主爱人的来历吗?”我凑到贺时雨的耳边,半是讨好半是恳求的问着。 她一把扳正我的身体,狠狠的在我肩膀上拍了两下,“和你说了,有的人能看,有的人不能看,还问?” 我谄媚的望着她笑,轻轻抓下她的手,极尽暧昧的语气低声说着,“姐姐这都不懂?你刚才那两手已经让盟主和少主心中有数了,如果能有人帮你说几句好话,你还怕当不上盟主的媳妇?知道那男人的出生家世,来个投其所好,不就马上水到渠成了?” 她恍然大悟的倒吸一口气,抓着我的手用力的猛摇了两下,“好妹妹,真是好妹妹,一语点醒我梦中人,不过……”她挠挠头,失望的叹了口气,“上次我没仔细调查,这一次只怕要下山才能有机会问了。” 妈的,白问,这个家伙也不知道。 “你放心,要博取卓公子的心,肯定要慢慢来,不急在一时,我到时候下山多买些消息,只要有机会也把你引见给盟主认识,妹妹一定能扬眉吐气的。”她大度的笑开了花,忽然皱了皱眉头,“我好像还不知道妹妹叫什么。” 嘿,不容易啊,这么久了总算想起来了。 我摆摆手,无所谓的挤了抹假笑,“我没名气的,你叫我霓裳吧。” 她不停的眨着眼睛,似乎在记忆中搜索着这个名字,半晌之后确定没有听过,才很小心的问出声,“妹妹姓霓?好特别的姓啊。” 姓…… 我的眼皮突突的跳着,在我仅知的残缺记忆中,没有关于自己姓氏的任何线索,尽管我很肯定霓裳只是我的名字,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我姓什么。 呵呵干笑,我无奈的瞅了眼她,“我不知道自己爹娘叫啥,没姓。” 她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同情,可怜,悲哀的表情,旋即又化为义气的笑脸,“没关系,你要是不想在江湖上混,跟我回家,咱门里养你一个还是可以的,我让你拜我娘为师,咱们做好姐妹。” 我该说她人好有侠义精神,还是该笑她没江湖经验,随便骗骗就滥发同情心? 江湖上漂泊,就连夜也是因为利益才和我合作,突然跑出个对我这么好的人,倒让我一时接受不了了。 “看比武吧。”我岔开话题,也不再将目光专注在那辆马车上。 场中的比试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从平凡无奇的招式打到眼花缭乱的飞舞,不时的有叫好声传来,身边的贺时雨也不时的发出一两声赞叹,看的极其入神。 招式繁琐,只重样子不重实际,好看无用。 这是我对擂台上那些人的评价。 看年纪,个个都已经到了四五十,身上的衣服也不再是乌合之众的随意而有了门派的标识,为什么还看不破这点? 太过于拘泥门派招式,反而不实用了。 “哇,这一招回风舞柳我也会,就是没她转的利索……” “哇,哇,这个一剑七星真漂亮,我最高功力也就是抖出三星,她居然随意就七朵剑花了……” 身边的人叽里哇啦的赞叹吵的我一个头两个大,或许这就是所谓名门正派的通病,恨不能把自己本门的招式刻在脸上挂在胸前,生怕别人不知道,尽是些好看的东西,明明是一剑挥过去就算了,非要扭腰转身再回剑,不知道给了多少破绽出去,还抖剑花,那些虚东西只能骗骗低手,高手看着一拳就砸脸上了,还抖? 几乎各门各派都派了人出手,象征性的过几招就换人,虽然精彩却不激烈,看看卓白衣,已经束起了衣袖,看来是准备下场了。 我极目远眺,场边四周都打量了一遍,没有看到夜,心急的我有些开始担忧。 难道我料错了,这个混蛋不会来? 那如果不来,我是不是要下场比试? 不为了争夺盟主,也要让他们知道,日侠重现江湖。 这突然的意外让我心念飞快的转动,不能抢盟主,就只能现在出场,然后假惺惺的输给卓白衣,等卓白衣上擂台了再去挑战,就是明抢盟主,时机不对了。 看着场边即将上场的卓白衣,我猛的站起身,吓了身边的贺时雨一跳,拉拽着我的袖子,“妹妹,你干什么呢?” 我调皮的冲她眨眨眼,“我去……” 声音刚起,就被一声悠远绵长的轻啸打断,声音刚起时仿佛还在山边云外,不过眨眼间已经到了耳旁,那声音似龙吟象凤鸣,清晰的震在心底,牵引着我的气息想要同声和鸣。 血液在沸腾,内息中的火苗在一簇簇的燃烧,我的眼睛亮了,我的笑容大了。 真正发自内心的笑,真正激动的想要哭的笑。 如此熟悉的声音,只有一个人,那个妖娆的夜,那个魅惑的夜,那个看似无情无义,实则多情温柔的夜。 人影,以迅雷的速度和飘渺虚幻的步伐瞬间飘然落在台间,翩然落地。 悠然的身影,不羁的气质,银白色的长衫在行动中飘动着行云流水般美丽,长发被同色的丝带束起,手腕粗细的飘荡在身后股间,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柔亮的光,一方丝帕覆盖着她的面容,依旧是那神秘的精灵夜魅,他潇洒的摇摆着手中的扇子,唰唰的开合间,手指一点对面的人,“在下挑战盟主之位。” 眼角涩涩的味道顿时变成火焰,该死的家伙,你男扮女装就算了,为什么穿成我的样子? 这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我也傻傻的站在那,一只脚还保持着提气抬起的姿势,耳边传来贺时雨奇怪的声音,“妹妹啊,你去哪?” 放下我姿势古怪的脚,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我刚才想撒尿,现在又不想了。” 她两眼放光,抓着我的手汗津津的,“有好戏了,有好戏了。” 当然有好戏,擂台上那个人,穿着衣服脱了衣服我都熟悉的能点出他的毛有几条,他的武功我很放心,现在唯一要考虑的,是我什么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夜对面的女子有些茫然,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卓白衣的方向,在卓白衣一个微微的点头后,手指一指夜,“来者何人,可有请柬上山?” 夜双手一摊,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没有就不给打?” 女子高昂着头,眉头微皱,对夜这种浪荡不羁的姿态有些不满,“武林盟主要有够高的名望,一流的身手,还要有好的德行,岂能容他人随意打擂?” 扇子在掌心中拍了拍,夜的目光一转,停留在卓白衣身旁的男子身上,身子一晃,鬼魅般的人影已经到了卓羡身边,扇子一伸,轻薄的勾上卓羡的下巴,暧昧无比的口气伴随着魅惑的嗓音,“卓公子,可否通融下,让小可参加下比武?” 他妈的,你比武就比武,勾搭男人干什么,别忘了你不是女人!!! 时间突然被冻住,那个眼高于顶的男人竟然就这么被夜以如此猥琐的姿势勾着,我看见夜的手指坏坏的擦过他的脸蛋,竖在他的唇前,“不许说不哟,我会伤心的。” 那单纯的卓羡何曾见过如此阵仗,傻傻的望着眼前的银白人影,竟然不由自主的点了下头。 “无耻!”我身边的贺时雨长身而起,两眼通红,“我要去教训她!” 我闲闲的扯了扯她的衣服,“你打不过她。” “拼了!”她甩了甩袖子,试图甩开我的手,我的手腕一翻,再次轻飘飘的拉上她的袖子。 “她不会娶那男人的,放心。” 一双妒火燃烧的双瞳转嫁到了我的身上,“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娶?” 呃,这要怎么回答?难道拆穿上面那个家伙是个假货? 此时卓白衣已经坐不住了,她不着痕迹的拂了下袖子,手指顺着夜的胳膊扣向她的手腕,“阁下若是比武,卓白衣愿意奉陪。” “谢盟主。”手指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缩了回去,身体顺势飘飞,落回擂台中央,轻摇折扇。 卓白衣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阁下银衫纸扇,风流不羁,可是传说中日夜双侠中的日侠上官楚烨?” 有点见识,居然知道日侠是上官楚烨,又少了那么点见识,谁穿了那衣服都是上官楚烨吗? 贺时雨颓然的倒入椅子中,失望写满了那张面孔,“银衫纸扇,风流不羁,日侠上官楚烨。” 我义气的回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十足,“不是银衫纸扇就是日侠,她不还没承认么?” “也对。”失望的双眼猛的发亮,贺时雨抓上我的手用力的抖了抖,满是感慨,“你不也是银衫纸扇,难道你也是日侠不成?” 我目光呆滞,张嘴发楞。 她,好像终于说对了一次。 小样打个擂台也显摆 擂台上的夜,手指撩起耳畔的发丝拨到脑后,说不出的动人妩媚,虽是女装这样的动作却不让人觉得做作没有英气,反而赞赏他的从容随意。 “在下复姓上官,至于是不是日侠,盟主见仁见智了。”他满含笑意的一声换来场下无数的惊叹。 “那就是日侠咯?” “应该是吧,她都承认自己姓上官了,不是日侠是谁?” “日夜双侠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居然得见真容,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一代新人赛旧人。” “日夜双侠名动江湖,救济灾民,扶持弱小,江湖中有她们来日可期啊。” “是啊,她们还出手铲除为祸武林之人,我打心眼里崇敬她们二位。” 救济灾民?扶持弱小? 我竖着的耳朵一动,这是我们的名声吗? 我以为我会听到我们走千家盗万户,见银子就上,见值钱的就抢,名声臭的一塌糊涂,什么时候两个贼也有了侠名? 世道变了,还是我落伍了? 目光停留在擂台上那颀长的银色身影上,心头暖暖的。 夜,这又是你的杰作吧,三年来,我从来没过问你赚来的银子去了哪,甚至以为你抠门到一毛不拔,没想到你竟然为我们积攒下了如此名声。 姓上官,你是决定抛弃兰陵的姓氏,以妻姓冠名对吗?你是在承认,身为我的丈夫吗? 可是,上官楚烨已死,又何必替我而活? 因为你觉得是自己夺走了我的寿命,宁愿消失的是兰陵煜而非上官楚烨吗? 心头酸酸的,有种想要现在就冲上擂台抱住他,狠狠的,用力的拥着的冲动。 手指,触到怀中那个黄金的面具,凉凉的直透指尖,寒到心头。 终于明白,这陪葬在墓中的面具,代表了什么意义。 终于明白,这银衫纸扇背后,是你怎么样的心情。 也终于体会到,你看似潇洒的身影后,坚持要拿到武林盟主的决心为的是什么。 三年的相伴,三年彼此的孤独携手,三年的知己之路,在你心中,究竟我是日侠,还是上官楚烨? 你究竟是把我当搭档,还是爱人? 是我多心,还是你始终不肯承认? 是你隐藏太深,还是我不曾发现? 擂台上的夜,遥遥的看着对面的人,“阁下,请……” 对面的女人胸膛起伏,目光闪烁中我看到了一种恐惧,甚至已经开始气息不稳。 夜的功夫我很清楚,我更清楚他身上那种无形的煞气,身材修长的他很容易给人造成一种威胁感,更别提他刻意释放出来的气势,随意的一站,整个擂台仿佛都在他的范围之内,只要出手,决无空手而回的可能。 “日夜双侠?”女人忽然冷冷的一嗤,“再是挂着侠盗的名号,也改变不了蟊贼的事实,说是为民,只不过是偷来转手而已,你认为你有资格参加武林盟主的选举吗?更别提无人知道你们的出身,到底是不是邪魔外道的武功亦未可知,女子蒙面到底有什么遮掩的?卓公子同意的是你参加招亲,若是参加盟主选举,只怕你还不够格。” 不敢打就不敢打,非要拿出身来说事,名门正派中乌七八糟的事还少? 夜的脚步微微往前踏了一步,女子立即警惕的往后退了退,全身戒备,而夜只是蹭了蹭脚底,“不好意思,刚才赶路有点急,踩了狗屎,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狗屎运。” 底下哄堂大笑,女子满脸通红,恼羞成怒中正想出手,夜一只手指伸到了她的面前,“你,四十多了也没儿没女吧?” 女子一楞,被戳到了痛脚一般跳了起来,挥掌扑向夜,“关你屁事。” 夜的身子如同游鱼般滴溜溜的转开,对方连一片衣脚都没摸到,就在那女人还在惊讶眼前突然消失了对手的踪迹时,雪白的手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喂,是不是看了大夫也没有用,说你正常,丈夫也正常,就是下不出蛋?” 女子一惊,举在空中的手掌活生生的停住了,古怪的看着夜,不由的轻啊一声,“你怎么知道?” “你的面相告诉我的。”在女子狐疑的目光中,他手掌一滑,隔着袖子抓上女子的手腕,看看粗糙的掌心,“是否有男子一直单恋于你至今未嫁,是不是?” “啊……”女子一脸惊骇,倒退三步,“你怎么知道?” 哄,底下又是一片大笑,女子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不好意思的别开脸,顺势抽出腰间的刀,“比武就比武,别说其他的。” 夜轻笑着,谁也没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他已经贴上了女子的身前,手指一握,捏住了她的手腕,硕大的刀立即落地,险些砸到她的脚。 夜忽然从胸前掏出了他那个金色的小算盘,噼里啪啦一打,“你命我批,信不信由你,不收钱的,如果应验,两万两白银。”夜一句话,我看到包括卓白衣在内的不少武林中人脸上突然变了颜色,有的掌门甚至站了起来。 “‘金盘神算’,铁口断命。”女子连声音都颤抖了,“如果,如果你是老神仙的传人,我信,只要应验,两万两拱手送上。” 夜点点头,小算盘噼里啪啦又是一阵乱打,“你上辈子欠他情债,这辈子注定要还,如果不娶他你就一生无后,哦,对了,这个劫四十岁前还有的解,如果四十岁后你就是娶了他也解不了了。” 夜的声音在我听来,简直就是在逗人玩,可是那女人却陡然色变,“四十?我明天就满四十岁了啊。” “那还不赶回去,娶过门做小爷啊,不然无后啦……” 底下不知道是谁,开始起哄,而擂台上的人仿佛根本没听出来这个调笑的意思,倒退两步,对着夜一拱手,“老神仙的传人,我是断然不敢再打,这就回去成亲,各位英豪若有空,三日内上我‘云空山’,铁某补一顿酒宴给大家。” 说完,头也不回的跳下台,飞快的不见了踪迹。 而此刻,夜迎风而立,飘荡着的发丝如水波般层层叠叠,秀美飘逸,他的眼神一扫台下,“在下为盟主之争而来,请!” 那岿然丰姿引无数人低头折腰,我抱着肩头,含笑而望,心头充满一种餍足的感觉。 这就是夜,隐藏了无数秘密的夜。 这般的男儿,天下间有谁能配得上? 当然,只有我…… 我没有问身边那个贺时雨让所有掌门勃然色变的‘金盘神算’的故事,因为她已经完全的瘫软在椅子上,眼神一片灰暗,似乎正在哀悼她死去的爱情。 问她,不如我拉着夜,说上一天一夜,啥都能挖出来。 “卓盟主,似乎已无人挑战,在下只好向您挑战了。”夜的一句话,顿时将场中的气氛绷到了定点。 鸦雀无声,只有偶尔的一丝凉风略过,吹起场中人的衣袖…… 卓白衣移动着脚步,一步一步的踏上擂台,每一步都象是踩在人的心上,带来无比的震撼。 强强的对决,就在此刻。 似乎知道大家的期待,两个人之间甚至没有半点客套的啰嗦,只是静静的对看一眼,拱手抱拳。 卓白衣动了,身形如电,带着狂暴的掌风飞向夜。 以一个武林盟主的地位而言,她算是失礼了,没有对后辈的谦让,没有让对方先出招。 面对最值得敬重的对手,能给予的就是全力以赴。 静止的夜也动了,象一张纸片般,顺着卓白衣的掌风飞了起来,银衫飞舞,鹤翔天际。 空中的他身型一变,由慢突然转快,脚尖连踢,凌厉的风声将对手整个笼罩在攻击之中。 卓白衣不断的摇晃着,好象是风中的残烛立足不稳,我的耳边更是惊呼连连,只有我暗中点着头,她这几下已经将夜的攻势全部化解,虽然难看却实用。 两人再次落回到地面上,卓白衣的脸色已经有些泛白,夜却依然悠闲的摇着扇子,蒙面的好处,哪怕你已经要吐血了,只要姿态够美,也足以震撼对手。 夜的手指如兰花般伸出,一排劲风从掌中射出,卓白衣不断倒退着,脚下是一排排指劲弹射出的深洞。 死人夜,老娘的武功也偷学? 虽然只是形似,杀伤力一样强悍。 卓白衣不断的拍着掌风,想要化解夜的指劲,可是那绵绵不绝的指风犹如海水连绵,抵御了一波又是一波,她的武功是以厚实见长,而夜的飘忽阴柔让她极难抵御,速度太快了,快到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夜的旋转飞舞,让人无法捕捉他的身影,冷不防的一道指风飞了过来,打在卓白衣的身侧。 我忽然发现,夜并没有下杀招,而是一步步的逼着卓白衣朝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是擂台的四个角,高高的竖着旗杆,插着武林大会比武的旗帜,招展中气势十足。 就在卓白衣后背靠上旗杆的一瞬间,夜的手掌忽然轻飘飘的连拍,只是掌心的朝向似乎有些高,不似对着卓白衣,而是旗杆…… 我笑了,死夜,懒的抽筋,连打架都不愿意费力。 “喀拉……”旗杆猛的一晃,突兀的从中间倒下,卓白衣失去了依靠,身体猛的一晃就往台下坠去。 她身体一动,正要扭动身体转回之时,那旗杆带着旗帜飘飘的落下,硕大的旗面突然照上了她的身体,将她的视线全部遮挡。 而此时的夜,并没有趁胜追击,轻飘飘的一退,落回场中,“刚才是意外,盟主请继续。” 跃回台上的卓白衣,反而无法继续打下去了,面色惨白,一咬牙,“输了就是输了,对敌之时若有意外,在下已然身死,日侠果然不愧是心胸广阔,卓白衣认败。” 这一句话,不啻于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还在惊愕于一场打斗就此结束,武林盟主就这么换了人。 几乎在同时,两个声音远远的爆了出来,嘶哑的破锣嗓子叫嚷着,“她不是日侠,不是日侠!” “对,对,对,她不是日侠,我们拿性命担保!” 日夜重逢 这两嗓子一出,再次哗然。 只看到人群被用力的分开,两个身影拥挤到台下,一个人用力的跳起身,扒拉着擂台,挂在擂台边,小腿用力的踢着,屁股艰难的撅着,试图拱上擂台,旁边一个指着夜大叫着,“你不是日侠,你为什么冒名?” 那个爬着的人一回头,“小竹,顶一下,我上不去!” 叫嚷着正厉害的人恍然大悟般醒了过来,两只手一伸,推着姐姐的屁股,好不容易把大竹给推了上去,大竹大汗淋漓的爬了上去,一反身伸出手,“我拉你,快上来!”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就看到两个笨拙的身影在擂台边蹬着,那个小竹一边爬,嘴巴里还不忘记冲着夜直骂,“就你这德性,还说自己是日侠?你也不看看,你哪有日侠的潇洒,我不管你是不是新的盟主,反正你他妈的就不是日侠!” “就是,就是,日侠的名声怎么能让你这样的人糟蹋了,遮遮掩掩,不敢拿真面目见人,你拿什么和日侠比?” 台上的夜,手握着折扇,已经忘记了摇。 台下的我,目瞪口呆,这,这两个宝怎么出现了? 不过也好,有她们,至少有了镜池和柳梦枫的下落。 夜的手一停,不过片刻又恢复了以往的随意,折扇摇着,“你们说我不是日侠?那我是谁?” 两个人对看一眼,毫不犹豫的往夜面前一站,根本无视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胸脯一顶,“我管你是谁,反正你不是日侠。” 夜站在那动也不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们,声音颇有些玩味,“说我不是日侠,那你们又是谁?” “我们是……” 两个人再次对望一眼,同时一跺脚,一人一只手放在胸前,仰首苍天,“我们就是亘古宇宙盖世无双天纵奇才神功无敌偷遍天下无敌手的日夜双侠——的徒弟日夜小神侠。” “噗……”夜的身体摇了摇,晃了晃,低下头不住抖动着肩头,那个节奏之快,就要抽风抽昏过去了。 “怎么样?”两个人高昂着头,气势十足,那动作恨不能用胸直接把夜从擂台上顶下去,“害怕了吧,还不快滚,别污了我们师傅的名头。” 夜继续抖动着他的肩头,娇媚的声音一串一串的从口中逸出,闷闷的哼着,一根手指在空中,点着面前的两个人,颤颤巍巍的上下摇摆着,一只手捂着肚子,弯下腰,完全不给面子。 “你笑什么笑?”大竹喘着粗气。 “你不信我们是日夜双侠的弟子?”小竹眼珠子溜圆。 好不容易直起腰的夜,银白的袖子一拂,掠过台下,“你问问他们,有人信吗?” 站在擂台上的两个人,满面灰尘土色,衣衫也是破布烂麻,手上一人拄了根青竹木棍,头发在刚才的一通折腾下已经胡乱的散开,脚上的布鞋已经磨出了洞,露着脚趾头,大竹的裙角在爬上擂台的时候被磨破了,破洞下是灰扑扑的腿,我很怀疑她们两个能上山是因为被守山的人误会为丐帮弟子。 这就是我日侠的弟子,哎…… 大竹一叉腰,“幸好我们来找师傅,才发现了你这个卑鄙小人,我们,我们有证据的!” “证据?”夜轻哼着,“既然你们口口声声是日夜双侠的弟子,那么就请日夜小神侠展示下日夜双侠的武功好让大家信服。” “展示……” 两个人再次对看一眼,面如土色,整个人如同被狠狠浇了两盆凉水,小小蚊子叫,“我们不会。” 夜半伸着耳朵,“不会?” 就那么一瞬间的委屈,马上又是豪情万丈,一拍胸脯,“师傅说了,只要我们把大师夫,二师夫照顾好,就教我们武功。师傅一定会教的。” “师夫?”我发现,夜的身上突然凝出了寒烈的气势,几乎就要把面前的空气冻出冰状的有形物质,冷笑着,“是吗?” “对,对,对!”小竹拉拉大竹的衣服,“我们有师夫作证,你不是我们师傅!” “啪……”夜手中的扇子片片碎裂,如齑粉般散落身边,他的身影一飘,如鬼魅般的欺入二人中间,双手一伸,活活把两个人从地上拎了起来,“说,还有什么男人?” 两个人的腿在空中蹬着,够不着地面让她们的脸憋的通红,大竹手指掰着夜的腕子,“你,你放我们下来,不,不放下来,我们揍你了,小,小竹,吐他口水。” 卓白衣忽然冲到夜的身边,双手一伸,扣向夜的手腕,“这位少侠,他们不是比武的人,不用下此狠手吧。” 她的称呼,很自然的从日侠改成了少侠,话中意思不言而喻。 在这个时候,质疑夜的身份,那夜这个刚刚屁股还没落下的盟主宝座,就极有可能被这么抽走了。 夜忽然一动,就这么拖着两个人换了个方位,卓白衣的手空空的停留在那,连两个人的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你们两位面相不错,我帮你们看看相怎么样,不收钱的。” 夜这一招更高,没有直刺卓白衣,却不轻不重的再一次点出自己的师门,无论他是不是日侠,师尊的超然地位让他武林盟主的位置无人能动。 而卓白衣,没有半分退缩的踏前一步,“少侠,既然不是夜侠,就请露出真容,总不能他日被人笑话我盟主是藏头缩尾之辈。” “怎么?十年来,卓大侠是以脸领导大家的?”从来都是笑里藏刀的夜的声音里,居然有了揶揄的针锋相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刺激了他。 “卓某不在乎任何名声地位,但是武林盟主必须是光明磊落之人,盟主,请拿下面纱。”话说的客气,动作可不客气,她忽然两掌拍向夜手中拎着的大竹小竹,夜眉头一皱,将两人远远的抛了出去,身体飞退。 忽然,脚下一空,他扭头中,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台子的边缘,就这么一下的停留,卓白衣的手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卓白衣不笨嘛? 只可惜,她的计谋永远不可能得逞,因为有一只手,正轻轻的抓着她的手腕,微笑中的清晰的吐着字,“对不起,他的脸只有,我,能,看!” 卓白衣的脸,从通红涨为青紫,呆呆的望着被我抓着的手,或许是无法相信一招受制的屈辱,或许是不敢承认居然有人这么无声无息的飘到了她的身边。 两道目光,象火焰一般停留在我的身上,似乎想要将我的身体烧穿,我深吸一口气,迎着目光的方向,绽放出我最灿烂的笑容,“玩够了吗?玩够了是否该表示下你我重逢的悸动?” 夜看着我,我能看到那面纱微微的抖动,我能听到他急促不稳的呼吸,我能感受到那极力被控制的身体。 他的手指动了动,仅仅是动了动手指,又静默了。 我知道,他是在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眼神,他不相信我的出现是真实的。 我松开卓白衣,努力保持着自己的笑容,眨了眨眼,眨去我眼角的湿润,“我回来了,我来收赌资了。” 他还是没有出声,衣袍无风自动,流云飘飘,丰姿绰约。 我望着他,同样的衣衫,同样的打扮,仿佛是同样交融着的灵魂,无形的气息在我们之间流动,传来他的魅惑香气,夜色中的曼陀罗在日光中盛放,依然妖艳,却不在隐藏他的耀眼,那么的卓尔不凡,那么的夺目灿烂。 “我想抱你。”我甚至没有任何含蓄,直愣愣的甩出四个大声的字,身体也没有半分的犹豫,慢慢的走向他,慢慢的伸出手。 我应该扑过去的,应该狠狠的抱着他的腰,用力的搂着他,埋首在他的胸前,汲取他的味道。 此刻,却突然慢了脚步。 有点胆怯,有点忐忑,更多的,是我想保留这一刻的感动,压抑即将奔涌的激情,我怕我喷薄的感情会炙伤了他,即使是脸皮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夜。 心头的火焰如同岩浆般,在越来越浓烈的滚动下,终于喷薄,我身体一动…… “师傅!!!” “师傅!!!” 两条腿,被两双爪子狠狠地抱住,她们的哀号瞬间让我错觉自己不是站在擂台上而是躺在棺材里。 “您终于出现了,呜呜,终于出现了……” “我们好想你,好想你……” 两个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我的裙子上顿时出现了几道黑的黄的痕迹,我无语问苍天,看看就在眼前的夜,我狠下心,“放开手。” 两个人顿时听话的松开手,呆呆的跪在地上,抬起两张花脸,重重的一吸,我听到浓重的鼻涕在鼻腔里滚动的声音,可怜兮兮的望着我,嗫嚅着,“师傅……” 我眉头倒竖,“我没你们这欺师灭祖的徒弟。” “啊……”两个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呆滞的对望后,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没有。” “没有?”我手一伸,指着夜,“刚才是谁说要揍他的,还说要吐口水?你们知不知道他是谁?” 顾不了看她们傻傻的目光,我的手指从怀中掏出一个金色的面具,金灿灿的光芒在夏日的阳光下,不再清寒幽冷,而是夺目的亮,痴痴的望着眼前的人,“我回了我们的家,找到了这个,而我不打算再还给你,因为你输了赌约,夜!” 在我那一个字出口之后,擂台上下,无声。 他优雅站立我面前,隔着面纱,我与他的目光,交缠。 双手一合,面具在我手中碎裂成粉,点点金光散落我的脚边,风吹过,无痕。 我的手,不受控制的颤着,轻触着他的腰,手指冰凉,夜的魅惑,香绕。 手臂猛的一收,那劲朗的腰身,入臂弯。 “我回来了,夜!我回来了……” 擂台向夜求亲 他的身体,僵硬着,任我搂着。 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我不禁怀疑,这还是那个笑傲风月,玩弄杨柳清泉的夜吗? 手,轻轻的碰了碰我的肩头,当真实的体温彼此交缠之后,他的掌贴上我的脸颊,微带汗意,却冰凉。 他的手指,微微抬起我的下巴,我扬起目光,嘴角动了动,最终选择浅笑盈盈,不言。 就这么定定的望着对方,他的发丝被风吹起,落在我的脸颊边,千丝万缕,密密如情丝。 猛的,我被拉向他的胸膛,重重的撞上他的胸口,撞的我鼻子一酸,却不想躲闪,他在我腰间的手,好用力。 我,又何尝不是? 不断的深呼吸,只想他的味道填满我的心底,他的心跳,好快,好快…… 三年来,我和他,从来没有分别过这么长时间。 一直以为,我是不介意和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知己相守的距离的,可是我错了,这心间的悸动不会骗人,这涌动的情潮不会骗人,这差点滴落的眼泪不会骗人。 不忍分开,不想分开,夜的心,早已明了。 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轻柔的厮磨,我在他怀中呢喃着,“夜,虽然晚了半年,我们的约定还有效吗?” 他的脸,慢慢垂下,捧起我的脸,凑上我的耳畔,“你是说隐居吗?” 我点点头,又忽然摇摇头,手指不轻不重的捏了下他的腰间,“不止,别忘记了,虽然晚了些,但是赌约我还是赢了,你答应的要给我看你的容貌。” “但是你迟到了。”低低的笑声,钟乳石的水滴下泉洼般清脆细润,“所以,不给。” 我忽然推开他,身体一旋落在擂台的中央,一声朗笑,“我记得你曾经用一个理由拒绝过我,就是没有疼爱你一生的勇气和决心,不要摘你的面纱,今天,我当着全体武林人士的面,告诉你我的决心!日夜双侠,一世不分,我不仅仅要你做我的搭档做我的知己,我要你做我的爱人,疼你一生,爱你一世,只有我的命够硬,让你的铁口神算落了空,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配得上你,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有资格与你白头偕老,我求亲,你嫁不嫁?” 平地一声雷,惊翻无数人。 “女,女人向,向女人求亲。” “大逆不道。” “违反伦常啊。” “难怪日夜双侠都隐居不露面,从不分离,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关系啊。” 无数谴责如浪潮涌来,中间居然还夹杂了两声赞叹,“我们的师傅果然与众不同,真牛。” “就是,男女通吃,这要多大的魅力啊。” 我看也不看台下的人,只是望着他笑,“答应不答应?” 他只是怔了怔,手腕一翻,那个金色小算盘摊在掌心中,修长的指节噼里啪啦一阵拨弄,我听到了如流水般顺畅的声音,“没三媒,亏,没聘礼,亏,和别人一起分享,还是亏。”终于,他从算盘里抬起头,“光做你搭档我已经亏很多了,不嫁。” 我眉头一动,睨着他,“三媒是么?一会下山我请六十个媒婆轮流向你提亲,六聘是么?一会下山我打个金砖送你挂脖子上,五斤重够吗?至于分享嘛,你是我的搭档这个地位无人能动,还亏吗?” 他歪着头,慵懒的抱上了肩头,这动作分明是摆明了,等我继续开价。 一咬牙,我狠狠的啐了口,“这样,以后你我合作,你六我四,养你那份我另外给,怎么样?” 小金算盘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当他又一次抬起头的时候,手指还是摇了摇,笋尖青嫩,比划着一个三,又变成一个七。 妈的,这不是勒索,这是抢劫。 我握了握拳头,呼出口气,“行,你七我三,再贴一份养你,但是你要给我做饭。” 这一次,他没摇头,也没点头,看来有的商量。 “还有什么条件,一口气开出来,老娘就不信娶不到你。”我已经没有了半分潇洒气势,一心一头就想着怎么在这个滑溜的泥鳅头上盖上我的戳。 女人妖媚的笑声细细拉长,风铃摇动,清脆飘忽。 不肯表露男人的真身,就是还有条件要开,我心头一叹。 “以后纳小爷,要我同意。”完全的娇嗔,听的我一阵鸡皮疙瘩乱抖。 不同意也不行啊,将来难道后院起火吗? “以后还有一定要你同意,以前的不算。”我转了转眼珠。 我碰过的男人,应该算以前吧,至于以后,我也不打算再要了。 “一月之中,最少要有十夜是陪我的。”嗲腻的嗓音毫无顾忌的吐露着闺房之事,我已经看到台下有人搓着胳膊,更有抵抗力差的,已经捂上了嘴巴干呕。 他算的是镜池,月栖还有他自己吧,这样他倒是没占便宜,可是以后还有锦渊呢,这可怎么办? “晚上不够,我白天陪,可以么?”这下,我几乎是带点哀求和讨好了。 鼻子里轻飘飘的娇哼一声,“嗯……”勉勉强强的放过我。 我眼睛一亮,“答应没,答应我们现在就走,请媒婆,打金砖。”还有接月栖和镜池,不过这一句,我可没敢现在说出口。 既然夜安好,那么月栖一定没事。 既然大竹小竹没哭嚎丢了师夫,那么镜池暂时也是无碍。 他没说话,我也懒得管了,直接扑上去,一把牵上夜的手掌,十指相扣,转身对着呆若木鸡的卓白衣一笑,“他我领走了,您自便吧。” 什么狗屁盟主,没兴趣。 就在我兴冲冲的准备自己带着夜结束闹剧滚蛋的时候,心头忽然一震,几乎是同时与夜退身飘飞,顺带一掌打的屁颠屁颠准备跟上来的大小竹一人一个跟头,往两个方向狼狈的滚开。 身体刚刚落在擂台的角落边,一大片的云丝彩带从天而降,最前端的尖韧牢牢的刺入擂台中,将那丝绸绷的直直的,闪烁着隐隐流光,几条人影落在丝带上,闲庭信步踏风而来般的潇洒震撼。 如果不是我推的快,大小竹此刻只怕成了大小竹签上的猪肉了,我眼神一凛,并指如刀,不带丝毫风声的划过。 “嘶……”,清晰的撕裂声,绸缎从中华丽的断裂,顺着锦丝绸缎踏步而来的人也身形一晃,惊叫着落下,象是被石头打中的乌鸦,还是彩色乌鸦一群。 他们的人影落下,却更突显了空中一道亮影,带着长长的尾羽,拖拽着轻纱,在前面的人全部失重落下的同时,他手中的轻纱弹出,瞬间缠绕上他们的腰身,勉强让他们的落地不是太难看,踉跄站住。 人影在空中旋转,我看到衣衫的下摆腰间,璎珞流苏扬起,显示了他秀美的腰身,也展露了修长的腿,轻纱缠绕出流动的弧度空间,双臂如鹤颈柔中带韧,舒展着肩头的曲线秀逸,长发的黑亮与轻纱的柔白同时飞舞,间或交缠,闪烁在眼底。 当衣袍的旋转莲花瓣张开后,他脚尖一点,脚腕处一串金色的铃铛轻声作响,摇晃着心神,那细细的金光不知道勾走了多少人的心。 脚腕,自古就是隐匿着的地方,与私密处拥有同样令人垂涎和向往的暧昧,想那细腻温滑中一抹金丝,多么的令人惊艳。 这个人,非常懂人心。 无数人的目光,被那双袍角下的赤足吸引,衣袍飘动半遮半掩着雪白细腻,铃声清脆。 可惜,我见过更风情的,就是夜赤着足,悠然的踏在鹅卵石上摇曳着的姿态。 手掌被轻轻捏了捏,我侧脸看着夜,微抖了下肩,细细的声音传了过去,“你以为我会被他迷倒?” “难说。”他微哼着,“收集美男不是你的嗜好么?” 收集,这两个字用的好,我喜欢。 “我不是连你都收集了吗,不算收集美男。”不忘调侃他传说中恐怖的容貌。 “你在说我是垃圾?”夜低下头,半是威胁半是调侃。 我们两人旁若无人说着自己的话,品尝着久违的合拍斗嘴,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却打断了我们两个人的交谈,插入我们之间,“请问可是武林盟主选举?不知哪位是现任盟主?瑶歌能否挑战?” 语笑嫣然,如春风拂面杨柳低头刹那的娇羞,纯净如水波静纹荡漾的平和,丝丝的语调中尾音的勾起,媚色天成。 他站在那,我脑海中,只有一个字——媚。 他的身上,仿佛散发着一种光芒,一种吸引人挪不开眼的光芒,媚光。 都说妖媚的男人分三个等级,下等声媚,中等眼媚,上等骨媚。 这个男人往那一站,全身上下都透着一种媚,媚的引人怜惜,媚的高贵端庄,媚的仪态万方。 我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 波光淋漓,潋滟空濛,带着远山的迷茫,青蒙蒙的苍翠,白云无尽的忧思,眼眶中的漆黑一动,盈盈欲滴的水光在眼角闪烁。 一直觉得男人唇色太艳会失之俗气,今日我才知道,原来艳红能如此勾魂,完美的弧度微动中仿佛樱桃瓣,没有一丝唇纹的光滑嫩瓣,引诱着人贴上去,吮吻。 一直觉得男人脸庞若太尖会纤柔弱质,看到他我才知道,那尖尖的一点,亟待人捧着,捏着,若能捏着他的下巴抬起,看那双眼,谁能不动心? 桃花妖仙,迎风而绽,呼吸一窒,因那桃红绝艳。 除了我梦中的那个无缘老爹,所有我经历过万紫千红的紫美色,在容貌上也只能勉强与他打成平手,却缺了那份久经风月的艳丽多情。 他烟波空濛的眼神一扫台下,又转回我和夜的脸上,睫毛一眨,我差点伸手去接他那可能会滴下的眼泪,“媚门遥歌,向中原武林盟主挑战,不知是哪位出战?” 谁来挑战遥歌? 向武林盟主挑战?和我们没关系! 我牵着夜,冲着大小竹招招手,一幅事不关己,赶紧远离是非之地的表情,埋头就往台下冲。 脚步刚起,眼前一阵香风掠过,幸亏我脚步停的快,不然就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眉头一皱,我眼中煞气一闪而过,耐下性子,“借光,劳驾,我不是盟主。” 他端丽一笑,水波流转,“媚门遥歌,向中原武林盟主挑战。” 我手指一伸,指着卓白衣的方向,“去她那,我这没盟主。” “是吗?”他的唇微微一抿,艳丽的唇色红似血,如此近的距离,肌肤的无暇衬托着唇的红艳,惊心的美,“可是我刚才好像听说盟主是日侠,不知道阁下……” 他这么想跟我打? 我摸摸下巴,啧啧出声,“既然你来了,就应该看到我都没和任何人交手,没动手就有武林盟主做?这么美?” 他一楞,没想到我拒绝的如此干脆,微笑中,颊边一个浅浅的梨窝平添了几许纯真,细细的贝齿散发着乳白的珍珠色泽,“那就是说中原武林之事与你无关咯?” 我看着他,仿佛在欣赏一副完美的画卷,有赞叹却无j□j,“公子不必巧舌如簧,武林盟主与我无关,中原武林却与我有关,她们可是我的证婚人啊。” 半真半假的话随着我吊儿郎当的口吻,让他一阵低笑,杏眼桃腮红粉面,不经意就风情如此,要是刻意的,还有多少人能抵挡? “都说我西域人士开放,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没想到中原还有这等藐视律法的人,女子相娶,遥歌佩服。” 我连敷衍都懒得了,“那你慢慢感动吧,我们走了。” 他手一伸,险险摸上我的腰,在我疑惑外加不满的目光中,他手指一点,却是夜的方向,“那她刚才总参加了比武,还是公认的第一,我要向她挑战,她不能走。” 夜还没开口,我已经笑眼眯眯,“他现在是我的人,没空当盟主,你去向那个人挑战。” 遥歌眨了眨眼睛,自然而然的眼波一转,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群顿时无声,集体呆滞,“遥歌远道而来,怎么也算是客,千里迢迢想要见识下中原武林的豪杰风采,列位都不愿意让我大开眼界一次吗?” 明明是挑衅,在他的语调中,却似是谈笑风月般,“都说中原武林人才辈出,遥歌愿以一己之力单挑盟主,若是遥歌赢了……”他斜眼冷凝,潋滟水波变的讥讽,“不知这盟主之位可愿意让给我?” “你……”卓白衣双眉一凛,眼神中威严尽露,目光停留在他赤着的双足和一截小腿上,厌恶尽显,就差冲口而出人尽可夫几个字了。 “当然,我怎么也算是客人,您选人和我比,我出考题怎么样,三局定输赢。”他嫣然一笑,“如果中原豪杰不愿意或者觉得胜算不大,那便算了,啧啧,偌大的中原,竟然无一人与遥歌一战,可惜,可惜。” 话里藏刀,把所有人扣的死死的,他由我们派一个人出战,成千上万人里挑一个与他打,我们已经是占了便宜,可那三局她定,怎么都象是藏着陷阱。 不打,笑我中原无人。 在出题上争执,还是被笑不够度量。 难啊,太难。 而我,显然不想因为别人的为难之事而打扰了自己的兴奋,我还急着要知道镜池和月栖的下落。 卓白衣一咬牙,“好,中原武林接受媚门挑战!” 听到着,我暗自摇头,对着卓白衣的方向一拱手,“武林盟主这个位置太累人,我和我家亲亲随性惯了,这么艰难的工作还是您老担待着吧。” “日夜双侠,稍等。”这一次开口的,不再是那个烦人的遥歌,而是卓白衣,她大气的一拱手,“可否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说话,是想利用我和夜去斗这个男人吧? 我刚想开口说不,卓白衣一声,“此男妖娆媚惑,卓白衣能输,中原武林却万万不能落入他手中,我可以不当这个盟主,只希望双侠能看在武林同道的份上……” 她还没说完,就被我苦笑着打断,“盟主,这三局比试,分明就是个坑,跳下去赢了还无话可说,输了就是罪人,你知道他会出什么题目?” 她不说话,我冷笑连连,“盟主接下这比试实属正常,只是,如果他不比武功,比洗衣做饭,谁行?比茶道诗歌,怎么办?若是他天赋异禀,比赛吃饭,那可怎么办?我们这也不行啊。” 我的话一出,下面已经开始出现了无数悉悉索索的声音,武林中人,下意识的一般认为就是比武,三局也会觉得是比拳脚,比刀剑,比暗器,完全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一刻,人人失色,卓白衣已经脸色如土,青灰黑暗。 “扑哧……”身边一声轻笑,却是夜,他慵懒的从身后挂在我的肩头,手指绕着我的发丝,“若是比赛喝酒,只怕日就要赢了。” 我一个白眼飞了过去,“若是比赛酿酒,就是你赢了。” “比赛吃饭,日也不差啊,我做多少你吃多少,就是不长肉,真浪费。” “比赛做饭,你可是超越天下第一御厨的。” 夜的手指拈着我的耳垂,细细的摩挲,这样的场景,他居然挑逗我,“要是比赛玩小爷,你认了第二,谁敢认第一?” 我的手轻轻的拍开他的爪子,咬着牙,“若是比赛卖弄风情,你就比我强。” 就这样,我和夜两个人旁若无人开始揭短。 “比赛喝水憋尿吧,你比我强。” “比赛掷色子喝醋,上次是你赢的。” “日的诗词歌赋天下无双。” “夜的音律歌曲堪称一流。” “日的围秤论道少有对手。”他扬脸。 “他妈的上次输给你了。”我顶胸。 他一窒,我的手指戳着他的胸口,声音越来越大,“种花养草,遛鸟逗狗,有你不清楚的?兵书阵法,博古通今,有你不会的?你铁口神算,掐指断运,老娘会吗?珠宝玉器,摸下就知道来历,姑娘我行吗?我连衣服都是你做的,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嗯……?!” 他看着张牙舞爪的我,任我手指不停的乱点,忽然掌心一握,捏住我的小爪子,“有!” “啥?”忽然发现,夜真的是全才,难得的是他从不卖弄,这些似乎都是在生活中一点一滴的积累出来的印象,而我也习惯了不懂的就丢给他。 “我不会一个人生孩子。”夜极其认真的一声,全体武林人士昏倒,桌椅翻倒无数。 我看着狼狈爬起来的众人,才发现我和夜居然就在擂台上说的口沫横飞,而卓白衣的脸居然灿烂的好比七月大中午的太阳,那热情,恨不能扑上来按着夜押到遥歌的面前。 他站在我们面前,威严的脸容挤出平和的笑容实属不易,“夜侠,这……” 夜懒懒的挂回我的身上,头也不抬,假装没听见。 “夜侠,他应该是……”卓白衣看看遥歌,后者依然含笑而立,不动声色,“是不会比赛生孩子的。” “咳!”这一下,换我被口水呛到了,卓白衣疯了吧,真的让夜上? 我手腕连摆,干笑着,“不行不行,我家夜身子骨弱,这么沉重的比试,还是不要了,您另外找人吧。” 卓白衣脸色一整,“日侠,只要你们为中原武林御强敌,卓某愿为二位主婚,让二位在江湖上不受她人白眼,光明行走江湖。” “我宁愿受人白眼,这输了可是千古罪人,至于光明行走江湖,我们两个就没光明过,告辞告辞。” 忽然,那一直未曾出声的遥歌亭亭净行,手腕带着入骨的酥媚香风贴了过来,想要握上我的手,“既然夜侠不愿,日侠你来吧,我从来未见过如此的妙人,您的丰姿让遥歌心向神往,若遥歌赢了日侠,只求日侠一夜风流,中原武林可派人重战。” 战字的音刚落,他的手已经被另外一只欺霜赛雪的手指握上,夜无声无息的挡在了我的身前,女子魅惑的嗓音低低浅笑,“公子,请出题,夜接了您的挑战。” 遥歌的目光低垂,停留在夜修长无暇半透明的指尖上,反手一摸,吃了记小嫩豆腐,身影飘退,“适才听闻夜侠音律无双,遥歌与手下献丑为卿一舞,请夜侠点评。” 好厉害,这一句话已经说明,夜不能反抗不能出手,只能听之任之,所谓他攻我守,已然受制于人。 夜却无所谓的潇洒而行,手指一招,一张椅子凌空飞上擂台,他随性的往台子上一坐,慵懒的快似睡着了,打个哈哈咕哝着,“那开始吧。” 奇诡的三场比试 遥歌脚尖一点地面,风铃清脆,灵动的传出,他身后一排彩衣男子也拿出各自的乐器,慢慢的吹曲弹奏。 异域的风情,在曲子中渐渐悠扬,轻缓低柔,如泣如诉。 我的眼前,仿佛展现出黄沙古道,大漠孤烟,千年古城中,王子哀怨的低语。 从未有人踏足的孤城中,琵琶语落珍珠,飞天壁画写着遥远无尽的思念,残垣断壁依旧色彩鲜艳,被风扬起的黄沙,层层的盖上,淹没了无数风流繁华,只留下那传说中的美丽在人们的追忆中。 “小竹,你听懂了么,吱吱嘎嘎的,没有隔壁春花的二胡好听。” “还没有老三家弹棉花的声音好听。”小竹挖挖鼻孔,弹出一坨恶心的鼻屎。 我心神忽然一震,从那遥远无尽的时空中拉扯回心思,身后两个人的大嗓门实在很煞风景。 不好,这个遥歌分明是听到了夜擅长音律,先以声动人蛊惑人的情绪,如果不是我身后这两个大老粗什么也不懂,我也差点着了道。 放眼台下,各门豪杰有的痴迷,有的无所谓,有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更有的无聊的打起了哈哈,这立即就体现了对音律的理解高下之分,越是喜欢音律的,越是沉迷的快。 心头一沉,夜的音律功底,比我只高不低。 夜坐在那,一动不动,面纱遮掩了情绪,我也无法判明他究竟有没有被带入其中,我回头看看身后的大小竹,“你们会唱歌吗?” “唱歌?”两个人圆眼大睁,“什么歌?” “什么歌都行,山歌,小调,十八摸,都随便……”我看看那些沉醉在自己音律中的人,坏笑着,“扯开嗓子给我吼两句,想怎么唱就怎么唱。” “好!”大竹一拍胸脯,深深的吸了口气,破锣嗓子扯开嘶吼,“小爷你好美,粗粗的八字眉,大嘴流口水,水桶腰来大象腿,一根鸟儿往下垂,嗨,往下垂……” “噗……”我捂上嘴,不敢笑出声。 “噌……” “噌……” “啪……” 彩衣男子手中的琴弦,断的断,乱的乱,早没了刚才的节奏,全部吃惊的望着大竹。 遥歌远远的看着我,深深的望了我一眼,身形动了。 他的手,轻轻一划,衣袍的下摆忽然散开,如桃花绽放,飘舞着,雪白修长的大腿下纤细的足踝一点,弱不禁风的微颤,金铃抖动。 足尖,象优雅的鹤舞水面,一点,再一点,身形飞快的旋转,衣袍扬起,先是露着优美的足踝,接着又高些,半截小腿,再高些,整截腿弯,飘飘忽忽的高高低低,偶尔能看到大腿有力的踢动,在衣袍被撕裂的最中央,我似乎看到了他最神秘的…… 啊,太快了,那腰身的扭动,灵蛇出洞,鱼翔浅底,我居然没看到。 诱惑,只因那双腿的节奏,白皙,剔透的嫩,蜻蜓点水的快,蝴蝶扇翅的柔,在仿佛要露尽春光时,两腿交叠,又恍惚了。 音乐,变的无尽的缠绵,他的舞姿也开始缓慢,足尖一挑,整条大腿忽然袒露在空气中,修长无暇,全场一片倒吸气。 “啪……”不知道是谁,居然把脚下的凳子给坐断了,也忘记爬起来了,痴痴的望着,居然滴嗒出了口水。 的确,相比音乐,舞蹈更加的直观,就算是这些粗人,也看的懂,更何况是如此勾魂的舞蹈。 遥歌趴在地上,两条雪白的腿交叠着,半开的袍子下,股间的风景若隐若现,他的手一伸,轻轻握住了夜的脚,指尖轻划,擦过他的小腿。 音乐,从缠绵变为了销魂,遥歌的脸慢慢的抬起,眼神中有入骨的娇媚,还有清愁,水波盈盈,美丽的面庞慢慢的偎贴上夜的大腿,仿佛在一低头间,水波滴下。 美人泪,断人肠,最难消受这胭脂烫。 一股冲动,我好想冲上前,扶起他的身子,吮去他的泪珠,轻捧在掌心,呵护他。 这般的柔弱,这般的哀伤,引多少英雄拥美怜惜的心摇神荡。 夜伸出手,捧上遥歌的脸,刚要抚摸,遥歌却低头躲开,身体一震,歪倒在地,发丝散满地面,胸口微微起伏,那呼吸的急促,眼神的空虚,双腿微微的蜷曲,衣衫凌乱,肩头一抹雪肤延伸到蝴蝶骨下,被双手轻揪着的衣衫遮掩了。 那些弹奏音乐的人,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脸色痛苦无比,显然在最后的强自支撑。 音乐,变的淫靡,遥歌的呼吸声渐重,台下无数人的喘息一声接一声,情绪失控忘乎所以的不知道有多少人了。 他遥遥的对夜伸出手,仿佛溺水人最后一丝希望期待着他人的拯救,而那根浮木,就是夜。 夜慢慢的伸出手,遥歌的脸上露出被救赎的笑,只有我清晰的看到,那笑容的深处,是水光晴空下的黑暗深沉,在手指尖相触的刹那,一声嘤咛,酥断了无数人的骨头。 “嗯……” “啊!!!!” 酥媚的哼声,顿时化为惨叫,只见他手腕软软的垂在身侧,看上去已经脱臼了,夜的手一挥,所有弹奏音乐的乐器弦断管碎,那些人扑通一声摔落在地,无法动弹。 “如果我不出手,你是不是准备把你带来的人都牺牲在这?”夜冷冷的一声,“这是媚门传说中的‘天魔舞’吧?是很销魂,可是他们的功力不够,如果继续下去,被反噬的他们轻则重伤,重则搭上性命,为赢一局,你似乎投入太大了。” 遥歌没说话,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咬牙握着手腕,用力一合,接回了脱臼的手腕。 “以身相引,若我心神被你引诱,与你在这擂台上野合,你便胜了,我从此名声扫地无颜出现江湖,这是你的目的吗?”夜懒懒的出声,修长的手指弹了下,“我想起来了,这‘天魔舞’是以身为蛊,若碰了你,只怕我就要成为你永远的膝下臣,任你驱策了吧?更可怕的是,越是内功深厚,音律精通的人,越容易沉迷,如果今天上擂台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人,你的题也不会是这样的吧?” 一句话,台下无数人惊呼,只有我,偷笑了。 在场的人,内功深厚音律精通而不会被他勾引的,或许只有夜了,他越是卖弄风情,夜越是恶心,因为夜——是男人。 幸好啊幸好,让夜比试这个选择,实在太正确了。 “我输了第一局。”遥歌大方的承认,苍白的脸更增添了几分让人怜惜的娇弱美艳,“那么现在能开始第二局了吗?” 夜手掌一摊,“请!” 遥歌手一动,身后的彩衣男子们忽然抬上了一个硕大的床榻,粉色轻纱,香榻软枕,朦胧又透明,让人看到里面的场景,偏偏又看不真切。 “床?”我和夜下意识的对望一眼,心头隐隐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遥歌轻声笑着,轻灵的笑声似乎已经胜券在握,“既知我是媚门出身,不如大家比一次床上功夫如何?谁先泄身,谁就输,若是看不上遥歌,身后这些弟子任由夜侠挑选,那遥歌也就在众位群侠中选一位好了。”目光一转,停留在我的脸上。 比,比试床上功夫,还,还当着所有人的面? 这是哪门子比试? 就算肯委屈自己和他比,谁敢当着几千上万号人? 赢或输,都别在江湖上混了。 我现在很怀疑,他是不是在听到了夜刚才那句话时才想到了这个办法,但是那张床…… 毒,真的毒。 他再美,再想让人恨不能冲上去脱光了压倒,也不可能有人愿意这么干,这一局无论对手是谁,他都必胜。 夜无声的摇摇头,干脆的三个字,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我认输!” 我凑上夜的耳朵边,压低声音,却怎么也控制不了那笑声,“其实你可以比比啊,说不定人家一看你要插他菊花,就吓的自动投降了。” “你很想我被人看光?”夜慵懒的声音带着独特的拉长语调,威胁并着笑声,“我怕他自卑也。” “臭美。”我白了他一眼,呸他一口。 “哎,夜侠真干脆,倒让遥歌有些难受。”轻轻松松的扳回一局,他眼神一转,红唇轻嘟,“不知是否能开始第三局了?” 胜利的喜悦还来不及传达,就被人无声无息的赢了回去,一切从头开始,一局定胜负,而面前的遥歌,开始让我感觉到了无比强大的压力。 我轻轻的握上了夜的手,他的掌心温暖柔滑,脉搏沉稳,赢的漂亮,输的干脆,一切都仿佛与他无关,更不象背负着整个中原武林的负担。 “传言江湖中最为神秘的日夜双侠无人见过真面目,今日遥歌有幸,看到了日侠的芳容,今天唱歌跳舞,风月缱绻,咱们就不要动刀动枪那么俗气了。”他望着我,柔媚的笑着,“日侠,遥歌可还美?” 我点点头,诚实的出声,“楚烨虽久经风月,也见过容貌倾国之色,却比不了阁下之媚,更比不了阁下心思精灵,放浪大胆,若是综合一评,堪称第一。” 他手捂着唇,灿然一笑中,气质突然由放荡变成了华贵,仿佛宫廷深藏着的清姿秀色,不可亵玩,“那这最后一局,遥歌与夜侠比容貌,谁更美谁胜出。” 夜和遥歌的斗美之战 “不行!”我下意识的冲口而出,等声音落了地,才警醒过来,条件人家开,由不得我说不行。 遥歌一声轻笑,绵绵软软的,却听的我刺耳无比,“怎么,日侠舍不得?” 我脸色一沉,心头无名的火气腾腾的烧了起来。 是的,我是舍不得。 我没忘记,夜那传说中恐怖的容貌,我不想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展示,不想他被别人嘲笑,不想有人说我心爱的人长了一张鬼脸。 捏紧了夜的手,我的手掌不住的渗着汗,耳边是夜轻轻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漫不经心,“你害怕?” 动了动嘴角,我笑不出来了,抬头侧脸望着他,轻幔纱巾在风中小小的撩动着,曾经无数次想窥探的容颜,现在却没有了半分当初的欲望。 我深吸一口气,面对着遥歌,“阁下这个比试只怕难以公平吧?” “怎么?”他微侧着脸,吃吃的笑着,纯真可爱的撅了撅嘴,目光流转。 我握着夜的手,一直牢牢的捏着他的掌,“所谓男子美色,有人喜欢艳媚的,有人喜欢脱俗的,有人喜欢胖的有人喜欢瘦的,无论他什么容貌,在我心中都是最美的,这见仁见智的东西没法比。” 我就是不想比这一项,不想夜被人耻笑相貌。 他手指微撩,红唇轻掀,雪白的牙齿咬着漂亮的手指,目光斜嗲着我,“日侠说的没错,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让不相干的人来评判对吗?” 说来说去,他就是不想放弃这一次的比试。 以男子绝色,去和传说中不愿意以容貌示人的女人相比,怎么看,都是胜券在握。 终于明白,他开始问我那句话的意思,我的一句堪称第一,更让他对自己超越夜有了无上的信心。 “日侠说的也对,这里不是你们的人就是我的人,谁来评大家都不放心,不是吗?”他笑着,手指一招,身后的彩衣男子带着几名被蒙了面的人上来,有男有女,一字排开,看上去没有半分武功,却都带着股子风尘味。 “这是我从四国最出名的几大教坊中请来的阁主,不知道他们的意见可算是公正?”他手指一摆,身后几人蒙面的面巾被拿掉,迷茫的睁睁眼,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的目光扫过那几人,最后定格在遥歌身上,“公子倒没骗人,这几位我也见过,确实都是一流教坊青楼的阁主,几十年淫浸此道,看人的目光自然也犀利无比,尤其是看容貌骨骼,不过……” 我一声冷笑,“公子自己愿意把自己当做青楼中的小倌,只怕我不能接受夜侠被人如此品头论足,尤其对象还是……”声音一顿,我住口不言。 他找一堆青楼老鸨来看谁漂亮,他愿意掉自己的身价,我还不愿意掉夜的身份呢。 “日侠一直在找借口,是不是不敢承认失败?”他的激将法我没有给予半分回应,台下的人已经开始叹息。 遥歌的容貌大家都看在眼里,那神韵姿态更是勾魂销魄,这一场比试的结果,大家几乎都是心知肚明。 遥歌逶迤而行,几乎贴上了我的身体,他的脸就伸在我的耳边,那喷出的气息直接打在我的脸上,香气四溢,他似乎根本不在意我身边的夜,手指有意无意的搭上我的肩头,“日侠是不是很想我换一局?其实我不介意重新比试过的。” 我目光一冷,斜斜的看着他放在我肩头的手,夜挂着是一回事,他不经我同意摸上来可是另外一回事,他很清楚我目光中的意思,却没有半点要拿开的倾向。 抓上他的手腕,我毫不留情的抓下他的手,“你会舍得放弃到手的胜利吗?” 他眉头一皱,红唇委屈的动了动,眼中水波微晃,目光惨兮兮的望了望被我捏着的手腕,那里刚刚才被夜扭脱臼了。 尽管知道他最少有九分是假的,我还是不由的松了手上的力道,他一声低低的j□j,整个人都靠上了我的肩头,软软的柔嫩肌肤伸到我的面前,“日侠,好狠的心,你看,都红了。” 我看看那几乎整个人都偎在我怀里的遥歌,“我不喜欢太主动的男人,我喜欢征服的快感。” 他细细的笑着,声音娇媚,“我也是,尤其是得不到的东西或者是别人的东西我就越想得到,如果日侠肯陪我春风一度,这局就作废,我们重赛,即使输了,我也认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根本感觉不到他有很强烈的好胜欲望,甚至我有种错觉,他就是来搅局的,可是,搅局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为了让武林盟主选举出笑话吗? 还是有其他的什么? “只给他们几个人看是不是?”夜的声音冷静从容,手指有意无意擦入我和遥歌之间,那瞬间的劲风直奔遥歌的脸而去,遥歌立即轻笑着转身掠去,而夜的手,只是轻飘飘落在我的肩头,拂了拂肩头的灰,恰巧是遥歌刚才碰过的地方。 我目光扫了扫他,心中已明了。 连碰都不让他碰我,夜怎么也不可能答应我和他所谓的春风一度换局比试,可是,那群只能赢不能输的武林高手们,只怕未必是这么想的。 卓白衣的脸已经变的很难看了,强忍着没说话而已,台下各种议论声,已经在大小不断的传入我的耳朵里。 “日侠,这男人也不错,玩玩而已,咱们不亏。” “就是,玩到他起不来床,让他知道我们中原女人的厉害。” “夜侠,咱们换一个比,你一定行的。” 字字句句,都是在怂恿着,让我以身相换。 “是啊,只给他们几个人看。”遥歌远远的看着我们两个人,“这里场中有七个人,谁的票数多,就谁赢,很简单不是吗?” 夜没有说话,连衣衫都没有抖动半分,遥歌转身,对着台上几个人嫣然一笑,“列位只需在我和这位蒙面少侠中选出一位最美的就行了,各位识人无数,我相信你们的眼光。” 他慢慢的,在几人面前行着,高贵的姿态中艳光流转,我忽然想起一句话,最让人流连的贵夫,是象荡夫,最让人想要得到的荡夫,是高雅犹如贵族的。 遥歌,贵气中蕴含着几分浪荡,风骚中纯真娇憨,千姿百态的气质在转换,的确让人挪不开眼。 一名男子首先开口,“公子,你愿意来我‘百花阁’吗?不用卖身,我愿意与你分成,所有捧的钱我承担,四六分账。” “来我宁州‘嗅香苑’如何?今年的天下第一倌评比可在我宁州举行呢,奖金可是一万两白银,只要你来我这,第一名一定是你的,我分文不要。”一个女人急急的抢过话题。 遥歌淡笑不语,只是将目光转了转方向,一一从其他几人的脸上转过。 “太美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到如此的绝色。”一个男人痴痴呆呆的喃喃自语,“最难得的是天生媚态,全身体态,仿佛连手指都会说话。” 一个女人,呼吸急促,频频的咽着口水,“公子,我,我想娶你,我,我愿意把所有的……”遥歌眼神一挑,她讷讷的低下头,“我配不上公子。” 一个眼神就逼得人家如此,遥歌不自觉的笑了出来,“噗嗤……” 下面两个女人没说话,只是鼻中缓缓的流出两道殷红,色授魂与,早不记得说话了。 最后一个人,一声长叹,“我想我不用看了,声色三十余年,今日得见如此美色,不枉此生矣,若能春风一度,便是明日身死又有何妨?” 这,这太夸张了吧? 可笑的是,她的这句话之后,我竟然听到了擂台下有人轻轻的附和,太搞笑了吧? 这还需要比吗? 痴呆憨傻,什么表情的都有了,现在连卓白衣都沉不住气了,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在我冷冷的目光中,又低下了头。 是她要夜上台的,是她坚持让夜去比试的,口口声声江湖道义,我就不信她还有脸说什么要我去和遥歌上床以换取另外一个机会。 遥歌微微一笑,将几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日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日侠……”卓白衣终于喊出了声,声音哑哑的,眼中有难以掩饰的内疚。 我摆摆手,“卓大侠,就象你说的,输的光明磊落,漫说这个人的要求我不会答应,即便答应了,你知道他下一场会和夜比什么?比谁更人尽可夫呢?比谁更大胆脱衣多呢?错,在答应三局定胜负的时候就铸下。” 卓白衣象是突然醒悟过来,豪迈的一笑,“是,输了就输了,一个空的头衔给他又如何,他能领导武林吗?” 两步迈前,她大方的一个抱拳,“公子如此深的心机,卓某佩服,卓某愿意认……” 输字刚刚在牙齿缝里流转着,夜忽然慢慢的伸出了手,制止了她下面的话,懒懒的晃到七个人的面前,“现在是到我了?” 七个人的目光,还停留在遥歌的脸上,不愿意将视线挪开。 他们不在乎夜的长相,可是有一个人在乎啊,那就是——我。 拉拉他的衣服角,在他的侧脸间,我很郑重的提醒,“喂,有人输给我的,答应给我看脸的,我也要看。” 夜歪了歪脑袋,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没说话。 看样子是答应了! 我心头一个雀跃,与他并肩而站,侧着脸,心头怦怦的跳着。 看着那从袖中微探出的两根手指慢慢的拈上面纱,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不是因为关系着武林命运的结局,而是我终于要看到夜的脸了,那个神秘而妖艳的面具之后让我无数次想探索的面容,就要看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遥歌也站到了七人并排的位置边,与我们面对面,脸上还带着隐隐的不屑,冷冷的看着夜,也冷冷的看着我。 我只是对他一扫而过,没有更多的功夫,我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关心,都只在一个人的身上——夜。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那素白的手指流转,空气中无形的弦差点被崩断。 “啪……”没有掌纹的手心犹如从天而降的如来神掌,狠狠的拍上我的脸,好巧不巧,好准不准,直直的盖在了我的脸上,把我所有的视线盖的严严实实,连条缝都没给我留下。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飞速的抓下盖在脸上的雪白手掌,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最后一瞬间,当我重新看到世界的灿烂,是夜的手重新扣回面纱的动作。 这,这也太快了,他,他居然最后还摆了我一道,不给我看!!! 他低下头,贴上我的耳边,丝丝缕缕的懒散哼着,“你那两个徒弟不是师夫多吗,还大师夫二师夫呢,你看他们不就够了,还要看我干什么?” 他,他,他…… 我哆哆嗦嗦的伸着手指,“你别告诉我你是在吃醋。” 他骄傲的象只花母鸡,屁股一撅,头一扬,别过脸。 我正想狠狠的揍他一下,忽然发现,面前的所有人都听不到呼吸,一点声音都没有。 诧异的抬头,我看到了更加令人惊讶的一幕。 面前的七个人,不,八个!包括那个遥歌。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瞪眼,张嘴,屏息…… 我看看他们,再看看夜,再看看他们,没有人出声,没有人说话,台下的人比我还紧张,同样一点声音没有。 “喂……” 我才说了一个字,七个人,整齐划一 “啪!”椅子翻倒,七个人齐刷刷的摔倒在地,双眼一翻,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七个人,七张脸,却难得统一的表情。 就连昏死,他们也是大瞪着眼,象极了传说中的死不瞑目。 夜的杀伤力,好强大!!! 遥歌,这个事件的主要参与者,也只不过比他们稍微好一点点,自始至终,他也是瞪大了眼,张着嘴,眼神中尽是不可思议,尽是空洞,大张着的嘴角边口水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哪还有半点刚才的妖媚风情? “这该怎么算?”评论的人都昏过去了,剩下一个半痴呆,哎。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终于,他说话了,可是颠来倒去,由始至终只有这么四个字,眼神依旧空洞无神,似乎整个人都被什么吸去了魂魄,只剩下一副躯壳。 夜,这个我只见过一双眼睛的妖灵,究竟施展了什么法术? 眨眼间,夺走了所有人的灵魂! “遥歌!我嘱你守护师门,为何你不听我言,大举进犯中原?”男子温厚的嗓音远远的传来,最后一字音落,人已在擂台边落定。 这嗓音,听似温暖,却藏着深寒冷漠;这嗓音,听似柔软,却藏着不容质疑的刚硬;这嗓音,听似多情,最中心却是难以融化的冰凉,这嗓音,听似媚惑,实则清高孤傲无比。 我惶然转身,青色的人影,入眼。 媚门门主幽飏 飘渺,天边青烟一缕,江边的薄雾笼罩着。 淡漠,余韵渺渺看不真切,这淡漠只是瞬间传达的感觉,当看清人时,只觉得儒雅。 孤寂,明明是消融在这尘世间的飞扬,为什么却有格格不入的凄楚,转瞬又化为温柔。 幽怨,从那具身体里薄薄的沁了出来,被空气扰了,散了,只留下浅逸轻暖。 超脱,游走在尘世与黄泉碧落间的一株青莲。 最普通的青衫,却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他的颜色。 青如烟,寒如雨,飘如雾,冷如霜。 可他展示出来的,是温文尔雅,是从容不迫,是阳光下柔柔的暖意。 他应该不年轻了,那种处之泰然的气质是岁月沉淀的痕迹,涤荡了身上的尘埃,只留下深沉的烙印。 如果说记忆中的沄逸是冰寒的身子温暖的心,他就是温暖的身子冰寒的心,从骨子里透出的凉。 香,不是脂粉味,不是花瓣味,也不是任何染料的香。 却媚,从肌肤深处沁出的媚香,顺着风的方向,沾染了我的发。 上等妖媚的男人,骨媚。 脑海中,只有这句话。 他只是站在那,没有动作,没有眼神,没有任何姿态,已然勾动了我心底最深处的弦,想要温暖保护他的弦。 他只是站着,那无形的气势不经意的溢出,已然压倒了遥歌刻意制造出的所有勾魂姿态。 没有一点装饰的随意衣衫,甚至连修出腰身长腿比例的腰带都没有系,他不在乎容颜,不在乎他人的赞叹,不在乎自己到底有多么的——诱惑。 真正的美,是不经意当中散发出来的魅力,不需要精雕细刻,不需要打磨研琢,如醇酒,沉淀而厚实,似甘泉,山石中划拨而过。 最适合自己的人,不是第一眼的惊心动魄,而是最舒服的那种契合感。 他给了我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我肯定,我和他一定在哪里见过。 抬头,我看向他的脸。 风入丛林,梳理愁绪千千,青丝如云,被一方丝帕松松挽成,昭告着已是他人夫的事实。 他的身后,青山隐隐,层峦叠翠,山尖的最后一抹青黛,已上他的眉梢。 一道飞瀑遥挂前方,哗哗的水声远远地传来,眼底只剩一点莹白,清透,悬垂在他的脸侧,竟然一般颜色。 悬崖边,一朵伸出的野花,娇嫩的花瓣颤抖,粉嫩嫩的,我的目光不由掠过他的唇。 这些,都不足以让我震撼,真正的震撼,是那双眼。 超然物外,平静的融入了天地的安谧,深邃无边。 本以为这样的眼,该属于得道老尼修行之后的看破红尘,相较而言,他太年轻了。 既然看破,为什么又有浅淡的星光闪烁?他的心中,到底有什么是牵挂,是难以割舍的? 不贪恋这凡尘,却被羁绊,不能离去。 我欲乘风,奈何身却被缚。 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断线的风筝,身不由己,却向往自由,挣断了枷锁,又缠绕上了树梢。 眼尾,高高的斜挑,不笑而魅。 完美的狐狸眼,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 幽飏是吗?我记得他依稀是叫这个名字的。 当初就记得他是媚门的人,却没想到,他的地位比遥歌更高,难道竟是门主? “哼哼。”夜的嗓音干干的咳了两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回我肩头的脑袋蹭上我的耳朵,“这个,总是你喜欢的风格了吧,让人拥有无穷的征服欲,媚入骨髓化为清高,比那遥歌可高了一个档次。” “媚?”我抓起他垂落在我胸前的手狠狠的就是一口下去,白皙掌缘上下一边一个半圆,沾着我晶亮的口水。 发泄了心中极大的不满后,我才咬着牙出声,“有人媚的过你?装清高,有人清高得过你?百变千幻,我能看透别人的气质,独独看不透你,世界上道行最高深的妖孽就是你,兰陵煜!” 妖孽,对,就是妖孽。 随时变换出一张面孔,一个气质,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谬赞了。”他毫不客气的收下了我的话,得意洋洋。 幽飏微微一叹,轻柔的出声,“遥歌。” 此刻,那个呆滞的身影终于动了动,魂魄不齐的恍惚着,却终于寻找到了声音的出处,脸上的表情猛的一惊,又是一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掌门师兄!” 幽飏双手背在身后,眼皮下垂,静静的看着遥歌,岳峙亭渊。 “我让你守护门派,带领大家安静的习武练功,为何你精英尽遣,大举进入中原,妄图与千万人对抗?甚至想染指武林盟主的位置?如此行径,如何对得起师尊,如何对得起满门上下的师兄弟?”他的声音不大,更不严厉,甚至有些无奈伤痛,可那遥歌,默默的跪在他面前,低垂着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早不见了刚才的强势凌人。 他抬起头,水眸微微轻眨,内心的欢喜全部都写在了眼眸中,“遥歌有错,恳请掌门师兄责罚。” “为何不听我言?”幽飏的手微微一抬,抚摸上遥歌的头顶,那娇媚的男人眼中竟然闪出羞涩的孺慕。 他嗫嚅着,声音极低,“我,我听说,师兄被中原武林中人暗害了,怎么派人都打听不到您的消息,我,我……” 下面的话,自然不用说了,一股意气用事,带着整个门派杀入中原,难怪我说这个家伙处处布下陷阱,原来是早有算计。 幽飏闭上眼,一声低叹,再抬头,他的目光从遥歌身上转开,冲着台下一抱拳,“,管教无方,愿意向中原群雄领罪,今日之事,幽飏一力承担。” 他突然的低头,反而让以为会有一场恶斗的人面面相觑,彼此互相望着,又同时把眼神投到了卓白衣的身上。 卓白衣默默的沉吟了一会,斟求的目光投到了我和夜的脸上。 我讪讪一笑,看看夜,“你抢的盟主,你斗的遥歌,你做主。” 夜鼻子里微微一哼,细细柔柔的,却又仿佛在暗示着什么,“卓盟主,我们不过是独行蟊贼,这种大阵仗还是你来决定吧,盟主可不单单是武功就能领导群雄的,夜自认没有您的能力,您可是我心目中盟主不二人选。” 一句话,太极打回给了卓白衣,顺便连武林盟主的位置也给丢了回去,我就知道这个小子在看到我之后,一定没兴趣再要那个座位来烫屁股。 我立即不失时机的加上一句,“有请卓盟主决断。” “卓盟主,您就不要推辞了,您这十年来的功绩大家都看在眼里呢。”夜松松垮垮的挂在我的肩头,声音象是要睡着了,“武林要是丢在我们两个人的手中,会毁了的。” 卓白衣笑笑,有些得意,大大方方的收下了我和夜的恭维。 幽飏没有出声,遥歌也不敢抬头,老老实实的跪在那,“掌门师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您就让我领罪吧。” 目光微抬,幽飏的眼神落在群山的虚无苍穹间,轻轻摇了摇头,“我是掌门,你也是寻我心切,是我因为私事误了门派。” “师兄……”遥歌惶然的抬起脸,这一次,眼中打转的泪水是真实的。 “回去后,好好的打理门派。”还是那轻柔的嗓音,没有半分的愠怒,“不要再争执了。” 空气中,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谁也不知道卓白衣会做出什么样的决断。 卓白衣冲着幽飏一抱拳,“掌门,虽然刚才有些小的波折,却非大事,不过是一场误会,西域与中原同为武林门派,切磋武艺也属正常,此事就此放下,大家以后常往来,互相扶持帮助,不知意下如何?” 幽飏停了停,微微颔首,浅淡一笑,我清晰地看到卓白衣不自然的别开脸,喉咙重重的咽了口口水。 “如此,幽飏再次谢过众位大度,告辞!”他看了眼遥歌,转身飘然而去,与我擦身的瞬间,没有停留,也没有给我一个目光。 同样,我没有追随他的身影,没有目送他,只记得淡香略过,人已远去。 遥歌低垂着头,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在与我和夜身体交错的瞬间,他停下脚步,抬头看看夜,一声轻叹,“纵然掌门师兄不来,遥歌也赢不了你,这一局,我输的心服口服。” 我惊愕,侧脸看着夜,他还是那付懒的快睡着的表现,连拱手相送都欠奉,均匀的呼吸让我错觉他已经进入梦乡了。 可是我没忘记,刚才遥歌那一声输的心服口服。 妖娆魅惑的夜,你那面纱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张脸? 心头的纠结中,无意中的远望,那山边的一辆马车正滴滴答答的撒开蹄子,消失在墙弯处。 沄逸魂影 烽烟散去,武林盟主的争夺在绕了无数个坎坷的圈后再次落回了原点,卓白衣正在接受大片人群的恭贺,气氛热闹喜庆。 既然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也该走了,虽然一路有惊有险,结局却还不错。 我带着耷拉在背上巨大的包袱,回头寻找着那两个笨蛋徒弟,两个人从惊喜到快乐,屁颠屁颠的跟在我身后。 我看看他们一身的肮脏凄惨,开始没时间出口的疑问此刻终于能问清楚了。 “为什么搞成这样?”难怪夜敢在擂台上质疑她们的身份,武功低微,呆头呆脑,还衣衫褴褛,怎么也不像我会收的徒弟。 “我们前面不让上啊,从后山爬上来的,那路别人不好爬,我们在山里走惯了的人,很简单的。”大竹憨厚的笑笑。 简单,简单能把自己爬成这样? 心头,有一丝莫名的感动。 这两个人,我一招武功没教过,倒是真心实意的认定了我。 忽然,脑海中想到一个问题,我眼神一闪,“你们这么跑来了,他们两个人呢?” “师,师夫……”两个人对看一眼,“您说最多两个月就回来,可是我们等了三个多月,开始大师夫还能耐心的等,到后来您还没回来,师夫他越来越消沉,我每天念三遍信都没用,只好,只好大家一起到‘云梦’去找您。”小竹眼睛一亮,散发出一片一片的星星,“师傅,您居然是‘云梦’的逍遥王爷啊,那个战场上很有名很有名的‘弑神’将军啊,你真有名,我们可崇拜您了,村子里的人都说您是……” 我嘴角一拉,满脸严肃,“说重点。” “哦,哦……”小竹立即扯回自己的话题,“可是我们到了王府,都说您最后一次出现是去押送凤后的灵柩,此后就一去不复返了,无论我们怎么打听都找不到您的去向,大师夫每日郁郁寡欢,说着稀奇古怪的话,饭也不吃觉也不睡,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我和大竹怕师夫会得疯病,只好骗师夫说您一定是参加武林盟主的比试去了,才勉强哄的每天能吃点饭,为了能赶上时间,大师夫让我们先走,一定要寻到您,我们,我们只好来了,如果今天再找不到您,我们就没脸回去了。” 是啊,前前后后离开镜池也有快一年了吧,他一定以为我又不要他了,那个心思重的男人,这一年中,每天都在不断的自我安慰和自我摧残中度日,能不憔悴吗? 心,没来由的揪紧,手,自动的毛上了夜的腰身。 他还是半死不活的挂着,原本就修长的身子,更加的挺拔,却是因为瘦。 我的手刚爬上,耳边就响起了一声古怪的哼声,从鼻子里挤出来的,不象是撒娇,更象是一会算账的味道。 想前想后,唯一能引起这个家伙不满的,只有刚才大小竹那句大师夫,二师夫。 抓着他的手,我随他这么耷拉着,堆起满脸讨好的笑容,“夜,是不是累了?我们下山去吧,我还要去找个金铺给你打金饼呢。” “你是急着去找人吧?”阴阳怪气的语调哼入我的耳朵里,是幽魅的男子之声,夜的传音分明透着酸酸的味道,偏偏用这个方法让我知道,除了我没人听到。 人群中的卓白衣奋力挤了过来,“夜侠连战,确实体力也消耗不少,不如今日就在这里歇下如何?卓某还想敬二位一杯酒。” 我客气的抱拳,“这,不用……” “日,我累了。”一声女子的娇嗲,激起了我全身的鸡皮疙瘩,“为了赶来,还没吃饭,好饿。” 卓白衣立即会意,“夜侠里面请,卓某立即叫人安排住处,夜侠若是喜欢,不妨多住几日。看看山中美景,避暑消夏。” 肩头一轻,我看着那个摇摇摆摆大大咧咧走入人家大院的夜,银色衣衫在风中飘荡,背影渐行渐远,我瞠目结舌。 “大师傅,现在怎么办?二师傅她……”大竹喃喃的低声,肚子里发出大大的一声咕噜。 我看看她们的狼狈,再看看那个远去的潇洒背影,无奈的垂头,“还能怎么办,住一天,明天再下山吧,你们也确实累了,比不上我们,今夜还是好好休息吧。” 所谓休息,真被我说对了,只有大小竹有的休息,我和夜,那是别想了。 擂台上的风云人物,尤其遥歌临走前那一声,台上台下个个是听的清清楚楚,只盼望着能放倒他一睹真容,报着这样的想法的人是络绎不绝,排队轮流,我和夜,一条线上的两个蚂蚱,谁也不比谁好,几乎是同样的酒到杯干。 无数次,我偷瞄着夜,可惜…… 世界上怎么有人的动作这么快,这么隐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撩面纱喝酒,居然没有一个人能看到他的半点肌肤。 这一撩一掀间,一杯酒下肚,看得我和对面的人目瞪口呆。 “夜侠,今日您大展风采,让在下好生佩服,敬您!”一个人矮矮敦敦的人挤到夜的面前,堆起满脸的笑容。 “请!”夜一动手,所有的人包括我,全部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跟着他的手指游走。 手指伸到面纱下,数百目光低垂。 手指撩动,所有目光抬起。 屏息,瞪眼,吸气…… 五指伸开遮挡着肌肤,所有的眼珠子开始上下左右,寻找任何可能的缝隙。 “啊……”那矮矮的人一声夸张的大叫,“我醉了!” 扑! 人影直挺挺的躺在了夜的脚下,眼珠子瞪的老大,眼皮都不带眨的看着,哪有半分醉意? 手放开,面纱归位。 “哎!”百声叹息如时出口。 夜的手指一勾,酒杯滴溜溜的落在了桌子上,他潇洒的一摆袖子,“不行不行了,我要醉了,回房歇息啦!” “别啊……” “夜侠您走了就不尽兴了啊……” 这挡的,拦的,抓的,扭的,什么招式都用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武林盟主的斗争又一次开始了。 此刻的夜,早已经换回了传说中的一身艳红色,我看到红色的花瓣在空中飞舞,旋转着,暗香盈袖,夜色中的精灵妖魅在跳跃舞蹈着,轻轻松松的越过数人的阻拦,宽大的衣袖一摆,波浪下摆重叠压飞,象一瓣一瓣的花朵,在夏夜的晕黄月光中盛放。 转眼间,人影已经到了门外,根本看不到动作,人影已经跃起。 半轮明月被身影遮掩,红色的魅影翻飞,犹如凝滞在空中,只有那衣裙,飘飞…… 这小子,别说醉,再给他十坛只怕也未必,接机逃跑是吧? “夜侠跑了,还有日侠嘛!” 不知道谁的一声,所有阻拦夜的人爪子同时伸向了我。 我呵呵一笑,身子凌空飞起,在空中扭腰转身,微微一拱,“楚烨酒量浅薄,各位饶了我吧。” 在众人的惊叹中,我脚步一窜,落在了房檐之上。 这个夜,把我一个人丢下,自己先跑了,这眨眼的功夫也不知道窜去了哪。 我放眼四处看着,遥遥的看到这夜色中最高的建筑是那山头的一个小凉亭,我唇角噙笑,身影如雁,掠了过去。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在那! 脚尖一点屋檐,我穿过院子,直奔那山顶的凉亭。 就在身体刚入院落的瞬间,我再一次看到了满庭的白牡丹,还有熟悉的冷冷牡丹香。 这,是我白天来过的那个院子。 当这个认知刚入脑海,我忽然看到了一道人影。 霜白的衣衫,浅淡飘扬。 瘦弱的身子,凌风欲归。 长发飘荡,腿弯侧,风过人影,虚幻的不真实。 他的手指正贴在门上,象是要推门而入,我能看到的,只有一个背影,浅的要融化在夜色中的背影,偏偏白的那么触目惊心。 “沄逸!!!”我真气一乱,整个人落了下来,站在院中,冲着那个霜白色的人影大声的叫着。 是的,我不会认错,那个背影,那种单薄,是属于沄逸的。 只有他,才会有这般消融在风中的寒凉。 只有他,才有这般被夜色弥漫笼罩到全无声息的霜冷。 也只有他,才会在这温热的夏夜还让人生怕冻了,冷了,病了的呵疼之态。 我想要冲到他的面前,脚下移动间,却踢到了一盆牡丹花,清脆的碎裂在黑夜中那么的清晰。 我,是醉了吗?居然连脚下的花盆都没看到。 是的,果然是醉了,我居然看到了他,我的沄逸。 “沄逸……”我轻颤着唇,“你终于来看我了吗?每一天晚上我都在想,为什么你不来看我,是不是因为你恨我?” 我不敢动,生怕一动,这好不容易凝结出的身形会突然的消散,“沄逸,你一定是恨我的,恨我没有努力去见你,没有看到你最后一眼,恨我居然怀疑过你,沄逸,沄逸,沄逸……” 我以为我有很多很多的话说,可是到最后,我只知道不断的念着他的名字,不断的叫着他。 院子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还有一声男子的轻咤,“上官楚烨,是不是你?少爷我找你有事!” 我一楞,回头间,年轻的男子从外面飞奔而来,站在我的面前,脸上有愤愤不平之色,居然是卓白衣的儿子,卓羡! 我不想理会他,只是我再扭回头,沄逸的身影,已经不见了,犹如一阵清风,消散在天际。 月夜情暖 我等了半年,终于等到了沄逸的魂魄肯来见我,才仅仅一个背影,又不见了。 就这么一眨眼,沄逸消失了。 苦苦等待,瞬间的惊喜,剩下的就是无边的失落,我甚至没有来得及看一眼他的正面,脑海中徒留一抹清寒背影。 我的沄逸…… “喂,上官楚烨,我叫你呢,为什么不理我?”眼前唯一的一点光影被遮掩,有人毫不客气的站在我的面前,算得上英俊的面庞还有隐隐掩饰不住的愠怒。 我皱了皱眉头,不想与这年轻的男子产生过多的争执,骄纵的人,我没必要太过多的纠缠。 脚步移开,我转身就往外走。 “喂,你别走,我有话和你说。”他在一次的叫嚷着,手指一扣,擒拿手抓向我的手腕。 身影飘退,他的攻击转眼落了空,我站在那,“公子,孤男寡女,不合适。” “我不管。”他火药味十足的冲着我。 抬了抬眉头,我吐出一口气,“你想要说什么,说吧。” “我要你离开夜侠!”蛮横的一句,连客套话都懒得说,“你们都是女人,你在擂台上向她求亲,败坏她的名声,你不配和她在一起。” “我不配?”我上下打量着他,“我不配那谁配?你吗?” 他脖子一扭,“当然!” 我就知道,夜那么一调戏,又如此出风头,人家小心肝被扯的噗通噗通一阵乱跳,这少爷的春心动了。 夜啊夜,你真是造孽。 我嘿嘿的笑着,捂着唇,越笑越大声,根本无视于眼前人扭曲的脸孔。 吸了吸气,好不容易平静了我的笑声,我看着眼前脸色发青的男子,内心轻叹,“别想了,夜不会要你的,趁早换人吧。” 骄傲的少年好不容易动心了,却所托非人,可叹可叹。 “怎么不会要?”他纠缠着,拦住我的去路,“我娘是武林盟主,只要和我在一起,她的前途不可限量,下一任的盟主可能就是她,还能成为江湖上的大侠,但是你,会毁了她的名声。” 我摇摇头,冷冷的哼了声,“武林盟主夜如果想要,你以为这一任还会是你娘?大侠,夜根本不在乎名声,他只要我,江湖中的美女如云,想要巴结你的,爱慕你的更是大有人在,换人吧。” 人有本钱自傲不错,傲到了不知天高地厚就难免惹人讨厌了。 “你……”他脸色涨的通红,气鼓鼓的望着我,忽然一抓我的袖子,“你如果不答应,我就大喊你非礼我。” 我低头,看看他抓着我袖子的手,手指不动声色的一拂,掠过他手腕上的穴道,他拿捏不稳,顿时松开了我的手,噔噔噔的退了几步。 我脸色一正,“卓少爷,上官楚烨什么名声?非礼又如何,便是我现在点了你,给你喂颗j□j强要了你你也无法反抗,更别说喊人来抓奸!别忘记了,你什么身份,喊来了人,解决方法不过是让你嫁给我以抹去你被败坏的名声,这辈子你都不可能嫁给夜了,自己掂量着看吧。” 他一楞,我忽然欺身上前,捏上他的下巴,“卓少爷,你算的上有几分姿色,却还入不了我的眼,如果真的放你嫁给我,我告诉你,你决计得不到我半点欢心,别威胁我,不然倒霉的是你自己。” 他木楞楞的别我捏着,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狠厉的语气和眼神吓到了,居然没有半分反抗,我慢慢的缩回手,身体一纵窜上屋脊,朝着那个小凉亭掠去,把这个傻子丢在原地不管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还没到达山顶,我已经看到长长的艳红裙摆在风中飘飞,夜正坐在凉亭顶上,懒懒的拎着酒壶,手指穿过发丝,沉醉在夜风中。 一轮明月衬在身后,我仿佛看到了坐在月中的精灵,纱幔飞舞,醉看人间。 几步窜到他的身边,我的双臂从身后一探,圈上他的颈项,脑袋蹭着他的肩头,“抓到了吧,我就知道你在这。” 他手腕一翻,我的身体打横躺在他的膝头,脸窝在他的小腹处,他的手指落在我的腰间,“来的慢了,该打!” “冤枉啊!”我一声凄惨的叫声,“我被你的爱慕者给拦了下来,警告我不准缠着你,败坏你的侠名。” 清俊的男子笑声在空气中悠悠的飘远,我枕着他的大腿,手指摊开,“喂,我的呢?” 他一伸手,在他的动作中,我看到自己脸侧他的身旁放着两个小酒壶,顿时喜笑颜开,抓过一壶,懒懒的举了起来,“为了我们的重逢,喝一杯吧?” 一杯酒落肚,我看着他依然优雅却不露半分肌肤的放下面纱,愤愤的哼了声,“你骗我!” 枉费我那么激动的盯着他看,结果擂台上,他一个如来神掌,把我的幻想彻底打碎,想想都意难平。 他的一只手,被我抓在掌中,习惯性的相扣着,柔柔嫩嫩的肌肤象冰雪洁白,却是温热。 “你也骗了我。”他一声悠长的叹息,“三年来,你第一次骗我。” 我忽然静默,没有接嘴。 我明白,他指的是那日后山,我支开他接月栖,却独自一人闯皇宫的事情。 日夜双侠,同生共死,他为我而来,我却弃他而去。 “只这一次,以后不会了。”我低语,紧了紧抱着他腰身的手,不自觉的已经整个人缩在他的怀抱中,“我回了‘寒雪峰’,看到了灵位,看到了坟包,你知道么,当我满怀着思念去找你们的时候,只有那冰冷的房门却没有人,我忽然发现我很想你,很想你,在上山的时候我很怕,怕我要是还找不到你,我该去哪里?没有了你,偌大江湖,我都不知道该去哪。” 他沉默着,我知道,夜对我那一次的离去,很在意。 索性人一摊,赖在他的身上,“好吧,你要惩罚我,随便你怎么惩罚。” 他不说话,半晌,又是一声叹息。 我抓着他的手凑上自己的脸,他的掌心贴着我的脸,细细的抚摸,“快八个月了,当最初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慢慢的平复,你又这么没心没肺的跳了出来,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行尸走肉?” “我知道。”我乖乖的窝着,难得的顺从,“筋脉爆裂让我沉睡了半年,我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锦渊以本命真元疏通我的筋脉,只怕我现在还是死狗一条躺在那,我不想死的,不是我贪生,而是我记得我一定要赢你,我要告诉你,你牵挂的人不会个个都离开你。” 他轻轻的笑了,重重的一搂,将我整个人圈抱在他的怀里,炙热的掌心抚摸着我的背,忽然笑声变大,化为清朗的啸音,在长空激荡。 “师傅,我终于破了你的铁口神算,师傅,我终于不会孤寂一生了,师傅,您听到了没有……” 我笑了,咯咯的乱笑。 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夜,孩子一般,我搂着他的脖子,凤鸣长啸伴随着夜的龙吟,缠绕着,绵长远去。 “师傅婆婆,他以后就是我的了,我会一直陪他一生一世的,您老安心吧。” 他刮着我的鼻子,“不要脸,谁是你师傅。” 我张嘴咬着他的手指,他躲闪着,身子一歪被我压倒,两个人就这样笑着,打滚。 “老实交代,是不是因为生我的气,所以故意不给我看你的脸?”我捶着他的胸膛,“我都说了不嫌你丑了,小气包。” “哼……”半是嗔怪半是拿乔,“你那么多爷,何必看我,说,那个什么锦渊是不是被你吃了,还有两个笨蛋徒弟嘴巴里的大师夫,二师夫是谁?” 我咧嘴干笑着,撑着脑袋看身下的他,青丝乱,红衫散,这妖魅的精灵,终于被我抓住了,“你是不是在吃醋?” 他没说话,我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这样的感觉,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想说不是,你信吗?”他的声音有些涩涩,“如果我只是夜,你的搭档,我就不会有这样的酸酸感觉,可是我又不甘心只做你的搭档,我怕,这最后一层的面纱揭去,我将再没有半点保护自己的清醒。” 夜啊夜,看得清天下局势,看得清江湖风云,为何看不清自己的心? 这一层面纱,究竟是遮住了你的脸,还是遮住了你看自己的心? 我轻声一笑,“我不会揭去它,我等着你亲手给我看你的脸,无论是搭档,是爱人,夜都是独一无二的。” 其实,结局我和他都早已经知道,夜的挣扎我更明白,他怕自己不再潇洒,怕自己不再放浪不羁,他怕改变后的他,不再是夜,不再吸引我。 我想说,他想多了,可是转念间,这话没有出口。 或许,只有我的行动,才能慢慢改变,他其实也是明白的吧? 身子一沉,我枕着他的臂弯躺下,闭着眼嗅着夜的味道,曾经熟悉到早已经习惯的气息,为何如今却能乱心怀,忍不住的想要拥有更多。 “大小竹是我在入战场前随意收的,只不过是因为放心不下镜池和柳梦枫两个手无寸铁的人而已,所谓大师夫,二师夫只是让她们心存敬畏而已,我对柳梦枫没有存其他心思,锦渊……”我轻声一叹,想起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人,心头又是一阵感慨。“夜,如果我告诉你我真正的身份,只怕你又要苦笑了。” 摇了摇酒壶,已经空了,我随手抛下自己的壶子,正看到夜狠狠的一口吸着酒,急切的伸手抢过,再摇摇,却也是空的。 “讨厌,也不给我留半口。”嘟囔着,我撅嘴躺了回去。 忽然,身上一重,却是夜翻身压了上来,手掌一盖,遮挡了我的视线,唇上一暖,香软的唇带着几分薄醺,覆了上来。 寻爱之路偶救君 一愣 唇已被挑开,馥郁的酒香混合着魅香,滴涓缓缓,顺入我的唇中。 一时间,不知道是酒醉了我,还是夜醉了我。 美人哺酒,香艳自是非常,对我来说却并非没有试过,但是那个人,是夜。 他的呼吸,乱了。 我都气息,浓重。 是那雨沾荷叶的瞬间,轻微的滴触。 是雪落梅枝的无声,渺渺浅痕。 是蜻蜓点水的试探,是柳叶入湖面的微漾,彼此都小心翼翼,彼此都极自制。 心跳,越来越快,不知道是我的,还是夜的,或者说是我们两个人交融在一起的跳动。 我和夜,终于忐忑的跨出了极亲密的第一步吗? 不忍,咽下那口中的酒,那是夜的香甜,夜的魅惑,夜的缠绵。 酒,有些微辣,刺着喉咙有些麻,我含着,感觉到他的离去,想要挽留,终于还是没有动。 夜,已然给了承诺,足矣。 他的手指点着我的唇,我咬着,混和着酒香,吮着他的手指,清香魅人,冰肌玉骨。 他轻笑,“我以为,你会急着追问我临月栖的下落,多情的你早已经憋坏了吧?” 月栖…… 明月入怀,凤栖梧桐 那个临水照影,孤芳自赏的男子 那个迷茫着目光,永远似找不着方向的男儿,他在哪? 我不是不急,不是不想问,而是当着夜的面去追问另外一个爱人的下落,让他情何以堪? 他一直没说,至少月栖是安全的,即使我不再了,他也一定会给我的爱人找一个最安全的庇护之所,我信任夜。 “对不起。”夜首先开口的三个字,让我的心猛的一停,强自镇定的表情也不自觉的变了,窝在他怀抱里的身体僵硬了。 “他人没有事,但是……”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他吸了口气,“他现在在‘点翠峰’的‘云悠寺’。” 寺庙!!! 我终于明白夜为什么一直难以启齿,月栖他是出家了吗? 那个看似清高却脆弱的男子,唯一一次敢于反叛一切是为了我;我给了他一个梦境,一个逍遥江湖,相携依偎的虚幻美好。 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不在乎‘千机堂’的堂主之位,放弃了‘云梦’国师的超然,他的选择换来的是我身死的消息。 梦碎了,什么都没有了,残留着是我曾经的豪言壮语成了最大的笑话。 我咬着唇,感受着夜紧紧的拥抱,那双臂膀下的力量诉说着无声的语言,轻轻吸了吸鼻子,我抬起头,“夜,谢谢你。” 没有夜,我相信以月栖的性格,断然不会活到现在,若他殉情,我纵然重回又拿什么颜面去对待? 我不在的日子,夜要忍受同样的煎熬,还要替我照顾月栖,我又拿什么去报答他? 月栖看破红尘,了断繁华,夜却要争斗武林,再入江湖,不同的人,不同的选择,可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我。 夜的手,抚摸过我的发,“日,他会原谅你的,一定会的。” 我点点头,轻嗯了声。 能为我出家,我就要他为了我出嫁。 明天,我就下山,接走镜池,接走月栖,这一次,没有人能阻拦我逍遥红尘的路。 当山中的薄雾还在飘荡,清幽的花香沾染着晨露,我带着夜还有我两个笨蛋徒弟拜别卓白衣。 “二位,真的不再多盘桓数日?大家都想与你们多结识结识呢。”她不无惋惜,或许是因为没有机会和我们套近乎,而她的身边,清秀的少年郎用一种哀怨的目光看着夜,愤恨的眼神瞪着我。 更搞笑的是,我那个路上刨来的‘姐姐’贺时雨,一边为难的看看我,一边爱慕的望着卓羡,两边无法取舍着。 我了然的笑了,“姐姐你就在这多呆几日吧,待我事了,去‘百川门’看你。” 她大喜过望,连连摆手,“我,我,我都不知道你是日侠,这姐姐是万万叫不得了,你喊我一声时雨便行。” 我也懒得客气,“时雨,那我祝你一帆风顺,心想事成。”挤眼中,说着我们两个人才明白的话。 她郝然一笑,脸上微红,眼神不自觉的再一次飘向卓羡,可惜后者看也没看她,痴痴的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夜的身上。 清晨的山间,空气好的恨不能让人把肺都掏出来洗涤干净,装满满着山中的香甜再塞回胸膛里,我看着身后似乎还没清醒的大小竹,算计着到底是先碰镜池,还是接月栖。 “你师夫他们现在在哪里?”我摸摸下巴,顺手摘下身边枝头的野花,别在夜的发边,在他一愣间,飞快的跑开。 夜飞身抓向我,红衫飞舞,我电闪躲开,银丝飘荡,两个人极尽身法,玩闹着。 大小竹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们两个人,努力的憋住自己的脸不变形,“他们的脚程应该到了山脚下的镇子,如果,如果二师夫不采药,不滥好心,不走错路的话。” 好吧,这么多如果,把镜池放在那个人身边,我实在不放心,一弹手指,“走,先接你们师夫去。” “夜,比试比试轻功怎么样?”我挑衅的一扬脖子,手拎上大竹的脖领子。 “小样,功力高了一个层次,连轻功都想挑衅我?”夜毫不示弱,手揪上小竹的前襟,“赌注是什么?” 我看着身边的大小竹,想起她们这么多个月的坚守,“输的人教徒弟一个月武功。” 她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夜哼了声,“好!” “开始!”红色衣衫顿时掠开数丈。 “赖皮!”我一声大叫,飞身追赶,两人一前一后,流星般的往山脚下坠去。 红袖舞风流 杏花玉簪头 江湖姻缘错 携手逍遥游。 从今后,我就过过这种追追夜,闹闹镜池,亲亲月栖,教教徒弟的清闲生活,想着就舒服,脚步连赶,我与夜并肩飞驰着,大小竹在我们手上吱哇乱叫着,也是一脸兴奋。 忽然,我的鼻间仿佛闻到了什么味道,清晨的空气太好,好到掩饰不住那淡淡的气息。 同时,夜的脚步一停,顿住了身形,“日,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我拧着眉头,“我没听到声音,但是我闻到了味,血腥味。” 又是一阵山风飘过,空气中的血腥气又浓了几分,我看看夜,他也正盯着我。 武林盟主的嘴巴边,是什么人敢这么大胆子拔毛? 这一两天,全是下山的江湖豪杰,如果不管,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师傅……”一个清秀的少年嗓音带着凄楚,“师傅你走啊,快走啊,别管我了。” 这个声音有几分熟悉,我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 片刻的分神间,那少年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比刚才更急切,更焦虑,“师傅你走啊,别管流星了,快走……” 流星!? 我猛然一惊,那个破屋烂瓦中的稚嫩少年,那个眼睛象星星一样无暇闪亮的小兔子,那个含糖度百分百的嗓音,那个拖拉着破烂渔网坚持把我从水里捞出来的人。 自然,我也知道了他此刻嘴巴里那个师傅是谁。 “夜,只怕我不能不管了,救命之恩无法不报。”话音未落,我的人已经掠了过去。 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我的脚步连点,在一片断枝残树间,我寻找到记忆中的两个人影。 青色的衣衫上处处是斑驳的血迹,有剑影,有暗器,有刀痕,发丝早已散乱,脸色苍白,尽管如此,他靠着树干,嘴唇发紫,似乎是中了什么毒,艰难的喘息着。 他的身侧,曾经的少年郎已然有了修长的身形,往着更加秀美的方向发展,只有那双眼,纯洁一如当年。 流星试图挡在幽飏的身前,却被幽飏一只手按回了身后,紫色的血迹从唇角变缓缓淌下,触目惊心。 在他们的身前,七零八落躺着不少人,可见在我出现之前这里发生过多么惨烈的斗争,也能依稀猜测出幽飏的武功有多高。现在,剩下的黑衣蒙面人远远地将它们围在中间不敢靠近,显然是想等着幽飏毒发拣便宜。 “师傅!”流星双眼中只有对幽飏的心疼,却无半分惧怕,他脸上露出一抹惨然,“师傅,你走吧,这么多年他们不就是要找我吗?” 幽飏摇摇头,温柔的抚过他的脸庞,“当年这毒没能让我死,如今也一样,放心,师傅会带你离开的。” 我细心的捕捉到了一个词,当年! 那时候两人的落魄,躲避逃亡,还没能摆脱吗? 幽飏的身体在慢慢的滑落,我看到了他的腿已经微微的打晃,颤抖。 他们面前的人一晃手中的武器,明晃晃的刀光划着古怪的招式,朝他身上招呼而去。 不是中原的武功,我应该没有见过这样奇异的路数,但是为什么,有那么一点点的熟悉? 幽飏身体弹射而起,双掌连拍,将最前面的人狠狠的打飞,自己又一次中了一剑,口中紫色的血喷洒如雨。 我不知道那紫色的血迹是什么毒,却很清楚当年是如何替他疗伤打通筋脉的,不能再等了。 我一声轻啸,身影如鹰隼般扑出,指尖连弹,没有人注意会从身后突然闯出人,甚至来不及叫,就被我毙在掌下,我轻松的杀开了一条血路冲了进去,在幽飏的身体落地前,抱住了他。 那双狭长微挑的柳叶双目划过漂亮的弧度,他睁开眼,在看到我的脸后下意识的闪开眼神,“女侠,谢谢。” 我心头了然,“不客气。” 可惜,我和他沉默中达成的互不认识的共识被一个人破坏了。 惊呼,或者说是惊喜的叫声,“漂亮姐姐!” 很好,看来记性好的不止是我和幽飏,还有个流星。 我尴尬的咳了声,扬起笑脸,“流星乖,看姐姐替你打坏人!” 对面看似首领的人在看到我的脸后,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气,不自觉的大大倒退几步,一挥手,“走!” 我没有追,因为此刻幽飏已经彻底昏厥在我的怀抱中,全身冰冷犹如一块刚刚凿出来的万载寒冰。 夜的手指扣上他的脉门,半晌摇摇头,“好古怪的毒啊,没见过。” 没见过! 我当年所知的这个毒,已经是被幽飏运功逼到腿上之后的情形,难道我又要再一次的英勇捐躯? “那怎么办?”我索性装傻到底,毕竟幽飏不醒,我就是想救也没可能。 “漂亮姐姐能救师傅的,当年也是你救的。”青嫩的嗓音已是秀气,却改不了语气中的温软。 我差点一个趔趄摔倒,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看着身边已然高了不少的流星,他看着我,挤出一抹信任的笑容。 “你救过他?”夜抬起脸,“认识这毒?” 我摇摇头,老实的承认,“我认识他的是时候,毒他已经逼到了一个地方,毒性也已经化解,我最后只是驱散了毒中的寒气,通了筋脉而已,对这个毒我真的不知道。” 看看幽飏,看看夜,耳边传来大竹笨拙的嗓音,“二,二师夫能,能不能救?” 柳梦枫? 我怎么忘了他? 当机立断,我站起身,“夜,你带着他们回卓白衣那,看能不能逼住毒不要扩散,我去镇上一路打听柳梦枫和镜池的下落。” 夜点点头,一手抱着幽飏一手拎着流星朝山上纵去,大小竹撒丫子在后面飞奔,而我,转身朝着山下的镇子掠去。 现在,只能希望一切都顺利,让我顺利的找到柳梦枫,让幽飏能在一次顺利的扛住这古怪的毒! 找神医追镜池 “掌柜,你这里有没有两个男人投宿?” “男人多了去了,什么样的?” “呃,一个紫色衣衫的,一个可能背着药篓子的,两个人都很漂亮,非常漂亮。” “没有!” 到了山下的小镇,我才惊觉,这个地方大大小小数十客栈,酒楼,我已经问了十几家了,次次都是这般。 望望天色已近中午,我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不是先寻地方吃饭,还是在什么地方义诊,或者干脆就是被什么事耽误了行程还没有到。 种种猜测,种种可能让我的心越来越烦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找不到人更是添了隐隐的担忧。 看看一旁的药铺,我叹了口气,再次迈步走了进去。 “掌柜,这里有没有大夫来义诊的?”我敲敲桌子,把正在称药的掌柜吓了一个激灵。 “义诊?”掌柜眼神一亮,“有,还是个男大夫。” 我心神一震,所有的精神都来了,“是不是很漂亮的男人?” “对,对,对!”掌柜一连串的点头让我的心口狂跳,“这么年轻英俊的男子,难得的是医术了得,在我这一个上午,有的病连脉都不切就瞧出来了,更难得的是居然不收诊金,我这没有的药人家还自己贴呢,仁心仁术啊,仁心仁术啊!!” 这医术,这烂好人的德行,怎么听怎么是柳梦枫。 我耐着性子,生怕出一点岔子,“他身边是不是还有一名紫衣男子?” “有!”掌柜又一次坚定的点头,“那位爷怕是侯门府邸出来的,真贵气,咱都不敢抬眼看,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跟宝石似的,闪亮亮的。” 这么说肯定不会错了,我急切的出声,“他们人呢,在哪?” 掌柜被我吓的一缩脖子,手指指着我踏进来的大门,“您进门前刚出去。” “你不会早说啊,浪费老娘时间。”我转身就往门外冲,耳边依稀还传来掌柜无奈的声音,“您也没早问啊。” 大街上人来人往,不知道是不是恰逢赶集的日子,人多的让我眼前尽是一个个的脑袋,脚尖贴着别人的脚后跟,努力的四下张望着。 人群中,一抹紫色闪过眼底,再想要捕捉又瞬间被人影遮挡,就这么一闪而过。 “镜池!”我扯开嗓子一声大吼,被吵嚷着的人声淹没。 紫色的衣衫再次飘过眼底,仿佛没有听到我的叫声般,眼见着就要转过街头不见了踪迹。 “镜池!!!”我的声音又亮了几分,脚下连点,如同游鱼般在人群缝中钻着,内气悄悄的推开身边的人,朝他的方向挤着。 紫色被人流推动着,没有丝毫停留下来的迹象,我顾不得惊世骇俗了,一展轻功从人头上跃了出去,目光锁定着街头那抹紫色。 我的镜池,不要离开,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的时候。 这一次,不会再有分离,不会了。 脚刚沾地,我落在他的身后,双手狠狠地一抱,圈上那细致的腰身,将他搂进怀抱,低声喃喃,“我的宝贝,我来接你了。” 怀抱中的人影一僵,整个人如同木头般。 我嗅着他的发丝,紧紧的搂着他,“这一次我不会放手了,再也不放开你了,我的爱,原谅我来晚了,你骂也好,打也好,就是不要离开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他在我怀抱中扭动着,奋力的推着我的手,我强大的力量死死的箍着他。 倔强的镜池,我就知道,他生气了,气我这么长时间不出现,气我又抛弃他。 “我没有抛弃你,相信我,我只是被耽搁了,我说过不会丢开你的,相信我。”抱着他的腰就不撒手,我不断的低声安慰着,“你若是不信,我们现在就去成亲,好不好?” 那身体终于不再挣扎,在我怀抱中慢慢转身,我死死的搂着,生怕他下一刻就甩开我的手跑了,我也不在乎是不是街头了,先抓着人再说。 “啪!”脸上挨了重重的一个耳刮子,猝不及防的我脸一偏,半边脸颊热热的,被打傻了。 眼前的男子,细缝眼,塌鼻子,哪有半分镜池的美貌,手指点着我的脸不住的颤抖,“你,你,你个老色狼,居然非礼于我,跟我上衙门!” 我脑袋一阵晕眩,满眼都是他那不断开阖的嘴巴皮,通红的跟血似的在我面前翻飞,黄色的大板牙牙缝里还残留着中午吃剩的韭菜叶,一股刺鼻的味道直扑而来,我胃里一阵翻涌,扭头捂上嘴巴。 天哪,我怎么会把这样的一个人和镜池搞错了? 回头间,我的眼角忽然瞄到看热闹的人群中,两个卓然而立的身影,在一众人群中显得那么飘逸清俊,尤其那抹紫色,怒放的玫瑰般傲然,美艳的让人无法逼视,在目光中延伸着他尖锐的刺,只可远观,不敢亵玩。 他冷冷的看着我,紫色的双瞳布满寒霜,凝脂雪容崩的紧紧的,唇死死的抿着,身旁的柳梦疯一脸呆样,瞪着干净的眼望着我,满脸吃惊。 “镜,镜池……”我惊喜的挣开那个死拽着我的男人,一步冲到他的面前,“镜池,我,我终于见到你了。” “啪……”又是一声清脆回荡在我的耳畔,另外一边脸也热辣辣的疼,镜池的巴掌没留半分情面,打的够狠。 脸一扬,他怒目盯着那个男人,身上的气势陡然而发,男人顿时住了嘴,眼睛不停的在我们身上游移,不敢再言。 镜池一转身,漠然的丢下一句,“我不认识她,你抓她上衙门吧。” “啊……”我傻傻的看着那个飘然离去的背影,凄惨的叫着他的名字,“镜池……” 脚步都不停,夹杂着隐隐透出的愤恨,他走的飞快,徒留一抹薰衣草的香味从人群中飘来。 柳梦枫看看他毫不迟疑的脚步,飞步追着而去,“镜池弟弟,你等等。” 忽然,又停下,在怀里挖出一个小瓶子,冲回我的面前,往我手中一抛,“一天一次消肿止痛,要是打的多,多擦也没关系。” 他一边追着镜池,唠叨的声音还不停的传来,“下次不要在街头非礼男子啦,这是很无礼的行为,至少也要先经过人家同意,虽然你可能是认错了人,以为是镜池弟弟,但是即使是镜池弟弟,你也不能这样……” 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我仿佛听到了一群苍蝇在耳朵边上嗡嗡的闹腾,一翻眼皮,“你小子别跑,我这有个人等着你解毒救命!” 唰…… 褐色的衣衫一顿,以更快的速度跑回我身边,伸手一拽我的胳膊,“人在哪,什么毒?” “一种寒毒,中毒后吐出来的血是紫色的,你给我上一边想想有哪几种可能。”我抓着柳梦枫的手,目光锁着风中那紫色的玫瑰。 小子,敢跑? 我深吸一口气,内力爆发着我的话,在人群中炸开,“南玉镜池,你给老娘站住!” 他的身体停了停,头也不回,我又是一声狮子吼,“你要不站住,出什么事可别怪我!” 他微侧了半张脸,一声冷哼,“你还想揍我不成?” 揍?我哪敢啊,就是敢,我也舍不得啊。 “你要是不停下来,我就……”我越说,他的脚步越急,完全无视我的威胁,身边无数看好戏的目光幸灾乐祸盯着我。 我一清嗓子,忽然嘹亮的嗓音中夹杂着缠绵,软软的语调如泣如诉,“我那风中盛开的紫色玫瑰,想念你花瓣一样的唇在我口中绽放的娇艳,我想要舔过你的齿缝,与你的舌尖纠缠,汲取你甜蜜的汁液……” 哄,人群一阵爆笑,镜池顿时停下脚步,脸色铁青中夹杂着愠怒,整张脸通红。 我无赖的笑了,冲他勾勾手指头,再打开我的双臂,一副请君入怀的样子。 他的脸越来越红,有羞有气,咬着牙,胸膛剧烈的起伏。 还不来? 我咽咽口水,“喜欢你玉质温润的肌肤在我手中颤抖,缠绵后的瑟缩,喜欢爱抚你细致的面容,永远看不够的美丽……” 紫色的人影以比走时更快的速度奔了过来,不过那架势不象是要投怀送抱,更象是要咬死我。 我越说越快,“你如叹息般嗓音悸动我的灵魂,勾起我索取的欲望……” “砰!”脸上挨了重重一拳。 我双手一圈,将那冲来的人影紧紧的拥着,顺势狠狠的吻上他的唇,他挣扎着,重重的咬着我,口腔里顿时一股铁锈味。 真狠啊,我的带刺玫瑰小野猫。 似乎感觉到了血腥气,他不再挣扎,只是咸咸的味道顺着彼此交缠的唇融在我的嘴里。 放开他的唇,我轻吮上他的脸颊,微笑着,“这可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可不许再跑了。” “嗷……” 不用怀疑,这是属于我的狼嚎,因为我的脚被人猛跺了一脚,镜池推开我转身就跑。 两步赶上他,一把扯过人,直接如沙包一样抗上肩,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巴掌,趁着他一瞬间的僵硬,拎起柳梦枫腾身而起。 幽飏的伤如何治? 我连拎带扛的姿态一路飚上‘蓝清山’,在众人的呆滞中把镜池丢给大小竹,“给我守着,要是跑了,我就揭了你们的皮。” 终于沾着地的镜池气鼓鼓的瞪着我,紫水晶般的双瞳喷射着怒火,我不顾场合的在他唇上连啃了数下,又亲了几下脸,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一会来给你赔罪,现在救人要紧。” 这一次,他到没有动,只是愤怒中带着哀怨委屈,一声不吭。 我凑上他的耳边,“乖,去我房里等着,一会任你处置,一整晚的时间,你想怎么报仇都行。” 甩我一个超级大白眼,镜池转身对着大小竹,“在哪,还不带我去!” 我无赖的坏笑着,镜池啊镜池,分明是牵挂着我要死要活的,又何必再赌气呢? 若有所思的目送着镜池离去,心中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舔舔还有些疼的唇,真惨,晚上我会用另外一种方式疼他,嘿嘿…… 衣袖被人拉了拉,“喂,病人在哪?” 我斜了眼身边,某人已经开始自动自发的滔滔不绝,“中毒的人一般分入肉,入血,入骨,很可能耽误一刻钟救治起来就要麻烦十倍,我倒不是怕麻烦,我就是怕万一毒太深了留下什么后遗症就不好了,如果留下后遗症轻则……” 我早已经在下人的指示中问清楚了幽飏安置的地方,拖起那个还在说话的人就往侧门走去。 “喂,你不要拉我,我自己会走,你拉我不一定走的快,不拉我可能还快一点,啊,我刚刚说到哪了,如果留下后遗症……” 推开门,直接把人推了进去,“闭嘴,快看看。” 这一点柳梦枫的专业精神非常值得称赞,那张啰嗦的破嘴巴马上闭了起来,抓着幽飏的手就切脉。 我不过离开半天不到的功夫,幽飏的脸色已经变的青中带紫,若不是那胸口还微微起伏着,基本和死人无异。 流星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悲伤,与当年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家伙相比,显然坚强了不少。 他高了,也更加漂亮了,象一株粉嫩嫩的樱花,柔弱中带着凄迷的美丽,只有目光依旧清澈。 “流星,吃点东西吗?”看着他一个人站在角落中,我忍不住靠了过去,打量着这近乎两年未见的少年。 他轻轻摇了摇头,嗫嚅着,“我想看着师傅。” 心中有所牵挂,吃不下吧。 看看他,只长个子不长肉,纤细的胳膊柔软的腰身,和他师傅倒是一样的德行,再过几年,标准的仙风道骨,吹口气就飞了。 “夜,有……”我的话还没说完,夜细白的掌心托着一颗药伸到我面前,对我破了一块皮的嘴巴和青了一圈的眼睛没有半点好奇,我笑着拈起,“还是你懂我。” “五百两。”不给我半点面子,金算盘一打,“扛人五百两,运功抗毒一千两,一共欠我两千两。” “欠着。”这已经成了我赖账的既定话语了,把药丸往流星手中一放,“不想吃饭就把这个吃了。” “嗯!”他乖巧的接过药丸,对着我展露了一个绝美的笑容,甜到骨子里了,“谢谢漂亮姐姐。” 对着夜的位置有礼的一躬身,“谢谢哥哥。” 我和夜同时一僵,夜的诧异目光投射到我的脸上,我苦笑,“我没说,他以前就是这样的。” 对于流星奇异的感知能力,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耸耸肩膀,无辜的撇清自己的责任。 而那个不知道自己一句话掀起巨大波澜的人,正低着头,咬着药丸,艰难的咽进肚子里。 柳梦枫老神在在的摸了又摸,拈出一根银针插入幽飏的身体里,拔出时还是闪闪发亮的一根,针孔处沁出一滴殷红的血珠。 “咦……”柳梦枫奇怪的看看幽飏的手,凑上嘴巴,伸出舌头,想要舔上那血珠,我手指飞快的一捂他的嘴巴,制止他古怪的行为,“你干什么?” “尝尝才能确定啊。”他眨巴眨巴眼睛,认真的回答,“虽然我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但是有十成不是更好吗?” 我的娘,这是个毒人啊,他就这么啃上去,他当自己是什么,神农氏尝百草吗? “我信你,不用尝了,说吧!”有这样的奉献精神,他不成天下第一神医那是老天无眼。 “这个,会造成这样全身发冷又吐紫血症状的毒呢,一般有三种,要么是‘紫冠蛇’的蛇毒,也有可能是‘罗盘草’的毒,还有可能是‘嗜心掌’的掌力,这三种东西看上去相同,其实又不同,比如说这个‘紫冠蛇’,一般人是不知道,因为它生长在极地阴寒之中,所以毒液倾入身体后导致全身冰冷。而‘罗盘草’呢则是生长在毒物环绕的地方,靠毒液喂养大的,‘嗜心掌’那就是完全靠毒练掌,中后也是这样的反应。”他摇头晃脑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听我的两个眼睛里全是圈圈。 “别啰嗦,直接讲,是哪种!”一巴掌拎上他的前襟,把他整个人提到我面前。 他眨眨漂亮的眼珠子,砸吧了下嘴巴,“哪个都不是!” 什么叫气急攻心,什么叫说话也能说死人,他绝对有这个本事,我听了半天,费脑子记了半天,居然什么都不是。 “那是什么?你奶奶的能不能一口气跟我说完?”我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开始一抽一抽的跳动。 “是‘蚀妖紫花’”柳梦枫一拍大腿,两只眼睛霍霍的闪着光,“传说中的东西啊,切开来看看。” 他当切萝卜吗?看看是不是空心的。 他举着手中的银针,笑的无比开心,“你看你看,中了毒的人,不可能血是红色的,而银针上没有半点反应,他中的根本不是毒,而是寒气,因为‘蚀妖紫花’根本不是毒药,对一般人用处也不大,但是对于体质极阴的人来说那就是致命的,因为他的真气会被完全的消融,永远无法驱离体外,妄动真气只会让他死的很难看。” 这些话,都句句应证了当年幽飏中毒时的样子,啰嗦枫果然有两把刷子,我松开手,把他丢回座位上,“怎么救?” 他咬咬唇,一脸奇异的望着我,“你不知道吗?为什么我在他的脉象里切出了全阳真气?虽然很弱,但是和你的很象啊,也就是这缕真气让他不会死的太难看啦。” 额头上的筋抽的更猛了,带着脸都快抽起来了。 这都能切出来?一年多以前的事啊,不过是春风一度,柳梦枫是人是神啊? “他本来是极阴体质,不过被人破了啊,那缕真气残留在他身体里,虽然极弱,还是能摸出来的,救他很简单,最容易的方法,照上次那样再来一回。” “又是阴阳交合,你就没其他方法吗?这个法子不要你说也知道。”我几个字一出口,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再吞下去。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什么叫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什么叫欲盖弥彰,我堂堂日侠,居然就这么顺嘴的把秘密卖了出去。 人家没说什么方法,只说身体里有阳气,流星只说我救过幽飏,没提过方法,这倒好,我自己全说出来了。 别说夜那七窍玲珑心,是人都懂了。 我偷眼瞄了下夜,他平静的坐在那,一言不发,好像真的只是我的搭档,事不关己。 “其他方法有,纯阳体质的人,全身真气渡给他,我以银针相引,一样可以驱散寒气,不过麻烦的是,最好那纯阳体质之人,能以血为药,喂足七日。”柳梦枫停了停,“他身体太寒,以前曾受过重伤没有得到很好的调养,如果可以,半个月的血是最好的,还有,银针过穴必须是要对方十成功力相传,一周天后再传回,这数个时辰中两人不能分开,不能分神,不然很容易走火,单纯只是为了治伤的话,我建议第一种。” 他说一句,我的眉头就紧一分,简单的理理就是两句。 做一场,什么都搞定。 换个方法,可能搭上两个人的命还有我半个月的血,如果他狠毒一点,吸取了我全部的内力不归还…… 看着床榻上那个人,脑海中浮现的,是第一见到他时,那漠然的眼,在地上艰难的爬行着,还有大雨中,那道道被雨水冲洗的泛白的伤口。 手指探出,摸了摸他的脉门,气息微弱,脉搏凝滞。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我的身上,就那么点小秘密早被柳梦枫个大嘴巴说光了。 “我选第二种。”想也没想,我一拎柳梦枫,“什么时候开始?” “一个时辰吧。”他顿了下,期期艾艾,“我可能,需要休息下,有,有点累,你用真气压制下寒气。” 以我对他的认知,他的有点累只怕不是一点点吧,银针过穴耗费的精力更是巨大,他居然只说一个时辰? “那如果我以自己的真气压制寒气,可以支撑多少时间?” 他想了想,“七八个时辰没有问题,不过不需要那么久的,我只睡一个时辰就行。” 不等他话说完,我手指一飞,点上他的睡穴,一只手握着幽炀的掌,缓缓的渡着真气,“夜,把这个疯子拖走,五个时辰后点醒他。” 夜没有多做停留,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就把所有人带了出去,此刻,给我安静才是最重要的。 当房门被关上,房间里陷入一片沉寂的时候,床上的人睫毛抖了抖,慢慢睁开那双漠然的眼。 他是醒的,早在我摸他脉门的时候就知道。 “别问我为什么,我只是想这么做而已。”缓缓的渡气不是太影响我说话,丢了个微笑给他,“当年你救我一命,还你一命而已。” 他没有说话,眼神也是依然的冷漠和清寒,目光从我的脸上挪开,他慢慢的闭上眼睛。 疗伤之夜 当一切进入沉寂中,空旷的房间显得有些冷清,他脉搏跳动缓缓,每一下都沉重凝滞,筋脉中的内气就象冬天里的河水,被渐冷的天气冰封住,流动越来越缓慢。 即使是夏夜,山中的落日还是挺早,当太阳一下山,山里的凉气就起来了,一直没有动的身体也有些感觉到了微微的薄寒。 柳梦枫说的方法,不过是掌心相贴缓缓渡气,不需要大量的将内息传入进去,只需要维持着他的内息不被冻结即可,却不能阻止他的身体变的冰冷。 黑暗中,我的视线不受任何阻碍,坐在床沿的我,打量着。 床榻间的他,全身散发着薄薄的清润光芒,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 始终是温文有礼的人,却在举手投足间让人产生距离感,敬重到不敢亲近,即使是躺在那,也不能抹去那种疏离。 掌心中的手,只有贴合的那部分有些温,手指的白透的看不到半分血色,我下意识的扯了扯他的袖子,想要遮挡那抹寒,却在触到他的手时心头一凛。 好冷,冷的我以为自己刚才碰到的是一块冰。 血液不畅,体力透支,他一定很难受吧。 那张脸,在黑暗的光线中,惨白。 轻轻扯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在软衾中的他看上去,不在那么单薄,有了小小的弧度。 “谢谢。”房间里飘散着他淡淡的嗓音,依然客套。 “嗯。”我浅应了声。 房间又一次沉默。 还是沉默。 依旧沉默。 有时候,时间是流逝的很快的,当你专心致志的做一件事的时候,犹如白驹过隙。 有时候,时间又太慢太慢,身边的沙漏竟仿佛停止了一般,当心中猫挠蚁咬牵挂着一个事的时候。 现在让我有那么一点点乱了心的,就是这一床薄薄的被褥能不能给他温暖。 夏日山中的夜晚,比之秋寒更冷,他血液不畅,应该根本就暖不了身子,即使有被子也拢不出温热的效果,因为身体根本没有热量。 手指下意识的探入被中,果然不出所料,手过之处,都是冰冷的。 我催动身体里的内气滚滚的侵入他的身体,顿时将冰封的筋脉融化,所过之处一阵暖流,他的身体也终于有了些温度。 那双疏离的眼再一次缓缓睁开,“你这样撑不到五个时辰以后的,更应付不了最后的银针过穴。” 是的,这么猛烈的输内气,不到五个时辰我只怕就脱力而亡了,即使能撑到时间,也无法应付后面的浩大工程。 “外面有人吗?”我扯起嗓子,大竹几乎是顺着声音滚了进来。 “师傅……”她点着脑袋,“夜师傅叫我们在门外守着,方便您召唤。” “嗯。”我应了下,“去给我再弄床被子,外加暖手的汤婆子。”大竹一脸不可思议,却还是点了点头,正想向门口走去,又被我叫住了。 “再帮我问问盟主,有没有炭盆,给我端来。” 大竹的手抓着门边,想了想,始终没有迈开脚步,古怪的看着我,“师傅,现在是六月份的天,您这样会不会中暑啊?” 我一瞥眼,冷淡的出声,“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啰嗦?” 门被飞快的合上,不大会的功夫,我吩咐的东西就被大竹小竹端了进来,两个人一个端着炭盆,一个抱着汤婆子和被子,脸上全是热出来的汗水。 放下东西,两个人飞也似的跑了,我一边控制着自己的气息均匀输入,一边扯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把汤婆子塞了进去,暖暖的热着被窝。 似乎还怕不够,我脚一勾,把旁边的炭盆勾了过来,红红的炭火映衬着他的脸,让那苍白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清透的红霞,炭火忽明忽暗,他的脸庞也仿佛流动着异彩,轻飘。 当房间里的温度渐渐升高,唯一的声音只剩下木炭偶尔的炸裂噼啪声,那么清晰,声声入耳。 我闭上眼,开始静心。 平日里,有真气护体,可以说身体已经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当天寒时真气自动流转全身抵御寒气;天凉时,内息低缓驱除身体里的燥热。 可是现在,我的真气必须以暖意输入他的身体里,也不能在分出一支来维护自身的温度,现在的我就坐在幽飏的身边,与他一起享受着炭盆的炙烤,这热气扑面而来,说不出的难受。 冷,会让人懒得动,似乎连脑子都被冻住。 热,则会让人全身烦躁,脑浆也被烧开了一般。 现在,我就是这样的感觉,全身都觉得痒,背后粘腻一片,衣服被汗水浸湿全都巴拉在身上紧紧的裹着,越裹越热,越热越是贴的紧。 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慢慢的滑下,凝结在下巴处,还来不及停留,更大的一颗汗水滚落,汇合着,啪的一声落在丝缎的被褥上,轻轻的一响。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一次睁开了眼,平静,冷漠。 明明是没有感情的眼睛,读不到悸动,读不到伤痛,读不到兴奋,什么都与他无关的一双眼,又仿佛隐藏着什么欲诉的语言。 我极力让自己忽略那种热燥,终于在被窝里摸到了一丝温暖,“还冷吗?” “不!” 我们之间的对话极其的少,而且存在着一种无形的距离感,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曾经有过最亲密的接触反而让我在行为语言上非常的克制,生怕他误会我有什么企图心。 “那你休息下,金针过穴很伤体力。” 那双漠然的眸子,静静的闭上。 我也沉浸在自己的入定中,只有那细细的真气,始终不曾断过。 夜晚,窗外蛐蛐自在的叫着。 风儿吹着树叶打着窗棂,唰唰的响。 房中,无声一直到天亮。 “哇,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天啊,要出人命了要出人命了……”随着一声声的大呼小叫,褐色的人影扑进房里,接着是一声更大的惨叫,“着火啦!” “闭嘴。”我猛的睁开眼,看着那个披头散发的人,“给你一刻时间,梳洗吃饭,然后过来行针。” 惨惨的看着那个火热的炭盆,柳梦枫连连摆手,“我不用吃饭,现在就能行针,我已经睡好了,放心吧不会出一点问题。” 我的眼光突然凌厉,直直的盯着他,某人很没骨气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转身落荒而逃。 很好,有进步,知道不需要我凶人才听话了。 趁着柳梦枫梳洗的时间,大小竹迅速的收走了房间里的炭盆,外带对我投上崇敬的一眼,小竹还想上来给我擦擦额头的汗水,被我摆摆手拒绝了。 一个夜晚守在门外,他们也辛苦了。 全身的衣服已经如同被水洗过一般,再看看幽飏,倒是清凉无汗,冷静漠然的躺在那,犹如青岩岫玉,无暇流光。 再回来的某人,嘴角还带着饭粒,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幽炀,手指不断的在各处筋脉穴道摸索,另外一只手则是顺势扯开了身上数个小包包,数百根银针闪闪发亮。 手指一伸,他扯开被子,直接拉扯着幽飏的腰带,几乎在瞬间那白皙细腻的胸膛就暴露在空气中。 我知道所谓行针讲究的是一气呵成,不容半点分神,纵然是他这样的神医,也不可能不与我打声招呼吧? 两点红豆与凉凉的空气接触,收缩挺立,象雪中的红梅引诱着我吮上去。 “你干什么?”我拧着眉头,看着柳梦枫以飞快的速度扒着幽飏的衣服,又扯着他的裤子,大有不扒光不罢休的态势。 肌肤都寒起了鸡皮疙瘩,可这身疙瘩的主人,依然不动声色,连眼皮都不带打开的,若不是从气息中感应到他是醒着的,我真的会怀疑他是不是昏死了。 “不脱光如何排寒毒?”柳梦枫话语不停,手指也不停,一把扯下亵裤,而看惯了鸟儿乱摇的我,居然在下意识间闭上了眼睛。 “等等!”我忽然出声制止了他的继续,“拿条丝巾,蒙上我的眼睛。” “啊……”他先是一愣,才恍然反应过来男女授受不亲似的,笨手笨脚的拿块帕子蒙上我的眼睛,期间,扯下头发数根,连头发带斯帕绑在一起数根,外加下床时踩了我一脚。 幽飏全部被扒扯下来的衣衫就挂在我和他掌心相贴的手腕处,缠上了他,也绕上了我,一股媚香传来,还有残留的体温,真是心摇神荡。 “还有什么禁忌吗?”我仔细的问着。 “我说开始的时候,你尽管全力施为,我会指引你走哪条筋脉和穴道,你冲的越快寒毒驱的越彻底,我的针法你不用担心,我能跟上的,还有,当你全部内息进入他身体里的时候你会有点不适,忍耐下就好了。”絮絮叨叨的,还好不是没完没了。 “开始吧。”我轻吐着内气。 “天突至中极到期门,膻中过气舍到日月,鸠j□j气海到天枢,巨阙走关元停大赫……” 他的嘴巴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我的内息如海水涨潮,毫无保留的吞吐,此刻只要我有一丝犹豫,或者柳梦枫有半点下针迟疑,幽飏的命保不住,我也将受到极大的伤害。 “大椎、至阳、曲垣;身柱、命门、肩颈……”他的声音越来越快,不必要的话全部省略,我居然完全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一丝不差的气息流转到位。 身体里的内气越来越少,我就象被淘干的井水,逐渐难以为继。 幽飏的身体只怕也比我舒服不到哪去,突然这么多的劲气涌入,全身一定涨的难受,如果不是柳梦枫的针法一路指引,也许早就丹田气爆。 若非有这般决绝无所谓的心思,冷静的承受,只要稍有一点烦躁,他得到解放的气息就会立即骚动,反攻我,弹出柳梦枫的银针,最后遭殃的就是三个人。 也突然明白为什么柳梦枫对这个方法极不赞成,因为这是施针人,运功人,承受人三个人一点错都不能出。 我的气息一滞,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就在我开始以为要功亏一篑的时候,柳梦枫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还有最后两针。” 于此同时,我的丹田也瞬间被扎上两针。 所有残余的气息滚滚而出,毫无保留的倾泻进入幽飏的身体,我已无法控制。 身体突然沉重无比,我身体一歪,斜斜的向一旁倒去。 柳梦枫所谓的不适,是指失去功力后身体的绵软沉重吧,我感觉自己就象一个人形的石头,重的无法抬起手,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 预期中与被褥的接触并没有到来,我只知道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一个充满了媚香的怀抱,脸上的触感告诉我肌肤的贴合。 是幽飏。 “运行三周天后,你的寒毒就可尽去,以同样的方法将内息还给她,不然过于刚烈的内气会伤了你的筋脉,这么多的内力你承受不了,当然你以后可以用阴阳双修的方法和她一起练功中和你的极阴体质,也能让你的功力更高,不过现在是不行的,所谓物极必反,你别以为你纯阴的体质是件好事,其实真正最高深的武功必然是阴阳调和的……” 妈的,又开始啰嗦,好吵。 我气若游丝的挤出两个字,“闭嘴。” 烦人的呱噪顿时消失,但是有双手,笨拙,粗鲁,快速,没有半点羞涩的扯着我的裙子,间或传来几声低叫。 “啊,女人的裙子怎么解?我不会解腰带啊,算了算了,撕吧……” 身体被无情的拨来弄去,跟条锅子里的鱼一般,腰带被扯断了,亵衣被扯开了,裙子被撕破了,就连肚兜的带子也被揪没了。 不用看,这活生生就是一个强奸的现场,还是男强女。 该死的柳梦枫,为什么昨天不告诉是这样的银针过穴?为什么不说要脱光他扒光我还要吃这么多的苦头历经这么多的危险? 早知道还是这么光溜溜的抱在一起,我不如就答应做一场算了,等老娘恢复了,第一件事就是撕了这个混蛋的皮!!! 疗伤之后 有镜池 我在幽飏怀里也就尴尬了这么一会,当所有的功力顺着筋脉重新回归之后,柳梦疯一声好了,我甚至来不及运功行遍全身,就挣扎的从幽飏的怀抱里坐了起来,身体一晃,就听到门板一声响,清香夹杂着风声把我刮进了怀抱。 一件衣服盖上我的身体,“她我带走了,神医好好的照顾伤患。”清冷中带着娇媚,是夜一贯的语调,只有我隐隐的听出了什么不愉。 慢慢的伸出手,我把脸上蒙着的手帕扯掉,静静的窝到他的怀抱,“别这样回去,镜池在,我不想他担心。” “你以为你一夜未归,他会不知道你在替人疗伤?”他细细的哼笑着,半是嘲弄,“只是没想到是这么香艳的疗伤而已。” 我还在慢慢的调息,整个人如水洗一般,懒懒的不想动弹。 说起这次治疗,我的付出比幽飏要大的多,他不过是接受我的劲气加以利用融解他自己的寒毒,我则是彻底倒干净,转眼成了普通人,又突然间猛的吸收那么多的真气回来,纵然有柳梦枫帮助,筋脉一时间还是难以承受,要是夜不出现,我就只能被人抬着回来了。 才入房间,我就立刻明白了夜坚持带我回来这里的目的,房中硕大的浴桶中清水荡漾,漂浮着几瓣艳红的鲜花,氤氲袅袅升腾,看着人就舒服无比。 镜池正静静的坐在桶边若有所思,手中无意识的搅着花瓣,指甲掐着红色的嫩蕊,将那平整美丽揉皱了,撕开了,红色的汁液沁出染红了他的手,他却没有半点察觉,目光停留在水面,虚无的没有落点,眼睑下青黑一片,昨夜肯定没睡好。 “镜池!”我轻轻叫了句,他猛的站起身,身上装花瓣的银盘清脆的落地,鲜红撒了一地,还有些飘在桶内,浅浅覆盖了水面。 我在夜的怀抱中虚弱的微笑,有些抱歉,“对不起,我又失约了,不过还算回来的快,只是让你空等了一夜,一会补上。” “你……”杏眼一瞪,他恨恨的咬着唇,轻忽的声音飘飘而出,“都什么样子了,还想这些。” 我被夜小心的放进水中,舒服的一声低吟,眼皮不自觉的沉重,耳边听到的是夜低声对镜池的交代,“你先帮她洗洗,我去弄点药粥。” 镜池轻声应着,我的嘴角边露出傻傻的浅笑。 “笑什么,笑你拿命又讨到了某个男人的欢心吗?”愤愤的声音中更多的是心疼,他的手指撩起水珠,柔柔的擦拭着我的身体。 温热的水,洗去我身体上的汗渍,也让我全身轻松起来,我的手刚能动弹,直接反手勾上他的颈项,拉低他的身体亲吮上怀念已久的嫩唇。 他没有反抗,顺从的任我吻着,乖乖的伸出小巧的舌尖,被我啜吸着,深深的含着,辗转汲取着他甜美的汁液。 我倔强的镜池,居然难得的乖巧,暖暖的手指捧着我的脸,让我更好的深入索取。 慢慢的睁开眼,被水温熏染的他面颊通红,微肿的唇被雪白的牙齿轻咬着,翦水大眼飘散着薄雾,如同这水一般朦胧。 他的手探入水中,动作轻柔又小心,那似碰非碰的手指擦过我的身体,勾动我的小心肝一抽一抽的。 隔靴搔痒啊!但是,又有种细致的温存感。 宽大的袖袍落在水中,紫色渐渐深沉,我伸出手仔细的挽好他的袖子,看着一截细白的手指在水中浮动,光影的折射让那手指看上去竟象白蛇在水中游走,我望着那双紫色的眼,笑着,“是不是以为我又不要你了所以才那么气我?” 揉着我的眼眶,想起他那狠狠的一拳,一巴掌还有一脚。 “不是。”他小小的声音嗫嚅着,“王爷说了不会抛下我就一定不会抛下。虽然刚醒来见不到您,会失落,会挣扎,也会胡思乱想,但是我始终都在告诉自己,王爷一定会回来的。” “噗啦……”我在水中一个翻身,湿淋淋的半坐着扑上他的肩头,坏坏的咬着他柔嫩的耳垂,“我不是王爷了,所以那称呼改了吧,我真的不习惯您啊您的,叫我的名字,不然明天让你下不了床。” 他两眼一瞪,伸手用力一推,可怜中看不中用的软脚虾我就这么被无情的推进了水桶里,大喝了两口自己的洗澡水。 镜池一声惊呼,飞快的伸手把我从桶里捞了上来,眼中全是慌乱,“您没事吧,没事吧,别吓我……” 一口水喷了出来,我长吐了口气,“还有真气,死不了!既然这么在乎我,又为什么老是气鼓鼓的?” 他紧紧的拥着我,水沾湿了他的衣衫,沉重的挂在他的身上,似乎是他同样沉重的心,他张了张唇,目光躲闪着,“我从没想过楚,楚烨不会来,可是,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当战场的胜利传来的时候,我不断的等待换来无尽的失落,我不断的安慰自己你只是忙被耽误了,可是当我赶到王府却听到那个人,那个人离去您失踪的消息时,一直以来的自我安慰彻底被打碎了,没有人告诉我您去了哪,京城也没有更大的骚动,那种安宁又让我有一丝希冀。” ‘云梦’没有公布我死了的消息?也没有说我政变的事件?太奇怪了,奇怪啊…… 他拥着我,耳边的声音颤抖着,依稀有了低哑晦涩,“我怕,那个人在你心中的地位太重,我怕你会追随他而去,可我又不断的安慰自己,你是多情的,你应该会不舍,不舍得我,哪怕我在你心中只有他的十分之一的分量,也许你都会回来。” 我轻抚着那青丝万千,心头闪过苦涩。 沄逸是我心头的痛,是我永远放不下的羁绊,他的身影已经融入我的骨血,与我紧紧的交融。 可是我忘记了,当年的镜池因为沄逸而被我抛弃,当他听到我再一次失踪在沄逸的葬礼上时,那不自觉的联想会带去多大的打击。 我放不下沄逸,他又何尝不是? 沄逸对他来说,就是争夺爱人的可怕对手,而镜池,曾经输的一败涂地。 忽然,不敢说出口,我为了沄逸私闯禁宫,被皇姐布下的局差点弄的死无全尸,即使那个人换做镜池我也一样会这么做,只是沄逸,已成了镜池心中的阴影。 “功高震主,‘云梦’已容不得逍遥王爷,我只是受了些伤,光疗伤就用去了半年,所以不能去找你,对不起!”我厮磨着他的脸庞,摸索着他清瘦的腰身,“我去过那山中,可是只剩下尘丝蛛网,我也害怕,你和柳梦枫太容易引人觊觎,而大小竹忠心有余谋略不足,武功更是低微,我不敢想如果你们出了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办……”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终于敢说出自己心中的恐惧,捧着镜池的脸,“镜池,我已经失去了太多,我不能再失去你,我很怕你离开我……” 忽然,停下了声音。 他的手,正一丝一丝理着我的发,看银白在他手指间滑落,看他低头悠然的淡笑,在感应到我的目光后,抬头给了我一抹玫瑰绽放的微笑,“楚烨变漂亮了,更加的神采飞扬了,难怪能吸引那么多人爱慕的目光,这发色,真美,这眼瞳,散发着吸人魂魄一样的光芒。” 镜池,是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如果我说出我是神族少主的身份,会不会让他又陷入无边的担忧中? 我的沉默让他误会了,他的声音极细极细,又有些急促,“我,我不是吃醋,我知道你有很多男人,只要他们对你好,我不会乱发脾气的,我,一直无法释怀的只有一个人,既然他不在了,我不在怨恨他就是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拨开身后的长发,让他帮我梳着,看那紫色的水晶中闪耀着柔情满溢,“镜池,我的眼瞳边也有一圈紫色哟,和镜池一样了。” 他的脸上飞起红云,却是开心的浅笑了。 “你喜欢就好,受伤后样貌有些改变,我还怕你嫌弃我呢。”我闭上眼,缓缓的将身体交给他。 “不会,只要是你,什么样都无所谓,我根本不在意,若不是你说,我都不想问。”他随意的答着,我满意的微笑点头。 忽然,镜池一声低呼,“楚烨,你的背,背后……” “什么?”我眨眨眼,不明所以。 他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瞬不瞬的看着我的背后,“有,有条龙。” 我一愣,旋即反映过来,这就是传说中四国传承中我唯一没机会见到的印记吧?没想到竟然吓到了镜池。 “很丑吗?”我回头,努力的把头想要掰到后面去。 他摇摇头,牵起我的手,将我带出浴桶,引领到落地的大铜镜前。 手指顺着我的肩头一路下滑,蜿蜒过背脊,擦过腰际,“很漂亮。” 镜中的人,发丝散乱,眼波如水,微启着唇轻喘着,肌肤雪白中带着粉嫩的红,双峰高挺,纤腰不盈一握,两腿笔直修长。 镜池牵着我转身,举起一面铜镜。 青色的龙影昂首飞扬,从肩头一直盘旋到腰际,祥云朵朵环绕身边,仿佛它正游戏人间,快乐嬉戏,龙尾圈绕过臀部挺翘,在那浑圆之下盘住,隐于腿根。 本来过于的威严庄重,在这一笔中,多了几分艳色,几分隐藏,还有几分淫靡。 因为镜池的手,顺着青龙的身子,慢慢的描绘着,停留在那。 我的天,这么大的一条龙,如果镜池看到了,那刚才的疗伤中,柳梦枫呢?还有幽飏呢? 我还来不及去想,身体中一把火已经被点燃。 肩头,是他如丝般垂下的发,背上被点点温暖侵蚀,是他的唇,在暖意中的柔软,渐渐向下。 “镜池……”我j□j着,两字个呢喃着破碎的语调。 他抬起头,有些羞涩,缓缓摇头,“不行,你的身体。” “是啊,我累,所以你要好好的伺候我,解我的乏!”我无赖的抬起他的下巴,重重的亲了上去。 落地镜前,紫衫飘落,雪腕冰肌,紧贴交缠。 轻喘娇吟中,是镜池小心的律动,铜镜,渐渐被笼上一层雾,只余朦胧身影,缠绵。 鸡飞狗跳的山中岁月——幽飏 清晨,镜池还在沉沉的睡着,脸上红晕微染,唇瓣清嫩,我看着他的睡容,心里无限满足。不忍吵醒他我轻吻了下他的额头,悄悄的起身。 刚拉开门,门前静静的放着一碗药,还残留着烟雾袅袅,手指一碰碗壁,还很烫手。 夜,刚刚来过吧? 捧着药碗,心头莫名的感动,凑进唇边,嗅着清新的药香。 我闻出来了,大部分都是补气益血的草药味道,还放了不少甘草,没有那么苦涩的味道。 凑近唇边,正想轻啜一口,又忽然停下了手。 夜对我的好是无可挑剔的,可不代表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小气鬼也会同样的对别人,这碗药里一定放了不少的好材料,给我这种睡了一夜已经全部都恢复的人来说,实在是浪费了。 天色早已经大亮,那个疯子也应该醒了吧?昨天的帐…… 我一路狂奔冲向柳梦枫的房间,幸亏轻功不错,手中的碗居然没洒一滴。 “姓柳的,你出来!”一脚踹开他的房门,我高声叫嚷着。 回应我的,是干净到一根头丝都找不到的房间,空空旷旷,冷冷清清,亮到让人不敢伸腿进去,随着房门的大开,房间里淡淡的药香飘了出来。 没在? 只几个呼吸间,我转身朝另外一个地方冲去。 还未到门口,我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唠叨语调,“你是不是还在练什么武功啊,你的筋脉里全是寒气,本来就没去除干净,你再练下去,寒气入骨就没的救了;我昨天不是说过了吗,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想要武功更高硬练肯定是不行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再练那个古怪的武功了……” 屋子里的气氛,也奇怪异常。 幽飏温文尔雅的坐着,静静的听着柳梦枫的唠叨,身上依然是那种淡淡的漠然。 柳梦枫,坐在离他远远地地方,仿佛根本没感觉到他的排斥,一个人叽里咕噜说着,也不管对方听没听进去。 两个人,一个是以温柔的表象展示着冰冷的内心,偏偏总是一张风淡云轻的脸。 一个是身体上抗拒与人接触,偏偏内心忍不住的关心这个,贴近那个。 一个是完美的笑容下早不知道飞到哪去的心,一句话不说。 一个是躲人远远,嘴巴却不停的唠叨,生怕人家记不住。 一个是自动散着闲人勿扰的气势偏偏不肯说出声的人。 一个是不懂看人脸色迟钝到无药可救的烂好人。 就这么完美的配合着,各自占据着房间的一角,奇异的融合着,这就是我在进屋后感觉到的独特。 不过这个世界上象柳梦枫这样烂好心到让人都无法拒绝的确实不多了,因为…… “啊,你来了啊,我给你把个脉看看你的身体怎么样?”他两眼放光,根本无视于我黑沉沉的脸。 我轻轻放下手中的药碗在幽飏的身边,“喝了。” “是什么药,我看看……”他刚想伸手,被我一把揪住,“昨天为什么不告诉我是那样驱毒的方法?” “什么?”眼睛扑闪扑闪,一脸无辜,转而恍然大悟,“你没问啊,我说了两种方法,你自己选二,选都选了我还说什么?当时是你说急着救人不准我多话的,现在又说我没告诉你,你到底是要我告诉你还是不告诉你呢……” 我被堵的无言以对,叫他闭嘴的确是我没错。 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愤愤的松开手,“你以后说话就不能简练一点吗?” “我是大夫,如果我说的不清不楚会出事的,比如说用药,一副药几钱重,几碗水煎一碗,时辰要多少,分几次服用,这些怎么能简练?”他说的理直气壮,“如果是解毒,如果我说的不清楚很有可能毒上加毒,人命关天的事情,怎么能简练?” 他说的口沫横飞,我听的心烦意乱。 直接两只手指一伸,准准的捏住他翻飞的两片红唇,恼人的声音终于停了。 他鼓着腮,嫩嫩的唇在我的手指间,眼睛瞪的老大,活脱脱一个瘪嘴蛤蟆,漆黑的双瞳黑曜石一般霍霍闪闪。 水水的唇摩擦着我的手指,细致的感觉让我猛的一缩手,想要掩饰自己的失态,“你再啰嗦,我以后缝起你的嘴。” 他一脸白痴样,手在包囊里掏来掏去,根本当我放屁,我一声叹气,脚尖勾过凳子踹到他的屁股下面,“坐着慢慢找,丢什么了?” “没!”他头也不抬,“刚才你抓我的时候,我顺便把了下你的脉,恢复的不错,就是有点肾水流失,昨天夜里……唔……”两片唇再次被我用力的捏住,整张嘴巴彻底被我捏变形,亮晶晶的口水沾上我的手指,咦咦唔唔的出沉闷的声音。 我咧开嘴,舌尖舔舔自己的嘴唇,盯着他嘿嘿冷笑。 他被我看的眼神都不知道放哪,开始躲闪目光,人也老实的不在出挣扎的声音,我才慢慢的松开手。 手一松,他立即咬着自己的唇,紧紧的抿着,好像生怕我下一刻又捏上他。 “没事了吧?”我忽然现那个坐在一旁的幽飏,还是那双温柔却漠然的眼看着我和柳梦枫之间的纠缠,眼神中没有半点情绪,“没事我走了!” 柳梦枫的手,忽的揪上我的袖子,在我询问的眼光中,却是一言不。 “什么事?”我的声音重了几分。 他只是抓着我的人,拖到椅子边,用力的把我按进椅子里,高高的撸起我的袖子,我一直莫名其妙的任他施为,直到…… “哇……”我身体一缩,看着那个被我差点一掌拍飞粘到墙上的人,“你这是干什么?” 我是喜欢软软的,捏上去有些韧的圆柱形肉肉,还能在手中扭动,忽大忽小的东西,但是…… 柳梦枫的手中,捏着软趴趴,粘糊糊,黑不留丢,恶心巴拉的虫子,头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吸盘。 应该是水蛭吧,他拿这个干什么? 他张了张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咬着嘴巴,再次冲我而来。 我手指一扣,掐着他的手腕,看那恐怖的东西在他手指缝里扭来扭去,心头一阵翻涌,“说话!” “你不让说话。”他飞快的说了五个字,马上咬回唇。 我无奈的朝天乱翻白眼,拿面前这个人彻底无语,“正事我让你说。” “我的事都是正事啊。”他又一次试图抓我的手腕,“昨天和你说过的,去除他的寒毒必须要你的血为引,连续半个月,我总不能拿刀切你放血,只能用水蛭了,它们吸你的血我到时候再放出来!” 算他说的有理,我不再挣扎,让他把那软软黏黏的东西放在我的手臂上。 些微的麻痒,我看到小东西的身体开始不断的胀大,越来越透明,隐约透着红红的颜色。 目光,又一次扫过幽飏。 冷漠,依然…… 他的眼神,始终是不知道停留在哪,明明是在看着什么,目光却又似乎穿越过去,不知道落在了哪。 对我的目光他从不逃避,甚至就停留在我的身上,当我捕捉到的时候也不躲闪,淡淡的看着我,就象在看一件家具。 行尸走肉,这就是我对他的评价。 “这是怎么回事?”柳梦枫一句轻咦,让我的失神暂时回归,低下头一看。 本来吸的饱饱的水蛭,忽然一翻身从我身上滚了下去,柳梦枫抓起来看看,那东西顿时化为一泡血水融化在他的手心里,看上去有些瘆人。 正奇怪间,所有放在我手上吸的正欢的水蛭一个个全都圆鼓鼓的掉了下来,慢慢消融,只留下一小滩血水。 “你的血好奇怪啊?”他抓着脑袋,居然伸出舌尖舔了舔,“没有毒啊,为什么都死了,难道是阳气太盛了?俗话说的烈酒杀毒,血烈也杀?” “那现在怎么办?”白被吸了那么多血,结果还是不行,“还有什么方法?” 柳梦枫耸耸肩膀,“最普通的方法啊,刀剑匕斧头随便你自己,要我帮忙吗?”手指间闪过一柄银亮锋利的小刀。 他手中的小刀才亮出,就被我旋风一般的身体刮过,顺势取走了他手中的刀,我停留在幽飏的卧榻边,“是刀划还是你自己咬一口,是我来还是你来?挑吧。” 他云淡风轻的目光,停在我的脸上,没有感情。 他不说话,这让我怎么办? 我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嘿嘿干笑着,“我昨天洗干净了,你要咬哪?”我伸出胳膊,扭扭脑袋,“手还是脖子?” 冷然的眸光,没有情绪。 和他说话真的很累,面对着一个没有灵魂的身躯,除了柳梦枫这样的疯子,任谁也呆不了太长时间,我索性刀尖一抹手腕,殷红的血在锋刃间显现,凑上他的唇边。 那眼神慢慢的从虚无中抽离,落在了我的脸上,有瞬间的光芒闪过,极快,又恢复了淡漠。 啪……一滴血落下,滴在他放在被子外的手背上,红与白,映衬刺眼。 “呃,趁热喝,不然一会凉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半天挤出来一句。 “噗……”柳梦枫捂着唇偷笑。 幽飏眼皮低垂,掩盖了那没有神采的瞳,有些白的唇微启,凑上我的手腕…… 鸡飞狗跳的山中岁月——夜 我无聊的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自己玩着自己的头,双目无神,一声叹息。 “哎……”又是一声叹息。 “哎……”还是一声叹息。 镜池去了罗嗦枫那,说是学点基本的药理学问,将来也好给我强身健体,进补调理。 借口,分明是借口,他根本就是看我最近放血惨惨的,怕我一靠近他,又是需索无度,干脆找个理由躲开,而那个罗嗦枫,一想到他我的脑子就开始抽搐难受,打死也不靠近,只好放任了镜池的躲闪。 夜最近也老是神龙见不见尾,除了每天固定一碗汤药放在我门口,几乎都找不着人影,别说身体上的满足,手上想卡点油,嘴巴里沾点便宜都没可能。 说是情人,反而没有当初做搭档时的随便了,是因为夜对这个身份的排斥吗?再是说的潇洒,看到我和镜池亲密,终究还是会有些在意吧? “夜。”我不自觉的念叨着他的名字,懒懒的扑在桌子上,“你去哪了啊,出来陪我喝酒聊天啦。” 一瓣桃花飘飘忽忽的落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拈起花瓣,白中透着粉色,依稀是夜的手指,那细致的触感真象是他的肌肤。 风吹过,花瓣如雨纷纷扬扬,纵然是山间季节迟,也挽留不住粉白的归去,我站在树下,一掌拍上树干,树枝飞快的摇晃,落下更多的花瓣,我脚尖点地,撑起衣裙的下摆,在空中飞舞着,张开衣衫接着落下的花瓣,一个人在空中笑着,乐着。 “死夜,老娘接桃花,给你做酒,也不知道你在哪。”我落下脚步,看着满兜的花瓣,闷闷的念叨着。 “找我吗?”身后一个声音细细的笑着,所谓媚眼如丝,有人媚笑如丝的吗? 我翩然转身,桃花树下,红衫鲜红,独依树干, 半抱着肩头,正悠闲的散着一头长,桃花落在他的肩头,象极了刚刚幻化人形的妖灵,一只手中还托着个碗,散着烟雾袅袅。 “你终于出现了吗?”两只手拉着裙摆不让花瓣落地,一脚飞出,踹向他。 红色飘起倒退,他的动作轻灵秀逸,优雅的闪过我的攻击,手中的汤药倒是一点没洒,在我刚停下的时候,药碗伸到我的面前,“先喝了再说。” “我不!”我扬起脸,笑的一脸奸诈,“除非你喂我!” 崩,脑袋上被手指头敲了一记爆栗,他身子一转,没有半分停留的意思,“不喝我走了。” 看着那修长如竹的背影,“不要!”我狠狠一扑,再也管不了满兜的花瓣,用力的搂上他的腰。 花瓣簌簌,落了一地,堆在我和他的脚边,风一吹,四散飘开。 贴靠在他的后背,听着他的心跳一声一声,我半是郁闷半是指责,还有点点委屈,“你躲我!” 依稀间听到叹息声,浅浅的,散落满地,“没有。” “有!”我从身后抱着他,怎么也不肯撒手,“你大清早每次都在我起床前把药丢在门口,从来不与我照面,你就是故意的不想见我,我每次去找你,也看不到人,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 他的手,缓缓的移到我扣在他腰间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我再次紧了紧,死不撒手,直到他慢慢勾开我的手指将我的手握住,与我十指相扣,我才勉强放弃了自己螃蟹一样的动作,被他顺势一拉,落在他的怀抱中。 “你觉得我在躲你?”声音带笑,轻飘飘的。 我惨兮兮的抬头,闪着无辜可怜的眼神,然后用力的点了点。 “那你准备怎么办?”他贴上我的脸,在我耳朵边小声的说着。 我飞快的双手一抱,占有欲极强的再次圈上他的腰身,“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你不理我我理你,死不撒手。” “我要走,你能拦得住?”他的声音充满了挑衅的自信,“你带着大爷小爷,能追上我?” 我就知道,他还是介意我那一大堆的男人,光眼前就有个镜池晃荡,现在是被幽飏拖住了脚,不然我早就飞去接月栖了,说是一回事,看到又是一回事,对夜来说,如此高傲不羁的男子,要放下身段与人共同分妻,还是无法接受的吧。 他把药碗伸到我的脸前,“先喝药,一会凉了。” 我默默的接过,实在没有半点胃口,顺手放在石桌上,“烫,晚点喝。” “那边我已经送了一碗过去,你不用省了,这个是你的。”夜轻哼了声,我心头咯噔一下,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连我把药给幽飏喝他都知道了? 我慌张的摇头,“我对他没意思的,你别误会。” “那是他对你没意思,不然你的性格,哼哼……”他下面的话没说,我却更慌了。 不断的摇着手,脑袋拨浪鼓一般,恨不能把脚丫都举起来摆,“没有,真的没有。” 他悠然的往凳子上一坐,手指一带,我落入他的怀抱,坐在他的膝盖上一动不敢动,下巴被他的手指摩挲着,抬起,“以前你一个人吃我的用我的,现在带了一群人吃我的用我的,我伺候你就算了,还要伺候你的爷,现在还要伺候你春风一度的对象,说,怎么补偿我?” 我嗫嚅着,手足无措,“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别离开我。” 他哈哈一笑,“你两袖清风,还带着一堆人,你有什么能给我?” 我抓着他的袖子,心里有些酸酸的,我知道对不起夜,可是我真的放不下他,我不想他离开。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给的起。” 他手指一点,蹭上我的脸颊,“后帐归我管,钱由我支出。” 这个烂摊子,我想月栖和镜池都没兴趣吧。 “好,好,你要家都给你管。”忙不迭的点头。 “以后有事不许瞒我,比如……”他手指指着幽飏房间的方向,“你和他的事。” 点头立即换为摇头,“不瞒,啥也不瞒。” 他用力的抱着我,轻声一叹,叹息中几许无奈。 我贴在他的胸口,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头顶,长长的呼着气,“你只有这个时候乖巧点,偏偏又那么无赖。” 我扬着讨好的笑容,就差摇着尾巴吐舌头了。 伸出一根手指,我怯怯的望着他,“夜,能不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就一个!” “说!” “那个……”面纱遮挡了他的面容,我实在看不到他的表情,自然也无法猜测他的思想,“能不能以后好东西别只做我一个人的,虽然有点,有点委屈你,但是,但是……”我的手指纠结着裙子,揉的皱皱的,“你总不能让我以后一个人吃独食吧,大家吃着饭,我,我一个人端着你的菜躲起来吃,不太象样么。” 他手一拧,掐着我腰间的嫩肉,语气充满了威胁,“你的意思是要我以后做你们一群人的煮饭公?” 镜池有火直接撒,也不管什么打人不打脸的俗语,想往哪招呼就往哪招呼,难看是难看点,但是没武功人的手劲能有多大?我还得小心的调整力道,别让他疼了自己。 夜就不同了,专往看不到的地方招呼,他什么人啊,武林盟主都不是他的对手,我那腰间的小嫩皮,腿上的白肉肉,回去肯定是黑紫色的。 “好,我答应你。”干脆利落的连嗝都没打,惊的我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额头。 鸡飞狗跳的山中岁月——夜 我无聊的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自己玩着自己的头发,双目无神,一声叹息。 “哎……”又是一声叹息。 “哎……”还是一声叹息。 镜池去了罗嗦枫那,说是学点基本的药理学问,将来也好给我强身健体,进补调理。 借口,分明是借口,他根本就是看我最近放血惨惨的,怕我一靠近他,又是需索无度,干脆找个理由躲开,而那个罗嗦枫,一想到他我的脑子就开始抽搐难受,打死也不靠近,只好放任了镜池的躲闪。 夜最近也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每天固定一碗汤药放在我门口,几乎都找不着人影,别说身体上的满足,手上想卡点油,嘴巴里沾点便宜都没可能。 说是情人,反而没有当初做搭档时的随便了,是因为夜对这个身份的排斥吗?再是说的潇洒,看到我和镜池亲密,终究还是会有些在意吧? “夜。”我不自觉的念叨着他的名字,懒懒的扑在桌子上,“你去哪了啊,出来陪我喝酒聊天啦。” 一瓣桃花飘飘忽忽的落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拈起花瓣,白中透着粉色,依稀是夜的手指,那细致的触感真象是他的肌肤。 风吹过,花瓣如雨纷纷扬扬,纵然是山间季节迟,也挽留不住粉白的归去,我站在树下,一掌拍上树干,树枝飞快的摇晃,落下更多的花瓣,我脚尖点地,撑起衣裙的下摆,在空中飞舞着,张开衣衫接着落下的花瓣,一个人在空中笑着,乐着。 “死夜,老娘接桃花,给你做酒,也不知道你在哪。”我落下脚步,看着满兜的花瓣,闷闷的念叨着。 “找我吗?”身后一个声音细细的笑着,所谓媚眼如丝,有人媚笑如丝的吗? 我翩然转身,桃花树下,红衫鲜红,独依树干,半抱着肩头,正悠闲的散着一头长发,桃花落在他的肩头,象极了刚刚幻化人形的妖灵,一只手中还托着个碗,散发着烟雾袅袅。 “你终于出现了吗?”两只手拉着裙摆不让花瓣落地,一脚飞出,踹向他。 红色飘起倒退,他的动作轻灵秀逸,优雅的闪过我的攻击,手中的汤药倒是一点没洒,在我刚停下的时候,药碗伸到我的面前,“先喝了再说。” “我不!”我扬起脸,笑的一脸奸诈,“除非你喂我!” 崩,脑袋上被手指头敲了一记爆栗,他身子一转,没有半分停留的意思,“不喝我走了。” 看着那修长如竹的背影,“不要!”我狠狠一扑,再也管不了满兜的花瓣,用力的搂上他的腰。 花瓣簌簌,落了一地,堆在我和他的脚边,风一吹,四散飘开。 贴靠在他的后背,听着他的心跳一声一声,我半是郁闷半是指责,还有点点委屈,“你躲我!” 依稀间听到叹息声,浅浅的,散落满地,“没有。” “有!”我从身后抱着他,怎么也不肯撒手,“你大清早每次都在我起床前把药丢在门口,从来不与我照面,你就是故意的不想见我,我每次去找你,也看不到人,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 他的手,缓缓的移到我扣在他腰间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我再次紧了紧,死不撒手,直到他慢慢勾开我的手指将我的手握住,与我十指相扣,我才勉强放弃了自己螃蟹一样的动作,被他顺势一拉,落在他的怀抱中。 “你觉得我在躲你?”声音带笑,轻飘飘的。 我惨兮兮的抬头,闪着无辜可怜的眼神,然后用力的点了点。 “那你准备怎么办?”他贴上我的脸,在我耳朵边小声的说着。 我飞快的双手一抱,占有欲极强的再次圈上他的腰身,“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你不理我我理你,死不撒手。” “我要走,你能拦得住?”他的声音充满了挑衅的自信,“你带着大爷小爷,能追上我?” 我就知道,他还是介意我那一大堆的男人,光眼前就有个镜池晃荡,现在是被幽飏拖住了脚,不然我早就飞去接月栖了,说是一回事,看到又是一回事,对夜来说,如此高傲不羁的男子,要放下身段与人共同分妻,还是无法接受的吧。 他把药碗伸到我的脸前,“先喝药,一会凉了。” 我默默的接过,实在没有半点胃口,顺手放在石桌上,“烫,晚点喝。” “那边我已经送了一碗过去,你不用省了,这个是你的。”夜轻哼了声,我心头咯噔一下,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连我把药给幽飏喝他都知道了? 我慌张的摇头,“我对他没意思的,你别误会。” “那是他对你没意思,不然你的性格,哼哼……”他下面的话没说,我却更慌了。 不断的摇着手,脑袋拨浪鼓一般,恨不能把脚丫都举起来摆,“没有,真的没有。” 他悠然的往凳子上一坐,手指一带,我落入他的怀抱,坐在他的膝盖上一动不敢动,下巴被他的手指摩挲着,抬起,“以前你一个人吃我的用我的,现在带了一群人吃我的用我的,我伺候你就算了,还要伺候你的爷,现在还要伺候你春风一度的对象,说,怎么补偿我?” 我嗫嚅着,手足无措,“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别离开我。” 他哈哈一笑,“你两袖清风,还带着一堆人,你有什么能给我?” 我抓着他的袖子,心里有些酸酸的,我知道对不起夜,可是我真的放不下他,我不想他离开。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给的起。” 他手指一点,蹭上我的脸颊,“后帐归我管,钱由我支出。” 这个烂摊子,我想月栖和镜池都没兴趣吧。 “好,好,你要家都给你管。”忙不迭的点头。 “以后有事不许瞒我,比如……”他手指指着幽飏房间的方向,“你和他的事。” 点头立即换为摇头,“不瞒,啥也不瞒。” 他用力的抱着我,轻声一叹,叹息中几许无奈。 我贴在他的胸口,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头顶,长长的呼着气,“你只有这个时候乖巧点,偏偏又那么无赖。” 我扬着讨好的笑容,就差摇着尾巴吐舌头了。 伸出一根手指,我怯怯的望着他,“夜,能不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就一个!” “说!” “那个……”面纱遮挡了他的面容,我实在看不到他的表情,自然也无法猜测他的思想,“能不能以后好东西别只做我一个人的,虽然有点,有点委屈你,但是,但是……”我的手指纠结着裙子,揉的皱皱的,“你总不能让我以后一个人吃独食吧,大家吃着饭,我,我一个人端着你的菜躲起来吃,不太象样么。” 他手一拧,掐着我腰间的嫩肉,语气充满了威胁,“你的意思是要我以后做你们一群人的煮饭公?” 镜池有火直接撒,也不管什么打人不打脸的俗语,想往哪招呼就往哪招呼,难看是难看点,但是没武功人的手劲能有多大?我还得小心的调整力道,别让他疼了自己。 夜就不同了,专往看不到的地方招呼,他什么人啊,武林盟主都不是他的对手,我那腰间的小嫩皮,腿上的白肉肉,回去肯定是黑紫色的。 “好,我答应你。”干脆利落的连嗝都没打,惊的我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额头。 夜不是气糊涂了吧? 小气鬼夜,还自高自傲的夜,会这么好说话? 他潇洒的拈起自己的一缕发丝,丝丝媚笑,“我大清早煎药,是因为最近‘蓝清山’上似乎很忙,每天都有人进进出出,我不想给人家造成太大困扰,药丢你门口是怕我闯进去,你家那只野猫明天又要给你挠上几个印子,给上几拳。” 不是生我的气?那……“那为什么我找不到你?” 崩,又是一个爆栗敲上我的脑门,“你要养身体,教那两个傻徒弟的任务不就落到我头上了?” 就,就,就这么简单?一切都是误会,只是我多心了? 他明明知道我害怕的,为什么不早解释,还骗我,骗我把管家大权交给他? 某人,妖娆的捂着嘴,窃窃的笑声流出,手指一拂,生生的把我从他的腿上丢了下来,朝着门外飞奔。 我身形一落,险险站稳,犹自发着呆,活生生的看他从我眼前飞掠而去而不记得阻拦。 “老娘撕了你这个妖精的皮!”恼羞成怒的我一声大吼,朝着他逃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刚出门,我忽然看到夜的人影就站在拐角处,怀里还挤了个人。我一拧腰,身体擦着他就掠了出去,斜斜的落在一边。 “夜姐姐,我这招‘风雨双飞’不太会,你能不能教教我?”他手中拎着剑,一脸的崇拜看着夜。 “盟主剑法天下无双,而且是正道大统,在下可不敢胡乱教授。”夜挪了挪脚步,小心的和卓羡保持距离。 “可是人家想让你教啊。”卓羡不依不饶,娇嗔着。 我慢悠悠的晃着步子,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摸着脑袋,虚弱的伸出手,“夜,我头有点昏,不知道是不是病了。” 夜迅速的飞身到我身边,一把抱起我的身体,“进屋休息。” 我窝在夜的怀抱中,抱歉的看着卓羡,“卓少爷,夜的武功走的是奇诡路线,与卓大侠的正路不太合适,不如过两日卓大侠若是不介意,我陪你练练?” 他恨恨的看我一眼,眼神中说不出的愤然,嘴角一撇,“不用了。” “啊,卓少爷,你在这啊。”远远的跑来一个人,正是我那个拣来的姐姐贺时雨,紧张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个纸包,“你说要吃李记热的糯米团子,我飞奔跑来的,谁知道你不在房里,你看,热着呢。” “不要!”他打开贺时雨的手,怒意冲冲的飞奔而去。 贺时雨一愣,转身也追随而去,“卓少爷,卓少爷……” 我微微摇着头,“夜,他骚扰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夜无声,我皱着眉头,低声说着,“看找个机会换回男装吧,我总有些不安。” “你怕他?” 我胸脯一挺,“呸,我会怕他?我只是不想和卓白衣撕破脸而已,太骄纵的人,有时候做事不顾后果,也不懂得权衡利弊,这样的人比耍弄阴谋的还让人烦。” 夜没说话,似乎是默认了我的说法。 鸡飞狗跳的山中岁月——流星 才出房门,就被墙根下两个悉悉索索的声音吸引住了。 “小竹,你记得师傅和以前不一样了么?”大竹鬼鬼祟祟的凑上小竹的耳朵,压低的声音被我清晰的收入耳内。 “你说头发的颜色啊,说不定以前是染的嘛。”小竹捶着自己的腰,“哎哟,真疼,夜师傅太狠了,居然让我山上山下的跑了十个来回。” “我也对着树劈了一天啊,要是再这么下去,整个后山都被我砍光了。”大竹伸出手,大手上全是道道黑紫色的血痕,“可是师傅的眼睛颜色也变了,你没发觉吗?” “是吗?”小竹挠挠头,“那可能是师傅愁白了头吧,这么多师夫,我都不知道该叫夜师傅叫啥了,听说还有一位呢,每天你看师傅这个院子跑,那个院子跑,还经常被追着打,真可怜,齐人之福果然不是普通人能享的。” “我以为师傅是肾亏了才白头的呢,这么多师夫,要不是二师夫医术好,师傅会不会……”大竹挤挤眼,两个人同时一声叹息,啧啧摇头。 我鬼魅般的身影飘飘的停留在她们面前,阴森森的话语冷冷的飘在空气中,“我会怎么样?” “啊!”两人同时一声惊叫,飞快的站起身,讷讷的低头,“师,师傅。” 我扬着和蔼可亲的笑脸,指着小竹,“你腿累是吗?”再指指大竹,“你手疼是吗?” 两个人看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对看了无数眼以后,还是保持沉默。 我走到大树边,抬头看看,顺手折下一枝树干,对着她们一笑,“看好了。” 身体飘起,带动衣袂临风,手中树枝飞快的掠过身前,绿影片片,风声厉啸夺人魂魄,我的空中旋转着,树叶被我剑气带动,纷纷的从枝头落下却落不了地,围绕在我的身边,竟然让无形的护身真气有了实质的形状。 “啪!”手中树枝脱手飞出,狠狠的扎进墙面中,竟然全部没入,与墙面平齐。 我落到她们两人身前,“想学吗?” 两个人赞叹的看着墙面,眼珠子一眨不眨,目光中全是震撼,半晌两个人才找回自己脱臼的下巴,崇拜的望着我,用力的点点头。 我双手抱肩,看着她们两个就快流出口水的表情,鬼魅一笑,“小竹,你去劈树,休息腿锻炼手,大竹,你去山上山下跑十个来回,休息手锻炼腿。” 两个人痛苦的一身j□j,无力瘫软。 “如果你们在吃晚饭前完成任务,我就传授前两招给你们。”话音刚落,眼前已经不见了人影,两个人大呼小叫着,一个朝山下奔去,一个朝后山飞跑,眨眼间消失不见。 敢背后议论师傅,这两个家伙不想活了,今天保证让你们腰酸腿疼睡不着觉。 心头一动,感应到一种被人窥探的视线,眼角瞥过,看到远处树下一个纤细的人影,脑袋正盯着我的方向。 是他? 我张开笑脸,冲他招招手,“流星,过来啊,躲那干什么。” 他从树后慢慢的探出身子,露出一抹樱花般的柔嫩笑容,“漂亮姐姐。” 声音不再如当年那般稚嫩,这么长时间没见,他的变化很大,唯一不变的是那纯净如水晶般的笑脸,只要看到这样的笑容,心头所有的忧愁烦闷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这几天怎么没看到你的人?” 一年多不见,他似乎没有了当初那种任意放开手脚亲近我的无邪,反而有些躲躲闪闪。 “姐姐要给师傅疗伤,流星不想打扰你休息。”清亮的大眼中闪出一丝渴望,两只手搅着衣服的下摆,似乎不知道该放哪。 “没关系的,你想找我可以随时来,陪我一起吃午饭怎么样?”我牵起他的手,感觉到他先是握紧旋即想松开,最后还是牢牢的牵住我的手。 他的眼睛一亮,又慢慢的摇摇头,“我还是不想打扰您休息,我去照顾师傅。” 刚刚迈起脚步,我用力一拖拽回他的身体,“你师傅好得很,照顾人也要自己吃饱不是么?” 纤细的少年脚下不稳,踉跄着仰倒,我眼明手快的一扶,才没让他摔倒。 他靠着我的肩头,一言不发。 “怎么了?摔哪了?”我上下打量着,不知道哪出了问题。 他低着头,闷闷的摇了摇。 “那是怎么了?”我想要抬起他的脸,他却固执的低垂着,靠在我的肩头,忽然猛的一扑,紧紧的抱着我,肩头不停的耸动。 衣服瞬间有些暖暖的湿意,我内心一叹,伸手轻拍着他的背。 慢慢的,无声的哭泣变成了抽噎,他的肩头耸动着,双手紧紧的抱着我的腰,我只觉得一阵阵少年的甜香随着他的抽泣打在我的颈项,扑入我的鼻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任他抱着,他这小小的抽泣比大声的嚎啕更让人揪心,记忆中,这是第三次了吧,他抱着我,把我当唯一的依靠,哭泣着。 “漂亮姐姐,你教我武功好不好?”他从我怀里抬起头,说话中带着抽气的声音,重重的打了个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我扳起他的脸,仔细的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尖尖的下巴被我捧在手心中,仿佛精致的琉璃,透明细润,在我丝帕拂过时,微微的红了。 “为什么?”刚才那一扯,我已经很清楚,他没有半分的武功底子,这样纤细的人,是应该捧在手中细细呵护的,谁舍得让他去吃练武的苦。 看那手掌细细的骨肉均匀,没有一点疤痕,甚至连半点劳作过的痕迹都没有,可见幽飏对他保护的有多好,跟随在幽飏身边却没有半分武功,只怕也是幽飏故意不教给他的吧。 他定定的望着我,眼圈一红,慢慢的染上水雾,扑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姐姐,教我武功吧,我能吃苦的。” “不许跪。”我脸一拉,气势勃然而发,他吓的一缩,乖乖的站了起来。 犹记得当年,他也是这样哭嗒嗒的求我买他,那时候的他还沾染着稚气,现在的脸上已然多了几分坚决,几分隐忍。 “你师傅不教你武功,肯定有他的道理,既然你叫了他一声师傅,我不能越俎代庖,这是对他的不尊重。”我叹气。 “不是的。”他急急的辩解,“师傅说他的武功不适合我,又不放心把我交给别人,可是我害怕,师傅为了我一次又一次的受伤,我,我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一次又一次?光我看见的就有两次,那没看见的呢? “为什么会被人追杀?”从幽飏第一次的伤算来,前后也快两年了,是什么人不惜耗费如此大的人力物力,去追杀两个这样的人? 幽飏不敢回媚门,甚至不敢联系,一定也和这场事件有关,既然对象不是幽飏,那么…… 我眼神一窒,看着流星。 会是他?这个如樱花般脆弱的稚嫩少年? 他吸吸鼻子,“我从小在一个很多很多兄弟姐妹的家里长大,因为我是最小的,所以也倍受母亲的疼爱,随着兄弟姐妹一个个的成年搬出门,母亲身边只剩下我一个,她总说,将来的,呃,家主之位一定是我的,因为我的兄弟姐妹没有一个得到了,允许。”他边想边说,总似乎有些什么隐藏,而我并没有戳穿的打算。 “我只知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很多兄弟姐妹莫名奇妙的就死了,母亲总说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害他们,但是她不能反抗,我一直不明白,直到母亲病逝,师傅带我出来,我们一直流浪,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敢呆超过一个月,有时候是山里,有时候是城镇,走走停停,可是追杀我们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找到我们的下落,上一次师傅带着我躲到了这个镇上,却在前两天被师傅看到了他师门的印记,他不得不出现,后来,我们就又被人找到了。”他一抓我的胳膊,急切中的力量竟然掐的我的胳膊有些疼,“姐姐,你教我武功吧,求你了。” 走到哪都被追杀?如此庞大的消息网,莫非是——‘千机堂’? 可是,到底是什么组织,能拥有这么多的人,常年不懈的追杀?这绝非普通的江湖帮派能做到的,流星,这个纯真的少年,又为什么会引来这样的杀身之祸? 那双眼水晶般剔透无暇,我有些不忍拒绝。 同样的,我的脑海中闪过一双没有情感的淡漠双瞳,唯有在看到流星时,才会流露出那独有的温柔。 狠狠心,我扶正他的身体,“流星,我必须尊重你的师傅,这个事让我和你师傅商量下再决定好吗?这才是对你师傅的负责,对吗?” “既然姐姐这么尊重我的师傅,那么想对我师傅负责,那为什么……”他咬咬牙,满脸通红,鼓起勇气憋出一句,“为什么您占了师傅的处子之身却不娶他?” 我愕然,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半晌言语不能,却忽然瞥见,花园的拱门边,一抹淡青烟雨,停驻。 鸡飞狗跳的山中岁月——叶若宸 真相就象女人的那一层膜,一捅就破。 虽然我和幽飏之间,各自守着彼此的阵地,谁也不曾想过要去捅破那暧昧的过去,甚至谁也不认为那场欢爱能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偏偏流星这小子一句话,却活生生的在我和幽飏面前叫了出来。 而现在的我,宁愿绕个弯听柳梦枫的疯言疯语,让他把我的血送去,也不敢面对幽飏那张脸。 一连两三天,我都没和他见过一面,而流星总是一个人躲藏在树后,偷偷摸摸的看着大小竹练功,眼神渐渐黯淡。 每当我想靠近的时候,他又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瞬间的不见了踪迹。 本来我以为,这样的尴尬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时,突然发生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 流星失踪了。 当我刚刚从床上扒拉着爬起来的时候,一道青云岫玉的身影撞进了我的房间,声音有着我从未见过的急切,“日侠,流星有没有找过你?” 我张着嘴,身上还挂着松散的里衣,丝裙顺着肩头滑落,我匆匆的抓起掩盖着雪白的肌肤,有些迷糊的咕哝着,“他是不是去哪玩了,他又不是小孩子……” 下面的话在我睁开迷糊的眼看到他手中一张信笺时停住了,心头一震,猛的掀被子下床。 幽飏因为伤而苍白的脸此刻更显得薄透,我从他手中抽走信笺,匆匆扫了眼。 字很少,一眼就能看清楚。 “师傅,流星不想再拖累您,祝师傅和姐姐幸福。”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他那个小脑袋瓜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为什么一口咬定要我和幽飏在一起?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顺手揪过床头的衣衫胡乱的披上,看着幽飏单薄的身体,“你顺着前山大路找,顺便到镇上你们住过的地方看看,我去找大家一起分散去找他,以他的脚力应该走不远的。” 他嗯了声,不在与我多言,直接转身出门。 我的手一伸,抓住了他的手指,清凉玉润中我把一个小管子塞入他的掌心,“不管是谁找到了,都发这个,看到有信号烟就回来,拉下面的那个引线就行了,如果碰上敌人你也发,我们会尽快赶过去。” 他微一点头,轻功飞掠,如天边一朵青云,直落山下。 我也不再停留,冲向夜的屋子,几声匆匆的交代,我选择了后山,两边的侧面则交给了夜和大小竹。 一路飞驰,我不敢有半分停步缓速。 幽飏没说流星什么时候走的,我只能尽量加快脚步,全身功力运到极致,目光不断搜寻着,不放过半分蛛丝马迹。 这个笨家伙,我不过是不肯教他武功,怎么就傻傻的跑了? 他不是不知道,那隐藏在暗处的黑手,随时可能伸出来,抓住他。 除非是他根本就觉得自己是累赘,不想活了。 越是想越是烦乱,我的脚步更快,朝山下奔跑。 这后山少有人来,几乎没有路,这里是武林中的圣地,连采药人都不上来,小路都找不到一条,又全是茂密的树丛,我几乎是仗着良好的轻功,在草尖树梢掠过。 忽然,我的脚步一停,全身无声无息的猫了下去,缩在树梢间,轻灵的象一只狸猫。 远处的林间,忽然飞出数百只鸟儿,不知道被什么惊扰了,叫嚷着冲天而去。 有人,而且肯定不止一个。 我悄悄的摸了过去,不断的有鸟儿被惊飞,无形中给我引了路。 越来越近,我也越看越清晰,一群黑衣人,快速的朝山下奔去,脚步匆匆,踢动了沉寂的落英满地,踩裂了枯枝,噼啪的断裂声惊动了鸟儿,振翅高飞。 他们的动作整齐而迅捷,全部黑布蒙面,只余两个眼睛警惕的看着周围,身上透着淡淡的杀气。 这是一群职业的杀手,从那动作的简练中能很轻易的判断出,而且绝对不是三流角色,如此浓重的杀气不是一两日能培养出来的。只有杀的人越多,这股气势也就越浓,能震撼对手,相同,也无法遮掩自己的身份。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名字——‘杀手堂’。 只有‘杀手堂’,才能培养出如此众多的高级别杀手,今日出动的,最少是‘杀’字辈和‘手’字辈的人。 最中间的一名女子肩头,正抗着名纤细的弱质少年,少年的发丝垂散摇曳在她肩头,显然已经陷入了昏迷中。 我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牵挂着的心。 至少流星还没死,没人会愿意用这么大的心力背一个死人下山。 我从树上直扑而下,手指中的劲气弹射而出,凌厉的指风夹杂着我的啸声,黑衣人惊的一抬头。 他们反应很快,几个人迅速挡在了中间抱着流星的女子身前,挥舞着刀风向我冲来,举手干净利索,招招指向要害,杀意浓烈。 我身影飘过,一指点上当前一人的手腕筋脉之处,钢刀落下,一手抓上劈到面门的刀背,用力一掰,“沧……”钢刀断为两截。 脚尖一踹,又是一人被我直接踹飞,收回的脚正好赶上落下的刀,斜斜踢出,第四个人呆呆的看着胸前的钢刀,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渐渐涣散,人扑倒。 只有一招,四人落地,我慢慢走向那群人,冷冽的气势勃然而发,“把手中的男孩给我留下,我放你们一条命。” 几个人对看了眼,正在犹豫间,我再次冷哼,“你们是‘杀手堂’的人吧,对手什么分量你们应该也很清楚,我只是懒得浪费时间,一旦出手,你们将再没有任何活口可以走下山。” 几人愣了下,互相点了个头,当中的女子将手中纤细的男孩对着我的方向一抛,在我接人的片刻间,他们迅速的腾身而去,眨眼间跑了个干干净净。 我抱着怀里的少年,吐出一口气。 流星啊流星,这要不是我来的快,你的小命都不知道要送到谁的手中了。 一只手拨开他凌乱的发丝,一只手寻找着他被制住的穴道。 在穴道被解开的同时,我的手也拨开了他脸上的发,捏上了那个小小的尖下巴。 突然,我的手一抖,整个人呆愣了下。 与此同时,地上的少年长长的睫毛一抖,睁开了那双漆黑透亮的眼。 我眉头一皱,“是你?” 怎么会是他? 我花了这么大力气,救下的人居然不是流星。 不过说起来,倒也不算是面生,我和他,最少也有两面之缘么。 地上的人迷糊的摇摇头,眼神里还残留着没清醒的朦胧,刚听到我的声音,就是一脚飞快的踢了出来,“混账,竟敢抓我,什么人给你们的胆子!” 我飞快的一转身,躲过他的攻击,轻笑着,“一年多不见,你还是这么迷糊?臭小子,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这一次是想被抓鸟,还是想留下什么好药,或者是堂主令牌?” 他身体一顿,偏了偏脑袋,似乎对我的声音有些熟悉,揉了揉眼睛,呆呼呼的看着我,当眼神逐渐变的清明,他好像反应过来了,指着我,嫩唇一动,惊讶的声音撒了出来,“你,你是上官楚烨?” 我抱着肩头,看着整个有一年多没见过的迷糊小子,漂亮的大眼睛还是那么闪闪的,在脸上扑扇着,嘟嘟的水唇,仿佛会说话的猫儿一般。 这么个人若是瑟缩在怀抱中,倒是别有一分怜爱的味道。 只是,他似乎不似当初那么风光,脸上也有了风尘仆仆之色,衣衫更是打着补丁的粗布,腿上的裤子还有些肥大拉长,也不知道是从哪偷来摸上身的。 搜索着脑袋里关于他的资料,我不确定的说着,“你,叶若宸?” “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你在这,总算被我找着了,拿命来!”他一声大吼,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 不过他似乎忘记了,他穿着的是不知道从哪顺来的裤子,肥大的裤腿在被他自己压在身下,还有条长长的腰带,这一个鲤鱼打挺…… 脚,踩着了身下的腰带,身子已经绷的紧紧弹了起来。 于是…… “嘶……” 清脆,干净,利索,连一点停顿都没有。 腰带从中而断! 他的人影已经跳在了半空中,朝我扑来…… 肥大的裤子,就这么在空中活生生,明晃晃,亮闪闪的,掉了! 阳光下,他的腿带着粉红的透明,修长的踢动着,顺着流畅的弧线往上,可爱的小鸟在空中摇摆着,颤颤的。 “啊!”他一声惨叫,伸手就捂着鸟窝,早忘记了自己身在空中不能泄气,这一声叫,人影惨兮兮的坠下。 地上,有不少枯枝烂叶,还有很多碎石头,他也不管不顾了,屁股朝下的掉着,手还不忘捂住他的鸟窝。 下意识的,我伸出双臂,当少年的奶香入臂,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又烂好心的接了他。 他闭着眼睛,紧紧的皱着眉,当预期的疼痛似乎没有到来的时候,他缓缓的睁开了迷糊的眼。 当他发现那近在咫尺的我的脸时,又是一声轻啊,伸手推拒着我,“放开,放开我,不要你救。” 我低头,粉嫩嫩的鸟儿在他的动作中左摇右摆,风吹着小鸟窝唰唰的,失笑,“你的鸟出来了。” “啊!”惨叫连连,他迅速收回推着我的手,牢牢的捂回鸟窝。 什么风景最诱人? 不是水光潋滟晴方好,而是山色空蒙雨亦奇,只有那半遮半掩,才最动人。 尤其是这娇憨中带着纯真,丝毫不做作的洁净,蚀心摄魄啊。 我的手指捏了捏,果不其然的捏到了少年独有的弹性惊人的肌肤,嫩的能掐出水。 “放开我!”他满脸通红,瞪着一双猫儿眼,吼着,“上官楚烨,我要杀了你,你,你放我下来,我要杀你。” 又是这句话,他烦不烦啊,前后都两年多快三年了,还咬着不放呢? “行啊!”我毫不在意的一笑,“不过别忘了,‘杀手堂’的规矩,三次不得手,终生不得再行对我刺杀,你已经输两次了,只要你觉得是我的对手,尽管杀。” 他一惊,嘴唇颤了颤,忽然眼中飘起一阵水雾。 倔强的眨了眨眼,他活活的把眼中的水汽给眨掉了,定定的看着我,“我一定会杀了你,只有杀了你,他们才会承认我堂主的身份,我必须杀了你,才能见到我娘。” 他真的是‘杀手堂’的人? 那刚才…… “咕噜……”这一声干干脆脆的声音,传自他瘪瘪的肚子,他别开脸,不肯看我。 现在的他,看上去有些狼狈啊,比之第一次给我看到的各种高级药,传闻中的暗器,瓶瓶罐罐,那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是什么让他落到如此境地? “蓬!”西面的天空,突然爆发出一阵五彩的烟雾,高高的腾在空中久久不散。 这是我弄来的信号烟,刚才临走前,我给了幽飏,夜还有大小竹一人一份,而这个位置,应该是幽飏的去处。 手一松,我把他放在地上,“小子,我现在没空陪你玩,你要么现在上山说是我的朋友,我一会来找你,要杀要命也要吃饱了,对么?” 没有时间再等他的回答,我窜起身体,直奔着五彩烟雾腾起的地方奔去。 鸡飞狗跳的山中岁月——莫沧溟 幽飏以一身之力两年来艰难的面对如此众多的追杀,从来没有说过放弃,也没有求助于其他人,宁愿与师门断绝联系不牵累他人,也不愿意寻求支持。 如此外表温厚,内在孤绝的人,他的坚强隐忍,几人能看懂? 但是他现在放出了五彩烟雾弹,也就意味着他碰到了强大的对手,为了流星,他必须求援。 远远的,我就听到了各种兵刃破空而出的声音,脚下更快的向声音的出处靠近。 一抹青云,在人群中飘散,数十道光影不住的往他身上招呼,却拦不住那飘渺的身法和鬼魅的掌影,不断的有人倒下,也不断的有人补上。 杀气漫天,招招不留情面,黑衣蒙面,一时间看不出来历。 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扑而入,手指劲气连弹,活生生的逼出一条路冲了进去,落在幽飏身边。 他微微的喘着气,掌心中青蒙蒙的一片,这是寒霜掌法的最高境界的体现,我没想到他的武功竟然已经到了如此。 不过他的身体还没恢复,强行驾驭这么重寒气的掌法,对他身体的影响一定很大,果然,那脸上苍白的找不到一丝血丝,与我背靠背传来的都是冰寒的体温。 “别管我,去追流星。”他冷静的传来一声。 流星已经被人带走了? 我眼光一扫,果然场中没有看到那个瘦弱纤细的身影。 看着眼前绵绵不绝的人影,我沉吟了下,“你去追吧,这些人交给我。” 如果以杀死幽飏为目的,那么大部分的人马一定都在这里,带流星走的最多了了三五人。 我不想幽飏再耗费精力。 他掌心一飘,眼前的人脚步一停,手中的刀落地,委顿在地,四肢开始不断的抽搐哆嗦,象是突然到了严寒冬季的冰雪中。 “你去,带流星走的那伙人中,有一个人的武功很高,并且掌法炙热,我打起来有些费力。”他冷静的说着,再次将面前的人影打飞,“这里的人虽然多,却伤不了我,他们带着人下山了。” 掌法炙热? 纯阳掌法与幽飏纯阴的武功是完全的对立,谁胜谁负端看修为的高深,一旦遭遇对方,非死即伤。 幽飏如此的选择,并非怕死,而是怕自己被那人缠上无法j□j救流星吧? 我一点头,“夜应该马上就到,你自己小心。” 丢下一句话,我掌心运起一股力,整个手掌变的通红如血,银发翻飞,周身弥漫着烈阳般的气势。 运掌如飞,我冲入人群中,所过之处,血飞肉碎,有些人连惨嚎声都来不及就化为一团血雨。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有人惊讶的喃喃,“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这样的掌法?” 我听到了,却来不及询问,直接冲出,照着幽飏指出的方向一路狂追而下。 果然没多久,几个黑影的纵跃映入我的眼帘,当中一个人的双臂间抱着的,正是流星瘦弱的身子。 就在我功力运到极致靠近的时候,最后一个人脚步一停,目光如电,投射向我的方向。 好高明的内力,这么远就能感应到我的追踪! 他身形高大,宽肩蜂腰,在黑色的劲装下很轻易的能辨别出是一名男子,只是蒙了面,我看不到他的容貌,却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那双看着我的锐利双眼,分明写着厌恶,眼神如刀锋,切割着我的身体。 他手一挥,前面的几人脚步不停,飞快的朝山下奔去,他则转身,怡然不惧的面对着我。 我一声清啸,身影如大鹏落下,直扑最前面的几人,他也一声厉啸如虹,身影弹射而起,空中,一掌对着我直劈而下。 我迎掌还击,只觉得一道热风扑面,他的掌心通红如血,带着吞噬灵魂的烈焰。 “啪……” 双掌在空中相击,强大的力量让我们两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飞,我斜斜的飘落,他踉跄几步,终于站稳。 我嘴角抽了抽,“怎么又是你,我还以为你的性格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呢,蒙着脑袋就没人知道你獐头鼠目的德行了?” 他一声冷哼,“果然是打不死的蟑螂。” 声音低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之风,确实还是记忆中倨傲到拿鼻孔看人的态度,莫沧溟。果然是他。 在幽飏说过对手有着和我类似的身手时,我下意识的脑海中就飘过他的身影,事实证明,人的第六感是很神秘的,神秘的准确。 我撩了撩长发,一派悠闲自在,眼神却越过他看向那正在飞速消失的一片黑色,嘴唇一动,冷笑,“我以为你应该跪下向我磕头说拜见少主呢。” 我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感觉到那身体瞬间的僵硬,被我一句话噎到说不出话,只有眼神,变得更加的寒冽。 “上官楚烨,少主不是你说是就是的,要经过所有的长老认定的,纵然你拥有所有少主应该有的印记,只要长老不公认,我一天不会认同你。”他掌心的红色烈焰越来越浓,仿佛是他内心喷薄而出的火。 看着他掌心的通红,我内气运转,掌心也是同样的殷红一片,只是比他更加的通透,“莫沧溟,我对你们神族没有任何兴趣,也没有想过要去当什么少主,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如果一直纠缠不休,即使有一天你坐上了神族族长的位置,我也会捅爆你的菊花让你永远坐不下去,你信不信?”我冷冷的盯着他的脸,“谁耽误我一阵子,我让他后悔一辈子!” 他微微侧了侧身,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下去,似乎已经明了我的想法,轻声哼了下,“怎么,那个小子也是你的男人?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放过,这么嫩的也吃。” “嫩的补啊。”我无辜的笑了,“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去神族当少主吗?” 他眼神一窒,被我突然转的话题弄的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 “因为当了少主就要娶你啊。”我摇摇头,“我宁可不要少主的位置,也不要娶你。” 锋利的双瞳爆发出漂亮的火焰,生生的点燃他的面庞,手指一扯他的蒙面巾,棱角分明的脸上,高挺的鼻梁发出不屑的哼声,唇角一扯,“癞蛤蟆,凭你也配。” 我点点头,极度认真,“是啊,我是癞蛤蟆,即使我是只母癞蛤蟆我也坚决不娶公蛤蟆,所以放了你就是饶了我自己,我还想多活几年。” “你……”他愤恨的望着我,转而冷笑了,“上官楚烨,别忘了,你和我的武功不过在伯仲之间,你想要越过我去救人,只怕没这么简单,你喜欢说就让你说个够,说的越久,你就越不可能追上他们。” 我歪着脑袋,随意的靠上了身后的树干,笑容愈发的大了,轻轻的吐出两个字,“是吗?” “当……”然字还来不及出口,他得意的表情突然凝结了。 我双手抱肩,坏坏的眨眨眼,“我被你拖住了,你也被我拖住了啊,你那几个手下,是不是有能力阻止我的朋友夺人呢?” 我没说是谁,但是日夜双侠形影不离,任谁都会往某个方面去想。 莫沧溟忽然纵身而起,直追而下;而我,也同时的一提气,不远不进的跟在他的后面,装出一副全力追赶的样子。 要不了多久,我的视线中再一次出现了几个黑色的人影,正是刚才跑走的几人,当他们看到莫沧溟的时候,一声惊喜的叫声,“主子。” 可惜还来不及开心,他们也见到了追随而至的我。 莫沧溟猛的回头,“上官楚烨,你阴我?” 我手掌一伸,‘嗜血烈阳掌’拍出,正对着抱着流星的几个人,嗤笑,“阴你怎么的?” “啪……”莫沧溟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我的面前,与我再一次对掌,“找到又怎么样,你不会有机会带走人的。” 这一次,我没有继续与他多话,而是全力施为,而他,同样也是拼命的姿态,十二分的功力全部打出。 如果说当年的我与莫沧溟之间不知道谁胜谁负,那么现在的我肯定在他之上,却也不可能在瞬间把他打败,尤其是我们的招式,武功,轻功,居然都是一模一样的,彼此知根知底,他对武功招式的了解显然更在我之上,每当我出招之前他都能预先判明我的方位,看来不过一百招之后,虚耗掉他的内劲,我和他之间是不会有胜负了。 我不断的飞舞着掌,身形如电,掌缘刚刚触到他的身影他就闪开,我也立即变掌,我在用速度逼迫他不断的更快,逼迫着他切换身法,掌法,我要耗光他全部的内力。 果然,他飘动的身影有了瞬间的凝滞,就在这电石火花间,我的指风直直的戳上他的肩头,五个指洞中清晰的飚起血箭,射了出来。 他脚步歪斜,落在地上踉跄着,我冷冷的看着他,转身飞纵而去。 并非不想继续打,而是我现在的任务是救流星,莫沧溟如果还要追来,那就只能怪他自己找死了。 可是就在我追逐着那几个人的时候,一道黑色的人影从天而降,静静的站在我的面前。 这个人打扮的极其古怪,硕大的黑色斗篷裹着肥胖圆润的身体,粗壮的身体赶上三个我了,脑袋上带了一个渔夫似的斗笠,将上半张脸挡了个严严实实,不过能肯定,他是个男人。 别问我为什么,因为那暴露在空气中的半张脸上,是满满的络腮胡子,黑黑漆漆拉碴着,也不知道多少个月没有修剪过了。 肥厚的双臂间,躺着一名身材修长的少年,面色平静,显然正是被点了昏穴的流星。 我心头一震,摆出防备的姿态,却奇异的发现,对面的人身上没有半分敌对的意味。 他站在那,慢慢的蹲了下去,小心翼翼的将流星放在地上,然后转身,甚至不在乎我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偷袭,腾身而去。 静静的林中,只有我独自站着,望着怪人远去的方向,地上的流星睡的安静甜美。 风吹过,带来几片花瓣,几缕清香,所有的杀伐,消散…… 鸡飞狗跳的山中岁月——胡搅蛮缠 我轻轻拍开流星的穴道,少年一声惊呼,先是恐惧的瑟缩了下,随后就安静的闭上了眼睛,引颈就戮的姿态摆了出来。 我伸手捏了捏他嫩滑的脸蛋,“小笨蛋,你以为我会让你轻易的被人抓去宰了?” 我不知道莫沧溟为什么只是抓他而并不是直接下手杀,也不知道那个莫名其妙的肥胖黑衣人是什么来路,现在能救回这个小家伙,目的总算是达到了,太多的不明白只能放到以后去慢慢探究。 他瞬间睁开了眼,清澈的大眼满是惊讶的看着我,在我玩味的笑容中慢慢的低下头,嗫嚅着,“漂亮姐姐。” 软糯糯的声音顿时让我长长的一叹,这纤细的少年,这柔弱的姿态,谁还忍心去苛责他? 我伸出手递到他的面前,轻松的送上一个微笑,“走吧,他们都急死了。” 他抬起眼,清澈如水的波光渐渐泛起氤氲,虽然小却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去。” 他的固执让我不忍继续坚持,只能放低了身体,一屁股坐在他的身边。 少年的青丝秀发披满了肩头,更显得那张脸的秀美娇小,肩膀在微微的颤抖瑟缩,我一伸手,将他轻揽了过来,“给我个理由。” 他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垂着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凌乱的花瓣有种哀伤的味道。 “就是因为不想拖累你的师傅?”只有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间渐渐远飘,耳边鸟儿啾啾的叫着,草木清幽。 又是无声的回答。 我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与我的交流,只剩下无声或者被压榨出来的偶尔几个字,剩下的都是头顶与我眼神的对视了。 当年那个会抱着我,扬着讨好笑容甜腻腻的小黑兔子去哪了? 那个会对着我撒娇,蹭在我怀里,偷亲我的无畏小家伙,为什么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落寞? “我只是不想活了。”他幽幽的一声,轻飘飘的,却不是赌气的发泄,仿佛长久思考后的决定,“我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作用。” 一句话说完,他忽然笑了,笑的甜美,笑的一如当年的纯真。 他说过,他不想拖累幽飏,那时候的我,只觉得他是一种内疚后的发泄。 他说过,想要我教他武功,可是被我拒绝。 我却忘记了,这两年间,不断的追杀,不断的过着惊魂的日子,他能够一直坚持着,这个少年并不脆弱。 他的失态,因为太多次眼睁睁看着幽飏为他伤,为他付出,他的自信在不停的受到打击。 活着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成为被人的羁绊,让自己尊敬的人为自己死吗? 他会什么?除了逃跑,除了惊慌,他甚至连逃跑,都要被幽飏带着才能脱离魔掌的追杀。 一次又一次,无情的打击都在让他深深的自责,也让他开始疑惑自己存在的价值,在他心中,或许没有了自己这个绊脚石,幽飏会活的很好。 至少,不会受伤,不会为了两个馒头被人无声的蹂躏。 风光的西域媚门门主,有家不能回,出卖色相乞食,逃跑,受伤,躲藏…… “流星。”我轻轻的叫着他的名字,捏上他小巧的下巴,“你是不是觉得对不起师傅?” 他的眼中一闪而过痛苦,随之又慢慢的沉淀,掩盖了原本的清澈,让那双眼愈发的黑沉,却不再透闪。 口气,带着些自嘲,带着些讥讽,“没有我,师傅可能早就嫁人了,没有我,师傅还是那个风光的门主,我不知道除了厄运,追杀,耻辱,我还能给师傅什么。” “那你知道不知道,如果没有你,幽飏还剩下什么?”我的一声叹息,不知道是为流星,还是为幽炀。 流星也许不知道,只有在看着他的时候,幽飏的眼神中才不是那种灰蒙蒙的死寂,只有在流星的跳跃飞奔间,幽飏的唇边会有一丝欣慰的抽动,只有在流星软声低语喊着师傅的时候,他的眉宇间会有悠长的情思在阖上的面容间展现。 “在幽飏心中,你是维系着他和你母亲之间唯一的线,透过你,他能看到你母亲的影子,只有你平安,他才能告诉自己,没有辜负爱人唯一的嘱托,你忍心把他的牵念亲手扯断吗?” 我不知道,在幽飏的心中是不是存在过其他的幻想,当爱人不在,面对着爱人的孩子,一天天的养大,这种依托会不会让他把流星当做自己的孩子? 如果没有幽飏,流星活不到现在。 如果没有流星,幽飏根本不会独活。 两个人,彼此羁绊,彼此依托,却又都不想成为对方的负累。 我心疼流星,亦心疼幽飏。 “漂亮姐姐。”流星扬着他的脸,眼巴巴的看着我,“我还是想求你一件事。” 轻笑着刮上他的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已经成了我对他最习惯的亲昵动作了。“是求我照顾你师傅还是求我教你武功?” 他抱上我的手臂,少年的忧郁弥漫上脸颊,偏偏不死心的闪着期望的光,“我能不能都要?” 这一刻,我只想抹去他眉间那缕轻愁,可我也同样知道,承诺不能乱给,给了就要负责到底。 “武功不是一朝一夕能练会的,我教你轻功吧,至少能保证你在危险中还有逃生的能力,我想你师傅应该不会反对。”我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瞥了眼林间茂密的树后,那缓步而来却有突然停住的青色飘逸。 幽飏懂得如何付出,却不懂得如何让少年纯洁的心不受伤。 “真的?”流星爽朗的一声高呼,仿佛雏鸟即将展翅高飞前的稚嫩,带着飞扬的雄心壮志,雀跃着。 我点点头,“真的,但是你回去要向师傅道歉,你这么跑了他很伤心,你知道吗?” “我知道。”他咬着唇,用力的点点头,“但是师傅每一次伤,我就很恨自己,恨自己不能保护他,恨自己不能站在他身边为他分担,漂亮姐姐,你替我照顾师傅好不好?保护他,不再让他受伤好不好?” 好,还是不好? 无法回答,因为无论我怎么回答,都不是幽飏要的。 我偷眼看了看,树丛后,青色的袍角在飘动,幽飏的武功应该是能清楚的听到我们的对话。 “走吧,不然你师傅急坏了。”我索性略过这个话题,牵起了他的手,“先回去再说。” “不!”倔强的人反拖着我的手,就是不肯站起身,双眼霍霍,“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跟你回去,你点我的穴我下次还跑。” 现在的他,似乎又是单纯的孩子气了,不满足他的要求,就死赖活赖着要,不答应就气鼓鼓的。 我的祖宗啊,这让我怎么答应? 我真的没有再多爷的想法了,更何况是那种心如万年寒冰,敲不烂打不碎捂不暖融不化的超级大冰块。 流星揪着我的手,整个身体往后倒着,似乎是要与我进行一场长时间的拔河比赛,我摇摇头,哄孩子一般,“我只能答应你,在山上的日子,你的师傅如果需要我照顾我会尽力,以后如果我们还在一起,我自然会全心保护你,保护你师傅,这样可以了吗?” “那我要和姐姐一直生活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漂亮姐姐你是不是就会照顾师傅一辈子?” 一句话噎的我言语不能。 我忘记了,他出奇的神奇感知力,精准的捕捉力。 咽了咽口水,我努力的想要把话说圆,“理论上说是的,但是情感上嘛,你师傅有可能会嫁人,你也要嫁人,所以这个可能基本上不存在。” 他甜甜的笑了,粉红的樱唇一张,“那简单啊,师傅嫁给漂亮姐姐,我也嫁给漂亮姐姐,不就一辈子在一起了?” 如果有活人因为太过惊讶而忘记呼吸把自己憋死的话,那个人一定是我。 他的话,到底是少年的不谙世事胡言乱语,还是…… 看着他如花般的笑容,我举手成拳,挡在唇边轻咳着,似乎是为了遮掩这尴尬。 “那个,流星,嫁人是要有爱的,没爱怎么能乱嫁。”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我只知道我必须打消这个小孩脑子里古怪的思想。 “我知道!”他扬起下巴,尖尖的小下巴蹭了蹭我的手掌,“漂亮姐姐说过,喜欢一个人就是一直念着,想着,愿意把一切美好都给她,无论事世浮云都不能淡化那个身影,对不对?” 我木然的点点头,这似乎是我当年拒绝他让我娶幽飏的话。 “快两年了,我一直都记着漂亮姐姐,想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想你和我说话时候的样子,想你陪在我身边,一路上我看过那么多女人,都没有人能象姐姐一样让那个我一直记着,所以那应该是爱了。” 什么是执着的纠缠,什么是无力反抗的无邪,我已经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他了。 扒拉着最后一点希望,我苟延残喘的吐着没有力量的字眼,“就算你喜欢我,你师傅也不啊。” “谁说的,师傅他……”他的声音忽然拔高,脸涨的通红,似乎要说什么。 “流星。”温柔的嗓音中,树丛后的人也终于无法继续按捺,适时的插了声音进来,阿弥陀佛,终于解救了我。 “师傅……”先是一声欢呼,转而又是怯怯的低下头,求助的大眼投向我的方向,一闪一闪。 “走吧。”幽飏轻轻一声,看也不看我,率先向山顶前行。 鸡飞狗跳的山中岁月——吃饭 回到山顶,问了问下人,那个叶若宸居然没有来。 终归是敌人,他不敢信我吧? 随意的一笑,这事就被我淡忘在了脑后,一心过着自己悠闲的生活。 我没想到的是,流星习武的天分竟然非常高,说好只教轻功的,谁知道我偶尔念给大小竹听的口诀他居然一听就记住,几招剑法更是看看就能似模似样,本以为要从小打基础的武功,以他这个年纪开始修行是不会有机会走到巅峰的,可那出奇柔软的腰身,纤长的腿,仿佛都在说明他是个奇佳的练武材料。 关于他偷偷练剑的事,我想幽飏是知道的,只是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现在山上,经常能听到流星快乐的笑声才是最重要的。 “漂亮姐姐,你看我这招对么?”远远的看着我,他一抛手中的树枝,踩着步法,象一只投林乳燕冲了过来,双手一圈抱上我的腰,脑袋蹭啊蹭啊,窝在我的肩头,猫儿一般咪呜着。 “很好啊。”我捏捏他的小下巴,“再过两年,你夜哥哥的武功全被你学去了。” 说起来,我教不如夜教,男子的阴柔内息更适合流星,或许这也是他进步神速的原因之一。 当然,这个家伙无人可挡的缠劲也是一流的,每天都看着他跟在夜的屁股后面跟条小尾巴一样跟进跟出,满口的甜言蜜语,就差拉屎站在一旁递纸了。 我也从来没见过除了我不让任何人亲近的夜会愿意他跟在身边屁颠屁颠的端茶送水,一口一个夜哥哥,当然是人后,人前小家伙会很知趣的改成姐姐。 从此,除了饭菜之外,偶尔还有极其美味的小甜点,各种好喝的茶,粥,干果蜜饯,想都不用想,小气夜除了我以外,又开始疼一个人了。 他拈起一块蜜饯送到我的嘴巴边,甜腻腻的讨好笑容让谁都不忍拒绝,“漂亮姐姐,好吃吗?” 我点点头,“好吃,你吃吧。” 他小心翼翼的收起纸包包,“不,我留给师傅。” 夜的身影从林边飘过,小流星眼巴巴的就跟了过去,开心的跳没了影子,看的我心里酸溜溜的,无奈的一声叹息,转眼间却看到不远处青色的云影。 没有了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淡气势,今天的他应该是心情不错。 既然看到了,我要是拔腿就走是不是太着痕迹了? 对着他扬起一个轻松的微笑,“流星最近很开心。” 自从那日上山后,我和幽飏有志一同的选择了忽视流星那日的话,他选择没听见,我选择没看见他偷听。 只是他本来刚刚好些的伤势因为再一次的动手而有复发的迹象,本来十五日的供血又延长了几日,这两天才偶尔能看到他出现的身影,大多时候也是在流星练功之时,远远的,隐于竹林间,又悄悄的,消失了行迹。 幽飏漠然的眼中有一丝神采掠过,仿若一朵青莲缓缓飘落我身边,微微颔首,声音低缓轻柔,“谢谢你。”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打心底里发出的感谢,十几天真皮真肉的放血都没能换来一声这么真挚的谢谢,我容易吗? 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谢意。 沉默…… 还是沉默…… 又是沉默………… 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不走,我也不好找借口溜,两个人就象是这林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两根竹子,杵在那发呆。 我觉得尴尬,他却似乎融入在这清凉的风中,衣衫飘动,端丽秀美,从我的角度偷偷的看着,刚好能看到那完美的眼角高高的斜挑着,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神。 他眨了眨眼,我居然做贼心虚的立即挪回脸,眼神远远的投了出去,随便找了个地方藏着。 这一看,居然被我看到了一个灰扑扑的人影,背个药篓子,拎个药锄,正朝我们的方向而来。 “你去哪?”我手一拦,挡在他的面前。 “他的身体差不多了,不用我在身边守着,你也不用我操心,我刚刚问了下人,这后山很少有人走,那肯定很多草药,我要去看看。”一提到药,他两眼放光,话语更是滔滔不绝。 我看看他的装束,简单而朴素的一件衣服,薄薄的挂在身上。 “你什么时候回来?”日头快到头顶,“不吃完午饭才出去吗?” 他憨憨的摇摇头,“早点出去早点回来,要是丢了还能有些时间找路,如果我晚饭时间没回来,那可能就是明天白天回来,如果明天白天……” “不行!”我重重的打断他习惯性的啰嗦,“你这件破衣服能挡住夜晚的寒凉?你不吃东西就走,万一在山里过夜你吃什么?还有,这山后都是老林子,万一有猛兽什么的,怎么办?” 他傻傻的摆手,“不会啦,我都是这样……” 话没说完我手一拎,扯上他的后脖子,招呼都懒得的打的一路拖行,“不你个屁,先吃饭,吃晚饭我陪你上山走走,反正我也无聊运动下骨头。” 他就象一个凄惨的拖把,被我斜拖着一路而行,居然没有反驳。 走了两步,我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看幽飏,竟然难得的在他眼中捕捉到一丝笑意,似乎他也没想到我会突然回头,清清楚楚的被我看到青莲绽放的瞬间。 “一起吃饭吧。”我就这么跑了似乎对人有些不尊重,“然后一起去山中散散步?流星有夜管着,你也放下心好好休息下吧?” 他沉吟了半晌,终于慢慢的点了点头,迈开脚步行了过来。 这是我和他自从两年前事件后第一次同桌吃饭,也是第一次这么多人坐在一起吃饭,本应该热闹的气氛,因为我一个无意的动作,变得古怪而暧昧。 夜轻轻的放下最后一盘山菇鲜笋,紧挨着我的身边坐了下来。 我的右手边,是镜池,镜池旁是一脸无奈被我押来的柳梦枫,左手边是夜,既粘着夜也不放过师傅的,就是快乐的小流星了,幽飏那双斜斜勾起的媚眼,正在我的对面。 夜这最后一道菜,是放在我面前的,也就是说,以幽飏和流星的教养,是不会操起筷子伸到我面前来的。 我看到幽飏的眼皮抬了抬,几乎是下意识的一筷子伸了出去,鲜亮亮的笋尖已经到了幽飏的碗里,“这个味道清淡,应该符合你的口味。” “唰!” “唰!”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手上,其中两道尤其明显带着刀锋刺劲,另有两道阴阴柔柔的泛着透骨的瘆人感觉,还有两道甜腻腻的期待。 我强撑着后脊梁的冷意,一脸淡定的微笑,又是一筷子伸了出去,“流星啊,你最近练武,多吃点,身体才好。” 他甜笑着接了过去,大口的扒了两下。 刀锋的眼神更刺了,阴柔的眼神更瘆人了。 一筷子菜伸到了镜池的碗里,谄媚的堆满笑意,“最近都要你到处照应着,辛苦了啊,镜池宝贝。” “咳咳。”柳梦枫被我一声宝贝呛着了,捂着嘴歪着脑袋咳的满脸通红。 没好气的一眼瞪到他的脸上,一筷子菜丢到他的碗里,“吃你的,小心一会没力气爬。” 桌子下的手,已经自动自发的毛上了夜的手指,碰了碰,勾了勾,挤眉弄眼,一杯酒静静的斟满他的杯子,“喝一杯吧,辛苦你了。” 他的手勾了勾我的手指,小小的绕了绕,另外一只手平静的端起杯子,面纱一晃,酒落肚。 说起来,夜要盯着两个徒弟,带个尾巴,还要负责这么多人的一日三餐,镜池虽然什么也不说,但是我知道每天他都悄悄的摸了我们的衣服一个人跑去井台边,据他的说法是,为妻主洗衣天经地义,那是人家卓白衣的下人,不是我们的。 看着一桌子无声吃饭的人,我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一种清静却甜蜜的生活,一种我一直向往的生活。 真的会一直这样吗?大家安安静静却温馨的过着最普通的生活,有夜,有镜池,还有幽飏和流星,柳梦枫。 幽飏他,会愿意吗? 耳边,是一声不轻不重的声音,“日,你的口水下来了,对面的老男人你已经看了一盏茶的时间没眨眼了。” “啊!”我一声失态的惊叫,再一次引起了十只眼睛的关注,耳边是夜细细的坏笑。 这混蛋,刚才是传音啊,我还以为被那个人听到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于是…… “幽飏啊,你吃这个……” “流星,吃这个对你身体好……” “镜池乖乖,多补点,吃胖点……” “姓柳的,晚上还指望你配点药送幽飏那,弄点补品给镜池和夜,吃多点才不至于熬夜身体扛不住,快吃,快吃。” “夜,还喝吗?要不吃点饭?” 我的筷子在桌子上翻飞,左右,右左,左右,右左。 一个人五筷子,五个人就是二十五筷子,直到柳梦枫放下碗,背起药篓子,幽飏长身宛立门前,静静的看着我。我才发现…… 我没吃饭啊!!!! 鸡飞狗跳的山中岁月——采药 长长的山坡,郁郁葱葱的小草,在脚下柔柔的搔弄着,拽动了裙角,摩挲着,经过一个早晨,草尖上的露珠早已经干了,软绵绵的更让人有一种脱了鞋打滚的冲动。 柳梦枫早撅着屁股,一个人默默的在草地上挖来挖去,既然帮不上忙,不如悠闲的欣赏风景。 远处的山在阳光下青翠干净,碧空晴蓝,阳光投射在山间,散发着五彩的光,嗅着草木的清香,我索性懒散的往地上一躺,闭着眼享受着。 眼前的光影一暗,有人在我身边静静的坐了下来,鼻间是媚人的体香。 我没睁开眼,只是动了动嘴角,舒服的呢喃着,“明天带他们来看看,流星一定很喜欢这里。” “嗯。”温柔的应声在耳边,是独属于幽飏的低沉温厚。 我半侧着身子,撑着自己的下巴,“我最喜欢这样的感觉了,虽然‘寒雪峰’也不错,可惜常年冰雪,美是美,总少了些生机。” “我自小看的风景,是大漠黄沙,漫漫无垠,只是它们是流动的,很可能晚上睡下去的时候是一座山,早上起来就是平地了,纵然只是满眼黄色,只要你用心去看,也是不断流动的风景。”他的声音低缓,慢慢的说着,声音里有一种独特的柔美,像是指尖流淌着的细沙,握不住,留不下,偏偏掠过时那种悸动,残留…… “哈哈。”我轻笑着,“如果不知道你的出身,我会以为你是江南的儿郎,秀美温婉,身姿飘魅,没有半分大漠的爽朗。” 他媚眼微撇,刹那风情如榴花红艳,耀眼已极,明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我还是忍不住小小的颤抖了下心肝,“你倒也不像京城中长大的女子,分明带着几分地痞气,不过有时却更象我大漠的女儿家,豪迈情怀。” 我懒懒的咧了个笑脸,“过奖过奖。” “江南有江南的秀丽,塞北有塞北的辽阔,烟雨放舟,纵马前驰,不同的感受不同的心情。”他一声轻叹,脸上露出了思念的神情。 他,是在想家? 还是因为想家,而勾起了很多回忆? 包括那个心底最深处的女人。 他的痴,亦如那大漠黄沙,看似不动如山,有谁知道那高高的沙山下,涌动着怎么样的激流? 我歪着脸,看着他无俦的容颜,透明瓷光的面颊边发丝轻拍,目光停留在他束发的丝帕上,竟然觉得那淡烟青色有些刺眼。 “如果这里不是卓白衣的地头,我就赖着不走了。”长笑一声,“等你的病彻底好了,我就准备离开这里,去接我爱人,玩遍天下,然后再寻一处山水清幽之处,过我的神仙日子,现在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了想去大漠看看的想法,要不要一起?” ‘寒雪峰’虽然与世隔绝,却是清冷飘雪,是不适合镜池和月栖这样身子的人生活的,或许我真的应该找过一个地方,在没找到之前,就走到哪玩到哪,看哪漂亮就安营扎寨。 这看似随意的邀请,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私心。 似乎是不放心他们的离去后独自面对强大敌手的境地,似乎是不舍流星那粘糯的笑容,又似乎是不忍他这薄雾浅笼着的轻愁。 “你一定没看过漫天白雪连天地的寂寥,那种从身体一直冷到骨子里的冰寒,仿佛自己也是万载寒峰的一片,举一杯酒,念一个人,那种感觉也很美,将来带你去‘寒雪峰’看看。”我说着,忽然发现他的眼神有些飘忽,有些深沉。 他没回答,静静的做着,烟青色的衣袍在阳光下,也是同样的深沉稳重。 “哎呀!”远远的一声,惊的我一下跳了起来,四处搜寻着,眼神落在山坡下竹林的边缘,那细微的声音,好象来自那里。 几点坑坑洼洼,是被小药锄刨过的痕迹,延伸朝着那个方向,那就没错了。 “姓柳的,怎么了?”我几步轻点,窜入了林中,灰扑扑的人影正扶着高高的竹子,呆呆的看着我冲进来的方向。 上上下下打量了两眼,没刮伤,没擦痕,没毒蛇猛兽咬过的痕迹,出了身上脸上头发上沾了些灰土,都还算正常。 一颗心落了回去,我看着他抓着小药锄的傻样子,额头上的汗水湿湿的浸润了一排刘海,亮亮的贴着,脸上还有汗水滑过的灰白黑各种颜色。 他动了动唇,没说话,目光一点点的下移,落在自己的脚面上。 我看了眼,立即发现了不对。 他是一只脚支撑着,另外一只脚是虚虚的点着地,整个人斜倚着竹枝。 “呆瓜!”我一声低声咒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搂上他的腰,一手卡进他的腿弯间,瞬间就把他轻柔的放坐在地上。 “啊……”他伸了下手,想要阻止我的动作,可惜这个除了救人其他地方都慢半拍的人注定不会有我的动作快,“我自己能来。” “闭嘴,现在不是你那个该死的洁癖作祟的时候。”一声吼,瞬间老实。 低下头,目光找了找,在他的鞋底上,清晰的找到一个小圆洞,竹枝下面的泥土中,小小的伸出一截尖细的竹尖。 在泥土中,这样的东西是极难分辨的,尤其是与地面平齐,若不是踩上去是不会感觉到的。 他穿的鞋,不过是最普通的薄底布鞋,尖刺轻易的就能透穿,我顺手一拨,青色的鞋子落地,雪白的罗袜中央通红的一块血渍,中间还有一个黑沉沉的洞,血的颜色也越浓。 手指一伸,顺势点了脚上几个穴道,小心翼翼的扒着他的袜子。 “我来吧。”我脱的正起劲,幽飏终于忍不住的出声,人已经蹲到了我的身边,手指就要碰上柳梦枫的脚。 “小心点。”我手指一伸,挡住了他的好心,“这个人全身上下不知道多少毒,你还是不要碰。” 经过了那次的水蛭事件,我对自己古怪的体质隐约有了点底,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我能肆无忌惮的靠近柳梦枫,而别人却不能的原因。 幽飏疑惑的目光中,柳梦枫傻傻的挠挠头,回以一个抱歉的笑容,“其实也不会伤人啦,一般我都能控制的,偶尔没反应过来才会让他们伤人,但是我都能治的。” 有他废话的功夫,我早已经把他的白袜小心的弄了下来。 一个小圆洞在脚掌的正中心,被我点了穴后,血已经止住了,只留下一个黑沉沉的小点。 伤不算太重,只是有些麻烦。 我看看鞋子上小洞的边缘,还有罗袜上的痕迹,有些黑黄色的泥土。 想也不想,我捧着那个白玉精致宛若雕刻而成的足,凑上唇,吸了上去。 浓烈的铁锈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夹杂着扑面而来。 轻轻吐出口中的血,再一次凑上唇,吮着。 手中的肌肤有着下意识的紧绷和微微的瑟缩抽搐,被我强硬的按住,手指往怀里一伸,掏出一瓶药。 当药塞子刚刚拔开,某人立即大呼小叫,“喂,我只是皮外伤,不要用那个啊,那个是‘生肌玉露散’,很名贵的啊,别浪费啊……” 一边叫,一边伸出手,作势要抢我手中的药。 我狠狠一瞪,半瓶药粉撒了下去,某人哀号连连,呼天抢地,不是肉痛,是心痛。 剩下的药连瓶子一起丢到他的手中,“你给我休息三天不准下地,这瓶药我就送你。” 思考都没有,药瓶子立即被揣入怀中,柳梦枫宝贝的拍了拍胸口,一副满意的开心表情。 仔细的给他包好伤口,我背对着他的方向蹲下,“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不如我来吧?”幽飏在我身边又一次开了口。 抬起眼看看他,我微笑着摇摇头,抓起柳梦枫的手一扯,人轻飘飘的落在我的背上。 幽飏没再说话,看看一旁装满草药的药篓子,欲伸手拿起。 谁知道,有一只手比他更快,还没等他碰到药篓子的边,那个装满草药的篓子已经从他面前失去了踪迹。 我一只手从身后托着柳梦枫的身体,一只手抓着药篓子,对着他又一次摇摇头,“男人是用来宠,用来爱,用来呵护的,可不是用来当奴隶使唤的,我不能允许我在的地方让男人去做体力活。”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坚持,没有再与我争执,陪同着我慢慢的信步而回。 一路上偶尔有那么几声低语交谈,在柔柔的空气中散开。 “姓柳的,我要带着大小竹和镜池到处走走,你怎么办?” “那我回家啊,镇上很多人估计都等着我回去问诊呢。” “你认识回家的路啊?” “应该,应该认识吧,反正一路问诊一路走,一边采药一边寻路,我总能走回去的,丢了就问呗。” “算了,算了,我反正也是到处溜达,要不带着你吧,到山上你就去挖药,到城里你就去问你的诊好了,烂好人。” “那,那也好啊。”他无所谓的应着,“但是我不是烂好人啊,医者父母心,为子女医病那是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怎么都不是烂好人。” “再说你不是?”我的声音提高了半分,背后的人顿时噤声。 我得意的坏笑了声,忽然感觉到身边两道探索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似乎很久了也。 我转过脸,幽飏已经不着痕迹的别开了眼神。 这是他,第一次躲闪目光…… 鸡飞狗跳的山中岁月——柳梦枫 夜□临,却远远够不上应该睡觉的时间,我无聊的在院子里乱晃着。 一会蹲在树梢装猴子,一会摊在石凳上双脚随便的往桌子上一架,胡乱的抖动着,噼里啪啦的打蚊子声在黑暗中不断的回荡。 无聊,无聊到我开始研究自己一巴掌拍死的蚊子够不够完整,形状漂亮不漂亮。 说无聊,也不完全是,心底似乎有什么吊着,让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在山上已经大半个月了,我虽然看似悠闲过着舒服的日子,实则心中始终有一个牵挂,各种原因让我按捺着心头的思念,不能离去,也就不敢想。 多少个午夜梦回,那双琥珀色的眼,偶尔迷茫,不甚清晰的迷蒙着,那跌跌撞撞的身影,每每在我伸出手的时候,只还给我一缕冰冷的空气。 月栖,我想你。 真的好想好想你。 山中的月亮那么的圆,那么的亮,透着那晕黄的光芒,总是会看到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临水照影的瞬间,那样自信的他,刹那的笑容是我闭上眼后最甜的回忆。 开始是因为幽飏,我延迟了去接他。 现在,则是柳梦枫需要几日的休息,尽管心中恨不能瞬间飞到那个地方去,我只能忍,强忍着不让心头的那份疼满溢而出。 对不起呵,月栖。 再等几日,我就来了。 晃晃悠悠的,我有一脚没一脚的踢踏乱走,随着月亮的越来越高,灯火通明的屋子一间间慢慢的黑了下去,山头也越来越静谧,只有草丛里虫儿的鸣叫,一个赛一个的响了起来。 看看幽飏和流星的屋子,早已经黑了灯,他们应该休息了。 夜的屋子黑黑的,夜从来都不需要灯光,他是夜色的主宰者,黑暗中的精灵。 镜池的房间还亮着灯,不知道是不是在等我。 微笑中,我举步向前,忽然发现,在镜池屋子旁的那个房间,也闪着黄黄的烛光,一跳一跳的吸引了我的视线。 柳梦枫? 他不好好的休息,还在干什么? 站在他的门口,本想偷偷看一眼,谁知道刚刚凑上了眼,门吱吱嘎嘎的开了。 什么人啊,门都不关?真以为是武林盟主的领地安全的一塌糊涂? 顺着门边,我伸了伸脑袋。 长发披散,垂落床头,只着了里衣的柳梦枫正坐在床榻间,斜倚着床,手中一本书看的入神,连我进来也没发现。 目光落在他窝在床榻的身体上,不知道是不是夏日的热让他觉得没必要盖薄被,只着了一件里衣的他在烛光下雪白单薄,双腿微弯随意放在床间,伤处早裹好了药被棉布缠好,优美的足踝下,小巧的脚趾蜷着,粉嫩嫩的偶尔不自觉的动动。 烛火又是一阵乱跳,已经即将燃尽,而那看书的人,根本不曾察觉,修长的食指尖被唇含着,他有一下没一下的咬着自己的指甲,偶尔伸出来翻页纸,又很快的放了回去。 我摇摇头,悄悄掏出一粒夜明珠,伸到他的脸颊边。 烛光越来越暗淡,越来越不稳,终于“呼……”的灭了。 他,依然未觉,咬着手指看的津津有味,也啃的津津有味。 烛光是黄色的,珠光是乳白色的,这么大的差别他都没有发现吗? 一阵风吹来,窗户发出悠长的木头咯吱声,飘动了他的书页,呼啦啦的一阵乱翻,他手忙脚乱的按着,衣衫半开也懒得理会,继续看他的书。 在他身后,我一手举着夜明珠,忽然发现这乳白的光芒洒落在他的身上,那肌肤也泛着一点一点的珍珠色泽,温润着。 手指一动,刮着书页翻过,袖口落下,手臂的白皙就在我眼前晃动,细嫩的没有一丝汗毛。 他很悠闲,也很惬意,更轻松而舒坦。 看的人心中有种温暖,和这珍珠光一样柔柔的温暖。 不过这夜凉…… 我看到他腿缩了缩,人也紧了下肩头,只是目光依然留连着书本不肯拿开。 瞄了眼他看的书,全是晦涩的医理,才不过溜了两行,我就眼角发晕,一个个字仿佛在我面前张狂的跳舞。 再看他,嘴角含笑,一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这东西有这么好笑? 他再次缩了缩腿,我心头微叹,拿过椅子上他的外衫,披上了他的肩头。 他揪了揪衣服,终于不再紧肩膀了,正伸手翻着书,忽然一声低咦,转头狐疑的看了过来。 我举着夜明珠,似笑非笑,“你终于反应过来有人了?” “啊!”他动了动,似乎是想下床,目光看着的方位,是桌上的茶盏。 我手一动,按住了他的肩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小心我收回那办瓶药。” 立即老实了,瑟缩着,眼睛活活的盯着床头的一个小包囊,生怕我会拿走药。 我把夜明珠放在他的床头,方便他继续看书,人迈步走向窗边,仔细的把窗放下,隔阻了那夜晚的寒凉。 “怎么看书也不关门?”我想要责备他,却发现他闪闪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看看门,歪着脑袋想了想,一脸迷惑。 我走回床边,扯开薄被,盖上他的腿,“你是医者,怎么连寒从脚起都不知道?” 他就这么歪着脑袋,咬着自己的手指甲,眼睛顺着我的动作不断的移来移去,不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 不说话的他,忽然让我觉得有些怪怪的,尤其是那双纯净的眼,眼神中分明写了什么情绪。 仿佛是——孺慕? “夜深了,别看了,你养好伤咱们就下山了。”我送了个轻松的笑容,拍拍他的肩头,站起身。 正转身跨出两步,背后一声破空声,我下意识的闪开,接着一声闷响,“噗通!” 那个雪白的身影正扑在地上,两手前伸,脸朝下,两只脚丫还勾在床沿。 怎么是这个姿势? 他该不是想抓我吧? 飞快的伸出手,把那个人一抄,轻飘飘的放在床上,幸好幸好,这样的姿势都没能摔伤他漂亮的脸蛋。 倒是胳膊下的肌肤,在我眼皮底下由红变紫,由紫变黑,瘀了一大块。 “你该不是觉得脚伤了,顺便连手也伤才叫平均吧?”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掏出个小瓶子,挖着药膏薄薄的敷上他的胳膊,抿唇吹了吹。 “吹吹毛,疼不着。”我开玩笑的一声,他大大的抽了口气。 “疼?”我望着他,他摇摇头,还是一言不发。 这太奇怪了,他不是脚受伤,脑子也坏掉了吧? “你怎么了?”我伸着脸,探到他的面前,他的目光清澈,一直看着我的脸,我的发,我的眼睛,还有——我的额头。 “你……”他的手抓着我的发,细细的看着,手指蹭上我的额头,摸了摸,好像在证实那东西的真假一样,“以前没有的。” 平时的他就够呆了,好在还能啰嗦几句让我看出他的活泼,晚上这样,让我看的很担心。 我跨前一步,手指探了探他的额头。 有些凉,温滑水嫩,绝对没有任何发烧的迹象。 腰身忽然一紧,一双手抱上了我的腰,他的脸埋在我的腰腹处,深深的埋着,“别,别走,枫儿想您。” 如此热情,让我受了一精,呃,惊。 他的动作虽然奇怪,并没有□的感觉,只是抱着我的腰身,闷闷的埋着,象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这,这到底搞什么? “喂,姓柳的。”我推推他的肩膀,没反应,抓抓他的胳膊,抱的更紧了,“柳疯子……” 就在我吼他的瞬间,他的唇动了动,仿佛说了什么,可惜那小小的声音被我的大吼给掩盖住了,什么也没听见。 “啊!”某人丢失的魂魄好像终于找了回来,一把推开我,叽里咕噜说着,“我,我不是故意的啊,只是搞错了,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好了,反正你也没什么损失,误会,误会而已。” 他好像急了,脸涨的通红,披在肩头的衣衫也被摇了下来,我一只手拾起地上的衣服,一手按住他乱动的身体,“你到底怎么了?” “你好象她,好象……”他吸吸鼻子,声音嗡嗡的。 心头咯噔一下,我象一个人? “谁?” “我的……”他刚刚张开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双手一捂,孩子气的捂上自己的嘴巴,用力的摇摇头,闷闷的声音从手掌后传来,“我不能说。” 感情这个疯子还有秘密。 我嗤笑,“不说那就好好睡觉。” 他看看我的脸,不动也不言语。 “还不进去?”我声音微微提高了点,话语中充满了威胁。 “咻……”人影以极快的速度窜进了被子里,连脑袋都遮上了。 我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放下蚊帐。 细白的手指,从被子里伸了出来,一根,两根,三根,细细的捏着被子角,下面,是一双偷偷摸摸探出来的清澈眼睛。 我索性往床边上一坐,“我今天看着你睡着我才走!!!” 被子立即又被扯住遮挡了眼睛,被子下是一团高高的隆起,我靠着床沿,慢慢的闭上眼睛。 鸡飞狗跳的山中岁月——杂烩 大清早醒来,我发现自己居然半倚着柳梦枫的床头睡了一个晚上,而那个昨天半夜不睡觉一直偷看我的娃甜甜美美睡的正香,淡淡的药香弥漫,清爽无比。 我轻轻的拉开门,又仔细的关好,嗅着清晨干净的空气,那冷香一路沁到心头。 说早,应该也不算早了,林子里已经传来了少年的轻喝声。 流星已经在练剑了? 我闲庭信步,看着那个身影在蹦跳挥舞,虽然招法稚嫩却也初具模样。 不想惊扰他练功,我停留在林子边,静静的看着。 他在树丛中纵跃,手中的竹剑时而挑勾,时而轻划,偶尔带出几缕风声,几道剑影,我不由的赞许点头。 他象一只小燕子,轻灵的舞动,快乐的品尝着稚嫩的翅膀扇动出的美好。 “喂,别练了,吵死了。”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分骄纵,成功的打乱了流星的步伐,也让我微蹙了下眉头。 “啊。”流星飞快的收回剑式,展露他纯美的笑容,“吵到你睡觉了吗,对不起,对不起,我换一个地方去练。” “等等。”少年脚下一动,拦住了流星的去路,“我有话和你说。” 是卓羡? 他找流星干什么? “哥哥找我什么事?”流星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好脾气让他乖乖的轻声询问。 “谁是你哥哥啊。”卓羡这一声明显有些不满。 流星讷讷的低下了头,“对不起,哥,啊卓少主。” 卓羡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流星的退让而变的好看,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流星,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就你这瘦弱的小身板,也想勾引夜侠?” 流星一愣,“夜哥,啊不,夜姐姐?” “姐姐?”卓羡斜斜的扫了眼流星,“我听说你不要脸的跟前跟后,逮着机会就喊姐姐,男子之身,好歹矜持点。” 流星一个字没说,我只看到卓羡两瓣嘴皮子上下翻飞,“不过看你也是个没有教养的人,哪懂得什么矜持,整天赖着人家身边,就差直接扒光冲上床了。” 我看到流星垂在身边的手在微微的哆嗦,紧了紧,“少主,流星师傅还有事召唤,就不打扰了,流星告辞。” “有师傅还缠着夜侠教你武功干什么?”长长的语调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屑,“还有你那个师傅,天天缠着夜侠熬药补身体,既然年纪大到快死了就别做下三滥的事,是不是觉得你太嫩了不行,换个老的上,两个人一起出手才有保证啊?” “住口!”流星已经回转前行的身体突然停了下来,声音不大,冷冷置地,纤细的身上忽然散发出一股气势,高高在上的尊贵之气。 卓羡再是衣食无忧,卓白衣也不过是一介江湖人士,能把他培养成闺阁之气已算不易,而此刻的流星,纵然穿着是棉布粗衫,却有股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之态,眉宇之间的威严更是我从来不曾想过,也不曾见过的。 气质来源于家庭环境,这句话我深信不疑。这样的气度,这样的姿态,绝非普通人家能培养出来的。 “卓公子口口声声说流星家教不严不懂矜持为何物,那么男子私议女子,任意诽谤他人,就是有家教的人了?”他脚下挪了挪步子,卓羡竟然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我师傅虽然出身西域,却也是一门之主,更与卓盟主定下互相扶持之约,从辈分上你应该敬他一声叔叔,妄议长辈,口出恶言,这就是堂堂武林盟主的家教?” 流星的声音不大,一字一句慢慢的说着,卓羡的脸色开始变的十分难看。 “卓少侠,夜侠心中有谁显而易见,你就是用心机耍手段,也不可能得到他的,奉劝一句,男人心美人才美,否则就是你打扮成天仙,也掩盖不了丑恶的本质。” “啪……”一个响亮而清脆的耳光声回荡。 我没想到,卓羡居然会毫无征兆的出手打人,再想要进去已经晚了。 流星摸了摸脸颊,对着卓羡坦然的拱了拱手,“我与师傅本准本三两日后就要随日夜双侠下山,既然如此,我想我会和日侠商讨今日起程之事,告辞。” “我想不用商量了。”忽然的声音让流星猛的看向我的方向,在看到是我后,他微微的侧了侧身子,悄悄隐藏了那半边被打过的脸颊。 我站在他的身后,懒得看卓羡,一只手搂上流星的肩,一只手捏上他的下巴,掰过他的脸仔细端详。 半边脸颊高高的肿着,上面还有清晰的指痕突起,象一道鬼爪般印在流星的脸上,唇边还残留着牙齿磕出的血痕。 他举起手徒劳的想要遮掩,我掰开他的手,仔细的给他擦着药膏,凑上他的耳边,“一会上我那躲着,不然你师傅看到了,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他乖乖的点了点头,擦着嘴角的血迹,胡乱拨弄着头发,试图把那掌痕挡严实,可惜越弄越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可爱的动作,我却没有半分想笑的意思,眼角挑着卓羡的方向,冷冷的看着他。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我眼光一寒,他又憋了回去。 “卓公子,待会我就亲自向盟主请辞,你可以回去了。”我的声音有着不容质疑的坚决,他的脸色一白,呆在当场。 若不是他是男子,若不是他是卓白衣的儿子,我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他,骄纵可以,任性可以,骄纵到目中无人,任性到恃强凌弱就让人无法容忍了。 牵着流星的手,我边走边低低的询问着,“疼不疼?” 他摇摇头,笑了,“不疼。” 没有人再去看站在那的卓羡。 —————— “夜,这个这个……”我指手画脚的对着桌子上的材料,在灶台边一阵乱转,看上去很忙乎,其实什么也不会,唯一的作用是晃花了夜的眼。 手指一勾,没头的苍蝇被夜很不屑的丢到一边的墙角,“别捣乱。” “我帮你忙啦。”抓起面前的一颗大白菜,谄媚的笑着,“夜,要不要施展一下我绝世的‘波光影魅剑法’?保证要丝成丝要片成片。” “呸……”他不轻不重的一声,低头忙着自己手中的活,“哪编来的‘波光影魅剑法’?” 我腻上他的胳膊,“夜的秋水凝波眼,夜的浮光飘渺手,夜的如影无形腿,夜的鬼魅虚幻身法,我合一起研究了下,就自创了这个‘波光影魅剑法’。” “少巴结我,我没工夫找你麻烦,不就是留宿在那个啰嗦鬼的房里了吗?嘴边几块肉迟早要下肚的,我早知道了。”他的声音不冷不热,根本没情绪的变化。 我瘪瘪嘴,“我没碰他,你以为现在还有人比你这块肥肉更让我哈到流口水的吗?” “有!”夜的手飞快的从锅里抓出炖了许久的小碗,往我手中一递,盖子一掀,清香的百合莲子味扑鼻而来,百合片片仿佛盛开的白莲花,莲子开口笑,汤水清澈,光闻着就舍不得吃下去,“那对师徒,你敢说你没动心思?” 我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他的面纱边,没见面纱动,勺中的汤已不见了,反正夜有吃东西的本事,我也不奢望见脸了。 挖了一勺慢慢的吃着,我无所谓的坐在灶台上晃着腿,“他们一个凄苦一个纯净,都是让人心疼的人,偏又那么漂亮,说狠得下心不管不顾那是假的,说真想冲上床来段情缘却也未必,美的东西引人赞叹,惹人有收藏的冲动,却不是爱,比如你我之间,缠绵着的友情,会心痛的距离,我就会试图想要拉近,又害怕改变,想得到你更害怕得到你,只有动心了才会患得患失。” 夜的手一停,“那是你现在的想法,你现在对他们心软放不下,那以后呢?随着时光的流逝,会不会也成为你我之间这样长久的牵挂,最后滚上床了?” “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但是我目前真的没有j□j的想法。”我耸耸肩,忽然咧了个坏笑,“但是你有句话说对了,你我之间这么长时间的牵挂,什么时候滚上床啊?” 还来不及笑开花,嘴巴里就被塞了个糯米果子,我慢慢的嚼着,把汤送到他的面前,他声音飘来飘去,飞快的动着,却只要我伸出手,必然过来喝一口。 笑闹后,我敛了笑容,“夜,一会我们去向盟主请辞吧,长时间住着,总是不好。” “随你。”他顺溜的回答显然根本不在乎是住是留。 “不问为什么?” “有什么好问的,你要走,我拍拍屁股跟着就是了。”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嫁鸡随鸡?” “我倒想,不过你得先把聘礼下了。” 我:“我没钱。” 夜:“我有,要不我先借给你聘我,三分利息,一年内还清怎么样?” 我:“铁公鸡,一毛不拔!” 夜:“嫁鸡随鸡,嫁个秃毛没钱鸡只能当铁公鸡。” 正笑着,门口一个影子让我无奈的瘪了下嘴,怎么又是他? “夜姐姐,我娘特地嘱我来说一声,请您千万要再留些日子。”卓羡无视我的存在,走到夜的面前,的眼眸痴痴的望着夜,简直恨不能一口吞进肚子里,脚下有意无意的绊了下,贴上夜的身体。 夜不着痕迹的扶正他的身子,“不知道盟主有什么事示下?” 卓羡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我娘说,可能近日内要有喜事,希望你们能留下喝杯喜酒。” 我轻轻走了过去,牵上夜的手把他拖到我的身后,皮笑肉不笑,“是吗?卓公子要嫁人了?那恭喜恭喜,我和夜一定大礼送上。” 那羞怯顿时变成了愤恨,卓羡一个白眼瞪了下我,又恢复怀春少男的羞涩看着夜,“不是我,是我娘可能要续弦,特意让我来和夜侠叮嘱一声。” “是吗?”我没有半分诚意的哼了声,“那真是不好意思,我们……” 下面的话没说完,就被夜在身后捅了捅腰眼,愣生生的给憋回去了。 夜抬腕拱了拱手,“我们知道了,日夜双侠一定留下沾沾喜气,在下此刻要去盯着徒弟练功,就不耽误卓公子的时间了,告辞。” 卓羡依依不舍的走了,临走前还委屈的眨眨眼,看着夜,又示威性的看看我,得意的转身离去。 幽飏的请求 直到他的人影不见,我才冷哼出声,“为什么不让我拒绝?你明知道是这个少爷缠着你的手段。” “缠又怎么样?我对男人没兴趣。”恢复了他独有的清朗,他搂着我的肩头。 我一个胳膊肘打上他的肚子,“都怪你乱抛媚眼,这下好了吧,从明天起,你给我换回男装!” “哦。”他懒洋洋的应着,没有半点认真。 卓白衣要续弦了吗? 我忽然想起,那日马车中的男子,是那个人吗? 这段时日的连轴转让我的脑子有些不甚清醒,好像自己一直都在忙,完全忘记了身外事,“夜,你知道不知道卓白衣续弦的爷是哪家闺阁?” 两道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夜不屑的出声,“你该不是连别人的爷都想抢吧?”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是,只是觉得那个人很熟悉,很象,很象……” 很象沄逸,可是那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是所有人都会如我一般大难不死,沄逸早已经黄泉杳然去,人间无踪迹了。 “觉得象谁,晚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夜凉凉的说着,丢下手中早已经空了的碗,端起出锅的早餐,姿态优美的飘出门。 看卓白衣的小爷? 我抽动了下嘴角,苦涩的滋味弥漫在心头。 有什么好看的,沄逸已经不再了,不管那个男人的声音多么的类似他,却终究不是他,沄逸只有一个,我不需要替代品。 不看了,我没有兴趣。 一旁的药已经被从炉子上端了下来,夜没有取走,应该是在等流星端给幽飏吧,想想流星那张脸,算了我来吧。 捧着药踏进他的房门,幽飏正在低头写着什么,看到是我,笔锋一停,淡漠的双瞳落在我的身上。 早已经习惯了他的态度,我放下手中的药,“流星在练功,我让他安心的学,药已经凉的差不多了,你喝吧。” 他不是个多言的人,安守着自己的空间,让人感觉到即使站在他身旁,坐在他身边,都无法靠近那个孤独的世界。 看着他放下手中的笔,拿起药碗一饮而尽,对那苦苦的药仿佛没有半分反应,清冷的动作秀逸飘柔。 昨天那种轻松的交谈仿佛只是南柯一梦,幽飏还是那个幽幽静谧的男子,难以亲近。 收拾好他的药碗,我准备转身出门。 “等等。”漠然的声音喊住了我的脚步,只是那声音中多了几分犹豫后迟疑的坚决。 我转身回望着他,他的手中正捏着刚才写的东西,站起身飘到我的面前。 一股媚香中,他平静的开口,“我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 请我? 幽飏会开口求人,这实在是我没想到的,微微一怔,“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开口就是了,朋友之间无需客套。” 他的嘴角动了动,我似乎看到了一抹羞涩红云飘过,如夕阳斜照着的最后一缕霞光,惊艳绝伦,手指轻递,那张墨迹未干的纸就伸到了我的面前。 目光下落,我看到了一笔轻舞飞扬的俊秀小楷,这不足以让我震惊,震惊的是小楷写出的字——阴阳双修大法。 险些眼珠子掉出眼眶外,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张纸,甚至忘记了伸手去接,就这么他捧着,我看着。 他是媚门门主,知道这个不稀奇。 他写下这个给我看,也勉强带得过去。 但是,我可没忘记,他刚才说的——帮忙。 我不会傻到人家是让我帮忙记住以免失了传承,更不会认为他是在和我探讨武学研究,唯一的可能就是。 他,他要和我,咳咳。 那张纸都要被我的眼神烧穿了,我才终于抽回了自己的目光,尽管心里已经炸开了锅,脸上却是平静如水。 “你要我帮你练成最高心法?” 刚才几眼,我已经把所有的口诀和行功路线轻易的印入脑中,也明白了他找的原因。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询问了一声,“记住了吗?” 我微微点了下头,他手指一搓,纸屑粉碎,飘飘落地。 “这是我门中最高深的心法,千百年来练到九层者已是了了数人,可惜一直无人能练到第十二层心法,因为若不是纯阴体质的男人,根本没有机会练到第九层,可是纯阴体质的男子又上哪去寻纯阳女儿来陪练到十二层?”他的声音流淌如小河,“而我在两年前那,那一次之后竟然突破了第十层,我想,也许只有你能助我练成最后的心法。” “为什么?”他明明是排斥我的,他更是孤洁清高的,我感觉不出他有对武学的痴迷,一个连活着都无所谓的人,又怎么会去追求所谓的最高境界? “流星有他要完成的使命,我不可能一直依靠你,我必须保护他。”一句话,换我一声叹息。 “如果我不答应,你会不会去寻找另外一名至阳之血的女人,然后练这个什么狗屁武功保护流星?”这是我脑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顺口而出。 他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面对我咄咄逼人的目光,他轻轻别开了眼。 “回答我!”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种怒意在心头蔓延。 “会。”他终于挪回了清冷的目光,坦然的迎向我,“保护流星是我的誓言,无论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好一句甘之如饴。”我嘿嘿冷笑,“那个女人就这么重要?让你可以不要性命,不要清白,只为了对她的一句承诺?” 他的脸色瞬间苍白,衣袖无风自动,眼神中闪过痛苦的神色。 话出口我就有些后悔,我不该伤他的。 空气中仿佛凝结了一般,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唇,动了动,平静依旧,“这是我的选择,日侠直说愿意或者不愿意就好。” 是的,这是他的选择,无论幽飏做什么,那都是他的想法,他的决定,我根本没有权利去干涉。 “你这么做,她便是在九泉之下又如何安心?”我努力试图说服他,可是我知道,这希望太渺茫了。 “不会的,我想她能理解的。”他的眼中,温柔似水。 只这一个眼神,我心头一阵烦乱,轻声冷哼,“既然你五行缺日,我不帮你岂不是被人看我不够大方,不过我这个人呢喜欢情趣,和没感情的人翻云覆雨总要找个美美的地方,外头阳光明媚,秋千飘摇,那个位置不错,你答应吗?” 他仿佛被人打了一拳般,脚下摇晃,手扶上身边的桌子,我的手情不自禁的伸出,才探出,又讷讷的收了回来。 “你这又何必?”那双冷然幽清的眸子慢慢的闭上,他的声音不稳。 我冰冷的望着他,“既然无愧于心,又为什么不敢面对?既然你敢提要求,就要承担我的条件。” 我知道自己的话过分,可是我不愿意看到如此糟蹋自己的幽飏,一具为别人活着的行尸走肉。 心头很闷,这个房间待的让我很不舒服,我端起桌子上的药碗,转身…… “我答应你。” 身后无力的一声,我的心也仿佛坠落在地,碎裂了。 终究我,是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我冷冰冰的走回屋子,平静的面对流星,“流星,今夜你替姐姐照顾下柳哥哥,师傅那我已经替你说了。” 他轻轻点着头,只是一双眼,担忧的看着我,似乎察觉了什么,但是终究没有问出口。 再回到院子里,我在秋千架上坐下,一下一下慢慢的荡着,秋千越荡越高,心却怎么也飞不起来,只是觉得沉重。 我尊重幽飏,所以宁愿选择那样的方式去救他,一个如此痴情的人是值得我以礼相待的,可是此刻,竟然有些恨他的痴情。 青色的岫玉停留在我的身边,眼中是一潭死水。 “流星我安排在柳疯子那了,你想我怎么帮你?”完全客气的交谈,说的却是最私密的事情。 “按照心法行功,就……可以了。”他的声音晦涩。 “要多少次?”仿佛在菜摊上问着白菜多少钱一斤。 “我不知道。”他叹息。 “那来吧。”我伸手拉过他的身子,手指一勾,散开他的腰带。 这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身子,那秀白如玉温润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烁着乳白的光,青丝秀发散乱身后,半披于胸前。 我不喜欢他束发,非常的不喜欢。 我扬起脸,阳光有些刺眼,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吻我……” 手指触摸下的肌肤一紧,他任我抚摸的身子僵立。 还是不肯么? 哎…… 唇,被轻柔的触碰,很细微的浅吮。 心,猛然一跳,他的唇,暖中透着凉,说不出的销魂。 我探出舌尖,拨弄着两瓣柔美,听到他的细小j□j,竟有丝开心。 他的手指,划过我的颈项,酥麻的触感弥漫全身。 衣衫,被寸寸褪去。 肌肤,在丝丝贴合。 不要再想,无需再想,至少此刻,人在怀中…… 我们的气息是相合的,我们的血液是相容的,足矣。 风中,媚香绵绵。 秋千,摇摆一夜…… 夜毁了卓羡的清白? 动了动有些酸的胳膊,我慢慢的睁开眼睛,入眼的是雕花大床的轻纱帏帐。 昨天的疯狂的记忆如潮水般在脑海中流转,极尽的缠绵,忘情的j□j,炙热的吻,还有…… 都过去了,不过是一次帮忙而已。 我想要起身,忽然发现,我与幽飏的双腿,竟然紧紧交缠,我的头枕着他光洁的肩,银色的发丝落满他的胸膛,间或夹杂着青黑,是他的发。 发丝下的肌肤,隐约着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红紫色,从颈项到胸膛,一直延伸到被褥下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不见,可见昨日的战况激烈。 我不是故意的,却在激情时无法隐藏一丝怨气,哎…… 该走了,不然四目相对,总是尴尬。 却不舍,相拥即使是片刻,依然还是温存。 他的脸颊,有微微的红晕,雨露后的幽兰,更见娇艳,只是不能亲吻,因为没有理由。 衣衫满地,我小心的从他的臂弯中抽出身体,昨夜,累惨了他。 拾起我的衣裙穿妥,再次留恋的看了他眼,被褥外的肩头手臂上,有齿痕,有捏痕,有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痕迹。 我轻轻的坐在床沿,掏出小盒子,一点一点仔细的涂抹着药膏。 不禁有些好笑,最近这些日子,我似乎一直找药,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倒比我以前混江湖的日子还用的多。 改天总要姓柳的给我多配点以备不时之需。 j□j在外的地方我都弄妥了,想想却不敢掀开被褥,只是轻轻的把他的手放进被中,药膏留在他的枕畔。 拉开门,清爽的风吹散了房内最后一丝缠绵的味道,我掩上门,出了院子。 看似悠闲的散步,心中想的却是如何解释昨夜的冲动,净池虽然爱耍小性子,其实早知我风流的性格,当年那样都忍了,应该不会在意如今的我夜晚在谁房中过的,我和幽飏之间的关系若要瞒他亦不是太难。 难的是,夜那个鬼灵精。 这世界上,鼻子最尖的就是他,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昨天我才保证过和幽飏之间啥也不会有,转眼间从人家床上起来,这算个什么事? 算了,去解释吧,我答应过夜什么也不瞒他的。 蹑手蹑脚的溜到厨房,夜的纤纤细指正翻飞着,忙活早餐。 曾经最不羁潇洒的夜侠,曾经眼高于顶的人物,为了我洗手作羹汤,我的心头有些酸酸的。 总说养他,其实是一文银子也掏不出来,我知道他不介意,可是我介意。 总说要照顾他,从三年前到现在还是他在照顾我,我除了动动嘴巴皮子,还有什么? 猛的一扑,从身后抱上他的腰身,默默的圈紧我的手臂。 “夜,对不起!” 他身体一僵,低低的咒骂,“妈的,还算有点良心,知道说对不起,本来想收你银子的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所有的感动被他的声音一搅,全飞了,我扑哧一声,在他屁股上一拧吃了记嫩豆腐。 “刚好,你下火了,我也省钱不用给你炖什么败火清凉的汤了,至于补么,看你这生龙活虎的样子,是不需要了。”话说着,手飞快的掀开笼屉,水晶也似的小包子漂亮的鼓胀着,依稀还能看到里面流动的汁水。 我一声欢呼,飞快的拈起一粒,轻轻的吹了吹,却是送到夜的面前。 “你吃吧,知道你喜欢。”他推回到我的面前,“小心烫。” “不嘛,我要你吃……”极少有的情况,我居然发嗲了,赖着夜团团转,就是想把包子塞进他的嘴巴里。 两个人正玩的开心,门口忽然一暗,稀里哗啦涌进来一片人,个个神色肃穆,眼露悲愤,目光死死的盯着我——身后的夜。 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我放下手中的包子,敛了玩闹的表情,内息流转间已经在暗自戒备。 “众位大早而来所为何事?上官楚烨招呼不周,还请内堂坐。”我有礼的一抬手腕,有人已经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 呼啦,人群一分,众人让出一条路,当中走来的正是多日不见的卓白衣。 “日侠,卓某大早骚扰,还请见谅,只是卓某有些事需要当面向夜侠询问,不知夜侠能否与卓某私谈片刻?”卓白衣看似从容的表情上隐藏着几分怒意,额头上的青筋在跳动,显然已是极力的克制。 我侧过脸,用眼神询问着夜。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相信夜绝不是任意胡闹的人,说难听点,夜做事只会算计最大利益,绝不会沾染半分麻烦。 可是卓白衣的表情也确确实实不是假的。 我微微一拱手,“盟主,不如内堂说话吧,在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盟主若是愿意让楚烨知晓,楚烨也定然不会有半分偏颇。” 卓白衣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终于一点头,率先走出厨房行向内堂,而我握着夜的手紧随其后,一大伙人就在我们身后不远不近的吊着,生怕我们跑了一般。 “你干啥了?人家那样活象你j□j了他的儿子,非礼了他的小爷似的,脸上都能刮出两斤黑炭了。”我传音给夜,想要知道昨夜的事情。 他紧捏了下我的手,细长的手指在我掌心中搔刮着,弄的我痒痒的。 这家伙,还有空调情。 既然他这么悠闲,我也算勉强放下了一颗心,只等着卓白衣说话了。 下人恭恭敬敬的奉上三盏茶,卓白衣一挥手,所有人走的干干净净,整个内堂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耳边,是卓白衣重重的呼吸声,她不说话,我也就端起身边的茶盏,轻啜了起来。 “日侠。”卓白衣轻咳了声,“卓某武林草莽出身,家教不严,一个儿子也算不得名门闺阁,但是,小儿昨日夜间却被人下了j□j迷香,夺了清白之身,却也不得不讨一个公道。” “噗……”我刚刚喝进去的水猛的喷了出来,狼狈不堪的咳着,瞪大了眼珠子指着夜,“盟主该,该不会以为是夜强占了少主的身子吧?” 卓白衣的脸色一沉,沉吟着,“羡儿早上口口声声说着昨夜那人是夜侠,更是哭闹着无颜苟活,但是卓某武林行走二十多载,纵然是亲身之子也绝不相信一面之词,所以特来询问一声夜侠,昨夜在何处,是否有人为证?” 卓羡被人占了清白? 那个骄纵的少爷也会平白无故吃这么大的亏,还叫的人尽皆知? 这太神奇了! 更神奇的是,他居然说占了他清白的人是夜? 我这张破嘴巴,这个都能说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夜他……” 卓白衣手一挡,直接打断了我的话,目光直直的看着夜,“夜侠,你行踪诡异天下尽闻,真面目无人知晓,卓某也不能说羡儿说的一定对,只是这东西不知是否为夜侠之物?” 她的手中,一方丝帕轻飘飘,软绵绵,是宫廷中的锦绮罗,也是夜最喜欢用的帕子,左下角绣着一张金色的面具。 只一眼,我就能判断出,这百分之百,千分之千是夜的东西。 夜享受生活,极尽华美,非最好的不用,就连丝帕都绝对是无人能有之物,因为那金色的面具,是用纯正的金丝拉成绣出,旁人绝对无法仿冒。 而那丝帕的另外一端,居然沾染着些许污渍,咳咳,某种特殊的污渍。 “丝帕是我的。”夜大大方方,不带一点迟疑,“昨夜我一个人在房中,没人作证。” 卓白衣长身而起,一拍桌子,好好的一张黄花梨木顿时粉碎,“那夜侠是承认了?” “我什么时候承认了?”夜嗤笑一声,“卓盟主半夜睡觉能找出证人来吗?” 卓白衣被夜噎的一窒,颓然坐了回去,那神色看的我都有些不忍。 “盟主,夜如果真对少主有意,当日擂台之上便已求亲,又何必甘冒大不讳如此行事?更何况……” 耳边,是夜的传音,“不许揭穿我的身份。” 我到了嘴巴边的话,愣是话锋一转,“更何况此中还有不少疑团,盟主能否再细细调查?”我义正言辞,心里却是骂开了花。 你他妈个死人头,到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不承认自己是男人的身份? 卓白衣点了点头,苦笑了下,“只是要二位在这山中多盘桓数日了。” “这是自然。”我满口答应着。 门外忽然喧哗一片,在众人的惊呼中冲进来一名发丝散乱的少年,身后跟着无数的人,他直直的扑到卓白衣的身边,手指颤抖的指着夜,“就是他,我认得她的身形,我认得她的味道,就是她……” 众人哗然,我撑着脑袋直摇头。 妈的,这叫个什么事? 惹祸上身 我悠悠闲闲的走到卓羡身边,他披头散发,衣衫凌乱,从颈项到肩头的缝隙间隐约能到斑驳的红紫色痕迹。 我嘴角一拉,面沉如水。 没错,非常暧昧的痕迹,绝对不是自己掐拧j□j出来的作假样子,是真真实实的痕迹,至少以我的经验看是这样的。 虽然我很不喜欢卓羡的骄纵,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弄清真相才是当务之急,“卓少爷,你能把事情经过说一说吗?” 他吸吸鼻子,声音中有抑制不住的悲伤,“昨夜,昨夜我正在房中,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就,就提不起功力,浑身软绵绵的,却又忍不住的浑身燥热,就在这个时候,门外进来一个人,把,把我……”一声哭腔,身后的人满面愤慨,卓白衣一声长叹,唯独只有我,差点咧开嘴笑出声。 “卓少爷,那你看到脸了吗?”我上下打量着他,忽然发现,那泪珠扑簌簌滚落的眼眶深处,一蓬火焰簇簇的闪过,极快的就被他掩盖了。 哼,我就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鬼,没想到这家伙为了得到夜,居然玩的这么大。 “我……”他张张嘴,眼光溜向夜的方向,夜正翘着脚端着手中的杯子,青花白瓷手指通透,相得益彰的随意轻狂,无视于各种投射在他身上杀人般的目光。 “我看不清,房间里很黑。”他在我逼人的目光中,躲闪着眼神。 我似笑非笑,“少主,你一个人在房里为什么不点灯?莫非你知道半夜有人来采花?” “我,我已经睡下了啊。”他脸色忽的雪白,强词出声,在我的笑容中忽然软软的倒在地上,泪水不住的滑落,“莫非日侠怀疑是我勾引那贼人?我,我记得那人身上的味道,我,我在身边拣到这个帕子,难道,难道也是我故意栽赃夜侠吗?” 果然,这一下,就有人开始叫嚷着,“日侠莫要刻意偏袒夜侠,卓少主清白之身遭辱定然是要一个交代的。” “卓少爷,贼人何时离去的?”我的目光不断的扫过他的脸,虽然挂满了泪水,却能看出脸色红润,没有青黑的眼圈,他昨夜睡的不错么。 “大概三更吧。”他的声音有些轻,眼神飘忽,我围着他转,他的目光绕着我转,不知道我在看什么,不由自主的飘忽。 我望着他笑,古怪而含有深意的笑,笑的他缩了缩脖子,我凑上脸在他的耳边低低的说了声,“卓少爷,你真的什么也没看到?还是你其实看到了不是夜?”我又是一阵阴森森的笑,笑的他抱着双肩不断的抖动,更加的惹人怜惜。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他猛的一推我,大声的叫着,“日侠,你为什么要偏袒她?如今人证物证都在,您为什么还要替她狡辩?” 小子给我玩心眼? 他当真以为我没办法吗? 果然,他一声之后,卓白衣一声轻咳,“日侠,卓某希望夜侠能给在下母子一个交代。” 身为母亲,还是希望能和平解决这场事的吧,只是她不会知道,自己居然被儿子利用了那份关爱之心。 我无奈的神色低声一叹,“我的意思就是夜的意思,既然夜做出如此苟且之事,那我不如直接杀了他,替卓公子讨一个公道。” “噗……”这一次喷出茶的,是夜,面纱下半截被水染湿,薄薄的贴在下巴处,完美的脸颊弧度和肌肤若隐若现,似雨后天边山后的一抹虹,我呼吸不能。 “日,你玩我!”耳边他的传音轻轻的传来。 “那你要我怎么样,你不让我揭穿你的身份。”我坏笑的回击他,“那就娶人家少爷好了。” 两人的传音间,我已经飞身扑上,一指点出,夜翩然后退,我的指劲弹在他刚刚坐过的地方,木椅片片粉碎。 一缕鲜红的衣角飘落,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没人相信,我说打就打,而且下手没有半分迟疑,若不是夜闪的快或者换一个人,只怕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我与夜之间的打斗,几乎每天都在这样度过,彼此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干什么,说打的艰险,不如说是我们之间配合的完美。 我扯下了他两片衣角,他揪下我一缕袖子,房间里的人抱头鼠窜纵出门外,房间里稀里哗啦所有东西碎裂满地。 两个人的掌声不断的空中交错着,噼啪声中我们同时飘飞,各自占据着一个角落。 我落在卓羡的身边,“卓少爷,您出去,上官楚烨一定把他的人头交给你,雪你之恨。” 掌心一翻,通红如血。 外面伸头伸脑的人又是同声的一抽气,没想到我居然连传说中的绝招都用上了。 我一字一句的从牙缝中挤着字,“今日,不死不休,有你没我!” “不要!”卓羡一个身子当在夜的面前,“我,我,我不想让他死,他若死了,谁来为我的清白负责?” “用他的血为你的清白负责。”我冷笑着,“如果我杀不了他,还有卓盟主,还有这么多的武林同道,大家一起上,总能杀了他的。” “不,不,不。”他的脸突然变的苍白,“可,可以让他娶我,只要成亲,就,就行了。” “少爷喜欢夜?”我掌心一收,“宁愿嫁他?” “嫁,我嫁。”他有些急切。 我微微的摇头,“不,卓少爷,我绝不能让你承受这样的委屈,若是少爷担心失贞,上官楚烨愿意向盟主求亲。” “我不要!”他一声叫,双手忽然抱住夜,“我,我要嫁她。” 我轻声一笑,看看卓白衣又看看卓羡,“看来卓少爷是喜欢夜的咯?” 卓羡脸色一红,“是,我是喜欢他。” 卓白衣长吐了一口气,“日侠,既然如此,我想昨夜也许夜侠只是情不自禁,不如就……” 我笑颜如花,慢慢的,点头,再点头,一直点头…… “那选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卓白衣刚刚开口,她的话就被我一声冷笑打断。 我慢慢的走到卓羡面前,“少爷,既然你这么喜欢夜,那么只要夜两句甜言蜜语你就自动滚上他的床了,何必对你下药这么麻烦?更何况……” 我猛的一抓他的手,重重的贴上夜的胸口,“夜不会娶你,更不可能会奸污你,理由么,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卓少爷你还要玩吗?” 他的面上喜悦才刚刚浮现,突然就僵硬了,然后慢慢的褪去。 他脚步不稳,慢慢的,一步一步后退,身形一晃摔倒在地,口中不断的喃喃自语,“我不信,我不信,这不可能,不可能的……”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卓羡的脸色会变的这么难看,卓白衣心疼的扶上卓羡的手臂,“羡儿,到底怎么了。” “不可能!”卓羡猛的挣开卓白衣的手,朝着夜扑了过去,“我不相信,不相信!” 我手一伸,扣上他的手腕,暗中用劲,卓羡疯狂的身子慢慢的委顿,我看着他,心头说不出是同情还是可怜,“卓少主,楚烨从来就不是断袖或者分桃之癖的人,擂台上我向夜求亲,说过娶他过门,是你一直不愿意相信夜是男儿身,我阻拦过你多次你依旧执迷不悟,居然还玩出夜占你清白之身的计谋想逼夜娶你为夫,少爷,你的聪明用错了地方。” 哗…… 众人惊愕,卓白衣也完全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的,看看我又看看夜,终于一声叹息。 夜慵懒的靠着门柱,半仰着头,慵懒的伸手打了个呵欠,清朗的男子之声出口,“日,我饿了,陪我喝粥去。” 卓羡彻底呆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卓少主,承认了吧,和盟主道个歉,一切就此了结。”我叹了口气,摇摇头。 “不是我,我没有故意玩把戏,就是有人强污了我的身子……”卓羡疯狂的叫着,狠狠的打开我的手。 我有些不明白,少年一片痴心为何会用这么蠢笨的方法? 失身于他人,再硬栽给夜,这太疯狂了。 谁知道所爱非人,对方竟是男儿身。 说来说去,夜也是有责任的。 被他推开,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默默的转身。 卓家的家事,不该我这外人多言。 闹剧收场,我也该干嘛干嘛去。 “等等!”卓白衣忽然身体一动,拦在我的面前,目光直直的盯着我被卓羡推开时扬起的衣袖,“此事不是夜侠,却不代表不是其他人,卓某能不能问一声,昨夜日侠在谁房中?” 顺着她的目光,我看到,自己手臂上也有着或青或紫暧昧痕迹,颜色新鲜,一看就是昨天刚弄的。 卓白衣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杀机。 我无所谓的抖抖袖子,“怎么,卓盟主怀疑我?” “不敢,卓某只是想问问,为了清白我想日侠一定不介意说说吧。”话语客气,声音威严,摆明是在逼问我的去处。 说我和幽飏在一起又如何? 她只要说都是我的人自然向着我,我说了也白说。 心头一动,我恍然大悟。 她不是不知道卓羡撒谎,而是她丢不起这个人,她必须圆下这个谎,她要我娶卓羡! “昨夜,日侠在我房中。” 冰泉幽咽,霜冷月华,雪山迸出龟裂的缝隙,缓缓流淌千年的清凉。 在那酷寒中,有一丝温柔,犹如冬日的太阳,暖上心头。 这声音…… 我赫然回首,呆立! 到底谁在说谎 一袭霜白轻衫,仿佛不胜这山中的清晨薄烟寒雾。 袅袅娜娜,远离着尘世硝烟。 他的身上,仿佛拢着一层看不清楚的氤氲,月晕盈天,朦胧着。 人群不由自主的分开,让出宽宽的道路,不敢靠近他的雍容。 尊贵。 让人不敢抬头看,心甘情愿臣服的尊贵。 明明他在浅笑,却无人敢对视。 我感觉到,心猛然被捏紧,紧到没有一丝缝隙,快要被捏爆了,呼吸也被这无形的感觉捏住,停滞了。 捏住我的,正是眼前那高贵的容颜,那轻摇缓步而来的身姿。 如玉如冰,薄而凉的容颜。 似真似幻,深而幽的双瞳。 苍白清凉,梨花嫩蕊的双唇。 我,忘却了身外事,听不到所有叫嚣着的声音,我的双眼我的世界,只有一个人,这缓步而来的霜白轻衫。 沄逸…… 我的沄逸吗? 我曾经丢了的沄逸,他活生生的出现了! 那眉眼,那笑容,那幽幽的牡丹香气,伴随着踏风而来的人影,波波的传入我的鼻间。 他越走越近,阳光打在他的身上,斜斜拉伸着黑色的影子,投射在我的脚下。 有影子,他不是鬼,也不是我的幻觉。 可是,他真的是沄逸吗? 记忆中的沄逸,冰白的唇寻找不到一丝血色,可是他的唇,虽然白却透着浅粉。 记忆中的沄逸,脸色也是清清寒寒,可是他的脸,有丝丝红润的健康。 记忆中的沄逸,极少笑,每每一次嫣然,我都离魂半天。 若说不是,世界上还会有如此近似的人吗? 就连浅漾微笑的角度,都是一模一样,那高贵典雅的气势,若非曾为穆家长子,‘云梦’凤后的他,谁还能有? 若非是他,又有谁配得上那满院白牡丹的花中之冠? 我张了张嘴,想叫他的名字,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从院外到院内,不过短短十数步,却仿佛是千年万年的悠长,他一步步的靠近,我贪婪的看着他的脸,他的每一寸。 站定在我五步之远的地方,他平静的看着我,轻轻瞬了下睫毛,长长的睫毛细微的抖动都被我牢牢的收入眼内。 声音清幽,却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聆听,或者说,从他出现的那刻起,院内早已无声。 “我听闻日夜双侠琴棋书画诗酒茶无一不精,昨夜特宴请二位在房中做客,下棋论道,不觉已过三更,不知我的话能否为日夜双侠作证?”他浅笑有力,话语轻柔,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信,在他的言语间,卓白衣怅然无声。 我痴痴的看着他,早管不了他说的是什么,只是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耳边,是夜传音过来的一个低哼,醍醐灌顶,兜头把我叫醒。 卓白衣一声轻咳,脸色全是尴尬,“少白,你怎么出来了。” “众人面前还是叫我何公子吧。”男子丝毫不因为对面的人是武林盟主而给面子,温柔的一刀撇清自己和卓白衣的关系,“我只是被清早的吵闹惊醒了,出门看看,竟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日夜双侠是盟主的客人,盟主可千万要给人家一个公道,不然岂不是说武林盟主执法不严了?” 轻轻的声音似乎还有些中气不足体质虚薄,却无碍我们将每一个字收入耳内。 不似沄逸少言寡语,更没有沄逸言辞间的冰冷,他只是了了温柔几声,却拥有令人信服的气度。 卓白衣不尴不尬的站在那,儿子在地上痴痴呆呆,她的脸上不断的变换着神色,有些惨兮兮的。 就在所有人都沉默的时候,烟青色的影子飘落,宛然佳人,悠然而立。 幽飏,他怎么也来了? 他左手拎着一个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精神萎顿的女子,我定睛一看,居然是贺时雨。 “盟主,既然少主说是被人下了春药,幽飏恰巧勉强能从空气中察觉一丝j□j的残留痕迹,居然顺着味在后山找到了此人,我想盟主不妨再问问。” 他手指一松,贺时雨软绵绵的落在地上,全身的穴道似乎被点了,竟然没有一丝反抗和挣扎。 我倒忘记了,论媚术,天下谁能出媚门其右,幽飏身为媚门门主,春药,媚药的了解定然远胜他人。 如此快捷的速度,应该是早就听到了什么吧,想也是,我起身这么大的动静,身为练武人的他怎么会没有感觉? 他半侧着身子,目光投射在远远的群山间,事不关己般,盘扣将他的颈项勾勒出优美的线条,也遮掩了青衫下最暧昧的痕迹。 卓白衣茫然的看着幽飏丢下来的贺时雨,后者精神萎靡,身子轻微的哆嗦着,衣衫上沾染了清晨的薄雾,湿湿的贴在身上,也不知道在后山待了多久。 难道是她污辱了卓羡? 回想起前尘种种,似乎有这个可能,可是既然是她,为什么不跑下山而是躲在后山?还衣衫不整如此狼狈? “她的穴不是我点的,我只是将人直接带来了而已,是何门手法,还是盟主自己看看吧。”媚眼微挑,唇角略勾。 一直被点着? 难怪老哆嗦,后山的清寒,被制住了武功的人就等于是个普通人,能不冷成这样吗? 那又是谁点了她丢在后山的? 卓白衣的手伸在空中,有些微的轻颤,若不是如此近的距离,只怕我也发现不了。 “j□j啊?”人群里一个几乎是带着极度敬业的声音蹒跚着冲了过来,一只脚上穿着布鞋,另外一只脚被棉布裹着塞不进鞋里,汲着鞋踢踢踏踏一路拖了过来。 我走前几步,扶着蹦蹦跳跳的他,低声轻喝,“你来干什么?” 他脖子一扬,直愣愣的甩出一句话,“我来看病啊,如果卓少爷确实是被春药所害,那么身体里就应该还残留着春药的药性,只要我看看,就知道是什么药了嘛,而下药人身上多多少少也会沾染些许粉末,很好找的。你要相信我的医术,牵扯到和药有关的事,你不找我就是瞧不起我身为医者的医术,你瞧不起我的医术就是瞧不起我的人,你瞧不起我的人,我……”后面的话,被我一巴掌全部捂进了嘴巴里,他摇摇摆摆着脑袋,几次无法挣脱,勉强认命了。 还找?人家幽飏顺着味都把贺时雨给拎出来了,真想应该已经大白了。 柳梦枫的鼻子凑上卓羡,耸了耸,“‘云雨露’的味。”不等我询问,他已经摇头晃脑起来,“此药是有催情的效果不错,却绝对不会是采花贼惯用的药,因为此药既没有制住武功的作用,也没有迷药的效果,甚至在催情的效果上也不可能说有很疯狂的迷失心智,卓少爷,你说你全身酸软无力,难受,情欲高涨,这绝不可能是‘云雨露’的作用,不如我给你把把脉?”不等卓羡反应,他已经抓上了卓羡的手,闭上眼睛细细的诊着,嘴巴也丝毫不给面子的溜着话,“没有,你的身体里根本没有‘云雨露’留下的痕迹,身上那些还是沾上的,卓少爷,你根本没有中过春药,但是确实有欢爱过。” 卓白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几乎已经沉的象一块黑铁,呼吸也越来越重,恶狠狠地瞪着柳梦枫,“你是日侠的什么人,竟然如此胡言乱语?” “我不是她的什么人啊,也不对,按世俗的说法,我应该是她和她夫君的救命恩人,但是我没想过要她报恩,所以也不算,那就什么也不是吧,不过你不能说我胡言乱语,我本着医德说话,你看不起我的医德就是看不起我的医术,也是看不起我的人,我虽然医术平平,这个脉还是切的出来的。”他手指一伸,当着卓白衣的面抓上了贺时雨的手,“那,那,那,她的身体里有‘云雨露’她才是被下过药的人。” 他拉拉杂杂的说着,我坦然一抱拳,“卓盟主,他虽然说话语无伦次,但是医术应该值得相信,毕竟‘天下第一神医’柳梦枫若是连这个都诊不出来,又如何挣得盖世名声?” 卓白衣的脸顿时从黑变成惨白,我顺势连拍,解开贺时雨的穴道,“姐姐,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如你亲口说来的最真实。” 她慢慢的抬起无神的眼,看看我,又掉转头看看一旁呆呆的卓羡,忽然一咬牙,“是我,是我强了卓少爷。” “不可能,你身体里有药而他没有,他是绝对清醒的,不如说是他强了……”柳梦枫的大嘴巴再一次被我捂的严严实实,他两只手扒拉着我的手掌,奈何我捂的紧紧,愣是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贺时雨一仰脖子,平静而坦然,“要我如此交代我便如何交代,都是我干的。” 夜轻轻飘了过来,手指一抽,从贺时雨的怀里抽出一张微露了小角的信笺,他轻声一笑,递到卓白衣的面前,“不过是有情人私会,盟主多心了,不如赶紧张罗婚事吧。” 纸上,赫然一行小字——今夜二更,我房中小叙,有要事相商,事关日侠,落款卓羡。 我横眼瞪着夜,咬牙传声,“你要说这事不是你搞出来的,我跟你姓!” 夜的回答,只是几声轻笑,妖娆而得意。 纠结与始作俑者 事情的前后实在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就是卓羡事先在夜的房间里留下了一张字条,本以为写着与我有关夜一定会到场,他再撒下j□j造成事实,就一切好办了。 可惜他没想到的是,夜早就看穿了他心里那点小九九,转身就把信笺丢去了贺时雨的房间里,单恋卓羡已久的贺时雨当然开开心心的就去了,结果却迎头撞上了‘云雨露’,以为得手的卓羡摸黑赶紧献上自己的贞操,只想着天亮了把这个事情昭告天下把自己嫁给夜,根本没发现黑暗中来访的人早已经换了对象。 当午夜梦醒,一切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他不甘心自己就这么失身给了贺时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贺时雨一点丢到了后山,硬赖着说是夜与他有了一夜情,也许他想的是当生米做成熟饭,再把贺时雨偷偷放了,单纯的少年被激情冲坏了头脑,根本没想过,夜这么多年的名声,怎么可能如此轻率的被人玩弄鼓掌之间? 至于那块手绢,天知道是他什么时候从夜晾晒在外面的架子上偷走做纪念的,反正现在卓白衣娶小爷的一切准备都贡献给了自己儿子,让卓羡和贺时雨风风光光的完成了婚礼,我也懒得再去计较那块手绢了。 据说卓羡是生死不嫁,被卓白衣直接点了穴道架着给拜了堂,她已经不能容忍儿子再一次给自己丢脸。 以贺时雨对卓羡的维护来看,或许这一次的姻缘对他来说未必是件坏事。 对我来说,一切更是好事。 卓白衣嫁子,我口口声声是贺时雨的妹妹,在亲友来不及赶到的时候,只能当了这女方的主宾,走不脱,心却早已经飞了。 昨天,我不知所措的望着他从容飘去,手上还拎着瘸着腿的柳梦枫,在夜的坏笑中,幽飏领着流星梦幻般的离开,现场一片混乱。 夜知道,什么都知道。 知道幽飏和我之间的事情。 知道那何公子就是沄逸。 我记得他曾经给我过我小小的暗示,让我自己亲自登门求证,是我死心眼的认为沄逸不在了,不需要任何验证。 夜风吹上脸,我嗅了口空气中微凉的气,散去身上浓浓的酒气。 在别人眼中,这是一场风光的婚礼,虽然仓促了些,而我这个唯一的女方宾客,就成了大家猛灌的对象。 房间里的哄闹,和廊下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看着那热闹,摇摇头,没入黑夜的沉寂中。 满院牡丹香,星光灿满天。 一盏黄晕在诉说着主人根本没有休息的事实,或者说,他在等我? 我没有丝毫隐藏行迹的鬼鬼祟祟,如果他是沄逸,他一定在等我出现,如果他不是…… 我敲敲门,里面没有传来允许我进入的声音。 我凝了凝神,听到只有一个呼吸声,悠长平和。 再一次敲门,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我想了想,干脆推开了房门,缓步而入。 烛光下,霜白的背影单薄寒凉,投射在墙上的影子因为烛光而细细的抖动,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飘散。 窗外的白牡丹在月光的播撒中,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他手中轻拈狼毫,勾勒着均匀的线条,整个房间都沉寂在安谧沉静中,让人不忍打扰。 风拍打着窗外牡丹的花瓣,它们在风中嫩嫩的摇摆,他的发丝被吹开,柔柔的散落膝弯。 我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一笔笔细致描着,看着他的动作,不知何时我的唇边已噙上了笑容。 他手中一停,正勾到嫩蕊处,我顺势拿起桌边的黄色染料,递到他的面前。 他举着笔,在笔洗中微微漂去颜色,也没有接过盒子,就着我的手沾了些颜色,描了上去。 我看着一朵牡丹在他的手中渐渐显现,浅晕开了一层黄色的月光,花瓣微卷半舒,正被风舒弄着。 他笔沾浓墨,工整的写下一行字。 ‘清风送我行,莫恋红尘艳,纵然花中绝,不若林中仙。’落款何少白。 他满意的搁下笔,长舒了一口气。 “沄逸……”我出口的两个字,有些颤,却是清晰的字句。 人影优雅,即便是转身的动态,也有着静谧的美,他半倚着桌,身后是半轮明月,仿佛刚刚踏月而来,穿窗而入停留在我面前。 “我知道是你,沄逸。”越是靠近,越是肯定,世界上再类似的人也不可能给我同样的感觉,他是沄逸,就是沄逸。 我慢慢的靠近他,凝望着那双清寒的眼,那薄冰般透润的肌肤,“何字的音也是禾,少白加禾就是穆字,你就是沄逸。” 他大方的任我看着,手指一拈,端起桌子上的香茶,轻啜了口。 “沄逸……” 我想问他,为什么死而复生,又什么怎么离开京城的,现在怎么会到了这里,今天又是怎么出现的如此及时,好多好多的问题了,突然又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那日,你从我身边过,我曾偷窥过你,却什么也没看到。”恍然那日为何那么多巧合,我低头轻嘲着,“你一定知道我在外面,故意算计我的,是吗?” 所以才有了在床榻中蒙面,所以才有了在我想要冲进去的时候突然引人来,若非沄逸谁还能在我心思刚动之刻便已猜到我的下一步动作? 他抿抿唇,微微闭上了眼,喉头一滑,似乎正在享受着香茗的余韵。 “沄逸,如果不是你,我根本想不到有什么理由你会在今天早晨出现,去撒下那样一个谎言。”我的声音逐渐激动,“还有那夜,你分明是告诉我你没死,却我被误会了你是魂魄,加上,加上那个小子搅局,之后的种种忙碌让我再没有来探寻过真想,所以你才出现,告诉我你还活着,是不是?” 我说着,他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听到,犹自做着自己的事,一副我说任我说,不承认不否认不表明身份的态度。 “别告诉我你不是沄逸,我不信,一个字也不会信,你也别告诉我你失忆了或者是不记得我了,外面就有‘天下第一神医’,我可以让他马上给你切脉,有没有病一试即知。”我的声音渐重,一步跨到他的面前,手伸出勾上他薄薄的衣衫,入手丝滑清凉。 慢慢的,手又放了下来,我不想亵渎沄逸,他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不想做让他不开心的事。 他自若的拿过身边画,扫视两眼,仔细的卷了起来,顺势拈起身边的发带,绕了上去。 他的态度让我有些泄气,下面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只能傻傻的望着他的动作。 雪白的牙齿咬着发带的一端,冰白的手指勾起漂亮的弧度,轻巧的绕了几圈后绑成漂亮的蝴蝶结。 手一抛,画轴轻轻的落入画瓮内,发出扑扑的空洞小声音。 沄逸,比以前有生气多了,这一个动作多了几分调皮,竟让我忘记了他的大家出身,他的优雅绝伦。 “沄逸,你说话,说话好不好?”初始的激动被他一番动作,弄的我不知所措,琢磨不透沄逸的心,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我累了,要歇下了。”他终于说话了,却是这么几个字。 我咬着唇,看着他的脸色,却什么也观察不到,终于一声叹息,“你,好好休息。” 从他房间里出来,我多少有些失落。 原本以为,会有激动的相拥,会有诉不完的思念,谁知道却是如此。 想想也是,如果会疯狂,会溢于言表,那这个人就不是沄逸了。 至少他,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没有推开我说出的沄逸二字。 那他为什么不认我? 脚下踢着石头,我听到自己的叹气,一声又是一声,活象丈夫生了孩子却不是自己种一般的懊恼。 “嗤……”房顶上,一阵轻笑闪过,我抬头,某人正没心没肺的摇晃着手中的酒壶,高高翘着腿,舒服的半卧着。 我仰起头,叉着腰,一声母夜叉的大吼,“混蛋夜,你是不是早知道,全部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他的手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我只是点燃了引线,后面的爆炸会多么的绚烂我真的没想到,日子太无聊了,大家乐和乐和,多好?” 是的,我该满足了,沄逸都被逼出来了,幽飏都出手了,柳梦枫大材小用的一展才华了,所有的事情都乱了。 夜啊夜,你到底想看到什么? 你要试探的,究竟是我,还是他们? “日,我已经下山定好了车,后日起程,明日我去向卓白衣请辞,记得准备下。”他不轻不重的抛下一句,人影孤鸿飞舞不见。 这么快…… 为什么夜突然变成这样? 鸡飞狗跳的山中岁月——穆沄逸 紫色的玫瑰风露立中宵,应该是刻意的在等我回来。 牵上他的手,掌心一片冰凉,我心疼的搂上他的肩头,“镜池,为什么不在房里等我?会病的。” “你心疼?”他的眼睛闪了闪,口气带着不善。 天哪,我哪又得罪这位祖宗了。 “当然!”抓着他的两只手在掌心里暖着,迈步走向自己的屋子,“你要是找我,着人喊一嗓子,我立即飞奔到你面前,下次别在外面站了,就算柳疯子肯发扬他的医术,我也不愿意往你嘴巴里塞那苦苦的药。” “喊你?”他一声冷哼,“你在穆沄逸的房里,谁敢去喊?我又不是不识趣的人,到时候惹恼了主子说不定明天就扫地出门了。” 他看到了? 我牵着他的手进屋,关上房门,把他按进床榻间,再用被子裹上我们两人,用体温暖着他冰冷的身体。 他闪烁着紫色双瞳,声音冷冷的,“如果主子要赶人,就明白的说,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闭嘴!”我烦躁的一声惊吓住了镜池,他颤抖着唇,微微别开脸,眼角依稀有水光弥漫。 我抱紧他的身体,感受着掌心下他的冰凉,“别乱想,我说过不会抛弃你,这一生一世,来生来世,我都不可能丢下你,和沄逸出现不出现没有任何关系,知道吗?” 他不看我,也不接受我的细细的亲吻,固执的别开脸,轻轻的吸着鼻子。 为什么镜池这样? 为什么夜也变的古怪? 我捏着他的肩头,心底有股无名的火焰在窜起,“镜池,为什么不信我?就连夜也急着离开,告诉我到底为什么?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们信任?” “为什么?”他的笑容中多了几分凄楚,“因为那个人是你的最爱,你的唯一!” 我猛的一震,犹如被人打了一拳。 依稀似乎明白了,沄逸不愿意理我的原因。 我苦笑,埋首在镜池的发间,声音低微,“镜池,我注定已是负了沄逸,不会再负你们了。” 镜池,月栖,夜,个个对我情深意重,性命相守的,生死相随的,我不可能放下,也无法放下。 一生一世只要沄逸一人,注定是空话,注定不可能实现了。 沄逸,你让我怎么办? 夜的决定无人能改变,他甚至没有等我就独自去见了卓白衣,而卓白衣似乎一直都耿耿于怀卓羡的事,几句寒暄后就答应了夜的辞行。 我再一次来到沄逸的房门外,他似乎刚刚起床,透过敞开的窗台,我看到一抹霜白盈盈坐在梳妆台前,惺忪着的慵懒似牡丹初绽,含苞乍放。 没有看到伺候的小伺,我相信这是沄逸刻意支开了所有人,我们隔着窗户凝视着对方。 他看着花丛中的我。 我望着妆台前的他。 良久…… 良久……… “沄逸,我能进来吗?”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苦涩的开口。 他拈起了牙梳,青丝流泻中悠然的梳理起他美丽的翎羽。 不说话,我便当他答应了。 推开房门,我站在他的身后,手指情不自禁的捧上他的发,另外一只手拈上了他握着的梳子。 手指互相一碰,那清冷的感觉顺着指尖直入心底,我恍惚了神智。 他的手,还是那么冰凉,永远也暖不透。 不假思索的关上了他面前的窗,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缩回了手,我的掌心中徒留一柄牙梳残留着他的香气,幽幽的牡丹冷香。 “沄逸,你是不是恨我违背了当年的誓言?”不想出口的话,终于还是出口了,没有一点弯弯绕绕。 沄逸还活着的消息曾经惊喜的我无法自已,我以为从此就能快乐的相守,可是一切,真的没有想象中美好。 “一生一世一双人。”沄逸低头,手中握着一柄雪白的玉钗,上面是一对并蒂的双莲,他看着莲花,声音惋叹。 他不是不爱我,沄逸的心中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即使嫁给了上官楚璇,他以自杀的方式守护着贞操,为我而守护。 “沄逸,你我都算死过一回的人,前尘的不快都让我们忘记好不好?能重新相守,太难,太难了。”他的发从我的指间滑落,我从身后紧拥着他,在他耳边低语。 该有五年了吧,我终于能再拥抱他的身子,这瞬间,所有的思绪都停滞了,只希望这一刻能永恒。 他的身子,薄而凉,水晶一般剔透。 我想要紧紧相拥,我怕他消失了。 我又不敢,怕他化了。 他往后靠了靠,让两个人的身体贴的更紧。 我心头一喜,还来不及感觉更多他已从我的双臂间挣脱,悄然站了起来和我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上官楚烨,我做到了所有对你的承诺,穆沄逸别无所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吃糠咽菜又有什么关系?”他的声音平静如水,仿佛带着笑,让我不敢面对的笑。 “沄逸……”我伸手想要抓住他,目光与他眼瞳深处的幽咽一触,竟然伸不出去了。 以他的付出,提出这个要求无可厚非。 他的坚持,他的隐忍,都因为我那个誓言,只要沄逸一人的誓言。 言犹在耳,我却变了…… 我张了张嘴,他冰泉一样的眼眸渐渐沉寂,似乎已经从我的神色中明白了什么。 忽然发现,我竟然失去了提任何要求的资格。 曾经得到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沄逸爱我,为我付出,他连命都不要了,我却不能履行那个誓言。 “上官楚璇于我,亦是真心实意,一生愿一夫相待;卓白衣虽为武林草莽,仍不敢有妄念他想;上官楚烨,穆沄逸是否配不上你?”他逐渐冰冷的声音让我越来越寒,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他身为凤后那高高在上令我无法触及的遥远。 “不是……”我低声挤出两个字,“沄逸,是我的错,是我以为你背情,是我放任自己没有遵守对你的话,如今我真的不能丢下他们,我不能负心,不能薄幸,他们与我有恩,有情,有爱,我不能。” “那便象楚烨说的那般,重获的新生,忘却前尘,若非一心一意,穆沄逸不要。”他说的轻飘飘的,没有一丝感情的波动,似乎这一切他早已想清楚。 “不要!”我抓上他的手,他眉头一皱,我赶紧放开,白皙的手腕上已经多了一圈青黑。 我不敢再抓他的手,只是扯着他的袖子,“沄逸,无数次从梦中惊醒,我念着你的名字,我甚至想过在日后隐居的地方建一个穆沄逸的衣冠冢,日夜与我相伴,就在这样摧心蚀肝的日子中我提醒着自己,不能忘记那个人,无论今后多幸福,都有一半要分给这个叫穆沄逸的男子,纵然百年之后也要与他葬在一起,对,我是没有做到当年的誓言,但是我的爱没有减少过一分,沄逸,跟我走,跟我走……”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男子的轻咳,伴随着夜清朗的声音,“日,他们已经收拾好了,不如现在就上路吧?” 啊…… 我猛的推开窗,惊慌了,“不是明天才走吗?” 夜轻哼了声,“今日与明日,你觉得会有差别吗?” 会有差别吗? “夜,给我一点时间。”我几乎是哀求着,从来没有象现在这般的无力。 我几乎能感觉到,夜和沄逸间那不见硝烟的暗战。 他们一个随意,一个优雅,谁也没有看谁一眼,为何空气如此的紧张? “我不介意给你时间,但是千万不要伤了他们的心,别忘了,遥远的‘云悠寺’中,你还负了一人。” 脸色一僵,我痛苦的闭上眼睛。 月栖,我的月栖…… 我抬起脸,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沄逸……” 沄逸的手,优雅的取过妆盒里的小刀,顺着手腕的方向一拉。 “嘶……”清脆的布帛撕裂声传来,我的手中只剩下一缕霜白的袖角,眼前的穆沄逸飘然离开。 “沄逸!”我望着他的方向,想要追去。 “果然如此。”夜的笑声听似随意,却隐含着一丝自嘲,“这么多人,都比不上他一个,我想我知道怎么对他们说了。” 红色的衣袍,飞舞。 “夜,等等!”我穿窗而出,为今之计,只有先阻止夜。 就在我刚窜出窗外的瞬间,夜猛然飘飞的身影突然一停,我急急的冲向他,抓上他的手,“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处理,不要逼我,不要!” “呃。”我的叫嚷忽然终止了,一根修长的玉指从我的胸前缓缓的收回,还有夜的轻笑,“对不起,日,我只能用这个方法才能带走你!” 他抱起我的身体,流星般的朝小屋坠去,院中,一辆马车正等待着,马儿不停的刨着地,似乎早已等的不耐。 我眼睁睁的看着夜把我放上马车,看着他们一个个安定的坐稳,看着马车离山头越来越远,心头,一片悲凉。 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沄逸…… 夜…… 镜池…… 夜锁楚烨 车子在颠颠簸簸的下山,夜抱着我的身体,声音极尽低柔,“日啊,你累吗?累的话就多睡会,一会就下山了,很快的。” 我他妈的不累,你解开老娘的穴道!!! 说不出,我只能恶狠狠的瞪着他,而他似乎根本没看到般声声笑着,竟然从座位下抽出一个小篮子,各样精巧的点心放的满满。 “大家没吃早饭吧,吃点点心填填肚子。”他语气快乐,把篮子递到大家的面前。 镜池拈起一块糕点,望望我的方向,似乎有些奇怪我今天的安静,紫色的双瞳有些不解,“楚烨她……” “她吃饱了,就是可能没睡够,不用理她。”夜轻飘飘的丢出一句,篮子送到流星和幽飏的面前。 镜池,救命,救命啊…… 我无声的哀号着,悲惨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镜池。 镜池看着我的表情,拧住了眉头,“夜哥哥,走这么急为什么,楚烨不是病了吧?” “病了?”还有点没睡醒的柳梦枫猛的一睁眼,爪子伸了出来,“给我看看。” “没病,你先吃东西吧。”篮子似有若无的一拦,伸到了柳梦枫的面前,“你看她这么好的气色,怎么可能有病呢?” 柳梦枫的眼睛在我脸上停留着,停留着…… 姓柳的,我没病,只是被点穴了,点穴了,你听到没,想想办法啊! 内心的呐喊一声接一声,可惜只有眼睛能不断的乱眨求救。 “看上去是没病,不过她眼皮跳的很厉害啊,难道是没睡好?还是抽筋了?”柳梦枫一本正经的望着我,“如果是眼皮跳,那你还是闭上眼好好的休息下吧。” 我心头一阵气结,气血上涌。 “师傅,漂亮姐姐到底怎么了?”流星抓着糕点,古怪的盯着我,拽了拽幽飏的衣角,“姐姐眼睛很有神啊,不象是没睡醒。” 我两眼放光,冲着流星直眨眼。 我的乖乖流星啊,就是你聪明啊,我的宝贝啊,快救救你姐姐我啊。 幽飏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似乎明白了什么,终于拗不过流星的动作他伸出手,“不如我看看吧?” 夜一只手搂着我,一只手如灵蛇般探了出去,直扣幽飏的手腕,口气却是谈笑风生般,“她是我妻主,我还不了解她?门主不必费心!” 一句话,扣死幽飏外人不该干涉夫妻内事。 果然,幽飏手一停,缩了回去,目光冷然淡漠,闭起眼行功打坐。 不要啊,幽飏,这里只有你能救我了,解我的穴啊,解开啊…… 夜轻声一笑,似乎在嘲笑我的徒劳,把我的脑袋往他肩窝处一靠,“我看你也是累了,睡吧。” 睡屁啊,老娘要解穴,要下车! 可我的身体,被他半抱着,脸蛋对着窗外,只能隐约的看到绿色的草木从眼前划过,离山顶是越来越远了。 求夜是没用的,他看样子也知道是铁了心了,我闭上眼缓缓的运着气,看能不能冲开被夜制住的穴。 夜的手法独特而诡异,点的不止是穴道,连血气,筋脉一起给截了,可怜的我不止是要冲穴,还要打开被禁止的血气和筋脉。 丹田里被封印的气息被我暗暗的抽动着,很慢,却缓缓的律动着。 夜,你熟悉我,却忘记了,重生之后的我,即使全身穴道被封,只要给我一个时辰,我就能全部打通。 热气一阵阵的冲着我的穴道,全部麻木无力的身体渐渐恢复着,只剩身上几个大穴,一口气冲破,我就能自由了。 “啪……” 背心一凉,一股阴寒的力道从脊背透入,将我刚刚冒头的真气活活压制回了丹田中,顺势再次封住我一排穴道。 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夜对我爱护的抚摸的一个动作,这其中的苦,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彻底了没了念想,只有一种悲凉弥漫上心头。 我没有怪夜的意思,更没有怪沄逸的意思,整个事情错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我。 我的多情,让我给了沄逸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许诺。 我的猜忌,让我没有坚定对沄逸的爱,他坚持了他应该坚持的,本该得到他应该得到的,而我做不到了。 夜,不过是在这不可调和的矛盾中替我做出了决断,纠缠也好,痴迷也罢,结局其实都是一样,我不会放开镜池,不会放开月栖,也不会放开夜,和沄逸继续下去伤的是两个人。 我只是没有想到,夜会这么突然,这么的不给我半点机会。 我更没想到,他会选择与沄逸的面对面,让我在尴尬中不知所措。 沄逸的割袍断袖,是否也是因为他突然的出现被激的呢? 夜啊夜,你为什么会如此? 我的心绪一路不宁,马车也一路不停,下山之后甚至没有在镇上落脚,而是一路出城直奔正西而去。 其实大家多多少少都看出了我的问题,只是其他人无权干涉夜的行为,镜池又依稀猜到了什么,目光深沉的看着我,偶尔一声叹息,别开脸。 夜晚的投宿早已经在百里开外,我无奈的被夜抱下车,放上床,他的动作随意而自然,根本无视于我的怒目。 他面对想要伸手的镜池,抱着我的身子一晃,我的衣衫擦过镜池的掌心,“她这两天肯定不老实,晚上我陪着吧。” 镜池嗫嚅着,终于忍不住张张嘴,“你总不能点她一辈子吧,她要跑终是要跑的,这样强抢来的,我不要。” “谁说她会跑?”夜伸手拍开我的穴道,“你自己告诉他,你会不会丢下他跑回去跟那个穆沄逸在一起?” 这样的时候,我能说什么? “镜池,我不会丢下你们。”被点了一天,我的嗓音有些哑。 “那为什么……”镜池不解的看着夜,又看看我。 “我只是不让她干傻事。”夜一声冷哼,“你认为以她的性格被人拒绝了会干什么事?” “硬抢!”镜池毫不迟疑的两个字,说的我脸上一片通红。 真不给面子,我有那么丢人吗? 可对象是我爱的人…… 好吧,我承认,我会抢,天王老子面前我也抢。 “卓羡的事我们已经让卓白衣面子无光,容颜尽扫,再当面抢人家的小爷,以后江湖上行走很麻烦的,所以我只好把这个惹事精给带出来。” 我咕哝着,“那你不会好好的跟我说,非要这样吗?” 夜轻佻的勾上我的下巴,“我看那个小子不顺眼,刺激他一下不行吗?” “行!”我无奈的瞪着两个人,“现在能放开我了吗?” 雪白的手指在我面前摇了摇,“不行!” “为什么?”我瞪大了眼睛,僵硬的躺在床上,惨兮兮的。 “因为……”他呵呵的笑着,薄薄的面纱微微的抖动,“因为你的他三日后就要另嫁了,我想看看他多嫁几次!” 什么? 沄逸要嫁给卓白衣?就在这几日? “夜,你放开我,放开我。”我开始放大嗓音的叫着,可惜只叫了一嗓子,就被雪白冰凉的指头戳上了穴道,说话的权利顿时被剥夺。 “他都不要你了,你还想着干什么?”夜打了个哈哈,“洗洗睡吧,明天继续上路,三五日后,应该也有五六百里地了,你就绝了想法吧,我不会让你回去抢人的。” 一切,再次归于原点,夜将我所有的心思都算计到了极点,他不会再给我任何机会跑出他的掌心,也不会让我有机会去带走沄逸。 绝,好绝。 狠,好狠。 我只能干听着沄逸嫁人的消息,默默的数着流逝的时辰,身体一点点的冰冷。 五年前,我放弃了夺走沄逸的机会。 五年后,难道一切都会重演? 在我好不容易知道他还活着的时候…… 夜晚,当烛光被掌风扑面,细腻如水嫩豆腐的肌肤贴上我的脸颊,夜轻轻的笑着,“日,如果我给你选择的机会,让你看我脸的代价是放弃穆沄逸,你肯不肯答应?” 看他的脸,意味着夜从此属于我,身心都属于我,不离不弃。 可是放弃沄逸…… 夜是想知道他和沄逸,谁在我心中最重吗?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的穴道被点着。 此刻,我多么幸运自己的穴道被点了,因为我不需要回答。 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我永远做不出这个选择,所以夜替我做了选择。 我贪心,我想拥有全部,这是我唯一能想出来的答案。 但是不可能了,一连三天,马车在不断的疾驰,夜伺候我吃,伺候我穿,伺候我的拉撒,寸步不离,我所有的希望在寸寸的幻灭。 三百里了,我们已经离开‘蓝清山’三百里了,已经是半夜了,如果天亮就是沄逸成亲的日子,这距离也是我三个时辰之内能跑的极限了,今日再不走,我将不再有机会抢回沄逸。 “夜哥哥,我好难受,师傅的气不能进入我的筋脉,你能帮帮我吗?”隔壁是流星痛苦的小小j□j。 “我看看。”夜轻轻的下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就在门合上的瞬间,窗户被无声无息的打开,窗外人手指一弹,一缕劲风弹上我的穴道,就这一点外力,已足够我全部的内息解放,我身体弹射而起,“谢了。” 是幽飏!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出手帮我。 “替我告诉他们,六个时辰内定回。”我身体飘出窗外,朝着‘蓝清山’的方向直奔而去。 偷 人 迎着夜晚的风,我纵马风驰电掣的疾奔着,只恨不能快些,再快一些。 其实夜,根本是要放我走的,不然以他的功力,不可能察觉不到我在房中的动静,以他的心智更不可能一个人跑出去丢我在房间里。 夜啊夜,那你这么多日,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我猜不透,想不穿,看不懂…… 到了山脚下,我将马栓在树上,轻身纵向山顶,已是后半夜的时分,山上还是灯火闪烁,不少人进进出出忙活着,似乎正在为什么忙活着。 只能依稀的看到,到处都是红色的喜庆绸带,挂满了门楣窗棂。 沄逸真的要嫁卓白衣? 我不信! 若说嫁上官楚璇是为了穆家,若说那时的他要保住我不得不嫁,那么现在仅仅因为一个所谓的为正夫,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语而嫁,太荒唐。 避过所有人的耳目,我落在沄逸的窗下,惊觉里面有两个人的呼吸。 一个薄弱短促,是没有武功的人,属于沄逸。 一个悠长有度,功力不低,是谁? “盟主,少白一介平民,能得你如此相护,却是平生大幸,少白铭感五内,永记于心。”这,是沄逸的声音。 那另外一个人,是卓白衣了? “卓白衣只愿能永远这般待你,呵护疼爱。”卓白衣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刺耳极了。 不用你疼,姑娘我的男人我自己会疼。 不用你呵护,我自己会捧在掌心里宝贝,你疼别人去吧。 沄逸的声音带着轻松的笑意,“我相信,盟主是重信守诺之人,说到一定会做到的。” 他是在暗讽我不重信不守诺吗? “那也要少白给机会让我表现。”卓白衣呵呵笑了,“夜深了,我已是扰了你休息,明日事情还多,少白好好的休憩,所有的事情我着下人去办,你就不要操心了。” “谢盟主。” 他们在里面谈笑风生,我在外面咬牙切齿。 明天不是都要成亲了吗,有那么多话要聊吗?老人家你嘴巴不累啊。 门吱呀的一声响,我飘落屋檐之上,看着从来高高在上的沄逸漫步缓缓,将卓白衣一直送出院门之外,心头的怒火腾腾燃烧。 当他刚一合上院门,我早已按捺不住,唰的落在他的面前,面沉如水。 “你就这么想嫁他?”我黑着脸,凝望着心头最爱的那容颜。 他的脸,在月光下薄薄的闪着氤氲,象那夜美丽的牡丹花,唇角边还挂着一缕未曾收拾的浅笑。 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沄逸,真的多了几分人气,他懂得笑,懂得开心。 这是我曾经,最期望看到的。 可是现在,我的心头酸溜溜的,象咬着一个青橘子,又苦又涩。 他没回答,直直的越过我朝房中飘去。 还是那么的圣洁,还是那么的高贵,可这不回答比回答还要让人难受。 我竟然已经失去了问他这句话的资格吗? 伸手一抄,我将那与我擦身而过的身子捞了回来,紧紧的抱在怀里,贴着他的后背,嗅着淡淡发丝冷香,“沄逸,我来带你走,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错失你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 “我若说不,你会松手吗?”他淡淡的声音飘送着无奈。 我坚定的摇摇头,“不会,你一日不答应,我锁你一日,你一年不答应我锁你一年,你一世不答应,我锁你一世,穆沄逸只能和我上官楚烨在一起。” 我抱着他的腰窜上房顶,风吹起他单薄的衣衫,仿佛即将乘风九天而去的仙子。 想了想,我又抱着他窜回了屋子里,扯过床上的被子,牢牢的把他裹了起来,“你还有什么要带的?” 他不言,睫毛一瞬,我听到了雪落枝头飘下的声音。 我脚尖一点,如流星般的朝山下坠去,怀中,是沄逸蚕宝宝一样的身子。 马蹄清脆,在深夜的官道上远远的传开,我放着缰绳,环抱着身前的沄逸,朦胧的山影从眼前不断的倒退,风吹起沄逸的发,打在我的脸上,有些痒,又有说不出的开心。 我没有点他的穴,他也没有挣扎反抗,一切就这么看似平静实则又那么古怪的发生了。 说抢也对,我只是抓了人就跑。 说不是抢好像也没错,因为他没反抗。 我抱着他,心中激荡着情怀,有得意,有开心,不时的看看他靠在我肩头的侧脸,直到感觉到了那种真实,才不由自主的微笑,继续赶路。 他一直没有动过,我也无法猜测他究竟是认命了还是累的睡着了,不敢触碰他,只是隔着被子虚虚的环抱,怕他突然动了落马。 忽然,他的身体动了动,我吓的一拉马缰,“你,你别跳。” 他的睫毛颤了颤,抬眼看了看我,眼神中仿佛写着笑意,又仿佛是怒意,“你怕我跳下去?” 我一把圈紧他的腰身,死死的搂着,却还是不放心的放慢了马速,“我不会让你跳的,你别乱动。” “怎么,动也不让了?”他愈发的动的厉害,似乎是耍性子的孩子。 这样的沄逸,从未见过,我该怎么办? 我小心翼翼,“沄逸,你要干什么你说,别乱动,会掉下去的。” 清寒的目光一扫我的脸,“我要你放开手。” 放手?放手让他跳下去? 我视死如归气壮山河的一声,“不放,死也不放。” 旋即又是谄媚的哈拉,“你换一个要求吧,放手我是不会的。” 那犹如仙子坠入凡尘的面容水晶剔透,他的眼神斜斜的瞥了我一眼,“你放手,我很热。” “热?怎么会热?”我古怪的扫视着他,讪讪的垂下头。 刚才山中冰凉,我又是夜半偷人下山,沄逸在我心中他的身子一向是风吹就倒,水碰就化,含在嘴巴里我都怕他融了,完全忘记了早已经下了山,纵然夜晚凉,现在也是即将七月流火的日子,我居然拿个大被子死死的裹着沄逸,能不热吗? 果然,那半透明的无暇额头上,沁出了微微的汗珠,衬着他的脸也有了些微的粉色。 看看天际,隐约已经有了浅蓝的痕迹,我松了松裹的紧紧的被子,透进一丝微风,“沄逸,这样好些吗?” 他没回答我的话,闭上眼靠着我的肩头,舒服的睡了起来。 他的呼吸,细细的打在我的颈项,温热的冷香。 这是真实的沄逸,被抱在怀里有温度的沄逸。 最后,紧裹着他的被子被我摊开罩着两个人,既不会让他太热,又不用担心风吹坏了他。 我和他,也更加的贴合,臂弯中的单薄,传递着两个人的体温。 本来应该快马扬鞭的我,却还是放慢了些些速度,这让我预期回去的时间有些变化。 日上三竿的时候,怀里的沄逸终于睡醒了,低头看着他,唇角带着些许的松散浅笑,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优雅的打了个呵欠,安静的睁开眼,欣赏着路边的风景。 “沄逸,你饿不饿?”我低声询问着。 他置若罔闻,目光依旧看着掠过的景色,扬起秀美的颈项,享受着风吹过的舒坦。 “沄逸,你渴吗?”他的表情让我惊艳,偷窥着他的每一分表情,哪怕只是眨眨眼,我也能兴奋好久。 一路上,只有我的自说自话,人家是连屁都没有回应一个给我,看累了就闭上眼睛休息,直到我回到住着的客栈。 刚刚下马,我还没有来得及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赫然看到那熟悉的马车正停在客栈的门口,大小竹一个套着马,一个往车上搬着东西,看到是我,同时一声欢呼,“师傅,你总算回来啦,夜师傅说如果再过半个时辰你不回来我们就起程了。” 车帘子被挑了起来,流星扬着他无双的可爱笑容,“漂亮姐姐,等你好久了,还以为你要漂亮哥哥不要我们了呢。” 我抱着沄逸下了马,转身窜上马车,轻轻放下他。 马车很大,一向奢侈的夜更是将里面布置的豪华舒适,放了全铁制的小几,绒布团团裹着,所有的杯盘下都有磁石,也不怕马车颠簸摇晃,甚至还有一张贵妃塌,沄逸就被我放在榻上,让他休息一夜的奔波。 “我说了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这话是对镜池说的,他撅撅嘴,被我飞快的在唇上偷了吻,在人前极要面子的他迅速红了脸,不言语了。 一旁半倚着的夜悠悠闲闲的拿着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只看到白皙的手指均匀的骨节在我面前晃啊晃啊,晃花了我的眼。 我蹭到他的身边,轻轻握住了那摇晃着的手,“夜,谢谢你。” 他只是轻哼了声,“果然啊,我的脸都留不住你的脚步,哎……”似真似假的一声叹息。 就在这个时候,软榻上的沄逸无声无息的睁开了眼,盯着我的脸,“我饿了。”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座位下抽出夜的食篮,讨好的伸到沄逸面前,“你先吃点,比宫里的强多了。” 他轻拈了块糕点,“我渴了。” 飞快的从桌子上端过一杯刚沏好的茶,“明前的茶,小心烫。” 耳边,是不轻不重的两声哼,我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傻呆呆的回头。 夜惬意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手指捏着扇柄,却像是捏着我的喉咙。 我咽咽口水,忽然发现,桌子上只有五杯茶和两个空杯子,我好巧不巧端走的,是镜池面前的水杯。 再看沄逸,他悠闲的拈起一块糕点,咬了口,再啜了口茶,微笑…… 潮流暗涌 沄逸吃完就睡,对我依然是爱答不理的样子。 夜靠着车壁,扇子搭在胸前,似乎是睡着了。 镜池一个人垂着头,扭着手指头,自己玩自己。 幽飏端坐着调息,不时蹙下眉头。 流星眨巴着大眼睛,贪看着窗外的风景。 柳梦枫端着他的医书,一个人看着津津有味,车厢偶尔传来几声翻书的声音。 车轮碌碌,外面的大小竹谈笑风生,两个人的世界竟然比我们这七个人的车厢热闹多了。 我在夜和镜池的中间活活用屁股挤出一个位置,镜池挪了挪,依旧玩着他的手指头,揪扯着衣角,闷头不吭声。 我的巴掌盖上他的手背,他抽了抽手想要缩回去,被我死死的按住抓着撰进掌心,凑上他的耳边,“我没注意,倒杯茶向你请罪。” 我斟满一杯茶,捧在手心里,讨好的递到镜池的面前,“我赔罪好不好?” 镜池的手轻轻推开了我面前的茶,脸别到一边,不理不睬。 他在意沄逸,比任何人都在意。 我那杯茶,给谁都没关系,可我给了沄逸。 赔着笑脸,我把茶高高的举过头顶,“我的镜池爷,真不是故意的,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幽幽的一声叹息,“是啊,无意之举,因为无意才最能体现心中的想法,他终究是无人能企及的。” 镜池的声音,有说不出的悲凉,我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无法让他释怀。 身边的夜一动不动,似乎睡的正香,我一把扯掉他放在胸口的扇子,压低声音,“别给老娘装睡,快帮我说两句好话。” 慵懒的语调,带着不清醒的睡意,夜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我,“你家的爷关我什么事,我不过是个煮饭公,下人而已。” “放屁!”我已经管不了什么矜持了,“你难道不是我的男人?什么叫煮饭公?什么叫下人?” “我是你男人吗?”他动了动,懒洋洋的靠着,姿态之美就象一条美男蛇般,“三媒六聘倒是说了不下几十次,在哪呢?” “你说的!!!”我松开手,一把掀开帘子,“大小竹,给我找个最近的城镇,打尖。” “知道啦,师傅!”两个人的回答声轻快的传来。 夜轻声的一哼,老神在在的拿起我手中的茶,快乐的啜了起来。 忽然,我发现,镜池一直低垂着的脑袋抬了起来,眼睛眨了眨,却是更加失落的神色,满满的低垂而下。 又是两道目光的投射,来自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清醒了的沄逸。 该死的,镜池跟了我这么久,无身份无地位,名分什么的也没给过,虽然他不介意,但是我大张旗鼓的下聘给夜,却让他更加感怀自己。 还有沄逸,人抢了,难道就这么跟了我? 这么多年,生死离别,总不能就这么着吧。 忽然有些明白了什么,我一捏夜的手,“你阴我!” 两根手指,轻轻的拎开我的爪子,“有吗?” “夜,我知道你委屈,我答应你的也一定会做到,但是不要让我太为难,好不好?”我低叹着,头疼欲裂。 他翻个身,装作没听见。 “好!”我一咬牙,“不就是要聘礼么,镜池的,沄逸的,要什么自己说,老娘烂命一条,能给你们的全给。” 忽然一声吼,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了我的身上,流星忽闪忽闪眼睛睁的老大,表情跟看到了街边的疯子没什么两样。 我手指一伸,“谁还要聘礼的,说话。” 柳梦枫抬眼看看我,垂下头继续看他的书。 流星捂着嘴巴,一脸担忧。 幽飏一直在入定,表情都没变化一下。 马车忽然猛的一停,我差点滚地葫芦一般掉了出去,幸亏反应及时,脚下一用力,让自己稳稳的站住。 “搞什么鬼?”我脑袋伸出窗外,“怎么驾车的?” 大小竹同时回头,迷茫着,“师傅,不是你让找最近的镇子打尖的么?” 果然,四周人流嘈杂熙熙攘攘,各种招牌酒帘林立,是个繁华热闹的地方。 我跳下车,想要伸手扶人,夜已经飘然立在我的身边,刚刚摸上镜池的袖子,他轻轻甩开了我的手。 就在我尴尬的时候,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放进我的掌心,是沄逸。 虽然不和我说话,这样算不算有了点松动? 我心头一喜,扶着他小心翼翼的下了车,刚刚迈腿,夜的声音已经传来,“今天我很累,叫店家送吃的过来。” 镜池看看我,似乎想要张嘴说什么,清瘦的脸蛋上有抹不去的失落。 “镜池,一会我去找你。”低声说着,只希望能哄哄他开心。 镜池的脸上稍霁,还没有来得及点头,沄逸的手已经搭上了我的臂弯。 “楚烨,送我去房里,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吗?”沄逸温婉的一声,让我忽然回了神。 是啊,分别这么长时间,我没有来得及问一声沄逸是怎么离开皇城,怎么丢下万人敬仰的凤后之尊来到这里的。 他又是怎么流落江湖,到了卓白衣的身边? 沄逸的身上,围绕了太多太多的谜团,每一个都那么的不可思议,每一个都让人捉摸不透。 他终于肯和我说话了,这已经让我太开心太开心了。 只一个分神间,镜池早已经不见了踪迹,只有沄逸高贵翩然的站在我身边。 心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我陪着沄逸到他的房间,或许是曾经对他的在乎让我已经养成了太过小心,或许是重新得回心头所爱让我患得患失神经兮兮,或许是自知对不起他想要弥补什么,或许是沄逸的曾经的养尊处优让我生怕照顾不好他,我几乎是带着崇敬的心绕着他转。 我知道我完全是放弃了自尊,放下了身为女子该有的地位骄傲,可是对他,不,对所有我爱的人,自尊又算什么?骄傲又算什么? 如果自尊能换来他们永远的陪伴,如果骄傲能博取他们开心一笑,我要那个东西干什么? “沄逸,能和我说说,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你是不是诈死?”我发现自己,老是情不自禁看他地上的影子,似乎在寻找着安慰,生怕他不见了。 他摇摇头,笑而不答。 我还想追问,小二的饭菜已经送了上来,我只好选择闭嘴。 安安静静的一顿饭,却是五年间从来想都不敢想的,我会有一天与沄逸单独的坐在一起吃饭。 自从他进宫带上了凤冠的那一天起,这就成了我最奢侈的梦,撕心裂肺之时又何曾想到会有今日的温馨。 看着他斯文的慢慢吃着,我忽然没有半分饿的感觉,只要能这么看着,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吃完,我放下碗,“能问问你是怎么出宫的吗?” “凤后死了,穆沄逸就出来了。”他浅笑如水。 “皇姐……”忽然想起,我已经不是逍遥王爷,上官楚璇与我也没有半分的关系,“她会放你?” “她不知道。”他略一思索,“也许知道,却无法阻拦。” “因为神族?”我想到的理由,只能是这一个,声音忽然变的有些激动,“是不是,是不是他?” 那个他,我没有说名字,似乎也不用说,沄逸能明白的。 能在上官楚璇面前带走人却让她没有反抗能力的只神族的人,会做这样事情的,也只可能有一个人。 沄逸摇摇头,依然平静,“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已是在城外的客栈中,身边只有一张纸条,说你已离开皇城,让我自己寻找。” 自己寻找? 所以才有了他流落江湖,才有了在卓白衣身边的等待,因为只有武林盟主才有寻找江湖隐侠的能力。 沄逸的话不多,连语气都是云淡风轻。 只有我知道,一个从未出门的男子,一个丰姿绝色的单薄之身,从前呼后拥到孤独上路,要吃多少苦。 欠他的,都是我欠他的。 清寒之姿,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从不说自己的心头的苦,从不表达自己的累,纵然生死分别,也是那么的随意淡然。 他甚至算不上有趣的人,不会逗趣,不会调笑,话语都少的可怜,极少有情绪的波动,只有我从这了了几字当中,听到了他的艰辛,他的付出。 “沄逸……”我忽然抱上他的身子,用力的抱着。 他微笑着,任我轻拥,只是放松了身子,靠在我的肩头,“五年了,或许我真的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低头,他的脸上有浓浓的倦意,身子却柔软,沉落在我的怀抱中,“楚烨,今夜陪陪我。” “嗯。”我重重的应了声,眼角依稀有什么滴落,我微微的别开脸,笑了。 悲催的四人世界 我以为我在沄逸房里过了一夜,第二天必然有一番狂风暴雨,就算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么壮烈,镜池甩脸子耍性子总是有的。 可惜我错了,预期的山雨欲来风满楼没有到来。 我还以为,最少也要得到夜的几声轻笑着的嘲讽,或者是和昨天晚上一样索性不做饭,让胃口被他养刁的我凄惨一阵子。 但是我又错了,夜不但亲自敲开门把早饭端了进来,甚至还轻声细语的说了一句,一会一起午饭。 我应该高兴的,可我却笑不出来,老是无缘无故的后脊梁发冷,全身泛鸡皮疙瘩。 全副武装的准备,结果却换来这样的情形,就好像一个大力士股足了力气让人用大铁锤砸一下,可对方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头捅了捅一样。 挨骂难受,不挨骂更难受。 原来我就是传说中的贱骨头。 除了这三个字,我想不出有任何理由解释我现在的思想。 夜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只是把盛着餐点的托盘递到我的手中,我傻傻的接过,看着风中飘飞的红影,惊愕。 “夜,你,你穿男装了?” 一口咬到自己的舌头,我疼的龇牙咧嘴,却也证实了眼前的一切不是我在做梦,是真真实实的存在。 夜他真的穿男装了。 他穿的不是男子喜欢的丝袍,而是锦缎绸衣,一排金色盘花扣从脖颈一路扣到大腿,在腰身处一收,贴身的长衣勾勒出线条优美的肩头,修长的手臂。 忽然丢下了繁杂了艳丽大裙,这样的身姿多了几分弱柳扶风的飘摇,那胸型腰身完美的被显现,曲线优雅。 夜身材本就颀长,这样那j□j的臀部曲线,腿部线条全部都尽入眼底,加上他本就摇曳多情的姿态,行走间已经让人魂不守舍,魂魄离体,魂牵梦绕…… 他伸出手指,在我的唇边一掠而过,“怎么,一个晚上饿坏了,对着我的粥留什么口水。” 我是对着粥流口水吗? 他穿的风骚妖娆曲线毕露居然没有一点自觉!!! 金色的盘扣艳丽的长袍活脱脱一个新嫁的小郎君,谁让他这么穿的? “给我换回女装!”我压低声音不想让酸味窜出来,心头已经有了小火苗粗粗的烧了起来,这样的夜除了我不想给任何人看到。 “哧……”他扭着腰转身,“不是你赖着求着叫我换男装的吗?说我女装勾引人家青春少年郎,怎么说变就变了?真不愧是朝三暮四的主。” 这叫什么?指桑骂槐?人家是指名道姓的讽刺呢。 我的脸越发的黑沉了,“穿男装可以,给我裹严实点,别穿这样的。” 肩膀抖了抖,丝丝媚笑,“凭什么?” 我一掌劈出,他飘飞后退。 如影随形的跟上,一把揪向他的衣衫,他手腕如蛇,点向我的手掌。 忽然,我不多不闪,直愣愣的被他一指点上脉门,全身一麻。 夜也惊住了,愣了愣神,就在那瞬间,我放在腰侧的手猛伸了出去,狠狠的捏住一个部位。 腹部以下,大腿中间,软软嫩嫩的部位。 我冷笑着,“夜,别给老娘耍心眼,真当我不敢j□j你?” 他大咧咧的撒开腿,随便我握着,吊儿郎当,“我喜欢在秋千上做,那滋味不错。” 我:“……” “记着,中午过来一起吃饭。”我在夜的笑声中重重的甩上门。 吃饭? 人家都主动示好了,我能不去? 不过我牢记了上一次的教训,打死不多手,打死不夹菜,只吃我自己的! 沄逸没有任何争抢座位的意思,远远的主动坐在了我的对面,浅笑微漾中永远是琢磨不透的心思。 镜池和夜,似乎也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反应,我暗中吐了口气,或许只是我的多心。 “吃饭吧!”我端起碗,埋头就吃,心头默念着…… 不看,不管,不夹菜,不多事…… 刚刚伸出筷子,还没有挨着我面前盘子的边,我的碗里忽然多了一块排骨。 镜池几乎是用砸的动作丢进我的碗里,筷子还在半空中,排骨已经进了我的碗,敲着碗沿叮的一声脆响,激起了几粒饭粒打上我的脸。 有这么夹菜的?我很怀疑他的实际目的是把排骨砸在我的头上。 “我自己来就……” 声音还没落地,碗里又多了几片鲜菇外加一个鸭腿。 鸭腿是夜放的,手法之利落,动作之迅猛…… 吃饭不要动武啊,对消化不好。 鲜菇么…… 沄逸的手优雅的缩了回去,那么秀逸的动作居然有如此快捷的速度,赞叹,再赞叹。 我的筷子,还在盘子边的空气中挺立着,就这么硬生生的缩回来,好像不太好吧。 瞬息的犹豫,碗里又多了几片百合,几片青椒,白白绿绿红红好不热闹,我端着沉甸甸的碗,还能说什么? 吃呗! 我扒,我扒,我用力的扒…… 塞了满嘴的鸡鸭鱼肉,活活的没啃到一粒饭,这不算悲惨的,悲惨的是我碗里的塔还有越堆越高之势。 夜拈着酒杯,细细的把玩,沄逸雅致的端着碗,举手投足充满皇家风范,镜池低头小小的咬着菜心,三个人出奇的和谐,没有半点烽火硝烟。 “日,要陪我喝一杯吗?”夜的声音满是纯真的清澈,似乎什么都没干。 是的,他没干,什么都没干!!! 沄逸雪白的手指握着的筷尖上夹着鸡片,真难为他还能继续往上放而不塌下来,“你昨夜没怎么休息,累坏了吧,吃完去睡睡吧。” “啪!”鸡爪子甩进我的碗里,镜池继续秀气的吃着饭。 好眼神,好功力,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如果从小练武,个个保证都是旷世奇才。 如果说吃饭是折磨,那么睡觉简直就是摧残,荼毒,蹂躏,欺凌了。 沄逸浅眠,昨夜的休息时握着我的手才能闭上眼睡去,我只要略微一动,那双眼睛立即睁开,清明的神色让我非常怀疑他究竟有没有睡过。 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每一次我夜探后宫时,他都是悄然立在窗边,仰望一轮明月。 这么多年,心思重的他根本不曾有过安心合眼的时候,我没其他的愿望,只是希望沄逸能安安心心的睡觉,能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昨夜,我根本没有碰过他,两个人唯一的接触只是单单的握着手,我看着他入眠而已。 我躺在榻上,脑袋枕着双手,回味着刚才难以下咽的一顿饭,心里想着如何晚一点溜去沄逸那陪陪他。 门上几下轻扣,有礼矜持,“楚烨,我能进来吗?” 沄逸!? 我迅速的翻身下床,拉开门。 门外的沄逸只着了一件薄薄的单衫,衣袍松松的挽着,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他平和而冷凝,“我睡不着。” 握上他的手,寒而凉。 “到我这睡吧,我陪你,和昨夜一样。” 他微微颔首,被我扶在床榻里侧。 闭上眼,他的手伸入我的掌心中,“这里,有楚烨的味道,很暖。” 我柔柔的笑了,一只手抚过他的额角,掖了掖他的被角。 “扣,扣,扣……”房门上哔哔啵啵几下响动,是镜池低沉中带点凄凉的声音,“楚烨在吗?” “呃……”我抱歉的看着睁开眼的沄逸,抽出手掌下床开门。 一袭紫衣,淡淡的飘送着薰衣草的气味,他的身影隐在黑暗中几乎找不着了,只有手中的一个小小枕头,抱着。 “我做噩梦了,你陪我。”几乎是强势的挤入我的房内,对沄逸在我房间里的事实没有半点的诧异,只是眼中闪着簇簇的光,瞪着我。 无奈的往中间一挺,我摊开一只胳膊,“来吧,我陪你。” 他重重的往我胳膊上一压,枕着我的手臂,抱着自己的枕头,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大被同眠,沄逸与镜池。 多么的风光霁月,多么的幻想连连,心底的苦只有我自己知道。 不敢动,不能动,我就是个僵尸般硬挺挺的,一只手握着沄逸的手掌,一只胳膊被镜池枕着。 忽然,窗户吱呀一声开了,窜进一个艳红的人影,看到此刻的场景后,啧啧的发着赞叹。 “你来干什么,想勾引我明天趁早,今天没位置了。”我没好气的瞥他一眼。 “夏日蚊虫多,我那个房间睡不成,上你这来蹭蹭。”他在床沿走来走去,不时的瞄瞄那个,看看这个。 我拱了拱被子,确认遮住了三个人的身体,才艰难的抬起脸,“蚊虫多找柳呆子去,配副驱蚊药。” “他睡了,明日吧。”他手一伸,一卷长绫从掌心飞出,两头分别缠绕上雕花木床的柱子,“今日借你宝地一用!” 我看看悬在头顶的长绫,目光呆滞,夜他……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身体飘飘一落,他坐在长绫之上,脚尖踩了踩我的肚皮,“一起睡吧!” 我睡你个大头鬼啊,你睡在我头顶上,就支撑着个红绫,要是半夜你故意掉下来,我还不被你压变形? 还有,睡大半夜的睁开眼,看到一个红红的人影在头顶一尺的地方飘啊飘啊,晃啊晃啊,还不吓出尿来? 他掌心一辉,烛光顿灭,所有的一切都陷入到黑暗中。 偶尔,能听到几声这样的咬牙切齿。 “混蛋,你的头发搔在我脸上了,拿开你的毛……” “将就将就下,睡着就没事了……” “喂,什么东西湿哒哒的滴在我脸上,你流口水啊……” “哎呀,忘记还有壶酒没收,抱歉,抱歉……” 本人第一次发飙 再这样吃下去,睡下去,我会不会成为第一个因为吃而撑死,因为睡而吓死的人? 到了吃饭的点,就是我受刑的时刻,到了睡觉的时分,就是我痛苦的开始。 美人在怀,我却不能动一下,摸一摸,搂一搂,只能灰溜溜的假装尸体。 翻身都不行啊,我若是朝着沄逸的方向,镜池的腿自然而然的会勾上我的腰把我勾回去,若是向着镜池的方向,沄逸的手就会轻轻的把我拉过去。 若是朝上,夜指不定什么时候垂下手指,挠挠我的腰,摸摸我的脸。 我跑了,很没面子的逃跑,没告诉任何人我的去向,就这么溜了,一夜未归! 一个人在冷清的街头溜溜达达,绕着城跑了三圈,把所有的地形图都给摸清楚了,最后我一纵身,窜入了夜色中。 一个晚上,我发泄般的扒了一家又一家,谁叫老娘有家归不得,算你们倒霉! 清晨的马车上,我直接甩给夜一个硕大的包袱,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金银珠宝,银票什么的,早被我揣在了怀里。 没银子,我拿什么去买聘礼? 面对着嫣然含笑,热情火辣,还有玩味魅惑的各种眼光,我都没敢在车里停留,狼狈的跳出车,“我先行一步,到前面定个房间等你们。” 没有的时候想,得到的时候跑,这就是我,丢人丢到家了。 我承认,象我这样的人几乎是不存在了,任他们无法无天,可是我舍不得,舍不得大声一点呵斥,舍不得有半分的让他们伤心,我越来越不象曾经那个笑傲风月的上官楚烨了。 见过镜池吃醋,却没有见过夜矫情,见过夜冷嘲热讽,却没有见过沄逸示弱服软,若非是动情,若非对象是我,这样的风景又何曾可以见到? 我不在乎别人说我没地位没自尊没面子,对爱人,要那么高傲干什么,非要男人对自己低眉顺眼,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才是情调吗? 