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探花郎》 第一节 穿越者刘安 风流倜傥、刀砍斧削,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目若朗星、峨冠博带,仪表堂堂、温文尔雅,清新俊逸、品貌非凡!岂是一个帅字能够形容的? 站在铜镜前,刘安都被自己这副相貌给惊到了。 作为一名穿越者,刘安表示,自己很帅。 不过,自己身在何处呢? 古代? 肯定是了,这绝然不是拍戏,拍戏能化妆却不能换脸,更不可能让自己再变矮几厘米,也罢,一米八勉强还行。 至于穿越,刘安表示无所谓,反正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无房无车无存款。 整理了一下头发,刘安推开了门,想看一看外面到底是如何。 这一开门,可吓了刘安一跳。 门外,一排身穿灰蓝色短打劲装、手持短棍的人背着门而站。在开门的瞬间,穿着乱七八糟各色短衫的提着礼盒就往前冲。 却听一听低喝:“保护姑爷!” 穿灰蓝色短打的举起短棍,整齐的喊了一声:“退!” 想靠近的人都吓了一跳,不由的后退了一步。 却听一人举着锦盒上前,没等靠近就被一人将锦盒给抢了过来后扔到了远处,并且将人逼的不断的退后。 有人想靠近,穿灰蓝色短打劲装的人却寸步不让,两边敌视的目光在刘安面前都能闪出火花来。 什么情况? 小说中怎么说的,不明白情况的之下,这个时候要装晕。更何况刘安穿越之后并没有得到前身的记忆,这样的情况装晕,再装一个失忆才是完美的殿开。 刘安倒地了,是扶着门框缓缓滑到地上,然后慢慢的坐下。 一切如刘安想的那样,装晕之后很快就来了郎中,而后刘安睁大眼睛装傻,表示自己什么也记不得了,屋内站的所有人,完全不认识。 “这是失魂症,多和这位郎君聊聊之前的事情,能否记得赶快来,一切皆看天意。”郎中留下这句非常牛逼的话之后,收了诊金就跑掉了。 依然是穿灰蓝色短打轻装的人将郎中送走。 一个胖子却在毫无阻挡的情况下进了屋,这胖子穿着华丽的锦服,头戴银纱冠,明明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却留着胡子,那腰围绝然超过了裤长。 那胖子上前一把抱住刘安,那力气让刘安胸口疼,嘴臭的让刘安差一点窒息。 就在刘安发懵之时,只听胖子高喊:“儿那,莫吓爹爹。” 啊! 这次换成刘安尖叫了,难道是基因突变,这么肥的家伙竟然这副身体的爹??? “亲的吗?” “自然是亲爹了,我的儿啊!你受苦了,快让爹爹看看。” 只见一个穿着灰蓝色长衫的人跟着进来,抬手一礼:“亲家公勿扰,姑爷身体并不恙,怕是昨日受了惊,一时间失了魂。” 昨日? 昨天发生了什么? 刘安很想知道,可这会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去问。 倒还是那位长衫的人给刘安介绍了这胖子。 胖子,刘浪。现年三十五岁,十六岁娶妻十七岁生子,现年刘安也是十七。 好不容易,刘浪才让刘安相信,自己就是亲爹。 “爹!”刘安试探着叫了一声。 胖子抱着刘安大哭。 那位长衫的在一旁说道:“想来多说说之前的事,姑爷这失魂症便可治愈。” 这次换成刘安怕了。 按这个基因来说,自己难道三十多岁之后也会是一个腰围超过裤长的油腻大叔,好可怕。 这时,门外有妇人的哭声传来,人没到声先到。 只见一个吨位…… 不对,说吨有点过份。 目测超过一百五十斤的妇人推门入内,见到刘安便小跑着过来,每一步都让刘安感觉屋子颤了一颤,那妇人更是手帕不停擦汗,步摇乱晃,飞快的冲到床边,将刚刚坐起来的刘安再次扑倒:“儿那……。” 好难受,刘安感觉刚穿越就会被捂死。 没等刘安挣脱开来,却听这妇人高喊一声:“备宴,烤全羊,没什么病一只烤全羊治不好的,要选西夏羊……” 那妇人又冲出去了,刘安愣在那里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一个时辰后,看着桌上的整只烤羊,再看看一家子除了自己之外,全是圆滚滚的身形,再看自己消瘦修长的身形,刘安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 家里首席肯定是家主刘浪,然后是大娘子刘杜氏,妾没资格上桌的。 还有刘安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在刘安眼中,两个弟弟一个长的象水缸、一个长的象东瓜。还有一个小妹妹,完全就是一只西瓜,圆的。 刘安再一次怀疑,自己是这家捡来的孩子。 桌上,除了烤全羊之外,清一色的肉菜。 这么油腻的饭刘安没吃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见到刘安不吃。 刘安的娘,刘杜氏拿着手帕擦眼泪:“大郎太辛苦了,每日苦苦读书,却吃不下几口。来人,给府里再请三个厨子。” 几个小家伙也在旁表示,哥哥太辛苦,都没吃什么。 刘杜氏拉着刘安的手:“儿啊,要多吃,多吃病才能好。” 刘安实在是没胃口。 用过饭,一家人换到偏厅,桌上摆满了各种点心,蜜饯…… 到这个时候,刘安都没有搞清楚,眼下是什么年代。 这时,刘浪拿出一副画卷。 刘安只看是一副宫装女子的画像,心说自己这老爹收藏口味也真超前,这画充满了毕加索的风格。 只听刘浪说道:“这还有一日就要开榜了,大郎你会试第七,想来殿试也不会差了。” 刘安指了指画相:“爹爹,会试和画卷有什么关系。” 可刘浪接下来的话吓的刘安一头雾水: “你娘亲很辛苦,每天都要去品茶,天天就是些不当饭的小点心,就算有只饼子,那也没几口,饭自然也没好好吃过,人都有些消瘦了。这最终嘛,咱们小门小户,有些事情由不得咱们挑三捡四的。” 三个小东西猛点头,却没有开口说话,因为手上正往嘴里塞点心吃。 这才刚放下碗筷,他们嘴依然还是不停。 刘安也懒得管他们三个小东西猛点头什么意思。 “爹爹,说重点。”刘安心说这绕的自己半句都没听懂。 第二节 难道不是亲生的 刘浪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一脸的郑重:“这画相是潘府六姑娘,只等明天殿试开榜,便立即完婚!” “她!”刘安一指那画像,整个人感觉完全不好了。 刘安猛的瞪圆了,再看那副画。 哇嚓! 尖嘴猴腮、小眼薄唇、胸大如斗、腰如磨盘。 这,这,这,这姑娘若不是长的神奇无比,怕就是她把画师家祖坟地给挖了。 没等刘安回过神来。 刘浪却很淡然:“儿你是长子,这榜下捉婿早已成风俗,还好让咱家躲过了。” “榜下捉婿?”刘安追问了一句。 “啊,好在有亲家公派人护着,要不我儿就要吃苦头了。爹爹忘记了,儿你失魂了,听爹爹讲。你十四岁中秀才,十六岁中举。乡试之前亲家公就和咱家订过亲了,怕影响你备考,只等儿你今年参加会试之后就大婚。” 天才! 刘安第一反应是,自己穿越的这家伙绝对是一个天才。 十四岁中秀才,真的很厉害,而且十六岁就中举,似乎自己还考了会试,不对,记得老爹说过,明天殿试开榜,那就说是,自己已经完成了大宋文人的寒窗苦读过程,现在应该是一位准官员了。 爽! 太爽了,这穿越到大宋,绝对是不是一个爽字能够形容的。 这时,水缸…… 不是水缸,是大弟刘乐猛灌了两口水把嘴里点心吞下去,抢着说道:“还是爹爹有眼光,潘府答应以后潘府家丁,还有潘家亲兵,还有府中婢侍的衣服,都由咱家布庄来定制呢,自从有了这事,咱们可以天天吃烤全羊,还能吃到西夏羊。” 刘浪一摸自己圆脸上那几根胡子,笑的连眼睛都看不到了。 东瓜……小弟刘逸也抢着说道:“就是,爹爹最英明了,那什么杨府,还说自家是什么公爷呢,结果小气的不得了。” “就是,就是。”西瓜……小妹刘静一边猛点头一边给嘴里塞点心。 刘安隐隐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递了一块点心给刘乐:“二哥儿说说,还有谁家?” “赵家才给一百只羊、王家还好意思说自家是伯爵才给……” 刘安全懂了。 自己这爹爹是坑儿子,谁家给好处多就和谁家订亲,因为潘家给了长期的生意,果断把自己卖给了潘家。 刘安又看了一眼那画相:“爹爹,能退婚不,殿试之后我就是进士了。” “这个!” 刘浪一脸的苦涩:“怕不能吧,咱家小门小户的那敢说不,潘府老相公虽然过世,可那封的是王爵。再说了,只要娶了潘家六姑娘,北大营那边军衣的活,安哥儿你去和亲家公说说,怕就是咱家的活了。” “潘家,老相公名讳爹爹可知?” “潘老相公单名一个美字。还有,儿啊,可不敢动退婚这念头,咱家进了上千匹好衣料,潘府就算大度放过咱这小门小户,失了这活计怕是咱们布庄百口子人就没饭吃了。” 潘美 刘安听完,眼前一黑,这次是真的要晕倒。 此时,刘安知道了,这里是大宋。 也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个爹爹把自己给卖了,卖给了潘府,换取了一宗他们眼中所谓的大生意,至于自己是不是幸福,似乎与他们无关。 更无奈的是,自己的想法与意见此时完全无用。 看来,自己真的是捡来的。 悲从心起,苦深入灵魂。 刘安脑袋是一片混乱,心说,这王爵家的嫡女竟然提前就预定了自己、自己这无良的爹为了屁大一点的小生意竟然就把自己给卖了。 这个时候刘安还听刘浪对自己的夫人讲:“娶妻娶贤,更何况潘家六姑娘貌美如花,屁股大好生养、胸大孙子不会饿着。娘子去年这数月的辛苦没有白费。” 小妹嘴里塞满了吃的,嘟囔着说道:“大娘子就是辛苦了,咱家才不要和那些小气的人家结亲呢。” 刘安听完这话,脑袋里只有四个字,傻爹傻娘。 这是被潘府给卖了还帮人数钱呢,真要待价而沽也要等自己会试之后,而不是乡试之前就谈价。 却见刘杜氏脸上微红,一拉刘浪的手:“不辛苦,都是官人掌家有道!” 刘安心说,我心里苦成这样,你们还在秀恩爱,有没有这么过份的人。 不过,刘安还抱有一丝希望,开口问道:“娘,可曾见过潘家六姑娘。” 刘杜氏听到刘安这么问,用力的摇了摇头:“咱小门小户那能进到大宅后院,只在月洞门那里偷偷的看过一眼,当时饿的娘两眼冒金星,双腿无力。看谁都跟鸡腿一样,六姑娘倒是那最大的一只鸡腿。” 最大的?鸡腿! 多么神奇的形容方式。 看刘安一脸的失望,刘杜氏赶紧再说道:“不过娘却是听说了,潘小姐身强体壮的,而且屁股大好生养。” 大弟接口说道:“我见过。” “当真,如何?”刘安急急的就追问着。 大弟脸一红:“不过我也没看清。” 刘安急了:“你不是说你见过吗?” 大弟低着头:“那日在城中,与几个朋友打算去书社,结果遇上了,我们只是有一点点小小的冲撞,却无故被打的鼻青脸肿。” 无故? 这话连刘浪都不信,别说刘安了。 刘安问:“爹爹,这潘府是王爵?杨府是不是天波杨府,老令公单名一个业字?” 刘浪点点头。“是,潘相公能征惯战,为咱大宋立下大功劳的。杨老令公也是咱大宋的大英雄。” 那就没错了,北宋初期,潘府是武将世家,六姑娘又是最高大的那只鸡腿。 刘安脑海之中出现了一个形象,身高七尺全身肌肉,脸什么样想像不来,可手撕流氓这种程度想来很寻常。 日后! 刘安一想到日后,有些脚下不稳,感觉到一阵头晕眼花。 刘安都不知道自己走回自己的屋,只感觉这穿越之后,人生已经昏暗无光,纵然是富贵之家又如何?纵然取了一个王爵的孙女又如何? 想自己这身板打不过她,到时候天天被家暴! 第三节 开榜 刘安对着铜镜又看了看自己,心中再叹一口气。 这张脸,害人。 想一个勋贵女需要榜下捉婿、榜下捉婿还挑寒门子弟、在寒门子弟里还要挑个卖儿子的,这代表着什么? 帅!有毛用。 功名才是根本。 刘安感觉到未来无限黑暗,人生已不再属于自己了。 话说,此时潘府。 潘家六姑娘,潘家五子,也是当代家主潘惟熙的嫡长女,潘府六姑娘,同时也是整个潘府女儿中最年长的长女。 潘秭灵。 此时的潘秭灵正坐在花园插花,身旁坐在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婢女霜儿。 “姑娘,铁头送来消息,说他二叔铁管事已经加派了人手将刘家团团围住,自会试放榜以来,上门的人每天都有好多。” 潘秭灵不为所动,继续修剪着手上的花枝。 霜儿又说道:“明月姐从胡妈妈那里得了消息,刘家的杜大娘子这些日子每天都被各府请去吃茶,跟着她是咱家的使唤丫头,听的仔细。杜大娘子虽然私下抱怨过咱家给的少了,但在外人面前,倒是口风很紧,只说已经换过婚书。” 潘秭灵将手中的花剪放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淡淡的说道:“小门小见识,刘家为三套衣服就订了亲,却不知等会试之后。想这刘家安哥儿七岁的时候在街上偶遇吕相公,对对子的才华让吕相公都称赞过。当年府试之时,创下东京府历来秀才年龄最小。” 霜儿急急问道:“姑娘认为,姑爷殿试会第几?” 潘秭灵只是笑笑,却不回答。 在她的眼中,很是看不起未来公爹的见识与眼光。不过也释然,小门小户也就这层次了。 霜儿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打听到的事情,潘秭灵却是充耳不闻,又拿起了花翦继续翦枝插花。 次日清晨。 潘府的马车已经等在府门外,相比起一个商人之家小门小户,王爵之家的车队这才叫一个排场,前来开道锣鼓,后有护卫家丁,中有华丽马车,小厮护在两侧。 刘安走到门前,他并不认识潘府的人,只看到这些人穿着灰蓝色的外衫,倒是和那天在自己屋外对峙的人当中其中一方穿的一样。 见刘安准备出门,带队的铁头上前一步:“铁头护送姑爷前去看榜。” “有劳。” 这些是护送,还是监视呢。 已经不重要了。 刘安刚刚走出府门,就见站在车队旁的潘府家丁整齐的一礼:“我等护送姑爷去看榜。” 刘安只是微微点头,由人扶着上了马车。 榜前,由潘府的家丁推开人群,护着脑袋之中一片混乱的刘安站在了一个好位置。 此时,发榜的地方已经是人山人海。 刘安四下看了看,举子们都站在前面,等着看榜,混在其中有一些家丁打扮的人,但不多,想来也是关心发榜结果的大家族派来的人。 右边一排店铺前站在许多人,看打扮非富即贵。 左边一排龙槐下有一排小花伞,不用猜刘安也知道是名门千金来看榜了,只是她们在看什么,怕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 刘安的视线回到那即将帖榜的墙上,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想自己曾经,小学择校考试、小升初、中考、高考、研考…… 此时的大宋,院试、乡试、会试之后是贡生、殿试之后才是进士。 看到榜上的文字刘安才知道,现在是现在是宋咸平五年,也就是公元一零零二年。 榜还没有开始帖,在榜前等候的人有安静的,也有低语的。 北边槐树那里,两道目光相遇,没有电闪雷鸣,只有相视一笑。这微笑之中却是包含深意。 穿绿纱的是潘秭灵,穿蓝裙的叫杨延瑛。 杨家也向刘浪提过亲,在刘安会试考完的当天,可却是由潘府二管家迎入刘府,这才得知,在很久以前刘家就向潘府下过聘了。 杨延瑛虽然是庶出,可在杨家地位却与姐姐一样,因为她出生的时候,哥哥们的孩子都都有不少了。 这时,一个油头粉面,打扮的极其骚气的年轻人靠近了这片花伞区,叫身边小厮送上一盒点心,然后才开口说道:“小生特意早起在香满斋给九姑娘买的点心。” “滚!” 只有一个字的回答,还不是杨延瑛开口,仅是她身旁的婢女冷冷的一个滚字。 杨延瑛更是连看都没看这油头粉面一眼。 这年轻人姓才叫俊,才俊,好名字。此时被骂,他倒不敢对杨府有半点怒气,却见杨延瑛的视线全在观榜的人群之中,那人是…… 刘安! 东京汴梁第一美少年、大宋历年最年轻的举人、大宋历年最年轻的贡生…… 一大堆头衔让刘安站在人群之中都自带光环。 才俊猛然间想到,杨府在刘安会试之后都没等放榜,就去刘府提过亲。却谁能想到,潘府早在刘安没中举人之前就已经下手了。 才俊一脸的怒色。 刘安。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商人之子,你拿什么和本公子相比?东京城中多少名门贵女为你倾心,连我才俊心中的女神杨家九姑娘都在看你,你该死。 才俊盯着刘安的背影,眼神之中是无尽的羡慕嫉妒恨,当然恨最多。 刘安并不知道自己的背后有一道足以杀人的目光,他的视线在榜上,此时已经开始帖榜了。 第一张纸帖出来了,没有自己的名字。 刘安开始紧张了起来,这副身体苦读十年才在会试之中通过,殿试的结果会如何?此时,刘安的手心开始冒汗了。 此时,旁边有一人却低声说道:榜单是倒置的,倒置的。 刘安侧头望去,却见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人紧紧的榜单,双手握成拳头,整个人都崩的很僵硬,眼睛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 榜单是倒置的! 刘安懂了,也就是先出来的是排名靠后的。 那么,越晚出来便名次越高。 铁头在一旁低声的碎碎念着:无名,无名,无名! 第二张纸帖出来了,没有刘安的名字。 铁头下意识就说了一句:“很好,果然没有,真是好。” 第四节 史上最帅探花郎 站在铁头身旁的一名举子愣了一下,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有那个贡生会在看殿试开榜的时候,因为没有自己的名字而叫好的呢。 接下来第三张,依然没有。此时,礼部吏员手中还捧着三张没帖。 “果真没有姑爷。”铁头又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越往后,机会越小,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自信一甲的。 一旁有人听不下去了,冲着刘安喊了一句:“这位兄台,你家中仆从可是因为你榜上无名而叫好。” 刘安被这一句问笑了,声音变的大了些:“胡扯,天下间有谁会为自己榜上无名而叫好呢?” 自己可不懂四书五经,也不懂写文章,若榜上无名那么此生断不会再有机会成为进士。 潘府的铁头却立即高喊一句:“我家姑爷只会在最后一张。” 原本还想骂铁头的刘安这会没话说了,心说这铁头对自己还真有信心,刘安的视线又转移到了榜墙上。 若真要等最后一张,就代表着进士及第,就是一甲。 一甲的榜单只有三个人。 二甲被称为传胪,此时二甲榜单已经放完,只差最后一张榜单。 此时,槐树下。 潘秭灵感觉自己已经出汗了,她紧张到连额头都在冒汗,榜单已经过半,要么大中,要么不中。 潘秭灵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腕,努力让自己脸上表现出平静来。 此时,这槐树下的贵女千金们,已经都不知道,她们在无意中已经向前移动了至少两步,虽与已无关,可依然关切。 第四张纸帖出来了,有人在前唱名。 潘秭灵此时的感觉几乎无法呼吸,这一张依然没有刘安之名。 却在此时,只听一个声音高喊:“那刘安算什么才子,想上榜,怕要三年后再考。” 没有一位贵女去看这个声音的主人,不值当一看。 这样的反应让才俊更怒了。 第五张纸帖出来了。 依然没有。 潘秭安原本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在意这次开榜,难道仅仅因为刘安是自己的夫君吗?她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看榜的时候会这样的害怕。 潘秭灵看了一眼自己的婢女,霜儿紧紧咬着手帕,已经满脸是泪。 再看一眼杨延瑛之后,潘秭灵内心有一种无名火起,因为她注意到杨延瑛在看刘安。 “他中不了,哈哈哈。”才俊声嘶力竭的怪叫着。 好可怕,感觉心跳都要停止了。 潘秭灵耳朵里已经听不到别的声音,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在她眼中,只有那榜墙,还有负手而立的刘安。 “最后一张!”刘安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他和刚才那位一样,身体也是崩的僵直,眼睛直勾勾的盯在那发榜的墙面上。 最后一张,一定要有。若榜上无名,怕此生永远不会再榜上有名。眼看着就只有一张纸了。 刘安内心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他怕了,怕榜上无名。 想到父亲刘浪把婚约都已经签了,彩礼、婚书、三书什么都早搞好了,或是殿试落榜,潘家发现自己并不会四书五经,这若伤了一位王爵家的脸面。估计潘家能把刘家给平了,最轻也能让刘家失去现在的一切。 而自己的未来也可能就只能到乡下种田。 既然穿越到了大宋,难道要作一个造米田共的机器吗? 刘安拍了一下铁头的肩膀,很是紧张的问了一句:“铁管事,若最后一张纸上无名,会如何?” 铁头裂嘴一笑:“姑爷必中一甲。” 刘安都不知道铁头那里来的自信。 铁头确实有自信,他们这些人虽然不识几个字,却不代表就笨了。 铁头说道:“姑爷,原本铁头我还紧张,可到了这时候,姑爷必中一榜。这一科会试一共取了四十六人,眼下殿试出榜已经有三十五人,姑爷会试第七,会试排名前十的,只有会元与姑爷的名字还没出现,会试前三十都已经露名了。” 说完这些,铁头又补充了一句:“我家主君又说了,不中又如何,姑爷三年后才及冠。” 恩! 刘安点了点头。眼睛盯在那正在给最后一张榜涂浆糊的官员手上。 那张纸,代表着自己的命运。 至于状元? 笑话,刘安不敢奢望还能中一个状元,这事不可能,就是榜眼也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希望能中个探花吧。 时间此时似乎过的非常的慢,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官员手中。 刘安也一样。 就在此时,却听一个站在前面潘府家丁突然跳了起来:“中了,中了,姑爷是探花郎!” 那榜纸还没有帖上去,还在官员手上拿着正涂浆糊呢,却被眼尖的潘府家丁看到了,立即高喊了出来。 带队的潘府管事已经带人拥着刘安上前。 榜单帖上了。 第一名,王曾。第二名……,第三名:刘安。 中了! 刘安抿着嘴,突然握紧拳头高举右手,探花,探花郎。 东京汴梁……整个大宋……不。 天下间最帅的探花郎! 槐树下,才俊傻眼了,他问苍天,凭什么刘安这小白脸就能中,而且还是探花郎,凭什么。 才俊猛的回头,看到了面带笑容,眼内波光的杨延瑛,心中如同中了一百箭。 苦。 