喜欢他们爱他们,就宠吧,我能给的已经太少太少了,就这么一颗心还分成了那么多份,只要他们不闹的太过分,我想我是不介意的。 一夜没合眼,精神高度集中着,说不累是假话,但是想到为他们买聘礼,又有些甜。 我最先到了一家金铺,甩下万两银票定下一个硕大的金饼,外加链子扣着,反正夜武功高,扭不伤他的脖子。 镜池和沄逸的,就有些麻烦了。 我在古玩店里转悠,左看看,又瞄瞄,拿不定主意…… 金子,那是夜最喜欢的东西,别人只会嫌俗气。 送古董花瓶? 以后带着他们游山玩水,颠簸劳累,带这样的东西不合适,再说以镜池的性格,万一哪天不开心,拿着聘礼砸到我头上,玩笑就开大了。 送名人字画? 镜池的欣赏水品绝对达不到看什么名家名品的地步,而沄逸,好东西都在宫里和王公贵族手上,他看的少了?那清冷的性子,根本也只是一笑置之好吧? 珠宝首饰? 那东西夜的仓库里堆成山了吧,平时也没见他们怎么打扮,记忆中就是最爱姿容臭美到临水照影的月栖,也不会插的满头朱翠,懂得自己的美稍加修饰才有那种惊世绝艳的美,这一点,他们都很清楚。 想到月栖,心头猛然一抽,闷闷的疼着。 应该快到了,不出三两日,我就要见到他,终于可以放任自己的思想却挂念那个心头的人影。 这么长的时间,苦了他了。 早在一个多月前,夜就把我亲笔的信传给了他,我让他耐心的等等,我要亲自去接他,一个月了,他有没有想过我? 他会不会原谅我当初的失约? 我原本以为,他会着急的让送信的丐帮把他送到‘清蓝山’来与我团聚的,可是他没有来,信也没有回。 我很怕,真的很怕。 看破红尘,心无所系,再回首还会有曾经那样的情分吗?佛理经文,让他平静的同时,是否也让他忘却了前尘往事不过是一场梦? 时间会改变一切,沧海桑田都在时间的岁月中被翻覆着,又何况虚无缥缈的爱情? 纵然炙热过,也已经冷却,能否重新点燃,我真的没有把握。 “客官,您要点什么,我这可是百年老字号,珍品可是不少,客官要不要上里面选些什么?”我长时间的出神发呆倒让掌柜以为我挑剔难搞定,直接开口询问。 上内室选,这是古玩珍品店的行规,真正的宝贝是不拿出来展示的,只有懂行又出得起价钱的人,才有资格进去慢慢挑选。 我点头颔首,施施然的跨进内室,“给家夫选几样小饰物,太土太笨重的就别拿了。” 饰品这一行,讲的是手工精巧,未必有多大实用,未必有多么奢华,却千年难求一美,价格也是最不好定,看上去普普通通一个镯子,指不定都上数百万两,若非真有几把票子,谁把钱砸那上面? 掌柜目光一喜,“客官等着,这就给你上杯茶,您慢慢的挑选。” 我点点头,看着几个人小心翼翼的脱着托盘,黑色的丝绒上,各式的饰品琳琅满目。 我顺手拉开窗帘,让自然的光透射进来,只有这样才能将东西最真实的光线和折射看的清楚。 一眼,我就在托盘里看到一面玉牌,通体碧绿,晶莹剔透,隐隐闪着流光华彩。 掌柜马上从我的眼神中看到了什么,“这个,据说是玉雕大师金圣子的杰作,此人一生据说最为得意的作品就是两面玉牌,第一面据说是进贡给皇室的,而他本人又太喜欢那次的作品,等了二十年才第二次等到那么好的玉料,雕琢成了这一面,之后她就封刀,说此生不可能再有此等竭心尽血之作,所以说这东西的价值绝对不在任何皇家进贡之下。” 两面同样的玉牌,一面进贡给了皇家…… 我一眼就看出了确实出自一人手笔,因为那块我曾经无数次的把玩,然后赠给了我的爱人,最后又亲自在我的手中碎裂成粉。 上天让我在这个地方碰到同样的玉,是不是在告诉我,我和沄逸重生了,爱情的象征也重生了,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再次晃眼,我的目光停留在一柄小木梳上,黑沉沉的看不出有什么特色,梳眉上雕满锦绣的玫瑰图案,有含苞待放的,有普露芳姿的,还有沾露羞怯的,偏偏在枝叶那,是绿色和翡色,一时倒看不出是什么质地的。 我信手拈起,入手有些沉,竟然不是我想象中木梳的轻飘,还带着微微的寒凉。 “客官果然好眼力,这可是天下少有的紫玉,难得的是紫玉竟然飘翠和翡,你看那叶子就是翠色,枝干是翡色,巧夺天工不?” 我轻轻的笑了,紫衣玫瑰,南玉镜池。 满意啊,还有比这更让人满意的吗? 当我满心欢喜带着三样东西在定好的房间里等待他们三个人的大驾光临,小心翼翼的捧出我的宝贝,不无得意的拱手奉上时。 我才知道,什么叫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我才知道,什么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我更知道了,男人是他妈的不好伺候的,尤其是我家的男人。 夜靠着门板,一根手指吊着金链子,摇晃着手中的金牌,“我说日啊,你这是给我打护心镜么?若说是金锣,你还差个金棒槌,下次我上街头还能边敲边喊两嗓子,有鸡毛鸭毛甲鱼壳卖啵~” 沄逸的脸色就有些阴晴不定了,目光停留在玉佩上,久久的凝望。 我小心的望着,看着他慢慢的勾起了唇角,似笑,非笑…… “破镜重圆终究有痕,覆水难收,碎玉难补,就算是一样又如何?类似只是类似,毕竟不是那一片,心头的伤,说抹就能抹去的?发生过的事,说忘就可以忘记的?” 他是在恨我碎了那方玉,断了情,毁了誓约吗? 我就知道,沄逸虽然什么都没说,心中却耿耿于怀,也正是我的行为,让他彻底断了牵恋,支撑不住才离世的吗? 如果没有人相救,我再是追悔,再是痛彻心扉,也不过是覆水难收,碎玉难补。 镜池更是直接,拿都没拿,直接鄙夷的瞟了一眼,“果然不同啊不同,人家如金似玉,咱们不过是烂木头一块,人也和梳子一样,想用了,拿来耙耙头发,不想用了丢掉换一把,既不能挂在胸前装饰,也不能垂在腰间欣赏,更不会捧在手里呵护,很好,很好……” 我被刺激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满腔的热情瞬间冻成了寒冰,冷的直打哆嗦。 三个人,三个评价,三种讽刺…… 我什么时候说过被欺负也是一种快乐的? 我现在就收回这句话! “够了没?”我低沉着嗓子,蕴含着浓浓的怒火,“不喜欢,我可以买过,要什么我都会尽量的给你们,只要能讨好你们,坑蒙拐骗偷我都不介意,但是今天我总算听到了心里话,你们真正心头想说的话,好,很好!” 我抬腿就往外走,冷笑中不想再看他们的脸,“既然上官楚烨在你们心中就是这样的人,何必跟着我受罪,怕被抛弃的,嫌我不够档次的,觉得不能释怀的,既然放不下,我想以后迟早是没办法过的,心中的刺拿不掉又何必勉强,要走的,要嫁的,要什么的都行,本人不送了!” “轰!”身后的门板在我的气势中片片碎裂,我头也不回,疾步走了。 偷流星的人是他 我纵容他们,一直纵容,因为我知道我欠他们很多。 我呵护他们,小心的呵护,因为我知道我从他们身上得到了很多。 我在意他们,如珠如宝,超越性命的在意他们。 我知道他们有怨,有气,所以我更加的体贴更加的卖力更加的捧在掌心里,只是我没想到,今天的话会让我这么在乎。 是的,夜是完美的,完美到我挑不出一点他的毛病,琴棋书画诗酒茶,出得厨房入得厅堂,甚至带得上朝堂,缜密的心思中没有他看不透的没有他猜不到的,这样的男人,我敢说我配不上,更别提委身下嫁只是我爱人中的某一个。 他的挑剔也没有错,那金牌是有些俗气,俗气中带些搞笑,可是这是他喜欢的东西,我只想把他喜欢的东西送到他的面前,这有错吗? 沄逸是清冷的,又是华贵的,雍容与飘逸如此完美的结合,让他从来都不象凡人,而是云中仙子,甚至在那容颜下都无人敢生出亵渎之心,这样极致的谪仙之态,我配不上,更何况他对我的忠贞,倾尽性命的护卫。 我一直以为,那是我们曾经爱情最华美的一部分,可是自从我身边有了别人,我怀疑了他猜忌了他,这就成了他心中永远抹不去的伤痕,我希望能重头开始,我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犯一点错误,因为我害怕,害怕他把我永远打下深渊,不再给我半点机会。 没有人知道,当他主动叩门进我房间时,那淡淡的话语中存着的依恋让我心跳加速了多久,只要能牵着他的手,哪怕一生都只能牵着他的手,已是我最大的满足。 镜池是娇艳的,沾着露珠的玫瑰盛开在晨阳中,刺也是硬硬的扎手,不小心就扎的鲜血直流。 曾经我强硬的不顾硬刺扎手采了这玫瑰,也是呵护有加,独宠一时,可是也是我收回了那温存,收回了甜言蜜语,以同样强硬的姿态将他从我的生活中驱赶。 每当我对着他爱护,对着他甜言蜜语的时候,我也胆战心惊,我怕他觉得今日的甜蜜就是明日的背弃,所以我不敢有半分的放肆,只想以时间来证明,我是真的想要一辈子保护他,一辈子爱他的。 为了爱人,失去尊严不悔。 为了爱人,没有地位无所谓。 可是如此的用心,如此的真意,却还是被他们狠狠的丢在脚下,碾碎。 终于尝到了,夜那种为我做牛做马竭心尽力还被我当年狠狠挑剔挖苦时的感觉了,也终于尝到了,沄逸将所有心血付诸在我身上却被我好心当成驴肝肺的苦涩了,更尝到了,镜池被我扒掉身上的爱恋弃若敝履的痛苦了。 我不是气他们看不上我的东西,我是气他们话语中对我的指责。 会说出来,证明他们在意,证明他们根本不信我。 无论我做多少,我曾经的错误都不能被原谅。 无论怎么讨好,我都无法赎罪。 我改了,我是真的改了,可是没有人信了,我挖心掏肺的人都不信我了,我找谁去相信我? 说让他们走让他们另嫁那是我的气话,这话出口我就后悔了,可是我心中也堵的慌,也闷的难受,为什么就没有人能理解我的? 难道真的要扒皮拆骨抽筋挖肉的,才能体现我的真心? 强扭的瓜不甜,何必硬逼人家嫁给我,齐人之福终究只是痴人说梦。 我包了整间院子,却没有一个落脚点…… 孤独的蹲在房顶上喝西北风,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我房间的灯火还亮着,三个人一个也没见出来,我就象是个狼狈出逃的老猫,缩在房顶,不愿意靠太近,又不舍得真的跑远。 “吱呀……”房门的一声响,却是北面的门开了,一袭青烟在房间的灯光下投射拉着长长的影子,他轻阖着门,飘落在院中的月光下。 幽飏是安静而冷淡的,只是这安静和冷淡到了极致就是孤寂,永远有一层薄愁拢在肩头,被那单薄坚强的抗起。 与沄逸的清冷不同,他只是淡漠,淡漠红尘,淡漠生死,淡漠了一切。 沄逸是飘渺的不真实,让人甚至不敢抬头看,幽飏是距离感,人在身边却感觉不到他的贴近。 他一个人站在月光下,静静的,只有风过处时衣衫的偶一飘动。 月光下的罂粟花,流星这样说过。 明明是不曾有半分流露媚态,却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垂下脑袋暗中摇了摇头,忽然感觉到两道目光的投射…… 目光顺着感觉寻了过去,发现幽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了身,正抬着头望着屋顶上的我。 既然被发现了,我也没打算躲闪,大大方方的承认我刚才的偷窥,挤了个笑容。 他微一颔首,算是招呼。 我们就这么一高一低,对视。 良久…… 良久…… 我忽然笑了,为什么每次和他交流最多的就是对望? 如果我不开口,他会不会一直把我当做这屋顶的一部分,顺便一起看了? “你脖子不酸吗?”我看看他,用眼神示意着我身边的位置,一摆脑袋。 人影一闪,身边有凉凉的风掠过,再侧脸身边已经多了个清隽的身影,飘然站在我的身边。 “呃……”我抬着脑袋,“这样我会有点脖子酸。” 他清雅的在我身边坐下,目光落在院中他刚才站过的地方,丝丝的媚香传入我的鼻间,侧脸刚好能看到斜斜的眼尾高高的挑起,勾魂。 “你也睡不着?”我尴尬的找着话题,用一个也字试图在证明我其实是睡不着出来透气来掩盖怒极而逃的事实。 他微微一点头,“刚才我听到了。” 听到我的怒吼了? 想也是,我连门板都震碎了,他要听不到就是聋子了。 我自嘲的笑了声,“想笑就笑吧,笑我不自量力好了,妄想搞定三个四个,结果一个都不要我,现在连房间都没了,只能蹲在房顶上喝风。” 他唇角勾了勾,轻轻的笑了,清越的声音点点荡漾。 眼角,也略弯着,弧度优美。 我长叹一声,嘟囔着,“不给面子,你还真笑啊。” “你有面子?”他半侧着脸,含笑。 天哪,居然连幽飏都调侃我,这什么世道啊,我真是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虽然难得看到他的风情,但是心头的感伤确确实实的存在难受着,长长的吸了口空气中的冷风,声音低低的,“我是真的想对他们好,我很在乎他们。” 他看着我,扮演着良好的听众身份。 “我真心爱他们,才会想尽力做到完美,可是我越想做到完美越不可能完美,对一个好相对就伤了别人的心,我不在乎付出,我只在乎我的付出不被人相信。”越是想,心情越是滴落,悲哀越是渐渐的弥漫。 “别钻牛角尖。”幽飏温柔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安慰着我。 我摇摇头,却摇不去心头的酸。 我太在意他们了,在意他们对我的每一句话,当我听到那样的批评时真的是犹如五雷轰顶,我很想告诉自己他们不过是为了挑剔而故意说的,可是我做不到,我忘不掉他们那瞬间的口气和神态。 我小气了,前所未有的小心眼了。 “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才会对她耍性子,不是吗?”幽飏浅浅的笑着,眼中却隐约藏着一丝悲凉。 “男人也只有在争吵时才会说出心头的真心话。”我涩涩的开口,装作若无其事的笑笑。 “你要相信你自己的魅力,很少有人能逃过你的情网。”他的眼神,在月光下看,依稀是刚刚幻化人形的九尾妖狐,配合着他的声音,让我的愤怒开始慢慢的动摇。 我一声冷嗤,“我有魅力可言?情网?网住你了?” 我没有故意刺激他的意思,我只是想证明自己真的没他说的那么有能力,话音一落,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我……”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张开唇,只是吐出了一个字。 我的手,突然一抓他的手腕,全身的戒备张开,面色冷凝,“有人!” 有一股内息的力量,不属于夜,也不属于幽飏和我,在空气中细微的波动着,被我感应到。 衣袂摩擦空气的声音,很细微。 来自于幽飏刚刚走出的房门后对着外面窗户的方向。 我猛的站了起来,一道人影以极快的速度掠在空气中,肋下还夹着一个人形的包裹。 “流星!”幽飏和我几乎是同时出声,两个人对看一样,脚尖点地,猛追了出去。 前面的人功力很高,如果不是因为带着流星,衣服与衣服的摩擦让我听到了细微的声音,或许他有可能直接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将人偷走。 我的功力运到极致,身边的幽飏也飞速的掠动着,前面的人影带着一个人却依然高速,黑夜的月光下,身后披散着金丝点点,耀花了我的眼。 锦渊和神秘的女人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我不会看错,那行进间摇曳着的腰身,是某人独特的行走习惯,柔软的很。 扯开嗓子,我大声的一吼,“锦渊,你给老娘站住。” 前面飘飞着的身影突然一顿,就像一片树叶在风中瞬间的停留,然后缓缓的落下,倏忽转身。 俊朗如神祗般的容颜,深隽的轮廓,超然中带着点纯真,憨直中透着几分霸气,种种气势融合交杂着,不是我突然消失不见的锦渊又是谁? 在看到我的片刻间,他一愣,旋即绽放出一个比太阳还要灿烂,比他身后金发还要夺目的笑容,“初夜……” 他手一松,拎着的流星软软的垂落在地,幽飏身子一动窜上前,想要抱住流星,就在他身体一动的同时,锦渊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的一皱眉头,一掌就劈向幽飏。 幽飏反掌不让,目光盯着地上的流星,身体直冲而上,大有拼命之势。 他快,我比他更快。 浮光掠影的身法施展到极致,我的身体切入两个人的中间,锦渊一愣,掌风飞快的收回,幽飏也是一顿,青烟飘渺的身姿侧着我身体旋了出去,优雅的落地。 就在两个人分神的片刻间,我手臂一抄地上昏迷的流星,牢牢的抱住。 手掌一贴他的脉,顿时放下心,流星只是被点了穴,没有太大的事。 “初夜!”惊喜的叫声变成了浓重的不满,锦渊那双金色的双瞳瞪着我怀里的流星,再愤愤的瞪着我身后的幽飏。 我慢慢的站起身,将流星交给幽飏,一步一步朝着锦渊走去,心头沉甸甸的,脸上却没有半分表情。 看到我走进,他先是开心的笑了,一排雪白的牙齿散发着乳白色的珍珠光泽,亮亮的,忒是动人。 他动动脑袋,长长的金色发丝流苏般甩了甩。 我踏步到他的面前,看着许久不见的面容,满心的疑惑和火气只化为出口的一声担忧,“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就走了?” 还是一身乱七八糟的各种颜色,挂着七零八落的飘带,跑的再远我也能认得出他。 流星的身份成谜,我知道他身上背负着许多的秘密,那么多人常年的追杀一定不是普通的事,他和幽飏不说,我也没有介入的打算,但是有人在眼皮底下抓人,我不可能不管。 只是我没想到,为什么锦渊也会掺杂在里面? 锦渊是神族的人,凡尘中的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更何况我与他在一起那么久,还不知道他的秉性? 停留在他面前一步远的地方,他一把抱上我的腰,红唇炙热的落下。 我手一伸,他的唇落在我的掌心,我脸色一板,“锦渊,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抓他?”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到被幽飏抱在怀里的流星,面色一变,身体绕过我就往前冲,伸手抢着流星。 幽飏抱着流星不能出手,脚下连点,身体如轻烟飘起,锦渊穷追不舍,身上丝带飘飘,犹如翱翔天际的云中龙影。 我再一次揉身而上,抓向锦渊的手臂,“你给老娘住手!” 他脚步一顿,被我大声吼的有些委屈,又不甘心的看着幽飏,眼神中瞬间出现了两难之色。 我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臂,不再让他有任何异动的可能,“锦渊,是不是你也有事瞒着我,不肯对我说心里话?” 幽飏的目光一闪,若有所思。 看到锦渊,我很开心,他来无影去无踪,就像是一阵风。 好不容易见到他,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为什么,我身边爱过的每一个人都有那么多的秘密,都有让人无法探知的故事,子衿是,流波是,月栖是,夜是,沄逸是,就连锦渊都是这样。 “跟我乖乖的回去,不许再乱跑,老老实实和我把来龙去脉说清楚,我就让你亲。”我虎着脸,他在我的声音中不断变换着脸色,就是一声不吭。 我拽了拽他的袖子,他眼中透着留恋,挪挪脚步跟着我走了两步,贪恋的看着我。 “小金鱼,还不快带人回来……” 一个飞扬的女子轻快之声带着几分逗弄促狭,在旷野的草尖层层铺传而来,声音在风中凝而不散,居然让人一时寻找不到来处。 一声之后,锦渊刚刚轻松依恋的表情立时收敛了,身体一缩,想要从我的钳制中挣脱而出,而想要奔去的方向,就是幽飏立足之处。 我下意识的手中用力,紧抓着锦渊的手臂,他掌法飞快,我运指如飞,两人双掌飞快的交锋,眨眼已是数十招,双掌一碰,两人顿时被强大的力量冲击的倒飞分开。 我快速的在地上旋转着,卸掉他带来的强大力量,堪堪站稳我瞪大了眼睛,满满是不敢置信,“锦渊,你对我出手?” 他一惊,看看自己的巴掌,张了张嘴。 “我说小金鱼啊,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还不带人回来?”那个轻快的女声带着银铃般的笑荡漾在空气中,可是传在我的耳朵里却不啻于追魂夺命的鬼音。 锦渊面色一紧,金色的美丽双瞳又一次停留在幽飏怀抱中的流星身上。 “锦渊,如果你今天晚上离开我,就永远不要来找我!”我冷冷的声音如铁石般砸在他面前。 他身体晃了晃,我看着那张阳光的容颜,心头翻涌着说不出的难受,“锦渊,今天到底跟不跟我走?” 他脚步挪了挪,却是朝着我的方向,期期艾艾的伸出手,金色的双瞳闪了闪,可怜中又有些无辜。 我一直狂跳的心终于慢慢的平静,冰凉的脸上仿佛也有了温暖的感觉。 锦渊他的心,还是向着我的。 就在我们两只手刚刚触碰在一起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了他指尖的温度,一股凌厉的劲风从他身后传来,直接打向我的面门。 手指尖一弹,我翻身弯腰躲闪的同时,几道指气同时射出,脚下一勾盘上锦渊的腿弯,他身体微晃,倒向我的方向。 我一搂他的腰身,两人在地上翻滚着,我的目光死死的瞪着他刚才站立过的地方,那里已经无声无息的多了个女人的身影。 一方丝巾蒙住了脸,只有两只眸子霍霍的看着我,她的眼睛很漂亮,不止是漂亮还很有神采,灵气逼人。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全身笼罩在一层神秘的光晕中,长身玉立,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从头扫到脚,又从脚扫到头。 说不出是敌是友,但是那种探索很让我不舒服,那种居高临下,那种带着几分嘲弄几分揶揄的目光顿时激起了我心头的好胜欲望。 我抱着锦渊的腰,不屈的迎向她的目光,闪烁着挑衅,“你是何人?” 我听到一声哼笑,不屑和挑战的哼笑。 笑声刚出,她手指一弹,一缕劲风弹向我的身体,指风如刀,寒气逼人。 我抱着锦渊就地一滚,她的指风擦着我的脸颊弹入地中,荡起几块泥土打在我的脸上,地上出现一个深深的洞。 好霸道的功夫,我猛的跳了起来,掌风扫向她的身体,她轻旋着躲闪。 在她旋转间,我看到银色丝丝缕缕飘荡扬起,闪亮如瀑。 银色的头发? 还有眼瞳周边的一圈淡紫! 她是谁?我心头一震,她的掌风已经扫了过来,两掌相触,她的掌心传过来一股厚重的力量,震的我手臂发麻。 “有几分力气,还算不错。”她刚落地已然笑出了身,“只可惜功夫不够精妙,一般般而已。” 她是谁?为什么这么大的口气? “是么?”我冷笑着揉身扑上,十指连连弹出,风中划出无数道指劲。 她手指一拂,从我看似密不透风的团团指气中伸入,莹白的手指如鬼爪般拂上我的脉门间,我手臂一麻,飞快的撤了回来。 “小金鱼,还不跟我回去?”她傲然中一声嗲笑,锦渊低头飞快的从我身后走向她的面前。 “锦渊,不许走!”我抓向他的胳膊。 “他是我的,你以为你能留下他?”指劲一扫,她左手五道指风打向我的脸,右手的五道劲气却突然扫向幽飏,手指尖泛着微微的红光。 “小心!”我一声大喊,扑向幽飏。 幽飏的掌风扫出,青色的掌风在那女人的指劲下瞬间被突破,他再想跑已是不及。 我身影飘过,抱着他的腰飞速的闪开,再回头,那女人一手牵着锦渊飘飞而起,空气中只残留着她阵阵的轻笑,挑衅和嘲弄的轻笑。 “霓裳,今天第一次见面我就留些情面,下次再见只怕不会如今日这般轻松了……” 我狼狈的从地上爬起,只来得及看到最后一抹背影,张扬飞舞的背影。 这个女人是谁? 她和锦渊又是什么关系? 她——喊我霓裳!!! 青 楼情错 “你没事吧?”耳边是幽飏低低的嗓音,还有他脚步踩着草木的沙沙声,靠近。 从神游中扯回思绪,我掩饰着心头的不安与落寞,随意的摇了下头,“没事。” 他的衣衫刚才在躲闪中被树枝挂出道口子,露出莹白的手臂,我伸出手,“流星给我吧。” 这一次,他没有固执的坚持,点了点头,小心的把流星放到我的臂弯间,“你认识刚才那男子?” 怎么会不认识,生死与共,二人世界了那么多时间,我还不至于会认错人。 “他曾经是我男人,也是救命恩人。”对锦渊,我是半点恨都恨不起来,只记得月下初见,云雨巫山,宫中相救,一守数月,两人的甜蜜时光中,那个趴在我身边画着鬼画符却笑的一脸憨态的他。 一句话,他跟着别的女人跑了,到现在我的耳边都能消散掉那女人得意的笑声,张扬的姿态,还有临走前似威胁似不屑的话语。 心头的闷疼,又重了几分。 锦渊也选择离开我了,和子衿一样,和流波一样。 他甚至没有解释,没有分辩,没有给我一个理由。 “对不起。”幽飏走在我的身边,忽然冒出一句。 我摇摇头,“道什么歉,你没拖累我。” “毕竟人是我招惹来的,无穷无尽的麻烦。”他苦笑着,目光落在我抱着的流星脸上。 “我没嫌你们麻烦。” 他微笑着点头,“你不问我为什么会招惹这些人吗?” 我侧着脸,咬着唇。 他想告诉我他隐藏着的秘密? 幽飏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追杀,掳人等等,脸色平静如湖水清澈,在我身边漫步而行。 “其实不用说,锦渊的来历我知道,上次在山脚下抓流星的莫沧溟我也认识,多多少少心头已经有了些谱,他们太强大,远非你一个人能承受的,所以我开始明了为什么你一个人离开媚门,只是不想带给他们灭门之灾,可是你一个人能坚持多久?” 我一直不问,因为我只把他们的事情当成普通的江湖追杀,朝堂内斗,直到那一天我看到了莫沧溟,才隐约感觉到了不对,直至今日再见锦渊。 疑团一层接一层,知道的越多,反而越看不明白。 “流星是‘九音’失踪的那位皇子吧?”我轻轻的一声,幽飏的脚步忽然停了。 我站定身子,回头看着幽飏瞬间的失神,了然的笑了。 “你别忘了,我曾经是‘云梦’的王爷,‘九音’的调停是我做的,一些j□j还是知道,‘九音’皇族一直没有血印继承人出现,所有的希望都停留在了他的身上,所以开始你才被那样的追杀,只是……”想起莫沧溟的身份,“也许你真的矫枉过正了,那日山脚下的人,是神族的护卫,有他出面应该只是想证实流星身上有没有血印出现的可能,而并非要杀他,否则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的掳人,保护皇族血统传承是他的责任,如果流星,不,南宫舞星真的是皇位继承人,也许你反而不需要这样逃了。” “我不敢。”幽飏的温柔语调中有独特的坚决,“我答应了以自己的能力守护流星到二十岁,我就一定要陪在他身边等到他二十,不管是不是神族,不管他们是不是为了保护流星,我都不会放手。” “赔上性命也不在乎吗?只为了那个爱人的一句承诺?” 他眼神慢慢垂下,“是的,不在乎,幽飏活着只为了这一句承诺。” “你的心中,就只有她吗?”不该问的,这不属于我能问的话,可我还是问了。 他没有面对我的脸,一贯淡漠的身姿有些僵硬,莹白的手指慢慢收拢在身侧,良久后的一声叹息,“是的,只有她一个人,幽飏一生只爱一人。” 行进间,已经回到了住所,我将流星放在他的床榻,“他们今夜已经闹过了,应该不会再来了,你好好休息吧。” 他坐在流星的身边,手指抚摸过流星的发丝,几不可见的一点头,始终没有面对我。 拉开门我迈步而出,前脚刚刚跨出,我忽然回头。 幽飏的狐狸眼正看着我的背影,神色复杂。 “对不起!”我低低的丢下一句,迈步而出。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这声对不起,也许是因为每每想到他的痴情,想到自己占过他的身子,也许是因为我问了不合时宜的话勾起他的痛,也许只有客套,才能让我和她保持着这样的距离。 夜凉如水。 想起曾经瞎眼时我对幽飏说过的一句话,我爱的男人不是我的,不爱的男人也不是我的。 什么都不是我的,我只有一颗无赖的心,一份无聊的情,一堆没人肯好心收下的爱。 月光,总是那么凄迷而幽冷,俯瞰着人间百态,嘲笑着千百年的情爱变换。 街头,连卖酒的小贩都收了摊子,只有一个地方还热闹非凡。 “哟,这位姐面生,可是第一次到我们‘凝花坊’来?”我的衣袖被人拽住,生张熟魏的语调很容易让人判断出我走到了什么地方。 侧着脸,男子一脸厚厚的粉让我下意识的闪了下,怕他笑惨了粉一块块的掉下来砸伤我的脚。 目光垂下,他热情的顺着我的衣袖挽上我的胳膊,“我们这可有四大名花,八仙过海,十二金粉,您随便挑……” “有五百罗汉吗?”我冷笑了声,倒是真的一脚迈了进去。 很久没进青楼了,倒对这里浓艳的脂粉味有些不适应了,嗅惯了各种淡雅的体香,我居然捂着鼻子皱起了眉头。 顺手甩下一张银票,“你自己看着办,我什么都要最好的。” 男子眼睛顿时比所有的灯加起来还亮,忙不迭的将我引进单独的屋子,凑上脸,“我这就叫花魁出来陪您可好?” 眼睛都懒得抬一下,“给我酒,最好的酒,端五坛来。” 酒上了,我拿起杯子仰首倒入口中,辛辣中的甜香从喉咙一路冲入胃中,隐隐的烧疼冲淡了心头的烦闷。 都说越是想醉的时候越是醉不了,越是想忘记的也越是忘不了。 酒,不断的灌入肚子里。 思绪,却在不断的蔓延。 一只手握上了我的掌,恰到好处的力量似有若无的撩拨着,“客官,可不能这么喝,伤身。” “伤身也比伤心好。”我抬了下眼。 长的算是不错了,眼波粼粼秋水横波,红润的唇泛着水润的色泽,身材纤细修长,唇角勾着几分媚态,倒也算个上品之姿。 不着痕迹的从他手指中挪开手,“要么陪我喝,要么倒酒我一个人喝,你自己选。” 他执起酒壶,碎玉飞花,盈盈的斟满一杯酒,我举起杯子直接灌了进去。 “客官,惜雪为您唱曲可好?” 我胡乱的点着头,他抱着琴,捻了个音,轻声唱了起来。 烛影摇红,我的眼神渐渐模糊。 同样的夜晚,子衿靠着我的膝头,拨弄着他的琴弦,让我品味着他的温柔,可是他,走了。 同样是夜晚,流波丢我下水,又温柔的给我洗净,温香软榻伺候着,可是他,刺了我一剑。 我以为我能忘记,原来记忆竟然如此的清晰,他们陪伴了我‘九音’‘御风’长长的路,却一个都不在身边了。 夜,也曾经为我歌唱,镜池,也曾经为我斟酒,沄逸,也曾经静静的看我喝酒,说我喝酒时最是豪爽不羁,可是他们却不肯嫁我。 目光迷离,渐渐的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酒气熏染的。 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抓上他的手,“会画画么?画很丑很丑的画?或者会念经吗?很严肃很严肃的经文……” 锦渊…… 月栖…… “客官,你醉了。”他吃力的扶着我,到不如说是栽在我的怀抱里,被我带着乱转。 “念经给我听,我喜欢听的,越严肃越好,我知道你念着菩萨却是想着我,对不对?”我抚摸着他的发丝,喃喃低语,脚下一个不稳,落在床榻间。 他挣扎的要起身,又被我拉了回来,“画画也可以,丑没关系,我知道你画的是我……” 迷糊着,眼睛睁不开了,脑海中全是飘过的身影,如画一般刚刚贴近又飞远,我狂乱的张着手,想要抓住。 朦胧中子衿的笑脸,美的如杨柳清湖一般,我扑着手,紧紧的握着。 清凉的手指被握入掌心,我抓着贴上自己的脸,笑了,“不要走,我舍不得赶你走的,嫁我好不好,嫁我好不好?” 手指,抚摸过我的眉心,手过之处,我的眉头被舒展开。 唇,被温滑香软覆盖。 我张开唇,感受着柔柔的吻,狠狠的咬着他的唇,深深的吻着他的甜蜜。 拉扯着他的衣带,胡乱而疯狂的撕着,手指抚摸着身体的温暖,寻找着隐秘的地方。 我翻身将他压倒在床榻间,呼吸凌乱,在馨香的身子上流连,吮上香甜的肌肤…… 身下的人吐出的喘息在我的耳边回荡,我堵上他的唇,手指在白皙滑嫩的肌肤上快乐的游走,我舔吸着他的喉结,拉扯着胸前的小红豆,另一只手已经探了下去。 他身子只是微一僵硬,手臂勾了上来,圈上我的颈项,与我的唇火热的吻着,腰身贴合着我的身体,柔柔的厮磨着。 我很热,燥热。 随意的拽开身上的衣服,当我终于贴上那清凉中带着温暖的肌肤时,我一声叹息,好舒服。 我疯狂的亲吻,揉捏着,不断的低语,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不断的索取,不断的抚摸着身下柔滑的肌肤,我们交缠着,翻滚着,激情的雨云缠绵,酣畅淋漓。 春 梦一场后遗症 当我逐渐从迷离中醒来,脑袋昏沉沉的,筋脉还在一抽一抽的疼痛着,我抚摸上额头,吐出一口闷气。 抬腕,肌肤接触到空气,有些凉,我猛的睁大了眼,昨夜的思绪如潮水一般涌了回来。 依稀的片段画面,都是我和一个男人颠鸾倒凤,身体纠缠了一夜的香艳场景。 我不断的在他身上驰骋着,发泄着心头的怒火,不断的喊着不要离开我,嫁给我。 整整一夜,我们都在巅峰中徜徉,从一个销魂的高峰爬到更高的极致。 朦胧中似乎感觉到,那男人的技术很好,不断的刺激我的敏感点,让我轻易的被撩拨,放心的让他主导一切,让他点燃我的火焰。 动动腿,有些酸,我居然会放纵到这样,我抚上额角,叹了口气。 扭扭腰,我低声呻吟。 不愧是这个楼中的花魁,j□j的不错,伺候的我很舒服。 看看身边,他已经不见了踪迹。 我懊恼的撑着脑袋,眉头打结,拧成了一团。 我有爱人,而且对他们表露过我不再花心,不再喝花酒上青楼,可是现在…… 酒也喝了,人也玩了,这算不算我不忠了? 一夜未归,要是被他们知道我在青楼玩小倌,只怕我的皮都要被揭掉一层,现在已经不愿意嫁我了,被发现了只怕人都气跑了。 我,我,我…… 我还是赶紧回去,趁他们没人发现,当做一切都没发生好了。 不会有人知道的,不会的! 我不断的自我暗示着,不断的默念着…… 大喘了几口气平复心情之后,我靠着床头慢慢的坐了起来,丝被顺着肌肤滑了下来,我看看身上,顿时瞪大了眼睛。 该死的,怎么这么多痕迹? 从肩头到胳膊到小臂,一个接一个,或青或紫的全是吻痕,还有胸前,小腹,最多的是大腿处,甚至还有手指在激情中用力时留下的指痕。 我飞快的跳下床,拿过桌上的铜镜,这一看差点下巴脱臼。 整个脖子上,那叫一个花开灿烂,鲜艳无比,红上加着紫,紫里透着青,几乎没有一块白的地方。 这,这可怎么办? 我慌乱的穿着裙子,却发现这轻纱单薄根本不能遮掩肌肤上黑紫一片的痕迹,我看着低低的领子,用力的向上抓着,徒劳的发现那些吻痕从耳根之后一路延伸到锁骨的边缘,我抓着头发,分开两边垂散在胸前,勉强将春色的遗迹挡住。 背上一阵发凉,我疑神疑鬼的四下张望着,确定真的没有感应到有人存在的气息,才偷偷的拨开窗户,跳了出去。 我缩着脖子在大街上走,活像被鬼追一般,闻闻身上浓艳的脂粉味,看看薄透的衣裙,转身冲进了街边的一家成衣铺子。 当我内心七上八下却故作镇定的走回院子的时候,看到满满当当的人全部围坐在桌前,一桌子的饭菜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一只脚才踩进院子的门,桌前的镜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到是我后,惊喜的站了起来,撞的桌子上一堆碗碟乒乓的响,“楚烨回来了。” 全都在?我想偷溜回屋都不行了。 胡乱的点了个头,算是招呼,我拔腿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楚烨,你还没吃饭吧,快吃饭……”镜池迎了上来,想要牵住我的袖子,“你怎么换了一身这样的衣服?” 我虽然换了衣服,但是并没有沐浴,身上浓重的脂粉气只要靠近就能闻得到,不行,我不能让镜池闻到。 就在他手指刚刚碰上我袖子的片刻,我忽然一旋身,衣袖从他指缝中擦过,“不用了,你们吃吧,我不饿。” 他的笑容凝结在脸上,看看空空的掌心,脸上有些受伤的神情。 “楚烨,昨夜你没回来,大家很担心你,你换这身衣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沄逸站了起来,一脸担忧。 发生什么事?沄逸难道看出了什么? “没有,我高兴,我心情好,所以换了这身衣服。”随意找了个借口,我别开脸,不敢看沄逸的眼睛。 不就是从银白换了身黑衣服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夏日的衣衫单薄,除了黑色,没有任何一件能遮挡住我脖子上的痕迹,而这件衣服从头裹到脚,应该不会露出什么端倪吧。 我忐忑着,索性不说话,想要越过他们进后堂休息。 “楚烨姐姐,你没事吧?”流星忽闪着眼睛,“心情好你穿孝服?” 孝,孝服? 我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难怪我坚持要买那件衣服穿在身上笑的跟花一样的时候,掌柜那表情写满鄙夷和蔑视。 流星身边的幽飏也一改从前的淡漠,狐狸媚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心,我们两个人目光一碰,各自挪开。 柳梦枫也站了起来,“你要不要我把把脉?是不是哪不舒服?” 呆在这只会让我更加的不安,我现在只想离他们远远的,洗掉一身的风尘味。 夜端着一盘菜从小门转了进来,语带笑意,“日,我做了你爱吃的菜,快坐下吃吧。” 我的娘咧,夜那狗鼻子隔着一千里都能嗅到我身上的味道,千万不能让他靠近我,绝对不能! 几乎是想也不带想的整个人飘出院子,我落荒而逃,不敢从正中穿入,窜上屋顶越过他们所处的院落,飞快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仔仔细细前前后后的把身上刷了个遍,确定头发丝上都不会有一点点花街柳巷的味道,在身上所有有印痕的地方都敷了一层药膏。 以我的体质柳梦枫配的药,大概最多一天就该褪干净了,只是今天一天,我都要躲闪避讳着他们了。 看看那件让我哭笑不得的孝服,我哭丧着脸套上了身。 刚刚梳洗完毕,我披散着湿淋淋的发,门就被人推开了,夜和沄逸还有镜池三个人一字排开的站在我的面前。 夜的手中还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镜池的手中捧着一件银丝锦裙,沄逸拿着一杯清茶。 这,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看出了什么,三个人想来个三堂会审? 湿湿的头发沾染了背,贴在背后凉凉的,沄逸放下手中的茶,清渺的行了过来,“楚烨,我帮你擦擦。” 擦头发? 这一撩开,还不看到我脖子上的印痕? 我一步跳开,“不用了,就这样吧,我喜欢。” 沄逸的手停在空中,幽幽轻叹了下,“楚烨,难道你是生我们的气了?” “没有。”我飞快的摇了下头,脚下与他们保持着距离。 镜池将手中的衣服伸到我的面前,“楚烨,既然不是生气,别穿那件衣服,换了吧,那衣服不是随便穿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随便穿的,可是我现在不敢脱啊。 慢慢的退了两步,我的腿碰上床榻,索性顺势坐了下去,“我现在累了,等我睡醒了再说。” 夜在桌子上放下食物,“别空腹睡觉,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再睡。” 三个人,三双眼,各种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只会让我更加的难受。 他们对我,是真心爱恋牵挂的。 我不过一夜未归,他们就急的吃不下饭,知道我生气,变着法子的讨好我,看着我一点脸色不对,全都来了。 他们越好我越是内疚,我一时赌气就抛下他们去喝花酒嫖小倌,叫我拿什么脸面对他们? 是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他们…… “对不起!”我忽然对着他们一鞠躬,翻身就上了床,抓起被子狠狠的蒙上头。 耳边,依稀有杯盘落地的声音。 一只手,温柔的隔着被子抚上我的身体,是沄逸的温柔,“楚烨,就算你生我们的气,出来好好的说行吗?” 我把被子蒙的更紧,身体缩成个虾米,此刻的我真的没脸见他们。 “楚烨,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以后不乱吃醋,不使性子了。”这低低的认错声,是镜池。 “日……”夜只喊了一个字,就没再说下去,话语中已然没有了往日的轻佻潇洒。 “我没生气,我只是想静一静,我保证睡一觉之后我就会正正常常的出现在你们面前,你们别担心我,让我一个人呆着就行了,都出去,出去!”我强硬的抓紧被子,死也不肯探出头。 床边一轻,我听到房门被带上,脚步声渐渐远去的声音,默默的从被子里伸出头,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房间,心头酸酸的,拧在了一起。 不能说,我不想伤了他们的心,有些事不是大方的承认换来一句原谅就能心安理得的。 埋藏了吧,永远的不提。 希望睡一觉之后,所有的事情都能烟消云散了。 昨夜的事,就这么过去成为一个荒唐的梦…… 三夫成虎 在肚子一阵哀嚎的叫声中,我慢慢的睁开眼睛,天色已经黑了,外面一片寂静之色。 我撩起衣袖看看手腕,原本青黑的吻痕早已经消失无踪,恢复了一贯的白皙细嫩,再看看镜子中的脖子,再也寻找不到一点风月场中留下的证据,我长长的吐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胃里一阵抽抽,饿的前心贴后背了,估计他们都睡下了,先偷偷寻点吃的吧。 现在的我标准的做贼心虚,不敢面对他们,也不敢接近他们,就让我一个人清清静静的过几天吧。 刚拉开门,就看到门前一个人影蜷缩的坐着,脑袋瑟缩在膝盖间被双手抱着,长发散开布满背后,发尾尖细细长长,一身淡淡的薰衣草味在空气中飘散。 身边的托盘里还放着酒菜,碗盘被仔细的扣住阻挡了风吹尘土。 “镜池……”我有些意外,“大半夜的你怎么坐在这?” 他惊喜的站起身,脚下一晃直直的朝地上栽去,我急着一伸手搂上他的身体,“小心。” 他顺势靠着我,双手紧紧的抱着我的手生怕我跑了似的,一双紫色的眸子水雾朦胧的看着我,“你终于肯出来了,原谅我了?” “我没生气。”就是有,我气的也不是他们是我自己,对他们的那点火气当初那通爆发早就发泄完了。 “真的?”他眼神一亮,端起地上的菜,“你饿了吧?吃饭。” 我刚要伸手接,他又飞快的缩了回去,“不行不行,都凉了,我去给你热一热。” 看着他急急的手足无措样子,我索性一手接过他的托盘一手牵上他的人,“行了,大夏天的吃冷的没关系,陪我一起吃吧。” 我打开罩着菜的碟子,冷了的菜有些蔫蔫的,色泽和摆盘都不似平日里看到的精致,应该不是出自夜的手笔。 “你做的?”我看着镜池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他一手抢着桌上的菜,失落闪过眼眶,“我去找夜侠做过,你一定吃不惯这些。” “不用了。”我抓下他的手,顺势围上我的腰,运箸如飞落在菜碗内,连吃了几口,不住的点头,“不错,不错。” 他也不抢了,冷着脸嘟着嘴,“我知道我的菜也就是一般而已,你吃惯了夜侠堪比御厨的手艺,怎么看的上我的菜?” “是啊是啊,吃惯了御厨手艺也要偶尔尝尝清粥小菜。”我声音才落地,他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用力的忍着。 身子僵硬无比,他的手慢慢的握成拳,眼神里有小火苗开始燃烧,“我知道,人家是御厨盛宴,我就是清粥小菜。” 我大嚼着菜,不时偷眼看着镜池。 他一脸想怒又不敢怒的样子,低垂着头坐在我的边上,我手指一勾他的下巴,“来,给姐笑一个。” 他嘴角抽抽,慢慢的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我了然于心,却故意坏心的捏捏他的脸蛋,“怎么,生气了?又想摔东西走人?” 他脸色一白,摇摇头,“没有。” “没有?”我夹了块鸡脯送到他的嘴巴边,“那陪我喝酒吃菜,虽然你是清粥小菜,还算是爽口脆嫩。” 他的脸越来越白,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僵硬着闭上眼,慢慢张开嘴巴。 “唔……”他闭上的眼睛猛的睁开,紫色水晶瞪着我,而那水嫩嫩的唇,正被我我含着,柔柔的舔吮。 “很久没吃清粥小菜了,今夜陪我怎么样?”我重重的咬着某四个字,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身体也冰凉着。 我一伸手,把他压进床榻间,亲着他的脸蛋,“给不给?” 他默默的点点头,顺从乖巧。 一把扯下他的腰带,丝袍滑开,露出白皙的身子,无助的敞开着。 我晃着手中的腰带,绕上他的手腕,一圈一圈,牢牢的固定在床头,整个过程他都不发一声,也没有了往昔的小野猫的张牙舞爪。 我亲吻着他的脸,舌尖勾上他的耳朵,啜吸着,他渐渐的红了脸,低低的j□j着。 “是不是知道惹我生气了,所以才这么乖?”连被我叫清粥小菜都没发脾气,可见昨天他被吓的不轻。 他咬着唇,愤愤的赌气出声,“你只会欺负我,一个你欺负不了,一个你舍不得欺负,只会拿我撒气,我不过只是……” 猛的一扯他的衣衫,紫色的长袍落地,我吮着他白皙的胸膛,“清粥小菜是不是?你真这么想?” “不是……”他嗫嚅着,“我知道你在乎我的,可是……” 我的手指悄悄的滑落他的双腿间,忽然一紧,他的身体重重的弯起,被腰带一扯又弹落在床上,“是什么?” “他们都不肯收,我,我,我……” 我感受着手中的涨大,那雪白的身躯在烛光下泛起微微的粉红色,他不安的扭动着,身体的紧绷与皱皱的床单之间香艳的对比,我的呼吸渐重。 “所以你不想落人后,怕输给他们,也就故意不收了是不是?”我低下头叼着可怜的小红豆,拉扯着。 他呼吸凌乱,不断的扭动着头,发丝在白色的枕头上如瀑布般散落,摇曳…… “那你到底嫁不嫁?”我紧了紧手掌,他腰身一送,在我掌心中挺动着。 “嫁,我嫁的,啊……”他满脸嫣红,目光迷离,“梳子,梳子我留着的,我要嫁。” “现在我不想娶了……”我扬起头,勾着他的下巴,看着他眼中的光彩在一点一点的黯淡,捏了捏忽然垂软的可爱小家伙,“除非你好好的伺候我,我就考虑下。” 他喘息着,眯起眼,水波潋滟的望着我,“楚烨……我,我要……” 修长的腿无力的抬起又落下,纤直的腰身不断的扭动着,身体上已经沁出了薄薄的汗水,“给我,让,让我伺候你……” 都这样了,我要还能忍住我就不是人了。 我吻上他的唇,身体覆上他,感觉到他的蓄势待发也不再隐忍,慢慢的吞入他的小镜池。 两个人同时一声j□j,舒坦的哼出声。 我的手指撑着他的胸膛,慢慢的动着,他张大了嘴,不断的喘息。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清冷而温柔的声音,“楚烨,你醒了?” 我身体一僵,该死的,只顾着快活,居然没有感觉到沄逸的到来? “门开着,不如进去吧……”这一嗓子,我身体猛的一紧,镜池哼出低低的j□j。 两个人的脚步声踏进门,在人影入眼的同时帏帐落下,身边的被子被我拉扯着盖上镜池的身体。 “楚烨,你醒了?”沄逸的影子在帐外晃动,隐隐绰绰的,“要不要起来吃些东西?” 吃,吃东西? 我这不正吃着么,都还没吐出来呢,这两个人就进来了。 现在我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含着镜池的宝贝动也不敢动。 “不,不用了,我还想再睡会。”我力持镇定,冷静的出声。 “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夜的手伸到纱帐上,“我摸摸你的脉象。” 这样被掀开纱帐不是一切都穿了? “不要!”我声音大了两分,又忽然的低下来,“我很好,只是想、想多睡会。” 夜已经碰到纱帐的手缩了回去,“那好吧,我们回去了。” 我暗自吐出一口气,“嗯,嗯,你们也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赶路呢。” 两个祖宗啊,为什么一起出现啊,我只觉得被子里的身体上都是汗,也不知道是被捂的还是被吓的。 夜魅笑了声,吃吃的声音里全是逗弄,“你也是,别太晚了。” 他,他不是看出什么了吧? 所幸的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翩然转身,对着沄逸轻松的一笑,“走,我们去聊聊天。” 沄逸温柔颔首,“好,下盘棋如何?” 两个人并肩走向门口,姣好的背影逶迤而行,风景绮丽无边。 他们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的关系来了?这,这太让人惊讶了。 “对了,别太欺负镜池,不然人家明天可上不了路了。”夜忽然回头,终于忍不住的大笑。 沄逸弯下腰,拾起地上的紫袍,外加一件艳红的兜衣,微笑着放在床头。 什么叫欲盖弥彰,人家早已经看的清清楚楚,哎…… 当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我扯开被子,身下的镜池面泛潮红,却闪着一双愤恨的眼怒瞪着我。 我低下头,摇动着身体,亲吻着他的脸蛋,“乖,镜池,今夜一夜都是我们的了。” 他嫣然一笑,微启着唇,“楚烨,吻我……” 佳人之求,岂能不从? 我的唇,与他慢慢贴合,舌尖描绘着他美丽的唇瓣轮廓,忘情的吮吻着。 月儿慢慢的藏入云中,房中烛影摇红,帏帘抖动,有情人儿娓娓低语,诉说着缠绵。 “嗷……你咬我!” “咬死你,明天你让我怎么见人!!!” 凤凰双飞秋千摇——幽飏番外 小时候在宫中,格外喜欢那飘飘荡荡的秋千,扑上云天的瞬间仿佛脱离了高墙内院的桎梏,翱翔天际寰宇的快意。 当轻功独步天下之后,飘摇林端,飞纵山崖,看青山隐隐,踏绿水幽幽,早忘记了年少时快乐的源泉。 谁会知道,一件事情的发生,会让我每每看到秋千架,听到那风中摇晃发出的清响,脑海中就会浮现一双眼,一双媚色天成的眼。 高挑的眼角,斜勾着的完美曲线,烟雨幻境一般的双瞳中,当淡漠被热情掩盖,冷然被迷离替代,那万般风情有谁看过? 没有见过,无论怎么形容的漂亮,都只是一种想象,唯独我因为尝过,浮现的却是销魂蚀骨的记忆,不会忘,也无法忘。 曾记得,子衿爱琴,琴丝如他人,清润如水,月光流泻一般的温柔。 镜池喜歌,个性灵动,林间的鸟儿婉转啼鸣。 我爱笛曲,因为那种飞扬的清幽韵律,总有一种乘风九天的张扬狂狼。 却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我想到一种乐器。 出声寒微,登不得高雅之堂,却只有细细的两条弦丝演奏,月下徘徊,苍凉幽咽,往昔悲欢都沉默在淡然的曲调中,碎了心,断了肠,却也不过是一泓深潭,黑沉沉的望不穿。 二胡,永远听不到它演奏欢快的乐曲,纵然是强行奏了,也掩不了深藏着的那丝凝绝寒彻。 幽飏,纵然你是温柔浅笑,抹不去的是眼眶深处的那缕悲凉,纵然你是冷漠淡然的,可知在我山坡后的偶然几字聊天中,我看到了希冀,留恋。 他是有感情的,只是那情怀太深,深到没有人能看到,没有人能靠近,温柔成了阻挡一切的墙,阻挡了所有想要靠近的关怀。 幽然扬起的风,多么飘撒的名字,为何作茧自缚困住自己? 怜君多情,恨君坚贞,惜君愁浓,怨君无悔。 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因为我根本就不会推拒他的任何要求,为什么答应了,却心疼了? 是心疼他的坚忍,还是心疼他的无依无靠? 他值得被人疼惜,可他不要。 在他心目中,一句承诺,一个陨落的人影,一个没有过夫妻名分没有过夫妻之实的女人胜过了他的命,他的贞洁,他的一切。 我得到过他的身体还是没有得到? “既然你五行缺日,我不帮你岂不是被人看我不够大方,不过我这个人呢喜欢情趣,和没感情的人翻云覆雨总要找个美美的地方,外头阳光明媚,秋千飘摇,那个位置不错,你答应吗?” 话语的刺激,伤了他,只有在他眼神掠过的痛苦间,才能看到真正的他。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没脸说其实不想在这和他双修,刚才的只是气话。 坐在秋千上,身体轻轻的飘了起来,悠悠的荡着。 工具,我只是幽飏练功的工具,达到武功最高境界的一个工具,这么想有些伤自尊,却是事实。 青衫飘飘,仿佛天边被吹动的浮云,他站在我的前方不远处,眼中的轻愁和淡漠都被收了敛了,平静的走向我。 那姿态的优美,那眼中的温柔,有那么一刻我开始怀疑,怀疑他是否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的为我动情。 风吹过,高高的凤凰花从枝头被吹落,漫天飞舞着,他踏着艳红的花瓣,一步步的行来。 一片花瓣落下,落在我肩头的发间。 细长的手指伸出,不是拂落,也不是拍起,而是拈起花瓣,艳红与剔透的粉白交相辉映着,他的唇边竟然有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师门中,也有这么一株凤凰树,西域天凉,总是在五六月才开花,满地都是这红艳色,很是旖旎。” 他想家了…… 这个念头传入我的脑海中。 尽管他只是随意的一句,没有任何语气的变幻,我就是能感觉到他的想法,幽飏是一个长情而依恋的人。 “凤凰花开,共效于飞。”我轻笑着,“幽飏知道凤凰花的传说吗?” 他摇头,“我在西域长大,中原的故事没有听过。” 我脚尖点着地,一点一点的荡了起来,风吹过脸颊,面前是纷纷落落的花瓣,“凤凰凤凰,雌凰雄凤,凤无翼只能在树梢等待爱人,若是凰归来晚了,凤泣啼血,血落花瓣染尽艳红,花瓣飞舞将凤之思念传递给凰,凰归来携凤而去,凤凰花也就成了恩爱缠绵的印证。”我低低的吟着,“凤凰凤凰,啼血泣殇,归去来兮,莫失莫忘。” 扬起脸闭上眼,花瓣落在脸颊上,带着软嫩的香气,覆上了我的眼。 我轻嗅着,花香…… 落花无语人独立,烟波浩渺水中仙。幽飏啊幽飏,你不会对我动情,我也不能对你对你动心。 “要怎么做?”我睁开眼,忽然变调的声音打破了空气中最后一点柔美,也成功的在他眼中看到了酸涩。 “按照心法来,就,就行了。”他努力的控制着声音,却还是遗漏了紧张。 与我的j□j,这般的让你紧张? 还是说,你怕功力不到家? 心法只说,在某个极致的巅峰,他的身体里会自动的涌出寒气,我只需让那寒气游走我的全身筋脉,然后还给他就行了。 极致的巅峰,原来不仅仅是要练功,是要真的让他兴奋,让他…… 这太难了吧,不需要真的耗费精力去控制功力,却要忘情投入让他至巅峰,好难,好难。 “要多少次?”心法上没说,我也不知道。 他苦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便不知道吧,我们拥有一下午外加一晚上的时间。 我的手指,勾上他的腰带,那束约着的长带瞬间落地,衣袍散开,平添了几分单薄。 抬起头,阳光很刺眼,他头上的丝巾更刺眼。 我不喜欢他束发,很不喜欢。 劲气弹出,束发的丝巾被我的弹落,长发瞬间披落。 长瀑九天之河倾泻万里,释放了它们被束的风情,不知我能否释放幽飏的风情? 手指插入他的衣衫间,肌肤在触碰的刹那跳动了下。 我细细的游走,手指在衣衫下的游移清晰的顶起线条,他的脸色不是羞怯,却也不是淡漠,更象是顺从中的享受。 他的肌肤很滑,千年山泉冲刷过的水中玉。 “幽飏……”我的手停留在他的腰身处,不似少年的纤细,不是练武人的紧绷,却有说不出的柔美,“我能问你多大了吗?” 他的笑容,有点点苍凉和萧瑟,“过了年,该三十了吧。” 三十的男子,黄花渐老,青春无踪。 他却未嫁,固守。 若非岁月的洗礼,又如何有看穿世情的淡漠? “三十的男子才真正懂得珍惜,懂得爱。”我笑着,手过去,青衫落地,堆在他的脚边。 胸膛如珍珠的光芒,阳光炙热的仿佛穿越了他的身体,却将辉芒遗留在他的身体里。 我的脸,贴上他的胸膛,听到了心跳声,有力,却快。 闭上眼,沉醉在他肌肤的温暖中。 软软的,如花瓣一般的嫩,一般的微颤,落在我的额头上,我的眼睑边。 我的唇角弯了起来,没有睁开眼,只是扬起头,等待着他的吻,“吻我……” 他身子一僵被我的手指轻易的感觉到。 蜜蜂沾花,很轻的触碰,勾起了心底最深的火焰,在你急切的想要得到间,倏忽的消失不见了踪迹。 他的唇,一如他给人的印象,温暖不过火,却又不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暖意,里面包裹着的是寒霜。 他的吻从额头一路细碎而下,顺着脸颊,停留在我的唇畔。 片刻的迟疑,我一动脑袋,凑了上去,与他贴合。 没有辗转的吮吻舔吸,只是轻微的贴着,小心的噙着,仿若易碎的花瓣。 他的唇,软中带着韧,一如幽飏的性格。 终于,他的唇开启,一缕媚染幽香传了过来,有些生涩的含着我。 舌尖,顺着他的唇游了进去,在角落中寻到了他,勾动着,他缩了下,我双手圈上他的颈项将他拉向我,拉的更近更加的贴合,完全的亲密无间。 越是生涩的动作,越是容易勾起人心底征服的快感,我却不想征服他,因为他值得被疼惜。 “你来吧。”我的腿盘上他的腰间,身体微微的后仰。 他俯下身子,在我的颈项边一咬,也不知是碰了哪,身体酥麻发软,整个腰身落下,正被他的臂弯接住。 后腰,是他的掌心,在与我肌肤触碰的同时,他的手指拂上腰后尾骨的位置,我猛的一震,轻吟出声。 媚门门主,我倒忘记这手本事。 火焰,从身体某处被点燃,暖流,汇聚在一个地方,奔涌。 他的吻,倏忽落在了我的胸前,一个吮吸,我全身战栗。 双手,扣在他的肩头,我犹如弹拨着琵琶般,在他的背心上一串欢快的拨弄,渐渐向下。 他的身体,同样的开始颤抖…… “幽飏。”我呢喃着他的名字,看到他眼中逐渐泛起的迷离,手指滑入他的臀缝中。 几乎是同时,他的手也寻到了同样的位置,两个人下意识的同时向前,他狠狠的撞进我的身体,秋千被这个力量带着飘了起来。 他的手,握着绳索,悠悠荡荡,我的手,圈着他的颈项。 这一次,他主动的寻到我的唇,吻了上来。 风过处,凤凰花如雨,淋上我的身体,洒上他的脊背,艳红中幽飏的唇噙起花瓣,送到我的嘴边,我迎接着含上花瓣,也含上他。 在双唇交缠中,花瓣从他的口中进入我的口中,又被我哺还了给他,我们的身上,唇中,全是一种气息,凤凰花。 我选择阳光下的秋千,是因为我要幽飏知道,与他缠绵的人是我,要他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的太阳下看到我的脸。 凤凰凤凰,啼血泣殇,归去来兮,莫失莫忘。 怪人示警救月栖 小野猫很骄傲的爬上车,挺胸抬头一看就是喂的饱饱,没有半点不能见人的意思,倒是我…… “楚烨姐姐,你嘴巴怎么了?”流星忽闪着长长的睫毛,剔透的双瞳极有同情心的看着我嘴巴上下两块牙印的伤痕,心疼的手伸在我的嘴巴边上摸摸。 少年独有的青嫩香气扑上身体,柔嫩的手指在我唇上抚摸,细致的肌肤摩挲着我的唇。 少年有三宝,青涩,稚嫩,皮肤好。 “啊……”他的手突然缩了回去,手指尖依稀有水光。 我的娘,我刚干什么了? 不过是片刻的失神,我居然舔了流星的手指头? “呃……”尴尬的我想说什么,流星已经通红着脸窜上了车,徒留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车厢外。 一只皓腕伸了出来,还有沄逸温柔的轻言,“怎么不进来?” 握上他的手,我望着那出尘的美丽容颜,微一点头,顺势跳上了车,“昨夜睡的可好?” 沄逸一抿唇,似笑非笑,“我很好,只怕你睡的不是太好吧?” 我摸摸唇,上下两瓣各有一半的牙印齿痕,说话中还带着点麻麻肿胀的疼,“是啊,半夜让猫给咬了,还挠了。” 镜池斜斜飞过来一个白眼,我凌空抛了个媚眼外加飞吻一个,他嗔怒着别开眼,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被沄逸和夜知道我正和他云雨,虽然有点丢脸,又何尝不是等于捅破了窗户纸,三人之中独独他爬上了我的床被我留了下来,这样的地位还不够让他志得意满? 能看到这样小公鸡挺着胸膛的样子,也何尝不是一种美美的享受? 正咬着手指头看书的柳梦枫抬头看看我的唇,在怀里七掏八掏,几个瓶子里挑挑拣拣拿出一个伸到我脸前,“给你配的,一般的小伤口半天就好了。” “谢了。”难得他舍得拿药给我,轻松的结果,一旁的沄逸正浅笑盈盈。 和我在一起的日子,他是真的开心的,至少这笑容就没有从脸上消失过,现在的沄逸多了很多人味,在没有往日飘忽薄透的清寒。 “对了,你帮我看看他。”抓着沄逸的脉就往柳梦枫的手中送,“他的身子……” 话到了嘴巴边上又突然缩了回来,抓着沄逸的手一停,我顿住了。 沄逸服食过‘寒魄冰晶’不能人道,这样的秘密对男子而言太重太毒,我怎么能让柳梦枫在这么多人面前替他把脉,柳呆子只知道专研医术,对人情世故是半点也不通,嘴巴又啰嗦,万一不小心说出来了,这让沄逸以后怎么见人? 猛的一缩,带的沄逸身形不稳,侧栽到我的肩头,柳梦枫的手抓了个空,人一阵摇晃,满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我的,“你要我看什么?把脉就给我啊。” 我圈着沄逸细致而寒凉的身子,“这个,车上晃,还是落了地再把吧。” 空灵的眸子一呆,“你不相信我的技术?” “不是,我没有……” 果然不出所料,某人的话匣子被我一个动作给彻底打开,“你不相信我的技术就是不相信我,医药之术不止是切脉,还有望、闻、问,车上又不算晃,别说切个脉,悬丝诊脉都没问题,心肝脾肺肾任何问题我都给你揪出来,比如说你吧,只用望便知道你肾水消耗,虽然未到枯竭之时,但是也要注意……” 我的脸色越来越青,沄逸的衣衫微微的抖动,夜半倚着的身子发出轻笑阵阵,镜池重重的剜了我一眼,幽飏很有风度的别开脸面无表情,流星已经捂上嘴巴偷乐了。 “停!”我一声吼,他上下翻飞的嘴皮子总算停住了。 只是一顿,两片红唇继续张合着,“所以,他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一定不会误诊的,反正我现在也闲着,不如我诊诊看吧。” 他伸手抓着沄逸的胳膊,我握着沄逸的手就往后闪,马车一晃,柳梦枫整个人齐齐的向我栽了过来。 双手一扑,刚刚好抓住胸前两颗小肉包,车子又是一颠,大脑袋猛的一撞,活生生的撞上我两胸之间,一张脸闷了进去。 可怜的我,侧搂着沄逸,看他这样又不敢运功,只好活活的受了他的投怀送抱。 他抬着迷茫的脸,半张着唇,眼睛里全是晕乎乎的圈圈,水嫩的唇就在我脸下方不到一个巴掌的距离。 这个表情,这个神态,活脱脱勾引我的索吻之姿。 我眯起眼,慢慢的低下头…… 低下…… 低下…… “你捏够了没有,想摸摸里面是不是有瘤子吗?”我的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车内所有人听见。 临近了月栖所在的‘点翠峰’,最多还有一两个时辰就到了‘云悠寺’,我的心情无缘无故的有些激动,总想找些话题掩盖掉心头的慌乱,可怜的柳梦枫就成了我下刀的鱼肉。 “噗……”夜的绢扇盖在脸上,笑的花枝乱颤,沄逸低下头细细的抽动嘴角,就连幽飏的眼角也无声无息的勾了起来,媚的让人直流口水。 柳梦枫一脸绯红,忙不迭的把手缩了回去,屁股乖乖的挪了挪,想要坐好。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耳边突然捕捉到一丝极小的衣袂声,手指一捞,柳梦枫再次入怀,沄逸靠着我的肩头,三个滚做一团。 “啪……”一只细小的飞镖穿窗而入,直直的射在车厢壁上,只是准头不太好,高高的订在车厢壁上。 即使我不躲,这只镖也伤不了人。 香风一闪,车厢里已经失去了夜了行踪。 迟疑了下,我没有追出去,害怕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没事吧?”我一手抱着一个,低头询问着。 沄逸摇头,柳梦枫笨拙的从我身上爬了起来,看样子没有问题。 目光一闪,落在那枚镖上。 镖身三寸,是最普通的江湖暗器,没有任何特色,也无法判断来历,入木两分,不是来者功力不济,就是有意保留。 从我刚才听到的衣袂风声判断,应该是后者。 我小心的撕下衣角,拈着镖柄拔了下来,镖身上穿着一张薄薄的纸。 伸到柳梦枫的面前,“呆子,试试有毒没。” 他只是抬了下眼皮,直接从镖身上把纸给抽了下来,“没毒。” 纸很薄,连折都没有折,纸上的字在柳梦枫抽下来的瞬间我已经看了个清楚。 字体猩红,飘洒着淡淡的腥气,竟然是血写成的。 “临月栖有难,速去。”字迹潦草,所有的笔画偏向左边,是左手写成的,笔画的最后几笔血渍甚至未干。 月栖有难? 是什么人会盯上一个无家无室,没有任何价值的男子? 又是什么人会知道我与月栖的关系示警于我? 故意左手写成,是因为右手的字会让我认出来? 到底是好心?还是请君入瓮? 车帘一掀,夜已经飘了进来。 我皱眉看着他两手空空,应该是没有追上,那个的人的武功有这么高? “我追了一阵子,他功力不低,要追上只怕需要很长的路途,我怕是计谋没敢追下去。”夜了了几字,与我的担忧是一样的。 默默的把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夜看了眼,沉吟了一会,“那人应该是名男子,一身黑衣斗篷,膀大腰圆,怕不有二百斤重,身法却是轻灵飘逸,似乎在哪见过。” 黑衣斗篷,膀大腰圆…… 难道是‘清蓝山’下,我与莫沧溟打斗之时那个替我抢回流星又迅速消失的黑衣男子? 我相信夜,把月栖安排在那地方应该是极隐秘的事,到底是什么有这样的本事探查出那么多的秘密? 想了想,我看看夜,又看看幽飏,“你们保护他们,我一个人去看看,无事我放蓝色的烟雾,有事我放红色的。” 夜一点头,幽飏轻声说了句,“小心。” 我撩开车帘,飞也似的窜了出去,脚下生风,直接忽略掉山上的大路而是一路在悬崖峭壁间点纵,如大鹏展翅翱翔在寰宇,一路飘摇直上。 还没有到达山顶,已经传来了各种兵刃相交击的声音,还有女子的呼喝声,这阵仗之大,超出了我的意料之外。 脚尖才踏上地面,一排暗器冲着我就射了过来,我飞快的旋身躲闪,顺便看了眼场上的局势。 全是黑衣蒙面,全是劲装裹身,如果不是互相对打着,我压根会以为就是一群人。 面前不远处的一方,全身杀气凝滞包裹,进攻有序,刀剑招式之下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的花俏,全是取人性命的武功。 而他们的对面,武功轻灵飘忽,显然轻功更强而内力稍弱,在对敌上已然被对方的杀气压制住。 当中的一人手中正抱着一个人形的包裹团,在我分不清情势之前,她惊喜的一声叫,“日侠,接住堂,呃,临公子。” 包裹朝我飞来,灰扑扑的僧袍被掀开,看到一角白皙的面容,长长的睫毛遮盖了漂亮的眼瞳,不叫不闹静静的睡着。 我脚下一点,双手伸出,人在空中已然被我接落怀抱。 我刚把月栖抱在怀里,还来不及享受下那满溢的檀香气息,无数暗器朝着我的落脚点直射而来。 带尖的带韧的带钩的带刺的,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日侠尽管离去,我等自会阻挡他们。”刚才将月栖掷给我的女人一声呼喊,她身边所有的人全跳到我的身边,摆开架势。 看看我怀里的临月栖,又看看我身边的人,对面为首的女子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我的身上,一声令下,“退!” 眨眼间,人走了干干净净。 还不等我反应,我身边的女子也是一声轻咤,“走!” 数十条人影跃上林梢,消失在树丛中,留着我看着遍地残迹,嗅着风中未干的血腥气,发呆。 有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佛渡有情人 月栖中的不过是普通的迷药,睡上几个时辰就没有问题了。 他陷在枕头里,宽大的僧袍灰扑扑的裹着身体,手臂上还缠着一圈念珠,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腕苍白纤细,青黑色的脉络在皮肤下清晰明显。 睡梦中的他眉头依然紧皱着,眼眶下还有深深的青色,两颊凹陷。 回想起一年前,那个凌驾众臣之上俯瞰人间的神之子,从容的行走于朝堂之上,出尘脱俗,万人景仰,那时的他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超然。 不为情所累,只为神而活,纵然有些不近人情,却也不会痛苦,不会伤心。 那时的他,雪白的肌肤,脸颊嫩嫩的,多么的引人亲吻。 所以我逗他了,看着他从不动如山到气愤的鼓起脸颊,神祗也会有凡人的表情,那种得意是无法形容的。 他动心了,为我而动心,也死心了,为我而死心。 抚摸着他的脸,手指顺着脸颊细细的擦过他的眼角他的唇,停留在他脸侧。 以往的记忆中,那里有细细柔顺的长发,闪着银亮的光芒,月亮一般的清辉闪耀,如今我也有了一头银亮的发,而他…… 头顶刚刚长出细细的发丝,硬硬的还有些扎手,让他漂亮的脸蛋看起来少了分轻灵,多了分刚毅。 我亲了亲他的额头,就算是和尚,月栖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小和尚。 门被无声的推开,一角艳红飘了进来,“日,聊聊吧。” 看了眼月栖,他还在香甜的睡着,我微一点头站了起来,轻手轻脚的带上门,随夜来到院子中。 “送他到‘云悠寺’是极隐秘的事,不是一般的组织不可能查到。”夜的声音有些凝重,每一句话都琢磨半天才出口。 我点点头,“你的心思我相信,事无巨细都计算滴水不漏,夜,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如果有心人盯上了你我,肯定会有蛛丝马迹的。” 他的声音也有难得的认真,“日,那两帮人马你有什么线索?” 我轻轻哼了声,摸上下巴,“一帮人马满身杀气,武功专走狠辣路线只求杀人,一帮人马身轻灵巧,轻功飘忽,辗转腾挪却有独到之处,说线索这就是线索了。” “杀气,轻功……”夜也忽然笑了,“一个就不是线索,一堆那肯定是线索了。武功狠辣杀气冲天,怕只有‘杀手堂’才能培养出这么多这样的人,相同,也只有专职搜索情报偷人隐私的‘千机堂’才能训练出如许轻功高手。” 夜说的我早已经想到了,‘千机堂’也好,‘杀手堂’也罢,都不是最让我担心的,让我担心的是这些事件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千机堂’本来就是江湖组织,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他们是‘沧水’深入江湖的触角外,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神秘组织的任何背景,就算‘沧水’重创,‘千机堂’依然可以靠他们在江湖中的地位生存下去。 临月栖曾经是他们的堂主,他们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保护他说的过去,当然也有一个可能就是‘千机堂’在追杀背叛的前任堂主。 以‘千机堂’的能力追踪到临月栖的下落是极有可能的,那‘杀手堂’呢? ‘云梦’前任国师无权无势,皈依佛门超脱红尘,月栖可以说没有半点利用的价值,出动如许多的人到底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仅仅是为了威胁我,那‘杀手堂’一直追杀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还有那个黑衣男人,他又为了什么帮我?他的来历,身份又是一个未解的谜团。 我抱着头,一声长叹。 不用问夜,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我能看到的疑点他也一定能看到,我的顾虑他也一定能猜到。 我以为远离了朝堂就能走我当初想要的路,过自己追求的逍遥幸福,才不过入江湖一个月,重重叠叠的阴谋就笼罩了上来。 房间里稀里哗啦一阵响,夜魅笑一声,“你去忙这边吧,以后的事慢慢想,我反正听你的。” 他飘出院子,我还来不及目送他离开,一个球状的人影滚出房门,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看不出摔的样子,我只看到绣花锦被缠成一团,罩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团,那个团还在奋力的蠕动挣扎。 这是干什么? 我快步走了上去,连人带被子一团抱了起来,感受到被子下身体激烈的抗拒,急急的出声安抚,“是我,月栖,是我啊……” 怀里的人动的更狠了,连被子都揪的更紧了,含糊的嗡声从被子里传来,“走开,走开!” 他这是怎么了?难道没听出我的声音? “我是楚烨,楚烨啊。”我紧紧的抱着那一团,“月栖,我是楚烨,听到没有?” 被子下的人影先是一停,然后猛的一推,我身子一晃,没敢用内力反震更不敢松开手,就这么抱着一团摔倒在地。 被子散开一个角,明月皓雪般的容颜露出,带着闷气后的潮红,定定的看着我。 记忆中琥珀色的漂亮双瞳,永远是那般的迷离,被月晕笼着的清辉,朦胧的光彩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一刻突然有点不真实,我缓缓的伸出手,在空中微一停,飞快的触碰上他的脸,“月栖,是你吗?” 手指下是温热的肌肤,真实的被我抚摸着,与沉睡时的月栖不一样,此刻的他更有种出尘的幽静,圣洁的不忍触碰。 那双眼只在我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他动了动颈项,将脸庞从我的掌心中撤了出去,“施主,请自重,贫僧乃是出家人。” 声音平和,冷静,却那么的疏远,听在耳朵里融在脑海里难受极了。 “月栖!”我咬着这两个字,打死也不会承认所谓的出家人身份,“我错了,我当初冲动了,原谅我好不好?我来晚了,但是我很想你很想你……” 他只是低头垂目,仿佛一尊玉雕的菩萨像,端庄高远,却没有人世应该有的表情,我的话丢在空气里,连个响声都没有。 “施主,您说完了?可否让贫僧离去?”在我呆愣的片刻中,他已经睁开了眼,目光投射在远处无边的寂静中,慢慢的站起身子。 “月栖,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不明白……”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神殿的初见,他高而远的站在神殿之巅,接受万人景仰,那种距离不仅仅是数百级台阶能数尽的,“你会出家,是因为你觉得我死了,红尘再没有值得你留恋的,出家不过是你的逃避,我不相信你真的看破了一切,看透了生死,如今我回来了,我来接你了,我们可以游山玩水了,我们可以逍遥的过日子了,你为什么不肯回来了?” 他双手合什,黄色的念珠从双掌虎口垂挂而下,“缘起缘灭,既无缘又何必强求?” 缘起缘灭,灭了就再没有可能了吗? 我不信! 一声没有半点笑意的笑声,“大师,所为佛法无边普度众生,大师能否渡我?” 他一怔,平静的呼吸乱了。 “大师,在下情劫难渡,恳请大师超度。”我手一伸,握住他的手掌,“大师既然已然跳出红尘外,又何必惧怕渡不了我?佛曰,人不入地狱我入地狱,难道大师舍身渡人的气魄都没有?如果你没有,那你根本算不得佛门弟子,如果你有,那么跟在我身边渡我又有何妨?” 他拉拉被子,把自己全身裹的紧紧,从头罩到脚,只留一张脸给我看。“施主与佛无缘,还是……” 他的脸上忽然露出古怪的神情,不知道是祝福,是羡慕,是妒忌还是悲凉,种种糅合在一起,慢慢平静,“小僧无能,恳请施主放小僧回去吧。” 拖拉着长长的被子,他一步步的朝门外走去,身姿古怪,宽大的被子似乎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我不能理解夏天的夜晚,他为什么非要用被子将自己如此严实的裹住,难道是严守清规戒律不让我碰到肌肤? 院子很黑,月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埋进了云里,算得上是伸手不见五指。 我看着月栖一步步的朝前走去,终于忍不住的开口,“月栖,那边是茅房。” 他脚步停下,别扭的换了个方向,继续迈着他的脚步,却忘记了拖在身后长长的被子,脚下一踩,两只手大张着朝前扑去,“啊……” 我飞身而上搂住他的腰,避免了一场惨剧的发生,“月栖,让我牵着你的手一起走好不好?走一辈子,我答应过你的。” 他的手飞快的从我掌心中抽了出去,揪住滑下的被子,再一次从头披到脚,声音急了,“放开我。” “你说放我就放?”我两眼一翻,索性连人带被子一把抱了起来就往房间里走,“有我守着你别想跑,老实的跟在我身边,渡我一辈子。” 拿什么方法留下你,我的爱人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段,通常我都是懒洋洋的赖着,偶尔心情好了就逗逗这个,哄哄那个,享受一下大家一起吃饭的快乐。 今天,我可是一大早第一个就爬到了大堂等着吃饭,当然我也没忘记要带着我的包袱——临月栖。 沄逸飘然而至的身影在看到我抱着个大包袱死也不松手的时候停了停,旋即恢复了他的一贯冷然,优雅的寻了个位置刚想坐下,对上了我可怜兮兮的求助眼神。 他清雅的微笑,连笑容都那么完美,不愠不火对上我的凄惨可怜,真不是一个档次的,“怎么了?” 不愧是我的知心人啊,一眼就知道我有难处了。 抱着怀里的一坨,腾出一只手伸向他,牵着沄逸坐到我的身边,涎着脸,“亲亲沄逸,帮我想想办法,怎么留下他?” 他看了眼我连被子带人裹着的月栖,眼角一挑,秋水横波似媚非媚,“你这不是留着吗?” 月栖在我的怀里本来是垂目低眉没有半分神色波动,在听到沄逸的声音后猛的睁开,傻呆呆的看着沄逸,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沄逸对着月栖颔首微笑,将不满的目光投给了我,“你干什么了,为什么这样?” 我哭丧着脸,手指揉揉额角,“昨天一晚上,他都是这么裹着自己,我一靠近就团团的包着,我怕他闷死自己,只好躲在边上,谁知道他居然开始念经,念了整整一个晚上啊,我要是不点他,我怕自己会被他念疯,就算我不疯他也需要休息么,哪有整夜整夜念经的。” 沄逸纤长的手指挡在唇前,无奈摇首,月栖惊疑的目光随着沄逸的动作而移动,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那你就这么抱着吧,反正强抢民夫是你的特长,这一次连佛主的人都强了,自己做事自己当。”沄逸翩然起身,抿唇微笑,秀逸的离开我坐在一边轻啜着他的香茗。 沄逸的态度很分明,只是看他那悠闲的感觉,怎么都觉得有报复我当初抢他来的嫌疑,什么叫强抢民夫是我的特长?哼 伴随着清幽的玫瑰花香,紫色的人影施施然的踏进门,一个慵懒的呵欠后紫色的眼睛落在我和我抱着大包袱身上,唇角一勾,偏着脑袋假装没看到我。 “镜池,救命……” 他哧了声,“救命?言过其实了吧?” “帮我想想吧,怎么留下他。”完全的无助,看看月栖,人家的目光还一直流连在沄逸的身上,目光中写满各种情绪,这要在别人身上,定是一曲缠绵悱恻的男男之爱,可是两个人都是我的男人啊。 我扳着月栖的脸,“不许看他,看我。” “哟,看人都不让了啊,那您不如把人家关在屋子里绑在床上,拿被子罩着脸,反正这是您老人家的强项。”镜池不冷不热的声音显然是不想给我什么好意见了。 不给意见是吧? 我一抱月栖,挤挤眼睛,“这样也不错吧,那就白天一直抱着,晚上捆在床上,什么时候有了我的娃娃什么时候放开你,我就不信你还能跑!” 为了表达我说到做到的决心,我索性端过桌子上的粥,舀起一勺送到月栖的嘴边,“我没封住你这里的穴道,吃吧。” 琥珀双瞳看着我,忽然闭上。 “你不吃,信不信我用其他方法喂你吃?”我将勺子放到自己的嘴边,“月栖,你应该知道,上官楚烨什么都要就是不要脸,你要大庭广众之下哺给你我也敢。” 我左一下挪动,右一下折腾,包裹着月栖的被子逐渐有下滑的趋势,他眼神中的慌乱也越来越明显,几次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因为被我点着哑穴发不出半个音。 沄逸眼光一扫,手指轻握着我的手腕,“楚烨,解了他的穴道吧,我保证他不会跑。” 我心头一喜,“真的?” “怎么,连我也不信了?”沄逸透润的面孔一拉,我手指连点,解开了月栖的穴道。 果然,月栖既没有继续他的念经,也没有昨夜的坚持离去,只是手指飞快的拉了拉蒙在身上的被子,再一次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我的脸忍不住的抽搐,“月栖,你打摆子么,要是病了我让柳呆子给你看看。” 沄逸抛了个白眼过来,美人就是美人,白眼都那么的飘逸美丽。 “也不知道谁是呆子。”他对月栖点头颔首,“这样确实不能见人,我昨日在街头看到一件丝袍斗篷很是好看,还有面纱扣,省了不少事,颜色是墨绿的,你先将就穿穿如何?” 月栖点点头,眼神中还有些迷茫,“谢,谢凤……” 又忽然住嘴了,不知所措的瞄了眼我,讷讷的低下头。 沄逸了然的微笑,云淡风轻中移步,清渺悠然的抛出一句,“叫我沄逸吧。” “果然是,真的是,这,这怎么可能……”月栖脚下一晃,不留神又踩到了被子角,直挺挺的朝地上扑去。 饶是如此,他也不肯松开捏着的被子,两眼一闭,准备迎接到来的伤痛。 “月栖!”我一手捞住他,还没等站稳,他从我的怀抱中挣出,脚下连退,几次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我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感觉到他犹如见鬼一般的神情,有些说不出的苦涩。 吸了口气,我压抑下心头的烦闷,对着月栖的方向迈了一步,“我送你过去吧,我不碰你。” 他立即又往后瑟缩了一步,与我远远的拉着距离。 “楚烨,你不放心我陪他吗?”不轻不重的话语,半开玩笑半认真,沄逸短短的几个字让我顿时语塞,缩回了脚步。 我象木头一样杵在那,目送着两个人渐行渐远,垂头丧气的坐下,抓起个包子咬了一口,又是怔怔的出神,食不知味。 “果然是喜新厌旧。”镜池咽下最后一口粥,不无嘲讽的站起身,稀里哗啦的收拾着碗,敲的乒乓作响。 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我面前的食物端走,我的手举在半空中,“我还没吃呢。” “吃你家的月亮去吧,还吃什么饭。”镜池一转身,端起剩下的餐点就走。 我筷子一放,吊儿郎当的架起腿,“你要不给我吃,今天晚上我就去房里吃你,记住,没有十个回合不许睡觉,别到时候哀哀哭求说不行了。” 砰! 装早点的碟子飞快的砸回我面前,里面的包子齐刷刷的跳了出来,再回头已然看不到镜池的身影了。 “镜池哥哥,我帮你……”流星早抱着一堆杯盘追着而去,我拈起桌子上的包子,正对上幽飏水波荡漾的眸子。 他温柔一笑,涤荡去脸上习惯性的漠然,“男为悦己者容,没有人愿意被心爱的人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越是姿色绝丽的男子越是不愿为人看到丑陋时刻的自己,他那么美,却形容憔悴,身着僧袍,头发偏又那样,怎么愿意让你看到?” 我拿着包子的手一顿,叹了口气,“我知道,别说这样的他在我眼中还是一样漂亮,就是毁容了,断手断脚了,不能、不能人道了,在我心中也比仙子更美。” 他看着我,眼神里看不出是什么,只是有光芒一闪而过,“你不懂男子,男子是不愿意让自己的爱人看到自己形容憔悴的模样,如果是我,便绝不让我的爱人看到我死前的样子,这样她的心中永远记得的便是我最美的时刻,就象你如果真的武功被废,毁容,断手断脚,你愿意不愿意被他们看到?” 我点点头,闷声不吭,算是认同了他的话,“谢谢你。” 他温柔一笑,“穆公子冰雪,只怕早在昨日就想到了,赞叹,赞叹。” 是啊,沄逸从不喜深色的衣衫,怎么会突然买了那么件衣服,还带着斗篷,只怕是早已经猜到了月栖的顾忌。 沄逸啊沄逸,你叫我拿什么谢你? “可是沄逸的性子是从来不解释,他太飘渺,飘渺到虚无,我真的希望他不要如此聪明,太耗费心血,我恐慌。”我挤出一丝笑容,“他的心思永远是莫测的,如果当年我有你现在半分的领悟力,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悲欢离合?”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子,穆公子只怕出身很高贵吧,所以性子清冷,也不喜多说心事,或许过些时日,会慢慢改变。”了了几字,我忽然发现,幽飏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漠不关心,他什么都看在眼里,通通透透。 “说淡然,幽飏身上却有种洗尽铅华的独特气息,或许,这是时间的磨练才能拥有的。”青色烟雨,朦胧如雾,这就是幽飏。 “论气质,无人能及穆公子的华贵,夜侠的魅惑,镜池公子的灵动,月栖公子的出尘。楚烨好福气。” “怎么不说我操心劳力?有一个伤风感冒的,我就心神不宁。” 忽然想到沄逸的病,我再没有了半分的食欲,抛下手中的包子,“幽飏,我有事请你帮忙。” 他一楞,忽然又是温柔一笑,“其实我也有事请楚烨帮忙。” 我们对望,忽然同时笑了起来。 我手一伸,“你先说。” 他点点头,将我吃剩的东西仔仔细细的收拾好,直到桌上不那么凌乱才慢慢的开口,“当年我带着流星逃跑,为了避过高手只好尽走人迹罕至之处,却在过雪峰时将一柄钥匙落在冰涧中,那时候我想若能逃得性命再回去取不迟,后来追杀的人越来越多,倒觉得落在那比放在我身上安全多了。” 我眼神一闪,“你要我去帮忙取出来?” “那是寒冰涧,我的武功是阴冷一脉,我怕有些承受不了,楚烨功力至刚至阳,不知道能否帮忙?” “幽飏有命,岂敢不从?”我懒散的一声,忽然发现这话多少有几分亲昵的味道,再想要收口已是来不及了。 他抿抿唇,面色突然变的严肃,“楚烨,如果取的时候有人觊觎,宁可毁了也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我沉思着,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宁可毁了也不落入他人之手的东西,他却嘱托了我,莫非……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幽飏似乎也正在沉思中,没有发现我表情的些微变化。 “放心吧,你这么多年拼命保护的东西,我怎么也要替你完整的取回来。”我随意的神情完全掩盖了心头瞬间的悸动,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等我安排好沄逸和月栖的事情,交代好夜,我便随你去。” 他似乎放下了心头石头一般透了口气,“楚烨还没告诉我,你要请我帮什么忙?” “小事。”我瘪瘪嘴巴,“中原武林风雨渐起,有一种微妙的紧张感,我想暂离武林,不如到西域走走,看看大漠风光,不知道幽飏能否做这引路人?” “好!”他含笑答应,“我也想回师门看看,若是大家不嫌弃,我便做一次东道。” 几言之间我和幽飏达成了约定,看着他轻松的答应,我的心头仿佛也被那种沉稳的温柔感染,悠然自得起来。 去西域,远离中原武林的烽烟,这是我昨夜想了一个晚上想出来的决定。 如果是我和夜两个人,什么我都不介意,但是我带着这么多的爱人,镜池,月栖,沄逸,想起这么多离奇的追杀,我不想再面对,也不想再深探究竟,我只想远远的避开,过我的安静日子。 也许,我应该和沄逸好好谈谈了,他,究竟瞒了我些什么。 我给月栖的聘礼 敲了敲沄逸的房门,我扬起声音,“沄逸,月栖,我能进来吗?” 门被轻轻的拉开,面前是沄逸淡淡的笑脸,越过他的肩头,能看到窗边被墨绿色长袍包裹的完美身形,阳光透过窗棂撒落他的脚边,我只能看到半张秀美无暇的面容,在光晕中剔透着,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听到我进门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的转过身子,将整个背影丢给我。 我无奈的看了眼沄逸,他报以一个你放心吧的眼神,“我先出去。” “等等。”我抓住沄逸的手,贴上他的耳边,“晚上我可以来找你吗?我有些事想和你聊聊。” 清冷的脸上挂起一丝心中明了的笑容,他微一点头,“好。”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永远是这般的冷然,是因为从小身边就没有值得他信任的人所以什么都咽进肚子里,什么都不表达,这样的沄逸让人不敢逼视,也逐渐被人遗忘了他也是一个人,七情六欲需要被呵护的人。 他拍拍我的手背,渺然的从我手指中抽出衣袖,袅袅而去。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月栖两个人。 墨绿色的长袍束约着他的腰身,俊挺而秀美,比记忆中更细了几分,斗篷从身后拢着他,看不到发丝,只有一个半露在阳光中的背影。 我脚步移动,薄底的鞋子下发出沙沙的摩擦声,他挺立的背影一动,僵硬了。 心头一疼,我停下脚步,“月栖,我不过去,你什么时候想面对我,就回头。” 月栖,那个记忆中最爱美的男子,孤寂到只能临水照影才能笑容的男子,高高在上被万民景仰的男子。 这轮明月为我坠入凡尘,却不敢看我,因为怕我的嫌弃。 他没怪过我,从来都没有。 他不是不想见我,不是不想到我的身边来,是不敢来。 剃度了,断了尘缘,却断不了情缘,他根本就不曾忘情,不曾有过半分埋怨,他一直都一心一意的念着我,想着我。 “月栖,你是不是恨我?怨我?所以不肯回头看我一眼,所以不愿意我碰你一下?”我远远地开口,贪婪的看着那个全身上下都包裹着滴水不漏的人。 他的头,慢慢的低垂而下,始终不肯转身。 “月栖,你的一辈子只可能伴着我而不是佛祖,我能给你的选择就是你可以挑一个让你消气的方法,你说,我做。”我看到他的手扶在桌子边,慢慢的收拢,直到泛白。 重入江湖之后,我做的最多事情就是哄男人,外加赎罪。 哄夜,哄镜池,哄沄逸,沄逸好一点不需要哄,还有哄流星,这个是外加的,想想我都可怜。 “不说话是不是?”我轻轻的走到他的身后,突然的开口让他倒抽一口气,下意识的揪紧了斗篷,往前迈了一步被桌子挡住了最后的退路,无路可走的他只能贴着桌子,身体微微的发抖。 “月栖,风花雪月的假话哄你我会,但是我不想。”现在的他,犹如风雨中的鹌鹑瑟瑟的发抖,早没有半分当年傲然天际的神之子的从容,行走朝堂举止中的风度翩然,我的月栖,对不起。 “现在的我不是逍遥王爷,没有美丽的金银珠宝哄你,江湖中人我就用江湖中的规矩来向你道歉了,三刀六洞,你动手吧。”手指一送,匕首插入他面前的桌子上,‘夺’的一声,匕身犹自颤动不已。 他惊的一跳,一退步靠上我的身体,又往前一冲,狠狠的撞上桌子。 如果我没看错,桌子角不偏不倚撞到的,应该正是两腿中间的某个部位。 他应该疼死了吧? 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从身后抱上他的身体搂入怀中,紧张的检查着,“怎么样,疼不疼,疼不疼?” 他双手死死地捂着双腿中间,我低头想要掰开他的手,“我看看,严重吗?” 他的手被我一碰,还有颤意,猛的缩了回去。 我小心的褪下他的裤子,男子的体香伴随着檀香,我在鸟窝中仔细的摸索着,小鸟儿卧在草丛中,可怜兮兮的缩成一团。 我捏着手中的软软嫩嫩,仔细的捧着,抬头询问,“月栖,是不是撞到这疼?” 这一抬头,我才发现,那双朦胧的大眼中蓄满泪水,不住的有泪珠顺着脸庞滚滚而下,滴滴答答的落在衣衫上,墨绿色的衣袍胸前早已经因为吸了水珠黑沉沉的一片。 “别哭,别哭,是不是很疼?”这噼里啪啦的眼泪水搞的我手足无措,伸手擦着他的脸,这边手劲不小心的大了些,他痛苦的皱起眉头,我又赶忙放开。 他不说话,只是摇着头,眼泪水却掉的更凶。 “我,我去找柳梦枫……”我惊慌的把他按在床上,“别哭,没事的,没事的……” 拔腿就想往外冲,他吸吸鼻子,一只手揪着我的衣服,默默的摇了摇头,“我没事。” 没事哭成这样? “忍着点,柳梦枫是神医,马上就没事的。”我低头仔细的看着,温热的小球被我托在掌心中,一点点的摩挲着,“看不到外伤,是不是撞伤了里面,不疼,不疼的……” 他双腿微微的并了起来,修长雪白的双腿伴随着他的抽噎而颤抖,“我,我没事。” “不行!”我一把把他抱了起来,“我带你过去,没事不会哭成这样的。” “我真的没事。”他双腿夹的老紧,“我不是因为这个哭。” “那是为了……”我话到了嘴边又停住了,苦涩的动了动唇,看着他忙不迭的拉着裤子拽了上去,“是为了我吧。” 退了几步,与他保持距离,我别开眼不敢看眼前的美景,“我,不会碰你了,对不起。” “楚烨……”他抬起朦胧的泪眼,整张脸都湿湿的,“你是不是嫌我丑了?” “放屁!”我冲回他面前,“我什么时候嫌过你了?是你一直不肯让我碰,你怕我看到你的憔悴,怕我看到你的消瘦,嫌弃你不如以前漂亮,你心目的上官楚烨就是个只看表面就嫌弃爱人的人?” 他小声的嗫嚅着,“不是。”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那为什么? 眼泪水又是一阵狂涌,“可是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丑的样子,他们都那么美,我丑的根本无法和他们比。” “胡说八道……”最后的声音消失在他的唇边,我吮着两瓣红唇,汲取着甜蜜的津液,划开他的齿缝,含着灵巧的舌尖不肯松开,他不但没有反抗,反而在略一瑟缩后迎了上来,咬着我的舌尖,炙热的吮着,舌尖探入我的齿缝中,撩拨着我的软嫩,纠缠。 但是他的姿势太可笑了,一只手牢牢的按着头顶,生怕斗篷的遮挡掉了,一只手捂着鸟窝,修长的腿蜷曲着,仰着头接受我的吻。 他的唇被我咬的有些肿,边缘泛着水渍,迷离着目光,“楚烨,我不要你惩罚自己,我不要赎什么罪,我没怪过你的。” 猛的搂住他,狠狠的拥着,恨不能揉进自己的骨血中,“我知道的,月栖,我都知道的。” 什么三刀六洞,不过是我逼他真心的一句话,因为我知道月栖的善良,月栖对爱情的真挚,对我全然的牵念。 “楚烨,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他瑟缩着,还是惊弓之鸟般,只要我稍微靠近他的脑袋旁一点,他就开始僵硬躲闪。 “什么?”不敢亲昵的贴着他,只好细细的抚摸他的脸,擦去残留的泪光。 他垂下目光,睫毛风中蝴蝶翅膀一般的抖动,“能不能,能不能这段时间不要,不要碰我?” 他的手,又一次紧捏在下巴处,牢牢的揪着斗篷的下沿,直直的坐着,眼睛扫着我的手,关切着我的每一个动作,当我有靠近的意图时,他就开始不自觉的躲闪。 是啊,斗篷能遮挡外人的目光,却不可能在与我上床的时候还穿戴整齐,他不想让我看到他剃度后的发吧? “我答应你,没有你的同意绝不碰你,行不行?”直到这一句话落地,他的脸上才有了怯怯的笑意。 我握上他的手,“月栖,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他目光露出询问,我扯了扯他的衣袍,平和而温暖的笑了,“陪我去街上走一走,好不好?” 他想要拒绝,我拿过桌上的铜镜伸到他的脸下,“这么漂亮的男子,我是舍不得带上街头的,可是我没有准备娶你的聘礼,陪我一通去街头挑一挑好不好?” 被我的话一逼,他终于慢慢的站了起来,脚步蹭蹭的往门口踏去,刚伸出一只脚又缩了回来。 我一扯他的手,“快点,今天是个好日子,要是下聘晚了不吉利,跑快两步。” 他一只手捂着脑袋上的斗篷,身子被我拉着前倾,脚步磕磕绊绊踉踉跄跄。 我笑着,“月栖,你这么多年没跑过步吧,把手交给我,不需要你看,我会替你看路,不需要害怕,因为你有我牵着。” 他应着,步伐由小心翼翼到逐渐放开,从逐渐的不稳到越来越放开,脚步踩在地上啪啪的响,似乎是他飞扬的心不断的跳跃,只是手未曾从头顶拿开过。 我奔跑着,紧紧的扣着他的手,听到他在我耳边呼哧呼哧的呼吸,凌乱中当初那个圣洁的气质荡然无存,却多了几分跳跃和欢愉。 我说过,要牵他的手,陪他看日月晨昏,做他的眼睛。 能感觉到他将手放在我的手中,全然对我依赖,这才是女子最幸福的事。 男人依赖着女人,女人依赖着男人的依赖。 ‘云梦’国师也好,‘千机堂’主也罢,他只是我的爱人,我的月栖,我的小男人。 前面一个店铺店门打开,不断的有男子进进出出,我脚下一块,拽着月栖就冲了进去。 “客官,您需要什么样的发髻,我们这当下流行的‘坠马髻’‘飞星髻’‘入云髻’都有,都是真人真发做的,保证形状完美,半点也看不出来。”掌柜的一看到我,噼里啪啦就是一串话,“发髻梳起来最少也要几个时辰,若是碰上发质稀少的,梳起来也不够漂亮,很多贵族富户都上我们这定发髻的,您要不要选个什么?” 我搂着月栖,发现他的目光停留在展示的几个发髻上,眼中露出渴望的神色。 “想要吗?”我用眼神示意着。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压低声音,“想着是别人的头发,总有些麻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身上弄来的,还是算了吧。” 我走进掌柜身边,压低声音,“你看我的头发怎么样?” 掌柜手指拢了拢我的头发,看着发丝柔顺的从指缝中滑落,她的眼中露出赞叹之色,“如果你是卖发的话,最多一两银子,多了就不要了。” 我的手指摇摇,“给你一千两,用我发给我做一个最精美的发髻。” 寒光中,我的匕首擦着掌柜的鼻尖蹭了蹭,她吓的一退,我微笑着甩头,一手握上发尾,匕首一挥…… “楚烨,我们回去吧……”月栖温婉的转身,笑容在瞬间凝结在脸上,忽然扑向我,“别……” 话音未落,银丝飘飘荡荡,我握着手中的一捆银发外加一千两的银票递到掌柜手中,抖抖有些轻乎乎不适应的脑袋,“月栖,我的头发应该算干净吧,还是银色的,刚好合适。” “你……”唇瓣抖动,眼中雾气袅袅的升腾了起来。 我呵呵的笑着,习惯性的想要拈上垂落胸前的发把玩,却只捞到空落落的一片,“这个聘礼是最便宜的,你不是想嫌弃吧?” “啪!”大颗的泪珠掉出眼眶外,滚落。 “嫌弃也别哭嘛,我们去买过。”我拉着他的手,“走吧。” “楚烨!”他身体一扑,抱着我的腰,脸颊贴上我的面,湿意沾染了两个人,不稳的气息喷在我的耳畔,“我嫁,我爱你,爱你!” 我的手一顿,更紧的拥抱上他,这一次他终于不再躲闪我,紧紧地拥抱,美丽的面庞与我贴靠着,美的如雨后的天空刚刚初升起的月亮,皎洁清亮,柔美无暇。 “月栖,我也爱你。”叹息着,拥紧。 沄逸的隐瞒 我遵从了与月栖的约定,没有他的许可绝不轻易的触碰他,也没有说一句其实早在他昏睡的时候我就看过了他的发,这是他的尊严,我不想伤他。 夜半无人私语时,当明月高悬寂静清幽之刻,我推开了沄逸的房门。 沄逸正一个人坐在茶盘前,仔细而虔诚的洗着紫砂杯,看那深紫在沸水中一滚,带着水汽慢慢的干涸,水雾中升腾着一股独特的清香,恬淡了心境。 皇家出生的我对这些自然不陌生,夜在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摆弄玩赏,只是大多带着种无聊打发时间的心态,绝对不若沄逸这般自然沉浸。 沄逸爱静,诗画是他的最爱,品茶赏花固然是一种美,却太沉闷,我总怕他会闷出病来。 他沉浸在茶道的世界中,脸上隐隐有一种光辉,润泽着那薄透的肌肤。 没有出声打扰他,我欣赏着眼前的景色,心境竟也突然的沉淀了。 沄逸的美,永远都那么不真实,拥紧了怕融化了,松了怕消散了,对他我始终是爱恋夹杂着几分崇敬。 直到一杯茶递到我的面前,我恍如梦醒般伸手接过,轻啜着…… 清香幽幽,暖暖的茶水顺着喉咙滚入腹中,舌尖上残留着浅甘,久久徘徊在口腔里。 “我以为楚烨今夜不会来。”他的笑容就如同这清茶一般,淡淡的,长久停留在我的脑海中。 放下手中的茶杯,“沄逸,别和我说客套的,如若不是算定我会来,又何必等待至斯?天下间谁人能逃出沄逸的算计中?” 他举杯凑唇的动作一停,哑然失笑,“楚烨错了。” “错了吗?”我挑唇,勾起笑容。 放下手中的杯子,他抬头,“楚烨高估了我。” 高估?我从来就没敢低看过他,何来高估? “若非心有牵挂,我怎么会半夜品茶,这个费功夫也可以消磨时间,你以为我真的能算到你会不会来吗?所谓关心则乱,沄逸也是人,也会有期待。”他抬起手腕,被我松松的握着,顺势坐到他的身边。 他靠上我的肩头,微微阖上眼,神态中有一丝妩媚,一抹羞涩,“自小的教养让我什么也不缺,什么东西都被人捧到面前,我不懂得索取也不会争夺,对事物更没有患得患失的心,唯独楚烨让我知道我还是个人,也会有人的贪婪。” 手指轻抚着他的脸庞,犹如易碎的珍宝,“沄逸……” 他微笑,“别把我想的太完美,我只是穆沄逸,一个普通的男人,一个需要楚烨保护的男人。” 曾经的日子,从来没有听到过沄逸这般的话语,我只知道他的神秘莫测,他的难以捉摸,他的心思深沉。 “楚烨,是否想问我那日的话中保留了什么?”他窝在我的肩头,舒服的蹭了蹭。 我拢着他的身体,承担了他所有的重量,“沄逸,我信你,所以不愿意问,无论你想隐瞒什么,都有你的道理,只是这一次太多未知让我有些迷茫,我想寻出一丝线索,因为我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当年我可以错,死不过死我一个,没有责任没有负担,现在的我就是一家之长,我不能犯一点点的错误,不能有一丝丝的错失。 “沄逸,告诉我,你隐瞒的一切。” “可以。”他扬起脸,“但是你今夜可否陪我?” 陪他? 如果我没有错误的辨识他话语中刻意咬重的那个字,他所谓的陪,是否指…… “你的身子……”我不忍说,身为男子,再是形容秀丽,再是仪态万千,不能人道才是最痛苦的承受,我一直想找柳呆子来看却老是找不到机会,再者就是我顾及沄逸的心情,没有他的首肯我怎么敢轻易的把他的病情告诉柳梦枫? 他的唇,在面色的微红下散发着淡淡的粉色,不同于往昔的冰雪白唇,竟似三月普露庭芳的樱花瓣,羞意春浓。 他的手,握上我的指尖,引领着贴上他的身子,在清凉雪肌中滑动,逐渐向下。 我反握着他的手,苦笑,“沄逸,别这样。” 这样强势中带点固执的沄逸固然可爱,我却不想伤害他的心,若是我抚摸着毫无半点反应,他心中会何等的难受? 三年,他服食了整整三年的药,直到形销骨枯,生命尽竭。 他依然固执的往下,带着我的手指,我不敢反抢,生怕一点力道的拿捏不准伤了他,鼻尖上已经沁出了微微的汗意,“明日让柳梦枫给你看看好吗?我们不急的,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去等待,楚烨爱沄逸胜之性命,只因为这个人而不是一场欢爱。” 我不希望,因为月栖镜池和夜存在给沄逸造成什么心理压力,就算没有床第缠绵,他依然是我深爱的男子,爱入骨髓的人。 这样的他,会让我内疚。 手指,已经深入他的腰腹处,隔着丝绸的亵裤,我的呼吸沉重,已然能触摸到裤下的软嫩。 一层丝绸的距离,我却胆怯了。 “楚烨,摸摸我。”沄逸睁开眼,清冷的眸子中已是情思迷蒙。 掌心有汗湿的粘腻,我下不去手,怕抚弄过后还是沉静,这对他来说是怎样的打击? “别这样,沄逸。”什么时候,我居然也成了正人君子坐怀不乱了,对方还是我最想得到的男子。 手臂勾上我的颈项,猛的一拽,我歪斜着扑到他的身上,幸亏反应快,双手撑在他身体的两边,身体虚悬着。 “有没有压着你?”我紧张的扫视着他的身上,冷不防清寒的唇贴了上来。 心理的某根弦仿佛不胜积雪重压的树枝,啪的一声,断了。 五年了,我不曾再触过他的唇,只有在梦境中不断的重复曾有过的激情缠绵,如霜如雪的唇。 触碰,颤抖 是他的,也是我的 冰雪,在我唇中绽放,牡丹花的露珠一点点的润入我的唇,心头最干涸的某块地方被慢慢的滋润,填满。 吻落无声,只是最浅的触碰,已激起最烈的波澜。 情润无痕,是长长久久细密的缠绵。 花开刹那,芳华无限,毫无保留的为我敞开,只为多少年共同的期待。 不需要狠狠的索取,早已经深入彼此的骨髓,血液中的相思在瞬间决堤,有种辛酸的幸福。 胸口被涨的满满的,曾经的缺失在无声无息间愈合。 腰腹间,隐约碰到了一点,胀大的硬挺。 我吃惊的抬起眼,张大了嘴,说不出话,只是呆呆的看看他,又看看那一点,傻了。 他手指优雅的勾上额角,抹去凌乱的发丝,“这就是我瞒着你的秘密。” 我咽着口水,只觉得喉咙中干涩一片,“这,这怎么可能?” 他拉低我的身子,让我靠在他的胸口,两个人的心口贴合着,跳动着同样的韵律,“楚烨,我确实为人所救,那个人治好了我的伤,驱除了身体里的毒,现在的穆沄逸是健健康康的,不再缠绵病榻的穆沄逸,只是我答应了不将过程告诉任何人,也不泄露半点他的秘密,所以我不能说。” “好,我不问。”吸吸鼻子,吸到满腔的冷香凝冽。 “楚烨,还记得那封信吗?我不想你悲伤希望你忘记我,私心中却又希望你不要忘记我,穆沄逸注定无法成佛,因为我的心中早已有了魔,因你而埋下的魔魅。” 我拥着他,埋首在他的发间,不断的吸着气。 “我想恨你,却恨不了,这么多年我苦苦支撑着,你却毁了我唯一的坚持,你知不知道当玉碎的那一刻,我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可是每当夜色来临而不知自己能否看到第二天的朝阳时,我就开始微笑,只有死亡才能让我脱离皇宫,才能让我的魂魄追随你而去。” 我摸着他的脸,“沄逸不说了,不要再提当年好不好?” 他抓下我的手,放在脸颊边摩挲着,“楚烨,当我醒来听到你为我做的一切事情后,我后悔了,我知道你的冲动却还是什么都告诉你,因为我终究没能解脱一个怨字,如果你死了,我真的能安心陪你黄泉相伴吗?我做了自认为对你好的事却总是什么都不告诉你,子衿也好,流波也好,如果我当初肯说,或许就不是那个样子了。” 我在他的颈项间不断的摇头,声音闷闷的,“是我不信你,爱有了猜忌就不是爱了,我对不起你的情深,对不起。” “楚烨,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月栖被追杀,到底是不是她主使的,对吗?”沄逸苦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救我的人曾说,她不会再对你我出手,以我对上官楚璇的了解,她看中天下更甚儿女私情,所以我也这么认为此话不假,但是天下事,没有绝对。” 沄逸说的没错,人会变,谁也不能一语定百年。 更何况,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不带着故事的。 月栖与‘千机堂’的恩怨。 流星与‘九音’的盘根错节。 甚至幽飏与媚门,都有可能给我们带来杀机。 更别提我与夜当年在武林中明里暗中树下的敌人。 “世界上就没有一块清净的地方吗?”我懊恼的发泄着心头的烦躁。 沄逸的手指,点上我的唇,“楚烨,还记得五年前你出征的那一夜吗?我很怀念它,再给我一次那样的夜晚好不好?” 我慢慢的俯低身子,亲吻上他的脸颊,“好。 等待五年的缠绵 我们是新婚吗? 五年前就已有过肌肤之亲,算不得了吧。 我们算老夫老妻吗? 只有一夜,温存美好的一夜。 非要说,只能是久别胜新婚,或者久旱逢甘霖更象些。 也有点不似,我没旱过。 手指描绘着沄逸的眉眼,鼻梁,嘴唇,他温柔如水的眼眸中闪烁着烛光的摇曳,点点辉光,缕缕柔情。 “我们这是二度新婚之夜。”我笑着,声音中有压抑的微颤。 他的发丝披散了整个枕际,青丝如缎,朝霞漫天,玉人含笑待卿幸。 我的呼吸早已经凌乱粗重,沄逸却还能优雅的卧着,目光不离我的面容,悠悠冷香环绕我的身体。 若不是某个敏感部位早已经出卖了他,只怕我会在如此完美玉雕像前自惭形秽默默流泪了。 盘龙金丝纽扣着颈项间雪白的柔腻肌肤,我仔细的解着…… 解着…… 解着…… “沄逸,你的扣子到底是怎么扣的,为什么解不开?” 清凉的手指握上我,竟然也有了暖人的温度,“不如我来吧?” “不行!”我倔强的一扭脖子,“我要是在新婚之夜解不开夫君的衣衫,岂不是被人笑话?” 是啊,风月场中的老手,居然如稚嫩的处子般不知所措。 解不开,我不会咬么? 手口并用着,他丝滑的肌肤就在我的唇下不断的被摩挲,好不容易解开了第一粒扣子,他也解脱般一声低低的j□j。 我舔上喉结,舌尖坏坏的拨弄着。 沄逸的声音很清,也很轻,似雨后草尖最后一点残留的水汽凝结滴下,酝酿着久久的期待。 对我来说,不啻于最华美语言的恭维。 有什么事能比得上压着冰山美人,看他为你情动为你酡红着脸迷离着目光更有成就感的? “沄逸,你还有没有衣衫?”我舔着他的颈项,从耳垂到鬓边,来回的细吻,连抽空说话都觉得耽误了我享受的时光。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冰唇略启,眼中闪过明了的波光,优雅平和的低声,“有。” 只有我听到了,那一个字中的起伏,冰山下沉睡的地热之火怕也是等待喷薄。 最终,我还是没能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解开那霜白的衣衫,此刻它们已经是一团破布躺在沄逸的身下哭泣。 当闪着温润光芒的完美身躯展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呼吸静止了。 沄逸的完美在于无以伦比的气质,即使是光洁细腻全部绽放没有一丝遮掩,他的美依然让我抱着神圣的心态,不敢有半分的亵渎。 “沄逸,让我好好的看看你。” 当年沄逸羞涩,纵然是以身相许,都是在漆黑的夜晚熄了全部的灯火,生怕我夜视能看到般在被中瑟缩,我只记得那珍珠的光泽惊鸿的留在心底。 他勾上我的腰际,笑语如常,“那我也要好好的看看楚烨。” 银色的裙子飘落床榻间,我俯身慢慢的贴上他的身体,“见鬼的明天再看吧……” 我抚摸着他完美的曲线,几乎是膜拜着他的身躯,他的身体依旧有些寒,被我的炙热环绕着,贴合着,他的凉我的暖,奇异的融合着,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他的肌肤极薄,几乎是轻轻的一吮就会留下红色的印记,清泉中的红莲,飘飘荡荡,一路向下。 艳丽的红,开满了他的胸膛,绽放了无数的热情,我却不满足,一点也不想放过,只想染了这身子,让他与我一般的热,一般的迷失。 我呢喃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的牡丹,我的沄逸……” 他的唇贴上我,眼波温润,“数十年后我信你一定是个风流鬼,只是前面一句不要也罢。” “不……”我用唇抚过每一寸肌肤,“若是沄逸,我愿意。” 他没有回答,只是双手圈上了我的颈项,将身体凑向我,紧拥着。 “沄逸……”我从甜美中揪住最后一丝理智,“你来好吗,我怕伤了你。” 他的手,与我十指交扣,呼吸有些急促,声音力持着稳定,“我……不会,楚烨来吧,就如同那夜……那夜一般……” “好!” 我埋首在他的胸前,舌尖绕上他胸前的殷红,勾抹轻含,拨弄着 他胸膛下的心跳,越来越快,唇边的一丝暖意,愈发的浓了。 雪峰顶的积雪在融化,化为涓涓的溪流缓缓而下,最纯净清冽的泉水,只为我而流淌。 我猛的一吸,他的身体突然拱起,我也猛的沉沦…… 我撑着他的胸口,慢慢的摇摆着身体,呼吸和浅吟交缠着,仿佛人间最美的咏唱。 往昔的画面,一幕幕的传入我的脑海中。 杏花飘飞梨蕊香,红袖海中亭台远。 他只是那么不经意的一瞥,少年轻狂的我就再也挪不开目光,在匆匆的一眼间情缘已然胶着缠绕。 仿佛隔世的遥远,青丝指尖滑过,尘埃淹没了冲动的情怀。 笔下的画,口中的诗,遗留了谁的情怀? “沄逸,还记得当年吗?”我的声音凌乱,“记得吗?” 他的身体上薄薄的敷着一层朦胧的汗,让那具身子更加的如雾氤氲,在我的动作中,长发不断的在枕上变幻着形状。 “记得,我记得……”他喘息着,“那夜我说,一生只要一夜,不悔,只要那个人是楚烨。” 前世的缘也罢,今生的情也罢,我和他之间,不会只有短暂的一夜,我们之间有很多很多夜。 当年的我,以为会拥有沄逸,结果我失去了他。 后来的我,以为永远的失去了沄逸,他却就在不远的地方一直看着我。 今夜,他终于完完全全,真真切切的属于我。 不是他嫁前的放肆,不是决绝前的交与,是身与心完全的交融,永久的爱恋。 我覆在他的身上,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然后…… 重重的吮了上去 他狂热的回应着我,冰冷的寒凉被我热了,我冲动的沸腾被他平静,在唇齿的交融中他战栗着,喷薄着,所有的声音融在我的口中,与我一起攀登着巅峰,享受着极致的快乐。 沄逸索取着,似乎想要补偿着这么多年的缺憾,我不断的品尝着他的美好,哪怕离了半分半寸都觉得不舍。 当他第三次释放,我终于硬咬着牙不敢再要,看着他唇的冰白,心有不忍,掌心贴上他的后腰,缓缓的渡着真气。 他摇摇头,鬓间有些微汗意,湿了发,贴在额前,眼中还有朦胧j□j夹杂着些许倦意。 “沄逸,为妻伺候的可还好?”取过干净的布巾我擦拭着他的汗,怕他着凉,索性扯了薄被盖上两个人。 沄逸的脸上红潮未褪,浓浓的醉人风情静静的绽放,他拉低我的身子,让我枕上他的手臂,“楚烨,沄逸伺候的可还好?” 我不忍压着他的手臂,半侧着身撑着脑袋端详着他,不时的偷亲他的面容一下,再一下,又一下。 “如能夜夜有沄逸相陪,人间再没有什么值得我去追求的。”我一声感慨,与他紧紧依偎。 他目光中的迷离渐渐散去,温柔的抓上我乱动的手指,送到唇边轻吮,“傻楚烨,若是夜夜这般,我不是早被你淘干了?幸而有人肯拣破烂,伺候你这个难缠的主。” 我低头欣赏的他的目光一紧,笑容凝在脸上。 半晌,讷讷出声,“沄逸,对不起。” 他看着我,唇边的笑意不减,“你可是因为唯一的誓言做不到而道歉?”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紧了紧圈抱着他的手,“对不起。” 负情的人是我。 断爱的人是我。 琵琶别抱的人,还是我。 他的手捧上我的脸,秀美俊逸的面容在我眼前绽放着完美的笑,“上天让我与楚烨相爱已是眷宠,又恩赐我能与楚烨相伴今生的岁月,若是我再奢求便要遭天谴了,再说……”他施施然的给我一个白眼,“若是让我一人伺候你,只怕不出一年我便真的要驾鹤西去了,多几个人也好让你这风流劲有处使。” “天谴?”我一声苦笑,“得了这许多倾国倾城的容颜,只怕要遭天谴的人是我吧?” “楚烨。”沄逸唤着我的名字,声音中满是认真,“穆沄逸不要帝王将相,不要富贵荣华,只要楚烨的平安康泰,答应我不要再轻言生死,纵然知你是说笑,我亦无法承受。” 失去过,心头总会有一种恐慌,无论是否玩笑,都比他人来的认真来的计较,因为恐惧一语成谶。 我的手放入他的掌心,与他紧握,“我,上官楚烨答应穆沄逸,绝不轻率生死,为所爱之人亦会保全自己,无论险恶,困境,只要有一口气都会坚持到底。” 他慢慢的,轻松的笑了。 悠悠然的闭上眼睛,“楚烨,我想今夜我一定会睡的很好,很好。” 我躺在他的身边,与他丝滑的肌肤贴合着,搂着他的腰身,“我也是,沄逸……” 夜的迷魂计 我做出去西域的决定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异议,对于幽飏来说是回家,对于流星来说更是好奇师傅的成长之处,对于柳梦枫来说到哪都无所谓,剩下的人么…… 沄逸因为我昨日的需索还在闭幕养神,镜池蹭在柳梦枫身边一起看着晦涩的医书,月栖的眼睛上敷了药,正蒙着双瞳休息着,一切平和而快乐。 我握着月栖的手轻轻的拍着,银色的发丝垂落在我的肩头,是属于他的我的发。 他的眼睛柳梦枫诊过,说他眼睛不仅受过烟火的熏烤,更受过其他外力的损伤以至于伤了筋脉,所谓烟火只是一个诱因,诱发了真正身体里的伤。 我问过月栖,他什么也不知道,在他的记忆中自小就在‘千机堂’中受训,但是乖巧的他少受责罚,更别提孩童之间的打架玩闹也是没有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受过伤。 想不起就算了,只要他的伤能治好,过去的事也没必要深究了。 我握着他的手捏了捏,他回给我一个轻握,无暇的脸上露出恬静的笑容。 我让他靠在我的肩头,轻声询问着,“难受吗?” 沉疴难起,即使有神医也需要时间慢慢的条理,现在的月栖一直要蒙着药,那种黑沉沉的感觉一定很不好。 他摇摇头,“我宁愿我的眼睛好不了,你就能一直牵着我。” “无论好与不好我都会一直牵着的,你想松开都不行,不然你跑了我上哪找人给我念经?”调戏着月栖,看圣洁的神子沾染尘世的风烟,是一种无上的餍足。 手腕上一疼,被东西小小的打中,我飞快的反手一握,入手的是一粒小小的樱桃籽。 侧脸看过去,夜正抱着一小筐樱桃,拈起一粒摇晃着,殷红如血白皙如雪相映成趣,面纱一抖,红色的樱桃已经不见了踪迹,只剩下绿色的长细杆子在指尖摇晃。 我抬抬眼,抛过一个询问的眼神,他拈着樱桃杆指指车顶,我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拍拍月栖的手站了起来。 轻巧的穿窗而出,飘飘的落在车顶上,脚尖刚刚站稳身边已经落下艳红的身影,红色长袍金丝盘扣,颀长的身姿翩若惊鸿。 谁让他又穿这件衣服的? 似乎好像那日之后,他一直也是这么穿的,想想这么多日以来我忙的脚不沾地,又是沄逸又是月栖,除了一次的月下短暂交谈之后,我居然没有时间陪他一刻半刻。 或许在我心中,夜是搭档,是与我并肩同立的人,没有那种想要照顾到骨子里的怜惜,却有共进退的豪迈。 “你的盘算是什么?”夜魅惑的一歪,躺在了车顶上,也不嫌灰尘风沙弄脏了他的衣服,“对手的来历呢,有想法了吗?” 我摇头,苦笑。 “太多了,一时盘算不出到底是针对谁,我也不想再与他们交锋,惹不起我就只好躲了,咱们到西域避避风头。” 夜抱着他的一筐小樱桃,悠然自得的拈着,高高的抛起,红色的樱桃在空中翻了个身,夜脑袋一偏,面纱摆起小小的角度,瞬间不见了樱桃的踪迹。 这也行? 一粒樱桃籽抛了出来,“最近武林中是不太平,总觉得有一股暗涌在背后推动着什么,这一次我们抛头露面,也是该好好的缩起来了,不过你说去西域……”他声音一停,“该不是为了那个老男人吧?” 站在他身边,我想也不想的一脚踩了下去,未见他动作,躺着的身影平移了几寸,堪堪躲过我的攻击。 “去西域是因为我觉得那地方偏远,无论什么势力想要伸触角都没那么快,中原武林有丐帮有大小门派数百,真有异动我们也能尽快的收到消息。”我狠狠的瞪他一眼,“没日你你皮痒了是吧?” “来啊……”他懒懒的摊开怀抱,“日……夜……啊……” 声音慵懒又娇嗲,还有几分嘲弄,悠闲散漫的样子真是恨不能狠狠的一脚踩扁他的脸。 可惜我舍不得。 索性不管那么多,我趴下身体躺在他身边,他主动的一勾手,我骨碌碌的滚到他的怀里,嘴巴已经贴上了我的耳朵,“别以为我没听到,你那天和他两个人私下盘算着去西域玩,他还叫你帮忙找东西,是不是?” 他是老鼠生的吗? 我无力的斜着眼,“你不知道偷听是不对的吗?” “我是你搭档。”一句话堵的我死死的。 说是我男人,我还能说一声妻主为天,搭档…… 只能一声长叹。 “他说的冰涧的位置,我估计了下应该在‘寒雪峰’附近,是雪山的一脉,你带他们先去小屋住一日,我拿了东西就回来。”我边想边说,话语也是慢慢的,试图做出一个最好的安排。 “哼。”他捏上我的脸,一扯,“日夜双侠,你忘记你说过什么了?” 我龇牙咧嘴,口水都快被扯下来了,试图抢回变形的腮帮子,“放,放手啦。” 拉扯的力量更大了,“不放,就不放。” 夜他,他耍小性子? 我就这么一分神的时间,一大滴口水顺着嘴角啪嗒一声掉了下来,正正的落在夜的面纱上。 “讨厌。”他松开手,手指擦拭着面纱下透过去沾上肌肤的口水。 顺着手指挑起的角度…… 空白,全是空白。 大脑全是空白的一片,明明那么清晰却又似乎什么都看不到了。 好像是突然被冰封住了,封住了脑子,封住了思想,封住了呼吸。 忘却身外事,忘却处何方。 什么都…… 不知道了。 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遥远的,朦朦的,传来。 “带我去吧,日夜双侠是不分开的。” “哦。” 声音似乎不是我的,嘴巴似乎不是我的,有谁操纵着我说着话? 轻笑传来,一个东西打上我的脑袋,轻轻蹦着,手掌一摊接入掌心,却是一粒樱桃核。 面前人的面纱已经盖了回去,架起腿晃荡着,一筐樱桃抱在胳膊里,被笋尖般的手指拨弄着。 “你……”我好不容易找回了声音,讷讷的吐出一个字,又塞住了。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说什么,魂不附体,魂飞魄散还没归位呢。 是冰雪吗? 冰雪够寒,却没有它莹润的神采,呆板了。 是温玉吗? 温玉没有那样的辉亮,迫人窒息的柔软,硬朗了。 是梨花瓣吗? 花瓣没有那样的光泽,秋水为神玉为骨的风度,娇嫩了。 弦歌幽咽寒凝绝,水过肌肤不沾身。 玉器大师数十年功力,只是挥刀落玉那一笔,不知道会有我眼前半抹下巴曲线的完美吗? 舞台上的名伶,甩出水袖刹那的缭乱,能比他半张侧脸掩露时的摄魄吗? 朝阳初晨,云后的霞彩跳脱,会胜过那肌肤下隐隐流动的光华吗? 佛主拈花,那掉落的红瓣,可是落在了他的唇上? 雨后初霁,刹那芳华的绽放的风采可是雕入了他的骨子里? 夜空仰首,清秋辉月的孤傲,镌刻上了他的脉络? 只是半抹肌肤,我不是激动的心口狂跳,不是震惊的口水四溢,而是停滞,完全的停滞。 呼吸凝了,仿佛心跳也止了。 明明人在眼前,为何却象是穿越了千年的一缕雪晶冰魄,看不到,摸不着,飘忽着。 天边浮云在头顶飘过,竟然失了颜色,少了神髓,缺了魂魄。 说美如仙子,却不足以说清那种气质,仙子太清高,不足以让人痴迷。 他是妖灵,邪魅娇娆的花树之精,物之魄。 也不知道吸收了多少年天地的灵气,才能幻化成如许的丰姿万千,只半张面孔,若要取人性命,只怕也无数人前仆后继甘之如饴。 忽然想起,那日山头中,齐刷刷一排昏倒的青楼阁主,还有遥歌俯首认输的欣悦臣服。 我错了,我竟然以为夜用的是摄魂眼。 如果是晚上看到,配合着夜身上独特的勾魂魅惑气质,只怕我也会昏过去,幸好是白天,那妖异少了几分,却也足以让我憋气到胸闷。 “啊!”忽然想起来他刚才说了什么,我猛的扑上前,扯开他的樱桃筐,揪住他的前襟,“你对老娘使迷魂计?” “不是美男计吗?”他的声音无辜又促狭,拍开我的爪子。 “你……”我咬牙切齿,“混蛋。” “我只有两颗鸟蛋,混蛋是什么东西?”得意的抱回他的小筐子,咬的樱桃咯吱咯吱脆响。 我强硬的态度突然低弱了几分,“夜,算我求你,你若随我离开,这一屋子弱的弱,娇的娇,没一个人保护怎么行?” 他的脸扭向一边,十分之不合作态度。 “夜……”我从背后抱上他的腰,脑袋靠着他的背心,“我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你,因为只有你最让我放心,我保证只去一日,最多两日必归。” “不骗我?”他声音中终于有了点松动的意思。 “我用性命起誓。”我紧紧手臂。 他翻身转了过来,又是用力的一扯我的脸,“命留着陪我一辈子吧。” “好,好……”狗狗一般的乖巧,我飞快的点着头。 “只此一次。”他愤愤的出声。 “下不为例。”我蹭上他的胸膛,忽闪着我纯真可爱无暇剔透玲珑的眼神。 一声叹息中他搂紧我,“你才是真正的混蛋,日。” “骂人……” “没有,我在叫你……” “你那个语气根本不是喊我,是在骂人……” “唔……”我的眼睛被忽然遮上,一粒樱桃带着香甜,被舌尖顶进我的齿缝。 我迎上他的唇,抱紧。 骂就骂吧,我认了。 注意,此处熊 莫沧溟 出没 寒雪峰’的冷寒让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只有我和夜在镇定自持运功中牵着沄逸和镜池,月栖外带柳呆子一路飘到山顶,幽飏拖着小流星,看看抱着被子直哆嗦的大小竹,悄悄的伸出了手。 “入我师门,多少是要受些苦的,他们天分不够,若再不勤快些怎么行?你我当年练功之时,比之今日的苦又不知多吃了多少,让他们跑上去,以他们的内力,决不至于死在半路,反而在这样的天气下,全身功力行到极致,练功事半功倍。”我一声话语,让幽飏又将手缩了回来。 大小竹连吭声都不敢,撒开腿就跑,跑的身后脚印一串,雪花四溅。 有我的功力支撑,渡着暖暖的真气,沄逸竟然飘渺的伸出掌心,顽皮的抓起一团雪,“想不到我也有能这般玩雪的时候。” 镜池睁大了好奇的眼睛,捏起一团雪,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们若喜欢,他日陪你们玩个够,只是这两日,一定要呆在屋子里,门都不要踏出一步。” 整间屋子里全是暖玉温榻,熊熊的炉火烧起,温暖如春,屋外是夜布下的奇门遁甲术,我不用担心他们会被冷到,更不用担心会有人上门骚扰。 少有人能破夜的阵法,何况布阵之人就在屋中,随时变换阵眼,根本难以下手。 ‘寒雪峰’地处孤寒,又是险要峰头,我和夜在山峰周围大阵叠小阵,圈圈环环浸了数年心血,可以说是固若金汤,这也是为什么我将安置他们的地方选择了这里,当年流波若不是那张神似的脸,他不会有机会踏上峰顶半步。 若不是实在寒冽难当,他们也不可能一直留在屋子里,出门就要人渡送真气那般麻烦,我真的想在这里多呆上几个月。 不再耽误时间,我对着幽飏一点头,“走吧,早去早回。” 茫茫雪山,百里绵延,几乎没有任何参照物可以对比,幽飏带着路,偶尔停下来四处观望着,两个人就这么在猜测和摸索中慢慢寻找着他口中当初的那道冰涧。 “好像又错了。”他抱歉的望我一眼,“我从‘九音’而来,应该是由西至东,现在我们是在南边,我带错了路。” 我一摇头,“没关系,慢慢找。” 茫茫雪域,他又是在奔逃中遗失的东西,事隔两年,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断的在雪峰间来回的奔波,真气要抵御寒气的侵袭,要维持轻功的飞掠纵跃,一连几个时辰下来,幽飏的身形已经不如当初那么自如。 他的武功走的是阴寒路线,又是天生的至阴体质,在这样寒冷的空气下长时间的运功,所要耗费的功力比一般人要多的多,路还没有找到方向,也不知道还要坚持多久,他这样会让我很担心。 “幽飏,我有些累了,你带着我走吧。”我缓下脚步,对着他懒懒的伸出手。 他停下身形,青衫薄立前方,淡淡的出声,“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身体,放心吧,我还能坚持,当初带着流星,我也跑出了这里。” 是啊,之后呢,寒上加寒才让腿不能动了吧? 这话我没出口,只是在心中小声的嘀咕。 又是一个时辰的赶路,他的脚尖点在雪地上,雪地一沉陷出浅浅的脚印。 踏雪无痕,已经有了印子,他的功力损耗很大吧? 手指伸了出去,勾上他垂落在身畔的掌,他的掌冰凉。 在被我牵上的瞬间,他缩了缩手,想要从我的掌中挣脱,我用力一握,他不再挣扎,任我牵着手,缓缓的渡着气。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之间的双修,让他的真气格外的不排斥我内力的到来,甚至是欢快的缠绕上我的真气,与我交融。 他的真气顺着我的手传了过来,被我暖透后又渡了回去,不过片刻时间之后,他的脚步恢复了轻盈,雪地上也看不到浅浅的脚印了。 “你的功力练到第几层了?”我想要找话题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十一层了,最后一层始终没有办法突破。”他的声音在雪山中听起来空空荡荡,没有丝毫感情的泄露。 “是不是……”话语出口了三个字又被我活活的憋了回去。 我想问什么? 是不是双修不够? 这话怎么问的出口,保不准人家以为我和他上床玩上瘾了,找机会再吃不要钱的宵夜呢。 “是这了!”他脚步一顿,又突然加快的速度,拉着我一路狂奔,忽然在悬崖边停住了脚。 深深的裂谷一眼看不到底,平滑如镜面仿佛被冻结的九天银河之瀑,刺骨的寒意从悬崖下扑了上来,夹杂着凛冽的风,吹得衣衫呼啦啦的打着卷,吹的人心底直发凉。 幽飏的手更加的凉了,这里的温度比之‘寒雪峰’又多了几分刺骨,都是万载寒冰,千年积雪。 我站在悬崖边,看到我的左脚边有一个浅浅的足印,应该是运功到极致站在悬崖边不小心融了冰雪的痕迹,被我翻飞的裙子挡住了,右边的幽飏看不到这个足印。 “幽飏,就这里吗?”我传声给他,“这里不能大声说话,会引起雪崩的,传音吧。” 他不疑有他,立即传声给我,“是的,当初这里被雪覆盖,我不熟悉路,差一点掉下去,为了救流星,不小心将钥匙落了下去,掉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幽飏,我有冰蚕丝,一个人下去绝对没有问题,不过你的功力如果一直在这里呆着只是白白的耗费真气,你若信得过我,现在就回‘寒雪峰’,一日内我必定回去。” “不行。”他想也不想的就拒绝我的提议,“你是为了我而涉险,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跑了。” “同生共死吗?”我调侃的笑出声,“等我上来了,你却冻僵了,叫我拿什么和流星交代?你若是怕我葬身冰涧,可以等我真的死了你再殉情不迟,现在你留在这只是徒劳耗费功力,夜一个人照顾他们几个我也不放心,有你在我就安心多了,幽飏最为我钦佩的就是冷静而理智,我相信你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他久久的看着我的脸,目光中神色复杂,“这不符合……” 我手一握他的掌,“别和我说什么江湖道义,让损失减少到最低才是上策,幽飏不能做出止损的决定,莫不是对我动心了,情意难舍,牵挂依恋?” “好,我走!”他猛的别开脸,“但是你若出事,幽飏绝不苟活。” “别。”我咧着无赖的笑脸,“我保证不死,我可不想见你以前的爱人。” 他身体一僵,如电飞闪而去。 看着他的身影如烟慢慢的消失在我的视线中,忽然发现这冰涧悬崖旁的风更大了,冷的直到骨子里。 呼出一口气,在空气里散着白白的浓气,转瞬消失不见。 “出来吧。”我冷冷的哼着,“能一路追到这里,甚至比我还早到,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本事,也别藏头缩尾了,要是我来个佛门狮子吼,震塌了雪峰,你躲在雪堆后只怕马上就会被淹没。” “唰……”衣袂声起,一道褐色的人影落在我面前,神情自若,散发着不屑和高傲。 我忽然笑出声,捂上唇,无奈的摇头,“怎么又是你,别告诉我对我相思苦短,所以千里追随。” 他嘴角一拉,冷冷的看我一眼,“我对你根本没有半点兴趣,我不过是来追回神族的失物而已。” 神族的失物,流星的身份,幽飏生死保护的东西,人迹罕至的冰山。 巧啊,真巧。 我笑成了一朵花,“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有缘千里来相会啊,不知道莫护卫要寻的神族失物是什么宝贝?” “神族的事,与你无关。”他倨傲的丢出几个字,“莫某要办事了,请让让。” “不要我帮忙么?”我悠悠闲闲的似乎在大街上溜达,“好歹我也是神族的……” “没有长老的承认,你别想说你是少主。”他双眼一瞪,声音忽然大了起来,“莫沧溟绝不需要外人的帮助,走开。” “我为什么要走?”看着他的头发无风自动,这家伙,太容易惹毛了吧,真不好玩,“我家大门钥匙丢了,进不去了,好像是给掉在这里了,我要找找。” 他勃然变色,手指紧握成拳,“上官楚烨,我警告你,你不过是个落魄的皇族,江湖中的混混,不要干涉神族的任何事,不然……” “不然怎么滴?” 我现在已经能肯定,我和他要找的,是同一样东西。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他一声怒吼,气息萦绕周身,狂暴的真气连身边的我都感觉到了窒息的力量。 “轰隆!”一声巨响,身后的雪峰半壁突然崩塌,滚滚的雪球夹杂着冰粒打了过来。 “你该死的吼那么大声干什么?”我狠狠的瞪他一眼,寻找着藏身之所。 可惜太快了,就是他刚刚藏身之处的冰峰,距离我们不过数十丈,话音刚落,雪尘已经迎面打了过来。 冰冷的寒气打在脸上,顺着衣领子钻进身体里,被真气瞬间融化成水,湿淋淋的贴着。 “你比老子的声音更大。”雪团掩盖中,放出一个爆吼,褐色的人影从雪雾中钻了出来,脚尖在冰雪中连点,力持不被冲下冰涧。 “轰隆……”又是一阵更大的响声,不远处的又一个冰峰开始崩塌。 我咧,他有病啊,还叫? 看着雪团滚滚而来,没办法了,只有跳下冰涧,用匕首和冰蚕丝挂着,等消停以后再说。 我身体一蹦,顺着雪团滑落的方向冲下冰涧,整个人悬在半空中。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道褐色的影子卷上我的手臂,试图将我拉回。 莫沧溟? 他居然这么好心? 还来不及回神,更大的一波雪雾扑了过来,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被我拉着往下坠。 我手中匕首带着冰蚕丝插入冰缝,把我吊在冰壁上,摇摇晃晃的。 腰间一垂,一股重量拉的我整个往下掉,我手一紧,细韧的冰丝勒住了手腕。 不过是转眼间,他救我成了我救他,一条腰带绑住了我和他,标准的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你跳,我也跳 冰蚕丝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绷的紧紧的勒着我的手,强悍的东西直接突破我手中的护身真气,卡进我的手腕,刺破肌肤。 红色的血液顺着冰蚕丝点点往下滴,冰雪打来,强大的力量让我无法稳住身体,下面还有一个硕大的秤砣摇晃着,让我更加的吃力。 “你奶奶的真重。”我一声低骂,“给老娘稳住了。” 他没回嘴,手中的剑挥出扎入冰壁中,奋力一跃挂在了剑上。 身下的重量一轻,我也终于不在晃荡,身体一飘贴近冰壁,另外一柄匕首插了进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我低下脸,看着身下不远处的莫沧溟。 “死不了。”他恨恨的丢出一句,“就是死了也不关你事。” “你现在还在我身下,挂着腰带在我身上,你要死了我岂不是被你拖下去?几百年后说不定有人寻到了咱们还说是殉情的爱侣呢。”我对着他恨恨的一呸。 他一句话不说,伸手就去捞系在我和他身上的腰带,看意思是想解开。 “你想勾引老娘?”我挂在半空中看着他的动作,“腰带解开了你的裤子就掉了,就算你想展示你的鸟不畏风霜,在雪中傲然挺立,可以等我们站在地上让我好好的欣赏欣赏,这样看个毛啊,呸,还真就只能看到几根毛。” 他神色一紧,深邃的目光散发火焰光芒喷射向我,怒声大吼,“上官楚烨!!!” “轰隆!”停在悬崖边的巨大雪球从我头顶呼啸而下,一片阴影罩向我和他两个人。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抽出两柄匕首整个人朝右边窜去,躲闪着。 腰间一紧,有一股力量拉扯着我,力道用的恰好的我,被拽着一抖差点又荡了回去。 瞄眼间,褐色的人影正朝左边飞旋,腰带在两人中间一扯,他也被拉的一个停顿差点脱手。 腰带在两人中间绷的直直的,我们紧紧的爬在冰壁上,硕大的雪球夹杂着恐怖的力道从我们中间呼啸而下,长久之后传来一声闷响。 我和他同时将目光从深沉沉的无底冰涧中收了回来,同时庆幸的长吐一口气,又同时的将愤恨的目光投向对方。 “为什么往右边?” “老娘叫你往左边滚了啊?” 同时出声,全是对对方的指责,然后就是谁也不搭腔的互相瞪着做冰香肠。 “老娘有时间说话么,你不会看啊。” “老子做事凭什么看女人脸色?” 又是同时爆发出的话,这一刻的默契真是心有灵犀啊。 “上去!”我拽拽他的腰带,扬起下巴示意着。 “老子要下去!”他扯扯腰带,厚重的力道拉的我身子偏了起来。 忽然想起我和他的目的,我是万万不能让钥匙落在他的手中的。 “下去就下去,看看我们谁快。”一只手好不容易解开了他缠在我腰间的腰带,手中的冰蚕丝已经射了出去,牢牢的订上悬崖,我的身体顿时下滑了数十丈。 与此同时,一道褐色的人影在我眼边晃过,他居然把腰带缠在了剑上,与我一模一样的姿态飞快的下滑。 “学老娘。”在与他并起滑落的瞬间,我嗤笑着丢出话,人影荡开。 “怕输就承认,没用的女人。”在他脚尖点上冰壁与我再次交错的瞬间,冷笑自大的声音传来。 “你输了,待会给我用鸟在雪地里写一个服字,少于三丈宽不算。”我手中不停,飞速落下。 他的动作舒展如大鹏展翅,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霸气,只是那话…… “你要是输了,给我用舌头在地上舔出一个服字,没有三寸厚不行!” 两个人同时选择闭嘴,飞快的往下落,只是在交错的瞬间,给对方一个不服输的眼神。 话说的狠,斗的也凶,只是我们有志一同的只是加快自己的身法和动作,谁也没有给对方下绊子玩阴手。 眼见着冰涧底隐约在望,我的手挥的更快了,他的身法不但没见停滞也更加舒展了,可见真气之充沛。 心头暗自赞叹,我一手收回冰蚕丝,脚尖连点,身形游龙般擦着冰壁。 他一脚点上冰壁,整个人腾身空中,身后的大氅飞舞,鹰击长空般落下,带起一片凌厉的风声。 几乎是同时,我们两个人的脚尖踩上地面,同时愤愤的看一眼对方,冷哼中互相别开脸。 “没能拔掉你的舌头真是损失。”他抽动嘴角,高傲的斜我一眼。 “能拔掉至少我还有,鸟儿那东西,你有吗?”我反唇相讥,坚决不落半点下风。 “无耻!”他挤出两个字,目光四下搜索。 “没种!”我嘿嘿冷笑,也开始找寻着什么。 山上看起来,是深沉沉的冰涧无底洞般,下到了崖底才发现,这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甚至还没有‘寒雪峰’的峰顶大。 但是在这么点大的地方寻找一柄小小的钥匙,这还是太大了。 莫沧溟轮廓分明的脸上也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有点无奈,有点不知道如何下手。 我身影一飘,站到他的面前,“你我要寻的都是一件东西,你不会撒手,我也不会放弃,是现在杀的你死我活剩下一个找,还是各找各的,找到了再打?” 我看准了他,狂妄自大,以自我为中心,绝不会这个时候和我对杀,因为他不屑。 他手指一伸,剑锋在地上划出长长的印痕,“东边归你,西边归我,找到了再打,谁胜了归谁。” “好!”我的目光定在他的剑上,“你不会趁我转身找东西的时候偷袭我吧?” 他眼中尽是对我话语的轻蔑,“莫沧溟胸襟坦荡,光明磊落,绝不屑做偷袭算计的事。” “莫护卫果然贵人多忘事。”我嘴角一抽,“莫非我记错了,当初在宫中利用沄逸棺椁算计我至我于死地的人不是你?” 他的脸色一白,慢慢的变为铁青,几次张了张唇,又抿上嘴憋了回去,面对我揶揄的目光索性一转身飘到崖边,不在理会我。 人家都开工了,我也不能落人之后不是么,立即一展身形飘落崖边。 白茫茫的一片,两年中也不知道有多少的积雪落下,那把钥匙根本早就不知道埋在几尺深的雪中了,怎么找,真的是一个很艰难的事情。 难道真的要掘地三尺,平铺着推进找过去?那只怕没有三五十日根本不可能完成这样艰巨的工程,我不功力耗尽冻死只怕也饿死了。 我的脚下,冰厚的犹如石头一般,脚边有些小小的雪团,松软的样子应该是刚才雪崩时掉落的,还来不及与这里融为一体。 可是,这未免太少了些,刚才掉下的雪团很大很多啊。 目光抬起,一片光滑如镜的雪山崖壁上只有我和莫沧溟留下的浅浅痕迹,一个平台突兀的伸着,落满了积雪,松松的堆着,一朵艳红的花朵在壁边绽放着耀眼的光芒,竟然丝毫不受冰雪的寒意,可爱的伸着小脑袋。 有花,那一定不是冰层堆积出来的雪堆,底下肯定是山石崖壁,我刚才只顾着和莫沧溟斗轻功竟然忽视了这一点。 就在我迟疑间,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和我一起抬头望着,两个人不知不觉又走到了界限边。 他看看地上的界限,深俊的脸孔上难得的有抹笑意,“似乎是在我这一边。” 我背手而立,也没有争辩的意思,“既然如此,那我就节省体力准备与你一斗了。” 他脚下一点,窜了起来,身形飘舞,潇洒霸气,人在空中已是一掌推出,强大的力量似狂风刮过,落在平台上的雪团被刮了起来,纷纷扬扬的从半空中洒落。 莫沧溟的武功我是心中有数的,看到他这样的动作,还是忍不住的点头钦佩。 就冲他突破自身身体的限制练至刚至阳的武功,所吃的苦头也比一般男子要多了许多,虽然那脾气惹人讨厌至极。 漫天的雪花打在我的脸上,迷蒙了我的视线,雪花打进眼睛,忽然的冰凉,然后被温度融化,化为眼泪水滑下。 我眨眨眼睛,索性低下了头揉眼睛。 “呱……”古怪的啼叫,震的我心头一寒,在雪舞飞絮中只来得及看到一抹黑影带着风雷般的力道扫向莫沧溟的身体。 身在空中的他,身体猛的一拔高,躲避过了这突然的袭击,姿态优美,显然没有因为变故而受到惊吓。 我摸着下巴,正想看着他如何出手之时,他的身影突然倒飞,不象是自己的动作,更象是被什么打中了。 空中的他,不断的变化着身法,却明显是后继无力的状态。 我脚尖一点,直冲而上,在空中把他的身体牢牢的接住。 脚刚沾地,我迅速查探他的情况。 他脸如淡金,牙关紧咬,脚下一软跌坐在地,“有毒物,别上去。” 没看出来,他这个时候居然会交代出这样的一句话,我心中一叹,手指在怀中摸索着,“我有驱毒避瘴的药,吃几颗看看。” 他摆摆手,强撑着站了起来,“只是被喷了一下,我没那么娇弱,留着你自己用吧。” 好心当作驴肝肺,不要就不要,我飞快的收回了手。 他咬着牙,眼中火光霍霍,“老子不显点威风,你当我病猫?” 我站在他身边,看他身影高大,气势外溢流转全身,真气灌注剑身,发出龙吟的脆鸣。 剑身在颤抖,人也在颤抖,然后…… 缓缓,倒下! 惊现爆菊花 这,这就昏过去了? 不是要显威风的吗? 我的娘,你老兄昏的太是时候了吧,把百来斤多的身体丢给我,还是这冷寒之所,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叫我躲哪去? 唯一庆幸的是,袭击他的那个怪物居然没有下来,我数次仰头换着角度,都没能看到一点皮毛,暂时安心之余,我开始想着如何救这个家伙了。 就是沉思的片刻之间,他的身体已经由温暖变的冰寒刺骨,脸上也再没有半分血色,只是那淡淡的金色更浓,看上去有些恐怖瘆人。 手中的劲气顺着他的背心流入他的身体,我仔细的探查着。 他的筋脉似乎被什么冻结了一样,真气流转不继,在这样的环境里难怪抗不住身体变的冰冷,我的内息缓缓的渡了进去,护住他的心脉,一寸寸的打通筋脉。 内气传入他的丹田中,被封住的强大力量立即顺着我打通的地方涌了出来,霸道刚猛,对我的内气竟然毫不排斥,甚至轻易的交融在一起。 我和他,练的是同一个路数,轻易的交融也不是难事吧? 他的功力更厚实,我的真气更纯正,这是唯一的差别。 能看出,在武功上,他是下了大工夫吃了苦头的,不像我半路出家,学的也少,就那么几招掌法身法还都不全,强过他的地方就在于我和锦渊在一起的日子里,在缠绵中被净化了的真气。 这些真气在莫沧溟的身体里流转了一周天之后,他被封住的真气开始慢慢的自行游走,一点点的温暖了他的血液,我依然有些不放心,不断的渡着真气,炙热的刚阳之气在我们两个人身上流转,竟然融化了身下的冰雪,湿淋淋的沾染上身体,我背靠着冰壁,身后也是一片湿濡,看模样比他还要悲惨些。 他的身体动了动,我感觉到手下的肌肤一紧,他的背从我的掌心挪开,也不管这样突然的抽离会不会让自己的真气紊乱,不过还算好我至少听到了一声低低的,“谢谢。” 他盘起腿,闭目打坐,我也没有惊扰他,默默的行功弄干身上的衣服,偶尔看一眼他,脸色已不似刚才的可怕。 鼻间,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我撇开脸到处的寻找,抽动鼻子闻了闻,最后发现这古怪的味道越靠近莫沧溟越是浓烈。 心头一惊,刚才的我只顾着给他驱寒,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他五心朝天,双手交扣,只是放在上面的那只手有极微小的抽动,这不是他能控制的,而应该是身体受到打击后肌肉的自然反应。 褐色的衣衫被水弄湿,越发的深沉,黑黪黪的看不出颜色,袖摆落在地上,在水汽中深红色铺在冰面上,随着被融化的冰水一点点变淡,流动。 定睛看过去,重叠的衣衫皱着处,一团深黑,也正是从这里,红色被晕染。 顺着深黑往上,袖口不断的淌着浓稠,只是衣衫太皱,刚才的情形又太突然,我竟然没有注意。 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都没看自己的手腕处,拧着眉头,目光盯着那方突起的平台,眼中全是跃跃欲试的挑战,红色的发丝在风中飞扬,火焰般升腾。 “敢偷袭我,今天就揭了你的皮。”他咬牙切齿,蓄势待发,刚窜起的身子被我一扯揪了回来。 “找死也麻烦你干净点死。”我从怀里丢出一瓶药,“把你的伤裹一裹,看的恶心死了。” “你战场上看的少了?装什么善良人氏?”他抬起手腕,瞥了眼,若无其事的又放了下去,“小伤口而已。” 小伤口?如果我刚才没有看错,那一道伤口已经可以用狰狞来形容了,在手腕的正中间,一道深深的血痕张着恐怖的嘴,血肉翻卷的边沿还有被灼伤过的深黑,依稀能看到雪白的骨头。 应该没伤到筋脉,不然我刚才运功就能查探到,饶是如此也足够震撼的。 所有的伤痛中,烧伤最为痛苦难当,如此深的伤口他居然没事人一样?更别提男子对姿容的爱惜不愿意身上有半点伤痕。 这个家伙,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你的目的是来找钥匙的,不是来找死的,手腕受伤你的剑法掌法都不能用到十成,如果坚持上,我一定不拦你,然后等你和那怪物拼的你死我活拣一个便宜,再一剑捅死你,保证人不知鬼不觉。”我凉凉的抬头看着那方平台,无所谓的揉揉鼻子。 果然,他没有坚持窜上去,而是老老实实的打开我丢去的药瓶子,将药粉撒在伤口,扯了片衣角随手一裹,整个过程眉头都没皱一下,似乎根本不是他的肉。 倒是在伤口裹完之后,他看看我给他的瓶子,鼻子凑上瓶口闻了闻,“你怎么会有这个药?” 什么药?我的药都是柳呆子给的,什么散瘀的,止血的,去毒的,我从来没问过是怎么制成的,拿来用就是了。 “什么药?给你用就是呗。”我嘟囔一声,“屁大的事。” 他看看药又看看我,脸上有疑问,却没有再问下去,将药瓶子丢还给我。 “你身上连药都没带就满世界乱跑?真够狂的。”这个人的性格,若是自己带了药,就绝不会碰我的东西,刚才忍着不用只怕也是自尊心作祟吧? 他挺直的身子如铁枪一般,被夕阳拉扯成长长的影子,倒有几分伟岸壮阔的感觉,“为什么要带?有几人能伤我?莫沧溟行事要么以命相博,要么全身而退,死了还要什么药?” “行,你有理。”和这个狂妄的人说话真累,我下巴抬抬,“现在没被人伤被畜生伤了,有办法没?” “我上去,硬拼。”简短的五个字,我应该称赞真是个好办法吗? “那是个什么东西?”我围着平台的下面不断的乱走想要看个端倪,可那伤了莫沧溟的怪物似乎缩了起来,怎么都看不到。 他沉思了下,“牛不象牛鹿不象鹿,体型硕大通体雪白,也不知道是什么,搞不好都是千百年的怪物,为什么……”他看看自己已经被包扎的乱七八糟的手腕,“击中我的那一下,为什么带了火烧一样的力量?” “它没有追击而来,可见它有所顾忌,深山多奇宝,通常都有异物守护,想起来也不稀奇。”我抬手指了指崖边上的那朵红花,“雪域奇寒,连根草都看不到,那花却在最冷的冰涧里开的这么娇艳,不觉得有些古怪吗?” “你什么意思?”他仰首看着那朵花,难得的声音里少了几分倨傲。 我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狠狠的剜了他两眼,“你在猝不及防中都挨了一下,可见那东西也不好对付,还是联手吧,一起灭了它找到钥匙咱们再打。” “好。”他毫不犹豫的点了下头,“我在前面引它的注意力,你在后面摸过去观察。” “不行!”我一口否决,“你受伤了,万一它对你发动攻击,你的危险比较大,我去前面。” “老子没让女人站在前面挡危险的习惯。” “老娘更不接受男人在前面冲锋陷阵我躲后面的爱好。” 这一次,他没跟我大呼小叫,也没和我大眼对小眼的互瞪,人家是直接一抽腰中剑,身影扑了上去。 落后一步,我只能乖乖的隐匿了踪迹,猫腰飘了起来。 他虽然自大,却不是笨蛋,果然,这一次他高高的窜了起来,凌空蹬在冰壁上,对着我一点头,朝那朵花的方向摸了过去。 “呱……”一声刺耳的怪叫,比我第一次听又大了几分,还有呼噜噜的喘气声从喉咙间传来。 莫沧溟的身子一停,突然猛的窜了出去,手指伸出,直指那朵红色的花。 我没有时间去担忧他的危险,而是整个人趁势略起,如一朵雪花般飘飘的落在平台上。 在我落身的一瞬间,我看到一个雪白的庞然大物面对着莫沧溟喷出一口气,空气中顿时弥漫着点点腥气,中人欲呕。 身体如牛,一条细长的尾巴在身后晃晃,四蹄着地,紧绷着的腿部粗壮的让人心寒,脖子又短又粗,喉咙中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吼。 莫沧溟高大的身形本来直扑红花而去,却忽然猛一折腰又腾了起来,躲开了那团古怪的烟雾。 手指一弹,一股指风从他的手指间弹射而出,手指飞舞变幻莫测,一时间叮叮咚咚好不热闹。 厉害,一口气支撑了三个身法的转换,还能打如此凌厉的攻势。 可是那怪物似乎更厉害,莫沧溟所有的指劲弹出之后,我竟然没在它身上找到半点伤痕,反倒是它一声嚎叫后身体一弓,喷出一股更大的浓雾,低头中,额头上一对又长又尖的角撩了出去,身后的尾巴也高高的翘了起来。 莫沧溟揉身飞旋,快速的后退,看来刚才伤他的应该就是这个东西。 我看着他脚下飞旋落了下去,也悄无声息的低下头,隐没了行迹。 他的脸色有些泛红,微微喘着气,“这东西刀枪不入。” “看到了。”我平静的回答。 “你还看到了什么?”他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似乎对自己无功而返有些不忿。 “一个屁股,一朵菊花。”我抱着肩头,邪恶的坏笑。 他一愣,“什么是菊花?” “就是屁股正中间那朵花,俗语叫做j□j。”我嗤笑了声,“这都不能理解,非要我说的粗俗。” 他的眼睛瞪的比铜陵还大,一手扯上我的衣服,“你就看到了这个?” “它屁股对着我,我不看到这个难道看到你的菊花?”拍开他的手,我掸了掸衣服,“牛人,上吧。” “上什么?”他似乎有些不明白我的意思。 “上去和他拼啊,不是你刚才自己说的么。”为什么和他说话这么累,真是一点领悟力都没有。 “没有想出办法之前,怎能硬拼?”双唇紧抿,俊朗的线条居然非常有柔韧的质感。 我抬头看看天,“快黑了,如果你不去打,找找身上有没有什么脉门啊死穴啊之类的东西,我们就等明天吧。” “找脉门?”他咬咬牙,“我去,不过老子警告你,给我仔细点看,别再说看到什么j□j之类的。” “快去,啰嗦。”我挥手在他屁股上一打,顺道搓了搓,“手感真不错,比那怪物的屁股好看多了。” “离我远点!”他粗鲁的一把推开我,“跟好!” 我耸耸肩膀摊摊手,一脸的赖样,老娘就摸了,怎么滴? 这一次,他身体如电飞起,手中剑在冰壁上飞快的凿出几个洞,脚尖一点踩了上去,远远的与那怪物对峙着。 弹指如飞,他的指尖不断的打出劲气,叮叮当当的声音听起来还挺悦耳的,我的耳边是他不停歇的声音,“额头没有,脖子没有,前蹄没有,胸部没有……” 而那怪物,对这不痛不痒的攻击只是挠挠地,开始还有些不耐,在发现莫沧溟并不靠近之后索性懒得动了,趴在地上卧着。 几乎打了半盏茶的功夫,他的声音终于有些不耐了,“前面都没有,你在后面看到什么?” 我揉揉眼睛,打了个无声的呵欠,两道杀人般的目光盯在我的脸上,“你个没用的女人,说话。” 我仿佛刚睡醒般慵懒的伸伸手,“你个有用的男人,它最在乎的是你碰那朵花,去试探下。” 莫沧溟咬牙的声音传来,“上次不是试探了吗?” “闭嘴。”我不耐烦的打断他,“叫你去就去,快点。” 他脚尖一点,身体扑了过去。 果然,就在他靠近那朵花的瞬间,那个怪物猛的站了起来,刺耳的怪叫不断的回响,团团烟雾喷洒而出。 “再近一点。”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怪物,无暇去看莫沧溟。 “呱!”我的耳膜一震抖动,怪物四蹄着地站了起来,又一次前蹄蹬地,后腿紧绷,尾巴也竖了起来。 就这么一瞬间,我手中的东西飞了出去,接二连三的打进了怪物的菊花中,狠狠的冲了进去。 “退!”我只说了一个字,看也不看怪物,直接飞身飘落,脚尖沾地的同时,看到他的身影落在我的身边。 “你搞……”他张口就是火气冲天,可惜的是来不及说完。 “轰隆……” “轰隆……” “轰隆……” 接连几声闷响,还有怪物的惨嚎嘶鸣,莫沧溟的脸顿时变的极其有特色。 脸上的愤怒还没有消散,眉宇间还有埋怨,嘴巴张着,眼睛却是惊讶,糅合在一起,真令人叹为观止。 “你找到了脉门死穴?”他不可思议的望着我,“你一直都没动啊。” 我挖挖鼻孔,弹弹手指,顺势在他衣服上擦了擦,“刚才就和你说了,我看到了它的菊花,你自己脑子笨领悟不了。” “那你还让我上去打那么久?”他一声怒吼,不亚于刚才怪物的惨叫,可惜我的烟雾燃烧弹都奉献给了那个怪物,不然真想戳他屁股里听听反应。 “你自己说想和它硬拼的,我给你机会了。”看到他扭曲的面孔,心头一阵快意,“现在上去吧,再硬的皮也不可能修炼出钢铁肠子,它应该已经肠子开花嗝屁了。” 他铁青着脸,不再理会我,身体飘飘落在平台上。 果然,那个怪物四蹄朝天,全身僵硬,屁股上一个巨大的血洞还在泊泊的淌着血,硕大的铜铃眼依然望着红花的方向,死不瞑目。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亘古不变的道理,如果没有那些贪心是不是活的更好些?可是没有了贪心,人生是不是又少了几分精彩? 他低头检视怪物的时候,夕阳中的最后一缕余光也消失在天际,整个冰谷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彻底的寒意扑上身体,一阵冰凉。 我眨眨眼睛,寻找到他的方向,“黑夜了,只怕也不好找了,我们在这窝一个晚上,明天白天再找怎么样?你能坚持吧?” “你都能坚持,老子凭什么不能?”他硬邦邦的甩来一句,径直走向角落中坐了下来。 我一声长叹,多么美好的夜晚啊,居然要和他一起共度。 和莫沧溟共渡一夜 身上不是没有火折子,只是有了又如何,整个冰谷空空荡荡除了冰就是雪,没有任何可以生火的东西,只能在寒冷中打坐,硬抗一个晚上了。 幸好功力够,幸好我练的是至阳的功力,真气不断的流转倒也不是太难挨。 我默默的运着功,全身的感知也张开到最大,静静的听着身边的一切。 从来没有过如此安静的夜晚,死一般的沉寂,只有身边莫沧溟发出的呼吸声传来活着的证据。 不对! 身为与我功力相当者,他的呼吸声怎么这么重?还有些呼哧呼哧的杂音? 我偏过头,他的影子在黑暗中影影绰绰的一团,“喂,你还好吧?” “我很好。”他的声音重重的传来,似乎想要表达他身体健康活泼无比,只有我在那声音中听到了浓浓的鼻音。 不好! 他的伤那么深,开始还被制住了真气,这里的寒意瞬间的涌入身体,加上我给他通筋脉之后融化的冰水浸湿了衣服贴在身上,之后又是全力应付怪物,这样的消耗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更何况他还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一夜。 不病才怪。 我站起身朝他的方向走了过去,才踏出一步,他的声音已经传来,“死女人,你想干什么。” “日你!”我丢出两个字,脚下不停的走了过去,伸手捞住了他的手腕。 “别碰我。”他手一甩,被我掌心一扣脉门,没能挣脱我的桎梏。 好烫!跟火炉一样的热度让我一惊,他在发烧。 真气探入他的身体里,果然不出我所料,丹田中真气流转的很慢,应该是刚才耗费了很多脱力的征兆。 他三次面对怪物,一次受伤,两次全力施为,真气已经很难流转自如的抗住冰谷里的寒气,偏偏死鸭子嘴硬还不肯哼一声,要是我没发现,明天早上说不定就要为他收尸了。 神族里养的都是怪胎还是都是木头?这都是什么德行? “算了,看在我们也算是同坐一条船的份上,一起吧。”我一边缓缓渡着真气,一边靠着他的身体坐了下来。 “离我远点,别靠着我。”他不满的一声低吼,声音嘶哑难听,“我死不了。” “别吵。”我索性紧紧的靠了上去,“让我省点真气,你真奶奶的热,让我靠下。” 这句话出口之后,他居然老实了,没骂人也没赶我走,莫非…… 我一只手抓着他渡着气,一边低声咕哝着,“累死我了,好冷。” 那个滚烫的身体很轻微的朝我的方向靠了靠,又靠了靠。 我的手在怀里掏着,又摸出一个小瓶子,“莫护卫,麻烦你吞颗药下去,你真气恢复的越快,我也耗费的越少。” 果然,他从我的掌心中拈起药丸看也不看的丢进嘴巴里,咬了咬,微微皱起了眉头。 呃,好像是噎到了。 笨蛋,柳梦枫的药丸那么大一颗,你就这么吞下去? 想归想,我可没敢说出来,一日的相处我已经发现了,这莫沧溟是一个标准的吃软不吃硬的家伙。 看看他另外一只缠着布的手,我顺手抓了一块冰,在真气中暖化成一捧水递到他的面前,“莫大侠,看着我都弄化了的份上,赏脸喝了吧。” 黑夜中他的脸色即使运功到极致也无法辨别出色彩,倒是有那么一点不自在,他低下头凑上我的掌心,啜着我手心中的水饮了进去。 “你不怕我给你吃毒药?或者下蛊什么的?”收回手,忽略掌心中残留的一点麻痒。 他一声轻哼,“莫沧溟光明磊落,既然信了你,又何必怀疑?” “光明磊落?”我瘪瘪嘴,“那皇宫中的偷袭算什么?” 我耿耿于怀,无法忘记的,是皇宫中他利用沄逸的行径,这个人实在让我无法产生半点好感。 “我是神族的护卫,行事当以神族为第一,绝不允许有半点威胁神族皇族的人存在,不在乎外人评价。”冷冷的,硬硬的,却坚定的声音。 “神族?”我的声音里满是讥讽,“真是如此以神族为天,也没见你喊我一声少主,反而是口口声声要杀我,只怕你是想当族长想疯了吧。” 他的手猛的一抽,从我掌心中脱离出来,人靠着冰壁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上官楚烨,神族的族长必须经过所有长老和护法的认同才能继承神位,族长的责任是如何让神族不受侵害,如何维持四国间的平衡和安宁,我不管你到底有没有神族的血统,一个只想着风花雪月,吃喝玩乐的女子,是没有资格继承族长之位的,有血印又如何?你为神族贡献过什么?你甚至连见护法和长老的心都没有,这样的人,莫沧溟不会认她为主,莫沧溟只服真正有能力的人!” 激动中,他的声音更形嘶哑,破音听的人耳朵里真不舒服。 他好像也没说错,自从我恢复了一星半点的记忆以后,我连回神族的半点念头都没起过,那个族长之位于我,不过是个烫手的山芋。 我伸手拽他,被他打开。 我不服气的再拽他,又被他打开。 “免费的暖炉,我很冷啊。”这一次,他被我拽着,没打开我的手。 “你怎么寻到这来的?”我想起幽飏和我聊天之时是非常的隐秘,钥匙遗失在这里,只怕流星都不知道,可是莫沧溟又是从哪来的消息? “跟着你们,总会有蛛丝马迹,到了这附近,我能感应到神族物品的气息。”他的话没有半点隐瞒,平淡的叙述却让我的心一跳。 “你跟着我干什么?你又不想我回去……”忽然想起那日山下,他抱着流星时的一幕,“莫非你要的是小流星?” “我又不要他的命。”斜了我一眼,“他如果真的是‘九音’之主,在我回禀了长老之后,自然会为他正名。” 这话他应该没骗我,如果他要的是流星的命,早在‘清蓝山’下就有无数次的机会,可是幽飏两年的逃亡不是假的,无数次被人追杀也不是假的。 “这两年你有没有派人追杀过他们?”我隐约想要知道什么,却又把握不住方向。 “没有!”他一口否认,“若非流波护卫擅离神族,我根本不会这么快的得知四国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的语气坦坦荡荡,找不到半点值得怀疑的地方,只是从他口中吐露的一个名字,却让我心中一痛。 胸前的伤口早已经好了,心底的烙痕却还未平复。 任性时的流波,可爱时的流波,手足无措时的流波,还有似真似幻骗死人不偿命的流波,都那么真实的存在过。 骗死人不偿命,也骗了我的命,我的情。 我想问莫沧溟他与流波到底是不是恋人的关系,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从那个人的剑刺入我心口的那一刻起,他与我之间就不再有任何关系,是否恋人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忽然一冷,“上官楚烨,你我是敌非友,关于神族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再问,我也不会再回答。” “没错。”我的声音平静如常,“流星的命运也应该由他自己决定,无论是否‘九音’皇位继承人,他的人生都应该由他自己决定而不是什么狗屁的神族决定,我会为他拿到属于他的东西,也会一直保护他,你有本事就抢吧。” 我最烦听到的就是血统,传承,命运这类的狗屁字眼,血统让我自小生活在阴谋的算计中,传承让我无法与沄逸相知相守,命运更是成为我人生中最可笑的字眼,我不希望流星的未来也是被别人掌握着,他应该有自己的选择。 谈话陷入僵局,两个人彼此沉默着,气氛有些尴尬。 现在还手牵着手互相渡气的人,竟然已经在商量着明天之后彼此不死不休的对立。 “喂,你刚才既然真气不继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也好早点出手。”我碰碰他,感觉到他的热度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吓人了。 “对敌之时,岂能让女子站在身前?护卫弱小方是英雄所为。”他大咧咧的回答险些把我轰到地上去,干张着嘴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我是弱小? 这简直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搞笑的一句话了,更好笑的是他居然说的如此掷地有声,朗朗上口。 当晨阳慢慢的绽放出它的光辉,整个冰谷里又是一片的剔透晶莹,莫沧溟的热退了,功力也恢复了,他立即离开我远远的,脸上也恢复了那种倨傲之色。 当我们共同把小平台上的冰铲掉一层之后,终于在阳光的反射中,我看到了那柄铜色的钥匙。 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我慢慢的站起身,拍拍满身的雪尘,“是上去打还是在这里打?” 而他的反应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双手一背飘退几步,“莫沧溟一生绝不受人恩惠,昨夜受你赐药行功,今日就不再与你争夺,他日再见,绝不手下留情。” 他的身影飞快的在冰壁上攀爬,转瞬间变为一个褐色的小点,我抓着冰凉的钥匙揣好的同时,一声长叹。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这又到底是个什么事? 回程遇阻 仔细的看着那把黄铜的钥匙,真实的冰凉触感在指尖滑动,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幽飏太重视这个东西,又关系着流星的命运,无形中我对它也有了种极小心的心情,生怕自己取不回。 很普通的黄铜,一些碰撞擦痕似乎在诉说着它古老的传承,无论人和物,只要走过岁月,总会留下沧桑的痕迹。 手指擦过钥匙柄,上面镌刻着奇异而精美的花纹,在阳光的反射下散发着厚重的金铜色光芒,淡淡的气息顺着指尖传入心头,陌生却有熟悉。 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它,那上面繁杂的花纹我却总觉得在哪见过,摩挲着手中的钥匙,那气息流入我的心头,有一种久违的暖意。 这就是莫沧溟口中的神族气息吧? 纵然少时的记忆只留下残存的片段,纵然我记忆中父母的容颜只在梦中清晰过,神族的气息依然让我有一种深沉的依恋。 可惜没有了他们,那个地方也不值得我回归,神族少主,虚名而已。 将钥匙揣入怀中仔细的收好,我一抖手腕,射出匕首,飞速的在冰壁上攀爬,一路向上。 现在的我,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寒雪峰’,温暖的小火炉,谈笑风生的爱人,想起来,漫天的风雪仿佛都化为了艳阳高照,从心里面渗出甜甜的感觉。 风,从崖上吹下来,带落浮雪,也带来了隐约的金铁交鸣声。 心头一震,我手指一攀崖壁,悄悄的勾住了崖边,偷偷的探出了脑袋。 就在不远处,两条人影乍碰即分,青钢长剑在空中交错出无边的剑影。 一道黑影,肥胖臃肿,身体硕大浑圆,全身散发着狂暴的气势,剑过处雪花漫天飞舞,激烈凌厉。 一道褐影,宽厚高大,长身而立,在对面人的攻击下不断的后退,偶尔举剑也是招架而已。 说是互博倒不如说是黑衣人在攻击而他在躲闪。 黑衣人所有的面容都被斗笠遮挡着,我只能看到斗笠的边沿下扎眼的虬髯,一大排拉碴着,寒酸不修边幅。 莫沧溟的嘴在不住的动着,急急的似乎在说什么,只可惜他们是在传声中,我什么也听不到。 莫沧溟手中的剑架住对手的剑锋,另一只手想要拉住对方,嘴皮动的更急,神色也有一丝急切。 黑衣人挥开他的手,又是一剑劈了过去。 我见过这个黑衣人,他在‘清蓝山’下从莫沧溟的手中夺回了流星给我,能感觉到他对我是友非敌,只是诡异的来历,遮遮掩掩的行径总让我有些戒心。 果然,他和莫沧溟是认识的,而且非常熟悉。 我手中用力,身体一撑挑上悬崖边,正在激斗的两人同时一停,看向我的方向。 我摆摆手,“二位继续,慢打,我就不参观了。” 脚步动了动,我定了下方向,提脚掠向‘寒雪峰’,眼角依稀看到,莫沧溟猛的推开面前的黑衣人,身体窜起而去。 黑衣人一怔,站在那。 我脚步飞快,眨眼间已经绕过了一个山头,想着完成了幽飏的任务,居然有一点点的小得意。 冰雪飞舞,打在发间脸上,转瞬化了,层层雪峰在眼前不断的倒退,整个冰天雪地里只有我一个人衣袂飘飘的声音。 离着‘寒雪峰’越来越近,那个高耸的雪峰已经遥遥在望,我的心头一喜,脚步更快。 忽然,我的脚步一停,整个人站在雪地中,闭上眼睛静静的呼吸着。 空气很冷 凉凉的直冲入肺中,一切都那么安宁寂静。 只是在这样的寂静中,我感觉到了一丝杀气,冰雪天地都不能涤荡去的杀气,从前面的雪山后传来,越是靠近越是浓烈。 我提起脚步继续向前走,衣袖落下,手中已然多了柄匕首。 肃杀的气息越来越浓烈,当我转过山头后,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但是那仿佛带着血腥气的杀意,却牢牢的笼罩上我的身体。 一愣之后,象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身体飞旋,转上半空,手中的劲气弹射而出,打向我刚才的落脚点。 劲气入雪中,留下一排指气的洞。 雪地一震,无数个白色的影子从地上窜了起来,飞刀,飞镖,飞针,各种东西在空中飞旋朝我射来,而我刚才指劲弹射过的地方,雪地里已经沁出了血色,慢慢的晕染成几滩,触目惊心。 我脚步飞快的踩着,手中动作更快,一排指劲过处,暗器被打飞,人影落下几条,委顿在地,雪白的衣衫上沁出血色,脸色逐渐的苍白,然后死寂。 我轻松的落下,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堆蒙面白衣人,“行迹隐藏的不错,可惜杀气太重,如果是‘杀手堂’的人,那么按规矩你们出手已经超过了三次,破坏了自己三次不得手即不在出手的行话,我不管是什么人出钱买上官楚烨的命,若是你们再纠缠不休,下面就是我和你们‘杀手堂’之间的过节了。” 对面的人全身都蒙在白色中,连头都盖在斗篷下,在我意味深长的话语中没有半分后退的意思,十几个人围着我,紧捏着手中的武器。 杀意不减而浓,他们彼此之间互相一点头,扬起刀冲我直扑而来。 我眉头一紧,“找死!” 日夜双侠与‘杀手堂’之间从来没有任何个人上的仇恨,如果因为接了暗杀任务对我出手我也明白,那个小迷糊蛋虽然两次对我偷袭,却算不上惹人讨厌,可是现在…… 掌心通红,面对他们我一扯嘴角,“我也不喜欢有人阴魂不散的跟着,既然你们破坏规矩,我也就不想留活口了,一起上吧!” 匕首寒光闪耀,在我飞掠的动作中狠狠的抹上一个人的喉咙,温热的血液飞溅,落在雪地中,转瞬就凝结了。 惨嚎中,没有一个人后退,反而更加疯狂的朝我冲了过来,我噙着冷冷的笑,仿佛看到一条条冤魂的逝去。 任由她们将我团团围住,我左手的天蚕丝缠绕上一个人的颈项,用力一扯,再回首银白依旧,地上却多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夜送的东西就是好,杀人都不见血的。 右手如血狠烈拍出,刚刚靠近我就被‘嗜血烈阳掌’的劲气弹飞,血雨喷上半天,又有两个人倒地。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也不是龟缩之辈。”我闪着冰冷的目光,“我保证你们一个都不能走出这大雪山!” 冰冷的雪山中,满地的红艳全是血腥气,我仿佛阎罗站在他们面前,等着他们主动把性命交到我的手中。 他们在我的逼视中一步一步的慢慢后退,眼中早已有了想要逃跑的意思,在我的冷笑中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忽然,他们一丢手中的武器,几个人张开双手冲我直扑而来,大有将我抱住的意思,最后一人慢慢的后退,手中的火折子擦亮,蹲在了地上。 火药!!! 脑海中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风中,除了血腥气,还有淡淡的硫磺味道,难怪我刚才一到这里,隐藏身形这么好的人却不隐藏自己的杀意,他们是故意让我发现的。 ‘杀手堂’是为了杀人不择手段,却少有如此牺牲自身培养的杀手这么做,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来不及想了,我脚尖飞点冲天而起,人在空中身法三变,最快的速度离开她们…… 也就在同时,我看到一道黑影从那个蹲着的人身后飘来,一剑刺出,直接穿透她的胸膛,剑光再闪,火折子落地,可是引信已经被人点燃,闪耀着火花一路快速的燃烧。 他看也不看那点燃的引信,而是直接扑向刚才想要抱住我的几名杀手,手中剑法如影随形,水银泻地瀑布般的闪烁着。 一个人倒下,他没有离开…… 又一个人倒下,他再冲向第三个人…… 这,分明是同归于尽也要将那群人杀死,他根本没有逃离的意思! 那个肥胖的虬髯男子? 我已经逃离了最严重的危险地带,可是他这么一出现,却把他置于了火药包围中,他为了救我而置身生死边缘,我不能不出手。 手中的匕首闪电般的射出,直接射向被点燃的引信,神准的落下将引信斩断,男子也将最后一人毙于剑下。 一切,都是在电石火花间发生,不过是短短的两三个呼吸间的事,竟然如此多的改变。 脚尖,刚刚沾上地面,我看着他剑归于鞘,肥胖的背影坚定如山。 “你是谁,为什么帮我?”我脚步挪动,想要靠近他。 “沧……” 清脆的声音中,他头也不回,腾身而去 楚烨,众美男喊你回家吃饭 莫名其妙! 这是我对这两天来所有际遇的总结。 莫沧溟,一个我觉之太过张扬,嚣张到让人讨厌的男人,居然会在最危险的时候出手救我,虽然我不需要…… 在杀了怪物之后,他明知道那朵红花可能是某种奇花异草宝贝,却看也没看一样。 这个男人,不为宝物所动,可以暂时放下个人恩怨,之后甚至没讨一声谢谢,虽然还是一样的讨厌,却让我看到了另外一种性格。 黑衣怪人,来历不明,行踪不定,却总是在我身边飘飘忽忽的出现,如果说救流星,飞镖示警是巧合的话,那么在人迹罕至的大雪山救我,则是明明白白的为我而来了。 那奋不顾身的姿态,那犀利寒光的剑法,那奇异的见我就跑的动作…… 想不通的地方太多了,一团乱麻在脑子里纠缠,一想就脑筋抽抽,头疼。 推开房门,一股暖意冲着我扑来,整个包裹上我的身体,驱散了我身上的冰凉。 屋子里炉火熊熊,黄色的光一闪一闪的,映衬着美男如花,语笑嫣然,房间里谈笑风声,轻快的声音让我一僵,站在门口。 沄逸坐在火炉边,光晕打在他的脸上,红色的不知道是火光还是脸被熏暖的色彩,他的手边是月栖,依然蒙着眼睛,却是抿着唇微笑,手耷拉在椅边被柳梦枫的指尖扣着。 柳梦枫的手指在月栖的脉门间按着,另外一只手中端着本书,漂亮的眼瞳正看的起劲。 长毛绒的地毯厚实温暖,镜池索性坐在了地上,一手执着茶壶,细细的水声叮咚,飞溅珠玉。 镜池的对面是流星的身体,一只手撑着下巴,半个身子靠在幽飏的椅子边,正笑的灿烂如花,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火光在眼瞳中跳跃,发丝随着他的动作不住的摇曳。 幽飏的手指放在膝头,静声不语,只是偶尔在看流星的一眼中流出点温柔,只是身上不见了平日的淡然,手指不时轻扣,似乎心中正在焦虑什么。 夜,半倚着他的贵妃塌,手指勾着一壶酒,轻轻摇晃间,听到水声清浅,发丝披满肩头。 真是一副绝美的图画,看的人心中都荡漾着暖洋洋的,我站在门口,不觉看的痴了,真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让我一直能看着,欣赏着这样的美。 冷风从我身后顺着敞开的门卷进了房间里,夹杂着几片雪花,靠门最近的流星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我闪入房中将门关在身后,挂上习惯性的笑容,没有表露我对刚才那个画面的震惊,只是无论如何,那一幕的惊讶和美艳,已经牢牢的映在了我的心底。 “楚烨,你回来了!”镜池站起身,端起面前热腾腾的茶盏行到我的面前,“喝杯茶暖暖。” “聊什么话题呢?”我接过茶盏,顺势在他手上摸了一把。 收到白眼一枚,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镜池回到他的茶桌边,端着茶杯的手动作更加的轻松随意,行云流水。 沄逸端坐的身姿似乎更加轻松飘逸了,动了动,侧脸看着柳梦枫,“临公子的伤可有好转的迹象。” 柳梦枫一直切脉的手也终于缩了回去,“这个,说起来话长了。” 我怕的就是他话长啊,赶紧出声制止,“等等,一会和我慢慢说。” 我回来了,夜翻了个身,仰面朝上,手中的酒壶高高举起,流泻而下,慵懒的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月栖的脸朝着我的方向,轻柔而圣洁的微笑着,伸了伸手,在空气中探了探,摸索着。 我快步向前,一把握上他的手,他握了我,眉头转瞬舒展。 在他的脸颊上浅浅的一吻,“等会我来陪你。” 他恬静的点点头,微笑悠然。 我的目光转向幽飏,他不断扣着膝盖的手终于停了下来,看着流星的目光中越来越温柔,唇角柔和着微笑。 我回来了,他应该知道我拿到了钥匙,那么长时间的等待,终于轻松了,从那身上透出了淡淡的惬意。 “柳神医,临公子差不多要换药了,不如我们去里屋吧。”沄逸扶起月栖,和柳梦枫一人一边的搀着临月栖进里屋。 镜池默默的将所有茶盏收拾好,悄悄的走了,夜双腿交叠,轻飘的站起身,跟在镜池的身后,这‘寒雪峰’冰寒异常,没有夜在身边,镜池的身体是受不了风雪的侵蚀。 整个厅里只剩下了我和幽飏流星三个人,我从怀里掏出钥匙摊在幽飏的面前,“是不是这一把?” 幽飏的脸色顿时一变,轻柔的脸色突然变的凝重,慢慢的伸出手,从我的手中拿起钥匙。 他的动作极其的缓慢,一把钥匙似乎有千钧重,被雪白的掌心捧着,慢慢的撰紧。 他的发从脸颊边垂下,挡住了他的面容,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披散的发丝一阵轻微的抖动,在掌心阖起的瞬间,一滴水光打上钥匙,隐没在手中。 睹物思人! 一柄钥匙,竟让漠然的幽飏如此动容,我的心仿佛也随着那一滴水光凝结,被那手指的动作揪紧,拧成一团透不过气。 幽飏的事,与我无关,我不该有任何反应的,一定是这炉火太旺太热,才让我一下喘不过气的,一定是! 我长舒了一口气,潇洒的拍拍流星,声音也是高扬着的轻松,“幸不辱命,你师傅的嘱托我算是圆满的完成了,你们商量着怎么办吧,我去睡一觉,累死了。” 流星清透的大眼睛看着我一眨不眨,又侧脸看看幽飏,忽然一把抓上我的手,“楚烨姐姐,我能不能让你替我保管?” 我保管? 我讶异的停下脚步,幽飏也惊奇的抬起脸,我们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彼此飞快的挪开。 流星站起身,少年的身子成长飞快,已经快追上我了,早不是当年的小兔子了,“这是母亲最在意最牵挂的东西,我觉得只有姐姐才能保护好。” “才不要!”我笑着往后缩,“责任太大,我的小肩膀扛不起。” “姐姐不要我了。”水晶一般的眼瞳忽闪一下,氤氲了雾气,水滴在眼眶中颤抖。 不是吧,记忆中的流星不是那么爱哭的啊,坚强隐忍才是他的性格。 不管是什么,我认输还不行? 顺手搂上他的肩头,半边重量压在他的身上,吊儿郎当的点点他的嘴巴,“好了好了,我答应替你保管,什么时候你要,什么时候拿回去,行了吧?” 他的脸一红,悄悄的别开脸,一只手抓上我的手腕,一只手抓上幽飏握着钥匙的手腕,不是拿起幽飏掌心中的钥匙而是直接把他的手递了过来,“姐姐,我把娘最珍爱的宝贝交给你了,也是我最在意的东西,你一定要替我好好保护哟。” 我一怔,心下明白了什么,掌中幽飏的手一抽,流星死拽着,活活送入我的掌心,冰肌玉骨在掌心中,我不由自主的握紧,牵牢。 流星的笑容似花儿一样,水晶的花透明的人,只是与我齐高的身子在无意中已经透出一股凛然的气势。 帝王家的孩子,总是有些不同的。 他的脸,已经不在柔嫩温婉,初见了男子分明的轮廓,英俊帅气,只有笑容还是那么无暇。 “这把钥匙开的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我本不想探知他们的秘密,但是只有了解它的重要性,才会从心底更加的重视。 “或许是玉玺,但是又都说不通。”流星摇摇头,“我只知道这把钥匙是百年前天机锁匠所制,如果不用这柄钥匙开,其他东西只要一入锁孔,那盒子中的硝石和硫磺就会自动燃烧爆炸,将里面的东西销毁,如果说是玉玺,娘……母皇不可能在不确认血印传承一定属于我的时候就将玉玺传给我,或许,只有回了皇宫的那一天,这些秘密才能解开。” “那你想回去吗?”我看着他的面容,“我接触过神族的护卫莫沧溟,他说过只要确认你的血统,他就一定会誓死护卫你,我相信他这话不会假,不过你的将来由你自己决定,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他深深的看我一眼,“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永远陪在姐姐和师傅身边。”面色一冷,露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眼神,坚定中带点无奈,“但是人生的路,谁又会知道呢?” 流星他,真的长大了。 心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或许在不久之后,这个坚强的小鸽子,将会扑扇着他的翅膀,飞翔天际,翱翔万里。 沄逸的决定 躺在床上,瞪着漂亮的帐顶却是难以入眠,身边沄逸的呼吸均匀,我不敢乱动,他睡觉轻,怕扰了他。 幽飏是一个极自持的人,今天突然的一滴泪就如同一块通红的烙铁,在我猝不及防之下猛的按在了心口,一直烧了进去。 只要闭上眼,眼前就飘过那双没有半点瑕疵的手掌,还有滴落的那点泪水。 算了,不要想了,他不是我该牵挂的人。 一只手搂上我的腰,耳边传来温柔的嗓音,“楚烨,在想什么?” 侧脸,我看到沄逸清亮的眼,没有半分睡意。 “惊扰到你了?”我伸手掖了掖被子,贴上他的身体,埋首在他的颈边,嗅着他的冷香,“睡吧,没事。” “你在想大的,还是小的?”沄逸的眼神温柔,有几分调皮,“我猜大的可能性比较大,当然你也可能想大小通吃。” 苦笑,现在的沄逸比之当初话多了,却也更懂得噎死我了,句句看似无意绵柔,扎的我毫无回手之力。 “可能我毁了他的清白,心中总有些内疚。”如果是一场风月你情我愿玩完拉倒自然我不会这么放在心上,与青楼上个小倌一样的道理,偏偏幽飏太坚贞,倒让我觉得自己破坏了他的完美,吊在心头成了结。 “沄逸,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死了,而你被羁绊着不能殉情,你会怎么做?”从冷凝的性格上来说,幽飏与沄逸倒有几分相似,只是幽飏不如沄逸清高飘渺孤傲如雪。 “羁绊?”沄逸一抿唇,手指掠过鬓边,衣袖落下露出雪白的小臂,“除非是你我的孩子,否则不会有东西成为我的羁绊,即便是我们的孩子,当她长大成人的那一天,就是你我重逢之日。” 我眉头一拧,“不因时间而改变?” 他微笑摇头,“不因时间而改变!” 我有点不死心,“不因他人而改变?” 沄逸坚定的摇头,“没有人能超越楚烨,既然抹不去我心中你的影子,抹不去你留给我的爱恋,替代不了楚烨就不可能让沄逸坚定的心有丝毫改变。” 沄逸如此,幽飏只怕也如此…… 心中一声叹息,有些堵的难过。 “沄逸,如果你真如我们所言,那我宁愿不要你记得我,我不要你象幽飏这样活着,太苦太累了。”我紧紧的拥着他的身子,声音凌乱。 “我不会。”他抚摸着我的发,“我不会让自己有羁绊!” “沄逸……”我睁大了眼睛,有些恐惧他话中的意思,“你该不是……” 他的手,捂上我的唇,“楚烨,我想要孩子,你和我的孩子,可是现在确实不适合有,对不对?” “不行!”我一口拒绝他的提议。 我的孩子,我和沄逸的孩子…… 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好不容易能有机会了,他居然说不要! “我们现在四处漂泊,如果我有了孩子,你必然束手束脚,暗中无数窥探觊觎的目光,会让我成为你的负担,如今带着我们已经是艰难了,我们还年轻,可以等稍微安定一点再有孩子,好不好?”他的脸凑在我的面前,带点小小的撒娇。 这样的沄逸提出的要求我定然不会拒绝,可是…… “我知道以楚烨的能力,出不了几年必然给我一个安静的家园,那时候我们就能安安稳稳的生娃娃,不然纵然宝宝能带着乱跑,难道你让我月子里也被拖着到处走?你舍得吗?”他抬起下巴,笑意盈盈。 “好!”我终于狠下心一咬牙,“给我两年时间,两年内我一定为你建一个最美的家园,青山绿水,丛林幽幽,为你牡丹种满庭,你就给我生很多很多的宝宝,怎么样?” 本以为我的神脉被锦渊打通了,从此就可以后顾无忧的拥有自己的孩子,如今江湖风云变幻,不是不能有,而是不敢有了。 此刻我的脸一定很臭,非常臭! “临公子和南玉公子那我去说,他们应该能理解的。”沄逸手指刮着我的脸,巧笑清幽。 “沄逸……”埋首在他的颈项,我的声音尽是酸楚无奈,找到了爱人又怎么样,我居然连一个安定的生活都不能给他们。 “我信楚烨,你说到的,就肯定会做到。”他亲吻着我的脸,逐渐一步步向下,“多让我享受些楚烨的恩宠吧,有孩子就不能这么轻松了。” 我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轻松的笑容,看他温柔的覆在我的身上,肌肤被一寸寸的点燃,清凉与温热的肌肤交叠着,绽放激情的火焰。 第二天的清晨,我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沄逸拉扯着到了柳呆子的房间,一脸悲催死样子,活像被人灌了三斤巴豆涨了一肚子的屁却放不出来。 “咦,你来了啊。”柳梦枫看到我的出现一脸意外,“我正想和你说说临公子的伤呢。” 所有的感伤顿时被我丢到了九霄云外,“怎么了?” 月栖的伤莫非时间太长了,柳梦枫也无能为力了? “这个……”他挠挠头,“我以为他的伤最少要半年才能略见起色,可是昨天我把他的脉,才不过短短几日,居然受损的筋脉已经在重新连接,奇哉怪哉,莫非……” 看了我一眼,他的手忽然抢过沄逸的手腕,扣上脉门细细的切了起来,一会皱眉,一会凝结面容,一会眼露疑惑,几次张嘴又缩了回去,我的脸随着他的变化而变化,猜不透他到底要说什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放下沄逸的手,却是抓住了我的手腕,又开始了漫长的切脉等待。 我有些急躁,担心月栖,又担心沄逸,又不敢惊扰了柳梦枫,只好耐心的等着,身边的沄逸挂着笑容,牵上我的另一只手,摇摇头示意我别担心。 “到底怎么了?”啰嗦的人突然不说话,很让人担忧,生怕开口就是什么我接受不了的消息。 “真奇怪啊。”他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半天憋出来四个字,水淋淋的眼睛里全是迷茫。 我咬着牙齿,火冒三丈,“你就不能快点说?” “哦!”他瘪瘪嘴巴,“临公子恢复的很快,快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本来因为是因为和你在一起行房,受了你的影响导致的,可是我摸过沄逸公子的脉,却没发现这样的脉络,临公子倒有几分与你类似,却又不象你那般不是人的疯狂,隐约透着几分怪异,好奇怪啊好奇怪,或许他的身体较常人好些,也不是没可能的。” 就这事?每个人的身体不同,自然恢复力也不同,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把我吓个半死。 长出了一口气,沄逸抿唇看着我摇头,眼神中几分揶揄。 “你们聊,我去看看月栖。”在沄逸的目光中狼狈的夺门而出,我风一样的窜出屋子。 才刚刚踏足大堂,月栖的脸已经朝着我的方向露出了恬淡的笑容,手宛然抬起,“楚烨来了。” 对他,总是多了几分怜惜,或许是尝过不能见物的苦,黑暗中一直摸索的无助,只是月栖孤独惯了,不会轻易将那种无助在人前展示。 这也是为什么我交代,只要他醒了就带他到大堂,总能听到一些人来人往的声音,还有大小竹在后院练功的呼喝声,有声音总强过一个人在黑暗中的孤寂。 他不让我陪,不想我看到他不美的一面,一个人承受着孤单,承受着无边的黑暗,想起这几日,总是对不起他的。 “我带你出去走走怎么样?”扶着他的身体,我打开屋子的门。 一股清醒的雪花扑上了脸颊,我牵着月栖的手,真气进入他的身体,让他不至于被风寒侵蚀,却有能感觉到雪峰的清寒。 “月月,深吸一口气。”我的脚步慢慢的,让他刚好能跟上。 月栖的动作没有一般失明人的摸摸索索,举步间连思考都没有,脚步深沉,一步步坚定的跟着我,就象一个正常人一般。 这是他对我的信任,因为我说过,我要做他的眼睛。 “这里的空气真好。”他轻叹着,笑了。 抓了团雪放在他的手心里,“月栖,凉吗?” 初升的朝阳打在他的脸上,金色的一片,映衬他犹如雪山之巅的白莲一般洁净,“‘云梦’少有雪,这感觉清清凉凉的,真好。”他的笑容,如同初升的朝阳一般美丽,“以后我眼睛好了,楚烨还会带我来看吗?” “当然带!”我与他并立在峰顶,“我要让你看到‘寒雪峰’下绵延百里的雪山世界,我带你去摘悬崖上的雪莲,还有雪山特有的雪兔,我带你去扑兔子。” “嗯。”他重重的一点头,灿烂如花。 忽然想起柳梦枫的话,“月栖,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他偏过头,被我在脸上亲了一口。 “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他一愣,“知道啊。” 知道? “我从小在‘沧水’长大,只是家里太穷,三四岁的时候爹娘为了活命就把我卖给了干娘,我就进了‘千机堂’,从此就在‘千机堂’里生存了,六岁时被丢在战场去了‘云梦’,再然后就是当了国师。” “少时的记忆都有吗?”我依然有些不死心。 “有啊。”他莫名其妙的回应着,“我还记得爹娘把我卖了五两银子给新生的妹妹买米糊呢。” 那是我多心了吧,神族哪来那么多流失在外的孩子,有我一个上官楚烨已经是奇事了,更何况月栖根本不象我,他只是比沄逸他们稍微好一些而已,柳梦枫自己也说了,这样筋脉的人不是没有。 “月栖,你快二十一了吧?” 他忽然羞涩的笑了,“是啊,寻常人家的孩子,十六就成亲生子了,我都快二十二岁了,楚烨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孩子?” 这个…… 我坏坏的在他屁股上捏了一记,“这不是你不肯让我碰你么,还说!” 二十一了,神族的血印是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出现吧,那么月栖,应该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 十五月圆夜的流星 雪山的峰顶星光灿烂,粒粒闪亮在头顶,似乎伸手就能摘下来,躺在雪地中,看着满天星辰苍穹无尽,说不出的平静安宁。 月栖的恢复让我心中溢满开心,沄逸的决断却又让我不安,还有夜,说是说日夜双侠并肩御敌,可是无形中,我早已将自己当成了他的妻主,不希望他承受更多的危险,如此出色的人,却成了整日做饭炒菜的煮夫,又是一阵内疚。 他是天下闻名的‘夜侠’,他是‘金盘神算’的传人,他潇洒来去如风般自由,却为我困在这一方天地中。 他不让我看真面目,就是想最后保留一点‘夜侠’的地位,却还是为了我承担了些许主内的事。 一路的人生,一直都在对不起人,都在拖欠着占有着他们的感情,注定是还不了的,注定是算不清楚的。 只希望之后,能好好的回报,疼爱他们,不再招惹情债,不再风流多情。 夜空中,明月高悬,银盘似的挂在头顶,映照了整个雪山峰头,仿佛人在月中走,月在雪中升。 今天是十五吧? 在被锦渊疏通了筋脉之后,每个月我再不必畏惧这个日子的到来,不会再血脉贲张到沸腾难受,不会再激情的欲望无法发泄的情形,久了,竟然忘记了每月看夜空算满月的日子了。 “啊……”一声压抑着的低低□从窗边传来,让躺在窗下的我一愣。 ‘寒雪峰’头本就不大,小屋子更是我和夜两个人为了自己而建,原本就没算计会有这么多人,在突然拥进这么多人之后,只好把原来我和夜的大屋子隔成了小间勉强着住人。 这一声虽然极尽压低,却还是没能逃过我的耳朵。 寂静的山头,无人的夜晚,又怎么可能逃得过?我就躺在屋子后的雪地里,脑袋正对着窗户,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是幽飏和流星的房间。 那一声虽然很快的被捂住,我却能听出,这不是属于幽飏磁性的嗓音,带着几分少年的清朗圆润。 是流星!? “流星,要不要我去……”是幽飏压低的嗓音。 “不要,我没事。”声音破碎撕裂,从牙齿缝中挤出的坚定,“没关系的,师傅,我能忍。” “说不定柳神医有办法的。”幽飏的声音急促而关切,或许只有在面对流星时,才能看到他着急的神色。 视若己出,是这个意思吗? 幽飏的爱,全部给了一个人,幽飏的动容,也只为那个人留下的一切。 “没有人有办法的,师傅。”声音中带着喘息,“师傅您睡吧,扛过去就好了,这么多年您还不习惯吗?” 这么多年?流星有隐疾? 我记得两年前在那个破烂的小屋中,似乎也听到过一次他痛苦的□,事后他告诉我只是老毛病,不碍事。 为什么一拖拖了这么多年? 从他的声音听来,似乎比当年更加的严重了。 到底是什么病,让他都不肯告诉柳梦枫?要掩藏至此? 站在窗下,没有窥探进去,而是伸手敲了敲窗户,“流星,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我去叫柳呆子起来?” “不用!”一只手重重的打在窗户上牢牢按住,似乎怕我偷看一样,“我没有事,不用任何人看。” “那我可以进来看看吗?”没想到流星竟然倔强如斯,纯净的少年在无数次的生死之中成长,变的极有自己的主见,我倒不好轻易的闯进去。 “不要!”声音更为急切,甚至忘记了压低声音,“楚烨姐姐回去休息吧,我,我没事。” 看来相比柳梦枫,我更让他忌惮。 人家都拒绝的如此彻底了,我是否也该老实点不去过问隐私? “咕咚……”似乎是人体落地的声音,听的我心头一紧,想也不想的推开窗户窜了进去。 昏暗的屋子让我的眼睛一下无法适应,只看到角落中幽飏抱起流星的身体疼惜的放在床榻间,少年的的手臂垂落,苍白而无力。 “他怎么了?”流星的整个身子都被汗湿透,衣衫贴在身上,纤细柔弱,发丝被汗水浸透贴在额头上,黑白相间更让他的脸显得透明的惨白。 “老问题,我也不知道,每个月发作一次,第二天又没事了。”幽飏的手轻抚过流星的额头,仔细的擦去他脸上的汗水,“只是……一次比一次严重了。” 我的手刚伸出,想要握上流星的脉门,幽飏似有若无的整理下流星的衣袖,恰巧挡在我的手前面,我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个动作,再想停住已是来不及,手指一扣抓到的却是幽飏的手腕。 入手温滑,细腻。 两个人同时一顿,不约而同的缩回手。 房间陷入沉默,我的存在变的那么尴尬和多余。 相依为命两年,他说不知道流星的秘密,是不想告诉我吧? 幽飏和流星的世界,是我走不进,他们也不想我走进的世界。 “需要我看看还是让柳梦枫看看?”我退了半步,客气而有礼的说话。 幽飏一直低头沉默着,似乎在思考,似乎又在挣扎。 我想走又知道该不该走,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看他的单薄,看他的淡漠。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流星发出一声低吟,呼吸变的急促,手指紧紧的揪住身下的床单。 喘息中他睁开眼,忽然看到床头的我,手指对着我的方向,“楚烨……姐姐……出去,出去!” 说话间,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整个人滚进床榻,死死的抱住被子,背影颤抖。 我刚刚从窗外窜进来,急切中忘记了顺手关窗,此刻柔柔的月光打在床前,撒落一片银白的影子。 月上中天,盈满丰泽。 “让开!”我的声音硬邦邦的,不似平日的无赖,也不是随意谈笑的轻松,直接而干脆,对象——幽飏。 他身子似动非动,依然挡在我的身前。 我脚步一错,直接从他身后绕过坐在了床上,手臂一捞扯住了流星,三根手指头按上了他的脉门。 “你……”幽飏才说了一个字,却被我狠狠的瞪了一眼,“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死他?” 幽飏脸色一白,脸上都是不可置信。 流星,不,他是南宫舞星,是真正的皇族血印传人,也是拥有神族血统的皇位继承人。 在看到他现在的反应时,我已经猜到了八分,当手中摸到他的脉象后,我更敢肯定自己的猜测。 当年的我,从十五六岁起,每逢月圆之夜血液就开始急速的运转,每每都是流连青楼无数的小倌陪伴才能抵消身上的躁动炙热,年龄增长我的需求也开始增长,以至于到了八月十五我都无法控制,我需要发泄,无尽的发泄才能让我平静。 我是女子,无非落一个风流名声,而流星呢?他是男子,他不可能如我当年那样光明正大的上青楼,只能忍,一直忍着。 我冷冷的看着幽炀,“亏你出身媚门,如果是中了□之毒你就用憋的方法?你知不知道血脉贲张会让他最后失去性命?神族的血液岂是这么容易就能被压制的。” “对不起。”在我凌厉的目光下,幽飏低声道歉,“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难道你叫我……” 他没说下去,我已明了。 “你出去吧。”我淡淡的说着话,却有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不会怎么样他的。” 幽飏坐在那,一动不动。 “你不信我!”我似乎是在谈笑,心头却有些寒。 我的名声,我的随意风流,幽飏不信我。 当着他的面,我将床上的流星搂了过来,手指捧着他的脸蛋,呼唤着他的名字,“流星,流星。” 我的手指一碰到他的脸蛋,他就自动自发的缠了上来,少年的手臂犹如蛇一般绕着我的颈项,整个人贴上我的身体,“楚烨姐姐……” 我抱着流星,他眼睛半眯着,水波淋漓,雾气掩了纯净,多了几分娇媚,象刚开的樱花,柔嫩无比。 “是不是很难受?”我轻轻解开他领口的扣子,幽飏的目光立即停留在我的手上,我一笑,知道他担心我下面的动作。 “嗯!”流星轻应了声,身体在我怀抱中扭动,不断的厮磨着我的身体,我甚至能感觉到某个部位靠着我时的硬挺。 十八了,大男人了。 沄逸失身于我的时候,才十七呢。 我从身后强硬的抱着他,不让他从正面缠绕上我,从耳后贴着他的脸,“流星,信不信姐姐,信我就按我说的做,我让你不那么难受好不好?” 他在我怀中抬起头,朦胧着双眼,唇上水光潋滟亟待人吮吻,“信,我信。” 我的手抚摸上他的脸,尖尖的下巴捧在掌心中,精致完美的让人赞叹,“乖,还是流星信任我。” 有意无意,我的眼扫过幽飏,他的目光始终盯在流星身上,好像没听到我的话。 流星的脸,在我手中中不安的转动,厮磨着,越来越重。 “流星,你是不是很难受,很热?”我的怀抱中,他的身体一直在扭动着,我能感觉到他想控制,却怎么也控制不了。 “楚烨姐姐,我,我……”他的目光逐渐涣散,散乱的衣衫下,已经能看到挺立的部位撑起了丝绸的亵裤。 我不再看幽飏,而是直接扯过被子盖在了流星的身上,低低的在他耳边说着,“没关系的,不用憋着,你如果不释放,神族的血将会涨断你的筋脉,你闭上眼睛。” 他乖乖的闭上眼睛,呼吸不断的浓重,压抑不住的□从喉咙中挤了出来。 手指蹭上他的唇,粉色的小色伸了出来,卷上我的手指,一种温暖的柔软立即包裹上我,心头一震,我呼吸凝滞,努力的让声音镇定下来,“流星,姐姐想摸摸你的鸟儿,在哪呢?” 他身体一挺,我握着他的手腕伸向他的小腹,“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很想要姐姐摸摸?” “要……”他喘息着,声音散乱。 我的手,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脸,在他香舌不舍放开的瞬间,一缕细亮的银丝拉扯出艳丽的风景。 “喜欢姐姐抱着你吗?”我低低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魅惑,含着古怪的力量,“流星,姐姐现在正在摸你的小家伙哟,它真漂亮,真可爱。” 流星的眼睛闭了起来,被子下的手正在小腹间不断来回的抚弄,两颊飞起浓艳的红色,我轻轻的缩回握着他手腕的手,他的手指不停,被子下的动作越来越大。 他的唇微张着,吐露着香甜的气息。 我贴在他的耳边,“流星的身子真漂亮,再让我看看,真美啊,姐姐好想再摸摸,好不好?” 他的手更急了,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挺动了起来,终于在一声长长的□后整个身体颤抖,慢慢的瘫软在我的怀中。 看看流星,我放低他的身体站起身,“你替他收拾下吧,他明天醒了只会把这些当成一场梦,什么也别告诉他,他不会怀疑的。” 我刚想走,幽飏的身体一飘挡在我的面前,我抬起眼,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完美的斜挑角度下是真诚闪亮的歉意,“我没想到你会……” “我不会随便乱碰别的男人,除了我爱的人。”我打断他的话,“不过神族的血会焚身烧断筋脉也不假,下个月就是八月十五,也是神血燃脉最痛苦的时候,流星十八岁了,我劝你给他寻一个好的妻主吧,或许你媚门中有比较好的人选,让他成亲吧,不然一个月后,他真的可能在神血的沸腾下筋脉尽断而亡。” 幽飏目光闪烁,我转身开门离去,再没有看他一眼。 烦人的女子又出现了 没有人知道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我和幽飏。 曾经深受神族燃血之苦的我非常清楚,在那种情形下记忆都是不甚清晰的,加上我刻意用了些禁制的手法,与夜的摄魂之术有异曲同工之妙,流星的脑中应该只有混沌凌乱的一片,就算记得我,他也会以为是自己的梦境。 第二天,我特地赖床晚晚的起来,在众人都开始吃饭的时候才慢悠悠的踏进了饭厅,紧挨着月栖坐下。 懒懒的打了个呵欠,还带着几分残留的睡意对他们微笑示意,手指碰碰月栖,“有馒头包子和水晶饺,你想吃什么我喂你。” “我自己能行。” 他坚持着,我也没有与他闹下去的意思,而是偷眼看了看幽飏和流星。 幽飏一直在给流星夹着菜,头也没有抬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只觉得此刻看到的幽飏似乎又恢复了当初那个漠然冷淡的他。 流星默默的吃着,昨夜的折磨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日渐成熟的他已经不象以前那般粘人,越发的独立有自己的思想。 他们两个人都形成了自己独立的空间,感觉反而比以前更加的难以贴近心思,对于幽飏,我是不愿靠近,对于流星,我是不敢靠近。 无形的距离感就这么保持着,从‘寒雪峰’一路保持到去西域的路上,该说话的时候客气而温柔,却总是感觉少了点什么,就像,就像隔靴搔痒似的。 为了逃避所有盯梢的目光,我和夜制定了一系列隐藏行迹的路线,从马车到水路,甚至夜半时在江中换船,漂泊了大半个月,才勉强沾上了西域的边。 “累吗?”我看看身边的沄逸,手中握着月栖的掌。 沄逸轻柔的摇摇头,“山色晴空,水波潋滟,月挂江中,浩渺无边,这样的景致,这样的美丽,是我从前只能想却从未见过的,只有在这样空旷的天地中发觉自己的渺小,心胸才会豁然开朗,难怪你总说不恋慕权势,不贪图荣华,要的只是纵情快意,尘世的一切都会在这秋水长天中被遗忘,楚烨,每到一个地方都是惊喜,我愿意陪你这样一直到老。” 他衣带当风,飘飘舞动,当真越来越飘渺了。 “月栖,这里风景好吗?”我侧过脸,月栖正坐在船头,手指撩着水波,脸上露出静静的微笑。 现在的他,伤势已经渐有起色,不需要整日包着棉布,偶尔也能解放出来走一走,看一看。 他偏着脸思考了一会,“我听说大漠万里黄沙如金,不知道能不能看到?” 他的手指在水中,阳光的折射下粉白在水中晃晃悠悠,一尾鱼儿摆摆尾巴靠了过去,鱼吻一下一下轻触着月栖的手指。 “能,当然能。”我点着头,忽然手指中射出一股劲气,鱼儿跃出水面掉在月栖的面前,噼啪的甩出一串水珠,打湿了月栖的衣衫,也吓了他一跳。 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拎起那条鱼,“嘿嘿,我的男人你也敢亲,小命不想要了啊,今天就拿你炖汤!” 随手一抛,“镜池,快拿去打理下,趁新鲜,吃了他。” 猝不及防的镜池被我一丢,急急的伸手抓,脚下踩着水迹,整个人一滑直直的朝我冲来。 张开臂弯抱了个满怀,重重的亲上他的脸蛋,“你是在告诉我不吃鱼先吃你是不是?好吧,晚上等我。” 他用力的推着我,怎么也挣不开我的手臂,索性狠狠的一跺脚,不挣扎了,任我随便的搂着抱着。 夜懒懒的躺在船舷边,似乎睡着了,风吹着他的衣衫,层层叠叠的犹如波浪翻滚般清透美丽。 我扬起声音,开心的声音在风中传递,“夜,以后我们弄条大船,就住在船上好不好?每天起来都有新的风景看,游遍三川五湖,这样又有家又能到处跑。” “好!”他动了动手指,酒壶滴溜溜的飞了过来,我顺势接过,狠狠的灌下一大口,放声大笑。 “小人得志。”夜哼笑着,脚尖勾着鞋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雪白的足在眼前晃动,魅惑异常。 我拎着鱼冲到他的面前,“快快快,趁活的赶紧宰了下锅,想死你做的鱼头豆腐汤了。” 忽然,我的手一紧。 ‘鱼头豆腐汤’! 那尾美丽的‘金锦龙鲤’,金子般柔软的身子在水中摇曳,那激情的缠绵,如太阳耀眼的长发。 锦渊…… 手一松,鱼从手中落了下去,跌在船板上,跳动的噼啪作响,我的心却再也找不到刚才的轻松。 远处,一条小舢板乘风破浪,急速的象是破开了海浪一般,直朝着我们的船而来。 我一把将沄逸和镜池推到了身后,人影一晃已经挡住了月栖,几乎在同时,红色的艳丽身影站在了我的身边,身上的气势流转。 “‘洪山湖’水域,何人门派肆意乱闯?”夜娇媚的女子之声凛然的顺风传了出去,似乎只是维护门派地域的帮派中人。 我知道他隐藏行迹的目的,也佩服他反应之迅捷,只是,这一切根本不需要了。 舢板上两个人,一个全身花彩,千丝万缕的五彩丝绸迎风飘荡,金色的发丝闪耀这热情的火焰,另外一个人,全身裹在黑色的长袍斗篷中,脸上还蒙了一块面纱,只露了一双眼瞳在外,前额一缕没有被斗篷遮住的发丝,竟是银丝缕缕,掠过柳叶印记。 一个是锦渊,一个竟然是那夜对我讥讽嘲笑的女子,我认识她的发认识她的眼睛。 小舢板刚刚靠近我的船,两人的身影轻纵,站在我的面前。 “你真好兴致啊,泛舟江头,日暮云山雨,美人依偎,果真是赛过活神仙。”女人的声音听来娇柔,却总是含着股怪怪的味道,那双泛着紫色的瞳,更是毫不掩饰她心中的惊艳,一一掠过我身后的男人。 她那种炙热中带着欣赏,还有几分流气的目光让我打心眼里升腾起一股厌恶,目光一瞥身后,“我肚子饿了,你们去准备晚饭吧。” 沄逸一点头,牵起月栖和镜池的手就往内舱走去,镜池脚步一停,回首中目光中有几分担忧,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低头走回了舱内。 女子吃吃笑着,“你真小气。” “小气不小气,与你无关。”我的目光与她在空气中对撞,互不相让,“好好的守着自己的男人,不然小心你的眼珠子。” “我的男人?”她扬起下巴,眼波流转间透着几分挑衅,眼神一转,停留在身边的锦渊身上,“你是说小金鱼吗?” 我的手,忽然在身侧紧握成拳,对面的锦渊,几次张开嘴,却在我的笑容一个字也没冒出来。 “我只挽留我爱的男人,我不爱的男人要走要死要嫁人,都与我无关。”我悠闲的背手在身后,勾起一边的唇角,笑的随意。 锦渊啊,那金色的如朝阳的笑容,如湖水般清透的眼瞳,是他将我从生死的边缘救了回来,是他给我再一次重生的机会,我不怪他,从未怪过他。 心中,不能释然的,是曾经的缠绵恩爱,只剩如今的对面无语。 “阁下今日来就是为了向我炫耀这个?”我的目光从锦渊身上扯回,再也不看他一眼,“那您可以走了,我实在没多余的时间去想不值得我想的人。” 她的目光又一次将我从头打量到脚,又挪到了夜的身上,眼睛眯了起来,在听到我的声音后斜了眼我,“明人不说暗话,我要你放弃神族的地位身份。” “就这个?”我连冷笑一枚都懒得奉送,牵起夜的手转身就走,“我叫上官楚烨,你也可以叫我日侠,什么狗屁神族,老娘没兴趣。” 同样的发色,同样的额头血印,同样的眼瞳颜色,我就差扒掉她的衣服看她身后有没有那条龙了,不过不用看我也知道,她和我一样,拥有神族少主的血印,传说中只有一人能拥有的血印。 “上官楚烨!”她扬起声音叫着我的名字,“我告诉你,神族的少主只有可能是一个人,那就是我,你如果只想安安稳稳过你的太平日子,就带着你的男人走远些,永远不要参与到神族中来。” 脚步一停,我半回身,“你少用这个语气和我说话,神族的什么少主我没兴趣,谁有兴趣谁去做,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滚!” 她居然也不恼,“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他日若是你觊觎族长之位,别怪我手下无情,你自己能打能跑,你那一堆男人也能吗?” 我的身影鬼魅般的闪到她的面前,掌心通红,炙热的掌风擦着她的脸而过,打在水面上激起巨大的水花,数丈高的劈头盖脸而下。 “我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敢动他们一根头发,我定然百倍要回来,别让我第二次说出滚字。”我收回手掌,冷冷的睨着她,发丝狂乱的在身后飞舞。 “我要那个小孩!”她大咧咧的开口,“既然你说了不管神族的事,就不要插脚到里面来。” “你别开口闭口和我说什么你是神族的人,即使要将流星交出去,我也应该给莫沧溟,至少人家名正言顺是神族的侍卫,你是谁?”我针锋相对,一句不让。 “呵呵。”女子只是干笑,没有继续说下去,看看身边的锦渊,一声清朗娇媚的笑声,“小金鱼,我们走了……” “不送。”我走向船舱,身后隐约传来一声飘忽的声音。 “初夜……” 我脚步只是略一停顿,还是没有停下,一挽夜的手大步而去。 又见遥歌 越往西走,越发的空旷,苍茫一片的大地,极目远眺只有青青绿草,找不到人烟,空气中无端多了几分萧瑟,无尽的苍穹,蓝天流云,吸一口气,都是自由的气息。 “如果能在这里策马扬鞭,疾驰三百里,也是一种无尚的享受。”我先开窗帘,狠狠的吸了口空气,“这里的空气真好,透到骨头里的清爽,没有了城镇的污浊,连草都绿的那么谄媚。” 脑袋被人扯了进去,夜占据了我刚才的地方,狠狠的嗅着空气中的味道,“是很清爽,但是什么叫草都绿的那么谄媚?我能不能说你笑的很有别样的意思?” 我嘿嘿怪笑,“这都被发现了,我只是想着这草地真柔软,一望无际连个人影都没有,在草地上打滚一定很舒服。” 沄逸的手指扶着额头,低声轻轻的笑了。 镜池一个大白眼飞了过来,“你是想着有个男人脱光了陪你打滚吧?” “不,不,不……”我摇摇头,“我其实想的是……”声音一停,“四个男人脱光了陪我滚!” 话音刚落,我被掐了一记,踩了一脚,收到白眼一枚。 还差一个! 夜嘿嘿冷笑,手指互相一按,骨节咔嚓咔嚓的响,我脖子一缩,飞快的窜出车外,喳呼的一路狂奔,身后的红色人影紧追不舍,不时的弹落几点劲气在我的脚边,吓的我狂跳蹦跶。 “我不敢了啦……”抱着脑袋狂奔,都怪自己一时嘴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 “不敢?”身后的人影飘飘紧追,“是不敢说还是不敢想?我就知道,这么长时间,你的脑子里一定没装好东西,连少爷我都算进去了啊!” 我脚下生风,广阔的平原上倒是不需要看前面,只要不时回头盯着后面的夜就行,“我以后不说也不想啦,再也不算你进去!” 脚下又是一排霹雳般的指风弹落,“那你想算谁进去?” 我苦哈哈的转头,“想也不行,不想也不行,你要我怎么办么?” 他怪笑连连,“今天天气不错,心情也不错,适合追着你打打,这么长时间手脚都快生锈了。” 我脚下一停,脸色古怪,他脚下飞快已经到了我的面前。 “夜,你是在怪我?”好心情突然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件事,一直存在我的心头,时不时的跳出来糟蹋我的心情,让我心绪不宁。 我知道我的脸色很难看,我控制不了自己,对夜的在乎对夜身份的飘忽,总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的脑子就是想太多了。”手指敲上我的脑袋,“不把自己给你,你觉得我捉摸不定,把自己给你,你又会觉得委屈了我,陪你御敌你心疼,烧饭做菜你不舍,别想破了你的脑袋,也别为难了我,夜就是夜。” 也是,现在的我已经不如当初潇洒,可以不管不顾夜做什么,以前踩点接任务都是他也没出过事,现在他只要消失个片刻就会想是不是有危险了,可是丢在后院摆弄饭菜,我又觉得不该让他如此委屈。 夜就是夜! 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兰陵煜也好,煮饭公也好,他就是夜! 他按着手指,嘿嘿冷笑,“现在说完了正事,是不是该继续我们刚才的工作?” “什么事?”我眉眼一动,装无辜,“和我一起滚草地的事?” 话才出口,我的身体已经动了,飞快的往前冲,最后一个字落地,人已在十丈开外。 “小心……”我只顾回头看他,辽阔地带根本没放心思在前面的路上,脚下狂奔中听到夜的声音。 根本还来不及消化那两个字眼,我的身体就狠狠的撞上了什么,猝不及防之下内气自动的弹出反撞,耳边只听到一声惨叫,“哎呀!” “嗷!”我也好不到哪去,对方的内气也几乎是下意识的弹出和我结结实实的来了个对撞。 身体飞掠,我落到一边,当看清来者是谁之后,我收敛了即将出手的攻击,蹲下来惨惨的捂着胸。 “这不是日侠么,如此激动莫不是对我思念有加,急着投怀送抱?”对面的人倒退了几步站住身形,脸上还有真气相撞后未消退的惨白,声音已是带有独特的媚惑,笑意荡漾。 那笑声一下下拉扯心弦,象一曲动人的音乐,挠的小心肝痒痒的。 真是没有亏待他那个名字,遥遥仙曲,歌媚晴空。 下意识的往夜的身边靠了靠,我抱着依然发疼的胸口,“怎么是你?” 他身体动了动,从衣袍下伸出半个雪白的玉足,清脆的铃声叮当直响,“听闻‘日夜双侠’随同掌门师兄远道而来,遥歌岂能不远迎?” 站在那,夏日的衣衫薄透,隐约能在衣衫飘荡中看到雪白修长的腿,这家伙竟然不穿亵裤,发丝凌乱,手臂微抬间衣袖滑落,细腻的肌肤暴露在阳光下,活脱脱刚刚被人临幸过一般。 我打量了几眼,露出的只是欣赏和赞叹,欣赏他的美丽,赞叹他的风情,其他的——没有! 手指扬了下,“你师兄在后面,你可以现在跪下迎接等车到。” 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讶异,笑容稍凝又绽放,红唇轻吐,“那遥歌先跪迎‘日夜双侠’媚门做客。” 身体盈盈,宛然拜倒,竟然真的双膝一弯垂首跪在我的面前,半仰着头,水波双眼眨了眨,让人心都疼了。 我垂眼,顺着他的摇摆的衣领,目光竟然能够直接顺着颈项看到胸膛,曼妙的曲线似掩非露,又挑着那么一缕j□j,若说不是故意的,谁信? 但是那双眼,只有恭敬和顺从,只在两人的眼瞳交汇的瞬间,有一点诱惑从他的目光中闪过。 说是勾引我又不那么明显,说不是勾引我分明又有几分味道,媚门的高手果然不同反响。 什么叫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尽在眼波流转间心意体会。 “如果这是媚门的礼仪,那我只好入乡随俗接受了。”牵起夜的手,我大咧咧的从遥歌身边踏了过去,对那娇媚的香气没有半点反应似的,“劳烦指个方向,我们自己走过去,你等门主吧。” 似乎看出了我对他没有半点反应,他翩翩然站了起身,也没有心意被识穿的不好意思,“不如稍等一会,遥歌领路如何?” “也行!”我往夜的身上一靠,“客随主便。” 我没强硬的拒绝他任何要求,那太流于痕迹,也没色授魂与的满口答应,那太没有定力。 随意,就是最好的回答。 对于一个想勾引你,又不说明让你有机会直接拒绝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装傻,如果他知情识趣,就应该避开我远远的,别自找没趣。 可惜有人,就是不懂! 幽飏是门主,乍回到阔别两年的家,他有他的激动,他更有无数的门派中事要接手过问,我无心打扰,只想在这个暂时的落脚处寻求片刻的安稳宁静。 我们被安排在一间独立的小院子中,东西各是三个厢房,中间芳华碧草,香气宜人,最吸引我的是当中一株凤凰花树,正红瓣飘飘,缓缓落在我的脚下。 凤凰凤凰,啼血泣殇,归去来兮,莫失莫忘。 我弯下腰,拾起一瓣残花,闻到熟悉的花香味,画面如流水侵袭,冲回了一段记忆。 翻动着的画面,定格在一幕,泪水淌落掌心打在钥匙上的一幕。 手,松开。 花瓣从掌心跌落,入尘无声。 迈步走过,心如止水…… “你喜欢掌门师兄?”清美的笑声中有几分调情的意味,似乎已成了他说话的习惯。 “美的东西人人都喜欢,看着也养眼。”我啧啧笑着,毫不介意刚才瞬间的落寞被人看穿。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他语带娇憨,好似孩子般天真。 只有我从那眼中,看到一抹挑战飞快的闪过。 是当初对夜容貌不服气想要我动心的挑战? 还是我对幽飏动心对他不假辞色的挑战? 或者只是想媚绝天下,容不得有人忽视的挑战? 我哼了声,再次弯腰识起花瓣,在掌心中细细的把玩着,“我说过了,美的东西会让我动心,如果你没有,那就是你不够美了。” 单纯与天真顿时从他脸上消失,只不过片刻,他又恢复了初始的娇媚表情,“掌门师兄处子之身,是交给了你么?” 风过花如雨,凌乱在发际,“你师兄的隐私,你应该亲自问他或许更容易得到答案。” 他如骄傲的孔雀,脸上挂着我就是知道你瞒不了我的表情,“师兄是否还是处子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能不具九阴寒脉的人,除了你这个身怀至阳武功的人还能是谁?” 言多必失,我选择沉默不语。 他靠了过来,媚笑着,“师兄武功达到了媚门从未有过的高度,想必你也帮了不少忙吧?不知道能不能帮帮遥歌?” 这是我来到西域媚门的第一个下午,脚步还没有踏进房门,已经收到了这么震撼的消息。 这西域之行,是不是我少算了什么? 夜的强势 本来以为西域必然荒凉少水,大漠千里,直到到了媚门我猜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的离谱,这里不仅风景秀丽,无垠旷野的宽广让人心胸开阔,就连空气中,都永远有那么一股豪迈不羁的味道。 没有忸怩作态,没有教条束缚,沐浴在阳光下,绿草萋萋,夏日郁郁松笼,好想纵马驰骋,奔袭千里万里,更想引吭高歌,破云入霄。 我趴在一泉池水中,嘴巴里咬着根草尖,哼着破碎的曲调,无论怎么哼唱,都觉得我那些小调与这里的景色不符。 远远的缥缈间,依稀有阵悠扬的歌声飘来,没有婉转的曲调,却在宽广的豪迈中渗透着几分柔情,“太阳的余晖哟,撒落姐姐的身边,月儿的清风哟,送姐姐来到弟弟的账前,羊儿跑的欢,弟弟愿象羊儿般,依偎姐姐的裙角边……” 我呵呵笑着在水里打了个滚,拍起水花四溅。 我喜欢这个地方,喜欢那种毫不做作的心,喜欢那种爽直的性格,没有尔虞我诈,没有争夺名利,一顶帐篷几只羊,已是生活的全部。 与我接触的人相比,幽飏倒不像是大漠长大的男儿,他更多的是心思千回百转,将情怀深埋,偶露温柔也只是刹那光辉,绝不似这里的人将一切都写在脸上,喜欢便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看的出,沄逸月栖和镜池对这里的单纯是十分喜爱的,在这里没有身份地位,什么国师,什么凤后,统统抛到了脑后。 如果能一直无忧无虑的在这里生活,倒是一件美事,除了…… 一根草尖打在我身边的水里,打起小小的涟漪,在水波的浮沉中渐渐没下,我看了眼,靠上身后的大石,懒的连眼皮都不想抬一下,“喂,看够了吗?” “没!”娇娇的声音自然的回答着,“我才刚到,还没看仔细呢?” 我长叹一声,“刚才听那歌声还想赞美两句,你倒来的快。” 遥歌的人影半卧在水边,手中把玩着我丢在一旁的衣服,手指绕着我的系带,“你喜欢我的歌?” “还行,异域风情总是特别的。”他的声音确实清朗好听,只是打动我的,真的只有这特别的曲风,对于他,倒没有特别的感想。 “那我的人呢?”他趴在池子边,手指撑着下巴,用眼角勾着我。 “还不错!”声音里都是敷衍,对于他的大胆,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自从那日起,他总是找着机会出现在我的身边,就连上个茅房,都能在门外撞到他的身影。 我身边男人这么多,我自己左拥右抱的时间都不够,这家伙是怎么计算的如此精确,次次在无人的时候出现的? 是千里眼还是顺风耳? 吃饭能在门外看到他端着早点笑意盈盈的出现,散步能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中和他偶遇,睡觉开个窗能看到屋檐下挂着的人影。 若不是我心理承受力够强,只怕病也吓出来了。 他也不死缠着我,就是笑一下,乐一声,然后飘飘的去了。 如果我动心,这样的动静,魂都被勾跑了,可惜现在对我来说,那就是折磨。 “我的媚功九层很久了,不知道日侠什么时候能帮帮我?”他的手指掠过唇,擦着粉嫩的唇瓣。 “你找别人吧。”手一伸,拽上我的衣服,“让让,我要起来了。” 他拉着我的衣服,也不怎么用力,就那么细拉慢拽着,和我扯来扯去,“遥歌不美吗?” 懒得和他抢,我索性一松手,他抱着我的衣服在地上打了个滚,假假的哎哟,揉着自己的胳膊,“真不懂得疼人。” “我疼我的男人,疼我爱的人,公子要练功找别人去,幽飏门主的事我也不甚清楚,不如你问问他去。”我懒得理他,直接从水里站了起来,根本不在乎他浏览的目光。 我是女人我怕谁,他个男人都不在乎我有什么在乎的? “你非要我动手?”我挑起眉,他抱着我的衣服,媚眼如波示威般的望着我。 他赤着足,脚下退了几步,清脆的铃铛声悦耳动听,“日侠,遥歌真的不能入您眼么?” 我还没说话,一缕真气灌注的指风打在他的脚边,吓的他一蹦,人刚刚跳起,又是一道凌厉的掌风劈了过来,他双臂张开,迎着掌风劈出,双掌交锋,他的脸色一白,身体晃了晃,飞快的后退。 衣衫从他手中掉落,我刚伸出手,已经有人比我更快的抓住,银色展开裹上我的身体。 我扑哧一笑,“干什么这么激动,要抢我会自己动手。” 如笋尖的手指伸到我的面前,仔细的绑着我的腰带,扣着我的盘扣,看一切妥当了,才轻轻的笑出声,“人家挑战的是我的魅力,我若不出手岂不是被人看低了?你抢的是衣服,我抢的是宠爱。” 我戳戳他的胸膛,轻哼了声。 他的话,不是说给我听的,是说给遥歌听的。 我哼声里的意思,夜知,我知。 直到我收拾妥当,他才转过身,对面的遥歌脸色发白,保持着落地的姿势,目光盯着夜,一声不吭。 夜撩了撩散落的长发,发丝间犹带水汽,滴落着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颗颗如珍珠,那动作如风过山林,自然的恰到好处,说不出的潇洒,说不出的飒爽,倒显得遥歌的刻意和做作了。 “我家妻主眼光有些高,挑剔的很,若非绝美,也要是独一无二的气质,只能对少侠说一声抱歉了。” 浅笑的话语中,分明在说遥歌不够美,不够有气质,偏生又那么慵懒那么随意,举手投足间的丰姿顿时将对面人比的光彩全无。 遥歌咬着唇,脚步一点点的后退,终于一转身飞掠而去,徒留空中淡淡香气萦绕。 “你把人刺激大了。”我用手指梳理着发丝,笑意中没有同情,倒是隐含了几分幸灾乐祸。 “别说你不想刺激他,只不过你一向心软,又看在幽飏的面子上,才让他放肆。”夜在我的身边坐下,衣袍下的足竟也是赤着的,“我几次看到你目光中都是不耐之色,早明白了你的心思,这坏人就叫我来做好了。” “除了你,还有谁有这说服力?”我叹了口气,目光却始终不离夜的足。 “太阳的余晖哟,撒落姐姐的身边,月儿的清风哟,送姐姐来到弟弟的账前,羊儿跑的欢,弟弟愿象羊儿般,依偎姐姐的裙角边……”夜轻轻的哼着歌,竟是遥歌刚才唱过的曲子,更加的悠扬,更加的洒脱,更加的勾动小心肝。 遥歌不能吸引我,因为他的这些动作,竟然是夜的偏好,看过了大海的波澜,又岂会动江河的风波动心? 论风情,当属幽飏在不经意中的眼神为最,遥歌再怎么比,也比不了岁月沉淀的留下的内敛。 论魅惑,夜已是当世第一,自然的举手投足流露的吸引力牢牢的抓住我。 遥歌虽然美,风情不及幽飏,魅惑不及夜,容貌虽然出众,已失了灵性。 夜躺在草地上,我枕着他的小腹,手指一寸寸的蹭过他腿的曲线,坏坏的摸上雪白的足。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将他赶离你的身边吗?”夜的手,贴着我的脸,舒服的让我一声轻喟。 我眼睛一眯,“他太功利,这是我最不喜欢的。” 回应我的,是一串荡在风中的笑声。 如果是对我有几分真心,我只怕不会让夜如此放肆,而遥歌,他接近我的眼神中只有挑衅。 “不管他是因为想与幽飏相比,还是想与你相比,我都不喜欢有人拿我做棋子,这个男人根本不曾对我动心,目的太明显的好处,我是不会吃的。” 我能看懂,夜自然也能,所以才会强势的介入,甚至拿出了他一向不屑的容貌和气质再一次压制遥歌。 “我只是怕,他会视你为眼中钉。”手指盖上他覆着我脸的掌,一声低叹。 “哈哈哈哈……”一声长笑,却是豪迈非常,“你以为我会怕?你忘了我是谁?” 是啊,他是谁,堂堂的夜侠。 武功计谋都是天下顶绝的夜侠。 仿佛被他感染了,我也呵呵的笑着,在他怀里打着滚。 不远处,一个灰扑扑的人影蹲在草地上,挖挖掘掘的不知道在干什么,身边的地上一个小药篓子放着。 我扬起声音朝着他欢乐的招呼着,“柳呆子,你在干什么呢?” “我找到了一味药。”他秀气的脸蛋看了眼我,脸上也有掩饰不住的开心,“应该是治疗临公子的奇药。” 治疗月栖的药? 我一骨碌的翻身坐起,踏着鞋子就冲了过去,“月栖不是大有好转了吗?” 他举着手中的草伸到我的眼前,“这味药医书上有说,清心明目散淤血,只是我从未到过大漠,所以从来没见过,但是应该不会错。” 应该不会错,那就是有可能会错啦? 我飞快的摇头,“不行,你不能确认还是不要给他用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有办法啊。”他抓着药就往自己嘴巴里塞,“这个药的副作用就是三五日失声不语,我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大惊失色,身后就抢过他手中的草,“喂,别吃啊!” 可惜慢了一步,我手中只有光秃秃的几根杆子,他的嘴巴嚼嚼,喉结一滑,咽了下去。 闭嘴小呆子 我见过疯的,没见过疯的不要命的。 我见过傻的,没见过傻的明知道有毒也往嘴巴里塞的。 我见过痴的,没见过为了所谓的研究痴心到用自己身体去赌的。 我捏着他的脖子,手指强硬的掰开他的嘴巴,“吐出来,快点吐出来。” 他满脸通红,被我掐的几下干呕,嘴巴都被我掰变形了,“吐……不……出……来……” “你想死啊,随便乱吃,万一是你说的那种药还无所谓,顶多失声几日,万一不是呢,万一是什么断肠草,夺命花之类的,你怎么办?”我的手探进他的嘴巴里,想去抠他的喉咙,他两只手抓着我的手腕,奋力的抵抗,不断的踢着腿。 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抓住我的手腕,“日,别这样,他是大夫,应该有解药的。” 我慢慢的松开手,柳梦枫抱着脖子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着,“解……解药……有,但是……但是我……不能吃,吃了就不能试……试药性了。” 我烦躁的跳着脚,“我不要你试什么药性了,月栖的眼睛慢慢来一定能治好的,我不要你急功近利,再也不催你了行不,你吃了解药吧。” 我是心急月栖的眼睛,但是即使没有的治,他也还有我,他也还能看东西,可是若让柳梦枫搭上一条小命,就太说不过去了。 “不……要……紧……”声音到后面渐低,最后一个字几乎已是哑然无声。 好快的药性,好猛的副作用。 我心头一惊,柳梦枫已经拔起了另外几株一样的草药丢进篓子里,默默的站起身,只有我看到他张了张嘴,一个声音也发不出后的黯然。 “呆子。”我叫了句他,他顿了顿,摇摇头示意他没事,背起他的药篓子走了,辽阔的草原上,只看到一个灰色的落寞身影渐行渐远,心头泛起怪怪的感觉。 吃晚饭的时候,他开始一个人陷入了古怪的状态,对着饭碗发呆,偶尔张张嘴巴,一点声音也没有,接着继续发呆。 心头有些不忍,总觉得是我害了他一般,习惯了他的啰嗦多语,忽然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倒不习惯了,伸手夹了菜放到他的碗里,“对不起,你还是吃解药吧。” 他呆呆的捧着饭碗,嘴巴动着,却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什么,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前方,我拍拍他的肩膀,他被吓到了似的,猛的蹦了起来,碗掉在地上四散碎裂,他看也不看,转身掉头而去。 “这怎么办,莫非那药还有其他副作用,把他给吃成这样了?”这一下我也没食欲了,颓然的放下碗,“这连大夫都吃药吃傻了,谁来医他?” “未必是药性。”沄逸想了想,“每个人都有他的保护色,也许对他而言,只有不停的说话他才能找到安全感,突然一下失了声音,就象被扒光了丢在众人面前,一时接受不了,偏偏大夫的职责让他不能吃解药,必须试探药性才如此的吧。” 是啊,镜池尖锐的性子,月栖的清高,沄逸的华贵,幽飏的冷漠,都是不愿意让外人看到自己内心的保护伞,更别提夜那个遮遮掩掩的性格,连拿掉面纱的勇气都没有,或许对柳梦枫来说,啰嗦就是他人前的一面,突然来这么一下,是不知道怎么与人相处的。 我也完全失去了胃口,目光看着柳梦枫身影消失的方向站起了身,“你们先吃,我去看看。” 柳梦枫在我们这个群体中的存在总是有些尴尬而特殊的,他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挖着自己的药,有求必应却从未索取过,我极少关心他什么,因为他不是我的爱人,作为朋友他又似乎不需要关心。 每每一开口,那水银泻地无止尽的话语吵的我一个头两个大,有多远跑多远,除了药的事几乎不与他有什么接触。 一直是一个人,所以才那么寂寞,才那么喜欢说话,恨不能拖拉着时间让别人关注他,与他交谈,是这样吗? 我轻轻敲了敲他的门,“呆子,我能进来吗?” 门虚拢着,我推了推,应声而开。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整洁明亮的不似有人住过的样子,床帐低垂,一团模糊的影子缩在床榻的角落中。 敲敲床榻的边,我尽量的把语气放柔和,“小呆子,出来好不好?” 缩在被子里的人慢慢的伸出脑袋,紧紧的抱着被子,没有出来也没有摇头,我只能看到一个发丝散乱的低垂脑袋,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你要是不舒服就吃解药吧,失声的副作用都出现了,就应该是你说的那种药,我相信你的判断力,可以给月栖用药,你也别再折磨自己了。” 这一次回应我的,是坚决而用力的摇头。 真顽固,顽固的象石头一样! 我耐着性子,“你是不是没有配解药?” 摇头…… “那你就是有解药咯?” 点头…… “吃掉解药好不好?” 摇头…… “你想硬抗到药性消失?或许三五日,或许七八日?” 点头…… “你不难受?” 先点头,然后飞快的摇头。 我伸手入帐,扯着他的身体,他不断的往后缩,蜷在角落里,我不敢用力只好与他这样的拉锯着,互相拉扯。 “月栖和我都很想治好他的伤,但是如果这样的过程伤害了你则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如果你这样继续固执的话,我想我必须代月栖拒绝你替他疗伤了。” 他一愣,被我拽动了几分,活活的从床榻上拖了过来。 “你的解药在哪,我给你找出来。”伸手在他怀里掏着,左一个右一个,大大小小看的我眼花缭乱,他不断的挣扎,扭的象条刚刚被打捞上岸的鱼。 纸包,药瓶,玉盒,腊丸,各种形状各种包装,我无奈的指着一堆,扯着他的衣服,“是哪一个?” 咬着唇,洁净的清纯眼瞳看看我,扭开脸。 耐性被磨的差不多了,我按捺不住的火气慢慢的升腾起来,“你说不说?信不信我脱了你的裤子打你屁股!” 他身体一震,慢慢的回过脸,迷茫的望着我,那表情说不清楚是可怜还是无辜,甚至是悲戚。 似乎知道自己语气重了,我试图缓和下空气中的火药味,开着他的玩笑,“小呆子乖啦,快说是哪一个,说了我给你吃糖。” 忽然,我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慢慢的浮起一层水雾,一点一点弥漫他的眼眶,在堆积慢慢后,猛的倾泻而下,无声中我却依稀听到了玉碎瓷裂般的清脆。 “喂,你别哭啊,我又没欺负你!”我手忙脚乱的想要擦掉他的眼泪,又觉得这个动作太过亲昵,一时间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 腰间一紧,他的手死死的抱着我的腰,抬起头望着我的眼神好像真的是讨不到糖吃的孩子,嘴巴一张一张飞快的说着什么,只可惜光有动作没有声音,速度又太快…… 我的娘啊,我不会唇语啊,这怎么看得懂嘛? 他的脑袋蹭着我的小腹,脑袋不断的往我怀里钻,越抱越紧,而我几乎能感觉到衣衫被水浸湿了的感觉。 我想要推开他,手指刚刚碰上他的肩,他仿佛知道了我的想法,越发的抱的紧了,我的腰都快被勒断了。 “喂,喂,我不走,我只是拿纸笔给你,好歹你想说什么给我写下来吧,我看不懂啊。” 我的手指努力的够着桌子上的纸笔,腰被他抱着,他的上半身全部压在我的身上,两个人的姿势极其古怪。 纸笔刚刚入手,他也被我拖的整个身体探出床外,死不撒手。 我直着脖子,歪着眼睛想要坐在床榻上,但是带着个如此巨大的装饰品,总有些事情是会出乎意料的。 屁股刚挨着床榻,他的身体整个失去了支撑,扑压着我,加上他手中的大力,活活的把我按倒在床上,那颗大脑袋还不停歇,一个劲的往我怀里钻。 “喂,你是二十三四的男子,不是三四,也不是十三四,非礼勿动啊……”我用力的扳起他的脸。 被水洗过的水晶干净而透明,漂亮的让人瞠目结舌呼吸停止。 他瘪着嘴巴,脸上犹带泪痕,似乎非常不满意我把他揪起来的动作。 从来,他都是呆呆的,呆呆的看书,呆呆的研究他的药,呆呆的挖草,呆呆的走路走到原地乱转,这般的钟灵毓秀,是我从来没看到过的。 毫不迟疑的,我亲上他的脸颊,最后一颗残留的泪珠被我的舌尖卷起,嘴唇摩挲着他的脸蛋,细致的肌肤与火热的唇完美的贴合,滑嫩无比,嘴唇慢慢的下滑,游移到他的唇瓣边。 忽然惊醒我在干什么,我从迷醉中拉回心思,尴尬的目光不知道投向哪里,他依然死死的抱着我,倒是没有了那种委屈至极的神色,呆呆的不知所措。 “呃……”我把手中的纸笔伸到他的面前,“你,你想说什么?” 他拿过纸笔,手指飞快,再递回到我面前的时候已经多了两个字。 “师傅!” 我两眼一翻,这是什么和什么? 他的师傅我的娘? 他低垂着头,手指抓着笔,默默的在纸上画着什么,我顺着他比画细细的看着,他落在纸上的字竟然是一大堆的认错词,“师傅,我以后不再傻乎乎的不说话,师傅,我再也不呆呆的出神不吭声,只要师傅不走,我保证以后每天都说很多很多话,我再也不做小呆子了,师傅不要离开枫儿……” 他一直罗哩罗嗦是因为被师傅说他呆,说他不讲话很傻,还丢下他一个人?被吓坏的他所以从此不断的讲话,对着花也说对着树也说,对着石头都恨不能说到开花,只因为期盼着他师傅的回来? “你说什么?”我扳正他的身体,“什么师傅?” 他的嘴巴动了动,吐出两个字,虽然没有声音这一次我却看的清楚,就是师傅。 他怎么会喊我师傅?我和他的师傅很象吗? “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徒弟。”我笑着捏捏他的脸蛋,“你怎么和月栖一样眼神越来越不好了?” 话音落了,我脸上的笑容也凝滞了,脑海中突然流转了无数的画面,一幕一幕的从眼前飘落。 柳梦枫是个个性古怪的人,和他说什么都象耳边风,却往往我一声大吼立即老实,那个神色正象是被爹妈训斥的孩子般。 在‘蓝清山’上,他也是这样忽然的抱住了我,我没忘记那一刻他眼中的孺慕之情,那一次也是错认吗? 还有雪山冰涧底,莫沧溟抓着他给我的药,惊讶的问我为什么也会有这样的药,那个也字,太值得玩味了。 神奇的医术,横空出世的神医,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普通的就是一个山野村夫,但是他说的最多的话,是在医书上看到什么什么,在书上又看到什么什么,包括我的血脉问题,他居然说书上提到过神族。 是什么样的书会有关于神族的内容?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教出这样的徒弟? 莫非…… 我双手一捏,掐住他的肩头,急切的开口,“呆子,你是师傅是谁?” 他张了张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扭动着身体,痛楚的神情出现在他的脸上,我松了松手劲,呼吸凌乱,心口一阵乱跳,总觉得有什么猜测呼之欲出,只等着他开口证实。 抓起手中的纸笔塞到他的掌心中,“我,我问你,你回答,写,写下来,快,快写。”话语失去了从容,竟然有些结巴。 他默默的接过,眼睛一直看着我的脸,吸吸鼻子,颇有几分落寞。 “你的师傅是不是和我长的很象?”我的喉咙有些干,不断的咽着口水,心口突突的跳着,无论怎么用力,呼吸的气都无法传达到心底,空落落的漂浮着,安定不了。 他没有写字,目光停留在我的发丝上,手指慢慢的探出,停留在我刚刚及肩的发上,一下一下的抚摸,顺着额头的发丝往下,触了触我额头的柳叶血印,马上又缩了回去,终于浅浅的露了个笑容。 “她也是银发?也有这个血印?”我声音压抑不住的大了,脸伸到他的面前,“她的眼瞳边是不是也有紫色的痕迹?” 被我的声音吓到了,他一缩脑袋,后脑勺重重的撞上了床头,巨大的咚声听的我心头一震,赶紧伸出手,捞住他的身体。 “我不逼你,慢慢写。”我看着他找不到焦距晕乎乎的眼睛,摇摇晃晃的脑袋被手抱着,满脸的疼痛外加被撞傻的迷茫,忍不住的伸出手摸着他被撞的地方,轻轻的揉了揉,“是我太急了,不该逼你的。” 他抬起头,在我揉着脑袋的时候小小的贴上我的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在不知道看了多久以后,他绽放了一个笑容,犹如梨花雪白干净的笑容,点点头。 我倒吸了一口气,手指在身边紧握成拳,想也不想的一把脱下自己的衣服,毫不犹豫的转身,将光洁的后背整个露给他,“你师傅背后有没有这条龙,小呆子快看看。” 几个呼吸之后,我顾不得整理好自己的衣衫,转身满脸期待的望着他,“有没有见过?” 他咬着唇,微微的摇摇头。 心情跌落到了谷底,原本以为他的师傅会是那个我想象中的人,可惜,还是…… 一张纸伸到我的面前,上面是柳梦枫清隽的字体,“我没看过师傅的后背。” 刚刚跌到底的心又一次飘飘的飞了起来,“你的师傅,长相和我象吗?” 我残存的模糊记忆中,那女子有着飞扬的神采,眼神中的自信与骄傲写满睥睨天下的神情,对于容貌倒不那么清晰了。 他提着笔,落下几个字,“你更秀美些。” 我慢慢的闭上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那颗飘飘荡荡悬着的心渐渐落下,浮现起的却是点点的欣喜。 他说的是我更秀美,那么证明了他的师傅与我之间容貌的相似。 神族的血印,只有一人的传承,他的师傅会不会是——我的娘? 我拿起笔,慢慢的描着,努力的在记忆中搜刮着母亲的容貌,可惜太模糊了,除了眼睛,我只能描出一个大概。 他蹭在我的身边,一会点点头,一会摇摇头,我偏过脸,“不象?” 手指指着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睛,他瘪瘪嘴,提笔写道,“师傅从来没有这样的神色,她只有孤独和寂寞,偶尔看着远方,露出思念的神色,只是每当思念过后,她的表情就更苦,更悲凉。”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我的母亲,那么我和柳梦枫记忆中的,一定不一样。 我记得的,是母亲和父亲携手并肩而立,含笑看着我的餍足与开心。 他记忆中的,是一个失去了丈夫与孩子,从天上掉到地下的普通人,不是神族的族长,不是荣耀风光的四国背后神圣高贵的女子。 我没有孩子,体会不到母亲当年失去我时的那种痛苦,但是我有爱人,我也失去过爱人,我能理解那种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感觉。 我也曾经从世界的顶端跌落,一无所有,那种巨大的落差根本让一向骄傲的我根本无法承受,仅仅是沄逸的另嫁和皇位的旁落,我就足足消沉了三年,那我的母亲呢,她的苦又有几个人知道? 纵然模糊了她的容貌,纵然不记得任何曾经的过往,所有的回忆不过是一场梦中的片段,我的心头却涌起一阵悲哀,还有一种思念。 我已经足够大了,不需要父母疼爱呵护,我更不是个性格懦弱离不开父母的人,但是骨子里的血缘是割舍不掉的,我也会思念,也会想知道他们的曾经,也会在想自己放弃回到神族会不会对不起他们。 我的母亲,我的父亲…… 我只记得自己叫霓裳,连姓都不知道,真是对不起他们。 “能和我多说说她的事情吗?”我的声音有些哽咽,嗓子哑哑的,心头酸的有些闷气难受。 他的目光闪烁,静静的望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变的低落,在看到我勉强的笑容中凝结着的乞求后,他无声的点着头。 他的字如行云流水,飘飘撒撒,流泻而出的是我不知道的过去,属于他和他师傅,极有可能是我娘的人的过去,一幅幅的画面在我眼前出现,我渐渐的陷入到了那个故事中,在柳梦枫的记忆中体味着,“我从小长在山中,和自己的父母相伴着,也不知什么原因我一直到四五岁都不会说话,人也是呆呆傻傻的,在上山砍柴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师傅,她只是坐在悬崖边,看着手中的书,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久了,我就靠近她,好奇她为什么不需要吃食,可是我不会说话,她也任我靠近,逗弄我识字,教我看书,她从未教亲手过我任何一招医术,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她给我的书中看来的,她叫我小呆子,在心情好的时候,她会逗我说话,只要我开口说话,她就会教我一些筋脉之学,抱抱我亲亲我,我说的越多,她越开心……可是有一天,她告诉我,她要离开了,因为她等待的药草已经成熟了,无论我怎么求她,怎么不停的说话,她还是走了,留给我一堆医书,从此再没有出现,我很想她,很想很想师傅,我以为她喜欢我说话,只要我不断的说话她就一定会出现,所以我不停的说,看到什么都说,直到父母去世,我也渐渐大了,才明白师傅是不会再回来的,那一切不过是童年神奇的一场梦而已。” 整整一个夜晚,我和他在娓娓低语和比画写字中回味着,惊喜着,柳梦枫告诉我那个女人是怎么逼他说话,怎么教他筋脉学,怎么教他飞针之术,偶尔也会带他抓兔子扑小鸟,疼爱时的亲亲摸摸捏捏,我一边看着一边微笑,仿佛柳梦枫是在替我经历一场母亲应该给孩子的童年快乐,在他的故事里沉醉着,妒忌着他拥有的幸福。 我和他,本来从来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却因为一个人,突然变的无比的亲昵,我不断的纠缠着他,让他回忆更多更多他与师傅的故事,他就不断的想着想着,写着大小事,我就看着,憧憬着,思恋着…… 久了,那些他的故事,他的过去,仿佛我也亲身经历了一般,与他的记忆重叠…… 年少英俊,青春飞扬 接下来的几天,我缠着柳梦枫,恨不能把他脑子里的琐碎记忆全部挖出来放到自己脑袋里,倒是没逼他一定要吃解药,反正慢慢的写我慢慢的想,更有思索品味的意境,而他被我缠着不停问东问西不但不恼,反而安静了下来,静静的写给我看,哪怕只是一个微笑,几个浅浅的字眼,他都详细的给我描述着,而我追问了一遍又一遍,没有半点腻烦。 再是没有感情,再是没有记忆,一想到那女子可能是我的母亲,心头还是有激动,还是有憧憬。 “小呆子,之后她就真的再没有一点消息了吗?”即使他在我期待的目光中一再的摇头,即使我已经问了无数次这个问题而答案都是一样,我还是忍不住想问出一点线索。 即使她出现过,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而如今她在哪里? 没有回神族,没有出现,仿佛就如风一般的从世界上消失了,没有半分线索,让我无从追踪。 娘,如果没有死,她为何不回神族,是因为爹爹的离去已经让她心灰意冷了吗? 她也没有找过我,是因为她还不知道我活着吗? 如果我回神族继承族长的位置,她会不会知道我还活着?她会不会来见我? 念头才起,又被我摇头否决了,我发誓不回神族,不做族长的,为何又突然动心了? 我的字在纸上飞舞,这几日我和他早已经有了默契,两个人坐在桌前,一人一纸,靠在一起写写画画,偶尔伸伸脑袋看看对方写了什么,“娘为什么不教你武功?” “没有武功,就不容易被妻主放心,时时刻刻守在身边就不会发生意外。”他的字让我心头一酸,娘时刻介怀的是爹爹的离去,因为她放心爹爹的武功能够保护自己保护我,才有了悲剧的发生。 我不能回去,我不能让沄逸,让月栖,让镜池,让夜成为第二个爹爹。 正发呆出神间,敞开的门板上被人用手指轻轻叩了几下,我一抬头,是他? 放下手中的笔,我浅笑起身,“门主刚回来,派中事物只怕还没全处理完,让你费神跑我这来,惶恐惶恐。” 自从回了媚门,我就再没见过幽飏的面,无论他是忙也好,刻意与我保持距离也好,我都懒得去探究,想的多证明我在意的多。 “每年立秋,周围马场的马主都会有一场马会,我记得你说过很想在这里策马扬鞭的,所以来问你有没有兴趣去玩?” 他记得我说的话? 我疏离的笑容在瞬间融了几分真,欢喜的开口,“有啊!” 他的微笑温柔带暖,“我已经通知了夜侠和几位少爷,车也准备好了,您和夜侠去玩吧,我会陪着几位爷慢慢欣赏风景。” 安排的如此妥当,连我的后顾之忧都解决了,我还能说什么? “门主如此费心,倒让我不知道如何感激了。”我看着柳梦枫已经老老实实的收拾起桌子上的纸笔,显然也是动心了。 幽飏的身影在阳光下飘飘渺渺,散发着几抹烟青色的淡然,温柔的笑容仿佛与身后的暖阳融为一体,看的心头也是暖暖的。 “幽飏不过是投桃报李,日侠不是带幽飏看过‘寒雪峰’的千里雪景吗,幽飏当然要让日侠欣赏大漠孤烟。”他记得那日在后山两人的聊天,也记得我说的话。 我望着他的脸,看着他身后飘飘飞落的凤凰花,忽然低垂下脸不敢看,嘴巴里顾左右而言他,“流星呢?也去吗?” “是啊,他已经在等了。”似乎没有看出我突然的不自在,淡雅的说着,幽飏的身子在前面领路,行走间两边不时落下的艳红花瓣,恍惚着不知是梦中还是画中。 满心的期待在看到车边牵马的妖娆人影后一顿,微叹了口气,胡乱了点了个头算招呼,“遥歌少侠。” 他笑意盈盈,可没有和我随意招呼一下就算了的意思,“一年才这么一次比赛,日侠可要看看我们这的壮阔?” 我根本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他就粘了过来,目光下意识的搜寻着幽飏的身影,可他早已经走的远远,正在马车边上安排着什么。 看着我没回答,他已经自行的说了下去,“为了证明自己草地养的马最好,这里每年各个场主都会把自己最厉害的马牵出来比试,一共跑百里地,不但马要耐跑,骑手也很重要,所以每家马场几乎都有自己精心培养的小骑手。” “小骑手?”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也懒得管面前这个人是我要远远躲开的人物了。 遥歌扭身靠着马,媚笑着点头,“从三四岁起就开始培养,六岁左右就能上马比试了,百里奔袭,越是重量轻越是减轻马的负担。” 我心一抖,“才几岁的孩子,身体的耐力能承受的住长途的奔跑?万一体力不支掉下来怎么办?” “怎么会?”他一声大笑,“比如幽飏师兄,当年就是马场的第一高手,师兄五岁就拿到了马场比试的第一,一直到十八岁不再比赛,我们牧场的所有马都和他亲着呢。” “媚门也有马场?”我没想到这个,惊讶的问着。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们靠什么维持这么大一个门派?难道是偷是抢?”他越笑越大声,引的幽飏频频回头。 十八岁的幽飏,少年风流,写意纵马,是何等的潇洒自若,何等的笑傲草原。 我的脑海中,不禁浮现着他策马飞驰,风中如箭的英姿,“他为什么不比了?” 遥歌耸耸肩膀,红唇一撅,“不知道,只是我小时候记得,每年比试的时候,‘九音’之皇都会来这里看,有一年她有事不能来了,师兄从此就不再比赛了。” “呵呵,是吗?”我干巴巴的声音自己听着都觉得古怪难听。 ‘九音’的女皇,就是流星的娘,那个在幽飏心中有着至高无上地位的女子,幽飏因为她而不再骑马了吗? 眼见着所有人都登上了车,夜和遥歌也飘身上了马,幽飏的手指一挑帘子正要登上马车,我扬起声音,“门主,我对路途不熟,既然马儿不少,不如你陪骑会与我说说比试的路怎么样?” 幽飏的手指一停,温柔的笑了,“这两年都是遥歌玩闹似的比试,那些沟沟坎坎他可比我熟悉多了,让他陪二位吧。” 话音一落,他的人影已经飘上了马车,车帘落下,将我的念想彻底断绝。 “呵呵……”遥歌清脆的笑声仿佛不经意的传入我的耳内,在我回首间却看到他眼中飞快闪过的得意,在对上我的眼眸后,弯起嘴角抿唇一笑,手指一松马缰,马儿迈开四蹄,轻快的跑了起来。 夜在马上,对我伸出手,“日,要不要一起?” 我傲气的一扬下巴,“夜,你忘记我是谁了,‘弑神’若是不会骑马如何在沙场上破敌如入无人之境?虽然不是常年在马上生活,这点技术应该还是在你之上的。” 他缩回手,哈哈一笑,“终于被你找到点强过我的地方了?” 我围着几匹马打打转,“长途马可不能要太胖的,肌肉均匀,四蹄修长跑起来才快,短腿马适合的是负重,步幅也迈不开。” 手一牵,从媚门弟子手中牵过一匹马,我飞身而上,示威的朝夜一挥手,“走……” 马车的车帘后,有赞许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等我再顺着感应望过去的时候,只能看到飘飘荡荡的车帘子。 路上,我看到不少马匹的团队在身边颠颠的奔跑,有高壮的农场主骑着马,身边跟着小小的骑手骑在高头大马上,轻飘飘的身子让我在感慨技术超群之余更是担心他们的身体会不会掉下来。 只是,无论是什么团队,在看到这辆马车的时候,要么放慢马速缓缓的跟在车后,要么一扬鞭子超到前方不远处,下马,站在路边弯腰行礼,直到马车过后,才继续上马而行。 “这是什么意思?”我侧过脸,奇怪的问着遥歌。 “这是幽飏师兄的车。”遥歌淡淡的解释着,“他们是在向最伟大的骑手致敬,如果最后拿到第一,从师兄手中接过金令牌的时候,才是最荣耀的。” 青色的云烟,飘扬在草原的辽阔中,少年飞扬的脸庞,荡漾着青春无悔的激情,这是十八岁时的幽飏,只能想象,却无缘看到的美景。 “那我们呢?也算比试吗?”我看看身后大批的马队,不禁一吐舌头,好雄伟壮观。 “当然,不过一家马场肯定不止一匹马出赛,这里大大小小数百个马场,怕不有千余马比试,只看第一匹马的成绩,所以你不用太担心,只要跑的开心就好。”遥歌咧开一个清纯的笑容,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粒粒闪光,“怎么样,要不要和我比比?” “比什么?”我斜了眼他,直觉这个家伙不会有好主意。 “要是我输了从此不再缠着你,要是我赢了你陪我练功怎么样?” 练功?是双修吧? 我冷冷的一拨马头,往夜的身边靠了靠,“没兴趣,不和你比!” 遥歌丝丝媚笑,丝毫不介意我的拒绝,冲着我诡异的眨了眨眼,双腿一夹,姿态完美的俯在马背之上,人马合一,潇洒而去 赛马,花环,情人 百里的赛马,只是告诉你始发点和终点,路程经由全部由赛手自己决定,所以说最终的结果和赛手对路途的判断之间有着直接的关系,有些不放心的马场主更是一路随跑,指挥着小骑手选择更合适的路线。 看来我真的低估了这场赛马,以为只是从一头跑到另外一头,搏个开心舒坦就行了。 长长的号角声呜呜的响起,在长空中激荡出热情的呼唤,一字排开的马队侧脸间竟然望不到边,马蹄刨着地,尘土飞扬,不少骑手手上或者头上绑着丝带,飒飒的扬在风中,当真是无数的豪情,数不尽的风流潇洒。 再是随意只求好玩的心态,在这样的长风激荡下,也会从心底产生一种争斗的心,想要一争长短。 三声号角声起,马鞭长甩,在空中炸开无数的噼啪声,长声的呼喝此起彼伏,整个草原上顿时马蹄飞扬,尘土激荡,一个又一个身影在超越,反超越,刚刚开始就是激烈的争夺。 我一夹马腹,身体被马带了出去,徒留一串声音在大笑着,“夜,我们也跑一场,赌十两金子。” “二十两!”夜大笑着,身体一伏,马身落后我几步,不远不近的跑着。 “外加一颗夜明珠。”我回头丢给他一个狂妄的表情,再次拉大两匹马间的距离。 “赌就赌。”论长途御马比赛,夜一定没有我的经验丰富,但是夜是什么人,天才啊,天下无人能出其右的天才啊,才不过几次颠簸就已经找到了马身律动的节奏,双腿一夹,身体半蹲,俯趴在马上,一抖马缰,片刻之间又追近了不少。 “你赖皮啊,居然用轻功提起不给马造成负担,等于是空马跑么,只要控制方向就行了!”我大声的指责他,甩开鞭子,鞭梢在空中炸裂,马儿四蹄沾地飞驰,不多时我们在追闹中已经将大部分的人甩在身后,身边只有或远或进的几个人。 一匹马轻轻松松的追到了我的身边,马上的人对着我绽放开一个鲜艳的笑容,“在我们这,赛马的第一可是拥有无上的荣耀哟,我为你夺得第一好不好?” 我一松马缰,随意的任马儿跑着,嗅着空气中淡淡的青草香,“我对西域的规矩一向不清楚,我也没有争斗的心,你若想跑第一就跑第一,你若不想跑就不要跑,别说为了我什么的,我可担待不起。” “我一定会拿第一,我要把这当礼物送给你。”他张扬着笑脸,手臂一抽马鞭,马匹绝尘而去,不多时就化为一个黑点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看看身边,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了过来,与我并辔而行,我转过脸,刚才的一脸无奈和忧烦顿时变成了轻松的快乐,手指一指天上,“夜,你发现没有,这里的天似乎特别的蓝,特别的美。” “嗯,真的很美。”夜慵懒的叹气,索性仰面躺在马背上,双手一枕,身体随着马背的起伏小小的颠簸着,修长的曲线与马身完美的融合着。 我喃喃的低声着,“确实美,完美的无可挑剔。” 他懒懒的咕哝,“你看人看景?” 我也索性的往马背上一躺,侧脸望着他,“既看人也看景,谁叫你比风景还吸引人?” “不过在有些人的眼里,你也美的胜过了一切。”他慵懒的笑声透着几分坏,意有所指的让我乱翻白眼。 夜身子一挺坐了起来,“虽然拿不到第一,但是纵马飞奔陪你跑跑还是行的,走吧,让我们跑个开心。” “好!”我也坐了起来,两个人同时一夹马腹,压低身子直冲而出。 不求名利,只求开心,不求地位,只求快意。 我打马奔驰着,不时偷看着身边的他,却发现他也不时的侧着脸,在目光甫一交汇的刹那,目光中带着笑意别开脸。 辽阔的草原一望无际,风从耳边刮过,呼呼的声音带来的是越来越浓烈的豪情,越来越澎湃的心潮,从初始的随意,到逐渐的融合,再到忘我,所有隐忍的血液在沸腾,所有被压抑的情怀在一点一点的被燃烧。 我其实可以选择争霸天下的,我有那个实力。 我也可以选择回神族,那是我的,本就属于我的。 我应该为爹爹报仇的,为我当年的遭遇要一个答案,这是他们欠我的,欠我爹娘的。 我是当年沙场的战将,千军万马我都不怕又何惧那小小的对手? 我是神族的少主,睥睨苍穹,有什么值得我恐惧的? 马,越跑越快。 心,越跳越猛。 忽然,我一声长啸,长身而起,立于马上,声音直入云霄,长久的徘徊,心中一直以来的不快,一直的压抑都在这一声中尽情的发泄了。 身边笑声不断,各种欢呼夹杂着当地的语言,听在耳朵里也有说不出的舒坦,不知不觉中竟已过了终点,我放慢马速看看身后,夜坐在马背上,紧紧跟随着我,我脚尖一点,犹如鹏鸟腾起,轻轻的落在他的身前侧坐着。 “开心了?”他一只手握着马缰,一只手拂开我的发丝,“想到什么事情让你壮怀激烈了?” 我抱上他的腰,看着身边不断有马冲过,人人都是兴奋的叫喊着,似乎对他们来说,结果并不重要,重要是这一路放马奔腾的过程。 笑了笑,靠在他的肩头,“突然想争天下也是一件快意的事,不过只是瞬间想法而已,我太懒了,坚持不下去的。” 夜看着我的笑脸,叹息中意味深长的一句,“浅池终究困不住翔龙,不给翱翔的机会老天都看不过去,命运是无法抵挡的。” 受不了他有时候神棍般的话,我一扯他的缰绳,“走,去看看我们得了多少名。” 结果出来了,我二十八,夜二十九,以两个开始聊天睡在马背上的人而言,这个成绩算是不错了,第一那,赫然写着一个名字——遥歌。 不断的有马冲过终点,到后来稀稀落落的渐渐减少之时,幽飏的四马大车也飞快的驰了过来,所有的欢呼声更炙热,却是对着这辆车。 遥歌远远的驰来,挥去额头上的汗水,兴奋的叫嚷着,“师兄,我拿了第一,你要给我颁奖的。” 说是奖品,无非就是一面刻着‘御驹神骑’的金牌,外加一个花环,算不上精致,但人人脸上那种兴奋时无法掩饰的。 在花环挂上遥歌脖子的瞬间,欢呼的热烈声到达了顶点,号角声,锣声,震的草原上的草儿都低了头,马儿长嘶,人声如潮…… 遥歌推开人群,慢慢的走到我的面前,拿下挂在脖子上的花环,“我说过要为你夺第一的,现在我争到了,我把花环送给你,咱们这的规矩你是不可以拒绝的。” 花环? 对我来说叫花圈还合适些。 我不想要,但是遥歌的话…… 他们的规矩我不能不接受,而且看着他身后一张张兴奋中带着期待的面孔,再是不耐,我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拂了他的面子。 心头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心不甘情不愿的伸出手,就在手指触碰到花环的瞬间,我看到他眼底得意的笑容。 隐约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手指停留在空中,正在思索的同时,一只手握上了遥歌的手腕,“遥歌,不许胡闹,日侠不懂西域的规矩,你别欺骗她收你的花环。” “有什么关系。”遥歌的手一挣,从幽飏的掌心中脱出,“不就是收个花环么,有什么不可以的?” “收了花环就是你的情人,日侠是外族人,不知情的。”幽飏一句话,吓的我飞快的缩回了手,还惊恐的在裙子上蹭了蹭手,生怕染上瘟疫般。 “那又怎么样?”遥歌的脸也绷的紧紧的,“我还年幼时,记得师兄那年十八岁,好像也是把自己的花环送给了‘九音’的皇上,她难道不也是外族吗?不也是不知情的吗,收了不就是收了,现在我也十八岁了,为什么我就不能送?” 幽飏的脸瞬间变的惨白,紧握着遥歌的手慢慢松开,重重的吸着气。 十八岁的幽飏,把象征着情人的花环送给了流星的母亲,‘九音’的前任皇上南宫明凰,少年多情,爱意深种,那样敢于表达敢于争取的幽飏,是从未见过的。 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凤凰花,因为那个人的名字中,有一个凰字。 “不许胡闹!”幽飏的脸上恢复平静,只是如冰雪寒霜一样冷凝。 遥歌愤愤的一抛花环,跳上马背,冲开人群而去,气氛顿时变的凝滞尴尬。 “对不起,师弟任性,还请日侠海涵。”幽飏冲着我一抱拳,我涩涩的笑了。 他一挥手,“赛马已经结束,大家可以开始准备篝火宴会了。”人群一阵欢呼,逐渐散开,各自开始扎着帐篷。 幽飏的目光在我们脸上逐一的掠过,浅笑温柔,“今夜还有一场盛大的晚宴,不介意的话我们就在这宿上一晚,明日再回去可好?” 我点点头,满心萦绕着的,是刚才遥歌的话。 十八岁的幽飏,十八岁时的多情天真,十八岁时的少年倜傥,可惜我无缘见到了…… 诡异失踪的流星 太阳才落山,夜晚的寒意就袭了过来,幸而还算是夏日的夜晚,没有那么让人忍受不了,熊熊的篝火更是燃烧出炙热的火焰,看火舌舔上柴禾,噼啪着木头的炸裂声,人们的脸也被映衬的或明或暗一片通红。 整只的羊在炭火上不断的滴着油,打在火中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银色的刀在火光下霍霍闪亮,一刀划过,焦脆的皮绽开,香气四溢。 论味道,这东西绝对不似夜的精致美观,最难得的是大口喝酒时挥刀一块肉,那种大口嚼着的豪迈,看着衣摆飞扬的原始舞蹈,听着曲调悠长的歌声,心情也开始蔓延着快乐。 作为幽飏的客人,这里好客而热情的人们对待我们的唯一法宝就是敬酒,一碗一碗的酒热热的,浓烈的带着点独特的腥气,入喉烧烫,滚滚的落入腹中,与这里的人一样,炙热的没有丝毫遮掩。 这样的酒,沄逸和月栖,镜池是万万碰不得的,无奈的我只好挺身而出,英勇捐躯挡酒了,顺便连柳呆子那份也没收了,结果我如此的壮举居然博得了更多的喝彩和更加疯狂的敬酒。 这几杯下去,风一吹,热气直冲脑门,我的脚步踉跄了下,旁边一只手扶上我的胳膊。 侧过脸,居然是与我一起接受敬酒的幽飏,他端着酒碗,双颊有淡淡的红晕,以他的地位身份来说被灌的酒一定不比我少,没发现他居然有如此好酒量。 “谢谢。”我一声大大的酒嗝,冲出酒气难闻。 他抿唇微笑,“这里的酒性烈,我倒是喝惯了,你要是坚持不了,不如我带你喝。” “那怎么行?”我捂着嘴,活活把翻到了喉咙边的酒咽了回去,“我是女人,岂能让男人代喝,今天要是醉倒了,我就睡着,有什么好怕的,千金难买一醉。” 我努力的瞪着眼睛,看着幽飏放下手中的碗,对着源源不断涌来的热情人们一声:“一起跳舞吧。” 人们的激情被他一句话调动了起来,所有人自动的围成一圈,手拉着手,高声唱着,我还在迷糊中,手已经被人牵起,“来吧,跳起来!” 幽飏的手热热的,与记忆中的清凉有些不同,我不由自主的被牵着,绕着火堆扬起手,踢着腿,身边的他青衫渺渺,欢乐的笑容洋溢着,这种发自内心的快乐,这样大大的笑容,从未见过。 或许真的是因为回到了他的家,被压抑隐藏的内心也被逐一的释放出来,以前别说看他跳舞了,连表情都欠奉。 我的左边是幽飏,右边是夜,顺着望下去,还能看到月栖,沄逸,镜池,柳呆子,一个个都面颊通红,笑容绽放,可见他们也是非常开心的。 尽管我有些醉,头有些昏,还是隐约觉得哪不对,这几个月的相处,我就是象是护崽子的母豹子一样,隔着段时间就要检查下我的小崽子有没有少一只,这次检查,明显少了一个身影。 我脚步一顿,被人群推涌着的幽飏撞了上来,他反应倒快,伸手一扶,倒象是被推着把我搂住了一般,我手一抓,拉住他的胳膊,“幽飏,你看到流星没有?” 在笑闹歌唱的人群中,我的声音瞬间被淹没,但是和我贴在一起的幽飏,肯定听到了,他脸色一变,目光立即搜寻着。 我拽了拽夜的手,飞快的打着眼色,几个人不动声色的从人群中退了出来,歌依然在唱,舞依然在跳,只是我们已经失去了那种从容轻松的心。 “有谁看到流星了吗?”我最后一点希望,在看到几人同时震惊的面孔后沉没消失了。 柳梦枫张了张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随后手指伸向帐篷的后方,应该是临时修建的茅房位置。 我还没有迈步,夜的身影已经纵了回来,“我巡了一圈,都没看到他。” 夜的反应是最快的,可惜结果依然是不如人意的。 “分头找!”我一看他们几人,沄逸主动开了口,“夜侠也去吧,我们和这么多人在一起,还有媚门的弟子守着,又有信号烟,应该不会有问题,没有人能一下掳走我们四个人的,你们快去快回。” “好!”我一点头,“不管有没有踪迹,一个时辰后回来碰面,发现问题就发信号烟,如果流星回来,沄逸你放。” 几人同时点头,向不同的方向四散掠去。 我的轻功运到了极点,心头思想的飞转也到了极点。 流星的身份太特殊了,让我不得不去想,想的更深更多。 这里是幽飏的地界,所有的人都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是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混了进来? 易容?买通?还是什么其他的手段? 是‘九音’的人追来了? 还是莫沧溟已经开始行动? 亦或者是那日在船头向我要人却被我拒绝的莫名女子? 如果是莫沧溟,兴许流星还暂时不会有危险,但是以莫沧溟的性格来说,他宁愿与我正面交锋夺人,也懒得装神弄鬼混在人群中偷人。 是谁,到底是谁? 不过数日的清闲,刚刚远离了中原武林的争斗,事情这么快就找上门了吗? 离开了篝火的燃燃,夜晚的寒意侵袭上身体,虽然我有内力御寒,却改变不了这冰冷的环境,无边无际的冷,每一口吸进的气都是凉的,西域的白天和夜晚,差别太大了。 广阔的平原上,无边无际的黑,深沉的幽冷,我渺小的仿佛巨大沙丘中的一粒细沙,除了随波浮沉,真的可以明则保身吗? “喂,你去哪?”娇媚的清朗男音,让我不用回头也知道追来的是谁,他的声音一向细细慢慢,有几分腻着的味道,现在听来,只觉得恨不能打他一拳头,吼句有屁快放。 “不关你事。”我头也不回,更懒得与他废话,“你回去好好唱歌跳舞,让他们围绕着你这个英雄多打打转就行了。” 慢悠悠的笑声中我已经掠出数丈,才在他声音极其微弱的最后听到了飘散的碎语,“你是不是找那个漂亮少年,就是和我师兄一起回来的人?” 脚步一挫,差点伸进土里铲起一堆沙,恍然发现这广漠的边缘,竟然已经是黄沙点点,只是行的快,黑夜中苍茫的一片竟然没有发现。 猛然回身,看着那个妖娆的人影和风中清脆的铃铛声,从树后闪出身影,雪白的足在夜色中更加的撩人。 “你看到流星了?”我两步冲回到他的面前,“他人在哪?” 艳红的唇轻轻一撅,“这么凶的问,我不想回答。” “那你想怎么样?”如果他不是幽飏的师弟,我会不会直接一巴掌挥过去打掉他满脸的媚色?不,我不打男人,该死的。 他的手指点上唇,红与白,在近距离的目光下十分的震撼人心,“就一下,我告诉你。” 幸好不是要我陪他练什么双修功,只是吻一下,勉强能接受。 “好,就一下。”我靠近他,在唇与唇凑近的时候,盯着他的双眼,“亲完告诉我流星在哪?” 他眼皮一垂,在我凌厉的逼视下遮掩了目光,微微翘起了唇角,贴了上来。 我蜻蜓点水般的在他唇上挨了一下,软软的,很嫩,却激不起我半分的涟漪,刚想退开,他的手一圈我的腰,双唇再一次紧贴,湿滑的小舌挑开我的唇缝试图游进来。 双手一推,将他从我身前推离,我的手指拭过唇上他留下的痕迹,“只说亲,我可没说与你深吻。” 他无所谓的笑笑,舌尖伸出,舔过自己的唇瓣,“味道比我想象中还美,难怪师兄那么紧张你,连花环都不让我送给你。” 幽飏紧张我?天大的笑话。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流星人在哪?”不想多扯我和幽飏之间的事情,现在心中关心的,只有流星一人。 手臂缓缓的伸出,指着广漠前方的某一点,“刚才我看他一个人很落寞的朝那个方向去了,还以为他出恭不想被人撞见害羞呢,算算也有大半个时辰了。” 我再次望着他的眼睛,“希望你不要骗我。” 他侧身打了个哈哈,“骗你有钱吗?骗你你就和我双修吗?” 我不在与他纠缠,掉转方向,朝着他指的地方奔去。 不是他人的掳劫,流星是一个人走的? 为什么? 竟然连一个理由都没有,他不知道在这样的地方很容易迷失方向,他不知道以他的身子或许从此就掩埋在这里了吗? 没有一句交代,不曾对我这个他一直缠腻着的姐姐,不曾对他一向尊重到如师如父的幽飏,太奇怪,太奇怪了。 仰头看看天空,星尘灿烂,可以在辨清我此刻正在一路朝西。 心头突突的跳着,没有来由的有些慌,似乎是常年生死边缘对未知危险的一种预感,我随手解下身上的腰带,看看身边一洼小小的绿丛中,一颗仙人掌突兀的耸立着。 手指一送,腰带挂在仙人掌上,我脚下不停,再一次急追而下。 一个时辰之后,当鞋子里灌满黄沙时,我终于停下脚步,清理着。 满满的黄沙被我倒了出来,犹如金子般在地上闪着光,不过站住的这一会,地上已经被我踩出数个深深的脚印。 心头突然一惊! 不对,流星不像我,他不可能有踏雪无痕的轻功,我如此急追了一个时辰,纵然追不到人,也应该很近了,可是为什么地上却连一个脚印也没有? 难道我走错了路? 再次仰首天空,刚才还星星满天的黑色苍穹,此刻却连一点星光也找不到了。 失神间,一股怪风从远处呼啸而来,夹杂着大片的黄沙,扑面打了过来…… 定情与断情只在一瞬间 沙暴! 就算我没有真正见识过,这样的场景还是让我立即想到了这两个字眼,身体一飘,我迅速的后退,眼睛四下搜寻着,希望能找到一个掩护自己身体躲藏的地方。 才转过脸,猛烈的沙尘打上我的脸,粒粒沙子打的我生疼,眼睛里迷进了沙子,顿时刺疼让我闭上了眼睛。 索性蹲下身体,头藏在膝盖间,让眼泪水哗哗的流着,冲去眼睛里的沙子,耳边不断咆哮着风声的惨厉,无数的沙一团一团重重的打在我的身上,犹如石头般,就是这片刻间的停下,我的小腿已经被沙尘掩盖。 不能停住,不然我将被沙尘掩埋。 脚下一点地,我身体突然的窜起,落叶般飘飘掠出。 四周全是沙,雾蒙蒙的一片,夜晚的黑暗更是让我看不清楚,沙尘的肆虐让我不敢张开眼睛,只能不断的在飘着,希望自己不被沙土掩埋,希望能够等到沙漠停歇的时候,希望……能够撑到天明。 没有时间想遥歌为什么要骗我,现在的我犹如大海狂风中的一叶小舟,不断的靠身体的感觉来判断风力的强弱,尽量远离风暴的中心,已经管不了方向了,这遮天蔽日的夜晚,保命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 一波沙浪打来,我下意识的往右闪去,却发现右边的风力更猛,再次扭腰腾身向左边,脚尖刚刚落下,身体一沉。 流沙…… 虽然我的轻功足以在水面借力,却不能保证一直如此的持续下去,我必须找到一块平实的土地,站稳歇力,调息自己紊乱的内息。 无论多么高深的武功,在恐怖的大自然面前,也不过如这沙漠中的一粒微尘般渺小。 我要将自己的轻功提升到极致,我要用内力保证自己的身体不受这夜晚的侵蚀,我要不断的在风中判断落脚点。 这样下去,我真的能够坚持到天亮吗? 勉强睁开眼,在我身体的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耸起了一座高高的沙山,我长出了一口气,身体纵了过去。 落在沙山的背面,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里暂时没有那么大风沙,没有狂暴的土浪,如果靠在这调息,我一定能坚持到明天的天亮。 盘膝坐下,让气息流转全身,暖暖的感觉在筋脉中游走,缓解着适才的紧绷,极度的紧张过后,身体也会有瞬间的僵硬。 耳边的风声还在呼啸,恐怖的象是地狱群鬼的哭号,一道道被推动的沙浪,象是鬼手的牵引,肆意的在大地上蔓延,搜略着可能的生命,夺取成为自己的祭品。 就在我刚刚喘了口气的时候,呼啸的风声间隙中,依稀有马蹄声过,再想听清楚,却只剩下凄厉的风啸。 应该是我听错了吧,这样的地方,谁敢骑马来?怕不要才几步就要陷在沙坑中人马一起呜呼,如此的沙尘风浪,要怎么样的一种视死如归才敢闯? 一定是我听错了。 都说人在沙漠的极度干渴和孤独中才会看到海市蜃楼的幻影,我倒好,才不过两个时辰,居然出现了幻听,那幻听,居然还喊着我的名字。 “日侠……” “上官楚烨……” 幻听就幻听吧,为什么还是以他的声音出现? 温柔中带着焦急,一声急过一声,竟然是幽飏醇厚的男子之音。 如此真实,莫不是我走火入魔了? 不然有谁会在如此大的沙暴中纵声疾呼。 不想,不听,不理会,千万不能让心魔扰了我的定力…… 风声弱下去的间歇中,马蹄声又一次出现在我的耳畔,越来越近,不但是耳听,还有眼见。 一道风般的影子从风沙的朦胧中远远而来,如闪电似流星,划破黑夜的笼罩,在黄沙飞扬的烟尘中从远至近逐渐清晰了身影。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他伏在马背上,整个人影低低的,狂暴的风浪卷起了他的衣衫,长长的飘飞在空中,淡淡的青色犹如天边一抹烟。 又是一阵风沙打向他,人影一缩,轻巧的钻到了马腹下,这才让我又一次听到了急切的呼唤,“上官楚烨……” 马蹄飞扬,踏沙而行,四蹄溅落无数飞沙,身体的曲线优美而有力,马尾笔直,速度飞快。 马上的人影,轻的似乎没有重量,每一次的起伏都与马身完美的贴合,我见过遥歌的御马之术,却怎么也比不上这个人的神乎其神。 这样的沙尘中,还能如此迅捷,我的眼神被那身影吸引住,忘记了搭腔。 他的手上,抓着一条腰带,正是我挂在仙人掌上的那条,他的马正朝着我的方向而来,声音也越发的急切,“离开那,快点离开那……”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选择奔向他,因为马上的他已经朝我伸出了他的手掌。 一拉缰绳,马身急停,双掌相触,我已经被他拉了起来,还没等人坐在他的身前,他已经掉转马头飞快的奔跑了起来。 “为……” 一个字,我仅仅开口了一个字,身后忽然巨大的尘浪扑了过来,他一按我的身子,两个人紧紧的贴上马背,无数细碎的沙子越过他的身体打在我的身上,有些细碎的疼,但是更多的,被他接下了。 在他的肩头悄悄的探出脑袋,刚才巨大的沙山竟然在瞬间不见了踪迹,只有一波一波的沙浪不断的向四周延展。 我瞪大了眼,惊讶全写在脸上。 如果幽飏慢上一刻,我会不会被那崩塌的沙山掩埋? 耳边,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轻喘,“沙山是没有根的,风越大越有可能崩塌,千万不要躲在沙山后。” 我抬头,看到他的脸上发间沾满了黄沙,还有薄薄的汗,“你怎么知道我会躲在那?” “不熟悉沙漠的人碰到沙暴都会下意识的寻找躲藏的地方,那么强劲的风下,只有那座山是最好的掩藏地,我猜的。”他呼吸急促,身体压的低低的,我和他之间,紧的没有一丝缝隙。 “你怎么知道我进了沙漠?”贴合中,我听到他的心跳,强劲而有力,他的背替我挡去了大部分的沙尘,说话不再艰难。 “一个时辰你没有回来汇合,也没有发出信号,这边是你寻找的方向,刚才我心急没来得及告诉你不要进‘鬼沙窝’,估计你是一路找人找来了这,又看到遥歌从这个方向回去,他是我师弟,心性我比你更了解他,若不是他给了错误的指示你不可能久久不归。”他淡淡的解释着,身上的媚香随着汗水散发的更加浓烈了。 “你的性格,如果看到如此狂暴的风沙,一定不会让我们来救你,因为你担心会让我们也陷入危险中。”他的脸色因为长途的奔袭而有些红润,“但是这里是我生长的地方,我比任何人都熟悉‘鬼沙窝’的情形,放心吧,别人的马在沙漠中不能行走,我可以。” 我苦笑,“我不是不想放信号烟,是上次在冰涧中用完了,我忘记问夜要几个了。” 他扫了我一眼,“别骗我了,你就是有也不会用的。” 这也能被识穿,我果然越来越没秘密可言了。 我揪着他的衣服,“流星呢?有没有找到他,万一他真的进入那个地方……” “找到了。”他嘴唇微微动了动,“是遥歌点了他藏在了树上,就在我们篝火旁的那两颗大树上,那里人多气息杂,让我们无法分辨出他,遥歌孩子心性你别怪他。” 虚惊一场,我终于放下了吊着的心,找到流星就好,至于遥歌…… 沉默间,风沙越来越小,看来我们已经脱离了风眼中心,他的手松开缰绳,让马儿慢慢的跑着,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着,手指捧着我的脸,气息不稳,“幸好你没事,幸好还赶得及,我怕我生疏了技艺,我怕我赶不到‘鬼沙窝’最疯狂的时候之前找到你。” 他的掌心很热,还有汗意,是刚才纵马疾驰的原因吗? 我的手,情不自禁的伸上了他的发间,拂落一层黄沙,细碎的沙尘带着他的汗水,粘在我的掌心。 不禁低喃,“幽飏不是发誓不再骑马的吗?是因为我吗?” 手指忽然被握住,他紧紧的握着我的掌,紧到似要捏断我的手腕,这还是那个记忆中淡漠冷然,温柔尔雅的幽飏吗? 抬头间,他的目光中依稀有水光闪烁,我张了张唇,轻轻的闭上了眼,想要将他刚才的表情永远的镌刻在心头。 热气,打在我的脸颊上,媚香萦绕。 不及思索,唇已被贴上,微颤着。 心头一震,什么都忘记了,只记得那甜美的气息,只记得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呼唤着…… 幽飏主动吻我,幽飏在吻我,幽飏…… 那颤抖,是在表达他什么思想? 恐惧我差点的离去,还是他心底情感的释放? 未曾见过十八岁的幽飏,却见到了为我在沙尘中飞驰的他,愿,已足。 轻轻开启我的唇,不确定般的吮了下,风沙没吹去他润泽的味道,软嫩的让人想叹息。 他的唇形在我的舌间被一点点的清晰,逐渐的深入。 舍不得放开,因为他的主动。 舍不得放开,因为他第一次敞开的情怀。 草原的烈酒,怎比得他浅浅一吻间的醉人? “楚烨……”他的声音藏着隐忍,不是日侠,不是上官楚烨,而是楚烨,“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我仰起头,看不够他美丽的容颜,微微摇摇头,“莫说求,幽飏的任何事,我都会答应。” 他望着我,眼中闪过痛楚,“就要八月十五了,我求你娶流星,好不好?” 整个人忽然僵了,比那沙山倒塌的瞬间更要震撼,更要无法承受。 幽飏求我娶流星,在他与我刚刚生死历劫归来的时候,在他与我深情拥吻的时候,在他的唇上还残留着我没有消退的印记的时候。 娶流星,娶他视为弟子的人,也就意味着,他的退出,他的放弃,他的成全…… 我咬着牙,不想让自己的声音激动,“如果我说不呢?” “你答应我的!”他捏着我的手,更紧了。 “我答应你又怎么样?”我猛的甩开他的手,跳下马,慢慢的后退着,“你救我,我可以拿命给你,上官楚烨的感情没有那么低贱,任人推来推去。没错,我疼惜你,我怜爱你,但是你若不愿,我绝不碰你,却不允许你随意的转让。” 他飘身下马,青烟缥缈,“流星的身子如果不成亲,会死的,除了你没有人值得我将他托付。” 我冷笑连连,“那么我该感谢你的信任,要不要三跪九叩谢主隆恩?” 他的唇嗫嚅着,半晌,我听到低低的两个字,“求你……” “幽飏!”我指着他的脸,“你明明对我动了心,却死守着对那个女人的承诺,你要为她守身但是你将处子之身给了我,你说不再骑马,却为我冲入‘鬼沙窝’,说你没有动情,你到底是在骗我还是在骗自己?” 他的衣衫,抖动着,单薄的身子似乎也在颤抖。 “流星是你的责任却不是我的,他的神血我自然会想办法,但是你休想逼我娶他。”我深吸一口气,“很好,你可以为了那个女人受尽委屈,你可以为了那个女人抚养她的孩子,你可以为了那个女人把你自己喜欢的爱人拱手送出,幽飏啊幽飏,这样的你不值得我上官楚烨动心,从今日起,桥归桥,路归路,我若再对你起半点心思,我他妈的不是人。” 痛,不因肆意的发泄而少半分。 我以为对他,只是小小的动心。 不,我不承认我的痛是因为决绝话语中不再有半分余地,是自尊受伤了,一定是。 “师傅……姐姐……”少年的声音让我突然住嘴了,幽飏侧着的脸也突然别了过来,两个人同时一惊。 只顾着争吵,谁也没看到流星的突然出现。 秀美的少年绽放着纯净的笑容,甜美而乖巧,“我等你们好久了,生怕你们会出意外。” 他跳到我们面前,一手牵着幽飏,一手拉起我,“快回去,他们等急了。” 身体不由自主的被拉着走,心头却七上八下。 流星什么也没听到吧? 应该没有,应该没有的…… 血洗媚门 路上,我和幽飏都沉默着,而流星,拽着我的手,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姐姐,对不起,都怪我。” 我挤出笑容,“不关你的事,何况我什么损失也没有,不过是在沙漠里丢了方向而已,别自责了。” 他乖巧的点点头,忽然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姐姐,流星十八岁多了,是不是要喊十九了?” 在他的笑容中被感染,心头的沉闷夜消散了不少,看看与我一样高的他,竟然有些恍惚,“是啊,十九了。” “那算大人了吗?”他偏着脑袋,眼神中有久违的可爱。 能不算吗?我连伸手拍拍他的脑袋的动作都做不出了,“男子十六成年,流星都十九了,当然是大人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脚步轻快。 刚进大帐,我一眼就看到人都齐全的站在那,全部表情肃穆,在看到我的时候,不约而同的长长吐了口气。 “我没事,大家都睡吧。”看着他们的紧张,除了放松,就是将一切的危险隐瞒掉,“我没带信号烟,呵呵呵呵。” 镜池的手拍了拍胸口,长呼了声,“虚惊一场。” 沄逸目光在我脸上一闪而过,站起了身,“累了,休息吧。” 角落中的遥歌低垂着头,不发一言,我看了看他,也不想再说什么。 是我自己选择了信任他,不管事情如何发展,我自己也要负些责任,就像幽飏说的,遥歌不过是争夺心闹的,孩子心性,何必太计较? 幽飏闷喝,“遥歌,过来。” 那个娇媚的人影顿时收敛了他的做作,期期艾艾的蹭了过来,幽飏低沉着嗓音,“跪下!” 犹豫都没有半分,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遥歌贪玩成性,并没有真的害日侠的意思,还请日侠原谅遥歌。”他低着头,声音清脆干净,比那拿腔拿调顺耳多了。 吃着幽飏的饭,住着幽飏的地方,难道我真能揍人家师弟不成? 脱了那层媚门的外衣,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讲起来比流星都小,我能怎么样? “算了吧,小事一桩,他也没存什么坏心眼。”我早已经松了口,想替他向幽飏求情,抬头后又突然别开脸。 我没忘记刚才的尴尬,我的话说的太重也太冲了。 不过一个吻,我就说幽飏喜欢我,还以他的爱人自居,或许占有过他的身子,心理总是不自觉的有种独霸欲,这样的想法让我不能接受他主动的吻了我后却说着叫我娶其他人的话。 我不想看到他那种所谓成全的目光,不想看到他那种自己无所谓只要流星好的眼神呢,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我怎么能指望他爱别人? 不管如何,话说了,泼出去的水是无法收回的,能收回的就只有自己的心了。 我累了,已经奢求了太多爱我的男人,不该招惹的便放弃了吧。 我不计较了,原本以为幽飏也会借坡下驴顺水推舟就了这事,可他的话却完全超出了我的意料之外。 “你说你并未存恶心,但‘鬼沙窝’的恐怖身为在这里长大的你而言真的一无所知?媚门众多门规中曾有非无恶不赦之人绝不随意引入‘鬼沙窝’,你一句随意就能掩盖掉你存心害日侠的心?若是我没有发现你的不对劲,若是我不以媚门错骨分筋的手法威胁你,你会交代出一切?若是我没有及时发现日侠留下的物件追踪进‘鬼沙窝’,若是我的速度稍微慢上半分,很可能我与日侠就同时葬身在沙漠中了,你以为你一句无心就能带过一切?遥歌,我一直信你,觉得你虽然鬼灵精怪却心思纯良,年方十六就将整个媚门托付于你,你便是如此对待我的嘱托?”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严厉的幽飏,全身上下都凝结在一种肃杀的气势中,双瞳含着凛然的威严,让人不敢靠近,隐隐的怒意让身边的气氛都变的紧张凝滞,我生怕他一个忍不住就出手劈死了遥歌。 “身为代门主,为私人情绪加害他人,你觉得只是小错吗?”他一个问句,遥歌的身体就抖上一抖。 “师兄,我错了。”低低的声音没有半分气势,“随您用门规处罚。” “门规?”幽飏一声冷哼,“按门规处置,你以为你会有命在?” 遥歌猛的抬起头,雪白的牙齿咬着红唇,齿间沁出一点鲜红,大眼中一片灰败色,倔强的声音冷冷的迸着,“师兄要杀,遥歌不敢反抗。” “年轻张狂。”幽飏叹息着摇头,“当初我对你说过什么,媚门出身西域,本就为中原武林不齿,功法独辟蹊径更是他人口中的邪门,我让你隐忍,无论外界传扬什么都不要踏足中原,不要给自己树敌,结果你呢?‘蓝清山’中大张旗鼓独挑武林盟主,若被有心人利用,难免不是一场灭门之祸,为什么我们隐藏如此之深?为什么门前那么多障眼阵法?你难道不懂师尊们的用意吗?” 遥歌只是低着头,一语不发。 “遥歌,你针对流星,针对日侠如此行径,难道你就真的没有一句解释吗?”幽飏压低了声音,口气冰冷,只是眼神早已是疼惜,可惜遥歌一直不曾抬头,看不到他的神情。 “没有!”似乎知道了幽飏看穿了他根本不是无意之举,遥歌索性不解释了,丢出两个字后再也不肯说话。 我不知道这对师兄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遥歌此刻的表情分明与幽飏提及我和流星后有关,那猛然身体的收紧是骗不了的人。 两个人都在沉默着,森冷的气氛在彼此间流转着,本不想介入此事的我不得不开口,“不如一切等回去了再说吧。” 幽飏一声叹息,“遥歌,我给你一夜的时间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和我说出你心里怎么想的。” 开开心心的一场玩闹,却因为这个事而被搅的兴致全无,本来三天的行程也因此而提前回去,标准的乘兴而来败兴而回。 途中的休息时分,我一个人溜的远远的找地方放放水,回来时却看到很奇怪的一幕。 幽飏的人影在车子边,身边还有几名媚门的弟子不断的说着什么,在他挥手后恭敬的领命而去。 似乎有什么事正让他不安,只是一贯隐藏的他很难将心事写在脸上,想探查什么也看不出,更别提我正与他刻意的保持距离。 一名媚门的弟子匆匆而来,与我擦肩而过的刹那被我拦了下来,“我想去溜达下,门主有决定什么时候走吗?如果时辰不早的话我就不去了。” 弟子脸上一楞,“本来在这里会有门中弟子来迎接换马换车的,可是现在一个人都没看到,日侠还是不要走远了,兴许他们一会就到了。” “嗯。”我故作随意的点头,心头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在媚门这几日,也算对他们的门规有些了解,正因为那种避世的心态才让他们的门规比之其他门派更加的严格,因为怕有不守门规的弟子会在江湖中惹事,媚门的管理几近苛刻,底层弟子对门主的命令更是不敢有半分违抗,张扬如遥歌只要幽飏一句话,立即老老实实。 既然幽飏发出了命令,怎么可能有人连门主的命令都不听? 我明白,幽飏自然更明白,只是因为要照应这么多人,他不敢表示出他的担忧吧? 我翻身上了马,对着那名弟子抛下一句话,“我不习惯坐马车,没有纵马飞奔来的快意,让他们等吧,反正你们的弟子认识我,替我转达门主我先回去了。” 他哦哦的连声应着,傻傻的看着我纵身上马疾奔而去。 这几十里地在我的飞奔中不过是几个时辰而已,当我甩身下马却只看到紧闭的大门时,心头那种不安的感觉更浓了。 门主回来的日子,大白天的,为什么要紧闭大门? 在马屁股上轻轻拍了下,马儿得得的跑了,我顺着墙根走到后门,身体一窜趴在了屋檐上。 花树依旧飘飘,鸟儿啾啾,乍看上去没有半点不对劲的地方,我的脸色却变了。 因为此刻什么声音都有,唯独没有人声。 什么影子都有,唯独没有人影。 现在是白天,别说门中弟子,就是下人也应该有不少,怎么可能没有人声? 不敢有半分停留,我迅速飘身落地,脚步刚踩上院子的一刻,我的鼻端除了花香的浓艳外,还有一缕淡淡的血腥气。 身体飞快的奔向前院,那淡淡的血腥气越来越浓,浓烈的甚至有些呛人,据我的经验,只有在战场上的搏杀死伤,才会有如此浓烈的血气。 我再没有半分迟疑,飞快的冲向前院,脚步刚进前院,血腥扑鼻而来,满地的尸体让我全身冰凉。 有的手中还拿着笤帚水壶,有的正抱着马车上的物件,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他们是在不经意中被人杀死的,快到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我蹲下身子,在一个人的脖子上看到一丝极细的伤痕,却十分又狠又深,若非有着丰富经验和高深武功的人,怎么可能让媚门满门上下没有半分还手之力? 一缕极轻的衣袂声从我住的院子那边的门后传来,我飞快的弹身而起掠向后院,与此同时,一道褐色的人影从院后射出,苍劲宽厚的肩头,伟岸的身型,高大的身姿…… 是他? 谁是凶手? 他的身影激射而出,我在他身后紧追,在他刚刚要跳出偏院的院墙时我一掌挥出,大喝出声,“莫沧溟,给我留下!” 掌风没半丝保留,他身体半侧,旋身飞掠,我的攻击转眼间落了空,打在一旁的墙上,石崩墙裂,碎溅起无数石块。 他脚步一错,停在院子里,俊挺的眉头皱了起来,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冷冷的。 我双手握成拳,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心头的火苗簇簇的燃烧着,眼前不断飘过的是前院那些死不瞑目的弟子惨状。 幽飏就要回来了,他看到这样的场景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你为什么会在这?”我尽力的想要压制自己的火气,媚门全门上下,除了幽飏带出去的几人以外,竟然没有一个活口。 他的眼瞳中火光一闪,唇角往下拉了拉,转身就往墙外窜去。 “你别走。”我身影一飘,拦在他的面前,冷着脸,口气很不好。 他嘴角一拉,轻轻哼了声,“你该不是认为是我干的吧,愚蠢的女人。” 我看到他眼中的火光一闪而过,还有丝轻蔑,除了这句话之后没有半句对自己的解释。 我吸了口气,“我没认为是你,但是你是现在唯一的活人,除了留下你问问线索,我没其他办法。” 尸体都硬了,最少死了几个时辰了,莫沧溟不可能杀了人之后这么长时间一直呆在这里等我回来抓,很大的一个可能就是他也是被人引来的,那么引他来的人就很可能是真正的凶手,所以我必须留下他问个清楚。 “我也刚到,发现满地尸体以后想追出去看看有没有线索。”他眼中的轻视消褪,口气也缓和不少,“刚想起身你就来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说实话我并不想见到他,非关他那种狂傲的性格,而是他的身份,每当看到这个人,都是在不断的提醒我无法摆脱身上那所谓神族的阴影。 “找‘九音’传人。”他淡淡的说着,“到了门口,发觉有些不对,就进来看看,刚才想找找有没有活口。” 活口? 我的心突然一惊,“你找到了吗?” 他摇摇头,我低声一叹,手中捏着信号烟,想放又不敢放。 幽飏是门主,我必须让他尽快的赶回来,可我不敢让他看到这样的情形,哪怕拖上一会也好。 想了想,手中的信号烟终于还是甩了出去,看了眼莫沧溟,“今天没有心情与你继续纠缠流星的事情,我先去看看有没有凶手的线索可寻,我想不论是谁,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有空理你,你还是先走吧。” 我又一次窜回了前院,满地的尸体让我不由的沉默,身边一暗,一条人影落在我的身边。 莫沧溟从来都不会是任人摆布的人,由他吧。 我蹲下身子,仔细的检查着,地上的血并不多,伤口又薄又细,如此的出血量却能一刀毙命,显然是…… “一刀切断喉管,好准的手。”是莫沧溟的声音。 “何止……”我压下心头的沉闷,眼神在伤口上不断的扫着,“好丰富的杀人经验,一刀切入喉管,既不能喊叫,出血也少,手也稳,心也狠。” “不是一个人!”莫沧溟的手指扳上我身边另外一人的颈项,“这个人的剑切口深了一分,从杀手习惯来说,不可能会出现浅一分,深一分的情况。” 我目光扫过所有的人,死气沉沉中的血腥气不断勾起人心中暴虐的因子,唯有不断的提醒自己冷静再冷静…… “也不止两个人。”我看了眼莫沧溟,“这个人的伤口在左边,是习惯左手剑的人。” 检查了三个人的伤口,就判断出了最少有三个人出手,这样狠毒的手段,精准的手法…… “你和‘杀手堂’什么关系?”我站起身,朝着莫沧溟走了两步,直直的定在他的面前,“那日‘蓝清山’下,你意图带走流星时,你身边的人,极似‘杀手堂’的属下。” “我和谁在一起,似乎不用向你交代吧?”他俊眉微皱,深邃的轮廓上嘴角斜拉着,永远是那么一副要死不活的臭屁脸。 “不用吗?”我眯起眼,一丝怒火燃过心头,“你以为能有如此狠绝的手法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以为这么多快速的清洗式杀人,一刀毙命不留活口,血洗满门,如果不是‘杀手堂’这样的组织,还有谁能培养出如此多的杀手?” “那你想怎么样?”他没有回答认识或是不认识,只是眼角扫着我,“找我讨公道?” ‘杀手堂’已经招惹我太多次了,那个叫什么叶若宸的小迷糊看他本性纯良我没有痛下杀手,不代表我可以任人欺负不反抗。 血腥气,一直环绕在我们周围,伴随着不断落下的花瓣,弥漫着淡淡的香气,红色,在眼前不断的闪烁。 味道很怪,我下意识的捂了捂鼻子,别开脸。 “这是我私人的事,与你无关。”越是这样的高傲,越是让我心头的火气上涌,这样的情形我已经再三容忍,他却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气说的事不关己的话语,满地的尸骨中,他的面孔让我分外的气闷。 “别用你那态度对我。”我冰冷的话语不带感情,“如果你与‘杀手堂’有纠葛,我自然问你,说或者不说是你的事,即使他们藏在地下,我都能撅地三尺,不灭他满门,我就不叫上官楚烨,莫沧溟,我敬你行事耿直,但是如果你刻意隐瞒,今日我不可能任你离去。” “那就看你留不留得下我,又能不能撬开我的嘴巴了。”他身影一展,朝着院外弹射而出。 “试试看吧。”我一掌挥出,人影纵向他的面前,“留你下来,我对幽飏也有个交代。” 掌风交错,眨眼间两人在空中交手十余掌,两人同时落地。 “上官楚烨,你真有留下我的本事?”他的话语中,嘲讽尽出。 我掌心通红,内息流转,“你想笑我彼此武功伯仲之间,我留不下你?你别忘了,信号烟我已经放了出去,幽飏和夜马上就到,你说你有机会跑吗?” 他牙根一咬,“你不就是这点本事吗?” 炙热的掌风对着他就是一掌,我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什么本事都无所谓,只要能留下你。” “啪……”两个人的掌心重重的一击,强大的力量让我们两个人同时倒飞。 脚步落地的同时,我的筋脉重重的一抽,全身的血液仿佛被什么掐断了一般,很疼,但是只有一瞬间,又突然消失了。 是莫沧溟的武功? 我不相信的望着他,竟然看到了他瞬间苍白的脸,也只是很快的一下,立即恢复了正常。 我默默的运气,内息的游走顺畅欢快,没有半分不对劲的地方,再次凝气为掌,也没有那种血脉突然被截住的疼痛。 真的没事? 我又一次默默的行气,眼睛看着莫沧溟。 他也是同样的眼皮低垂,没有走,也没有动手,眉头紧锁,唇角拉的更下了。 “还要打就继续吧。”确认了自己没事,我暗中吐了口气,声音平静。 他似乎也从沉默中突然醒了过来,“打就打,你这个女人真烦。” 就知道这个炸药桶憋不了多久,逃跑不是他的性格。 果然,我还没出手,他已经冲着我直奔而来,血掌凝艳,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我飞快的旋身躲避着,指尖的气流也弹出回击。 指风与掌起再一次相撞,我刻意的保留了几分内息,与他居然极其巧合的又一次势均力敌,可是这一次,那种刺疼没有出现。 他也保留了实力? 与此同时,莫沧溟也是长出了一口气,“上官楚烨,再逼我,我就……” 他的手扣着腰带的位置,应该是软剑准备出手的前兆,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他脸上的肌肉一个猛抽。 还不及细想,我的心口在一次被人猛捏住了般,血液筋脉都被掐住了一样,不只是疼,还全身酸麻无力。 “你玩阴招?” “死女人耍诈坑老子?” 非常默契的同时开口,把怀疑的指责丢给了对方。 “不是你?” “不是你?” 两个人对瞪着,手指扶上墙边,同时身体一靠,慢慢的滑坐在地。 到底是什么让我和他同时不知不觉的着了道? 我记得我的身体是百毒不侵的,莫沧溟出身神族,自然不会比我差到哪去,可是我们竟然同时中了暗算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麻木,瘫软,血脉不畅,这是我在被锦渊改造过身体后从未出现的情况,就算是莫沧溟当年坑我的那种药,现在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看看他,比我好不到哪去,捂着胸口艰难的喘息着,眼中的火光却越烧越旺,“别等我发现是什么人坑老子,不然……” “笨蛋!”我冷嗤了声,“人家既然暗算你我,你只要坐着,自然等得到这个人出现。” 他的手撑着墙想要站起来,一字一句迸着字,“老子倒要看看,是什么人!” 墙外,一片衣袂声起,两条黑影落地。 来了…… 谁是凶手 二 我手指一伸,眼神一瞄莫沧溟,他立即伸出手腕用力一拽,我被拉了起来,靠在他的肩头。 这家伙真够厚实的,这样的身高什么女人敢娶回门啊,太有压迫感了。 不过现在的他,倒是个很好的依靠,我靠着他的肩膀,让他替我分担了不少力量,倒也勉强把身体稳住了,他一只手自然的搭在我的肩头,实际上却是让我靠的更安稳。 甚至不需要任何眼神的交流,他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或者说是我们两个人同时想到了一个方向。 就是装,装没事。 至少装到幽飏和夜来了为止。 莫沧溟手指一伸,怒喝着,“大白天的藏头缩尾,莫非见不得人?” 我眼角抛了个眼神给他,是赞许。 莫沧溟是冲动,是脾气暴躁,但不是猪! “敢杀人满门上下数十口,就没胆漏个脸吗?”莫沧溟一声冷哼,脚步一冲就要挥掌相向。 我‘眼明手快’的一伸手,握上他的手腕,“沧溟,等等,不可冤枉好人,不如问清楚。” 紧贴着的两个人同时一激灵,因为我那两个字的——沧溟! 一个白眼飞过去,麻烦你莫大人,你恶心,我也想吐。 我双手抱肩,带着点得瑟带着点打量,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两名黑衣人,到他们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二位,媚门上下发生灭门血案,你们如此恰巧出现,不知道能不能给在下一个合理的解释?在下上官楚烨,敢问?” 两个人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肃杀的气势,冷冷的,拒人千里之外,却不是血腥的嗜杀阴冷之气。 蒙面巾之下只能看到两个人的大略的轮廓和一双眼眸,身型修长,肩宽蜂腰,一个长发被束在身后,露出深邃的眼瞳,一个是长发披肩任风飘摇,双眼明亮如星鼻梁高挺,身型修长完美,站在那里岳峙亭渊,大气磅礴,更有几番沉稳的气势。 如果不是此刻的情形,我一定会好奇他们面纱下的面容,也一定会赞叹他们的气质出尘脱俗,可是现在我只能冷冷的看着他们,判断着他们的来历。 他们也不说话,目光在看到我的脸庞时忽然一窒,同时的互看一眼,再侧脸时眼瞳中的冰寒之气更加的浓烈,甚至还带了几分怒意。 我再次抱拳,“敢问二位……?” 我不是没看到他们眼中对我的敌意,也不是没有估计到下一刻我会不会被他们剑气及身,但是我不能退,也无法退。 退了,就代表我害怕。 退了,我就立即暴露了自己武功不济的事实。 退了,我和莫沧溟就再没有一丝机会。 左手束发的男子往前迈了一步,眼睛的光芒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脸,“你就是自称神族少主的人?” 声音冷凝,甚至冰寒,没有半分情感掺杂。 “不是!”我想也不想的就否定,“谁是神族少主?拉出来瞻仰下。” 他们是来找神族少主的?那他们是……? “不是神族少主,那你为什么染银色的发,还在额上贴柳叶印记,你到底是什么人?”男子趁势扬起了声音,目光凛然,右手的拇指已经顶上了剑柄。 我眼神一眯,开始猜测他的身份。 问我是不是神族的少主,我说是,他可能说我公开冒充少主除掉我,我说不是,就说我以少主的印记误导别人冒充少主。 无论我回答是或者不是,我都是一个下场。 肩膀被轻轻的拍了下,侧脸间莫沧溟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半步微微靠前,挡住我的身体。 “无论上官楚烨到底是不是神族的少主,也应当由神族出面,我想这一点不劳烦二位出面了。”莫沧溟的话强势又冷硬,“二位如此介入神族内部事务,是否别有心机?” 两个人的目光从我的脸上转移到了莫沧溟的身上,右手的男子袖子一拂,莫沧溟身体晃了晃,脸色苍白,一口鲜红的血喷出,身体却执意的站在我的前面。 男子眼神一变,“你是神族的侍卫?为何……” 莫沧溟手指重重的拭过唇边,俊朗的唇瓣一挑,“我是神族的侍卫,你们两个如果杀了我,只怕逃不过神族的重重追杀。” 左手的男人剑光瞬间出鞘,擦着莫沧溟的身体刺了过来,“既然你是神族侍卫,那暂且饶你一命,但是她的命我要定了。” 我知道莫沧溟的身体与我一样,根本站都成问题,别提反抗了,更没料到这个男人说打就打,不留半点说话的余地,更不再给我拖延的机会。 我脚下后退着,半点内力也没有,有的只是虚幻的步法,够我躲闪第一次,不知道够不够支撑住第二次。 那人既然放了话说不会杀莫沧溟,那他暂时不会有危险了,不过要杀我,只怕没那么容易。 手指弹射,最后一丝力气将天蚕丝挂在墙头,手臂拉拽着荡了起来,才发现身体是这么的沉重,根本没有了熟悉的轻舞飞扬,象头死猪一样。 凭借着熟练的手法,我勉强的踩上墙头,只要跳下去,我就能继续我的逃生之路,信号烟发出了这么久,夜和幽飏应该很快就能到了,支撑再支撑一会。 在身体攀上墙头的瞬间,我看到莫沧溟的身体已经站在了刚才我站过的地方,手臂处衣衫破裂,血泊泊的淌着,染湿了切口边的衣衫。 男子的剑贴在他的手臂处,扫了眼他的伤口,缓缓的收了回去,“让开!” 我知道莫沧溟一向强硬,却没想到他竟然会挡在我的位置上替我拦下刚才那一剑,如果不是那男子的手法快,只怕刚才那一剑都捅穿他了。 我内心一叹,跳下墙头,不是朝外,是朝里。 明知不该回来还是回来了,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为我死。 “神族的事,不劳外人介入!”他的手捂着伤口,与两人对峙着,气势更加威猛,颇象一只勇猛好斗的狮子,红色的发不断的飞舞张扬,“无论上官楚烨是不是神族的少主,都应该由神族来定,更不可能任你们说杀就杀。”回头看了我一眼,低吼着,“死女人,还不快滚远点,回来干什么?” “我高兴走就走,高兴留就留,关你屁事。”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变的断断续续,身体也越来越软,我强自支撑着,又一次站到了他的前面。 他眼神一闪,凌厉尽现,“没有人能从神族眼皮底下干任何事,老子在这里,你给我闭嘴。” 我不知道他一直维护我是出于什么心态,但是现在这样,我不可能跑的。 为什么每一次和他碰到,都这么衰? 男子归剑还鞘,手腕一探,从莫沧溟的腰间扯下一个牌子,我和莫沧溟都看到了这个动作,却无力阻止。 那是一面金色的精致令牌,上面雕刻着秀美的祥云图案,云中是一个沉稳厚重的玄武图,伸展着四肢,目露精光。 莫沧溟脸色黑沉,看来从未有人如此大胆的在他面前做出这样的事,他顾不得自己根本运不了气,一掌抓向那个令牌,“神族之物,岂容外人随意触碰……” 但是他的手,突然就这么停在了空中。 不是被人点穴,也不是为对方制住,而是因为他的眼前,出现了另外一面金色的令牌。 同样的金光闪闪,同样的秀美精致,与莫沧溟的腰牌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那上面的花纹,是一只威猛的虎,张牙舞爪,利齿霍霍。 莫沧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在身体的不稳中他慢慢的跪下,“神族现任护卫莫沧溟拜见二位长老,一时不曾认出长老,还请恕罪。” 长,长老? 这么年轻的男人,居然是神族的长老? 我的眼神,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手中看到了同样的令牌,只是这一次看到的,是朱雀浴火,翱翔天际的图案。 如同莫沧溟拥有的是玄武,那么流波推断就是麒麟,而这两个男人,一个白虎,一个朱雀,难道他们…… 我想我知道他们两人是谁了,目光中的尘世沧桑,显然证明他们的年纪不似我看到的雪白肌肤那么年轻,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应该是我那个可怜老娘当年的护卫,我美丽老爹的情敌,族长命定的两个王夫了。 没见到娘,到见到了他们两个,我该喊他们什么? 二爹爹,三爹爹? 这太,太,太恶心了吧。 不过还轮不到我开口,那束发男子已经站在我的面前,目光如冰,寒意透骨,“我们本不出神族半步,亦不愿与人打交道,只是听闻有人在外界以昔日族长之后招摇撞骗,还声称是我神族的少主,不得不出族证明一二。” 好嘛,感情我想叫,人家还不给我机会叫。 “既然你说是我神族的少主,不知你可记得族长之名?可记得你父之名?”男子冷冷的哼着,“神族并非完全严谨之地,神族女子血液沸腾之时在外界任意妄为留下血脉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的后代,仗着可能的神血筋脉便妄称少主,今日,你一一的回答我的问题,只要你答不上,我立即将你毙于剑下,洗净我神族名声。” 他冷硬的口气,冰凉的态度,根本不给任何机会解释就咬死我是个假冒的话语…… 恍惚中想起,流波曾经说过,我爹爹的死,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母亲的两位正夫,那么今天,无论我是或者不是,只怕都难逃一死了! 谁是凶手 三 “呵呵。”我干笑加冷笑混合在一起,满脸的不屑表露无疑,“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们想杀我,我说什么都是错,我又何必与你们说太多?” 我抱着肩头,扬着脸,脖子伸到他的面前,“我说我是少主,你会说我冒充少主的名头,我说我不是少主,你会说我故意装扮引人误会,你要杀就快,说不定给我跑了,他日还要追究我爹爹死的真相,你们捂了二十年的秘密就再也掖不住了!” 面前的男子眼神一愣,温润沉厚的眼波突然起了波澜,小小的涟漪慢慢的激荡起浪花,然后变成波涛汹涌的巨浪,“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大家心里有数,失宠之人难免会心有不甘,无名无分的人都抢先生了孩子,还是有血印的孩子,冒充少主是死罪,那么谋杀少主又是什么?”即使我没有与爹娘亲近过,但是血缘终究是血缘,没有他们的暗害,就不可能有这么多年的分离,我的爹爹不会死,我的娘亲不会下落不明,我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家,这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 反正他们不会放过我了,骂个痛快至少心里是舒服的。 “都说神族只管族中之事,你们二位不但是对我除之而后快,竟然连媚门上下都不肯放过,说什么稳定四国安宁,媚门影响了你们什么,既未参与四国之争,也没有介入神族之事,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幽飏收留了流星,不过是因为他与我沾了边,你们就连无辜的人都不肯放过,还说什么神族高高在上,神族,我呸,一群妖怪而已。” “沧……”男子手中的剑终于出鞘,还没伸向我,就被人更快的抓住了手腕。 莫沧溟,这个一向与我不对盘的男人,行事果然处处奇异。 他的手,握着白虎侍卫的掌,“二位长老,上官楚烨是不是少主,应该是由所有护法以及长老商议后决定的,以我对她的了解,此人绝非招摇撞骗之辈,中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误会?”男子冷哼,“你没听到她刚才的话吗,处处针对我神族,此女不除,我神族威严何存?” “是啊,不杀了我,你们当年的勾当就会曝光,争宠夺位不是吗?”我上下打量着他们,冷笑连连。 “闭嘴!”这沉声低吼,来自莫沧溟,他瞪着我直喘粗气,“二位长老如若要夺位,在族长失踪之后就能代理族长之位,可是二位长老只是挂了长老的虚名,二十年中在神族都隐居不出,你不可以肆意侮辱他们。” “我侮辱他们?”我轻咳了下,胸口的隐痛让我身体一阵阵的发麻,“媚门血洗,你我的情形,说等等幕后黑手出现,他们两人就来了,还要我说什么?” 莫沧溟一时语塞,讷讷的说不出话,脸已经憋的通红。 “我是不是神族少主,你莫沧溟见了如此多次,最多只敢说一句未得护法长老同意不算正式继承少主之位,而他们不过一面之缘开口就说我假冒,不知这话又有几分站得住脚?”我咄咄逼人,莫沧溟第一次被我呛住说不出话。 “妖女说话果然厉害。”朱雀侍卫手腕一抖,从莫沧溟的掌中挣脱而出,“今日若不杀你,岂不笑我神族无人?” “长老!”莫沧溟的身体一移,死死的挡在我的身前,“无论杀谁,也应该由神族的侍卫执行,现在我是玄武侍卫,二位已是长老身份,还请自重!” 一直没有开口的白虎侍卫,冷然的喝声中带出层层杀意,“你敢以下犯上?” “莫沧溟不敢!”回应的很快,也很冷硬,“护卫神族是我的职责,莫沧溟愿意带上官楚烨回神族,请众位长老和护法确认其真实身份。” 不等二人开口,我已经断然否决,“我不会去神族,早就和你说过,那个狗屁少主我不会当,你们谁爱当谁当。” “是怕你假冒少主身份被揭穿吧?”白虎侍卫目光如电,射在我的脸上,我抽抽嘴角,眼神半睨着他。 “上官楚烨,你不知好歹。”莫沧溟回头一句怒意满腔的话。 “我不用你帮,你说再多都是废话。”他以为他能帮我吗?如果面前这两个人真的是杀害我爹爹的元凶,别说我,就连他能不能保住命都是未知。 终于,朱雀侍卫狠狠一甩,莫沧溟的身体被摔飞出去,倒在墙根下,一口鲜血喷出,同时剑光闪烁,直指我的胸膛。 我笑容中带着几分讥讽,冷冷的望着他,扬了扬脖子,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在剑风及体的时候,嗤了声。 这个动作,忽然让朱雀侍卫手指一停,剑上的杀意消退了几分,目光中恍惚了,神情似有几分追忆,几分留恋,几分思索…… “当……”一抹掌风打在剑锋之上,锋利的剑擦着我的脸颊穿了过去,带落几缕银色的发丝,于此同时我的身体落入一个清凉温软的怀抱,被带着倒退几步,落在墙边,身旁不远处,就是莫沧溟的身体。 “哎呀,是什么人如此藏头缩尾露屁股的,要不少爷陪你们过几招?”慵懒中带着几分魅惑,是夜的嗓音。 修长的人影落在我刚才站过的地方,两根雪白的手指夹着剑锋,红衣飘飘,不是夜又是谁? 那么抱着我的人是? 惶然回头,看到的是幽飏俊俏的侧脸,但是此刻的他目光却不在我的身上,而是死死的盯在不远的前方,那满地尸体的血色凝结中。 他的脸色在一点一点的变白,惨白的没有半分血色,唇在颤抖,手在颤抖,整个身子也开始颤抖…… 我的手一捂,蒙上他的眼睛,嗓音沙哑,“不要看,幽飏别看!” 耳边,是遥歌一声惊呼,人影已经蹿向前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幽飏的颤抖让我一直紧紧的抱着他的腰,忘记自己的伤,忘记自己虚软的早已没有了力气,我只是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场景,不想让他悲伤,即使我知道这不可能。 他猛的抓下我的手,力量大的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我没有叫,只是咬着唇忍着,“别去,幽飏别去……” 幽飏甩开我的手脚尖一点落在遥歌身边,我重重的摔倒在地,却无暇管自己,而是目光一直追随着幽飏。 他的手,从一个人的身上,转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似乎是在不死心的寻找什么,我知道,他想看有没有遗漏的人存活。 悄然的别开脸,脑海中都是他刚才那震惊的表情,狐狸眼的媚光中,只有痛,深沉的痛。 身体被人扶了起来,手腕被人摸索着,我都没有时间去看,只是推了推身边的人,“去拦着他,别让他看了。” “师傅……”流星的手从背后拽上幽飏的衣角,被他狠狠的甩开,身形落在另外一边,俯了下去。 流星飞快的爬了起来,再一次扯上幽飏的衣服,“师傅,别看了,如果还有活着的,姐姐一定早就发现了。” “让开!”幽飏手指一送,流星的身体被掌风推回到了我的身边,身体飞舞中,眼角有水光闪烁。 “你的毒好奇怪啊。”柳梦枫抓着我的手腕低语,我只是瞥了一眼,又一次把目光投回到了幽飏的身上。 “夜,他们是神族的侍卫,能行吗?”夜一个人在面对两个人,还是传说中拥有无上功法的神族,流波和莫沧溟的武功我早已见识过,面前这两个人,推测来说只在他们之上不会在他们之下,“大家屏住呼吸,这里可能被人投了迷香之类的药。” 夜的笑声,清脆爽朗,手指在后背挥了挥,我看懂了。 幽飏与夜,最多只能和他们打成平手,而我几乎是废人一个。 他在让我们跑,他断后。 就在我的迟疑间,夜已经揉身而上,和他们打了起来。 绝世的轻功让那红色的人影快的几乎捕捉不到,这是拖延的战法,只要我们跑的越远,就越有生存的可能。 “流星,带着月栖还有镜池,沄逸和柳呆子跑,跑的越远越好!”我一推流星,看了眼地上的莫沧溟,“带着他。” “我没事!”莫沧溟重重的喘息着,“我是神族的侍卫,不可能跟你走。” “我看看你中的迷香到底有没有救!”柳梦枫一句话,抓着我的脉门不松开。 如果,我中的古怪迷香能治好,或许真的不用跑,是生是死,就拼这一次吧。 心头不断的闪现各种念头,脸上平静的让人看不出半点端倪,“小呆子,我中的药有解没有?” “这不是迷香啊。”柳梦枫皱着脸,轻嗅了下空气中的味道,“是‘紫玄草’的味道吧,混合了花香和血腥气,本身味道也淡,我不能很肯定。” “扑!”莫沧溟一口血突然喷了出来,几乎同时,我的胸口再一次被重捶了般,痛的难以呼吸。 “这是什么东西?”我看看柳梦枫,他只是摇头,“对人没有任何损害的东西啊。” “但是对神族有损害。”莫沧溟冷哼了声,“所有神族的人,功法都与外界不同,这东西只会让神族的人武功尽失,越是强行运气,越是挥发的快!” 他猛的醒悟了过来,对着夜打斗的方向,“二位长老,快走,快走,这里被人下了‘紫玄草’。” 话音才落地,三道人影忽然分开,夜轻飘飘的落地,而那两人却同时身体一震,捂上胸口。 “是你们灭我满门?”幽飏身体飞纵,落在夜的身边,提起掌,已是青色一片,“媚门与世无争,你们若要杀,就冲幽飏一人来,为何伤这么多无辜,今日幽飏就为我满门血恨!” 那两人对看一眼,身体一掠就往门外冲去,幽飏的身影紧随其后,冰寒的掌风在空中呼啸而至…… “等等!”我急急的叫着,却已阻拦不住幽飏有去无回的一掌。 两人猛然回身,四掌夹杂着劲风,与幽飏在空中猛烈的相撞。 人体落地的重声,血气弥漫的腥气更浓,白虎侍卫和朱雀侍卫的身体倒落在地,想要挣扎起身已是不能。 幽飏的脸上,除了伤痛只有无边的恨,俊朗的面容如万载寒冰不可消融,掌心中青气再起,发丝无风自动,厉鬼索魂般一步步的走向两人。 “夜,拦住他,灭媚门的不是那两个人。”我的声音一落,夜的身体已经飞掠而去,架住了幽飏的手。 夜的声音,始终那么平静,我只听到三个字,“相信日。” 幽飏手中的青气在慢慢的褪去,身体依旧在微颤,那是怒意无法发泄的隐忍,但是他听从的夜的话,相信我。 我撑着墙根慢慢的站起身,走到幽飏的身边,握上他的手掌。 他的手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我微微的暖,却暖不了他的手,“他们是神族的人,这‘紫玄草’只对神族的人有用,我和莫沧溟都中了这样的药,如果是他们杀人还想灭我们口的话,不可能自己不带解药,今日的事一定是有人将我们引来,想借媚门之事让我和莫沧溟相斗,即使不死,也会在运功中不知不觉的中药,还不死,就由这二位执行神族的规则杀了我,如果我死了,中了药的他们,一定逃不开你和夜愤怒之下的追杀,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了所有人。” 一边说,我的身体一边发冷。 这个计策好狠毒,一石数鸟,等到两位侍卫一死,一切都无从追究,没有人知道真相。 如果不是莫沧溟的恳求拖延了那两人杀我的时间,如果不是我的信号烟让幽飏和夜来的如此之快,如果不是柳梦枫发现我们中的是‘紫玄草’…… 是什么人,设下了这样的圈套? 这个人到底针对的是谁? 是我?是流星?是莫沧溟?还是整个神族? “呵呵呵呵,没看出来你个又色又没志气的女人居然还有点脑子,不算太笨……”墙外的娇笑中,女子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墙头。 是她? 谁是凶手 四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的笑声牵引了过去,我靠在夜的怀抱,看那女子在娇笑中宛立墙头,俯视着我们,眼神中的得意似乎我们都只不过是砧板上的肉,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提起手中的刀。 她的目光在扫过我后,水波流转的一一掠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停留在白虎、朱雀两侍卫的身上,未看到她有所动作,人已从墙头飘下,站在了他们面前。 “听闻你们是神族的护卫?”女子的声音对着他们两个人,却没有看一眼莫沧溟。 地上的两个人,手指撑着地面想要站起身体,奈何脚下一软,又摔了下去。 我和莫沧溟,不过是中药后的麻软无力,就是伤,也是小小的轻伤,他们两个,可是实打实的被幽飏含怒一掌打中,伤上加伤,能起来才怪。 “都说神族的无论男女个个美色绝伦,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也水灵灵的呢?”笑声里多是不正经的挑逗,那种赤裸裸的垂涎在话语中表露无疑,“不如给我看看吧?” 莫沧溟的目光中火花闪烁,都快能听到嚓嚓的声音了,身体强硬的想要站起来,我窝在夜的怀抱中,悄悄递了个眼神过去,默默的摇了摇头。 莫沧溟的眉头皱了起来,紧抿着唇,胸口阵阵起伏。 那女子,虽然背对着我们,身上强大的气势却笼罩了整个院落,似乎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无法逃过她的感知。 转过脸,面对莫沧溟的怒意,她只是眼中充满调笑的神采,“我知道你也是,不过你的脸已经看过了,如果你真的很急的话,可以等我叫他们脱衣服的时候一起来。” 莫沧溟的身体一晃,唇角有血丝缓缓淌下。 如果不是那女子的身份太可疑,现在看来又是敌非友的话,我会为她叫好,一句话能气到莫沧溟吐血,果然不是普通人。 女子手掌一拂,两人的面纱飘起,落地…… 两张英俊秀美的面容,一个温和一个刚毅,却不约而同的细致如画,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轮廓深邃,发丝飞扬的应该是白虎侍卫,秀美英挺,细致温柔,眉宇间略带点点愁绪的应该是朱雀侍卫,两个人在一起,不同的姿态同样的完美无瑕,的确养眼,更难得的是目光中岁月沉淀的痕迹,让他们更多了两分少年不会有的从容与恬淡。 不禁偷偷看了眼幽飏,只有他身上,才有这分完美的沉静。 我紧了紧手,从夜的怀里挣扎而出,脚步不稳的投向幽飏的怀抱,他臂膀一伸,下意识的箍上我。 “幽飏,不管是谁灭了媚门,我都会把这个人千刀万剐,信我。” 完美的狐狸眼轻轻的闭了起来,隐去了眼瞳中的水光,耳边听到细细的抽泣,是遥歌。 我宁愿幽飏与遥歌一样,纵声的哭,放肆自己的情感,也不想看到他这样的忍耐。 衣袖被人拽了拽,柳梦枫的手腕悄悄的伸到了我的面前,手腕上一道血痕,正淌着鲜红的血。 “你中的不算毒,我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我的血师傅说过能解百毒,试试吧。”他的手凑上我的唇,温热的血带着甜腥味扑上我的鼻间。 本想拒绝,但是看到那女子张扬着出现,似乎与今天这场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她就是背后的主使者…… 张开唇,舔上了柳梦枫的手腕,男子身上的香气掩盖了血气的难闻,我咽下几口,伸手推开他的手腕。 “不行的,太少了,师傅给我吃过一些东西,说是神族的药能让我百毒不侵,既然是神族的药,也一定能解神族的毒,你再多喝一点,再多喝一点。”他执意把手伸了过来,看看伤口已经有凝结的迹象,毫不犹豫的再次划下一刀。 他只顾着与我说话,根本毫不关心外界的事物,男子的声音没有遮掩的在院落中飘开,大大方方的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包括那名对着神族上任侍卫兴致盎然的女子。 她扬起下巴,目光在柳梦枫的脸上停留了下,我没忽视掉她眼神中闪过的那抹诧异,听着她啧啧的声音,没来由的心头一烦。 “你吃过神族的药,你家师傅是谁?”女子的身影如鬼魅一般飘了过来,手指勾上柳梦枫的下巴,“小模样挺俊俏的,虽然不是绝美到令人窒息,却也是清秀佳人一个,可惜神情呆了点,没开过吧,跟我怎么样?” 我拉着柳梦枫往身后一塞,与女子面对面的互看着,眼神如刀,在空气中交锋,无声的硝烟在弥漫。 柳梦枫从我身后探了个头出来,“什么是开过和没开过?” 女子扑哧一笑,率先别开了眼,下巴挑了挑我身后,“这一堆都是你的男人?” 我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她已经施施然的走开了,“那这两个老男人不是你的吧,我总能玩了吧?” 两个神族的侍卫,在她口中就象是两个青楼里的小倌任人挑选一样,随口一句你的我的就分了。 我看到两个人的手,已经抓上了身边的剑,而那女子鬼魅般的身形飘动间,衣袖在轻摆,两人同时身体一震,长剑脱手落地,清脆干净的声音久久回荡。 好高深的武功,我甚至没看清楚她怎么出手的,竟然随手就将两人剑打开,只落剑不伤人,在面对武功全失的人面前这个度更难把握,而她就这么一拂…… “剑还是不要乱玩,万一不小心伤到人怎么办,要是划花了你们美丽的小脸蛋,我可是会心疼的,来来来,还是把剑给妹妹,你们乖乖的躺好就行了。”女人如花蝴蝶一般在院子里窜来窜去,笑的无比欢畅,可是隐藏着的气势,居然让所有人没有一个敢兴起逃跑的念头。 我回头看了眼柳梦枫,那女人的话怎么听,怎么有点熟悉的味道。 她长长了出了口气,“好了,不玩他们了,现在继续玩你们吧,看你们脸蛋不错,身材不知道怎么样,要不脱光了给我看看?” “士可杀不可辱,若要我们苟且求生,你不如一刀直接杀了我们来的爽快。”白虎侍卫一声冷哼,手指飞快的抓向被打落在一旁的剑,目光中一片决绝。 “是吗?”女子的手伸在他的面前,并没有阻止他意图自杀的行为,“我现在不准你死,你倒死给我看看!” 她的动作,和刚才白虎侍卫拿着令牌伸到莫沧溟面前如出一辙,不同的是她还扬了扬手,大有将手中的东西按在白虎侍卫的脑门上一样。 白虎侍卫和朱雀侍卫的脸色同时一变,踉跄着扶着地,同时改坐为跪,深深的磕了下去,“神族族长驾前白虎侍卫朱雀侍卫跪接神主令。” 神主令? 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有听过? 狐疑的目光看向莫沧溟,他也是一脸的惊讶,在女主拿着手中的东西慢慢转身的时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神族族长驾前玄武侍卫跪接神主令!” 女子站在院中,手中一枚雪白令牌,看不出什么质地,只能看到上面隐隐流转着的光晕,和一条飞翔在空中舞动着的龙,阳光打在令牌上,光辉竟然穿过了令牌,投射在地上蜿蜒翱翔着的龙影,竟似要腾空而去,飞扬九天。 这影子,竟与我背上的龙形图案一模一样,我下意识的反手碰了碰自己的背,竟然发现全身已经没有了酸麻无力感觉,真气开始慢慢的游走。 “啊……”我一声低呼,这才发现,柳梦枫的手一直在我唇边,慌忙的推开他的手,他脚步一歪,勉强站住, 脸色已有些苍白。 他只是个文弱的男子,不是我们有武功的人,血液的流失对他来说只怕损耗太大。 我伸手抓着他的胳膊,他微微摇摇头,眼神却亮了,从我抓他的力量中,他应该发现了我的真气恢复这一事实。 手指一扣我的脉门,他喜上眉梢,脚下快步走向莫沧溟,我还没有开口,雪白莹润的手臂上又多了一道鲜红的伤口,“快喝,我的血能解你们的毒。” 女子的大笑把我的注意力再一次的牵引了过去,“你们是不是很奇怪我有神主令呢?”她手指一掀,一直蒙在脸上的那层面纱被轻轻的揭去,在她指尖勾着。 所有的人都僵了,看看她,又看看我,唯一不同的是,白虎侍卫和朱雀侍卫的面色比一般人更惊讶,更诧异。 艳丽的唇仿佛刚刚吸食过人血一般,红的晃眼,眼神清亮却锐利,明明是调笑,眼神却能刺入人的心中。 她很漂亮,却不及我那令人惊叹的容貌,但是她的英气,她的潇洒,还有身上淡淡笼着的气势,很象一个人。 我记忆中的娘亲,那个在我和柳梦枫回忆中逐渐勾勒清晰的画,与她竟有八分相似,而我,或许是承袭了爹爹的容貌,反而不如她更象娘亲。 “加上这个,能证明我才是真正的少主吗?”她笑着,始终是那种扬着下巴,眼角斜睨着两人的表情,“你们可以叫我绮罗,任绮罗。”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整个院落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寂静中。 她到底是谁,与我相仿的年纪,与我相似的容貌,还有一模一样的血印,她拥有神族的族长令…… “跪倒不用了,如果想表示你们的虔诚和忠心的话,不如裸着身体从地上爬过来吧,我更喜欢看那样的忠心。” 夜忽然笑了,抖动着肩膀,细细的声音传了过来,“她这点倒与你象,都喜欢叫男人裸着趴在地上爬过去。” 我飞给他一个白眼,看着那女人跋扈骄纵的姿态站在两个人面前抖着腿,哼着破破烂烂的小调,真的很想冲上去问问她,她的娘亲是谁,她的爹爹又是谁? 有没有可能,她会是我的,我的姐妹? 霓裳,绮罗 这样的名字怎么看,都不象是没有关联的。 “怎么,我的第一个任务你们就不肯接受?”女子眼睛一眯,身上透出一股寒冷的杀意。 白虎侍卫一抬头,坚定的目光与任绮罗对视着,“在没有神族护法和所有长老认同前,我们是不可能以身伺候你的,现在我们只是遵从神主令,视你为主,却不能为妻,更何况我们是前任族长的侍卫,纵然你会接替族长之位,也不能对我们提出这等的要求。” 她撩了撩长发,拈起一丝在手中把玩着,表情娇憨可爱,“反正我娘也不会回来了,这两三百年的岁月,就这么孤寂着多难熬啊,我挺喜欢你们的,我娘估计也不会有意见,跟我吧。” 朱雀侍卫目光一寒,“我们只认一个妻主,永世不变。” 够强硬,够直接,够顽固! 神族培养的人,还真是一个德行,他们是,莫沧溟是,那个人……也是。 任绮罗无聊的嘟起了红唇,“那好吧,先处理眼前的事。”手指抛出两粒药丢到他们的手中,“解药,服了。” 两人看也不看,丢进嘴里咽下。 这一个动作似乎是在象我暗示着,他们已经选择遵从神主令,相信眼前的女子就是少主的继位人。 她满意的笑着,笑声忽然变的有些阴冷,森寒,诡异,目光一转,落在我的脸上,“我现在用族长令命令你们去杀了这个假冒少主的女人,行不行?” 看了这么久的戏,她果然还是将矛头指向了我! 相认是不可能了,相残就在眼前。 楚烨,你死定了 她得意的笑容在我的眼前不断的放大,我默默的行着气,感觉着功力一点一点的回归,只是离我全部恢复还需要一点时间。 两人步步靠近,我知道这一次势必生死对决,他们本来的目的不就是要杀我吗? 我是霓裳,是娘亲亲口承认的长女,是神族未来的少主,可是现在,我的对手拥有与我一样的印记,传说中神族一代只出一个印记传人的女子。 相似的面容,相同的印记,我想到的是她或许是我的妹妹,她想到的是杀了我,保证她的传承。 因为我没有神主令,甚至不记得自己的爹娘叫什么,于他们而言,我什么也不是。 夜与幽飏,纵然能与这两名护卫打成平手,可是眼前还有一个武功神秘莫测的女人,我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我却不想逃了…… 逃避的太久,从朝堂逃到江湖,又回到朝堂,再次流落江湖,都是因为我的逃避。 