潘秭灵却是笑了,这里的贵女千金们,最有资格笑的,就是她。 榜前。 刘安内心想到了当年高考前的拼命,想起了拿录取通知的那天,也想到了孤儿院老院长送自己上火车,千里之外去读书的离别之苦。 前世,因为高考刘安鲤鱼跃龙门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命运。 这一世,原本的‘刘安’也完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跃,从此人生会变的精彩。 人生…… 可还没等刘安有空感怀。 突然,极为恐怖的一幕出现了,无数的人扑了上来,似乎就准备抢人。 铁头高喊一句:“护住姑爷!” 站在槐树下的潘秭灵也低喝一声:“潘宝何在?去!” “六姑娘,我这就去。”原本负责护着潘秭灵的护园队正潘宝立即分出一半的人往铁头那里冲去,万一这里伤到姑爷,他们回去都没办法交待。 第五节 榜下捉婿 刘安被眼下的一幕吓到了,听说过榜下捉婿,却也没想到这么的疯狂。 这些人就象是狼看到进士们这群羊。 潘府家丁迅速围成一个圈,将刘安护在圈中,旁边全是榜下捉婿的人,他们疯狂的如同刘安后世在超市免费送鸡蛋活动的时候,自己打开门看到的无数大爷大妈们,那种抢不到也要撕掉你的气势吓的刘安一哆嗦。 除了刘安,还有一个人也吓的脸色发白,正是刚才站的离刘安很近的那位二十五岁的书生。 此人长的很黑,黑到象是古铜色的皮肤,把他的英气也全部挡住了,在一瞬间,刘安有一种遇到包公的感觉。 若不是知道此时的包公才三岁,刘安正以为这位哥就是包公了。 刘安顺手一扯,将这人拉到圈中让潘府的家丁也给护着。 “谢,谢过同年。” “兄台第几?” “我,我叫王曾。” “我叫刘安。” 两人相互一礼,脸上都流露着钦佩之色。 在刘安眼中,连中三元的大牛,这位状元实质名归。在王曾眼中,十七岁中了探花,又是东京府中知名的貌美少年郎,厉害。 此时,榜单前如战场。 一位年轻的进士被数人撕扯之下,衣服破碎,头发也乱了。 这一幕,看的刘安与王曾都感觉后背发凉。 刘安有一种感觉,若不是自己老爹事先与潘府已经订亲,怕刚穿越到大宋的自己有可能牺牲在榜单前。 十数名潘府家丁有一半人付出挂彩的代价这才把刘安与王曾护着杀出了人群。 这时有人来报:“报,刘府门外街道都堵了,全是上门的人。” 铁头冷声喝道:“去叫人,加三十人护住亲家公府上,铁三开道,护送姑爷去新府暂避。” 看着刘安被潘府家丁护着离开,杨延瑛来到潘秭灵面前,微微一笑:“恭喜。” “谢过。”潘秭灵轻声回礼,不失大家名门之风。 槐树下众名门贵女千金散去,只留下才俊一人孤单的还站在空地上,他呆呆的望着榜单,心中大叫天道不公。 特别是素有怨仇的潘杨两家,杨家九姑娘竟然去向潘家六姑娘道贺。 才俊心说,这不是杨府向潘府道贺,只是杨家九姑娘在向刘安这小白脸道贺。 可恶!!! 再说刘安,已经被护着了新府。 新府,是潘家专门为刘安准备的,等大婚之日这就是新宅。比起刘安原先的家还大三倍之多,在房价恐怖的东京汴梁城之中这么大一个宅子,至少值十万贯,北有一片树林,南边邻汴河,绝对的豪宅。 后世记载,宋朝的官员工资是历朝最高。可就这样,大名人欧阳修过了十几年租房的日子。苏东坡更是在告老还乡之后,才盖起了三间屋。 宰相级别的杨砺病故,宋真宗亲至,却谁想宰相是租房的,而且租不起大宅,小巷的宽度都不够让皇帝的马车通过。 一套豪宅。 站在豪宅雕梁画栋的正厅,刘安捂着心口,扪心自问。 这婚事自己能拒绝吗? 话说潘府。 当家的家主潘惟熙听到汇报,激动的站了起来。 “探花,好,好一个探花。鱼跃龙门,好。” 潘惟熙很早就发现给汴梁城各豪门供给布匹、香料、珠宝的商人刘浪家中有一子,才华横溢,所以数年前就派人观察。 就在乡试之前,他亲自定下了这门亲事。 此时,刘安中的探花,潘惟熙大笑。 大管事潘福上前:“主君识才,若等榜下捉婿,这安哥儿在汴梁可有赛潘安之称,怕是要费些力气了。只是眼下,有许多人还在动心思,请主君决断。” “立即叫大娘子与刘家的杜大娘子定婚期,我看放在中秋挺好。” “主君,老仆看还是月内吧。” “月内?”潘惟熙先是一愣,可再一想也怕夜长梦多,马上点了点头:“这意见好,去办,不要怕花钱,办好了。” “是。” 潘福退离。 再说刘安新府之中。 府中前院,刘安与王曾在月下饮酒。 “敬刘兄。”虽然刘安比王曾小,可兄台这种称呼本身就是客气话。 刘安举杯,同饮。 刘安为两人倒上酒:“王兄,本朝第二位连中三元,再饮一杯。”王曾笑着举杯。 这一杯喝完,王曾也感慨道:“上一科取了四百一十四人,这一科竟然只取三十八人,这能中已经是万幸,中了状元也实在出乎我的预料。” 刘安笑了:“谦虚了不是,谦虚的过火了就是骄傲。” “也罢,为状元与探花,再饮一杯。”王曾又把酒杯举了起来。“也谢过刘兄今日相助。” 刘安没举杯:“你不怪我,坏了你的姻缘?” 王曾摇了摇头:“若是被富商家捉了去,还可以说不。或是被大奸大恶的高官家捉去,也可厉声拒绝,以显一身正气。可若是德高望众之家呢,如何拒绝?” “也对。” 王曾继续说道:“当年,我在家读书,倒有些才气。有人上门提亲,叔父作主,别说人长什么样,就是姓什么,我都是成亲之后才知道的。” 刘安猛点头,他现在也一样,马上就要大婚了,老婆什么样还完全不知道呢。 只能全凭猜测。 王曾再说:“后来,我十六那年,夫人想让我应考,我没考。二十二那年也没考,因为我感觉自己学问还够。她就要与我和离,认为我是假学问。” “再后来,二十三岁那样,加开恩科,我又没考,这次断然与我和离。我只好签了和离书,两年前,我没敢考,心里没把握。一直到今年,我才参加了乡试、会试一路到殿试。话说这个娶妻,就是运气。” 刘安不理解了:“你叔父没替你把关?” 王曾笑问:“媒人能把东施放到西边,你说谁能把这一关?” “我头疼!”刘安是真头痛,一只手按着头。 王曾一拍刘安的肩膀:“大户人家结亲,结的不是你二人,是两户人。你家门户小,但也不是寒门,所以也算是结的两户人。别想那么多,只看这两户能否相处得来,这日子就能过。这事,你信为兄。” 第六节 代一千年的沟 王曾是过来人。 他父母早亡,由叔父养大,娶妻成家这事他叔父可以帮他,但他毕竟有自家的门户,结果自家就他一人,他在女方家里确实说不上话,两户也有些不对等。 王曾又说道:“话说回来,若当时不和离,能撑到现在,便不同。” 为什么不同,不需要王曾解释,刘安懂。 身为状元,这身份就不同了,一甲等同六品官,那怕职不到,也能拿相当于六品的俸禄。 宋朝讲的就是一个门当户对,嫁女儿的都没几个愿意高嫁,怕嫁到比自己家门户大的,自家的女儿会被夫家看不起。 王曾对门户了解的很深。所以他这话就是对刘安说的,刘安家虽然只是商人门户,可刘安是探花,这身份自然就不同了。刘安与潘府还是有对等说话的资格的。 刘安这就不懂了,当下问道:“难道,相貌、品性、爱好这些都没关系?” “有何关系?”王曾一句反问,反倒让刘安无语。 代沟。 这一千年级别的代沟,这事没办法再沟通了。 “喝酒,今天要半醉,否则睡不着。中了探花心里实是在高兴。”刘安果断的停止了娶妻这种话题。 王曾笑了笑:“好,半醉。明天还有正事要办呢,可不敢误了进宫谢恩。” “喝!” 王曾没立即喝,挡了一下刘安的酒杯:“刘兄,你的家丁告诉我,我住的客栈外已经被人围满,能否派你的家丁去取了我的行李,我在刘兄这里躲几日。” 刘安问:“你行李之中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没有,几件衣服,几本书。” “先扔客栈,要衣服我派人给你准备,万一那些人发现你在这里追过来,不是很麻烦。” 王曾猛点头:“还是刘兄想的周详,那我就在这里打扰几日。” 刘安很大方:“随便住,住到自己发财买大宅为止。” 次日,新科进士一甲三人入宫谢恩、汴梁城中游街。 整个汴梁人山人海,道路都被来看状元的人给堵了,要说明星什么,在大宋绝对被状元这种光环所碾压。 三匹高头大马,披红挂彩。 中间是状元,榜眼与探花分左右。 这等风光让刘安激动的几乎想喊出来,在那一瞬间前世的记忆突然如此清晰了连眼眶的热度都能回忆起来,记得当年高考出榜的时候,自己也是被很多人围着,那个时候,激动的想哭。 此时,刘安也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他还想仰天大叫几声。 刘安忍住了,他是探花,而今日的主角却是状元公。 游街之后,皇帝还特别派人赐下钱币,让一甲三人宴客庆祝。 钱,只有几贯钱,刘安心说皇帝你也太小气。 不过,刘安还是很开心的,自己这就成为大宋的官员,而且还是文官。 在大宋,文官可是人上人。 当然,还不可能马上就让进士们当官,先要培训,以及熟悉公文。 游街之后的第二天,这一科进士们就被送到了门下省,他们的任务是整理旧公文,也算是一个熟悉当官的过程。 头一天,吏部侍郎只是让大伙先看看旧公文,只当是熟悉一下,并没有指派什么任务,还派人送来一些茶叶、点心等。众人纷纷道谢,却还有些拘谨。 吏部侍郎刚刚离开,原本还有些拘谨的进士们一直就活络了起来。 本科进士二甲第五名,范威,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状元公,准备在那里庆祝。” 王曾笑了笑,这事他还没想好,皇帝虽然赐了钱,可数量却没多少。若说象上一科那样,一次就中了四百多个,这还好说,找个能说的来的饮几杯也就是了。 这一科三十八人,要庆祝倒应该都请上。 范威又问榜眼。 榜眼陈知微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爷爷了,会试考了三十三名,谁想殿试一举中了榜眼,对于他来说,这如同捡到了宝一样开心。 陈知微说道:“往前数十科,一甲都是领将作少监,而后多为通判之职。我这把年纪,估计入职之后,只能编书或是修史,也就这么终老了。” 听这话的意思,陈知微似乎不想和这些年轻一起玩闹,或是说,陈知微主动退出了这一科进士的这个圈子。 同年之间的帮衬,可是很重要的人际关系。 范威只是一个二甲,他根本就没有成为这群人班长的资格,他主动站出来,也就是想混个脸熟,而后提升一点自己在这一科众人心中的地位。 听榜眼不想参与了,范威面对刘安反而有些紧张。 一来刘安年龄才十七,二来刘安的底子可以说是这一科所有人当中最厚的,因为刘安即将要娶潘府的嫡长女,潘府再说当下没有人当三品以上的大官。 可底子厚。 范威笑着来到刘安面前:“探花郎!” 刘安笑了笑:“这事,原本想给大伙一个惊喜,你到是心急的很。我与状元公昨天在我府中商量过,打算两人一起来办这场宴会,庆福楼。” 哇! 众进士惊呼。 汴梁城第一酒楼,那里贵的离谱。 “好了,先办正事,等旬日。这事,就要劳烦范兄从中联络,辛苦范兄了。” “好,好。这点小事,必为状元公与探花郎办好。” 陈知微有点后悔了,他想省钱给自家妻儿买些好衣服,庆福楼他是不敢去的,消费不起。这会刘安一说庆福楼,他很想去。 刘安十七岁,而脑袋却不是。 刘安对陈知微说道:“陈兄,若是那日有空,也来小饮一杯,毕竟咱们同年,这份情谊耽误陈兄少许时间,请陈兄一定要来。” “恭敬不如从命。”陈知微没二话就答应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这个年龄中进士,仕途已经无望,原本只想安安静静坐个官,可心说自己当真是小看了这位探花郎。 众人在欢喜之后,又各自抱着公文去学习。 王曾这才低声对刘安说道:“我,怕是……”王曾有点不好意思,他没钱。 虽然皇帝赏赐了一点,庆福楼是什么地方,王曾请不起。 第七节 关于钱 王曾没钱。 就算他立即当官领了俸禄,他一个月眼下看来,最多也就是七十贯,全部拿出来勉强够请客吃饭的。他还要过日子呢。 刘安声音很低:“安心,我包了。” 钱,刘安最不缺的就是钱。 不说潘府,只说自家也不差这点。 就算不靠家里,刘安想发财,分分钟的事。 有官身在,随便来一点惊世骇俗的物件造出来,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比如镜子,有那么一块给自己的夫人,夫人拿着贵妇、贵女圈里走一遭,银子就会长腿自己跑来。 傍晚,刘安回府。 王曾依旧还借住在刘安这里,作为同年,作为友人,王曾倒是不客气。 这里比起客栈来。 不比豪华,只说清静这一点,就是王曾喜欢的。 住在客栈很麻烦,刘安家里遇到的麻烦,王曾也躲不掉,谁让他是状元呢。 刘安刚到家,却看到家里坐满了,那个巨大的客厅竟然是满的。 整个客厅只有一个人刘安认识,就是潘府的大管事潘福。 见到刘安到,潘福赶紧起身:“姑爷好。” “福叔这年龄,什么礼不礼的,心意到就行了。”刘安笑着扶了一把。 潘福赶紧再谢,然后才说道:“今个,我就是来领个路,这几位是自家哥儿,替亲家大娘子过来送个信。” 信! 送个信,要来十四个人? 潘福一一介绍之后,刘安确实没有全部记下,此时刘安才知道,潘府第三代的男丁,嫡出与庶出加起来现有十八人。 潘家第二代,也就是自己岳父这一辈中,还有两个妾怀着呢。 潘家老大潘衮上前:“妹夫,我们确实是送信来的,顺便讨杯水酒喝,这信,你还是大婚之后再看好些。” 刘安接过信,没半点犹豫就私开了。 两世为人,刘安什么没见过。 刘安的动作让自己这些大舅哥,小舅子都傻眼了,他们可是知道这信的威力有多可怕,应该说是恐怖。 极度的恐怖。 潘衮这时伸手一拦,然后四五只手都伸了过来,按在刘安手上。 潘衮说道:“妹夫,可不敢轻视,这信真的不能急着看,或不看你还有半个月的好日子,看了,你这半个月怕是吃不下,睡不着。” 刘安慢慢的抽回了信:“几位哥哥安心,天塌不下来。” “我们是真关心你。” “知道,来人,摆酒,准备烤全羊。来二十坛好酒。”刘安吩咐之后,从信封之中将信拿了出来。 刘安看完信笑了。 “我当什么事,这点小事值当哥哥们如此紧张。” 刘安大笑。 信的内容是:自己的娘到潘府去商量婚事的一些细节,然后听说了潘府一些治家的方法,就答应了依这套办法用继续给儿子和儿媳用上。 潘府的治家之法就是,家里产业都归女人管,按男人每月的用度支钱。 全府有本大账,成年的妻管小家的小账,没成年的娘亲管。 然后再说刘安的事。 潘府陪嫁的田庄、店铺、作坊。然后刘安的俸禄、刘安家给准备的一处田庄、两间布铺、一间绸缎庄,大婚之后也交由刘安的正妻潘秭灵管理。 潘秭灵自小就学习管理家业,现已经帮其母承安郡主计算账目,管理田庄、店铺有三年之久,可以说是有经验,也能管得好。 然后,刘安的娘写信就是为这事。 还补充了一句,刘府不会在大婚之后,再私下给刘安那怕一文钱。 “妹夫!”潘衮一脸的悲愤:“你可知道,我每个月所领的钱,每一文都有指定的用处,与军中友人吃酒,每月只有九百五十文、自己吃酒只有二百文……” 潘衮足足说了十分钟。 刘安内心一个巨大的服字,这么一条条、一项项,潘衮这种粗人竟然能记得如此详细。 刘安听完之后,内心也计算完毕。 “大舅哥,汴梁城寻常一户小民,每月五贯钱就够活了,你每个月累计有十三贯又二百三十五文钱,作人要知足。” 潘衮愣住了。 一屋子潘家的儿子们,惊呆了。 这妹夫(姐夫)是不是傻,他一定是还不知道这事有多恐怖。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潘府仆从衣服的小厮连滚带爬的进来了:“衮哥儿,大事不好。” “慌什么,没见我和姑爷在讲话吗?”潘衮凶巴巴的骂了一句。 那小厮说道:“二姑娘的扑满碎了!” 潘衮听完之后,突然晃着往后退了几步,摇了几下,卟通一下坐倒在地上,双眼无神。 刘安赶紧去扶,却听到三舅哥潘兖问道:“大嫂可好?” 那小厮摇了摇头:“不好,二姑娘到了主房大娘子屋中哭的死去活来。”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刘安这才问:“到底怎么了?” 潘兖说道:“大哥偷偷把那只扑满里面的钱,换成了石头。这还是去年刚过完年的时候换的,这么久也一直没补上,这次麻烦大了。” 潘衮这时突然扑了上来,紧紧抱着刘安的腿:“妹夫,借个屋让我住几天,这家不敢回,不敢回。” 刘安听懂了,潘衮竟然偷了自己女儿存钱罐里的钱,然后换成了石头。 存钱罐被打破,石头自然是被发现。 有意思。 这事有意思。 潘府这男主外、女主内也算是作到极致了,搞的潘家大公子竟然偷女儿的钱花,这太有意思了。 那么,潘秭灵想管住自己的钱袋子! 让她作梦去吧。 “妹夫!收留哥吧。” 没等刘安回答,潘福上前说道:“衮哥儿,早一点回去认错,估计只是一点皮肉之苦,若是逃上几天再回去,老奴感觉没三根墨条这事怕不能了结。” “不,不,我不回去。”潘衮一脸的惊恐。 潘福摇了摇头:“来人,接众位哥儿回去。” “福叔,不能让他们吃了再回?”刘安上前拦了一下。 潘福说道:“姑爷的心老奴懂,可留衮哥儿就是害他。” 潘兖也说道:“也对,不能留下。三根墨条,估计能让大哥抄书抄到明年。要赶紧回,若回的晚了,我们怕也会受连累。走,赶紧走。” 第八节 关于零花钱 潘家几兄弟七嘴的零花钱就很满足,可我只有七十文。男主外,女主内家才能兴旺。” 刘安转头看着王曾:“你家旺了吗?” 王曾脸一红:“惭愧。” 刘安又说道:“王兄,可知道我两封信写了什么?” “猜不到。” “我信中的意思其实是一件事,让我娘亲与岳母作主,写一份文书以作契约,我会签字用印,将我大婚之后,家里给的,还有我妻的嫁妆详细记录,留档。而且我还声明,不仅是俸禄,还包括作官所有的赏赐,以及朝廷给的一切补助,都一文不差的交给家里。” 听刘安说完,王曾大赞。 “好,刘兄果真是好夫君。” 刘安却是笑了:“王兄,王曾。别说我笑话你,你这脑袋怎么考上状元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王曾糊涂了。 刘安解释道:“将一切写明,那么一切就都限定在这其中,那么换一个角度来说,我将我的零花钱,一文变成一万文的时候,是不是不需要上交呢?” 王曾更是迷茫了:“这!似乎……不可能吧。” 刘安问:“你说不可能,是指上交呢,还是一文钱无法变成一万文?” “一文钱,如何变成一万文?” “这有何难,你说,什么最值钱?” “请刘兄解惑。”王曾起身一礼。 刘安说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最值钱。” “善!”王曾也认可这话。想他以前过的苦,中了状元之后一切就大不同,他和刘安都会领双份俸禄。 一份是将作少监的虚职俸禄,一份是他们即将入职的俸禄。 依当下大宋官员的俸禄,他们每个人都可以领到四十五贯加即将入职的那一份,不会低于八十贯。再加上茶、酒、厨料、薪、蒿、炭、盐诸物、喂马的草料及随身差役的衣粮、伙食费等等。 可以说,一但作官,立即就成为了富人。 头上帽子越多,这俸禄就是叠加的数值。 刘安知道王曾没理解。 刘安说的书,是指知识。王曾听到的书,就是最简单直接的书本。 再说潘府。 刘安的娘亲刘杜氏还没走呢,潘府正准备后院的接待小宴。所以两封信都送到了,两位母亲看过信,都是一脸的喜色。 铁头上前:“报大娘子知晓,姑爷吩咐订了庆福楼宴,他与状元公要宴请今科进士,非小的多嘴,小的只想让大娘子知晓,宴会订在旬子,在大婚的日子之前。” 承安郡主点了点头:“你倒是有心,这就知道替姑爷说话了,以后你就跟着姑爷吧。你说的没错,但你不懂,纵然大婚了,这宴会你以为六姑娘不知道轻重。” “是,是,小的多嘴,小的有错。”铁头拍拍,给自己两记嘴巴子。 “滚吧。顺便把你的身契拿到姑爷那里。”承安郡主笑着一挥手,铁头赶紧施礼退下。 铁头离开之后,承安郡主拉着刘安娘亲刘杜氏的手:“铁头这孩子机灵,也忠心。我当初就是看中他可教,才选了给姑爷的。” “我家安哥儿给郡主娘娘添麻烦了。” “还叫郡主,咱们现在是一家人。” “是,是,大娘子。” 两位母亲拉着手说话,倒是亲切的不得了,唯一让刘杜氏难受的是,在潘家不好意思放开吃,吃不饱很难受。 当晚,铁头回到府里之后,不仅带上了自己的身契交给刘安,还有一份潘秭灵亲笔写的清单。 好长,好长,好长。 详细的个位数。 一份零花钱的使用方向清单,这依然就是专款专用的节奏。 分为月度、季度、年度。 比如年度支出当中,还有三次请友人去青楼的资金。以及重大节日,与友人聚会谈诗等的专项资金。 刘安笑着把这个看完,伸手准备在蜡烛上直接给烧了的时候,又停下了。 折叠好,专门找了一个木盒给收了起来。 “铁头!” “姑爷,在!” 刘安吩咐道:“院子里找一个角落,不要安排人住,也不许放任何的东西,那里所有的屋都空着,我有用。而且以后有大用,那里只能有可靠的接近,其余人不得随便接近。” 铁头回答:“姑爷,是靠河的,还是靠内的。” “靠河的。” “我去安排。”铁头转身离去。 次日,刘安和王曾一同出门,今天依然还是读公文。 这样的工作非常的枯燥,这一乎的新科进士们,都是草草的翻一翻。 就是榜眼陈知微也一样。 但在王曾眼中,刘安却不同。 王曾看的清楚,刘安读每一公文都是认真的读很久,别人就算真的读十份公文的时间,刘安一般才读两份,最多也就是三份。 王曾不知道的是,刘安其实看不懂。 不是不认识字,而是这咱没有标点,用词华丽而绕口的公文,真正想理解其中意思,对于刘安来说,很难。 刘安心里苦,心说自己以后,这公文怎么写。 自己会写字,是这身体留下的类似条件反射那种身体记忆,拿上笔,就算写的不精彩,但也勉强能写的还算不错。 但身体记忆当中,可没有文章。 一份公文,就是一份文章,这事怎么办呢? 王曾不知道这些,他眼中只当是刘安作事认真,其余人都是敷衍了事,特别是陈知微,似乎知道自己要去修史,所以对公文根本就不想看,也懒得看。 第九节 血写的公文 王曾看刘安认真读公文。 再看其他人的散漫,王曾心中犹豫,要不要劝一下他们呢。 这时。 刘安却将一份公文反复看了至少有十遍。然后又闻了闻,再反复去读。 王曾打算和刘安商量一下,是不是要劝一下其他的进士。 “刘兄,大伙似乎都不明白吏部让咱们读公文的深意,这不仅仅了解写作的要领,更是对当今天下的一个了解,更是对各州府实情的一种了解。” 王曾说完刘安没反应,刘安依旧还在看那份公文,但脸色却是越来越不好看了。 刘安非常认真的读,终于搞清了这公文的内容,他的脸色自然不好看,因为这份公文是灵州刺史裴济上的,用自己的血写的绝笔。 王曾看刘安没反应,走到刘安身旁再问:“刘兄,从刚才看到你神情不太对。” 刘安将那份公文递给了王曾:“闻一闻。” “闻?” 公文需要用闻的吗? 刘安的语气带有一丝寒意:“血的味道,这样的公文,竟然是旧公文,而且根据上面的留下的记录,没有上报官家,也没有通告朝堂百官。当时负责这公文人,以及压下这公文的人,都可恶。” “刘兄慎言。”王曾赶紧劝。 刘安一把抽回了公文塞在怀中,两世为人,他要去问问,此时坐在高堂上的大人物是怎么样想的。 当朝三相。 寇准。 刘安心中这个时代顶尖的名臣,至少历史上将他大书特书。 吕蒙正。 一代名相,也是一甲入仕,自他开始宰相的儿子科举入仕从原本规定的五品,变成了九品京官入职。 李沆。 史称‘圣相’光明正大的一代柱石。咸平之治他为首功、清政廉吏是他一手推动。 刘安要去问一问,这三位当朝竚,是不是知道这事,这些个历史上的大名臣,到底怎么看。难道就任由灵州这么丢,一份刺史的血书,就这么扔在了旧公文堆里? 此时,李沆不在,他去查验户部上半年的账目。只有吕蒙正与寇准正在办公的地方和杨延昭讨论征兵,补充西北的方案,灵州丢了,却是不敢让党项人再深入。 所以,立即补充兵力,派得力的良将北上防御,才是要紧的事情。 听闻新科探花郎刘安求见,寇准没有半点反应,倒是吕蒙正笑了笑,示意小吏允许刘安入内。 刘安入内,抬头看着在座的三人。 这三人,刘安都没有见过,也不认识,只知道文德殿这里的办公室就是宰相这级别办公的地方。 小吏为刘安介绍:“这位是寇相公、这位是吕相公、这位是杨将军。” “见过寇相公,见过吕相公,见过杨将军。”刘安一一施礼,同时也打量着在座的三人。 寇准最年轻,此时才四十岁。 见到寇准的瞬间,刘安心说真是电视剧害的,自己一直以为寇准就是一个猥琐的寇老西,可一见之下,却完全不同。 寇准是国字脸,而且长的白,胡子不多却是打理的很整齐。 若是街上见到,这种脸再笑的憨厚一点,倒很亲切。此时,寇准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有一种很严厉的感觉,是一个很厉害的白胖子。 再看吕蒙正,却是一个个头不高,有些干瘦的小老头,留着羊角胡。 倒是杨延昭让刘安意外。 若不是小吏介绍,刘安绝对会认为这是一个文官,非常儒雅的,英气逼人,而且很帅气的一位老帅哥。 当然,说到帅,比自己肯定还是有差距的。 刘安自认,此时的自己已经帅到前无来者,后无古人。 一一施礼之后,刘安上前一步。双手捧着一份公文:“寇相公、吕相公。下官在旧公文之中看到一本公文,下官认为这一本很重要。” 寇准没接,更没有说话,他看到封皮就知道这是那一本。 倒是吕蒙正很平静的说道:“灵州已失,裴刺史为国尽忠。” 刘安依旧保持着双手捧那份公文的姿势,一动也没动,并且开口再问: “下官斗胆请问,寇相公、吕相公可知,这公文上记录,以及下官查档发现,这份公文并未上报官家,也没有通告朝堂。大宋丢了可不止一州之地,官家却不知。” 寇准倒有些意外,没想到刘安竟然说了这样的话。 并非刘安说的有错,而是有这样的见识。 刘安不知道的是,这份公文事实上是李沆压下的,是吕蒙正安排人取出来夹在了这一次给新科进士们读的公文之中。 李沆、吕蒙正、寇准,是当今三宰相。 在灵州问题上,寇准主战,满朝文官竟然无人支持他。李沆求稳,他没说不战,但在满朝文官都认为不救,而且皇帝犹豫不决的情况下,选择了不救。 吕蒙正想帮寇准,但他们二人在此事上力量不足,吕蒙正只能选择依朝议,不救。 刘安不知道的是,为此事寇准独自一人在皇帝书房门口站了一整天,也只换来了一个派兵支援,援兵出发的实在太晚,而且路上太拖拉,没等援兵赶到,灵州已经丢了。 大宋的宰相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历史上的大宋只出现过一次独相。 至于这份公文,是李沆压下的。 李沆是一位好官,他主张清静无为治国,主强清明吏治,他压下这份公文很无奈,若真需要一个解释的话,他在保杨延昭。 理由很简单,田丰是怎么死,就这理由。 吕蒙正放出公文,就是想看看进士们的反应,寇准知道这一切细节,并未有任何的表态,只是安静的观察。 此时。 看刘安依旧保持着双手捧公文递给自己的姿势,寇准大概明白刘安的心思,刘安不服气,这是在质问自己。 寇准依旧没有理会,脸上连表情都没有变过。 倒是吕蒙正笑着说道:“灵州太远,守的话每年劳军伤财,不如……弃之。这也是朝议的结果,探花郎倒是有心了。” 杨延昭看了一眼寇准,他可是知道,当初为了派兵救灵州,寇准在朝堂之上已经和众文官吵的嗓子失声,更在皇帝书房门前站了一整天。而自己当时,说了狠话,指责官家若不派兵救灵州,灵州必失等等。 第十节 放肆 杨延昭他不明白,为什么此时寇准却不理会刘安。 吕蒙正的为人他了解,吕蒙正希望朝堂之上一团和气,在灵州问题上,吕蒙正不软弱,却扭不过满朝文臣。 刘安手再往前伸了一点。 想要再说点什么,吕蒙正伸手一推公文:“去吧,想必还有许多旧公文要处理。” 刘安一咬牙,再施一礼后开口说道:“寇相公,吕相公。下官不解,朝堂之上百官为何眼中只有自己的田庄,没有大宋的门户。” 寇准一巴掌拍在桌上:“放肆!” 刘安低头不语。 杨延昭却喜欢刘安这话,也喜欢刘安这性格,他正准备替刘安说几句的时候,吕蒙正见寇准发火,一脸笑意的站了起来走到刘安面前:“刘安,探花郎,你回去好好的自己想一想,你刚才说了什么,若是朝堂上只凭口舌之快就能治天下,那天下会如何?” 刘安脑袋里翁了一下。 吕蒙正这几句说的温和,可话中却有话,这是在教自己如何为官。 刘安内心在想了,到底是谁不想救灵州,是软弱的那一派,还是当今皇帝呢。 刘安记得,史书上有过记载,灵州之战,因为皇帝软弱,耳根子也软,左右为难耽误了时间,然后去救援的部队,也拖拖拉拉的,等他们到了,灵州已经丢了。 想到这里,刘安心中有一种悲哀,大宋,不资格称为大宋,还是叫宋国合适一些。 寇准看到了刘安脸上那瞬间即逝的嘲笑之意,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 吕蒙正再次摆了摆手:“退下吧,不及弱冠,罢了。” 刘安回答:“是,下官告退。” 刘安将那份灵州刺史最后的血书很郑重的塞在怀中,施礼后,退着到了门口,这才转身离开。 失望。 巨大的失望。 刘安心中有一种辞官的冲动,还不如在这弱宋当一个富家翁的好。 想大宋拥有整个地球百分之六十以上生产总值,可年年被人打,年年要跪着求生。 怪谁? 老赵家无能,给老赵家当官,刘安心里不痛快。 寇准,史书上把你吹上天了,你也不过如此。吕蒙正,你这位名相德高望众,难道只会和稀泥,不能力挽狂澜吗? 回到读公文的屋,刘安脸上重新恢复了淡淡笑意。 这一丝笑意是勉强装出来的,来掩饰他内心的那份疼。 没等刘安进门,王曾就迎了上来:“你,你刚才去见寇相公、吕相公了?” “恩!”刘安点了点头。 王曾有些焦急:“我多嘴说你一句,你还年轻,作事三思而行,不可鲁莽。陈知微他入职后修史,十年之后依然还是修史、编书的官。你不同,你别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快说说,寇相公可以训责于你。” 刘安很严肃:“我告诉你,你猜错了。寇相公和吕相公都称赞了我,对我大加勉励,还说让我入职五品官。” 王曾愣住了,盯着刘安看了好一会,扑哧一下笑了:“真会胡说,还五品呢。要放在几十年前,你有一个身为相公的爹,这事还有可能。自吕相公长子中了进士,他自请宰相之子九品之后,所以有当相公的爹也没用。” “真的,我不骗你。”刘安依然很严肃,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话。 王曾摇了摇头:“胡扯,咱们一甲三人入职领将作少监,就是有一份从六品的俸禄。真正的实职,应该是正八品。” 刘安也忍不住笑了:“竟然没骗过你,你倒是懂的多。” “你呀!”王曾在刘安肩膀上拍了拍:“我给你说,在朝堂之上,切莫冲动。话说若非太祖立下规矩,除谋逆与恶贪之外,士大夫免死,可你好不容易中了探花,也别刚当几天官就回家种田。” “谢过。”刘安一抱拳,他知道王曾是好意。 这事,也就过去了,刘安当天没和任何人去提那份公文的事情。 一直到晚上回府,刘安才将那藏在怀中的血书公文取了出来,然后专门找了一个盒子装了起来。 这份公文,对刘安的冲击是巨大的。 刘安要留下这份公文。 王曾看到刘安竟然把一份公文带回家了,赶紧走到刘安身旁:“刘兄,你疯了吗?私拿公文可是要受罚的。” “罚,能罚什么,一年还是两年的俸禄。”刘安的语气很平静。 王曾伸手就抢过公文:“不行,我要把这公文放回去。” 可公文抢到手之后,王曾不说话了,他记得白天的时间刘安问过他,有没有闻到血腥味。此时他看到这公文竟然是用血写的。 翻看细读之后,王曾轻轻的公文放在桌上。 刘安拿过公文收入木盒:“罚多少,我认了。裴刺史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尸体,若有一天,大宋能夺回灵州,我要用此公文祭祀裴刺史。” 王曾默默的点了点头。 王曾的血还未冷,他能体会到刘安此时的心情。 再说文德殿。 寇准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独自一人来到了新科进士读公文的地方,并且站在屋内很久。 他不用去翻看,也知道刘安没有把公文放回原处。 这里每一类公文放在那里,都是有规矩的,那份公文的颜色与其他的不同,因为裴济被困在灵州很多日子,没有粮食能运进城,自然也不会有每季送去的公文专用纸。 所以,那份公文是用很厚,很结实的纸写的。 寇准猜测,这不是当时找不到纸,而是裴济害怕这一路上,公文会被损坏,毕竟送信的士兵要杀出重围。 这时,一小吏入内,他要进来再收拾一次屋子。 见到寇准赶紧施礼。 寇准问道:“今日,可有何特别?” 看公文,是学习,也是吏部暗中的考核。那小吏捧上一本册子,这上面有些记录。自然有刘安读公文极认真,陈知微几乎没看公文这类情况。 小吏又说道:“还有一事并非记录,与寇相公有些关系。” “说说。” “报寇相公知,新科探花郎离开屋子,去找了相公你,回来之后在屋门外与状元公王曾有段对话。”小吏把那段对话完整的讲了,还讲了当时两人的表情。 第十一节 打一架 寇准听完后,只是轻轻的摆了摆手,示意小吏可以退下了。 “小的告退。” 小吏不是官,没资格自称下官,他只能自称小的。 两天后的晚上,也就是旬日的前一天,刘安回到府中之后,王曾拉着刘安就往书房走。 一进书房王曾就快快的将门给关上,然后从怀中抽出一叠纸。 “我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抄的,这里是关于灵州的历次上报公文。还有一份公文在记录上也没有呈给官家看。我抄了。” 王曾不敢偷拿公文,只是抄了回来。 他也不想当时就给刘安知道,害怕刘安又冲动。 刘安详细的读了每一份公文,心中默默的计算着的时间,刘安从公文上可以推断出,朝堂上为了灵州的救或是不救,抄了很久。 特别是王曾抄的最后一份没上呈的,是杨延昭的。 杨延昭怒斥皇帝,优柔寡断,灵州若失便是皇帝的责任等等。 看完这份抄录的公文,刘安对杨延昭倒是佩服,不过也是一个冲动的家伙,若是那份血书呈上去,杨延昭就是宋朝的田丰,一个武官竟然敢皇帝,这是活腻了。 刘安对王曾说道:“暂时别关注这个了,这事你说的对,我想的简单了。” “恩。”王曾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刘安会冲动。 两天后,旬日,也就是宋朝官员的假日。 庆福楼内,王曾、刘安正在联名宴请新科进士们。 “来,满饮!”刘安高举酒杯:“今个请状元公为咱们来一首开场诗。” 刘安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他内心有一种说不明道不出的情绪想要宣泄出来,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穿越,还是因为莫名奇妙的就要娶一个母暴龙,或是自己竟然中了探花,或是自己也不清的一种感觉。 或许,因为那份带血的公文? 他想高喊,他想大杯喝酒。 状元王曾举杯,他酝酿着,在此时此景,确实需要一首诗来应景,刘安是探花郎,文采未必弱于自己,考虑到自己那点钱,刘安却以他们二人的名义来宴请,却是刘安自己付账,更是把开酒诗的机会给了自己。 王曾内心感激,更打算作一首好诗,以应此景。 却在这时,只听旁边一包厢内,有人掀了桌子,杯盘在地上摔的粉碎。 众进士心说,怕是有人醉了。 可却有一个声音传来:“那小白脸刘安有什么好的,我才俊若非武勋入职,要去考也能考一个状元回来,你们别不服气,他刘安敢在我才俊面前比一比吗?他不敢,你们把他叫来,把他叫来,我要和他比一比。” 啪! 整扇花屏倒下了,是被刘安一脚踢倒了。 只见刘安右手背后,左手捧着一只酒杯,笑呵呵的看着这小包内,缓缓开口:“刘安在此。” 才俊愣了一下。 刘安向前,一只脚踩在才俊坐着的那圆凳子上,脸上是带着一种暴虐气息的笑意。 才俊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厉声说道: “你,你,你凭什么得九姑娘倾慕。” 刘安伸出右手,反手就是一记耳光打了上去,这一巴掌吓到了所有人。 刘安背后的进士吓了一跳,他们万万没想到,刘安抬手就打人。 对方更没想到,要知道他们可是武职。 蒙荫的武职。 武人被文人打了,这算是汴梁城中的奇闻。 “你!”才俊一指刘安,刘安握住才俊指自己的那根手指,才俊疼的跪在地上后,刘安说道:“慎言,本探花不认识什么九姑娘,你莫在这里误人清白。我刘安正妻为潘府六姑娘,你也别污我刘府与岳父潘家声名。” “放,放手。” 刘安松开了手:“要比,冲我来。文斗还是武斗,划出道来,我刘安接着。” “就凭你!”才俊捂着剧痛手指往后退,一边去摸桌上放的刀。 王曾上前,厉声喝道:“你敢对当科探花郎动武!” 刘安一摆手:“王兄,无妨,只是切磋一二。” 说罢,刘安伸手抓着身旁的一把椅子。 此时,刘安内心的计划是,拿起这把椅子重重的在地上摔碎,然后手握两只椅腿,正好是两只拐。 想当年在孤儿院的时候,刘安就凭一把捡来的废弃警用拐打遍三条街,护着一院的孤儿没人敢来欺负。 双拐在手,这几个酒囊饭袋,不在话下。 谁想,没等刘安实施自己的计划,却见一群人冲了进来。 只见一个身高九尺的大汉暴喝一声:“那一个敢动我妹夫。给本将军站出来受死。” 潘美有五个儿子,五个儿子加起来十八个孙子呢,当下有成年后武职入军的就有七人,潘家七虎可不是白叫的,汴梁城中能和他们干架的没几个。 也就是曹家、杨府等极少数武勋府中有能在拳头上一比高下的人。 “我,我,我姑姑是宫里的娘娘。” 才俊吓的黄白一片,赶紧抬出自己的后台来准备对抗这几个混人。 王曾伸手一接刘安:“对方是娘娘的侄子,不宜武斗,明天我去弹劾他。” 刘安笑了。 那大汉也笑了。 这位是谁,潘府大房庶长子。 潘衮,长孙。 比后台,拿后台一位娘娘出来撑场面,行,你很狂! 但没用。 刘安与潘衮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笑意。 娘娘很厉害,那是对普通人,不是对潘府,想来这位娘娘也没什么地位,竟然不知道故皇后是姓潘的,潘衮要叫一声姑姑。亲姑姑。 潘衮都懒得这种下三滥的东西动手,轻轻一挥手:“本将军原本打算在妹夫这里讨杯水酒,谁想被这肆坏了心情,打断他一条腿,从窗户扔到汴河之中。” “慢。”刘安伸手一挡,然后冲着众进士问道:“那位有笔墨。” 这些进士随身带笔墨是常事,唯有刘安不带。 刘安提起笔对才俊说道:“至于你叫什么我没兴趣,刚才听你说比一比,你能考中状元。那就比一比。” 烟沿艳檐烟燕眼。 七个大字写在墙上之后,刘安将笔放在桌上:“来,对。” 第十二节 冲动 王曾离的最近,看过之后倒吸一口凉气,七字同音!!! 好可怕的对子。 莫说是一个蠢货,就是他这位今科状元都虚,这对子有下联吗? 刘安伸手在才俊脸上轻轻的拍了两下:“就你这种货色,也敢说自己能考中状元。再给一个简单的。” 刘安又写了一首。 这并非古诗,而是现代人作的,变态到了极点的。 伊姨殪,遗亿镒。伊诣邑,意医姨疫,一医医伊姨。翌,亿镒遗,疑医,以议医。医以伊疑,缢,以移伊疑。伊倚椅以忆,忆以亿镒遗,以议伊医,亦缢。噫!亦异矣! 见到这文,一名进士捂着胸口坐在地上,他感觉到了无尽的悲伤。 此文,何其变态。 王曾却说了一句:“这一文,虽然看似难,但比起刚才的七言绝句来说,确实是简单的很多。” 王曾这位状元是真本事,他能看得出深浅来。 才俊傻傻的看着墙上的字,如同狗看星星。 刘安将笔还给了笔的主人,冲着潘衮点了点头。 潘衮冲着才俊冷冷一笑:“记住了,今天打你的是潘衮!” 只见四个如狼似虎的凶人上前,一棍子打断的才俊的腿,然后从窗户直接扔进了汴河内。 潘衮再看和才俊一同吃酒的两人,那两人倒也聪明,自己从窗户往河里跳了进去。 刘安这才对潘衮说道:“喝好,我会账。” “好妹夫。”潘衮大笑着带着自己身边几人下楼去了。 看潘衮离去,刘安在胸口拍了拍:“总感觉差了那么一点,胸口有股子闷气,还是没放出来,若刚才让我打那货几十拳,或许这口气就能顺了。” 王曾根本就没听到刘安在说什么,一群进士们都盯着那七个字。 无解! 再说那才俊,汴河下游五里他才被人捞上岸,腿断了,哭喊声震天。 “我不服,我要他好看。抬我去杨府。” 和才俊一起的两人见这情况,飞快的闪人了,他们甚至不敢在和才俊来往。才俊不知道打他的是谁,可这两人知道。 在非正式场合,能在当面称呼当今官家一声姑丈的,就是潘府的孙子辈们。 才俊你的姑姑只是一个美人,你可知道当今官家每年都会替亡妻回娘家省亲一次,拼后台,你不怕死,别人怕。 才俊确实疯了。 他感觉到自己人生受到了巨大的侮辱,自己爱慕的人心却在别人身上,当面较量,比文比武自己都不是对手。 才俊让身边的仆从抬着,把自己抬到了天波杨府门前。 “九姑娘,我才俊爱慕与你。今日在庆福楼吃酒,遇到那新科探花郎,他口出狂言,贬低杨府,我与他争论,却被他叫人打断我的腿,我腿断不要紧,只为杨府报不平,老令公……你在天有灵……” 杨家有人出来了。 这事杨家自然要问个清楚。 才俊身边的一个小厮伏地回答:“打人者自称潘衮,指使的探花郎。” 杨延贵,杨业第六子。 杨延昭是杨业长子,在族中大排为第六。 杨延贵听完才俊的话后,一边命人找郎中,一边骑马就往庆福楼而去。 再说才俊,他可不敢在这里治伤,一边命人抬自己回去,一边派人去宫里找自己的姑姑求救。 庆福楼。 这楼内又一面花屏被踢的粉碎,却见一个英武不凡的年轻人提着一杆长枪杀了进来。 “刘安何在?” 正在与众进士行酒令的刘安放下酒杯:“我是刘安,来将通名。” “杨延贵!” “有事?”刘安的语气很平静,那怕他已经看到杨延贵一脸的怒气。 杨延贵长枪一挺指着刘安:“是你,辱我杨府?” “杨延贵,你敢动我妹夫一下试试。”刚才去入厕的潘衮听到消息,立即提着一把手刀也冲了上来。 杨延贵看了一眼潘衮,又把视线放回到了刘安脸上。 王曾上前:“杨少将军,这样的传言不知从何听来,我等……”没等王曾说完,刘安一拉王曾退后,自己则上前一步,此时刘安的咽喉距离杨延贵的枪尖只有一寸。 却见刘安笑了:“杨府还用辱,你们一门皆废物,若不服气,文比、武比划出道来。” “你……”杨延贵大怒,可潘衮已经扑了上来,两人打成一团。 这下,庆褔楼遭殃了。 王曾急了:“刘年兄,这明明就是一个陷井,必是那肆构陷。” “无所谓,事不闹大一点,怎么会有人知道厉害。” 刘安很淡然,丝毫也不看楼上打的火热,缓缓往楼下走去,见到庆福楼掌柜之后很平静的说了一句:“需要多少钱,拿账单来找我。” 说罢,刘安径直离去。 站在汴河边上,刘安看着繁华的汴梁城,心说:穿越的真有趣,依后世小说中的故事,潘府就是北宋大奸臣,杨府才是英雄,是君子。 自己竟然成了大奸臣家的女婿。 反派。 好在这是真正的历史,不是小说。潘府也不是奸臣,杨府也不是北宋唯一能战的武将府。 可唯一不变的就是弱宋,弱的让人感觉悲哀。 刘安又在胸口拍了两下。 此时,刘安知道,自己心中的郁闷是什么。 穿越到这里,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作主。结婚的事情是两家大人定下了,先不说娶一个母暴龙,大宋的结婚根本不是当事人的事情,这是两府之间的事情。 婚后,大小事情长辈都可以插手,依然由不得自己作主。 潘衮喝个酒都没钱,这原因刘安听说了,潘府内当家就是承安郡主,也就是自己的岳母,家中钱财没成家的由母亲掌管,成家的由正妻掌管。 可以吃好、穿好,唯独不给酒钱。 几个粗枝大叶的大舅哥,也没什么藏私房钱的本事,他们值得同情。而自己更值得同情,自己那便宜父亲刘浪,竟然要在大婚之后,把自己的财权交给母暴龙。 这一切也就罢了,自己能忍,也不在乎。 可堂堂拥有地球生产总值总额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宋朝,竟然弱到要靠跪着才能生存。 郁闷! 郁闷的想死。 第十三节 殿前问话 刘安在汴河边感怀了一会,一直到王曾找到自己,这才一起回到了家。 “刘兄,你这次为何这么冲动?” “王兄,你看着,一直看着,看结果再说我是不是冲动了。这次,看着。” 王曾有些不理解,可还是说道:“好,我看着。” 可汴梁城中却不平静了。 第一,庆福楼没让刘安赔钱,只留下刘安在墙上写的文字,并且放出话来,对出下联者,免单十次,同日全楼免一次。 第二件事,就是刘安亲口说出,杨府一门皆废物。 刘安说的前七个字,惊艳整个汴梁。 后七个字,吓的潘惟熙都虚了,这是要把潘杨两府从怨恨变成死仇的节奏。 可没等潘惟熙考虑好如何应对。 圣旨下。 明日早朝,潘杨两府当家人上朝,刘安上朝。 内宫皇后下旨,才美人从四等美人贬为八等侍御。 真相,聪明人那个不知道真相,才俊这蠢货真以为翻点小事非就能报复刘安吗? 宋朝皇帝虽然骨头是软的,耳朵没根,但还算有点小聪明,一听便能猜到事情的真相,更何况大宋朝堂之上,也是有聪明人的。 次日,朝堂之上。 刘安还没有正式成为官员,穿的是御赐探花郎的衣服。 此时,也是刘安第一次真正见到皇帝。 刘安低着头,却在暗中打量着当今皇帝。 皇帝脸圆圆的,特别白,特别亮,好象是擦了油一样,而且就算是板着脸,也有一种喜感,好象那种总是面带微笑的感觉。 耳朵大,这是福相。 脑门亮,这也是福相。 手厚,嘴唇厚,全是福相。 刘安心说,是当了皇帝一脸福相呢,还是因为一脸福相才当皇帝呢? 没人知道刘安的小心思,寇准站了出来:“代官家问话,新科探花郎为何羞辱杨府?” 刘安上前一步:“回官家的话,臣只是实话实话。被人随便几句假话就能激的杀到庆福楼打架,难道这不是废物吗?子不教父之过,父不在,长兄为父。就这样的人,若放在前线,敌军随便设个埋伏,再派人激上一句,后果不堪设想。” 刘安一本正经的继续说着。 “我大宋的将士,我大宋的钱粮,不是给这样的人用来浪费的。