面对沄逸被夺,我逃避了。 面对江山旁落,手握军权的我逃避了。 面对上官楚璇的算计,只想着纵情山水逍遥一生的我又一次逃避了。 想起爹爹的死,在无数次心里权衡下,我担心再一次的对抗会换来更多人的死亡,说的好听叫放下,说的难听就是我夹着尾巴逃避了。 逃的了神族少主的位置,却逃不了别人的觊觎,从中原武林到西域大漠,何曾有过一天的安生日子? 我少主的地位可以不要,但我真的是神族族长的女儿,不是一面令牌,几句话就可以否定的身份。 我慢慢的笑了,心中,似乎有什么释然了。 对着迎面而来的两人,我淡然的勾起一抹笑,随意而无畏的笑,嫣然中他们身体一愣,居然没有直接出手。 我踏前一步,慢慢的,他们的身体情不自禁的倒退一步。 目光甚至懒得在他们身上多做停留,只是看了眼叫任绮罗的女子,“娘姓任?” 她拈着发丝,在我逼人的眼神中呆了呆,轻轻的点了下头,旋即又突然醒悟了般,“是我的娘姓任。” “她是神族的族长吗?”我温柔低语,无害的咧着嘴。 她一挺胸膛,“当然是!” 微微点头,“是就好,是就好……” “你敢说她不是我娘?”我轻柔的嗓音突然变的低沉有力,勃发而出,让她把玩着发丝的手指一停,张了张嘴,却在我森寒的视线中发不出一个字。 “你爹是娘在外面娶的男人?”我冷声一哼,“所谓长幼有序,我是母亲长女,虽然未曾承欢膝下,不如你过的潇洒得意,却改变不了血缘,你开口杀人,闭口取命,这就是娘教养了二十年的女儿?长姐如母,今日娘亲不在,我就姐代母职,教育你这个被骄纵惯了的妹妹,给我跪下!” 谁也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强硬的不做任何解释,我就是她姐姐,我就是娘的女儿,我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 “你才不是我姐姐。”她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休想以姐姐的身份压制我。” “不是?”我眉头一挑,满不在乎的伸手冲她勾了勾,“你多大了?十八还是十九?” “我……”她话语一塞,直直的憋出一句,“二十多了。” “胡说!”我冷冷的哼着,“二十多年前,母亲一直在神族中,我想这一点二位侍卫能证明吧,二十三年前母亲在深山中等着一味药,足足守护了三年整,顺便j□j了一个小徒弟。”我伸手一指旁边的柳梦枫,“他身上出自神族的医术就能证明一切,你何来的二十多,除非你根本不是娘的女儿,根本不是族长的孩子!” 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话语,震慑住了所有的人,对面女子的脸色有些难看,抿了抿唇,“是啊,我才十九,但是我有族长令。” “十九?”我又是一声哼,“我记得皇族的规矩是二十立储,不知道是不是从神族延续过来的?” 莫沧溟重重的一点头,“是!” 我嗤笑了,“那就是这个姑娘连争夺族长的资格都没有咯?那你耀武扬威什么?说着自己是未来的族长,毛都没齐就命令人?” 手指遥遥的点着两名护卫,“神族族长令,就是给一个不够资格的人用来命令你们的?几十岁的人了,脑子都不清醒。” 两人脸上一红,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 神族极少与外界联系,他们只怕十几二十郎当就成了我娘的护卫,自从娘走了以后,他们深居简出,年纪是活了一大把,脑子只怕没长,一点处事经验都没。 女子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接着就被暴戾所取代,手中神主令一挥,“你们不杀她是吧?” “他们不是不想杀我,而是你没到年纪,别说族长,连少主的身份都不够资格,拿着神主令和拿着烧火棍有差别吗?杀不杀我,已经不起决你命令不命令,神族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不如你把娘亲请出来,由她老人家亲自下令看要不要杀我?”我的眼光越来越冷,语气也越来越生硬,“既然娘会把神主令给你,不妨亲自现下身,让大家都安心。” “娘亲不愿意出山!”她断然的否决我的话。 “不愿意?”我慢慢逼近,“神族都天翻地覆了,她不愿意出山?你都要杀我了,她不愿意出山?到底是不愿意,还是不能?到底是心中不想,还是身不由己?到底是自己隐居,还是为他人所困?” 我的话语越来越激烈,莫沧溟和另外两个人的脸色难看的好比被十个人轮着上过一样,更难看的,则是任绮罗的脸。 “现在不是你要不要杀我,而是我放不放你离开了,不说出我娘亲在哪,别指望离开这里!”我掌心一晃,红色的慢慢凝集,全身的气势展开,俨然天地间只有我一人。 这不是我在为自己辩驳什么,也不是想要扭转被人搏杀的弱势,而是我一直以来思索的问题。 我不信一个在我两岁时就将族长之位传于我的人,会这么多年不做一点努力寻找我,我不信一个能坚守三年只为一味草药的人,会死心认命从此远离神族心灰意冷,除非,除非她为人所困,除非她受制于人无法出面。 “她要杀我!”任绮罗神色慌乱,看着两名护卫和莫沧溟,“你们是神族的侍卫,难道就由她颠倒黑白?还不快杀了她?” 白虎侍卫脚步刚动,被朱雀侍卫扯了下衣袖,帅气俊美的脸上露出沉吟,“我们已经是归隐之人,为神族清理门户的事情应该由现任少主侍卫执行。” “莫沧溟!”女子一声怒喝,“还不替我杀了她?” 莫沧溟拉着唇角,上面还残留着柳梦枫的血渍,脸上一片挣扎之色,“我……” “莫侍卫刚中了‘紫玄草’的毒,只怕现在还不能动弹吧?”我淡淡的一句。 莫沧溟立即扶着墙,轻轻的喘息着,“我一定会护卫你的周全,但是搏杀上官楚烨,只怕力有不逮。” 他是在告诉我,他不会帮任绮罗杀了我,却也不会让我杀了任绮罗,果然公正,有这句话,足矣! “来吧,我今日定要留下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你会如此巧合的有‘紫玄草’的解药,为什么会这么合时宜的出现在这里,娘亲又到底在哪里!?”我身形如电,掌风飘飞,呼啸着朝她而去。 这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我必须面对。 “神族的武功是吗?”她眼中露出好战的光芒,“比比看我们谁的更深!” 她的身影忽的从我眼前消失,鬼魅般的不见了踪迹,我还不及寻找,耳边已传来炙热的感觉,看也不看的腾身而起,掌风擦着我的耳边飞了过去,我踉跄着落地,脸上犹如被人打了一巴掌般滚烫。 “‘嗜血烈阳掌’你练的还不到家,内功够了,倒是掌法缺失了几招,我让你见识下全部掌法是什么样的!”她的掌风连绵不绝,深厚的内容带着令人窒息的温度扑面而来,掌心卷起狂暴的风,占据了院落中每一个角落。 一直躲闪的我,耳边突然听到了流星的惊呼,忽然想起这里除了我,还有那么多不会武功的人,我若躲闪,这恐怖的力量势必要波及到他们的身上。 一咬牙,所有的力量灌注,我挥舞着掌法,生生的迎向她,口中不停,“夜,幽飏,带他们退出去。” 双掌相击,沉厚的力量从她的掌心中涌了过来,狠狠的撞上我的筋脉,气血倒涌,我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她居然有如此高深的武功,高到让我无法想象,甚至这一次的正面交锋,我都没能探出她的真正实力。 “‘嗜血烈阳掌’的滋味尝过了,换‘寒冰摄魄掌’怎么样?”她的笑容,和打出的掌风一样冰冷,凉的直透骨。 犹在喘息的我,勉强一提气,眼前金星乱闪,喉咙中全是腥气,眼睁睁的看着掌离我越来越近。 就在剧痛中,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的掌,忽然发现她的飘忽不再那么难以捕捉,雪白的手掌变幻中,似乎有迹可循。 残余的力量全部集中在指尖,我静静的等待着时机。 忽然,眼前落下两条人影,同时迎向任绮罗…… 坏了! 这个念头刚起,冰寒的掌风已被人接下,一道艳红,一道烟青。 三人乍触即分,血雨在空中飘散,打在我的脸上,热热的。 无暇看,手指直接点出,落在她的胸口,任绮罗的脸上还残留着笑意,顿时化为不置信。 她的血,顺着唇角慢慢的滴落,打在我的手背上,一滴,一滴…… “夜,幽飏!”我回身冲向他们,不再管任绮罗。 幽飏的脸,苍白如纸,落在我臂弯中的身子冰寒一片,伸手摆了摆,无力的落回,夜瘫软在地,居然还哼着笑出声,“少爷从来没受过伤,这滋味也不错。” “你们两个……”声音到了喉咙口,已然说不下去了。 幽飏,你还有满门血债在身,何必为了我如此?若是你死了,谁来讨回这些债? 夜啊夜,别人看不懂,难道你也看不懂我吗?真的好傻,好傻! 夜靠在我的肩头,一声低喟,“当局者迷啊。” 对我的关心,对我的在乎,早让他失去了应有的判断,不是不知道我可能看破了什么,而是他赌不起,他是在告诉我这个吗? “怎么,三打一了?”骄纵的声音让我背脊一凉,讶然全部写在脸上。 她,她居然还能如此中气十足? “现在伤的伤,残的残,如果能继续,那么来吧。”她脚尖一点地,身体轻快的飞旋着,“三个一起上吧,让你们试试我双掌同出是什么威力,让你们见识下,真正的神族无上武功。” 夜扶着我站了起来,低语着,“日夜双侠,永不分离。” “我说过,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这是另外一个与我并肩的声音,“幽飏说出的话,绝不反悔。” 炙热夹杂着寒冰之气,凝结蒸发了所有的空气,窒息的感觉袭上我的身体,我深吸一口气,“任绮罗,如果今天你不杀了我,明日我定然争回属于我的少主之位,报我杀父之仇困母之恨,上官楚烨以命立誓!” “那就看你有没有命了……”她的声音还在风中飘动,我的身前,多了一道褐色的人影,“我不会让上官楚烨杀你,也同样不让你杀她,究竟谁是少主,神族自会定论!” 与此同时在她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手中的利刃散发着寒光,狠狠的劈下 神族麒麟护卫——流波 本来誓死一拼的招式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而出现了奇异的转机,任绮罗的身形倒转,从我眼前掠开,那黑衣人的剑擦着她的肩头滑下,削落一截衣袖,露出雪白的肩头。 全力的一招,剑锋入土,劈开地面留下深深的痕迹,土石崩裂,溅起尘土一片,可见狠绝之心。 任绮罗腰身一扭,活活将攻向我们的招式转移,虽然已弱了不少,却依然凌厉,将所有的攻击转向了来者,重重的打上他的胸口。 肥胖厚重的身体来势快,去势也快,在狠狠的撞上墙壁后摔落在地。 是那个人? 那个黑衣的胖子,两次见面,一次示警,都是为了我和我身边的人,偏偏遮掩躲藏着什么,能感觉出来他都是为了我,可是…… 他的身体动了动,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抓着一旁的斗笠,第一件事就是遮掩了他的脸,让人无法看到他的真容。 “你是什么人?”任绮罗看看自己残破飘荡的袖子,索性一扯,丝绸的清脆撕裂声中,肩头上隐约的印记也展示了半点遮掩着的丰姿。 那不是纹身,仿佛是天神就生长在肌肤中的花纹,没有纹身死板板的青色,漂亮的让人想要深入的探求更多。 是那个龙形的印记! 我的手指忍不住的碰上自己的肩头,有种扯开自己的衣服展现图案的冲动。 她真的有,不仅仅是发色,额头,眼瞳,她的背后竟然也有和我一样的龙形,难道我的估计是错的? “真的是少主?”不但是朱雀侍卫和白虎侍卫,就连莫沧溟的眼中,也露出了不置信的表情。 发色容易改,额头的印记能造假,眼瞳的颜色也并非独一无二,但是这种长在肌肤中的龙纹,身为侍卫的他们,自然能一眼看出。 肥胖的男人缓缓的站了起来,一握手中剑,坚定的行了过来,我看到那身黑衣前襟一块,湿濡了。 很容易的判断出,那是血,只是在黑衣的遮掩下,不那么明显。 他站在任绮罗的面前,一言不发,再一次紧了紧手中的剑。 “找死是吗?”任绮罗优美的手臂一展,摆开架势,“敢偷袭我,不敢报名字吗?” 哑巴一般,他只是挥了动了下手,是剑招的起手式,态度已经明显,今日不死不休。 任绮罗的眼睛闪亮了,而莫沧溟的身体突然冲了出去,一把抓住黑衣男子的手,“你给我住手!” 男子身形不动,只是另外一只手扣上莫沧溟的脉门,逼迫莫沧溟迅速的缩手,他没有继续追击,却再一次对着任绮罗扬起了手中剑。 莫沧溟躲开他的手指,脸上已然有了愠怒之色,“你疯了吗?她可能是未来的少主!” 男子的头微微侧了侧,两道目光打在我的脸上,再回首时,身上所有肃杀之气全部爆发,直指任绮罗。 这时,不仅莫沧溟,连那两名护卫都纵身站到了任绮罗面前,剑出鞘,竟然与那黑衣人同样的起手式。 “等等!”莫沧溟冲着两名护卫摇头,“既然是少主之争,根本没有必要杀的你死我活,不如一起回神族,好不好?” 我撇撇嘴巴,“是我要杀的吗?好像是她要杀我吧?” 莫沧溟有些尴尬,将目光投给了任绮罗。 “哟……”她的语调拉着惊讶,分明假假的笑声,“一样的剑招啊,难道你也是神族护卫之一?前任的朱雀、白虎,这任的玄武,只差麒麟侍卫了,难道是你?” 男子手轻颤,目光竟然又一次的寻找着我的方向,在看到我玩味着半笑半嘲弄的表情后飞快的别过脸。 我摇摇头,轻叹一声,“别藏了,我知道你是流波。” 他的身体一震,手中的剑渐渐落下,人影的气势也消减,落寞而孤寂。 他走到我的面前,双膝一软,重重的跪下。 我飞快的斜踏了两步,从他的面前闪开,“麒麟护卫如此大礼,上官楚烨不敢当。” 他的身体僵硬绷紧,因为我冷淡的语气而有些微的颤抖,我拉着夜和幽飏退了几步,躲的远远的,徒留他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地面,跪在那。 “啧啧啧……”任绮罗咂着嘴,“如果你真的是神族的麒麟侍卫,我未来丈夫的话,我宁可不要这神族少主之位了,娶你,真是太可怕了,我怕被压死!” 流波的手伸入怀里,取出来时掌心中已多了一面金闪闪的令牌,麒麟腾云,四蹄踏月,傲然不羁凌空飞翔。 他的手指一抛,金色的令牌划出耀眼的光线落到莫沧溟的脚边,“流波自愿放弃神族麒麟侍卫的身份,侍卫令牌已归还玄武侍卫,从此与神族之间再无任何瓜葛。” 这一个举动显然触怒了朱雀、白虎侍卫,两人剑锋上的剑芒猛的暴涨,同时大喝,“你敢!” “你别犯傻!”莫沧溟急切的踏前一步,“你这样就是背叛了神族,背叛了少主,我们不能对少主说不的,不然你将被神族永世追杀,不死不休!” 缓满而坚决的摇摇头,“对不起,流波心中的少主只有一个人,就是上官楚烨。” 我靠在夜的身上,似在闭目养神,内心平静的湖面再次如同石子被砸下,涟漪一层一层的荡开。 我知道他在看我,两道如火焰般炙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可我没有睁眼,没有看他,甚至连半点表情也懒得给予。 熟悉的嗓音,咬着酸涩的字眼,一句句敲打在我的心头,“沧溟,我错过太多,很多事不是我一句对不起,两句原谅就可以回到最初的,我以为神族的责任是一切,为了神族什么都能牺牲,但是我做不到,所以我已不配做神族的护卫。” “流波!”莫沧溟不着痕迹的挡在朱雀、白虎身前,“少主之事还有待商榷,一起回去再说。” “不。”流波撑着地,慢慢的爬了起来,“我不会让任何人有任何机会再伤害她,即使那个人是未来的少主!” 剑锋一展,他如疾风般迅捷,没有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一剑刺出,目标正是任绮罗的胸口。 “找死!”白虎侍卫手一抖,剑花耀眼,比流波的速度更快,更猛,更加的沉稳有力。 眼见着两剑交锋,流波的剑忽然擦着白虎侍卫的剑刃抹了过去,将整个胸膛迎向了白虎侍卫的剑,而自己的剑,则以更快的速度刺向任绮罗。 “叮……”他的剑,被第二柄斜斜伸过来的剑荡开,是无法忍耐的朱雀侍卫,而流波的手腕一翻,长剑脱手,射了出去。 对象,还是任绮罗。 莫沧溟伸手飞弹,流波的剑锋被弹歪,擦着任绮罗的脸颊射入墙壁中,剑身犹自不停的颤动。 白虎侍卫手中的剑,深深了扎进他的身体里,抽出时剑锋上犹带血迹,点点滴落,“流波,你是景飒的徒弟,就当我二人给当年亡友一个面子,今日不取你性命,随我们回神族领罪。” “对不起!”话语声落,流波的双臂拉扯着身上的衣衫,黑色的大氅飞起,无数棉花伴随着扯碎的布片,洋洋洒洒的扑向三个人,满天的白仿佛突然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 三个人下意识的同时伸手挡在眼前,衣衫的碎裂中,矫健的身姿凌空窜起,宽肩蜂腰窄臀,以极快的速度从三个人的阻挡的缝隙中穿了过去,指尖弹射出一柄细刃,刺向任绮罗。 刚才他们三个人的阻拦,是因流波那硕大的体积而站,这忽然消减了一大半,那宽大的缝隙根本挡不住他的去势。 不知何时,我早已经忘记了装傻,也忘记了调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身影在三个人凌厉的攻势中如落叶飘动。 白虎侍卫的那一剑,又让我回到了当初,皇宫中,流波的剑也是这样刺进我的身体。 当他躲也不躲,反而送上胸膛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他的决心。 那日的冰原中,他也是这样。 拼命不是因为疯狂,而是因为求死! “流波,回来!”我终于忍不住了,那个尘封在心中太久的名字,竟然如此顺口,好像存在于齿颊边咀嚼着,我的身体同时跃出,想要抓住他。 只是晚了,一切都晚了,我的声音,追不上那个全身空门大开,孤注一掷的人,我的手指,触及不到那个飞快掠去的人影。 那瞬间,我看到他回头,斗笠下的面容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他在笑…… 任绮罗也笑了,手指如爪,在两身贴近的时候,漫天的爪影闪过,自上而下,抓过流波的身体。 侧面的我,清清楚楚的看见,手指插入他的肩头,从肩膀势如破竹而下,一直到腰际。 沾着血,手指如鬼爪一样滴淌着粘稠的红色,任绮罗的笑声疯狂而凄厉,我却只能,只能抱住那个倒落的俊朗身影。 神秘白衣人 事情的发展到了我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步,本以为几句话顶住了三名护卫,还能顺便利用他们和他们背后的神族找出母亲的下落,我与任绮罗过招,多少有些赌运气,因为他们不会让事态发展到真的一方倒下气绝,或者两败俱伤的局面,到最后可能真的就是回到神族验明正身,我既可以保住身边所有的人,也不会在任绮罗高深的武功下有太大损失。 可是我漏算了,漏算了流波。 漏算了他会突然的出现,誓死效忠。 他靠在我的肩头,沉在我的臂弯中,斗笠有些歪,上面还有手指抓出的五道深深的痕迹。 如果没有这斗笠,只怕那张我从未见过的容颜都毁了。 臂弯中的身体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搂上他时,腰身的触感,充满力量的弹性竟然让我瞬间失了神。 当年那个在雪地中的完美身躯,扭动着的腰身。 当年那个在‘九音’城中风情万种含嗔带怒的,耍着性子转身间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娇媚。 种种幕幕,都随着他入怀的身体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太多的画面,太多的温存,太多曾经的情绪,快的让我心口发疼,快的让我呼吸几近停止。 脉息凌乱,孱弱的跳动着,从肩头到腰际,五条爪印如鬼手一样深深的刻在他的身体上,泊泊的血迹顺着破烂的衣衫下雪白的肌肤不断的滑落,染红了我的衣衫,染红我的掌心。 血还是热的,他的身体却在慢慢变凉。 我飞快的输着真气,手在怀里胡乱的掏着,止血的药粉撒在他的伤口,奈何血一直淌,刚刚撒上的药粉又被冲开。 他的伤口好深,深到皮肉翻卷,肩头的森森白骨清晰可见,我点了他的穴道,血流却一点没见缓。 我愤怒的抬头,眼光如刀,恨不能将面前的女子大卸八块,“你用了什么武功,为什么他会这样?” “敢伤我者,自然要拿命来偿!”她皱皱鼻子,满不在乎的看了眼,“神族的侍卫大逆不道,没抓花他的脸,废了他的神气,再一片片割他的肉已经算是便宜他了,让他知道什么叫以下犯上。” “你有什么资格说他以下犯上,你配称上吗?”我低头看着流波的伤口,殷红的血片片沾染在我的衣裙上,由初始的红色慢慢的转为深沉,最后凝结成黑色。 我的手,抚上流波的身体,他的斗笠一歪,浅浅的挂在头上,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 褐色的人如旋风一样转过,从我手中将流波抢回,重重的抱在怀中,紧紧的搂着。 是莫沧溟! 现在的情形,我不想也不愿意与他有什么争执,看着他紧张的给流波止血疗伤,低垂的脸看不清表情,却能听到牙齿被咬的咯咯响。 “任绮罗!”我一字一句的叫着她的名字,丢出的字如金石落地,“我早说过,我无意于神族的少主之位,但是我发现无论我怎么说怎么做,都不会有人放心的,只有我死才会让某人安心,既然如此,那我一定会回神族,我一定会讨回属于我的公道,你等着!” 她的脸色逐渐变的难看,在我的话语中染上怒意,手指上残留着流波的血,她慢慢抬起手腕,手指指着我的方向,“你以为你凭什么跟我争?凭你这低微的武功,凭你身后这么多需要人照顾的男人?” 她这话什么意思? 我勃然色变,侧身而立,“你威胁我?” “是威胁吗?”她的眼中射出一种嗜杀的神采,“我从来不认为我说出口的话叫威胁,因为威胁是实现不了的狠话,而我……” 她腾身而起,衣衫飞在空中,四散而开,长发凌空飞舞,根根散乱,像是魔鬼在空中的利爪,掌中一红一青,两股厚重的劲气直扑向远远门边的沄逸、月栖和镜池。 我的心猛的j□j,无形的手捏着我的心脏,紧的快要爆炸。 莫沧溟抱着流波,夜和幽飏一个护着柳梦枫一个护着流星,遥歌呆呆的坐在地上,早已经哭哑了嗓子。 靠不了任何人了,只能尽力一博! 我脚尖点地,明知自己抵挡不了,只希望能消减多少算多少。 白虎侍卫和朱雀侍卫同时大喝,长剑出鞘迎向任绮罗。 掌风凄厉,我和他们,能不能接下她的掌? 三个人,三个不同的方向,目标只有一个…… 但是我们还没有靠近她,却有一道身影比我们更快! 清啸,在空中长声如鹰,如隼,似雕扑猎物,乘风直下…… 雪白 清风闪过,云落山涧 身法快的只能捕捉到一点残影,无痕无迹 举手投足却无半点刻意,身姿矫健没有做作之态 说是轻功,还不如说是踩着风而来的仙子,没有人的轻功能如此自在,如此的不露半分气息。 不是飘逸,也不是潇洒,是完完全全的浑然天成,一切都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云渺之姿,这个人的到来犹如天边一朵云忽然坠入人间,直直的插入我们几人之中,单掌画出一个手势,完美的送出,直接迎上任绮罗的两道掌风。 “轰!”两人的掌心在空中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任绮罗的身体倒飞,撞上墙壁,一口血箭飞喷而出。 雪白的手掌在我面前一晃,我不自觉的被一股劲风带着,身体轻飘飘的落在一边,刚刚踩上地面,那个人的身体已经落在了我的身前。 半点气息也感觉不到,这人真的象是云雪幻化般的,若不是大白天看到,我真的会以为自己见了鬼。 单掌接下任绮罗的双掌狠击,单掌撩开白虎侍卫,朱雀侍卫和我,还能如此气定神闲的落地,一点脚步声也听不到,只能看到雪白的衣袍如花瓣飘落枝头,轻轻的贴回双腿间。 全身都笼罩在一片雪白中,面容被丝帕遮掩,身上的衣服宽宽松松的连腰带都没有围一条,既不是男袍,也不是女裙,一时间竟然无法判断这人是男是女。 我迟疑了下,疑惑的开口,“阁下……” “你是什么人?”更大的声音掩盖了我下面的话,漫天的火药味顿时炸开,“神族内部的事,外人滚开。” 人影微晃,我眼前的白影晃了下,消失,再出现,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直到这人站回我的身前,我才听到空气中一声清脆干净的响声。 任绮罗捂着脸,眼睛瞪的溜圆,里面全是愤恨之色,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撰成拳,指节发白,发出咔咔的响声。 她的胸口不住的起伏,脚步迈出半步,停在了那。 “我和你无冤无仇,这是我的家务事,你为什么要干涉?”话语声音已经不似刚才的凌厉,隐隐有几分色厉内荏。 宽大的衣袍下,修长细致的手指缓缓抬起,遥遥指着墙外,身上的气势外j□j人,看意思是要任绮罗立即走。 “我是神族的少主,你没有权利这么做。”任绮罗发丝散乱,衣衫也处处都是破裂的痕迹,神情凄厉,声音尖利而刺耳。 白衣人手掌一翻,掌心中开始凝聚着青色的光芒,由淡青变成烟青,慢慢浓艳,最后竟然转化为红色,手掌也从青白色变成了血红透明。 我倒抽一口凉气,这刚才还是‘寒冰摄魄掌’竟然可以在内息的控制中幻化为‘嗜血烈阳掌’,任绮罗筋脉可以承受同时使用一冰一热两种掌法已经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了,而眼前这个人竟然可以在内息的流转间从冰寒转为炙热,这是怎样的真气?太可怕了! 任绮罗身体明显一颤,眼瞳中也尽是掩饰不了的诧异,白衣人的脚步一挪,手中的红艳如血,透明似玛瑙。 墙外,忽然射来一排劲风,急切的躲闪间才发现,不过是一堆花瓣树叶,在强大的劲气灌注下,没入土中留下深深的黑洞。 再回头,金色的发丝飘过我的眼底,双手抱住任绮罗,脚尖一点墙头,瞬间从我的眼前消失。 我提起脚步想追,白衣人突然动了下,将我所有的路挡死,等我绕开路跳上墙头的时候,却再也看不到任绮罗。 金色的发,锦渊…… 白衣人的目光从面纱后透出,能清晰的感觉到停留在我身上的凝视,在我扬起面孔回望的时候,与我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我拱手抱拳,“感谢阁下施以援手,不知能否告知尊姓大名?” 白衣人的目光极快的一扫朱雀白虎侍卫和莫沧溟流波,衣袍翻飞中身形未动人已掠起,白云悠悠,飘向天际。 我想追,可我知道自己追不上。 莫沧溟抱着流波,夜和幽飏都是身形微晃,满目疮痍,砖墙青瓦碎裂一地,还有无数媚门的弟子尸体静静的躺着。 这一切,都需要有人来处理。 我捂着胸,轻吸了口气,“莫沧溟,流波的伤需要治,右边院落的第二间房是我的,你可以暂时带他去那,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尽管开口。” 莫沧溟连谢谢都没说一句,抱起流波大步而去,柳梦枫在他身后飞快的叫着,“我也去!” 刚刚迈出一步,他脸色惨白,人软软的往地上倒去,被我飞快的一手捞住。 “流星!”我眼神一动,少年的身影站在我的面前,我抱着柳梦枫交给他,飞快的吩咐着,“带你师父和柳梦枫去休息。” “不!”幽飏的目光深沉而悲痛,“这里还需要我来整顿,我是门主。” “这里有我!”牵上他的手,我强硬的紧握他的手,“把你剩下的几名弟子安排给我,如果你现在不去休息,我就点了你的穴让你睡上几天。” 他紧绷的表情微微松动了下,“两个时辰,我只休息两个时辰。” “好吧。”至少他现在肯听我的,已算不错了。 我目光转到夜的身上,还未开口,他已经摆摆手走向门口,声音懒懒的,“我知道,我去休息,不去你就点我是吗?” 想笑,却笑不出来。 当人都逐渐离去,站着的,只剩下我和那两名神族的护卫。 “二位……”我平静的看着他们,“今天的变故太多,二位如果肯留下来,上官楚烨将尽力招待,如果不愿留下,那么我也不多挽留了。” 他们同时客气的抱拳,朱雀侍卫温文的开口,“不劳上官小姐挂心,我们这就离去,今日之事,我们会回神族回禀,期待上官小姐驾临之日。” “一定!”我重重的点头,“此间事了,楚烨一定会去神族证明自己的身份,不送。” 他们走了,整个院落中只有我,仰望苍穹,无边无际。 夜说过,浅水困不住游龙。 倒不如说,责任是永远无法逃避的。 一味的躲闪倒让人看轻了,更会将其他人牵扯进无尽的灾难中,保护爱人的办法不是带着他们逃跑,而是面对险难,让自己更加的强大。 既然人家已经知道我的弱点是他们,我不可能防一辈子,倒不如真的回到神族,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也是我该面对的时候了。 我,上官楚烨,不能会躲了! 爹爹,娘亲,我是你们的孩子,如果回神族当少主是我必须履行的职责,我可以不要,但是这是你们赋予我的身份,我会回去,一定会回去! 为你们报仇,为自己正名。 莫沧溟,给老娘从流波的床上滚下来 晚饭,是大小竹随便弄的,没有人会有精神去吩咐这些,也没有人有胃口吃得下东西,我的胸口隐隐作痛,一直的忙碌让我无暇去调息,内伤开始发作。 胡乱掏了颗药丸填进肚子里,身边的流星挑着饭粒,看样子塞进嘴巴里的能数出有几粒米。 杏仁双眼眨了眨,发现我正看着他,清静的咧了下唇,算是回应我的笑,“沄逸哥哥和月栖哥哥在布置灵堂,镜池哥哥在调配他们准备蜡烛元宝,我已经给他们送了饭过去,姐姐别担心。” “你师傅那……”我才开口,流星秀气的放下手中的筷子,轻轻的开口,“我让他们炖了鸡汤,一会会送去流波哥哥和柳哥哥的房里,师傅那也准备了,刚才莫沧溟说不要打扰他,我就没去,现在我去给他送饭。” “流星果然长大了。”我赞许的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思虑周全,冷静行事,不知不觉就把该做的都做了,我在你这年纪,倒是张扬更多,比不上你悄无声息的行事风格。” 他脸微微泛红,“姐姐别笑我了,这都是和师傅还有哥哥们学的,流星什么也不会,被照顾了这么久,这个时候只希望能为师傅分忧,可是我还是什么都不会。” “不会的,你很冷静,清楚的知道什么地方是我暂时无法照顾的,光这一点就是很多人无法企及的。”现在的流星,眼瞳中没有了青涩的纯净,多了的是坚定,没有了少时的慌乱无助,淡定的神采给这清俊的少年增添了不少高雅的气质。 “因为我了解师傅,也了解姐姐,你们看全局,我只能补细节了,事情发生了,只能尽快的把后果收拾好,才能去寻找仇家。” 或许是皇家的风范,让他与生俱来就有种沉着冷静,随着年纪和阅历的增长,也愈发的显现出来。 纵然黄袍加身,也能淡笑风云,庙堂广阔,亦是从容面对。 如此少年,命运多舛,注定他的不平凡。 “姐姐。”他叫了声,我扬起眉毛,等待着他下面的话。 “没有了媚门,师傅就没有了依托,他的心思太重,只能靠你了,你好好照顾师傅好不好?我希望师傅快乐。”不是以往撒娇的孩子气,这种托付的语气让我一惊。 好像小鸟儿长大了,正扑扇着翅膀准备翱翔天际了。 幽飏…… 我颔首微笑,“我会的。” 不是因为流星的嘱托,是因为我真的想,因为幽飏那一句,你若死了幽飏绝不独活。 一个将我看的比满门仇恨还要重要的男子,我不会放手。 流星笑了,淡淡的却欣慰的笑容,他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上我的腰,“我知道姐姐一定会给师傅幸福的。” 少年独有的馨香传了过来,温软的唇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吻,“记得你答应我的哟。” 被他亲过的地方有些麻,有些热,那种感觉一路顺着我的肌肤沁了进去,仿佛要刻在我的身上般。 我不自在的咳了下,掩盖了自己瞬间的心摇神荡,“你还是吃点吧,我正巧有事找莫沧溟,我去吧。” “那我去帮沄逸哥哥他们。”少年的脚步轻快,眨眼间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呆呆的望着他消失的方向。 手指触了触脸颊被他亲过的地方,微热。 我竟然——脸红了。 端着饭走回我自己的房间,里面的烛光亮了,应该是莫沧溟运完了功燃起的,怕惊扰了他,我的眼睛凑上窗缝想确认下。 就这一眼,我手中的托盘差点翻倒,天空中似乎有一道闪电通过,直接打在我的脑门上,从里到外,从皮到骨头,焦了。 床榻上的流波,j□j,修长而有力的身躯整个展露在空气中,美丽的锁骨,蜿蜒的胸线,平坦的小腹,还有结实的双腿间隐约露出的小鸟窝,鸟儿正在沉睡,身姿动人。 若不是从肩头一直划到腰侧的那恐怖伤痕让我心悸,只怕我会毫不犹豫的赞叹,使劲的多看几眼。 一道人影晃过,挡住了流波的身子,同样的宽肩阔背,同样的蜂腰窄臀,同样完美无瑕,同样有力的大腿,同样的——一丝不挂! 均匀的蜜色肌肤在烛光中闪烁着诱人的光彩,整个肌肉j□j的背后上,肌肤里隐隐的图案更让他整个身体显示出一种力量的美感。 与他曾经拿出来的令牌一样,那是朵朵祥云飞飘,玄武目露精光,四肢展动,君临天下的气势勃然而发,从肩头一直到腰下,收在臀部,再往下则是隙缝细细的两瓣中央。 行走间,似隐非隐,似露非露。 我不是故意偷看,根本没想到会看到全裸的莫沧溟,天哪! 可他下面的动作,让我似乎感觉到自己头顶冒出一股青烟,灵魂出窍,皮肉酥烂,都飘出香味了。 撩开床帐,他的手抚摸上流波的前胸,不断的留恋游走,掌心蹭着流波的红豆,一只手则顺着胸膛向下,直接探向流波的小腹。 我看到,他的唇,点在流波的胸口,一下,又一下,再一下,几乎吮遍了他的胸膛。 我看到,他的手,一直在流波的小腹处游移,只可惜他大半个身子的遮挡让我无法真切的看清楚,却也能在手的动作中猜到。 我看到,他直接俯下身子,整个人覆着流波,四条修长的大腿贴靠着,最是隐秘的部位在触碰,厮磨…… 我看到…… 看屁啊,再看流波渣都不剩了! “哐当!”一脚踹飞两块门板,我爆吼一声冲到屋子里,“你个烂王八,给老娘下来!” 狗男男被惊醒一只,莫沧溟抬起头,眉头深锁,一脸通红。 妈的,混蛋,看他这副尊容,一脸的欲求不满被人打断好事的怒火。 果然,莫沧溟开口就是一句爆吼,“死女人,你进来干什么?” “老娘来给你送饭!”我的托盘往桌上重重的一砸,稀里哗啦的杯盘跳动中,饭菜撒的到处都是,我冷笑着哼声,“不过我看你不需要吃饭了,你这不正吃的开心吗,也不管人家是不是重伤昏迷,硬扒光了也要上,你是不是小鸟长在脑门上,用鸟想事的?我以为你是真的关心他给他疗伤,你倒好,关起门来就想这怎么吃掉人家,你看看他的伤,禁得你这猪一样的身体折腾吗?老娘不鄙视男男恋,鄙视的是你这种人家不要你就想硬来的恶心家伙,那么喜欢菊花,门口小花的尾巴天天翘着,你去啊,马厩里还有几匹马,慢慢去玩。” 我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说着,恨恨的喘着粗气,两只眼睛瞪的溜圆,他们缠在一起的身体让我感觉到极度的刺眼。 莫沧溟的脸色铁青一片,从床上飘身落地,直直的朝我走来,“你说谁是王八?” “你!”我双手叉腰,指尖就快点到他的鼻梁上了,“你背后还背着个大王八呢,你不是王八谁是?” 眼瞳中火光一闪,比那满头张扬的红发还要炙热,“这是圣兽玄武,不是王八。” 我撇撇嘴巴,“千年王八万年龟,圣兽不也就是多活了几年?老王八!” “你这个笨女人!”狂暴的吼声让我感觉房顶的灰尘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淋了两个人一头一脸,“你说我在强要流波侍卫?我在替他疗伤!” “疗伤有脱光了衣服的?”我伸直了脖子,和他大眼对大眼的互相瞪着。 “我的真气是刚猛路线的,不脱掉他的衣服,炙热的真气会让他很难受,我真气全部灌注而出,很可能会胀破衣衫,我不脱掉难道一会裸跑?”他的声音比我更大,两个人就象是好斗的牛,互相顶着。 “你为什么捏他的胸,亲他的小豆豆,你还说不是调情?”那可是我看的清清楚楚的,他别想赖。 “你眼睛长屁股上了啊,我要护住他的心脉,手不放在胸口放在哪?”他双手一扯,拎住我的衣服? 我双臂反扣,捏着他的胳膊,“那你为什么摸他的鸟儿?” “放屁!”他怒吼的口水喷上我的脸,星星点点,“我的手是在探查他的丹田,看他真气运行的如何,不然我的气息直接冲进去他岂不是要废了?” “你亲他的胸!”我的声音有点底气不足,终于渐渐变小。 “两只手都在用,我不就只能用嘴帮他通穴道?”他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大,揪着我的身体不断的摇晃,“你个满脑子色欲念头的女人,你以为我是你吗?看到床就想到那个事?” 好吧,这次是我错了,不过他也不用吼的这么难听吧? “你给老子滚出去!”他揪着我的衣服把我拖到门口,“别动歪脑筋。” “喂,喂……”可怜说错话做错事的我,被他突然的一揪居然忘记了反抗,“放开我。” 忽然,他停下手,我愤愤的一挣,白他一眼,发现了他僵硬呆滞的表情。 顺着他的目光,夜,幽飏,月栖,沄逸,镜池,流星,一字排开站在门外,夜的身上还挂着衣衫没来得及扣上,显然是急急而来。 莫沧溟——全裸! 我——衣衫不整,刚被他揪的! 他,呆滞…… 我,呆滞…… 大家,呆滞…… 很久以后,我才终于找回了神智,低头瞄了眼,胳膊捅了捅他,“喂,你还不进去,这么小的鸟也不怕被夜风吹飞了?” 咻! 莫沧溟消失。 我清清嗓子,强自镇定,“这个,误会一场,大家各自散去吧。” 流波的真容 我还是强硬的留了下来,我和莫沧溟的武功是一路的,两个人的配合怎么也强过让他又亲又舔又是光溜溜的。 我看的出莫沧溟十分不愿,但是为了流波,他还是点头了。 套上了亵裤的他,腰身一束,更显得胸膛宽厚双腿有力,还有背后的图纹,在举手投足间哪玄武神采飞扬,活了一般。 我的真气一进入流波的身体里,身体的内伤不由自主的被牵动,心口隐隐的发疼,真气也是断断续续的输着,我一咬牙,坚持着将真气输入他的身体里。 才行了一个周天,我的冷汗涔涔而下,背后的衣衫已经被浸透,湿湿凉凉的贴在身上。 贴着流波身体的掌被人一扣,一股纯正炙热的真气取代了我的苟延残喘,伴随而来的是莫沧溟的声音,“你去给他敷药,内伤我来。” 没有和他争执,我确实后继无力了。 默默的拿过药膏,看着流波。 这是一张我根本不熟悉的脸孔,与记忆中那个酷似沄逸的流波完全不同,一瞬间我竟然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救的是流波,还是一个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只有这身子,这气息,还是记忆中那样,属于流波的味道,属于流波的感觉。 昨夜西风凋碧树 槛菊愁烟兰泣露 是这张面容给我的第一感觉,都说玉树临风,可他的面容,几分憔悴几分痴,几分轻愁几分执,被秋风寒露凝结了的泪珠,被清晨的冷烟拢着的残菊。 明明是武功高强的男子,明明是神族不可侵犯的麒麟侍卫,为什么却有这样惹人怜惜的容颜? 卧榻上的他,病容锁眉头,不知梦中是谁。 白皙的肌肤嫩的,似乎伸手就会被碰裂,碎开。 枫林尽染,所有的娇艳红润,都被那双唇夺去了光华。 层峦叠翠,比不上双眉远峰的峻峭。 芳华绝代,是脸颊容颜间隐含的风情。 长发枕畔,遗留了清弱孤单的气质。 我几乎用一种赞叹的膜拜,颤抖着碰上他的脸颊,这一次,是真实的容颜吗? 小时候的记忆中,流波是哥哥,是把我抱在手中疼爱,背在背上任我当马骑的好哥哥,至少也大出我四五岁,可是这张脸…… 他有十八吗?有二十吗? 为什么我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张少年青涩的面容,尤其是蹙眉瞬间的娇弱,能把人的心都拧在一起。 他,真的是我印象中傲然不悔,侍剑而立的流波吗? 我甚至有种冲动,伸手摇醒他,看看那双眸子,是否一如记忆中的蓝,是否一如记忆中的坚定? 我的天,光这分姿态,就让人恨不能捧在掌心中疼爱怜惜,哪舍得丢在外面餐风露宿,风雨飘摇? 终于有些明白莫沧溟为什么如此的在乎流波,每每习惯性的站在他的身前,是因为这容貌,任谁都不忍心,只想替他抗下所有的责难,所有的劫。 “看什么看,还不敷药?”莫沧溟低吼着,震回了我的神智。 惊叹于流波完全不同于他性格的外貌,也惊叹于这份容颜的绝色,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脸,无法控制自己不多看一眼。 流波…… 心口不断怦怦的跳着,我闭上眼深呼吸,用力的呼吸。 我与流波之间,是故人,却是初见面。 说是故人,不过是残存在记忆中一段过去,他没有真心,我却放了真意的过去,我与他,真的能够得上故人这两个字吗? 收摄心神,我看着他身上的伤痕。 五道深深的痕迹,每道都是皮肉翻卷着向两边绽开,血液已经凝结,黑沉沉的森森恐怖,即使已经看过,再次见到依然是心悸。 掏出身上所有的疗伤生肌的药,慢慢的敷上他的肌肤,尽管我十分的清,十分的细致,在我触碰的同时他的肌肤还是猛的收缩,是疼痛中身体的自然的反应。 这么长的伤口,是没办法包扎的,只能等药效发挥作用了,所幸柳梦枫的药很好,流波的神血体质也会让他很快的恢复,过了今夜他就不会疼了。 放下了心,我忽然感觉到两道目光,抬头就看到莫沧溟的眼睛,心疼和在意全部写满眼眶。 顺手抓起一旁的被褥,想要盖上流波的身体,我不想有人看到,尤其是莫沧溟。 手指一带,居然有人和我做了相同的动作,被子被我们重重的扯开盖上流波的身体,两个人一个在床畔一个在床上,同时的互瞪,沉声吼着。 “你看什么看?” “你个色女,不准看他!” 出奇的一致,出奇的想到同一点。 我瘪嘴,他抿唇。 我:“呸!” 他:“哼!” 一床薄被因为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在批上流波身体的时候有些重,昏迷中的他下意识的发出一声低哼,我们两个人同时手一停,迅速的又将被子掀开。 “你不知道他身上没包扎,药都蹭没了,盖什么盖?”我先发制人,冲口而出的喝骂让他脸色一变。 “谁叫你用那么大力的?弄醒了他会更疼的。”毫不示弱,他也不甘的指责我。 “吼什么吼?”坐着和他吵架实在不占优势,我索性跳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昏迷着都能被你吵醒,你个雷公嗓子。” “你声音比我小!?”他看看流波,终于压低了声音。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再看看流波,我们有志一同的离开床边,一人扯下一条床幔,将床上的人遮了个严实,再挑衅的对看一眼,别开脸。 “他好了,你还不滚?”莫沧溟粗鲁的推着我的身体,将我推向门口。 我打开他的手,“留你在这里色迷迷的看着他?我要监督你,不让你趁人之危。” “什么叫你监督我?他是我神族的护卫不是你家的小爷,本来就是应该由我守着,要是让你守护,只怕从上到下都被你吃遍了。”他鄙夷的斜我一眼。 “放心吧,我不会碰他,他当然不会是我的小爷,纵然有一天我成了神族的少主,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那个什么狗屁规矩,什么两个护卫是正夫,自己不喜欢的人,看一天欲望要消失十天,这要天天对着,保证一辈子都不愿意上床。” 莫沧溟的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嘴角一抽,“你以为我会娶两个曾经试图取我性命的男人吗?莫沧溟,你觉得我会忘记那夜皇宫中的一幕吗?如果不是你故意以沄逸的身体引诱我,我会差点死在上官楚璇手上吗?这是我拥有神族血统,如果没有呢?岂不是早就魂归离恨天了?还有流波,曾经的情意绵绵,曾经的恩爱,我为他冲进皇宫,为他忤逆当时的皇姐,为他犯了欺君之罪,而我得到的就是一剑入胸。我不会忘记他假扮沄逸偷袭我!什么海誓山盟什么生死相随,从认识我的那天起就是假的,我还能接受这样的人睡在我的身边吗?” 冷笑中我摇着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可不想闭上眼睛还在想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枕边人一剑或是一掌弄上我的身体,流波是你眼中的宝。与我,不过是陌路人而已,我喜欢他不过是被他那张象沄逸的脸吸引,现在我才是第一次见他,不是陌生人是什么?” 空气因为我的话语而突然变得紧张,莫沧溟的脸色越来越沉。 我深吸了口气,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莫沧溟,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他阴沉着脸,拉的老长,硬邦邦的吐出两个字,“什么?” 我靠着桌子,双手抱肩,“神族血液在十五之夜会出现沸腾冲脉的情况,让人欲望高涨,需要与异性合体才能缓解,一般来说二十之前即使有强大的意志力隐忍坚持,下场就有可能是筋脉炸裂而亡,决不可能撑过二十岁。女子自然无所谓,但是男子,尤其是你们这样的男子必须守身如玉,所以我需要问你借一种药,能让你们在十五月圆之夜抑制神血沸腾的药。” “你是在为‘九音’皇嗣求药?”莫沧溟眼神一动,不等我回答直接冷冷的说话,“我没有。” 我咳了声,叹气,“你这个借口,很烂。” “莫沧溟从不骗人!”他冷硬的开口,“这不是药,只要十五之夜在神族中,自然有办法,想要救命,就让他跟我回去。” “不行!”我一口拒绝,“流星被人追杀这么长时间,现在凶手是谁还未知,我不放心把他交给任何人。” “你不相信我和神族的能力?” “是!除了我自己,我不相信神族的任何人,尤其是你和流波。” 他不给药,我不放人,谁也不让谁,谈话已然不能继续下去。 “我去!”流星站在门口,手中端着饭菜和汤碗,在我讶异的眼神中平静的放下手中的饭菜和汤,“对不起,我担心你们饿,还有给流波哥哥熬的鸡汤也好了,不小心听到你们吵架。” “流星!”我叫了声他的名字,他的平静让我有些吃惊,心头却又似乎并不意外。 “姐姐。”流星给我一个灿烂的微笑,从容平静,“让我去,回‘九音’是我责任,做皇帝是我娘的嘱托,我已经决定了,去神族,回‘九音’!” 约定幽飏 仅仅在一瞬间,我就做出决定,不阻拦流星。 他的眼神,是坚决的无法改变,是鹏鸟展翅前的跃跃欲试。 他说的没错,‘九音’是他母亲对他的嘱托,皇位是他的责任,他必须回去,为了心中的信念,这么多年的逃避,幽飏一直的等待,不就是为了让流星做出自己想要的决定吗? 在他的眼中读到了他的心,我无声的默默点了下头。 “姐姐。”流星抓着我的手,“师傅那……” 他是幽飏唯一的寄托了,在这个时候他若离去,必然会让幽飏难过。 “我去说!”我给他一个安慰的微笑,“你师傅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让我先去吧。” 他轻松的挤了下眼睛,“别忘记了你答应我的事。” 流星他,已经猜到了离别会在眼前吗?所以才一定要我点头照顾幽飏。 看着他的表情,我也忍不住的扯动嘴角微笑,“流星,你登基之日,我和你师傅一定会去观礼,我们会看着你一步步的走上最高峰,成为‘九音’之帝。” 他重重的点头,“一定!” 我握上他的手,“一定!” 流星与莫沧溟之间,肯定还有很多话题要聊,我选择离开把房间让给他们两人。 天空的星星又高又远,密布在黑色的天际,仰首望去,看不穿望不透,冷冷的风吹上脸,清凉舒爽。 与其让流星跟着我们被追杀,不如让他公开身份,成为‘九音’之主,当帝位被他坐上,他就成为全天下眼睛盯着的对象,追杀他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样对他来说反而更加的安全,离开我的身边由莫沧溟和流波保护,他们一定会做的比我更好。 我的手指举在空中,刚刚触上门板,忽然停住了动作。 我该说什么? 我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幽飏? 就这么一怔的时间,门已经被打开,幽飏一件青衫站在门口,背后的烛光摇曳着,“你找我?” “嗯。”我应声中他已经让开了身子,我缓步而入,“幽飏,我有事和你商量。” “因为流星?”手指伸向桌上的茶盏,一杯清茶递到我的面前。 我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表情平淡,冷静的似乎早已经看穿一切,“他刚来了我这送汤,说要给你们送饭,不过盏茶功夫你就来了,不是因为他是什么?” “那你还猜到了什么?”我看到鸡汤还放在桌边,更早前的饭菜也一点没动,再是看起来冷凝的人,也不可能真的放下心中的痛,我宁愿看到他大哭大闹大悲,也不想看到如此平静的他。 “他给你和莫沧溟送饭,你来了,他却没出现,应该是他和莫沧溟之间有什么话题需要聊,你在我门口徘徊却不敢敲门,是在考虑如何开口吗?” 他越是清晰的说着,我越是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拿起桌上的汤碗,“幽飏,你先喝了再说。” 他从我手中接过汤,毫不意外的双手互碰,他掌心冰凉,“对不起。” 有些意外,我不明白这突兀的话所指为何,“什么?” “上次我说让你娶流星以解他神血沸腾的事,对不起。”斜挑着的眼角含着满满的温柔,声音也是平和绵长,“是我欠考虑,既未想过你的感受,也未想过流星的感受,每个人的命运都应该是由自己决定的,这一次他是想告诉我,他要回‘九音’继承皇位吗?” 幽飏的宁静致远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更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向我道歉,不期然的又让我想起了那次疯狂的亲吻。 温柔的幽飏,春风化为炙阳的幽飏。 “是。”一字出口,我似乎看到幽飏叹了口气,眼中的神色揉和了解脱,释然,期许…… “幽飏!”我一把抓上他的手,“我答应了流星,我们会去看他登基,我们会看着他一步步的掌握天下,成为最伟大的帝王,他是你培养出来的徒弟,我想你一定很想看到那样的场景吧。” “你以为我会自杀?”他握着我的手掌,“流星走了,我的使命完成了,媚门没了,天下间没有幽飏值得牵挂的事了,是不是?” “我……”被他看穿我的心思,我讷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端着鸡汤,抿了口,我看着他的清俊完美的动作,脑海中飞快的转着念头,寻找着借口。 “不是啊,他们的仇还没有报,幽飏一定会亲自替他们报仇的,所以不能算没有值得牵挂的事。”我的眼神闪亮,长长的喘了口气。 “仇报了,就真的解脱了。”他一声叹息,把我刚刚放下的心又给吊了起来。 幽飏他,能把自己行尸走肉这么多年,只为了一句承诺,说不定大仇一报,他真的有可能来一个自杀以酬知己。 我张大了嘴巴,“媚门还有弟子,还有遥歌,只要幽飏还在,就能重振媚门,是不是?” 幽飏放下手中的碗,抿了抿唇,“媚门的武功剑走偏锋,所谓十二层功力,要经历有情无欲,有欲无情,有情有欲,这武功太难,多少媚门弟子为了做到有情无欲之后的有欲无情,抛弃爱人放任自己沉沦j□j。太多弟子一生都得不到幸福,或许这是天意,让这违反人天性的武功从此消失吧。” “幽飏!”我的声音突然放大,“为你报仇我义不容辞,但是如果报仇之后会让你厌世,那我宁愿你一生都报不了媚门的仇。” “你这么担心我会死?”眼角斜挑,温柔若水,“为什么?” “我……” 我想告诉幽飏,我要留住他,永远的留他在身边。 我想告诉幽飏,这个男人的吸引力已经让我无法放手,无法任由他离去。 我想告诉幽飏,我上官楚烨,一定会抹去他心中别人留下的印记,我不介意他怀念,却不允许他自我守节。 但是现在,媚门刚刚被灭门,我提出这样的要求似乎不合时宜。 从他手中接过碗,我握上他的手,他一震,没有挣脱。 掌心中,还残留着被碗温过的热度,热热的与我贴合。 “幽飏,我一定会报媚门的仇,那时候,我再告诉你为什么!”我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 他颔首,微笑,握了握我的手。 他,其实明白吧。 我突然一惊,站了起来,“说起遥歌,我好象没看到他,他来找过你吗?” 幽飏也是神色一变,“没有!” 下午,我就发现遥歌神色有些不对,但是当时太乱,太多的事情需要我去做,我以为他只是普通的伤心,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可是现在他居然连幽飏这里都没有来,他到底有什么隐瞒? “你休息,我去找他。”对着幽飏一点头,我飞快的踏出门,直奔遥歌的房间而去。 房间漆黑,气息冰冷,根本没有人存在的感觉,手指抚摸过床榻,被褥冷硬,看来遥歌离开很久了。 前院,灯火通明,所有的弟子忙碌着,如果遥歌从那离开不可能不被人看到。 我推开窗户,夜风冷冷的吹了进来,吹开我的衣衫,一直凉到心底。 不远处,一道黑影悠悠的飘过,鬼影般掠过我的眼底,背后一寒,我轻啊出声。 我叫,不是因为我真的以为见鬼了,而是这样飘逸的轻功,身法,只有记忆中一个人会有。 就有那个救过我的神秘人。 还是那奇怪的装束,分不清是她还是他,白衣在月光下晕开冷冷的颜色,冲着我招了招手,我穿窗而出,直奔而去。 刚刚展开身形,那个人也动了,身姿飘起,踏着清风朝前掠去。 “前辈!”我扬起声音叫喊着,脚下飞快的纵着,可是无论我怎么用力,也拉近不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我快,这个人也快,我慢,这个人也慢,我停下脚步,这个人就站在不远的前方冲我招手。 前前后后十里地下来,就在我决定放弃返回的时候,这个人突然停下了脚步任我一路的追近。 脚步停下,我在这个人的身后喘着气,一路的追踪我气息不均,而这个人却不疾不徐,优雅犹如踏月赏花般。 “前辈……”我拱手喊了声,“今日白天承蒙前辈援手才得以留存性命,在下铭感五内,不知前辈能否告知姓名,大恩容后再报!” 白色的衣袍翻飞,就在我毫无防备之下,人影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快的让我连半点反应没有,更别提抵抗和防御,活生生的看着一双雪白的手掌伸在我的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过我身上数十个大穴,眨眼间我已经为人所制,成了一块僵硬的木头。 一股强大的气息从这个人的掌心中涌出,顺着我头顶的穴道灌了进来,势如破竹的冲入我的身体,狂风过境洗劫一般扩张我的筋脉,以血脉倒流的方法汇聚向我的丹田。 疼,无边的疼,这不是练功的法门,因为血脉逆流,在这样下去我会死的很惨,很惨。 这个人,先救后杀,到底是为了什么? 终须一别 炙热的强势气息,如野火燎原一样燃烧我的筋脉,被制住穴道的我,口不能言身不能动,除了忍耐,还是忍耐。 痛,让我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可这凶猛的真气在撑开我筋脉的同时,却也强势的进入我的丹田,控制着我真气的游走,就连昏过去,竟然也是不可能。 炙热之后,冷,象是一块寒冰在筋脉中流动,所过之处,炙热被抚平,只是一瞬间,又寒的失去了任何感觉。 我就这样一半热一半冷,感受着两股气流在身体里旋转,以与我截然相反的行功方式带着我丹田里的本身真气不断地游走,直接冲向我的头顶。 我大骇,这么猛烈的撞击,我怕我根本承受不住,就这么死在了筋脉爆裂之下,可是我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的感觉到我的真气从两个方向朝同一个地方汇聚,汇聚…… “轰!” —— 没有我想象中的猛烈相撞,两股真气竟然无声无息的交融了,温热着,强大着,我的筋脉竟然没有半分损伤,这,太让人惊叹了。 更让我惊叹的是,我所有的真气竟然自行开始逆流,以我从来不曾想过的方式,以我根本不敢尝试的方法。 筋脉逆流,换做常人早已经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为什么在我身上却如此的正常,流畅到让我怀疑,是不是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行气的? 真气在欢快的游走,源源不断的内息从丹田内涌出,舒服的我直想叹息,放任着它们…… 不知道多少个周天后,我缓缓的打开眼睛,广漠的原野上,绿草青青,在微风中整齐的摇摆着,一论红日刚刚从天边升起,染金了云霞,热了草原上清晨的寒意。 我眼前,一株嫩草还挂着莹透的露珠,水汽顺着压弯的草尖慢慢汇聚,滴答一声,落了下来。 身上,似乎蕴含了无穷的力量,一声清啸,直入云霄…… 声音越来越清亮,丹田中的真气源源不断的滚动着,不会累,不会疲倦。 筋脉似乎被拓宽了,真气的运转并不再象以前那样,需要自己提气行功才能游走,而是意念一到,它就开始飞速的流动,比之从前不知道快了多少。 “前辈!”我转身,寻找着昨夜那个雪白的人影,可是回应我的,只有草原上轻轻的风,甜甜的草香。 我竟然以为那个人要杀我! 苦笑…… 人家没有说一个字,没有教我任何一点行功的口诀,只是强硬的以自己的真气告诉我另外一种行功法门,当我用这样的真气运转时,才发现所有神族的招式,竟然出奇的配合,出奇的增强了效果。 莫非,这才是真正神族武功配合招式的内气法门? 这个人,到底是谁? 是他?还是她? 面前的草地上,深深的划着几个字,“今夜子时,此地相见。” 心头,没来由的轻松了下,甚至有些雀跃,因为晚上我又能见到这个人了,只要能见面,就总有机会交谈,‘他’的来历,身份,多少有机会能探知些。 脚步飞快的往回赶,我悄悄的失踪,希望没人发现,不然少不了又是一场担心。 才刚刚进门,就望见一排人影整整齐齐的站在大门口,我一愣,“不用这么大阵仗迎接我吧?我才出去一会。” 镜池白眼一翻,“谁有空迎接你,我们是在送人。” “送谁?”出殡也不用这么快啊,而且看他们的表情,也不象啊,难道…… 幽飏不发一言的默默转身,背影间尽是落寞孤凉,看的让人直心疼,我忍不住的一步冲上,抓住他的手。 回给我一个强笑,一日之间,幽飏的脸竟然清瘦了不少,风吹开他的发丝,鬓边一丝雪白震撼了我的眼睛。 “幽飏!”我忍不住靠近他的身体,手指抚摸上他的脸颊,是白发,真的是白发。 他反手抓着我的手掌,“我没事,只是有一点伤感,流星走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习惯了替他挡住一切风雨,会有担忧,会有不舍,但是我很清楚,这才是他要走的路。” “你还有我!”坚定而大声,我紧紧的抓着他的手,“你说过我死了都要陪着的,可我更喜欢你开心的活着,我更想要一个温柔的幽飏陪着我。” 该死的,说了等报仇以后才说这些东西,不经大脑的我就冒出了话。 “你去哪了啊,人家早上想象你道别的,可找遍了院子也没看到你的人影。”镜池快人快语,说的我心头震了下。 “流星走了?”这么快?昨夜才提出的话题,今日早晨就离开了吗? 镜池秀气的嘴巴撇了下,“是啊,都走了,流星没看到你,眼神里尽是失落,还有那两个讨厌的神族护卫,也一道滚了。” “什么?”我惊讶的叫出声。 流波也走了吗? 流星会走,肯定是和莫沧溟一起,而莫沧溟又怎么可能把流波一个丢下来?这本是根本不用想就能猜到的事,我还是吃了一惊。 流波的身体,那么重的伤,为什么不顾身上的伤势就走了呢? 他不是说,这一生的少主,只认我上官楚烨一人吗?为什么连和我招呼一声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幽飏松开我的手,指了指方向,“他们刚走,要追还来得及,去送送吧。” 沄逸贴近我的耳边,悄悄的丢下一句话,我傻了,彻底傻了。 “还不去?”沄逸浅笑的声音在耳边,惊的我一跳,一点头,掉转身子飞射而去。 不可能不追,我还有很多话想问,很多话想说。 远远的,三个人的身影在草原上行走着,我的目光停留在那黑色的背影上,心头有些酸酸的。 “等等!”我扯开嗓子叫喊着,没有放过那黑色的俊朗在我出声之后的片刻僵立。 三人站住脚步,莫沧溟的脸上有些不耐,干脆无视我的存在,仰首看着天。 我盯着流波,他默默的低垂着脑袋,看也不看我一眼,胸口静静的起伏着。 “为什么走也不等我?”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满,我有些气愤这个家伙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刚刚会动就急着走,这到底是为什么? 流波不语,莫沧溟轻哼了声,“怎么,没你同意不能走?” 我冷嗤了声,斜眼瞟了他一下,“你要什么时候滚都与我无关,但是别人没我的同意当然不能走。” 流波抬起头,绝美的脸庞上天空的晴蓝轻轻闪了下,一瞬间,所有的熟悉都回归,不再需要奇怪他容貌的改变,不再有隔阂和陌生,只为这双眼中的神采早已经胜过了一切。 象天空一样的高远,如海水一般的深沉。 在对上我的眼睛后,慢慢的泛起波澜,一层一层的激荡。 心头,也有水波开始荡漾,这双眼,无可取代,早已胜过一切。 “姐姐……”流星俊秀的面容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你是来送我的吗?” “呃……”把目光从流波的脸上挪了回来,我按捺下想要抓住流波的冲动,看着流星的笑容我点着头,“是啊,你怎么能不和我告别就走呢?当然要来送你,姐姐可放心不下流星。” 蓝色的眼瞳默默的又低垂了下去,一如既往的沉默。 流星拉上我的手,“我就知道姐姐一定会来送我的,是不是有什么送给我做念想?” “啊……”我满脑子都是一双晴空碧蓝的眼,思维停顿,根本不知道流星在说什么,看着粉嫩的唇瓣在我面前张合,一时间语塞发怔,“你,你要什么?” 急匆匆的出来,我身上只有些药瓶子药罐子,还有几颗烟火弹,可这些,都不能算做临别的念想啊,摸摸身上,窘的脸通红。 “笨姐姐!”少年的嗔笑,美的让人失神,他的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的唇瓣上,“你不是给过我了吗?” 他,指的是那个亲吻? 我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流星,已经轻笑着跳开,“草原上还有野花呢,真想不到。” 他轻灵的在草原上奔跑,身影逐渐远去,远远的传来笑声,“沧溟哥哥,你不来保护我吗?万一我被人抓走了,你就没办法交代了……” 莫沧溟狠狠的瞪我一眼,终于提起脚步追了过去。 一时间,只剩下我和流波,还有呜咽着的北风,撩起我们的衣衫,乱了发丝…… 默然 还是默然 长久的默然 终于,我受不了,两步走到他的面前,冷然的开口,“流波!” 他一颤,慢慢的抬起头,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你就这么走了吗?”凝望着蓝瞳如湖水,我的激动在瞬间平息了,“不和我说一声?不等我问一句话?” 唇,嗫嚅了下,“你想问什么?” 那唇微启间,摄人心魄的美,忽然间,就这么失了神智。 问,问什么? 我要问什么? 脑袋一片空白,我居然全部都,都忘记了。 “我娘,真的姓任?”这是我的脑子在空洞下,嘴巴自动自发冒出的一句。 他一愣,轻应了声,点了点头。 “任霓裳,是不是我的名字?” 回应我的,还是默默的一个微微点头。 真的,梦境中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真的叫霓裳,而那个抱着的我的少年容貌,在眼前慢慢清晰,“那从小在我身边,被我叫哥哥的人,就是你?” 眼神,深邃,又是一个点头。 “妈的!”我一声咒骂,流波怅然抬头。 霓裳,谁他妈的给老娘取的名字? 任霓裳…… 任你……!!! 流波,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的脚尖蹭着地,青青的草被我铲了起来,泥土都踢飞了,地上被我的脚尖踢起一个小坑,不想他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你……”咬着唇,我望进那双眼瞳深处,“就没有什么要向我交代的吗?” 流波啊流波,难道你就没有一句请原谅要对我说? 你就一句对不起都没有? 我只想听你说出心里话,到底要不要跟着我! 他的眉头皱着,有几分愁绪,那神态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捧在掌心中怜惜,只有美丽的双瞳,是记忆中的坚定。 刚毅如他,居然会有这样的一张容貌,我想笑,又笑不出来。 他伸手抽开鞘中长剑,寒光耀眼,刺的我眯起了眼睛,剑柄倒转,送到我的面前。 我拉下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浅笑,芳菲绽放的瞬间惊艳,还有风情无边。 为什么,明明刚才还是愁绪满面,在这一笑之下,我看到的是勾起的嘴角边含着的诱惑? 如果,他不是手中拿着剑。 如果,不是身处在莫沧溟和流星不远处。 如果,他的眼中不是隐藏着痛楚。 我会以为,此刻正身在青楼香粉中,他正倚门含笑,身后是温香软榻,勾引着我一步步的走进,压倒…… 这笑容,太,太蛊惑了,天哪。 所谓一笑倾城,就是这个意思吗? 莫沧溟就是在这样的笑容中彻底沦陷不能自持的吗? 心口狂跳,难忘记那种诱人的力量,那笑容简直就是在向人说着——来上我吧,来上我吧,来上我吧…… “你别笑行不行?”我狠狠的别开脸,想着他就是这样无数次对着莫沧溟嫣然一笑,心头酸成了一个青橘子,“你笑的样子真让人受不了。” 握剑的手一颤,软软的垂下落在身侧,“你不肯碰我的剑是吗?因为你恨它,恨它刺进过你的身体是吗?” 这是什么话? 我摇头,“不恨。” “那便是恨我,对吗?因为是我握着剑,是我背叛了对你的誓言,背叛了你。”手臂猛抬,剑锋带着尖锐的风声,划向他的颈项。 我一惊,手指飞快的点出,劲气敲打上他胳膊的穴道,他手臂一软,就在动作停顿的片刻,我的掌抹过他的手指,生生夺下他的手中剑。 气由心发,我忘记了自己的功力已经被改变,情急之下几乎是全力施为,他的身体一晃,眉头上拧出痛苦的神色,手指不自觉的捂上肩头。 我忘记了,他被任绮罗的手抓伤了,我刚才的一撞正是撞上了他肩头的伤口。 “疼吗?”我抚上他的肩头,扶住他摇晃的身体。 我的手指和他温热的身体刚触上,两个人同时一震。 他的胸膛,他的肩头,他的体温,都是熟悉的记忆。 他的声音,他的眼神,他的唇,想起时心头依然隐隐作痛。 风掠过手指间,冰凉,流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退了三尺,与我保持着不远不进的距离。 颓然的落下手,空落落的感觉不只是存在于手中,我看着被我打落的剑斜斜的插在泥土中,“你这是干什么?” 他的目光直直的望着剑,有些呆滞,有些出神,喃喃着,“交代,你不是要我给你交代么?” “我什么时候叫你用死给我交代了?”气不打一处来,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咬着牙憋出一句就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 他苦笑,眼神中都是苦涩的味道,“我知道了,我的命是你的,你想要随时可以拿去,只可惜我愿意给你命你都不要。” “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其他话对我说了吗?”我打断他的话,口气不善,“从‘云梦’到‘九音’再到‘御风’,近一年半的时间,你就没有一句话想要对我说?” “我……”他张开唇,“你想知道什么?” 我逼视着他,“所有!关于你的一切,所有我应该知道的。” “所有……”轻叹中,蓝色的眸子中弥漫了思绪,仿佛天际的飘过的白云落入了他的眼瞳中,“我之前告诉你的都是真的,唯一没说的,就是我如何出‘神族’而已,你想知道,我说便是了。” 他的手,一直捂着伤处,那表情看的我直心疼,想扶他,又怕被他再一次的拒绝,两个人僵立着,直到我忍不住的别开脸,“坐下来说吧。” 记得在我大军回归前夜,我也曾与他在草地漫步,与他尽诉心情。 那一夜,他与我保证,再不过问神族之事,只愿与我隐居,可惜…… 多么相似的场景,还是只有我和他,但心境,早已不是当初的心境。 耳边,飘荡着他的声音,“别的护卫,是需要在成年的时候为了成为族长的护卫而争斗,只有我,在霓裳出生后就一直保护着她,我看着她一点点的长大,从软软的啼哭到笑着喊我流波哥哥,那时候起,我就决心这一生只为保护她而存在,我的护卫身份,是族长给的,在我八岁的时候。四圣兽中本该有青龙,却因为我的特殊,而赋予了神族最忠诚的印记,麒麟圣印。” 他,竟然不是争夺来的护卫?而是从小就指定给我,为我而存在的? “霓裳很喜欢抱着我,也很喜欢这个麒麟圣印,每每感觉到她有可爱的小手摸着印记的时候,我就很开心,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所以他,一直问我对这个印记有没有印象?只因为小时候的我,喜欢这个图案? “我一直在族中等着,我一直坚信少主没死,三岁的孩子纵然记忆模糊,也不可能完全忘记,更何况是少主,我等待着少主回来,可是一年又一年,少主一直杳无音信,直到‘云梦’之君上官楚璇向神族求援,说王爷上官楚烨意图谋反,我才借着这个机会出神族,想要顺便寻找少主的下落。” “所以你假扮沄逸,只是想以同样的面貌骗我回‘云梦’,只要我在你们的掌握中,就能随时监控我的一举一动,而我傻的以为你只是穆水如笼络我的一种手段,以穆沄逸容貌出现送给我的一个玩物,是我低估了你。”一开始就看低了他,看轻了他。 他的眼瞳在闪烁,是笑?是喜?是追忆? “我见你的第一面,就有种熟悉的感觉,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少主,你的容貌与师傅太像了,你的性格,与族长太像了,可你是‘云梦’的王爷,我只能将一切归结与你拥有神族的血液才让我亲近,每一次亲吻,每一次相拥,每一次的……”他的声音忽然一顿,咬住了唇停了半晌,激动的声音才缓缓归于平静,“我都告诉自己是为了探查你是否真的想造反,每一次你告诉我要归隐,要离开皇城,我都很开心很开心,因为你不想造反,我不想杀你,真的不想!” 他身体一晃,忽然半跪在我的脚边,“我从未祈求过你的原谅,因为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那一剑我只想制住你的武功,只要能留住你的命,就算没有了武功,流波愿意一生一世的伺候你,可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事情会那样……” 过去的事情一层层的被揭开,我却没有半分激动,因为那早已经不是我想关心的事情了,我关心的只有一件。 “你救沄逸,是为了赎罪,还是因为我?”我忽然的一句话,他猛抬头,吃惊写满脸庞。 “即使你蒙了面,即使你一语不发,即使你装的从来不认识他,沄逸是什么人,你以为他看不出来吗?”我感慨着摇头,“就算你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虬髯胖子,我还是能一眼看穿你,因为流波的气息,流波的举止动作,改变不了,亲近过就不可能看不穿。” “你果然是知道的。”他苦笑,“我还以为自己瞒的很好。” “沄逸看穿了,却一直不肯告诉我,只说与你之间有约定不方便透露是谁,直到刚才,他才说出真相,你知道为什么吗?” 流波微微摇了摇头,“我不想知道,这是我欠他的,也是我欠你的,你心中最爱的人是他,我一直利用着他的容貌亲近你,欺骗你,为你救回他,为你逼迫上官楚璇答应凤后薨逝,能看到你们在一起,我就满足了。” “你拿什么救的他?” “本命真元。”他淡淡的四个字,听的我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神族之人有近三百年的寿命,流波不过以真元之命续穆沄逸的命。” 舍弃自身百年性命,换穆沄逸的命,他是这个意思吗? “为什么这么做!?”我敢肯定,莫沧溟一定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他只怕早杀上门找我算账了。 “赎罪!” 我蹲下身体,捧上他的脸,第一次如此真实的感受他,“只是赎罪?” 他的肌肤在我掌心中一紧,目光挪开,“是,只是赎罪!”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问出心中最想问的话,“流波,你到底爱不爱我?如果我不是霓裳,不是少主?” 缓慢,却坚定,摇头的动作在我眼中无限放大,耳边只有他低缓的两个字,“不爱。” 转身背影终成别 不爱…… 不爱…… 不爱…… 我眼巴巴的追来,抓着他说了那么多,问了那么多,不就是想要一个答案么,现在答案有了,我还在等待什么? “不爱我?不爱我你为什么不杀我?不爱我你为什么乔装打扮跟着我?不爱我你为什么连性命都不要的救沄逸?不爱我为什么要去替我杀任绮罗?难道仅仅就因为我是任霓裳?你那个记忆中的少主?” 不想大声,不想吼他,更不想尖刻,可是我忍不住。 “那是我的错,我的债,我必须要还的;以穆沄逸的面容欺骗你,就他一命还您,我刺你一剑,以命还命;流波与上官楚烨之间,再也不拖不欠。” 不拖不欠,陌路人吗? 这就是他一直跟随在我身边的目的? 恨,我不曾恨过他,最后一点怨怼,也在他为了我誓死杀任绮罗的时候消散了,过去的事他若不说,我根本不想再问,因为那早已经不重要了。 我只等他一句话,等他一个爱字。 追他,只是想留下他,可是现在我忽然发现,我没有任何理由再开口让他留下,因为他根本不爱我。 他爱的,是记忆中少时的那个少主,那个会抱着他的腿软软糯糯的喊流波哥哥的任霓裳,不是我。 “既然不爱我,为什么在任绮罗面前说你的少主只是上官楚烨?为什么不说是任霓裳?” 他面无表情,我独自跳脚。 以前的恩爱缠绵是假的,那么现在呢?他以死相护,也是假的吗? “流波是护卫,是你的护卫,一生一世不会改变。”他抬起脸,眼瞳中一片平静,“你可以让我为你死,你可以让我为你做任何事,你要流波的身子也行,只是……” “只是不能让你说爱我,对吗?”猛的一巴掌扇了过去,打在他的脸上脆响,雪白的肌肤上顿时出现五条红色的手指印,我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如此的冲动。 我飞快的抚上他的脸,他一挪,躲开了。 心中,似乎有什么在飞快的流失,我想要抓住,用力的抓住,“流波,你知不知道我追你的意思?” “知道。”他的笑容充满苦涩,“你原谅了我,只要我说一声爱着你,就能永远的跟在你的身边,一切重新开始,是不是?” 相处一年多,他还是懂我的。 可他,还是选择了说不。 “我说了,就能得到你的爱,一辈子的宠,可我不能骗自己,也不想骗你。”他的话,象一粒粒冰做的暗器,打在我的身上,渗透进了身体里,寒的全身麻木,“我能给忠诚,能给性命,能给身子,就是不能给爱。” “这是你的真心话?”我知道我想要抓住什么了,我要抓住他,可是现在,不是我用力就能抓得住的。 他的笑容是那么的美,我却还来不及仔细的端详和欣赏,保持着伸着手的姿势,感觉着他的发在我手指尖滑过,细致柔滑,手指动了动,发丝飘开,手中依然是空旷。 “我骗了你这么多次,不想再骗你了,少主,如果你要我留下,我会留下,但是……” “如果我强硬的留下你,你会放下心中过往,放下那个执着的不可能的梦,试图喜欢我,喜欢上官楚烨吗?” 纵然面对沄逸我也不曾如此低声下气,我只会负气的转身就走。 纵然面对幽飏我也不曾说过让我们试着开始,我的自尊不允许。 纵然面对子衿的离去我也只是微笑着祝福任心头满目疮痍,我的骄傲不允许。 纵然面对锦渊的背叛我不过是冷笑几声潇洒离开。 可是对他,对流波,我说出了这样的话。 只要他愿意,只要他点头,我可以等,等着重新开始,等着他慢慢的撇清一切,爱上我这个人。 他沉吟了 我心头的小火苗又开始簇簇的燃烧起来,时间仿佛静止了,我的呼吸仿佛也静止了。 终于,他动了 身后的绿草在风中摇摆着,他的身影似乎与绿草重叠了,朦胧了 “以前的你,绝不会说这样的话。”仿佛是追忆,仿佛是彼此都熟悉的曾经,说着我们共同熟知的过去,“你是骄傲的,绝不接受任何背叛的人。” “人会变,会懂得争取。”心头忐忑着,我仿佛象是被钓上岸的鱼,不断在挣扎着,拍打着,想要扯回最后一丝生机。 蓝色的瞳,温柔乍现,我却没来由的惊恐了。 “少主,对不起!” 我轻轻的闭上了眼,不想让伤感流露,不想让心头的不甘流露。 我想给他机会,可他不给我机会了,我想重新开始,可他不愿。 放手,不得不放。 他不曾爱过我,也不愿意爱上我,即使是将来,他也不会爱我。 即便我无赖,即便我无耻,难道我还真的说的出让他成为我的床伴,命令他献身的话吗? “能看到少主振作,愿意回神族,流波于愿已足,流星是少主的嘱托,我会一直守护他的安全,直到他登上‘九音’帝王之位,那时流波会回到少主身边,尽心守护少主。” “不用了!”我哑着嗓子,“回归神族是我的责任,能不能坐上族长之位,也是对我的考验,我不需要侍卫,如果有一天,你觉得还爱我,那么你就回来,如果不爱了,那么永远不要见我,上官楚烨登上族长之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二护卫为夫的规矩,我还你自由,不要你守护,不爱我就不要见我。” 相见,不如不见。 日夜面对着自己动心的人,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好!”他硬硬的咬着字,“少主所行之处,流波退避三舍,永,不,相,见。” 永不相见…… 宁愿永远不见我,也不愿尝试着爱我,原来我竟然如此的惹人讨厌。 “好,好,好!”我狠狠的说着,突然纵身狂笑,笑声远远的传开,草原上只有我的笑声,尖而细,刺耳又狂浪…… 流波看着我,眼神中似乎隐藏着什么想要说,我一直笑,笑的眼角边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我才擦擦眼角,不住的摇头,“走吧,好好的养身体,我想你也不愿意我送了,那我就不碍你的眼了,流波,珍重!” “珍重!” 言尽于此,我与他之间已无任何话语可说,相对两无言,,只剩下一句可有可无的珍重。 该走了,我有我的路,或许有一天在路上会与他擦肩而过,但仅仅是擦肩而过,不再牵挂,不在留恋,不在羁绊。 目光看着他,最后一次将这熟悉的人影不真切的容貌扫入眼底。 牢记,又有什么意义? 忘记,如何做得到? “姐姐……”俊美的少年在远方招手,手中的花环扬着,身影飞快的朝我奔来,笑容如身后的朝阳一般灿烂。 他跳到我的眼前,献宝似的举着花环,“姐姐,漂亮吗?” 不过是草原上最普通的野花,小小的白花瓣在风中摇曳,绿色的草圈松松的绕着,手艺有些拙劣的可笑。 眼光落在他的手指上,纤细的指尖上有几条明显的血痕,我了然的轻笑,“再漂亮也没有流星的笑容漂亮啊。” “真的?”眼神一亮,在我点头间手臂伸出,花环套上了我的脖子,“那我把花环送给姐姐。” 送给我? 他…… “姐姐,记得替我保护我最在乎的东西,记得哟……”他眨了下眼睛,调皮的皱皱鼻子。 最在乎的东西? 他是想说幽飏?还是他那把钥匙? 我胡乱的点着头,“快走吧,时间不早了,我不再耽误你们了。” 眼睛瞄到,在我声音刚出的瞬间,流波已经迈开脚步率先向前走去,眼神一黯,心头叹息。 就这么急着离我远些吗? “咦……?”流星抓着流波的袖子,“哥哥你还是要走吗?” “嗯!”流波头也不回,望着前方轻应了下。 “啊,哥哥你怎么舍得姐姐,我不要你护送了,你回去陪姐姐吧。”流星急急的开口。 我的脸色瞬间变的很难看,忍不住的喝出声,“流星!” 他一惊,立即住嘴不言。 “流星,我和流波之间不过是神族血脉同宗的关系,你不要误会。”我平静的开口,背对着我的人影动也不动,毫无反应。 流星的目光从我的脸上挪到流波的脸上,似乎察觉了什么,直直的看着流波,几次张嘴,最后还是没说话。 “你们珍重,我就不送了,告辞!”尴尬的气氛呆着也是徒劳,我索性抛下客套的话,腾身离去。 飞掠中,心思百转千回,终于不忍的转身。 只有流星,对我轻挥着手,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回头。 柳梦枫的诱惑 不就是从此毫无瓜葛么,不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么,不就是往日情谊过眼云烟么,老娘我又不是没经历过,有什么大不了的。 男人么,我身边个个都是绝色漂亮的不像样,没有他又有什么关系? 想我上官楚烨,以前都是玩完了转身就走,什么时候死乞白赖的缠着要男人跟着了? 一路上,我不断的用这样的话安慰着自己,头也不抬,路也懒得看,只是不断的狂奔着,希望这凉凉的风,能吹散我心头的酸涩,吹掉我的难受。 我知他木讷,知他倔强,却从不知他根本不曾爱过我,我以为多少会有一点点的呢,事实证明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一头撞进大门,脚步不停的朝我房间奔去,我只想冷静,冷静,冷静…… “啊!”眼前一声惊呼,是沄逸的声音,我飞快的错步,身体轻旋,擦着他的身体而过,落在一旁。 “没撞着吧。”我关切的看向沄逸,他轻摇了下头,目光投射向我的身后,微皱了下眉。 我抓上他的手,毫不在意的笑了下,“别看了,没人,他们走了。” 镜池一声低呼,“怎么会这样?” 沄逸的手反握了下,紧了紧,我笑着对他摇摇头,示意我很好,他眼神中藏着担忧,却终于没有开口。 “咦……”长长的手指勾上我脖子挂着的花环,镜池暧昧的笑容中剜了我一眼,“很漂亮的花环哟,什么人送的?” 低头看看,我倒忘记了这个,青草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花儿摇摇摆摆,手法拙劣却有一种质朴的纯,摸了摸,一时倒有些不舍。 “你不是这个也要吃醋吧?”我轻笑着扯过他的身体,在他细嫩的脸蛋上印上一个轻吻,“喜欢的话,明天我也做个小的,套上你的鸟儿,我们也跳花环舞。” 腰上的肉,被两根手指捏着,向左拧了个圈,又向右拧了个圈,镜池满脸通红,“你别顾左右而言他,草原上的规矩不是只有给爱人才送花环的吗?老实交代,这个是谁送给你的,是流波,莫沧溟,还是流星?” 我脸一抽,下意识的目光转向了幽飏,他目光清淡,嘴角却含着一丝了然。 我目光四下搜寻,奇异的抬头,“月栖和柳呆子呢?还有流……”话到了嘴巴边上突然打住,脸上不自在。 流星已经走了,只是我习惯了在幽飏的身边看到那个少年,明明心中知道他已经去了神族,却还是会忍不住的寻找他的影子。 “月栖在里面,说要念经文超度往生,你先暂时别去打扰他吧,柳梦枫还在休息,我去看了数次,都在睡着。”沄逸的话让我不住的点头,正想开口,忽然瞄到了一旁托着下巴懒洋洋的夜。 一步一颠的蹭了过去,靠着他的胳膊,“你呢?私下帮我做了什么?” “没,等你下令呢。”他长胳膊一伸,整个人从后面圈上我的肩头,重量全部转嫁到我的身上挂着,“是要丐帮还是要悬赏?或者是要卖掉‘日夜双侠’的人情,反正只要打着这个旗号出去买消息,想巴结的人是一堆一堆的。” 我沉吟了会,幽飏的目光总是下意识在看看自己的左边,又悄悄的挪了回来,低头不语。 “我去写封信给卓白衣,请她调动武林所有力量打击‘杀手堂’,务必把那群人给我逼在老窝里不能动弹,放话全江湖,只要正确提供‘杀手堂’总堂所在地的人,不违武林道义,‘日夜双侠’愿意为其做三件事,老娘要报仇,也要自己亲自动手!” 幽飏身体一震。 夜嘿嘿的笑了,“算你聪明,没把我剔除在外。” 我白了他一眼,“‘日夜双侠’永不分离,我还要问吗?” 身上的压力松开,他转身扭了下腰,轻笑着走了,看的我两眼直冒火,j□j啊! “妖精……”我愤愤的说着,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个背影。 媚香传来,眼前的阳光被遮挡,幽飏站在我面前正要说话,被我手一拦,“别说什么谢谢的话,要谢等找到‘杀手堂’挖出幕后主使再说,将来要报答人家,你也可以亲自上,我不过是放了句话,许了个承诺而已。” 幽飏被我堵的一愣,我赖兮兮的摆摆手,“都忙去吧,我去看看柳呆子。”转身啪啦啪嗒的甩着脚步而去。 我没有当面说遥歌失踪的事,毕竟媚门弟子还在身边进进出出,不能证实的事情还是留到两个人单独的时候再说,我想幽飏也不可能不明白,他没有问,就是心中和我的想法一样。 晚些时候,再找他吧。 昨天一阵忙乱,晚上又被白衣人抓去练功,我竟然没空去探望一下柳梦枫,毕竟他是因我而伤。 站在门外,我侧耳听了听,房间里面的人呼吸均匀,不是孱弱无力的气息,让我这才放下了一颗心。 对于柳梦枫,我一向都极少给予关注,因为他不是我的爱人,人又安静,有时候甚至会让我忽略他的存在,只有要药的时候,才会记起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物。 想起来,一路上,承蒙他的照顾是远远大过我对他的照料,沄逸的身体,月栖的病,都是他在默默的调理,这传闻中的‘天下第一妙手’俨然已经成了我的私人大夫,可他从来都没说过一句,给饭就吃,给事就做。 他不象沄逸有着敏锐的心思,也不象镜池会叫会闹着争宠,更没有月栖那种超然脱俗人群中一站就无法挪开眼的气质,他只是静静的呆在属于他的地方,看书,理药。 与我们这群人而言,他是一种尴尬的存在,可是,他就象是从石缝中渗出的水,一滴一滴,慢慢的磨掉了石头上的棱角,自成安宁。 推开门,床榻上的人影清静的睡着,放在被外的手上还缠着一圈一圈的棉布,陷在枕头里的人影在黑色的发丝下,苍白的面容有些惊心。 我没忘记,当他急急的想要去替别人治伤的时候,自己却倒在我的臂弯中。 我没忘记,一个半点武功不会的温弱男子,只想着如何多给我一点他的血让我恢复,只想着去救素昧平生的莫沧溟,理由仅仅是那个人需要他。 烂好人,我赋予他的另一个名字,那些让人瞠目结舌的过往,那些狗血满地的事迹,有人真的感激过他吗? 没有因为帮助过人而大喜,连最基本的骄傲感自豪感都没有,他只觉得那是应该的。 这样的男人,活到这个年纪如此干净,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迹。 他值得被人好好珍藏,好好怜惜,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人,居然无人慧眼识珠? 床上的人一个优雅而惬意的呵欠,细密的睫毛微颤,漆黑的双瞳绽放他独有的纯净和,呃,呆滞,傻傻的望着我。 “醒了啊,你睡了有十个时辰知道吗?”俯身看着他,呆呆的样子还残留着未清醒的朦胧,样子煞是可爱,“是要再休息下呢还是吃点东西?” 他眨眨眼睛,摇摇头,嘴角一咧,手指抚上额头,眼睛的晕眩更浓了。 这个笨蛋,睡了十个时辰,睡也睡傻了,还摇! 在他身边坐下,我按着他的脑袋,“别摇了,告诉我哪不舒服。” 满眼睛都是小圈圈的某人,嗫嚅着,挤出两个字,“头昏。” 额头温热,没有热症的现象,我顺势捏了下他的脸,“还有吗?” 他的手撑着身体试图坐起来,刚一用力,脸就皱到了一起,人斜斜的往床下载倒,我眼疾手快一捞,避免了他漂亮的脸蛋和地面的亲吻,也在不经意间把这满是药香的身体捞入了怀抱。 “你的手上都是伤,用不得力,要干什么我来吧。” 眼睛忽闪了下,愁苦的皱到了一起,“不,不用了。” 被人解毒救命之恩,我堂堂日侠怎么能不报? 豪气干云的捶捶胸膛,“没事,尽管说,我帮你,是要换药还是要吃东西?” “都不用,我想下地。” “不行!”我大声的喝止他的动作,“不许动!” 被我叫的一惊,他老老实实的窝着,真的一动也不动了。 “想要什么我去弄,你今天不准给我下床,不然打断你的腿。”我恶声恶气,他乖巧的象一只兔子,瑟缩着。 我满意的看着他的动作,“这才乖,现在说吧,你要什么?” “我想出恭!”纯净的脸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大声的冒出他的想法。 “呃……这个……这个……” 牛皮好像吹破了,我挠挠头,“你自己能行吧?” “当然可以,但是你这样是不对的……”他面色一整,完全清醒的面容对着我,“身为医者,是不可以有性别男女之分,施以援手不应当顾及性别,若是性命有危,岂能如此犹豫,说不定你迟疑瞬间,人命已然不及挽救……” 我看到,两片苍白没有几分血色的唇在我面前一张一合,一张一合,一张一合…… “你没事了?”现在换我发傻发呆了。 “我没事,只是有点晕。”他想了想,“现在不是说我,是说有些时刻是不能束手束脚的,虽然我不需要你帮忙,但是如果换做他人,若是腿断了,腰伤了,你……” 后面的声音没了,不是我用手捏住了他的唇,我的手正抱着人,所以我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直接而干脆。 吻上那两瓣苍白,他的气息干净中带着暖暖的味道,还有药香缕缕,一个劲的往我鼻孔里钻。 他的唇,柔嫩而甜美,被我含在唇里细细的吮着。 好像,好像在舔着一块韧韧软软的糯米糕,细腻甜蜜,用力咬一下,再咬一下,清清爽爽的一直润到心里。 他张着唇,瞪着漆黑的眼,一脸无辜,偏生这个表情更激发了我深入的念头。 “闭上眼。”狠狠的含糊着。 睫毛的忽闪仿佛刮起了小小的风声,擦着我的脸颊,让我更紧了紧手,挑开他的齿缝,勾画着软嫩的舌尖。 他的舌动了动,仿佛好奇般触了下我,竟然没有逃避没有躲藏,而是迎了上来,与我交缠。 喜欢这样毫无做作的姿态,喜欢这种直来直往的方式,他的回应生涩却不掩饰好奇,探求着他想要知道神秘。 被我咬吮着,他竟也有样学样的吮着我,刚刚苏醒的慵懒仿佛一颗火种,猛的点上我这浓烈的酒,随后腾起巨大的火焰。 顺势放低他的身体,我的手指早已经轻巧的扯开松散的衣带,手指插入衣襟内,温热的肌肤,滑腻的触感,让我忍不住的一路向下,他不躲闪,不抵抗,不回应,任由着我施为,只有舌尖还在好奇的舔舔亲亲。 这还忍得住? 毫不迟疑的手指钻入裤缝中,他低低的一声j□j如天籁的邀请,我全身酥麻。 更让我意外的是,我以为只有自己情动了,可是手中的硬挺在告诉我,有人和我一样。 勾起坏笑,他在我的身下眼神迷茫,朦胧着情思氤氲,忽闪着清潮涌动,半开衣衫,肌肤如玉,修长横呈,待卿采撷。 他才刚醒,身上还有伤,不可以…… 这个念头一撞进脑海中,我激灵一下清醒了过来,飞快的爬起身,巡视着刚才被我压着的手。 还好还好,棉布未散,也没看到血渍,应该没压着。 正当我检查的时候,不期然的看到他的目光正清醒端正的跟随着我的动作,那份认真和正直的表情,让人不由自主的自我谴责,咒骂自己的兽性。 “我……”我踌躇着,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解释刚才的冲动,耳畔已经想起了一阵古怪的念叨声。 “书有云,男女之欲,人伦也;男女之情,与吃饭穿衣一样,是正常的需求,野兽发情,鸟儿求欢,都是自然的反应,为传承和繁衍;如果会有情思欲望证明对方是吸引我的,那么就是说……” “说你个头啊!”我头顶都生烟了,他居然还在一脸正经的嘀咕着人伦,“你说什么狗屁呢?” 他刚说什么,野兽发情?鸟儿求欢? “我说,我对你产生反应,所以我应该是喜欢你的。”他低头看看自己的两腿间,小家伙还高昂着头,站立着。 这是什么话?他的小鸟对我有反应,所以他应该是喜欢我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用下半身思考? 呆子让我喷血了 “你再说下去,我会认为你是在暗示我叫我捏着你的鸟儿帮你放水。”我的眼睛,从上到下的扫视着他,最后定格在身体的某一个部位上,“你再啰嗦一个字,信不信我把你的鸟掰折了让你尿脸上?” “威胁是解决不了事情的,尤其是对病人,大声音会给他们造成困扰,心情不好就会身体不好,身体不好恢复就更慢……” 我的手指捏的咔嚓咔嚓响,他犹自滔滔不绝,说的那叫一个欢快,根本没注意到我青红蓝紫的不断变换的脸。 “你再不住嘴,我就点了你全身的穴道,让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无法动弹的尿在床上。”我才懒得管什么威胁的话会不会造成生理心理阴影,我只要知道管不管用就行了。 他张开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我一把抄起桌子上放凉了的鸡汤,内功逼出,阵阵汤碗逐渐变热,渐渐的飘起烟雾袅袅。 一勺汤舀了起来,我塞进他的嘴巴里,“老娘从来没这么糟蹋过内力给热汤,给我喝了。” 他咕噜一口咽了下去,“我……” 又一勺塞了进去,“吃东西的时候不许说话。” 被我塞的差点呛到,他咳了两声,脸蛋通红,“我……” “喝完再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飞快的一勺又塞了进去,亮晶晶的油在我粗鲁的动作下,沾满了他的双唇,滋润的两瓣晶莹透亮,被我吻过的唇微肿着,不知道是烫的还是吻的,红艳艳的漂亮极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饿坏了,我喂的有多快,他喝的有多快,到最后几乎要抢我的碗了,眼中不断闪着小水汽。 难道这家伙开窍了? 知道感动了? 还由不得我深思下去,一碗鸡汤已经见了底,我长出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碗,“现在要说什么,可以说了。” 他猛的一把推向我,猝不及防的我被推了一个趔趄,刚稳住身形,床上被我严令禁止不准下床的某人光着脚丫蹿下了地,摇摇晃晃的就往床后面跑,我刚想跟过去,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把我的脚步给打住了。 他是在…… 我刚刚好像忘记了什么。 一个刚醒过来就喊着要出恭的人,被我强行的按在了床上,顺道喂了一碗鸡汤,所以…… 我尴尬的冲向门边,“我一会来看你。”临出门了,想想还是回头,“给我乖乖的躺好,一会来看你。” “等等!”他急忙的转身,“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的我,再次看到一幕可爱的场景。 某人半侧着脸,衣衫松松的挂在臂弯,整个雪白的肩头和胸膛都袒露在我的面前,似乎是我刚才扯开他还没来得及拢上的效果,白白的手指间捏着的,粉嫩嫩的,可爱的,秀秀气气的,似乎是——小鸟儿。 “那个任绮罗,我似乎并不讨厌她,因为她有一种味道。”他歪着脑袋,极力想着词汇,“我想……” “你什么也别想!”我打断他的话,“我不管她是有骚味还是臭味,或者是腥味膻味,那个女人不是好惹的主,谈笑间取人性命,你如果对她动心,我劝你想也不想。” “不是,不是……”他双手连摆,鸟儿就在他的动作中摇摇晃晃,“我只是觉得她很让人亲近。” “亲近你个头!”母狮子暴躁的狂吼,“想要女人,你面前就有,那个任绮罗不是个好东西,忘了她。” 他瘪瘪嘴巴,还想再说,我一指床榻,“给我上去。” 刺溜,人影飞快的爬上床,揪起被子盖的紧紧的,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走了回来,“我给你换药。” “我自己会。”他声音小小的,目光落在床头他的药囊上。 “你还是捂好自己的小鸟吧,我给你上药。”没好气的白他一眼,看到被子下的手在悉悉索索的动着,脑海不自觉的想到可爱的小鸟儿被他的手抓着,塞塞弄弄的放进亵裤里,脸上一热,鼻头发痒。 啪嗒…… 殷红的两点落在他的手背上,伴随着他的惊呼,“哎呀,你流血了。” 手指擦过鼻间,一排鲜红晕开,我捏着鼻子,揉按着鼻间的穴道,“没事,没事,西域天气干燥,上火,上火……” 是上火,不过是j□j,要是被人知道我有一堆丈夫在身边的时候还想一个男人的小鸟想到喷鼻血,还不被人笑死? 他扒拉着被子要下地,不期然的扯动间,肩头的衣衫全部滑下,光裸的肌肤散发着乳白色的光,精致的锁骨引人恨不能冲上去咬一口,吮一下,舔个过瘾。 “啊……”他惊叫着,“你,你的血,更,更多了。” 他要再这样下去,我会不会直接喷血而亡? 二话不说,伸出一根手指头,勾起他的衣服,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再用被子遮挡的牢牢的,揪了两团棉花塞住鼻孔,抓起他的手就开始解绷带,“你给老娘穿严实点。” “我给你把下脉,开点清凉下火的药。”手刚摸上我的脉门,肌肤的清凉让我心头一荡,鼻子好像又痒了。 我手一捂,拍开他好心的爪子,愤愤的瞪了他一眼。 “哎呀,你又流血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他扒拉着凑了过来,发丝下颈项细腻,如雪如玉,有一种弱质纤纤的病态美,真想好好的抱在怀里亲亲摸摸,搂着不放。 “别看了。”鼻子被棉团塞着,我说话瓮声瓮气的,推挡着他的好奇,“流鼻血证明我气血太旺了,有什么好看的。” “那不一定啊。”他一脸正经,“有可能是虚火太旺,也有可能是筋脉阻塞,还有可能是你内伤发作。”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他看上去这么的诱人?每一个动作间都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在呼唤着我上他,上他,上他…… 我连头都不敢抬,抓起他的手解开层层的棉布,敷衍的回答着,“我没伤!” 没受伤的手几次试图摸过来,都被我灵巧的躲开,专心致志的将自己投入到敷药疗伤的大业当中。 忽然,他一拍脑袋,“我知道你是什么问题了。” 眼睛心虚的瞄了他一眼,死鸭子嘴硬的咬着,“我没有问题。” “你一定是经血不畅,导致血脉逆流,所以流鼻血。”他开心的笑了,自信满满,“如果其他问题都不是,一定是这个。” 手一紧,我差点想伸手捏上他的脖子,掐死他算了。 “我没有经血不畅。”硬硬的甩出几个字,“我的身体正常的很。”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把脉?讳疾忌医是很要不得的,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你干什么躲着我?”说到他的长处,柳梦枫整个人顿时眉飞色舞,“其实我只要开几贴药就能治好的,不过你要多注意,有时候行房过多也会造成经血拥堵。” 我还行房过多?这都j□j冲脑了。 手中的棉布被全部打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看我的心头一阵抽搐,虽然柳梦枫是大夫,下刀拿捏的很准,不会切断自己的筋脉,但是皮肉的痛还是能在这伤口的翻卷中感觉到。 他的药很好,可他只是普通人,不可能行功加速自己筋脉的愈合,我拿过身边的药,一层层的涂抹上去,“以后别这么傻了,如果那两个侍卫没有拿到任绮罗的解药,你是不是把自己的血放干净去救他们?” 他露出一个恬静的微笑,“如果能救回他们,又有何妨?” 我发现,和他说这个根本说不通,在他眼中,只怕一条狗的命都比他自己的值钱。 “如果你以后还是这样,我会考虑扭断你的双手双脚,把你丢在床上一辈子,我看你拿什么去死。”我的手贴上他的手腕,用自己的内力游走于他的筋脉间,在一两个周天后,一指点上他的穴道,望着沉睡在被褥间的容颜,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烂好人。 却也是个纯净可人的呆书生,小木头。 若不放在身边看护着,怎么能放心呢? 他无意识的动动唇,我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子,贴上他的软嫩,偷吮了下属于他的甜美,耳边仿佛听到他舒服的轻喟。 鼻子又痒了,我狼狈的转身,夺门而出。 我居然真的干出偷香窃玉的蠢事,一定是太久没纾解了,我必须立即,赶快,迅速的离开这里。 慢慢的走着,脑海里全是他刚才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其实,他啰嗦起来也不是太难忍受…… 他笑起来真的很纯净,一点也不呆…… 他的肌肤真好,平日里灰扑扑的裹着,我居然没发现…… 还有他的味道,蛮香的,体香夹杂着药香,真的很好闻…… 他的鸟儿粉嫩嫩的,不知道摸上去什么感觉…… “滴答……” 我,我咧,又流鼻血了! 久旱逢甘露 本想直接找幽飏谈下关于遥歌的事情,谁知道脚步刚经过大厅就忽然停下来了,里面香烛燃烧着,飘出阵阵烟气,虔诚的经文声也一起飘了过来。 我站在门口,静静的欣赏着月栖。 他的背影清瘦笔直,声音低沉清晰,身影在袅袅的烟雾中更显出尘飘渺,阵阵经文声中,有种超脱的舒服感。 我慢慢的走到他的身后,正沉浸在超度经文中的他丝毫没发现,清逸的檀香从他身上透出,我从侧面看着他的脸,月之清辉,脱俗俊秀。 自从他不准我碰他以后,他总是似有若无的与我保持着距离,我自己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与他单独相处过了,更少有这样的端详他的脸,难得他的专心可以让我如此贴近的看他,欣赏他的美。 他的唇细细的动着,在这样优雅端庄的动作中,最是让人头疼繁杂的经文都不在那么让人觉得难听头昏,只要看着他的脸,坐上一天听经书也是种享受。 他眼皮低垂,偶尔手指微动,翻过一页经书,大多数的时间他都是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僵立的姿势,银发及肩,偶有几丝散落额前,给他的飘然增添了几分可爱。 忍不住的伸出手,拂开他额头前的发丝,刚一碰到他的发丝,那双清亮的眼睛顿时睁开,瞬间的凛然不可侵犯回归,眼眸中神光乍现,触碰的手一顿,有种亵渎神灵的罪恶感。 在看到是我后,他眼眸一闪,青涩的男子回归,“楚烨,是你?” 我将他的发丝拨到耳后,体贴的从背后箍上他的腰身,“你昨天晚上就很晚才去睡,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不如吃了饭睡个午觉休息一下怎么样?” 他不自然的从我怀里挣扎而出,“这里是灵堂,我要念经超度他们,不想休息了,念足七天,他们冤死的魂魄就能得到安息,再世为人。” 我摇头,扳着他的脸,轻柔着声音,“我不反对你这么多,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国师的身份和经文一直在熏染你,你或许早就不是我见到的临月栖了,但是七日也要吃饭睡觉不是吗?我可不希望当你超度完了别人之后就换我来念经超度你。” “好!”从来不会拒绝我的任何要求,他被我牵着手拉出门外,行走间看到他的发丝被风吹动,飘荡在脸颊边,颈项边,肩头…… 有些参差,算不上很平整,但已无碍于他的隽秀,自从他的头发刚刚及项后,他就仔细的收起了我那顶发髻,用他的话说,那是最宝贝的东西,心疼不想戴。 爱美到连一条丝线都不允许自己散乱的的月栖,也有宁愿丑上几分也舍不得碰的东西,一句普通的话语,已足见他心目中谁是最重要的人。 “月栖,有两多月了吧?”我牵着他的手,交叠互扣着,闲庭信步中笑着侧望他。 “什么?”迷茫的楞了下,“什么两个多月?” 贴上他的脸颊,对着他的耳朵轻呵着气,“你一直不准我碰你,因为你怕呈现在我面前的你不够完美,现在你已经披散了自己的真发示在人前,证明你已经觉得这样的你是足够完美的了,回来我身边两个多月了,加上离开我的日子,我们已经有一年没有欢好过了,月栖,我想你都快想疯了,还不愿意陪我吗?” 他脸瞬间通红,狠狠的剜了我一眼,不知是怒,是嗔,是怪,“大白天的,你怎么能说这些?” 我哈哈一笑,月栖就羞涩的如同少年处子一般,随便两句话就能挑逗的一脸通红,柳梦枫就不知该说是憨还是呆,明明从未接触过女子,却因为太过冷静的从大夫的角度看事态,把人世间最缠绵悱恻,隐秘恩爱的情形坦坦荡荡说成是无脑的发情。 如果月栖和柳梦枫能互相中和一下就好了,不过若是中和了,只怕也就没有他们各自吸引人的特色了。 他抬头看看天,完美的微笑,“似乎吃饭还有点早呢?现在过去怕不是要坐上半个时辰等着。” “那我送你回房先休息一会,站这么久时间,你也累了。”相视一笑,两人在轻柔的风中漫步走着,走进月栖的房间。 把他的身体按进椅子里,我手指按压着他肩头和背部的穴道,舒缓着他的僵硬不适,他微微向后贴靠着我,眼睛轻轻的眯了起来。 “月栖,累吗?”我俯身低声凑上他的耳边,关切的询问着。 他靠着我,很轻的摇了下头,“不过是一两日的经文,以前在‘云梦’的时候我整夜祈福,碰到祭天的时候,忙上半个月一个月也是正常,这算不得什么。” 我手一顿,“我不是说这两日,而是说这两个月,你一直跟着我颠沛流离的,我知道你喜欢清静,却让你每日连清心诵经的时间都没有。” “我本来就不在乎这些东西,凤后为了你连性命都可以不要,更别提什么锦衣玉食,华服美车,我又算得了什么?”他抬头微笑,抚上我按在他肩头的手,“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在一起,对不对?” 我的手指不知不觉的挪到了他颈项边的盘扣上,捏着把玩,“八月十五就要到了,我记得有人说过每年都要给我做月饼吃的哟,不知道今年有没有口福?” “我的手艺是不能与夜侠比的,楚烨尽会说些好听的逗人开心。”他被我搂着,露出一段雪白美好的颈项,声音温文细致,愈发的出尘淡定了。 我捏了捏他的下巴,手指绕着他的尖下巴感受着滑腻的肌肤,“对我来说,吃什么无所谓,关键是看谁做的,当初在神殿中,月栖的斋菜也是让人十分怀念的,什么时候再做给我吃?” “你想吃,我明天做给你吃就是了。”他忽然被我一搂,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呼,人已经被我压入了床榻间。 坏笑着,看着早已经被我偷偷解开的几粒盘扣下秀丽的j□j,“明天吃斋菜,那今天吃什么?是不是吃月栖?” “啊……”刚叫出一嗓子,就被我的唇狠狠的堵了回去,思念已久的唇,记忆中熟悉的身子,多少次在梦中徘徊的身影,终于又回到我的怀抱里了。 紧拥着,激动的甚至有些颤抖,我想要拿捏住分寸,又恨不能索取的多些再多一些。 啮咬了下他的唇,嫩的仿佛能挤出水来,我吮着,让檀香的气息从他的身上传递到我的身上,从他的唇中探来的舌尖被我含着,留在我的齿中肆意的j□j着,他哼着,在被褥中不安的扭动着,完美极致的身体为我慢慢的绽放,敞开着的墨绿色长袍一点一点的露出他包裹着的无暇美丽。 “你比月饼香多了,甜多了。”我咕哝着,唇顺着他的颈一路的滑下,在胸口来回的舔吸着,晶莹的水光在他的胸膛间闪烁,那起伏的胸膛越来越急促,我的舌尖似乎都能感觉到他心口的跳动。 手指绕着他的胸口,指尖刮着他的肌肤,每一次触碰他都瑟缩颤抖着,在我含上他胸前最耀眼的殷红时,轻吟飘荡。 “别人都是晚上才能看到月亮,我倒是日日夜夜都能看到月亮,所谓明月在怀,谁人有我幸福?”他的战栗和扭动,手指伸入我的衣衫间,拉下我的身子,吻上我。 热情的月栖,看来有人和我一样,憋的好辛苦呢。 “傻瓜,为了漂亮,把自己弄的这么辛苦。”我不断的抚摸着他的身体,掠遍他身上每一个敏感点,在层层的火焰中看到他绽放的激情。 腰身挺动,双腿交叠着,忽而又蜷缩着,羞涩的人用力的咬着唇,声音似呜咽似幽怨,一直酥软到我的骨头里。 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终于忍不住睁开迷蒙的眼睛,“楚烨,要……” 月栖的声音乱的象是哭泣,不断的抽着,断断续续,我低头亲了口,“楚烨是要,但是现在月儿似乎更想要!” “我……”他的声音低的不能再低,“要……” 肌肤的贴合,火热中带着汗意。 月栖的j□j,仿佛看到了仙子从飘渺变为真实。 身体的交融,银丝的交缠,竟无法辨别究竟是我的还是他的。 爱不够的肌肤,要不够的缠绵,吻不够的唇瓣,我们在床榻间翻滚着,我的清高明月变成了最疯狂的妖月,衣衫落满地,被褥丢弃到了一边,偌大的床上只有我和他不断交缠的身影,需索着一年来的对对方的思念。 “楚烨……” “月栖……” 现在的他,早忘记了什么大白天不能欢爱,现在的他,早忘记了矜持和高贵,他与我,只是最平凡普通的夫妻,在享受着久别的恩爱。 房间里,只有我们清晰的亲吻声,互相缠绵着的剧烈喘息声,欢愉的j□j声…… 肩头重任一身抗 中午的阳光炙热刺眼,落在床头播撒着金色的光芒。 谁说日上三竿就不能赖在床头,谁说大中午的就不能翻云覆雨,被翻红浪的?谁说这个时候就不允许小情人窝在床榻间娓娓低语,说着自己的悄悄话。 手指把玩着他的发丝,坏坏的搔着他的脸庞,看着他眼角眉梢的欢喜,不时偷一个吻,亲一下脸蛋。 他懒懒的,被滋润后的风情让我看的眼睛动也不动,直勾勾的盯着他,那水波荡漾的眼眸,那松散的姿态,发丝披在我的脸侧,嘴角带着温柔的浅笑。 “你这家伙,非要我忍,把自己憋坏了吧?”手指顺着他的肌肤摩挲着,爱极了他皮肤的细腻美感,“我是只看表面的人吗?” 他的手指撑着下巴,身体半侧着,对我弯起了唇,“你有没有怪我骗你?” “骗我?”我一楞,“月栖有骗过我吗?” 他眼神忽闪,声音忽然变的有些低低的,“我的身份,不就是骗过你吗,还有我明明是有父母的,那时候欺骗你说父母死于战火。” 失笑,手指掠过他腰身,用力的贴向自己,“你的身份如果你不说,我只怕也查不到,你为了与我相守而自己说出过去放弃国师的地位,放弃‘千机堂’主的身份,这还算欺骗吗?那时候你还是‘千机堂’的堂主,隐瞒之下当然不可能说,这不算欺骗。” 话到这里,我声音突然一停,狐疑的开口,“你想见你爹娘?” 他亲吻着我,细细密密的吮遍整张脸,犹如春风柔雨的娇媚,我笑着挠上他的腰,他笑着瑟缩躲闪,两人在床榻间滚动笑闹。 被我压在身下,他喘着粗气,早忘记了所谓的矜持高贵典雅,雪白的贝齿在烛光下闪着熠熠的光芒,绽放着的笑容没有半点隐藏,轻松惬意。 他的手被我枕着,臂弯一捞,我滚到他的怀中,他轻呼了口气,“我不想他们。” “嗯?”我抬了下眼皮,从喉咙里挤出个音。 “他们生了我,养了我几年,卖了几两银子,从那之后就再没见过,小时候难免会有些想念,进了风府就再没怎么想过了,连他们的面容都在记忆中模糊了,所以我真的不想他们。”他淡淡的说着,语气中没有半分情绪的变化,“说母亲,风若希才是我真正的母亲。” 我能理解他的想法,对于几乎模糊了的父母,说很有感情那是骗人,但是若说完全无感,却又不是,偶尔也会有念头窜入脑门,想着若能再见一面也是好的。 “没关系。”我咬着他细嫩的耳垂,含在唇里吮着,“以后我们自己当爹娘,养一大堆小月栖。” 他推着我的身体,“走啦,吃饭去。” 我舔着他的颈项,“不吃,吃你就够了。” 他嘟着嘴,“我饿了。” 手臂一伸,递到他的唇边,“那吃我吧。” 缠绵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当我和月栖终于在情饱肚子饿中依依不舍的爬起来找吃的时候,饭厅里留下的身影让我有些意外。 “幽飏?”我看看桌旁端坐着的他,他的目光虚无的望着房顶上的某一点,愣愣的出神,竟然连我们进门都没有发现。 这还是那个武功出神入化,媚门的门主幽飏吗? 月栖胳膊碰碰我,悄悄的端起桌上的饭,“我去热热。” 我微颔首,发现幽飏的表情从我们进门开始就动也没动,眼睛直勾勾的瞪着,眼神中落寞非常。 我的手盖上他的手背,低声叫着,“幽飏,幽飏……” 他一惊站起身,眼神中的落寞被极快的掩饰掉了,换上了他一贯的温文尔雅,“你,你来了啊。” 他是在想流星?还是遥歌? “你在等我?”努力的让脸上挂着轻松的温和,“是我来晚了,让你久等。” 他眼神一黯,轻摇了下头,“其实不是刻意等你,只是我不知道该去哪呆着,去哪都是触景伤情。” 我手抓上他的胳膊,急切的出声,“那我们走,这里的事情一办完我们就走,不在这呆了。” 是啊,往日的欢笑,成长的地方,如今只有死气沉沉,他才不过回来半个月而已,还来不及重温往昔的轻松,就要承受满门被灭的血债。 幽飏一直都是个隐忍的人,爱人离去时的隐忍,为了流星成长的隐忍,遭受侮辱时的隐忍,灭门时的隐忍,他始终都是沉默着,没有大悲,没有大哭,静静的承受着。 他的人生,太多不快乐,太多痛苦,所以他越来越沉默,所有的笑容都是浮在表面,从未深达到眼底。 我想带他走,远离这让他伤感的地方,给他一份快乐,一份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快乐。 “不了。”他淡淡的拒绝,“我想为他们守足七七四十九天,尽自己最后一份心力,还有些弟子的去处需要安排,可以等等吗?” 我能说不吗?这里有幽飏最多的回忆,他有不舍,有在意,有眷恋,我不忍说不,只能点头。 “我和你说说遥歌的事情吧。”我不想说,却不得不说,幽飏的冷静更是让我担忧。 “不用说了,我其实已经猜到了。”他苦笑,“本想着这次回来才慢慢询问他调查的,可惜晚了……” 我靠近他,有些内疚,“那夜我还觉得你责骂遥歌有些过了,或许是我真的不如你懂他,如果那夜不是因为我们而留宿在草原上,或许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 “与你无关。”他一声长叹,“如果我们回来,那些人也许会提前下手,也许会在路上拦截我们,总之,有心算无心,人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疏忽一点事。从遥歌在‘蓝清山’以如此大的排场阵仗出现时我就隐约觉得不对,当时只以为是他年轻经验不足为人利用引诱我出来好对流星下手;直到这一次我回来,发现他老是躲着我,言语间含含糊糊的,加上两年不曾回来,手头上的事忙不完,就暂时搁置了,若真的要怪,我自己的责任更大。” “怀疑归怀疑,你不愿意轻易怀疑自己看着大的人,将整个媚门托付的人,是吗?”幽飏的心一直都太软,他是一直都在给遥歌机会,让他自己主动承认,可是遥歌不但没有,反而变本加厉,沙漠中对我的那一次行为让幽飏大为光火,才有了让他闭门思过的话语,那是最后给他机会,希望他能悔过,可惜…… “砰!”面前的桌子被他一掌击碎,轰然成木屑,“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连自己同门都下得去手,如果没有他的通风报信,人家怎么会知道我们不在?满门血腥未散,他却已经不知去向,遥歌啊遥歌,是什么让你变的如此冷血疯狂?” 骂之深,爱之切,谁又能看到他痛骂中眼神深处的伤? 他的手逐渐变的冰冷,我紧紧握住他的掌,“等我挖出幕后的黑手,一定把遥歌亲手交给你,无论他是否真的如我们所猜,都应该由你亲自处理,幽飏!” 我知道我的安慰对他来说可能真的没有什么用,就算血仇能报又如何?逝去的生命不能回来,幽飏的心依然会疼。 月下独自漫步,面对着无边的黑夜,才发觉自己肩头的责任有多重,父母之仇,幽飏之恨,爱人之诺,不是我义气的说两句话就有用的。 我不能鲁莽,不能冲动,我必须保住自己的命,幽飏说的没错,人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出任何错,可是我不能错,我承担不起犯一次错误的代价。 不知不觉走到了昨夜与白衣人约定的地点,月光中,一个人影凤舞翩跹,手中的剑光闪亮,招式精美绝伦,与其说是练剑,倒不如说是在舞蹈,招式中没有蕴含内气,每一下抬腕,挥动,更象是表演给我看。 在初始的惊讶过后,我发现白衣人的招式开始重复,一连三次之后,我确定这个人不是在舞剑而是在教我,更惊讶的是这些招式中,我看到了熟悉的感觉,流波的剑法,莫沧溟的剑法,甚至那两个神族侍卫的剑法都与这个人的举手投足间有几分相似,只是没有白衣人的神乎其神和精妙,更比不上这人强大的底蕴。 接住这人丢来的长剑,我将刚才看到的剑法重复挥舞,从初始的艰难晦涩到逐渐的熟练,身体里的内气不由自主的跟随,空气中发出嗡嗡的声音,剑芒吞吐着红色的火焰,我全身热气弥漫,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象一团火焰,散发着无穷的力量,不断的跳跃翻滚,内气源源不绝,手中的剑仿佛与自己已经融为一体。 酣畅淋漓的一阵耍弄下来,我落地而站,今天一天的闷气突然全都无影无踪了,就连因为幽飏而加给自己的压力,也突然的松了,豪迈之情油然而生。 眼角撇到白衣人在一旁轻轻的点了下头,似乎是在赞许我的领悟力,在发现我疑惑的目光后,转身就欲腾起身形。 “你是神族的谁?”我赶在他纵身前开了口,“你教给我的剑法虽然我从未见人使过,但是练功之人都有自己的基本起手式,这是从小的根基打下的无法改变,每当剑招使尽再起手或者回归之时就会下意识的用出自己最熟悉的基本功,你的起手式和神族的侍卫一样,还有,男人和女人在舞剑时腰部的用力是不一样的,你腰身的扭动蕴含内劲却不夸张,绝不是女子。” 我脚尖用里落在他的身前,目光如电射上他的面门,“你在神族是什么身份的男子?” 回转中原 他衣袖一摆,幻影鬼魅般的身形从我的阻拦中不可思议的穿出,我变指为爪,先一步的抓向他的衣衫。 我发现,他的武功确实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但是对敌经验和耍诈则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就在他手掌翻出挡下我扯向他衣衫的手腕时,我剑光一闪,握着剑的手突然从身后伸了出来,剑鞘弹出,打向他的面门。 白衣荡起,仿佛停留在空中的一朵白云,他侧脸,剑鞘擦着他的脸飞了出去,风声带着他的面纱掀起一个小角。 “这下看你往哪跑!”他刚刚躲过我的剑鞘,青锋长剑已经挑上了他的面纱,我的唇边已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么多虚招,我等待的就是这一下,我就不信我看不到他的脸! 我几乎已经看到了,那面纱掀起的角落下光泽如雪的肌肤,再高一点我就能看到他的唇,他的鼻子了。 手腕一麻,冰雪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捏住了我手腕上的穴道,所有的劲气顿时泄了,剑尖勾住了他的面纱,却再也不能动弹一分。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清润、温文,有着中年人独特的厚实,听在耳朵里让人极想亲近,但话语却冷冷的让我不敢进一步,“给你两个选择,看到我的脸后我会从此消失,不再教你半点武学;要么你从此不过问我的来历,不好奇我的身份面容,我将神族的禁制武学都交给你,让你完成你的梦想,你选吧。” “你知道我的目的?”我惊讶的脱口而出,防备的心在猛的提升后又平静了下来。 我在任绮罗面前说过我要重回神族取得自己的身份地位,他应该听到了吧,他会救我,教我武功,若要杀我一掌就够了,不需要花如此大的心思。 好敏锐的心思,好冷静的头脑,平平淡淡几个字,就让我不敢妄动。 他的手指推开我的剑,“决定好了吗?” 还能怎么决定? 我顿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师傅在上,请受上官楚烨一拜。” “孺子可教。”他点头中,身影已在十丈开外,声音远远的传来,“明日此时,这里相见。” 他受了我一拜,默认了做我的师傅,而他也确实竭心尽力的教授我武功,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嗜血烈阳掌’中我不会的几招,还有‘寒冰摄魄掌’,‘惊鸿游龙’剑法,他都毫不保留的传授给我,我的武功在每一个夜晚过去之后就突飞猛进,精进之快让人咋舌,不知道是不是一脉通百脉顺,还是神族的心法让我练任何武功都融汇贯通,连他都说我是资质天生,聪慧绝伦。 就在两个月后的某个夜晚,他悄然的离去不在出现,地上只有一行字,“后会有期……” 他走了,就是肯定了我的武功已经得到了他的认可,而幽飏一直因为剩下的几名弟子不肯放心离去,在我无数次的劝说下,他终于同意那几名弟子来守护着媚门的产业,也算是看家守业了,反正媚门一向如此,倒是不用担心他们的吃穿。 还是那辆马车,还是一车的人,从中原来到西域,又从西域回到中原,独独少了那个清秀可人的少年。 约定的四十多天变成了两个月,不知道流星在神族过的怎么样,不入中原不管朝堂,也就无法得知他的下落,四国之间微妙的平衡,是不是又出现了变数? 摇摇头,我晃掉脑海中下意识对四国局势的分析,当初在朝堂我嫌事情繁多,奸诈算计杀人不见血,比之江湖更加的令人觉得胆寒,总想着要离开,要抽身,可是当偶尔想到那些事情,曾经的习惯还是会想着如果我在其中的一国,会如何巧妙的周旋,如何利用各种关系去让他们斗争。 是因为我从小生存的环境让我思想对那个地方有所留恋,还是我骨子里的好斗让我其实根本不能接受自己默默的远离,我其实,是想再一次证明自己能够重新让四国的局势重整的吧,无论有没有神族的参与。 车子忽然一震,猛停了下来,车上的人毫无准备摔的东倒西歪,我猛的一掀车帘,大吼出声,“你们两个干什么?” “我……我们……”大竹被我吼的一楞,说话结结巴巴,手指指着道路的前方,“她……她……” 在她结巴中,我的目光已经看到了那个地上的人影。 那是个瘦小的女子,全身笼在黑色的劲装中,单膝跪在车前不远的地方,手中拿着一封信高高的举过头顶,正对着我的方向,在看到我后,不卑不亢的开口,“我家主上给日侠的信,请日侠过目。” 我扫了眼她,心中已然有了八分底,目光在她手中的信上停了下,嘴角抽动,表情说不上高兴,也不是厌恶,淡淡的口气透出几分无所谓,“敢问阁下是……?” “‘千机堂’烈火分堂堂主沈彩葵,特奉总堂堂主之命,将信奉上。”她抬头看看我,“若是日侠有所顾虑,在下可将信先拆出试毒。” 我双手抱肩,沉吟着,忽然笑着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伸手招了招,她手中的信轻飘飘的飞了起来,象是一片鹅毛般朝我的方向掠了过来,慢悠悠的匀速让沈彩葵的眼中射出了惊讶的色彩,嘴巴张的大大的。 信笺入手,我吊儿郎当的拆着,稀里哗啦的声音扯的信封犹如狗啃的一般,“真要杀我,也不会用这么低级的在纸上下毒的方法,如果真下了毒,你拆了又怎么样,难道‘千机堂’还舍不得一个属下?” 信封打开了,我的手却停住了,偏着脸看着地上的人,“你主上还有什么交代?” 她恭恭敬敬的低着头,“主上说,这是冲着日夜双侠的承诺而来,单纯的交易,日侠可在验证了消息的可靠性之后再履行承诺。” ‘千机堂’果然还是有实力的,即使‘沧水’朝堂已经龟缩,他们依然是江湖中最有实力的情报组织,我不用看已经能猜到信中是什么了。 而我更佩服的,就是‘千机堂’这种银货两讫的交易方式,为了利益与我交易,让我最后一丝疑虑都打消了。 我从容颔首,“好,如果消息正确,我也一定兑现自己的诺言,转告令堂主,事情如能解决,我会亲自登门感谢贵堂主。” “是!”她镇定的点头,“堂主再让我转告一句,日夜双侠判断的方向没有错,两个月前‘杀手堂’确实有一批人进入西域地界,只是‘杀手堂’近期不断的活动,与以往隐匿行踪的行为大相径庭,或许是内部发生了什么变化,请日侠多留心。” 我拱手摆出一个送客的姿势,“我会留意,谢贵上。” 她瘦小的身影急快的掠去,不久消失了踪迹,‘千机堂’中人的轻功底子果然名不虚传。 我收回目光,落在手中的信笺上。 信笺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字迹正楷端丽,工工整整的字体看在我的眼中,手不由自主的捏紧了下。 是子衿的字! 现在的他,还是‘千机堂’的堂主,虽然不算得到他的什么消息,能知道他还平安康泰的生活着,遥遥的祝福一声吧。 感慨难免,伤怀难免,我敛了神情,低低的对大小竹交代了一句,车子立即换了方向,马鞭扬起,马蹄飞践,我手指揉搓中,信笺碎成片,散飞在空中,如雪如絮。 “怎么了?”夜的脑袋从车中伸了出来,“得到了什么保密讯息让你立即换方向?是不是又有什么人给你‘杀手堂’的讯息?” 自从我和夜在江湖中放出话以后,整个江湖震惊,卓白衣立即号召全武林打着肃清残忍屠杀之徒的旗号,让全江湖追踪‘杀手堂’的下落,只是‘杀手堂’的速度太快了,每每他们赶到之时,都是人去楼空,更有些大小门派送来各种小道消息,可是经由丐帮和卓白衣追踪后都是假的,让我和夜除了摇头苦笑还是苦笑。 能成为江湖中最恐怖的杀手组织,‘杀手堂’又怎么可能轻易让别人查到他们的底?就连‘千机堂’给我的消息,也仅仅是找到了一点点边角。 挤了个白眼给他,“你敢说你没听清楚?这一次连‘千机堂’都出动了,倒是颇有几分信服力,不如试试吧。” 他嘿嘿闷笑着,“不知道看着往日的情分上,‘千机堂’会不会给打个折,三个承诺变成两个,让我们占些便宜。” “想也别想。”我恨恨的打断他的话,“只是交易,没有情分可言。” 他不置可否,“那么现在,我们是去‘杀手堂’老巢?要我通知各大门派吗?” 我想也不想的摇头,“不,我们先去一个地方,据说‘杀手堂’的少爷这两天在那出现,不过神情狼狈,面容憔悴,找到他还怕问不出‘杀手堂’的老巢在哪吗?” 偷包子的小贼叶若宸 ‘沧水’和‘云梦’交界处的‘泽池县’ 一个小小的郡县,比不得京师重地的人多物广,不过我们到的时候,恰逢赶集的日子,不大的街巷挤满了各地赶来的人,自家酿的酒,织的布,烟熏的肉,买卖的那叫一个热闹,我们的车被人群堵了个严严实实,卡在路中间动弹不得。 怕马车伤了人,加上看到沄逸,月栖他们眼中跃跃欲试的兴奋,我索性伸出手,“没逛过集市?那么不如走走吧。” 本来我还在操心着,这么拥挤的人潮,我只有两只手,都不知道该牵谁了,顾得了这个就顾不了那个,看住了这只,那只又兴奋的不知道窜去了哪个摊子边,什么矜持高贵,统统抛到了脑后,就算有面纱遮挡着,却挡不住他们华美出众的气质,看他们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我就象护着小鸡崽子的老母鸡一样紧张。 沄逸就如同孩子般,站在捏面人的摊子前,两只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镜池在他身边细细的说着什么,月栖则是盯着吹糖人的小贩,看一个个糖块被吹出圆鼓鼓的鸟儿雀儿的图案,他的手指几次伸出想要去抓,试试看是不是真的,那个动作真是憨态可掬,充满童趣。 他们的童年,都少有见过这样的乡野生活,难怪如此的兴奋。 “你们累不累?”我凑近他们中间,打断他们目不转睛的出神,“找个地方吃饭么,尝尝这里的特色也行啊。” 我正一手抓着一个说的开心,冷不防的远处一阵喧闹,一道人影飞快的在人群中闪躲着,速度之快眨眼间已靠近了我们,身后大呼小叫骂骂咧咧的跑着个中年的女人。 人群喧哗,大家互相推搡拥挤着,我眼明手快的抓着月栖塞到身后,牵住沄逸和镜池,看到幽飏带着柳呆子飘退,夜手掌一伸,看似轻描淡写的按在马身上,我却清楚掌心中最少是千钧之力,压制了两匹马儿的发狂。 飞快的人影掠过我的头顶上了房,人群推搡着,我双手一护挡在三个人身前,四个人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没有人能挤到他们。 四十来岁的女人手中拿着根擀面杖,气喘吁吁的冲到我们的面前,叉腰望着屋顶上,不少人也和她一起抬头,指指点点看热闹,我极力的护着身后的爱人,没工夫凑那个热闹,只希望人群赶紧散了,我好带他们离开。 可那女人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双手叉腰,指天狂骂,“你个小贼,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抢我的包子,小心我报官,让你下大狱,你个有爹生没娘教的小贼,没钱吃饭就去卖好了,看你姿色不错,说不定能当个头牌,老娘有空也去光顾下你……” 她的身后,气喘吁吁的跟着一个体态样貌都差不多的女子,只是年轻不少,看容貌就知道是母女一对,那女儿看着娘骂骂咧咧,想拉,再看看屋顶上,又满脸心疼,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 老女人越骂越起劲,越骂越不堪入耳,身边的人已经从窃窃私语到开始哄笑,我皱起了眉头,拉下唇角。 “不就是几个包子吗?值得你这样骂人吗?”看到幽飏带着柳梦枫走到我的身边,替我护卫着沄逸他们,我脱出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伸到女人面前,“为了几个包子如此追打,万一大家喧哗互相踩踏,只怕就是人命了,为了几个铜板的小事何苦如此?就算被人吃了几个包子又如何?就当发善心积德好了。” “几个包子?”女人粗大的嗓门吼着,口水都快溅上我的脸了,我厌恶的手挡在面前,听着她的叫嚷,“他一口气搬了我三屉包子,连笼屉都被搬走了,叫我拿什么做生意?笼屉没了我拿什么蒸包子?” 呃,我见过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两个包子饿极了的人,这光天化日之下一口气搬人家三笼屉,也确实过分了。 顺着大家的目光,我抬起头。 这一看,我轻啊出声,目光牢牢的盯着那个房顶上的人影。 他端坐在屋瓦之上,手中抱着大大的两个笼屉,一个笼屉丢在一旁,空空荡荡的,显然里面的包子已经被人吃完了,手中的两笼包子,上面一笼已经少了一半,而这个抢包子的人正一手抓一个,嘴巴里叼一个,啃的不亦乐乎,拳头大的包子,他居然一口塞进嘴巴里,塞得整个脸都变形了,红唇撅的象个鸡屁股,一下一下蠕动着,三两下就将包子咽了下去,狠狠的又咬了一个。 一笼屉包子最少也有三十个,他在眨眼间就咽下去了一笼半,速度丝毫未减,根本不管中年女子叉腰跳脚骂人,只是大嚼着手中的包子。 如此会吃虽然惊人,却不足以让我惊叹,我的变容是因为这房顶上的男人,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叶若宸。 此时的他,一脸的灰土,头发乱七八糟,都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了,衣衫更是破破烂烂,明显的不合体,也不知道是在哪摸来的。 我随手一抛,银子丢入女人的怀里,“当我买了你的包子和笼屉。” 抬起头,我对他传声,“叶若宸,‘杀手堂’的少主是吗?” 他从包子堆里抬起头,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终于停留在我的脸上,只见他嘴角还挂着残留着油渍,整个脸都吃的油汪汪的,他伸出手袖子擦擦脸蛋,咬着包子的嘴含糊的冒出几个字,“上官楚烨……” 我双手背在身后,含笑而立,“是我,今天我送上门给你杀,要不要杀我?” 他捏着手中的包子,目光看看身边,似乎在寻找着武器,突然目光一黯,跳起身体,双手抱住笼屉,纤细的身体跃在空中,拔腿就跑,“我,我没吃饱,等我吃饱了再杀你,你的人头先寄放在你的脖子上,改日来取。” “哎,别啊……”我充满笑意的声音远远的送了过去,他脚丫子一撒,一溜烟的跑的飞快。 幽飏侧脸看着我的表情,脸上忽然失了从容,急切的抓上我的手,“他是不是‘杀手堂’的少主?” 微一点头,“是,他就是叶若宸,‘杀手堂’的少主。” “你为什么不追他?”他的声音不受控制的放大,“他要跑了怎么办?” 我还未开口,他已经松了抓着我的手,“我去追他。” “别!”拉上他的袖子,浅笑摇头,“别急,他跑不了的。” 幽飏的脸上含着隐约的怒意,呼吸透着急促,我对着他微微摇头,“你没发现他连包子都要抢,还一下抢这么多,可见饿的不轻,说不定都很多日没吃过东西了,身为武林中人,连随身佩剑都不见了,想必是当了换了银子,而现在银子都用光了,他还能跑去哪?他出不了这个城的,我不追他是怕惊扰了人群,引起太大的慌乱,放心吧,他跑不了。” 幽飏的面色慢慢的平复,低声叹气,“对不起,是我心急。” “我知道你急。”我眼神看看四周,人群已经散开,马车也不再象刚才那样寸步难行,“这小子落魄潦倒,无银无钱,既住不了客栈,也去不了酒家,头上还挂着蜘蛛网和烂稻草,要找他只需走走城边的破庙烂屋,自然能找到他,从我拿到‘千机堂’的信报时直到我们赶至这里,他都没有离开,一时半会定是不会跑的,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晚上再去找他也不迟。” 我们之间低语着,沄逸和镜池,柳梦枫已经安静的登上了马车,只有月栖静静的站在那,目光停留在那一对卖包子的母女身上,身体呆立,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老女人粗鲁的把擀面杖往腰间一插,抓着手里的银锭子放到嘴里一咬,两眼放光,“啊萝啊,快看快看,十两银子,十两也,我这辈子第二次见这么大的银子。” 她女儿看看我们,急急的把银子塞到她的怀里,收拾着刚才被叶若宸踢下来的笼屉,脖子间垂落一个血红色的配饰,“娘啊,走吧,包子反正也卖掉了,我们赶紧回去和爹再编几个笼屉吧。” 老女人一边走一边眉开眼笑,眼睛都弯成元宝的形状了,声音越来越远,“只记得当年卖那个小子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锭元宝,还没有这个大,哎呀,发财了,发财了……” 月栖身体一晃,被我从身后揽住,转身对着夜扬声,“你们寻个最大最好的客栈直接包下来,我去买点东西,随后就来。” 凑上月栖的耳边,“走吧,我们去看他们。” “你……”他声音干涩,脸撇到一边,“不,不看了。” 手一紧,牵着他就往前走,“他们不是你的爹娘亲人吗?不见见,你总是放不下的。” 临月栖的身世 我们远远的坠在两人的身后,她们只顾着低头说笑着,根本没有注意到远远跟在身后的我们,我听到阵阵笑声不断的传来,手中月栖的掌心冷的象是一块寒冰。 如果不是他这样的反应,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如果不是他刚才的失神,我怎么也无法将如此粗俗的一对母女与我缥缈出尘的月栖联系在一起。 一个是街头叉腰骂人口水四溅视钱如命的小贩,一个是曾经‘云梦’最为供奉超然的国师,云泥之别,想都不敢想。 看那两母女,浓眉小眼,脸大鼻塌,厚唇没下巴,容貌实在是不怎么地,说普通都实在是恭维了,再看月栖,清雅高贵,眉目如画,细致的肌肤与那两人的粗皮厚肉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这…… “月栖,你能肯定吗?”我忍住自己想要抽筋的脸部肌肉,偷眼看看前面的人,再看看他。 他沉默了下,慢慢的开口,“我被卖的时候也有四五岁了,即使模糊了面容,即使他们已经改变了不少,但是记忆中的神态,语气还是很象的,还有那个女子身上的坠子,我记得小时候是挂在娘的脖子上的,应该不会错吧。” 那个坠子? 我刚才看到的红玛瑙坠子? 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我摸了摸下巴,“我倒是对那个坠子很是上眼,没想到他们那么穷,居然有如此成色的好东西。” “你不是想偷吧?”月栖声音一愣,“那是我娘的东西!” 口口声声不在意,不在乎,其实以月栖的性格来说,他不可能不在意的,我不过说了句喜欢那个坠子,他便如此反应,我的月栖啊,真是心肠柔软的孩子。 “哪会。”我轻笑着,“真喜欢,花个千两银子买来便是了,我想他们应该是愿意的。” “不就是千两银子么,为什么还要人家拿东西换。”他闷闷的哼了声。 月栖几乎是没有脾气的人,对我一向都是言听计从逆来顺受,现在爹娘都没认,就会对我哼声了。 骨子里,他是很想念自己的父母吧? “那一万两行了么?我一千两已经买了人家一个宝贝了,这次这个我更喜欢,只好下血本了。”我坏笑着,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逗弄着他。 “买了?”他有些不解,“你一千两买了什么?” “人家的宝贝儿子啊!”我哈哈大笑,飞快的跑开几步,看着他左脚绊着右脚,跌跌撞撞的追着我打。 他左脚一踢,挂着了墨绿色的袍角,整个身体往前扑去,想要稳住身形,急急的踩下,却踩到了自己的右脚,可怜的人影挥舞着双臂,朝我栽了过来。 双手摊开,稳稳的接住他,馨香抱满怀,我重重的搂了搂,“啧啧,还是个学步的宝贝,一千两有点亏。” “亏你退回去好了!”他推着我的手,想要挣扎着站起来。 我飞快的撩开他的面纱,趁着四下无人,在嫩嫩的唇瓣上咬了一下,白皙的脸蛋瞬间绯红,我手快的放下面纱,“有印了,退不掉了。” 他扭了扭,被我抓的紧紧的,低声哼着,“你就知道欺负我。” “爱你么。”我柔声笑着,他的身体忽然一僵,忽然不动了。 拉了拉他,还是一动不动,他这突然的静止吓的我一哆嗦,赶紧掀开面纱,捧着脸端详,“月栖,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满脸通红,他吸了吸鼻子,“好好的,突然说这个。” 感情他是害羞加感动啊,害我乱担心一把的。 前面的母女两已经走的不见了人影,我牵着月栖追了上去,看到的是一排低矮的茅草房,几块青石板搭了个台阶,一名中年的男子正蹲在台阶上编着手中的筐子,毫无察觉我们的到来。 房间里,兴奋的叫嚷声不断的传来,“娃他爹,你看,你看,十两银子呢,好大一锭,今天真是运气好,早知道我再多骂几句,不知道那个冤大头会不会多给几锭?” “收着吧,有钱就给啊萝娶个丈夫回来。”男子头也不抬,专心的编着手中的筐子。 月栖停下脚步,踟蹰着,想迈腿又有些不敢。 我紧了紧握着他的手,用力一拽,扯着他跟着我的脚步向前。 “大叔,我想问点事。”我的声音让男子一抬头,疑惑的看着我,“敢问这户人家是不是姓临?” 如果如月栖所说他一直没有改过名字,那么他应该还是随着以前的爹娘姓,真是没想到,这样的娘居然会给他取如此风雅的名字。 就在我自信满满以为会等到一个肯定的答复时候,那男子猛的一摇头,“不是,找错人了,这里姓王。” “姓王?”我的声音不由的大了,疑惑的目光转向月栖。 被面纱遮挡了容颜,我看不到月栖的表情,但是身为妻子,我能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中感觉到震惊和不信。 他脚步一急,又是连摔带绊的,我伸手扶着,他甚至来不及稳住自己的身体,“真的姓王?不是姓临吗?” 男子被问的有些不耐烦,“我家婆娘姓王,从来就没改过,这里没有人姓临,边上的邻居街坊都没有。” 月栖身形一晃,身上瞬间的悲哀气息让我心疼,紧紧的抓着他的手。 或许真的是时间太久远了,他记错了吧,但是…… 我皱着眉头,刚张开嘴想说什么,月栖已经一把扯下了面纱,“大叔,您认识我吗?有印象吗?” 男子盯着月栖的脸,突然身体猛的一抖,想要站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蹲久了腿发麻,整个人一趔趄,摔进了屋子里,声音狂乱的叫着,“啊,跑啊,要,要债的上门了……” 嗯? 如果说刚才我还在怀疑月栖的记忆话,现在他的行为则让我心头大大的打了个疑问。 我一把扯住了想要跑进屋的男人,另外一只手飞快的给月栖打了个手势,口气变的凶恶无比,“快交出来!” 男子被我一拉,翻身仰倒,月栖急急的想要上前去扶,两个人脸对脸再次打个照面,那男人突然翻身跪倒,“小的,小的错了,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我,我没想到都过了二十年,您突然回来了,饶命,饶命啊……” 心头,似乎有一丝什么掠过。 我抓着男人的衣领,“说清楚!” 男子干瘪的嘴巴不断的哆嗦着,身体也在打着寒颤,我眉头越皱越紧,这时屋子里传来那个女人不耐烦的声音,“吵什么吵,老娘正在算银子呢……” 伴随着声音,那个粗壮的身体迈出屋子,一眼就看到院子里的我,刚堆起笑容,眼睛看到我身边的月栖,突然大惊失色,整个人如同见了鬼一样,两眼一翻,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指指着月栖,张着嘴巴,“啊,啊……” 她身后的女儿满脸的莫名其妙,扶着自己的爹娘,月栖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也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的手一摊,“拿来!” 两个人对看了一眼,女子突然呼天抢地的对着月栖叫了起来,“大爷啊,您当年说叫我们帮忙照顾您的孩子几天,留下个东西说抵押,还说过几日就来接走你的孩子,可是我们等了几年您都没回来,家里又穷,实在是喂养不起啊,那孩子命苦,还没来得及成年就夭折了,现在过了二十年您来找我们要人,可真是没有啊。” “夭折了?”我眼角含煞,冷冷的看了眼他们两人,男子在我的目光下索性一口气吊不上来,昏了过去。 “是啊,是啊!”女子忙不迭的点头,“我们可是当亲身儿子一样的养,只是家里穷看不起病,孩子五岁不到就没了。” 我冷笑着,目光停留在她身后女儿的脖子上,那个红玛瑙的坠子在她颈项间晃来晃去,扎眼极了。 她似乎知道我什么意思,飞快的从女儿脖子上揪下坠子,一脸讨好的伸到月栖面前,“大爷,您当年的坠子,我们可好好的保护着呢,绝没有半点损伤,还,还您。” 月栖呆若木鸡,看着女子直发愣,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着。 我直接从女子的手中拿过玛瑙坠子塞入月栖的掌心中,“月栖,拿着吧,说不定这是你亲身父亲留给你的唯一纪念了。” “月,月栖?”女子瞪大了眼睛,仔细的看着月栖的脸,突然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你是临月栖?” 我护着月栖,将他小心的挡在身后,冷笑连连,“是啊,就是你们口口声声五岁已经夭折了的那个视若亲生的孩子——临月栖,而我,就是月栖的妻子,上官楚烨。” 我们是姐弟?! 我在他们呆滞的目光中径直走向屋子里,搬出两个凳子一放,照顾着月栖坐下,然后一屁股坐上了另外一个凳子,舒服的翘起腿,“还有啥要说的?一起给我说个清楚。” 女子似乎突然醒了过来,“你,你……” “我什么我?”我看到手边还晒着他们自己家做的瓜子,细细的捏了一撮,丢在嘴巴里嗑着,“本来还想见见传说中的婆婆,不过既然你的儿子临月栖都死了,那我们只怕没什么亲戚关系。” “不是,不是!”她巴掌不断的摆着,“我,我记错了,死的是另外一个儿子,不是,不是月栖。” 我从怀里抽出一张银票,让她清楚的看到上面一千两的印鉴,“别和我胡言乱语,上官楚烨的名字你们或许没听过,不知道逍遥王爷的名头听过没听过?上官为皇姓,我的身份要弄死你们,和踩死两只蚂蚁没什么差别,你把当年的事原原本本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这一千两当我表达你们对月栖几年间的照顾,如果我发现有半句假话,只怕明天的太阳你们就看不到了。” 瓜子挺香,我咬了两粒,细细的剥出瓜子仁放到月栖的手中。 他拈着我放的瓜子仁,满脸的落寞,勉强的将瓜子仁塞进嘴巴里慢慢的咀嚼着,忽然笑了,冲着我,清绝的美恰如梨花嫩蕊,白嫩透明。 我点头收下了他的笑容,知道他已经从感伤中走了出来,他们于他而言不过是儿时记忆中模糊的父母早已经没了什么感情,如今他有我在身边,又何必难过遗忘的曾经? 女子看着我手中的银票,目光中尽是贪婪的色彩,我拈着银票,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忽然收入怀中,“说吧,别耽误我一会吃饭,我家宝贝会饿的。” “这个,这个……”她看看月栖又看看我,期期艾艾的说着,“当年,当年我和我家男人刚成亲没多久,大半夜的一个男人敲门,说是自己有要事,让我们照顾他的孩子一个月,丢下了那个坠子说是做个抵押,一个月后他会用一百两银子抱回孩子赎回坠子,我,我看他可怜就答应了么。” 我斜着眼睛,“看他可怜,是看在那一百两银子的份上吧。” 女子瘪瘪嘴巴,没有反驳我的话,“我们等了一个多月,那男子一直没来,这孩子带了一个来月,又乖又听话,我虽然穷点,但还不至于把一个活活的孩子丢出去,想着自己一直没孩子就当老天给个孩子,也算衣食不缺的养到了四岁,后来就碰上了大旱之年,全家颗粒无收,我家男人偏在那个时候生了阿萝,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卖了他也是不得已,想着能买得起孩子的总是个大户人家,不至于让他跟着我们饿死,才狠心卖了,这十几二十年,我们也一直担心着,怕那个男人找上门要人,才举家从‘沧水’京师边上搬到了这里,没想到……” “没想到月栖这么多年了,还是能把你们认出来是吧?”我把银票丢进她的手里,“一千两,算做你那四年的养育之恩,从此以后你们与月栖再没有任何关系。” “是,是!”女子头也不敢抬,捧着银票战战兢兢。 一直都是我与女子的对话,月栖安安静静的坐在那一言不发,眼皮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栖,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没什么多余要问的,我准备走人了。 他抬起头,牙齿慢慢松开咬着的唇,“临月栖,是你们取的名字吗?” 女子摇着头,“不是,那男人来的时候就说你叫这个名字,什么临水留影,月圆之夜,醉栖吾怀,说是为了纪念你娘。” “那他有没有说我娘是谁?”月栖的脸上,有过一丝紧张的神色。 “没有。”女人毫不迟疑的回答,“我连他的名字都来不及问他就走了,这话还是在他低喃间无意听到的,所有能告诉你们的我都说了,真的什么也没了。” 我看到,在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脸色有说不出的轻松。 “我和我爹很象?”月栖的脸带着几分渴求,我轻叹着,只能紧握他的手。 女人不断的点头,“象,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是发色不象,他是黑发,你是银发,我开始还以为是二十年过去了,长白头发了呢。” 言尽于此,再没有任何可以谈论的话题,我看到,在我们起身离去的时候,那女人眼中多少还是有几分不舍,虽然月栖比不上她自己亲生孩子在她眼中金贵,却也是养育了几年,月栖的唇几次嗫嚅,在女子一路送着的时候,终于低声叫了句娘。 声音轻轻的,我听到了,相信那女人也听到了。 一路的沉默,月栖一只手紧握着我,另一只手撰着掌心中的玛瑙坠子,脚步缓慢。 “月栖,你想找父母,我一定会用所有的力量替你寻找,不过你已经嫁人了哟,不管有没有父母,都只能想着你的亲亲妻子我。”掰开他的手指,玛瑙坠子已经在他的手心中印出了深深的痕迹,可想而知他握的有多紧。 “不用的。”他任我拿过坠子,“我只是想起来有点伤感,却没有那么执着一定要见到或者怎么样,不必费心去找什么,他们既然不曾回来寻过我,证明已经放弃了我这个儿子,我只要知道楚烨不会抛弃我就行了。” “当然不会。”我不着痕迹的将他的玛瑙坠子放进怀中,“这坠绳太毛糙了,配不上你,等我弄个精巧漂亮的,再给我的月栖戴上好不好?” 他不疑有他,乖巧的点点头,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幸福的与我十指相扣。 回到客栈的我,连饭都没有吃,径直冲进了柳梦枫的房间,玛瑙坠子伸到他的面前,“小呆子,你见过这个东西吗?” 他放下手中的书,用力的眨了眨自己干涩的眼睛,才凑脸到我的手边,歪着脑袋看了半晌,“这是龙形图案。” “废话,我当然知道这个是龙形图案,我想问的是……”声音突然停了下,语气变的凝重,“你有没有在我娘身上看到这个东西?” “师傅?”他疑惑的盯着我手中的玛瑙坠子,脑袋从左边歪到右边,又从右边歪到左边,扒拉着我的手,脸凑的近近的。 “到底有没有啊?”他半晌不吭声让我彻底急了,差点捏碎了手里的玛瑙坠子。 他抓起坠子,一丝不苟的盯着,嘴巴不停,“别催啊,让我想想啊,想想啊。” 我们两个人四只眼睛,齐齐盯着这个小小的坠子,不同的是一个平静,一个急躁。 这个坠子,在我看到那个阿萝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却没有想到它会是属于月栖的东西。 龙形图案我见的多了,‘云梦’皇宫里多了去,从屋顶到房梁,从地砖到栏杆,最不缺的就是龙形的图案,唯有此刻手中这个坠子的图让我心神不宁。 龙祥云中,脚踏日月,腾飞四海,傲视寰宇。 只是,这龙的形状,张牙舞爪的姿态,都与我背后的图案一模一样,就连身边祥云的数量,位置都丝毫不差,那雕工,更是让我想起了流波他们几人的侍卫令牌,我有九分把握,这个东西一定出自神族! 神族的龙,只有族长才能拥有。 而族长,除了我娘,再无他人。 月栖的父亲带着这个东西,又留给了他,那么这个玛瑙坠子的原主人,应该是月栖的娘…… 神族族长的标识,月栖的娘…… 一路上,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让自己装的若无其事,还温柔体贴的照顾着月栖,其实心中早已经翻江倒海,波澜壮阔的奔涌着滔滔不绝的想法。 我不敢想,因为那个想法太可怕,太可怕了。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柳梦枫还盯着玉坠皱着眉头,他的每一份神色改变都牵动着我的心,即使当年在疆场厮杀,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我也没有如此的悸动和恐惧。 手撑着桌子,手指头蕴含的真气已经将桌子插出了五个深深的指洞,我的心焦躁不安,又不敢催柳梦枫,只能看着他,傻傻的等待着。 终于,他把坠子放回了我的手中,我急忙的开口,“有没有?” 他点点头,“有,我见过。” “哗啦……”一张上好的楠木桌子在我手中碎裂,木屑带着灰尘扑上我的脸,我也不知道躲闪,满脑子都是柳梦枫刚才的话语。 有…… 有…… 有…… 我娘有这个坠子,我娘有这个坠子,我娘…… 纵入魔道不放君 我象是被人抽干了所有的真气废了武功般,身体沉重,软绵绵的瘫在椅子上,恨不能就此昏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就好了,可是我的脑子,已然不停的想着,想着…… 如果我今天没有坚持要带着月栖见什么他的父母,那该多好? 如果我没有看到阿萝脖子上的挂坠,一切还能回到从前多好? 如果我没能发现挂坠上的图案,让事情就这么湮灭在尘土中,我该多么的幸福。 如果,如果我不拿着挂坠向柳梦枫求证,听不到这样的话,让疑惑永远成为疑惑,又是何等的惬意! 可是我看到了,求证了,一切都成了事实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月栖,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样? “咦……”柳梦枫偏着脸,单手托腮,指着我手中的红玛瑙,“能再给我看看吗?” 我烦躁不安,“有什么好看的,还能看出花来吗?” “不是。”他直接从我手中抢走红玛瑙,盯了半晌后,突然站起身冲到墙壁边,半蹲着腿,翘起屁股,挺起胸膛,下巴长长的伸着,活活把身体勾出了三个弯,脸贴上墙壁,在伸出两只手贴趴在墙上。 “你干什么?学壁虎游墙?”我瞪着他古怪的动作,换做平时只怕早就笑出声了,可是心头沉甸甸的,半分笑也挤不出来。 “没有。”他的声音从被墙挤变形的嘴巴里飘了出来,先是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摆了摆,又换成右手在上左手在下放了放,突然跳了起来,“我知道哪不对了!” “什么?”我的眼睛顿时放出了光,柳梦枫说不对,那就是说…… “这块玛瑙上的龙形图是左爪在前,右爪在后,而我记得师傅那块是右爪在前,左爪在后。”他又贴上墙,仔细的比对了下,然后怔怔的说着。 “真的?”我一把抱上他,把他从墙壁边扯了过来,紧紧的困在怀里,“你确定吗?确定吗?” “这个……”他为难的挠挠头,“二十年前的事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记错,不敢确定。” 说了等于没说,把我刚刚燃烧起来的小火苗又彻底的扑灭了。 即使他没记错,那又怎么样,只能证明这个配饰是一对的,一般来说这样的东西,都是自己一个,爱人一个,岂不是更加证明了我娘和月栖的关系? 我娘二十三年前认识的柳梦枫,月栖二十二岁,假如我娘刚刚让月栖的爹怀上他就分开,算上怀胎十月,岂不是刚刚好? 越想越是憋闷,从不认为多情是错的我,第一次开始觉得处处留情真的很令人鄙夷,从不相信命运作弄人的我,开始觉得自己是被天意操纵玩弄的那一个。 我娘,这个在我心目中为了我爹出走离开神族的人,原来竟不象我想象中那么让我敬佩。 有一个任绮罗还不够,为什么,为什么连月栖…… 我的娘亲大人,您到底在哪,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小呆子,我今天问你的话,不许对月栖泄露一点点,知道吗?”我两眼一瞪,恶狠狠的警告他。 “为什么?”他忽闪着不解的目光,清澈而透明。 “不为什么,我不想让他知道。”嘴巴里泛着苦苦的味道,我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笑容,“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哦。”难得的他没有继续追问,拿起桌上的书本准备继续他的啃书大业。 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呆子,你和我提过,月栖的血脉也有些古怪,筋脉和我有类似之处,是不是?” 他想了想,点头,“是啊,毕竟恢复力快的人,要么是有武功自己调息修补筋脉的损伤,要么是筋脉与常人不同,临公子不会武功,我切脉时发现他很多地方与你相似,却不象你那么明显,只能说比常人好些而已。” 那么月栖真的有神族的血,这一点已经无可否认了,还有那满头银丝,耀眼美丽,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我还在自欺欺人什么? 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柳梦枫的房间,只觉得全身冰冷冰冷的,秋季的风吹在身上,有一种独特的萧瑟和悲凉的味道,吸一口气,满心满肺都是惆怅。 娘啊娘,您知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埋怨您,也从来如此刻这般想要见到您。 月栖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弟弟? 我的房门外,一袭墨绿端着手中的托盘,远远峙立,微笑中荡漾的幸福写满脸颊。 心头一痛,强打起笑容迎了上去,“月栖,怎么还没吃饭,为什么不进去?” 他摇头,我曾经最爱的那头银发深深的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知道你也没吃,想找你一起吃,看到你不在,只好等等。” “傻瓜。”我一手接过托盘,一手牵起他,“我不在不会在房里等吗?再说我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他们房中转转,总能找到我。” “不了。”温婉的笑容比以往都要多,看来他的心情真的很好,“我怕你在和谁说情话缠绵着,不想打扰你们。” 我一碗碗端出托盘里的菜放在桌子上,口气随意,“扰便扰了,你看镜池还不是经常大呼小叫的踢开门找我,有什么关系。” 月栖咬着唇,想憋笑又憋不住,涨的自己满脸通红,“难道你要我也打扰你的好事?” 他优雅的盛着饭,先把一碗放到我的手中,才秀气的拿起自己面前的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我只要看到楚烨开心,自己也就开心了。” 捏着筷子的手一紧,啪的一声,青竹筷子在我手中断成两截。 他呀了一声,赶忙站了起来,“我再去拿一双。” “不用了。”我扯回他的身子,把他按在座位上,“我自己去。” 抬起俊秀的面容,笑颜如花,“我是你丈夫,虽然你宠着我,让着我,可总不能这些事也让你去做,让我去吧,能伺候你是我的幸福。” 他的幸福就是陪在我的身边,他的幸福就是看着我快乐,他的幸福就是为我生孩子,他的幸福就是永远与我相伴。 历经千难万险,放弃一切荣华富贵,高贵的明月终于栖息在我的怀中,可如今…… 摊开手心,红的玛瑙如血一般躺在我的掌心中。 “咦,你还在看啊?”筷子放在我的手中,檀香萦绕身边,雪白的手指探了过来,想要拿起我手中的玛瑙坠子。 我手一合,飞快的挪开,直觉的不想让他碰这个东西。 雪白的手指落了空,他奇怪的看着我,“楚烨,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挪开眼,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很喜欢这个坠子,不知道月栖能不能送给我?” “当然可以。”他缩回手,想也不想的回答,“我的不就是楚烨的,只要我能给的,都送给你。” 能给的,都给我。 我上官楚烨能给你的,我也想都给你,可是我能吗? 月栖 如果你知道,我要违逆人伦,你会不会恨我? “楚烨,吃菜。”他难得的多话多语,我却神不守舍。 “怎么都是荤菜,你不是喜欢素的吗?”醒了神,我随意找着话题。 “可是你喜欢这些啊。”他夹着菜,大口的往嘴巴里塞着,“只要是楚烨喜欢的,我都喜欢。” 月栖…… 丢下手中的筷子,我猛的抱住他,紧的似要把两个人融为一体,血肉凝结,“月栖,我爱你,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我不会和楚烨分离的,你说去哪我就跟你去哪,不管吃糠咽菜,我都不离开你。”他喃喃的回答着,“因为除了楚烨,我再没有任何亲人了。” 亲人,他想要亲人,可知他的亲人就是他面前的爱人? 悄悄的,将掌心中的玛瑙拢入了袖中,今日之后,我不会再让他看到这样东西,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 兄弟姐妹又如何?血脉亲缘又有何妨?上官楚烨要的,绝不放手。 月栖,在经过这么多事以后,我不会再放开你,我会给你幸福,你想要的幸福。 如果他日要下地狱,要堕入魔道,也是我上官楚烨一人承担! 轻吻上他的唇,一如往日的甜蜜,他炙热的回应着我,仿佛在告诉我,上官楚烨就是临月栖的一切。 我激烈的咬着他的唇瓣,似要将他吞入腹中般。 月栖,是我的! 我的!! 宠你一生,爱你一世,他日的惩罚,我上官楚烨也全部抗下了,只为你此刻幸福的笑容,只为你永远无忧想要的幸福。 永世不悔!!! 狼狈的小迷糊 太阳已靠了西头,斜斜的余晖不再有暖意,秋叶飘零跌落一地的枯黄,散乱的坠在脚边,我一个人悄悄的出了院子,在大街上溜达着,偶尔抛下几个铜板买点糕点,再不经意的打听点什么,又顺手将买来的食物丢给乞丐,再问上几声。单调的重复着。 当阳光沉落,清冷弥漫散开,街头的小贩逐渐稀少的时候,我已经顺着城墙溜达到了西郊,远远的一座破庙,门板早不知道被谁家拖去当了柴火,就剩下光秃秃的石头门槛,风一吹,干稻草在地上拖拉着,飞起,落下…… 有些不敢相信,叶若宸那个‘杀手堂’的少爷会沦落至此,可是我打听来的消息不会错,这里本来是不少乞丐的聚集区,因为一个漂亮少年的到来,三拳两脚打跑了所有的人,导致其他可怜的乞丐只能蹲在墙根下过夜。 这是我刚刚从乞丐堆里弄来的消息,他们不是丐帮的人,弄一个栖身之所也不容易,秋夜寒凉,能不有怨言么? 我迈步走了进去,长久被乞丐聚集的地方有股难闻的骚臭味,我眼睛四下搜寻着,还没看到人影,歪倒的神像后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似乎有人正在啃咬着什么。 转到神像后,一个人影从巨大的雕像后投射出来,淹没在泥塑的影子中,手中抱着的似乎是烧饼。 他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到来,抱着烧饼啃的正欢,小巧的嘴巴不断的张着,雪白的牙齿拉扯着,速度堪比老鼠,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七八个烧饼已经下了肚子。 他一只手抓着烧饼啃着,一只手在神坛上摸索着,拉拽中拖出一根棍子,不对,似乎是煎油条的长筷子。 筷子上挂咸鱼似的穿着一排油条,少算了也有五六根,两条筷子也有十来根吧,他咬完手中最后一口烧饼,手指不停的扯下一根油条就往嘴巴里塞。 忽然,他抓油条的手一停,拳头擂向自己的胸口,打的小胸膛砰砰响,两颊鼓起高高的,脖子伸长扯的直直,一看就是被噎到了。 我悄悄的走了过去,手中还提着刚才买的酒,伸到他的面前,“酒,你不介意吧?” 他一把抢过酒壶,仰脖子就往嘴巴里灌,看着清泉香馥的酒顺着他的唇角不断的淌落,喉结上下的滑动中,鼓满腮帮子的油条终于被他狠狠的咽了下去。 脏兮兮的袖子擦过嘴角,摸掉了酒渍,却让被酒清洗过的脏污小脸成了花猫,大大的饱嗝在破庙里回荡,他餍足的摸了摸小肚皮,眼中写满舒坦。 “饱了?”我憋着笑,上下打量着他。 宽大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长长的袖子被挽了几挽卷在手肘处,腰间被布条紧紧的扎着,堆在上身鼓鼓囊囊,裤子也是宽大肥厚,拖拖拉拉的踩着的是一双明显不合脚的大布鞋。 这还是当初那个被我从身上挖出一堆武林圣药的‘杀手堂’少主吗? 衣服裤子鞋子,怎么看,都是不知道从哪户人家顺手偷来的,露在外面的胳膊上也都是灰尘泥巴,也不知多少天没洗过了。 他快乐的点点头,“饱了。” 忽然,他眼睛一瞪,直勾勾的盯着我,“上,上官楚烨?” 喝了我的酒,他才发现我的存在? 含笑点头,“正是我,不知道叶少爷可有什么指教?” “我,我……”他的身子慢慢的往门外蹭着,“我要杀你。” 这话,没有半分底气,连狠话都算不上,再配合上这个动作,我看了只有叹气的份。 “杀吧。”我咧着笑,“不过叶少爷拿什么杀我?我记得上一次还有把剑的,这一次呢?用拳头吗?” 他眼神一暗,狠狠的咬着下唇。 我的手指勾着一个油纸包,晃晃悠悠的递了出去,“我还有只烧鸡,吃吗?要杀我也要吃饱了才行,我保证不跑。” 漂亮的鼻子吸了吸,脸上分明是垂涎之色,脚步刚动就被他固执的停住了,“不行,我吃了你的东西,就是欠了你的人情,我就不好意思下手杀你了。” 手一松,油纸包掉在地上,纸包散开,露出里面金黄色的烧鸡,散发着阵阵浓香,我清晰的看到他用力的咽了几口口水,别开脸。 “那好吧,既然你不要,我就拿烧鸡供奉神明了。”退了几步,我懒散的抱肩而立,眼神四下瞄着。 四面透风的墙,难闻的味道,除了干草就再没有任何可以御寒的东西,这小家伙就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 我看到他的身体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挪向我刚刚站过的地方,再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蹲下身体。 小爪子咻的一下,飞快的抓住纸包,屁股往地上一坐,纸包放在膝盖上,金黄色的烧鸡腿就被抓在了手中,吧唧吧唧的啃了起来。 动作绝对算不上秀气,却是一等一的迅捷,从嘴巴里抽出来的鸡骨头上连一丁点肉屑都找不到,随手一抛,鸡骨头丢在地上,跳了跳。 不大会的功夫,他身边的地面上大大小小的丢满了鸡骨头,而他头也不抬的继续奋战着,看的我是一阵晕眩。 刚才,就在我丢下烧鸡之前,我明明记得他有打饱嗝的,还一副吃饱喝足的开心样,而现在,他大嚼特嚼,活活饿死鬼投胎的德行。 看看他的肚子,平坦的一塌糊涂,很难想象,就这么小的一个肚子,居然塞进了七八个烧饼,十个油条,一只三斤重的烧鸡,这仅仅是我踏进门到现在看到的,没看到的无法想象。 我远远的站着,看着他丢下手中的纸包,粉色的小舌卷着,舔上自己的手指,吮掉最后残留的肉香。 “别舔了。”他的手那么脏,“你要没吃饱,我带你出去吃。” 他灵巧的跳了起来,与我保持着远远的距离,“我不要承你的情,要是吃了你请的东西,我下次杀你就会犹豫,我不吃!” 他别扭的固执让我啼笑皆非,“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吗?我与‘杀手堂’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他嗤笑着,水灵灵的眼睛盯着我,脸蛋紧绷,“你不知道‘杀手堂’接了任务是不管江湖恩怨的吗?” “是任务?”我眉头一挑,“那么杀我的任务是谁接的?你?以‘杀手堂’的规矩而言,除非杀手死,否则不换人,如若三次以上追杀失败,则任务自动失效,你我交手已经三次,你已经算得上任务失败了,但是‘杀手堂’不止一次派出杀手行刺于我,更加害我爱人灭他满门,这与‘杀手堂’只杀任务对象不管其他人的作风又不同,所以我只好找上你这个少主问问清楚,是不是‘日夜双侠’与‘杀手堂’有仇?” “不可能!”他忽然大叫着,“‘杀手堂’不可能违反门规,你想骗我说出‘杀手堂’的内情,休想!” “是不是骗你你真的心里就一点数都没有吗?”我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你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连家都不敢回,还被自己人追,你当我上次没看到吗?” “胡说八道!”他跳起身子,杏仁眼如猫儿一样闪亮,“我那是门派历练,历练你知道吗?是接任门主前的江湖考验,只要我杀了你,或者五年内不被他们抓到,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去接任少主位置了,这是我娘给我的考验,我一定会做到的!” “三次机会已过,你不能再杀我,所以我们也算不上仇人了吧。”我的手掏掏摸摸,又拿出一个油纸包,“还要再吃点吗?这是卤牛肉。” “谁说三次机会已过?”他冲到我面前,手指点上我的鼻子,“上次我没杀你的意思,根本不算一次。” “但是上次如果没有我,你就被‘杀手堂’扛回去了,一样是历练失败。”我一句话,让他嘴巴一瘪,气嘟嘟的。 她的手伸到我面前,“你把堂主令牌还给我,我们之间就算了结了。” “堂主令牌?”我一怔,如果我没记错,那枚令牌不是由‘杀手堂’收回去了吗?“上次你们‘杀手堂’出重金,从我手上买回去了。” “你胡说!!!”他暴跳起来,一拳头朝我就打了过来,“‘杀手堂’的令牌在我十六岁成年的时候娘就交给了我给我贴身保管,全‘杀手堂’上下除了我娘根本无人知晓,‘杀手堂’规矩,堂主令藏处是最大的秘密,娘怎么可能大张旗鼓收回堂主令?” 我一愣,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你说什么?” 他身体摇摇晃晃,用力的眨眨眼睛,又伸着脖子直勾勾的盯着我,舌头有点大,“你,你,你给我下药!” 下药? 这两个字刚入脑海,面前的人身体一软,扑向我的怀抱,我伸出手,他落入我的臂弯,轻微的鼾声响了起来。 这小子不是醉了吧? 我呆呆的望着怀里呼呼大睡的人,他脸上还挂着傻傻的笑,乖的象一直小猫。 现在我该怎么办? 丢在这? 带走? 抽抽鼻子,我皱起眉头。 他几个月没洗澡了,好臭! 善 后 我站在门口,从左边到右边,从右边到左边,不是停下来伸脖子看看里面,焦躁不安。 身边的人进进出出房间,每一次门开,我就顺着门缝看一眼,然后被人死死的拉住,“你不能进去。” 沄逸端着水盆经过我面前,停下脚步,微笑中带着安慰,“就快了,就快了,不要急么。” 我狠狠的挥开额头上的汗,青筋暴出,咬牙切齿,“我能不急么!” 沄逸失笑,“楚烨你放松些么,去旁边喝杯茶,休息一会。” “休息?”我眯起眼睛,眼神中已经露出了杀意,“你以为我可能翘着脚休息吗?在你们忙成这样的时候!” “没关系的,小事么。”沄逸清雅一笑,“这些事就让男人来吧,你是女人还是去一旁休息吧。” “休息个屁啊。”我烦躁的再次瞪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人都烦死了." 斜斜的伸过来一只手,把我拽了过去,身体从背后贴上我,一杯红色的酒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扑了过来,还有夜慵懒的声音,“喝杯酒,不急,不急。” 就着夜的手,我一口饮尽杯中酒,没好气的回答,“我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小鬼,我想打人。” 昨天,我无奈之下把这个酒醉昏过去的小家伙给抱回了客栈,谁知道刚丢上床,他就开始翻江倒海的吐,吃的多吐的也多,防备不及的我被喷了一头一脸,洗;了足足一个时辰我都觉得自己头发和身上还有股馊馊的臭味。 我花银子请人来把他刷干净,结果刚扒光了,他开始发酒疯,人家一个个被他打的抱头鼠窜,人没洗干净我还搭上银子给人赔罪。 他足足闹腾了一个晚上,又是唱又是跳,傻笑疯乐,一会哭着喊娘,一会叫着爹,最后还是幽飏直接进房门点住他,才终于把他给丢进了浴桶,好不容易老实了一会,他就开始叫饿,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对上了他们的胃口,几个男人居然都好说话的很,让他边洗边吃。 气死我了,我高贵的月栖,清冷的沄逸,娇俏的镜池,还有恬淡的幽飏,居然个个围着他转,伸手替他洗澡擦背,让他蹲在那啃东西。 我叹口气,“早知道就该让你先进去的,他们爱心过剩,要是你,我相信一定是点了穴道丢进桶里,拿个马桶刷用力擦两下,保证这个家伙老老实实的自己洗,半点不闹事。” “不会!”夜弹弹指甲,“我会一脚踹进桶子里,泡到他哭爹喊娘求我放他出来,动手这么累人的事,我不会干。” 我呵呵笑着,胳膊肘捅了下他,“还是夜深得我心,死妖孽。” 他搂着我,两个人松散的靠在椅子上,夜抓着我的手指,指甲在我掌心中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这个家伙说不定是个小麻烦,我发现日有吸引麻烦人物的体质。” 我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麻烦也要惹,‘杀手堂’如此隐秘,就连‘千机堂’都查不到老窝所在,只能从这个家伙身上下手,只是我没想到他这么烦人,搞的人家以为我小爷生娃娃我在外面记的满头汗。” “夜。”我一按他的肩头,满脸正色,“我有事问你。” “问。”他懒懒的凑上我的颈项,轻嗅着,“不骚啊,怎么惹那么多人围着你转?” “去你的。”我推推他的肩膀,“这个小子说,‘杀手堂’堂主令是由堂主决定藏在哪。可能是人身上也可能是某个地方,除了口口相传绝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而他满十六岁的时候,‘杀手堂’堂主决定将堂主令藏在他的身上,因为不会有其他人想到如此贵重的东西会在这么迷糊的家伙身上,接着他就接到了历练任务,要么杀我,要么逃避‘杀手堂’追踪五年,就这么恰巧东西被我摸来了。” “你的意思是,‘杀手堂’不可能知道令牌遗失对不对?”夜的手一停,声音变得凝重。 “也不可能如此大张旗鼓的找你去偷令牌,你不觉得那事有些蹊跷吗?他不可能回‘杀手堂’,所以遗失令牌的事‘杀手堂’一定不知道,否则也不会恳请日夜双侠去偷,但是令牌是由堂主交给他的,又何必偷回来?” “这个……”夜哼哼的笑着,“只能问里面那个人了。” 不对,以我对夜的了解,他会这样笑,背后一定有什么。 我手一捏,掐上他的腰身,“说,你个家伙私下隐瞒了我什么?” “没有,没有。”他笑着,声音里没有半点正经,想要躲开我的爪子。 索性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整个人把他压的实实的,“我不信,你一定瞒了我什么,老实交代。” “就是人家开价不是万两黄金,是十万两。”他被我压在身下,笑声不断的传了出来。 “你个雁过拔毛的家伙,十万两骗我万两,老娘拔了你的皮!”揪扯着衣衫的手就往里面探,夜吃吃的笑着,魅惑无比。 “吱呀……”门终于打开了,我和夜也停止了笑闹。 回头望去,幽飏和沄逸的衣袍下摆还沾着水渍,两人一边摇头一边走了出来,幽飏对着我一声苦笑,“幸不辱命。” “那家伙吃饱了,也洗干净了?”我看着一身水渍的他们,心中更加烦躁那个讨人厌的小东西。 镜池端着托盘,上面是杯盘一堆,骨头如山,瘪瘪嘴巴,一脸的不敢置信,“洗干净了,但是吃饱没有我就不知道了。” 见识过叶若宸惊人的啃咬能力,我绝对相信镜池的话,只是伸了伸头往屋子里瞧,“人呢?” 看到的只是月栖的身影,还有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惊叹,“在啃酱猪蹄。” “啃他个头啊,天蓬转世吗?”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我抬腿冲了进去,“叶若宸,你他妈的有完没完?折腾够了吗?” 纤细的背影正背对着我,一身鹅黄淡淡,仿佛花尖上最娇嫩的一点蕊心,发丝犹带水汽,滴落点点晶莹,小小的水滴沾湿了他的背,他也懒得撩动下,一个劲的埋头在桌前。 听到我的声音,他回了下头,双颊鼓鼓,两只杏仁眼猫儿般的霍霍亮亮,随后淡定的转回头,咔嚓咔嚓两声后,骨头落在桌上,他人也转了过去,含糊的声音飘着肉香,“上官楚烨,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我带他来?不是他死巴拉着我睡的跟猪一样,我会带他来? 算了,我不想和他扯那么多,往他面前一坐,“叶若宸,我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我都要告诉你一些事。” “什么事?”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没有表示很明显的抗拒,油腻腻的手指抓起一块酱猪蹄继续啃着,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脸。 “‘杀手堂’现在已经引起了全武林的公愤,武林盟主下达了追杀令,要铲除‘杀手堂;这些本与我无关,只是前后联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我希望你能带我见见你的母亲,面谈一些事情。” “不行!”他想也不想的拒绝,“我在历练中,如果回去,就代表我输了,一辈子就没有资格继承堂主的位置了。” “‘杀手堂’被灭,你上哪去当堂主?你娘要是死了,你这个儿子都不回去吗?”我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他脸色一紧,咬了咬唇,丢下手中啃了一半的猪蹄,声音小小的,“给,给我的历练任务上就有说明,即使娘死了,我也不能回去,身为杀手不能随便因感情而做出错误的决断。” “那如果‘杀手堂’被他人控制呢?”伴随而来的是夜的声音,一张信纸飘飘的落在叶若宸的面前,“这是当初‘杀手堂’委托‘日夜双侠’偷回令牌的委托书,我只当是因为‘杀手堂’重金赎回被你弄丢的令牌,现在说起来,倒很怪异,你自己看看吧。” 叶若宸油油的手抓着纸条,眼中写满了不信,夜悠闲的坐在我身边,顺势一歪,挂在我的肩头,“我的分析是,你的母亲确实将堂主令给了你,也希望你继承这个位置,只是‘杀手堂’中出了异变,不知道是牵制作用还是什么其他的,让这个人不敢对你下手,只好想出什么理由放逐你出来,却不知道真正的令牌正在你身上,当这个人在‘杀手堂’找不到令牌的时候,只好委托我寻找和偷取令牌,偏偏那么巧,这个令牌被日拿来了,又被我转交给了‘杀手堂’ ,于是才有了之后的兴风作浪,如果我猜的没错,现在‘杀手堂’对你,已经不是普通的追赶历练那么简单,而是下狠手杀人了吧,只有你还傻傻的以为那是历练,至于你的母亲,只怕凶多吉少。” 小家伙彻底呆住了,木然的盯着手中的纸条,先是慢慢凝聚了水雾氤氲,眨眼间倾盆大雨落下。 那一晚,我的耳边都是天雷阵阵,刺耳的哭声让我心惊胆战,闭上眼,全是一张红色的大嘴巴里不断抖动的小舌头,当然还有牙缝里残余的肉屑。 迷糊蛋逢巨变 一个晚上,也不知道吓死了多少树上的小鸟,地上的爬虫,客栈老板老板亲自上门表达她的歉意,某种魔音已经让她所有的客人连夜搬离,一个铜板都没赚到,在我用钱表达了自己包下她所有店铺后才暂时罢休。 但是两个时辰之后,老板再次上门,连带我给的赏钱和店面钱一起给了我,意思是,她还想要命继续经营以后的三十年,前面的住宿钱她不要了,只求我们赶紧走人。 于是,我只好再一次请店老板出去借宿,承诺三倍加付店钱才免于我们一大伙人被半夜扫地出门的悲惨。 这叶若宸,他根本不需要练什么绝世武功高深技法盖世剑招,那哭声,什么佛门狮子吼,魔音传脑难及万一。 第二天的清晨,当我被骚扰了一夜,耳朵还在嗡嗡叫的时候,那凄惨的嚎声终于停住了,我被刺激到嗓子口的心脏停也总算慢慢的平复,回归我的胸膛。 睡是睡不着了,脑门上的青筋还突突的跳着,我头枕着手臂假寐,考虑着是起床去安慰昨天和我一样悲惨的亲亲爱人们,还是躲出去喝完热豆浆。 如果不是因为夜的猜测让我无可辩驳,体谅着他可能失去了母亲的痛苦,我早就跳起来,袜子也好,肚兜也好,亵裤也好,鞋子也好,只要能堵上他的嘴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塞进去。 长长吐出一口气,世界清净了,吃的多,力量也足,一个晚上也嚎累了吧。 “哐当!”我的门被重重的踹开。 闭目养神的我连抬一抬眼皮都懒得做,心头默默的猜测来者是谁。 沄逸,幽飏,月栖,他们都会礼貌的敲门,镜池也会踹门,但是绝对不会这么充满力量,耍耍性子而已。至于夜,他压根不敲门,直接从窗子外飘进来,反正没什么锁能挡住他。柳梦枫么,只有我找他,他不会找我。 那么来者是…… “叶小爷,不知道女子衣衫不整正在睡觉的时候,是不应该不经同意进入人家房里的吗?这叫男女授受不亲。”我的手抚上额角,更疼了。 “如果我娘真的被奸人害了,要多少钱才能请得动‘日夜双侠’帮我报仇?”他冲到我的床边,声音嘶哑。 我懒懒的抬起手腕,晃了晃,“我是侠盗,只偷东西,杀手的行当是你们干的。” 他吸吸鼻子,“别骗我,我知道你们也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是我娘告诉我的。” 我撑着床板坐起,靠着床头,眼皮直打架,“就算我干,你给的起价钱吗?如果给的起,请把你昨天到今天吃的牛肉三斤,烧鸡两只,酱猪蹄八只,包子一笼,炒面五盘,还有那些被你吓跑的客人的店钱先结了。” 他久久没说话,只能感觉到两道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我终于忍不住的抬了抬眼皮,“你能先出去吗?我起身。” 这一看不要紧,我惊的差点又咧回了床上。 不是我心脏不够强壮,而是他此刻的样子,太,太,太诡异了。 请原谅我无法用成熟的水蜜桃来形容他此刻的眼睛,因为在我看来,这活脱脱就是两颗烂桃子,高高的肿胀,晶莹的皮肤薄的只要捅一下,估计可能会挤出更多的水汁,眼皮红红的,极似擦多了眼泪被布磨伤的,这样子,和当年‘云梦’皇宫水池里的宝贝的水泡金鱼有什么差别? “只要你答应替我娘报仇,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比我性命更重要更宝贝的都能给你!”他坚定的说着,小拳头紧了紧。 比性命更重要的? 我记得他说过,‘杀手堂’的秘密,就是死也不能说,那么他的意思就是现在的都可以告诉我咯? 竟然,情不自禁的点了下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为这两颗恐怖的烂桃子,“你只要……” “给你,都给你!”他疯狂的扯着衣服,在我脑子还未及清醒的片刻,少年纤细的身段毫无保留的呈现在我的面前。 他的肌肤紧绷有弹性,站在阳光洒落的床头,竟然晕开了一圈细腻的金色,他的身体纤细修长,每一寸都展示着一个美丽少年的无暇。 他有些激动,有些紧张,这让他看起来身体甚至有些颤抖,轻轻的哆嗦更激荡起身为女人的我内心深处的蹂躏的快意。 鹅黄色的衣服堆在他的脚边,早已经肿的不成样子的眼睛里射出坚定光芒,“我把自己给你,只要你肯为我娘报仇。” 被他的行动惊的有些无语,一夜的未眠更让我的思绪有些缓慢,竟然忘记了叫他穿上衣服。 记忆中的他,迷糊,神经兮兮,明显被保护过度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娃娃,会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就敢大言不惭的闯荡江湖,怀揣着一堆灵药圣品就敢说自己天下无敌。 似乎,我有些错了。 他流落江湖也有两三载了吧,在被‘杀手堂’如此庞大的组织围追堵截下还能如小草一般坚韧的存活。甚至还报着要杀我的坚定信念从未改变,不得不说,多少武林高手也没有他这般执着。 他一直不肯接受我的施舍,虽然有些可笑,却也能看到这些年挣扎的艰难,身上的棱角还没磨平,眼神中还有如小兽般的倔强,还有野性。 “大清早的,不要吓人。”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声音能如此淡定,“我没说要这个。” “可是……”他抿了抿唇,“我比性命更重要的就只有这个了。” 头,一阵阵的疼,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不足加血液冲脑。 “我只想去‘杀手堂’,到底令堂在不在世,找到才能有结果。”我和夜,多少也要为今日的事情负上责任,如果没有当初轻易的将令牌转交,可能也就不会有幽飏后来的灭门之祸。 他轻啊了下,不自觉的后退,却忘记了堆积在自己脚下的衣服,硬生生的向后仰到。 只见他纤长的手臂一伸,腰肢弯下,优美的弧度中,长腿一踢,人已经翻了个漂亮的姿势站定。 我惊叹了,不自觉的别开了脸,却难忘记刚才瞬间的景象。 这一首不值得赞叹,那是练武人的基本功。赞叹的是少年极致的柔韧和弹性,那双腿有力的踢动瞬间,定在脑中。 他人站定,我手掌一挥,鹅黄上的衣衫兜头罩了上去,“不知道你怎么这么迷糊,如果我先骗了你的身子,再回到‘杀手堂’发现一切都只是个误会,或者事情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糟,你岂不是白损失了?难得你想告诉我,现在只是验货?” 脸一白,他七手八脚的穿着衣服,“我,我,我只想到这个比性命珍贵。” “难道你‘杀手堂’的老窝就不比性命珍贵了?”我没好气的白眼一枚奉送,,“信我,就带我回‘杀手堂’,我只想偷偷潜进去看看,要杀人我只需武林通缉不会自己动手,我目前只想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他的手,颤颤的把初始夜给他的信笺送了回来,“这个火漆和印鉴,是我娘的,但是字迹,不是。” 所以,他才如此肯定我和夜的推测。 所以,才有了昨夜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啕。 所以,才有了今天早上刺激人血脉倒流的一幕。 “那你认识这个字迹吗?”我悄悄的握紧了拳头。 微一点头,“认得,是副堂主的字迹,一般堂中下达指令,都是由副堂主安排任务,她的字我看的很多,不会错。” 我跳下床,扯过床头的衣衫胡乱的披上身,“那么你家离这里有多远?” “八十里。”他轻轻的吐出几个字,让我全身一震。 这么近?‘杀手堂’的总坛居然与我这么近,而这个迷糊蛋,居然就在自己的家门口明抢暗偷的混日子过? “你真够大胆子的。”我喃喃自语。 他咧嘴一笑,“娘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还想过,要把‘杀手堂’的总坛搬到京师去,天子脚下,谁会猜到?” 我该笑他天真还是觉得他够大胆? 不过如此近的距离,他昨天居然没有失控到一个人跑回去,而是选择找我,看来还不算笨的没有救。孺子可教。 “那今天晚上去你有没有问题?”望望他,我心头的火焰开始簌簌的燃烧起来,等了那么久,也是该有个了结了。 “没有!”他咬了咬唇,“但是,我只能带你一个人去。” “没问题。”我毫不迟疑的答应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就是无论探查到什么消息,都不许激动,不许出声,不许哭,不许惊动任何人。” 他重重的点头,“我知道。” 幕后黑手现身 今天的夜晚,黑沉沉的没有一点星光,空旷的荒野中偶尔闪出几点磷火,绿惨惨的,除了衣袂在风中扬起的声音,就只剩下猫头鹰恐怖的啼叫远远传出。 叶若宸在前面带着路,我一边四下看着,一边在他身边不疾不徐的驰着,眼见着房舍越来越多,又是一个镇子在望,我开始狐疑。 “你家在这里?” “是啊。”他点头,“‘杀手堂’那么多人,放在山里很容易引人注意,在小镇上人家只会认为是个富贵人家而已。” 夜晚的小镇,平静安宁,只有偶尔的一两声狗叫,他的脚步渐缓,停留在一栋深宅大院前,“这房子就是。” 普通的深宅大院,顶多也就算是个普通的人丁旺门,青深色的墙砖早不知有多少年的历史,可见在这里的日子不短了。 他拽了下我的袖子,低低的说着,“我们从这里进去。” “前门?”我有点意外,“夜探不是该从后门进的吗?” 叶若宸很轻的摇了下头,“这里很多街坊邻居什么的,人口多也要吃饭,所以从前面采买或者邻里经过,不可能在这里布下机关,而会选择后门的,不是偷盗的就是夜探的,后门才布满了机关。” 他率先跳上了墙头,我跟在他身后,飘飘的落了地。 整个院子空空荡荡的,一落地就感觉空气都比外面冷上了几分,渗到骨子里的阴森感。 没有人气,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想也是,‘杀手堂’的人,透出来的只有嗜血的气息,还能指望在这深宅大院里感受到人味? 我传音给叶若宸,“是去你娘的房间,还是去副堂主的房间?” “这里平日里没有‘杀手堂’的属下,只有在分配任务的时候才会发出传令,由指定的人过来领任务,我想先见见张四情,问清楚到底‘杀手堂’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发出重金悬赏堂主令的信笺。”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却含着愤愤的恨意。 我没有理由反对,我也和他一样,想要知道‘杀手堂’所有的追杀令是不是都是由这个人下达的,她下这样的令,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图谋什么? 站在院子的阴暗角落里,我看到他的目光极其眷恋的看了一眼东边的院落,咬住了自己的唇,脚尖一点,窜向了西边。 远远的就能看到,房间里烛光明灭着,应该是有人在。 隔着十来丈远,他停住了,“我的武功只怕靠近就会被发现,不如你去吧,点住了她慢慢盘问。” 不是办法的办法了,我一点头,如羽毛般的飘起,轻轻的落在屋脊上。 不过才落下,我就失望了,房间里没有感觉到有人,我眉头一皱,古怪的感觉飘上心头,没有人为什么点灯?那点灯的人呢? 小心的挑开窗,身体落在屋子里。 屋子整洁干净,瞄了眼床榻,床单上还有人坐过的皱褶未来得及扯平,触手摸上去还有温温的热度,桌子上的一碗汤药还冒着袅袅的烟,显然就在我们进大门的时候,这个人还在屋子里,那么现在呢? 出恭?巡视? 我的目光停留在那碗汤药上。 练武人,极少有煎药服用的时候,因为汤药见效太慢,又麻烦,远不及药丸药粉来的迅速方便。 若是普通小病,更本不需要汤药。 不管如何,这个东西都给了我极大的方便…… 手指在怀里搜刮着,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靠近碗沿。 常在江湖走,岂能不准备些毒药迷药防身?更何况是柳梦枫的独家配制,想我还是以保命为理由,才骗他给我做了这些。以毒制敌,我不信那个张四情不说出实情。 就在我手中的药粉要倒进去的时候,苦苦的药味传了过来,我鼻子动了动,手停了下来。 这药味不对! 虽然浓郁的苦味掩盖了一切,但是我还是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药味中有隐约的腥气。 会有这样的腥气,通常都是毒物身上散发出来的,如果拿来入药,必定是用来克制某种毒气的。 如果这个药是张四情自己喝的,那么她身上一定有什么毒。 难道有人想到了和我一样的步骤,只是下手比我快? 手指碰了碰药碗的外壁,温热着,这张四情可能与我们只是前后脚之差,我们前院进来,她后院出去。 既然灯都是亮着的,应该马上就会回来,看桌子上洒出来的几滴药渍,她应该是刚刚端起药碗准备喝,就因为什么事急急的走了。 正思量间,夜空中传来两声衣袂飘动的声音,一道重,一道轻,轻的那个,若不是我小心翼翼的将内息张开到了最大,只怕也就忽略过去了——好厉害的身法。 我毫不迟疑,身体一弯,窜进了床下,屏息凝神。 就在同时,门被推开,还有一个中年女人敬畏的声音,“主上,里面请,里面请。” 主上? 难道这张四情背后还有人操控? 一声冷哼,声音沙哑沉闷,似乎还有东西捂着口鼻,让说话听起来都不太清晰,竟然一时无法判断是男是女,“张四情,你胆子倒不小,竟然还妄图解我下的毒?” 扑通,人体落地的声音,还有女子惊慌的解释,“不敢,属下绝对不敢,只是,只是主上您晚来了一日,这毒让我全身麻痒,我,我只好想先弄点蝎子毒想以毒攻毒缓解一下。” 那主上冷笑几声,“幸好你没喝,不然你死的更难看,我下的毒岂是你这样的凡夫俗子能解的?” 凡夫俗子? 会这样用字的人,难道是神族中的? 身在床下,我只能看到黑色的劲装和薄底快靴,普通的没有半点线索可查,看不到人,我也只能干急。 “我有事,来的晚了些,现在我要你去查两个人,一个是叫任绮罗的银发女子,眉中有两道柳叶形的印记。”那主上的声音极力的含糊,我听的很是困难,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一怔! 任绮罗,这个人要查任绮罗? “和那个上官楚烨一样啊!”张四情忍不住的惊讶出声。 主上一声冷哼,她立即噤声不言。 “还有一个是名白衣蒙面人,武功奇高,如果江湖中出现了这样一个人,立即传信禀报于我。” 张四情颤颤的开口,“可是,可是上官楚烨已经发出了武林通缉令,全江湖追踪我‘杀手堂’的下落,您看,是不是要暂缓缓?” “‘杀手堂’怎么出了个你这么怕死的人?”主上嘿嘿的笑声中含了几分杀意,“我让你抓幽飏身边的那少年,你抓了两年都没抓到;让你抓上官楚烨身边的人,你会武功的抓不到,不会武功的也抓不到,一个临月栖居然出动数十杀手,还把‘千机堂’招惹来了,要你何用?” “主上赎罪!”张四情急急的叫着,“那幽飏太滑头,经常两三个月一点行踪也查不到,而您说了那少年断然不能死,自然下手起来有些束手束脚;至于那临月栖,您不曾给任何提示,我派人深入‘云梦’打探,才勉强知道他是银发,‘云悠寺’中僧侣众多,我们一个个的拿掉僧帽看,才看了三五个就发现,和尚都是没头发的,确实不好找,这么耽误一下,就被‘千机堂’赶来了。” 她还待往下说,主上不耐的低吼,“好了,我怎么会知道临月栖的长相如何?我叫你暗中抓人,为什么在‘蓝清山’耽误那么久,如果不是你在‘蓝清山’被上官楚烨发现行踪需要隐藏行迹数日,又怎么会赶不及去‘云悠寺’?” “那,那是因为我发现了叶若宸的行踪。”张四情叫出了声,“虽然叶林书已经死了,令牌我们也到手了,但是他的存在总是一个祸害,上次不得以和叶林书交换,让他以历练之名放逐出去,但是万一他回来说了什么,‘杀手堂’难免动摇,毕竟他是少爷,我也是想抓他回来,让他在属下面前露个脸再让他悄无声息的死掉,就不会再有人怀疑了,主上,这两年一直追踪幽飏,倒是对这个小子疏忽了,无声无息的放了他两年,不能再留了,不然夜长梦多……” “你是主上我是主上?”那人森森的一句,活活让张四情瞬间闭嘴,“那个叶若宸暂时不要管,但是,这一年中,你要给我死死的盯牢上官楚烨和任绮罗,尤其是这个任绮罗,阴狠又飘忽,绝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说到这,这人的声音忽然一停,猛的大喝出声,“什么人,出来!” 与此同时,窗外少年清喝,“叶若宸今天就取你们的性命为我娘报仇!” 我内心一叹,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靠了过来,听到了些许谈话,也被人发现了自己的行踪。 我从床下弹出,身形如电,直扑向刚才声音的出处,我要拿下那个主上,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物一直在背后操纵着。 初次交手 在我窜出床底的一瞬间,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滞,眼神不自觉的看着我,忘记了彼此的斗争。 就是这瞬息间,我已经看清楚了所有的局势。 叶若宸的面前,是一年约三四十的女子,身形粗壮,手指关节宽厚,显然在掌法上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只是她的眉宇间浮现了一股淡淡的青气,即使没从柳梦枫那听写唠叨,我也知道这是毒入骨髓的征兆。 就算不杀,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的身边不远处,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色斗篷下的人影犹如黑夜里的鬼魅一般,长长的衣服遮掩了全部的身形,看不出是男是女,脸上也被遮了个严严实实,身上散发出一股阴郁的气质,站在房间里,身边的温度都平白低了不少。 就是这个人! 炙热的掌风呼的扑向对方,几乎已是十成功力,整个房间里全部笼罩在我的掌风之下。 那人瞬间的一愣,反应极快的一掌,却不是打向我,而是身后的门,木片碎裂的同时,人影倒退飞掠,极快的速度闪避着。 这个人似乎很了解我的功底,还有着非常高的应敌经验,举手投足间没有半点惊慌,似乎算准了我这一掌对自己而言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可惜,人总有看错的时候,现在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会一半神族武功的我。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的掌法飘忽,用来用去都是大师傅当初传我的一半招式,白衣师傅交给我的,半点痕迹也没有露出来。 十二招的掌法,到了第八掌后,自然的重新开始使回第一掌,却时刻将这个人困在我的掌法中。 而这个人的应对,始终只是武林中最普通的两仪剑法,看不出来历,看不出武功路数,‘他’也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泄露半点真身给我。 就这么缠斗中,耳边忽然传来了叶若宸的一声惊呼,夹杂着痛苦。 坏了,我忘记了这个迷糊蛋武功低微,绝对不是那个张四情的对手,只顾着缠着眼前的人,想要让对手放松警戒。 眼角一瞄,嫩黄色的人影朝着我的方向倒飞而来,我手臂一捞,纤细的身体入怀,而面前的对手,则是转身掠向空中。 想跑? 我心头掠过一阵冷笑,掌心一股柔劲将叶若宸远远的送出,另一只手臂藏在袖中,一柄袖中剑轻巧的滑落。 青锋冷寒,在我的手中锋芒暴涨,射出青碧色的冷焰,刺破空气不带半分声音,直扑那人的后背。 我敛了杀气,夜送给我绝世宝剑更是锋利无双,那个人没有半分的感应,生死只在一瞬间。 “主上,小心。”一声大吼,破坏了我所有的算计。 我忘记了那个追着叶若宸的张四情,该死! 前面的人影忽然转身,而我的剑,也由对着背变成了手臂。 没有想到我瞬间能有如此快的速度,‘他’想要再闪开已是不可能,手指切向我的手腕,大氅忽然鼓胀如球。 是想用真气硬接我这一招吧。 “嘶……”清脆的裂帛声,大氅应声而裂,同样裂开的,还有对方的衣袖和手臂上的肌肤。 回指,撤腕,堪堪躲避掉切上我的脉门的掌,这一下对方是用了十足十的功力,在手指和掌心相击的刹那,强大的力量让我们同时倒退。 我全力一击在剑上,这里亦有五成功力,‘他’仓促抵抗,同时一心二用,竟然还是个平手,可见此人真实功力之深厚。 手臂上,长长的剑痕从肩头一直拉到手腕,若不是躲的快,整条胳膊都要被我切下来,三尺青锋之上,半点血迹也无,果然是宝剑。 一招得手,我再无任何保留,揉身再一次扑上,抓住对方的心已是显而易见,手中剑法一展,剑锋犹如龙形飞舞,又似毒蛇吐信,缠绕着,束缚着。 “啊……”又是一声,少年的惨声让我忍不住的回头。 张四情的手掌,无情的打上叶若宸的胸口,血花从唇中喷出,热热的血溅上我的手,雨点一般。 他倔强的不闪不躲,手中的剑明显已经无力,却固执的直直伸着,似乎对他来说,哪怕只是扫上对方身体一下,他也是满足,那小兽般倔强的眼神,眼瞳中不屈的光芒,让我心头一震。 张四情手臂一抬,身体散发着一种刚猛的力道,对着叶若宸摔倒的方向再次冲上,嘴角是嗜血和阴寒凝结着的笑容。 救叶若宸还是留下我要抓的人? 没有半点犹豫,我手中的剑改变了方向,脱手朝着张四情而去,在她的手刚刚即将打上叶若宸身体的时候,剑锋刺穿了叶若宸肩头的衣衫,也刺穿了张四情的掌,从掌心一直钉进了手臂。 杀猪般撕心裂肺的惨嚎在回响,我顾不得看上一眼,回头寻找着那个主上的人影。 黑色沉沉,那个人影早已经不见了踪迹。 我没有选择徒劳的去追,而是冷冷的看了眼地上的张四情,手指一招剑入手,她发出了更大的惨叫,整个人蜷缩在地上象个虾米。 “那个主上是谁?”我冷冷的问着,掌心劲气一吸,她的血顺着掌中的伤痕在眼前划过一道红色的烟雾,“你不说,我不介意让你的血慢慢的铺满这大地,洗刷你在‘杀手堂’的罪虐。” 她怕死,所以才会被一碗毒药控制,我不信她不告诉我。 她在地上颤抖着,不断的抽着,面容扭曲苍白,还没等她说话,我身边的叶若宸已经冲了上去,狠狠的一脚踹在她的胸口,“我娘呢,我娘呢,我娘在哪?” 我拉住小子冲动的身体,垂下眼皮,平静而冷淡,“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或许可以少受点罪,也别给姑娘我装死,你受的是外伤不是内伤。” 她挣扎着,艰难的半坐着,整个身体不断的打着哆嗦,那是失血过度的情形,“我说也没用,没有人能逃过主上的毒,如果被主上知道我背叛她,我依然是死路一条,就和,就和叶林书一样。” “我娘她……”身旁的小兽猛的一挣,挣脱了我的束缚,一抓手中的剑扑了上去,“我要杀了你!” 再次伸出手,少年的身体被我死死的按住,我低喝了两个字,“冷静。” “上官楚烨,你放开我。”他反手一剑扫向我,眼神中全是疯狂和悲伤,“我以为只要自己努力躲闪逃避着他们,就能接替少主的位置,原来全是她在骗我,两年,我一直冷静着,告诉自己不要想娘,不要害怕,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手指一捏,捏住他的手腕,他握剑的手一抖,长剑落地,清脆的声音一直在夜空中回荡,“你娘死了,你把她再杀了,就永远拿不回‘堂主令’,你更对不起你娘。” 他被我抓着,无法动弹,眼泪扑簌簌的落下,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打在前襟,湿濡了一片。 羽翼未丰的小雏鸟,被狠狠的丢进了江湖,让他挣扎和支撑着的信念就是成为他娘眼中的骄傲,可惜,重归故里已是物是人非。 对他来说,哭或许是一种最好的发泄。 地上的人挣扎着坐了起来,一只手臂软垂在身边,显然已经被我废了,“‘堂主令’不,不在我这,被,被主上拿走了。” 我一脚踢上她的胸口,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我冷笑着,“没有‘堂主令’就没办法调动‘杀手堂’,你那个主上如此神秘,绝不可能亲自调动人马,你当我没听到刚才的话吗?‘杀手堂’一直由你操纵才不至于让人怀疑,所以‘堂主令’一定还在你身边,说吧,在哪?” 她吐出一口血,暗红色顺着她的嘴角滴落,配合着那张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怎么看,都是狰狞,“告诉你,让这个小子重振‘杀手堂’吗?我一步一步的奋斗才得到今天的地位,我宁可让‘杀手堂’彻底松散,也不可能交出‘堂主令’,‘杀手堂’认令不认人,我绝不会拱手给你的,反正没有主上的解药我都是死,能看着‘杀手堂’彻底消失我也算开心了。” “是吗?”我依然是淡淡的声音淡淡的表情,“那你就是不肯说你主上是谁,也不肯交出‘堂主令’咯?” “呵呵,哈哈,嘿嘿,嘎嘎……”笑声凄厉,听在耳里一阵刺痛,“我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我为什么要便宜你,为什么要便宜这个臭小子?我要他难过,我要他一辈子都找不到他娘的坟,永远无法得到‘杀手堂’。” 我啧啧摇头,哼笑中轻蔑的看着她,“难怪你的主上说你没脑子,追杀我这么久,你居然不知道我身边有一个人叫柳梦枫?”盯着她一字一句清晰的迸着字,“天,下,第,一,妙,手,柳,梦,枫!” 她的眼睛忽然亮了,“你的意思是愿意与我交换?” “孺子可教。”我咧嘴一笑,“告诉我一切,你所知道的全部。” “不可以!”叶若宸的拳头挥了过来,“她是杀我娘的人,不可以救她,不可以救她!” 我手指一点,小兽顿时被我点在当场不能动,只有眼神爆发着他的愤怒,他对我行为的憎恨。 浅笑中,我动了动嘴角,“张四情,说吧。” 快刀斩乱麻 叶若宸在我的身边,满脸的愤怒中泪水扑簌簌的滚落,木呆呆的站在那,只有晶莹的泪珠不断的滴答滚落,一颗一颗的砸下,落地仿佛有声。 我故意不看他,而是冷冷的瞧着张四情,“她娘也是你害死的?” “她娘是自尽的,与我无关。”张四情一口否认,“当初我和她都是无意被人发现下毒,正在思量对策的时候,主上出现了,说只要我们‘杀手堂’供‘他’驱策就给我们解药延缓毒发的时间,当时叶林书答应的好好的,但是她说让主上放过她儿子,只要不杀她就立即交出‘堂主令’,主上口述的内容叫这小子刺杀上官楚烨什么的叶林书都照写了,主上看她很配合就放松了警惕,谁知道就在这小子刚出‘杀手堂’不久,主上要求叶林书交出‘堂主令’的时候发现,她早已经在房里一头自断筋脉而亡,没有办法之下,我只好求助江湖上盗名远播的‘日夜双侠’想办法寻找,只是我们都不知道,原来上官楚烨就是日侠,幸好夜侠拿来了‘堂主令’,我才能继续统领‘杀手堂’这几年。” 所谓循环轮回,也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夜不交出‘堂主令’,我们也不会招来那么多的杀身之祸,可是如果夜不交出‘堂主令’,我身边这个小迷糊只怕早已经成了追踪的对象而尸骨无存了。 “那我呢?”我全身一冷,“你处心积虑对付我,又是为了什么?杀我一个人不算,还连我身边的人都算计,不把我弄死不罢休,这是不是太狠了?” “这都是主上的命令,我不能不听啊。”她喘着气,表情沮丧,“我每个月都必须服用‘他’给我的药,有时候主上来迟到了一两天,我就全身麻痒,抓的一身都是血痕,有时候真的想死了算了,可又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真是活的越大越怕死,谁能想得到,一个年轻轻的时候以全身武功博来‘杀手堂’副堂主的人,到现在会是这样的狼狈? “这个人到底是谁?什么来历身份,为什么要杀我你知不知道?”我开始紧张起来,我的对手,这个一直隐藏在黑色中的人影,到底是谁? 她用力的喘着起,慢慢的,无力的摇了下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你那么维护‘他’?如果刚才不是你,只怕‘他’早已经被我拿下了。”我嘿嘿的笑着,眼中遍布杀意。 她苦笑,眼中都是悲凉,“我不叫,‘他’若被你杀了,我不是一样死路一条?‘他’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只有‘他’活着,我才有一点希望。” 算有那么一点道理吧,尤其是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她对我杀人般的目光不躲不闪,只是叹息着。 “我不知道‘他’是谁,每一次出现,我看到的就是长袍大氅,连身形男女都让我分辨不了,又怎么可能让我看到脸,更别提身份背景了,偶尔提及几个问题,说不定就会招来一阵骂,根本不敢问。我只记得第一次提到您的时候,只说叫我们盯着上官楚烨的动向,我们追踪的对象一直都是幽飏师徒,只是当您在‘蓝清山’舞林大会之后,主上突然发出命令,全力追击上官楚烨身边的人,只要有机会就直接取性命,而那个名叫流星的少年,一年内必须带回来,可您守的那么严实,实在下不了手,好不容易找到了临月栖的下落,半路杀出了‘千机堂’,还是精英尽遣。” 一年内必须带回流星,这话我听到过,还是在刚才两人私谈的时候,那主上一句,一年内不可丢了任绮罗的下落,必须时时刻刻盯着。 如果不是我的小心把所有人都带在了身边 如果不是这个张四情远没有叶林书的聪明 如果不是种种因果让我找到了叶若宸,到底还会发生多少让我心痛的可怕事情? 失去爱人,失去性命,到最后甚至不知道害我的人是谁,想起来背后就是一阵的发凉。 “一点也不知?”我有些不甘心,总想再知道的多一点,原本以为张四情的口中就算挖不出太多,只要有一丝丝的线索我也能顺藤摸瓜下去。 一问三不知,满心满肺都是堵着的难受和憋气。 “不知,主上本就极为小心,我只能猜测‘他’本身的环境可能比较森严,因为‘他’虽说每月会给我送来解药,有时会拖上一两日,或许是不容易避开他人出来吧,当然,也,也有可能是想给我点教训,让我敬服。”她慢慢的说着,露出思索。 “武功呢?”我紧逼着,“这人的武功你就一点都不清楚?” 她摇头,却是不言。 想来也是了,人家都用药控制她了,她还敢出手判断武功吗?要有这样的决心,只怕就学了叶若宸的娘了。 再问,只怕也问不出什么了。 我伸手到她的面前,“‘堂主令’叫出来吧,如此重要的东西,你不会乱放,一定在自己身上。” 她望着我,眼锋相触,默默的伸手入怀。 手指上,犹带着血迹斑斑,沁着那黑沉沉的令牌,透出一股阴寒的气息,缓慢的递到我的面前。 我看着她手中的‘堂主令’,只觉得那突出的‘杀手堂’几个字瘆人的很,慢慢的退开了脚步,伸手一拂,叶若宸身上的穴道被我解开。 “你去收回吧。”我脚步轻移,一步一步的踏向门口,“你是‘杀手堂’的少主,我想号令‘杀手堂’属下的暗语你应该都懂,这东西是在我手上失去的,如今也算是还你了。” “我杀了你!”这是叶若宸在穴道被解后的第一句话,对象——张四情。 我脚步依然悠闲,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走去。 “日侠,救命!”张四情的惊呼从身后传来,“你,你答应救我的。” 脚步停住,淡淡的仰望夜空,不知何时,竟起风了,凉凉的掠过耳边,扑打在身上,衣衫拂动。 未回头,我的声音如同这深秋的夜晚一样凉,“我只说我身边有天下第一妙手柳梦枫,却未说救你。” 如果柳呆子在这,只怕早已经义无反顾的冲上去了吧? 想到这,竟然有些怀念那个呆滞的表情和啰嗦的话语,什么时候,那种陈腔滥调竟然成了一种习惯,不听到就浑身不自在? 我果然是贱骨头。 “好啊,救你!”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叶若宸说的,让我心头一震,翩然转身。 他的手,一剑狠狠的划过张四情另外一只手腕,惨叫中我已能从入剑的深浅判断出筋脉断裂。 “‘杀手堂’的副堂主,这是你出卖我娘应得的!”少年的声音中悲愤带着寒凉,是那么的不协调。 剑锋,带着血滴,一点一点淌落在青石的地面上,红色的血不久就凝结成了黑,他却没有住手的意思,抬起手腕,“你让整个‘杀手堂’面临着武林灭门的通缉,这是你欠‘杀手堂’的!” 惨叫,血花,秋夜的风,一同扬起…… 张四情的左腿,怪异的扭曲着,脚踝处,粘稠的血液凝聚,缓慢的爬伸着,犹如鬼爪。 她惊恐的望着叶若宸,“少主,少主,好歹我也为‘杀手堂’立下汗马功劳,饶,饶我一命吧。” “好啊,让你活着,你不是要命活着吗?”少年美丽的面庞带着未干的泪珠,悲戚却坚定的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剑,“我会挑断你的手脚筋脉,断了你的腰骨,再割了你的舌头,挖了你的眼睛,捅聋了你的耳朵,这是你背叛‘杀手堂’的下场,但是你却为‘杀手堂’立下功劳,我让你活着,你能活多久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张四情的身体抖的更厉害了,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冷。 我没有开口,只是远远地站在那,她已被我废了武功,如此对她,是否有些残忍?不是所有人都能舍生取义的,惜命,保命,不过是本能而已。 这是‘杀手堂’内部的事,没有我置喙的余地,于是我再一次迈开脚步,踏出这小小的院落。 就在我身体刚刚转过门口的时候,夜空中拉长了一声刺耳的惨嚎,飘散在空气中,久久…… 不久,身边纵来一道轻快的人影,扬起清亮的嗓音,“喂,上官楚烨。” 我不疾不徐的保持着自己的速度,轻嗯了声,“什么事?” “我杀了她,毕竟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人,害了我娘,我杀了她就是了,不想折磨她,给她一个痛快好了。” 我的嘴角,居然有一丝安慰的笑,不知是这个少年终究没有沉坠魔道冷血无情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我明天会发出召集令,几日内所有的人都会在这里出现,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出席?” “为什么?” “你江湖经验比我丰富,我想你帮帮我。” 今日的一切,终究与我当初的行为脱不了干系,轻点了下,我算是答应了。 神族的邀请 三两日的时光匆匆而过,闲暇中我也不免调戏调戏这个,逗弄逗弄那个,轻松之余,心头却不免泛起一丝阴霾。 张四情的话在我心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如果不是我对他们寸步不离,如果不是‘千机堂’对月栖援手之快,现在的我是否还能说自己拥有最快乐的时光呢? 寸步不离,说来容易做来难,每一步万般思量后,都真的正确吗? 可是现在,只有留在身边,放在眼前,才是让我最安心的办法,看到,就不会记挂,不会牵念。 院落中,镜池正趴在石桌上,认真的握着手中的笔,面前是一张摊的大大的宣纸,一会凝思望天,一会下笔浅勾,下巴上还沾了几滴墨水,黑漆漆的晕开在了白璧无暇的面容上,平添了几分可爱。 我抿唇从他背后探过脑袋,“镜池乖乖,让我看看你在写什么好东西?” “啊……”一声惊呼,他飞快的把手背在身后,“没什么。” 目光落在纸上,我微笑的拿起,“镜池乖乖啊,你藏了笔,可这么大的纸怎么藏?” “不要看。”他扑过来,试图抢走我手中的纸,“人家习字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是不怎么好看。”我啧啧出声,偷眼看着他的表情,果不其然的看到那紫色的眼瞳黯淡了几分,“不过和以前比起来,真不象是一个人写的,镜池莫非是天才么?” 脸颊红红的,他挑眼剜了我一眼,“我知道你笑话我读书识字少,不懂得和你舞文弄墨的,又不会武功,也不能与你一起练剑飞掌,别说好听的,哼。” 看看手中的纸,我一字一句的念着,“银衣飘飘,天外飞仙,满身大,大汉?” 他红艳的唇高高撅着,“我不会写漂亮的词句,前面的还是你们常说的,我只记得那夜雪落,你从墙头跳进王府,满身大汗的样子。” 我捶桌狂笑,“镜池啊镜池,我有你这一个大汉压着就够了,满身大汉叫我怎么消受得起。” “啊!”又是一声低呼,他凑过脸,直直的对上我笑的岔气的表情,拳头一伸,招呼上我的脸。 握着他的手,顺势将他拉了过来,紧紧的贴着,他满脸绯红,似羞似怒,终究忍不住自己也笑了。 仔细擦去他脸上黑黑的墨迹,我扣着他的手指,两只手交叠握着毛笔,贴着他的后背,“我们一起写。” 饱蘸了墨汁,手中的笔正要落下,我忽然眉头一皱,手指一甩,一弹,那狼毫端的墨汁忽然溅了出去,暗器一般打向墙头的方向。 褐色的人影闪过,右手探出,将打向他面门的暗器接在手中。 “什么东西?”人影落地,看看自己的掌心,剑眉紧蹙到了一起,口气也不怎么好。 我抬起身体,偏脸看着墙头上的人影,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数月未见,莫护卫还是老习惯啊,墙头来去,梁上君子。” 他从墙头飘落,眼角扫了眼被墨迹污染的掌心,“在下好歹算是远来之客,你就这么招待我的?” 什么时候,我和他能随便到你我相称? “墨为文者志,拳为武者器,我用了最礼貌的东西招待阁下呀。”有些无赖,我也看到了他漆黑的掌心,心头竟然有些坏坏的得意,“莫非我换成拳头你就高兴了?” 他站在那,没有前进一步,只是手指飞动,两张信笺慢慢的飞了过来,红艳艳的火漆似三月的桃花。 在信笺入手的瞬间我已经看清楚了上面的几个正楷字,“上官楚烨亲启。”另一张上面则是写着,“幽飏大人亲启。” 给我和幽飏的信? 疑问的表情看着莫沧溟,我挑了下眉,“这就是你来的目的?” 他冷嗤,“不然怎么样?看你这个女流氓怎么调戏男人吗?” “女流氓?”我皮笑肉不笑,“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河那么宽的距离,你见过如此贞烈的流氓吗?还是你的长相让我不得不贞烈?” 与他相见无好话已成了一种习惯,两个人自动的进入备战的状态,在言谈间防御进攻,“莫护卫不走大门而是爬我的院墙,莫不是对我的思念已经到了让你神智失常不会正常走路的地步了?要不要里面歇歇,喝杯茶?” “不用了。”他冷着一张脸,“下个月,南宫舞星会在‘九音’准备登帝位,他希望你们能来,我只是转达意思,现在就走。” 流星要登基了?这么快吗? 看来莫沧溟真的把他保护的很好,也给了流星真正属于他的身份,这么多年的辛苦,总算不是白费。 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少年的身影一步步的走向那至高的皇权帝位,手握天下,笑傲风云。 应该谢谢莫沧溟的,虽然他只是履行了自己身为神族侍卫的职责,但是若没有他的刚正,流星到现在还在想着如何逃避着追杀。 我终于扬起真心的微笑,“谢谢你。” 他听到也似没听到一般,冷冷的表情,死板板的面容,硬邦邦的砸出两个字,“告辞。” “不送!”我懒懒的看着他姿态完美的转身,飞落墙头。 不对,总觉得哪不对。 盯着他的姿态,忽然发现,莫沧溟的习惯似乎是喜欢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高高在上的倨傲姿态,今天他的居然左手软软的垂在身侧,行进间的姿势有些不自然,还有护着手臂的下意识感。 “等等。”我脚下一点,直冲着他的背而去,五指张开伸向他的左臂,“幽飏是流星的师傅,你既然来了不如见见他吧,他一定很想知道流星的近况。” 莫沧溟身体一扭,自然而然的避开了左臂,“我还有事要赶回,暂时不见了,你转达一声吧。” “别啊。”我的笑容忽然热情无比,再一次的抓向他的左臂,“我盛情邀请你都不给面子吗?” 他右手手指点上我的脉门,脸已经完全拉了下来,“上官楚烨,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瞄了眼他的左手,还是那样软软的垂在那动也不动,“姐忽然发现你很美,想留你下来伺寝。” 话音落,手掌绕开他防御的手指,扣上了他的肩头,在手指碰上他肩头的瞬间,感觉到他的身体猛的一震,牙根紧咬,脸色有些白。 “哎呀,怎么了?我抓重了你?”我假惺惺的顺势滑落手腕,又是有意无意的捏上他的胳膊肘,感觉到他的肌肉猛的一抽,还来不及感觉更多,就被他一掌拍开,人影从我面前闪开。 他捂着自己的胳膊肘,褐色的衣衫已经沁出了深沉的颜色,从他的指缝中透出的是殷红。 他受的是外伤,很重的外伤,我不过随手捏了下,就这般的出血,还是在一名神族的护卫身上。 “让开!”他低喝,眼底闪出锋利的光芒。 “坐坐吧。”我手一滑,扯上他的袖子,暗劲涌出,两个人的劲气在暗中相撞…… “嘶……”一截衣袖顺势飘落,露出小麦色的肌肤,肌肤上一道从肩头滑到手腕的伤痕触目惊心,深及骨肉。 “这是怎么回事?”我面色一寒,“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刺伤你的?” 他看看被我捏在手中垂落的衣袖,又看看自己的伤口,面无表情的转身,“这与你无关。” “谁说没关系的?”我拦在他的身前,“两天前,我在‘杀手堂’的后院将那个背后主事者刺伤,伤口也是肩头到手腕,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年在‘蓝清山’下,你想要带走流星的时候,身边帮你的那堆黑衣人就是‘杀手堂’的人,而这个被我刺伤的人,正是‘杀手堂’幕后老大。莫沧溟,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他只是瞪着我,眼神中竟然难得的没有激起跳动的小火苗,我知道他一定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不过以他的性格,想要挖出什么,只怕让石头开花还要难。 “莫沧溟,‘杀手堂’的人灭了媚门上下,仅仅是为了嫁祸于你,让我们自相残杀,如果只是针对我上官楚烨我无所谓,别忘记了,这个人还让神族的四名侍卫同时卷入这次事件,如果这个人真正的目的是神族,你还决定隐瞒一切什么都不说吗?” 终于,他的唇动了动,声音也不再冷硬,“这伤是前几日有人想要暗中对南宫舞星下手时伤的,信不信由你。” “我信。”他都太阳从南边出现的开口解释,我还有什么理由不信?“但是你一定知道些什么比我多,能不能告诉我?” “南宫舞星登基之后,你来神族,如果长老护法确认你的少主身份,你自然可以命令我说任何话,现在我只能说,对不起。”他转身腾空而去,徒留我摇头叹息。 他到底知道多少,是一点,还是很多,还是全部? 那个背后主使人的行为,他又有没有参与? 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一两个月后,终于要踏足那个地方,回到我宿命之路上。 接手‘杀手堂 “楚烨,你是不是在想他?”镜池从身后靠上我的身体,声音惊醒沉思中的我,“你要是……” 我望天翻白眼,为他的想象力感到无奈,“你要说我思念他,我就打的你屁股开花,再丢上床让你知道我到底喜欢的是谁。” 我有那么多情吗? 只不过看了一眼莫沧溟,镜池就巴巴的说我喜欢他,我会喜欢那个石头一样的男人?啃一口也不知道会不会崩掉我的牙齿,全身上下找不到半点男子的温柔恭顺,看着就讨人嫌。 镜池冲着我一挤眼睛,愤愤的哼了声,“油嘴滑舌。” 我捧着他的脸,狠狠的亲上那红嫩的唇,“油吗?滑吗?” 他回应着我,乖巧中还有几分抗争,被我狠狠的压制住,需索着他的美好。 这才是我要的男人,偶尔有点小脾气不要紧,主要的是全心全意爱我,任我施为也只会瞪一眼,跺一脚而已。 爱人之间有点小情调没关系,刀光剑影就不行了,莫沧溟…… 缩缩脖子,想起来就牙疼。 三两天的清闲转眼就过,我最后一点快乐的时光也在叶若宸一脚踹开我的房门让我和镜池的缠绵在瞬间打断的黑脸中消磨殆尽。 “你不知道要进人家房门前是要敲门的吗?尤其是别人夫妇没有起床的时候!”我的口气十分不好,扯起被单遮住我和镜池两个人的身体,目光恨不能把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劈成几十块。 他大咧咧的看着我,丝毫没有男子应有的矜持,“‘杀手堂’所有的人都到了,我要你现在就起来。” “都是你的人,你亮出‘堂主令’叫他们从此以后听命于你不就行了?张四情和你娘的事,你自己考虑要不要说。这段时间要不要蛰伏,也是由你下命令的,这不就行了?”他不是叫我来壮胆的吗?不至于发号施令也要我上吧? 我不耐烦的说着,声音蔫蔫的无精打采,打了个呵欠翻身准备继续睡,他一直看着我,直到我半天没声了以后,才讷讷的憋出来一句,“我要解散‘杀手堂’!” “啊?”瞌睡虫顿时飞了,我飞快的跳下床,直直的站在他面前,满脸凶像瞪着他,“不能解散!” ‘杀手堂’是一个严明的组织,可以说那些杀手被洗脑惯了,从小就是指哪杀哪,一旦组织解散,这些人散落江湖,到时候无人约束,谁也想不到会发生什么事情。 见惯了生死,舔血生涯,他们的眼中只怕难有善恶之分,如果被有心人收拢利用,又是一大隐患。 他圆圆的杏仁眼翻着,黑白分明,“‘杀手堂’是我的,我想解散是我的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抛下一句话,他头也不回的跳出门,我扯了件衣服随意的披上,顺着他离去的方向追出门。 刚追出院门之外,台阶下黑压压的一片让我顿时停住了脚步,个个黑巾蒙面,气韵内敛,配合着身上本就深沉的嗜杀之气,整个院子都弥漫着压抑和沉重。 他们半跪低头,正对着我的方向,让我不由的脚下一停,站住了。 身边落下两道人影,正是夜和幽飏,眼神和我一样,都是充满了狐疑和不解,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若宸的身影站在房顶之上,修长纤细与底下的粗壮高大形成鲜明的对比,他高举着手中的‘杀手令’,“我以前任堂主叶林书传人身份,继承‘堂主令’,号令‘杀手堂’。” 声音清朗明亮,远远的传开,少年飞扬的气势颇令人欣赏。 “参见堂主!”整齐划一的声音,齐刷刷的没有半点犹豫,为他手中的‘杀手令’效忠。 他目光扫着场中的人,一字一句的说着,“‘杀手堂’一直以刺杀和暗算行为为江湖中人所不齿,今日更因为奸人暗中操作导致令武林仇视,所以我决定……” 我腾身而起,飞快的落在他的身边,巴掌伸出,想要捂上他的嘴。 我不能让这群人流落到江湖中,不能让这个冲动而没有脑子的家伙做出怪异的举动。 我的手按向他的嘴巴,没有触到那个传说中软软嫩嫩的温热,而是冷硬冰凉…… 一块黑黑的铁牌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他的嘴巴前,正好挡住了我的手,三个篆刻的字清晰入眼——杀手堂。 就是一愣间,他身影飞退,我的手中则多了一枚冰冷的黑铁令牌,还未来得及思索,少年的声音源源传出,“我决定将‘杀手堂’交给一位能者调配,保我‘杀手堂’上下安危,希望能避过这一次的灾祸,从今天起,日侠上官楚烨,将成为‘杀手堂’的新任主人,‘堂主令’由她调配,所有人员听从她的指挥。” 他,他干什么? 把‘杀手堂’给我? 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 “跪见新堂主!”震耳的声音惊回了我的魂魄,看着手中的令牌,我的目光下意识的寻找夜和幽飏的身影。 看夜,因为我知道,以小迷糊的脑子,不可能玩的出这么高明的手段,除非有人在背后点拨。 果然,他抱着肩头,懒懒的靠着拱门,似乎早料到了般的轻松抖着腿。 幽飏也是一怔,眉头紧紧的蹙在了一起,胸口微微的起伏,显然心中也是在千回百转。 我’,等于是将媚门的仇恨一笔勾销了,虽然叶若宸杀了张四情,但是下手的毕竟还有‘杀手堂’的属下,这叫幽飏怎么能安然处之? 身边的小迷糊有些小小的得意,大眼睛闪闪亮亮的。 我嘴皮子微动,朝着夜的方向传音,“是不是你搞的鬼?” 那个抖腿的人身体动了动,手指轻抚上唇的方向,全身气质透露出来的就是坏,坏坏的得意,坏坏的撩人,坏坏的算计。 不需要回答了,答案如此显而易见,唯一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会帮叶若宸出如此一个主意? 耳边传来了男人的声音,却是幽飏。 “答应吧。”清冷中带着温柔,不是冷漠。 捏着手中的令牌,我很轻的摇了下头,不是给别人看的,是对幽飏话的回应。 他太艰难,太辛苦,背负了太多责任,’不管怎么样也是对他的一个刺激。 “接下吧。”他肯定是看到了我的反应,再一次传声过来,“所谓武器,本身是没有善恶之分,用来保护善良就是正义之师,用来屠杀无辜就是害人凶器,你需要这样的人,他们也需要一个正确的引导者,只要杀了那个背后的主事者就算不辜负我了。” 还在犹豫间,幽飏抬头给了我一个微笑,坦然而真诚的微笑,“女子若要争天下,必要有舍才有得,你能顾及我的感受我已非常感激,犹豫不决岂是真女子所为?” 是啊,小事都犹豫不决,如何成大事? 我一举手中令牌,黑沉沉的铁块在阳光下竟然闪出了一缕光芒,声音以中气灌出,“上官楚烨本不想’,因为‘杀手堂’的名声已经招致武林盟主下达通缉令,我若以名声保‘杀手堂’难免要承受不少追债找麻烦的。而‘杀手堂’突然交由我这个外人来领导,难保有人不服。不如这样吧,如果有人自愿挑战堂主之位,对我来说也是一场解脱,谁想当堂主的,尽管出来挑战我,能在上官楚烨手上走出三招,‘堂主令’拱手奉上!” 我一话出,叶若宸最先不淡定的轻啊出声,两眼定定的瞪着我,一眨不眨。倒是夜抖腿的动作只是一停,又继续他的抽风,幽飏的眼中在刹那的惊讶后,露出了赞赏。 我的话语落地,满满一地的黑色中,只有最前排的几个人抬起了头,眼神中露出思索犹豫,看样子应该是资格最老,武功最高的‘杀’字辈,后面的人依然是低垂着头,直直的跪着,连抬头都不敢。 不得不说,‘杀手堂’的御下功夫确实高杆,三招这么大的诱惑,才仅仅让人家有一点点动心。 院落的后方,是围着的墙壁,块块青砖厚实硕大,墙缝中还有些隐约的青色苔藓,我手指一伸,“既然大家有心,不如我先出一招,只要觉得能走上三招的,就来吧!” 掌心血红,华光闪烁,在我浅笑间劲气闪出,空中没有呼啸的厉气,没有掌风的凛冽,若不是我挥动的动作,谁也不相信我就这么出了一掌。 静默…… 跪着的人中开始有人偷偷的回首又偷偷的别了回来。 还是静默…… 有人开始互相看着,传递着眼神中的话语。 小小的骚动…… 无非是些咦?唔?嗯?之类的疑问字眼。 我依然是面带笑容,“现在有人挑战我吗?” 慢慢的,地上开始冒出一个,两个,三个人影,不多会前面一排几乎全部站起来了,中间的也开始有人蠢蠢欲动。 “不如一起上吧!”我这句话,是以真气传出,我相信他们此刻的耳朵一定瞬间嗡了一声狠的。 “轰……” 一堵墙就这么在我的声音中崩塌了,激荡起石粉无数,碎裂的小石子崩起,打了不少的人,居然没有一人闪躲,因为他们全呆了。 张嘴的,瞪眼的,抽气的,什么声音都有,也不怕这么大的灰尘呛着自己。 “来吧!”我挑起下巴,对着站着的几个人。 面前站着的人影开始变矮,一排,七,六,五,四,三,二,一…… 我满意的点点头,“既然无人挑战,那么就是承认了我是你们的新堂主,那么以后就必须服从我的命令,要是被我知道有半点违背本堂,本人命令的行为,我想这面墙就是最好的例子。” “属下不敢!” 这四个字,比开始跪见堂主要大上数分,也快上数分,更坚定数分。 时至今日,我上官楚烨终于有了自己的势力,自己的属下,再下面,我要一步步的重新走回那个我熟悉的地方,去争夺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子衿的邀请 人群的效忠誓言还没有从耳边散去,我在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院落中慢慢踟蹰思索着。 我想要找叶若宸,这个迷糊小子居然聪明的不知道躲去了哪,遍寻不着人影。 我想要找夜算账,这个家伙更绝,一句夜侠是日侠的蛔虫,我肚子里的事他都清楚,这样逼幽飏比我开口要好的多,他愿为我铺平所有的路成为我背后最坚强的后盾。 是的,他知我野心,知我不甘,这样的他让我如何去责怪? 走着,我的脚步沙沙,衣裙飞起,打在自己的掌上,轻柔 却凌乱 一抹青烟色成了眼前最美丽的风景,飘飘渺渺远远近近,清丽的不真实,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深谷朝雾,水汽氤氲,山崖苍翠。 从房檐上跳下,我落在他的面前,“幽飏,能否谈谈?” 他颔首微笑,“我还没吃早饭,不妨一起。” ‘杀手堂’的大院,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石阶青苔,朱红雕梁渐渐褪色,总有些森冷寒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太多孤魂野鬼的怨气,倒是走在幽飏身边能感受到温润的暖意,连这秋风中也似乎有了春风的香甜。 “幽飏,虽然我很渴求有自己能操纵的权势,但我……”悠悠的叹了口气,我在想着如何措辞,不管我如何说,这‘杀手堂’毕竟已经接下了,现在说这些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味道。 他无奈的摇头,“有时候我都觉得看不懂你,以前觉得你皮厚无赖尽是纨绔女子的下作气息,后来发现你骨子里有几分自尊自傲很值得人欣赏,再后来看到你身边人的情意我也私下赞叹,还有如此地位的女子会这般放下身份放下自尊照顾男人,毫不顾忌别人笑话的目光。但是正因为如此,你的牵绊太多了,你不是不想要‘杀手堂’,也不是不明白得到他们之后会有多少助益,而是在乎我的想法,因为你觉得媚门被灭与你有莫大关系,而现在你要将那些人收入麾下无法面对我,那个聪明到能看透局势的上官楚烨去哪了?那个笑着说要扬威天下的女人自信在哪?为什么你就没有一点自信既能得到他们又劝服我?” 这话听的我一阵发懵,他,他的意思难道是叫我二者皆得? 有男人劝一个对他有想法的女人大胆去做,这简直是,是…… 人家话都到了这个份上,我要是不行动,我就是猪了,不对,我比猪还傻了。 他的笑容,在我直勾勾的目光中柔放,被我毫不客气的目光看的低垂下脸,脸上飘起微粉。 越是稳重如斯,越是内敛如斯,在光华绽放的刹那越是窒息人的呼吸,这样的风情太难得太难得了。 有机会,有机会了,幽飏他,是在等我的表白,一定是! 心口怦怦的跳着,我两眼放光,猛的抓上幽飏的手,“幽飏,我……” “唰……”衣袂风声起,落在我和幽飏身前,活活打断了我下面柔情蜜意的表白,黑色的劲装更是让我一楞,满脑子香艳变成了警惕和防备。 当看清眼前的人,我松了口气,可是此刻的气氛已经不再适合说任何话了。 好事注定多磨,莫非我与幽飏的缘分真的不到? 无所谓了,机会总是有的,或许是老天注定让我用那个背后主事者的人头来向幽飏提亲? 瞥了眼面前的人,她面无表情,直挺挺的半跪而下行礼。 “你是‘千机堂’的沈堂主吧,我记得你。”为什么他们都喜欢穿黑色劲装,导致我现在看到这样衣服的人就下意识的觉得有人行刺。 “是!”她抱拳,接着手中一封信高举过头,“‘千机堂’烈火堂门下沈彩葵替我堂门主恭贺日侠成为‘杀手堂’新任门主,特送上门主贺礼一封,请日侠大人收下。” 子衿的贺礼? 抽过她手中的信,我哼了声,“不愧是‘千机堂’,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掂了掂轻飘飘的信封,“你们堂主也太小气了吧,这里面装礼物?难道是顾念我刚刚接手‘杀手堂’怕我银钱不够,装了上万两的银票?” 她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是低头,“堂主的信属下不知,只是奉命转达。” 一句话之后再没有别的话,跪在那没点想走的意思,看来是在等我的回复。 我边拆着手中的纸,边懒散的说着,“好快的速度,当真江湖上风吹草动都逃不开‘千机堂’的眼睛,转告贵堂主,上官楚烨承诺的三件事一定不会逃避,待我‘九音’事了,一定拜谒贵堂主,等候贵堂主的金口玉言。” 她低头肃目,“日侠仁义,一定不会忘记自己的誓言的,‘千机堂’并不担忧日侠不兑现诺言。” 信封中并没有我想象中的俗气银票,兰花素笺上几行正楷字清丽脱尘,正是子衿的字迹。 一股清香传来,也是记忆中属于子衿身上的淡雅香气。 他的一切,我居然记得那么清晰,幸或不幸? “闻卿江湖立足,不日定会重回朝堂,‘九音’新君正月登基,十五京师满月楼之夜,在下素手相迎恭贺,为卿洗去江湖风尘。” 子衿要见我? 好聪明的人,仅仅靠一些江湖动态,都能知道我的心思动向,比之往昔又是更上一层楼,‘千机堂’在他手中,不日定将更加发扬光大。 我刚刚拿下‘杀手堂’,他已知我即将赶赴‘九音’,居然连酒楼都订好了,我还能说什么? 我和他分开,已经有两年多了吧,时间真的过的很快,往事历历,仿佛一切都在昨天。 再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正月十五,还有三个月…… 我合上手中的信,对着沈彩葵点头,“转告贵堂主,正月十五,‘九音’京师满月楼,上官楚烨必然准时赴约。” “在下一定将日侠的话只字不漏的转达堂主,请日侠放心。”她的回答让我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总是感觉怪怪的。 我有什么好放心的,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目送着她离开,心头不期然的泛起一个身影,翠绿温柔,如水如波…… 这个沈彩葵送来的信,竟然又一次的让我失眠,马车的颠簸一日我还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竟也让身边浅眠的沄逸被我弄的一宿睁着眼。 “你在担心什么?”冷香覆上我的身体,沄逸的身体清寒凉润,冷静了我的烦躁,那比月光更美的容颜在我脸侧,“是不是害怕无法兼顾我们?” 担忧他们,肯定的,但是我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害怕任何人的暗害,我有能力保护他们。 自信的一笑,我伸手环住他的腰身,“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逃避不能给你们安宁,我倒不如安定这天下,看谁还敢来!” “那难道是愁有谁家的爷想进门不好出口?”他抿着唇,发丝垂落在我的脸上,骚弄着我的脸颊。 我亲吻着他的脸,香气满身,“我在愁还有多久才能让你不吃那个破药,什么时候才有我们的孩子,你说我们以后的孩子会不会长象你一样端庄秀雅,性子却如我一般无赖?” 我的耍赖让他忍俊不住,宛若牡丹初绽的笑容吸引了我全部的心思,手指抚摸着他的肌肤,听着两个人的呼吸声渐重,贴合着的肌肤散发出炙热的温度。 “沄逸,今夜时间还长,我们是不是能抽出一个时辰来增进些感情呢?”我呢喃着,舔吻着他的颈项。 “我说不,你会停下来吗?”他笑着,手指紧拥上我的身体,寻找着我的唇,轻柔的堵上。 爱人都如此了,我不表现下怎么行? 两个人缠绵着,颤抖着,喘息着,交叠着传出轻吟…… “沄逸,沄逸,沄逸……”我不断的喃喃他的名字,投入的眷恋怜爱着他。 “轰!”一声巨响回应了我充满爱意的叫声,尘土夹杂着碎石砸向床上的我们,可怜的我,光溜溜的身体被尘土被扑了个满身,手快的扯住被褥幸好将沄逸挡了个严严实实,没有半点伤害。 一个同样光溜溜的人影打着滚在青砖碎土中缩在我的床下,口中发出痛苦的j□j,身体蜷曲。 这,这是怎么回事? 客栈老板在我隔壁的房间拆墙吗? 与此同时,又是一条纤细的人影从硕大的墙洞中窜了过来,尘埃落定中居然是大咧咧的一个少年全光着的身体,而这个少年没有丝毫羞怯,扯直了嗓子大吼,“你个大胆的女人,居然敢占少爷的便宜?今天少爷就取了你的狗命!” 虾米一样的女人抱着头,缩成一团,,声音从喉咙里挤出细细小小的,“不是我占你便宜啊,是你自己脱光了睡到我的床上,送,送上门的便宜,不,不占白不占啊!” 少年跳到床边,举起拳头就打,女人在床下乱滚着,哀号着,声音顿时响彻整间客栈上上下下。 “哗啦……”我的房间顿时成了热闹的菜市场,挤在门口的,窜进房间的,看热闹的,笑事情的,猜测的,聊天的,什么样的都有,各种目光在门口打量着,想要看的更多! 终于,我一声大吼,“叶若宸,你他妈的搞什么东西?” 悲惨的迷糊蛋 打的正兴起的某个人被我这么一吼,才猛的醒悟过来,一看自己正光着大腿晃着小鸟,再看看门口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哇哈一声大叫,伸手拽向床上的杯子,试图遮挡着自己外露的春光。 早一步发现他企图的我,反手一卷,连被子带着沄逸都抱的牢牢的,这个神经小子,要是被他扯走了被子,被人看光的不就是我的沄逸了? “放手!”我一声怒吼,他倒真的不敢继续扯下去,圆圆的眼睛四下望着,想找一个地方藏身或者找一样东西遮掩。 沄逸拈起被褥的一角,冲着叶若宸招手,“进来吧。” 沾满灰扑扑土尘的身体还有踩了一地碎砖石子的脚丫就这么伸进了我的被子里,纤细的身体蜷缩在沄逸的身后,从另一边与我争夺着被子。 “叶若宸,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捏着拳头,忍着想把他从被子里揪出来踹出门的冲动,“现在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他闪亮的眼睛眨啊眨的,清透圆润,“我报恩啊。” 我双眉倒竖,“你报恩就是在客栈拆掉我的墙,光着身子抢我男人的被子,在我们恩爱缠绵的时候挤上我们的床?” 他一缩脖子,我手指一扯,毫不留情的扯上他的长发,揪的他仰起脸,可怜兮兮的望着我,门外不断的响起各种惊叹声,我目光威严的扫过,所有人都不自觉的闭上嘴,“我数十下,谁再不走,我会以同样穿墙的方式亲自送他回自己的屋子。” 门口无数的脑袋陆陆续续的缩了回去,只剩下几个大胆不要命,而他们大胆不要命的理由就是——我爱他们。 唯一一个不认识的,就是我床下那个被打的半死不活人事不知的女人,正四仰八叉的躺在那,成为房间里最恐怖的装饰品。 “为什么会这样?”我看看地上的人,三四十岁的女人,脸肿的象个猪头,勉强辨别了下,确认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他往沄逸身后躲了躲,头发被我揪着,缩也缩也不掉,“我想报恩的啊,结果我找错了房间,上了她的床,她动手动脚我就出手揍人了么。” 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委屈,嘴巴撅的高高的,吸吸鼻子,两只爪子死死抱着沄逸,“我,我,算错了房间,明明算来算去是二楼的第三间,不知道怎么跑错了。” 这个笨蛋想以身相许的报恩? 还蠢的爬错了床? 爬错了自己不警醒,还把人家揍一顿,打到拆墙窜到我屋子里? “叶若宸!”我手指一紧,他疼的龇牙咧嘴,“今天早上我们离开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了,我谢谢你将‘杀手堂’拱手相赠,上官楚烨也算是替你完成了报仇的心愿,你我之间扯平了。” “不对啊。”他亮闪闪的杏仁眼,漂亮如猫儿,“你替我报了母仇,我当然要报恩啊。” “张四情是你自己杀的,母仇是你自己报的,这一切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所以你根本不用向我报恩。”我皱着眉头,“还有,我不认为以你那颗猪一样的脑子,会想出半夜脱光了钻进女人床上的计划,说,这次又是谁在背后替你出主意?” 沄逸的手盖在我揪着叶若宸的手背上,声音平和,“楚烨,有话慢慢说,别动粗。” 我用力的吸了几口气,想起那日他义无反顾的将‘杀手堂’送到我的手中,慢慢的送开了自己的手,只是一双凌厉的眼,一直望着他。 他瑟缩着,刚才打人的彪悍小老虎突然变成了乖巧的小猫,从沄逸的身后怯怯的伸出半个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睛闪啊闪啊,“没,没人教我,我,我自己偷偷想的。” “没人教你你会知道我住在哪个房间?”我再一次探出手想要抓他,他飞快的缩在了沄逸的身后,抱着脑袋。 “没有人透风给你你会追踪我的行程而不被我发现?”我冷哼一声,“你是在高估自己的武功还是低估我的脑子?” 我的头一侧,目光在门口的几个人身上游移,大家都是狐疑的目光,只有一人,吊儿郎当的半倚着门板,闲散的抱着双肩。 我脸色一沉,低吼,“兰,陵,煜!!!” 我极少叫他的本名,一贯称呼都是夜,叫他兰陵煜,代表我真的火了,很火。 “我找店家给你换个房间。” 一连串轻笑,转而变成大笑,轻快而悠扬,红色的媚影若风,飘飘而去,没有留给我一个解释,却算是默认了他的行为。 抓起床头一件衣服,我随手丢给叶若宸,“给老娘滚,不然我会亲手把你光着丢出去。” 他抓起衣服,飞快的穿上,两条光洁的小腿晃着从我面前跳下地,衣衫被他的动作一带,里面的全空部位在我眼前曼妙的展开,又很快的被衣服消失掩盖掉。 站在门口,他揪着手中的衣服,脸蛋愤愤的对着我,“我,我,我还会来的。” 我眉头微紧,口气不善,“等等!” 他的愤愤顿时变成了小猫受了惊吓般,定定的不敢跑,强自镇定的站在那,还能看到滑动的喉结不住的咽着口水。 我的手指指着床下那个瘫软的可怜人,“你弄出去,自己善后!” 他脚步蹭到我的床边,我眼睛一瞪,他迅速的低下头拉拽着地上的人手一路拖出了房间,我只看到白花花的皮肉在地上被拉拽着,石子摩擦过后,红,青,黑,条条错错,让我无限同情这个可怜的人。 谁叫她秉承了到嘴的肥肉不吃白不吃的俗语呢,看吧,被肥肉噎着了吧。 她吃天上掉的馅饼却被馅饼烫了嘴巴不关我的事,我现在关心的只有一件——沄逸的衣服被我很大度的赐给了叶若宸,那沄逸怎么办? 于是乎,大半夜被叶若宸闹腾起来的投宿客们,在昏暗的油灯下,叫着客栈里的汤汤水水,稀里哗啦的吃着宵夜顺道继续等着可能的热闹,在叶若宸拖着那个可怜人一路叮叮咚咚蹦下楼梯后,我用棉被包裹着沄逸,大摇大摆的晃过所有人的目光——搬房间。 一夜之间,我们一行人又成了注目的焦点,或许我的人生,从来不缺少的就是关注和议论。 以至于第二天的一早,当我带着大家出现吃早点的时候,所有的人自动自发的离开我三丈远,某个急忙离开的人还被稀饭呛着了,看着白色的米饭从她鼻孔里喷出来,我不由的摸摸自己的脸,我有那么恐怖吗? 就在几个呼吸间,一阵骚乱后,整个二楼空空荡荡只留下一个纤细的背影对着我,所有的人都跑去了一楼,站的,蹲的,坐的,挤成一片。 “刚才他们在叫什么呢?”我记得我刚进门的时候,这里吼成了一片,什么再来一个,两个,三个,差点让我以为是赌档。 眼前落下一叠漂亮的小馒头,个个被捏成了雪白的小兔子,尖尖的耳朵竖着,红红的小眼睛是胡萝卜,如此精致的手艺除了夜还能有谁? 伴随而来的也是我熟悉的调侃,“他们在赌那个家伙能吃多少个馒头下去。” “哦!”我瞥了眼那个背对着我的纤细嫩黄,冷静的开口,“谁坐庄?替我压一百两,五十个。” 完美修长的手指尖伸到我的面前,食指中指勾了勾,捻着拇指搓了搓,“庄家开档,五十一赔一,五十以下一赔五,二十以下一赔十。” 我笑着抽出一张银票丢入他的手中,“你连这个都不放过,太狠了吧?” “我还指望着这点钱替他交昨天打坏的墙,弄破的窗户,那个人的汤药费,外带……”他看看叶若宸桌子上的碟子,“今天早上的馒头钱和以后可能的不知道多少日子的午饭晚饭和宵夜钱。” 我的手抚上额头,声音没了气势,“我给吧。” 香风凑近,笑声清浅,“不怪我了?” “我哪怪过你?”昨夜就是气,也不是气夜,他会这么做无非是给这个小子找一个寄托,让他无时无刻不跟在我的身后,方便我的照应,失去了‘杀手堂’他又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孩子,还性格别扭,与其让他一个人乱闯乱撞,还不如让他玩自己的报恩游戏,也算是我对取了他‘杀手堂’的一种报答。 我气的是这个迷糊蛋的行为让我成了整间客栈的笑柄,我气的是我在兴致头上被一群人拥堵着参观,我气的是他光溜溜的被人看着居然毫无察觉,我气的是做错了事就闷着头藏在沄逸身后,这到底算什么? “没有就好!”他清媚的走到叶若宸的身边,手指一伸,抓起桌子上摞着的四个碟子,朝着楼下一亮,“八十,通杀!” 一片赞叹和惋惜中,叶若宸打着舒服的饱嗝,眨了眨他水嫩的眼睛,抚摸着自己的小肚皮,“夜侠哥哥,我们中午吃什么?” 楼下的人群:“……” 楼上的众人:“……” 我:“!!!!!” 幽飏和夜的不同选择 如果说上官楚烨的人生从来不缺乏关注的目光,那么日夜双侠的名声引来的注意力则大部分来自于夜。 他神秘的容貌,他出神入化的武功,他窥探天机的玄学易术,就连他无人能出其右的做饭技术都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越是不得其中奥妙的人越是想一探究竟,与夜相比,我这个什么都放在阳光下的日侠,除了一张被人取笑不男不女的脸以外,竟没什么值得人提及的谈资了。 眼前的人,素手纤纤,拈着馒头一点一点的扯成小块放进嘴巴里,快的让你看不到一点肌肤,偏又那么慢条斯理的柔,成为抢眼的风景。 似乎发现了我的出神,他放下手中的馒头,面纱后的目光带着点疑问,“怎么了?” 摇头,“没怎么。” 如果我说,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和他骨血相融,他会不会媚笑不正经的说我发现的太晚了? 我从不怀疑和他之间的感情,也从不认为失去了对方的我们还会是日夜双侠,但是知道归知道,感觉归感觉,这突然衍生而来的暖意,在我看到他时就这么忽然的涌了上来,隐隐的在心尖流动,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的。 “你看什么发呆,莫不是你对我产生了某种念想,嗯?”后面一个字拉的长长的,带着他独特的娇媚,还有夜对日的了解,我的心思他透彻,我也从未隐藏。 “我在想,你愿意把自己这漂亮的小兔子馒头牛嚼牡丹一样的每天早上贡献一百个给他?”眼神落在那个揉着肚子的嫩黄色背影上,我无比怀疑的看着夜。 “当然不。”夜无比傲气的一声笑,“反正他也吃不出好坏,我只好便宜客栈掌柜每天多赚两百个馒头钱。” 我们随意的谈笑着,目光始终不离那个隔着两张桌子的纤细人影,不知道是不是吃的太干,他抓着桌子上的茶水一杯又一杯的灌着。 “喂……”我终于忍不住了,“你刚吃了那么多面食下去,喝水会胀的,到时候肚子和鼓一样硬,别喝了。” 话声落了,人也跑了,我就看到两条纤细的长腿蹭的一下窜了起来,直直的越过二楼的栏杆,落在了一楼的大厅里,“掌柜的,茅房在哪?” 我目瞪口呆,从吃完到现在,不过才一炷香的功夫,他的肠子是直的吗? 掌柜手指指着后院,“里面……” “咻……”嫩黄的人影消失,掌柜余下的几个字才缓缓的飘散于空气中,“分男女的……” 热闹的客栈里又恢复了平时的高谈阔论,嘈杂的声音喧闹着,我也慢条斯理的端起了面前的粥,准备啜着。 “轰……”大门被人用力的推开,弹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整个客栈刹那间安安静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晰的分辨出。 所有的目光,凝聚在门口,一排劲装男子鱼贯而入,当前两人手指轻抖,长长的红色地毯打着滚,直直的铺到楼梯口,身后两人手捧着花篮,片片落英如雨,堆满整个长毯。 花瓣过后,轻柔的薄纱再次覆盖,红底白纱间夹着落花,清香四溢。 十余名男子眉目清秀,个个都是少年俊美,手抱长剑,同时出鞘,寒光闪烁中,冷声长喝,“‘翡翠宫’宫主驾下锦衣三十六卫请见夜侠,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刹那间,所有感觉到不对劲的人稀里哗啦开始往外走,有些执拗的,看到一色男子手中的剑,干咽了口水灰溜溜的也跑了,有几个胆子大的,溜到后院,不声不响的探出脑袋偷看。 我端着碗的手一停,轻叹了下,又是个吃不好饭的日子,人生要是日日如此,我只怕注定短命。 我和夜对看了一眼,眼神中互换了彼此的想法,然后同时选择站起身,往客房走去。 人家求见是人家的事,求了就要见不是很没面子?单独见夜而不提日,已经犯了我和夜的忌讳。 几个人刚刚站起身,楼下已经清细的传来一名少年的声音,“‘翡翠宫’青衣使拜见夜侠,恳请夜侠一见。” 我脚步顿了下,半侧着脸,眼角已经将那少年的容貌看了个清楚。 纤细,柔媚,比那所谓的三十六卫又漂亮上几分,眼眸中带着几分凌厉和骄纵,傲气的对着我们的方向,身上的衣衫勾勒出漂亮的线条,亮粉色的丝绸趁着一张粉面如桃花明艳。 ‘翡翠宫’我听说过,所谓的神秘组织,所谓的奇幻宫主,据说其人每逢出门,身边必然无数美男相伴,锦衣玉食,醇酒华服,尊贵中带着几分诡异,因为没有人见过其人容貌,只知道身边男子个个国色天香,也不知是护卫还是床卫了。 一眼,就将所有的人扫了个透,每个人都收拾的精致秀气,脸上扑着细粉,唇上点着胭脂,美则美矣,雕琢之气太重,全然无了本身的灵性,这么齐刷刷的一排,让我恍惚了,以为自己身在某某楼,某某阁,不过‘翡翠宫’似乎也差不多了。 青衣男子脚尖一点地面,腾身而上二楼,拦在我们身前,目光闪过面前的几人,忽然露出了惊讶,妒忌,赞叹还有无措叠在一起的表情,手中抱着一柄剑,剑鞘上镶满了各色珠宝,那光芒交相辉映,刺的人眼疼。 我和夜都没说话,互相对看了一眼,彼此用眼神交流着。 ——找你的! ——不认识,静观其变。 ——我赶人好了。 ——找我的,要赶也是我上吧? ——你是我男人,妻主出面才恰当! ——日夜双侠是平等的,他们找夜侠,我上!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给老娘老实点。 就在我们沉默的时候,那男子已经开口了,自信满满目光停留在最前面的幽飏身上,微微抬起了下巴,“夜侠留步,敝宫宫主有请相见。” 显然,在观察了一圈后,他发现面前的男子美则美矣,却都没有武功根基,唯一对他来说容貌倾城又武功内敛的,只有幽飏了,而我这个女人则被自动忽略了。 我唇角勾起弧度,瞥了眼身边的人,那一身艳丽红色,裙不裙装,袍不袍装的打扮,炫目足够,夸张足够,美艳足够,再配合上他那修长的身型,极容易让人以为他和我同一个性别,所以我们一起被人选择是不需要打交道的那类。 幽飏一愣,温和的语气和身上淡然冷漠的气质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轻轻一笑,男子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双手抱拳,“不知夜侠能否移驾?” 幽飏依然是那温柔中带着冷漠的笑,脚步一移从他边上晃了过去,男子似乎被他的轻功震惊了,眼巴巴的看着幽飏走出了数步,已经步下了楼梯,飞快的追了上去,伸手就往幽飏的背后搭去,“夜侠,等等。” 幽飏衣袖一拂,似乎只是下楼时那么不经意的展示自己的身段,男子脚下一歪,斜斜的冲了出去,踉踉跄跄几步才站稳身形。 “你追我干什么?”幽飏的话是对着他说,目光却是投射向我们,我竟然在那双清透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点点顽皮。 男子有些微怒却不敢表现在脸上,眼睛里浮着一点点的不愉,“我家主上请您相见,您这样是不是有些无礼了?” 幽飏冲我打了个眼色,意思应该是让我和夜还有大家先走,我目光顺着那一排人望出门,一辆硕大豪华的马车正正的停在门口,无奈的冲幽飏摇了摇头。 人都找上门了?能跑去哪? 幽飏目光闪了闪,明白了我的意思,索性眼角一挑,那狭长的狐狸眼迸发出的风情顿时让我一窒,不过话语可不风情,“你既然是请夜侠,就至少应该知道夜侠的装束容貌,这样在酒楼里随便拦一个人就喊夜侠,既是对我不尊重,也是对夜侠不尊重。” 声音不大,却重,配合着突然散发而出的气势,让男子再一次倒退几步,张着嘴只能发出一个字音,“啊……” 清脆的铃铛声起,那雕工无比精美,精美到浮雕,透雕,双面雕糅合在一起最后不知道是什么图案的马车木门被两双精致的手推开,一对皮肤如面团般白皙细腻的漂亮男童仔细的推开门,端着小锦凳放到门边,“请宫主下车。” 站在车边的几名男子,举起手中的笛、箫、琴、瑟,缓缓的演奏出华丽的乐曲,看那挂在乐器上的穗子,不是珍珠就是翡翠,颗颗圆润,粒粒透亮,透着一股子的味道——老娘有钱,老娘奢侈,老娘尊贵。 别说这几个,就是那三十六卫,都是衣饰华美,头上的簪子非金即玉,的确非一般人家能养得起的。 这‘翡翠宫’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雪白细腻的手指轻拈着车帘,慢慢挑起,慢慢的,我看到一双绣功极致奢华精美的鞋伸出帘外,鞋子上两粒硕大的珍珠散发着熠熠光彩。 人影一晃,却还是一名美貌男子,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半侧着身子倚着门,“请宫主。” 一只手,放在他的肩头。 不,说是手,简直抬举了它,那是一只爪子,鸟爪子。 似乎放了上百年被风干的老树枝,干瘪的皮肤下能看到一条条青黑色的筋脉,长长的指甲突兀的伸着,手指上硕大的戒指几乎盖住了一截指骨。 白的是珍珠,绿的是翡翠,红的是红宝石,四根手指上带了四个戒指,剩下的大拇指上还晃荡荡的挂着一个绿玉扳指。 慢慢的,车帘后的人终于现出了她的庐山真面目,一个矮小的老太太出现在车前,若不是大白天看到她走路,我会以为这是哪个缺德的盗墓顺便把干尸挂了出来,双颊凹陷,颧骨高挺,眼睛处深深的眼窝突出了两颗可怕的大眼珠浑浊的褐色,头上几根银白色的毛发仔细的卷成一小团,碧绿的簪子别着。 “宫主小心。”丽服男子娇媚的说着,柔顺的扶着她,她她咧开嘴一笑,满口空洞中依稀还有残留的最后两颗大黄牙,嘿嘿的笑声更是听的我难受。 我看到,那鸡爪子在男子无暇的手上拍了拍,手指顺着手背抚上他的手腕,摸了摸,再探到胸口,揉了揉,眼睛已经看向了男子腰下的部位,是人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是吧???!!! 我已经被震惊到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么多的美男,这么多的奢华,就为了衬托这么位走一步晃三晃,却还想着要男人伺候床第之间的老太婆? 她远远的看着幽飏,眼神中顿时爆发出华光万道,那直勾勾的眼神,还有咽口水的动作,都在告诉我一个事实——这女人,分明已经在脑海中扒光了幽飏,想象着颠鸾倒凤的情形了。 “你是不是西域媚门的门主幽飏?”老太婆桀桀的开口,“远远的,我就能嗅到你身上的味,修习过媚术的人果然不一样,好,就是好,我这辈子走遍天下就要寻一个天下第一的绝色佳人,听说日夜双侠中的夜侠曾经以容貌让所有青楼老板昏厥,我眼巴巴的赶来,却不想见了你,这才是绝色,绝色啊……” 说话间,她无数次的咽口水,还是有一道晶亮顺着唇边滴答而下,“我想这世界上应该没有比你更美的男人了。”她手一挥,身边的男子立即打开抱着的一个小匣子,华光耀眼,整个客栈全是各种珠宝闪烁着的光芒,交叠着,金碧辉煌,灿烂夺目。 “嘿嘿……”这一声,是我身边的夜发出的。 匣子伸到幽飏面前,“你嫁给我,这就是你的,件件都能买下一座城池,这一匣子,买下一个国家都行,你喜欢什么,尽管拿。” 眼前,是嘿嘿怪笑的老干尸。 耳边,是夜饶有兴致的冷笑——对珠宝,我实在太了解他了。 一股火气从心底燃烧而起,逐渐蔓延。 幽飏和夜的不同选择 二 我认识了几年,勾搭了几个月,肌肤之亲数次的男人,就在我的面前被人家堂而皇之的求婚!!! 我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这个老太婆倒是说的很流利啊,也不看看自己那把老骨头消受得起么? 我的脸从青变绿,从蓝变紫,拳头握在一起,嘴角抽出冷冷的笑,一瞬的望着那个老干尸,如果她不认为幽飏会让她骨头散架,那么我会亲自让她感受下这个滋味。 光看她出动的这个架势,身边伺候着的男人只怕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居然见面就把脑筋动到了幽飏头上,哼哼…… 幽飏现在连淡漠的笑容都懒得给她了,全身散发着排斥和厌恶的气息,“对不起,幽飏已然许了人家,只能辜负你的一番好意了。” “许了谁?”老太婆浑浊的眼珠子一翻,“我去找她,要多少钱我给,我去把你买来。” “不卖!”不是幽飏说的,是我的低吼,成功的把老干尸的注意力吸引力转到了自己身上,“你要买男人去青楼花阁,我的男人你给多少钱都不卖。” “你的?”她眯起眼睛,直勾勾瞪着我的目光忽然变亮,越过我的身体望着我的身后,仿佛守财奴的面前突然掉下了一座金山般。 颤巍巍的,被人扶着走路都不稳的她,急切切的想要上楼,拉长着脖子眼睛一眨不眨,“美,美人,美人……” 那种毫不掩饰的,淫邪的目光,从月栖的脸上转到沄逸的脸上,从镜池的胸口爬到柳呆子的腰身,她不断的咽着口水,“太,太美了,我这辈子走遍平原万里,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美人,你们,你们是仙子下凡吗?” 沄逸冷脸,月栖清高,镜池冷哼,柳梦枫发呆,没有一个理她的。 她脚步晃着,仿佛下一步就会走不稳而扑到某人的怀里,“美人,跟我走吧,要什么珍珠财宝,要什么样的锦衣玉食我都会满足你们。” 我的骨节捏的咔嚓咔嚓响,所有的隐忍到了极限,我无法容忍有人滴答着口水看着我的爱人,用一种极度j□j的目光想象着如何玩弄他们,一点念头都不可以有。 自从跟我在一起以后,沄逸他们认为自己是有妻主的人了,自然不用象未许人时那么严谨,对面容的遮挡也没有那么严实,柳呆子则是彻底不懂那些礼仪,江湖行走我也觉得没必要约束他这些,久而久之大家都无所谓了,这倒好被人家看了个干干净净,完完全全。 随手扯下肩头的披肩,丝帛碎裂的声音中,我的披肩顿时分成四份,盖上了他们的脸,“老太婆,我不喜欢有人这么看我的男人,让开!” 声音已经是完全的不客气了,若不是看她黄土都到胸口了,我才懒得和她叽歪。 “都是你的?”她的声音比我更不客气,“我全要了,开个价吧!” 嘿嘿冷笑着,我手一伸,劲气扣在掌心中就待出手,我还从来没被人如此拦着要买我男人的,不揍她都对不起我自己了。 一只冰肌玉骨的手伸了过来,握上了我的脉门,是夜。 回头一瞪,望进的是一双含满笑意的眸子,浅浅的促狭和玩闹写满双瞳,我刚想出声吼他,他已经轻轻推开我,站在了我的身前,顺势将沄逸他们全部挡在了身后,红装香粉,魅惑天成,“听说阁下刚才找我?不知道是想问卜还是占卦?我的规矩你可知道?” “你是?”老太婆刚一楞,看到了夜手中把玩着的小金算盘,无暇的手指正拨弄着小珠子噼里啪啦清脆的响着,“你是夜侠?” 拨弄着额前的发丝,慵懒无比的身子靠着我,声音仿若撒娇般,“你也可以叫我夜盗,只可惜指明找我,却不知谁是我,着实让人心里难受啊。” “那我赔罪!”刚才伸在幽飏面前的匣子又一次伸到了夜的面前,“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当我身边人不懂事的赔礼。” 手指捂上唇角边,肩头微微的抖动,媚笑荡出,“阁下真小气,才让拿一样,若是我全想要怎么办?” “若你能打动我,全送你就是了。”老太婆巴巴的眼睛望着夜,占有的神色写满眼眶,“听说那日在‘蓝清山’比试之后,夜侠被誉为‘武林最神秘的美人’,我大老远而来,就是为了见识下传说中能让别人全部昏死过去的美色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看一眼,这里的东西你挑一件,若是能让我满意,再随你挑一件,怎么样?” 怎么样?不知道老干尸的骨头散了以后,这把年纪还有没有长好的机会,我会让她知道调戏我男人的滋味是怎么样的! 耳边,是夜细细的声音,“让我玩玩。” “不许玩。”我的脸,已经比茅坑里石头还要臭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义,金银珠宝你已经很多了,别人家给点银子就卖脸。” “看一眼换来价值连城的宝贝,别说这个生意你不懂。”他轻哼着,“这老太婆底子厚,我去探探。” “我不管是什么底,我现在都没有兴趣。”我的声音很冷,蕴含着火山喷薄的前兆,“夜,这样的人不理就好,那些华丽的没用少年不过是装饰,对我们构不成威胁,走吧。” “不嘛,让我玩下。”娇媚如常,随意如常,慵懒如常,看似完全的无所谓,话语中鲜明的拒绝味道却清清楚楚的传入我的耳朵里。 我一向尊重夜,几乎不会反对他的任何意见。他对我来说,是不同于其他人的特别,但是…… “夜!”我沉下声音,“我不想和这样的人纠缠下去,浪费时间。” 他动了动,朝着老太婆的方向走了两步,声音传来,“那你带他们走,我自己玩。” 我的下巴,估计都拉到胸前了,黑惨惨的。 夜不是没听懂我话里的意思,也不是没看出来我的反感,但是他依然选择留下,宁愿在一个明知道不安好心的人面前卖弄风骚,都不愿意静静的随我离开。 我敬他,知他并非不知进退的人。 我重他,从未对他有过任何勉强。 我爱他,所以任他随意游走江湖玩闹开心。 但是我还是女人,在不知不觉中,我越来越多的是希望他能尊重我的感受,在他的身上更多的留下我的影子。 他是夜侠,但同时也是兰陵煜,我是日侠,更是上官楚烨! 我知道自己占有欲强,那是女人对自己喜欢男人的霸道,能给夜的自由我都给了,我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对一个这样的老太婆都要去逗弄,去玩? “你真不走?”只要是人,都应该能听出我的不快,更何况是自称为我肚子里蛔虫的夜。 他甚至连回答都不回答了,一步三晃着他的风骚,慢慢的荡到老太婆的面前,“那什么叫让你看满意了?看晕了算不算?” “算!”老太婆的鸟爪,颤巍巍的伸向夜,“我这辈子看过的美男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还没有一个人能说把我看晕的,如果你能,全都归你。” 媚笑如丝,腻的直粘人,“说话可要算话哟。” 身边的小厮搬来一把通体翡翠雕成的椅子,她缓慢的坐下,也不怕硬碰硬硌着自己,“当然算。” 夜锋利的眼神在那椅子上一扫而过,手指伸出,指着她屁股下面的椅子,“可以加上那个吗?” 我的呼吸声一声重过一声,眼神瞪着夜,后槽牙都咬的死死,“夜,玩够了就回去。” 这一句话,不是传声,是不轻不重的吐出来,清清楚楚让所有人都能听到的。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在忍着火头了。 我能忍夜的随意,却不能忍他对着别人献媚撒娇。 我能忍夜的潇洒,却不能忍他明知道对方有企图心还放浪形骸。 他轻笑着,“我的脸可不是随便给别人看的,找一个就我们两个人的地方,比如说你的车上怎么样?” 看来,他是决意忽略我的话了,而且是没有给我留半分情面。 我是走是留,对他来说无所谓,因为在他的动作语言中,似乎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人存在。 我不知道今天的夜到底是为什么这样,此情此景,叫我怎么问? 他是我最应该信任的人,不能生气,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不断的自我安慰,只为了那个我心中最好的伙伴,最特别的爱人,可是他,却一步步的走向那辆马车,看也不看我。 而我,望着他的背影,望着那颤巍巍的老太婆满脸的兴奋,眼中写的尽是欲望的表情,心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味道。 夜绝非自甘下贱的人,可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行为越来越不愿意向我解释?我非不信他,只是需要一个解释,仅此而已。 车帘落下,遮挡了两个人的身型,接着就是一声短促而急切的抽气,瞬间戛然而止。 再开帘,夜一只手抱着小箱子,一只手勾上那翡翠座椅,冲着我们的方向扬起下巴,“我的了,走。” ‘翡翠宫’的人急急的冲进车内看那个可怜的老太婆,没有人阻拦我们。 夜,抱着他的小礼物,快乐的飘飘行着。 只有我,望着他的背影,心头隐隐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记得那年街头,他装扮成老太婆对我说过一句话,天妒英才,人不能太完美,太完美的命运会遭天妒。 夜啊夜,那你自己是否知道还有一句话,叫天妒蓝颜? 夜的小算盘 某人坐在通体剔透的翡翠椅子上,翘起腿开心的翻着小箱子,一只手捂在唇前,一只手在扒拉着,一会拈起一粒珍珠迎着光而看,一会举起手中的玉坠摇头晃脑的欣赏,得意的笑声毫不掩饰的在空气中飞扬。 我靠在门边,看着他得意的姿态,看着他抓着宝石凑上脸颊,明明是极市侩的动作,在他手中做来却是让人欣赏的美,不沾染半点俗气。 只有在这个时候,夜才会完全的把自己最尘世的一面完全的打开,也只有在我面前,他才会这般的毫无顾忌,大咧咧的表达着自己的欲望。 他知道我来了,却一直没看我,或许对他来说,我和他之间本就不需要招呼和客套,可是现在的我,多么希望他能丢下手中那一堆东西,起来和我喝杯酒,说句话。 我不做声,他也不做声,静默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默契。 看到这样的他,心头刚才的不快早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我移动脚步,走到他的身后。 “你怪我?”他放下手中的箱子,取过桌边的酒,绿色的玉盏中红色的葡萄酒红的有些黑,仿佛血的颜色。 “你认为我是怪了还是没怪?”我不答反问,“你若不是笃定没把我逼到临界点,怎么会如此放肆?” 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整个翡翠的椅子在他屁股下面好象就是普通的竹椅子般,两只腿撑着地,一摇一晃摆的正清闲,长叹一声,“到底是生气了。” “你闹这么大事就是为了试我到底会不会生气?”我又好气又好笑,“只怕根本无需这样吧,你太了解我,外人在场我不可能不给你面子的,私下吵是私下的事,又何必试探?”我无奈,有些憋闷有些气,却又不知道如何发泄。 “那你现在是来找我吵架?”他翘着二郎腿坐没坐样,“觉得我很放荡?很没男子的矜持?很不听你的?”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吊儿郎当,“如果我是站在妻主的位置上的话,我会说是,我的确生气了;但如果是站在日侠的角度,那么我没有理由干涉夜侠的任何行为。” 他不说话,只是勾着腿翘在那,一下一下的晃荡着,红色的衣袍下摆随着他的动作飘啊飘的,帅气非常。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我只是说出我心中想说的话。 “那个老女人,不过是钱有多骚的难过,人死了钱又带不走,满足自己的色心到处找男人,对你而言根本不需要露出容貌,你不缺钱,夜,你何必如此?”我缓缓的开口,“如果你对我有不满,或者想试探我什么,你直接问好了,上官楚烨没有什么不能对人说的。” “没有。”他懒懒的瘫在椅子上,“就是看到她那么急切的想见我的脸,又肯开这么大的价钱,我是生意人,觉得划算就做了,如果你还记得日夜双侠的身份,就不会动怒。” 如果我开始已经忘记了对他生气,那么他此刻轻飘飘的话语则再一次点燃起我心头的怒火,朝着他的方向就是一掌挥了出去。 他身体飘动,人影飞舞,红色的衣裙那么的耀眼绚烂。 随着一声暴响,那绿玉椅子在我的掌风中碎裂成片,炸开无数翠色的光芒,散落一地。 收回掌,我的呼吸渐重,“夜,你也曾经和我说过,对我动情的那一刻,你无法冷静的摆正自己的位置究竟是我的搭档还是我的爱人,你需要我的尊重,需要我不仅仅把你当一个承欢床榻的男子,要我不勉强你任何事,甚至连你的容貌都不能看,我都答应了,因为我在乎你!也正因为在乎,我不可能任别人对你垂涎三尺还让你送上门去,就象无论你做的有多么潇洒,都不可能不介意我身边的男人,但是聪明如你,为什么还会做这样的事?我不可能完全不动怒,我不可能分那么清楚,因为感情会让我的心乱,会让我在意。” 他看看完全碎裂一地的玉片,声音还是那么的不在意,“我不过玩玩而已,以后不玩就是了。” “夜!”我的声音变的沉重,“其实不看我也知道,你的容貌天下无双,我能猜到你甚至可能犹在沄逸、幽飏他们之上,不然你不会如此的自信,从你平日里的言行我就能感觉到,你心中甚至有种睥睨群美的傲气,若非绝色天成,又怎么可能在出生时让百花凋零,群兽震惶?可笑‘御风’皇宫中的那群傻子,竟然会被你的那双眼睛骗了那么多年,将你说成是‘天下第一丑男’。” 他把玩着手中的玳瑁配饰,精致的胸扣闪烁着七彩的光华,上下抛飞着,我的眼睛里不断闪现的是他修长的手指和美丽的扣饰交相辉映的光彩。 良久,他终于停下手,仿佛是笑,仿佛是调侃,“没错,我确实不丑,至于算不算‘天下第一美’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个东西见仁见智。” 早已经料到了这个可能,却不想是在这样的情绪下被道出,我还以为会是个浪漫的夜晚,我们互诉着衷肠,在他的同意下掀开那面纱,给我一个天大的惊喜。 “容貌太美,就是倾城祸水,我看过太多女人的滥情,看过太多女人的平庸,自问除了身为男儿身,我便是要一争天下也未必不可能,容貌只会是我的绊脚石,男子的身份只会让我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穿女装,变声音,只是不愿意被人知晓男儿身惹来狂蜂浪蝶,我不让你看我的脸,就是固执的想要看你究竟为我动心是因为我这个人还是我这张脸,当我发现你真的完全对我的容貌没有半分兴趣的时候,我又开始不愉,毕竟那也是一份骄傲,而你连半点偷窥的欲望都没有,真不知该气你还是该恨你。” 不知道该哭该笑的是我好吧,“看你,你说我只是好奇你的容貌不是一心爱你的人,不看你,你说我对你没兴趣,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我的手从身后抱上他的腰身,温热的紧致腰身在掌心中跳动着他血脉的力量,“所以你就玩这么一手,在‘蓝清山’不给我看就是试探我到底对你是不是真心会不会逼你给我看容貌,发现我真的不在意之后,又在马车顶给我小露了半张脸,害我日思夜想,做梦都是那半张绝色容颜,偏偏一向冲动的我在这件事上憋住了,于是你今天找到了机会,故意用这个事来惹我,想让我认为你就是不给我看,给个老妖精看也不给我看,然后狂性大发撕开你的面纱,是不是?” 他不说话,只是抖动着肩膀,懒懒的往后一靠,身子的重量全部交给我,“我骗的了你吗?” 我的手指拧上他的腰身,重重的扯了下,咬牙切齿的恨声说着,“别忘记了,你是我的蛔虫,但是你一撅屁股,我也同样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以后不许再玩这样的游戏知道吗?” 他转身低下头,面纱轻柔的打在我的颈项间,软软的,痒痒的,他的声音不无得意,“你吃醋?” 我冷嗤,“你认为我会对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吃醋吗?” 他的气息喷撒在我的颈项间,唇刷过我的肌肤,全身的肌肤都在他的动作中被弄的泛起了疙瘩,我一缩脖子,躲闪掉他分明是挑逗的动作。 “那是什么?”他也没有继续过来使坏,手指蹭上我的脸蛋,捏了捏,“你的脸都黑成这样了,下巴拉的有三寸长,还说不是吃醋?” “吃你个大头鬼。”我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我担心你知不知道?” “担心什么?”没有半点正经,他又恢复了那懒懒的挂在我身上的姿势,声音轻媚,“担心我给那老太婆吃掉了?” 我摇着头,呼吸忽然变的有些急促,“夜,你在我心中是完美的,完美到我都挑不出你有任何一点缺陷,无论心智、谋略、武功、容貌,你都数一数二,还有你师傅婆婆的天机斗数,所谓泄露天机本身就是要遭天谴的,我没记错的话传说中走五行术数这一行的必然是要缺一门,就是所谓的要么身体残缺,要么终身鳏寡,纵然有家室也会断子绝孙,当年你师傅婆婆教你天机绝学是因为看到了你克尽身边的人的命数算是其中一样,可是如今我要娶你,我要与你有子息,我不希望这些东西应验到你的头上,所以才会不高兴你拿着自己的容貌之事随意的戏弄他人,这是对上天赐给你的福气的不尊重,答应我以后莫要这样好吗?” 他在我身上捣乱的手一停,“你怕我遭天谴?” 默默摇头,“我怕你遭天妒。” 他轻笑,“我以为你从来都不在乎这些的,不是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吗?不是说与天斗,与地斗吗?” 定定的望着眼前红衫,面纱的下摆就在我的掌心中拂动,“我不在乎天妒,但是我在乎你。” 身体突然被猛的抱紧,夜的气息不稳,声音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不羁,有点凌乱,有点急促,“日,看不看我的脸,想不想看?” 一年赌约 “想!”这还要问吗?我忍的有多痛苦他会不知道?“但是我不敢想,因为有句话叫心痒难当,我怕我想了,从此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他抓着我的手凑向他的脸庞,“拿掉吧,我不会躲闪,不会再隐藏了。” 手指,已经隔着薄薄的面纱感觉到了他肌肤的温度,热的掌心,热的脸庞,都是夜的决心,预示着我在解开他的心结方面又进了一步。 手指有些微颤,我碰着他的脸,捏了捏那细嫩的下巴,尖尖的,勾着我的小心肝一阵阵扑通乱跳。 我挣扎,我抉择,我痛苦,最后狠狠的抽回了手,“不看了。” “为什么?”他握着我的手,有些紧,捏的我生疼。 愤愤的白了他一眼,我抽了抽手,手背已经被他捏的通红,“你说呢?总不可能是嫌弃你吧?” 手背上的力道消失,他的手缓缓的从我掌心抽离,转而软绵绵的勾上我的颈,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到最小,小到我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小到除了面纱,两个人几乎已是唇碰着唇。 “我要听你说你的理由,不想猜。”他的气息,魅惑着我,隔着面纱的唇轻动着,似乎是在挑逗我,腰身在我的掌心中微摆扭动,“脑子会很累的,你说比较好。” 仿佛是撒娇,藏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腻歪,隐藏着的风情无法言喻,却深淬到心尖,难以拒绝,也不想拒绝。 “我说。”双手搭在他的腰身上,用力一扣贴向自己,“我是忍不住,好了吧?” “忍不住什么?”丝丝媚笑,缕缕柔情,明知道结果还硬要我说的厮磨,小公鸡般挺着骄傲的胸膛,“说清楚啊,到底忍不住什么?” “忍不住不上你!”我硬硬的甩出话语,不遮掩自己的欲望,也不隐藏自己的对他的肖想,“我怕我要是看了你的脸,就会彻底忍不住想要将你推倒在床榻间,可是我知道你不愿意,只好索性不看了么,少一点清晰的图样在脑海中就少一点对你的想法,我宁愿一直保留这份惊喜到你愿意点头让我走到最后一步的那一刻。” “最后一刻?”他摆着腰,某个部位在我敏感的地方蹭来蹭去,蹭来蹭去,蹭起我心头熊熊的火焰霍霍的燃烧,他却没有半点收敛,手指搔着我的脸颊,“是不是指洞房花烛夜?” 我呸他一口,“不然呢?难道你肯现在?” 他手指一弹,“好,你说留那便留着,省的你看到了心心念念。” “不过我不认为你还能留得住多久。”手指一探,伸入到他不断磨蹭的部位,握着硬挺火热坏笑,“你在让我等,自己何尝又不是在等?夜啊夜,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什么都在掌握中的人吗?有些东西是永远都无法算计到的。” “哼。”他飘身后移,娇媚的手指从我脸上擦过,“不试怎么知道谁胜谁负?” “一年!”我抱着手臂,没有追逐他逃跑的身影,而是笑着面对他,自信又自负,“一年不让你爬上我的床,以后你我之间的事全部由你说了算。” “好!”他伸出雪白的掌心举在空中,我迎上去,两掌互拍,清脆的交击出两人之间好斗的心。 彼此默默对望着挑衅,各自转身。 我和夜,是最好的搭档,包括爱情。我们能对轻易感知对方的心,可我们也是棋逢对手的竞争者,谁都想占上风,谁都不想被对方压制。 房间外的客栈大厅忽然一阵骚动,不断的传来砰砰的闷响,好像是什么巨大的重物落地的声音。 嘈杂声一阵塞过一阵,本就热闹的大厅象是忽然变成了菜市场,不断有人涌入,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月亮爬上了柳梢头,吃完了饭的人早已经各自回了房,按理不会如此热闹才对。 我推开夜房间的窗,这里的位置一眼就能望到大厅,粗豪的女子四人一组,抬着红木箱子从大门进来,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大厅边,我听到的沉闷落地声就是由此而来。 每一口箱子落地都荡起地上的尘土,沉重的声音让客栈的木质楼梯都回荡着咯吱咯吱的响声。 伸长脖子看了看,门外不断的有人进来,一时间地上竟然放了二十来口箱子,还有继续增长的态势,最前的一名男子我居然认识,就是早上那个老太婆身边的抱剑男子,他正指挥着人不断的抬入箱子码放整齐。 “看什么呢?”旁边伸过来一个脑袋架在我的肩头上,懒懒的发着声音,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了什么,轻笑中把玩着我的头发,老没正经,“哟,又是他们啊。” 似乎感应到了我们两个人的目光,抱剑男子仰起头,正好看到窗边我和夜暧昧相拥的身子,身体一震,眉头紧蹙的快要打架了。 他双手抱拳,对着我们的方向遥遥的抱拳,“夜侠,这是宫主让我给您送来的聘礼,一共二十箱,您看看满意不?” 夜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别开了目光,凑在我的脸颊边玩的不亦乐乎,声音透着一股子的邪乎劲,“你应付,我没兴趣。” 他就是一只标准的猫儿,开心的时候就玩玩,没兴趣了就让别人收拾烂摊子,也不管事情被他玩成了什么样子,反正他老人家不在乎。 偏生爱极了这样的他,华贵中带着几分慵懒,妖娆中扭动着风情,想起曾经见过的那双空灵眸子,烟雨朦胧剔透如雾,哪有反抗的余地?纵然是天塌了,也要勇敢的撑住。 一手搂住夜的腰身,他软软的靠着我,两个人亲密而甜蜜,我冲着楼下的男子冷冷的开言,“我家夫君累了,只怕没空看你家老奶的闹剧,东西你自己收拾收拾带回去,不然丢了少了可别赖我。” 夜的手在我身上轻抚而过,细细柔柔的动作分明是挑逗,手指勾开我的衣襟,坏坏的探了进去,在众目睽睽之下,罩上丰盈,在衣衫下诡异的游移着。 我几乎看到了数十道目光顺着他的手指方向,左——右——左——右。 天色黑了,少年的脸色和外面的夜空一样的黑,夜对我的挑逗在他脸上显现的表情活像是他老爹当他的面偷人一样。 他用力的呼吸着,遥遥望着我和夜,忽然手一挥,“夜侠不妨看看我家宫主给您送了什么样的聘礼来。” 随着他手腕的动作,所有的箱子在刹那间被打开,金光灿灿,瑞气千条,房间内的闪亮耀眼顿时让那窗边的一轮明月失去了光彩,珍珠,玛瑙,翡翠,都是成箱的堆在一起,那足以装下一个人的硕大红木箱子究竟装了多少宝物,一时间竟然无法估算。 吵闹的大厅顿时静悄悄,呼吸声半点也无,所有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如泥塑木雕般直勾勾的盯着箱子。 夜撩开我的发,我感觉到柔软的唇贴在我的颈边,来回的摩挲着,抬起,落下,又抬起,落下…… 我的筋脉跳动,血液流动的速度都伴随着他的亲吻一样了,我干咽着口水,悄无声息的把他游移在我胸前快乐的爪子揪了出来,不动声色,“摸够了没?” 他的唇,擦着我的颈上上下下缓慢的亲吮着,呢喃低语,“大不了一会让你摸,想摸哪你随意。” 我摸他?摸上火了他给下吗? “夜侠能否给个示下?我家宫主的礼物可算厚重?”男子傲气闪过脸庞,手落下,所有的箱子合上,整个房间里顿时黯淡了色彩,只剩下烛光摇曳的沉暗光芒。 面纱已去,夜只余满肩长发遮掩了侧面,那被风撩动的瞬间肌肤如珍珠似白璧,细润的弧度勾动着人窥看的欲望,想要全部的风貌,却在黑瀑的散落间,又盖了个严实。 夜是在告诉我,只要我想,随时都能看到他的脸。 我的手扣上他的肩头,“你个妖精,明天我就去打造一副黄金面具,你给老娘遮起来!” 他笑着,手指勾上一旁的小匣子,正是早上从那个老干尸手中弄来的,里面满满一匣子珠宝都未曾动过,艳红的袖子拂动,整个匣子飞了起来,从二楼的窗口缓缓飞出,随着夜劲气撤回,匣子直坠而下。 “啪……”匣子碎裂,里面的珠宝散落一地,有些早已经破裂摔成了几瓣,夜冷哼着,“东西还你了,有什么觉得要我赔偿的,改天给我个单子,日夜双侠百倍赔给你家主上,箱子抬走,我们两个要休息了。”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出声的不是那抱剑的少年,而是女子苍老的声音,不知何时,那个‘翡翠宫’宫主竟然静静的站在了厅中,鬼魅一般的现出了她的身形,声音也如鬼魅幽魂一般,幽幽传出,凝而不散。 我和夜同时身体一震,两个人的手同时握住了对方。 从掌心的温度中感受到彼此同样的想法,夜姿势不改,依然是靠在我的肩头,“这下玩大了。” 是玩大了,我们竟然都没有发现,这个老太婆会武功,可想而知她的隐藏有多么的恐怖。 “既然夜侠看不上老婆子不想嫁,老太婆自然不好勉强,不过日侠既然要做群美的妻主,是不是也该向老婆子证明下?”那双浑浊的小眼突然变的精光四射,直接刺向我。 “阁下想我怎么证明?”单手背在身后,我右掌斜斜伸出做了个请的姿势,“划下道吧?” 就在我伸手的空当中,一道掌风呼啸而来,她的掌心泛着苍白的颜色,不象活鸟的爪子,更象是一只被宰杀了的鸡被放干了血又拿开始烫过以后的那种白,看在眼中总有种古怪的不舒服感。 冰冷的气息象无形的爪,轻易的掐住人的喉咙,这哪里还是行将就木的贪色老太婆,分明是厉鬼索命。 我右手微拂,同样的厉啸掌风迎了上去,空中忽然炸起一阵闷雷,大厅的顶棚无缘无故的露出一个大洞,稀里哗啦乱掉着瓦片。 两个人的动作都不算明显,似乎只是掸了掸衣衫上的灰尘,只有彼此才清楚,这一次交手的感觉。 她的眼中是震惊,我静静的收回手,在身后揉着手腕,刚才那股刚猛的力量,震的我手心发麻。 “日侠竟比传说中更加可怕,老太婆本想领教三招,那两招暂且记下了,他日再行领教。”话音落,影已不见,可怕的轻功,可怕的人。 “看来这次是我给你惹麻烦了。”带回面纱的夜,看不到表情。 “不是!”我缓缓的回答,“她本来就是来找我麻烦的,若不是你只怕我早上就和她交手了。” “她是哪一方的人?”夜凝声开口,“江湖中人?皇族中人?神族的人?还是那个幕后黑手的人?” 我轻哼,“不管是哪方人,她还会出现的,我只需要做好我的事,去‘九音’看流星登基,然后去神族讨要属于我的地位,其他的我懒得去想。” 明天,我就要到‘九音’的京城了,人还未入城门,我却已经嗅到了那空气中淡淡的肃杀凝重。 这一次我来,绝对不会简简单单的走。 ‘九音’新君登基,‘云梦’‘沧水’‘御风’哪个不要派使者来?不知能不能看到几位故人? 再度相逢,看谁更把谁玩弄在掌心中? 小流星,不,南宫舞星!这一次就看到底是你给我带来惊喜,还是我给你意料之外的惊讶。 摸摸怀中的那柄铜钥匙,这普普通通的东西其中到底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只等我去解开那众人追逐却不肯道明的秘密了。 ‘九音’城外‘沧水’客 这次来‘九音’,我既不是‘云梦’的逍遥王爷,也不是‘御风’的皇子之妻,更不是曾经战胜了‘沧水’的‘弑神’之将,我不代表任何一方的势力,我不属于任何人。 上官楚烨,不知是否早已为人所遗忘了? 马车,忽然放慢了速度,小竹掀开了车帘,“师傅,城门口在严查,似乎是为了防止奸细什么的混进去,一个个查的可言了,人群堵的好长,咱们是不是也排队慢慢等?” “等吧?”我想了想,南宫舞星的亲笔信在这里亮出来毕竟太过招摇,不如等守卫上车时再私下说好了,“咱们不急,也别招惹事端,人来了就请上车谈。” “是!”小竹放下帘子,车子停了下来。 我撩起了车帘,望了眼外面,长长的人群缓慢的移动着,城门口的卫兵铠甲森严,武器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森冷的光,她们目光严肃,冷冷的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仔细的检查着每一个包裹,一切都那么的井然有序。 比之当年我来‘九音’,种种隐含着的内斗的气息,互相监视,互相牵制,互相平衡着的力量都消失了,只有一心一意为了自己的国家而守护的忠诚。 谁曾想到,我当初留下一个彼此制约的局面,本是为了‘云梦’的野心,却成就了南宫舞星最终收复一切的运气,那么多的心力却为他人做嫁衣,只是这嫁衣让我现在一想到就开心,心甘情愿。 当年的小流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九音’新任的帝王之尊,一个少年皇帝的崛起,他是幽飏一手培养的,是我看着他如何历经风雨成长的。 他是一个心思敏锐的人,常常能捕捉到他人看不到的细节,他也有足够的忍耐力,能够一步步逐渐驾驭掌握这个国家,有神族做后盾他不会被戕害,等待时间慢慢的成熟,他欠缺的仅仅是一个有能力真心为他,可以更快的帮助他得到天下。 我沉吟着,忽然看到幽飏那双高高挑起的眼尾蕴含着满足,期许,在注意到我的目光后,微笑着别开,眸中水波几许。 悄悄伸出手,盖在他的手背上,他轻眨了下眼,不着痕迹的从我手下将掌抽回,我用力一握,抓着他的手不让他抽回。 不给他逃离我掌心的机会,他是我的! 所有人似乎看到了我和他之间的这个小动作,又似乎没看到,各自忙着自己手中的事,反正我皮厚,看就看呗。 刚刚捂热了他的手心,缓慢行进的马车一震,停了下来,外面已经传来了严谨的声音,“车上何人,可有通行证?” 我正准备搭腔,大竹已经不卑不亢的开声,“我家主上地位尊贵,主夫也不宜下车被检,不知官姐可否上车内检?” “可以!”守卫之人或许是知道这段时间会有不少他国礼臣前来,听到这样的话也不恼怒而是满口答应,车帘晃了晃,似乎是人正准备上来。 “能不能先检查我们这边?”一名女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沉稳厚重,“我家主上是‘沧水’前来道贺礼赠‘九音’新皇登基的使者,身子不适,不知道能不能先行通融检查让我们进去?” ‘沧水’的使臣?还是使臣家眷? “阁下先去那边吧。”我慢慢开口,“大竹,把车赶到一边,让条道出来。” 车子往边上靠了靠,让出位置,一辆车从后面上来,缓缓的与我们并排停着,我正凑着窗子缝准备观察下对方的身份,灰色的人影从我身边扑到窗口,一把撩起窗帘,“是谁身子不适,需要给看看么?我不耽误很多时间,切个脉就知道大概了。” 有他这样的吗?看到病人跟拣到了财宝一般,幸好他脸上没有堆满兴奋的笑容,不然我真的会以为他才是有病的那一个。 对面的车上,正步出一名三十余岁的女子,面容秀丽,英伟干练的气息写满脸庞,一双漆黑的眼神中写满睿智和雍容冷静,在柳梦枫关切的声音中转过脸,有些意外的愣神,很快的就挂上微笑,“不劳费心了,只是贱内长途颠簸,可能动了胎气,有些胎动,所幸来前已经配好了药,只要早些休息应该没有什么事。” “那怎么行?”我还来不及伸手,某个人就七手八脚的从车子上爬了下去,问也不问对方的意见就往人家的车上爬,“你知不知道,胎动有很多种可能,有的是正常胎动,你若是吃药多了,难免孩子不会有问题;有的是肚子里羊水不足,此时发生胎动最好是催生,若是吃药压制下去,孩子说不定就胎死腹中了;只有真的是出现了颠簸身体不适的胎动才能吃药,而不同时期也要服用不同的药,岂有提前配药的道理?” 嘴巴里啰嗦一长串,倒让那女子一呆,被他的话说的有些不知如何搭腔,还在犹豫间,他已经爬上了人家的车,就准备往里面冲。 眼见着这样,我只好从车上跳了下去,冲着他低吼,“柳梦枫,你给我老实点,未经人家同意就往人家车里钻,倒显得没有教养了。” “哦,哦……”呆滞的眼神看到我不赞同的目光,刚爬到一半的身体停了下来,屁股撅在那,上不是下不是,只好闪着漂亮却呆呆的目光望着我,似乎是希望我替他做一个决定。 很好,懂得听我的话,还知道叫我替他做决定,小子有进步。 人家都用这样的眼神可怜巴巴的看我了,意思分明是让我去说话,让他上去给里面的人看看,若不是亲眼见到真的无法想象天下间还有人当大夫当成他这样的。 我只好冲着女子一抱拳,“如果贵夫真的动了胎气,我想不妨让他看看,医术而言,天下已无人能出其右者,为了胎儿着想,瞧瞧也不妨事,他并无恶意,只是治病心切而已,若是惊着了您和贵夫,在下代为道歉。” 这女子看装束,一身华美,玉制的腰带上挂着莹润的玉带钩,垂下艳红的穗子,丝帛的长裙金丝滚边,金钗玉坠点翠步摇在风中微颤着,秀气的面容被我们两个人的行为搞的有些尴尬。 不过很快,她的面色就恢复了正常,朝着我们含笑抱拳,“赫连冰桐谢过二位好意,只是家亲性喜静,容我问一声可好?” “这是自然。”我把手放在柳梦枫的肩上,手中不着痕迹的用力,把他从撅着屁股不上不下的姿态里解救出来,当他站在地上被我抓着手的时候,脑袋晕晕的晃了晃,不明白是怎么下来的。 那边赫连冰桐掀开车帘,低低的和里面说着什么,我不想知道人家的芝麻绿豆事,也就不会凝神去细听,只顾着看小呆子傻愣愣的表情,凑上他的耳朵边,“以后不许自作主张,有什么事问问我再动。” “可我是救人啊?”他不解的闪烁呆滞又纯洁的眼睛。 他单纯的以为是救人,根本不会想到这是不是人家的托词,是不是真的有家眷需要看病,还是只不过想早些进城而已,当然,我和他说了这些也没用,这呆子是无法理解那么多人性面的。 “反正以后有事先问我,不许乱跑,不准乱做决定,不然我就把你丢到天边,让你找不到我也见不到我娘。”对付他,似乎只有这一招比较见效了。 他默默的点点头,眼神闪过一抹依恋,痴痴的望着我,外人只道他是爱恋我,只有我心中清楚这家伙想我娘了,看着这样的表情,我都不禁怀疑,我和他究竟谁才是我娘的孩子。 赫连冰桐的手放下帘子,对着我微笑示意,“如果不打扰您的时间,就只好劳烦贵夫进内。” 看来,她是把柳呆子当成我的男人了,我也没有解释,手扶着柳梦枫的身体,暗劲一送把他推上了马车,“你看完了就开方子,我在外面等你。” 人家真的有内眷在车上,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跟进去看的,想要和那赫连冰桐搭搭话,眼神一闪,看到了车壁外的花纹。 精美的云纹,团团簇拥着,雕刻着蝙蝠和仙鹤,灵芝如意的图案,象征着福寿绵长,万事如意。 既知对方是来自‘沧水’的使臣,用的车精美华贵并不稀奇,只是这花纹,这图案,都与我曾经见过的‘千机堂’堂主令一模一样。 莫非这一次来的人,就是‘千机堂’的背后人? “多谢阁下襄助,赫连冰桐还来不及请教阁下。”对面的女子已经微笑着向我搭话。 颔首回礼,我声音不大不小,“上官楚烨!” 她客套的笑容忽然僵硬在脸上,眼神不自觉的溜了眼马车,“莫非是‘云梦’逍遥王爷出使,恭贺‘九音’新君登基?” ‘沧水’这一次派出的不是华倾风,但是没有人会忘记,上官楚烨让他们在‘九音’无功而返,让他们与‘御风’互斗,最后一场硬斗伤主将,破铁骑,直接让他们整个国家的国力受到重创,只要是来自‘沧水’朝堂,听到我的名字不是这个反应才怪。 我扯了个没有笑意的笑容,“我早就不是‘云梦’的王爷了,更不是出使的使者,不过是凑巧路过而已。” 她的脸上露出疑问,张开嘴巴刚想问什么,马车的疾驰蹄声和轱辘的转动声传入耳内,一辆车远远的驰来,夹杂着赶车女子的吆喝和甩鞭声。 这里是城门口,本来来往进出的人就多,我的车和赫连冰桐这么一并排,几乎不可能通过第三辆车,当然我们本来也就觉得不可能再有车插在我们之前才会如此,不料想这车来的如此迅猛,甚至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赶车的女子重重的拉着缰绳,马蹄在我眼前高高扬起,长嘶着,乱踏的脚步和车轮扬起一片灰土,我捂上口鼻,皱眉。 “虽然你已经不是‘云梦’皇族,却也还是‘云梦’子民,那么见到‘云梦’的使者,是不是应该下跪磕头,让路呢?”马车上,一个声音倨傲而冷然,显然是对着我而发。 ‘云梦’故人 这声音我熟悉,很熟悉,算得上是故人,更算得上是半个婆婆。 我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马车,车上没有半点动静,车帘都没有飘动半分,心中已有了数,看来连半个都算不上了。 我冷冷的笑了,双手抱着肩膀,斜眼看着那辆马车,“车上不知是哪位?不知道说话不当面说是很没礼貌的行为吗?不知道阁下是书没读好还是礼仪没学好,亦或是家教不够?” “上官楚烨!”车里的人一声低沉的怒吼,“你竟敢如此对我说话?” 我咧开嘴,笑的满脸阳光灿烂,“阁下哪位,我以为只要不是腿断了或者身染恶疾无力起身的人才会窝在车里无法动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收回刚才的话。” “你!”车上的人被噎的只吐出一个字,忽然猛的掀开车帘,“上官楚烨,你敢说你不认识我?” 两年未见,穆水如威严依旧,神色已然绷的紧紧,严谨的着装找不到一丝凌乱的头发,玉簪将头发绾成一个小髻,依稀能看到发根处的花白,再是华美的衣饰也遮掩不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再是精光四射的眼睛也不在如往年那么具有威慑力,时光不饶人,如此大年纪还要替‘云梦’出使,我究竟是该替她高兴她依旧是上官楚璇唯一的心腹,还是难过整个‘云梦’上下竟然无一人可接替她? 我嗤笑一声,双j□j叠松懒的靠在车壁上,眼睛看着地面,双手抱肩,声音也是懒懒的,“那你想要我说认识还是不认识呢?” “我平民一个,说认识你么,怕侮辱了你高贵的身份,说不认识你吧,咱们也得罪不起高官,官字两个口你说认识就是认识,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她的脸色越难看我越开心,调侃的声音愈发的大了。 车帘微动,里面传来轻轻的一声咳嗽,有人还是终于坐不住了,不过也就这一声轻咳始终还是没下车,沄逸也是铁了心了,面对自己的母亲,竟然能如此坚持。 穆水如的脸铁黑着,眼神中的光芒似乎要将我吞下肚子里去。 她是皇家最忠诚的臣子,我那个曾经的母亲能把整个‘云梦’和上官楚璇托付给她,可见对他的信任,她是看着上官楚璇如何在我的名声下艰难的挣扎,她自然对我这个毫无血缘的皇女不会有半点好感,当初逼我离开,逼沄逸入宫,后来设计引我回来想要杀我,哪件事没有她的主意? 只可惜我没死,上官楚璇的眼中钉肉中刺没死,她穆水如只怕也清楚沄逸对我所做的一切,不恨我才怪。 对她来说,没有我,就没有上官楚璇的艰难历程。 没有我,就没有穆沄逸的离世。 没有我,就没有临月栖的远走。 没有我,就没有‘云梦’宫廷里朝堂上最大的威胁。 我发誓远离朝廷,我口口声声不会再过问半点朝廷之事,就在‘九音’新君登基的前夜,我出现了。 或许对她来说,上官楚烨就是颗灾星,只要碰到这个叫上官楚烨的人就要倒霉,或许对她来说,我的出现说不定意味着另一轮国家之间的斗争就此开始,至少在她心中,上官楚烨的野心不死。 所以,下马威,在甫一见面的‘九音’城门口,就对我扬了起来。 我的声音随意而无赖,她高我低,她坐我站,似是她在上我在下,就在我抬头与她眼神交汇的一瞬间,她的身体一僵,因为我眼神中同样的恨,毫不隐藏的野心。 两人彼此无声的对望着,谁也不让谁,看似祥和的空气中散发着是硝石火药的味道,就在这样的气氛中,赫连冰桐忽然一步跨到我的前面,将我们两个人的目光打断,对着穆水如躬身,“‘沧水’赫连冰桐见过‘云梦’名相穆大人,没想到‘云梦’之君竟然如此重视‘九音’新君,连三朝名相都派来出使,令吾等后辈有机会一睹真颜,只盼能指点一二,在下定然受用不尽。” 恭敬的话语,尊重的态度,一时间倒让人难以分辨到底是褒是贬。 她的介入让穆水如也不在与我互相对瞪,沉吟中精明的眼神一闪,“赫连?你是‘沧水’皇家的人?冰桐此名并不是皇家辈分的字号,莫非只是别称?” 所谓姜是老的辣,穆水如能有今天的地位,绝不是浪得虚名,一个名字竟然能有这么多的联想,可见此人对其他几个国家的研究之透。 赫连冰桐的笑容紧了下,飞快的散去,“不敢,不敢,冰桐可不敢攀上皇亲,在下与皇族可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这一刻,我分明看到穆水如的脸上有挂不住的神色,“赫连为‘沧水’皇姓,你既来自‘沧水’,定然是此次出使之臣,我怎么不知‘沧水’朝堂上下还有姓赫连却非皇族之人?” 我轻声的笑着,丝毫不避讳穆水如难看的黑沉脸色,冲着赫连冰桐抱拳,“听闻在数日之前,‘沧水’国君曾下令嘉奖为国尽忠三十余载的容氏满门,除封赏外最大的荣宠就是赐与了容门赫连皇姓,不知阁下曾经可是叫容冰桐?” 她微笑点头,冲我还礼,“上官楚烨名不虚传,刚刚三日,你便得到了消息,厉害,厉害……” 三日的时间,穆水如正在路上跑着,当然不会知道这个消息,而我是怎么知道的? ‘杀手堂’无任务可接,我就只好抢‘千机堂’的饭碗,每个国家布下眼线,传达给我任何我需要的消息,这个事情刚宣布不就,飞鸽传书就到了我的手中。 穆水如神色一动,低声咀嚼着字眼,“容家?”忽然眉头微皱,“没想到‘沧水’之皇竟然将皇姓赐予容家,三十相位,容商颜确实有能力。” 这话,不知道是在羡慕他人,还是在感慨自己。 容商颜,记忆中‘千机堂’真正的幕后主事人,就是她一手创造了‘千机堂’,一手布下了潜伏他国的那些组织,也是在她的手中,‘沧水’一步步的壮大,若非莫沧溟和我的出现,‘沧水’说不定早已气霸四国了。 容家人端坐‘沧水’三十年的相位,与‘云梦’的穆家一样,在国内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个赫连冰桐,应该是她的女儿吧?她为‘沧水’培养出的容家接班人。 短短的思量间,赫连冰桐的车帘掀了起来,柳梦枫爬了出来,手脚并用的准备拱下车,“是有些颠簸动了胎气,按日子来说还有一月有余,只是贵夫近日有些心力交瘁的迹象,我已经施了针,暂时稳住了胎,只要不乱动少耗费气息精血,是能够撑到足月的,若是你担忧,可以在生产那日来找我,我可以帮他接生……”他絮絮叨叨的还待说什么,已经被我一只手捂着嘴巴,一只手拎着后腰直接从车上挪到了车下。 对着赫连冰桐微笑点头,“不好意思,这人天生罗嗦,我想你要寻我也不难,如果确实需要他帮忙,你尽管着人来喊一声,这里就不打扰你们进城休息了。” “多谢!”赫连冰桐一拱手,掀开车帘闪了进去,车厢里溢出一股清香,不经意的我忽然心头猛抽了一下。 她的马车通过了检查,正缓缓的驰入城内,似乎是怕颠着车上的人,速度很慢很慢。我牵着柳梦枫的手带向自己的马车前,“呆子,小心别踩到自己的衣衫。” “哦!”他应着,笨手笨脚的爬着,我的耳边冷不让传来一声哼。 我转过身,挑着眼角,要笑不笑,“穆相,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没事我可先走了。” “要走也是我先!”她的话语充满了霸道,眼睛里似乎有火光爆出,看着我,也看着我身边那个啥也不明白的柳呆子。 柳呆子和她应该不认识吧?那这杀人的目光是为啥?总不至于仅仅是因为讨厌我就顺道连我身边的人都嫌弃了?还是他以为我和赫连冰桐之间的什么古怪关系是柳梦枫穿针引线的? “果然还是风流不改,你这样的女人,为什么……”忽然住口不言。 我斜着眼睛,“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有那么多男人对我死心塌地?还是为什么有人傻到不要性命的护卫我?” 她脸色难看,声音大了,“我是丞相你是普通百姓,是否应该下跪说话?” 想以权势压我?若我说‘云梦’并没有发布撤我王爷封号的圣旨,只怕她就要立即让我为国出力了。 我哈哈大笑,声音直震云霄,在城门的上空久久飘荡,“你是丞相,却是‘云梦’的丞相,居然站在‘九音’的地界耀武扬威,没的被人笑话‘云梦’臣子不懂礼数。” 她的呼吸沉重,一下接一下,呼哧呼哧的,忽然对着赶车女子一声令下,“我是使臣,理应在她前面入城,上去。” 女子一鞭甩在马身上,马蹄踏地,车身猛的挤了过来。 这条路并不宽敞,赫连冰桐的车也是刚刚启动,这里根本容不下第三辆车,我没有想到一向沉稳的穆水如会这样,情急之下,手指一扬,侧身两步抓住了马的辔头,手腕一用力,千钧之力灌入马身,只看到马蹄乱跺,就是动不了半步,长嘶着,挣扎着。 穆水如猛的掀开车帘,一声大叫,“上官楚烨,你竟然想行刺朝贺的使臣,快来人,抓住她!” 她不是想抓住我,她是想让我进不了城!!! “我行刺你?”我冷笑一声,“你太抬举你自己了,你根本不配我在太阳底下杀你,我要你死,最少一百种方法神不知鬼不觉,我告诉你,我比你更有资格走在前面。” 手指伸入衣服中,就准备拿出南宫舞星的信函。 忽然,半开着城门突然全部被展开,鲜亮的衣衫明晃晃的抢眼,一列骑兵队伍从里面整齐的踏步而出,雄壮威武,旗帜在风中呼啦啦的摆着。 有些错愕,因为我看出来,这是皇家的仪仗队,是皇帝出巡时跟在身边的队伍,她们此刻出来,是否意味着…… 一辆马车从中驰来,所有的人立即矮了半截,“恭迎太子殿下,愿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是他,是南宫舞星,一个只差仪式就从太子变为新皇的男人,在车帘子掀起的一瞬间,我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起来吧。”他的声音很快,快到我车里的人都还没有出来对他跪拜,许是因为他知道,那车上坐着幽飏,他不能承受幽飏对他的跪拜。 短短两三个月,那张脸上气度沉稳,雍容有度,明亮的金色穿在他的身上没有掩盖掉他的文雅,又更添了几分威严。 不再是那巴掌大的脸蛋,不再是那闪着乞求光芒的眼瞳,如今的他,即将是一国之君,万民之主。 看着他一步步的从车上下来,那个曾经抱着我腿的小糖兔子如今已经与我齐高,那张圆润的脸蛋已是棱角分明,目如朗星,俊秀如柏,身后马车上晃眼的明黄与他和谐的融为一体,成为他的颜色,他的气度。 被我揉乱过的一头长发,在紫金冠下被整齐的束起,是否也象征着那个活泼的人,从此被束约的心? 微笑,浅淡,有度 却不是我熟悉中那个露齿开心的笑,无忧无虑的笑,真心的甜笑。 明知是帝王之尊了,我却老是不由的怀念那个少年,怀念他曾经让我哭笑不得的语言,怀念那个会将珍珠泪洒在我手心中的少年,怀念他的真挚,他的率性。 明黄,从我的眼前掠过,在穆水如的面前站定,“穆相乃是‘云梦’使臣,自然应该先行,南宫舞星以骑兵开道,护送穆相免受他人骚扰,穆相马匹受惊,不如用我的马车如何?” ‘九音’未来的天子,将自己的御驾让给了‘云梦’的使者,是在示好,还是在示弱?这个消息只怕明天又会立即传向四国。 穆水如脸上一喜,意外写满眼眶,“谢太子殿下,只是我承受不起如此厚恩,若我占用了太子殿下的车骑,您如何回宫?” “不劳穆相担心。”南宫舞星微笑,明黄色的衣袖一晃,温热的手握上我的掌心,“我与她共一辆车就行了。” 转脸看着我,半开玩笑的眨眨眼,“你不会赶我下去吧?” 玩大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我和他——握着的手。 “不会。”众目睽睽之下,我无奈的摇头。 话音未落,他已经爬上了我的马车,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直接进宫。” 南宫舞星VS幽飏 好了,我又出名了,至于是什么名声,别人会怎么议论,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一入车中,南宫舞星忽然双膝一软,声音激动,跪在幽飏面前,“师傅……” 幽飏袖子一拂,南宫舞星再也跪不下去,饶是如此,幽飏还是在狭小的车厢中迅速挪了个位置,直接从南宫舞星的面前闪开,摆明不受这一跪,不认这一声师傅。 南宫舞星抬起头望着幽飏,眼中有水光闪烁,低声不断呢喃,“师傅,师傅,师傅……” 幽飏轻声一叹息,手指抚摸上南宫舞星的头顶,细细的抚摩,“当年让你叫我师傅,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我既没教过你武功,也没教过你习字,算不得师傅,如今你将是一国之君,这样的小儿姿态不要再出现了。” “您教我做人,教我如此在逆境中生存,如何当不得师傅?”南宫舞星头一次反驳幽飏,居然是为了个称呼。 两个人,就在这么件小事上僵持住了。 一个是青衫朴素,一个是明黄华贵,一个是木簪绾发,一个是紫金玉冠,一个是丝绦系腰,一个是金丝玉带,一切似乎都不同了,唯一不变的,是南宫舞星那眼中对幽飏的尊重。 我插入两人的中间,一只手抓上南宫舞星,一只手抓上幽飏,“太子殿下,现在的你确实不能喊幽飏师傅了,地位不同身份不同,你把他尊的太高对他来说未必是好事,幽飏一向不愿为人所知,你尊他敬他放在心中就好。” 南宫舞星不傻,他应该明白我话中的意思,幽飏的身份本就是不明不白,当年南宫明凰私下将南宫舞星托付给他,或许有托孤之意,或许还有让南宫舞星如若无能力回朝,就此与幽飏隐居,伺候他一生的意思。 南宫舞星一旦将幽飏公之于众,不但是公开了自己母皇当年的私情,也等于将幽飏放在了尴尬的地步,对于我来说,同样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形出现,幽飏是我想要的男人,我不希望在这么多年后,他再次活在南宫明凰的阴影中。 南宫舞星的目光落在我与幽飏相扣着的手上,眼神中有情绪闪过,很快,很快…… 我望着幽飏,轻轻的开口,“他一向叫你师傅,却叫我姐姐,叫他们哥哥,似乎从辈分上把你叫老了,不如随了他们一样,叫你哥哥如何,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姐姐……”幽飏还没表态,南宫舞星已经开口,语气中都是不赞同,“这样……” “这样有什么不好?”我眼睛一翻,“你喊他师傅他是不会接受的,你若希望幽飏永远不认你,就叫师傅吧。” 他叫幽飏师傅,叫我姐姐,那我和幽飏之间怎么算? 我捏了捏掌中南宫舞星的手,“我把你最重要的东西保护好了,也带来了,你怎么谢我?” 他不再坚持,嗫嚅着,“我,我听姐姐的就是了。” 马车在飞驰,光听到轱辘的转动声,幽飏依然冷淡而漠然,自从那句话之后,就不再说一句话,南宫舞星双目含泪,紧憋着,唇角颤抖,“幽,幽飏哥哥。” 一声哥哥,将幽飏与南宫明凰之间的过去全部抹杀。 一声哥哥,他不再是自己母亲为了与幽飏之间的遗憾而贡献出去的儿子。 一声哥哥,只能将他和幽飏所有的过去埋在心底,当做普通江湖朋友,不能过于尊重,不能太亲近。 这,不是他想要的,却是幽飏乐于见到的,也是对二人最好的定位。 幽飏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是欣慰,是放下,是解脱,掌心有汗,在我的手心中微颤,慢慢的张开唇,声音轻柔,“好。” 这个抉择对南宫舞星难,对他何尝不难,昔日爱人的意思他何尝不懂,一声兄弟断了所有,他还是没能做到南宫明凰最后的嘱托。 “姐姐,你们就宿在后宫中吧,我为你们单独辟了殿出来,清静舒坦。”南宫舞星看了看幽飏,又忽然低垂下了头,“幽飏哥哥,有座‘飞扬殿’是专门为您建的,您去看看吗?” 幽飏,悠然飞扬的风。 这‘飞扬殿’断不可能是回到‘九音’两三个月的南宫舞星建造的,只有一个人,会如此纪念当年草原飞扬的英俊少年,纪念那个也许永远没有可能踏足这里成为后宫一员的倾国容颜。 ‘飞扬殿’,一定是南宫明凰为了幽飏而建的! 我侧脸看着他,幽飏一直没有表态,只是沉默着,低吟着,没有人知道那低垂着的眼皮下掩盖了怎么样的心情,直到车身一震,才恍然惊醒。 没有想象中的雕梁画栋,没有猜测中的飞檐云卷,普通,普通到不似一个皇族内院应该有的建筑,没有朱红色的深漆,没有气势恢弘的圆柱,不过是寻常人家的院子,一如,一如塞外某个人的家。 在看到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里是完全仿照了幽飏师门的建筑,所有的一切,包括院中那株凤凰花树。 不是春夏季节,看不到漫天红艳飞舞,看不到纷飞满地的绝美,光秃秃的树干,不算粗的树身,很轻易的能看出树龄不过十余栽。 被稻草仔细的包裹了树身,一圈圈扎着,能看出为了这颗树是怎样的费心尽力,我仿佛看到了一个身影,在红舞风乱中踟蹰徘徊的身影。 她,等待。 他,来了,只是她已不在。 “我就住这吧。”似叹息,极轻的一声,幽飏一直的犹豫在这一刻做出了决定。 我没有阻拦,没有反对,甚至没有半点神色的改变。 没有去看幽飏,我偏着脑袋,“太子殿下,你今日之举只怕明日又给他人多了谈资。” “那又何妨?”又是那个纯真的少年回归,带着属于他的甜美笑容,“我给人的话题会少吗?多一个也不嫌多,少一个也自然有人添,还有……” 他的手指点上我的唇,清透的双瞳闪着不赞同,“我是流星,不要喊我太子殿下,他日也不要喊我皇上,我只是流星。” “那好吧。”我屈从于他的坚决,“流星少爷,现在能带我去下榻的地方吗?我若不答应,我怕你不给我地方住。” 他点头,无视于身边一长串人的惶恐,迈步前行,“我带路。”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一排人跪倒在他的脚边,南宫舞星一皱眉,“谁也不许跟来!” 少了人群的簇拥,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清新,我与他漫步而行,声音轻微,“你的钥匙我带来了。” “还是放在你的身上吧。”他苦笑,“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作用,也不知道到底是开什么箱子的,这皇宫内院,门窗锁怕不有几万把,只能慢慢寻了。” 我一点头,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默默的与他并肩而行。 今日,似乎安静的有些过分,一向呱噪的镜池也少言寡语,月栖不知道在低头想着什么,夜一向就是飘飘忽忽鬼魅般,就连端庄华贵的沄逸,人前从不表露半点心思的他,也有些心不在焉,各自在南宫舞星的安排下进入房间,都那么神不守舍的古怪着。 直到他将我领到一间雅致的房间前,我才发现,同一个院子里的其他人,早已经各自离去,整个空旷的房间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我一直没有安排人过来,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一大群人跟着,我派三两个人守在门口,你需要什么就吩咐,也不打扰到你们。” 心思纷乱,他的话,我断断续续的听着,胡乱的点着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姐姐,姐姐。”声音远远近近,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俊秀的容颜放大在我的脸前。 轻咳了声,我拍上他的肩头,“你决定就好,是你安排的我都喜欢。” “你是不是……”他的眼神中露出试探的神色,“在怪我?” “怪你什么?”问出口,念头思及幽飏,再看他局促的神色,“你以为我因为幽飏而怪你?” 他不说话,闷着头,默认了我的话。 我一个栗子敲上他的脑袋,“你以为我不明白你?如果不安排他去那,他就是至死都心心念念着,只有了了他这个心愿,他才会彻底的放下,尘封过去。你了解幽飏,为何不了解我?我有那么笨?” 这个时候,那张俊美无俦的容颜才绽放了绚烂的笑容,这家伙已经开始懂得算计他的师傅了,假以时日,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姐姐,再过三日就是登基大典,当日晚上我会在大殿里召见所有的来访使臣,这两件可是大事,你一定要来哟。” 笑容很美,很灿烂,我却没来由的从脊梁骨里升起一股寒意。 就在刚才,在我揭穿他对幽飏的算计时,他也是这样笑的。 “当然,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两件事吗?”心思飞快的转着,想要抓住什么头绪,只可惜,从见面到现在,他所有的举动,都正常,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笑容不减反增,“对了,神族为了保证我登基顺利,两名护卫一直在‘九音’内宫长住,姐姐要见见吗?” 神族的护卫? 莫沧溟和流波吗? 昔日少年今日帝 我的心,只有那么瞬间的猛然跳快,又很快的平静下来。 那两个人,迟早是要见的,在我回归神族的时候,不就需要他们引路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既然什么也不剩下,何必现在去见? 冬日的夜晚,寒意笼罩着整个院落,从屋子里出来,清冷的空气弥漫在身边,抢夺着身上最后一丝温暖,远远的一个小屋里闪烁着晕黄的光芒,成为这黑沉的夜晚唯一的暖意。 仰首天空,星子依稀,明天该是个艳阳高照的晴朗日子。 风吹起,扫过光秃秃的树枝头,声音尖细凄厉,一根根树杈在黑夜中远望,犹如鬼爪般突兀横生。 青阶清冷月光寒,静夜独思细徘徊。 冬日的夜晚,让冷风清晰着脑子,一个人想着属于自己的事,让前尘涤荡,让思绪沉淀,多少往事一件件浮现,慢慢梳理。 只怕除了我,还有人也是同样的不眠。 目光越过墙头,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株凤凰树,月光就在枝头的缝隙中耀着清辉,只怕此刻那树下,有同样一个徘徊的人影,在想着往事如烟,旧日似梦。 风,吹起了衣衫,凉意顺着脖领子往里灌,裙角被卷起,拍打舒展,风中响起衣袂的声音。 不止一处,前方角落的阴影处,同样的衣袂声也在响起,被我敏锐的捕捉到。 霜白色的衣衫,与月光溶为一体,仿佛是月华播撒中遗留的灵气融汇成的身影,发丝拂动,在腿弯处扬起,飘荡。 手指,浅落身畔,冰白如雪。 仰首,完美的侧脸令人窒息。 他的眼神,没有距离,似乎落在黑夜苍穹的某处,似乎凝望着某点闪烁的星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 上一次我看到这样的眼神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我盛怒之下捏碎那枚玉佩的时候,那时的他,也是这般什么都不说,只是远望天空,沉静如水。 从身后靠了过去,轻拢上他的身体,冰一样的冷,我忙不迭的运起内力,温暖着他的身体。 “沄逸……”我叹息,他身体靠着我,撤回目光,对我展露笑容,刹那牡丹盛放圃露庭芳。 “是因为我今天对你娘的话重了?还是这‘九音’的皇宫引起了你不愉快的回忆?” 京师皇城对于我们而言,都是不愿触及的过去,江湖飘摇纵然无根无依,却是逍遥自在,快乐自得,可以纵情山水,可以肆意笑谈,一旦到了这样的地方,所有的回忆都铺天盖地的涌来。 我是,夜是,沄逸是,月栖也是。 这块地方之于我们,都会有沉重,以沄逸为最。 义无反顾的追随了我,丢弃了以往的尊贵,假死重生,在穆水如的眼中,这个儿子早已经陨落,可是今天就在城门口,一道窗帘之后,沄逸再次见到自己的母亲。 他没有相认,似乎是在否定了自己过去的一切,也是不想给我惹来任何麻烦,看着穆水如被我奚落,看着三朝元老亲自远行出使,总有些心头酸涩吧。 “三天后的晚宴,你陪我一起出席吧?”心头做出一个决定,我静静的开口。 “不用了。”他立即摇头否决,“我只是忽然有些感慨,因为这皇宫,也因为她,那场宴会我若出席,总是不好。” “嗤。”我不屑的笑了声,“夜是‘御风’的五皇子,月栖是‘沧水’培养出来的‘千机堂’主,‘云梦’国师,我带谁都是一样,更何况我们被流星亲自接进宫,如此荣宠,只怕身份地位早被人探了个干净,上官楚烨身边有什么人,早已经不是秘密,穆沄逸的身份曝光不过是迟早的事而已。” 沄逸苦笑,“她会恨死我。”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回给他一个调皮的笑容,“她更恨的是我,你没看到今天她的表情吗?只差冲上来把我撕成八十片吞进肚子里,我们是什么人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恨一起扛,对么?” 了然的撇我一眼,“你是故意的。” 用力的点头,毫不隐藏自己的目的,“我就是故意的,故意给她看的,想要证明这个顽固老太婆是错的。” 两个人轻快的笑着,沄逸的身体也终于有了温暖的迹象,两个人在寂静的院子中走着,享受难得的安谧。 “其实她不会恨你,她只是恨我。”我长叹一声,直翻白眼,“以前最多是讨厌我,还能藏着掖着几分,脸上还能挂出假笑,今天的阵仗你也看到了,‘九音’门前,她一把年纪居然学小儿无赖,她何尝不知道耍无赖岂能耍过我,只不过是心中气的难过,想出口气罢了,你记得那句没有说完的话吗?” 我尖着嗓子,学着穆水如暴跳时的语气,“你这个风流成性的女人,怎么值得……” “怎么值得他为你死,为你背叛帝王之家。”沄逸叹息着接腔,摇头。 他们是母子,他自然比我更了解他的母亲,一国之相在见到我扶着柳梦枫的刹那,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只想替那个死的不值的儿子出气。 我轻笑着,“我不仅要气她,我还要气‘御风’,气‘沧水’,所以三日后的晚宴,我会带着你们一起出现,让他们去猜忌吧。” “你分明是想将四国之间的局势搅乱,趁机壮大‘九音’,更有可能你还想……”他住口不言,我含笑不语。 野心,谁都有,光有野心没有实力那是莽人,有实力没野心那是庸人,我当过莽人,也做过庸人,再不长进那就丢人了。 这三天,我就象缩在壳里的蜗牛,享受着清闲,没有去拜访赫连冰桐,没有去见穆水如,更没有去见莫沧溟和流波,甚至,我都没有踏足过‘飞扬殿’一步。 再见幽飏,都是在南宫舞星的登基大典上,他和我并坐在观礼席上,与其他的人远远的隔开了,勉强算是一个公众的二人世界。 对面的穆水如目光如刀,被我轻飘飘的无视了。 赫连冰桐倒没有更大的意外表情,对我微笑颔首,我点头回礼。 他们身边的位置,属于‘御风’的使者席位上,我竟然再次见到了一个老熟人——皇甫羽萱。 她看着我,嘴巴张的大大的,眼睛瞪的圆圆的,看看我,又看看身边的穆水如,眼中写满疑问,在我的点头示意中,终于把嘴巴闭了上去,僵硬的回应点了个头。 有些想笑,只能随意的轻松别开脸。 至于幽飏,我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侧脸看过他一眼。 这里,是‘九音’的祭祀神坛,也是皇帝答谢上苍祈福的地方,南宫舞星将在这里,第一次行他的祭祀礼,以皇帝的身份一步步的走向权利的巅峰。 当长长的号角声响起,长空激荡起庄严的声音,所有的臣子倒身下拜,俯首贴地,‘九音’的国师站在神坛的最上方,念着檄文。 乞求着国泰民安,乞求着风调雨顺,乞求着国运恒昌,乞求着万世太平,人群鸦雀无声,气氛庄重沉凝,只有那个祷告的声音,不断的传出。 再往下我听到的是,“皇子舞星,神之庇佑,血脉承嗣,得天颜赐神慧,必将开我‘九音’乾济,领国运至盛世,为我明主……” 什么神之庇护,幽飏的庇护才是真,什么天颜赐神慧,是幽飏教导的好,这一切都是幽飏以身家性命换来的。 “新君登基,福告上苍!”声音落,长长的红毯一路延伸着,红毯上渐行渐进着明黄的身影,步步沉稳,气势流转身侧,这一刻我相信没有人会去质疑他男子之身治理天下的能力,没有人会不屈服在他的王者风范下,南宫舞星,他一定会成为‘九音’最伟大的帝王,一定会的。 在经过我们身边时,他的脚步刻意慢了半拍,停住,再抬起,慢慢的踏上台阶。 高耸的台阶,似要入云端,他的身影渐高,每一步台阶都似乎是他帝王路走过的艰难,南宫舞星的今天,更多的是他自己的坚持,他的信念,他的隐忍。 转身,身影傲然天地,背后浮云苍穹,映衬着伟岸英挺。 抬腕,万民低首,群臣俯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传出,飘荡到山脚下,那里等待着无数臣民百姓,当听到三户万岁声时,呼喊声,欢庆声,声浪阵阵扬起,直入云霄,冲破白云…… 南宫舞星他,终于是‘九音’之帝了,幽飏他,应该是开心的吧。 侧过脸,我看向身边的青色,衣衫猎猎中,他只有平静,冷然,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半点喜悦。 他,比任何人都应该开心的,或许真的等的太久,忍的太久,他已经不会表达这份喜悦。 我没有牵上他的手,就让他在自己的思绪中去体味那份甜美,融化在心间,而我,只需要看到他渐渐放松的脸,慢慢浮现在眼眶里的水雾。 感应到两道目光的投射,顺着方向望去,是高台之上的人影将一双清澈的眼神停留在了我和幽飏身上。 两人的视线交汇,他唇角柔和,不着痕迹的转开目光,接受着众人的跪拜。 幽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我的目光停留过,不知南宫舞星的目光停留过。 风云迭起的晚宴 一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举国欢腾,‘九音’皇宫设宴,百官觐见。 朱红的大门,金色的八十一颗门钉,高高的订在门上,象征着九九归一,天下大统。 这扇门,是皇帝才能走的,臣子百官,无论谁都只能走边上的偏门,它敞开着,却只能一人行。 我故意来晚了些,深长的门径足以让我一眼望进去,里面正是一派热闹的景象,人人是笑语声声,互相庆祝着。 就在不久前,她们只怕还在为着男子不能继承大统,女子才能为帝坚持的水深火热,而现在,她们已经能为了新皇而欢庆,人心转变之快,叹哉。 一路慢慢的行着,身后是我的夫婿爱人,除了夜还是那一贯的面纱遮掩,所有的人都拿掉了自己的丝巾——我上官楚烨的男人,何须遮遮掩掩? 这段长路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去看清楚里面的情形,将所有人的动作神情一一的收入眼内。 正当中的金色宝座边,三个位置中的两个分别坐着赫连冰桐和穆水如,赫连冰桐身边没有任何人的陪伴,想必是顾及丈夫的身体,端着酒杯点头含笑面对每一个前来敬酒的人,穆水如的态度也是同样,举止风范沉稳有度,完全没有那日街头对着我时失态,一国之相的气质展露无疑。 而另外的一边,皇甫羽萱频频侧首身边空着的位置,似乎是在等着我的到来。 不过也就如此而已,虽为他国使者贵为上宾,毕竟有所忌讳,‘九音’的官员与它们也只是场面上的官话打打哈哈,没有人敢更为亲近。 几乎所有的人都到了,我看着一排排热闹的人影,心下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来哪不对。 脚步已近大门,我自觉的走向小门,此时已有不少的目光开始留意到我浩浩荡荡的队伍,所有嘈杂的声音都自动的停了下来,一时间偌大的殿中竟然没有半点声息。 门口迎接的伺人已经走了过来,“上官姑娘……” 我一愣,旋即露出亲和的表情,“通报时叫我任霓裳,不要喊上官楚烨。” 没想到我说出这样的话,她呆了半晌,唯唯诺诺的点头,“是,是,是。” 再迈腿的时候,她又一次拦住了我的脚步,“任姑娘,主上吩咐,您走正门。” 正门? 南宫舞星疯了啊? 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迈向侧门的脚步就转了方向,坦然而冷静的朝着正门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一只脚刚刚跨入大门的瞬间,耳边响起伺人尖细响亮的声音,“任霓裳小姐到……” 所有的眼睛,早在我的脚跨出的时候就全部集中到了我的身上,在我身体跨过那道门槛的时候,全场不约而同的响起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就是任霓裳,没有官职,没有名号,就是一个名字,但就是这个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普通名字拥有者,坦坦荡荡的走了本属于帝王走的门,在众人的注目礼中慢慢的走向最前列。 我嘴角挂着微笑,眼神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慢慢滑过,不少人在与我对视的刹那,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待醒悟过来再抬起时,我已走过他们的身边,朝着那金色的龙椅的方向走去。 “当……”不知道是谁手中的杯子落了地,却引发了全场的连锁反应。 一直坐在龙椅下首左边的穆水如拿着杯子的手一震,“当……”又一个白瓷细腻的精品酒杯成了碎片。 她的目光直直的看着我,不,越过我看着我身后的一个人,脸上满是震惊和不信,脸上的肌肉开始抽动,颤抖,唇微张着。 “当……”再一个杯子壮烈牺牲,居然是我意想不到的赫连冰桐,她满脸不信,眉头深锁,竟然也是看着我身后的某一个位置。 侧首,我明了,那是对月栖投去的目光。 我不知道子衿是怎么交代了月栖的背叛和去向,但是显然没有说实话,从赫连冰桐的脸上我轻易的证实了这一点。 “当……”我一口气差点没憋住笑出声。 这一次的声音来源是皇甫羽萱,我想也不用想也知道她看到了夜,那个传说中‘御风’恶鬼一样的魔咒,如果不是在‘九音’新皇的招待晚宴,我怀疑她会选择拔腿就跑,远离这个人。 伺人的脚步在皇甫羽萱的身边停了下来,那里有一张长长的空桌子,想是流星顾及到我人多,特地安排的。 点头,我还来不及走上去,伺人行出,拉长嗓门,“皇上驾到……” 群臣跪拜,高呼万岁中,玉树修长的人影行出,紫龙莽袍玉带围腰,他没有穿戴朝服的冕冠冕服,随意了穿了身金色的宫服,少了冕毓珠串垂落遮挡,霜雪凝脂的肌肤和俊秀的容颜看的更加的清晰,也正是少了那些厚重的累赘,让此刻的他看上去更有几分男儿惹人怜惜的味道。 所有的臣子都跪拜着,就连穆水如,赫连冰桐,皇甫羽萱都不敢正面的看着他,只有我,大咧咧的盯着他的脸露出赞赏的神色,在无人抬头的时候,冲他一挤眼,他笑出雪白贝齿,熠熠生辉,调皮的也挤了下眼睛。 我看到他身边的伺人身体一抖,嘴角抽了下,想笑又不敢笑,悄悄的低下头,“皇上……” 他收敛笑容,瞬间面色沉静如水,“都起来吧,今日大宴,没有君臣之别,大家尽情享用。” “谢皇上。”战战兢兢的直起身子,大殿里却再也没有刚才的随意喧哗。 南宫舞星的手朝着我的方向一指,“把桌子抬上来,朕要和任姑娘他们一起坐。” “啊……” 有人已经发出了叫声,这在皇帝面前失态在平日里只怕要治罪了,但是没有人去管去多嘴,因为他们新任帝王的这个举动实在是,太失态,太没有体统,太,太,太有失皇家尊严了。 南宫舞星脸色一沉,“怎么,朕的话没人听到?” 瞬间,所有刚才似乎被点穴被冰封僵硬的人都开始动了,伺人手脚飞快的抬起我面前的桌子移了上去,不敢与南宫舞星的桌子并排,而是微微的后撤了一点。 “放齐!”又是不轻不重的两个字,伺人身体一抖,把桌子挪了挪,与他的桌子并排而放。 拉长的脸这才有了霁色,他抬眼看着我,手指一摆,“请。” 又是一个完全尊重我的姿态,我几乎已经看到了下面群臣集体犹如掉进茅坑洗澡般的脸色。 长声大笑中,我摆腿潇洒的走进座椅边,故意顿了顿,用目光再一次的巡视了全场,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满脸讶然不赞同在我的眼神中渐渐收敛,我才气定神闲的坐了下去。 我将自己身边靠近南宫舞星的位置留给了幽飏,在他想自动自发坐到我身后时被我在身后扯住了手,不着痕迹的带到身边。 南宫舞星极有帝王架子和完美姿态的缓慢落座,看似优雅和端庄,却是在看到幽飏坐下的瞬间,才挨到凳子,极细微一前一后,是他在尽可能的地方尊重着他心中的师傅。 南宫舞星一抬手腕,“开席吧。” 就在声音响起的同时,外面悠长的传来通禀的声音,“定国王爷南宫舞辉,镇国王爷南宫舞飞,安国王爷南宫舞云到……” 终于知道刚才进门时感觉到的不对劲在哪了,我没有看到当初斗的你死我活的三位王爷,回想起来,她们竟然连南宫舞星的继位大典都没有参加,果然是同仇敌忾,同气连枝了。 三个人,为了个煮熟的鸭子你争我夺这么多年,日夜提心吊胆,而这个鸭子就在她们的眼皮底下被别人连皮带骨的吞了下去,能不呕么?堂堂皇位,居然被一个她们完全遗忘的一个弟弟夺走了,能不气大伤心么? 三个人走路之间都带着火气风声,并肩而来,南宫舞辉的脸上挂满不屑,南宫舞飞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南宫舞云的眼神直射最上首的位置,我就在南宫舞星的身边,将所有的一切清晰的收入眼中。 难怪南宫舞星那日,将今天的宴会与登基大典并为同样的事交代我务必出席,可见今日真的让我领教了一句古话——宴无好宴。 一个是朝野最受老臣拥护的皇女,一个是掌管着三军大权的皇女,一个是守护着禁宫的皇女,与他们相比,南宫舞星除了一个皇帝的称号,什么也没有。 果然,这皇帝宝座必定是最不省心的位置。 我的念头飞转,而那边的三个人已经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南宫舞辉一声冷哼,“皇上几年未见,行为处事果然与众不同,随意将女子安置后宫,随意将皇道给他人行走,随意让他人与皇帝并做,不知道传扬出去,会被人如何笑我‘九音’皇族是不懂礼仪的化外之邦?” 宴会没开,交锋已起。 我执起面前的酒杯,轻松饮下,微笑…… 风云迭起的晚宴 二 南宫舞星放下手,脸上又露出那种平静而没有笑意的笑容,“所谓规矩谁人定?所谓国法家规,家长定家规,国君制国法,规矩难道不该由朕定?‘九音’数百年历史未有男君,朕也破了这个规矩,所谓男子之容不婚前不给任何女人看,朕不但被人看了,还接受了万民的朝拜,你难得想说朕人尽可夫到勾引天下万民?” 平静的几句话,噎的南宫舞辉没有半点声音,一时间杵在那不知道说什么,再是心有不甘她也不敢说天子人尽可夫的话。 “说到规矩……”南宫舞星平和的声音一停,忽然变的严厉无比,“三位王爷国之栋梁,位高权重,为百官之楷模,但是三王在朕登基之日齐齐不到,是觉得朕不够资格接受你们跪拜,还是欺朕年少无知?亦或者是你们不懂规矩?” 三个人面色一僵,互相看了眼,心不甘情不愿的低下头。 “臣伤风。” “臣热症。” “臣腹痛。” 南宫舞星笑了,“三位皇姐果然为国事操劳,导致身体有恙,让朕实在是心疼又心怜,不过……” 手中的酒杯忽然狠狠的砸了出去,准准的装在南宫舞云的鼻梁上,南宫舞云一个趔趄,手指捂上鼻梁,指缝中已经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她眼睛一瞪,正要发作,忽然对上南宫舞星冷冷的目光,南宫舞星的手还悬在空中没有落下,脸上还是那冷静的笑,南宫舞云咽了下口水,深深的呼吸几口后,不敢说话。 “是否不服?”连坐姿都没有半点改变,高高的睨着她,“身为禁卫军的统领,朕的皇姐,你托病不祭天,不参拜朕都能原谅,但是你的护卫工作如何做的?你应该派两万人将神坛山上下沿路封锁的,人在哪?你应该有一万人在神坛附件守护的,人又在哪?你应该有五千人时刻不离朕的座驾前后开道的,人在哪?你让朕究竟是说你护卫皇上不力,还是该说你有图谋造反的心?” 南宫舞云的脸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嘴唇嗫嚅着,“我,我,皇上并没有下旨让我护送和守卫神坛山,都,都是从兵部调的人马,我,我没有大不敬。” “没有大不敬?”南宫舞星哼了声,“朕何时给了你见皇不跪的特权?朕何时允许你将圣旨上的戌时到宴变成戌时二刻?朕何时允许你犯错不请罪,朕何时允许你强词夺理与皇争辩?” 一声盖过一声的严厉,一声比一声含有更重的杀意,那只手还悬在空中,看似普通的斜伸着,手指间却又极细微的变化…… “扑通!”三个人一个声音,都在同时跪倒在地,“臣来迟,请皇上责罚。” “皇姐身体微恙,片刻来迟朕亦不会多加责怪,只是这禁卫军本就是朕的贴身护卫,安国王爷在听闻朕登基大典的日子后连自己的职责都忘记了,这个似乎不需要我特意下旨来告诉你应该怎么做吧?无论朕是否调动兵部人马,禁卫军的守卫之责都应该是皇帝出宫寸步不离,是不是安国王爷忘记了?”冷笑中的揶揄透着几分寒,几分森森的凉意,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 “我……”南宫舞云还想说什么,刚张嘴就对上了南宫舞星的眼神,又低了下去,“臣知罪,请皇上责罚。” “责罚?你认为这应该是什么罪?欺君?罔上?” 南宫舞辉和南宫舞飞对看一眼,再看看惨白脸色的南宫舞云,南宫舞辉开口,“皇上,今日是您登基大喜的日子,不宜责罚冲了喜气。” “就是。”南宫舞飞赶紧接过腔,“皇帝陛下仁及四海都大赦天下了,能否赦免了安国王爷的罪责?” 她们应该很清楚,南宫舞星动了一个,必然不会放过另外两个,此刻的她们只能互相守望,照应。 她们两个人一开声,背后的势力开始发挥作用了,这一个文臣那一个武将说的那叫情真意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在朝殿之上的早朝争论呢。 我静静的看着,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默默的算着一共有多少人属于谁。 “皇上,安国王爷虽然有误,但是多年一直守卫皇宫没有半点错误,您……”眼见着声音越来越多,人声逐渐激烈,南宫舞星的手缓慢的放下,轻落在桌面上,“好了,朕根本就没打算要惩罚王爷,各自入席,开宴。” 轻飘飘的一句,在大家准备高谈阔论慷慨激昂的时候,随随便便一声,让多少到了嘴巴边上的话咽了回去,让多少站起来准备陈词的人傻眼。 我借着酒杯的遮挡,悄悄瞥了眼南宫舞星,他嘴角噙着笑,在歌舞中看着一干大臣讷讷的坐下,开不科口。 先发制人,让三位王爷屈服,本来的刁难倨傲全被憋了回去,还来不及挑剔他的行为。 连消带打,看清了众臣的归属,一切看似烟消云散,谁是胜者心中已明。 歌舞升平,丝竹轻响,华丽的宫廷音乐演奏出一派祥和高雅,我举着杯子,无视各种探索的目光,挂着完美无懈可击的笑容,频频和身边身后的人举杯,直到身上关注的目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炙热。 如果目光是暗器,那我现在已经能被拉去当淘米的筛子了。 如果眼神能行使手的权利,那我已经是壮观的拖把了,撕成一万片都有多。 赫连冰桐始终有些心不在焉,反正现在‘九音’的大臣基本都和她一样,没谁在意谁更失态。 穆水如捏着手中的酒杯,目光一直停留在我和沄逸身上,没有人告诉她她这个动作已经保持一柱香了吗?老人家不动动会手脚麻痹的。 我示威似的凑过脸在沄逸耳边低语,“酒可以喝,微醺就好,我喜欢你面带桃花的样子,晚上我们颠鸾倒凤。” 沄逸脸色微红,嘴角含着浅笑,声音比我的更低,“目的达到了,难道真想气死她?” 不愧是我的夫君,想啥都知道。 “老人家要多刺激刺激才更有活力,不如我们赌一赌她什么时候过来?”我和沄逸凑的极近,看上去我几乎就是在众人面前不停的亲着他的脸。 笑容更甚,“我赢了,你一个月不许上我的床。” 我一噎,“赌博不是好事,我们要高雅,低俗的活动还是算了吧。” 一直被我刺激着的穆水如脸色越来越青,沉稳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始终没有站起身,没有来找我的麻烦。 “逍遥王爷,一别经年,风采依旧。”终于有人敢走上来敬我酒了,只是皇甫羽萱的热情似乎用错了地方,开口就到破我的另一个身份,毕竟逍遥王爷这个称谓放眼四国,似乎只有‘云梦’的上官楚烨拥有。 她的声音在本就气氛压抑的大殿里,顿时传入不少人的耳朵中,投射向我的目光带了更多的疑惑和猜测。 我站起身,含笑举杯,“皇甫相也是许久不见,更甚往昔了。” 我没有解释,算是间接承认了自己是上官楚烨的事实。 几乎是同时,我的身边传来一个调侃的声音,“是比过去更加的精神了,这两年来我心心念念的皇甫相,今日得见,真是要好好聊聊。” 皇甫羽萱的手一抖,手中本来就装的不满的酒又泼了半杯出来,她低着头望着我的桌子,仿佛在数我吃了什么菜一般,“五,五皇子,皇甫羽萱有,有礼了。” 修长的手指优雅的伸出,轻握着皇甫羽萱的手腕,声音婉转悠扬,“皇甫相不如坐在这里,我们好好聊聊,两年未归,我着实想念宫中的人,不知道大家可好?” 手又是一抖,皇甫羽萱杯子里最后残存的一点就彻底泼了个干干净净,“好,都好,好……” “那妻主大人,下个月我们回家看望他们可好?”仿佛撒娇的声音,我看到皇甫羽萱膝盖一软,另外一只手飞快的撑上我面前的几案。 皇甫羽萱的脸色凄惨无比,力持镇定,“我,我,我想国主大人一定非常,非常高兴你们省亲。” 隆冬之际,大殿虽然温暖,但远没有达到炙热的可能,那她额头涔涔渗出来的汗水是怎么回事? 我还没开口,身边的南宫舞星已经不咸不淡的抛来一句话,“可惜皇甫相要失望了,‘九音’刚定,朕只怕不能放走任姑娘,朕这里朝中相位悬虚已久,许多人都在翘首期盼着有一位能力杰出之人带领百官群臣替朕分忧,开创盛世基业呢。” 一语出,满座皆惊,包括我。 我知道南宫舞星是誓要肃清党羽派系,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在他刚刚登基不到六个时辰之后,将我卷入了朝堂斗争。 风云迭起的晚宴 三 “皇上!” “皇上!” “皇上!” 这一下,刚刚平息下去的声音再一次集体爆发出来,就连穆水如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不管她对我有多么的反感,对‘云梦’忠臣的她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自己国内昔日的将领‘叛变’的事实。 我懒懒的往后一靠,翘起了腿,看着底下的群情激愤。 南宫舞星果然够大的胆子,开口就是相位相赠,这让那群打破头谁也不让谁盯着那块肥肉的群臣情何以堪? “皇上,‘九音’相位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事不可随意……” “皇上,外人岂有我朝中人明了‘九音’国情,就算是圣人转世,也不能随意委以重任,至少应该循序渐进。” “皇上,您要对先皇负责,对祖宗社稷负责……” “皇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噗嗤!”我终于忍不住了,抖动着肩膀,一个人咯咯的乐开了,越笑越大声,整个大殿里都是我一个人的笑声,所有的反对声音都在我恐怖的笑声中被压制,悄无声息了。 我旁若无人的笑着,直到自己笑岔了气,才猛的收住,看着一张张难看的脸,我抿了口酒,“我也赞成大家的意见,皇上这话说的草率。” 不少人偷偷的喘了口气,我面色一整,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一步步的走下台阶,在众臣面前来回的踱着步,每个人的神色变化都被我一一的看在眼内。 站在大殿的中央,我停下脚步,“如果我没有记错,‘九音’吏部共有在朝官员三百七十二名,省部官员两千五百九十三名,今年为招考之年,如何招考,何人监考,何人管理,都是今年吏部今年首要大事吧?”这时,我的脚步停在一人面前,正是当朝吏部尚书,“我说的可有错误?” 她震惊的看着我,半晌才讷讷的回答,“没,没错。” 我点点头,脚步从她面前挪开,行了两步站到另外一个人面前,“户部尚书谭其青,去年户部一共上缴米粮两千万担,赋税三十万万两白银对吗?” 她身体摇晃,额头上不自觉的沁出汗水,“是。” 我冷笑,“‘九音’一向国土富饶,盛产米粮,去年光‘天伦省’一省,就上缴米粮六百万担,赋税七万万两,这才不过是‘九音’十三省中最中层的一个省,扣去‘西阳省’‘平川省’两省水灾适当减免赋税,你如何解释剩下的十个省竟然加起来才不过一个中等省的两倍?” 在场的不少官员都是一口凉气倒抽,我看着南宫舞辉,“定国王爷,六部里吏部户部是你管理的,如今已是正月,为何今年的招考榜文未出,官员调令未下,今年‘九音’全国未遭受大灾大难,为何这样的赋税您不会觉得有问题?” 根本不等南宫舞辉回答,我的脚步又开始挪动,这一次,凡我目光过处,不少人开始眼光闪烁,不敢与我对视。 “礼部尚书!”我一声低喝,一名女子浑身一震,竟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低头垂手,“在!” 看到我嘲弄的笑容,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无知的状态下对我毕恭毕敬,想要坐回去又有些不妥,站着么实在太扎眼,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半蹲不站着。 “去年正月祭天礼用度是多少?”我的声音不大,但是很硬,透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她迟疑了下,“大概两百四十万两银子。” “嗯?”我眼神一凝,逼视着她,“不是三百四十万两?” 她恍然大悟,不断的点头,“是,是,是三百四十万两。” “那么清明祭奠先皇用度是多少?”我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心思,她却已经开始脸色变为苍白。 袖子波动着,她的两只手正在衣袖下互相绞着,喉头不断的收缩干咽着口水,“一百万两。” 我没有做出回应,而是直接丢出第三个问题,“中秋庆典用度呢?” 这一次她回答的很快,“也是一百万两。”说完后偷眼瞄我下,发现我只是轻点着头她长长的吐了口气,好像刚经历一场大仗般。 可惜我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站在她的面前继续问着,“那么这一次新皇登基,所有的庆典祭祀用度是多少?我想每一件官方采买的东西都应该有记账吧,就这三两个月的事你不会忘记对不对?” “当然。”许是觉得我的口气没有开始那么冷硬,她也回答的很快,“一共是三百三十万两。” “很好,很好……”我不断的点着头,手指敲着她面前的桌子,叩,叩,叩,叩…… 开始她没有半点反应,直到那一声声枯燥的声音不断的在大厅里回响,不少人脸色变的古怪,她刚刚恢复点血色的脸彻底惨白。 我依然看着眼前的礼部尚书,身型未动,嘴巴里已经喊着另外一个人,“兵部尚书人呢?” 眼角扫到不远处的某个人影动了下,我敲桌子的手停了下来,直直的指了过去,眼睛却还停留在礼部尚书的脸上,“兵部去年支饷五万万两银子,已近整个国库收入的两成,不知你有什么想说的?” 她不愧是兵部尚书,说话都带着股军队的冲味,“我‘九音’装备精良,数十万大军的军饷,衣衫,武器,自然是要那么多的。” “砰!”我手掌轻轻一挥,她面前的几案顿时碎裂,杯碗茶碟掉了一地,碎裂中四溅的汤汁翻了她一身。 她还不及反应我的人影已经如鬼魅一般飘到她的面前,“你是想说我不懂冲锋陷阵,还是想说我不明白十万人的军饷应该有多少,或者每三年做一次寒衣需要多少银两,每五年打造一批兵刃耗费多少?” “你算什么东西!”她看着满身的汤汁,猛的跳了起来,“你以为会算几笔帐就了不起了,居然敢对我……”下面的话,忽然被一个人捂进了嘴巴里。 南宫舞飞气急败坏,死死的拉着她的衣服捂着她的嘴巴,声音低低的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我耳朵尖,听的很清楚,“她是上官楚烨,传说中的‘弑神’战将。” 那个想要跳起来揍我的女人拳头还在空中,人已经僵硬住了,她再是兵部尚书也不过是普通的文人,与我真正在沙场前线挣扎,与士兵同进退共生死是绝对不同的,军中事务她岂敢在我面前妄言? 我根本就没有问下去的必要,因为南宫舞飞就在我的面前,身为镇国王爷的她管辖的正是礼部与兵部,外带军中十万兵马的调度权。 “镇国王爷。”我笑眯眯的望着她,“不知道能否解释下,为什么去年一个普通的正月新年用度竟然超过了新皇登基的用度?难道‘九音’对新皇登基和新年同时庆典竟然这么抠门?还是因为皇上事必亲躬让人不敢作假才让用度降的如此低?至于兵部这一块,三年来每年支出一年甚过一年,可是军中将士真的每年都做了棉衣过冬?还有武器打造固然需要极大的消耗,可是收回的兵器呢,不是应该回炉重铸的吗?为什么兵部没有收回的记载?” 若说南宫舞辉和南宫舞云只是小打小闹的话,这南宫舞飞的胃口就太大了,军饷,军粮,军费用度她都敢下手,多么可怕又多么庞大的数字? “刑部尚书大人。”我懒懒的开口,“明日我想上你那去看看‘九音’律法,不知道行不行?” “行!”她才回答完才发觉自己似乎说快了,对着南宫舞星的方向垂首,“皇上……” 南宫舞星的脸也好看不到哪去,黑沉沉的,但是他没有发作,胸膛快速的起伏着,在数次呼吸后威严开口,“现在谁说任姑娘不懂‘九音’官制民情,大可出来说说自己的意见。” 本来平和柔美欢畅的饮宴大殿,彻底沉默了声息,除了呼吸声,还是呼吸声。 现在不说,就是在默认我会被南宫舞星封相的可能,说,心中有鬼的人谁有胆子出来说? 主子都不敢吭声,奴才自然也要保身,毕竟坐天下的是南宫舞星。 不过,还真的有人提反对意见,那个人就是——我。 站在大殿的中央,我冲着南宫舞星一行礼,“我知道皇上厚爱,也感激皇上怜才,只可惜这相位,实在不是我能坐的。” 还不等他说话,我扬起眼睛,挑衅的看着南宫舞飞,“我个人更喜欢带兵征战,如果皇上怜才,不如赏个三军之将如何?” 一句话,再一次让所有人震惊。 我要军权,要的那么直接,要的那么坦然,要的那么随便,仿佛我要的只是这桌子上的一杯酒一道菜一双筷子一个碗。 文臣,还能被群起而攻之的架空。 武将,千军万马在手,天下何处不可去得? “皇上!”南宫舞飞再也忍不住了,“无论她叫任霓裳也好,上官楚烨也好,都非我‘九音’之人,刚才有句话说的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战功显赫不代表就能对我们效忠,三军一向不归同一人管束就是怕有人存有造反之心,更何况还是一个外族人,这实在要不得,您这是将我们‘九音’的千秋基业送到他人的手中,会带来灭国的灾难!” “皇上!!!” 再也没有人顾得了饮酒作乐,人影跪满了两排,这一次真是齐心的很! 我张开嘴,刚想说话,南宫舞星抬腕制止了我。 他慢慢的站起身,一步步的顺着台阶走下,走到我的身边,“你们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们说不是‘九音’的人不能将军权交予,那么朕现在宣布,任霓裳将为朕的王妻,择日完婚,从此以后她就是我‘九音’的半个主人,是不是可以将军权交予了?” 这一次,我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傻了。 死小子,涮我? 风云迭起的晚宴 四 我今天的感受就象是跳悬崖,以为必死,结果下面是湖,以为得救了,发现水里有食人鱼,挣扎上了岸还没喘气,岸上蹲着猛兽,好不容易上了树发现这个山谷没出路,那叫一个大起大落的厉害。 比我更惨的,就是下面这一群臣子了,我就不相信现在还有人看着面前的美酒美食还动的了筷子的。 南宫舞星二十了,大婚是无可避免的,但是他男子的身份必然也引来了无数的觊觎目光,谁成为他的妻子,很可能就会拥有执掌‘九音’一半的权利,只怕无数高官都在想着如何攀上这门亲。 无可非议,我背后没有强大的外戚,嫁给我,他不用担心皇权旁落;嫁给我,我的能力足以替他巩固自己的皇位;甚至,当我有一天夺回神族少主身份的时候,‘九音’也就成了神族最应该保护的国家。 对我来说,只要点头,这就是一个双赢的局面,众臣可以否决我当相,可以阻挡我拿兵权,却阻挡不了一个皇帝选择自己的妻子,当皇妻身份一定,相也好将也罢,依然还是我的囊中物。 南宫舞星是算计,却不是坑我。 换做是我,也会认为这是一个最佳的方案,速战速决打的所有人没有还手之力。 现在,不是考虑儿女情爱的问题,也不是考虑是他算计了我的问题,在权利和国家利益面前,这些都不是重点了。 我应该点头,很应该。 “皇上,今日不过是庆功的宴席,不适合讨论大事,您喝酒开心开开玩笑无伤大雅,别吓着臣子了。”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我居然把他一个人丢在了大殿的中央,慢慢的走回了属于我的席位,悠然的坐了下来,“我知道皇上刚刚登基想要肃整三军,若需要任霓裳的地方我绝不二话,至于三军之将,我只要一个头衔便可,只为了操练三军,至于出征行军,这个还是应该在朝事上提出,再从长计议。” 我似有若无的带过了南宫舞星所谓的王妻提议,轻飘飘的压下了所有人的震惊,只帮忙操练三军不负责带兵出征,也缓解了那些官员骚动的情绪。 “如此只好委屈任姑娘了,三军的操练之职就交由你了,希望你能将朕的‘九音’军队带成威武之师,原有的统帅之位全部不变,这下大家没意见了吧?” 他坐到我的身边,满座臣子又一次经历了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之后,几乎已经是个个面无人色,搞不清楚自己的皇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胆战心惊的全部坐回,战战兢兢的出神发呆。 歌舞再起,南宫舞星再没有任何奇异的提议,轻松的频频举杯,不大工夫冰雪白皙的容颜上就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在黄晕的烛光下美的虚幻,美的不真实,举手投足的优雅雍容。 举杯就唇,我轻轻的飘出几个字,“你阴我。” 他侧脸,回给我一个调皮的笑容,灿烂而清爽,“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夜哥哥教我的,如果我不开出那么高一个价,他们怎么会无声的接受你坐三军主将,而让你这么容易挂上这个名号?” 我无言,这就是传说中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跟在我身边那么长时间,他倒是把夜的算计都学去了。 忽然发现,他的沉稳,他的喜怒不形于色,似乎也依稀能看到和幽飏的影子,玩弄群臣时的冷静和风度,又添了几分沄逸的清寒,高高在上不可亲近的超然,分明是月栖平日里的形象。 可是,他这耍无赖的表情和那种说甩手就甩手,说丢下就丢下的态度是学谁的?我身边没有这样的人吧? “其实,我挺希望你答应的,二十岁的男人不太好嫁啊。”他似乎是感慨的话语分明都是不正经,抛了个坏坏的媚眼,“虽然你老了点,男人也多了点,但是至少我认识嘛,将就下你我其实不介意的。” 这,这混球小子哪学来的?肯定不是我身边的人教的,不是! 又气又笑的表情写在眼里,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如果我不是有必然的把握能收住这些人,为了权势我一定会答应,小心你玩的不能收场。” 没错,我不答应南宫舞星的提议不是因为什么感情因素,而是我很清楚一张一弛,现在逼的太紧朝堂上下必然翻天,而只要我有了挂名这个地位,就算是做吃力不讨好的操练之事,我依然有本事把几十万大军的军心收拢。 文臣永远不会懂,一员沙场战将在士兵心中的天神地位,笼络了军心还怕不能号令她们? 温水煮青蛙,就是今夜我和南宫舞星配合玩的。 “只可惜,还有一点没玩好。”南宫舞星轻叹,“没能把她们三个人分化,倒是更加团结了。” 我举杯就唇,“时机会有的,你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十天半个月。” 看到皇上一直与我笑语不断,那些人才慢慢的缓过劲,终于开始了推杯换盏,聪明点的人已经走了过来,开始祝贺我这个新任的挂名之将。 我点头一一接受,一时间倒是灌了不少下去。 反观场中,脸色一直没恢复的只有三个人了,赫连冰桐,皇甫羽萱和穆水如,尤其是穆水如,脸色比一个烂苦瓜还要难看。 我主动的迎向皇甫羽萱,在她的惊愕中敬酒,“皇甫相,上官楚烨这个名字以后莫要再提,我也不是逍遥王爷,如果愿意喊一声任霓裳。” 她虽然不明白其中究竟,却也在穆水如的神色中猜到了什么,点头雅秀的举杯,“恭喜任将军手握‘九音’三军重权。” 我不置可否,语带轻柔,“一声任将军,你我情分依旧。” 她的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听懂了我话语中的意思。 再次迎向赫连冰桐,她早已站起身等待着我,见我走来,扬起亲和的笑容。 “贵夫身子可好,如有需要尽管开口。”眼神示意着那个呆子的方向。 赫连冰桐呵呵笑着,“没想到那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妙手’,冰桐有眼不识金镶玉,倒让任将军见笑了。” 我凑上她的耳边,“不过我有事求你倒是真的。” 她一怔,“求不敢当,将军有话但说无妨。” 眼神示意着她,冲着月栖的位置温柔一笑,那个高傲的人影抿唇,羞涩低头,高傲浮云化为柔情似水。 她顿时明白,对我眨眨眼,“任将军的夫婿倾国倾城,可惜冰桐没能先一步认识,可惜,可惜。” 彼此心知肚明,我低声耳语,“谢谢。” 再下一人,是穆水如。 当我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大咧咧的坐在座位上,眼神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我的酒杯伸出,她也没有半点回应,显然是想让我丢脸到底。 我伸手抓起她面前的酒壶,斟满她杯中的酒,在她的不理不睬中双手端起平展恭敬的举过头顶,“婆婆,这一杯是我私人敬您的,也是我替沄逸敬您的,与国仇家恨无关,与地位无关,只是我和沄逸对您的心意。” 她一把抓起我面前的酒杯,手腕翻动就要泼掉。 我眼明手快,三根手指轻扣,那手腕再也不能动弹半分,眼神盯着她我慢慢的开口,“穆相,我与您相交非一日半日,您沉稳的气度却非常人所能及,上官楚烨在你手中落败心服口服,可在‘九音’城外您只不过看到我扶男子上车就气急败坏,是因为沄逸吧。” “胡说,我只是讨厌你这个奸诈小人。”她的凶恶态度挡不住声音后的底气不足。 “您以为沄逸死了,而且为我而死,可我依然逍遥着快乐着风流着,您在替沄逸不值,以药毁身坚守贞洁,宁愿死都要为我守节,数次调动属于您的力量暗中救援于我,背叛‘云梦’背叛皇室背叛您,换来的竟然是我的忘记,所以您忍受不了了,是吗?”我慢慢放开手,“您疼爱沄逸,忠于‘云梦’,认为将他嫁给您最忠诚的皇帝是对他最好的怜惜,但是这么多年,您看到过沄逸笑吗?您看到过他有今夜这般的轻松吗?‘九音’城门前,一帘之隔,他却没有出来认您,因为在他心中,那个属于穆家的穆沄逸早已经死了,现在的他不再是您的儿子,您自认为对他的好换来他的不领情,您愿意见到吗?” 她握着酒杯的手没有倾覆,却有颤抖。 我坦然一笑,带着她的目光看向沄逸,高贵的人影凝望着我们,眼光中似有水波流动,雾气弥漫。 “这样的沄逸,您见过吗?”话对穆水如说,人却看着沄逸痴痴出神,“今日我将沄逸带来,愿不愿意喝这杯酒全随您自己。” 手腕僵硬的折回,酒杯慢慢的凑向自己的唇,张口饮下。 沄逸笑了,刹那间场中的灯火烛光都不如他的笑容耀眼,亮的仿佛天边月光皎洁,轻柔明媚。 我听到穆水如轻轻抽了下鼻子,低下头,手指不自觉的拭过眼角,再抬头时声音已冷硬,“上官楚烨,我不管你换什么名字有什么野心,只要你对‘云梦’不轨,就是我们全民之敌,皇族的血统不容你搅乱,皇族的尊严也不是你能撼动的,若有兵戎相见之日,穆水如就算花甲之年也要亲自上阵取你性命。” 我只是轻笑,仿佛没听到她的声音,从容潇洒的从她面前走开迎向穆沄逸。 沄逸伸出手,送入我的掌心,牵着我坐回他的身边。 “趁她还在‘九音’,你去看望看望吧,等她回了‘云梦’再见不知是何时。”沄逸在我的声音中轻点着头,远远的望着穆水如。 就在我以为这场充满了喜剧悲剧闹剧的宴会就要这么平淡收尾的时候,从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嗓音,“上官楚烨你在哪?出来,出来……” 终于“吃”完这顿饭 一道纤细的人影从前殿的房顶上跳起,轻飘飘的落在三丈高的墙头,少年的嗓音在风中悠扬的传来,急喘的呼吸声随着三流的内力逼出,“上官楚烨,上官楚烨,你在哪,在哪?” 身影很快,黑黑的在屋檐上跳动,从一个墙头跳到另外一个墙头。 紧接着,近卫军的呼喝声,叫喊声,沉重的脚步声也一起传了过来。 笨重的铠甲,长枪长戟,奔跑在宽敞大殿中可怕的脚步回声都让我们全部放下了手中的杯盏,目光齐刷刷的看着门外。 黑影开始落在左边的墙头,脑袋漫无目的的四下搜寻,不时的传出两声,“人呢?上官楚烨在不在这里?” 咚,咚,咚,咚…… 齐刷刷的脚步奔向左边,“刺客,有刺客……” 黑影再次跳上右边的墙头,“喂,上官楚烨在不在?” 咚,咚,咚,咚…… 脚步又一次奔向右边,耳边是铠甲摩擦着的金属声。 那个人影仿若入无人之境,根本不管下面磨刀霍霍,扯着嗓门一通叫嚷,“上官楚烨,你人在哪?” 可怜的我,他每扯直嗓子叫一声,我额头的青筋就跳一下。 他怎么会在这? 忽然想起,好像自己赶着到‘九音’,大早清点下爱人没少就急急上路了,倒是忘记了这个不尴不尬的家伙存在,可是,他是怎么追到这来的,还搞的人家皇宫鸡飞狗跳? “刺客,刺客……” “左边,左边……” “右边,右边……” 无数人影随着一个猴子的上蹿下跳在不断的奔跑着,不多时队伍就已经散乱不堪,有停下喘气的,有杵着长枪慢慢走的,叫声也越来越后继无力了。 我冷笑,一个皇宫的守卫,竟然连弩箭机关都没有? 正想着,终于传来了兴奋的声音,“射,射,射死他……” 我猛的睁大了眼睛,竟然没来由的紧张了。 纤瘦的身形在墙头蹲着,双腿撒开,屁股下坐,两只手从双腿中伸出抓着墙头,脑袋机灵的左顾右盼,在箭雨声中忽的窜起,“喂,我找人,追我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更加激烈的箭雨,空中的他身形如燕,剑出手,一片寒光中靠近的箭全部被打飞,轻飘飘的落在墙头,“你们真不讲理!” 他的脑子一定被门夹过,夹出的沟比我胸前的沟还要深,这样的话都问的出来。 我的手在桌子下越过幽飏,极隐蔽的碰了碰南宫舞星,在他侧首中用唇形比划出几个字,“你要的机会来了。” 所有的人都被外面的一幕吸引了注意力,没有人看到我们之间的眼神,彼此心领神会,我用酒杯遮挡了唇,传声而出,“迷糊蛋,我在大殿里。” 墙头上张望的人影忽然一停,目光转向大殿,猛的拔身而起,直扑而来,手中剑明晃晃的闪烁着寒光。 人影在地上一落,目光转了个圈,身边坐着的大臣个个桌椅翻倒,面无人色,难得有武将想要冲出去,脚步刚动,黑色的纤瘦人影以风般的速度飘了起来,直冲我而来。 南宫舞星就在我的身边。 叶若宸的人就在我的面前,外加一柄肯定是忘记收起来的三尺长剑。 “别跑!”他气喘吁吁瞪着我,语气实在不怎么滴,“我要……” 下面的话被淹没在伺人恐怖的叫喊声中,“护驾啊,有刺客,有刺客,护驾……” 声音响起的时候,也是大队人马冲进大殿的时候,整个大殿被上百个人一堵,再加上文臣呼喊,武将的叫喝,乱成了一锅粥,看的我直摇头。 一柄长枪最少一丈来长,近卫军人是进来了,可是在这个拥挤的环境下,手中的枪都横不下来,更别提什么护驾,什么拿刺客了,动下枪都能顶着三四个同伴。 侧眼看看南宫舞星,他坐在那一动不动,眼神中露出看好戏的神情,在眨眼的时候,被我捕捉到一缕痛心。 ‘九音’的朝堂就是一个百年的老屋,从外面看气势恢宏,深幽美丽,走进了才知道满是腐朽的残木,一碰就碎。 南宫明凰才死了几年?整个朝廷就这样,斗势力,斗钱财,斗权利,南宫舞星要想恢复当年的辉煌,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唰……” “唰……” 两道人影从南宫舞星身后的帷帐中窜出,绝顶的气势中,帷帐碎裂如雪片飘落,人影已经落在南宫舞星身前,一人一手,拉住了叶若宸的胳膊,手指扣着他的脉门,让他动弹不得。 一道褐,一道黑,同样的丰神如玉,同样的英气逼人。 他们就在我的眼前,我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却在他们纵出帷帐的瞬间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莫沧溟,流波。 ——少主所行之处,流波退避三舍,永不相见! 登基前的日子,没有看到过他;登基的典礼上,没有看到过他,如果不是误会叶若宸是刺客,只怕我永远也见不到他。 给我一个背影,算见还是不见? 他在我的视线中那么清晰,但彼此已是陌路,任霓裳的心,也不会再为他而开。 “放开我!”叶若宸挣了挣胳膊,奈何武功差的太远,只能是蚍蜉撼树。 我面前的两个背影,就象是两座石雕,紧捏着他的胳膊。 “你来这干什么?”索性无视他们,我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一身灰土脏污,头发凌乱,脸上也是黑一条灰一条,不知道分别才几日,他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的。 “你为什么丢下我?”叶若宸的眼睛闪亮亮的,像是愤怒中的猫儿,纵然毛发直竖依然是可爱。 “呃……”不想承认自己根本没把他算在打包走人的行李里,我镇定的面对他的怒火 “我没有丢下你啊,大清早喊了无数次上路,你又不是我车上的人,我以为你一直跟着的。” “我拉屎去了,出来人都不见了。”他咧着嘴巴,毫无顾忌,“我找了你很久,听说你在这里,只好进来找。” “你找我干什么?”含着杀意的目光投向夜,某人正撑着下巴津津有味的看着大殿中的凌乱喊叫,故意不回应我。 “报恩。”还是让我头疼的那两个字,现在的我甚至怀疑夜是不是对他用过摄魂术,为什么能让他如此彻底的疯狂的不要命的跟在我后面只为了和我床第之间颠鸾倒凤? “我不要你报恩。” “我不欠人东西,我必须报恩。” “你不欠我的,不用报。” “我说欠就欠!” 算了,我不和脑沟比胸沟深,脸皮比脚皮厚的人吵架,索性懒散的往后一靠,“等老娘有空了,再来日你。” “那你快点有空,我还要闯荡江湖做大侠呢。”他的声音比我还大,“今晚或者明晚,你挑个时间。” “你……”被他噎的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偷眼看到有人隔着面纱捂着嘴在偷笑。 “够了!”一声怒喝,终于镇压下了乱哄哄的场面,南宫舞星突然手一扣,从叶若宸的手中取过剑,展示了从我这学去的精妙手法。 身形一纵,亮眼的金色划出绚烂的弧度,他飞身而起,剑光扫向面前一大排的近卫军,可怜了一群惨兮兮的人,跟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到剑光闪过,然后消失于无形。 “这就是朕的近卫军?”南宫舞星的剑平直的伸在面前,剑脊上平整整的站着十来颗头盔上的红缨,“这就是号称铜墙铁壁的‘九音’皇城守护者?” 他手一抖,叮叮当当的声音掉满地,“如果今日这少年不是朕的朋友,如果朕的身边没有武功高强的护卫,只怕朕的登基之日就是朕的忌日了。” 手指送出,剑光飞过人群,插在南宫舞云的面前,剑身摇晃颤抖发出声声脆鸣,“这就是你j□j出来的近卫军?这就是拿着比边关将士多十倍粮饷的贴身护卫?你如何向朕解释?” “皇上……”南宫舞云想要说什么,却已是无力,看着那个个狼狈的人影,她委顿在地。 “传朕旨意,从今日起免去南宫舞云近卫军统领之责,三万近卫军由定国王爷南宫舞辉统帅,三个月内,朕要看到能保卫皇城的铁血之军,而不是一群嘈杂呼啸的跳梁小丑,做不到提头来见!” “皇上恕罪!” “南宫舞辉领命!” 两种声音,一个蔫,一个亮;两种神色,一个哭丧,一个惊喜; 在南宫舞云将腰牌递给南宫舞辉的瞬间,我们看到了怨怼和兴奋的交锋。 我和南宫舞星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胜利的喜悦。 晚宴结束,充满了曲折的一场饭终于到了尾声,而‘九音’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小样儿,跟老娘对骂? 三天的全国庆典,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是真正开心的,那不关我的事,我要做的是如何收服‘九音’一盘散沙般的军心,呃,还有怎么逃避那个一心要献身的叶若宸。 “上官楚烨,你不要跑……”少年大咧咧的叫声听在我的耳朵里和鬼催命一样,看着远远在墙头上纵跃的身影,底下一排大呼小叫跟随的人影,树影摇晃,烟尘滚滚…… 我一缩脖子,飞快的跳上殿顶,身法展到极致窜入树枝间,埋头就是一阵猛冲,虽然我不想说自己是慌不择路,事实上也差不多了。 他的叫声渐远,我不放心的又冲了一段路才慢慢放缓步子,看看身后确定已经看不到他,才安心的落在树梢头。 这似乎是后宫比较偏远的地方,比我的住所更加的幽静,连一个守卫都没有,如果不是耳边听到了淅沥沥的水声,我会以为这是一个无人居住废弃的院落。 目光转向左边寻找水声的来源,看到的一幕差点让我脚下滑动滚下树。 空旷的院落中,一口青石古井旁,俊逸的男子手中勾着木桶的绳索,一下下从井里提着水。 上半身裸着,下半身只有一条丝绸长裤,整个肌肉紧致的后背勾勒出完美的肩背线条,宽厚的肩膀修长的腰身,在抬臂中肌理分明蕴含武者的内劲,不是我见犹怜的精致,也不是饱含强健的壮硕,不松软不过度,一切都那么刚刚好。 完美的腰,不属于时下人们喜欢的柔弱,更不是寻常人家挑选女婿的条件。尽管他,挺翘的臀让我咽了数次口水, 在他的动作中,背后图案中的云仿佛在流动,飘在他的肌肤上,一只麒麟似要破云而出,扬蹄踏月,乘风而去。 看到背影的刹那,我就知道看到的人是他,一个对我发誓退避三舍永不相见的人——流波。 “你记得这个图案吗?” 曾经,他满含期待的给我看这个麒麟图,任我抚摸。 现在,我蹲在树丛中,只能窥探。 那日离去,我没有缓住过脚步,没有半分等待他转身的意思,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路人而已。 我知道他住在宫中某一个地方,却不想这样没头苍蝇乱跑也能碰上,越是怕碰到,越是会碰到。 他拎起手中的水桶,仰首…… “啪啦……”巨大的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打在他的身上,四溅起水花,珠玉飞散。 寒冷的冬日,尽管天上阳光普照,却挡不掉风中的寒意,前几日飘落的雪还堆积在墙角没有化去,院落的中央,他就这么淋着桶中的水,赤着上身。 水,在阳光下散发着七彩的光芒,顺着肌肤汇聚向下,被裤缝吸收,饱含了水汽贴在他的肌肤之上,紧绷着的肌肉在黑色的绸裤下若隐若现,神秘的部位隐约的突起。 一滩水渍在他脚边汇聚,深沉了青石地面的颜色,慢慢的流淌,他的手一挥,桶子落入井中,再抬手时手中的桶已是沉甸甸。 又是一桶水从头而下,彻底淋湿了他的发,他的身体。 舒坦的叹息声飘散着他的惬意,摇头中,水花摆落,湿淋淋的发披散在肩头,遮挡了那麒麟的风采。 侧身的他,全身挂满水珠,胸前两点粉红在风中渐渐收紧,挂着一滴清凉的水,引人舔舐。 水珠摇摇晃就是不掉下来,缠绵着殷红之上,我只觉得脸颊发烫,喉咙发干。 “咕噜……”狠狠的咽下一口口水,两只眼睛都快喷火了。 冬日中,雾气氤氲肌肤泛粉,出水芙蓉固然让人骨酥身软,这刚毅的冰水洗礼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挑逗。 算了,还是别看了,看也徒劳,若是被人抓到指不定还以为我死缠烂打,说也说不清楚了。 我轻轻的移动身形,不想惊扰那个正快乐着的人,打算就此默默的离去,幸好这院子中种满的都是柏树,不然这冬天落叶满地,我早就被他抓个正着。 “唰……”极轻微的声响,落在我身旁不远处的枝桠上,来者的武功很高,若不是衣衫挂到了树枝发出了声音,只怕我都不会留意到他。 绿色的树枝间露出一截小小的褐色衣摆,我定睛看去,不禁怒从心底起。 莫沧溟,居然是他? 登徒子!我心头暗骂,鄙视的目光狠狠的瞪了他两眼。 可那人,不知道是不是沉醉在美色中难以自拔,眼瞳中尽是惊艳的神色,完全没有感觉到就在离他不到三尺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他拨开面前的树枝,脑袋伸了伸,歪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色胚! 男人看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不爽,非常不爽! 忍不住的传声冷哼,“莫侍卫啊,再看眼珠子掉下来了,看男人有什么心得?是腰身比你细还是家伙比你粗?您老人家倒是不怕自卑。” 听到我的声音,俊朗的面容不自觉的紧皱了眉头,莫沧溟恶狠狠的转头,目光搜寻着我。 戏谑的笑迎上他,看着他的表情从初始的错愕到后来的厌恶,所有的情绪都写满那双深邃的眼,嘴角下拉,毫不掩饰对我的反感。 撇了眼院落中的流波,他唇角一动,传声给我,“你为什么在这?” 坐在枝头,我两只脚互勾着老没正经,“你又为什么在这?” “我住在这!”他硬邦邦冷冰冰的甩来几个字。 我哼了声,上下打量着他,笑嘻嘻的开口,“当初喊你红毛猴子果然没喊错,莫护卫竟然是住在树上的。” 他虎目圆睁,精光闪过,“我住哪关你什么事,倒是你不请自来,鬼鬼祟祟。” “我就是鬼祟又如何?”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对着他挑眉弄眼,“你门口竖了牌子写着任霓裳不准入内?皇宫风景秀丽,我溜达溜达你管得着吗?” “你窥探男子沐浴,果然是色心不改。”不屑的冷哼从他嘴巴里传来。 “我是女人,还是个色女人,不看白不看,倒是你一个男人,蹲在树上看别的男人沐浴,口水都流到嘴巴边上了,脑子里指不定幻想着把人家最后一条裤子都扯干净看清楚,我劝你别看了,人家那是狼牙棒,你只是小腊肠,无论从形状角度力度持久度都会让你自卑自怜自信心全无。” 他的目光越来越冷,逐渐的眼睛半眯着,竟然难得的在我的语言攻击下没有立即开炸,有进步。 慢慢的,他的唇动了,在胸膛不住的起伏中,我听到了莫沧溟重重的声音,“我草你妈!” 会骂人了?有进步啊。 双手抱肩,我扯出笑容,“你亵渎前任族长!” 他脸色铁青,“我草你个大爷!” 我无声的笑了,“你还想草我大爷?找得到自己的鸟吗?” 终于忍不住了,他猛的窜了起来,一掌挥向我,“我日死你!” 他动的同时我也动了,闪身躲过他的攻击,冷笑连连,“你要日不死我怎么办,找人拔鸟相助吗?” 又是一掌猛烈的打了过来,树枝摇晃,我飞身而起,耳边是他的狂嚎声,“你再小鸟小鸟的叫,老子打爆你的蛋。” 我转身的同时也是一掌打出,“老娘没蛋,要打你打自己的!” “那是!”他的嘴巴居然和掌法一样的快,两个人交手的同时,他的话也不断的吼出 “打爆你的奶子,你的奶子比老子的蛋大。” “大好歹能甩起来,你那个是什么,拨浪鼓吗?甩个给姐听听响!”噼里啪啦的掌风中,我的声音比他的更大。 “我一招‘嗜血烈阳掌’把你的胸捶成烂橘子,爆汁的!” “我一招‘一剑九星’把你的鸟劈成笤帚,还能扫地!” “你个贱女人,身边男人无数,还来招惹神族侍卫,你以为你多高贵?” “老娘当然高贵,不知道老娘的男人里有当过和尚的吗?老娘下面都是和尚日过的,正宗佛法开光,高贵的很!” 骂的开心,难免疏于防守,他的手中打上我的肩头,腹部被我狠踹一脚,两个人影分开,各自喘息。 “你们干什么?”一道人影窜入我们中间,语调冰冷,一手推开我一手挥开莫沧溟,“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两个人同时手指一指对方,“他偷窥你沐浴!” 莫沧溟想要窜过来的身影被流波按住,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七手八脚的扯下自己的衣服盖住流波的身体,满脸通红,对着我咬牙切齿,“你再啰嗦我把你舌头扯出来打个结!” “有本事把自己的鸟扯出来打个结,你有那东西都超越姜子牙了,钓竿都不用,屁股坐在水里就有鱼咬钩,多么好的蚯蚓诱饵啊!”我揪下自己身后的大氅,顺势罩上流波的身体,冲着莫沧溟冷笑,“看别人的有什么用,自己的家伙大不了。” “我就是喜欢看,就是喜欢看怎么滴?我看见比我大的我就高兴,我看见比我大的我就开心!” “看见比你大的就开心?”我嘿嘿笑着,“那你早成开花馒头了。” 威震三军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和莫沧溟这么冲动的连打带骂拳脚相向,我只是憋闷,很憋闷,反正架打完了,我也舒坦了。 流波的身体被我们两件衣服罩着,发丝上水珠滴答,裤子也是紧紧的绷在身上,眉头微蹙,红唇柔嫩,一双蓝眼如碧空无云的清澈。 早知道他这表情的震撼力,却还是忍不住的心头浮现怜惜,比怜惜更多的是一种闷,沉闷。 流波一只手按着莫沧溟,一只手刚抬起伸到我的面前,晴蓝的双瞳中闪过一丝阴霾,很不自然的停住,然后揪住自己身上的衣衫,垂下头。 人家这么亲密的手握手,我呆在这干什么? 我挥开脑海中那莫名的情绪,冷嗤一声,“老娘要看男人,一向正大光明的看,少用和你蛋一样大的脑子想事,下次再疯疯癫癫,小心老娘一把伞戳你菊花里再撑开!” 懒得再看他们的表情,我飞身上了墙头,几个起落间已经回到了离自己院子不远的地方。 望着长长的巷道,红色的院墙无尽的伸着,头顶上碧空如洗,让思绪游离。 现在的我,应该想的是如何帮南宫舞星坐稳天下,想的是如何将权势收归己用,想的是如何向他们证明自己的实力,儿女情此刻尽皆放下,缠绵是美,纠缠就是蠢了! “任将军,您在这啊,让我们好找?”尖细的嗓音伴随着奔跑,一路喘息着而来。 侧过脸,发现是南宫舞星放在我院中随时听我传唤的伺人,此时的她正满头大汗,脚步虚浮,看来真的是跑过不少地方。 恢复冷静,我眼露询问,“怎么了?” “皇,皇上,皇上有旨……”她喘了半天,总算把话憋了出来,“让您,让您立刻去校场,检验,检验先锋军。” “现在吗?”已近巳时,正常点兵时间应该是在卯时,也就是说,无论我怎么赶,也注定无法改变自己迟到的事实了。 她喘着气,“皇上的旨意一到,我就到处寻您,叶公子说帮我一起找,带着人到处喊您的名字,可是怎么也找不着您。” 脑子一晕,让叶若宸找我,那我还不跑? 现在不是啰嗦的时候,我急急的往宫门口冲,“叫人备马,带路!” 她忙不迭的点头,跟着我一路小跑,“您,您等等我。” 看她缓慢的动作,我索性拎起她的脖领子,飞掠而去,到达宫门口时,她的神智显然还没有恢复,我看着门口一名将官不断的踱着步,神色焦急,想也不想的就冲到她的面前,飞身上马,“带路!” 伺人在身后喊叫着,“任将军啊,您,您加件衣衫啊。” 我的外氅已经丢在了流波的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单衫,说的好听那叫飘逸,说的难听那就是轻率了,可我没有时间去再找一件衣服披上。 于是,我纵马前驰,在数万装备森严,威武雄壮的士兵面前只着单衣的伏在马背上,从他们眼前掠过,要说形象,那是半点也无。 昨日受命,今日检阅迟到,收拢他们的心只怕更是不易了。 一夹马腹,马奔如闪电,将带路的将官远远甩在了身后,迎接主帅的号角声适时的响了起来,数万双眼睛注目着我。 点将台就在数十丈开外,高达五丈,旗帜猎猎飞扬,一个硕大的楷体‘任’字迎风招展,鲜艳明亮。 越来越近,马匹的去势没有半点的收敛,眼见着这样的速度就要从点将台下掠过停不下来…… 我忽然从马背上站了起来,脚尖一点马鞍,人影飞纵而起,犹如鹏鸟展翅天际,单薄的衣衫在风中飞舞飘扬,我轻旋着,耳边是万人抽气汇聚而成的巨大赞叹。 人在空中,我的手招出,那迎风招展的旗帜被我拔在手中,在空中与我齐飘…… 万军仰望,千将低头,沙场的铁血豪情,黄沙踏过的震响,这才是属于我的世界,马长嘶,箭破空,纵是日月凌空我亦敢射落。 人影落,站在点将台的最前沿,我手臂一震,声音清晰凝而不散,“这里的可是‘九音’最善战的将士?” “是!”长声震天,激情飞扬,数万人的吼声让大地都在颤抖。 我笑了,因为我在她们的眼中看到了那种景仰,那种崇拜,那种热血的冲动,在这里勇敢决定一切,在这里忠心二字用血写就。 寒光铁衣,长枪刺眼,为国抛却生死,留下千古的豪迈。 “有人说‘九音’三军就是一盘散沙,你们承认吗?”我的声音层层叠叠,在空中渐远。 “不承认!”声音仿佛震开了天空的云彩,金色的光芒照在我的身上,斜斜拉长。 “如有犯我‘九音’天威者,怎么办?”声音更加激烈,带着无边的寒意和杀气。 “杀!” “杀!!” “杀!!!” 手中的旗杆狠狠的插入点将台,我这才注意到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影,正是镇国王爷南宫舞飞,她睁着的眼张着嘴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 心头冷笑,我别回头,懒得再看她一眼。 我深吸一口气,内力凝着声音飘出,“我的名字想必列位也有所耳闻,‘弑神’也好,任霓裳也罢,在我手中绝不允许有一个孬种,怕吃苦的怕受累的怕流血怕死的,现在就走我绝不挽留半句,留下的就给我做好他日冲锋在最前沿的准备,若有封夫荫女的功名,也将全部是你们的。” 几乎是同时,所有的人跪倒在我的脚下,“愿誓死追随将军!” “好!”我轻轻挽起衣袖,“现在起,我就重新挑选我的先锋官,无论是将官,小队长,士兵,只要觉得自己有能力,尽管出来挑战我,无论方法只要能近我身,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就是先锋官!” 一语出,万人哗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笑着,眼光扫过悸动的人群,从怀里掏出一卷黄绫布,“皇上圣旨在此,一切军中事物由我全权负责,只要能碰到我的衣角,今日起就是先锋官。” 人群开始骚动,慢慢的有人从队伍中挤出来,零零落落站在队伍的前列,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来吧!”我手一伸,“武器随便你们挑,我就一双手。” 人群自动让开一片空地,所有人的脸上都挂满兴奋,摩拳擦掌着,只有一个人站在前面,却毫无半点兴奋,眼神眯着,闪烁着光芒。 壮硕的人影跳起,抡起拳头砸向我,风声扫来倒是很有几分力气,口中高喊着,“躺下!” 拳头刚到面前,她的脸上扬起了笑容,只是这笑容还来不及放大,我的人影已经从她面前消失,脚下一勾她扑通一声摔在地上,灰尘四溢。 “还来吗?”我背着手,浅笑。 她撑着地面,哗啦一下爬了起来,“来!” 这一次,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眼睛都不眨一下,慢慢的接近,确认我没有闪躲的意思,又是一拳带着风声扫了过来,“躺下!” 我呵呵笑着,在她拳头打向脸颊的时候,侧了下脸,那满含雷厉风声的一拳再次落了个空,脚尖一点踢上她的腿弯,她狠狠的冲出几步,扑通一下摔了个狗j□j。 我悠然而立,“虽然这话我只对我的男人说,今天不妨也送给你,‘只要我想,你就得给我躺下,不管多少次!’” 身边的人轰然大笑,军中最喜欢的就是这类的笑话,我随便的语调倒让他们无形中对我更加的亲近,甚至已经有人开始为我叫好。 女子有些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晕乎乎的找不着方向。 “我来!”又是一名女子跳了出来,手中的枪幻化出几点寒星,引来一片叫好声。 虚晃中,一朵枪花直接挑向我的胸口,在看到我动也不动时,忽然慢了节奏,似乎有些犹豫。 我手指伸出,叮的一声弹在枪头上,枪身乱颤,她的手再也拿捏不住,长枪脱手飞出跌落在地。 “沙场杀敌你也是这般存有仁慈之心吗?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再来!”我厉喝,“把我当你的敌人,把你的杀气给我展示出来!” 她抓起地上的枪,长声的嘶叫中枪花数朵,比刚才的速度又快上几分,枪枪不离我的要害,我脚下退着,给她更多的时间展示着自己的枪法。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喧闹叫喊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将军说了,把她当敌人一样打,大家一起上,好虎架不住群狼,总有一个能揪下点什么的,要是每个人都摸到点我们一起封官!” 这一声吼,几乎带动了我面前所有人的情绪,数条人影猛扑上来,而那个声音还在继续着,“大林,封住前面;小乐你从左边拦住,刚才那个猛人,扑上去抱住她,后面谁在,扫下盘,快;所有人能伸手都冲!” 她的声音很快,夹杂在人群中不甚清晰,却出奇的有效果,在她的声音中,我的左边前后突然出现了无数道风声,这不是比武,是混战,还是个只要碰着我衣服就算他们赢的混战。 脚下点着,我靠向右边,眼角瞄到一条影子无声无息的靠近我的身边,我脚下一跳,面前那名女子的枪再一次脱手飞出,斜飞向左边,不偏不倚的打中她的胸前,连人带枪摔了出去;面前的人则因为用力过猛踉跄着向我扑来。 我的身影鬼魅般晃了下,闪过了身后扑来的人影,而那人影也是来不及停住脚步,两人狠狠的撞在一起。 “嗷……”不是两个,是三个,刚才那个勇猛的女人奋力一扑,好巧不巧的压在她们身上,三个人痛苦的叫出声。 右腰边,很轻的匕首破空声贴了过来,我左手在后背轻弹,听到一声闷响,右手快如闪电伸出,刁住了不知从哪伸来的一个拳头。 一切很快,快的不过是电石火花间,所有人躺的躺,倒的倒,只剩下一个人被我捏着手腕的人站在我的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我的目光打量着她,其貌不扬的一名女子,唯一与众不同的是那双细小的眼中精明的光芒闪烁,正是刚才一直在思量间的人。 “水南谦。”她忽然敛下眼皮,遮掩着自己的目光,仿佛和他们一样只是输了比试般。 我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块名牌抛到她的手中,“先锋官从现在起就是你的了。” “不是我!”她毫不迟疑的回答,“我没有碰到您半分,比试我是输了。” “别给老娘装傻。”我冷哼着,“刚才那几句话是你吼的吧,懂得攻心术,知道利用战术,更懂得在开始的时候观察情势,就冲这份冷静就值得我欣赏,先锋官不是光冲锋陷阵的,更主要的是试探敌人的虚实,你能在短短的一瞬间判断出敌人和自己人的优劣,更是需要精明的算计。” 扣着她脉门的手一捏,一把黄土从她指缝中细细抖落,“如果不是我手快,这个就招呼上我的脸了吧?知道利用身边任何东西做武器,机灵!” 她咧开个笑脸,跪倒在我脚边,“水南谦谢将军提拔!” 我含笑点头,“去吧,给你三天时间,挑选出你认为合适的人选,给我选拔出最有用的人才,听着,是最有用的!” “明白!”她重重点头,慎重的捧着那面令牌揣入怀中。 人群顿时开始欢呼,我撇了眼点将台上早已经被人遗忘的南宫舞飞,轻巧的将目光落回人群中,“今日我开禁酒令,大家可以尽情喝酒,但是明日就要给我全心操练,若有一人醉酒误事,斩!!!” 喊声震天,笑声震天,我在人群的簇拥下行向大帐,进帐前再次豪迈出声,“今日喝酒能将我放倒者,我请她免费上‘红袖楼’嫖小倌!” “放倒将军……” “喝倒将军……” 欢呼声中,我遥望皇宫的方向,露出快意的笑容。 酒醉夜归 想要征服不羁的将士,一个是在功夫上完全压制住他们,一个是在酒桌上放倒他们,我是他们的头,声音要比他们大,肚子也要比他们大。 夜晚的军帐外,燃烧起火焰腾起丈余高,到处都是酒碗酒坛相撞的声音,到处都是笑闹声一片。 “来,谁陪我喝完这一坛,休假日我带你们嫖小倌……”我抱着坛子,打着酒嗝,豪迈的冲她们挥舞着,“告诉你们,别说打架你们赢不了我,喝酒也一样,老娘号称酒缸!” “比就比!”一伙人醉眼朦胧,东倒西歪的抱着酒坛子,“比玩了喝酒,改天我们比嫖小倌,就不信赢不了你。” “干!” “干!” 我仰起头,坛子里的酒凝成一线倾泻而出,滴涓不落的倒入我的唇中,我张嘴接住,感觉着清甜中的芬芳,还有醇厚的烧热,一路从喉咙灌入腹中,升腾起炙热的火焰。 “好……” “好……” 在她们的叫好声中,我豪气的一甩手中空酒坛,清脆的碎裂中我伸手抓起身边一坛酒,拍开封泥,“谁来挑战我?” 水南谦端着酒碗,嘿嘿干笑,“将军,这个还让车轮战吗?” 我看着她眼睛里闪过的算计,手指一捞把她扯了过来,酒坛放到她的怀抱里,凑上她的耳朵边,“小样,你真当我喝醉了,这个都想算计我?” 扬起声音,我扯开嗓门,“水先锋官今日刚升职,岂能不与姐妹们喝一坛?大家上,好好的敬敬我们先锋官!” 人影被我一推,丢入人群中,旋即被无数涌上来的人影淹没,我看着他们叫着,笑着,靠着军帐抱肩。 身为士兵,谁不希望自己能跟随杰出的将领,一个破烂的队伍纵然舒服,却不能让这些热血的青年展示自己的能力,他们的喜悦也有一部分来自于我的到来,他们心中早已经神往的英雄。 今夜,本想干脆的宿在军营中和她们痛快的闹一场,转念想到南宫舞星可能还在等着我的消息,再看看这群疯闹不休的人,想要安安静静的睡觉估计是不可能了,索性回皇宫吧。 趁着无人注意,我悄悄的溜到一旁,牵过马匹翻身而上,踏着夜色疾驰而去。 冬日的夜晚,天空高而远,稀稀疏疏的挂着几颗星星,纵马奔驰冰冷的风打在脸上,不过清醒了瞬间,脑袋就开始有些昏昏的发涨。 是酒意上涌,身体微麻,脑子却是兴奋着。 喜欢这种微醺的感觉,不忍运功将其驱散,我索性赖在马背上,让马匹驼着我一步步的溜达向皇城。 进宫的令牌挂在我的腰间,皇城的守卫没有多加阻拦就放我进了门,我身上浓重的酒气熏的她们倒退了两步,互相嘀咕着,“真浓,不知道喝了多少斤酒哩。” “能从军营全身而退回来,真不是普通人。” “说实话,我也想跟着她,你想啊能做‘弑神’的属下那是何等的风光?能和她喝上一杯才幸运呢。” “别想了,小心被定国王爷听到,小命都没了。” 两个人的交谈中,马蹄渐远,我唇角边露出一丝微笑,趴在马背上享受着颠簸中的舒适。 “唰……”身边有衣服破空的声音,我眉头一皱,下意识的防御起身体。 人未近身,我的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气息,男子的气息。 草木的清新气,似是与自然融合的味道,在这华贵的宫廷中倒反而显得独特了,马匹慢下脚步,滴滴答答的慢慢踱步。 有双手,从旁边伸出,带着微颤的暖意,抚摸上我的发丝,轻轻贴上我的额头。 指尖有些粗糙,虎口还有薄薄的茧,是握惯了兵器的手。 心头狂跳,我轻声嘤咛了下,身体动了动。 那双手很快的缩了回去,人影也瞬间飘退,我闭着眼都能感觉到瞬间气息的远离和衣袂的声响,仿佛受了惊吓的野兽。 我粗重的呼吸着,好像真的醉死了一般,身体渐渐的歪倒,随时可能落下马,手指藏在胸口之下,扯着马鬃狠狠的揪了把。 “悉律律……”马儿脚下乱踩,身体不安的摇摆,我的身体犹如沉重的麻袋,被甩离马背。 没有半点运气抵挡,我存心拿身体赌一次…… 落下 身体被一双手臂牢牢的抱住,与那青草气息的胸膛紧贴,松木的味道透着安定与宁静,牢牢的充斥着我的鼻端。 我呼吸着,更加的放松自己,死狗一样赖在人家的怀里。 就这样吧,当我累了,休息一会。 他没有带着我离去,而是搂着,静静的搂着。 风吹过我的身体,发丝打在脸上痒痒的,可我不敢挠,继续假装着自己的沉醉。 身体一震,抱着我的人轻轻的坐下,动作柔的生怕惊醒我般,手指拨开我的发丝,游移在我的脸颊上。 细细的抚摸着眉眼,蹭过鼻翼,停留在唇上。 手指微热,粗糙的手指在我的唇上,是另外一种滋味,心头说不出的感觉,酸。 唇,浅浅的落在我的眉心,留恋在那红色的柳叶痕迹上,辗转下落,似是噙着雪花般的温度,颤抖着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脸上,贴上我的唇。 男子的热度,轻柔的吻,还有他难以压抑的气息,全部在这紧贴的瞬间传递给我,可我不能回应,只能感受着,继续装我的醉猫。 “上官楚烨,我看到你的马了,你别想躲我,出来!!!”少年的声音由远至近,在空旷的宫廷巷道里引来长长的回声。 抱着我的臂膀一松,我软软的跌落在地,耳边是衣袂飘风,渐远而去…… 直到那声音消失,我才睁开眼睛,入眼的是满目的黑蓝色天空,星子微暗。 就这么仰躺在地,我的手抚上自己的唇,哪里仿佛还残留着热度,草木清香的温暖。 苦笑,除了苦笑我还能有什么? 少年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额头上又是一阵青筋跳动,索性闭上眼睛懒得看他,他除了会说要献身给我还会什么? 他蹲下身子摸摸我,口中发出低低的呼声,“怎么睡在这里啊?” 手指拍拍我的面颊,“喂,起来,上官楚烨,你给我起来!” 既然装醉,就装到底吧,看他会拿我怎么滴。 双手抱着我的腰,用力的提了下,他咕哝着,“好重!” 拉了拉我的胳膊,我手中暗暗用力,他脚下一软,整个人摔在我的身上,少年的清香在酒意的扰乱下,变的那么诱人,仿佛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糯香软糕,又韧又绵,等待着被人采撷。 “你怎么和猪一样!”他愤愤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拉拽着我的身体,“哼,扛你回去报恩,能我报完了就能去闯荡江湖做我的侠客了。” 抓、扯、揪、抱,能用的全用上了,他也终于象抗米袋一样把我扛上了肩头,脚步飞快的往小院跑去。 把我往床榻间一丢,他坐在我的身边直喘粗气,一个人自言自语,“总算抓到你了,看你躲,少爷总是要报恩的,这下跑不了了吧;可是,怎么样才是以身相许呢?” 我憋忍着笑,咬着自己的舌头不敢有半点表情的变化,这个迷糊笨蛋到底知道不知道床榻缠绵是什么样子的? “先脱衣服!”他抱着脑袋想了半天,坚定的站了起来,“脱光了睡在一起!” 悉悉索索的声音中,我悄悄的挑开眼帘,他拉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飞快的扒着,眨眼间已经是清洁溜溜。 纤细的身躯,细腻紧绷的弹性肌肤,少年的身体象可爱的小兽一般没有任何羞涩也没有任何成熟的风情,偏就是这般的无遮无掩,成就了属于这个年纪独有的吸引力。 趴在我的身上,他拉拽着我的衣服,双腿跨在我的身体两侧,胡乱的搅着,只感觉到一个柔韧的身体在我身上蹭来蹭去,尤其是小腹处的某个部位,更是有粉嫩嫩的小东西不断的厮磨着,在我眼前若隐若现。 人说酒后乱性,我若是再没有半点反应岂不是不符合古人的千古定律了? 直接翻身,把那个捣乱的小猴子从身上弄了下来,整个身体覆在他的身躯之上,咬上他水润的唇瓣。 “唔……”他瞪大了眼睛,神色惊讶,完全忘记了反抗。 我捏着那个小小的下巴,舔吮着他的唇瓣,轻咬着犹如水豆腐一样甜软的舌尖,他傻傻的张着嘴,被我长驱直入。 这就是少年独有的魅力,不需要有任何技巧,只一个不知所措的眼神就能让人充满征服的欲望,我的舌尖舔入他的齿缝中,划拨着所有的津液,清晰的吮吻声在房间里回荡着,还有他细细的哼声。 放开他的唇,整张唇上都是我吻过的痕迹,肿起的唇瓣上残留着水光,在烛火中熠熠生辉,他双颊酡红,依然傻傻的半张着唇,似乎在勾引我的进一步深入。 强忍着升起的熊熊火焰,我硬生生的从他身上翻倒仰躺,拍了拍他呆滞的脸蛋,“连吻都不会,还想着以身相许,我不喜欢太稚嫩没经验的男人,我累了,借你的地方睡一会。” 许是真的累了,许是这么多天的心力缠斗让我在这个纯真的少年这终于能放下,借着几分酒意我沉沉的睡去,睡梦中还不时的闻到一股少年的甜香始终萦绕,下意识的寻找着这气息的来源,紧搂着。 叶若宸的梦魇 练武人的身体,在一夜的休息后早早的醒来,感觉着身体沉重无比,我眯着眼睛,寻找着身上重量。 整个左边半个身子都被压的死死,我动了下头,怀中一个东西发出轻轻的哼声,往我身上又凑了凑。 肩膀,被一个黑色的脑袋枕着,柔顺的发丝披满我半个身体,胳膊被两爪子紧紧的抱住,一条纤细的腿架在我的腰间,露出浑圆的半边臀部,竟然是□。 理智慢慢回归,思绪如潮水涌来,我无奈的以手扶额,叹息。 我就知道我的狗屁坏习性,喝完了酒就想男人,这一次竟然找上了他的床榻,虽然我没有无耻的走到最后一步,可是眼前这一幕还是让我暗自责怪着自己的自制力。 没有被褥的遮盖,他紧紧的抱着我的胳膊,整个人贴着我的身体睡的正香,漂亮的脸蛋挤着,唇角挂着银亮的口水,淌在我的肩头。 我被抱住的胳膊下,手掌正好贴在少年最是神秘的部位,软嫩的小鸟儿整个蜷缩在我的手心中。 动了动手指,手中细嫩的触感让我惊叹,忍不住的再摸摸,再碰碰,坏坏的拿手指挠了挠。 慢慢的,酣睡的鸟儿一点点抬起慵懒的头,在我的手掌中壮大。 睡梦中的叶若宸发出无意识的咪呜声,轻动了下身体,却是由改抱胳膊变成了抱住我的腰,这一下,别说摸鸟,摸蛋蛋摸菊花都没问题,我的手被他整个夹在他的身体和我的腰侧中。 本就是皮肤最精致光滑的年纪,触摸的又是最细嫩的部位,那种比丝绸还要细腻的感觉伴随着他呼吸间的香甜,不断的打在我的脸上,让我心摇神荡,魂不守舍。 大清早的,谁碰上这样的情形能忍得住? 迷糊蛋没醒,鸟倒是醒了,慢慢的在我掌心中胀大,渐渐的硬挺,手指蹭着圆软的球,眯起眼睛享受着。 没有问过他的年纪,在我心中他一直就是个孩子一般的存在,直到此刻手中的尺寸才让我恍惚,初遇那年到现在,一晃也已经三年多快四年了,生理的年纪是不能用心智来量的。 贴着我的肌肤有些凉,他抱着我的姿势,赖在我怀里的感觉象极了安静的小猫,想起那蹦蹦跳跳的人,圆圆的乌黑眼珠,还真是个停不下来的猫儿。 是冷吧?他的内力还没有到我这般完全自身行功不畏寒暑,大冬天这么光溜溜的睡一夜,他也不怕伤风? 我扯过被子,盖上两个人的身体,在温暖渐渐包裹上之后,他慢慢放开抱着我的手,脑袋一偏,又枕上我的肩膀,手指揪住我的衣衫。 天色已经渐亮,我可不能和他再这么耗下去了,也不敢再玩下去,招惹的人越多,欠的债越多,我背负的太多,多到我不想再扛下去。 慢慢的,一点点的从他的环抱中抽出我的胳膊,当手中那个硬挺的热度消失,我还是不由的失落了一下下。 小心的移动了下身体,轻轻的动了动腿,刚挪开点位置就又被重重的压了回去,细嫩的咪呜声带着不甚清晰的哭腔,“别走……” 只一声,仿佛击中了心底最软的某处,我低头看着他,整个人几乎全部扒拉在我的身上,脑袋藏在我的怀中,死死拉住我的衣衫,薄薄的鼻翼扇动着,又是一声可怜的乞求,“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冷,好冷……”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伸出手,从他的颈后绕上他的肩,将那纤细的少年抱入怀中,身体温暖着他。 “好吧,我不走。”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只是那个漂亮的脸蛋上渐渐浮现了甜美的微笑,身体也不再紧绷不安,依偎着我。 我闭上养神,整理着思绪。 皇宫——出宫——皇宫——出宫——皇宫。 几个字,代表了这么多年来我所有的历程,从离开到回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变过,唯一改变的就是这皇宫从‘云梦’变成了‘九音’。 说没有改变,其实又有,或许人生本就是一个圆,不断努力的朝前走,到最后才发现终点其实就是起点,但这个起点却已经不是自己当初踏出第一步时的起点,究竟改变没有,谁也说不清楚。 当初轻易的放掉三军之将,到重归‘云梦’再入沙场,到江湖逍遥后的重掌军权,几年间我还是为了一个将军的位置在挣扎,但是能说我这几年就浪费了吗?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重复的画着圆,走着似是而非的同样路,直到最后盖棺,再轮回,继续重复…… 身边躺着的人发出低低的抽泣声,我的肩头有些湿濡,这声音打断了我继续的冥想,也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我好……累,鼎鼎好……累,我不……想跑……了,我……不要……做堂主,让我……回家……好不好?”他呜咽着,声音断断续续的,“我乖……听话……再也不说……要当大侠……” 长长的睫毛衬托着他脸庞的青涩,晶莹的眼泪沁出,滑过挺直秀气的鼻梁,打在我的肩头,啪嗒一声碎了。 虽然讨厌他的没脑子瞎迷糊,做事永远乱七八糟的行事风格,但是不可否认破庙中他的狼狈,他的小小坚强,甚至他吃东西的狼吞虎咽,都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中。 如果我有这样的一个孩子,如果我有这样的一个弟弟,我是怎么也舍不得丢他到江湖上流浪的,可是他的母亲明知道孩子的性格却不得不丢他到江湖中,在他本该撒着娇承欢膝下的时候。 一滴眼泪挂在他的睫毛上,垂垂遥遥就是不坠下,忍不住的低下头,吮上他的眼睑,噙住那滴眼泪,含在嘴里涩涩的。 “好,好,不当就不当。”这家伙,睡个觉也能这么不老实,叽叽咕咕这么多的梦话。 “呜……”他的手忽然很大的力气,死死的搂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娘……” 娘? 我还能说什么,看看他的姿势,那种毫无防范的纯真在睡梦中表露无疑,娘就娘吧,忍他一次。 忽然发现,这个紧贴着我的身体抱的太紧,甚至有些热,猛的想到了什么,手指探上他的额头。 我就知道以他的修为这样睡在我身边,隆冬正月不病才怪! 我推推他,“醒醒,快醒醒……” 而他,似乎陷入到了梦魇中,手刚碰上他的脸,就被他抓住,死命的抓着。 “您说‘杀手堂’杀孽太重,不要我当堂主,怕我会被天咒,我替‘杀手堂’找了个好人,您说鼎鼎乖不乖?”他的脸蛋蹭上我的手,“她很厉害的,一定会象您说的把‘杀手堂’带上正途。” 他说的是我吗? 没想到这个天天追着我大吼大叫的人对我竟然会有这么高的评价,谁说他傻来着! “娘,您说的,咱们不能受人家半点恩惠,她收了‘杀手堂’,让您担心的这么多人就不会流落江湖危害武林,所以我要报恩,报恩的。”他呓语连连,似乎陷入到了昏迷中,“如果您走了,鼎鼎就没有亲人了,您不要走好不好?我以后,以后一天只吃三个馒头,您不要赶我走……” 他的额头上全是湿淋淋的汗水,被汗水打湿的发贴在额头,更显得那张面容的苍白,我忍不住的拭去他的汗珠,手中用力抱紧他,“不赶你走,想吃你就吃,吃多少都没关系。” “不要丢下我……” “好,不丢下你……” “不要让我一个人……” “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我听话,不要赶我走……” “你最听话,绝对不赶你走……” 一个半迷糊的人和一个绝对清醒的人,就这么互相对着话,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听得到听不到,只是想也不想的应和着他,直到他的躁动慢慢平复。 紧了紧被褥,将他和我包裹住,在有一声没一声的对话中看着他渐渐的沉睡,一种怜惜从心底升起,竟然有些同情疼爱的感觉在弥漫。 如果可以,就让他跟着吧,一个人在江湖中漂泊的勇气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 如果可以,就随他每日大呼小叫吧,这样无助的他会让人心疼,还是宁愿看着他活泼的样子。 只要他能稍微正常一点,一点点就好! 但是希望是美丽的,现实是——残酷的。 “啪!”响亮的耳光在房间里回荡,伴随而出的是少年惊怒的声音,“上官楚烨,你干什么非礼我?” 我抚着自己被揍了一个巴掌的脸,无奈的看着那个张牙舞爪跳在被子上的□小猫,无奈的苦笑,“昨天脱光的是你自己,抱着我不撒手的也是你,我什么时候非礼你了?” 少年就是少年,恢复力惊人,睡一觉就生龙活虎了。 他迟疑了下,眼睛忽闪忽闪跳动着疑问,忽然杏仁眼一睁,惨叫出声“啊……” 我还来不及捂上他的嘴巴,他已经羞红了脸,跳下地飞快的朝门外窜去。 “喂……”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边,飞快的大喊着,“回来,快回来!” “咻……”某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倒窜了回来,钻进被窝里,牙齿咯咯打架,“好,好冷!” 我扯起被子,把那个冰冷的身体连人带被子一起卷起抱进怀里,“外面下雪,你光着跑出去,能不冷?” 他低垂着头,不声不响,闷在被子里装死。 “咕……”古怪的声音让我皱眉,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咕……”比刚才那声更大,似乎从被子里发出来的。 “咕……咕……咕……” 我拍拍被子,“迷糊蛋,不许发出怪叫!” “什么怪叫!”闷的通红的脑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眼睛里全是不满的神色,“那是肚子在叫!” “肚子在叫?” 仿佛是在回应我,“咕噜……”更大的一声从被子里传出,我终于明白,某人饿了。 抓过床头的衣服丢在他的身边,“穿上,带你吃饭,吃完有事让你做!” “真的?”他兴奋的叫出声,“是不是报恩!?” 鼎鼎求知沄逸探亲子衿出现 某人在桌子上风卷残云,根本无视其他人好奇的目光,手上抓一个,嘴巴里咬一个,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上的盘子碟子。 眼见着他面前的食物在以飞一般的速度下降着高度,我将自己面前那盘东西轻轻的推了过去,他含着东西的嘴巴唔了一声,算是道谢。 大家都吃的差不多早放下了筷子,却出奇的安静,盯着他吃的不亦乐乎的脸,竟然都是笑意盈盈。 “还够吗?不够我让御膳房再送些过来。”抛下了架子的南宫舞星撑着脑袋,满脸震惊。 天知道就算是新皇登基加正月的休息,他也不可能轻松无聊到这个份上,每天早上来陪我们吃饭,这算个什么事? 胳膊被人在桌子下捅了捅,夜凑上我的耳边,“你昨天把人折腾坏了吧,居然饿成这个样子,以后怜香惜玉点。” “胡说!”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别告诉我你看不出他是不是处子之身,就算我碰过,也不可能折腾,你要不要试试?” “咳咳……”镜池忽然抛下手中的碗,捂着唇轻咳,好像是呛着了。 我看他咳的一脸通红,无奈的低语,“好吧,你除外,那时候年轻不懂收敛。” 这一下,换数个人咳嗽,沄逸和月栖故作镇定,脸上的红晕早已经将他们的心思出卖了个干净,镜池紧紧的抓着手中的筷子,大有砸过来戳我脑门上的意思。 我飞快的搜走他手中的武器,顺势手指在他的腰身上揉了下,“有力气晚上发,我不介意你换个东西戳我。” 连沄逸和月栖也憋不住了,捂着唇无声的笑了,镜池直翻着紫色的双瞳,恶狠狠地瞪着我,被我一用力搂着,索性靠着我的肩头哼着。 “上官楚烨,我有话问你。”抬起头的叶若宸,脸颊上沾着几粒芝麻,嘴巴鼓鼓的。 “什么?”心情大好,竟然也不那么讨厌他的纠缠,难得的回答他的问题。 他抓着手中的麻团咬着,眼睛忽闪亮亮,“你昨天晚上说我稚嫩没经验,不喜欢技术太差的男人,是指什么技术?床第之间也有技术的吗?”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我,各种情绪和神色都有。 沄逸是纵容,月栖是无奈,镜池是白眼,夜是促狭,南宫舞星的黑色眼瞳则有些深沉,是笑非笑,不知道那隐藏在笑容背后的心思里又在想着什么。 “当然有!”语出惊人的不是厚脸皮的我,也不是和我有过鱼水之欢的镜池沄逸月栖,更不是作风大胆到男女莫测的夜,而是一边抱着书啃的津津有味的呆子,柳梦枫! 他抬起头,呆滞的眼神不掺杂任何色彩,“所谓人伦之欲,是很正常的身体需求,正常的夫妻在青年时十日内有三五次都是很正常的,自然也是需要一些技巧的,比如‘皇帝内经’中就记载了很多有关床第间的技巧,技巧好的能增进夫妻间的感情,让鱼水之欢更加美妙,而因为我们通常都要求男子守身如玉,自然技巧欠缺,不过也是能逐渐摸索锻炼的。” 吃早饭的时候,有人对着你夸夸其谈床第技巧,这是一个什么感觉? 叶若宸的眼睛亮了,东西丢在一旁,“那怎么样能锻炼技巧?” 我对着柳梦枫狠狠一瞪,“不许说。” 自己都是个处子,说啥说,没得带坏了个更蠢的。 “我不知道。”柳梦枫非常认真的沉思着,“或许是找经验丰富的女人学……” 下面的话被我用力的给捂回了嘴巴里,他眨着无辜的眼,闷闷的缩了回去,我拎着他的脖子就往门外推,“快去,给我配几副养颜丸啊,雪肌露啊什么的,这里天干燥身上不舒服。” 叶若宸眼巴巴的想追出去,“上哪找经验丰富的女人啊?” 我伸手一拦,揪住他的手,“吃饱没,吃饱干活!” “什么?”不满的嘴巴嘟了起来,气鼓鼓的。 我看看端坐着的沄逸,“想去拜访一下穆相吗?我送你过去,不过她应该不想见到我,我让这个家伙陪你,不然我不放心。” 闹是闹了点,武功勉强能看看,放在沄逸身边保护他聊胜于无。 车轮碌碌,叶若宸是安静不下来的人,根本不屑于呆在车厢里,早就快乐的蹦出去和大小竹一起御马玩了,整个安静的车内只有我和沄逸两个人。 我给他拢好皮裘大氅,仔仔细细的检查着,“我在门口等你,你不用着急,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想聊就尽情的聊,边上就是街市,我随处走走打发时间。” 他的掌心按着我的手,“你什么时候成了碎嘴婆婆了?” 我呵呵笑着,被他看穿我的紧张了。 再说不介意,总是不能忘怀穆水如做过的事,是她生生分开了我和沄逸,是她一力扶持上官楚璇把我视为敝履。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见到那个女人。 外面传来叶若宸快乐的呼喊声,“看啊,好大的雪,真漂亮。” 摇头,这个小子,吃饱喝足了就安分不下来了。 “你喜欢他?”沄逸握着我的手,掌心暖暖的,高贵的容颜轻易的就让我看痴。 “不喜欢!”毫不犹豫的回答甚至带了点敬而远之的恐惧,“我一向喜欢沉稳内敛聪明的男子,玩弄少年的岁月早就过去了。” 他抿唇笑着,眼神中分明写着了然,“你那是懒,不愿意再哄着宠着,总是希望人家能了解你的心思。” 点了下头,算是承认他的话,“青楼喝花酒和娶过门是两回事,我要面对的太多,若非心智坚强的男儿只怕无法忍受东奔西走没有尽头的日子,若非知我信我的男子,是不能坚持住这没有尽头的争斗,我的身上背负太多,不想误了太多人,清纯的少年骗来容易坚守难,所以我不想招惹。” 沄逸浅笑,没有说话。 在车马停稳后,我仔细的扶着他下车,目送着他清瘦高贵的身姿在雪地上逶迤而行,身边跟着蹦蹦跳跳的叶若宸,鹅黄与霜白,一静一动倒是难得的和谐入眼。 “你们在这守着,我去边上走走,如果沄逸少爷出来了派个人喊我。”大小竹在我的命令中忠心的站在驿站门口,平添了两个门神守卫。 还是正月过年的气氛中,大街上的人不多,偶见几个孩童奔跑着,拿着手中的长香点着花炮,在轰然的一声响中叫闹着跑远,留下笑声清脆在风中。 ‘九音’的使馆驿站都在一处,既然到了穆水如的门前,想必皇甫羽萱和赫连冰桐的住处也在附近,思量着,考虑要不要拜访。 与皇甫羽萱也算是有些交情,‘御风’也是个修身养息的国家,相比而言我似乎更应该与‘沧水’攀些交道。 问清了她的住处,我踱着步,一边感受着空气中浓浓的喜庆气氛,一边享受着难得的清净,不大会功夫,她的驿馆已经出现在我的面前。 一辆马车停在大门口,我看看了狭小的巷道,索性站住脚步,想等马车过了再进去。 “爷,您小心些!”下人紧张的语气,小心翼翼的簇拥扶着一个人,在风雪中我只从人缝中看到一抹绿,若三月柳丝的那种绿。 人影被人团团围住,我看不真切,却发现自己的心开始飞快的跳动,不敢肯定,却非不熟悉。 “别那么紧张,没事的。”男子的声音温柔低缓,带着独特的亲和,仿若三月的春风习习吹过,在这样的声音中,连雪地的冰寒都失去了威力。 可下人却围的更紧了,“爷,这里可不比咱那,吃住都不习惯,这几日又赶着下雪,您可千万仔细着,别再往外跑了。” 温柔的嗓音笑着,“我真的没事。” “什么没事?”赫连冰桐疾步走了出来,“你们都下去,我来。” 人群散开,我看到赫连冰桐小心的扶着男子,仔细的勾起马车的帘子,半个身子挡住风雪的吹袭,如履薄冰似的将他扶下马车,直到确认他站稳了,才伸手圈上他的腰身,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驿馆里面。 赫连冰桐的遮掩,让我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但是这一个背影,对我来说已经足矣。 湖水的绿色,是清新而香甜的,为什么我的嘴巴里泛起的是涩涩的苦? 分别两年,那个往昔似水温柔的男子,已入他人怀。 我应该想到的,那日离去,他说过要嫁人。 我应该联系起来的,正月十五之约,身为‘沧水’‘千机堂’堂主的他,又怎么可能不来‘九音’,又怎么可能与赫连冰桐之间没有半点关系? 原来那日马车中,他也在! 记得当时,那股熟悉的香气曾经让我动容,只是我自己不愿意相信而已。 十五满月会子衿 正月十五夜 正月十五的节日,满街都是拥挤着的人群,到处可见挑着各色灯笼游玩的人群,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漂亮的彩灯,整个京师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猜灯谜,放烟花,美丽的景色不时惹来游人的赞叹声。 我却没有半点心思欣赏这美景,脚步停在‘满月楼’的门外,耳边是小二不断的招呼声,看着满楼的灯火辉煌,竟然有些却步。 多好的名字,‘满月楼’,多么应景的名字,正月十五的满月刚刚爬上树梢,多么好的节日,团圆满月。 可我,却没在家里陪伴我的爱人团圆满月,跑来这个地方见一个我不知道该称之为什么人的人。 并非不满,而是数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交缠着,揉挤着,偏又堵在喉咙口,出不来下不去。 就象晚饭吃多了汤圆,鼓胀了肚子,憋足了烦躁又发泄不出。 终于,我还是迈开腿,坦然的走进了‘满月楼’。 刚进门,就有小二打扮的人迎了上来,对着我低头哈腰的表情中,声音极轻,“可是任将军大人?” 子衿既然请了我,准备工作应该早就到位了吧? 微一点头,她低首在前面引路,“将军请随我来。” 在回廊间穿行,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一间门前她才停下了脚步,“将军请。”转身离去。 这里很静,静到几乎听不到外面嘈杂的声音,静到我能听到房间里人的细细呼吸声。 他,已经来了。 自从接到他的那封邀约信,我不可否认每每想起这个约定,我的心都会不由自主的跳快,隐隐的浮现的念头竟然是有些期待。 可是在那日驿馆外,我看到了他和赫连冰桐的依偎前行,看到了赫连冰桐对他的温柔体贴,一瞬间仿佛失去了什么。 失去的是那个我心中的子衿,温柔的三月春水。 即使不见,即使他说要嫁人,不见到就不会难过,他永远都是那个两年前的样子存在我的记忆中。 见到了,心中的影像破灭了,不得不回归到现实,那份期待中的悸动也变成了酸涩。 相见不如不见,不见期盼相见。 人总是这么矛盾,自我纠结。 手贴上门板,轻微的吱呀声中,木门应声而开。 暖暖的热气迎面扑了过来,夹杂着淡雅的香气,烛光晃动中,桌前背对着我的碧色人影慢慢的回过脸。 犹记那年初见面,春风依依杨柳飘,四目相对情根种,他的温柔他的笑,成了我最好的疗伤药。 男子的馨香,属于他的味道,将记忆瞬间拉回到了两年前。 那一夜,芙蓉帐暖。 那一夜,春宵苦短。 那一夜已经成遥远,人却近在眼前。 还是那俊美无俦,还是那浅笑春风,还是那柔情似水的笑,还是那优雅有度的翩翩风采。 未变,子衿的一切未变,比之当年更加的贵气,更加的雍容。 有些贪婪的看着他的脸,才发现那个被我压抑在心底两年的容颜竟未曾真正的忘却,他的一切都那么清晰的和曾经重叠着。 “王爷来了。”一声低语没有惊诧与激动,都那么淡淡的,仿佛是我回到宅院时他正在房中抚琴温酒,而我推门而入他抬首招呼。 解下身上的轻裘,依稀又回到了两个独处时甜蜜的温存时光,我静静的把大氅挂在衣钩上,看到他拢了拢衣衫,挥手把门关上。 房间里很暖,燃着炭火小炉,他却披着挡风雪的裘氅,厚重宽大的裘氅淹没了记忆中他清瘦的身形,雪白的狐毛绕在颈项,更给他增添了几分华美和高贵。 路上,我无数次的想象着与他见面时的情形,猜测着自己究竟是会激动,还是会失望,或者…… 没有,什么都没有。 行路时不断跳快的心,踏上楼梯时隐隐的急切,到门口时的踟蹰,都在瞬间化为平静,全然的平静。 我甚至都没有客气的叫他一声堂主或者问好,连最客套的拜年话都遗忘在了脑后,我只是拿起炭钳挑了挑小炉中的炭,让那火焰升腾而起才抬头微笑,“还冷吗?” 他含笑摇头,慢慢的走到桌子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这才轻轻的解开大氅,却不是完全的脱下,而是半侧着挂在身上,从脖子到大腿,拉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酒刚刚温好,菜虽然备了,但是今日是十五元宵,王爷应该吃过了吧。”玉珠流线,斟满我面前的杯子。 酒杯很薄,酒壶很精致,精致到几乎能与宫中的玉盏相媲美,可我的目光却被那执壶的手吸引了。 在相处的一年多岁月中,都是他温酒热菜,细心的为我布好一切,在我不正经的手指乱动中陪我吃着晚餐,其中更是少不了闺房哺酒的香艳。 拈起酒杯,仿佛拈起了当初的温情脉脉,“莫要叫我王爷。” 他点头,有礼有度,“是子衿唐突了,您如今已是‘九音’之将,任将军莫怪子衿失语。” 不是王爷,却也不是楚烨了。 我随意的抓起桌上的象牙筷子,“说起来我还真没吃,谢你细心。” 他有些意外,不过在眼中一闪而过有很快的被掩饰了,我轻笑,“你提前一个月约我一顿饭,既然答应了怎能吃饱了来?” 早发现桌子上的菜都是我平日里喜欢的东西,做的也精致漂亮,在以为我会吃饱了而来的情形下能有这份心思,我又怎么能不赏脸。 挑了筷子凉拌的莴笋丝,放在口中细细的咀嚼,赞赏出声,“子衿的手艺果然一如当初的好。” “您居然能尝出是出自我的手。”他笑了,不是那种培养出的完美笑容,而是从眼神中透露出的笑意。 端起酒杯抿了口,一股梅花的香气扑入口中,“只怕这酒也是子衿自己酿的吧?” 梅花酒,是我从夜那偷来的技艺,嘴馋中也曾经对子衿表露过馋意,只是在‘云梦’的时光一直无暇去做,倒被他上了心。 “这是当年在王府试手之作,也不知道成不成,当收到将军答应今日之宴时,我派人从昔日王府树下偷挖出,千里送来。”他的酒再次斟满我的杯,声音淡淡。 当年的人,当年的酒。 却不是当年的情意了…… “子衿,你还好吗?”看到他,心中的挂念放下,担忧也放下了。 总是有些害怕回到‘沧水’的他会不好,看到眼前的人,风采更盛当年,容貌也更盛当年,终是开心的。 “好!”他的清朗眉目,他的水波双瞳,他的面颊微红,他的红唇粉艳,都在映衬着这个字。 “她好吗?” 问的突兀,但是他应该懂。 执壶的手微颤,杯中的酒满溢而出,他轻吸了口气,“好。” “那就好。”举杯,满饮。 他仿佛有些出神,当我杯子放回桌子上的敲声响起,他才恍然的给我斟着,手再颤。 我的手捏上壶柄,不期然触碰了他的肌肤,有些凉,“我自己来吧。” 他缩回了手,熟悉的暖香离去,两人间似乎隔的又远了。 “你好吗?”他的声音镇定沉稳,仿佛只是客套回应我刚才的问候。 我的动态,能逃避过‘千机堂’的耳目吗? “好。”一个字足矣,险难艰苦,至少我现在是好的。 他也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从眼眸中荡漾而出的轻松,“他们好吗?” 微一点头,“身边的,很好。” “还有不在身边的吗?”似是调侃,温柔的笑容和这房中的灯火一样,轻缓氤氲。 捏着手中的杯子却不饮下,我无声的笑了。 笑容在慢慢放大,一点一点,我心头也是这般,开心,真的开心。 终于狠狠的仰首喝下杯中的酒,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他的脸,慢慢的吐出字,“他刚才告诉我,他很好。” 他的笑容在慢慢的变化,我甚至能看到他唇角细微的颤动,能看到眸子中明亮更甚,也水光更甚。 酒,斟满两人面前的杯子,我拿起酒杯停在他身前,“敬你的。” 他微怔,缓缓的摇头,“对不起,子衿不能饮酒。” 我收回手,没有勉强。 酒是温的,喝到肚子里却暖不起来。 菜是香的,吃到嘴巴里却没有半点滋味。 “子衿。”我抬起眼皮,神色变的正经,“你约我来,不可能只是一顿饭,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不能直言的东西,说吧。” 他点头颔首,也恢复了那种和煦却疏离的表情,“我想请您履行当初的誓言。” “三个条件是吗?”我放下手中的筷子,“‘杀手堂’的下落是你给的,我说的话自然也是要兑现的,你说吧。” “我想请你接手‘千机堂’。”他望着我的眼睛,脸色一本正经,“这就是我的第一个要求。” 子衿,你的礼物我不会要 天上掉馅饼? 还一掉掉了两个? ‘杀手堂’之后,连‘千机堂’都看上我了? 抬眼,我回望着他,那双清丽的眸子一派平静,显然不是一时冲动发出这样的话,“理由呢?将如此庞大的组织拱手相赠总有个理由吧?” 他伸手在熏炉中添了把香,房间里本来暖暖的香味更加的浓郁,我有些诧异,却没有做声。 以往的他也许淡雅,只是现在变了吧。 “你有资格带好他们,有能者居之,就这么简单。”他沉吟片刻,轻声说着,似是真诚无比。 房间里的空气沉凝着,我不说话,子衿也不说话,身后的熏炉飘起缕缕的烟气,衬托着他的身姿飘渺若仙,清隽悠然。 “只怕没这么简单吧?”我轻声哼笑着,一下下,“你是‘千机堂’的堂主,这么多年的心血随便交给别人,就是因为我有能力?” 他也不恼,只是静静的望着我,“那将军觉得是什么?” “不是贿赂吗?”我轻轻笑着,“替‘沧水’贿赂我。” 手中的酒是好酒,是子衿特意为我酿的酒,只是现在喝到嘴巴里却失去了当初追求的那种味道。 捏着酒杯,玩赏着手中的酒,轻摇晃动中酒色清澈,水光浅漾,我望着酒,低低叹息,“子衿,你一向说话不说透的人,属于话不明听者有心自然清的那一类,可是刚才你特地告诉我这酒是当年为我酿的,派人千里奔袭甘冒被人当奸细的危险只为把它送来,是要我感激还是要我感慨,心性动,自然好说话了是吗?然后再提出要我接手‘杀手堂’,我若是一时心软答应了,剩下的是不是就一步步的任你摆布了?” 他的脸色变的有些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烛光让我看错。 “‘千机堂’天下第一的情报组织,‘沧水’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来培养这个组织我不知道,我却知道任何人得到这样的组织都不会撒手给别人,砍掉自己一条胳膊给别人安上的傻事,你做出这个决定,是在收到我接手‘杀手堂’之后吧,今日邀约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个对吗?” 我轻轻的闭上眼睛,声音平和,“子衿,从我接受‘杀手堂’那天起,以你的聪明只怕早已经猜到我下一个目的是借‘九音’重出朝堂,而上官楚烨因为兰陵煜的关系必然不会最先对‘御风’下手,‘云梦’有我一手培养的将士,以我重情的性格来算,我也不愿意与‘云梦’兵戎相见,只有‘沧水’当年就与我交恶,那年一战元气大伤,已是最佳的攻击对象,偏偏其他两国都与‘沧水’关系不好,连施以援手的人都没有,所以我若要扩张‘九音’领土,必然是拿‘沧水’开刀,对不对?” 他的脸色不断变换着,有些苍白,眉头微皱了下,又很快的舒展。 我不想揭穿这些,我想给彼此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我不愿意分别两年后的重逢讨论的是如此苍白无情的话题。 “我如果答应收下这份礼物,是不是代表我与‘沧水’之间就和解了?一个‘千机堂’保住‘沧水’,是多么合算的生意?”我叹息着,“子衿,能在我走出第一步棋就算计到我以后数步,除了心智一等一,还要对我本人有很深的了解,我是该谢你知我甚深吗?” 他轻轻皱着眉头,呼吸有些紊乱,失了那种独特的淡定,手指垂落身畔,坐在对面的我看不到他的小动作,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如果我说拱手送上‘千机堂’是为了我自己而非‘沧水’你信不信?” “你没有需要求我的地方。”这是我沉思许久后的回应,“即使他日我有可能灭‘沧水’你的机敏必不会让自己受太多委屈,未雨绸缪到我身上说不通,而且拱手这么大一个组织,‘沧水’国内不会放过你,容家不会放过你,你能力再强也是容家的女婿,这个解释说不通的。” “那就当是那年欺骗你的赔罪,我请你收下‘千机堂’!”他的声音忽然变的有些急,连声音都有些颤。 “对不起!”动作轻而坚决,“我不会要‘千机堂’,当年的事我没有怪过你,所有不需要任何所谓的赔罪,而‘千机堂’我不会收。” 不知道是不是我感觉错误,此刻的子衿呼吸急,声音也急,身体一晃,长长的发丝垂落身边,添了几分忧郁的美,“你欠我三件事,收下‘千机堂’是我第一个要求。” 很少看到他这般的表情,前额的发丝下,似乎依稀有水光闪烁,他的手指轻轻拭过额头,我想要看清楚,却已然消失。 我的声音忽然变的平静,“子衿,我感谢你当初的援手,我也确实承诺过只要能提供‘杀手堂’下落的人我愿意为他做三件事,只是这三件事不违反江湖道义,不介入国家争斗,‘千机堂’是‘沧水’朝堂的组织,就冲这一点,我就不可能答应你。” 他慢慢的扯了抹微笑,笑的很勉强,我几乎能看到他嘴角肌肤的跳动,他的眼神在慢慢的黯淡,“你真的不再考虑吗?” 摇头,很坚定的摇头。 “子衿,送我这样的礼物,对我来说是在否定我的能力,‘千机堂’是很严谨的组织,却不足以让我害怕,如果我需要,我会靠自己的能力去夺取它,武力也好,计谋也行,我要的我会靠自己双手去抢。”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已经不知道如何继续了,站起身,定定的望了他一眼,“保重,他日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与誓言无关。” 他扶着桌子,似乎想要站起来,身体晃了晃,终究还是没能撑起身体,这一刻我看到了他额头上再次沁出豆大的汗珠。 “原来在你眼中,子衿是这样的人……”他喃喃的说着,脸上的笑容说不出是悲是喜。 走到门口的我,手指已经碰上了门闩,却忽然收了回来,低低叹息着,“子衿,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沄逸和夜也对我耍过心机甚至让我吃瘪,但是我从未否认过他们的为人,对你也是同样,记忆是人生抹不去的历程,你在我心中永远是完美的男子,欣赏你不因立场而改变。” 本来想取回我挂在衣钩上的大氅,想想又缩回了手,“外面雪大风凉,注意身体。” 他一直没有说话,我也未曾回头,当门板合上的时候,心头涌起一句话。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对他无恨,当年如此,如今依然。 子衿已经不在我身边,却不可改变他曾经的存在,温柔如水的他,含笑包容的他,那个馨香的怀抱曾给了我无数的勇气和动力,在我最失意最落魄的时候。 面无表情的迈着脚步,看到那个小二与我擦身而过,她是‘千机堂’的人,从和我打第一个照面起,我就知道。 她匆匆的进了门,我悠悠的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今日之后,与他不会再见了吧,这个聪明内敛的男子。 我对沄逸说,自己不喜欢太单纯的男子,偏爱心思厚重眼神交流中知我懂我的人,喜欢有自己思想主见的男子,这样的男人太难得,更难驾驭。 子衿是这样的男子,却不能甘心留在我的身边,只希望在这女人天下的世界中,希望他不要太累,不要太辛苦。 子衿不爱浓艳的装扮,但是我知道,为了今日的见面,他是精细妆点过的,子衿啊子衿,少见你如此没有自信的时候。 “堂主!”里面一声惊呼震住了我的脚步,那声音是急切的,是恐惧的,还有不知所措。 ‘千机堂’培养的是窃取情报的人,最讲究的就是冷静,这个人照面时应对我的态度和行为,都不该发出这般的声音。 “嘭……”先是凳子翻倒的声音,砸在地板上沉闷厚重,伴随而起的是人体落地和那女人同时的惊呼。 不假思索的,我转身冲回了房间,刚入门,鼻端就嗅到了一股血腥气,掺杂在浓烈熏香中的血腥气。 刚才一直在房中,被那熏香掩盖了,我竟然没有发现。 碧色的人影躺在地上,发丝凌乱散落一地,身体侧躺着微微蜷曲,大氅胡乱的落在身边,而那个呆滞的笨女人就这么傻傻的站着,“堂主,堂主……” “子衿!”直接伸手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半个身子落在我的怀中,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黄豆大小的汗珠,紧紧咬着唇,全身颤抖。 “怎么了?”我的手指扣上他的脉,只觉得脉息很快,非常的快,血腥气在空气中愈发的浓烈了,“告诉我,哪不舒服,告诉我……” 心痛,在这一瞬间到达顶点,他紧紧的咬着唇,殷红的血珠从唇边沁出,在苍白的脸色映衬下,触目惊心。 他慢慢的睁开眼,靠在我的肩头,看着我慢慢的笑了,紧蹙的眉头在渐渐舒展,叹息般的低吟着两个字,“宝宝……” 楚烨你还爱我吗? 宝宝? 鼻子终于找到了血腥气的来源,我毫不迟疑的撩开他身上一直不肯拿下的大氅,一个完全不在我意料之内的挺起肚子吓了我一跳。 可是,我只看到这一眼,本来一脸痛楚的子衿忽然猛的从我手中扯回了大氅,死死的压在他的肚子上,咬着牙齿颤抖着嗓子,“别,别看……” 可是那一眼的震撼,又岂是几个字能说明的? 红色,可怕的深沉红色,沾染在绿色的衣衫下,是大片的黑色。 “是,是要生了吗?”他的肚子很小,根本不是我看过的怀胎十月要生娃娃的那种类型,难道…… 宝宝要保不住? 这一下,我也彻底慌了手脚,抱着子衿的身体,紧张的咽着口水,“别,别怕,没事,不会有事的。” 是我不好,为什么我完全没注意他的身体状况,他刚才不断的添加熏香,只是不想让我闻到他的血腥气。 他刚才脸色那么难看,疼的一直在出汗,却那么不着痕迹的擦拭掉,不让我知道。 他隐藏的那么好,那个比之当初更加清瘦的身子让我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 为什么我那么蠢,明明知道柳梦枫曾经在马车上说过赫连冰桐的丈夫要生产了,明明在这熟悉的味道中隐隐估计子衿就在车上,为什么我竟然会蠢到以为车上还有其他的人?根本没有与子衿联系在一起? 是因为不愿吗?不愿意相信子衿会怀了赫连冰桐的孩子。 柳梦枫曾说过,那个马车上的人心力交瘁胎象不稳,可我刚才都说了什么,都刺激他什么了? 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他反手轻抚上我的脸,静静的靠在我的肩头,“没,没事的。” 当年,他也是这样抚摸我的脸,淡淡的告诉我没事的,即使一无所有我还有他。 心,忽然定了下来,我抓起大氅裹上他的身体,“子衿,我不会让你有事。” 踹开窗户,我脚尖点上屋檐,以迅雷般的速度向皇宫掠去,双手抄在他的后背和腿弯,他的脸就贴着我的肩头,惨白如纸。 他的呼吸很乱,既浅又急,却没有j□j,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唇,未干的血迹让我的心紧紧的被捏住,根本无法呼吸。 “子衿,疼就咬我。”我脚下不停,低头看了眼他,“没事的,‘天下第一妙手’柳梦枫就在宫里,我一定会保住你的命,一定会。” 他的唇,贴在我的颈项边,急促的喘了两下,似乎是笑。 颈项的肌肤,被他的牙齿轻啮了下,没有预期中的疼痛,耳边依稀听到他不稳的颤声,“楚烨,你还欠我三件事。” 他叫我楚烨,不是任将军,不是王爷…… “闭嘴!”我语气恶狠狠的,满含的是心疼,“我欠你的一定会做,但前提是你必须活着,不许说话给我存着你的体力。” 我害怕,害怕那种临终托孤的语调,夜色中他的脸白的让人心悸,靠在我的肩头不言不语。 “你还是说话吧。”我好怕自己还没有回到宫中,他就这么昏迷的不再醒来。 “好,我对你的第一个……要求……回答……回答我下面的话,不许……不许有假话,我……我要听……听你的真心……真心话。”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刚刚出口就被风吹散在空气中,破碎的几乎听不清楚,“不要看我,我的样子很丑。” “谁说的!”我紧了紧自己的手,“你要丑,天下就没有美男子了。” 他的唇,贴着我的肌肤,拉扯出细细的弧度,“真的吗?” “真的。”我深吸一口气,“那年‘怡情阁’花灯之上,子衿美的那么耀眼,震撼了多少人的心你会不知道吗?有多少人羡慕我抱得俊颜归,有多少人哀叹京城第一美男子落入狼口,你还记得吗?” 他贴着我的脸,动了动,“楚烨,你恨我吗?” 抄在他腿弯处的手感觉到了热热的粘稠,我不敢低头,不敢看,心中却很清楚那是什么。 “不恨,从来没有恨过,知我如你应该猜到的。”声音很轻,很轻,是我真心的吐露。 “这两年……你……有想过我吗?”他的气息喷在我的颈项中,让我的心不安的跳动着,空空的寻不到底。 子衿一向都是自信而优雅的,从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一切都藏在心中静静的面对。 不要问了,子衿,我害怕。 挤着平静的笑容,我轻应着,“想过,可是我不敢想,因为想了就忘不掉。” “好,好,好……”他的声音尽是欣慰,抬起眼,温柔的眼中水雾飘起,“楚烨还爱我吗?” 爱?不爱? 爱与不爱,我都没有资格说,我此刻抱着的是别人的丈夫,即将生下别人孩子的男子,纵然爱又如何? “你刚才答应过……不骗我的。”他的声音让我不忍拒绝,不忍欺骗。 皇城的影子在黑夜中影影绰绰,我脚下生风加快了奔袭的速度,侧脸看着怀中的人安慰着,“就到了,你坚持住,子衿,一定要坚持住。” 他的眸子比天上的星子还要亮,闪烁着期待的目光。 子衿是无欲无求进退有度的,少有这样的眼神,我别开脸不敢看他,声音力持镇定,“如果你能撑下去活着,我一定告诉你这个答案。” “如果我撑不下去,那能不能在我坟前告诉我?”他轻松的笑容,随意的语气让我惶恐,“楚烨,等下如果我醒不了,见到柳大夫,替我告诉他让他保住孩子,不必管我。” “放屁!”我口不择言,“你以为他会听你的吗?你以为我会说这样的话吗?子衿,这个要求我不会答应,永远都不可能答应。” 他喘息着微笑,“你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吗?” “天王老子的我也敢掐死,只要它碍着你活下去!”我冷冷的出声,“子衿,你应该知道我说得到做得到,你别逼我对着柳梦枫下命令。” “你……” “子衿,休息会吧。”我将他紧贴自己,身体如鹏鸟翱翔,在皇宫的大殿上飞着,急急的冲入一间房里,“柳呆子你在哪,在哪?” 床上的人抱着书咬着手指甲看的正欢,被我猛的一嗓子吓的差点震下地,睁着呆滞的眼睛。 我轻手轻脚的把子衿放在柳梦枫的床上,双掌包裹着他的手,“没事了,柳梦枫在这,你会平安的,相信我。” “咦?”柳梦枫看到子衿的脸,呆滞的眼愣了下,“你不是那天马车上的人吗?” “别管是什么人,快点,给我看看他!”我抓着子衿的手想要送入柳梦枫的掌内,这才发现,原来僵硬的手竟然握不住柳梦枫的手腕。 我的惊叫,惹来了院子里所有的人,沄逸从我手中接过子衿的手,沉着的放到柳梦枫的手心中,“楚烨,冷静!” 是的,冷静,我要冷静。 我深吸着气,努力的让自己的理智回归,让声音平静,“替我派人去驿馆接赫连冰桐来!” “不要……”子衿的手挣扎着从柳梦枫的手心中脱离出来,抓着我的手,“不要叫她。” “好,我不叫她!”他额头上的汗水不断的沁出,让我不忍拒绝他的任何要求,手指拂过他的额前,擦拭掉他脸上的汗水,安慰的笑容布满脸颊,“我陪你好吗?” 他闭上眼,默默的摇了摇头,“不行的话替我保住这个孩子,一定,一定……” “胎位不正,早产,羊水不足,父体身体太弱,可能无法正常生产。”柳梦枫一边闭着眼睛,一只手飞快的从怀中掏出匣子,手指飞速的摊开卷着的布包,运针如飞,极快的落在子衿的穴道中,“我现在以金针稳住你的本命真气,但是你羊水不足导致失血过多……” “不准说!”我回头对着柳梦枫一声大吼,从身后抱着子衿,紧紧的箍在怀里,“没事的,没事的。” 他绽放着很浅很浅的笑,静静的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我握着子衿的手,放在脸颊边紧贴着,“别睡,子衿别睡,我们说话,说话好不好?” 他轻轻的摇着头,唇已经雪白,脸色铁青,手指冰凉,“楚烨,出去,出去……” “不行,我要守着你,我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的,子衿。”他的手好凉,我怕我放开了就再也握不到了,“你刚才问我的问题,我还没回答,我说,我说……” “楚烨!”沄逸对着我摇摇头,“这个时间很长,你去换下这身血污是衣衫再来。” 默默的,摇头。 我不想,不想让子衿离开我的视线。 我恐惧。 “没有男人愿意被女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出去!”沄逸抓着我的手,将我推出门外,“相信他,也相信柳梦枫。” 站在门外,我只能看到人影的晃动,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不断在院子中走着,走着。 房间里,我心爱的男人在生产,却不是我的孩子,可我的担忧只是希望他能活下去,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你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等你醒来,我告诉你。 子衿,爱你。 一直都爱,从未改变。 这个孩子让我起名吧 虔诚的祈祷声在耳边飘开,月栖跪在地上,双目紧闭,两眼肃穆口中念念有词。 我轻轻的走了过去,从背后抱住月栖,“别这样,地上凉。” 他抬起脸,几乎是一种乞求的目光,“楚烨,子衿哥会不会有事?” 安慰的拍上他的肩头,不知道是我抱着月栖还是他抱着我,或者是两个人互相紧贴着给彼此力量,“不会的,柳呆子的技术我们要相信的。” 理智在告诉我,子衿不会有事,但是情感上还是忍不住的去想,想任何可能,越想心越寒,越想人越冷。 “楚烨,你也担心子衿哥的是吗?”他看着我随意披在身上的外衫,底下的衣服上隐约显露着斑斑血迹,我根本无心沐浴换衣,心乱如麻,“从来没见过你象刚才那样疯狂,不断的喊他的名字,谁叫你都听不到。” “有吗?”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有那么失态,挤了丝笑容,“可能是我刚才紧张吧。” 他的眼神中有莫名的情绪在闪动,“楚烨是没有对子衿哥忘情吧?所以看到他满身血才吓着了,是不是?” 忘与不忘又如何? 故事的重点不是我对子衿有没有忘情,而是子衿已经忘记了我,他选择了别人,人生的路不再有我上官楚烨的存在,我就是想断了肠子,也不可能再得到他。 “我没亲眼见过生娃,只是吓着了而已,如果以后是你我会吓的更厉害,说不定就昏过去了。”半开着玩笑,想要遮掩掉心头最后一点失落。 无论如何,我希望子衿平安,健康。 月栖脸色一红,轻轻靠在我的肩头,“楚烨欺我无知,你在沙场征战的时候,你在江湖漂泊的时候,什么样的争斗没看过,什么样的惨烈没经历过,如果只是见血就让你吓成这样,我是万万不信的,你会失措、你会担忧,是因为你担心,你担心是因为你根本放不下子衿哥。” 屋子里的人影不断的晃动着,一会遮掩了投射在窗纸上的烛火,一会又挪开,我看着光线明明暗暗,心情也不住的高高低低。 握住月栖的手,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没有,你想多了。” “你将子衿哥生产和我生产并提,证明在你心中从来没有将他当做过外人,你是爱他的。” 少见这样执着的月栖,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居然为了这个问题而固执的与我讨论。 手臂猛的一紧,把月栖的身体拉着靠向我,嘴唇贴上他的耳边,“我知道你感激子衿,你一直都希望他能回来,我们能在一起,可是现在什么都晚了,他嫁人了、怀了别人的孩子,正在里面为了他和他妻子的孩子而努力,无论你怎么想我怎么想,这样的话都莫要再提了,不能坏了子衿的贞洁,能有你我已经很满足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他抱着我,气息喷在我的耳边,轻吸着鼻子,“我以后为你生很多很多娃娃,我再也不提子衿哥,再也不提……” “嗯!”汲取着月栖身上的温暖,嗅着那淡淡的檀香,如此善良的人义无反顾的追随我,我应该知足的。 屋子里的人一直没有声音,半点j□j声都没有,我不止数次的怀疑子衿是不是昏了过去,可我也知道,他是温柔的外表倔强的性格,他不愿意让我听到他的痛苦,他不愿意让我看到他任何一点难堪的地方。 子衿,为何如此? “月栖,我记得在你房中的墙上,挂着一张琴,你去取来给我好吗?” 月栖的目光写满了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我还有兴致抚琴,不明白刚才还疯了一样的我忽然变的这么平静。 但是他没有问,只是默默的点下头就匆匆而去。 琴被取来时,上面还落着浮灰,手指拂过,手指蹭着灰色脏了衣袖,琴声也有些晦暗。 很久没有人弹过了吧?皇宫中的东西,可能放在那几十年都没有人去真正的使用,就象我的某段回忆,也沾染了灰,很久没有擦拭了。 手指轻勾,琴声慢慢荡起,层层铺开,越过树梢飘入房中。 三月的春风,煦暖人心,三月的雨,缠绵悱恻。 我曾经醉倒在一个犹如三月春风的人怀里,曾经与他无数次的缠绵。 子衿,为你抚琴一曲,让你清心。 子衿,我不能进房,但是我能陪你,让你安神。 上官楚烨不再是你的爱,上官楚烨不能收下你赠送的‘千机堂’,但是上官楚烨的心中,永远都有一个叫子衿的人。 房间里晃动的人影不再急切,似乎也被安抚着。 当初,他靠着我的膝头,弹奏着这只曲子,原来竟在记忆中如此的深刻,这些在我脑海中清晰的片段,子衿,你还记得吗? 嫁了好人家,从此有了安定的生活,比跟着我四海漂泊无依无靠强多了,真爱你,就该祝福你,真爱过你,祝福总是那么酸。 手中的琴越来越快,似乎是心情的宣泄,是对感情了断后的放任,是最后一次让唏嘘毫无遮掩的奔涌。 “噌……”手中的琴弦断了,琴音戛然而止,于此同时…… “哇……”一声婴儿的啼哭让我身体一震,与月栖同时对望一眼,“生了。” 琴,被我甩落在地,几步冲到门前。 门,忽然开了,沄逸的脸上有些倦容,“父子平安,楚烨你要看看吗?” 心情,雀跃无比,仿佛是子衿为我添了个孩子一般,两步窜了进去,兴奋的看着床榻上瘫软的子衿,“是公子,是公子,一定和你一样漂亮,一定是的。” 子衿脸色苍白无比,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沉在被褥中,额头上全是汗水,只有那双眼依然透明温柔,看着我蹦蹦跳跳窜来窜去,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 镜池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走了过来,伸到我的面前,“你要看看吗?” “好啊,好啊。”满脸笑开了花,我小心翼翼的接过包袱,轻轻的坐到子衿身边,放低身子,“子衿,你真本事,这么大一个娃娃。” 包袱里的小家伙,红通通的脸,皱巴巴的额头,活脱脱的一只小猴子,眼睛还没有睁开,正发出细细的哼声。 子衿声音细柔,“好丑。” “谁说的。”我把宝宝放在他的胸口,指手画脚,“你看,睫毛很长,眼睛的弧度很漂亮,嘴巴的线条和你一样,等过两天长开了,肯定漂亮的一塌糊涂,你现在就能开始替他选老婆了,不是超级好老婆不要。” 子衿低头看着宝宝,温柔的笑了,脸上浮现出一种圣洁的光辉,美丽的耀眼,“楚烨,你给宝宝取个名字吧。” “好啊好啊……”我开心的手舞足蹈,子衿静静的望着我,又看看已经酣睡的宝宝,脸上神色复杂。 “子衿……子衿……”外面急切的叫声让我一惊,仿佛梦醒了一般。 这个,不是我的孩子,我没有资格替他取名字的。 拉开门,赫连冰桐全身是汗不住的喘气,越过我的身体就冲了进来,“子衿,男孩女孩?” 我微微一皱眉,声音不由的冷了,“子衿身子很不好,如果不是柳梦枫,你很可能大小都不保。” 她不置信的退了一步,“是吗?” “身为人家妻子,你会不知道吗?”我别开脸,语气不好。 子衿浅笑,手指轻抚着手中宝宝的发丝,口气淡然中有些欣喜,“是男娃娃,很是漂亮。” “男的?”赫连冰桐的脸色又是一变,“居然是男孩……” 我知道这个世界以女子为尊,谁都希望自己家的女孩越多越好,传宗接代么,可是不知为什么,看到赫连冰桐的表情,回想起刚才子衿的生死一线,我忽然为他不值,很不值。 “这个孩子的命好歹我也有份救,和我大是有缘,不如这起名的权利让给我吧。”本来我不想争,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却出口的这么顺畅。 她回神,看看躺在床榻间的子衿,几步走了过去,轻轻握上子衿的手,“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我看着在子衿怀里沉睡着的宝宝,看着赫连冰桐和子衿相握着手,竟然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难受非常,“既然是我救的,那么我以前的名字就送给他,叫楚烨怎么样?” “不行!” “不行!” 竟然是赫连冰桐和子衿同时叫出声,子衿苍白的唇颤抖着,“他受不起这个名字的,不可以,不能……” “开玩笑的,你们也当真。”我呵呵一笑,看到他们两人大喘气般的缓过劲。 其实我真的很想让那个孩子叫楚烨,我坏心的想让某个人永远的记着我。 “清音吧,刚才听到他的哭声非常的脆,若能承袭你们沉稳的性格,清幽稳重,音律悠长。” 子衿点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赫连使,就让贵夫在这里歇息吧,皇宫方便将养身子,柳梦枫也方便就近照应,放心,我们不会来骚扰你们的,待满月了再离去吧。”我的声音中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赫连冰桐不由自主的点头。 冲着柳梦枫一招手,“你去我房里睡,我换地方。” 当门合上,我仰望天空,轻声叹息。 清音,纪念子衿曾经送给我的琴曲,纪念刚才我回赠给他的琴调。 子衿,君别后,琴无声,弦幽咽。 这是我最后一点私心,最后一点坏心。 神族在望我独行 子衿留在了那个院子里,每天柳梦枫都会按时到,给小的看看,给大的诊诊,不是委屈他,而是对他来说有用武之地,无论对方是谁他都很开心。 沄逸,月栖,镜池,甚至连不安分的叶若宸都常常去探望,南宫舞星冲着赫连冰桐的面子也是一直这个补品那个圣品的不断送着。 赫连冰桐并没有住在宫里,而是驿馆和宫中两边跑,照顾子衿的事反而是我身边的人跑的多些。 大家年纪都到了生儿育女的年龄,若非为了我也不会至今膝下空空,他们从不肯表达任何埋怨,但是眼神中的羡慕是不可否认的。 今天听到两句孩子很可爱,明天听到几句眼睛真大,而我只是默默的吃着饭,没有任何表情。 我再没有踏足过那个院子,为了子衿,也为了自己。 只有无人的静夜时分,我坐在对面院子的殿顶之上,静静的看着那淡淡的黄色烛光在窗下亮着。 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婴儿的啼哭,清亮着。 偶尔,能看到一个身影在窗下坐着,清瘦着。 房间的光一直未熄,我也就一直坐着。 “担心就去看看呗,何苦来着。”嗤笑声,嘲弄声,不羁入耳。 是夜,似乎这段时间只有他和我一样,完全不关心子衿和他的孩子,也没有进入过那个院落,武功高强的他跑到哪都不会留下一丝线索给人猜测。 摇头,“事关别人的名节,正因为我以前与他有过什么,就更不能去,我不能让子衿留下任何给人抓着的话柄。” “既然知道,就该放下。”夜不是安慰,更不是同情,只有懒懒的动作一如既往。 我侧脸微笑,声音平静,“放心吧,我只是感慨一下,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 他轻哼了声,“那你大半夜跑到人家屋顶上蹲着?我还想问咱们什么时候从偷东西变成了偷香窃玉了。” 静坐着,没有因为他的话语而有半分动怒,我将被风吹乱的发拨到耳后,语气是深思熟虑后的淡然,“我来这看看只是因为我下了个决定,暂时离开几日,想想可能等我回来他们都离开了,才过来看看,再则是借由子衿的事告诉自己我对你们的责任,我不会让你们承受太久的委屈。” 他懒坐着的身体忽然直了起来,“你要去神族?” “嗯。”往他的方向靠了靠,“我答应过神族,必须回去接受他们对我的考验来证明自己的身份,我想十天半个月也就差不多了,只是很抱歉这一次不能带你去了。” “你想违背誓言?”他的身体贴着我,肌肤隔着衣衫,暖暖的。 我侧脸,笑容不变,多了几分了然,“其实你很清楚我必须一个人面对这件事,但是你的抠门性格又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捞点便宜什么的,这一次算我错,你想要开什么条件?” 这样的平静,这样的放松,这样的侃侃而谈,我和夜仿佛又回到了‘寒雪峰’头那知己的情分中。 他握着我的手,轻叹着,“平安归来。” “当初我离开‘寒雪峰’的时候,是你为我举杯送行,这一次有酒没有?”我偏着脑袋,冲他乐。 “你要就有。”手指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弄出一个小壶子挂着,我接过,仰首灌下一大口,又递还给他。 他同样的姿势饮下一大口,“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们?” “不用。”轻松的靠上他的肩头,“太郑重了反而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何况让这么多人为我牵挂?等他们反映过来我失踪几天了,说不定我都回来了。” 下巴朝那房间努了努,“他们现在都快乐的逗着子衿的宝宝,我不想破坏了他们的好心情,只是这里要麻烦你了。” 他懒懒的从背后箍着我的肩膀,整个人挂在我的身上,“你自己刚才不是说才去几天么,犯得着这么郑重其事吗?” 也是,我摇头笑着,饮尽壶里最后一滴酒,站起身拍拍屁股,“我去找神族的侍卫,商讨去神族的事,你给我老实点,不然回来揪你的小鸟。” 他半躺在房顶,慵懒的挥挥手,赶苍蝇一样。 再次看了眼那个小屋,灯光忽然灭了,寒夜中最后一点温暖的光也消失无形,我转身跳下屋檐,朝着莫沧溟他们居住的院落飞奔而去。 他们的院子里黑沉沉的,我落在墙头,轻轻抖了抖衣服,然后悠然的飘站在庭院中。 “什么人!”低沉有力的嗓音,伴随着手掌的劲风朝我迎面扑来。 我侧身闪过,两根手指伸出,在他手腕伸出的瞬间捏了上去,“我。” 根本不需要报名字,我的声音显然对某人来说已经是噩梦般的存在,听到我的声音比听到情人的声音跳的还高,窜的还快。 “你来干什么!”他低吼着,手腕一翻躲闪掉我的手指,“半夜三更,难道还想偷看男子沐浴?” 我冷嗤,“你不如说我是来钻被窝的好了。” “给我出去!”他的脚踹了过来,“不懂礼仪的人。” 我缩了下身体,闪开,“礼仪是吧?那好吧,明天白天我递拜帖求见你们,按照宫廷规矩是三到七日为等待,你们是上宾我等七日后来访,不过你别忘记了神族让我去见面的日子似乎是月底,今日已经二十了,七日后么……” “你来找我是这个事?”他自动自发的收回了腿,与我保持了三两步的距离,“是要我们引路去神族吗?” 翻了个白眼,“你不引路我能找到地方吗?” 他沉默了片刻,“你决定什么时候启程?” 我无奈了叹气,“神族是你的地盘,我根本就不知道路上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你算算吧,差不多通知我一声。” “明日吧。”莫沧溟行事一向雷厉风行,会有这个答案一点都不出我的意料之外,“路上花费三五日,但是既然去了神族,少不了要与长老护法见面,多待几日也方便他们对你多加了解。” “你是在帮我争取时间和他们套近乎打关系吗?”笑着贴了过去,挤眉弄眼,“我倒没发现你对我这么好。” 眉头紧皱,唇角下拉,他脚下倒退两步再次与我保持了三步的距离,“莫沧溟行事从不偏私,我只是不想因为仓促的时间让长老产生了错误的判断。” 真是一个无趣的家伙,我耸耸肩膀,轻飘飘的转身,“好吧,明日清晨我来这里找你们一起走。” “不是我们,只有一人为你引路。”他的声音冷冷的,“任绮罗也有可能是少主,神族必须公平的对待你们两人,明日会有一人为任绮罗引路,一人为你引路,同时到达神族。” 我哼了声,“那就是说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你咯,真是个令人高兴的消息。”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与流波侍卫单独相处的。”莫沧溟咬着牙,一字一句往外蹦着字,“不知道你会玩出什么花样。” 我反唇相讥,“你当流波是猪吗?和你天天同进同出都没能让你占到半点便宜,害得你j□j冲脑上树偷窥,又怎么可能跟我有什么?” “总之不行!”他狠狠的打断我的话,“我不会让你和他单独相处这些日子的。” 院子的角落中,早已经站定了一个俊峭的人影,听着我和莫沧溟的大声呼喝,慢慢的从阴影中走出,月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有一种清寒的落寞。 “不用争了,明日我去做任绮罗的接引使。”一句话,平静安宁,透着他不容拒绝的内心,“莫沧溟护卫做任霓裳姑娘的接引使,六日后神族见。” 话音刚落,人已腾身而起,夜枭般飞扬在空中,瞬间远去。 “啊……” “啊……” 院子里被抛弃的两个人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j□j,彼此对望一眼,各自嫌弃的别开脸。 他没好气的看我眼,“明日寅时出发。” “知道了。”还给他一个白眼,根本不想理他。 神族,那个传说中最为神秘的处所,那个在我记忆中只留下一块草皮,一个深潭的地方,那个孕育了我又抛弃了我,如今等待着我回归的地方,那个我娘,我爹共同生活过的地方…… 为了爹娘的仇恨,为了我自己,我都必须回到那里。 心情,在想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前所未有的澎湃,仿佛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呼喊着我,召唤着我。 这一次的旅程,究竟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故事,能不能改变我的人生呢? 问苍天,回应我的只有夜色深沉,高而远。 这次轮到你小子了 脚步匆匆,我和莫沧溟在路上飞快的前行着,互不搭理互不说话,只有风声呼呼和脚步偶尔落在雪地上的咯吱声。 跟在他的身后,我不疾不徐的坠着,从大早到现在两个人已经奔了几个时辰了,冬日的天空总是黑的特别早,眼见着已经渐渐暗了天色,我没有催促他,也没有要求停下来休息。 他放慢了速度,眼角撇了眼我的方向,生硬的开口,“你要休息下吗?” 双掌背在身后,我气息平稳,“你要累了就休息,别拿我做借口。” “我会累?”深邃俊朗的眼一瞪,飞驰的速度突然变的更快了,似乎是在向我证明他的实力,大氅在风中翻飞,姿态优美已极,“再行几个时辰我也不会累。” 我莞尓,脚步忽然一停,“那就休息吧。” 他的脚步已经冲出了几丈远,被我一句话硬生生的刹住脚步,功力刚刚运到极致就停下,让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踉跄了下,刚站稳就恨恨的瞪着我。 我闲闲的站在雪地中,扒拉着地上的树枝,一根根的捡起来堆在一起,在他眼中刚刚流露出愤怒时抛过一记无辜又无赖的眼神,“你不说还要跑几日吗?当然要合理的分配体力,象你这样一路猛冲,只怕到明天就歇菜了,还去神族呢。” 万分鄙视的眼神与他对撞,莫沧溟的目光中闪过火光几点,在我的冷嗤声中用力的别过脸,不再看我,目光四下搜寻着,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 我吹亮了手中的火折子,就着枯枝落叶燃起了一堆篝火,“要不要弄点吃的?” 他瞥了眼我,“你会?” 我捏了块雪团,手指弹出,不远处松树上一只肥胖的松鸡呱叫一声落了下来,我快乐的跳了过去,拎着松鸡蹦了回来,“当然会,你以为我是你吗?” 他看了眼我手中的松鸡,手指一挥,树梢上蹦蹦跳跳的两只鸟如流星一般坠落,掉在雪地上,他飘动身影来回间,眼中写着对我的不服和挑衅。 我不以为然的笑着,“果然与众不同,你偏爱小鸟呢,难道是看上去亲切?” 他的脸顿时一僵,眼神中都是沉沉的怒火,一言不发的转身纵入林间,只看到一个褐色的人影在树梢上纵跃着,树林里鸟儿扑腾着,各种叫声凄惨奔逃的远去,不大会的功夫,黑着一张脸的莫沧溟背着只獐子出现在我的面前,寒着脸重重的抛到我的面前。 “有两把刷子嘛。”我歪着脑袋,手指指着獐子,“既然你是把好手,那么你来?” 他的脸色忽然变的有些难看,唇角绷的紧紧,僵硬的抽出手中的剑在獐子身上割下大大的一块肉,树枝一挑就伸到篝火堆之上。 “这是哪门手艺?”我啧啧笑着,手指挖着雪地下的泥巴揉搓着,眼神却是不离他树枝上的那块肉,“果然不同凡俗人的技艺,这样的烤肉手段我见都没见过。” 我揉着泥巴,不断的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掺杂在泥巴中,他看着我的动作,“那是,谁和你比,这么大的人还玩屎蛋,恶心。” 我毫不在意的把泥巴糊上松鸡的身体,在火堆旁刨了个坑,把松鸡埋了进去。 篝火很旺,其实以我和莫沧溟的功夫,已经到了根本不需要这个东西来御寒的地步,它的存在更多的是一种暖意,温暖心灵的感觉。 他挑着自己的树枝,姿势僵硬古怪,“你今天很快么,我以为你的性格会和你的男人唧唧歪歪很久,拖拖拉拉才上路。” “那是你不了解我。”我懒懒的撑着脖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舍不得放不下才会牵挂很久,一旦放下了,你就是让我叽歪我都懒得。” 我挑着树枝,让火光更旺,他定定的看着篝火出神,任火舌舔着手中的肉块,两个人之间就这么沉默着。 我和他,找不到什么话题,没有相看两相厌互相讽刺已经是最大的和平,这样的旅程真是让人不舒服。 “你的肉焦了。”一股又膻又腥的味道中掺杂着焦臭,我瞥眼他手中的树枝,嘲笑着。 恍然出神的人被惊回了魂魄,抽回手,盯着焦黑的肉块,脸色古怪。 我讪笑,手中的树枝打着他手中的树枝,“别吃了,这么恐怖,也不怕吃坏肚子。” “什么恐怖,这不挺好的么?”他语气冷硬,望着自己手中的獐子肉,脸上的肌肉抖动着,眼神中露出的是视死如归的神情,狠狠的咬下一口。 “呕……”他发出惊天动地的反胃声,我拍打着身边的积雪,很不给面子的狂笑着。 刚宰的獐子,连洗都没洗,没有任何调味料,那种可怕的膻味岂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更何况,他丢在大火上烤,外面焦里面没熟,这一口下去,他不吐才怪。 我递过水壶,他也顾不了那么多,拿起壶对着自己就是一通乱漱,剧烈的喘息着,满脸苦相。 “所谓野味一定是要很多加工手法才能吃的,不然光膻都膻死你。”我扒拉着土,挖出泥巴团,轻轻敲打剥落着泥巴块,“尝尝我弄的吧。” 他的脸上还有刚才大动作下溅出的水,顺着英俊的面颊滑下,被他的袖子重重的拭去,眼中尽是怀疑的色彩,“你不也没洗吗?只会比我的更难吃吧。” 随着泥巴的掉落,鸡毛都一起被扯了下来,露出里面嫩嫩的鸡肉,我撕下一块肉,顿时香气四溢,“尝下吧?” 在香味中,他狐疑的接过我递上的鸡肉,极度小心试探性的啮了一小口,然后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小口变成大口,狠狠的扯了块肉嚼着。 我抓着手中的鸡肉啃的欢快,“知道我为什么不打獐子了吧,教你一招,以后在外面猎食的时候记得打松鸡,肉也嫩,也肥。” “但是……”他舔舔手中的鸡肉,表情很有几分可爱,“为什么有咸味?” “刚才揉的屎蛋。”我笑着,“没咸味的东西怎么吃得进去,把盐揉在泥巴里,煨肉的时候味道就进去了。” 他啃完手中的鸡肉,下意识的把手指放进口中吮着,脸上有种满足的快乐。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么,干什么老死板板的。”剩下的鸡肉全抛给他,我忍不住的说着,看到他刚刚扬起的轻松笑容又瞬间凝了回去,冷硬一片。 气氛又突然变的僵硬,他咬着手中的肉,“别说我好看。” “哎……”我双手当枕,仰卧着,“人家男人都巴不得被说漂亮,你还真是个怪人。” 他手中的鸡肉一摔,重重的丢在地上,人忽然跳了起来,“是啊,我就是不喜欢人家说我漂亮,我就是不会笑,怎么样?最讨厌你这种随意调笑男人的德行,把男人都当做你手中的玩物,没有半点尊重。” 我皱着眉头望着他,一言不发。 而他,也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失态,猛的纵起身落入树林中。 树林里,传来剑气破空的声音,树枝断裂的声音,伴随着他在空中腾跃的身影,不断扬起雪花,迷蒙了那个人。 我没有追问,他没有说,两个人的相处还是那么相敬如冰,除了吃饭,休息,我们之间没有更多的话语,倒是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每到吃饭的时候,主动的打好山鸡丢给我,然后分享我弄出来的食物。 可是这一天,我燃起的篝火都升腾了一丈高,却始终不见他回来的身影,终于忍不住顺着他走的路寻进了林子里。 地上,有几个浅浅的脚尖印,是他轻功留下的痕迹,地上还有一只被指劲射落的山鸡,身体还有温度,应该就是不久前被打的。 莫沧溟人呢?猎物打了为什么随意的抛弃在地上? 心中隐约有种古怪的感觉,我的目光落在树梢上,有几处的树枝上雪花被蹭掉了少许,身体一纵,顺着方向追了下去。 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空地,地上脚步凌乱,寸寸断裂的树枝满地都是,雪地中除了脚印就是剑气留下的一道道深深交错的痕迹。 当中一个人,仰面躺倒在地,脸上,发上沾了不少的雪花,只有发丝在风吹过的时候,微微飘动少许。 人落下,血腥气浓烈。 莫沧溟的胸前,一道伤口直接贯入,几乎从后背透了出来,他面容惨白,褐色的衣衫上,尽是鲜红的血液,已经在寒冷的空气中逐渐变为黑色。 我飞快的扑了上去,手指试探性的摸上他的颈项侧,在触摸到细微的跳动后,才放下了一颗不安的心。 点上他胸口的穴道止血,才发现,他的手正放在这,似乎是自己止血后不支才昏了过去,也幸亏是这一下,才让我来得及救他。 我抱起他的身体,迅速的朝林子外赶去,当务之急必须尽快的救他,他的气息好弱,好弱…… 我也不想说你是我男人 “啪……”蜡烛芯在空中炸开。 我撑着下巴的脑袋一点,从打盹中醒来,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床榻上躺着的那个人影。 他双目紧闭,剑眉微蹙皱着,唇角也是向下拉着,即使是昏睡中的他,表情依然是那么固执和严肃。 双颊凹陷,让那本来英俊的脸看上去多了几分消瘦,不在是开始那样面无人色的惨白,证明着我很勇猛的从死神手中捞回一条人命。 也不知是他的运气还是我的运气,抱着他刚刚跑出树林就被我看到了一户人家,是常年靠山吃山的猎户,在听到我说借宿的时候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有了地方,我才能静心的检查他的伤口,当我小心的解开他的衣衫,看到那狰狞的伤口时,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气。 是剑伤,而且是很利的剑,下手很狠,力道恨不能将他刺个对穿,剑锋直接切入他的肌肤,伤了肺叶,只差那么一点点,我看到的就可能是具尸体了。 这样的伤,我根本没有必然救回他的把握,我不是柳梦枫,没有那种神奇的医术,我能做的只是把所有最珍贵的药糊上他的伤口,用真气不断的修复他受损的筋脉,还要保证虚弱的他不受风寒的侵袭,我的真气几乎是在十二个时辰不断的运转,根本没有停歇的时候。 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大氅,感觉到有些微的凉意,功力都拿来给替他御寒了,空气中的寒意沁入身体,让我不由自主的打个寒颤。 功力,在我紧贴他的掌心中输入,看他这样的憔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不敢有半分懈怠,但是我真的有些倦了。 刚才就不小心打了瞌睡,幸好真气的流转是自动的,不然若是他有个什么闪失,我上哪去悔? 掌心中的手指动了动,我刚刚眯起的眼睛迅速的睁开。 床头,一双清朗的眼定定的望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莫沧溟已经醒了过来,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 “你醒了啊?”我睁着惺忪的眼,咧嘴一笑,“能醒过来证明你身体恢复的不错,神族的血液就是这点好,这么重的伤都能挺过来。” 他的目光从我的头扫视到我的脚,完全不象个刚刚伤重清醒过来的人,“我,睡了多久?” 他的声音嘶哑,说的也是有气无力,虽然他力求一个良好的状态,可惜气虚血弱的事实无法改变。 看了看窗外,黑乎乎的夜色,窗棂上凝结着霜花,“三天。”我肯定的回答。 他再次蹙着眉头,一声不吭,望着帐顶发呆。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发现他的眼眸中多了些什么,是失落,是挣扎,也是痛苦。 发现他的唇已经有些干裂,我取过茶盏倒了杯茶,放到他唇边最容易触碰的位置,“喝口水吧。” 他啜着水杯中的水,有几滴漏了出来滴在身边的枕上,我伸手拂去,动作再自然不过。 “为什么救我?”他在我挑眉的动作中再一次重复着,“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的手指探上他的额头,温热,很好没发烧。 “你是受伤,不是摔坏了脑子。”我无奈的眼睛望着他,“我不但要救你,拼老命都必须救你,因为你是我的引路人,没有人我根本到不了神族。” 他似乎也发现了自己说话的漏洞,抽动了下嘴巴,浅浅的笑了。 虽然他曾经是个极难接近的人,但是现在这样的伤重病弱,实在没有欺负后的快感,我坐在他的身边,手指始终没有离开他的掌心,“虽然你现在醒了,但是身体还是很虚,再睡会吧。” 习惯了他的张扬,就象他那满头的红发一样飘散着一种气度,一种张力,突然看到这样不言不语的莫沧溟,真有些怪怪的感觉。 “还有五天。”他忽然冒出一句话。 “嗯。”我知道他说的是神族最后的期限,必须在月底前到达神族,不然我就是自动放弃验证自己身份的机会了。 他缓缓的闭上眼睛,“明天上路。” “你能撑的住?”按前两天赶路的速度来看,我怎么也不相信他能以这样的身体支撑五天,能起身就已经不错了。 “如果你想在月底前赶到神族,明天必须启程。”他的呼吸平静,显然心中早已做好了打算。 我眼角扫过他的脸,声音不咸不淡,“然后你死在半路,我不知道怎么走?” 他瞪着我,眼瞳中有小小的火苗簇簇的窜了起来,我撇撇嘴巴,“你再休息两天,两天后你应该能提起赶路了,如果走不动,我背你。” “不用!”他定定的咬着字,不容我拒绝,“明天就能启程。” “现在我说了算。”我一指点上他的穴道,那双闪烁着火苗的眼神渐渐涣散,眼皮一耷,陷入睡眠中。 我没有问他是什么人伤了他,以莫沧溟的倔强和强硬,他也不会说。 但是他的命,我必须保住,因为我已经感觉到了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朝我们撒开。 杀了莫沧溟,我找不到去神族的路,当不了神族的少主。 杀了莫沧溟,还能嫁祸于我,造成我不敢去神族还杀护卫的假象。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和莫沧溟的命,竟然联系的如此紧。 低叹一声,我握上他的手,一边缓缓的渡着气,一边合上眼皮浅眠着,风打在窗棂上,呼呼的响,让人从心底透气一股寒凉之意。 不过浅浅的休息了两个时辰,叩门的声音就让我惊醒了过来,看了眼依然在沉睡的莫沧溟,我跳起身跑去拉开了门。 “小姐啊,你丈夫醒了没有?”老猎户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粥,满是岁月风霜的脸上写满关心。 我忙不迭的接过她手中的粥,扬起感激的笑容,“醒了,醒了,谢谢老人家。” “这就好,这就好。”她咕哝的转身朝外走去,“看你们衣着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身子经不起风雪,以后可别在这样的天气到山里乱跑了。” “不会了,不会了……”我打着哈哈,一转眼就看到床上的某人已经睁圆了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我。 “随便找了个借口借宿,你不是这个都要和我算账吧?”我一只手抄在他的颈后,让他半靠着床头,但是以他的身体虚弱程度和胸口的伤无法受力,他的人几乎是半靠在我的身上。 碗凑到他的唇边,“你要找我算账,也麻烦你把我带到神族以后,想打想闹姑娘都奉陪。” 他的脸通红,红的仿佛要滴出血,唇抿的紧紧的。 “怎么了?”我有些紧张,“碰到伤口了?” 红色的发散落在我的胸前,与银白的衣衫衬着,竟然有些说不出的诱惑之美,“能不能让我自己来?” “我很想让你自己来,姑娘我也没伺候过人,不过你现在必须在两天内把你的元气恢复,接下来的三天你会没有时间休息没有时间睡觉。”我正经的声音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如果你觉得欠了我的,我不介意到了神族以后躺着做老大让你跪着伺候。” 他不再回嘴,而是张开唇一口一口啜着我手中的粥,喉结缓缓的滑动,咽下。 当他喝完粥,我和他两个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释放的叹息,这样的距离贴着,这样的亲密姿势,两个完全反感对方的人,真的是一种折磨。 “算起来,你救我两次了。”没想到他竟然会冒出这样的一句话,我以为他早就忘记了呢。 “千万别以身报恩,我不要。”忍不住的嘴巴坏,我调侃着他。 更难得的是他竟然没有反驳我,而是又恢复了那种深沉的思索,望着帐顶,甚至忘记了此刻还挂在我的怀里。 “其实神族也和外面一样,有所谓的阶级所谓的高低贵贱之分。”他侧脸,眼神落在我银白色的发丝上,“银发,是贵族的象征,黑发的就是平民了,只是神族没有那么多的阶层表示出来,单纯的从别人看你的目光就知道了。” 银发的是贵族,黑发的是平民? “那你呢?”他一头红发,那算是什么? “我?”他冷哼了声,“我是怪胎,贱种。” 呃,根本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那隐藏在话语中愤恨,自嘲,不甘……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的武功在神族的历次比武中都是第一,我根本没有资格参加神族护卫的选举,因为我连平民都算不上。”他看着我的目光中忽然有些嫉妒,“如果再过一年,你不回到神族,按照神族的传统就从两名护卫中挑选一人继承族长,直到出现银发紫瞳的女子,上官楚烨,你如果不是占了外貌的优势,你有哪一点比我强?你从未对神族有过任何贡献,你甚至心中对神族没有半点尊重,你从来没有拿性命捍卫神族的想法,你这样的人,真的配当族长吗?” 他声声的指责,犹如针扎一般刺入我的心中,一语不发的放下手中的碗,再将他的身体放下躺好,朝着门口走去。 在即将踏出门口的时候,我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床榻上的莫沧溟,“我是对神族没有尊敬的意思,我的记忆中,甚至连我的父母都只有很模糊的影像,对神族我只记得一块草坪一个深潭,你觉得我可能对一个完全没有记忆的地方产生多么大的热情吗?我不是你,我不在神族长大,我对那个位置也没有崇敬之心,争斗之欲,至于那些长老护法,一没有养过我,二没有找过我,三没有帮过我,我为什么要敬重他们?但是我告诉你,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位置,无论如何我不会让心术不正的人坐上,我不会让它毁在别人手中,我的性命不是用来捍卫神族,而是捍卫我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份礼物,仅此而已!” 他与我对望,神色复杂,我从容转身,离去…… 黑衣人再度现身 “休息!”我看也不看前面那个人,屁股一撅就坐在地上,揉揉腿转转腰,深呼吸,“真累,累死人了。” 前方的莫沧溟手扶着树干,极力克制着的呼吸掩藏不住起伏的胸膛,他低垂着头,整个人弓着,半晌没有动弹。 我偷眼瞧了瞧他的方向,他的肩膀很细微的抖动着,似乎在隐忍什么。 他回过脸,“还不走?要赶不及了。” 脸色惨白,白的找不到一点血色,声音颤抖,无论怎么掩饰都藏不住声音里的气息虚弱,还赶?再赶就是赶着投胎了。 “我好累,不走。”坚定的就是不挪半步,我索性躺倒在雪地里,睁着大眼睛,“你看这天多蓝,云多白,这么美的景色一定要好好的欣赏一下,急什么急?” “你……”他声音发急,身体晃的更厉害了,倒是脸上恢复了些许的红润,红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扬,颇有几分不羁。 让他休息了两日,尽管神族的血脉恢复力惊人,他也不过是能运功能提气,真的说长途奔袭完全不需要休息那是不可能的,他这样我明白是想在最后的期限前赶到神族,可是再跑下去,神族没见到,他先见了阎王老子了。 “你是不是在顾及我的伤?”两只眼睛一瞪,他抚着胸口,“我很好。” “是啊……”我凉凉的看他一眼,“好的快趴下了。” 他望着我,久久不语,靠着树干慢慢的滑落身体,缓缓的闭上眼睛调息,“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我瞥了眼他,“等我真的赶不到神族当不了少主,你再以死谢罪吧,事情还没有定论,我都没放弃你放弃什么?” 他嘴角动了动,“你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说是尽心尽力,又偏偏不紧不慢,说不在乎又在努力,说在拼命又好像没放在心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 我呵呵笑着,“莫沧溟,你失败过吗?” 他眼皮无力的抬了下,“什么意思?” 我抱着肩膀,仰望天空,“我十七岁就争到了‘弑神’的头衔,被所有人都称为铁定的‘云梦’皇位继承人,那时候数十万铁骑在手,爱人在怀,我以为我的日子就这么下去了,成为女皇,受万人景仰;你知道吗,都说少年成名的人往往难成大器,因为受的锤炼太少,等成年时经受失败就会一蹶不振;我在自己最得意的时候失败了,我不是‘云梦’的皇族,从小的荣光不过是母皇让我成为皇姐的幌子,甚至要让沄逸别嫁换取我一条活路。我流浪江湖三年,三年中消沉失落,心里却又是不甘的,如果没有你们的算计,我根本不会回来,但是有人担心我,有人害怕我,骗的诳的拐的都要弄我回来,不让我死就不甘心,我死了一回,又成了江湖中的流浪客,还是一无所有,就算这一次争不到少主的位置,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能打,说不定哪一天我就能统一四国,然后挑衅神族,你信不信?” 他瞪着我,瞠目结舌。 或许在他这么多年的人生历程中,从来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我嗤笑着,“你看重神族人对你的眼光,上官楚璇和穆水如何尝看得起我?如果我灭了‘云梦’,天下重新洗牌,你认为百姓会看不起我吗?神族看不起我,我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神族,就象你说的,你莫沧溟坐上了神族族长的位置,还会有人看不起你吗?既然我都不在乎与神族敌对了,又怎么会在乎这一次到底能不能赶上回去的路?” 抛掉手中的树枝,我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雪,“我日夜赶路把你赶死了,我找不到路,坐不上族长的位置怎么办?就算赶到了神族,你们的长老嫌弃我还是不让我当族长怎么办?各种变化太多我无法去想,我只知道一点,我要那个位置,就靠自己的双手去抢过来!” 他忽然笑了,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浅浅的飘散,一向阴沉着的脸忽然多了几分柔和的线条看上去还真有些不习惯。 “怎么听你的豪言壮语,都有几分无赖的色彩,不给你就抢,这论调太强悍了。”他喘息着,手掌捂上胸口,“难怪你身边男人这么多,原来都是你抢来的。” “胡说!”我一本正经,“我从来都先问问喜欢不喜欢我,喜欢才抢,不喜欢的抢来干什么?” 他无言,瞪着我发呆,我笑的满脸灿烂如花,“好了,告诉我还有多少里路?” 轻松的气氛因为我的话语而变的j□j,他看看天色,“又是一天了,还有三百里路。” “三百里是吗?”我背对着他,两手虚空环抱,“上来。” “干什么?”他声音崩的紧紧的,喘着粗气。 “背你。”我的手在背后勾了勾,“记住别昏了,还靠你指路呢,一天三百里没问题的,就是山路跑来跑去比官道难走些。” “我……”他气极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憋出来一句,“我不要你背。” “你存心不让我赶到神族是吧?”我翻个白眼给他,“快上来,趁着没天黑还能赶几十里路休息,明天跑二百里地问题不大。” 他站起身,看着我的眼神中尽是犹豫之色。 “我说是说赶不到没关系,真能赶到说不定少主就是我的了,难道你真想看我挥动千军万马对峙神族啊。”哼了身,往他的方向靠了靠,贴上他的身体。 温热的身躯伏了上来,他不自在的动了动,似乎压到了伤口,闷哼一声中将上身抬的高高的。 我瘪瘪嘴,“委屈你,也委屈我,大家互相将就下。” 就在这样别扭的姿势中,我扛着他一路飞奔,气息流转周身竟然在寒夜中飘洒出淡淡的雾气,笼罩了我和他两个人。 我对他说的话不假,这一次就算我上不了少主之位,我真的会去征战四国挑衅神族,为了我娘留给我的最后礼物,为了心里的一份坚持。 但是,当一切还有希望的时候,为了希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结果如何再去应对。 对结果,我淡定。 对过程,我努力。 就算几近疯狂,就算别人嘲笑讥讽,我只做我自己。 “你的武功……”他有些吃惊,“怎么会……” 垫了下他的屁股,把他滑下的身体抬了抬,我脚下不停,“你说我和你打架的时候怎么还是平分秋色?” 他不说话,我也看不到他的脸色,只是轻松的道出自己的话,“你是个耿直的人,虽然有时候会动些小小的歪脑筋,但是使惯了心眼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那不是你自己的本意,所以在我眼中你不算是个坏人,和你打打闹闹玩笑就算了,犯不着你死我亡,”言下之意就是,姑娘我不屑和你动真格的,因为没必要,他应该懂吧? “你,放我下来。”他在我身上动了动。 十指一掐,深深的陷入他结实的臀肉中,狠狠的揪了一把,“给老娘老实点,赶路呢!” “我撒尿!”大吼的声音根本没有半点羞涩,差点震隆了我的耳朵,下意识的手一撒,他从我身上掉了下来,摔在雪地中,溅起雪花无数。 这个要求,不能不答应! 他狠狠的瞪我一眼,大步流星转到树后面,沉寂的夜色中,淅沥沥的声音不绝于耳,真的是很响,咳咳,很响…… 我想要站的远些,刚动一步,夜空中传来几声衣袂响,眉头一皱我飞快的窜向莫沧溟所在的位置。 他背对着我,低头捏着自己的鸟,正专心致志的…… 我猛的一扯他的身体,把他人扯的面向我,只看到他的两只眼睛里爆起冲天的火光,唇一掀就要说话。 手掌一捂,我冲着他挤眉弄眼,示意着叫他不要出声。 衣袂声近,他面色凝重,不再出声。 我和他缩在树后面,悄悄的探出半个脑袋,探查着外面的动静。 黑色的人影,全身笼罩在宽大的衣衫下,头面全部用斗篷包裹着,看不到面容,辨不出男女,正站在我刚才落脚的地方观察着。 我和莫沧溟走路都极为小心,几乎看不到脚印,但是刚才我把他从背上摔了下去,地上那个大大的人影却暴露了一切。 索性是,那人并没有发觉躲在树后的我们,而是一步步仔细的寻找着,我手指拢在袖中,屏息等待着。 只要,只要等到转身背对我的瞬间,我不信有人还能躲过我致命的一击。 在‘杀手堂’中跑了你,这一次我就不信不能抓到! 让自己全身的气息都降到最小,我冷冷的看着地面上那个人的影子,不敢看人就怕自己的杀气会暴露,看着那人影一步步的倒退着,眼见着离我越来越近。 忽然,那人象是感应到了什么,迅速的转身,目光投射向我的方向。 叹息着还是暴露了行踪,我也不再隐藏行迹,直接揉身而上,寒光迎面击向那人! 扶持同行 我快,那人也快,电石火花间双剑敲在一起,崩起火星,两个人同时倒退一步,站定。 厉害,就算我为了隐藏行迹开始没有将功力提升到十分,这人在仓促之下接我一剑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功夫,果然不错。 剑光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影子,不断的招呼向对手的所有要害处,那人辗转腾挪,飞快的躲闪,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了我的预计。 这个人是神族的人,我的武功传承自神族,在武功高低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从我的手腕变化就能很清楚的判断我出手的招式和方向。 心中有了算计,我手腕一变,竟然是从夜那偷来的几招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剑法,果然对手一愣,被我划破一角衣袍,而我的左手则是飞快的探出,用的竟然是幽飏的掌法。 被我一掌打在胸前,那人猛退了几大步,竟然没有逃跑,而是冲着我一展剑法挥了过来,剑影飞快,也不是神族的剑法。 我的剑贴了上去,就在两剑相击的片刻间,那人的剑忽然改变了方向,贴着我的剑脊抹了过来,直划而下。 真要这么下来,我的手都要被剁了,我剑法再变,那人却已经料到了先机般,一剑直直的顶向我的胸口,我所有变幻的招式全在这一顶间被攻破,再也无法使出来。 剑招再变,配合着‘嗜血烈阳掌’几乎是八成功力一起上了,可惜的是那人同样是剑平平的伸出,在我招式未满前已经封死了所有的路,手掌并指,点向我的脉门,掌法还未出就逼得我不得不躲闪。 这个人的招式未必很精妙,这个人的武功未必高过我,但是这个人所有的掌法剑法,似乎都是针对着神族的武功而发,无论我用什么招式都轻易的被克制。 神族中,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自创一套克制神族的剑法掌法,为的是什么? 不能再用神族的招式,偷学来的武功乱七八糟能用的全用上了,混杂着神族的剑法掌法一起,配合着我强悍的内功,倒也一时打了个热火朝天。 我发现那个人的武功虽然克制神族武学的出手,却只能在出手的瞬间让你无法发出招式,而不是彻底的破解神族武功,就是说这套招式根本不能制住我,只能让我不发挥神族武学的最大效用。 两个人的缠斗在持续着,那人拿我没办法,我也一时想不出克制对手的招式,偷学来的武功毕竟不是自己的内功灌注,好看而已。 不知道打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莫沧溟的声音,“别打了,快走,不然时间不够。” 我一激灵,忽然明白了这个人的意思。 这人未必是来杀我的,而是来磨我的时间,消耗我的功力,因为我要跑,必须要带着莫沧溟一起走,这个人看准时机抽身兴许还能赶回神族,而我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我一声大吼,“最后一招,给我死!” 深吸一口气,我整个人拔身而起,整个人头下脚上如旋风一样旋转着,带起强大的劲气将人整个笼罩在我的气势之下。 完全没有想到我会来这样的一招,那人匆忙的想要往后退,却发现避无可避,狠狠的双手抬起,将剑平举过头。 “当!”沉重的一击,带着精铁碰撞后的龙吟颤抖,那人的剑被我直直的劈为两段,剑锋去势未竭,划破对手的衣衫直入土中,深深的刺了进去。 那人手掌一扯,很快的掩上自己的胸口,反身倒纵,以极快的速度在树丛中飞跑,眨眼不见了踪迹。 我杵着剑直喘气,慢慢调息着,恍然发现如果不是莫沧溟的提醒,只怕我还要这么打下去。 瞥了眼树后面的人,我吐出口长长的气,“谢谢你。” 他没回应我,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的衣衫——下摆! 那是什么眼神? 想说不敢说,想讲害怕讲,偏偏一直看,正眼看,斜眼看,偷眼还看? 我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狐疑的瞧了过去,发现自己两腿中间的裙子处湿淋淋的好大一块,因为天气的寒冷已经变的冷冷冰凉的了。 摸了摸,手指凑到鼻间闻了闻,有点腥,有点骚…… 我跳了起来朝他猛扑过去,“你个混蛋小子,尿老娘身上!” 他不甘示弱的——拔腿就跑,边跑边回头,中气十足的骂着,“关我什么事,是你自己把我扳过来的。” 我紧追不舍,“你个鸟比毛短的家伙,尿的还挺准,知道用暗器偷袭老娘。” 两个人一追一跑,到是不觉得路程漫长,只是这样的时光并不能延续太长时间,不过短短的一个时辰,莫沧溟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了,而我,也是同样的气喘吁吁,气息紊乱。 我几步赶上他,手臂用力把他抄在身后,“你歇会,等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行。”他在我身后动着,似乎想要挣扎下地,“你带着我,这样的速度根本不可能到神族的,我,我不想拖累你。” “不到最后一刻,不准说放弃!”我脚下加快了速度,“我说能到就一定能到的。” 他在我背后叹着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真气不继了,如果是你自己一个人,或许还有可能,刚才的那招剑法用了你很多真气吧?” “那又怎么样?”我无所谓的回应着,“你不知道任督二脉打通了的人,是可以边运功边恢复的吗?只要我保持这样的速度,我们一定可以到。” 他的手指越过我的肩头指向前方,“丢下我,你朝着这个方向一直跑,当你看到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崖时,不用犹豫跳下去,我记得你有天蚕丝的,只要在今日的子时之前到达山底,用你的血点在阵眼中心,神族的大门就会打开,但是过了子时大门就会关闭,平日里从里面也可以打开,但现在是挑选少主的时期,阵眼内一定有人把守,没有人能从里面为你开门,所以你必须自己赶到,快去!” “那你呢?”我的声音平静,脚下却是极快。 “我有什么关系?”他吸了口气,声音似乎有些悲凉,“你和任绮罗出现了,我注定不可能争夺族长的位置,去了也不过是等待自己被谁选择的命运,不是成为你的护卫就是她的护卫,没有差别。” “你这个时候倒是挺护着我的。”我笑了声,“如果你开始也是这样的心,不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不是没事了么,何苦来着?” “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一紧,哑然晦涩。 “莫沧溟,你说你看不懂我,我其实更看不懂你。”我背着他狂奔,“你想当族长,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可是你又被神族的忠心束缚,你的思想在左右为难着,让你没办法选择一条路坚持的走下去,长久下去你也不怕自己疯了?” 他的呼吸渐重,显然是心思在不断的剧烈搏斗着。 “你是神族的护卫,武功甚至在流波之上,就是我刚才那样的招式只怕也不能在一招之下重创你,还是正面的伤口,不是认识的人谁有这个本事?要么是你自己弄的,要么是你找人弄的,更何况地上没有搏斗的痕迹,你没有叫我也没有反击,却能点穴止血,恕我猜测,其实真正想拖住我脚步不让我去神族的人,应该就是你自己。”我慢慢的吐着字,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他苦笑,“既然你早知道,何必救我?不如让我死了,我的算盘也落空了。” “‘蓝清山’中你与‘杀手堂’一起出现,‘杀手堂’中黑衣人被我划破手臂,而出现的你恰巧手臂上也有一道这样的伤痕,巧合的让人不得不联想,加上你的野心,你对我的愤恨,莫沧溟你就对我没有办法解释?” “没有,我就是想当族长,我就是恨你,我宁愿用自己的命换你当不上少主,这不需要解释,因为你的出现打破了我这么多年的梦想,我把你当眼中钉,肉中刺一样!”他狠狠的说着,恨意迸发,甚至让我感觉到他伸嘴就要咬下我脖子上的一块肉。 我冷冷的开声,“别指望我丢下你,五天前会救你,我就没打算抛下你,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带路,想算账到了神族再说。” 背心处,一只手掌贴了上来,在我下意识想要运功抵抗的时候,他的内息缓缓的渡了进来,给我空荡荡的丹田平添了一丝力量。 就这样,他给我渡气,我运功奔跑,两个人在不说话间平静的赶着路,在夜幕又一次降临,亥时到来之时,我已经站在了一座高山的悬崖边。 喘息,脸上是不断滑落的汗水。 脸上,浮现出了浅浅的笑容。 我终于赶到了! 亮相之前的准备工作 “你下去没问题吧?”探了下脑袋,云雾缭绕一眼望不到底,忽然想起那日在冰涧中,他犹如鹏鸟般的轻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锻炼出来的。 “没!”他眼皮都不抬一眼,从我的背上滑了下来,保持着距离站的远远,“我能下去。” “好。”我疏离的口气也蒙上了一层隔阂,多余的字都懒得说,“上次那般。” 他的腰带缠上剑柄,手臂甩动流云水袖般带出寒光,人影贴上崖壁,游动着而下。 我的天蚕丝也绕上手指,挥动着剑刺入岩壁,人似落雁飞纵直下,眼皮下有一个人和我一样的速度落着,正是莫沧溟。 剑影带着力道直直j□j悬崖之上,借着拉扯的劲道身体飞起,荡出优美的弧度,在下落的瞬间脚尖点在崖壁上,抽出剑再一次的挥出。 时间不多了,我几乎没有时间看清楚脚下,只能凭借手中天蚕丝与剑的弹力拉伸着自己下降。 我的身体刚刚寻找到一个突起的石块,脚尖一点将自己抛了起来,天蚕丝绷到了顶点,我的耳边听到了一声脆响。 “叮……” 是精铁断裂的脆响,手中一轻,身体不由自主的往下坠去。 是我的剑! 在与黑衣人的缠斗中,我们数次灌注真气的交击让这精铁的薄脆剑锋承受不住出现了裂痕,而在此刻这样的力道拉扯下,终于寿终正寝。 我的身体抛离了崖壁远远的,犹如断线的风筝一样朝下坠去,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眼前只有云雾缭绕的雪白山壁。 我手中的天蚕丝带着残存的半截剑刃,呼啸着砸向岩石,可我还没听到剑刃砸在石壁上的声音,一只胳膊已经捞住了我猛烈下坠的身体。 坠势被缓,耳边也响起了断剑入石的声音。 莫沧溟的手,一只抓着剑,身体晃动着,另外一只手,牢牢的抓着我的身体,衣袖被两股力量重扯着,身上褐色的衣袍从肩头被扯开,露出了里面裹着棉布的伤口。 “你还好吧?”他扫了眼我,看到我手中的天蚕丝后,悄悄松开了紧抓着我的手。 “我很好,就怕你不行。”我看到那白色的棉布上,沁出了红色的血,由浅变深触目惊心。 他扯了扯衣衫,遮掩住古铜色的肌肤和棉布血色,极其自然的向下掠去。 伤口裂了吧,我很清楚自己身上带着的力道和重量,也清楚他还有多少残存的能力。 我亦步亦趋的随着他的脚步,已经快到午夜时分,必须快,越快越好。 崖底的地面赫然在望,我的疲惫也到达了顶点,前面的莫沧溟粗重的喘息声不断地传来,却没有半点停下来休息的意思。 他的身影犹如风中的落叶不断的抖动,在起落间手臂的颤动能清晰的看到,脚步落石时的不稳也越来越明显,终于手一松,无力落下。 我飞扑而下,抱住他的身体,以自己的后背硬生生的撞上地面,强大的冲击力让我丹田气息顿时散乱不堪,眼前金星直冒,最后一丝真气也冲进筋脉不知了去向,徒留一个僵硬的动作,抱着手中的莫沧溟。 我没有力气再动弹,只能干瞪着眼睛调息,莫沧溟趴在我的身上,除了微弱的呼吸再没有任何反应。 他是彻底透支了所有内息吧? 躺在地面上,仰望天空,发现从这里望着上面,竟然看不到半点云山雾罩的缭绕烟气,点点星光一闪一闪眨着,仿佛伸手就可以摘下。 明明是冬天,可是身边闪烁的一点一点的绿色莹亮分明是萤火虫么,停在莫沧溟的发际,倏忽又消失了,突然又闪了,还有我的衣服上,星星点点也是这样漂亮的绿色。 眼前一株桃花树,飘飘的落着花瓣,粉色的轻柔在风中打着转,荡漾着落在我的额头上,沁透心脾的芬芳,覆盖了我的眼帘,留给我一片粉色的影像。 舒服,从骨子里涌出一种软,一种慵懒,不想睁开眼睛,不想动弹,就让我在这充满生机的气息中睡一会,就一会…… “上官楚烨,你快,快……”是莫沧溟的声音,弱而无力,将我从差一点酣睡的迷幻中惊醒了过来。 沉重的连眼皮都不想打开,我哼哼着,“让我躺一会行吗?动不了了。” 胸口忽然一痛,刺疼的感觉从表面延伸而下,一直痛到肌肤深层,我整个人一激灵,瞬间坐了起来。 “你丫的咬我?”我捂着胸,脸都拧到一起去了。 他喘息着,眼神逐渐涣散,手指无力的指着我身边的方向,“血,用神族的血按上去,就,就能开。”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就在我的身边,一团蓝绿色的光团仿佛有形无质的云彩,缓缓的流动着,竟然是一个太极图案,看上去明明是半透明的,却又一直悬在空中凝而不散。 神族的血吗? 我一低头,正巧看到卧在我膝头的莫沧溟,刚才的摔跌让他的衣服凌乱的散开,结实的肌肤下棉布已经沾染了些许泥土的污渍,还有血迹鲜红。 伤口又裂了…… 在他的胸口摸了把,潮湿粘腻,染满我的指尖。 “你还真是一点不浪费。”他似是想嘲弄我,不过那无力的语气怎么也让人笑不起来,我知道他误会了,那就索性误会到底吧。 带着鲜血的手掌贴上那团云雾,就这么穿了过去,毫无阻碍,但是我手指上的血却突然凌空飘了起来,印在那团蓝绿当中,飘飘浮浮的。 大半夜突然看到这么一个血手印凝在空中,还怪瘆人的。 “快,传过去……”莫沧溟的声音急切,喘息着。 不敢再犹豫,我抱着他的身体就地一滚,直接滚过了那个光晕的圆团,相拥着倒在地上。 所有的力气被抽干,我再也无法动弹一下,强撑着眼皮,“喂,你看看我们是不是到了?” 他比我也好不到哪去,脑袋刚刚从我胸前抬起一点点又落了回去,迷蒙着扫过我身下的土地,“到了,我们终于到了。” 我轻嗯了声,所有的坚持,所有被激发出来的潜意志都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松懈了,身体沉重的象是压了几百斤的东西,勾勾手指头都不可能了。 “莫沧溟,我好累,好累……”声音到后面,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不过老娘……说的……没错……吧,我说能……能到……就……” “别吵。”他的手赶苍蝇一样从我面前晃过,“让我睡会。” 真是个好主意,我也好累,好想睡。 明明眼皮都打不开了,我居然还能咕哝着自己也不知道的话,“给你……换药……” 下面的话,被一个软软打在唇上的手掌按了回去。 那手很厚实,带着粗糙,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主人根本没有仔细保养过它,不过我现在没空嘲笑他爪子的问题,我只想睡觉。 在我昏昏沉沉的睡眠中,始终萦绕在身边的气息让我觉得既熟悉又不熟悉,不熟悉是因为这不是平日里温床软枕熏染过的味道,熟悉是因为这充满了大自然的清新和泥土的芬芳仿佛在哪里闻到过。 身体,靠着一个温暖硬实东西,它散发着热热的温度,我懒散的翻着身,爪子扒拉着凑近它,顺道脚跨了上去,缠紧。 那厚实的东西动了动,一条有力的东西迷糊着伸了过来,环上我的腰身,贴上我的后背。 这个青草味道,似乎有点熟悉,又似乎不太熟悉。 梦中,依稀有个人影,飘飘忽忽的在我身边,靠近,他就退后,我停住,他又在不远的前方,湛蓝的双瞳中掺杂着各种的情绪,望着我,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后退…… “流波,站住,别跑。”我咕哝着,抓着那压在我身上的温暖翻身压了下去。 “唔……”男子带着朦胧的倦意嗓音,迷糊着。 “流波……”我抓的更紧了,可是为什么眼前的人影却越来越远?明明抱着,明明有温度,奈何却不断的模糊? 喃喃中,我的神智在慢慢的回归,过于放松的警戒也终于一点点的拉了起来,我能清晰的捕捉到,身边有不下十个人的呼吸声,虽然很低,很细,很轻…… “什么人?”我猛的睁开眼跳起身,拉开架势,怒目圆睁,全身灌注满真气。 一排人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黑,有白…… 呃,是头发,有黑,有白。 一个个伸长着脖子,有玩味的,有好笑的,有深沉的,有各种表情掺杂的,十几个脑袋全部深在空中,都快要顶到一起了,全部齐唰唰的盯着我还有我身后的人。 在我的大吼中,那个刚才被我又抱又搂又压的人也慢慢的坐了起来,手掌捂着胸,紧皱的眉头下目光不满的看向我的方向,“上官楚烨,你吵什么……” 他的唇,张着,最后一个字活活的没有吐出来。 猛的站起身,踉跄着单膝跪地,冲着那一堆大小黑白花的脑袋低下头,“莫沧溟见过各位长老,护法大人……” 长老? 护法? 他们? 累极了的脑子就是不太好使,好不容易将这几个字消化掉,就看到他们眼中浓重的探索神色。 回首莫沧溟,衣衫凌乱,从肩头滑落半缕,健硕的肌肤袒露不少在外,没受伤的那半边胸口衣衫皱的最是厉害,显然是被我睡过的痕迹。 联想起刚才的姿势,动作,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人群后,一道黑色的人影傲然俊逸,默默的注视着我。 神族的挑选 一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我倒是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又恢复了惺忪的眼神,一屁股坐回草坪上,听着耳边各种讨论的声音。 “有点象族长,但是不如那个象。” “可是这个更象景飒护卫啊,族长可以生好几个,可是景飒护卫当初只有一个女儿,我们都见过的。” “那倒是,族长说过景飒护卫的女儿是接班人的。” “可那个孩子我们找了好多年,说冒出来就冒出来,太奇怪了吧。” “也对,也对,再看看。” 他们说的起劲,根本不在乎我这个当事人听在耳朵里的感受,还有那个跪在一旁的莫沧溟也完全被人忽视冷落了,所有好奇的目光都在打量着我。 我现在的形象肯定没有半点好看的地方,七天七夜没有休息,身上一道道不是打架的痕迹就是树枝山石划破的褴褛,外带莫沧溟的一泡尿,那味道自己闻着都销魂无比,亏他们还能如此近距离看的津津有味。 我仰起头,一只手支在腿上撑着下巴,一只手伸到他们面前,手指勾了勾,“看了这么久,是不是该有点表示?比如说,一人给锭黄金什么的,没金子银票也行,没银票奇花异草,奇珍异果,灵丹妙药,古董玩物我都收。” “唰……”我面前的一群人齐整整的倒退一步,终于给了我呼吸空气的一点位置,我眼角扫过他们,“要是都没有的话,一人教一招武学什么的,我也将就了,不过要绝招,太低微的自己留着打狗用。” “你刚才看了我两眼,议论了三声,你刚才看的口水都快留下来了,讨论了四句,你刚才伸手扯我的头发,你……”我手指飞快的点着,一一细数刚才看到的一切。 “我什么也没说!”银色头发,满脸红润的中年女子大声的接嘴。 我古怪的一笑,“你现在说了,还有你刚才看了莫沧溟的肩膀,不知道神族护卫是族长的男人啊,所以你也欠我的了,一人教我三招武功就放过你们。” 我动作很随意,我的姿态更随便,但是他们眼中就是出现了一种思索,竟然忘记了反驳我的话。 反倒是那个黑色的人影在所有人都住嘴后走了过来,目光先是在莫沧溟受伤的胸口停了停,再放到我的脸上,低首垂脸,“任姑娘,午时所有的长老和护法都会在族部对你们二位进行审查,您是不是需要休息一下,或者梳洗梳洗?” 看看身上破烂的衣衫,活像个要饭的乞丐,全身都是馊味,我点点头,“你带我去吧。” 冷漠而疏远中有几分客气,连站位都隔着三个人的距离,标准的见过两面的人相处方式,谁能想到一起共浴,一起共枕,同过生死的人会是这样? 他看了眼莫沧溟,“对不起,有人会替您引路。” 我没有多言,也没有多问,只是跟随着指引的人的脚步而去,在转身间,看到流波的脚步转向了莫沧溟的方向。 我的出现,真的打破了他们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吗?莫沧溟的想法,流波的想法,都是深沉的让人无法探知。 简单的沐浴后,所有失去的精神都随着一身的风尘被洗涤干净,看着放在床榻间银丝长裙,我有些意外。 这里的人,竟然知道我的偏好? 穿上自己喜欢的衣裙,心情也好的飞了起来,想起即将面对的无数拷问和审查,我居然没有半点担心。 或许真的象我对莫沧溟说的那样,我都不在乎掀翻神族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我漫步在青石铺就的平坦路面上,背着双手慢慢的走着,始终可以闻到那种清新的草木味道,风中,飘散着各种奇异的花朵。 嫩嫩的粉色,让我开始以为是桃花瓣,直到一点挂在我的前襟我才发现,竟然是整朵的花,小巧精致中能看到花蕊的黄在微颤,五瓣张开的花朵娇俏可人。 还有一种深蓝的叶子,夹杂在粉色的花瓣中,片片飞舞,却轻柔的不坠地,只是不断的在空中轻旋。 那细细的黄色,不知道是不是蒲公英,撑着小伞,转啊转啊,擦着脸颊就飞远了…… 风一过,各种颜色的花草就如下雨般,簌簌的落满了身,也将这里独特的清新草木气沾染了全身,仿佛化身为了这里的妖精,息息相通,血脉相融。 这里,就是我记忆中抹去的影像,这里,就是我小时候成长的地方,我有些忘情和贪婪的汲取着这里的空气,这里的味道,让脚步变缓,让思绪变长。 伴随着我的脚步,数十道目光也紧紧的跟随着我,褪去了初始在草坪上的随意和好奇,他们的目光变的凝重和肃穆,我不知道是不是从这一刻开始,我和任绮罗的命运就由他们评判了。 我不知道神族的任何一点故事,这里对我来说依然是陌生的,只有在长长的石板路尽头,白玉水晶般的座椅高高在上的空摆着,才让我有了那么一点点心头的火苗燃烧。 那个位置,是属于族长的,是我娘的…… 就在那个位置的正后方,是莫沧溟和流波熟悉的身姿,如苍松翠柏,孤傲有力,腰间的金色令牌闪闪发亮,刺的人眼睛疼,眼睛漠然的注视前方,那么的无法接近。 座位的右边,两名男子神色冷然,同样的看不清表情,读不出心思,腰侧垂悬着金色的两面令牌,与流波和莫沧溟的遥相呼应着。 我记得他们,传说中母亲的护卫,二十多年坚守着自己的地位连面都不肯露的朱雀白虎使,长老的名分,却相当于独守空闺,母亲究竟是痴心还是薄幸? 座位的左边,空着两把椅子,迟迟没有人坐上,不知道到底等待的是谁,只知道能坐上那两个位置的人,地位几乎已经与朱雀白虎使相同了。 就在朱雀白虎使的下首,坐着一个人,一个在气势和气度上都让人情不自禁的将眼光挪过去的人。 她,俏目含煞,坐在那一股凛然之气勃然发出,竟然更盛四位神族护卫,随意一个姿态都是完美无懈可击的庄重。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了下,我看到她的目光中慢慢浮现出一丝挑衅,一丝得意,一丝从容的笑。 任绮罗,你果然值得我将你视为最大的对手,就冲你的气度就让不少神族的人折服吧,这些人目光中的赞赏是骗不了人的。 探索的目光打在我的身上,我倒突然变的冷静了,全身进入一种空灵的状态,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那道道目光的方向,那么清晰。 脚步一收,我轻嗅了口空气中清幽的香气,笑容扬起,浅浅的挂在嘴角。 是的,我在笑,从容不迫的笑。 就用这样的笑脸,一个个的迎上他们的目光。 眼神中射出的,却是刺穿人心的锐利和更加尖刻的探索。 曾经,我用这样的微笑检阅过三军,无人不低头。 曾经,我用这样的微笑让群臣俯首,无人对视。 我要的,不是他们的赞赏,不是他们表扬,而是直接一个个都给我低头,我任霓裳不是给他人品评的,我才是他们的族长,见族长谁敢对视? 短短的路,我走的很慢,但凡我走过之处,那些好奇的,品头论足的眼神全都瞬间消失,以至于我抬眼平视前方的时候,身上再没有任何一道古怪的目光。 我背着手,缓缓的走到任绮罗面前,颔首,“数月未见,倒比当初更加霸气了。” 她目光迎向我,两人再一次短暂的无形交锋,“可惜比不上你,连进神族都是睡进来的。” 一语双关? 不动神色,我只是点头,“谢谢。”然后一撩裙摆,猛然回身…… 被我目光逼视的半晌不敢抬头的人,在我与任绮罗的交谈中小心翼翼的偷窥着,谁也没想到我会突然来这么一下,竟然齐刷刷的再一次全部低头。 动作之统一,低头之迅速,真是快啊。 这一次,扬起下巴,露出雍容气度的人是我,而任绮罗,脸上还挂着强笑,只是笑容既有些勉强,也有些僵硬。 莫沧溟和流波同时双手抱剑,低头,声音劲气十足,“请左右护法大人!!!” 左右护法? 一个人,一道如闪电般的影子,没有人看清楚她是怎么出现的,不过是眨眼间,已经从石路的远端飘然而来。 说飘,是那动作的优美,却不是速度。 她快的只让我勉强看清容貌,人就已到眼前。 而看到她容貌的我,这一次是真的震惊了,因为这个人,我都认识! 神族的挑选 二 ——左右护法 那女人,直爽豪迈,大步流星中笑容满面,尽是不羁随意的神采,行走间目光扫过人群,飞扬的气势狂妄又霸道,就像…… 就像莫沧溟! 她站在那两个位置边,没有坐下去,而是含着笑看着我,瞳孔中尽是欣赏,不住的点点头,“好,好,很好……” 我也笑了,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她手掌微抬,一股劲气拂向我,“当初就觉得你特别亲近,让我连神族的族规都顾不上私下传授武功给你,竟然是这个原因,竟然是这个原因,不止是神息,还有血脉,血脉啊……” 血脉?什么意思?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容? 她的双手,抓着我的双臂,欣喜的看着我,赞叹连连,“象啊,真的很象,为什么我当初没想到,如果早发现,如果我早想到……” 我压低声音,却压不住同样的兴奋,不住的喃喃低语,“师傅,师傅,师傅……” 她捏了捏我的手臂,“真想做你的师傅,可惜当初没来的及让你喊我一声,现在能听到,真好,真好。” 我吸了吸鼻子,有些酸酸的感觉,“您是我师傅,一直都是我师傅,如果不是您,或许我早就死了。” 是的,如果不是她教给我武功,我不可能逃过无数次的算计追杀,如果不是她一时爱才,我也许早就死在血脉喷张之下,不是她,我根本没有可能混迹江湖,与夜搭档。 对她,或许只是一个赌,一时的欣赏。 对我,是无法磨灭的痕迹和感激。 “你真的很象景飒,为什么我当初竟然没有发觉?”她的目光中火焰跳动,却又有水气在浮现,“还有你的神态,你的举止,分明与族长那么神似,你一定是他们的那个孩子,一定是的。” 我抿着唇,她隐忍着的激动在我看来是那么的窝心,她有力的手捏着我的胳膊有些疼,我却不想挣开,只是笑,轻声的笑,“我记得我叫霓裳。” “是你,一定是你!”她兴奋而豪爽的声音根本不顾及一旁有人的脸色在变,“这灵秀的气质,这震慑他人的态度,出了他们的孩子,真的找不到其他人了,族长说过,霓裳就是未来的继承人。” 她看也不看对面的任绮罗,仿佛根本没看到这个人似的,排坐着的那些人,也开始沉眉敛目思索,整个场中只有她的笑声,震人耳朵。 “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对不对?”她咧着嘴巴,不停拍着我的肩膀,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我,边笑边看,边看边笑。 这眼光,怎么感觉都象是婆婆在挑儿媳妇一样,还是看满意看上眼的那种。 “其实你不要叫我师傅,你应该叫我姨娘的,知道吗?”她凑上我的耳边,“姐姐如果知道你还没死,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姨娘? 姐姐? 她是我娘的妹妹? 这是真的吗?我任霓裳在神族还有亲人的吗? 而且是真的喜欢我,真的给过我帮助的人,不象任绮罗,纵然有血缘关系,也只会让人心寒。 “我叫任灵羽,你娘叫任幻羽,我们是亲姐妹。”她猛的一搂,把我重重的抱住,“真的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叫我姨,叫声姨……” “姨……”我的声音很低,仿佛有些说不出口,毕竟在我的思想中,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有关系亲近的血亲,一个字卡在喉咙口,半晌半晌说不清楚。 一条人影靠了过来,亲热的挤进我们之间,热切的爪子,楚楚可怜的表情仿佛被人抛弃了还踹了两脚的狗儿,“姨娘,你都不疼我的吗?” 任灵羽看了眼她,又看了眼我,脸上笑意盈盈。 一只手轻轻拍上任绮罗抓着她手腕的,她捏着任绮罗的手,不动声色的扯出了自己的手掌。 “身份未定,叫姨娘有些早了,任绮罗姑娘。”任灵羽的笑都完全的收敛,一本正经的神态看上去有些冷漠无情。 任绮罗有些尴尬,张了张嘴,“姨娘……” 任灵羽手掌微张,拦住了任绮罗下面的话,“我只知道姐姐有一个女儿叫霓裳,没听说有过一个叫任绮罗的,所以你的身份必须要等验过你的族长血脉后才知道,你现在喊我姨娘太早了。” 我没有想到任灵羽会如此维护我,更没想到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留情的直接拿话刺任绮罗,身为左右护法之一的她的话,会无形的给其他人一种倾向性的压力。 任绮罗再是没有得到过承认,她的容貌与娘亲的类似是毋庸置疑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眼缘?任灵羽当初爱惜我,所以现在还是偏向我。 她死死拉着我的手,拽着就往左边那两个椅子的方向走去,“来,你坐我这边。” “我说左护法啊,你好像有失偏颇哟。”一个桀桀的声音从路的另一端传来,“霓裳不过是个名字,当年我们都知道,你可不能因为教过她武功就硬拽着人家是你的外甥女,怎么,怕神族追究你私自外传武功的错吗?” 这个声音让我刚刚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甚至迅速的回头,因为这种苍老中带着戏谑,冷冷的嘲讽透出骨子,不正经的态度飘出来的挑衅语气,我一定在哪听过。 入眼帘的,是一个皮包骨的干尸,骨头上蒙着一张皮,凹陷的眼睛,稀疏的头发,黄灿灿的牙正龇着,不时的抿一下,传来巨大的吸牙缝的声音,听的我头顶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看到我回头,她咧着一排参差的牙齿,伸出两只手指头在空中晃了晃。 “还有两招。”我抽抽嘴角,想起了她。 听到我的话,她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小姑娘记得我的话,就是小气了点,连个男人都不肯让给我。” 任灵羽听到这话,求证似的看了我一眼,我微一点头,承认了那女人说的话。 “袁筱熙,你的男人比皇帝的后宫还多了,就不要和少主抢了吧?”任灵羽的话中无端多了几分火药味,牵着我的手指也忍不住的收了收,仿佛一把就想捏住袁筱熙的脖子。 袁筱熙歪着脑袋,笑容诡异,“左护法啊,我以为你认外甥女心切,会是最先一个来的,怎么只比我早一步呢?” 任灵羽哼了声,“似乎你更奇怪,明明七日前已经来了,又突然失去了踪迹,而且今日早晨还有守卫汇报,你居然是他人从里面开的阵法放你进来的,我很想知道我们的右护法大人究竟被什么大事绊住了脚,连回来的最后时辰都错过了?” 袁筱熙大声的吸了吸牙齿,发出滋滋的声音,却不回答任灵羽的话,而是冲着任绮罗招招手,“过来,我看看。” 任绮罗乖乖的走了过去,冲着她甜甜一笑,袁筱熙赞赏的摸摸任绮罗的头发,“你真象前任族长,这容貌是做不了假的,就是她任灵羽都不能否认你的容貌和族长的近似,我信你,信你是族长在外面生的孩子,有没有人类的血统无所谓,重要的是你拥有神族的印记和‘神主令’,就可以命令大家。” “嗯!”任绮罗重重的一点头,眼睛似有若无的扫过我,嘴角噙着一丝笑容。 “年纪未到,‘神主令’不过是空谈,你我均未见到族长,谁知道族长究竟留下过什么样的话?但是霓裳为接班人,可是当初所有长老都听到过的,族长为了霓裳指定麒麟护卫的意思人人皆知,你难道忘记了?”任灵羽轻哼。 “霓裳早就失去下落,你以为前任族长不会为了我们考虑吗?不可能用一个死人来当族长的,是不是重新立过继承人亦未可知。” 两名护法,神族据说武功最高,地位仅次于族长的尊崇人物,就这么站在位置边坐也不坐,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 我和任绮罗,也互相冷冷的瞪着,眼神中写满争夺的欲望。 任灵羽手指一勾,指着流波,“麒麟护卫,你说,当年族长是不是为了霓裳才特地升你为麒麟使,着你一生守护少主,伺候少主?” 流波身体一震,沉默的双瞳如湖水被打破了平静,泛起丝丝的涟漪,“是!” 袁筱熙三角眼浑浊的一转,“麒麟侍卫,你现在是神族的护卫,是不是应该更敬重‘神主令’?” 湛蓝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与我的眼神一触即分,重重的一点头,“是!” 袁筱熙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光芒,“那么你认为,谁应该是少主呢?” 她的声音才落,任灵羽也不甘示弱的开口,“你是前任族长亲手挑选的侍卫,你只为霓裳少主而存在,你认为自己应该守护谁呢?” 没有想到,他们将第一个表态的选择权,丢给了流波。 几乎在这同时,我看到排坐着的很多人,都露出了希望的色彩,可见流波这一个决定,关乎着很多人心思的走向。 流波再没有看我,而是目光一直停留在任霓裳身上,再游移到坐着的数位长老身上,又低垂着头,沉思。 在所有人屏息的等待中,流波微微抬起头,胸膛起伏,眼神越过我,漠然的直视前方,“我觉得……” 神族的挑选 三 ——神血 “护卫只是保卫族长的安全,永远的忠诚,身为护卫是没有资格挑选族长的,二位护法,是不是问错了人?”比流波的声音更为强硬,态度也更张狂,不象个护卫倒更象个主事人,是莫沧溟。 他是在维护流波吧,不卑不亢倒值得我佩服。 袁筱熙撇了眼身边的任灵羽,“真是你的好徒弟,都跟你一个鼻孔出气的。” 任灵羽表情不变,还是那种咧着嘴笑嘻嘻的,“他是护卫,说的本就是护卫应该说的话,别忘记了护卫的地位并不比护法低,他没必要听我指示,更没有说任何不公正的话,你自己小心眼了。” 心头有那么一丁点的不舒服,我忽然一步踏出,站在了流波身前,将所有投射向他的目光挡了个严严实实,“不是说要先验证神族的血统吗,问人家干什么,验出来了再讨论。” 任灵羽一怔,“好,验过了再讨论。” 我袖子一掳,“怎么验?” 她盯着我额头上的柳叶形印记出神,半晌开口,“验血印。” 她背着手,绕着任绮罗的身体转悠,而袁筱熙则站到了我的身边,如同扒衣服一般的视线上上下下打量着我。 她伸出手,手指探入我的头发中,母猩猩找虱子般拨了拨,鸟爪子蹭着我的头皮,让我说不出的恶心。 挥手排开她的爪子,我冷冷的说,“你要看我的头发我可以自己拔给你。” 她要笑不笑的摆手,“不用了,看完了,除了背后的印记,其他没什么问题。” 任绮罗也同时娇笑着,“怎么,要脱衣服看后背,这么多男人我会害臊的。” 任灵羽冲着莫沧溟和朱雀使者颔首,表情严肃,“这背后的图案我一人看自然不算,莫沧溟是任霓裳的接引人,就由你和朱雀长老还有我一起检验任绮罗的图案,而流波护卫与白虎长老就陪同袁护法一起,检验任霓裳的图案,大家对这个安排可有意见?” 没有人表示反对,就连明显态度桀骜的袁筱熙都撇撇嘴站到我的身后,“走吧。” 单独的小屋里,一个女人两个男人,用一种死板板的目光齐刷刷的盯在身上的滋味实在是不怎么滴,尤其是我还要当面宽衣解带。 真想大吼一声,当本姑娘是勾栏院里的小倌么?任看任摸还任脱。 可是我不能,只能在心头哀叹,一点点的解开衣衫。 “如果不是我在这,你脱的速度一定快十倍。”袁筱熙长长的手指甲剃着牙缝,吸的大声无比,猥琐的神态看的我又是一阵反胃。 “如果不是他们在这,我打人的速度也一定快十倍。”仿佛是不经意,口气中的威胁却是真实。 袁筱熙挑完牙缝的手指一弹,我皱眉转向一边,背对着他们,银色的上衫从身后缓缓滑落。 身后是女人漫不经心的冷哼,“她嫌我脏,你们两个谁去验证一下?” 一只手抚上我的背后,我的肌肤不由的一紧,那只手也是微微一缩,再贴了上来。 指尖带着略微粗糙的感觉,顺着我的背心点点描绘。 我轻吸口气,闭上眼睛,努力的让心跳不那么快。 看不到,皮肤的感觉才更加的敏感,在那指尖触碰上的刹那,我已知道是他。 还来不及回味,背上的温度已然消退,取代而起的是冰冷无调的嗓音,“验过,是真的。” 我自然的拢起衣衫,慢条斯理的系着衣绳,只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告诉我心乱了的感觉。 “没问题了?”挑眉睨着袁筱熙,她耸耸肩膀一言不发的走出门,白虎长老低垂着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抬腿,目光看着屋子里最后一个人,眼神相撞,各自滑开,再度冰冷。 回到众人面前时,任绮罗和任灵羽早已经回来,从任绮罗骄傲的眼神和任灵羽越来越黑沉的面容上,我已经看到了答案。 “还有其他的方法吗?”我询问着任灵羽,“什么都一样,如何做出选择?” 她苦笑,“滴血,上莲座滴血!” 莲座?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高台上那似玉非玉,似水晶非水晶的座位,从我的角度看去,它在台阶之上,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光泽。 它是死物,却让我看着出神,几步的距离,却那么遥远,那么的不敢触及。 是因为母亲曾经在那坐过吗? 是因为睹物思人吗? 我敬重的,是它,还是那个与我血脉相连的人? 就在我失神的片刻间,任绮罗已经站在了莲座边,歪着脑袋打量着整座莲台,咬着手指甲,那表情颇有几分可爱。 她没有直接问,而是自顾自的看着,冷静而聪慧,靠自己判断,仅仅一个小细节,再次告诉我任绮罗的沉稳,加上我见识过的狠厉,若论手段,她在我之上,劲敌啊。 她手指一伸,指着宝座靠背上的那朵莲花,“是这个吗?” 蜿蜒着的筋脉,亭亭净植出水端立,含苞待放清秀欲滴,只是那花苞,一直看下去竟然有种妖异的感觉,散发着夺魂吸魂的力量,让人挪不开眼睛。 我没出声,只是将求证的目光投象了任灵羽,而任灵羽的眼神中,分明闪过错愕,又很快的被掩饰掉了,默默的点了下头。 任绮罗说中了,不然任灵羽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换做是我,能不能看出来,不知道。 任灵羽慢慢的走上台阶,站在任绮罗的身边,“血,点上花苞,如果你是真正的神族血脉,它会有反应的。” 她的声音很慢,很清晰,给我一种无形的压力。 似乎为了证明什么,她咬破指尖,手指尖一点殷红,按上莲台的中央,“看。” 在血染上水晶莲花的瞬间,我看到红色的一点慢慢的晕开,颜色却没变,艳红的仿佛在流动一般,从面上直入而下,一直晕到底,整个透明的莲台都成了红色,仿佛一块巨大的红水晶,在不断的滚动着艳丽的颜色。 顶端的花苞,开始慢慢的绽放,我好像在看着一朵鲜嫩的莲花在风中开放,临水摇曳。 惊诧,从未想象,竟然水晶花也能动。 定睛看去,我才发现,原来这朵水晶花竟然是中空的,血迹晕开,从花苞慢慢往下撑开,在红色的衬托下,遮掩了本来的透明,所以才象是开花了。 可是明明是一滴血,为何会有这么大的一片红色?为什么会不断的流动? 壮观的景象仅仅维持了几个呼吸,那花瓣刚刚打开到一半,就不再继续开放,而是慢慢的收拢,红色的流动也开始往最初的花苞顶端汇聚。 当红色重新蜕变成透明的水晶,只残留最上面一滴鲜红,我仿佛经历了一场梦,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场景。 “就是这样啊。”任绮罗表情夸张,手指捂着嘴巴,“真是奇特啊,不过左护法,为什么这花没全开啊?” 似是无意,笑的也甜美娇俏,只是那眼神中,分明都是揶揄。 任灵羽面色一沉,“我是护法,不是族长,自然差了少许,不如你叫袁护法试试?” 袁筱熙索性往椅子上一倒,“我非天定之人,自然开不满,能开满的话我也不是护法了,早就……” “袁护法!”流波不轻不重的叫着她。 袁筱熙似乎知道失言,闭上嘴再不说话,双腿一架,斜着眼睛看着我和任绮罗,“不如你们试试啊,看看莲台觉得谁的血脉更纯正啊。” “好啊。”我身边的任绮罗已经抢在我之前开了口,指尖放在口中一咬,随手就将鲜红的血抹上了莲花台座,随后飘退三尺,将被自己遮挡住的莲花台座整个展示着众人眼前。 快的没有半分犹豫,随意而自然,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含着手指在一旁笑了,让我恍惚她是不是第一次,竟然步骤都不思考下。 血晕蔓延的速度比刚才任灵羽的还要快,还要顺畅,颜色也更为耀眼,说耀眼是因为那其中竟然蕴含着点点金丝般的光彩,如果说刚才任灵羽的血是让我看到了人间净池中的莲花,那么任绮罗的血就让我看到了瑶池仙姝的圣洁。 花瓣在瞬间绽放,不同于刚才的缓慢,毫无保留没有半点隐藏的盛开,层层叠叠的交错着花瓣,竟然连中心的花蕊都一丝丝的体现出来,我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难道这就是族长之血与其他神血的差别? 赞叹声不绝于耳,惊讶声层层扑来,耳边还有不知道谁忘情的低喃,“族长,是族长……” 一声之下,带动了无数激情的发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族长,族长……” 任绮罗眼中再现那种骄傲,声音不大不小,“任霓裳,你还要垂死挣扎吗?” 我冷哼,“什么叫垂死挣扎?你似乎有点笑的太早了。” 她不置可否,手一摆做了个请的姿势,“那么你来!” 我踏上高台,看到莲台已经慢慢恢复了初始的清透,用力的咬着手指尖,感受到四道如火的视线停留在我的身上。 顺势抬头,看到的正是流波的眼,湛蓝的双瞳流动着思绪点点,有担忧,有隐怕,有太多太多。 另外两道目光的灼热,差点烧穿了我的身体,竟是莫沧溟,至于眼神中的情绪无法判断,更象是巴不得我不是族长。 口中弥漫起血腥,我忙不迭的抽出手,一时走神竟然咬狠了,幸好没把自己的手指头啃下半截来。 血糊上莲花芯,我开始等待…… 一个呼吸 二个呼吸 三个呼吸 数十个呼吸过去,那莲花竟然没有半点反应,血还是血,水晶还是水晶。 任绮罗开始冷笑,我眨眨眼,再眨眨眼,再再眨眼 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族的挑选 四 ——算计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坐着的人群开始躁动不安,一种无形的压力朝我盖了过来,沉重的欺上我的身体。 那几滴血,凝在莲心中,怎么也沁不进去,浮在表面上刺眼已极。 任绮罗的娇笑更是连连串串,“这连反映都没有是怎么回事?姨娘不是族长都能让莲台开花,你这个口口声声的未来继承人,任霓裳大小姐,解释下这是啥原因啊?” 我怎么解释? 我自己还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灵羽的诧异深深的写在眼底,脸颊不住的抽动,眼睛盯着我的脸,火光在一阵阵的燃烧。 除了不信,还有愤怒,很深的愤怒。 似乎她是在愤恨着我的欺骗,对神族的欺骗。 “只要是神族的血统,血液滴在上面都会有变化吧。”任绮罗火上浇油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对着袁筱熙不住的眨眼。 袁筱熙老乌鸦似的嗓子跟任绮罗一唱一和着,“那当然,即使是神族最普通的平民,莲台对血液也会有反应,只是花开多少而已。” “那要是没有反应的呢?”任绮罗故做娇憨,“是不是就不是神族的人?” “肯定的。”袁筱熙将任灵羽的表情尽收眼底,浑浊的眼珠里散发着揶揄嘲弄的得意,“莲台没有反应,自然就不是我神族的人。” “哎呀……”任绮罗假惺惺的捂上嘴,眼睛睁的圆圆的,“那冒充神族怎么办啊?” “当然不可能轻饶。”袁筱熙眯着眼,眼神中透出一股锐利的寒光,“侮辱我神族尊严的人,不可能活着走出神族。” 两人的交谈与其说是语言尖刻,倒不如说是落井下石,想要将我置之死地。 所有坐着的人开始集体站了起来,脚步朝着莲台的方向不自觉的移动,生怕我跑了似的。 早有不耐的人已经开始叫了,“左右护法,这人胆敢冒充我神族少主,一定不能轻饶……” 一片片的附和声中,刚才还说我象爹爹的人,这么快就倒戈,任绮罗和袁筱熙不可谓不劳苦功高。 饶是如此,我竟然没有半分的慌乱,静静的望着莲台发呆。 我是任幻羽和景飒的女儿,这个事实不可能是假的,我的记忆不可能是假的。 可是任灵羽和任绮罗的血,刚才已经证明了莲台的作用是真的,那么…… “等等,这个事还有待调查。”任灵羽凌厉的目光一扫,激动的人群停止了小小的骚乱,但是那眼神中的愤怒如利剑一般扎在我的身上。 任绮罗还是那种灿烂中带着得意,算计中尽是得逞后的兴奋笑容,真亏她能忍到现在没有大笑出声,是在等着看我怎么死吗? 雪白的手指轻搓着,她漫不经心的眼神充满杀意,看看我,又看看那凝结在莲台上的血滴,“喂,都干了,怎么还没反应呢?” 目光从她托着下巴的青葱玉指转到那双眼,对这清秀明丽面容的女子实在提不起半点好感。 “你的血有反应,不妨再多撒点给我参观下?”我忽然敛了假假的笑容,手指拧的咔咔响,“我刚才没看清楚步骤,似乎操作有误,你能不能再教我一次?” 她一下一下慢摇着头,“不、可、以!” 在我犀利的逼近中,她忽然提高了声音,“怎么,你是假少主的事实被揭穿了,你想杀人灭口?” 这一下,刚刚被平息的众怒再一次被挑了起来,人群涌动,连任灵羽都有制止不住的态势。 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在神族住了多少年的老怪物,虽然不如任灵羽和袁筱熙掌管着神族这些年的权势,地位却是不容质疑的高,碰不得撞不得,打不得骂不得,个个武功都是存了几十年上百年的货,如果一起上,不知道我是肿成发糕还是扁成肉饼。 “沧……” “沧……” 两柄长剑半出鞘,他们涌上来的路线被两个人封的死死,“各位长老,请尊重左护法的决议,事情有了确切的结果再处理她,请前辈冷静。” “流波护卫,听闻你曾经在她身边伺候了一年多,花前月下床榻之间早不知道缠绵了多少次了,而她身上的龙纹印记又是你检查的,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在刻意的袒护她呢?”任绮罗转着脚步蹭到刚刚说话的人身边,眼神停留在他结实的胸膛前,手指抚了上去,绕着紧身的衣衫下某个疑似凸起的点,“现在你是我的男人,我想检查下你的守宫砂,我对被开过苞的男人没兴趣。” 流波猛的一退,身体撞上我,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拽住我的袖子,“任绮罗姑娘,少主还未定,请自重。” “别死鸭子嘴硬了,定没定你心中难道还没有数吗?”笑容从她嘴边露出,带着占有的淫邪,让我极不舒服。 把流波从我身边扯开,“任绮罗,你似乎忘记了,麒麟护卫的身份是只伺候任霓裳少主一人,他不需要遵从神族侍卫为族长夫的规定。” “是吗?”她不以为然,直勾勾的目光盯着流波,“我做了族长一切都要听我的,杀她放她都是我一句话的事,说句话吧,伺不伺候我?” 这么快就拿我做棋子了? 还利用我逼流波伺候她? 一柄剑,在她想要摸上流波的胸膛时闪耀出寒星点点,坚定的没有半点犹豫,狠厉的不留半分情面,伴随着莫沧溟冷酷的嗓音,“任绮罗,放开你的手。” 任绮罗手指微张,拈住了他剑锋,一根手指勾上他的下巴,“你也很有味道,中原看不到这样的男人,今夜陪我吧,说不定你会生下下任继承人哟。” 莫沧溟五指如爪,不给丝毫情面,抓向任绮罗的脸颊,不过还没有落下就被人握住了脉门。 他怒目圆睁,“上官楚烨,你干什么,难道你想让流波伺候她换你的命?我没想到你是……” “是什么是?”一个白眼丢给他,“我是那样的人吗?” 松开莫沧溟的手,我背着手,闲庭信步走到任灵羽面前,“姨娘,兴许是我刚才步骤不对,你不如再教我一次。” 任灵羽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点头间已有叹息闪过眼眶。 “不行!”任绮罗一声大吼,不自觉的看了眼袁筱熙,两人飞快的交换了个眼神。 袁筱熙的身子不偏不倚的站在莲台前,挡住了所有的去路,“怎么,垂死挣扎?” 她还没来得及靠上莲台,我忽然一掌挥出,突兀的掌风没有任何招呼,她下意识的一偏,我的身体已从她身边掠过,站在莲台的座位的靠背之上。 “姨娘,如果我不是少主,只怕莲台都要哭出血泪了?”笑着摸出手中的火折子,我的目光扫过任绮罗,不意外的在她眼中看到紧绷。 火光闪烁,火折子贴上我已经凝结的那滴血迹上,黄色的火焰舔舐中,光洁的水晶表面开始凝结出水滴,干涸的血迹被溶解,鲜红着,滴下。 倒抽气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的视线都停留在那滴血泪之上。 伸出手,接住那滴血,我踩着莲台的椅背,嘿嘿冷笑,“莲台哭血,莫非神族有冤?” 人人表情都是阴晴不定,除了——任绮罗。 咬破的手指再次点上莲心,血迹染上。 这一次,血迹飞快的散开,带着点点的金光,顺着茎脉而下,晕开艳红点点,流转着氤氲仙气,清透明艳,莲瓣瞬间绽放,点点嫩蕊在流动的血气中,仿佛摇曳在风里的娇羞。 和任绮罗的血染上时一模一样,我平静的笑了,而任绮罗已经沉着脸,恨恨的盯着我。 “现在还有人说我是假冒的少主吗?”站在莲台上,我俯视着他们,冷笑着开声,“年纪是不小,几十上百年白活了,被人挑唆几句就要冲上来杀人,神族尽养饭桶的吗?” 拈起手中那滴被我捏扁的血泪,“我随便说句血泪你们也相信,这就是神族的长老!” 任羽灵靠了过来,压低声音,“霓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眼角扫过任绮罗,冷笑连连,“问她啊。” 任绮罗抠着手指甲,一脸不在意,“问我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搓了,你现在搓也是搓不干净那些蜡的,只要摸一摸你的手指,凭感觉就知道你手上是不是涂过蜡。”我踱到她的面前,“刚才你抢在我的前面将血染上去,而实际上你却用‘嗜血烈阳掌’的热气融化你中指的蜡,在食指的血抹上之后,中指融化的蜡就被你擦在了莲台上,你的血从验证要恢复的那些时间足够蜡凝固,大家都看你的血是否神血去了,没有人会注意这薄薄依附在表面的一层蜡,莲台到最后是恢复透明色的,你就是笃定没有人会用手去摸莲心才想出这招的吧?”我将凝结成红色的蜡放到任羽灵的手中,“就是这蜡,阻挡了我的血渗入莲台,隔绝了莲台对我的血感应,所以开始你们会看到那样的情形,这全是任绮罗的计谋。” “你说是不是?任绮罗。”回首任绮罗,她的脸色已经有些白,呼吸急促,狠狠的瞪着我不说话。 “如果不是刚才你老是有意无意的搓手指,我还没发现呢。”盯着她,我的眼中也是不遮掩的愤怒,“我叫你再试一次血给我看,你不敢,我叫姨娘再试一次,你阻挠;就是怕被人发现你们的血也突然沁不进去了吧?”我扫了眼袁筱熙,没有揭穿她刚才冲到莲台边想要偷抹去蜡的举动。 我的对手是任绮罗,现在对地位尊崇的右护法发难还为时尚早。 袁筱熙轻飘飘的一挥手,“神族史上从未有过族长血脉出现两人的情况,无论如何,你与任绮罗都是族长之选,至于究竟定谁人,等商议后再行决定,你们去休息吧。” 一句话,将所有带过,抹平。 我冷笑着,转身,离去。 神出鬼没的锦渊 神族的夜晚,美的让人惊叹,只有望着窗外的点点美景,我才能暂时放下心头的杀伐之意,相信自己真正是在一个不属于人界的地方。 每一片花叶都带着晶莹的亮彩,在空中缓慢的飘散而开,比之白天的优雅更多了一份魅惑的灿烂,仿佛有生命一般,宁静而炫目。 明明是美丽的让人动心,安谧的让人沉醉,这个世界应该是平和的,可是白天的那场无声硝烟,比沙场更加的可怕,更加的血雨漫天。 淡淡的草木气息,属于神族独有的味道,凉凉的沁入心脾,让我留恋着,竟然从心底开始喜欢这个地方,连白天的那些不快争斗全部都抛之脑后。 推开窗,让那风自然的扑上脸颊,我呼出一口气,陷入沉思。 来神族我就知道必然会经历一场凶险,没有人会帮我,没有人值得我相信,可是斗争中的阴谋诡计还是时时刻刻在不经意中侵袭。 如果不是我一直盯着任绮罗,如果不是我发现了那个小小的动作,如果不是我坚信自己是任幻羽和景飒的女儿,是不是就失败在莲台的算计之下? 明天,明天还会出现什么样的难题来让我面对? 空中飞舞的亮色,星星点点仿佛有生命的精灵一般,让人从心底涌起一种感觉,一种守护这里的安宁,让它永远平和下去的感觉。 不是因为母亲的命令,而是喜欢,真心的喜欢这仙境的美。 一道七彩的身影在夜空下绚丽的划过,清晰无声,流星坠过无痕,七彩霞光般灿烂,带着清新的水汽,带着水草的味道,落在我的窗边。 咬着唇,我不言不语,只是看着眼前的人。 除了他,不会有人有如此强大的功力,超越了人体的极限,只有神族的人才会有如此华丽的功夫。 除了他,不会有人喜欢这么绚丽的颜色,闪耀着赤橙黄绿青蓝紫金银黑,丝丝缕缕挂满腰间胳膊,骄傲随风招展。 只有他,可以将纯净和张扬如此容易的融在一起,如此肆无忌惮的展示着那如太阳般耀眼的光辉,偏在那双眸子中永远存在着透明和——依恋。 是对我的依恋吗? 应该不是的,我给过他机会,他走的义无反顾,追随了任绮罗,这样的神采不会是因我而发。 黄金的发,在脸颊边飘动着,薄薄的一层,蝉翼般浅浅的,能看到发色下肌肤的莹润光泽,如玉如珠的辉色。 “锦……”才一字出口,我就说不下去了,锦渊是我给他取的名字,放弃了跟在我身边,也就放弃了我和他的一切,他,不是锦渊了。 没有了我给他的名字,也不再是那个与缠绵悱恻的龙鲤,留给我的只有金色的双瞳,纯真的笑容,和随风而去的片片记忆。 “初夜……”热情的笑容,惊喜的眸子,让我恍惚了下,犹如被太阳照射般的感觉,暖暖的。 曾经的决绝,曾经的无情,曾经的背离,在他眼中都遗忘了吗?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不然他为什么可以笑的这么开心,笑的这么灿烂,笑的让我在那双眸子里找不到一点阴霾一点隐忧? 望着他的双眸,从那金色中能看到一个人影,一个银白长发银裙翻飞的女人。 他双臂一展,穿过窗棂搂上我的腰,直接把我抱出窗外,狠狠的抱住,用力的搂着我的肩膀,将我嵌入他的怀抱。 水雾的气息,浓烈的包裹上来,狠狠的侵袭我的嗅觉,那双手很用力,很用力。 “初夜……”他的下巴在我的头顶摩挲,语音不详的叫着我的名字,晦涩的似乎很久没说话过。 竟然没发现,锦渊如此的高大,在他的怀里我倒显得娇小玲珑了。 我以为,这么长久的分别,我对他会很陌生,可是我的双臂很自然的拥抱上他的腰身,只为了抬首间那双耀眼的金色。 因为那双眼中满满的爱恋,因为那语焉不详的声音中含的是我的名字。 锦渊不爱和人说话,一度让我以为他是个哑巴,跟在任绮罗身边这么久,他还是这般吗?任绮罗都没能让他开口说话吗? 任绮罗! 这个名字一入脑海,所有温存的感觉瞬间化为虚无,我的身子冷硬而僵直,抱着锦渊的手,渐渐松开。 “锦……”他的唇将我所有的声音堵了回去,炙热的贴了上来,没有技巧,只有热力四射,只有毫无保留。 咬着,吮着,他努力的想要撬开我的唇齿,将他的热情倾注。 一瞬间,我很想回应,因为他的唇是那么热,那么真。 手指,抚上他的胸口。 用力的,推开…… 他站在我的面前,傻傻的望着我,眼中的热情还为褪去已经染上不解,鲜红的唇嗫嚅着,“初夜……” 冷冷的望着他,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这雕琢般的俊美容颜无暇的眸子下狠得起心肠。 用力的吸口气,让心脏的跳动变的平静,淡然的开口,“你别说了,我说,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好。” 能让他说清楚话,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委屈的盯着我,金色的眼瞳眨了眨,长睫毛如刷子一样扑闪着,他咬着唇,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不想让他有被嫌弃的感觉,可是我也不能接受一个男人,从我这游移到任绮罗那,又用亲过任绮罗的唇来舔我。 硬下心肠,我仿佛漫不经心般,“你还在任绮罗那?” 他依然咬着自己的唇,在我声音落下时毫不犹豫的点了下头。 “她对你好吗?” 静静的,他再次点了下头。 是啊,如此美丽的男人,明明拥有无双的霸气,却为自己展露那种真挚,多少女人会在他身上得到一种自豪。 得到金锦龙鲤的人得天下…… 忽然想起曾经让我斥之为无稽之谈的传说,就算不要天下,得到他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任绮罗虽然对付我不择手段,却能证明她性格中的强悍,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努力,这正是我曾经缺乏的,这样的人恰巧证明了她是性情中人,她一定会善待锦渊的。 “锦渊,既然你选择了她,她对你好,那就够了。”我淡淡笑着,“任绮罗如果知道你来找我,她会不高兴的。” 手指抚上身后的窗台,我优雅转身。 手臂一紧,被人死死的拽着。 回头,还是那双委屈的眼不断的眨着,手臂上的力量却表示着他的坚决,“初夜……” 是挽留?还是不死心? 心,还是软了。 “锦渊。”我的手抓上他的胳膊,“我和任绮罗不可能共享一个男人,我要的是全心全意,我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选择我就永远不见任绮罗,你如果回去,就永远不要再来见我。” 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我的声音如冰,“要我,还是她,机会只有一次。” 远远的夜风中,有衣袂声飘荡,还有我熟悉的嗓音,“小金鱼,你在哪?回来拉……” 他抓着我的手一颤,下意识的松了松,又猛醒般的握紧,脑袋不由自主的回头转着,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低头,浅笑。 心头已然明了。 手指用力,将自己的手从他的钳制中脱出,“我想我知道你的选择了,锦渊这个名字是我取的,现在我收回,或许金锦龙鲤才是最适合你的名字,后会无期。” 不再看他的眼睛,我手指一撑窗台,跳进房间里。 人生的路,有太多擦身而过的人,锦渊,他只是与我擦身而过时撞疼了我,比他人多了那么一瞬的时间,改变不了的是背向对方远走的事实。 “初夜……”他叫着,惊慌失措。 “小鱼儿,你再不回来我打你屁股了哟……”任绮罗的笑声越来越近。 身后,终于传来衣袂远去的声音,空气顿时凉了几分,似乎是因为那个热情人影的远离。 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我才慢慢转身。 花瓣依旧荧光飘飞,如梦如幻,我却已失去了欣赏的心情。 刚才他站过的地方,少了七彩亮光的闪烁,黯淡黑沉。 地上,白色的纸片在黑夜中清晰可见,随着风吹动有些被吹远,有些卷起,胡乱的折叠起,零零总总怕不有几十上百张。 刚才,是没有这些东西的,难道是锦渊留下的? 情不自禁的再次出去,情不自禁的低下身,情不自禁的拾起纸片。 丑陋的图,是一张张笑脸,龇牙咧嘴,黑夜中看到,如见鬼般。 丑的甚至不能说是张人脸。 耳边,仿佛又想起了山中两人时他纯真的话语,“初夜,是你,漂亮吗?” 决定命运的比试 感情可以忘记,记忆可以不去想,但是现实不能不面对。 因为锦渊的出现,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变的更短,才沉思了没多久,天边竟然有了亮色。 索性翻身下榻,窗外的竹林雾气缭绕,飘动着的白气让人仿佛置身仙界,顺手摘下竹枝上的叶片含入口中,甘冽清甜。 我含着竹叶,背着双手在林间悠闲的游荡,脚下沙沙的声音听起来酥到人的骨头里。 身后传来很轻的树枝断裂声,而发出声音的人没有半点隐藏行迹的想法,在我回头的时候双手抱拳,“任姑娘,快开始长老会议了,您用完早膳就过来,我为您引路。”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背着手,面无表情的听着,眼睛停留在他的面容上,也是没有半点情绪的变化,只在他说完后,随意的点了下头,开始往回走。 他的脚步,不疾不徐,不远不进跟在我的身后,一如当年那个忠心的护卫。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速度踱回小屋,在桌边坐了下来,优雅的拿起碗筷,终于看着他悠然开口,“你不吃吗?” “不用。”他低头避开我的目光,“我吃过了。” “哦。”我没有追问,埋头吃了起来。 他静静的站在一旁,房间里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手中的筷子忽然一停,“我来神族的那天,那套衣服是你准备的吧?” “不是。”否认的很快,我眼神更快,如寒光似利刃,直直的盯着他,直到他不敢与我对视低下头,我才继续埋头吃了起来。 懒懒的挑着菜,我的笑容有说不出的诡异,“流波,你现在与从前有很大不同,你知道吗?” “什么?”他轻声问着。 “勇气。”我转身翘起腿面对他,“当年那个可以假扮过穆家侍卫骗我上当的你,当年那个假装小爷风情万种的你,当年那个在皇帝面前可以说出深情无比话语的你,现在竟然连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吗?” 他的脸绷的紧紧的,脸上的表情闪烁飘忽。 我的腿一掸一掸老没正经,嘴角噙着一丝笑容,“当初是你甩了我的,为什么是你不敢面对我?” 低垂的脸猛抬了起来,僵硬的瞪着我,“没有。” 我的笑容愈发的大了,手指一撑桌面站了起来,朝着他一步步的走了过去,看到他的喉结不住的滑动,呼吸越来越急促。 停在他面前一步远的地方,我手指勾上他的下巴,“流波,记得当年我让你雪地裸体爬着,你都能冷静的控制自己的心跳和脉搏,恭顺着任我玩弄,而现在,我不过是朝你走了两步,你就无法控制表情和情绪,这样的你,还是神族冷静的护卫吗?” 在他的呼吸中,我忽然放下了手,转身朝门口走去,“流波,人如果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心,那么就会越活越痛苦,越活越没有信心,永远萎靡在自己的情绪中,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放开手脚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除了自己没有人能束缚你。” “希望有一天,我能再见到那个无拘无束,任意妄为的流波。”没有回头看他,我径直出了屋子,朝着昨日的地方而去。 还没到地头,嘈杂的声音已经表露了人群早已经到达,还有坐在那神采飞扬的任绮罗,看来昨天我揭穿她的伎俩煞她威风,没让她有半点人品扫地可能得不到族长之位的自觉。 果然,当我一坐下,袁筱熙就慢悠悠的开了口,“昨天我们所有长老商议过后,因为两位的神血都是一样的,所以你们应该都是前族长所出,同样拥有继承族长的资格。” 她的意思是,只重神血,不重人品。 “然后呢?”我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没有忽略掉任绮罗眼神中的得意,“那么现在有决定了吗?” 任绮罗也笑的开心,似乎成竹在胸,站在她身后的锦渊,直勾勾的望着我,张了张嘴,看嘴型应该是在念叨着我的名字。 没想到任绮罗居然带他出来了,是想乱我的心,还是想为自己坐上神族族长增添一些力量? 我很快的将目光从锦渊脸上挪开,一脸木然冷静,表情犹如看到的是个陌生人。 “嗯。”任羽灵点了下头,“有了。” 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那是直接宣布结果还是继续斗?” 几名长老互相交换着眼神,袁筱熙咧着黑黄的大板牙,“继续……” 手指一弹,我坐正身体,只是眼神依然懒懒,“继续斗,那么是比武功还是比谋略?总有个比法吧。” “这一场比试,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任灵羽的脸色一本正经,“或许也只有这个办法,才是真正考验你们能力的。” 任绮罗的表情也变的凝重,显然她意料之中的也不是这个结果,手指悄悄捏了起来,在身边握成拳。 “神族,是受上天的传承管理人界,四国的帝王每一次交替、神族新族长上位都必须接受四国君王的血印誓言,族长失踪了二十多年,四国君王也有更迭,但是神族一直群龙无首,也无人去向他们要这血印符,既然你们都是神族族长的继承人,不如就由你们去向四国君主索取血印符,让他们向你们效忠,谁拿到的血印符多谁就是最后的族长。”任灵羽看看我,又看看任绮罗,“身为神族族长,光有武功是不够的,光会带兵打仗也是不行的,能统帅君王才是真正的神之人选,这血印符是君王以自己的血混合着血誓真心立下,血誓的内容是代代君王口口相传,就是神族也不知道其中的内容,符印的存放地更是秘密,只有你们真正让帝王对你们效忠,才能拿到这个血印符,能不能让君王对你们效忠,就看你们的能力了。” 袁筱熙接过任灵羽的话题,“不过这期限不是永久的,只有一年时间,因为……”她忽然顿住了话,“反正期限一年,一年之内只要完成随时可以回来神族。” 任绮罗皱着眉头,“现在就能开始了?” 任灵羽手臂微摆,“随时可以,你想在神族多住一段时间也可以的。” “不用!”任绮罗忽的站起身子,一手抓上锦渊的手,“我现在就出去。” 那个高大的金色被不由自主的拖动走了两步,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嗫嚅着唇,却是半晌没有发出一个字。 我看到了,却没有半点反应,低下头拈着衣带,想着那个帝王血印符。 忽然,一道七彩的光扑到我的面前,死死的抱住我,脑袋蹭上我的肩窝。 我一愣,这股大力撞的我差点后仰从椅子上面翻出去,下意识的脚尖用力稳住身体,一只手搂住这撞上来的人影。 他抱着我腰,整个人压在我的身上,手指的力量快要勒断我的腰了,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任绮罗脸色黑沉,全身散发出一股冷凝被压制的杀意,瞪着我,瞪着锦渊。 锦渊的眼睛,闪烁着乞求的光芒,在对上我的平静后,慢慢的低下头,咬着自己的唇。 选择跟她走的人是你,死死拉着我的人还是你。 锦渊啊,你那颗单纯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你以为我和任绮罗可以同时属于你吗? 袁筱熙的手轻轻拍上锦渊的背,“公子,您这是……” 手臂挥了下,他重重的甩开袁筱熙的手,强大的力量甚至让没有思想准备的袁筱熙倒退了两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他这突然的动作让所有人都震惊了,不明白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任灵羽一声轻咳,“公子,您有什么事能不能好好的说?任霓裳是我们的少主,您……” “呼!”又是一道掌风劈出,任灵羽飞快的闪躲着,算她躲的快,掌风劈上她刚才站处身后的石椅,齑粉碎开,震的人一头一脸石粉。 似乎在责怪着任灵羽的动作,锦渊低吼着,拳掌中劲风烈烈,朝着任灵羽打了过去,任灵羽不明所以不敢还手只能躲闪着。 就是眨眼的功夫,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锦渊的掌风拳影,地上爆出一个个的深坑,不断的炸开泥土石块,眨眼间神族长老的议事之地顿时变的满地狼藉。 锦渊疯了吗? 我猛跳而起,一手深入那个狂乱的劲风中捏上他的脉门,一手搂上他的腰身,“锦渊,锦渊你干什么?” 疯狂的人影忽然静了下来,呆呆的望着我出神,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猛的抓住我的胳膊,用力的抱住,抱住…… 这一下,任绮罗彻底怒了,一拳擂上身边的石椅,爆裂声中大吼叫着,“小金鱼,你给我回来。” 他身体一震,慢慢放开了我的身体,一步一蹭的朝着任绮罗的方向走去,不断的回头,留恋的望着我。 “你再看她一眼,就永远不要回来!”任绮罗重重哼了声。 我手微伸,他忽然加快了脚步,整个人飞起落在任绮罗身边,衣带从我手指尖飘过,没能抓住。 “如果你再这样,我下次不带你出来。”任绮罗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往外拖,这一次锦渊低垂着头,脚步踉跄,根本不敢看我。 莫沧溟的警告 来的艰难走的容易,早已经知道神族之行坎坷难走,做好了一场恶斗的准备,甚至做好了赤手空拳以武力证明自己的实力,不过现在都用不上了。 神族的族长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一年的时间,让所有帝王甘心俯首,还要与任绮罗争夺血誓符的数量。 难,很难 但是我有把握,因为对我而言难的东西,对任绮罗来说只会更难。 烛光一闪,我的床边多了一个人影,颀长玉立,霸气强悍。 眼皮抬了抬,我慵懒的出声,“是你啊,半夜三更出现在我的床边,莫非是看到我要走了,想自荐枕席?” “你脑子里就只有这个吗?”他死板板的脸,居然没有暴跳如雷。 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巴,“那你觉得一个男人半夜时分,突然出现在衣衫不整的女人床边,我难道认为你是来找我谈武论文,或者下棋说琴的吗?” 莫沧溟冷着脸盯着我,“我不是来找你斗嘴的,有重要的事和你谈,你听不听?” 重要的事? 我眉头一抬,“你和流波也是昨天会议的参与人是吗?” 他微一点头,“是!” 脸上露出夸张的了然神情,“那你现在找我谈的事也和这个有关是吗?” “对!”他一摆衣袍,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我知道流波护卫一定会来找你,与其送他到你面前被你调戏,不如我来,三言两语说清楚更好。” 有那么一点点意外,“你说流波来找了我?” 他轻声冷哼,“是,不过在门外被我拦回去了,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我摸着下巴,浅浅的,慢慢的笑了,“他肯来,就够了。” 莫沧溟不屑的看着我,眼中有不解,不过没问出来。 我坐正身体,“说吧,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的,让你赶在我出谷前必须说。” “一年之约。”他干脆的没有半句废话,“那个一年之约对你,对任绮罗都很重要,袁护法很看重任绮罗,她一定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任绮罗,而我,只希望你们之间有一个公平的决斗,所以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别解释的那么清楚,我不会以为你暗恋我才说这些的。”我无所谓的笑声中,莫沧溟的脸色有一丝不自在。 避开我的眼神,他轻咳了下,“十九年前,也就是族长失踪五年后,神族所有的长老曾经有过一个会议,就是如果二十年后族长不回归,就彻底废除任幻羽这一只的血脉继承族长之位的资格,因为神族不能将一个随意抛弃神族不负责任的人立为族长人选,而这个约定并不因你和任绮罗的回来而废止。” 我的心头咯噔一下,脸色变的凝重,“你的意思是,如果一年内,我和任绮罗不能拿齐四枚血誓令,继承不了族长,时间一到我和她都没有继承权了是吗?” “对!”他重重的点了下头,“其实四枚血誓符交给族长向族长效忠的同时也是在证明族长的能力,可是如果有其他神族的人能够拿到四枚血誓符,证明那个人在帝王心中的地位与能力已经超越了族长得到了帝王的忠心,神族自然不可能扶持一个没有能力的族长,废除族长并不是不可能的。” 我眉头一皱,“这就是你现在不对我出手,不再恨我入骨的原因?” 他沉吟,没有回答。 我点头,“原来你不是放下了对我的仇视,而是你对神族的忠心让你不愿意违背神族,但是你在等一个机会,等一年后我和任绮罗完不成任务,而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取代,对吗?” “随你怎么想!”他站起身,“是你教我的,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就算是大局已定只要自己还活着,就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的。”笑容,随意而慵懒,手指摆出送客的姿势。 莫沧溟站起身,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我姨娘的徒弟?” “嗯。”他点了下头,“明天我会与你一起出谷,我要去‘九音’给南宫舞星送药。” 不是吧? 和他一起来,还要和他一起走? 我手伸到他面前,“给我吧,我帮你转交。” 他摇头,“不,这是我的职责,我不习惯交由别人来完成。” “你不留下来照顾流波吗?”我带着几分调侃揶揄,嘲笑他对流波的小心翼翼。 他愤愤的瞪我一眼,“流波护卫是神族的侍卫,不是那么轻易被人伤害的,我不用担心他。” “那你为什么每次看到我都如临大敌?”我偏着脑袋,无视他喷火的双眼。 转过身,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因为你无赖,因为你下流,你为了想得到的东西不择手段,你……” 似乎觉得说过了,他忽然不再说下去,“总之,我保护流波护卫,不如跟着你,让你没有机会靠近他。” 手指抚上床头帷帐的穗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绕着,“是因为你害怕我吗?因为流波只为我动心,所以你不想让我靠近流波?” 他目中喷火,咬牙切齿,“我不会让你靠近他半步。” “那你不如用把大铜锁把流波的鸟锁起来吧,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了。” 他的脸不断的变幻着颜色,一声冷哼,转身离去,留给我满房间的炙热温度。 把玩着床帏穗子的我手指一停,垂下眼帘。 流波啊流波,莫沧溟把我当做最可怕的敌人,不是因为我的无赖,而是你已经表露的太多,连莫沧溟都能看出来,你自己都看不懂自己的心吗? 莫沧溟的紧张,我却轻松了。 等待,对流波的等待,也是一种自信。 被我刺激到的莫沧溟,一直到出谷以后,都没有给我半个好脸色,走在我身边活活有抱着一个超大号爆竹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点炸了。 不像来时那么急匆匆的赶路,也不需要那种相扶相持,无形中两个人又开始保持着距离,只有衣衫飘动的声音,只有脚尖落在枝头踢下积雪的声音,一切都那么安静。 有礼的安静。 一只松鸡在我们前面不远处的树上扑腾着,肥大的屁股摇摆着,发出咕咕的声音。 两个人同时脚步一停,屏息立在树梢。 我对着莫沧溟的方向动动眉头,他还给我一张冰冷酷寒的脸,不过眼神中的小火苗分明和我一样嘛。 “你打,我烧火。”我分配着任务。 “为什么是我打你生火?”眼眸一闪,“你打,我生火。” 我给他一个白眼仁比黑眼珠多的眼神,“好心不得好报,给你容易的工作,还闹腾。” “谁要你好心?”脖子直了起来,某人的声音也忽然大了,“我又不是弱小,不需要你照顾,我生火你猎物。” “哈!”我不屑的对他瘪嘴,“你怎么不说你来烤?” 他衣袍下摆掖进腰间,“我烤就我烤,你有本事给我吃下去。” “你烤啊,有本事烤的跟我一样……”我手指一伸,指着鸡的方向,然后顿住。 面前的树枝,空空荡荡,那只肥大的松鸡扑扇着翅膀跳到地上,摇摇摆摆的往前飞奔。 “我的鸡!” “别跑!” 两个人一声大吼,同时扑下树,空中还不忘对瞪一眼。 “都怪你!” “你个猪!” “谁抓到谁说话!”我一声令下,率先冲着鸡射出一道指风,眼神亮了起来。 就在我等待着鸡应声倒地的同时,身侧一道风声拦截下我的指力,活活的落在松鸡的身边,肥鸡咕咕的叫着,扇着翅膀继续飞跑。 恶狠狠的看了眼莫沧溟,他得意的收回手,身体一摆抽出手中的剑扑射向松鸡。 为了抢鸡,连剑都拿出来了,你太狠了吧? 寒光出手,朝着松鸡猛射而去,莫沧溟的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啪!”长剑射在树干上,剑身不住的抖动,剑柄上缠绕着细细长长的银丝,银丝的另外一端,在我的手中。 得意的一抽手,银丝回到我的手中,挑衅的看了眼莫沧溟,两人眼中的火光在空中交锋。 同时跃出,不是指不是掌也不是剑,是活活的最原始方法,身体扑! 手指刚刚摸上松鸡翅膀的毛,我用力的揪着,还没来得及抓牢,背后一个重重的东西用力的压了上来。 那个力度,深度,速度…… “嗷……”我一声惨叫,直觉自己被压进土里三尺有余,还能感受到胸口的两粒包子瞬间从拍平到压扁再到凹进去的美好体验。 脸埋在雪地粒,还有冰冷的雪粒子从耳朵孔里灌进去,什么也看不到,只是高举着手,捏着手里的松鸡。 手上一轻,有一股力量活活的从我掌心中把松鸡夺走,我艰难的抬起头,只看到一个褐色的人影从我背上跳起,脚尖还在我屁股上重重的借了下力。 “敢压老娘?”我一个飞扑,从身后把他压倒在地,双腿跨开骑在他的腰上,“老娘一向在上面的。” 他痛苦的叫出声,腰身一挺把我弹了下来,转身扑了过来,“老子的腰被你压断了。” 我揪住他的衣领,再次把他压在身下,“老娘的胸被你压平了!” 两个人就这么翻啊,滚啊,揪扯着,嘶吼着…… 终于,我坐在他的腰上,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喘着粗气,“老实了吧,看你怎么滚!” “下来!”他扭下腰,满脸通红,挣扎着。 “不下来!”我狠狠的坐着,屁股左右动动,“敢压老娘,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他满脸雪花,红色的发披散在雪地中,犹如热情的火焰,雪花沾染在发间,仿佛最美丽的配饰,胸膛不住的起伏,露出优美的颈项古铜色的肌肤。 “下去……”他大眼圆睁,挣扎着。 “就不,就不……”我两手压着他的肩膀,屁股用力,却再也腾不出手去抢他手中的松鸡,“你把松鸡给我,我就起来。” “不给你……” “不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让谁。 忽然,我发现我的屁股下,坐着的某个部位在我的动作中开始慢慢的变硬,变挺,莫沧溟的脸色也变的越来越红,喘息也越来越浓烈。 我猛的跳了起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松鸡,“我,我去处理鸡。” 他也快速的弹了起来,背对我坐着,“我,我生火……” 熟悉的花魁 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场意外,让我和莫沧溟回‘九音’的路上更加的生疏,更加的保持距离,更加的不言不语,不过也好,至少我和他不会再有争吵。 我们很有志一同的保持缄默,谁也不提那日的事情,尴尬而和平的共处着,一直到回到‘九音’京师。 才一脚踩进城门口,里面冲天的锣鼓声,花炮声,还有人潮涌动声差点让我以为皇帝出巡了呢。 夹在人群中,还不及反映的我脚上被人踩了七八脚,看到不远处的莫沧溟也在跳着,脸庞上写满了烦躁就知道他比我也好不到哪去。 远处某个地方似乎堵住了,人流怎么也散不去,反而更多的人朝着那个方向涌去,身后有人推搡着,武功再高也只能随波逐流。 不敢运功强硬的推开身边的人,因为他们不是武林高手,只是普通的老百姓,只能任人挤着推着,象是风中摇摆的可怜麦穗。 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握着我的手,试图将我塞在他的身后,而我在那只手入掌心的同时,也是下意识的拉扯着他往身后拽,想要站在他的身前抵挡人群的压力。 两股力量无形的一撞,谁也没把谁拉动,两双眼睛在空中一对,同时低吼,“你干什么?” “老实点。” 谁也不想让谁,最后还是我压低声音,“这里都是人,你老大给点面子行不行?没有听说女人站在男人身后被保护的。” 沉吟了半晌,在又一拨的人群推挤过来的时候,他不在坚持与我对抗着,顺着我掌心的力量站到了我的身后。 宽厚的胸膛从身后靠着我,传来结实温暖的触感,我艰难的在人群中行进着,扭曲着快要挤扁的脸,向身边一群难友打探着。 “大姐,这是干什么呢?皇上开国库发钱粮啊?”说话间,我连蹦带跳好几下,堪堪躲过无数伸来的脚丫子。 “想的美。”旁边的女人被挤成一条扭曲的丝瓜,斜眼瞥着我,“又不是大灾,皇上才不会开国库放粮呢。” “那是啥?”我脚下不住的躲闪,边上无数脚的踩踩踏踏恐怖能力和暗器有的一拼,“难道皇上招妻?” 除了这个,我真的再也想不出任何原因能够引起这么大的轰动,看这些人疯了一样的朝前挤,我努力的垫起脚尖,想看看前面有没有皇榜之类的东西。 “皇上招妻我才不来呢。”一个干巴黑瘦的脑袋在努力的伸长脖子,喘着粗气,“看我这长相这年纪都知道没戏,可这个比皇上招妻的好处大呢。” “什么好处啊?”越说我越糊涂,不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 “好处大着呢。”又一张挤变形的脸伸了过来。 “别说了,来啦,来啦……”不知道是谁一声吼,人群挤的更加疯狂,我被挤的双腿悬空,完全被人推着走,幸好我紧紧的拉着莫沧溟,才避免了被人群冲散。 粉红色的花车,一辆接着一辆,用丝带和鲜花堆成的花座上,坐着精心打扮花枝招展的男子,个个眉眼带笑,媚色天成,花车前还有一张张字牌,清晰的写着,‘凝香阁’‘花语楼’‘笑嫣坊’…… 花车行过之处,人头攒动,叫声、赞叹声响成一片,尤其在后面某辆车经过的时候,那种人潮的激烈,大有爬上车直接把人扯下来的态势。 我的好奇心立即被泼了一盆冷水,冷嗤着,“原来又是青楼的斗花魁啊,这也叫大便宜?还不是要大价钱才能砸出来一个初夜么,有什么好看的。” 我转身想要离开,却一头栽进了莫沧溟的怀里,紧贴着。 他一只手抱着我的腰,满脸无奈,“对不起,人太多了。” “呃……”我看到他身后一眼望不到边的人群,感同身受的点头,“我知道。” “这次的花魁美的不得了,冲啊……”旁边的女人奋力的朝前,两手不住的扒拉着身边的人,“‘牡丹阁’来了个新的,又清纯又水嫩,漂亮的象是天上的仙童,难得的是那小腰,那长腿,身材好的让人看到就流口水,这次的花魁指不定就是他了,大家都是冲着他来的。” 漂亮的男人我见的多了,身边个个都象是天上的仙子,对这个什么所谓的花魁,真的没有太大的兴趣。 尤其是所谓的花魁,都喜欢粉妆玉琢,点腮染唇,精致的脸被香粉点缀多了,反而失去了天成的细腻,风情染的多了,也就没有了男子真实的纯洁,处子又如何?该懂的都懂了,心都染上了风尘,又如何干净的起来? 就算是子衿,我能说他聪慧,温柔,城府,细致,能够在一个眼神中探知对方的心意,却绝对不能说他纯真。 以前,我喜欢那些男人曲意奉承,婉转身下的风情,更喜欢点清倌,看着殷红的守宫砂一点点的褪去,心里充满快意。 我快乐的,不过是自以为在人家无暇的白纸上划了第一笔,可是这张纸早已经被人揉过碾过,又展平的而已。 “我没兴趣。”我苦笑望着莫沧溟,“有办法出去吗?” “我以为你会很感兴趣呢。”他有些意外,艰难的回头,脚下不由的踉跄着,“今天送上门给你看了,只能等花车过去,人群散了才能走。” 花车已经行到了我们身边,大家所有的注意力都朝着花车而去,没有人注意我和莫沧溟的低语。 “就是他,快看,那个‘牡丹阁’的花魁,他说的不要钱只要教他床第间的经验就可以成为入幕之宾。” “天下还有这样的男人啊,居然不要钱随便上也。” “真美,会啥我都教了,这样的男人吃一次,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人群疯狂,我和莫沧溟犹如大海中的孤舟,凄惨的随着人潮向前推着,不由自主的推到花车前。 莫沧溟紧拧着眉头,与我互相拥着,忽然,他眼睛一睁,惊讶的望着前方花车的位置,喃喃自语,“上官楚烨,你确认你真的不看?” “好看?”连莫沧溟的脸色都变了,难道这所谓的花魁真的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容貌? 我在他怀中用力的转过身,定睛看去…… 那个男人有没有惊天地泣鬼神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一佛出窍、二佛升天,魂魄离体,七窍生烟…… 花车上的男子,脂粉不施,纯洁的象是一个水晶雕出来的人,晶莹剔透,水汪汪的眼睛黑晶明亮,杏仁的形状完美勾人,闪烁着熠熠光辉,兴奋中带着期待。 手臂修长,腰身束约,粉嫩的脸颊在阳光的照射下,细细的绒毛下肌肤细腻紧致,在手臂上,一圈金色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而不住的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 犹如观音像前的金童,干净如水,在香粉堆砌的花车中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偏巧他还能睁着漂亮的眼珠子,不羞怯不躲闪,直直的迎向人群中那一双双贪婪的目光。 该死的,他搞什么鬼! 什么人群中不要施展内力怕伤了无辜的百姓,去他娘的! 什么凡夫俗子面前不要用轻功,怕吓着胆小的人,j□j去吧! 脚尖一点借力,我飞纵而起,腾身空中…… “你个死女人,在老子脚上借力!”莫沧溟龇牙咧嘴怒吼,我回首淡笑,身子已经落在了花车之上。 笑容,是给莫沧溟的。 黑脸,是给叶若宸的。 一把揪住他的前襟,把他纤细的身子整个拎了起来,“你搞什么鬼?什么时候成了青楼的花魁?” 漂亮的脸蛋被我突如其来的一把吓的呆滞,张着嘴巴瞪着眼睛,“啊……” “啊你吃粑粑,回答老娘的话!”我一只脚踩在他身边,“你缺钱吗?需要到卖身的地步?” 他木然的摇摇头,“不。” “不许给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话,给我说全。”我的手指捏的咔咔响,纤细的小脖子就在眼前,我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掐上去,用力的捏死他。 “我,我学功夫!” 功夫? 青楼有什么功夫要他学的? “你要学什么功夫?轻功,内功,剑招,掌法,我教给你,青楼能学到什么功夫?”我气不打一处来,不明白这个家伙是如何安全的度过他十八年的岁月。 “不是你说的吗?”他挣了挣,没能从我的掌心中脱出,扯直了嗓子一声吼,“不是你说我太稚嫩了吗,床上功夫不好所以不碰我,那我就学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哗……” “哇……” “啊……” 无数惊叹声从人群中传出,伴随着的,还有各种议论。 “喂,喂,因为女人嫌弃功夫不好而上青楼,好痴心的男人也。” “小声点,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么?” “谁啊,谁啊?” “新任的三军统帅啊,皇上跟前的红人……” “真的啊?” 我的脸,先是感觉到气的通红,再是一阵冰冷,手指拎着叶若宸的衣领,直接纵上屋顶,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为什么,我其他地方出名的速度,永远都比不上在男人身上的速度快? 在我回到‘九音’京师的第一天,酒楼,茶寮,饭馆,赌档,青楼全部统统多了个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 小迷糊受罚 我一路气壮山河的冲向皇宫,手中的通行令直接高举着,身上散发着谁靠近我揍谁的气势,畅通无阻的冲进我那间院子。手中粉嫩嫩的包裹没有半点反抗,因为他已经被点了穴,麻袋一样抗在肩膀上。 旋风一般冲进记忆中他的屋子里,暴露的粉纱在我的力量下被扯成一条一条的,捆上他的手脚,最后一团被我狠狠的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你个猪脑子里面都塞的是什么啊?”我气急败坏的指着床上的一团,“谁让你上青楼的?谁让你学什么狗屁床上功夫的?” 杏仁眼瞪的圆圆的,象是惊恐到毛发倒竖的猫,又像是被人抛弃惨遭凌虐的狗,本该是极度惹人同情的表情,却让我一肚子的火没有地方倒。 不想看他的脸,直接把他翻了过来。 一巴掌打在高高翘起的屁股上,啪的一声响,结实的肉随着我的动作弹动着,“你每天吃那么多,脑子里塞的是草吗?你不知道男子的贞洁有多重要吗?” “啪……”又是一巴掌落在另外一边,紧致的肌肉又是一阵跳动,我语调混乱,“你娘不在了,既然我是‘杀手堂’现在的主人,接了你娘的责任,也就接手了照顾你,今天我就替你娘教训你这个不懂得好歹,没有半点人情世故,脑子被驴踢过的儿子!” 肚子里有股气在打转,纠结,喷火,就是发泄不出来。 发泄不出来,老娘有办法发泄。 用力的扯下他的裤子,雪白的臀瓣象个大寿桃,白里透着粉,粉里透着莹润的色泽,诱人,很诱人…… 诱惑的我直接一巴掌拍下去,那个狠劲,狠不能把巴掌拍实了,拍进去,拍的弹起来。 “啪……” 清脆,响亮,干净 肉与肉的接触,相比之隔了一层布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那结实的肉就跳动在手心下,美好的触感,更激发出人潜在的暴戾,更别提已经濒临爆发边缘的我了。 “你娘养你到这么大,就是让你去免费被人上的?”我脑海中满满的都是他今天一身轻纱鹅黄,在众人垂涎的目光中甜美的笑着。 手上不停,越想越气,越气越打,越打越重。 “好看吗?被人这样欣赏很爽吗?”打的不过瘾,我开始用掐的,两只手指捏着他结实的肉,用力的拧着,从左边转到右边,从右边转到左边。 他被我打着,掐着,一点声音不发,只有肌肉不断的紧绷在告诉我,他还是有感觉的。 “说话啊,是不是没脸说话啊?”我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的气,恨不能把他打残了丢在床上,从此不用出去丢人现眼。 还有心疼,心疼他不懂得自爱,心疼他甘心把自己丢入风尘中。 “一个人生存艰难我知道,一个人流浪江湖凄惨我也知道,不要说什么对我报恩,我从来都不要你报答什么狗屁。”打他,我没敢灌注真气,实打实的用巴掌拍,他疼我也疼,发泄完了才发现自己的手掌都麻了。 那可怜的小巧屁股,又红又紫,高高的肿胀着,依稀可见有的地方还有股起来的道道痕迹,肌肉不自主的抽着,可见疼惨了。 “你说,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后果?” 我坐在床边,气鼓鼓的喘着,对他怒目而视。 漂亮的脸蛋,稀里哗啦全是泪水,湿漉漉的象被洗过一道,眼眶里不断有透明的水珠汇聚,然后噼里啪啦顺着脸蛋糊在下巴处,咬在嘴巴里的布团也已经被泪水濡湿了一大块。 呃,我说他怎么这么老实,被打这么久不哭也不闹,原来是被塞住了嘴巴,而那团东西,似乎是我给堵上的。 挖出他嘴巴里的布团,我恶狠狠的戳着他的脑门,“猪脑子,想清楚没有,以后还这样不?” “哇……”刺耳的尖叫穿破我的耳膜,我下意识的伸手堵上耳朵孔,看着手中的布团,犹豫着要不要塞回去。 我忘记了,真的忘记了,实实在在的忘记了,这个家伙的哭功不是一般的恐怖啊。 “好痛啊……”鲜嫩的小嘴咧的大大的,他昂着头,小舌头在喉咙中颤抖,我缩了缩脖子,手指抚上额角。 “上官楚烨你混蛋!!!”骂声中,眼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掉,“你塞住我嘴巴还让我回答……” 这个,这个,好像确实是我的错,但是他超越魔音传脑的哭声也算是回报了我。 穴道没解,裤子被我扯了,某个人就这么撅着紫红色的屁股趴在床上,偏着脸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要形象没形象,要面子没面子,反正他也不管,哭的正起劲。 听着他的抽泣,还大声打着嗝,外带屁股蛋子和紫葡萄一样圆溜溜,充满着水气,我暗自发笑,却不得不板起脸,“你还没回答我,还去不去青楼卖身?” “呃……”他猛抽了个嗝,“我……呃……没,没……呃……卖身……” 哭的有够惨的,一抽一抽的声音真怕他随时喘不上气。 “没卖身你当什么花魁,还去巡游?”忍不住,真的忍不住,我抽手又是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 “啊……”凄惨的嚎啕中,他的声音满是哭腔,“是……呃……你嫌我……呃……太稚嫩……呃……没经验的,是……呃……他们说……的找有……呃……经验的……呃……学。” “找有经验的你找去青楼?”别怪我,我又忍不住了。 巴掌伴随着某人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直上云霄,“守,守卫大姐说的,上,上青楼的女人,经历,经历的男人最多,经验,经验最丰富……哎呀我的娘呀,我我的屁股呀,我的神呀,救命呀……” 他不喊还好,他一喊我更火,本来已经停下来的巴掌更是抡圆了招呼他的屁股,“守卫说上青楼的女人经验丰富你就去青楼当小倌,她要说自己经验丰富你就躺她床上去了?” “她又没说她经验多……”越是哭闹的凶,那双眼睛居然越是明亮漂亮,只是那声音…… “娘啊,娘啊……鼎鼎要被打死啦……” “娘啊,救命啊……屁股开花啦……” “娘啊,好痛,好痛啊,娘你带我走吧,我不要被人欺负啦……呜呜……” 他喊一句娘,我落下的巴掌不由的轻上几分,他喊一句痛,我又忍不住的收几分力道,看他鼻涕眼泪满脸都是,我索性缩回了手。 他依旧在那呼天抢地,叫的那叫一个悲惨,根本不象是打屁股,而更象是正在接受凌迟。 “叶若宸。”我努力的在刺耳的声音中保持自己镇定的话语不随着他的语调而变高,“如果你真的想对得起你的娘,就别想什么上青楼当小倌的事,连念头都不准有,知道吗?” “娘啊……娘啊……”他也不知道听到没听到,反正嚎的那叫一个欢。 我手指捏住他的屁股瓣,用力,再用力,“你娘要是知道你干这个,你以为她还认你这个儿子?” “娘啊……好痛啊……”他看来是打死不管,干嚎到底了。 屁股上的红紫,有的地方已经能看到明显的血丝鼓胀了,打是真的舍不得再打了,“你向我保证,再也不起什么上青楼让人免费玩弄的念头,不然我马上就一巴掌打死你,让你见你娘去。” “知……呜……知道……了。”他凄凄惨惨连哭带泣,好不容易把几个字说清楚了,脸涨的通红,鼻子也是红的,说不出的可怜样子。 心,也终于软了。 他不过是个一心想要以身相许报恩的直肠子,被我拒绝后心心念念我拒绝的原因想要让自己变得让我满意,虽然他做的事…… 叹息着,手指擦过他的脸庞,轻抚去他脸庞上的眼泪,“别哭了,我去拿药给你上。” “娘啊……娘啊……”他根本不管我在说什么,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眼。 他越哭,我越觉得自己似乎下手重了,他是个大人了,就算他真的上青楼卖身,我似乎也管不着,更别提什么代他娘管教他。 “闭嘴!”我重重一声吼,他猛的抽气,活活憋住了。 哭肿的大眼睛含着两泡泪水,颤颤微微活活不敢掉下来,他咬着唇,一个闷嗝,凝聚着的泪水无声的顺着脸颊往下淌。 口气不由的放柔,“乖了,我去拿药,不许哭了。” “嗯……”委委屈屈满含水汽的应答,小的不能再小,低的几乎已听不到。 我推开房门走了出去,雕花木门在我的身后缓缓合上,房间里…… “娘啊……娘啊……” “鼎鼎好痛啊……娘啊……” 我摇头,这样的委屈大哭,分明还是个孩子心性么。 才举步,我想去柳梦枫的房中寻些散瘀的药,却发现这院中的梅花树下…… 霜白的衣衫拢了几片梅花,手指间拈着一粒黑子,黑白分明还来不及感慨,他已悠然落子在石桌上。 对面的人,一袭墨绿,唇角带笑,梅花瓣落在他的肩头,悄然无声。 紫色俊俏,端着茶盏,伸着脑袋,表情上忽喜忽急,真切可人。 红衫妖艳,执着白瓷细壶,撑着下巴,整个人侧躺在梅花枝头,徒留飘飞的袍角细细轻柔。 灰色的人影,光着脚,蜷缩在阳光下的躺椅中,捏着手中的书,嘶啦翻着。 人群中,竟然还有一抹金黄,与这阳光比试着耀眼。 他怎么也在? 帝王现在都很清闲吗? 我咧开嘴,干巴巴的笑着,“呵呵,大家,大家什么时候来的?” 月栖的手离开桌面,留下一枚白子,眼睛都没抬一下,“一直都在。” 镜池端着手中的杯子,细细的啜着,“你只顾着扛人进房,大白天上演着激情,哪还注意我们这些活生生杵在这的人?” 我瞠目结舌,“啊……” ‘九音’血印符 看上去美景无限,平和安宁,实则是暗潮汹涌,诡异四伏。 我强自镇定,踱着脚步慢悠悠的走着,忽然停在柳梦枫的身边,手指一抽夺走他手中的书本。 看的正津津有味的人傻傻的目光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留恋的望着书本,然后停留在我的脸上,呆呆的眼神中都是不解,手指头还咬在唇中忘记拿出来。 “你怎么有空在这看书?你不是说要天天看着子衿和宝宝的吗?不许偷懒。”严肃的眼神与呆滞的目光对视,实在没有半点成就感。 “算了,子衿那先不管。”我故做不经意的摆摆手,带领着柳梦枫的目光指向房间里,那里正传来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声,“你去给他敷点药,要是觉得太吵你可以拿布团塞住他的嘴巴,或者下点哑药。” “哦!”他跳下躺椅,汲上鞋踢踢踏踏的就往声音的来源跑。 “等等。”我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他转身,满脸的不解,狐疑的望着我,“还有什么?” “下次穿好袜子。”我的口气很不好,“才开春没多久,雪都没化,光着脚丫乱跑什么?” “哦,哦……”他憨憨的抓抓脑袋,讷讷的穿好鞋,傻傻一笑,似乎把脚藏起来我就不知道他没穿袜子一样,然后飞奔而去。 很好,还知道听话。 我的目光投向玩的正开心的几人,双手一展,“我回来拉,有没有人要拥抱,要亲吻的?” 月栖回了下头,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开心,红唇一动正想说话,沄逸手指轻落,“到你了,小心我截断你大龙哦。” 他飞快的收回眼神,专心致志的看着棋盘,顿时把我丢到了一边。 有些没面子,我的目光又瞄上了镜池,“我的宝贝,过……” “哎呀……”树梢上的夜忽然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叫,“我的糕点要糊了,居然忘记了。” “我去拿!”镜池接的飞快,转身就往厨房的方向奔去,眨眼间不见了踪迹。 这人都跑了,我还抱个毛啊? 讪讪的咽下嘴巴边的话,凄惨的我就这么被人孤零零的丢到了一边。 “我有空,你要抱要亲吗?”金色的人影抬着头,在不远的地方含着笑,促狭的望着我。 “呃……”我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南宫舞星的话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真抱真亲是不可能的,可是当没听见似乎又有些不太好。 索性走上前,一手牵起他的掌,“果真是不一样了,当了帝王说话都让人不知道如何接嘴。” 他的目光滑过我牵着他的手,眼神中乍放了一缕异样的神采。 我凑上他的耳边,“流星,我有话和你谈。” 他微一点头,唇角有掩饰不住的笑意,被我拉拽着,蹭着脚步。 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扯着他,找了间房就冲了进去,直接把他按在椅子上,“我有急事和你谈?” “嗯?”他有些意外,诧异中悄悄垂下眼帘,把手从我的掌心中轻轻的撤了出来,强笑着,“你去神族怎么样了?” 不待我说话,他已经笑了出来,“应该拿到了吧,你就是神主的少主,我还没恭喜你呢。” “没有。”我苦笑着,再次紧紧抓上他的手,“我需要一样东西,这东西关系着我和任绮罗最终的命运,关系着任氏血脉能不能在神族继续统领下去,流星我需要你。” “啊……”他脸上一红,手指缩了缩,又突然反扣握住了我的掌,“你需要什么,我都给你。” 看到他的动作,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唐突了,悄悄的别开脸,仿佛什么都不在意般,“流星,你母亲和你说过‘血印符’的事吗?” “‘血印符’?”他轻声念叨着,低头沉思着,然后默默的坚定的摇摇头,“没有,这是什么?” “再想想……”我双手扶在他的肩头,“我所有的希望都靠你了,或许这一次成败的关键都在你身上了。” 他咬着唇,目光闪烁,“不要这么说,就是你要这‘九音’的天下,要我的帝王之位我都可以给你,只是这‘血印符’我真的没有听说过。” 没有听说过…… 在我的算计中,四国天下,四位帝王,四份‘血印符’,流星这一枚是我算在囊中的,可是他的回答让我的心被狠狠的浇了一盆凉水。 如果流星没有‘血印符’,只剩下‘沧水’‘御风’和‘云梦’的,我和任绮罗连打平的机会都没有。 流星拉扯着我的袖子,“你告诉我,什么是‘血印符’,兴许我能记起些什么。” 什么是‘血印符’?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血印符’啊,见都没见过。 挠头,“我,我以为你会知道。”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彻底歇菜了。 现在别说‘血印符’的下落,连那东西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血印符’是神族赐给帝王的水晶珠,只有帝王真心的誓言加上血咒,才能将‘血印符’染红,然后交给她效忠的对象,也就是神族族长,由族长将血珠带回神族,将血珠镶嵌在莲座上,过了一段时间血珠恢复正常之色,再交还给四国国君,由他们传承下去。”一个声音推门而入。 是他? 我一时怔在那里,看着他的发丝如火光闪烁着炙热。 “你偷听我们说话?”我的本意不是想说这样的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出口就成了这样。 他板着脸,黑沉沉的,“你说什么?” 最反感有人用这样威胁的态度和我说话,我下意识的进入防备状态,转身瞪他,“我说你为什么在门外偷听我和流星说话,不懂得尊重人吗?” “老子找他,听说被你带来这了我才追来的,谁有空偷听你说话?”他一声冷嗤,“你就是大白天和人春宫戏我都没兴趣看。” “真的?”我嘴角勾起坏坏的表情,“我现在有点怀念流波侍卫,不知道以我现在少主的身份能不能传他来?” “不用!”他硬邦邦的一挪身体,好像我马上就要去找流波似的,“你有什么事就和我谈。” “我要男人上床也和你谈?”我鄙夷的看他一眼,“你肯我还不肯呢?” 他下意识的退了两步,“美死你。” “是美死你吧,我才不愿意光找鸟就花掉两个时辰的时间,还要在草丛里一点一点的寻,你当我穿针引线缝衣服呢?” 忍不住,就是忍不住,看到他就会不由自主的冒火,想吵架。 “别吵了!”流星的身体,忽然挤到我们两个人中间,“先谈正事行不行?” 两只好斗的鸡同时对瞪一眼,有志一同的别开,重重的哼了声。 “楚烨姐姐,我真的不知道什么‘血印符’,什么水晶珠,更不知道还有什么传承的誓言咒语,娘去的急什么都没有交代过,但是有一个人可能知道,我,我去问问他。” 他急匆匆的就要往外跑,我想拉却没拉住,眼见着他的身影飞快消失。 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到少年的雀跃,而不是帝王的沉稳。 流星说的人,我知道是谁。 那个把自己幽闭起来一个多月的男人,或许也是该去探望他,我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缅怀过去,剩下的时间,应该属于我了。 即使找不到‘血印符’,至少我知道了那是个什么东西,也算大致有了数。 面对着莫沧溟冷硬的面孔,我放低了声音,“莫沧溟,谢谢你。” 他一愣,脸上的错愕清晰可见,表情吃惊又震撼,古怪的扭曲着,半晌憋出来三个硬生生的字眼,“不,不客气。” 我浅笑着,“你可以不告诉我的,我输了,任绮罗也未必赢的了,说不定最后坐上族长之位的人会是你。” “我不喜欢趁人之危。”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硬硬的,腔调也是怪怪的,“或者你可以认为我更喜欢你和任绮罗两败俱伤。” “什么都好,反正还是谢谢你。”我抬起头,送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他脸颊抽动,半晌,回给我一个同样的微笑,只是那笑容在勉强的皮肉下,比哭还难看。 我迈步行向门口,“说实话,看惯了你的死人脸,你还是别笑了。” 他好不容易堆起的笑容就这么凝结在了脸上,眼中又有小火苗簇簇的燃烧了起来。 “上官楚烨,等等。” 我停下脚步,“干嘛,找我吵架?” 他的手一伸,递过来一个小瓶子,“这个是南宫舞星的药,你帮我给他。” 我迟疑的望着那个小瓶子,“你不是说自己的事自己做吗?” 他手一送,瓶子到了我的手中,转身飞掠而去,空中飘落几个淡淡的字眼,“我相信你。 悠风远扬,为卿驻足 站在‘飞扬殿’的门外,半掩着的门里,隐约能看到一抹翠绿,依稀是凤凰花树在发芽了,淡淡的清香顺着门缝透了出来。 风过处,树叶从墙头飘落,摊开掌心,让那抹绿色落在手中。 “吱呀……”门忽然被打开,青衫宛立,悠然飘飞着长袍。 心一怔,讪笑着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废话,完全的废话,流星都先来一步了,幽飏有什么可能不知道的? 只是废话,总比相对无言要好的多。 “听说你去神族讨要你的少主身份,结果如何?”他轻轻的开口,声音如流水一样浅润滑过。 我眉头一动,“流星没和你说?” 幽飏竟然知道我去了神族,看来他还不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摇了摇头,“没有,他只说你有事和我谈。” 这流星…… 我无奈的苦笑,“他走了?” “嗯,留下话就走了,说是有朝堂的事待处理。”幽飏轻合上门,看来是没有请我进去坐的打算了,“前面那的小桥流水我颇为喜欢,今日阳光也好,一起走走?” “他是帝王了,一国重任,不是当初那个无邪少年,是我们还用老眼光看他。”将手中的药瓶揣入怀中,我却没有移动脚步,而是定定的望着幽飏。 斜斜上挑的眼尾,在温柔的目光流露时,是清浅的风情淡淡飘逸,仿若三月的柳丝桥头的薄雾,丝巾挽着发丝,成为静止视线中唯一飘动的风景。 我的目光停留在那扇门上,又转回了他的脸上,“幽飏,走之前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幽飏似乎比以前更飘忽,更沉静,却又更飞扬了些。 不明白,沉静与飞扬,为何会如此矛盾的在他身上体现,究竟是分别两个月让我出现了幻觉,还是…… 他微笑着,静静的等待我说下去。 恍然惊醒,就是这笑,沉静中带着洒脱的笑容,是不曾属于我熟悉的幽飏的,眉梢的轻松,分明就是我适才感觉到的飞扬气息。 我笑了,轻轻握上他的手,“幽飏,我很开心我见到的不是一个沉默孤寂的男子,不是淡漠疏离的你。” 笑容更浓了,仿佛薄雾散开后的青山绿水,“你又知道什么了?” 我浅笑晕开在唇边,抿唇低头,手已然更紧了,“你有没有想过我来接你,还是想干脆憋我到我承受不住冲进来?” “有!”他承认的干脆,不变的是同样的一抹笑,“只是我等了很久,等到以为你转了性子,不再激动不再爆烈,等到我终于向流星询问你,才知道你去了神族。” “那么虽然晚了点,虽然还有其他事,我至少是来了,既然来了我就没打算空手而回,你可以选择现在给我走不再回来,或者我们打一场,我赢了扛你走。”心头忽然放下了什么,很轻,轻的象要飘起来。 “还是这么无赖。”他的眼神没有口气中的责怪,反倒是笑意更多些,“你是笃定了身手比我好?” 偏脸看他,我轻松的摇头,“不是,我笃定要风度要面子的男人是不会与一个无赖打架然后被扛上肩的,所以你只会选择跟我走。” 他反手将绾着自己发的丝巾抽了下来,让那黑瀑泄满身,再次回望那殿门,“我想,我在这里住了两个月,于情份已是对她的交待了,流星登上帝位,我对她再无任何的责任,我的确不需要再固守这里。” “跟我走了,就不能再回来这里,你可想清楚了?”话说的轻松,手却拉的更紧,恨不能直接把人拖走。 “回来看看也不行吗?”他轻笑出声,眼神在我和殿门之间来回的游移着。 “我允许你在心中为她建座坟,凭吊也好,祭奠也好,出了那方寸之间,只属于我。”目光越过围墙,依稀能看到凤凰花树冒出的尖尖,新嫩新嫩的,“你每年想回来这里,我陪你来,你要住在这里我不阻拦,但是我的极限只有一个月,每年一个月的时间,让你怀念她。”我轻叹着,“如果我是她,先于我的爱人而去,我一定不会希望那个人永远记得我,我要的是他开心,而不是行尸走肉的过下半生。” 他只是笑着,听着我的话,没有回答。 心头毛毛的,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我越是没有底,干巴巴的咽着口水,“那,最多两个月,我不接受你和我在一起的日子想着别人。” 他还是含着笑,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光望着我。 “最多,她的忌日,你想祭奠的话我陪你。”我闷闷的又憋出一句,偷眼看了下他的表情。 半晌不给我任何回答,我的呼吸开始有些急,声音低低的,“幽飏,人不可以太过分,我已经让步成这样了,别指望我答应你以后用什么孩子的名字纪念她,或者说什么百年之后要和她合葬,这个坚决不行。” “我什么都没说,这都是你说的。”笑意在轻柔的话语中溢出,“现在能走了吗?” 什,什么? 他悠闲的朝外走去,发现我还站在原地发呆,媚眼轻轻一眨,抛过来一记柔光,“你不是有事要问我吗?还不来?” 就这么容易的跟我走了? 亏我满脑子想的是怎么利益加武力把他弄走,可我利益都没说完,他就点头了?同意了? 脑子有些打结,“幽飏,你是同意了?” 他轻吸了口气,“前段时间,我曾去看过那个孩子,忽然觉得自己很想安定下来,很想拥有一个家,一个属于我的孩子。” 他说的,是子衿的宝宝吗? “楚烨,愿意给我一个宝宝,一个家吗?”风中的微笑是那么美丽,清雅,如烟氤氲。 我走到他的面前,紧紧的抱上他的腰。 突然的话语,突然的幸福,让我竟然不知所措了。 抬起询问的眼,“幽飏,是真的吗?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不是你让我放下的吗?”他任我抱着,淡淡的媚香随着他的呼吸沾染上我的身体,“前半生,我不负她,后半世,不愿负你。” “不负,不负的。”我拥着他,好紧,好紧,“我不会负你,不会的……” “那么现在,能和我一起欣赏这初春的美景,小桥流水了吗?”他抱着我,轻吻落在我的脸颊。 迎接着他如落叶般轻柔的吻,我笑的比如暖阳更灿烂,“能,幽飏要我陪着看什么,我都答应,春花秋月,冬雪夏风,我都陪,一直陪到死,陪到下辈子。” 这一次的并肩而行,是依偎,是相拥,是甜蜜无间,是缠绵温柔。 这悠然远扬的风,又一次停驻,只是这一次,是为我! “幽飏……” “嗯?” “幽飏……” “嗯?” 只是傻傻的重复这两个字,在他的应声中感觉到他的存在,感觉到这个男人实实在在的为我存在。 低头一个人傻笑,与他十指交扣着,感受着丝丝甜蜜自得。 “你不是有事找我谈吗?”他撩开我的发丝,“现在不谈了?” “啊……”被幽飏带来的幸福冲晕了头,我竟然把最重要的事丢到了脑袋后,“这次我回神族,认是认了我少主的身份,只是族长之位想要继承,必须要有四国君王的‘血印符’,我刚刚问过流星,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血印符’,传说中延续了几百年帝王口口相传的血誓,到了他这似乎也没了传承,最后的希望我只能问问你了,有没有见过或者听说过,一个透明的水晶珠类的东西?” “透明的水晶珠?”他低声沉思着,缓慢的摇头,“没有。” 虽然我本来就没抱太大的希望,但是听到这样的回答,心头还是不由自主的沉了下,“没有就算了,如果能得到‘沧水’‘御风’和‘云梦’的‘血印符’也是一样的。” 他慢慢的行着,声音沉稳,“当年我收到她的信时,只不过了了几字,只说身体有恙可能不久于人世,血印传人未出,膝下唯有幼子南宫舞星未成年,恐他遭人戕害,希望我能将南宫舞星带出皇宫,若无成帝王之能力,就永离朝堂,随信给我只有那柄钥匙。”他叹息苦笑,“许是她不敢在信中提及帝王‘血印符’的秘密,如果我能在她离去前见她一面,或许能听到些什么,只可惜我从西域赶来,一切都晚了,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所知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不说了。”我摆摆手,“我信你,或许这个秘密太大,或许对她来说,连帝王传承的流星都送离了皇宫,就是打算让这些全部都尘封了。” 两个人沉默着,我看着池水清波,看着柳丝飞扬,再看看身边青衫隐隐,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这来之不易的人突然改变主意。 “楚烨,你还没答应我呢。” 我一愣,“答应什么?” 沉稳淡然的脸上忽然飞起浅浅的红晕,“孩子,你还没答应给我孩子呢,我看到子衿公子的孩子,很是可爱,和你真象,我也想拥有一个和你一样的孩子。” “好啊,想还孩子还不简单,晚上你陪我,让你陪上一个月,没有孩子算我没本事……”恢复了一贯的口无遮拦,我只顾着自己肆意的话语,忽然…… “你刚说什么?子衿的娃娃象我?”我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 “是啊。”幽飏的眼中飞起一丝向往,“那眼睛的灵动,神态的秀气,长大了只怕又是一个祸水,真的和你很像很像。” 我犹如被雷劈,站在那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象我? 子衿的孩子象我? 这怎么可能? 众人皆醒我糊涂 “你,你搞错了吧。”我抽着嘴角,“幽飏,这话,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要是被赫连冰桐听到了,我可就是满身有嘴都说不清楚了。” 明明是调侃的笑话,从我嘴巴里说出来分明透着股酸味。 我被惊住了,显然幽飏比我惊的更厉害,他不信的目光在我身上游移,“你说那孩子不是你的?” “当然不是!”我眼珠子瞪的快要掉下来了,“我和子衿两年未见,那个孩子怎么可能是我的?” “怎么可能……”他倒抽一口气,比我还失态,“明明,明明和你……” 我拉着他的手,毫不在意,“孩子不都是白嫩嫩,胖乎乎的?说实话我感觉都差不多,最多有的眼睛大些,可爱些,不明白你怎么看出来比我象的。” 他似乎还没消化掉我的话,思索着,喃喃着,“真不是你的?” 我都不知道是笑是哭了,“子衿离开后我们就不曾再见过,这个孩子才多少天,你在我身边都不止一年多了,这么多双眼睛下我何曾有过行踪不明的时候?你可曾看过我会面子衿?” 他不再追问,与我一同慢慢的走着,但是时不时的走神,总让我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 “你是不是不信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误会,索性拉着他的手就往子衿的院子跑,“那我们去找子衿,让他自己亲口说给你听。” 子衿的孩子,就算是我想认下,只怕人家还不干了。 “我信你。”他急急的解释着,“更何况,他们应该已经走了吧。” 走了? 子衿走了吗? “这还没满月呢他乱跑什么?”火突然窜了起来,心头有些莫名其妙的烦躁。 他就这么急着回到‘沧水’?赫连冰桐就这么不懂得体恤他的身体?春寒料峭的,长途奔波,子衿的身体怎么承受的住? 拽着幽飏我转身就往刚才的小院跑,还没进门就看到几人悠悠闲闲的还在那下棋的下棋,看热闹的看热闹,柳梦枫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咬着手指头继续看他的书。 “沄逸,夜……”我的气息未平,先喊出两个名字。 早就发现,这群人分明以这两人马首是瞻,也只有他们两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动点歪念头又轻易被看穿,最是让我无奈。 沄逸从棋盘中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身后的幽飏的身上,点头颔首,优雅的拈起茶盘上雪白的瓷杯,“龙井,可喝的惯?” 幽飏大方落座,“无妨。” 忽然发现,所有人的身边都有自己的杯子,只有这个是干净无人动过的,难道沄逸连幽飏会出关都算计到了? 看也不看我,沄逸只是抬腕在杯子中注满茶水,风吹动他的衣袖,说不出的雍容,“今夜一起晚膳?” 幽飏潇洒的端起茶盏,从容的凑向唇边,轻啜着,“好。” 沄逸微笑着放下茶壶,“与我对弈一局如何?月栖太超然,夜侠太诡异,不知你……” 幽飏已经将黑子盒放在了沄逸面前,微撩袖子,“请!” 黑子先行,主攻。 幽飏这一步的退让,是真正的谦虚,还是他早已无畏沄逸的进攻? 思量间,清脆的落子声已经在棋盘上敲响,我猛的一醒,“沄逸……” “观棋不语真君子。”他依然是那悠闲云淡的姿态,连表情都那么平静,“有事待下完棋。” 下完棋? 一局下来,最少一个时辰以上,我人都要等凉了。 “能不能先聊点事?”我看看天色,太阳已经有了斜斜的趋势,中午的暖阳也不在有热度,空气中散发着丝丝春寒薄凉。 拿过椅背上的大氅,轻覆在沄逸肩头,我小心而又谨慎,沄逸的表情看似平和,但是以我对他的熟悉而言,他一定有什么事藏着,而且等着找我算账。 他倒也不拒绝,却也没有更多的表示,正常的有点不正常。 抬起头,我看向那个躺在树上的男人,悄悄的传声,“夜……” 树上的男人动了动,以极其优美完美秀美的姿态飘落了地,“肚子饿了,我去找吃的。” 吃什么啊,满桌子都是吃的,他有必要特地跑开去找吗? “站住。”我忍不住的轻吼,“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讲,一定要和我斗什么闷气吗?” 才刚刚回来,我到底又是什么地方惹着他们了? 没有人问我去神族的结果如何,也没有人问我到底经受了什么,一个个的先和我摆起了脸,我又怎么人神共愤了? 夜回头,懒懒的靠着树干,“我是真饿了。” “饿也给我忍着!”话是这么说,看看身边一盘盘的小点心,我还是伸手端了起来递到他的面前,“我到底又怎么你们了,我承认刚回来是气昏了头,没和你们打招呼,没和你们诉衷肠,但也不至于这样就和我发脾气吧?” 沄逸的手一顿,声音从容有度,“没有人和你发脾气。” “就怕是你自己做了什么,心中有愧吧。”夜森森的笑着,笑的我从头顶到脚后跟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仔细的想了想,确认自己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再仔细的想了想,确认自己没做什么上欺下瞒的坏事。 又仔细的想了想,真的连花草都没功夫去采两只。 我胸膛一挺,理直气壮,“别弄什么阴阳怪气的腔调,有什么就直说,犯不着这样。” 沄逸的目光看着棋盘,不知道是在思索下一步怎么走,还是在思考怎么和我继续说下去,不过几个呼吸的停顿,我已经隐隐有了忐忑的感觉。 “子衿走了。”在我等待了半晌之后,只等来这么飘忽的四个字,仿佛是,你吃了吗?天气不错。 “嗯,我知道。”傻傻的应声完毕,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怒发冲冠的原因,看看沄逸的淡定,夜的诡异,月栖仿佛入定般的神情,镜池抽着嘴角似乎在冷笑,我很聪明的一转身,站到柳梦枫的面前。 “为什么让他走?你是大夫应该知道他身体的状况,应该好好的调养啊?我走前怎么交待你的?” 对不起了,柿子找软的捏,就是指桑骂槐我也不敢冲着他们几位,委屈您了。 呆滞的眼睛飞快的眨着,脑袋望天犹如留鼻血,非常不确定的声音慢慢的说着,“你走前有和我交待吗?” 我还没回答,身边已经有了正义之声硬硬哼哼的,“不是某人说怕大家知道你走牵挂吗,不是某人说的不想看到依依惜别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吗?啥时候给咱们留了话交待了啥?” 咳咳,镜池大爷,这个时候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投射过去一个哀求的目光,换来一记眼刀,狠狠剜了我一下。 “是,我是没交待,可是他身为医者,应该很清楚子衿的身体,怎么能让他这个时候长途跋涉呢?”死撑到底,说说还是觉得自己有道理。 “那关你什么事。”平淡的嗓音,沄逸清冷的语调让我无言以对,“身处他国太久,难免引国人猜忌,他是‘沧水’的人,完成任务当然应该马上回去。” “而且我有配药给他,应该没有大碍。”柳呆子的慢半拍终于跟上了节奏,不失时机的给我一记定心丸。 “那,那没事了。”子衿都平安康泰了,我还闹腾什么? “你没事了?”沄逸终于抬起头了,平静的面容上也终于有了一丝表情,眉头抬了抬,目光冷冷,“我想问问子衿那个孩子……” “不是我的!”他话都没说话,我就急急的撇清,“这两年我什么时候离开过你们身边,连见都没见过他,他是赫连冰桐的丈夫,自然那个孩子也是赫连冰桐的。” “不可能!”月栖突然从入定中醒了过来,猛的站起身,“子衿哥绝对不会是赫连冰桐的丈夫。” 我的脸都快皱到一起了,就差给他跪下了,“这是他们两个亲口承认的,别看到孩子就说是我的啊,人家那是公然的出双入对,他不是赫连冰桐的丈夫有什么理由在这样的情形下还陪同出使?” “子衿哥绝不可能是她的丈夫。”月栖一向超然的脸上也有了激动之色,“是我的错,当初你说赫连冰桐是容家人时,我根本不知道车上的人是子衿哥,如果我知道,根本就不会让这个误会持续这么久。” “子衿哥什么时候当面承认过他是赫连冰桐的丈夫?是你自己一直误会,等我想要和你解释的时候你突然就消失了,一走就是半个月。”他越说越急,“你知不知道当年为什么子衿哥不肯背叛‘千机堂’?他做不到象我一样说放下就放下?因为他根本就是容家的儿子,他不能背叛自己的母亲。” 我彻底的呆了,完全的呆了,实实在在的呆了…… 子衿是容家的儿子? 难怪他当初无论我怎么说,都是铁定了心要回‘沧水’,难怪他轻轻松松可以说出将‘千机堂’拱手于我的话。 容家的少爷,那他就是赫连冰桐的弟弟? 那这个孩子怎么也不可能是赫连冰桐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子衿不辩解?为什么他要给我一个那样的幻觉? 心头,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千机堂’的隐藏地一个是朝堂,一个就是青楼,十个月前我曾经犯过一个错,一个酒后的错。 而子衿的触角,从来都没有远离过我的身边,我的一举一动,他一直都知道的,从那张张我需要就随时出现在我面前的信笺就能证明。 那夜,熟悉的亲吻,熟悉的缠绵,分明是记忆中子衿的感觉,子衿的味道,一直以为是错觉,难道竟是真的? 我猛的捏上月栖的肩头,声音几乎是用吼的,凌乱着,“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是不是真的很象我?” 幽飏的‘天魔舞’ 如果开始幽飏说的话我压根不信,如果他们开始的指责我还言之凿凿争辩的话,现在的我,则越来越没有底气,越来越怀疑。 子衿与我,共同走过一年的时光,艰难与险阻也携手度过,他知我,我又何尝不知他。 他温柔独立,有着自己的思想,更有着不同于寻常男子的决绝果敢,只是被那笑容极好的隐藏了。 我一直不愿意见他,见那个孩子,或许是打心中不愿意承认在他的心中我已经被他人取代的事实。 纵然他背叛过,我也始终相信那段情是真的。 如果子衿真的如月栖说言是容家的孩子,那么他所谓对我的背叛似乎又淡了些,血脉亲情之下,如何能说他错? 他是回了‘沧水’回了‘千机堂’,可是子衿这个人,总在似有若无间让他的影子笼罩着我,流浪江湖时神出鬼没的消息,救月栖暴露‘杀手堂’的行踪,分明他一直都在传递一个事实,让我无法忘记子衿这个人的事实。 那夜的人是他吧,即使醉了,身体也有习惯性,和不熟悉的人颠鸾倒凤之后身体总有些不舒服的排斥,可是那天没有。 身后有脚步声,没有刻意的掩饰,我懒懒的回了下头,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笑容,犹如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慢慢的荡漾,越来越大,我放下撑着脑袋的手,活动下僵硬的身体,“是你啊。” 幽飏轻缓的步调和他的声音一样,永远是飘渺着的,只在与我对望间多了些温和而轻扬的笑,“很意外?” “没有。”我放松身子,靠上他贴近的身体,“好歹今天也算是定情加新婚之夜,不是你我倒会稀奇了,只是我以为你会等我主动。” “既然都是夫妻,又何必谁主动,谁矜持?”他的手从身后绕到我的胸前,握上我的手,“我只担心你这几日又要走。” 强笑了下,我有些无奈,“我是要走,而且会带夜走,这里……” “我守着。”不待我说完,他已经轻柔的接了下去,“夜侠不是笼中鸟而是九天凤,在这里委屈他了,更何况有他在你身边,更让人安心。” 幽飏与夜的不同,就是夜心中只有我,他更希望的是与我一起战斗,一起经历风雨,而不是守护,幽飏的沉稳内敛,喜静,顾全大局,更明白我需要的是什么。 “其实你是不必这样的,我想疼你想和你厮守,不是想多一个保护他们的护卫。”总觉得在定情的第一天夜里,两人依偎着谈论这个,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薄凉。 “喜欢一个人,是相互守护,相互珍重,而不是单独的。”他的手指抽离我发间的钗,在银丝流泻中,镜中我的影子不再强悍,反而多了几分柔弱,过于美丽的容貌总是会带来错觉的。 “楚烨。”他低低喊着我的名字,“我从未想过要再接受一个人,要嫁人要生子,要有一个正常的男人生活,我为她守护了流星,在心中永远有她的位置。” “所以你要替我守护他们来表达你的歉意吗?”我眉头一立,声音多了几分严肃。 “不是。”他淡淡的否决,“幽飏不欠谁的,不会为了歉意而做什么,因为爱你才会替你守护你的一切,我只是想说,流星我守护了五年,而我剩下的岁月,想一直这么守护你。” 是在告诉我,我比那个女人更重要吗? 内心的暗爽不由自主的浮现在脸上,我转身站了起来,双手一圈箍上他的颈项,整个人贴上他的身体,“幽飏,我记得你是媚门媚功修炼到最高的人,是不是?” 他一愣,脸上闪现点点红晕,“这个你不知道吗?” “知道……”我犹如偷腥的猫儿般,想起曾有过的两夜,不由自主的深吸着气,嗅着他身体上暖暖的香气,媚色动人的味道,撩人,“但是我记得媚门有个‘天魔舞’是不是?”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放在我腰间的手指一紧,“你想看?” 还需要说吗?还需要点头吗?我色迷迷到放光的眼神应该足以说明一切了吧? 他轻轻一推,手劲恰到好处,把我推到了椅子上,眼波流转,“奏乐啊,没音乐怎么舞?” 乐,对,奏乐…… 可是拿什么适合? 笛子?太干净悠扬了。 筝?太深沉了。 二胡?又不是死人…… 我要够浪荡的,要放纵的,什么才行,什么才行? “鼓点就行……”他轻眨了下眼睛,手指已经滑到了腰间。 鼓?我上拿找鼓? 眼睛一溜,身边就是个圆圆的鼓凳,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脚尖一勾,凳子入手,手掌一拍,好歹有声音了。 刚一下,青衫飞起,雪白的脚尖踢起衣袍的下摆,我只看到一圈雪白在眼前飞舞,还没来得及捕捉,就落下掩盖了。 天,他什么时候除去的鞋袜,还,还有亵裤? 背影停顿,丝袍贴回,他转头盈盈勾起唇角,“鼓呢?” “啊……”我的魂魄呢? 手不由自主的又拍了下,闷声中,只看到紧系着的腰带从腰上开始变的宽松,慢慢的滑过臀,大腿,小腿…… “咕噜……”我重重的咽了口口水,内心吼着,转过来,转过来,转过来…… 手中不停,啪啪的鼓声在房间里回荡。 腰带带着体温,飘落到我的肩头,在我失神的刹那,他的身影飞璇而过,袍子展开如扇,仿佛是他身上青色的翅膀,带着他飞翔。 快,太快了,快到我只看到一片闪着光的雪白,想要看仔细,他摆动的手恰巧伸到了我的眼前,根根如笋尖,似透玉。 分神了,因为那手指太美,而下场就是,它带动了我的视线牵着我走,待手指过处,衣衫已经回落,徒留长发在背后缓缓飘下。 又没看到,我只觉得有一股火焰,从胸腔中缓缓升起,分成两股,一股顺着脑门就冲上了头顶,热的要从头顶喷出去,一股不断的下降,沉在了丹田,不对,丹田的下方…… 衣衫随意的拢在他的身上,没有腰带的束约,松松的裹在他的身上,隐隐的能看到胸部的曲线从颈项蜿蜒着向下,小腹因为呼吸而浅浅的动着,再下…… 他的脚尖一勾,细腻的小腿,雪白的足晃动着弧度,仿佛看到了梨花绽放的瞬间,雪白飘过,清香满身。 每一次落地,踏着节拍,仿佛听到了悦耳的铃声。 每一次旋转,优雅飘忽,仿佛天边的一抹青烟薄雨。 明明穿了和没穿一样,他却能在我眼光转动间飞快的隐隐透透,最是神秘曼妙的部位活活的在他动作中没让我看到半分。 明明是随意的舞蹈,在我沉闷的敲凳子中,跳动着的是勾魂摄魄,舞动着的是风月无边。 眼波,似水。 笑容,如花。 究竟是银蛇出水,扭动着的妖娆。 还是彩蝶过身,洒落烂漫? 我看过遥歌的舞,在无数乐器演奏的放浪音乐中,在脚尖铃铛的勾魂中,我安坐如山,跟欣赏小倌的舞蹈没什么差别。 但是幽飏,分明是随意的举手投足,却仿佛捏住了我的心,捏住了我的呼吸,明明知道他全身坦露,眼睛却被他的手指带走,再后悔时已然什么都瞧不见了。 分明告诉自己,不看到最隐秘的部位不挪开眼,他脚尖一动,我的目光自动下落,又忘记了坚守阵地。 幽飏的动作,从脚趾头缝里都透着诱惑,魅惑,勾引,可是举手投足都那么的悠然,那么的清高,仿佛天神在云端舞动着彩霞。 ‘天魔舞’,遥歌能做到魔的魅,魔的奇幻,却忘记了最重要的第一个字,首先要如天神凛然,如天神高贵,其次才是魔的诡幻,魔的勾引。 知道什么是冰与火的交融吗? 知道什么是沉醉与冲动不停的对撞吗? 一边告诉自己要看完这人生最美的奇景,一边要不断的压制身上簇簇冒出来的火焰。 什么是天界与黄泉之间来回徘徊? 现在就是! 我的呼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了,急促着,喘息着,连喷出来的气都是火热的。 我的手心,什么时候开始出汗了,拍在鼓凳上粘粘的。 可我的眼睛,就象被他提了线一般,始终随着他转动,要看手,他只要勾勾手指头,要看脸,只需要眼神一动。 人,也象被点穴了一般,不知道停下手,不知道扑过去,什么都不知道…… 忽然,人影腾身飞起,我情不自禁的抬头,仰望。 最后一件青衫,从空中缓缓飘落,无暇的身姿,所有的一切,顿时暴露在我的眼底。 仿佛看到了一尊玉雕的神像,长发飞扬,修长的手臂,起伏的胸膛,紧紧的腰身,小腹的完美,再往下…… “呼……”眼前一黑,青衫罩满头顶,整个人被他的味道包围。 身体被双手臂用力的抱了起来,“啪……”凳子落地,我傻傻的感觉着自己被丢入了一个温香的地方。 媚香整个覆上我的身体…… 大功告成 顺势环抱上他的身体,温滑的肌肤在手心中犹如羊脂玉,我低叹着,“幽飏,你耍赖……” 没看到啊,最后还是没看到。 我的脑海中全是他刚才空中飘然的景象,那瞬间飞离的衣袍,那让我窒息的姿态,那奇幻诡异,那火焰缠绵,只觉得所有的筋脉都在膨胀,不断的膨胀到了极致,就快要炸开,然后将我自己燃烧殆尽。 “你不也无赖对我吗?”他的声音不若我的喘息紊乱,清晰中带着笑,“每一次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每一次都是我的无奈屈从,明明是委屈了我,被你说的却象是你英勇捐躯了一般,恨的牙痒痒还不能责怪你,你知道吗?我想咬你。” 我笑着,扯开头上他的衣衫,迎面对上他闪烁着光晕的眸子,“你确定是想咬我而不是想要我?” 狐狸眼无论怎么表达他的思绪,看在我的眼中只会觉得媚,媚到骨子里的诱惑,尤其是眼眸每一次开阖间,仿佛看到流光从眼角划到眼尾的风情,仿佛是心情的沉淀,仿佛是内心的挂牵,不觉得轻浮,只觉得被牵引。 他轻眯了下眼睛,一缕华光闪过,手指仿佛不经意般,顺着我的颈项擦过我的锁骨,很自然的飘过胸前,停留在我的衣带处。 轻的似乎只是一阵风吹过,为什么他手指行过的地方,象是被火烧了般,热热的一条线,还在不断的蔓延,向下…… 他轻笑着,俯低了脸,温热的舌尖勾上我的颈项,在脉搏最敏感的地方,舔动着,游动着。 积蓄已久的火焰,就这么忽然的找到了宣泄的地方,猛的在身体里炸开,热量全部汇聚到了这里,随着呼吸逐渐升温。 柔软的唇,贴上锁骨的位置,吮着,犹如蜜蜂在采撷着,很细致的舔吸,很轻的吻,骚动了我的火焰,只觉得太少太少。 “幽飏……”我哼着他的名字,才发现身影干涩的象是烧焦了般。 索性抬起手,想要搂他更紧,掌心一重,他的手掌已经与我十指交扣,压在我的身侧。 唇,莹润着水光,“楚烨,这一次可由得我做主?” 我能说不吗? 我还有力气说不吗? 他的唇,顺着身体的曲线慢慢的向下,不是急切,而且每落下一个吻,就抬起头看着我,狐狸眼角闪烁着古怪的光芒,在我浓重的呼吸声中,再次轻巧的落下。 人体的穴道分布有媚穴吗?不然为什么同样是吻,幽飏的唇能带来如此震撼的结果,只是吻,就仿佛抽干了我全部的力气,任由他摆布。 我喜欢他的身子紧贴着我的感觉,冰与火,同样的清凉的温度身体,同样热情内敛到死死压抑。 我喜欢他的吻,轻易的挑逗着身体里所有激情的因子,让我的目光不由的追随着他的动作,看那唇停留在我肌肤上,瞬间的红白相映的美景。 如果吻还带了些保留,那么他的手,则是实实在在放肆着。 “你故意的……”我不满的指责。 他冲我的脸微微吐着气,暖暖的媚香在暖帐中弥漫,“我主动。” 刚才我意乱情迷之下的随口的答应,成了他此刻手中的鸡毛令箭。 但是我是谁? 我与他第一次的缠绵势均力敌,我与他的第二度春宵是我掌握一切,没有理由如此恩爱的第三度被翻红浪我是被撩拨到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对吗? 厮磨着他温润的肌肤,我的腿圈上他的腰身,“幽飏,我记得你媚门第十二层境界是有情有欲吧?” “你急了?”看似潇洒的话语,我却发现他额头上竟然沁出了薄薄的汗意,在烛光下散发着珍珠色的光彩。 腰间用力,我翻身将他压在下面,照着他的唇就吻了下去,“你一样急的,你骗不了人,你的身体也骗不了人。” 他头一偏,我的唇再一次落空,人也因为用力过猛栽在他的胸口,与他身体紧紧象贴。 几乎是同时的叹息声起,我还来不及品味他的美,眼前一花,我再一次被压在了身下。 他的唇落下,将我的不满尽数堵了回去。 浓烈的香,肆意的吻,温香的唇,灵活的舌尖划过我的唇,轻易的挑开我的牙齿,我迫不及待的卷了上去,含着他的舌恣意的吮着。 放浪的声音在房间里清晰的响起,没有蝶戏花瓣的轻柔,没有花落枝头的美妙,没有雪落无痕的清凉,有的只是燃烧的火焰,爆烈的酒浓,互相揉和在一起的疯狂。 舌尖都有些麻了,我还是不愿意退出,幽飏的味道实在太美了。 他没有少年青涩稚嫩不沾j□j的白纸诱惑,却有他这个年纪的世故丰姿,与他的缠绵不需要任何引领,我们就象是两块磁铁,在相遇的刹那,就被神秘的力量紧紧的吸在了一起。 床板在咯吱咯吱的叫着,不住的拥抱缠绵中,只能看到床帐顶的粉纱在烛光中摇晃,慢慢的飘落…… 我们从床榻间滚落地面,那粉纱不但没有被我们拨去,反而越缠越紧。 一如,我和幽飏的命运丝线。 脱去了表面矜持的外衣,我们只是极度渴求对方身体的凡夫俗女,我们只是在新婚之夜翻云覆雨的爱人。 “幽飏……”我舔着他的唇角,看着那被我蹂躏到红肿的唇瓣更加的透亮,那双狐狸眼中渐渐染上迷离之色。 “楚烨……”他的唇低下,忽然一口咬上我的颈项,疼痛中带着丝丝的甜蜜,掺杂在一起,只是这一次叫我的名字,是满满的柔情。 不需要演练,我们是天生最合拍的人;我们的配合是给对方最极致的享受,是这一夜春风吹开的星辰。 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床帐,早已经被扯落满地 风,飘飞了我们身上的轻纱,送入清新的青草气。 我们在粉纱中听着对方最美的声音,我们在烛光中晕眩了视觉,所有的感受都只有两个字。 拥有…… 再拥有…… 这一夜的疯狂,是棋逢对手? 还是将遇良才? 干柴烈火也合适。 一夜的时光,我们甚至不知道向对方索取了多少次。 身体里的劲气,以无以伦比的速度在我身上流转,在我们的激情中转入他的身体里,我能感觉到冷热相撞后爆发出的渲染,更加让我们忘情,更加的让我们想要索取更多。 直到天光,我们依然紧紧的抱着对方,我整着他的手臂,腿夹着他的腰身不让他离开,而他,抚着我的发丝,不断的啄着我的唇。 “幽飏,你的武功到了十二层吗?”我懒懒的靠着他的胸膛,迎着他一下又一下的吻,身体还残留着的激情的余韵,软软的。 他抿唇不答,只是将手伸了出来。 幽飏的肌肤,如果说以前是和田玉的籽料,散发着油脂细腻无暇,那么他现在皮肤的感觉,则是一块在水中冲刷了千年以上的籽料,尽是水润通透,仿佛流动着的,脸上的光芒也有了隐隐光莹。 “啊……”我兴奋的趴上他的胸口,“你,你到了十二层?” “如果不到,如何能应付你?”他眼神勾魂,闪着媚笑的唇角。 “不,不行了。”我推着他的胸膛,强忍着身体中瞬间点燃的天雷地火,“我不能不顾着你的身体。” “今日之后你怕是要去‘沧水’了,就让我好好的满足你一次……”他拉下我的身体,双掌按着我的腰身,开始了小小休息后的又一轮大战。 帝王之情 幽飏能算到我在‘九音’呆不住多少时间,那么其他人也没有理由不知道,所以…… 某夜 紫色的衣衫落地,诱惑的火焰盛开,“楚烨……” 后腰软软酸酸的,我迟疑着,“镜池,你……” “我就知道你喜欢那个幽飏,我们这种人对你来说是懒得看一眼的。”怒意冲冲的抱起地上的衣服,转身就向门口走。 双手一抱,人影已入怀,我咬着他的耳朵,“这样跑出去,莫非我的镜池想在院子里要?” “去你的!”被狠狠的压倒在床榻间,他用力的捏着我腰上的皮,“今夜不许睡,我要榨干你!” 夫有命,妻敢不从? 于是…… 又某夜 我静静的靠在床榻间,靠着手臂看着不远处的月栖,他半闭着眼,给我一个圣洁的背影,偶尔能听到他细细的喃喃声,和经文在翻页时小小的嘶啦声。 “月栖,晚了,明日再念吧。”我轻声的开口。 他回首给我一个清淡的浅笑,“吵着你了?” “不是,我其实很喜欢这样看着你,会有种洗涤心灵的感觉。”从来没觉得他念经文会让我烦躁,只是看看时辰,有些心疼他,而且一坐一两个时辰,春寒的夜晚,这样让我很担心他会受凉。 他看看经书余下的书页,“那你先睡,我一会就来。” 那怎么行?老这么念,不怕他念傻,就怕他念着念着念成了无欲无求,那我才要哭呢,所以…… 直接从身后抱着他的腰身,舔上他的耳朵,声音坏坏的,“你可以考虑换一个地方念。” 檀香中,吟咏一夜,至于说的是什么,念的是什么,那只有我和月栖知道…… 再是某一夜 我搂着沄逸单薄的身子,抱的死紧死紧。 他轻拍着我骚动的手指,“不是累了吗?让你好好休息你又不安分。” 我的手没有因为他的制止而有半分收敛,依然蹭蹭的在他肌肤上滑动,咕哝着,“沄逸在怀,如何不乱?” “你呆不了几天就要出去奔波了,我只想让你安安静静的休息。”他抚着我的脸庞,“怎奈你回来也不安生,我不是贪恋爱欲的人,清寂的生活已经是习惯了。” “可我不习惯抱着你却不做点什么。”话是这么说,心中多少还是觉得亏欠了沄逸的,“等消息传来,我是真的要走了,又要离开你,总是不舍的。” “想好去哪了?”沄逸的话语问的清淡,可我喜欢这种感觉。 他知我,放在心中,明白我的选择,也放在心中,此刻的话语,不是多余而是床帏间娓娓的情愫,在平淡中体味的温存。 “应该是‘沧水’。”这是意料之内的事,子衿身上的谜团倒不是重点,因为我很快就能收到消息,与感情无关,因为我身上还背着神族的使命。 “‘御风’风吹两面倒,谁强听谁的,我一点都不担心‘御风’,而‘云梦’……”我轻叹一声,“怕是要动用武力了。” 看上去最没有关系的‘沧水’,反而是真正我与任绮罗一斗的关键。 “‘云梦’将士都曾经与你出生入死,你不想与他们战场相见,是不是?”沄逸的手贴着我的脸,轻叹着。 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是不会明白那种同生共死的信任,‘云梦’的每一个士兵都曾经视我为心中最崇高的景仰,要我对他们刀兵相向,我做不到。 沄逸知我为难,我却不想再让他操心,‘云梦’是我们两个人的梦魇,摆脱不了的过去。 我笑着,缓缓覆上沄逸的身体,“‘云梦’血印符注定属于任绮罗,我放弃那一块,免一场兵戎相争,但是现在我不认为两个人躺在床上应该讨论国家大事,对不对。” 不管我说什么,沄逸都不会反对,所以…… 我直挺挺的僵着腰身,在南宫舞星的笑容中缓步入书房,“皇上大人,召见属下有什么军国重事?” 他打量着我,目光中隐隐的是调侃和明了,“将军为国操劳,让我这当皇上的好生过意不去啊。” 都说我了,又何必口口声声皇上将军的,皇上对将军说话会着重咬着话里的某个字声声笑着? 我丝毫不掩饰自己身体上些微的酸疼,大咧咧的找了张椅子坐下,“家事国事天下事,家事排第一,当然要先安内才能攘外。” 他微微淡笑着,望着我,眼神中神色复杂。 我叹了口气,“你们师徒两个是不是换了性格?一个越发的开朗犹如回到了少年时期,一个就开始变的阴沉,别和我说那是什么稳重的帝王之道,看着你那笑容角度都一模一样的表情,还以为你带了人皮面具呢。” 真怀念当年那个抱着我腿的糖兔子,那笑容,恨不能掏心掏肺,有啥都掏干净。 他忽然就这么笑了,笑的阳光灿烂,笑的万里无云,笑的甜度蜜度一个劲的往上窜,“你还记得我以前什么样子?” “当然记得。”我抬了下眼皮,“只可惜,现在不能让你抱着我的大腿求我买你了。” 他从黄金刺眼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身边蹲了下来,抬起头望着我笑,“那不买,白送你要吗?” 这个姿势,这个态度,这个无邪的笑容,仿佛又是当年那个少年时光的回影。 我伸手扯了下他的脸蛋,“可惜太白了,要是穿的再破烂点,再黑点,说不定我就一时心软答应了。” 他故作可惜的叹气,“真可惜,差那么一点,终究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的,无论怎么样,过去的总是过去了,变不回当初了。 他施施然的直了起来,“你前几日说要借几百号人过几日用,现在有决定了?” 我的手在怀里摸着,半晌扯出一个卷起的小小纸条,“有,不过那个待会说,你给我下个诏书,派我出使‘沧水’和‘御风’,给‘沧水’的信顺便提下我有联姻的意思,调给捏着点,端高些。” 金色的衣角在我面前晃过,伴随着他听起来带着几分诡异的笑声,“我知道,保管让‘沧水’赫连恨不能把所有儿子都扒光了送到你的眼前让你挑。” 听似轻松的声音,还有挥毫时的洒脱,眨眼间一卷黄绫布就丢到了我的面前,“这样行吗?” 我懒懒的撇了眼,根本没仔细看就揣到了怀里,“我信你。” “你是准备去接子衿哥了吧。”笑容浅浅,“一会我吩咐下去准备回礼,既然出使是打着感激他们派人参加我登基的名头,总要表达下我‘九音’的国力吧?” 我把纸卷轻轻的拍在桌子上,“既然是我的人,总不能没名没份的下去,我的丈夫我的孩子,他敢跑我就敢逼他不得不回来,给我风光的回来。” 早上,我就收到了传递回来的消息,果然不出我所料,‘千机堂’在我混迹江湖中时,一直就有神秘的分支失踪注意我的动向,跟随在我的左右,堂主子衿更是亲自出马,我醉酒的‘凝花坊’正是‘千机堂’的分支,而那个时候,堂主子衿正是下榻在这个地方。 子衿啊子衿,你果然够狠,这么辛苦的瞒着我,难道你想把我当成种驴?偷了我的种就想一走了之? “楚烨姐姐,你笑的很……”南宫舞星看着我的脸,“很算计。” “有吗?”我的目光投射在桌子的那张纸上,“现在你给我挑四百号人,乔装去‘云梦’,消息不用他们打探,只要给我盯着,任绮罗什么时候出‘云梦’就给我堵着,不一定要死斗,用尽办法给我拖住她的脚步就行。” “出‘云梦’入‘沧水’和‘御风’之途,要不要我直接炸断桥,方便简洁。”南宫舞星的声音比我柔,主意却比我狠多了。 “那你要不要堵了江?还能顺势截流‘云梦’弄出一场围国之仗。”我半开着玩笑。 “是个不错的主意。”他看着我,表情认真而严肃,“如果为了你要的路,纵使满手鲜血,我也给你铺出来。” “一个任绮罗,不需要如此。”我摇头,“只要给我时间来回于‘沧水’和‘御风’之间,就行了。” 任绮罗会去‘云梦’在我意料之中,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上官楚璇与我之间的仇恨,她是非常的清楚的,取‘云梦’之血印符就象我取‘九音’的一般,我们要斗的是‘沧水’和‘御风’的血印符。 我去‘沧水’,任绮罗有可能也同时驾临‘沧水’,当然也有可能弃‘沧水’而先‘御风’,不管她取到了哪一个,我都是输。 南宫舞星敲敲桌子,“‘沧水’转道‘御风’之间是‘宋叶城’,你出使‘沧水’带一车礼品,我会在这里备好另外一车,你直接从这里转去‘御风’,可以减少最少五天行程。” “嗯!”我不再啰嗦,“我明日启程。” 我还没来得及转身,他的身影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不过我帮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是不是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身为帝王,他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选妻。”他无奈的吐出两个字,“大臣逼我选妻了,而我不想要他们送来的人,希望能自己挑选,不过朝堂之上,我需要一个人替我说话。” 大婚了吗? 南宫舞星,这么快就要选人成亲了? 一时间,竟有些失神了。 美男花中眠 “我都二十了,平常少年只怕儿女都满地了,若不是我的身份,只怕都被押着拜堂了。”看似玩笑的话语,听不到半点身不由己的无奈,他撑着脑袋在我面前,“大婚是逃不掉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挑人选了,我不想要王公贵族送来的人,不想让外戚掌权。” 短暂的失神,我就让自己的思绪不再纠结于他大婚的事实,他说的没错,身为帝王之家的人,是没有权利逃避的,最大的宽容不过是自己挑选而已。 我思索着他话中的意思,“你想要和其他国家联姻?” 不要王公贵族的女儿,那就只有联姻一途了,可是这样的话…… 南宫舞星终究是男儿身,如果与其他国家的女子联姻,谁娶了他,也就代表‘九音’皇权被谁分走了一半。 上官楚璇没有姐妹,除非她自己亲自上。 ‘御风’‘沧水’倒是有不少皇女,这个风声要是放出去,只怕个个国家都蠢蠢欲动了。 小流星啊小流星,你明明知道自己会引起多大的骚动,怎么还能这么无所谓?笑的这么灿烂? “我不想让外戚掌权,就更不会让他国有可能掌握我‘九音’的实权,非要嫁说不定我就在民间找一个,既完成了所谓的大婚,权利还是在我的手中,这样不是更好?”他没有形象的半个屁股靠在桌子上,满是无所谓的口气,“我这个选择必然触及很多人的利益,也肯定会有无数人打着门不当户不对,或者天子之躯不能委屈什么的借口来阻止我,那个时候就需要你坚定的站出来帮我了。” 他说的很坚决,坚决到可以明显的听出根本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话,竟让我一时恍惚了。 “你,心中有人了?”这竟然是我第一反应的话,因为他太镇定了,镇定到我只能这么想。 他抿唇一笑,眼神中流光溢彩,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被他这个表情震撼到了,因为那种眼神,欲诉又止的羞涩,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从来无惧无畏有话直说的南宫舞星,竟然也有了情动的面色。 一个敢于对我喊着师徒同嫁的少年,一个对着我要我买走他只为了解放幽飏的男子,一个曾经在我掌心中落泪放肆的男子,所有心思都为我敞开的人,今天终于有了隐瞒,有了不愿意说的故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和我站在一边的?”他的笑容,甜美一如当年,信赖一如当年,就象刚才他说着为了我的路他愿意满手鲜血一样,那是一种信任,一种全然的交付,他要的只是我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支柱。 从理智上说,他的选择对‘九音’最为有利,从感情上说,这是他人生的幸福,我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是吗? 微微点了下头,他的表情还是那种甜美的笑,却没有看到更灿烂的阳光,或许他早已经知道我不会摇头。 “明天就要走了,你要和他们好好的缠绵下吧。”他抛个你知我知的调皮眼神,“你和师傅可是新婚哟,千万别委屈我的师傅哟。” 我嗔笑着,为他的精灵古怪,“当然,我会委屈他吗?” 站起身,我揉揉依然有些僵硬的腰身,“我现在就去好了吧,省得你说我不珍惜幽飏。” 他笑意盈盈,仿佛一个调皮的坏男孩,露着痞痞的表情挤眉弄眼,目送着我出门。 想起那些爱人,我的心竟然有些急切,迈着脚步踏门而出,在出门后侧身的瞬间,那个金色的人影竟已悄悄的转过身,半仰着头望着殿顶,吐出一口气。 偌大的殿堂,冷冷的摆设,精致却缺少了些人气,那个金色的人影独自站在桌边,头顶上硕大的匾额散发着寒月般的光芒,他就这么站在下方,呆呆的仰头一动不动。 或许对他来说,帝王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不能任意妄为,不能随性,可这是他的路,是他的责任。 安慰不了他,因为安慰改变不了现状,他需要的也不是我的安慰,他需要的是独自一个人冷静。 他们都知道我要走,都表现出了最大的理解,可是事到临头真的要走的时候,我却开不了口,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有些无法面对他们。 站在院子中,有些不想进去,仿佛这样就不用去面对那些分离。 身边的樱花树在刚刚立春时就开出了粉嫩嫩的小小花朵,而一个多月过去了,早已经是满枝头的片片粉白,风吹过的瞬间,半个院子犹如下了花瓣雨,就在这花瓣雨的清香下,一个人正舒舒服服的躺在硕大的躺椅上,享受着阳光的沐浴。 躺椅很大,标准的宫廷摆设,也很软,全是金丝锦绣铺成,看到它我后腰的地方都开始呼唤着我走过去,靠一靠。 躺椅上的人,发丝散在脸侧,挡住了半边的脸庞,胸口盖了本摊开的书,随着他起伏的胸膛慢慢的起落着,腿半蜷着,白皙的脚趾蹭着柔软的榻,一派惬意舒坦。 风带起的樱花瓣,落在他的发间,落在他的额头,调皮的停留。 长长的睫毛被风吹动,像是王子被惊醒的前兆。 可惜我错了,那个美梦正酣的人只是懒懒的抬了下手,无意识的在额头上抓了抓,嘟着他和樱花瓣一样粉嫩嫩的嘴,咕哝着不知道说着什么翻了个身。 “啪嗒……”书从他的胸口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秀气的眉头皱了皱,手斜斜的落在软榻边。 他似乎睡的很舒服,真的很舒服,舒服的让人有一种冲动,把他扯起来然后自己躺上去。 我在他的身边坐下,伸手替他抓去在他额头上捣乱的樱花瓣,他小巧的鼻翼抽了抽,忽然朝我的方向挪了挪,胸膛靠上了我的后腰。 现在才三月啊,这个时候睡在外面他也不怕冻病? 风掀起他的衣袍,丝绸雪白的亵裤下,光裸着的脚踝更加的引人注意,我眉头一皱,摇头。 我说过几次了,他为什么就是不听? 推了推他的身体,“呆子,起来,这里很冷的。” “唔……”发了个细细的声音,示意他听到了,人却没有半点清醒的意思,细细的呼吸,均匀的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应了声之后就睡着了。 “这里凉,进屋去睡。”我推了推他,奇异的发现手指下的身体其实很清弱,尤其是侧身睡着的时候,衣袍贴着身体,腰身的弧度清晰的体现了他的瘦。 “嗯……”似有若无的声音,他贴着我的腰,呼出的热气打在我的手背上,一下下弄的我痒痒的。 这都不醒?我回来这几天,除了第一天他是窝在这看书以外,几次都似乎昏昏欲睡的表情,让他看上去更呆,今天近距离的观察,我发现那细致的脸庞肌肤上,眼睑下是青黑色的阴影。 他晚上干什么去了? 这么重的颜色,绝不是一天两天的成果,在皇宫中南宫舞星的照拂下,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如此分心疯狂的牺牲睡眠? 而记忆中的他,只要与治病疗伤无关,更喜欢是一个人窝在房间里不理任何人,对于一个领域感和洁癖都超级强的人而言,他能不蜷缩在自己的空间里,我会觉得很开心。 他睡的开心,我忍不住的想要逗逗他,低下头凑上他的耳边,“喂,我想躺一会,你让我睡好不好?” 他哼了声,身体往里挪了挪,整个人贴上了靠背,迷糊中的意思倒是让我懂了,他空个位置给我,大家一起睡! 我的天,呆子,我的意思是你起来我躺会,什么时候让你如此开放了?大家一起睡,还是太阳底下? 阳光正暖,,还邀我共眠? 我这是躺下去啊?还是躺下去啊?还是躺下去啊? 一番挣扎过后,我还是决定放弃,因为这院子人来人往的,咳咳,主要就是我的男人来来往往的,被看到的话…… 我揪揪他的衣服,盖住他快要敞开的胸膛,又扯扯他的袍子,挡住他跑出来的脚趾头,东拉西扯就是不挪屁股起来。 脚下一动,那本书被我不小心踢了一脚,滑着就出去了。 想起他宝贝书跟宝贝命似的动作,我赶紧弯腰拣了起来,拍拍灰尘想放到他的脸边,忽然,几个大字映入我的眼帘,顿时惊的我汗毛倒竖,七窍生烟。 《春宫密戏》…… 我抽动着嘴角,看着那个睡的正酣的人,脑海中自动想象着某个画面…… 阳光正艳,□正好 漂亮的男子躺在贵妃塌上,悠闲而有惬意的看着手中的书,不,是图谱,一边咬着手指一边翻着书页,脸上露出纯净而呆滞的笑容。 背后一阵寒冷,我看着手中的书。 那上面,全是一男一女,两男一女,几男一女,形式复杂,姿态各异,难度堪比我练功穴位筋脉图的各种画,横竖歪斜,辗转腾挪,从床上到地下,从房间到旷野,凡脑海中能想到的,平日里能见的,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其中某页,夹了片精巧的书签,翻开一看,两名男子正扭的跟两条蛇似的,互相舔咬吮吻着,两柄宝剑狠狠的交击着。 再也顾不了许多,我手一扯,把那个睡梦中的人直接拽了起来,爆发出天崩地裂的吼声,“柳呆子,你跟老娘解释下,这是什么?” 勤奋好学二人组 “什么?”猛的我扯了起来,某人的眼睛里全是晕眩的光泽,还有几分好梦被打断的迷茫,刚说了两个字,就给我一个大大的呵欠,手指揉上眼睛。 一个快二十六的男子了,怎么还能有如此娇憨的一面,一个呵欠都可爱的无法形容,粉嫩嫩的唇,就像在勾引人亲上去一样。 还来不及去想为什么我能把他的年纪记得这么清楚,他已经眯起眼睛凑上我的手,端详着我手中的书,然后恍然大悟般拉长了声音,“哦……” 不等我这个火药桶开炸,他已经瘪了瘪嘴巴,“这个j□j宫图,也可以叫密图,闺房图,又j□j画,是指以男女交接为主题的画,汉书中曾经有云……” “云你个头,老娘要你教这个是什么?”我把手中的图拍的啪啪响,“我做过的比你看的还多,你个老处男和我解释这是什么?” 雾蒙蒙的眼睛狐疑的盯着我,“是你问我这是什么的呀?” 如果说什么叫杀人于无形,他的呆,他的啰嗦,他的不知所谓绝对可以让人血溅三尺,气绝身亡。 我压下心头的火,耐着性子,“我是问你,看这个干什么?” “学啊。”毫不顾忌,绝不隐藏,没有迟疑,干脆决断的回答,两个字!脱离了他一贯的啰嗦风格,反而让我无法适应。 噎的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是啊,人家也是正正常常的男子,就算看的是压箱底的东西,那关我什么事?人家好学,求学,向学,与我有什么关系? 这一下,倒是显得我兴师动众却又师出无名了。 总不能问人家学这个干什么,人家开心人家乐意,人家就是想学着以后讨好妻主不行吗?人家就是喜欢看着图自己玩自己鸟发泄火不行吗? 可我为什么气? 为什么有股火苗在胸腔里簇簇的烧着,想喷又喷不出来? 为什么看到柳呆子的眼神,所有的怀疑竟然会在一瞬间消失,就算他被我抓奸在床,只要用这么干净的目光看我,我都会觉得他是在研究人体经络学。 “那……”有一点下不来台,我的手指翻到那被书签夹着的书页上,指着上面两个男人的姿势问,“那你在这里做记号干什么?难道这个你也要学?” 这世界上有一个莫沧溟就够了,再来一个柳梦枫,我都要无语问苍天了。 脑袋蹭在我的肩膀边,他咬着手指看着我指着的图,“这个我开始看不懂,多研究了下,看懂了以后发现没有太大用处,不适合教别人,所以特别夹个书签做记号。” 没来由的透了口气,发现他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我居然非常的轻松,还带着几分窃喜。 不对,他刚才说什么? 教人? 刚刚松开的手又抓了上去,狠狠的把他扯向自己的面前,他一个不稳,扑到我的身上,脸蛋狼狈的贴上我的胸口,挤成一团。 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想要爬起来,双手一推,正狠狠的抓上我的胸口,吓的一缩手,脑袋又落回我的胸前,好不容易慌手慌脚的爬了起来,脸已经涨的通红。 果然,看书和实践之间还是有很大一段距离的。 目光冷冷的盯着他的脸,将他的羞涩全部收入眼内,“就你这样还教人?什么人如此虚心好学?你怎么不把你的医术教给他?” “房中术也是一门学问啊。”忽闪着他长长的睫毛,“而且房中术习的好,也能阴阳调和,可以治肝火过旺,肾水过多,互相对修习这个,还能让两人更加容易配合对方,闺房之乐更加达到极致,如果纵欲过度,就容易腰酸腿软,全身骨头僵硬,面色苍白,双颊凹陷……” 说到这,那个夸夸其谈的男人忽然住了嘴,眼光不住的上下打量我,忽然精光一闪,手指抓向我的胳膊,“我给你切切脉,你的样子有点不对。” 手飞快的背到身后,我很镇定的摇摇头,“没有,我没有任何问题。” 他锲而不舍的飞扑过来,整个身子斜斜的拉着,环抱着我的身体试图把我的手从背后揪出来,嘴巴居然还有空闲不停的说着,“虽然你的身体有神血,虽然你有超越普通人的能力,不过你这个样子,好像是……”他翻翻眼睛,喃喃的计算着,“如果你一晚六到十次,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连续两夜这般也是可以的,但是七八夜之后,我觉得你还是需要偶尔休息一下的,现在你的神血不会突然爆发,也不可能需要疯狂的发泄,所以你还是节制点好。” 我两只手扭在一起,忽然发现有个神医在身边也是很可怕的,随时要提防着他的手指碰到我,以他的功力,只要一个呼吸的时间只怕我上到头发丝下到脚趾头缝有什么毛病都会被拿出来细细的说着,以他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苦大仇深语调外加啰嗦的习惯,从太阳下山说到太阳上山都未必能说完。 现在的姿势,是我躺在贵妃榻上,两只手被我死死压在身下,而他就这么从扑改爬,由爬变骑,自骑换趴,不断的变换着姿势,外带浓重的喘息,还有不住的低吼,“给我,给我摸一下,就一下……” 我护卫着自己的领地,惊恐的叫着,“不要,不要拉……” “不行!”他坚定而决断,“你不能讳疾忌医,如果真的是纵欲过度,我给你开几副药就好了,如果你不让我看,我就和他们几位去说,让他们不能太纵容你,给你充分休息和调养的时间,最好是一到三个月的时间,好好的修养。” 憋我三个月不准亲近男人? 这是柳呆子刚刚说的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杀人不见血的技术又提高了!!! 我双手高举过头,两条光溜溜的胳膊在空气中不断的晃荡着,“不用了,我真的很好,我也没有肾水枯竭,多少个晚上我也能应付,腰酸是因为我没时间行功散淤,你如果真的有医者的仁心仁术,麻烦你给你捏捏肩揉揉腰。” “哦!”他的手搭上我的肩头,力道适中的揉捏让我舒坦的全身都软了,高举着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来,他又整个人贴了上来,“不对,捏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你还是要给我把下脉……” 我再次高举着手,他扒拉在我的身上,努力的向上够着我的手,脸对脸的与我紧贴,粉嫩的唇就在我眼睛下晃来晃去,摇来摇去,摆来摆去,不断的动着,“给我摸一下,就摸一下……” 一个血气方刚的女人,一个风华正茂的男人,如此美食就在眼前,岂能不吃? 手一勾,他的脑袋立即垂了下来,撅起的嘴巴重重的印上我的唇,水润无比。 直接翻身,含上他的唇,将那清凉软嫩舔在自己的唇齿间,不断的吮咬着。 他的唇,象是蕴含着无尽的水份,怎么榨取都吸不完的甜蜜,仿佛一颗刚刚熟透的荔枝,剥了壳,抖动着清香透明,咬着是甜,吸着是香,唇齿间尽是回味无边的余韵。 不是第一次亲他了,却发现他身上的药味是越闻越香,他的唇是越亲越甜,伴随着生涩的回应,一双大眼眨动中,长睫毛刷在我的脸上,就象他身后缤纷的樱花雨一样,清丽动人。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轻的象是夜风,来无影去无踪,传在我的耳朵里不啻于一记闷雷,终于放开了柳梦枫的唇,搂着他被我亲软了的身体,目光如点四下搜索。 高高的樱花树间,一抹独特的艳红衣角垂下,无遮无掩的在风中飘动,仿佛感应到了我目光的,树枝间更是落下一只慵懒的手,手指间还勾着一个精致的小酒壶。 果然是,这个院子里无处不在都是眼睛,我才不过亲了柳呆子一口,就被夜抓到了,子衿偷生了个娃,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命啊,真苦…… 清朗的少年声蹦蹦跳跳的传来,“柳哥哥,柳哥哥,我来找你学艺啦……” 学艺? 叶若宸? 我的目光从柳梦枫还没有恢复的脸上看到那个雀跃着奔进的人影身上,耳边听到的是笑嘻嘻的大声嚷嚷,“那几个姿势你看懂了没有?我昨天看了一个晚上,看懂了几个……” 这一次,我的目光停留在那本被我丢在地上不知道踩了几脚的书上,定格! 柳梦枫慌慌张张的从我身上爬了起来,“看懂了,我教你,我教你……”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书,好像根本忘记了我的存在,飞快的翻着书,“那天我们讲到这个图,图片上说的鲤鱼戏,就是说女子俯身在下,男子从后整个贴入,形似两条鲤鱼贴身戏水……” “从后面?”叶若宸猫儿似的眼睛霍霍亮亮,完美的杏仁形状漂亮无比,“那男人的腿是分开还是并拢?在外面还是里面?还有进哪个部位?” “这个……”柳梦枫挠头,继续挠头,还是挠头,“这个,我再研究下……” “只要开心,前后都行,但是鲤鱼戏水通常是指前面。”我斜眼看了下,忍不住的出声。 “噢……” “喔……” 两个好奇宝宝同时点点头,深表理解的同时重重点头,然后两个大脑袋凑到一起,继续翻下一页。 “噗……” 樱花树间,一股奇异的水雾从空中飘了出来。 我懊恼的捂上额头,气自己的口不择言。 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上有剔透犹如沄逸,子衿,幽飏和夜这样的人,还有迷糊呆滞如叶若宸和柳梦枫这样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一起窝在我的身边,让我的心有时候忽然在云端,又忽然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眼前的两个人,还在津津有味的看着,不时商讨着什么,树梢隐没处,笑声隐隐飘荡,越来越亮…… 春风得意日夜同行 人生的际遇往往充斥着各种意料之外,最是认定一生不变的人,可能是最先离去永不相见的人,而街头一次偶遇,说不定就成就了一辈子的不离不弃。 侧脸身边,那个慵懒的艳红,是那么的逍遥惬意,谁又曾想到,当日树丛间的暗夜妖灵,会是我身边最特殊的人? 马车颠簸,他懒懒的靠着,仿佛是睡着了,却在我又一次的偷看时慢慢的抬起了手伸到我的面前,“你已经偷看我十次了,一次五两,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给你个九折。”手指头勾勾,大有不给钱不行的趋势。 我伸出手,贴上他的手指头,手指对手指。 夜的手,修长如笋尖,还是那种刚刚冒出头就被采摘下来的鲜嫩春笋,带着朝露,完美到令人窒息的手。 “夜,我们有多久不曾这样单独在一起了?”他斜躺着,我索性坐在他身边的地板上,脑袋靠着他的小腹把玩他的手指头,“上次这样似乎还是我从‘御风’把你娶走的时候。” 他哼了声,仿佛没睡醒般,“忘记了。” 我的脑袋蹭了他的小腹,语带玩笑,“真忘记了?” “忘记了。”他任由我玩着手指头,另外一只手撑在脸侧,活脱脱一副菩萨卧像,精致秀逸,“就记得你欠我好多银子,等我算算……” 我看着他懒懒的动了动手指头,细细的笋尖在我手掌中跳跃,忍不住的低下头,冲着那剔透的手指咬了一口,看几个小巧的牙齿印残留,得意的笑了,“我老怀疑你的手不是肉长的,更象是玉雕的,现在终于证实了。” 还没笑完,我的人就整个被他拖了起来,趴在他的身上,还不及反应他已经翻身把我压在了下面,“你咬我一口,秉承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宗旨,我是不是也应该咬回去?” 我抱着他的腰身,蹭上他的胸口,“好吧,我知道你恨的牙直痒痒,想咬就咬吧。” 这段时间,夜一直为了我被困着,失去了往日的逍遥纵意,我总是心头有些隐隐的不忍,隐隐的伤怀。 他应该是属于天地山水间不羁的风,是属于广漠天地下草原的夜色,飘摇随意,只因为我而困住,本该平起平坐的‘日夜双侠’之间,天枰早已经倾斜。 马车不小,可是马车上再摆个榻,就别指望这榻能有多大了,我和他两个人都算不上娇小玲珑,同时挤在一张榻上,只能紧紧的搂着,偏偏就是这挤着的感觉,让人很贴心。 “为什么这么讨好我?”他的手放在我的脸上,轻轻的抚摸着,“想不还债?” 我咧着嘴笑的没心没肺,“还是还,能钱债肉偿吗?” 他轻哼了声,“然后你也身体力行教我春宫图上的画?我白痴一样在你身边傻傻的点头再恍然大悟?” 我一愣,旋即放声大笑,中间伴随着夜同样颤抖着的身体和吃吃的笑声,我索性一条腿架上他的腰身,整个人枕着他的胳膊不无感慨,“他们是有些怪,一个迷糊一个呆滞,骨子里又是同样的执著,对上眼后做些怪怪的事也是难免,这幸好是丢在我身边,要是放在江湖上,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形。” “那你就好好收着,一辈子别丢了。”夜的声音怪怪的,带着冷哼的意味。 与其说他是真吃醋,不如说故意拿腔拿调等我哄两句来的可能性大,我摊在他的怀抱中,“夜,不如我们先行一步怎么样?享受一下纵马江湖的快意?” “你不守着这几大车的古玩珠宝?”他还是那懒懒的样子,“小心出使丢了礼物你就罪大恶极了。” “怕啥?”我掀开车帘,冲他一招手,“‘九音’境内丢了东西找南宫舞星要,‘沧水’境内丢了东西找他们赫连要。” 我话音未落,一道红色的风从我眼前掠过,飞落在车后栓着的马身上,手指一挥,缰绳断,人影犹如离弦的箭弹出。 “又赖皮……”我叫嚷着,不甘示弱的跳出车外,身体刚沾马腹双腿一夹,大笑着追逐着他的身影而去。 三月的春风,吹开平原上点点的青绿色,吹动着柳枝上的柳絮漫天飞舞,吹动了绯衣少年的衣衫,吹散了我们肆意的情怀。 一人一马在官道上奔驰着,享受着风中暖暖的花香,享受着香气中太阳的灿烂,享受着眼中只有一个人望着他不断追逐前进的悸动。 “日,你越来越懒的哟,御马的技术都下降了,再这么下去小心你肚子上一圈肉在颤抖,我就不要你了。” “闭嘴,让我追上了小心我日你……” “来吧,来日夜啊……” 鲜衣怒马,飞扬豪情,这是属于我和他两个人的天地,抛开一切,我们还是独一无二的‘日夜双侠’,还是两个偷鸡摸狗的小蟊贼,还是活在自我世界中任沧海变幻也懒得看一样的两个懒人。 他在前面奔驰着,一如当年那个诡异月中的红艳女子,我的搭档,知我,信我,扶我的朋友。 这么近,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随马起伏的身形,甚至他的呼吸,他更是我的爱人,爱我,助我,无怨无悔。 不内疚了,因为夜要的不是我的内疚,不是我的补偿,他只是要我陪在身边,偶尔回味我们曾经的岁月,就足矣。 我在马背上高声喊着,“夜,还有五十里就是‘沧水’京师,比脚程不?” “呼……”红色的衣衫从马背上飘起,盛过江南月季如火绽放的夺目,在空中幻化着无数的身法,魅惑了我的眼睛,魅惑了我的心。 整个人如鹏鸟展翅,我飞跃而至,这感觉太舒服了,释放着自己,释放了所有心头的厚重积压,犹如孩子的玩闹,总想一争胜负。 我与夜,是谁也不肯服谁,偏又心中对对方有着一份敬意,正是这种不相上下,才让我们一直保持着搭档的关系。 夜不会接受我的刻意相让,我们是永远比试着的爱人。 五十里的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当城门再望,人影渐多的时候,我们终于放缓了脚步,放倒在草坪上。 扯了根狗尾巴草在口中叼着,我毫不掩饰调息时的喘气,脸上烫烫的,不知是跑的还是晒的。 他在草地上打着滚,伸着懒腰,面纱起起伏伏,看来也差不多。 “夜,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我下厨给你做怎么样?”