若边疆失守,那么辽军必可长驱直入、若北边重镇失守,我大宋国都再无屏障,这后果,杨府当家家主,杨将军可能承受,他可有资格为汴梁东京城百万百姓承受。” 刘安长身一礼:“请官家明鉴!” 朝堂之上,三相与皇帝原本想的是,这明显就是一个误会,是才俊这个蠢货挑拨离间,可刘安这样的回答,让三相都不由的看了刘安一眼。 皇帝更是惊呆了。 惊呆之后,皇帝又感觉刘安说的似乎没错。 刘安再一礼:“臣听闻,才美人被贬,这是官家家务事,外臣原本不宜多说,但外臣想说一句公道话,若非才俊试探,满朝文武如何知道,杨府一门皆废物呢?所以才美人还是有功劳的。” 皇帝不由的点了点头,可脑袋里却越发认为刘安讲的,似乎有道理。 这一次,连潘惟熙都傻眼了。 杨延昭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有一种想现在就砍死刘安的冲动。前几天见到刘安的时候,李延昭还感觉刘安这个人不错,可今天竟然如此可恶。 杨延昭大步上前,他要辩解几句。 刘安迎了上去,杨延昭怒视着刘安,伸手欲推开刘安往前走。 寇准冲着杨延昭微微摇了摇头,他比杨延昭看的清,这件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这时,刘安却又说道:“杨将军,现在是寇相公代官家问下官的话,你急急冲出来是要打下官,还是要干别的。若要辩解几句,相信官家会在下官说完之后,给将军说话的时间,将军这么冲出来,足以证明将军心性冲动,不堪大任。” “我杨家一门忠烈!”杨延昭站在刘安面前,看着刘安这张俊美,又一脸正气的脸,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杨家是忠烈,杨业战死之后,先皇亲笔写下祭文悼念。 并且悼文之中,有忠烈等字眼。 刘安却寸步不让:“忠烈的是杨老令公,不是杨将军你。虎父犬子之例,史册上多的很。再说忠烈,不代表就是名将,就不是废物。” 寇准心中思考了片刻,他感觉这次就是刘安故意的。 刘安布下了一个圈套,杨府的杨延贵从冲到庆福楼开始,杨府就在圈套之中了。 寇准看了皇帝一眼,发现皇帝竟然在连连点头,似乎相信了刘安的话。可突然,皇帝又摇了摇头,似乎有疑惑。 当今皇帝赵恒,根本就是一个没主意,优柔寡断的人,他听着刘安的话似乎句句有理,可又不相信,杨府一门忠烈,怎么可能就是废物呢? 所以,皇帝在怀疑与自我怀疑之中。 吕蒙正一直在观察着,他看到了杨延昭的冲动,听到了刘安诛心之语,心说,要坏事。他不敢让刘安再说下去了,微叹了一口气上前 作为当朝宰相,吕蒙正还是有身份的,在向皇帝施了一礼之后转身看着刘安:“我问一句,探花郎以为这样的事情,如何解决呢?” 吕蒙正不想让刘安再说下去,也不想杨延昭出来辩解。 刘安再上前一步:“官家以仁厚治国,以孝治天下,提倡以和为贵,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臣要证明杨府就是不行,臣若说与杨府文比,那请杨府解了臣写在庆福楼的对子。当然,这有点欺负人,所以臣请与杨府武比。” “来,如何比。”已经怒火中烧的杨延昭杀气腾腾的吼了一句。 刘安却是淡然:“杨将军,你如此冲动,那有一点大将之风,可悲。” 杨延昭愣在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可内心,真的想把刘安打成猪头。 “杨将军。”皇帝虽然只是轻呼一声,什么也没说,可杨延昭听得出来,皇帝对他有意见了,此时,杨延昭更恨刘安了,这满嘴胡说的奸贼。 第十四节 以和为贵 其余的朝臣只当听不到,寇准、杨延昭关系是极好的,既然寇准已经站在堂中处理此事,那么这场闹剧与他们也无关,只当是看热闹了。 刘安这时才说道: “官家,若臣胜,请杨将军在臣大婚之日,前来喝一杯喜酒。或臣败,臣负荆请罪。臣坚决维护官家所提倡的以和为贵。” “好,好,以和为贵,朕心甚喜。”皇帝听了很高兴。 这事还是不要闹的好,潘杨两家能关系好点,也是他希望看到的。 杨延昭问:“如何比。” 刘安施礼:“臣请官家随便指这殿上一位公公,臣以四百步为限,这位公公跑完四百步所需要的时间,杨府派人只要能两倍时间内跑完,便是杨府胜。但一个普通的公公从没有习武,也不会打仗,所以臣要在杨府这边的四百步,加上一些障碍。” “臣以为,军中行军,遇水搭桥、逢山开路,肯定不是在平地上跑那样普通,挖个坑,架个拒马什么的,臣以为合适。” 刘安说完冲着杨延昭一礼:“杨将军,下官说的可对。” “对。” 杨延昭承认刘安的话有理,行军不是在平路上跑,是有各种障碍的。 刘安再问:“杨将军可愿意一比,下官给杨府任何人多次试跑的机会,若下官胜了,杨将军在下官大婚之日,上门喝一杯酒可好?” “比!”杨延昭这会是堵一口气呢。 杨延昭内心的怒火此时消失了,他认真的想了想,这事古怪,刘安想干什么。 皇帝已经下旨了:“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来人,取铜盆来。” 皇帝随便指了一个小太监,然后锅盆滴水,小太监可不敢放水,全力狂奔四百步,有专人数了水滴的数量。 那么,这就是标准。 只要杨府能跑进这标准两倍水滴数之内,便是胜,反之便是输。 突然,寇准转身:“官家,臣以为,才俊当发配雷州。” 这次换成刘安愣住了,这寇准比小说中还厉害,好可怕的家伙,竟然瞬间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准了。”皇帝心说才俊这种祸害,不杀他已经是给才美人,不对现在叫才侍御面子了。流放到雷州挺好。 寇准再看刘安,脸上是冰冷的。然后又看了杨延昭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 杨延昭瞬间也明白了。 若不是寇准出手,自己回去就算不说,自家弟弟也会让才俊生不如死。 才俊,这货太可恶。 但伤了人,这事又怕会有大麻烦。 退朝之后,寇准、吕蒙正二人堵住了准备闪人的刘安。 在这两人面前,潘惟熙都要给三分面子,他只是陪在刘安身旁。 寇准很严肃的问道:“庆福楼内,你为何当日不解释?” “寇相公,我为什么要解释,有人前来质问,我就要赶紧低声下气的回话,去解释自己的无辜吗?他杨延贵可有想过,用枪指着新科探花郎,是对是错?话说,他若一枪刺下去,寇相公以为,今日朝堂当会如何?” 面对寇准,刘安也寸步不让。 寇准看着刘安,没说话。 此时寇准内心有一种自己都在怀疑的想法。 刘安似乎是你想让潘杨两府化解那段恩怨。而刘安今日所作的事情,却是帮了杨府。杨延昭竟然敢斥责皇帝,皇帝若怪罪便是重罪。此时,皇帝若信了刘安,就会认为杨延昭身为武将,为人冲动,那事便可揭过不提,不会处罚杨延昭。 虽然这么想,但寇准还是没开口问。 吕蒙正笑呵呵的问:“探花郎,你可是想帮杨府?” “两位相公,我有权拒绝回答。”刘安拱手一礼,就是不回答。 潘惟熙站在一旁,他认为自己很高看自己这个女婿了,可谁想,还是小看了。刘安竟然对寇相公说话都不退让半步,如此强硬。 刘安再一礼:“寇相公,吕相公,晚辈告退。” 寇准突然开口:“公文呢?” 刘安表情变的非常严肃,硬气的反应:“裴济的血,可否鲜红。灵州之失,寇相公你心疼吗?” 寇准只是看着刘安,沉默不语,刘安从寇准的脸上看不出寇准在想什么。 此时,寇准却在想前几天,刘安捧着那公文退离时漠然的眼神。 刘安施礼告退。 潘惟熙也施礼一同离开。 吕蒙正问寇准:“新科探花郎是何意?” 寇准回答:“他内心看不起我,因为灵州之失。”说罢,寇准一甩袍袖,背着双手离开。” 吕蒙正对寇准说道:“老夫的意见,入职司郎中。” “秘书少监。”寇准摇了摇头。 吕蒙正快走几步追上寇准:“那就秘书少监。” 秘书少监是一个从五品官,却是五品官中最没有权力的,职责是管理典籍、图书。换到现代的说法就是,国家图书馆馆长。 这种职务,榜眼陈知微熬上几年,这便是他最终养老之地。 秘书少监在之前,最低年龄是五十一岁。 而吕蒙正原先推荐的司郎中,正六品,属于尚书省官职,分为左右司郎中,左司郎中管的史、户、礼三部,若去六部办事,相当于六部三把手的地位,但权力却不是,只是尚书省负责监管的职司。 右司郎中掌管兵部、工部、刑部。 一甲入职,从六品。 以王曾论,他入职就是领从六品的将作少监虚职,再担任一个八品通判,或外放两年再回来当京官。 以权职而论,六品的司郎中与五品的秘书少监相比,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寇准却给了刘安一个闲职,而且还不是朝官。也就是不用上朝的官职。 再说刘安与潘惟熙一起出宫。 潘惟熙在刘安身旁开始了碎碎念状态:“你对两位宰相怎么可以这样?还有你到底打算对杨府做什么?为何不与为父商量?” 刘安说道:“岳父,杨业死了十八年了。” 一句话,让潘惟熙无话可说,十八年时间,潘杨两府不相往来,见面也仅限点点头。刘安又来了一句:“潘家,四位伯伯都是勋官,岳父也仅是一个刺史,还是有名无实的平州刺史。” 第十五节 狂妄 刘安转头看了潘惟熙一眼:“若岳父不喜欢小婿这番言论,小婿以后不会再说。” 潘惟熙听完刘安的话之后不怒反笑:“我知道你想说潘府也不成器,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刘安抬头四十五度仰望:“是吗?” 潘惟熙大怒:“无知、狂妄!” 刘安沉默不语,只是安静的看着自己的岳父。 潘惟熙盯着刘安看了好一会,叹了一口气:“你到底打算对杨府做什么?” 刘安很恭敬的回答:“泰山在上,小婿不作什么。” 潘惟熙也望着远方,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年少气盛,受不了杨府给的屈辱,但是杨府……真的是满门忠烈。” 刘安这才说道:“岳父,我是潘府的女婿,身上早就打上了潘府的烙印,杨老令公之死,无论怎么说,罪在监军,但祖父也有失察之失。杨府,确实是满门忠烈。” “恩。”潘惟熙这才点了点头。 看来,刘安还没有疯。 刘安内心想的却是,他想看一看,传说中的天波杨府到底有多强。而且也想借这个机会,看能不能让潘杨两府有那么一点破冰的机会。 这时,潘惟熙又来了一句:“贤婿也莫要小看潘家,潘家依旧还是公爵府。” 刘安心说:你这老头,你以为你的有名无实的刺史是那来的,是因为你娶的郡主,因为你是潘家家主,你潘家自此之后,历史上便无名了。 这话,不能讲。 刘安还没有傻到什么都敢乱说的地步。 刘安与潘惟熙各自回府。 汴梁城中内。 新科探花郎要挑战杨府,并且声称杨府一府的废物,御前比武,这事仅在半天时间就闹的汴梁城满城风雨。 才俊是没机会看到了。 腿断了,圣旨下流放雷州,你就是爬也要爬到雷州去。 汴梁城外,刘安家里的水缸与东瓜…… 不对,是刘安的大弟刘乐与小弟刘逸,他们二人带着仆从站在官道上,就在等才俊。 刘安不屑于和才俊一般见识,可这两个小东西却不会。 打落水狗什么的,他们最喜欢了。 不仅他们来了,潘府几个十岁上下的哥儿都来了,就在汴梁城外的官道上,一边立着一面旗,大大的一个潘字。 旁边则是一个临时制作,不怎么精美的旗,大大的一个刘字。 才俊被装进囚车之中往雷州送,这还是他家里花了银子才有车坐,腿断了,这还要一路颠簸,怎么能是一个苦字形容的。 才俊有家人送行,他们也看到官道两边的潘府一众哥儿,还有二瓜四瓜两兄弟。 有气吗? 有。 可他们不敢吱声,才俊现是流放,再闹下去家族的支柱才侍御或是打了冷宫,或是直接杖毙的话,才家就完了。 才俊低着头,不敢抬头。 却见潘家老十五突然跳到官道上,学着才俊当时的样子尖叫:“我姑姑是宫里的娘娘……” 路旁的人全笑了。 才俊放声大哭,此时的他才知道怕了。 刘安在大殿之上硬怼杨府的事情汴梁城已经传开,而且新科探花郎要与杨府比武的事情,整个汴梁城谁不知道。 才俊哭的那个伤心,原本在汴梁当一个闲少多惬意,现在要流放三千里。 这时,潘府十六哥,年龄才七岁,上前拿了一碗酒泼在才俊脸上:“这碗酒给你送行,大娘子教导我们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过你听好了,我是潘家十六哥儿,这次饶你一命,你敢再出现在汴梁城,打断你双腿双手。” 有年长的才家人想上前,几个健壮的潘府亲兵往前一横,都退了。 倒是杨府。 佘太君的藤条已经打断第二根了,杨延贵背上鲜血淋淋,却是躲也不敢躲。 佘太君拿起第三根藤条的时候,杨延昭上前:“母亲。” 佘太君将藤条交给了杨延昭后严厉的说道:“我看安哥儿说的没错,为大将者就应该是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比武的事情你仔细应付,这潘家的新女婿倒不可轻视。” “是!” “你们出去吧,我陪你爹爹说说话。” 杨家众兄弟齐跪,然后再向杨业的灵牌跪,这才退离。 又是一个清晨,刘安不用去读公文了,他带着人在禁军校场大兴土木。同时安排铁头找人给自己打造一些物件。 一个四百步,也就是六百米的变态跑道正在数百工匠的努力下慢慢的成型。 前五十步平路,然后是一道矮强,紧接着泥坑,再然后是独木桥…… 后世四百米障碍跑让刘安搬到了大宋,并且将原先的十四道障碍增加到了二十个,特别加上最变态的绳墙、宋军宽拒马、半米宽半米高树丛等。 几天的紧张施工之后,比武当天。 不仅皇帝亲至,就是佘太君都亲自到了。 计时用的铜盆已经摆好,只等皇帝上坐便开始。 看台上,佘太君仔细的看过这障碍跑之后,又看了一眼正在检查设施刘安,微微的点了点头。 不止是佘太君,军方宿将都看得出这障碍跑的厉害。 军方当代四大族全到了。 这四大族分别是: 第一是曹家,也就是名将曹彬的家族。然后是杨家,杨业的的杨府。下来是潘家,名将潘美的子孙。最后是李家,李继隆的李家。 李家眼下人丁单薄,两个弟弟单独立府,李继隆的长子、次子皆已经战死。当朝太后,是李继隆的妹妹。 宋朝禁赌,不会有人下注。 潘惟熙到,先到佘太君处施礼。 武将四大族第一代当家人都已经亡故,第一代还有资格还称为将的,只有佘太君。 军中称呼佘太君为令婆,杨业用白令牌,她用红令牌,也是名将。 见潘惟熙过来施礼,佘太君说道:“你选了一个好女婿。” 潘惟熙心中一紧,正准备说两句缓和的话之时,却听佘太君又说道:“若等榜下,估计轮不到你家。” “太君盛赞,惟熙代小婿谢过。” “恩。”佘太君点了点头。 相比杨府,其余两府潘惟熙都好打交道,乐呵呵的有说有笑,关系都不错。潘府与李府、曹府关系非常亲密,不仅因为他们都是皇家的外戚,相互间也有结亲。 第十六节 披甲上阵 皇帝到。 宋朝并没有什么皇帝到了要全部都跪倒这种说法,甚至于李府的三子还与皇帝称兄道弟,他们确实是表兄弟关系。 “开始吧!”皇帝很平淡的说了一句。 这时,佘太君突然站了起来:“杨家儿男,披甲!” 一句披甲,刘安猛的回头看向了佘太君,佘太君也看着刘安。这一老一少四目相对,刘安看到了佘太君那强大的自信。 而佘太君也看穿了刘安的心思。 刘安要的不是胜负,刘安要的是这个过程。 宋军甲,三十二公斤重。 没甲这障碍跑在后世的军中都被称为变态训练,杨家披甲,这还能跑吗? 后世,刘安记得四百米的高中体育生及格时间是五十三秒,而军队障碍跑的及格时间是一百五十秒,是三倍时间。 两倍时间,还披甲,可能吗? 第一个上场的是杨延贵,披甲之外,还挂上了弓、箭袋、佩刀。 第一次跑,没有事先熟悉过这障碍,全凭本能在跑。 很快,计数出来了,是那小太监跑四百步的二倍五分之四时间。 刘安不由的握紧拳头微微的一挥。 好厉害! 看台上,佘太君对身边的杨延瑛说道:“若有一天,此子能登高位,必是主战派。今日是必输之局,你替娘在傍晚的时候亲自去潘府,告诉承庆公主,娘愿赌服输,你长兄会去潘府讨一杯喜酒喝。再替为娘单独送一份礼物给潘家六姑娘。” “娘,若不披甲,六哥有可能跑在两倍时间内?” “你不懂,娘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官家。你长兄当面指责官家,若不决断灵州必失,眼下灵州丢了,杨府这次丢了面子,官家也不会再为难我们。” 佘太君人老了,眼有点花,可心里清明,她相信寇准也是这么想的。 杨府输了,最厉害的杨延昭只比二倍时间多了二十滴水。 刘安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是木然的。 上场的不止杨府的男丁,还有家将,以及亲兵,近百人跑了一遍,没有一个人再跑第二次,他们没有一个高过三倍时间的。 刘安就不明白了,宋军这么强,怎么就要一直跪,一直跪,一直跪。 刘安站在那一动不动的,脑袋里越想越感觉憋屈。 杨延昭这时走到刘安面前,轻轻一抱拳。 刘安回礼:“杨将军,下官会备下好酒,等你。” “好。”杨延昭转身离开。 皇帝很高兴,这比武看起来挺有趣,也挺热闹,跑一跑比打架好多了,作人就应该以和为贵。 回到后宫,皇帝准备进内书房的时候,寇准这时快走几步才上前:“官家,灵州,保不住了。” “唉!”皇帝叹了一口气:“卿有何良策?” “先招募新军,补充西北,以防止党项人南下,臣请让杨延昭北上防御党项。” 皇帝摇了摇头:“招募新兵的事情先办,派谁去,再议。” 寇准想再劝,却被吕蒙正拦下。 吕蒙正知道,再劝也没用。 有吕蒙正挡,寇准明白他没办法再劝,只是打算另想办法,他是文官不害怕与皇帝吵架,但杨延昭不行,杨延昭是武将,现在皇帝没追究当时杨延昭失礼之事,寇准已经很满足了。 李沆这时也到了。 三人进了内书房后,吕蒙正送上公文:“官家,这是臣等议的关于北防增兵之事。” 皇帝翻看了一遍,签字、用印:“就这么办吧。” 吕蒙正又说道:“官家,臣与寇相公商议,探花郎刘安还年少,此时从政有点过早,正好秘书少监一职空缺,让他去管理典籍,也可以再读点书。” “恩。”皇帝对这事没什么意见,这事太小。 李沆也没说什么,其实他挺好看好刘安的,只是了解不深。吕蒙正说的也在理,管理典籍,再去读点书,将来或许可以成大器。 吕蒙正的事情汇报完了,李沆上前:“官家,臣有一事想议一议,并于京城与各州府冗员一事。” “三位坐。”皇帝知道这事要花点时间。 李沆一直致力到清简机构、廉政以及提高各衙门效率一事,皇帝认为这事挺重要。 再说刘安回到家中,坐在书房发呆。 到傍晚的时候,王曾从宫中回来,直奔书房:“刘兄,听说你胜了。” 刘安抬了一下头,没说话。 王曾不明白了:“刘兄,胜了为何还不高兴?” “胜之不武。” 王曾立即一礼:“刘安真大丈夫也!” 刘安苦笑着摇了摇头,换了话题:“王兄,这几天没有新公文给大伙看。” “没有,全是数月前的旧公文。” “想看看新公文,有什么办法?” 王曾摇了摇头:“就算入职之后,也只能查询本衙门的公文,查不了太多的,除非是门下省作事。” 刘安一扶桌子站了起来:“王兄,我想办法把你搞到门下省作事,你可否帮我留意新公文。我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门路。” 王曾吓了一跳:“这,这。” 刘安对王曾说道:“王兄,能不能?” “这不好吧。依……”王曾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来律条之中有那一条,限制同朝官员知道公文内容的,只是有些不明白,刘安自己为什么不去门下省。 有能力把人弄进门下省,那自己就能进去。 刘安没解释,刘安感觉自己只要有这个动作,寇准肯定会让自己无功而返,王曾却不同,身为状元,去作一个门下省的正八品门下省录事,或是尚书省都事,肯定没有问题。 王曾思量再三,点了点头:“好,依刘兄所言。” 仕途一项,王曾是状元,可他却不敢想自己能比刘安走的更远,他没有半点背景,不象刘安背靠潘府。 刘安笑了:“那就说定了,对了,王兄现在孤身一人,若有合适的,我给王兄说和。” “这!有劳刘兄。”王曾没拒绝,他相信刘安能介绍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家。 次日,刘安依旧没有去文德殿,带人在自家院内靠河的那个角院忙活了一天之后,在第二天中午,刘安进宫了。 第十七节 这是有后门的探花 在宫门递了牌子,只说想求见官家。 大宋皇帝是那种随便想见,就能见的吗? 答案是肯定的,绝对不行。 但刘安不同,禁宫当职的全是权贵子弟,曹、潘、李三府占多数,刘安在宫门前对潘衮说道:“大舅哥,以后能不能放开喝酒,就看今天了。你们帮我见到官家,我让你们喝到天下第一的好酒。” “别骗我。”潘衮眼睛都直了。 别说是潘衮,就是曹家兄弟、李家兄弟都眼前一亮,他们的情况比潘府好不到那里,依然是女人在管家里的账目,他们想财务自由,至少要再熬十年,等儿子成年了,才有可能。现在,他们不行。 潘衮进了宫内,在内书房等了足有大半个时辰,这才进了书房。 “是衮哥儿,你不在宫门当职跑来作什么?” 潘衮四下看看,此时无人,赶紧上前两步:“姑丈,安哥儿想进宫觐见。” 皇帝笑了,拿着手上的文书在潘衮脑袋上敲了一下:“这样的小事,值得这么鬼鬼祟祟的。” “不是,他带了一个物件,说是献礼。” “叫他觐见吧。” 刘安进来,破例自己带的东西没有被太监检查,但不能由他拿着,要由潘衮抱着。 入内,刘安依臣子之礼施礼。 等刘安施完礼,皇帝说道:“灵丫头是朕看着长大的,朕当年还是寿王的时候,也是潘府的常客,平身吧。” “谢官家。” 刘安再次施礼之后,这才刘潘衮把自己带的盒子打开。 一只瓷瓶,瓶口有一个铜木结构的小机关。 刘安上前:“官家,这是臣的献礼,此物名为香水,这是桂花味的,喷在身上可保证至少六个时辰香于体,凝而不散,却是若有若无之香气。正和官家所提倡的和之道。” 皇帝尝试着给自己喷了一点,感觉很好闻。 皇帝问道:“安哥儿,说说你理解的和之道。” 这时,宰相李沆到。 他拿着一份京城六部的减员方案,这是他与吕蒙正、寇准商量过定下的方案。 刘安见李沆到,赶紧施礼。 皇帝对李沆说道:“李公先坐下,朕打算听一听探花郎讲学问,李公也听一听。” “是。”李沆坐在了潘衮给搬来的椅子上。 刘安等李沆坐好,这才开口说道: “官家,臣在读书的时候,有读过官家的文章,臣以为,官家的文章完整的思想在于两个字,正与和。所谓的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皇帝很赞许的点了点头,能当探花的人,见识还是不错的。 刘安继续说道:“何谓和,论语有言: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而官家的文章则更深一步,官家的和,就是强调遵守和维护天下的秩序,礼尊有卑。若有矛盾,当缓解对立关系,便之不往破裂的方向发展,遵伦理、守孝悌、不偏不倚,折中调和。” 皇帝听完大喜。 讲的好。 皇帝看了李沆一眼,李沆也微笑着点头,在他听来刘安讲的这些确实不错,对正、和理解的足够深。 和之意,也是李沆所追求的,这番话让李沆对刘安的好感倍增。 皇帝更是高兴。 刘安讲的太好了,这翻话可以说讲出了他的心理,瞬间,皇帝有一种知我者刘安的心思。 皇帝心说:寇准是好官,可总是和自己对着干,凡事商量着来,难道不好吗? 杨延昭是好将,整天想着打打杀杀,这与自己心中的和有背离。 李沆好,可李沆年龄太大了,而且这两年身体也不太好。现在好了,探花郎刘安虽然还年少,却是可造之材,假以时日,必可为自己分忧。 刘安又说道:“臣年少,学识还浅,进宫只想聆听官家教诲,臣若有说错,请官家责罚。” “恩,朕今日给你讲一段大学,你且听来。” 李沆将公文往袖子里一塞,这减员方案也不急于这一时,他不想打扰了皇帝的兴致。 潘衮站在那里,感觉脑袋一阵阵发疼,他们讲的这是什么东西,自己越听越是感觉头发晕,然后脚发软,好难受。 事实上,大学这种东西,刘安也不行。 可架不住刘安也是后世学习思想道德的好学生,加上网络上信息是爆炸的。 刘安不时的跟上几句,让皇帝这位老师很是开心。 一直到天色渐暗,宫门要关了,刘安这才出宫。 出了宫门,刘安一扶宫墙,他为自己感觉到恶心,自己竟然要想着法的去拍皇帝的马屁。 潘衮在旁看刘安扶墙,问道:“妹夫没事吧?” “我头晕,想吐。” 潘衮大吼一声:“我也是。” 潘衮是听学问听着想吐,刘安是为自己拍皇帝马屁而想吐。 可这话怎么敢说出来,刘安说道:“去我府上,来两只烤鸡就好了,这是一定是肚子里油水太少,饿的。” “走。”潘衮立即交了差事,还拉上了李家兄弟、曹家兄弟同去。 说到吃,刘安对于此时的大宋来说,不敢说是宗师级,也是一位小成的大师级人物。 吊炉烧鹅,再加一份大宋版批萨。 这批萨刘安可以骄傲的说,就是源自东土大地的,这里才是原版。 可惜,没有奶酪。 刘安在桌上放了一瓶酒,倒了足一两的一杯:“咱行个酒令,谁输了,一口干。” 潘衮直接抢过杯子:“我认输,我干了。” 说完,潘衮拿起杯子一仰头就灌了进去。 酒下肚…… 潘衮的脸瞬间发红,然后再发白,潘衮紧紧的握着拳头,想把酒喷出去又舍不得,发白的脸憋的通红之后,好半天才张开嘴:“好,好酒。” 五十度往上的烈酒,这东西源于宋,不过到了南宋,兴于元,发扬于明代。 五十度这种,一直到明末都没出现过。 一两的杯子,放在此时的宋朝,就是一两半,这一杯下肚,刘安看着潘衮狼狈的样子,很不友好的笑了。 “我说,输了一口干,大舅哥急了。” 第十八节 失算 “不,我不急,这酒是好酒,只是刚才吃的肉把我噎住了,又不舍得把酒吐了。好酒。”潘衮说完,又把那一杯倒满。 李家兄弟是李继隆的三次李昭亮以及侄子李昭明。 两人喝过之后,也是一脸通红,好半天都缓过劲来。 两兄弟也把酒满上,推给了曹家兄弟:“这酒一定要一口干才能知道其中滋味,别吃肉,容易噎到。” 刘安差点笑出声来,这几个坏种,吃亏还不忘记拉上其他人。 这一次,曹仪喝下之后,直接就喷了。 一两烈酒在头一次喝一口闷,那个爽啊,这一口呛的曹仪蹲在桌上咳个不这。 潘衮与李家兄弟捂着肚子猛笑。 话说此时皇宫内。 皇帝站在后宫已经纠结了一刻钟了,他拉了拉衣服,身上的香味依旧还在。 眼下手上只有一瓶香水,他站在岔道心里犯难。 是给母亲,也就是太后呢。还是给皇后,或是贤妃曹氏呢? 为难! 相当的为难! 刘安就是故意的,他手上一次性制作了足有四十瓶,却只给皇帝送去了一瓶。 看皇帝给谁? 刘安等着皇帝来找他要,到时候又有一个进宫的理由了。 这一来二去,刘安相信自己能和皇帝搞好关系,然后就可以执行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皇帝纠结到天已经全黑了,这才迈步往皇后宫中而去。 此时的皇后是郭氏,年龄才二十七岁。 皇帝一进屋就先把事挑明:“皇后,我遇到一件为难的事情,我得到一个好东西,可仅此一件,很是为难。独给你,母后那边我心中过意不去。” 皇后拉着皇帝的手:“陛下是何物件,给我看看。” “这个。”皇帝拿出了香水,然后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香味是几个时辰前喷上去的,到现在还有,这若有若无的香气,我非常喜欢。” 皇后一闻,确实如此,这香气凝而不散,并不浓重,却轻淡长久。 “陛下从何得来?” “安哥儿进献,你说我是皇帝,难道能派人去对他说,让他再送一些来,这不合适。会被文官烦到朕头疼的。” 皇后掩面而笑:“这有何难?” “皇后有办法?” 皇后没回答,只吩咐道:“来人,招徐美人。” 很快,美人徐氏赶到。 皇后让人把香水给她看了,然后吩咐道:“你姐姐与潘家三娘子,你明天一早出宫,只说代本宫送一份礼物给新妇六姑娘,再暗示六姑娘让其夫婿多送一些香水入宫,所须花销宫里会想办法补给他。” “是,娘娘。” 皇帝想了想,又说道:“万一说不清呢,这一瓶爱妃你带上。别让朝中大臣知晓。” 当朝皇帝爱面子,是他提倡节俭,提倡廉政。 而且他不想开这个口子,若有官员有点什么好东西就献礼,这事寇准、李沆都把他数落到几天几夜都睡不安稳,更不要说那些言官了,他们能烦死自己。 所以,一切以自家人之间的关系,秘密去办。 这事,刘安却不知道。 刘安还在家里傻等呢,等着皇帝再来召见他,可一等,再等,天都黑了,皇帝都没有派人来。 刘安心想着,难道皇帝公务忙,或是香水不够吸引人。 想到这里,刘安轻轻一拍桌子:“铁头!” “姑爷,铁头在。” “铁头,这里有一份清单,你去给我准备些东西,派人去桐柏山给我挖些矿石回来,我的东西清单上全有,秘密的挖回来。” “是,姑爷。”眼下,刘安还没有被封禁财权,这点小钱刘安还有。 铁头领命出去,刘安心说,不出炸弹,还当我手中没好牌。 刘安这次要的矿石只有两种,桐柏山的天然碱矿,以及石英矿石。 宋朝没有宵禁。 从中午就到了潘府的徐美人和自己的姐姐闲聊了一个下午,到了傍晚的时候,才找了一个借口与承安郡主说了几句闲话。 都是明白人,承安郡主知道徐美人来肯定是有事。 否则也不会在府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当今皇后给六姑娘送份礼物,这种小事派个太监或是宫女来就足够了,非要让徐美人来,这徐美人还是自己三嫂的亲妹妹。 所以,肯定有别的事。 看徐美人找借口,承安郡主也就顺势应下,两人找了一个没人的屋,坐下。 这时,徐美人才拿出那瓶香水来。 徐美人根本就没有绕圈子,简单、直接开口挑明了自己来的真正原因。 承庆郡主瞬间就明白了,当下说道:“这事,还真的由咱们女人去办,让我家主君去办,他是武勋,言官那里肯定没好话。若是宫中找我亲家店铺去定一个进项,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怕是没个把月大娘娘与娘娘也拿不到这香水。” “是,是。郡主娘娘说的是。”徐美人连连点头。 承安郡主是赵德芳的女儿,也是宋太祖的亲孙女,她懂宫里的规矩。送到宫里的东西,若是偶尔一件街市上买来的还好说,若是长期供应这三检五审的,确实是耗时日。 皇家向臣子讨东西,言官肯定就会说,皇帝你不对。 贪图奢靡等等,一大堆废话就能占了早朝大半的时间。 若是潘惟熙往宫里送,以潘惟熙武勋的身份,言官们会说,你媚上,难道有什么不良动机等等。 不说到你潘惟熙上书请罪,给台谏发誓保证下不为例,绝对不会停手。 承安郡主想了想,把女儿潘秭灵叫来了。 潘秭灵一听,立即叫贴身婢女霜儿去刘安那边转一圈,看刘安有多少,先送过来。 霜儿这就去办了。 刘安在屋子里,正在研究怎么样搞玻璃,怎么样把玻璃弄成平板,又成镀成镜子,这工艺好象还有点复杂。 霜儿到了,香水瓶放刘安面前一放:“姑娘问姑爷有多少?” 刘安没反应过来,霜儿把潘府后院徐美人来的之后的事情一讲,事情便清楚了。 刘安瞬间脑袋就疼了。 失算! 太失算了。 可刘安也不知道那里环节出了问题,怎么就闹到潘秭灵那里。 第十九节 各怀心思 刘安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沉默着。 这会刘安心里想的是,这东西本少是准备问潘秭灵你要收钱的,你扣我的零花钱,那么我用自己的零花钱造的东西,你要用可以,拿钱来。 如此爽的事情,可现在这时间不对。 没大婚呢。 怎么也要正式婚礼之后才可以。 现在搞,会引起潘秭灵的戒心,说不定还会让岳父、岳母心里不痛快,这事亏了,而且亏大发了。 二十坛酒,只蒸出了一坛酒精,一坛酒。 香精油是从自己家里拿来的,没给钱,刘府的仓库里这东西不少。 看刘安不说话,霜儿也摸不清自家姑爷在想什么,双手揉着手帕的角站在一旁低着头,心里打鼓,这香水是不是很珍贵,姑爷也没多少。 霜儿是想不到,刘安这会脑袋里打的算盘,完全就是为了私房钱在战斗呢。 思考再三,刘安叹了一口气:“也罢,这个一共还有三十九瓶,你派人送两瓶去我家中给母亲与我妹妹,其余的送到夫人那里。” 刘安可以称潘秭灵为夫人了,所有的手续都已经走完,只差最后一步,就是婚礼。 依宋朝的规矩,这个时候已经是夫妻。 说句难听的,刘安若是今天挂了,潘秭灵就是寡妇。 霜儿赶紧点头:“是,一切依姑爷吩咐,不过奴能否先回府复命,再去大娘子那里送香水。” “恩,去吧。” 霜儿叫的没错,她现确实是刘家人了。 霜儿带着二十只锦盒走了。 刘安则立即带着铁头跑到偏院,半道上刘安问铁头:“铁头,我问你,你以后是听我的话,还是听夫人的话。” “当然是听姑爷的。” “换称呼。” “听主君的。”铁头的身契已经在刘安手中,铁头赶紧换了称呼。 刘安点了点头:“给工匠们发赏钱,然后告诉他们口风要紧,除了我之外,谁问也要说不知道。当时生产了多少,也不许告诉任何人。” “主君放心,他们都是奴身,谁有半点不忠,就是乱棍打死,纵然逃了,官府抓到也是游街再乱棍打死。我已经选好的地方,让人挖了一个地窖,咱有好东西都能藏好。” 刘安很高兴,乐呵呵的说道:“有你,这事让我放心。跟着我,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我会私下再给你一份钱的,事要办好。” “主君放心,今晚连夜开挖,保证夫人进府前把一切搞好,会谁也看不出来。”铁头信心十足的回答着。 还有一百六十瓶,铁头先用大铁箱装着,拉到自己屋,在床下挖了坑埋了。 然后把制作香水的工艺,残料都封装在另一个大箱内,就在院子里树下挖了一个坑,埋了。 留下蒸酒的一套工具,让工匠们继续蒸酒,只说这里是一个酒作坊。 是刘安为大婚那天准备好酒的地方。 至于香水是什么? 铁头表示:没见过,没听过。香水,有这种东西吗?是什么啊。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刘安又检查了三次,这才放下心来。 这关系到自己将来的私房钱,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将来潘秭灵你想要,拿钱来。 而且还要说清楚,用自己的零花钱,不能动府里的大账。 一想到那个时候的情景,刘安忍不住在院子里放声大笑,开心的不得了。 笑着、笑着,刘安又变的严肃了,心说:我刘安两世为人,这会和一个小丫头斗心眼,有这么高兴吗? 我这是怎么了? 刘安摇了摇头,回屋睡觉。 话说,潘秭灵可睡不着了,那些香水徐美人也没好意思都拿走,还是承安郡主要求,她才带了二十六瓶也就是十三盒离开。 承庆郡主呢,除了给刘府送了两盒共四瓶之外,给五房每房一瓶,给潘秭灵一瓶,其余的先收起来了。 夜里,潘秭灵睡不着了。 她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刘安绝对不是一个书呆子,自己这夫君脑袋里鬼着呢。 先不说这香水那里来的。 只说,这一只锦盒装两瓶,那刘安为什么只拿一瓶入宫呢。 刘安图的是什么? 还有,刘安拿着其余的三十九瓶,没给自己送来,也没给自家母亲还有妹子,若真想送,不说昨天,今天也有一整天时间呢。 说明刘安就没打算让人知道他有香水。 若不是宫里徐娘娘上门来,这事估计自己想知道,可要等一段时间了。 想到这里,潘秭灵猛的坐了起来,自言自语的说道:刘安,你这个恶人。 再说宫里。 宫里这东西都在皇后宫里存放,宫中的记录是这样写的,皇后代先皇后给即将大婚的侄女潘家六姑娘单独送了一份礼物。 而后六姑娘谢恩,回礼香水二十七瓶,皇后留存。 怎么分配,不用记录。 皇帝很开心,数量够,他就好分配,可以赏赐给这个美人,那个才人,还有给太后献上的那一份。 至于用完了怎么办,事情没到跟前,以皇帝的为人,只想眼前的事,不想长远的事。 太累。 已经三更天了,潘秭灵在屋里想着刘安在使什么坏。 刘安呢,坐在书房睡不着,他在思考着,这镜子还要不要造,若造还敢放在府内吗?要不要去外面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呢? 自己是不是需要一些个同伙。 潘衮,这穷鬼似乎可以用一用,一个连自己女儿存钱罐都敢偷的家伙,肯定是穷到一种境界了。 可再一想,潘衮这种穷鬼,很有可能一清二白,他能帮自己在外找个合适的地方吗? 好累。 心好累! 刘安揉着脑袋,心说宋朝是那个家伙整的规矩,男主外女主内,家里的账由女人管。 可这就是宋朝的规矩,而且大门大户的少女,自小就要认真学习。 这是有规矩的。 比如,有书中就有写道:惟妇人自识书算……不然,鲜不破家。 那意思就是,妇人若不识字,不懂计算,这家里肯定要破落。类似的警示之语有许多,而且大家族会特别开设女学,让族里的女孩子们从小学习知识,以及书算等。 除了管理家里的奴仆,巡查田庄、核查店铺账目等等,都是女子来打理的。 第二十节 崇正殿听学 书对于宋朝来说是奢侈品。 可刘安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门去买书。 这几天他不用上朝。 依宋朝的法律,官员有大假,大婚、大丧等都是长假。有些外放的官员,离家很远的那种,还有两个月的探亲长假。 刘安正在休自己的婚假。 书店时,刘安买了许多关于女戒、女德、女学、女算之类的书籍,数量多,种类全。 看店员在把书装进书箱的时候,刘安问身边的铁头:“铁头,你还知道有什么书?” “主君,我就认识一百多个字,后院读什么书,我真不知道。” 铁头没胡说,他确实搞不清女学都读什么书。 刘安没再问什么。 买书,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知已知彼。 潘秭灵这丫头读过什么书,学了什么本事,刘安准备先了解一下。 刘安买书刚进家门就见一个小太监等在院内,皇帝召见。 小太监只说了皇帝召见,没说原因,也没说理由,反正皇帝要见你,你麻利赶紧去就对了。 刘安赶紧换衣服,跟着小太监进宫。 皇宫内,今日论政日,当今皇帝勤政的一种表现,在处理完必要的公务之后,皇帝会听三位平章事也就是宰相,说一说市井闲语,论一论世下百态。 刘安却被叫来了。 刘安到的时候,吕蒙正与寇准都有些意外,李沆不意外,因为是他建议皇帝把刘安叫来的,他想让刘安多听听,多学学。 这一切都是因为上次讲学,李沆也挺喜欢刘安,也知道皇帝对刘安似乎另眼相看,刘安的学识与理论,非常接近皇帝理想化的治世之道。 无为、正气、中庸、平和。 作为旁听者,刘安进入内书房后,施礼完毕就坐在最末尾的椅子上。 吕蒙正继续自己刚的话题:“铁器大兴,农具改良,现耕田较开国初,增涨了一倍。臣问过江南西南一些官员,新稻产量较之前所种要高出不少,臣认为应该大力推广。” 李沆说完,皇帝突然问刘安:“刘安,你可能听得懂?” 刘安起身,心想着应该低调点,还是高调点呢。 寇准冷眼看了刘安一眼,吕蒙正笑着说道:“放心大胆的说,说错了老夫为你指正。” 刘安说道:“新稻米臣猜测应该是来自占婆的占城稻。臣以为,官家下公文推广大可不必。” “说说!”寇准是支持推广的,强制推广,因为产量确实高。 李沆不同意这种作法,他认为连田里种什么官府都要管,并不合适。 刘安说道:“京城外二十里,有我家田庄。臣认为,臣到田庄去告诉佃户,种新粮,强制推选,佃户虽然不敢违背,难免会心升疑惑,甚至是有怨言。但若臣自己种上几十亩,收获之后,佃户看到一亩田的收成更高,他们会好奇,会去打听,也会认真的演习新粮的种植之法。” 三位宰相都没说话,各自内心对刘安这些话都有判断。 李沆最高兴,他喜欢这种无为而治的方式,让农民自己去选择种什么,怎么种。 寇准淡淡的说了一句:“坐下吧。” 寇准没评价,也没说刘安说的是对,还是错。 刘安很听话,立即就回到自己的座位那里准备坐下,李沆因为刚才欣赏刘安的说辞,这时给了刘安一个机会:“探花郎,你对市井为何见闻,也说来听听。” 刘安屁股刚碰到椅子,听到李沆问道,赶紧又站了起来。 “回李相公的话,倒是有件市井小事。” “说来听听。” 刘安说道:“前些日子在庆福楼宴客后,我派人暗中观察了一下,庆福楼每天食客吃不完的饭菜,若折算成钱,有两贯钱之多。若换成粮食,想来够福田院数百人吃一日。下官想提议,光盘行动。” 李沆追问:“光盘?” 刘安解释道:“就是盘子光光,不要浪费粮食。” 皇帝大喜:“讲的好,朕以为制定光盘令,浪费粮食者当入刑。” 刘安站在那里低着头,这话他可不敢接,他只是记得历史上有记载当今皇帝虽然软弱,没主见,却是一个非常护农,而且自己也很节约的皇帝。 为了减少皇宫内的开支,皇帝让许多宫女都离宫回家。 倒是一个仁义的好皇帝。 皇帝继续说道:“定下来,定个规矩,严禁浪费粮食,违者治罪。” “陛下英明。”吕蒙正第一个附和。 皇帝冲着刘安招了招手:“刘安,你跟着朕来,朕赐你一套书,你回去用心读。” 皇帝亲自去书架上取书,刘安赶紧上前。 皇帝赐了一套书,吕端所著一部书,内容刘安还不知道,只知道寇准是接了吕端的位置成为宰相的。 刘安双手接过,谢恩,然后捧着退回到自己坐的椅子前。 之后刘安再没说过话,只是安静的听着三位宰相讨论一些不值当放在朝堂之上大议的所谓小事,刘安听的认真,这些事情看起来小,每一项都是关乎民生的。 正所谓,小事不小。 比如拖欠田赋被关在牢里的人又多了些,比如那一路人口多田地少,那里田地多人口少之类的。 对于治国来说,都不是小事。 傍晚的时候,三位宰相与刘安一起出宫。 李沆年龄大了走的慢,刘安一直扶着李沆下台阶。 快到宫门前的时候,李沆说道:“探花郎这几日家里应该很忙吧。” “回李相公的话,还有几天就要大婚了,这事我从头到尾也插不上手,凡事都有个规矩,府里的人依规矩去办,倒也井井有条,就是有点紧张。” 李沆停下脚步:“紧张什么?” 刘安回答:“紧张大婚之后由夫人管账。” 李沆爽朗的大笑,轻轻一拍刘安:“那老夫再告诉你,你的俸禄不是你来领,而是尊夫人领。” “啊!”刘安这一惊不是作假,而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李沆笑的很开心:“老夫已经几十年了,都快忘记钱是什么样了。你还年轻,作大事的人,别为这些阿堵之物操心。吕相的书你要好好读。” “是,晚辈谨遵相公教导。” 第二十一节 婚前恐惧症 见到刘安谦虚听教的样子,李沆满意的点了点头。 刘安突然脑袋里冒出一个想法,原本他借岳父的力量,可此时,似乎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刘安对李沆说道:“李相公,晚辈有一个想法,若说错了请相国斥责。” 原本准备上马车的李沆停了下来,对刘安说道:“说来听听。” “李相公,清减就城冗员,还是选一个生面孔好一些。与各衙门都没有交情,他的任务只是列出一份清单以及清退每个人的理由与资料,最终这样的大事,自然是由相公作主的。” 李沆原本也有这样的想法,这事要有一个大公无私的人去办。 李沆问刘安:“你在自荐?” “我推荐状元公!” “老夫考虑一下。”李沆再没说什么,让刘安扶自己上了马车。 看着李沆的马车远去,刘安知道李沆有可能会听自己的建议,若不高兴的话,是不会让自己扶他上马车的。 刘安回到府中,找到正替自己干活的免费劳工王曾。 王曾正在为刘安府中的所有家丁、护院、仆从、婢妇等,还有这府里的物品、仓库存货等登记造册。 刘安坐在王曾对面:“我不瞒你,我原本想借我岳父的人脉,让你在门下省或是尚书省去,今天正好有一个机会,我向李相公推荐你去作一件得罪人的事情,李相公正在着手清查京官当中白吃饭不干活的人。” 王曾听完立即站了起来:“谢过刘兄。” “别谢我,白吃饭不干活的人会恨你的。” 王曾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只需要三人耕作一亩田却安排了五个人,这并不合适,这是衙门精减,让人到更有用的地方,不是免官。” “不重要了,这事你上个心。别传出去。” “恩。”王曾点了点头,他知道轻重的。 次日,刘安依旧在家等着大婚,距离大婚只有两天时间了,而他除了等之外,任何也作不了,一切都两边家里在管,连被子怎么摆都有说道。 而王曾依旧接受培训,现在不是读公文,而是学习公文的规则。 中午的时候,有小吏来传王曾,说是李相公、吕相公要找王曾问话。 这是李沆向吕蒙正提有离选状元王曾来负责核查各衙门冗员之事,吕蒙正打算考一考王曾,若王曾能办,他就会与李沆联名,把王曾的新职务给定下来。 至于刘安的新职务,李沆也已经知道,他没反对。 因为刘安年龄还小,再读点书多历练一下,没坏处。而且给了一个高起点,以五品入职,将来若真有才,更容易安排转职。 面对两位相公的问话,王曾内心是又激动,又紧张。 紧张自然是面对两位相公,激动则是因为刘安说推荐自己,宰相李沆竟然真的接受了。 王曾心中暗自在想,自己似乎是交上好运了。 再说刘安,距离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刘安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刘安的父亲刘浪,还有母亲,以及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也从刘府暂时搬到了刘安的新府,不是长住,就是几天时间,一切为了刘安大婚。 刘安心里乱,乱七八糟的。 这时,帮着检查宴客食物的刘乐完成了他的任务后,正准备去给老爹刘安汇报,却见自己的兄长刘安,在前厅那里盯着一株桂花树发呆。 “兄长,那桂花香是极好的,娘亲没舍得用,送给了李家伯爵娘子,伯爵娘子很高兴,订了咱家一百人的两套成衣。” 刘安没听到,这会脑袋里正乱着呢。 刘安心里想的是,自己后世结婚的时候,至少也谈了两年恋爱,相互了解了之后,才开始讨论结婚的事情,然后对婚姻、生活、工作两人也都有一个规划。 