歪着脑袋我忽然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你做?”一贯娇媚的声音忽然走了调,“你会什么?” “反正能吃就是了。”手艺是不能和他比的,只是享受了夜这么多年的奉献,忽然有一种想法,想为他做一次饭,虽然下场很可能是被他讥笑一番。 他嗯了声,“那来份‘菊蓉酥饼’吧。” “呃……”我的脸色顿时僵硬了,野外打猎刨坑弄点什么填肚子我还行,这‘菊蓉酥饼’是宫廷小点,手续繁杂,耗费时间,这绝对不是大大咧咧的我乐意去学的东西,“那个,现在是春天,没有菊花。” “大言不惭。”他大声的嘲笑着我只能停留在填饱肚子的技艺。 我滚到他的身边,拉拽着他的衣衫,“那你教我,我就不信我弄不出来。” 抚摸着我的发丝,“下次我弄给你吃。”他轻声笑着,“当初在‘御风’,你可是念念不忘哟。” 心细如发的他,对于我们之间点点滴滴有什么不记得的?遥想当初的岁月,竟然有些恍惚。 “记得你说的,欠我一顿‘菊蓉酥饼’。”他翻身坐了起来,衣服上沾满了草屑,“不过今天嘛,我们该上哪解决?” 当他用一种思索玩味调侃外加明显有含义的调调说这样话的时候,傻子才会接嘴提议说去哪,显然这个家伙的心中已然有了算计。 我拿着狗尾巴草骚着他的手心,“你又在算计谁?” “你说呢?”他语气极其暧昧,“看天色已到了黄昏,车队要到这最快也要后半夜,进城则要到明日天亮时分,不如去拜访下你未来的婆婆,探探人家对嫁儿子的口风,就算不待见你,好歹也要招呼下‘九音’的使者,我们就能在丞相府中大吃大喝一顿,外加华贵的床榻睡一晚,最少节省了五十两银子,论招待质量的话,还能赚一百两。” 果然是小气到了顶点的人,他居然连这个都抠。 “好提议,有赚就赚,能省则省。”我大声称赞着他的提议,提起脚步就往城门里面冲。 于是,黄昏时分,‘沧水’京师丞相府前,站了两个风尘仆仆的人。 面带菜色——我 发丝凌乱——跑的 一身草屑——滚的 满脚污泥——比试轻功的时候谁知道哪踩的 两手空空——全在车上 看着门口打扮整齐干净的仆人,我真是自惭形秽啊,抽出我腰间的折扇,呼的打开,几个秀美的大字还来不及展示,扇形就变成了四边形,底下开裂了。 也不知道是我什么时候压折的,我施施然的把扇子一抛,踏着满脚泥巴就走上人家的门前,“二位,请问赫连丞相可在?” 两个人同时一打量我,眼皮一掀,“要施粥的明日清早,偏门领粥。” 领,领粥? “噗……”又是一声忍俊不禁的魅笑从身后传来,越笑越大,越笑越清朗…… 相府门前耍无赖 我有这么猥琐? 就算我银白的衣服因为和夜的打闹有点皱,跑的时候沾了泥巴点,滚的时候沾了点草,但是我如此白白胖胖,身材完美无暇,有半点要饭的样子吗? 就算我有,我身后的夜,那么鬼魅如精灵的气质,那么艳丽天下的姿态,怎么可能是要饭的? 我轻咳一声,“如果丞相不在,那么请问冰桐小姐可在?” 两个人没有不搭不睬,而是小心谨慎的看着我,眼神中露出狐疑的光,不等她们开口我已经堆起了笑容,“我与冰桐小姐结识于‘九音’,冰桐小姐走的急,我没来得及相送,特地来府上拜会。” 两个人互相看一眼,“那阁下有没有拜帖?” 拜帖?路边找个写信先生随便写一张行不行? “这个……”我一脸为难,“刚才急着进城,实在没时间准备拜帖,二位能不能先进去回禀下?” 我为难,这两个人看上去比我还为难。 左边的挤眼睛给右边的,右边再挤回给左边的,左边又挤给右边的,从一只眼睛挤到两只眼睛挤,我看的是云山雾罩,不明所以。 终于两个人不挤了,冲着我一拱手,“阁下,对不起,因为家主有过吩咐,必须有拜帖才能进,而此刻家主与少主人都不在,我们实在不能做主,要么二位先回,留下名字和客栈,若是少主回来,我们一定先行禀告。” 以丞相家的门槛而言,他们能说出这番话已经是给了我足够的面子,可是对于准备蹭吃蹭喝蹭澡洗的我和夜来说,哪有客栈名可报? 我回头看了眼夜,他居然一声不吭的走到人家门边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双手一拢,身体一缩,直接坐在了地上,收起了高傲的尾羽,敛尽了睥睨的气势,他耷拉着脑袋的德行和一个乞讨者真的无异。 我一巴掌打死自己算了,夜的易容术固然天下无双,若是没有扮什么象什么的气质,断然是不可能达到出神入化地步的。 现在的他,正在致力于将自己变成一个窝在人家房檐下挡风避雨的要饭可怜人,意思分明是,我今天要是不给他弄到相府里面去,他就在人家大门口睡了,反正不肯花自己的钱。 “在下任霓裳,如果冰桐少主回来,麻烦喊一声。”我最后三个字让她们两个再一次目瞪口呆,在她们的目送下,我走到夜的身边,同样蜷起身体窝了下去。 富贵高大的院墙,朱红色的大门,高高的门槛边,两个灰耗子一样的人,蜷缩在在角落里,不时还有娓娓低语。 “喂,蹲别人大门口不是你一贯的风格啊,你不是喜欢享受么?”我捅捅夜的身子。 他头也不抬,埋的低低的,“我没带银子,银票也没带。” 啊…… 我,我好像也什么都没带,难怪夜开始就琢磨着怎么吃喝不要钱。 “那,我们去哪摸一点?”身无分文,那就只有干老本行了。 “才不!”他懒的连声音都低了,“我好饿,不想动。” 好饿不想动?是好懒不想动吧? 正说着,马车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夜低垂着脑袋下是算计着的笑声,“回来了,窝好。” 这哪象个大男人,分明是过家家的孩子嘛。 果然,渐行渐近的马车就停在大门口,我从胳膊旁的缝隙里偷眼看着,只见赫连冰桐从车上一跃而下,动作颇有几分潇洒,门口的两名女子赶紧迎了上去,和她一起小心的从车上扶下一名女子。 那女子,眼见着有六十开外,目露精光,脸颊消瘦,所有的皱纹都绷的紧紧,找不到半分柔和的线条,在黄昏的时分看到这样的一张脸,只觉得周身的温度都随着太阳的消失而越来越冷。 “嘿,厉害的女人。”夜抖着肩膀笑着,“为什么你招惹来的婆婆,看上去都不怎么好相处?” “因为只有彪悍的母亲才能养得出怪胎的儿子,而我就偏好这么一口。”没好气的回答,“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我们两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传音着,而那老年女子锐利的目光一闪,我顿时感到身体被寒冷的利器划过的感觉。 “嗯?”她只是淡淡的哼了声,那两名守卫明显的身体一颤,头垂着低低的。 “主上,他们,他们是来找少主的,说是‘九音’故人。”连声音都在抖,总算是舌头没打结。 老女人听完他们的话,眼皮都不抬一下,僵硬的脸仿佛冻住了,“名字。” 两个人对往一眼,急急的开口,“任,任霓裳。” “啊……”发出叫声的是赫连冰桐,“是‘九音’的三军元帅,这一次来访的使者,还是……”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在女子的耳边,“她就是上官楚烨。” 在那四个字出口的时候,我看到老女人的眉头狠狠地皱在了一起,表情绝对算不上惊喜或者欢乐。 索性敞开了手,我手臂架在腿上,撑着下巴,迎上她的目光,却又仿佛没看到般一划而过,停留在赫连冰桐的脸上,绽放出惬意的微笑,腿还有一搭没一搭的抖着,乱没正经。 “任将军!”赫连冰桐几步冲到我的面前,惊喜的抓上我的手,“你……”她的兴奋显而易见写在脸上,“我以为你们明日才到,没,没想到……” 我没动,只是摆摆手轻轻推开赫连冰桐,“明日到的是‘九音’使者,今日到的是拜访相府的任霓裳。” 赫连冰桐还没开口,那老女人平静的声音已经传来,“既是‘九音’使者,冰桐你引路去使馆,相府简陋,容不下尊贵的客人。” 一句话,就将我拒之门外,声音冷硬的根本没有半分松动的余地,我人在面前都没有给面子的打算,果然够强悍。 赫连冰桐脸露尴尬,轻咳了声,“娘……” 她径直的走向大门,“快去安排,不要怠慢了贵客,没的被人说我‘沧水’不懂礼数。” 看样子,她是笃定不让我进相府的门了。 我笑容不变,还是那赖赖的表情,对于这赫连寒石的性格,我是早就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和她的名字一样,又臭又冷。 她再也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丢下赫连冰桐笑都快挂不住了站在一边发呆。 我根本无所谓,我是来要子衿的,她乐意嫁我就风光带走,不乐意嫁我就强行带走,我就不信她还敢为了个儿子和我撕破脸,可我不一样,我为了男人和儿子,我不在乎撕破脸。 最主要的是,我身后的南宫舞星无条件支持我,可是她呢,她身后的‘沧水’皇族敢让她和我硬来吗? 就在我思绪瞬息闪过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走到了门边,与我赖坐着的身体擦身而过。 她看到了门边的我,还刻意的往边上挪了挪,空出了两步的距离,就在这擦身的一瞬间,她忽然被惊吓了般跳了起来,“啊!” “啊!!!”惨叫出自我的嘴巴,叫的犹如杀猪般响亮,胳膊从她脚下缓缓的抽出来时已是垂软无力,角度怪异的扭曲着。 她被吓到了,踉跄着退后靠着大门,嘴巴张的大大的,脸上分明不敢相信我是怎么被她踩到的。 我在地上急促的喘息着,额头上都是汗水,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不断有j□j从我口中逸出。 “将军……”夜忽然扑上我的身体,捧着我‘垂软’的手,身体不住的颤抖,手指哆嗦着伸着指向赫连寒石,“你,我家主上连日奔波,只为‘沧水’‘九音’两国修好,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看不起我‘九音’?赫连受封皇姓,就是代表了皇族的意思,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向陛下回禀,我们战场见。” 赫连寒石冰冷的脸上也有了惊慌,看着我的表情,急急的伸手,“快,快扶进去,找个大夫……” 我看看她伸来的手,轻松的一跃站了起来,抬起脸,尽是笑容,“多谢丞相收容之恩,不如等任霓裳梳洗得当,咱们饭桌上谈。” 赫连寒石的脸色由惊慌忽然变为惊讶,再是惊怒,“你……” “任霓裳纵横沙场这么多年,若是被您随意一脚就踩折了胳膊,岂不笑掉天下人的大牙?”我耸耸肩膀,“既然您如此好客,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抖抖胳膊,拍拍夜的肩膀,“别笑了,都笑抽风了。” 夜放下手,身体也不颤抖了,呵呵的笑声逸出,与我一起大摇大摆走进了相府,俨然已是主人身份,早忘记了一边气的发抖的赫连寒石。 求娶子衿 心情舒畅的我哼着小调洗去满身的灰土,随意的批上送来的衣服,发现赫连冰桐正坐在房间里等待着。 看到我出来,她赶紧的站起身,“家母请您偏厅用膳。” “偏厅?”我眉头一挑,看到赫连冰桐的脸色有些僵硬。 旋即轻松的笑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视为一家人了,小辈见长辈本该是在偏厅的。” 赫连冰桐的脸色微微发红,“家母,家母有事,可能,可能往礼部尚书那去了,着我作陪。” 不见我是吗? “没关系,只有自家人才这么随便,我不介意的,再说我在‘沧水’也不是一日两日,时间长的很,明日我见了贵上,就言明不用在使馆布置了,我住这里就好。” 不见没关系,你想撇清关系,我就偏偏不让你撇清关系,你想让我知难而退,那更是不可能的。 赫连冰桐轻叹着,“我娘性格倔强,强势惯了,你让着点。” 我嘿嘿笑着,“如果不让,你以为我会是这样进门?” 赫连冰桐的手不由抚上额角,“我知道你的本事,一场宴会能拿到三军兵权,所有一品文官都被你震慑了,若非亲眼所见,我真的不敢相信,只希望你看在……” “哐当……”门忽然被推开,门口正站着赫连寒石,绷着一张脸,活活的就差用笔在脸上写着,“你滚,这里不欢迎你。” 我故做惊讶,“哎呀,家主回来的很快啊,如此年纪这般奔波,倒让我很是过意不去。” 她的脸又黑又长,说话的语调都不带半点感j□j彩,“冰桐,把酒席布到正厅。” “是!”赫连冰桐恭敬的转身离去,在走到门口时,从赫连寒石的身后抛过来一记眼神,写满佩服。 房间里就剩下我和赫连寒石两个人了,我做出个请的姿势,“您请做。” 她瞪着我,仿佛根本没听到我的话,转身就往外走,根本没打算给我面子,而我也无所谓的跨出门,跟在她的身后施施然的晃荡着。 才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脚步,冷着脸,“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眨眨眼睛,一脸不明白,“您老人家不是让冰桐小姐走了吗?这房里没人了,不是您给我引路去正厅吗?我当然跟着您啦。” 她脸上的肉开始微微颤抖,唇角不断的下拉,在沉默了片刻后,还是选择转身继续前行,而我就咧着大笑脸,从从容容的跟在她身后,半点不受阴郁的气势影响。 宴席很丰盛,我很开心,对赫连寒石的脸色誓若未见,而是对着刚刚跨门自动现身的红色身影一点头,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夜坐在我的身边。 夜在飘飘的衣带中轻笑着依偎着我坐下,不等说话就抄起面前的酒壶,给我斟满。 “哼……”赫连寒石的嘴角一动,“怎么如此不懂礼数,男子不上桌,妻主不动筷怎能先动食,莫非妻主j□j不好?端的如此无教养?” 与其说是针对夜,不如说是针对我,指桑骂槐而已。 夜轻笑着,却不说话,看来是把问题丢给我了。 我夹起菜,仔细的放到夜的碗里,看他快乐的拿起筷子,这才悠然的面对上赫连寒石的脸,“正是因为懂礼仪我才这般啊。” 轻哼了下,“虽然说三纲五常中妻为夫纲,但是您为相三十载更应该明白君为臣纲,煜是‘御风’皇子,是兰陵皇御口亲封了封号的皇子,在‘御风’皇子中地位最高,我不过是‘九音’臣子,地位再高还是臣,论地位这主位都应是他的,他不计较位置我自然也要敬他。” 似乎是在回应我的话,夜发出一声轻笑,哼着的笑,不知道是在嘲笑赫连寒石的无还是嘲笑她的血统不够高贵。 夜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提及自己‘御风’血统,也正是因为对血统的嘲笑,才会让他拿出来玩弄这古板如石头一样的赫连寒石,再是上不了台面的姿态动作,只要冠上了高贵的出身,顿时变的合理又雍容。 赫连寒石的脸色更加的难看,她肯定知道曾经的上官楚烨取过‘御风’的皇子,只是肯定没料到这个刚才还在门口乞丐一样抢白她的人就是那个传说中高贵的皇子。 她寒着脸,“原来你还知道君为臣纲,那你叛国之举的时候可记得什么是君臣?” 赫连冰桐在她身边不起眼的角度里向我打着眼色,也让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一登门就受到了这样的待遇,一个事主三十年的老仆人,是不能接受我这样大逆不道举动的人,无论‘九音’给我什么待遇,她的眼中我永远都是一个叛徒。 “什么叫叛国?”我笑的冷酷,“为国立下战功,功高震主活该被杀就是忠诚了?不想国家动荡,弃军远走就是叛徒,那掀起腥风血雨反抗,百姓生灵涂炭就对了?” 她的脸色变幻着,阴寒的目光盯着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我忽然伸过脸,近近的靠着她,眼神死死的盯着她,“那么君王是用来干什么?不是为了让天下安定,百姓富裕的吗?一个昏君,一个无道之君如果坚持效忠下去,那这个臣子该叫什么,为虎作伥吗?百世千年之后,当人们提到这个臣子的时候,是说他奸臣还是忠臣?” 她的脸色变的煞白,一时竟然说不上话,我冷笑着,“‘九音’内乱,百姓涂炭,我辅佐新君,现在国泰民安,军心稳定,你觉得是我得益了还是百姓得益了?在人民眼中我是叛徒还是好官?” 我的声音不大,隐了调侃只剩坚决,气势散开,让她竟然望着我发呆,“在你心中,是帝王的称赞重要,还是百姓的口碑重要?你为官三十,当年的愿望是什么?” 赫连冰桐在她身后悄悄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忽然想起这个人,是子衿的娘,这只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饭局,不能把人逼的太惨。 我慢慢靠回椅背,举起酒杯,“今日是私人拜访,我们不谈国事可好,不如谈谈家事如何?” 我看到,在我身体挪开的时候,赫连寒石情不自禁的透了口气,我也不想用真气凝住空气,逼出冷凝,让她不自觉的感受到压迫,可是从心理上制敌是最快的方法,不过我还是错误的估计了老顽固的冷硬。 “我与你之间有家事可谈吗?”她动也没动面前的酒杯,摆明了不给我半点面子。 我缩回手,极其自然的将酒倒进自己的嘴巴里,放下时已经不再客套,“我要娶子衿。” 简单明了,不和她绕圈子。 我简单,她更简单,“你门庭太高,子衿配不上。” “我一介平民,没有门庭。” “子衿不下嫁。” “不是小爷,平夫之位。” “高攀不起。” 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我心头的火开始慢慢的往上窜,“子衿是我的爱人,子衿的孩子是我的长子,我不可能让他们流落在外。” “子衿是我赫连家的孩子,我说不允许就不允许。” 谈到这,似乎已经完全崩了,不管我说什么,她就是一个不字。 我站起身,冷笑连连,“赫连家的孩子?不知道你家的族谱还是家谱里有容子衿这个名字?外室的孩子,连容家的姓都没有,你说是你的孩子?给你面子我上门求亲,不给你面子我直接掳人就走,你倒是去告你‘沧水’之帝,证明给我看看子衿你是儿子。” 她被我抢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张脸煞白。 “容家的孩子?自己的儿女在家中享福,高官子弟,子衿在青楼卖笑,为‘千机堂’任人玩弄,你敢说你有个被你亲手推入青楼的儿子?”说到这,我再也停不住了,“你说啊,要我帮忙宣扬一下吗?当年我在‘云梦’敢与上官楚璇争,要立子衿为正夫,敢对天下人说我的丈夫出身青楼,你敢吗?” 她的呼吸急促,死死的咬着牙,“我容家的孩子不外嫁,想要赫连寒石的儿子,除非皇命。” 我根本懒得理她的狗屁之词,目光投射在她身后的赫连冰桐身上,她正不断的偷偷对我打着手势,指着西厢的方向,不断的比划着三字。 西厢三进? 我冷硬的点了下头,转身朝着西厢飞掠而去。 西厢,通常给客人住的地方,子衿在容家这么多年,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就换来一个不客不主的地位吗? 心头开始狂跳,我的子衿,我的清音,那个我只见过一面的孩子,他们离我是这么的近,再两步,再两步我就能见到他们。 一扇门紧闭着,我仿佛嗅到了那种淡淡的清香,属于子衿的味道。 飞起一脚,我大声吼着,“子衿,我来了……” 房间不大,一眼就可以看穿,小小的客房中,堆着包裹着孩子的被褥,还有袖珍的小巧衣裤,还有几个布制的娃娃,房间里飘散着淡淡的乳香味道,有些凌乱,却温馨。 但是没有人,一个人影都没有。 窗子大开着,有些寒意的风刮进来,乱了纱帐。 子衿还在月子中,不可能这么开着窗户大吹,而且房门刚刚明明是闩着的,难道子衿抱着孩子跳窗户? 心头隐隐觉得不对,我慢慢的靠近窗边。 两个黑影,是标准的‘千机堂’的装束,有一个我竟然认识,就是数次见面给我传递消息的女子。 她艰难的捂着胸口喘息着,看到我眼睛中忽然爆发出剧烈的光芒,“救,救堂主……” 我说过会保护你们 “追……” 这话不是我喊的,是跟随在我身后的夜,而同时我的身体已经跃出窗外,看着地上的女子斜斜指了个方向,全身功力运到极致,与夜一同飞速的跑了出去。 子衿除了‘千机堂’主这个身份,就是我的男人了,很明显这一次的掳人行为是完全针对我的。 因为只有针对我,才知道连大带小一起抓的重要性,若是针对‘千机堂’抓堂主就够了,一个未满月的孩子是没有作用的。 对手是谁? 对手是谁? 对手是谁? 脑海中一直在传递这句话,四国基本安定,我和子衿的关系没有多少人知道,尤其是清音的血脉,绝不是‘九音’国内或者什么朝堂中人能知道的,现在唯一有利益关系的只剩任绮罗了。 可是任绮罗不是在‘云梦’了吗?被我眼线盯的死死的,不可能分神到‘沧水’来啊。 子衿长途奔波,身体还没修养好,清音还未满月,任何一点小小的闪失都是我无法承受的后果。 黑夜中,只有一个虚虚的方向,我不知道自己追对了没有,也不知道这样毫无头绪的追下去会不会有结果,可我必须追,一定要追…… 夜风不寒,吹得我的背心处凉飕飕的一片,是冷汗。 牵挂的心,竟然开始痛恨自己的功力不能更快,更快,更快…… 夜了,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不会有人发觉在屋顶上如风一样刮过的我,我也同样看不到,看不到掳人者,看不到记忆中熟悉的绿色衣衫。 带着两个人,一定不会有我快,或许就要追上了,我不断的安慰着自己,不断地催促自己更快一些。 极度的安静中,远远的似乎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我一怔,忽的收住脚步,目光投射向夜的方向。 他冲着我微一点头,显然也听到了。 两个人只是停步之间,夜已经如鬼魅一般飘了起来,从另外一个角度,包抄了过去,我提气,让自己不沾染半点风声,一步步的靠近。 一路的追,人早已经出了城,凄寒的月色中,森森树林中不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越是靠近声音越亮,显然他们并没有在移动。 远远的伸了个脑袋,依稀看到一个黑衣人背对着我站着,树枝的遮挡让我无法看清子衿的位置,也看不到孩子的位置,一时间竟然不敢出手。 那个人影动了动,从背对着我改为侧对着我,眼前的情形忽然明了,子衿发丝散乱,狼狈的靠着大石头,胸口不住的起伏,脸色也有些苍白,目光始终不离黑衣人的手臂。 而那个黑衣人,看上去比子衿还要悲惨,手臂伸的直直的,僵硬着往前,而那惊天动地的哭号声正是从那传出来的。 子衿的唇低低说着,“给我抱吧,我不会跑的。” 黑衣人犹豫着,子衿优雅莞尓,手指拨开有些凌乱的头发,“我没武功,孩子又这么小,我能往哪跑?他再不哄,万一越哭越响亮,惊着了什么人,你的行踪岂不是暴露了?” 纵然是突发奇难,纵然是孩子别人手中,子衿就是子衿,平平静静的从容面对一切。 黑衣人思索了半晌,战战兢兢捧着怀里叫声连天的娃娃,姿势僵硬又可笑,想了想,终于选择递出手。 我静静的等待着,只希望等到子衿将孩子抱入怀中的瞬间出手。 风摇摆着树梢,静谧无声。 “喀拉……”仿佛是枯枝被压断的声音,黑衣人猛的一惊,伸出去的手立即缩了回来,另外一只手就向子衿抓去。 时机已无,再不出手连子衿都没办法救,我脚下一点,在黑衣人的注意力全部在子衿身上的时候,手指劲气连点,刺向那人肩头。 不敢用掌风,怕连累孩子,只希望指风能打中对手,可以借机救下孩子。 我出手的同时,他的另外一侧鬼魅般的闪出红色的人影,出手的角度竟然与我一模一样。 黑衣人抓向子衿的手在空中忽然缩回,在我和夜的夹击下身体整个向后飞退,可惜再快也快不过我和夜心有灵犀的围堵,两边肩头同时被打中,血花四溅,飘飞在空中,犹如炸开的血色烟花。 孩子本已经脱手而出,可是这人反应极其机敏,竟然空中硬生生变幻姿势,猛冲而上将孩子抱在怀抱里。 我和夜在空中一错身,同时揉身而上,不敢j□j衣人的中路,所有的招式都冲着对手的手臂,脚踝,腿弯而去。 我们两个也很清楚,这样的招式对对方而言是无法造成严重的伤害,只能不断的磨,希望能寻到对方的破绽,耗到真气不继。 而那人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全身上下根本不遮不掩,连掌风指风都不是冲着我们而来,而是直奔子衿而去。 夜飞掠,挡在子衿身前,却也将我们合围的趋势让出了空挡。 黑衣人举着娃娃,直接迎上我的指风,嘹亮的哭声中我的手指一抖,所有凌厉的招式活生生的收回。 在我撤招的瞬间,黑影极快的窜了出去,带着一连窜的哭声在竹林间飞纵着。 我回头看了眼子衿,他从容的表情终于变的慌乱,脸色苍白,双唇颤抖,“楚烨,孩子,我们的孩子……” 我一直在想,以子衿的强硬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承认孩子是我的,却怎么也想不到是这样的情形,这样的场景。 “放心,我不会让孩子有事,我们要一起回家的。”抛下一句话,我整个人急追而下,锁定着那个黑影,怎么也不挪开。 就是追到海角天边,我也不会停下的,我的孩子还等着我救命呢。 那人的武功很高,轻功也很好,但是相比我还是有些微差距的,我始终缀在黑色的影子之后,听着儿子嘹亮的哭声。 如果不是这么危难的时刻,我真的好想夸奖他一番,真是我的好儿子,居然知道娘亲在救他,不断用声音给我指路,等我接回他一定要好好的亲亲抱抱。 “你不过是想用他威胁我,现在我在这里,有什么要求你就提。”我扬起声音,清朗送出。 果然,那黑人的人影忽然停了下来,抱着清音挡在胸前,远远的戒备着,“我要你放弃神族少主的争夺,你也答应?” 我就知道,与我和任绮罗的斗争有直接联系。 我脚下慢慢的走着,背着双手站在黑衣人面前,“把清音还我,我不争就是了。” 那人脚下退了两步,冷笑着,“还给你,你立即就反悔,你以为我会信你?这娃娃不如压在我这,等你回神族自动放弃争夺,我再还给你。” “清音没满月,身体娇嫩无比,我不可能任由你带走,你的轻功也不可能甩掉我,大不了我追你几日几夜,我们试试谁先倒?”我强硬的声音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清音的襁褓被举了起来,那人身上散发出冷冷的寒意,“你不怕我杀了他?” 小小的襁褓看上去软软的,还没有一个枕头大,青嫩的啼哭一下下揪着我的心,扯的我所有强硬的意志在慢慢的崩溃。 “杀了他你就再没有制约我让出少主之位的威胁了,杀了他我就再没有任何顾忌可以对你痛下杀手,失去一个孩子我和子衿可以再生,但是你和任绮罗就永远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我声音更冷,脸色阴寒朝他逼近,“试试啊,你要不要试试?” 我这样的话语反而让对方有些错愕,眼中尽是矛盾,面对我的逼近甚至有了犹豫,目光不自觉的看向高举着的襁褓。 一分神,我整个人团身而上,一掌切上对方的脉门,那人慌乱的想要躲,我快手的抱住了襁褓,快步的后退。 而同时,那人也反应过来了我的意图,手指紧贴襁褓,身体靠向我。 只要内劲一吐,清音娇弱的身子可能就会被完全震断筋脉! 就在电石火花间,更快的一道人影从树林间窜了出来,一掌拍上黑衣人的身体,打断了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纠缠,也打将黑衣人打飞了出去。 黑衣人的身体在地上翻了个滚,极快的跳了起来,目光死死的盯着来者。 “别遮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吗?”女子冷凝的声音伴随着脚步,站在月光下,面容寒到了极致,竟是我的第一人师傅,血亲姨娘任灵羽。 黑衣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任灵羽,猛的抬腿跃入林间。 任灵羽没追,只是低头叹息着,眉宇间尽是愁容。 “姨娘!”我叫声中,她已经走到我的身边,与我一起低头看着手中的襁褓。 红色的小襁褓裹着一个软软嫩嫩的身子,凄厉的哭声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鲜嫩嫩粉嘟嘟红艳艳的唇正呼噜呼噜吐着口水泡泡,明亮漆黑的眼睛好奇的望着我,眨巴眨巴,薄薄的鼻翼动了动,竟然咧开无齿的牙龈,笑的象朵花。 象我,真的很象我,但是更象子衿,不,应该是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我和子衿的孩子,难怪沄逸他们个个咬死他是我的孩子,可怜当初傻兮兮的我只看到刚生下来时皱巴巴红扑扑的没睁眼的他根本没往自己身上想。 这么小,重了手怕抱坏了他,轻了怕摔了他,我紧张的捧着,象是捧着易碎的瓷器,小心的举到面前,呢喃着,“清音,我的清音。” 心头,很重,又重又酸,小小的身躯在我手中竟似有千斤重,鼻子也酸,眼眶也酸,整个五脏六腑都象是一颗青柠檬,拧出涩涩的味道。 手中的包袱一动,我惊了一跳,全身警戒,一脸凝重,结果等来的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大大笑容,手中的包袱又是一震。 “他,他踢我……”紧张之后,才发现是这个小家伙玩的开心。 任灵羽啧啧赞叹,“真漂亮,和你小时候一样一个笑容就惹人挖心掏肺,只是可惜了,没有神族的印记。” “没有就没有。”我喜滋滋的笑着,“男孩子要什么印记,才不要他承担那么多呢,活的轻松自在开心就好。” 我的孩子,抱在手中,竟然是这样的感觉,恨不能把天把地把什么都给他,只要我能给,只要他对我一个笑容,所有的骨头都酥了,整个人都沉溺了,只是傻呵呵的咧着嘴,怎么都合不拢。 任灵羽吐出口气,“幸好我来的不算晚,能赶得这么及时。” 我抬起眼,真诚的看着她,“姨娘,谢谢你。” 她轻摆着手,“是我没想到,有人会公然违反神族的约定,竟然私下出手……” 我沉吟着,“姨娘,我知道她是谁。” “你知道?”她有些意外。 怎么可能不知道?交手几招,招式路数心中基本都知道了,追了那么久,身形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个人,我交过手,自然清楚内气相撞间的感觉,除了袁筱熙还能是谁? “霓裳,任绮罗虽然不是姐姐当年下令的继承人,却毕竟是姐姐的骨血,我不能将她赶尽杀绝,只能在尽可能的范围内帮你,一切还是靠你自己。”她看着我,脸色颇有几分为难。 我低头,“我知道的,姨娘谢谢你。” 她吸了口气,打起精神露出了个笑容,“我去追袁筱熙,希望能阻止她。” 我默默点头,她身形一展,飞快的越入夜色中,转瞬不见了踪迹。 “清音……”子衿急切又激动的声音传来,被夜带着落地,还没站稳就踉跄着扑了过来,被我一只手搂着。 我优雅的子衿,我雍容的子衿,我举止得体从不被人看穿心思的子衿,在我的臂弯中颤抖。 我把清音轻轻的放到他的怀里,双手紧拥着他的腰身,“子衿,我说过会保护你,保护孩子的,信我……” 夫在侧,子在怀 “这就是你要保护的人?”我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表达我的讥讽味道,毫不顾忌的嘲笑着赫连寒石,“好一个保护得当的相府,你保护你的儿子,我保护我的爱人和我的儿子,谁更得力些?” 这件事本不关赫连寒石什么,武林高手想要在豪门大家掳人,那几乎是防不胜防的,更何况还是袁筱溪这样的一流高手,我气的是她根本没有重视过子衿,西厢,小房,看不到半个下人,到处都是亲力亲为的痕迹。 如果不是‘千机堂’的属下够忠心,拖延了时间指引了方向,今天我是不是能追回子衿呢? “赫连相,今日太晚了,子衿要休息了,我不需要你们任何的照顾,我就歇在子衿房里,您要闹腾要赶人,最好不要惊着我的孩子,否则指不定我会干出什么事。”丢下话,我揽着子衿就往西厢走,根本不看他们的脸。 “我去溜达下。”我还没开口,夜已经留给我一个艳丽的背影,忽然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喊也没用,他不是个乐意被人束缚的人,由他吧。 看着被我踹开门闩破败的大门,我有些无奈,“咳咳,今夜将就些,我不是故意的。” 子衿低头浅笑,“就知道是你干出来的。” “我还不是急着见你?”咕哝着,眼睛贪婪的看着子衿,轻捧着他的脸,有些委屈,“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如果不是今天的事,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他微微一挣扎,“别,别挤着清音。” 低头间,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儿已经流着口水呼呼大睡了,小鼻翼一扇一扇的,脸也涨的通红。 看到这样的一张脸,整颗心都软了,软成了一滩水。 我凑近脸,深吸一口气,心肺中满满的都是乳香,流动着在心头萦绕,缓缓滑过,不断的循环着。 一直觉得自己还在风流少年,肆意飞扬的年代,转眼间竟然有了孩子,流淌着我一半血脉的孩子,需要我照顾着长大,慢慢成人的孩子。 当年,我的父母也是这样看着我的吧,梦境中残缺的记忆,他们期望怜爱的眼神,现在的我是否也和他们一样呢? 我的清音,长大了以后,是会象子衿一样温柔稳重,还是象我一样暴躁活跃?是该教他如子衿一般琴棋书画,还是该学些武功防身? 琴棋书画?万一他身子弱怎么办? 舞刀弄剑?万一惹事伤了自己怎么办? 一时间,思绪竟然飞的远远,直到一双手拍上我的肩头,“楚烨,你都看了一炷香了。” 收回思绪,我呵呵的傻笑着,“是吗?我居然没感觉。” “你怪我吗?”他的目光轻闪,声音一惯的温柔。 碧色的衣袍在他的行动间飘荡,隐隐拂拂,衬着那身子犹如柳梢枝头,轻盈婉约,只是清瘦了,太瘦。 手指按上他的肩头,将他压入床榻间,仔细的除去他的衣衫鞋袜,小心的扯过被褥盖在他的身上,“这不是你现在该关心的问题,你现在需要的是睡眠,好好的养着身体,等你睡饱了,我们有很多很多时间去回忆从前,期待未来。” 他陷在被褥间,无奈浅笑,“你回答了我就睡。” 靠在床头,我抚着他的发丝,“精明如你,也会问这么傻的问题。” 他笑了,不再言语,靠着我的腰际沉沉的睡去。 分别太久,连他也开始患得患失了吗? 忍不住的低笑,会患得患失证明他在意,子衿啊子衿,你以为这一次我还会让你那么潇洒的跑吗? 被褥有些歪,我轻轻的扯着盖好,眼神忽然瞄到,那雪白的颈项下,一道细长的疤痕,从肩头到颈下。 这道疤我见过,就在子衿离开的那夜,粉色的伤口还未痊愈,一晃这些年,他怎会让这伤疤一直伴随着他,破坏了那细腻肌肤的美好? 疤痕早已经愈合,颜色也与旁边的肌肤一般变得雪白,却依稀还能看出当年下手的之深,切口之大。 子衿他有他的不得以,隐瞒了太多,而时过境迁这一切竟然一点都不重要了,我根本不愿意去想,懒得去追问,只要能一直看着他的睡颜,闻到清音那甜甜的香气,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哼……”摇篮中的某个大人物在我想到他的时候适时的发出了共鸣,我下意识的看了眼子衿,幸好没有吵醒他。 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摇篮中的小家伙正不安的扭动着,发出细细的哼声。 我应该怎么办? 抱起来?还是摇着哄他睡? 小身子再次扭动了下,我想也不想,一把把他抱了起来,双手直直的平伸着,轻轻晃了晃。 漂亮的大眼睛慢慢的睁开,正一转不转的望着我,又傻又呆又好奇。 我挤着眼睛,对着他小声的说着,“我告诉你哟,你要是敢哭醒你爹,以后长大了我给你找个丑婆娘嫁掉,你要是不哭,让你爹美美的睡上一会,我就给你找个又体贴又温柔的好娘子。” 他骨碌碌的转着眼睛,忽然…… “哇……”猛的一声啼哭直冲云霄。 我急急的缩着手,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捂上他的嘴巴,刚到空中就反映过来这么一捂万一闷坏了怎么办? 急了,我慌乱的说着,“别哭啊,你爹刚睡,你乖啊。” “啊……”比刚才更猛的一声,伴随着他不安的踢动,让我也更加的无措。 “小祖宗,我是你娘啊,你哭什么嘛,不要哭啊。” “哇……”他的脸涨的通红,眼泪稀里哗啦的糊满了脸,哭的满头都是汗。 “求你了,你再哭我都要哭了。”抱着他,上看下看,也看不出半点问题,我哭丧着脸,这哪是我儿子啊,比爹还恐怖啊。 “我来吧。”一个声音传来,子衿正靠着床榻,看着我的惨样笑着,“可能是尿了。” “还是把你惊醒了。”我伸直手,把清音放到他的怀里,“我取坏名字了,应该叫他无音的,这嗓子哭的太亮了。” 子衿忍俊不禁,温柔的低下头,细细的解着包袱,“哪有你这样抱孩子的,手伸那么长干什么?” 我凑过脸,苦哈哈的,“那应该怎么抱?又没人教我,反正我的武功不会摔着他就行了嘛。” 他一只手曲着,从身后捧住清音的头和身子,另外一只手从容的解开清音的衣衫,动作顺畅又优美,“看,这样。” 我胡乱的点着头,仔细的看着子衿打开尿布,细致的取下尿片。 “还真是尿了,拿棉布来。”子衿一个眼神,我屁颠屁颠的抓着一大堆的布,笨手笨脚的全部堆在子衿面前,换来白眼一枚。 拈起蓝色的布,“这个是给清音擦身洗澡用的。” 换了条黄色的布,“这个是给清音垫身子吸汗用的。” 又换了条花布,“这个桌子上的抹布,你拿来干什么?” 他一边说,我一边用力的记着,顺手将没用的一样样拿开,直到最后一条厚厚的棉布,我狐疑的举起来,“这个是擦什么的?” 子衿一把夺了过去,“这个是清音的尿布!” 我呵呵傻笑,“还有么?多说些我记着,下次换我来。” “不用的。”子衿仔细的擦去清音身上的尿渍,开始换上新的尿片。 “哇……”我忽然伸出手,坏坏的碰了碰清音的小鸟儿,“儿子啊,你的鸟太小了,比不上你爹的啊。” “啪!”手背被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子衿嗔怒的望着我,“儿子你也调戏吗?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怎么可能有大鸟?” “那是!”我咧开嘴巴坏笑,“那儿子啊,努力长大啊,越大越好……” “没正经。”子衿索性不理我,把清音往我手中一放,“你喜欢抱,就一直抱着。” “好!”我捧着清音,有些舍不得将他放入摇篮,索性放在腿上,半坐着靠在床头。 身边睡着子衿,身上躺着清音,我竟然没有半分的睡意,只有激动和甜蜜,不时的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嘴巴都没有闭拢的时候,一直笑着,也不知是在笑什么。 直到天微微亮,我才终于闭上眼睛调息休息了会,冷不防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上官楚烨,你出来下。” 呼的睁开眼睛,人已经清醒无比。 是传音,所以没有惊到任何人,只有我听见。 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又轻手轻脚的关上门,这才转身看向声音的来处。 俊健的人影站在院中,朝雾朦胧了他身后的树影,只将他衬托的更加犀利,深邃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跟我走!” ‘沧水’血珠 “你怎么在这?”我翻了个白眼丢给老天,“我以为你回神族了。” 他身上还是那种锋利的锐气,没有丝毫遮掩,在清寒的早晨更是如冰块铁剑一般冷硬,“跟我走。” “跟你去哪?”我上下打量着他,“别和我说你想献身给我,大清早的不太容易吃得消,让我做点心理准备。” “话我说了,走不走随便你。”没有如以往一般受我言语的挑衅,而是面无表情,冷冷的抛下话,转身腾空而去。 心中微一犹豫,我立即窜上屋顶,顺着他的方向追随而去。 虽然有疑问,‘九音’那日走后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是转念似乎又说的通,我和任绮罗之争,神族不可能放任不理,莫沧溟可能就是神族在外面传递讯息的人。 他虽然古怪,虽然有那么点我无法认同的嗜好,虽然是我的情敌,但是他的为人在长久的相处之后,我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 几步追上他,“你带我去哪?” “见‘沧水’之帝!”他忽然往边上挪了几分,像是极度厌恶我的接近。 “嗯?”我的眉头都拧了起来,“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他脚下加劲,又与我拉开几分距离,眼见着金碧辉煌的皇宫就在脚下,他人影飞落,朝着其中一个殿宇落去,脚下显然对这里熟悉已极。 “等等。”我急急的传声给他,“这样似乎有些太随意,我是‘九音’使者,应该在朝殿上见她的。” 他脚步一停,落在一个朱红色的门口,偌大的殿宇中竟然没有一个伺人侍卫,让我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 我刚落下身影,他的手已经推开了一个朱红色的大门,我分明看到大殿的牌匾上的写着,‘御书房’。 ‘御书房’没有守卫?滑天下之大稽! 莫沧溟忽然单膝一软,冲着我直直的跪下,“神族玄武侍卫莫沧溟为族长引路!” 族长? 他疯了吗?我最多只是少主,还是半个少主,族长一说何来? 但是他的表情,他的动作,都没有半点假装的意思,我暗自运起内力,脚步踏向殿门。 未到门口,我已经感受到了这里除了莫沧溟还有一个人的气息,很弱的气息,很凌乱的呼吸,是个没有武功的人。 脚步一入殿门,眼前看到的是一个紫红色的莽龙大袍的人影,头上的冕毓珠串晃晃荡荡,年纪四五十上下,面色紧绷,锐利的双瞳中露出几分紧张,看到我进门,竟然急急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更是一惊,心中无数个念头在转动。 见他国使臣,不可能是这个时辰,这样支开所有的侍卫。 见他国使臣,通常是明黄朝服,莽龙袍是祭祀上天时穿的隆重礼服,不可能在这个无人的场合中穿。 加上刚才莫沧溟的动作,我隐隐的猜到了一个可能,却又不那么肯定。 莫沧溟跟在我的身后进门,却又极快的跪在我的脚边,“族长,这是‘沧水’之帝赫连百潇。” 我目光从莫沧溟的脸上一扫而过,他极轻微的点了下头,然后挺直的跪在那,低头。 “嗯。”我轻描淡写的应了声,背着手,站在那看着赫连百潇,“倒是闻名已久,缘悭一面。” 赫连百潇两步走到我的面前,双膝软倒,跪在我的面前,“‘沧水’第二十三任王赫连百潇见过神主,请神主接受我的虔诚的祝贺。” 她双手平伸,放在身体两侧,背部挺的笔直,磕头中,我听到了脑袋敲在青砖上的砰砰声,“赫连百潇即位至今二十载,从未朝见神主,礼数不周之处还请神主宽恕。” “礼数倒周全,不过……”我声音拉的长长的,“你需要被宽恕的,真的只是对我的礼数不周吗?” 她身体一颤,往地面贴的更紧了,“赫连百潇有罪。” “有罪?”我垂下眼皮,两个字听起来阴森寒冷。 这是第一次,我看到帝王至尊跪倒在我的脚下,对我噤若寒蝉,龙袍又如何?万民之主又如何?我任霓裳,一步步的踏着自己的路,终将凌驾他们之上。 “赫连不该违背神族的意愿,与‘御风’‘云梦’‘九音’周边战事不断,祸及百姓,愿意接受神族任何的惩罚,赫连这,这就退位……”她的声音哆嗦着。 没想到神族族长竟然有这般的威慑力,我虽然不喜欢当族长,更不屑这种一层一层的统治,只是在听到这样的话后,心中竟然有了满足。 我当了族长,能保天下太平,这就够了。 “你在位二十年,能将‘沧水’壮大到三国无法企及的地步,又何尝不是你的能力?”我声音冷硬,“至于你的错,我想莫侍卫应该已经给了你惩戒,是不是?” 她趴在地上,不敢出声。 “神族能赐你血印,也就能收回你的血印,让你赫连一族永世不得翻身。”这几句话狠厉无比,掷地有声,地上不断传来冕毓垂珠相撞的声音,可见抖的有多惨,“如果你答应我壮大‘沧水’,再不起吞并他国,不违背神族的命令,让百姓安享盛世,我可以不计较当初你的错。” 她慢慢的抬起头,嘴巴张的大大的,不断的颤抖的唇,不断的咽着口水,似乎不相信我说的话。 “十年!”我缓缓吐着字,“我给你十年的时间,把‘沧水’恢复到当初的样子,如果做不到,我就换帝王。” “是,赫连百潇一定,一定做到!”她依然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我的手伸出,“向我效忠吧,让我听听你的誓言,看看你的忠心。” “是,是,是……”她的手忽然伸向自己头上的冕毓,串串珍珠在她的动作中相撞着,交击出叮叮当当的脆响,颗颗乳白色的珍珠闪烁着漂亮的光芒,她用力一扯,九道珠帘中第二道被她生生的拽了下来,粒粒珍珠撒了一地,滚动着光晕点点。 她伸出手,掌心中托着一颗珍珠,看色泽,看大小,看圆润,与其他珍珠并没有任何不同,她捏着珍珠不断的用力擦着,渐渐的那层表面的珠光被擦去,里面的珠子渐渐变成了透明色。 一只手捧着水晶珠,一只手放到口中用力的咬着,殷红沁出,一滴滴的洒落在她捧着水晶珠的掌心中。 当血逐渐盖住水晶珠,她慢慢的念着,“‘沧水’二十三任王赫连百潇谨以至诚忠心顺从神族族长,一世为神族所用,为族长效忠,血誓见证,天地为鉴,若有二心,赫连一族生生世世堕入地狱,不得超生。” 在她的声音中,那一滴滴的血渍开始往水晶珠内汇聚,眨眼间她的手心中已经干干净净,而那透明的水晶珠已经成了一颗血珠,红通通的躺在他的手心中。 恭敬的双手高举过头顶,“族长,请收下赫连百潇的血誓珠。” 我按捺下心头的雀跃和激动,平静的拈起珠子,感受着那粒小小珠子带给我的快意和满足。 这就是‘血印符’,这就是我和任绮罗斗的你死我活的东西。 ‘沧水’的‘血印符’就在我完全意料不到的情形下,轻易的得手了,让我竟然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族长,请让莫沧溟为您引路,离开这里。”莫沧溟的声音在我失神的片刻间适时的响了起来,这才发现面前的赫连百潇还跪在那。 我手腕一抬,内劲过处,她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赫连百潇,‘血印符’我收下了,我的话望你牢记在心,十年的时间。” 她两腿一软,差点又跪了下来,“我,记下了……” 点点头,我忽然有一种大笑的冲动,很想,很想,很想叉着腰站在无人的地方,肆意张嘴大笑。 前后不过一炷香,一炷香的时间啊,我竟然就拿到了‘沧水’的‘血印符’,比我想象中,容易了不止一千倍,一万倍! “莫沧溟!”两人的身影刚刚离开大殿,我就忍不住的喊着他的名字,看到那个人影停下脚步,站在不远出,“你为什么帮我?” “不算帮你。”他恢复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只是有人忘记了通知他们少主有两个,而当你出现的时候,以他们的身份是必须无条件献出‘血印符’的,只是个误会而已。” 忘记通知? 我低头沉吟,再抬头时惊喜已经化为平静,“本该是你通知的吧,而你故意误导了她,从你喊我神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极其平静的说了一句话,“‘御风’‘云梦’本该是流波侍卫传话的,只是他一直都没出过神族,‘云梦’任绮罗已在,‘御风’何时启程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是在告诉我,‘御风’的帝王也不知道这个事? 如果我以同样欺骗的手段,也能顺利的拿到‘血印符’? 再抬首,褐色衣衫人影已经远去,徒留空气中渺渺的几个字,“‘御风’见……” 当殿再求 低头望着手中的水晶珠,红通通滴溜溜在手中,吸饱了血的珠子看上去就似一块红色的水晶,谁能想到开始是那样的无暇透明? “恭喜你,还未正式上殿,居然已经拿到了宝贝。”轻声笑语中,一抹艳丽的红色端坐在房顶,半曲着腿悠闲望着我。 我一纵身,狠狠的扑到他的身上,重重的压上他的身体,然后放声狂笑,“夜,我拿到了,我拿到了,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我拿到了。” 他敞开手臂,任我压着,肆意的笑着,“看你得意的那样,小人得志!” 我张扬着笑容,举着手中的珠子伸到他的面前,“有时候惊喜来的太突然是难以按捺的,我又不想在莫沧溟面前表现的太兴奋,只能憋到你面前乐啦。” 他刮着我的鼻子,语带轻松,“小心得意忘形。” “有吗?”我压着他,不住的端详着那粒珠子,“这颗珠子到手,我就与任绮罗平分秋色,而莫沧溟已经赶去‘御风’,为我拿到第二颗珠子铺路,只要得到那颗珠子我就能赢任绮罗,我就能夺到族长的位置了。” “他为什么突然对你那么好?”夜语气怪怪的,“这个人不是一直对你有敌意的吗?竟然隐瞒这么大的事,只为了帮你当上族长?” 我懒懒的趴在他的身上,手指戳着他的胸膛,“我和他没有私情的,不许乱想,我没勾搭过他。” “就是没有私情才奇怪。”他抱着我的腰身,“如果爱你爱到死心塌地,身为护卫又必须嫁给族长,他帮你当然没有问题,但是他又不想当族长的男人,又不爱你,为什么要甘冒神族惩戒的风险这么做?” 我沉默了,确实今天莫沧溟的行为让我很意外,从今天的行为中不难猜出他从‘九音’离开后就径直来了‘沧水’,这绝不是偶尔的善心大发,而是他早已决定的想法。 “或许,是为了问我要一个人情。”我撑着下巴,“不管是我或者任绮罗当上族长,身为侍卫的他都必须嫁,与其嫁任绮罗,不如帮我上族长之位,然后让我放他自由。” 记得这样的话我说过不止一次,莫沧溟与我接触这些时间,与我多多少少应该有些了解,如果他开口要这个人情,我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希望如此。”夜的声音冷静而平稳,“这个人我总觉得不简单。” 我点了下头,“我会的,至少现在他在帮我拿‘血印符’,等‘御风’的一到手,族长的位置也就安稳了,再看他玩什么。” “你自己会拿捏的。”他摸着我的发丝,“你现在要照顾的越来越多,难免不成为他人攻击你的武器。” 我摇摇脑袋,把他的爪子从头上晃掉,“所以你一早跟着我,就是想看他玩什么花样?” “我只跟到皇宫就没去了,没有人会选择在那个地方下手害你,你的武功还不至于在这里被人坑。”夜说的随意,“最主要的是,他身上没有那种杀气,不管是杀人还是害人,内心都会有一种隐隐的期待,对事情成功的美好幻想,这样的人眼睛会发光,心跳会加速,这一点你也知道的。” “是!”我确认自己开始的迟疑就是在判断莫沧溟行为后的目的,“我发现他很平静,所以应该没有害我的意思。” “却也绝对不是完全的帮你。”夜的目光望着远方,天已经完全的大亮了,明丽的亮光照射了天边丝丝缕缕的彩霞,金色在蓝白之间跳跃。 “因为他太平静了,甚至也没有任何对我拿到‘血印符’之后期待的激动,同样没有放亮的眼神,没有加快的脉搏,对吗?”会有这样的情绪,根本就对结果不关心,无所谓,事不关己。 不管莫沧溟的目的如何,至少现在我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掌握了对一个国家的控制权。 屋檐下,站着赫连冰桐,抬头看着屋顶上的我和夜,有些想叫,又怕打扰我的样子,一脸尴尬的走来走去,试图引起我们的注意力。 既然人家都这么招我注意了,再不下去就对不起人家了,我转身跳下屋檐,笑着拍上赫连冰桐的肩膀,“别走来走去了,要是我再不下来,你是不是准备摔破什么杯碗茶盘的?” 被我揭穿,她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表示,而是长出了一口气,“‘九音’的车队已经入城,现在正在礼部清点,皇上说晚上设宴为你接风。” “就这个?”她需要这么急着来找我说吗? “呃……”她望着我,有点为难,“我娘说既然礼部已经递交国书给吾皇,您就应该去驿馆准备晚上的宴会。” 我眼神一闪,旋即笑出声,“她在赶我出门,而子衿是你们家的人,我现在带走名不正言不顺,是不是?所以是我滚蛋,子衿不准带走。” 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算是默认了我的话。 “今天替我照顾子衿。”我凑上她的耳边,“大姑子。” 她一愣,我冲她挤挤眼,“你信不信,明天我就能自由的进出你们相府,想带子衿去哪就去哪,保证无人敢拦。” “信。”笑容先是苦笑,“你说你能,我就信你能。” “那么说定了。”我拍拍她的肩膀,再看看依旧安宁的小屋,转身大步而去。 我离开,并不是真的跑去驿馆去为了见赫连百潇而准备,一个人在街头溜达,一会进进这个店,一会逛逛那个店,直到天色渐黄昏,才拖拉着脚步赶到驿馆,随意的套了件礼服就登上了马车。 “‘九音’使者任霓裳到……” 又是金碧辉煌的殿堂,又是各种打量的目光,又是盛大的排场,又是肯定有看有说没有吃的夜晚,我已经开始怀念夜的清粥小菜了。 噙着淡淡的微笑,在接收每一道目光的同时,我也点头回敬,至于被我看着躲闪不躲闪,低头不低头,那不关我的事。 当然,大部分的目光都是不友善的,显然我是上官楚烨这个事实基本已是公开的秘密了,‘沧水’的百官不会忘记我重创他们三十万大军的惨痛记忆,尤其以武官为最,在路过时我几乎能听到牙齿被咬的咯吱咯吱响的声音。 没有看到华倾风,意料之外,情理之内。 英雄再是战功卓著,一朝兵败所有功绩全部丧尽,更何况是筋脉有伤,又失一臂的残疾,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如何还能受到重用,如何还能进这皇帝之宴? 脚步从容,在路过赫连寒石的面前时,我忽然停了下来,“赫连相,任霓裳初来乍到,对‘沧水’风情不甚了解,不知道能不能坐在您身边,多亲近亲近?” 我说的很有礼,也很客套,是完全依照官场上的礼节说的,赫连寒石的脸依然那么冷硬,“您是‘沧水’贵客,自然是要坐在右手首席的,赫连寒石不敢僭越,会被人嘲笑我‘沧水’不懂礼节的。” 言下之意,就是我不懂礼节咯? 我长长的一揖到地,笑容可掬,“您对我如此痛恨,不就是因为我昨夜对你说的话么,不管结果如何,我还是多谢您收容一夜。” 声音没有刻意的放大,却足以让这因为我的出现而变得安静的大殿里的人听到我的话。 没有特别的意思,至于别人想不想歪,那不关我的事。 “你以为这里的人单单凭你两句话就会受到挑拨吗?”她冷冷的哼着,脸上僵硬的深刻线条也开始抖动。 “挑拨?”我不明白的瞬了瞬眼睛,“难道不是我向您求亲被拒绝的事吗?虽然您的儿子已经生下了我的孩子,可是我还是希望能从你家门中堂堂正正的迎娶他啊,只是……” 一声长叹,我无语低头。 碎碎的议论顿起,赫连寒石越发的阴沉难看,显然正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赫连家一世英明,绝不与外族通婚,除非吾皇有命!” 我还待说什么,伺人拉长的声音让整个地方顿时安静无比,“皇上驾到……” 金色的人影正从内慢慢的走出,我不等赫连百潇的身子站稳,忽然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口中高呼,“‘九音’使者任霓裳拜见‘沧水’之君,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的声音又大又亮,完全的吸引了赫连百潇的注意力,更何况我此刻高高的抬着头,与她的目光相撞在空中。 她身体忽然一震,下意识的颤了下,竟然两步挪开,“我……” 我目光一凛,她总算把下面的话活活的憋住了,却是疾步上前,一把把我扶了起来,“朕免你行礼,免你行礼。” 我偷眼看了下赫连寒石的表情,她此刻正呆呆的望着我和赫连百潇犹如把臂言欢的动作出神,似乎不敢相信这样的荣宠会突然降临到一个陌生人的身上。 我给她一个冷笑的表情,径直开口,“皇上,我此行前来,是想永结‘九音’‘沧水’之好,赫连相之子赫连子衿与我有三生之约,更是为我诞下长子,只可惜赫连相以门户不对为由拒绝,不知皇上……” 我的口气甚至有些硬,根本算不上是请求,更不是一个使臣对他国君王的态度。 “赐婚!”不等我说完,赫连百潇就飞快的接了话,“朕亲自主持婚礼。” “多谢圣上!”我一恭到底,转身对着赫连寒石叫了声,“婆婆,请入席吧。” 所有人都还在木鸡状态中出神,尤其以赫连寒石为最,直到我屁股落座,端起酒杯,拿起筷子,她还保持着这样的姿态,呆滞…… 我娶你过门 一 一辆金色的马车飞驰在青石板路上,踢踏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暂时的宁静,身后跟着几名步履匆匆的男子,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车子一路长驱直入,眼见着离相府的门越来越近,却没有丝毫减速停下来的意思,就在马车眼见着将撞上朱红色大门的时候,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沉重的大门与石墙敲出沉闷的声音。 车子顺着车道,在入院后突然转了方向,直奔着西厢而去。 杨柳依依,柳絮飘飞,漫天都是丝丝缕缕的,朦胧了一切能看清楚的景色,恍惚了天边的一抹白云。 碧色的人影,仿佛听到了声音,站在被自己拉开的门边,雪白的手指按在门板上,温柔的眼中闪过疑惑。 衣衫,在微风中犹如水波的荡漾,层层叠叠的飘动着,红尘人如玉,说的就是这般的淡定,这般的气度。 他不文弱,就如堤边柳,垂下的丝绦摇摆,舒展着他的温柔。 眼波如水,不知道晕开了多少浩渺烟波,不知道融化了多少磐石坚硬,他还是他,一如既往的轻柔。 他的身边,倏忽落下几条黑色的人影,手中长剑紧握,散发着警惕的目光,盯着马车的靠近。 我手指一拉,马鸣长嘶,四蹄牢牢的站住。 门前的人俊逸的面庞笑了,朝着我走了过来,看着马车驾座上的我,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无奈的纵容笑意。 不待他开口,我耸耸肩膀,“我这次不是硬闯,是从相府正门一路进来的。” 目光中的惊讶更浓了,只是在他的眼神中闪烁,并没有问出口。 而我,从座驾上伸出了手,“子衿,三月春游,我带你出去玩。” 惊讶转为喜色,却缓慢了摇了摇头,“楚烨,清音正在睡着,我不能离开。” 我笑着回头,带领着他的目光一起望着院落的入口。 一排男子,直喘粗气,在我的目光中瞬间跪倒在地,“见过子衿少爷……”他们身后,正站着赫连冰桐,笑意盈盈的。 子衿的疑惑从他们身上转到了我的身上,一如既往的浅笑,等待着我的解释。 “他们是全京师最好的叔伯,任何一个都是鼎鼎大名照顾孩子高手,还有宫中的男官,也是专职伺候皇子皇女的,一共二十个人,我全部请来照看清音。”对子衿抛个媚眼,再转向赫连冰桐,“外加你姐姐的大小正夫和爷,今天全归清音。” 子衿眼波流动,如水如雾,红唇微抿,“这么大阵仗?” 我长叹一声,“我怕阵仗小了你不放心跟我走,只好麻烦咱们的大姑子咯。” 赫连冰桐适时的走了过来,“子衿去吧,清音交给我,你尽管放心,这么多年你从未真正放下心思去游玩过,不要再牵挂这里。” 子衿的笑容如清风拂面,暖意阵阵,舒爽到心底,那笑容从脸颊一路的延伸,直至眼底。 他的手,慢慢的抬起,带着子衿独有的气息,与我伸出的手掌贴合,然后紧紧的握住。 我手中用力,绿色的人影被我拉起坐在我的身边,他的发丝飞舞着,与我的发缠绕。 我看着面前呆呆的六个女人,“‘千机堂’的属下都给我在这守着清音,堂主我会保护,一个都不准跟来。” 侧过脸,子衿正含笑望着我,我挤挤眼,“可以吗?” “你不是已经先斩后奏了吗?干什么还问我?”他没有半分怪我的意思,只是调侃少不了。 我掉转马头,轱辘的转动中,带着这抹j□j碧绿远去,甩下身后一堆人影。 今天,是独属于我和子衿的日子,轻松而任意的一天,我要给他最美的记忆。 身侧的他,半眯着眼睛,迎着风的方向,让风吹开他脸颊边的发丝,露出完美的面容和颈项,神色中是满满的惬意和舒坦。 谁说心机重的人不爱纯真的生活? 正因为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下生存,才更向往平淡安谧的清净,才更喜欢山明水秀的恬美,更追求清风明月,才偏爱杨柳低垂水波浅浅的温柔。 子衿,等待这样的日子很久了吧? “子衿,车里有给你的礼物,去看看吧?”我的眉眼都在看到子衿面容的瞬间化为温柔。 他一怔,随后就笑了,“太俗的礼物我可不收的。” 我朗声长笑,“我就是一俗人,大俗特俗,那你收还是不收?” 他扬起脸,仿佛是逗弄,“那我考虑考虑……” 牵着子衿的手,我大笑着,“不行,我送人的礼物不接受被退回来。” 手中暗劲送出,他的身体被我推着不由自主倒入车厢内,恰到好处的不会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啊……”惊呼从车内响起,半声之后戛然而止,再没有半点声息。 我一勒缰绳,马车徐徐的停下,我转身撩开车帘,“子衿,可还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车厢里,是满车的花瓣,粉红色的,一片片堆积出了约有三寸多厚,而那绿色的身影,正躺在花瓣中。 碧色温柔,粉红娇艳,相映衬着,他的发上,脸颊上,沾染着几片粉红,与面容的红晕互相染着,倒不知是脸颊粉还是花瓣粉。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发丝一动,花瓣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在车厢中旋转着。 我抓起两把花瓣,朝着他的身子吹去,纷纷花雨中,是他如玉的容颜在渐渐清晰,模糊,又清晰…… “人面桃花相映红,这虽然不是桃花,却也是一样的笑春风。”我的手穿过花瓣,抚摸上他的脸,“这是木槿花,美吗?” “嗯。”一向从容淡定的子衿脸上,竟然浮现了淡淡的羞涩,还有醉意,抚摸着身下的花瓣,竟然不敢看我的眼。 “子衿,躺好。”我忽然一声大喝,他顿时呆住不动。 美人卧花丛,看那修长的身子下层层的粉红花瓣,配合着他任君采撷的姿势,轻易的勾动了心底的弦,为他惊心。 手中的劲气撒出,静静的花瓣忽然全部纷飞而起,数不清的瓣瓣花朵在车厢中飞旋着,慢慢盖在子衿的身上,“木槿花,温柔的坚持,最是适合我的子衿,对不对?” 子衿的眼神中,温柔的水波忽然变了,变的如醇酒一般,在缓缓的流动中,让人的心都醉了。 长长的睫毛一抖,水光沁出,闪亮亮的,润入了花瓣中,眨眼不见。 我钻入车里,躺在他的身边,“喜欢吗?有没有洞房花烛夜的感觉?” 他侧身,与我面对面的望着,花瓣在他的动作中被扬起,沾染了我的身体,我拈起花瓣,“木槿可食,不知道我的子衿能不能吃呢?” 他低下头,噙住一片花瓣,优雅的抬头,在与我目光交缠的瞬间,睫毛一颤,缓缓闭上眼睛。 如此邀请,岂能不动? 我俯下身子,轻轻的贴了上去,在贴上花瓣的同时,感觉到那薄薄的花瓣后清香软嫩的唇。 除却醉酒那夜的模糊,我有多久不曾吻过他了? 两年多了吧? 犹记得他走的那夜,雪花漫天,我目送着碧色在雪夜中渐行渐远,离开我的视线,离开我的心。 三月春风,已是两年多的以后,他在我怀,目光带泪,依旧坚强的让人心疼,依旧让我无法有半声埋怨。 孩子都生了,为什么他还如此的羞怯颤抖? 为何我的呼吸如此的急促? 所有的隐忍,所有的思念,所有的责怪,所有的怨怼,都在双唇轻触的瞬间化为情潮,吞没了我们。 我无法控制自己,轻柔的舔吮在片刻间转为狂肆,带着花瓣,挑开他的唇齿,不待我进入,他的舌尖已经勾了上来,缠绕了花瓣,缠绕了我。 他的身子沉在花中,不断的有花瓣从我身后飘落,熟悉的吻,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身子,不因两年的分别而生疏,只多了魂牵梦绕之后的宣泄。 花香在口中蔓延,子衿的香在身侧萦绕,包裹了我的身体,包裹了我的心,我的沉醉,我心头在狂喜间点点的酸涩,只因为在双手紧拥中不断贴近的我们。 我喃喃的低声着,“子衿,我说过要让你堂堂正正的从相府走出来,我就一定会做到,我要娶你,我们今日成亲好不好?” “好……”他的目光,除了温柔还有闪亮,亮的炫目,亮的耀眼,“我以为今生永远不可能得到楚烨这句话的。” 我蹭着他的脸颊,闭上眼睛,“那你答应不答应呢?” “答应,不过……”他的笑容中一晃而过的是调皮,一向温柔稳重的他,已经身为人父的他忽然出现这样的表情,竟让我看呆了,不留神居然被他推开了身子,跳出了车外。 “不过这洞房花烛夜的喜床太小了……”他笑着,迎着风奔去,发间飘下几片花瓣,吹向我。 我翻身,跳下马车,向着那个碧色如玉的人影追去。 子衿,我会给你一个难忘的出阁记忆,给你一个难忘的洞房花烛夜。 我娶你过门 二 手牵着手,远处绿柳成荫,桃花缤纷,看花雨飞舞,落在湖水中,顺着清波慢慢的飘远。 一拱石桥,白玉栏杆青石板,我与子衿并肩渐行,看湖水淋漓,看远山凝雾,偶有鸟啼清脆,啾啾空灵,给这幽静凭添几分闹意。 “这里真美。”子衿手扶着栏杆,悠悠的吐出一口气,“他日若能在这样的地方建一茅舍,享受人世仙境,是何等的惬意。” “神族比这更美。”我忽然露出了自豪的表情,“要不了几个月,我就能彻底卸下一切,带你去神族看美景,好不好?” 他微微的点了点头,目光却没放过眼前的一切,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中的甜香,“神族还要等几个月,现在看到这些我就很满足了,楚烨果然知我,还有那份礼物,子衿一生难忘。” “这就满足了?”我颇有几分意外。 “当然。”他望着水面怔怔出神,“从我入‘千机堂’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自己能堂堂正正的出嫁,从我离开你的那时起,子衿早已经发誓终生不嫁,能有今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是的,子衿的要求很少,所以很容易满足,一贯的温柔恬静已经让他懂得知足,很少的一点点,都能让他很开心,只是他从不轻易表露而已,就象他的痛苦,也从不与任何人说。 我的手,顺着他的衣领,轻轻拨开他,手指轻抚着那道疤痕,“子衿,两年前,我在‘沧水’遇害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准备为我殉情?” 他在我的目光中别开脸,“都过去了,何必再提?” 我的手,一直在他的颈项处游移,“我是练武出身,是不是自杀,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以我的性格当年为什么不恨你,为什么从来没责怪你,因为我早就知道了。” 他的手,拢了拢衣领,似乎想要遮盖掉这不完美的一道,却在我的坚持中停下手。 俯下首,我的唇触上那道疤痕,在他些微的瑟缩中不断亲吮着它,“子衿,为什么不用药,为什么留着它,是想留着所有对我的记忆吗?” 我的唇,停留在疤痕的最上面,手指轻点,“这个切口,下手又狠又快,如果被你一直这么拖下去,筋脉必断,神仙也救不了。” 顺着疤痕往下,停在中段,“这里,有明显的停顿,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吗?让你迟疑了。” 他不再遮掩,让我不断的亲吻着,“你都猜到了还问我?” “这里很轻了,可见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我的手指蹭在伤痕的尾端,能感觉到他的脉搏在我手指下跳动,如果当初不是在这里忽然收住了,只怕我回到‘云梦’见到的,就是子衿冰冷的尸体。 “是你没死的消息。”他目光凝望着我,“为‘沧水’尽忠,是我一直的任务,把你骗去‘沧水’也是我和月栖的责任,那时候我总抱着一丝想法,以你的机敏和武功,一定能安然的回来,我不知道‘沧水’国内早已经有了另外的安排,更不知道连神族都动用了,等我收到消息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那一刻心灰意冷,全然的绝望了,什么为国尽忠,什么‘千机堂’的任务,都从眼前消失了,我只有恐惧,无法想象再也见不到你,不敢相信你已经死了。” “傻瓜。”我拥着他,感受着他气息的温暖,“所以想着殉情?” “我不贪恋富贵权势,也不指望‘沧水’和我母亲能给我什么奖赏,这么多年我要的究竟是什么?”他的笑容忽然变的有些冷,“我想要的,竟然是我应该视为敌人的你给的,温暖的家,真挚的感情,温柔的体贴,我等待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却被我自己亲手毁了,我只想着要和你在一起,就算你怪我,骂我,就是死我也要缠着你,你早已胜过了所有的一切,我自杀,用的是你赠给我的匕首,你留给我的唯一礼物。” “那你回‘沧水’……” 他靠着我,目光投向湖面,手指从怀中拿出,掌心中一柄寒光闪烁的匕首,“‘千机堂’告诉我你没死的那一刻,我收住手,忽然觉得这样的死对你没有任何作用,为‘沧水’做了这么多年,我该为自己活一次,我要为你掌握住一切,将所有对你的威胁都消灭,这才是我应该为你做的。” “所以你故意要离开,对不对?”我轻叹一声,“事事周全的子衿,怎么可能被月栖算计到,你根本就知道我会为了沄逸而回,根本就知道我可能已经在窗外了,你将自己的一切借月栖的口暴露出来,就是想离开我回‘沧水’,是不是?你难道不怕我气极了伤害你?” “我若亲口说,你就明白了我必然是选择背叛‘沧水’,你还会放我回去吗?”他的语气很淡,淡的仿佛只是说着回家而已的普通话语。 他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与我断情成为陌路,却为我守节一世不嫁,永远追随我的身影,如果不是种种的原由让沄逸他们看到了清音,子衿会不会将这个秘密隐藏一生? “你那日坚持要把‘千机堂’给我,就不怕你母亲对付你吗?”我紧紧捏着他的手,“为什么这么倔强,什么都不说?” “我又不要你的感激不要你的谢谢,一切都是我想做的,为什么要说?”一贯温柔的人,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颇有几分倔强,周身萦绕着一种气势,一种我行事何须他人置喙的气势,“‘千机堂’本来就是暗中的组织,换了主人,她不过是吞了个哑巴亏,‘千机堂’是我一手栽培的,她不该让我有完全掌握的机会,我不会再让她借用这颗棋子伤害你。” 子衿的骨子里,也是一名与女子争锋,鲜少有人能够企及的傲气,可这傲气在面对我时,只余下深情款款。 “你是不是知道我身边有了沄逸,有了夜,有了月栖,你觉得我忘记了你,所以你即使知道我在江湖,也不愿意与我相认,即使有了清音你也不想告诉我,你不希望我只是因为儿子娶你而不是真爱你,甚至你宁愿抱着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回忆独自撑下去,就是不肯说出真相是不是?”我的声音忽然有些急促,呼吸也乱了。 “谁说男人没有自尊?”他微微扬起了下巴,那种望着我的眼神,仿佛是心灵最深处的诉说,“穆沄逸是你的最爱,夜是你最特殊的伙伴,子衿纵然回来,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唯一的子衿,那个占据你所有生活的子衿。” 他是在恐惧吗? 恐惧自己不如沄逸,不如夜,恐惧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我身边唯一的子衿,恐惧我心中会留下他背叛过的影子? “那你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我按着他的肩头,“你会让沄逸他们看到清音,就是故意留下讯息,让我来!” “因为那夜你的表情,你的话让我知道你还是念着我的,你以为我会死,你恐惧的表情让我觉得,或许我们之间还能继续。”他轻嗅着空气中的气息,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我就算比不上穆沄逸在你心中的地位,比不上夜是你最重要的人,我却是第一个拥有你孩子的人。” 这,我能理解为是他自尊心的满足吗? 无论如何,那些都过去了,我的子衿终于回来了,终于愿意嫁给我了,冷静的算计,精明的挣扎活着,都是为了我。 用力的抱着他,也被他用力的抱着,“子衿,不想了,我们应该是开心的,今天可是成亲之日哟。” 我下巴扬起,对着水波淋漓的湖面,“子衿想游湖吗?” 他的目光投向岸边,搜寻了片刻,失落的收了回来,“好像这里没有船,我们沿着岸边走走,也足够了。 我手一拽,把子衿想要离去的身影拽了回来按在栏杆边,语气老不正经,“这可是你答应嫁给我后的第一个愿望,若是不能替子衿办到,岂不是遗憾了?” 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我忽然拔身而起,直直的朝湖面坠去,在子衿的惊呼中,空中的我给了他一个安定的微笑,手指一碰栏杆,人已经落到了桥洞中,消失在子衿的视线中。 能看到投射在水面的一个身影,正爬在栏杆边,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栏杆之外,发丝垂落,让那单薄的人随时可能从栏杆外坠落。 我手中长蒿一点,竹筏趁着手中的力道,缓缓的从桥洞中飘荡而出,与他四目相对,绽放艳阳般的笑容。 手撑着竹蒿,我临水而立,脚下是缓缓流动的水波,几根竹子草草编成的竹筏上一个椅子,有些简陋了,却是另一番滋味。 青青竹筏,流水悠悠,玉人桥头,回首艳阳满天。 “子衿,可愿让我为君撑蒿,游遍这美景良辰?”我放下竹蒿在脚边,仰首桥上的人,伸出双臂。 桥上的人,笑靥如花,身后是飞花片片,身边是柳絮飞扬。 他的手,撑在桥头的栏杆上,猛的纵身,落下…… 恍惚,数年前的那天,他在花灯上,同样的笑容,同样不犹豫的飘落。 朦胧,岁月不曾留下痕迹,成全了我们的情思,终于再入怀中。 明媚,是阳光的色彩,更是那碧色身影的完美。 紧拥,是人,更是感情的交予…… 竹蒿一点,竹筏浅浅的荡开,俊秀的人坐在竹筏上,前头是我不羁的歌声飞扬,“哥哥住在山那边哟,妹妹我把竹蒿点哟,青青绿水静静山,我把哥哥娶进门哟……” 子衿,娶你过门。 子衿,我娶你过门。 子衿,今日我娶你过门。 洞房花烛 长蒿荡起点点水珠,我在竹筏头上轻缓的抽着,目光始终不离那个椅子上的碧色人影,心头始终荡漾着甜蜜点点。 哪怕是风吹动他的长发,哪怕是水沾湿了他的袍角,我的心都会跳乱了节拍。 哪怕他是看到美妙风景惊叹的笑容,哪怕是他伸手撩开长发的动作,都让我怔怔的停下手中的动作,痴痴望着。 在我眼中,没有任何景色比子衿更美,只要能看到他的笑容,心底自然有一种温柔在滋生。 “子衿,喜欢这里的景色吗?”我望着他,声音也不觉更柔了。 他惬意的吹着风,“你早就安排好了吧?” “那当然!”我撑着竹蒿,“想了半天,还是觉得竹筏更亲近这山水,比之华丽的画舫之类又多了种随意,我知道你不会嫌弃简陋的。” 他抿着唇,眼中闪烁着兴奋,“还是楚烨知我,若是乌篷船或者画舫,难免遮掩了天色,远处的风景也看不清晰,远不如这竹筏自然,不过若是跟着你,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竹筏在水中行,水雾烟波,浩渺层层,水波上飘起的烟雾朦胧了我们的声音,给子衿的身子蒙上一层水汽,身后是倒退着的青山,流水波浪,“子衿,凉吗?” 他摇摇头,站起身,走到我的身边,伸手搂住了我的肩头,青衫与银色裙角同时飞舞在空中,交缠的犹如两只翩翩蝴蝶,是这安静的风景中唯一扇动着的美景。 前方不远处隐约能看到一座小小的岛,繁花盛开,桃花纷飞,深处隐约能看到朱红色的墙和金色的飞檐。 “啊……”子衿发出一声惊呼,“楚烨,我们回去吧。” 我抽着竹蒿,游兴正浓,“为什么要回去啊,你看那漂亮不,我们上去玩。” “不行的。”子衿的手按着我的掌,面色有些焦虑,“那里是皇上的别宫,不能上去玩的。” 我反手握上他的手,挤挤眼睛,“谁说不行?我说能上就能上。” 他刚想开口,忽然有些不确定,眼神探索着我的目光,“你该不是……” 我动动眉头,坏坏的,“不是什么?” “你能进相府,一定得到了皇上的批准,不然我娘不可能放你进门,但是……”他不确定的看看我,又看看越来越近的小岛,“你难道连皇上的行宫都借来了?” 我慢慢的摇头,“没有借来。” 在子衿目光逐渐黯淡中,小岛已经越来越近,我抛下手中的竹蒿,一把牵起他的手,脚尖点上竹筏,两人腾空而起,“不是借的,是直接要来了。” 落在松软的土地上,脚下踩着花瓣青草,“赫连百潇把这个岛连带她的行宫都赐给我了,现在这是我的地盘,所有的人都被撤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趁他分神的刹那,我顺势将他压倒,青青的草尖在他脸侧摇摆,嫩黄的小野花,开了满坡,满眼都是碧绿和嫩黄,还有子衿绯红的笑靥,“这地方我送给你,叫‘悠然别苑’怎么样?” 他的手捧上我的脸,“为什么是‘悠然别苑’?” 我低下头,声音消失在他的唇边,“因为亲亲子衿,悠悠我心。” 他热烈的回应着我,仿佛烈火燃烧了草原,星星点点直至升腾起无边的火焰,我们在草地上翻滚着,狂热的亲吻,吮着对方的唇,想要榨干他所有的汁液。 一反记忆中他的温顺,子衿的手插入我的衣衫中,抚摸着我的身体,衣衫在风中被层层剥离,被风推离,揉皱成团,不知散落在了什么地方。 他被我吮咬着,我咬着他的唇,久久不肯松开,好想再深入一分,再深入一分…… 我的子衿,我的! 无论时光荏苒,无论光阴变迁,你还是你,当年那个靠在我膝盖为我抚琴,被我掬捧着发丝的子衿。 就算有了清音,就算我们无数次缠绵,子衿还是那个隐隐带着羞涩,却任我施为的男子。 我呼吸颤抖着,唇顺着他的脸庞下滑着,始终在疤痕处徘徊,“记得第一夜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他的衣衫被我慢慢的解开,白皙的肌肤在金色的阳光照耀下,也蒙上了淡淡的金色光辉,从肌肤深处透出的细致在我手中战栗,脉搏在快速的跳动着,仿佛一朵水晶的花在我手中绽放。 花藤摇曳着,开放在子衿的身边,他就象是花中的仙子,沉睡着。 “你刚刚说马车的喜床太小了,那么我们天当被褥地当床,这个喜床够不够大?”我咬上他的耳朵,“能不能?” 眼波媚光闪烁,似波光淋漓,飞快的撇过眼,从我身上一闪而过,侧埋在花丛中,“你说呢?” 我,我说? 我哪知道啊? 所有燃烧的火焰被我强力的压制住,活活停住了准备肆意游移的手,身体也在寸寸的冰冷僵硬,“如果不行,我,我不碰你。” 忽然发现,他的脸颊边,一道笑纹正轻轻的扬起。 “你逗我!”半是指责半是宠,怎么也没办法板起脸,只是不断的摩挲着他的面容,细细的啄着他的脸。 “让我看看现在的子衿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了……”我抚摸着他的颈项,让他的肌肤慢慢的在我手中温良如玉,剔透水晶展露。 我的唇,咬着他的锁骨,描绘着那两道弧度的曼妙,留下一个个红紫色的印记,“这里的花,有黄色的,橙色的,少了红色紫色,是不是缺了些艳色?” 他扬起颈项,任我吮过,沾染着晶莹水渍落下片片痕迹。 碧色的丝袍揉出的皱褶诉说着我们缠绵的激情,在他身下被展开,长腿蜷曲着,遮挡了他最隐秘的部位,欲迎还拒吐露着他的完美。 丝丝阳光打在他是身上,万花草丛中,无暇的身子上泛起点点金光,仿佛穿透了肌肤,又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风情。 手指顺着胸线滑落,拨弄着他胸前的红豆,欣赏着他无助的表情,凌乱的呼吸,脸侧摇摆着花朵点点,j□j无边的秀丽中掩映着娇媚。 衣衫被摆动,翻起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体遮掩了半边,所有秀色在半掩半露中变的更加的诱惑,他的身子不安的摆动,柔顺中有些微的紧张。 “子衿在害怕什么?”我沿着他的胸线不住的来回舔吸,手指停留在他的腰际,“是怕你的身子不美了?” 说实话,子衿不但美,褪去了当年的青涩,他的身上有一种更加莹润的神采,更加成熟的风采,是敛尽了棱角,完全圆润的丰姿,不知道是不是有过孩子,所以让他看上去与其他人有完全不同的气质。 他索性拉下我的身子,反身压下我,阳光打在发间,打在他的身上,散发着与眼瞳一样的光彩,“我不怕,因为我看到你眼中的火花了。” 我的手,早已经不受控制的探了下去,因为子衿这种成熟的致命吸引力,让人迫切的想要知道,会有什么不同。 他的发丝间,沾染了草屑,花瓣,凌乱着,碧色的衣衫松松的挂在臂弯间,已经成了装饰物,雪白的上半身挺起,美的犹如画中的仙子。 “子衿,夜似乎有些早了,日行不行?”日光穿越了他的发丝,那个身影变的虚幻了,偏又那么真实的在我手中。 他的发丝垂落在我的身上,痒痒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是大开了衣衫,在他的目光中身体忽然变的炙热,想也不想,直接拉下他的身体,狠狠的送上自己的唇。 唇交缠,缠出升腾的火焰。 身体交缠,缠出犹如天边云霞的红色。 翻滚着,眼前不断变换着的草地的碧绿和天空的蓝。 喘息着,是我和子衿长久积聚的爆发,感受他冲入身体瞬间难以抑制的两声长吟在升起。 天为被,地为床,今天的床很大,也很美,还有清风暖阳的陪伴,不是床榻间,不是房间里,脱离了熟悉的一切,我和子衿竟然完全的释放,完全的融入到这空气中。 狂放,究竟是因为这无人的小岛,全然的投入在空气中? 还是因为我和他长久未见? 不管了,只要能拥着他,只要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就够了。 子衿,是我的,这么多年的波折,这么多年的思念,能让他回到我的身边,已是老天最大的眷顾了。 子衿,永远都是敞开着他的怀抱,任我索取。 温柔的包容,体贴的让人不舍,让人眷恋。 他搂着我的腰身,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进入我的身体,我喘息着,吻去他额头的汗意,“子衿,不,不要了吧?” 他的手,钳制着我的腰身,带动着我一波波的情潮时,轻轻在我耳边低诉着,“你说今天是夜,不到夜晚,可不能停……” 下面的话,我已经没工夫听了,完全的陷入到两个人的疯狂中,与他一同燃烧成灰。 星夜启程 我们的缠绵,一直到日挂西山,空气中有了冷冷的味道,我才猛然的惊醒过来,拉扯着衣衫不整,春意未褪的子衿起了身,“快,我们快回去。” 发丝凌乱,子衿被我拉着一路狂奔,没有问,只是温柔纵容着。 比来的时候狼狈了十分,我飞快的撑着蒿,管不了水花四溅,忘记了闲情逸致,纵马时更是鞭子抽的啪啪响,完全没了出门时满车花瓣载玉人的潇洒。 当夕阳最后一点余辉消失在空气中的时候,我的马车一路狂奔进相府,当灯笼一排排亮起的时候,我从车上扶下子衿。 “楚烨,你的衣衫乱了。”他伸手想要抚平我的领子,手刚刚伸出,忽然停在了空中,目光闪闪。 灯笼是红色的,在火光的跳动中,还能分辨出上面闪着的字,“囍。” 子衿呆了,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灯笼照耀下,窗户上,门板上,全是同样的字体,而外面,已经开始传来了各种闹哄哄的声音。 “任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一群男人犹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围住了子衿就往房间里面拖,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快快快,喜服……” “脂粉,脂粉在哪?” “梳头的,梳头的是谁?” 在子衿被拖拖拉拉的频频回首中,我呵呵的咧开一个大笑容,“我说了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嘛,你怎么能不信我?” 看着他瞬间湿润的眼眶,我凌空送了个飞吻过去,看着他被人群拽入房中,自己身边也围满了人,扯着我就往房间里走,“快换衣衫,不然耽误时辰了。” 短暂的分别,竟然有些不舍。 直到手中的绸缎握上,感觉到另外一边的温暖,才忽然发现,我似乎从来没有拜堂过,男人有了一堆,没有人在意过所谓的仪式,没有人去管我非要一个正式的名分,大家心中有数,天地为鉴就行了。 子衿啊子衿,你又不小心争了个第一,这下可还会对沄逸在意,对夜纠结? 孩子都有了再来成亲,我也算得上本末倒置了。 边笑着,边想起下午的春宵,似乎我又先洞房再拜堂了。 “你不怕你的丈夫们知道你和我这么隆重的拜堂成亲会生气?”烛光中的子衿,一身红衣,说不出的艳丽,更多了几分挺拔俊俏。 “你为我受如此多的委屈,给你一个名分也是应该的。”我浅笑着,“我不这么公开的求亲,不让皇上赐婚,你母亲永远不会让你写上容家的姓氏,而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一辈子没把你当儿子却把自己当娘看的人,我就是要踩烂她那个破门槛,敢看不起我的男人,看不起我的儿子,我就要她恭恭敬敬给我跪下。” “其实她没有那么冷血的。”他叹着气,“儿子不能入族谱是规矩,而我是外室所生有没有容家的姓地位都不会高,她曾经答应过我,如果清音生下来是女孩,她会认入家门的,当初姐姐急着问清音是不是女孩,其实并不是重女轻男,她是希望我的孩子能入家门,也就等于承认了我。只是我知道入了容家的门,一世都脱离不了这个家族,所以我更希望孩子是男孩,这样我就能亲手抚养他长大,不用去承载太多的重任。” 我呵呵笑着,“连清音是男孩你都算计到了,这天下间还有什么是你心中没数的?” 他抿唇,低下头,声音轻浅,“与你相遇,人生从此失了算计,永远不可能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的,这样的人生才有期盼不是吗?” “明天……”我的声音里完全没有了调戏子衿的快乐,只有严肃和低沉,“明天我要去‘御风’,而且不能带你同行,所以只能麻烦大姑子用军队护送你和清音去‘九音’了。”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简直是煞风景,也知道这样有些对不住子衿,可是御风之行迫在眉睫,我怕今夜不说,明日早晨就成了不告而别了。 “我知道。”子衿的温柔,永远都是如春风三月,暖暖的就袭上了心头,“你是为了我和清音才一直留到现在的,不然你可能早就起程了,是吗?” 我望着烛光下红色人影,看着他的优雅,看着他的喜悦,手指忍不住的捏着他的下巴,“为你们,值得。” “你今天已经给了我一生最美的回忆了。”他轻吸了口气,不断的眨着眼睛,似乎想要眨去眼内的水波。 “胡说!”我假怒着,“以后我们还要放舟中流,吹箫弹琴,再等给多给我生几个娃娃,人生最美好的事多着呢,可不止今夜。” 他微微点着头,低垂下脑袋,明艳艳的颜色趁着他的脸庞也是红润一片。 忽然,窗外传来几声衣袂飘过的声音,我眉头一紧,下意识的拦在子衿身前,“谁!?” 窗外的人声音有几分慌乱,“‘千机堂’属下求见堂主。” “滚!”我忍不住一声大吼,“一日不见你堂主‘千机堂’会倒啊,从今天起子衿是我的丈夫,‘千机堂’的大小事务不要再麻烦他。” 她不知道子衿身子不好吗? 她不知道子衿每日带着清音睡不好吃不好,还要处理那些繁琐的事务怎么抗的住? 新婚之夜也找子衿,难道整个‘千机堂’上下都没有一个能拿主意的? 窗外的人不敢吱声,但是急促的呼吸声在告诉我人应该还在,我怒火升腾,声音不由的更大了,“还不滚?要我亲自动手送你滚吗?” 窗外的人没走,反而多了一道衣袂带起的风声,伴随着男子不正经的笑声,“估计你也没胆子推开他们的窗户,不如我来吧。” 窗户应声而开,艳红色的人影站在窗外,长袍飘飘。 我到嘴巴边的怒火活活的咽了回去,变成了完全的无奈,“夜,你该不是想两夫一妻吧,虽然你的衣服和新嫁郎一样。” 看惯了他一身红艳,只有今夜在看到他身上这个颜色时让我有了伤感,忽然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他身形未动,人影已经到了我的面前,纤长的手指间拈着一张小小的纸条,“这是‘杀手堂’刚刚传来的消息,你看不看?”他的脸转向窗外一脸尴尬的女人身上,“不知道‘千机堂’这么急的找堂主,想要汇报的事是不是一样?” 女子在夜的目光下,终于咬牙跳了进来,单膝跪地,“堂主,我知道今夜是您的大喜日子本不该打扰,但是您说过,只要事情涉及四国之间并且牵扯了那名叫任绮罗的女子,无论时间地点都必须立即向你汇报。” “任绮罗?”我忍不住的呼出声,目光已经投射到了夜的身上。 夜拈着纸条,晃晃手,“任绮罗已经有离开‘云梦’的趋势,应该是今天白天启程的,去象应该是‘御风’。” 任绮罗坐不住了,应该是收到了我取得‘血印符’的消息。 子衿的脸上也失去了轻松,而是紧蹙了眉头,“‘云梦’离‘御风’比这里离‘御风’要近很多。” 而且,任绮罗是武林高手,以武功全力奔袭,只会更快。 “南宫舞星派出的人已经沿路开始布下各种陷阱,炸桥断路,锁江封航,如果不出意料之外,应该能脱住她一两日的时间。”夜的手指敲着桌面,一下下犹如震在我的心上。 七八日的时间,也就是我从‘沧水’到‘御风’的行程,那我必须现在就起程。 子衿显然也明白,他推了推我的身体,“快起程,我会让‘千机堂’也尽量拖延任绮罗的时间,随时给你们传递消息。” 我不敢继续拖延,直接拍拍他的肩膀,“子衿,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清音,我在‘九音’等你!” 他温柔的笑着,点点头,“保重,我等你的好消息。” 不再拖延,我整个人纵出窗外,“夜,我们走!” 红色的灯笼还在风中摇晃着,大红的囍字还贴在门上鲜艳已极,喧闹的人群还没有散去,喜乐还在不断的吹打着,可我只能丢下子衿上路。 我的丈夫,我的孩子,才不过刚刚相聚又要分开,我不忍,却不能不放手,将所有的残局丢给了子衿去圆。 马蹄声声,打破夜色的沉静,回首那个宅院,只在黑暗中留下最后一点晕黄,我叹息着,双腿一夹马腹,马鞭抽响。 等一切太平,我就能给他们安安稳稳的日子,不再奔波,不再分离! 长长的官道上,我和夜两声红袍,贴服在马背上,在清脆的马蹄声中,急速的驰着。 半路碰到任绮罗 “夜,连跑了三日,马匹可能不行了。”身下的马越跑越慢,显然已是体力不支,我抬头看看面前的山,山石嶙峋,陡峭险峻,这样的话马匹可能跑不上去了。 “那就轻功上去!”夜顺手从马背上解下水壶,丢给我,我顺势接过仰头大灌了几口,清凉的水顺着唇边滑落,打湿了散乱的发。 我摇摇头,甩落一片水珠,长长的吐了口气,“从‘千机堂’传来的地图上来,这座山被人称为‘迷魂山’,上去的人往往走来走去都在原地,我估计这里可能有人布了迷魂阵,而且是各种阵法重叠布的,但是如果从山上走过去,可以节约半日的行程。” 冒险是冒险了点,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半日的行程是很诱人的,而且我和夜对奇门遁甲的了解不算太浅,应该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夜已经拔身而起,脚尖点在石头上就往上窜,“跟着我。” 我看看马儿,索性解下缰绳辔头,拍拍它们的背,“走吧。” 马蹄滴滴答答,大大的眼睛在转身间流连在我和夜的身上,靠近我的身子蹭了蹭,终究两声长嘶,撒蹄奔远。 看着它们相携远去,我才纵身而起,夜站在一方峭壁上,红衫飘荡,发丝如雾,静静的等待着我,直到我站在他的身边,才往更高处掠去。 “夜……”我看看头顶的山崖,白雾蒙蒙,看不清楚山石之处,又一种迷幻的美,却也有一种看不穿的恐怖,“我在前面吧。” 知他武功了得,却还是不由的想要站在他的身前,下意识的保护他,是身为爱人的我心头对他的在意,就算能应付,还是希望由我来面对。 “不用。”他淡淡的拒绝,“这里你没有我熟。” 御风的地界,他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可是…… 我纵到他的身边,轻轻握上他的手,“那么一起吧。” 他哼笑了声,随了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感觉的错误,总觉得现在的夜,不似平时见到的随意和潇洒,身上染了几分落寞几分孤寂,还有几分沉重。 他没有说错,当我还在判断脚下哪块石头是安稳的时候,他看也不看的一脚已经踏了上去,这不是武功和判断力的高深,而是真实的对这个地方的熟悉。 临近山顶,他忽然身形一停,“日,跟着我,我踩哪你踩哪。” 不做无谓的争抢,我点了点头,自觉的跟在他的身后,看他人影飘动如行云流水,优雅闲情在脚步的落地间犹如夜魅精灵,手指居然还能在行走间顺手摘下树上的桃枝,地上的野花,眨眼间已经捧了一把,抱在怀里。 “夜……”我轻声叫着他的名字,因为他身上忽然涌起的伤感,那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情绪,从来不属于夜的情绪。 他仿佛没有听到我的声音,脚步越来越快,快到我只能全心的跟着他的脚步,不敢有半丝分神。 身边的雾气越来越浓,夜的身影才刚刚走出两步,一个失神就捕捉不到那抹艳丽的衣袍,我脚尖点着石子,速度已经是非常之快,却还是没能追上他的脚步。 “夜!”我扬起声音,呼唤着他。 脚下如果不小心触到了阵法,我倒是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应付,但是看不到夜,就会害怕触发的机关阵法会对他有什么损害。 没有回音,这让我心中不由的又是一跳,隐隐的有条筋脉被拉扯着,突突的跳动。 “夜!”我的声音再次提高了,内力凝成一线,远远的传送了出去。 没有回应,这让我的心再次一沉,被一种莫名的感觉压着,很重很重。 心神一乱,脚下不留神,忽然踏错了一步,我猛的跳了回来,全神戒备等待着机关的改变。 这里的山石,草木,明显有人为移动栽培过的痕迹,可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布下的阵法无疑,至于是什么阵法,只有等阵眼发动以后才知道。 全神贯注的等着,我屏息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功力萦绕在周身,散发出淡淡的薄雾。 可是……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三个呼吸…… 没有,什么都没有。 山石树木没有变,也没有凄厉的风声,没有猛然出现的猛兽,只有浓雾,散不去的浓雾,其他没有! 一只手,从浓雾后伸了过来,纤纤玉指抓上我的手腕,鲜红的衣袖在我眼前飘荡,然后用力一拽。 借势往前点了两步,我一头撞上夜的身子。 “叫什么,山上的动物都被你吓死了。”眼前的浓雾忽然散开,只有夜的笑声清晰的传来,还有那个抖动的肩膀,怎么看都没有正经。 我没好气的横他一眼,“还不是怕触了阵法伤到你,不然我哪会如此小心。” “和你说过这里我比你熟多了,就是你触了阵法我都不会有事。”他哼笑着,背着双手轻快的转身,“还不走?” 现在的夜身上,没有了刚才那种沉重与悲凉,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洒脱不羁,拉拽着我一路向下冲。 我身不由己的跟着他跑,频频回头看着刚才的地方,浓雾早已经散去,眼前的一切看的更加清晰,小小的山头,一切尽入眼底。 “夜……”我刚刚开口想要说写什么,忽然发现方向与记忆中有些不同,心中感觉不对,反手拖住他,“这路好像不同。” “走就是了。”他霸道的拉着我,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这路你没我熟。” “不对!”我的目光打量四周,狐疑的再望远处,猛的摔开夜的手,“你骗老娘,京师在东边,这分明是往西边走,我路是没你熟,却还不至于东西不分。” 他一声长笑,忽然懒懒的挂在我的身上,冲着我的耳朵直吹气,“你开始怀疑我?” 手指拧上他的腰身,威胁的味道十足,“‘日夜双侠’永不分离,我当然不会蠢到去怀疑你我的情分,我怀疑的是你故意把我当傻子,有事瞒着我不说。” “我怎么会,笑你是傻子,岂不是笑自己嫁了个傻子?”他取下我腰身上的水壶,狠狠的灌了一口,“如果我让你的行程缩短一日,你拿什么奖励我?” 我苦笑,“夜,只要你开口,什么要求我都答应,还有什么是能让你动心的奖励?” “那先存着!”他有些无赖,捏着我耳垂玩的开心,“等你想到了再给我。” “好!”我满口答应,纵容着他,“那现在能告诉我了?” 他还是保持着慵懒的姿势,双手从后面绕着我的肩头,脑袋架在我的耳边,声音有气无力,“你光知道‘御风’皇宫在东边,那你知不知道‘御风’皇族是群极尽享受的人?冬天有赏雪,夏天有避暑,秋天有秋围,那么……” “那么春天一定有踏青?”我眼睛一亮,飞快的接嘴,夜则在我的话语中频频点头。 “每年四月都是他们的踏青时节,从皇亲贵戚到王公贵族,无不是声势浩大,车马长队,等他们喝够了青梅酒,放够了彩纸鸢,赏够了绿柳红花回到京师怕不要到四月底,修整两三个月,六月底就开始了新一轮盛大的避暑行动,八月底避暑结束,九月底开始秋围……” 夜的话听的我一阵头晕,不无羡慕的出声,“这哪是皇族的享受啊,这是神仙般的逍遥自在啊,难怪‘御风’从来不愿与他国有所争斗,这打仗哪比得上换地方享受舒服。” “现在他们应该正在‘西离宫’赏花,我们现在赶去,就不至于扑空了。”他看看天,“这两日我们赶的太快了,连‘千机堂’和‘杀手堂’的讯息都跟不上我们的脚步,也不知那个任绮罗现在到了哪。” “应该没有我们快吧。”这三日我们是拼尽全力,马都快跑死了,我和夜的轻功更是天下无双,全力奔袭,将本来五日的脚程缩短到了三日,就算任绮罗没有被拖延,也不应该有我们快。 就在我自信满满的边思量边走着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清脆的长剑出鞘声,还有一个熟悉的冷酷语调,“任绮罗,你难道还敢对神族侍卫暗下杀手不成?” 我大骇,与夜对视的瞬间,从对方眼中读到了与我一样的惊讶与不信。 想也不想,我转身就朝声音的出处纵去,耳边已经听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娇笑声,“我有什么不敢的?你是少主的侍卫,而我现在也是少主,即将成为族长,惩戒一名违反神族规矩的侍卫应该不会有任何人反对的。” “族长……”莫沧溟冷笑着,全身酷寒的气势勃然而发,全身的肃杀犹如他手中提着的长剑一般,无人敢摄其锋芒,“只怕你言之过早了吧。” “会吗?”任绮罗眼中杀机一片,口中却是笑声连连,“你以为我还会让你钻漏洞吗?你不说出有两位少主的事情固然是想帮她,可是如果我杀了你,‘御风’也自然不知道任霓裳也是少主的事咯,真是该谢谢你提醒了我,莫沧溟!” 莫沧溟为我受伤 狠,真的够狠。 聪明,也绝对的聪明。 她能从莫沧溟‘沧水’骗到血珠的事情中立即举一反三,而且躲过‘千机堂’‘杀手堂’双方的堵截,在我意料之外的时间到达这里,就绝非一般人能做到。 “好啊!”莫沧溟没有半分后退的意思,连笑容都那么的冷,犀利而寒凉,却不是害怕,“你要杀我,谁知道要打多久,不如试试吧,只要你有把握杀了我之后还能赶在任霓裳之前。” 他们两个人都全神贯注着对方,谁也没有察觉到我和夜悄悄的靠近,我们两个人窝在山壁之后,互相默默的传递着眼神。 ——你现在赶去‘御风’,就能在任绮罗之前拿到‘血印符’。 ——我走了,让莫沧溟送死? ——我留下! ——更不可能! 即使知道夜的心智机敏绝不会吃半点亏,但是我让他们做我的墙阻挡任绮罗自己去拿血珠,如果有半分意外,我能安心坐上族长的位置?这一生,我能逃避自己对自己的谴责?任霓裳的族长,是踏着爱人和侍卫的血踩上去的? 我是将才,却不是帝王之材,就是因为心软。 没有掠夺争斗之心,就不可能四方征战,就不可能扩充疆土,就不可能有丰功伟绩写入史册,这就是文帝与武帝最后的差别,没有史书会写入百姓的悲哀,只会载入皇族的荣耀。 那边的任绮罗已经笑了起来,拈着手中的一朵花低嗅着,是那么的英姿,那么的多情,只是话语…… “你以为我不知道任霓裳会对我下黑手?她也算本事了,‘千机堂’‘杀手堂’甚至连‘九音’的军队都出动了,还有你如此无私的帮助,啧啧,难道你也看上她那张漂亮的脸蛋?” 莫沧溟冷凝了一方天地,站在那狂傲不羁,红发如火焰般张扬,与任绮罗的对峙不落半点下风,“你还没有继承族长之位,莫沧溟不需要向你汇报任何自己的想法,我愿意为任霓裳做什么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任绮罗歪着脑袋,目光直直的看着莫沧溟,“不象啊,怎么看你也不象被她迷到神魂颠倒的样子,你们之间有什么协议,不妨说来听听,她任霓裳给的起的我也给的起,我双倍给你。” 莫沧溟嘴角抽了下,要笑不笑的样子颇值得玩味,“你能给我什么?” 任绮罗把玩着花的手一停,目光投向莫沧溟,“看你样子也不象是乐意承欢族长身下的人,我放你自由,怎么样?” “嗤……”莫沧溟还是那副表情,多了声冷笑,“这个任霓裳也能给我。” “任霓裳会舍得把流波给你吗?”任绮罗扬起脸,“她对流波是势在必得,绝对不会放手的。” “你也一样不能把他给我。”莫沧溟不屑的别开脸,“流波侍卫的地位,是可以不用忠于除任霓裳之外的人。” “如果我能呢?”任绮罗缓缓放下手中的花,走向莫沧溟,“任绮罗说到做到,我也不想花时间与你斗下去,只要你帮我拿到‘御风’的‘血印符’我就一定履行今日的承诺。” 就在她逐渐靠近莫沧溟的瞬间,莫沧溟手中的剑忽然动了,如惊雷狂风,狠毒不留情的刺向任绮罗,而任绮罗的反映更快,根本不容剑影近身就飘飞而起,整个人倒掠,轻轻松松的脱开他的攻击范围。 手中的花已经被捏的粉碎,任绮罗的声音也变的冷酷无情,“我就知道你不会如此好说话。” “彼此彼此!”莫沧溟并没有追击,而是手指一弹手中剑,龙吟中大笑出声,“你知道为什么我选择任霓裳而不是你吗?就是因为她相信一个人的时候就选择全然的信任,而不是你这样说的好听的话,背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下黑手,和你交易不啻于与虎谋皮。” 他是在表扬我?还是在挖苦我笨? 我内心叹气,思量着该不该蹦出去。 “好了!”任绮罗面带着森冷的笑容,“你想一直拖住我,让任霓裳尽快赶来是不是?可惜我不会让你如愿,既然你不愿意与我合作,那就只有杀了你。” 她身影如鬼魅闪动,身上的气势更是散发着阴冷狠毒,双掌中一青一红,显然是想将莫沧溟立毙手下。 我脚尖一点地,整个人飞扑而出,身影如电落在莫沧溟身边,全身的真气喷薄而去,实实在在的与任绮罗对上一掌。 掌心中传来一股大力,我不由的被震退半步,而任绮罗也是微微一退立即站定身形,脸上有了惊讶的神情。 她的武功还有保留,如果刚才不是我,莫沧溟绝对不是她的对手,而她如果不是抱定了杀莫沧溟的心,是不会露底的。 “好武功。”我颔首微笑,“果然留了一手。”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心,“你也一样,如果不是你非要挡在莫沧溟前面,只怕我一直都看轻你了。” 看眼身边的莫沧溟,能明显感觉到他松了口气,紧接着就是眉头一拧,“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滚?” 他在怪我没有趁机赶去‘御风’吗? 我只是随意的耸耸肩膀,“记得我们去神族路上的那五天吗?” 他忽然不说话,低下了头。 当初我不会丢下他,现在又怎么可能? “我一直不明白神族为什么要搞这么个比试,不如比武算了,不死不休,剩下的那个就是族长,你说是不是?”任绮罗看着我,眼神中有精光闪烁,恨意从双瞳中爆发出来,“既然碰到了,今日只有一人能走出这里,是不是?” 我望着眼前的人,心头有说不出来的感觉,明明是血亲,明明从来未有过仇恨,为何却是今日这般? 压着心头的那种悲凉,我轻轻开口,“你告诉我娘在哪,我要见她老人家。” 杀了任绮罗,娘会高兴吗? “打赢我,我就告诉你。”她变掌为爪,犹如扑食的恶鬼,朝我猛扑而来,发丝张扬在身后,黑色如蛇般舞蹈。 我欺身而上,双掌功力运到了极致,就在两个即将碰撞的瞬间,一道人影带着七彩的线条,撞入了我和任绮罗之间。 锦渊!!! 他没有与我对招的意思,是直接的拿胸膛迎向我,那美丽的金色眼瞳中,只有悲哀,只有无底的深沉。 我的手不由的一停,发出的劲气也收敛了半分。 任绮罗的身影从锦渊身后转出,冷笑着,却不是打向我,而是莫沧溟! 锦渊的身影挡住了任绮罗,刹那间我无法判定她的方向,而他的突然出现让我泄了劲道,就这一缓间,任绮罗已经到了莫沧溟的面前。 莫沧溟,我,甚至是夜都没有想到任绮罗的对象根本就不是我,我们没有一个人做出了反映,只能活生生的看着她的手打上莫沧溟的胸口。 血如雨,红了我的眼。 人飞落,仿佛断线的风筝。 我和夜同时跃起,冲向莫沧溟的方向,而任绮罗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打算,一招得手,另外一只手抓上锦渊的衣带,折了方向就向外跑。 夜已经先行我一步接住莫沧溟的身子,我脚步一动,掌风送出,想要截住任绮罗的脚步,人也追随而去。 空中的锦渊,频频回首,我看到他金色的眼瞳中满是内疚,颤抖着水珠不肯掉下,冲着我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我心头一动,任绮罗和锦渊的身体已经越过土坡,她的手中忽然甩下一个火折子。 鼻端,嗅到了淡淡的硫磺味,我前冲的身子猛的一停,倒掠而回。 “轰……” 冲天的巨响,带着泥沙土块朝我打开,眼前全是细小的碎沙石子,遮掩了他们的身影,也阻挡了我的脚步。 明白了锦渊摇头的意义,也记住了那含满水珠的无奈。 我落回夜的身边,“怎么样?” “能保住命,但是暂时不能移动。”夜放下手,看着尘土飞扬被炸出一个大坑的地面,“把他交给我,你赶去,但是千万小心。” 我重重的一点头,“保护好你自己,我不会有事。” “她的目标是你,我也不会有事。”夜拿出药塞到莫沧溟的口中,手中的内息缓缓的渡入,“快去,如果不拿到‘血印符’,就对不起他这次的伤了。” “她不会有机会的!”我捏的手指咔咔的响,“等我一日,我一定带‘血印符’回来。” 情分我顾念,在别人眼中是什么? 疯狂,一直都是人骨子里存在的暴戾,不是我留有余地就会被人感激。 因为没有人会相信,我真的只是要一份清净,既然不能得到成全,那么就玉石俱焚吧。 ‘御风’血印符 按照夜指引的方向狂奔着,眼前只有不断倒退的树影,山石。 我的手上,残留着干涸的血渍,是我临走前莫沧溟紧握着我手留下的痕迹,明明没有苏醒却知道那个人是我,所有的话语在那一握中已经展露。 夜说的对,不拿到这个‘血印符’就对不起莫沧溟,只希望我能敢得及! 任绮罗脱离了我布下的重重陷阱,甚至先我一步埋下火药反客为主,在路上阻击莫沧溟,如果不是我跑的快,很可能今天我看到的,就是莫沧溟的尸体。 脚步越来越快,倒是没有碰到其他的暗器或者埋伏,看来任绮罗也没料到我来的速度会这么快。 眼前隐约传来人声,绿草芳树下,女子或坐或躺,把酒拈话,笑谈长饮,远处还能看到几个彩色的纸鸢在天上飞翔。 看着装,正是‘御风’皇族的装束,夜果然没猜错,他们真的在这。 “什么人?”树丛后一排人影冲了出来,长枪明晃晃的将我围在中央。 我脚步一停,目光扫过她们,“我是‘九音’的使者,有急事求见皇上,请通报。” 几个人狐疑的对望着,“对不起,皇上刚刚吩咐有贵客到,不见任何人。” 该死,任绮罗已经到了! 我手指一挥,眼前的兵刃全部落地,稀里哗啦堆了一地,我眉头深锁,声音威严,“他们在哪?” 被我的举动惊到了,她们下意识的围的更拢,“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五皇子的妻子,你们再拦路,是不是要五皇子亲自来和你们说?”一语出,面前的人顿时面无人色,包围我的圈子也立即散开,远处草坪上的人似乎听到了我的话,个个该停的停,该顿的顿,全部犹如点穴般呆住了。 “兰陵煜回来啦……”不知道是谁一声吼,所有呆愣的人全部动了,踩了尾巴的,屁股里塞爆竹的,鸟兽四散奔逃着。 人群里,有一个人影算得上是勉强镇定,正垫起脚尖看着我的方向,姿势是随时准备着逃跑,当看到我时,全身的警戒终于放松,伸脖子瞧瞧我的背后,这才慢慢的移了过来。 “皇甫相,我正找你。”两步冲到了她的面前,一手拽起她就往里面冲,“快带我去见皇上,快!” 被我扯的双脚都离了地,她惊恐的望着我,“皇上说,她在见贵客,谁敢打扰立斩无赦,皇族也不能幸免。” 无法和她说那些神族内斗少主夺位的话,情急之下,我索性揪着她,“我收到消息,有人意图行刺皇上,如果现在皇上是一个人的话,只怕……” 皇甫羽萱的脸瞬间成了惨白,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远处的某个院落。 心中明白,我手一松,她软倒在地,我顺势飘飞而起,“如果救驾有功,我第一个报上皇甫相的名字。” 我直奔着那间院落而去,掌心内息一推,大门应声而破,两扇门板瞬间飞开,我红衫飞起,直直的落了进去,“皇上,等等!” 大殿里缭绕着香气烟雾,地上,跪着金黄色的人影,正双手高高托举着一粒珠子,因为我这突然一个动作,原本低垂着的头立即抬了起来,眼中最先闪现的是浓浓的威严愤怒,在看到我的面容后又转化为惊讶愕然。 她手中的珠子还是晶莹剔透之色,显然还没有发下血誓,终于落下了一颗悬着的心,瞥了眼旁边黑沉沉脸色的任绮罗。 兰陵落的眼睛落在我的脸上,惊讶的张开了嘴,“你,你是上官楚烨?” 我落在她的身边,手指一拂将她托了起来,“皇上暂缓,稍后再行血誓。” “你知道血誓?”她又是一惊,目光不断在我发丝间闪烁,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指着我的额头,“你,你,你也有!” 点点头,我手指撩了撩头发,“对,她是神族的少主,我也是,你这颗血珠准备给谁呢?” “这是怎么回事?”兰陵落显然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水晶珠被她捻在手中,看看我,又看看任绮罗。 任绮罗一声冷哼,“小金鱼!!!” 七彩丝带如霞,人影带风,清新的水汽停驻在我的面前,发丝长长,散落在身后,让他看上去有些狼狈,金色的眼瞳中,又是我最近时常见到的落寞悲凉。 与我对视的瞬间,他的唇轻颤着,嗫嚅的唇形仿佛是在无声的描绘着我的名字,一道风声从破败的大门吹入,扬起他的发丝,竟然看不到曾经记忆中抢眼的金丝般的色泽。 不过短短几个月,记忆中那个无知无畏的锦渊去哪了? “小金鱼,给我拦住她!”任绮罗声音掷地,人影掠起,朝着兰陵落直奔而去。 在她动的刹那,我也动了,手指一拂,兰陵落被我掌风连滚带爬的推到了角落中,惊恐的看着我和任绮罗的交手。 单掌接下任绮罗的掌风,两人交手撞击出的气流碎裂一片墙壁,石粉飞扬,兰陵落下意识的抱上脑袋,缩了起来。 “小金鱼!!!”任绮罗又是一声大吼。 锦渊的身体动了动,干涩的嗓子嗫嚅着,“初夜……” 任绮罗脸色一紧,眼神中火光闪烁,一掌拍出,打的方向却是锦渊而不是我,“你干什么,还不快截住她。” 掌风在空中,就被我的指风弹上,落在锦渊的身边,打碎的石板粉碎,散溅开的石头跳起来,打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痕迹,渐渐沁出鲜红的血,顺着脸庞慢慢滑落。 “锦渊……”我不知道他因为什么而出神,但是他这么站在这,我和任绮罗拳脚无眼,又是全力相搏,要是打在他的身上…… 他失魂落魄的抬起眼,大眼无神,看看我,又缓缓的移到任绮罗的身上,终于有了悸动。 “不……要……”他艰涩的吐出两个字,脸上尽是痛苦之色,对着任绮罗慢慢的摇头。 任绮罗眼中精光一闪,“我和你说过什么?你难道不记得了?” 锦渊象是忽然被人打了一拳般,跳了起来,身影如风介入我和任绮罗之中,手指一弹,打向我的掌心。 我双眉一立,两眼如电,“锦渊你敢?” 那只手,就这么停在了空中,手指间的劲气也失了方向,不知道打向了哪。 “我看到了你画的图,很漂亮,锦渊画的是我吧?”手中不停,与任绮罗打的不亦乐乎。 锦渊脚下倒退了两步,咬着嘴唇。 “锦渊,到底有什么委屈你告诉我,如果是有什么把柄在这个女人手中,我今天就把她杀了。” 他呆呆的摇着头,重复着那两个字,“不……要……” “说出来!”我一声大吼,“别以为老娘看不出来你根本不想跟着她,到底有什么委屈快说啊。” 任绮罗的发丝都张扬了起来,冲着锦渊愤愤的吐出一个字,“滚!” 七彩的人影呆呆的,也不走,也不说话,就是直直的如木头般杵在那。 没有成为任绮罗的助益,也没有成为我的帮手,拳脚掌风到了他的身边,我就下意识的收了力道,而任绮罗显然也是有所顾忌,凌厉的攻势在锦渊身边也是忽然转了方向,两个人反而是打的束手束脚,谁也不敢下杀手。 不能这么继续下去,我的眼神已经瞄到了角落里那个哆哆嗦嗦的兰陵落,“皇上,我和任绮罗,你只能选择一个人,血誓一出,终生效忠。” 任绮罗冷哼一声,仿佛冰刀滑过心头,这般的气势,绝不是兰陵落这样习惯风花雪月的人能够抗衡的。 她捧着水晶珠,手指都不断的在颤抖,讨好的眼光看着任绮罗,嘴巴张了张。 我嘴角抽动了下,“你这颗珠子,关系着谁是最后的神族族长,而族长才是决定你兰陵一族最后的归属,能否将百年基业传承的关键,我娶了煜,就必然要护卫你们,而你若将珠子给了她,她第一个要灭的就是我,将儿子嫁给我的你她会放过吗?你认为兰陵一族还能稳做‘御风’之首吗? 她虽然重文轻武,喜欢风花雪月,但是为王数十年,简单的道理还是能分辨的清晰。 她直勾勾的盯着我,眼神中渐渐浮现出坚决之色。 手捧着血珠,她口中喃喃有词,“以吾兰陵落之名,率全体‘御风’皇族,向……” 忽然停住,我飞快的接口,“我叫任霓裳!” 任绮罗的眼神大变,“锦渊,别让她念完,快抓她走……” 锦渊傻愣愣的出神,没有移动半分。 兰陵落的声音念的飞快,“以吾兰陵落之名,率全体‘御风’皇族,向神族任霓裳效忠,终生听任霓裳调度,滴血成誓,献我兰陵一族性命!” 任绮罗的手在震惊中停了下来,我冲到兰陵落的面前,将血珠握入掌心,肆意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任绮罗的眼中,杀机一片,冷笑犹如死神,转身掠出门外,“小金鱼,走!” 锦渊木然的转身,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我的手搭上他的肩头,急切的开口,“锦渊!” 他轻轻推开我的手,默默的摇头,忽然跳了起来,身影没入风中。 互不相让-流波的坚持 两颗珠子了,我拿到了两颗珠子,除去‘九音’那不知下落的‘血令符’,三珠已有两枚入我手中,这‘神族’的族长之位,几乎已是囊中物了。 破败的门外,碧蓝的天空一望无际,高远飘忽,犹如水洗过一般的明亮,春风送入,深吸一口气息,内心深处一股浊气仿佛全部都消失了,所有的一切在阳光下都那么的明亮,身体也感觉轻的可以飞起来,沉闷与烦忧都在瞬间被卸下,长久的紧张全部都没了。 “族长,族长……”兰陵落小心翼翼的靠近我,“是否有事需要吩咐我?” 我抽回目光,严肃的望着她,“兰陵落,从情意上说你是我婆婆,又对我有恩,我本该敬你。” 她讪讪的笑着,“不用,不用。” “但是……”我面色一整,“‘御风’常年不思进取,全民只安于享乐,长此以往必然落后于其他三国,所谓弱小被人欺,四国之间不平衡有时候并不是完全因为他人的野心,自己也要负上责任,对吗?” 她讷讷不言,我叹息着,“我听说‘御风’皇族百官春季喜出游,夏季喜避暑,秋围狩猎,冬日赏雪,不过春季为播种之季,夏季最易发洪涝,秋季是米粮入库之时,冬季极易有冰冻雪灾,如果皇族百官不趁此时多与百姓接触,既容易出现官场腐败,又不能即时收到各地呈上的奏书,待从京师转来别院再发出诏书,时间上已是耽误了,百姓自会有怨言。” “我……”她干巴巴的想要说什么,憋着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我会改。” “身为帝王,若自己都不奋发,怎能让百姓信服?纵然贵为天子,如果不能勤于朝政岂不是祸国殃民?”我语气沉重,她的脸色更惨,只能不住的点头。 我露出一丝笑容,“现在说说四国间的事,我现在是‘九音’出使的使者,这一次是替‘九音’新君送来回礼的。” “是吗?”她脸上的喜悦之色弥漫开来,“我这就吩咐下去举行盛大的仪式欢迎你。” “不用了。”我轻摆了下手,“替我安排一辆车,我去接煜。” 兰陵落的身体猛的一抖,“煜儿,他,他来了吗?” 心头涌起一种莫名的厌恶,我干脆的开口,“算了,给我一辆车,不用任何人跟着,我和煜都不喜欢有人伺候。” 他们眼神中对夜的恐惧,那对我来说是对夜的排斥和不尊重,而‘御风’这个地方,也是夜的伤心地,如果不是为我,我相信夜永远都不愿意踏上这块土地。 马车飞奔着,我满心牵挂着的,是那个为我而受伤的人,还有在他身边守护着的夜,任绮罗离去,如果在归程上碰上他们…… 一想到这,我的马鞭抽的更急了,拿到‘血印符’的兴奋让我竟然忘了这个,只希望…… 土坡就在眼前,那个硕大的坑也还在诉说着爆炸的恐怖力量,只是林子中已然没有了夜和莫沧溟的身影。 稍微思量了下,我的目光看向那座被云雾笼罩着的山,脸上露出了微笑,提气纵身,飞跃而上。 在纵身间,我的手也顺势摘下身边的野花,一路飘飞间,怀中已是满满的一大捧,站上山顶时,远望着红色的衣袍,我扬起笑脸就欲开声。 “对不起,日在‘御风’,你若想见她就去‘御风’吧。”夜的声音魅惑飘忽,听起来是那么的随意,却在轻飘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味道。 但是他在和谁对话? 横移了几步,被夜遮挡住的人影顿时显现了身形,音容神态尽入我的眼中。 黑色的紧身衣,包裹出他身上硬朗的线条,腰身紧致,面容娇媚秀丽,柳叶弯眉樱桃口,肌肤温滑细腻,纵然是眉头深锁,也只会让人觉得他柔弱,纵然是手中紧握长剑,却感觉不到半点威胁。 好骗人的一张脸,有谁知道,就这样看上去弱质纤纤的人,是神族中地位最特殊的护卫,若非那双瞳中的冷凝,谁又知道他的强大? 终于选择出山了吗? 神族中隐忍了那么长时间,他肯出来了吗? “无妨,少主与夜侠形影不离总会归来,更何况玄武侍卫在此,如果夜侠不介意,可否让我在此等候少主?”他不卑不亢,面对夜的诡异奇幻,没有半点退缩之意。 夜哼了声,双手抱肩,“流波,你要待就待,只是我劝你不要随意乱走,否则我会赶你下山。” 流波放下手中的剑,索性盘腿坐在地上,“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少主。” “随你。”夜翩然转身,低下身子把上莫沧溟的脉门,从怀里摸出几粒药丸,想要塞入莫沧溟的口内。 “唰……”流波手忽然弹出一道劲风,打向夜,“玄武侍卫是神族的人,夜侠还是不要随意给他服药。” “不给他服药然后看着他死?”夜飘动三尺的同时语带讥讽,“日的伤我都能治好,还治不了你一个神族的玄武侍卫?” “他是神族的人,我不能将他交予外人治疗。”流波抬起眼皮,与夜对峙毫不躲闪,“神族的药我有,玄武侍卫的行功路数我更清楚,他的伤似乎更应该由我来治。” 夜的衣袍翻飞飘动,“莫沧溟是日交给我守护的,纵然你是神族护卫,在没见到日之前我是不会将人给你的。” “我只是想救莫护卫,神族的事不该由外人插手。”流波握剑在手,面色紧绷,看上去纤弱的脸,透出的却是无比的坚定。 夜的手背在身后,颀长的身子更加挺拔俊美,“我是外人吗?如果我没料错,日今天一定会拿到‘御风’的‘血印符’,你们神族族长之位已坐稳,而我是她明媒正娶过门的丈夫,我真的是外人吗?”他扬着脸,“我没记错的话,我过门那日,似乎流波侍卫也在身边吧?” 流波面色不变,蓝色的眼瞳猛的一窒,“就算是,你也绝对不会比我更熟悉神族人的武功,莫护卫还是交给我更合适。” “只怕不合适吧?”夜冷冷的哼着,“我是日的丈夫,是他最亲近的人,你虽然是神族护卫,可你是谁?一个背叛过少主,以虚情假意欺骗她的人,害她差点丧命的人,纵然她不计较你的过去,可我不能相信你。” “沧……”流波依然盘膝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犹如木雕,但是面前的长剑已经出鞘半尺,“夜侠,我敬你是少主的丈夫,但是玄武护卫我一定要带走。” 夜的衣衫飘动的更烈,同样没有半分退让,“你从见到我起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莫沧溟,你说是在等日来,其实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他吧?” 流波的嘴角抽出一丝冷笑,“流波之心,岂是他人能妄自猜测的,是非曲直自有少主定夺。” 两个人针锋相对,谁也不退让,寒凉的气势在空气中蔓延,冷凝了一切。 “想从我手中带走人,你不妨动手试试。”夜冷笑着,“日一刻不归,莫沧溟我一刻不会让你碰到半分衣角。” “纵然你是少主之夫,却不能命令流波半分,流波要带走玄武侍卫,就一定要带走!”长剑缓缓的抽出鞘,寒光反射着阳光,衬着他的脸冷峻冰寒。 互相对峙,杀伐一触即发。 再不出去,事情就大了,我缓步而出,抱着手中的野花,微笑着望着他们两人,“找我吗?” 夜轻笑了声,“我还以为你不准备出来了呢。”看着我手中的花,身上的杀气顿时消失于无形。 将花轻轻放在他的怀中,“等我和流波谈谈,一会我们一起去拜祭我的公公婆婆。” 夜的身体一顿,无奈摇头,“这也让你知道了。” “我是你的妻子,若是你这点些微的变化都感觉不到,枉为j□j。”我笑着掏出怀里的‘血印符’,“你看,我拿到了。” 夜的手,抱着怀里的花,冲着流波的方向扬起了下巴,“我知道你想单独和他说话,好吧,我不碍眼。” 不等我出声,他已经轻飘飘如鬼魅般消失了踪迹。 夜走了,整个山头,只有站着的我,昏迷着的莫沧溟,还有他面前一直端坐着的流波。 晴蓝双瞳,从莫沧溟的身上收回,缓缓的落在我的脸上,目光中,水波浮动,渐渐闪烁爆发出光芒。 我慢慢的咧开唇角,看着阳光下那个黑色的身影,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的改变。 人影,长身而起,走到我的面前,单膝跪下,“麒麟侍卫流波见过少主!” 流波的目的,莫沧溟的决心 目光垂下,看着他披散着的发丝在肩头拍动,在阳光中闪烁亮色,黑色的衣衫让他看上去更清瘦了不少,只有目光,依然坚定。 “你终于肯出来了?”我镇定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锁住他的眼神,“终于肯面对我了?” “是!”他与我面对面,蓝眸俊美深沉,“流波此次专为少主而来。” 他是在解释刚才夜的指责吗?想要向我证明,他是为我而来,而不是为莫沧溟而来? 这种刚毅的眼神,倒是很久不曾看见了,自从江湖再见,流波始终是颓废而消沉着的,那种晴空万里碧蓝天空的眸子,再见到时真有种恍如隔世的迷茫。 我轻松的笑了,“能看到你这样,也算是幸事一场,我倒想听听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他轻轻的站起身,与我平视着。 山之巅,云雾飘渺间,我们只是静静的对望。 他的手,握着长剑,有力内敛。 他的衣衫,轻轻飘荡,全身有力紧绷。 他的面容,平静安宁,不见半分悸动。 无言的对望中,我已经看出了些什么。 轻叹一声,我的声音中有自己不想表露却已经表露的无奈,“看来你找我,并非我想象中的那样,那么你说吧,我还不至于太脆弱。” 我看到,他握剑的手又是一紧,绷出了手背上的青筋,“我想问少主,如果流波回来,你的身边是否还有我的位置?” 本该是纵意狂笑的我,此刻却半点也笑不出来,勉强着自己,只在嘴角抽出了一丝线条,“你是真心想回来我身边吗?” “流波对少主之心从未改变,一世只愿在少主身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没有挪开眼神,直直的望着我,呼吸平稳有力。 倒是我,在这样的目光下,移开了眼神,不愿意再看。 “如果我不是任霓裳,只是上官楚烨,只是个背叛国家,意图谋反的女子,你还爱我吗?你能放下你神族的地位尊严跟在我身边吗?” “我不知道!”回答的干干净净,利落无比没有半点隐瞒,“我只知道,如果你当初死在皇宫,就算任霓裳是他人,流波可以尽忠,可以职守,却不会嫁,为你守节终生。” 这个回答算是掏出了他真正的心底话吗? 或许是吧,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流波动过心,也相信固执的他认定了心中所想就一定会坚持,但是…… “我信你的话,不过,这似乎只是你的前奏,我要你如何,不要你又如何,你的话好象没有说完。”我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笑不起来了,是因为他身上萦绕的气势,不是神采飞扬,而是欲言又止的阴郁。 他望着我,缓缓开口,“少主一心追求自由的生活,族长之位你根本无意,如果流波从此追随少主,能否请少主不再参与神族族长之争?” 我原本笑不出来的脸上,忽然释放出惊人的笑声,仰着头纵声狂笑,笑的捂上了胸口,笑的前俯后跌,笑的几乎岔了气。 “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 不知道笑了多久,我才渐渐的缓过气,手指擦上眼角,拭去笑出来的眼泪水,嘴角还是一抽一抽的回不了位。 “我倒忘记了,你是任绮罗的接引使,对吗?” 他似乎被我的笑声吓到了,许久以后才慢慢的点了下头,很轻的一下。 “你现在是要我不参与斗争,将族长的位置拱手让给她是不是?” 这一次,他回答的很快,“是!” 我歪着脑袋,还是忍不住的笑着,“那理由呢?你要我让出族长之位的理由是什么?” “她比你更合适族长之位。”声音清晰,他咬着字,慢慢吐着,“你不爱江山只爱美男,你无心权势,只要潇洒,族长之位只会束缚你,而任绮罗更有野心,也更贪恋权力,论心智她不在你之下,如果少主只为心中一口气而斗,流波认为没有必要。” “她的心智不在我之下,而是在我之上,而且比我更狠毒,更下的了杀手,我与她斗,很可能会损失惨重,你想说的是不是这个?”我抿着唇,揭穿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他默默的,点了下头。 “你觉得我争夺族长之位,初始只是为了任霓裳这个名字,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再就是为了你,是不是?而如今我已经得到了神族的承认是任幻羽和景飒的女儿,你也愿意重回我的身边,所以我可以放下了,对吗?” 他,再一次点了点头。 我抖了抖肩膀,一敛自己的笑意,眼神锐利直指他,“流波,你还在骗我!” 他一颤,愕然抬头。 “任绮罗是得到了少主的认可,可是她的父亲是谁?如果是人界男子,她的血统不可能如此纯正,如果是神族人,她为什么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我的母亲在哪?一个在景飒死后流连人界的女子,怎么可能有血统纯正的女儿?这些我在怀疑,你们一样也想得到,虽然神族滴血二人同为少主,神族各大长老的心只怕都是偏向我的,莫沧溟私下帮我,难道没有此中的意思?非我不肯让出族长之位,而是我不能让族长之位落入有心人的手中,流波你身为只忠于我的护卫,说出来的话却是真的只忠于我吗?” 他亦幻亦真的面容不断闪烁着古怪的表情,樱桃红润的唇嗫嚅着,“你当上了族长又如何?她难道就不会下黑手了吗?你没有继承人,只要在你诞下继承人之前杀了你,她依然可以称为族长,霓裳,放弃吧。” 我心头的怒火随着我的话语不断的喷勃着,冷笑连连,可我还没有开口,身边已经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任绮罗心思诡异,手段毒辣,你说的好听是害怕任霓裳被她暗害,可是你的话根本站不住,成为族长她依然能下黑手,依然能成为之后的继承人,那么任霓裳连族长都不是的时候,她会放过吗?宁枉勿纵是她一贯的风格,眼中钉又岂能不除?” 我侧脸望去,莫沧溟面色如纸,手捂着胸口剧烈的喘息着,“麒麟护卫,当年老族长对你的期望去哪了?神族侍卫一往无前,纵然刀山火海也要保护少主,你未战先逃,还要少主将神族交给那样的女人,任绮罗是有霸气,但是神族的今天,不需要战争,而是守护,任霓裳的性格,才更能让天下太平!” 流波手中的剑缓缓移到身前,脸上竟有痛惜之色,“玄武侍卫,你私瞒神族的通令助任霓裳,你不该介入的,不该的……” 莫沧溟咬着牙,手指撑着地面,摇晃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索性抓上身边的剑一把抽开,寒光耀眼中,声音如山坚定,“我只做对神族有利的事!” “莫沧溟,你让这场比试失去了公平,你到底用心何在?”流波手中的剑缓缓抽出出刺眼的光芒,“今日我一定要你随我回去!” “为神族,就算是死,又有何妨?”莫沧溟不卑不亢,即便伤重到拿剑的手都在颤抖,他的脸上也是桀骜不驯的光芒,“流波,那个任绮罗到底许了你什么?” 两个人互相瞪着,谁也不让谁,忽然,莫沧溟身体一震,鲜血喷出。 脚步移动,我的身影介入两人之中,“流波,你以为我在这里,会让你带走莫沧溟吗?” 流波的目光,闪烁着无奈,“霓裳,你信我!我不会害你,也不会害他。” “我信!”我的手搭上他的手背,“我从未不信过你,我信你是真爱我,我信你是真的为了我好,我信你所做的一切都不会要害我,只是我不能!” 从来没有这么长的时间可以仔细的看看他,这个属于他的真实面容,多希望能看他的笑容,多希望自己能点头,博取他最灿烂的一刻,可是我不能。 “为我自己的逍遥,我可以让;可是为了神族,我无法让,若是他日神族毁在她的手中,我无颜面对自己的母亲,对不起!” 他神色复杂,轻轻放下手中的剑,“我知道你拿到了‘血印符’,或许这就是天意,我不该试图改变。” 他的身影行到莫沧溟身边,轻轻的蹲下身子,而莫沧溟手中的剑,竟也悄悄的归了鞘,流波的手指点上莫沧溟的穴道,手中的劲气缓缓的渡着,“我不强求了,你可愿随我回去了?” 莫沧溟借着他的手劲站了起来,冲我抱拳,“胜负已分,我能做的已尽,告辞!” 刚才还准备生死相搏的两个人,竟然顷刻间一切烟消云散,人影远去,只留下我苦笑着呆望,直至他们完全不见。 夜之真容 “神族的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嗤笑声就在我的耳边,“打又舍不得打,两个人都没有真正的爆发出杀意,难道他们说服对方的方式就是这样的?” 我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逐渐靠近的人,“什么叫神族的人脑子有问题,不要连我一起骂进去,他们只是兄弟在一起时间久了,彼此太了解对方,莫沧溟赌流波不会真的下手,流波想让莫沧溟不要再多事而已。” 夜双手一伸,从背后绕上我的身体,懒洋洋的挂着,声音也充满慵懒的味道,“说实话,我更欣赏那个敢让你让位的流波,也胜过这个无端给你好处的莫沧溟。” “嗯?”我斜睨着他,发出询问的哼声。 “你信莫沧溟会在任绮罗一招之下如此重伤吗?”他抓着我的头发绕啊绕的,“你我都是练武之人,就算事出突然,受伤难免,却不可能完全一动不动,对不?” 我长叹着气,“可他的伤是真,你我都试过脉了,是真的伤的很重。” “就是太重我才怀疑。”玩过了头发玩耳朵,这个家伙就象是个贪玩的孩子,“他的武功绝不在我之下,任绮罗若是对我突然发难,人跑不了真气却能运行,硬挨一下绝不会如此重,倒象是运气后又自己散了内息的结果。” “那目的呢?”我深深的思索着,“拼着可能一死激我一定要夺到‘血印符’代价似乎大了点。” 我不是不怀疑莫沧溟,而是无法猜测他的目的,任我想破了头,也不知道到底什么事值得他命都不要的帮我。 “说不定人家爱上你,拿命要你立他为正夫呢?”夜忽然在我耳边放声大笑,震的我耳朵嗡嗡响。 “去你的!”我一脚踹向他,却被他飞快的躲开,“我会留意他的,行了吧?” 难得一见流波,却这么快的让他走了,心中多少有些感触,只是能见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重新站在我的面前,说着他的心里话,我还是满足的。 我与他的重逢,应该就在不远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会再入我的怀抱吧,我那拥有着如天空一般美丽双瞳的护卫,若流水清波一眼让人沉溺的眸子。 “又在想哪个男人?”夜不轻不重的在我屁股上拍了一下,“看你笑的那满脸色样,脑子里在什么画面呢?” “没有!”我轻轻挽上他的胳膊,“花呢?”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不远处树枝间的一捧野花,这个家伙分明没走远,刚刚又在偷听! 纵起身,我抱着花束,牵上他的手,“走,带路。” “带什么?”他移动着脚步,走向桃花树下,停在一个小土包包前,“就是这里。” 我不由的诧异出声,瞪大了眼睛,“就,就是这里?” 他微微的点头,面孔转向右边另外一个地方,“这里是师傅婆婆。” 没有墓碑,没有立字,只有桃花缤纷中的两堆土,桃花纷飞而落,片片如雪掉落在土堆边,风过处,卷起了桃红瓣瓣,露出了下面两捧野花,正是上山时夜采的。 我踩着落花,将手中的花束分成两捧,恭恭敬敬的放在坟头,然后在两座坟前跪了下来,同时,身边的夜也跪了下来,“爹娘,师傅婆婆,孩儿带妻子任霓裳来拜祭你们。” “公公婆婆、师傅在上,任霓裳给你们磕头!”这三个头,我磕的咚咚响,神色肃穆。 忽然,我想起了什么,看看自己身上,又看看夜的身上,迟疑的开口,“夜,我们穿着一身红祭拜他们,似是有些不妥。” 他随意的一甩长发,不羁长笑,“谁说我们在祭拜?我们明明是二拜高堂,现在才是你我拜堂之时。” 夜的轻松感染了我,我全身的紧绷忽然一松,握上他的手,“是,我们是在拜堂,让我们再向爹娘谢拜。” 两个人同时俯身,再次跪拜,三叩! 抬首时,头顶的桃花忽然枝头摆动,花瓣扑簌簌的落下,如雨纷飞,没有风,可桃花却一阵阵的落下,落满我的身体,从发丝至肩头,全染上了香气。 手掌伸出,花瓣从天而降,在我手心中盘旋着,停留。 收拢掌心,递到夜的面前,“没有喜烛喜字,却有爹娘师傅的祝福花瓣,你看……” 他的面纱在微微抖动,手抬起的动作有些沉重,伸入我的掌心中,逐渐靠近时,我发现他的手也在颤抖。 重重的一握,扣住了他的手,“这祝福是给我们两的,你有没有感觉到,很温暖。” 他的声音竟有了哽咽,很轻,很低的抽气,“有!” “我们还欠一个夫妻对拜,可不能让爹娘和师傅久等。”我抬起紧牵着的手,让自己的脸贴上他的手背,“他们可是在看着你出嫁哟。” 桃花飘,山烟绕,绝世山巅人对望。 红尘雪,江湖雨,携手逐月双影行。 我们曾同醉沧海,我们曾共笑春风,刀光剑影中有对方从不曾畏惧。 我们一起纵马前驰,我们一起同饮浮生,只为相视一笑间的默契。 今日,才是真正的我娶,他嫁。 这个不羁人间的浪荡子,这个游戏红尘的算计精灵,终于将自己算计进了我的情网中,却编织了更密的一张网,网住了我。 亦师亦友,亦敌亦侣,我与他不需要给彼此定位,因为他是夜,我是日。 日夜轮回,是谁征服了谁? 清风与白云,是谁依附了谁? 不知,在他从梧桐枝头落下的那一刻,是否想到了今日? 却知,我猛然回首的刹那,艳红,已入心底。 这抹红,是天地间的绝丽,是心尖一抹朱砂,烙印一世,随着黄泉轮回亦永不改变。 低头,对拜! 我们是日夜双侠,睥睨天下的日夜双侠,我们的婚礼,只需要彼此,只需要天地为证。 手指的交叠,不需要任何话语,已知对方心中的柔情化为轻烟,缠绵着。 抬首,微笑中带有泪意。 这骄傲的男子,这天地间完美至极的男子,竟为我所有。 呼吸,忽然急促,“夜,夫妻对拜之后,是不是该……” 明明看不到,我却能感觉他在笑,温柔的微笑,轻轻的松开与我紧握的手,“我是初嫁,不懂规矩,你说是什么便是什么。” 我明了,手指抚上他的面纱,薄薄的纱巾拍打着手掌心,一下下,仿佛是我的呼吸,我的心跳。 我轻拉着,面纱落。 曾经见过一面的双瞳,如烟薄雾,诉说着生命的呼唤。 前尘化为流光,仿佛百年前的某一世,仿佛千年前的一个约定,我与他,曾对月空望,我与他,曾三生石上刻下彼此的名字,我与他,曾在一个转身间,情叹。 这双眸子,我看到了百年后的牵手翱翔,看到了千载后的雨后桥头,执伞矗立;看到了烽烟尘埃过后,人群中的凝望。 他身后的白云变幻着,阳光在桃花林的间隙撒下斑驳的光影,夜的容颜尽入眼底。 仿佛一曲春风醉的琴音,在耳边轻轻奏响,人在眼前,我却似在梦中。 肌肤如雪? 还是如冰? 雪的细腻,冰的剔透,水晶的温柔,都无法形容他。 那种气质,仿佛我正行在枫叶桥头,抚琴弄箫间,恍然低头望见的水中月,清亮辉韵,想要看真切,却无奈风声的拨弄,只有虚幻的影子,淋漓波动着,想要掬捧,却只是痴心。 一切,都仿佛静止了。 我只看见,午夜的山谷中,一朵红色的曼陀罗含苞带露,在我驻足的刹那盛放,魅惑了人心,吸食了魂魄,化为它的妖艳。 我的手不受控制的伸了出去,雨后的竹林,在风中洒落水珠颗颗,想要握住却从指缝中溜走,想要看清竹叶嫩尖上最后一丝水意,它却缓缓的滴落,直接打在我的心口,渗了进去。 无法描述,我只知自己进了幻境,不想醒来的仙踪林中。 倾国倾城? 不,若能时刻面对这张容颜,何必江山无限,何必携手百年,一眼足够。 完美无瑕? 什么是完美?他不是一块玉,他是天边一抹风,变幻莫测。 这容颜,不该属于人间,他是妖灵千年的精气,他是仙界堆积的氤氲仙气,是高山流水间的灵气,幻化了这飘渺。 那鼻梁,是水汽缭绕着的雨后竹枝。 那唇,是曼陀罗盛开的瞬间,花瓣凝结成的血色。 我看不穿那朦胧的幻梦中他的真实,却看到在面纱落下的瞬间,他身后所有的桃花犹如沾染了仙雾,竟然同时开放到最大,抖动着,然后全部凋零…… 如雪漫天,眨眼间地上尽是桃花瓣,仿佛是我们新婚的床,绵延着整个山头都是粉色。 阳光,忽然亮了,在树枝间穿越打在他的脸上,竟似乎穿过他的身体,让我恍惚面前人是否真实。 静,很静…… 刚才,似乎有鸟儿在啼叫歌唱的,为何,这山头如此的安谧? 一只雪白的鸟儿在我们身边跳跃着,扑扇了两下翅膀,竟似乎再也走不动了,傻傻的站在我们中间,一动不动。 雪白的纤长手指伸到鸟儿面前,轻捧着,手指擦过鸟儿毛茸茸的脑袋,红唇,勾起…… 视线,渐渐的模糊。 耳边,仿佛从天边传来的朦胧声音,“日,你很久没呼吸了。” 我很久没呼吸了吗? 忘记了吗? 没关系的,我有武功,龟息数个时辰没有问题。 可是,那个声音慵懒而得意,轻飘飘的更加远了,“日,你似乎忘记运功了。” 我忘记运功了? 那…… 后面,我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似乎倒落在一个熟悉的魅之妖灵的怀抱中。 寒雪峰之约 是睡着吗? 应该不是,我的眼前还不断飘散着那张面容,笑着,嗔着,魅着,不断叠加着,闪过。 似是醉了,闭着眼都能感觉到天旋地转,全身轻飘飘的。 窒息,因为舍不得那容颜的精致,生怕在我的呼吸中被破坏了。 “日,你还准备睡多久?”挑逗般的声音在耳边幽幽传来,伴随着被拉拉耳朵,扯扯鼻子,捏捏脸的小动作,“大不了以后不给你看了,行不行?” 一把抓住那个流连在我耳朵边的手,我微笑着抓到唇边,轻吻着,“你敢!” 他的手伸入我的腰后,让我枕上他的双腿,手指细细的滑过我的脸颊,“可还让你满意?” 他的腿充满弹性很隐藏着的力量,舒服的我不想起来,懒懒的抬了下眼皮,看着他。 漫天闪烁的星星宝石一般,映着黑色的夜空,仿佛就在他的头顶,一轮明月的光辉全部都投射到了他的身上,我不知道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仙人下凡,还是妖精幻化,只觉得美,一种无可替代,不想破坏的和谐。 “你啊你,总是这样,把自己说成天下最丑的人,却让我看到了连幻想都幻想不出的美,如果不是我心中早有了猜测,这一次就不是昏,而是直接吓死。”直到此刻,我都不敢伸手去摸,就怕一碰就将那美好破坏了,“可不许告诉他们,我被惊傻了的事。” 他坏笑着,艳红的唇微微牵动,往两边延伸出优美的弧度,无法形容的妖媚与绝丽看的我又是痴痴傻傻,“那我挡着好了吧,万一惹你后院起火,我就罪大了。” “夜……”我靠上他的胸膛,呆呆的凝望那张容颜,“你完美的不止会让人妒忌,天底下本不该有如此钟灵毓秀通透的人,你知道吗?” 祸国的蓝颜容易找,可是上哪找这七窍玲珑心? 七窍玲珑的人也能寻到,又如何找这琴棋书画万般皆通的奇才? 琴棋书画奇才古今未必无人,有是否有他的淡泊心志?有是否只为一人钟情,安心随在身边? 得夜,实乃我这么多年人生最幸之事。 都说知己难得,也说忠贞爱人难寻,而夜,给了我知己的宽容和放纵,却也给了我爱人的缠绵和痴心。 他若争天下,必为不世男帝。 他若夺江湖,亦是绝世枭雄。 可他,只愿跟在我身边,遮掩了他的容貌,就如同收敛了翅膀的凤凰,沉落人间,嬉戏着最平凡的温情。 “你是说我会被天妒吗?”他眼角勾着,眼波流动着氤氲水波,灵丝尽现,“然后妖孽被天收?” “胡说!”我扬起身体,一个用力将他压在身下,“你是妖孽,我也是,我们可是永远不分离的。” 他呵呵笑着,胸膛阵阵起伏,“我才不要,这辈子跟着你已是委屈了,我下辈子可要找个好人家。” “不行!”我捂上他的嘴,那倾世容颜只剩下一双灿若星子的双瞳,“三生石上早已经刻下了你我的名字,莫说三生三世,便是十生十世,我也不会放开你,不知道我的夜侠可做好了准备?” 那双眼眨了眨,透着几分促狭,“不知道现在能不能要求你写休书?这太亏了。” 我玩闹的笑容,忽然敛了。 是的,我亏欠夜的,亏欠他很多很多。 我眷恋那种知我知己的投缘,我贪恋夜与我之间完美的契合,我兴奋自己是他的唯一,可是他却不是我的唯一。 他值得,值得天下间最好的女子,值得所有的爱恋集于一身,我不想放开他,纵然是下一世都不愿,那夜呢? 只是一转念,我又释怀了,放眼天下间,又有几人如我般懂夜?又有几人能配得上他?只有我,是他要的。 紧紧拥上他的身体,埋首在他的怀抱,“若天收你,我与天斗,若斗不过,我便随你,来生还是日夜双侠。” “不过……”我轻轻咬上他的肩头,“这般妖异之物,只怕天上地下都没人敢收的,除了我。” “算你有点自信,没让我失望。”他捧着我的脸,慢慢的送上他的唇。 我曾饮过无数美酒,却没有一次如这般沉醉,清凉薄贴,已是暗香浮动,甘露轻送,醇美入喉,竟是期盼了太久太久。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我们永远是配合完美的搭档,是竞争的爱人。 唇齿纠缠,无需演练,迸发的激情已胜过了头顶明月皎洁,星光璀璨,无需疯狂,我们的心早已经融化为水,相容相合。 此刻无需争斗,携手千里,拈花把酒,是最熟悉后迸发的缠绵,是无数个同醉的夜晚后,心底的碰撞。 “夜,不要对我说天妒,我害怕这两个字。”呢喃着,竟不觉道出了心底最深处的话,“纵有天谴,让我为你扛。” 他眼眸微转,流动着情思万千,“不是一起扛吗?” “是!”我枕着他的肩头,坚定出声,“一起扛!” 他站起身,行到一株桃花树下,手指轻轻拨弄着泥土,在地上掏着什么。 我蹭到他的身边,看着他仔仔细细的从树下的洞中挖出两坛酒,精致的酒坛雕刻着花好月圆的如意图,还有泥土掩盖中纤细的双喜字。 他的手,轻轻拍去酒坛上的泥土,捧在手中,一时间竟有些出神。 我抚摸着酒坛上已被泥土沁出了黄色痕迹的老旧,“这酒很多年了吧?” 他点点头,依旧定定看着眼前的酒坛。 “都说家中有男子出生之时,母亲就尘封一坛酒,待男子出嫁时再挖出来,难道这是……”我小声的猜测着。 “虽不是出生之时埋下的,却也有十几年了。”他抬头轻笑着,“师傅婆婆虽然断我不可能出嫁,却还是依照规矩为我埋了酒,没想到我还真是嫁了出去。” 将酒的封泥拍开,递到我的手中,“新婚之夜若无酒,怎么交杯?” “好!”我打开另外一坛酒的封泥,送入他的掌中,“交杯酒。” 酒入喉,醇厚中带着烧烈,仿佛是情人间的爱恋,温柔中的激情,真的最适合在新婚之夜饮下。 这酒中,带着长辈曾经的祝福,天边的满月似是他们欣慰的笑脸,送嫁儿子出阁。 喝了这杯酒,就接过了一世的责任,疼爱眼前人,珍惜眼前人,因为他是他们最宝贝的人,我要替他们继续宝贝下去。 放了十几年的小酒坛,当中的酒不过只余下数口,可这滋味足以回味一生。 “日,好歹是新婚之夜,我为你酿桃花酒怎么样?”他唇边犹带酒渍,脸上沾染了几分红晕,薄薄散开,伸手拈起一枚桃花瓣,贴上我的唇。 张开唇咬下那枚桃花瓣,顺势卷上他的手指,吮着手指间残留的清芬,还有他独特的魅惑之香,“一起好不好?我为你埋下一坛酒,等他日儿子出阁,女儿娶夫之时,挖出来品尝,再告诉他们爹娘的恩爱?” 他凑过脸,浓浓的酒香喷上我,语带挑逗,“那你是不是先准备洞房,才能有孩子呢?” 洞房,我和夜的洞房…… 这本该是合理到天经地义的事,我却忽然愣住了。 他眉头一挑,明悟了什么,“怎么,不敢?” 若是我从前的性子,若是其他人,只怕跳起来立即脱光了告诉他我敢不敢,可惜眼前的人是夜,是知我犹如明镜般的夜。 是的,我不敢。 对一样东西乞求太久,心中会有敬意,甚至是供奉在心头膜拜,当初对沄逸,如今对夜,我竟生了望而却步的心。 夜太完美,完美到我觉得占有他是一种亵渎。 夜太高傲,傲到我为了看他的脸等待了这么多年,却在一瞬间,什么都入了怀抱,自己却不敢相信了。 摸也摸过,抱也抱过,吻也吻过,当年‘御风’梨花树下,我们也只是差最后一步,可是现在…… “看你那呆样,本公子才不屑与你被翻红浪呢。”他一个小栗子敲上我的脑门,抱着两个小坛子走向山涧。 而我,终于在一个栗子后魂魄归位,扯开裙子的下摆,兜了满满的花瓣,屁颠屁颠跟在他的身后。 我是呆,呆到天地的灵秀在我眼前,我却不会张开口咬下去,可是我一点也不会觉得难过,反而美滋滋的。 他的手,在我衣兜中翻找着桃花瓣,我只是傻傻看着,心中竟已是完全的甜。 “夜……”我轻轻的开口,“我想把洞房花烛夜留到‘寒雪峰’头。” 他的手一停,抬头时已是满眼笑意,“我猜到了。” ‘寒雪峰’ 我和夜曾经的家,只属于我和他的家,日夜双侠的家,于我,于他,都是最特殊的地方。 我环抱上他的身体,桃花瓣撒落一地,“只有你我,两个人去。” 他默默的点了点头,眼神中精灵般的闪过光辉,刹那芳华,震撼人心。 流星入她怀? “我还欠你一顿饭。”看着远处招展的酒旗,我忽然想起了曾经的诺言,“不知道能不能借地方,喂喂我的夜?” 他早已蒙回了面纱,这个举动让我很欣慰。 不让他出来吓人,这是我对自己说的话,而实际上…… “随你。”他倒是非常的无所谓,“反正你的手艺我很清楚,不过既然如此用心,我就勉强尝一尝。” “勉强就不要吃了。”我哼了声。 两个人沉寂在所谓的打情骂俏中,完全不管身边人的反应,紧紧的依偎,比之当年并辔江湖又多了几分亲密无间,几分甜蜜。 远处,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低垂着脑袋朝着我们的方向匆匆的行着,在与我们擦身而过的瞬间,轻蹭了下我的身体。 我脚步停了下,随后又迈步而行,脸上笑容不变,走向酒家。 耳边,夜已经传来了声音,“是‘杀手堂’?” 我微微摇下头,“如此专业的传递方法,只怕‘丐帮’和‘杀手堂’都棋差一着,应该是‘千机堂’。” 摊开手掌心,手中赫然是一张细细的纸条,我拆开手中的纸,清隽的字是我熟悉的子衿字体。 对着夜得意的眨眨眼,他还我几声轻笑。 字很少,开章几字让我露出了浅浅微笑,“已至‘九音’,父子平安。” 可是看下去,我的笑容忽然凝结在了脸上,行走间的脚步也已经停下,夜将脸凑了过来,轻声读着,“南宫舞星已择妻‘安平公主’,不日完婚,速归。” “咦?”夜不由的惊讶出声,“谁是‘安平公主’?” 我苦笑,“我哪知道?别说我不知道,我肯定‘千机堂’都不知道,不然以子衿的性格一定将这个消息传来,而不是让我速归。” 子衿的沉稳,还有沄逸这个更内敛的人在身边,幽飏沉默中的精明,他们决定发出这样的讯息,定然是都不知如何应对,只能让我回去。 夜挽起我的手往前走着,“我没记错的话,‘御风’没有这个封号的公主,‘沧水’么……” 他声音一顿,我已经接了下去,“‘沧水’若是与‘九音’联姻,赫连百潇不可能不告诉我,这个公主必然不属于这两国,不然也不可能让‘千机堂’都查不出来历。” “民间?”夜猜测着另外一种可能,“为了成亲,随意给个封号,自然是其他几国都没有的。” “有可能。”我缓缓的出声,“若是这般,倒是一件好事了,就怕……” “就怕是‘云梦’的人,对吗?”夜道出了心中的隐忧,让我的心更猛上一层阴影。 “‘云梦’没有公主。”唯一的曾经挂名公主就是我了。 我刚想嘲笑他,忽然想起一个人,这让我眉头更紧了。 ‘云梦’是没有公主,但是不代表上官楚璇不会认一个,而她此刻的依附,除了任绮罗还会是谁? 南宫舞星当初的隐瞒,甚至要我先行答应一定要支持他,此刻想来总觉得似有不妥,可是…… “流星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背叛你,你想多了。”夜的话,也是我心中唯一的倚仗,流星他不可能嫁给任绮罗! “无论如何,先回去吧。”夜的声音中,我猛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驿站前,而他丢下手中的银子,牵起两匹马。 晃了下脑袋,晃去脑海中的纷乱,“不急,就是要赶回去,也不急着一顿饭的功夫,我们先吃饭。” “算了吧。”他已经翻身上了马,“既然已无心情,又何必勉强,他日‘寒雪峰’一并给我吧。” 一句话,让我的阴霾顿扫而空,跃上马背,一语双关,“好,他日‘寒雪峰’,我定然喂饱你。” 他双腿一夹马腹,人已纵了出去,徒留空气中的嘲弄声音,“只怕是我喂饱你吧?” 两人一路狂奔,少不了互相的调笑,少不了偶尔共乘一骑,呢喃缠绵下,倒不觉得累。 两颗‘血印符’入手,我应该先去神族的,可是这消息的到来,我在权衡之下,竟然觉得南宫舞星的婚礼更急。 不知不觉间,那个羽翼丰满的少年,那个睥睨天下的帝王,何时如此重要了? “人家要嫁人了,有没有一点舍不得?”夜对着我的耳朵孔吹着气,从身后拢着我,我握着缰绳,一个胳膊顶上他的胸口。 舍不得?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只要不是所托非人,我应该高兴才对。 “少乱想,没的事。”我头也懒得回,声音散落在风中,马儿已经疾驰入宫,一路朝着后宫而去。 “真的?”夜从身后把我的身子扳了过去,捧着我的脸,“他可是你一路看着大的,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真舍得啊?” 马儿脚步渐缓,我轻轻拍开夜的手,“还有一句话叫兔子不吃窝边草,他要嫁人我只有祝福和欢喜,幽飏也从此了了一件心事,我怎么会舍不得?” “他可算是绝美的姿色了,真不要?”夜的声音怪怪的。 “不要!”一个问题始终纠缠,问的我有些烦躁,或许说其实烦躁一直都在心中,只要不涉及南宫舞星嫁人,我就不会爆发,但是夜偏偏让我无法躲闪,步步紧逼着,“天下美的男子多了去,我若是全要一个后宫都不够,不要,不要,不要,听到没有?” 跳下马背,我转过身,赫然发现身后一群人正瞪着眼睛,表情各异的望着我和夜,不,具体的说是望着我。 刚才的话,他们都听到了? 我说那么大的声音,带着发泄的不满,有耳朵不聋的人,都应该听到了吧。 人群中一抹金黄,闪耀的颜色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此刻的他,反倒不如其他人将惊讶写满脸,平静中居然静静的绽放着笑容,对我回来迎接的笑容。 他,也应该听到了吧? 不过是瞬间的失神,我就很快的挂上了笑容,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去。 或许背后谈论他人的行为不对,不过他应该不会介意,因为他很快就要有自己的妻了,我的想法并不重要。 “我回来了!”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扑入人群,逮着哪个亲哪个,一手扯过最近的镜池,狠狠的在他脸上吻了个够,他手中抱着茶壶,被我雨点般的亲吻吓的不敢动弹,也不知道是怕撒了水烫着我,还是真的吓呆了。 直到我野猪啃草般咬上了他的唇,他才一声惊呼,手中的水壶落地,人也往一边跳去。 伸手拎住那个掉落的水壶,另外一只手也没闲着将人捞了回来,继续啃上他的脸蛋。 脚背一疼,被人狠狠的跺了几下,手上的肉也被拧了,不过尚算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紧紧的抱着,馨香入鼻的感觉真好,只是很快的就被人推开,丢给我一个硕大的白眼。 我抓着他,眼睛瞄象面前的沄逸,“还好么?” 他莞尔点头,“都好。” 淡淡几字,已然让我心头涌起了暖意,只要他们平平安安,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沄逸两个字,让我牵挂的心解脱,慢慢的归位。 目光搜寻,子衿含笑站在一旁,双手背立,温柔如水,在与我目光相触时牵动了下唇,“清音睡了。” 不似夜最喜调我胃口,明知道我急的半死也要逗弄个够,他们更体恤我,免了我的操心。 月栖放下手中的佛珠,遗世而独立,只有那笑容能感觉到他的喜悦满怀。 倒是幽飏的眼瞳中,隐忧重重,即使我人在身边,却还是有些心不在焉,遥望着某个方向。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角金色渐渐远去,消失在人群中。 “流星他……”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或许是在我们团圆亲热的时候,或许是我在问话的时候,他一个人静静的,远去。 冲着幽飏点点头,“我去吧,我有事问他。” 追着那个渐行渐远的人,他在前面慢慢的行着,忽然站住了身形,望着面前碧波的池水痴痴出神,身上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落寞,纵然是金丝黄袍,却改变不了独自一人面对偌大空空庭院的孤寂,而这份孤寂,也只有在无人的时候,他才彻底的释放了出来。 他不是要成亲了吗? 他不是对我说一定要亲手选择爱人吗? 这凭空出世的什么公主,难道不是他自己的抉择吗? 为何还会如此?我竟然感觉不到一分成亲前的喜悦和期待? 帝王至尊,竟然不如当年那个泥土糊满脸的兔子开心,曾几何时,我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用兴奋的语气喊我,真的很久,很久了。 “流星!”我站住他的身后,喊他的名字。 那个明黄的背影一僵,慢慢的转身,转身间所有的失落尽敛,只给我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温存很长时间呢?” 湖水清幽,远处鸟儿鸣啼,空旷的没有其他人影,倒是适合谈天,我走到他的面前,“我特地赶回来,因为你的事。” “是吗?”他的眼中,灿烂闪过。 各怀心思 “能不回来吗?”我话语中透着你知我知简洁,“你成亲这么大的事,全朝堂上下都巴望着我赶紧回来。” 他捂上嘴,坏坏的笑了,仿佛淘气的孩子,“等你回来的消息传开,怕不是个个都想要求见你,让你来说服我。” “我说服的了吗?”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不觉冷了几分,“如果可以,我不需要他们在见我,我现在就试试。” 他咬着唇,不住的瞟瞟我,“你说过帮我的。” 不是那种拿帽子扣人的口气,反而带着几分撒娇,几分委屈,让人一时难以恶语相向。 不知不觉,眼前英俊的男儿,与记忆深处的甜美少年郎交叠着,往昔历历上心头,竟有种冲动想要握住那逝去的流光,让自己再回味下当年的那个人。 总是遗憾,我不能再随意的揉他发,恣意的捏他的脸。 他的手悄悄够上我的袖角,两根手指细细的勾着,拽了拽,仿佛在提醒我的失神。 猛回神,他的一根手指顺着衣袖的边钻进了我的掌心,拨拉着我的手指头,还不时的偷眼看我的神色。 我没有出声,他似乎觉得我同意了般,慢慢的整个手都伸了过来,先是悬虚的握着,再等了等,索性牢牢的牵住。 这个动作,象极了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又象是欲讨主人欢心的狗儿,与往年对我直接抱着大腿搂着腰蹭在身上的流星相比,真的生分了好多。 任他牵了,侧脸他的面颊,他低头浅浅的笑了,嘴角噙着几分餍足。 这样的他,真的不象帝王,眼神中的干净,得意,交缠着,又深深的隐藏了。 竟不觉的紧了紧手,他嘴角的笑容,更盛。 “你若是真喜欢,我定帮你。”这话说的,很重,似乎不用这样的力道我就说不出口般,“可是你真的爱那个女人吗?” 若是爱恋缠绵中的男女,怎么会有他那般的落寞,怎么会有眼神中隐隐的伤痛,怎么会有一人孤寂时的踟蹰? “当然!”他低垂的脸忽然抬了起来,刚才还没有神采的面容上忽然飞起了霞光万千,隐隐流动如玉的清辉,眼中尽是眷恋温柔,嘴角边也尽是温存的浅笑,“只爱过她。” 这样的表情,我怎敢说他对那女子无情? 这样明白的爱意,我不得不说那个女子的魅力真大,大的让人妒忌。 一个表情,就让我所有想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这明明是情根深重的表情,深的让我竟然看他的表情看痴了自己。 “既然这样……”我的声音涩涩的,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强打起笑颜,“让我见见她吧,不然我拿什么去说服那些朝臣?” “不!”他倔强的拒绝了我的提议,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手指从我的掌中就要脱离抽开,“没有必要。” “不行!”我紧了紧他的手,不让他逃离,“我若不见到那女子,我怎么知道她对你是否真心?会不会是为了你的权势富贵,会不会是为了地位荣华,我只想看看她值不值得你如此倾心。”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飞快的摇头,“不,不用的,她绝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女子,你,不用去看了。” “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不敢让我见见?”他越是不让,我越是起疑,无论是谁身陷爱河中,都是巴不得给身边人看他的爱人,怎么会如此躲躲闪闪? 我不是怕南宫舞星会骗我,而是怕他被那女人唆使,才隐而不宣,想等事成定局让我们无法挽回。 “时机不到。”他半晌,憋出四个字。 时机不到? 一个曾经对我说,永远没有半点事情隐瞒我的男子,现在对我支支吾吾,遮遮掩掩,说话更是吞吞吐吐。 “时机不到是吗?”我嘴角抽动了下,“你从不瞒我任何事,如今果然是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我半句也逼不出来了。” “楚烨姐姐。”他低低的念着我的名字,“你怪我吗?” “我不敢!”哼了声,慢慢松开他的手,声音中有我自己也不明白的酸苦,“你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主,我岂能逼迫帝王。” 他想笑却是笑的勉强,在我松开手后眼中掠过慌乱之色,呆呆的看着被我放开的手,“我不想的,我不能说的。” 他一直看着我,深沉的目光傻傻的看着,眼中依稀有雾气浮起,看的我心口一抽,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好了,我不问,不看就是了。” 就是不忍,一种从心底涌起的不忍,无论是流星还是南宫舞星,我从未拒绝他任何的请求。 他的脸上浮现了喜悦,很淡,很恬美的喜悦,低低的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不会明白我心中想的是什么,只是露着纯真的笑容,低首跟在我的身后,眉眼间都是快乐的神情。 皇宫的庭院,深邃悠远,我在前面慢慢的走着,他在身后的脚步声已经有了轻快的感觉,偷眼望了下他,正双手背在身后,扬着脚步颠颠的跟在我的身后。 不觉笑出声,“我都不看了,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他一愣,停下脚步,“我……” “我为了你,都没有来得及和他们好好温存一下,也没有去看清音,我现在要去和爱人缠绵下,呵护下我的儿子,你粘这么紧干什么?‘九音’的皇帝这么清闲吗?”我半开着玩笑,看到他的脸上飞起淡淡的红晕,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那我,那我走就是了。”他讷讷的说着,缩回了脚步。 我的手,捏上他的脸,细腻温软的肌肤让我舍不得收回手,“傻瓜,想去就一起吧。” 他一只手捂着被我摸过的地方,脸垂的更低了,另外一只手在袖子下偷偷摸摸,摸摸偷偷的蹭了过来,再一次毛上我的手,轻轻的握住。 牵着他,漫步在青丝绿柳湖畔,我走的慢,他也没有催促;心神恍惚中走错了地方,倒离自己的院落越来越远,待我发现时,早已经走出老远,可是日日在后宫中行走的他,居然没有提醒。 错便错了吧,或许以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让我与他牵手并行。 这个温暖的手掌,不久之后,就将要牵住别人的手,今天或许就是最后一次了吧。 “多想……”他的声音在耳边,很轻,很慢,“多想……多想……” 他只说着这两个字,一直重复着,如春风般细柔,燕儿般呢喃,却始终没有下文。 终于受不了他不住的说那两个字,我好笑的望着他,“你到底想什么?” “我想……”他刚张开唇,眼波一转,“不告诉你。” 和他的对话,几乎快成了我的自言自语,他说的最多的,就是我不告诉你,我不想说,我不能说。 我挑起眉头,眯起眼睛看着他,“你想什么我不知道,那么我想什么你又知道不知道呢?”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咬着牙,恨恨的出声,“我很想象当初一样,你不听话就打你屁股!” “你有打过我屁股吗?”他迷茫着,在看到我扬起的巴掌后,猛的一推我的身体,人就往前窜去,从我这学到的一点身法功夫全给施展开了。 我紧随其后,手臂高高扬着,威胁的坏笑在他身后飘荡,“没有的话,那么今天给你个纪念。” 他不住的跳跃着,时不时的回头看看我,脚下更是慌不择路,桥头、假山、湖边的大石都被踩了个遍,他的脚步是慌慌张张,身法是别别扭扭,我就象是追着老鼠的猫,逗弄的不亦乐乎。 眼见着他又踏上了一块小小的石头,那石头倚在湖边,平日里根本没有人踩,早已经附上了一层薄薄的青苔。 他踩上的瞬间,青苔被滑开,整个明黄色的人影在惊叫声中朝水中落下,犹如阳光的金色华丽。 他身后的我眼明手快,手臂一捞,那个满面惊慌的人已经被我捞入怀抱,馨香满怀中,他樱花瓣似的唇就在我眼前,身子紧紧的贴着我,亲密的没有半点缝隙。 仿佛有风吹动,吹起了他的衣衫,也吹起了我的衣衫,两人的衣袖袍子交缠在了一起,竟然将我们紧紧的裹在一起。 今日之后,我还能这般随意的拥抱他吗? 那个瞪着大眼睛想要嫁给我的纯真少年,如今他的心中,已有了太多不能告诉我的秘密。 忍不住的地下头,缓缓的,噙住那粉嫩嫩的唇瓣,在心头所有的思想还来不及阻止前,我轻柔的贴上了上去,挑开了他的唇, 谁是‘安平公主’? 樱花瓣在口中绽放,带着初放的青涩,带着纯洁的气息,迎合着我的索取,颤抖着开放属于他的清香。 一双手,慢慢的抬起,飘忽的落在我的腰间,虚虚的环抱着,几次触碰后,终于狠狠的抱了上来。 可是就在抱上的瞬间,他的身体猛的一震,改抱为推,将我推开远远的,自己也跌坐在地,狼狈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我的身后,忽然一言不发站了起来,眼光闪烁着的低下头,转身飞步而去。 唇上余温还在,人已经跌跌撞撞的走远,连头也不敢回一下,早没有了身为帝王应该有的高贵,最后一抹残留的眼神中,还有惊慌被我捕捉到。 我没有追,因为无从追起。 我亲了一个有未婚妻的男人。 我亲了一个自己看着长大,最信任自己的人。 我亲了一个希望我帮他顺利娶到民间女子为妻的男人。 依赖,信任,倚靠,这是他一直让我觉得是自己必须给他的感觉,可是这一下的冲动,似乎将我们之间这么多年墨守的平衡全部打乱。 我不该的…… 身后有人靠近,顺风而来的是媚香,我没有回头,而是垂头叹息,“我似乎把事情弄的更糟了,把他吓跑了。” “你确定是被你吓跑的,而不是我吗?”身后的声音轻松中带着笑意,“我似乎出现的时机不太对。” “你?”我回头,望进幽飏清沉幽静的双瞳中,“你觉得他是因为被师傅看到师傅的妻子亲他而无颜以对?” 青衫飘渺如云,他浅笑微扬如风,“难道不是吗?” “应该不是。”我摇摇头,“与被师傅看到自己和他人亲吻比起来,被尊敬的人非礼而不知所措这个似乎更值得信服。” 幽飏没有与我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争辩下去,而是扯开他沉静的笑容,“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那个人是你,至少我放心。” 是我? 他什么时候大方如此?大方到自己的爱人都能相赠? 他伸手挽上我,狐狸眼角微微眯了起来,光芒闪过,“不要说我大方,只是我一直都知道他的心,当年第一次见到你时,他就说过让你买了他,对不对?” 那么多年前的事,我都快遗忘了,幽飏竟然还记得? 不自在的挪开眼神,我呵呵干笑,“是吗?我不记得了。” 我惊愕的眼神出卖了我的心思,在对视间已被幽飏收入眼中,他嘴角勾起,仿佛是抛了个媚眼给我,引的心头水波涟漪飘荡,“‘蓝清山’中,他对你说过要和我同嫁一妻,你难道也不记得了吗?” “我……”叹息着,沉默。 我如果说我不记得,骗得过幽飏吗? “我不知道那个女子是谁,也不了解她,但是我了解你。”他紧握着我的手,“你一直不表露对他的喜欢,我不会勉强你,但是刚才……” 苦笑,讪笑,傻笑,还有什么能遮掩的吗? 我反正是笑不出来了,幽飏那没有说完的话,应该是,刚才既然你已经情不自禁,为何不娶了流星? 可是幽飏忘记了,那个人已经不是当年纯真的孩童,也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他已有了自己深爱的人,不是我肯娶他就肯嫁的人了。 念头才起,幽飏的声音已经传来,“未开战先放弃,似乎不是你的风格啊,当初对我说的也是尊重,放弃,而你的实际行动,好像……” 我不屑的撇了撇嘴角,“我没有死缠烂打,没有下三滥,没有不要脸,更没有不得到你誓不罢休。” “真的?”阳光下的他青烟潇洒,笑容清渺。 我皱了皱鼻子,“好吧,去掉没有。” 他笑了,“那你会……” “我会试试。”我也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不是因为幽飏的要求,是因为我自己,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那个人在我身边,用信任的目光看着我。 也终于理清了,对于他要娶妻自己为何连神族都不去就飞奔而回的心,不是因为怕他所托非人,是我自己不能够接受他的离去,不能够接受他把爱恋放在了另外一个女人身上。 习惯,是可怕的。 早在他说过要和幽飏一起伴在我身边的时候,他就成了我心中习惯的所属物,说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这根小草,我一直都是视为自己窝里的东西,才会在听到那样的消息时有种自己的宝贝被人夺走的感觉。 说什么坚持要见那女子,因为怕他被骗,怕他受伤害,而实际呢?是起了斗争好胜心,想见见那个能够让他倾心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吧? 靠着幽飏的身体,我慢慢的眯起了眼睛,感到一丝疲惫,“幽飏,我缠你是因为我觉得你没必要活在过去,我喜欢你,也同样认为自己能好好珍惜你,沄逸也好,镜池也好,都是因为他们心中有我我才会去争取。不强迫有爱人的男人,这是我的原则,所以我不能答应你我会娶他,因为他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你说对不对?” “嗯。”他应了声,索性揽住我,手指轻抚着我的面颊,“你很憔悴,我带你去休息下吧。” 强撑着有些打架的眼皮,我晃晃脑袋,“我还没和大家温存呢,不能睡,我要……” “你要我和你打一架,消耗掉你最后的精力让你累昏过去,还是自己乖乖的去休息?”这样威胁的话语,不该出自一向行为内敛,清冷的幽飏口内吧,他,他,他这样太没有气质了。 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我堆起满脸的假笑,“我从来不和自己的男人在床榻之外的地方打架,也不喜欢和自己的男人穿着衣服打架,所以……”赖在他的怀抱中,我伸出手圈住他的脖子,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他,被他轻巧的抱了起来,“我的幽飏,可否伴我入眠?” 他双手抄在我的腰后和腿弯间,将我抱了起来,媚眼如丝。 在脱去了那种淡漠游离人间的气质后,现在的幽飏完全变了,变的更加的随意飘然,变的多了几分从骨子里透出的媚态,在眼角眉梢的神态间将风情尽露,勾动人心中的弦,演奏着曼妙的音律。 若说沄逸是仙,夜是精灵,那么幽飏就是妖,修行千年的狐妖。 “从来不和自己的男人在床榻之外的地方打架……”他的声音扬着几分怪异,眼角媚光扫过我的脸庞,看的我心头一荡,“那秋千呢?” 秋,秋千? 我嘴角的笑容变成了抽疼,僵硬而古怪的动着,“嘿嘿,嘿嘿,嘿嘿……” 就说,这样的男人是不能得罪的,再是对你温柔如水,再是爱你爱到死心塌地,你干过什么坏事,人家可是永远放在心上,时不时的拎出来云淡风轻的刺一下,让你笑不是,哭不是,只能干巴巴的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美美的一觉,让我将多日的紧张得到了松弛,幽飏香暖的怀抱让我彻底的沉醉,期间数次有人敲门想要见我,都被幽飏轻柔中带着强硬的语调给挡了回去,当我强撑着想要起身的时候,只能看到一双媚眼中的温情,搂上我,将我推回床榻间。 沉沉的睡了很久,一直到自己全身的肌肉彻底得到了放松,丹田里的真气充沛丰盈,畅通流转着,舒服的让人想要长出一口气。 我缓缓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枕着幽飏的胸膛,莹白如玉的身子被我扯开了青衫,细腻的肌肤肆无忌惮的展露着,青丝散乱枕畔,那弧度完美的眼睛正微闭着,留给我高高挑起的眼尾和如远山青黛的眉峰。 手指描绘着他的眉,顺着他挺直的鼻梁慢慢往下,流连在他的唇畔,嘴角不自觉的微笑了。 那双眼,微微的睁开,透着慵懒的诱惑,“你睡饱了?” 俯下身,我咬上他的锁骨,印下红紫的痕迹,我的声音也充满了诱惑,“精神饱了,但是人饿了,不知道幽飏你是否愿意填饱我?” 他动了动颈项,优美白皙的曲线看的我喉头一阵干涩,怎么也挪不开目光,他手忽然一收,将那敞开的风景尽皆掩盖,翻身坐了起来,“我当然不介意,不过,门外蹲着三位王爷,大小官员加起来也有七八个,你如果不介意她们听,那我就只好献身伺候了。” 我眉头一皱,“他们没去早朝?一直在我的门口蹲着?” 话出口,我的内息已经感知到了,门外一片紊乱和急促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已经有了劳累的不稳,伴随着极小的唉声叹气。 “去了,不过是黑着脸去,却是死人一样的脸又回来了。”幽飏眯起眼睛,懒散的回应着,“估计气的不轻。” 清晨的可口欢爱飞了,我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去,看看窗外的天色,手指按上幽飏的肩头,“昨晚麻烦你挡驾了,你睡吧,我去应付她们。” 我住在皇帝的后宫中,这些人都不辞劳苦等了一夜,如此坚持什么目的我早已心中有数,索性下了床,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衫发丝,直到自己清清爽爽通体舒畅,这才拉开了房间的大门。 大门外,南宫舞辉,南宫舞飞,南宫舞云带着几名官员在门口或坐或站,神情憔悴,精神萎靡,不断的呵欠连连,上下眼皮打架。 看到我出门,所有人的精神一震,连眉梢都在飞舞,南宫舞辉急急的开口,“将军出使辛苦,我等特地恭祝将军成功归来。” 我嘴角噙着微笑,眼神一扫她的脸,似笑非笑,“霓裳真是受宠若惊,各位王爷大臣为了一句祝福,竟然在门外风露立中宵,若是病了霓裳岂不是寝食难安,各位还是赶紧回了吧。” 再也不看他们,我迈步就朝前走去,背着双手一派悠闲。 “将军,我们此次前来……”一旁的礼部侍郎再也忍不住了,两步冲到我的面前,表情急切,“实在是因为今天早朝时皇上他……” “皇上的事不是应该去御书房求见皇上吗?”深吸一口清晨的凉爽空气,再看看面前一堆的彩色人群,我的心情没来由的大好,“各位大臣朝服未脱,想必也没吃早饭吧?不如就由霓裳做东如何?” “任将军!”南宫舞辉脚步挪动,飞快的站在我的面前,“皇上要选妻了,我们希望任将军能出面,阻止皇上的举动?” 我不明白的眨眨眼睛,“我为什么要阻止?难道你们想让皇上一生不嫁?” “就算嫁也不能嫁与平民,那低贱的血统是配不上皇上的!”她有些急切,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嘴角边冷笑已然挂起。 “我也是平民。”我缓缓的出声,在她难看的面容中不留丝毫情面,“王爷似乎也不用与一个低贱的人说什么话了。” 她瞠目结舌,我悠闲的晃着脚步,不时停下来抚摸着身边盛开正艳的花朵,轻折了一朵梨花,捧在掌心中。 “任将军!”南宫舞飞瞪了南宫舞辉一眼,跟在我的身边,“皇上成亲,兹事体大,希望将军能让皇上打消荒唐的举动。” 我望着手中雪白的花,仿佛看到了那如梨花一般清澈干净的面容,不由低笑着,“自古后宫伺君无数,皇上他只求一人,若不让他自己挑选,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可是……”他们还想说什么,却在我忽然抬起的目光中住了嘴。 我拈着花,目光扫过他们,声音还是那么清淡,“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那么是不是也该乐君之喜呢?无论你们想做什么,切勿忘了身为臣子的身份,若要请愿要逼宫,都是你们的事,任霓裳没有兴趣。” 在他们无奈的目送中,我抬起脚步,慢慢的行走,唇边,一缕微笑从容绽放。 幽飏的苦心 慢慢的行着,直到感觉不到身后那群人的目光,我把玩着花朵,不期然的发现自己在无意中又走到了昨天的地方。 风依然,柳依然,清波依然,那方大石,亦是依然。 树下,金色的人影静静矗立,从后面望去,岿然如松,气度雍容。 我停下脚步,从后面望着他,忽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手中的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竟然让我想起了昨日,那一吻中的甜美馨香,白色的花瓣在手中微颤,象极了昨天那个被我蹂躏过的唇瓣。 想到这,更是不知道怎么出声,索性定定的站着,欣赏着那金色翻飞的中的俊逸身姿。 就在一切的沉默中,他忽然转了身,对着我展露了一个无害又甜美的笑容,“楚烨姐姐,为什么不说话?” 既然他如此自然的面对我,那我也只能将惊艳小心的藏在心头,我扬起手中的花冲他摆了摆,“不想打扰你看风景的宁静。” 他跳下石头,朝着我的方向而来,“我以为你不会帮我,毕竟我什么也不肯告诉你和师傅,以你们对我的关心,我真的认为你会答应他们的请求来阻止我。” 看着他靠近,我也不由的挂上了真心的笑容,抿唇摇头,“我愿不愿劝说你那是我自己的事,我只是不想成为他人手中的武器而已。” “你知道我在边上偷听?”他瞬了瞬眼睛。 “你不是也知道我发现了你吗?”我轻嗅着花朵,声似无意。 “你那些话本不是说给他们听,而是说给我听的?” “说对一半。” “那就是说你还是想劝我,对不对?”他似早已经料到了般,语气都未有大的改变,平静依旧。 摇头,手中的花顺势别在他的胸前,我浅笑着,“当初老觉得你象樱花瓣,美的让人想怜惜疼爱,可是现在我发现,你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娇弱,你懂得如何保护自己,懂得如何守护一切,若说我真的以姐姐身份有什么不放心的话,那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见见那名女子。” 他垂下眼皮,躲开我的目光,沉吟着。 我静静的等待着,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选择沉默,目光却是停留在自己胸前的梨花瓣上,眼神中有火花闪过。 “那好吧,我不勉强你。”我的回答,竟然让他有了诧异的神色,“你是帝王,本就不需要对任何人说你心中的想法,就算我被你称做一声姐姐亦是无权置喙你的私事。” 他眼中的坚决开始闪烁,嘴巴张了张,脸上染上犹豫,重重的咬上唇,别开脸。 “你在为难什么?”似有心,似无意,我看到他的脸色在我的话语中变的沉重,“是真的不愿说,还是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 “没有!”他忽然一整面容,变的清冷而平静,“我只是不想有任何的意外,不想有任何人介入我们之间,破坏我们。” 是吗? “既然如此!”我双手一抱拳,“皇上,当初任霓裳作为客人暂居这后宫之中,多亏皇上这些日子的照料,可是如今我是朝中大臣,皇上的后宫也即将有新的主人,我想我不适合再在这居住下去,任霓裳这两日就搬出皇宫,另择居所,恳请皇上恩准。” 这一刻,他终于动容了,脸上挂满了不信,眼睛呆滞而无神,“你,你,你要……” “我常年住在皇上的后宫与礼不合,对吗?”我话语随意,目光却是紧锁着他的表情,“更何况,你师傅他们虽说洁身自好,但是与你妻子共居一所,难免不被外人传扬什么,离开对大家都好,是不是?” 他的唇动了动,“不能不搬吗?” 我掩上唇,似明白了什么,“那你能不成亲吗?” “我……”他结巴了下,“我其实……” “其实什么?” 心,开始猛然的跳快,身体也不自主的僵了僵,眼睛盯着他的脸,屏息等待着他下面的话。 “其实我……”他悄悄的抬起了头,看着我的目光中隐隐含着什么,“我……” 声音很小,要竖起耳朵。 眼中的火花很浓,浓到我几乎看到了他闪烁着的光芒。 他望着我,忽然间目光投射到我身后远远的地方,声音也变的笑意盈盈,在秀美的脸上再也找不到半分局促不安,“既然楚烨姐姐都发了话,那我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只是我看不到了,你可千万不可能冷落了我的师傅。” 心头似乎明白了什么,我回头间,青色的长衫人影在慢步的靠近。 放任了笑容的展开,在看到那个人影的时候,我扬起手冲他招了招,看到他靠近时忍不住的责怪,“不是让你多休息会吗?起来干什么?” “练武之人,没那么娇贵。”他眼波潋滟,却是望着南宫舞星,“在这里正巧,我找你们两个。” “找楚烨姐姐就找楚烨姐姐,师傅莫要拉上我。”南宫舞星歪着脑袋,一脸可爱的坏笑,摆了摆手,“我去御书房看奏折了,不打扰你们恩爱。” “等等!”不等他提起脚步,幽飏已经先行出声,“跟我来。” 他的坚决让南宫舞星无法拒绝,只得跟在身后。 幽飏一个人在前面领着路,我和南宫舞星并肩而行,行进间他的衣袖不时的被风吹起打在我的手上,丝丝光滑。 有些不明所以,有些心猿意马,却在走着走着时皱起了眉头。 这条路,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通往‘飞扬殿’的! 幽飏不是说不再回来了吗? 幽飏不是说跟我走了,就将这里永远的忘记吗? 那为什么…… 幽飏站在门前,莞尓中握上我的手,眼神却是看着南宫舞星,“我既选择了她,这‘飞扬殿’的牌匾,是否能取下?我不希望她介意。” 介意?我不介意啊? 虽然说‘飞扬殿’是南宫明凰为了心中至爱所建,难免有安慰自己将他收入后宫的感觉,可是幽飏人已在我身边,我没那时间吃这个飞醋。 狐疑的目光转向他,我眼神动了动,没有说话。 南宫舞星的反应也只是一愣,应该与我的想法是相同,“师傅既然觉得这‘飞扬殿’的匾额碍了您的眼,我明天叫人拆了。” “不用!”幽飏的仰首头顶上方的金字牌匾,目光在那三个龙飞凤舞的字上略一停留,“我自己拆。” 那是南宫明凰的字吧,幽飏他,是不会让外人来碰的。 他站在牌匾之下,回首我的方向,不,他是在看南宫舞星。 “南宫舞星,这‘飞扬殿’的牌匾取下,幽飏心中再无南宫明凰此人,与你也再无任何干系,从今天起即使私下见面,你也不许再喊我师傅,若再叫师傅,便是辱了我幽飏的名节,你可记住了?”声音忽然变的严厉,眼中精光让人不敢逼视。 南宫舞星显然不明白幽飏为什么会如此重视这一个称呼,他只是习惯的顺从了幽飏,“是。” 我的手抚上下巴,脑海中飞闪着各种念头。 而此刻,幽飏已经弹身而起,双手青袖卷起劲风,轻飘飘的托住了牌匾,再一用力,金色的牌匾已经从殿门上取下,入了幽飏的臂膀中。 人影不过一停,空中托着牌匾转身,犹如谪仙般缓缓落下。 就在匾额离开殿顶的瞬间,一个黑色的东西从后面坠了下来,直直的落向地面。 空中的幽飏双手抱着匾额,想要去接已是不及,只见他脚尖一勾,踢上那黑色的东西,将东西落地的方向勾向了我。 伸出手,我将那东西接入怀中,刚入手,只觉得手心一沉,这个东西好重! 定睛看去,是一个铁匣,黑黝黝的毫无特色,表面上有厚厚的一层灰,显然放的年头已是不少,却没有半分锈迹。 “这是什么?”南宫舞星凑了个脸过来,满目惊疑。 在我的思量间,幽飏也放下了手中的牌匾,走到我的身边,“要不要打开看看?” 拂去表面的灰尘,我小心的将东西放在地上,手指在四周不断的摸索,缩回时表情凝重,“这东西别看毫不起眼,里面最少有三层机关,若是随意破坏,第二层的火药会立即将东西炸个粉碎。” “那……”幽飏拉起南宫舞星,另外一只手扯上我的袖子,“不要开了,我对这东西没有兴趣。” 轻笑出声,将袖子从他的掌中扯了回来,看着他担忧的脸,“火药只会炸坏里面的东西让人无法得到,却不会炸伤开盒子的人,你放心吧。” 停了停,我的手探入怀中摸索着,“更何况,我有把握打开。” 充满神秘的匣子 幽飏失笑,“我倒忘记了,你是日侠,偷东西撬锁倒是一流的技术。” 手指在他的脸前摇了摇,“虽然我开锁技术不错,可我绝不会说什么有把握的话,更何况这还是失传了百年的玲珑三重锁,再是如今一流的巧匠,也没人敢说一定有把握打开,我也是一样。” “那你……”幽飏的话刚出口。 流星的手已经抓上了我的手腕,声音急切仓促,“还是不要试了,你都说失传百年,这百年前的东西谁知道还灵不灵,万一真的火药炸了,便是有武功也承受不住,别开了。” 我反手握上他的掌,仿佛是无意,“怎么,你担心我?” 他极不自在的从我手中将手抽回,快的已经忘记了掩藏,别开脸,“没,我没担心。” 我摇头叹息,“啧啧,亏我与你这么多年的感情,好歹也算是姐姐,我开个火药箱子,你居然一点都不担心。” 他被我噎在那,傻傻的杵着,一言不发。 从头上拔下一枚钗,我拨了拨锁眼,在灰土尽去之后,顿时露出黄澄澄的颜色,我啧啧出声,“黄金打造的锁眼,真是厉害。” “难?”幽飏在我身边蹲了下来,没有半点想要离去的意思。 摇头,“不但不难,而且很容易,因为黄金很软,打不开锁的人会选择直接破坏锁眼,不过这更让我坚信了这个锁眼只是障眼法,玲珑锁不可能这么容易被打开,如果我没猜错,里面应该还有一层精钢锁,一旦有人破坏黄金锁眼,所有的机关立即启动。” “那,那你还……”南宫舞星的声音都开始结巴,看着我的发钗在锁眼中挑来挑去,拨拨弄弄。 收回手,我顺手将钗插回头上,“我挑挑看锁眼里有没有泥堵住了,可不是开锁呢。” 将他的局促收入眼内,我眯起一只眼睛看了看锁眼,又吹了两口气,拍拍手上的尘土,“好了,没泥巴了,现在开始。” “别!”才被我刚才的话刺激的神不守舍,一听到我这么说,南宫舞星还是死死抓着我的手,“为什么非要弄开,你就不能收收你的好奇心?” “心疼啊?”又恢复了那种调戏的语气,“舍不得我死吗?” 这一次,他再也不跳我挖的陷阱了,倒是站在我的身边不肯离去。 我侧首看了眼他,“这殿是你母皇所建,而这机关如此精巧之物除了皇宫大内,谁又能轻易得到?藏在这,分明有她的深意,我不打开怎么行?” “我娘藏的……”他的神情有些飘忽,眼睛看着面前的铁盒子,讷讷的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看幽飏,他的面容上也有了几分戚戚,站在我身边发呆,一瞬间竟再次让我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孤寂和冷漠。 当故事来的太突然,以为远去的人已经被自己埋藏在心中,忽然看到她遗留下的东西,那心头的震撼,瞬间的撞击,很疼。 在分别三年后,我见过沄逸的玉。 在分别三年后,我见过镜池的画像。 那种痛,才知道不是遗忘,而是深入了骨髓,每一次想起,都是割肉刮骨般的疼。 我没有怪幽飏,爱他,就因为他的长情,他的坚守。 故去的人,我不会去争。 以后的人…… 以后还有人能如我般打动幽飏的心吗?若是没有这份自信,那我就真的不配幽飏了。 没有打扰他们,我干脆坐在地上,大咧咧的撑着下巴,盯着眼前的小铁盒子,静静的等待着。 终于,耳边传来一声长叹,“真的是她留下的吗?” “你认为呢?”我没有回答,而是抛回了一句反问。 以幽飏的聪明,不可能猜不到,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把东西藏在这,分明是留给幽飏的,因为只有幽飏才会来这里,可是为什么放在牌匾之后?那我就有些想不通了。 为什么不是幽飏最爱的凤凰树下? 为什么不是高床软枕的暗格中? 以她对幽飏的了解,藏一个只有幽飏才能发现的地方,应该不会太难,为什么会是牌匾之后? 这到底是想让他发现,还是不想让他发现? 手,从怀中抽了出来,目光在幽飏和南宫舞星之间游移着,最后还是停留在了南宫舞星的脸上,“流星,这个是你娘留给你的,我与幽飏都不过是保管人,你来开吧。” “啊……”他惊讶的看着我手指间拈着的黄铜钥匙,嘴巴张的大大的。 我扯低他的身体,将钥匙塞入了他的掌心中,“开吧,我刚刚已经试过了锁孔的大小,就是这把钥匙不会错的,错了的话,我陪你一起死。” 让幽飏被人追杀,让莫沧溟深入雪山腹,沾染着神族气息的钥匙,居然就是开这么个小匣子的,那么这个匣子也是出自神族咯? 这么多年,他们也应该得到一个解释,一个答案。 南宫舞星的脸上飞起淡淡的红晕,从我手中拈起钥匙,毫不迟疑的对准钥匙孔,停也不停的插了进去,扭动。 他的手动的很快,身上也是轻松,没有半点紧张防备,让我忍不住的笑出声,“你还真是半点犹豫都没有。” “我相信你。”他的声音很平静,沉凝的没有玩笑的意思存在,“你说的,死也死在一起。” 还不等我接嘴,“啪!”的一声,匣子的锁簧已经弹开,我双手一拢,全身的真气张开,挡在他们身前。 既然人家相信我,我也要拿出点实力让人相信不是吗? 没有等南宫舞星动,我手指一拂,松动的盒盖已经被我真气弹开,露出了大家期待已久的真实面貌。 “我来!”蹲下身子,我的手小心的摸过匣子里面,确认没有毒粉毒针之后,才起身退开,“里面的东西是属于你们的,我不看。” 其实早在伸手时,我已然发现,里面放着一颗小小的水晶珠,而珠子下压着两封信笺,最面上的一张字迹力透纸背,幽飏亲启四字早入眼。 这是南宫明凰给幽飏和儿子的信,所以我选择尊重她,也尊重他们,悄悄的转身,在院子里悠闲的晃了起来。 “等等!”幽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我转身间已经握上了我的手,微笑如清风掠过,“一起看吧。” 微一迟疑,我点了点头,倚上他的肩头。 字很有力,可以看出这女子是个有决断的果敢女子,只是落笔的字迹间多了几分沉重。 “幽飏如晤,令你卷入阴谋朝堂中非吾所愿,让你承受如此风险亦让吾揪心,奈何这天下之大,茫茫乾坤,独余为吾信任之人,祈盼能有亲自再见面道一声抱歉,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明凰知时日无多,只能草草几言,不知君能见否?” 一国之君,在幽飏面前只称明凰,可见爱他之深,我竟然有些酸酸的吃味了。 “将幼子托付,实乃为其性命担忧,也为‘九音’神血担忧,从未对汝提及此中内容,只因明凰此前不愿让你为吾担忧,而时运竟让吾再一次的自私,传你千里而来,如若幽飏他日能见此信,明凰相信汝定是寻找到了让舞星重归的靠山方能入主‘九音’,而取下牌匾,亦是幽飏找到心中所爱放下明凰一切,如有这般一日,明凰足以宽慰于地下。” 幽飏握着信的手微微的颤了起来,我伸出手,轻轻的盖了上去,握住。 “有生之年得见幽飏之容,得幽飏之心,竟胜过年少登基,手握天下之喜,不能相伴实乃明凰福薄,幽飏仙人之姿,定嫁不世女儿家,明凰羡之,妒之,贺之,愿君一世展颜,盼来生再续尘缘,珍重。” 信不长,没有过多的缠绵于儿女私情,也没有完全的解释这么做的用意,看似不过随意之笔,却藏着太多没有说出的话,没有写下的字。 “她是个心胸豁达之人,也是个难得的深情之人。”我一声叹息,紧紧的包裹着幽飏的手,“即使是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她还写的犹如普通家书一般,因为她知道,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定是身边有了其他的爱人,她不想让你怀念她,也不想你的妻子吃醋为难你,索性什么都不写,换做是我,在大限前将给最爱人的书写的如此平静只怕是做不到,我敬佩她。” 最后一缕深情都掩藏了,最后一句爱恋都未言明,只为了让幽飏的余生快乐,这南宫明凰,是一位奇女子。 幽飏微闭上眼,慢慢的深吸一口气,风吹过他的脸庞,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抚过他的脸颊,梳弄了他的发。 “不过……”我声音一顿,紧了紧握着他的手,“来生,我也不想把你让给她,我会一直守着你,不让你有机会爱上她。” 幽飏横了我一眼,媚色水波,潋滟霁光。 匣子藏在匾额之后的秘密算是得到了一个解释,但是其他的呢?水晶珠的秘密呢? 我不由的将眼神放到了另外一封信上,而南宫舞星竟然也没有将信打开,而是捏着水晶珠,握着信怔怔出神,似乎在等着我开口。 发现了我看着他,他猛的一回神,将信塞入我的手中,“一起看吧。” 这话,正是刚才幽飏说的。 我笑着点点头,顺手抽出了信笺,定睛看去。 而就是匆匆几眼,我再也挂不住笑容,完全被震撼住了,呆滞了。 南宫明凰隐藏的秘密 “星儿,母皇先祝贺你登上了‘九音’帝王之位,成为数百年来第一个男子为帝的人,只是如果可以选择,我更希望你快乐的过一生,而不是为了这个不世基业被捆绑住,有人视所谓的帝王之业皇族血统为骄傲,而作为你的母亲,我并不希望你卷入斗争中,帝王如何?江山如何?终究不过是百年匆匆,什么也带不走,自己的幸福最重要。” 南宫舞星的眼中已经渐渐汇聚了雾气,在眼眶中滚动,在长长的睫毛瞬了瞬的同时,猛的夺眶而出,顺着脸庞滑落,打在了纸上,发出清响。 手,轻轻擦过他的脸庞,本来只是一道清溪,却因为我的动作而糊在了脸上,整张脸蛋都变的湿呼呼的。 索性抓着自己的衣袖,扳过他的脸,不由分说擦了上去。 他别开脸,下巴从我的掌心中挪开,轻吸着鼻子,不自在的将脸埋在袖子中胡乱的蹭了几下。 深吸了一口气,他再次展开手中的信,下面的话语,让我们所有人的脸色都变的凝重,变的沉甸甸的。 “母皇当年即位,曾有幸见过神族族长,发下过以死效忠的誓言,可是就在数年前,皇宫中忽然来了神族的蒙面人,要我再次立下效忠誓言交出血珠,但此人并不肯将自己身上的神族血印展示出来,我心中怀疑,数次试探,可惜并未能见其真容还让其有所警觉,在我的坚持中,对方将j□j和盘托出,才让我知道神族早已经内变,不久即将燃到人界,四国只怕谁也无法逃脱,星儿定要小心。” 爱子之心,疼子之意,在短短几字中表露无疑,所以她宁愿什么都不告诉他,只要他做幽飏的义子做幽飏的徒弟,一生平安,也不要他回来当什么帝王。 “那神族之人,觊觎族长之位已久,野心勃勃,多次希望我能交出血誓珠,更希望我能立下效忠的誓言,在遭到我的拒绝后,除却你已经成年的姐姐外,未成年的皇族女儿一个个都死于奇怪的病,我知道是那人在恼羞成怒之下逼我交出血誓珠,不然就毁了南宫一族的皇室血脉,你是儿子,也许那人没有想到神族血印会传承给男子,可我是你的娘,我知道那个人一定会是你,我最灵秀的孩子。” 南宫舞星的身子开始轻颤,信笺的边缘已经被他的手捏皱,指节泛着骨节凸起的惨白,眼泪更是不住的往下滑落。 我的手轻轻搂上他的肩头,感受着他的紧绷,他的颤抖。 没有想到,南宫舞星的离宫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多故事。 没有想到,南宫明凰竟然是第一个知道神族有变的外人,更是与那个黑衣人有过交锋,只可惜…… “我想,那个人一定最先找到的就是南宫明凰,想要威逼利诱让她成为自己的人,却不料遭到了拒绝,在暗中残害了不少皇族血脉后,本以为南宫明凰会低头,结果南宫明凰宁愿将儿子送出宫,宁愿隐藏起了血誓珠也不愿意为虎作伥,那人拿不到血誓珠,再寻上其他三国也就没有了意义,所以这些年才突然没了动静。”我揽着南宫舞星,不住的思索着,“当‘沧水’三位王爷互斗却不小心将皇子遗留人间的消息传出之后,那人再次动了心思,所以才有了数次追踪却不伤你,也就有了一心将你捧上帝王之位,以为能够从你手中拿到血誓珠……” 我的手忽然扣上南宫舞星的肩头,将他的脸扳到我的面前,声音急切无比,“流星,你去过神族的,是不是?” 他和我一样,震惊中带着茫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木讷的点着头,神情飘忽。 “是谁?”我捏着他的肩膀,手中不由的用力,“是谁一心将里捧上帝王之位,是谁力证你是‘九音’皇族后人?是谁给你验的神血?”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握上我的手腕,微一用力,“楚烨,你等等,让他想想。” 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我放松了手中的力道,看着被我捏皱的衣衫,才恍惚自己刚才用了多大的力道。 “对不起……”我看不到他衣衫下被我捏成了什么样子,但是自己的力量我很清楚,轻手抚上南宫舞星的肩头,“流星,是我失态了。” 当看到南宫明凰留下来的话,我的心头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流星可能才是接触那个黑衣人最多的人,谁在神族中对他最好,谁就有可能是当年对我父亲狠下杀手的人。 他茫然的摇着头,声音轻轻的,“没有特别对我好的人,由莫沧溟护卫带我去的神族,由神族所有长老见证了我的血,再由二位护法下的命令让两位护卫护送我来‘九音’登基,虽然我不知道神族的程序是怎么样的,但是并没有很特别的感觉,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没什么。”我的手揉上他的肩头,“我急了,想那个人在与你母亲接触那么长时间,竟然都没让人看出是男是女,又岂会被你发现什么。” 被我揉到痛处,他的脸不由的皱了下,唇角龇着,身子躲闪到一边,举着手中的信,“姐姐,看,看信。” 手指搭在他的肩头,内气透出,暖暖的透过衣衫散着他的淤血,他没有挣扎,反而是软软的靠了上来,再次展开手中的信笺。 “看着爱女一个个的夭折,我身心俱疲,深感身体犹如风中之烛,不日即将熄灭,或许这也是一件好事,唯有我死,才能让那个人的阴谋暂缓,只是这‘血誓珠’关系着太多人的性命,你没有掌握天下的能力,没有见到真正的神族族长,万不能拿出来,也不能对任何人提及你找到了‘血誓珠’。” 果然,我没有猜错,南宫明凰的死让一切线索断了,也让‘血誓珠’的下落成了谜,四国皇族这几年的宁静,竟然是她的功劳。 “星儿,母皇会祝福你们,一直看着你们得到自己的幸福。”这是南宫明凰留给南宫舞星的最后一句话,看似平静中,掩藏了多少不甘,多少期许,多少的苦涩…… 她的死,成全了神族暂时的安定,成全了四国皇族间的平静,成全了幽飏和流星数年喘息成长,也成全了我的今日。 “我们……”我沉重的开口,一声长叹,“都应该谢谢她的。” 流星的手,从匣子中拈起那粒水晶珠,透明的水晶在阳光的照射下隐隐透着金丝条条,仿佛千载寒冰一般冰冷凉薄。 风掠过,将原本压在水晶珠下的一张小纸条吹了起来,打在他的手背上,隐隐字迹在风中看不真切。 他的手递到我的面前,掌心中窝着那粒小小的水晶珠,呼的跪了下来,“‘九音’之帝南宫舞星,以血起誓,全心效忠神族族长任霓裳,以南宫一族全族之命誓死护卫神族,保百姓安乐,世间太平。” 雪白的贝齿一啮,手指尖沁出一点殷红,摇摇欲坠的红色点上水晶珠的刹那,所有的血丝尽兮被吸取了个干干净净,整颗水晶珠顿时变成了红玛瑙似的通透,就如同当初我在‘沧水’看到的一幕是一模一样的。 这颗珠子,果然就是神族的血印符。 流星的手,捧着珠子高举过头,珠子滴溜溜的转,手指尖残留的血渍还在往外渗着,红的刺眼。 托起他的臂膀,握上他的手,那珠子的夺目竟然比不上他手指尖的一点伤痕,随手拿起血珠揣入怀中,人却情不自禁的低下的头。 舌尖一卷,舔去那抹残留着的血痕,含上他的手指尖,一股如兰似麝的味道冲入鼻端。 那手的肌肤忽的一紧,想要抽回,却被我牢牢的握在手心中。 “流星,我不问那女子是谁了,我只问你,能否不娶?”我望着他的眼睛,看着他满脸的通红,“我……” “您是在以神族族长的身份命令我吗?”他眼光闪烁,口气却不是太好,直接打断了我下面的话,也不让我继续说下去,“我是发誓对您效忠,但是这男欢女爱似乎并不在所谓的忠心里吧?” “流星!”我皱眉,不明白他的激动从何而来,刚出声低喝,他已经狠狠的将手从我的掌心中抽了回去。 “如果族长大人还顾念一丝往昔情分,明日就来早朝,应您当日的承诺。” 人影转身飞奔而去,留下我与幽飏面面相觑。 我垂下眼皮,唇边噙着一丝淡笑。 明日…… 早朝…… 谁算计了谁? 辽阔的庭院,雄伟的大殿,满眼金色的壮丽,铁甲寒衣的侍卫在看到我后同时眼神一愣,恭敬的俯身弯腰致敬。 “将军……” 我极少参与朝堂之事,在接手三军之后,更是疲于奔命未曾有过一日休息,对于他们而言,我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说,更是心中景仰崇拜的对象,那眼神中的尊敬是骗不了人的。 我摆摆手,“不用通报,也不用管我。” 她迟疑着,压低了声音,“您是来早朝的吗?” 唇边的笑意展开,笑的有些怪异,“我来看吵架的,躲在外面看才有感觉,要不要一起?” 侍卫的脸上顿时通红,憋忍着笑,讷讷的低下头,却是小心翼翼的跟在我身后,眯起眼睛往里面瞧去。 人性么,堂堂正正的看总少了偷窥时的几分窃喜感觉,尤其是看着别人脸红脖子粗的糗样。 宫殿大就是好啊,回声也大,不愁听不清楚。 金碧辉煌就是好啊,到处都是明晃晃的,不愁看不清楚人的表情。 门缝宽就是好啊,所有人的表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尽皆收入眼底。 南宫舞星的眼神在人群中搜索着,似乎在寻找什么,眼光含威,透露着锐利和机锋,让人不敢逼视,只是这眼神不断的扫视,在收敛时有了诧异,眉头间染上了不易察觉的失落。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伺人的声音长长的在大殿里回响,猛的震动了不少低垂着头的人。 不过仅仅是身体的紧绷,却没有一个人开头,南宫舞辉抬眼偷瞄了下南宫舞星的神色,又悄悄的沉默低下。 死寂 完全沉默的死寂 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出声,大家都在等待,等待着…… 最终,还是南宫舞星开了口,目光直指着礼部尚书,“朕让你拟的旨,可写好了?” 全体低垂着的人影齐齐的又是一震,礼部尚书的尤其震的厉害,慢慢的步出行列,动作堪比老山龟。 “启禀圣上……”连声音都拖泥带水慢的可以,可见她心中的无奈,“这册封平民为公主的诏书,我朝历来没有先例,所以这旨拟的有些……” 她吞吞吐吐,意思已明白。 流星的唇角划过一抹冷笑,“怎么,尚书大人十数年寒窗苦读,功名高中,竟然连个圣旨都拟不出,难道要朕教你怎么写?” 尚书的身体一抖,直挺挺的跪了下去,“皇上,再给臣一些时间,这个……” “给你到什么时间,明年?后年?”他一声冷笑,“还是等到所有的大臣联名上书反对,让朕不了了知的时候?” 礼部尚书不敢再说话,只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射向了最前列的三位王爷,无奈的趴伏在地。 “皇上既知百官会联名上书,又何必一意孤行不听任何人意见?”南宫舞辉步出行列。 南宫舞星眉头一动,依然是那种面具般的笑容,“怎么,朕连定自己妻子的权利都没有了? “皇上!”南宫舞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步出人群,声音高亢,“虽说嫁娶本是个人之事,您又贵为天子,我们是无权多话,可是这皇族非高贵不娶,非三公六卿不嫁,血统的尊贵又岂能随意行事?” “尊贵的血统?”南宫舞星的声音忽然大了些,“论出身高贵,这里除了镇国王爷敢说自己父亲高贵以外,谁敢说?” 眼神中的冷,伴随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在投射到南宫舞辉脸上的时候化为一声轻嗤,“记得母皇还是皇女之时,幸了一个伺候的掌灯小厮,才有了定国王爷吧,安国王爷的父亲,也不过是凤后身边伺候着的贴身仆人,二位如今不也是为国效命,为百姓出力,也未见低下的血统有什么不对啊?” 从未听过他如此尖酸刻薄的话语,倒是让两个人同时脸色大变,南宫舞云的手已经在身侧捏了起来,露出粗大的骨节。 “掌灯小厮因为诞下长女封为君,贴身仆人也父凭女贵封为君,母皇可嫌弃过他们出生低微?为了给二位王爷一个好的封号,更是提升他们的阶位,朕只要一妻,先封为公主,不过也是给天下人一个所谓的交待而已,这也不行?”南宫舞星一人端坐,声音冰冷,凝而不散,竟然无一人敢接嘴。 所有的目光,再一次投象南宫舞飞,似乎现在只有这个凤后的嫡亲女儿,南宫舞星同母同父的姐姐才是他们的希望所在。 南宫舞飞轻咳了下,有些尴尬的慢步而出,“皇上,虽然当年二位伺君地位不高,却也是皇族挑选而出,能为掌灯小厮,能伺候凤后身边,本就是千挑万选的人,可是您此刻说要民间女子,既不肯透露此人底细,又不肯说明其家族来历,他日若是外戚掌权,或者有人干政,怎么对得起我‘九音’千秋基业?” “外戚掌权?”南宫舞星忽然站起了身,一步一步踱下大殿的台阶,凌厉的气势逼近面前的大臣,那些开始还理直气壮的人,竟然一个个的将头垂的更低。 他的脚步,停在那正跪在地上的礼部尚书面前,眼皮垂下,南宫舞星噙着笑容的嘴角扯了下,轻哼了声,“我若没有记错,礼部尚书应是定国王爷的姨娘吧,算不算外戚?” 地上的人没有抬头,只是连连唯唯诺诺的说着,“是,是,是……” 脚步再动,他又停在一人面前,“兵部侍郎,我若没有记错,你是安国王爷的堂妹吧?” 面前的人一震,撩裙跪下,“是!” 斜睨着的冷笑,让南宫舞云不知该说什么。 而此刻的南宫舞星似乎并没有打算停下,“礼部侍郎,户部右侍郎,兵部统领,中书侍郎,员外郎似乎都和皇族沾亲带故,不少都是外戚吧?若说外戚掌权,还能多过现在这个时候?几位王爷是不是在提醒朕要束整一下?” 这一下,连南宫舞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僵立在那发呆,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地上的礼部尚书终于慢慢的抬起头,声音颤抖,“那么,请皇上将那女子的名号示下,臣,臣好拟旨。” “要什么名字?”南宫舞星朝着皇座的方向转身行去,“你拟好,名字我填上!” “皇上!!!” “皇上!!!” “皇上!!!” 这一刻,终于所有人都跪下了,以三位王爷为首,同时高呼,“恳请皇上收回承命,兹事体大,不可轻率。” 我在门口,慢慢的皱起了眉头。 南宫舞星的坚决,南宫舞星不惜与群臣相峙的决心,让我心头泛起了凉意,若非爱之深,怎会如此? 若非誓死要那女子,又怎会半分不肯泄露她的身份? 可是这行为中,总觉得有不对的地方,让我猜测不透,想不穿。 南宫舞星终究不再是当年的那个纯真孩童,面对着满朝文武的跪下请愿,他只是轻飘飘的微笑,“朕知道你们会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来阻止,朕也不想做一个留下千古骂名的帝王,终究朕是男儿身,会有隐退后宫生子之时,难免出现妻掌政之时,选一良妻才是上策,大家不妨将名单拟好,注明保荐人为谁,让朕一个个挑选如何?” 他突然的松口,让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有些人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喜悦的神情,如同打胜一场仗般。 性子急的已经赶紧迈步,“臣保荐……” 南宫舞星手一抬,阻止了她下面的话,慢悠悠的开口,“朕有言在先,不会让外戚掌权,未免干系,选定之人的保荐人必须立即告老还乡,其家九族三代不准有人入朝为官。” 这一句话,满朝皆惊,门外的我连连点头。 若不是他别有目的,这一句我就会叫好了,绝,太绝了。 这些人急匆匆的保荐这个,推荐那个,不就是想给自己某些好处么?南宫舞星冠冕堂皇的一句话,足以让所有人都闭上嘴巴。 告老还乡,九族三代不得入朝为官,确实是防止外戚的不二办法,看那些一个个苍白惨痛的脸,谁敢说他不对,说了就是有外戚干政的嫌疑。 他从袖中抽出一卷黄绫,“礼部尚书,既然你不会拟旨,那么我已拟好了,印鉴业已经盖上了,三日后是黄道吉日,那时候宣旨吧。” 手一拍皇座,精巧的小匣从里面弹出,他将黄绫布放了进去,低语微笑,“没有人反对了吧?也没有人保荐了吧?那么朕就按规矩,将这立妻圣旨供在皇座之上了!” “如果我说,我反对呢?”声音,在偌大的殿堂中回荡,久久飘动着,我迈着脚步,从容的踏入殿堂中,“臣任霓裳有人保荐,甘愿告老,永不入朝!” 任霓裳的保荐 “啊……”南宫舞星忽的站了起来,身体一晃,满脸尽是惊讶之色。 我扬起头,与他对视了片刻,忽然一撩裙子,单膝跪倒在地,“臣任霓裳参见皇上,愿以拱手三军主帅之位,保荐一人。” “你……”南宫舞星的面色变了,只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站在那,呼吸忽然变的急促起来。 而我的身后,渐渐传来各种小小的松气声,我偷眼看着身边的三位王爷,几乎看到同时长喘一口气的动作,三个人近乎是用看到了救星的眼神瞥了我一眼,南宫舞辉更是狠狠的咽下一口口水,警戒着的身体也软了下来。 南宫舞星的面孔上神色有些难看,似是问我似是自问,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底气,“你也有人保荐?” “是!”我的声音很沉稳,重的足以让所有人听见,“皇上不是说,朝中大臣均可保荐吗?任霓裳虽然常年在外,极少入朝,却也算是御驾前的臣子,当然也有资格保荐,不是吗?” 不卑不亢,明眼人一听就能清楚,我根本不是来玩的,而是真真正正选择与皇上对着干,我那句反对更不是随意所说,而是决意要做群臣的领头人,反对南宫舞星自己选妻。 抬起目光,看着南宫舞星不断变换着的表情,我声音镇定,“皇上,对不起!” 在对视的目光中,我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看懂了那双眼中想要诉说的情怀,记住了那双眼中此刻的伤痛。 ——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答应了我吗? ——当初我们一起斗群臣,我们是彼此最好的依靠,可是为什么你却站在他们那一边?留我孤孤单单一个人站在这里? 他的眼神,漂亮依然,清澈依然,变的只是那满含着的被背叛后的不信,孤单,惊讶。 我静静的望着他,没有躲闪他质疑的眼神,而是迎上他,默默的让他读着我眼中的心思。 对不起,我违背了对你的承诺。 对不起,我不但不会站在你这边,我还会彻底的反对。 他的唇动了动,声音力持镇定,只是依然被我捕捉到了镇定后的微颤,“你,连三军主帅的地位都不要了?” 直直的跪着,这样遥远的上下之别,我与他之间还是第一次,“如果是为了皇上,三军主帅又有什么关系?富贵我什么时候放在过眼中?若是皇上肯嫁我保荐之人,任霓裳立即解甲归田,永不还朝。” 我和他,看似平常的对话,却都是掷地有声,火药味十足。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谁也不肯先挪开眼睛,就这么互相瞪着,大殿中的气氛顿时凝滞起来。 “你在威胁我?”他慢慢的,一字一顿从牙齿缝中迸着字,“让你走,我‘九音’三军无帅,是不是?你在赌我舍不得一个元帅?” 话语入耳,我似乎听懂了另外一层含义,一层他不会在朝堂中说出口,而我却能明白的意思。 任霓裳,你抛弃了我们之间所有的情分是不是?你可以说走就走,说放就放,因为你在赌我不舍,赌我什么都听你的对不对? 这,才是南宫舞星真正想说的话吧。 我的唇角,有了一丝极细的微笑,张了张唇正想说话。 “皇上不可,‘九音’不能失去任将军!”我的身边忽然传来急切的声音,南宫舞辉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任将军乃国之栋梁,皇上您不能……” “皇上三思……” “皇上三思……” 稀里哗啦,顿时跪倒了一片,整个场面真的象是我在逼宫一般,南宫舞星一个人站在那,金色的衣袍笼罩的身形竟让我有了怜惜呵护的心。 不过现在,不是我心软的时候! 他颓然的落回椅子中,全身的力气似被抽干了,声音也不象刚才那么有力,轻摆了下手,“都起来吧。” 我偷瞥了眼身边站着的三个人,声音极轻,“你们就这么相信我?” 南宫舞辉的手,悄悄擦去额头上沁出的汗水,声音更低,“除了您,没有人能让皇上回头了,我信您保荐的人,一定胜过皇上自己挑选的人。” 他们视我为救命稻草还是终于有一个肯出头挨打的鸟?希望我压制住南宫舞星,她们再另行想办法得到自己的好处吗? 心头冷笑,错了,他们都错了。 “各位大臣的话似乎说早了,皇上也似乎过虑了。”我扬起声音,“您刚才说,保荐之人若得您心,立为皇妻,这保荐的人才需告老还乡,永不入朝,可是我这保荐之人的名字还没出来,您就急着要赶我走,大臣就急着保我留下,都似乎急切了些。” 南宫舞星眼神一闪,目光落在我身旁的南宫舞云和南宫舞飞身上。 南宫舞飞的脸上已经扬起胜利的微笑,“任将军,您是满朝文武心中最尊敬的人,您的保荐一定会得到我们的大力支持,我相信您选中的人,无论文韬武略都是上乘,也一定能辅助吾皇治理天下,我们相信任将军。” 我眉头一动,眼神扫过他们的脸庞,“你们不听听人是谁吗?” “我们相信任将军……” 对她们来说,只要南宫舞星娶的人是官家女子,她们就都还有希望,利用群臣的威慑力让南宫舞星就范,再让我告老还乡,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这一刻,三位王爷关系网达到了空前的统一,连南宫舞星的脸也变的惨白无比,我看到那唇已经失去了它原有的粉红水润色泽,无声的呢喃着什么。 你难道不懂我的心吗? 我如果没有看错,他说的是这几个字。 即使我看错,我的功力也足以让我将他呢喃着的自语听个清清楚楚。 “皇上,您不听听臣保荐的人是谁吗?”我看着宝座上失魂落魄的人,慢语出声。 听到我的声音,他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笑,苦笑,慢慢的摇头,摇头…… “人算不如天算,究竟我是算不过天的。”他似乎没听到我的话,又好像是根本不想理我,依旧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低语着,“强求不来,强求不来的……” 他不急,我身边的三位王爷倒有点急了,南宫舞云声音不由大了,“任将军,不妨说说看是谁。” “我保荐的人……”声音一停,忽然的清亮,几个字在大殿中不断的回响,“任霓裳保荐自己!” “啊……” 坐在宝座上的人,忽然一震,整个人跳了起来,脸上有控制不住的喜色,“你,你刚才说什么?” “啊……” “啊……” 不断的惊讶声起,却是身后的满朝文武,还有我身边脸色也变的超级古怪的几位王爷。 我看看身边的三人,声音镇定自持,含笑望着南宫舞辉,“不知道任霓裳可算得上文韬武略?” “算。”她有些结巴,“算得上。” “那任霓裳可称得上是地位尊崇,不算辱没皇家尊贵?”这一次,我是看着南宫舞飞。 她哼出一口气,“算。” “不知任霓裳与那皇上执意要娶的民间女子比起来,是否更值得信任?”这一句话,我冲着南宫舞云说,目光却是看着所有的人。 与一个完全不知底细的人想必,谁的价值更高,我想她们的小算盘早已经打的噼啪作响了。 “值得。”南宫舞云一点头,“若是任将军,我想满朝上下无一人反对。” 我微微颔首,冲着那个依然出神的金色人影点头,“皇上,任霓裳保荐自己,您可愿意?” 他的脸色,由刚才的惨白忽然变的通红,眼神里还写着震惊,傻傻的看着我,我慢慢的走上前,根本无视于什么朝堂中的规矩和大不敬,停在他面前一步有余的地方,伸出了手,“皇上,能否考虑下微臣的保荐?” “我……”他想要退后,我却一把握上了他的手,惊吓中他猛的一跳,人是跳开了,那卷黄绫布却是入了我手。 看也没看布上的字,而是转身面对所有的大臣,“看样子,皇上是放弃了自己的想法,这圣旨都舍弃了。” 双手一合,一卷布在我的内力之下顿时碎裂成片,随着我扬起手腕的动作翻飞在大殿中,犹如千百只蝴蝶。 我站在南宫舞星的对面,声音低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你没有算计错,只是你忘记了,我从来不愿意成为别人算计的对象,我更喜欢主动权在自己手中,我知道那圣旨上一定是我的名字,对不对?” 他猛然抬头,眼神中在一次是惊慌之色,忽的掉转身子,一语不发的往后殿冲去,我微笑着,紧随其后,在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众人眼前的时候,我一把扯上他,手中用力,抱了个满怀。 死皮赖脸拖上床 “放开!”他漂亮的双眼一瞪,脸上的红色更浓,眼尾扫了下身后一大排跟着的伺人,说是怒,我感觉倒是羞更多些。 我的双手岂是他能挣扎开的? 无赖的凑上他的耳边,声音足够让不少人听见,“你还没说我保荐的人好不好呢。” 看着我坏坏的笑容,他眼睛扫了扫身后那么一大排的人,“你们都下去。” “都不许下去!”我声音比他更大,那些刚刚动了动脚步的人竟然在我一喝之下全部站住了脚步,倒忘记了他们皇帝大人的命令。 气的两眼都放出火光了,他咬着牙,“你什么意思?我都……” “你怕被人看着我调戏你是吧?”我凑上他的耳边,声音低的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你要威严,我要证明啊,他们都走了以后你再答应嫁我,谁替我作证啊?” “你……”他的呼吸变的急促,挣扎的更为厉害,我一边紧紧的抱着他的身体,一边扭过头,瞪着身后一大排的人影。 “全部给我转身!”一声大吼,群人被我吓的哆嗦,各自飞快的转过身体,剩一个个背影在阳光下拉的长长的,恭敬的拿屁股对着我们两个。 咧开笑容,我拱起嘴巴,重重的亲上他的脸,温软香滑的肌肤让我心摇神荡,“这下没人看了,可以了吧?” “不可以!”显然是气的不轻,明知不可能从我的怀抱中脱出,他还是抠着我的手指,孩子一般耍着性子,“放手,不放手我……” “你叫护卫?说我非礼皇上?”我抓着他的手,臂膀一圈,箍的紧紧,“要我帮你叫么?” 他一怔,我已经扬起了声音,“来……” “别!”急急的开口,声音一大,那群背对着我们的人一抖,他赶紧压低了声音,“不要叫。” 我呵呵的笑着,从身后抱着他,下巴压在他的肩头,“是怕我被你的侍卫抓了,还是怕你这个形象被人看到了?” 若是镜池,可能这个时候就直接给我一脚,或跺或踩,非要我放开不可。 若是夜,只怕招式已出两个人打的风生水起。 若是沄逸,一个眼神就能让我乖乖的撒手。 可惜都不是,他只是南宫舞星,当年那个乖巧的流星,无法回答就索性不挣扎,却是不说话,摆明不理我。 不理? 我松开手,捏上他的下巴,“要是怕被人看到听到,那就别出声。” 他一怔,还不及说话,我的唇已经落下,吮上他微张的唇瓣。 清甜,甘美,还有生涩中的羞怯,就象一只手拨动了心底最深处的琴弦,就象在心湖中狠狠地投下了一枚石子,让水波忽然的荡漾,越飘越开。 不由咬的更重,吮吻的更重,舌尖顺着他的唇缝侵入的更深,勾上他的舌尖,拨弄着他的柔嫩。 他羞涩的想要躲开,被我一手按着后脑,两个人的气息更近,更浓,更加的贴合。 “唔……” 他在我偷咬下唇瓣时发出一声哼声,却换来我更肆意的进攻和掠夺,撩拨着他的舌,他的唇,沾染下属于我的气息。 “别出声哟,不然被人听到了。”我不舍的放开他的唇,看着粉红被我蹂躏成了嫣红,微微肿着,调笑着将手指点上他的唇瓣,气息浓重,“他们可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你……” 我挑挑眉,眼神示意着身旁老老实实背对着我们的一群人,看着他红的犹如三月桃花的面容,听着他不稳的呼吸,心头的得意不由的浮上了脸庞。 忍不住再次贴上他的唇,轻啜着,啾啾的亲吻声清晰的传开,他想要推开我,那手却在触碰上我的身体后,轻轻的拽住了我腰侧的衣衫。 他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太大了。” 我不过一愣,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放的笑声引的伺人忍不住的偷偷回头,引的南宫舞星拉拽我的手更急。 他倒是没空生气,也没空恼怒,先羞了再说,只是这羞涩中,我多少看到了满足与快意。 “声音大是吧?那我们找个地方没人的地方先洞房。”他怕声音大,我声音偏要更大,索性一把牵上他的手,“走,去你寝宫。” 他被我拉着一路小跑,这一次倒没有再反抗也没有不肯,把那一群可怜的伺人抛在了身后。 耳边,传来伺人慌张的声音,“啊,皇上被将军拉走了,追,快追!” 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凌乱的传来,回荡在空旷的殿堂外倒也颇有几分震撼,我浅笑的望着身边的人。 他,金色的衣袍飞舞着,不甚高深的轻功努力的想要跟上我的脚步,有些艰难,有些急促,甚至有些踉跄,但他却没有出声,而是随我一同奔跑着,扬起的面容上笑颜如花。 这才是我记忆中的南宫舞星,那个在高堂之上当着所有人面毫不羞怯的说要嫁给我的南宫舞星。 其实,我早已心中有数,但是总觉自己辜负了太多爱,总是有意无意躲着,能装傻就装,却因为昨天幽飏的行为而终于肯面对自己。 幽飏拿下牌匾,是为了让流星除去那层所谓的师徒名分,为了让他勇敢的追求我,可是流星还是逃了。 手心一挥,他寝宫的大门在我手中应声而开,我搂着他的人飘然落下,向着殿中的人一声轻喝,“出去!” 不明就里的人在我目光中老老实实的出了门,我顺势一推,将南宫舞星推倒在床榻间,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居高临下的看着离我不到一个巴掌距离的脸,将他期待中又有些惶恐的神情尽皆收入眼中。 “老实交代,暗恋我多久了?”我笑了,“憋这么久就是为了算计我入账,你若想说不喜欢,小心我打你屁股。” 没有了众目睽睽中亲吻那么大的压力,他恢复了几分镇定自若,双手一圈,大大方方的揽上我的颈项,笑容一如当年那般甜腻,“很久了,从见到你的第一次起就想要跟着你了。” 他的发丝散落在枕畔,撒开了纯真中的风情,“我知道你喜欢师傅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的目光更多的是给了师傅,在你眼中我只是个孩子,对不对?” 一直都知道,他是个剔透的人,轻易的可以看懂人的心思,却不想他把我分析的那么透彻。 低下头,鼻尖对着他的鼻尖,柔柔的蹭着,“那你还敢设计我?” “因为我喜欢你,我只想嫁给你。”他扬起脸,将自己的柔嫩的唇瓣贴上我,“师傅都害怕我因为师徒关系不敢追你而将母皇的牌匾拿下来,他却不知道,我从小就对你说过,我会和师傅一起嫁给你的。” 笑声,从我的口中逸出,一声一声的扬起,越笑越大。 这个精怪,在外人面前装的比谁都矜持,比谁都端庄,而事实上,他是第一个敢对我说,我喜欢你我就要嫁给你的人。 被人暗恋着,追着的感觉,居然是这样的美好,尤其是对方正闪着目光,大方的说着,没有半点躲闪。 爱,就勇敢的说。 喜欢,就放下一切去追。 什么矜持,什么面子,他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过。 这样的人怎能让人不爱,不疼? 我亲上他的脸颊,感受着唇下细腻温滑的肌肤吹弹可破的娇嫩,“为什么只是我?”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你追师傅的时候有理由吗?你追沄逸哥哥需要理由吗?你追每一位哥哥都有理由的吗?”他自信满满的迎接我的亲吻,虽然脸愈发的红,却是笑容盎然,甜腻如蜜。 这小得意的样子看着就想让人搂着狠狠的咬上一口,我不由的侧身咬上他的耳垂,在他的抽气声中哼着,“如果我要你的理由呢?” 他瑟缩了下,身体倒是往我怀里偎了偎,眼珠子转动着,“有能力的女人才能夫伺成群,所以皇帝后宫可以三宫六院,你能征服这么多男人,也定然是能征服天下的无双女子,那我只好不放过你了……” “好烂的理由。”我横了他一眼,伸手挠上他的腰侧,“变着法子嘲笑我滥情是吧?” 他躲着,夹着胳膊哀叫连连,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在床上打着滚,“我错了,错了还不成嘛,饶了我,饶了我吧……” 我将他压在身下,看着一旁被扯开丢在一旁的龙袍,再笑望着喘息着他,“快说,到底什么原因,难道是因为我瞎眼的时候,和你相处的那几日让你依恋了?” 他凌乱的喘息着,始终挂着大大的笑容,摇摇头,“更早。” “更早?”我一愣,“难道真的是第一次见面?” 他点点头,“真的,就是你站在那看着雨中师傅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你信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哐当一声被撞开,还有无数胡乱的叫声。 “护驾……” “护驾……” 一名伺人跌跌撞撞的扑了进来,身边是无数寒光铁衣的侍卫,“刚才皇上喊饶命,将军一定是武力威胁皇上了,想,想要逼宫,快,快护驾……” 我和流星,衣衫不整,我的手在他腰上,他的手在我脖子上,我压在他的身上,他双腿微开,架在我的腰上,正互相挠的开心,而这如潮水涌入的侍卫,将我们的大床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数百只眼睛就这么瞪在我和他的身上。 惊愕 还是惊愕 沉默 还是沉默 一件明黄色的龙袍飞了出去,正中当前那名伺人的脸,伴随着流星前所未有的怒吼,“谁让你们进来的,滚,朕数三下,谁还在就立即砍了……” “一!” “哗……”转身 “二!” “唰……”飞跑 “三!” “轰……”门被挤歪了 “稀里哗啦……”摔出门一个,绊倒了无数个,不过好歹是全出去了。 房间里刹那间安静了下来,我坐在床上偷偷捂唇,看着流星穿着亵衣插着腰,气不打一处来的喷火状,无奈的摇头。 门外,有个呼吸声很浓,很乱 流星双眉一立,“还不滚?想被砍头是吧?” “皇,皇上……”门外的声音很小,很乱,很结巴,“今日,今日之事要不要,要不要写入宫幸记事中?” “噗!”我直接笑倒在床榻上,流星的脸红一阵青一阵…… “朕就一个妻子,记你个屁啊,难道你还想对日子向将军汇报朕偷人不成?”一声满含真气内力的怒吼直破殿顶,冲入云霄! 旧账新债一起还 “你是我见过男女j□j方面,最坦然大胆的男子。”忍不住笑意在脸上浮现,我半靠着床,脑袋枕着自己的双手,惬意的看着面前气恼的人。 满面含霜,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不断的下拉,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势,坐在那胸膛不住的起伏着,可见气的有多惨。 凛然的他,自然有一股盛气在上的华贵,我欣赏归欣赏,可是在床上看到这样的表情,还是有点…… 手指一勾,直接把那呆坐着的人扯入怀抱,双手拢着他有些微凉的身子,“你这么张脸,我会以为你在嫌弃我。” 靠着我的身体,脑袋自然而然的贴上我的肩头,如同千百次的习惯一般,不带半点做作羞涩,“我知道你喜欢我的坦然。” 是的,我喜欢他的坦然,就象喜欢月栖的静,就象喜欢幽飏的淡,就像喜欢沄逸的飘,夜的妖,镜池的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才是属于他们最特别的味道。 就连柳梦枫的呆,叶若宸的真,也是非常吸引人的,独特的让人难以忘记。 羞怯的男子固然带着半遮半掩的风情,可是这敢爱敢说的男子,又何尝不是一种美? 我本就是不容世间的乖戾之人,身边的又何尝不是个个奇绝? 脸贴着他的脸,偶尔忍不住的动动,那种细腻中的温柔,还有他的气息薄薄打在我的脸上,弄的我痒痒的。 这,就是所谓的耳鬓厮磨吧? “你不说说为什么第一次看到我就喜欢我?”我凑上他的耳边,看着粉嫩的耳垂刚想咬,他已经缩了下,从我的肩头挪开半分,让我的肖想落了个空。 “你的眼睛。”他的手指顺着我的脸庞毛上了我的眉头,“我感觉到一种积压很久的愁,但是这愁却没有弥漫你眼中的明亮,不知怎么的就记住了,一记就是这么多年。” “喜欢我为什么不说?”我再次咬向他的耳垂,这一次他倒没躲,而是笑着迎上我,让我吮了个够。 一边缩着脖子,一边轻笑,“我说,你会愿意吗?你的眼睛尽盯着师傅看,你喜欢有故事的人,喜欢有心思的人,喜欢藏着掖着让你猜让你征服的人,这样你才有快感不是么?” 是,这一点我不否认,我一向喜欢难以亲近,难以征服的人,因为会让自己有成就感。 “所以你耍那个手段,说什么娶别人,让我去难受,然后反省自己要不要追你?还故意不听我的话,决绝的娶那个子虚乌有的人,逼我在朝堂上对你提亲?”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手指早已不老实的抚上他的腰身,慢扯着他里衫的系带。 他的脸上红色更盛,微微的别开脸,“没,我知道自己不如他们,更没把握一定会让你娶我,所以,所以才想这么个法子,即使你不来,她们到最后一定无法反对我的提议,只好让我下圣旨,而圣旨下了你就没法反对了,虽然,虽然我知道这样你一定会生气,但是我没有其他办法了。我,我不敢听你的话,是怕你挑明了不会要我,让我死心,我其实很笨的,真的很笨。” “你这不是笨,是身在局中,患得患失的丢了判断力。”我叹息着,“你天天在这后宫中溜达,有没有机会认识其他女子,我一问便知,子衿给我的信上什么都没说,不是‘千机堂’查不到,而是他交给我自己决定,我真的不想要你,是不会让你有机会发出那道圣旨的。” “可你还是没让我发,发出去。”气息微喘,那长长的睫毛扇了扇,颤抖的合上。 我的吻,落在他的眼睑上,鼻梁上,轻的犹如蜻蜓点水,“这是女子的尊严问题,我想娶你,也不会希望是这样的方法,我才是主导者,知道吗?” 他轻点着头,应声犹如蚊呐。 看着他此刻不知所措的神情,我的唇停留在与他一指之隔的位置,“如此大胆的人,为什么现在却没胆子了?看我都不敢了?” 才说着,那双眼睛已经打开了,被薄雾笼罩着,迷离着幻彩,“我不是不敢,只是没有过这般的体验,也不知道如何继续。” “那我教你一次,领悟多少,就看你自己了。”声音消失在他的唇边,而动作也开始轻柔的继续着。 再是大胆,再是坦然,再是帝王之家,在这灼灼白日中行着洞房初次,不可能不羞涩,不可能不胆怯。 流星的身子整个紧绷着,每当我手指抚过一个地方,就是微微的颤抖,雪白的肌肤上凝起细小的疙瘩。 他的身子犹如水蛇一般温滑,强自镇定中咬上了自己的唇,无数次的闭上眼,又无数次的睁开,只是神色,早已经迷离。 捧着他的脸,细密的吻层层的落在他的脸上,声音也是低柔,“怕吗?” 在我的手指用力下,他终于选择放开被自己蹂躏的唇,粉色的唇瓣上一排小巧的齿痕,“怕。” 是怕这初次古怪的感觉,还是怕未知的下一步,或者是害怕伺候不好我?还是怕我嫌弃他身子不够美? 或许都有吧,看他僵的,都跟木头似的了。 想起当初,吃他水嫩嫩的豆腐时心中感慨的少年三宝,如今人在身下,我竟也难以自持了。 肌肤的紧绷弹性,身躯的柔软甜美,神情的无助,都点燃了我内心深处熊熊的火焰。 手指掠过他的腰身,“流星,你知道吗?其实我看过你的身子,很美。” 他的身体猛的一颤,手指从紧紧揪着身下的床单忽然改为抱上我的身体,生疏的抚摸着,“我知道。” “知道?”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内。 “知道。”他慢慢放柔了身体,将最美的所有展示在我的面前,“雪山之颠,小屋中。” 他微笑着闭上眼,沁出两滴泪水,沾湿了睫毛,“如果那个人不是你,我就是被神血沸腾燃烧而死,也不会让人碰的。” “如果那个人不是你,就是烧死了我也不会碰的。”手指,早已游移到了某处,“你可知我忍的有多惨?” “那今夜……”他舒展了眉头,漾起笑容,“一并还了吧。” 少年的稚嫩,有一种蹂躏的快意。 少年的生涩,有一种在白纸上飞书的酣畅。 少年的柔韧,有一种听之任之的委婉。 少年的低吟,激荡起一种征服天下后的豪放。 他不是不懂隐藏,而是不对我隐藏。 他不是不会算计,只是独独对我坦然。 他不是不明白奸诈,却将所有的信任给了我。 朝堂上的南宫舞星,是群臣眼中难以缠斗的帝王之尊,床榻间的流星,是我身下需索无度的少年郎。 他用他的双手,领略了一直想碰却不敢碰的肌肤。 他用他的唇,点燃了他心中多年爱人的火焰。 他用他的青涩,让我交予他最想要,我最重要的一生誓言。 明黄色的床帐,明黄色的寝宫大殿,只有我们交缠的喘息,放肆的翻滚,呢喃声,亲吻声,弹奏着古老而放浪的故事。 怕太激烈吓着他,却被他的生猛吓着了我。 初尝云雨,除却初始的不安,他开放的让我惊讶,也让我惊喜,这就是他说过的,坦诚。 无论在什么地方,他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做。 “我和你一样,都是拥有神族血统的人,你不用担心我的。”在他的汗水滴上我身体的同时,我听到了他凌乱的声音,“我没有师傅那一身无比的媚术,但是我有把握让你迷恋上我,把你知道的都交给我,我会是一个好徒弟。” 这偌大的龙床,成了他学习的试验地,我感受着他带来的无边冲劲,只是喘息着,“君命如天,岂能不从?” 殿顶上柔和的珍珠光,撒播着温柔。 我用自己的身体,感受着他小兽的冲动,迎接着他,亦是温柔。 “任霓裳接旨……”声音凌乱不成语,“今,今封你,你为,为安平公主,择日,择日与朕,完,完婚……” “臣领旨。”咬着他的唇,我含糊着声音,“请恕臣要事在身,不能行跪谢礼了。” “恕,恕你无罪。” 日头,偏西。 夜,很长…… 手指点上他的胸口,殷红在我手指中慢慢变淡,消失不见,我噙着笑,拭去他身上的汗水,让被子拢上两人的身体。 此刻无言,只是凝望。 凝望他眼中如水波的情,凝望他眼中未褪去的欲,凝望他心底对我浓浓的爱。 “饿吗?”天色都黑了,竟然是整整一日,倒是我折腾他了。 他满足的笑容甜美的让人惊艳,“很饱,你喂的。” “那也要用膳。”我无奈的低语,“我饿了,行吗?” 扬起脸,他随性的扯起一件衣服披上身,慵懒的靠着床头,“来人,传膳……” 门外伺人尖细的嗓音中带着哆嗦,“是,是……“ 是的,一夜的时间,足够喂饱我们的肚子,也足够我们喂饱彼此。 但是第二日,一向勤政爱民的‘九音’男帝,免朝了。 第三日,日理万机的皇帝南宫舞星,又免朝了。 第四日,还是免朝。 第五日,这位让朝臣议论纷纷的帝王,终于挂着黑眼圈,神情激昂的丢下一纸大婚圣旨,退朝了。 明月清高醉凡尘 南宫舞星说大婚是给别人看的,他要的只是新婚几日的缱绻,所以我允了他这一次的任性,也纵容了他的随意,更是足足陪了他五日。 风花雪月也好,琴棋书画也好,都不过是让两人感受温情脉脉相处的过程,我知道自己太过关注幽飏而疏忽了他,甚至在两厢选择下放弃过他,心中总是愧疚的,能补偿的,能给的,我都尽量满足了。 这时候的他,才真正展现了当年那种痴缠,那种甜美,爱极了他看着我时不遮不掩的爱恋,只能由着他,任着他,惯着他。 五日之后,他为了大婚之事开始忙碌,这个一直隐忍的少年,终于恢复了他的跳跃,为了自己的婚事忙前忙后忽然的就找不到人影了。 随他去了,我无所谓婚事究竟是风光还是寒酸,只要他开心就好。 他忙的找不着人了,偏偏不肯让我插手,把所有的秘密都捂了个严严实实,理由是我在朝堂之上让他很没面子,所以这一次必须让他来操办。 上朝,是一群人恭维道贺中的讨好,懒得去。 窝在后宫,吃喝拉撒,调戏爱人,难得的清闲了两日。 后院的池水,在春风中波光淋漓,闪烁着阳光的金色,不刺眼,却温暖。 池畔的墨绿色长袍,在安静端坐的身体上轻拍着,水光碧色中,倒映着一张俊美无俦的容颜,他的手指轻梳过发丝,风中传来淡淡的檀香气。 “我在想是不是从此要把你房中所有的镜子都收了,免得你要是爱上了自己,我可怎么办?”站在他的身后,声音中不无调侃,“把酒赏美,人间乐事,此刻虽然无酒,人却已醉。” 银丝飘散中,人已经回眸,淡笑浅含,说不出的端庄超然。 我的手按在他的肩头,掬起那捧发。 和我一模一样颜色的发丝,柔软如锻,亮泽似绸,轻易的从指缝中流泻而下,仿佛在无声的诉说着和我一样的血脉,一样的出处。 比之当年‘云梦’那个神庙中的国师,如今的月栖越来越飘渺,越来越超然,每一次看他,都觉得人透明了几分,圣洁了几分。 看的出神,看的恍惚,自己都忘记了多久没有与他单独的相处了,忘记了这样如当年神殿中的调侃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月栖,我似乎很久没有看到你了。” “你不是要大婚了么?”他眼波清渺,“多颂几次经文,祈祷你们婚姻顺利,白头偕老,祈祷这个国家风调雨顺,祈祷你去神族平安康泰。” “月栖!”我的声音有些涩,“不要为我祈祷,我宁愿你陪在我的身边,哪怕是当年那个别扭的国师,至少还有你的脾气让我感觉到你的心思。” “我的心思就是你一切都好。”面容在银白的发丝下显得更加的透明,更加的无法琢磨,“就算你不能陪我,就算你没有空闲找我,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就行了。” 双手从背后紧紧抱上他的肩头,感受着肌肤相触的真实,“月栖,莫要再念什么经文,敲什么木鱼了好不好?我怕再敲下去,你真的会出家,真的从此无欲无求,连我也不想看了。” 他的手,按在我紧抱着他的胳膊上,轻轻的叹了口气,“楚烨,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有意无意的避开我,但是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的要求不多,也不想争宠,不想给你添烦,佛堂是清心寡欲的地方,我喜欢那里。” 他,还是发现了。 纵然爱他,纵然想他想到心口疼,可是每每听到那敲击木鱼的声音,我都在给自己找着接口,说着不打扰他的违心话,不去见他。 这个人,这个我深深眷恋着的人,他是我的弟弟。 再是说着逆天罔伦的话,心中终究还是痛的,看到他的脸,想起我们的血缘之亲,看到他的发,想起我们是同一个母亲的孩子,那种如针扎的感觉,让我无法平静的看他,无法故作潇洒的说什么调戏的话语。 我的痛,我的逃避,却伤了他。 轻吸口气,压抑下心中那种悲凉的感觉,我的唇亲上他的脸,“月栖的容颜太美了,你要喜欢参禅,我就把所有佛象都雕成你的样子,这样你就能每天看着自己了,怎么样?” “不要。”那种圣洁的浅笑忽然变大了,“你真是无理,菩萨也敢亵渎。” “我心中有佛啊。”倚着他的身子轻轻摇晃着,两个人亲密无间,“我的月栖不就是佛吗?我心中最圣洁的佛,我不仅要放在心中,还要供在床上。” “扑哧!” 笑颜绽放,变的多情而娇媚,变的温柔而可爱,“这可是你说的,供在床上,可不许碰哟。” “那可不行!”我脸色一板,“那我岂不是受尽折磨?你舍得不渡我的苦厄?” 他的身子随着我的动作轻轻的晃着,靠在我的肩头,“如果可以,我倒更希望是你的脸,这样我就能天天看着了,也就更加诚心了,不用念着口中的经文,心思却牵挂在你的身上。” “只要你别想着出家,别这样淡淡漠漠的让我心疼,你说什么都由你。”我似是哄,似是宠,手却搂的更紧。 “你这两日就又要去神族了吧?”他低喟着,“大婚最少还有一两个月,你不会在这里等下去,神族的族长之位才是当务之急,虽然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心念念的是去那定下一切。” 我应了声,没打算瞒他,“我确实决定这两日就启程,不过这一次应该很快,最多数日就能回转,而所有的事情也有了了结,从此我们就能抛却一切烦忧,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走之前,能陪我逛逛吗?”他的眼中有了几分期待。 我用力的点头,“当然,你想我陪多久就陪你多久。” 他极少出去走动,再闷下去我都怕他闷出毛病来,能听到这样的话,我是求之不得。 “山中草木清新,这个季节到处都是草长莺飞,我带你去游山玩水,好不好?”我的提议,他的眼神闪亮,显然是说到他的心中去了。 他从石头上站起身,“我去叫沄逸哥哥他们。” 人急急的想跑,结果左脚一磕石头突起来的地方,长袍绊住了右脚,双手摇晃着就朝水里栽去。 手臂一捞,把他的人整个抓了回来,死死的抱住,声音也急了,“以后,不准你一个人往水边跑。” 他嘟着嘴巴,咕哝着,“我眼睛好了,看得见。” 我苦笑,理着他被弄乱的衣衫,“我担心。” 眼神是好了,可是这三步一摔似乎都成了他的习惯,也不知道是哪条筋的问题,看的我心头直发怵。 他揉着腿,瘪了瘪嘴巴,这样有人味的动作表情才是我最想看到的。 “我只是腿麻了。” 笑看着他的可爱,“不管是什么,今天不用叫任何人,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可是……”他还想说什么。 我已经一把扯起了他,“今天没有别人,单独只是我们两个,好不好?” 月栖自小就独身修行的人,闹市的车马喧嚣繁闹反而会让他不安,他喜欢清净的自然,喜欢那种青山绿水的安谧,只是无欲无求惯了的他不会去勉强我带他出来,倒是更加没有去的地方了。 行走在草木间,我看到他闭上眼,深深的嗅着空气中的香气,脸上是满满的餍足,手指主动的牵上我的手,“楚烨,你知道吗,以前神殿的后山每到春季,漫山遍野都是花,各种颜色铺满了整个山头,就似一副画般,尤其夕阳西下的时候,金色撒满山头,很美很美。” “那你知不知道神族的风景比这还要美?”我看着他站在花草丛中,轻松的笑容,开怀而天真,“那里的夜晚,风中飘荡着会发光的树叶花瓣,就像是星星在你眼前飞舞,就象是各种颜色的萤火虫交织出的幻境。” “不信!”他白了我一眼,“哪有会发光的花瓣,楚烨骗我。” 我呵呵笑着,抓着他的手腕漫步而行,“骗谁也不敢骗我的小菩萨啊,等我安定了一切,带你去看。” 他恬静的点了点头,“若能陪楚烨五十年,便是日日在佛前长跪又有何妨?只是终究要你送我离开,我不想你伤心。” 心头咯噔一下,我的笑容僵在脸上,“月栖,我们应该是一起来去红尘的,对不对?” 他浅笑微扬,眼中却有看透世间的淡定,“我知道神族人的寿命很长,而我不过是普通人,转眼百年,楚烨还是楚烨,月栖只怕早已形容枯槁,其实我更希望只陪你二十年,在我还不是那么难看的时候离开你,让你永远记住我的美。” “不会的!”我紧拥着他,“月栖不会变老,也不会变丑,月栖会和我一样……” 话到此刻,业已说不下去了。 我能瞒他,能骗他,也不过是短短数载,再过十年八年,当他发现自己和我一样不会老去的时候,当他跟随我回神族的时候,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事情总有被揭穿的一天。 “楚烨……”他的手指抚上我的脸,“以后,当我们一个个离开你,子衿哥,沄逸,镜池,幽飏,流星,甚至夜侠,我们都从你的生命中消失,你不要难过,再等十八年,我相信我们会再回来。” 他的话,让我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一个我自己都不愿意去想的现实。 当他们真的从我生命中消失,我是否能够承受,是否还能坚持着等待? 沄逸,子衿,镜池,幽飏,夜,甚至流星,他们都终归要老去,要离开…… 姨娘任灵羽 本该是散心,却让我的心彻底添了堵,不想让月栖看出我心头的隐忧,只能强自镇定,让脸上挂满淡定的微笑,带着他在山中游戏着。 仰望着天上的浮云,脚下是远山苍翠,小溪如练。 人间百年,沧海亦有可能成为桑田,何况我们? 白驹过隙,蜉蝣一日,当他们都不在了,我如何去承受那剩下的所谓二百年的日子? 他们给了我一生最浓的爱,我还他们我给不起的专情。 人生最浓的爱不是我娶你进门,而是我为你送葬,我承受了比别人多的爱恋,也就要承受比别人更多的痛吗? 我什么都不介意,可是他们呢?能接受他们白发苍苍之时我还是如花容颜吗? 衣袖被拽了两下,我讶然回神,身边的月栖正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楚烨在想什么,叫你几声都没听到。” 收敛起心头的难受,我顺手摘下身边的柳条编着,“我记得月栖以前有只鹩哥的,后来怎么不见了?” “早放生了。”他眉眼温润,微笑如玉,“当年听到你不在的消息,那家伙每日喊着色胚色胚,听着心酸,索性就放生了,了无牵挂的去了‘云悠寺’。” 我的眼睛在草丛间搜寻着,“那想养什么解闷吗?这山野草丛间,扑个鸟儿逮个兔子还是不错的,带回去给你养。” 他歪着脑袋望着我浅笑,“我倒不想养这些了,羡慕子衿哥哥每日都有事情可以忙,不知道楚烨是不是也能让我养个宝宝?” 孩子…… 我和月栖的孩子…… 如果说将来月栖身体上的变化我还能隐瞒一段时间的话,那么这个提议则是实实在在放在我面前无法逃避无法面对的严峻事实。 怎么办? 我该怎么对他说,我们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再这样下去,我如何交代他人都有孩子独独他没有的事实?柳梦枫就在身边,月栖超然却不傻,单纯却不愚笨,总有一天,这一切都会被他知晓的,那时候,他是否会怨我怪我隐瞒了一切? 紧紧握着掌心中他的手,直到没有半点缝隙,直到双掌掌心中都有了微微的汗意,我都舍不得放开,只是一直握着。 不敢看他的脸,不敢看那面容上的渴求,我别开眼压低了嗓音,“月栖,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欺骗你的事,你会不会恨我?” “我知你有事瞒我。”他的声音竟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你冷落我不是你不爱我,是你无法面对我,对不对?” 被揭穿了我的心思,感觉整个人从头到脚瞬间的冰凉,这件事终究还是要揭开,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告诉我能解决这事吗?”他笑容中的圣洁之气在阳光的照射下环绕周身,站在山头我仿佛面对着的是临世的仙子而非自己的爱人。 我沉默,因为我很清楚答案。 “既然不能,告诉我也无非让你身边多了一个愁苦的人,你忍心让我陪着你一起难受吗?”这一句问话,竟然带了笑声。 我默默的摇了摇头。 “既然不能,又何必告诉我?”他摘下身边的花,轻轻插在我做好的柳条环上,从我手中接过柳条环,淘气的带在我的头上,“人生太多苦恼,一是因为知道的太多,二是因为知道后放不下,而我自问并非凡事都能放下的人,又何必知道?只要我知道你爱着我,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我好就够了,有时候活的笨一点才会开心,对吗?” 那枚关系着我和他身世的玛瑙玉饰已经被我捏在了手心里,牢牢的撰着,就等着拿出来解释前因后果,他的话却让我再度犹豫了。 是啊,他知道了又如何,世间无非多了一个陪着我难受,长吁短叹的人,不说,这苦我咽了,说,多了一个人受苦。 吐出一口气,我重重的点了下头,脸上重新浮现出快乐,“对,人生活的单纯些更容易快乐,你知我爱你就行了。” 还给我同样灿烂的笑容,他抿唇看着我头顶着的柳枝花冠,“不管楚烨是王爷也好,是平民也好,是神族的族长也好,都是我心中的王者,送你一个我做的王冠。” “有这个,胜过金冠银冠了。”手抚着柳冠,心头尽管任有阴霾,却不似刚才那么失落,那么低沉了。 “那今夜你不会再躲闪着我了?”他眼中闪过的辉芒胜过了天边彩霞的金丝五彩,美的让我窒息。 “不躲!永远都不躲了。”这般善解人意的男子如何舍得躲?如何忍得下心躲? 难得的依偎,难得的踏青出游,只属于我和月栖之间的甜蜜,给他的太少,从他那得到的太多,是我亏欠他的。 远山空灵,只有鸟语啾啾,只有树枝唰唰的轻柔,人声娓娓,是我和月栖的缠绵爱语。 一道衣袂声,轻的象是树叶在风中抖动。 我眉头一皱,不着痕迹的挡在了月栖的身前,在那声音再一次响起,明显距离我又近了几分的时候,全身的真气灌注双手。 人影窜出树枝间,朝着我的方向极快的闪来,快的让我不及看清是谁,只能在裙角的飘荡间判断出是女子身姿。 不能让月栖受到半点伤害,这是我脑海中此刻唯一的想法。 揉身而上,迎向那冲来的人影,手中的劲气勃然吞吐而出。 来者的身影在瞬间感应到了我的攻击,在空中飞速的旋身躲开,更是一掌飞拍打向我的身体。 好快速的应变,好飘忽的身法,好凌厉的攻势! 在我如此攻击之下,能瞬间停住自己向前的冲式改为向上拔起,躲闪我掌风的同时还能立即还击,不可谓不强大。 心中暗自赞叹的同时,两人的身体也在接近着,身边的树叶被掌风刮的不住摇晃,遮挡着的树枝瞬间别我们两人散发出来的劲气无形的拨开…… 对面人的真容也尽入我的眼底,在对望的瞬间两个人同时眼中一愣,飞快的想要撤回自己散发而出的真气。 “嘭……” 她的手掌与我的衣袖相擦而过,犹带狂烈的风声,却已是两人尽可能的将真气转移到一旁,我的手指带下她裙摆一块,她的掌风扫破了我的袖子。 两人同时因为速度抢出了几步才堪堪站定,转身中同时长喘一口气。 我无奈的叹了声,“姨娘,您能不能不要这么突兀的冲出来,让我以为又是什么人暗杀我。” 对面的人也是一声长嘘,“霓裳啊,你是不是对每一个靠近的人都这么下手狠毒的?这要是普通江湖中人,还不无辜的被你打死打伤的?” 我苦笑,“普通江湖中人我能判断出身法和内力的底细,可您那么快的速度,那么高超的武艺,我能不小心吗?” 她看看自己少了一片布料的衣裙,“没想到你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果然不愧是姐姐的女儿,天分之高让我叹为观止。” 我扬起手,衣袖上五道裂痕散开,迎风翻飞,“您可是我的师傅,徒弟再厉害,也不是师傅的对手。” 两个人寒暄着,月栖的身影跌跌撞撞猛冲了过来,脚下一绊,整个人撞进我的怀抱。 “小心。”我抱住他的身体,关切的出声。 他挣扎着抬起头,身体还没站稳,手指已经摸上了我的脸颊,“楚烨,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 “我皮糙肉厚,能伤到哪?”我笑着,蹲下身子,手指揉上他的膝盖,“我真气都没全散会撞伤你的,下次别这么鲁莽,知道吗?” 俊美的面容早没了什么超然,他用力的摇摇头,眼瞳中尽是惊慌和急切,可见刚才吓的不轻。 站起身,我搂上他的肩头,“这是姨娘,也是我的第一任师傅,神族的左护法任灵羽,快去见过姨娘。” 看到我真的无恙,他的脸色才由苍白变为些微的红润,转向任灵羽的方向,温文尔雅的开口,“临月栖见过姨娘。” 任灵羽才写上脸颊的笑容倏忽僵了僵,目光停留在月栖的面容上,身体忽然晃了晃,“你叫什么?” 月栖狐疑的看看我,端雅的姿态和温顺的个性让他还是很自然的回答了任灵羽的话,加重了声音,“临月栖。” 任灵羽的身体再一次微摇,眼睛一瞬不瞬,瞳孔中爆发出精光,让人不敢逼视,嘴唇动了动,月栖或许听不清,却逃不过我的耳朵,“银发,是银发。” 糟糕…… 刚刚才决定不说出的秘密,根本不可能躲过任灵羽的眼睛,我扬起笑容,身体贴近任灵羽,“怎么,姨娘当年在‘云梦’玩耍都没听说过那个最类似神族的国师临月栖大人吗?他这发色可象极了我们神族的人吧?” 任灵羽惊讶的脸色这才慢慢的缓和,仿佛是自言自语的呢喃,“象,真的象,象极了。” 我挽上她的胳膊,用身体遮挡了她一直放在月栖身上的视线,“日薄西山了,姨娘可随我去‘九音’皇宫坐坐,让我好好的孝敬您两日?” 任灵羽抽回目光,有些僵硬的点点头,总算是没有在神族不神族的问题上与我继续纠缠下去,勉强的迈开了脚步。 冲着月栖一招手,“走了,我们回去吧。” 月栖点点头,朝我的方向走了过来,才行了脚步,他身体一停,弯腰拾起一样东西伸到我的面前,“楚烨,玉掉了,若不是我现在眼神好,岂不丢了娘唯一的纪念。” 那红色的玛瑙,刚才还在我的袖中,与任灵羽的交手时,被她撕破了袖子而掉了出来,我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月栖是她的儿子?! 我的心头又是一跳,忙不迭的握住月栖的手,将那玉盖在彼此的掌心中,“是啊,要事丢了娘给的纪念,我就没办法交代了。” 偷瞄了眼姨娘的表情,她的目光正落在我与月栖交扣着的手上,正露着浓浓的思索,我呵呵一笑,若无其事的将配饰抓在掌心中,“姨娘,我们有很多年没有斗酒了吧,今夜能否一醉?” 她望着我的手,直到那红色消失在我的袖中,才恍然醒了般,“你决定,我奉陪。” 总觉得她的表情有些怪,有些心不在焉,与刚刚见面时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飞扬完全不同,想要再仔细的看清楚些什么,她又仿佛什么都没有般从容的行着。 月栖在我身边被我牵着,低垂着眼,文雅而端庄,偶尔的侧脸,也是将所有的温柔在眼神中传递给了我。 总觉得在月栖的侧首间,能感觉到我右边两道目光如电,捕捉着他的身影,弄的我有些不明所以。 月栖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刚入皇宫就撇下我独自进了自己的院子,连一句交代都没有,冷冷的散发着排斥的气息。 “他去哪?”任灵羽竟然比我还先开口,询问月栖的去处,即使是我的姨娘,这样问我丈夫的去处,多事了。 尽管心中有些怪异,我还是平和的回答了她的问题,“月栖要做晚课,去佛堂了。” “哦!”她仿佛放心了般的点点头,“晚上,是一起吃饭吗?” 我的眉头皱了下,摇摇头,“家中男人太多,跟在身边我们连吃饭都不能随意调侃玩笑,才不要他们呢,我们好好的喝一场,我还有事要问您呢。” 她的脸上有些许的失落,不过很快的就被笑容掩饰掉了,豪爽的拍上我的肩头,“好,痛快的喝一场,还和我比试嫖小倌么?” 我脸色一僵,轻咳了声,目光下意识的看看身边周围,确认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人影,也没有感觉到夜那个鬼魅的存在,才咧开嘴巴一声大笑,“去就去,咱们去青楼喝酒,喝倒了就宿那,今天不放倒你,倒被瞧不起了。” 两个人站在树下大笑,笑的树叶扑簌簌的抖动,笑的声音直冲云霄,鸟儿被惊飞远去,我和她相携手,飞掠的从皇宫溜了出来,脚不沾地的窜入了京师夜间最让人流连的场所。 香气煦暖的房间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望着对方,捏着手里的酒杯,根本没有酒到杯干的豪迈,而是各怀心事彼此看啊看啊看啊…… “你的酒都捏了一炷香的时间了,难道你想捂热了喝?”我盯着她的酒杯,终于忍不住的开口,想要揪回她不知道跑去哪的思绪。 她手指一颤,目光落在我握酒杯的手上,“你也好不到哪去,连小倌都不叫,是不是有事问我?还特地把我叫出来喝酒,明显是有事情不想让你的男人知道。” 够敏锐,就算是心神恍惚,还能嗅出我不对头的地方。 我捏着酒杯,根本没有半点轻松的意思,“姨娘,问您个私人的问题,您娶过夫吗?” 她的手一紧,我听到了瓷杯发出的咔嚓声,转眼间手指缝里沁出酒水,滴答在桌面上。 笑,先是苦涩,后是坦然,“娶过,只是他不在了,就没想过再娶。” “不在了?”神族也有早夭的男子吗?不是说神族人的寿命很长吗? 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她深吸一口气,“他不是神族的人,是人界的男子。” 咯噔…… 我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坠入到无敌深渊的声音,仿佛听到了自己内心绝望的呼喊,整个人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听不清楚了。 她的丈夫是人界的男子,终究也没能逃过命运,所以早早的辞世了,留下她一个人追念着他。 她不再娶,是在记挂那个人吗? 百十年后的我,是不是也和她一样,看似潇洒,看似到处游戏,其实心中早已经如死灰般? 她承受的不过是一个,我呢?享受到了比别人更多的艳福,就要承受更多的痛苦吗? 光是想,都让我无法遏制那种伤痛,那种被掐住了呼吸的难受,他日叫我如何有勇气去面对? 说出心中的话,她反倒是轻松了不少,扬起目光看向我,“你想问我什么?” 无力的摇头,全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抽离,声音都变的低小,“现在没有了,没什么想问的了。” 本来,我的目的是从她的口中问问,神族有没有可能有其他的方法延续人界男子的生命,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我已经得到了自己不想要听到的答案。 有气无力的看了她一眼,仰首狠狠的灌下杯子里的酒,痛苦的闭上眼睛,没有说话的力气。 “你是不是想问我关于神族如何续命的事?”她笑着将脸伸到我的面前,“续人界男子的命,想和你的爱人相守百年,对不对?” 我没好气的开口,“是又如何?” 她知道又怎么样?能改变吗? 酒壶递到我的面前,斟满了我杯子里的酒,“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呢?你是不是现在有精神陪我喝酒了?” “你有?”我的眼睛瞬间亮了,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连眨眼都忘记了。 才不过几个呼吸,我心头燃烧起的火焰又扑的一下熄灭了,连笑都笑不出来,“你别逗我了,有希望又失望,很难受的。” “他是被人害死的,不是寿元已尽,如果他还活着,我也不会如此寂寞了。”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神族当然有办法延续人界男子的性命,还能让你们同生共死,你想不想知道?” “当然!”我的身体猛的坐直,眼神中尽是谄媚的光,“我的好师傅,我的好姨娘,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她哼笑着,眼神中尽是逗弄之色,“我告诉你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我满口答应,“别说是两个,两百个也应了,快说,快说。” 她拎着酒壶,就着壶口狠狠的喝了两大口,这才舒畅的吐出一口气,对我伸出手,“第一个,把那块玛瑙玉饰给我看下。” 我身体一震,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就这么一出神间,她的手指飞快的抹过我的袖子,还不及反应,她的手中已然多了一个红彤彤的东西,正是我今日藏着掖着的那块玉佩。 “第二件事,将你身边那叫临月栖的男子来历告诉我。”她的目光中没有半丝玩笑的意思,认真中带着严肃,“别告诉我你感觉不出他身上的神族气息,糊弄我说是什么人界的男子,我要知道他的身世。” 瞒,是瞒不过去了,除了老实的交代,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他是人界普通农户家养大的孩子,被卖入‘千机堂’成为他们的工具,虽然贵为‘云梦’国师,一生却是无依无靠,飘零可怜,甚至从小就被熏坏了眼睛,只为了让他更象是战场上的孤儿。”我期期艾艾的,半天不肯说重点,“除了我,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他将所有的爱给了我,我不能让他伤心。” 任灵羽一直默默的听我说着,在我停顿时眼神一闪,“继续……” 我一咬牙,索性和盘托出,“我爱他,也说过要永远疼惜他一生一世,之后我才从那农户手中拿到了这个玉饰,但是在我心中,他的身份永远都只是我的丈夫,而不是,而不是……”别开脸,声音坚定,“不是我的弟弟。” “弟弟?”任灵羽低头看着手中的玛瑙玉饰,“你怎么知道你娘有这个的?” “我……” 还没说出口,她已经摇摇头,“神族族长,要娶自己的弟弟为夫,这如果被神族长老知道了,你会是什么下场?有悖伦常,大逆不道,你这么辛苦才拿到‘血印符’,转眼就想抛弃自己的地位?” 她的话,字字如针扎在我的心口。 为了娘,为了爹,为了自己,艰难的走到今天,很可能就被我这一次的坚持而毁掉,可是…… “姨娘,我只求您不要说出去,月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要你我瞒住,他就能拥有一世的快乐,神族长老那,只要您不说,他们就不会往我娘头上猜。”我拉拽着她的袖子,一直苦笑。 任灵羽的头一直低垂着,看着手中的玛瑙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进去我的话,直到我的手拉拽上她的袖子,听到了她的喃喃低语,“他原来过的这么苦,一直在‘云梦’我却未曾见过他,是命运作弄吗?” “姨娘你说什么?”她的表情又象是今日在山中初见月栖时那种失魂落魄,连我的话也没理。 “他今年是不是二十五岁?”任灵羽长叹一声,在我惊讶的眼神中似乎读懂了什么,配饰伸到我的眼前,“这玉本有一对,分别赐给了一双孪生姐妹,姐姐的是右爪在前,而妹妹的是左爪在前,姐姐的配饰成了神族族长的标志,而妹妹的配饰则送给了她的爱人,二十五年前神族糟变,妹妹的丈夫急急的赶回神族,却为奸人所害,那个刚刚出身不过一月有余的孩子却不知他托付给了谁,从此流落人间。” “那月栖……”心头,似乎猜到了什么。 她站起身,忽然朗声长笑,“他不是你的弟弟,是我的儿子,我失散了二十多年的儿子……” 月栖认母 我手中的酒杯当啷落地,“你,你的儿子?” “这世间有乱认儿子的吗?”她抓着玛瑙,一直笑着,犹如孩子一般狂笑着,“这么多年我在人界游荡,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得来如此全不费功夫……” 她的手捏上我的肩头,剧烈的摇晃着我的身体,“今天看到他时我就怀疑了,他们长的如此相向,如此相象,不会错的,绝对不会错。” 肩膀被捏的有些生疼,我却同样的笑着,笑的疯狂,笑出了眼泪。 我的兴奋又何尝会在她之下? 月栖不是我的弟弟,只是我的表弟,我可以堂堂正正的和他成亲,与他生子,再不用背负强大的人伦包袱,怎能不兴奋? “为什么不早说?”我笑着把她按在我肩头的手打了下来,“害我躲这么远和你聊这些,就怕被他听到什么不好的话语。” 她斜睨我一眼,哼着,“我开始不过多看了两眼,你防备的什么似的,不能肯定的情况下,我怎么说?认错了儿子岂不是贻笑大方?” 我不住的点头,“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行了吧,喝杯酒当我认错行了吗?” 事情有了如此大的转变,高兴都来不及,有什么好计较对错的。 她酒杯一抛,“不喝了,我们回去,我要见见他。” 我也站起身,“今日如果不让你见他,只怕你也喝不进我请你的酒,晚上也睡不好了,走吧,回去。” 两个人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回,旋风一样刮走,肚子里什么货也没放下。 小院的门外,木鱼声清晰的传来,一下下的,给着入夏的夜晚凭添了几许安谧和清凉,也让人的心忽然一下沉静了下来。 在我前面一路猛冲的任灵羽,脚下猛的收住,犹如落叶般轻轻的飘落了地,脸上全是肃穆紧张之色,站在院落中,静静的听着房里传来的木鱼声。 脚下,很轻的挪动一小步,确认没有惊动房中的人,再小心的挪动一小步,不过短短数步,她竟然走了很久。 是忐忑吧? 她的眼睛贴上窗棂,在窗缝中偷看着里面的情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飞贼或者采花盗呢。 “进去看吧,这样看算什么?” 看她脸上不断变幻着的表情,我也能猜出一二,笑着站在她身边,“怎么,刚才急吼吼的,现在反而怕了?月栖很温柔的,不会怪你的。” 我的声音忽然打破了夜色的安宁,在夜风中远远的传开,任灵羽飞快的摆摆手,表情有些尴尬,“我,我还没准备好。” “这要什么准备?”我的声音更大,“我赌他只会开心,不会介意。” 她的手摆的更急,“让,让我再看一下,再看一下。” 就在两个人的拉扯间,吱呀一声门已经开了,墨绿色的长袍在月光下泛起丝绸缎子的光泽,声音带着温软平和,“楚烨,是你吗?” 我和任灵羽,一个揪着对方的袖子,一个扯着对方的肩头,就这么忽然的停住了,尴尬的望着月栖傻笑。 月栖有些微的愣神,很快就换上了属于他的温和,“姨娘也在?那一起进来喝杯茶如何?” 任灵羽的声音结结巴巴的,好像一时舌头的位置找不着了,“不,不了,我们打扰你诵经了,这,这就走。” “走什么啊?”我眼睛一瞪,“被你弄的我到处跑,到现在还没吃一口饭,人都饿死了,走不动了。” 月栖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你们还没吃饭?夜侠不知道去哪了,若是不介意口味,我去做几道吧?” 衣服被任灵羽扯着,她居然低下头,不敢看月栖的脸,我艰难的别过脑袋,“那就麻烦你了,月儿宝贝。” 月栖脸上一红,抿着唇走向门口,我不忘在身后加上一句,“走慢点,我不饿。” “不饿你鸡毛子喊鬼啊,还让我儿子去给你做饭?”月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边,任灵羽的嗓子就大了起来,“我儿子是被疼的,不是被呼来唤去做事的。” 我两眼一翻,丢给她一个大白眼,“你别告诉我,你不想亲口尝尝自己儿子的菜,你不想坐下来好好的看看他,站在外面偷看什么?万一我男人换衣服,就算是你儿子,我也不能让你看多了。” “他是我儿子!”她的声音更大了,瞪着我。 “他是我男人!!!”我比她底气更足,“不要我帮忙,你就自己冲上去喊儿子,要我帮忙就听我的。” 任灵羽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了手,嘴巴里还嘟嘟囔囔的,“别忘了,我是你姨娘,还是你未来的婆婆,你怎么能……” “没有我,你儿子都找不着,还媳妇呢。”拉扯着她的袖子,把人直接拽进了房间里。 进房的她,眼睛不住的四下搜寻着,仿佛想从着简单的布置中汲取月栖平日一点一滴生活的痕迹,嘴巴里还不停的说着,“这里好小委屈他了,平日里只能诵经文,真是枯燥的日子,一定是你平日不宠他才让他这么安静的,可怜了没娘的孩子没人做主,才被人欺负……” 我拍拍桌子,满脸无奈,“你说够没有?” “没有!”她恨恨的看着我,“你肯定没给他吃好,所以才那么清瘦,你肯定没有好好照顾他,所以他才那么冷清,都不爱笑,你肯定没有好好陪伴他,所以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给了经文,你是个不合格的妻子!” 这算什么事?这儿子还没认,已经开始数落我了。 “楚烨对我很好。”声音传来,房门口站着月栖的身影,手中端着托盘,“我自小在神庙长大,茹素已是我的习惯,不是楚烨不给我吃,我从小就远离人群不喜喧哗,不是她不带我走动,诵经更是我每日的习惯,谈不上楚烨冷落我而寄情于此,姨娘不要错怪她。” 月栖极少说这么多话,更是一向平和,难得如此严肃,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爆豆子一样全倒了出来。 任灵羽不敢辩驳,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伸手从月栖手中将托盘接了过来,忙不迭的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我道歉还不行吗?” 看着她尴尬又讨好的表情,想亲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我忍不住的笑出声,伸手将月栖拉到我的身边,“我们是来找你的,有事和你说。” “找我?”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下,他有些不明白,“有什么事?” 我看看任灵羽,她正贪婪的望着月栖,眼神中的急切让月栖有些不自在,情不自禁的往我的方向靠了靠。 手指再次敲了敲桌子,我轻咳了下,“姨娘,你吓着月栖了,不如慢慢说吧?” 她缓缓的在我对面坐下,目光稍微有所收敛,却怎么也不肯离开月栖的面容,“我不知道从哪说起。” “那我来。”我能理解她此刻复杂的情绪,将自己才听来的故事慢慢道出,“二十五年前,神族遭受不明人士的侵袭,也就是你知道的关于我的过去,而其中还有一段就是你我都不知道的,就是姨娘当年与他丈夫在人家游玩,感应到了神族出事,让姨爹留在人间带着刚满月的孩子,自己孤身一人回到神族,可她没有想到姨爹牵挂着她,悄悄将孩子寄放在农家自己赶了回来,缠斗中姨爹受了重伤,还来不及说出孩子的下落就去了,姨娘在人间寻找了二十多载,始终没有寻到她的儿子,直到……” 我声音停了停,月栖被我握着的手忽然一紧。 虽然他低垂着脑袋一直没说话,但是与我互握着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汗意,手指微微发抖。 他是极聪明的人,我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前后联系起来,他应该是猜到了什么。 我低下头,靠近他的耳边,“那玛瑙本是一对,一枚在我娘手中,一枚在姨娘手中,姨娘后来给了他的丈夫。” 啪嗒…… 一滴眼泪打在我的手背上,又是一滴落下,汇聚在一起顺着我的手背滑下,这一次颤抖着的,不仅仅是手指,而是他整个人。 我的手,轻轻拭过他的腮边,摸到了满手的湿濡,“月栖,我答应过帮你找到爹娘的,现在姨娘就在这,她每年都在人界逗留很长很长的时间,找了你二十多年。” 月栖的脸慢慢抬了起来,眼眶中满是泪水,顺着两颊不住的滚落,重重的吸着气,似乎即要抽过去一般。 心疼,却也为他高兴,此刻的眼泪中,有委屈,有伤感,也有开心。 劝他,不如让他尽情的释放,疯狂的发泄更好。 “我……”他的声音哑哑的,“这么多年,我已经没想过自己爹娘了,我记忆中的娘只有风若希。” 一瞬间,我看到了任灵羽眼神变的黯淡,默默的垂下头,一言不发。 紧紧的拥着月栖,我长叹一声,“姨娘这么多年,未娶过夫未生过子,她一直在找你,想想姨娘,一时间失去丈夫失去孩子的痛苦……” 月栖悄悄的从我怀里探出脑袋,眼神怯怯的看着任灵羽的方向,嘴唇急促嗫嚅,声音微小的几乎听不清楚,“娘……” 任灵羽身体一颤,眼神中爆发出神采绚烂,傻傻的盯着月栖,连声应着,“哎,哎,哎……” 月栖静静的咬着自己的唇,只是用眼神望着任灵羽的方向,有些陌生又想亲近,任灵羽也是呆望着月栖,几次张了张嘴巴,却又没有声音。 我悄悄的站起了身,手指按在月栖的肩头,“我去看看清音,晚些来陪你。” 这个时候,他们之间需要的是彼此的安慰,我的存在有些多余了。 合上门板,依稀听到任灵羽带些讨好意味的话语,“你很美,和你爹很象……” 月很圆,清辉撒落台阶上,竟有些说不出的温暖。 神秘的丢鱼事件 一 他们肯定有很多的话要说,介入在其中反而让他们都有些顾虑,把所有的空间留给他们,自己一个人安静的走走。 “咕噜……” 一声哀号从我的肚子里传出,抗议声之大,让我都忍不住一把辛酸的。 跑了两个地方,看了两桌的菜,楞是一口也没吃着。 好饿,好饿啊…… “哇……”远远的飘来婴儿的啼哭声,我脚下一停,身体下意识的转向声音的来处。 是清音! 除了我儿子,谁能哭的这么大声音? 不过…… 仰首天空,已是戌时左右,平日里这个时候的清音不是早已经睡了吗?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又开始折腾我的子衿了。 推开房门,子衿正抱着清音在桌边哄着,身边奇迹般的站着多日不见的流星,皱着眉头,嘴角下拉着,隐隐有不愉之色。 “怎么了?”我快步走到他们身边,“是不是清音哪不舒服?” 子衿和流星对看了一眼,同时摇摇头,子衿温柔的低笑,“没有,只是饿了。” “饿了?”偌大的皇宫,就算夜忙着其他事去了,有御膳房还能饿着我儿子?这简直是笑话么? “没什么。”流星在椅子边坐了下来,伸手拽着我的胳膊,“本来我交待做了鱼汤,每日晚上都送来,刚才子衿哥带着清音出去玩了会,我们再回来的时候没看到鱼汤,许是御膳房送错了,我让他们再送一份来。” “送错了地方?”我眉头都打结了,“这皇宫后院还有人住吗?能送去哪?” 话音未落,房间门再一次被打开,门口站着幽飏和夜。 看到我,他们同时一怔,四个人古怪的交换了个眼神,谁也没说话。 我低下头,手指柔柔的捏着清音漂亮的小脸蛋,伸手抱起他软软的身体,“小清音快半岁了哟,越来越重了,也越来越漂亮了,长大以后要乖乖听娘的话,知道不?” 我抱着清音,似有意似无意,轻轻的哄着,“以后学爹爹们聪明可以,但是不可以把聪明用在骗娘娘身上哟,要是爹爹们不乖,娘就打他们屁股,你说好不好?” 半岁大的儿子,咧开他的刚刚冒出小尖尖的牙,笑嘻嘻的迎着我,嗯嗯啊啊的巴拉着我的胳膊,用沾满口水的嘴巴印下一个个圆圆的小印子。 我逗着儿子,看着身边四个人面面相觑的脸,继续我的话语,“除了打屁股还能扯小鸟,或者干脆脱光了丢出门,不然娘的面子不是都没了,让爹爹们造反了?” 四个人,脸色都古怪着,流星咬着唇想笑不敢笑,夜靠着门板,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幽飏忍不住的摇头。 子衿温柔的笑着,从我手中抱过清音,“别指桑骂槐了,没有很大的事瞒着你,不说是觉得没必要。” 我歪着头,声音透着坚决,“我知道你们觉得没有大事不用扰我,可是我更喜欢替你们做主,保护你们而不是让你们为我操心,懂吗?” 子衿失笑,“真的只是小事,不过是丢了碗鱼汤,流星认为皇宫失窃是大事,夜侠和幽飏哥怕有人偷窥,才去溜达了一圈,你别小题大做了。” “丢了碗汤?”我眉头抬了抬,“这和刚才的说辞似乎不太一样啊,刚才说是送错了,难道已经确认了?” 流星叹了口气,“清音的汤是我端来的,看子衿哥不在我放下东西就去寻人,回来时桌子上连汤带碗不见了,这个地方是不允许任何伺人来的,也没人敢如此大胆,我开始还以为是夜侠嫌厨子做的不好给倒了,又以为是师傅拿去热了,结果问来问去,就把大家都惊来了,其实只是小事。” 我静静的听着,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丢碗汤,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我知道流星为什么如此重视,因为这是皇宫内院,还是在子衿住的房间里,东西就这么不翼而飞了,这对方要是取的是项上人头他有何面目见我? 虽然这院落大,但是流星的性子,一定暗中安排了人保护着,这个汤失踪的确实古怪,没有惊动任何人,如果真的是贼,这贼的功夫,岂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我露出安慰的笑容,“是不是贼谁也说不到,再看看,别太放心上。” 不知是不是饿过头还是累了,清音靠着子衿的怀抱已经呼呼的睡去了,一道莹亮的口水线顺着唇角边滴答的淌下,湿濡了子衿的肩头。 流星的不悦已经写满了脸颊,“这汤怎么还不来?御膳房是不是太慢了?” “算了。”我牵着他的手,看他眼底下的青黑,“清音已经睡了,你也去休息吧,今夜我守在这,看看情况。” 门板上响起几声细碎的敲门声,还有伺人哆哆嗦嗦的声音,“皇,皇上……” 夜手指一弹,也没见怎么动,门无风自开。 门外的伺人惨白着脸,满头大汗,嘴唇还发着抖,“皇,皇上,有,有事禀报……” 我们几人看了眼沉睡着的清音,同时的站起身走出门外,只留子衿一人在屋子里照顾着清音。 “什么事?”我打量着他的样子,不明白这恐惧是因为什么? “这,这御膳房的,御膳房的鱼都不见了,好像,好像有贼。”手捏着自己的衣服,依然控制不住的抖动,“御膳房一直都有厨子在,外面,外面还有守卫,可是,不知怎么的就不见了,还有,还有……” 流星的脸色愈发的难看,“还有什么?” “还有御花园的守卫刚刚来报,说御花园池子里养的锦鲤全都失踪了,那,那可是足足几百尾啊,就像是,就像是闹鬼了般……” “胡说八道!”流星低吼出声,伺人身体猛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敢说话。 冷哼着,流星的目光在黑夜中霍霍闪烁,“你知不知道在皇宫中散布巫蛊谣言是什么罪?” 地上的人都软成了一滩泥,不敢出声。 我的手拍上流星的肩头,微微摇了下头,流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显然心中有多么气愤。 我站在伺人面前,“起来吧。” “谢,谢将军,谢,谢公主。”乱七八糟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手指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刚起来半个身子,又扑通一下软倒在地。 我背着手,声音淡然,“御膳房的指不定是什么人偷出去了,或者厨子采买不够用完了忘记了,至于这御花园中的锦鲤,前几日不是引了外面河水进来清淤么,许是没堵住漏全跑了,明日再采买些进来补齐就行了。” 他忙不迭的点头,“是,是,我这就交待下去。” “等等!”我喊住他要离去的身影,“给我传话下去,宫中本无事,疑心生暗鬼,若是再有谁私下传什么闹鬼的话语,我绝不轻饶,不想自己变鬼的,就给我封好了嘴巴。” “扑通!” 人再一次跌倒在地,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应承着出了院子。 我拍拍手,看向面前的人,“没事了,都各自去睡吧,这里有我。” 流星有些不甘,“你真觉得没事?我总觉得不对劲,我再调些人手过来,把这院子守的水泄不通,我就不信还有苍蝇能飞进来。” 我无所谓的轻笑了声,“对不对劲也要睡觉不是么,别太小题大做了,本都是小事,真有飞贼也是偷你的国库,谁偷两条鱼这么惨?” “可是……” 我搂着他的肩头,“我知道你担心,万一不过是以讹传讹,岂不是让你白费神了?皇上管管国事就算了,这点小事就不用操心了。” “我不想走。”他倔强的站在那一动不动。 我还想说什么,“咕噜……” 大大的声音从我肚子里传了出来,在空旷的夜色中分外的响亮。 苦笑的叹气,“既然不想走,那就一起月下浅酌?” 才开声,雪白的手指伸到了我的面前,“宵夜是收费的,本人自己酿的酒也是收费的,你要么叫厨子做,要么给钱。” “欠着……”千篇一律的回答换来一声嗤笑,人倒是清清渺渺的去了。 我一屁股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悠闲的吹着初夏舒爽的风,惬意的哼起了小调,任流星这么推拿揉搡也只是微微不语。 实在是从我身上磨不到任何答案了,流星只好将求助的眼神投射向了幽飏,“幽飏哥哥,你怎么看?” 飘逸的人影就连笑起来,也带着股清凉的感觉,在月光下显得那么超凡脱俗,“没见着真相不好说,反正再养几百尾锦鲤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叫他们买就是了。” “啊,再买要是又……”忽然明白了什么,“再买就暗中盯着,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 幽飏笑而不语,我翘着脚抖着腿,依然哼着自己的小调。 红色的鬼魅,在带来我期盼已久的晚饭加宵夜时,顺便带来了一句话,“明天我做全鱼餐,记得叫御膳房多送几尾鱼来。” 黑夜中,几个人笑的诡异,笑的阴险,笑的算计…… 神秘的丢鱼事件 二 太阳光暖暖的斜照着,穿过树枝投射在地上一片斑驳的影子,在清风摇晃间光影闪烁,晕开了一片金色,让着初夏的上午有了些许的热。 如此充满了热情的天气里如果睡懒觉是不是有些辜负了天公的美意?所以…… 小院后不大的厨房里,传来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这个平日里少有人来的地方现在却挤的水泄不通。 一个硕大的盆子摆在厨房的正中央,将这本就不大的通道堵了个严严实实,盆子里各色的鱼儿游的正欢,不时的溅起水花一片,把整个厨房弄的满地都是水。 我的手在盆子里一通乱搅,吓的鱼儿一阵乱跳,不断的有水珠子跳起,打湿了身边人的衣衫,惊起笑声一片。 我抓起一条鱼朝着镜池的方向丢了过去,那个紫色的人影鼻头一皱,利落的抱住鱼,却搞的自己前襟湿湿一片。 “你干什么?”他瞪着秀美的双瞳,“为什么每次都欺负我,你就不敢丢他……” 那个他,显然正是一旁霜色清冷,云端缥缈仙子般的穆沄逸。 “谁说我不敢?”我抓起一条鱼就想丢,忽然看到沄逸清弱的肩头,手中的鱼楞是没敢丢出手,讷讷的又放下了。 别人湿点只当是玩水了,沄逸那身子,我可不敢乱来。 “哼!”镜池翻了个白眼,重重的哼了声。 沄逸浅笑依然,飘身站在镜池身边,声音悠然,“你身子骨比我好多了,能陪她玩陪她闹,我就是想沾水都不能。”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镜池眼中的火花顿时熄灭,甚至有些小小的喜色。 我丢了个佩服的眼神给沄逸,他依旧淡然而立,仿佛没看到。 月栖站的远远的,低语喃喃,不知道是在念着什么,但是眉宇间有种孺慕,在看到身前的任灵羽时,更是多了几分孩子般的快乐。 他是个善良的人,从不懂得责怪和抱怨,淳厚的让人心疼。 我大声叫着他的名字,“月栖,来玩吗?” 他连连摆手,口中不断的说着什么,依稀可以听到阿弥陀佛还是什么的话语,让我无奈。 门口,两个人傻傻的站着,一黄一灰,彻底把门给堵住了,连最后一丝阳光都被他们的身影给挡没了。 叶若宸的声音带着几分没清醒的迷蒙,揉着自己的漂亮杏仁眼,“他们在干什么?” 旁边那个人比他好不到哪去,呆呆的望着我们,嘴巴倒是没闲着,“他们在玩鱼,很大一盆子鱼,估计最少也有个百八十斤,几十尾呢,不过不知道用来干什么,吃的话实在太多了,有可能是腌咸鱼吧,夏天太阳大,适合用来晒咸鱼……” “为什么要腌咸鱼?”傻气的叶若宸歪着脑袋,看了眼流星,倒抽了一口气,“难道皇宫被我吃穷了,从今天起要吃咸鱼了?” “皇宫这么容易被吃穷吗?”呆呆的柳梦枫挠着自己的脑袋,不确定的出声,“应该不会吧……” “那是干什么?”似乎相信了皇宫不会被自己吃穷,刚才还有点小小内疚的脸顿时变的灿烂,“难道是因为他们想养来观赏才弄来这么多的?” 所有人的脸色都说不出的古怪,我耷拉着眼皮,压根就不想搭腔,因为这么笨的问题我根本懒得回答。 柳梦枫正想开口,我一只手已经勾上他的脖子,“神医大人,你想吃什么,这段日子劳苦功高,怎么也要犒赏一下你。” 被我的动作惊的一个趔趄,立即忘了和那个笨蛋的对答,我手微紧,拉拽住他的身体,湿淋淋的手捏上他的下巴,“神医大人,快说说你想吃什么?” 他脸上一道清晰的水迹,呆呆的想着,“鲫鱼性温,利水消肿、益气健脾、通脉下乳,清热解毒可以治浮肿腹水、产后乳少、胃下垂、脱肛等症;青鱼有补气养胃、化湿利水、祛风解烦等功效。食用可治疗气虚乏力,胃寒冷痛、脚气、湿痹、疟疾、头痛;鲤鱼味甘性温。有利尿消肿、益气健脾、通脉下乳之功效。主治浮肿、乳汁不通、胎气不长等症,草鱼……” 我抓身手边的一个苹果塞住他的嘴巴,也堵住了他下面的话,有些头疼的无奈,“算了,你吃什么我替你决定。” 抱着苹果啃着,柳梦枫总算是没有继续他的长篇大论,房间清净了。 那边的叶若宸手指抚着自己的下巴,围着大盆子绕着圈,“这里有青鱼,鲢鱼,鲶鱼,鲫鱼,黑鱼,鳜鱼,似乎都是上桌吃的,用来观赏没什么价值啊,又大又肥有什么好看的?难道皇族人的欣赏和我们不一样?” 扑哧一声笑,我几乎看到了流星额头上跳动的青筋。 吃人家住人家用人家,居然还这么大大咧咧,也就只有他叶若宸干的出来了,我抄起一条鱼冲着他们摆了摆,“喜欢‘水煮鱼片’吗?” 柳梦枫和叶若宸对望着,两个人眼中都是迷茫,不明白我大上午的干什么。 站起身,甩了甩手,带着泥土鱼腥气的水珠弹的他们满脸满身都是,“今天吃全鱼宴,我亲自大展拳脚,你们想吃什么赶紧挑!” “这条好大,可以做‘剁椒鱼头’……”流星的袖子撸的高高的,碍事的衣袍下摆被撩起来塞在了腰间,手指探入硕大的盆子中,抓起一条大大的胖头鱼,笑的正灿烂,哪有半分帝王的样子,身份还跟着两名伺人,大张着手,也不知道是保护他还是接着那尾在空中乱摆的鱼。 幽飏倒是没有他那么热情,背着双手看着盆子里游的正欢的一条黑鱼,“听说黑鱼补气不错,子衿气虚了些,弄碗黑鱼汤味道应该不错。” 子衿抱着清音在门口,小家伙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好奇的望着一群玩闹的人,乌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完全被大家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偶尔快乐的动动胖乎乎的小手,一片清脆的铃铛声。 “清音喜欢鲫鱼汤,我就要一小碗鲫鱼汤。”子衿的眼睛不离清音的面容,脸上尽是温柔怜爱。 手指在自己身上随便蹭了两下,把水珠擦干,我朝着清音伸出手,把那软软的身体抱进怀里,“走,娘带你出去,今天难得大家一起吃饭,娘娘亲自喂你喝汤。” 再也不管那一地的狼藉,我一手抱着清音,一手牵着子衿,站在门前等着,看着沄逸清渺的身子缓缓踏步而来,直到停在我身边,这才迈步而出。 “我也去,这里太腥了。”镜池跳着脚步,轻快的走到我的身边,紫色目光烁烁,越发的活泼了。 看看沄逸,脸上浮现的不再是苍白,而是细腻的雪白,面色比之当年好多了,可见柳梦枫平日里对他们的调养确实不错。 招呼着他们,我们就这么呼啸而来,又匆匆的呼啸而去,刹那间不大的厨房因为我们的出门而变的空旷了起来。 夜也很快掠了出来,“那我也走走,时间还早,一会再做,你们还有时间想想要吃什么。” 这小小的厨房中,只剩下了一个大盆子,和盆子里摇摇摆摆活蹦乱跳的鱼。 单纯的人不会明白怎么回事,就好像叶若宸,一路走一路嘀咕,又不时凑到柳呆子的边上,似乎在商讨着自己要点什么样的菜。 沄逸行在我的身边,清冷的眼神在看着我的时候颇有几分了然,“你又在玩什么?昨夜我似乎听到了什么鸡飞狗跳的吵闹,还有你的声音。” “又吵着你了?”沄逸身子不好,常常一点响动就会无眠到天亮,心疼他,却发现自己真的照顾太少。 他只是淡笑,“我知道你能解决就行了。” 现在的沄逸,少了从前的万事操心深埋不语,没有了曾经的雍容华贵,在各人笑闹的场所也少有意见,但那份从容那份有度,依然让人轻易的寻找到他的身影。 爱他,就挡去他所有的烦忧,这就是我想给的,而他知道,就够了。 我们之间,不再轰轰烈烈,但那隽永的长流,却不熄。 不记得多久没有这么多人一起热闹的吃饭了,有声音有吵闹才像是一个家么,在阳光下支一张大桌,笑意融融中感受着和煦。 我坐在桌子边,坏坏的用筷子蘸了滴酒想要凑上清音的唇,还没碰着就被一巴掌拍了回来,儿子也从怀里被抢走了,换来了白眼无数个。 子衿的孩子,我的孩子,也是大家的孩子。 我傻傻的笑着,迎接着冷飕飕刀锋般的眼光,可惜有个小祖宗早已经代替了我至高无上的地位,害我被冷落一旁无人问津。 眼角捕捉到艳红的衣裙闪过,远远的朝我递了个眼神。 不着痕迹的站起身,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的走到了夜的身边,压低了嗓音,“怎么样?” 那双空灵凤瞳眨了眨,声音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期待,“真的没了,连盆子带水消失的干干净净。” 那么昨天的谣言就不仅仅是谣言了,而是真的存在,在这么多武林高手的眼皮底下,在我晃荡着的光天化日之下,丢东西了。 证实了一切不是传言,我的脚步反而轻快了,在踏入厨房时居然还忍不住的调侃了声夜,“在日夜双侠手中偷到东西,传扬出去,我们会不会被江湖中人笑话?” “日侠会不会我不知道,夜侠肯定不会……”某人坏笑着,在厨房的地上蹲了下来,目光仔细的搜寻着。 “你在盆子上抹了‘千里香’?”我在水渍未干的地上看到一点淡淡的磷光色,“早知道那我就不在水里放什么‘凝玉散’了。” 身体窜入空中,我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这里交给你,追人交给我,还有记住以后再说我被人嘲笑和没你关系,我就把你的鸟切成十八段。” 神族的同生共死 是的,早在我和他们玩水抓鱼的时候,那水中就被我下了追踪的圣药,夜会出手我也是心中有数,但是这次的事件太过神奇,让我们在好笑之余总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相信。 现在事情发展到了我们不得不相信的地步,皇宫内院真的闹贼了,还是个偷鱼的贼。 站下脚步,我看看身边,一只蓝尾的彩蝶在我身边翩翩绕着飞舞,动作优雅,扇动着漂亮的翅膀朝前飞着。 若是平时,这蝴蝶的起舞一定不会有人注意,只有我知道‘凝玉散’的味道普通人是闻不到的,最能吸引这类蝴蝶,没人会注意自然界的东西,它也就成了追踪时最有利的武器。 我的脚步跟着蝴蝶一路走,发现这路径直朝着城外而去,越走人烟越稀少,越走越是荒凉。 脑海中不禁开始想象着这个贼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我跑了十几里路,那这个人不也是端着一盆鱼跑了十几里的路? 前面,细细长长的水波在轻轻的流淌着,是京城的护城河,平静的延伸着,环绕着。 蝴蝶的飞舞在这里出现了停滞不前,只是绕着河边一直转啊转在,飞啊飞啊,好像忽然被蒙上了眼睛失去了方向感一般。 护城河的水不算清澈见底的那种,水流也极缓,所以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河面上载浮载沉的一个木制大盆,正在中间荡啊荡啊,漂着。 难怪蝴蝶失去了方向,因为那带着‘凝玉散’的盆子正在河中心,而抱着盆子的人,却是不见了身影。 我的目光四下搜寻着,偌大空旷的河边,没有半分能藏匿人影的地方,再往前是出了城之后的数条官道,可以说所有的线索到这里彻底的断了。 也没有太多的咬牙切齿和算计落空的咒骂,我非常平静的转身,回了皇宫。 才一脚跨进大门,流星的身影已经飞快而来,“怎么样,抓到贼没有?” 我轻轻摇了下头,却并不沮丧,而是将目光投射到了一边,那个靠着门懒到眼睛都不愿意抬一下的人身上“贼没抓到,但是有了些眉目,只缺证据。” 完美犹如月光下沾染雾气的曼陀罗花瓣扯了扯,似笑非笑,依旧是眼皮不动,环抱着肩头的双手打开,左手捻着什么,在空中晃了晃。 我没有靠过去再仔细的看个究竟,而是若无其事的点了下头,“夜,明天继续全鱼宴吧。” 他懒懒的嗯了声,算是答应。 我和夜之间悄然转换着彼此的默契,流星看出了什么,却没有问出口,而是抓上我的手,“我已经交代御膳房送了菜过来,饿了吗?” 我反握上他的手,豪气干云,“冲啦,吃饭啊……” 看似普通的一场家宴,因为多了姨娘,多了月栖和她之间那神秘的关系而变的热闹,姨娘几乎是酒到杯干,自己拎着壶子找我干上了,眼角眉梢的喜悦和餍足是怎么也遮掩不了的。 月栖也是,时时刻刻都是含着笑容,浅浅的露着恬静的美,曾经偶尔能感觉到的一种无依无靠,临水照影的自怜,却在低头微抿中再也找不到了。 他不懂得怨天尤人,只会珍惜自己眼前的最好,即使不说,我也能明白他的心思。 过去的,追不回来。 现在有娘了,就好好的孝顺,好好的承欢膝下。 任灵羽已经喝的有了几分醉意,胳膊搭在我的肩头,酒气喷了过来,“我就知道我们之间是有缘分的,当年我在‘云梦’一眼看中你是可造之材,几年后才知道你是姐姐的女儿,神族未来的族长,现在我才知道,我们之间的缘分远不止这一点,你还是月栖的妻子,我的媳妇。” 仰首重重的喝下一杯,她笑的眼睛都找不着了,“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后了,因为你,我忽然发现我有了好多个儿子,还有孙子……” 我呵呵的陪着笑,看她的意思,爱屋及乌连我所有的男人都算在了自己帐下,全成了她的儿子,清音也自动成了她的孙子。 “好啦,姨娘,以后有你乐的日子,我陪你回去午睡啦。”眼见着她醉眼朦胧,我索性拉起她,半拖半拽着的朝房间走去。 她打着酒嗝,眯着眼睛,“我儿子漂亮吧。” “漂亮!”有了自信的月栖,更是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对了!”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脚步一停,“我还没告诉你血咒的结印手法呢。” 我动了动眉头,“什么血咒?” 她白我一眼,“你要的那个同生共死,分享寿命的血咒。” 我身体摇晃,惊喜的出声,“真的有这样的东西?” “当然!”她推开我的手,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摇摇晕眩的脑袋,“所谓神族,是上天派在人间监管的使者,与天族,妖族,魔族拥有同样的地位,没一任神族的族长,当完成人间的使命后,甚至可以选择回到天界,说是寿元已尽其实不过是将的任务继续传承而自己回天界复命而已,所谓血咒你觉得很不可思议,其实就是传承下来的咒印仙法,但是我们毕竟是守护人间的族群,不能太过破坏平衡,这些不过是自保而不能有杀伤力的。” 被她说的我瞠目结舌,不太敢相信自己的来历居然如此的‘高贵’。 “神族在千百年的守护中,已经有了自己独立的传承,这所谓的续命之法也是神族的不传之秘,而续命又分为两种,一种是消减自己本身的寿命通过咒术给想要的人,也就是平均之法,你懂吧?”她抚着额头,声音渐渐变的清晰,人也越来越清醒。 我很慢的点了下头。 沄逸曾说过,有人用这样的方法给他续了命,将自己的寿命分享给了他,曾经以为只是他对救命的一种说法,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个蓝眸男子,还好吗? “不过这个我认为不适合你。”任灵羽笑的有些坏,“你男人太多了,一人分十年他们不合算,你还损失的多,看吧花心的下场。” 反正我的花心已经被调侃很多次了,我最敢大胆承认就是我的多情了,半点也不急,“说吧,另外一种是什么?” “另外一种么……”似乎是存心逗我般,她的手指指着身后那株大树,“看到树没?” 点点头,“看到了。” “你为树干,他们为叶,永远与你相依相偎,树叶飘零与树干不会有太大的损失,而树一旦倒了,所有依附着树干的树叶都会凋落枯萎,这考验的是他们对你是否忠诚到了愿意拿命依附与你,与你同生共死,还考验的就是你……” 话到这里,忽然一停,我径直接了下去,“考验我为了自己的爱人要坚持,要努力的活着,如果我死了,他们全部成了我的陪葬品,是不是?” 她只是点了点头,“是爱,也是责任,如果保护不了他们,要么眼睁睁的看他们离去,要么成为你能力不够的牺牲品。我们虽然拥有比人界人更长的寿命,多了许多神秘的血咒功法,但是如果受到真正致命的创伤,我们也是逃避不了死亡的,和普通人一样消失于尘埃,只看你敢不敢了。” 她的手,缓缓的结着印记,口中低声说着,很慢,慢到我足以一次就牢记在心中,两种结印,两种血咒,不难,却沉重。 我还在慢慢比划揣摩着的时候,她已经占了站来,眼神变的有些迷离,有些悲凉,神思不知忽然飞向了何处,一种伤痛的悲哀渐渐浮现在了空气中,“我与他,曾经也是同生共死之约,我以为我们会一起走到生命的终结,可是……” 她站起身,脚步虚浮,不知是酒还是伤,一步一叹的朝着屋子走去,我没有伸手取扶,也没有跟去,因为此刻的她,更需要的是自己一个人。 我离了她的屋子,一个人在池塘边走着,脑海中不断的重复着她的话语。 如果自己不够强大,要么眼睁睁的看他们离去,要么让他们成为自己的陪葬品,无论哪一种,都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但是这个咒语却又是幸福的,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何等的甜蜜,何等的向往。 能力,考验的就是下咒人的能力。 终于能体会到任灵羽的那种悲凉,最初的甜蜜在瞬间化为泡影,只是因为她不够自己想象中的强大。 “日,少爷我想长命百岁,这个血咒第一人就给我吧。”不知何时,面前的大石上,已经卧着一个懒懒的人影。 他的人是懒的 他的声音是懒的 他就连提要求同生共死的时候,还是这么懒 懒的让人无可奈何,懒的让人打心中的浮现一种希望,一种激情。 在看到他那懒散的样子时,我就忍不住的笑了,“你的耳朵什么做的,这么快就被你偷听到了?” 笑容,美的穿透人心,美的震撼天地,“别顾左右而言它,给不给我?” 给,是一定会给的,但是…… “你不能等我完成了神族的使命,正式安定下来的时候再问我要吗?”我试图讨价还价。 “你是对自己没信心吗?”他的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日夜双侠,永不分离,就算以后有危险,你以为我还会如当初那样为了保护你的爱人为了替你报仇而继续活下去吗?” 不等他下面的话说完,我已经飞扑而上,人趴上他的胸膛,轻轻堵住了他的唇。 手指尖,在钗尖上抹过,另外一只手飞快的扯开了他的衣衫。 白玉的胸膛绽放在空气中,我们拥吻着,缠绵着。 血,点上他的胸口,手指结绕着印记,当繁杂的最后一记印记拍上他的胸口时,这妖娆的男子,笑了。 偷鱼贼现身 “别告诉他们。”我狠狠的咬了下他的唇,看着他笑的犹如逮着兔子的狐狸般得意,艳红的唇还带着水光柔媚。 他摊开着手臂,被我扯开的衣衫下,胸膛上两点红印清晰如血,“不错啊,一辈子都有个守宫砂了,真美。” 我咬着后槽牙,笑容中只有恶狠狠的威胁,“你是在提醒我,两个守宫砂比较碍眼,要弄掉一个是吗?” “是啊。”他根本不管现在的衣衫不整多么的有伤风化,多么的诱惑人,半点没有拢上衣衫的意思,“这个东西留到老很丢人的,年轻的时候说我够贞洁,老了就被人嘲笑一辈子没女人要,是不是考虑下弄掉一个?” 手指在他胸口上用力的捏了把,留下五道清晰的手指印,“别以为我不懂你想干什么,看我难受然后扬长而去,这就是你的真正目的,哼哼。” 那细腻的触感停留在手掌中,几乎渗透了我所有的感官,真想再揉上几把,捏上几下,然后推倒,压上。 叹了口气,把脸别到一边,把他的衣衫紧紧的裹好,抓着他的腰带用力一勒,总算把那诱人的春光完全的遮挡住了。 “哎哟,腰断了。”他不轻不重一声娇媚,再次把心头好不容易抚平的春水给荡了起来。 怒目而视,声音挤的都快走调了,“你这个妖精,吸人精血骗人魂魄的妖精!” 他扭了下腰,吃吃的笑着,“谬赞,谬赞……” 这一生,有了夜,我绝对不会有无聊懈怠之时,只怕终其一生他都有办法点燃我旺盛的斗争欲,鞭策我不断的前进。 他在石头上侧翻了个身,手指撑着脸颊,懒懒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捅了下我的肩头,“日,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贼是谁?” 我坐在地上,身体一倒顺势靠在他的腰上,没好气的横他一眼,“你又何尝不知道是谁?” 他斜斜的拉了下唇角,“我是有证据才猜测是谁,你只怕是昨夜就已经猜到了吧?” “猜。”我的笑中有说不出的涩涩,“只是猜,一种不敢相信的猜,而已。” 猜测这东西,玄乎。 凭借的不过是一种感觉,没有确切的证据以前,谁都不会真正的去相信,尤其是我猜测的那个人,总觉得不是那么真实。 “你没把握,不会说那样的话的。”他懒懒的贴着我,发丝散落在石上,美的惊艳。 自从回了皇宫,他已经悄然除去了那层碍眼的纱,美其名曰让我适应适应,可是每一次看,我都晕乎乎的找不到方向,只怕这辈子,都无法适应这种惨绝人寰的美了。 他闭着眼睛静静的呼吸着,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睡了,这样静态的夜真是难得可以欣赏到,又是一种极致的震撼。 忍不住的低下头,轻吻在他的额头,声音缓缓,“夜,我爱你。” 那嘴角,仿佛是浅浅的勾了下,手指落在我的腰间,含糊着声音,“日,明天喝鱼汤。” 我靠着他的胸膛,感受着空气中的花香阵阵,就这么在阳光中酣然小憩。 和夜在一起,享受生活,享受每一分灿烂。 第二天的中午,一群人悠闲的围着桌子等待着,叶若宸忽闪着他的杏仁大眼睛,“上官楚烨,为什么要吃全鱼宴?” 我斜斜的看他一眼,“因为鱼补脑,最适合你。” “我为什么要补脑?”他傻傻的思索着,半晌后忽然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窜到桌子上,叉腰瞪着我,“你是在说我笨,对不对?” “你没有柳呆子聪明,当然要补补。”我话锋一转,那个抱着书一直啃着的人抬了下头,又继续陷入到他的世界里。 “我没有柳哥哥聪明?”他自言自语着,抓着自己的脑袋用力的想,“好像我是没有柳哥哥聪明,他看那么多书,应该知道的比我多。” 我敲敲桌子,“那就下来,蹲在桌子上干什么,想让大家吃你吗?” “我又不好吃。”他嘟囔着,灰溜溜的从桌子上爬下来,歪着脑袋自言自语,“可是我没有柳哥哥聪明也不代表我是笨蛋啊。” “那你觉得你比谁聪明?”我笑着开口,“找不到的话,你就是笨蛋。” 他的眼神,先看看沄逸,然后很自觉的摇摇头;又看看子衿,再摇摇头;落在幽飏身上,飞快的摇头;下一个月栖,叹气摇头;看看流星,委屈的摇头;看着镜池的时候,眨了眨眼睛,被狠狠的瞪了一眼,于是继续摇头…… 看着那秀气的脸蛋不住的换着方向,不住的摇头,我终于笑出了声,“你头昏吗?摇的累吗?” 他一言不发,坐回自己的凳子上,满脸泄气的郁闷之态。 镜池愤愤的目光丢回到我的脸上,“谁说人家不想吃,都说少年补,有人最是喜欢那种稚嫩的味道,楚烨你说对吗?” 我装傻充愣,轻咳了声,“准备吃饭,肚子好饿,好饿……” “好饿吃啊,大补……” 镜池可没有放过我的意思,牙尖嘴利的继续揭穿我。 对他,我除了傻笑,还能怎么样? 流星悄悄的凑上我的耳边,“夜哥哥那边怎么样了?会有事吗?” “你说呢?你派了上百个侍卫把厨房围了个水泄不通,能有事吗?”想起上午看到的那个壮观情形,我要见夜一面都要在人缝中扒拉半天,房顶上都站满了人,还会有什么事发生? 远远的一道红影飘了过来,带着身后黑压压一片的脚步沉重回响,地面上尘土飞扬,“吃饭咯……” 所有人同时捂上口鼻,沄逸已经轻声咳了起来。 我让沄逸靠着我的肩头,轻拍着他的后背,愤愤的瞪着夜,“你找死啊,全带来干什么?这是吃饭还是吃土?” 夜嘿嘿笑着,随手一挥,又是一阵脚步狂响尘土更盛,本来还是走在他身后的一群侍卫竟然小跑着离去,留下我们一群人在灰尘中呆滞。 夜仿佛没看出我们的郁闷,手挥起,身后的伺人把一个个盖着碗放到桌上,他不无得意的笑着,“你们昨天说的‘剁椒鱼头’‘水煮鱼片’‘炒黑鱼片’‘菊花鱼’‘酸菜鱼’‘炸鱼丸’全部都有。” 小心翼翼的端起一个小盅放到子衿的面前,“这个是清音的‘鲫鱼汤’。” 子衿颔首,“谢……” 第二个谢字还没有出口,一道绚烂的光影从旁边的树梢上飞来,如闪电似流星般,带着劲风扫向子衿的身前。 我眼明手快,拽着子衿的身子就倒退了数步,那盏鱼汤却遭了秧,整个飞起打在地上,里面的汤汤水水撒了一地,雪白的瓷片四溅着,弹开老远,可见刚才那力道有多猛烈。 一瞬间,能跳开的,能站远的,全都哗啦一下离开了桌子,幽飏拖着身边最近的沄逸和镜池,流星扯着月栖,夜一掌送开柳呆子,迷糊蛋早已经窜上了树梢,整个偌大的桌子前,只有一道七彩的人影孤零零的站在那。 衣衫依旧是那七零八落犹如彩虹一般的飘荡着各色衣带,金色的长发在腿弯处荡来荡去,双眼之中的火光胜过了身后太阳的炙热,狠狠的盯着地上碎裂的瓷碗,似乎想要把那地面烧穿。 夜的手从怀中掏了出来,手指尖挂着两丝金色闪耀,在风中飘荡,“我就知道。” 他知道,我又何尝不知道? 早在听到这稀奇古怪的传言时,我的脑海中就划过这个家伙的身影,只是…… 他不是一直都在任绮罗身边吗?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锦渊!”我叫着他的名字,在他的眼中看到满满的愤怒,满满的伤心,听到我的声音后,他木然的转过脸,眼神中满满汇聚起水雾。 我朝着他的方向迈开脚步,再次唤着他的名字,“锦渊,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他重重的呼吸着,张了张唇,忽然手掌一推,面前的桌子整个被掀了起来,上面的杯盘碗碟摔了一地,所有的汤汁米饭也是稀里哗啦撒的到处都是,汁水淋漓,狼籍一片。 桌子被翻了个底朝天,木板落地碎裂片片,激荡着他手中的劲气四散而开,犹如一片片暗器般射向四周。 我飞身而起,身上的外衫入手张开如网,在我快速的动作中将弹射向四周的碎土烂木一一的收入。 人落地,我的表情也变的十分难看,“锦渊,你干什么?要撒野就冲我一个人来,这里的人大多不会武功,还有孩子,值得出手这么狠毒吗?” 他呆愣在那,看着自己面前犹如狂风过境般洗劫的地面,张了张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在看到我时又忽然闭上,极快的将头扭向一边,手中还拿着桌子残缺的两条腿。 “你要干什么?”我声色俱厉,看到他的惊讶已经完全被他疯狂举动差点伤害到其他人的怒气所取代,“要打要杀你冲我一个人来。” 吸吸鼻子,眼中忽然落下两颗泪水,他猛的抛出手中的桌子腿狠狠的贯入地面中,人影飞退,瞬间远去。 我跳上树梢,朝着那个奔跑的人影追去…… 留下吧,锦渊 他越跑越快,身形如风,金色的发扬起,和身上七彩的丝带一起飞舞着,狂烈而张扬,几乎能听到风擦过他衣衫时那猎猎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内力带着我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锦渊,你给我站住!” 很老实,也很听话,他真的脚下一停,整个人站住了。 我站在他身后,声音犹如石头一样硬邦邦的,“锦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一转身,直接拿屁股对着我,倒是没有再跑。 我挪了挪脚步,站到他的身侧,还没来得及看到他的脸,他又是一转,还是给我一个背影。 “锦渊……”我的口气有些缓和,手指拍上他的肩头。 他肩膀一抖,从我的掌心中脱离,人已经翩然的往边上动了两步,和我不远不近的保持着距离。 他在赌气,还是赌我的气! 这个认知一进脑海,我刚刚压抑下来的怒火又开始噌噌的往上窜,“锦渊,你要么现在转过来,和我好好的说,你知不知道刚才的举动会伤害我的孩子?” 他手指一挥,身边的树木顿时齐腰而断,花草更是连根拔起散落一地,他愤愤的转了过来,声音哑然干涩,“初,初夜,你,也,也伤害我的族,族人。” 我就知道,他的躁狂,他的痴癫,都是因为鱼汤。 “既然你不喜欢我们吃鱼为什么不出来和我好好的说?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样的手段?怎么,不敢面对我吗?”他的样子让我更是火大,“怕我?还是不想靠近我?” “不……”他只说了一个字,音调怪异,却还算清晰,回答的很快,快的几乎没有思量,勉强让我算是满意。 靠近他身边,看着他的脸颊依然气鼓鼓的,细细的一下下抽着气,眼眶中的泪水也还在打着转,只是咬着唇不说话。 我的手抓上他的袖子,忽然发现,他那些七彩的丝带许多地方已经染上了泥土的脏污,一块一块的沾的到处都是,还有发间,脸颊,很多地方都能看到细细的尘土,甚至有些狼狈,在刚才的盛怒之下,我竟没有看到。 如果任绮罗在他身边,他是不可能这般的。 手指,忍不住的擦上他的额头,声音也变的温柔哄劝,“锦渊,你是不是一个人跑来的?” 他瘪了瘪唇,有些委屈,却是不看我不理我。 金色的发从我手指缝中流泻而下,留下细微的沙土,真的很久没有清洗了,若不是依然闪亮如金子般,真的和乞丐没什么差别了。 我扳过他的身子,“如果我告诉你,那些盘子里碗里没有鱼,一切不过是引诱你出现做做样子而已,你还会和我生气吗?” 他眼神一闪,欢喜立即写上了脸,“真……的?” 手擦他的脸,越擦越是脏,本来一块污泥,却被我擦成了一团,晕在他的脸上,可爱又有些凄惨,两团泪水还在眼中打转,脸上却笑开花了。 “你是不是回来找我的?”我捧着他的脸,“是不是想我了?” 他贪婪的望着我,张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只是用力,非常用力的点了下头。 这个样子的他,犹如乞丐般,哪还有水族之王的半点风采,看的人心理一阵心疼,“傻瓜,真是傻瓜,为什么躲着啊,为什么?” 那英俊的脸,在明显消瘦了一圈之后显得轮廓更加的深邃,更加的俊朗,他低下头,“你……不……要……我。” 他是记得我当初说的那句,走了就永远不要来见我的话吧? “你想我了,所以来偷看我,怕我凶你不要你所以不敢出来是不是?”我试探性的询问着,看他在我说到不要他的时候明显的瑟缩了下。 “你想躲在暗中看我,却看到他们把你的鱼子鱼孙宰来吃,又关在池子里欣赏,一时忍不住就全给弄走了,是不是?” 现在是我说一句他点一下头,就是不敢抬头看我。 “你是不是背着任绮罗跑出来的?” ——点头。 “是不是一个人跑了很远的路没有休息?” ——点头。 “如果我不引你出来,你是不是一直这么偷看下去?” ——点头。 “那看完了,你是不是要走?” 这一次,他没有动作了,傻站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半晌冒出一句话,“你……不……要……我……” “那怎么样?”我的声音忽然变的有些冷,表情也是冷冷的,“我不要你,你就再回到任绮罗的身边,反正她虽然阴险毒辣,对你却是怎么也舍不得放开,可见还是有几分真情的,比起我这个到处留情,丈夫无数的人来说却好的多。” “不……”他忽然抬起头,一字一顿,“我、不、回、去!” 惊喜,瞬间的那种惊喜是骗不了自己的,我能轻易的感觉到自己绷的紧紧的呼吸放松了,一直悬着的心归了位,“那你去哪?回水族吗?” 他直直的望着我,艰难却清晰的说着,“要,初,夜……不,走……” 他的脸上,是一种渴求,犹记得他拿着画讨好的望着我时,也是这般的神情,无辜又纯洁,只是那个时候他的脸上是笑,而现在他染满的是忧郁,这种忧郁,本不该弥漫在他的眉眼间。 一直都知道锦渊是单纯,也一直都知道锦渊除了我不理任何人,我却丢给他那么一句狠话,还那样逼迫他,将他推入那个女人的怀抱,恐惧的留在那个女人身边。 一把抱上他的腰身,歉意如潮水般涌来,在他清新水汽般的气息沾染上身体的时候,自责侵袭了我的思绪。 如果说错,锦渊是瞒了我很多,但是我不信任,我的猜疑,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他爱我,只是他不会表达。 他依恋我,一直都写在眼瞳中,是我被妒忌蒙蔽了双眼,看不懂。 “对不起!”轻轻的靠近他,埋首在他的胸膛,“真的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的手,小心翼翼的靠了靠我,带着点胆怯抚摸上我的发丝,“初夜……很好……” 嘴巴里苦苦的,差点连声音都发不出了,“不好,我真的不好,我说过要疼你爱你的,还说要教你说话,我都没做到。” 记得他在我身边的日子,已经能完整的说句子了,可是现在又回到了最初,他一定又是很久很久不曾开过口了。 记得在我身边的日子里,他睥睨水族,嘲笑神族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流利的告诉我神族的秘密,可是现在呢? 现在的他,就象个傻子一样,那个骄傲的王子,去哪里了? 吸了吸气,声音里也是浓浓的鼻音,“锦渊,以后我们不分开了,我再也不丢下你了,让你画初夜好不好?” “画……初夜……”他忽然象是想到了什么,手指在破烂的衣服里摸索着,轻柔的掏出一沓纸,仔细的打开,将折了的地方平展,用力的按了按,这才递到我的面前,露出雪白的两排牙齿,“初夜……” 厚厚的一沓,也不知有几十张,每一张上都是一个丑丑的小人头,龇牙咧嘴搞不清楚是笑是哭。 我捧着纸,仿佛捧着千钧重担,而锦渊只是笑着,开心的手指在纸上摩挲着,灿烂无比。 紧紧的撰着他的手,生怕他跑了一般,“走,我们回家,再也不分开了,不再管什么任绮罗,我会保护你,一直保护你的。” 他的身体忽然一抖,仿佛做错事的孩子被人提到了父母般的害怕。 我抱上他的腰身,捧着他的脸不让他躲闪,“告诉我,她是不是捏着你什么把柄,比如‘血印符’或者‘血誓’之类的东西?” 默默的摇摇头,“没!” 什么都没有?“那你怕什么?” 锦渊看着我,想要说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慌,“不,不能,说……” “她威胁你?”心头,有淡淡的杀意浮现,对那个一直都不曾存有好感的女人,“是不是拿水族人的性命威胁你?” “没……”他低垂下头,手拧着自己的衣角,脸上纠结成一团,显然是有事瞒着我不敢说。 “说啊,说啊……” 我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是锦渊,就象是一个蚌壳,咬住了就是不肯打开。 “她……很……好……的……” 他躲闪着,想要把手从我的掌中挣脱,声音也忽然流利了,“初夜,让我走,我会害死你的。” 他害死我?这又是任绮罗说的吧,所以锦渊不敢靠近我,不敢和我在一起? 无耻,利用锦渊对我的在意编出这样的谎言。 “不!”我强硬的拽着他的手,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锦渊,你这么高的武功,可以保护我,有你在我才不会死,对不对?” 他的挣扎渐渐放松,脸上的急切也开始柔和,“保护初夜。” 倏忽,他笑了,用力的点点头,一把抱上我的腰身,“我保护初夜!” 我也迎着他的笑容,点头,“对啊,你才能保护我,永远在一起,你才能永远的保护我。” 他释然的笑了,抱着我的身体,原地转了起来,“保护你,永远保护初夜……” 身上,勃然而发一种气势,属于水族王子的气势。 金发,飞扬…… 锦渊的笑声,飞扬…… 放我下地,还不等我站稳,他已经整个人扑了上来,狠狠的搂着我的脖子,重重的吻了下来。 锦渊的霸道 一 锦渊留了下来,顺从的跟在我的身边。 我没有再问过关于他跟任绮罗之间的事,因为每当提起那个名字,他总是一脸的内疚。 不希望他觉得背叛过我而内疚,也不希望他听到那个名字而躲闪,过去的就如同风一般的消逝吧,能留住人,再见他的笑容,便够了。 只是这锦渊,如果我认为他除了我不与任何人说话会是一件好事,会平和安宁的与大家相处下去,最不济就是一个人安安静静谁也不理。 但是我低估了锦渊的能力,低估了不理人的人同时也是个不讲理的人,更低估了他在对任何都没有反应的同时却对我有着无比的占有欲,所以,在本来安宁的后宫中,一个男人以他无声的功力,将这里彻底闹成了鸡飞狗跳。 “乖镜池,看你最近脾气不小,难道是无处泻火?”好不容易寻了个空挡,我开始调戏镜池。 说我骨头贱也好,说我全身皮肉痒也行,反正只要几天不招惹他,不看他张牙舞爪跺脚喷火的样子,我就难受。 横了我一眼,明显不想理我,镜池的下巴一扬,自顾自的走着。 我站在原地等着,果不其然那个紫色的人影在走出几步后,脚下忽然顿了顿,再抬起脚步时明显慢了,一步一拖着。 我还是一动不动,抱着双肩静静的等待着。 “哼……” 一声冷哼后,他慢慢的脚步忽然变了,变的奇快无比,飞快的走着。 才不过几步,我脚尖一点悄无声息的落在他的身后,双臂一展,从身后抱上那个人的腰身,脑袋架上他的肩膀,“急着跑回屋子里等我入眠?” “不要脸!”他挣扎着身体,一个后撩踢向我。 我缩了下,不得已的放开他,长喘了一口气,“还好我不是男人,不然这一下踢实在了指不定就没孩子了。” 声音才落,冷不防那个人转过身,朝着我的胸口就是一拳! 我眼明手快,掌心抓住他的手腕,啧啧出声,“这里平了你很开心吗?” “很开心!”他咬牙切齿,紫色的双眼犹如水晶般闪亮,“非常开心!” “开心不应该是笑的吗?”我顺势将他困在我的手臂与树干之间,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重重亲上他的脸颊,“知道什么是笑吗?不会的话看我先笑一个,你跟着学就行了。” 无赖的龇牙,露出一排森森的白牙,他嫌恶的别开脸,“你牙齿缝里还沾着韭菜丝。” “真的啊?”我又进了一步,紧紧的贴着他,“来吧,用你的小舌头给我剔剔……” 手掌推上我的肩头,“你真恶心。” “你不是喜欢我恶心吗?”我悄悄的凑上他的耳朵,小声的说着,“今天空气不错,艳阳高照,也算得上温暖,这树下清新柔媚,不如我们在这……” 脸上一红,他直接打断我的话,“你个狂狼色徒,脑子里全部都是这个,我才不要,你找会肯在树下陪你丢脸的人吧。” “丢脸?”我面色一板,“我只是记得你很喜欢习字,感觉这里舒服温暖,若是把书桌搬来这里,燃起一炉熏香,在暖香中悠然的练字,是多么温馨平和?” 他脸色一红,声音不由的大了,“练字?” 我一本正经的点头,满脸的无辜,“当然是练字,我本来想找姨娘谈去神族的事,结果她正急着找月栖培养二十多年失落的母子亲情,我只好晚些再去,看你平日里练的认真,才说指点你一二的么,结果这也骂狂浪色徒,我真是冤枉啊……” 在我的表情中他不好意思的紧抿唇,声音也不由的轻了,“那,那我误会了。” 手指勾着他的下巴,我笑的很坏,很坏…… 亲着他的脸蛋,不住的摩挲着,含糊着话语,“你到底误会成什么了?” 才刚刚平静的人脸色一沉,又恢复了那个尖酸刻薄的样子,“我能误会成什么样子,你不是到处留情,招惹的男人一个又一个吗?” “你在指锦渊?”我眼光闪过,已经在他的表情上找到了答案。 他愤愤的别开脸,“我以为只要你真的会做到答应我们的收心,可是我发现连穆沄逸都收不了你的心,你招惹的人越来越多,或许住在这个皇宫里对了,因为你想要一个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后宫,我以为跟在你身边就能看住你,那个男人我却连看都没看过,你就这么带回来了……”声音带着几分凄凉,几分认命,低低的叹息。“连穆沄逸都收不住你的心,何况我。” 他的指责没有错,曾经我答应过不在让身边出现更多的男人,但是我一次又一次的食言,其实镜池并不是真的愤怒,他知道我的性子,也知道自己约束不了我,他对我身边每一个男人都是真心的好,真心的相处,但是锦渊出现的太突然,让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还记得当初我与你分开的大半年吗?”手指抚着他的面容,惊叹着他的精致。 镜池的美在于他的颦笑间的直爽,更拥有一种锋利,却不是剑般的让人畏惧,犹如一柄打造精美的簪,美丽的让人惊叹,但若是不小心就会被顶端的尖锐刺伤,无伤大雅的痛,却也能伤人出血。 “一直没有对你说的太仔细,因为不想你担心,你只知我伤的很重,却不知其实已算是死了,若没有锦渊便没有你现在看到的楚烨,我隐瞒了那一段,也就隐瞒了锦渊的存在,我不是为了报恩才留下他,是真的喜欢,心疼他。”抱着镜池的手紧了紧,“对不起……” “是因为花心而对不起?还是因为没来得及说这么个人对不起?”镜池的话语尖刻依旧,语气中的态度却缓和的很多。 我还在竭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解释的时候,他已经扬起了下巴,很远的地方,有一道,不,数十道彩带在迎风飞舞,“你的宝贝,我去和他聊下。” 镜池会开这样的口,已经是摆明了不生气了,对他来说锦渊于我的救命之恩早已经超越了一切。 紫色的衣袍轻扬,风中带着淡淡的玫瑰香气,还没有靠近那个刺眼的人影时,金色闪耀的脑袋已经转了过来。 还未等锦渊开口,镜池已经露出了他亲近的笑容,“我叫南玉镜池,是楚烨身边伺候的人,你呢?” 没有说是我的丈夫,是怕锦渊听着会有被压制的感觉吧,镜池是懂了不少人情世故,可惜他面对着的,一个完全不明白他好意的人。 金色的眼瞳闪了下,不是开心,更不是亲切,而是不悦。 对有人侵入他领地的不悦。 锦渊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动,低下头,完全没有听到镜池的话看到镜池的人影般,抓着他手中的笔继续画着。 他抓笔很怪,就是五指并拳把毛笔撰在掌心中,我曾经教过,但也没怎么上心,最后也就随了他了。 他笨拙的抓着笔,在纸上涂鸦,弄的自己袖子上,手上,脸上全是墨汁,他也不管,自顾自的画着。 站在他身边的镜池一愣,吸了口气又上前了点,声音低缓,“笔不是这样握的,我也不太会写字的,不如我们一起习字练画如何?” 风吹着石桌上的画纸唰唰的动着,锦渊也没用镇纸,就这么两只胳膊压着,一下没压好纸飞起一个角,墨汁未干的纸就这么直直的打上他的袖子,或者扑上他的脸。 镜池伸出手,压住那乱动的画纸一角,“我帮你。” 手才碰上画纸,忽然被猛的挥开,锦渊飘身而退,手中紧紧的抱着自己的画,而他的力量也让没有半点防范的镜池站步不稳,踉跄着倒退几步。 我纵到镜池身后,手指扶上他的肩头,“锦渊从未与人接触过,他不爱说话,你别介意。” 镜池仍有些惊魂未定,却很快的点头,“我没事,是我不该突然出现,他可能不喜欢有别人靠近。” “是我的……”话才开头,另外一股风忽然靠近。 “初夜!”锦渊直接奔了过来,手一拉将我从镜池身边拽开,双臂一展就把我抱进了他的领地中,热情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在我的脸上。 “等等……”我很艰难的挣扎着,好不容易才找到说话的空间,“锦渊,这是镜池,是初夜要保护的人,你知道吗?” 他根本不管那么多,从我的额头上一路亲吻着,在我说话的空当,他的唇已经亲上我的肩头,暖暖的湿润拨弄的人心底痒痒的。 外衫落地,只剩下一件兜衣,而他的手已经摸向了我系在脖子后的兜衣带子。 他不是想在这里就那个吧? 锦渊是个想做就做的人,呃,鱼!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世俗眼光,他想我念我思我要我,自然而然的就做了,可是…… 我的眼神瞥向一旁的镜池,他已经完全的呆住了,看着锦渊扯了我的衣服又扯裙子,张着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见着一出春光戏份就要上演,我只能叫着锦渊的名字,“到屋子里面去,不然我就走了。” 锦渊双手一抱,接近半裸的我被直接抱了起来,大步朝着屋子而去,把可怜的镜池给丢在了门外。 锦渊的霸道 二 “将军大人,公主大人……” 门外响起伺人的声音,“皇上吩咐,传膳的点到了,请您和锦渊少爷一起出席。” 我看看正双手双脚死死抱着我缠在我身上的锦渊,有些无奈。 此刻的我,正被千百万条金色的发丝缠绕着,整个人趴在他的胸口,而他,正亲昵的在我身上烙下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印记,脸上尽是不满足的索取之色。 推了推他,却被他缠的更紧,吮咬着我的肌肤,舔吸着我的唇,腰身在轻柔的扭动着,还能听到喉间索取的哼哼。 就这样,我如何出门?还吃饭,自己都成了别人的晚餐。 看着锦渊闪烁着的不满足,我冲着门外开口,“你让他们先吃,不用等我。” 门外的脚步声匆匆的远去,我的手指撑着锦渊的胸口,抬头看着他闪耀着的双瞳,“锦渊,以后不可以太任意妄为,你是神族血统,他们是人界的血统,别说没有武功的人,就是有武功的人也不可能逃过你的攻击,知道吗?” 他委屈的闪了下眼睛,“唔……” 我的手指点在他的唇间,“说话,心里想什么要说出来,知道吗?” 他点了点头,将腰身贴向我,却被我轻松的躲开,他不安的哼哼着,眼中的委屈更重。 我坚持的摇头,“说话,用嘴巴表达你的意思,我可是你的初夜哟。” 他张了张唇,声音很细,很涩,“要、初夜!” “那你先答应我,以后不许乱来。”我的手在他腰间动着,偏偏就是不让他贴上我的身体,急躁的锦渊数次想要翻身压住我,都被我的力量反压制着。 “答应不答应?”手一紧,他的腰急切的动了动,闪烁着他迷离的眸子,声音粗哑,“答……应……” 我慢慢松开了力道,任他开心的反扑着我,把我压在身下,感受着他狂乱的亲吻在身上不断的游移着,感受着那和他发色一样灿烂温暖的唇膜拜着我的身体,急切的进入他最爱的地方。 炙热的身体交叠着,喘息凌乱的交织,热情的吻从不曾间断,我摩挲着他细致的肌肤,感受着他的腰身用力的进攻着,这一方床帏的温度骤然上升。 不是补偿,而随意他。 是只有他,才能让我不管自己的神血,因为我知道他只会比我更猛,更烈。 所以放任他的索取,因为他是水族的人,他能够承受住一切。 更喜爱他这般的需索,能让他如此疯狂的,只有我! 容纳着他的一切,感受着他的冲动,是许久不曾包裹过的肆意,他就象一个孤独已久的小兽,好不容易寻找到了向往的温暖,不断的汲取着,掠夺着。 我看着金色的长发不断的荡起,落下,抚着他的发丝,“轻点,锦渊……” 声音,被他的吻封住,不能在发出,只能随着他的动作不断的疯狂着,低吟着。 突然,他的动作一停,而我,也在激情中听到了一丝脚步靠近的声音。 “谁?”声音中带着一丝愠怒,我冷凝出声。 门外的脚步有些迟疑,静静的停在不远的地方,“将,将军,皇上,皇上说,如果您不出现,大家,大家就不传晚膳……” 流星不见到我不传膳? 这是流星的意思,只怕也是大家的意思吧,看来我不出现是不行了。 “和他们说,我们就来。” “是!”门外的脚步声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我轻推了下身上的人,“锦渊,我们去吃饭吧,见见我身边的人。” 金色的眼瞳一闪,不忿的别开眼,分明在告诉我他不想见任何人,也不对我的提议有任何兴趣。 “锦渊……”我加重了声音,也多了几分哄,“听话,去吃饭。” 他鼓着脸,翻身坐在床沿,扯着他的七彩布条衫,愤愤的穿着,虽然是听话了,但是表情一点也不开心。 “晚上给你画初夜好不好?”我捧着他的脸,总算在他脸上看到了开心的表情,拽着他的手,七拖八拉的总算扯到了饭厅。 整个饭厅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几声清音的稚嫩的哼声。 桌子上摆满了饭菜,只是都没有了热气,所有人的目光看着我们的方向,果真是我不出现,他们不吃饭。 我尴尬的迎向他们,正对上镜池微愠的目光,呵呵傻笑着,心中早知道这个憋不住话的人把前因后果都向他们说了。 “大家不吃饭啊。”我想要化解这凝滞的气氛,傻笑着打着招呼,“要是饿坏了你们我会心疼的。” 镜池嗤了声,“是啊,饿坏了某人你心疼,可不是我们。” 我就知道…… 目光扫过其他几人,沄逸端坐如莲,似乎没有收到我的目光;子衿含笑低头,把所有的温柔的笑都给了怀里的清音;幽飏的手指勾着清音的小手,脸都不曾抬一下;月栖一下下拨弄转动着他手中佛珠,沉思着;叶若宸那小子望着满桌子的菜不断的吸着口水,哪有功夫看我?柳呆子抱着书恨不能把自己都塞进书里面;只剩下一个人,勉强接收到了我的目光。 流星抱着胳膊,挑了挑眉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在对上我的眼神后,悠闲的拿起身边的茶壶给自己斟满,轻轻端了起来吹去浮沫,然后舒坦的品了起来,再也不看我。 这算什么?集体冷落我吗? 不对,还有一个,夜,夜呢? “清炒河虾,油爆螃蟹,焖蟮段,煸泥鳅,不知道日吃是不吃?如果不吃的话,你可以走了,我们开饭了。”夜的声音是笑着的,眼神却是冷冷的没有半点笑意。 锦渊与我交叠着的手一紧,眼中爆发出一股冷冽的杀意,身体刚要上前就被我死死的拖住了。 这,这似乎太过了点吧,我贪恋美色不吃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必这样呢?他们到底是想针对我还是想针对锦渊? “啊……啊……”清音在子衿的怀抱中摇晃着手,艰难的扒拉着子衿的手臂,朝我绽放着甜甜的笑容,也让我暂时将心头的不悦压制了下来。 抱上清音的身体,感受着那个软软小身子对我的依恋,我捏着他粉嘟嘟的脸蛋,目光一扫那些俊美的容颜,“还是儿子好啊,知道疼娘爱娘,不会给娘脸色看。” “清音对娘好,娘可对清音好?”子衿优雅的笑着,温柔如水,“不知是谁对我说儿子半岁了,一定要大肆的庆祝下,特地交代所有人出席她安排的晚宴,结果别人到齐了,她却……” 啊,他们对我的不满不是因为锦渊?而是因为清音? 我懊恼的捂着脸,想起自己前两日说过的话,不敢面对他们的脸。 我忘记了,而且忘的干干净净,只顾着想锦渊在这里适应不适应,只顾着陪着他让他开心,却把清音半岁的庆祝彻底抛到了脑后。 沄逸清冷的目光一闪,压制住了眼神中的不满,推开了他和子衿中间的椅子,“既然来了就吃饭吧,大家都饿了。” 我抱着清音,犹如罪人一般点着头,“是,是,先吃饭,吃饭……” 我的屁股刚落下,冷不防一个金色的人影活活挤了进来,把我朝沄逸的方向挤了过去,屁股和我共同坐在一张椅子上。 我一晃,单手抱着清音,另外一只手很快的护着沄逸,“沄逸,还好吗?” 他微微摆了下手,目光在清音身上停了停,很快的越过我看到刚才造成事件的元凶。 另外一边,子衿被幽飏扶着,也是险些一个趔趄栽到地上。 “子衿!”我急急的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裙子被人拽着,顺着方向望去,一只手拉扯着我的裙子,一副生怕被抛弃的模样,金色的眼睛闪烁着不安。 就是这么一愣神的时间,子衿已经温柔的笑了出来,对着我摆摆手,“我没事。” 坐,我总不能和锦渊挤在一起吧。 走,他的手还揪着我的裙子呢。 我就这么傻不愣登的站在那,抱着清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沄逸的眼光扫过我的尴尬,看着最远处的位置,清雅的站了起来,“你坐我这,我去那边。” 这么长时间以来,沄逸一直在我的右手位置,从来没有人提过异议,仿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一让似乎连我也有些不习惯。 可是此刻…… 算了,安静吃饭才是正题。 夜端着手中的东西,似笑非笑,往我面前一放,“清音的鱼汤。” 话音才落,锦渊的手如电般的伸了出去,重重的扫向那个碗。 我一只手抱着清音,一只手拖着凳子,根本来不及出手,只能大声的叫着,“锦渊,住手!” 我快,红色的袖子更快,眨眼间手已经缩回,另外一只手掌轻巧的一拨,不但躲闪了锦渊的进攻,还将他的力道反拨了回去。 七彩人影吃了个小亏,猛的跳了起来,化为一道彩虹般的光芒朝着夜直奔而去! 锦渊的霸道 三 红雾飘开,如烟飞舞,声音轻笑着,“上次你毁了我的午餐,今天还想毁了我的晚餐不成?” 夜是在笑,但是我却听到了不满。 夜极高傲,便是我要吃他做的菜都要上三求四请说尽好话才能让他屈尊降贵,能为这么多人做一顿饭对他来说已是委屈,谁敢在他面前说一个不好,更何况是完全不给面子的毁他的饭菜。 那日中午,锦渊完全不管不顾,撒了一桌子菜汤淋漓,夜看着我的面子上只怕是忍了,但是他不会允许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同样的事,如果被锦渊从他手中把碗夺去,这对于以轻功名扬天下的夜来说,更不啻于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与夜的飘忽不同,锦渊的功夫带着更重更浓烈的狂霸之气,身形移动间衣衫飘荡而起带动的风声擦过脸颊时,都能感到一种刚猛扑面窒息般的感觉。 “锦渊,住手!”我高声叫着,可是那个七彩的人影好象疯狂了般,朝着夜不断的进攻着。 叫不住他,我只能制止另外一个人,“夜,不要和他闹了。” 红衫晃动如鬼魅中夜声声冷笑着,“今日如果被你从我手中抢走了碗,我夜侠的名声岂不是不要混了?” 两个人手掌一触,强大的劲风刮起,荡开无形的气浪,桌子开始剧烈的抖动,杯碗茶盏碰撞着发出脆响,似乎随时可能裂开。 我想要冲上去分开他们两个人,奈何手中抱着清音,在掌风的激荡下只能飘身而退,将怀中的清音放到子衿的怀里,“你们先出去,我去拦住他们。” 微侧着脸,看着流星和幽飏,“你们也出去,这饭……” 这饭还吃什么? 怎么吃? 都打成一团了,我还指望吃口饭? 看着幽飏和流星同时离席,我抓上沄逸的手,感觉到耳边尽是掌风阵阵,“出去吧,小心些。” 沄逸倒是没有惊恐之色,在被我护着时眼神中还闪烁着几分笑意,很浅的笑意,看的我心头一阵无奈。 沄逸是脚步从容,可他对面有两个更不怕死的。 一个挥舞着手臂跳来跳去,看样子是试图阻止夜和锦渊的过招,只可惜没有半点武功的他看准扑过去的时候,两个刚刚落地的人影早已经再次消失在他的面前,他徒劳的的扑了个空。 人是没本事逮住了,他的嘴巴居然也不空着,“喂,不要打啊,君子动口不动手,有理说理,坐下来谈啊,小心盘子,哎,哎,凳子,凳子……” 我一只手拎上他的脖领子,随手一抛,将他从房间里丢出了房间外,“说屁啊,给我在外面好好呆着。” 在我的劲气下他毫发无伤的落了地,我转头对着目瞪口呆的流星说着,“换个地方叫伺人再准备一桌饭,这里我收拾。” 而另外一个不怕死的家伙,比谁都淡定,比谁都震惊,坐在他的凳子上,爪子一伸抓着面前的烤羊腿,正埋头大嚼着,呼呼的拳脚之风在他耳边掠过,头都不抬一下,眼睛也不眨,张大了嘴巴咬着羊腿撕扯着。 “饿死鬼,你等下吃会死啊?”那边都打的如火如荼了,他居然还能吃得下? 他的双颊鼓鼓,艰难的动着,嫩红的唇上沾满了油渍酱料,声音含糊的几乎听不太清楚,“不次,就饿俗了。” 不吃就饿死了? “你没吃午饭啊!”我忍不住的骂出声,“晚这么一会就说要饿死,小心被揍死。” 他眼神一瞄,看着不远处的一盘卤牛肉,飞快的手指一抄,人也跳开三尺,蜷到了角落里,咦唔着,“不关,好饿。” 一大块牛肉塞到了嘴巴里,我看见他用力的嚼着,身边两个人影不住的晃来晃去他也视若无睹,飞快的往嘴巴里填着,也不怕那一大块牛肉哽住他的喉咙就此噎死他。 眨眼间一盘牛肉见了底,他乌溜溜的眼珠子转啊转啊,一眼瞥见桌子上还有个椭圆的大盘,正扣着盖子,从下面散发出浓浓的酱香味。 杏仁大眼一闪,尽是兴奋的光芒,“我的酱肘子。” 红色的长袍轻飘的从他面前闪过,雪白的手指一挥,将那扣着的盖子扫向了一边,伴随着夜笑意满怀的声音,“是啊,你说想吃酱肘子,我特地给你做的,焖了数个时辰呢,还不快吃?” 通红的酱肘子,散发着浓浓的香气,顺着呼吸一直到胃里,搅动了所有的馋虫。 叶若宸漂亮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爪子一伸就往酱肘子上抓去,那副样子真是丢脸已极。 “快吃,快吃。”夜笑着从他身边荡开,看来和锦渊的对打,我暂时不用担心他了。 就在叶若宸的手指刚刚碰上盘子的边缘时,一道七彩的光影紧随着夜的身影而动,狂霸的力量带动着,打向那个飘忽的红色。 “当……”拳头擦过,猛烈的劲气带到了叶若宸手中的盘子,红红的犹带香气的肘子猛的跳了起来,还不等他出手挽救,狠狠的撞上了墙壁,留下红褐色的痕迹。 酱汁伴着碎肉从墙上缓缓的滑下,刚刚落地,就被一只脚狠狠的踩上,而脚的主人,不管不顾的冲向夜,又是一把抓向他手中的碗。 开心的表情还残留在脸上,叶若宸的笑意在眼中未及完全展露便已凝结,手还在空中,笑容已经变成了哭兮兮的脸。 他的脸慢慢的,转向锦渊的方向,慢慢的燃烧着火焰,“你砸坏了我的肘子,赔给我!!!” 可怜的锦渊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鹅黄色的人影如被激怒的小兽般跳了起来,轻盈的身体在空中飞旋着,脚尖直直的踹向锦渊的面孔,“你个疯子,赔我的肘子。” 锦渊金色的眸子很快的闪烁了下,那里面尽是不耐,厌烦,身体晃过叶若宸的进攻,一掌就拍了过去。 掌风凌厉,以小迷糊的那点三脚猫功夫,真要打实在了,怕不马上就要受重伤。 叶若宸倒也不闪不避,空中一个翻身,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势朝着锦渊再次直撞而去。 只是,锦渊的掌没能打在叶若宸的身上,因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叶若宸也没能踹上锦渊,因为另外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头。 我冷冷的目光扫过被我抓住的两个人,“你们是有杀母之仇,还是有夺妻之恨?打够了没有?” 锦渊张张嘴,无声的却愤愤,被我抓住了手腕,却再也不敢造次。 叶若宸看看一边破烂兮兮的酱肘子,眼中更是恨恨,“他打坏了我的食物。” “去你流星哥哥那,什么吃的都准备好。”就知道吃,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猪投胎的。 我手中力道一抛,直接把他从窗口丢了出去,小家伙的身体在墙头一点,脚步飞快,朝着流星大殿的方向就直奔而去。 解决了一个最容易对付的,我的目光停留在夜的身上,语气不是太好,“玩够了吗?” 夜随意的撩了撩头发,“下次和他说,不要随意毁我的东西,不然可不象现在这样玩玩了,我也饿了,去吃饭了。” 他倒好,打够了玩累了,直接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了,丢下我一个人面对着锦渊。 在他走之后,锦渊的手偷偷摸摸毛上了我的袖子,一下一下拉扯着,仿佛刚才的霸道都只是我的幻觉。 我不着痕迹的从他手中将袖子抽了回来,冷冷的看着他,“锦渊,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所有的桌椅破烂不堪,所有的杯盘全部粉碎,狼藉的落满了地,窗户被拳头捅出两个洞飕飕灌着冷风,房顶都被踹飞了几片琉璃瓦,一眼就能看到外面天空闪烁的星星。 “我……”他无辜的张了张唇,“他……” “你想说这不是你干的吗?”我的手指处处点着,“刚才的打斗我看的十分清楚,夜没有对你出过手,只是一直在躲闪,甚至怕伤害到房间其他人而爬上了房梁,是你不依不饶,连房间里其他人的性命都不管就追杀着夜,你有没有想过房间里的其他人只是普通人界的男子,他们甚至承受不了你一拳!” 锦渊的目光只是愤愤着,“那、个、人……” “你想说夜拿你的族人炖汤是吗?”我的手指着地上汤汤水水的残渣,“你身为水族族长,真的感觉不到到底有没有你的族人吗?你给我看清楚,这些到底是什么?因为一句话就胡乱出手,你可知道他们对我来说,就象你的族人对你一样重要,锦渊,你甚至不顾我的话而任性妄为,难道我都喝止不住你吗?” 他讷讷的低下头,一双大眼从睫毛后怯怯的看着脚边,又偷偷的望着我,小心翼翼的叫着我的名字,“初夜……” 看着他惨惨的样子,再想起他的单纯,满心的责难话语顿时说不出口了,内心宁愿将他这样的行动归咎为他单纯,受不了一句夜的调侃。 “算了,以后不要再对他们出手,他们对你是没有恶意的。”我叹息着,轻轻拉上他的手,“我们回去。” 锦渊的霸道 四 看着流星宫殿的方向,能看到偌大的殿堂在黑夜中闪烁着的灯光,分外的温暖。 流星他们,应该正在吃饭了吧? 我微笑着,站在花园中,额头的青筋跳动着,隐隐有些疼。 上午才因为自己的多情花心被镜池责骂,晚上就亲自尝到了后果的苦涩。 锦渊无错,因为他单纯,简单的相信了夜的话,我不能要求他做事存着所谓的判断力和思想,在急切和被刺激后还能分清是非。 送了他回去,我一个人静静的行在花园中,脑海中不断反复着今天的画面,那打斗中让我无措的感觉。 他们都是我的爱人,比我自己更重要的人,我拿命珍惜着的人,谁都不忍怪,谁都不想怪。 身后,有脚步在轻轻的靠近。 回首,是青衫渺渺的飘扬人影。 敛起了心头的那份失落,我送上笑容,吊儿郎当的迎着靠近的人,“正准备去找你们,没料想你们竟然等不及了,还让你来接我。” 幽飏只是笑笑,“别撑了,你刚刚的长吁短叹我全听见了。” 苦笑,我摇头,“知道你还揭穿我?给我留些面子吧。” “好,我不说。”幽飏的笑容里竟然有几分揶揄,“我那还算清静,也着流星替我送了份晚膳到我的房里,楚烨可要寻暂时的安宁?” 我将手缓缓伸入他的掌心中,颔首道,“玉人相邀,岂能罔顾盛情?” 幽飏果真做到了不问不言,只字不提我的愁苦,只是撑着下巴看着我,而我也在他的笑容浅浅中心境缓缓的平静,看着他的面容在灯火中俊逸无方,忍不住的笑出声,“幽飏,我想看‘天魔舞’。” 他的脸上中有几分纵容,“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给你看的,现在倒被你心心念念记挂上了。” 我涎着脸,“幽飏,若知有如此动人只怕当初我就不看了,这食髓知味叫人怎么忘得掉?” 他只是笑着,不动,也不说话。 我伸脸到他面前,“幽飏不是安慰我的吗?不用心不用身体怎么行?” 他缓缓的起身,在我还不及反应的空当,手指一扇,房间里的灯光瞬间熄灭的只剩一盏,还在掌风中不断的晃动即将熄灭。 就在这样忽暗忽明中,媚香从我鼻端掠过,还不及捕捉,人已飘远,徒留我抓着手中的空气发呆。 悠扬如风,来去无踪,温柔如风,情思梳弄。 如豆的火光中,那个人影似真似幻,仿佛不够真实,只有在倏忽的靠近间从气息里感受一丝真。 “别走……”我喃喃着,却怎么也留不住他,只看到青衫在黑暗的房间里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拨弄着我的心跳,我所有的感官。 越是这样的黑,越是难以把握住那个人影的飘忽,刚刚寻到一丝踪迹,他又飘开了。 忍不住的跳起来,朝着那个飘动的人影纵去,手指一捞,握住一片衣角。 心中雀跃,调戏着,“看你往哪跑,这下还不被我抓着?” 掌中一轻,他悠然的转开,却是顺势落下了身上的衣衫,黑色中亵衣的丝绸闪烁着珠光,狐媚的双眼在不远处笑望着我。 是勾引,也是诱惑,一动不动,仿佛是在等待我的扑食。 手中的青衫顺滑如水,残留着他肌肤的温度,残留着他的香气,我手指轻抛,人已揉身而上,抓向他的亵衣,“有本事你再脱!” 他不闪不躲,任由我抓着衣角,在我双手还来不及抱上他腰身的同时,轻笑着转开,“你说的,那我脱了……” 眼前一亮,温润的肌肤如珍珠一般,亮了我的眼睛,亮了整个房间的黑暗,长发飞扬着,半遮半掩着他已然赤着的上身。 我呼吸一窒,呆呆的捏着手中空空的衣衫,只是望着他的身子,再也挪不开眼睛。 亲手扯下他的衣服,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得意,自满,骄傲,喜悦,还有冲动! 无边无际的冲动,想要将他压在身下的冲动,尤其那人就在不远处,用极尽魅惑的目光迷蒙的望着自己的时候。 “幽飏……”我再次伸手,他轻巧的旋开,当我的手指与他的肌肤擦过的一瞬间,我明显感觉到了两个人的身体同时一颤。 “别跑!”狭小的空间里,根本没办法很好的施展功夫,刚一动,不是碰到了凳子桌子就是踢到了梳妆台床角,幽飏躲起来也有些困难,不时的被我摸到一下,擦过一把,但我却也抓不到他。 越是摸,越是燃起心中熊熊的火焰,越是恨不能狠狠的压住他,偏偏越是抓不住人。 他站在床边,身形如玉,那清润的光芒仿佛在对我说着,扑过来吧,扑过来吧…… 我高高的跃起,双臂张开,朝着那半裸的身体直扑而去。 他轻巧一闪,我直直的落入被褥间,大字型的趴着。 就势一滚,我侧身而躺撑着脸颊,扬着下巴,冲着他勾勾手,“不来安慰我吗?” 声音未落,清凉的肌肤贴上我的身体,带着媚香的发丝打在我的脸上,那浅浅的笑容离我不过两寸,“要看‘天魔舞’的人是你,耐不住的也是你,真是难伺候。” 手指在他身上细细的抚摸着,“我一点都不难伺候,只要你肯伺候我都万幸了。” “那也要我有机会不是么?”细细的笑声中似乎意有所指。 “今夜都属于你……”我亲上他的唇,一寸一寸吮着,“机会很多,来吧……” 幽飏的唇,沿着我的脸颊,贴上耳垂,舌尖慢慢的拨弄着,而我的手则迅速的在他身上抚摸着。 老夫老妻最大的好处是熟悉,轻易点燃对方身上的火焰,但是幽飏总能给我惊喜,让我挖掘到更多的美妙感觉,每一次的体会都是彻底而酣畅的。 我们疯狂的亲吻着,我的双腿已经盘上了幽飏的腰身,他抱着我的腰身,忽然…… 我们同时听到了风中快速的衣袂声,不遮不掩带着霸气的行动声,还不及去想来者是谁。 “砰……”大门在狂暴的掌风中被震开,带着尘土轰然倒塌,一股气浪从门外冲了进来,直旋到我们床边。 一只手挥开了纱帘,我和幽飏正裸裎相间,紧紧抱着,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一起呆滞。 没有动手应变,是因为我们早已经在来者进门时看清楚了是谁。 呆滞,是因为我们谁也没想到这人会明知道我们在床上还掀开床帏。 幽飏一把扯过身边的衣衫,胡乱的披上两个人的身体,让我们不至于看上去太尴尬,两道秀眉已经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门外的风扬起,那七彩的衣衫飘荡的更猛烈,金色的眼瞳直勾勾的停留在我的脸上,“初夜、陪我!” “你疯了啊!”我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脑子,对着锦渊喃喃出声,“你大半夜冲到别人的屋子里找我?” 锦渊伸出手,拉拽着我的胳膊,“初夜,我的!” 想要发火,但是对上那双金色闪烁的双瞳,那依恋的目光,气又撒不出来,只能心平气和的推着他的手臂,“锦渊,你先回去,我明天来陪你好吗?” 他的脸拉的长长的,缓慢而坚定的摇头,“我的!” 不管我说什么,他要么说着初夜我的,要么说着我的,站在床边就是不走,直勾勾的看着我。 无奈之下的我只能将目光投向了一边的幽飏,他早已经优雅的系好衣带,背着双手站在床前,让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另外一只手被锦渊拔着。 看到幽飏微微抬头叹了口气,转过身时脸上已是温柔,“去吧,我没关系。” “可是……” 他越是大度,我越是觉得对不起他。 “去吧。”幽飏微微摇了摇头,“你若不去,他是不会走的,总不能这么三个人僵持着互相瞪。” 不等他话说完,锦渊的双手已经抄入我的腋下,直接把我抱了起来,看也不看幽飏就这么出了屋子,徒留我一脸无奈。 幽飏转过身,不看我的离去,只留给我无尽的内疚。 锦渊的不管不顾只为我,锦渊的纯真也让他眼中只有我,可是他这样的行为让我不忍伤害的同时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因为他打破了平衡,一种大家彼此心知肚明暗中保持的平衡。 “啪……”一粒棋子落下,沄逸抬起脸看着对面的我,“其实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心不在焉的随手落下一粒,满脸无奈,“沄逸,你最有办法,帮我想想吧。” 他的一缕发丝动着,映衬着身后的翠竹细枝,绿色中的霜白是那么的飘逸,“能为将必然要有统帅三军的能力,想要拥美无数,就要有让他们甘心臣服在你裙下的能力,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是。”我的手抚上又开始轻痛的额角,“但是沄逸,锦渊他不同于其他人,能不能帮我约束他?” 沄逸的手一抛,黑子落入子壶中,正色看向我,“穆沄逸是你的丈夫,不是凤后,我没有任何权利去约束你的男人,我和他们的地位都是相等的,这件事除了你自己,无人能做到。” 沄逸的地位是无可争议的,因为我对他的尊重对他的依赖,凡是有眼色的人都能看出来,可是锦渊他不懂也不明白。 “昨天,他才毁了流星的锦鲤池,打伤了护卫是不是?”沄逸看着棋盘,声音有意无意的传来,“一日两日的隐忍,大家看在你的面子上都会给,那么长久呢?长久的纵容会带来什么,你难道想不到吗?即使是孩子,也需要人在旁边指引着如何做人,太过调皮的时候打打屁股也无可厚非,你说对吗?” 我点点头站起了身,“嗯,我明白了。” 沄逸无声的笑了,那笑容犹如冰裂瞬间的透润晶莹,身体靠上我的肩头,“楚烨,我有些累了,让我小憩会。” “我,我陪你!”有些受宠若惊般小心翼翼的搂上他的肩头。 这么长的时间,我对沄逸,依然象是捧在掌心中的细瓷,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碎了裂了,每每睡在他的身边,我都是睁着眼睛望着他的面容,整夜的不睡,总怕闭上眼睛他就消失了。 而沄逸,不愿我粘着贴着,总是千百次的恳求才能亲近一次,大多时候都是冷冷的将我拒之门外,可怜的我连说不的勇气都没有。 他总说自己浅眠,不习惯有人在身边,会睡不好;我却知他是不想独占我太久,更不想看到我整夜整夜不睡的望着他。 有一种爱,是彼此的尊重,他知我,我亦知他知我,他更明了我知他知我…… 我与沄逸,早镌刻在对方的骨子里,融入对方的骨血中,缠绕着对方的灵魂,什么都不用说,眼神早已说明一切。 他靠着我的肩头,静静的呼吸着,而我依然是低着头,傻傻的望着,永远也看不够他的美,眷恋不够他的温柔。 “轰……”一声巨响从不远处的院子里传来,沄逸在我肩头皱了皱眉,手指轻抚上胸口。 我心头怒意闪过,轻轻扶正沄逸的身体,“我送你去柳呆子那,然后去看看怎么回事。” 锦渊的霸道 五 他的脸有着被轰然的声音刺激后的苍白,却推开了我的手,“你去看看吧,我自己过去,没关系的。” 我轻哼了声,“看样子不过又是砸了哪,早去晚去都是砸了,我先送你去柳呆子那。”看着沄逸的脸色,被压抑了许久的火苗在一点点的蹿升。 牵着他的手才刚刚迈出两步…… “咚!!!” 更强大的一声闷响从另外一个地方传来,沄逸的眉头又是下意识的一紧,脸色比之刚才又白了数分,甚至我听到了清晰的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呼吸渐渐急促,我的脸绷的紧紧的,若不是牵着沄逸的手,我的拳头会捏的更紧。 搂着沄逸的肩,朝着柳梦枫住着的地方走去,才踏入大门,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所有的药材散落一地,数个簸箕翻倒在地,木架子断了一条腿,破败的躺在院子中的一角,显然是被人狠狠的举起摔坏的,就连角落中的药炉也被摔了个四分五裂,药罐子碎开,里面的药汁流满地,赃污了不少洒落的药材。 院子里不见柳梦枫的踪影,我看着地上犹带热气的药汁,“我知道他们在哪了!” 能干出这么疯狂事情的除了锦渊还能有谁? 柳呆子不在,不是找他理论是什么? 刚才第一声闷响,虽然来的突兀,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从这个院子里传出去的。 果然,才走进锦渊住的院子,就在门口看到了一个鹅黄色的人影。 他瞪着眼睛,两个拳头捏的死死,呼哧呼哧喘着气,发丝凌乱,额头上还沁着汗珠,整张脸都红扑扑的。 “发生了什么?”我眼尖的看到,他一身劲装的衣衫下摆处被扯裂了很大一个口子,袖子处有明显的五道手指抓过的痕迹。 抓着他的胳膊,雪白如藕节的手臂上五道鲜红痕迹分明是被手抓过的,不算太重却很刺眼。 他忽然一甩手,从我的掌心中抽出手,“还能有谁?” 身体跳了起来,“他是疯子,疯子!” 叶若宸在这气喘吁吁,对我说话也是没有好气,才甩下一句话又将目光投回了不远处紧闭的一扇门,脚下飞快的跑到门口,拉扯着门口的灰色人影,“柳哥哥,我们回去,你和疯子讲理哪里讲得成?” 柳梦枫执拗的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口中犹自滔滔不绝的说着,“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药医人命,普度众生,你可以不屑我的医术,却不能毁了药材,如果有人此时病了,伤了,而所有的药却被你毁了,因此而无法挽救人命,你过意得去吗?” 屋子里悄然无声,没有人回应他的话,而他也没有离去的意思,从脸到脖子都涨的通红,“不管你是否不喜欢我本人,都不能拿药材出气,如果柳梦枫有什么做错的地方,阁下大可以明着说出来……” 我的手从身后拍上他的肩膀,“呆子,到底怎么了?” 极少看到柳梦枫这样的表情,显然也是气到了极点,身体都有着轻微的颤抖,衣衫阵阵晃动。“我看即将临夏,正是调养冬日病根的好日子,熬了些鱼皮鱼胶想要制成药丸给穆公子止咳,这么些时日好不容易快好了,却被他几下全给毁了,真是可惜了;这男子太,太不讲理了。” 我抓上他的掌,“别气了,明日我陪你熬,还不快回去收拾,不然其他的药材也坏了。” 他的手猛的一缩,嘴角倒抽了一口气,面色扭曲。 我在他抽手的瞬间,看到那雪白的手背上,一大片红色的印子,手指尖也是红红的,“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疯子乱泼汤药,疯子一般,柳哥哥想阻止他,却被破碎药罐里溅出的药烫着了,哥哥急着想捡起那些药,结果又被烫了。”旁边气呼呼的小迷糊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子,鼓着双颊冲着那紧闭大门狠狠呸了口,“把整个院子的药都毁了,连道歉都不说一声,你个怪人出来,我们打过,少爷陪你打到底!” 这两个人,一灰一黄,衣衫下摆到处都是点点药渍,四溅的泥巴点,有着说不出的狼狈。 “呆子。”我不敢再用力的抓他的手指,只能握着他的手腕,“快去上点药,不然一会要起水泡了。”目光挪到叶若宸的身上,“他还有些伤也要敷药,你们先回去,这里我来解决好吗?” 柳梦枫在我的话语中脸色慢慢平静,只有眼神中还有掩饰不住的心疼,“我没事的,只是你叫他,叫他莫要再毁药材了,那不少都是救命之物,太可惜,太可惜了……” 沄逸缓步移了过来,“楚烨,我陪他们过去吧,有我在你也放心些是不是?” 我点点头,正准备说话…… “轰隆!”大门忽然从里面被猛烈的劲气弹开,朝着我们的方向直直的撞了过来,狂霸的力量无论打上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身体,都是非死即伤的可能。 我眉头紧锁,双掌劲气一喷,偌大的门板在与我力量相触的瞬间立即转换了方向,朝着墙壁直直的飞了去,打在青石墙壁上发出轰然巨响,碎成了片片木头,尘土飞起,让人呛的喘不过气。 就在这碎木碎石粉末满天迷的人睁不开眼睛的时候,一道七彩的人影从房里激射而出,全身力道迸发,院子周边的树木棵棵拦腰而断,所有花草都连根拔起,凄惨的散落满地。 他的身影落在地上,目光四下搜寻着,有些慌张,有些无措,更多的是愤怒的火焰。 “嗷!!!” 一声长嚎,他的人影落在院子中,手中紧紧的捏着几张纸,声音凄厉又恐怖。 “锦渊!”我厉声叫着他,伸手拽住那个想往门口冲去的人,“你干什么?” 看到是我,他眼中疯狂的火焰渐渐的熄灭下去,哆哆嗦嗦的摊着手中的纸伸到我的面前,声音是极尽的委屈,“初夜……” 还是那丑丑的小人,三五张摞着,“没了。” 门外脚步匆匆,稀里哗啦涌进来不少人,当前的正是流星,看到院子中的场景,他也是迷茫着,“又发生什么事了?” 我抓着锦渊的手,强忍着心头的怒意,“是不是画不见了?” 人一多,锦渊立即恢复了不言不语的态度,紧闭着唇,闷闷的点了下头。 “刚才有人进过这屋子?”我的声音大了些,眼神在院落中不住的搜寻着。 角落中,几名伺人连滚带爬的钻了出来,灰头土脸颤抖不已,“皇,皇上,将,将军,我们,我们刚才看锦渊少爷出去了,就进屋子打扫了下,看着满地用过的纸上不知道写写画画了什么,看着象是没用的东西,就,就给丢了。” 一说丢了,锦渊身体一冲,拳头已经抡了起来,我手腕用力,狠狠的抓着他,用力的喝着,“你再动一下,就给我滚,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 七彩的人影明显的一抖,果然不敢再动。 我看着吓的不轻的几名伺人,个个是抱头惨兮兮的样子,声音柔和了些,“从今天起,任何伺人不要进他的屋子,没我的话任何东西都不要碰。” 伺人忙不迭的应着声,瑟缩着。 而我,只能苦笑望着流星,“又给你招惹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只是宽容的摇头,“没关系,御花园里的鱼塘我已封了,这些不过都是误会,过几日就没事了。” 身边的人,受了惊的受了伤的,被锦渊的一惊一乍吓着的,多少日都没休息好的,我是不能再纵容他这样胡闹下去了。 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我和他谈谈。” 人,渐渐从被毁了大半的院子中离开,沄逸在转身前深深的凝望了我一眼,我只是微微的点了下头。 当所有人都离去,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七零八落的残片和我们两个人的身影,我看着锦渊,身上散发着漠然而冷酷的气势。 他咬着唇,似乎感觉到了我无法亲近,于是也只是偷偷的看看,不敢伸手。 “锦渊!”我重重的咬着他的名字,“前日,你毁了流星的鱼塘,今天撒了柳梦枫的药,还震散了这间屋子,两日前你搅了夜的饭局,闯入幽飏的房间,甚至吓哭了清音,现在这里没人,你可以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真的一点错都没有?” 他嗫嚅着唇,声音哑哑的,“我,只是想,要,初夜。” “对,你爱我,所以你希望我陪在你的身边,所以你不管不顾的从别人房中把我带走。”我的声音愈发的严厉,“我可以容忍你一次两次的不通人情世故,但是你如此的任性妄为,甚至明知道伤害他人身体也不在乎,这就是你的爱?那这样的爱,我要不起!” 他忽然一抖,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我摇着头,“锦渊,你是个极聪明的人,你知道我在乎你,我爱你,所以你仗着我对你的爱行使着你的霸道,你仗着他们的宽容而随意行动,如果我不说,我不管,你是不是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我声声冷笑着,“你是不懂人间俗礼,但是在任绮罗身边如此长时间的你,不可能真的半点也不明白,你只是希望你是特别的,是被我特别关注呵护的,对不对?” 他抽抽鼻子,“初夜,是锦渊的。” “不是!”我的声音忽然放大,“我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我爱你,但是也爱着沄逸,爱着夜,爱着子衿,爱着镜池,爱着月栖,爱着幽飏,爱着流星,他们都是我的丈夫,我的男人,你是水族之王,我就不信水族的女子不是一妻多夫,你如此了解神族的规矩,又岂会心中无数?他们在我心中,和你一样重要!” 他猛退了一步,脸上有着受伤的表情,看着让人心疼,却又不得不狠下心。 “锦渊,在你来的那日我已对你说清楚,我爱你,我希望和你一起牵手走过今后的数百年,但是他们于我有爱有恩有情有义,我如何对你便会如何对他们,我不要再看到争宠的情形出现,清音是我的孩子,血缘是永远无法割断的牵绊,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在我哄孩子的时候强行的把我拖拽走,否则我宁愿永远不见你。”我的声音不大,字字清晰有力,他脸上的血色在一丝一丝的褪去,变为苍白,“他们是我以命守护的人,锦渊也是!他们可以迁就你封了锦鲤池,桌上也不再见鱼,那么你呢?就是以任性的撒泼毁药来报答的吗?不过丢了几张画,你若喜欢我随时可以让你再画,可是你伤的人命呢?如果不是我在,柳梦枫,叶若宸,沄逸的命是不是就被你取了?你的族人命是命,我爱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他们比我的命更重要!!!” 丢下话,我转身就走,冷不防一双手臂从身后抱着我的腰,固执的不让我离开。 我冷眼回头,“锦渊,我才是一家之主,我还是这个国家的将军,是神族的族长,我不可能永远的儿女情长,也不可能纵容任何一个男人将我长久的留在身边,我爱你所以不介意你的小脾气,喜欢你偶尔表现出来的占有欲,但是现在我要走,如果你再固执,我们就打打看。” 那双手,很快的松了力道,只有耳边他哑然的声音,“初夜,不要丢下我,我,错了。” 看着他可怜的表情,心一软的险些就留下了。 深吸一口气,平静着自己的情绪,“锦渊,嫁给我,不是仅仅嫁给一个女人,而是嫁给她的家庭,我的家庭中有很多男人,还有很多国事要忙,你要学着适应没有我的日子,你可以来看我,但是不能打扰别人,不能任性的虏人而去。” 他涩涩的点了下头,声音中还残着留恋,“初夜……” “在‘九音’的日子,我通常都会与大家一起用膳,你若想见我,就准时和大家一起用膳,如果你能老老实实的做到,以后我去哪,会始终带着你。” “真的?”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霍霍闪闪。 我重重的点了下头,“他们是比初夜性命更重要的人,如果锦渊真的爱初夜,会不会替初夜照顾他们?” 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笑容,用力的嗯了声。 探望柳呆子 我知道锦渊是一定会出席晚上的晚宴了,因为他想见我。 虽然有些强迫,可是习惯了一个人的他,习惯了自我封闭的人,不给点手段又怎么能让他面对人群? 脚下随意的走着,本想找姨娘商量回神族的事,这阵子她倒是恨不能一下子弥补自己数十年的母爱,时时刻刻不离月栖身边,我不说回神族,她就跟我装傻充愣,没见过比她更不分公私的人。 站在月栖的门口,正想抬腿进去,耳朵却捕捉到从左边院子里传来的闹哄哄的声音,“你们都注意点,不要踩着药了,一人拿一样分开装好,听柳神医的命令再看放在哪。” 眼神溜了下,发现院子里挤的满满当当全是人,流星刚刚带走的人原来全来了这,将不大的院子塞的几乎水泄不通。 “是!”一排整齐的应答声,所有人齐刷刷的蹲下去,更是连落脚处都没有了。 柳梦枫正在给叶若宸擦着药,一看这阵仗急急的摆手,“不用,这里还是我自己来,我很快就弄好的。” 流星手一按,直接将他按入伺人搬来的椅子里,“还是让他们来吧,你只要看着有没有出错就行,人多好办事。” 柳梦枫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眼前一个个蹲在地上象小鸡啄米似的人似乎让他手足无措,声音也结巴了,“不,不用的,我自己能来的。” 只可惜,在这皇宫中,流星的话比他的话分量重多了,不管他怎么说,就是没一个人起来的。 “等等!”他急急的拦上一个人的手,“这个是川贝,不是薏米,你不能放在一起。” 伺人的眼底闪着不明白,流星和沄逸同时凑过脑袋,仔仔细细的看着,又同时摇摇头。 柳梦枫把小篓子拿了过来,手指拣着里面豆子一样的东西,“川贝和薏米很象的,如果不是常年摸药的人几乎是分辨不出来,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的手,刚刚抓起一粒,手指就是一颤,豆子又从他的手指缝里滑落。 眼尖的我,看到他的手指上,一粒粒硕大的水泡鼓鼓涨涨,是刚才的烫伤没来得及敷药吧。 “这可怎么办?”流星也看到了他动作的迟缓,求助的目光看着沄逸。 后者只是眼角看着门口,淡定的微笑,“怎么办不如问她,她不是有办法的吗?” 我几个闪步落在他们身边,不轻不重的一声喝,“呆子,放下!” 手一抖,刚抱在怀里的篓子差点又掉在了地上,某人很快的正襟危坐,手也飞快的缩了回去,藏在衣袖里。 手一伸放在他的面前,眼神示意着他掩藏在袖子里的爪子,“给我看下。” 连迟疑都没有,他很快的把手放入我的掌心,我握着他的手腕,低头探查着。 手指很白,只是在指节的边缘能摸到细细的茧,是常年亲力亲为做事留下的痕迹,手指甲修剪的很干净,一片片象是漂亮的扇贝散发着粉嫩的光泽,只是手背处一大片通红,中心已经起了一个硕大的水泡,每一个手指尖处都有一个水泡,鼓鼓囊囊晃动着水渍。 我伸出另外一只手,话都没说,他已经乖乖的在我手心里放进一个瓷瓶,眼神里写着——我可以自己来。 我没瞪他,只是寒着眼盯着他,才两三个呼吸,他低下头,抗争失败。 “流星,叫他们都下去吧。”我挖着药膏,轻轻的敷在柳梦枫的手背上,动作轻柔而舒缓,“伺人毕竟不懂药材,不少药材是有毒性的,这要放错了怕不要吃死人。” “行!”流星很快的点头,手一挥,那群趴在地上的人立即小心翼翼的出了门,恢复了这个院落中原有的清静,只留下满地的药材散发着药香。 沄逸的脸上有些倦容,我心疼的看着,“沄逸,你要休息会吗?” “我在这也帮不上忙。”他微微点头,“也确实有些累,我回去小憩下。” 才一句话,我身边那个刚安分下来的人立即不老实了,唰的站了起来,“我给你把下脉。” “坐下!”我一声喝,那个人影又老实的归位,嘴巴犹自不停,“穆公子前阵子身子已经好了不少,怎么面色又如此难看了,不行,我给你把把脉,放心我虽然有泡,但是摸脉还是没问题的。” 沄逸细致半透明的手指在脸颊边掠过,姿态完美如仙子临世,“我不过是这两日被闹的没睡好,不用太过劳心。” “你骨子寒,这夏日是调养的最好时机,鱼胶还差些火候,晚上,晚上一定给你送去。”边呱噪的说着,边用力的点点头,被我在脑袋上敲了一记栗子。 沄逸看着我的动作,眼神中的清澈如清泉细腻,“先珍重自己,不然便是沄逸硬得下这心操劳神医只怕有人也不干。” 不等我回嘴,他已经缓步清雅的离去,徒留空气中淡淡的牡丹香气怡神醉心。 “噗……”旁边的金色人影捂着嘴巴,弯起了眼角,不是偷笑是明笑给我看。 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开口,“流星啊,替我将御医们都请来吧。” 流星还在思量着我话中的意思,柳梦枫已经很快的开口,“这才几个泡啊,不用御医来看,更何况我自己就是大夫,这个我自己能行!身为大夫被其他大夫看病是很丢脸的,这还根本算不上是病,我以前给人瞧病也常被药汁烫着,很小……” 横了他一眼,成功的让他闭嘴,我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我不是让他们来给你瞧病的,是这满地的药材若不是大夫只怕无法分类,而你的手显然也不适合做这个,只好劳烦御医了。” 帮他敷药我才发现他十根手指上全是红红的烫伤和泡,显然叶若宸没骗我,他真的是自己伸手抓了滚烫的东西才这样的。 发现我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手,他呵呵的憨笑着,“那些鱼胶熬制不容易,幸好只是打飞了药罐,我接的快,没全部洒光,再熬今天一个晚上就行了,先给穆公子喝着。” 他居然直接用手去接从炉子上打飞的罐子? 他疯了么? 他脸色一皱,我这才发现自己握着他的手不受控制的加重了力道,忙松了劲,“给我绷带。” “不用啦。”他呆呆的笑着,“烫伤敷了药膏就行了,不用浪费那么多。” 脸一拉,掌心中立即多了一卷绷带,我慢慢的缠绕上他的手背,从手背到手指没有一个地方放过了的,直到把手扎成了一个粽子,我才满意的放开,“你的药我放心,等到晚上我再来给你解了,现在就忍忍吧。” 说话间御医们也来了,老老少少站了一排,柳梦枫就这么捧着自己的两颗粽子在人群中开始了自己习惯性的呱噪,反正他喜欢说,难得手没空嘴巴劳动,他倒还挺自得其乐的,我的耳边开始充斥起了各种药名,分拣的方法,听的那叫一个云山雾罩。 角落里,叶若宸捂着手臂傻站着,从手指的缝隙和衣衫的破裂处,能看出他的伤已经敷好了,不过那种孤零零的感觉还是让人一阵心疼。 “还疼吗?”我站到他的面前,低低的询问着。 他恍惚着,眼神呆呆的定格在某一点上,仿佛没听到我的话。 我的手指抚上他的胳膊,“小鼎鼎,还疼吗?” 在我的触碰中,他的声音有几分沉重,“以前我调皮弄伤自己的时候,娘就是这样给我裹药的,不准我乱动,她也会敲我的脑袋让我乖乖听话,然后……” 越说,声音越低,已然带上了几分水汽的味道,杏仁大眼中缓缓飘起了雾气。 他,想娘了。 虽然住在‘九音’的皇宫,不愁了他吃穿,但是这心底的依恋思念,是没有其他人可以替他排解的。 手臂,揽上他的肩头,手指点上他的鼻尖,“那么受了伤的人,是不是要吃点好东西补补,快说想吃什么?” 他身体一震,抬头看我的双眼全是惊愕,傻傻的说不出话来。 心下明了,我捏捏他的脸蛋,“那天没吃到酱肘子,今日看在你是伤患的份上,我亲自开口让夜为你做酱肘子怎么样?” “真的吗?”那双眼明亮的犹如夜晚的猫儿般,“夜哥哥说我是牛吃草,好东西都品不出味,不做给我吃的,那次的酱肘子我央了他好久,可惜还是没吃到。” 心头好笑,我拍拍他的脸蛋,“我开口他一定会做的,快去换身干净的衣服,我们去厨房,再晚点肘子都来不及做了。” “好!”他灵巧的跳了起来,窜往屋子里,“等我,我很快,很快的……” 目送着他急急忙忙消失的身影,我转身对上流星好笑的目光,摇头开口,“别问我怎么知道他一受伤他娘就给吃好吃的,一来是他的性子就好这么一口,二来是当娘的人,骨子里怎么都是心疼孩子的,看不得一点受伤流血,又看不得孩子可怜兮兮的样子,要哄孩子开心肯定从他最喜欢的地方下手。” “我知道!”流星靠着我的肩头,声音轻柔,“小时候我若是病了,开口要什么母皇都会给我。” 我呵呵的笑着,在他脸颊上偷得一个吻,“那今日我也顺便哄你了,一起去夜那,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纤细的少年翩然归来,我牵着他没受伤的手,另外一只手搂着流星,三人的身影在夕阳下拉的长长。 夏日渐近,还真是暖中透着几分热度…… 尴尬的晚餐 晚餐的时间,锦渊乖乖的出现了,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与人说话,在看到我时眼睛一亮,衣衫飘动着就冲了过来,忽闪着讨好和乞求的光芒,定定的望着我发呆。 “来啦?”我没有拒绝他牵着我的手,也没有挪动身体给他空出位置的动作,看着对面的空位,“锦渊坐那怎么样?” 他脸色一黯,脚步蹭蹭的慢慢挪了过去,坐下后依然是痴痴的看着我,也不管桌子上放了什么食物,动也不动。 当子衿抱着清音出现的时候,锦渊蹭着凳子站起身,想要靠近却又不愿意靠近的表情,子衿看在眼里,抱着清音送到他的面前,“楚烨的孩子,想抱抱吗?” 锦渊的眼中有渴望,有挣扎,有害怕,终于还是慢慢的伸出手,小心的抱过清音,小娃娃笑的没心没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揪着锦渊的头发拉扯着,锦渊也没有任何不满的表情,反而随着清音的笑也逐渐绽放出一个纯净的笑容,一大一小竟然出奇的和谐相似。 锦渊肯亲近人了! 这个认知让我不由的从心中欣喜着,所有人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停留着这两个人身上。 锦渊的手缓缓的移到清音的脸上,在抚摸那嫩嫩的脸蛋时,我看到他的掌心中一枚小小珠光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放进了清音的口中。 我猛的站起身,那没心没肺的小子喉咙一动,早已经咽了下去。 看着所有人惊诧的目光,锦渊第一次在人群中张开了他生涩的嗓子,“水族的。” 三个字,只是三个字,我却看到了他的改变,他的努力,重重的点了下头,“是不是你觉得不让清音吃鱼对他不好,所以送他水族的宝贝让他更加健康。” 锦渊眨眨眼睛,安静的笑了,用力的点头。 心头大喜,我夹着菜,晃了晃手腕,“锦渊要不要尝尝,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菜哟,夜的手艺天下无双,很好吃的。” 在我的笑容中,他的目光停在我的筷尖上,拿起手中的筷子试探性的夹了一筷子,放在嘴巴里细细的咀嚼着,动作有些笨拙,不过好歹算是吃了。 我的筷子挪到另外一个菜盘上,他举着筷子,颤巍巍的一边要小心筷子不掉下去,一边盯着我的动作,但凡我伸到哪,他必然跟了过来,也不管夹着没夹着,弄的盘子里的菜汤洒了一桌子,还溅上了袖子。 成功一次,我赞赏的点点头,他开心的笑了,然后更加奋力的弄的到处都是汤。 他不会,是因为他极少用筷子,没有直接伸手抓已经是看着我们有样学样了,若是我和他两个人单独相处,那爪子早就伸了上来。 现在的锦渊,在努适应别人的情绪吧? 他弄的难看,有人比他弄的还难看,包满了绷带的手指基本无法弯曲,直直的抓着筷子,根本没办法夹菜,试了几次的人叹了口气,索性闷闷的扒着饭,也不说,就这么安静的窝在一角。 我内心叹了口气,夹起一筷子菜,正准备递出去。 身体一寒,忽然感觉到了几道怪异的目光,而这个场景,在我记忆深处曾经有过惊人的相似。 锦渊的眼睛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漂亮的象是刚刚探出海平面的太阳,写满了期待。 镜池的手一停,流畅的动作就此打住。 流星端着汤碗,捧在手心里,看是低头吹着热气,却根本没动嘴巴。 子衿拍着清音,让娃娃打着嗝,唇角挂着的温柔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有一种深意。 夜不看我,也从来都不在人前表现任何情绪,但是我刚刚分明感觉到的那股阴冷之气,真象我熟悉的夜侠身上散发出来的。 沄逸已经放下了筷子,可碗里的饭还有呢,这要夹菜,还不能给他一份? 幽飏似是最无意,可大家都有反应,他这个没有反应太奇怪了,还是这么个剔透的人。 只有叶若宸,真真正正的伸着他的筷子不断的进攻面前的酱肘子,笑的一脸幸福灿烂。 姨娘坐在月栖身边,拿眼睛看着我,筷子一夹,菜进了月栖的碗里,还外带示威性的对我扬了扬下巴。 我才不会重蹈覆辙呢!!! 不自然的收回手,直接把菜塞进自己的嘴巴里,我大嚼着,“好吃,夜的手艺就是不同,真好吃。” 所有无形的压力顿时从我身上消失,所有定格的动作也在一瞬间恢复,各人埋首自己面前的碗,无声的吃着。 看了眼柳呆子,他已经推开了面前的碗,无声的站了起来,冲着大家温和的点头,“我吃饱了,炉子上还炖着药,先过去了。” 他面前碗里的饭,根本没动什么,刚才扒了两口饭,桌子上还散落着不少饭粒,咽到肚子里的只怕数都数得出来。 “等等!”我刚出声,刚刚才消失的那种无形压力猛的一下又再次回来了,所有进行中的动作又一次被点穴般的停住了。 背脊一寒,我呵呵的干笑着,“那个,熬好药要多久?我让人去取。” 长长的睫毛扇了扇,他摇摇头,“不用,熬好最少还要三个时辰,明天早上我让人送去穆公子房里,今夜就不用等了。” “哦,哦。”我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缩了缩脖子。 无形的压力再一次消失,我长长吐了口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慢慢走出饭厅,不敢在说一句话。 只是忽然间,大好的胃口突然没有了,我也干脆的丢下筷子,“你们吃,我饱了。” 镜池斜眼一飞,“饱了要走吗?” 屁股才刚刚抬起来,很快的又粘了回去,我极其自然的摇头,“不走。” “哎……”流星一声长叹,“我还说如果你走的话,顺便叫个伺人去御膳房准备些菜晚上送去柳神医的房里,刚才没吃多少呢。” “我以为楚烨多少对人家有些内疚呢,跟在身边无怨无悔伺候这么多人的汤药,居然这妻主都不关心人家吃饭了没有,真亏是这么多人的救命恩人呢。”难得的连子衿都开了口,眼睛是逗弄着清音,话语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幽飏抬头,轻叹了声,“记得交待下不要做带发之物,不然伤不易好呢。” 沄逸清忽飘渺的点了下头,“我看他手不方便,什么面条之类的就不要做了,弄些汤圆水饺莲子粥方便用勺的。” 月栖也优雅的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记得他偏爱甜食,弄些糕点也可以。” 这,这都是怎么了? 刚才我动筷子,全拿眼睛斜着我,现在又说我不关心呆子,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那么热闹,到底唱的是哪出? 势单力薄,我做什么都是错啊,哎…… 只有夜,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自我吃着他的饭,那狭长漂亮的眼睛偶尔眯着时,闪过一丝看好戏的光芒。 我撑着桌子站起身,“好吧,好吧,我去。” 留在这,不过是大家玩笑的对象,索性借机跑了去看看柳呆子算了。 “不用了,我做好了红豆汤圆,还另备了白糖糕,你一会直接随我去厨房。”夜终于悠悠的开了口,不出意料之外的是那种慵懒中带着调侃,逗弄的声音。 都准备好了? 那个从来不吭声,只知道看书熬药的男子,什么时候竟然笼络了如此多的人心?就连我以为清高到对万事不过问的月栖都留意到了他,沄逸开口叮嘱,子衿打抱不平,幽飏的关心,如此齐刷刷的表态,太稀罕了。 更别提那个把自己的手艺当做宝,绝不为他人做饭的夜。 到底是我出问题了,还是他们出问题了? 夜轻轻哼了声,“你以为我们是你吗,没心没肺的,在座的谁没受过他的恩情,没占过人家便宜?任劳任怨不声不响,再不照顾点我们不是和你一样了?” 我翻着白眼不敢说话,也不知道是谁刚才一阵一阵的阴风吓的我不敢动弹。 “刚才还以为楚烨会照顾下人家帮忙夹个菜什么的,居然丢进自己嘴巴里大嚼,太没人情味了。”镜池一声叹息,流星郑重的点头。 幽飏抚上自己的唇,低低的笑着,“刚才我还以为楚烨反应过来,准备叫人留下来照顾下呢,居然是问药什么时候好,真让人心寒啊。” 沄逸微微摇头,“这让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这样的人情,叫我如何喝得下那药?” “不如我去吧。”子衿看着呼呼大睡的清音,“上次多亏人家救命我才能顺利的产下清音,现在他手有伤,也让我尽点心意。” “还是我去吧。”月栖已然有要起身的意思,“我的眼睛也多承了人家才有今日,照顾他两日也是应该的。” “我去……”叶若宸吃的满嘴都是酱汁,声音含糊不清,“我特地和夜哥哥说的,当然是我去端给他。”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简直把我说成了绝世大恶人,上天入地都找不到的混蛋,这,这还有天理吗? “砰!”我的手拍上桌子,人已经长身而起,“谁都不用去,我去!” 伸出手一个个的点了过去,“子衿受了产子的恩,沄逸受了照料身体的情,月栖被人治好了眼睛,人家对镜池有救命之恩,幽飏和流星一路上也让人家帮了不少的忙,至于夜,明里暗里拿了人家不少的药,你们都是我的男人,所以我去!” 看了眼身边的叶若宸,“至于你,自己都带了伤,多吃点肉养着吧,端东西的事我来。” 走到门口,我咬着牙,“我这个无情的人保证把你们的恩人照顾的妥妥当当,安安稳稳,不让他做半点事,不让他饿一分肚子,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数双漂亮的眼睛同时投射在我的脸上,认真而端庄的摇头。 一摆衣衫,我扬着下巴出了门。 “轰……” 身后的房间里忽然爆发出巨大的笑声,依稀还能看到镜池前仰后跌毫无形象的锤着桌子。 我,好像被人涮了,而且是被人联合起来涮了。 对牛弹琴 我端着手中的托盘,站在柳梦枫的小院前,手中的红豆汤圆散发着香香糯糯的甜味,白糖糕上裹着细细的糖粉,看上去细白圆软,引人食指大动。 认识他这么久,居然没发现他喜欢吃甜食,连月栖这般什么都不记挂的人都发现了,我还真是迟钝的可以。 院落里传来阵阵的药味,带着些许的苦些许的腥,他正弯着腰,用两只包子一样的手吃力的顶开药罐上的盖子,伸头看了看。 红红的小火炉,一闪一闪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映衬着他纯净的面颊,闪烁着他认真的表情,竟有说不出的安宁之美。 子衿他们说的没错,这里的人谁没有承过他的情?当年若不是他施以援手,只怕我还是个残废之躯,可是回想起来,自己给了他什么? 衣食无忧吗? 以他的技艺,若要换一个衣食无忧只怕是再简单不过。 悉心照顾吗? 似乎我们一直在被他照顾着,极少询问过他要什么。 习惯了他在身边,习惯了问他索取,却又习惯的在付出时忘记了他的存在,一个天下间最出色的神医,倒成了我们的家庭保姆。 没有绝色到令人窒息的容颜,没有任性索取的耍过性子,没有清高到让人难望的气质,也没有弱质到惹人怜惜呵护的神情,更没有眉宇间的风情万种,就连大胆肆意的争取也没有。 他安静的,就象药圃里的一株甘草,不是救命的圣药,却是每一味药中都不能或缺的东西,淡淡的甜不经意的就散开了,成为了唯一。 他全神贯注在药炉上,拿着手中的小扇子轻轻扇着,不时观察着炉子火的大小,那一罐药,他是小心翼翼,生怕有半点闪失。 咕噜咕噜的水沸声,他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放下手中的扇子,直接抓向药罐的把手。 “唉,小心!”我左手托着盘子,右手一伸已将药罐从炉火上挪开,放到一旁,口中忍不住的责怪出声,“你的手还全是泡呢,怎么就这么去抓?你也不怕又烫着?” “不会。”他摇摇手掌,两团白布裹着十根手指,“你裹的这么严实,连布都不用了,直接端就行。” 那倒是,我怕他不小心弄破手上的泡,本来一层足矣的纱布愣是给我裹了五层,是够厚的。 “哎呀。”他忽然眨眨眼,有些呆呆的出神,“这药要三个时辰才能好呢,难道我忘记告诉你了,让你白跑了一趟呢。” “你说了。”我看他笨拙的拿起另外一个药罐,两手捧着端上药炉。 “说了么?”他努力的回想着,“那你来是找我拿药的?要哪方面的药?内服的还是外敷的?” “不是!”我的声音干巴巴的,“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可以啊。”他习惯的伸手抓抓脑袋,可惜隔着布,他又很快的放了下来,“你来正好,前几日我看马上入夏了,蚊虫叮咬也甚是麻烦,尤其是清音皮肤娇嫩,配了些驱蚊爽身的水,你替我拿给子衿哥哥那,过几日我手好了再去做些给你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拈起旁边的细细的纱布盖在碗上,捧着刚才端下的药罐准备滤出药汁。 “咕噜……”我听到一声从他肚子里传来的鸣叫。 我的脸色更沉了几分,连声音也是冷冷的,“还有吗?就对我说这个?” 他是猪吗? 难道就不会说一句饿了没吃饱,或者其他的什么吗? 净透的双瞳闪了闪,还是那种呆呆的语调,“说什么?没什么要说的了。” “你平时不是很能说的吗?杂七杂八都能扯上一两个时辰,怎么对着我没话说了?”语气越发的不好,我都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 “你不是说我罗嗦吗?你又不喜欢听我说什么药理的东西,那就不说呗。” 什么世道,以前让他闭嘴不闭,现在让他说话倒对我没话可说。 憋着肚子里的火,我粗声粗气的说着,“你开始好像没吃什么东西,饿不饿?” 他摸摸肚子,憨厚的笑了,“习惯了,以前熬药经常要寸步不离的,少吃一顿两顿根本没什么关系,我是大夫,会自己调理不会得病的。” “那还是饿咯?”我眼光一闪,“刚才为什么不说?饭桌上不方便拿筷子,我们会帮你。” “不用麻烦的。”还是那样纯净的笑容,没有半分埋怨,“不就是一顿饭么,明天手就好了,再吃也是一样的。” 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药罐子,把盘子往他手中一放,“不吃,还要熬三个时辰不睡给沄逸熬药,你当你是我这样的身体吗?给我吃掉!”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狠狠的出口,他一个哆嗦,捧着手中的托盘很快的坐下,抱起碗。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倒是身体力行的告诉我这几个字的意义。 “哎呀!”才喝了一口汤,他又忽然抬起头。 我眉头一皱,“怎么,不好吃?” 飞快的摇摇头,“我的药!” “我来熬!”我再次狠狠瞪他一眼,“你给我吃完再说话。” “可是……”他在我的目光中讷讷的低下头,用力的深吸了几口气,勇敢的抬头,“你不懂煎药的火候,要是火候不对,药有可能逼不出药性,也有可能过了火,这几味药我弄了很多天的,要是被你弄坏了,我重做浪费了药,穆公子还失去了调养的最佳的机会。” 这话说的义正言辞,让我竟无言以对,尴尬的站在那。 他把汤碗放在一边,手又抓上了那个小扇子,开始盯着那个小药炉。 看他这样下去,不等上三个时辰是不会吃东西了。 “那你看着药,我喂你吃。”我的手端起红豆汤圆,舀了一勺递到他的唇边。 他张开唇,将汤圆含进了嘴里,眼睛盯着炉子,含糊的应了声,“好。” 看着他的唇慢慢动着,脸色在火光的映衬中闪着红晕,我轻声问着,“好吃吗?” 脸上有几分餍足之色,他咽下口中的汤圆,“好吃,夜侠的手艺太让人惊叹了,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好吃的红豆汤圆。” 有些惊讶,倒没忘记了继续手中的工作,又是一勺递到他的唇边,“你倒嘴巴厉害,一下就能吃出是夜做的。” 他刚张开唇,就被我一勺倒进了嘴巴里,快速的嚼了两下,他绽放一缕不好意思的笑容,“夜侠经常给我送夜宵,吃多很多次呢。” 没想到夜居然会私下做东西给他吃,还是半夜送上门,就连我都没这种待遇,真是妒忌。 他抿着唇,唇上还残留着汤汁粘粘的闪着光,“还有子衿哥的糕点,糅合了‘云梦’和‘御风’两地的特色,甜而不腻非常好吃。” 子衿的糕点? 我差点弯腰去捡自己掉在地上的眼珠子,我都没吃过子衿的糕点,他,他,他居然有这个口福。 “对了。”他眼神一闪,“月栖弟弟的素饼也是清淡可口,齿颊留香。” 他还吃过月栖的素饼?我每年一次才能啃上两口月饼…… 夜的甜汤,子衿的糕点,月栖的素饼! 我究竟是小瞧了他们还是小瞧了柳呆子?这么多的秘密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心头有些微妙的感觉,手中的勺子倒是一下一下的送着,他抓着扇子,眼睛盯着药炉,不时的扇一下,或者动动药罐子,只在偶尔的抽空间吃上一口。 有时候他入了迷,忙着手中的活,我就这么悬着胳膊等待着,没有催促,反而借机将他的神态看了个清晰,当月上柳梢时分,总算是让他把一碗汤圆给吃完了。 他拍拍自己的肚子,打了个饱嗝,“好撑。” “吃个白糖糕?”我拈起一个,“夜的东西一向精致有余分量不足,垫个底倒是可以,若说做晚餐则太少了。” 他张大了嘴,“我真的饱……唔……” 后面的话被我手中的白糖糕给塞住了,我很强势的看着他咬着白糖糕的可怜动作,“再吃一口。” 一脸无奈的人就着我的手咬了一口,“只一口了,我真的吃不下了。” 没有习惯性的压制他命令他,因为我走神了。 他的舌尖,刚才滑过我的手指。 他的唇,带着暖意贴着我。 有点热,有点湿润,有点痒,尤其那咬着半边白糖糕委屈的神情,好像我给他吃的不是饭而是药。 一瞬间,心软了。 “算了。”看着手中半个白糖糕,上面还有他两排小巧的牙印,我想也不想的丢进自己的嘴巴里。 饭吃完了,按理说我的任务完成了应该滚蛋了,而按我以前的性子也早琢磨着晚上蜷在谁的被窝享受着温存。 可是现在,我忍着自己不喜欢的药味,对着一个被自己嫌弃为啰嗦和呆滞的男子看的兴致盎然,看着他在火炉旁忙碌着,心头的小火苗就如同火炉中的火苗一样簇簇的窜着,舔上自己的脑子,思想也和那小药罐里的药汁一样滚了。 “呆子。”我歪着脑袋叫着他的名字。 他从忙碌中停下手,抽空看了我一眼,“什么?”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一直下去吗?和子衿月栖他们一起。”我盯着他的脸,本是心底的想法,就在这么不经意中从口中溜了出来。 他端着手中的药,随意的点了下头,“喜欢。” “那你嫁给我怎么样?”突兀的,似乎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一个念头,被我直直的说了出来。 他手一停,很快的回头,满脸惊愕,嘴唇颤抖,险些把药罐子打翻。 刚把药罐子放下,他整个人扑了过来,两个包子般的手抓着我的手腕,那激动样让我心头一阵小小的窃喜。 手指扣上我的脉门,他的声音急的都有些结巴了,“怎么,你快要死了吗?” 我:“……” 疯狂的上官楚璇 被他抓着的手腕一抖,还算在气晕前记得他的伤,小心的避过他的手背捏上他的胳膊,“我对你说过一万遍了,成亲不是和死人。” 他咬着唇,被我的低喝吓的一缩脖子。 “成亲,是彼此的爱,是希望能一起生活,哪怕是最平淡的生活,只要有对方的存在就是温存,根本不是你所谓的阴亲,你那个才是不正常,知道吗?”说到后面,我忍不住的把他拽到自己的面前,狠狠的瞪着他,恨不能把话塞到他的脑子里面去,“我娶了沄逸,娶了子衿,娶了镜池,娶了月栖,娶了夜,娶了幽飏,按你的说法我岂不是死了六次?加上流星和锦渊,我是不是要再死两次?” 越说越气,我刚刚怎么就为他动心了,还冲口而出要娶他? 呆,果然还是呆,一如既往的呆。 “你说爱,就是你对他们那样,是吗?”他出乎我意料之外问了我一个问题,“那你对我,也有对他们那样的爱吗?” 有吗?有吗?我对他,有爱吗? 说没有,只是刚才一时心动,岂不是自打了嘴巴? 说有,好像…… “那你呢?”无法回答,我索性将问题抛给了他,“你喜欢我吗?” “喜欢?就是象他们说的那样,看到你时眼中会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也会有些许的紧张,还有脉搏加速,心跳变快?”他咬着唇,露出思索的表情。 我拈着手中的白糖糕,一下下的咬着,本来甜丝丝的味道如今嚼在口中忽然象咬着木头,眼睛只顾着看他的脸,就怕错漏了什么。 晃悠着我的小腿,吊儿郎当的颠着,垂下眼皮遮掩了自己眼中些微的在意,扬着无所谓的笑容,漫不经心的点着头,“是啊,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就是这个感觉。” 他重重的点了下头,“那我有!” 有!? 他有喜欢我? 他一只手扇着炉火,一边露出思索的表情,“你靠近我的时候,我也会心跳变快,脉搏凌乱,呼吸气短。” 他越说,我脸上的笑容越大,甚至已经些许的得意写上脸颊,“那就是说,你在告诉我你喜欢我咯?” “喜欢?”他双目一楞,眨了眨,又眨了眨,“是害怕!” “害怕?”他这是什么意思啊?“你这话是……” 他往后缩了缩,习惯性的与我保持了三步的距离,“我身上的蛊虽然是我的救命之物,却终究是巫术蛊毒,你的神血是天下至阳之物,也是各种毒物的克星,你一靠近我,你的气息就让我的蛊毒烦躁不安,而本命之蛊自然就影响了我,它们一害怕我就自然心跳变快,脉搏凌乱,呼吸难过。” 什,什么? 他对我,就是这个感觉? 心跳加速,呼吸气短,居然是因为我吓着他身上的蛊了?也就顺便吓着他了? 那么…… “你听我的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是喜欢我?”心头窝着一股气,一股闷气。 “是吧。”他有一点点迟疑,刚出口两个字,忽然摇了下头,摇乱了他的发,“也不尽然。” 刚刚熄灭的小火焰又死灰复燃了,“还有什么?” 他偷偷看我一眼,迟疑了下,又瞟了一眼,“你,你象师傅,你凶我的时候,好象以前我不用功时师傅的样子,自然,自然就害怕了。” “没有喜欢?”小火焰彻底被一盆冰冷的水给浇灭了,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他木讷的翻眼想了半天,“不,不知道。” 算了,不管他知不知道,我已经坐不下去了,只觉得心里波浪翻涌,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什么叫自作多情,说的就是我吧。 “你早点休息吧,我,我先回去了。”脸上挂不住,我站了起来,快步的走出门,头也不敢回,再也不好意思看他。 “哦。”他随意的应着,在我脚步出门的刹那追着我的背影来了一句话,“等我好好想想到底喜欢不喜欢你,过几天再答复你哈。” 这句话传来,我更加加快了脚步,应都不敢应的一溜小跑朝着自己的屋子而去。 冷不防面前一个人影,我低头快步,发觉时人已在眼前,险些被撞上。 脚下飞点,我挪开数步,擦着对方的衣袖飘开。 “这大晚上的你急匆匆的想去哪啊,你身边男人这么多,还能把你憋成这样?”调侃的笑声从对方口中传出,豪爽的大声在黑夜中显得有些刺耳,“急色,急色,说的就是你这样子吧?” “姨娘?”我脚下停住,长长吐出一口气,“我正找您呢。” “找我?”她斜眼瞟瞟身旁月栖的院子,“碰见我就说找我,没碰见我还不知道找谁呢,想去就去吧,我又不拦你。” “不,不,不。”我摇摇手,“是真的找您。” 她背着双手,在月光下悠闲的散步,抬头望望月光,又低头沉思了阵,“虽说神族的一年期限还有半年,但是夜长梦多,若不赶紧继承了这个族长之位,那个毒辣的任绮罗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听闻你取了‘御风’‘沧水’的血印符,这‘九音’你都得到了,符印可想而知,如果不是为了我和月栖的相聚多些时日,只怕你早已经催我去神族了吧。” 不等我开口,她神色一敛,“儿女情长暂时放在一边,你迎娶‘九音’帝王也不急在一时,来去神族至多半个月,你不妨先将族长位置坐稳了。” 我苦笑,“姨娘果然知我心,这桩事情放在心头不上不下,总是有些难受。” “月栖是我儿子,短短数日相聚我又如何舍得现在离开?”她低叹着,“可你是姐姐的女儿,是月栖的妻子,若因为我的原因耽误了,我又如何过意的去?只要你坐稳了族长之位,我自然也就能放下一切,专心和儿子叙天伦之乐,那不是更好?” 我刚点了下头,她一拍手掌,“事情宜早不宜迟,明日和他们交代下,我们后日就起程。” 说到继承族长之位,她倒比我更加的激动,急急的做出了决定。 族长之位一日不到手,一日心头总是担忧着的,也就一日给了别人可能下手的机会,那个位置太让人垂涎了,空闲太久,真的应该早日坐上。 母亲传给我的位置,母亲留给我的荣耀,还有母亲和父亲的仇恨。 那个隐藏在背后的人,那个觊觎族长宝座的人,会这么容易让我登上族长之位吗? 心头突突的跳着,似乎被一种阴郁的气氛压着,空空的仿佛是什么可怕事情的预兆。 闭上眼,我重重的点头,“后日起程。” 耳边,忽然传来匆匆的脚步,还有浓重的喘息声,都预示着来人的急切和狂乱,在看到我时那个人影脚步一停,艰难的喘着粗气,“楚,楚烨……” 流星的衣衫有些凌乱,好像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发也未梳,胡乱的披散着,“有,有大事。” 他身边的子衿比他好一些,衣衫半开,似是刚解开衫准备睡下又被什么惊了起来。 我按上流星的肩头,用眼神安抚着他的慌张,询问的目光已经看向了子衿,“有我在,什么大事慢慢说。” “唰……”红影一闪,夜落在我的面前,手中拿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夜和子衿,也就是‘杀手堂’和‘千机堂’有消息,能让他们这样急切赶来,看来真的是大事。 流星是帝王,更是个冷静的人,几个呼吸后便已慢慢的平静了,“楚烨,‘云梦’二十万大军日前从京师出发,朝着‘九音’方向而来。” 我眉头一紧,心头又是一跳,“消息准确吗?” 子衿面色冷凝,轻轻的一声,“嗯。” 夜没有出声,只是沉默着将手中的字条伸到了我的眼前,我眼睛一扫,了了几字——‘云梦’三将率举国之军,兵临‘九音’。 手一紧,纸条在我手中粉碎,刚才乱跳的心竟然出奇的平静了,冷笑浮上我的脸颊,“二十万,还真是举国之兵了,三将?呵呵,倾巢而出啊。”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子衿有些担忧,“消息来的太简洁,暂时还不知是哪三位将军,楚烨稍等两日,应该就有确切的消息了。” 我眯着眼睛,浅浅的笑着,随手一扬,破碎的纸片飞舞在空中,“‘云梦’三将,无非是庄文菲,华潮灵和风若希,有谁会比我更熟悉‘云梦’的军情?内斗不断,遏制人才,武将早已后继无人了。” 三位镇国之宝都出动了,那么…… “知道谁人为帅吗?” 流星、子衿、夜同时摇摇头。 我又是一声冷哼,“除非她上官楚璇敢御驾亲征,否则没有人能同时号令得了这三个人。”转头看着他们,我失笑出声,“上官楚璇是不是疯了?” ‘九音’‘御风’‘沧水’已形成联合之势,上官楚璇若是聪明,她应该知道我不会让‘云梦’陷入死地。 可是现在,无论从兵力,国力各方面考虑中都不可能与我翻脸出兵的时候,她发兵了,还是孤注一掷的举国而出。 明知败还要打,明知输还要斗,她是不是真的疯了? 仰望天空,一轮明月当空而照,散发着银辉,冷冷的。 我站在月下,仰首长笑,“既然她疯,那我就陪她疯一场,流星,集合所有主力,两日后发兵,本人亲自带兵镇守边境,迎接‘云梦’二十万大军的到来。” 发兵‘云梦’ ‘云梦’曾经与我一殿为臣的三位将军。 ‘云梦’曾经被我一手训练出来的‘弑神’之军。 而如今,我已不是他们身前纵马前驰,带头杀入敌军中不要命的将领,而是他们对面的敌人,随时可能夺取他们性命的人。 不想战,不能不战。 不愿面对,不得不面对。 我更不能表现出半点的懈怠,半点的迟疑,因为我身后,是‘九音’的数十万大军,几十万双眼睛看着我,我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他们的军心。 对于‘九音’的士兵而言,他们将性命交给了一个对方的叛徒。 对于‘云梦’的士兵而言,他们面对的是对他们最为熟悉,他们心中勇猛的神。 对于我而言,手心手背,都是心中的肉,都是付出最大努力培养出来的战将,‘云梦’的军营,是我成名的地方,是我撒过血的地方。 就在两年前,我还带着她们大破‘沧水’三十万大军,现在,同样的人马面前的敌人换成了我。 世事变幻,果然不在人的计算中。 “师傅……”身边的人悄悄叫着我,“现在是不是该扎营了?” 我勒住马缰,面沉如水,声音也是威严而有力,“距边境多少里?距‘云梦’大军多少里?” 此刻的大竹,已经不是那个山沟里光着脚丫的穷姑娘,也不是那个一心想要在江湖上出名的傻大姐。 她与小竹,一直尽心竭力的跟在我的身边,当我留在后宫享受清闲的时候,她们两个在军营中努力地学习着行军打仗,平日里勤于练武,虽然资质一般,但付出的努力却是常人的十倍百倍。 她双手抱拳,“元帅大人,此刻我们距离边境‘元中城’还有四十里地,过了‘元中城’八十里地就是‘九音’‘云梦’的边境,‘云梦’大军就在边境旁二十里地,压着边境线。” 我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静静的思索着,“也就是说,他们离‘元中城’不过百里,是吗?” “是!”她重重的点了下头,“两军之间距离一百四十里地,若是急行军一日便可到,元帅可还要前行?再近些一旦敌人发动猛攻,只怕我们整军时间都不够,如果进城,这数十万人马那个小城根本容纳不下,更何况如果敌人围城,我们马上就变成被动了。” 我一直让她说着,看着她脸上的认真,心头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悦在滋生。 天纵奇才的人纵然让人羡慕,却太难得,更容易恃才傲物,易成才也易被毁,反而这种一步一步靠自己努力的人,会达到最后的巅峰。 当初傻的要抓美男讨好我和夜的人,如今已经能在我面前侃侃而谈自己的想法,判断着数十万大军的动态。 目光一闪,瞥了眼身边的水南谦,“先锋官,你的意见呢?” 水南谦面色不变,深沉的目光看不出任何心绪,“元帅身经百战,骁勇谋略当世不做第二人想,我自认有统帅百人,千人甚至万人的能力,却未必有驾驭数十万人的智谋,非我不想邀功不想表现,而是不敢,我承担不起决策错误的后果。” 我露出一丝笑容,“信心,这是你缺乏的。” 她回给我同样的笑容,“那么,我的元帅,给我信心。” 笑容一整,我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在队伍的上空飘荡着,“前行,在‘元中城’外二十里扎营,不必入城。” 刚刚迟缓下来的队伍忽然加快了行进的速度,我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平原,声音平静,“水先锋,现在命令你带领三千人先行,探查敌情,便宜行事。” 她一怔,随即重重的点了下头,“我懂了,请元帅放心。” 看着她策马扬鞭,带着人马前驰,留下一地滚滚烟尘,我的脸上浮现出静静的深沉笑容。 “师傅!”大竹急了,马匹始终不离我的左右,似乎想要得到什么回应。 我冷冷的哼了声,她立即缩了回去,不敢再问。 我的身体颠簸在马背上,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太快了,从集合到发兵,短短的两日时间,我校场点兵,部署作战方案,了解情势,两日的时间我甚至没有在宫中待上一个时辰,没有与任何人见上一面。 在大战前,儿女情长都必须放下,他们懂的。 卸下甲胄,要我如何都随意。 一路上,我的话很少,陷入到自己一个人的情绪中,默默的思考着。 当大帐安好,我坐在军营中,手指在军事分布图上细细的游移着,比划着。 ‘沧水’‘御风’在‘云梦’集结兵力的时候也作出了相应的反应,同时在国内召集人马,可是这样的威慑并没有让上官楚璇停止她的疯狂,那二十万人马一路前行,直到边境。 我没有急着让‘沧水’‘御风’发兵,非我托大,而是前几日心头那种隐约的不安又开始蠢蠢欲动,不断拉扯着我的筋脉。 身后,站着数名将官,不用抬头,从呼吸中我听出了她们的焦虑,他们的不安,他们没有打扰我,但是每一个人的心思都在我的掌握中。 “元帅!”大帐外一个声音急急出来,“属下向元帅回禀先锋官的动向。” 我眼皮一抬,“说!” 那传话的人满头大汗,眼神中有着惊慌,“先锋官让我转告元帅,她已越过边境,朝着‘云梦’军队大本营去了。” “嗯。”我应了声,声音中没有半点波澜,“继续探,有什么消息再向我回报。” 人匆匆的出门去了,我身后的呼吸声却更加的凌乱和粗重了。 放下手中的地图,我转身看着他们,依然是平静如水的表情。 将她们的欲言又止收入眼底,我指着身边的一排座位,沉声开口,“都坐,陪我一起等。” 人是坐下了,但是个个都象是屁股上长了疮一样,不住的动来动去,我掀了掀嘴唇,慢慢的抛出一句话,“‘云梦’三位将军都曾经与我一殿为臣,更同样出生入死浴血沙场,我会如何用兵,会有什么样的举动,合她们三人之力不难猜出。” 声音落,惨白了数张脸。 “但是‘御风’‘沧水’两国合兵五十万,加上我们的二十万大军,以七十对‘云梦’二十,你们觉得胜算如何?” 几乎是所有人的神色一松,长长吐口气,不安从脸上撤去,换成了轻松惬意。 我眯起了眼睛,冷冷的扫过众人,“不过我已经通知他们按兵不动,这一次是‘九音’对‘云梦’,二十万对二十万。” 刚刚的轻松凝结在她们脸上,尴尬而僵硬。 我一声冷哼,手掌抬起落下间,面前的桌子顿时碎裂,爆发而出的劲气刮的大帐呼呼的响,粉尘中不少人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全身一紧。 “我答应接下你们三军之帅的位置,我答应过训练出四国最好的士兵,但是我有一点没做到,就是没有训练出四国之间最好的领军之将,我不管你们曾经属于哪一个派系,哪一个王爷,所谓军令如山,如果有一个人做不到让我满意,做不到以死护国,奋力拼杀,那么任霓裳的枪第一个插上她的胸膛。” 所有人一抖,哗啦跪下,“吾必以死护国,马革裹尸也绝不后退。” “不止要不怕死,还要你们相信自己的士兵,自己的属下!”我双手抱肩,“现在大家来说说,水前锋探敌情的结果会是什么?” 一名校官站了起来,“元帅,这水前锋分明是胡闹,三千人马去敌营前挑衅,先锋官探查敌情,哪有如此明目张胆的,这是打草惊蛇。” “就是!”马上也有人站了起来,“我们刚刚扎营,万一敌人对水前锋的挑衅应战,我们都没有办法救援,这太冲动了。” “如果是我,我会小心潜伏在他们周边,仔细的观察他们营帐的情形,取得确切的情报后返回。”有人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好不热闹。 我一直听着,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沙漏在飞快的流逝着,不知不觉帐外已经是黑沉沉的一片,篝火燃烧而起,让这闷热的初夏夜晚变的更加的燥意撩人。 “报……”一声急切的语调从远至近,“水先锋官回转,有军情禀报。” 声音到,人也到了,她直接推开了大帐的帏帘,单膝跪地,“水南谦探敌情回报。” 我站起身,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你回来的很快。” “元帅不怪我擅过边境靠近敌军?”她喘着粗气,满头大汗。 “便宜行事,我说了这个话,自然全部都交给你,军前任何事都讲究随机应变,不必问我的意思。” 她站起身,脸上有几分轻松,“我领军至边境,发现根本没有‘云梦’探子,观察地上的草迹,也没有半点被踩踏过的痕迹,显然‘云梦’大军并没有派人马过来,再前行,营房在望,能看到三个名字的将旗,分别是‘华’‘庄’和‘风’,三旗各据一方,中间却无帅旗。” “无帅?”我重重的皱起了眉头,“还有什么?” “我距对方营房不过一两里,对方瞭望早已发觉我们,奇怪的是一直没有兵将出来阻止我们的靠近,直到半里之遥,才看到‘庄’军营房有所动,属下不敢多做停留,于是折返。”她双手抱拳,眼神坚定,“请恕属下妄自判断,‘云梦’无帅是事实,而三军可能不合,谁也不愿意先出兵,才有了今日的情形。” 我目光扫过刚才还在夸夸其谈的几人,“所谓先锋官,探的不止是敌情,更重要的是对手的军心,这才是进攻或者防守的最好前提。” 他们在我的眼神中一个个的低下头,我敛着眉头,半晌不语。 “元帅,验证水南谦打探是否正确的最好方法,就是明日推进五十里,逼‘云梦’大军有所反应。”水南谦一步跨上,定定的说着。 逼近五十里,就是直面‘云梦’大军了…… 我闭上眼,轻叹了声,“推进三十里,暂时不宜逼迫太紧,静观其变。” “遵命!” “得令!” 大帐中的人瞬间走的干干净净,比之刚进账时的惴惴不安,此刻每个人脸上都是跃跃欲试,只有我的心,更加的沉重。 故人战场兵刃见 翌日,大军推进三十里。 ‘九音’与‘云梦’两军之间相距只有几十里地,随便一方发动战争,都是生死之斗,性命之博。 我双手背在身后,在军营中走着,看着军队严谨,刀枪明亮,感受着军营中的肃杀,转头看向身边的水南谦,“对面情势如何?” “没有!”水南谦一脸凝重,“我们推进三十里,按理说已是进攻的讯号,可对方根本没有半点反应,连前锋队的阵势都没有摆出来,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我知道她不能理解什么。 以不要命的疯狂举动挑衅‘九音’,不惜以一敌三,让所有人都以为两军相遇会是一场激烈的血肉相搏,而现在,对方没有半点斗志,似乎从上到下,都不想打这场战争。 “敌不动,我不动,随时监视他们的动态就行了。”我站在大帐前,简单的交代了几声,水南谦领命匆匆去了。 垂下眼皮,长吐一口气,我撩开大帐踏了进去。 一只脚刚刚跨入帐中,鼻端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告诉我这里曾经有其他人来过。 味道其实并不浓,换做别人只怕根本嗅不出来。 看也不看,手指一伸抓向大帐左边帘子掀起后的死角,快如闪电,一点一扣。 不出意外的,手指缝中掠过丝绸轻柔的感觉,指尖抓上肌肤的细腻。 隔着帏帘,对方手腕轻轻一滑,从我掌心中脱出,更快的一翻手腕,扣向我的脉门。 手指如灵蛇般弹起,点向对方的手掌心,两人快速的交手,闪电般在狭小的空间里互相过招几十下,噼啪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下重拍,两个人身体同时旋开,各自踞着营帐的一角,瞪着对方。 我抽回手,轻甩了两下,愤愤的开口,“我就知道是你。” “为什么呢?”口气象是无辜,眼中的得意却根本难以掩饰,“我隐藏的很好。” “什么时候把你身上那股子骚味去掉了,就算你隐藏成功了。”我皱了下鼻子,笑出声。 他没有刻意真的想躲我,不然他有一千种办法隐藏掉自己的气味。 他歪着脸,斜着眼,皱着鼻子哼了下,挑着下巴的动作引诱着我扑上去,按倒他,狠狠的吻。 我看到了他的心思,也非常顺应他心的这么干。 揉身而上,整个人扑了上去,双手搂上他的肩头,可惜在他颀长的身子上只能挂着,更象是被他抱着而不是我抱着他。 “我就知道是你这个妖精。”我愤愤的白了他一眼,“只怕是故意留着你身上的味,看我能不能分辨的出吧。” 他丝丝媚笑着,印证了我的猜测。 耍小心思的夜,坏坏的,但是多了几分男子人性,这才是会蹦会跳会吃醋会耍性子的真实男子,离家不过几日,在嗅到他的气息时忍不住的心思平静了,贴靠在他的胸膛,“我就知道你不会老实的呆在宫中,只是不必来了这么快吧,小心我被人说带着男子出征。” 他抖抖自己的衣袍,声声媚笑,“这不是女裙吗?”扬首间撇撇嘴巴,“我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到你的中军大帐,你以为会有人看到我吗?” 算了,反正我说什么他都是不会走的,因为我答应过他不离不弃,永不分开的。 “锦渊呢?”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我走前没和你们任何人交代,只怕他也偷溜了吧?” 夜摊开手,身体一扭坐上椅子,“我不知道,他又不会向我汇报。” “让我多靠一会。”贴着他的肩头,露出苦笑,“听着你的心跳,难得的平静些。” 他的手指抚着我的发丝,“‘杀手堂’消息,‘云梦’三将不合,同时朝野对上官楚璇此次发兵怨声载道,没有一个人赞成的,朝中大臣甚至集体上书,应该与‘九音’协调好关系,但是上官楚璇一意孤行,坚持发兵。” “所以才有了如此懒散的‘云梦’将士,才有了他们大军当前依然无人防御的行为,是三位将军谁也不想自己有所损失等着别人上前吧。”我靠着夜的肩头,手指揉上额头,“从来没有一场战役会有如此大的悬殊,如此容易胜却让我裹足不前的。” “‘云梦’是你以前的家,‘九音’是你现在的家,赢了又如何,死的都曾经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你不想打对不对?”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背着手在军帐中慢慢的踱着,“他们如果不进攻,我是不会主动出击的,我宁愿一直死守,如今‘云梦’被三国断绝了往来,国力早已大不如前,她们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希望三五个月后,他们能主动退兵。” “如果不退呢?如果上官楚璇坚持要打呢?”夜的话戳着我心底,隐隐的疼。 “先拖着,当她补给更不上的时候,自然会与我议和。”我想了半天,“明天我会再次逼近二十里,再次试探他们。” ‘九音’大军再一次挥师已是压境,两军相对之近,是历史上对垒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近到几乎提起武器狂冲几里地,就能杀入对方的营房。 就在军队临近边境的时候,一队人马从‘云梦’的营房中冲了出来,旗风朔朔,长枪晃晃,寒彻人心。 我手指一挥,双腿一夹马腹,一队人马跟在我的身后有序的冲出,与对面的人对峙着。 四面旗帜,我的身后是一个硕大的黑字——任。 对方,旗帜翻卷中能看到清晰的字——风。 还有两面旗帜,居然是一模一样,分别立在两只装备精良,气势如虹的对阵双方的队伍中,同样的两个字——弑神! 我曾经沙场上的师傅,月栖的养母,风若希! 我曾经一手带出的最勇猛的将士,与我出生入死的姐妹,弑神军。 如此近的距离,我甚至能准确的看清楚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在看到我之后瞬间的惊喜,还有人低低的呼着将军。 那不是在叫风若希,是在叫我,他们曾经心目中最仰慕的人,最崇拜的人。 两军对阵,她们没有忘记我,可是我与她们,也不可能再与当年一样。 风若希望着我,脸上的表情是平静,平静到看不出一点思绪,可是我看到了,她目光中跳动着的火焰,那分明是激动。 我轻轻吸了吸鼻子,轻到几乎看不到的点了下头,她能懂的。 她手中的枪一摆,双手抱拳,声音清冷而嘹亮,“‘云梦’平南大将风若希!” 我深吸一口气,清朗的声音传出,“‘九音’三军元帅任霓裳!” 她的目光中只有赞赏,只有温柔,只有欣慰,仿佛是在告诉我,能看到上官楚烨重新走到今天,重新带领着士兵冲上战场,重新竖起‘弑神’的大旗,她已是喜悦。 “敬告‘九音’之军,再往前乃是我‘云梦’地界,来者若犯我‘云梦’地界,我二十万大军将以血捍卫国土。”她的声音很冷,她的表情却很柔和。 我懂,她是在告诉我,只要我不进攻,她绝不会先行踏过国界半步。 我凝起声音,以传音之法将声音悄悄的送入她的耳朵里,“师傅,你是不是借机来见我的?” 她扬起下巴,声音冰冷,“风若希身经百战,若你进犯我国土,除非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 她的眼睛,用力的眨了两下。 “是不是上官楚璇和任绮罗在背后搞鬼?”我又一次偷偷传声。 干巴的老脸上,嘴角一抽,风若希瘪了瘪嘴,态度已然告诉我她对上官楚璇和任绮罗命令的不屑。 我的嘴角露出极浅的微笑,声音远远的飘荡在两军上空,“任霓裳亲训‘弑神’之将,只为护国,绝不侵犯任何国家,绝不欺辱百姓,‘弑神’守护的不是国君,是天下百姓的安宁,众位将士可还记得当年的誓言?” “记得!” “记得!” 回应我的,不止是身后‘九音’的军队,还有面前‘云梦’的‘弑神’军,声音飘扬上天空,震散了天上的白云,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地,明亮一片。 “我们征站为的是什么?是为了杀死对手吗?还是为了侵占别人的国土?”我扬声大喝,“我们为的是什么?” “为了家园安宁,为了父母子女不受征战之苦……” 回应我的,是整齐划一的声音。 在两边军队的大声回答中,我再一次悄悄的传声给风若希,“我不知道上官楚璇在疯什么,为今之计只有拖。” 我手一扬,声音传出,“‘九音’大军全部后撤五十里,若有过边境侵扰‘云梦’者,杀无赦。” 风若希也同时拨转马头,“‘云梦’大军后撤五十里!” 两人同时发出命令,同时后撤人马,根本没有看对方一眼,她一停手中的马缰,给了我一个保重的眼神。 我点头,悄悄传过去一句话,“月栖很好,您保重。” 她后脑勺对着我,举着枪的手在空中挥了下,似是在催促大军的后撤,只有我看到了,那两根手指并在铁枪后的动作。 那是我和她两人之间的作战暗号,懂的只有我和她。 唇边,荡漾起微微的笑容。 神族双护卫 整整两个月,一切平安无事,看来‘云梦’三将不合虽然是事实,但是在送死找麻烦上,她们是惊人的统一。 上官楚璇可以命令她们出征,却不能命令她们送死,上官楚璇能够催促她们进攻,却不得不面对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情势。 两军,相隔百里,炎热的夏季对谁都不好受,而从地理位置上来说,‘云梦’的粮草运送比‘九音’要远的多,她们已经完全陷入了僵持后的懈怠中,或许再坚持一两个月后,‘云梦’大军就要撤兵了。 放下手中的简信,我满意的笑了出来,轻松的站起身,朝着军营外行去。 营外不远的地方,是一丛细细密密的竹林,竹林外,一圈毫不起眼的乱竹随意的插着,看上去没有一点问题。 只有我知道,这随意插着的几根竹子是夜布下的阵法,任何人只要靠近,都会在这迷魂阵中转悠着就走了出去,根本没有机会深入到竹林中。 竹林的深处,有一个小小的竹屋。 我的脚步踩着步法,很快的就深入到竹林之中。 夏日的烈焰,被竹枝竹叶遮挡了全部的炙热,只留下清香中的阴凉,带来阵阵舒爽的风。 竹林的正中央,是一洼小潭,幽幽碧水上漂浮着几片竹叶,清谧安宁。 脚步刚刚靠近水潭,“哗啦……” 水波被撩了起来,浇了我满头满脸的水珠子,顺着脖领子湿濡了胸前一片,让本就清凉的衣衫彻底贴在了身上。 闪烁着金色光满点点闪耀的硕大尾巴在水中扬起,摇了摇,在我笑容刚出来的时候,一张充满灿烂笑容的脸从水下钻了出来,发丝如金丝,红唇鲜艳,直接贴了上来。 被他的双手揽住了脖子,我衣服上最后一点干的地方都被彻底弄湿了,无奈中我迎接着他热情的口水洗脸,笑着躲着。 被他亲吻着,不由的想起两个月前的事…… “拦住,有人行刺元帅啊!” “快上,保护元帅!” “一定是‘云梦’的刺客!” 我正在大帐中看着各方面的情报,冷不防的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动,才撩开帐门,一团七彩的旋风从远至近刮了过来,肋下还夹着数条从士兵手里夺来的长枪,衣服上一条条的丝带飘在风中高高扬起,大红夹着大绿,粉色缠绕着紫色,金色银色混在一起,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住手!”我刚刚出声,那个被人追着的七彩朝着我的方向就是一个猛扑,双手双脚缠上我的身体,在我还来不及推开的瞬间,他重重的吻了上来。 于是乎,我这个威武的元帅,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象捆仙索绑住了似的紧紧抱着,不顾所有人的惊骇,重重的堵上我的唇,用力的吮着。 稀里哗啦 乒里乓郎 所有的武器落了地,而那家伙一边亲,一边直接抱上我的身体,就开始扯我的衣服。 “哇……” 一片惊呼声中,我重重的推开他,对着面前看好戏的士兵一声大吼,“都给我回去,各司其责!” 声音才落,又被那个七彩的人影缠上了,看着士兵一溜烟的小跑,边笑边走,我就知道我的一世英名毁了,毁在这个热情的金鱼身上了。 “再亲,明天把你炖汤!”愤怒,无奈,只能对着面前满脸无辜的人发泄。 一世英名被毁了,从那天之后,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再是绝对的尊重和敬畏,总是带着你知我知的挤挤眼。 这里是军营,行军中的队伍是不允许有男子出现的,锦渊不象夜懂得隐藏,这一通乱闹是人尽皆知,我不可能把他偷偷藏在军队中,主帅带头犯军规我还怎么约束属下? 寻了这个地方,布下了迷魂阵,暂时当做是我私人的小家,锦渊在我威胁住在这里还是回去之中,委屈的选择留下来,等我偶尔有空时来看看。 他半个身子从水中拔起,滑腻的肌肤滴答着水珠,金色的发丝披散在肩头,他摇了摇脑袋,又溅了我一身的水珠子。 大大的尾巴一拍,他的身后激荡起一片水浪,整个水潭周围都湿淋淋的,他拽着我的胳膊就往下拖,脸上一片讨好的娇憨之色。 捏着他的脸蛋,“为什么最近没画画了?每次看到你都藏在水里,一脸闷闷的,难道是憋坏了?” 他摇摇头,尾巴一甩,水花四溅,闷哼着,“热……” 在他满是水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下,“真是可怜,这么热的天我的小鱼儿都晒成鱼干了。” 他双手一抱,直接把我拖下了水,冰凉的水湿透了我的衣裙,紧紧的贴在身上,吸饱了水的衣服扯着我一直往下沉。 底下,一个厚重而有韧性的东西托着我的身体,让我在水中载浮载沉,我推着他的胸膛,捏上他紧致的胸肌,“这下衣服全湿了,你让我怎么回去?” 他傻傻的笑着,尾巴托着我的身体,在水中缓缓的游着,我的手摸着他的腰身,缓缓的向下,调笑着,“锦渊,我找不到你的鸟了。” 手中的鳞片闪闪亮亮的,却不是想象中硬刺扎手,反倒是触摸着很柔软,柔柔的韧劲十足。 他一撅嘴巴,我身下的尾巴收了回去,摇摇摆摆中人影撑着岸边,两条修长的腿踩上水潭边,大大咧咧的朝竹屋走去。 我在身后吹着长长的口哨声,“抖抖鸟,身体好,吹吹毛,热不着。” 红色的衣衫飘荡在门边,手指拎着一壶酒,仰首灌下,“你是要吹毛还是要喝酒?” 我身体一扬,整个人从水中跃出,抓向夜手中的酒壶,“肯定是喝酒,军纪严明不让喝酒,我都馋死了。” 任身上的水滴滴答答淌满了脚边,我仰着头大口的咽着,贪婪的品尝许久不曾碰过的滋味。 “猜到你会来,酒是吊在水里镇着的,够冰吧?”夜声声轻笑在耳边,手指搭在我的肩头,内息从掌心透出,烘着我湿湿的衣衫。 我点着头,咽下口中的酒,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舒服的眯上眼睛,“有夜的酒,好象全身毛孔里都舒展开了,真想这场仗赶紧结束,早点回去大吃大喝一顿。” “是要早点结束的好。”他眼中闪着锐利的光芒,似有所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离你交血珠的日子还有三四个月,是不是?” 我拿着酒壶的手一停,默不做声的点了下头。 他的手伸到我的面前,手指间夹着一张纸条,“这是‘云梦’方面传来的消息,上官楚璇力压满朝文武撤兵的提议,而且对三军始终不进攻很是不满,同时运送大批的粮草过来,看来是准备打持久战了。” 摇了摇酒壶,空了,我随手将酒壶丢给他,冷笑了声,“从这次古怪的发兵我就一直在猜测,上官楚璇和任绮罗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两个月了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夜自觉的又递了个壶子过来,“倾巢而出,你不敢不用心对待,必须亲征,知你不愿意与‘云梦’敌对,当拖过半年之后,神族那边你交不了差,纵然有珠子在手也不能继承族长之位了。” 我抿唇笑着,“任绮罗当不了族长,所以干脆拖住我,只要那个族长不是我,是谁她都无所谓,对吗?” “既然你知道,那怎么应对?”夜的声音不紧不慢,似乎一点也不担忧,只是我清楚,他极少过问我的事,因为他心中早已有数,会问其实才是真正的在意。 “‘云梦’军心早已不稳,上官楚璇再怎么逼都是没用的,我会在两个月内解决这场事。”我拍上他的肩头,“放心吧,我一定会逼她退兵的。” 林外,有衣袂飘动的声音,褐色的人影脚踏着树梢头,飘身而落。 我眼珠子一瞪,差点掉出来,“是,是你?” 紧绷着的脸,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挤着,艰难的往两边拉扯出应该是笑的线条,“我来找你。” 浑身一哆嗦,我下意识的退了两步,“你能不能不要笑,这样子很吓人的。” 刚挤出来的笑容立马僵硬在脸上,眼睛里闪出两道火光,“女人,你以为我想来见你吗?如果不是师傅叫我来助你,我一辈子都不想见你。” “还是这样顺眼点。”我吊儿郎当的上前两步,“你师傅知道我最近缺男人,叫你来伺候床第间?” “老子伺候一头母猪也不会伺候你!” “你说的啊,一会我们去牵头母猪来,你千万别客气。” “老子杀了你!”他的手握上刀柄,红发飘动。 人未动,已有一只手按住他的胳膊,声音清朗,“沧溟,别冲动。” 一声冷冷的哼,他别过脸,“老子不和你计较。” 看着一双并肩而立的人,我对上那双湛蓝的目光,压抑住心头乱跳的激动,不轻不重的点了下头,“好久不见,流波。” 他迎接着我的眼睛,笑容清俊,“好久不见,少主。” 原来你小子不喜欢男人? 夏日的夜晚,天空明亮而清丽,漫天的星斗闪烁头顶,一条银光闪闪的带子在头顶蜿蜒着,仿佛伸手就能摘到。 我轻叹了声,“明天肯定又是个大热天,再撑下去,不知道会病倒几个。” “早点结束战争,省的人家又背地里玩什么手段。”闲闲凉凉的声音没有半点担忧和真诚,“神族长老都等着你去交‘血印符’呢。” 我眼睛一瞥,冷嗤着,“神族怎么会知道我拿到了‘血印符’?” 他双手抱肩,“我向长老们汇报了,你已拿到三颗‘血印符’,现在只等你回去交出三枚印符让他们验证,你就是神族的族长了。” “为什么要急着汇报?”我邪邪的望着他,“你似乎很想我马上当上族长,怎么,急着嫁我?” 他狠狠的瞪着我,抿着唇,拉着嘴角一言不发。 “伤怎么样了?好了没?”眼睛打量着他,没话找着话题。 “好了。”他硬硬的甩来两个字,下面又没话了。 我翻个白眼,望着黑色的夜空,“上次谢谢你,如果不是你阻拦任绮罗,很可能‘御风’的珠子我就拿不到了。” “没我你一样能拿到。”他声音直直的,从嗓子里顶出来,“反而是我耽误了你,能拿到‘血印符’是你自己的本事,与我无关。” 声音直接,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一样,变得有些柔和,有些迟疑。 终于,在长时间的沉默后,他憋出来一句,“上次应该我谢谢你的,如果不是你和夜侠,说不定我就死了。” “不是为了我,你不会树下她那个敌人。” “我是在为神族尽忠。” “你对任绮罗也是尽忠。” “她心术不正,不适合当族长。” 我望着他,似笑非笑,“我们明明看对方不顺眼,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怎么老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事扯到一起,还要你谢我我谢你,好像感恩戴德铭感五内一样。” 他垂下眼皮,仿若赌气一样,“说实话,我真的很不想见到你。” “因为我抢了你的爱人?”捂上嘴巴偷偷笑着,“还有你等待了那么多年的族长之位?” 双目一凛,“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男人?” 这一声吼,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手指头指着他的脸,嘴巴张的大大,半晌连口气都吐不出来。 他转过身,手指伸向我的嘴巴,嘴角扯动一丝僵硬的笑,“苍蝇飞进去了。” 我脚下一退,手扶上额头,闭上眼晃晃脑袋,再睁开。 没错,我看到的人真的是他,确实是那个火爆、硬朗、炸裂的莫沧溟。 “你刚刚告诉我什么?你不喜欢流波?还有还有,你刚刚在和我开玩笑?”不住的眨着我的眼睛,“别吓我,到底是你脑子出了问题还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 他狼狈的别开脸,“谁和你开玩笑了,我脑子正常的很,至于你,从来就没有正常过吧?” 这种紧绷的脸才象他,我拍拍胸口,“麻烦你老人家不要笑,自认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我,差点被你吓的跳起来。”手指着他的脸,“这样就好,非常好,千万不要笑,保持冷冻状态,或者扭曲变形的火爆状态也行,就是不要温柔,那表情不适合你。” 僵硬的线条终于扭曲,不过不是骂人的状态,而是慢慢的向上扬起,嘴角不住的拉扯着,终于手一推把我推开一旁,用力的别开脸,爽朗的笑声飘荡而开。 他的面容上,俊朗的眼角在笑意中微微扬弯着,深邃的眼眶中不再是那种凝重暴烈,而是如身后的星星般一闪一闪着,身上紧绷着的如火山般的气焰顿时消失,散开如这夏夜的风,虽然依然带着热意,却舒心。 他声声笑着,很大很爽朗很直接,一如他给人的感觉,要么如冰又冷又硬,要么如火,狂暴奔放。 听着醇厚的嗓音阵阵,我居然忘记了嘲笑他,看着那刚毅的面容变得柔和,说不出的俊朗。 好不容易他笑声收住,眼角还有残留的水光,肩膀还在轻轻的抖动,“你真的认为我喜欢男人?” 我的舌头又一次打结,“难,难道,难道不是?” 他双眉一立,眼神中火苗刚起,我飞快的摆手,“没,我什么都没说。” “我是神族的护卫,一切行事都要以神族的宗旨为最高。”他黑着脸,突然的冒出一句我听惯了听腻了,听的都耳朵起茧子的话。 努力的让自己摆出认真的脸,我好奇的盯着他,“那又怎么样?” 他的脸忽然浮起淡淡的红晕,没好气的说着,“我曾经和你说过,如果二十年一到,将重新选族长,而族长最大的可能就是在两名护卫和护法中定,流波护卫一直无心于族长的位置,师傅常年流连人间,袁长老又不得人心,所有的长老都觉得我将会是唯一的继承人,所以我始终觉得自己就是将来的族长。” “你该不是认为自己是族长所以要遵循以前族长的规矩娶护卫吧?”我控制不了自己的音量,大声的吼了出来,“你把自己当族长,而流波理所应当的成为你的,你的,你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憋出来两个字,“男人。” 这一次我没看错,他的脸从红晕变成了通红,极不自在的低吼,“神族的人当然要遵守神族的规矩,我要是族长,自然要,要娶他。” “所以你照顾他,保护他,帮他,是出于族长的责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脑子直成这样的人,“那他说话你就听呢?” 他直着脖颈,“我脾气不好,而他相对从容些,他更能弥补我的狂躁,所以他的话我自然多听些,以防偏执。” 我眼神闪亮,“你对他的纵容呢?他为了保护我对你拔剑,你却一直替他隐瞒?” 重哼回应我,“同为神族护卫,我不帮他难道看他被神族长老惩罚?” “那,那次疗伤呢?”我声音变的急切,“那么香艳的那次……” “我的武功功法就是那样,只是疗伤,谁象你满脑子都是j□j的东西。” “你偷看他洗澡呢?”我越说越急,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咬着后槽牙,“他与你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我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处子之身,怕他万一被长老发现会受到惩罚,可是那话我不好当面问,只好趁着他沐浴的时机看看有没有‘守宫砂’,谁知道会碰上你这个偷窥狂。” 真相在慢慢的剥离,我却越来越震惊,震惊自己听到的真相,震惊如此多的误会竟然会成为那么好笑的事情。 他原来并不是真心喜欢流波,只是照顾,出于同僚的照顾。 他愤愤的盯着我,“也只有你那样的脑子,才会想出那些古怪的念头,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我插着腰,张着大嘴一直笑,“能怪我吗?你那么暴烈的脾气除了他谁也劝不住,你只有看到他的时候才会笑,你和他光溜溜的搂在一起,你偷看人家沐浴,怎么能怪我?” 许是为了行事方便,他没有与普通男子一样穿着宽大的衣袍,而是紧身长衫,宽宽的腰带将有力的腰身勒的紧紧的,更显那衣衫下肌肉的紧致。 “你没要求对我提?”我假假笑着,胳膊顶了他一下,“就当我现在是族长好了,特准你提一个要求。” 低头看了眼被我顶过的地方,他有些走神,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没要求么?”我斜着眼睨着他,“比如赏你点什么?或者给你个长老当当?” 他抽回眼神,在与我目光相触的时候,悄然的别开脸,“不,不用。” 我转到他的面前,不让他逃离我的眼神,“真的不用?” 他眉头一紧,口气有些不耐,“说了不用就不用。” 我很大声的抽了一口气,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不是吧,莫沧溟你真的想嫁给我啊?” “谁想嫁给你啊。”回答之快,声音之大简直没有半点思考的余地,“老子最烦的就是看到你,无耻下贱厚脸皮。” “那奇怪了啊。”我摸摸下巴,一脸惊奇的看着他,“我给你机会让你提要求不嫁给我,你居然放弃,难道你喜欢我?” 他身体一僵,整个人绷的象块硬邦邦的石头,脸色从黑变白,又变为铁青。 我咧着大嘴笑,“你自己放弃的,我给你机会了。” 他黑着脸,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只看到两簇小小的火苗在燃烧,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你别想调戏我,如果和你成亲是神族侍卫的责任的话,你以为老子不会答应吗?不就是成亲吗,老子什么没见过。” “哈?”我掏掏耳朵,欣赏着他从容就义的表情,“和我成亲可是要亲要抱要搂要上床的,你也这么硬挺着?” “你当老子不会?”他手一伸,硬朗的臂膀狠狠的圈上我的腰身,两个人重重的贴在一起。 我调戏了莫沧溟 他的吻,毫无任何技巧可言,粗鲁,霸道,生涩,狂猛,咬着我的唇瓣不住的吮,边吮边啃,好象小狗啃骨头一样,欢快,激烈,却太过用力。 象火,不遮不掩,侵袭着草原,所过之处升腾起巨大的热浪,仿佛要吞噬所有的一切。 我反咬着他,毫不示弱的进攻,反扑之势似大海狂浪,铺天盖地的涌去,想要淹没一切。 我们纠缠着,彼此的亲吻更象是撕咬,想要征服对方,想要让对方投降在自己的气势之下。 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另外一种打斗,想要压制对手的打斗。 他的手,搂着我的腰身,力道之大仿佛是铁钳,勒的我快断气了,牙齿蹂躏着我的双唇,包裹着,吻的我的唇有些麻,有些疼。 我的双手搭在他的肩头,将他推在树干处,压着他的身体,双手在他腰身处同样摸索拉拽着。 忽然,舌尖感觉到一股铁锈味。 我抬起头,手指擦过自己的唇角,看着指尖的殷红,“你是亲我还是想把我咬碎了吞下去?” 他的手擦着唇,倒龇着气,口气一样不怎么好,“你还不是一样咬我?” “你确定不是在报仇故意的?”我看着他的衣衫在我拉扯中从胸口分开,紧绷的小麦色肌肤在月光中泛着光泽,随着他剧烈的喘息,胸膛在阵阵的起伏着,蜿蜒而下的胸线,隐没在腰带中。 他双眼闪光,口气比我更冲,“你难道不也是故意的吗?” 我舔了舔唇,感觉到唇已经又麻又肿,发烫的疼着,不屑的撇了撇嘴角,“技术真糟糕。” 他倒是一脸的无所谓,“还要我干什么?搂?抱?” “你会吗?”在领教了他可怕的亲吻之后,我上下打量着他,难得的在硬朗中看到一丝魅惑,大胆的任我看着他的胸膛,倒是别有一种风情。 他面无表情,长臂一捞,将我扯到身边,僵硬的手臂圈成一个环,死死的勒着我的腰,“搂了。” 人僵硬,手僵硬,动作僵硬,表情僵硬…… “你丫孙子冻住了啊?”我推开他的手,“真没有半点体贴的感觉,跟木头一样,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床上也是这副表情?” 眼睛中喷着火光,愤愤然的瞪着我,“要你……” 我挑着眼角,笑的古怪,“要我管是吧?” 愤愤的别开脸,“不是。” “那就……”扳着他的身体,一用力,他整个人被我压到在地,沉落在长满青草的松软土地里,“亲也亲了,搂也搂也,虽然技术比较差好歹算是勉强,那么下面是不是该检验下你某方面的能力了?” 人被我压着,单身身高体魄上来说,都象是我趴在他的怀抱里被他搂着,没有半点气势。 夏日本就穿的清凉,隔着单薄的衣衫,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体温,他强健的肌肉,心跳一下,一下,一下…… “你刚刚说你不喜欢男子,对不对?”我的脑袋离他不过两分,几乎是鼻尖对鼻尖,“不是不喜欢流波,而是不喜欢男子,我没有听错。” 如此近的距离,他似想躲,奈何身下已是地面,躲无可躲只能用戒备的眼神望着我,皱着一双剑眉,“那又如何?” “既然不喜欢男子,那么就是喜欢女人咯?”有些得意的挤挤眼睛,“老实交代吧,是不是喜欢我?” 他嘴角一抽,冷笑了声,声音在胸膛震动中听起来更加的醇厚,“世界上就你一个女人吗?神族的女子也是个个绝色出众,武功盖世,单是二位长老……” “不是吧!”我伸手扯住他的胸口,“难道你对自己师傅有肖想?” “胡说!”他飞快的否认着。 “那你对袁筱熙那么丑的女人有想法?”我咬牙切齿,“你想告诉我,我比她还不入你的眼?” “你知道什么?”他眼睛翻着,恶声恶气,“神族的人有几个拿真面目示人的,太美的怕不能服众,常年不老又觉得自己太年轻的样貌没有威严,尤其是有了地位的女子,谁会在意自己容貌,恨不能弄的越丑怪越好。” “哦?”我一楞,“你的意思是袁筱熙很美?” 他一撇嘴巴,“不知道,我从小看到的她就那个样子,只是常理推断而已,神族生不出怪胎。” “不管那个老女人是美是丑,我只能肯定一点。”手指摸上他的腰身,感受着他又一次的紧绷,“你他妈的对老娘有反应。” “谁对你……” 刚鼓起眼睛,我的手已经滑下,握住了他最火热的某个部位,“果然是身体比嘴巴老实。” 能感觉到掌心中的硬,掌心中的烫,我邪恶的笑着,将他脸上的红色收入眼内。 “你果然色心不改,让人讨厌。”他的呼吸急促,热热的气息打在我的脸上,声音也变的断断续续。 我看着他的脸,感觉自己就象是逗弄老鼠的猫,捏着他最敏感的部位,有意无意的擦一下,揉一下。 他索性不反抗了,我的手指顺着裤缝爬了进去,在小腹处不住的打着转,直接摸了下去。 耳边忽然传来脚步声,我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明晃晃的火把握在手上,一排巡夜的士兵正站在不远的地方瞪着我们两个。 这平原就是不好,一望三千里,三寸高的青草什么也遮掩不了,我与莫沧溟在明亮的月色下,火把的照耀中,一切动作都被几十双眼睛看的清清楚楚。 他的手,无辜的摊在草地上,有几分无奈的可怜,我的爪子,伸在他的裤子里,紧身的丝绸将腿的轮廓绷的清清楚楚,更是让我手的落处无所遁形。 两腿微分,正中间的一点高高的耸起,而我的手…… 士兵目光尴尬,竟然同时转身,各自说着话,“这里巡完了,没有可疑。” “是啊,是啊,西北角刚才好象忘记看了,去看看。” “还有东北边,刚才看的不仔细,似乎有些可疑,再走走看……” 她们的身影晃动着,火把的明灭中,一个颀长的黑色人影在黑暗的角度中被我不期然的捕捉到。 发丝在肩头拍打,他静静的站在帐篷的阴影中,脸上的表情因为光线的变化而看不清楚。 身体被人推开,莫沧溟恢复了他的僵硬,很快的转身,“我累了,去休息。” 也不等我说话他抬腿就走,留给我一个潇洒的背影。 “别这么急着走啊。”我扬起声音高声叫着,“鸟儿站起来的时候走路很难受吧,你看你的腿,撒开的象鸭子,不等下再走吗?” 回头,“老子不要你管!” 我插着腰身,哈哈的笑声肆无忌惮,直到他摇摇摆摆的身姿消失在视线中,我才收敛了自己的笑声。 黑色的人影一直站在那,直到我晃荡着脚步吊儿郎当的靠近时,才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细细的温柔。 “这几个月有想我吗?”我背着手,站在他的面前。 秀气的嘴角动了动,艳红的惹人亲吻,“有。” “那为什么不来看我?”我歪着头,咬着自己的手指头,“我本以为你会来‘九音’看我的。” “莫护卫的伤没好,不敢离开。”公事公办的内容,幸好他的声音还算低缓轻柔。 “骗我。”我皱了皱鼻子,“神族人的恢复能力很好,他绝对不需要两个月来恢复,难道你喜欢他啊?” “他可不喜欢我。”他忽然笑了,神情中居然有几分娇,几分媚,与那声音的坚定完全的相反,让我不得不赞叹造物的奇特,“你刚才不是亲手验证了下吗?” 我表情一楞,笑容僵硬在脸上,目光垂下落在自己咬着的手指上,猛的抽回,对着地上就是一通乱呸。 “你刚才一直都在?”好不容易喘口气,我横着眼睛瞪着他。 轻轻的点了下头,他唇角的笑容始终那么柔和,“你想要我干什么,冲出来怒意冲冲的大吼,还是妒忌的动手打人?” “当初那样就行,要死要活的撒泼比较动人。”我呵呵笑着,竟然觉得闷热的夜晚开始有了阵阵凉风。 他声音缓缓,我脚尖蹭着地面,一切安宁而平和,“我没出声,是因为我觉得你……” 一阵衣袂声,很轻,远远的飘散在夜空中。 流波声音一停,我脸色一冷,两个人同时纵身,朝着衣袂传来的方向追了下去,几乎是同时,莫沧溟休息的大帐里也窜出一条褐色的人影。 长剑在手,衣衫不整,追了下去。 柳梦枫不见了! 前面的人影很快,身形如闪电,飘飘忽忽在风中远扬若鬼魅一般,月光打在他的身上,一时亮一时暗。 那人躲的很远,如果不是我和流波的武功,如果不是那瞬间我们刚好静默不语,如果不是月光反射了那人头上的簪子刚好晃过我的眼睛,或许我们都不会这么快察觉到军营中来了其他的人。 来人的武功很高,反映很快,在我和流波刚动时就开始闪身而退,几乎没有给我们任何靠近的机会。 我御风飞驰着,脚下点着地面,目光瞥了眼身边不远出的莫沧溟,他衣衫松散,腰带未系,发丝也有几分散乱,显然是刚刚躺下就发现了不对,来不及收拾就冲了出来。 那个人影似乎对军营边上的环境非常的熟悉,一路朝着山坡上密集的树林处奔去,眨眼间人影已经没入了树林中。 我们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冲了进去,只听得前方树叶刷刷的响,眼睛里再也寻不到那人的影子。 夜晚的月光,被密密麻麻的树叶遮了个严实,完全黑沉沉的气氛中,夜宿的鸟儿被惊飞,扯着慌乱的啼叫扇着翅膀,开始还能勉强靠声音判断来者的方向,在越来越多的鸟被惊动后,整个林子都乱成了一团,再也听不到,看不到半点那人的去处。 我慢慢的停下脚步,看看身边的两人,“算了,肯定追不到了。” 流波听到我的话,抬头看看这黑沉沉的森林,默默的点了下头。 “看清楚了是什么人吗?”莫沧溟的眼神望着我,眉头拧成结。 会问我,他肯定没看清,我将目光投射向流波,他也是很轻的摇了摇头。距离这么远,又如此模糊,看不清楚也是正常。 我摸着下巴,思索着开声,“我也没看清楚,只是应该是名男子,刚才月光反射了他头上的簪子,依稀是男子的发髻。” 我不敢肯定,看的也是个朦胧的背影,只是那背影,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可是搜遍了脑海,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回去吧。”我率先往军营的方向走去,“说不定是‘云梦’派来刺探情报的人,来者本身武功不弱,又谨慎小心,追他不如回去看着还会不会有人同样潜入了军营中。” 三个人极快的行着,莫沧溟的声音轻轻的飘了过来,“还是早些结束战争吧,夜长梦多总是让人心神不宁。” 心神不宁,这词用的真好,这段日子心头总是惴惴不安着,却不知是因为什么。 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还有三个月才是去神族复命的日子,我都不担心,你倒比我更急。” 离开皇宫不过三个月,我就开始怀念他们了,每夜一闭上眼睛,就不断飘过他们一颦一笑亦嗔亦怒的身影。 夜跟着我走了,锦渊也跟着我跑了,整个皇宫里只剩下幽飏和武功上不了台面的叶若宸,幸好有姨娘为了陪月栖而留下,才让我不至于太过的担忧。 刚奔入军营边,就有士兵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元帅,有人要见您。” 大半夜的,有人要见我? 心中起疑,我口气不善,“是什么人?不知道夜闯军营是罪吗?我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 “好凶的元帅,竟然连我千里奔波都不体恤一下,见都不见,难不成还要治我的罪吗?”女子的声音笑着传来,带着几分悠闲,让我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莫沧溟见过师傅!” “流波见过左护法!” 我身边的两人同时抱拳躬身,对着不远出渐渐行来的女子行礼。 “姨娘,您怎么来了?”我所有的惊讶都写在脸上,“您不是说要多陪月栖一些日子的吗?” “他们想你,每个在家里都是唉声叹气的,不说话的那张脸也让人看着吃不下饭,尤其是我的儿子,表面上没有半点反应,可是没日没夜把自己关在经堂里,天天为你诵经,看着我心疼啊,不如直接来你这看看情形回去好象他们汇报,省的一个二个都是苦着脸的。”她打开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扇着,口气轻松惬意。 我知道爱人出征,家里人的肯定是牵挂不安着的,可这也不是我第一次上战场…… 我脸色一沉,“姨娘,既然人都来了,还不肯对我说实话吗?” 她的表情有些尴尬,轻轻咳了声,“我是神族的护法,好歹也见过不少战争打斗,你把我丢在后宫陪你的男人,身为女人我觉得这很是接受不了,所以我来了,行吗?” 我轻轻摇着头,看了眼身边的流波和莫沧溟,苦笑出声,“姨娘,您别瞒我了,您是否在担心我无法按时回神族交出印符?两大护卫都被你派来了,还是不放心吗?” 她呵呵的笑着,手指一拍,和上折扇,“还真是瞒不了你,这两个月我也听到不少你传回来的消息,在听到对方三军只对峙不进攻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如今已经拖了两三个月了,这样遥遥无期的拖拉下去,你就真的赶不及了。” “我是主帅,在对方军队如此近距离威胁下,是不敢随意离开的。”我给她一个安定的笑容,“我知道任绮罗的小算盘,我不会让她得意的。” 夜幕下,我们四个人在草地上渐行渐远,直到确认没有人的时候,我才停下脚步,“我已经想过了,逼她退兵的方法,只是这方法需要我真正最信任的两个人去做,我原本是想授意夜和锦渊去的,不过现在呢……” 目光转向莫沧溟和流波,静静的开口,“我需要有人替我给‘御风’和‘沧水’之主下令,让他们同时挥兵,进攻‘云梦’京师。” “你想趁他们后防空虚时占领‘云梦’?”任灵羽的眼神一闪,声音变的凝重。 “不!”我垂下眼皮,“我只想逼他们退兵,只要京师受到威胁,他们的军队必然回撤,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解了这里的局势,最多一个月,我就能班师回朝了。” “我去。”莫沧溟已然领会了我的意思。 “我也去。”流波微点了下头。 任灵羽一直紧绷的身子终于轻松,“你有算计就好,我不该小看你,担这多余的心的。” “姨娘。”我的声音却没有放松,“您别骗我了,一定还有其他的事让您赶来,纵然是担心我,您不可能如此日夜兼程,连歇口气,换身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她低头,看看自己袖子上沾染的灰尘和衣衫下摆的泥点,叹了口气,“什么事都瞒不了你,我本来想明天再说的。” 猜中了,我却不由的心抽紧了,“姨娘,快说吧,别让我忧心。” 她看着我的眼神,迟疑着,“那个,你那个宫中的神医来了吗?” 柳梦枫? 我茫然的摇头,“没,他不是一直在宫中的吗?” 她苦着一张脸,“他,不见了。” “柳呆子不见了?”我身体忽然一晃,“他,他去哪了?” “就在你出征的那一日,他就从宫中消失了,留下一封信说是自己身为大夫,战场一定需要他,他要跟着你出征,原本我们以为他在你身边,可是那日你传回来的家信上还叮嘱他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时,我们才惊觉他可能失踪了,所以我一路寻来,希望能打探到一点关于他的消息。” 我闭上眼,心头无端的开始烦躁,“这个呆子,不会武功,人又单纯,还不认识路,他,也不知道走去哪了。” “别担心。”任灵羽安慰着我,“他是个热心肠,说不准是路上碰到有人病了,伤了,耽误了行程。” 耽误行程?一个在家门口都能走失半个月的人,我能指望他安安稳稳的找到路? 抚上额角,我皱着脸,“出征那日便失踪了,到如今已是快三个月了,他没有一点消息吗?” 任灵羽苦着一张脸,“开始我们都以为他和你在一起,所以并没有派人寻找他的下落,等发现不对的时候,他已是失踪两个月有余,子衿已经派出了‘千机堂’全力寻找他的下落,而我则是直接顺着大军行进的方向追踪查找,并未与他们联系,说不定此刻‘千机堂’已寻到了他。” “该死的,等我找到了他的消息,腿脚都给他撅折了绑回去,反正他是神医,让他躺着慢慢医自己的腿脚。”握手成拳打着自己的掌心,我愤愤的咒骂着。 不管如何,我只能等,只有等! 勉强挤出笑容,“姨娘,您长途奔波,也好好的休息下,我去修书两封让他们传给‘御风’和‘沧水’的国军。” “不!”她摆摆手,“我回神族,看看能否说明你已拿到珠子只是被国战拖住无法脱身,再求情拖延一阵。” 不等我道谢,她已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的消失在夜色中。 当天色微明,我挑开流波休息的帐帘,他盘膝坐在床榻之上,看到是我,蓝色的双瞳中露出了比天空更加清透的温柔。 “我和莫沧溟说了,劳烦他跑一趟‘沧水’。” 他伸手拿过我手中的另外一封信,“那我的任务,是去‘御风’,对吗?” 从他的帐房中出来,微感倦意的我没有休息,而是直接去了夜和锦暂时栖息着的小竹屋,把那个正躺在竹床上扇着竹扇眯眼睡觉的人挖了起来,“夜,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现在!” 军营之外呆子忽现 一夜的无眠,一夜的盘算,在莫沧溟和流波离去后有了暂时的安定。 希望我的计策有效,希望两国的围逼能让上官楚璇的疯狂变为理智,希望任绮罗不会以一国百姓的性命和我继续斗下去。 我双手垫在脑后,和衣而卧,想的太多让我身体也有些说不出的疲惫,想要短暂的休息一下,可是一闭上眼,眼前就飘过一个人的身影。 呆呆的眼神,木讷的表情,灰色却永远整洁的背影,一张一翕永远停不下来的嘴巴,还有那淡淡的药香,几月未曾闻到竟然有一丝想念。 猛的坐了起来,“来人,给我传水先锋官来。” 门外的人匆匆应了声,脚步飞快的去了,我撑着额头,心头一阵烦乱。 平日里他在身边,从来没觉得这个人显眼,常常有意无意的被忽略,呼来喝去更是常事,为什么现在一躺下来想的就是他? 也不知道这个笨蛋走到哪去了,会不会丢了,会不会没地方吃饭,会不会风吹雨淋了,会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骗了,会不会又烂好心的到处嫁人搞什么阴亲。 越想越乱,越想越是无名的火在心头腾腾的燃烧,越想越是坐立不安,声音不由的大了,“水先锋官呢,怎么还没来?” 门帘一撩,一个脑袋伸了进来,“元帅如此急切的召见,莫不是终于想开打了?” 我烦躁的站了起来,“你怎么这么久才来?” 她眼睛撇撇大帐外,“外面有点小事,下面人不知道怎么处理,我正在询问情况就听到传唤,来晚了一点。” 带着笑意的脸伸到我的面前,眉眼中尽是兴奋,“元帅,是不是准备进攻了?将士们都摩拳擦掌等不及了。” “战场上不仅要能打得,对峙时更要能等得,谁能让对方军心不稳谁就胜利了。”我撇了下嘴角,“现在派你去做一件事,带兵一千人,去‘元中城’中找人。” 她惊讶的张大了嘴,“找人?” “对,找人。”我重重的点了下头,“替我找一名男子,叫柳梦枫,年约二十五六,常年带着一个药篓子,喜着灰色的衣衫。” “就这么一点?”她面有难色,“还能清楚点吗?比如面貌特征,性格特征?” “面貌特征……”我声音有些迟疑,“清秀俊逸,性格有些呆滞。”我一拍手心,“啰嗦,极度的啰嗦,非常的啰嗦,还有还有烂好人,你最好看看有没有人呆在药铺免费的给大家看病,或者哪家死了人有人送上门结阴亲,比较容易找到他。” 那个惊讶的脸渐渐的变成了憋笑,她的嘴角不住的向两边延伸,“只,只是清秀吗?” 我无奈的看着她的闷笑,“好吧,很清秀,非常漂亮,行了吗?” 她眼尾一跳,“如果是这几个特征在一起的话,那么我似乎找到你想寻的人了。” “找到了?”我眼睛一亮,旋即又很快的摇头,“你还没出军营,上哪找人?” 她手一掀,帐子被撩开,她的手指指着不远的地方,“喏,看……” 军营的门口,士兵们围成团,中间依稀是一个衣衫破旧的人,在人缝中动来动去。 我看到,不少士兵别开脸,一只手尽职的握着长枪,一只手可怜的捂着耳朵,满面痛苦之色。 当我脚步渐近,她们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了亲娘一般,充满了希冀和解救的渴望。 我的耳边,也同时充斥起了熟悉的声音,“我说过了,我是来当大夫的,你们行军打仗不可能没有人受伤,我是自愿来的不收你们的钱,药我也带了很多,有治外伤止血的,有续筋骨的,还有夏日来了防止蚊虫叮咬的我都带了,这个季节吃东西要特别注意,很容易痢疾伤寒或者霍乱的,那要是染上了整个军队就完了,我都有带药来,你们要不要先分两包去熬?” 不用看人我就已经能猜出来者是谁,那噼里啪啦的话语此刻听起来竟然有如天籁,他没事,很安全的找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还在人群中试图挤出来,“军营中凭什么不能出入男人?我是大夫啊,大夫治病是不论男女的,如果按你们这样,我岂不是不要给女人看病了?” 他身边的士兵一副快上吊的表情,“这位小哥,我求求你了,这不是我们说了算,这是军法,自古以来军营不入男子,我们也没办法啊,你和我说有什么用啊?” “那我去和上官楚烨说,我认识她的,你告诉她我叫柳梦枫,她一定会见我的……” 可怜的士兵惨兮兮的快给他跪下了,“已经有人通报去了,元帅就快知道了,你再等等吧,歇歇吧,或者喝口水喘喘气?” “不用不用……”那声音是极度的热情高涨,“现在反正大家都空闲着,不如我给你们号号脉,看看你们有什么病没有,早点查出来也好及早治疗么。” 不等人家答话,他的手就抓上面前一名女子的胳膊,三只手指扣上,“你肝火太旺,腿部有隐疾,平日里没有什么,下雨天就一阵阵的酸疼是不是?” 那人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啊?” “我会给你施以针灸和火罐,只要我多施几次针灸会没事的。”他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现在是夏天,正是治病的好时候,等你到冬天阴冷寒凉之时就不会再酸疼了。” 这一下,人围的更紧了,个个都撸起袖子伸着胳膊,“给我看下……” “我,给我看下……” 我重重的咳了声,骚乱的人立即停止了向前,齐刷刷的垂下胳膊站在一旁,低下头,“参见元帅!” “你的病……啊……”正说着口沫横飞的人一眼看到正黑着脸的我,两只清透的大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整个人朝着我就冲了过来,“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到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拽着我的胳膊,不住的摇晃抖动着,“我找你好久,好久,很难才来的。” 看他满脸灰尘,原本白皙的肌肤被烈日照射下也黑了几分,圆润如玉的脸庞上都找不到二两肉,整个都干瘪了。 看在眼里,又有些心疼,我沉着脸,让他拽着自己的衣袖,低低的一扫周边探头探脑的士兵,大喝着,“还不去巡逻?” 一群人顿时如鸟兽散,我看着那个亮闪闪的双眼,反手一抓自然的牵上他的手,另外一只手揪上他身后的草药筐,“你跟我来。” 他说来找我的? 他刚刚是这么说的吧? 难道傻子也开窍了,他知道想我了? 心里有些莫名的忐忑,脸上的表情放轻松了,口气却依然有些冲,“你这药篓子怎么这么重?” 他紧张兮兮的扒拉着药篓子,“这里的药很难得才摘到的,那天我跟在大军之后,看到悬崖上有止血的好药,很艰难才爬到峭壁上采下来的,可是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摔到了腿,等我包好腿又养好伤的时候,都过了两日了,大军早就走的没影了,我一路打听一路走……” “你摔到了腿?”我手一推,直接将他推在床榻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扯开他的衣衫,扯着他的裤子,“摔到哪,我看下。” 他揪着自己的裤子,楞是不让我扯,“小伤啊,早就好了,没事,没事了……” “不行,我看看!”可怜的薄布在我的力道下活活被扯成了两片,露出一双白皙的腿,我的手指在他的大腿上游移着,“这里吗?” 他呆着一双眼,手中还抓着两片残布,“小腿,但是已经好了,还有,你不能这样乱扯男子的裤子,这样的行为非常的不好,你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胡乱拽我的裤子,虽然我是医者,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可是……” “闭嘴!”我一声怒吼,成功让他的滔滔不绝咽回了肚子里,目光落在他小腿处一片粉色的嫩肉上,“是这里吗?” 他咬着嘴唇,默默的点了下头。 他的医术有多高我很清楚,他配的药有多好我也十分清楚,事过两月伤痕居然还有淡淡的印记,可见当初的伤根本不象他说的那样只是小伤,而且他奔波了两个月,似乎也没有好好的休息过。 肌肤已经细腻如丝绸,只是那淡淡的粉色还没有消退,我巴掌一摊,“药!” “不需要了啊,我是大夫我很清楚的,这些再过几日就……”啰嗦的嘴巴皮在看到我越瞪越大的眼睛后渐渐瑟缩,老老实实的从怀里掏出小瓶子丢到我的手里。 打开瓶塞,清新的香气让这燥热的大帐里多了几分清凉,我倒出瓶子里的水,让他的小腿踩着我的腿,蹲在他的面前,手指慢慢揉着他的小腿,“还会疼吗?” 他依旧揪着两片破布,似是有些呆,似是有些无奈,“我说过我好了啊,怎么会疼呢?” “那就当我给你按摩好了。”揉着他的小腿,抬头望着他的表情,“你是不是一路上走丢了很多次?” 他憨厚的抓着头,挠了挠,“还,还好,没,没丢几次。” “没丢几次你走了三个月才到?”我的声音忽然放大,“还一个人爬上悬崖摘草药?摔死了怎么办?路上丢了野兽咬了怎么办?你要是被人抢劫被人强,强,强了怎么办?还有,你是不是又一路上给人免费看病,一路上没事嫁人玩?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宫中的人担心?你知不知道我满脑子军务的时候还要去想你会不会死在路上?” 我越想越气,声音也越讲越大,双手插着腰,口水四溅喷向他的脸。 呆滞的人苦着一张脸慢慢的向后躲着,被我一把扯了回来后,只好捏着手中的破布,一点一点往上挪,试图遮挡我口水洗脸的凶悍。 “还有,军营里有随军的大夫,也有专门的药物送来,你以后不要烂好心烂好人,你……” 我骂的正起劲,忽然发现,随着那破布越来越高,某处部位也无遮无掩的袒露在我的眼底,黑色的草丛中,粉嫩嫩的小东西蜷缩着,两条腿可怜兮兮的伸着,所有的风景一览无余,看了个清清楚楚。 沄逸的喜讯 我看着他某个部位,修长的大腿雪白的肌肤,粉嫩嫩的小鸟懒懒的窝着,衣衫半掩着,在他拎着破布挡着脸时偶尔露出半抹风景,让我直咽口水。 “你的,你的……”我艰难的挤着声音,想想还是伸出手,试图把他的手放下来,谁知道我刚碰到他的手,他顿时更加用力的抬了起来。 反抗着我的力量,他的声音也是呆呆,“你好霸道啊,我是大夫,想来这里帮助会受伤的人有什么错,夏季本来也就是容易得病的季节,一般的大夫哪懂什么预防霍乱的方法啊,有我在你应该放心很多的,哪有见面就骂人的?” 他挣扎,嘴巴不停,听在我的耳朵里更是心烦意乱,看着秀丽的风景在眼前晃来晃去,房间里的温度仿佛忽然升高了,我全身都被包裹在热焰中。 “别动了!”我手上用力,直接压下他的胳膊,连布带手按了下去,“再动鸟都飞了。” 他的手被我按在身体的两侧,揪着那片破布不放,总算是勉强遮挡住了春光,可这样半遮半露,还不如不穿,还不勾的人眼光一直往下瞄。 我站着,他坐着,我低着头,他抬着头…… 暧昧,非常暧昧,极度的暧昧! 尤其是此刻,他居然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又可怜的望着我,因为委屈而撅着的唇更象是向我索吻。 心怦怦的跳着,有两个声音在脑海里交战着。 ——不能亲,不能乱亲,绝对不能亲下去! ——亲吧,亲吧,反正都亲过的,再亲一下有什么关系! ——人家已经被你看光光了,刚进门就非礼,太没人性了! ——看都看了,再亲一下没什么吧,人家追你追了三个月,谁说对你没意思! 天人交战着,我的思绪在游移,唯一记得的,是此刻眼前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诱惑着我,勾引着我,吸引着我。 他的唇几番嗫嚅,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什么,惨惨的望着我。 “你想说什么?”声音忽然变的柔和,我低低的对着他的耳朵,“是不是累了想休息?” 他眨了眨眼,我似乎感觉到有一股风扑上我的脸颊,带着药香,带着男子身上淡淡的汗味,带着属于他独特的气息,钻到我的鼻子里,钻到我的心里。 “你……”他的目光从我的脸上慢慢下移,一直落到我的手上,声音犹如文呐,“能不能把手收回去啊?” 手?他说什么手? 我也傻傻的往下看,和他的目光停留在同一个地方。 他的两只手放在身体两侧撑着自己,一片布破破败败的盖在他的某个部位上,而那片破布的正上方,还有一只手,正牢牢的按着那片布。 手,怎么会多了一只手? 掌心中,感觉到一种嫩嫩的软,隔着布料轻轻跳动着,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胀大,从软变硬。 “啊!”急忙的抽回手,不断的咽着口水,声音不稳,“我,我只是帮你按着布,别,别再让它飞了啊。” “哦……”他捂着自己的鸟儿,身体乖乖的缩了缩,低垂着的脑袋又抬了起来,可怜的望着我,撅着水润的唇,“我……” 好想亲下去,那韧韧的唇瓣在口中绽放的感觉,让我情不自禁的魂游万里,手指点在他的唇上,摩挲着它的触感,“柳儿,你是不是为我而来?” 疑惑的目光对上我,有些迷离,“你,你叫我柳儿?” “是啊。”我的口气充满了诱惑,“告诉我,你是不是为了我而来?” 只要他说是,我就亲下去,用力的亲,现在忍的我全身骨头都疼了。 他身体猛的一纵,也不管那盖在鸟上的破布了,两只手紧紧的抱着我的胳膊,“你,你让我留下来吧,让我留下来吧,求你了!” 这一声哀求,差点让我的心彻底软了,“你这么想留下来?” 他用力的点着头,“当然,身为大夫治病救人是最大的理想,我学医这么多年,如果不用来救人怎么行?我从皇宫千里迢迢赶来,走了几个月,就是为了来救人啊,你是元帅,只要你点头我就一定能留下来的。” 我得意洋洋的笑还来不及绽放成花就彻底枯萎了,声音也走了调,“只为救人?” “我是大夫,你不能让我只待在皇宫里,我要救死扶伤,我要医病治命!”他的口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烦躁,心头只有烦躁,“回去,明天我就让姨娘送你回去,行军有军医,你一介男子留在这里只会扰乱军心。” 更会扰乱我的心。 这句话我没说出口,只在心中狠狠的喊了声。 自作多情,这是我第二次在同一人身上出现这四个字眼了,明知道他呆,我居然以为他感情会开窍,为了追我而来。 “我不走!”他跳下地,什么也不管不顾了,直直的站在我的面前,“如果你说男子不让进军营,那让我住在军营外面好了,只要给我一张桌子,我可以免费给她们治病。” 那张被日头晒的有些黑的脸,还有宽大的衣衫下晃荡的身体,纤细的小腿,让我坚决想要赶他走的话到了嘴巴边上又说不出去了。 丢他出军营,谁来照顾他? 夜如今不在竹林,让他和锦渊在一起也得不到半点的照顾,还不如放在身边自己照料来的好,看他比两个月前瘦了一圈黑了一圈的脸,赶人的话是怎么也出不了口了。 灰色的衣衫飘飘荡荡,雪白的臀,修长的腿,再看看脸上眼眶下青黑色的痕迹,我别过脸,口气生硬,“好了,你先休息会吧,这个以后再谈。” “不!”他双手一圈,紧紧的抱着我,“你先答应我,先答应我……” 他的气息,独特的味道,与我完全贴合的拥抱,又一次撩动了我蠢蠢骚动的心。 手中不由的用力,将他推倒在床榻间,扯过被子狠狠的裹上他的身体,“你现在给我睡觉,如果你不能把肉长回来,再这么跟鸡崽子一样,我保证用一万人马押送你回去,打断你的手脚让你慢慢给自己医,看你还怎么跑?” 两只翦水大眼飞快的闭上,皱的紧紧,生怕被我看到一条缝就马上逼他回去一样。 “给我睡觉,睡饱了十个时辰再和老娘罗嗦。”没好气的开口,我转身就往外走。 “可是……”他刚刚闭上的眼睛又忽然的打开,“我还有事没和你说。” “什么狗屁等到睡醒了再放,等你说完天都黑了。” 他一缩,整个人蜷进了被子里,高高的鼓了一个包,闷闷的声音不清晰的从被子里传来,“我是很想睡啊,可是我想问问你这两个月沄逸哥的情况怎么样,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能安心的睡觉了,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也好再送几张药方回去啊。” 两个字,让我的身体一怔?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沄逸?他不是好的很吗?”这两个月的来信,只字未提沄逸有什么不对,如果发生什么…… 不对,我离开前,沄逸身子就有些不对劲,一直提不起劲,懒懒的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开始我只以为入夏人懒些,胃口也差,可是他这么突然刻意的提到沄逸,隐约让我觉得哪出了问题。 他们报平安我就信平安,可我在前线,如果真有什么事,沄逸是不会让他们报给我的,两相权衡国为重,子衿是不会说的。 我亲手盖上的被子又被我亲手掀开,我整个人跳上床,压着他的身体,“沄逸怎么了?你出来前沄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又病了?” “你刚刚不说他挺好吗?”呆呆的瞪着我,“现在怎么问起我来了?” “你出来的时候,他到底怎么了?快说!!!”我拎着他的衣衫,摇晃着他的肩头,“是不是病了?是不是哪又伤着了?” “没,没啊。”他揉揉眼睛,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呵欠,“沄逸哥很好,胎儿也很好,我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嘛。” 沄逸很好,那就行了。 我从他身上爬了下来,脸上露出了轻松的微笑,才笑到一半,又突然压了回去,以更大的力量揪着他的衣服,“你刚刚说什么?胎儿很好?沄逸的胎儿?” 他的眼睛已经开始眯啊眯的,声音透着几分疲累,“我诊过脉的,没有太大的问题,而且我也留了方子给幽飏哥,每日按我的方子煎些药,调养身体是不成问题的。” 沄逸有了我的孩子? 沄逸能怀宝宝了? 可是,可是他的身体还那么弱,这,这怎么承受的起?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说呢,他不是答应过我,暂时不要孩子,等身体好了再要孩子的吗? “你个该死的。”我望着柳梦枫低低的咒骂出声,“你为什么让他怀上孩子?!” 朦胧的睡眼挑开一条缝,声音咕哝着,“我不是该死的,孩子也不是我让他怀上的,是你让他怀上的……”声音渐低,再也不看我这个呆愣在一旁的人,“不关我的事……” 碧空展旌旗 我错了,错了,大错特错了! 我不应该让他留下来的,我不该心软的。 我为什么要特地为他支一个帐篷在自己大帐的边上? 我为什么看着那个可怜兮兮的眼神一时不忍心还准许他在帐中给人看病? 手中写着家信,眼睛一直盯着正对面那顶帐子…… 一个人进去了,又一个人进去了,又一个人进去了,外面还有不少排着队的,伸着脖子往里面翘首看着。 眉头一皱,我站起身,把那个高高支起着的帘子放了下来,再坐下提笔,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了。 站起身,又一次用力的掀开帘子,直到对面那顶帐子重入眼帘,这才定下心,重新拿起了笔。 写着给‘九音’皇宫的信,诉说着对他们的想念,也让他们不要记挂呆子,更告诉沄逸,我已知道他有孩子的事,对于这个完全超过我意料之外的孩子,我惊喜之外更是整整一夜无眠,我对沄逸更加担忧,也愈发的思念。 子衿有清音的时候我没在身边,如今沄逸有了孩子,我又不在他身边。 想念他那种清渺中淡然的笑容,想念他冷冷的香气,想念他靠着我的肩头静静的呼吸。 思念一旦蔓延,瞬间便一发不可收拾,不止是沄逸,还有镜池,月栖,子衿,幽飏,流星,我的小清音,就连那个笨蛋塞的满嘴鼓鼓囊囊瞪着眼睛的神情都一幕幕的从眼前飘过。 是年纪越来越大,所以越来越恋家了吗? 想念,想的心口一阵阵的疼,抽抽的呼吸不能。 这一仗之后,四国安定,天下太平,我不要再和他们分开,不要再分开。 手中的信随着白鸽飞向天空,带走了我的牵挂,带走了对他们的思念,只留下我一个人仰望着天空,怔怔出神。 “那柳大夫医术真高,随便摸一下我的脉就知道我哪不好,还知道我以前受的伤留下了隐疾,说给我治好。” “最主要的是人温柔啊,说话问病情的时候不急不躁,听在心里舒服极了。” “柳大夫真漂亮,医术又高,要是能娶回家就好了。” “美死你,这样的人岂是你能肖想的?” “你敢说你不想?这里有多少人是没病只冲着柳大夫的容貌来看人的?” 几个人边走边笑,没有注意到站在帐后的我,彼此互相嘲笑着,渐行渐远。 脸,拉了下来。 看着他那个帐外还是长长的队伍,不断窃窃私语的人,我居然在队伍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脚步加快,一把把她从人群中拖了出来,“水先锋官,我记得你身体非常好,昨天还在我这加菜呢,你看什么?” “我……”她贼兮兮的笑着,“我有隐疾,元帅不让有吗?” “隐疾?”我眉头一挑,“床第之间不行吗?我记得上次喝花酒的时候,你比谁都疯,左拥右抱好不舒服,染上什么不能见人的病了吗?” 她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没病你看啥?”我双目喷火,“没看过男人啊?” 她挠着头,“说实话,看看也没什么嘛,大家不都是在看么。” “人家凑热闹你也凑热闹,你是先锋官呐。”我拽着她就准备走,“我有事和你谈,跟我走。” “元帅啊……”她求饶的目光望着我,“我都二十六了,家中连一个丈夫都没有,更别提香烟了,您是我的头,好歹替咱着想下嘛。” “我当然为你着想,等回了‘九音’我找二十个媒婆给你到所有门当户对的人家去提亲,保证你娶到丈夫,明年抱女儿。”我语重心长的拍拍她的肩头,“在这看是看不到丈夫的。” “不一定啊!”她眼神一亮,“你说这柳大夫啊,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极度的惹人心疼,坚定的要进军营,不要任何报酬还自带药,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慈悲心,这样的男子若不赶紧娶回家怎么行?元帅啊,你若想做媒不如帮我牵线给柳大夫吧?” “你这么想,只怕很多人都这么想,别只看表面,记得看事情要看真相。”心底泛起浓浓的酸意,我口气也是醋味十足。 “很多人这么想?”水南谦的身体一怔,“难道他已经嫁人了?” “嫁人?”我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坏坏的念头,邪恶的开始滋生,“当然嫁过。” 水南谦的眼神撇了眼帐子的方向,“我记得他是散发的啊,只有没成亲才能这样吧?” 我手指伸在她面前,缓缓的摇了摇,“还有一种,就是死了妻子的。” 她吐出一口气,“那就是说他还是自由身了咯?我,我不介意的。” 不介意? 古怪的表情浮现在我的脸上,“他死了二十多个妻子你也不介意?” “二十多个?”她象突然被掐住了脖子般,声音尖细而刺耳,“元帅,你,你不是骗我吧?” 我认真的按上她的肩膀,“我有必要骗你这个事吗?不信你自己问他去,他刚嫁就死,刚嫁就死,几年内死了二十几个,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先锋官,若你真的想我牵这个线,保这个媒,我也只能尽力一试了。” 说完,我用一种沉痛的哀悼的悲壮的眼神望着她,好象她马上就要一个人单枪匹马冲向‘云梦‘二十万大军驻扎的营地一样。 抬起腿,冲着那个帐子的方向刚迈出一步,水南谦一把拖住我的手,假笑堆满脸,“这个元帅,我正值壮年,如今应该是英勇报国之际,还是暂时不想儿女私情了吧,待他日胜利班师,我再叨扰元帅。” 一听这话,我顿时笑开了花,欣慰的点头,“放心吧,一定有你出头之日。” 她带着叹息走了,我带着轻快走向那人头拥挤的大帐。 人至帐前,我一声冷哼,顿时吓的那群翘首企盼的人全部垂首低眉。 “‘云梦’大军尽在咫尺,我曾经下过什么命令?除非病到起不了榻,否则全部要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你们的枪可擦亮了?你们的武艺可练熟了?站在这里就是说你们都有病是吗?可我看你们一个个神清气爽,交头接耳,可还有半点我‘九音’最威武之师的样子?我会让军医一个个给你们诊治,现在全部给我回去准备,明日操练加倍!” 所有人顿时吓的飞奔而逃,刚才还挤的满满当当帐子前顿时冷冷清清,我伸手一掀帘子走了进去。 “你干什么?”他抬起头,炎热的夏天一个人关在军帐中,他的额头上沁出了滴滴的汗水,一颗颗犹如黄豆大,顺着脸颊往下滑。 这里面很闷,闷的让人都透不过气了,他背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沁了个透,再这么下去非中暑不可。 “你干什么?”我一手牵起他,带着就往门外走,“这么热也不撩起帘子,你想当螃蟹被蒸熟?” 他憨憨的伸手擦去自己额头的汗水,“这是大夫的行医规矩,若是人太多了,会影响我摸脉,万一误诊了可怎么办?” “人都走了,你也去休息下吧。”看着他通红的脸在帐外轻微的风中渐渐变回白皙,鬓边几缕发丝微微颤动,他轻轻的喘了口气。 他是累的,从眉宇神态间能看的很清楚。 他的手扭捏着从我的掌心中脱出,脚下刻意的往边上挪了两步,“我,我想沐浴,刚才出了好多汗。” 抬头望望天色,白花花的太阳晒的人眼睛发花,想想军中暂时的安宁,我点了下头,“我带你去锦渊呆着的竹林,你去那洗。” 他乖乖的点了下头,不过脚步还是往边上挪了又挪。 知他是觉得自己身上难闻不想靠近我,可惜笨笨的他怎么会知道,就是那淡淡的汗香伴着药香,才是他最吸引人的味道。 “报……”人影拍马而来,远远就拉长了声音,充满了焦虑急切。 直觉着,心头一紧,看着那人滚落马下,看到我眼中尽是惊慌,大口的喘息着,想要站起来又不知道被什么事情惊吓住了根本无法立足,连滚带爬的奔到我的身边,“元帅,‘云梦’三军集结,已在排兵布阵,看样子不是要撤退而是要进攻。” “什么?”在我的算计中,送给两国的信此刻应该已经到了,两国大军应该是马上发兵了,‘云梦’此刻应该是立即回兵援救京师,怎么会是准备进攻? 难道上官楚璇连‘云梦’都不想要了,拼着亡国的可能也要与我一战吗? “擂鼓,三军集合!”我匆匆下了一道命令,看了眼身边呆着的柳梦枫,“你给我躲在帐子里,哪也不许去!” 震天的鼓声顿时在军营中响起。 盔甲在奔跑中摩擦的声音,纷乱而厚重的脚步声让大地在颤动,兵器在空中相撞的尖锐声,军营的上空飘荡着穿破云霄的呐喊。 隐忍了三个月的雄心壮志,憋屈了三个月的杀意在瞬间爆发,铁甲银盔,战马嘶鸣,长枪寒光在夏日的艳阳下更加的刺眼闪烁。 三个月了 我等了三个月 没能等到‘云梦’撤兵,终究躲不了这生死一战。 横刀立马救青衫 一声声沉重的鼓声仿佛敲在心头,心跳也如这鼓声一样,重重的,有力的跳动着,血液在身体里快速的旋转着,直直的往头顶冲去,红了眼睛,紧了掌心,杀气震天。 “布阵!”我一声令下,身后的队伍整齐的变换着,肃杀的气势勃然而发,扑向对面的阵营中的人。 再看对面,三军阵列分明,谁是谁的兵一眼就可以看清楚。 三名将军,守着各自的阵营,谁也没有下令,庄文菲和华潮灵的目光一直看着风若希,而风若希只是平视着前方,完全不管两边的人用什么样的眼神看自己。 我纵马前驰,昂首在他们面前,手指一带马缰,马匹前蹄高抬,横枪在身前,“任霓裳曾说过,若‘云梦’大军不进犯,我绝不主动进攻,亦不入侵‘云梦’半寸土地,可如今你犯我国土,我数万万国民纵然拼尽性命,亦不会有所畏惧,今日任霓裳在此立下誓言,不会让你们再前进半寸,放马来吧。” 字字如金石落地,声声入云穿霄,枪尖直指对方阵营的三位将军。 庄文菲端坐马上,狂笑出声,“好一个忠心耿耿保护‘九音’拼尽性命的将军,你莫非欺人不知道你以前的身份?一个‘云梦’的叛徒居然口口声声说什么忠心为国?一个对自己曾经的亲人刀剑相向的人居然说着保护家园?你忘记了吗,你是‘云梦’的王爷,你是‘云梦’的臣子!” 我坐在马上,听着她的讥讽她的嘲笑,字字句句都是针对我,都是在鼓动着军心对我的仇恨。 “臣,是君之臣还是民之臣?兵,是君之兵还是民之兵?你是‘云梦’的将军,率领的是‘云梦’的士兵,你保护的究竟是‘云梦’的皇帝还是‘云梦’的百姓?”面对众多的目光,我侃侃出声,“你说我叛徒,我带的依然是保护百姓的士兵,我做的依然是保护天下万民的事,我没有强行出兵,我没有扩张土地,我没有掠夺烧杀,可你这个忠心耿耿的将军效忠的对象在做什么事?让你带领着士兵侵略他人的土地,让守护百姓的人去欺负其他国家的百姓,我不相信你没有收到消息,‘御风’‘沧水’出兵攻打‘云梦’京师,这里多少姐妹会失去亲人你不是不知道,不但不撤军还固执的要你们进攻,一旦我们三国合围,六十万大军全力之下你们安有活路可走?到底是我害了你们,还是你那个帝王把你们一步步的推向死亡?把整个‘云梦’国家毁于一旦?” 我的话,戳中了对面所有人的心,那昂然站立的身影,那看似整齐的队列,可是脸上写的不是视死如归,不是奋勇杀敌,而是牵挂,是眷恋。 “士兵,若为保家卫国而死,死得其所死的壮烈,纵然马革裹尸也无所谓,但是入侵他国而死,死的值得?有脸面对泉下家人?家人有难不救,京师失守迫在眉睫,你认为将士们应该死在这里,死在侵略他国的土地上吗?”整个战场安宁一片,只有旗帜的猎猎之声,和我朗声而出的狠厉语言? 庄文菲的脸在几度变幻之后,变的冷冷的,硬硬的,“我是‘云梦’的将军,自然要抓‘云梦’的叛臣,你再是巧言令色也不可能动摇我的军心。” 我的手斜斜的指了出去,枪尖正对着庄文菲,“好,那你来吧,我们一对一的较量看看!” 她的脸顿时变的惨白,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华潮灵和风若希,华潮灵眼光闪烁,躲开她的目光,风若希仿佛如木头一样,根本就象没看到一般。 我不想与‘云梦’的故人为敌,但是她庄文菲,上官楚璇的心腹,对上官楚璇任何决策都心知肚明的人,不可能没有收到京师危机的消息,可她的选择是与我对战,宁愿死伤数万也不肯班师回朝。 唯有拿下她,左右摇摆的华潮灵和始终不愿动武的风若希一定会立即撤兵! 对面的人,狠狠一咬牙,夹紧马腹,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手中枪尖一晃,带着猛烈的风声直奔我的面门而来。 带着冷冷的笑意,我一动不动,看着马匹四蹄腾空,看着她的武器在空中划过,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近…… 忽然,她的身后传来了战鼓激烈的敲动声,喊杀声震天。 不好! 这个念头刚刚掠过心头,我看到了她麾下的士兵如潮水一般的涌了过来,战场上的攻击一旦发动,就绝无任何再制止的可能。 我低垂着头重重的叹了口气,再抬首时目光中已全是冷凝,“下命,擂鼓,出击!” 当身后的战鼓擂响的时候,我率先冲了出去,目标直指庄文菲。 身边,无数的兵刃飞舞着,我侧身一扫,身边数十人飞跌了出去,手中兵刃脱手,人影倒地。 左手一抽,马腹边的青锋长剑被我抽了出来,剑影如飞,枪连成片,所有试图靠近我的人都在森森的寒光中瑟缩了。 剑尖在马头前一晃而过,叮叮当当响彻一片,武器立时被削断掉了满地,我真气长出,带着我的怒吼,“挡‘弑神’者,你们可知下场?” “犯我‘弑神’之威者,必以血偿还!”我的身后传来震撼的喊声,一声一声,海浪推波,层层叠叠而至,热血激荡。 我看到风若希麾下的人马开始有了躁动,马蹄乱剁,有人开始随着‘九音’的将士开始呐喊,脸上露出回忆的壮怀激烈,“犯我‘弑神’之威者,必以血偿还!” 眨眼间,‘九音’的军队已经冲到了我的身边,耳边不断的传来各种呐喊,惨叫,j□j,眼前的不断的有人倒下,热血从身体里飞溅而出,打在我的衣衫上,银白的衣衫眨眼间印染了无数红色,血腥之气在鼻端不住的蔓延。 倒下的人影,有‘九音’的,也有‘云梦’的,无论是谁,在我心头都打下一拳,又一拳。 我的眼睛狠狠的瞪着庄文菲,眼前只有红,一片一片的红色。 我朝着她的方向冲去,枪扫过,枪杆打上人的身体,将他们重重的打倒在地,没有伤及他们的性命,只是暂时不能动弹。 眨眼间,围堵在庄文菲身前的人,就被我冲出一条长长的路,眼见着她面前的人越来越少,我的怒意也不断地燃烧着。 惟有抓住她,才能暂停这场疯狂的杀戮。 “哎呀,你忍住,忍住,我来救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你躺好,躺好,我给你止血,止血……” 我的耳边,忽然传来男子的声音,那么熟悉,那么呆滞! 是我疯了?居然出现了幻听,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柳呆子的声音? “柳大夫,你怎么冲到前面来了?快回去!”比我反应更快的,是水南谦的声音,她左突右杀,冲着身后的人狂喊着,“快点,保护柳大夫回去!” 只是‘九音’的将士想要保护,奈何那个受保护的人没有半点认知,闷头狂冲,还慌手慌脚的掏着他的金疮药。 眼见着,他抱起一名‘云梦’的士兵,撩起对方的衣袖就想将金疮药撒上去,他的眼神全神贯注的在对方受伤的手上,压根没注意对方另外一只手上的武器。 那人手一动,长枪冲着柳梦枫直捅而去,“我杀了你……” 远处的我,再也顾不上对面的庄文菲,身体从马上拔起,腾身空中,手中的剑凌空飞了出去。 可是太远了,无论我身法多快,在这千军万马的纷乱中想要冲到他的身边根本不可能,只能眼睁睁的看明晃晃的枪刺上他的身体,心魂欲裂。 “啊!”那人的枪碰上柳梦枫的身体,我看着那个灰色的人影软软的倒地,可是杀猪般的惨叫却是出自她的口中。 我的剑贯穿了她的手臂,将她狠狠的订在地上,人影随即飘落,一把将那个倒地的人抄了起来,“呆子,呆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他的手,捂着胸口,艰难的抬起头,“没,没事!” 再回头,那个女子早已经满脸青黑,全身肿胀,翻起了白眼。 “哎呀,我的蛊……”他满脸急切,在我的臂弯中挣扎着要扑过去,“救她,我要救她……” 才动一下,他眉头一皱,痛苦的表情浮现在脸上,人落在我的臂弯中呼呼的喘气。 我一只手拎着枪,一只手护着他,身边围满了‘云梦’的人。 “上官楚烨落马了,快杀了她,只要杀了她我们‘云梦’国家一定能保住!”庄文菲兴奋的叫着,“杀了她,立即官升三级!” 人团团的涌了过来,长枪已是施展不能,我一只手搂着柳梦枫,眼睛远观着庄文菲的周围。 因为她一句话,所有人都跃跃欲试,她身边围绕着的人也逐渐的少了,朝着我的方向涌来。 侧脸看着臂弯中的人,我狠狠的瞪着他,“你如果再不听话,咱们就一起死了,给我老实点!” 他捂着胸口,软软的点了下头。 我一搂他的腰身,脚尖点地,腾身而起,一脚飞踹踢下一名骑兵,干净的落在马背上,柳梦枫的身体被我放在身前,拍了下他的背,“趴好。” 他紧紧的伏在马背上,我一夹马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长枪上下翻飞,眨眼间已到了庄文菲的面前。 她大惊失色,下意识的挥起手中的抢扎了过来。 我左手一伸,捏住了他的枪头,两指一弹,纯钢的枪头顿时掉了下来,她反手想抽,纹丝不动。 庄文菲的手抓向自己腰侧的剑,手指尖刚刚碰上剑柄,我的枪已经顶住了她的喉咙。 她整个人一僵,我冷笑着,“我和你赌一文钱,你被我俘虏,华潮灵和风若希一定马上鸣金收兵!” 她面白如纸,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我的耳边,响起了‘云梦’大军收兵的锣声,庄文菲彻底瘫软在马背上。 这一次换我救你 前后不过数个时辰,‘云梦’三将之一的庄文菲被我生擒,另外两将根本没有动兵,也没有施以援手,反而鸣金退兵,这一战‘云梦’军心只怕散成了豆腐渣,再没有半分的斗志。 看着人团团而上,将庄文菲押住,我平静的开口,“她毕竟是‘云梦’的将军,不要亏待了她,还有所有被俘的‘云梦’士兵,该疗伤的,该吃饭喝水一点都不能亏待了她们。” 这场仗算不得大,也算不上非常惨烈,却是我心头最沉重的一次战役,看着满地j□j着的人,看着一张张痛苦的脸,看着鲜血沁入黄土中,将土地染成一片红褐,我难受的闭上眼睛,眼角湿湿的。 “元帅!”水南谦靠上我的身体,声音压的低低的,“这是你带领‘九音’大军的第一场战役,这么快的就打赢了对手,将士们都很兴奋,你看是不是今天晚上要犒赏三军?” 睁开眼,已是平静。 “小小的庆祝一下,毕竟对方未曾退兵不要太失了戒心,该巡逻的戒备的都不要松了警备,还有,我就不出席了,你替我犒赏她们。”我牵着马,纵身而上。 一路上,我的心境也如同这马背一般起起伏伏,柳梦枫伏在马背上,好像睡着了一般动也不动。 直到我的马停在了大帐前,我才感觉到有些苗头不对。 他一向是以救人为己任,但凡看到有受伤人氏,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会喊着药治病要救人,要医者父母心。 可是现在的他,死死的扒在我的马背上,连半点动静都没有。 想起他刚才不要命的举动,我粗鲁的推了推他的背,“呆子,到军营了,你给我下来,到我帐中等着,我要和你好好的谈谈。” 那个人在我的动作中动了动,慢慢的朝地上滑去…… 我心头一紧,赶紧伸出手接住那个身体,接住他沉重掉下的身体,“呆子,呆子!” 他被我抱着,脑袋无力的靠着我的肩头,一直紧捂住胸口的手软软的垂了下来,我看到一滩殷红在他胸前晕开,已经凝结成了黑褐色。 “呆子!”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什么重重的敲了一记,整个后背都凉飕飕的,手指毫不犹豫探向他的颈项。 直到此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心中,竟然粘稠着深深的红色。 我,我刚才抱了他,并未碰过他的胸,这血,这血是哪来的? 慌乱,比刚才单枪匹马杀入对方阵营被人围攻时要慌乱的多,一时间,我竟然找不到他的伤口在哪。 手指尖感受到他脉搏细微的跳动,让我紧憋着的一口气突然松了下来。 他的面色如纸,惨白着,他的呼吸很细,很弱,如丝一般。 一把抱起他就往大帐中冲,我的声音嘶吼着,“快,给我准备热水,给我找一名军医过来,立即,现在!!!” 他的蛊毒是在他受到伤害时才会保护他,战场上的厮杀,取人性命不过是眨眼间,蛊毒反应快,也不及阻止那人的武器刺上他的身体。 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一直捂着胸口,战场上无暇检查只以为他被惊吓住了。 都怪我,怪我的剑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怪我的人为什么不能更早一点到,怪我为什么没有多看一眼。 小心的把他放在我的床榻上,我已顾不得卸下自己身上的盔甲,仔细的褪去他的衣衫,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这一看,我差点想抽自己两个巴掌,抽死自己算了。 他的胸口,有一道伤口,胸前已是褐色凝结一片,被血糊住了看不清有多深。 手指很快的飞过他的胸口,将所有大的穴道点了一遍,掌心贴着他的胸口慢慢的渡着气。 不是我掌心那捧血的来源,我更加慌乱的找着,仔细却急切的撕开他的衣衫,把所有碍眼的东西全部扯离他的身体,目光上下搜寻着。 腹部,没有 腰部,没有 后背,没有 直到我看向他的腿时,一片通红刺目,不仅浸透了他的裤子,更是湿淋淋的一直晕开,染红了床榻。 心头咯噔一下,我暗叫着不好。 只有伤到了筋脉才会有如此的出血量,可是这伤,究竟是什么时候碰到的?他身为医者,难道不明白伤了筋脉的出血如果严重,不超过一炷香就会死人吗?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手指很快,迅速的点过他腿上的穴道,血流缓了,却犹未停,皮肉翻卷着可怕的样子,整个身体都白的吓人。 不是嫩白,是失去血色的苍白,是感觉不到温度的惨白。 “你这个笨蛋!”我低声咒骂着,他无声的躺着,没有回应,没有反驳。 此刻,我是多么希望听到他啰嗦的话语,听到他不停嘴的唠叨,说什么都行,只要别这么了无生气的。 手指胡乱的在身上摸索着,竟然一时摸不到金疮药,好不容易抓住了,那个润滑的瓶子竟从指缝中滑落,掉在他的身边。 这才发现,掌心中竟然全是汗水。 人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端着一盆热水,“元帅……” 手飞快的扯过被子,挡住了他的身体,我不满的瞪着进门的护卫。 她喘着粗气,“元帅,所有,所有的军医都在军营中治疗伤患,来,来不了。” 是我下的命令,不但要救治‘九音’的伤员,只要‘云梦’的士兵有救活的可能,就一丝希望都不要放过。这一个命令让所有的军医都挤在伤患区,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得空。 “不用了,我自己来。”我坚定的开口,“所有人都出去,没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毛巾沾着热水,小心的擦拭着他的伤口,极近处,还能看到他的伤口在触碰时不自觉的抽疼。 低低的j□j,细微的差点让我错过,急匆匆的抬眼,对上他有些迷离和痛楚的眼神。 不等他开口,我已经一手点上了他的唇,笑的很轻松,“没事,一点小伤,等我给你上了药就好了,不过有点疼,忍忍。”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我手中的药瓶,牵了牵嘴角,似乎是想笑,“我是大夫,你手上拿着的还是我的药。” 是的,他是大夫,他对自己伤到底有多重我是骗不了的。 他的声音很轻,在门外杂乱的脚步匆匆的马蹄声中几乎被淹没,传入我的耳中时已是根本不清楚了。 我摸出另外一个瓶子,打开瓶口倒出一粒拇指大的药丸,放到他的唇边,“含着。” 他虚弱却固执的摇了摇头,“这‘雪参丸’太珍贵了,我只做了两粒给你保命之用,我还没到要死的地步,不用……” 趁着他开口,药丸被我塞入了他的口中,“我说要用就要用,你给我含着。” 他醒了,我紧张的心莫名的平静了下来,看着那双平日里清澈的眼睛已经失去了以往的神采,我静静的开口,“你胸前的伤虽然是心口之地但是毕竟伤口不深,我一会给包扎,但是你腿上的伤已经伤及了筋脉,我必须先处理这里。” 他轻应了声,“我自己能行,不如让我自己来。” 我的手按在他的肩头,坚定的摇了摇头,“你是大夫,你的针法无人能及我相信,可是现在的你确认还能那么准的扎下去吗?只怕此刻你连拿针的力道都没有,我虽然不是行医的人,但是练武这么多年,我对筋脉还是很熟悉的,信不信我?” 他腿上的伤还在淌着血,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出被划破的经脉,止住血,不然这样下去,我很害怕他会承受不住。 他微笑了下,那笑容在雪白的脸上甚至有些让人害怕,目光看着一旁被我拿出来的布包,“我说穴道,你下针,你可以用内力感知我的筋脉,在进针之后如果你的内劲不能很好的进入我筋脉中,就是被伤的地方,这个时候你稍微用些力,血流会更急,你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清筋脉伤口,再等只怕就被血糊了。” 我重重的点了下头,捏着银针的手有些不自觉的颤。 “血海。” “曲泉。” “膝关。” “阴陵泉。” 这是我第一次顺从他的话,几乎是毫不迟疑的下针,每一次都能感受到他筋脉的小小跳动,而他的声音越来越细,脸色越来越白,唇也开始颤抖。 想也不想,一只手伸出,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掌,“呆子,你给老娘醒着,千万不能昏,知不知道。” 他的手指动了动,“地机……” 我想也不想的又是一根银针落下,这一次筋脉的跳动不如刚才的有力,带着阻塞的感觉,手指中的劲气弹出,只看到伤口一缩,一股血如箭射了出来。 一眼,我便在繁杂的筋脉中找到了他受损的地方,极细的针瞬间挑住筋脉,药粉撒了下去。 他的身体一紧,我甚至能从他的动作中感到他的疼,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仔细的给他的伤处包扎着,清洗着。 当我忙完了他的腿上,开始着手处理他胸口的伤时,那白皙的胸膛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汗珠,我不由的心中一疼。 他已经昏了过去,或许这样对他来说会好一些,至少不会再那么疼了。 他是天下最有名的神医,可是他的伤却只能让我这样的人来处理,上天似乎有些不公平。 他的身体很凉,是失血过多的征兆,他的脉搏也很微弱,让我担心着是不是一不留神,他就会突然的消失了。 给他牵好被子,我握着他的掌心,缓缓给他渡着气,定定的坐在床沿,望着他出神。 枫乱我心 他睡的很是不安稳,眉头皱的紧紧的,而我害怕他不自觉的乱动会让刚刚接上的经脉再次受伤,只能时刻注意着他的动静,只要一有躁动,立即抓上他的手脚不让他动。 以往见着他,都是在别人的病榻前,听着他啰嗦却从容不迫的嗓音,将所有的注意力投射到他人的身上。 有他在我是安心的,这安心大部分来自于我知道沄逸会好,镜池会好,月栖会好,身边人的大灾小病我都不用太过于的忧虑,直到今天,那满手温热的血滴在我的衣服上时,我才发现自己抖的有多厉害,当手伸向他的颈项查探脉搏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 我极少依赖人,也从未觉得自己会依赖这么一个啰嗦的呆子,正如那日饭桌上众人的表现一般,他就象一道清流,在让我们习惯的同时逐渐成了必不可少的一员。 床单下的他不着片缕,我却起不了半丝其他的心,只有怜惜只有疼。 “你这个笨蛋,战场上岂是你能随意冲杀的地方?上了战场是不能有人性,只能有血性的地方,你想救人,可是人家又怎么会懂?”我喃喃低语着,手指抚过他的脸颊。 “你是医者,但是医者不能医天下人的性命,你要是死了,岂不是有更多人会得不到医治?哪有人家在前面杀敌,你在后面急匆匆的救人还冲到最前面来的?”怒火是没有,倒是又几分埋怨,“以后,你休想再有任何机会到军营,更别提战场。” 帐外远远的传来士兵们庆贺的喜悦声,有些纷乱有些杂,闹腾嬉笑不断的飘来,而我的面前,只有他微微的呼吸,很轻很轻。 外面有人低低的咳嗽声,我缩回手,站起了身撩开帐子,是守护我大帐的护卫,“元帅,您是不是先把盔甲卸了,再清洗下血污?” 在提醒声中,我才发现自己身上居然还穿着沉重的盔甲,阵阵散发着血腥气,闻着真是难受,而我居然这么傻傻的穿着它站了几个时辰,也没觉得味不对。 护卫伸手帮我卸着盔甲,我一边脱着一边说,“给我送桶水来吧,我是该好好的清洗下。” “元帅。”护卫看着我满身血污,“夏日里头咱们也不在乎冷水热水的,您不如去边上的河里洗吧,这一身的血腥气哪是一桶水两桶水能洗掉的?” 话是没错,我正想点头,目光看看身后床榻间的人,又迟疑了。 要是我走了,他乱动怎么办? 笑笑,我随意的摆摆手,“算了,就送一桶水来,我随意的洗洗就行。” “元帅!”护卫撇了眼我身后,“柳大夫现在是最需要休息的时候,没有数个时辰是不会醒的,您若是不放心,我替您守着,绝不离开半步。” 我知道现在的柳梦枫最需要休息,绝对是醒不来的,我也相信我身边的护卫会尽忠职守绝不会有半分懈怠,更不会偷窥春光。 可我就是不想走,或许只有一直看着他,感受他的存在,我的心就能安宁,就能无比的平静。 “元帅!”见我迟疑,护卫小声的提醒着,“您不是说柳大夫平日里最是洁净,虽然行医时不说,但生活中却是非常讲究的么,您若是被他闻着味,看着血污,不太好吧?” 想起那呆子,看病的时候倒是什么都不介意,一旦清闲下来,不是整理这个就是擦那个,一定要纤尘不染的动作,我的嘴角不由翘了翘。 “替我看着他,一炷香的时间,我去去就回。”丢下一句话,身形如电,窜出了大帐。 靠在水塘中,我疲惫的闭上眼睛,让阵阵的清波洗去我身上的粘腻,一双手在我身上游动着,帮我清理着脏污。 才泡了不过一会,我就坐不住了,飞快的从水里站了起来,“锦渊,我不能呆了,我要回去看呆子。” 金色的大眼中闪过浓浓的失望,“初夜骗我。” “我没骗你。”我叹了口气,“我是女子,我不会让任何我关心的男人上战场的,就算你拥有高深的武功,我也不能看着你涉险,你要是再提这个我就赶你回去。” 他撅着嘴巴,哼着不满的语调,“那他怎么受伤的?你带一个没有武功的人都不让我陪你。” “我……”脑子一阵晕眩,“你以为我想吗?他自己冲进来的,幸亏他不是我男人要是我男人皮都扒掉。”手指点上他的鼻子,“你的鱼皮若是想要,就给老娘乖乖的听话。” 他甩下重重的冷哼,转身扑进水里,啪啦起巨大的水花,溅了我一头一脸,沉入水底中不再理我。 对锦渊的话有威胁,更多的是因为我心疼,害怕。 在意所以不愿意看他们随我冲锋陷阵,我找丈夫是找回来疼爱的,不是找回来替我做事的,再是艰难的事我一个人扛就够了。 柳呆子,这次是我大意,以后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受半点伤,再不让你有机会涉险。 想起那张惨白的脸,那气若游丝的呼吸,我的心又一次飞了回去。 他这样的伤,要吃什么才能补回元气呢? 眼睛一瞥,某尾人鱼正沉在潭底,睁着他的大眼睛,甩着大尾巴,嘟着嘴巴生闷气。 我深吸一口气沉入水中,摸上他的脸重重的吻上他的唇,粉嫩的唇一触碰上我,立即乖乖的反吮了上来。 我的双手抄在他的肋下,拽着他浮上水面,脸上被他细细密密的吻着,好不容易才挣扎出口气,他已经抱了上来。 “锦渊啊,帮我个忙好不好?”我满脸讨好,笑的如花一样。 他猛的一推我,“你想要什么?” “那个,那个……”我呵呵傻笑着,“你上次给清音吃的东西还有没有?就是补身体的。” “你想给那个男人吃!!!”金色的双瞳一闪,扑啦一声再次沉入水底,任我怎么拉都不起来。 我抱着双肩,声音似有意似无意,“好吧,让我只能让他继续在我的床上睡着,回去也只能让他坐在我的马上,一路搂着抱着才让他不至于再次受伤。” “哗……”水底跃起金色的光,他犹如箭影般飞进了竹屋,又如狂风过境一般飞了出来,胸口喘着粗气,手指伸在我的面前,掌心中托着一粒雪白似珍珠一样的东西,气鼓鼓的咕哝着,“拿去,让他早点下地,不许粘着你。” 用力的在他脸上亲了数下,“锦渊,爱死你了。” 随便的套了下衣衫,再次热情的狠狠的吻了他一通,这才飞速的赶回军营。 “怎么样?他醒了没有?”才刚伸了个脑袋,我捏着手中的珠子,语气带着几分轻松。 忽然发现,我的大帐中坐满了人,几名军医坐在榻前,手指扣着他的脉门,不住的叹息,发觉我来,所有人急忙的起身,“元帅,你总算来了,柳大夫他,他……” “他怎么了?”我三两步赶到床边,一把握上他的手腕,他的肌肤一入手,我惊讶的张大了嘴,“为什么这么烫?” “这个……”大夫为难的看着我,“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身体又虚的很,这么烧下去,怕会,咳咳,元帅,不如赶紧想办法给他退热吧。” “退热?”我的声音忽然大了,“给我拿一瓶烧酒过来,你们这些大夫不是连这个都不懂吗?” 几个人哆哆嗦嗦的瞪着我,面有难色,“这个,不是我们不肯给他擦酒退烧,而是柳大夫是男子,这要是我们看了他的身子,就要对他负责要娶他的。” 这下连护卫都抖了下,“元帅,您知道的,柳大夫他嫁一个死一个,我们……”声音渐低,剩下的几乎听不见了。 我的脸变幻着颜色,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有人说他是克妻寡夫的时候心里万分的不舒服,这个话明明是我自己传出去的,现在怎么这么刺耳? “滚!!!”我一拍桌子,整张桌子全部变成了齑粉,“都给我滚出去!” 所有人连滚带爬的出去了,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咬牙切齿的我和躺在床上完全没有知觉的他。 那张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心疼,酸涩,涨满了整个胸口。 一掀被子,他雪白的身躯整个展露在我的面前,白中带着粉色,犹如最上等的粉晶,均匀而细腻。 含着那粒珠子,我轻轻吻上他的唇,舌尖顶开他的齿缝将珠子送入,忍不住的轻啜了下娇嫩的唇瓣,“呆子,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能把你从战场上带回来,就能把你带回‘九音’。” 也能带入我的后院! 酒撒上掌心,我按捺着狂跳的心,慢慢的将掌心贴上他的身体。 昏迷中的他发出低低的轻喟,热热的肌肤在我手过之后慢慢的降低温度,我收摄心神,掌心从他的胸口开始往下,带着酒的香气,抚遍他整个身体。 浓浓的酒味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熏软了我的心,熏醉了我的人,那修长的腿,那微微起伏的胸膛,那毫不遮掩的私密,都完全袒露在我的眼底。 这一夜,我没有半刻合过眼,目光从未离开过他的身体。 这一夜,我的手指,细细的抚摸过他身体的每一寸。 这一夜,我牢牢的握着他的手,轻轻的抱着他,怔怔出神。 憨态可掬的醉酒 一夜之中,他的身体始终滚烫着,我不敢有半点懈怠,每次感觉到温度稍热就赶紧给他擦酒降温,在他的烦躁不安中搂紧他的身体。 不知不觉,一瓶烧酒已经见了底,帘子外的天色也见了鱼肚白,而他,终于在我的揪心中不再那么烫人。 长长的睫毛在颤抖,我心头一喜,重重的亲上他的脸蛋,“呆子,你醒了是不是,醒了是不是?” 手指在脸上秀气的挠了挠,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发出一声低喟,“嗯……” 大喜过望,我搂着他的身体,不敢用力,只是再次亲了两口,“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真怕你个呆子醒不了。” 他的眼神迷离着,似乎有些看不清晰般的眯着,“你……素……” “我是任霓裳,呆子!”我急切的握着他的手,“能看到吗?能看到我吗?” 他很用力的眨了眨眼睛,轻轻哼着,“疼!” “是胸口疼还是腿疼?”手指抚过他的胸膛,内劲透过穴道缓缓的渡了进去,“胸还疼吗?我给你缓缓腿上的疼。” 他的眼睛好像是打不开一眼,朦朦胧胧的,声音也是含含糊糊,“没,我晕。” “晕?”我的手指探探他的额头,温热的感觉让我刚刚提起的心又放了回去,抓着他的手指,“你流了那么多血,晕是正常的,多休息会就好了。” 他胡乱的摆着头,“晕,好晕……” 我慌张的按着他的肩头,安抚着他的躁动,“呆子,别动,别动,你不能乱动,小心伤口啊。” “你是谁,是不是上官楚烨?”他不住的张开眼,目光却对不准方向,“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眼前有三个你,你不要乱晃,我看着好晕,好晕……” 三,三个我? 我的声音开始结巴,“你、你饿、饿不饿?” 他急促的喘息着,“我头好晕,好想吐,心跳的很快,很快。” 头晕?想吐?心跳加速? 这是什么病症? 他的手在我面前挥舞着,“我,我是大夫,我先诊,诊下这是什么毛病。” 他的手指用力的握了握,“好麻,我身上很麻,手也很麻……” 身上麻?手麻? 莫不是我昨天下错了针?扎坏了他哪里? 完全没了主见,只是觉得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我紧紧的握上他的手,“没事的,我去喊大夫,我去喊大夫……” 扬起声音冲着门外一声大吼,“快去,给我把所有的军医全叫来!” 门外的脚步匆匆,而柳梦枫依然不依不饶的抠着我的手指头,想要把我握着他的手掰开,话语也多了几分任性,“干什么要叫别人?我就是大夫,我自己能诊,诊脉,我自己能下,下药,放,放开我。” “不要乱动。”看到他的腿开始蹬着床板,我手指连抹,一片点过他腿上的穴道,又把被踢开的被子扯着裹上他的身体,口气似乎是在哄着孩子一般,“你是大夫,但是你不是晕嘛,等下,我们换一个大夫给你瞧瞧。” “不要!”他几乎是霸道不讲理的语调,“我为什么要别人给我诊?我能摸脉的,不信我摸给你看。” 手指在空中胡乱的抓着,我急出了满头大汗,这呆子怎么突然象得了失心疯一样,还顽劣不堪。 他嘟着嘴巴,目光涣散,也不知道是看着我还是看着我身边身后,“我自己是大夫,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额头上的青筋在不断的跳动着,我只能应付着回答,“我信,我信。” 他咧开嘴巴,傻傻的笑了声,美则美矣,却是无魂般,“你真信我?你骗我,你不相信我……” “我信,我真信。”牢牢的握死了他的手,我干脆坐到床头,把他整个人都抱在怀里,让他枕着我的小腹。 “我背书给你听,我要象你证明我真的是大夫。”他不住的嘟囔,嘀嘀咕咕的声音忽大忽小,“所谓茯苓,又名茯灵、茯兔、松腴、不死面、抱根者名茯神。气味甘、平、无毒。主治心神不懂,恍惚健忘。用茯苓二两去皮,沉香半两,共研为末,加炼蜜做成丸子,如小豆大。每服三十丸,饭后服,人参汤送下。如若要治虚滑遗精,则用……” 我凄惨的皱起了脸,如果说平日里他的啰嗦还能忍忍过去的话,现在的我简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不断的背着药方,我怀疑等他背完一本医术的时候会不会自动的翻下一本继续背。 当十几个大夫满头大汗冲进帐子的时候,柳梦枫拉着我的手,笑的如梦似幻,“枫香子,又名白胶香,气味辛、苦、平、无毒。主治吐血,鼻血;用白胶香、蛤粉……” 我赶紧把他的手伸到军医面前,“快,快看看,他一醒来就这样了,难道他昨日被伤到脑子了?” “元帅莫急,我们看看,我们看看……”军医匆匆忙忙的走了上来,刚想握着柳梦枫的手,那个背的正开心的人手狠狠的一打,抽在军医的手背上。 “男女授受不亲,你摸我手干什么?”他歪着脸,声音里居然有了几分力气。 我是该高兴锦渊的东西真是补气养血,还是该头疼此刻柳梦枫的不正常? 男女授受不亲? 一个曾经信誓旦旦要救治天下人的人,一个对我说着医者父母心,父母是不分子女性别的人,一个说治过花柳看过无数女子怪病的男人,一个热心肠到不管认不认识都帮人结阴亲的男子,此刻死死的抱着自己的手孩子气的说着男女授受不亲? 我低声的哄着,把他的手从被子里轻轻的抽了出来,“呆子,人家是大夫,给人家看看。” 他双目一瞪,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透着几分不满,“我自己就是大夫,为什么要给别人看?” 腿被我点了穴道,可不代表这个人会老实,他扭着腰身,对别人是怒目而视的眼神在看着我时却带了几分可怜,“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不信的话我说续筋接脉之法,这手法天下没有人会的,我说给你听哈。” 他的脑袋蹭在我的小腹处,似乎是想向我证明什么,眼巴巴的望着我,只是眼睛里少了几分清醒,“筋脉连接人体所有骨骼,脏器,承载血液,一旦筋脉被断,轻则残废重则伤及性命,世人都认为筋脉断不可续,但是只要在一定的时间内,下针快,顺着血流的方向,找出被伤的筋脉,就能接驳上的。” 我抚着他的发丝,“我信你的,别忘记了我的筋脉是你接上的,对不对?” 他在我怀里乖乖的点点头,嘴皮子一动,“当筋脉断时,就犹如牛筋羊筋一样会缩回,只要大夫下针快,找到两处断的地方就能接上,而找筋脉的方法……” 我忽然发现整个房间里没有了声音,猛的抬头,发现所有被我喊来的军医都屏息听着,还有一个已经蹲在了我平日处理军务的桌子前,抓着我的毛笔一脸兴奋的盯着柳梦枫。 “我是让你们来听故事的还是让你们来救人的?”声音一高,那些个正闪烁着求知欲的军医们顿时一哆嗦。 “内劲逼血,就能顺着出血点找到筋脉,一定要快准狠的下针……”那个人还在手舞足蹈的说的开心,“还有‘雪参玉露丸’的配方,我保证这个天下奇药世人都想配,可是都不知道如何掌握分量,你们想知道吗?我告诉你们哟……” 几个清醒的人,居然对着这个糊涂的人不住的点头,“想,想知道!” “想知道我保证等他醒了我让他说,但是你们现在必须给我治好他!”我一声怒吼,带着真气激荡,紧紧的护着怀里的人,“不然就给我滚出去!” “他……”一个军医悄悄的靠近我,“元帅,柳大夫是不是从未喝过酒?” 酒? 柳梦枫自律极严,他曾经说过为了让自己随时保持清醒的状态给人问诊,是绝不会碰酒半滴的。 我疑惑的摇了摇头。 “那您昨夜是不是给他用烈酒擦身了?” 一句话提醒了我,我睁大了眼,看着墙角那个空瓶子,“你的意思是……?” “柳大夫昨日重伤,又逢高烧,身体极度缺水,您用烈酒给他擦身是没错,可是您或许救人心切一直擦,这不知不觉一瓶烈酒擦在皮肤上,被他的皮肤吸收进入血液中,他素日从不饮酒,哪怕身体里只有很少一部分酒也会让他适应不了,所以,所以……” 我苦笑,抚摸着他脸上不正常的红晕,“所以他根本不是病,是醉酒,对吗?” 难怪他如此的多话,如此的疯疯癫癫,如此的眼神扑朔。 语气放缓,我哭笑不得,“你们下去吧。” 柳梦枫一个人还在唠唠叨叨说着乱七八糟的话,标准醉酒的憨态,忽然他仰起头,撅着粉嫩的唇,“你昨天是不是叫我柳儿了?” 我一惊,这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他摇摇头,“不对,我记得是在皇宫里,你就叫过我柳儿的,柳儿比呆子好听。” 抱着他的身体,连人带被子拢着,“好,以后叫你柳儿,不叫你呆子了。” 他眯着眼,孩子一般的笑了。 “你上次问我喜不喜欢你,对不对?”他呵呵的说着,“我记得的,你问过我。” 醉酒的是大爷。 醉酒的伤患是大爷中的大爷。 “是,我问过,但是你回答不知道。”我手指搔搔他的下巴,他咯咯的笑的越大声了。 “上官楚烨。”他抬起迷离的眸子,手指慢慢爬上我的脸,“其实我或许是喜欢你的,是的,喜欢你的。” 楚烨,我喜欢你 “元帅,‘云梦’大军已经开始撤离!”门外的人传来这样的消息,终于让我有了拨云见日的感觉。 “等!”我静静的下了命令,“等确定他们回到‘云梦’京师,我们就回朝。” 一夜无眠,凄惨的又是一夜无眠。 某个调皮的醉鬼,终究还是没能抗住身体的虚弱,在闹腾了一阵子以后趴在我的怀里呼呼大睡而去,丢下我一个人,抱着他j□j的身体,无神的望着帐顶,脑子里全是那一句话。 “我是喜欢你的,喜欢你的……” 我该不该信一个醉鬼的话? 酒后吐真言,问题他没喝酒,还昏迷一天,大量失血,怎么想都不是太值得相信,可我就是当真了。 尤其是他闪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大声的说着喜欢的时候,轻易的就被他那种迷幻的笑容夺取了心智。 他丢下一句话睡死了过去,可怜了我,一直在自我的折磨揣测着,到底该不该相信。 一日的沙场征战,两日的守护,让我在听到他轻轻的鼾声后也终于放下了心,抱着他在怀里,闭上眼睛休憩着。 他犹如猫儿一般伏着,恢复了记忆中的乖。 而我,是在他努力的扭动腰和脑袋中被惊醒过来的。 睁开眼时,我只看到一个可怜的脑袋在我腰腹处左边转右边,右边转左边,象一个受困的蚕宝宝。 “你干什么?”我看到他的手揪着被子,夹在胳膊下,两条细瘦的手臂在被子外扒拉着。 他抬起呆滞的眼,“我怎么会在这?” “你在这是我弄进来的。”他终于正常了,看那眼神中的认真就能让我放下一颗心,总比昨天的胡言乱语来的好。 他歪着脑袋,“那你为什么和我睡在一张床上?” 我为什么和他睡了一张床上? 想到这,我的火就不打一处来,张嘴就是一通吼,“我什么时候让你上战场了?我让你老老实实给我蹲在军营里,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你上了战场也就算了,为什么给我冲到前面去?你当你是精钢打造的吗?夜和锦渊我都不让他们冲上战场,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你怎么不冲我前面去?” 他眼巴巴的看着我嘴巴一张一合,眼神中尽是不解,似乎还带了几分无辜。 “你脑袋上有没有长眼睛?你知不知道战场上为了保命,所有的人都是杀红了眼的,只要有人靠近就是一刀砍过去,所有即使是战友也绝不会伸手去抓同伴,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敢冲上去?救人?送死吧?你死就死,为什么还要让我发现你。”回想起那片刻的危急,我开始怒火冲脑,冲脑,冲脑…… 他撅着嘴巴,声音细细的,“那么危险,你,你不该救我的。” “不救你?”我的声音更大,火气也更大,“你是觉得我是见死不救的人,还是觉得你不值得我救?你不冲上来不就行了!!!” “可我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啊。”他嘟囔着,“我看到有人受伤,我看到有人倒下,我就忍不住的冲了出去,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了。” “那你为什么受伤了不说?”我捏着他的脸,心中恨不能掐上他的脖子用力的摇摇他,“我可以为你陷入包围,我可以为你冲开血路,但是我不希望自己拼了命抢回来的是一个尸体。” 他的脸都被我揪歪了,龇牙咧嘴的,“我,我怕你分心,你说叫我趴好不要动的。” 说来说去,一切都变成我的不对了? “傻瓜!”捏着他脸的手忽然松了力气,手指轻蹭着他的脸蛋,手搂着他的肩头,“以后不要再那么冲动,不要再犯傻了,知道吗?” 他的脸色忽然一僵,目光渐渐黯淡,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我看到两滴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轻松的话语停住,手指不由的蹭上他的眼角,拭去那滴眼泪,“是不是身上疼了?” 他吸吸鼻子,摇摇头。 “那是……”我恍然想起他的腿还被我点着穴呢,手指很快的抹过他腿上的穴道,“别担心,你的腿是我昨天怕你乱动点了穴,你的筋脉很好,我给你接的很好。” 他依然没什么反应,手指紧紧的揪着被子,嘴唇微微颤抖着,脸别向一边,“我以为自己的医术能救人,一场战争,我才知道终我一生只怕也救不了这么多的人。” 我抚着他的发丝,“医者救人,帝王救世,天下这个责任不该由你来承担,知道吗?” 他点点头,“我知道,但是看到那样的场景,还是会忍不住,觉得自己无能。” 原来,是某个济世为怀的人自尊心受到了打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他睁开婆娑的眼,定定的看着我,“你如果当上了神族的族长,是不是就能做到让四国从此平安,不会再有人因此而亡?” 抱着他的人,我凑上他的耳边,“能的!我一定能的。” 他静静的笑了,看着我慢慢的点了点头,“你一定能的。” 忽然,他一声轻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有很多伤员对不对,我要去给他们疗伤,我要去……” 抓着扑腾的人按回身边,“你去什么?自己还是个伤员,给我躺好。” “我很好!”他大声的说着,“我摸了自己的脉门,脉息沉稳,张弛有力,根本不是受伤的人,我要去。” 脉息沉稳? 我斜着眼睛看他,“如果不是锦渊的宝贝,你以为你能这么快活蹦乱跳?你看看你的腿,筋脉之伤怎么也要一段时日的修养,你根本走不到那边。” “我可以拄拐。”他撑着床板坐了起来,“我现在精神很好,一定能帮上忙的。” 被子,从他的胸口滑落,露出瘦弱的肩头和雪白的肌肤,轻拢在他的腰间。 那道伤口已经开始结痂,红红的血印还在诉说当初的惊心动魄,我若是晚上一步,那枪可能就不是留下这么一个伤口了。 他艰难的动着,屁股一点一点往床下扭去,看着他的固执,我被压抑的怒火彻底升了起来。 “唰!”我把被子一掀,让他整个身体光溜溜的暴露在空气中,全身上下唯一的遮掩,就是大腿处那被棉布包裹着的伤口,其他地方一览无余,漂亮而干净。 夏天真是个好季节,我不用担忧他会冻着冷着。 凝着嗓音,冷冷的开口,“去吧,我不拦你,有本事你就这么走出去。” 他低头看看自己,又扭头看看我,再低头看看自己,眨眨眼睛,“为什么会这样?” “你两处伤口,我不扯掉怎么给你疗伤?”我说的义正言辞,表情也是凉凉的,眼睛却是上下看,再上下看,生怕晚了一步就没的看一样。 他的手挠挠自己的头,慢慢的扯过被子,一点一点挡着自己的身体,直至连头都裹了起来,“那我的伤,也是你的军医包扎的?” “原来你还是知道男女有别的啊?”我调侃着,嘴角不由的往上翘了起来,“你还记得昨天你对我的军医说了什么吗?” 被子左右动了动,又忽然上下动了动,“好像,好像记得一点点。” “你把我的军医都哄了出去,你的伤是我裹的。”我看到被子里的人整个缩了起来,脑袋埋的更低了。 我轻笑着,把被子扯了扯,露出他的脑袋,“那你记得昨天对我说了什么吗?” 这一次,他给我的是完全僵硬,呆滞,木讷的表情,仿佛是睁着眼睛昏过去了一般。 我的手指点着他的唇,看到他的唇瓣有些干裂,取过身边的水杯送到他的唇边,“别给我装傻,你既然记得对军医说男女授受不亲,就一定记得对我说了什么。” 他埋头啜饮着水,整个脑袋都仿佛浸到了碗里一样,就是不肯抬起头,咕嘟咕嘟喝着,把我一个人晾在一旁。 不再勉强他,我把被子掀起一个角,露出他受伤的那条腿,极其小心的解着绷带,“我给你换药,一会再让人给你送碗粥来,好不好?” 他不吭声,只是埋头喝着,微微的点了下头。 我的手,明显感觉到,在触碰着他的肌肤时,他的紧绷和下意识的瑟缩。 尴尬的气氛,遮掩不住我心头小小的得意。 他醒了,若是以往只怕早已抢着过来要求自己换药了,哪会劳动我的大驾?现在的柳呆子,只怕是心神都不知道飞去哪了吧。 “其实……”他轻轻的开口,我的手一顿。 水杯拿开,是一张通红的脸,“其实我,应该是喜欢你的。” 停顿的手恢复了继续的工作,我没有答复他的话,只是平静的给他换药,给他重新包好伤口,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我,我不懂,没有,没有人教我,只是觉得,你,你与别人是不,不一样的,看不到的时候,会,会想的……”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柔,与记忆中完全的不同。 我包好伤口,长身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的头越垂越低,“见到你,心会,会跳的很快……” “我知道!”手指一勾,抬起了他的脸,在他的目光还闪烁着疑惑的时候,我的唇已经印了下去,重重的吮上他的唇瓣。 身体力行 “我开始只知道你是特殊的,我想跟着你,想看你,以为是对师傅的依赖。” “你留我,我就留下,我告诉自己是因为你身边的人需要我。” “你说我听话,是因为我不想违背你的意思。” “你虽然每次来都是找我拿药,可我只要看到你那兴奋的笑容,就很开心的。” “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和做药看医书一样重要的。” “我不是你的丈夫,可你会陪我,在我不能说话的时候陪我几天,你喂我吃东西,你帮我煎药……” “我昨天虽然迷糊,但是我知道你在,你说过不准我再嫁人,不准给别人看身子,我记得的,所以不给他们碰。” 这些话,我是一点一滴从他嘴巴里抠出来挖出来,自我拼凑组合而成的,没想到平日里的话痨也会有嘴巴比蚌壳还紧的时候。 更没想到那个每日都呆呆愣愣只知道看书的人,居然早已经对我动了心,一直以为他任我摸任我调戏任我亲,是因为他对情爱无知,对人情世故无知,对男女之防没有戒备,却不知他的顺从是因为我。 我勺起碗里的粥送到他的唇边,“这粥里放了糖,是甜的,你喝喝看。” 被我压榨干净心底话的人,耷拉着脑袋好像被打蔫了一样,头都垂到了胸口,当我的勺子碰到他的唇时,也只是很小的张开唇,啜吸着。 我闪着讨好的目光,“好喝吗?” 他默默的点了下头,两只手从被子里怯怯的伸了出来,“我伤的是腿不是手,我可以自己喝的。” 手一缩,我笑看着他,“怎么,不喜欢我喂你吃?” 他一摇头,粥沾在了脸颊上,眼睛忽闪忽闪望着我,鼓着脸颊定定的发呆。 我皱着眉头,“你倒是咽下去啊。” “唔……”在我的提示下,他重重的咽下口中的粥,继续傻傻的盯着我,红着脸,又垂下头。 我的手擦着他脸上的粥渍,“你要想看就看吧,我很大方的。” 听到我的声音,他轻轻抬起头,眼睛直直的盯着我的脸,看的是极其自然又大方,那清澈的目光看的我一阵心慌意乱。 他的唇,很嫩,很软,很香。 我的脑子,自动回忆起了亲吻他的感觉。 被我吮着的时候,他傻傻的张着唇,被我撩拨着的舌尖自动自发的回应,生涩的描着我的唇,在我咬着他的时候,傻傻的吸着,亲的啧啧有声,当我不在主动进攻的时候,他整个人贴着我的身体,凑着唇,亲的我满脸口水。 此刻的他,脸凑在我的面前,勾勾的盯着我,唇嘟嘟的,还带着粥渍,水润润的。 不管了! 随手一放粥碗,我拉近他的脸,直接啃了上去。 甜甜的味道,还有粥的清香,他轻轻的咦呜着,喉咙间的声音犹如猫儿低鸣,整个人靠在我的肩头,手指捧上了我的脸,轻咬着,吮着。 他会主动了? 我刚刚放把火,他已经懂得浇油了? 才几天功夫,他都学会反客为主了? 索性由了他,让他亲,让他又吻又舔,他越亲越是起劲,整个身体都扑了上来,我被他的重量一点一点压了下去,不知不觉已倒在了床上。 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我眯着眼睛,看他宽大的衣衫被揉皱成一团,斜斜的露出漂亮的锁骨,两条雪白的小腿在晃荡的衣衫下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抬起头,轻推着他的肩头,“下来,小心你的腿,我给你换药。” 他的发丝垂落腰际,从肩头一直滑落到我的脸颊边,让他更多了几分清新秀美弱质纤纤的气质,听到我的话语,本来开心的笑容忽然变多了几分埋怨,嘀嘀咕咕着,“我是大夫,我知道自己到底好不好,药是我配的,伤也是我的,你已经把我压在床上很多天了,我真的好了,真的好了,你就让我下地试试么。” “不行!”我一口回绝,“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次是伤了筋脉,就算你的药再灵,不躺足一个月我是不会让你下地的。” 那双眼中的呆滞在渐渐的褪去,沾染了情爱的光芒,让那清澈又多了几分灵动,他皱着眉,“我要出恭。” 我眼角斜睨,“我抱你过去,或者把恭桶给你拿过来,你给我在床上拉。” “我……”他刚挤出一个字又缩了回去,哀求的看着我,“我需要慢慢走路,不然以后腿会不好行走的。” “我给你揉腿,筋脉之学我也懂,保证通络行气,下地一溜烟的能跑。”我轻描淡写的把他的提议给挡了回去。 “我,我要去给士兵疗伤!”他嘟着嘴巴,躲着我的手,“我不要你换,不要你换……” 被我压在床上足足五天,果然是泥人的土性都被我压了出来,呆子的反抗精神也被我压榨出来了。 “别吵!”我拍着他的屁股,为了给他疗伤方便,他一直没穿亵裤,只是穿着特大号的长衫遮掩,结果春光没遮住,倒是让我占足了便宜。 他的药,简直是人间的圣品,再打开棉布,他腿上的伤早已经收了口,结了痂,我拿着药轻轻抹在他的伤口上,淡淡的药香弥漫开,撮着嘴吹了吹,“还疼吗?” “好了,早就好了。”他苦着脸,“我的腿真的好了。” “躺好!”我直接翻了个身,不理他。 “你看,都不用裹棉布了。”他不依不饶的扳着我的身体,长腿横跨过我的腰,伸在我的面前,“你看,你看啊!” 看,当然看到了。 我还看到,那个宽大的衣衫下,高高架起的腿间,一只粉色的小鸟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左摆右摆,上点下动。 我眼皮一抬,阴阴的笑了,“腿真的好了?” 他用力的点点头,腿再次抬的高高,伸到我的眼前,“好了,你看,动的很灵活了。” “哪有?哪有?”我故意看不清楚似的,眼睛顺着腿上的伤痕,一直偷瞄草丛里的小鸟。 他索性翻身跨在我的腰上,双腿叉开两边,伸到我的眼前,“这下看清楚了吧?” 手指,顺着大袍的开叉处摸上了他的臀部,一下一下捏着,“看清楚了,还看到你的小鸟了。” “啊!”他的脸一呆,双手飞快的捂上前面,只可惜有人比他快了一步,在翻身压住他身体的同时,手已经捏上了那个软嫩的小家伙。 我邪邪的笑着,“五天了,你天天半露不露的勾搭我,我都不敢啃下嘴,就怕你身体没有恢复好,又怕你胸前的伤口裂了,又怕你腿上的伤绽了口子,现在有人信誓旦旦的对我说他没事,他很好,他能下地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怎,怎么办?”这一刻,那个发脾气闹别扭的人又一次呆滞了,傻傻的盯着我的眼睛,傻傻的重复着我的话,某个部位却在我的掌心抚弄中一点点的变大。 我的手,慢慢的解开他松松的衣袍,露出那优美的肩颈,“你不是看过很多春宫图的吗?还抓着迷糊蛋陪你一起研究,有没有研究出什么结果?”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目光中一片迷离之色,“研究,研究……” 在他的颈项上落下重重的一吮,我趴在他的耳边轻吐着气,“你是大夫,你说这j□j一旦起来了,若是憋回去,会不会憋坏身体呢?” “会吧,不会吧……”眼神更呆了,呆的可爱,呆的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使坏,“我,我,这个书上没写,不对,写了,我,我好像忘记了。” “那你记得什么?”我咬着他的肩头,舌尖滑过他的锁骨,“记得答应嫁给我吗?” 他的呼吸开始变的浓重,“没,没吧,我,我不记得了。” 手指,停留在他的胸膛,在胸线上来回的抚摸着,“那现在我让你嫁给我,你答应不答应?” 他木然,摇摆着头,“除了你,谁,谁还会要我?” 谁会要他? 要不是我聪明的在军营中散布谣言,他只怕早被那群虎狼之女生吞活剥的连渣都不剩了,这个迟钝的家伙! 药香,竟然也如此的醉人,一直酥软到我的骨子里。 “呆子,你擦的什么药,是不是魅惑之药?”手掌,不断的摩挲着他的腰身,在小腹附近来回的撩拨着。 他摇摆着腰身,“没有,没有的。” “不管,我中了你的药,你要负责给我解毒,用你的人,用你的身体。”我与他贴合着,大帐内的温度瞬间比帐外还要热上了几分,偏偏只有他的身体,清凉着,中和着我的热,我的燥。 他的手,下意识的在我的身体上抚摸着,声音却是茫然,“怎么解?” “春宫图,你还记得几式?”说话间,我已是贴着他的热烫,轻轻厮磨。 “记得,记得……”他声音开始凌乱,变的迟疑,变的虚无,“记得坐莲,记得抱树,记得戏鱼,记得推车,书上,书上有很多,几十式总有吧?” “记性不错。”我与他十指交扣着,咬上他的唇,“那我们就先从第一式开始,你说的,坐莲,我在上哟……” 呆子,你敢质疑我的“能力” 让一个青涩的男子在自己的引领下走向成熟,那种交融的过程满足的不止是身体,还有心理,因为无形的烙印被你刻下,你成为了他生命中最无法忘记的人,每思及此,怎么不疯狂的索取? 如果这个男子太过青涩,没关系,我会教。 如果这个男子太过求知,没关系,我身体力行。 如果这个男子太过好奇,没关系,我满足。 但是如果这个男子又青涩又好奇还求知,那怎么办? 再如果,这个青涩好奇求知的男子又喜欢啰嗦,见事就问,不管场合不管地点不管轻重缓解,又该怎么办? “楚烨……”男子的声音喘息着,“刚才你说是虎游,现在是猿扑,可是书上,书上第二式是蝉附的,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我狠狠的回答,是在是箭在弦上,眼睛瞪不出凌厉的目光,“有谁说的一定要按书上的顺序去做?” 交战的声音 继续战斗的声音 “楚烨……”某人的汗水沁满了额头,双手扶着我的腰身,“皇帝内经上说,要九浅一深,你好像不是这样的,是不是你搞错了?” 如果不是此刻正战况激烈,如果不是这个男人是我喜欢的,如果不是他正眨着无辜的眼神,我真想伸手撅折了他的小鸟。 质疑我的技术?质疑我的能力? 十几岁出入欢场,历经大小战役数百,居然被一个处子之身的男人怀疑我的技巧不对。 “你刚才舒服吗?”我拨弄着他胸口的红豆,舔上他的唇,语带诱惑。 他脸上飞满红晕,轻轻的点着头。 “那不就对了。”我狠狠的咬了一下他,“只要你感觉舒服,就证明没有错,你要想九浅一深,以后你主动的时候自己去研究。” 他双目迷离,发丝凌乱,沾染了汗渍粘在自己的肩头,胸前,因为我的动作而迎合着,发出诱人的咪呜声,“好,我自己,自己研究。” 战斗继续 继续的继续 “楚烨,书上说女子之欲,十日不过三五次已是很好了,若是太过便是亢奋,需要治疗的,你今夜已要了我五次了,我是不是需要给你开药,让你不要这么亢奋?”分明已是无力的声音,居然还不忘啰嗦。 给我药?治疗我亢奋? “我亢你个头!!!”我的手指直接点上他的哑穴,声音如雷,“你书上有没有写过神血与常人不同?你书上有没有写过如何应对神族人?你书上有没有写过神血可以夜御男子数十人?” 可怜那只被点穴的呆子,在我肆意猛烈的动作中只能张大了嘴巴不住的喘息,不住的摇头。 “没有?”我舔去他胸口的汗珠,两人紧紧的偎贴着,“没有写你给我弄什么药?” 可怜巴巴的人张着嘴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五次了,你说的,不碰你了。”几乎是我的赌气,翻身拿屁股对着他。 我堂堂的风月高手,被男人在床榻间说姿势不对,技术不好,被人说要治治我的亢奋,所有的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干净净,再是满腔的欲火也给灭了凉了冷了冰了。 这是他的初夜,本应该好好的温存,好好的缠绵,好好的缱绻,可是…… 一想到他的多嘴,我就气不打一出来,点了好,点了清静。 一只清凉的手鬼鬼祟祟的毛上我的肩头,慢慢的一个脑袋悄悄蹭了过来,欺在我的脑袋上方偷偷探看着,清澈的眼神眨啊眨啊。 见我没反应,那胳膊从我的肋下伸来,环上了我的腰身,脸贴上了我的后背。 心中的怒意全消,我翻身搂着他,吻上他的唇,汲取这初为男人的他身上青涩并着成熟的气息。 他的身上,密密麻麻怕有不下数十个青红紫黑的印子,让他的清瘦看上去又多了几分可怜。 二十六岁,还能拥有如此的洁净,不可谓不是上天赐给我的一个宝,让我保护他的纯洁给他安宁。 “说,我的技术到底好不好?”虎着一张脸,假假的努着。 他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的表情委屈极了,用力的摇了摇头。 我双眉一竖,“不好!?” 他的头摇的更快了,两只爪子在我面前飞快的摆动着,比划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手指抹过他的穴道,他匆匆的吐了口气,傻傻的望着我,“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说你不好,是,是……” “是什么?”我凶巴巴的,口气非常不好。 他瘪瘪嘴巴,声音低低的,“我无从比较,怎么说好不好?只是,只是很快乐,从来没有过的快乐,所以,楚烨的技术应该是很好的。” “这还差不多!”我用力的在他唇上啵出响声,“这几日在等待‘云梦’大军撤到他们京师,暂时无事,明日带你去看看锦渊,陪你采采草药,怎么样?” 他的脸上,露出了纯净无暇的笑容,那种向往,那种期待浓浓的写满眼眶,让我的心底满溢着对将来的规划。 该是寻一处安宁的地方,山谷清泉,炊烟袅袅,平和致远的过我的日子了。 快了,这样的日子就快了。 我曾经对沄逸说,给我两年的时间,我一定能给他最想要的生活,我没有食言,这样的日子就要到来了。 我的爱人们,我就要回来了,以后我们不会再分开了,我再也不会让你们承受思念和牵挂的痛了。 冥想中,我也不禁微笑着,眼前是一幕幕美景画面。 “楚烨……”他忽闪着眼睛,“你刚刚说起神血,是不是神血会让你,让你很难受?一夜才五次会不会让你很难受?” “不……”话刚说了一个字,我忽然打住了,凄惨的表情挂在脸上,“如果会的话,你有办法?” 他的声音低低的,“那,那我,我给你。” 手按着他的腰,在那弧度上不住的来回摩挲着,“那你会不会支撑不了?男子一夜那么多次,也会承受不了的哟。” 他摇着头,“我是大夫,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我如果不用些力,不是对不起人家了? 翻身压着他,“你看的那什么狗屁十式春宫图,我们要不要继续研究下,让你研究剩下的五式?” “好!”他的兴奋在眼中闪烁,“我要试验‘龙吮’。” 他好奇,他愿意奉献一切,我可真不敢不顾他的身体,才几日前他还身受重伤元气大伤呢,只由他试验了一回,就再也不肯了。 我担心他,他却是半点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不过好在呆子的性子是温顺外加呆,哄哄骗骗就诓过去了,尤其在听到我第二天肯带他去采草药,顿时再不缠我研究什么春宫图,乖乖的靠着我睡了过去。 看着他漂亮的睡容,我苦笑,这一辈子在他心中我要永远和医书草药争宠了。 可是第二天刚刚蒙蒙亮,我就被人推醒了,某人晃着两条小腿,一脸期待的看着我,“你说带我去采草药的。” 我懒懒的把他拉回怀里,“你也太早了吧?” “早上的药草沾着露水,味道特别清新,有些平时不容易的找到的药可以凭着气味寻到,所以采草药一定要趁早。”说到药,他顿时眉飞色舞起来,记忆中呆滞的目光也有了光采。 不忍拒绝他的开心,我坐了起来,“去就去,我吩咐他们牵马来,你这腿我不放心。” 能出门,他终于不再和我计较自己的腿有没有问题,坐在床上绑着衣带。 掀开帐子,清凉的味道扑面而来,我深吸了一口,满心都是快意,“给我牵马来。” “元帅要出去活动筋骨?”侍卫忠心的跑向一旁,解着马缰。 “嗯,出去走走,差不多也该拔营回朝了。”我轻松的笑着,看到护卫的脸上也是满满的轻松笑容。 “咕咕咕咕……”几声鸽子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尤其是那脚上竹筒上的火漆。 这不是‘千机堂’或者‘杀手堂’的情报,那个特殊的印记来自‘九音’皇宫,是我与家人联系的印鉴。 几日前我才报过平安,更言明即将回‘九音’,他们还有什么事需要传书给我? 心头隐约有种闷闷的感觉,刚才的轻松顿时飞到天外,我伸手抓过鸽子,伸手取下它脚上的竹筒。 倒出信,很少的几个字,却犹如一记重锤砸在了我的心头,让我整个人僵硬了,傻了。 短短一封信,我看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身体仿佛被浸了在冰水中,冷的轻颤。 拳头,紧紧的捏了起来,指甲掐着掌心,却不觉得疼。 “楚烨!”柳梦枫开心的从帐子里蹦出来,忽然发现了我表情的不对,“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声音硬的象是石头一样,一个一个往外蹦着字,“沄、逸、失、踪、了。” 他也呆了,手挠着头,“失踪?沄逸哥哥怎么可能失踪?不可能是自己走的,我交代过,他的身子前三个月很容易滑胎的,他一个人是不会乱跑的,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怎么办?”我双目喷火,全身爆发出嗜杀的烈焰,一声怒吼,“传令,整军,三个时辰后出发,攻打‘云梦’京师!” 上官楚璇,你敢动沄逸,我就拿你的命来祭祀! 上官楚璇,我来了! 一路的急行军,我的身上散发着凝重的杀意,冷的让人不敢靠近,被强行按在身前马背上的柳呆子,都瘪着嘴巴不敢说一句话。 三军无帅,不是没有元帅,而是上官楚璇根本就是打着牺牲掉三军将士的算盘来拖延我的时间,唯一的错误,是我以为她想拖延的是我去神族交付使命的时间,而实际上她和任绮罗根本就没有认输的打算,她们拖延的是我回‘九音’的时间,要的就是从后宫中带走穆沄逸。 当年,我被上官楚璇夺走了沄逸,而今,虽然手段不同,结果却相同。 当年,我兵临城下,却放弃了以武力夺取皇位,而今,我再一次站在了‘云梦’京师的城墙之下,身后依然是数十万大军。 “‘沧水’之将满青昭奉吾皇之命,效力于任元帅麾下,二十万‘沧水’之军任元帅调配!” “‘御风’之将白南莲受吾皇之令,效忠于任元帅旗下,二十万‘御风’将士追随元帅左右,听凭号令!” ‘御风’和‘沧水’两军早已经将‘云梦’京师围了个水泄不通,我一到,她们就急切的等待着我下命令,只要我一声号令,六十万的大军就会彻底向‘云梦’发起攻击。 我仿佛听到了城内响起的哀号,仿佛看到了我熟悉的街道上染满无辜百姓的血,仿佛看到了自己培养出来的士兵一个个倒下的场景。 再不是‘云梦’的人,这里也是我曾经生活过十几年的地方,是我曾经以血保卫过的国土,上官楚璇可恶,可百姓无辜。 可是沄逸…… 一想到那个男人,我的心就开始隐隐作痛。 他身体不好,他还带着我的孩子,我不能再抛下他,当年的事件不能重演,绝不! 看着熟悉的城楼,回忆起当年,我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灌足了内力的声音在三军中久久飘散,“传我的命令,释放庄文菲和所有战俘。” 一句话,震惊了城楼上和城楼下所有的士兵。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缓缓传出,“任霓裳不愿意伤害任何无辜的人,战争本可以避免,现在任霓裳以‘沧水’‘御风’‘九音’三军之帅的身份,恳请‘云梦’帝王上官楚璇接回自己的将士,并与任霓裳一谈。” ‘云梦’的城楼上,士兵呆愣,远远的望着我,忘记了说话,也忘记了通报,数万被我释放的‘云梦’士兵站在城下,进不能,退无路,身份突然变的无比尴尬。 没有人开城门,没有人迎接这些好不容易得到自由回到故土的人,只有城楼之上林立的刀枪,寒的让人睁不开眼。 风若希的身影气定神闲,站在城楼之上,声音充满了冰寒,“此刻若开城门,焉知不是你准备攻破我城门的诡计?这数万人中谁又能保证没有你的奸细?我‘云梦’的将士为了保卫家园不惜流血牺牲,又怎么会阵前让自己的国家敞开城门?至于你想亲见我君上的请求,君上已经应允,任元帅可以进宫面见圣上,不过这城门过于沉重,我们开启不便,只好麻烦任将军自己想办法入城了。” 我长声而笑,笑声直入云霄,声声震耳,脚尖一点,人影飘站在马鞍之上,银色的披风猎猎飞舞,“上官楚璇竟然恐惧我到了如此份上?单独一人进城,好,我任霓裳就一人进城见见她!” “元帅!”身边的人同时惊讶出声,脸上尽是不赞同的表情,‘御风’‘沧水’的两位将军更是疾步向前,“元帅,如今六十万大军围城,您根本没有必要以身犯险,我们只需守上三五个月,城中百姓自然支撑不过,投降近在眼前,若是强攻,则更是数日内便可拿下‘云梦’,您只身一人,若是在城内受到什么危险……” 我看着眼前那些‘云梦’的将士,眼神中有说不出的悲凉,“我若围城,城内他日为了抵抗必然出现粮草短缺,可怜的是百姓,易子而食的惨状几乎已能想象,我若强攻,要拿下这城又是一场血洗,看这些将士,为国征战却落得连家都不能回的下场,天下太平才是我们的愿望,只有我见到上官楚璇,才有和谈的余地。” “可是您一个人……” 她们的话被我打断,我轻轻的笑了,“正是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她才更不会拿我怎么样,六十万大军围城,若是我死了,你们马上攻城,城破只在刹那间,她不敢的;更何况我一个人在城中反而没有了牵绊,有谁能拿下我?” 上官楚璇以二十万大军牵制我抓走穆沄逸,真正的目的不就是我吗?所有的一切,要的不就是与我一见吗? 沄逸,当年我抛下你负气远走,这一次,纵然刀山火海,为了你我也甘心去闯! 我脚尖一点马鞍,整个身体舒展而开,在数十万双眼睛的注目之下腾身而起,高高的跃起。 脑海中是沄逸清瘦的身影,不断掠过的,是幽飏写来的信。 “前日夜晚,宫中忽现轻功高手深入后院,幽飏心中戒备,与来者纠缠之下竟发现来人是昔日师弟遥歌。媚门被灭,遥歌失踪,一切成了疑团,如今人影忽现,幽飏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怒,誓要留下对方问清那日事实,遥歌见行藏被我撞破迅速离去,幽飏追踪而下,却不料遥歌已不知从哪学来一身怪异的轻功,幽飏竭力依然失去其下落,再返宫中已然失去了沄逸下落,幽飏有负楚烨所托,唯有尽力守护他人等待楚烨归来,若沄逸不在,幽飏定然以命相还……” 我必须救出沄逸,他是属于我的,就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为了沄逸,为了幽飏,我一定要见到上官楚璇。 好深的算计,竟然知道只有遥歌才能乱了幽飏镇定的心,那夜军营外窥探的人影,那种熟悉,依稀是遥歌。 身子高高飘扬在风中,没有一次借力,直接纵向城楼,耳边听到整齐的赞叹,眼中看到‘云梦’士兵的臣服,没有一人在我身处空中时放箭,没有一人在我落下身子时兵刃相向,他们甚至轻轻的后退了脚步,给我让出位置。 我站在城墙之上,往着底下黑压压的人影,军容整齐,威武雄壮,“任霓裳愿以一人之命,换取天下从此太平,不再有杀伐征战,永远的安乐祥和。” 没有欢呼,没有叫嚷,只是静,能听到呼吸的安静。 我的身后,传来颤抖的细碎声音,“将军!” 将军…… 我曾经在‘云梦’时的称呼,有些陌生,有些怀念,有些感慨…… 微笑着转身,我冲着他们微微颔首,冲着风若希坦然而行,“引路吧,带我去见上官楚璇。” 两个人走着,她的声音低低传来,带着几分揶揄,“你真能拉拢人心,你是算准了上官楚璇不敢动武拿你怎么样吧?” 我轻叹一口气,“她早已经失了军心,又何须我拉拢?你说她不会动武,只怕低估了她对我的恨,上官楚璇只怕赌上皇位,赌上性命,赌上所有的一切,都想看我死。” 风若希不再吭声,只是默默的走着,我压低了嗓音,“你知道沄逸被关在哪吗?” 她的身体猛的一震,不由的惊讶出声,“穆沄逸?他在京师吗?” 我苦笑,无奈的摇头,上官楚璇不再相信任何人,包括她的臣子,她的将领,她信任的只有任绮罗,若说她不疯,谁信? “她不会让你知道的,朝中文武只怕没有一个人知晓,因为她不能让半点风声走漏到穆水如那去,沄逸对我的重要,沄逸肚子里孩子对我的重要,上官楚璇早已经算计的清清楚楚,以她对我的恨,我若不来,沄逸的命定然不保,她的行为只不过是想让我看着难过,让我痛苦。” 风若希眉头皱的紧紧,“你就算来了,穆沄逸也是死。” 脚步坚定,表情冷凝,我重重的出声,“不会的,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敢一个人来,就有把握带着沄逸走!” 曾经雄伟的大殿,长长的路上已看不到守卫的士兵,所有的人都被调配去了城楼,在偌大的空旷中金碧辉煌的殿堂竟然有些冷清,孤零零的杵在那,仿佛昔日繁华的‘云梦’国如今的地位一般。 “我只能送你到这,自己小心。”风若希冲我点头,目光中似乎写着什么。 我点头,毅然迈步,一步步的抬腿走上台阶。 这里,曾经是‘云梦’之君上朝的地方,这里也是我无数次踏足过的地方,在这里功成名就,在这里俯首认输,再次归来却已不见往日的盛世,官员人人自危,谁还顾得上上朝? 我的目光,落在大殿的最高位上,那里端坐着一个金袍的人影,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我慢慢的走向她。 站在大殿的正中,我的眼睛也毫不示弱,始终没从她身上离开,缓缓的开口,“多年未见,皇姐别来无恙。” “很好!”她慢慢的起身,身上始终笼罩着威严的气势,“你果然与当年不同了,敢直接面对我了。” 我缓慢的摇了摇头,“当年,为皇位我可以放弃,如今,为天下百姓,自然不能不来。” “你怎么不说你是为了穆沄逸?”她的声音忽然变的激动,冷笑连连,“这就是你上官楚烨,永远这么没有出息,一个男人就把你引来了。” 我不置可否,淡然而立,“当年我以为沄逸嫁你是真心爱你,选择退出只是为了他幸福,如今沄逸心中只有我,为他拼却性命又有何妨?” “拼命?”她忽然大笑出声,阴森森的盯着我,“如果这个男人身子被我占了,已经不干净了,你这个命拼的可还值得?” ‘血印符’换沄逸,换不换? 我没说话,只是用眼睛望着她,没有激动也没有暴跳,眼神中充满怜悯。 似乎是不愿意对上我的眼睛,她别开脸,声音充满了杀意,“你什么都和我抢,什么都和我争,我不想杀你,可是为什么,你一次次的爬在我的头上,一次次的夺走我最在乎的东西?” “我没有和你争过。”想恨她,却恨不起来,对我来说心中只有对她的可怜,“当年没有,现在也没有!” “没有?”她咬牙切齿的样子让整张脸都变的扭曲,“你让所有的文臣对你心服,你让所有的武将对你臣服,你让我这个皇帝永远都在被人质疑着,任何一个决策都有人在私下议论着如果是你,绝不会如此做。就连穆沄逸,我为他不立后宫,我为他耐心等待,可他一直在骗我,他在为你守贞,他在为你等待,为了你死他也愿意。” “皇姐。”我叫住了她继续的疯狂,“当年是你和母皇选择让我成名,让我拥有无边的地位和荣宠,你就不能怪大臣习惯性的比较。至于沄逸,他从来都不是你的,不是你选择不立后宫你选择等待他就要一定属于你的,沄逸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决定,当年他嫁与你时我可怨恨过他?我可怨恨过你?” “我不管!”她挥舞着手,“他是我的凤后,他对我不贞就是他不对,我杀你,也不过是皇族在惩戒一个低微的杂种,为什么神族的人都出来干预?就连穆沄逸,都有神族的人会救?为什么,为什么我上官楚璇明明是帝王,却从来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自己想做的事?”我眼神越来越沉凝,除了可怜,心头的失望也逐渐的加重,“帝王在你眼中只是尊贵吗?只是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能除去自己想除去的吗?母皇那么多年培养你,教你的帝王之道你只记得这些?” 帝王的责任,在于为百姓,为天下,她不可能不懂,难道对我的恨竟然让她忘记了一切? “当初神族的侍卫以神族的命令让我不能再追杀你,不能再追究穆沄逸的下落,可是现在我有了更好的靠山,我不用再听任何神族侍卫的话,我得到了穆沄逸,那个自视为天下最清高冷淡的男人,哈哈哈哈……”疯狂的笑声在大殿中蔓延,到最后只剩嘶哑,她依然在笑,笑的停不下来。 我冷冷的看着她,好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她指着我,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怎么,你不相信我能得到穆沄逸吗?” 在我冷静的眼神中,她的声音愈发的急促,“穆沄逸当年为了你可以服药让我得不到他,可是现在呢,他有了你的孩子,在保全清白还是保全孩子之间他会做什么选择,你比我更清楚,他不但会伺候我,还会竭尽全力的伺候,因为他怕我打掉他的孩子,世界上最圣洁的牡丹花,还不是要在我的身下婉转承欢?” 她声嘶力竭的吼着,“你没看到他跪在我的面前一件件脱光衣服的样子是多么的放浪,你没听到他求我宠幸的时候是多么的卑微,他趴在我的身下,摆出各种姿势随便我玩弄,这就是你最宝贝的人,带着你的孩子在我的床上j□j。” 我依然没有半分悸动,只在她的喘息空挡慢慢的说着话,“你用这么多的兵马去以卵击石,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你负了整个‘云梦’的百姓只是为了告诉天下,你得到了一个别人的男人吗?” 她咬着牙,森森冷笑着,“你觉得我疯了是不是?上官楚烨?” 我站在她的对面与她对峙着,看着她的表情,她的动作,耳边是她的声音,“从我发兵敢攻打你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文臣武将个个都说我将把‘云梦’带入万劫不复之地,她们都被你吓怕了,根本不能理解我的计策,我会用实际告诉她们,我将会是‘云梦’最伟大的帝王。” 我一摆战袍,动作随意,却让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眼神瞄向身后的帏帘。 “你赌我不愿意与‘云梦’作战,你赌我不愿意生灵涂炭,看似在拖住我去神族交付使命的脚步,实际上却是让任绮罗偷走沄逸再引我只身入城,再想办法从我手中得到‘血印符’才是你和任绮罗真正的目的对不对?只要任绮罗当上神族族长,你这个最大的功臣势必要从她身上得到好处,所以即使‘云梦’损失二十万大军,即使‘云梦’现在被我攻破城池甚至灭国,只要你不死,只要任绮罗的目的达到,你都能重振‘云梦’,这就是你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策,对不对?”我的声音没有半点惊诧,慢慢的道破一切,目光随即移向那垂地的帷帐,“任绮罗,既然我已是你的瓮中之鳖了,你不如干干脆脆的出来证实下,我有没有说错?” 尖锐娇媚的笑声从帷帐之后传来,人影慢慢的踱步而出,脸上尽是得意的笑容,“任霓裳,你明知道是这样为什么还敢进来?” 我看着她与上官楚璇,同样闪烁着兴奋的目光,同样笑容满面的表情,“我如果不来而是强攻‘云梦’纵然攻下又如何?你们不会心疼,不会难过,你们依然会将沄逸架到我的面前,依然会逼我交出‘血印符’,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 “但是你可以不管那个男人的命啊,反正落入我掌心的男人,你觉得还会保住清白之躯吗?孩子嘛,你的男人那么多,再生就是了。”任绮罗的口气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讥笑,“为了一个破鞋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你是不是笨了点?” “我不笨。”我轻轻的开口,“你们两个都恨我,恨到了根本不想让我死,而是要我痛苦一生的活着,活在你们的阴影之下,活着看你们走向高位,永远无法超越你们,所以你们根本不会让我死,对不对?” 任绮罗的眼神一窒,笑容还在,只是变的有些僵硬,在与我平静的目光对视了良久之后,她索性伸出手,打破了大家之间沉默,“‘血印符’!你既然来了,也什么都明白,那么明人不说暗话,你给我‘血印符’我放了穆沄逸。” 我伸手入怀,再摊开时,已是三枚珠子在掌心中滚动,红色的朱砂色隐隐流动,“先见沄逸,否则我就毁了三枚珠子。” “你毁了珠子我还有‘云梦’一颗,还是我赢。”她的态度依然强硬,半步不退让。 “时间未到,若是我得不到穆沄逸,我定然全力一击,杀了上官楚璇不是问题,重伤你也未必是问题,很可能最后谁也坐不上那个位置,你也是聪明人,三枚珠子换穆沄逸,我不再与你争夺,你们两个人的目的轻松达到,如何选择看你们了。”我掌心一拢,背着双手,从容的看着她们。 大殿内,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上官楚璇声音冷然,一字一顿,“我、不、相、信、你!” 我只是冷静的看着她,“你只能选择相信。” 她看了眼任绮罗,话语虽然是对我说,但是更象是想说服任绮罗,“你刚才一直口口声声为了天下,为了百姓,那么你就根本不可能如此顺从,我太了解你,你是个只要让你喘了一口气,就有可能彻底翻天的人,就算把穆沄逸交给你,你也可能动手阻拦她。” 我的眼睛斜睨着她,“你想让我喘不了气,可是现在的你做不到!你想从我手中夺走沄逸,也永远不可能。” “我不会把他给你,不会!!!”她的情绪再一次激动万分,“我就是杀了他,也不会给你!!!” “闭嘴!”任绮罗一声低沉的喝声,顿时震慑住了上官楚璇的叫嚷,“成天下大事者怎能为了一个男人而前功尽弃?你杀了穆沄逸,你就等着她杀了你吧,还说要把她踩在脚下,笑话!” 一瞬间,我看到了任绮罗身上的气势,强悍而霸道的气势,几句普通的话语让上官楚璇连回嘴之力都没有,“我自有办法看着她让她追不上我去神族的脚步。” 她的手微抬,帷帐再次晃动,穆沄逸的身影缓缓的步出,依然清高华贵,依然冷静自若,霜白色的衣衫摆动,面色上看不出惊,看不出喜,亦看不出悲伤和恐惧。 他没有走向我,因为他的肩头,被另外一只手扣住,手的主人却依然隐藏在帷帐之后。 我的唇角微微牵动,欣慰的笑了,“好?” 他浅浅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温柔,“好!” 任绮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任霓裳,你确实很厉害,为了不让你成为我的绊脚石,我只能让人挟持着穆沄逸,直到我安全的离开这里,至于他什么时候会放开穆沄逸,你就只能慢慢等着了,我想你不会冲动的拿他的命做赌注吧?” 我沉吟着,“那如果你走了,这个人还是对沄逸下手了怎么办?你的毒辣我可是领教过的。” 她放声长笑,“你不相信我,但是不能不相信这个人。” 帷帐晃动,人影慢慢显出身形,苍白如雪,傲气如冰,被一股冷漠轻轻的笼罩,苍山之月,天幕之沉,都在他的气质中无形的体现了出来。 一直未曾有过任何表情变化的我终于惊讶的倒退了两步,微颤着唇,“白,白衣师傅……” 白衣师傅是帮凶? 虽然他蒙着面,看不到他的面容,但是这份气定神闲飘渺云天外的气质我不会认错,他就是那个教会了我神族武功,让我得以扬威神族的师傅。 可是他,为什么会和任绮罗在一起? 犹记得媚门最危险的一刻,他从任绮罗的手中救下我,还记得他毫不留情的将巴掌扇上任绮罗的脸,可是现在,他为什么和任绮罗走到了一起? 不等我从震惊中回过神,任绮罗的手已经伸到了我的面前,“这个人你应该信任吧,那么现在是不是该把‘血印符’给我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惊诧的望着白衣师傅,表情也是一片呆滞,脑海中乱哄哄的,忽然找不到思绪了。 白衣师傅冲着我微微点头,声音依然平和宁静,“霓裳,给她吧。” 任霓裳的名字,无数人叫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我的心竟然微微一怔。 因为那语气中,带着几分慈爱,几分疼惜,几分连我自己也说不出来的亲切。 那声音中仿佛带着蛊惑的力量,我不由自主的将手中的‘血印符’递了出去,任绮罗的笑容在面前不断的放大,从我的掌心中拿过‘血印符’。 手掌抛了抛,三粒血珠在她雪白的手掌中翻飞,这一次任绮罗倒没有说什么尖酸刻薄得意之言,而是径直走向了上官楚璇,生意人的口气体现无疑,“‘云梦’的‘血印符’!” 上官楚璇脸色闪变了颜色,而任绮罗歪着脸,“你曾经说过的,只要任霓裳的三枚‘血印符’到了我的手中,你就会把‘云梦’的‘血印符’给我,如今你已经看到了我的手段,是否能拿出珠子了?” 上官楚璇慢慢的跪倒在她的面前,手指在脖子上拉拽着,扯断了脖子上的链子,打开小巧的锁扣,晶莹的珠子掉了出来。 一直以为,任绮罗是上官楚璇唯一的倚仗,她早已经将‘血印符’交给了任绮罗,原来她们之间竟然还是如此的互相猜忌互相利用,不到三颗珠子入手,她都没把第四颗珠子交出来。 血,滴上水晶珠,上官楚璇将手高举过头,“‘云梦’帝王上官楚璇以血立誓,永远效忠神族族长任绮罗,听从神族族长的任何命令,绝不有二心,若有违誓言,上官一族永远从皇族中除名!” 我注意到,在她发下血誓的时候,任绮罗一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望着她,深沉的目光中隐隐含着什么,象是算计,象是厌恶,又象是冷酷,只可惜上官楚璇诚信的许下誓言,低头跪拜中完全没有看到任绮罗的表情。 当上官楚璇把珠子恭恭敬敬的递到任绮罗的面前时,她拿起珠子看也不看,当初与我生死相夺的东西此刻在她眼中根本不值半文,只是声音冷冷的,“记住你发下的誓言,以后我的命令你若有半分不从,上官一族永远从皇族中除名!” 她们联手斗赢了我,不但没有半点高兴与庆祝,反而忽然变的十分的疏离,尤其是任绮罗,拿到珠子就立即后退,好像站在上官楚璇身边让她很难受一样。 上官楚璇的眼中闪过疑惑,我亦然。 “呼!”门外忽然窜入一条身影,带着衣袂的风声直接扑向任绮罗,七彩的衣带掠过我的眼前。 我眼明手快,手指一捞,死死的拽住他欲向前的身影,“锦渊,不要过去。” “放开我沄逸哥哥!”清朗的叫声中,嫩黄的人影从我的眼前掠过,直奔向任绮罗,“我打死你个欺负我沄逸哥哥的坏人……” 我的手抓着锦渊,实在来不及阻止他的动作,只能高声叫着,“叶若宸,别去!” 嫩黄的纤细身影根本置若罔闻,小腿飞踢着,踹向任绮罗的面门,“把上官楚烨的珠子还给她!” 任绮罗手心一拨,那个跳在空中的人顿时变了方向,挥舞的双臂撞向大殿的墙壁,凄惨的叫声在大殿中回荡,“啊……” 我纵身一跃,但是也只来得及接住他掉落的身子,听着咚咚的闷响敲在墙上,我都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听着就疼。 “你怎么样?”我低头看着怀抱里的人,他漂亮的杏仁双眼里尽是朦胧迷幻,抱着脑袋,“晕,好晕。” 任绮罗嗤笑着,“世界上还有这么笨的人?撞墙了都不知道拿手撑一下吗?” 某个人靠着我,摇摇脑袋,“我,我忘记了。” 他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他也从‘九音’的皇宫里消失了? 想问,看着他那一脸迷离,魂魄不齐的晕样,所有的话到了嘴巴边上又咽了回去,只是拍拍他的肩头,“你再休息会吧。” 任绮罗是拿到了‘血印符’心情大好吧,竟然没有对他下杀手,也算是这个迷糊蛋的运气了。 我看向身边的锦渊,他摇着头,哀求的目光看着任绮罗,双唇抿的紧紧。 我知道任绮罗的手段,也清楚她的狠厉,锦渊从她身边逃离,她绝不会轻易的放过他,我已然让沄逸落在她的手上,我不能再让锦渊受到半点伤害。 锦渊用力的挣扎着,想要甩脱我的桎梏,而我也只能不断的用力,不让他有机会挣开。 任绮罗似笑非笑,目光如冰,“你还知道回来见我?” 锦渊在她的声音中停止了挣扎,慢慢的低垂下头,顺从的一言不发,身体甚至还有些微颤。 我从身后贴着他的身体,手掌抓上他的手,重重的握了握,扬脸面对任绮罗,“‘血印符’已经给了你,锦渊如今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碰他半分,你别逼我拼死一战,记住你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成天下大事的人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前功尽弃。” 她眼睛眯了眯,精光透出,出奇的说出一句我几乎没有想到的话,“我根本没想拿他怎么样,也永远不会拿他怎么样,但是我劝告你,单纯有时候会办错事,并不是一味的纵容才是疼爱。” 她说的是锦渊吗? 我疑惑的转过目光,锦渊的头垂的更低了,嘴唇嗫嚅着,“不要这样对初夜,娘……” 娘?! 锦渊叫任绮罗什么? 是娘吗?我不会是听错了吧? 任绮罗是锦渊的娘?那么她…… 她绝不可能是我的妹妹,她更不可能是神族的人! “你到底是谁?!”我身体一动,白衣师傅的身体动了动,拍在沄逸肩头的手有意无意的朝沄逸的咽喉方向挪了挪,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顿时让我打住了向前的想法,僵硬的站在那,目光喷火瞪着任绮罗。 任绮罗理也不理我,而是沉着嗓子对着锦渊,“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误?如果当初在‘御风’不是你的任性,根本就不会有今日这场战争,不会有这么多的人无辜的死去,你现在还想对我说什么?” 为百姓,为无辜的人而责骂锦渊,眼前的任绮罗周身萦绕着的那股正气,让我再一次被震撼。 “你喜欢她,下不去手,狠不下心,就要有无数人为了你这个错误而付出代价,今日如果你再阻拦我,从今天起就不要再喊我娘!”声声有力,让锦渊开始激动的身子不断的瑟缩着,尤其是最后一句,我感觉到被自己握着的手变的冰凉,不自觉的抖了抖。 “不要说的那么漂亮!”我拦在锦渊身前,“既然你不是神族的人,觊觎神族族长之位,自己都使着各种阴谋的手段,还高喊着什么为天下,你也不怕被人笑话?锦渊有何错?” 任绮罗重重的拧着眉头,“我不想与你争执什么,现在我才是神族的族长,胜者为王败者寇,与你啰嗦不过是浪费我的时间。” 我动动嘴角,也是同样意味深长,“等你当上族长再说吧。” 任绮罗再也不理我,而是看着白衣师傅,眼神变的温柔似水,轻轻点了下头,声音更是前所未有的轻缓,“我去了。” 师傅的声音也是同样,低缓柔和,“小心。” 她脚步飘动,从容的迈出大殿之外,炙热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竟有一种别样的飘逸,别样的淡定,让我想起一个人。 目光,停留在白衣师傅的身上,他们的气质,是如此的相近,如此的相符,一个我心目中最无尘无垢的师傅,一个我心目中最卑鄙阴险的女子,竟然会有相同的气质,这到底是为什么? “锦渊,她到底是谁?”我的心在无数次的震惊之后慢慢的平静,所有的思绪也在脑海中不断的纷飞,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没有头绪,各种线头在脑中胡乱交缠,拧成一团。 锦渊咬着唇,犹如做错事的孩子,瑟瑟的看着白衣师傅,紧紧的抿着自己的唇,“我,我不能说!” “我不信她是你的娘!”我用力的扳着他的脸,“告诉我,她到底是谁,她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一次,锦渊索性用手捂住了嘴巴,不住的摇头,含含糊糊的声音从指缝中传来,“她,她是好人。” 这不是锦渊第一次这么说了,以前我只当是单纯的锦渊被骗,可是现在再次听到这样的话,我居然开始逐渐怀疑。 迎上沄逸的目光,他淡定而从容,面色白皙中透着几分红润,在与我视线相触时,荡漾着几分温柔平和还有信任。 信任! 我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脚步朝着沄逸的方向坚定的迈出一步,眼睛却看着白衣师傅。 面纱飘动,声音淡淡的传来,“你别过来,绮罗走远了我自然会放他。” 我忽然笑了,提起脚再次迈下坚定的步伐,“如果我就要过来呢?你会不会动手杀了沄逸?” 他的衣袍开始飘动,“你真的敢拿自己的爱人和孩子做赌注?” “我敢!”话音刚落,我突然窜了起来,整个人扑向白衣师傅,“任绮罗不是神族的人,我必须阻止她去神族,如果你一定要杀沄逸的话,那么我宁愿他死在我的手上!” 掌风犀利,带着浓重的杀意,竟然是直接打向沄逸! 白衣师傅的动作奇快,在发现我根本没有任何保留的情况下,身体一旋,竟然护在了沄逸身前,掌心微翻,轻巧的迎向我的攻击。 我手掌一拨,不躲不闪竟然整个人迎向他的掌风,整个胸膛都在他的攻击中,而我的对象,依然是他身后的沄逸。 他完全没有料到我会如此,一怔之下,打向我的手很快的缩了回去,活活吸回自己的内力,让他的身体晃了晃,脚下站立不稳倒退着,即便如此,他还是坚持挡在沄逸身前。 我狠厉的招式忽然一变,在他晃动的瞬间,两根手指轻拈,捏住他的面纱,手中微微用力,雪白的丝巾在我手心滑落…… 爹! 房间里静默一片,我傻傻的拿着手中的面纱,看着白衣师傅的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很美,容貌的俊美除了夜无人能及,但这不是让我发呆的理由。 他的气质朦胧着身形,幽飏的淡漠沄逸的清高月栖的圣洁融为一身,但这也不是我发呆的原因。 我傻,是因为那容颜竟然让我熟悉,记忆中的熟悉。 在极少的片段回忆中,我记得这张脸。 那个紧紧拥抱着我的男人,那个以我为骄傲的男人,那个在生死边缘选择将我放在河水中,独自一个人面对着无数杀手的男人。 那个……孕育了我的男人! 景飒,是叫这个名字吧?可我不能这么叫他,我应该叫…… “爹爹……”隐藏在心中二十多年的字眼,默念过无数次的字眼,我以为这一辈子自己都不可能喊出的字眼,在轻轻的嗫嚅间从唇边滑出。 曾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含出这两个字,昔日的皇宫,昔日的父亲,我按照规矩也只能喊皇父,爹爹这两个字,从来只存在心间,却说的如此顺畅。 他没有说话,只是牵起一丝微笑,和蔼而慈爱的微笑,静静的收回了放在沄逸身上的手,算是默认了我的话。 心头,千万种情绪在翻涌,激动,惊讶,欢喜,反而讷讷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慢慢的,我俯下身跪在他的脚边,仰起头凝望着他的容颜,眼角酸胀,被我咬着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艰难的扬起一丝微笑,我强自镇定着,吸吸鼻子,声音中却有掩饰不住的激动,“我,我似乎已经过了在父亲面前哭鼻子的年纪了。” 他轻轻的蹲下,手捧着我的脸,双瞳中水光颤抖,“你会不会怪我们,没有照顾你成长,没能让你享受到父母的关爱?” 轻轻的摇了摇头,终于忍不住的甩出了泪珠,我哽咽着,“没,没有,我以为你们都不在了,能再见到你们已是今生最大的幸运了,爹爹……” 他的手摩挲着我的发丝,语气中充满欣慰和自豪,“你是我的骄傲,你的成就早已超越了我们,你的心思你的领袖之风,绝非当年的我们能达到的,我的女儿,我的霓裳……” 他拥着我,身上的气息传入我的鼻端,那安宁舒缓的味道让我整个人都沉静了,抱着他的腰身,贴靠在他的怀抱,汲取着迟来的亲情,不住的呢喃着,厮磨着,“爹爹,爹爹,我的爹爹。” 他抚摸着我的脸颊,有水珠打在我的脸上,“你真的不愧为幻羽的孩子,这心性这算计,简直一模一样,竟然连我都算计,还想瞒你一阵子不让你发觉的。” 我扬起脸,仿佛孩子般的得意,“因为你根本没有杀意,你对我再是装做冷漠,声音里却藏不住关爱,我不信一个对我关心的男人,会对我的丈夫和孩子下手,沄逸身子不好,受不得半点风寒,经不起一丝折腾,可是沄逸此刻面色红润,精神也不错,显然在这里得到的关照绝不亚于‘九音’,你会这般照顾他,就绝对不是把他当做人质,我赌你一定不会杀他。” 他刮着我的鼻子,逗弄孩子一般,“果真是一个性子,算计了你娘还要算计你爹爹。” 被他一句话惊回了神,我抓着他的袖子,“爹爹,你告诉我,任绮罗是不是我娘?是不是?” 爹爹的表情忽然一怔,掉转头沉默不语。 我转头看着锦渊,他咬着唇,眼神中带着几分怯怯,沄逸站在身边,目光传递着我们之间彼此的默契。 对,默契! “若非常年的相处恩爱,是不可能拥有一样的气质,爹爹你骗不了我,任绮罗就是我娘。”我肯定的出声,“那族长令根本不是抢来的,因为她就是任幻羽就是我娘,那令牌本就属于她。媚门那一次我中了‘紫玄草’的药,她那么适时的出现让我以为她就是灭媚门的凶手,其实她是为了救我们对不对?她明目张胆的调戏白虎朱雀侍卫,那是因为这两人本就是她的正夫。神族试血,她的血能通过莲花座的检验,是因为她原本就是上任的族长,我不过是传承了她的血液。锦渊喊她娘,是因为我的关系吗?你们一定承诺过,只要锦渊不将你们的身份暴露出来,他日就让他嫁给我,如果他说了就永远不让我们在一起,所以锦渊不敢说。”那句以后不要喊我娘,应该就是娘对锦渊的最后警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阻止我去当族长?如果她想要重归族长之位,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去,而是变换着模样,假装是我的妹妹? 爹爹一直沉默着不说话,而我纷乱的思绪开始逐渐的清晰,“爹爹,当年害你的人是不是神族的人?而且是觊觎族长之位的人,娘她一直不出现,就是想让那个人在时间即将到来的时候逐渐露出马脚,偏偏我出现了,我为了爹娘当年的话去争夺族长之位,娘怕我受到伤害,只好以另外一个族长继承人的身份出现,目的是为了分散追杀人的目光,对吗?” “她根本就是想将所有追杀的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如果她是唯一的继承人,那么当年的人势必要在期限前杀了她,那个人等待了这么多年时不会愿意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的,父母总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的,只是……”他微笑着叹息,“只是你的厉害超出了我们的预计,居然次次都输给你,想要从你手中夺得‘血印符’结果却被你拿到了三枚,才只好想出这个计策了。” “可是爹爹1我猛的站起身,“为什么您们宁愿四国交战,都不愿意告诉我真相?为什么不能联手一起除去那个黑手,而要牺牲百姓牺牲国家的安宁?” 爹爹苦笑,“不是我们想要开战,而是上官楚璇坚持发兵,并让你的母亲偷回穆沄逸,如果不这么做,她就死也不肯交出她手中的‘血印符’。” 他看着一旁的上官楚璇,眼睛中爆发出一股阴冷,“我代替幻羽告诉你一句话,霓裳是我和幻羽的孩子,不是什么杂种,是正统的神族继承人,你三番五次的想要杀霓裳,居然是因为你那可笑的妒忌心,你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当一国之君,请你记住你刚才说的话,永远听从神族族长的命令,不然上官一氏将永远从皇族中除名,可惜的是幻羽对你的命令就是让上官氏永远从皇族中除名。” 此刻的爹爹,全身散发着让人无法逼视的威严,一步步的走向上官楚璇,“神族给你们皇族的使命是什么?你为了自己的私心一而再再而三的追杀我的女儿,还要强夺我的女婿,你这样的心胸,根本不配当什么帝王,你与你的母亲,一直就想让我的女儿当挡箭牌,你们从来就没安过好心,这十几年我一直在水族养伤没有能力出山,却不代表我现在还会放过你1 上官楚璇的身子颤抖着,眼中尽是不信,不住的喃喃自语着,“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明明说过要我当四国之主的,她说过她会铲除这个女人的,我不信,我不信……” 爹爹的手掌慢慢提了起来,杀意在眼中渐渐弥漫,我飞快的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爹爹,上官楚璇和母皇虽然对不起我,但是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不假,若非他们以我为挡箭牌,我也不会有机会上战场,不会有机会学帝王之道,也就不会有今日的成就,这一切,就让它过去,我们能重逢已是霓裳最大的幸福了。” 爹爹闭上眼,静静的呼吸着,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慢慢的放下了高举着的手掌,“好,就当还他们一个人情,让你决定。” 看着那个角落中瑟瑟发抖的女人,我只有同情,当年的姐妹情深,当年的游戏玩乐,只剩今天的形同陌路。 她一个帝王,如今只剩下一个残破的国家,一群对她完全失望的臣子。 “哄1大殿的门忽然被推开,风若希的身后跟着穆水如和‘云梦’的满朝文武,还有水南谦,满青昭,白南莲这些本该在城外的三军将士。 风若希倒身跪倒在我的面前,“风若希甘愿成为千古罪人,开城门投降,只为天下百姓从此不再有杀伐战争,恳请任元帅接受我们满朝上下的降表1 “不!!1上官楚璇发出一声悲鸣,“你们是我的臣子,你们怎么能投降?你们怎么能让‘云梦’灭国?你们则么能让京师沦为别人的领地,我要杀了你们1 风若希抬起头,神色肃穆而沉重,“不是我们让‘云梦’灭国,不是我们让京师沦为别人的领地,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是你亲手毁掉了我们的国家,你让自己的士兵去送死,你让自己的百姓遭受涂炭,你不配成为‘云梦’的帝王。” “我是,我是你们的皇1上官楚璇的目光开始涣散,眼神四处搜寻着,在看到沄逸时古怪的笑了,“还有穆沄逸,你是我的凤后,我的男人!你们穆家发誓永远效忠于我的,不可能,不可能的1 “穆家是忠于皇,但是更忠于百姓1穆水如的眼中深沉的看不出心思,“我辅著帝王三代,却发现自己错了,当年或许我就不该听从先皇的命令,让你登上帝王之位,是我的愚忠害了‘云梦’,或许我老了,竟不如自己的儿子有识人之明。”她慢慢的站起身,佝偻着的背影看上去苍老无比,一步一顿朝着大殿之外走去,“幸好,这么多年,我终于做对了一件事。” 上官楚璇失魂落魄,嘴巴里念叨着象是胡言乱语般的话,“我不会输给她的,她只是个杂种,都是我的,她不能抢走。” 我看见她,用怪异的目光一直看着沄逸,逐渐靠近着沄逸,心头忽然发觉什么不对。 “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1她的手心中,忽然亮出一柄匕首,冲着沄逸扑去。 当年,她就是用这样的匕首刺入我的胸膛,差点夺走了我的命,如今,她再一次疯狂的冲向了沄逸。 我还不及动,地面上一个纤细的身影已经跃了起来,一脚踹飞她手中的匕首,顺势将她的人踹的远远的倒在地上,“你敢动我沄逸哥哥?” 上官楚璇倒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叶若宸揉身而上,整个人骑在她的身上,顿时大殿里响起密集而清脆的巴掌声,瞬间已是几十下。 “叫你打我沄逸哥哥的主意,叫你想害上官楚烨,爷爷我今天揍死你……” “噼啪,噼啪,噼啪……” 只看到他的双手抡的高高,左右开弓,打的不亦乐乎,瞬间上官楚璇的脸已经肿的犹如猪头一般,青黑红紫交错。 “叶……”我刚出声一个字,就看到了沄逸的目光正看着我,后面的话活活憋住了。 “既然你不想杀她,小小的活罪总是要受受的,我这么多年的苦才揍她一顿,已是便宜了。”沄逸背手而立,嗓音云淡风轻。 ‘云梦’残局 上官楚璇被打的是晕头转向,嘴巴里还在不断叨念着胡言乱语,如今‘云梦’上下一团乱,竟无主事之人。 跪着的人,将所有希冀的目光投射在我的脸上,我知道我对于她们来说,还是当年那个逍遥王爷,在上官楚璇疯疯癫癫之后,她们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我。 可是…… 我抬起头,穆水如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我的声音扬开,飘送了过去,“穆相,如今‘云梦’百废待兴,您身为三朝元老,百官之首,忍心抛下一切吗?” 那个苍老的背影一停,我继续着自己的话语,“你刚才说的要为天下尽力,这么快就想食言吗?” 她站在那,盯着我的眼睛,“你说真的?” 我有些好笑,“这个时候我还有闲功夫和你开玩笑吗?放眼整个‘云梦’,谁还有您更熟悉六部?谁比您更有权威调动所有官员?不过这是一项艰巨的事情,搞不好可就是挨骂挨咒的,您可敢接?” 她身板一直,“当然敢,名声有什么关系,穆水如半只脚在棺材里的人,还要名声干什么?” “好!”我双手一拍,转身面对那些满脸期待的大臣,“今日起,所有国事由穆相决策,所有武将暂归风将军统帅,直至……”我声音一顿,看着墙角的上官楚璇,“直至皇上身体恢复。” “是!”整齐的呼声终于有了几分气势,让我再见当年满朝文武的风采。 ‘云梦’的问题绝非一朝一夕能恢复,上官楚璇的问题,也应当由我的母亲来决定。 想到母亲,我的心忽然咯噔一下,快步走到爹爹的身边,压低了嗓音,“爹爹,我,我有事和您说。” 在他询问的目光中,我的声音愈发的低了,“我,我给娘的那三颗,三颗‘血印符’是假的,是我做的,我,我要去追她,对她说清楚。” “你以为她摸不出真假吗?”爹爹浅笑着,“你做的再真或许能骗过没见过‘血印符’的人,却骗不了你娘,她是故意的。” 爹爹的表情虽是笑,却总是带着隐隐的愁思,只是用力的压抑着自己,却还是被我看出了他的心思。 娘是故意的! 她跟我抢‘血印符’,她不让我当神族的少主,她故意布下那么多的烟雾…… 我一把抱住爹爹的胳膊,急急的开口,“娘是不是有意让那暗中的杀手认为四枚‘血印符’已全入她手?以自己的身体引出幕后的主使?” 爹爹不言,只是眼中的无奈更深,勉强挤出的也不知是安慰我还是安慰他自己的话,“没事,她身边有袁护法。” “袁护法她……?”恍然大悟,当初袁筱熙掳走子衿时清音一声哭,她是手忙脚乱,急的把孩子丢给子衿哄,当时的我只想着怎么救回子衿和清音,根本没去细想其中的不对,如今想来,哪有抓人的这么对人质的? “她是我姐姐。”爹爹一笑,“也是你姑姑,神族中唯一知道我们没死的人。” “我姑姑?”嘴角一咧,好悬扯到耳根后去,这么美的爹爹,那么丑的姑姑,这…… 我不住的摇头,大大的叹气,“她也是易容的吧,莫沧溟果然没骗我。” 不止会易容,还会装蒜,她和娘在神族那一出联手,险些玩的我气都上不来。 “霓裳!”爹爹唤着我的名字,“不要辜负了你娘的心思,快去神族,把那三枚珠子交给神族,如果你娘不能及时赶到神族,你也要把族长的位置坐稳。” “爹爹。”我依恋的看着他,有些不舍,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您还是去娘身边吧,您在这也是神不守舍,如今娘成了众矢之的,有您在身边我也安心。” 他刚摇头,就被我按住了手,“爹爹,如今不会再有人注意我,我悄悄的潜回神族也不会有危险,如今娘那边才是最需要帮手的,您快去!” 爹爹微一犹豫,还是选择点了点头,拍上我的肩头,“霓裳,你自己小心。” 才见面就分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我更牵挂的是那与我斗智斗勇数次,却从未与我相认的娘,就连她带着假珠子从我面前离去,也没有透露半点讯息,如果不是我揭开了爹爹的面纱,她还会让我自以为骗过她而得意洋洋的去神族,她挡下所有的危险把族长之位让给我,她对我的疼爱,隐藏的太深,深的让我恨不能此刻就飞去她的身边。 一直的误解,更让我有着说不清楚的内疚感,数次交手,数次言辞锋利,数次不留余地,让我如今想起来,心中很不是滋味。 挤着笑容,带了几分无奈,“爹爹,我已经大了,您可不能把我当孩子看了,我连孩子都有了,您就是要表达父爱,也不用这么紧张的。” 看他的脸色在我无赖般的话语中稍有霁色,我摇摇他的胳膊,“您快去娘的身边,我们在神族会合。” 这一次他不再犹豫,腾身入空中,眨眼间已失去了踪迹。 我目送着他离去,仰着头,轻轻吸吸鼻子,心头溢满幸福的情绪,转身环抱着沄逸,低低的声音在两人间弥漫,“我也有爹娘了,沄逸。” 他的手握着我的掌心,清凉的感觉在交叠的手心中传递给我,缓缓的声音更胜过清泉万缕,“你也又要做娘了。” 我嗔怪的瞪着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了宝宝?你答应过我暂时不要孩子的。” 浅淡的笑容中似乎带了几分轻松的促狭,“已经有了,难道你让我打掉?” “不可以!”想也不想,我紧紧的抱着他的腰,“我不准你不要孩子,我去找柳呆子,给你开药,给你安胎,给你进补……” 提到呆子,我又是一愣,整个人跳了起来,急急的就想往外冲,“呆子人呢,人呢?难道又走丢了?” “这么紧张他,不像是平日的你。”沄逸淡淡的嗓子惊的我一佛出窍二佛升天,抓着脑袋不敢说话,眼睛不由自主的往外面溜着,呵呵傻笑着。 “如果当年我答应嫁你,是不是就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呢?”沄逸偏着头,带着深意,似是在感慨,似是在无奈。 “我……”极少看到沄逸这样的表情,我吓的死死拽着他,抱的紧紧,“以后不会,不会了,是我放肆了,我,我……” 我不下去了。 沄逸从来没表现过不满,凡事淡定,只有今天,我才看出他其实介意的。 他放任叶若宸揍上官楚璇,证明他介意曾经嫁给过上官楚璇,介意上官楚璇那一句句凤后。 他开口说我的多情,虽然只是点到即止,却也证明他在乎我的多情。 他拼却性命做到了他对我的承诺,而我对他的报答却是一个又一个男人被我招入了裙下。 他吐出一口气,淡笑浮现,“幸好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然我如何应付的了你?柳大夫的性子此刻应该是在伤兵营里,你去接他吧?” “沄逸……”我可怜的望着他,“我想再看看你,毕竟我马上又要走了。” “还在担心我的想法?”他一眼看穿我的心思,“我只是重回‘云梦’有些微的感慨而已,想起当年的许多事情不自禁的去想,没有半点怪你的意思。”他长叹一口气,“前尘如梦,幸亏有你。” “‘云梦’的一切都已是过去,沄逸的心中只要牢记着我,牢记着孩子,就够了。”心思重的人,总是会想很多,然后压抑在心底,沄逸习惯了去想,习惯了去压抑,习惯了沉默。 “不会了。”他的脸上有着释然的轻松,“我只会想着你,想着孩子,再没有什么值得我费神了。” “沄逸,只怕还要你费神一下。”我苦笑着,“我把柳梦枫和……” 眼睛一撇那个揉着自己拳头,一脸兴奋的迷糊蛋,“我会安排水先锋官送你们回‘九音’,待我从神族回来,就能一家团圆了,再等我十天半个月,我一定回来。” 他的眼中闪烁着柔情,“我要你看着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你在意的,对吗?” 知我者沄逸! 四目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个兴奋的迷糊蛋,蹦蹦跳跳的窜到沄逸面前,“沄逸哥哥,我帮你出气了,打的好过瘾呢,你还要我打吗?” 他的邀功还没得到肯定,就被我拽着脖领子把人转了个方向面对我,“谁他妈的叫你来这里的?你就不能给老娘老实点蹲在‘九音’吗?” 杏仁双瞳清亮乌黑,眨巴眨巴的望着我,一脸的不明白,“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我什么时候让你来过?”一个栗子敲上他的脑门,敲的咚咚响,他一声痛叫,两个手捂着头顶,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他瘪着嘴巴,不无委屈,“你是说的让我保护沄逸哥,我偷看到他们的信,说查到沄逸哥在‘云梦’皇宫,就偷偷跑来嘛,为什么你说话不算话?” 气不打一处来,我伸手又想敲,他抱着脑袋不住的晃着头,生怕我打他一样,嘴巴里还不停的嚷着,“上官楚烨说话不算话,上官楚烨说话不算话……” “我什么时候说过?”手在空中张开握紧,张开握紧,真想一把掐住他的脸,狠狠的向两边扯开。 他一伸脖子,正气凛然,“你说过,只要我保护好沄逸哥,你就让我以身相许的报恩!!!” 我,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茫然的看向沄逸,后者只是抿着唇,唇角绽放一丝笑意。 遥歌行踪现 与沄逸只能匆匆的厮磨一会,在锦渊不满中我选择独自一人去神族,他被我强制的留下照顾沄逸,至于柳呆子,他知道我要走也并没有太多的伤感和不舍,满脑子都是伤病残将的伤情,让我哀叹这辈子我在他心目中只怕都要与病人争宠了。 秋风起,吹落枯黄的树叶飘零满地,不知不觉竟已是秋天了,一场不该开打的战役耗费了数月,我又一次没能和他们过团圆节,深秋了,思念的季节,压抑在心底的牵念也不断的涌了上来,如潮水一般击打着我的心。 想念月栖亲手做的素月饼呢,自从当年神殿之后,我再没机会吃他的月饼,每次都承诺陪他一起过中秋,每次都食言。 如果再不回去,清音只怕都不认识我这个娘了,真不希望见到自己儿子的时候却被人用陌生而惊恐的眼神瞪着。 快到冬天了,再两个月清音就要满一岁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尽快的赶回去,见证他的周岁呢。 想到这,脚下不由的更快了,因为只有我实实在在的坐上神族族长之位,那个暗中想要对母亲下手人的阴谋才会被破坏。 萧瑟的空气中总是有些冷冷干干的味道,象极了战场上开战前的肃杀之气,我一个人在丛林峭壁间纵跃着,寻着记忆中的方向向神族所在的地方奔跑着。 “呼……”衣袂的响声在不远处极轻微的响起,我眉头一皱,轻轻落在树梢,隐藏了所有的气息。 黑色的人影从我身边不远处掠过,紧身劲装,面上带着黑色的丝巾,无法看到容貌。 黑衣人? 我的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个幕后的黑手、主使人,可是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我自己否决了。 这个人的轻功虽然高,但是身法属于飘忽鬼魅的行迹,绝非我见过的那个黑衣人的气韵内敛,甚至我在这人的行动间能够轻易的感觉到内功的深浅。 就在我准备无声无息不招惹任何是非放此人过去再行悄悄潜行的时候,这个人一个扭腰落枝头的动作让我忽然皱起了眉头。 那日军营之中,刺探我和流波聊天的人,是他! 男子的小动作在起身落枝之间展露无疑,身法虽然古怪飘忽,但是许多细节中还是能让我看出熟悉的地方,与幽飏的身法极其类似的地方。 他是遥歌!!! 想也不想,我冲身而出,指尖点向他的后背,“遥歌,你给我站住!” 他脚下连点,踩着奇异的步伐,瞬间躲过我的一击,只是那身法,已是用尽。 我再一次伸手,在他还不及换气间,手指擦过他的肩头,在他惊慌的回首间,扯下了他的面纱,人影落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俊俏的容颜,眼角眉梢带着几分风情,红唇美艳,肌肤胜雪,不是失踪已久的遥歌又是谁? 只是当年媚门的带门主,那个在‘清蓝山’上艳压江湖侠客,飞扬无比的妙人,此刻正发丝散乱,惊慌的看着我。 看到是我,他忽然放松了全身的戒备,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长长的透出一口气,“原来是你,吓死我了。” 他的反应让我一愣,原本张开的五指也渐渐松了力道,“你什么意思?” 原本在媚门发生血洗之后他就突然消失,我和幽飏都认为他与这事脱不了干系,可他此刻的反应,分明是喜出望外,这…… 他勾魂的眼睛中有着喜悦和些微的欣慰,“听说你和师兄成亲了,是不是?” 我微一点头,严肃的声音绝不如他对我那么亲近,“我想,我们现在不该谈论这个话题吧?” 他默默的低下头,“你是不是怀疑师兄弟是我害死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他凄楚的笑了笑,目光中似是有水光在晃动,“我知道我解释不了,而事实上所有师兄弟的死我的确逃不了干系。” 他靠着树干,慢慢的滑坐在地,“五年前,我按照幽飏师兄的话带领的媚门在西域隐忍着,韬光养晦,可我不甘寂寞,每每想着在草原的赛马中出风头,也就在那一年的赛马节中,我看到了一名女子,一名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女子,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她对我的爱意,而枯燥的练功生涯更让我想起了幽飏师兄曾经与‘九音’女皇结识的浪漫故事,我疯狂的爱上了她,想要和她远走高飞,过属于我们的神仙生活,可是我有责任,对媚门的守护责任,她告诉我只要找到幽飏师兄就能把责任交回,或者寻一个更好的守护人,我动心了……” “所以‘清蓝山’那么高调的出现,是因为你根本就是为了引幽飏现身,对吗?”我睨着他,表情依然平静而冷然。 他垂下头,默默的点了点。 空气中之后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我没问,只等着他下面的话。 良久的沉默,他的手无力的捂上脸,呼吸变的凌乱而急促,“直到幽飏师兄出现,我才发觉其中可能还另有隐情,但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对我的爱情是假的,我找她对质,她却告诉我,爱我是真的,她的目标只是师兄身边的流星,她告诉我她是神族的人,只为了确认流星皇子的身份,只要我那次帮忙,她完成任务之后就解脱了,和我成亲带我走,我就告诉了她大家去赛马节的时日,告诉了她会有哪些人成行。” “所以你在篝火晚会上趁我们不注意抓了流星把他放在树上?骗我深入‘鬼沙窝’让所有人惊慌的寻找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只是想让她下手更为方便,对不对?”当初的事情历历在目,本以为只是他一时的意气,竟不知其中还有这么多的□。 他的手指缝中依稀有水珠滴落,在他摇头的动作中甩落更多,“可是她没有来,第二天我们回媚门时……” 话到这里已经不需要说了,他轻轻的抽着气,很用力的憋着,“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她的目标不仅仅是流星,还有你们,甚至是我们全部的人,她想我们全部都死!当你们在猜测凶手是任绮罗的时候,我却知道是她,一定是她,但是可笑的是,我竟然不知道她的真名,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她是神族的人,我没脸面对师兄,没脸面对死去的师兄弟,我只能找她,只求自己能查到她的身份,替媚门所有的师兄弟报仇!” “你没有交代一声就跑了,是这个原因?”我微微皱起了眉,语气也不似刚才那么冷酷。 他抬起头,眼中是悲凉,“我知道这样你们会怀疑我,可那又怎么样?本来就是我害死的,我解释又有什么用?一日不找出她,我宁愿背负这个名声一日!” “那你来军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们,你已经有线索了?” 他苦笑,“原来你早就发现那天军营中的人就是我,我以为以师兄的武功,你一定会带他出征,想去私下见见师兄,结果却被你发现了。” 我偏着脸,盯着他的脸,“我发现又如何?莫不是这凶手的名字不能对我讲?” 他慢慢的摇头,“不是,我发现你身边有一个人,这个人我曾经在她身边看到过,我不能在那样的情形下见你,本想悄悄的隐退,却被你们发现了行踪,我只能跑,想着以后再见你说明情况。” “和我在一起的人,是那女子身边的人?”我目光猛的一窒,“你说流波?” 他被我发现时,我身边站着的不就是流波么? 他的样子有几分狼狈,垂着脑袋,“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是见过他。” “算了,他是什么身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个女子是谁,对吗?”我的手按上他的肩头,安慰着他的瑟缩。 他点了点头,眼中闪过轻松,“我躲了这么久,藏了这么久,总算能活着说出自己查到的东西,也终于能洗清自己的罪恶。” 他仿佛是解脱了一般,全身无力,借着我手的力量站了起来,脚下一滑歪向我的肩头。 我的手扶着他的胳膊,他的手掌贴向我的肩头,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他的唇边,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容,手掌离我不到半寸的距离…… 笑容,凝结! 不是我的,是遥歌的。 他的手腕脉门,被我有意无意的扣着,再也不能前进半分,就这么停留在我肩头半寸的地方。 “都说最骗人的话,是十句话中九句真话一句假话,你很聪明,也将这一招使到了极致,你前面的话都是真的,我也全部都相信,只是你找到了那女子之后,不是暗中调查她的下落,而是死心塌地的再次爱上了她,彻彻底底的遗忘了灭门之恨,从此为她做事吧。”我的手指微一用力,他的脸上顿时出现了痛苦的神色,掌心中的粉末簌簌的落下。 我一声冷哼,“‘紫玄草’的粉末,让神族人全身瘫软功力尽失的药,却对人族没有半点伤害,她不敢对我下这个药,只好利用你了?只怕当年媚门也是她在杀了媚门满门之后,将药粉撒在了尸体之上,而我和莫沧溟探查伤势时沾染上的吧,她很懂得利用人的盲点,只是你刚才为了圆你偷听我说话时编了一个太差太差的谎言,让我彻底不相信你了。” 我阴寒的目光带着鄙夷,“你和那个女人搞错了一点,你们以为我和流波感情生变,必然嫌隙丛生,彼此不再信任,所以说什么流波听从他人指示,我告诉你……” 凑过脸,我在他的耳边一字一顿的说着,“整、个、神、族、我、唯、一、信、任、的、人、就、是、流、波!” 幕后黑手是…… 我的笑容很冷,他的表情很僵硬,傻傻的看着我,不敢相信我的话一般。 我微扯着嘴角睨着他,“别妄自猜测我的心思,就象你刚才可以的提到幽飏和南宫明凰曾经的往事,有意无意是想让我妒忌分心吗?无论能不能达到给你偷袭的机会,你都不希望幽飏好过,不希望他幸福,原本我还以为你有救,看来是早已经病入膏肓了。” 他脚尖一踢,扫向我的腿,我轻巧的一转身,扭着他的胳膊换了个方向,手指如铁钳般,捏住他的骨头没有放开,“你今天不想要这条胳膊,就继续反抗吧。” 他的脸色一片惨白,额头上全是一颗颗大粒的汗水,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现在能告诉我,你的姘头是谁了吗?”没有半点心疼这绝丽的容颜,我嗜血的表情让他不敢对视,“我相信幽飏会完全赞同我的任何决策,就是现在杀了你,他也不会对我有半分责怪,如果你以为我不敢对你下手的话那你就完全错了,如果你想要留下命的话那更简单,挑断你的筋脉,废了你的武功,你还能往哪跑?” 他的唇颤抖着,面孔白的已经没了人色,“我就是说了,你也未必会饶我,我又何必说?” 他抬头望着我,眼睛中尽是惊恐,惧怕,哀求。 只是在双目对视时,我在他的神色中捕捉到了一丝怪异,很浅很淡的惊喜,一闪而过,而那目光的方向…… 我瞬间松开抓着他的手,整个人斜斜的横移三尺,只觉得一股阴风掠过脸颊,刺疼了我的肌肤,然后就是火辣辣的疼。 站定身形,我飘然转身,就在我刚才站定的地方,另外一名黑衣人目光阴沉的盯着我的方向,一只手停留在空中犹如鬼爪。 是那个人!!! 无需看到容貌,只是一种感觉,我就知道这个人就是当初在‘杀手堂’与我交手被我偷袭划过一剑的人。 她终于出现了,我等待了这么久,总算等到这幕后的主使人! 爹娘的仇,我的恨,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逼出了她。 心,没有紧张的乱跳,而是出奇的平静了。 手指擦了擦脸颊,指尖有细微的血丝,饶是我那么快的反应,还被划破了脸,这个人的轻功很可怕,要不是遥歌那么一点点的表情变化,我竟然没有感觉到这人的靠近。 心中念头闪过,脸上却是一派平静,“遥歌的轻功是出自你之手吧,确实够诡异也够精妙,只是你小气了点,只传轻功不传内功,看来你对这个男人也不过是露水情缘嘛。” 对面的人一直森森的看着我,不肯发出一个字,倒是身边的遥歌脸色变换着,表情不是太好看。 “经营了这么多年,算计了这么多年,可惜啊可惜……”我表情轻快,双手背在身后,却是紧捏成拳,“可惜你等错了人,‘血印符’已经被任绮罗拿去了,我身上是什么都没有。” 她盯着我,忽然发出一阵怪笑,很得意,很满足,很胜券在握的怪笑,阴森森的怪笑让我心头猛的一震。 我知道,我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很大的错误。 “如果你没和任绮罗联手,你怎么会如此肯定我不是她的人?”她桀桀的怪笑着,“能让你深信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她不是任绮罗,是任幻羽吧?” 一语道中,不愧是我爹娘找了二十年都没能揪住尾巴的人! 我的嘴角露出深沉的古怪的笑,“捏着嗓子不累吗?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怕我看出你的真面目吗?如果我们不是很熟的人,你何必装的这么累?” 她的手掌缓缓的提了起来,杀气渐渐的弥漫,全身的气息锁在我的身上,眼睛一瞬不瞬,就怕我有什么动静。 “我既然能猜到任绮罗就是任幻羽,又怎么会猜不到她会把族长之位给你?要怪,你就只能怪袁筱熙,一个从来不管神族事情的人,突然如此的热心,毫无任何理由的帮助任绮罗,让人不得不怀疑,稍加动脑就不难猜出其中的因由。血莲花开,族长之血毋庸置疑,既然任幻羽没死,她那么偷偷摸摸为的是什么,就更好猜了,我怎么会傻的让她找到我?”她嘿嘿冷笑着,“但是我这么多年的计划,也绝不容人破坏,当年她玩不过我,现在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这个族长之位我是要定了。” 我脚下微移,手掌抬了起来,不卑不亢的扬声,“那么就让我替爹爹报你当年一剑之仇!” 话不投机半句多,直接拳脚解决更快! 两个人同时点上地面,身影在空中交错,掌影飘飞,眨眼间已是数十声掌声回响,狂烈的掌风围绕上我的身体,炙热的让人喘不过气。 ‘嗜血烈阳掌’! 我掌心通红,与她的招式是一模一样,不躲不闪的和她交击,她的力量刚猛而霸道,一波一波的内息通过两掌的相触向我涌了过来。 她的力量,透过掌心,震动了我的筋脉,一下下如重锤般打在我的心头。 人落地,我用力支撑着自己,只感觉到喉头一片腥甜之气,硬是憋着将那一口血咽了回去,淡定的微笑,“好刚猛的掌法,不错不错,继续吗?”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显然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去,甚至在我开口间她也一直沉默着,只是那双眼,阴冷中更多了几分狠毒。 她胸膛起伏着,似乎在我的掌风中也受了伤而默默的调息着,我忍着心头气血翻涌的感觉,压制着内腑的痛,两掌一摊,一青一红两股气息在手中透出,“怎么,怕了吗?” 忽然,一股异样的掌风从身侧传来,打向我的身体。 眼角一瞥,正是刚才靠着树干喘气的遥歌,此刻的他,抿着唇,眼神中同样是痛恨和杀气。 脚下后退,躲开他鬼魅般的攻击,在他伸手间一掌拍了出去正中他的胸口,看到他一口鲜血喷出,热热的洒上我的手腕。 就在我的手掌打上他身体的同时,面前的黑衣人动作如风,瞬间贴了上来,打向我的身体,我手腕翻动,眨眼间又是数掌相对。 遥歌阴冷的劲气,黑衣人的炙热掌风,几乎是同时与我手掌相对,我的内气同时受到两股力量的冲击,心口一阵剧痛,眼前金星乱闪。 瞥眼面白如纸的遥歌,还有对面不住摇晃身体的黑衣人,我咧开嘴,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全是血沫子,“怎么,两个一起上?还有人吗?” 瞪着眼前的黑衣人,我忽然笑了,“想拿下我,不拼尽全力不行,你还怕我通过你的招式认出你是谁吗?” 身体好痛,五脏六腑仿佛被拧在一起,全被被震散了一般,内气每一次流动,那伤痛就重上一分。 我的手掩藏在袖子中,掌心中轻落下匕首,紧紧的捏着。 不能拖延了,这人的武功不在我之下,再加上一个不知道还有没有再战能力的遥歌,如果拖到她的援兵到来,我就没有半点机会了。 “我一直认为你是个有情有义,豪气冲天的女子,纵然对你起疑也一直压抑着,我以为你会看在你儿子的份上,放下所谓的名利之争,原来在你的心中,神族族长的位置超越了一切。”我的声音清晰,悲哀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姨娘,你终于还是出手了!” 她的身体猛的一颤,就在她分神的这一瞬间,我所有的力量全部调动起来,划为一道流星,速度快的让人无法捕捉冲向她,手中的匕首幻化着爹爹教给我的招式,刺向她的胸膛。 任灵羽,我尊敬的第一任师傅,我血缘上的姨娘,我丈夫的母亲,千丝万缕的关系本该让我们亲近无比的。 可是她,却是杀我父亲,逼走我母亲的元凶。 杀她,无颜以对月栖,不杀,我只怕就没有命见月栖了。 举手无悔,不能心软! 我看到,手中的匕首刺破了她的衣衫,她的手掌挥了起来,打向我…… 我比她快,掌还没落到我的身上,我的匕首已能尽柄而没。 遥歌抚着自己的胸,双目中只有绝望的惊恐,无力站起。 一道黑影从树梢落下,长臂轻舒,手中长剑从我们两个人中间插了进来,快似水光暮影,耀眼清寒。 “叮!”巨大的力量从剑尖上传递过来,将我的匕首斜斜的震开,划破了任灵羽的肌肤,却没有带去太大的伤害。 同时,任灵羽的掌已至面前,重重的打上我的胸口。 身体不由自主的倒飞,落地的瞬间只觉得一股重力从后心传来,眼前顿时一抹黑,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意识在逐渐飘离,眼前最后一丝阳光被高大的身影遮盖,一个蒙面的人影落在我的身边。 血,从口中不断的涌出。 我咧开嘴,声音轻的连自己也听不清,“遮什么遮,老娘知道你是莫沧溟……” 他的手落下,我眼前一黑,再也没有任何知觉。 阶下囚 疼,仿佛有无数根针扎入我的筋脉中,将它们一根根的挑出来,然后撕扯拉拽,内腑中更是仿佛被搅拌过的蛋黄,散成了一片,丹田一片混沌。 在这样的疼痛中,我昏昏沉沉,时睡时醒,醒也睁不开眼,睡也不能在疼痛中完全的睡过去,身上也是一阵冷一阵热,一会犹如在冰窖,一会又犹如在火炉。 慢慢的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漆黑,高高的一个狭小窗子透着外面几点稀疏的星光,深秋入冬的冷风从窗口灌入,吹开窗口破烂的油纸,象鬼啸一样凄厉。 身下是潮湿的泥土地,泛起阵阵的泥腥气,透过衣衫,直接沁透入骨。 冷,冷的肌肤上泛起了鸡皮疙瘩,冷的我情不自禁的哆嗦,习惯性的运功抵御寒冷的侵袭。 “碍…”一声低呼,我的内腑再一次被搅动,揉成了一团,疼的我眼冒金星,忍不住的低呼出声。 应该是被禁制的手法点了吧,我的丹田之中所有的气息都凝结成了石头一样动弹不得,我这一运气,禁制反噬,让我本就伤重的身体又一次遭受了冲击,整个人瑟缩了一下,额头上汗珠滚滚而下。 没有了内功,就没有办法抵御深夜的寒冷,对内功的依赖让我习惯穿的很少,而现在这薄薄的衣衫却失去了任何保暖的作用。 没有了内功,这漆黑的屋子我适应了好久才勉强看清楚,一堆干草,胡乱堆在一起的树枝,显然这是一间柴房。 柴房配我这个,倒是非常的合适。 手,软的不象是我自己的,用尽了力气,才抬动少许,这是筋脉严重受伤的后果,可惜我丹田被制,就是想疗伤也是不可能了。 看看不远处的草堆,我索性眼睛一闭,整个身体缩成团滚动着,在震动的疼痛中忍耐,身体和地面的摩擦与丹田的疼相比而言,倒没有了感觉。 躺在了草堆下,我胳膊肘蹭着地面,艰难的抬了抬头,尽在咫尺的草垛,我却怎么也抬不起上半身,靠不上去。 身体动不了,我慢慢的扒拉着草堆,将竖着草堆推满了地,再艰难的滚到草堆上。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我的身下不再是冷硬的地面,虽然草堆散发着霉味,虽然破败的窗户里依旧吹入凛冽的寒风,我却已是平静,伸手入怀想要寻找些治疗内伤的药。 手空空的进去,艰难的摸索后又空空的出来。 怀中所有药瓶、药囊、药丸全部都被搜了个干干净净,连根毛都没给我留下,袖子的暗袋,腰带的隐囊也被摸干净,还真是洗劫,比水洗过还干净。 没有药,我的伤看来暂时是没办法了,我索性瘫软在草堆上,呼呼喘着气,闭目想着之前的种种。 “吱呀……”木门被推开,星光的背景中,高大的人影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影子拉长着,延伸到我的身边。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你如果是想我宠幸的话,那么稍等两日,本人现在有恙在身,只好请莫公子自己用手解决了。” “你看起来似乎很舒服。”他提起脚步行到我的身边,高高在上看着我。 失去了内力的我在黑夜中看不到他的表情,强忍着全身的疼痛,抬手枕在自己的脑后,清闲无比的笑着,“舒服不舒服你要不要一起躺着试试?”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仿佛对陌生人的初次谈话般,“你能看到是我?” 我轻嗤了声,“怎么看不出,你大的堵住了整个门,这么粗豪嫁不出去的身材,不是你会是谁?” 他冷哼了下,“没想到你人都不能动了,嘴巴还不饶人,还是那么贱。” 我呵呵干笑,若无其事的翻了个身,忍住全身的剧痛,潇洒的侧身撑着脑袋,“那你该怪自己那一剑刺偏了,刺穿我的嘴巴就没这个麻烦了。” “你就这么笃定我不敢杀你?”他冷冷的盯着我,目光中的寒意我看不到却能感觉的到。 我笑的灿烂,“这么想杀,你就杀啊。” 剑抽出剑鞘缓慢的擦动着金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个冰凉的而轻薄的东西贴上我的脸颊,“找死!” 我瘫软着身体,轻轻打了个呵欠,“快点,不杀就出去,我要睡觉了。” “沧……” 还剑入鞘的声音,他站在我的面前一动不动。 我懒得管他,闭上眼睛静静的休憩着,均匀而安稳的呼吸着,完全当他不存在。 “你身上没有‘血印符’!”他终于开声,“是不是很早的时候你就怀疑我和师傅了?” 我的声音懒懒的,带着似睡非睡的迷糊,“我从来就没相信过你,莫沧溟。” 小小的地方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中,他不在说话,却也一直没有离去。 “骄傲如你肯屈尊降贵对我表白,还差点与我来一场月光下的草地缠绵,我那么激情的与你相拥相吻,现在来说这样的话你是不是以为我在嘴硬?”我的唇角微微勾起,在全身的疼痛中想要笑的漂亮还真是件艰难的事。 衣衫的抖动声音中,他蹲下身体,手指摊开在我的面前,“告诉我理由,我给你药治疗内伤,你的武功被师傅下了神族的禁制,我没本事给你解开,药倒是有几颗。” “呵呵呵呵……”我笑出声,抖动着身体,一不小心震动了内腑的伤,一边笑一边龇牙咧嘴,“你拿我的药给我治伤还要条件?那我不要药好了。” 似乎没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他的手伸在我的面前,半天没有缩回去。 我抓起药,看也不看的就丢到嘴巴里,“拿不到‘血印符’,又没有能力打过我的爹娘将他们灭口,你们根本不会杀我,因为我死了我娘将再无任何牵挂,索性就重回族长之位,姨娘的所有计划就要落空了,留着我成为人质,我娘投鼠忌器,一定不敢以真面目重归族长之位,只要拖过这最后的两个月,期限一到,姨娘就有机会争夺族长之位了,‘血印符’其实已经没有用了,对吗?” 清醒的这段时间,我早已将一切理顺了,既然当时没杀我,那么现在也不可能杀我。 抬起眼,我轻轻的摇摇头,“至于你,还记得当初你带着‘杀手堂’的人追杀幽飏强抢流星吗?那被你以让‘九音’皇子回归帝王位的解释掩盖过去了,还记得‘杀手堂’那夜你替流星送信给我时胳膊上的伤口吗?我一直拿捏不定你究竟是主动袒护还是被人栽赃,军营那晚,你似乎在用身体向我表明选择忠诚于我,可是你还是没有向我解释你如何能统帅被黑衣人握在手中的‘杀手堂’,要么你还有二心,要么你忠心的人有二心,而整个神族谁能号令堂堂的玄武侍卫?既然不能命令,那就只有人情了,还记得你告诉过我你的故事吗?一个被神族人瞧不起的孩子,一个努力练功靠自己站到今天地位的男子,唯一感激的是教给自己功夫的师傅。” 我吐出一口气,“任灵羽就是叫你去死,你也会去的,不是吗?” 他没回答,只是手掌按上了我的胸口,炙热的暖流透过他的掌心传了过来,引领着药力行遍我的周身,另外一只手忽然探向我的额头,声音低沉,“你在发烧。” 我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这不废话么,谁受了这么重的伤再丢到冷风泥地里睡上一阵子,不发烧才怪。 “沧溟,她醒了?”随着踏入的身影,冷酷的声音也同时传入,“我不是说了只要她醒了,马上就通知我的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莫沧溟立即缩回放在我胸前的手,单膝跪地,恭敬的低下头,“师傅!她受了重伤,在这又受了风寒,我发现时气息微弱,我怕她死了,只好先行救治,喂了一颗治疗内伤的药,没有及时向师傅通报,请师傅责罚。” 任灵羽轻嗯了声,而我非常‘及时’的半睁着眼,“和你说了‘血印符’不在我身上而在我娘身上,你就等着我娘重登族长的宝座让你二十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吧。” 她阴森森的笑着,“有你在我手中,任幻羽还敢登上那个位置吗?我只要以你做威胁,让她两个月不准出现,她岂能不从?” 果然如此,我还真是猜的一点都没错。 咧开我的嘴,我笑的十分欠扁,“我现在是没武功的人,还一身的伤风吹就倒,这样的人活下去不容易,寻死还不简单吗?只要我死了,我娘自然没有了任何威胁,让我想想是咬舌方便,还是绝食方便。” 虽然看不到,但是我能想象此刻任灵羽那难看的脸色。 “师傅!”莫沧溟抬起头,“不如将她交给我,我保证十二个时辰时刻守着她,绝不让她有寻死的可能,这里风寒露重,实在不是久居之所。” “好好守着她,她这个人诡计多端,对自己该狠的时候也一定下的了手,你既要注意她会不会自杀,也要守着别让她玩花样。”任灵羽冷冷的开口,“我现在就去找任幻羽谈条件,你与遥歌守好这里。” “是!”莫沧溟伸手抱起我的身体,转身向门外走去。 才转过弯角,我的眼睛顿时变的清明,“你把老娘带去哪?” 他的唇角向下拉着,也是同样一脸的严肃,“老子的房间,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找死的。” “那好吧。”既然动不了,我就只能选择靠在他的怀里,随他摆弄,“我现在是个严重受伤人氏,你是不是该给我弄点补品来?我肚子饿了,去炖个老母鸡来,不过我牙口不好,记得多炖会,炖的烂烂的。” “你……” 我不管那双喷火的眼睛,自顾自的闭上眼睛,睡去了。 相看两相厌 “咚!”碗重重的敲在我脑袋边的茶几上,把我从熟睡中震醒,强忍着睡意抬了下眼皮,轻轻哼了声。 人被粗鲁的拽了起来,强制性的靠在床头,还有低沉的嗓音震着我的耳朵,“你要的老母鸡汤。” 我无精打采,全身就象被人用擀面杖揉了几十遍一样的疼,好不容易在内腑不那么疼的时候勉强睡上了一会,居然被人如此无耻的揪了起来。 “再炖十个时辰。”我有气无力的飘出几个字,头昏沉沉的。 人象是木偶般被摆坐着,耳边是他硬硬的声音,“我已经炖了十个时辰了,你牙口不好,那么就干喝汤吧。” 声音在耳朵边一阵一阵,就象是苍蝇一样,将我的瞌睡虫越赶越远,让我再也无法安稳的入睡。 “那就换鸽子汤,我现在不想喝母鸡汤了。”内腑疼,身体疼,沉睡中被叫醒,让我终于无奈的打开眼皮,无神的开口。 下巴忽然被捏住,在我还不急反应间,一碗飘着浓郁鸡屎的汤直接灌到我的嘴巴里,力量之狠,动作之粗鲁,恨不能直接把汤碗都塞进我的嘴巴里。 汤很咸,咸的我差点以为他给我灌的是一碗卤汁,他灌的又猛,我好不容易咽下两口,剩下的顺着唇角不住的往下淌,湿嗒嗒粘腻腻的沾满了我的嘴边。 “呕……”一阵恶心的反胃,我直觉的想捂上嘴,可是我的手,就像木头一样,完全没有了任何知觉。 可怕的鸡屎味从我空空的胃里一路翻涌而上,直达我的喉咙口,再冲入我的鼻腔,直接顶上我的天灵盖,带走我的三魂七魄。 “啪!”一只手死死的捂住我的嘴巴,大力的差点敲下我一排牙齿,莫沧溟狠厉的声音重重的出现,“任霓裳我告诉你,你别想吐出来,我不会让你绝食死的,你给老子咽下去。” 咽你妈个头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咽下去也要人胃受的了啊? “呜……”我的下巴在他巴掌中挣扎,嘴巴在他的掌心中呜咽,“让……开……” 他黑着一张脸,低吼着,“我告诉你,有我守着我就不会让你死,你所有的穴道我都点了,没我在你连下地都不行,我看你怎么死。” 如果我昨天根本就没有要寻死的打算话,今天这两口汤则是喝的我真的想死,如果我以后还要喝这样的汤,我不如现在去死好了。 我翻着白眼瞪着他,努力在他手中透着气,呼噜着字眼,“让……开……” “不让!”他咬着牙,手上的力道快把我闷死了,“不止不让你绝食,我也不会让你咬舌自尽!” “我……警……告……你……”我咦唔的声音开始含糊,一个劲的翻着白眼,“我……我……想……” 他松开捂着我嘴巴的手,低下头,面孔就在我的眼前,双瞳闪烁着火光,双手扣着我的肩头,用力的摇晃着我,“我告诉你,别在想我莫沧溟手中死,你老老实实的吃东西,不然我就灌下去,还有你别想着咬舌自尽,别以为我不知道咬舌自尽的死是因为舌头堵住了喉咙,我把你放直了,你咬断舌头也死不了,最多以后变哑巴。” 我眼前一片金星乱闪,胃里是翻江倒海,虚弱而艰难的挤出两个字,“走……开……” “不可能!”他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都是一股子的火药味,“从今天起,你的吃喝拉撒我都会盯着,我倒要试试看,没有了武功被点了穴道的你,还能有什么花样变出来!” “走……”连说出开字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挤出喉咙里最后一个字,满眼迷糊的看着眼前的人。 我一个字,他也愤愤的还我一个字,“不!” “呕!”再也无法压抑胃中的难受,刚刚灌进嘴巴里的鸡汤带着苦水,从我喉咙中狂喷而出。 点了穴道,无法动弹,那可怕的鸡汤犹如一股水箭射了出来。 “噗!”直接打在面前人的脸上,粘糊糊的喷了他满头满脸,散发出可怕的味道,冲到我的鼻子里,熏的我几乎昏过去,胃的难受更加剧烈了。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呆了,居然一动不动,头发上的汤顺着红色的发丝滴滴落下,打在胸前。 “咻……”人影瞬间从我面前消失,渐远间还有震撼的干呕声不断传来。 可怕的东西吐完了,一阵翻搅也让我彻底恢复了所有的神智,靠坐在床头不能动弹,只能不断的喘息着,床头的碗就在身边不远的地方,散发着阵阵可怕的味道,混合着我刚刚呕吐后的余味,整个房间里充斥着一种销魂到死的气息。 该死的莫沧溟,你到底是在阻止我死,还是在逼我去死?怎么有人能把鸡炖出这样的味道? 我的悲惨不在于被点了穴道被他强灌了一堆这样可怕的汤,而是之后的每一天我都有可能被灌下这样的东西。 如果这是刑罚的话,我宁愿他折磨的是我的身体,而不是我的精神。 叹气间,有人已经重新冲了进来,身上带着干净的水气,耀眼的红色发丝湿淋淋的披在肩头,滴滴答答还落着水珠,一入门,眉头就皱了起来。 掌心拍飞,窗户应声而开,手臂一卷,盖在我身上的软毯被他卷成一个团扔到了门口外面,这才站在我的面前,用一种杀人般的目光瞪着我,“任霓裳,你狠!” “我狠?”我咬着牙,“我狠得过你?你是问也不问就把这东西灌我嘴巴里,我可是说了无数声叫你让开,你自己不走,关我屁事。” 他一甩头,红色的发丝带着水气,在窗口透入的阳光下除了红色的耀眼还有七彩的光芒。 水珠打在我的脸上,他呛人的话语也随之喷薄而出,“不是你说的要喝老母鸡汤吗?不是你说牙口不好叫我炖烂的吗?我炖了足足十个时辰,骨头都炖烂了,你还嫌弃什么?” 我黑着一张脸,鼻间再一次充斥着那可怕的味道,“你怎么炖的?别告诉我,你就是抓了只活鸡,毛也没拔内脏没去,直接丢在罐子里炖!” “我当然拔了毛,你当我是……”话语一顿,声音突然变的没有底气,“炖鸡还要,还要去内脏的吗?” 我盯着他的脸,说不出是悲是喜,他在我的目光下逐渐的低下头,眼神不住的游移着。 “活鸡肚子里有刚吃进去的米糠,还有消化完没拉干净的屎,你说要不要去内脏?难怪我说那汤里怎么一股子鸡屎味。”想到他炖了十个时辰,所有东西都炖化了,我刚刚那几口汤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鸡屎下去,肚子又是一阵不舒服,发出巨大的干呕声。 他以我从来没见过的速度飞快的闪到角落,手指下意识的将头发拨到脑后,撇开脸,只拿余光扫着我。 “还有,你的汤为什么那么咸,这是鸡汤吗?你莫不是在做盐水鸡?”我的眼神指向那碗鸡汤,“要不要自己喝一口?” 他拧着眉头,“我试过的,不太咸啊。” “你什么时候试的?”我没好气的望着他,“别告诉我是满锅水的时候,然后炖到没汤汁了,继续加满水尝味道,发现不够咸然后加盐,如此继续一直到成为这一碗卤子。” “你怎么知道?”他眼神一闪,我无语长叹。 “你自己尝尝啊。”斜眼睨着他,“省得你说我挑剔难伺候。” 他镇定的端起碗,对着我不屑冷嗤,“你还知道你挑剔难伺候吗?” 我看见他,豪气干云的张开嘴,看看碗里剩下不到一口的汤,想也不想的就灌了进去。 我眼睛一眨不眨,瞪的大大的,生怕错过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丝坏笑。 “噗……”一股水雾在他面前散开,某人抠着自己的喉咙不住的咳嗽,发出阵阵的干呕声。 他的脸色,由初始的正常,在用力的咳嗽下变的通红,甚至有些发青。 再转脸看我的时候,可以看到眼中些微的尴尬和抱歉,“这个,我……” “别说了,我要沐浴。”全身又脏又臭,还有刚才吐过的残渣,一阵阵的飘着,熏的我自己难受。 他一把抱起我,“我带你去。” 第一次,我出了房间,看到了院子,只是很可惜,这里冷清的似乎只有我们两个人,半丝其他人的人味都闻不到。 他在一旁热火朝天的烧着水,我被丢到一旁的凳子上,木头般的坐着,除了嘴巴,感觉不到任何部位是属于自己的。 热水在桶中渐渐被注满,升腾着氤氲的烟气,他的容颜逐渐被模糊,只剩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雾气后不住的晃动。 他的衣服被雾气熏染,紧贴着胸膛,勾勒着伟岸的身形,双臂一伸将我抱了起来。 “喂……”我警惕的望着他,“你不是想帮我洗澡吧?” 他垂下眼皮,黑沉着脸,“我不会给你自杀的机会。” 我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瞪着他,“解开我手臂的穴道,我自己洗,难道你以为我现在的力量能掐死自己吗?” 他微一迟疑,手指点上我手臂的穴道,抱着双臂站在浴桶边,深沉的瞪着我。 我的手扯着自己身上破烂的衣衫,眼见着要光溜溜到底了,他还是一动不动,我低吼着,“出去!” “不可能!”坚决的拒绝了我,“我走了,你要是用桶子里的水自溺,或者用腰带自缢怎么办?你要么选择我点上你的胳膊给你洗,要么你自己洗我看着。” 我双手一伸,直接递了出去,“那你点上我的穴道吧,我不洗了。” 他想也不想,手指两下,我再一次恢复了木头人的造型,呆呆的坐在那。 “莫沧溟!”我嘴角带着古怪的笑容,“我现在不想洗澡了,你的汤喝坏了我的肚子我想拉屎,帮我解开裤带,放上马桶,顺便准备好纸,一会替我擦屁股。” 相看两相厌 二 我掬捧起水,让那清透的温滑的感觉淋上自己的肌肤,舒服的让我直想叹息,整个人沉入水中,温热包裹了我,我吐着气,静静的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我既然已经落入了他们的手中,大鱼都落网了,小虾米对他们来说应该不会有任何作用,‘九音’的爱人们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只是我的清音,他的周岁可能我又要赶不上了。 冷静,因为只有冷静,我才能仔细的思考,才能寻找一切机会逃离。 从水中抬起头,我靠着桶壁,门上已经传来了不耐的敲门声,“任霓裳,你要是再不出声的话,我就进来了。” “好啊,进来替我搓背。”我随口应着,“还有脚趾头缝,我胸前有伤不能弯腰,你来替我洗洗。” 门上的敲声消失了,只有某人不满的声音,“我刚才对你说过什么,只要叫你你就要回答,这是唯一交换你自己沐浴的条件,可是我叫你三五声了你一句回答都没有,看来下次我还是站在里面好了。” 我搓着身上的泥垢,随意的说着,“你觊觎我的身体多久了?时时刻刻找着借口进来看,我不理你不过是因为你太吵了,一直叫,喘气的时间都不给我,烦不烦啊?” “想要自己洗澡,就必须我喊你答,要么你一直唱歌好了,我就不喊了。”门外的人说话不冷不热。 “我唱歌给你听!?”我眉头一立,忽然笑了,“好啊,你想听我唱歌?” 不等他回答,我已经张开了嘴,“门外的哥哥人太丑,做的鸡汤直犯呕,一头红毛象猿猴,捏住小鸟抖一抖,眼睛抽筋转身走,呀转身走……” “轰……”门被一脚踹开,某人头发如烈焰升腾张扬在身后,咬牙切齿的瞪着我,“闭嘴!!!” 我悠闲的歪着脑袋,“你叫我唱歌的,而且你犯忌了,门口呆的人怎么闯进来了?” 他呼吸急促,目光带着火焰,喷向我。 我手臂一伸,朝他招招,“进来就进来了,反正我洗完了,抱我出去。” 他紧绷着一张脸,想也不想的直接把我从水中捞了起来,水打湿了他的衣服,也懒得管,把我往凳子上一丢,转身出门。 被破坏的门口飕飕的灌着冷风,我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急急的擦着,嘴巴还不忘调侃,“抱起来也不知道拿条棉布给我挡着,可见你有多肖想我的身子。” 他的影子在门口投射下一片阴影,“你倒是很惬意啊,没有半点身为阶下囚的自觉,你还以为自己在‘九音’当你的贵族,指使下人吗?” “除了吃的东西让我感觉到了阶下囚的待遇以外,其他都让我犹如上宾,连路都不用走。”我系好自己的腰带,冲着他一招手,“过来,抱我回去了。” 他看着我嚣张的表情,嘴角撇着,“你还真的一点都不担忧家人,够没心没肺的。” “为什么要担心?”我意味深长的一笑,“伤了我的爱人,我定然不顾一切的寻死,我死了,我娘就会重回神族公开一切,你们所有的计划都毁了,而我的爹娘嘛,别说我看不起你们,就你和任灵羽加上遥歌,绝对不会是我爹娘还有袁护法的对手,圈养的杀手之类,成不了气候的。所以你们根本不敢刺激我,又何必担心我的爱人会遭到什么毒手?” “你还真是什么情况下都够冷静,够无所谓。”他平静的话语听不出心思,也无法辨别到底是讽刺还是赞美。 “只要别碰我的家人,我任何时候都算得上冷静,一旦触及我的底线,什么疯狂的事我都干的出来。”我随意的笑着,但是话语中的味道不言自明,“你又不是没见识过我执着的一面。” “那你就不担心自己?”他的眼光扫过我的全身,“说是禁制你的武功,神族的手法精妙归精妙,但是未必不伤身体,你就不担心从此以后武功全废?” “废了又怎么样?”我舒服的直眯眼,“能吃饭能走路能睡觉能陪我的丈夫就行了,我又没想过一辈子打打杀杀,废了武功总比废了四肢强吧?” 他的脸绷的紧紧,抱着我走,阴沉沉的气息让人看了真不舒服,尤其是只要他伸手抱我,先点住手上穴道,出了嘴巴眼珠子,没有能动的地方了,“你就不能解了我穴道让我自己跑?反正现在没武功,我又跑不过你。” 他强硬而坚决,“不行!” “咕噜……”我的肚子发出一声鸣叫,脑袋晕眩,眼睛发花。 饿了这么久,还泡了个热水澡,不晕才怪。 我有气无力的望着他,“喂,叫两个人做饭,我饿死了。” 他面色古怪,看着不远处的厨房,“这里神族的禁咒,没有神血的帮忙是进不来的,除了我和师傅还有遥歌,这里是没有其他人的,你要别人做的,我就去问遥歌。” 我注意到,他提及遥歌名字的时候,眼神中有一丝不屑。 “那算了,去厨房,我指挥你做饭,这总成了吧?”吃他做的饭我是没有勇气了,看他的样子也是不愿意求遥歌的人,那么现在我能想出来的办法就只有这个了。 我认为,至少有我盯着,有我指挥,就算他做不出好吃的东西,至少能入口吧,但是我错了,大错特错了。 “喂,先把萝卜刨皮。”我努着嘴巴,指向地面上的萝卜。 他面有难色,“怎么刨皮?” 我嘴角一抽,声音无奈,“用刀削,不会用菜刀就用你的剑。” “唰……” “唰……” “唰……”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犹如雪花飞舞,成百上千片的东西在我面前飘荡。 姿态很美,剑法也很快,只是…… 一个萝卜有那么多的皮吗? “停,停!”我忙不迭的喊着,“再削就没了,就这样,就这样吧。” 他回到我的面前,把削的象根筷子一样的东西递到我面前,“这样行了?” 我瞄着自己身上的萝卜片,鼻尖上还有一片白白的东西粘着没法拿下来,我的眼泪水都差点飚出来,剩下这么一点,还怎么吃?填肚子一个角落都不够。 “你吃过这么细的大白萝卜吗?”我没好气的瞪着他,“我要你刨皮,没叫你练雪花剑法。” 他脸上一红,呛人的火气顿时喷了出来,“你说刨,又没说刨成什么样子,关老子什么事?什么样子不都能吃吗?” “能,当然能!”我很认真的点着头,也很认真的看着他,“不过你不觉得这么小的萝卜,两个人不够吃吗?” 他默默的把那一只‘筷子’放在身后,“那白菜行不?” “你千万别再在空中扫了,不然我不知道还会剩下多少,你只要放在砧板上切就行了。”我双眼无神,不知道是叹息还是无奈,“为什么夜同样的动作就那么养眼呢?你就那么笨拙?” 他冷哼着,“因为老子不是替你暖床的男人!” 一语道破,夜是我的男人,我用心爱的人,怎么看怎么顺眼,娇媚时候的他,慧黠时候的他,知我心意的他,那天下无双的容颜,那世间罕见的剔透。 有些想他了,不知道此刻的夜在哪,有没有回到‘九音’? “夜可没有你这么野蛮,更不会有你这么笨拙和可怕的手艺。”我嘀咕着,脸上悄悄的浮现了笑意,脑海中一幕幕飘过的,是夜那亦妖亦幻的容颜和表情。 “收起你那一脸j□j的笑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勾搭老子!”他眉头紧紧,皱起一个深厚的‘川’字。 “你次次闯我沐浴的地方,看我换衣,抱我乱走,难道你不是想勾搭老娘?”我反唇相讥,冷笑连连。 他举着手中的青钢长剑,面孔有些扭曲,剑光闪闪,停留在空中。 “啪!”剑落下,狠狠的斩上面前的白菜,无法控制的劲气把白菜震开,落在地上不住的滚动着,而三寸厚的砧板,直接被劈为两半,长剑刺入灶台中寸许。 “哼……”我忍不住的笑出声,“这是剑不是刀,我倒想看看你用这样的方法怎么切白菜。” 他再也不看我,也好像没听到我说的话一样,俯身拾起地上的白菜,难看的用剑剑斩着。 看他不理我,我这个木头人倒是开始无聊了,幸好他还听我的指挥。 “生火你总会吧?” “热锅,别让锅子里有水……” “放油,不是一碗,是一勺就够了……” “不是那个,左边那个,再左边点,对,对,就是这个……” 他手忙脚乱的动着,我看着一个威武的背影笨笨的抓来抓去,稀里哗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莫沧溟。”我喊着他的名字,“你是不屑遥歌的吧?否则也不会连话都懒得去和他说。” 背影一僵,“那不关你的事!” 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内,我仿佛听到了他叹气的声音,“你是个是非观念很强的人,也是个很忠心的人,你不能接受遥歌这种满门血仇不报还死心塌地跟着仇人的人,更不喜欢遥歌那种野心欲望写满眼睛的疯狂,是不是?” “不是!”他猛的转身,“你似乎忘记了,我也是背叛了神族,我也干着以下犯上的事,我更是野心勃勃想要当上神族族长的人,我对你下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难道你忘记了?” 他的眼中有通红的血丝,怒目圆睁,“我和他,根本没有区别,你不用再说了。” 似乎能感觉到,这一瞬间,他爆发出了一种气势,一种难以言喻压抑已久的情绪在厨房中弥漫散开。 我面无表情,目光落在他的身后,声音平静,“你锅子都冒烟了,什么时候丢菜下去?” 他仿佛被震醒,猛的回神,转身抓起白菜就想往锅子里丢,但是这狭小的空间,是容不下有人这么大的动作,他一转身,胳膊带到了锅子的把手,所有的油从锅子里撒了出来,从灶台上一路泼到我的脚边。 我倒吸一口气,“你小心点,老娘差点被你油煎了!!!” 我话音未落,灶台下的火忽的一下窜了起来,舔上油渍,燃烧的更加旺盛,一路烧到了我的脚边,朝着我的身体扑来。 糟糕! 我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我跑不了,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通红的火焰烧来。 一个强有力的臂膀从前面抱上我,将我的脸按到他的胸口,挡在火蛇之前,脚下一点,窜出了屋子。 鼻间,闻到一股焦臭的味道,似乎什么被烧了。 他眉头一皱,表情不对。 相看两相厌 三 阳光下,我带着一身的焦糊味,看着面前比我更加狼狈的人。 他的手,揪着自己披散的红发,每揪一次,都能扯下些许枯黄发黑的发尾,在他手中断成一截一截的。 本来直直的发丝,可此已经成了卷发,增添了几分狂霸之气,不过那焦黑参差的发尾,就让他看上去狼狈又可笑了。 “咳咳,两边都不一样长短了,剪了吧。”我憋着笑,无限同情的看着他。 刚才是他动作快,才让我毫发无伤的出来,也是他瞬间的反应以身体挡住我,才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狈。 不过,我倒没有感激他的意思,因为我不能动是他点的,我不能跑是他弄的,就连锅子翻了,火上浇油的事情也是这个家伙笨手笨脚搞出来的。 他一边长毛,一边短毛,中间还是卷毛,确实怎么看怎么好笑,他揪扯着头发的动作,看上去就象个孩子般。 看到实在没办法挽救了,他索性扬起自己手中的剑,拉拽着头发割了上去。 我还不及出声阻止,一缕红色的发从手中飘落,他的手左边抓抓,右边抓抓,似乎是在比较着长短。 在他的比较中,我哼哼的挤着话,“刚才是左边长右边短,你下手狠了点,现在是右边长左边短。” 某人的手一停,摸摸索索的毛上了自己的头发,艰难的想要看清楚被自己割短了的头发到底是不是两边不对称,只可惜发尾太短,他用尽力气也似乎没有比划清楚。 想也不想,他揪住右边的毛,反手的剑就往后面撩去…… “等等,等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忘记了看好戏的心态,不由自主的开了口,“按你这个方法下去,你很可能最后是光头。” 他看我一眼,“闭嘴!” 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丢脸后的不知所措。 “喂,你自己看不到弄不成的,不如给我找把剪子,我帮你弄。”我眨眨眼,“看再它们是为了保护我而牺牲的份上。” 他沉吟了半晌,目光一直打量着我。 我翻了个白眼,“以我现在的力量,如果想杀你,只怕刚挨着脖子,你就把我丢去八丈远了,只要你不饿死我,我是不会寻死的。” 难得的,我又看到了他脸上的红色,倒转手中的剑伸到我的面前,“这里没有剪子那种东西,将就用吧。” 我接过剑,手臂一沉,剑落在地上。 苦笑,没想到如今的我,连拿一柄剑的力气都没有了,“不好意思,这个太重了。” 他看着地上的剑,眼中有一丝沉重,手指探入怀中,一柄匕首递了过来。 “我的东西居然在你手中。”我笑笑的拿起他手中的匕首,掂了掂,“还是这个趁手。” 他木头似的站在我面前,傻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招招手,他没反应。 我晃晃手,他还是没反应。 “喂!”我扯开了嗓子,“蹲下啊,你这么高,叫我怎么弄?” 他慢慢的蹲下来,拿后背对着我,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焦的焦,枯的枯,卷的卷,惨不忍睹。 我抓起一缕发丝,手中的感觉是丝滑柔顺,服帖在我的掌心中,不禁惊叹,“哇,你的头发原来这么软啊,我还以为是钢丝一样的呢。” “有人长钢丝一样的头发吗?”他没好气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你的想象力果然非同常人。” 我抿着唇笑,差点削到自己的手,为自己奇异的想象力感到好笑。 或许是他刚硬的性格给了我错觉,或许是每次他发怒时那满头张扬着的红色给我的印象太深了,我居然会以为他的头发会和钢丝一样。 匕首细细的削着,本来披满整个后背的红色发丝在我的努力下,越来越短,直到肩上。 “你看这样多好,干净清爽,人也英俊不少。”我放下手中的匕首,欣赏着自己的手艺,“没想到我第一次帮人弄头发居然也能弄的这么漂亮,我果然是个天才!” “第一次?”某人不出我所料的跳了起来,手指快点上我的鼻子,“你……” 按下他的手指,我斜挑着眼,“第一次又怎么样?这不是很好吗,总比你自己一个人胡乱动的好。” “反正你也不是很在乎自己美丑,何必那么激动?”我的目光四下转悠,停留在不远处高高的树上,“喂,我记得你会烧水的,是不是啊?” “嗯!”他的眼神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满脸尽是疑惑,“你不是想煮那些满是刺的东西吃吧?那东西好像不能吃!” “果然是笨蛋。”我拉长着脸,“你武功高,去打几个下来,然后踩破壳。” 他抬头望着,手指下意识的掠过自己的发丝,却抓了个空,“这是什么东西?” “板栗碍…”我的声音拖的长长的,“你别告诉我连这个都没吃过。”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尴尬,似乎这个表情在这么多天里我看到无数次了,很轻的摇了下头。 算了,神族里长大的人,每天只知道沉浸于武功,我能指望他懂得多少生活常识?现在我和他之间哪象是看守者和囚犯,简直跟娘带儿子没有区别嘛,“你把树上的栗子打下来,踩破壳,取出里面的板栗,然后丢到水里去煮,熟的比较好吃,其他你不会,这总行吧?” 我仰首那高高的栗子树,心中无限哀叹,“可怜的栗子树啊,难道我以后两个月都要靠你活了?” 那个人影不敢看我,身体飞扑而上,手中的劲气喷洒而出,吹动了树枝摇晃,一个个毛刺的果子在摇晃中噼里啪啦掉了满地。 “踩,用脚踩破壳,把栗子拿出来。”我的眼睛发了光,声音也急了起来,恨不能自己跳起来冲上去。 他站定身影,看着我的样子,唇角微微的勾了下,手指一挥,解开我手上,腰上,脚上的穴道,“穴道制久了血脉会不畅,给你松开一炷香。” 我嘿嘿笑着,俯下身子揉揉我的脚,感受着血脉在身体里流动的感觉,麻麻痒痒的,说不出的舒畅。 站起身,动动腿,很久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了,竟然有些软绵绵的,身体晃了晃,象是蹒跚学步的孩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悄悄站在我的面前,保持着他一贯高傲着的面容,拿眼角扫着我。 “老娘摔不死!”看着他笑,我跳起脚重重的踩上面前的栗子。 “啪啦……”栗子壳在我脚下碎裂,我弯下腰,抓起一颗板栗拿裙子兜着,又跳向下一颗。 难得能被放出来,不赶紧运动运动怎么行,我不断的踩着毛壳,捡拾着地上的栗子。 我一手拎着裙角,一手捡着栗子,抬头间发现他抱着肩膀,目光始终停留在我的身上,沉思。 又是这个表情,看着我洗澡的时候,做饭的时候,他都是这样的表情,好像我脸上开了花一样。 一颗栗子从我手中飞了去,咚的一声正中他的脑门,他眉头一皱捂上自己的额头,“你干什么?” 我兜着栗子,示意的扬了扬,“你想饿死老娘啊,还不过来一起弄,你搞砸了我的早饭和午饭,难道还想不给我吃晚饭?” 他脚步慢慢走着,依然是那种古怪的眼光,僵硬的抬起脚,踩着栗子壳,傻乎乎的,配合着那死气沉沉的脸,看着人直想笑。 我没什么力气踩,只能整个人蹦起来跳的高高再落下去,为了吃我是拼尽了全力,恨不能赶紧弄出几十上百颗填我的肚子。 噼啪声不绝于耳,我兜着满满一兜的栗子,站到他的面前,“快去,煮熟,我饿死了。” 他在我裙子里掏着栗子,拎着衣角装着,眼神始终不离我的脸,看的我一阵毛骨悚然。 东西给完了,我又坐回了椅子上,非常老实安静,“好了,你可以点着我去煮栗子了。” “你是真的不在乎身处何地,无所谓任何情形,这份淡定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盯着我,“你果然是与常人不同。” 全身的穴道被一路点住,我又恢复了木然的状态,笑容却不改,“我现在只想填饱肚子,而不是和你讨论我的性格。” 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他的人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我的笑容也在一点一点的凝结。 忍住 我必须让自己轻松,让自己不在意,不能疯狂,不能崩溃,因为任何多余情绪的宣泄都不能解决事情。 坚持 我只能坚持下去,不管还会面对什么样的困境,唯有坚持才有希望。 磨难,艰辛,终究会过去,我要做的,就是好好的保重自己。 还有,坚定自己的信念! 看着阳光在眼前一点点的淡下去,阴冷逐渐弥漫,黑夜遮掩了一切,冷冷的笼罩上我的身体。 不能躲闪,不能逃离,唯有笑着面对。 任灵羽的阴谋 “哇!”我看着面前黑乎乎的一颗一颗‘石头’,发出巨大的赞叹声,“这个象羊屎一样的是什么东西?” “羊屎?”某人的声音立即提高了八度,极度不满,“你什么意思?” 我拿起一颗,硬邦邦,黑漆漆,散发着一股子的焦糊味,丢出去是绝对有杀伤力的暗器,光用眼睛我是无法分辨出到底是什么玩意,用鼻子更是嗅不出任何气息,唯有手…… 捏捏,很硬,再捏捏,有点光滑! “这个……”我非常不确定的、非常怀疑的、非常迟缓的开口,“这个不是我刚才给你的栗子吧?” 在他无声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我简直悲从中来,真想趴在地上抚‘尸’痛哭,“我叫你煮个栗子,你也能煮成黑色?这是怎么办到的?” 他指着我面前的一堆小煤球,“这东西难道不是这样的吗?你叫我煮,我就煮了啊,水煮干了就是这个样子了。” “我叫你煮,你就把水煮干?”我的脸差点垮到地上,“那你为什么不把锅子煮漏了才认为熟了?” 他垂下头,有些不自在,又猛的抬起头反唇相讥,“你又没说什么样是熟的。” 感情一切还是我的错咯? “我以为有些事情是不需要教的,没想到有人就笨成这样。”我垂下目光,悲惨的看着手中的碳球。 这个应该能吃吧,应该能吃吧,应该能吃吧…… 嘴角噙着一丝坏笑,我望着他,“喂,这个东西的壳太硬,我剥不开,你武功好,给我捏掉壳。” 他一声不吭的拿过栗子,拇指食指一捏…… “喂,你不能小点力气啊,都成粉了,叫我怎么吃,难道舔你的手指头?”我肚子都抽筋了,为什么还要和这样一个家伙在这里嘀嘀咕咕,如果现在上床躺着,会不会不那么饿? 沉吟间,耳边不住的传来噼啪声,看到不少黑色的栗子壳带着粉末掉在我的脚边,形状惨不忍睹。 “这个,行不行?”有点迟疑的声音,大巴掌摊在我的面前,一颗小小的栗子肉在掌心中滚动,显得娇小无比。 看肉色,还算得上是粉黄,我拈起丢进嘴巴里,虽然有点焦糊味,更重的是粉粉的甜味,我点着头,嚼着栗子肉,“总算有吃的了。” 一声不响,又一个栗子肉送到我的面前,看形状明显比上一个好多了,我想也不想抓起来就丢到嘴巴里,先填饱肚子要紧。 我吃的快,某人剥的也快,整个院子里只有不断响着的噼啪声,他的动作也越来越熟练,我得意的笑着,“小子不错嘛,有伺候人的潜力。” 古人说,人不能太得意忘形。 古人还说,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我一声咳嗽,被栗子碎末呛到了喉咙,整个嗓子里全是黏黏糊糊的栗子糊,话也说不出来。 翻着白眼一个劲的咳嗽,涨的满脸发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后背,一股暗劲涌了过来,我猛力一咳,终于把堵住嗓子眼的栗子糊给咳了出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我大口大口喘着,“水,水……” 一碗水匆匆的伸到我的嘴边,我胡乱的咽着,喝了个满脸满下巴,顺着下巴滴答到胸前。 “你真没形象,饿死鬼投胎。”他冷冷的说着,“看到你这副吃相,我真的确定你不会寻死了。” 我吐出一口长气,“饿死鬼投胎不也是你饿出来的?不过如果天天让我喝你那个鸡汤,我未必不会寻死。” 他正想说什么,忽然眉头一皱,端着碗的手又近了几分,紧贴上我的唇,声音也忽然变的严厉,“喝,你要是不喝,老子给你灌下去。” “我不要!”再喝肚子都炸了,他发哪门子神经,“你想灌死老娘啊。” 无声无息间,我的面前飘落一道人影,借着月光,我看到任灵羽站在院子中,阴森的目光盯着我的脸。 “师傅!”莫沧溟单膝跪地,恭敬的行礼。 “嗯……”任灵羽轻应了声,看着我满身溅的到处都是水渍,“她还是不肯吃东西?” 莫沧溟垂下头,声音认真,“徒儿给她灌了鸡汤,被她全吐了;午时带她去厨房,被她偷了空子差点自焚,刚才硬塞了些栗子下去,又灌了些水;倒是老实了几分,徒儿看管有失误,还请师傅降罪。” 咦…… 这些话? 任心中有千百个念头,我却只是闭上眼,不让半点心思泄露,做出一副威武不屈的姿态,对任灵羽不屑一顾。 事实都是事实,只是离真相,似乎有那么一些些的差距,莫沧溟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居然没说出我的打算?似乎想要让任灵羽一直认为我想死? 任灵羽哼了声,“这个女人诡计多端,寻到了空子就会玩花样,就按你现在这样吧,点住全身的穴道,吃饭喝水硬灌。” “是!”莫沧溟毕恭毕敬的答应着,声音中没有半分波澜。 “你去我房里等着,我有话和你交代。”任灵羽传达着命令。 “是!”莫沧溟不带任何犹豫的应着,衣袂声渐渐远去。 耳边听到脚步沙沙,下巴被两只手指狠狠的捏住,疼的我整张脸都麻木了,她的声音在耳畔冷酷的传来,“任霓裳,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已经传出讯息给任幻羽,不出几日她一定会赶来这里,你若死了我可就没办法对你娘交代了。” 我缓缓的睁开眼,扭曲变形的声音艰难的挤着字,“你不用、向、我娘、交代、你、去、向、月栖、交代!” 提到月栖,我看到她眼中的杀机一闪而过,嘴角冷冷的抽着,“任霓裳,我算计了你十年,我的儿子会和你在一起确实出了我的意料之外,但是你真以为我是前几日才知道他是我儿子的吗?” 她的面容在秋月的冷光中泛着妖异的感觉,“十年前,我在‘云梦’青楼中无意中看到你,你那酷似景飒的容貌,你那与任幻羽一模一样张扬的性格,还有我探知的神血都在告诉我,你根本不是‘云梦’皇族的人,就算是皇位继承人也不能有你这样的神族筋脉!我教你武功,教你如何控制自己奔涌的气血,就是不希望你以后某日神血爆发时被人看到传扬开来引起神族的注意,我一直在等,等这些年的日子过去,等你被神族的人遗忘,等你失去继承的资格。” 我的师傅,我一直感激她交给我控制神血的内功,我感激她传授我的武功,可是这感激的背后,竟然是如此无耻龌龊的思想。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杀了我?”我想冷笑,可惜脸被捏着,任何表情都做不出来,“杀了我,永远不会有任霓裳,不是更没有人与你竞争族长之位了?” 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我当时确实应该杀了你的,那时候的你飞扬跋扈纨绔不堪,怎么看都不是能委以重任的族长之人,我留着你,就是担心有人争夺族长之位,而一个只知享乐沉迷男色的偏偏又是正统继承人的你就是最好的挡箭牌,拱你上位,却还能控制你;这就是我当时留你一命的原因,可惜我没想到,短短几年,你居然会成长成如今这般,倒不得不让我刮目相看。” 我狠狠的瞪着她,嘴唇被牙齿咬着,口内已经泛起了血腥气,“那月栖呢,他何其无辜,你就为了让我被你掌握,连自己的儿子都能牺牲吗?” “我儿子?”她轻哼冷笑,“在神族,我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所以我不能长年出谷,当我找到你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你的身上,月栖近在咫尺我都没有发觉,待我开始怀疑时,他早已经委身于你,更是陷入情网难以自拔,‘云悠寺’时我本想带他回来让他永不见你,可惜我派去的人因为一句不得让他受到伤害而错失了良机,被‘千机堂’抢了先,又被你及时赶到,不过我失去孩子二十多年,在我心中早当这个儿子死了,如果不是为了接近你,让你彻底对我再无半点怀疑之心,你以为我会有那日的相认?” “我宁愿你永远不要认他!!!”月栖早已认命了自己无父无母,早已习惯了不再为了所谓的爹娘伤心,可是如果他知道他的娘亲认他只是为了利用他,关爱他只是为了抓我,在他娘心中他根本是完全可以拿来牺牲的棋子,那才是真正的伤心。 如果是这样的母亲,我宁愿月栖从来都没有找到母亲。 “如果他向着我,我当然会认他,也会好好的待他,可是他的性子,就和他当年的爹一样!你知不知道他爹?一个发誓与我同生共死的男人,在发现我要杀景飒的时候,居然敢偷偷将月栖送往人间,然后拿着月栖的下落和自己的命威胁我,说我若是一意孤行他就自杀,让我失去他,失去月栖的下落!他是我的男人,居然笨到亲手剜去血誓印记,放弃我神族能给的数百年生命,明知道是死都会选择背叛我,这就是情意太重的下场!”她冷冷的盯着我,“成大事者就要放下儿女私情,你看看你,再看看你娘,一个为了男人远走他乡抛弃族人,一个为了男人数次要生要死,都被男人所累,都不是成大事的料,为什么还死扒着族长的位置不肯松手?” 她松开手,指着我,笑着张扬无比,笑的凄厉无比。 “你看你娘,我就知道她多情种子,只要杀了你爹杀了你,她所有的气焰就会被打压,从此远离神族独自伤神,看看,我算对了吗?你娘除了拥有所谓的神族族长的印记以外她还有什么?二十年后,她依然算不过我,还想装成任绮罗引出我,真是傻的可爱,蠢的可以!” “可我娘有我爹,我有我的爱人,就算我们不是族长,我们还有家,你就算坐上了那个位置,除了冷冰冰的座位,你还有什么?”我怜悯的看着她,“丈夫宁愿死都不要你,儿子知道真相后也不会再信任你,你活着有什么意思?” 她的面孔扭曲如厉鬼一样,反手一巴掌抽上我的脸,把我的脸打向一边,“你就在这里给我老实的坐着,等你的母亲亲手将族长的位置交给我,哈哈哈哈……” 她飞驰而去,被点了穴道的我傻坐在凳子上,眼前只有夜色的黑沉。 鼻端,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气息,混杂在草木的芬芳中,让我一时难以判断。 这,怎么可能…… 日夜双侠之同生共死 秋风很凉,带着一股萧瑟的悲伤,带着一股肃杀的冷清,空气中只有枯黄的树叶传来的腐朽气息,闻在鼻子里满是伤感的味道。 只是在这样的味道中,隐约传来了一丝不属于这个地方应该有的味道,迷惑的香气。 是曼陀罗吗? 月亮很高,月色很冷,撒在我的脚边。 夜色中的曼陀罗…… 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与我魂魄相依,唯一与我同生共死的人。 应该是错觉吧,莫沧溟说了,这里是被下了神族的禁制,除了神族的人,神族的血,或者神族引领着人,人界的人是无法进入的地方。 可能是这个院子哪个地方种了曼陀罗,竟然让我想起了那个人,想到心疼,想到心底浮现了淡淡的思念。 眼前,忽然飘飘忽忽的落下一个人影,在黑夜的包裹中那么的朦胧,那么的迷幻,让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是不是因为思念而出现了幻觉。 红色的衣袍在翻飞,修长的人影在月亮逐渐露出的光华中现出,仿佛是妖灵刚刚幻化出的人形,悄悄的展露他的身姿。 是夜! 我肯定没看错,就是夜!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怎么进入这个地方的? 满心的疑问充斥着我的脑海,可我不敢开口,我怕有任何动静,就惊住了刚刚离开的任灵羽和莫沧溟! 那张美绝天下,糅合了万物灵气的脸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能轻松的绽放笑意,冲着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我皱着眉头,眼神凝重,看看他,又看看远方,无声的表达着自己的心声。 ——“你个猪头,死这来干什么,还不快走?” ——“不走,日夜双侠,永不分离!” ——“去给我娘报讯,让她来这救我!” ——“报了,我看看能不能自己带你走!” 他的手指在我身上摸索着,笑容慢慢的凝滞,抬眼望着我。 ——“不是点穴,你的武功呢?” ——“废话,神族禁制,你解不了的,快走!” ——“解不了,就带你走,让别人解!” 夜的眼神,写满了他的固执和坚决,手指在我身上连连点着,倒是解开了莫沧溟点的穴。 他蹲下身子,示意我趴上去。 我的手按在他的肩头,嘴唇凑上他的耳边极快的说着,“夜,我在这里不会有危险,你进来已经是极大的冒险了,我不知道你怎么进来的,但是以任灵羽的武功要想完全避过已经是运气中的运气了,你赶紧走,不要再让我多一份揪心,带着没有武功的我,你根本不可能躲避的了他们,快走。” 他的手臂一扣我的腰,我不由自主的倒在他的肩头,那个红色的人影脚尖一点,犹如鬼魅般窜上了树梢。 我知道夜的轻功很高,即使我得到了神族武功的传授,唯有轻功我仍然不敢说超越了夜。 可是,这个院子的里的对手,是和我武功不相伯仲的任灵羽,还有神族的玄武侍卫莫沧溟,只莫沧溟一人的武功,便与夜缠斗上千不知谁更出色,何况还有一个遥歌。 他的轻功再好,带上一个没有武功的我,在这样的对手面前,那太容易留下声息而被察觉。 夜这个行为太冒险了,将自己完全的陷入险境,这不是那个精打细算万事琢磨上千遍寻找出一个良策保全自己的人会做出来的事。 我的夜,你什么时候变的如此激进,如此不会谋略了? 是被情乱了心智,还是被担忧淹没了你的理智? 可是现在,不是我与他纠缠拉扯你走我留的时候,任何动静都是致命的,我除了顺从,就只能期望夜真的能够不被发觉。 此刻的我,再有任何想法,任何担忧,任何不满,我都不能说,因为我不能乱了他的心,因为刚才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坚决,看到了认真,看到了不带走我就一起留下的决心。 傻,真傻! 我不知道这个地方有多大,也不知道夜要走多远才能逃离,我只知道我的心跳的很快,非常快。 我希望能赶紧跑离这个地方,脱离他们的监视,不是我怕死,不是怕丢掉族长的位置,是怕夜,怕夜受到伤害。 能感觉到,他将身形提高到了极致,不快,却很轻。 快了,衣袂带风的声音会让人听到,他宁愿慢,小心的掠着。 树影在眼前倒掠,我们已经离开那个院子挺远了吧,可是我的心,却越来越不安。 这不安,来自于任灵羽。 她,清晰的摸准了我娘的心思,二十五年前能以我爹逼走我娘,二十五年后她能猜准‘血印符’不在我娘的身上。 她,布下了千重万幻的局,让我无数次身陷险境,甚至还一直对她无比信任。 她,冷血无情,为了达到她要的目的,能够隐忍二十多年,能够利用自己唯一的亲骨肉,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死。 这么一个心机缜密的女人,怎么可能没有半点防范,就这么让夜带着我跑? 我的手拍上夜的肩头,低低的说着,“夜,事情可能有问题,不要往外面跑,咱们回去。” 夜脚下一停,呼吸中思量着,然后微微摇了下头,“日,我知道你想试试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如果我是那个女人,我会在院子里和出谷的地方各自安排人,无论去哪躲,都是要打!而不管如何打,终究还是要走出谷一条路的,那我不如赌此刻他们还没来得及赶到谷口。” “你觉得可能吗?”一道男子娇媚而清朗的嗓音出现在不远处的前方,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三道人影缓缓的显出了身形。 任灵羽的表情有些意外,莫沧溟是一如既往的沉凝,只有出声的遥歌,娇媚的表情中尽是兴奋和跃跃欲试。 “大鱼没来,来了个虾米。”任灵羽看着夜,“不过我的确低估了你,居然能以人界身体闯入我神族禁制中,而且居然能避过我的耳目让我探查不到你,如果不是你进入这里时以血解开神族禁制,我还不知道有人进入,能一路跟踪我而让我不知道的,你倒值得我钦佩。” 夜轻轻的放下我,“原来是神族的禁制让你知道我来了而不是我的轻功泄了底,这么看来我也不算太失败,能被神族前辈如此夸赞,我倒有些汗颜了。” 