虽然最后没结成,自己作生意破产,可至少认真的考虑过结婚的事。 眼下呢。 老婆什么样不知道,什么性格不知道,什么喜好不知道。 连名字,都还不知道,婚书上有,自己还没看呢,没心情看。 唯一知道的,就是姓潘,仅此。 刘乐呢,说了那么多看自己兄长没反应,推了刘安一把:“兄长,你在想什么?” “别理我,烦着呢。也别问我,你还小不懂这些,这叫婚前恐惧症。” “没听懂,不过兄长……”刘乐想说自己检查过食材,这次有从海边送来的鱼干,非常好的海鱼干。可他还没说完,刘安就推了他一把:“二哥儿,让为兄一个人待会。” 刘乐也不知道自己兄长是怎么了,赶紧小跑着就去找老爹刘浪了。 “什么?安哥儿生病了!!!”刘浪急了,飞奔着就往厨房跑,然后冲着正在准备后天宴会的厨师就喊上了:“马上,现在,准备一桌全羊宴。” “瞧好吧,这就整。”一个胖大厨乐呵呵的抽出一把尖刀,眼睛瞄在了厨师后院中暂时养着的那群可怜的羊身上。 看胖大厨开始动了,刘浪这才拍了拍胸口对刘乐说道:“放心,一定是饿了。” 胖大厨潘多金的身材比刘浪一点也不差,原本是潘府的厨师,却是那种不受人欢迎的,因为潘府每天的菜单是以清淡为主。 这潘多金与刘浪一见如顾,两人就象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样的亲热。 刘浪欣赏潘多金的厨艺,潘多金欣赏刘浪对美食的眼色。 刘安呢,典型的婚前恐惧症。 “儿啊,你一定是饿了!”刘浪将一桌子全肉的菜摆在刘安面前,刘安却发现,没吃就饱了。这些太油腻了。 在刘浪的强迫下,刘安勉强吃了几口,结果羊尾一进嘴,刘安吐了。 吐的稀里哗啦。 潘多金一只手拖着下巴,默默的说了一句:“这一定是饿过头了,才见不到点油水。” 刘浪听到之后疯狂称赞:“多金兄弟,你说太对了。” 刘安继续吐着,胃里难受,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眼睛也有一些模糊,只感觉有自己两个老爹。 或许,多金大厨是老爹失散多年的兄弟。 第二十二节 新科进士入仕 刘安被抬下去了,潘多金吩咐二厨给煮碗粥。 刘浪拿出一坛好酒:“来,兄弟,咱们吃。” “兄长,满上。”潘多金倒不见外,已经称呼刘浪为大哥了。 刘安病了,郎中也来了。 郎中看过之后,给开了一副药,温补肠胃的药。 关于婚前恐惧症,估计再有一千年会有人提出来,现在没有人关心这个。 郎中离开后王曾来了。 这位黑脸的包提前一代公,亲自给刘安端来了一碗粥。 “刘兄,这是我让厨房煮的,杂粥,养人!” 刘安坐了起来笑着接过:“这不叫杂粥,这叫八宝粥。” 王曾也笑了:“对,是八宝粥。探花不足以展示兄之才,你应该是状元才对。” “拉倒吧,能中进士就知足了。” 王曾搬过一个圆凳坐下,看着刘安喝完粥后说道:“有件事情要谢过,前几日两位相公找我去问话。” 刘安没接这话,又问道:“我给你说,李相公家的小女儿待嫁,你有没有想法。” “这事。” 王曾想答应,这是天大的好事。 到了李沆这种地位,他选婿可不会去榜下捉婿,三位相公之中资格最老,人脉最广的一位,德高望众的老相公。 刘安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却是庶出。” “刘兄你说笑了,我毕竟是和离过。”王曾的话在刘安听来,自己是个二婚,怕人家看不上。 “废话真多,明天李相公会来饮一杯喜酒,我和他说。” 王曾也不再矫情,赶紧起身一礼:“谢过!” “客气就见外了。对了,问王兄一个事,你当年成亲的时候,紧张不?” 王曾想了好久回答了一句:“大婚之前,事务繁多,累的什么也没想,等有空想了,已经天亮了。” 刘安放声大笑。 王曾倒是有些尴尬。 刘安停下笑声:“王兄,代我写个条子,让范威明晚过来,后天清晨代我迎客。” “好。” 王曾不是少年郎,刘安一句话他就懂其中意思。 话说这是给范威机会呢,看范威上不上道了。 联络本科进士的事情,刘安与王曾不可能去作,王曾是状元,刘安虽然是探花可隐隐已经成为这一科领头的人物。 范威二甲第五,总排名第书、上表、上述等职务的官。 这个任命传到殿外,二甲、三甲的进士们都感觉内心一惊,至少十科一甲都是虚职将作少监,然后是八品通判。 状元王曾直接就进七品了?而且还是实职七品!! 事实上,王曾更吃惊,因为刘安告诉他,给他的官有可能是门下省录事、或是尚书省都事这样的官。 正八品到从七品实职,确实是入仕的第一关。 王曾不由的回头看了一眼刘安,刘安却是闭着眼睛,装作没看到王曾。 王曾心中了明,八品是保底,刘安为自己争取的更高。 事实上,刘安什么也不知道,他只知道王曾是直人,想让王曾为清减机构出把力气,然后积累功勋之后好升职,从七品,刘安也意外。 紧接着,陈知微。 同样一大堆称赞的话之后,王旦直接说道:“领将作少监,国子博士,入礼部。” 这就是修史的官了,根本不需要解释。 陈知微也淡定,谢恩后退了回去。 接下来到刘安了。 刘安站在正殿正中,王旦却把自己的文书收了回去,抱着朝板站在那里。 有古怪。 第二十三节 真是五品 这时,一名小太监站了出来,捧着两张圣旨:“新科探花刘安接旨!” 很长的圣旨,而且是两份。 一张是给刘安的,文散官中散大夫,除了领钱之外没什么用。 一张是刘潘氏,就是潘秭灵,五品宜人的封。 然后是一些皇帝就刘安大婚的赏赐等等。 刘安收起圣旨,王旦才重新拿出自己的那卷文书。 殿外,二甲、三甲的人也没有感觉有什么意外,潘家是国舅,皇帝在当寿王的时候,正妻就是潘家的女儿,也是刘安所娶妻子的亲姑姑。 可接下,殿内起了一阵骚动,殿外的进士们石化了。 王旦依旧是几百字的称赞之后,只有一句话:“新科探花刘安秘书少监、崇政殿赞读。” 没,没有领将作少监!!! 陈知微整个人都懵了。 殿外,范威笑了,笑的比自己直接七品官都开心,眼神扫视了那几个愿意跟着去刘府帮忙的人,这是在告诉他们,别管那些假清高了,大腿抱住了兄弟们。 中散大夫是正五品的文散官,这个只有领钱不重要。 秘书少监是管理大宋典籍、书库的官。往往都是老家伙们担任,算是给那些干了一辈子快到致仕的人一个当五品官的机会。 可现在,十七岁的刘安当了这个官。 当然,这个官不算什么,崇政殿赞读才是真正的牛官,就是陪皇帝读书。 不对! 猛然间,有人反应了过来。 这个官不在吏治当中,从来没有过的。历来有各王府赞读,崇政殿只有说书一职,就是给皇帝读史的并且解说的官,都是当朝大员兼任。 当朝有三位相公,四位尚书都兼职崇政殿说书一职。 这时,殿内,皇帝开口了。 “安哥儿还年轻,联亲自指点一下他。” 殿内安静了。 皇帝要一个陪自己读书的人,也说了要给刘安当老师,再看三位相公如老僧入定的反应,没有那个官愿意没事找事。 殿外安静了。 这一科的进士们有心眼的已经反应过来了,王曾凭什么进七品,别说你是状元,因为你王曾开榜之后一直在刘安府里住着。 有意见吗? 没有! 接下来再无波澜,一切依常例,和往年一样谁什么排名,应该入职什么官就是什么官,差别不大。 实职正五品,皇帝新收的学生,大宋史上最帅的探花郎、迎娶的妻子过门就有命妇赐卷,你就说牛不牛吧。 两个时辰内,整个汴梁城无人不知。 刘浪笑的眼睛都在脸上找不到了,架起一百口大锅煮羊汤,烙饼子,给孤老寡妇孤童赠送,以求同喜。 范威还着五名新科进士则在刘府帮着准备明天刘安大婚的事宜。 而且明日清晨开始,他们将和王曾一起,负责迎宾。 退朝后,刘安没回家,而是去了崇政殿,今天李沆相公要讲一段唐史,作为赞读的刘安要去听,而且皇帝还会考他。 也就是这个时间。 铁头正在被打板子,已经打了十下。 屏风内,承庆郡主捧着一只茶杯侧目看了一眼,却没生气,而是称赞道:“铁头,你不错,倒是一名忠仆。我不是你的主人了,你的身契已经在姑爷府中了。但!” 承庆郡主说了一个但字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铁头屁股疼的要死,可硬撑着什么也没说。 承庆郡主只问了一个问题:那香水还有吗? 铁头向刘安承诺过,死也不说。 铁头一咬牙:“明个,六姑娘才是大娘子呢!” “好,说的好。”承庆郡主轻轻的拍了拍手:“来了,带下去上药,赏,重赏。” 可怜的铁头给架下去了,他原本只是来送仪程表与宾客名单,还有菜单等请潘府过目,结果就被架到了后院,承庆郡主问话不答,啪啪的给了十板子。 此时,花厅内只有四个人。 潘秭灵以及贴身婢女霜儿,还有其母承庆郡主以及其贴身婢女容妈妈。 都是绝对可靠的人。 铁头给架走之后,承庆郡主说道:“宫里大娘娘送来话,询问香水之事。大娘娘素来廉俭,能亲自问这事,灵儿你可明白?” “明白。”潘秭灵很清楚,别说是宫里,就是自家也需要。 已经有消息灵通的贵妇上过门了,母亲只说制作不易,眼下女儿要出阁没什么比这个事情更大的,所以缓了过去。 可母女二人都明白,妇人间的交情不可轻视,这关系到家族间的和睦。 承庆郡主又说道:“铁头有句话说的好,明天你才在大娘呢!” “母亲!”潘秭灵脸上不由一红。 这就要嫁人了。 与刘安不同,潘秭灵可是见过刘安长什么样,也把刘安打听的很仔细,此时内心紧张有,只有一点点。然后是隐藏起来的兴奋,而后还有一些小激动。 承庆郡主脸一板:“你掌得住家吗?” 这话问的潘秭灵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容妈妈这时说道:“就潘福上报,姑爷在送来那份契约之后,命铁头安排人四处花钱。姑爷府中没多少人手,所以铁头调动了刘府店铺的伙计还不够,在潘府借了足有七十人,一直忙碌到昨天。” 潘秭灵懵了,刘安是什么意思? 承庆郡主看女儿反应过来了,这才说道:“一千八百五十一贯。依他现在的俸禄,十年。若算上田庄等收入,也要三年。” “女,女儿不懂。” 潘秭灵确实不懂了。 承庆郡主说道:“这些是他契约之外的,契约已经签了。这些钱有一部分是他自己的,另外的,他给他的弟妹写了借条,这是借的弟妹们取妻的彩礼与嫁妆钱,承诺三年后翻一倍偿还。这事是亲家母告诉为娘的。” 潘秭灵懂了,难怪母亲问自己,能掌得住家吗? 就眼下的情况下,掌不住。 承庆郡主淡然一笑:“三策,下策是让他改契约。中策是为娘和他谈,让他改。为娘不行,还有你表舅公。” 表舅公! 这个来头很大,事实上和姑丈是一个人,就是当朝皇帝。 潘秭灵问:“母亲,还有上策呢?” “上策最难,也是最好的一策。就是你自己和他谈,娘亲教你一句话,人心换人心。这事要怪,就怪你几个兄长吧。” 潘秭灵懂了。 第二十四节 婚前教育 几个哥哥花钱没深浅,一但不管,这几个家伙能在青楼住一个月不回家,喝酒喝到死。 自己的兄长到刘安面前把零花钱受限说的如洪水猛兽,把刘安吓到了,所以还没有成亲刘安就急急的给自己安排后手。 可自己谈,怎么谈。 承庆郡主示意两位贴身婢女都退下。 “灵儿,为娘教你一招。大婚之后,你告诉姑爷。就说,宫内大娘娘与陛下都好节俭,若是大肆采购新的香料,不合适。但宫内已有的香料,若委托宫外再加工,这事便可行,你让姑爷算一算这笔账,为娘相信姑爷是一个聪明人,而且比一般人更聪明。” 承庆郡主什么身份。 正宗的宋太祖的孙女,见识比一般妇人高好几倍。 当然潘府八姑娘十五岁嫁给寿王,也就是当今皇帝就是她的建议,而且皇帝与她是表兄妹,关系也是相当好的,她进宫都不需要请示递牌子,直接进。 当然,刚才只是第一招。 还有第二招。 承庆郡主取出一只小木箱,小木箱内装满了金叶子。 “灵儿,带过去,就说这是你的私房钱,这里的金叶子差不多值八百贯,告诉姑爷就说,府内的账目历来有规矩,一切依规矩来办不能错。但你自己有私房钱,或姑爷有什么额外的需要,可以用这笔钱!” “娘亲,我,我不懂。”潘秭灵很聪明,但这翻操作她完全就糊涂了。 再聪明也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她能懂多少。 一个多时辰的课程,潘秭灵突然感觉,嫁人也挺可怕,嫁为人妇竟然要动这么多的心思,娘亲讲的书本上都没有。 此时,再说刘府。 王曾回来了,刘安却没回来。 王曾回来的晚,因为他要去点卯,中书省右正言。他要去中书省先拜会一下前辈,然后领官服,再熟悉一下工作流程,安排他的办公书案。 其他的进士都是回家等,等他们的官服以及卷宗送到各衙门后,再去报道。 榜眼陈知微也一样。 王曾回来后,范威立即迎了上去:“王兄先喝口水,今天有点热。” “谢过范兄。” 范威等王曾喝过水,先是汇报了他负责检查了刘安大婚准备情况,然后开始套王曾的话。 王曾却很直接:“范兄也不必去猜,是刘兄向三位相公推荐了我,就这样。” 范威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刘安是什么大神通,竟然可能直接于三位相公对话,还能推荐人。 潘府的后台,有这么硬吗? 或者说,刘安还有什么特别的门路。 范威回过神后立即说道:“王兄放心,这事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王曾却说道:“光明正大,何惧?” “是,是,是!”范威连说三个是,内心却是如惊涛骇浪,这事竟然还光明正大。 王曾说道:“明天,三位相公,四位尚书是肯定会到的。咱们不能让刘兄失礼于人。还有,杨府的杨将军一定会到,这个定要事先有个安排,潘杨两府不和汴梁城无人不知,这事要动点心思。” “对,对。” 范威猛点头。 能负责接待三位相公,让范威感觉非常荣幸。 王曾又说道:“还有一件事,你若真有心仕途,就去联系一下大考之后留京的举子们,若有心就在你这里留个名字,有件事需要他们出力,至于什么事,别提。问的太多的人,也别留。” “是,是。”范威依旧猛点头。 王曾没再细说,他和刘安在宫里见过一面,刘安给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去崇政殿了。王曾认为这是一件大事,若作好了纵然给下次考试没有帮助,也能留名。 话说此时刘安,在回答了皇帝的几个提问考试之后,拿出了几张纸。 “官家,臣年少,在上次听读之后有所感,臣以为唐太宋有句话讲的好: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所以臣写了一些,请官家指点。” 刘安献上文章。 这一段是刘安背的,刘安对这套书只读过汉、唐两部分,能背的也只有唐的大半,汉的一小部分。 后世称这部书为:《资治通鉴》 皇帝看过之后让小太监递给了李沆,李沆是真正的名士,读书量惊人。 看过一遍之后,他可以把前后都连出来。 这只是节选了几个经典的事件。 李沆对皇帝说道:“官家,臣要问刘少监几个问题。” “李公尽管问。” 刘安已经是秘书少监,所以称为刘少监,已经不能再称为探花郎。 李沆问:“刘少监刚才提到以史为镜,这几篇文章介于史与非史之间,少监何意。” “回李相公的话,第一个事件,下官在思考,西突厥阿史那车薄为何会领十姓反,其有益部分当学习,若有不足之处引以为戒。” 李沆再问:“那么,你这几篇文章想作什么?” 刘安回答:“下官在今日之前,并不知道下官为入职为什么官职,原本只是想自己依史挑选有价值的段落。可此时,下官为秘书少监,掌管大宋书籍典藏,下官不敢自大说修史,却想借先贤或大恶,整理一部书。为辅佐官家之用。” “好,讲的好。”李沆大喜。 李沆一直讲史想去教皇帝怎么当一个好皇帝,也希望警示皇帝不能乱来,管事国家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李沆又问了:“那么,具体如何作,你可有想法?” “有不成熟的想法,请李相公指点。” “说来听听,尽管说。”李沆这会心情非常好。 刘安这些日子,已经开始慢慢摸清一些重要人物的喜好,此次就是投其所好。这才是拍马屁的最高境界。 刘安站了起来:“官家,李相公。我是这样想的,首先从商失其鹿开始,依时间线整理有用的故事,第一步的海选,就是选事件。这个工作,我认为许多大考之后的留京的举人可以办。” “官家,臣以为,举人修史也是修心的一个过程,若其间有功勋,可以适当给他们加分,这分数臣不敢妄语,只提一个建议,可以用于大考,或是用于磨勘(官员考核)。” 第二十五节 钻营 刘安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 “臣以为,海选是件很辛苦的活,千年以来至善、至仁、至义、至信、至恶、至奸、至邪之事,须从千千万万个历史真实事件当中选出,首先要懂史、懂礼、知善、知恶才可作此事。” 皇帝喜欢读书人,也非常喜欢为作学问而下功夫的人。 刘安提议的这事,从商失德开始选历史至善、至仁、至义、至信。至恶、至奸、至邪之事确实是件大工程。 李沆这时说道:“官家,此事可为,一点点钱帛的花销不在顾虑之内。臣唯顾虑的则是,如何把握。” 刘安上前:“臣请三位相公为终审。” 这下,李沆担心的事情也没有以,说是终审,这很可能就是他们要署名了。 李沆摆了摆手:“老夫不足称为大贤,朝中有贤者。” 李沆也是谦虚了一下,皇帝立即说道:“李公此事,定要亲自出面,朕以为,此事可为。暂定为秘书少监上任后第一事。” “是。老臣定当尽心竭力。” 皇帝立即命小太监将几位重臣都请到了崇政殿。 三相,李沆、吕蒙正、寇准。然后是王旦、工部尚书向敏中、端拱二年榜眼现结事中曾会。 这些人是李沆挑的。 都是清名在外的清流,李沆不喜欢媚臣,更不喜欢那些爱钻营的人,那些人会污了这书。 寇准进来,看了文章,又看了刘安一眼,再看李沆之后,寇准很想告诉李沆,你上当了,这小子才是一个会钻营的家伙。 不过,寇准不讨厌钻营,只讨厌立身不正。 刘安到现在为止,还没什么让寇准讨厌的。 若说寇准对刘安有意见,那就是太年轻,太浮躁。 但刘安这次要办的事,寇准喜欢,能警示皇帝的书,可以编,正好在编书的过程中也看看刘安的才情。 吕蒙正一直乐呵呵的,他是真正的文豪,编书这事,第一进来就支持了。 三相都支持,皇帝又拿钱出来,其余人谁都提意见。 很快,这事就定下了。 编撰为六人,就是崇正殿这六位。然后总监为刘安,其余参与者有功会留名,无功直接踢出去。有大功,下次大考会酌情加分。 但寇准提了一个要求,每个故事在挑选出来之后,负责挑选这故事的人,要写百字的论。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刘安回到刘府的时候,都已经天黑透了。 一回府,刘安就把正式的公文给了王曾,王曾一看大吃一惊:“这,这就成了。” 刘安不以为然:“难道还要议上十天半个月?就是编本书嘛,李相公经常为官家读史,现在有素材可以给三位相公提供,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王曾猛摇头:“不是这个,而是这事有点大。只说编书写论让三位相公两位尚书还有曾给事中点评,就凭这个,举人们怕会疯涌而至,你又加上大功者会在大考有加分,这一条我认为会出乱子。” “什么乱子?”刘安有点不理解。 “大考。”王曾只说了这两个字。 刘安依旧不理解,刘安心说高考加分这种事情,后世很常见啊,再说了。放在眼下,也就是补录几个人,这似乎没什么。 王曾看刘安还是不明白,对刘安说道:“不如这样,叫范威等几个过来。” “行。” 范威很快就到了,一见到这份公文,当场就给跪了。 其余五个人也一个样。 范威眼泪哗哗:“刘兄,我愿意献金千贯,请刘兄给我弟弟一个机会去编书。” 刘安傻眼了。 要知道,刘安正在算,如何克扣这些举人工钱,压榨举人们的劳动力呢。 这会有送钱的。 王曾看刘安发呆,这才慢吞吞的说道:“加分,一分千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愿意出,这事会出乱子的。刘兄现在信了吧。” 加分规则并不在这公文之中,三相正在讨论这个加分的规则。 原则讲,对于那些差了那么一点的,给了同进士出身还是可以的,对于极优秀的,三甲提二甲也不是不可以。 差太多,肯定是不行的。 王曾的话是真的,刘安此时也想到了,可刘安依然一脸的迷糊:“王兄,难道这不是一次为国选材的事情,为何要与阿堵之物扯上呢,我实在是不明白。” 王曾猛然醒悟。 为什么刘安能入职就正五品,为什么三相能够对刘安另眼相看,就凭这一身正气。 就凭刘安这思想之中充满着正气,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自己错了。 王曾感觉很惭愧,自己错了,错的太离谱了,此事本就与钱无关。 王曾对着刘安长身一礼:“刘兄是我错了。” “王兄也没错,或许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负责筛选的人刚正不阿,这些事情自然是不会发生的。”刘安对王曾说完后,又问范威:“范兄,你说是不是。” “是,是!”范威很紧张,刚才他说要给一千贯的事情,这事不仅仅是丢脸,万一传到三位相公那里,自己的仕途就完了。 刘安其实很想说,范威,你去收钱吧,把钱都给我。 可这事不能说,更不能干。 不过,刘安还是想到了省钱的点子。 这些举人的工资可以不用给了,还让他们自带笔墨。 刘安一拱手:“此事,有劳范兄帮着在来京赶考,还没有离开的举人那里宣传一下。虽然没有俸禄,却管吃管住。” “是,定把此事办好。” 许多举人确实没有离开,有一大部分是等着开榜之后再帖出试卷来。 首先是会试的试卷,然后是殿试的。 特别是一甲三人的。 对于每一个参加科学的学子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刘安去休息了,明天他大婚,要累一整天的。 王曾却把范威等五人叫到自己的屋,严厉的警告了这些人,绝对不能在这件事情有私心,半点也不行,此事是官家亲自过问的,若有滥竽充数的行为,等同于自毁前程。 刘安没想那么多,累了一天,回屋倒头就睡了。 第二十六节 结婚了 次日凌晨三点,刘安就被叫醒了。 婚礼是大事,三点起床还是铁头感觉自家主君昨天看着挺累,所以晚叫了半个时辰。 刘安在迷糊中有人给刘安换衣服,然后戴冠、化妆、涂香…… 宋时的婚礼比起唐时要简单的多,许多普通人家甚至连六礼都简化到了四礼。不过刘安娶的是王爵家的嫡孙女,又是郡主的女儿,所以一切还是依六礼去办的。 可就这样,刘安也感觉好麻烦。 刘安心说,若自己完全不管规矩,给朋友们摇个电话,我结婚了,你们来随份子喝酒,这事就结束了。 在这里不行。 迎亲、牵巾、拜天地、先祖、然后就是剪头发绑了一个同心结。 新娘给送进洞房,红烛点上。 新郎刘安则要开始真正的答谢客人。 头一桌,当然是三相以及德高望重老臣这一桌,刘安的岳父潘惟熙已经喝大了,在刘安敬了酒之后,就挥手示意刘安可以去招呼其他人。 潘惟熙今个高兴。 为什么高兴。 三相能同来喝一杯喜酒,这面子给的不小。