任灵羽的身影忽然如鬼魅一般飘上前,冷不防的朝着夜抓去,夜一只手抓着我的胳膊,明明看到任灵羽的攻击,却没有半分放开我的意思,带着我直直的后退,另外一只手迎着任灵羽还击。 夜的武功,纵然全力施为,只怕也不是任灵羽的对手,更何况还带着一个巨大的负累,任灵羽似乎也并没有完全要置他于死地的想法,掌指交错着,两人瞬间对了十数招。 “夜,放开我!”我看到夜的鬓边露出了微微的汗意,感觉到任灵羽的掌风散发着窒息的力量,笼罩上我们的身体。 他没有看我,只是露出了一抹淡笑,让天地失色的淡笑,“不放!” “你不是她对手,放开我!”我声音更急,奈何却挣脱不了夜的手心。 “我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放开不放开都不是对手,又何必放开?”他从容的声音,浅笑的表情,完全不在乎的语调让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夜会做出这么傻的事,为什么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因为他看不到我,不知我有没有伤,有没有疼,在他心中如果是死,不仅仅是因为‘同生共死’的效果发作时我们同死,而是要手牵手,紧紧依偎着,一起! 因为‘日夜双侠’永不分离! 他根本就不是来救我的,他是来自投罗网的,只要能和我在一起。 “嘶……”任灵羽的手从夜的胸前晃过,衣帛破裂声清脆的传来,雪白如玉的胸膛在月光下散发着凝脂般的光泽,两点红晕如血般刺痛人眼。 任灵羽停住手,眯起了眼睛,让我一时看不穿她到底在想什么,“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可能进入神族的地界,原来是你和她之间这个‘同生共死’,让你的血拥有神族的力量,才能穿越我的禁制。” 夜轻拢了下衣衫,依然紧握着我的手,“我不懂,我只看到你把血点在光晕中,于是乎自己试了试,就这么好运气的进来了,没什么特别的。” 任灵羽的目光中似乎闪过什么,让我心头一震,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能看到我的动作而不让我察觉,我不相信你进来前没有任何布置。” 夜侧脸看看我,“我只是把这里的地形图传了回去,就这么简单,其他什么布置都没有,因为你如果要杀日,我也逃不过一死,如果你不杀日,那么证明你投鼠忌器,既然不杀日了,也不会杀我,所以我就来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他说的随意淡然,只有我知道,他是抱着怎么样的一种心情来的。 救,同走。 输,同留。 死,同棺。 “你是我这些年来人界少见的钟灵毓秀的男子。”任灵羽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和占有,眼神停留在夜胸口的两个红点上,“跟我怎么样?保你成为天下最华贵的男子,放眼天下只有你配得上我。” 她对夜的占有欲 那个光芒我很清楚,她想要夜,不仅仅因为夜的灵动夜的飘秀,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夜是处子之身,一个狂傲霸气想要得到天下的女子,是不会允许自己看上的男人被别人碰过的。 或许说,她一直欣赏夜,但是直到看到‘守宫砂’,才彻底下了占有夜的心。 夜还是那么淡淡的笑着,犹如初绽的曼陀罗花,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对不起,我对老人家兴趣不大,何况同生共死的誓约还是你教日的,万一她不高兴自杀了,我也没戏了,命都没了何必谈什么天下,谈什么至高无上。” “如果我说血誓我有办法解呢?”任灵羽眼中的欣赏越来越重,相同的那种占有欲也在不断的增加中,而她身边的遥歌脸色却变的黑沉难看。 夜悠闲而淡定的浅笑,“我刚才说过,我对老人家没兴趣,我配得上你,可你未必配得上我。” 任灵羽并没有半点介意般,“神族人一向容颜不改,为了地位威严更是不喜拿真面目示人,不过如果能让你喜欢的话,我可以让你看我的真容。” 任灵羽竟然也是易容的? 错愕转眼即逝,既然袁筱熙能我娘能,她又有什么不可能,密谋造反隐藏行迹不为人察觉,又怎么可能拿真面目示人? “不可以!”夜还没说话,任灵羽身边的遥歌已经叫了出来,神色激动,“你怎么可以拿真面目给他看,你说过,说过……” 话还没说完,就被任灵羽一口打断,“滚开,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遥歌脸色忽然变的惨白,“你说过,你的容颜只给我看,有资格看到你脸的人,必须是你最信任最贴心的人,可你为什么要给,要给他看?他不过是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你怎么能……” “你再不闭嘴,我就亲自让你闭上嘴巴!”任灵羽的眼神充满阴森,遥歌身体一颤,讷讷的不敢再说话,只是那神色,充满了失望落寞,还有伤心。 任灵羽的手在面上轻擦而过,我熟悉的那张豪迈而棱角分明的面容就这么被轻轻的揭去。 我看到了另外一张并不熟悉的容颜,一张从未见过的脸。 不是绝美,却灵秀。 白皙的肌肤不知道是不是常年未见阳光的结果,唇瓣泛着殷红的色泽,只有那双眼中的占有,侵略,是我依然熟悉的。 她的周身,环绕着一种淡淡的灵气,一种不沾染人间烟火的气息,或许只有神族这样的地方,才能孕育出这种气质的人。 掩藏了那种豪迈的市井气息,此刻的她英气逼人,不粗俗,也不因容颜的漂亮而变的娇弱,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英挺。在抿唇微笑间能感觉到一种摄人心魂的吸引力。 忽然能明白,她为什么看上夜的原因。 因为夜的气质,和她极象,飘渺虚幻中带了几分诱惑魅人的神采,那种完全脱离了人界的妖媚氤氲之气。 这样的气质遥歌也有,但是与夜相比之下,就流于俗气多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任灵羽目光一转,停留在我的身上,“你没有见过任幻羽的脸吧,我与她同胞孪生,就当你在这脸上找找你娘的痕迹吧,不然他日说不定死了,都没机会看到你娘的脸。” 我轻嗤了下,“龙与蛟,看上去也是一个样子,可惜一个是神,一个是妖,能相同吗?” 她的脸色微变,“你在嘲笑我不是命定的人吗?我与任幻羽出生不过相差一炷香,容貌相同,四样神族的印记中,她只比我多了一个,就是这一个,让她得到所有人的关注,所有的欢呼,而我,拼尽全力才不过一个护法身份,人人都只记得我是左护法,谁记得我是任灵羽?一个本该和她地位相同的人?她丢下神族二十多年,人人却都还期盼着她,有谁记得我为神族做了多少事?” “你本就是神族的人,如果你甘于平淡,你可以远离神族过自己潇洒的生活,如果你不甘于平淡,你愿意为神族做事,这也是你的本分,你应该做的!”我抽抽嘴角,“如果我和你一样,当年早就杀掉上官楚璇了。” 她身后的银发在无风自动,飘散而开的同时让那本充满了灵性的容颜变的鬼魅一般,“我比她更有能力,这族长本就是该是我的,该是我的!” 我摇头叹息着,“我真的庆幸,月栖一点都不象你,半点都不象,他眼中只有平淡的生活,只有天下的安宁,他在最尔虞我诈的环境中生存,却拥有最圣洁的心,而你在最神圣的地方生活,却拥有最阴暗的心,你不配成为他的母亲。” 我不愿多说,因为心被完全蒙蔽的人说什么都没有用,我只是可怜月栖,不想看到他的伤心。 “你这样的人,是打动不了夜的。”我侧脸,看着夜莹润的面容,那朦胧在月光中的人影,让人痴痴的难以移开脸。 贪财,只是夜的兴趣,爱好,但是夜不会让这样的贪欲淹没自己的神智,对夜而言,自由的生活,随意的日子才是他最喜欢的。 高兴的时候偷偷东西,乐意的时候吓吓人,快乐的时候数数钱,逍遥的时候做做饭,悠闲的时候找人比比武,一切随心所欲一切任性妄为,标准的为所欲为的懒人本质,不为名利所累,不为地位所苦,这才是夜的本质。 有时候我都会认为,夜喜欢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如我一般让他想爱就爱,不想爱还能又打又踹的人。 夜回给我一个微笑,彼此互知的感情在眼神中流动着,在对方的眼中寻找到彼此的身影,纠缠着,爱恋着,再不记得身旁任何的事。 日夜双侠,不仅仅是名分上的相依偎,更是心灵上的相通。 夜的温柔,独独只对我,世界上绝对不会再第二个人能够得到他的心,这一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他捏着我手掌,看着我的脸微笑,转身面对着任灵羽,“对不起,我的心太小容不下太多的人,而我人太懒,不喜欢换来换去,多爱一次很累的,只能对你说句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任灵羽没有丝毫的介意,反而是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了,“我知道你会这样回答的,你这样的男子如果一口答应,反而让我看不起了。” “多谢!”夜始终是淡漠而疏离的神情,优雅的笑容挂在脸上却没有到达眼底,“那么在下是否能在此间叨扰一阵子了?” 任灵羽一声长笑,“此间能让公子长住,实乃蓬荜生辉,不过公子武功甚高,我胆小怕被惊扰,只能暂时让公子受些委屈了。” 夜悠悠然的打开双臂,让任灵羽的手指在他各个穴道血脉处点下,“无妨无妨,客随主便。” 明明是禁制,他们两人居然能如此谈笑风生的说的象是访友谈故般的不带半丝烟火气。 当任灵羽的手指收回,我苦笑的望着夜,日夜双侠这辈子第一如此狼狈,全部被囚。 “更深露重,在下身子弱,就不叨扰了,先行歇息了。”夜搂着我便欲转身。 “等等!”任灵羽的声音适时的插了进来,“我这里院小房漏,只怕是一间房子容不下两人,只能麻烦夜公子另换个住处了,若要聊天小聚,白天自然能见到。” 我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不悦的表情,分开我和夜,此时的夜和我一样没有半点武功,还有一个觊觎着他的任灵羽,这个条件只怕我无法答应。 “不行!”我的脸一黑,“你以为我会让夜与你单独相处吗?” 任灵羽轻哼着,“男人,若不是甘心情愿,要来有何滋味?我要的是男人自动爬上我的床!” 夜倒是一脸的无所谓,“日夜双侠,极少分开,心中真是不舍,不知能不能让我与日告个别?” 他的脸,轻轻凑上我的脸,在唇上落下一吻。 “你……”我只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傻……”他接着我的话,笑着。 是傻,傻到让我都不忍埋怨,傻的让我连半分责怪的心都起不了。 在两唇相交间,他的舌尖极其自然的挑开我的唇缝,不露痕迹的顶入一个东西,带着清淡的药香。 我借着他发丝的遮掩,轻轻咽下口中的药丸,紧紧拥住了他的腰身。 汲取着夜身上的幽香,我不愿放手,耳边是他清魅的声音,“还记得‘寒雪峰’的约定吗?” 心头一震,我默默的点了下头,望着他时眼中一片明了,“记得,我会做到的。” 话中有话,‘寒雪峰’的约定,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在此刻提及,他是在告诉我一个字。 等! 是等我身体里的药起效吗? 这药是谁给的,究竟有什么作用,什么时候能起什么效果,我都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夜的冒死进来,就是为了这个东西,所以我只能等。 而我懂了他的话,也回应了他。 看着红色的身影慢慢的走着,我轻轻的闭上眼睛。 等,我一定会等,无论什么情况发生,我都会等下去! 两个人质 一夜的辗转反侧,一夜的无眠,我的脑海中纷纷乱乱的,根本无法安心的睡去,瞪着眼睛望着床顶,也不管这样的骚动是否被那个站在门边的人探知了心思。 无所谓了,知道又如何,现在的我是砧板上的肉,被他取笑又如何? “夜侠不会有事。”黑夜中的人静静的开了口,“她自诩为英雄,天下是要靠自己征服的,男人也是如此,他对夜侠不会用强。” “你错了。”我定定的望着床顶,“她不是英雄,她只是个疯子,和上官楚璇一样的疯子,不同的是上官楚璇不如她算计的深,不如她拥有更大的权势,这样的人有一个共同点,你我都是非常清楚的。” 看着他的方向,我一字一句的说着,“得不到的,她宁愿毁掉,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当年的上官楚璇如何对沄逸,如今的任灵羽便会如何对夜! 这种人,一旦看中的东西就一定要收入囊中,得不到,便毁去,满足他们骄傲的心。 莫沧溟的呼吸在黑暗中听的非常清晰,急促而激烈。 “她暂时不会动夜侠,因为不敢刺激你。”莫沧溟静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出声,“对于她而言,神族的族长之位更为重要,你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是吗? 一个疯子的思想是能用正常人的方式去推测的吗?当初谁能想到上官楚璇会发兵‘九音’?谁能认为她会拼却一国的灭亡去换取穆沄逸? 我嗤笑,笑莫沧溟的天真,笑他的单纯。 “放心,我会尽力保夜侠平安。”这一句话,在黑暗中听来分外的清晰,分外的硬朗。 我无声的笑了,声音中带着几分揶揄,“信你?你值得我信任吗?你似乎忘记了你忠心的对象是谁,你似乎忘记了你欺骗了我多少次,你以为我会信吗?” 他的呼吸更加的急促,更加的起伏,“这与对谁忠心无关,这个时候骗你还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欠夜侠一份人情,这么做不过是报答他当年对我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呵呵……”我已不知道该不该笑了,“你是该谢谢他的,夜一直都不相信你,他一直都觉得你另有所图,但是在你伤重之下,他还是选择了与流波对峙,还是选择了疗你的伤,如果能换你一次报答,也算是不枉他那次的多手了。” 莫沧溟的脚步忽然往床前挪了挪,“你说夜侠一直都怀疑我?” 还没等我回答,他已经自我释然了,“也是,这样聪明的人,又怎么会没有一点怀疑。” “别说是夜。”我侧着脸,“你以为流波的出现就那么巧合吗?就是真的帮任绮罗吗?他带走你,一是不想你继续欺骗我,二是不想我揭穿你的心思对你下手,更多的是帮你,也希望你能明白他的苦心不要在执迷不悟,当时我们虽然不知道你幕后的黑手是谁,但是一直都知道你不是真心的。” “你与他那般激烈的争吵,那般几近决裂的话语,竟然都不是真的?”莫沧溟的脚步走到床边,双眼爆发出的精光竟连我这个没有武功的人都看的清楚,“都是在做戏给我看?都是假的?” 我摇头,轻缓的摇头。 “我当时并不知道流波的真实目的,我只是相信他,相信他是为了我好,相信他是真心的,只要信任一个人,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可以不用去看的,因为那只是表面。” 他颓然的退了两步,“我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你会说那句话,为什么你会说那句话……” 他在那发呆出神,我慢慢的闭上眼睛,“只希望你记住你说的,保护好夜,还他救命之恩。” 不再看他,我全身放松,悄悄的提气,想要感知丹田之中内力有没有恢复。 一片混沌,完全的被压制,似乎与我切断了所有联系,根本没有一点恢复的意思,筋脉之中也是堵塞的严严实实,任我白费力气,连一丝松动都没有。 已经数个时辰了,无论是什么药,入腹这么长时间都不可能没有半点反应,再过几个时辰这粒药丸都要化为一泡屎拉出来了。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这药没有用,还是另有用途? 等,这是夜唯一告诉我的字眼,我信他,也唯有等。 可是世界上,任何事情的喜怒哀乐都是一时,只有等待,是最深刻最寂寞最坚持也最希望的字眼。 这到底是一颗什么药,为了这样的一粒药居然让夜深入险境自动送上门,为了这样一颗药,夜甘愿被禁制武功,甘愿面对一切觊觎的眼神,甘愿坦然的不见我。 几乎已能完全的肯定,这粒药是娘想尽一切办法要交给我的,只是除了我的丈夫,没有任何人能合理的来见我。 同样晶莹剔透的心智,同样看穿世事的眼神,子衿与沄逸没有武功,又与幽飏一起远在‘九音’,幽飏与遥歌之间的恩怨,所以夜成了最佳的人选。 可是,正因为夜过于的灵动,过于的美绝,竟然让任灵羽起了占有的心,这只怕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 现在的我,反而不如开始的轻松了,因为一想到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看不到的地方,有一个我牵挂至深的人。 一直未眠,当天微微亮的时候,我忽然被人从床上摇醒,莫沧溟一脸严肃的看着我,“走,换地方。” 全身的毛孔在瞬间紧张了起来,我脸绷的紧紧,防备的望着莫沧溟。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想法,一声轻叹将我抱了起来,“放心,夜侠也会一起走的,只是因为他昨夜传了消息出去,这里不能继续呆了才换。” 我定定的瞪着他,依然是充满了戒备和不信的目光。 他索性忽略了我的眼神,直接将我丢上了车,只是有意无意间我发现车帘竟然微微掀起了一个角,靠着车壁的我可以顺着车帘的缝隙看到外面的情形。 遥歌也上了车,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散发着厌恶的光芒,而在转向车门外时厌恶变成了仇恨。 红色的袍子在行走间微微浮动,夜的身姿朝着我的方向渐渐走近,在踏上车的瞬间,我看到任灵羽的手伸了出来,却被夜不着痕迹的躲闪开。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意从我身边的人身上透出,一闪而没,快的让我怀疑刚才是不是我的错觉。 在一张脸出现的时候,遥歌的脸上是满满的娇媚笑容,轻摆着他的腰身,“主子,是否要遥歌在身边伺候?” 任灵羽眉头微皱,“你带他们两人去山庄。” 遥歌红唇一撅,脸上有些不快的神情,却不敢反驳。 任灵羽的眼神转向莫沧溟,“沧溟,你跟我走。” “师傅!”莫沧溟刻板的表情下,声音有着完全的不赞同,“这两个人太重要了,让遥歌一个人送到山庄去,会不会有些不妥?” “不会!”任灵羽的声音固执的让人无法反驳,“要来这里只有两条路,你和我一人一条的巡查,等候任幻羽上门,山庄那边有人在,遥歌足以应付。” 莫沧溟看了我一眼,目光垂下,低低的应着,“是!” 马车飞驰着,带着我和夜在山路上颠簸,我望着夜,一夜的分别竟似几年,说不出的思念,说不出的眷恋。 比起我被点的象个木头一样,夜的待遇显然比我好上不少,除了武功受了禁止,他的活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他的手坏坏的滑过我的眼睑,“你昨夜没睡好。” 废话,这样的情形,有谁能睡好的? “你在意我被人占了清白?”如此严肃的问题,他居然是面带笑容,甚至是一点点骄纵着的口气,用眼尾抛着媚光吃吃的笑问着。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 我不在意,所谓男子初夜第一次,我根本不放在心上,我在意的只是此人是否与自己心灵相通,是否值得一生一世。 但是夜不同! 就算我不介意,他自己能不介意吗? 一个傲气比天高的男子,一个天下女人都不放在眼中的男子,如果他被人别人强占身子,他自己能够接受吗? 越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一旦有在乎的东西,是胜过性命的! 他的笑容,是在安慰我,可是这样的安慰让我的心更加的不安,更加的无法宁静。 沉闷的感觉,堵在胸口久久不散,夜越是笑的轻松,我的心越是沉重,闷到无法开口说话。 他的手轻轻点在我的唇上,嘴唇贴在我的耳边,“是不是担心会有危险?我现在带你走好不好?” 现在带我走? 我的眼睛发出询问的光,夜和我一样被禁制了武功我是肯定的,那他又如何逃离遥歌的手心? 他傲气的扬扬下巴,手指撩开车帘,“能不能停下车,让我方便一下?” 一瞬间,我看到夜的眼神变了,变的迷幻而朦胧,蕴含着无穷的吸引力,犹如无底的深渊,让人不由自主的栽了进去。 摄魂眼! 我心头一跳,我居然忘了这茬! 遥歌之恨 车身一震,遥歌侧首间对上夜的脸,眼神忽然有些涣散,“停车……” 夜巧笑倩兮,声音低缓轻柔,“是啊,让我下去方便一下如何?” “好啊。”木讷呆滞的眼光中是傻傻僵硬的表情,遥歌坐在那犹如木雕泥塑一般。 夜轻巧的跳下车,沉重的拖抱着我,有些吃力。 如今他武功被禁,与寻常男子没有任何差别,带着被点着穴道的我,就算是能逃过遥歌的眼皮,又是否能逃过任灵羽和莫沧溟的追踪呢? “你走!”我低低说着,“只要你走了,我便没了牵挂,也不会被他们威胁,你能全身而退就是我最想看到的了。” 他盯着我的眼睛,没有丝毫表情,“我现在没有武功,死在山中或者被野兽叼了,这也是你想看到的?” 一句话,堵的我无法回答。 他轻叹着,“一起吧,我更喜欢死的时候你在身边。” 我勉强打起笑容,“不会的,我们还要偷遍天下,怎么会死?” 夜看着迷迷糊糊的遥歌,声音又变的魅惑而轻缓,“你能不能解开她的穴道,她也要方便呢。” “解她的穴……”遥歌的声音懵懵懂懂的,慢慢的伸出手指,“好,好……” 我面上一喜,只要穴道解开,就算没有武功,至少我不会成为夜的负担了。 那只手伸到我的眼前,眼见着就要碰上我的身体了,忽然一停,反手狠狠的抽了出去,巴掌重重的甩上夜的脸。 红色的人影猝不及防,摔倒在车边,发丝散开中那莹白的面孔上浮起清晰的指印。 我惊愕的看着遥歌,只能看到一张狰狞的脸,带着再也不掩饰的仇恨和妒忌,“你知道为什么主人不让武功更高的莫沧溟送你们而是我吗?夜侠这么有名,摄魂眼和你天下第一的美貌早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你以为我们会不做防范?你的伎俩能骗别人,但是骗不过我,别忘记了我是‘媚门’出身的人,‘媚门’中修炼的就是如何迷惑人,什么方法不知道?我修炼的迷惑本领没有上千也有几百,要是被你摄魂眼给骗了去,我不是白混了?” 我的心好痛,几乎是瞬间的窒息,那一巴掌仿佛抽在了我的心上。 我的夜,我骄傲的夜,从未被人碰过一个衣角的他,被人如此的甩巴掌,这是我曾经想也不敢想的事,如今就在我眼前活生生的上演。 遥歌似乎还不解气,一脚踢上夜的身体,红色的衣衫在泥土中打滚,鲜艳染上了脏污,泥巴一块块的粘上他的衣服,凌乱的头发遮盖了他的脸,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只能不住的喘息着,却也没有半句j□j。 “你和幽飏一样,天神的媚骨是不是,只要是女人就会被你们勾搭上,因为你们贱,下贱!”遥歌突然爆发出狂吼,“你仗着脸比别人漂亮上几分,就四处炫耀,你记不记得‘蓝清山’中,你让我容颜扫地,你记不记得在媚门的时候,为了不让我接近这个女人,你嘲笑我难看没有你长的美,而现在你又勾搭主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昨天和你说,想解了你和这个女人的誓约让你们结下同生共死。”遥歌猛的拉拽着夜的身体,“为什么我求了那么久,她都不给我,而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有这么多人抢着要和你一起?” “遥歌!”我嘶喊着他的名字,“你给我放开夜,如果你再动他一下,我一定会告诉任灵羽,你是不是想看看她是怎么惩罚你的?” 遥歌脸上的扭曲在慢慢的平缓,只是那眼神变的更加沉寂,周身散发着一股凛冽的杀意,抓着夜的衣衫随手一抛,夜的身体重重的摔落在我的脚边,还没来得及动弹,遥歌的手指已经飞快的点过他周身的大穴,“我知道你精明似鬼,省得你再找麻烦。” 我厌恶的盯着遥歌,“还不走?说不定我娘他们就要追来了,那时候倒霉的只怕就是你了。” 他的脸从车门前挪开,只是挪开的最后一瞬间,我看到一种深入骨髓的仇恨在他嘴角边的笑容中展开,“我知道我刚才打他一巴掌踢他一脚你记住了,说不定他日还我十倍,是不是?” 不等我回答,他的头已经缩了回去,带着诡异的笑声,车子开始缓缓的移动。 “夜……” “夜……” 我轻唤着地板上的人影,鼻头酸酸的,连声音也变的味道。 “嗯……”地上的人不能动,但是还了我一个冷静的应声,“日,我没事。” 唇,在不由自主的轻颤着,我好想伸手拨去他覆在面上的发丝,好想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好想抱着他的身体,可惜我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破碎的呜咽着,“疼吗?” 他轻吸着气,语气带着几分笑意,“疼呢,我从来没被人甩过巴掌,原来竟是这个滋味。” 是为了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根本没必要闯进来,没必要留下,更没可能受到这样的对待。 “日,你有被人这么打过吗?”他吐着气,胸膛微微起伏着。 他的样子,如此的狼狈,如此的孱弱,我的心口仿佛被石头堵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不断的用力吸着气,想要平复心中的疼。 “有……吧……”艰难的挤出字,目光始终不离他的身体。 他呵呵笑着,才笑了一声,似乎触碰了伤,轻轻的龇了口气,被我清楚的听到了,“那就行了,日夜双侠,怎么也要公平些,你受过的我也尝尝滋味。” 他每一次笑,我都象被重锤砸一下般。 我骄傲的夜,我狂妄的夜,我睥睨天下的夜…… 车身再次震动,缓缓的停了下来。 门外有女子的声音恭敬的传来,“遥歌少主,您来啦!” 接踵而至的是一片女子的嗓音,“恭迎遥歌少主!!!” 车帘被掀开,我看到遥歌手中拿着一个瓶子递给为首的女子,“拿去,主人给你们的药,每人一粒。” 女人双手接过,传递着一人一粒当着遥歌的面服了下去,而遥歌的嘴角,再一次出现了诡异的笑容。 眼角一瞥我,“这个女人找间房丢进去,至于这个男人嘛……”他诡异的笑容渐渐的放大,带着一股着得意的森寒,“关到刑房去。” “等等!”才被女人抱起,我已经飞快的开口,“夜在哪里我在哪里,我要盯着你会不会对夜暗中下毒手,如果你有半点不老实被我看到了,我一定会和任灵羽说!” 遥歌冷冷的笑着,“这是你自己要求的,那么就把他们一起放到刑房去。” 本已经迈开了脚步的女人顿时转了方向,我和夜一前一后被带入一个阴暗的小屋中。 才入门,一股阴森的潮湿味道扑面而来,中人欲呕。 我和夜的身体被象丢破麻袋一般甩在了地上,脑袋敲在坚硬的地面上,摔的我头晕目眩。 我趴在地上,眼角正对着夜的半张脸,记忆中白皙透润欺霜赛雪的肌肤,如今已经是青黑一片,高高的肿胀着,可见那一巴掌打的有多重。 遥歌蹲下身体,一把揪起夜的头发,“上官楚烨,你倒是提醒了我,你和他的性子都是睚眦必报的,我打他一巴掌你们现在会忍是因为你们没有还手之力,只要主人回来了,你们还是会报复的,你以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你想干什么?”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了夜的眼睛,还是那么美,那么冷静,那么的清隽。 “干什么?”他手一松,夜再一次重重的跌落在地,“你一直都搞错了一点,在乎你们生死的是主人和莫沧溟,对我来说,我又不要神族族长的位置,我只要主人,他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撼动主人对我的宠爱,至于你,当初你嫌我不如他勾魂摄魄,嫌我不如幽飏风情,我不会忘记你眼中那种嗤之以鼻的神态,你们侮辱了我,我就要你们拿命来偿还!” “夜鬼以摄魂术试图控制我带着日鬼一起逃跑,却被咒术反噬,自己死了,而日鬼在逃跑时企图以自焚威逼我退开,结果自己烧了屋子,你认为主人和莫沧溟会知道吗?”他嘿嘿的冷笑着,“只要一把火,你认为他们会在焦黑的尸体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吗?” 我冷冷的看着他,“别忘记了刚才那一群手下,可都是看到了我们,你以为任灵羽盛怒之下不会审问她们吗?你真的能掩饰一切吗?” “我当然能!”他微笑着,露出两排细碎的牙齿,更想择人而噬的魔鬼,“你知道我刚才给他们吃的是什么药吗?” “毒药会被看出来的!”他摇头微笑着,“是媚药,会猛烈到让人失去控制只知道交合,最后力竭而死的媚药,夜身上那么多药,我只要说是夜撒了什么药粉,让他们脱力而亡,就够了,至于这媚药么……” 他狂笑着,手指拎起夜的发丝挡住他的眼睛,“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再次施展摄魂术的,不如就好好享受下吧,武林第一美男,夜、侠!!!” 夜之殇 有雷 “你敢!” 我的惊骇,不是因为他真的敢杀我,不是因为我和夜即将面临的死亡,而是他话语中对夜要做的事。 “从小在媚门中,我就是最美的人,可是师父他们都偏爱幽飏,因为他拥有最特别的体质,不管我怎么练功,都永远无法超越他,我讨厌他!还有你,漂亮是吗?笑我的媚功太俗气不够干净是吗?那今天我就让你比我更加的肮脏,我让你死都不能高贵,不能美!” 妒忌,才是天下最可怕的东西。 上官楚璇妒忌我。 任灵羽妒忌我娘。 而遥歌,妒忌幽飏,妒忌夜。 充满恨意的眼睛盯着我,“你把他当宝是吗?我今天就要在你眼前毁掉你最宝贝的东西,是你自己要来的,那就好好的看着吧。” 他扬起声音,“都进来!” 整齐的脚步声中,一排女子出现在我的面前,个个身体粗壮,精光内敛,一看就是武功好手,只是呼吸变的有些粗重,有些急促。 我看到,她们的目光开始有些游离,涣散,胸口不住的起伏着。这些情形,遥歌也看的清清楚楚,他只是冷笑着,在火盆中点燃炭火,红色的火焰升腾着,让他的脸在闪烁的火焰明灭中变得更加妖异。 他的左手中,是一柄细小的坚刃,“你们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吗?她们就是武林中传说武功第一的‘日夜双侠’,这个男人,可是拥有天下第一美人称号的夜侠哟,没看过他的真面目吧……” 他嘿嘿冷笑中,手中的利刃顺着夜的颈项慢慢下滑,单薄的红色衣衫应声而开,一寸寸的露出夜的身躯。 雪白而细腻的肌肤,完美的身躯,从未被他人窥探半分的隐秘,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展露着他的美。 尖细的匕首划开了他的衣衫,也划破了他的肌肤,锋刃过处,殷红的血沁出肌肤的表面,慢慢的凝聚成一条血线,从颈项一直延伸到下腹。 “夜!!!”我叫着他,眼中看到肌肤瞬间的紧绷。 伤不深,可是那一刀划下的,是将我心切割成两半的力道,无形的伤口在泊泊淌着血,嘴巴里全是血腥的味道。 “我没事。”夜的声音,平静而冷凝,带着死一般的空洞,“他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我,等下不想看就闭上眼。” “夜……”几乎已是呼吸不能,我除了这一个字,脑海中竟然什么都想不到了。 “这就心疼了?”遥歌的手点上夜的穴道,“我不会给你机会寻死,我要你活着,一寸一寸的感受。”几乎是同时,我最后能动的一个穴道也被遥歌点住,“我知道你们有同生共死,我也不会让你死,我要你慢慢欣赏,欣赏你的爱人怎么被我折磨。” 夜,猜到了遥歌的这个举动吧,不然不会说出叫我闭上眼睛的话,可是我怎么能做到,怎么可能做到? 我的夜,那个犹如身体另外一半的人。 我的夜,我宁愿自己千刀万剐,都不愿意有半点伤害的人。 骄傲的仿佛山巅的白云的夜,此刻却被人踩在脚下,生死都不由自己。 如果我没有认识夜,他会不会就不用受到这样的折磨?他还是那游戏红尘的绝色曼陀罗。 如果我没有与他相爱,他会不会就不用为了我赴死,走入这明知是陷阱的地方? “你们说他美不美啊?”衣衫被遥歌完全的扯开,光洁的身体再没有半分遮掩,“这样的身体,你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碰上了,主人说了,这是赏给你们的。” 那群女人的眼中开始闪烁着渴望的光芒,一步一步朝着夜逼近着,遥歌眼中的得意和残忍,在笑容中愈发绽放的大了。 遥歌啧着嘴巴,“真没想到啊,你居然没碰过他,倒让我的手下们拣了个大便宜,处子之身,真是不错,不错呢。” 他右手一抖,手指头粗细的皮鞭抽上夜雪白的身子,皮肤下瞬间留下长长的痕迹,血珠一层一层的沁出,青紫色的肿胀在皮肤上鼓起。 夜的身体猛的一颤,紧绷着…… 我瞬间呼吸不能,张大了嘴巴,喊不出声音,说不出话,也吸不到半点空气,心仿佛被揪成了一团,被死死的捏住,拉扯着,想要从我的身体中剥离而出。 “这种感觉是不是很爽啊?”遥歌看着我,笑的如厉鬼一般,手腕不停,狠狠的抽上夜的身体。 血痕一道一道,开始交错着,重叠着,再也看不到那雪白如玉的完美,只剩下皮肤绽开后血迹的斑驳。 我恶狠狠的盯着遥歌,盯着他笑的疯狂,盯着他笑的浑身乱颤抖,只记得他的手,一下,一下,一下…… “你曾经不是对我不屑一顾的吗?不是把他当做最美最爱的吗?”他没头没脸的乱抽着,“怎么样啊,现在他是不是还很美啊?是不是还被当做最纯洁的宝贝啊!?” 我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似要将他此刻的样子深深的记在心底,狠狠地刻上心房,从来没有如此的恨过一个人,恨不能冲上去,狠狠的咬着他的肉将他撕成碎片,再和着血一口一口的咽到肚子里。 地上,有溅起的血,那是夜身上流淌着的血液,在鞭稍的飞舞中,几滴温热溅上我的脸颊,还残留着夜的体温。 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如果可以,我宁愿他是昏了过去,至少不那么痛。 如果可以,我宁愿那鞭子是抽在我的身上,就是打死我,也不希望夜再有半点伤害。 似乎是打累了,遥歌抛下手中的鞭子,揉揉自己的手腕,低头看着自己的杰作,“你看,这样的身子,才有蹂躏起来的快感,对不对?” 夜的身上几乎已经找不到半块完整的肌肤,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没有半点能力救他。 遥歌走到我的面前,晃动着手里明晃晃的匕首,“你是不是想忍啊,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等待着,说不定有人来救你们是不是啊?” 他的匕首,轻轻的拨开一丝夜的头发,“我记得你身边有一个美丽的神医大人,据说医术天下无双,到了几可生死人肉白骨的地步,我真的很想见识一下他的功力呢,会不会真的有传说中那么神奇呢?” 手指飞弹,他解开我的哑穴,在我还不及反应的瞬间,他的匕首贴着夜的脸狠狠的一刀而下,拉拽着。 鲜红的血涌了出来,在遥歌的甩手间,血溅了我一头一脸。 “夜!!!”撕心裂肺的声音从我口中喊了出来,出口时已然不象是人类的声音,而是野兽的嘶吼,“夜……” “没关系的啊。”遥歌的舌尖舔着匕首上的血,笑的灿烂如花,“你不是有神医吗?叫他治啊。” “不要……” 我哀求的目光看着遥歌,“不要伤夜……” 夜的脸上,一道刀痕从左边的眼角直到唇下,皮肉翻卷着,嫩肉咧开,能看到里面筋脉的收缩。 夜的脸,我那个以容貌自负的夜,以容颜骄傲着的夜。 颤抖着唇,我看着遥歌,神情木讷,“求你,我求你,放过夜,放过夜……” “呵呵呵!”他笑着,“放过他?他不是比我美吗?不是比我更骄傲吗?不是看不起我吗?” 他的手,再一次狠狠的落下, “你还漂亮吗?” “你还比我美吗?” “你还是天下第一美人吗?” 每一次举手,每一次落下,我都象被刀在重重分离着身体,眼泪模糊了眼眶,什么也看不到,只知道眼前全是红色,血的红。 “你要杀就杀我,我随你千刀万剐,不要再碰夜了,我求求你,不要再碰夜了,你割我吧,我求你了……” 他抬起脸,开心的笑着,“你求我啊?日侠也会求人了吗?” 他狂笑着,“你看,你看,最美的男人哟,现在还象人样子吗?你还会喜欢他吗?” 夜的脸上,纵横交错着,全是血污,数条刀痕在脸上划过,扭曲了整张脸,根本再也找不到往昔半点的风采,半点的娇媚,半点的魅惑。 我咬着自己的唇,可是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 “夜。”我嘶吼着他的名字,狂乱的呼喊着,“记得桃花树下的成亲吗?记得你以上官楚烨的名字江湖闯荡的时候吗?记得我们同生共死的誓言吗?我爱你,你永远是我心中最美的男人,没有人能超越你,没有人能如我们般契合,日夜不分离,你给我撑住,给我坚持下去!” “我知道你打什么算盘,不过我好奇的是,如果我切掉他的鼻子,剜掉他的眼睛,割了他的耳朵,拔了他的舌头,再阉掉他,你那个神医大夫能不能治呢?”遥歌的匕首慢慢的向下,移向夜男子身份的某个部位,“你不是勾搭主人吗?不知道没有了这个东西,你还拿什么勾搭主人?” “不!!!”我的恐惧到达了定点,“你要怎么样我都行,我只求你放过夜,我给你磕头,我给你下跪,只求你,求你放过夜!” “磕头?下跪?”他的匕首停了停,歪着脑袋笑着,“我还没看过你磕头下跪是什么样子呢?” 他的手指一点,我的人摔倒在地,只有两只胳膊能活动,他的匕首贴在夜的下腹,“快点,爬着磕给我看,要是不够响,不够重,我这一刀可就下去了。” “我磕……我磕……”我双手艰难的扶着地面,一步一步的爬行着,脑袋在地上敲的咚咚响,不断的重复着话语,“求求你,求求你,放过夜,放过夜,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 一阵一阵的闷疼从额头传来,整个脑袋嗡嗡的响着,有什么东西从额头上流了下来,糊住了我的眼眶,顺着脸颊往下淌。 夜,就在我身前不远的地方,他的手,无力的摊开着,我在地上爬着,只是半尺的距离,我就能触摸到他。 我的夜,我的月下妖灵,我的黑暗精灵,我的山巅仙灵。 我刚刚探出手,想要握上他的手,身体却被狠狠的踹了起来,飞落到墙角。 “我不会让你碰到他的,怎么样,爱人就在眼前被人折磨是不是很难过啊?上官楚烨啊,你真笨,我怎么可能阉掉他呢,这么多人还在等着享受呢。”他咯咯的笑着,“但是,这么放过他我又很不高兴,怎么办呢?” 他吃吃的笑着,“主人不在乎临月栖是因为那只不过是个儿子,她想要的可是个女儿,能传宗接代的女儿,她想要和这个男人生女儿,那么……” 似癫狂似胡乱的语调在我耳边响着,“你知不知道,男子有条筋脉,只要切断了那条筋脉,一生一世都不能生育,不过倒是不影响床第之欢,我先毁了他的生机,再让大家好好玩,你说行不行啊?” 我痛苦的摇着头,“不要,不要,夜不会和你抢任灵羽的,夜不会的,放过他吧,放过他吧……” “你放心吧,媚门中人对这些部位很是熟悉的,我保证让的东西能让大家好好爽爽的。”遥歌看着面前骚动着的人群,匕首的尖韧轻快的挑入夜小腹下的某个地方,一股血箭飚射了出来,几乎与此同时,他夹起一块通红的碳印了上去。 皮肉烧焦的味道在房间里弥漫,我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眶被睁裂了,眼泪打在地上,尽是血红的颜色。 耳边,忽然想起夜曾经娇媚的话语。 “你知道太完美的人会遭天妒吗?因为上天是绝对不允许完美的存在……” “日,你知道吗,我窥探天机太多,是注定要缺一门的,无父无母无妻无后,要么身体残缺……” 天妒,为什么不是报应在我的身上,为什么要是夜? 收了我吧,收了我放过夜。 老天,我求你了! 死而无憾 虐 “怎么,伤心了?”遥歌脸上的满足充满的诡异的得意之色,“你男人那么多,不差一个死活,也不差一个能生养的,我就不同了,就算他能活下去,主人也不会再要一个不能生孩子的男人,现在他这么丑,谁还要他,谁会要啊,哈哈哈……” 他站起身,高高的俯视着我,“你说,我和幽飏谁更漂亮?” 心疼的已经没有了感觉,整个人似乎只剩下一个灵魂飘飘荡荡,他的声音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朦朦胧胧的。 只记得,夜疼,夜一定很疼很疼。 可是他不能叫,不能呼喊,不能告诉我他的感受。 除了恨自己,我还能做什么?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一时的开心,给了他那个同生共死的契约,夜是不是就进不到那个地方,是不是就能逃过这场劫难? 一切没有如果,只怪我太相信自己的实力,太相信自己能保护所有人,也太过坚信夜的武功夜的心智。 过于自信的下场,是我们不能承受的痛苦。 他一脚踢上我的身体,将我整个人踢上墙角,我任身体被撞击着,没有半点表情。 我疼,夜比我更疼。 “你不是看得上幽飏看不上我吗?”遥歌的脚踩上我的脸,我的脸贴着地面,被狠狠的摩擦着,“师傅他们也一直说,幽飏是百年难见的练武奇才,那又如何?他现在有我的武功高吗?为什么,为什么来的不是幽飏,那我就可以好好的试试他了,不过没关系,等今日的事情过了,我再去找幽飏,你在这里他一定会出现的,你说是不是?” 害了夜,他还想害幽飏? 我的人被他踩着,侧脸只看到夜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身子,他身上的皮肉在收缩颤抖,红色的血痕晕开,从肌肤上滑落,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发丝上沾满了血污。 夜,我的夜…… 遥歌开始放开了我手上的穴道还没点上,但是筋脉被制住,根本没有什么力气控制,每动一次,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刚才他的动作是打断了我的肋骨吧? 人被踩着,骨头好象扎穿了肺,我每一次的呼吸间吐出来的都是血沫,粘稠的滴在我面前的地上,手指一分一分的移动。 不记得疼,也无所谓疼了,我只想,只想再往前一点,一点点,就能抓住夜的手,让我再向前一点,再向前一点吧。 他一脚踩上我的后背,碎裂的骨头刺的更深了,我重重的咳出大口的血,脸上竟然露出了微笑。 再疼一下吧,再多疼一点吧,夜,我们说好有难同当的,那这疼,就让我们一起承受吧。 遥歌的脚踢上我的手臂,我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手软软的摊下,落在夜的手掌边。 就差一分,一根手指的距离,可是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手,再也无法前进这最后的一分。 我的手心下,是夜的血,从温热变凉,再变的粘稠。 “行了,你们也看够了忍够了,上去玩吧,尽情的玩弄他,最好是玩死他,他就是走到黄泉路上,也再不是个干净的身子了。”遥歌的狂笑在耳边,我的唇角不住的流下血,眼皮早已经被血糊住,沉重的打不开,可是我不能闭上,我要将夜受的委屈一点一点全部记住,就算死,就算轮回转世,我也要带着夜的屈辱去报仇! 人影一拥而上,带着浓重的喘息声,十数双手重重的揉上夜的身躯,那些刚刚被血粘合的伤口又一次被扯开。 他们的手,根本不止是在抚摸,而是残暴的蹂躏,用力的掐着夜的腰身,拼命的揉着他的小腹,一只手,握住了夜的隐秘部位,不住的上下撸动着,那力量之大,带动了他纤细的腰身和臀也无意识的动着。 记忆中最美的那双长腿被无情的分开,有人的手抓着他结实的肌肉捏着,揪着,甚至低下头,狠狠的咬着,抬起时,唇角留下鲜红的血渍。 我看到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群狼,一群没有了人性只剩下兽性的狼。 头皮一紧,我被扯着头发硬抬起头对着夜的方向,“你看到没有,我给他们的药足以让你们血液加速,只知道发泄,然后死亡,所以你现在看到的,根本就不是人,我想这样的方式送你的宝贝上路也是不错啊,至少他能爽到,哈哈哈……” 我看到,她们吮吸着夜的小腹,舔着他身上的血液,咬着他垂软的某个部位,找不到发泄口的她们,直接用力的分开夜的大腿,拉成笔直的一条线。 手指,无情的插了进去,用力的撑着,旋转着,殷红的血让她们更加的兴奋,更加卖力的扭动着手指,进出着夜的身体。 “真是一群笨蛋!”遥歌踹开我的身体,走向那群失了人性的人群中,“连男人身上某些穴道点了就能直接起来都不知道,真没用。” 他推开身边的女人,手指在夜的小腹处连点了几下,“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是有时候是不由你的,论到身体的敏感,你这个假装媚惑的男人又怎么可能是我十几年练习的对手?” “你看你看,被女人捅这里,你都可以兴奋的这么大,今天就被她们好好的伺候吧!” 一个女人的手迫不及待的摸上夜的那个部位,另外一只手狂乱的撕扯着自己的裤子,整个人犹如一条狗般趴在夜的身上。 我剩下的一条手臂撑着地面,摩擦拖拉着,我的目光盯着夜,口中的血渐渐的奔涌,带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我喘着气,艰难的抬起头,“遥歌,你开始问我你是不是比幽飏更漂亮对不对?我现在回答你,你别说容貌不及幽飏的万分之一,你那丑恶的灵魂更不及幽飏的一条头发丝,至于夜的美,更永远不是你能企及的,在我心中他的分量超越山脉,而你,不过是一粒尘埃,你看看你自己,就算扭动着身体在任灵羽身下承欢,她也不肯给你同生共死,也不肯让你有她的孩子,因为你不配!” “胡说八道!”他抄起鞭子,一鞭一鞭的抽上我的身体,火辣辣的疼只让我笑的更加的欢快。 咧着嘴,血沫子顺着嘴角一直流,所有的身体感觉在慢慢的飞离,我狂乱的笑着,“你知不知道,同生共死是可以很多男人共有的,可是任灵羽宁愿不给你也不想施舍给你,就是因为你根本不够资格拥有,而夜,人家才看了一眼就提到了生孩子提到了同生共死,你还说你比得上夜?” 遥歌的眼中尽是仇恨的光芒,手中的匕首一闪,在我胸前划下一道,“你给我闭嘴!” “闭嘴也改变不了你又丑又俗的现实,你师傅看不上你,我嫌你俗气,就连你背叛满门忘记仇恨一心一意爱的人,也觉得你配不上她,还需要谁来证实?幽飏的天魔舞能让我失去心神,你的天魔舞只让我觉得是青楼的小倌在卖骚。” 我一声比一声尖锐,直刺着他最在意的东西,他的眼神也越变越锋利,化做一柄柄无形的刀刺向我。 “我叫你闭嘴!”他手中的刀狠狠的刺了下来,刺入我的胸口,深深的扎了进去,“你去死吧,我要让幽飏下半生永远都活在痛苦中,爱的人都离开他,被人称赞又如何,还不是活的不如死人!” 一瞬间,我笑了,手指重重的落下,搭在了夜的手心上。 这一刻,我终于握住了爱人的手。 夜,我无能,不能保护你的安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不再受人的侮辱,只要我死了,同生共死一发作,我们就手牵着手踏上黄泉的路。 日夜双侠,永不分离。 我们不分开,永远不分开…… 初见面时,那月光中闪烁着的金色面具,那面具后娇俏而飞扬的嗓音。 寒雪峰头,他翘着腿,手指绕着发丝时的悠闲。 ‘蓝清山’中,他唯一一次穿着银白色的衣衫,以上官楚烨的名字出现时的狂傲。 他父母和师傅的坟前,桃花正艳,花雨之中那艳绝天下的笑容。 那亲手埋下的酒,还有我们的誓约。 “夜,我其实很想看到我们的孩子长大,然后挖出树下的酒,和他们说我们曾经的故事。”我轻叹着,“同生难,共死更难,我们居然做到了。” “夜,‘寒雪峰’的约定,我们下辈子再续,不要放开我的手,一起走才不孤单。”我笑着,视线渐渐模糊。 那群人,还在搬弄着夜的身体,为了谁第一个上去而争打着,那披散着的发丝在他们的争抢中满满的散落。 就在这一瞬间,夜的双眸睁开了,在那肿胀全是刀痕的面孔下,那双眼依然冷静清澈,正对上他面前的一名女子。 女子一愣,忽然站起身,转身扑向遥歌! 猝不及防的遥歌被重重的压倒在地,愤怒的他一脚踹了出去,将身上的人踹飞,可是这个人刚刚落地,另外一个人又扑了上来,眨眼间,十几名失去了心智的女人将他死死的压住。 拉扯着他的衣衫,裤子,掰开他的腿,疯狂的捅进他的身体,揉捏着他的肉体,咬着他的肉,撕着他的皮。 他反抗着,却被几个人同时压着,按住手脚,就在刚才他点在夜身上的穴道,被疯狂的女人们有样学样,捏着他的某个部位,看着它立起来,毫不犹豫的骑了上去。 他踢动着,踹下身上的人,踢翻了一旁的炭火盆,随即又被人按住,十几个女人排着队,互相拥挤着,上下其手,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没有人看到身后的火势越烧越旺。 火焰升腾,渐渐裹上我和夜的身体,在鲜红的色彩和热焰中,我紧握着夜的手,微笑着。 夜,等我 房梁带着火焰一块块的落下,落在身边的地上,舔上我的发梢。 红,艳丽的红色,象是夜的衣衫在飘荡。 舞动着的火苗,好像桃花树下他翩翩跃动着的身形。 一团一团滚动着的火焰,我仿佛看到了那金色面具后张扬着的笑容。 夜! 携手江湖,笑傲黄泉。 我静静的微笑着,耳边仿佛听到歌声。 清浅的水波中,他撑着一支长蒿,清幽的嗓音缭绕着。 “望天涯,亿旧游,前尘往事化烟飞 江山秀,水清流,一盏愁绪一觞酒” 那是我唯一一次听过夜的歌声,比他的菜更值得回味,比他的酒更醉人…… 一个黑影在烈焰中靠近着我,站在我的面前,被烟熏过的眼睛,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夜……”我轻唤着他的名字,笑容始终未曾消失。 是夜的魂魄吗?他在等我,等我一起上路是不是? 身体忽然被抱了起来,人影带着我,猛的朝着门外冲去,哗啦的门板碎裂中,我开始嗅到了新鲜的空气。 眼睛,疼痛而迷蒙,却非完全的看不清楚。 这个抱着我的人影,他的衣服是褐色的,虽然相近,却绝对不是夜那种深入骨子里的艳丽,这个人是莫沧溟! 他看着我的眼睛里写满了内疚,将我轻柔的放在地上,“对不起。” 我没有看他,也没有回应他,而是将痴痴呆呆的目光转回了那升腾着火焰的屋子,声音嘶哑,“夜……” “我这就去救他!”他腾身而起,钻入了火焰之中。 我该庆幸自己没死成吗? 不! 我宁愿死,宁愿握着夜的手,让那火焰将我们两个人烧成灰烬,交融在一起,这样天下间,就再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 我愣愣的盯着屋子,眼见着火焰越来越高,最后一丝气息只为了看到夜的身影。 莫沧溟又一次从火焰中钻了出来,身上背着一个全身精赤的人影,我眼中的神采刚刚射出,又忽然黯淡了下去。 那,不是夜! 莫沧溟放下身上的人,脸上是烟灰混合着汗水,黑一道灰一道,衣服上也是被烧出的破破烂烂痕迹,蹲在我的面前,似乎是在向我请罪,“对不起,里面的烟雾太大,我实在看不清楚,抓着一个是一个。” 我别开眼,再一次将目光转向了屋子,红色的火光冲天,烟气逼的人睁不开眼,我的手在地上抓着,想要爬过去。 太重,身体重的犹如一座山,这一只完整的手更本无法撑起残破的身体。 “夜,等着我,等着我,说好一起的,我没死你也不准死……” 莫沧溟的声音同样是嘶哑着,“我会替你救他出来,相信我!” 根本不愿意去在意他说了什么,我只是下意识的顺着那热焰升腾的方向想要过去,烟熏的我视线渐渐模糊,我用力的睁着,只想爬过去,爬过去。 “这到底怎么回事?”任灵羽的身影落在我身边,声音中含着愠怒,“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搞成这样?” “哼!”莫沧溟一声冷哼,“怎么回事,不如问问地上这个家伙,我救人!” 遥歌在地上扭动着,全身都是血痕青紫,下身更是污迹斑斑,他的手象攀着浮木一样抱着任灵羽的大腿,“主人,救我,救我……” 他的身上,脸上,全是一颗一颗大粒的水泡,双腿上火燎过的痕迹更重,而且不正常的扭曲着在地上拖行。 “是他们,是他们想要逃跑,那个夜用摄魂术,让所有手下缠着我,强要我,而她,她放火,想要烧死我,主人,主人……” 我不想理会他说的任何话,我只是张着唇,绝望的看着那火焰越来越高,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想烧死你?难道她还能点住自己的穴道然后陪你一起死吗?”任灵羽的手从我的脉门上拿开,“我让你护送他们两人,就是因为你不会受摄魂术的影响,那些人为什么会中摄魂术?不是应该你一人独自送他们到屋子里不让任何人接触的吗?为什么夜会有机会看到他们?” 莫沧溟再一次从屋子里窜了出来,只是这一次我依然没有看到夜的身影。 他丢下身上的人,只是一声冷笑着,将人丢在遥歌的面前,“你看清楚,这个还没死呢,他们的身体里有什么,师傅自然摸的出来,老子没空和你啰嗦!” 任灵羽狐疑的蹲下身子,手指扣上地上那个奄奄一息人的脉门,眉头一皱,“你想告诉我她们身体里的媚药也是日夜下的?” “主人……”遥歌的气息渐渐微弱,紧紧抓着任灵羽的腿,眼中写满了希冀,“主人,我,我好难受,你先救我,救我……” 冷酷的眼睛扫过他的身体,在看到他下身的污迹时轻轻皱起了眉头,脚下一退,遥歌手中已空,“我对你说过什么,你又干了什么?我最讨厌人背叛我,敢成为我的绊脚石,就要有胆子承受下场!” 遥歌气息微弱,“主人,我错了,错了,原谅我原谅我吧。” 任灵羽的眼神中露出厌恶,“我从不给我认为不值得的人机会,更不会去救一个完全没有任何价值的人,你连唯一的忠心都抛却了,我要你干什么?” “我爱你!”遥歌的眼中似乎有泪水在弥漫,“别人的目的或许是从你身上得到好处,而我,只是为了得到你的人,我爱你,真心真意的一直爱你。” 任灵羽冷冷的看着他,眼神中没有半点怜惜,“我要的是天下,不是一个男人的爱,你若爱我就应该替我争夺天下,就应该替我得到夜,而不是毁掉他们。”她轻哼了下,“一个脏了身子的男子,我要来干什么?” 遥歌的身体颤抖着,“主人,我爱你的,你当年说我是人界少有的精灵,你说我的气质比神族的人还要鲜活灵动,你说要娶我为夫的,你杀了我的同门师兄弟我从未埋怨过,你要我抓流星,要我抓穆沄逸,我都去了,我从来没有违背过你的意思,我只是不甘,我哪一点比不上夜?” “我要的,只是对我有用的男人。”任灵羽看遥歌的表情仿佛是在看着一条没有用的狗,“我让你抓流星你抓到了吗?我让你抓穆沄逸,你却为了私心引开幽飏想下手,结果呢?打不过幽飏穆沄逸还被任幻羽带走,而夜的心智,冷静,判断力都远远在你之上,只有他才配成为我的丈夫。” 遥歌猛的抱向任灵羽,“主人,你是我的,你是我一个人的……” 任灵羽的看也不看的一掌挥开,遥歌的身体破败的倒在地上,气息渐渐微弱,依稀还能听到他喃喃的声音,“为什么我比不上幽飏,为什么我比不上夜,为什么你们有人疼有人爱,为什么我得不到我想要的……” 两个完全自私的人,只知道去占有自己想要的,从来不想为他人付出,又怎么可能得到别人的真心? 房间里,一个又一个的人被莫沧溟扛了出来,只是,都是气息全无的。 我看不到我的夜,我等不到我的夜…… 莫沧溟放下又一个人,脚下一软,手指扶上地面,粗重的喘息声在我耳边,只一下他又飞快的站了起来,重重的咳嗽着,喘息的声音也象是拉着破风箱。 “我一定会把夜侠找出来的!”他看着我,声音被火燎烟熏的难听嘶哑。 我没有心情去管他,整个人犹如死了一般,只是定定的看着,看着,眼前通红,通红…… 他好像又进去了,我没有注意。 “任灵羽……”我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整个喉咙都干疼无比,“你知吗?同生共死我只给了一个人,就是——夜!” 任灵羽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的呼吸不稳,人也越来越晕眩,“我的意思就是,我死了,我的爱人也不会为我陪葬,所以我对自己的生死看的很开,根本不在乎;如果夜不在了,我就随他去!” “你要我进去救他是不是?”任灵羽轻轻眯起了眼,口气不善。 “现在的我,如果一心寻死,这样的伤你一定救不回来的。”我咳嗽着,胸口的伤势再一次让我一口一口吐着血,“你要的是天下,救夜,你就拥有天下,你自己思量。” 她一摆衣衫,“好,我进去!” 她刚展开身形朝着屋子纵去,人在空中,一声巨响突然响起,她空中的去势一停,忽然折返倒掠站在了我的身边。 “轰颅…” 那间屋子,从两边向中间忽然陷了下去,一间草棚木屋就这么彻底在我眼前崩坍,碎成片片。 “夜!!!”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化成了泡影,我一直的坚持,一直的等待,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眼前一黑,支撑着我的力气在瞬间也和这房子一样,崩塌了。 夜,等我! 我们一起,一起上路。 让我再看他一眼 疼,全身被压碎了一般的疼。 是下了地狱里的磨身道吗?听说地狱中有这么一道,就是将人放在大号的磨盘中慢慢的研磨着,直到全身都成为齑粉。 以我在战场上造的杀孽,不是直接打入猪狗的轮回道吗? 可是,好像判官还没审我啊,怎么就直接来这里了呢? 我不是还要和夜一起走黄泉路的吗?夜在哪,在哪呢? 眼睛很疼,疼的睁不开,勉强睁一下,也是白蒙蒙的一片,耳边,依稀听到有人呼吸的声音。 “夜……”一开口,声音又粗又哑,干涩疼痛,根本不象是我的声音。 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握住我的手。 我牢牢的握住,就像是溺水的人攀住浮木一样,生怕脱了手,可是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还是那么软,软的就象一滩泥。 “夜……”我轻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摩挲着他的手掌。 笑容还来不及绽放,我就愣住了,因为这双手绝对不是记忆中如玉如笋的细润,而带着一点点的粗糙,尤其是虎口处的地方,更是能摸出常年握剑的痕迹。 不是夜! 夜全身都是完美的,他的手漂亮的就象是玉雕一般,根根修长,绝对不会有茧。 我猛的甩开那只手,手指抓向自己眼睛,想要抠掉那层蒙着的古怪东西,“你是谁?” 此刻,我已经回想了一切,也能肯定,我没死! 同样粗哑的嗓音涩涩的开口,“是我!” 又生怕我不知道是谁般接着加了一句,“莫沧溟。” “夜呢?夜呢?”我疯狂的扯下蒙着眼睛的白布,窗外的阳光射上我的眼睛,刺痛无比,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眼泪水不住的往外流着,狂乱的嘶吼着,挣扎着。 他按着我的手,“你的眼睛被烟熏了,过两日就会好,你别乱动,别乱动……” 我就似一条刚刚出水的鱼,不住的扭动,扑腾着,想要从他的钳制中脱离,“放开我,我要去找夜,我要去找夜!” 夜不在这里,我记得最后一幕,是那房子塌了,而夜还在房子里。 夜死了,抛下了我们之间的誓约,抛下了我,一个人走了。 我挣扎,却挣扎不过莫沧溟的力量,挣裂了胸口的刀伤,从胸口一直痛进骨髓中。 为什么不再深一点,深到让我看看自己的心,是不是在流血,是不是被挖了一个大洞? “夜很寂寞的,他在等我,他在等我……” 我整个人从床头滚落到地上,重重的压在断了的胳膊上,我用脚蹭着地面,一寸一寸往外爬着。 身体腾空而起,被人死死的抱住,耳边是他低低的声音,“夜侠没死,没死,你相信我。” 我迷茫的摇着头,“不会的,夜在等我,他在等我,莫沧溟你杀我吧,杀了我让我去见夜。” “他真的没死!”他将我的头紧紧的按在胸前,声音中有难言的苦涩,“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夜侠真的没死。”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着,不知道到底是因为烟熏坏了,还是那心头的疼终于释放了出来,“你骗我,夜死了,我看到房子塌了,他被埋在里面了。” 他紧紧的拥着我,双臂用力的箍住不让我乱动,“我求求你,相信我一次,房子塌的时候我就在里面,你看我也没事,我真的找到了夜侠,带他出来了。” “真的吗?”我的语气充满了不信,“莫沧溟,你从来都没对我说过一次实话,这一次又是骗我的,骗我活下去,好让你们夺得族长的位置,是不是?” “没有!”他用力的摇着头,“莫沧溟若骗你一句,天打雷劈死无全尸,莫沧溟若骗你一句,让我永远都不再是神族的人,这样你可信了?” 信? 不信? 我的目光看着门口,“那你带我去见他,带我去见他,见到他我便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他身体一震,悄然的别开脸,“夜侠此刻的样子,你,还是不要见了吧……” 夜的样子,他不让我见。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刀一刀闪着寒光的匕首,落在夜的脸上;遥歌疯狂的笑,还有通红的炭火,飞舞着的鞭子,无数双探向夜身体的手…… 我的夜,我的夜 你是不是很疼? 你是不是很伤心? 你是不是很屈辱? “不!”我坚定的出声,“我要见他,你带我去见他!” “别去!”莫沧溟的声音仿佛是在哄着,一改他往日的凶神恶煞,“他现在昏迷着,我已经给他上了药,全身都是伤,所有的伤都裹着,你什么也看不到,但是我保证他一定不会死。” “不会死!?”我声声笑着,“那夜的屈辱呢?那夜受的苦难呢?就是一句不会死就能带过了吗?你答应过我什么,你答应我会好好保护夜,不让他受半点伤害,莫沧溟,你叫我拿什么信你,这就是你的保护吗?” 我不想表示我的脆弱,可是眼泪不由自主的掉着,我不想恨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是手不由自主的打着,扇上他的脸颊。 耳光不清脆,因为我根本没有什么力气,甚至连打疼的可能都没有,他没有躲闪,只是用一双写满了深意的眼睛看着我,任由我打着。 一巴掌,再一巴掌,我发泄着心头的愤恨,“你还我的夜,你还我的夜,你还来碍…” 自从沄逸他嫁那日之后,我从没有如此的脆弱,没有这般如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还是在一个男人面前,一个敌人面前。 不知道到底打了多少巴掌,他的脸已经被我打红,还有些微的肿胀,但是他一直不说话,只是紧紧拥着我,把我放在他的膝头,定定的望着我。 “你可以怪我,可以打我,甚至可以以后恢复了武功杀了我,但是现在我不会让你走出这个房间半步。”他一如既往的坚持而坚定,“明天,我会与前任族长见面谈交换的条件,也会将夜侠送回去,有柳神医和你娘在,夜侠一定可以恢复,而且神族最好的药我也给他服下了,我只求你信我这一次!” 我的脑袋就贴着他的胸口,能听到他浓重的呼吸声和有力的心跳,他的声音更是清晰,我张开嘴,狠狠的咬上他的胸口,极尽自己所有的力量,恨不能咬下他的一块肉。 他的身体一紧,而后很快的放松,似乎为了让我咬的更深一般。 我用力的咬着,咬到牙根发软,咬到唇齿间遍布了血腥味,可是我的眼泪还是无法止住,含糊着念叨着一个字,“夜……夜……” 他的手,缓缓的抬起,不是推开我,而是轻轻的抚上我的头顶,难以言喻的内疚飘散在空气中,“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 对不起能换回我那鲜活雀跃灵动的夜吗? 对不起就能将一切从记忆中抹煞吗? “你好狠的心。”我慢慢的抬起头,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模糊了我的眼眶,“为什么不让我见夜,明天你就送他走了,而我还要在这里两个月,你就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好吗?” 他的手指,轻轻擦去我脸上的眼泪,可是越擦越多,他有些不知所措,抓着袖子胡乱的抹着我的脸,“我求你,你别哭了行不行?” 我抓着他的手,不住的摇头,“我求你,让我看看他,只看一眼,确定他活着就好,让我看一眼吧。” 他别开眼,不敢面对我,“不让你见不是我的意思,是夜侠的意思,他不想你看到他的样子。” 夜那么爱美,那么在乎自己的容貌…… “我不在乎!”我定定的说着,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仿佛是在说给那个听不到我话语的夜听,“当年说你是天下第一丑人的时候我可有嫌弃过你?当年你说你会克妻的时候我可有放手于你?没有看过你的容貌我便爱上了你,你可还能说我看中的是你的容貌?你若不能行,我背你一生,你若不能言,我陪你写字,你若不能动弹,我便抱着你走遍天下风景,你若不能醒,我在床头守你一生一世,因为那个人是夜,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夜!” 后面的话忽然被堵住,却是两瓣柔嫩。 还不及惊诧,某人已经狼狈的转过了头,将我重重的抱了起来,“只看一眼,不许出声,不许扰他,只一眼。” 我吸吸鼻子,用力的点点头。 他轻轻的抱起我走向门口,在腾出一只手开门时,袖口微微的滑开,我看到一颗颗蚕豆般大小的水泡在他手上铺排着,在我眼睛范围之内,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 是为了救人才弄的吗? 他轻轻的垂下手,掩藏了痕迹,我也不再开口询问。 窗户,被挑开了一条缝,我顺着缝隙看去,却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着的身影,全身都包裹在白色的棉布中,从头到脚,不少地方还渗透着斑驳的血迹,尤其是脸,根本没有半点缝隙,长发被火烧过,长长短短一缕一缕的挂着,早不见了当年如缎子般的光泽,死气沉沉的。 是夜! 一眼我就能看出来,这个人是夜! 夜还活着,可我却没有半点的兴奋,只有无边的痛,无边的内疚,无边的伤在心头弥漫。 眼泪又一次的掉落,我张大嘴想要吸着气,怎么也平稳不了自己的激动。 唇,被捂上,耳边是莫沧溟低低的声音,“不要让他听到你来过!” 我不想哭,我不想让夜知道,可是我忍不住,忍不篆… 我想咬住自己的唇,可是一根手指更快的伸了过来,让我死死的咬着,他抱着我的身体,飞快的转身而去。 娘亲的妥协 浑浑噩噩的我,只知道盯着床帐发呆,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一闭上眼,我的眼前就是夜被折磨的场景,就是那个躺在床上全身包裹在棉布中如尸体一般的人。 “喝点鸡汤吧?炖了十个时辰的。”莫沧溟的身体在我身边坐下,我眼珠子也不曾转动半分,依然定定的看着头顶某一处。 “这一次没有鸡屎味的,我喝过了,你放心吧。”他干巴巴的笑了声,在发现我没有半点反应后讷讷的停住了。 他的手扶起我的身子,碗递到我的唇边,“喝两口,好不好?” 我撇了眼他,轻哼了下,“怎么,怕我饿死了?你怎么不硬灌了,反正我也反抗不了。” 他的手一停,“我不逼你,明天见你娘谈交换条件,你昏了就看不到夜侠,你自己决定吧。” 我想也不想,一只手撑着床坐起,半靠着床头,抓过鸡汤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了下去,也不知道嘴巴里是什么味道。 他说的没错,我明天不但要亲眼送夜到我娘亲身边,还不能让爹娘为我担心,这样的我折磨的不只是我自己,还有太多关心我的人。 胡乱的擦着嘴巴,我看也不看的倒了下去,“明天给我准备好一身裙子,我要自己走去。” “好!”他满口答应,轻手轻脚的走出了屋子。 虽说是秋天,竟然难得的出现了暖阳,风吹在身上也没有那么冷。 我的额头上沁出了点点汗水,背心处更是冷汗淋漓,我拒绝了莫沧溟伸过来的手,倔强的一步一步走着。 任灵羽将谈判的地方选择在两个峭壁之间,这么做无非是如果爹和娘有任何举动,她都来得及对我下手。 陡峭的山壁纵然是普通人爬起来都艰难无比,更何况我这种一身重伤,骨头断了一堆的人。 每一步,胸口都隐隐的发疼,每一步,手臂都在不经意的碰撞中疼痛一次,但是我固执的走着,脚步坚定。 “我扶你吧。”莫沧溟又一次将手伸了过来,“这里难走,前面平坦点你再自己走。” “不!”我摇头,看着身后被几名黑衣女子抬着的软床,“我不放心他们,你替我守着夜。” 我不知道夜是不是醒着的,但是我选择尊重他的意思,不再窥探过半分,那软床周围挂着帘子,我看不到里面,但曾经的一切,我已经牢记在心底。 两座山峰的中间,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对面熟悉的人影飘动,我看到了爹爹的白衣,看到了流波的黑衫,锦渊的七彩衣袍,还看到了幽飏的青袍,但最牵引我目光的,却是最前首那一袭长裙的女子。 除去了任绮罗的伪装,她真实的容颜就象我看到的任灵羽一样风姿绰约,灵动飞扬,但是与任灵羽相比,她的周身环绕的那股气势更加的猛烈,更加的威严,让人打心底产生一种臣服的感觉。 “孩儿见过母亲大人。”隔着山头,我轻轻的跪下,用力的喊着声音,只可惜任我用尽力气,声音还是被凛冽的山风吹散。 与她对着干了那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喊她母亲,偏生还隔着那么远的地方,还让她为我担心忧虑。 “我儿一切可还好?”对面的声音穿透山风云层,飘飘而至我的耳边。 不敢让她看出我身上的伤,我只是轻轻的点了下头。 对面一声清啸穿破长空,直入九天之上,“任灵羽,二十年未见,可要叙下姐妹之情?” 任灵羽在这一声朗笑中脸上的神色变幻着,眼神中的平静忽然变为了深沉的恨,“我与你之间,毫无任何姐妹情可叙!” 娘亲笑声中带着冷厉,“我既未杀你丈夫,也未残你孩儿,你又何必急着和我撇清关系呢?” 谈笑中带着讽刺,让任灵羽的表情顿时变的十分难看。 “你花了二十年的心血,布置了那么多花样,终究还是要走到与我面对面的境地,我有点想不通,为何二十年前你不索性抓了景飒和霓裳,直接威胁我来的快?你想隐藏自己的行迹,结果又如何?”娘亲的笑声似乎有些嘲弄,“赔了丈夫又折兵,何必呢。” “那又怎么样?”任灵羽咬牙切齿,“现在的你还不是要任我摆布,她在我手中,你忍了二十年,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娘亲气定神闲,明明是两张如此类似的容颜,那气度缺截然不同,竟让人反而感觉不到她们的相同了。 “你不就是想要神族的族长之位吗?我把神主令牌给你,带着我的丈夫女儿走,行不行?”娘亲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隔空晃了晃,“我对那个位置本就没有任何兴趣,你去坐吧。” “你以为我会信你?”任灵羽的手按上我的后心,“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可能是真,但是在威胁之下放手只怕你就不干了,我们从小到大,你的性格吃软不吃硬,我会不知道?” “那你想怎么样?”娘亲抱着肩膀,不紧不慢,“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你说说看。” 我无奈的翻着白眼,这叫什么,我感觉我就是在菜市场上的白菜,两个人为了多少钱肯卖在讨价还价。 任灵羽思虑了半晌,“两个月,她在我这里住两个月,这两个月只要你不出现,两个月后我自然会放她回去,你也不用担心我坐上族长之位会害她,毕竟对我来说坐稳那个位置,比激怒你更重要。” “两个月看不到我女儿,要是你折磨她怎么办?你只答应不让她死,还给我一个残废的女儿我不放心。”娘亲也是毫不松口,“我要个人伺候在她身边。” 提到残废,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着那张软床,想起夜,眼角开始酸胀难受,手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不敢透露出半点脆弱。 “沧溟自然会看护着你女儿,我也不过是禁制了她的武功,这种禁制你能解的,两个月后我一定还你一个健康的女儿。” 娘亲一声冷嗤,“健康的女儿?你以为我不知道前几日的事吗?如果不是霓裳命大还会有今天站在我面前的人吗?不如这样吧,流波是我从小指给霓裳的男人,我让流波跟在她的身边,神族的侍卫是什么样的武功什么样的情形你也非常清楚,他也不会贸然有动作,你将夜侠还给我,我让流波保护霓裳,两个月后各走各路,如果你不答应,那么我就当没有这个女儿,我不可能放弃了族长之位却换来一个尸体!” 娘亲的声音坚决的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我听在耳朵里,却是心酸混杂着疼,夜已是如此,又何苦多一个流波来受罪? 娘亲抬起眼,“流波必须跟着霓裳,我只坚持这一点,只要你答应,我马上隐居二个月,到时候你也不用费心送霓裳回来,流波自然会带走。” 任灵羽死死的皱着眉头,半晌之后咬了咬牙,“他可以伺候任霓裳,但是不准出院子,不准离开任霓裳身边,如若被我发现有不轨之心,我定然扑杀。” 莫沧溟弯腰从床榻间抱起夜的身体,丝薄的被子完全拢了住了他的身体,我忍不住的想要冲过去,却被任灵羽死死拽住了。 “娘!”我看着对面的人,扑通一下跪了下去,“我不要人保护,我只求您一件事,替我医好夜,求求您了!” 娘亲的脚下一动,任灵羽立即警觉的拽着我后退了两步。 “霓裳,夜的伤我一定尽全力治,可是我也要保证你的安全,你若不能安全归来,怎么能看到我还给你一个健健康康的夜?” 我默默的点点头,目送着莫沧溟的身体腾入空中,看他如鹏鸟展翅,带着我的爱人离我渐渐远去,落在对面的山崖头。 当包裹着夜的被子被掀起,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倒退两步,锦渊的人忍不住的冲上前,揪住了莫沧溟的衣襟,“杀了你,我杀了你!” 莫沧溟抬起脸,“这不是我干的,是遥歌!” 青色的人影顿时晃了晃,跪倒在夜的身体边,我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是那身上散发出来的痛,那飘散而开的发丝,仿佛是他无声的哀号。 “幽飏……”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叫着,“不关你的事,遥歌已经死了,家里还要你替我守着,记得照顾好沄逸,子衿,镜池,还有月栖,所有的事都不要让他知道,半点也不许泄露!让流星不要牵挂我,‘云梦’无主,你要帮助流星暂时处理好两个国家的国事!告诉呆子,帮助我娘治好夜的伤;子衿有子,沄逸身子重,一切都靠你了,幽飏!” 他抬起头,重重的点头,仿佛誓言般的声音传了过来,“幽飏知道!” 莫沧溟回来了,带回了另外一个人。 黑色的劲装,如晴空万里一般的蓝色双瞳满含柔情的停留在我的脸上,不曾看过莫沧溟一眼,不曾与任灵羽打过招呼,他的眼中——只有我。 他双臂轻展,小心的将我拢入怀中,随着莫沧溟的脚步朝着山下而去,我透过他的肩头,看着对面的山崖,几个人影渐渐模糊…… 流波的体贴 通红的火焰,闪烁着寒光的刀,遥歌狰狞的脸。 夜的脸,一道道伤口流着血,身子冰冷的躺着。 “不要……”我想要扑过去,全身都被什么束缚了,甚至连叫喊,都叫不出来。 火光中,夜的身躯忽然动了,他向我慢慢的招手,慢慢的后退,渐渐模糊了身形。 “夜,不要走,不要走……” 我疯狂的叫着,伸出手拉向他,可是臂弯间,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猛的坐起身,我喘着气,人犹未从梦中醒来,背心一片冰凉,我整个人就想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不,从冰窖里出来一样,从头凉到了脚,寒到了骨子里。 一双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带着熟悉而干净的味道,手指擦拭上我的额头,“怎么,做噩梦了?” 此刻的我,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失去了足以傍身的武功,也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豪气与张扬。 不,应该说,失去了夜的日侠,就如同数年前时一样的落魄,一样的潦倒,甚至比数年前离开沄逸时更加的凄惨。 “我看到夜走了。”喃喃的说着,那真实的感觉仿佛也带走了我所有的魂魄,“他在跟我告别,他是不是死了?” “不会的!”流波肯定的说着,棉布擦着我的脸,“他不会死,最艰难的日子都挺过去了,他一定会坚持下去,为了再见到你,夜侠也会撑下去的。” “可是我不在身边,他会不会……”声音无力,我不敢想下去。 流波的眼眸在黑夜中看上去那么的明亮,“正因为你不在,他才会坚持,那么骄傲的人,是不愿意被你看到他的脆弱。” “真的吗?”我傻傻的抬头,“夜真的不会死吗?” “真的!”他重重的点了下头,张开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又忽然顿了下,“你不是与他同生共死吗?他怎么会死?” 我狐疑的看着他,“同生共死不是说,施者死则同亡,受者死则一人亡吗?除非……”想起沄逸的重生,不禁苦笑,“你以为有人和你一样傻,会将自己的寿命分享给夜吗?” 他张了张唇,似是想要说什么,又轻轻的抿住了。 我看着窗外的星星,一闪一闪的,霎是清亮。 “流波,我想看星星。”怔怔的出神,看着天空的星星,“‘寒雪峰’的星星是最美的,又亮又闪,就在头顶般,站在‘寒雪峰’头,好象自己都是神仙了一般,你看过吗,真的很美呢,那凉凉的空气,漫山雪舞,干净又剔透的世界。” “我看过。”他拨开我额头上的发丝,“不记得吗,当年我去过‘寒雪峰’的。” 我低低的叹息着,“我倒忘记了,是你带着玉去‘寒雪峰’请我回来的,现在想起来,好像很久很久了。” “如果没有我当初听信上官楚璇的话,你和夜侠会不会一直很快乐的在山中过着两个人的生活?”流波为我擦拭汗水的动作有些许的停顿。 他以为我在怪他吗? “命运不可能更改,走过的路不可能回头,我和夜都不是安于平静的人,这是我们的宿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没有流波,只怕我和夜也将是一辈子的搭档而已。 看着窗外的星光,我的声音迷幻而朦胧着,“我和夜,最喜欢在山门前的大石头上坐着,一边看雪落,一边看月亮星星,偶尔聊些又接了什么生意,两个人各自分得些什么,生意都是夜接的,东西也是夜分的,他虽然算计却从来没有占我半分便宜,他那时候是真的把我当唯一的朋友看,喝一杯酒,就这么静坐到天亮。” 我与夜以往,除了所谓的生意,不会聊任何其他的事,唯一彼此靠经的时候,反而是谁也不说话的坐在月下小酌。 “夜的酒,就和他的人一样,随意的制作偏偏精巧到让人赞叹,入口醇香,一不留神就烧到了心肺,直接醉倒不省人事。” 我喃喃自语着,忽然发现,脑海中全是夜的影子,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多的填满了整颗心房,多的让我想都想不过来了。 “你想去看星星,我就带你上房顶看。”流波的温柔与耐性,竟然是我从未见过的,“不过你现在最好换掉这一身被汗湿透的衣衫,我不想你吹病了。” 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我轻轻的点了下头,“嗯。” 扯着衣衫上的系带,刚一动手,我就皱起了眉头。 一只手,脱或许还是勉强能做到,穿只怕就是麻烦了,更何况这么多带子,两三日没有沐浴,身上的汗味也是难闻的要命。 身边伸来的手,轻轻拉开我衣服的系带,仔细的把我身上的衣衫一件一件的褪去,直到亵衣,也是手不停的飞快除去,没有半点停顿和迟疑。 不等我开口,温热的布巾贴上我的后背,轻轻的擦拭着,暖意舒张了毛孔,也带走了身上的粘腻,他的声音在身后轻柔的响起,“夜深了,此时沐浴怕寒着你,现在有伤在身还是注意点,明日中午再沐浴好不好?” 我点着头,感受那温柔的布巾从背后一直擦到了胸前,细细的抚摸着我的每一寸肌肤,却没有半点情爱的感觉,只有细致和体贴,“流波,你似乎从来没有如此对过我。” 他展颜一笑,眼瞳中颇有几分调侃,“以前伺候你的工作都是子衿做的,何曾给过我机会?” “以前你都是给我脸色看的,何曾愿意伺候我?”我轻哼了声,“你只心甘情愿伺候任霓裳,却不是上官楚烨么。” 他倒没有反驳,只是轻笑了下,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忽然他动作一停,飞快的抓起被子裹上我的身体,与此同时房门忽然被推来,莫沧溟的脚步踏了进来,手中的托盘中放着饭和几样小菜。 只是瞥了一眼他,我就转过了脸,惯常的讥讽嘲笑也懒得出口了。 他放下手中的托盘,声音是一贯的冷硬,“你睡了一个下午,肚子也该饿了,饭菜热了几回,还有黑鱼汤是给你收伤口的。” 我动了动嘴角,“神族人的体质是不需要喝什么狗屁汤收伤口的,过两日自然就好了,有酒没有,我要喝酒。” 他一脸严肃,“你这样的身体还要喝酒?不准。” 我哼了声,“你这里除了酒还有什么东西是能咽下去的?” 莫沧溟僵在那,与我默默的对峙着,不说走,也不说留,就拿一双冷峻的眸子瞪着我,而我抱着被子,也没有任何顺从的意思。 流波端起桌子上的汤,拿嘴碰了碰,轻轻的坐在我的床沿,“你现在武功被禁,是不能用内功疗伤的,先把汤喝了,一会我带你去看星星,稍晚些行功替你疗伤,好不好?” 我的嘴凑向碗沿,细细的啜了口,一言不发的喝着。 汤很鲜,浓稠的已经变成了雪白色,我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经饥肠辘辘,倒顾不了许多,在流波的喂食下将整整一碗汤喝了下去。 莫沧溟的脸色平静冷凝,“这里特意请了厨子,你想吃什么就说一声,明日我嘱咐厨子做,只要你们不出这个院子,一切都随意,我就在旁边的房间里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喊我。” “不用!”我想也不想就拒绝,“只要能不看到你的脸就是我最大的满足了,再好的厨子又岂能及得上夜的万分之一?我什么也不想吃。” 莫沧溟又一次被呛住,难得的是竟然没有转身就走。 流波细细的擦去我嘴角的汤汁,蓝色的双瞳在烛光中带着温存的柔情,“已是腊月了,过两日便是腊八,按规矩是要喝腊八粥的,想不想喝?” 我咬了咬唇,轻轻的应了声,“好。” 他夹了一筷子豆腐伸到我的嘴边,“你一日没吃东西,多少进些饭菜,明日我陪你出去晒太阳。” 想也不想,我就着他的筷子咬着,不知不觉倒是吃了大半碗。 如果说以往的流波是刚毅冷静着的,今天我才知道,他也是有柔情似水的一面,只是这一面,他永久的保留给了任霓裳,而身为任霓裳的我却一直没有机会感受。 “砰!”某人转身而去,门板砸在墙上反弹出巨大的声音,不多时又飞快的旋了回来,“咚!”的一声瓶子砸在桌子上。 酒香,顺着瓶口一缕缕的飘了出来,飘入我的鼻子里,勾着酒虫在肚子里不断的翻腾。 我吸吸鼻子,完好的一只手很自然的猫了上去。 手指刚抓上酒壶把,就被一只手掌给盖住了,流波的神色中尽是不赞同,“你答应过什么,要尽快养好身体,健健康康才能对得起那么多为你操心的人。” 他的话让我黯淡了眸子,有些失落。 “身体刚好一些,是不是暂时先别喝酒了?”不是强势的逼迫,反而更象是低哄。 想了想,我慢慢的缩回手,留恋的看了眼酒壶,委屈而坚定的别开脸。 “砰!”又是一声巨响,莫沧溟出门,倒是很顺手的将门关上了,只是这力道……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回来。 寒夜私语 “夜最喜欢坐在屋顶上喝酒,懒懒的睡在屋顶上,惬意又潇洒。”人站在房顶上,遥望远处的夜空,我不自觉的叹出一声。 不是刻意的提起夜,可是每一次,我都不由自主的想到他,那个人影早已经渗透在我生命中的点点滴滴。 如今,房顶上看不到那个人影,也没有我们最爱的酒,更没有了往昔的轻松,沉寂的夜空寒意逼人,连呼出的气都是白色的。 抱着腿坐在房顶上,心情再一次的低落,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到底遗失了什么。 不想说话,只是静静的将头放在膝头,蜷缩成一团。 月亮还是那么清冷高远,只是那月光下的曼陀罗去哪了呢? 一个瓶子递到我的眼前,“要不要?” 我无精打采的抬起眼,“这不是刚才莫沧溟拿来的酒么,你说不让我碰的,又拿到我面前勾搭我干什么?” “让你喝两口,多了不许!”他微笑的面容配合着闪烁着的眼瞳,轻轻的坐在我的身边,“看你没酒蔫了的样子,只好放松一点点约束了。” 我蔫了又岂是为了酒? 他是不想我难过吧? 顺势拿过酒壶,轻轻的喝了一口,“流波,你不该来的,我不想在连累了夜之后再连累你!” “正是因为危险我才应该来。”他平静的出声,“你最少年飞扬的时候是沄逸陪着,你最低迷惨淡的时候是夜陪着,你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是子衿陪着,现在你需要的是我。” 我浅浅的笑了,“你陪过我最天真的童年啊。” “但是你忘记了。”他的声音中有莫名的感慨,“要是能记得那该多好。” “你可以告诉我啊?”坐久了,人有些冷,我哆嗦了下,他立即伸出手搂上我的肩头,厚实的肩膀,暖暖的体温,让我舒服的轻喟着。 他侧脸看着我,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吹动了我的发丝,有些些痒,我缩了缩脖子,却让自己整个缩到了他的怀中,“其实我很庆幸能陪在你身边,你记忆中的流波,不是童年中追着跑着搂着你玩的流波哥哥,而是那个有着和穆沄逸类似面容的男人,纵然知道与现在的我是同一个人,却依然无法阻止心中的陌生感,纵然你依然喜欢流波,却总是有些距离的,只有这样在你身边,我才能慢慢去除你心中的感觉。” 他说的或许没错,闭上眼抱着他的腰身时,我就很自然很贴切,看到他的脸时,总会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虽然感情未变,但依然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重逢以后,他隐忍着,我也不曾靠近过,就这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连话都难得的说上几句,又何来消除隔阂的相处? 半眯着眼睛,我靠着他的肩头,“我小时候追着你跑搂着你玩?” 记忆中依稀有这样的片段,只是太少了,一时间无法去感觉到曾经的快乐追逐。 他眯着眼睛,陷入了沉沉的回忆中,“如果不是你粘我太紧,族长怎么会让我做什么麒麟护卫,一生一世的守护你?” 我呵呵笑着,“那证明你也真的喜欢我粘着你啊,娘才不会干傻事呢,说说看吧,让我听听以前的故事。” “打小你就不爱族长抱,倒是师傅抱的时候能赖上好一会,不抱了嘛你就两只手死拉活拽着大哭大闹挂在师傅身上,只要族长和师傅一亲近你就哭的惊天动地的,这些我没看过,是我从族长那听来的。”他的笑声一阵阵的,在胸膛下闷闷的散开,听的我一阵汗颜,“族长说,你从小就喜欢漂亮的男子,谁敢亲近你看上的漂亮男人,你就哭闹不止。” 呃,这算是本性吗? 我挠挠头,“这么说,我没有弟弟妹妹也是我自己的功劳了咯?” 他抚着我的发,声音也渐渐轻柔,“后来我跟了师傅,你倒也不缠师傅了,天天腻在我的身上,放下地就追着我跑,非要我抱着不可,高兴的时候就亲,亲的我满脸都是口水,我要练功的时候只要被你看到我走,一定是惊天动地的嚎啕,师傅没办法,只好让你远远的坐着,等我练完功回来你又是巴拉着我不肯放手,最后吃饭也要我喂,睡觉么……” 我苦笑,“不用说,不要爹陪睡,要你陪,而我那个坏心的娘看到这样的情况还不飞快的把你弄成我的贴身护卫以解脱她无法亲近我爹的可怜,于是没人疼的我就被丢给了你,一把屎一把尿的被你拉扯大。” 他忽然哈哈大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怜,师傅是最疼你的,族长虽然被你气的没办法,其实疼你疼到了骨子里面,把你视为她的骄傲,神族可从来没有过从小就设立护卫陪伴少主成长的规矩,你已是第一人了。” 我仰起头,他细致的下巴就在我的眼前,笑声间能看到喉结上下的滚动,显然是想到了很多过去很美好的回忆,“你那时候圆滚滚的,奔向我的时候就象一个肉球在地上滚,睡觉也不老实,经常踹我,只是那笑容的甜美让人怎么也恨不起来。” “小时候就被你看光了,我还真是可怜。”亦真亦假的一声叹气,“老实说,我的初吻是不是被你夺走的?” 他不语,只是唇角的笑容越扯越大,直到最后忍不住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那是你强夺我的,可不能恶人先告状。” 好吧,他的初吻是我的,这样想起来心里会舒服不少。 脑海中那残破的片段在我的想象中被勾勒,一名英俊的少年背着他的长剑,满头的汗水顺着脸颊缓缓流淌,步履轻松的迎向面前不远处草地上的女娃娃,而那精致的娃娃抛下手中捏着的小花小草,步履蹒跚的冲向少年,抱着他的大腿。少年双手举起娃娃胖胖的身子,迎接着她的口水洗脸。 “你没有后悔吗?”我深沉的思考着这个问题,“当年年少,你或许是为了报答爹娘的恩情才答应下来,久而久之成为了你根深蒂固的思想,可是成年之后呢,当你有了更多的思想之后,就不曾有过半点的后悔吗?毕竟宠一个小女孩和爱是很大很大的差别。” 他沉默了很久,“在神族的时候没有,因为没有人值得我动心。” “那人界有?” 很慢,很慢的点了下头,“有!” “上官楚烨?”我邪恶的笑了,看似是逗弄他,实则心头倒是泛起了点点的甜。 “神族护卫的使命是保护神族的安定,更是一心保护族长的人,我从未想过自己会为其他人动心,我出神族只为寻找少主下落,可我却在刺探你时,渐渐有了其他的感觉,一种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觉,看你对子衿的好,看你的无赖,看你的笑容,都让我恍惚着,如果你不是要谋夺皇位的人该多好,如果那种安宁的生活能多延续一段日子该多好。”他紧搂着我的身体,下巴抵着我的头顶,“如此类似师傅的容颜,如此类似族长的性格,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发觉呢?” “因为你认为自己一旦将我与任霓裳之间扯上了联系,你就会忍不住的爱的更深,你无法控制自己在失望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你宁愿相信我只是个叛国的王爷,杀了我,灭了你心底蠢蠢欲动的情思,你还是神族的麒麟侍卫,没有人会知道你曾经想过什么。”我冷哼着抛出两个字,“自私!” “不是的!”他摇着头,“上官楚烨再是背叛国家的人,也是我爱过的女人,我宁愿她死在我的手中,我再为她一世守节,也不希望别人去糟蹋她的身体,何况当初我与莫沧溟还有上官楚璇曾有协议,只要我废除你的武功,他们就不能取你性命,那是当时我唯一能想到留住你命的方法,可我错了,我没想到莫沧溟居然会引你入局,没有想到上官楚璇会对你下手。” 回想当年,站在他的角度去想,许多事情他的确没有做错。 “所以你用了神族的续命之法,将自己的命分给沄逸?算是对我的补偿?” 他轻轻的闭上眼睛,“你爱的是沄逸,他胜过你的生命,那么将你最爱的人还给你也算是弥补我自己的错误,神族的长生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我根本没脸再见你。” 我的手,慢慢的抚上他的脸,仔细的感受着他最真实的容颜,“这才是我最喜欢看到的流波,没有所谓的躲闪,没有所谓的内疚,没有距离没有游离,堂堂正正的面对我,敢于说出任何心中的话,这样的你最真实,最有灵性。” “是啊,还敢把你丢进水塘,给你梳牛屎头,在人家送你小爷的时候大吵大闹,要死要活……”他顺畅的接嘴,两个人呵呵的傻笑着。 “你早就知道我任绮罗是我娘吗?”我忽然想起那日他的坚持,“不然你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成为接引使的时候,我或许认不出长大的你,可是对自己的师傅,对曾经教授我武功的族长,总还是记着的,身形没有变,容貌本就做不得准,心中就有数了,可我不能扰了他们的计划,所以神族中不敢有半点帮你的想法,而沧溟……”他的脸色忽然变的难看,“我知他一直不喜欢你,也知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才是最好的族长人选,那般拼命为你总是有说不出的不妥,我没指望能让你为了我放弃争夺,只是不想他继续留在你的身边扰乱你的视线,你的心思,可惜我终究还是没能阻止这一切,还是没能早日发觉左使的阴谋,对不起……” “没有谁对不起谁,敌在暗我在明,她算计了二十年又怎么这么容易被人发觉呢?”我伸手抚上自己的胳膊,轻轻的打了个呵欠,“流波,我想睡了,明日帮我沐浴可好?” 蓝色的眼瞳对上我的眼睛,他清浅的露出一抹笑容,缓缓的点了点头,“好!” 从小就是女色狼 说是我睡,倒不如说是我和他一起睡。 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而流波是说什么也不会肯离开我身边的,我又不忍心看着他站在门边坐在桌前。 “流波,一起吧。”我往里面挪了挪,自然的不带半点其他色彩,“也不是第一次了,将就着吧。” 他更是一改我记忆中的嗔怪或者愠色,大大方方的坐在我让出的位置上,随手解下外衫,薄薄的衣料勾勒出有力的曲线,轻轻的躺在我的身边,伸手将我搂入怀抱,“你睡,我行功,可以顺便替你疗伤。” 我无声的点点头,安静的闭上眼睛。 靠在他的胸前,暖暖的劲气透入我的筋脉中,缓缓的流动着,他的身体很暖,一下下的心跳听在耳朵里,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安慰感觉,让我渐渐的放松了身体,飞快的进入了睡梦中。 这是我被囚禁之后睡的最安稳的一觉,梦中不再有火光,不再有闪烁的刀影,不再有凄厉恐怖的笑声,当眼睛再睁开,眼前已是放亮的天光。 身侧,是流波的身子,我刚一动他的手臂就紧了紧,看来早已醒来多时。 “我是不是耽误你练功的时辰了?”窗外的天色亮的不能再亮了,“你可以不用管我的。” 他眼皮眨动,长长的睫毛扇动着,脸上早已没了初醒时的惺忪,“难得有机会重温二十多年前的感觉,那便难得的少练一日功有什么关系?” “二十多年前的感觉?”我双眉一立,眼睛瞪的大大的,“你难道一直认为你抱着的是二十多年前那个肉团吗?” “呃……”他醇厚的笑声在房间里荡开,“那倒不是,大了许多,也重了许多。” 不轻不重的在被子下踹了他一脚,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我好臭,想要沐浴。” “行!”他取过床头的衣衫,开始一件一件的帮我穿上,“不过先吃过饭,日头再大些,我帮你洗。” 多少年了,没被人这么伺候过,一向习惯了自己收拾的利落风格,偶尔晨间与爱人们床头打闹,也是我替他们着衣,何曾被人这么当花似的捧着。 只有小时候在皇宫,那个被人当宝贝惯着的年代,下人们战战兢兢的伺候,又怎么能及流波细致中的温柔? 流波的性格是我以前看不透的,现在细细想来,人前的他冷漠疏离,而面对我时则是真正的温情流露,实则骨子里还有着大男孩般的清爽晴朗,偶尔有那么一点点坏,所以才装神弄鬼的那么自然,骗倒了无数人。 “当年那个牛屎头,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故意的?”我忽然眯起了眼,冷不防的出声。 他手指一停,“那时候的你什么也看不见,什么发式有必要在意吗?” 我愤愤的咬牙,“我就知道你表面纯良,内心邪恶!” 他低沉的笑着,我声声哼着,由他给我系着衣带。 “砰!”倒霉的门板很凄惨的被人踹开,某人端着托盘再一次的出现,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咚!” “叮叮当当!” 杯盘碗碟敲撞在一起,发出各种响声,难得的是那碗里的粥水居然一滴也没洒出来,看来某人拿捏力道很是有一套。 “昨晚被鬼压了还是今天早上没拉屎,一脸的便秘样子。”我忍不住的抽抽嘴角,没有武功的我如今听不到人家的脚步声,每天猛然这么被吓几次,魂都会飞掉。 “知道说话了证明某人的安慰很成功嘛。”他阴阳怪气的语调怎么听怎么怪,“看你手不好,我给你准备了勺子,一只手就能吃东西。” “这是什么意思?”我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伸手抓起桌子上的油条就啃了起来。 他胸膛起伏,“没什么意思,把你照顾好是我的责任。” 没什么意思? 我刚一动嘴,勺子已经递到了我的嘴边,“光吃这个很干,先喝一口。” 此刻的流波,温暖的让人心都化了,我张开嘴喝着暖暖的粥,忍不住的给他一个甜甜的笑容,手指推着碗,“你也喝。” 他点着头,就着我喝过的勺子尝了口,我把手中的油条伸了过去,他张开嘴咬着。 “砰!” 熟悉的可怕巨响又一次回荡,门板在颤抖,人影已不见。 我咬着手中的油条,呆呆出神,“他不是真的喜欢你吧,昨天你喂我吃饭他就这样,今天特地丢个勺子来,莫不是看不得你对我好特地针对我?” 流波的勺子递到我的唇边,语气平淡,“他针对的不是你。” “不是我,那就是他性格就如此了。”我不屑的撇撇嘴,“这么粗豪的男人,谁敢娶过门?估计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了,这脾气搞不好突然爆炸了连妻主都敢揍!娶了他倒八辈子霉。” “你似乎小瞧他了。”流波的眼波微微流转间,蓝色忽然变的犹如大海般的深邃,“昨天你醒了晚饭就端来了,今天你刚起来早饭就进门了,而饭菜一直都是热的,你觉得这是巧合吗?莫沧溟能在那么多人当中夺得唯一剩下的玄武侍卫的令牌,绝不是运气和武功高就能做到的。” 我咽下口中的油条,满不在乎的说着,“你别忘记了,他是监视我们两个人的,监听我们两人说话也并不稀奇。” 我忽然扯直了嗓子一声大吼,“喂,我要沐浴,烧水去!” 对上流波好笑的眼,我挑了挑眉头,“我保证,一会就有热水沐浴了。” 流波侧耳听了听,迟疑了半晌,“其实莫沧溟他……” 我眉头一皱,有些烦躁的出声,“不要和我说他好吗?我很讨厌他,非常非常的讨厌。” 第一次见他,我的命就差点交待在他的手中,外带着镜池,如果不是夜和柳呆子,我和镜池早就携手并肩去投胎了。 再见他,他故意让我误会他和流波的关系,让流波为了保护我而被他发现了内心真正的思想,才有了后来皇宫中假装答应随后暗算的一幕,若不是锦渊,我的第二次小命又交待给了他。 追杀幽飏,掳走流星,带领杀手堂,都被他以冠冕堂皇的理由遮掩过去,可最后他还是那个神族的叛徒,说的好听的话不过是骗我的手段。 为了骗取我的信任,他可以假装被追杀艰难的引领我来神族;可以被娘亲打成重伤;在军营中对我表白,可以任我上下其手。 这样的人,我会认为他是莽夫才怪,我冷笑着,“流波,莫沧溟的话,我就没听到过一句真的,这个人我自然不会小看,只是你也绝不要对我说任何他的好话,我不会忘记,夜是如何对他的,而他又是如何对夜的。” 如果说在之前的日子我对莫沧溟还能和颜悦色的话,在夜的事情发生之后,每当看到他,我的心底就会有一种无名的火焰在腾腾的燃烧。 流波不再多言,而是打横将我抱了起来,“走吧,沐浴!” 看到热腾腾的水,我抛给流波一个古怪的表情,他只是含着笑,眼神却更加的深邃。 莫沧溟站在门口抱着自己的剑,没有离去的意思,而是冷冷的盯着我,“没发现神族的少主也有赖在男人怀里装凄惨的时候,大开眼界。” 我没有理他,也不想理他,反倒是流波站定了脚步,直直的盯着莫沧溟,身上强大的气势勃然而发,两个人无声的对峙着,衣衫无风自动。 一个冷凝 一个酷寒 但是同样,散发着不可阻挡的气势,谁也不退让,谁也不说话。 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就这么突然的扛上了,我看着烟气腾腾的浴桶,闻着自己身上酸酸的味道,一脸的向往。 有些委屈的看着那桶水,我低声叹息着,“水要凉了。”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各自转身,一个进门,一个靠着墙壁,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流波脱着我的衣服,面对着我完全的裸裎没有半点不自在,倒象是老夫老妻间的熟悉,掬起水淋上我的发梢,一寸寸的清洗着。 他的手,从我的发,至我的肩头,胸口,小腹,一路温柔的向下,洗的很仔细,很轻柔。 记忆中,我也曾经受伤过,那时候是另外一名男子抱着我,替我清洗。可是那个人,在他受伤的时候,我竟然连看他一眼都做不到。 心口一窒,我轻喘着气,流波的声音幽幽的传来,“你在想什么?” 脸色微变,我低下头,看着他的大掌在我的肌肤上游移,“我在想你似乎对这个驾轻就熟。” “那当然!”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好笑,“当年也不知道是谁,每次沐浴就抓着要我洗,虽然个头不一样了,身型不一样了,但是好歹也算是同一个人,基本的步骤我还是知道的。” 他的手指在我腰间捏了下,我整个人一缩,被痒的缩成一团,“就连你最怕碰哪,最喜欢碰哪都清楚的很。” “你呵我痒?”我身体靠着桶壁,脚尖一打水面,溅起的水花顿时扑上他的衣衫,打湿了他胸前薄薄的衣服,紧紧的贴上他的身体。 他的发梢挂着水珠,滴滴答答的淌着,一只手飞快的伸了出来握上我另外一只想要踢出去的脚踝,“小时候你每次都干这个事,长大了居然还不改!” “我小时候干这样的事吗?”我的微笑中带着几分的邪恶,那只完好的手飞快的探了出去,勾上他的脖子,手中用力,在他不敢反抗中活活将他扯入了桶中,“不知道我小时候有没有干过扯光你的衣服一起洗澡的事呢?” 我扯开他的衣衫,露出完美的胸线,手指贴上他的胸膛,“这些呢?我也干过吗?” 他苦笑着,忽然朝前贴上我的身体,猛烈的动作将桶中的水晃出去了不少,两个温热身体紧紧贴合着,“你太小瞧你自己了,你还干过更多坏事!” “还有?”我都开始怀疑流波是不是在故意败坏我的名声了,当年我才两三岁啊,能干出多少烂屁股的坏事? “我坐在你怀里洗过澡?” 他点头 “我亲过你的脸,咬过你的胸?” 继续点头 “难道我还捏过你的鸟鸟和蛋蛋?” 这一次他没点头,但是脸红了。 我直翻白眼,难怪流波说我从小就色,从小看到美男就占有欲极强,果然三岁看八十,我这个德行是从小就有的啊? “这个我不记得了……”我嘿嘿坏笑着,“不如让我重温下,说不定能想起小时候的事。” 他不躲不闪,只是扶着我那个被上了夹板的胳膊,“小心胳膊……” “砰!” 熟悉的踹门声,只是从我的房门改为了浴房的门,某人不请自来的站在门口,一阵冷风顺着敞开的门吹了进来,冷的我一个哆嗦。 流波手一扯,我贴在他的胸前,他双手环着我的背心,几乎将我遮了个严严实实。 不等他说话,莫沧溟沉着脸走了进来,手一放,一壶开水重重的落在我们身边,声音也是冷冰冰的,“加水!” 我:“……” 莫沧溟与流波 坐在树下,晒着暖暖的太阳,发丝滴滴答答着水珠,风吹过的时候有点凉,我抖抖脖子,水四溅着。 流波按着我的肩头,“别乱弄,湿了衣服会冷到的。” 他拿着棉布一点一点擦拭着我的头发,梳子小心的梳弄着我的发丝,“累吗?” 说不累是假的,受过重创的身体,几乎动一动就会感觉到软绵绵的累,坐着就昏昏欲睡,一个不留神就睡着了。 没有武功的身体,就象是普通人一般,除了修养还是修养。 这么多天了,虽然流波一直在很努力给我治疗伤势,可是我自己很清楚其实好转的非常慢,慢的甚至比不上一个身体虚弱的老人。 我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因为我的心一直在想着一个人,想着他的苦他的痛胸口就隐隐的难受,筋脉郁结不散,淤血不开又怎么可能好? 流波一直在试图让我开心,温柔也好,偶尔的调皮也好,有时强制的不准我想不准我难过,可是我们心中都有数,这岂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看不到就更加的思念。 收不到他的消息就更加的牵挂。 纵然强颜欢笑,纵然在流波的温柔中有着小小的愧疚,纵然在面对他时能够短暂的开心,每每静下来时,心情反而更加的难受。 “洗完了?”莫沧溟的眉头始终紧锁着,“有什么想吃的没有,我去吩咐厨房做,看你这个样子到时候被人说我虐待你,我可不想背这个名声。” “不想吃!”我想也不想的冲口而出。 这些日子,最痛苦的就是吃饭。 往昔的日子,我的吃喝都是夜惯着养着,如今看着饭菜,我的心头就一阵阵的抽疼,倒不是被夜养刁了嘴,而是忍不住的就想起那个人。 他的存在,是我生活中的每一点每一滴,在这里看似最普通的一顿饭,却让我食不下咽。 莫沧溟的话,就象一根手指头直接捅上我胸口的伤,再用力的戳一戳似的感觉。 “不吃饿死你!”他的火气倒似乎比我更盛。 “饿死也不要你埋。”我目光看着远处,声音也懒懒的。 他的手不由分说的把上我的脉门,眼睛却是盯着流波,“你的伤这些日子根本没有什么好转,晚上我让厨房给你炖鸡汤,再给你煎碗补气的药。” 我有些累的闭上眼,无力的挥挥手,“说了老娘不想吃,啰嗦。” 即使闭着眼,依然能感觉到眼前一片阴影,这个阴魂不散的莫沧溟,他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吗? 我睁开眼,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无奈的看着他,“你就算监视我,难道就不能站边上点,挡着我晒太阳了。” 他不吭声,只是很快的往边上挪了两步,还是瞪着一双死鱼眼看着我。 “你这个样子,和等死有什么差别?” 我不明白他的怒意从何而来,难道是怕我撑不过两个月从而影响他们的计划? 全身发软,甚至手脚都发麻,我干脆节约自己的口水,不搭理他。 流波放开我的发,手指捏上我的下巴细细的摩挲着,“这几日愈发的清瘦了,你就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吗?” 慢慢的摇摇头,我刚想说吃不下,在对上流波担忧的眼神时,忽然的改了口,“随便的,我现在干吃不动,早上的东西都没消化呢,你问我中午想吃什么,我哪吃的下?” “放开心,放开怀,也许我不是你最想要的那一个人,但是希望你好的心和他们一样。”流波走到我的椅子前,静静的蹲了下来。 “你以为我嫌弃你不是沄逸不是子衿不是夜他们?”我垂下眼皮,低柔的笑着,“并非你不好,而是不在身边的人总会牵挂,更何况夜那样的伤势,换个人,我可能还是这样,我多情多虑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在提到夜时,我的眼角似乎瞄到了那个褐色的人影有些许的震动。 “你的理智也绝非常人能比的,不需要任何人安慰,你自己也能想清楚的,这样下去你觉得能面对他们吗?别忘记了……”他的声音到这里忽然停住了,只是用一双坚定的眼睛一直望着我。 我看了眼莫沧溟,他抱着剑背对着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重重的点了下头,“我知道了,我会努力不沉迷在过去的。” 仰头看着满树的栗子,“我喝鸡汤喝的都腻了,又油又腥,我想吃板栗烧鸡,反正都是补嘛,红烧的鸡也是一样的,还想吃鱼头豆腐汤,凉凉的天对着热乎乎的锅子吃的才舒服呢,锦渊在的日子我都不敢吃鱼现在都快馋死了。” 我歪着脑袋,手指一根一根的掰着,“秋冬季节的莲藕最是粉,若是做上一份糯米莲藕当做小点心更是舒服呢,还有还有,流波啊,你想不想吃火锅啊?还有还有,就快要过年,我想吃猪肉大葱的饺子,我包饺子的技术可不差呢,在这里歇的骨头都硬了,真想动动手让你尝尝我包的饺子;十五元宵还可以包元宵给你吃,又软又糯,粘牙的感觉一直甜到心里。” 他双眼透着笑,看着我掰着手指头,听着我一样一样数着想吃什么,眼神中终于有了欣慰的表情,大掌将我的手包了进去,“这样才是我熟悉的少主!” 我露出很久没有绽放过的大大笑容,“不过想想而已,我们现在是阶下囚,可不是座上宾,由不得我们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呢。” 他握着我的发丝,“发干了,我替你梳起来可好?” “好!”我靠在椅背上,“让我看看真正的流波到底是什么手艺。” 他手一停,干咳了两声,“其实我,其实我……” 我撩过发丝,随意的仰起头,一只手勾上他的颈项,“其实你真的不会,对不对?” 他低下头,在我额头上浅浅的落下一吻,“我会学。” 我们亲亲我我,完全忘记了身边还站着一根木头,而这根木头居然在我和流波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闪动身形插入我们之间,一把抓上我的头发。 头皮猛的一紧,感觉到有人的手拉扯着我的头发,不疼,却很,呃,很奇怪。 “你干什么?”我诧异的叫出声,冷静的我极少有这么失态,只因为,只因为那个抓着我头发的人太过诡异了。 不止人诡异,动作也诡异啊,我不是真的病入膏肓出了幻觉了吧? 他的动作竟然不象我想象中的那么粗鲁,力道刚刚好,三下五除二的动作间手从身后探了出来,“钗!” “钗?”我还停留在诧异中,脑子都没活过来,只是傻傻的重复着他的话。 发根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别住了我的发尾,“好了。” 我傻傻的伸着手摸着脑后,虽然不算精致,却是简单又舒服的发式,手中摸上去光滑冰凉的东西不是玉又不象木头的是什么? “那是我的簪子,先借你用。”莫沧溟冷漠的表情充满距离感,“反正我的头发一时半会用不上,等你找到了钗还我,也用不着谢我,当我报答你那次替我整理头发好了。” 他甚至不等我说话,脚尖一点地面,瞬间飘出了院子,留下我一脸不明白的望着流波。 “我不梳头也就这么回事么,散着也舒服的,他干什么?”我呆呆的看着流波,有些莫名其妙。 流波也在笑,只是那笑容中,全身似乎有种气势在隐隐的流动,就象刚才我沐浴前,他与莫沧溟对峙时的那种气势,眼神中跳动着的火焰更象是好斗,与面对我时的温柔截然不同。 “不管他了,这个人本来就是怪兮兮的。”心情忽然开朗了,全身也似乎有了力量,我抿着唇,完全无视身边那个高大矗立着的人影,顺手扯下一根身边的草,放在唇边,轻轻的吹着,“呜呜……” 很久没吹了,气息也不稳,我找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找到调,也吹的不算好听,倒是低沉的声音与这秋天的萧瑟配在一起,显得分外的落寞。 流波的手轻轻握上我的手腕,“教我好不好?” 他,是不想听到我吹这么寂寥的曲子吧。 “据说夜侠琴棋书画,天文地理无所不精,也只有他才配得上你。”流波是在笑,却笑的有那么一点自嘲,“今日才见识到了,懂音律的人,是什么都能拿来吹奏的。” 我站起身,依偎在他的身上,将手中的细草放到他的唇边,“你让我坐在你的腿上,我就教你。” 流波手臂一揽,我被他抱入怀里,舒舒服服的坐上他的膝头,他臂弯绕着我的肩头,有些别扭的抓着草的两端,慢慢的凑上唇边,“扑……” “别太大力,轻点!”我的唇就着他的手贴了上去,在他唇含过的地方吹了声,“象我这样,气凝在一起,慢慢的吐。” “啾……”刺耳的声音和放屁一样,草叶断成了两截,流波的脸尴尬的红了。 我靠在他的肩头,随手又摘下一片,“真聪明,已经吹出声音了,只是你是练武出身,气息总是足了点,要知道这些可是普通人发明的东西。” 刚才还有点泄气的人终于露出了兴奋的表情,拿过草叶轻轻的吹着,这一次声音没有那么刺耳了,有了些许柔和的调子。 “果然是灵秀的人,一点就透。”我开心的笑着,一只手帮他调整着唇边的草叶,也顺便在他脸上多揩了点油。 “砰!!!” 熟悉的声音,熟悉到我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熟悉的人,熟悉到我连骂都懒得了。 人影飘了进来,举着托盘站在我的面前,不给我半点反应的时间,声音犹如爆豆子一样,“栗子烧鸡,鱼头豆腐汤,糯米莲藕,如果你不想吃的话,我就端走了!” 我:“……” 私谈莫沧溟 夜晚,身边树梢上最后的枯叶在风中慢慢飘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荒凉而萧瑟着,我看着被风拖到脚边的树叶,不由的露出神往的表情,“我记得神族是四季如春的吧,那些花真好看,晚上还会闪闪发亮呢,可惜我在神族的时间太短了,没时间好好欣赏呢。” “没想到你记挂着的居然是神族的花。”流波失笑,手指在腰侧摸索着,随手解下一个香囊,倒在手心中小小一捧,“花是没有,干的花瓣倒是有一些,将就些吧。” 他的手指轻轻散开,点点荧光散落在风中,飘上我的头发,盘旋着流连着不肯离开,温情的嗓音在耳边笑着,“这些花即使是干的,花粉还沾在花瓣上,晚上看着,还是闪亮的光。” 点点流萤在空中飞舞,带着淡淡的清香,仿佛是遥远神族的气息,又似乎还残留着流波身上的味道,停留在我的身上,旋转在我的身侧。 我扒上他的胳膊,拢住他的手掌,将最后一点花瓣留住,“留给我明天沐浴的时候用好不好?” “好!”流波将手中的花瓣倒入香囊,连袋子一起放入我的手心中,“你收着。” 我微笑着接过,“那明天你帮我沐浴?”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流波圈着我的腰身,“我只希望你开心,不要想的太多,无论你有多么的不开心,无论你有多么的想看他,只当是这两个月将就流波的伺候了。” “将就?”我忍不住的笑出声,“你认为我一直都在将就你吗?” “没有!”他调皮的挤了挤眼睛,“不这么说,你怎么会笑呢?” 我靠上他的怀抱,亲上他的脸颊,“替我疗伤吧,我会努力早些好转的。” “是不是有些累?”他抚过我的脸颊,“就算要好,也不能操之过急,慢慢的修养吧。” 身体软绵绵的,我笑着任他抱起,“我天天这么睡人都睡懒了,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真累还是睡累的。” “不过……”我贴上他的耳朵,轻咬了一口,“若是流波一直陪着我睡,那我一天睡十个时辰都无所谓。” “这样才有活力。”他似真似假的叹了口气,“我其实很怀念你和莫沧溟吵架时那种气势毕露的样子最是让人喜欢,耀眼的犹如太阳一般。”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四下搜索着,“说起来,我倒有事要找他,平日里天天阴魂不散的人怎么这一下忽然不见了影子?” 流波忽然一紧胳膊,转身就往房间里走,“晚上找他干什么,累了就睡觉,他又不能陪你睡觉!” 我一楞,“你好像很介意他一样,是不是搞反了,应该是我比较讨厌他才对。” “那就当我替你讨厌他。”他的话没半点诚意,反而透着股愤愤的味道,让我听着有些莫名。 他才是莫沧溟觊觎的那个人,但是他现在的脸怎么看,怎么都象是在吃醋的样子。 算了,不管,能抱着流波就够了。 他的身体,紧紧的贴着我,所有的温暖透过身体传递给我,慢慢的疏通着我身体中阻塞的筋脉,让我不仅感觉到了他的体温,还感到了一种悸动…… 他是男子,我是女人 我们还是相爱的恋人,如果说他没反应我都要怀疑他的生理功能是不是健全了。 我闭着眼,心头坏笑,手缓缓下移,抚摸着他厚实的胸,紧致的腰身,平滑的小腹,往着那热度最强的地方挪去。 一只手,横空出世握住了我的手腕,阻止了它的蠢蠢欲动。 我没有坚持,贴在他的肩头,“我不想你憋的太难受,天天这么睡在一起,你比我更难受。” “正因为如此,才不能碰你。”他的唇轻轻碰碰我的额头,“不敢激烈的拥吻你,不能疯狂的抱着你,不是我不想,不是我不爱你,而是我不能。” “我的身体还没到要死的地步,这么多天其实已经好了很多,一场欢爱还能应付的。”以前只有我怜惜男人的身体不敢碰,今生还是第一次被男人怜惜不敢碰我,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如果你不想我难过,不希望看到我每次只能蜻蜓点水的亲你而不敢吻你,不愿意每天我抱着你入眠将情人间最美好的相拥变成痛苦的折磨,你就尽快的好起来,不然这一个多月,只怕是我痛并快乐着的日子。”语带温柔,却也有几分无奈。 枕着他的手臂,我已经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气息在身体中流动的感觉,身体中似乎有什么开始遥遥呼应,只是这呼应的感觉,太弱,弱到连我自己都怀疑是不是错觉。 任灵羽的武功我很清楚,她对神族禁制的掌控能力更是我不能企及的,面对我这样的人她怎么会不下狠手?怎么会让我有半点恢复的可能? 流波每天都在用他自己的功力替我疗伤,这一运动就是一夜,可以说我在睡的时候他在守着我。我的内伤我的身体,是承受不了太猛烈的力道,他要控制自己的力道就势必要小心翼翼,绝对不能睡熟,而我一醒,他基本就被惊醒了过来,伺候我吃穿行走,可以说他才真正不眠不休的人。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流波的手还握着我的掌心,源源不断的气息输入我的身体里,我悄悄的从他手中将掌抽了回来,小心的拽了拽被子盖上他的身体。 “醒了?”他清醒的声音让我心中一疼,无声的点了点头,越过他的身体就欲下地。 他抓上床头的衣衫披上我的身体,“起身吗?我……” 不等他说完,我掌心一推将他压入床榻间,“睡你的,天才刚亮我还要睡会呢,起夜而已,一会就回来,难道你这都要跟着?” 他不好意思笑了下,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早已没了睡意,却不敢在他身边久呆,怕自己的气息会惊扰到他,我推开房门,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径直出了房门,走向院子对面另外一个房间。 站在房门前,看着紧闭的门我抬起了手,只是手还没有敲上门板,那两扇闭合着的门已经打开,装束整齐的莫沧溟站在门口,眼神中有着意外,似乎还有一点点的…… 我果然越来越奇怪了,经常看错什么。 摇摇头,耳边已传来他低沉而平静的声音,“你找我?确认不是早晨晕了头走错路?” 看着他手中拿着的剑,应该是早起练功吧。 “那我不打扰你的时间,说完我就走。”清晨的寒意罩上身体,有些微的凉,薄薄的露水湿了头发,更是有些阴阴的潮。 他的手摸上自己的领子,眉头皱了下,侧身让开了位置,“进来说吧。” 缩了缩脖子,我没有坚持,而是迈步进了他的屋子。 房间里的温度暖暖的,透着浓烈的男子气息,被褥整齐的叠放着,屋子里没有半点凌乱的感觉。 他拎起茶壶,晃了晃,忽然又放下了。 “对不起,隔夜的茶有点凉,还是不要喝了。” 没想到,他居然对我说的是这样一句话。 在我诧异万分的目光中,他的表情又出现了我看过数次的尴尬,拎着茶壶就出门,“应该有人醒了,我去打壶热水。” “不……”用字还没出口,褐色的人影已经如电般窜出了屋子,眨眼消失在院子里。 我抓着脑袋,不明白他火烧菊花般的跑什么,速度快居然还不忘记关上门。 才不过瞬息的功夫,他已经回来了,手中还是拎着那个壶子,翻起桌子上的茶杯,满满的倒上一杯,小心的递了过来,“烫,你小心些。” 我捧着手中的杯子,暖暖的,轻啜一口,一路热到肚子里,驱散了清晨的寒凉,整个人从骨子里透着一股舒爽的感觉。 看到我的表情,他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找我什么事?” “我……”抬起脸,我一脸恳求的望着他,“我想请你帮个忙。” 他愣了愣,可能没想到我会如此的低声下气,“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我沉吟了下,“我知道,你们和娘之间一定有联系的,毕竟我娘是不可能放任我在这里两个月没有消息,而你们也不可能放心我娘这么从眼皮底下隐没,是不是?” 他面色紧绷,倒没有我印象中的暴跳如雷,“你想和你娘联系?你要知道,师傅是不会允许的。” “不!”我微微的摇了下头,“我只请你帮忙问问,夜的伤势怎么样了,两个月完全不知他的消息,我受不了!闭上眼都是他的伤,我答应做两个月的人质就不会违反你们的协议,我只请你帮我问问,他有没有好一点?” 他的面色有些复杂,没有直接的拒绝我,而是定定的出神。 “我知道这个会让你有点为难,但是书信往来之间是你们的事,怎么问也是由你决定,我玩不了任何计谋,我只想知道一个结果,能不能想想办法?”我极少用这样的语调和人说话,但是为了夜的消息,便是求他又有何妨? 他凝视我许久,一直盯着我的眼睛,在良久之后,终于慢慢的点了下头,“好!” 我绽放出笑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谢谢你!” 话说完,我也没有停留的必要了,告辞声起,转身出了门。 直到我转过花坛,眼角的余光无意中发现,那个门口还站着褐色的人影,似乎是在目送着我的离开。 渐起的暧昧 天气已经算不上是渐凉,而是很冷了。 北风呼呼的吹着,天上开始飘落雪花,落在窗棂上慢慢的堆积着,朦胧了外面的景色,只剩下一室的温暖。 我伸手推开窗,一股清凉的寒意从窗外透了进来,抚平了房间里暖炉的燥热,我抓了一把雪在手心中捏着,冷冷的感觉顺着手指一路侵入身体,不大会的功夫手指就有些僵了。 这种感觉在以前的时候很少有呢,我抓着雪球甩甩通红的手,还是有些舍不得放开。 我扒拉着窗台,两条腿一翘一翘好不开心,也不管衣袖沾染了雪花湿了袖口。 一件暖裘披上我的身体,我象个孩子般被身后的人从窗台上扯了下来,“现在的你伤势刚好些,不要贪玩病了,没有武功比不得从前。” 流波的双臂一展,刚好将我整个身体全部包裹中,牢牢的将我困住,挣扎不了,也就索性随他了。 手一伸,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手中的雪球丢到他的脖子里面,趁他一缩脖子的时候,我拍开他的手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厚厚的雪,踩在脚下松松软软的,一步一个脚印,溅起散碎的雪。 一路跑着,笑着,不时弯腰抓起雪团在手中捏着,回头看到那个黑色的人影追上来时,用力的丢出手中的雪球打向他。 他的身影在雪花飘散中躲闪着,偶尔被我的雪球打中,看雪白在黑色的衣衫上绽放四散,我开心的咯咯乱笑。 他掸了掸衣衫上的雪,对着我露出一抹笑,坏笑。 心头暗暗感觉不好,我转身就跑,才跑开两步,身后一阵风声,身子已被抱住,压到了雪地中。 他的力量拿捏的很好,让我没有受到半点力量的冲击,但是…… 我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眼中却充满笑意,“你没玩过这个吧?” 他一翻身,将我从躺在雪地上改趴在他的身上,“陪你玩可以,不过你要把衣服弄弄好,只许玩一会,不然我就点了你丢在床上。” 我抛了个媚眼给他,“丢在床上然后呢?要不要暴力一点,那个我喜欢。” 他的手挠向我的腰侧,我一声尖叫,打着滚从他身上爬了下来,狼狈的奔跑着,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抓着手中的雪球,我大声叫着,“不许用轻功,不许用内功,不许用剑招掌法!” 他一愣,被我打了个结结实实,硕大的雪球在他身上炸开,沾了满头满脸的雪花,他迈着脚步追我,才跨出两步,似乎想到了我刚才的话,慢悠悠的适应着不能用轻功的身体。 这一下,他倒反而不如我灵活,被我噼里啪啦一通乱丢,活活成了雪地里的靶子,我打的那叫一个开心。 纵然是雪花迷蒙也遮掩不了蓝色眼瞳中的热情,他忽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抛却了所谓侍卫的职守僵硬,他愈发的多了灵动气息,“我为什么不用轻功?有用不用是傻子。” “啊……”我尖叫着跑开,喘着粗气瞪着他,“我是你的主子,你说什么都听我的。” 他可不管那么多,眼见着手伸了出来抓向我,我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频频回头,“笨流波,耍赖……” 他看着我,手飞快的捞了过来,“小……” 后面一个字还未出口,只顾着看后面的我猛的撞上了什么,顿时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一个屁股墩就往后坐。 一只手从身前搂上我的腰身,把我后摔的身体给捞了回来,而同时另外两只手扶上我的肩头,两股一起冲上我的身体。 脑袋撞的晕晕的,眼前一片漆黑,我晃晃悠悠的摇了半天的脑袋,这才睁开了我的眼睛,连眨了几下。 “你干什么站在这?”我捂着额头,可怜的揉着,“你不知道你的内功有多深吗?你也不怕把我撞死?” 莫沧溟沉着脸,硬着表情,低低的迸出来几个字,“我撤了内力。” 我还没开口,身后的声音已经扬了起来,“莫护卫身为神族玄武侍卫,什么时候连一名没有武功的女子撞上都躲不开了?莫非莫护卫没学过轻功?” 流波的口气不怎么好,怪的让我连头上的疼都顾不得了,回头一个劲的望着他。 “流波护卫轻功高,怎么不保护好你的少主,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赔不起。”莫沧溟毫不示弱,与流波两个人互相瞪着,目光相撞,谁也不让谁。 我抱着脑袋,前看看后看看,不明白这两个人突然如木头一样杵那干什么,大有看到天荒地老时的意味。 “你们两个不要每次一见面就这么含情脉脉行不行?”我没好气的出声,“再看下去你们是不是要直接拥抱然后亲吻呢?” 两个人同时将目光撤回,身上鼓胀着的气势也尽数敛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流波牵上我的手,有意无意瞥了眼莫沧溟,“回去吧,不然一会冷了又要在我身上蹭暖。” “就蹭!”我想也不想的跳了起来,冷冰冰的手直往他的脖子里钻,整个人骑在他的背上。 他带着我的手贴上自己的胸口,声音不无责怪,“你看,又是冰冷,进去烤火。” “哦!”被人背在背上,我老老实实的应着。 流波才走出几步,我的身后忽然传来莫沧溟的声音,“任霓裳。” 我在流波的背上扭头,疑惑的开口,“什么事?” 才出声,流波忽然脚下一颠,我下意识的紧搂住他的脖子稳住自己的身体,顾不得回头看那个人。 流波的脚步有些快,好像怕我冷着,朝着房间的门大步流星,根本不管那个被丢在院子中的男人。 “今天年三十,你上次说要自己包饺子,我来问问你还想不想弄,想的话我去厨房拿食材。”莫沧溟的声音不疾不徐,穿破风雪的阻挡,稳稳的传到我的耳朵里。 “啊!”我一声低呼,拍着流波的肩头,“等等,等等,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流波脚步一停,手有些无奈的松开,我跳下地,三步一跳五步一窜的朝着莫沧溟的方向奔着,两个眼睛早眼睛放了光,“要啊,要啊,要啊……” 冷硬的唇角终于有了些微的动作,轻轻的向上勾起,飞快的瞥了眼我的身后,“你上次说大葱肉馅,还要什么吗?我一起拿来。” “肉,蛋,韭菜,不管不管,有什么拿什么,全拿来……”我歪着脑袋一直想,“能不能弄口锅来,反正房间里有碳炉,弄些柴火点起来守岁,顺便自己煮着吃才有味道不是么?” “好!”他倒是满口答应下来,甚至很出我意料之外的问了一句,“酒呢?你要么?” “当然!”我理直气壮的吼出声,“搬个三五坛来。” “还有什么吗?”他轻轻的笑了,似乎是对着我,有似乎是对着我身后的人。 “还有……” 我正想着,冷不防一双手把我抱了起来,“你进屋里再想,想起来了再让他去拿,反正他跑几趟也死不了。” 流波不由分说把我抱进了屋子里,只留下我长长的声音一路传着,“锅碗瓢盆一样都不能少,还有菜刀砧板,油盐酱醋……” 人被推进了屋子里,手中很快的被塞一杯满满的热茶,流波的人整个抱着我,用身体的温暖驱散我身上的冰寒,“急什么,一顿饺子就把你勾搭成那样,冷病了怎么办?” 我窝在他的怀里呵呵的傻笑着,“今天年三十了呢,从来没想过会有和流波一起单独过年的情形,倒是也不错,我们还没一起做过饭呢,饱饱的吃一顿,再一起守岁,也是别样的温馨。” 他捧着我的脸,细细密密的吻落在我的脸颊上,“我不想你太累,别忘了你的伤才刚刚好。” 我迎接着他的吻,不甘示弱的回应着,在那红艳的唇瓣上连啄了好几下,这才笑着,“那么前面的准备工作你来,我指挥你干活,这样就累不着了。” 他紧紧的拥着我,仿佛要将我揉进骨头里一般,“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那我说要你用力的吻我……”我扬起下巴,看到他眼中的火苗在簇簇的燃烧而起。 “你要怎么服务都行,我的少主。”他的声音很低,低的能诱惑人心,低的将一种独属于他的温柔缠绵渗透到了骨子里。 他的唇刚刚含上我的唇,忽然猛的抽离,正迷蒙着的我被这个动作闹的很是不爽,还没等我开口问,身后就传来巨响。 “砰……”熟悉的大门被踹开的声音。 “咚……”重物落地的声音。 “西里哗啦……”一大堆东西滚做一团的声音。 莫沧溟站在屋子里,艰难的放下手中的东西,“女人,你看下还少什么,我去拿。” 我赶紧从流波的身上跳了下来,目光急急的扫过,一样样默数着,“好像没了吧。” 莫沧溟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酷表情,“那我走了,我在隔壁你有事再叫我。” “咦?”我惊讶出声,“你不过年三十?” 他动了动嘴角,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说出口,只是微微摇了下头,转身就向门口行去,当他的手指刚刚触上门的时候,我忍不住的开口了。 “这里要揉面,又要剁馅,还要擀面,流波忙不过来,不如一起吧?” 他的脚步停在门口,只是一两个呼吸间人已经转了过来,“好!” 年三十的暗战 “流波,我叫你剁肉馅,不是叫你把敌人大卸八块,轻一点,肉都飞掉了!”我跟在他屁股后面吱哇乱叫,把劈到地上的肉重新捡起来洗洗丢到他的面前,“现在不是让你杀人,不用那么狠。” 话音未落,一条韭菜丝就飞到了我的头上,晃晃荡荡的挂着,我扯下脑袋上的韭菜,恶狠狠的看向另外一边,“莫沧溟,我以前就教过你,不许这样切,你砍柴呢。” 他高举着手中的菜刀,在看到我叉腰怒吼的表情后,终于是慢慢的落下,别扭而艰难的前后拉锯切着。 我站在他的身边,脸上露出笑容,“对了,就是这样的,时辰还早咱们不急。” 莫沧溟微微点了下头,表情也不再那么冷硬。 “啪!”清脆的声音从流波那边响起,他手指握成拳,指缝中滴答着蛋液。 “不是这样的。”我两步从莫沧溟身边窜到了流波身边,“你连敲蛋也不会吗?” 流波温柔的笑挂在脸上,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那你帮我敲。” 看着他滑溜溜滴答着蛋液的手指,我无奈的拿起旁边的蛋,“好,我来。” 刚敲了一下,莫沧溟忽然象是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上次让我问的事,我问了。” 我手指一顿,好悬和流波一样捏爆了手中的蛋,急急的开口,“怎么样了?” 他勾勾手指,我哈哈的奔了过去,闪烁着期盼的眼神,两只手忍不住攀上他的胳膊,“告诉我,快点告诉我,到底怎么样了?” 他斜睨着流波一眼,“告诉你可以,但是这毕竟是我违背着师傅做的事,我不想有第三人知道。” 他的意思是不让流波听? 流波是我身边的人,根本不可能让任灵羽知道什么,他这话是不是有点问题? 流波眉头一皱,询问的眼神看向我,我不自在的低下了头。 这个事,是我瞒着流波问莫沧溟的,现在被莫沧溟明晃晃的摆上台面,我已经能看到流波眼中一丝受伤。 “可是……”我才出口两个字,流波已经抛下手中的东西,“我出去打水洗手,一会回来。” 我想拦,胳膊却被莫沧溟拉住,“想要知道夜的情况就必须答应我的要求。” 我一咬牙,“那你快说!” “夜侠的武功已经恢复了,伤势也好了大半。”莫沧溟的也不啰嗦,直接丢给我一句话。 我抱着他的胳膊,“那脸呢?那生机呢?” 莫沧溟沉吟了下,“他们不肯告诉我,可能怕我是打探消息的,毕竟我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我脚下一软,手指轻扶上桌子,莫沧溟的手已经搂上了我的腰身,我低喃着,“莫非,治不好,怕我担心才不告诉我的?” “我倒觉得是治好了,你想族长和柳神医的医术,连所有神族人都认为无法活下来的你爹都能治好,怎么会治不好夜侠?”他握着我的手,一贯坚定的声音让我顿时有了勇气,“不肯说的太多,是因为问话的毕竟是莫沧溟,而不是你。” “那……”我急着扑向桌子边,“我,我写信去,你偷偷帮帮我好不好?” 他的手按着我的手腕,很轻的摇了下头,“师傅多疑,我能瞒一次未必能瞒第二次,两个月的时间已近,不要在招惹她,你应该相信家人的。” 想了想,抓着笔的手松开了,我重重的点了下头,吸口气微笑着,“是的,我应该相信他们的。” 莫沧溟看着我,脸上也露出了很浅很浅的笑意,锋利的目光变的柔和,“你要相信,夜侠和你是一样的,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会放弃。” 夜…… 想到那个人,心不禁柔和了,仿佛有一种温暖的泉水在心中缓缓的流动,一直暖到骨子里。 莫沧溟盯着我的脸,笑的有些古怪,“果然,在你心中那个人的地位更重些,比门外那个……” 他没说话就被我打断了,我摇摆着手,“流波是流波,夜是夜,我从来没想过在心中分孰重孰轻,每一个爱人都值得我用命相换,我牵挂夜是因为他的伤,是因为他不在我身边才会思念,不仅仅是夜,我的爱人每一个我都想的,当年我不说,不代表我没想过流波,即使他选择永远忠诚神族永远不见我,我也没有忘记过。” 莫沧溟忽然沉默了,良久之后才低沉着嗓音,“我只知你多情,却不料你还长情,能入你眼的男子亦是一种幸福。” “那你知不知道我也很绝情?”我此刻的笑容中有几分了然和清明,“我的男人太多了,早已经准备修身养性,我没打算再碰其他男人。” 他眼神一紧,“那流波呢,你舍得放下?” 我微笑着沉吟了会,“我答应过一个人,无论以后是否还有男人,都必须要他同意,流波是我心头爱,但是我也要尊重那个人。” 看着我的表情,他很轻的问了句,“夜侠?” 这一次我没回答,而是幽幽的轻叹着。 他古怪的看着我,我没有躲闪他的目光,而是手指指着桌子上那一滩半成品,“今天是大年夜,我们暂时抛开过节,但是今日之后,我们依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或许这些日子见面久了,我和他之间没有那么互相敌视耿耿于怀对对方的厌恶,或许每天看对方的脸,看到我们都忘记了我们是两个立场的人。 这一句话,提醒他,也提醒我自己。 他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刚毅,“我从来没想成为你的敌人。” “可你就是我的敌人!”我不针对他,只是陈述事实。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门已经被推开了,伴随而进的是流波淡淡的语调,“说完了吗?” 我好笑的斜他一眼,这样走进门,他居然好意思装着一脸疑问,莫沧溟没有压低嗓子,我没有武功,他分明听的清清楚楚。 “好了!”我笑着拿起桌子上的擀面杖,“干活了,干活了,再不努力就没的吃了。” 莫沧溟也不再言语,任由我指挥,老老实实的干活;流波也不再左一点不对右一点不好,安静的揪着面团,一个一个按扁。 他按的用力,也很快,莫沧溟本是擀面皮的,也是拿过来擀一下就甩到我面前。 声音越来越大,我面前的面皮越来越高,看着面前不断颤抖着的桌面,猛的一提嗓子,“都给我住手!” 两个人愣愣的停下手中的活,我看着流波,皮笑肉不笑,“案板上都被拍出三寸深的手印了,你练铁砂掌呢还是给我按面团呢?” 再看莫沧溟,我拎起一块比我脸还大的面皮,“今天是吃饺子还是烤烧饼?这么大一块的面皮你捏个饺子给我看看。” 两个人同时对看一眼,不约而同的冒出来一句话,“他没弄好。” 我的手抚上额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当年怎么会以为他们之间有暧昧感情?这分明是水火不容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如果两年前我看到这样的场景,又怎么会白白吃了那么久的醋。 “包!”我将一大盆的馅料和面皮往他们面前一放,两个人顿时将头垂的低低的。 我无奈的叹气,“你们不是等我来吧?” 流波目光闪闪,“你说包给我吃的。” 好吧,我似乎是说过这样的话。 莫沧溟更是冷冷硬硬,“是你留我下来的。” 好吧,这话也是我说的。 于是乎,两个男人面对面,脸对脸,大眼瞪大眼,而我一个惨兮兮伤势刚好的女人,开始悲惨的捏饺子。 包给流波吃也就算了,我为什么要一时好心的留下那个人?我为什么要开这个口? 我也不知道! 他应该是我最讨厌的人,最痛恨的人,最不想看见的人,可是为什么我居然会留他下来一起吃饭? 算了,今天就当我报答他传了夜的消息的恩情。 我一个人努力的包着,煮着,刚一盘出锅,两个人是抄起筷子仿佛在对打一般飞点着,那个速度,只听到筷子打在盘子上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眨眼间已是空盘子一个。 再一盘,还是如此。 又一盘,同样如此。 我摸摸自己饿扁了的肚子,闻着空气里的菜肉香气,狠狠的吸了吸鼻子,再看看那两个人,依然举着筷子,一副意犹未尽的感觉。 拿起自己面前的酒壶,我斟满了三杯,“今天好歹也是过年么,不一起举杯庆贺一下吗?” “好啊!”流波连声应着,顺手抄起了面前的酒杯,眼睛一斜莫沧溟,“玄武护卫,不一起庆祝下吗?” 莫沧溟的脸色顿时变的有些古怪,僵直的手拿起面前的酒杯,刚举到空中,流波的酒杯已经一碰我的酒杯和他的酒杯,话也不说就一口仰尽。 “流波喝酒倒是干脆,从未见过的豪爽。”我一声赞叹,将自己手中的酒喝尽。 莫沧溟看看酒,那表情是凝重而犹豫,流波低低的一声轻嗤,莫沧溟一皱眉的将手中的酒灌了下去。 流波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飞快的倒上两杯酒,凑上我的脸颊,“我们喝一杯怎么样,就当是洞房交杯酒了?” 我还没说话,另外一只手伸了过来,非常自觉的自己倒上酒,“既然是新年,怎么也应该是一起喝。” 流波没有反驳他的话,倒是很快的将酒一饮而尽,莫沧溟不甘示弱也同时饮尽。 他们两个人,就这么突然的互相喝了起来,喝到后面甚至没有一句话,而是盯着对方的脸,你倒一杯我也倒一杯。 我就好像突然透明了,完全被忽视,抓着我的筷子咬着饺子,眼睛就这么不停的左右来回移动。 忽然间,我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就是莫沧溟的眼神。 他的动作重复着,但是他的眼神却很奇怪,根本没有凝在一起,而是涣散的,迷乱的,甚至带了些虚幻。 “喂,你不是醉了吧?”我含糊而不确定的问着,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喝了几杯,但是好歹那么小一个杯子,我就是灌上几壶都不成问题,莫沧溟他…… “咚!”那个被我质疑的人已经一头栽在桌子上,直挺挺的没了反应。 流波笑着站了起来,一手将莫沧溟扛上了肩头,“明明不能碰酒就不要喝么,逞什么强。” 不等我发问,他冲我挤挤眼睛,蓝色的双瞳有点调皮,转身扛着可怜的醉鬼就出了门。 我拎起酒壶,好笑的望着他的背影,对着壶嘴就是大大的几口灌着,清香绕满口腔,也让我舒服的眯上了眼。 房门声再响,我手中的酒壶被人拿走,与此同时带着缕缕酒气的唇堵了上来。 我们炙热的亲吻着,被酒意晕开的激情也开始弥漫全身,我的手勾上流波的脖子,他的手捧着我的脸,清晰的吮吸声在房间内传开。 我咬着他的唇,舌尖探入他的唇齿之内,他回应着,勾上我的舌,两个人狂热的汲取对方的气息。 我喘息着,恋恋不舍的咬着他的唇瓣,一下又一下,“说,你为什么要故意灌醉莫沧溟,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是你一向不会做的如此明显。” 他笑着,带着酒意的吻从我的唇边一路延伸向耳边,热气喷洒,“我是故意的,因为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我眉头一动,“你等不及了?” “以前是你的伤没好,而现在么……”他停了停,“我是等不及了,因为时间快不够了,还记得那颗药吗?” 药!? 柔情流水波涛缱绻 流波的吻,象是流连在花丛中的蝴蝶,落在身上是细细密密的甜,明明很柔却让人透不过气。 我闭着眼,迎接着他的吻,酒香混合着流波身上的清新气息,也不知是哪一样醉了我。 抱着他的腰身,仰头让他的吻落在我的颈项间,我浅笑着,看着那双如星子般的眸子闪烁着我熟悉的光芒,一眼望不尽那蓝色的深处,一片沉溺让人无法自拔的温柔,一个真正为我敞开的怀抱。 “你的伤都好了。”他的唇摩挲着我的脸颊,“两个月了,我终于等到你的伤势全好了。” 我眯着眼笑,整个人被他暖暖的气息融化了,“你究竟是为了和我在一起等待,还是为了那颗药等待?”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着我,“你说呢?” 我慵懒的挂在他的怀中,漫不经心的摇摇头,“我不愿意想,宁愿听你说。” 他的气息,打在我的脸上,吹动了我的发丝,“如果没有那颗药,只是为了你的身体,那么我会继续忍,即使我知道你已经痊愈了。” 我的手指,慢条斯理的勾着他的衣带,在他不经意间偷偷的拉扯着,嘴角噙着古怪的微笑,“告诉我,那颗药到底是什么东西?” “药是族长做的,至于有没有用我们也不知道。”流波有些无奈,“毕竟,谁也不曾试过它的作用。” 我连眼皮都懒得抬,依旧在不声不响的拉扯着流波的腰带,眼见着紧贴着腰身的系带被我弄开,露出白皙却紧致的肌肤,咕哝着声音,“那颗药是解神族禁制的?” 流波身体一紧,“是!” 我的手中动作停了下来,脸色忽然变的紧绷而阴冷,手指揪着他的衣衫前襟动也不动。 流波的手捧着我的脸,关切的望着我,“怎么了?” 我默默的摇了摇头,不肯开口。 为了一颗药,一颗大家都未必知道会不会起效的药,夜冒死到我身边,却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流波来了我身边,拼着各种危险也是为了它。 这有意思吗?有必要吗? “不要怪族长,我们每一个决定都是自己做出的,没有人勉强我们,我们是在为自己的爱人而努力,你不也是吗?” 是的,这么多年的挣扎,何曾放弃过? 为了夜…… “告诉我,怎么解?”我咬着唇,贴上流波的耳边,“我不信你今天灌醉莫沧溟只是因为看他烦。” 流波的笑容中多了两分坏,深沉的蓝色在渐渐翻涌着波涛,“这个时候你不是想憋死我吧,能不能在我们洞房之后再说?” 我的手,轻贴上他的胸膛,在细腻温滑的肌肤上慢慢的游走,听到流波的喘息声渐渐浓重,猛的滑到了他的小腹之下。 “这就是解药性的方法吧?”我看着他红晕慢慢堆积的面容,“以神族的处子之气引动我被压制的神族气息,再以激情时血脉不自禁的奔涌去冲禁制,以此解开神族的禁制,是不是?” 流波微微点了下头,“这个只是神族医书上说的,到底行不行谁也不知道,更何况下禁制的是任灵羽,你又曾身受重伤,或许不如我们想象中那么好,但是如今也惟有一搏。” “我……”此刻说不不可能,但是点头我做不到,“我要的流波,是真心真意的爱我,我要流波和我在一起是真的因为彼此到了这一步,而不是把自己当成解药。” 他的目光下移,带着我的视线,停留在某个部位上,“你还认为这是身为解药的自觉吗?” 我轻笑着,手指撩开他的衣衫,肆意的在肖想已久的肌肤上抚摸。 他的唇,咬着我的颈项,“我每天能抱能搂能摸能亲却不能碰,因为你的身体,今夜,就让我们放开一切,无论能不能冲开你的禁制,我根本不在乎。” “今天,不会再把我丢进池塘里了吧?” “不会!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进去。” 黑色的劲装在我手中被解开,最后一层包裹被我随意的抛弃在一旁,拥紧这让自己肖想了无数次的有力身躯。 流波的身子,蕴含着无穷的内敛力道。 流波的手掌心,摩挲着我们共同隐忍着的激情。 我能听到他的呼吸短而急促,我能感觉到他的胸膛不住的起伏,我能听到他的心跳很快,很快。 我的腰身被他扶着,缓缓趴伏在他的身上,他吻着我,没有疯狂的吮咬,没有激烈的翻滚,他只是忍受着,额头上沁出点点的汗珠。 我身体里的血液在不住的涌动,因为他的亲吻,因为他气息的引动,那些早已经被压制的东西在筋脉中快速的流动着,如海浪般淹没我的理智。 “你说……你爱上官楚烨多,还是,还是任霓裳多?”即使箭在弦上,我剧烈的喘息着,还是贴在他的脸颊处,低声的问着。 两个人的肌肤紧紧贴合着,热,从骨子里面传来的人,仿佛是血液被燃烧着,想要冲破筋脉的桎梏。 “你是我的主子,不管是任霓裳还是上官楚烨,你要我爱谁我就爱谁。”蓝色的眼瞳闪烁着迷幻的色泽,仿佛两块水晶,折射着阳光的辉煌,清澈又耀眼。 我得意的笑了,笑容噙在唇角边,融化在我们两个人的唇齿间。 换做是别人,或许这就是讨好的说法,惟有流波不是虚假,不是欺骗,在他心中怎么想便怎么说了。 “这话我喜欢。”亲吻与拥抱,已经无法压制我内心的蠢动,我贴着他的身体,想要立即占有这娇媚与刚毅矛盾融合的男子。 吮咬着他的喉结,听到他低低的j□j声,那艳丽的唇,那湛蓝的眸子,那白皙的肌肤…… “在你眼中,我是谁?”那双眸子忽然睁开,闪过一丝慌乱。 “流波!”我坚定的出声,“我的流波哥哥……” 一声哥哥,他的眼眶仿佛湿了,隐隐有雾气在飘动,“不是象穆沄逸的流波吗?不是那个让你感到熟悉又陌生的流波吗?” “不是。”我舔上他的胸膛,“即便是曾经的相似,我有错认过吗?喜欢流波,因为你的笨,你的固执,你的傻,还有你偶尔的坏,偶尔的算计,我的流波是一个矛盾的人,一个多面的人,让我沉迷着想要挖掘你的好,你是你,沄逸是沄逸,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曾经,我知道他是流波却不敢靠近,因为那容颜总让我陌生。 曾经,我老是会去回忆那个与沄逸相像的容颜,认为那个才是流波。 可是现在,即使是闭着眼,想着他时飘过的是这张漂亮中带些娇弱的容貌,还有他刚毅冷硬的气势。 从未因他不象沄逸而疏离,我那时也是需要时间适应而已。 他浅笑着,笑的餍足,按着我的腰身,将自己一点一点的交付给我。 没有红烛闪烁,没有囍字楹联,没有交杯的酒,有的只有鸳鸯帐暖,鹣鲽情深,有的只是交颈低语,娓娓轻诉。 窗外的北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听不到了,流波的呼吸声,他的爱语,早已胜过了所有的声音。 红碳火炉散发着温暖,却不如纱帐中两人依偎的温情,偶尔一两声噼啪的炸开,我仿佛看到的是红烛火光跳跃时炸开的灯花。 忘记了所谓的解药,忘记了那个神族的禁制,于我而言,他与我之间的一切,是情爱巅峰的极致,是三年间对彼此的渴望,没有任何其他的目的。 交缠,恨不能将彼此融入骨血中。 缱绻,是不住的索取,要更多更多,更多…… 亲手抹去了属于他的纯真,这个等待了我二十年的男子,被他拥在怀中,甜蜜的犹如回到了当年。 枕着他的手臂,他的下巴抵着我,随我把玩着他的发丝,呢喃着我的名字,“霓裳,我的霓裳……” “嗯……”我慵懒的应着,脸颊偎贴着他的胸膛,“流波哥哥……” 他的身体一紧,我坏坏的低笑着。 我发现,每当我这么喊他的时候,他都特别的悸动,特别的……冲动。 他的手,握着我的掌心,真气一点点的输入,“累不累?” 轻摇着头,“不累,但是……”我抬起头,无奈的望着他,“好像禁制只有很轻的一点松动,离被冲破只怕很难。” “是么?”他陷入了沉默中,有些失落。 我翻身趴在他的胸口,“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冲破禁制呢。” “什么?”他眼睛一亮。 舌尖,顺着他胸膛的曲线一点点的向下,我抬起头,坏坏的笑着,“再来几次咯,看看行不行。” 他拧成一团的眉头渐渐的舒展,终于变的释然,笑出了声,将我轻压在身下,“少主有命,属下不敢不从。” 看不到漫天的雪花,听不到北风的呼号。 只有满屋的温暖,和这个体贴的怀抱,是属于我的一方天地。 对峙 有些倦,全身软软的不想动,懒懒的不想睁开眼睛。 舒服的轻喟出声,我的唇角勾起细细的笑意。 流波很温柔,流波也很体贴,技术嘛…… 果然当年那次是心怀鬼胎故意坑我,还说找不着地方,哼哼。 笑容更大了,我朝着熟悉的方向靠了靠,寻找记忆中那个温暖的身体,低喃着他的名字,“流波……” 没有碰到那个温暖的身躯,我微皱了下眉头,手指不放弃的又探了探,依然是空荡荡的一片。 被褥还有些暖,流波起身应该没有多久吧? 有些失落,本以为醒来的时候能看到那双充满温柔之气的蓝色双瞳,结果只留给我一个残存着他气息的枕头。 每天都等我醒了才起来,每天都伺候着我起身洗漱,但是今天他居然偷偷的跑了,真是个不懂得温存的笨蛋。 意识在回归,房间里没有另外一个人存在的气息,我无奈的睁开眼睛,目光看向大门的方向。 门掩着,明亮的光从门缝中射了进来,房间一片安宁,静的有些让我不适应。 每天都在视线内的人忽然不见了,任谁也一下无法接受。 是练功吗? 为什么我没有听到门外传来剑气声? 是去准备什么东西了吗? 这小院子里还有什么值得他准备的?又不能出院子。 各种疑团在脑海中交替,我的手撑着床榻慢慢坐了起来。 这一动,全身骨头又酸又软,身体有些不熟悉的酸疼,不是伤,不是累,是带着一点点甜丝丝感觉的酸。 靠着床头,我只觉得很多地方都酸,还有睡眠严重不足的迷蒙。 房间里的炭火燃烧着,明灭着红色的火光,看着就有种暖暖的感觉,即使被子从我的身上滑下,也没有感觉到冬天的寒凉。 低下头,禁不住的倒抽一口凉气,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青的,紫的,红的,黑的,胸口,胳膊,小腹,大腿,但凡我能看到的地方,都没能逃脱他的魔口。 昨天晚上他有咬我吗?为什么我没感觉,居然还认为他温柔又体贴。 这个家伙,该不会是看到我的样子,畏罪潜逃了吧? 暗暗为这个想法好笑,我一个个的数着身上的红紫色印子,准备等流波回来后和他好好的算账。 我闭上眼睛靠着,扯开了嗓子轻声叫着,“流波,流波你人在哪?” 门被轻柔的推开,一丝凉气刚刚从外面扑入,就被飞快关上的门阻隔在了门外。 我又一次忍不住的微笑,懒懒的出声,“看在你还算温柔的份上,我决定原谅你昨夜的鲁莽,不过你给我弄了几个印子我就要同样的回报给你身上。” 没有去拉扯半盖在身上的被子,任由自己的身躯被他看着,我依然是闭着眼,声音充满了柔软,“你自己老实的过来数,然后欠着。” 脚步轻动,踩在地上沙沙的微响,我耳朵一动,猛的睁开了眼,手指也飞快的拽起了被子挡在胸前。 “是你?”我的声音有些不满,“昨天我似乎和你说过,过了昨天之后,我们敌人还是敌人,而我并没有给过你可以不经我同意直接闯进我房间的权利。” 他胳膊交叠在胸前,目光从高至下看着我,“你还说过,在没有夜侠同意的时候绝不收男人,昨天的话还没褪呢,你就拉了个男人上床,原来你就是这样怀念你的爱人的。” 一股子火药味,让我很怀疑大年初一早上的鞭炮他没放而是全吞进肚子里去了。 我抱着被子,懒懒的抬了抬眉头,“我什么样的女人要责骂要怪罪也是我丈夫的事,你这样到底是越俎代庖还是……” 我的声音顿了顿,“还是想当我的丈夫,一时间情不自禁忘记了身份?” 我的话算是很过分了,我自认为这多少该激的红毛跳起来找我麻烦连骂带吼,不过很可惜,我挑衅的扬起下巴等待了半天,他只是静静的不说话,眼神停留在我的身上,很肆意很不遮掩的目光,再次让我绷起了脸。 “莫护卫,我很漂亮么?”我轻哼了声,“要不要我把被子直接扯了让你从里到外看个过瘾?” 莫沧溟也没说话,只看着我,一直看着,伸手将我额前一缕发丝拨到脑后,手指忽然抚上了我的脸。 他的手有些微颤,细小到几乎难以感觉到,我缩了缩,从他手心中躲闪而出,听到他的声音蕴含着火气,压抑隐忍着,“我喜欢你!” 我笑了,“莫沧溟,你想我怎么回答?我也喜欢你?你觉得可能吗?” “我不要你任何回答。”他依然是冷酷而高傲,“我只是告诉你而已。” “那现在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无欢无喜,对他忽然的表白我除了冷静之外,再无任何其他的反应。 以我对他的了解,面前的人是个狂妄睥睨的男子,绝不会因为我的两句话转头就走。所以…… “莫沧溟,我喜欢征服的感觉而非被征服的感觉,什么人适合我什么人不适合我,我很清楚。” 一瞬间,他忽然笑了,笑的比我更加狂妄和傲气,再次伸手抚上了我的脸,“我也是。” 这个表情,在这些日子里几乎不曾看到了,那种毫不遮掩的占有欲,让我心头隐约有了种不安的感觉。 他的手拉上我的被子,大力的一扯,厚重的被子在他的力量下瞬间被拉离我的身体,凄惨的躺在地上。 而我,就这么光溜溜的没有半点遮掩大咧咧的呈现在他的眼前,被他看了个彻彻底底。 既然无力反抗,我又何须躲藏? 眼皮抬了抬,我似笑非笑,“莫护卫,好看吗?要多看两眼吗?还是要摸摸看手感好不好?” 他似乎是在极力压制着,但是当他的目光看到我身上的星星点点后,那被压抑着的火苗猛的窜了出来,恶狠狠的瞪着我的身体,呼吸变的粗重。 “没想到你身体这么好,一身的伤还有心情翻云覆雨。”他的话语忽然变的无情,“更没想到你的兴致更好,爱人生死未卜这里就与别人缠绵缱绻,你倒挺对得起夜侠。” “哈哈!”我纵声大笑,“我该说你是打抱不平还是拈酸吃醋?” 他脸上的肌肉抽着,表情十分的难看。 “莫沧溟,前阵子你一直试图分开我和流波,根本不是吃我的醋,是因为你在吃流波的醋吧?”他捅破了窗户纸,我也没必要继续装傻充愣下去,“我提醒过你,我们立场不同,我们之间的仇恨也太多,你不可能让我坐上族长的位置,我不可能原谅你曾经做的事,你就是喜欢我又如何?”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被压抑后的悲凉,不过只是一瞬间,又忽然变的飞扬。 手指伸出,捏上我的下巴,“任霓裳,你的性格我很清楚,就象你说的喜欢征服的感觉,你从未征服过我,我不信你对我没有半点感觉。” “哈……”我该说他自信好还是自大好?“你要我对你有什么感觉?和我抢过男人的感觉,还是陷害我差点让我死的感觉,或者是软禁我禁制我武功的感觉,除了这些,我没任何感觉。” 打从认识他起,我和他之间就没发生过任何好事,除了阴谋算计,就是打斗争夺,征服欲,或许曾经有过,那也是为了让他不成为我当上族长的绊脚石,爱情?从未想过。 “如果你只是想对我说这个的话,那么你真的可以走了。”我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向他身后的门,“流波或许快回来了,你不想和他将最后一点情谊撕破的话,还是出去吧。” 他的手捏的更紧了,强迫我抬起头,“如果我说他暂时不会回来了呢?” 心头一震,我的目光变的冷凝,声音也瞬间降温,“你什么意思?你拿流波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低下头,刚毅的唇贴上我的脸颊,“任霓裳,我很想尝尝征服你的感觉。” 不等我说话,他的唇已经印了下来,带着狂傲霸气,带着扑面而来的气焰压着我的唇。 侵略如火,这就是莫沧溟吧。 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才有那种霸气,现在碰到个相同的,我能说什么? 太过相似的个性碰到一起,只有爆发炸裂的更猛更强,不过不是感情的爆发,而是斗争的欲望。 他的吻,很强势,强到几乎是用手指捏着我的下巴逼迫我张开唇,硬是将他充满热度的舌尖探了进来,用力的拨弄着我的舌,吮着我的唇瓣,用他的热度想办法燃烧我身体里的火焰。 被他逼迫的无法呼吸,我只能张大了嘴,想要呼吸,却被他强势的侵入,无力抵抗。 我没有反抗,没有咬他,没有踢打,就这么随他咬着啃着亲着,仿佛自己就是一个木头桩子。 直到他咬的我的唇有些麻,有些疼,他才终于放开了我,舔着自己的唇角,笑的肆意。 “如果这就是你的征服,现在得到满足的你可以告诉我流波怎么样了吗?”该死的人,咬的我的唇好疼,肿的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他的手指摊开,掌心中一粒药丸滚动,笑的阴森诡异,“你吃掉这个,我就保证让你见到他,不过只怕下面你会求我不让他进这个门。” 床榻间的战争 目光下落,我的声音依然没有半点波澜,“什么药?” 他冷笑了声,“不管是什么药,你有拒绝的余地吗?” 抓起他手心里的药丢进嘴巴里,咬也不咬的吞了下去,都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看我把药吞了下去,他的眼神中露出了古怪的微笑,讽刺的勾起了唇角。 “现在可以让我见流波了?”药入腹没有任何反应,让我一时无法判定自己到底吃的是什么东西。 “可以!”他回答的非常干脆,“不过他此刻只怕过不来见你。” 我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是我能肯定我的表情肯定不会很好看,如果可以放任自己的行为,我想我会选择扑上去狠狠的咬他,咬出血,咬到骨头里,也解不了我心头的恨意。 可是我不能,因为我已经让夜受到了伤害,我不能再让流波受到一点点的危险。 “他不能见我是吗?”我撑着身体下了床,大大方方取过衣衫披上身体,“那么你告诉我他在哪,我去见他。” 越过莫沧溟的身体,我径直朝门外走去,“流波不可能离开这个院子,那么除了我的房间,他就只能去你那,我去你房间没错吧。” 手指刚刚触碰上门闩,肩头被一只手按住,旋即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整个人带了起来,重重的摔落回床榻间。 还不及起身,他的身体已经压了上来,将我困在他的身体和床榻之间,浓烈的男子之气覆在我的身上。 “你想见他,但是他只怕没空理你。”莫沧溟的身上散发而出的狂霸让我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你一直照顾流波这么多年,今天居然会对他下手,莫沧溟你是不是疯了?”我看着他的脸,“跟在任灵羽身边,莫不是学了她的贪婪,她的癫狂?” 他在笑,但是笑容背后,是一种无声的悲怆,“若是,那该多好!” 这种哀凉只是一瞬,就被他习惯性的强势所取代,“你放心,流波只不过是被‘紫玄草’放倒了而已,我看不惯他而已,等会我自然会放了他。” 他的唇贴着我的脸颊,慢慢的游移着,带着炙热的温度,亲吻着我的肌肤,“你就这么想见他?” “当然!”我与他互相瞪着,无声的较量在眼神的传递中诉说着彼此对对方的互不相让。 他张了张嘴,我已先行出声,“莫护卫不会自取其辱吧?再问下去,什么答案都不会是你想听的。” “我不会问了!”他的冷笑让我心头一震,“任霓裳,我要你记住一件事!” 我没有问什么事,因为我已来不及出声,他的手撕扯着我身上的衣衫,将我刚刚披上身的衣衫再一次拽离了身体。 似乎明白了他想干什么,我咬着牙,盯着他冷笑,“你果然是疯子。” “承蒙过奖!”话语落地,他用力的分开我的大腿,随手解开自己的衣带。 此刻的我,双手的手腕被他一掌捏住,根本无法反抗,也懒得去做无谓的抗争。 丹田中,依稀有很细很细的气息在缓缓的流动,试图冲开那混沌的封印,但是那气息太弱太弱,动的是那么慢,那么细。 他的人,置身在我的双腿间,手掌揉捏着我的身体,浓重的呼吸着,“我说过,我能征服你,莫沧溟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垂青,我想要的自己会去抢。” 他的热烫与我贴合着,肌肤的触碰中,我感觉到他的肆意,他的占有欲,这样的疯狂,竟然激起了我心中的一种同样火焰。 任霓裳,一向只有我征服他人,何曾有过今日这般的场景,这对我来说并不值得高兴,而是屈辱。 莫沧溟想要让我记住的,就是这种屈辱的感觉! 他的脸,红的不自然,声音狂烈,“记住我莫沧溟!!!” 他,狠狠的撞入我的身体里,压制着我的身体,将我撑到极致。 疼! 完全没有前戏,没有逗弄,刚猛的一如长剑出鞘,举手无悔的冷硬,这就是他莫沧溟。 我尽量让自己保持着没有表情的平静,因为此刻的我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无用的。 但是这一下的猛烈,依然让我情不自禁皱起了眉头。 没有闭上眼,这是一场我与他无声的较量,谁先逃避,谁就输了。 同样,他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剑眉无声的锁了起来,抽气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 我忍受着身上的不适,试图让自己的身体放松,嘴巴却是冷冷的说着,“果然技术很差,是不是很疼?如果这就是你让我记住你的方法,那么我很乐意让它成为我今后数十上百年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 我不舒服,他能好到哪去? 在我调侃的话语中,他的脸色变的更加的难看,有力的腰身一送,更加的深入。 有时候,身体的习惯是无法改变的,我不想迎合他,但是我更不想让自己受伤,所以我动了,摆动着腰身,让他可以更加的顺畅,也让自己不那么干涩疼痛。 他的唇角露出了一丝浅笑,只是这笑容还没有放大,他就对上了我平静的眼,那种得意瞬间凝结在眼底。 “你以为在上面的就是征服者吗?”我啧啧的叹息,“通常我在上面,是因为想让我的男人得到极致的享受,而如果他们喜欢,我根本不介意在上或在下,如果你想在这里和我一分高下,你觉得你有这个能力吗?” 目光下落停留在两个人相贴的部位,我鄙夷的一声冷笑,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这一个眼神似乎激怒了他,他的手按着我的腰身,再也不管不顾,犹如出闸的狮子般,在我身体里横冲直撞着。 被他掐着的腰,疼。 被顶着的部位,疼。 我的身体在他疯狂的动作中,只有疼。 可是疼中,又带着一点奇异的感觉。 以前,我顾忌别人的身体,后来,流波顾忌我的身体,倒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肆意,这样如波涛汹涌中的小舟。 莫沧溟的汗水,从他的脸颊上落下,打在我的身上,一滴,一滴…… 他的力量,他的热,在他的动作中从他的身体传入我的身体,我忽然想起他的那个眼神,悲凉的眼神。 征服我,陪上自己的清白,有此必要吗? 让我记住他,若非在乎,何必让他人牢记自己。 他说喜欢我,或许是真的吧。 这种猛烈,这种狂暴,这种就算疼痛也要长驱直入的性格,犹如双刃剑一般伤己伤敌的行为,也只有他干得出来了。 身体在适应着他,当疼痛过去,敏感的身体渐渐有了其他的感觉,被他的火焰燃点了的感觉。 或许,我自己本身也是一个同样爆发烈焰的人,对炙热有着天生的敏锐,我更是一个久经风月的女子,不可能完全忽视此刻正在进行着的欢爱。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我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很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力道,他的进入,他的退出。 随着他的动作,两个人相合的部位仿佛有火焰在爆发,顺着我的筋脉一点一点的燃烧进我的身体,烧入了我的丹田。 身体里的火焰,忽然爆炸出绚烂的烟火,星星点点的融入到我的筋络中,转眼消失不见。 我一直紧绷着的筋脉忽然舒缓了,整个人陷入到一种浮浮沉沉飘飘荡荡的悬空感觉中,唯一能感知的,是他在身体中的存在依然狂肆。 浅浅的低吟着,因为筋脉中传来古怪的跳动,而这跳动在渐渐变强,我熟悉的感觉在这一瞬间回归。 “怎么,憋不住了?”耳边是莫沧溟不稳的呼吸声,不是讥讽,只能说透着喜悦,“记住了我没有?” 眯着眼,我的唇角挂着不变的笑容,想要再次捕捉筋脉中刚才有内力散开的瞬间有力,只可惜它们来的无形,去的也飞快,无论我怎么运功,丹田中还是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莫沧溟俯下了身子,双唇狠狠的噙住我的唇,咬着,吮着,压制我的力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由压改为搂抱。 “记住我了没,记住我了没……”他含糊着,用力的吮着,血腥气在齿缝中散开,被他舔去,消融在我的舌尖。 我的j□j声更大,这声音仿佛刺激了他,愈发的激烈刚猛,疼痛在散去,只有疯狂,他的疯狂占有,我的疯狂迎合。 当那瞬间到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他的战栗,感觉到自己的火热。 忽然,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双手一勾搂上他的颈项,在他爆发的瞬间大声的叫着,“流波,我的流波,感觉到了你的存在,我的流波……” 一倍伤百倍还 “啪……”一声脆响,清晰的在房间里飘散。 我抚着脸,舔了舔唇角的血迹,笑的灿烂无比。 痛,我不在乎,我要的就是让对手比我更痛,。 我的身上多了更多的青紫色的痕迹,我低头看了看,依然是那种随意与无所谓的笑容。 他拢上自己的衣袍,小麦色的肌肤上红晕在渐渐消褪,呼吸渐重,看着自己的手心,慢慢的收回。 他不言,我不语,再一次的死死对峙后,他猛的转身狠狠的拉开门,冲了出去。 门很快的关上,只看到风雪之中瞬间闪过的褐色劲装,随即一切被隔断,就好像我和他之间刚才荒唐又可笑的一幕,快的仿佛是一场梦。 房间里弥漫着特别的气息,是我和他放纵过后的味道,提醒着我刚才绝不是一场梦。 吸了口气,我拾起地上的衣衫披上肩头,伸手推开了窗。 外面冰冷的风呼啸着灌入房中,吹散了房中的温暖,也卷走了残留着的气息,炭盆中的火焰被压制,渐渐变小。 风雪,扑上我的脸颊,顺着衣领灌了进去,被体温融化成水,湿濡了襟口化为轻寒的水,这水,又被体温暖了,散失了那震撼的力道。 战争的可怕,在于瞬间的灰飞烟灭,血肉成河。 人性的可怕,在于长久的壁垒在一层层的被剥离,最后只剩下骨架。 时间的可怕,在于无论多么对立的战争,多么长久的爱恋,都终将成为记忆深处渐远的沙砾,风一吹,散了。 不知道怎么会忽然有这样的感慨,是因为莫沧溟最后那个背影吗? 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散开,冰凉的雪打在脸上,倒让我的心变的更加的沉静安宁。 门被很大力的推开,我侧脸间看到流波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神色紧张。 在寻找到我的身影后,他一个箭步跨了过去,将我紧紧的抱在怀里,臂弯间的力量仿佛要将我嵌入他的怀抱中,“你,没事吧。” 被一个男人强上了,算不算有事? 瞬息间,我决定将我和莫沧溟之间的事隐瞒了,既然已经发生,又何必多一个人去惆怅? 随意的微笑,我贴着他的胸膛,“没有呢,吵架而已,我看他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说他对你下了‘紫玄草’,你没事吧?” 流波对我一向的好脾气,此刻眼中也闪过一抹寒光,手不由自主的探向腰间,“昨夜我知他酒量不好故意拿话激他逼他灌了两杯把他放倒了,今早这家伙趁我烧水给你沐浴的时机偷下‘紫玄草’,说是报复我让他躺了三四个时辰,我只怕是他的借口找你的麻烦。” “你想多了。”我反身靠在他的怀里,这样可以不用面对那双湛蓝的温柔双眼,“别忘了,我可是任灵羽登上族长之位的宝,莫沧溟再怎么样也不敢对我下手,不是么?” “真的没事吗?”他扳过我的身体,目光落在我的脸颊上,眼神猛的一窒,忽然变的嗜血而爆裂,一股杀气从身上勃然而发,手掌贴着我的脸颊,“是他?” 我抚上脸,只触碰到他的手背。 刚才冷风吹过,吹的我脸都麻了,忘记了自己被莫沧溟甩了一个巴掌的事实。 “他什么脾气你能不知道?能气到动手肯定是我嘴巴上赢了他。”我淡淡的将一切带过,脸颊贴着他的掌心,“按理说,现在我们还是新婚期,似乎不应该谈论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对不对?” “不行!”流波的眼神是毋庸置疑的坚决,脚步一闪人已朝着门边飞快的移动,掌心握紧着剑柄,“他敢碰你,就不行!” “流波!”我叫着他,急切的想要抓住他的手,心头的急切中下意识的调动丹田之气,那本来没有丝毫感应的气息猛提而起,却被一股更大的力量压制,突破与压制两股力量在身体中相撞,疼的我倒抽一口凉气,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没有摔倒在地,而是落入一个人紧张的臂弯间,流波抱着我,目光在我身上不住的游移着,“霓裳……” 疼痛只是一瞬间,快的只是几个呼吸我就已经平静了下来,窝在他的怀抱中,我有些不确定,探查着自己的内腑,“我,我的武功,好像,好像有一点点的感应。” “是吗?”他急急的握上我的手腕,暖暖的真气顺入我的身体中,缓慢的流动着,“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有。” 他的眉头,在真气流动中越皱越紧,凝重的沉下脸。 我勉强的扯出笑容,“只是一瞬间的感觉,毕竟那禁制太厉害,我的身体又弱,没有这么容易的。” 他无声的点点头,虽然有些失落,声音却依然温柔,“还需要时间,慢慢来,你一定会好的,当年那么重的伤你不也挺过来了吗?” 脑海中一闪而过些片段的画面,我有些失神。 因为那片段中,全是莫沧溟和我那一场没有缠绵之恋的欢爱,他的力量,他的每一次深入,我的丹田中似乎都有感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娘的说法,我身体里的神血在处子的神血呼唤下,会产生自然而然的反应,为什么我的真气会对流波没有反应,却对莫沧溟…… 我抓着流波的手,“用你的真气,强势的进入我的筋脉,不要担心我的身体,尽管试。” “不行!”我才说完就被流波否认了,“虽然你拥有神族的筋脉,可是我的力道也绝非常人能承受的,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我用力的捏着他的手,“试试,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昨天的方法不行,我能想到的唯一理由,是因为流波太温柔,温柔的神族气息太弱,无法让我被禁制的真气被呼唤,而莫沧溟的无理,或许误打误撞让我的神血感应到了。 “我宁愿这颗药没有用,就此放弃一切,我也不能拿你的命去赌。”流波的坚决让我没有半点办法。 “那……”我无奈的笑了,凑上他的脸颊边,“床榻间你能再猛烈些吗?我想要疯狂的流波。”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想法,灿烂而娇媚的笑容呼应着天空的蓝色,一把将我抱了起来,双唇吮上了我的唇。 他咬着我的唇,手指用力的拉扯着我的衣衫,大掌毫无征兆的抚上我的身子。 撬开我的唇,他的吻犹如疾风暴雨,强势的勾上我的舌尖,含着我的舌咬着,让我在一丝丝的疼痛中轻哼出声。 他吻的重,手指在肌肤上的力量也重,摩擦着我的肌肤也感觉到发烫,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烫。 不,是从丹田中散发出来的烫。 不止是烫,是一种冲动,想要冲破禁锢,与他的气息融为一体的冲动。 一声轻吟,我情不自禁的搂上流波的颈项,沉醉在他的怀里,激动的拉着他的手,让他的掌心贴着我的丹田,“快,是不是有?” 他的掌心,浅浅的送着真气,我丹田里的气息立即感应般的缠了上去,两股真气在筋脉中缓缓的流动着。 “有!”他惊喜的望着我,“虽然很细,但是我不会感觉错,是霓裳的真气,真的是霓裳的真气。” 我兴奋的喘息着,重重的点着头。 这细微的真气,比之我开始在莫沧溟身上感应到的又多了几分力道,虽然还是那么细弱。 随着我和流波注意力的转移,那刚刚被勾起的真气又慢慢的平稳下去,渐渐微弱而至消失。 我与流波对望着,彼此眼神中传递着同样一种想法。 不是吧,我娘亲给的到底是一颗什么药?要激烈狂猛的欢爱才能勾引我血气中的真气起来?难道要我和流波每天在一起,都凄惨的打来打去,玩狂猛霸道,玩激情四溢,玩打架翻滚? “噗……”流波已经先笑了出来,将我整个人抱起来丢上床,“现在似乎给了我名正言顺的机会让我可以放任自己不用隐忍了。” 他的眼神落在我的肌肤上,“这些是我昨天弄的吗?对不起,我以为自己已经很轻柔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扯起衣衫挡住那些斑驳的痕迹,不想让他看见,更不想听到他的道歉。 他抱的越紧,目光越温柔,我越是有些不自在,总觉得肌肤上沾满了莫沧溟的气息,不想让他闻到,“流波,我想沐浴。” “我帮你!”他表情轻松,似乎是因为我终于恢复了一丝丝的真气,笑容始终挂在脸上。 我躲闪着他,僵硬的摇摇头,伸手将他推开,整个人朝着门外奔去,“不,不用了,我,我自己能行。” 莫名其妙的流波被我丢在屋子里,而那风雪未停的院中,远远的,褐色的人影在白雪纷飞中翻滚着,手中长剑闪烁着团团银光。 听到我的脚步声,那人影只是一顿,并未转身,继续练着他的剑。 而我,也没有再看他一样,直接擦身而过,奔向浴房。 最后一搏 半个月,整整的半个月,我在和流波疯狂的欢爱着。 说疯狂不为过,因为我们不得不疯狂,开始流波还有些小心翼翼,直到每一次之后我的功力在剥丝抽茧后很细微的流动,渐渐变为强而有力时,他才会放任自己更加的猛烈些。 说强而有力,也只是相对我没有半分功力的时候,与功力最高的时候相比,我这只不过是江湖上连三流都算不上的一点点内功,流波只要一个拳头半分力量就能把我打成猪头。 但是至少我们看到了希望。 所以我们用尽一切方法沉醉在对彼此的索取中,也让我再一次见识到了流波也有他放纵和肆意的一面。 都说神族的男子天不怕地不怕,比之人界男子多了分刚毅,多了分无畏无惧,在床第间我终于也看到了流波这样的一面,可以放任身体犹如比武般拼杀的对手。 只是,还是太慢了,再有几日就是神族最后的期限,可是我的武功依然是那么一点点细水长流着。 一方面,我要躲着藏着,害怕任灵羽看出半点破绽,一方面,我又担心自己的武功不能及时恢复。 莫沧溟很久不曾出现了,饭菜都是每日丢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而我也刻意的选择那段时间不出现,就这么互相避着,谁也不见谁。 那日的事情,就当做一场秘密,只有他知我知,天知地知的秘密随着时间的淡忘而被掩埋。 一股暖流顺着筋脉传了进来,我贴着流波紧致的胸膛,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还有无奈的叹息,“楚烨,只剩下几日了,除非是现在全部恢复赶回神族,否则没有任何机会了。” 现在全部恢复? 我半个月,连一成的一半都没能力达到,又怎么可能在一日之间全部恢复? 我苦笑,“这一次,或许是真的没办法了,都说我是死而不僵的虫子,现在我连蹬腿的能力都没了,不认输不行了。” 流波拥着我,“你选择放弃了?” 我很平静,手指绕着他的发丝,“什么叫放弃?有命在,就什么都有。” “你认为她会放过你吗?”流波在沉默了许久以后才缓缓开口,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 “她要族长的位置,就不敢动,但是她要巩固族长的位置,就不可能不杀我。”我冷笑了下,“我们不妨猜猜,她会在什么时候对我下手?” “放你走,在见族长的途中对你下手。”流波沉吟着,“只有那个时候,她可以一屁股坐上位置,又不用担心你会成为她的对手,而族长位置一到手,她也再不用害怕老族长了。” “动手的人是莫沧溟。”我给他的猜测下了一个总结,“因为她没办法分开身,族长位置太重要了。” “所以他有‘紫玄草’。”说到这,流波忽然有些狐疑和不确定,“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那天要对我下‘紫玄草’?他不怕我从此有了戒备?” 莫沧溟…… 这个人我怎么也猜不透他到底做的是什么,以前他的所作所为如果还有迹可循能够猜测的话,现在我则是始终无法看穿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忽然,流波的表情一变,翻身将我压在身下,嘴唇凑上我的耳边,“好像是任灵羽来了。” 我心头一震,大笑着搂上他的颈项,声音慵懒,“我还想要,不过身子有点累,流波要不要好好的伺候一下呢?” 流波的眼中尽是清明之色,极轻的点了下头,示意他明白我的意思,随后手掌贴上我的心口,“那我给你渡些气再继续好不好?” 话语平静,手脚却是飞快的拉扯着衣服,半裸的两个人裹在被子里,看上去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云雨。 我的唇,贴上流波的唇,双手紧紧的搂着他的颈,半真半假中大门忽然被推开,任灵羽鬼魅一般的站在门口,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莫沧溟。 我虎着一张脸看着任灵羽,动作流畅的挡在流波之前,不在乎自己露了多少,而是把流波遮了个严严实实,冷冷的盯着门口的两个人,“怎么,姨娘有空来探望你的外甥女过的滋润与否吗?” 任灵羽犀利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我怡然无惧的回瞪着,却在不经意中捕捉到了她身后莫沧溟的表情。 眼瞳落在我的身上,两团火焰一闪而过。 任灵羽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微微侧了下脸,目光在看向莫沧溟的时候闪过一丝怀疑。 与此同时,莫沧溟毫不遮掩的将脸别开,轻嗤着,“恶心。” 任灵羽身上淡淡的杀意隐隐的消退,伸手扣上我的手腕,强大的力量从她的掌心灌入我的身体里,刚猛的侵入我的筋脉中。 根本不受我的控制,身体内那刚刚恢复一点点的功力自动自发的抵抗着,无奈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能力,在眨眼间就被击溃散开,再也无踪无迹。 无法低档的痛楚,仿佛在我心头敲上了沉重的一棍,差点让我闭过气去,最后一丝理智让我咬着自己的唇,没有发出声音。 流波的手带着可怕的力量,想也不想的一掌推向任灵羽,没有半点迟疑,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拥上我的身体。 任灵羽没有与流波正面交锋,而是飘身半退,很轻巧的避过了流波的掌风,我软软的向后倒下,落在流波张开的羽翼之下,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筋脉中的阴寒很久才开始消融,我艰难的喘息着,靠着流波肩头,咬牙冷笑,“怎么,姨娘现在等不及了?那动手啊,反正神族的族长我当不上,你也没那么容易拿到手。” 流波的真气顺着胸口慢慢的渡了进来,抵御着任灵羽功力的寒冷。 任灵羽看着流波的动作,一言不发的转身,出门。 莫沧溟紧随其后,看也不曾看我们一眼。 我靠着流波,呼呼的喘着气,在用力的平息着心头的闷意,流波紧张的给我渡着气,逼出我身体里的寒意。 我一直没出声,直到流波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声音传入我的耳内,“他们走了。” 走了? 那么我骗过了任灵羽? 若非刚才流波一声提醒,若非流波灌入我身体里的真气掩盖了属于任霓裳的气息,若被任灵羽发现了我的功力在恢复,哪怕只是一点点…… “你怎么知道她来了?”以流波的武功,任灵羽不该如此轻易的被发现。 流波摇了摇头,“我没有发觉她来了,而是听到了莫沧溟的脚步,还有几日就是神族换族长的日子了,任灵羽在临行前一定会来这里看看的;我与莫沧溟同为侍卫这么多年,对他的气息几乎已到了感应的地步,这才留意了下;刚才莫沧溟的脚步很轻,很慢,如果不是他前面有小心谨慎到故意放慢放轻脚步的人,他绝不会如此,所以我猜测任灵羽一定在。” 我唇角抽了下,想笑又笑不出来,“我们运气好,若不是任灵羽被即将到手的族长之位分了心神,以她的机敏,只怕我们没这么容易骗过去。” 话是没错,所有的判断也没有半点问题,只是我心头还有些小小的疑问没有说出口。 莫沧溟,连流波都自认武功不如他威猛霸气的男子,会那么轻易被流波听出脚步声? 不管如何,至少此刻我和流波安全了。 “流波,不能再等了,只剩下这最后的三五天,就算此刻他们不动手,也绝不会让我们安全的回到娘身边,你替我冲丹田的禁制吧,我宁可死的壮烈一点,也不要窝窝囊囊。”我一咬牙,坚定的望着他,“流波,你知道的,我必须赶去神族。” 我与他,对视了很久,无声的拉锯也持续了很久。 终于,他的手贴上我的后心,伴随着一股劲气涌入我的身体中,流波贴着我的身体,“如果真死,我也陪着你。” 不会死,我相信自己。 蟑螂之所以能成为蟑螂,必然有着独特的旺盛生命力,坚定的活下去的决心和勇气,还有怎么也打不死的韧劲。 我,任霓裳,此生经历过的这二十多年,死去活来也不知道多少次了,又岂是一点点挫折就能将我放倒的。 流波的内力,排山倒海的冲入我的筋脉中,扩张着我脆弱的筋脉,每一次流过都象是刀片在我身体里刮过一样,疼的几乎要闭过气去。 可是我不能昏,我必须要坚持,这或许是我唯一的赌注了。 流波没有半分保留,气息源源不断的冲入我的丹田中,激起了身体中封印的强烈反击,两股力量在我的丹田中抗衡着,我感觉自己的内腑简直被扯的四分五裂般,眼前不断冒着金星,呼吸也几近停止。 我必须坚持,因为如果我撑不下去,不撞破这禁制,不释放自己的力量,流波的内功全力的侵入我的丹田中,很可能将我的筋脉全部毁去,我必须坚持,必须…… 在流波不断的冲刺中,我被封印了的内气开始有了蠢蠢欲动的感觉,在丹田中慢慢的跳动,想要向外冲出,可是那强大的封印,阻止了流波内力的靠近,也阻止了我的气息冲出。 拉锯战,就这么持续着,谁也战胜不了谁,谁也拿对方没有办法,流波不愿意撤,因为似乎就差一步了,我也不想放弃。 只能听到流波的呼吸越来越重,我的身体也越来越重,只觉得这一步之遥怎么也跨不出去,怎么也达不到我想要的结果。 气息,越来越乱,乱的我快要不能控制了。 “砰……”门忽然被推开,一道褐色的人影正站在门口,冷冷的目光看着我和流波。 一惊,气息更乱。 此刻的我和流波,都是完全的无法再有任何抵抗,这个姿势,这种行功的架势,是瞒不过莫沧溟的。 他的眼神,扫过我和流波,一步步的靠近着我们。 而我,躲不了藏不了,打不了动不了,只能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走进。 他的手,高高的举了起来 我,慢慢的闭上眼睛 手指,落在我的肩头,“你们准备下,师傅说一起上路去神族,必须要你们亲自交代任务失败。” 可悲的人复杂的情 马车在疾驰着,我靠着流波的肩头似睡非睡,流波搂着我,也是一言不发。 对面的莫沧溟也仿佛一块石头般,没有半点表情。 “怎么,任灵羽不想放过我了?”我懒懒的声音仿若梦呓,“不是说好了她去神族就放了我吗?” “这是你娘的意思。”莫沧溟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流波紧搂着我的手,“你娘那么精明的人,岂会相信师傅,让我们把你带去神族在她眼皮底下,她才放心不是么?” 我抬了抬眼皮,看到流波也是不甘示弱的瞪着莫沧溟,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无声的交锋着。 我拽了拽流波的袖子,他抽回目光,看向我时冰冷飞快的变为温柔。 天气很冷,寒风顺着车窗将雪花打了进来,流波张开他的臂膀,用温暖紧紧的包裹着我,我蜷缩在他的臂弯中,探出半个脑袋,“也是任灵羽的意思吧,毕竟把我放在眼皮底下才不怕我玩出什么花样么,也不用担心杀人灭口的时候找不着人。” 莫沧溟的脸色一变,呼吸变的很重很重。 我的耳边,忽然传来他的声音,“在神族,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才能更多的保护你的安全,即使是输,你也曾经是神族的少主,她不敢对你动手的。” 我眼珠子骨碌的转着,唇角微微的勾了下。 莫沧溟居然会传音给我,看来任灵羽想我死是毋庸置疑了。 “那你们是想我怎么做?”我哼笑着,“不怕我在神族大会上揭露她吗?她就把握这么大?” 莫沧溟垂下目光,“你是神族少主,不可能不出现的,师傅会与你一起出现,让你亲口承认你没能拿到‘血印符’,至于族长么,应该还是以任绮罗的容貌现身。” 她是我姨娘,曾经和我在神族把臂言欢,任何亲密的动作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是这个意思吗? “其实我一直都有个问题。”我思索着,“以任灵羽的武功,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反叛的人,强夺族长之位,反正能成为她对手的人很少。” 话语刚落,流波忽然笑出了声,低沉的声音毫不遮掩的在我耳边飘荡,就连莫沧溟的唇角,都细细的牵扯着,许是想笑,又似乎有其他的感情在内。 流波的手抚上我的发丝,“神族人的忠心,岂是用武力就能镇压的?若想叛乱坐上族长之位,只怕死的就剩她一人了,神族宁折勿弯,没有人能强迫我们。” 神族人的忠心…… 我看看流波,再看看莫沧溟,沉默了。 好吧,我承认,这两个人曾经的行为让我无言又无奈,不知道该哭该笑,何止是忠心,简直是愚忠。 一个为了年少时的忠心,居然差点杀了我。 一个好不容易有了点反叛精神,为了师傅的恩情,又陷害我。 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倒霉的一塌糊涂。 流波望着莫沧溟,象是讽刺般的开口,“神族,是天界派来镇守人界的一支,如果神族出现大的变动,你以为天界不会干预吗?虽然这只是流传在神族的传说,但是我相信每一个神族的人都不敢去轻易挑战这个可能,不信你问问那个人不就知道了吗?” 莫沧溟一直是那个古怪的表情,仿佛是笑,仿佛是嘲弄,仿佛是深思,“这样不也挺好吗?至少没有那么多人死,除了少少的几个人,神族不会遭受浩劫,根基不会受到动摇,或许也是一场幸事。” “是吗?”我完全不相信他的话,“你有胆子把任灵羽做的安排都告诉我吗?我不相信她会那么好心。” 某人不说话了,闭上眼不露半点声色。 我与流波的手交扣着,手指在他的掌心中转着圈圈,玩的不亦乐乎,“如果我是任灵羽,就会在人质身上下些快毒发的药,逼迫我爹娘赶紧带我离开神族救治,再在路上方圆五里可能的经过之地布下‘紫玄草’之类的东西,或者将相生相克的东西散落在树林中,一来我娘救人心切没有心思去探查,二来无人在身边出现,自然不会有那么强的防御心,一路疾行后再发现时已然晚了,那时候不需要任何高超的武功,几个人就能随便将我们收拾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你那天给我吃的药,就是慢性药好让我一路上毒发的吗?” 他猛的抬起头,两道如电的目光瞪着我,嘴唇一动,又忽然闭嘴不言。 “什么?”流波忽然跃了起来,手掌一抖,掌心中已然晃出一柄明晃晃的剑,半分犹豫也没有的刺向莫沧溟。 莫沧溟手掌一晃,掌中剑影与流波的剑交击出清脆的声音,一声冷哼,红发飘动。 “流波等等!”我抓着流波的手腕,低低的说着,“不要惊动了任灵羽,她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 流波皱着眉头,捏着手中的剑,冲着莫沧溟怒目而视,“解药!” 莫沧溟依然是沉静着脸,“没有!” 流波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剑,“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我就知道那日你对我下‘紫玄草’没有那么简单,原来不过是想借机伤害霓裳,今日就算是拼却一死,我也誓要将解药拿到手。” 我攀着流波的胳膊,尽量用身体压制着流波的躁动,“别冲动,这个时候和任灵羽起冲突没有半点好处,就要到神族了,到了神族,别说莫沧溟,就是任灵羽也不能再当着众人的面伤害我。” 在我隐有深意的目光中,流波渐渐放下了手中的剑,却依然瞪着莫沧溟,咬着牙,“你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师恩就能让你忘记一切吗?你是神族的护卫,居然会对神族的少主下手,就是为了等着任灵羽将来将族长的位置传给你吗?” 莫沧溟始终是那么不咸不淡的样子,“你呢?如果她不是任霓裳而是上官楚烨,你会是如何选择?当初你曾干过什么?放任一个叛乱的王爷不杀,甚至为了救她第一次违背了你身为侍卫的誓言;我无意追究你什么,只是告诉你,每个人都有他的不得已,你的是爱情,我的是恩情!” 车身忽然一震停了下来,莫沧溟伸手撩开了帘子,他看着我的脸,“当初我是你的接引人,今天还是我。” 我跳下马车,眼神敏锐的捕捉到开始驾车的黑衣人已经很快的散入树林间,不禁心头一叹,“看来我真的说准了。” 莫沧溟的脚步停留在悬崖边,寒风呼呼的吹着,刮着他的发丝胡乱的飞舞着,夹杂着雪花挂满他的发丝,让那个本来刚毅的身影忽然变的有些模糊。 一年前,我和他两个人拼尽全力才在最后一刻赶到神族,那个时候的他,让我先走,却算定了我不会抛下他走。 如今故地重游,我居然还能记起一年前的点点滴滴,只是当初我们出山后他能不服气的和我比赛抓山鸡,让我领略他可怕的做饭本领,而这一次呢?再出山时,是兵刃相向,还是…… “都来了吗?”女子冷冷的嗓音从山崖边传来,我看到莫沧溟的身体一震,极快的恢复了一贯的表情,微低首,“都来了,师傅!” 任灵羽背着双手,目光看着我时充满了兴奋,虽然脚步平静,声音冷清,那眼神却怎么也掩饰不了了。 她等待了二十多年,就是等今日吧,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怎能不兴奋? 不能我有所动作,她已经如鬼魅般的飘到我的身边,“少主,神族人都说我们亲密无比,今日不妨也携手同进如何?” 怎么,想一直捏我在手心中吗? “少主!”流波紧紧的搂住我,全身爆发出的凛冽之气表达了他的坚决,无论如何不放开我的手。 我轻笑着,缓缓推了推流波的手,“你是任绮罗的接引使,是不是应该留在这里等任绮罗呢?她要杀我你一人也阻止不了,你知道我不会有事的。” 流波的脸色很难看,绷的紧紧的,表情在不断变换着,数次与我眼神相对都被我的坚决逼了回去,终于很无奈的别开眼,轻微的点了下头。 任灵羽的手搭在我的肩头,犹如好友般的亲昵,让人看不出半点破绽,唯有我清晰的感觉到,那只手的手心中,一股冰凉的寒意拢在我的身上,紧贴着我的后心,只要她内息一吐,我随时都有可能被取了性命。 “师傅……”莫沧溟脸色一动,靠前半步,“我是任霓裳的接引使,是不是应该由我来?” 谁知脚步刚动,任灵羽的眉头已然拧了起来,目光中射出两道凌厉的光芒直逼莫沧溟,让他不由自主的停下步子。 “你在后面盯着流波和那个女人说了什么,她自有我会控制。”任灵羽一直看到莫沧溟的脚步离开五步以上,眉头才有了稍微的舒缓。 这个女人,在族长之位近在眼前的时刻,还不忘防范最忠于她的弟子,究竟是她可悲,还是莫沧溟可悲? 莫沧溟垂下目光,恭敬的应着,“弟子遵命!” 任灵羽带着我,一声厉啸朝悬崖下纵去,我人在空中扭头望着。 看到的,是两张神色复杂的面容。 事情永远不会按你的计划去发展 神族的气息还是那么干净,远处一株耀眼秀美的大树散落着桃红色的花瓣,似乎被无形的手拨弄着,朝着我的方向纷纷而来。 伸出手,抓着空中的花瓣,看着它们在我掌心中打转,仿佛有生命力一般的缠绕指间,心情也轻松了几分。 “左使,您来啦?”早已有人远远的迎了上来,虽然是和任灵羽打着招呼,眼神却是不住的在我身上溜来溜去,似乎是充满了好奇,还有亲近的意思。 我报以善意的微笑,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少主……” 凌厉的眼神不必我侧脸就能感觉到,我仿若未见,而是平和的伸出手,“你是哪位门下的?” 他脸上有些淡淡的红晕浮了起来,“我是古长老的门下,今日由我负责迎接少主和护法。” “哦……”我声音拉的长长的,“是那个仙风道骨,一脸白胡子眉毛的?” 少年的脸上充满兴奋,用力的点点头,几次偷眼看看我,悄悄的凑了上来,“少主,您,您可来了,不知道您,您可拿到了‘血印符’?几位长老都偏爱您的性子呢。” 我张嘴刚想说什么,任灵羽轻哼了下,“这个不是你该问的,什么时候没大没小学会了以下犯上?” 少年脖子一缩,大眼睛瞟了瞟我,不敢再说话。 “还不去等候另外一位少主?这里我在就行了。”任灵羽的声音冷冰冰的,“不该你问的话不要多问。” 少年吓的一愣,似乎没想到任灵羽会如此说话,居然连招呼都忘记打就这么一溜烟的跑了。 我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姨娘,你似乎太紧张了,别一有人靠近你就下意识的阻拦,会被人看出破绽的。” 任灵羽的唇角紧拉,面色极为难看,手指一拽,我踉踉跄跄的往前冲了两步,才喘口气,她的手又扣上了我的肩头,“你是聪明人,不用我提醒吧?” 我侧眼看看那个扣在我肩头的手指,手掌的下沿正贴着我的后心,随意的笑笑,“我知道,说我没拿到‘血印符’么,你既然这么不相信我,又何必带我来神族?” 她脚下很快,而我就象是被拎在她的手心中一样,朝着神族的神殿而去,看似亲密无间的动作里,有谁知道我这个可怜人早已经成了砧上肉? “若我是为了神族,我一定会大声的叫,闹的人尽皆知你的阴谋,把你的诡计全部都揭穿,不过很可惜,我既不是什么对神族忠心耿耿的人,也不愿意拼什么玉石俱焚,我只想留着命回去陪伴我的爱人,这么说你能放心了吗?”我依然是满脸轻松,“我爹我娘二十多年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他们投鼠忌器,更是不敢乱动,你还担心什么?”我轻松的开口,“如今连流波都被支开,神族中更无人能靠近我三步之内,所有的部署都在你的掌握中,无人再是你的对手,不如放宽心迎接你等待了这么多年的位置。” “闭嘴!”她低低的吼声在我耳边,带了几分烦躁,“我行事不需要你来操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保住命吗?”我的唇角勾起浅浅的笑容,“因为如果我死了,月栖会如何?一人孤寂终生,他的爱人死在他的娘亲手上,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再无人会疼他爱他,他要么为我殉情,要么再次皈依佛堂,这样的他是我不想看到的,我必须留下我的命去疼他,我不要他内疚,不要他难受,所以我一定要回去。” 她不说话,一路疾行中只有我喋喋不休的说着,“还有夜,我一定要回去看他,有我娘和呆子他的伤应该没有事的,夜和我一样韧性顽强,我相信他。” 任灵羽的脸色渐难看,绷着,我收回目光,“对了,你知道沄逸有了我的孩子么?一会有空我要坐下来好好的想一想,给这个孩子取什么名字,男孩叫什么,女孩叫什么……” 扣在我肩头的手紧了紧,她随便释放的一点力量就让我疼的皱起了眉头,声音却是平静,“怎么,你以为我被你关疯了,还是想对你求情让你放了我?” “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不想听!!!”她的口气很不好,扣在我肩头的手又紧了下,手指间的力道仿佛掐在我的骨头上,疼的差点连气都喘不上来。 “到地头了。”我淡淡的开口,这才感觉到肩膀上的疼痛轻了几分,刚才压迫上身体的那种寒意也顿时消失,让我终于从压制中被解脱出来。 神族熟悉的地方,水池依旧潺潺流着水,那朵莲花依然清纯透明,回想起当初,我和自己的娘亲在这里争夺少主之位,仿若隔世。 如果我当初不是那么坚持,会不会局面不会走到这一步? 如果我早些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会不会就一直不被娘亲蒙在鼓里? 没有那么多如果可以说,因为我如果轻易的投降,或许在娘亲眼中我也不再是她引以为傲的女儿了吧? 做过的事不后悔,这是我一贯的原则,能够斗赢那个一直算计我的娘,似乎也算是件开心的事。 那些早早来到的元老们看到我们,不约而同的站起了身,围了过来,“左护法来了……” “霓裳少主也来了!” 兴奋的目光从他们的双眼中透露出来,我随意的寒暄着,没有透露半点不安和焦躁,倒是我肩头的手,时紧时松,提示着我她的紧张。 眼神在人群中匆匆的扫过,没有看到那两名神族曾经的护卫,我娘亲名义上的丈夫我名义上的爹爹。 笑容不改,我轻松的在一旁坐下,而任灵羽就站在我的身后,看似更象一名保护我的保镖。 “霓裳少主。”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开口了,“今日可是一年之约的最后一日了,不知霓裳少主可有拿到‘血印符’?” 还没开口,背心处的手掌贴了贴,似乎是在警告我什么。 “你们问她?为什么不问问我?”一个张扬的女子笑声从远处传来,脚步轻快,在袁筱熙的陪伴下一步步的朝着我们的方向而来。 娘亲,她又恢复了任绮罗的那身打扮,那身嚣张的气势,真是不怎么惹人喜欢。 她看也不看我,连扫一眼我的脸都没有,“我也是少主,怎么没见你喊一声绮罗少主呢?” 那人一愣,有些不情愿的张了张嘴,快的让人听不清楚,“绮罗少主。” 娘亲手一挥,瞥了眼任灵羽,随意的笑着,转身在远远的地方坐了下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就不过去了。” 我不说话,娘亲也不说话了,袁筱熙斜睨着任灵羽,眼神中的蔑视轻易的显现,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僵持中。 几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还是最初那人站了起来,行到任绮罗面前,“绮罗少主,既然人已经来了,不如就将‘血印符’拿出来给我们验证一下如何?” “‘血印符’……”娘亲的眼神似有若无的扫了我的方向,大咧咧的笑开了,“没有!” “没有?”面前的人似乎傻了,情不自禁的重复着娘亲的话,“一颗也没有?” 娘亲认真的点点头,“是啊,我一颗也没有。” “那就是说绮罗少主认输了?”我居然看到这久经岁月的长老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笑容,这几十上百岁的人了,连一点小心思都藏不住。 “谁说我认输了?”娘亲眉头一挑,手指伸向我的方向,“你问问她可有?” 不等人走过来,我已经干脆的扯开了嗓门,“我也没有,一颗都没有,不信可以问左护法大人。” “啊……” “啊……” “啊……” 显然神族的长老们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有些性子急的已经站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娘亲吊儿郎当的撑着下巴,咕哝着,“这能有怎么回事,拿不到呗。” 几名长老面面相觑,似乎谁也没料到我和任绮罗竟然会带来这样的消息,“这,这该怎么办?怎么办?” 任灵羽一声轻咳,“按照神族的规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可是……”一名头发胡子全白的老者站了起来,好像就是初始那少年的师傅,姓古的长老,“虽然当年我们说族长二十年不归就另选族长,可是血脉传承是神族一贯的宗旨,而二位少主早已出现,只是选谁未定才出了那么一道题,既然谁都没完成,是不是由长老会再议议?毕竟完全废除任氏血脉还是……” “神族的决定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做出,古长老此刻再来反对,岂不是被神族人笑我们出尔反尔?无论长老会最后选定了谁,是不是都会被人说我们心存私念?”任灵羽不等他说完就冲口而出,声声铿锵,坚决的不容有半点反驳。 几名长老被噎的有些说不出话,反倒是袁筱熙扯着她的破锣嗓子嘿嘿冷笑,“不就是两个继承人都失去资格呗,不就是重选族长么,看谁功劳大,看谁有能力,长老们就选谁么。” “那……”几名长老又开始了相互为难,左看右看的表情,“等我们再议议,再议议行吗?” “议个屁啊。”袁筱熙含着冷笑,下巴朝着任灵羽扬了扬,“我对族长没兴趣,你们要是有兴趣就和那个女人争,要是没兴趣就给她坐呗,最后一日,两个继承人都没能拿到‘血印符’,任幻羽一脉从此失去所有继承资格。” “谁说的!!!” 男子磁性的嗓音,不大,却足以震住每个人的耳朵,两道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莲台之后转了出来,朱雀侍卫手中捧着三粒通红的血珠,“谁说任幻羽一脉将失去继承资格?” 死不悔改 所有人的眼光,直勾勾的盯着朱雀使者的掌心,各种表情在脸上显现着。 有惊喜,有错愕,有狐疑,有不敢置信,种种交织在一起,倒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任灵羽瞬间也呆滞了,张着嘴,锁着眉,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似的。 朱雀使者和白虎使者两人脚步微动,飘身到人群中,将手中的三枚‘血印符’放到长老手中,“请长老团验证‘血印符’真伪。” “哗啦!”一群人顿时被惊醒了般,整个围了上去,里三层外三层堵了个水泄不通,就连任灵羽也下意识的迈了步,又忽然退了回来,犹如利刃的寒光射上我的脸庞。 我痴痴呆呆的看着前方,一脸的错愕,好像根本没发觉那扣在我肩头的手心中已经有寒气隐隐吐露。 娘亲也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目光死死的盯着被围死了的人群,根本没空看我这一眼。 任灵羽好像迟疑了,将吐未吐的劲气蕴在掌心里,没有弹出。 我的手,贴在心口,仿佛被惊吓了般,身子探前,也想要一看究竟。 忽然,人群中的长老高举着手,“真的,是真的!快说,这是哪位少主送来的‘血印符’?” 一股冰寒之气,从任灵羽的掌心涌出,排山倒海的笼上我的身体…… 脚尖一点,我人飞快的旋着身,轻易的从那掌心中解脱,手指反扣抓向任灵羽的脉门,清亮的声音随即扬起,“我。” “啵……”两股力道在空中炸开,任灵羽不自觉的倒退了三步,而我再一次的揉身而上,冰寒与刚猛夹杂着的力道交错起青红两道掌风,将任灵羽死死的困住。 “早在两个月前,我们两人就收到了任霓裳少主送来的‘血印符’,只是任霓裳少主有言在先,自己身在前线调停四国之战,希望特殊情况下不要再起纷乱,让我们将三枚‘血印符’暂时不要公开,所以我与白虎侍卫商量之后才决定现在拿出来。”朱雀侍卫的眼睛看着娘亲的脸,目光中各种情绪交织着,悄悄的别开眼,不敢再看。 只瞥了一眼我就抽回了目光,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任灵羽身上,“姨娘老当益壮,功力深厚啊。”我腾身在空中,与她不断的交锋,凌厉的攻势让她一时间频频后退。 任灵羽被我抢了先机,处处都落在下风,但是她深厚的武功让她一时也吃不到大亏,而我木讷了两个月的真气和手脚,总有些运用不灵活,两个人谁也奈何不了谁,打的惨烈。 数十招下来,桌椅板凳纷飞,地上的青砖泥土块块掀起,如雨点般砸向四周。 我的手不停,嘴巴也不停,“说起来这事还要感谢姨娘你呢,若不是你在军营中不住的提醒我再不回神族交‘血印符’就将一年期限满,无奈之下的我只好麻烦流波跑一趟了。” 她目光一闪,眼中的杀意更浓,掌心中一片通红,夺人呼吸的热浪扑向我的身体。 我嘿嘿的笑着,“就是那一天,莫沧溟去了‘沧水’,而去‘御风’的,不是流波是夜,我很早就说过,我在神族信任的人只有流波,为什么一直没人理解我话中的意思呢?”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明白为什么我会对流波忽然的转变,或许连流波都不知道为什么我选择那么信任他,这是属于我的一个小秘密。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堆长老纷纷躲闪,不明所以的看着我和任灵羽,“少主,你,你怎么和左护法打起来了?” 没时间一一回答,我只是抛出一句话,“问我娘!” “你娘是谁?”不知道哪个没反应过来的白痴傻傻的问出一句,恍然的大喊一声,“族长,族长大人!?” 娘亲随手揭开她的面具,手中的族长令高高举起,“任灵羽犯上作乱,当年暗害景飒护卫,如今私下强掳少主,任幻羽以族长之令,下令捉拿。” 短暂的停顿反应后,所有长老呼啦一声跪了满地,“恭迎族长,愿听族长令驱策,誓死效忠。” “等等!”我与任灵羽双掌交替,人在空中已然出声,“我说过,今日是一对一,她是我的!” 虽然那些长老的脸上还带着疑惑,虽然他们在看向娘亲的眼神中还带着不解,但是下意识的动作,他们已经将任灵羽和我围在了中心。 任灵羽落下身形,看看身边的人,又看看我,似乎有些不信,不信一切似乎都还没开始,怎么就突然转变成了这样。 “我说过,我要回去陪月栖,我要回去看夜,我要回去等待沄逸的孩子出生。”我目光森冷,锁着眼前的人,“刚才我就告诉你了,你不让我说完,不知道现在姨娘能否拨冗听听呢?” 她的脸色几次变换着,难看极了,咬着后槽牙,一句话也不说。 我的声音清晰的传遍每一个角落,也传到了每一位神族的长老耳朵里,“神族左护法任灵羽设下计谋,在我赶来神族的路上将我拦截、囚禁,禁制我的武功,并以我威胁族长不能出现,直至刚才,她的手都不曾离开我后心半分。” 我笑望着任灵羽,眼神中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可怜,“姨娘,你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没有杀了我,再次给了我翻身的机会?” 她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那个空空的族长位置上,再看向我时已是愤恨一片,“我不该让你来神族的。” “可是你不得不让我来!”我缓缓的摇头,“杀了我,我娘就会不顾一切的回来,而你又杀不了她!为了登上族长之位,你必须让我们回到神族,这个赌注大的让人不敢相信。姨娘,为什么你不说,你一直都在固执一件你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你为了这个宝座忌讳太多,害怕太多,什么都不敢做,才有了今日的失败?” “是我错算了。”她冷哼了声,“如果我早一点知道是她,你以为还会是今日的情形吗?” “灵羽……”娘亲一声叹息,“当年你算计我,暗害景飒,二十年后我不可能不小心,大家比的就是阴谋,我不是不会而是不屑,可是为了神族,为了我的孩子,我一样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害了景飒?我算计了你?我抓了少主?”任灵羽忽然诡异的笑了,“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都是一面之词,无凭无据的话而已,给我捏造莫须有的罪名,任霓裳身体有伤我收容,看她身体不好一直搀扶进神族,怎么我突然就变成了犯上作乱的人了?任幻羽,你为了怕神族长老会谴责你私自离开神族二十五年不管不顾,居然陷害我?我在神族二十多年,为神族尽心尽力,倒是功高盖主惹你不顺眼了?” 一句话,再一次让神族的长老们惊愕,有人已经开始沉吟,不住的瞄向娘亲的方向,更有的人已经扯开了嗓门,“左护法,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如停下来说个清楚吧,长老会在这,族长也是多少要给些面子的。” “是啊!”我气定神闲的看着她,“和长老会说清楚些好,比如说,我身上的禁制还残留着谁的气息和手法以神族各位长老的功力应该不难判断;‘紫玄草’这类神族禁制的草药应该在神族禁地的,这些东西是谁能拿到的也要好好的调查下;还有……” 我的目光看着她的身后,“还有什么不用我说了,不如让长老们到谷外搜搜?说不定草丛里,树干上,会有些很诡异的人,您说对吗?” 两个人,一黑,一褐,渐渐行近的脚步,在看到此刻的场景时同时一愣,顿时扑了过来。 “霓裳!” “师傅!” 不等他们人影落地,我已经笑出了声,“人来了,可以问了。” “问什么……”流波和莫沧溟都是一脸不明所以。 “沧溟!”任灵羽的神色一变,眼中闪过两道锋芒,幻化成杀意,重重的喊着他的名字。 莫沧溟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我已然扯动了唇,“谢谢玄武侍卫的那颗药,才让我有机会逃离她的禁锢,更要谢谢你运功为我冲破禁制,不然我真不知道如何恢复武功呢。” 我话音刚落,莫沧溟还不及开口,任灵羽已然纵身而起,“原来是你背叛我!!!” 人在空中,我已经迎了上去,掌风相触,刚猛的爆发出可怕的力量。 在两掌相触的瞬间,我低语着,“姨娘,我只是让流波拖了拖莫沧溟的脚步,他什么也没说,不过你刚刚的话……” “你阴我!!!”她双掌扬起妖异的红色,发丝在空中狂乱的舞蹈着,整张脸都扭曲变形,象择人而噬的恶魔。 “师傅!”我最后一次喊出这两个字,“不管目的如何你也曾教过我武功,不管有过什么样的仇恨你都是我的姨娘,不管你念不念亲情你都是月栖的娘,我只要你向神族领罪,承认你的错!” 她的眼,嘲弄。 她的发丝,被劲气张扬开,飞舞在身后。 她的掌心,红的象是恶魔的眼。 她的唇角边,噙着冷冷的笑,“我不会输,也不会认输,我没有错,自然也无需认错,我怎么可能会不是你们母女的对手?不如来吧,我们试试!” 负隅顽抗 “师傅!”我再次轻轻叫了她一声,“你就宁可出现血肉相搏也不愿意将往事一笔带过吗?” “一笔带过?”她冷笑着,“真是笑话,刚才还在口口声声二十五年前的事,现在和我说什么一笔带过?事情做了,就永远不可能回到当初!” 我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有些事情在心里扎了根,就很难改变,有些人可以说,忘掉过去,有些人则不能。 越是在意的,越是不可能放下,越是记挂久久的,越是无法忘怀。 这是人性的悲哀,还是感情的依托? 看着她时,忍不住的露出同情的表情。 追逐心目中想要的东西没有错,可是为了这东西让自己夫离子散,众叛亲离,那这种执着还有必要吗? 只是她已经不耐烦看我的表情,衣袖飞舞着,掌心拍向我的面门,狂猛的掌心之气扑面而来。 我再次揉身而上,两人的身影在空中交错着,只是这一次,我所面对的,既不是‘嗜血烈阳掌’也不是‘寒冰摄魄掌’,而是当初在来神族路上那个黑衣人的完全针对神族的克制招式。 当初的一筹莫展再出现,我刚伸手,劲风还在空中,她的手指已经点了过来,半路劫向我的筋脉,逼的我不得不撤掌。 才变招,手上刚刚捏出掌法的雏形,她的手已经直接将我所有的进攻全部封堵住了,伤不了我,却让我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这样下去,两个人是完全的缠斗,拖拖拉拉的打斗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她虽然能预料到我的出招,虽然能中途让我无法发挥最大的功力,但是她也不算完全的克制,毕竟神族流传下来的武学靠一个人的能力是无法破解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莫沧溟会这么忠心于你。”我忽然开口了,“当日小树林的人是你我想莫沧溟一定知道,可是他愿意挨你一剑,甚至做好了我抛弃他独自一人赶来神族的准备,可是他的伤如果不是我执意的留下是否真的能扛过去?他是你唯一的徒弟,一心为你掩饰那么多,你居然下得去手?还有‘杀手堂’那一次,你被我刺中手臂,居然拿自己的徒弟来顶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刺得下手,你教他武功是有恩,只是恩情大到要人家拿命来还!” 我从不觉得自己对那个男人有什么好感,也不认为他有什么地方值得我说话,只是在刚才我与任灵羽错身而过的瞬间,我看到了莫沧溟眼中的伤痛。 那一抹无所适从,那一瞬间的悲哀,从那双眼瞳中毫无遮掩的透露出,竟然让我有片刻的难受。 越是强硬的人,越是在脆弱的瞬间让人心疼,或许这就是他让我忍不住说出这样话的原因。 在我眼中的莫沧溟,是冷硬而狂妄的,从不低头,从不认错,也从来都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与同情,这样的心思行为与我何其相像,我几乎不用去猜测就能理解他很多的坚持与纠结的苦。 “那又如何?”任灵羽诡异的一笑,“我是他师傅,要他的命也是他自愿的……” 自愿两字出口,她忽然不再拦截我的攻击,而是整个身体猛扑而上,双手通红散发着炙热的气息,誓死一搏般不管不顾。 我也不再躲闪,运足功力准备接下她这一掌。 就在这瞬间,她的衣袖中忽然闪过一道寒光,在太阳的反射下让我的眼睛一眯。 想也不想的,我的身形忽然往一旁掠去,火烧屁股一样的窜着。 寒光,从她的袖口中射出,擦过我的肩头,我清晰的听到了衣衫破裂的声音,也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肩头凉过之后火辣辣的疼。 瞥了自己的肩膀,殷红的血迹从肩头渗了出来,我抽了抽嘴角,啧啧出声,“姨娘,换武器说一声啊,这样偷袭似乎不太是君子所为。” “左护法,您怎么可以对少主暗下下手?”早有长老叫了出来,不过看姨娘的脸色,说和不说也没什么不同。 “少主!”流波一声,手中的剑脱鞘而出,剑柄上的穗子扬起美丽的弧线,带着青锋三尺,朝着我的方向飞来。 我纵身而起,长剑入手,人在空中已朝着任灵羽刺去,剑影飘飘中我大笑出声,“来吧,师傅!姨娘!” 我对她的称呼除了师傅就是姨娘,并非仅仅是因为辈分上应该对她的尊敬,我更想突出的,是对她的心理压力,她是我的师傅,她是我的姨娘,这一场对战本不该是我出手,可是为了月栖…… 再看看莫沧溟惨白的脸,心中不由叹息。 我出手打败任灵羽,才是打碎她心中自信的唯一办法,让一个人放下执念,唯有击碎她所有的自尊和依托。 她的衣袖中,滑落一柄利刃,表情也变为凝重和平静! 我沉下心,瞬间已抛开身边所有的一切,看不到娘亲和爹爹的脸,听不到长老们的叫嚷,没有任何杂念,我的眼中只有一个人,我的对手,我的姨娘。 “姨娘,如果你赢了我,我放你离开神族,再不追究你的任何错,甚至随时欢迎你回来找我算账。”我缓缓的说着,目光盯着她的眼睛,“但是如果我赢了,我也希望你不要再,接受神族的惩罚。” 她冷笑着,“任霓裳,我是你师傅,我若输给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说的!” 剑花狂舞,割破空气的平静,无形的剑气朝她汹涌而至,我决绝的力道仿佛要挥开天地,手中剑与她交击着。 “嗡……”不是一般的金石交鸣声,而是低沉到带着点闷的声音,她的力量从两个人武器相触之处涌了过来,我也毫不示弱的反击着,内力灌注在武器上,震出武器嗡嗡的低鸣。 双剑一触即分,我极快的变换着剑招,而她,再一次使出了拦截之势,仗着对神族武功的了解,我‘惊鸿游龙’的剑法剑招刚出,她就开始了阻挡态势,让我不能递出剑招,让我无法施展剑法,所有的精妙后招都被憋住发不出去。 两剑再次交碰,剑锋上的剑芒吐着森冷的气息,我忽然明白了任灵羽的目的。 她在拖延,一是赌我内力不如她,二是赌我冷静不如她。 只要我后继无力,或者心神松动,都是她的机会。 “姨娘……”借着飘身而退的时机,我忽然开口,“你知不知道‘惊鸿游龙’有第三十七式?” 她一怔,诧异的感觉只是很快的从脸上闪过,“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三十六招,招招都被她提前克制,我这突然冒出来的三十七招,让她目光一凛,紧紧的盯着我的手腕。 “第三十七招!”我的手腕忽然一抖,耀出一片星星点点,再也看不出哪是剑锋,哪是幻影。 她飞身迎了上来,冷笑连连,“这分明就是起手式……” 话音未落,所有的星光中,忽然一道剑锋闪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她的心口。 她的身体,正纵向我,手中的剑还挂着攻击的招式,再想退,已是来不及了。 剑招,只有三十六招,但是让我两招并一招,并且略去起手式中容易被看破的招式,以最快的速度攻出的时候,被我语言糊弄了的她,犹豫了。 天下奇招,唯快不破。 我的手脚,在与她一次次的交锋中逐渐找回了最佳的感觉,长时间看似无奈的对攻,一直在蒙蔽她,我的真正目的,就是这一剑。 无论她能不能看破这一招,她都不可能阻止,这在我脑海中演练了无数次的招式,是我全力的一击。 我已经看到,她眼中终于露出了惨然之色,转瞬化为决绝,握紧手中剑,朝着我而来。 可是她慢了,先机已失,我有把握在她的剑刚刚碰上我身体的时候将剑送入她的胸口。 不躲,不闪,我不会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着,说着同样的坚定,胜负只在这一剑之间。 就在这瞬间,我的视线被一道人影遮挡,看不到任灵羽的脸庞,只能看到红色的发丝在风中的飞舞,看到那个宽厚的胸膛,看到那双原本火一样热情的双眸中写满赴死的坚定。 心头一惊,只是全力而出的劲气已然无法收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剑尖刺入他的胸膛。 我听到,剑锋划破衣衫的轻微破裂声。 我感觉到,手中的剑撕开皮肉的顺畅。 我看到,那双瞳的无悔。 “噗……”温热的血喷了我满头满脸,他的胸口露出一截剑尖,身后,是同样惊讶的任灵羽。 两柄剑,两个没有收手的人,两道拼死的力道,在这一瞬间,没入了一个人的身体。 莫沧溟的笑了,随着嘴角的翘起,浓稠的血一点一点淌了下来,打在褐色的衣服上,胸口变成一片脏污的黑。 他的笑容,更多的是解脱,静静的望着我,血滴慢慢滑落…… 莫沧溟的恳求 这个突兀的事情,让我们全部都呆住了,我下意识的松开了手中的剑,不敢再有半分妄动,怕随便一个动作就让他的伤势更重。 “你……”本该愠怒的,因为他介入了我和任灵羽之间的纷争,可是声音在出口后忽然无力,“你怎么这么傻?” 我和任灵羽,任何一个人的功力,都不是他能抗衡的,何况是两个人用尽全力的一击。 我还记得,手中剑刺破他肌肤时,那手中的感觉…… 他没有半点躲闪的意思,甚至没有抵抗,锋利的剑穿过他的身体,甚至感觉不到内息的一点点抗拒。 平静,那双记忆中烈火一样的眸子中只有平静,只在看着我的时候掺杂了一丝哀伤,一丝乞求。 他的胸膛起伏着,我听到他艰难的呼吸声,犹如拉破风箱般,心头一震,手指飞点过他胸口的穴道,“你伤了肺,别说话了。” 手刚触及他的胸口,他的手掌握着我的手腕,粘稠的血沾染上我的手,他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平静,“她是我师傅……,不要……” 她是他的师傅,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报着为了她即使去死也无所谓的信念吗? 他的眼神,在渐渐的涣散,一个毫无抵抗的身躯,承受了两个人最汹涌的力量,从他胸口透出的剑尖滴答着温热的血,他握着我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求你……”他的声音细微,从未有过的哀恸,“不要杀她……” 我还未及出声,身上忽然感觉到一股杀意。 莫沧溟身后的任灵羽,沉着一张脸,阴森冰冷,眼中深藏着的是让我看不透的神情。 她的手一抽,穿透了莫沧溟身体的长剑快速的倒回,左手一掌拍出,竟将那长剑抽了回去,寒铁的剑锋上,全是鲜红的血迹。 血箭从他胸口/射出,打上我的身体,温热温热的。 他脚下一软,整个人直挺挺的朝着我的方向倒下,我下意识的伸出手,抱着他的身体。 就在他身体倒下的瞬间,任灵羽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嘴角噙着冷冷的笑,手中的剑带着破空的声音飞刺而来。 一瞬间,我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躲,我的武功来得及,可是莫沧溟就很有可能再次遭受重创。 不躲,在我接着他的同时,只怕那剑就会穿透他的身体,再刺穿我的身体。 带着莫沧溟一起躲,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电光火石间,我手一搂莫沧溟的腰身,顺着他倒地的方向垫在了他的身下,手指一弹,那刺入他胸口的长剑应声而断。 断剑,带着破空风声,朝着任灵羽的颈项而去…… 她逼近的身影因为这一下而顿了顿,我的手从莫沧溟的胸前收回,顺势抽出他的长剑,手掌微推,巧劲将他推到了流波的面前,“流波,照顾他!” 倒落在流波臂弯间的人,早已是面白如纸,气若游丝,不住的有血沫从他口中溢出,胸前的血流更是无法抑制。 我抬头恶狠狠的盯着任灵羽,忍不住的狂吼着,“他是你徒弟啊,唯一对你忠心的徒弟,你居然下得去手?” “忠心?”任灵羽的冷笑一直寒到我的骨子里,“我从不相信所谓的忠心,他要是忠心,你怎么可能恢复武功?怎么可能一直瞒我到现在?他既没有按我的吩咐给你吃下药,甚至连你解开禁制他都参与其中,这就是忠心吗?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忠心的人,遥歌会背叛我,莫沧溟背叛我!!!” 我默默的摇了摇头,“遥歌没有背叛你,他只是被你的多情伤了,妒忌心蒙蔽了一切才想毁了夜;至于莫沧溟,他才是真正被你的师恩毁掉的人!” 她眼神疯狂,从齿缝中冷冷的挤出几个字,“背叛我的人都该死!” 背叛她的人都该死?那被她背叛的人呢? 一直的冷静从容因为莫沧溟身上的血而变的和任灵羽一样的疯狂,我纵身而起,手中的剑闪烁着寒光,朝着她的身体直刺而去。 我的手上,莫沧溟的血未干;我的掌心里,握着他的剑;我面对的,却是他刚才拼尽全力也不让我伤害的人。 “他为你挡一剑,该还的都还给你了,那你欠我的,也还来吧!”我丢开了所有剑法的起手式,招式没有任何轨迹可寻,快的犹如疾风骤雨,让她根本无从封堵。 她的脚步,在一步步的倒退着,她的呼吸,一声比一声更加的沉重,她眼中的惊恐,也越来越浓重。 被我的招式逼的几乎没有半分还手之力,我的剑无数次的划过她的衣衫,手腕,脸颊,每次都是造成伤痕即回,没有更加的深入,却是不住的冷笑着。 “你背叛神族,是不是也该死?你背叛我娘,是不是也该死?”她的肩头溅起血花数点,衣衫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莫沧溟敬你为师,明明对神族的忠诚让他一直内疚难受着,可是他无条件的遵从你的所有指挥,你知道他有多痛苦吗?他学了你的武功,却愿意用一条命换你的恩情,他说是你让他不再受到神族人的歧视,可是也正是你,把他推进了背叛者的深渊。” 我不想和她罗嗦,却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我不想发火,此刻眼前却被怒意弥漫;我不想杀她的,可是却忍不住此刻从心里涌起的杀伐之心。 “族长!玄武侍卫的伤很麻烦啊,他的肺完全被刺穿,筋脉被震出的剑气所伤,若再不救治只怕很麻烦了,啊,他的神血气息很弱啊,好像,好像之前受过重创似的。”不知道是哪位长老的话传来,让我疯狂的剑招一停,下意识的朝着莫沧溟的方向看去。 侧脸的刹那,耳边听到剑声破空,眼角瞥到一个身影的急速靠近。 手中剑横挡在面前,两柄剑狠狠的撞在一起,又一次发出内力冲撞后的沉沉吟鸣。 内劲急吐,近在咫尺的两张脸,闪烁着对对方的恨意,我们近的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打在脸上的感觉。 她几乎没有犹豫的抬起手腕,掌心中闪烁着的红艳直接印向我的胸口。 这一切很快,快的我只来得及听到身边人倒抽一口凉气时,她的手心已经到了我的眼前。 手腕一拨,如灵蛇般的胳膊点向她的手心,却在双掌相触的刹那从她手腕边滑过…… 一切就这么静止了。 任灵羽的额头上沁出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汇聚在下巴,滴在我的手腕上。 我扬起笑容,将她的震惊全部收入眼底,“姨娘,你输了!” 双剑,依然交错着。 她的手,还停留在空中,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风吹起她的发丝,掠过颈项边,忽然寸寸断裂,散落在风中。 我的手指间,一柄细窄的匕首反射着阳光,紧贴着她的肌肤,刺入皮肤下两分,血丝沁出,染上匕首锋利的刃芒。 她惊愕的眼神,不可置信的神情,僵硬的身体,好像还没从输给我的瞬间醒过来。 “姨娘,你不该将莫沧溟推向我。”我冷冷的出声,“这匕首是你在抓到我时从我身上搜去的,却一直放在莫沧溟的身上,就在我接他的瞬间完璧归赵了,你似乎忘记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我接住莫沧溟的瞬间,脑海中忽然闪过当初两人在小院中的一切,我给他剪发,眼见着他拿着我的匕首放到怀里,在抽出他剑的同时,匕首也被我拿了回来。 “你牺牲了遥歌,又想杀莫沧溟,这一次将没有人再替你效忠,再站在你的身前替你挡住一切。”我一字一句的迸着字,“你!输!了!” 手中劲气一吐,震掉她手中的剑,我的手指轻掠,点向她筋脉血气行处。 手正扬起,她忽然开口了,“霓裳,你不会杀我的是不是?” 我一怔! 还来不及思索,她忽然笑了起来,一股阴森的寒意扑面而来,单手抓向我的手腕,脖子在我手中的匕首上一划而过。 下意识的,我的手往外撤了撤,而她捏着我的手腕,反手朝我的心口直刺,掌心中的热度似要融化我的身体,我不自觉的运功抵抗着,想要将这侵入身体的可怕力量挤出身体之外。 “霓裳快闪,这是神族同归于尽的招式!”娘亲的呼喊在耳边回荡,身后传来数道衣袂破空的声音。 神族同归于尽的招式?我他妈的怎么不晓得? 任灵羽另外一只手掌拍向我的头顶,炙热的火焰让我顿时犹如身在火焰山中一般,鬼厉的笑声绽开,“你不会杀我的,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知不知道?要死,就我们一起死吧。” 她用尽全身的力量抓着我的手腕,一波波可怕的热浪侵上我的身体,逃避,不可能,躲闪,也无路。 掌心一动,我运起全身的功力,狠狠的印上她的丹田…… 那热浪,瞬间褪去 那瘆人的力量,散开 她的脸,从扭曲变形慢慢变为呆滞 她的眼睛,渐渐迷离 人影,从我身前缓缓萎顿,倒落在地。 “霓裳!” “霓裳!” “少主!” 爹娘和流波同时落在我的身边,关切的抓上我的手,“怎么样?有没有事?” 我很慢的摇了下头,此时憋在胸间的一口气才吐了出来,侧脸看着娘亲关切的表情,苦笑着,“娘,我废了她的武功。” 在那一瞬间,我没有其他任何的路可走,也没有办法躲闪,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震散她的丹田,废了她的武功,任何招式与内功也就不再可行。 我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但是心头多少还是难受着的。 结束了,所有的一切。 恩怨情仇,神族种种,应该尘埃落定了吧。 收拾残局 “我不信我的女儿会自大到不防后手。”娘亲的笑容中带着一丝了然,“在敌人没有被完全制住前只有没经验的人才会被反压制,你说是吗?” 我躲闪着娘亲的目光,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苦笑着。 “有些打算,是在心中权衡了很久的吧?”她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只是那笑脸坏坏的,“有太多要在意的,只能选择最轻的来交待下就行了。” 低垂着脸,不知如何回答。 我不敢杀任灵羽,有太多太多的原因。 有月栖的原因,因为面前地上的这个女人,终究是他的娘。 有神族的原因,任灵羽再是谋夺族长之位,她为神族还是尽心尽力的。 也有娘亲的原因,她再坏,再对不起爹爹,她还是我娘的妹妹,如果我娘和我一样优柔寡断重情的话,她也是不愿看到任灵羽死的。 还有一个原因…… 我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不远处,那个躺在地上满身鲜血的人。 轻轻握了握手,他残留的温度仿佛还在指尖,心头有些莫名的伤感。 爹爹笑看着娘亲,“幻羽,现在似乎不是盘问对和错的时候吧,还有人等着你救呢。” 娘亲一声惊呼,抓着我的手握了握,冲向莫沧溟的身边,“流波,快,给我把他送到房里去。” 流波给我一个温馨的微笑,跟在娘亲的身边大步去了,我也想跟去,可是…… “呼啦……”一群人将我堵在了中间,各种声音充斥了我的耳朵。 “少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和长老会交待一下?” “天呐,神族二十年,终于有主人了,天见可怜啊……” “少主,现在这些事情该如何处理?” 七嘴八舌的声音绕的我头都晕了,目光可怜的转向爹爹的方向,手指拽拽爹的袖子,“爹,这族长是娘亲的,我不好乱做决定。” 爹爹平和的笑容展露,微摇了下头,“看看你娘给了你什么。” 娘给了我什么? 刚才的混乱让我一直忘记低头,此刻才反应过来掌心中还握着个冰冰凉凉如石似玉的东西。 低头定睛,又忽然惊讶的抬了起来,“爹,这,这是族长令?” 那个雪白如玉,温润清凉的东西,上面雕刻着飞龙在天的图案,不正是数次出现在娘手中的族长令又是什么? 爹爹含笑,从怀中掏出另外一枚‘血印符’放到我的手心中,“四枚‘血印符’齐全,按照神族的规矩,你已然是神族的族长了,无需在征求你娘的意见了。” 我,我是族长了? 这,这也太奇怪了吧? 虽然说我一直的努力,一直的斗争都是为了坐上族长的位置,可是那时候我以为娘亲和爹爹都不在了,现在…… “爹爹……”我阴沉着脸,“为什么我有一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 爹爹仙人姿态的表情不变,飘逸俊秀,出口的话却让我彻底无奈了,“不管有没有算计,你都是族长了,如果你觉得委屈了,可以去找你娘理论。” 找娘理论? 开什么天大的玩笑!!! 爹爹扬起声音,“各位长老,神族二十多年无主,导致内乱频生四国烽烟,幻羽无能,未能将天族重托完成好,所幸新任族长已出,往日情形不会再现,只是这新族长对神族很多事务知之甚少,还请众位长老费心教导。” 一群人在欢呼声中拥着我,再一次出现了兴奋和啰嗦各种交替的声音…… “族长,我带你去‘神阁’,那里有所有我们神族传承的过去,您可一定要看啊……” “族长,您随我去‘剑阁’,那里是神族所有武功心法所在的地方,您想要练什么武功可随意参详……” “族长,前面就是‘药阁’,您不是要治玄武侍卫的伤吗?‘药阁’中尽是神族仙草,需要什么您尽管拿……” “新族长即位,要举行仪式的,你们都等等,这个才是最主要,我先和族长说说……” “族长……” “族长……” 人活的时间上,嘴巴就是碎,一群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神族长老将我团团的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说着,我的脑袋嗡的一声,什么也听不清楚了。 我在人群中寻找着爹爹的身影,可那个宛若清月的身姿早已经缓步到了朱雀玄武两位侍卫的身边,三个人在低低私语着什么,很快的相携离去,徒留我伸长了脖子蹦跶。 “爹……”刚一嗓子,人还没蹦起来就被不知道哪伸来的手给揪了回去。 “爹爹……”又一嗓子,可怜的我再一次被扯了下来! “等下……”这一次的爪子,扯着我的裙子,活活让我不敢再蹦了。 受不了的我,终于一股真气沉入丹田,全身的内力酝酿爆发而出,“都给我闭嘴!!!” 顿时,安安静静鸦雀无声,所有一开一合的嘴巴全都老老实实的闭上,所有生拉硬拽的手都悄悄的缩了回去,但是那种期望加渴求的目光,倒是一点没收敛。 我收敛了轻松笑容,目光缓缓的扫过面前的众人,慢慢的将手中的族长令举了起来,“既然我是族长,是不是一切安排都应该听我的?” 我面前的人影顿时矮了半截,所有人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神情肃穆,“恭迎新族长和族长令,本人誓死效忠族长,族长令出,无命不从。” 我深吸一口气,“对于我来说,武功、医术、神族的过去都不是最重要的,那个所谓即位的仪式我更是无所谓,我只想……” 蹲下身子,我的手指轻拍着任灵羽的穴道,看着她软绵绵的身体,我叹息着,“我的第一个族长令就是不要再对她有任何惩罚了,左护法曾经为神族立下许多功劳,就当是功过相抵;她的武功已经被我废除,从此以后就在神族为她独辟一个院落,让她好好的生活,选几个人伺候着。” 她睁着无神的眼,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楚,“杀了我好了,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我坚定而缓慢的摇头,“有些错不是死就能赎罪的,我更希望你能在平和的生活中悔改,而不是人死债消。” 她毕竟是错了,这样的软禁,看起来是轻,可对她这样的人而言,对神族数百年漫长的生命而言,也是一种极大的痛苦。 她冷笑着,声音却有气无力,“你就不怕我东山再起吗?不怕我总有一日会翻身吗?如果有那一天,我绝不会再给你喘息的机会,你这么做一定会后悔的。” 我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摇了摇,“所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能理解你说这话的目的,但我说过的话就不可能改变,你想激我杀你是不可能的,姨娘你还是好好的养伤吧。” 站起身,我吐出一口气,声音忽然放柔,“过阵子,我带月栖去见你。” 她冷硬的眼神慢慢的变了,在我的笑容中闭上眼,将头偏向了一边。 我与她,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仇恨,还有上一辈遗留的问题,想要解决也绝非一朝一夕能成事的。 看着她被人扶着离开,我转身向地上跪着的人群,“你们都去准备吧,典礼也好,剑阁药阁也罢,把事情全部安排好直接告诉我就行。” 一群人跪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表情让我心头不由一沉。 神族安逸太久,清闲太久了,有些事不是光靠忠心就行的,更多的是需要能力。 一瞥眼神,角落中某个女人大咧咧的张着一口大黄牙,滋滋的吸着牙缝,眯着小眼睛,笑的正开心。 走到她的身边,我扬了扬眉毛,“姑姑?” 她好像很开心我这么称呼,受用的点了点头,脸上尽是美滋滋的表情。 “姑姑这些月来受累了。”我的声音充满尊敬,“姑姑抛下‘翡翠宫’里数十美男帮霓裳,霓裳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知道就好!”她大力的拍了拍我的肩,“你才离开三两个月就牵肠挂肚的,我这大半年的,真是想断了肝肠,知道姑姑和你娘亲的苦心就好,今后神族就交给你了。” 她的眼睛弯成了两道细缝的月亮,眼睛里的神采分明出卖了她早不知道飞向何处的心思。 我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更明白她的心思。 陪着同样的笑脸,“姑姑啊,大家既然牵挂的是同一个方向,那么您应该很清楚我想要赶紧处理完神族事宜的心情吧?” 她嘴角一动,斜睨着我,眼睛里闪烁着精光,“你是族长,又从来未在神族长大,多学点东西对你有好处,至于我么……” “至于身为神族右护法的您,自然是要辅佐新族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不是么?”不等她话说完,我已经高高的扬起了声音,“神族之中所有事情的安排整顿,先请右护法过目,至于曾经左护法的职责,也由右护法暂兼!” 笑意盈盈的眼神顿时变成了利刃尖芒,她狠狠的瞪着我,无声的用眼神表达着她的想法。 ——你阴我? 我背着双手,浅笑荡漾,回给她一个甜笑。 ——现在我是族长,你不帮我早点见爱人,我也不让你见你的宝贝。 探病 脚步轻轻,惊动了床榻边的两个人,流波回首间微一错愕,旋即勾起沉静的笑容,不等我开口已经迈步向门口,“我去外面等着,你有什么事就喊我。” 我微点了下头,靠上娘亲的身边,耳边传来门被很轻带上的声音。 我张了张嘴,想问,又不知道如何说话,傻傻的站在娘亲身边。 这是我和她第一次单独相处,沉默让气氛忽然变的尴尬。 叫娘? 我似乎大到不需要娘宠娘疼的年纪了,这叫不出口啊。 不叫? 好歹是我亲娘,连声称呼都没有似乎很不尽人情啊。 就这么犹豫间,娘亲已经站起了身,语调老不正经,“有话和我说?还是想感激我这两年对你的磨练?” 所有的感激惆怅瞬间被抛到脑后,她那张扬着的笑脸怎么看都是坏坏的样子,“您是故意的!” 我掏出族长令递向她,“这是您的东西,您正直英年,这族长之位怎么说也不该如此早的交到我的手中。” 双手一背,她认真的摇摇头,“你的心思能力已经足以但当神族族长的重任,我这二十年除了让神族一盘散沙外什么都没做,更何况你是按神族规矩接任的,说还给我可不行。” 我眯起了眼睛,冲着她板起脸,“您这是耍赖。” 她耸耸肩膀,表情有些无辜,“我没想到你会提前把‘血印符’送到神族,你不也没告诉我吗?” 我无奈的摇头,“这不是没有机会么,你当初又没说你是我娘,我怎么可能把老底全掏出来?” 流波,他只是忠于了他的誓言,对谁都不说,对任何人都不讲,包括我的娘亲。 或许,这是他在用行动表示,他选择了一个叫任霓裳的女人,却不是神族的少主。 “我说了我是你娘,你会信么?”她很不屑的抽抽嘴角,斜了我一眼。 “不会!”我非常肯定的开口,“那种情形下,任何人和神族有关的人我都不会相信,除了流波。” 说这样的话,或许会对她有点点的刺激,可是事实如此,谁叫她出现时带了那么多神秘的光环,还弄的和我誓不两地的地位,我岂敢信她? 她有心算我无心,从一开始,我就掉入了她的陷阱中,导致之后就没把她当做自己人看过。 我苦笑着,“娘,您可不能怪我,谁叫您和爹爹在媚门那一次联手玩我?现在想来,您是为了救我吧?” 她轻点了下头,“灵羽对你们下毒,甚至想要牺牲自己的徒弟,挑拨阳檀和陵迁出山,若你反抗与他们为敌,就是彻底与神族为敌,若你被他们误杀,则是去除了她的心头大患,如果我估算的没错,如果阳檀和陵迁杀了你,她一定也会杀了他们,以两败俱伤的结果向神族汇报,我不可能为了等一个幕后黑手的出现牺牲掉你们,唯有相救,可我又不想你将来遇到更多这样的事情,想来想去,只有再出现一个族长之位的争夺者,才有可能将她的目光吸引走,让她在情势不明中暂停对你出手。” 她摸摸脸,轻哼了声,“我和景飒在一起这么多年,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他打那么多巴掌,你可过瘾了?” 我捂上嘴,想笑不敢笑,想到娘亲被爹爹痛抽巴掌时的样子,他们两个人配合的可真是好。 我冲她挤挤眼睛,“我就不信您回头没从爹爹身上讨回公道,只怕还是翻倍的要呢。” 她啐我一口,“这个不是你该问的。” 好吧,这个不是我该问的,那我问我该问的。 想到这,心头忽然隐隐的抽疼了起来,“娘,夜他……” 话题才起了头,娘亲忽然摆了摆手,“我有事找你爹,什么问题以后再问。” 我的心头忽然咯噔一下,不对! “爹和朱雀,白虎侍卫在一起,应该就是您口中的阳檀和陵迁,所以您不用急着找他们。”我手指飞快的探出,扯上了她的衣袖,我正色的看着她,“娘,你告诉我是不是夜出事了?还是家中谁出了事?” 她低头看看被我死死拽住的衣角,目光一紧,“他们三个在一起?” 我有些不耐烦,“他们三个在一起又怎么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谁说这不是重点?”她猛的一扯,就这么将衣角生生的扯下来一块,人就往门外冲去,“你家没事,但是我家只怕就要有事了。” 话音落,人影早已经旋风一样拉开门冲了出去,我只来得及听到重重的门板砸上的声音,早已看到不娘亲的身影了。 四个字,放下了我一直久悬着的心,却也让我压抑着的牵挂肆意的飞扬,怎么也按捺不住了。 从我出征到现在,前前后后也半年多的时光了,多到我一想起他们,心中就酸溜溜的。 夜应该还好吧,沄逸也应该很好,其他人也应该很好很好吧? 都说孩子一日一变,我半年没见的孩子,只怕都要不认识了。 想回去呵,真的好想回去…… 本以为神族的事情完了我就能回家了,可是如今娘亲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再一次将我留在了神族,那本是我为任灵羽布下的局,却被娘借用了,转身将神族族长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我。 娘亲是灵秀之人,几次交手更让我对她心思的敏锐佩服的五体投地,虽然二十多年未回神族,可是我相信,只要她愿意,神族会在她手中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但是她放弃了,放弃了证明自己的机会,放弃了让神族人对她刮目相看的机会,她将一切给了我,是对我的肯定,又何尝不是一种补偿? 对未能养育我长大的补偿,对让我受了那么多年苦的补偿,我有了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子,已经不需要她其他的关爱了,所以她用这样的方法来补偿我,是不是? 我没有问她,却已经明白了她潇洒背后的苦心。 “如果你是来宣布对我如何惩罚的,那么请你赶紧说,说完就出去,我要睡觉了。”冷冰冰的声音虽然虚弱,却不改那狂妄的本质。 我垂下目光,正好迎上莫沧溟的脸。 他的脸很白,苍白。 他的呼吸很乱,从他的呼吸中就能判断出他的伤情很重。 他淡淡的看着我,双眼睛更是犹如一潭死水般平静。 这样的他,让我的思虑忽然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 雪地中,那个咬牙坚持着的莫沧溟,拖着受伤的身体催促着我一个人来神族;‘御风’国前,他又一次重伤,告诉我一定要拿到‘御风’的‘血印符’。 虽然感情都是假的,但他的伤是真的,每一次都和现在般是足以致命的伤,每一次他都是这样完全不在乎的平静。 恍惚中才发觉,他似乎是我见过的男人当中,受伤最多也最惨的一个人,可是为什么他给我的印象,永远都是个如钢铁般强硬的男人? 要怪,只能怪他自大又臭屁的性格,实在是不讨人喜欢。 却也正是这样的反差,让我有些不忍。 “我没杀她。”我淡淡的开口,“只是废了她的武功,让她从此不能再出神族一步。” 他嘴角抽了抽,终于还是低低的说了声,“谢谢。” “她是我姨娘,是月栖的娘亲,说我徇私也好,说我顾及亲情也好,我都不会对她有太重的惩罚,倒是你……”我声音一停,望着他的双眼,“你就不担心我会怎么惩罚你吗?” 他静静的闭上眼,“你以为我在乎吗?” 不在乎,或许是真的,他的语调是半点没把自己以后会如何放在心上。 可是他,为什么不愿面对我的眼睛? 呼出一口气,我在他的床沿坐下,“谢谢你!” “我没什么值得你谢的。”他依旧闭着眼,不看我。 “你从火中救了夜,还用神族的续命之法延续了他的生命。”我的声音很压抑,很低沉, 他忽的睁开眼,“原来你知道我给夜侠续命的事。” “还有你没有给我吃真正的毒药,没有将流波替我冲禁制的事告诉任灵羽,如果你说了,不会有今天这一切,所以我谢谢你。”我的感谢,是真诚的。 “那与我无关,是我没发现你的武功已经恢复了,与其谢我不如谢你自己运气好。”他将关系撇的干干净净,“只要你武功恢复,毒药也没有用,给不给你吃都是多此一举。” “那……”我一咬牙,“那夜我们之间的事呢?难道你真的没存替我解禁制的心吗?” 他冷笑了下,“我从来不知道和你上床能解禁制,我只是看流波爱你爱到死去活来的,又看不顺眼你那趾高气昂的德行,老子能强了你,也算本事了。” 我双眼一瞪,“我从来没说和我上床能解禁制,你既然不知道,又怎么能这么肯定我的禁制和上床有关?” 他忽然被噎住了般说不出话,猛的别开脸,声音变的有些冲,“你还有什么要打要杀的,快说,老子累了。” 我的手按在他的肩头,“我知道你一直都想与女子争夺高下,也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如今‘云梦’无主,你愿不愿意去‘云梦’代掌君令?如果你不愿意,那神族的玄武侍卫一职将依然为你保留,我只想听听你的选择。” 还是谈不拢 他的脸忽然一僵,变的很古怪,片刻间又恢复了他一贯的表情,一言不发的躺着。 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我傻站着,脑子里不断的闪过各种可能。 莫沧溟自诩不是普通男子,争强好胜欲与女子一较天下,神族族长的位置我是不能让他的,‘云梦’需要一个有魄力有能力的君王也是事实,我因为这样的安排会让他开心,可是他现在的反应…… “你想要什么?”我索性不猜了,直接开口问,“若是我能给的,我会尽量给你。” 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胸口的白纱再一次被殷红尽浸透,脸也涨的通红,英气的双眉紧紧的皱在一起。 我的手飞快的按上他的胸口,缓缓的渡着气,那脉搏的虚弱让我摸了几次才摸到,若不是他现在凌乱的呼吸,几乎都被我忽略过去。 这才想起,我是来探望伤员的,不是来和他斗嘴气人的,他的伤那么重,我还拉拉杂杂的说一堆有的没的…… “算了,算了。”我很快的说着,“等你伤好了再想这些,先不谈了,你好好休息静养。” 莫名的有些烦躁,就是因为看到他这个样子,如果当初不是我收手快,如果不是娘亲的医术高明,如果不是神族血的强超韧性,他有几条命可以任他如此的挥霍不在意。 “以后别这么傻的冲上来,不是每个人都会象我一样收住剑的。”责怪,是因为他不爱惜自己。 “这世上有几人能伤到我?”他看我的眼神仿佛看个白痴一样。 “好吧,好吧,你都对。”我咕哝着,“也没见你少受伤,不知道是不是喜欢被虐待的感觉。” 他眉头一立,“你说什么?” 我无辜的摆摆手,“没,什么也没说。” 他黑着脸,声音弱弱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说?还说什么? 想说什么看到这样的一张脸,也说不出来了。 “没话说就出去,我要休息!” 在所有人都前呼后拥把我当宝贝一样看的时候,我这个可怜的族长被人嫌弃直接开口轰人。 待在这似乎也碍了他的眼,还让重伤的人不得安宁,不如走远些换彼此的清净好了。 “你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好了。”知情识趣的我只能走,那最后一个问题只能活活的憋在肚子里,不再出口。 人到门口,我拉开门板转身,忽然发现那别着脸不想看我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了身,深邃的双瞳正停留在我的身上。 手一停,我抬了抬眼皮,不自觉的将脚尖伸了伸,又想走回屋子。 他双眼一阖,将目光敛尽,忽然的转身拿个屁股对着我。 伸出去的脚尖又一次缩了回来,心头沉沉的,慢慢将门板合上。 门关着了,我却站在门口发呆,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难受。 站着,房檐的阴影遮挡了阳光,这四季如春的神族山谷里,我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凉意,融合在阴影中,不知道是身上冷,还是心头起了寒。 “属下麒麟侍卫流波参见新任族长。”身后传来人影落地的声音,“属下誓死效忠族长,听凭族长驱策。” 这流波,该死板的时候还真是一点变通都没有,不就是离开的早了些,没有和大家一起对我宣誓效忠么,需要再来一次吗? 转身间,我的脸上已经换了表情,哭笑不得的看着面前俯首半跪的俊朗身影,“英勇献身就可以了,其他的我都听腻了。” 他抬起脸,一双蓝瞳仰视着我,目光中毫不遮掩的眷恋和爱意让我的心一下子暖了起来,还有那笑容,在那秀美的容颜上居然透着几分羞怯。 我弯腰扶上他的胳膊,微笑着,“忽然发现你与我这样有理有度竟然一时无法接受了,难道以后床榻间你也与我族长护卫的称呼吗?霓裳就是霓裳,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可言。” “我知道!”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调皮的气息,“只是不这样,不太敢相信。” 我就知道,流波的骨子里还藏着份坏,藏着份童真。 看那眼神闪啊闪的,就让我联想起当初他大闹人家王府时嘴角藏着的坏笑。 手指伸在唇前,我瞄了眼房门,做出个噤声的样子。 莫沧溟还带着重伤,刚才看他时,眼角眉梢掩饰不住的疲累都在诉说他那一段时间的煎熬,如今尘埃落定,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怎么?心疼里面的人?”他没有半点顾及的冲口而出,口气中毫不掩饰他的不满,“要是不舍就进去守着吧。” 这个样子的他,象极了吃醋的普通男子,哪还有半点神族侍卫的刚毅和沉静,红唇一撅,配合着他本就清丽的面容,怎么看,怎么让人有一把推倒的冲动。 个性与容貌的反差,有时候也很容易让人迷糊,无法做出正常的判断。 我拽了拽他半跪着的身体,却没有拽动半分,他依然故我的跪在我面前。 手中又添了几分力气,我扯着他的胳膊,“起来啊,以后是不是找你欢爱的时候,也要先受上你一跪,然后给你下命令才能脱你裤子?” 他唇角斜斜的一拉,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整个人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线条优美的犹如豹子扑食,双臂展开,将我牢牢的困在怀抱内。 脚下一退,背心靠上墙壁,我再也无路可退。 瞬息间,带着男子血气方刚气息的唇已经落了下来,猛烈的吮上我的唇。 他的呼吸很烈,很猛,也很粗重,很热。 与那天的温柔似水完全不同,这突然的动作分明就是侵略如火么。 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封住我所有的话语,勾画着我的唇,挑逗着我的舌尖,吮吻的力量重的带来些微的疼痛。 在我的瞬间诧异时,他已经完全占领了主动,甚至带着几分霸道的占有欲,啮着我的唇瓣,咬的我有些微疼麻。 对于爱人送上门的热吻,我通常不会拒绝,更何况是流波这么积极的表现,所以…… 有痛不能叫,反咬才是正道。 激烈不怕,我会更激烈。 两个人的纠缠在无声中展开,直到他心满意足的放开我,温柔的擦去我唇上残留着的水渍。 拉起他的手,两个人携手漫步在神族清新的草地上,感受着脚下软软的细嫩,呼吸着空气里带着淡淡花香的气息,直到离开小房子很远以后,我才轻轻的开了口,“你想报复莫沧溟什么?” 他淡然一笑,“他的伤,刚才是我上的药。” 替莫沧溟上药,自然免不了看到他的身体,那么莫沧溟的守宫砂找不到了,以流波的机敏不可能看不出是我干的好事。 “我可以理解为你吃醋?”笑着,我瞥了眼身边的他,“但是我感觉到了你暴戾的气息,这不象是普通的吃醋。” “当然不是!”他咬着牙,表情还有些愤愤,“若是你心甘情愿,身为护卫也好,身为喜欢你的人也好,我都不会有半点干预,但是你在神族的情绪我非常清楚,那时候的你,根本没有逗弄男人翻云覆雨的心情,而我唯一一次不在你身边,就是他对我下‘紫玄草’的时候,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当我进屋时你的样子,这才是我生气的原因,若不是看在他受伤太重,我会约他出来一战。” 或许我放下了,他却不能接受,在流波心中,这是对我的侮辱吧? “如果不在意他,再是怎么做也无法在我心里造成伤害;如果我在意,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都可能耿耿于怀。”我靠在他的肩头,软软的叹息着,“我有些累呢。” 他的手很快的环上我的腰身,将我搂在怀抱中,靠着大树坐了下来,“那你睡,我看着。” 嗯了声,在煦暖的微风中我慢慢的闭上眼睛,“流波,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没有……”他的声音有那么一点点的迟疑,“如果非说有的话,我只好奇一点,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我?” 他说的,是在军营中那晚我拿着‘血印符’毫不迟疑的放到他的手中,让他尽快赶回神族的事? 到现在,我都忘不了那一刻他眼中的震惊,还有眼中渐起的雾气。 或许连他都不敢相信,我会将对自己前途最重要的东西,随便的交给一个对我背叛过,迟疑过,甚至不留情面说过永不再见的人。 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枕着他的胸膛,“你是神族的侍卫,对上官楚烨绝情不过是为了效忠少主任霓裳,现在任霓裳就是上官楚烨,又不违背你的忠心,我想不出你有什么道理再背叛我,那两个和你一样呆的木头二十多年想的都是我的娘,他们更会拼死保护我送去的东西,保护我娘的女儿,也就是我。就这么简单,没有人比你们更合适了。” 他的手抚着我的发丝,竟比这神族的威风还要煦暖,“还有吗?就这个原因?” 我懒懒的动了下唇,仿佛是笑,“如果你非要问,那就是,‘九音’皇宫那夜我根本没醉死,我很清楚是谁在偷抱我,偷摸我,还有偷吻我,不知道这个理由够不够?” 他的胸膛轻轻的震动着,“相比起来,我更喜欢这个理由。” 靠着他的胸膛,我渐渐沉入梦乡,只记得他的怀抱,很暖,很舒服。 走的走,留的留 一场酣梦,直至天色渐黑才悠悠的醒了过来。 不知是太久没有如此轻松的睡一觉,还是心中的累依然没有缓过劲,整个人还是懒懒的不想动。 枕着他的大腿,任丝散落满地,看着满天的星星闪烁,心也如这天地般的广阔了。 “你其实对莫沧溟动了心思的是不是?”流波的声音肯定的让我无从反驳,“你喜欢征服,他的脾气应该勾动了你很大的兴趣。” 我半眯着眼睛,舒服的放开自己的手脚,“那又如何,我有兴趣的东西多了去了,能引起我征服欲的男子也绝不止他莫沧溟一人,难道全收入囊中?” “可他是神族指给你的丈夫,是玄武侍卫。” 我冷嗤了声,“我早就说过,我当上族长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那个什么侍卫做丈夫的狗屁规矩,我不希望这个条条框框再害人。” 爹娘也因为这个曾经的规矩而心烦,流波更是因为身份问题而对我迟疑,这是我们运气好,我可不希望将来我的女儿再受这样的罪。 “以后日日相对,你真的能做到不动心,不动情?”流波的声调象是看透了我一样。 我轻哼着,“要不要试试看?” 他不再与我争执下去,“我要去给他换药了,你去不去?” “去。”冲口而出的话,在看到他了然的表情后变的恼怒,“我看看侍卫的伤有什么?” 他闷头笑着,“我没说不行啊,你急什么?” 算了,越描越黑,老娘索性不描了。 两个人的脚步停在莫沧溟的小屋前,流波的手抬起正准备叩门,忽然眉头一拧。 而我,也忽然感觉到了不对。 房间里,没有呼吸,没有人存在的感觉。 两个人同时对看一眼,我伸手推开了房间的门,踏了进去。 不大的房间里,空空荡荡的,那个本该在床上静养着的人,早已不见了踪迹,徒留凌乱的床榻,和点点早已经干涸的血迹。 流波伸手摸了摸被褥,“他应该走了很久,被褥都冷了,要不要去追?” 沉默着,我慢慢的摇了摇头。 莫沧溟的性格太刚烈,他在这么重的伤之下还要执意离开不让任何人知道,就表示了他的决心,追又如何?有什么好说的? 他若想回来,自然会回来,他若不想回来,找也没有用。 “由他吧。”我只说了三个字,心中已做出了决定,也明白了莫沧溟的用意。 走了,或许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不用再被困在无谓的侍卫身份中,不用再想着对神族尽忠,对任灵羽尽孝,在两难中无法抉择。 莫沧溟走了,从此杳无音信,神族的玄武侍卫只是一个空有的虚名,一个在人家聊天时偶尔提及的神秘人。 我没有派人寻找过,也没有打听过,而他,也就象从人间蒸了般,再无痕迹可寻。 我以最快的时间在神族举行了即位典礼,趁着娘亲和姑姑还来不及反应的空档,带着流波偷偷溜出了神族。 别问我去哪,除了回家还能去哪? 每一夜想着自己的爱人想的辗转反侧想的无法入眠,偏偏神族的规矩一大堆,要学习的东西一大堆,每个人每天轮流着向我灌输着各种东西,不断的有各种苍蝇声在耳边围绕。 所以我跑了,借机和流波缠绵支开了所有人,丢下一纸信笺说去探望家人,族中大小事务暂由老族长代管,和流波两个人包袱款款溜出了神族。 既然我娘正值英年,既然她要留在神族中好好的补偿朱雀白虎两个被冷落了那么多年的侍卫,那也就顺便安慰一下被冷落二十年的神族各位长老好了,有能力有体力有精力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一入‘九音’京师,我整个人就象喝多了酒一样,醺醺然的,脚下也轻飘飘的一路朝着皇宫而去,脚步很快,脑子很热,心脏跳的仿佛要从嘴巴里蹦出来。 身法展到极致,我犹如一道光影闪过,在熟悉的宫苑内奔袭,全身上下仿佛有无穷的精力,恨不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小院在望,我急切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看着那掩映在绿色中的拱门,心跳加,人却仿佛被点住了穴道一般。 我离开这里已经半年多了,大家都还好吗?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责怪我的以身犯险?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恨我的大意落入敌手让他们牵挂。 脚下的犹豫,在听到孩童咿咿呀呀的声音后被抛的远远,脚下连点,我的身影飘落在院中。 还是记忆中的地方,还是记忆中的人,一切都和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场景一样,温馨而平和,甜美又充满暖意。 沄逸的霜白,永远那么的清逸飘透,举棋拈子,那侧面的容颜象白牡丹的花瓣一样,带着如水似冰的透明,高贵典雅,不带一点烟火气。 他的举手投足,永远可以让我瞬间失神,只是这一次让我愣神的,是那个微微凸起的肚子。 沄逸的身子不好,清瘦的身体在宽大的衣袍下总是分外惹人怜惜,可是现在数月身孕的他,只见清减不见胖。 丝轻拍着脸颊,捣乱的在他无暇细致的肌肤上摩挲着,他手指一拈丝,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沄逸爱棋,或许这是唯一还能看到他心思巧妙布局精致的地方,也是唯一我不制止他动脑的东西了。 一抹烟青,是他身边的背影,似是在看棋,目光却不时的落在沄逸的肚子上,可以看出这身影对沄逸的在乎,对沄逸的担忧。 幽飏的小心翼翼,让我吸了吸鼻子,希望这一次的归来,我能抹去他眉头间的忧伤,他,不能再受伤了。 沄逸的另外一边,是流星沉静着的脸,半年不见,他更加成熟了,身上内敛的气质也愈的厚重,与沄逸幽飏并身而坐时,身上不自觉散出来的气息更是不落他们之下。 对面,子衿犹如春天绿柳,散着淡淡的温柔气息,落子很慢,不时浅笑着。 我的目光不由的搜寻着,那个被他常常抱在怀里的清音呢?哪去了? “啊……呜……”稚嫩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顺着声音我看到一个圆滚滚的肉团在月栖怀里肆意的扭动着,抓着月栖的头拉扯着。 死小子,谁让你那么用力的? 月栖只是微微一皱眉,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温暖,由着调皮的小家伙扯着自己银白色的长,手指在面前的经书上指点比画,小声的说着什么。 他一边说,旁边的紫色双瞳不住的眨啊眨啊,偶尔俊秀的脑袋点一点,握着手中的笔认真的在纸上写着。 月栖的不再闭门念经让我心中一喜,镜池收敛了所有的犀利,努力的学着,能看到他们一个放下孤僻,一个放下自卑,如此融洽的相处是我最感欣喜的。 淡淡的药香飘了过来,角落里蹲着个灰色的背影,拿着熟悉的蒲扇,一下一下扇着小药炉,另外一只手中抓着一万年不放的书啃的津津有味。 情不自禁的勾起了笑容,什么时候连他都把自己的小药房给搬出来? 当然,还有一个人犹如跳虾般这般窜到那边,不是在呆子身边看看,就是跳到月栖身边逗逗清音,偶尔伸脑袋凑凑沄逸边上,只要沄逸一伸手,立即狗腿兮兮的把茶盏奉上,整个一打杂兼跑堂的小二德行。 夜呢?我唯独没有找到那个艳丽的人影,让我心中不免失落。 啊,他或许又是在弄着什么美食吧,或者窝在树丛间享受着美酒春风,隐匿是他的习惯,所以才没让我看到。 一定是的。 “啪啦……”记忆中曾是锦鲤池的地方传来什么拍打石壁的声音,一个硕大的鱼尾巴展开金色的光芒,洒落点点水渍,水光中英俊的脑袋望了望大家,又悄无声息的缩了回去。 锦渊!!!! 他居然在众人的周围? 这,这太出我的意料之外了,是因为我那句守护之语吗? 心头,酸酸的…… 唇角,却忍不住的勾起了笑容。 那个缩回去的脑袋忽然又伸了出来,金色的眼瞳看着我,满满的全是不置信,红唇带着水光呢喃着,“初夜……” 跳虾一样的鹅黄人影蹦到了水池边,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着水池里,声音大大的,“不要老是初夜初夜的叫啦,每天都喊几十回,不知道会吓人么?沄逸哥哥经不起心神起伏的,你别老神神叨叨的行不行?” “初夜……”金色的人影从水中一跃而起,溅了那个犹自说个不停的人满头满脸的水,光溜溜的冲着我直奔而来,沾满水汽的双臂狠狠的抱上我,“初夜,初夜……” 我抱着他全是水的身体,搂着那有力的腰身,忍住心头的激荡,轻抚着他的脸庞,“锦渊最近可乖?” 他委屈的望着我,用力的点点头,忽然捧住我的脸,狂风骤雨一样的亲吻落了下来,侵略着我的眉眼,我的脸。 “啪……”沄逸手中的棋子落了下来,乱了棋局,人已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扑……”镜池呆呆的望着我,紫色的大眼中泪水已经盈满,手中的笔掉在砚上,墨汁脏了他漂亮的衣衫。 “啊……”月栖抱着清音,脚下磕到了桌子,整个人直直的往地上栽去。 我飞身而起,一手捞住月栖,一手将清音接了过来,还不及说话,远端那个灰色的人影端着药罐,傻傻的。 直接落在了他的身边,伸手拿过他的药罐,“呆子,你不烫吗?” 魂魄归位,他甩着手,捏着耳朵,呆滞的看着我,“忘,忘记了。” 我望着他们,深吸一口气,扬起了大大的笑脸,“我回来了,可有人给我迎接的拥抱?” 他们依然木木的站着,只有眼神中闪烁着的雾气在诉说着无声的惊喜,竟象全部被点穴了一般,让我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心疼。 牵挂了这么久,想念了这么久,看到他们都好,我也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目光朝着树梢上溜过,“夜呢,我都回来了,还不来迎接?” 树枝唰唰,回应着我,却不见那艳红从树梢飘落。 我扬起眉头,不解的望着大家,“夜还在养伤?不可能啊,养伤的话你们不可能如此安逸的在这里,他难道已经去做菜了?他的伤刚好,不该让他下厨的!” 我噼啪说着,没有一个人回答我的话,甚至在我目光扫过的同时,各自悄悄别开了眼,所有的气氛忽然变的僵冷。 我的心,开始一点点的往下沉,忽然冲到柳梦枫的身边,一把抓着他的手,“呆子,你不会骗人,告诉我,夜在哪,夜在哪!? 夜的伤势 呆子的身体在我的动作中跄踉了下,吓的我赶紧松了手,“对不起。” 他微摇了下头,垂下眼皮躲闪着我的目光,“是,是我对不起,对不起你,我,我,夜侠,夜侠……” 他结结巴巴,越是说不清楚,越是口吃,脸不是涨红而是渐渐苍白。 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让我的心开始慢慢的沉落,坠向无边的谷底,怎么也到不了底。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的内疚只会在无法救治病人的时候才会说出来,那不断嗫嚅在口中的对不起,那翻滚在舌尖含糊吐露的夜侠二字,都让我的心隐隐的抽疼了起来。 莫沧溟说过,夜不会有事,我知道他甚至为了还那个人情债,用了神族续命之法,夜不会死,不可能死。 娘说过,我家里很好,娘不会骗我的,我应该相信她。 夜与我同生共死,如果他有事,我一定有感知,一定有的…… 只要他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只要他还在,我不求其他任何事,只要夜还在。 深吸一口气,我的手按在呆子的肩头,“没关系,你是神医不是神仙,是我对不起夜,不是你!告诉我他在哪,我去看他。” 呆子低垂着脑袋,只是摇着,却不说话,让我一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直接握上了我的手掌,不冷不热,一贯平静而安宁的语调,“清音给我抱抱。” 不是子衿,却是沄逸。 看到他的身子,再看看那个在我怀里扭来扭曲象条大肉虫的活泼孩子,不时对着我没轻没重踹上一下,肉呼呼的手指揪扯着我的头,我坚定的摇了摇头。 别说我舍不得沄逸累,就冲小家伙不知轻重,踹着了肚子扯坏了头,我都心疼的紧。 沄逸的眼神清透而静谧,凝望着我,“夜侠走了,不在这里。” 夜走了? 自己走的? “他……”我的声音忽然变的有些沙哑,隐藏不了心中的急切,“他去哪了?” “不知道!”沄逸抬起与我相互交扣着的手,雪白的手指从我的指缝中抽了回去,留下我空落落的半举在空中,“你要追要找,尽管去吧,不过把清音留下。” 忽然了悟了刚才沄逸的那些话,他在警告我,夜固然重要,但是这里每一个人爱我的心都一样,我若要走,便是伤了大家。 我闭上眼,重重的吸了两口气,再睁开时,已是平静一片。 牵着沄逸的手,“你身子重,我陪你坐坐,你莫要太激动,我怕。” 沄逸凝着的脸有丝放松,在我小心翼翼的动作中慢慢的坐了下来,眼皮未抬,手指拈起面前的茶壶慢慢的在空杯中斟上茶水,我想要帮忙,却被他摆手制止。 水满,沄逸清浅的放下茶壶,朝着流波的方向微微颔,“远道而来,暂以茶代酒,算是接风洗尘,莫嫌礼薄。” 蓝色的眼瞳闪过一丝光芒,流波淡定的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目光从沄逸身上扫过,每个人的脸上停留片刻,在看到子衿时唇动了动,眼中已有了笑意,“多谢。” 我抱着清音,小家伙已经一岁多了,比我离开前变了很多,容貌也有向子衿靠拢的意思,他先是瞪着圆圆的眼睛好奇的望着我,咿咿唔唔的也不知在咕哝着什么,不过很快,他就扑在我的身上,露出米粒般的牙齿,啃着我的脸,弄了我一脸的口水。 心头暖暖的,我小心的抱着他,心中却是希望能狠狠的搂着,直至将他揉进我的身体里,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他都不在乎,只要能这么抱着,爱着,看着他长大。 一双手,伸到了清音的肋下,顺势抱起了清音,温柔的声音带着两分调侃,“不要乱吃脏东西,不然生病哟。” 脏东西?是指我吗? 怒目而视。 却在子衿春风似水的眼眸中败下阵来,有些歉然,苦笑着,“我似乎又说了承诺而没做到,清音的周岁……” 子衿只是微笑,“回来就好,清音还有很多生辰可以过,他不会怪你。” 言下之意,就是他自己也不会怪我咯? “那你干什么说我是脏东西?”愤愤的,却是笑着出声。 子衿搂着清音,手指在我脸上蹭了蹭,“你确实脏啊,我可不能让儿子把灰都舔进去了。” “脏就脏!”我索性站了起来,脸颊贴上他的脸,“来来,大家一起脏,感受下你们妻子的味道。” 我记挂着夜,可我更知道他们记挂着我,前后半年的离开,我被俘之后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们是无法安心的,我都没看到,但是我能想象的到。 沄逸没错,他不希望我伤了爱人们的心,如果我刚刚回来就突然转身离去,从此我将再也无颜以对他们。 我不会走,至少现在不会,纵然沄逸不提醒我也不会,这些年这么多事生,纵然我还是冲动,却已不会不顾他人的感受了。 我很尽量的想要让大家开心,也是真心的不在人前追问夜的去处,可是他们身上散出来的凝重,还是让我轻叹。 尤其是幽飏和月栖,那种忧伤,愧疚和无言以对,都在一个转身间表露无疑。 月栖远远的看了我一眼,慢慢的后退着,“我,我到了做午课的时间,先,先去了……” 不等人开口,他几乎是拔腿就跑,跌跌撞撞的磕绊着,几次险些摔倒在地。 “等……”揪心的感觉瞬间弥漫,我很想冲上去,可是话音才刚刚出一个字,手背上就被一只清凉的手掌按住了。 对上的,是沄逸不赞同的眼。 强压下心头想要追去的感觉,我僵硬着身体坐下,忽然现,那抹烟青早不知何时从院落中消失了。 幽飏他,也是不想面对我吧。 “和你谈谈夜侠的事。”沄逸轻轻开了口,声音很冷静。 我的手拉着他的身体,摆摆手,“沄逸,我是急的很想听,但是我更希望你好好的休息完了再说,更何况……” 我的手猛的捏紧,丝丝的撰成拳,“我说过要你不再为**心的,我不想你耗费心力,尤其是这个时候。” “我来说如何?”子衿一手抱着清音在我面前坐定,温柔低语。 沄逸点点头,手掌端起面前的药碗,慢慢的吹了吹,轻轻的啜饮着,一丝温暖的笑在唇畔展开,却是对着柳梦枫。 我伸出手,将那个木讷的人扯了过来,按在身前的椅子上,从背后圈抱着他,“告诉我,夜的伤究竟如何了?” 他是一如既往的罗嗦,可是这一次我没有喝止他,而是认真的听着,“夜侠被族长带回来的时候伤很重,筋脉重创,内腑混乱,武功几乎被废;但这些都不是最重的,最重的伤一是在脸上,一是在小腹。” 我忍不住的闭上眼,痛苦的皱起了眉头,不愿想起的往事在他细数的伤势中一一的浮现,只能紧紧的咬着牙,尽量让自己的呼吸不那么的急促。 “脸上的伤因为是刀痕错综,深浅不一,甚至有几刀已经伤了面部筋脉,所以……”呆子说到这,忽然停住了,低头思索着。 “我不在乎。”我的声音平静的不能再平静,“夜的脸无论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在乎,千疮百孔又如何?面目丑陋又如何?” 柳呆子歪着脑袋,似是忽然走神了,“他之前服过神族的药,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糟,只是他走的太快,我还来不及拆掉他脸上的棉布,到底会是如何的情形,不好说。” 不管如何,夜的脸只怕是不可能恢复到曾经那样的风华绝代,曾经那样的魅惑倾城,但是在我眼中,在我心中,从来最重视的就不是他的脸。 声音,沉重,“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走的吗?” “当然不止这一样。”呆子从沉思中醒来,飞快的摇了摇手,“他脸上的伤虽然重,好歹还有治的机会,纵然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我总能慢慢的试,就算不能恢复当初,也不至于无法见人,只有一处的伤,我和师傅都无能为力。” 我的呼吸至此终于乱了,死死的捏着石桌,竟生生的将桌子角给捏了下来,在手中化为齑粉。 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伤了,可是我却没有阻止呆子的话,任那声声话语仿佛刀子般在我心间一刀一刀的划下。 痛算什么,我不过是在感受夜的锥心,若能再生生的割上几下,看浓稠的血流出来,或许我还能仰天笑出声来。 一只嫩嫩的小手抓着我的手指,紧紧的撰在掌心中,在我抬头间给我一张灿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 我挤出一丝笑容,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心却更疼了。 我,除了清音还会有很多孩子,可是夜,一生一世再难有子嗣了。 子衿轻叹了声,“这就是我们为什么看着他走却不能阻拦,因为夜侠的傲气绝不是我们能挽留的,越是挽留越是让他觉得我们在施舍他,他的心结除了你没人能解开。” 找,自然是要找。 追,也一定会追。 这一生一世,纵然踏遍万里河山,掘地千丈,我也要把夜找出来。 我捏着呆子的肩头,还带着一丝不死心,“呆子,夜的伤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从此半点生机也绝了吗?” “也不是吧。”他的声音很虚,带着完全的不肯定,“如果有药自然还有两三分生机,如果没有药,那肯定是半点也无了,毕竟筋脉全部被截断后生生的烙死了,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纵然有药我也没有把握。” 心,凉了,很凉很凉。 “我曾经出过悬赏,只要有人能拿出那味传说中的药,我拱手三城奉上。”流星苦笑着,“两个月了,没有人来过,甚至御医听都没听说过那传说中的‘冰涧火莲’,再拖下去就是寻到了,怕也无用了。” “‘冰涧火莲’?”我抬起询问的眼,“呆子,这是什么东西?” “传说中的东西,就连师傅也只是在神族的书上看过,据说是生长在万载寒冰之下的火焰红莲,无根无茎,完全扎在冰缝中的花朵,红若火焰,大不过拳,形似乎莲花。千万年吸收着冰涧的寒气,逐渐消退了那焚烧一切的烈焰,却不改其本性炙热,如果能找到它,就有可能因其热焰重新将筋脉疏通,不过一来万载冰涧非常人能下,二来就算下去了,这个传说中的东西能不能找到也是未知,三就是,‘冰涧火莲’其性炙热,如果是在其性火热的时候服下去,只怕筋脉都给烧融了,可是一旦它的热性慢慢降低,很可能就再也抵御不了冰涧的寒冷而枯萎,所以……”柳梦枫摇了摇头,“要有药性又要在短短时间内找到,即便是找到,也成功的几率也太低太低。” 我点点头,“我不介意夜会如何,但是为了夜,我什么都要试试,虽然对不起你们,但是我还是想去碰碰运气。” 子衿的笑犹如三月春风吹入我的心间,“去吧,记得把夜侠带回来。” 勇敢的心——临月栖 “月栖,我能进来吗?”看着屋子里的灯光,我肯定月栖还没有睡。 手指扣上门板,门却在极轻的动作中慢慢开了一条缝,泄出房间里暖暖的光线落在我的脚边,安静却又充满了温馨的味道。 索性推开了门,房间里的人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念珠,缓步迎了上来。 我握上他的掌心,“冷吗?” 掌心微暖,他轻柔的摇了下头,“不。” “你一直在等我,是知道我会来,对吗?”我现桌上早早的放了两个茶杯,他正执着壶细细斟着茶。 他头也未抬,仿佛斟茶凝聚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我了解你,所以等你。” 手指撩过他的肩头,银白的丝如水般温顺的滑过我的手指尖,安静的一如月栖的性格般,柔软又高洁。 茶杯奉到我的面前,我一只手接过,另外一只手却顺势握住了他的手腕,“能看到你这样,我很高兴。” 他没有一味的逃跑,躲闪,内疚,自责,而是安安静静,平平淡淡,从从容容的面对我,这样的月栖,比之当年只会瑟缩在寺庙中,以佛经麻痹自己,逃离尘世纷扰的他又不知成长了多少。 我一直想保护他这样的无欲无求,给他平静,可是事情的展,却一次次的出我意料之外,越是想要的,越是要不到,越是想躲闪的,越是逃不开。 他温柔的笑,犹如山谷中空灵的兰花,恬静又孤独,清冷而寂寞,只有眼神中,我看到了一丝暖,真正自内心的暖意。 “我没有选择自己父母的余地,也不该为他们的做错的事去内疚。”他忽然轻吐了一口气,“我应该做的事是尽量弥补已经生的错误,而不是将自己龟缩起来沉浸在所谓的伤感痛苦中,标榜着自己的无辜,如果在你受伤无助的时候,我还在屋子里难过着所谓我娘亲害了我妻子却不作为,那我不配做你的丈夫。” 他脚步行到我的面前,忽然伸手环住了我,淡雅的檀香萦绕周身,“我不要做被你保护的瓷器娃娃,我不要做缩在壳里的蜗牛。” 他的手臂间,传来的是这个男子满满的坚定,也让我拧着的心渐渐松了下来。 “那你开始跑什么?”我双手一环,圈抱着他的腰身,脸颊贴着他的小腹,轻轻是厮磨着,“我以为你又缩起来了。” 他轻摇了下头,“再是告诉自己坚强,也不能抹杀我娘亲做的事,我知道沄逸哥一定要和你说关于夜侠的事,我无法忘记夜侠受伤的样子,我离开也是为了让你们说话方便,毕竟她是我娘,要骂要咒看着我在多少是不自在的,并不是我关起门自责。” 我失笑,又不敢放声大笑,只好耸着肩膀,一下下的抽笑。 月栖一向高贵圣洁,身上的气息也一直都是淡淡着的典雅和清冷,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不知道是被我的无赖感染了,还是真的对他娘亲也有了怨言。 “一直以来,我心中的娘亲只有一个人,就是风若希。”月栖慢慢的开口,“她才是真正疼我的人,至于临家,能将我抚育数年已尽了责任,我怎能责怪他们?而那个人,她让我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家,现在又想毁了我的幸福。楚烨,我很想说我应该伤心,难过,可是我真的没有,许是这么多年,我对她真的没有感情。” 他的身体在轻颤着,话到激动处,还是忍不住的哑了嗓音。 月栖天性善良,尽管任灵羽没有给过他任何温暖,甚至将他推到如斯境地,他也是无法恨的。 他牵着我的手,与我紧紧依偎,“这两年,夜侠对我的照顾,将我带离皇宫,把我托付给‘云悠寺’,在身份上他似乎才是我的亲人,楚烨,你把他带回来,好不好?” 我嗯了声,“放心,夜我一定能带回来,然后我们去神族住上些日子,让你看看我们的家。” 他微笑着,慢慢点了点头。 我与月栖何其的相似,本都该在与世无争的地方长大,却都自小背井离乡,不知父母为谁,经历了同样的算计、利用,最终重逢。 那骨子里面吸引我们的,就是血脉中同样属于神族的气息,还有同样的命运。 “所有人都离开了她,就连莫沧溟也不知去向,或许这个时候她才会真正慢慢的醒悟,知道你对她的重要。”我抬起眼,“我知道你其实还是很想见她的。” 月栖微叹着,“我只希望有一天,她能听进我说的佛法,真正不要再去追求那些虚无的东西。” 忽然,他抓着我的手,声音吭吭叽叽,“楚烨,你说,如果,如果夜侠那个伤治不好,他,他还会回来吗?” 我沉吟了下,脸上浮起很浅很浅的笑容。 “会。” 我只说了一个字,没有给理由,没有说原因,但是我肯定的点头。 “那……”他的声音愈的小了,“如果夜侠真的没有自己的孩子,我,我,我能不能把……” 到后面几乎已是听不清楚,可我猜,也能猜到月栖想要说什么。 “傻瓜!”我轻刮了下他的鼻子,“你有没有把清音当自己的孩子?” 他脸上的颜色渐红,在灯影的摇曳下散着光华,“有,我从未想过清音不是自己生的,恨不能每日抱着搂着,早忘了其他。” “那你认为夜会有你我之分吗?”我轻叹一声,“你就是将自己的孩子给了夜又如何?姓的依然是我任家的姓,生活也是一起生活,有何差别?更何况夜的性子我最了解,他一生最恨的就是兰陵这个姓氏,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因为自己的命运拖累亲人,或许对他来说,没有孩子也永远不用提心吊胆自己会克子克女了吧。” 月栖长长的睫毛闪了闪,“真的吗?” “真的!”我望着他,神情一片轻松,甚至带了些小小的坏笑,手指在他的身上慢慢的游移着,“月栖若是想要孩子,为妻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只为你我,不为别人。” 我不等他开口,手指轻推,他的身子已被我推入了床榻间,不待他有所反应,我已经覆身而上,压住了他欲起身的动作。 他似是想说什么,我已经吻上了他的唇,汲取着他的香甜。 太久不曾品尝过他的味道,在双唇甫一相触的刹那,半年来的思念潮水忽然决堤,化为奔涌的热浪吞没我们两人。 月栖迎合着我的吻,在我疯狂暴雨一般的疾吻中回应着,倾诉着他的思念,他的牵挂。 长久的压抑,此刻终于能尽皆的爆出来,我吮着,贪婪的索取着。 他紧绷的身体在我的亲吻中慢慢柔软下来,气喘吁吁的靠着我,面色潮红,却依然不忘我刚才的话,“楚烨没有骗我吧,夜侠真的不会介意?” 抚着他的脸颊,我再一次的坚定出声,“不会!” “如果是这样,那幽飏哥哥应该不会再不言不语了吧。”他靠在我的肩头,露出恬静的笑容,“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 幽飏! 我的心忽然猛跳了一下,内心深处隐隐的有些什么感觉。 幽飏绝不是月栖这般单纯的人,也绝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哄过去的人,他的心思之重,感情隐瞒之深,责任感之强烈,都足以让他把自己当成千古罪人。 在我出现时,他下意识的躲避了我的目光,所有人欢呼着迎接我时,他在悄悄的后缩,在我微微分神的时候,他就已经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任灵羽虽然抓了我,但是毕竟没让我收到太重的伤害;可是夜的伤,却是实实在在出自遥歌之手;以幽飏对遥歌的了解,他必然知道,遥歌泄的愤恨中,有一部分是属于他的,夜只是承受了本该幽飏承受的伤。 我呼的站起身,“月栖,我要去幽飏那边看看,晚些……” 月栖已经打断了我的话,“我还要做晚课,你莫要来骚扰我。” 感激的看了眼月栖,我掉头冲出门,让茫茫的夜色将我包裹。 黑夜中的城墙,高高耸立着,远远的能听到整齐的巡逻士兵脚步声回荡着传来,一切充满了威严和庄重。 一道黑影,淡若青烟,疾似闪电,瞬间从数丈高的城墙上掠过,快的让人眼都来不及捕捉就消失了。 那道飘忽的影子,迅疾的朝着城外而去,没有半分停顿,半点迟疑。 “你就连告别一声都不愿意和我说吗?”我从阴影中慢慢踱步而出,看着面前怔愣的背影,“我在这等你一夜了,幽飏……” 独自去找冰涧火莲 他慢慢的转身,表情紧绷着,却是不开口说话。 我行到他的身后,低低叹息着,“你确认还要走吗?还是要交手之后让我用强的留下你?” 幽飏不是脾气倔强的人,用我的话说,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他散去了身上的内劲,轻轻的转过身。 月光下的他,丝飘扬,衣带当风,宛如正在盛放的罂粟花,散着神秘而醉人的吸引力,淡淡的哀愁凝满全身。 “你,不该在这。”他的声音不知是伤楚还是无奈。 “你很了解我,知道我一定会去安慰月栖,这个时候一定在他房里,也唯有这个时候你才能偷偷的溜走是吗?”我背着双手,两人之间近的能感受到彼此呼吸打在对方脸颊上的热度,“我回来了,你守护的任务结束了,所以想走是吗?” 目光一眨不眨盯着他的眼睛,“你记得你的誓言吗?你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吗?你承诺过永远不离开我,说过一生一世陪在我身边,如今要走,却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吗?” 此刻的幽飏,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疏离落寞,感受不到灵魂的他,青色的声音淹没在黑暗中,只剩一个隐隐的影子。 “我没有说要离开你,我只是,只是暂时离开一阵子。” 他永远是那么气质翩翩,从容与淡定,即使对面的人是我,即使我的出现打破了他所有计划,幽飏也还是那么的飘然。 我轻哼了下,象是冷笑,更象是怒的前兆。 “我相信你不是想要逃离做我的男人,但是你真的肯定你这一次的离开之后,还能安然的回来吗?”声音忽然变大,我的声音冷硬如冰,“你老实的回答我!” 他没有回答,只是依旧站在那,仿佛整个人都融入了风中,渐渐消散。 人在,心却不在。 他是在告诉我,纵然我留下了人,也留不下他的心吗? 以他对我的了解,他应该很清楚,我要人,也要心! “如果你是想去找那个什么‘冰涧火莲’,那我只能告诉你,不可能!”我的眼神中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我不会温柔软语,对于想找死的人,我会直接用强硬的手段,你要不要试试?” 他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苦笑。 “何苦呢?多一个人多一分希望,就让我尽一分心力又有何妨?”淡淡的哀伤弥漫开,让我心酸,“过完这个月,就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那又如何?”我扬起声音,“没有‘冰涧火莲’夜还是夜,我还是我,我和他之间什么都不会改变;但是有的人不自量力,妄想赔上性命去寻那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希望话,我想夜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东西。” “让我试试吧……”仿佛是乞求,幽飏显然是想安抚我渐渐升起的怒火。 “不可能!”我断然的拒绝了他的请求,“你是什么体质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你将视为性命般的钥匙掉下冰涧都无力取出,如今你就有能力带着‘冰涧火莲’爬上来了?你只要下一次冰涧就有可能永远的葬身在那,还找什么药?” 他噤声不语,我却没有住嘴的意思,“遥歌不过毁了夜的容貌,夜的生机,你就如此内疚,如果你为了寻药而死,你认为夜一辈子能过的开心快乐吗?” 伸出手,我环抱上他的腰,声音忽然变的低低的,“幽飏,你一生背负了太多,我不知是你曾经身为媚门门主的责任,还是你太过压抑自己,许多不该你自责不该你内疚的事情都被你扛在了自己肩头;当年你为了流星放弃自己的一切,我能理解;可如今这事真的与你有关吗?那时候南宫明凰托孤,你必须靠自己,如今我活生生的还站在这里,我才是一家之主,我才是那个应该事事担当的人,这些责任,请你交给我来背好不好?” 他长长的叹出一口气,依然沉默着,只是手掌,慢慢的贴上了我的后背,轻抚着。 “幽飏!”我低低的唤着他的名字,“我知你操心惯了,本想给你一个轻松安宁的生活,可是沄逸太弱,子衿又无武功,直觉着你更强大也依赖你更多些,留下替我好好的照顾他们行吗?” “可是夜侠……”他的话语未完就被我的手掩住了。 我很慢的摇头,眼神却坚定,“日夜双侠,永不分离,当世再无一人比我更了解他,他若要躲,除了我再无一人能找到,更何况下冰涧寻火莲,也只有我的武功可以来去轻松,这一切交给我;你是我的丈夫,应该试着相信我。” 他的手,柔柔的抚过我的脸颊,这种怜惜的动作由他做来却更有一番亲昵和幽静的感觉,“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噗嗤一下笑出声,露出个调皮的坏笑,“当年有人以春风一度换取我下冰涧拣钥匙的时候,怎么没说过这样的话?是不是爱之越深,害怕就越重?明知我不可能有事,却还是忍不住的牵挂?” 他也露出了浅浅的笑,轻吻落在我的唇角,“是!” 我主动的凑上他的脸颊边,一下一下啄着他的唇,“那你最好多勤于练习下‘天魔舞’,我回来的时候要你天天跳给我看。” “你若能带回夜侠,带回药,幽飏日日跳给你看。”他的允诺,消失在我的唇边,只留下两个甜蜜的吮吻和渐紧的拥抱…… 虽然我誓通常十个做不到九个,但是我还是很努力的再一次誓,这次离开一定是最后一次单身上路,如果我做不到,就让我生孩子没屁/眼。 他们一定不希望生孩子没屁/眼的,所以我了等于没,当然还是被追打了一阵,在各个亲吻过后,我再一次踏上了独自的行程。 离开是心酸,却也是甜蜜的,才不过刚刚分手,我已经在算计着重逢时是什么样子的了,不过…… “上官楚烨,你快点回来哈,你回来我就报恩啦……” 唯一的败笔,唯一的让我不想回来的理由,在这个小王八蛋身上!!! 就连流波,也没有再以保护的理由跟在我的身边,似乎大家心中都明白,只有我一个人出现,才有可能找到夜。 所以这一次,是日在寻夜,唯一的一次寻找,让两个半圆融合为一个整圆。 只是在寻夜之前,我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一个幽飏知道,却没有下去过的地方——当年寻找钥匙的冰涧。 犹记得那年,我与莫沧溟在冰涧中战那怪兽,怪兽守护着的,正是一朵艳红如莲的花朵,只是事隔两年,那花究竟还在不在,到底是不是‘冰涧火莲’我都不敢肯定,自然不想说出来让他们白高兴一场。 冰封万里,尽是寒冷雪白的世界,空气干净而明朗,夜空中的星星仿佛就在头顶,站在熟悉的悬崖边,思绪也如脱缰的野马,开始放肆的奔跑。 我与莫沧溟之间,交手多过平静,而在这里是我们第一次和平相处,两人共处一夜的情形至今历历在目,如今斯人不知何处,短短两年纠缠出如此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也是我没想到的。 他说的没错,我是个喜欢征服的人,喜欢有对手挑战的人,血液里面流动着的就是不安分的思想,只是这思想要的不是天下江山,要的不是手握重权,却是独特的男子。 有个性有特色的男人,天生就会吸引我的目光,莫沧溟他…… 跳下悬崖,手中的冰蚕丝飞舞着,还是当年那种下冰涧的方法,眼前依稀仿佛看到一个人影在与我并肩比试,揉身而下。 莫沧溟若无个性,天下还能找出更加无法无天的男人么? 身体贴着冰壁,我轻飘无声的落了地,脚下如镜的冰面平滑而整齐,只是一道深深的痕迹将这份完美破坏,从东至西对半将镜面斩为两半。 忍不住的蹲下身,手指轻抚上冰面,两年了,这里没有飘过雪吗? 寒冷的温度,竟然也生生冻住了两年多的时光吗? 楚河汉界,是莫沧溟刻下的痕迹,我与他,注定就是在各自的世界中,谁也不侵犯谁,谁也融入不了谁,徒留下记忆中斩断一切的决绝。 脚步轻轻,我跳上那方平台,循着记忆的方向,搜寻着冰壁上那朵红花。 可惜,我失望了! 整个冰壁上雪白一片,空空如也,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找不到,当初那绚烂了眼睛的红色花朵,早不知凋落在了什么地方。 柳梦枫说过,一旦热量散尽,那花就会自动在寒气中凋落,两年前我来早了,那时花还没成熟;两年后,我来晚了,花早已不知所踪。 压下心头的失落,我最后看了眼这平静的冰谷,甩出手中的天蚕丝朝着冰崖攀爬而上。 纵然没有‘冰涧火莲’,我也要找到那个人,而我深信,他一定就在那里! ‘寒雪峰’! 夜,我来了…… 大结局 寒雪峰顶,此始此终 冰冷的峰头遥遥在望,空气中清静却死寂,我却露出了笑容,似是嗅到了淡淡的幽香,曼陀罗的幽香。 山脚下的阵法暗藏着杀人锋芒,我却感到无比的亲切,仿佛看到的是自己家门前的一草一木。 脚下的冰雪,坚硬滑溜,一不小心就容易坠下山崖尸骨无存,而我却像是踩着青草满山的小坡,快乐雀跃。 说家,曾经的‘云梦’皇宫是家,如今的‘九音’皇宫也是家,唯有这里,是属于我和夜,私人的家。 搭档三年,我们在这里一起住,一起吃,一起喝,甚至睡一张床,却没有碰过对方一方衣角。 我们可以同喝一瓶酒,却不知道对方真实的身份。 我们可以一起躺在雪地里看星星,却没有看穿对方的心。 看不穿,却又牵挂,是因为同样无可言语的秘密。 说不出,却又依靠,是因为同样再无人可依靠吗? 命运真的很奇妙,如果当年我多一些好奇,多一些留意,会不会最后携手江湖的只有日夜双侠? 会! 如果三年前流波不出现,这个用了三年时间卸下我心防的男子,一定有能力将我留在他的身边,单属于他一个人。 完美到极致的男子,凡俗的我又怎么配得上?会有人这么说吧。 那又如何?爱情本就没有配不配,夜爱我,只要我,就足够了。 ‘寒雪峰’之约,一直都在我的心头,从知道他离开‘九音’皇宫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他去了哪,也从来没有否定过这个感觉。 他在这里,一定在这里! 任天高地阔,任放浪痴狂,潇洒不羁的人内心深处总有一个最想去的地方,而我坚信着,在夜的心中能让他想念的只有我。 唯有这里,属于我们共有。 脚尖踩上‘寒雪峰’峰顶,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心跳开始加,扑通扑通的象是要跳出嗓子眼之外。 那日之后,我再未见过他,我想他,真的很想很想…… 有一种思念,在极致的压抑后,爆的瞬间会让人颤抖,全身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的无助。 此刻的我,双腿仿佛有千钧重,又仿佛成了四两棉花,软软的就是抬不起来。 那漫天飘落的雪花打在我的脸上,瞬间化为冰水,被内气转为暖,顺着我的脸颊缓缓淌落。 我想叫,撕心裂肺的叫他的名字,可就那么一个熟悉的字眼,一直在喉间打转,就是出不来。 “夜……”很艰难,很艰难的憋着,声音小的犹如蚊呐,才出口就被凛冽的风卷走了,连自己都听不到。 脚步很慢,很慢,每一次迈腿都仿佛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可是我的心,早用尽无数次穿越过那道门,扑了进去。 随着脚步的渐行渐近,我忽然停了下来,所有的悸动所有的感怀在这一刻,就象被‘寒雪峰’的冷冽凝结了。 高深的内功完全没有了作用,我的身体好冷,好冷,从头顶一直冷到了脚心。 一把锁,将那扇门紧紧的扣在一起,长长的铁链子被狂风吹着,慢慢的摇晃着…… “哗啦……” “哗啦……” 黑漆漆的屋子,没有半点灯光,没有半点温暖,也没有——半点人气。 夜不在,不在! 所有的想象忽然从天上坠了下来,不断的下沉,下沉,下沉…… 我怔怔的站在那,木然的瞪着门板呆,似乎只要看穿这扇门,我就能看到夜从里面走出来,对我伸出双手,对我露出惊世无双的笑颜。 可是没有,我的内功已经告诉我,屋子里确实没有人呼吸的声音,没有人气。 沉重的铁链还在晃着,黑色的锁链上早已凝结了厚厚的冰雪,绝非一两日之功,这都在告诉我一个事实,夜,不曾回来过。 挥手,铁链在我的力道中顿时飞了起来,在空中寸寸碎裂,重重的摔在地上,沉落雪中。 门板,应声而倒,沉重的声音从山头传向山谷,回荡…… 我整个人扑了进去,可是迎接我的,只有黑暗。 往日最温暖的小屋,没有灯火,没有那个艳红的身影,没有那个会笑着调戏我魅惑我的人。 夜,他真的没有回来。 是我错了吗?是我自以为是的觉得那个人会回来吗?是我对自己太过自信认为他一定会在这等我吗? 骄傲的夜,难道真的就这么舍弃了我,放弃了我们所有的誓言吗? 日夜双侠,永不分离 日夜双侠,同生共死 不信,我不信,我不相信夜会放开我,我不相信夜抛弃一切,连我都不见一面。 我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小屋中疯狂的找寻着。 前厅,没有! 房中,没有! 厨房,没有! 每一个角落我都找了,甚至傻子般的打开宝库,幻想着夜正窝在宝库中清点着他最爱的宝贝们。 直到我把每一个箱子都打开,床榻都移了位置,还是没有,什么也没有,只有屋外的风呼呼的刮着,从破败的大门不住的吹进来。 雪花,被风卷起来,从大门吹了进来,雪团在风中肆虐飞舞着,我的眼前只有白,一色的白色。 这才现,这冰冷的世界,这单调的世界,若没有了那抹艳红,是多么的凄寒,多么的了无生趣。 心,凉了。 我应该走的,可是我没有地方可去,因为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能让我找到夜。 我象行尸走肉般从屋前走到屋后,只有酒窖中几坛酒诉说着我们曾经的放浪形骸,曾经的逍遥豪情。 我坐在屋前大石上,那曾是我们最爱的地方,拍开手中的封泥,仰灌着。 存了太久的酒,很烈,烈的呛喉咙。 我咳着,咳出了眼泪水,却是继续灌着,咳着,咳着,灌着。 我赶了数日的路,上下了冰涧,又急急的爬上‘寒雪峰’,几乎没吃过东西,这浓烈的酒入腹,在肚子里几乎成了火团,从腹中一路狂烧而上。 “噗……”我呛了一口,口中的酒喷了出来,星星点点的落在雪地上,竟是血红色的。 我慢慢的伸出手,捧起面前的雪,看着上面点点的红色,喃喃自语着,“我们一起埋过酒的,你说过要留给我们孩子以后挖出来成亲时用,就算没有孩子了,我们还是我们,日夜依然是日夜,难道我错了,在你心中孩子竟然比我更重要吗?” 那日,桃花飘,我们相视一笑。 那山巅,阳光撒满,我们同饮下一坛酒。 那树下,我们拜堂,叩过了天地,叩过了他父母。 手中的酒坛狠狠的砸了出去,敲在地上,碎裂了一地,艳红的酒溅开,红如血,铺了一滩。 “夜……你混蛋!”我扯直了嗓子,放声吼着,声音冲破风雪,不住的飘荡,越来越远,安谧的山头不断的传来远远的回声,“你混蛋……混蛋……蛋……” 我站在大石之上,面对遥遥夜空,所有的力气泄而出,“你出来,出来,出来……” 只有山谷回音,“出来……出来……” 可是没有,我看不到,等不到,找不到,那个天地间的精灵男子,被我弄丢了。 软软的倒在雪地中,我一手抓着酒坛,一边喃喃着,“夜你这个混蛋,当年你戏弄我时不也知道,我根本不会嫌弃你的容貌,不会嫌弃你任何一点,你离开我,究竟是觉得自己不再完美,还是想惩罚我?让我日日夜夜生活在内疚痛苦中?让我时时刻刻都不得安生?” 断断续续喝着,呢呢喃喃的说着,直到手中酒坛空了,才一声大吼抛出,“夜,你是混蛋……” 又傻傻的扑到大石上,脸颊贴着冰冷的石头,仿佛哀求般自言自语,“夜,你回来……” 所有的酒被我喝光了,所有的空坛子都被我砸了,我的泄,我的哀号也只剩下一个字 夜 夜 夜 …… 不知何时雪停了,清冷的山头,月光静静的撒落,照着我的狼狈,照着我的孤寂,抽干了力气的我,四仰八叉着躺在雪地间,慢慢闭上眼睛。 “四坛陈年‘出阁喜’,一坛二十两金子,四坛八十两;我的金丝楠木门,一百两金子;外加玄铁锁一把,就算、就算二十两金子好了,一共二百两金子,给钱!” 酒劲上头,我昏昏欲睡,咕哝着:“别吵,欠着……” 话才出口,我猛的睁开眼睛。 天地间,月光下,艳红的袍子翻飞着,金色的面具闪烁着点点光芒。 妖艳,魅惑,吸尽了天地的精气,幻化出这么一个精灵,飘飘然的站在大石边,雪白的手指间,金色的小算盘啪啪作响,“一地碎片,外加一个醉鬼,本人劳动费一百两金子……” 我猛扑而起,冲向他 脸颊上,有水暖暖的划过,坠地…… 番外 一世为你心神不宁 一 “哎……”长长的一声叹息,我撑着脖子,瞪着面前的菜,心神早飞了。 所有人夹菜的动作一停,我看着面前一色古怪的脸,咧开嘴干笑,“吃饭,吃饭……” 率先端起了碗,那定格在空中的几双手才有了继续的动作。 捧着碗,我又是一阵出神,“哎……” “咳咳!”低低的声音,是子衿在提醒着什么。 抬首间,十来双眼睛望着我。我赶紧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巴里,“好吃,好吃……” 别说好吃,我连自己夹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不由自主一声轻叹从口中溢出,“哎……” “啪!”两只筷子砸到我的面前,紫色的人影饭碗往桌上重重一砸,“不吃了,倒胃口。” 我猛跳起来,手指夹着劈头砸来的两只筷子,纵到镜池身边,讨好的捧上,“别啊,我不叹气就是了,吃饭吃饭。” 明媚的大眼怒意重重,“不吃!” “吃嘛,吃嘛。”我蹭着他的身边坐了下来,“我陪你,陪你。” 两只手推上我的肩头,镜池转身就走,“我不要你陪,看你就碍眼,还让不让人吃了。” 只可惜没有武功的他想要把我推开着实比较艰难,看我死皮赖脸不肯走,无奈的一屁股坐了回去,我在身边陪着笑脸,“我保证不唉声叹气,好么?” 说到做到,我确实没有再唉声叹气,不过…… “幽飏,你说沄逸能安全的生产吗?” 幽飏筷子一停,“放心吧,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神医吗?” “对,对,对。”我忙不迭的点头,“呆子说没事,就肯定没事。” 才扒了一口饭,我目光转向子衿,“子衿,你说沄逸真的没事吧。” 子衿优雅的姿态看着赏心悦目,举手投足间更多了几分雍容,清音被伺人抱去玩了,他也总算暂时属于我一个人的。 “他若和我比,自然是少了几分凶险。”温柔的微笑透着镇定的力量,“我说没事,你信吗?” “我信,我信,我信。”拼命的点着脑袋,开心的夹了两筷子菜塞到嘴巴里。 吃了两口,我忽的又停了下来,“流星,你说沄逸真的会没事吗?” “扑……”流星到了嘴巴里的汤,忽然很没形象的喷了出来,一手捂着唇用力咳嗽,一边坚定的点头。 “也是!”我自顾自的说着,“‘九音’皇宫里要什么样的药材没有,一定没事。” 自我安慰了两句,我的脑袋忽然直了起来,“呆子,柳呆子人呢?他怎么没在,难道沄逸出事了?” “咚!”这次是一个碗砸在了我的面前,饭粒撒的满桌都是,“吵死人了,我不吃了。” “镜池!”我伸手拉拽着他,有些惨惨的,“我不罗嗦了,好么?” 他站在桌边,叉腰瞪着我,“沄逸是快生了,但是无数人都说过没事,没事,没事,你要担心就去看,干什么吵我们吃饭?你问着不累吗?” “不累。”我极其自然的飘出两个字,在看到紫色的双瞳里熊熊火焰后,飞快的改口,“不问了,不问了,我再不问了。” 我示弱,可不代表某人的怒火如此简单的被消弱,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你还好意思提你家呆子,不是被你整日神神叨叨弄的不敢离开半步么,人家不是正在替你的宝贝煎药么?你一天几百次的问,不嫌自己吵吗?” 我的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皱眉反问,“我有一天几百次的问?” 所有的人有志一同用力的点点头,“有!!!” 我嘿嘿干笑,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没感觉,真没感觉。” 沄逸已近产期,小家伙在他肚子里不太老实,整日动的厉害,沄逸也几乎无法安眠,精神日渐差了,看的我愈发的担心,象吞了个秤砣,堵的慌。 “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艳红的身影靠着门板,手中端着一盘香软的糯米糕,“是谁让你劳心劳力憔悴伤神了?” 我张着嘴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镜池也缩了下脑袋,乖乖的坐了回去。 人影慵懒,步步行到我的面前,“是谁让日难过了,说来我听听,他日要是瘦了岂不是怪我养的不好?” “我……”有些话题,是我永远无法在他面前提及的。伸手从他盘子里抓起两块糯米糕,飞也似的窜出门,“我去叫柳呆子吃饭,待会找你喝酒。” “嗯……”依然是懒懒的语调,红影飘向桌边,“今日有酒起封,你要不来就不让你试了。” 夜的声音没有半分怀疑,可我却知他心中已然万分明了,彼此都不说破,不过是对对方的尊重。 纵然夜不介意,我也不想肆无忌惮的在他面前提到生产,提到孩子。他不多问,是不想我为难。 至于刚才,他是为了让我这个白痴冷静吧。 他是我好不容易寻回的宝贝,捧着暖着呵护着,多少是有些惊惧的,因为失去过,才更害怕。 一如我现在对沄逸的心情。 柳梦枫蹲在地上,手中的小扇一下下的扇着炉火,夏日的烈阳和炉火的温度,让他的额头上不断沁出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处凝结,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形成一个圆圆的水晕,又很快的吸收蒸发。 看到我来,盯着炉火发呆的脸上露出一丝甜美的笑容,不等我开口,他竹筒倒豆子般说开了,“还有半盏茶的时间就好了,本来我说不需要药的,看你不放心嘛,补些力气也是好的。所有该用之物我都配备齐全了,之后的补药也分拣了,你还有什么要我去做的?” 我这些日子真的折腾他们惨了,连呆子都把一个月以后的药分完了,果然是被催的无事可做找事做。 把糯米糕递到他的面前,“吃饭,这里我来。” 他极其自然的就着我的手咬了一口,“快好了,还是我来吧,万一你又怕自己煎坏了疑神疑鬼的,岂不是麻烦。” 我有过自己煎出来的药疑神疑鬼以为煎坏了的事? 怔怔的出神中,我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这些日子,我何止疑神疑鬼药,半夜忽然醒来就嚷着沄逸要生了窜到他屋子前,闹的大家风风火火的一起爬起床,要么就是做梦梦到沄逸难产离我而去,醒来抓着柳呆子就是一阵狂问,直到所有人都向我保证一定不会有事,方才放下心。 当所有人都受不了我的时候,我被踹到了沄逸身边,于是可怜的孕夫成了我下一个荼毒的对象。 夜半时分,我会突然伸手摸摸他,看看他是否还安然的呼吸,每当他肚子里的宝宝有点点动静,我就猛窜而起,撕心裂肺的喊着柳呆子的名字,呼号着要生了。 不知道是不是子衿给我留下了阴影,让我每每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就是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还有曾经久久不散的害怕。 沄逸的身体,是我心中最大的阴霾,这个孩子本不在我的预计内,可是我知道沄逸想要。 当年,我与沄逸并肩徘徊看亭台楼阁,春花秋月的时候,何曾想过我们会经历这么多方能在一起? 这么多年的风云岁月成长了我,也改变了我,唯独对沄逸,我是亏欠的,而这亏欠,今生是无法改变的。 “好了!”柳梦枫的声音惊回了我的神游。 他正欲伸手抓,我已飞快的拿起了药罐,“我来,你快去吃饭,然后好好睡一个午觉。” 他咬着糯米糕,嘴巴鼓鼓囊囊的,点着头。 看着他绯红的脸颊,我忍不住凑过唇,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去吧,这阵子辛苦你了。” 他脸上的红晕更浓,望着我发呆,忽然一声惊呼捂上了脸颊,“痛……” 痛? 我有这么大的力量,不至于吧? 他可怜兮兮的看着我,长长的睫毛抖了下,“咬到自己了。” 呆子就是呆子,一万年还是呆子。 在他脸上轻抚着,“还疼吗?” 他摇头,只是痴痴的看着我。 我真不该叫他呆子的,越叫越呆。 心头叹气,我板起脸,假愠冷喝,“还不去,发什么呆?” 他一惊,转身飞跑犹如鬼追,看的我不住摇头。 直至那人影从视线中消失,我才重新端起药罐,将药细细的沥出,才拿着药碗推开房门。 轻纱柔帐中,沄逸正在睡着。 不敢惊扰他,我轻手轻脚的放下碗,靠着床沿小心的坐下。 “你来了啊。”清冷的声音中,我正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瞳,看来又是一场无眠的午觉。 取了软枕,我扶着他小心做起,“是啊,放心不下就来看你了。” 他推开了软枕,细致秀美的容颜轻轻的靠上我的肩头,“那我们聊天?” 我笑了。双手环着他的腰身,两个人亲密贴合。鼻间,是沄逸身上的淡淡冷香,肩头,是他流泻如水的发丝,“好,沄逸想和我聊什么?” “当年!”他眼底闪烁着甜蜜,唇角挂着温柔微笑,懒懒的枕着我,“当年我们初见面时的情景……” 一世为你心神不宁 二 夏日,两个人如此依偎本是十分不应景的,燥热粘腻中谁愿意搂搂抱抱的。 但是沄逸不同,他的身子一直都是清凉,肌肤胜雪白,细腻凝脂滑,即便夏日炎炎亦是我自清凉无汗。和我这种纯粹靠内功撑场面的完全不同。 手指擦着他的脸颊,我轻轻的阖上眼,唇角有忍不住的微笑,从心间燃起的微笑。 犹记那时年少,青春飞扬,目中无人,自诩阅尽千帆看遍花丛,家中养的床伺都数不清楚,更别提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习性。 从不认为还有男子能让我多温存两日,更是不愿接受那种所谓的联姻式婚姻,我觉得那束缚了我,身边多了一个要看一辈子的人,是多么可怕的事。男人嘛不就讲究一个新鲜,临老了天天看风干的橘子皮多倒胃口。 手指无意识的蹭着,“沄逸你知道吗,我当时根本不想见你,因为官家子弟我不愿意招惹,惹了就要娶过门,而我根本没打算要娶夫的。” 他的唇角,绽放一丝调皮,那风情,那眼神,是平日里几乎看不到的,“那你为何后来缠着我,大早开门就见你,临睡了也不肯走。” 犹记得凉亭那日,九曲石桥,花影簇簇,才踏进大门的我,远远的看到一抹背影,如霜如雪。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象他般给我那样的震撼。那个背影,就象是清晨的窗边的霜花,纤细雅致,美的让你一直看一直看都不会乏味,却不敢伸手,就怕指间的温度融了它。更不敢呵气,怕他因为这一点点的暖意,就不见了。 可是真的很想掬捧在手心中,怜惜呢。 无畏无惧的我,第一次有了想亲近不敢亲近的人,第一次有了想暖,却怕暖化了的人。 所以对他的爱,一直有份小心翼翼,一直带点敬畏,即便是如今,沄逸也只消一个眼神就能令我听话。 或许我太翻天了,老天才降了这么个收我的人。 我轻笑着,“我对你一见钟情并不稀奇,至少穆水如是笃定了你能吸引我,倒是我这个臭名昭著风流浪荡的人,怎么能得到你的真心?” 他枕着我的肩头,身上的香气阵阵的传来,安谧幽冷,悄然平复着我多日来的烦躁。 “纵然是养在深闺,毕竟是相府之子,朝堂中的事多少还是有耳闻的,你的事迹那么多,件件是传奇。”他闭着眼,亦同样是轻松,“每日,我都能听到身边伺候的人议论,你又一掷千金买了谁家小倌的初夜;你又喝醉了酒在花楼寻衅打架;你又抢了谁家的少爷进府。” 我大感意外,“为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这些?还有,为什么我的流言蜚语会特地传给你听?” 他打了个呵欠,声音懒懒的,“谁让你是皇上身边最宠爱的女儿,军功最卓著的皇女,人人都说你是将来的太女,而穆家儿子必是太女正夫是一贯的传统,我不关注你,也自有人把话传来,至于为什么你不知道……” 沄逸只是淡笑,偏不说话。 “因为你开始不想让我知道你关注过我的事,而你爱上我的时候觉得若是我知道你清楚我风流韵事还爱上我,会让我很得意。”我低头凑上他的耳边,“是不是?” 他侧了侧身子,调整了个姿势。 长发遮掩了他的容颜,却被我看到那唇角不变的弧度。 “累吗?”我看他挪动身体的小心翼翼,怕碰着肚子,一点一点的侧着很是艰难,更是有说不出来的心疼。 他抬头起,眼神中有回忆的朦胧,“嫁你本以为是无可奈何,爱你却只因一句话。” “什么?”沄逸心机之深,如今想想在一起也有六年,加上初相识只怕更加的久远,他居然能把这些事埋藏在心中如此之久。 “一直都知道身为穆家的儿子就是联姻的工具,嫁的不是谁而是那个位置,谁登上皇位就是谁的夫,你风流也好浪荡也好,都不关我的事。”他撩了撩发,薄薄的绸缎顺着他的手腕滑下,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但是正因为将你想的太不堪,当我发现你无论古今史实政事,军谋律法皆能娓娓道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看轻了你。” 我失笑,握上他的手,十指交扣着,“那你之前考我琴棋书画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这是我风月场上出风头的手段?” 他微摇了下头,“皇家女子,不可能胸无点墨,你的精通让我吃惊却还不足以让我震撼,但是兵法谋略才能真正看穿一个人心胸,这才让我重新认识了你。至于爱么,是另外一句话。” “到底是什么话?”我有些急了,看他慢条斯理的吊我胃口,自己却是人在局中半点未明,“我为你送走床伺,发誓一生只要你一人?” “有一点点。”他的笑容也是慵懒的,“从你的眼中我能看到你的真心,所以我信你的话不会骗我,只是我完全不敢相信,你竟然会去和我娘说,沄逸过门之后,上官楚烨不要后嗣。” 我黑着脸,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哼,“现在我也不希望你生。” “你说除了我谁也不要,结果让我伤心,难不成你又要违我的意,让我再难过一次?”沄逸忽的撑起身子,动作猛的让我惊魂未定。 “我错了还不行么?”苦哈哈的赔着笑脸,我赶紧扶着他的身子,“当年不是因为你的身体么,我要你陪我一生,不是当你下蛋的鸡,不能生就不能生么,我宁可不要后嗣,也不想失去你。现在你想生,生多少都行,生到你高兴为止。” 他拍开我的手,“你当我是猪吗?生多少都行!” 我无言以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让他生怪我,让他生还是怪我。 发脾气的若是镜池,我还能想出法子,可是,这耍性子的,是一向雍容有度,华贵无方的沄逸,我,我该说什么? 照顾孕夫情绪,他想什么就是什么。 “我要生儿子。”沄逸眯着眼睛,一道古怪的光芒闪过,“你不会重女轻男吧?” 我用力的摇着头,“若有个象沄逸一样的儿子,总胜过象我这样的女儿,我可不愿和我娘一样倒霉。” 沄逸的唇角挂着很淡的笑容,“如果是儿子,我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我的心思在飞快的电转,想要猜测他的心思。 “若是男孩,他将来不管嫁与谁家,你必须要对方答应一件事。”沄逸的笑容不便,还是松松懒懒的,但话语中的认真让我不由竖起了耳朵,“除我儿外不许有任何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是我说过的话,但是我违背了自己的话。 他要我答应他这句话,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步上自己的后尘吗? “沄逸……”我的手忽然紧了,“你是不是怪我?这么多年,你从来没说过我一句不对。” “没有责怪,只是遗憾。”他眉头忽的微皱,“对于自己没有完全做到的事,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达到。” “我不信!”我扶着他的肩头,“你黑着脸说不介意,你以为能骗过去?” 他摆摆手,一只手扶着肚子,一只手赶苍蝇似的挥着,“你真吵,不要你陪了,去叫柳家神医还有子衿过来陪我。” “不!”我固执的甩出一个字,双手抱上沄逸的身子怎么也不愿意撒手,紧张的呢喃着,“沄逸,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知道自己惹你伤心,可是你不能拿自己孩子撒气。” 平静的眼神再次微紧,他似在隐忍着什么,“我没有生气,也没有拿孩子撒气,只是玩笑而已。” “玩笑你气成这样?”有人一边说自己开玩笑一边皱眉拉脸的么? 他推着我,脸色忽然变的苍白,声音带着喘息,“我、我是真的、真的开玩笑,不过、不过玩笑似乎开不下去了,因为、宝宝似乎要出来了……” 他是真的开玩笑? 笑不出来是宝宝要出来了? 他到底在说什么? “啊!!!”我猛的从床上跳了起来,目光惊惧的盯着他的肚子,“你、你说、你要生了?” 沄逸用力的吸了口气,口气忽然平静无比,“去喊柳神医,还有子衿进来帮我,其他人该干什么我都安排好了,你只要出去说一声我将临盆就行了。” “我、我、我去说……”我哆嗦着扶着他,“沄、沄逸、别、别怕!” 他冷静的望着我,手抚着肚子,“我不怕,你还不去?” “去、去……”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拔腿就往外跑,又忽然顿住了,“我、我该、该和谁说?” “随便!”沄逸扬了扬下巴,“伺人没在院子里,你走出去让他们去喊人也行,别耽误时间就好。” “知、知道了!”我转身就冲。 “轰!”木门在我的撞击中两片扇门直接飞了出去,破败的躺在院子中。 我,我刚才忘记开门了吗? 无暇去想,我提起嗓门,长吼之声冲破云霄,“呆子、子衿、幽飏、大家快来啊,这一次是真生了,快来啊……” “啊……啊……啊……” 震天的声音在‘九音’皇宫的上空飘荡,惊吓了树梢的鸟儿,扑扇着翅膀叫闹着逃离。 耳边,仿佛传来沄逸冷冷的嗓子,“闭嘴。” 一世为你心神不宁 三 所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汇聚到了院子里,有条不紊的工作象是不知道演练过多少次。而我,成为了所有秩序条理下唯一的不合格存在。 呆子铺开手中的银针包,随手拈起一根,忽然侧脸看着门口的我,“你挡着我的光了。” “哦!”傻愣愣的往边上挪了挪,冷不防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挡着路了。” “啊?”回头时,发现自己差一点撞上了幽飏,他正端着热水从我身边一掠而过,幸亏轻功了得,不然搞不好就撞实了。 刚站稳,耳边传来子衿温柔中带些不耐的嗓音,“让让。” “我让,我让。”整个房间里,我似乎成了碍眼的人,不知道该干什么。 我窜到沄逸的身边,刚伸了个头,就被柳呆子一手推的远远的,“不要妨碍我施针。” “我,担心……”刚刚握上沄逸的手,就被流星挤到了一边。 流星一边往他手中塞着药,一边快速的说着,“沄逸哥,这个是药,护心神的。” 我再想走上前,又被镜池给挤了出来,“干净的棉布,我全拿来了。” 进进出出的人中,唯独我不知道能干什么,呆愣的站在那。 “有没有人告诉我我能做什么?”茫然的转着身体,试图寻找一个答案,可惜在我身边来来去去的人,愣没有一个停下来理我的。 “上官楚烨……”终于有人理我了,我惊喜的转身,正看到一双杏仁大眼对着我,距离近的吓得我倒退两步方才拿稳身型。 叶若宸背着双手,脑袋伸在我面前,粉嘟嘟的唇抿着,一双大眼忽闪忽闪,几乎能让我感觉到他睫毛扇出的风清晰的划过脸颊的感觉,清清爽爽的。 “你干什么?”我皱着眉头,“靠这么近吓人啊。” 他歪着脑袋,保持着同样姿势,可爱中不乏一丝调皮,“沄逸哥说……” 刚退了两步的我,忽的又冲了上去,双手扣着他的肩头,“沄逸说什么?” 他揉揉眼睛,黑色的眼睛漂亮可爱,“我们打个商量,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把沄逸哥说的话告诉你。” 谨慎的望着他,忍不住的再退了两步保持距离,“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他两步蹦到我的面前,仰起脸,背着双手,扬起如太阳般绚烂的笑容,“你让我报恩不?” 手指一伸,按上他的肩头,巧劲微吐,在他还不及反应间已经把他整个人转了半圈。 食指勾上他的后领子,顺手将他拎了起来,“小子,敢和老娘玩心眼,现在老娘没空陪你玩,出去!” 甩开臂膀,将他整个人丢了出去。 纤细的人影划出一道弧线,直接从破败的门板处飞出,在落地的刹那人影一扭,站定在地。 “喂!”人刚落稳,他转身怒瞪着我,“你赖皮,要打也要先说一句。” 我没空和他废话,转身就想到那众人围堵着的纱帐前。 沄逸一直没发出声音,这让我更加的揪心,好怕他晕了过去,或者一口气喘不上来。 人群挡住了我的视线,什么也看不到,我只能扯直了嗓子,焦急的嚷着,“沄逸怎么样了,到底怎么样了,谁说一声……” 急切的想要走上前,袖子再一次被扯住,那个被我甩出门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两条胳膊一圈,死死的拽着我,活活拉着我不让我迈前一步。 侧头,我的脸已经拉了下来,脸色不怎么好看,“你干什么?” “沄逸哥的吩咐。”他抬着脸,倔强的望着我,黑色双瞳闪烁着霍霍光芒。 我眉头又是一拧,“沄逸说什么了?” “他叫我看着你,不准你骚扰其他人。”他象骄傲的小公鸡,扬着小巴,挺着胸脯,“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任务,而我的任务就是看住你。” 看住我? 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为什么要看住我? 手一抖,挂在我胳膊上的小子再一次被我甩了出去,这一次我的力量重了些,他踉踉跄跄的冲了两步出去。 “再扯着我不放,老娘就点了你把你丢房顶上去。”恶狠狠的冲他吼出一句,我抬腿就往床边走。 “沄逸,沄逸……”我在人群外伸着脖子,不敢推开任何忙碌的人,只能踮着脚试图从纱帐的缝隙中看到什么。 “沄逸你疼吗?难受吗?要不要我陪你?”我一连窜的话语从口中噼里啪啦的蹦出来,“能不能撑住?” 问了那么多,没有得到半句回应,更让我的心犹如被火烧一样,整个人都不能安宁。 “让我过去,我要看看沄逸!”我几乎是带着乞求的语调,就怕沄逸有半点不好。 就在我心急的想要不顾一切冲进去的时候,纱帐中终于传来了一个声音,带着颤抖却还算冷静的声音,“楚烨!” “我在,我在!”人跳了起来,“你醒了,醒了!” “我没晕。”里面的声音幽幽的传来,“楚烨,我有话对你说。” 心头忽然一震,人差点整个瘫到地上,“别,别说,我不要听,不要听……” 我不想听到他什么托孤的嘱咐,不要听到他说自己撑不下去,不要他说什么从此永诀来生再续情缘的话。 我从人群中挤了进去,伸手握上沄逸的手心。 他反手握着我,清凉的感觉半点不能消褪我紧张,“你冷静点,听我说。” 他的手很凉,带着汗,我握着他的掌,声音竟也颤抖了,“不要说,别吓我,别吓我……” 那双微闭着的眼忽然打开,清润的望着我,“你,出去!” “什、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沄逸你说什么?” 沄逸的眼再次闭了起来,“你好吵,出去。” 他说我吵?叫我出去? 不对,沄逸一定有什么事,我紧抓着他的手腕,“不,我不出,不出去……” 声音才落,本来忙碌的所有人忽然停下手上所有的事,全部朝我扑了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我一甩胳膊就待反击,眼前飘过的是幽飏秀美的容颜,到了空中的手活活停住了。 不能打,舍不得。 又是一只手拽了过来,搂着我的肩头,我下意识的又是一拳伸了出去。 子衿温柔的表情就在我的拳头前! 不能打,他没武功,更舍不得。 腰间被双手死死的抱住,脚尖一点我就想踹出去,低头却看到明黄色的袍子。 流星!!! 不能踹,他那三脚猫,扛不住我的功力。 胸口一疼,有尖锐的东西扎破衣衫,刺入身体的感觉,我内力一沉就待喷薄弹出。 呆呆的面容闪过我的脸前。 不能弹,这万一要伤了他怎么办,这么呆的人肯定躲也不会躲的。 双腿一软,直接有人抄上了我的腿弯把我抱了起来,七彩的丝带在眼前飘飘荡荡。 锦渊! 他是神族人,功力又高,经打耐踹! 可是,我要和他打起来,旁边的人不是殃及池鱼了?这个家伙还不懂得收敛,要是伤了别人我赔命也赔不起啊。 