几个月前,曹家嫁女,李沆仅仅就是派人送了一份喜面,寇准人去了,却没留下喝酒。 对于武勋来说,文官们除了关系极好的,很少去参加这种喜事。 这时,门迎有人高喊:“天波府,大娘子、杨大郎、六郎到。” 大娘子,谁? 是佘太君,还是杨延昭的夫人。 无论是谁,刘安也要立即迎出去。 杨府送了双份礼。 一份是杨延昭的夫人送给潘府的,这是代佘太君送来的。另一份则是杨延昭单独给刘安的礼。 礼不重,但双礼的情份重。 一起迎上来的,不仅有刘安,还有潘家老大潘惟德,以及义子潘惟吉。 这个潘惟吉是后周柴熙谨。 他是杨延昭的正牌大舅哥,他的堂妹就是杨府大娘子,杨延昭之妻。 “恭喜。”杨延昭在与两潘见礼之后,对着刘安一抱拳。 刘安回礼。 杨延昭往门那边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已经由女宾引着从花径往后园去了,这才转头对刘安说道:“来喝你一碗喜酒。” 刘安一摆手,铁头立即带人抱过来两坛酒,然后是两只半两小杯。 杨延贵瞪着刘安:“你看不起我们杨府,换大碗。” 刘安很平静:“杨将军,这酒有点烈。” 杨延昭也是一脸的平静,没有弟弟那种毛躁:“我平时可以喝一坛,今日来道喜,我可以喝两坛。” 听完这话,刘安想到后世的一个剧情,当下接口说道:“这酒,我平时能喝二两,今日陪将军,舍命。” “好,换大碗。” 杨延昭也要求换大碗,铁头立即送来大碗。 两碗酒倒上,刘安心说这一碗至少三两往上,心一横,一咬牙,一口就灌了下去。 五十三度左右的烈酒,这一口干,刘安不负舍命这话。 杨延昭一口入嘴,脸色大变,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下,可依然没有一口干下,突然喝这种烈酒那怕酒量好,杨延昭也有点不适应,两口才将酒喝了下去。 潘惟吉笑了:“延昭,你是看不起我家姑爷,竟然是三口。” 潘惟吉把之前吸一口气也算上了。 杨延昭脸已经红了,不仅仅是酒劲烈,同时也因为没有一口干下。 杨延贵在旁:“我自罚三碗,代我兄长陪罪。” 喝酒,谁怕谁。 杨延贵说完,杨延昭要欢一句,潘衮已经站出来了:“六郎,你若没有一口干下怎么说。” “笑话。” 潘衮和杨延昭不对等,论辈份他虽然低杨延贵一辈,可年龄一样,说话倒也不客气,潘衮说道:“若是缓了,今个……” 没等潘衮说完,刘安插了一句:“若是缓了,六叔便欠我一个人情,若有需要,六叔给我当一次护军。” “若一口干下呢?”杨延贵心说,咱也不是没喝过烈酒。 原本还打算劝的杨延昭这次没说话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个刘安,感觉这其中必有原因,明知自己弟弟肯定会输,他也没插话。 刘安接杨延贵的问回答:“我给你一只锦盒,这盒内全天下,只有官家、大娘娘、太娘娘以及我夫人见过,如何?” “好。” 杨延贵解开衣服,他要一口气喝光这三碗。 可谁想,第一口喝到嘴里,杨延贵给喷了,将酒全部喷了出去,然后脸色发白猛咳不止。 潘衮笑的极大声:“说你不行,你还不服气。我这妹夫已经坑过多了。” 杨延贵不语,咳完之后,咬着牙将三碗全部喝下。 脸更白了。 杨延贵说道:“我输了,你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给你当一次护军。” “好,一言为定。”刘安接下这话,然后再对杨延昭说道:“杨将军,请上座。” 这时,又有贵客到,潘家几兄弟去迎。 杨延昭一握刘安的手臂:“好,今个喝你的喜酒,不醉不归。” 那边,杨延贵晃了晃,差一点没站稳载倒在地。 空肚子一口气灌了一斤五十多度的酒,别说你酒量好,这喝太猛能站稳不容易。潘衮则是大笑着拉杨延贵去喝酒,他打定主意,今个杨延贵要抬回去。 杨延昭握着刘安的手臂,等两在过廊的四下无人的时候,杨延昭问:“你要护军作什么?” 刘安没瞒,低声说道:“若我说服官家,便想去一次西北。” 杨延昭想到的那一天的刘安,捧着那本血写的公文站在寇准面前时的刘安。 杨延昭没再说什么,真要问也不是今天。 今天刘安大婚,是喝酒的日子。 入夜,杨延昭醉了,被人扶上马车,铁头则将一只小木箱塞到了杨延昭怀中,什么也没说就跑掉了。 杨延贵是纯粹给抬回去的,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谁了。 杨延昭醉了,借着灯笼的光亮打开小木箱,他有些好奇,刘安会送礼给自己。 木箱只有一本书,很薄的书。 书名《三十六计》 杨延昭的翻开书,只看了一页酒就醒了大半。 只见第一页写道:胜战篇,瞒天过河。 第二十七节 挑盖头 杨延昭挑亮灯笼,专注于手上这本书。 第一页写道:胜战篇,瞒天过河。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太阳,太阴。详解:隋攻陈国、薛仁贵征高句丽。 然后是第二页,围魏救赵。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详解:赵攻卫、魏救之。 每一页都这么简单,只有一个词,几句话。 刘安后世读过的三十六计,厚厚的一本书。 可对于杨延昭这样的人来说,这几句话比一本书实在。 详解这东西杨延昭是不需要的,他熟知历代每一场经典战役。 马车到杨府的时候,杨延昭的酒全醒了,那怕是夜里,还是去求见母亲。 “娘亲,刘安送了一本书给儿,请娘过目。” 佘太君翻开书,详细的将每一页都读了之后问:“儿如何想?” 杨延昭回答:“这份礼极重!” 佘太君又问:“那如何回礼?” “请娘亲指点。” “写完这本书,然后给刘少监。” “是!”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么作,在杨延昭看来,这本书已经是写完的,什么叫写完这本书呢。 佘太君这时说道:“为娘有些乏了。” “儿,告退。”杨延昭施礼后退离。 佘太君摇了摇头,她看的比杨延昭更清楚,这本书可以说是写完了,但也可以说没有写完。对于自己的儿子来说能看懂,可放在潘家。 佘太君不由的笑了,潘府有能看懂的人吗? 潘府五个兄弟,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帅才。 这个刘安,倒是有意思。 再说刘安。 此时的刘安刚刚被人整的灰头土脸,刘安心里骂着,这宋朝竟然就开始闹洞房了。 不对。 是闹洞房门口。 好不容易进了房门,刘安的头冠也掉了,衣服也破了,头发也被火烧了一缕。 关上门,世界突然变的安静了。 潘秭灵在门外有动静的时候,就双手捧着扇子又把脸挡上了。 刘安面对着屋门,没回头。 此时的刘安很紧张,因为他不知道盖头之下会是张什么样的脸。 屋外的人躲在窗户下、门缝处,都是偷听的,也没有人发出半点声响。 屋内更安静,只有那红烛劈劈的作响。 潘秭灵已经坐了很久,腿都坐麻了,而且还有点饿。刚才饿了吃了两块点心,可听到屋外的动静又赶紧坐回到床边,谁想屋外闹腾了很久,这会不仅饿,举着扇子的手也累得不行。 终于,刘安转过身来了。 丝扇可以挡住脸,却挡不住潘秭灵看到刘安的模糊身影。 潘秭灵心说,接下来应该是除花,然后是却扇。 可谁想,刘安走到桌旁竟然坐下了,然后就坐在那里发呆。 潘秭灵第一反应是,难道是喝醉了。 刘安坐着,却不是正对着潘秭灵坐着,侧坐,用眼睛的余光瞄着潘秭灵。 十六岁的小丫头片子。 不对! 刘安记得看过潘秭灵的生辰八字,虚岁十六,到年底才是十六岁生日。 自己竟然对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紧张,而且内心还隐隐有一种恐惧感,这不对。自己没有必要紧张,也没有必要害怕这小丫头。 想到这里,刘安才站了起来走到潘秭灵的面前。 两人距离只有半步的时候,刘安又停了下来,内心嘀咕着,两人面对面了,要说点什么呢?自己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呢? 潘秭灵已经快要怒了,她看得出来刘安没醉,清醒的很。 当刘安走到自己面前又转身之后,潘秭灵几乎就要自己扔掉扇子问一问刘安你到底想干什么,在屋内转来转去,为什么不赶紧把我的扇子拿开。 忍! 潘秭灵咬着嘴唇忍了。 刘安又转回身来,轻声问道:“六姑娘,是不是先要来一首却扇诗?” 六你个头! 潘秭灵已经到怒火的边缘了,叫六姑娘,现在应该叫娘子,竟然叫六姑娘,刘安你知不知道刚才已经拜堂了、合鬓了,还六姑娘。 就在潘秭灵即将爆发的边缘,突然刘安一伸手抽走了潘秭灵双手捧着的扇子。 潘秭灵愣住了! 刘安也愣住了。 潘秭灵发愣是因为刘安突然抽走了扇子,不仅吓了自己一跳,而且似乎也不合规矩,至少应该先说点什么吧。 刘安愣住,因为这一切有点超出自己的想像,太意外。 不是说女暴龙吗? 这一副恬静、甜美、秀气的样子,与女暴龙有联系吗? 一双眼睛极是明亮、鹅蛋形的圆脸特别是那俏皮的尖鼻子,加上红艳艳的樱桃小嘴,特别是此时那一脸错愕的神情,更是可爱的不得了。 这就是传说手撕街痞的女暴龙? 刘安刚开始有点不相信,靠近了一点,大约距离半尺左右想看个仔细。 然后,刘安信了。 那小拳头紧紧的握着,就握拳的正确方式,刘安知道面前看似恬静的少女绝对是一个练家子。 潘秭灵也在盯着刘安看。 有一点潘秭灵必须承认,这汴梁城中最俊,大宋史上最俊的探花郎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即便是这样,潘秭灵依然还是想一拳头打在这英俊脸上。 因为刘安这双眼睛盯的自己心跳越来越快,内心有种说不出的紧张感在不断的上升。 这时,刘安快速的退后的两步:“娘子,要吃点不,这点心听说还不错。” 呼! 潘秭灵松了一口气。 成亲了,两人是夫妻,就是一家人。 事实却是,在之前两人没说过半句话,也没有面对面的见过,更不用说了解,两人是陌生人。 潘秭灵也很乖巧的坐在桌旁,给刘安倒了一杯水:“官人。” 刘安接过水之后,两人又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了。 窗户外偷听的人要急疯了,这屋里怎么没一点动静呢,他们已经准备好的撬窗的工具,随时准备把一挂鞭炮扔进去。 这没动静,扔鞭炮便没了意思。 又过了一小会,潘秭灵突然站了起来,手上拿起一只烛台后对郎才说道:“官人,捂上耳朵。” 捂耳朵? 刘安有些不明白,却依然听潘秭灵的话把耳朵给捂上。 第二十八节 洞房 捂耳朵? 刘安有点糊涂。 紧接着,只见潘秭灵吹熄的两根红烛,就在窗外有火光一闪的当空,只见潘秭灵飞快的拉开窗户将红烛上融化的蜡给倒了出去。 窗外,一阵鞭炮声之后,就是鸡飞狗跳。 窗外,潘家的一群小家伙、刘安的弟弟妹妹,怪叫着逃走了。刘安还能听到有人在喊:“我就说了,六姐洞房不能闹,想当年……” 后面的声音听不清了。 刘安不用听清也能猜到,当年潘秭灵年龄还小的时候,几位哥哥成亲肯定让她带队折腾的不轻,窗外的小家伙玩的花样都是潘秭灵玩剩下的。 这下,屋内屋外彻底安静下来了,红烛重新点上,潘秭灵依然是一副恬静的样子坐在刘安面前。 烛光下,潘秭灵脸上微红,她多少有点小尴尬。 刘安呢,在袖子里摸了摸,将一块方方正正的小东西递给了潘秭灵:“一点小礼物,送你的。” 潘秭灵接过,一块薄薄的金牌,上面镶有一些宝石,花纹极是好看。 “谢官人。” 刘安伸手又把那东西抽了回来:“这不是金牌,你看,这有一个机关可以打开。” 刘安没打开,只是开了一条缝又合上了,再次递给了潘秭灵。 潘秭灵按下机扣,将这疑似金牌的东西打开后,一声惊呼忍不住就从嘴里发了出来,然后飞快的捂住嘴。 刘安这才慢慢的捧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潘秭灵这反应才是正常的。 镜子。 这一块小镜子不到两寸长,只有一寸二分宽,因为是尝试制作,算上之前失败的,这一面镜子的成本高过等重黄金。 “官,官人……”潘秭灵都结巴了,她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样的珍宝。 猛然间,潘秭灵想起了母亲的教导,原本计划着明天再拿出来,但这个时候不拿出来便失去了机会。 一箱金叶子摆在刘安的面前。 然后就是承庆郡主那番话。 “官人,府大了要有规矩,官人现在就是五品官,前途无量,府里的人会越来越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所以府里一切用度都要依规矩而办,官人若有额外用度,我还有些私房钱。” 潘秭灵一句话就把刘安之前的计划完全打乱。 刘安心说,小丫头,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玻璃镜,虽然还是绿玻璃,暂时没办法变成纯白,但这东西的杀伤力本公子心里可是清楚的很。 再想要,拿钱来买。 谁想,一箱金叶子把刘安全部的计划打乱了。 刘安并不知道,这背后有承庆郡主在教呢。别以为两世为人就有多牛逼,比普通人强一点没错,在官场上,他的智慧距离寇准还有差几条街。 在家庭事务上,承庆郡主也能甩刘安几条街。 刘安让自己冷静一下后问道:“那府里的规矩是什么呢?” 潘秭灵给详细一讲,说的头头是道。 刘安听懂了,这规矩还真的没错,是有道理的。什么身份,就应该有什么身份的排场,这是颜面问题。依家庭总收入按百分比,将一切可能的花销都计算出来,再留下机动的支出。 这种规矩刘安还真不能说有错。 一般而言,官员的俸禄、店铺的年收、田庄的粮食,这每年收入都可以说有一个定额,多出的部分自然是要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若少了,从之前积存的拿出来些补上。 还真没错。 是过日子的路数。 潘秭灵一直盯着刘安的眼睛,等她确认刘安认同了自己的话之后,又打出了一张王牌。 不得不承认,承庆郡主相当的高明。 她把刘安也算的很准,她知道刘安是一个理智的人,道理讲清楚刘安会明白。 潘秭灵说道:“官人,这些日子,大娘娘亲自到家里来过一次,也安排人带过话,还有交好的勋贵家中的大娘子来了不少。官家与大娘娘都是节俭之人,若是宫里的香料送出来再加工,一来可成全大娘娘节俭之名,二来府里也会多一份收入。” 高明。 实在是太高明了。 刘安当真不由的多看了潘秭灵两眼,这名门出来的嫡女就是不同。 比一比自己的那个娘亲,还有自己的妹妹,天差地别。 刘安心说,自己那个娘,只关心吃。妹子都已经吃圆了,依然还在吃。 潘秭灵这个建议不错,往宫里卖东西不合适,刘安最近也打听了不少事情,来料加工却不同,自己可以不要工钱,只收香料差额,宫里肯定有极珍贵的香料才对。 既然潘秭灵展示了她的诚意,刘安认为自己也要表示一下才行。 刘安说道:“香水的研究试制花了不少钱,差不多五十贯,制作越发的成熟之后,一瓶也就是五十文钱,若是极珍贵的香料,另算。这镜子,研究花了一斤黄金的价值,等工匠们熟练之后,不说这铜壳再包金镶宝石,只说镜子……” 刘安停下了,潘秭灵连呼吸闭住,紧紧的盯着刘安。 刘安迟疑片刻,微叹了一口气:“唉,实话告诉你,这镜子真正熟练了再制作,三十至五十文吧。不过,大一寸难数倍。” 潘秭灵手在袖子中用力一握拳。 她兴奋不是因为这镜子竟然成本这么低,而是母亲教自己的东西,真的把刘安给降住了。 同时,潘秭灵也暗自有点害怕。 若真为零花钱的事刘安去搞点什么,怕用不了多久,刘安的财富就能超过潘府,这镜子潘秭灵心中有数,值很多、很多、很多钱。 潘秭灵突然说道:“明天清晨,拜过公婆后,回门吧。” 刘安心里笑了,小丫头就是小丫头,心里还是藏不住事。 依宋礼。 回礼可以是次日,但一般都是第三日,或是第七日。 大富贵之家,多是第七日,因为需要时间准备回门宴,这可是大宴,主要的客人都是新娘的闺中好友,以及家中女子长辈的好友。 “好!”刘安没意见。 这时,潘秭灵突然塞给了刘安一卷绢,捂着脸背过身去。 绢? 是绢画,春宫。 第二十九节 傻刘安 什么什么图! 刘安心说自己一个老司机,还需要这东西? 瞬间,刘安反应过来了,自己不是老司机,自己是汴梁最帅的探花郎,纯洁的探花郎。 窗外,几个小家伙又回来了。 听到屋内的声音。 潘秭灵的声音很小,但依旧还是能听到一丝半星。 “笨死了,别扯,从这里解。” “真笨,再看看那绢画…… “抓疼了…… 初哥上阵故事多,那怕是伪装的。 次日,新妇上头换装,拜过公婆敬过茶,接受了刘安弟弟妹妹们的改口,这才算真正完成了婚礼。 然后,大约上午十点,刘安就带着潘秭灵回门。 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回门三天,宴三天,以示自己对潘家把潘秭灵嫁给自己的感激之情。所有的大宴支出,刘安一并承担。 潘府后园,承庆郡主在潘秭灵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大宴三天,你府中有这么多钱吗?” “娘亲,看这是什么?” 承庆郡主没叫出声来,因为她早早就捂住了嘴,另一只手差点没拿住镜子。 “娘亲,八道工序分成了八个工头,都是买回来的奴。最后一道听说有毒,我家官人让人牙子买了二百倭奴正陆续送到,今早上问过铁头,铁头说他已经吩咐下去,谁敢泄漏一字半句的出去,直接绑上石头沉河。” 承庆郡主感觉自己心跳都超过二百了。 铜镜有多贵,一面上上等铜镜要几十贯钱,上等铜镜的制作工艺几大坊都严守秘密。 此物,虽然小,却远胜过铜镜百倍。 接下来,潘秭灵又一句话让承庆郡主这位见过大世面,宋太祖的亲孙女都惊呆了。 “娘亲,这么大小的一面镜,只说镜面,只要八十文。” 刘安说的是三十至五十文,潘秭灵多了一个小心眼,她现在是刘安的妻,当然先给自己府里捞,然后才是娘家。太过亲近娘家是新妇的禁忌,不但会被人看不起,而且在刘府也会没地位。 “娘立即进宫,请大娘娘亲自来赴宴。”承庆郡主瞬间就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新婚次日就回门。 再说外院。 潘衮正在指着刘安的鼻子骂:“妹夫,你傻不傻,好不容易有点挣钱的门道,我听说府里派了两个账房去接管账册了?” 潘衮想不明白,刘安竟然把私房钱上交,这有多傻。 这才新婚头一天。 以后,还有没有人生了。 刘安很淡定,慢吞吞的来了一句:“铁头,去安排人把醉香阁包下来,从大后天起,连包三天。” “是,主君。” 铁头立即就吩咐了一个小厮拿着刘安的名帖去办事。 包汴梁城中三大青楼之一的醉香阁。 试问,大宋立国以来,谁包过,谁包的起。 那小厮正准备去,刘安又改口了:“去问问,买下来。” “是!” 铁头这时上前一步:“大哥儿,我家主君眼中,钱如落叶一般。你随便拿出一两文钱,我家主君就能变成一万文。” “滚你的。”潘衮一脚把铁头踢开:“妹夫,给个实在的话。” 铁头本来就是潘府的家仆,潘衮背着刘安不能打他,可当着刘安的面,可以踢。毕竟现在是刘安府里的人。 刘安笑了:“兄长去联络一下,我要八个府的酒权。曹、杨、李、石还有咱们潘府,其余三个看谁和咱们关系好了。” 潘衮明白了。 大宋酿酒是需要授权的,真正拥有酿酒权的至少也是伯爵往上,府的规模不同,每年的坛数也不同。 八个公爵府加起来的坛数,相当的惊人。 而且刘安的酒,一坛顶七坛,烈酒也能顶三坛。 这中间差价,相当的大。 “兄长,三天后,醉香居。” “妹夫你放心,醉香居敢说不卖,我打死他。” 潘衮说完后就吩咐身边的人去招呼人手,叫的都是公爵府的武勋公子哥,一口气就点了二十多人。 随便一两个在汴梁城都能当一霸,这一口气集合了二十多人,势力相当的硬。 刘安捧着自己的茶碗,依旧慢吞吞的:“铁头,安排人去买奴,铁匠、木匠、银匠、铜匠,有多少要多少。” 此时,刘安手中有钱。 潘秭灵的娘,也就是自己的岳母承庆郡主从潘府大库之中取了五千贯备用。 潘府五个房的五位大娘子全票通过,为了这镜子,她们还可以从娘家再搞来几千贯备在这里。 这镜子是百倍巨利的生意。 承庆郡主给自己女儿潘秭灵的结算价格是二寸长一寸二分宽一百文,加一分长宽就再加十文。需要花钱,潘府借的钱免息。 将来成品销售,无论谁出货,潘秭灵直接抽一成半纯利。 所以,刘安手里有钱,买奴什么的,敢说有多少要多少。 “是,这就去办!” 刘安将碗中茶品在嘴里,苦,却别的滋味,宋朝的抹茶大贵族家中用的是顶尖的好茶叶。 话说后园,仅半个时辰,大娘娘郭皇后就到了。 潘秭灵少不了又得了一份重礼。 潘秭灵上前施完礼:“大娘娘,依臣妇看,此物中品、上品当为皇家专供。逢年过节的什么的,宫里赏赐出来,让宫里可以节省不了钱币。我家官人蒙官家亲自授业之恩,无以为报,有些许手工费能养活工匠便知足。” 这也是承庆郡主教的。 上品、中品献给皇家,下品往外卖就已经很肥,汴梁城勋贵太多,潘府也算不上最顶尖的大府,作事要有分寸,不可太张扬。 郭皇后对潘秭灵这番话自然是极满意的。 “这丫头。”郭皇后乐呵呵的拉着潘秭灵的手,又一只上上等的镯子滑到了潘秭灵的手腕上。 皇后领这份情。 这东西在市面上贩卖,确实不如改为皇宫赐赏所用更好。 因为郭皇后听了承庆郡主的介绍,这东西需要几百人手工用许多道工序才能制作出来,成本不高,却要养活工匠们吃喝用度。 而且越大越难作,大一寸难十倍。 郭皇后心说,等会宴后这事要好好商讨一下,定个规格,尺寸大小有个标准,大于这个尺寸了才送到宫里,也要给潘府留点利。毕竟这种珍宝,潘府报了实数,才几百文一面。 第三十节 皇帝赴宴 当天下午,皇帝亲至。 没说来参加什么回门宴,只说来探望一下自己的堂妹,也想给潘府祠堂上柱香,代替自己的第一任正妻潘氏,告潘家祖先,潘府有女出阁。 简单来说,就是来走亲戚的。 潘府正厅内,皇帝上座,潘惟熙陪在一旁,刘安坐在下首。 “官家……” 皇帝一罢手:“在家里,叫姑丈也行,叫舅公也行。” 皇帝亲自来,宴上要有好酒。 刘安亲自捧上一坛:“姑丈,这是酒中珍品,可惜还没有窑藏,若藏三年才是真正的好酒。此酒用五种粮食酿造五种酒,再用特殊的比例勾兑而成。请姑丈点评。” “好酒。”皇帝将一小杯一饮而尽。 刘安顺势再来:“姑丈,此酒皆为御酒,非姑丈赏赐而不可饮,更不可贩卖。” “好。” 皇帝也会算账的。 那镜子价值连城,依皇后与自己堂妹商讨的结果,超过两寸的镜子市面上没有贩卖的,只有皇家恩赏,仅这一项,一年就能为皇家节约几十万贯的支出。 酒烈,那怕是三钱的小杯,皇帝被刘安连劝三杯,都感觉脸上有点微红。 皇帝打算缓一缓。 “安哥儿,话说在庆福楼那七字对,你怎么想出来了。” 刘安回答:“姑丈,那一年我读书有点饿了,想去厨房找点吃的,却在厨房的屋檐下看到一个燕子窝。我当时想的是这烟熏了燕,迷了燕的眼。后来几经修改,便有了这七字对,可惜侄儿学问还不够,自己都对不出下联。” 