于是,微一犹豫的我,狠狠地被一堆男人连推带搡,又挤又揉的给架出了房间,胸口还插着三根银亮的针。 出门瞬间,仿佛听到了柳呆子的声音,“你太激动了,这个位置舒筋通脉,希望可以让你平静下。” 眼见着离房间越来越远,情急之下我对着锦渊怒喝出声,“放开我!” 锦渊的手一松,我从他的怀里跳了下来,咬牙切齿,“你和他们一起捉弄我,小心我剐了你的鱼鳞!” 锦渊一缩脖子,转身扑通一声跳进了池塘里,标准的干坏事赶紧躲的德行。 我目光一扫周围,冷冷的哼着,“谁还敢拦我现在说话,惹火了通通家法伺候!” “那不知道你想用什么家法对着我?”懒懒的声调中,从我头顶上方垂下一只手腕。 细腻若凝脂,温软修长似笋尖,食指冲我勾了勾,“我一个残缺之人,想必也不如他人那样如宝似玉的捧着,估计也不会舍不得碰了磕了,要揍还是要打,随便了。” 这一通话噎的我是半点火气没有,脚尖一点窜上了树梢。 艳红的人影躺在树梢间,身体随着树枝上下的摇晃着,手指懒散的垂着,勾着细瓷白瓶,目光遥遥的越过树枝的缝隙,不知落在何处。 “夜……”我坐在他的身边,握上了他的手,火气尽消,“你何苦如此说,你在我心中多重要,你自己会不知道吗?” 他晃着酒瓶,“我倒想他日也见见你如此紧张我,只是可惜怕是难有机会。算了,我不拦你,你别吵我喝酒就行。” 叫也叫了,闹也闹了,该冷静的也冷静了。我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有那么多人在,我去也帮不上忙,刚才沄逸已经把我赶出来了,你的酒能否分我一口?”不知为何,夜身上弥漫的那种淡淡哀愁让我根本不忍离开。 沄逸那边,根本插不上手伸不进脚,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只有夜,孤独的守在这一方天地中,别人的快乐或许更成为了他的痛苦,偏生不能逃离,只能看着,眼睁睁的让心头的刺扎的更深。 他目光扫了眼我,懒洋洋的把手中的酒壶抬了起来,并不说话。 我接过酒,顺势握上了他的手,“你何苦拿话刺我,我不去,不去还不行吗?” 他悄悄的转过脸,唇角是苦涩的弧度,“真的?” 伏在他的胸口,我轻轻的贴了上去,吻上那双殷红的唇。 缠绵,在树梢间蔓延着温情。 缱绻,是双手紧扣间的怜爱。 相拥,彼此亲密无间的甜蜜。 他的唇,残留着丝丝酒香,轻易的醉了我的神智,轻易的软化了我的身体。那扣在我腰间的手,犹如曼陀罗的藤蔓,缠绕了一切,收归在它的魅力下。 “哇……” 婴儿的啼哭划开了平静,子衿的声音从房间门口传来,“楚烨,这下你可以来了,清音多了位弟弟,父子均安。” 在孩子哭声传来的同时,夜已经放开了我,而我尽管急切的想要奔进房中,却因为眼前这张容颜而勉强残留了一丝理智。 “夜!”我艰难的开口,“我不信天命更信自己,太多的事想也是想不出结果的,你若是伤心,我们再尝试便是了……” “谁伤心了?”氤氲的水眸斜斜的横了我一眼,诉不尽的风情毕露,夜的手指一推,将我从身上推了起来,身影微飘,潇洒的落了地。 他清朗的笑声传来,“穆沄逸,我把这个家伙留在外面了,记得一千两黄金明天给我。” 红色的人影转瞬消失,我站在风中目送着他消失,呆若木鸡。 风中,婴儿的啼哭飘来,散开…… 那时年少 远风飞扬 一 春日的草原,草长莺飞,绿色遍野,满坡的野花装饰着蓝天白云下一望无际的绿野。 青色的身影如烟飘渺,静静的站在这辽阔的草原上,遥望远山巍峨,峻峭挺立。 他的身子如斯秀美,与这西域豪迈的风情截然不同。 他的气质浅淡清韵,与这草原上的微风又多么的相似。 远处山顶上的白云悄悄的飘近,他狭长的眼睛眯了眯,眼尾挑起完美的弧度,满是诱人的风情。可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眼中的思绪,带着几分追忆,几分遥远。 这里曾是他的家,他拥有最多回忆的地方。 一场厮杀,毁尽了他的全部,他曾以为自己不会再回来了。 师傅的忌日,身为门主的他可以不再苦苦支撑这个违背了太多人性的门派,却不敢忘记昔日的养育之恩。 他回来了,却忽的想起,今日是草原上一年一度的赛马节。 自己,马背上长大的人,在忘形的驰骋中感受着风与自己融为一体的舒爽,感受着血液被激荡起的情怀。 五岁出战,草原上最年少的赛马节魁首。 十八岁隐退,草原上最神秘的传说因他而起。 十三年中,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至今为所有马场最为尊重的神祗人物。 远远的,马蹄荡起了尘土,似是哪个马场领着自己的马匹和赛手朝着比赛的地方赶去。 最前方的人看到了那背手而立的男子,忽然一勒马缰。 所有人几乎在同时跳下了马,远远的冲着他弯腰鞠躬,神色中满是敬意。 他是草原上流传最广的传说,是人们心中最崇敬的英雄,或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恍然自己并未老去。 冷漠的眼神渐渐消退了冰寒,他的唇角微微勾动了下。 手指虚放在胸前,是对对方敬意的回礼。 那场主矮胖结实,脸庞黝黑,饱经风霜让她的皮肤看上去十分的粗糙,“我们草原上的驭马神,您终于回来了,这一次的孩子一定会努力的比赛,只为了从您的手中拿过花环。” 他一向不爱多话,身上弥漫散开的冷漠和疏离让人望而却步。场主的眼中散发着崇拜,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 他的眸子停留在场主身后的马匹上,“你的马不错。” “真的?”那场主的眼睛亮了,“有您的话,我这次一定能夺得魁首。” 他浅笑漾开,柔媚的神情看呆了面前一众人。 仰首望了望天空,暖阳斜照,“你还不去报名?若是正午前还不到,可就来不及了。” “是!”场主再次恭敬低首,“这就去!您是坐车去吗?我这有马场的车,不知您是否肯屈尊降贵?” 烟青色的袍子在风中飞扬,乌黑的发丝拍打着肩头,他脚步缓缓,径直行向了场主身边的一匹马。 那马儿通体乌黑,唯独四蹄边围着一圈雪白的毛,竟是传说中的‘乌云盖雪’。 修长的四肢不住的踱着,马儿打了个响鼻,惊的牵马人下意识的往旁边退了两步。 男子伸出头,在马儿头上温柔的抚过,那马儿高傲的头渐渐低垂了下来,蹭向他的怀抱,不住的跺着蹄子。 “这马儿,我可能试试?”他微笑转向身边的马主。 马主有些受宠若惊,连点着头,“您,您肯试马,这,这是我们马场天大的荣幸。” 话音刚落,男子已然飞身马上,一声低咤中马儿甩开四蹄飞驰而出。 他,就象天边一朵孤寂的云,翩然远去,眨眼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马主傻傻的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不敢置信的捏了下自己的脸,黝黑的脸上顿时出现两个红红的印记,“天,天哪!他,他竟然骑马了,我,我是不是看错了?” “您,您没看错。”旁边插.进来一个同样带着颤音的嗓子,“咱们,咱们的马不见了。” 马儿带着男子,轻快迅疾的在草原上飞驰,男子身子半伏在马背上,身子轻的似棉花二两。 多久不曾有过这个感觉了? 他仰首碧蓝天空,微微阖上了眼,放松了身体任马儿带着自己跑。 依然是春风悠扬,依然是鸟儿轻快,所有的一切,都和十几年前一样…… 那一年,他十六岁。 “幽飏师兄……”小师弟犹如猴子一般窜了过来,快乐的扯着他的衣袍,“今年的赛马节就要开始了,师傅说要你代表我们去出赛呢。” “知道啦!”他的手刮过师弟的鼻子,身后的阳光映衬着他的笑容,竟是同样的灿烂,“这都十一年了,哪年不是我去?” 师弟拽着他,满脸的期待,“那今年你还能夺得魁首回来吗?” 他扬起下巴,有几分张扬,有几分肆意,斜挑着眼在微笑中更是充满了志在必得的豪情。 手指一按马背,他飘身上马,马儿前蹄高抬,发出长长的嘶鸣,竟是没有马鞍。 没有马镫,也就没有用力之处。可这马背上的少年竟岿然不动,仿佛粘在了马身上般,清爽的笑声随着马蹄的远去而扬开,竟是那么的悠远轻快,“和师傅说,我去遛马咯……” 偌大的草原上,只有一人一马在飞驰着,马尾高高的扬起与马身成了一条直线,马身上的少年快乐的笑声在风中不断的扬起。兴之极致他索性站在了马身上,衣衫猎猎,长发飞舞,仿若金童临世。 草原中的某处,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那,驾车的人正一脸愁苦的望着破败的车轮面色如丧考妣。 车帘微拂,露出一张女子的面容。 三十余岁的年纪,正值英年华盛之时,在这女子为尊的时代,她的容貌是标准的英气勃发,内敛沉韵,目光扫视间身上华贵威严之气隐隐流露。 说不出的端庄,身上萦绕着的是让人不敢逼视的气势,“这是怎么了?” 路边的女子顿时跪了下来,“皇……” “嗯?”车内的女子一声轻哼,跪着的人顿时一个哆嗦,“主,主子,车轮轴出了些问题,车,车可能走不了了。” “哦?”女子抬了抬眉头,还没说下去,面前的人已然匍匐在地,瑟缩不已。 “小、小的罪该万死,请,请主人降罪……” 女子望望远山,轻嗅了风中的气息,缓步下了车,淡然微笑:“车坏了就坏了,何罪之有?” 地上的人一骨碌爬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要不您在这休息会,我骑马去叫那些郡县之官来迎您。初始您说要微服,这如今车坏了,可不能让您劳累了。” 女子摆摆手,踩着脚下的青草,长吐出一口气,“这里真美!放眼望去,才知江山万里,春意锦绣,竟连心胸也宽阔了。” “您,您在这等等,这来回几十里路,草原无边无际,您可千万保,保重……”驾车人解下车辕上的马,翻身骑了上去,在女子点头间飞奔而去。 女子望着不远处的大树,粗壮是树干矗立在平坦的草原上,树枝摇晃间,散落点点艳红的花瓣。 眼中露出思索的色彩,她踩着柔软的草,一步一步朝着大树行去,手指拈起花瓣,细细的端详着。 就在她俯身的片刻间,耳边忽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回首间,那灿烂的阳光让她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太阳的光芒中,红色的马儿驰骋如箭,马背上的男子长身而立,衣衫猎猎飞舞,灿烂犹如太阳之子,眨眼已到了她的面前。 “凤凰花。”在她的惊讶中,少年扬起笑容,冲她挤挤眼睛,“你手中的拿的是凤凰花,这是我们西域的树,传说能引来凤凰的。” 凤凰? 一向威严惯了的她望着少年的笑容,看着对方那肆意的眼神,那高高挑着的眼角透露出来的,是和这草原一样让她未曾见过的纯真自然,散发着让人亲近的魅力。 少年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三两步飘到她的身前,美丽狭长的双眸肆无忌惮的盯着她,“你不是草原上的人,怎么在这里?” 似被他的笑容感染了,她微笑着抬起手腕,指着不远处破败的马车,“车坏了,随行的人去前面求援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你的随从驭马之术一定很差。”少年皱皱鼻子,轻哼了声。 她眉头微抬,“此话怎讲?” 少年拍了拍自己身边的马儿,枣红色的马头低声嘶鸣,蹭上少年的怀抱,一人一马玩的不亦乐乎。 他搂着马儿,笑着,“若是驭马技术好,可以两人共乘一骑,何苦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干等?” 她垂下眼皮,望着手中的凤凰花,不禁被这话逗笑了。 共乘一骑,就算借自己那个属下一百个胆子,只怕她也不敢。 “是啊,她技术太差,所以我只好在这苦苦等待咯。”逗弄着少年,她发现自己的心也轻松了不少。 “别等了,最近的帐篷离这也要数十里地,等回来接你再回去,只怕都晚上了,饿死你!”他一跃上马,朝她伸出了手,“我载你过去,你休息一阵还能赶上夜晚草原上的篝火,我请你吃烤羊肉。” 他背对着太阳,她只见那金色的阳光从他的身后散发出来,说不出的秀美,说不出的快乐在飞扬。 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借着他的力量落在他的身后,这才发现他的马儿是没有马鞍的。 这…… 她不敢确定自己的技术是否能坐稳,毕竟她骑马,有太多人护卫在旁边,都是金鞍银镫伺候着。 微一迟疑间,男子抓着她的胳膊环绕上自己的腰身,“放心,有我在,你绝对不会落马的。” 马儿展开四蹄,她诧异发现,眼前的景色在风驰电掣的后移着,马身却说不出的平稳。 手臂下少年的腰身,紧绷着韧劲,在马身的起伏中蹭着她的掌心,纤细却不纤弱,充满惊人的弹性。 这少年,与平日里见过的矜持娇羞着的男子完全不同,带着几分野性,带着几分灿烂,无遮无掩。 心头的某根弦被扯动,她扯开嗓子,“你叫什么?” 少年的发丝打在她的脸上,散发着独特的清香,“幽飏,就是幽然远扬的风。” 幽然远扬的风,幽飏…… 这个名字惊艳般的印入了她的心底,将这两个字深深烙上。 “你呢,你叫什么?”他索性反了个身,面对面的坐在她的面前,懒懒的任马儿飞跑。而马儿在他的驾驭下,就似心灵相通般,速度未减,朝着前方直直而去。 “我?”她看到他的身后扬起了滚滚尘土,无数马匹飞奔着,当前一人,正是她那个可怜的护卫。 他回头看了眼,询问的眼神投射向她,“你的人?” 她刚一点头,飞奔着的马儿顿时慢下了脚步,轻轻缓缓的停了下来。 对面的人似看到了她,猛的一勒马缰,不待马儿停稳翻身滚落马下,“属下接驾来迟,请皇上责罚!” 身后一片人同时跪倒,“属下接驾来迟,请皇上责罚!” 她沉着面容,“恕你们无罪,起身吧。” 跳下马行了两步,她忽的回首看着马背上的少年,举起了手中的凤凰花轻轻别在了他的鬓边,“我叫南宫明凰。” 那时年少 远风飞扬 二 马儿在飞驰着,风在耳边吹过,呼呼的声音仿佛是召唤。 召唤那曾经的风之子,召唤他驰骋的心。 随着风的波浪,空中渐渐飘散来艳红的花瓣,一片一片打上他的脸颊。他轻轻的伸手,想要握住那些红艳,奈何马儿太快风太急,只能徒劳的看着花瓣从指间划过,乘风远扬。 一株大树映入眼帘,茂密的枝桠上朵朵红色迎风飘落,他翻身下马,拍了拍马儿的脖子,马儿放任的肆意小跑,低下头啃着青草。 他慢慢的行向大树,手指在粗糙的树皮上慢慢摩挲,轻轻的坐在大树下,幽幽的闭上了眼。 ------------------------------------ 马鞭噼啪,哨声响亮。 马蹄踏着尘土,将所有追赶的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眼见着终点就在眼前,灵动的少年身影微动,站在了马背上。清朗的啸声从他口中传出,扶摇直上穿入云霄。 女子站在人群之后,抱肩含笑。与前面欢呼雀跃的人群不同的是,她身后一群女子面色惶惶,警惕的不住四下观望。 “皇上,这里人多眼杂,难保没有行刺的人,您还是请回吧。”侍卫头上冷汗淋漓,实在不明白一向严谨的皇上怎么忽然对草原上的赛马比试有了兴趣。 南宫明凰的目光始终不离那个马背上飞扬的少年,眼神不自觉的变柔和,在看到他冲过终点所有人欢呼的时候,她微微的绽放了笑容。 当昨天她听到这里的郡守提及草原上的赛马节时,今天本该起程去下一个郡的她忽然取消了行程而来了这里。因为她心头隐隐有一种感觉,在这里一定能见到昨日那个骑术惊人的少年。 幽飏,悠然远扬的风……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那个马背上的少年捕捉到她的身影,顿时绽开了灿烂的微笑。 马儿朝着她的方向而来,奔腾的马蹄让她身后的护卫感到一阵紧张,下意识的站在她的身前,伸手抓向马缰。 “什么人,胆敢行刺……”话还未说完,护卫惊讶的发现自己面前不但马缰落了个空,那个马背上的少年更是早已经不见了踪迹。 目光四下的寻找着,忽然发现马儿早已经低下脑袋,悠闲的一溜烟小跑在身后不远的地方,至于那个少年么,已经站在了她立志保护的皇上面前,抬起了手腕。 “休伤吾皇!”她一声断喝,手掌直直的拍向那少年的后心。 南宫明凰眉头微皱,轻喝道:“住手!” 声音入耳的同时,侍卫眼前一花,那少年再一次从眼前消失,她的手就这么傻傻的顿在空中,不上不下的尴尬着。 “南宫明凰,你怎么会在这?”少年冲口而出的话,让护卫再一次铁青了脸,这个大胆的男子,居然敢,居然敢直呼皇上的名讳。 南宫明凰抿唇一笑,“听说有‘赛马节’,就来看看。” “昨天说请你吃烤羊肉的,结果转眼你就走了。”他捻着垂下的发丝,“草原上的人可是说到就要做到的,晚上有篝火晚会,我请你吃烤羊肉,你来不来?” “皇上。”身边的郡守拿着金牌和花环有些战战兢兢,这本是该她颁发的荣耀却因为南宫明凰的出现而不敢妄动,毕竟有人比她更加的尊贵,也更加的对这事有兴趣,“赛马节的魁首的奖励,您要不要……?” 南宫明凰似乎明白了什么,拿起金牌看着少年,伸到他的面前,“你的骑术真的很精湛,我从未见过如此的技艺。” 他笑着拿过金牌,骄傲的扬起了下巴,“那我晚上带你跑夜路,让你感觉在星空下驰骋的美妙?” 还未开言,南宫明凰的耳边有了小声的提醒,“皇上,您今天下午必须赶到百里之外的‘名沙城’,后日便要起驾回宫了,不能再耽误行程了呢。” 她沉吟着,望着眼前少年双瞳中闪烁的期待,忽然笑了。 “好,我等你的烤羊肉,还有你精湛的骑术。” 花环,被她戴上了他的颈项间,身旁忽然传开了各种喧闹的声音,杂乱的呼喊着。 “驭马神,花环!” “花环!” “花环!” “想要我的花环?过几年吧!”在一片叹息声中少年长腿微踢,身型掠起落在马背上。直接朝她伸出了手,“我带你跑两圈,等星星满天的时候我们回来吃羊肉!” 她浅浅笑着,听到了身后一声声低低的劝阻,终于伸出了手,借着他的力量落在马背上。 水晶般的星子,一颗颗镶在整片黑丝绒的天空,闪烁着,一轮清辉撒播大地,照见偌大的草原上辽阔的旷野孤寂。 得……得……得…… 马蹄声急,载着两个人影在大地上驰骋,映衬着身后明月如盘,竟似在月亮中奔袭般。 “喂,南宫明凰!”少年忽然转过了身体,面对着她说,“师傅说,要成就大事就必须沉着冷静。师傅说我太爱动了叫我好好的锻炼,你教我什么是冷静沉着好吗?” 她大感意外,脱口而出:“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发现你身上有种淡定的气度,什么意外都不能让你色变。”他摸摸下巴,“你教我怎么才能气定神闲好不好?” 她微微一笑,目光投射向远方,那株美丽的凤凰花树在幽夜中飘落红艳。 她带领着他的眼神,声音缓缓,“这是上次我们见面的地方吗?” “是啊……”他从马儿身上跳了下来,冲她招招手,还不等她下马他已跳到了树下,懒懒的往草地上一滚,“我最喜欢在这里看星星,你来看。” 微一迟疑,她在他身边坐下。 夜空的星星很美,低低的仿佛就在眼前,伸手就可以摘到。他的手在空中比划着,“你的眼睛很亮。”冲她挤挤眼,手虚虚的伸到她的面前,“是不是摘了星星放在眼里?” 她只是微笑,目光没有贪恋这夜色的妙曼而是看着眼前不羁的少年。 这少年,有她从未见过的天然纯净,草原一般的清新。但是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散发出来的风情让人一见难忘,全身上下更是拢着一股神秘又诱惑的气息,与这些相比,那让人赞叹的容貌反而不及气质让人印象深刻。 “你很喜欢星星?”看到他的发丝间沾了草屑,她忍不住的伸出手,刚刚探出又忽然停住,无声的收了回来。 “喜欢。”他枕着手臂,笑的无忧无虑,“若是可以改名,我就让自己叫星飏,你说好不好听?” 她忍不住的笑出声,逗着他,“哪有人改姓的?你若喜欢这个名字,将来生个娃娃叫星星么。” “生娃娃?”他声音顿了顿,摇了摇头,“师傅说我的身体筋脉与众不同,不能随意嫁人,很可能还不能生孩子,所以……” 她心头一怔 这少年,不能生子吗? 忽又发现,他的眼中并没有太多伤痛之色,平平淡淡的仿佛在叙述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她的眼皮垂了下来,心头低叹。 他,或许还不明白自己身体的异常会带来什么样的痛苦吧。 “我有个儿子。”她突兀的开口,“上个月才出生的孩子,还未正式定名,你说叫南宫舞星好不好?” “好啊!”少年翻身坐起,“这个名字好听。” 她抿唇淡笑,“以后让他谢谢你,替他找了个这么好的名字,将来我带他来草原,认你做干爹。” “随便随便。”少年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手指一伸,“你赖皮,还没答应教我如何学会淡然冷静呢。” 如何淡然冷静? 终是忍不住的伸出手,抚上他的鬓边,她的笑容中藏着几分深思,“所谓冷静从容,必然是经历过人生的风雨波浪。女人的淡然,是在争夺天下权谋中锻炼出来的。男人的冷静,却怕是经历情伤过后的心如死灰。所以,我宁可看你活泼纯真,也不要你冷静如水。” --------------------------------- 呜…… 远处的号角声沉厚的回荡,将树下青衫男子震回了神。 他飘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朝着号角声传来的地方驰去。 草原的帐篷一朵朵零星的散开,仿佛天上的白云落在青草地上,风吹过处,蓬布微微的抖动。 人头攒动拥挤着,不时有马主对着身边的马童低声耳语交代着什么,热闹中自有一分紧张气息。 一名女子扬起声音,“所有马场场主都登名号了吗?最后半柱香的时辰,再不登名字就取消比赛资格了。” 香炉中的香明灭着细细的火光,只剩下最后一点香头挣扎着,眼见着即将熄灭。 一匹马从远处的山脚奔袭而来,飘渺若烟,眨眼已到帐篷前。 人们还未来得及捕捉到他的面容,明朗的声音清晰飘过,“幽飏报名。” 偌大的草原瞬间沉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定定的看着马背上的人影,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青色的身影从马背上飘落,缓步走向人群。 人群的后方,银衫飘飘,女子灿笑如艳阳,与他目光互相凝视,纠缠着。 他的脚步,停留在她的面前,“你说过想看我骑马,我为你争个魁首回来可好?” 女子轻灵的笑声飘荡开来,“我可以要你的花环吗?” 他的淡笑渐渐扩大,与对面的人一样的灿烂美艳,阳光投射在他的身上,竟无法分辨哪个更耀眼。 “好!” 那时年少 远风飞扬 三 幽飏番外三 雄浑的号角声响起,马踏绿草,驰骋前行。整个草原上顿时响起一片呼喝和甩鞭的噼啪声。 人在马背上,随着马身的颠簸上下起伏着,目光始终盯着的是最前方犹如青色岫玉的男子。 男子如烟,带着所有人追随的崇拜,融入风中远扬。 他曾以为,自己会永远在马背上一往无前,却因为一名女子停下了脚步,一停就是十几年。 —————— 又是春天了!她从奏折中抬起头,停驻下手中的笔。 大殿中有些阴沉,外面温暖的阳光,似极了一个人的笑容。 还有几日便是赛马节了,他一定又是魁首吧。 已经两年了,自己不由自主的在这个时节会想到他,不受控制的找种种借口去巡视,其实只为那人策马迎向自己的瞬间。 去年,又是自己为他挂上的花环,他当时闪烁着的笑眼,飞扬着的神情至今仍是暖暖的悸动着她的心。 “南宫明凰,你明年还来吗?” “你想我来吗?” “你来的话,我送你件礼物,好不好?” 她坐拥天下,什么样的美色没见过,却心心念念上了那个草原上的少年。 她财富不计可数,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独独想到他说的礼物会心头惴惴。 “皇上,明年又是选君大典了,您是不是先过过目?”伺人捧着一大堆的卷轴匆匆而来。 选君大典?又是一批新人要入宫了吗? “不用了!” 她竟发现,唯一想纳入后宫的男子,是那团不羁的云,飘动的风,草原上马背上灿烂微笑的男子。 可这深宫大院,配不上他。 “准备下,我要出巡。”淡淡的丢下几个字,她转身而去。 伺人捧着画卷,呆立当场,不明所以。 他伏在马背上,心情竟也和这马蹄声一样,起起伏伏跌宕着。 今日,她会来吗? 一年前的约定,她会遵守吗? 这个女人,与草原上粗豪的女子不同。她细致,从容,淡定,有着他一直都向往的冷静。 从初见面的那一刻起,她的气度令他折服,情不自禁的希望能再见她一面。 一年后的那场比试,他终于忍不住的开口希望第二年能再见她,而她答应了。 她答应了自己,应该会来的,不是吗? 终点的标志就在不远的地方,他抬起身子,放远了视线。 有雀跃的人群,有欢腾的叫喊,只是那团团的人影中,没有他的期盼。 她……没来吗? 没有她的马车,也看不到她的身影,更没有紧张兮兮的护卫,是真的没有来。 他有些失落,放慢了马蹄,不再那么急切的想要奔向终点。任由马儿慢慢的小跑着。 看不到那个人,拿了魁首又如何? 马儿,已经完全慢慢的溜达,不时停下来望望,啃啃草。 身后,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他亦懒得再回头看。十多年的赛马,他已有些倦了。 有人已经超越了他,这是以往十多年的比赛中不曾出现的场景,所有人都被惊呆了,唯独他没有半点反应。 一辆马车从天边远远而来,朝着终点的帐篷急速的驰着,车帘被掀开,女子张望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懒懒的人忽然直起了身子,心头噗通噗通跳的激烈。 他猛的一扬马鞭,口中发出清咤声。停下脚步的马儿顿时来了精神,撒开四蹄飞奔着。 刚刚超越他的人顿时落在了身后,他就像一道风,激情而炙热的风,席卷而去。 冲破了终点的线,他却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迎着女子的方向一路而去,直到马车前才渐渐缓了步伐。 南宫明凰望着少年渐近的容颜,竟发现自己一路催促急切都是值得的,能再见他,这个决定值得。 什么时候,自己也回到了少年冲动的时代?如此性急的想要见到一个人。 “对不起,我来晚了。”她微笑着从车上下来,“路上有些许事情耽搁了。” “不晚。”他看着人群朝着自己涌来,最前方人手中拿着的是他本次赛马的战利品,金牌还有花环,“刚刚好。” 他跳下马,看也不看那面象征着荣耀的金牌,而是径直拿起花环慢慢行到她的面前,“我将它送给你作为礼物。” 一年前,他们在草原上牵马而行的时候,他就有了这个冲动。整整一年,他都在怀疑自己留下那句礼物的话是不是对的,这一刻,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皇上,不能收。”一旁的郡守脸色古怪,“这花环代表草原上男儿的爱情,收了它就是接受了他的爱情,这里的男子不懂规矩,是不能进宫的。” 是啊,幽飏不能进宫,不是他配不上自己高贵的地位,而是那深宫大宅会毁了他,这风般远扬的男子。 她的迟疑,让他的笑容凝结在脸上,握着花环的手渐渐颤抖。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们,窃窃私语在人群中流转。 “幽飏。”她望着男子漂亮的容颜,那双美丽狭长的眼睛仿佛能吸尽她所有的魂魄,痴迷不已。“明年,我不能来了。五年一次的后宫选君就在这个时候,所以我不会收下你的花环。” “是吗?”涩涩的味道在唇边滑过,他的手缓缓垂下,落寞转身。 他期盼了整整一年,盼来了她,也盼来了他不想听到的消息。 长久的沉默,他叹息的声音顺着风传了过来,“师傅说我一生都不能如正常男子一样,我没想做你的夫郎,只是希望能和普通人般表达自己的心意,不能拥有妻子孩子,我以为我能拥有一次爱情。” 当年的少年郎,不知从何时起,已被悲伤和寂寥环绕。灿烂的光芒从双瞳中隐没,沉寂。 “或许是你命定的人还未出现。”她站在他的身后,手指拍上他的肩头,“不如我们做个约定如何?” “什么约定?” “我不收你的花环,但我每年都到这里来陪你,直到你寻到真正的那一个让你心动的人。”她微笑着,“如果十五年后你依然没找到那个人,我就娶你。” “真的吗?”他的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 她认真点点头,“真的。” 他拈着手中的金牌,忽然笑了,转身对着人群,“幽飏在此宣布,从此退出赛马节。” 人群更加骚动,议论与震惊,都抵挡不住他执意离去的心。 金牌,被塞入了她的掌心,“这个送给你。你说十五年,我就十五年后再夺魁首给你看。” 之后的每一年春天,这辆马车都会准时的出现在草原上。载着她和他,惬意的欣赏着日出日落。一个月后,又会留下一个孤寂的身影目送马车的远去。 她从未给过任何一句承诺,只是从未再选过伺,立过君。南宫舞星,是她最后一个孩子。 他也从未要过她任何宠爱和赠与,唯一要求的,就是每日相见时,让她在自己鬓边插上一朵凤凰花。 十五年的约定一年一年的过去,草原上的少年渐渐成熟,稳重。不变的是那绝色倾城的容貌,变了的是不再飞扬的心,因为那个约定,终究永远的停留在了十一年处。 他在凤凰花树下痴痴等待,等来的是一纸信笺,等来的是她将自己最重要的宝贝托付给了他。 他闯入皇宫带走了她最牵挂的孩子,却来不及去她灵前探望一眼,但是他记得她说过一句话。 “南宫明凰若亡,陪伴在身边的,只会是幽飏的金牌。生未能同榻,死不能同棺,能有幽飏之物相伴,便是幸福。” 十五年之后,他再度驭马,却不再是那个女人。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南宫明凰!那个睿智的女人有一句话没说错,他命定的女人,终于出现了。 终点就在前方不远,他抬起了头,寻找着那个银白身影。 她想要他的花环,他一定为她夺来! 因为他爱她,他的妻子。 身后马蹄轻快,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是自己这么多年不曾驭马生疏了技艺?还是草原上早已有了后起之秀?竟然还有人能跟上他的脚步? 回首间,一匹白马在身后不远处飞驰着,马上的人影半伏着紧追不舍,竟与他首尾相连,差距不过半个马身。 看到他回首,马上的人露出了娇媚却无赖的笑容,冲着他挤挤眼。 他一愣,“你怎么来了?” 娇笑声肆意的飞舞,“为什么我不能来?难道你怕我赢你?” 他无奈的苦笑,只是这苦笑背后,分明是甜蜜,分明是纵容,分明是欣喜。 “你不是说让我把花环给你夺来的吗?我以为你……” “你以为我会在终点老老实实的等你,盼你吗?”马背上的女子大笑着,“我没有等待男人的习惯,你是我的丈夫,我与你并辔同行才对。这样不管你跑去哪,我都能看到你。” 冲着他伸出手,“幽飏,我们一起过去好不好?” 他毫不犹豫的从马上飞身而起,落在她的身后,双手扣上她握缰的手,牢牢紧握。 她回首,红艳的唇贴了过来,噙上他柔嫩的唇瓣,咕哝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追来吗?” 他细细啄着她的唇,享受着她的甜美,“我说过,真正会驭马的人是不会颠着自己的,更别说颠至流产,你要相信我。” 她眯起了眼,哼哼叽叽,“如果不是呆子再三保证,你以为我会答应吗?” 他吻着她的颈项,“我向你保证,‘天魔舞’都不会有事,信吗?” “我不舍的,幽飏。” “那若是我坚持呢?” “那就回房再商量……” 夕阳红艳,照射着马背上的人影,一匹马,两个人;渐渐的远去,渐渐的融为一体…… 犹记当时年纪小 一 “爹爹……”瓷娃娃般的女孩儿,趴在草地上,圆溜溜的屁股高高的撅起,朝着身边白衣男子爬去。 嫩嫩的脸蛋在阳光下红彤彤的,头顶两个圆圆的小髻上插着细碎的小花,看上去精致秀美。此刻她正嘟囔着嘴,狗儿似的凑到自己爹爹身边,蹒跚着的扑上去。 男子卓俊绝伦的脸上露出一丝纵容的微笑,伸出半透明的指尖,轻轻勾上小娃娃的下巴,半眯着眼,带着午后的慵懒慢慢伸了个懒腰。 女娃儿扑在男子怀里,扬起漂亮的脸蛋,稚嫩的嗓音叫嚷着,“爹爹……爹爹……” 不等男子有所反应,她已经在男子身上攻城略地起来。 脚踩着男子的大腿,短短的手臂扒着男子的肩头,整个人蹭在男子的胸前,脑袋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爹……” 男子垂首,如瀑的发丝垂下,骚弄着女儿的脸颊。他浅笑吟吟,一时间桃花尽开,粉色朵朵散落。 “唔……”小娃娃顿时呆滞了,仰首望着自己爹爹的笑容,嘴巴张的大大的,口水滴滴答答顺着嘴角往下淌,湿濡了胸口的衣衫。 男子失笑,手指蹭过女孩的唇角,带起一片银亮。 刚擦过,女娃的口水又滴了出来。他索性直接把孩子抱入臂弯,手中的绢帕再度擦着。怜爱写满脸庞,“霓裳啊霓裳,你这般若叫他人看了去,保不准以为你是个痴傻孩子。” 也不知道到底听懂没,她忽闪着自己乌黑的大眼珠,呆呆的望着爹爹俊美容颜,咧开嘴笑着,又是滴滴答答的口水淌落。 男子无奈,双手环上女娃,任她窝在自己的怀抱中,“霓裳啊,你可是未来的族长,若是老露出这样的表情可怎么办?神族的责任太大,你的胸襟要容得天下而不是美色,知道吗?” 女娃娃还给他的,是慢慢凑上的粉嫩嫩唇,带着润润的水光用力的啵上他的脸,随后发出开心的咯咯笑声。 “你又偷亲我男人!”不知何时,他们的身旁已经落下一个身影,手指勾上娃娃的背心,活活将她从男人的怀里扯进自己的怀抱中。一只手已经搂上了男人的腰身,半笑半嗔,“你如此严谨的人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性子的女儿?” 男子红唇微动,眼波中洒落万种风情,“估计随娘。” 女子哼了声,亲吻着男子的脸颊,声音含含糊糊的,“景飒,你是在说我色?” 男子有些无辜,被亲过的脸颊上浮现出粉色的红晕,“这是在外面,莫要……” “我偏要……”女子的掌心,悄然的窜入他的衣衫下,抚上了肌肤,细细的摩挲着,“两三日未来见你,想的紧。” “那……”男子声音微颤,“回,回房。” 两人并肩行着,姿态曼妙,身后花瓣飘飘,映衬出一双璧人的神仙爱恋。 女娃娃被娘亲抱在怀抱,不自在的扭动着,朝着爹爹的方向伸出了手,不住的发出不爽的哼哼声,“嗯……爹爹……嗯……” “他是我男人,你天天亲,现在轮到我亲!”女子冲着自己的女儿挤挤眼,顺势把她放在了大门口,小娃娃还没站起,那大大的木门已哐当一声,关了。 “霓裳她!”男子有些急,却被女子轻推在床榻间,“这里是神族,偌大的院子她能跑去哪?有何动静还怕我听不到么?只是不想被打扰,让她自己玩一会。” 男子不再争辩,轻叹一声,俊美的容颜凑近女子,任她噙上自己的唇,轻伏在他的身上。 两人热情的吮吻着,手指在对方身上温柔的抚着,发出低低的j□j,两条人影在床榻间亲密纠缠。 “吱呀……”门,慢慢的被推开。小小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投了进来。 女子正待沉落的身体忽然僵住,手指一挥,床帏落下遮挡了两人激情的身子。 圆滚滚的身体,顺着玄关一点一点的蹒跚走着,一个跟头倒是直接摔进了屋子里。“霓裳!”男子刚想起身,却被女子按住了胸膛,身体一沉,他轻哼出声,细细的喘息着,看向女子的眼神有几分薄怒,还有几分羞意。 “如果可以,我想把她塞回你的肚子里!”女子压抑着声音,抚着男子如玉的胸膛,语气愤愤,“没见过这么缠人的小孩。”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小家伙摸摸摔了的脑袋没有哭闹,而是扶着地笨拙的站了起来,朝着床的方向扑了过去。 “爹爹……”女娃娃的手抠着床沿,拼命的想伸脑袋看。奈何人小腿短,怎么也爬不上去。 终于,娃娃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床上的两人再也顾不得其他,女子扯过衣衫披上两个人的身体,飞快的扯开帘子,男子伸手将娃娃抱进了怀里。 本来骨碌碌睁着眼睛四下张望着的娃娃在看到爹爹后,小嘴一咧,“哇……”嚎啕大哭。 边哭边抽搭,眼泪水劈里啪啦掉下来,打在男子的身上,惹来一阵不忍的哄劝抚慰。 “景飒,你太宠她了。”女子无奈叹气,“刚才无人的时候她都一个人不哭不闹,摔疼了也自己爬起来,现在就哭的惊天动地,这以后还怎么办?” “总是自己的孩子于心不忍么。”他搂着女儿,一只手轻拍着娃娃的后心,“看她那样,哪还有心思……” 声音渐低,那笑容中疼爱温情弥漫,写满了脸颊。 漂亮的女孩一脸眼泪糊糊,在父亲胸口趴伏着,娇娇嗲嗲的腻叫着,“爹爹……” 女子嗤笑,“看吧,专对着你撒娇。” 她刚伸手想要将孩子抱起来,手指刚刚触碰上女儿的肋下,那惊天动地的哭号声又再一次响起,“哇……” “罢了,罢了。”男子无奈,“由她睡会。” 女子脸臭臭的,“那我呢?” 温润的手指爬上她的掌,与她十指交扣,“一起嘛,一会霓裳睡着了,再放去小床上。” 女子怜惜的抚上他的脸颊,轻点了下头,“好!” 只是她刚刚躺下,那个挤在两人中间的娃娃忽然踢了踢她,扭动着身体,皱眉哼哼着,直到把她踹到了床边角落。这才志得意满的横躺在自己爹的臂弯间,得意的笑着。 “景飒,流波什么时候练完功?”女子长叹着,“不如今日放他早些休息算了,这魔障只有他才能驯服。” 景飒抚摸着女儿的发顶,发现女儿无论从发色还是习性上和自己的妻子象极了,只有那容貌,更多的承袭了自己。“快了吧,还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女子挑挑眉头,手指一拂,那个得意笑没了眼的娃娃睫毛一扇,陷入了沉睡中。 抱起自己的女儿,女子拉开门,“小样,再让你得意下去,你就不知道谁是你家娘亲,我的男人你也敢抢!!!” 她脚步连点,在丛林间一株树边停下。 女子静静看了会,悄悄将孩子放在树荫下,解开了女儿的穴道。 不远处,纤弱的少年挥舞着手中的刀,纵跃着身形。汗水湿透了他的背心,将他的发丝打湿贴在额头,湛蓝的双瞳中写满坚定刚毅。 忽然,他眉头一皱,忽的转身看向树边。 漂亮的娃娃揉着自己的眼睛,迷茫的看着四周,大眼中没有半点惧怕,只是好奇。 忽然,她看到了那个树下舞剑的少年,两粒黑珍珠般的眸子顿时亮了,“唔……” 少年想也不想的掷下手中的刀,朝着娃娃冲了过来。 娃娃张开双臂,咧开嘴,口水又开始滴滴答答淌了下来,兴奋的大叫着,“啊……啊……” 少年扑到娃娃面前,娃娃猛的往前一倒,正入他的怀抱。 “少主,你别吓流波,可不能乱动的。”少年小心翼翼的圈抱着娃娃,只换来那个娃娃没心没肺开心的笑脸和咯咯的笑声。 “波……波……”她含糊着声音,粉嘟嘟的唇撅了起来,重重的亲上少年的唇。 “少主。”少年的脸泛着红晕,不知是练功热的,还是被娃娃亲的。 娃娃猛扑到他的怀里,胖胖的胳膊搂上他的脖子,“抱……” 少年一只手抱着娃娃,一只手提着他的刀,接受着娃娃不断的口水洗脸,脚步轻快的朝着一旁小屋走去。 “少主,是不是族长来了啊?”少年冷峻的面容上笑意渐渐绽放,逗弄着手中的娃娃。 “咯咯,咯咯……” “少主,既然族长来了,今日流波陪您吃,陪您睡。咱们可不能去扰了师傅和族长……” “咯咯,咯咯……” “少主,一会流波伺候您沐浴,可不能乱动哟……” “波波,波波……” “好,啵啵少主。”少年搂着女娃娃,亲昵的吻了下她的额头。 两个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树梢上这才落下女子的身影,双手抱肩,如释重负。 流波啊流波,委屈你了。 犹记当时年纪小 二 浴桶中,少年掬起一捧水淋上自己的身体。让那清流带走身上练功时留下的汗水和脏污。 水珠缓缓滴落,顺着他白皙的肌肤缓缓流下。 他随意的洗着,目光时不时的看看门口。 女娃娃被他放在了门口,却又担心,只好半掩着门留下一道细缝,偶尔看到影子在门口晃动,他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小娃娃坐在门口,手中揪着两朵花,一个人玩的正开心,偶尔低声喃喃也是甜腻的两个字,“波波。” “嗳!”里面的人应着,她的笑容更加的灿烂,又是更大的一声,“波波……” “嗳……” 少年声声应着,没有半丝不耐。 简单到有些傻气的对话,少年的脸上却是浅浅的笑,从唇上一直晕开,柔柔的晕到心间。 自己虽然是神族的孩子,却自小不知父母是谁,养育自己长大的是神族护卫堂的长老,而生存下去的目的,就是成为族长的护卫。 直到他遇见了师傅,那个与他同样身份,只为族长而存在的男子。教会了他武功,教会了他忠诚,也带给了别样的人生。 他是幸运的,因为师傅的武功是所有神族护卫中数一数二的顶尖人物,师傅温和的性格更是对他不吝指教,但是真正让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将来族长护卫的理由,却是…… 目光,投向门口。 那一日,他和族长守候在师傅的门前,清亮的啼哭声中,族长将手中软嫩嫩的娃娃放到自己手中,问自己能不能守护她一生。 粉红色的小脸,银色的胎发,在自己的怀里哼哼唧唧着。软软的好像搂紧些就会坏了。 还没睁眼的娃娃,带着乳香味,蹭着自己的手臂,仿佛是笑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点的头,只是心头有一种冲动,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冲动。从未有过亲人的他,将全部的心思给了她。 他知道,她是亲近自己的,甚至比对自己的父母还要亲。他喜欢看她跌跌撞撞扑进自己怀抱时样子,他也知道她喜欢自己抱着她,接受她口水洗脸。 神族的安宁平静甚至有些无聊,有人曾背后笑他是为了攀上高枝才对霓裳少主好,可他们谁有知道被人依赖着感觉是这般的快乐? 她依赖着他,他则依赖着她的依赖。 忽然,他发现门口那个晃动着的影子不见了。 “霓裳少主……”他扯开嗓子,叫了声。等待了半晌,却没有任何回应。 顾不得许多,匆匆的从浴桶中站起身,他飞快的披了件衣衫,甚至来不及汲上鞋就冲出了门外。 “霓裳少主……” 门口的女娃娃不知道什么时候扑在了一旁的大树下,圆滚滚的身体在地上蹭着,肥嘟嘟的小手扒拉爬行着,目标正前方树根下的一朵野花。 树下泥土块块,沾的娃娃脸上黑黑灰灰的,她也不管不顾,手指揪着花不放。 用力,再用力,再用力…… 两只手奋力的揪着,终于连土带花被她揪了起来,而身体不稳的她,四脚朝天不幸倒地。 “霓裳少主!”少年两步冲上,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擦着她脸上脏污的痕迹。 “咯咯……”小娃娃没有半点哭闹,黑漆漆的小手伸到他的面前,捏着那被揉皱了的残花,“波波!” 他有些呆愣,望着娃娃的笑脸,“送我?” 大脑袋笑的开心,露出几颗稀疏的牙齿,滴答着口水无限,“波波!” 他缓缓接过被她捏皱的残花,莫名的感动从心头浮现,娃娃看他拿着花,笑的更是咯咯开心,在他怀里不断的扭动着。 看着怀里的土娃娃,流波转身就往房门行去,“少主,波波给你洗洗,这么脏可不行。” 只是这浴桶,又深又大,光把她一个人放进去,只怕会淹了,加上她好动的性子…… 不等他多想,娃娃已经揪着他的衣服往桶里爬,“波波,波波!” “噗通!”可怜的娃娃大头朝下,摔了进去,溅了他一头一脸的水,身上的衣衫也湿透了。 “少主!”他飞快的把人捞起来。可怜的小娃娃全身湿淋淋的,喝了好大一口水,趴在他怀里不住的咳嗽。 看看两人狼狈的样子,他叹了口气,除去湿透的衣衫坐入水中,将娃娃放在自己的腿上,捧着水一点点的洗着她身上的灰土。 小娃娃坐在他的腿上,两条藕节似的小腿踢着水,玩的不亦乐乎,不时拉拉流波的头发,拽拽他的胳膊。 “霓裳少主,乖,别乱动。”他努力的想要制止这过于兴奋的娃娃,却每每败在她灿烂的笑容之下。 小手爬啊爬,挠上他的胸口,顺着少年纤细的胸膛曲线毛了上去,停留在艳红朱砂旁的豆豆上。 捏捏,抠抠,揪揪,扯扯,再拧拧;娃娃开心的直笑,口水滴滴答答的不停,两只大眼睛已弯成了月亮的形状。 少年的脸微红,抓开娃娃的手,“少主,这个,这个不能玩。” 被抓开手的娃娃脸上有了明显的不开心,瘪瘪嘴巴,可怜兮兮的望着少年,长睫毛闪啊闪啊,似乎在乞求什么。 少年坚决的摇头,娃娃的嘴巴又瘪了瘪,大眼中已经有了水雾在渐渐飘起,哼哼着。 少年不敢看她的眼,只好用力别开脸,口中坚持着,“少主,不可以乱玩……” “啊!”玩字未落地,他已经叫了出来,俊美的面容拧成一团,脸上更红了,声音也有些急促,“少主,我,我不是师傅啊,少主,松,松开啊……” 娃娃此刻正趴在他的胸口,红彤彤的小嘴咬着他胸前的突起,吮的正起劲,啾啾直响。 少年的脸红的犹如刚染的布,好不容易把娃娃的脑袋从胸前抬了起来,他板着脸佯怒瞪着她,“少主,这个不可以,我不是师傅!” “唔?”娃娃唇边还残留着水渍,有些不明白,只是傻不愣登的笑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他似乎也觉得和这么点大的女孩说不清楚,索性将她挪至背对自己,“少主,流波给你洗后背,你可别乱动。” “唔。”也不知是听懂没听懂,小娃娃咕哝着,低垂着脑袋,似是依然沉浸在失去玩具的失落中。 他趁着好不容易的机会,飞快的洗着娃娃的后背,偶尔还不忘颠颠腿逗她开心。 “咯咯……咯咯……”终于有了笑声,他也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忽然,两腿间传来痒痒的感觉,似乎有什么挠了上去,还不及细想,剧痛传来。 “啊……”他忽然夹紧腿,脸上一阵青紫。 看也不用看,他已明了,自己的那个,正被少主当做玩具用力的揪着玩。 “不,不能碰!”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已经不成调子。手哆哆嗦嗦的伸出去,抓着少主的小手,又不敢用力扯,“少、少主、这个、不能、玩!”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疼痛袭来。那小手,竟然扯着他的球,用力的拽着。 他额头上沁出了一排冷汗,已然说不出话来,而那个好奇宝宝,竟然捏完了揉,揉完了又捏,开心的踢着水,笑的大声。 悲惨的少年再也顾不得许多,手指擦过娃娃手上的穴道,趁着她松手的刹那,将自己解放出来。 夹着双腿,他快手快脚的给娃娃穿好衣服,不顾娃娃泫然欲泣的脸将她丢到床头,再给自己套着衣衫。 “呜……”娃娃终于忍不住了,扯着嘴巴嚎啕,眼泪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手指指着他的某个地方,“波波,波波……” 若是以往,这么一哭一闹,他掏心掏肺也给她,但是她今天要的…… “不行,真不行啊。”他愁眉苦脸,她哭的伤心欲绝,两个人大眼对小眼,谁也不让谁。 “这是怎么了?”任幻羽缓步而入,就看到自己的女儿哭的满脸通红,可怜的少年涨的也是满脸通红。 “没,没什么。”他不自在的垂下眼皮,支支吾吾。 任幻羽伸手抱起女儿,“这家伙今日不知怎么了,闹腾的厉害。我抱回去给景飒哄吧,你好好休息。” 少年讷讷,垂下头不敢多言,双腿紧紧夹着,恭送族长时的动作颇有几分不自在。 直到任幻羽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他才一屁股坐在床上,俊容沉入双掌中,热烫无比。 他,暂时得到了解脱,而他可怜的师傅和族长…… 夜半幽静,旁边的房中忽然传来男子一声沉闷的哼声,紧随而来的是女人大声的怒叫,“任霓裳,老娘男人的便宜你也敢占?什么都扯,你找死是吧?” “哇……”娃娃的嚎啕大哭。 “无、无妨、她、她无意的吧……”男子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温柔。 “我告诉你,等你长大了,想玩谁的都行。想要多少都可以,老娘的男人,你再碰打断你的手!” “哇……” “幻羽……” 碧桃影里誓三生 一 偌大的书桌上,人影趴着,手中狼毫仔细的描绘着线条,眼睛紧张的盯着画纸,毛笔握的紧紧。 我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般的情形。 他认真的瞪着,半晌不眨一下眼睛,连我进来都没有察觉。我悄悄的行到他的身边,朝纸上看去。 头大身子小,双目无神有若死鬼,两手似鸡爪,血盆大口咧着。 “嗯,脚下再踩个小鬼就可以贴门口了。”我赞赏的点点头,“这符画的不错。” 桌旁的人立时转过头,紫色的大眼睛对我怒目而视,“你说什么?” 我愣了下,“我说你画的不错。” “不是!”他甩下手中的笔,“后面那句!” 我挠挠头,“我说你可以挂门口了。” “你说我画的是符!!!”他扯起纸竖到我的面前,“你看不出来吗?你看不出来吗?你看不出来吗?” “看的出来。”我上上下下打量阵,“看出来是个辟邪的图。” “扑!”犹带墨迹的纸甩上了我的脸,还有人影怒意冲冲的声音,“你贴去吧,我不画了。” 拿开纸,我擦拭着脸上的墨迹,门口只剩下一抹紫色飘开,忽悠转过玄关不见了。 我呵呵笑着,转身纵起,突兀的落在他的面前。 一手举着画,一手拉着他的手,“我知道,你画我对不对?很漂亮很漂亮。” 某人气鼓鼓的嘟着脸颊,白眼如刀,刀刀入身,“我知道你嫌弃我,嫌弃我笨,嫌弃我不会写字,嫌弃我不会作画,嫌弃我不会……” 我挑着眉头,好笑的望着他,“嫌弃你不会什么?” 他狠狠的朝我一跺,我飞快的收脚,好悬躲过他的偷袭,“嫌弃我不会生孩子。” 这,这叫什么事? 我苦笑着,将他搂了过来,凑上他的脸颊偷了个吻,“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我不管!”他脑袋一别,“你就是嫌弃我,就是嫌弃我,就是嫌弃我……” “我没有。”用力的扳回他的脑袋,“真没有。” “我说有就有。”他咕哝着,不看我的眼睛,默默的低垂下头,“反正,反正别人的事你都记在心上,只有我的事你说说就忘了。” 清幽的香气熏的人暖暖的,我含有深意的目光凝视着他,“我忘什么了?” “没。”他讷讷的吐出几个飘忽的字眼,“没什么,反正我也不在乎的,你肯说说哄哄我就够了。” “镜池。”我蹭着他柔软的肌肤,声音压低,“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那我去叫他们。”他轻轻应了下。 刚转身,人就被我拖了回来,困在臂弯中,“不叫其他人,就我们两个。” 紫色的双瞳瞪的老大,声音也结巴起来,“就、就我们两、两个?” 我点点头,四下望望,“对啊,就我们两个,城边那小山风景不错,我们一起去玩玩,那山边湖水清澈,甚是幽静,镜池想不想看?” 他眼睛瞬间放亮,闪烁着希冀的光芒,转而又暗淡下来,“我没武功,若是爬山戏水,你应该找夜侠或者幽飏哥哥。” “为什么要找有武功的?”我笑出声,“我又不找人比武,你爬不动我带你啊。” 终于,他露出了如玫瑰绽放般艳丽的笑容,用力的点点头。 山道幽凉,路上稀稀落落的人行着。有朝拜的香客,有避暑的旅人,给这清净之地带来几分热闹。 “镜池,我们很久没这么出来玩了吧。”依稀记得多年以前,他在王府的时候,为了讨好他我也曾带他四处游玩,逗他开心。 “很久了。”他声音很细,很小,甚至有些听不清楚,“大概有六七年了吧。” “有这么久了啊。”我感慨出声,“想当年,镜池年少,肌肤胜雪,容颜俊美,一颦一笑间带着几分羞涩,还有几分锐利,真正的看煞路人。” 腰间一疼,转眼间对上他怒瞪着的眼睛,“你说我现在老了,丑了,皮肤不如当年好了,是不是?” “哪敢啊。”我紧紧抓着他的手,“只是想起当年被你迷的神魂颠倒,有些感慨而已。” 他嘴角一抽,忽然低下头,“真正迷的你神魂颠倒的,不是我。” 是穆沄逸! 后面的话他不说,我自也明白。这是我带给他的伤,让他承受了颠沛流离之苦,让他受尽侮辱。 他的目光,落在路旁一个简陋的凉棚处。老太婆坐在小凳上,面前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铜锁。 “原来这里也有同心锁的。”他喃喃着,幽幽叹息。 我怔了下,往事历历忽上心头。 想当年,带他去‘云梦’城郊踏青时,他一眼就看到了路边的同心锁,而知情识趣的我更是大手一挥买下了所有的锁,将山头的铁链由上至下锁了怕不有几百把。美其名曰,一锁一年,我要锁他数百年在身边。 别说百年了,不过大半年,我就将他抛到了脑后,这同心锁自也成了他心头一块心病。 “同心锁,一生一世锁情人,上天梯,一气爬上保一辈子不分离。”看到有人来,老太婆卖力的吆喝着。 看他低头,我捏着他尖尖的下巴,“镜池,其实同心锁还是挺有用的,对么?上次说锁你百年,你现在不就在我身边么,看你一脸难过的样子,莫非你很痛恨被我锁上百年?” 方沉默下去的人忽抬头,“你什么意思?” 挤挤眼睛,我蹲到老太婆的面前,抛出一锭银子,“大娘,天梯在哪?” 老太婆抓着银子,手指着一个方向,“前面不远,有个很陡的阶梯,几乎是直上直下的,就是天梯了。” 手指抚过镜池的脸颊,“走吧,我们去爬天梯,老人家说了,爬上去可是一辈子不分离哟。” 老太婆拿着银子,不住的叨叨,“要手牵手一气上去,不然可做不得数。” 镜池瘪瘪嘴,“骗人的东西,谁信啊。” “骗人就当游山玩水么。”我拽着他的手往前走,“你爬不上去,我拖你上去。” 才行了没几步,转过山脚就看到一排高高的台阶,几条晃荡的铁链子充当扶手,在风中摇摇晃晃的。 我扶着脖子,揉揉被阳光刺着了的眼睛,“我的娘,还真是天梯,这一般人谁上得去?” 我还在愣着,镜池已经拖着我朝前走去,一只手扶上了晃荡的铁链,“不是你说的要爬么,别说话不算话。” 手中用力将他拽了回来,“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了,不过,我在前面。” 这常年风吹雨淋的,天知道铁链啥时候断,我哪敢让他在前面乱爬? 才刚刚踩上一步,手心忽然被紧握了下,传来他低低的声音,“别松手了。” 这人,口是心非。 扶着铁链,拉着镜池一步步的爬着,他一只手被我牵着,一只手抓着链子,爬起来甚是艰难。 看他绯红的脸颊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我心中不忍,“镜池,我抱你上去吧?” “不!”他倔强的说着,“快爬,不准停的,要一气上去。” 刚刚还说人家老太婆骗人,自己倒比谁记得都清楚。 好不容易爬上了山顶,镜池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软软的倒在地上,腿还不自觉的颤着。 我的手抚上他的膝,力道恰好的揉捏着,“傻瓜,信天意不如信我,你觉得我会抛弃你吗?” 他倔强的咬着唇,“我还想爬两次。” 还爬?一次都够要他的命了,再爬两次? 这家伙,说什么被我抱着不诚心,非要自己爬,这再爬两次,他自己舍得,我也不舍得啊。 “下次嘛,下次我们再来,时间长着呢,哪用一天爬完。”我抬起头,凑上他的唇轻吮着,“我知道你想要三生三世,所以爬三次是不是?” 他挣扎着,声音羞涩,“别在这,有人……” “人?”我瞪着眼睛四下观望,“这里除了我们两个笨蛋,谁上来?” “不要,大白天的。”他推开我站起身,脸上更红了。 欣赏着他的美态,我呵呵笑着,这么多年了,镜池还是羞涩一如当年,在床上也是如此,让人很有征服之后的快感。 手指着山脚下一湖碧波,“镜池,你看漂亮吗?” 紫色的双瞳睁的大大的,嘴巴张开,他傻傻的盯着眼前的景色,忘记了回答。 山脚下,绿色青翠,远处浮云朵朵,碧空清明高远,。微风过处,草木微微,幽香阵阵。群山环抱中湖水荡漾犹如岫玉镶嵌,一艘画舫在水中悠悠荡荡。 “我们去划船好不?”趁他失神的空当偷了个吻,将他抱在怀中,脚下腾空如流星坠下。 他的眼中分明闪过期待,“可是,那应该是别人家的船,不能乱玩吧。” “怕什么。”我大笑着,“租来玩玩有什么关系,你喜欢我就买下来,不卖我就抢。” “你无赖!什么都用抢的。” “那是。”我嘿嘿笑着,“你不就是我抢来的么?不用抢的哪有宝贝伴在身边?” 在岸边放下他,我鬼鬼祟祟的说着,“我上去看看,若是没人就喊你上来。” 他双瞳放着亮闪闪的光,小心的点点头,眼中的雀跃呼之欲出。 跃上船头,我从头溜达到船尾,才扯起嗓子大喊着,“镜池上来,这里没人。” 声音荡荡,传出去老远。 他蹦上船,对着我不停摆手,小声的说着,“别叫啊,万一把人叫来可怎么办?” 我若无其事的耸耸肩,“你去里面看看,我去找竹蒿。” 他乖乖的进舱,而我在船舷边抓起竹蒿,一点水面,画舫悠悠荡离了岸边。 拔着竹蒿,我扬起声音唱着,“木叶微微青青草,船儿悠悠水波浪,带着我郎翻山坡,日日夜夜与君好……” 水波被打散,竹蒿上的水滴打在湖面上,晕开一个一个的圈。 “王爷!”身后,是哽咽的声音。我转头,对着他微笑,“这么快就看完了?” “王爷……” 紫色的人影猛扑过来,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他抱着我的身体,脑袋靠着我的颈项,有湿湿的水渍打在我的肌肤上。 他抽抽的声音有些闷,“你骗我,还说是偷来的船,我都看到了,有画,好多好多画,都是我的。” 抛下竹蒿,我搂着他,“我答应过你,要带你游湖,要为你吹曲,还要为你画很多很多的画挂满一屋子,现在才挂了一船你就哭成这样,这要是挂一屋子,明日锦渊戏水就有好去处了。” 偌大的画舫中,所有能挂的地方都被我放满了他的画像。有喜有嗔、有动有静,瞪眼叉腰,莫不是栩栩如生。 “对了,你去卧房看了没?”我眼神示意着船里的房间,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推开房间门,“去看看,对了,还有茅房。” 他半信半疑的走向床榻前,伸手撩开床帐,床上空无一物。 他疑惑的回头,我伸手指指床顶,“躺上去看。” 某人伸出头寻找,先是震撼,再是惊讶,接着变为羞涩,最后化为恼怒,忽的从床上跳下来变身为小野猫,“上官楚烨,你混蛋!” 我哈哈一笑,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边嚷,“厅堂里贴坐着的,书房贴画画的,门前贴站着的,床上肯定是贴光着的啦,怎么样,我可有哪画错了?是少点了一颗痣,还是鸟儿画的不对劲?” “我,我杀了你!”他直追而来,“你,你怎么能把这个挂在床帐上?” 我在船舱中辗转腾挪,“我可是按镜池的真人大小画的,一般大么,这样怀里搂一个镜池,头顶上还有一个,想想就性致盎然啊。” 他追着我,奈何我躲闪着,他怎么也捞不到半片布料。 “对了,茅房还有一张,镜池站着尿尿的,应景不?” 野猫顿时变成了罗刹,一张椅子朝着我就飞了过来,吓得我低头闪过,蹦出船舱。 “上官楚烨,你别跑!”他飞奔追出,忽然脚下一绊,踩着了自己丢出来的椅子,摇晃着就往湖里栽去。 哪还顾得上跑,我飞纵而回,将那个挣扎着就要落水的人拎了回来,抱在怀里。 “上、官、楚、烨!!!”怀里的人抬起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眼中闪过愤愤的火焰,双手一推! “哗啦!”本姑娘不负所望,落水,溅起诺大水花,某人站在船边,插腰冷哼。 碧桃影里誓三生 二 人在水中,水波将我整个人淹没,如水的记忆也将我彻底淹没。 镜池与我相识,算来前后都八年了,八年的往事,清晰的仿似昨天。 —————————— 四更天的京师街头,还带着寒雾袅袅,路上空荡荡的没有行人,远处犬吠一两声间或传来,少有赶着送菜的小贩推着车骨碌碌的飞快行过。 我正躺在‘紫铃阁’头牌小倌的床上,拥着缠绵过后疲累人儿的细腻身子呼呼大睡,房间里暖暖的飘散缱绻后残留的味道。 “王爷……”门板被砸的通响,白菊花那撕心裂肺的叫声顿时把我从沉沉的睡眠中拉了出来。 皱皱眉,我有些烦躁。怀中的人儿已经被吵醒,惺忪着美丽的眼睛,白皙的胳膊圈上我的颈项。 推开他蹭在我怀里的身子,我扯过衣衫披衣而起,黑着脸拉开房门。 “王……”白菊花一头栽了进来,踉跄了两步好悬没摔倒在地,“王爷,您总算开门了。” “才四更呢,急什么?”睡意被吵没了,我看了眼床榻上哀怨着的人儿,也不想再睡了,抽了张银票放在桌上,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白菊花跟在我的身后,“这不是有急事找您吗?” 我揉揉眼睛,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又是哪房的小爷鬼哭神嚎,还是哪几房的小爷又打起来了?你除了这些根本不会有事找我。” “不是!”白菊花急急的摆手,“是,是宫里传话,叫您今日一定要去早朝。” “早朝?”我朝天翻了个白眼,“去那听一群老女人唧唧歪歪没用的话?站着都想睡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不去早朝的,她们爱怎么参我的本由她们去好了,看他们老皮子老脸,真不如回去看小爷的笑脸来的让人舒爽。下次你再因为这个原因来吵我睡觉,我就把你赶出王府。” “不是的。”她哭丧着脸,“王爷,这么多年您的性子我能不知道?我会为了这么点大的事吵您么?这是宫里传出来的话,皇上说如果您再为了嫖小倌而不去上朝的话,她就给您指婚娶夫过门治您。” 娶夫? 我眼睛眨了眨,二话不说直冲门口,拽过一匹马儿翻身上马,“快,王府,给我把朝服找出来,我上朝去!” 马蹄飞快,后面的白菊花气喘吁吁,追着我一路狂奔,“王爷,等等,等等……” “你快点,快点!”我纵马飞奔,一边不断回头催促她,待我听到独轮车滚动的声音时,再想勒住马已是来不及了。 “啊……”男子的惊呼传来,马儿惊的前蹄高抬,嘶鸣着。 电石火花间,我一眼就看到了翻到的车旁,马儿的蹄下,一个纤细的身影呆滞怔愣着,黑暗的朦胧中一双闪亮的眼眸中尽是惊慌。 不可否认,这双眼睛刹那吸引了我,犹如星星一般闪亮,透明。 腾身而起,我手臂轻捞,人影瞬间落怀,在,马蹄落下前一刻将他带出了危险的地带。 “你没事吧?”夜色遮挡不了我的视线,我顺势将怀中的人从上至下打量了个清楚。 粗布的衣衫上缀满了补丁,有些地方还绽着棉花,一丝丝从衣衫破烂的地方露了出来。宽大的棉袄裹住了他的身型,但是手中的触感已经告诉我了他真实的身材。 好一张艳丽绝伦的面容,挺直精巧的鼻梁,殷红唇瓣,如玉细致的肌肤。但是最吸引我的,还是那双眼睛,又清又亮,好像是天边的紫微星。 我赞叹着,感觉就象是在野地里看到了本该供在御花园中精心养育着的玫瑰花般不可思议。 他的眼睛竟是紫色的! 我惊叹着,鼻间依稀嗅到了淡淡的玫瑰花香气。 抽了抽鼻子,意外的发现这味道竟是从他身上传来的,幽香伴着身体的暖,传入肺中更有一番让人沉醉的滋味。 好一朵诱人的紫玫瑰。 “喂,你怎么骑马的?”怀中的人已亮开了嗓子,清亮干脆,象是笛子吹奏出的欢快声音,“这是集市,这么多人的地方你怎么能横冲直撞?” “人多?”我看看左右,整条街上除了我和他,就只剩下瘫在一旁呼哧呼呼哧喘气的白菊花了,“除了三个人,你还看到了谁?” 他没有与我争执,一声惊呼从我怀里挣扎而出,扑向地上破烂散开满地的菜堆,“我的菜,我的车!” 不等我反应,那跳出我怀抱的人又冲了回来,叉腰瞪着我,“你赔我的车,你赔我的菜!” 敢这么大声音叫逍遥王爷赔钱的人,他还是第一个。我抚着下巴,露出玩味的笑容,“你是谁家的儿子?” “谁家的儿子你都要赔钱!”他扬起头,眼神里的小火苗簇簇燃烧着,一只手抓着我的手腕,“你可别想跑,不赔钱就别走。” “赔,当然赔!”我一只手指在怀里慢慢摸着,被他抓着的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过来,悄悄的握住他的手,“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就赔钱给你。” 他哼了声,撇了下嘴,“南玉镜池!” “南玉镜池?”我抽出银票放到他的手中,“许了人家没有?” 他两眼一飞,黑暗中两枚白眼狠狠地砸了过来,“关你什么事?” 我看到,在他甩开我手的时候,那头青丝扬了起来,又安安静静的落回他的肩头,唇角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意。 他是散发的,应是没有成亲。 “王爷,您再不上马就赶不及早朝了。”白菊花苦着脸,“您要是不想去,那,那,那我就去准备准备,说不定您的正君就要入门了。” 该死,天边已经有了浅浅的白色,我不能再耽误了。 而那只刚才还挥舞着爪子的小野猫,忽然缩了缩脖子,用一种猜测的打量目光看着我,才迟疑了那么一下,又挺起了胸膛,“你就是王爷也要赔我的车和菜。” 我轻笑着,“我这不是赔了么?要不,我拿自己赔给你怎么样?” “登徒子!”他呸我一口,再次剜了我两眼,别开脸。 “白菊花!”我翻身上马同时一声吼,“送南玉公子回家,替我向公子家里道歉。” “好,好!” 我抛了个眼神给白菊花,而她非常明白的点了点头,冲我挤挤眼睛。 我打马而去,心中对母皇急昭我早朝的埋怨早丢到了九霄云外,因为我在这个蒙蒙亮的清晨,在大街上拣到了一只小野猫。 早朝过后,我被母皇留在后宫商议军事,这一议就议到了黄昏时分,又在宫中吃过了晚宴才回,等到王府时竟已快到亥时。 “王爷!”一看到我,白菊花屁颠屁颠的冲了过来,“您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您中午就回来了呢。” “又发生什么事了?”多喝了两杯,灌了风的我,头脑有些晕乎乎的。 “您要的少爷,我给您搞回来了。”她讨好的望着我,“就是早上那个南玉少爷。” “南玉镜池?”我打了个酒嗝,“那个漂亮的小野猫?” 白菊花重重的点了点头,“他们家不过是京师城外穷苦的农户,我提出一万两银子的价格买南玉少爷来王府,他爹娘可是满口就答应了,只是……” “只是什么?”我摇摇脑袋,脚步虚浮。 白菊花脸伸了过来,声音压的很低,“只是南玉少爷怎么也不相信是他爹娘把他卖了,哭着喊着说是我们抢强少年要和我们拼命。他那脾气之大简直吓死我了,屋子里能砸的能摔的都给丢出来了,连桌子都掀出来了。” “我去看看。”心头有些莫名的雀跃,酒意也醒了不少。 才靠近房门,里面阵阵的j□j声细细弱弱,偏又勾的人心痒难当,“上官……啊……楚烨……,我……要喝你……嗯……你的血,啊……吃……你的肉……” 快步走了进去,这才发现满地脏污,杯盘狼藉,除了一张床没有一点干净的地方,那个紫色的人影蜷缩在床脚,轻轻哼着。 轻扳过他的身体,入手火烫,怀中的人喘息急促,脸颊红晕飘飞,不住的哼哼着,倒是那双眸子,狠狠的瞪着我。 我眉头再次拧了起来,“谁让你这么做的?” “这不是没人能制服他嘛!”白菊花一脸无奈,“您以前不就是这么对付不肯就范的小爷吗?我只是按惯例做嘛。” 的确,我以前常常不耐烦哄男人,直接下药要了身子了事,可是这小野猫,我根本没想要对他下药的。 “啊!”胳膊一疼,他雪白的牙齿咬上我的手臂,牙齿深入到肉中,红色的血沁出,染红了他的唇。 “你还真是牙尖嘴利的小野猫。”我的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我的血顺着他的唇角流着,红的艳魅。 我凑上脸,细细的舔着血丝,猛的噙上他的唇瓣,辗转吮吸着。 他扭动着,想要躲闪,偏又细细的哼着,在我的动作中慢慢张开了唇,任我长驱直入。 药性起了…… “小野猫,我也想吃掉你。”舔着他的颈项,我的手指伸上他的腰间,慢慢拉开。 ———————— “王爷,王爷,你在哪啊?”船头的声音朦朦胧胧的,透过水面我看到一个紫色的人影站在船舷处,猛然一跃…… 身边溅起巨大的水花,我飞快的游了过去,赶紧揽上他。 游近船边,我让他扒着船舷处,一只手环着他的腰身,“傻瓜,你跳下来干什么,你不会泅水的啊。” 他紧紧扒着船舷边,脸色苍白,剧烈的咳嗽着,看的我一阵心疼。 “我,我看你不见了。”全身湿透在水中载浮载沉的他,看上去狼狈又可怜,紫色的眼睛望着我时清透的感觉,就象…… 就象我们在一起的那第一夜。 让人想怜惜,想抱在怀里恣意的疼爱,想狠狠的蹂躏,想爱进骨髓中。 “镜池。”我亲上他湿淋淋的脸,“我刚刚在回忆我们初见面时的情形,很怀念呢。” “怀念什么?”他嘴巴瘪着,双眼中燃起簇簇的火苗,“你个登徒子,强抢良家少年,还对我下药,你混蛋!” 我无奈,“镜池,我解释过一万次了,我真的没抢你。” “就是抢的,抢的!”水中的人丝毫不减他的彪悍,一个拳头就打了过来。 我舒展手指,擒住他的手腕,坏坏的低笑着,“镜池,这水波很舒服,我们在这里缠绵怎么样?” “你个色胚!”他愤愤别开脸,脸上一片绯红,“我才不要,光天化日之下,你也不嫌丢人。” 丢人? 我的手指从他的腰间滑过,他抱着船舷,紧张的瞪着我,“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衣服吸了水太重,上不去。”在他疑惑间,我动作迅速而快捷,眨眼间湿漉漉的衣衫被我甩上了船沿,水中光剩下一个雪白纤细的人影裸着珍珠色的光芒,抱着船舷望着我。 手指撑上船沿,我带着水珠滴答窜上了船头,倒是不急着伸手拽他,而是抱着双肩咂着嘴巴,“镜池,八年了,你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这身子太漂亮了,再让我看看!” 他手捂上身体,整个人朝下沉去,又赶紧死死的抱住船舷边,修长的大腿在水中若隐若现,鸟儿载浮载沉。 “咕噜!”我狠狠的咽下一口口水,两眼望着他,放着精光,“要么和我在水里缠绵一次,要么让我看上三个时辰,要么你自己想办法光溜溜的爬上来。” 他怒目而视,用力的咬着后槽牙,大吼而出,“上官楚烨,你混蛋!!!” 远山回音…… “你混蛋……” “混蛋……” “蛋……” 当年兄弟情义深 一 “叩,叩,叩!” 三下门板的轻响,门外的男子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敲着门,“子衿哥,在吗?” 门内传来孩子稚嫩的欢快声,“月栖爹爹!” 门被很快打开了,娃娃双手一环抱住男子的腿,扬起纯净的笑容,“月栖爹爹,你来看清音吗?” 男子还未开口,娃娃抽了抽鼻子,两眼放光,“呀,月栖爹爹做了酥饼,好香,好香。” 男子微笑着俯下身子,将手中的托盘放到娃娃的手中,伸手将娃娃抱了起来,“你爹爹呢?” 娃娃的手捧着托盘,尽管表情已是垂涎欲滴,却还是谨遵礼仪的没有伸手拿,而是咽了咽口水,望着门内:“爹爹在回信,说一定是月栖爹爹来了,让我开门。” 回信? 临月栖的脸上闪过诧异,迈腿进了房门。 书桌前,碧色人影伏案疾书,看到他进门,放下手中的狼毫,笑着起身相迎,“做完午课了?” “嗯。”清冷的脸上也浮现出暖暖的笑意,“闲着无事,就做了些酥饼来看看你。” 清音抱着托盘,闪烁着垂涎大眼,“爹爹,月栖爹爹,我可以吃了吗?” 月栖拈起一枚酥饼放到清音的手中,“吃吧。” 乖巧的孩子扬起甜腻的笑容,冲着月栖软软的喊了声,“谢谢月栖爹爹。” 月栖望着清音乖巧的窝着,脸上也尽是温柔的笑容,拈起一枚酥饼,随手分成两半,将其中的一半递给了子衿。 子衿笑着接过,轻咬了一口,“我发现这酥饼,只有与你分食的时候才特别有味道。” 月栖的笑容也愈发大了,“是啊,你爱吃酥饼,清音似极了你,就连容貌也承袭了十足十。” “只是性子绝不似我。”子衿含笑,“你看他调皮淘气,我年少时可没这般好动。” “但是子衿哥心思善良。”月栖望着手中的酥饼,脸上是暖意,“若无子衿哥,也不会有今日的我。” “我善良吗?”青碧色的人影目光带笑,温柔的笑容中隐隐带着几分逗弄,“当初是谁说我阴险恶毒,害死楚烨要替她报仇的?” “子衿哥……”月栖的脸上浮现一丝赧然,“莫要再笑我了。” 子衿一声轻笑,“若说善良,我们这些人中,独独只有你和柳家哥哥是真正的善良,余者只是未触及底线,否则反击起来怕不是血腥无数。” 月栖抬起头,“子衿哥,当年我不知你暗中通知了夜侠搭救楚烨,否则我绝不会说出那样的话,而你在以为夜侠营救不及时之下,竟会以身相殉。我故意将一切告知楚烨,让你们分离那么久,让你差点因清音而亡,都是我的错。” “我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早知楚烨在门外吗?”子衿笑着拈起一块酥饼,分成两份,一份递给了月栖。 “说过。”月栖低头,“我才更内疚,你将一切都算好了,洗脱了我身上‘千机堂’的印记,却将所有自己扛了。你爱楚烨,却狠下心成全我和她,这一生我亏欠你太多太多。” 子衿沏了杯清茶放在月栖身边,温柔如故,“两兄弟,何必说欠不欠的?” “我也没想到,这兄弟竟能做一生一世。”月栖的目光落在桌面的信封上,“子衿哥,你还在管着‘千机堂’的事?” 子衿伸手将信件取过,动作高贵优雅,“你看看。” 月栖的眼神在信笺上停留了许久,仔仔细细的看了半晌,才惊讶的望向子衿,“子衿哥你真的要放下‘千机堂’的一切?你不是曾说那是你的责任,你要让容家完全的承认你,一生一世为容家尽忠吗?” 子衿端起茶盏轻啜了口温茶,月栖的目光望在坐在一旁吃酥饼的清音,那漂亮的容貌、甜美的笑脸,让他恍惚了思绪,记忆中的往昔层层叠叠的涌了上来。 —————— “爹……娘……”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中,哀哀哭泣着,身边十几个孩子围着装馒头的桶抢的正起劲,眨眼间几十个馒头就全都不见了,这男孩也没看一眼,更没有参与抢夺,只是一直蜷缩着噼里啪啦掉眼泪,不断念念叨叨着爹娘。 “你看到没有,那个家伙好烦呢,每天都哭,吵死了。”一个男孩咬着手中的馒头,含含糊糊的说着,不耐烦的看了眼角落中的依然伏在自己臂弯中的男孩,“有馒头给他吃也不吃,真没见过。” 另外一个男孩瞥了眼,“你有没有觉得他很丑啊,那头发居然是银白色的,老头一样。” 大声的议论丝毫没能让角落中的男孩有半分停止,抽抽噎噎的整个人不住的耸动肩头,哽咽的嗓子都哑了。 瘦弱的肩头被一只手掌拍上,他的耳边是清朗温平和的嗓音,“别哭了,你已经哭了三天,人都哭干了。” 纤细的男孩摇摇头,似要甩掉那只粘在自己肩头的手,头也不抬的继续着自己的哭泣。 一阵浓郁的饼香传了过来,“你吃完了再哭吧,不然没力气哭下去了。” “不……要……”哑哑的嗓子已经听不清楚语调了,倒是那张小脸终于抬了起来。眼泪糊满了脸颊,眼泡肿的只余一条缝,看上去甚是吓人。 他面前的男孩,秀美的面庞上绽放着温柔的笑,一块酥饼被手帕包裹着,伸到他的眼前,“馒头被他们吃完了,这个是我的,你吃吧。” 男孩默默的摇了摇头,眼眶里的水雾渐渐飘起,眼见着又要掉下来。 “你要哭死了,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爹娘了。”温柔男孩的一句话,顿时把那欲垂的泪水吓缩了回去,颤颤抖抖的在眼眶里不敢掉下来。 脸颊上的眼泪被轻轻擦去,他望着面前的男孩,温暖的阳光从男孩的后背打过来,映着那笑容也是暖暖的,“记住,不管你想要什么,都必须先活下去才有可能实现你的梦想,对不对?” 男孩吸了吸鼻子,咬着唇,重重的点了点头,“谢谢……哥哥……” 温暖的笑容再露,手指顺了顺纤细男孩的银色长发,“叫我子衿。” 怯怯的声音带着哭腔,软糯糯的,“子衿哥。” 子衿笑着:“你叫什么?” 粉色的唇抿了抿,声音细细的,“临月栖。” 子衿捧着酥饼的手再次伸到男孩的面前,“饿了没有?” 临月栖咬着唇,还是微微摇了下头。 “咕噜……”清晰的叫声从他肚子里传出,望着子衿的笑脸,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酥饼塞入他的掌心,“快吃吧。” 他捧着饼,小小的啮了一口,“好香。” “你的名字和你的人一样漂亮。”子衿将临月栖散乱的头发绑成发辫,“我知道你想回去,那么就努力的让自己成长,能力足够的时候你就能回去了。” 白皙剔透的容颜上终于有了笑容,“子衿哥,你也是这么想的吗?让自己有能力,然后回去找亲人。” “我们不一样的。”子衿的目光远望着,穿过高高的院墙,落在这偌大房屋的某一处,“我的家就在这里,我要努力的是让他们承认我。” 月栖似懂非懂,抓着手中的酥饼,眨巴眨巴眼睛。 子衿托着腮,笑容晕开,“你知道吗,她今天看着我笑了,还赏了我一块酥饼。” “她是谁?” 子衿的笑容中有几分餍足,“我娘,不过我只能叫她家主,不能喊娘。只有我达到了她的要求,为容家做出贡献,她才会将容姓赐给我,承认我是容家的孩子。” 月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饼,“这个,是你娘给你的?” “你吃吧。”子衿摆手,“我今天能看到她,得到她的赞赏已经很开心了,我不饿。” 月栖想了想,伸手将饼掰开,一半伸到子衿面前,“你娘给你的饼,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这一块酥饼,结下了他们之间的情意。之后临月栖才知道,每月容家的家主都会来检视他们,各方面都出众的孩子,家主在心情大好之下会赏些吃食,于是…… “子衿哥,今日你娘赏了我一块糕点,我们一起吃吧,你肯定想的。” “我也拿了块饼,一人一半。” “子衿哥,我一定要努力,争取下个月再拿到一块给你吃。” “好啊。” ———— “月栖。” 子衿温润的嗓音唤回了他的神智,看着信被纤长的手指塞进信封中。 临月栖的笑容在脸上浮现,真心的,深深的笑容,“子衿哥,你放下了容家,我真替你开心。” 子衿含笑点头,目光投射在一旁吃完了酥饼正满足的打嗝的小清音身上:“我现在的责任不是容家,是妻子,是儿子。” 当年兄弟情义深 二 “那群孩子如今都训练的差不多了吧?”中年女子放下手中的信,“边境即将开战,这是最好的时机,可以让他们趁乱潜入。” 身边的人恭敬垂首:“都好了,只是有两个位置仍未确定人选,需要家主定夺。” 中年女子抬了抬眼皮:“嗯?” “这两个位置都需要太大的随机应变,一般的孩子资质不够,我不是很放心。”女子开口解释着:“一个是战场上假装失散亲人的孩子。这个位置有些危险,而且需要一定眼色,要挑选位高权重的武将进入其府邸。但是战场之上,变幻瞬息间,一个孩子很可能就没命了。还有一个位置就是‘云梦’青楼中的小倌,那里是消息集散地,也是将来收集各方面最好的渠道,只是这个位置必须要一个把持的住的人才行,不然将来被谁赎了身或者喜欢上了‘云梦’的人,我们的安排就功亏一篑了。” 中年女子的手指扣着桌面,一下下的拍着:“你手中的人选里,哪两个容貌出众又精灵剔透,各方面都不错的?” “有!”女子思量了下,看看家主:“一个是临月栖,一个是,是子衿。” 女子的眉头几不见的皱了下,沉思再沉思着,直至良久之后方才慢慢开口:“将子衿送去战场,暗中观察着,如果有危险就带回来,下次在寻机会。那临月栖么,放到青楼去。” “是!” 两个人在屋内商谈着,屋外两名少年面面相觑,脸色苍白。 就在方才,主管他们的师傅让他们在门外候着,说是有任务等待家主吩咐,好奇的少年趁着无人悄悄时偷偷摸摸的贴上了耳朵,想要知道自己到底会被分配到什么样的任务。 但此刻偷听到的消息却让他们彻底的震惊了,互相无言呆望着。 沙场…… 青楼…… 这两个熟悉却遥远的字眼忽然离他们如此近,近到让他们全身冰凉不知该说什么。 再是机敏聪慧,他们也不过是十余岁的孩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么快的会和这样的地方牵扯在一起。 纤细的孩子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手指拉着子衿的衣袖:“子衿哥,他们要送我去青楼……” 子衿握上他的手,眼睛盯着那扇门,一言不发。 门外的轻响让屋里的人神情微变,管家快步而上拉开了门,两个来不及躲闪的少年被抓了实实在在。 子衿站在月栖身前,不卑不亢:“方才我们似听到师傅喊到我们的名字,这才上前,不知师傅和家主有何事交代?” 管家深深的看了他和临月栖一眼,这才低沉着嗓音:“你们随我进来,家主要见你们。” 容寒石看着眼前一双纤细秀美的少年,才十岁上下就已展露出绝美的容颜,再过两年只怕更加惊人,一个纤弱惹人怜惜,一个从容淡然,两种完全不同的美,难分轩轾。 “临月栖。”她看着面前的少年,暗自赞叹着他身上清纯的气质,“你聪明有天分,独独缺了份圆滑,我希望你能见识下人世变幻,懂得拿捏人心猜测人意,而青楼就是最好的地方。” 她的目光投向子衿,“至于子衿,你算计颇多,喜怒不形于色,我要你想办法入高官家门,最好能够进宫为君,你可能做到?” “能。”子衿望着面前的女子,定定的出声,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一字是应承时,他忽然又扬起了声音:“但是却不愿意。” 容寒石眉头蹙了起来,“不愿意?” “是,不愿意。”子衿站在临月栖身边,“月栖性子孤僻,不擅与人沟通,家主锻炼他的想法固然不错,可万一出了差池,不进您多年栽培落了空,不定还会毁了您布置的心血,所以我认为他不适合去青楼。” “那你认为谁适合?”容寒石看着面前的孩子,心头有一丝欣慰。 纵然是外室所生,终还是她容家的人,这气度,这姿态,竟比正室所出更加的周正,更加贵气。 “我!”子衿的声音不起半分波澜,并非强出头的果敢,也非不自量力的叫嚣,散发着思谋后的熟虑,“论性格平和我是上佳人选,论聪慧学习,我也不输于临月栖,论周旋自卫,我更是远在他之上。所以,这青楼中人的位置,我最适合。” 容寒石的脸色沉静如冰,怔怔的盯着面前的儿子。虽然自己没有给他容家的姓氏,可他骨子里终究流的是自己的血,亲手将儿子送入青楼,饶是冷血如她,还是犹豫了。 子衿与自己的母亲对视着,不闪不避,脸上挂着的却是浅浅的笑容:“月栖纤细惹人怜爱才不至于为人怀疑出身,子衿性子冷静,倒只怕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子衿恳请家主大人考虑。” “四年!”子衿缓缓吐出几个字,“若是四年内,子衿和月栖都能在‘云梦’占据一席之地,子衿和月栖要‘千机堂’堂主之位。” 容寒石看着儿子笑容中带着坚定的眼,点点头。“好!若你们能在四年内掌握住在‘云梦’的情报网,‘千机堂’堂主就给你们。” “若他日子衿为‘沧水’立下功劳,我赐你容家之姓。”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容家外室女子也无此殊荣。” 子衿的笑容更盛,“子衿明白。” 牵上月栖的手,两人转身离去。 方才出门,月栖抬起脸,“子衿哥,还是我去吧,若你他日能入‘云梦’宫中为君,你就能脱离容家了。” 子衿淡笑摇头:“我从未想过离开容家,你才是那个要脱离的人。” “可我不想牺牲你。”月栖默默的低头,晶莹的泪珠滴滴落下,“子衿哥,那本是我的命。” “担心我?”子衿浅笑着:“青楼是艰难些,你若担心我,就努力让自己地位超然,才能拥有保护我的能力,对吗?” 临月栖重重的点了下头,“我会的。” 这一年,他一个人在战火纷飞的硝烟中等着,当风若希的马蹄疾驰而来的时候,他扑了出去…… 这一年,有一个少年卖身进了‘云梦’‘怡情阁’。 他在将军府中学习着琴棋书画。 他在小倌馆中迎来送往。 短短数年,‘云梦’多了一位飘渺若仙的国师大人,京城也多了位第一花魁。 临月栖早已有能力反叛而去,他却执意留在‘千机堂’,因为他始终牢记着一句话,只有他地位越超然,才能保护那个人。 只是子衿,始终没有需要他,唯有一次,子衿让他以堂主的身份出现,看到的却是子衿与她的携手并入。 “好哇,你们有酥饼吃不叫我!”女子不正经的声音响起时,他们身边已经多了道银白身影,趁着月栖犹未醒神的瞬间在唇上偷了个吻。 “娘!”清音反应最快,三两下奔到娘亲的身边,扑了上去。 抱起孩子,她狠狠的亲了两口,“清音今天有没有吵爹爹?” 小手揪着娘亲的发丝,清音乖巧的摇头,“没有,我给爹爹磨墨,爹爹写信。” “写信?”她已然看到了桌面上的书信,展颜一笑,心中明了。 “娘亲……”清音巴巴的望着自己的娘,眼中尽是渴望:“我可以去沄逸爹爹那边看弟弟吗?” 放下儿子,她拍拍他的笑屁股:“去吧,顺便和你沄逸爹爹说,今夜你在他那边睡。” “好!”小娃娃一蹦三尺高,完全不懂娘亲话语中的含义,撒开脚丫飞奔而去。 “月栖。”她喊着他的名字,“我想去看看姨娘,你去吗?” “啊……”他低呼了声,急急站了起来:“去。” 伸手揽上他的腰身,两人并肩朝外行去,才方走了两步,女子站在门口回首:“子衿,我最近在神族休的有些乏,想出去走动走动,听说‘沧水’京师边上的‘艳月山’景色不错,去不去?” 子衿温柔淡笑,人如修竹雅致:“你还想去哪?” 她饱含深意的笑着:“听闻容家在‘艳月山’有座私宅建的不错,自然先去京师管她借地方。” 子衿只是笑着,掩饰不住的笑容渐大,霁朗秀美。 女子挤挤眼睛,“今夜清音不在,你懂的。” 他温柔点头:“等你……” 家有一宝 我最喜欢神族的地方,就是靠在树下小眯睡眼,感受着瓣瓣落叶在风中缓缓降下,柔蹭过脸颊,带着清香,身下草地柔软,让人恨不能完全沉浸其中的舒爽。叼一根草,看浮云幽幽,看晴空深远,然后慢慢的沉入梦乡。 不过通常我睡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惊醒。要么是寻我回去吃饭的爱人,要么是蹒跚学步的儿子,就这么一株大树,想要寻我实在太容易了。 我的爱人太多,我所能分配给他们的时间实在太少太少,所以我不会介意被打扰,扬起笑脸追随着他们脚步而去,或者索性将他们搂过来亲亲吻吻。 今天,我肯定不会有人打扰我在树下的休憩,因为…… 我将目光投射到不远处,一个灰扑扑的人影蹲在地上,手中的小铲子一下一下的锹着,活脱脱一只认真的土老鼠。 “呆子……”我的声音无奈极了,“过来。” 那个屁股对着我的人影慢慢的站起身,衣衫下摆沾着泥土,在我的声音中一步一蹭靠了过来,眼神不时留恋的回头望望,仿佛极其不舍自己刚刨出来的洞。 他在我身边蹲了下来,手指上沾满泥土,我不满的拽着他的衣袍,“就是舍不得你每天弄药晒草的,才特地叫你出来走走,你居然带着破药筐和破铲子,你搞什么呢?” 他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眼神呆呆的,“不带着它们就好像没穿衣服出门一样,我习惯了。” 好吧,这个解释我接受。 “那你带就带了,为什么又跑去刨草挖药?”我实在非常无奈,神族药阁中千奇百怪的药满满一库房,从稀世奇珍到天族神药,但凡神族医书上有记载的,神族药阁中都有,只要他想研究我都可以给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还是喜欢蹲在泥地里到处乱刨。 他看看自己的药筐药铲,神色中有点点委屈,鼓着脸颊:“可是我习惯了每天采药,就象起床要洗脸梳头一样,你不让我挖药,就象是不让我洗脸。” 我望天翻着白眼,“那你洗脸要洗多久?” 委屈的人露出一个淡淡的甜笑:“一会,就一会,我就找找这边上有没有什么能用的药就行。” 我点点头:“那好,你说一会的哟,我等你过来好好的休息。” 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转身飞也似的跑了,和刚才慢慢挪过来的样子相比,现在才是他明显的惊喜。 我敢肯定,在他心中,我一定没有药草来的重要,只是我愿意尊重他的喜好,至少他心中活着的人来说,我是排在第一,就行了。 这么多年相处,我改变不了他烂好人的性格,改变不了他动不动就要行医治病的风格,那我能做的就是盯着、看着、守着,别让人丢了就行。 这个让人不能安心的男子,还真是让人牵肠挂肚,也不知道他之前二十多年到底是怎么平安活到现在的。 想着那个带着淡淡药香的身体贴着我的时候,那平日里呆呆的目光闪着奇异的光芒,赧然的红色从脸上一路染满整个身体,那种风情想起来就让人变得暖暖的。 我抿着唇,闭着眼睛,脑海中浮现着两人翻云覆雨的场景,幻想着一会他回来后两个人头并头休息的画面,就忍不住的牵起了笑容。 温暖的风拂过身体,吹的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我幽幽的闭上眼睛,竟然不觉睡了过去。 无人打扰之下,这一觉睡了数个时辰,待我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黄昏,西边的天空紫微星闪闪。 我懒懒的打了个呵欠,目光下意识的寻找着那个在地上乱刨的身影。 前方,草尖飘动,一片片在风中低头,犹如波浪般曼妙,可是一望无际的草地上,只有绿油油的风景,灰扑扑的土老鼠却再也不见踪迹。 左边,没有。 右边,没有。 身后,也没有。 我站起身,有些急了,扯开嗓子叫嚷着:“呆子,你在哪?” 回音阵阵,告诉我空旷毫无一人的事实。 内力施展到极限,却没有半分感应,那个初始在我身边刨坑的人,就象是平地里消失了般,只留下地上数个地鼠刨过的洞,告诉我他曾经存在的痕迹。 我跳了起来,身影飞速掠过,朝着院落而去,人未到院前,声音已远远的送了出去,“呆子回来了没有?呆子,你在哪?” 一通乱吼把屋子里正在吃饭的大大小小人都给喊了出来,小迷糊蛋甚至还叼着个馒头,忽闪着乌溜溜的眼珠子,含糊着说道:“你们不是一起出去了吗?怎么跑回来找他?” 我猛站住身,收回四下搜寻的目光,眉头紧蹙,憋哑着嗓子:“你说什么,呆子他没回来?” 咬着馒头的人双颊鼓鼓,用力的摇摇头。 “糟糕!”我跳了起来:“呆子丢了。” “丢了?”几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我话中的意思。 我烦躁不安着:“我在树下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算了你们都去休息吧,我去找找他。” “我也去!”馒头狠狠的塞进嘴巴里,纤细的人影跳了出来,“给我个方向,我去找找。” “确定不见了吗?”流波冷静的开口:“神族我更熟悉些,我替你去找,要不要我通知神族长老们,大家一起去找找?” 通知神族长老? 思绪在权衡间慢慢冷静了下来,我慢慢的摇了摇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暂时不要通知任何人,等等看。” 我仰首天空,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天空中星星闪烁,一轮明月清辉撒向大地。 “我给过他烟火弹,如果他又迷路了应该会放烟火吧。”我有些不确定,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慰他们还是安慰自己。 “那要是摔到山下昏了,或者被猛兽咬了……”迷糊蛋抓着脑袋,自言自语的说着,把我强压着的镇定一下就给驱散,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手腕一抖,一粒烟火弹飞向天际,飞焰炸开,半个天幕都被照亮了,“如果呆子丢了,看到这个就能找到方向回来了吧。” 大家陪着我在院子里等待着,水漏一点一滴昭示着时辰的流逝,但是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慢慢的过去,那个呆呆的人影还是没有出现。 “我还是去找。”等待的时间更加的挠心,简直是度日如年,“如果明日还未找到,再去通知神族一起找。” 跳起身,我再次飞掠回大树下,望着地上一个个的坑,开始沉思。 出版通知 昨日忽然接到编辑通知,美男十二宫要出版大修,时间很紧,临时接到通知的我也很措手不及。 在此要非常抱歉的通知追文的童鞋们,余下的番外要暂停更新了,只是暂时哦 时间不会太久,三个月左右,会恢复更新的。 大家很关注的夜和莫沧溟的番外,也会继续更新的,放心不会成坑的 ———————————————————————————————— PS.辛苦补分的好娃娃们,爱你们,狼吻=33333=,摸摸小爪子 新文发稿,请大家赏脸 新文《冤家衣解布一截》发文,请大家看看破狼的现代爆笑文可还入眼?喜欢的,就求大家包养啦,地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931341 链接戳放在作者有话说里,大家尽管戳我,用力戳,我接受任何调戏。 家有一宝 二 方才是我过于激动,才没能看清楚状况,此刻仔细观察,不难看到些许蛛丝马迹。 这扇状的坑洞,一直朝着眼前青翠的山脚下而去,密密麻麻的小坑洞,新挖的泥土痕迹,还有残留在洞边一两根草药,都在若有若无的指引着他的去向。 若不是心头挂念,我只怕要好好的感慨一番,这家伙的速度真是够快的,不小心就成百个窟窿了。 身形展开,顺着这些新掘的洞追了下去。 天色已黑,荧色点点飘飞在空中,粉紫嫣然,绿色透闪,如絮似烟,盘旋轻舞,悠悠荡荡在夜色中,神族静谧美妙的夜晚,洋溢着清新的香气。 但是这美景我已无暇欣赏,因为本该与我一起欣赏这景色的人不见了。 身为神族族长的我,武功当世已难逢对手的我,竟然在我自己的地盘上,把自己的男人丢了。 这实在是太呕了,娶过门了,若是他有闪失,我直接一掌劈死自己算了。 我实在是太放心了,睡觉睡的五感都放任了,这样的错误都会发生,别说没办法面对我那个把呆子当宝贝的老娘,就连我自己,都面对不了。 习惯了保护,习惯了纵容,习惯了放松,太久没入江湖,那些提防那些警惕早已经化为了对他们溺宠的水波,荡然无存了。 我的呆子啊,你到底去了哪? 脚下如电,一路朝着山间而去。 虽说神族四季如春,夜晚不会寒凉难当,但是呆子不是神族的人,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间男子,既不会武功,也没有修习半点内力,这要是摔在坑里了,或者掉在山涧里了,那可怎么办? 越是想,越是慌乱,初始被他们安定下来的心,不自觉的又浮了起来。 不自觉的回首宅院,那个方向黑沉沉的,看不到半点灯火。 临出门前曾交代,若是看到他回来,就立即烟火弹通知我,看来那个家伙是没有回去。 这些日子以来,他从来没发生过不告而别的事,他是个严谨又认真的傻子,虽然做起自己的事完全忘却身边的人,但是今天明明是和我一起出游,他知道我会担心,绝不会不打招呼就消失。 那他是发生什么了? 耳边是身影快速腾挪间衣袂带起的风声,我将内力提至最高,不敢放过半分声息,就怕错失了他的叫声。 衣袂之声远远飘来,我停下脚步,回首看去。 红似火,青如烟,黑隐墨,三人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已到了我的面前。 深吸了口气,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你们怎么来了?” 目光落下,看着那抹烟青之色,手轻握上他的掌心,感觉到一丝暖意,口气也不觉多了些无奈,“你怎么也出来了?” 眼尾斜挑,几分风情乍露,“你信不过我的武功?” 苦笑以对,“我只是不希望再多一个人让我牵挂?你回去安抚他们不是更好?” 耳边,媚笑丝丝,嘲弄着我,怒而回首,只望见金色的面具下,悠闲背手的人。 瞪眼,也就仅止于瞪眼了,换来更大的笑声,朝我示威般的扬起了下巴。 “少主,山中我熟,不如我去后山,你们在前山看看。”流波平静的站在一旁,恰到好处的打断了我与夜之间无声的小小斗争。 “不要。”我不等他动作,已然阻止,“你们在前山看看,替我照应幽飏,我绕去后山,一路朝山顶找,我们在山顶汇合。” 不再多言,我紧了紧幽飏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关爱,他浅笑点头。 腾身而起,在夜放肆的笑声中飞快的朝后山绕去。 我知道夜在笑什么,也正是这笑声,让我放下了一颗牵挂的心。 敢在我最烦躁的时候这么放肆,显然这个剔透的家伙必然看透了什么,而我身在局中,难以冷静。 到了后山脚下,我放缓了脚步,目光不敢放过每一处沟沟涧涧,哪怕是山峰拂过树梢,枝头一闪,也能让我心悸半天。 可是,我听到了树枝摇曳的声音,听到了风轻柔擦过花瓣的柔细,就是听不到半点他的气息,他的声音。 眼见着山间的路被我踏过,离山顶只剩下短短的一程路了,我的脚步更慢,更加的开始自我怀疑。 是不是刚刚有什么地方没看?还是我遗漏了哪里?或者,他是在树上睡着了,而我只顾着看脚下错过了? 在各种猜测矛盾中,我踩上了山顶。 说是山,不过是一座小小的峰头。白日里看,景色秀美,奇花异草满地,郁郁葱葱,怡神平心。 这里,是素日他们最爱来的地方,远眺神族小屋,嗅着清新花气,鸟儿啾啾娓娓,很是惬意。 前山路平,便是沄逸轻步缓慢,也不难得上,一群人拎着吃食,悠闲散步上山,休憩玩闹片刻又施施然的逛回去,早已对这里是熟的不能再熟。 只有呆子,来了神族之后惊奇于这里奇特的药物,每日每夜窝着研究他的药,几乎少出大门,每每我们游玩,他都是蜷在自己的小屋里,要么就是缠着我娘问长问短,今日我实在是怕他闷坏了自己,才硬拽着出门,却把人丢了。 自责,内疚,都不及担忧来的浓烈,脚下踩着石头,朝着山顶一步步的行着,眼前只有飘飞的花絮,始终不见他们三人的信号。 前山也没有吗? 心情仿佛掂着铁块,沉重无比,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我踩上了山顶。 草尖轻快,扬着荧荧光芒,飘散着透亮的点点,在空中播撒,长长的草叶在摇曳着,翠绿晶莹,就在这轻缓飘动的草叶间,我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 很均匀,细致,一下下…… 鼾声!浅浅的鼾声!!! 脚步一停,我屏住呼吸,内力张开最大,探寻着。 “呼……”又是一下呼气的声音,真真切切的传入我的耳朵里。 不是夜,不是幽飏,也不是流波,因为这种呼吸声,绝不是身负武功者会有的吐纳方法,这绝对是不会武功人的呼吸。 而整个神族里,没有武功的人,除了家中的几个男人,就只有失踪的呆子了。 手中,内劲微吐,所有飘扬的星星点点顿时飘开,挺直的草尖被无形的劲气压的低低的,露出了茸茸草堆下的影子。 灰扑扑的身影,舒展的躺在草丛间,一条腿舒坦的半屈架在另外一条腿上,长衫下摆歪斜到一旁,露出下面月牙白的丝绸底色,他的手,懒懒的放在一旁,抓着他最心爱的破烂药篓子,药篓旁边零零散散落了满地的草药,还有柄小药锄。而他,就在这满地药香中睡的无比香甜。 所有的紧张在这一刻落了地,我长长的吐了口气,抖手弹出一枚烟花弹,这才俯下了身体。 “呆子……”手指拍拍他的脸颊,“这不能睡,我们回家去睡。” 当焦急散去,涌上心头的是一丝责怪,可是责怪中,又藏着不忍。 呆子啊呆子,你不知道你这么随随便便睡了,我找不到你会着急吗?不知道整个家里都成了一锅粥了吗? 但是看他憨憨的睡容,沉睡在莹亮的草木丛中,脸上红晕染开,发出轻轻的呼声,我竟然有些舍不得叫醒他了。 这家伙,睡的如此深沉,就连我的拍打也没能叫醒他,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依然静静的呼着气,发出他的鼾声。 我皱了下眉头,手指推了推他的身体,“呆子,醒醒,回家再睡。” 手下的身体,顺着我的动作软软的动动,待我手抽回,又恢复了他的平静,而那舒坦的呼声,则一直都响着。 抽了抽鼻子,我的手飞快探出,抓上了他的手腕,一股内劲透进他的身体里,探查着。与此同时,三道人影飞快的上了山顶,方才堪堪落下,夜抽了抽鼻子,丝丝笑着,“哎呀,好弄的酒香啊,不知是谁家醇酿呢?” 我忽回头,“你也觉得是酒香?” 从我靠近呆子的时候,就闻到了浓浓的酒香味,可是这山中,又怎么会有酒? 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夜修长白笋的手指同时扣上柳梦枫另外一只手腕,一股内息在他身体内飞快的流转,与我的内息对撞,然后彼此各自抽回。 两个人目光交换,读着对方的心思。 柳呆子的体内,气息均匀,脉搏平稳,根本就没有半点喝过酒后的加速和紊乱,但是…… 那味道,的的确确是从他的身上传出来,更正确的说法是,从他的呼吸间传出来的。 我再次推了推他的身体,“呆子,起来。” 回应我的,是轻轻的鼾声。 流波和幽飏也同时伸出手,在一番探索后,拧着眉头站了起来,表情的结论显然与我和夜是一样的。 脉搏内没有酒过的痕迹,但是吐露的气息,分明又是酒气,还有脸上的痕迹,也是醉酒的样子。 想也不想,我一把抱起他的身体,“我去找娘,你们慢慢来。” 无暇去想其中的怪异,我身型如电,直奔山谷悬瀑轻潭旁的小屋,人到屋前,我扬起声音,“任幻羽,出来。” 声音落,手指间的力道弹出,紧闭的大门应声而开。 而同时,床榻上的帷帘猛然落下,一声不算文明的咒骂响起,“兔崽子,你还想偷看老娘的男人?” 我飞快的开口,“我数到三,你要是不出来看看我男人怎么样了,我就上床,现在的我可不是两岁的年纪了,不过父爱还没享受够,我不介意在父亲的臂弯里感受宠爱的。” “你……”里面的人一阵气结。 我飞快开口,“一……” “够狠!”帷帐中传来咬牙切齿的两个字。 我似笑非笑,“二……” “咻!”任幻羽的人影从帷帐中穿出,随手扯了件衣衫披上肩头,呼吸凌乱…… 而凌乱落下的帷帐晃动瞬间,我看到我的美人儿爹爹肩头衣衫滑落,雪白的肩头如玉显露,肌肤泛着奇异的淡粉,发丝披满床榻间。 抱着柳梦枫,我坦然开口,“不好意思,打扰了,你可以赶紧诊断,然后继续你们未完成的事。” 家有一宝 三 床榻上的人手指无意识的勾了勾,幽幽然的打了个呵欠,细长的睫毛颤抖,好梦刚醒的慵懒在喉间流转,别是一般勾魂蚀骨的风情。 听到这样的声音,几日来的担忧终于是沉入了腹中,随之而起的是升腾的怒意,只是这怒意,又被心疼和无奈占据了太多,最终化为心头一声沉沉的叹息。 这个混蛋小子,是必须要给点教训的。 远离床榻,保持着独坐一隅的距离。身侧妆台上的镜子闪过一抹亮光,照着苍老佝偻的身影,我的身影。 夜的易容术天下无双,我虽然没有他那种鬼神般的手法,勉强算江湖中的普通,看上去倒也惟妙惟肖。 皱皱鼻子,镜子里的人老树皮的脸庞堆起十几条褶子,比姑娘我的乳*沟都深。 满意的笑了下,镜子中人的表情阴森森的,我双手抱肩,静静的望着床榻上朦胧乍醒的人。 他显然仍带了些睡意未醒,傻傻的揉着眼角,红扑扑的脸色水嫩剔透,红唇莹润,泛着水渍秀丽。 看着他迷茫的转动眼珠,看着他漆黑双瞳恍惚的流转目光,有些可怜有些莫名,清澈见底的瞳仁轻易勾起人内心深处的怜惜。 “咦?”手指挠挠头顶,拨乱了一头本就零散的发丝,他看来认出了这房间是属于自己的屋子,但是是如何回到这里,又怎么怎么回来的,他似乎还没有半点印象,陷在深深的思索中。 他掀开被褥想要下床,刚撩开身上的锦被,又是一声低呼:“呀……” 被子,很快又被裹了回去,缝隙间依然可见雪白的肌肤,细腻的肩头,光洁的两条小腿在被褥下露了出来,悬悬的吊在床边。 手指,怯怯的在身边摸索了下,探了探。 没能摸索到想象中的衣衫,他迟疑下,揪着被子站起身,朝着衣柜的方向走去。 “你终于醒了。” 轻飘飘的叹息,沙哑中低沉苍老,幽远森冷。 衣柜边的身体一震,脑袋狠狠的撞上衣柜的门,“咚!” 心头一跳,我悄然的别开眼,恍若未见。 “谁?”睡意才消的嗓音,亦是格外的诱人,惊诧之下的眼睛瞪的圆溜溜的,分外动人。 手指,捏着黄花梨的扶手,又是幽幽一声叹息,“这么多年,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他捂着额头,眉头锁成结,望着我的方向。 眼神不是害怕,不是恐惧,而是——完全的莫名其妙。 我慢慢的站起身,蹒跚的走向他,颤巍巍的喘息着,眯起浑浊的眼神,“你睡了这么久,饿了吗?” 他歪着脑袋,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的脸,张着嘴,唇瓣颤颤,半晌发不出一个音。 看神情,他是认出我了。 偷眼镜中自己猥琐的样子,心头对他的气愤又少了两分。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脚下一绊,朝我扑跌而来。 下意识的伸出手,可是手才伸出,又忽的顿住,悄然的缩了回来。 “扑!”他跌跌撞撞的冲出两步,踩着脚下的被褥,摔滚在地。 看着他的狼狈,我咬咬牙,哆哆嗦嗦的走上两步,慢慢的弯下腰,“柳儿,三十年了,我终于看到你醒了。” 地上的人震惊的抬头,眼睛一瞬不瞬,本是撑着想要爬起的身体也生生顿在了那。 “三、三十年?”他好半天,才勉勉强强的挤出几个字,全身僵硬如石,呆愣在我的面前。 风干如鸡爪的手抚上他的脸,粗糙的蹭着他的肌肤,我仿佛沉醉般低吟,“太久了,久到你的衣服都风化了,我以为我等到死你都不会醒来呢,能再看到这样的你,真是太好了。” 揉揉眼角,不放过他半分表情的变化。 完全的呆愣,就连呼吸都停住了,直勾勾的眼神,仿佛我面前是一尊玉雕的人像,而非大活人一只。 就在我以为他将自己憋死自己的时候,他终于长长的抽了口气,睫毛颤抖着望着我的脸,痴痴呆呆的声音只是重复了刚才的话,“三十年?” 我悲惨的哼哼,吸了吸鼻子,感慨万千,“是啊,三十年了,你还是如花的青春,我却已是老态龙钟,时间啊,太不公平了。” “我……”他保持着趴地抬头的姿势,“吃了‘千日醉’。” “所以一睡不起。”我坚定的望着他,深深的叹息,再一次擦了擦眼角,“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可惜我已经没力气抱你起来了。” 桌边油灯里小小的火苗摇了下,房间里微弱的光芒猛的一暗。 他嗫嚅着唇,翦水大眼扇了扇,“我才睡了一会。” “眨眼数十年。”我喟叹着,摇首转身,一步步的朝着门口走去,“你先起吧,等你都收拾好了,我们再聊。” 步伐缓缓,蹒跚而行,灯火摇晃在身边,仿佛随时可能熄灭。 身后,传来怯懦的嗓音,“哥哥们呢?” 我的手扶上门板,一声长长的语调,无奈悲沉,“都……不在了。” “啊!”他的惊呼刚起,乍然无声,渐渐的房间里想起了细细碎碎的啜泣声,呜咽着几个名字,“沄逸哥哥……子衿哥哥……夜哥哥……” 我憋着差点喷薄而出的笑,手指抠着门板,抖动着双肩。 不行了,我快忍不住了。 幸好今天是‘千日醉’,不过睡上十数日。改天要是什么五毒散之类的,就麻烦了,神族的东西,天知道他能不能做到百毒不侵。” 刚刚软下的心,瞬间冷硬。 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心冷静,我凝声开口,“柳儿,桌上有封信,是我给你的,有空看下吧。” 垂落的脑袋慢慢抬了起来,搜寻向书桌。 一纸白笺浅露桌角,他瑟缩着探出手,手指才触碰上白笺的边沿,目光已看到了纸上的字,整个身体一颤,本就未拿稳的信从手中坠下,飘飘落地。 “休书……”他喃喃着,“怎么会是休书?” 我长长一叹,将他瞬间惨白的表情收入眼内,“你青春正盛,我行将就木,柳儿,我不想耽误你,去吧。” “不……”他的身体,慢慢的瘫软在地,犹如魂魄被抽离的虚脱,木然而无神的望着我,不,是望着虚无的某处。 他默默的望着我,眼神中不知道是什么,呆呆的,空荡荡的。 “感情,有时候错过了一刻,就是一生。”手掌紧紧撰着,让自己的声音冷静平稳,“在你随意将‘千日醉’丢进嘴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为我保重自己?在你心中,究竟是自己的妻子重要,还是你的药草更重要?” 他咬着唇,一句话不吭,只是噼里啪啦的掉着眼泪。 “‘千日醉’你吃了便吃了,睡了便睡了;如果是毒药,那也是死了便死了,有没有想过身为你妻子的我,会是如何内疚一生?”我的声音紧了,想起寻找他时的慌乱,心头又是一阵悸动。 手,将门板拉开。 春日的夜晚,凉风习习,吹散了房间里的沉闷,也彻底吹灭了那摇摇晃晃的灯盏。 身影,沉没在月光的阴影中,“如果只是一味的好心,而没有责任,或许一个人的生活更适合你。” 门前,辽阔的视野一直伸展,顺着花香小径便可以出神族,很近,也很容易找。 他木然的望着,眼神里找不到半分生气,呆呆的站起身,蹭着脚步朝外走去。 手指抓着被褥,他傻傻的提着脚步,口中低低喃喃,“我错过了一生?错过了一生吗?” 失魂落魄的神情,披头散发的姿态,怎么看,都是心疼。 “我错了吗?错了吗?”他的脚步,一点点的从我身边行过,就这么出了大门,走向前方。 没有回头,没有半分疑问,一如他往常的性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话行事。说的好听叫乖巧,说的难听就是不关己事。 因为没有兴趣而不关心,因为不在意而没有兴趣。 他,太过醉心在药草的世界里,他的心,全部奉献给了那一堆东西。这一次的胡乱试药,更让我怒火冲脑,因为他不仅仅轻贱自己的性命,更是完全忽视了我的感受。 他的身体,一步一晃,融在自己的世界中,依旧没有发现我牵挂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已停留在他的背影上。 柳儿啊柳儿,你能否醒悟?能否明白我的心思? 轻轻垂下头,扶着门板的手紧紧捏着,只怕一个控制不住,这间小屋就在我的力道中毁之一旦。 耳边,脚步忽响,凌乱而疯狂。 渐近…… 惊喜抬头,一道人影踉踉跄跄冲了过来,扑到我的身边,抓扯着我的衣衫。 “我不走!”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死死的揪着我的裙子,“三十年怎么样,你不记得我又如何?我没改变,我心中你还是妻子,老又怎样,行将就木又怎样,以前有他们伺候你,以后就让我伺候你,我不管药了,不再好奇那些毒那些草,我只要留在你身边。” 果然,恢复了一贯行为的他,是不会给我说话机会的。 手指,摩挲着他细致的面容,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滑在我的手中,烧烫掌心。 半晌,只是憋出一句,“你个笨蛋。” “笨就笨了。”他生怕我甩开他似的,扭动着抱住我的腰身,被褥从他的身上滑下,半露了他光裸的身子,他也顾不上拉上一拉,就这么拽着我,抱着我,“我只跟着你,只跟着你,如果我曾经错了,你就让我弥补自己的错误好不好?若我错过了三十年,就让我再用一个三十年来弥补好不好?楚烨在我心中,早已远胜过一切,只是我从不知道,不知道……” 心头,轻快的跳动,再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满的都是甜香味。 手指抚上脸颊,慢慢撕下那苍老的面具,“我说你笨,是因你从未在意过身边的事,神族中人怎可能三十年老成这样,更别提神族寿命之长了。便纵是普通世人,三十年我也不过五十余岁,何来老成这样。你真是呆子啊呆子,人情世故全然不通。” 他呆呆的望着我的容颜在手指的动作中恢复往昔,呆呆的看着我手指点着他的鼻梁教育,呆呆的被我拉着起身进门,唯一不呆的就是还记得扯住蔽体的被褥,傻傻的进门。 “怪我骗你?”我拉起被褥裹上他的身体。 他摇摇头,嘟囔着,“这个师傅又没教过,你也没说过我怎么会知道,你说了我才会知道,你不说我当然不知道,现在你说了我就知道了嘛。” 他一连串的知道不知道绕的我头都昏了,站起身,想要倒杯水给他,谁知道才站起,他的手忽然加大了力道,一双大眼也是紧张的望着我。 “我不走。”轻轻的解释着,倒了杯水送到他的唇边,“我不要你放弃你的挚爱的药草,我只要你行事之前想到我,想到我同样也会担忧会害怕会恐惧,莫要再莽撞。” 他双手接过茶盏,狠狠的一气喝到底。 双手,双手,双手!!! 他居然不知道缠在身上的被褥没有了双手的支撑,就这么一滑到底了吗? 手捧着茶盏,他咕噜噜的喝着,而我的眼睛,只看到他的喉结上下的滑动,看到他如玉的胸膛起伏,看到他平坦的小腹起起落落。 不需要烛火,不需要夜明珠,他的肌肤色泽,已是最美的珠光,在夜色中泛着诱人的力量。 他抿抿唇,“我知错了,以后不会再随意的尝试草药的药性,不会再关在屋子里十数日不出门,不会再漠不关心身边的人,不会再让你担忧,不会再让大家为我牵挂,不会……” 一个全*裸的男人,站在面前,面容严肃,表情纠结的做着自我检讨,认真而纠结的反省。 我的眼神,从他纤细的小腿而上,掠过可爱的双腿间,滑过小腹,腰身,胸膛,停留在那一开一合的唇间。 “从明日起,我会日日出来同餐,不再独自缩在房里;也会陪同各位哥哥赏玩,下棋、聊天……”他依旧絮絮叨叨,半点没注意我眼中的目光已快喷出火了。 欺身上前,手指捏上他的下巴,狠狠的吻住,将他所有的决心都压制回去,需索着。 他发出低低的咦唔声,悄悄的阖上了双瞳,手指贴上我的腰身,钻入了衣带缝隙内。 人影,在床榻间翻滚。 他的主动,他的乖巧,他对我敞开的一切,都那么让人激动,让人心中升起快意。 嗤笑传音入耳,“喂,你家宝贝三天没进食了,你能不能怜惜下。” 手抬起,一道指风破空,在窗户纸上弹出小洞,劲射而出。 这家伙,越来越过分了,这也偷听。 衣袂乘风,远去。 但是我,也终是…… 抓起另外一条被褥,狠狠的裹上他的身体,“走吧,先吃饭。” 日……夜 一 “寒雪峰”头,风呼呼,雪飘飘。 地上的我,狼狈又凄惨。 月下的他,飘渺而绝幻。 红衫飘荡,片片打在脸颊上,有些凉。 我笑了,手指抚上那丝丝凉意。 “呵呵……”笑容渐大,渐疯狂,整个山巅都充斥着我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哈……” 远山的雪崩塌,如雷滚下,我依然止不住笑意,直到笑声中脸颊已湿润,直到笑声中所有视线都模糊,还是无法停止那笑声。 是的,凉意,真实存在在手心中的感觉。 不是梦,不是幻觉。他回来了,我的夜回来了。 “你若是笑倒了‘寒雪峰’,那就不是银子的问题了,毁了我的家我看你拿什么赔。” 月光下的人影飘落我的身边,居高临下看着我笑倒在雪地中打滚的身体,伸出手握住我的指尖。 我笑着,眼睛却酸,好酸好酸。 轻轻吸了口气,听到了自己哽咽的声音。 “我赔,你要我拿什么赔,我便用什么赔。若是赔不起,你便跟着我追债,做我一生一世的债主,如何?”手中他的指冰凉,却真实存在。 他蹲下身体,艳丽的长衫在雪地里绽放了艳丽的花朵,手指与我轻扣,“上次你才说的三生三世,如今却成了一生一世,我似乎掉价了。” 紧紧的握住,想要将他的血肉都融进身体中的力量,却又生怕伤了他的松了劲,“你说多久便多久,你是债主。只要你莫要离开,莫要再离开我。” 他抬起手腕,翻转手心,动作极尽轻柔,从未有过的温柔。 他是骄傲的,也是张扬的,在轻笑魅惑中翘起他的尾羽,任何事不过点到即止,极少有这般的温柔,让人心碎的温柔。 我的手掌摊开,掌心中一道血痕清晰,还丝丝渗着血,滴落在他的衣衫上,黑沉沉的。 轻缩了下手,“刚才砸酒坛子不小心刺的吧。” 于我们而言,这种伤简直不叫伤,我甚至根本未察觉到这么小的伤口带来的疼痛。 他的脸俯下,金色的面具闪过光华,温暖的唇贴上我的掌心。 而我的手,轻巧微缩,躲开了他的唇。 但他比我更快,当手腕的力道刚动,他已紧了掌,坚持着。 没有再退,放任了他的坚持,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夜的唇,暖入肌肤,沁透了心,吮吻过处,指尖忍不住的颤抖,呼吸亦忍不住的凌乱。 似是感觉到了我的变化,他的唇从我掌心处离开,浅浅的气息撒落耳畔,“极少看你多愁善感。” 吸了口气,缓缓的睁开眼睛,“那还不是因为你?” 金色的面具,早已落入手中。方才,当我手指触碰上他面具的瞬间,他不躲不闪的任我摘下,我承认,那片刻之间我的心乱了。 我怕,我怕我的表情会有变化,而这变化伤了他。 我更怕,怕我的表情不会有变化,那种刻意的镇定会更伤了他。 都说,爱人之间若是彼此不熟悉,容易不经意伤害对方。可是,爱人之间若是太熟悉,只怕更容易伤害对方。 因为无法隐瞒。 我若隐藏,本就不该。若是隐藏还被他看穿,伤上加伤。 手掌,捧着他的面容,细细的摩挲着,“夜,若是我表现的在意,你会不会介意?” “会。”那双天下绝丽的眼瞳挑动着风情,“因为那代表你没放下。” “那若是我表现的不在意,你又会不会介意?”我吸了吸鼻子,掌心微颤,犹如捧着世间最精细的瓷器,只怕不小心就裂了碎了。 “也会。”他的表情骄傲飞扬,“因为那证明你完全没放在心上。” 我苦笑,叹息着,“究竟我该如何,才是对的?” 他朝我的手掌凑了些,更紧紧的偎贴上我的手心,“如何做,都是对的。” 雪,纷纷扬扬,在幽咽的风中飘落。 几片,沾在他的发间,在黑色的发丝飞舞间流连不去。 就连它们,也知道缠绵世间最美的所在,也知道眷恋天地间钟灵毓秀,也知道徘徊仙容精魄,贪恋他的芳华丰姿。 “夜……”呢喃着他的名字,“我们有数月未见了。” “数月未见吗?”天地失色的笑容在唇边浅浅绽放,“我以为你心头始终徘徊我的影子。” 太在意,想的太多,竟不知如何面对他。可他,又何曾在意我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见到彼此,拥抱彼此,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对方的气息,就是最大的满足。 “不要揭穿我,那会让我太没面子。”我笑笑,心头依旧被什么压着,沉甸甸的。 “你在我面前什么时候有过面子?”他扬起眼角,手掌心覆上我的手背,又将我包裹着他面容的双手拢在了双掌间,“我还是习惯平等些的地位。” 在这样飞扬肆意的声音中,我抿唇微笑,“我以为你一直喜欢凌驾于我之上。” 他的手指勾着金色的面具,浅香吹在我的脸颊上,很有些无赖的潇洒,“那你知不知道,我最想凌驾于你之上的是什么时候?” 手指,勾上他的颈项,将他拉向自己,身体顺势倒下。 身下,是雪花清凉,头顶,是月光寒冽;月光下的容颜,魅然娇艳,惑动妖异,肌肤冰透如玉,清凉如雪。 轻掠过他鬓边,金色的发带入手,他的发如流水之瀑从肩头滑下,落在我的脸颊边,沾染的雪花也翩翩飞下,亲上我的额头,转瞬化为冰凉,沁入心中。 他的唇,贴上我的额头,在每一片雪花落处印上他的痕迹,在冰冷未消之后,紧随而来的便是温润的暖意。 在这四季冰寒的地方,在这万年冷洌的山头,在我连呼吸都凉的要凝成冰的时候,他这丝暖意,分外的独特分外的摄魂。 “你在意我的脸?”他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一根手指顺着脸颊滑下,停留在我的唇边,似有若无的挑逗着我的唇瓣。 启唇,含上那纤长完美,眼神停落在他的脸颊,“我不在意任何事,我只在意你的在意。” 他清泠泠的目光流转,随意闲懒的表情之后,凝着深重的眷恋,跳动着思念的火焰。 不变的,是噙在嘴角的一缕笑。 手,缓缓的爬上他的腰身,那俊朗紧致在臂弯中绽放。 今日的他,一袭长衫,从脖颈至脚踝全是贴身而裁,勾勒着他完美的身形,让我微微有些不满。 宽袍飘逸,长衫魅惑,他一向喜与众不同,但是这样的衣服太过暴露他的线条,真不愿意被他人看到。 金色的盘扣,云纹双结在领口,一路顺至膝下,在艳丽的红色中又是一缕刺眼夺目。 也只有他,才能将如此极致灿烂的两种颜色压制,独独显示他的飞扬。 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受到他肌肤与我紧贴的触感,能感受到那身体下透出的力量和紧绷。 “为什么?”双手紧扣,生怕有半分放松,这妖媚的精灵就会从我的掌心中溜走,“为什么不等我回来而私自离开?” 明白他的自尊,理解他的骄傲,却依然忍不住的抱怨,在看不到他的那瞬间,心头的震撼与失落,歉意与悲伤,瞬间充斥的恐惧,让我一直到此刻,都隐隐的泛着疼。 他覆在我身上,青丝与我的发缠绕披开,分不清孰是他的孰是我的。 笑容浅荡,轻哼着他勾魂的眼神,“我不喜欢看到某人哭坟一样的脸,给你点时间让你平静。更何况,我不希望你在他们面前太失态,没想到你到了这,还是烂醉鬼的难看姿态。” 眼角,又有些酸涩。 宁可他,在这个时候不要再为我着想。 “那是你不在。”我轻轻的呼吸着,只觉得身下的冰雪都被自己的体温融化,而我,融化在他的潇洒的笑容中,“如果不是家中无人的迹象出了我的意料之外,你以为我会如此失态吗?” 那一刻,是真的绝望,万箭穿心般的疼痛。 他笑了,很得意的笑,犹如月下狐狸刚刚吸取了精华的得意。 我的手,缓缓勾上了他的颈项间的盘扣,金色的扣子在我的力量下缓缓崩开,“既然你说了回家,那么在自己的家,我们久别之后是不是该胜新婚了?” 他不言,只是望着我笑,吃吃的媚笑声象孩儿的手,一下下挠心挠肝。 我的手掌搂着他的腰身,在他的笑声中忽的用力,两人的位置瞬间变动。 压着他的身体,嗅着他的香气,我嘿嘿一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地方凌驾我之上,但是很不幸,夜,这方面没的商量。” 103950491破狼新群群号,呼唤①②群及书屋的孩子回家,盼望喜欢破狼的孩子前来交流。新文《雪域情郎》本月即将发文,敬请期待。 日……夜 二 他有他的傲气,我有我的强势。若为敌,怕不是江湖中从此多了对难分轩轾的对手,但是我很幸运,赢了三年友情,赢了一生爱情。 相同的性格总会互相吸引,我和夜都是骄傲不服输的性格,自然能理解对方的心思。 相同的好胜也会互相争斗,我和夜从不隐藏自己的锋芒,在相爱的同时也绝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 争夺主导权,或许将是我们一辈子的乐趣。 他被我压在雪地中,笑容不减,眼瞳之亮犹胜天上星辰,毫不掩饰他的欣慰和满足。 他不要我的谦让,不要我因为那场事之后的迁就,他要的是我全力的与他争斗,将他视为最为崇敬的对手。 “夜!”我环顾了眼四周的雪花,轻吐着他的名字,声音充满威胁,“你认为我们应该在这里打到最后吗?” 他被我压制着,手指懒散的掠过腮边,勾起几缕发丝松散,“自己的家,我乐意躺在哪就躺在哪,难道还要挑地方?” 手指抬着他的下巴,“你服输了?认躺了?” 笑容才起,我的感知明显一凉,想也不想的迅捷缩手。饶是如此,脉腕间依然感觉到冰寒掠过,手臂的力量一软。 身下,他的手指顺着我的腰身贴上,掌心中的劲道半吐。 人飞起,指劲出,想也不想的弹向雪地上的人。 红色绽放,犹如刹那盛开的曼陀罗,麻痹了身体,遏制了呼吸,让人被瞬间的艳丽夺取了魂魄。 轻笑,在半空中飞舞,我指尖的力道弹入雪地中,嗤嗤声中,雪地上印出数个指印,直直的没入,黑沉沉的几个窟窿分外刺眼。 “日啊,你下手还真的不留半点情分。”笑声中,他的身体飞旋,同样的掌风拍向我的身体,激烈的风声扬起我的裙角,不及反应他的人影已至面前。 飞退,脚下的雪被我的激荡而起,层层叠叠遮挡在面前,“夜,你也没手下留情。” “我这辈子从不吃亏,你不能让我赔的太凶吧?”他的手晃晃,手指间一缕银白色的布条风中飘荡,松手间刹那远去。 我笑笑,随手一扯,裙子的下摆被我撕下,弃在雪地中,大腿伸了伸,踢起雪花无数,摆了摆自己的手。 红色的布片呼啦啦的飞着,在我挑衅的笑容中,他雪白的手臂舒展,指尖冲我勾了勾,“日,人家这衣服可是最上等的绸缎,万金一匹呢,你要赔。” 亮亮自己的腿,咧唇一笑,“扯平。” 他的目光,从我的小腿至大腿,缓慢的游到腰际、胸口,眼中含着我不言即懂的表情。 暧昧,又明了。 “是打今夜的,还是打从此以后一生的?”他挑了挑眉头,询问着我。 他抱着肩膀,媚眼如丝,“你说。” “今夜吧。”我蹭蹭脚下的雪花,“若是打完一生的,以后不是没的打了?再说……” “你若是输了今夜或许会认,要你认一辈子,我不信。”他顺着我的话接了下去,同时,我亦是点头。 “同理,我也不信你会认一辈子的输。”我手握成拳,慢慢提了起来,“今日我要……”笑容中缓缓吐出两个字,“日夜!” “来啊。”他手中金色的算盘跳动着清脆的声音,移至面前,起手式中不忘给我一个魅惑的笑容,分明说着世间最美的东西就在我眼前,就看我有没有本事收入囊中了。 揉身而上,地上的雪花被我力道带动,旋出狂乱的雾气,朝着他的方向汹涌而去。我脚尖点地,人影隐藏在雪团之后,指风弹向他。 面前,红影漫天,是他飞速掠动划出的绝美弧线,如电的闪动中,只看到一片连绵不绝的红色。 手指,切入红色的中心,在红色飘飞中,捏上了一缕衣衫下角。 笑容扬起。不期然的,对上他同样暧昧的笑容。 目光相对的瞬间,我几是如电缩手,而眼前,金光点点,算盘上的珠子带着破空的厉啸,朝我打来。 腾身,拧腰,在身影拔高的瞬间,只觉得腰身一凉,腰带已入他的手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金色的光点打向我的面门。 手中力道释放,长长的腰带从中断为两截,我手中的一截轻飘飘的扬起,卷上空中金色的光点,尽昔收入。 拎着手中沉甸甸的金珠子,“夜,这是你对我最大方的一次了。” 他看着我敞开的前襟,傲然抿唇,“日,这也是你对我最大方的一次,主动脱衣。” 我的身上只余兜衣夺目,包裹着胸口。光裸的颈项肩头,翻飞的破裂衣裙,与他相比怎么看都是我比较狼狈。 手指随意的勾上敞开的衣衫,我毫不犹豫脱下了身上敞开的外衫,银丝绸缎翻飞在空中,彻底只剩下了兜衣遮掩,“那我更大方些。” 他的目光,在我扯下衣衫的瞬间,窒了窒。 就在这一瞬间,我勾着的衣衫脱手飞开,犹如一张大网朝着他的身体裹去。 “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他的笑声阵阵,红影闪现在银白衣衫的右侧。 几乎就在他身影露出的瞬间,我手中的半截腰带已弹出,灵蛇般的卷了出去,“彼此,彼此。” 就在腰带即将卷上那修长人影的刹那,右侧忽然消失了他的气息,那妖异的红,就这么在漫天雪白中失去了踪迹。 手中,数十丸金色珠子弹出,悄无声息的一竖成行,缓缓的朝着左侧的方向飞去。 腰带卷,金丸出,其实都是同时,不同的是一快一慢而已。 我的身体,则是悄无声息的腾身而上。 红影,在左侧堪堪现出一缕颜色,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缩回。 金丸,贴着他的胸前擦过,十余枚金丸全部落空,远远的飞了出去,划出金色的光线落入雪地中。 空中的我伸出双手,毫不意外的搂上带着香气的腰身,压制着他,扑入雪地中。 他的呼吸声掠动我的发丝,慵懒的不做挣扎,“日,你露的比我多,似乎是我赢了。” “是吗?”我的目光引领着他的视线,划过他修长的身躯。 十余处盘扣,此刻全部散开,盘结处丝线脱落,有种被侵犯的诱惑感,雪白的胸膛,蜿蜒的胸线,紧致的腰身,平坦的小腹,都在视线中一览无余。 指尖划着他的喉结,徘徊于锁骨间,像流连花丛的蝴蝶,嬉戏他的美丽,“看上去,我们差不多。” 他细腻的肌肤犹如一汪清泉,在触碰时,暖暖的融化了我的心,又似一丛小火苗,悄然无声的点燃了心底的烈焰。 “而且,我有说比的是谁剩下的多吗?”低下头,手指点上他的唇角,“不是比谁先压倒谁么?” 雪地的白色还在纷飞,地上丢弃着两个人身上撕扯下来的碎布,我们就这么彼此偎贴,暧昧对视。 掌心力道挥出,一旁的酒坛晃晃悠悠入手,排开封泥,酒香醉人,就如我身下的人,呼吸间便已让人心驰神摇。 我扬扬手中的酒坛,“为了庆祝我们重逢,是不是该喝一杯。” 他手指撩起发丝,胸膛在呼吸间起伏浅浅,任我贪恋的汲取他身上的风情万千,毫不遮掩,“我懒得动。” 他半眯着眼睛,眼角眉梢都挂着诱惑的情思,慵懒的躺在雪地中,一枚雪花飘落他唇边,被粉色的舌尖轻轻的舔去。 “那就只能我伺候你了。”酒入唇,清香顺着唇角滑下,蜿蜒出清晰的轨迹。 俯身,含上他的唇,舌尖勾上他的齿缝。 未及暖透的酒液还透着几丝冰凉,从交叠的唇中哺入他的口中,他的唇瓣微启,舌尖勾上,将那缕清凉吮入。 属于他的气息,带着浓烈的酒气,与我融合。 亲密的亲吻,恣意的吮吸,从轻触到疯狂,只是一瞬。 太久的思念,太长的牵挂,太多的情感,我听到了夜不稳的呼吸,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在这一刻,我只想拥有他,完完全全的拥有。 而他,亦是同样。 我听到自己低哑的嗓音,是久久压抑之后艰难的理智,“夜,你确定是这里?” 心头,疯狂的血液在奔涌,因为此刻身下的人,是夜。 他的眼中,再也不见清明与潇洒,而是同样的火焰跳动,手指插入我的发间,将我扯落他的胸膛,“我要最特别的。” 这就是夜,纵然是激情四溢,纵然是火焰焚身,还要宣告他的骄傲。 啮上他的颈项,吮咬中,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好,就让我们在这里疯狂。” 第二次修改了,再发黄色通知单问候你全家!!!! 这一次,没有彼此的争斗;也没有了放不下的牵恋,我们所有的心思只需要想如何做好眼前的事。对,眼前的事。 洞房大事。 亲吻,细密落在他的脸颊,我呢喃着他的名字,“夜,让我好好的看看你。” 是的,看。 用我的手指,用我的唇,一丝一缕的看他,每一寸每一分的看。 他的肌肤细腻如羊脂白玉,沾水难存;唇的触碰,甚至觉得自己的粗糙会伤了他,又流连难舍他的温润,厮磨抚蹭。 白皙薄透,晶莹中流转着光辉,似是月光珠色,我已不记得自己到底亲吻了他多少下,似乎每一分都被我重重叠叠的吻过数十次。 没有伤痕,没有半点瑕疵,他的容颜一如当初绝艳灵秀,心头不由想起那夜,这完美被无情破坏的瞬间。 疼,让我的动作微顿。 没有了衣衫的束缚,他的身体修长纤弱,放任的姿态,披散的长发,在雪地中独显一分蹂躏的凄美。 战斗,给他最极致;欢爱,亦给他最酣畅淋漓。 冰透的肌肤,在月光下凝为玉影,仿佛刚刚幻化成的妖,蛊惑着我,牵引着我,深入他的灵魂。 在这一瞬间,我悄然抬首看向他。 他红唇半张,呼出的气息在空中融成白气,氤氲那张面容,在白气之后,唯有一双眼,如星辰闪烁,勾魂摄魄。 该死的,我居然在这个时刻看他的眼睛,是人也受不了。 他的手掌,笼上我的腰,吃吃的轻笑中,我听到两个字,“日夜……” 充满遐想的两个字,更充满了我和他之间的亲密。 属于他的,每一分,都让人心驰神摇,都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思。 此刻身下的人是夜,是我最无间的搭档,是我无数次血雨腥风中相依的人,多少次回首月下,他就站在清光华练中,守护着我的身后。 灵魂的契合,呼唤的是身体交融的刹那,我与他,都等待了太久太久。 一道伤痕,印在小腹间,随着他的呼吸渐起渐落,半个巴掌大的狰狞痕迹,在白玉细腻的肌肤上显得那么恐怖,深褐色的伤痕早已长好,却还能看出当初的狠毒。 这道伤痕,印证了我和他之间最惨烈的过去,也成为我再也无法弥补的错失。 纵然抹去身上的伤口,却抹不去心中的伤,无论有与没有,这痕迹都不可能完全的消失。 他的手指悄然落下,纤长指尖掩上伤痕,低哑的嗓音轻柔缓缓,“我不想离开你,所以我害怕天谴,既然世间不允许完美的存在,就让它留着吧。” 留着它,留着我们不能有子嗣的证据。 夜在害怕,从来不畏鬼神不信天意的他,在害怕。 “可惜,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完美的。”我吻上那痕迹,无赖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不知道天谴是不是要谴我了?” 雪花,落在他的身躯上,转瞬就被热气融为水,飘散开浅浅的雾气。 什么意识都没有了,我只感觉到他在我的身体深处,我只知道他在狂热的吻着我,猛烈的几乎夺走了我所有的呼吸。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只有他的吻,他的深入,是那么清晰的存在。 日夜双侠,我与他被并提了多少个年头,直到此刻,才真正属于了彼此。 有些不愿动,我想要更多感受下他在我身体中的存在,我的双手插入他的发间,贴着他的面容,近乎痴傻的呢喃着一句话,“夜,我的夜,你是我的夜……” 眼角,似有水滑落,蹭过脸颊时湿湿痒痒的,滴上他的脸。 这尊天际遗留人间的灵动之玉,终于属于我了。 “与我欢爱,有这么凄惨到让你想哭吗?”他的气息吹在耳畔,也是同样的涩涩。 “雪水融了。”我甩了甩头,舔吮上他的脸颊,将他脸上的冰凉噙在唇间,含入腹中,“我知道,你也是。” 他的脸上,晕红泛起,媚眼如丝勾魂摄魄,朦胧的情潮笼上双瞳,愈发显得迷离如雾。 这是我们的家,不需要任何矜持,我在他的掌心中跳动,他在我的身体中绽放,这雪地,这天空,成为我们的见证。 喘息着伏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与我一般的飞快,快的仿佛要跳出胸腔。 手指,绕着他胸口的殷红骚弄把玩,舌尖调皮的舔舐过他的胸口,看那属于纯贞的印记在一点点的变淡。 把玩着他的手指,我懒懒的躺在他的怀中,“夜,美吗?” 他,不轻不重的在我肩头啮了下,算是回答。 他忽然翻身,将我压在雪地中,雪花四溅迷离了我的双瞳,却灭不了我大张着的笑容。 夜的失控,真好。 我妖媚的夜,我神秘的夜,我那不愿意为人探知他心思的夜,如今半点不安都为我察觉,是不是感觉很不爽呢? “过了子时,已是第二日了。”他抬起头,双唇妖艳红润,“今日谁上谁下要不要再打一次?” “我认输。”双臂环上他的颈项,将他拉低,唇悄悄的贴了上去,噙住那艳红。 放开我的身心,将自己完全的交予他,看着那俊美的容颜就在自己脸上三分的地方,听着他的呼吸,放肆的拥着他,随着他的动作感受他的痴狂。 头顶上方的雪花,不知何时停止了飘落,漫天的星光乍露,映照着我们的缠绵。 输赢有何妨?谁上谁下有什么关系?我与他携手,便是最美。 当一切变平静的时候,“寒雪峰”上的风吹拂着我们的发丝,我们紧紧依偎,缠绵爱吻。 忽然,我的耳边闪过一丝衣袂的轻响,很快,快的让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了夜身体瞬间的紧绷。 他,也听到了? 面色猛的一凛,我扯过衣衫覆上夜的身体,“你进去。” “什么时候我们分开行事了?”夜的目光冷冷的搜寻着山下的方向,口中毫不示弱的回答着我。 我无奈翻白眼,这不是衣服都扯的差不多,只够给他包裹严实么? 不等我再次开口,破破烂烂的裙子已罩上了我的肩头,金色的面具闪耀间,夜已长身而起,红色衣衫笼上他修长的身躯,身体如电朝山间坠去。 我扯了下衣衫,人影电射朝着方才异响发出的地方而去,当脚尖落在雪地上的时候,裙子已裹上了身体,我与夜并排而驰,面色冷凝。 “寒雪峰”下的阵法,山间的暗桩兵器,都是我和夜精心布下,在三年前被流波私闯之后,已是更加的严密,如今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闯到半山腰,不啻于在我和夜的脸上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而且,那丝衣袂风声,似是故意透给我们听的,因为直到此刻,我再没有听到一丝声响。 雪地间,看不到人影,只有一堆拱起的雪团,散乱着。 我停下脚步,与夜互相对视了眼。 这些散乱的雪团,应该是有人起身后抖落的,那么这个人,压根就是潜伏在这半山腰间很久很久了。 而这个人,非常聪明的没有靠近山顶,似乎就是怕引起我和夜的警觉。 人已不见,雪地上亦不见半分足印痕迹,更加证明了我的推断,这个人就是故意引我和夜出现。 清冷的大地上一色的雪白,一方褐色的布片在风中猎猎翻飞,煞是刺眼。 我与夜再度对望了眼,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听到一声轻轻的哼声,他双手背在身后,仰首望天。 我认出了那衣衫的主人,又怎么可能瞒了的他? 蹲下身,手指拈上那方衣角,轻轻的叹息才出,就被风无情的刮远。 他,既不愿见我,又何苦来这“寒雪峰”? 既然要离开,又何必在这等待如斯久的时间? 既然不愿再遇,又何来引我们下山之举? 就在那方衣角入手的瞬间,一个小小的雪堆就掩藏在衣角之下,而雪堆之上,一个碧玉小盒就这么静静的躺在雪地中。 衣衫上传出淡淡的血腥气,我定睛看去,才发现那布料上印着几个匆匆写就的血字,“前债已了,两不相欠。” 他,还是那狂妄刚硬的性子,就连送东西,都不愿与我相见。 拈起玉匣,手中温润微寒,我看了眼夜,这才慢慢的开启盒匣。 红艳的花朵,安静的睡在玉匣中,在开启的瞬间,绽放出炙热的火焰,又似乎被这寒凉的匣子压制了,没有喷薄而出。 只一眼,我便确定,这就是当日我在冰涧峭壁上看到的那朵花。原来这花,竟是被他得了吗? “不去追吗?”某人依然仰首望天,双手抱肩,看也不看我的脸。 追?他若是愿意见我,又何必煞费苦心把我们引下来。 “不了。”我默默的摇头,只是朝着山下的方向深深的望了眼,“给他最想要的,才是尊重。” 我与莫沧溟之间,算不上爱恋深深,了不起只是被他的倔强吸引,再多的也没有了。 这样的结果,挺好。 捧着手中的玉匣,我伸到夜的面前,“你,是否还敢再一次挑战完美?” 他凝望着我,亦是望着我手中的玉匣,久久停凝…… 红毛与小红毛 一个人缓步在林中山间,感受着徐徐清风吹拂发丝的温柔,说不出的惬意舒坦。秋日的山巅,红枫层染,点点盘旋在我的衣裙边,摇曳着风姿。 不是我有闲情逸致独自一人欣赏秋枫艳丽,也不是我厌烦了家中爱人溜出门偷得浮生半日闲,而是被凄惨逼迫。 本是带着家中爱人到“九音”小住,顺便和长久未见的舞星缠绵一阵,才不过三五日,就被神族一封信给召了回来。 也不知那群长老是不是被我娘离开神族二十年的事情吓到了,但凡我与娘想要离开神族,他们必然守在房子外集体请愿必须留下一个,两人同时离开神族是绝对不可能的。 就在数日之前,我借由朱雀白虎二位侍卫和我爹开打之后娘亲的不知所措劝阻机会,带着一堆爱人迅速逃离神族,可是不过短短几日,我娘居然也带着三个人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于是,唯一有迹可寻的我便成了神族召回的目标。 非我不想受召,非我不想置之不理,而是这信上的内容,让我最终选择了回来。 “神族侍卫为护卫族长而存,性命与族长相依,如今玄武侍卫四年不归,族长身边护卫缺失一人,族中长老商定,为族长再选一名护卫。” 如若是以前的我,选什么护卫定什么侍卫根本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问也不想问,只是在经历过爹爹与朱雀白虎侍卫的争斗之后,我才明白了神族侍卫中残忍的规则。 神族是一个以族长为尊的部落,自然挑选的侍卫也要是最为优秀和出众的,而侍卫奉献全身的背后,是一场残酷的竞争。 不仅仅是靠武艺夺得侍卫的称号,这称号背后是,若有族长不满或长老认定没有尽职尽责,侍卫的身份是可以再度被挑战的。 如何挑战? 依然是打,任何认为自己有能力履行侍卫职责的人,都可以挑战。胜者自然是夺得称号,败者…… 族长的侍卫只有两个,失败者是没有活路的,他们的骄傲也绝对不允许他们在失去了封号的同时还苟活着。 当年父亲有了我,要么承认勾引族长的罪名,要么挑战侍卫的身份。若是挑战,三人中只有两人能够留下,因为这是他们身为侍卫的尊严。身为正室的两人一无所出,无名无份的外人产下族长继承人,无论从哪一点上他们都无法面对自己的身份,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父亲以挑战的名义将其中一人赶下台。 而这一点,也是神族乐见其成的,毕竟长老也不愿意看着族长继承人之父是没有身份的下等人。 母亲她,以自己的地位强力压制了二位侍卫和长老,甚至一心想要将族长之位传给我,或许就是想解脱这族长的身份,自然也就不需要受这残忍规矩的束缚,她心中,是不舍那二人的吧? 辜负了二十余载,让他们守了二十多年,又怎么忍心再取他们的命? 一直以来,我看着她抓心挠肝的守着三个人,就怕阳檀和陵迁一个脑子抽筋,不是求她革除自己的侍卫身份,就是找爹爹挑战的行为偷笑,今天终于到了我笑不出来的时候了。 神族的长老,对莫沧溟当初协助任幻羽的事已有不满在心,若不是看在助我恢复功力以及最后以命赎罪的份上,怕是没那么容易松口。可是如今,一晃四年,莫沧溟依然杳无音信,这种失职的态度再一次让长老们愤怒。 是啊,一晃四年了,四年间他不曾回到神族,也没有半点音讯回来,仿佛就此从人世间消失了般。 当年,尊重他放他走,如今想来多少也有些心头涩涩。 一个如此刚毅的男子,一个敢于挑战世俗眼光的男子,是应该值得人好好珍惜的,只可惜我纵然想给,他也不屑。 他不屑我的怜悯,不屑我的施舍,宁可独自一人狂妄张扬的行于天地间,就像一匹孤狼,潇洒却悲壮。 如果我点头选择了卸下他玄武侍卫的职位,他也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解脱,神族的长老定然会派出大队的人马寻找他的下落,然后取他的性命,因为这是神族侍卫交替的规矩。 原来最初的想法,在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后让我选择了放弃,宁可保留他身上的职位。 一朝为侍卫,终生难弃。在了解了所有的背景后,对他当初为何杀我争夺族长之位的野心,反而更加释然了。 回神族,只是为了交代长老们不必再费心了,我没有更换玄武侍卫的打算,至于那个人,只当是我偿他“冰涧火莲”的情。 不知道是不是秋日的萧瑟,让我想起了那个人,想起曾经在他的指引下,第一次踏上回归神族的路。 不知道是不是悠闲的生活过的太久,让我想起了与他争吵骂战的日子,鸡飞狗跳的闹腾。 不知道是不是骨头痒了,让我想起了和他无所顾忌的对战,打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总之一句话,我犯贱了,想找人松松骨头动动嘴巴了。 那张扬的性格,那毫不顾忌的脾性,就像一坛深藏了数十年的老酒,淳厚辣口。不懂得欣赏的人固然被他的浓烈呛的无法呼吸败下阵来,懂得的人则是驾驭那烧烫的同时细细品味那余留的甘美。 只是这样的人,太少了。 树林前方的路渐渐开阔,再向前便是通往神族的悬崖,宽厚的视野可以遥遥望见天际流云,霞光落日。 本该一路疾奔冲入悬崖下的我,却在视线展开的一瞬间蹙了蹙眉头,脚步也下意识的放缓了。 在那深不见底的悬崖边,一个小小的身影端坐着,紧身的小衫更显得那身子的纤小,双手环搂、不,是抱着一柄剑。那三尺青锋相较而言,实在是有些大的离谱。 这还是个孩子吧? 三岁?还是四岁? 我的目光左右望了望,心中狐疑这突兀出现的人影。 神族的地界,从树林开始便设下了禁制与阵法,若是山野村夫误闯自然会被绕离,绝不可能出现在悬崖前。 那这个孩子的来历,就太奇怪了。 我慢慢的靠近,那孩子抱着插在地上的剑,一动不动的望着前方,便是眼前氤氲缭绕深不见底,似乎也没有惊叫和哭闹,就这么坐着,面对着。 我走到孩子的身边,想要细细的打量,初始我甚至以为这孩子睡着了,直到侧面看到那双忽闪着的长睫毛,才惊觉这娃娃竟是醒着的。 如此冷静,如此从容,这是谁家的孩子? 正当我打量的时候,那孩子仿佛察觉了我的到来,抬起眼朝着我的方向看了看,正对上我好奇的目光。 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惊吓到,娃娃只是静静了看了眼,又毫不关心的挪开目光,将视线重新投回到深不见底的悬崖间。 反而是我,在这一刻被震撼了,深深的震撼了。 到了嘴边的话已然忘的一干二净,我定定的看着娃娃的脸,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个很漂亮的孩子,皮肤如水晶瓷器般细致,吹弹可破。一双翦水大眼漆黑如墨,粉嫩嫩的小嘴巴紧抿着,两道秀气的眉毛蹙在一起,很有些装大人的意味。 孩子漂亮不足以震惊我,我的孩子们没有一个走样变形的,完全继承了自己爹爹们的良好传统,长大个个都将是人间绝色。这个孩子震惊我的,是容貌相似,与我极度的相似,这类似甚至超越了清音、浅雨和洛岚,几是八成的相似度了。 若说不同,就只有那发色了,不是我的银亮,也不是普通人的黑顺,而是红烈。如火一般的红,如霞一般的辉,在夕阳余晖中散发着淡淡的金光,被风吹动着骄傲的姿态,配合着那沉着的表情,更是让我好奇。 他…… 心头无数个可能转过。 一,人有相似,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二,我娘背着我爹偷吃,从哪给我弄了个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家伙出来。 三,…… 第三个可能是我最不敢猜测,又不得不猜测的。 “你……”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心头的悸动,我紧盯着孩子的脸,深深吸了口气,“你是谁家的孩子,你爹娘呢?” 猜测不如询问,结果来的最为真实痛快。 就在我心头扑通通连跳等待的时候,那孩子慢慢的抬起头,漫不经心的横了我一眼,就是一眼,又冷冷的低了回去。 好傲气的孩子,好冷漠的态度。 “你怎么会在这里?家在哪?”我又走上前两步,靠近了些。 就是这两步的靠近,孩子终于又一次抬头,瞪着我。 目光中写满了警惕,他下意识的想退开保持距离,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死死的抱着斜插在地上的长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他那样子实在太惹人喜爱了,我忍不住的又前行了两步,想要摸摸那故作老成的可爱脸蛋。 “你别过来。”他眉头一皱,目光盯着我的脚下,“不然丢了性命可不能怨别人。” 这,这是三四岁的小孩应该说的话吗? 老气横秋的透着一股子欠扁味,清澈的双瞳和那弱小的身躯,却让人心生怜惜不忍苛责。 看看他的脚边,几个石子几个土堆,看上去随意的排成,却是精密的一个小阵法,而这,正是神族的手法。 心头的肯定又多了两分,我脚下随意,踩着阵法的生门踏了进去,三两步之间已到了他的身边。 在娃娃惊诧的目光中蹲下身体,我的手指点上他的小脑门,“谁说的?我这不是进来了。” 娃娃看看我,又看看自己的脚下,缩了缩脖子,咽了咽口水,显然以三四岁的年纪,完全无法理解我是怎么进去的。 顺势捏上水嫩嫩的小脸蛋,我笑着开口,“你是男孩女孩?” 狠狠的别开脸脱离我手指的掌控,清冽冽的嗓音扬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从一开始,这个孩子就始终是防备的眼神,直接干脆的口吻让我不由的想起一个人,一个和他同样发色的男子。 诡异一笑,我手指一拎,小娃娃被我抱入怀中,横在我的膝头。 我手掌盖着小屁股的位置,“你是自己说,还是让我脱了你的裤子看?” “啊……”娃娃的身体犹如泥鳅般的扭动了起来,在我怀里挣扎着,小拳头挥舞着力量打上我的腿侧。 手掌,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小屁股,我的声音威胁感十足,“你再动一下看看,我马上脱你的裤子。” “男,男孩。”他不敢再挣扎,生怕我反悔般赶紧开口。 “是吗?”我的手掌照着他的小屁股又拍了拍,“你若是骗我怎么办?还是看看比较好。” 这一下,小娃娃不动弹也不出声,静静的趴在我的膝头,就在我心中奇怪准备一探究竟的时候…… “哇!” 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啕声从他嘴巴里喊了出来,明显被吓坏了的哭腔喊叫着,“爹爹、爹爹,呜呜、呜呜,爹爹……” 这一嗓子,把我也给惊到了,本来是逗弄玩玩的心,没想到把人家孩子吓成了这样。 我抱着娃娃起身,手掌轻拍着他的背心,“不看不看,哭什么嘛。” 他在我怀里抽噎着,一哽一哽的好不可怜,豆大的眼泪珠一颗颗的滑下,凝结在下巴处,随着抽搭的动作掉落在胸前。 “你……吸……不……吸……骗人?”娃娃在我怀里抽抽的,大眼睛被水洗过之后更形清澈,趴在我的肩头软软的,可怜的样子让我的心都软了。 “不骗你。”我伸手擦着他脸上的泪水,轻拍了下他的小脸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水嫩嫩的唇瘪了瘪,他委屈的看着地上的石子土堆,吸了吸鼻子,“爹爹让我在这里等他,他说这里平时不会有人来,只要我不走出去,就不会有人进来伤害我。” 他不说,我自也能猜到些,毕竟这种禁制的手法,不是一个孩子能做到的,可是…… 心头的怒火腾腾的升了起来,我的口气不是太好,“你爹爹把你放在悬崖边,也不怕你自己不小心滚下去了?” 他用力的摇了摇头,小声嘟囔着,“言儿很乖,言儿从来都听爹爹的话,才不会乱走呢。” 我手指勾勾他的小鼻子,“你叫什么?” 他歪着脑袋望着我的脸,小小的心思一览无余,在仔细的判断和抉择之后,他紧紧的闭上嘴,还嘟了嘟,再度摇了摇头。 “那,你几岁了,能说吗?”我摸摸怀中,还有几个夜做给我的糕点。打开手帕,拈起一枚放到他的嘴边,“肚子饿吗?” 他漂亮的眼睛顿时瞪大了,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面前的糕点,低头垂下了眼皮,“我、不、饿。” 一口大大的口水咽下的声音,还有肚子里骗不了人的鸣叫,他只是抱着自己的肚子,“不饿。” 倔强的性格,防备的心,究竟是怎样的教育才成就了他这样的敏感? “我要欺负你,只要把你从这丢下去就行了,我要拐跑你,只要把你直接带走就行了。”手中的糕点凑近了些,“我现在想吃东西,可是一个人吃不完,你愿意帮我吗?” “谢谢。”他有礼的道了声谢,这才双手接过,小小的咬着。 我静静的看他吃着,脸上不自觉的柔和,在他咽下手中的糕点之后,又递上一块,“几岁了?” “三岁。”明显看得出他饿坏了,却还是在我提问的时候乖乖的回答。 三岁!我该为这个答案一大笑还是一大哭? 直到他脸上露出餍足的表情,小小的打了个饱嗝,我才试探开口,“你爹背心处是不是有个玄武图案?” 他不解的望着我,忽闪忽闪着眼睛,显然对我话语中的玄武有些理解无能。 “就是王八。”我僵硬着嗓子,呼吸也在这一刻停止,甚至就连抱着他的手,也不自觉的微颤了下。 “呀。”他惊的身体一抖,手中的糕点骨碌碌掉了下来。 只这一个反应,我轻轻的叹了口气,心头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望着怀抱中的孩子,眼前浮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手不由拢了拢他的小身子,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你爹呢?” “爹爹……”他抓抓脑袋,“爹爹说去看一个人,带着我不方便,所以让我在这里等他。” “你爹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我的口气渐渐沉冷,若不是娃娃漂亮的脸蛋让我挤出柔和,只怕早已经拉长到地上了。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想了想,“前几日和爹爹在一个漂亮的城里住,后来听说皇上的妻子来了,爹爹就说这是回来的好时机,来探望他的师傅。” 手指捏的咔咔响,我咬着后槽牙,愤然怒吼,“该死的莫沧溟,你个混账王八,背着王八图就算了,行事也藏头缩尾,老娘今天一定要把你的乌龟脑袋揪出来!” 他居然就在“九音”的京师!当听到我在皇宫小住的消息后,不是见我,不是告诉我他隐瞒了我四年的事,而是火烧屁股的带着孩子赶回神族,因为没有我在的神族,以他的熟悉,定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探望任幻羽而不被人发现。 这个混蛋,他不仅仅没有半点负罪内疚感,居然还想躲,如果不是我临时被召回,岂不是一辈子都抓不到他? “你个该死的王八!!!” 衣袖,被小小的拽了下,护卫意味十足的人瞪着我,“姨姨,不准你这么说我爹爹。” “我说错了?”又拿了块糕点喂进他的嘴里,“他带着你四处躲闪,难道不是缩头藏尾的王八?” 从只字片语中,我已能推断出莫沧溟这几年依然是单身漂泊,不然他不会冒着危险将孩子放在悬崖边,而不是托付他人。 “那我是王八蛋了。”小小的咕哝声击碎了我所有的愤怒,看着他委屈的脸,再多臭骂之言也只能咽回肚子里。 他抓着我的头发,银色的发丝在肉包包似的手中顺过,他喜滋滋的玩着,脸上还残留着糕饼屑,“姨,你又怎么会在这?” “因为我是神族的族长,你爹爹……”我迟疑了下,看着娃娃漂亮的脸蛋,浅浅一声叹息,“你爹爹是我丈夫。” 那双清亮的眼睛眨了眨,迷糊糊的抓着我的头发,好像在回忆着什么,又努力的消化着什么。 看看我的头发,看看我的脸,他吸吸鼻子,短短的手臂忽然搂上我的脖子,嚎啕撕破我的耳膜,“娘亲……” 那种撕心裂肺,那种期望已久,那种深深的思念尽在一声中被嚎出,瞬间捏酸了我的心。 莫沧溟他应是对孩子提过我的,否则这短短的一些讯息,不可能让他猜懂了我于他而言的身份。 小小的身子拱在我的怀里,脑袋埋在我的胸前,哇哇的哭声中双手紧紧揪着我的衣衫,软软的蹭着。 仿佛受尽了无限委屈般,他哭嚎着,比刚才更甚,只是那抽噎中不时传来的两个字,却在酸中带了丝甜,“娘……亲……” 似乎我就是他的天,那种依赖,那种寻求保护的撒娇,让他彻底湿了我的前襟,暖暖的潮感一直到心口。 “你知道我?”抱着他,感受着挂在身上的重量,那么小小软软的,把我的心都哭酸了。 肉包包似的手扯着我的衣衫,捏的太紧,连前襟都被扯皱了,他眼巴巴的望着我,孺慕之情写的满满。 “爹爹说过……娘是世间……绝顶的女子,是令人……敬仰的……人物,还说过娘有……漂亮的……银色发丝,有……惊艳绝伦……的容貌。” 一段话说的结结巴巴,努力的想着。 我知道,这段话不假,因为三岁的稚龄孩童是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无疑,这一切都是莫沧溟的原话。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对我的评价,听到他心底的声音。 “想娘亲么?”我亲了亲他的小脸蛋,滑嫩的感觉让我忍不住的蹭了蹭,换来他咯咯的笑声。 “想。”他低下头,小声的回答,捏着我的头发把玩,“但是爹爹说,娘亲有很多孩子,而爹爹只有我一个。” 该死的莫沧溟,看来他真是笃定瞒我一辈子了。 “告诉娘亲,言儿全名叫什么。”我擦着他的眼泪,也顺便擦擦嘴巴边上沾着的糕饼屑。 “莫言。”他窝在我的怀里,小声的回答着。 莫……言…… 好你个莫沧溟,跟你姓就算了,还不让说? 摸摸他的脑袋,我笑的温柔和蔼,“以后跟着娘亲,叫任言好不好?” 你莫沧溟不让说,我任霓裳随便说,怎么都是任言好听些。 他看着我,良久之后,低低的嗫嚅了声,“跟着娘亲就没有爹爹了,言儿要爹爹。” “怎么会没有?”我抱着他行向悬崖,“娘亲带言儿去找爹爹,好不好?” 他落寞的眼神忽然亮了,用力的点头,连连应着。 纵下悬崖,孩子的笑声在我耳边回荡,我心头也终于下定一个决意。 如今,是该和莫沧溟好好谈谈了…… 红毛与小红毛 二 神族偏僻的角落,青山绿坪之下,几间小屋围在院墙之内,四周空旷清新,树叶飘落着点点花瓣,在风中渐扬渐远。 这里是曾经我下令给任灵羽独僻的反省之地,以往神族长老还有些担心,加派了人手守着,只是这两年,人已被我渐渐的撤了。 她,也不过是个众叛亲离的可怜人,这几年,只有月栖每月初一十五会来定期看望她,念经诵佛给她听。 我,偶尔会送月栖来,再远远的站在树下等候,陪同月栖一块回去,也见过几次她送月栖出门,能感觉到她脸上的戾气在慢慢消退,被慈祥取代。 那个人,是来了这里吧? 远处的青山隐隐,浮云悠悠,草尖在风中轻轻低头,小屋静谧听不到一丝动静,看不出半点有人来过的痕迹。 我跃上树梢头,扯了片叶子在手指间把玩,默默的等待着。 闭上眼,掠过的是两张容颜,一大一小。 大的,是数年前的记忆,在被我刻意的遗忘间已觉得有些遥远。 小的,刚刚还在我的怀抱中,靠着我的肩头沉沉睡去,手指还死死的捏着我的衣服。 他想念我,却不舍爹爹,如此艰难的抉择,焉能让一个三岁的孩子去做,我又于心何忍? 耳边,风声浅浅,仿佛他在我怀中呼吸的声音,细细的牵动了我所有的柔情。 事到如今,不容我逃避,也不容我放手了。 柴门吱呀,在五感敏锐的我听来,分外清晰。 目光,远投。 褐色的人影从门内闪出,迅捷而敏锐,悄悄探看了眼门外,灵敏的出了门。 “你,还不准备回来吗?”这,是任灵羽的声音。 “师傅,徒儿告辞,他日再来探望您。”冷凝而尊重的嗓音,显示了不容质疑的决定。 叹息声起,任灵羽的手抚过他的发丝,“你既然连我都能原谅,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没有。”他别开眼,目光悄然落向某一处,“师傅,保重。” 任灵羽默默的摇头,缓缓走回了屋子里,而他目送着那背影消失,这才举步前行。 颀长的身姿,宽厚的肩膀,深俊的面容下目光沉沉,红色的发丝披散在身后,飞舞在空中。 一切,都与记忆悄然重叠。 不同的是,如今的他,看上去少了几分张扬,多了些许沉稳之气,在缓缓行走间内敛的背影蕴着些许的沧桑。 我以为这几年的分别,自己对他的记忆已经模糊,原来还有这么多细节,是我不曾忘记的。 他慢慢的走着,目光远眺着某个方向,又狠狠的抽了回来,朝着出谷的方向走去。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急着走?”我淡淡的扬起声音,手中的树叶飘落。 背影顿住,身体僵直,在迟疑了半晌之后,才慢慢的转身。 深邃的眼瞳平静的目光,缓缓的上移,径直对上树梢间的我。 噙着笑意,细细的打量着他,我迟迟不言,他亦是久久无声,就这么彼此对视着,沉默着。 那些争斗过往,那些火爆场景,都似乎在这样的对望间消散无形,我与他竟是第一次如此平和的见面。 对望,象是想在这短短几眼中看到对方数年的改变,看到千余日月的更迭。无声,只因用心去体会。 他在树下,衣袂猎猎。 我在树梢,衣衫飘飘。 花瓣纷纷扬扬而下,切断了彼此间视线的牵连,落于他的肩头、脚边。 我跃下树梢,落在他的面前,莞尓,“这几年,好吗?” 他垂落眼皮,僵硬着背,单膝跪倒在我的脚边,“属下玄武侍卫莫沧溟拜见族长大人。” “算不上族长。”我笑容渐大,手指按上他的肩头,“这个烫手山芋,我还在和娘亲大人丢来丢去中。” 他的身体,在我的触碰中更加的僵硬,视线转落我的手指间,绷紧的站起身。 “神族的风景永远美的让人流连,既然回来了,不如走走看看?”我随意的迈开步伐,“既然你喊了声族长,那么我想与你聊聊,你不会拒绝吧?” 他的脸上一晃而过些许的为难,我的手已轻握上他的臂弯,“去你的屋子看看?” 在我强势的态度下,他终于迈开脚步,与我同行。 两个人的衣衫划过草尖,唰唰的响,我眼角轻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他似乎有些走神。 “这几年在外面好吗?”我侧脸盯着他的面容,询问的笑容间意味深长。 他的目光在与我相触的刹那挪开,冷峻的表情强硬一如当年,“好,很好。” “有家室了吗?”我眉头抬了下,“若是你想脱离神族,我会全力相助,当年你对夜的恩情,我还没说谢谢。” “没有我,你也能拿到‘冰涧火莲’。”他冷冷的回答,方才的震惊平复,那刚毅狂妄的表情又回到了他的脸上,“你认为天下有女子能征服莫沧溟吗?又何谈家室。” “是么?”我轻笑了下,不再追问。 前方小屋遥遥在望,我感觉到他脚下踟蹰,握着他臂膀的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出去那么久,长老们可都念着你呢。” “是念着我未尽职守,想要撤除我玄武侍卫的身份吧?”他冷冷一笑,哼道。 我笑了笑,“你不是回来了么,又何必担心他们撤除不撤除呢?不需要你做什么,呆在神族他们自然无话可说。” 伸手推开房门,我强势的将他带入房内,“这是你当年的居所,看看可有改变?” 他草草的扫了眼,“没有。” “我已通知了长老们你回来了,一会去拜见他们吧。”我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话语带笑。 “不。”他猛皱了下眉头,目光看着房门外,“族长,沧溟还有事在身,请族长放沧溟先行离去,他日再行拜见长老。” “你走了还会回来?”我敛了笑容,深深的望着他的双瞳,“如果不是我出现,只怕你早已出了谷,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你回来过。再说,我是族长你是侍卫,什么时候你身外之事超越了你身为侍卫的职责,让你不顾我的命令离去?” 他一噎,张了张唇,却没有说出话,只是眉头间的焦虑又深了几分,目光频频看向门外的太阳。 “当年你离去,我可以解释为你忠义难两全的避世,今日你既然回来了,证明心中已放下了对姨娘的愧疚,还有什么理由值得你急着离开?”我靠在门边,看着夕阳余晖的金色,“天色这么晚了,又何必急在一时?” 他脸色微变,抬腿走向门外,身体交错的瞬间,飘落一声,“族长,告辞。” 我的手伸出,在他即将出门的刹那将他拦了下来,“莫沧溟,给我个你要走的理由。” 掌心挥出,想也不想的拍向我,“没有。” 我笑了,这才是我熟悉的那个爆烈性子的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似乎还是这样的他引动我的征服欲。 手探出,扣向他的脉门,抓着他的胳膊,“如果非要我说一个理由,莫非是你不敢面对我,对我的爱恋之情难以放下?” “放屁。”他沉声低吼,“任霓裳你别太抬举自己,老子要来就来要走就走,这个玄武侍卫我早就不想要了,那群老家伙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没空去拜见他们。” 我放开手,他掠入风中。 我双手抱肩,轻声低叹,“倔强如斯,便是宁可与我交手,也不愿告诉我真相吗?” 人在空中,他惊愕回首。 苦笑摇头,“言儿在长老们那,吃饱喝足正在睡觉,你不用急着赶去接他。” 长老们逼迫的紧,要我在日落前到长老会做出交代,分/身乏术之下,我只好将睡着的言儿让人送到长老会,以言儿的容貌,这群老家伙自然看得懂。而我,则亲自来抓这个嘴硬的混账。 人影落地,脚下踉跄了几步,他惊讶的盯着我,“你……” 不等我开口,他忽然猛扑过来,挥掌就拍了过来,爆吼狂烈,“任霓裳,你想干什么?” 我倒飞而起,闪过他凌厉的掌风,“莫沧溟,你能不能听我说完?” “老子没什么好听的。”他神态狠厉,“把言儿还给我。” “你能不能听我说完。”手指点上他的脉门,“我们就不能慢慢谈吗?” 他改掌为拳,与我对过一招,飘退三尺,双瞳爆发着火焰之光,定定的望着我。 我亦是不躲不闪,与他对望,“沧溟,言儿是我的孩子,对不对?” 他的手,垂落身侧,慢慢的紧握,“是。” “他是神族族长与神族侍卫的孩子,是不是?”我步步紧逼,声音凝重。 他狠狠一咬牙,“是。” “神族族长的孩子不能流落在外,对吗?”我叹息着,走到他的面前。 他脸上的肌肉跳动着,久久不答我的话,忽然单膝跪地,“莫沧溟恳请族长,放弃言儿。” 他的声音,凝着涩涩的味道,“言儿是男孩非未来族长人选,族长膝下孩子众多,更何况……” 他抬起头,深深的凝望我,脸上闪过一丝凄凉,“您的孩子都是爱人所出,言儿却……” “他的父亲却不是我心头所爱,将他留在身边难免不受冷落,你是想说这个吧?”我接着他的话,将他未尽的词道了出来。 他不说话,算是默认了我的猜测。 “可这是神族的规矩。”我的回答,只有这样的一句话。 莫沧溟一向强硬的表情浮现着落寞,“沧溟身为弃儿,一生未有亲人,唯有言儿为骨肉至亲,若您真的记莫沧溟一花之恩,我求您将言儿还给我。” 那眸光在颤抖,有水雾隐隐飘起,“沧溟,求您。” 卸下了坚强的面具,此刻的他只是个全心想要回孩子的父亲,那乞求的眼神,抖动的双肩,让我心头也是酸酸的。 “如果我不能答应呢?”硬下心,我不敢再看那双眼,只是冷冷的回答着。 “那……” 我背着双手,平静开口,“你打不过我,更别提从众位长老手中夺走言儿;即便今日让你带走言儿,他日长老若是下达追杀令,你又能逃到哪去?更别提带着言儿,若是伤及他,你又于心何忍?” 垂下的发丝遮挡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他面前的轻轻草尖,挂了一滴晶莹水露。 “族长可会善待言儿?”他颤抖着声音,似是下了巨大的决心,方才勉强将这句话说出口。 “他是我的孩子,又那么乖巧,我怎么舍得?”想起那个软糯糯的声音,脸上都不自觉的浮起笑意,“你教的那么好,将来必成大器。” “他根骨不错,你若是愿意,就传他几招功夫,打坐心法我都传授过了,他练的很好。”他的声音缓慢,每一句话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言儿很独立,吃饭睡觉都不需要人操心,只是偏爱酸甜蜜枣,你若有空给他买些,春秋之日防他风疹病。” 我轻轻的开口,“还有吗?” 他吐了口气,摇头,“没有了,沧溟告辞。” 起身转首,他的脚步沉重,慢慢的踏向出谷的方向,落寞的背影被余晖拉的长长,说不出的孤独。 “你不去看看他吗?”我在他身后扬起声音,“你让我如何对他交代爹爹不见了的事。” “没关系。”他头也不回,“孩子尚小,过不了几年便不记得我了。他本就是神族的孩子,我隐瞒不了几年。天意如此,沧溟不能违抗天意。” “你舍得?” 他抬起脚步,停了停,重重的落下,齿缝中迸出两字,“舍得。” “那……”身体纵落他的身边,掌心握上他泛白的指节,“你也舍得我?” 他手臂一颤,直觉的想要甩开我,却被我死死的拽住,“从姨娘那出来,你朝我住的地方看了两次,犹豫了两次,你心头根本不曾放下我,是不是?” “没有!!!”没有半分迟疑,他重重的低吼,声音嘶哑。 “如果没有,你为什么生下言儿?如果没有,你为什么放心把言儿给我?如果没有,你为什么不为言儿留下,而是坚持离开?”一连串的质疑冲口而出,直逼面前的人。 “没有!!!”他重重的咬住那两个字,“生下言儿只因不忍,交给你只因我信任你,离开……” “离开只因你不敢面对我,怕我笑你失落了心。”双手拢上那劲瘦的腰身,从背后贴抱着他,靠着那宽厚的背脊,“你莫沧溟一生不输于人,更不甘落于女子之下,你爱上我,却恐惧我不能给你同样的爱恋,宁可倔强的远走,亦不要施舍可怜。” 他不再挣扎,也没有回答。 但是我听到了他的心跳,急促。 “若我劝你为神族留下,你定是不愿吧?”我手臂渐紧,“若是我劝你为言儿留下,你可以考虑?” 手臂下的身体微颤,心跳更急。 “若是我劝你……”臂弯死死揽抱,“为我留下,你愿意吗?” “你……”那个声音哑然艰涩,长长一叹,“还是在可怜我,如果没有言儿,你会说这样的话吗?” “四年来,我不知道言儿的存在,但是我保留着玄武侍卫的职位,你说我是为谁?”声音清楚吐出,“今日是长老为了废除玄武侍卫之职的期限,我巴巴赶回神族,是为了谁?这房间的一切,我都着人精心的保存着,又是为了谁?我把言儿给长老,亲自来接的人还是谁?” 我扳过他的身体,双手轻抚上那张容颜,“斗了这么多年,我认输,输给你这倔强的男子,输给你这强硬的性格,输给你不小心张开的情网,你可接受我的投降?” 他的眼神,从死灰到燃点起小小的希望,慢慢的抬起,划过我的面容,停留在我的眼眸上,仿佛要看穿我的心思。 我绕上他的颈项,靠着他的肩头,低喟着,“我想你了,沧溟。” 唇,落下,犹如野火燎原,燃烧着无尽的火焰,侵蚀着我的气息,占据了我的思想。 他的吻,疯狂而激烈,带着窒息的力量,带着无边的炙热。啮吮着,交缠着;我也是同样的咬着,在彼此有些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中挑战着对方,还是不认输的比拼着。 想来好笑,我们有了孩子,但是这样的亲吻,却少的可怜。 直到唇微麻,他才渐松力量,我舔舔微肿的唇,“妈的,你的技巧还是这么烂。” 他狠狠的一擦嘴角的血丝,“你有这么多男人,都没练好亲吻的技巧,操。” “老娘床上技术好,谁象你菜鸟一只,每当想起你的时候,就想到那毫无技巧可言的床上技术,惨不忍睹。”我目光下落,停留在他双腿间的某处,意有所指。 “有本事比比?”他手指捏的喀拉喀拉响。 “来啊!”我扬起脸,“我敢断言,你要是这几年没女人,技术臭的一如当年。” “来就来,老子让你今天下不了床。”他双手用力,将我打横抱起,行向他的房间。 我在他的怀中笑的犹如猫儿,啮咬上他的颈项,“菜鸟,我想你了。” “你刚说过了!”他怒吼,将我抛向床榻。 我巧笑着落入床间,侧身而卧,“想你这疯狂的性子,想你和我对骂的样子,想你一点就炸的脾气。” “你欠日。”他双手用力,撕开我的衣衫,只是那吻落时,温柔了不少。 我缠上他的身体,在双唇微触间咕哝着,“臭就臭吧,老娘亲自调/教。” 余晖落尽,黑暗的夜晚,属于我和他。 叶若宸VS任幻羽 铜镜映照一双人影,木梳流过如水发丝,黑色的发拂过梳齿,闪动着柔亮的光,散发着珍珠莹润的生命力,执梳人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显然爱极了它掬在手中的触感而舍不得放开。 铜镜前的人伸出手,连带梳子和手一起握住,莞尔淡淡,“幻羽,你心不在焉。” “呃……”执梳人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在望上那一双清透的眸光时,却又轻轻别开了眼。 有时候太熟悉也不是好事,什么心思都容易被对方察觉。 “景飒,你知道的。”任幻羽苦着脸,想挤出一个笑容,却艰难地挤不出,半晌后只剩幽幽一声长叹。 “是怕对不起我,还是无颜以对他们?或者是,怕一个处理不好,三个都麻烦?”景飒手腕微带,将身后的女子带入怀抱,坐在他的膝上。 任幻羽靠上他的肩头,当温暖的气息包裹上身体,人也不自觉地放松了,展颜露出一抹微笑,“你知我的,二十余年的夫妻,有些话不必说你也懂。” “你其实是喜欢他们的,不关乎他们空守二十年,也不因为是选定的侍卫,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勾三搭四早看上了他们?否则当年侍卫比武中,他们怎么会拼命也要夺得侍卫之位?结果呢,一等你就是二十多年,你根本是想重修旧好,又不知道怎么下手吧?”一贯的慢条斯理,云淡风轻,带着浅浅的微笑,望穿人心的眼眸里噙着几许逗弄。 “没……”任幻羽憋出一个字,刚想解释什么,眼中忽然划过一丝明了,轻展贝齿,咬上他莹白细腻的耳垂,“景飒从不多言,突然说这么多话,是不是吃醋了?” 绝美的容颜上飘起几丝红晕,他的喘息声有些许的急促,强自镇定着j□j,“你对不起他们,却找不到机会重新开始,又恐我不愉,唯有躲在我这里,可心偏偏不自禁地牵挂人家。” “以后再说吧。”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含糊咕哝着,手挥了挥,阻止他再说下去。 景飒无奈地笑笑,“楚烨的性格当真和你一模一样,遇到感情的事就做缩头乌龟,半点也看不到平日里的机敏睿智。” “那你再替我生一个像你的好不好?”任幻羽的手拉开他的腰间的系带,吻落渐无声。 “不要。”摇首的动作间,发丝曳动轻柔,“楚烨是我的骄傲,像极了你才好,我已满足,若你喜欢儿子,找阳檀或者陵迁。” “啊……”任幻羽一个失神,已被景飒抱了起来,行向床榻间。 “幻羽,明日你去他们那吧,本就是你亏欠了他们,再躲下去更是不对。” 任幻羽的胳膊勾上他的颈项,“那你答应我,不要再与他们打下去了。” “身为侍卫,神主身边只能存二,这是规矩,我没办法答应。”景飒回答地干脆,温柔的笑语间是不容反驳的坚持,“都是你的侍卫,都是你的人,如若驾驭不了,何以为妻?” 这话,摆明就是把问题全甩给了她,让她去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 “我……”她长叹一声,“我尽力而为。” 景飒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那今夜幻羽可愿意让我伺候尽兴?” 床帏落下,衣衫簌簌,无声地暧昧了窗外的月色,朦胧地让人心醉。 清晰地亲吻声带着水渍的晕染,低低地吟咏声弥漫开,纱帐中交缠的人影相拥,缱绻的气息流转。 “景飒,为什么这么多年,你还是如此迷人,让人爱不够?”是赞叹,也是沉醉。 回应她的,是温柔的吻。 夜色正浓,月色正美,当然是有情人缠绵的好时机,美色当前,自然是心摇神荡,魂魄迷离,哪还有心情去顾及其他? “哐当!”大门被人用力的推开,一道人影旋风一样的刮了进来。 来者木愣愣地望了望空荡荡的房间,眨巴了下眼睛,似乎有些奇怪,口中嘟囔着,“明明是亮着灯的啊,怎么没人呢?” 翦水大眼扑扇着长长的睫毛,目光从桌前挪到妆台边,直勾勾地盯着落下的床帐,“难道睡觉了?我来晚了吗?” 他的脸上露出了纠结的神情,似乎是在考虑着到底是打扰还是离去,依然自言自语着,“灯还亮着,应该才睡没多久吧,吵醒不知道会不会怪我,可是不吵的话,万一楚烨不认了,我怎么办?可是如果吵的她老人家休息不好,不同意怎么办?” “你说谁老人家?”床帐中传来女子冷清的嗓音,带着一股子憋着的火气。 鹅黄色的人影猛地向前一窜,扑向床榻,脸上满是兴奋,口中一声喊,“哎呀,您没睡啊,那实在太好了。” 可惜,人还没扑上床榻,就被床榻间伸来的一根手指戳上脑门,生生把他前扑的动作戳成了后坠,纤细的人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半点抵抗能力也无。 床帐里修长的手指握上任幻羽的指尖,温柔的声音半是无奈,“幻羽……” 手是抽了回去,换来的是一声不满的哼声,消失在男子起身环绕的臂弯中,终于压制下了心头的不满。 “小家伙,你半夜冲进我的房门,还想扑上我的床,到底是什么意思?”任幻羽又好气又好笑。 推门那么大的动静,砸的地都震动了,她能不醒? 本是情烈如火,爱欲正浓的时候,都被这个毛糙的小子破坏了!今夜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景飒这般缱绻缠绵。 如果他不是自己女儿的男人,她一定把他点了穴丢进弱水潭里泡上一夜! 尤其,他竟然敢喊自己老人家!!! 地上的人扭了扭腰,灵动地跳了起来,像一尾狸猫,脸上的笑容洋溢着青年独有的青春气息,“我求您老人家准我一件事。” 又是老人家!任幻羽手情不自禁的捏紧,耳边传来景飒的轻笑。 “神族族长是霓裳,如果和神族有关,你径直去找她就行了,问我没用的。”帐后的任幻羽咬牙切齿,偏要憋出轻柔和缓的语调。 景飒的手指抚着她的面颊,眉眼间似乎也是在调侃。 “和神族没关系!”清朗的男子声传来,“我要报恩,可是她不答应,二位老人家是她的父母,你们的话一定有用,只要你们开口,她肯定会让我报恩的。” 景飒抚弄的手指顿了顿,情不自禁地抚上了自己的面颊。 二位老人家? 任幻羽的眉头跳了下。 好你个任霓裳,你的男人管我的男人喊老人家,这梁子结大了。 “她不答应,我能怎么办?把她押你床上去?”对于眼前这人和自己女儿那点过往纠结,早已经是神族里公开的秘密了,没事就能听到他追着女儿鸡毛子喊着报恩,她甚至缺德地和景飒打赌他什么时候能完成报恩,没想到这事今天就找上自己了。 “好啊,好啊。”脑袋点的如捣蒜,根本听不出她话中的逗笑,漆黑的眼中流过希冀的华光,映衬着那张容颜愈发的俊美秀丽,干净的就像一块水晶。 “可是霓裳大了,我也未必打得过她,不是么?”帘子后的任幻羽嘴角抽搐,终于明白自己女儿口中一直地养养是什么意思了,这个家伙人长大了,脑子还是那么直愣愣的,完全不通人情啊,“除非你嫁她,我是娘,自然能父母之命令她娶你。” “可我不想嫁啊!”男子瘪瘪嘴巴,“报完恩,我就去闯荡江湖,我要做侠客!!!” “嗤!” “哈!” 帐中两声低笑,景飒摇首间散落一榻青丝,风情看呆了身边人。 “你又不嫁,我怎么能让女儿白占你的清白,不行不行。”任幻羽三言两语推挡着。 “您不帮忙我就不走。”倔强的人憋出一句,险些黑了任幻羽的脸。 本以为女儿大了不由自己多管,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霸占着自己的男人,可是……这大半夜的撞门算什么,还不打算走了? 你生的好女儿!她狠狠瞪了眼景飒,对方只是温柔一笑,执起她的手,轻轻落下一吻。 “那你去找她最喜欢的人,她最在意的人,最怕的人,他们说话才有用,让他们帮你。”掌风一送,青年男子站不稳身形,跌跌撞撞地被掌风推出了大门,他还想说什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门在眼前阖上,外加任幻羽火烧屁股的一句话,“困了,别吵我了。” 几乎是瞬间,灯灭了。 可怜的人被丢在门外,嘴巴才张开,还没来得及蹦出一个字,就这么噎回了嗓子里。 垂头丧气地转身,像是被抽干了精气般耷拉着脑袋,嘟着嘴巴一步一蹭,间或还能听到嘟囔声,“夜哥哥骗人,还说有用的,骗人!骗人!”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嗯?”挑着高高的尾音,树梢间垂落一抹艳红的衣袖,懒懒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轻佻。 “你说她能帮我的。”那头才抬起来,又瞬间耷拉了下去,比起刚才活力四射的状态,完全蔫了。 “当然能。”树梢间白玉的指尖冲他勾了勾,某人乖乖地走了过去。 风干蔫了的小花朵瞬间又被滋润了,一双眼睛霍霍闪亮,又带着几分犹豫,“可是你上次让我闯上官楚烨的房间,她不是被我惹发火了也没成功吗?” 指尖顿时弯曲,一个响亮的爆栗子敲上他的脑门,“那是你蠢,她当时火急火燎地从床上跳下来,喊的是什么?” 漂亮的男子歪着脑袋想了想,一声大喝从口中爆出,“叶若宸,再他妈的在老娘睡觉的时候冲进来,我j□j你一百遍!!!” 话说完,他又低下了头,似乎是想起了当时被吼叫的惨状,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所以说你没用,如果你当时立即说‘好啊,好啊’,不就达成心愿了吗?谁让你火烧屁股般一溜烟就跑了?”树上的人连连叹气,“你还敢说我教的没用?” 地上的人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像一只被抛弃了的小兽,“她好吓人,好凶……” “废话,当然凶。”那只完美的手摆了摆,“你冲了她房间十八次,无论是和谁在一起都被你骚扰好事,憋了快一个月,如果你不跑,好事就达成了。” “她现在都警醒了,我脚步还没靠近,她的威胁声就到了,我武功没她高,瞒不过她。”长长的叹气声里,他吸了吸鼻子,“夜哥哥,你答应过一定会帮我的。” 懒懒的应声里,男子的笑声魅惑,“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当然会帮你帮到底。” 手指又一次勾勾,地上的人乖乖地伸出脑袋,小小的声音飘散在夜风中,只看到漂亮的男子不断地点着头…… 叶若宸VS任幻羽 二 树下的蓝袍男子手中执剑,清光连绵不绝,落叶纷纷间,光影婆娑了他的身影,一会明一会暗,身边水潭静谧,偶尔叶片落在水面上,荡起小小的涟漪,载着绿色的树叶,飘飘。 “阳檀。”女子的声音清幽传来,男子腾挪的动作僵住,手中的剑保持着刺出的动作,没有再进一步,却也忘了收回。 光影下,女子逶迤渐行,脚下踩着落叶,沙沙地响。 不见男子回首,女子又近前了两步,两人相距不及一臂之距,彼此的功力,对方的呼吸声清晰可辨。 “阳檀。”她又走进了两步,声音里流转的两个字,牵系着隐隐的情深,还有些许的小心。 那执剑的手抖了下,剑尖不住地颤着,背影更僵直了。 指节泛白,捏着手中的剑,用力,再用力;似乎这才是他唯一的注意,唯一该全神贯注的地方。 她就在他的身后,她的气息,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都随着风传了过来,仿佛无形的手,拥上他的身体。 “我想与阳檀聊聊,可以吗?”她的声音轻柔,一改往日的明丽爽快,就像身边的水潭,温情脉脉的。 那俊美的脸上忽然闪过痛苦的神情,他悄然无声地闭上眼,慢慢垂下了手中剑,当剑光归鞘,脸上已经恢复平静,回身垂首,“好。” 这个动作,是神族护卫对族长的尊敬姿态,任幻羽看在眼中,只有心头一声叹息。 她行着,思量着如何开口,而阳檀在不知不觉间已落后了半步,跟随在她的身后,两人谁也没开口,气氛就这么古怪而宁静着。 “呃……”好不容易措辞完毕,她抬头,却没能在身边寻找到阳檀的身影。 停下脚步,她与他并肩。 他亦停下,固执的等她前行一步。 双目对望,她不说话,他也不肯先出声。 她无奈摇头,“今日只聊私事,与身份无关,不必这样。” “习惯了。”阳檀的话只有短短三个字。 习惯,实在是一个很刺人心窝的话,从他成为她的侍卫,到景飒的离去,再到她的飘然远走,他站在她身后的日子不过两年,何来习惯? 究竟是习惯了成为她的侍卫,还是习惯了等待? 二十五年和两年,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她不敢亲近他,究竟是内疚更多,还是恐惧二十多年的时光,改变了彼此,所以才小心翼翼? 容颜未改,镇定未变,他依然是他,那个沉着冷静的男子。 忽然想起女儿任霓裳某天和玄武侍卫边打边吵的话——神族选的是侍卫还是一根筋,比谁脑子更不转弯吗? 忍不住地失笑,神族的男人,的确太木讷,木讷地不解风情,木讷地不懂变通。 一如既往的蓝色袍子,这么多年也未曾见改变过;还有那束起的发,依然是那么随意。 “你就不能换条丝绦吗?”她忍不住地伸出手抚上他的发间,“还是这么破旧。” “换过了。”他淡淡地回答。 是啊,换过了。只是二十年的时光,不知又黯淡了多少鲜艳的色彩,不是他没有听从她的,而是他听了,她却没有回来看过。 不是他不曾用心,是她没有珍惜。 二十多年的鸿沟,还能否跨过? 风吹皱水波,倒影也摇曳着,渐渐模糊了两人的身形。任幻羽的手停在他的肩头,“阳檀,我为你换了它可好?” 当年那日,她也曾在水边,梳弄着他的发,笑着说要为他绾发,要亲手换下那老旧的发绳。 同样的话,同样的情形,同样是她的主动。 她还记得,那日的阳檀有惊讶,随后便是脸上淡淡的红晕,那一次的主动,是她在宣告承认他的地位,是她在亲近他。 她也记得,他坐在水边,她慢慢梳理着他的发,忍不住地捧发一吻,那时候的她不单单是想他允诺给予景飒特别的地位,更多的是对眼前人的情不自禁。 可那发,没有梳完。 当她听到景飒独居的小屋被人袭击,景飒身亡,女儿失踪的消息时,她抛下了一切赶去。 再之后,她带着景飒偷偷离开神族,抛下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护卫,这本该是丈夫的人。 她的抛下,固然有着诸多考虑,为了不惊动神族的内奸,可这种抛下,又仿佛是对他们的不信任。 最该在她身边的护卫,最该被她信任的丈夫,被她丢下,这一丢就是二十五年。无怪乎阳檀与陵迁要挑战景飒,因为他的存在等于是向神族宣布还有凌驾于神卫之上的人存在,这挑战的是神卫的尊严,地位,以及荣耀;这是三人间的斗争,神卫的位置只有两个,输者的下场唯有死。 这道鸿沟是她亲手划下的,也该由她亲手填上,更因为她不舍,不忍。 不舍他们的忠心,不忍他们的等待,或许,那早在二十年前为他们悸动的心,又重新复苏了。 阳檀的脸色,刹那的有些煞白。 这个表情映在任幻羽的眼中,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手落下,握上阳檀的掌,那掌心的温度,也是微凉的。她靠上他的胸前,仰起脸,“这一次我不走,绝不会走。” 那双明眸中,蕴含着柔情似水,就连声音,都软的能掐出水。 阳檀的指尖颤了下,在小小的触碰中,终于慢慢握上任幻羽的指尖,竟不敢握牢,就那么小心翼翼的虚环着,似乎是在害怕着她的抽离。 感受到他内心的害怕,任幻羽将自己的手更贴紧他,用力地握住,身体靠上他的胸膛,日光下笑容明媚,“阳檀可愿让我为你换了这绳穗?” 心跳声很快,她靠在他的胸前,听的如此清晰。 那微凉的手心里,有了薄薄的汗意,这汗意传递到任幻羽的手中,她无声地低下了头,吸了吸鼻子。 那是一种酸涩的感觉,不自觉地就弥漫开了。 只不过这么浅的接近,就能令阳檀激动如斯,她又怎么会不懂这背后的等待与渴望,这么小小的一句话,他就能失了方寸。 二十五年,她还在因为愧疚而无颜面对他们而纠结,而阳檀,又何曾怪过她。 临水照影,阳檀坐在石上,背影还是那么挺直,直的有些僵,每当那双手拂过的时候,肌肉崩的更紧。 发被散开,被她握着,就像握着他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心,如水的顺滑中,一道银亮被她眼见地看到。 那不是神族银发的亮,而是……白。 隐藏在一片黑色中的一根白色,特别的刺眼。 “阳檀有白发了。”任幻羽的声音藏着些许的疼,声音涩涩。 神族的人常年不老,以阳檀的年纪和武功,绝不该有白发的。 “早有了。”他淡淡地回答,拈过她手指尖的那丝银色,随手一扯,发丝断裂。 松开手,那丝发飘落,朝着水面荡去。 两根手指从旁边伸来,极快地拈住那缕发,在他的眼前郑重地拢入袖中。 他诧异,却不擅长询问。 “我只想留着,给自己一个警醒,再不恣意妄为,再不辜负多情,再不任性。”她的回答亦从容恬淡,就像是家长里短的闲聊般,“忧思才早生华发,只愿他日不再令阳檀多思多虑。” 她不为当年因景飒的冲动而后悔,并不代表她不对阳檀和陵迁内疚。 目光在身上搜寻着,停在腰间系着玉饰的穗带上,随手扯了下来,结了个束发的环。 当环结好,她望着手中老旧的绳环,愣了愣。 那个已经褪色的绳环,与她手中新结的环,手法上竟是一模一样的,甚至还能看出当初匆匆结成的粗糙。 记忆,在一点一滴地回归,只因为那个特殊的结法。 似乎当年,她也是这么随手挽了个环,说是要给他束发,因为消息而匆匆离去,那环就这么扔在了地上。 阳檀为什么束发,为什么用着如此老旧的绳环,就这么突然间得到了答案。 以一个随手结成的环而言,二十多年的时光,当真是保存的太好了。 “对不起。”她叹息着,双手从身后环着他的肩头,拥着他。 阳檀的手,掰开她的手心,将手中的旧绳环取下,默默地握在手中,郑重地放入怀中。 “别留了。”她按着他的手,“旧了,就不要了。” 阳檀沉默,唯有手执意勾着那个绳环不肯松开。 任幻羽的脸贴着他的背心,声音幽幽,“不要再执着我当年无意的一件东西,那只能代表任幻羽昔年的自私,若阳檀真信我,幻羽决不再丢下阳檀,又何必执着过去?” 过去的已不能追,唯有珍惜将来。这是她给的承诺,只不知阳檀是否还信她? 那争夺的力量渐渐松开,阳檀终松开了手,任幻羽捏了捏掌心里的绳环,随手抛向潭中。 几滴水波溅起,那绳环在碧波中荡起了几个浅浅的涟漪,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 她听到了阳檀长长的一声吐气,似乎,真的是放开了曾经。 “好了,现在重新为阳檀束发。”她的声音轻快,两个人之间沉闷的气氛消失地无影无踪,就连空气,都仿佛在这一刻清新了起来。 她以手指为梳,为他结着发,享受着片刻的宁静,忽然间阳檀的声音传来,有些涩涩的,“族长,阳檀想舍弃朱雀侍卫的身份,请族长恩准。” “为什么?”不自觉地用力,手中已经断了几根发丝。 “族长与景飒情谊深厚,又有少族长,是断然不能舍弃的。”阳檀低着头,声音淡然,“昔年族长与陵迁之事,族中不少人也是知道的,我想族长是舍不得他的,阳檀不愿族长为难,自愿舍弃侍卫身份,族长将朱雀侍卫的头衔给予景飒侍卫吧,他……” 说到这,声音已低不可闻。 “你以为我来找你,是为了商量要你让出朱雀侍卫的身份?”任幻羽猛的扳过他的身体,怒瞪着眼前俊美的容颜。 阳檀没说话,但那低垂的表情里,已是表露无疑。 “我若要换侍卫,早在二十年前就换了,何必等到今日?”任幻羽胸脯起伏,咬牙切齿,“当年有霓裳的时候,我提任何要求长老又岂敢反驳?当年任幻羽没有这么做,以后也不会。” 她捏着他的肩头,柳眉高挑,“你觉得自己不如陵迁是吗?那今夜,我去找你。” 这话明白无疑,任谁都明白话中的意思。 阳檀更是将脸悄然别开,脸上红色晕染,如霞落天边。 “那,阳檀再也不提就是。”他嗫嚅着,好不容易才憋出这几个字。 再也不提几个字,背后更藏着一层意思,就是搁置与景飒之间的斗争,不再计较神族的两位护卫规矩。 任幻羽的脸上悄然露出欣慰的表情,“谢谢你。” 这谢,是感激对他自己始终的付出,是感怀他这么多年的痴心,也是感恩他对自己的体谅。 他没有客套,也不必客套,她话中的感情,他懂的。 正当她疏弄过他的发,准备结上发绳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远至近,呼啸而来…… “族长大人,您老人家在哪啊,在哪啊,在哪啊!!!”火烧屁股般的叫声刺的人心头一震, “要死人拉,您快来啊……” 这声音听着耳熟无比,任幻羽迅速在脑海中找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每天夜晚,女儿喊打喊杀的对象,似乎就是他,那个叫叶若宸的男子。 每天晚上,神族居所的安静都是被他刺耳的叫声打破,然后就是吱吱哇哇地围着神族的地展开一场追逐,对于这种撕心裂肺的叫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出事拉,景飒爹爹要死了!”这一嗓子抖出来,任幻羽心头震惊,再也顾不得其他,纵身跃出,一把扯住那个蹦跶来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她皱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别说景飒的武功之高神族只在自己之下,更何况还有霓裳以及各位长老在,如今的神族不再是当年那个安逸的神族,绝不可能再有大事发生,即便有,眼前这个家伙又怎么可能衣服整洁,发丝都没乱半根? 只怪她,当年的事印象太深,深到了已成了心里的伤,想也不想就出来了。 果然,面前的秀气男子展颜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我总算找到您老人家了。” “找我干什么?”任幻羽的口气实在不怎么好。 “做主让我报恩吧,楚烨唯有您的话才听。”他拉拉任幻羽的袖子,又是一个讨好的笑容? “就为了这屁大的事?”任幻羽用尽了力气,才没让自己的眉头打结,“还大呼小叫?” “我找不到您老人家,据说只要喊景飒爹爹的名字,无论您在哪都会立即出现,我就试试咯。”阳光明媚的男子半点不觉得有什么错,还很有些得意,“果然我一喊,您就出现了。” “是啊。”叶若宸笑的眉眼都挤到一块去了,“景飒爹爹的名字果然好用。” 悬着的心放下,她瞪着叶若宸,“没空!” 她当然没空,她还要为阳檀束发呢。 突然她发觉,就在方才与自己同时起身立在身后的人,已经察觉不到气息了。 猛回头,青绿碧波水潭边,哪还有阳檀的身影? 她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大石,除了她刚才结的发绳,再也没有任何人。 又是景飒的名字,又是相同的反应,她又一次丢下了阳檀。虽然性命之事更重要,可这只是一场闹剧,没有发生任何事。 阳檀听到了那个名字,也知道了前因后果,定然心中是有些难过的,才悄然离去的。 好不容易才彼此之间才有些许的进展,好不容易才让阳檀不再自卑,就因为这个家伙一句话,将一切打回原点。 她的承诺,在二十五年后走了当年的老路! “阳檀!”任幻羽呼喊着那人的名字,朝着他离去的方向一展身形,追了下去! 可怜站在原地眉开眼笑的青年,看着任幻羽轻功施展到极致,眨眼消失在眼前,活生生地定在那,犹自张着嘴,“您老人家还没答应帮我报恩呢……” 捣蛋鬼叶若宸 小山谷中,阳光打在树梢,斑驳的影子落在树下的人身上,仿佛无形的手在抚摸着。 修长的腿半曲着,发丝完全散开,那沉静的人影似乎完全与这方小小天地融为一体,挺直的鼻梁间,鼻翼微微张翕,沉醉在花香中。闭着的眼睛弧度斜挑,长长的睫毛阴影投落在脸上,忍不住地让人猜测那双眼睁开后,会是如何的吸引人。 树上的花瓣缓缓飘落,无声无息地沾上他散落的发,在黑色中增添了浓艳的颜色,散发着夺人呼吸的魅惑。 他喉间发出满足的叹息,翻了个身。 发丝也随着他的动作而动,将那张绝世的容颜遮挡了大半,却又多了些许诱惑。腰间一方坠子顺着姿势滑下,正巧落在一缕打在地上的阳光上。 阳光打在令牌上,流光溢彩,祥云似要脱离飞出。一只白虎背生双翅,脚踏祥云,临空落下,威猛不可当。 犹在睡梦中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腰间坠子的小小滑动,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摸到了那方熟悉,才欣慰似的松了手,唇角勾起浅浅的笑容。 鸟儿婉转啼叫,花落发间,这个山谷包容着他的身体,又好像是独属于他一人的安宁。 没人察觉,山谷的入口,站着一道明丽的身影,盯着地上的人,静静地看着,像是被点穴般。 他始终睡着,睡的宁静,她也一直看着,平稳的表情下,掩饰不了眼神的复杂。 陵迁,他还是这么喜欢这里,喜欢一个人窝在这里,懒懒散散地睡着,睡在树下花间。 记得当年,她无意踏入这里,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他就像花精光灵幻化出来的影子,刹那冲进眼底,惊艳了她的目光。 俯首拾起一枚小小的石子,飞弹而出,落在他的耳边。 “谁?”睡梦中的人猛地睁开眼睛,一双锐利的眼中毫无半分睡意,目光扫过时,手挥起,数片落叶割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 当树叶如刀锋闪过,他的目光也终于看到了石头来处,那站在谷口,裙袂飘飘含笑而立的女子。 惊诧一瞬间浮上脸颊,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反应过来时,手忙脚乱地想要拍飞那攻击的树叶。 奈何那树叶已到女子身前,再想要改变,已是来不及。 青葱儿的手指优雅弹出,尖尖的指挽了个花,翻腕将树叶拈在手中,闲庭而立,裙角轻摇。 像是勾描工笔的菩萨拈花图,几分端庄几分娴静,唯有那双眸更加的灵动鲜艳,流转波光。 “陵迁还如当年那般,对这里有着执着的领地感。”任幻羽轻声笑着,缓步走向他,手中摇着那几片树叶,玩的煞是开心。 遥记当年,她玩心大起,拾起一块石子抛向他,结果遭到了他数枚树叶的攻击,如今二十五年之后,他竟是半点未变,时光在这一瞬间恍惚了,与那初夏的午后,悄然重叠。 他也是这样掩不住眼中被打扰了好梦的怒意,也在手足无措过后想要收回自己的攻击,更是在树叶落入她的手中后,无声地将自己两只手背到身后,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干过。 明明处事沉稳的男子,竟会有如此孩子气的动作,任幻羽还记得当看到这个动作时,她深深地怀疑眼前人是不是众位长老口中那个大气有度,最为看好的侍卫接班人。 有时候,骨子里保留一份童真的本性,会让人忍不住地亲近,她就是被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吸引了,从而好奇了这个男人。 如果说阳檀是她在意,而没有来得及彻底袒露心思,陵迁则是真正与她有过一段情,缠绵过的男子。 就在这树下,就在这阳光中,她与他翻滚在落花间,将这小小的山谷成为两人新婚的东方,以天地为鉴,日月为光。 想起那一刻,心头都是软的,温柔地能滴出水,那刻陵迁的目光,成为日后午夜梦回时最常记忆起的伤痛。 她与景飒,是生死相依,为了让当时只剩一息的景飒复生,她用尽了所有的医术,以水族的冰魄晶保住他的气息,在人间守着药草成形,再赶回水族,陪着景飒一点点地好转,这一拖延,就是十余载。 再之后,他们觉得十余年的时光,该是对方放松警惕心神的时候了,不如隐匿下更好。 再说是以大局为重,她也不可能不思念,越是与景飒亲密,心头的愧疚就是越深,对不起阳檀,更对不起陵迁。 她也曾问过,如果发生事情的不是景飒,是他们其中之一,她会不会如此拼命?会不会抛下神族族长的地位身份不顾一切? 答案竟没有半分犹豫,是的。不管那个人是景飒,是陵迁,是阳檀,她都会这么做,于她而言认定了自己是他们的妻子,就会以命相护。 女儿曾说自己其实是有大局深算谋略的人,否则不可能隐忍二十多年,不可能舍弃爱人在神族,也绝不回首一眼。 所谓大局,所谓谋略,牺牲的是个人感情,辜负的是阳檀和陵迁。 陵迁站在那,散开的发间还夹杂着几瓣落花,那背手的动作里流露出几分狼狈,那缓缓归落的发丝,遮挡了褐色的眼瞳,也遮挡了他了尴尬。 脚下,甚至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当年,他也是这般的动作,也是这样的想要逃离。 但这一次,他退后的脚步只是一瞬,就站定了。 “陵迁,是我。”任幻羽只觉得嗓音干哑,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这话说了和没说没有差别。 陵迁唇角扬起一缕笑,很温柔,也很魅惑的笑,看的人心尖抽抽的,也不知道是悸动还是激动。 就在任幻羽被这笑容勾的刹那魂魄离体的瞬间,那树影下的人突然动了,颀长的身形划过如流星的影像,扑向谷口的女子。 姿态优美,残影久久不散,就连嘴角那抹笑,都似永远定格在她的眼中,值得慢慢回味。 陵迁爱美,举手投足间都散落独有的风情,但在神族中,有人说陵迁温柔,也有人说陵迁暴烈,更有人说陵迁冷漠,独独不会有人说他风情。 因为他的风情,只为一人绽放。 那个人,叫任幻羽。他的风情,不是对神族族长而起,只对任幻羽。 他说过,他夺护卫之职,因为那谷口第一次的见面,他喜欢上了她,才为了她而去争夺护卫之位。 因为护卫之位而爱上她,和因为爱上她而夺护卫,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她爱极了陵迁当时那种傲娇的口气,他的百变与景飒的飘渺,阳檀的刚毅木讷相比,又多了几分让人征服的欲望。 看着他的身影刹那靠近,她忍不住地弯起了眉眼。 “啪……”一声脆响,顿时把她的笑容生生顿住了,凌厉的指风擦着她的脸颊而过,打的不重,却响。 陵迁的手挥过,却也是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掌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打着她一般。 “你……”他咬了咬唇,挤出一个字。 “想问我为什么不躲,还是为什么心甘情愿给你打?”任幻羽摸摸脸颊,有些烧烫。 这么多年,倒是只被两个人打过,两个还都是她的心头肉。 笑笑,“既然你盛怒之下都不肯打实,我又何必躲,如果一巴掌能让陵迁消气,那我是赚到了。” 当年,他也是这样的一掌挥来,却不是今日这样了。 那时候的她,风流不羁,少年浪荡,擦身躲闪时,手指拈下他发间的一枚落花,低首轻嗅。 “当年族长一招败落陵迁,今日若族长还能一招制我,陵迁愿去长老堂领罪。”陵迁眼眸底,依然是那淡然的笑。 他知道她不舍伤他,既不舍伤他,便做不到一招制敌,更何况她更不愿他去长老堂领罪吧? “陵迁一如当年毓秀机敏。”三言两语,她通透了他的心思。 陵迁扬起手指,强硬地捏了捏,“二十五年,族长若不能强过陵迁,只怕也不能再让陵迁委屈这白虎侍卫之职了。” 这句话更缺德,若她故意让他,他就不做她的侍卫,换而言之,不做她的丈夫了。 这……这分明是赌气嘛。 如果真的是不愿意做她的丈夫,早在二十五年前他就辞任了;现在她赢不得,输不得,打不得,放不得。 果然,她的护卫一个比一个更棘手。 昨日她紧追阳檀而去,得到的却是一个闭门羹,外加一句如石头般冷硬的话——阳檀闭关,一月出关。 什么狗屁闭关,她比谁都清楚,阳檀是气她因为景飒乱了阵脚失了方寸没了判断力,阳檀更是气自己,那种闷骚的性格,只会生闷气,于是索性把自己关了起来,不见任何人。 今日想要追回陵迁,却又是这般光景,她若再让陵迁跑了,真的一头撞死在神族石碑上算了。 “陵迁真的想和我打?”她苦笑,“若是陵迁想要发泄这些年对我的恨,幻羽不还手就是,你什么时候心里舒坦了,什么时候停手,只是那辞任的话,我不会准你再说,也绝不会答应。” 陵迁只是冷冷地望着她,似笑非笑,明明是温柔的目光,却闪烁着怒意。 摊开手,她的手心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花瓣,陵迁眸光跳动着,呼吸也有片刻的凌乱。 当年,她一招从他发间摘下花瓣,说的就是这么一句话,刚才他甩她那巴掌时,她已出手过了吗? 任幻羽指尖拈着花瓣,“一缕青丝几瓣香,寸寸皆是多情伤。” 陵迁手中凝着劲,却怎么也递不出去,眼底无声地飘起几缕薄雾,口中呢喃着什么,却是凌乱不成语。 不需要听清,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若得白首不相离,黄泉伴饮孟婆汤。” 当年,在这花树下,他将自己交给她的时候,说的就是这话;所以他恨的,也是这话。 他死也愿意追随她,她却不带着他走。 “我当年不是不想找你们,一则景飒的伤误了十年,不敢或离半步,当他伤好之后,我却不能找你们,十年都等了,我不能功亏一篑,你们是我的侍卫,一旦你们离开了神族,必定会引起他人注目,谁都知道我任幻羽又回来了,所以……”她低下头,“我不是不想,是不能。” 任幻羽一向是潇洒随性的人,极少开口解释什么,即便她知道以陵迁的聪明又怎么会猜不到。 他要的,是一个真诚,是她亲口说出道歉。 “我知道。”那尖锐的语调终于低沉了下来,“我与阳檀从未动摇过你会回来的念头,也从未怀疑过你会从此抛弃神族,但依然会恨,恨自己心心念念夺取的神族护卫之位,为的就是在你身边,却成为摆设;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只能在神族干等。” 太多的怨交杂在一起,连他都不知道最后恨的是谁。 “以后,我绝不会再抛下陵迁,二十五年,我负你太多。”她抚着仍有些热辣辣的脸颊,“陵迁的性子,似乎打的有些轻了。” 一只手温柔地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牵开少许,暖暖地掌心贴上她的脸颊。 手心中,有些微的粗糙,是茧。 “陵迁这些年,过的苦。”她咬着唇,压抑不住心尖上一阵阵荡漾开的疼。 刚才一出手,她就知道陵迁武功的精进,这掌心的茧,也不知是多少个日夜的锥心蚀骨下自虐练功的结果。 越是想,越是揪心;掌贴着他的手,那温度在慢慢融合,但是仅仅这一掌的触碰,又太少,少的难解相思;却又太多,二十五年的时光,她终又握住了他的手,他还在她的手中,何其有幸。 往事就像一根针,在一点点地撩拨着,是疼痛,是酸楚,相同的地点,相同的人,一幕幕地流水滑过。 她痛,是因为痛着他的痛。 她难受,种种都是她的错。 那唇,被她啮咬着,已是麻木感觉不到疼痛,苍白的痕迹印在唇间,慢慢沁出一滴红色,鲜艳夺目。 “莫要咬了。”陵迁的声音不知何时已柔软,手指轻柔地擦上她的唇边。 任幻羽轻轻吸了口气,摇摇头。 她在与景飒相依偎的时候,阳檀与陵迁只有月下孤影。 她在外界毫无消息的时候,他们坚定她定会回来的信念。 当她风光回来,再是神族之主的时候,他们默然退去,未有一句埋怨。 她慢慢探出手,触碰了下他的,当腰身的温暖温度入指尖,她竟然又缩了回来。 情怯啊…… 那一触,他没有躲闪,是无声地默许。 那手,再度怯怯伸出,小心地从一个指节,到两个指节,再到半个巴掌,她一点一滴地触摸着,拉近着二十五年的距离。 当她的手终于环扣着,彻底拥上他腰身的时候,她悄然闭上了眼睛。 手下的腰身,一如当年。 他的气息,一如当年。 就连空气中的花香,青草温柔,亦一如当年。 只是陵迁,还爱她一如当年否?她似乎是肯定的,却又不敢肯定,只因亏欠太多,不忍苛求。 想说,不敢说,所有的力气,都在啮咬着自己的唇,甚至不敢抬眼去望他。 唇上,忽然一暖,舌尖滑过她的齿边,将那滴红色卷走,“莫要再咬了。” 他的唇,也如当年般轻柔,他的吻,也如当年般郑重。 他的一切,竟然如此清晰,那些记忆,从未走远,只是被封埋在心间不敢回味,如今放下所有,让往事流淌,都是当年的味道。 齿松了,她含上他的唇瓣,他舔着她的伤处,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还有陵迁独有的香甜,混杂在苦涩的记忆中,只余多情缠绕。 忽然,那小心翼翼的吻,变了。他双手拥紧她的腰身,将她拢入怀中,掌中的力量犹如要将她揉入身体深处,那带着些许微疼的力量她却欣慰,同样用力拥着,将自己贴的更紧。 这些许的疼,只为了让自己知道的更清楚,他终于再一次属于自己,他真实地存在于她的手心中。 即便难以呼吸,即便他有些硬硬的胸膛撞的自己生疼,只要有他的气息包裹,有他满满的味道,就足够了。 再多淡定,再是身份尊贵,再是从容端庄,在这一刻都不需要了,她只是想要追回爱人的女子,只是想要补偿丈夫的妻子。 浓烈的吻如火山,侵蚀着她,燃烧着她,她仰着头,始终闭着眼,她要全然感受,她的陵迁。 这吻是相思,她只想告诉他,她是真的想他的。 而她,似乎也不必再多问了,陵迁的主动已经表明了一切,他依依不舍的吻,他占据着她的唇始终不肯离开,他手掌炙热的温度,他那不断收紧的臂膀,都是答案。 究竟亲吻了多久,谁也不知道。他依恋,他索取,她就由着他,放任他。 当他放开她的唇,却将她拥的更紧时,她在他怀抱中,无声地笑了。 她敢调戏他,她敢将一切当年的事捧出,都是为了追回他,那强自镇定的从容,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而此刻,才是真正地落了地。 “陵迁一直在这里吗?”她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急促的心跳,遥想当年花树下,他赤红着脸探索着她身体的时候,心跳也是这样激烈,烈的快要跳了出来。 陵迁的青涩,一如当年。 她的手指点在他的胸口,顺着他的胸线一点点的蹭着,犹如小女儿般的姿态,她记得陵迁的身形修长秀美,她最喜欢就是这样蹭着他,而他怕痒,总是躲闪。 “我喜欢这里,这里有……”他缩了缩,很快又贴了回来,“有我们的回忆。” 那骚弄的手指停驻,她垂下头,才起的玩心又悄然沉重。 靠着回忆度过二十五年,何其残忍。 “不残忍。”他抬起她的脸,与她目光对视,任幻羽记忆中那双温柔的双瞳再现,“这里有我最美的过去,有我最爱的人,有我最值得怀念的记忆,你陪我在这里看落日,你喜欢趁着我睡着的时候拿石头惊我,你喜欢偷我发间的花,那些都是快乐的,既然曾经是快乐的,又怎么会残忍?” 落日斜晖,打在身上都是金色耀眼,将两个人的身影拉的长长的,身后红枫片片,也被染成了金色,堆在两个人的脚边。 “太阳下山了,幻羽不回去吗?”他偏着脸,又是那勾着半边唇角的坏笑,魅惑风情再现。 “谁说我要回去的?”她靠着他的肩头,遥望落日的方向,云霞烧红半边天空,红的如新婚之夜的燃烛,“我想与陵迁看落日,一直看到月上中天,陵迁喜欢萤花飘在空中的美丽,我就陪你吹萤花玩。” 无数个夜晚,他大胆的就这么与她天地为帐花前月下肆意翻滚,一提及往事,两个人显然都想到了什么,同时不自觉地垂了脸,唯有相扣的手更紧。 “任幻羽,你在哪?”男子的声音以千里传音的功力散开,弥漫在整个神族的上空,撕心裂肺地。 陵迁眉头跳了跳,一声冷哼,“这不是景飒的声音!” 当然不是,景飒才不会这么鸡毛子鬼叫。任幻羽瘪了瘪嘴,想要从那走调的声音里判断对方是谁。 “这也肯定不是阳檀的声音。”陵迁声音里冷冽的意味更浓。 当然也不会是阳檀,阳檀稳重内敛,怎么可能这么上蹿下跳的乱喊? “那么,在神族内谁还有资格喊你的名字?”这一次,陵迁索性松开了握着她的手,“幻羽难道不该去安慰一下你新勾搭的小情人吗?” 她什么时候勾搭了小情人?她什么时候新找了男人? 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陵迁双手抱肩,一声冷哼,飞掠而去。 “陵迁!”任幻羽正待拔腿追,冷不防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又尖锐飘荡开。 “任幻羽,你在哪……在哪……哪……” 总算在声音中听出了这刺耳的嗓音属于谁,任幻羽好悬气歪了嘴。 追上了陵迁又怎么样,解释清楚了又如何,再被这个家伙这么叫下去,她这个族长的名头还要不要了,威严还有没有了? “小王八羔子,谁教你这么喊的!”她一跺脚,身形朝着山谷外飞驰而去,“今天老娘不搞定你,我就不叫任幻羽!” 联手算计 女子斜依在溪边的大石上,阳光打在她的身上,银丝长裙仿佛闪烁着光芒,与这溪水一同泛着淋漓之色,一双玉足没在水下三寸,任缓缓的溪水涤荡着她的足,双目微微阖,脸上是数不尽的惬意和舒坦,手指间勾着一壶酒,慢摇轻晃。另一手臂撑在脸颊边,身后枕着修长的大腿,艳红的衣衫被她压着,飘摇着明媚风流。两人的衣衫交缠,在风中轻拍。 “想喝酒吗?”她懒懒地抬起手腕,酒壶在空中晃了晃,掌中微一用力,酒线如练,从壶口中激射而出,落入她微启的红唇中,唇色潋滟,明丽殷红。 “每次你都问我喝不喝,每次都抢着倒进自己嘴巴里。”回应的声音慵懒魅惑,手指轻抚过她的唇瓣,摩挲在她弧度完美的脸颊畔,“没见过比你更无赖的人了。” 那美的令天地失色的容颜渐渐俯下,声音飘过她的耳边,“看来我要喝酒,只能有一个办法了。” 声音的余韵,消失在她的唇畔,将那抹勾起的弧度含进自己的唇中,舌尖勾开她的唇瓣,缓缓送入。 轻柔的吻,吮着她的唇,一点点啜着,酒液顺着她的唇边流下,湿濡了两人的下颌,他舔着,将所有的甜美尽昔纳入自己的唇中。她探出舌,两人亲密地缠绵中,清晰的亲吻声融在风中,溪水中。 “妖精。”她破碎的咕哝声里,却是爱极的不释,深入更多,索取更多,在彼此温热的空间里探索,占有。 这容颜,这身体,这吻,无论多少次,都能轻易勾起她心底爱欲的火苗,恨不能将他吞进腹中。 他的眼神,魅惑中跳跃着坏,明亮中透着几分迷离,“日,你说这风景好不好?” “好。”她的手指摸索上他腰间的丝带,慢慢抽开那漂亮的系结,“就是太美,太安静,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神族的风景,美的可以让人心灵沉静,一草一木都能使人奇异的安定,草木的翠绿,花瓣的飞扬,旋转在清溪流水旁,如画如仙境。 “少了点火焰的激情之美,是不是?”他的笑声,轻柔如丝,点燃着她的欲望,在她轻抚中,细细地喘息。 她的手摩挲着他腰身的弧度,感受着他体温的暖意和肌肤的细腻,望着上方绝世的容颜,仿佛感受到了他心跳的速率,坏坏地咬了下他的唇瓣,“知我者不止你一人,但敢陪着我疯狂的,唯夜矣。” 光天化日之下,能大胆地勾起她的欲望,眼中冒着跃跃欲试光芒的,除了这个胆大妄为的男人,还真没人敢做的如此坦然。 不仅坦然,还理所当然。 她就喜欢他这老子天下第一,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姿态,而且还勾搭她一起干坏事的小算计心眼。 无拘无束,我行我素,都曾经是他们吸引彼此的理由,而眼前这男子,将这八个字,彻底融入到了两人的情爱欢好中。 管它是山巅,还是溪水,只要他觉得合适,便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爱欲交缠,阳光下,将彼此的每一寸看的更清晰,将他们的爱恋,给老天见证。 “亏你是饱读诗书的人,知道这叫什么吗?”衣带被她扯开,红袍散处,如玉的身躯被阳光照射着,光芒半透,如水晶般。 一声媚笑,他咬上她的耳垂,“野合呗。” 她就爱看他这种表情,听到这样的声音,感受他光天化日之下无畏无惧的挑逗,那是一种夜色中体味不到的风情。 她大胆,他比她更大胆;她无畏,他比她更无畏;她张扬,他比她更张扬。当两个这样的人在一起的时候,注定是——臭味相投。 他的齿,咬着她嫩嫩的耳垂,热热的气息吹入她的耳中,“那你说,合不合?”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男人,我怕什么?”她眼底闪起挑战和征服的光芒,“就是不知道你这细细的腰身,行不行?” “嗯?”他的眼中划过危险的光芒,声音也变的低沉沙哑,“你说我不行?” 男人,无论是潇洒的、雍容的、清高的、冷傲的种种,都不可能允许别人发出这样的质疑。 她的腿抬起,足尖带起一波溪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衣上,印下一个个圆点。裙下雪白的大腿勾上他的腰,“这水清冽,这石也平整,一旁的青草也柔嫩,三处地方都让人喜欢,你说择哪出好呢?” “三处。”这就是他傲气中的回答,“若不陪着你疯够,岂不是被你嘲笑我不行?” 她媚眼如丝,坏坏地咬上他的胸前,“要不要我找柳呆子给你配副药?” 这是挑衅,缺德而混蛋的挑衅。 他的唇角渐渐拉开,笑容刹那犹如阳光入水晶,折射出千万道七彩光芒,迷幻了她的视线。 她的手一点一点撩开红色的衣衫,看丝薄从他肩头滑下,堆积在腰间和石上。 她最爱亲手剥离的感觉,就像包装完美的礼物,在惊喜和期待中一点点化为惊艳,不同的是,礼物拆开了惊喜也就达到了顶点,而眼前人,每一次都能带给她不同的美,不同的喜悦。 树梢间的花瓣飘飘坠下,落在她的鬓边,眉间。 他的唇,柔柔贴上她的发,游过她的眉宇,在那抹柳叶朱砂记上印下一吻,柔嫩的唇噙着那抹粉嫩的花瓣,舌尖一转,含上。 挑逗的眼神睨着她,舌尖吮着花瓣,从唇上慢慢划过,只看着她,就这么坏坏地看着。 这就是他,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勾引的她情难自禁,偏生人家故意拿翘,憋的她难受。 双手一推,红衣扬起曼妙的弧度飞过她的视线,人影发出假假的呼声,歪倒在石上,“人家身子弱,经不起摧残,还是不要了。” 她翻身覆上他的胸口,手指在交叠的身子下探索着最隐秘的部位,哼着,“不要?夜,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你先找姓柳的拿副药来。”他渐重的呼吸里,仍然是高高的姿态,“省得有人说我满足不了她。” 她失笑,想也不想地吻上他,舌尖过处,绕上那花瓣,花香充斥着两人的唇齿间。 “你是故意的吧?”她不轻不重地咬了下他的唇,手指绕上他胸口间的一点殷红,骚弄着。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彼此身体的敏感早已经是了若指掌,这次,是夜的弱点。不管怎么嘴硬,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果然,耳边的喘息声愈发浓烈,她的唇贴了上去,吮吸声啧啧,白玉的肌肤上顿时出现偌大的吻印。 腰身的肌肤在她手中忽紧,这是他在极度压抑着自己,那双眸光里充满了水色温柔,却忽然滚向一旁,一只手拢上衣衫,一只手勾上她的下巴,“日,你还欠我银子。” 她…… 这什么关头了,他居然开始和她算账? 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报复她刚才的话。 衣衫不整的男人,发丝凌乱,脸上情潮未消,身上吻痕犹在,手指中却勾着个金色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打着,“你从‘寒雪峰’起欠的所有酒钱,我救你的跑腿费,救你男人的药钱,为你做饭的饭钱,为你的男人做饭的饭钱,啊,还有你砸坏的锁钱,你欠了好几年了,利滚利……” 她直接扯过那金色的算盘,勾在手里晃悠着,唇贴上夜的耳边,“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好处,这种情况下和我算旧账。” “我只想要你答应我一句话。”他的发丝滑在大石上,风情婉约。 “什么话?”她无奈。 有什么他的要求是她不答应的?除非他说改嫁,什么事她不是予取予求? “我做了什么事都不能找我算账。” 做什么事都不能找他算账?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思量着。 夜是个极有分寸的人,做事之周全比她好不知几百倍,所以他从不会出格,更知道底限,更别提如今平安康泰,哪还有大事值得他隐瞒自己? 越是这么想,越觉得可疑,答应的话也越说不出口。 那清凉的身子厮蹭着她,肌肤完全无遮掩的摩擦着,红唇微撅,“答应不答应嘛?” 她的眼睛忽然瞪的老大,天,夜他居然对她撒、撒、撒娇? 这不是惊喜,是惊讶,或者说是惊悚了。 “我……我……”当然,从未见过的表情有从未见过的风情,带着小小讨好的神情,眼神里藏着期待,一时呆滞之下,她竟然说不出话。 “莫非现在人老珠黄,央你答应个事也如此艰难了吗?”他低声长叹,似假非真。 “狗屁!”她无奈摇头,“答应了,答应了,何必做这种姿态说这种话来刺激我。” 夜轻哼着,被她的身体压着,咬着自己的唇瓣,笑的如猫儿般。 那唇,红嫩潋滟,那眸,情思弥漫。 她忍不住的再度吮了上去,撷取他的甜美。 就在两舌缠绕间,她忽然感觉到一粒小小的东西从他的舌尖挺了过来,不等她细思,已顺着喉咙入了腹。 “什么东西?”她眉头一皱,瞪着面前的人。 “没什么。”夜的眼睛弯出漂亮的弧度,“姓柳的那要来的,你不是说怕我伺候不了你么?” 靠,他…… 他早留了一手? 可是,他居然塞她嘴巴里了? 虽然在江湖中,什么迷药蒙汗药她都不怕,但是柳呆子的药,她就不敢保证了。 “你个混蛋,故意的。”她擦擦嘴巴,眼中写满控诉。 “这不是怕你不行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句话堵的她死死的。 运气调息,似乎没察觉到什么不妥,或许……这药对自己没效吧。 “夜!”她干脆利落地扯开他的衣衫,“你果然欠操了。” 太久没j□j,这家伙上房揭瓦了,今天不好好修理修理他,她这妻主岂不是半点地位都没有了? “那你来啊。”他勾勾手指,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就在她准备亲力亲为教训这个家伙的时候,一道声音悠悠荡荡飘在神族山巅,远远传来,“任霓裳,你个混蛋在什么地方,给老娘爬出来!” 某人掏掏耳朵,考虑着是不是假装没听见。 这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娘亲,她真不想承认,这个完全没形象喊自己混蛋的人,是自己的娘亲任幻羽。 “你要再不爬出来,我就出动神族所有护卫长老,把你翻出来,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任霓裳翻了一个白眼,又翻了一个白眼,再翻一个白眼。 打扰女儿闺房好事的娘亲,实在太缺德了。 “你如果不去,我相信她真说得到做得到,我可不希望到时候激战正酣,被一群人围观呢。”夜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慢条斯理地拢好自己的衣衫。 “你急什么。”她拍开他的手,在他光洁的腰身上狠狠地捏了把,“我去看下就回来。” 夜笑了,笑的诡异,“好。” 她站起身,遥望身影传来的方向,提气纵身,如流云清风,转眼而去。石上的红衣男子,拢上衣衫,浅笑着拿起一旁的酒壶,自在地倾入喉,惬意地享受着春风徐徐,脚下踩着青草,成为蓝天白云下最艳丽的姿态。 山巅,她瞪着面前同样容颜秀丽绝美的女子,“娘亲,你如此兴师动众喊我,难道是为了母女情深特地来叙叙?” 她早已到了不需要父母关爱的年纪,她和任幻羽之间除了母女的血缘,相处起来倒更像是朋友,或者说是互相谋算的对象。 她们面对面站着,隔着三步远的距离,这是武者的习惯,身体自然的反应,太过亲密反而不自在。 “聪明。”面对她,任幻羽想要挤出和蔼的母亲之态也是艰难,索性随便了,才有了这母不母,女不女的相处方式,她不动声色地踏前一步,“就是想你了,才喊你来见见。” “是吗?”任霓裳要笑不笑,“刚才你喊我的声音怎么像是气急败坏,还夹杂着点欲求不满,我从来不知道你对我的思念之情如此之深。” 任幻羽干笑了下,再度挪了挪脚步,“难得么,回来神族这么久,我们都没有好好叙叙感情。” “你连自己的丈夫都没搞定,还有闲工夫和我叙感情?”任霓裳哼了声,“骗谁啊。” 任幻羽脸上的表情瞬息变幻,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变的十分难看。 “景飒想你,否则你觉得我愿意找你么?”任幻羽的脸色终于有些狰狞,口气也呛人。 任霓裳嗤笑,“你不是最不喜欢我靠近你男人么?” 虽然是自己的老爹,但是喊爹……真的不太顺口,尤其看到自己爹爹那年轻貌美的容颜时,她实在不敢喊不出那么德高望重的称呼。 任幻羽冷着脸,几乎快要刮下一层霜了,“但是他喜欢。” 任霓裳开始一直有种诡异的直觉,总觉得任幻羽找她没有好事,没有理由,纯属第六感而已,但是此刻,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了。 因为任幻羽的嫌弃,实在是表现的太明显了,那种心不甘情不愿外加觉得自己多余的眼神,一如她化名为任绮罗时。 看来当年自己的老娘不是装的像,那是真的嫌弃自己夺了爹爹的爱啊。 “你不去最好,我就如实转告了。”任幻羽抽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和女儿极度类似的邪恶笑容,“我刚才为什么用‘风雷吼’喊你,就是让景飒也能听到,不是我没叫,是你自己不乐意见他,这下他也怨不了我了。” 说完,他管也不管自己那个一旁神情纠结的女儿,抬腿就往山下走。 “等等。”任霓裳在两人错身的一瞬间开了口,“我去。” 她可以和娘亲没脸没皮,反正大家都是一个性子,但是一想起老爹那温柔的眼神,她瞬间就成了灰,她甚至可以想象,如果她说不去,爹爹眼中那满满的失落。 “这才是好女儿。”任幻羽忽然回头,笑着拍上她的肩膀。 任霓裳只觉得这笑容,说不出的怪异,像是算计得逞后的开心,蕴含着深深的阴谋。 不好! 某人心里只来得及蹦出两个字,身体犹如绷紧了弦的箭,刹那飘退。 只可惜她快,有人更快,任幻羽的手犹如鬼影,粘在她的身上,一连串飞点,布上她周身大穴。 饶是任霓裳的武功再高,在这神族的禁制手法下,也犹如木雕般站住,一动不动。 “为了我将来的幸福,就只能牺牲你了,我亲爱的……女儿。”任幻羽笑的开心,一手抱起任霓裳,飘向神族的小屋。 该死! 任霓裳现在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能动,哪也动不了,任幻羽似乎生怕她会挣脱般,一口气居然下了三重禁制。 “娘亲大人,我果然不该相信你,更不该因为你祭出爹爹就心软。”某人嘴上不服,哼哼着,“有本事你点我一辈子,不然……” 不然等她能动了,这场子一定要找回来。 “呵呵。”任幻羽皮笑肉不笑,直接伸手,连女儿的哑穴也点了。 任霓裳挣扎不得,动弹不得,连说话都不得,滴溜溜地目光不断地扫着一旁小溪,指望着夜能看到自己悲惨的样子。 令她绝望的是,那原本在石上红艳的身影,早不知了去向。 更让她绝望的是,小腹深处,似乎有种怪异的火苗,渐渐地升了起来。 柳呆子的药!!! 报恩 这个世界上如果问某人实力上还有什么畏惧的,那她只能回答,一个是自己老娘的禁制武学,一个是柳呆子的药。 相比她这个半路出家,始终在外面蹦达的人,任幻羽才是真正传承神族武学的人,而柳呆子的医术更是沿袭自她,更是一心追求医术的巅峰,对于如何克制某人的神血和把人放倒,对他们来说绝对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现在的任霓裳,就像一条死鱼,除了骨碌转她的眼睛,再没有半点办法。 运了运气,筋脉中凝出淡淡的气息,冲向被禁制住的几个穴道,当那气息扑向穴道的时候,一股强烈的疼痛扭曲了筋脉,所有凝聚的气息刹那间震散,消失无形。 她被震的差点闭过气去,要不是散的快,差点被震伤了心脉,这还是她的娘亲么,下手也太毒了吧? 更毒的是,那小腹深处的隐隐火焰,汇聚成小溪,在她的四肢百脉中游走,不多时就形成了洪流,蔓延向各处。 这,到底是什么药?居然如此猛烈,她的神血一点抵抗力都没有,甚至还……还很喜欢的迎接上,欢呼着。 该死的呆子,不知道在“藏书楼”里又学到了什么新的医术,制出了这么个鬼东西。 神族“藏书楼”中,涉猎各个方面的书琳琅满目数不胜数,更有神族始终传承着的秘术心法,但是她从来都没踏足过。 武功,够用就好。 人生太短暂,需及时行乐,哪能把时间用在这方面,否则岂不是对不起她花了这么多年勾搭来的美男? 但是呆子,仿佛找到了快乐的源泉,每天扎在“藏书楼”里,研究各种医经药术,反正他天性就好这么一口,她也就随着他了,没想到今日自己居然成了他的药下之人。 内心的火焰燃烧着,愤恨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心思。 等她爬起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该死的楼封了,上面写着“柳梦枫不得入内”的字样,再狠狠地抽他一顿屁股。 还有娘,得罪了她任霓裳,就别指望她会接替族长之位,就算任幻羽坐到屁股长疮结茧,都休想她松半个字的口。 至于祸首夜!!! 被骄纵坏了的人,是该好好地修理一场了,不把他捆起来,塞上十粒八粒药,让他哭着喊着求饶,她绝不放开他。 她要是做不到,“日”这个称号,她倒过来写! 任某人一个人气的直翻白眼,那排山倒海的药性却一点没停歇,席卷着奔涌而来,她的身体渐渐发热,可神智却极为清醒,甚至连五感都越来越敏锐,她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能感觉到肌肤与衣料之间细细接触,她甚至能感觉到身体上的微妙变化。 门被轻轻地推开,她的感知中,甚至能察觉到来者探头探脑地,小心翼翼地查视着自己的情况,生怕有一丝不对可以立即拔腿就跑。 这人是谁? 以任幻羽的身份,敢当面点人,自然不会这么鬼祟。 至于夜,这辈子她就没见过他有什么害怕的事,而且这人轻功虽然不错,却绝比不上夜的那种飘忽鬼魅,内功更是差了不止一个层面。 她的男人,没有谁会做这种贼头贼脑的事,那会是谁,居然还能劳动娘亲大人和夜亲自出手?连柳呆子都心甘情愿交出药帮他。 “喂,上官楚烨,你在不在?”明朗的男子之音很是利落,只是,带着几分的心虚。 是他! 该死的,如果可以,她一定会跳起来,揪住他的脖领子,直接把他从窗口飞出去,这几年,人长大了,胆子也长肥了。 连她都敢算计,他想死,她不介意送他一程。 柳呆子和他一直交好,一个呆一个傻,会帮他很自然,可是她娘呢,出手的理由是什么? 尤其那眼高于顶的夜,什么时候居然乐意成为他的帮凶,难道仅仅是想看她出糗吗? 不过出族一两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让她一回来就被算计的这么惨。 她的沉吟间,耳边又传来一声他小心的声音,“上官楚烨,你活着么?” 老娘不但活着,而且活的非常滋润,喊你个魂啊。 可惜穴道被点,再强大的气势和呐喊都只能无奈地在心里炸响,那个门口的人是半点也听不到。 “夜哥哥说,如果没有回应,就是搞定了。”某人自言自语着,轻易地把帮助他的人出卖,还真是半点脑子都没有。 某人挺尸,心里却是不屑一嗤。 夜啊夜,这就是你处心积虑要帮的人,这种脑子,枉费你七窍玲珑心,何苦来着? 一点灯火,在黑暗中点亮,两双眼睛正对上。 一双明媚清亮,一双含怒凛然,在甫一相触的刹那,男子倒抽一口凉气,脚下连退了数步,惊慌闪过眼底。 灯光的晕色里,那张白皙如玉的面容真切地展示在她的视线里,弧度完美的面颊曲线,收拢于尖尖的下巴处,高挺的鼻梁展示着男子成熟的魅力,散落的发丝垂下一缕在脸侧,调皮而飞扬,倒是那双眼睛,一如少年时的清澈。 当年猫儿般的少年,那双眼睛也象极了猫儿,这么多年,倒是不曾改变。尤其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她甚至感觉到了他炸毛惊呆后,眼瞳刹那的紧缩。 他怕她呢。 怕她还敢干出这么混蛋的事? 眼睛一瞪,只听见“咻”的声,果然是人如猫儿般的缩进了房间的阴影处,一个眼神之下,毫无还手之力。 就这性格,还敢闹腾出大事?任霓裳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她坚信,这几年的威势压迫,混蛋小子一定不敢折腾起多大的风浪。 果然,房间的阴影中他的呼吸声凌乱急促,半晌半晌也不见人影冒出来。 没被直接吓出房间,这家伙的胆子果然肥了。 就在这昏黄的灯光下,一个挺尸的人,和一个阴暗中的影子无形地对峙着,彼此无声。 终于,在时间的流逝中,那个脑袋探了探,想要看看床榻上人的情形,那双明丽的眸光才伸出来,再度被狠狠地瞪了一眼,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就在这样的往复中,两人拉锯着,他不敢靠近,她也没办法跳起来揍他,只能默默地运气,试图冲开被制的穴道。 “喂,上官楚烨,你是真的被点了吧?”阴影中,男子的声音小小地传来,不在是她记忆中少年的高亢,而是带着成熟男子的低沉。 废话,要不是被点着,他现在还能安然地站在那?某人心头火气,咬牙。 “如果是,那我也不必怕你,对吧?”仿佛是在自我安慰着,那人影总算是踏出了一小步,朝着她的方向迈进。 不过,也就仅仅是一步。 那凌厉的目光,就生生将他逼停在了原地。 “你不要这样瞪我行不行?”男子有些尴尬,为难地开口。 目光,更盛。 “喂,我又没欺负你,干什么这么盯着我?”男人不满了,话语中还带着几分委屈。 ——你委屈,老娘更委屈! “又不是我把你弄成这样的。”他瘪了瘪嘴。 ——不是因为你,他们会这样出手?不是因为你,他们会算计我?不是因为你,老娘会被身边人制住? 不用话语交谈,她的心思只用眼神表达,他居然了解无误,两人还能怪异地交流。 “谁要你不让我的,我也是没办法啊,都这么多年了,老拖着不是个事嘛。”他甩了甩头发,那缕捣蛋的发在脸前晃来晃去,颇有几分可爱。 ——报你个狗屎屁股恩,老娘说了不要就不要,当年不要,现在不要,以后也不要,给我滚! 无形的眼神,如刀如针,一枚枚地刺上对面人的身体。 “好凶。”男子嘀咕着,在目光交战中别开了眼,败下阵来。 不敢看她,索性自己一个人托着腮,陷入了自我的交战中,“她不要我,那就不报了?可是不行啊,娘亲说了,有恩必须报,行走江湖要做到信义二字,我不能言而无信,但她不让报啊,那怎么办?” 他在那自言自语,完全没有留意到那双威严的眼神在不知不觉间,早已经柔和了下来。 这几年,她根本无暇也没有真正上心关注过他,那记忆中柔韧的少年,早已出落的帅气英挺,甚至有了成熟的韵味。 记忆中纤细的腰身,已是俊朗挺直,在呼吸间隐隐可察觉他的有力,那容貌轮廓更是从圆润秀丽走向了深邃朗然。 果然,花骨朵要长开了,才能真正体现出极致的美,现在的他要是丢到江湖中去,怕不要引起一翻狂蜂浪蝶的追逐,或者被人冠上“武林第一美男子”之类云云。 在江湖中那么多年,她由当年喜欢少年的纯净早变成了欣赏成熟男子的韵味,当年叶若宸不入她眼,就是这个道理,可是今天再看他,却发现一切都变了,他象是脱去了尘土遮掩的金子,散发着各种吸引力。 幸好他不是她的夫,没有被她下过血咒,否则,也不知那血咒驻颜的威力,是否还能让他长成今日的模样。 她一定是被药性迷了,居然觉得他很可口。 呸! 在心里默默地鄙视了下自己,任霓裳索性闭上了眼睛,再也不看他,但即便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依然是灯光打在他脸上,那穿透肌肤后的莹润,和半面侧脸的优美弧线。 “嗯,江湖中人讲究施恩不望报,但是受人点滴之恩,必须涌泉相报,她不要,不代表我就可以不报啊,所以还是要报。”天人交战结束,他重重地点了下头。 床榻上运气的某人,一口气岔了位置。 搞了半天,他还是要啊? “喂,上官楚烨,我要,你不要瞪我啊。”他居然还知道先敲鼓再出招,试探了下她的反应。 某人没理他,也理不了他,现在的她连瞪他的功夫都没了,刚才那口气岔了,她要重新调息抽回来。 耳听着他的脚步越来越,眼皮上唯一感觉到的灯晕也被遮盖,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吹在她的脸上,痒痒的感觉。 男子身上特有的味道,不熟悉却好闻,引诱着她身体里的药更加猛烈欢快地涌动起来,在小腹处跳跃着。 该死的,她都成这样了,夜居然还需要下药,怕她死不了还是嫌弃她定力太强? 她的心,随着他每一步细小的动作而提起,在这个时候,她不能分心,禁制已经在慢慢地被瓦解,她需要时间,再给她一点时间,就能彻底解开。 只求他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一只手,轻轻地探了过来,在堪堪触及她面颊的刹那,又闪电般地缩了回去,“不行!” 她提到嗓子口的心又落了回去,体内气息急速流转。 本以为是他临时后悔,却不料听到让人气结的话,“万一等会你又睁开眼睛瞪我怎么办?会吓死我的。” 眼前彻底黑沉,空气中飘起淡淡的烛烟味道,想来是某人把灯给灭了,期间还夹杂着小小的欢呼,“这样,你就是瞪我,我也看不到了,不用怕你了。” 混蛋! 一时气急,她那双凌厉的眼再度睁开,恶狠狠地瞪着。 可惜,他不是她,没有她那么高深的武功和诡异的血统,黑暗中完全无视了她,而她,却能清清楚楚看到他每一个表情,如此近的距离,就连他最细微的变化,都不会错过。 只见那张帅气的脸蛋上露出了笑意,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这个举动,这才满脸轻松地走向她。 看不到她就不用怕她的气势,这种点子只怕也只有这个家伙想得出来了,但是……似乎很管用。 再没有了先前的期期艾艾,他非常利落地站在床边,伸手摸着她的所在,“喂,我们说好了,我是,所以呢你不可以骂我,也不可以日后找我麻烦,还有,以后我们就两清啦,我就可以闯荡江湖做大侠去了。” 床榻上的人翻着白眼,——只怕做大侠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吧? “喂,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他眯着眼睛,黑暗中低头寻找她的位置。 她倒想说,也要她出得了声才行。 反正她唯一有威慑力的武器他也看不到了,她也懒得耗费精神,索性闭上眼睛,再度运气冲击着禁制的筋脉。 犹如蚕丝般的真气散乱,要凝聚起来很是艰难,更是不能受一点打扰,方才他几次骚扰,让她数度将刚刚凝聚的真气散了。 内息冲击着禁制,隐约可以感觉到禁锢在一点点的崩散,她的心头流过喜悦,快了,快了。 就在她鼓起所有的劲道想要猛冲向穴道的同时,一双手摸上了她的腰身,疑惑着爬向胸口,带着他的惊呼,“这衣服怎么解?” 真气……再度散了。 那手,从腰身摸向胸口,又从胸口移向颈项,在她不及反应间,柔软的东西覆上她的唇。 “哎呀。”他急急挪开,似乎是过于投入地想要解开衣衫,却无意中亲上了她的唇。 他是挪开了,她却再难忘刹那相触时的感觉。 那嫩嫩的,带着水般滋润的感觉,乍碰即离。让她还来不及体味他带来的感觉,就这么没有了。 该死! 不仅仅是真气散了,而是j□j蔓延了。 她所有的力道都用来冲击筋脉了,再也无法控制身体深处的药性,而他完全不知的到处乱摸着,更不知自己带来的后果。 “不管了!”野蛮的小子在半天无果后,索性双手一分,清脆的裂帛声中,冰凉袭上她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揪着自己两片破烂的衣料丢下地。 这些年来,也唯有他敢这么对她了,这小子的胆大妄为,堪称第一人了。 “然后呢?”某人眨巴着漂亮的眼睛,自顾自地思索着,“好像是……” 不等她反应过来,那双开始令她有着些微失落的唇无声地贴了上来,轻轻地碰了碰,在确认她不会跳起来暴打他之后,大咧咧地含了上去。 说是含,倒不如说是小狗舔,他笨拙的舌尖舔着她的唇瓣,砸吧着滋味,最后不满足地咬了咬。 这该死的家伙能轻点吗,这是活人的肉,不是他平时吃的酱肘子,需要用这么大的力道吗? 任霓裳只觉得自己的唇一阵阵的发麻发胀,而某人还在专心致志地啃着。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巴掌把这个家伙扇地上去,有这么亲吻的吗,他是想咬下她的一块肉吧? 在他咬了半天后,终于放开了被蹂躏凄惨的唇,“不怎么舒服啊,他们还骗我说有种很销魂的感觉,还不如咬肘子。” 果然,她就知道,他将自己和酱肘子比了。 他虽然放开了她的唇,却不代表事情就此结束,那啮咬的力量,开始渐渐向下,往返于她的颈项间,吮咬。 又是那种疼麻的感觉,任霓裳开始怀疑,此刻的他是否在想象着一根鸭脖子,还是酱汁的。 黑暗中,她被咬的龇牙咧嘴,不仅怀疑明天如果照镜子,会不会看到一个接一个的血洞洞。 当那啮咬逐渐挪向胸口的时候,她忍不住地倒抽一口凉气,就冲他这个劲,该不会把自己某个部位咬下来吧? 可是,就是这样完全笨拙的吮咬,却彻底引燃了始终被她压制着的药性,那微微的痛弥漫开,却是无法言语的舒适,在她的肌肤上留下长久不灭的余韵。 她的呼吸在渐渐急促,酥软的不仅是身体,现在的她开始被他主宰了感觉,再也无法平静地隔离一切,牵引气息冲击筋脉。 好吧,烈性的药被他重手法刺激,却带来了更加疯狂的感受,身体中甚至有了一波波的快感,期望更多。 一声浅浅的j□j,哑穴竟然在这样的冲击下,开了。 她咬着牙,轻哼了声,“小子,你要敢继续,明天我就扒了你的皮!” 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掩饰不住的欲望。 这不能怪她,出族办事,已是一个月有余,身体里的神血早已经开始渴望男人,当她兴冲冲地赶回神族,却摊上这么场事,外加一味猛药。 久旱的身体在欢呼着,唯一的一丝理智,只让她勉强憋出这么一句话。 咬的正欢的某人身体一紧,警惕地抬起头,寻找着声音的方向,那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惊慌,眼睛忍不住地瞄着大门的方向,似乎考虑着是不是要拔腿就跑。 而她,正被他弄的四肢大敞,狼狈无比,有威胁的唯有那张嘴。 他的犹豫间,她猛然发觉,这个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扒了个干净,那精赤修长的身体毫无顾忌的绽放在她的眼底。 唇瓣殷红,水光明媚,让她不由想起方才这唇划过身体的感觉,那随着呼吸急促起伏的胸膛间,一点朱砂更是刺眼。 再往下,小腹的j□j,还有…… 她的眼睛眯了起来,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身材,好的有点过分,也不知道这几年在神族胡吃海塞,居然还能练的如此紧绷有力。 尤其肌肤的摩擦间,她能感受到那种细腻,真的好想、好想伸手摸上一把,再捏捏。 不行,她不能肖想这个傻子,更不能让他白痴地。 正要开口,一双大手摸上了她大腿根处,细细地抚着,指尖上的薄茧带出令她悸动的触感,她几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狠狠地吸了口气,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两个字,“放开!” 那手一哆嗦,有意无意地擦过她身体的敏感带,让她又一次差点j□j出声。 “我放开你,你会不会揍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被揍怕了,某傻子执着着她不会揍自己。 说傻也不算太傻,至少他知道以她的性格,一顿痛打肯定少不了,先说个清楚。 “不!揍!”她嘴都快气歪了,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和一名男子裸裎相对,却在谈论着揍不揍人。 他的脸靠的进进的,似乎是想要看清她的表情,在终于看清了她那双喷火的眸子后,皱了皱鼻子,“骗人。” 没时间和他闲扯,她只希望这个家伙赶紧远离自己,否则再这么耳鬓厮磨下去,她即便冲开了穴道,第一件事也是翻身扑倒他。 “出去!”忍着火焰的侵袭,忍着让自己不再看他,也忍着不去想他带来的身体上的愉悦,她低吼着。 可是这一次,那个人没有如猫儿般缩进阴暗的角落,也没有在她一声吼中屁滚尿流,而是仿佛下定了决心般,揪起地上衣服上的碎布,扯吧扯吧塞进了她的嘴巴里。 “夜哥哥说的,反正都是要挨揍,不如索性做到底。”他怀着视死如归的表情,壮烈的给自己打气。 她,堂堂神族未来的族长,一身武功天下无双,今天居然被人堵住了嘴,强……上!!! 说出去,她任霓裳的脸还往哪放? 一怒之下,身体里的真气仿佛有了感应,开始飞快地旋转,排山倒海地撞向穴道。 而某人,还在不紧不慢地想着,“下一步是什么?那个‘春宫秘戏’上是怎么画的,让我想想。” 他就像个探索者,一步步慢条斯理地研究着,把她摆摆这个姿势,又弄弄那个姿势,好不容易终于把腿绕上了自己的腰,他又停了下来。 完全不知道此刻的某人,已是大汗满身,他是无意,她却感觉敏锐,此刻两人最隐秘的部位紧贴着,他的火烫贴着她,呼吸声浓重。 都这样了,他居然还能停下来想事? 任霓裳几乎快昏过去了,这分明就是把自己丢上了刑场却不给她一个痛快,比千刀万剐的凌迟还要让她难受。 “柳哥哥说进去,就这么进吗?”依然是自言自语。 废话,他还想怎么进?今天她认栽,随他了,不就是上床么,她怕什么,他敢上,她就敢爽。 某人双手掐着她的腰身,双眼一闭,用力挺动腰身,送入。 “啊!!!”下一刻,一声惨叫起,在黑夜中分外清晰。 那精赤的人影从她身上蹦了起来,“好痛,好痛,果然是要代价的,痛死我了。” 他一手捂着某处,一手乱扯着自己的衣衫,七手八脚地披上身,“上官楚烨,我报完恩了啊,你可别找我麻烦,我滚了。” 床榻上的人颤抖着抬起手,然后紧紧握成拳,咔咔的骨节声响起,她终于冲开了穴道,撑起半个身体。 望着某人狼狈乱窜离去的方向,她脸上一片惨白,“你个小王八蛋,捅错地方还好意思叫痛,老娘比你痛多了,我要不撕下你十八层皮,我就不叫任霓裳!!!” 某处,火辣辣的疼…… 好疼! 追不追? 清晨的神族,鸟儿啾啾,花儿飘飘,一派繁华安宁的景象,晨雾从远处的山谷里升起,说不出的飘渺神秘。 就在这种安宁中,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探头探脑,背着包袱,不时看看身后,确定无人,才小心翼翼地扑向山边的神族入口。 英俊帅气的容颜,提拔的身姿,额间一缕调皮的发,在他回首转身间摇摇晃晃的煞是可爱,只是那发的主人,表情却有些张皇,脸色苍白,犹如被鬼追般。 阴阳的太极图在空中若隐若现,虚幻着它的神奇,男子的身体停在太极图前,唇微张,神色懊恼,狠狠地撩了撩那缕捣乱的发,不安地踱着步,口中喃喃自语。 “这可怎么办,没有血印,我出不去啊。” “谁来救救我啊,这要被上官楚烨抓着了,还不扒了我的皮?” “万一她不扒皮,把我关起来饿着,我不是惨定了?” 自言自语了一阵,他抬头望望天,对着虚无的空气低声哀嚎着,“夜哥哥,你可是答应帮我的,快出来想办法放我出去啊。” 回应他的,只有风中掠过的淡淡的花香,和远处鸟儿欢快的鸣叫。 脸上的期待又垮了几分,他揪着手中的包袱,眨着眼睛,“去找族长大人救命?” 才说出口,又垂头低下,“不行,她说我要再骚扰她和她的男人,就把我宰了炖汤,我不能去找她。” 想了想,“那我去找沄逸哥哥?沄逸哥哥一定能救我的。” 脚尖才迈出两步,想想又缩了回来,“现在是早晨,万一上官楚烨去找沄逸哥哥,我岂不是自投罗网?” 这也不是,那也不敢,急的某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就是想不出一个好办法。 “夜哥哥啊,你聪明绝顶,不会这个时候忘记了我一个出不了神族吧?” 无助的人站在那,除了哀嚎就是哭丧,不能离开,又不敢留下,除了抓耳就是挠腮。 日头渐渐升起,金色的阳光撒在他的脚边,也照出了他额头上的一点点汗珠,不是热的,更像是急的。 “干脆,我试试?”在焦急中,某人索性心一横,走向太极图。 牙齿啮过指尖,当血迹沁出,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将血点上太极图,口中不住喃喃,“希望有用,希望有用……” “啪!”那太极图犹如同被惊扰了般,发出一阵水波纹的颤抖,而方才站在阵图边的青年,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地弹开,倒在地上。 “嗷。”他龇牙咧嘴,揉着自己的屁股,望着眼前的阵图发呆。 “不让出去就不让出去,干什么这么凶狠?”他皱着眉头,痛苦地皱着脸,完全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山巅,两道人影并肩而立,将他的一举一动尽入眼中。 女子银衫猎猎,斜眼挑向面前修长而立的红色人影,“夜,我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他,烂泥扶不上墙,他难道这么多年都不知道神印的反噬?一旦有非神族的血印上,族长同时也会感知,如果他真的不想我知道,就根本不该碰那神印,行事毛糙,处事鲁莽,做事冲动,这么多年一点长进也没有。” 话语中透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当青年男子摔落青草间时,她忍不住的单手扶额,一副不忍瞩睹的姿态,唇角边一贯潇洒的笑意,也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摔个屁股疼,也当是尝尝昨夜你的痛苦了。”某人意有所指,那懒懒的目光,更是瞟向她挺翘的臀,声音里同样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手握成拳,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危险,“夜,你当真是皮痒了,我没揍你不代表我放过了你,今日先解决他,我们的账改日算。” “你舍得吗?”轻轻的笑声里分明是逗弄。 这是恃宠而骄么?任霓裳捏了捏拳头,“我会让你知道我舍不舍得的。” 她要揍的,不仅仅是眼前这个家伙敢算计她,还有她昨夜狼狈不堪冲入他房中时他竟然敢笑话她。 昨天夜半她解开自己穴道之后,不敢惊扰已经安心休息的其他人,干脆冲进夜的房间找他算账,奈何人家一盏烛火,一杯酒,正在无比惬意的等她到来。 所以,她劈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姿态,被人看了个干干净净,更别提某处的伤,换来惊天动地的笑声。 她见过的夜,永远都是高傲中带着小小的坏,一声轻笑勾魂摄魄,却极少这样毫无形象肆意放声嘲笑她。 “昨夜不是道歉了嘛。”他的回答毫无一点诚意,懒懒地贴上她的脸,“还有伺候你沐浴更衣,还没消气?” 伸手揽上他的颈项,看似亲密的姿势里,却有着你知我知的精密光芒,“你确定昨夜是道歉,还是引开我的注意力,让我不追究你这么做的背后目的?” 夜只是淡笑不语,眯眼的姿态,像极了偷着鱼儿的猫。 “别以为我不知道,从昨天到现在,你都没交代帮他的理由,你以为我忘记了吗?” 修长的手指点上她的唇,“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肯不肯放他走?” “我不肯?”任霓裳冷笑了声,“每天看我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他追很好玩吗,他要走,我替他卷好包袱恭送。” “你说的。”夜的气息拂动她的发,“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气性来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赌你舍不得他走,如果我赢了。”他贴上她的耳边,呢喃低语,“下面一个月,陪我。” 那妖娆的姿态,魅惑入骨的神情,眼中如水秋波,看得她心头一荡,喉咙一噎,菊花一紧。 “嘶。”瞬间,龇牙咧嘴。 夜的坏笑更深,“说,你想到什么了?” 能想到什么,还不是想到这个妖精的诱惑? “如果我赢了呢?”她狠狠地一咬牙,“我要你从此以后都不准自作主张,偷着算计我。” 不自作主张就不是夜,不算计着她玩就不是兰陵煜,但即便这个不平等的要求,他居然一口答应。 “好。”手掌伸在空中,两人轻拍。 “赌注归赌注,下面算算我们的账了?”她撇了眼那个窝在太极图边失落的青年,“你可以不解释,我也不需要解释,身为妻主,我可以让你自己挑选被惩罚的方式。” “那我挑选……”夜依然笑的如精怪般,“你昨天的承诺。” 昨天的承诺?她昨天给了什么狗屁承诺?她昨天只顾着怎么把这妖精好好地大吃一顿,天知道意乱情迷之时说了什么。 “你可是答应过我,无论我做了什么事,都不能找我算账。”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暖暖的,唯有那眼神和语调,让人气的愤愤。 “果然,你算计老娘。”她气的一口咬在那冰玉般的手指上,发泄着心里的愤怒。 他是她的男人,如果说以搭档的身份算计她,满足心里好斗的欲望,她能理解,也能原谅。 但是,他居然拿两人间的感情来做筹码,在缠绵的时候对她下药,还索取什么条件,就罪无可恕了。 他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半点运功,由她咬着,平日里半真半假的哀哀痛叫,也听不到了。 可他,毕竟是真心爱的人,再是生气,一口下去也就舍不得了,再听到耳边那声叹息般的清朗,“咬吧,想咬就用力咬。” 不过是一句服软的话,怨念就这么消了。 口中的力道渐渐松了,他却没有收回手,只是噙着一缕苦笑,“我不介意你咬重咬轻,只是这件事,不要再恨我就好。” 他知道她会记恨,又为什么还要做? 她不想问了,只用一双眼睛瞪着他,她的心思,他应该懂。 一声长长的叹息,他依然没有解释。 两人,沉默着。 忽然,他笑了笑,两人间沉闷的气氛被打破,“你这么想他走,那我出去放他走了啊,你可别后悔。” 后悔,她有什么好后悔的? 做了个请的手指,她索性靠着树,闭上眼睛休憩。 耳边衣袂带风,身边人已消失。 远远地,传来了惊喜的声音,“夜哥哥,你终于来了,让我好等。” “你就这么急着走吗?”夜的声音,一如往常的随性。 “那当然,万一她追来了,我可就跑不了了。” 轻笑几许,“你觉得她就这么在意你吗,还会让你走不了?” 某人用力地点了点头,“那当然,我违背了她的意思,她还不得把我抓起来用力揍一顿?或者关着不给饭吃。” “她在意你才会把你关起来,不在意你,你就是去死,她也懒得管。”夜的话,不知道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她听的。 “到是你,这么害怕她,为了什么?”夜的声音低低的,仿佛在引诱着什么,“日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么多年也没亏待过你,为什么你一直这么怕她?” 两人的交谈,在这安宁的清晨,一字不落地随着风送入她的耳内,而她,依然抱着肩靠着树,无动于衷。 “不知道,怕就是怕。”俊朗的男子低下头,“她厉害,她无所不能,我崇拜她,所以怕她。” 小子,算你还会说几句好听的话。 树影下的人,悄然勾了勾唇角。 “你知道崇拜背后代表着什么吗?”夜笑着,“我只知道,欣赏与佩服,都会让人的目光更多地停留,一时的欣赏或许不过赞叹两句,这么多年的一直崇拜,会让你永远都忘不了对方,因为你的心改变了,早已不是最初单纯的崇拜了。” 树下的女子眉头皱了皱,他们都是心思剔透的人,夜的话她怎么不懂?只是不知道那个傻小子,明白不明白话中的暗指? 果然,某人挠了挠头,眨巴眨巴眼睛,“夜哥哥,崇拜就是崇拜,哪有什么单纯的崇拜和不单纯的崇拜。” 女子摇了摇头,叹息。 她就知道,夜的话不过是对牛弹琴,和这个木头说,简直是浪费口水。 “好吧,既然你一点都不留恋,我就放你走。”夜笑着,“不想她来挽留你吗?” “才不要。”男子眼巴巴地盯着太极图,露出向往的神色,“我和他从此以后两不相欠,我要出去做大侠。” 银针刺破肌肤,一点鲜红印上太极图,那在空中似真似虚的印记,倏忽消失,夜做了个请了手势,“那恭送叶大侠,祝叶大侠从此江湖声名远播,名动天下。” “夜哥哥,还是你好。”某人眉开眼笑,傻乐着,脚下一点,窜了出去。 轻松的一脚,跨过。 阳光明媚,暖意融融,一步之内和一步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真正的差别,在心中。 这一步跨出,就不是神族的地界了,他出去容易,想要再回来,只怕难上加难。 一步之外,天长海阔。 一步之内,数年时光。 树下的女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目光深邃地遥遥望着,望着那个俊朗的青年站在那,冲着夜快乐地摆手。 “小子,会想我们吗?”夜目送他离去,冲着他扬起声音。 那窜出的人影停下脚步,回首一笑,“当然会,我一定会想你,想沄逸哥哥,想幽飏哥哥,想子衿哥哥,还有柳家哥哥,月栖哥哥,这些年承蒙你们照顾了,替我感激流波和沧溟二位护卫,以后没人陪锦渊哥哥玩水,没人陪镜池哥哥习字,希望他们不要想我,我去‘九音’看一眼南宫哥哥,亲口说声谢谢。” 夜半转过身体,目光有意无意朝着远处的小山坡撇了眼,“就这些,没别人了?” 叶若宸愣了愣,又恍然大悟般点头,“替我向任老族长道个歉,我破坏她好事了,希望她早日追回朱雀白虎二位侍卫,以后再也没人骚扰她啦,还有景飒爹爹是世界上最温柔的爹爹,我自小没爹爹,这些年多得他照顾了,我永远记得他的好。” “还有吗?”夜依旧追问着。 某人想了想,“长老太多,记不全了,反正都替我谢谢就好了。” 说到这,他潇洒地一拱手,转身离去,留下夜懒懒的笑意挂在唇边,遥望着树下的女子,表情意味深长。 他什么人都感激,就是不感激她? 任霓裳的表情,可不怎么太好,黑沉沉的。 这个混蛋小子也不想想,是谁当年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他,是谁在他落魄流浪的时候收容了他,是谁替他母亲报的仇,是谁接下了他的烫手山芋“杀手堂”?这个家伙竟然没有一句话提及她,果然是欠揍欠打。 眼见着那道身影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去,她忍不住地迈出了两步,却又在两步之后,顿住。 他要走,她何必挽留? 这么大的人了,定然不会再如当年那般落魄了,他懂得自我保护了,应该能混的好。 “啊,夜哥哥,我还忘记了一件事。”冷不防一句声音入耳,见着那人又窜了回来,她唇角边流露出几分开心。 算你小子有点良心,还记得有人没提。 却看着那个家伙的手在怀里掏啊掏啊,掏了半天,摸出一柄钥匙,放到夜的手中,“我答应将‘杀手堂’曾经留下的所有钱物都送给你的,差点忘了,这是库房的钥匙,夜哥哥也不提醒我。” 不等夜说话,他再度转身,这一次却是再没有任何话语,飞掠而去,眨眼间不见了踪迹。 夜捏着手中的黄铜钥匙,上下抛飞着,正待转身,冷不防身边一只手伸来,将那钥匙生生夺走了。 “这就是你想尽一切办法帮他的原因?这就是你怎么都不肯告诉我的理由?”她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捏的钥匙的指节发白,呼吸间隐约能察觉到她压抑的怒火。 夜的手指瞬息如电划过她的脉门,猝不及防下的她手掌一松,钥匙重新落入夜的手中,“你生气了?” 胆敢在这个时候还撩拨她的人,只怕唯有他了。 “你是在气我为了一库房的金银财宝把你卖了?”他的问话,让她心头一震,还没开口,他已凑上了脸,“还是气我把他唯一傍身的东西拿走了,他从此流落江湖,没有了财物,说不定又要过回朝不保夕的日子。” 震动,变成了噎住的神情。 刚才她想说,被夜抢了话,现在夜用一双精明通透的眼睛看着她,等她说,她却说不出来了。 她可不会忘记,当他第一次追杀自己的时候,那傻傻的小霸王姿态,几年后再见,却是犹如乞丐般的潦倒,还有他为了一句话,跑去青楼自愿做什么花魁,要是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他会不会干出同样的事? 想到这,她的心里一阵烦躁。 “江湖险恶啊。”夜的一声感慨,让她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夜说的没错,当年这个家伙说的好听叫江湖流浪,说的难听就是连偷带抢混日子过,真正的高手是不屑和他那个半大孩子计较的,可如今他的目的不同,所谓混江湖做大侠,他哪里懂江湖规矩,又怎么明白江湖里人心的狡诈?江湖没有律法,生死全由命,他硬要去追逐所谓的风光名头,可是那条路适合他吗? 自己和夜曾混迹江湖,幽飏也出生于江湖,什么样的性格适合那块地方,什么样的性格要被好好的保护,她清楚的很。 昔日沄逸流落武林盟主身边时,当年子衿统帅“千机堂”时,她的担忧都不如今日,因为他们机敏睿智,懂得如何拿捏,更懂得如何争取自己要的,即便他们不会武功,依然不会吃亏。 而她当初为什么对柳梦枫与江湖人结交产生那么大的反感,甚至不惜将这天下第一名医锁在身边做了私人大夫,就是因为他的单纯不适合那个世界,他的干净永远也无法理解江湖的污秽。 什么笑傲风云,什么侠之大义,都是狗屁,她清楚的很,如果有钱有地位,谁他妈的在那里混饭吃,那些武林世家江湖门派,更多的是利益的牵扯,独身一人在江湖中混迹,是没有一天安稳日子过的。 这个笨蛋,她好吃好喝地在神族供着他,他简直不知好歹。 这种脑子的人,还想着混江湖?还想着要做大侠,他知不知道如果他一旦有什么行为触及了别人的利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现在,他连唯一让自己安定生活的珍宝库都拱手给了夜,难道他又要去过那种偷抢的生活吗? 想起当年他窝在破庙里,拿着烧鸡乱啃,全身脏污的样子,她的眉头更紧了。 不行,她不能放他出去,他和柳呆子是一类货色,又笨又呆,即便如今的武功不再是菜鸟,也架不住人暗算。 当她的脚朝着外面刚刚踏出一步的时候,夜的声音适时传到,“决定追回来?舍不得了?” 她忘记了,她和夜的那个赌。 脚步,又无声地收了回来。 并非怕赌注,陪他一个月,香艳旖旎怎会不愿,她不愿的是夜那种看穿的眼神,不愿承认自己舍不得那个笨蛋。 她任霓裳阅人无数,身边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怎么会舍不得一个缺块脑子的傻子? 转身,朝着自己的小屋游荡而去,口中哼哼,“我怎么会舍不得?这么多年,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终于肯不碍眼了。不过他好歹为了沄逸和呆子尽过心,既然他想混江湖,我就让他早日成名,找人传个话出去,他的后台是‘日夜双侠’,也算报答了他昔日相助,免了沄逸他们牵挂。” “助他成名吗?”夜似笑非笑,跟在她身侧懒懒地,“那倒不用,他自己已经找了昔日的属下,说‘杀手堂’少主重入江湖,此刻叶少侠的名望只怕已经轰动江湖了,成为最吸引目光的人物了。” “什么!!!”她猛地站住脚,脸上的悠闲和随性彻底僵硬了,声音拔高刺耳,一手揪上夜的前襟,“你再说一遍!” 看看拎着自己前襟的衣服,夜不紧不慢,“江湖中都知道了‘杀手堂’少主叶若宸的大名了。” “白痴!!!”她一声低吼,“他到底长没长脑子,知道不知道昔日‘杀手堂’干了多少杀人越货的事,几乎得罪了整个武林,虽然‘杀手堂’解散,旧恨犹在,那些被暗杀过的掌门或者大豪,他们的后人若要报仇,第一个拿他开刀,更别提他的少主身份,还想当大侠?那些人有一万种办法给他扣上邪派之后的帽子满江湖通缉。我不相信你会连这个都没想到,为什么不阻止他?” “我拿什么身份阻止他?”夜还是那付欠揍的表情,“第一不是人家的爹妈第二不是人家的妻主,顶多不过是让他吃了几顿饭而已,何况人家是‘杀手堂’正经八百的少主,他的命令,我如何阻止?” 这话,真噎人。 她张了张嘴,只觉得干巴巴的,半晌憋不出反驳的话。 再是“杀手堂”由自己接管整编,毕竟叶傻子才是正宗的少主,别说夜,就是她也没有理由去反驳他的任何决定。 难道,她就该眼睁睁地看着他踏入江湖是非,送死不成? 这些年,也唯有他会追在她的身后,叫嚷着上官楚烨,我要报恩,我要以身相许,不顾他人笑话的目光,不管逗弄的话语,坚定而执着地做着尾巴。 听不到那吵嚷的声音,还真有些不习惯。 若他真的出事,被人暗中下手,她真的能无所谓地说一句活该吗? 眼一闭,牙一咬,再狠狠地一跺脚,她的身体如凌空飞燕,浮光掠影般的快速而去,不是朝着神族之内,而是族外。 人在空中,身形微转,折出漂亮的弧度,望向夜的瞬间,只看到他完美的唇瓣启着,声音传入她的耳内,“日,我们的赌,你输了。” “如果我不认输呢?”她只是不让那个人去送死,算不上舍不得吧? 话出口,人已远。 夜的回答远远传来,有些不甚清晰,“我吃了‘冰涧火莲’,你真的不打算利用这效力最好的一个月,试试吗?” “噗通!” “啊!” 人体绊住什么的声音和叫声同时出口,他宛然一笑,转身离去。 无论这赌是输是赢,他从来都不担心赌注,不是么? 小子,跟老娘回家 “这路是这么走的吧?”俊朗的青年站在密林外,仰首头顶,却只看到疏疏密密的阳光从头顶洒落在脚边,眼前的林子却是一望无际,看不到边。 他在这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林子里都是一样,除了树木还是树木,除了落叶就是枯枝,走着走着,他无法决定自己的方向了。 自言自语了半晌,找不到回应的声音,他挠了挠头,“这该怎么办?这么大的林子,不记得方向了啊,每次都是跟着大家一起,从来没留意过啊。” “丢石头吗?丢到哪个方向就是哪个方向!”终于有了决定,他弯腰从地上拾起一粒石子,往身后抛去。 石子落地,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几滚,他开心地转过身,笑容却瞬间凝结在了脸上。 “这满地的石头都长的一样,哪颗是我刚才丢的?”他再度撩了撩额头前那缕捣乱的发,一脸苦相。 “再丢一次呗。”凉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狸猫般的眼眸顿时亮了,他用力地点点头,“好主意,再丢一次。” 弯腰捡起一粒石子,正准备丢,那声音再度传来,“换个东西,不然又找不到。” “有道理。”他抛下手中的石子,抓起一根枯枝,“换这个好了。” “这个也满地都是,丢了也不知道是哪根。”嘲弄的声音毫不掩饰鄙夷。 叶若宸看看手中的枯枝,再看看脚下乱七八子的枝叶,认命地丢下枯枝,“那该用什么,这里除了石头就是树枝,有没有特别点的东西?” 嗤笑声又起,“你不会脱只鞋子丢吗?” “对啊对啊。”他看看脚下的靴子,想也不想地脱下一只,“这个特别,丢完捡回来穿上就行。” 他转过身,手中的靴子越过头顶,抛了出去,远远地传来物体落地的声音。 “好,就这个方向了。”他单脚蹦着,朝着靴子的方向一跳一跳,眼见着靴子就在面前,他弯腰去捡。 低头,一双绣鞋在他靴子边出现,外带银衫衣裙的下摆,随着山林间的微风轻轻摇曳。 某人既没有撞鬼的惊悚,也没有见人的惊诧,他只是低头看着那双绣鞋,还有那衣裙的下摆,眨巴着眼睛。 “咦?这个好像在哪见过。”他单脚站着,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研究那花纹,“怎么有些熟悉,好像是……” 任霓裳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是个练武的好材料,腰身柔韧有力,居然一只脚上一只脚下,还能弯腰保持姿势这么长时间,这么多年,少年成了青年,这优点居然还在。 只是,也一如既往的笨。 “好像是上官楚烨的衣服,对吧?”她没好气的开口。 “是啊是啊,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他点了点脑袋,抬起了头。 女子唇角噙着冷然,斜靠在他面前的树干上,银色的发丝顺服地披落身侧,如不是眼中的煞气,这姿态可算得上是妩媚动人了,尤其那抿唇的一瞬间,笑意风情展现。手中一只树枝却似是随手捡来,不知道作用如何。 “啊!!!”穿破云霄的叫声,带着内力,震的树上鸟儿嘎嘎乱叫,扑扇着翅膀飞快地逃离。 叶若宸如同遇到危险的猫儿,她几乎看到他见到自己瞬间,毛都炸开的样子,想跑还有些腿肚子转筋的僵硬,嘴巴里不断地重复一个字,“你……你……你……” 女子脸上的笑容又大了两分,树枝拍着掌心,脚下慢慢踏出,“你这是在表达看到我的惊喜吗?” 脸上是笑的,肚子里的火几乎已经冲破了天灵盖。 他这副见鬼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她有这么可怕吗?这些年他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还睡她,居然还敢用这样的表情对她? 本能地察觉到危险,他想退,只能狼狈地跳着步,一步、一步、一步。 当脚下一绊,他踉跄了下,那蜷曲在空中的光脚也终于落了地,而这一下,也似乎把他的灵魂震了出来。 想也不想地转身,再也顾不得自己的鞋子,就这么一只脚有鞋,一只脚没鞋的迈开腿,朝着反方向飞奔,口中哇哇叫着,“上官楚烨啊,上官楚烨来了,快跑啊!!!” 才叫了两声,他又蹦了起来,口中嗷嗷着,“啊,石头好硌脚,疼、疼!” 不等他喊完疼,屁股上猛地被什么狠狠抽了一下,“什么叫上官楚烨来了,快跑啊?” 这一下抽的绝不算轻,当那“啪”声响起的时候,那紧致的屁股,不由自主地绷紧。 “哇,痛、痛!” 嘴巴里喊着,他窜的更快了,当真如山中的一尾狸猫,在树梢间跳跃。只可惜他身后的人,如影子般贴着。 “怕痛你还敢乱出主意?怕痛你还敢从我爹娘处下手?怕痛你还敢利诱夜?怕痛你还敢让我娘点我?怕痛你还敢……”每问一声,就是一下抽,树林间里噼啪声不绝于耳,尤其说到最后一句时,她没有说完,只是恨恨地抽下,这一树枝抽的比以往每一下都重的多,那惨烈的叫声也大的多。 他还好意思叫痛?昨天,她才叫痛!!! 以她对他的认知,这个家伙怕疼,极其怕疼,也不知道是天生皮薄还是感知敏锐,寻常人眼中一般的疼痛,他也能叫的昏天黑地的。 他叫的惨,跑的快,她在身后可没有半点放手,口中历数着某人的罪状,“怕痛你乱闯江湖,知道不知道江湖中动不动就刀剑比武,断手断脚是家常便饭?怕痛你还敢放话说自己是‘杀手堂’少主,也不怕寻仇的人把你切成几百段?怕痛你闯什么江湖,不怕人家把你手筋脚筋挑断废了武功卖进青楼?” 嘿嘿一声怪笑,“你敢不告而别,就别怪我今天打个痛快!” 偌大的树林间,两道人影快速飘过,夹杂着一个惨叫一个痛骂的声音,饶是叶若宸跑的快,任霓裳手中的枯枝每一次都能准准地抽中他的屁股。 树枝抽中瞬间,他的双手背在身后,捂着屁股,不想下一下那树枝抽中手背,他哀叫中抽手,在嘴边呵着疼,可是这疼痛还没完,屁股上又挨了一下,间或着脚下踩着石子,又是一阵乱跳。 跳跃间树枝勾到了头发,扯乱了发带,他也顾不上,披头散发地乱跑;衣衫被山石刮破,也没空低头看一眼,偶尔回头看眼身后的人,在对上冰冷的目光和那挥舞着的树枝后,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开始她每抽一下,他就痛的大叫,结果发现每当他叫出声的时候,那落在屁股上的树枝会更重,反倒是现在不叫了,落下来的树枝也没有开始那么狠了。 索性闭上了嘴,只顾着飞奔,却也再没有了回头看她的勇气。 他更不会知道身后的人,带着笑意,闲庭信步地跟在他身后,每当他脚下有缓慢的迹象,就抽上一树枝,看到他猴子般地窜快两步,笑容愈发的大了。 没想到,这几年他的武功居然进步这么大,往日本就出色的轻功,如今放眼天下,已是少有对手,至于其他的武功她虽然没见到,但看他跑了这么久,可以想象内功的纯厚。 神族的悠闲生活,他居然没有将练功落下,可见这小子骨子里也有着执着和倔强的一面。 欣赏才起,又变成了愤怒。 他就这么想做什么狗屁大侠,就这么喜欢江湖中的流浪生活? 心头火气,抽的更有节奏了,清脆的啪啪声,歌似的。 那乱窜的身影,也是飘荡灵敏,犹如在枝头舞蹈了。 只是他脸上的表情,绝对不是快乐,那扭曲的痛苦里,完全不见平日的俊朗英伟。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整个人往地上一躺,呼呼啦啦地喘气,“算了,你打死我吧,我跑不动了。” 他如一条死狗般瘫软着,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的汗水粒粒沁出,湿了那缕额前的发,软软地贴服着,那双倔强的眼睛瞪了眼站在身前的人,索性认命地闭上,再也不看她。 “我打不过你,我也跑不过你,你想揍就揍吧。”从容就义的姿态可掩藏不住话语中不服输的态度。 她站在他的面前,看着那个死狗一样躺在落叶堆里的人,头上沾满了细碎的枯枝落叶,笑了笑。 笑声传入他的耳朵里,眼睛又忽地睁开,霍霍闪亮,“喂,你要打就快点。” 她手中的树枝勾上他的下巴,居高临下的姿态让她的气势又多了几分张扬,“既然我是胜利者,怎么折腾你,那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指挥。” 他瘪了瘪嘴,想要挪开身体躲闪,才刚动,碰到了屁股上的伤,又是皱眉咧嘴。 “要我打是吧?”她抬了抬下巴,“翻过去,我喜欢打屁股。” “你别太过分了!”他低声吼着,眼中火光闪过。 她冷嗤,“那起来继续跑。” 他别开脸,既不起来,也不翻身,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更是理也不理她。 “呼!”树枝带着劲气,划过他的脸颊边,带起的风声刮动了他的发,飘起。 他的身体,明显一缩,却是紧闭着眼睛,就是不睁开,口中依然强硬,“你打好了,反正被你追上了,你打死我好了,反正你一直讨厌我,打死了就再也不讨人嫌了。” 等啊,等啊,预期中的树枝始终没有落下,耳边只有林枝摇曳,风声飒飒。 终于等不急了,他悄悄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调侃的目光,而那站立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悠然地坐下,单手撑着下巴望着他,眼中若有所思。 她的眼神很亮,亮的仿佛能刺穿人的心底,他下意识地游移目光,看向别处。 即便如此,他依然能感觉到那目光落在身上刺刺的感觉,一时半会还能忍受,长久的盯着自己不说话,他就如身上长了虱子似的,悄悄扭动起来。 “你动什么动?没洗澡痒啊?”她终于开口了。 “你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啊?”学着她的口吻,回敬了一句。 “嗤。”她手中的树枝点了点他,“年纪不大,脾气不小,还会顶嘴?” “你活回去了吧,我不小了,二十多了,换做他人早不知道嫁几回了。”他鼓了鼓腮,憋着气回答。 一只手指戳上他的脸颊边,“你这样好丑,好像青蛙。” 他甩了甩脸,想甩掉那只贴着自己脸的手指,可是当那只手指离开的时候,他又隐约觉得失落了什么。 唯有脸颊上,残留的暖暖余温,让他短暂的回味。 “我本来就丑。”他闷闷地哼了声,脸上却多了几分落寞的神色。 神族中人本就容颜永驻,别提那独特的灵秀仙姿,每个人都漂亮的不像话,她身边的丈夫各色独特,自己站在他们身边早是自惭形秽,可是自己知道和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感觉是不一样的。 “你想要离开神族,就是这个原因?”她忽然开口,却不在是逗弄,而是带着几分认真。 他没说话,只是脸上的神色,白了几分。 “还是说,这个原因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没回答,她就继续问。 他的脸悄然别开,平日里鸹噪的嘴巴此刻就像是蚌壳,撬也撬不开了。 “是因为你觉得我讨厌你?” 明明是很轻的几个字,却被闷雷在他的耳中炸响,久久回荡。 “谁说的?”他再度低吼,脸色却从白变成了红,涨红涨红的。 她手指再度戳了戳他的鼓着的腮,发现这个家伙从小到大的习惯还真是一点没改,一生气就鼓脸,像个小青蛙。 “刚才你自己说的。”她表情十分无辜,“你说让我打死你算了,反正我讨厌你。”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怎么也憋不出话,刚才冲口而出的勇气,仿佛都因为她的那句话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两人再度沉默,他不言语,她也不吭气,倒是戳他的脸,玩的不亦乐乎,没心没肺的。 被她戳着,他傻兮兮地也不知道反抗,或许她的这种小小亲近,他有点舍不得反抗。 “你难道不是讨厌我吗?”良久之后,他飘出一句,声音小小的,听的不甚清晰。 那手指停了停,“不讨厌啊。”然后继续戳着玩。 就这么随便的几个字,就这么顺畅的出口,就这么不正经地语调,让他无从捕捉她的话究竟是真实,还是敷衍。 “要是讨厌你,当初就不会留你在身边,还一留就这么多年,更不会让你在神族好吃好喝的养着。”那手从戳改为捏,似乎在赞叹他肌肤的质感。 不出意外,那脸色的红,更深了。 “真的么?”他小声问着。 “真的。”她拍拍他的脸,语气忽然变的正经,“但是嫌弃你。” 这两个字的威力,比讨厌更可怕,俊朗的青年刹那间犹如被点了穴,僵硬了。他的唇微微颤抖着,却被自己很快的咬住,在短暂的失神后,他挤出一丝笑,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是么?” 那淡淡的问句,与其说是问她,不如说是自问。 那脸上的表情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空洞,强挤出来的笑意,比哭还难看。 “知道我嫌弃你什么吗?”她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表情,继续不依不饶地在伤口上撒着盐。 叶若宸慢慢坐了起来,背对着她,耷拉着脑袋,“什么?” “我嫌弃你自作主张所谓的报恩,还嫌弃你自以为是地背地里玩弄手段,更嫌弃你装疯卖傻这么多年。”她越说,他的头垂的越低。 “原来,你都知道。”他一声叹息后,无声。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当年那个没头脑的叶若宸,更不喜欢他追在我屁股后面喊着以身相许报恩,可你偏偏这么做,再傻的人都不可能这样,那么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你故意的。”她的声音,通透,带着几分笑,“既然你对夜说崇拜我,我若连这些都猜不出来,岂不是枉被你崇拜了这些年?” “你听到了。”哑然的声音,短短的停顿后恍然解嘲,“也是,夜哥哥从不多话的人,那些话显然是说给你听的。” 她的手轻轻落在他的肩头,“我只是没想到,你可以嘴硬到这个地步,既然话都说开了,能否不要让我再猜下去,让我听听你真正的想法。” “既然知道,又何必问?”他固执地背对着她,就是不肯转身。 “即便知道,依然想问。”她平静地回答,“因为我想听,现在只有你我,愿不愿意说,由你自己,愿不愿意改变,也由你自己。” “你指的改变,是指我们之间吗?”他悄悄抬起头,却仍然不敢转身。 这一次,她给了他个肯定的答案,“是。” 他抓着面前的枯叶,手指搅着,直到把那片枯叶搅烂,又抓上一枚,继续搅着,这样的动作始终重复着,她没有打扰,只在旁边默默地等着。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才转过身,抬起头望着她,长长地吐了口气,“你说的对,有些话是该说明白的,即便我知道了你的答案。” 她有些意外,反问,“你知道我的答案?” “知道。”恢复了平静的人,连笑容也格外的宁静从容。 她笑了笑,不答。 “你身边出色的男子太多,我没有任何吸引你的地方,也绝不如哥哥们体贴温柔,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吸引你的目光,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记住我,既然这么多年你最怕的就是我提报恩,那我就喊喊报恩,看你落荒而逃,告诉自己也有能让你牢记的地方。”他放开了一切,那掩盖着表面的傻气无声地消失,而是他这个年纪的男子该有的成熟懂事,眼神里还有些坏坏的调皮,“能把你吓跑,他们都做不到,我却能,这让我很自豪呢。” 他叙叙着,她开始沉默,沉思。 “我入江湖的第一个任务,是你;之后两年,为了任务,我要始终查找你的下落,于是我打听你的一切,听着人们谈论你,那些跌宕起伏的故事,常常让我心生向往,若是有朝一日,我在江湖中能被人如此羡慕,那是何等幸事。所以我说崇拜你,哥哥却不知道,这崇拜早在当年就印下,而我为了那个所谓的少主任务,心中满满的只有一个人的名字——上官楚烨。记住一个人会有习惯,而养成了习惯,就很难戒掉。” 她在那双猫儿般漂亮的眼里看到了光彩,那少年懵懂时期的崇敬,那冲动热血的曾经,都在那双眼里写了个明白。 他定定地望着她,“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轻易交出‘杀手堂’?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求你为我母亲报仇?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跟在你身后,一跟就是这么多年。” 最后一句,声音已经涩涩。 只因为——是她。 “如果不是你……”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无法听清,“我又怎么会真的以身相许报恩?” 他展露出俊美的笑容,很轻松的笑容,“当年是傻,做法傻,如果是现在,我会换个方法,但不会改变决定。” “所以你就从我身边人下手,算计了我一把,是吧?”想起昨夜,她某处就开始隐隐作痛,心底的小火苗簇簇地窜了上来。 “谁让你一见到我就躲,我只想知道,你会不会追我一次,哪怕是追着打一顿。”他帅气地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嘶了口气,“这么多年,总算也被你追了一次,咱们算扯平了,你打够了发泄够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你还想着混江湖做大侠?”她看着他抓起地上的包袱,潇洒地甩上肩头,忍不住地开口。 他站住脚步,回首,无声笑了。 远山青翠,林间薄雾袅袅,绿意盎然,这乍然的一笑,仿佛在无边的绿色中,忽现一株红花,明艳夺人眼球。 “上官楚烨,你果然不了解我,坚信我会如当年一样傻。”那双眼睛里蕴含着几分落寞,“再多年少时的坚持,都会在岁月更迭中慢慢消失,一如……”他垂下目光,深吸口气,“我对你。” 他摇摇头,“我早就对做什么大侠失去了兴趣,那些话不过说着玩的,我只是觉得自己不适合在这里待了,不然还让你养一辈子吗?” “那你为什么放话江湖,说‘杀手堂’少主重入江湖?”她皱眉追问。 他愣了下,旋即失笑,“我哪有,只怕是夜哥哥唬你吧?” 该死的,她居然信了,夜那个家伙,又骗了他。 “你信他,因为你从不质疑他,你信他,还因为你也不质疑我真的会干出这么傻的事。”他摇摇头,“所以,你不了解我。” 她能看穿他耍了心眼,能猜测如今的他不再是当年的他,却是真的不了解他,因为她极少上心过。 一直以来,他的行为导致她始终坚定地认为,他还是那个傻兮兮的少年,还是那个缺根筋少根弦的小鼎鼎,她唯一的错误,是不曾真正用心去了解他,了解他对自己的心。 夜肯帮他,沄逸一直照顾着他,就连柳呆子都乐意出手相帮,可见他们都明白他的心意,唯独她,忽略了他。 说完话,他像是卸下了巨大的包袱般长出一口气,“你想要听的,我说完了,我承认自己故意破坏老族长和爱人的相聚,我也承认是我找几位哥哥帮忙,现在你打也打了,要逼问的也逼问了,我可以走了吗?” 他的潇洒,他的放手,他的不缠不闹,反而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这样的他,她从未见过,拿得起放得下,走得了不留恋,很有几分豪迈之气。 她相信自己的眼力,他眼中的喜欢是不遮不掩的,但是他想走的话,也绝不是矫情。 留,因为喜欢她。 走,因为她不喜欢。 不委屈自己,不勉强对方,做想做的事,走该走的路。 这种性格,谁说放到江湖中会让人担忧,谁说他成不了大侠的? 即便这些年的暗恋无果,她依然在他眼中看不到半分怨怼,读不到一丝不甘,冲着她摆摆手,迈步向前走,不再回头。 当他不懂事的时候,追逐在她身边,她却不屑一顾。 当她终于发现他的亮点,引起了心思的时候,他却要离开了,她相信,如若让他离开了她的视线,也必将离开她的世界。 “有句话你说错了。”她在他的身后扬起声音,让那轻快的脚步一停。 “你说你知道了我的答案。”她心思微转,做出决定,“我本来想,如果我忽略了你,不曾好好了解你,那么我想从现在开始好好的了解你,但是我看你的样子,似乎和我想的不一样,看来,你也不太了解我。” 苦笑中,他站在那,“那你想怎么样?” 现在的他,身上还沾着落叶,发丝散乱,一只脚上有鞋,一只没有,配合着那表情,还真是落魄。 她不敢想象,如果她放任他离去,数年后,江湖中会不会多一个不修边幅的虬髯大汉。 “想和你好好的互相了解下。”她歪着脑袋打量着他,“考虑下吗?叶少侠。” 他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已经深入了解过了吗?” 那眼中的意思,分明指的是昨晚那一场“深入”的了解。 某人刹那变脸,挥舞起手中的树枝,“谁他妈的教的你,枉你跟在柳呆子身边看了那么多年的书,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别提这个,提起来老娘就想抽死你!” 一见她变脸,叶若宸想也不想,拔腿就跑,“喂,上官楚烨,我还没答应你呢,你凭什么揍我?” 她追在身后,抽着树枝,“凭你技术太烂,回去重新报恩。” “嗷!”树枝抽在屁股上,某人猛地一窜,“你对哥哥们都好声好气地哄着,为什么对我就这么凶残?” “你回不回去?不回去我把你屁股抽开花!” “不回去,你太凶了。” “啪!” “啪!” “啪!” “夜哥哥、沄逸哥哥、子衿哥哥,救命啊……” “啪!” “啪!” “啪!” “幽飏哥哥、月栖哥哥,救命啊……” 两道人影,从树林间飞掠向神族,一个在前面逃命,一个在后面抽的开心,间或着传来各种鸡飞狗跳的声音。 “你再打我,我就不报恩了。” “就你的技术报个头啊,回去再看二十遍书。” “看书不如你教我啊,我又不懂,到时候又痛的要命!” “啪!” “嗷!” 大鱼儿,小鱼儿 小小的娃娃在怀里扭动着,阳光从窗外撒入,打在他的发间,把那金色照射的柔软中泛着光晕,漂亮的大眼睛眯了眯,竟也是迷人的金色。 抱着娃娃的女子揉着儿子的头发,任那嫩嫩的小手揪扯着自己的发,在和娃娃的咿咿呀呀互相对话着。 “啊……” “别找了,你爹泡水去了,现在你只能玩我,或者我玩你。” “哇……” “别指望我带你去找你爹,外面太阳大,热死了。” “唔……” “幸好啊,你是个人形,除了脸蛋头发像你爹,没像你爹其他的地方,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自打有这个娃娃起,她就开始忐忑,因为她不确定,到时候出来的到底是一个娃娃,还是一大团鱼籽,这要是一团鱼籽,她岂不是瞬间可以多出几千个孩子? 想到这,任霓裳一阵哆嗦,拍了拍怀里的娃娃,露出庆幸的表情。 如今,儿子平平安安长到一岁,就要庆祝周岁了,只是那个孩子爹…… 任霓裳撇了撇嘴巴,自打孩子落地,锦渊的表情就十分诡异,而且时不时地抱着儿子就往水里扑,她抢了许多回,最后只能时刻看管着孩子,生怕那个不靠谱的爹会干出把儿子当鱼丢进水里玩的事来。 娃娃扭曲着表情,在她的怀抱里挣扎着,十分的不安定,一张小脸也憋的红红的,哼哼唧唧。 “别闹了,等你爹玩够了,就回来给你庆祝周岁。”她安抚着娃娃,轻拍着背。 今天,是儿子的周岁,大家都准备着盛大的庆祝,也不知道这娃娃是不是能察觉到自己今天最大,以往乖巧的孩子特别的不安分起来。 “还有一个时辰哟。”她揉着娃娃的毛发,“鱼儿是酉时生的,再一个时辰,就彻底满周岁了,夜爹爹一定会做一顿丰盛的晚宴来替你庆祝的。” 明明是个娃娃,她就不明白锦渊为什么一定坚持要给儿子叫鱼儿,她的儿子哪里看像条鱼? 入夏的黄昏褪去了白天的燥热,空气中吹来一丝丝的凉风,很是舒坦,她烦躁的心也渐渐地安宁下来,可是怀里的娃娃,却越发的不舒坦。 仔细看看,没有尿,也没有病,她只能将一切归咎为这讨厌的天气,还有娃娃想爹爹了。 宽大的庭院外置了张长桌,不等天色全暗,灯笼便染了起来,桌上已经布了不少精美的菜色,还堆着几样精致的物件。 而众人已经早早等待在侧,锦渊也带着满身的水汽出现在桌边。 看到锦渊,娃娃从母亲怀里挣着,朝爹爹伸出手。 当他终于被爹爹抱入怀中的时候,大脑袋死死蹭着爹的颈项,凑上那长长的金色发间。 锦渊才从水潭中出来,发还湿淋淋的,他这个动作,也把自己弄了个满头满脸的水,可他却开心地笑了,“咯咯”的笑声里,居然还开心地踢着小腿。 任霓裳没好气地瞪了眼锦渊,这个家伙,从来不管不顾,随便湿淋淋地乱跑,这要是弄病了儿子,可怎么办? “来,鱼儿抓阄。”她想要把儿子从锦渊的怀里抱出,奈何那娃娃死死攀着爹爹的颈项,就是不撒手,脑袋还一个劲地往湿发间蹭,当娘亲的手抓上自己的时候,发出不满的哼声,继续扭动。 任霓裳无奈,只能由锦渊抱了,开始这传统的项目,周岁的抓阄。 小娃娃半个身子在爹爹身上,半个身子探出去,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东西,珠宝首饰,小巧的刀剑,甚至还有个金算盘,他看看这个,望望那个,眨巴着眼睛,伸出了手。 手的方向,既不是珠宝、也不是刀剑,更不是算盘,而是……放在桌边的一盆水。 那,本是准备大家用膳前净手用的,他却双手探出,冲着水盆吐出不甚清晰的一个字,“要。” 霓裳张着嘴巴,半天不知反应。 她这个儿子,和爹爹一个德行,压根就是懒得说话,连爹娘都懒得叫,今天居然破天荒地说要? 更让她惊讶的是,她甚至不明白儿子要盆水干什么,难道洗脸? 想了想,她索性把水盆挪开了些,把儿子的脑袋转向桌子,“看这边,鱼儿想要什么?” 娃娃望了望,目光盯在一个点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再度伸出手,“要!” 那…… 是一坛桂花酒,揭了封泥等着大家一起庆祝时饮用呢。 这算什么?她的儿子励志将来做个酒鬼吗? 索性,她把酒坛也挪开,当酒坛挪开的一瞬间,鱼儿开始烦躁不安,而此刻,太阳也落尽了 最后一段余晖,大地铺上一层深蓝色。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鱼儿出生,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也就在这个时候,鱼儿变得更加的焦躁,不断踢着腿,脑袋深深地扎进父亲的发间。 任霓裳想要从锦渊怀中抱过儿子,当手指触碰到儿子小腿的时候,却发觉手中触碰到的,不是记忆力柔嫩的皮肤,而是粗糙的,带着一些硬度的……鳞片。 她的眼睛瞪大,瞪大,再瞪大。 那薄薄的鳞片覆着肌肤,从小腿慢慢延伸向上,而那双小脚丫,也似乎在变着,却又被什么阻止了。 锦渊快手扯下儿子的小裤子,只见那双腿渐渐合拢,慢慢变成一条鱼尾,轻轻拍打着。 “我就知道,水族之王的孩子,怎么能没有尾巴。”任霓裳惊飞了,锦渊却笑了,半点不意外,而且非常开心。 而这鳞片的蔓延,却不仅止于出一条尾巴,它还在逐渐向上,向上,掩盖着鱼儿全部的肌肤。 锦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如若你能变成鱼儿,就是我未来水族之主,我的好儿子。” 变成鱼,她的儿子变成一条鱼…… 某人显然还没能从打击中醒来,只能呆呆地望着,与丈夫的开心截然不同,喃喃地说着,“他要在你手上变成鱼,你也不怕他缺水干死?” “水。”锦渊只说了一个字,已经有人把那端走的水盆又端了回来,当锦渊的手放下,水盆里已经多了一尾灵动的金色身影,尾巴摆了摆,掸出一溜水珠。 它身上的金色,即便是在夜晚的水中,也如同黄金打造般的闪亮,最让人惊诧的是,脊背靠近头部的地方,隐约露出一个龙首的形状,栩栩如生,恍如巧匠雕琢般。 任霓裳惊愕地吐出几个字,“金锦龙鲤。” 是了,当年锦渊也是这样,鱼儿是他的儿子,像他也无可厚非,可是、可是她怎么能接受自己会爬会坐会动甚至会吐出几个简单音的儿子,变成了水里的鱼? 她恶狠狠地瞪着锦渊,“你,给我把它变回来。” 既然锦渊能变来变去,他一定有办法把儿子变回来。 “这我没办法。”兴奋之下的锦渊,说话也利索不少,“水族之王,每年都有一个月的时间是鱼身。” “胡说。”她愤愤地指责,“这些年,你都没变过鱼身!” “那是因为……”他的手指在唇边啮咬了下,探入水中,淡淡的红色飘开,那尾鱼儿快速地游了过去,吮着。 他看看盆中的鱼儿,侧首满脸怒意的霓裳,展颜一笑,特有的明朗灿烂,“因为我与初夜在一起了。” 她神智恍惚着,至少还有一分清明让她理解了锦渊话中的意思。遥想当年,他也是一盆水里的鱼儿,而自从与自己有过欢情之后,他再变幻,也不过是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尾,而且还能由着性子变换。 “你、你的意思是我的儿子从此每年要有一个月的时间住在水里,直到找到他的女人?” 锦渊点点头,将手从盆中抽了回来,将任霓裳抱入怀中,“水族之王!你赐予了我继承人,我的初夜。” 这些年,她发觉即便他能喊清她的名字,也喜欢喊她初夜,似乎这是一份特殊的象征般。 虽然感动,但是她依然瘪着嘴,“那我的儿子,以后要住在脸盆里了吗?” 这,这,这…… 从摇篮变成脸盆,太让她难以接受了。 “我可以带他去水潭的。”锦渊笑了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不准!”她坚决地抵制,“万一他要被水冲跑了,我上哪找儿子去?万一被人钓了,网 了,我的儿子岂不是成了……” “鱼头豆腐汤。”锦渊哼了声,那金色的眸瞳里闪过一抹嘲弄。 这么多年了,他果然没忘她曾经的威胁。 “还有可能是烤鱼。”她闷着声音,埋首在他的怀里。 现在,她总算能够理解当初锦渊大闹皇宫锦鲤池的心情了,这要是有人敢吃她的儿子,她非拼命灭了对方满门不可。 “不会的。”他笑了笑,“他是我们的孩子,天生就知道血脉亲缘,我刚才给他饮我的血,是因为它太小,才刻意以血记忆,让他记得更清楚。” “是吗?” 他握住她的手,“你的也可以的。” “啊?” “哪怕没有血脉亲缘,只要它碰过那人的血,它也以一直感应到那人的存在。”锦渊的目光 望着身后同样震惊的人群,“血的印记,是一生都不消的。” “这么神奇?”柳梦枫第一个喊出声,手中的金针戳破指尖,将手探入水盆中,“我试试。” 锦渊由着柳梦枫的手放入水盆,在鱼儿张翕着唇触碰着他手指的时候,悄然低下了头,亲上霓裳的唇角,“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每次都能那么及时找到你?” 他指的是当年在龙漩涡中的营救,还有皇宫里的出现? 可是,可是…… “我之前并没有让你碰过我的血啊。”她惊讶地低语。 那吻,如此大方毫不遮掩,细细密密地啄着,只在空闲中飘出一句,“我碰过娘亲的。” 她知道,他说的娘亲,指的是任幻羽。 可是那段往事,他似乎从未提及过,她也懒得问。 “当年,娘亲带着爹爹来水族寻药,恰逢我一月一次变身,在水中烦躁不安,而娘亲以血入药后,顺道在水中洗了洗,当我碰到那血后,烦躁之感减轻了不少,于是追逐着娘亲,想要索取血。却被娘亲认出了我的身份,娘亲于是与我约定,她每年变身之月来水族以血喂我,换我水族‘水萍珠’撑着爹爹一缕气息,直到她的药彻底做成。” “所以说……”任霓裳慢慢思考着,“当我娘在山中守着草药的时候,是你在水族为爹爹续命的?” 他轻轻点了点头,“娘亲的血喝的多了,自然记得那气息,所以当我第一次遇见你,就知道你是娘亲的女儿。” 她忽然发现,锦渊的脸色有些微红,这种颜色在一向坦然自若不懂得礼教束缚的人脸上,几乎是没见到过。 “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她的手指捏上他的腰,拧着。 “娘亲说她有个女儿,她做主给我当妻子,让我可以彻底完成锦鲤幻化的最后一步,从此成为真正的水族之王。”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锦渊见到自己的第一面,那么热情四射,那么急着献身,感情在他心中,自己早就是他的妻子,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哼哼。”她皱了皱鼻子,“我怀疑我娘个家伙从开始就是打着你‘水萍珠’的主意,谁不知道水族偏居一隅心思单纯,以她的学识更不可能不知道锦鲤幻化最后一步之前所承受的烦躁,她压根就是为了让你献出‘水萍珠’而故意拿血勾搭你,然后用你特有的感知来寻找我。” 难怪自己走到哪,任绮罗就能跟到哪;难怪失踪二十多年,任幻羽说找就找到了自己,还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份,原来一切,都是这个家伙透的底。 “我不介意。”锦渊露出两排漂亮的牙齿,“‘清音’他们吃的那个珠子,就是‘水萍珠’,我还有。” 也就是说,他们的交易,到底谁得了好处都说不清楚了,只是可怜了她,被卖了这么多年,直到今天才知道真相,更可怜了…… “我的儿哇,可怜你住水盆啊。”想到这,又是一阵悲伤。 “那要不,换脚盆,大点……”一旁有人怯怯地冒出个声音,正是叶若宸。 “你让我儿子睡在你洗脚的地方?”怒从心头起,任霓裳面对馊主意的他,一脚踹了过去,可惜小叶子早猜到了这招,在话出口的瞬间就闪了出去,躲过了她的扁人动作。 一干人望着水盆,面面相觑,良久之后,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们说,浴桶的活动空间会不会大点?” 红衣男子的轻笑传来,“日,记得把你的酒都收好,不然我怕多了条酒糟鱼。” 这话一出,她想起鱼儿开始抓向桂花酒的动作,脸上的表情更苦了。 当初始的惊诧过去,她也习惯与接受了儿子的身份,每年的这一个月中,她都会默默地顿在水潭边,含笑望着。 往往,会有一道人影靠在水中的大石上,发丝垂落水中,j□j的胸膛挂着晶莹的水珠,摇摆着劲挺的腰身,一抹金色的鱼尾闪过,溅起珠玉无数。 在他的胸膛间,一尾小鱼儿欢快地游动着。 偶尔,锦渊在水底休憩,金色的发丝散开,在水中轻柔摆动,而他的胸口,栖息着一抹小小的金色,同样的金色,一大一小,说不出的和谐,说不出的安宁与静谧。 她就这么望着,然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她的大鱼儿越来越有父亲的风范了,只是不知道,她的小鱼儿,将来的命运是如何呢?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春末夏初,天气温暖中稍带着点微燥,对于任霓裳而言,却是最好不过的日子,不用担心春寒的天气病了谁,又可以游览山中美景,逛逛街市热闹。 静极思动,更何况本就不是安分的人,神族的景色再美,总不如恣意山水间得来的逍遥自在。 看看山清水秀,畅快随性,走走闹市人群,喧嚣中得到一份满足。 如果说这种满足中一定欠缺点什么,或者有什么让她闹心的,那只怕是……身边这群人引起的轰动。 某人很无耻也很无赖的把自己从这个群体中剔除出去了,女人嘛,嚣张点没关系,但是男人太漂亮被人盯着,那就不太好了。 更何况,她身边又不止一个漂亮的男人,连大带小十几个,都被人看光了,她可不干! 山中无人的时候自然不需要太过遮掩面容,可是闹市中突然出现这样各色的男子,岂不是惊飞一群人? “我,这不是为了人家劳苦大众想么,你们这么一出现,会鸡飞狗跳的。”某人坐在车上,老神在在地喝着茶,“这样,你们还怎么看热闹买东西?” 一句话说的淡定自若,半点不见愧色。 “嗤。”车顶上传来不屑的轻声,一枚桃核从窗外飞进来,砸向她的脑门。 手指沾着茶珠儿,一点弹出,正打上桃核,将那桃核打出了窗外,“我真的是为你们着想,想逛尽兴庙会,就只能不惹起骚动。” “你话说的没错,只是……”青衣男子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那姿态说不出的魅惑动人。 靠着软榻浅寐休憩的白衣男子扬起清冷的微笑,“只是那口吻太欠揍了。” 一众人哄笑,某人尴尬轻咳,“这不是怕你们太吸引人,又不像我,走到哪都无所谓,不会引人围观。” 又是一阵笑声里,车身微震,停了下来,窗外传来喧闹的人声,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沄逸叹了口气,取过面纱覆上,下了车。 庙会的最大特色是什么? 挤!!! 挤到前胸贴后背,挤到脚尖顶脚跟,挤到满身大汗,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她无奈地看看身边的人,却是一个个兴致高昂,翘首的姿势里写满了向往。她默默地望了望身边的人,仔细而小心地看护好,不敢离开。 “啊,有猜谜。”镜池兴奋地指着上面,“猜对了有灯笼呢,去赢几个来。” 她抬头望望一长排的灯谜,还有各色的灯笼,“走,咱们去赢几个来玩。” 灯笼,算不上精致,和宫里曾经华丽的宫灯更是不能比,大家要的,不过是份乐趣,开心。 “不用你,我自己去。”镜池哼了声,却拽了拽幽飏的袖子。 青色的衣袖扬起,“好,我们去。” “呀,还有卖草药的呢。”柳呆子抽了抽鼻子,直奔着某处小摊而去,后面快步跟着叶若宸,生怕他丢了似的。 任霓裳才想举步,看看有人追上去了,再看看身边的人,只能徒劳地在后面叫着,“小心点,别丢了。” 这边还没说完,那边又有人望向其他方向,远处的戏台那锣鼓响彻,吸引了一干人的视线。 如月栖沄逸这般的人,都在深宫大院里长大,几乎没见识过唱戏,只觉得无比热闹,不用看神色,她也知道他们的渴望。 “走吧,我带你们去,那边人多,可别挤丢了。”她无奈地看着黑压压的人群,牵向两人的手。 “不用了,你看着小的就行。”沄逸手摆了摆,却是看向另外两个笔直挺立的人,“神族中只怕也是没有这些看吧,一起吗?” 流波和莫沧溟没有他们的矜持,更不会用什么面纱遮挡,俊朗的身形站在那,吸引了无数的目光,只是那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气息,让人只敢远远观望,不敢靠近。 两人对望一眼,莫沧溟紧了紧牵住红发娃娃的手,冷然地吐出两个字,“不用。” “那我领清音和浅雨还有洛岚他们去玩。”她撇了撇嘴。 “不要!” 回答她的,是几个稚嫩的娃娃音,同样是一脸期待望向戏台的方向,死死揪着爹爹们的衣服,看样子是谁也不想跟她走。 她瞧瞧这个,看看那个,结果可想而知,外界的吸引力远大于她,有她在边上老母鸡似的鸹噪,得到是几个嫌弃的眼神。 沄逸的目光看上一旁酒旗招展的酒楼,“你去那坐坐,别碍眼。” 某人灰溜溜地哼了声,抬腿迈向酒楼。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一来不喜欢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二来想护着这个看着那个,当真也是玩不起来,还不如在酒楼上喝杯小酒,吹吹暖风来的惬意。 抬腿迈步上了楼,在二楼里的包厢中坐着,叫了壶酒靠着窗慢慢斟饮着,良好的位置可以让我把街景尽收眼底,倒也居高临下将他们看了个清楚。 如果有什么情况发生,她也赶得及保护。每个人的位置,甚至连他们的动作姿态,都看的那么仔细。 沄逸子衿他们一大群人在左边戏台前,镜池与幽飏在街头,柳梦枫带着叶若宸在右边的小摊边,所有人都在视线里,倒是唯独不见那个红色的人影。 夜他,更不喜欢热闹喧哗的人群,这时候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暖风吹过,微醺的酒意上脸,吹的人昏昏欲睡,只是除了空气中特有的花香味,还有一股香味,令她觉得熟悉的香味。 抬起目光,看向她的正前方。 街的对面,一座雕花红楼正在眼前,粉帐纱幔轻柔摆动,一阵阵的脂粉香正是从那传来的。 含下一口酒,惬意地眯起了眼睛,“打马街头过,满楼红袖招。” 对面,俊俏的公子倚着栏杆,半个身子探出栏杆外,攀折着玉兰花,树梢间一抹白色,漂亮的令人眼馋。 只是他这个姿势…… 身体往前,再往前,手探出,再探出…… 总算抓着了树梢间开放的最盛大的一朵,他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但是这笑容还来不及完全绽放,脚下一滑。 “小心。”某人已经站起了身,手指撑上窗边。 俊俏的公子手撑着栏杆边,总算稳住了身形,手中多了一朵漂亮的玉兰花。 脸上有着惊吓未褪的残留苍白,手指却紧紧握着花,望向对面出声警告的女子时,展颜一笑,“多谢。” 声音,也是温软的。 “不客气。”她重又坐下。 忽然,怀中有什么轻轻一碰,多了一抹清香,白色的花瓣在她怀中打着滚,从前襟滑到双膝上。 下意识地伸手接去,那朵花落在手心,薄嫩的花瓣颤着。 抬首,少年公子手还悬在空中,做着抛飞的动作,手中却空空,那朵花已然不见了。 见她看向自己,少年公子含羞带怯一笑,咬着唇瓣,“送你的。” 她笑了笑,拈花轻嗅,淡淡的兰花香,很清新,“谢谢。” 这花香,让她想起了年少轻狂,那时候有沄逸在身边,踏着白玉兰的落花,相携出游的日子,遥远而甜蜜。 不是现在不好,而是那份全然付出的单纯,想想也觉得好笑,她也会青涩和小心翼翼呢。 沄逸啊沄逸,那些美好的过去,犹如一杯醇酒,不经意地就醉了心,醉了神,醉了人。 “姑娘。”那温软的嗓音喊了声,低低的。 她抬了抬眉头,因为回忆而变得明亮的眸子透露着询问,脸上还有未散去的浅笑。 “今夜,我出阁。”他的脸也低低的,脸颊上还有几分红润,眼睛偷瞟了她一眼,又飞快的低下。 任霓裳顿时失笑,感情手中这花,和绣球一个意思了。 想当年,她几乎夜夜流连青楼醉生梦死,如今改邪归正,倒被人盯上了。 等不到她的回答,那年轻的公子声音不经大了几分,眼中的期盼神色也愈发浓重了,“你、能来吗?” 她拈着手中的花,在那恳切的目光中,慢慢开口,“对不起,我付不起渡夜资。” 眼前的男子很美,可以想象他日成为花魁未必没有可能,只是她,早已没了风流浪荡的情怀。 男子的目光落在她精致华丽的衣衫上,眼中浮现出一丝落寞,在沉吟几分后,忽地抬头,“我去和阁主说,您的钱我自己想办法付,我只是、只是不想别人,您、您……” 看来,人家还真是看上她的人了。 “她不可能答应的,否则我就红杏出墙。”一抹淡淡的嗓音传来,白色的丝薄衣衫划出流水的弧度,在她身边带起清凉的风。 “沄逸?”她抬起脸,小小的惊讶。 他刚才不是看戏的吗,怎么就来了这里? “人多,有些热的憋闷。”他回应着,朝她伸出手。 自然而然地伸手与他相握,随手拂开他的面纱,手中的折扇轻轻摇着,“那与我一起坐着吹吹风,你天生爱静,这人多的地方,没什么好挤的。” 她的关心,她的在意都满满写在脸上,完全忘却了身后那红楼栏杆上,还有个等着她回应的人,她只是端起手中的茶盏,吹了吹,送到沄逸的唇边,“特意着小二冲泡的,为你晾好了。” 沄逸接过茶,慢条斯理地啜了口,“才一顿饭的功夫,风流王爷莫非又看中了谁家的小倌?” “我哪有?”某人大声喊冤。 那眼瞳秋波淋漓,“那我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真没有啊,不信你问他。”回首间,只有一抹落寞的背影,消失在粉纱帐帘之后。 “人家今夜出阁,邀你做那入幕之宾,你当我没听见?”那秋波悠然扫过,“遥想王爷当年,名动京师,最爱的不就是哪家公子出阁,去买个头夜?”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她苦着脸,“有你们这么多人,我哪还想其他的?” “当年家中也是少爷十几位,不也照样眠花宿柳?” 沄逸的话,戳的她哑口无言。 “沄逸!”她叫着他的名字,笑的邪恶,“第一,当年的事只是当年,我如今绝不会有他想,你这无名之醋吃的不该;第二,身为夫妻,你应当信任我不会勾搭别人;第三,即便同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我也绝不会吃半分醋,因为我相信自己的魅力,莫非你不自信了?第四,这事应该由我自己处理的,不然我会觉得太没有面子了。” 回给她的,是淡然品茶的姿态,还有眼神里轻柔的笑意。 她抬首眺望,戏台上已进入了最后的j□j,“他们快要回来了。” 沄逸探首出去望了望,放下茶盏,“那我去接浅雨。” 她知道沄逸疼爱孩子,也就由了他去。 那白色的衣袂才出包厢的门,她忽然察觉自己手中多了什么,低头看去,却是沄逸方才的面纱。 正在犹豫要不要喊沄逸的时候,冷不防耳边传来一声惊呼,“少白,你是少白吗?” 白色的人影在门口站定,遮挡了她的视线,但她却皱起了眉头。 这个声音,还有这特殊的叫法,来者应该是…… “我就知道是少白。”那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激动,虽然强力按捺,却依然明显,“方才在楼下经过,你探首的刹那我就看到了你,生怕认错了人,才想上来看看,看来我没看错,真的是你。” 任霓裳的脸慢慢阴沉了下去,卓白衣,她怎么会在这? 几年没入江湖,还以为这个家伙早就续她的弦娶她的二房去了呢,怎地还在蹦跶? 不仅蹦跶,看样子还挺活力的,“少白,你可知道,那夜你从‘蓝清山’消失,我生怕你被贼人掳了去,发动全江湖人士寻找你的下落,如今看到你安全,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穆沄逸身后,某“贼人”咬牙切齿腹诽。 老娘带走自己的男人,什么叫掳了去? 一声声亲切的少白,怎么听怎么刺耳,拳头捏了捏,正想出声发话,眼神却看到那白色的人影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晃了晃,伸出一根手指头。 脑海中,邪恶的声音飘来,“第一,当年的事只是当年,如今我绝不会有他想,你这无名之醋吃的不该。” 扭曲着脸,她愤愤地放下了手。 “劳卓盟主牵挂,盟主可安好?”穆沄逸有礼回应。 卓白衣吸了吸鼻子,似乎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激动,“好、好、好,只是少白看上去,清减了。” 放她娘的屁! 某人再度龇牙咧嘴。 沄逸是她的男人,从十七岁时她就搂着抱着捏着,瘦没瘦她还不知道?想要表现自己长情始终牢记着对方,也犯不着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卓白衣的声音低低地沉了下去,“少白,犹记得你当年身体弱,我便着人寻些滋补的好药,如今‘清蓝山’的药房里,已堆满了各种补药,却是始终不见你。还有你说你爱牡丹,当年住的庭院里我种满了牡丹花,想来,也正是开放的季节。” “是啊。”穆沄逸一声感慨,语意不明。 “虽然你我相处不过短短数个月,卓某却记得每一次相处,少白的每一个动作姿态,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 这算什么意思,再续当年情吗? 穆沄逸,你和她说你爱牡丹,你还说了啥? 那拳头又一次捏了起来,身体绷的紧紧的人,正准备蹦起来,冷不防地…… 那白色衣袍身后背着的手指,变成了两根。 耳边再度回荡起邪恶的笑声,“第二,身为夫妻,你应当信任我不会勾搭别人。” 不能自打嘴巴,死也不能,尤其不能在沄逸面前! 咬牙,忍住。 某人翻着白眼,面容扭曲。 天底下,哪有比这还憋屈的事? 这白眼才翻到一半,她的不敢翻了,直勾勾地盯着盯着 因为,有人已经激动到握上了沄逸的手,“少白,那院落还为你保留着,你可愿再去看看牡丹花?” 当着她的面牵她男人的手,这还能忍,她就不叫任霓裳了。不知道明天江湖上传出“日侠重出江湖,为蓝颜一怒劈死武林盟主”的消息会不会耸动? “盟主相邀,自是不忍推辞。”穆沄逸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却在背后竖起了三根手指。 脑海中邪恶的声音流淌着,“第三,即便同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我也绝不会吃半分醋,因为我相信自己的魅力。” 如果她任霓裳会气绝身亡,那一定是被自己的话呕死的。 这沄逸,居然还敢答应她的邀请,他难道不懂这话里的意思,这个王八蛋老色鬼分明是想续前缘,让沄逸嫁给她做填房。 就算她不吃醋,她也不得不出面了,好歹沄逸是她的丈夫,好歹是浅雨的爹,怎么能胡乱答应人家的邀请? 卓白衣的声音透着喜出望外的情绪,“那、那我们现在回去。” 去你妈的蛋! 某人几乎都听到了自己牙齿被咯吱咯吱咬碎的声音,双目喷火;而此刻穆沄逸背在身后的手,悄无声息地变成了四根手指头。 “第四,这事应该由我自己处理的,不然我会觉得太没有面子了。” 暴怒的人只能萎顿在椅子上,任由心头的酸意泛滥,整个人犹如浸入了醋缸里,酸味四射。 穆沄逸却还是那不疾不徐的声音,清润而谈,“卓盟主,可还记得你我当年相逢时,我说的话吗?” 卓白衣愣了愣,“记得,少白说是孤身寻妻,却不知她在哪,这才暂时委屈在‘蓝清山’中,少白还说,她说不定已经不在人世,所以才以一身白衣为她守节。” “盟主既知我守节,又为何昭告武林要娶我,这不是令少白为难吗?”穆沄逸一句话落,卓白衣久久不语。 长久的沉默后,卓白衣一声叹息,“你从未寻过人,也未请我帮忙,我以为、以为你已放弃了,若少白生气,卓某今后不再提,只等少白应允。” 允个鬼!她卓白衣投胎转世再死上两回,她任霓裳都死不了! 某人终于忍不住了,冷冷一哼。 几乎是同时,卓白衣声音猛地一紧,手中剑出鞘,“好浓的杀气,不知道哪位高人驾临,卓白衣恭迎。” 穆沄逸轻声笑了,慢慢让开了身体,“我寻着她了。” 椅子上的人缓缓起身,怡然行到穆沄逸的身边,握了握那冰清的指尖,这才含笑望向卓白衣,“卓盟主,多年未见雄风不减当年。” 令人讨厌也不减当年。 卓白衣失神出声,“日侠?” 任霓裳摸摸脸,“卓盟主好记性,这些年上官楚烨一直记着当年盟主对沄逸的照顾之恩,一直没机会拜谢,今日终于能亲口道一声,多谢。” 卓白衣的脸色变了变,目光游移在两人之间,“沄逸?” 穆沄逸歉然一笑,“娘家姓穆,才以禾少白之名行走,欺瞒之罪,还请盟主谅解。” “沄逸、沄逸。”卓白衣不自觉地念叨了两声,“这个名字,才配得上冰清高洁的你。” 任霓裳的脸又拉长了几分。 操,这家伙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念自己男人的闺名,这算个啥事? 而卓白衣,仿佛没看出她的不悦,“‘清蓝山’中还有不少补药,如果日侠不嫌弃,我尽皆赠与日侠,反正这也是为、为、为他准备的。” 结巴了下,总算是遵守礼仪的没念出沄逸的名字。 谁要吃她的药,看不起人还是怎么的? 任霓裳眼光一转,正好看到楼梯口冒出的小小人影,她扬起笑脸,冲着卓白衣身后招了招手,“浅雨,来,见过卓伯母。” 俊俏的孩童,漂亮的犹如画中走出,难得的是身上安静清冷的气质,显示着良好的教养和贵气。 看到任霓裳和沄逸,他浅浅地勾起了唇角,“娘、爹。” 这才冲着卓白衣行礼,“任浅雨见过卓伯母。” 再多话,却有没有了。 卓白衣望着他的脸,那张凝聚了两人丰姿与秀美的面庞,无声地诉说着一切,穆沄逸不需要她的药,更不需要承她的情,他们的孩子,是那么钟灵毓秀。 当年,她不是没有找人看过穆沄逸的脉象,那时就有人说,穆沄逸身体弱,很难与女子有孩子,而她卓白衣早已有子,既是续弦,自是无所谓。 如今,眼前的女子显然已经医好了穆沄逸的体虚病,而且有如此出色的孩子,她又何必在这里找没趣? 拱了拱手,“卓白衣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改日再与日侠相聚。” 任霓裳懒懒抱拳,“不送。” 卓白衣转身离去,任霓裳一屁股坐进椅子里,哼了声,表情难看极了。 因为,此刻的穆沄逸,正一手拥着浅雨,一手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晃,一根手指、两根手指、三根手指、四根手指…… “娘。”浅雨轻轻喊了声,“夜爹爹要我问你,今晚吃什么。” 穆沄逸端起茶盏,惬意地抿了口,浅笑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调侃,“饺子。” 赠你双喜临门 —————— 作者有屁放:第一件事,《美男十二宫》的姐妹篇《公子们,接客了》2014年2月4日台湾漫展开售,有特典赠送。2月7日台湾上市,淘宝可以代购。先申明,有人认为这是《美男十二宫》的续集,但我个人只认为这是姐妹篇,因为不一样的故事,不一样的主角,不一样的性格,也是不一样的手法,唯一一样的,大概……这还是个女尊文。 第二件事:今天我看到有人说,下载到的《美男十二宫》TXT里有关于夜和日在求子观音像前啪啪,然后夜生了什么龙凤胎的番外,这点我申明,这不是我写的,也绝不可能是我写的,从故事架构来说,就违背了我的本意,姑且不谈写同人侵犯我版权,放在《美男十二宫》文档后上传涉及盗文,单就这个意淫而言,太亵渎我的主角。日与夜是最为洒脱随性之人,有着超然红尘的心思与看法,摆着求子观音啪啪,这特么是多想要孩子?这样的场景我想都不会去想,太恶心人了,又不是乡下地主小农思想,一定生个孩子后继香烟吗?我能理解读者有读者的想法,你可以脑补,可以自己快乐,但是请不要把这种YY冠上逍遥红尘的名字,我再次申明,《美男十二宫》的番外,除了应台湾要求添加的特典和新写之外,只有晋江这里的是最全的,这种涉及文章大结局的番外,绝不可能是我写的。 2个月后,我会放上最后一个番外,那个番外是最终答案,所以大家看到那个番外之后,应该会明白我要表达的是什么,也不要再补充续写什么了,买到过台湾大结局特典的姑娘,应该看到过,所以我更不可能写出自打嘴巴的番外。 对不起大家,放在正章里这些话,实在不吐不快,作者有话说字太小,不足以表达我的吐血之情。 ——————— 深夜,九音皇宫。 一片黑色的寂静,所有的宫殿都沉在安宁中,巡逻的护卫来回往复踏着整齐的脚步,青石板回荡着声音,传开远远。 远处的打更梆子声一下,一下,一下…… 宫廷中唯有一间大殿里,还闪烁着烛火,伺人小声地提醒着,“皇上,夜深了,歇了吧。” 埋首奏章中的人抬起脸看了看水漏,又低下了头,“明日不用上朝,晚些再歇。” 伺人还欲再劝,那明黄色的人影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别吵朕。” 老伺人退出门外,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后,仿若自言自语般,“皇上,您这又何必呢,是不是只有任将军来了,您才能听话呢?” 房间中的人听到这似有若无的喃喃自语,手中的笔一停,直待那脚步声远去,才轻轻搁下笔。 “你又怎么会知道,若不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完,又如何能有时间陪她,若不能将这国家尽快带上强盛的路,我又如何……”话到这,他也是摇摇头,长长地叹息。 身体靠上身后的椅子,他轻轻阖上眼睛,“霓裳,你还有一个月才来呢,这一个月却过的如此的漫长,比前五个月都难熬。” 一个熬字,尽显心中的思念。 那眉头,业已是深深地蹙了起来,眉心处皱成了川字。 他的手,轻抚上发间。那里,没有金冠玉簪,只有一柄木簪,松松绾着发,是上次她来的时候,随手折了枝桃枝,自己削成的。 她的手艺真是不怎么好,光溜溜黑突突的,不仅不算好看,甚至可算得上是丑了,可他,就独独喜欢它,因为是她为自己做的。 宽敞的大殿里,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思念,“想你了。” 他是少年皇帝,他是“九音”独一无二的男帝,他的英明睿智已经得到了无数百姓的称颂,为了这些名声,为了母皇的期望,他努力着让自己强大,不敢露出半点柔弱之处。 可他,依然会思念,会牵挂,那心中唯一的挚爱。 她来时,他欣喜,却不会表达太多内心的狂潮,他不想她担心,更不想她内疚,内疚半年丢下自己。 唯有这无人时,一声呢喃,唤着她的名字,让那思念狂涌,填满心扉。 可他不知道,有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殿顶上,正窥探着他的一举一动,当那声想你了出口的时候,那身影猛的一震,脸上浮现苦涩。 手掌劲风微弹,大殿远处的窗悄然打开,冷风涌入,吹开了椅子上人微阖的眼睛。 没有伺人在,他动了动,起身行向窗边,将那窗关上。 手指抚着窗,他没有急于关上,而是遥遥望着月亮,“十五了,下一个十五月圆,你就来了。” 鼻间,仿佛嗅到了淡淡的香气,她身上的香气。 苦笑了下,他再度摇头,“我果然魔怔了,竟然都想出了幻觉。” 一双手,从背后搂上他的腰身,整个人贴着他宽厚的背。 他的身体猛然僵住,脸上满是惊诧,张了张唇,却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掌心盖着腰间的手,细细的抚摸里,掩饰不住他指尖的颤抖。 他没有说话,那身后的人也没有,只着拥着,将彼此的激动在无声中传递。 他盖着那双手,然后紧紧地握上,猛然转身,将身后的人拥入怀中。 他的力量过大,撞到了一旁的灯柱,烛光猛烈地摇晃起来,大殿内的光也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在这闪烁中,他将她囚困在自己的臂弯里,俯首埋在她的发间,狠狠地嗅着,让她的气息填满,仍觉得不够。 她由他拥着,也由他的力量重的仿佛要掐断她的腰身,不吭一声,贴在他的胸口,听着那剧烈的心跳,一声声,都是他无声的思念。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她的发间抬起头,恢复了一贯从容中的温暖微笑,“今年,霓裳来早了。” 她依旧靠着,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身,“因为想你了。” 他没有说话,却无声地笑了,笑的有些餍足,有些得意,那低沉的笑声里,轻轻凑上她的耳边,“真的?”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她抬起头,哼了声。 “不是‘云梦’有事?或者前往‘御风’‘沧水’途经我这里,顺道来看看?”他倒不是埋怨,只是沉稳的猜测着,“毕竟只有你一人,若是提前来小住,定然大家也是跟来的。” 既然没有大小车队,也没有人来报告任将军回京师,那她的到来,可能真的只是一个意外,一个途经而已。 “原先是接到的‘沧水’的邀请,因为他们要册立新的继承人,要向我重新立下‘血誓’,我无意出现在人前,所以将日期提前一个月。” 他并没有露出不悦的表情,她忙,他早就习惯了,更不求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能够超越族长的职责,只要她偶尔念及自己,就够了。 只要她,能想着来看他一眼,也就满足了。 “嗯。”他淡淡地应了声,“那你什么时候去,要我给你安排什么吗?” “你舍得我走?”她的笑容,有些贼。 抚着她美丽的容颜,让那娇媚在掌心中绽放,“不舍得又如何,总不能不去。” 她的手掌心,贴着他的胸口,坏笑着,“我已经回来了,故意提前一个月,只是为了……” 贴上他的耳朵,小小的声音,只有两个字,“你啊。” “我?”他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她的手,戳着他的胸口,“他们,一个月后才到,这一个月,我在‘九音’单独陪你。” 这个打算,显然不是临时起意,在一起这么久,她的身边总有着太多人,他从未抱怨过她给予的太少,她却满心的内疚,这一次,她有了新的打算,却没有全部告诉他。 他的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 多年的帝王生涯,他已懂得内敛,可她短短的一句话,却总能攻破他的假象,让他表露最真实的自我。 不需要纵声大笑,这无声的笑容里,眼底飘起淡淡的水雾。 “流星。”她念着那个多年口中不曾改变的名字,“我饿了。” “那……”他手忙脚乱着,“我,我去传膳。” 可是伺人,都被他遣干净了。 “那……”他再度慌乱,“我去给你做。” 她握上他的手,“帝王进御膳房,大半夜的肯定鸡飞狗跳,我一路疾行,为的就是两个人的安静,走,我带你出去吃。” “出去吃?”他望望天色,已近两更,这个时候她要带他去哪吃? 不等他想清楚,她已牵上他的手,轻巧地落在殿顶上,不多时,京师冷静的大街上,已经多了两道执手情深的俪影。 “所有的酒馆都关门了,你要到哪吃?”他望着长长的路,既有开心,也有担忧。 担忧她长途赶来,饿坏了。 她的手指指着前方一盏摇曳着的灯笼,“那边吧。” 一个凉棚,两个灯笼,光晕微弱。 年迈的老妪在棚子边等候着,身边的锅子冒着水汽,炉火明暗着,任霓裳看着他,“你不会嫌弃吧?” 他的脸上露出了怀念的表情,“当年和幽飏哥哥流浪时,什么没吃过,一个馒头都觉得美味无比,又怎么会嫌弃,更何况……” 更何况还有她在身边。 老妪见到她,远远地咧开没牙的嘴,“姑娘,你来啦?” 南宫舞星一愣,狐疑地开口,“你认识她?” “之前不认识,刚才认识了。”任霓裳掏出一锭银子放入老妪的手心里,“大娘,麻烦您了。” 老妪喜笑颜开,千恩万谢地走了,这炉火正旺的小摊子旁,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的手从灶台的蒸笼里拿出几个温着的碟子,放在桌上。而他,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看着她忙碌着,脸上渐渐明了。 将碟子放下,她撑着脸,笑着。 风吹过,摇曳了灯笼,也摇曳了灯笼下她的笑容,带着点点讨好的笑容。 “你做的?”他的聪明,如何猜不到? “在来的路上看到还亮着灯笼,估计你也没吃,所以就央她将地方借我用下,再多留了一个时辰。”她将菜推到他的面前,“尝尝吗?” 他拿起筷子,手却有些哆嗦,脸上的微笑深到眼底,“好些年,没尝过了,那一次……” 那一次,他还是个脏污的少年;那一次,她的付出,大多是为了幽飏。 可今天这些,却都是为了他。 “啊,等等。”她跳到炉火边,“光有酒有菜可不行,流星吃面吗,我为你下碗面。” “好。”他眼底的薄雾,又多了几分,“我要多加个蛋。” 长长的筷子在锅子里捞着,她快手快脚地敲下鸡蛋,“给你两个,好事成双。” 他还求什么好事,她来看他,已是最大的好事了。 “快来尝尝,好不好吃。”面碗放在他的面前,她笑眼弯弯。 普普通通的一碗面,几根翠绿的青菜,两个嫩嫩的鸡蛋,再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和御膳房的不能比,和夜的手艺不能比。 他低头挑着面条,“我知道一定好吃的。” “我定了她一个月的摊子,每天这个时候来。”她犹如献宝似的,笑的无比开心。 一个月…… 连吃一个月的面,再好吃,只怕也让人受不了了啊。 他苦笑。 “放心吧,不是面。”她掏出本书,在他面前晃了晃,“我从夜那拿了本食谱。” “都是为了我吗?” 她挤眉弄眼,“你说呢?” 他知道,她不擅长这些,更知道她懒得去做,自己都是个随心由性的人,难得却为了他如此上心。 “这样看来,真的是双喜临门了。”他咬着唇,仿若自语。 青葱的手指竖在他的面前,摇了摇,“这个不算。” “不算?”他有些意外。 她在他面前坐下,斟满一杯酒,慢慢饮着,“我思量着,‘云梦’常年无君也不行,所以我期望能将‘云梦’与‘九音’并都,慢慢的融合,以你的能力,会给他们一个太平天下的。” 在“云梦”百姓的心中,她与上官楚璇之间的争斗不过是帝王家的夺权而已,上官楚烨的名声远胜过上官楚璇,没有人会反对,因为百姓要的,是谁能让他们更加富庶。 他与上官楚烨的婚姻这么多年,他的代掌朝政也早已深入民心,此刻并都,也不会引起反弹。 “我会呆上三五年。”她陈述着一个事实。 想要两国彻底融合,她不可能再安逸地生活在神族,只有与他共同出入朝堂,才能让文武官员心中平衡。 三五年与他携手上朝,也就意味着她这三五年不会在离开她,他也不必在忍受牵挂相思。 再是朝政劳累,有她在身边呢。 “那这个,算是双喜临门了。”他遥想着他日,两人同登朝堂的场景,心中是满满的宽慰开心。 那手指依然竖着,摇了摇,“不算。” 这也不算吗? 他想了半天,摇头,“猜不出了。” “既然有三五年的时间,我想……”她骨碌碌转着眼珠子,“我们大概有很多时间来孕育一个孩子。” 那唇,已经悄悄贴上他的耳畔,“你说是吗?” 他的脸,红晕泛起,无意识地捏着筷子,搅着手中的面条,“你这是饱暖思j□j吗?” “不饱暖我也思,谁让流星如此诱人?”她亲上他的面颊,“我刚才听到了,明日不上朝。” “上朝也不在乎。”他大大方方地说出一句,“走,现在就回去。” 两个人手牵着手,在无人的街头漫步,相依相偎。 就在两人久别新婚,情话绵绵的时候,冷不防远处一声大喝,“三更过后宵禁,是什么人还敢在街头走动?” 两人对望一眼,她抓着他的手,“快跑,不然被人发现你的身份,明天没有面条吃了。” 他想也不想,纵身上了屋顶,此刻这尊贵的帝王,犹如小偷盗贼似的,飞快逃跑。 她笑声闷在脸上,“也不知道是谁,刚才嫌弃吃一个月面条恶心的。” 当伺人回到帝王寝宫的时候,里面熟悉的j□j呢喃,让她一愣,想进去,又碍于身份不能进去,只能默默地望着天空,又是一声叹息,“皇上啊,您可不能偷人啊,这、这对不起任将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