皇帝很开心的又饮了两杯。 他也对不出。 刘安说到他自己对不上的时候,皇帝挺喜欢刘安的单纯。 刘安要给皇帝倒酒,皇帝却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刘安倒了一杯。刘安赶紧退后两步,这要施大礼。在刘安心中,皇帝给亲自倒酒是什么节奏。 事实上,这个皇帝人挺好,朝中三相皇帝都给亲自倒过酒。 见刘安后退要施大礼,皇帝说道:“说了,是姑丈这是回家,是一家人。话说灵丫头有些任性,安哥儿多体谅些。” “是,她,她挺好的。” 刘安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夸了,就算睡一起了,也不是很了解对方。 皇帝笑着指了指酒杯,刘安赶紧上前捧起酒杯。皇帝这时说道:“你小时候姑丈就见过你,那年姑丈还是寿王,掌开封府。那一年,灵丫头六岁,上元节,姑丈与吕相公等数人游花灯,就带着她。” 刘安没这一段记忆,但自己的爹刘浪说过,自己七岁的时候解过吕相公的对子。 刘安不记得的是,潘秭灵那时还给了他一支糖葫芦。 “来,饮了这一杯,赋诗一首。” 刘安双手捧着酒杯,开始沉思。 让他立即给作一个会计报表什么,不难。 作诗,有难度。 可刘安会抄。 这会刘安想的是,抄那一首呢? 有了! 刘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开口背了起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潘惟熙是武人,他识字,但读书到不了秀才的级别。 皇帝却是细细口味。 “这词,你念错地方了,不过,作的好。” 皇帝的意思就是,你应该去给灵儿念,不是用在这里,但词作的确实好,意境够,而且又贴合那年那事。 那便是刘安与潘秭灵的初遇,十年后,二人结为夫妻。 这当是汴梁城一段美谈。 皇帝很高兴,刘安也是不住的劝酒。 在皇帝明显已经有醉意的时候,刘安上前又倒上了酒 “姑丈,侄儿想说的是,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是事。就拿小小辽国来说,他一年的国民总产值翻十倍,也比不过咱大宋。咱大宋有钱。” 皇帝哈哈大笑。 大宋确实有钱,国库充盈,民间也非常富有,这一点皇帝不怀疑。 刘安站了起来:“姑丈,给侄儿一个立功的机会,求你了。” 刘安用了一个求字。 对皇帝不能用,但对自家长辈是可以的。 “如何立功?”皇帝这一问纯粹就是好奇。 刘安说道:“姑丈,三十万贯,把灵州买回来了。党项人那些穷鬼,他们一年也挣不到三十万贯,拿钱买回来,灵州失而复得。姑丈也可以在太庙告先帝知,在姑丈手上,咱大宋没丢城池。” 这话皇帝心动了。 不是因为买回来这话,而是丢了疆土,确实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将来说起来,太祖建立大宋,太宗开疆扩土,可自己却丢了,让儿孙们怎么想。 只是这事,能买回来吗? 听起来有点可笑。 不过今天高兴,皇帝也没说刘安的想法可笑,只说道: “真的买回来,区区三十万贯,没多少。” 皇帝确实是财大气粗,经李沆这位良相改革,励精图治之后,大宋的国民生产总值这些年是狂涨,国库也是相当的富足。 三十万贯,在皇帝眼中,就不算个钱。 皇帝节俭,因为节俭是美德,只在自己的用度上不浪费,可不代表他不懂得钱有多少,钱怎么花这些事。 刘安立即跟上:“姑丈,三相那里有侄儿去说服,两个月之内。不过到时候,姑丈给派一点兵马,万一谈的不好,他们也不敢打我。” 皇帝爽朗的大笑,心说不管这事是不是靠谱,若三相真的同意,那这事就办办:“好,若三相真的同意,给你调三万禁军。” 皇帝虽然有些醉了,可心里却很清楚。 有些事情就算是错了,成本没多少,但万一错过了,这个就有些可惜了,失去的会更多。灵州的事情拖的越久,拿回来的机会就越小。 所以,可以让刘安试一试。 “谢姑丈!” “水晶镜的事,好好办。编书的事,好好办。作学问也要认真,每三天到内书房,姑丈给你讲学。” “谢姑丈。”刘安再次道谢。 第三十一节 最强壮丁 潘惟熙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个字,脸色却是在不断的变。 曾经刘安嘲笑过他,胸无大志,潘府已经末落,全府上下都没有一个真正的高官,只凭着公爵的爵位在撑着。 当时,潘惟熙很生气。 可此时,潘惟熙内心一个服气。 杨延昭能亲自来刘安的婚礼喝的大醉,杨延贵能跟着潘衮去买醉香居,而且把杨府的酿酒权文书都送来了。 自己这女婿,厉害。 “来人,赏赐……”皇帝正准备说重赏刘安,刘安却抢先一步:“这是弟子谢师恩,是晚辈敬长辈礼,不敢要赏赐。” 皇帝还是吩咐道:“赏赐北狼毫、老洮砚、南香墨!” “谢赏!” 这份礼刘安是要收的,钱不能收,眼下还是巴结皇帝混资历的时候,所以刘安不会粘钱,这些东西可以收。 这三样东西,放在此时,也是上上等珍品。 而且还是御赐。 到了第二天下午,也就是刘安大婚第三天。 刘安带好酒一坛赴杨府。 这是代潘府承庆郡主给杨府回礼。 一句话,刘安要见佘太君。 杨府花园,没有仆从,只有佘太君、杨延昭、刘安三人。 刘安坐下之后,第一句话就想让杨延昭打他。 刘安说道:“太君没想过,有生之年拿回佘王城?” 杨延昭想打他,这小子太可恶的,那壶不开提那壶。 佘太君却是很淡定:“老妇人若有生之年重回佘王城,即便是当时就死去,也瞑日。” 刘安再说道:“昨天,我对官家讲。太祖立国,太宗扩土,当今官家却丢了疆土,日后先是先祖这事要说点什么?” 佘太君与杨延昭脸色大变。 刘安这话也太狂了,皇帝就算不杀他,也要贬他的官。 刘安继续说道:“我与官家有一个约定。用三十万贯,买回灵州城。” “哈哈哈。”佘太君大笑,尽是嘲笑之语。 刘安没理会这种嘲笑,因为有些话,他只能和真正的帅级人物讲,其余人不行,理解不了。 刘安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六谷首领潘罗支想必此时已经派人往汴梁城来,汴梁城中朝堂之上,这事会不了了之。三十万贯,一颗人头五贯钱,晚辈以为,我大宋兵马,还可一战。” “继续!”佘太君听出味道了。 什么军功、护国全是假的。眼下大宋兵为贱籍,什么也没有钱放在口袋实在。 “官家许我三万禁军护我北上,我这一个月内,会向三相讨一份差事,一路杀官换人,保证西北一条心。三十万贯是用作赏赐的,但潘罗支会应下这笔账,唐丝绸之路的生意有多厉害,我大宋的商队只到灵州,过灵州潘罗支护商、分账。我要马!” 几句话,佘太君脑袋里足足思考了半个时辰。 此计,可行。 唯一难在,如何说服三相,寇准肯定会打,杨延昭就能去说服。但李沆这一关,几乎过不了。 佘太君又问:“那么,到时候如何打?” “太君,他李继迁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诈降,就我翻公文就看到他有两次假降。” 杨延昭这时补充了一句:“六次。” “对,六次。那么,若潘罗支诈降,然后卡……”刘安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杨延昭很不高兴:“沙场交锋,凭的是真本事,如此下作!” “闭嘴。”佘太君喝止了杨延昭。 她比杨延昭明白,国战那有什么上作,下作,城池到手才是真。再说了,这个恶名潘罗支代替大宋背了。 西域商道是巨利,再加上刘安那一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潘罗支还真的能被刘安说服。 但,仗还是要靠人打的。 佘太君再问:“作战可有方略。” “诈灵州,拿人头堆在夏州城外,围点打援,逼夏州请降,然后血洗党项李氏一门。我刘安不要脸了,我就要城。我要用李氏一门的人头,祭祀!” 刘安从袖子里抽出一本公文。 “具体怎么打,我是文官。” 佘太君闭上眼睛,这次只是一瞬间,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刘安看到的不是一个老妇人,而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女武神。 “那就战!” 怎么打? 眼下汴梁城中,最可靠的就是这位老妇人了。 史称,北宋无将。 而事实却是,北宋有将,狠人不少,可无权,而且眼光也不够高,应该说北宋无帅才对。 刘安离开后一个时辰后,寇准到。 寇准给杨延昭面子,因为他们是好友,而且志向相同。 寇准是铁血的主战派,但朝堂之上,九成的主和派,他孤掌难鸣。 佘太君亲自和寇准谈,寇准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李沆无人能说服。 第二句,若真能成,他保证给刘安再加两万禁军,而且带十万绢,二十万钱出发。 深夜,杨延昭就派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刘安。 刘安在自己的府中书房笑了。 大婚这几天假,自己把一件大事办了。 眼下有帅,有相,皇帝也说行,这事已经办成了大半。李沆,刘安有把握,但要从吕蒙正这里下手,李沆太难对付,那怕李沆欣赏刘安这个人,大事上李沆不会糊涂,也不会听刘安几句话就能忽悠了。 李沆算不上主和派,他求的是稳。 合上书回到自己屋。 潘秭灵正在算账,满头都是汗,拿着算筹翻看着那些账册。 好难,几乎看不懂。 除了老账流水本之外,其余的完全看不懂。 唯一知道的是,刘安有许多钱。 八府不仅送来了酿酒权,每府还送了五百贯以及五千担各种粮食,这是八府合股的生意。 刘安看了一眼转身出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一只手提着刘安的宝贝,纯铜打造包金的一把金算盘。 另一只手捧着一只碗,碗内装有红豆沙冰。 “冰,府内没有冰井?” 大宋已经有一套完整的存冰流程,潘府也挖有很深很大的冰井,存有大量的冰。 在汴梁城内,有些商户也在城外挖了冰窑,天气最热的时候也会在街市上作些冰的生意。可这个新府,却没有挖冰井,因为靠河道太近。 第三十二节 醉仙居 刘安没说话,只是拿过账册,啪啪的打着算盘,他自己要算一下,眼下投资了多少钱,还有多少钱可以用在投资上。 潘秭灵吃了一口冰,眼睛一亮。 冰总有一股子不太好的味道,因为此时存冰是直接堆放在冰窑内,然后盖上厚厚的草帘子,时间久了肯定有怪味。 这冰却清爽无比,没有半点杂味。 潘秭灵看了一眼刘安,这才注意到,刘安手上飞快,账册也翻的飞快。 自己才吃了几口冰沙,刘安已经算完了。 刘安抄了一个数字放在盒内,潘秭灵飞快的伸手抓了过来,一看懵了。 上面写的古怪符号她见过,却不认识。账册中有一些就是这些符号,自己完全不明白是什么东西。 现在清楚了,这是刘安自己的账本。 “官人!”潘秭灵心中大怒,刘安你果真狡猾,自己一套账,给我看一套账。 “傻。”刘安在潘秭灵脑门上敲了一下:“我要自己作一套账,还当着你的面算吗?我书房之中有一套没有写完的书,叫会计入门,你自己去读。” “官人!”潘秭灵的语气虚了几分。 刘安又说道:“我有制冰之法,制冰袋泡在水中,水就会结冰,大盆套小盆,大盆中的水不能粘,小盆可以用。制冰后,放在日头下晒干,可以反复用。铁三负责看守这些没什么大用的秘本。” 铁三是铁头的弟弟,他们的爷爷就是潘家的亲兵,一直到现在依旧是潘家的亲信家丁。 潘秭灵算是服气了,自己的夫君真要去弄钱,要多少有多少,这是在告诉自己,零花钱精准到文,在夫君眼中就是一个笑话。 铁头在潘府放狠话,自己夫君一文钱在手能变成一万文。 此时,潘秭灵信了。 但,即便是这样,家里的账潘秭灵依然要管,刘安的花销她还是要过问,只要有理由,她不限制便是了。 刘安这时说道:“娘子,明天晚上我要在醉香居请客,名单在大舅哥那里,我估计他能把汴梁城中排得上号的武勋世家能说上话的都叫来。” “为酒吗?” 刘安摇了摇头:“酒这事我不管,酒能值多少钱。有一万贯不是富人,有一万个人情才是富人。酒这事,咱家不取利。” 刘安不要酿酒的好处,这是纯粹的白出力,让八个汴梁城最大的武勋府挣钱。 刘安要的是这八个人情。 若换成寻常农家女子,或是商户家的女儿,她们肯定不懂。 潘秭灵,懂。 名门嫡女受的教育非同一般,再加上家族的势力,她懂。 在顶尖大贵族的各府交往之中,人情比什么都重。 有了这些人情,将来夫君的仕途会比别人更顺,位极人臣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刘安与潘秭灵都忘记了一件事。 明天才是他们成亲的第五天。 刘安摆开阵式在醉香楼请客,这算什么,刚成亲就去青楼,这也太放浪了点。 次日,醉香楼。 酉时。 八大膀大腰圆的壮汉腰上挂着手刀站在门口,八个人身上的家丁服就代表着汴梁五大武勋府以及三位候爵府。 “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进……” 一个小屁孩喊完之后,就见楼内走出几人,提着几个小屁孩子的衣领子就扔进了正厅内。 正厅内,醉仙居当家花魁正在屏风后弹着一曲轻柔的曲子。 然后三十多个年龄最大二十六岁,最小就是刘安十七岁年轻人正围坐在一起,似乎在商讨着什么。 几个小屁孩看清这些人之后,立即乖乖的到一旁角落自己罚站去了。 惹不起。 不止这些人惹不起,还有他们本家的兄长在。 “就这么办了,先取半成归安哥儿,然后八府各取一成,其余两成留给他们几个小的。”开口的是石府的嫡长孙石元孙,现任殿前都虞侯,算是当下这些人当中武职最高的一个。 既然刘安有心让,他也不好让刘安吃亏,所先取半成给刘安,其余的人再分。 刘安虽然是半成,但却是净利。 其余人再分的,还要除去成本,销售、店铺等费用。 伯爵家的几个公子没话语权,伯爵在这些人面前,有点低。 在商讨的时候,门外陆续来了些人,看到阵势基本上不是自己闪人,就是进来到墙角自己罚站去了。 但,接下来有一人入内,没有敢拦,一群勋贵公子也虚。 寇准! 寇准进来后,扫了一眼这些人,一言不发的往二楼雅间走去。 刘安赶紧小跑着在后面跟上,其余人大气都不敢喘,目送二人上楼。 当雅间的门关上之后,众勋贵公子都松了一口气。 寇准坐下之后,将一封信递给了刘安。 刘安双手接过,快速的读了一遍。 这是西平郡公石保兴私下给寇准写的信,因为他知道寇准是主战派,潘罗支私下找过他,打算派使者到汴梁进贡,更重要的,想希望大宋出兵与他合击李继迁。 等刘安看完信,寇准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相公英明。” 寇准没理会刘安的吹捧,只问道:“如何回信?” 刘安思考片刻后说道:“下官以为,回信告诉他,不要派使者入京,只说咱们会有特使很快到西北,然后再称赞他几百句,比如与大宋亲如兄弟,比如治下百姓平安,比如其他什么的。” 寇准再问:“李相公那里,你有把握?” 刘安回答:“我准备从吕相公那里入手,然后再是李相公,下官的计划是这样的。” 刘安把计划大纲讲了讲: 首先,刘安会祭出大杀器,一台八绽纱机,加上一台飞梭织布机。然后晓之以利,动之情,让李沆明白,失去了灵州就代表大宋就算提高了生产力,也没办法再与西北贸易,这损失是巨大的。 然后,刘安拿出第二招,就是带队扫贪,将京官之中因为冗余清减的官员挑选,带着一起上路,发现西北有官不合格,或是贪污,就地免职,就地安排新官员。 第三招,把王曾送给李沆。 第三十三节 八分份子 当寇准听完第三招之后,一口茶全喷了。 以寇准的冷静,这会也被惊的不轻。 擦了擦嘴上的茶水,寇准也忍不住笑了:“不得不承认,第三招很厉害,而且管用。” 刘安嘿嘿一笑。 他相信,王曾身为状元,成为了李沆的准女婿之后,肯定有机会劝李沆。 寇准也相信。 而且怎么劝,他会教王曾的。 寇准说道:“第一招改一下,当着李相公的面烧了那机器。然后晓之以义,而不是利。这样作,我教你。” 寇准才是官场的高手,他开始修改刘安的计划。 寇准比刘安更了解李沆,若说当下大宋,谁最在意工匠之利,就是李沆了。 在李沆的新政之下,新式犁、新式水车、新式织机等大量的出现,也正因为这样,大宋的这些年才越来越富。 寇准这只老狐狸,细心的教了刘安足足一个半时辰,这才离开。 在寇准离开前,楼下石元孙已经准备了一份新契约借着有人送热水的时候给送上来了。 刘安将契约推给寇准:“新酒庄,八分的份子。” 寇准扫了一眼,塞进了袖子里:“五百贯,还有我府里的酿酒权文书,明日会送到。” 寇准接受了。 楼下,这群勋贵公子听到寇准接受了八分的份子,也都笑的合不上嘴。 寇准是主战派,是最挺他们武官的人。 寇准心里却想的是,这一次灵州之行,是需要有人去拼命的,楼下这些人当中,会有人去,他的父辈、叔伯才是主力。 自己收了这一份,不是礼,而是一种信任,他们信任自己,自己也要信任他们。 同时,也是给刘安一个安心。 事实上,寇准不差这点钱,他的俸禄高的惊人。 若用购买力来算,寇准一年的俸禄,不算年节宫里的赏赐,换到后世也有千万级的收入。 一年两万多贯呢。 这才是真土豪。 为什么说,当官好,当文官好,为什么要榜下捉婿。 刘安陪着寇准一起离开。 说是送,事实上是不想和这里疯子再喝酒。 这些家伙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欠酒喝,他们喝酒不是为了灌醉别人,而是为了灌醉自己。 回去的路上,刘安一段与寇准同路。 路上寇准一直没说话,快到分开的时候,寇准对刘安说道:“这个醉仙居买的好,有空多去玩。” 说完这话,寇准便让停车,让刘安回自己的马车上去。 刘安想问,寇准却没给他机会。 看着寇准的马车远去,刘安站在路边直挠头,寇准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鼓励自己有空多去青楼? 有这么教小孩子的吗? 自己才十七岁。 可没想到,寇准的马车又掉头回来了,拉开车帘又对刘安说了一句:“你虽然不是朝官,若有机会上朝,弹劾本宫,本宫在家设赌。” 又是没头没尾一句话,说完后,寇准的马车就走了。 这事,要找人请教一下。 刘安没有回府,叫马车掉头,他要去见王曾。 王曾已经搬离刘府,他租了个小独院,因为汴梁的房价太高,所以王曾住的有些偏僻。 刘安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王曾虽然是八品,可他却是朝官,除了要上朝之外,还要大量的公务要作。 刘安到的时候,王曾正给自己煮了点粥,准备吃个夜宵。 “刘兄,大婚之时,竟然有空到我这里,必有事!” “是有事。” 刘安示意铁头在外面等着,进屋指了指粥:“你继续吃,我有点事情请教你。” 王曾又捧了起了碗:“刘兄直说。” “我最近买了一座楼,醉仙居。寇相公让我有空多去。” 王曾没回答,反而问道:“刘兄自己怎么想。” “若不是玩笑,便就是自污。” 王曾捧着碗发了一会呆,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是玩笑,若说自污也没必要,你初入仕途,没有自污的必要。” 刘安又问:“我倒有句话,这个酒是越喝越近。” “有道理,那么我问刘兄,你买醉仙居图什么?” 刘安轻轻一拍手:“就是这意思,酒是要多喝的,情份是喝出来的。” “怕正是此意。不过,要看喝酒的是什么人?” “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可以请一些有价值的客人,再买一个酒肆,让那些一喝酒就打架,一打架就砸店的东西远离我的醉仙居。” 王曾倒是有些糊涂了,他原本以为,刘安今天请的客人,就是需要联络感情的。 可显然,刘安又有新想法。 没等王曾问,刘安又说道:“那寇相公让我有机会上朝,弹劾他在赌,你怎么看。” “这事不用看。三年前,辽军大举南下,官家听到这消息坐卧不宁,派人去找寇相公,结果听到寇相公正在喝酒赌钱,官家便安心了,而后咱们击败了辽军。” “你的意思是,只要寇相公还有心情喝酒赌钱,就天下太平。” “对。”王曾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 刘安听完这等方面,懂了,寇准是在借自己的手,去安皇帝的心。 那么,这个弹劾的时机就要掌握好。 想来,这也是寇准想考一考自己。 不过,刘安内心可不打算按寇准的剧本玩,这是自己的剧本。 王曾这时拿出一叠纸:“刘兄,这几天在抄录一些公文,你说过,大宋外的事,大小都帮你留意着。” 刘安接过纸,看完之后直接塞到袖子里。 “王兄,帮我打听一下大理使臣与琉求思王使臣什么时候面君。” “这个没问题,礼部会有正式的公文,我在中书省,所有的公文都会先经中书省。” 刘安又问:“需要请客,需要花钱,你尽管开口。” “不用。还的俸禄还够用。” 王曾客气了一句,刘安却不能当这个客气话,刘安说道:“我买了醉仙居,要请客去那里,签字就行,但别告诉其他人,这事知道的人不多。” “那,我就不和刘兄客气了。” 王曾明白,在中书省与其他人拉近关系,醉仙居是一个顶尖的好地方。 王曾又问:“刘兄,为何在意这两个小邦?” 第三十四节 作绣 王曾问刘安,为什么在意小邦,刘安回答道: “我只是不喜欢,他把咱们大宋当傻子,等他们要面君的时候,我会安排上朝,或是不上朝,把这事也能办了。” 王曾回答:“一切凭刘兄作主。” 与王曾聊过之后,刘安告辞回府。 刘府。 后宅。 潘秭灵已经扎了三次手了,眼看已经二更天,刘安还没有回来,这让潘秭灵有些心绪不宁,将手中的绣板放下之后,潘秭灵走到了门口。 汴梁城中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危险的是醉仙楼。 更危险的是,这么晚了,夫君还没有回来,难道要在醉仙楼过夜吗? 那么,自己要怎么办? 是不是应该发个火表现一下自己的不满,还是应该…… 潘秭灵将活动了一下手腕,将那绣板握在手上,几乎要把绣板给折断了。 正在这时,霜儿飞快的跑了进来,然后关上门:“姑娘,姑爷回来了。” “回来了!” 潘秭灵吓了一跳,赶紧把绣板递给霜儿,霜儿快速的将绣板拆开,然后重新崩好。 当潘秭灵准备绣的时候,霜儿突然说道:“姑娘,绣不如拆。” 刘安进屋的时候,潘秭灵恬静的坐在窗边拿着绣板。 或刘安仔细看,一定会看得出来,潘秭灵不是在绣,而是在拆线。 经过霜儿的提醒,拆确实比绣更容易,而且不会扎到手,而且装样子也够像。 女红! 潘秭灵表示,自己基本上不会。 打马球、射箭、投壶什么的,自己是高手。 但娘亲说了,贵族家的女儿若不会女红、插花、抹茶、诗词,会被夫君看不起的。 所以,装也要装出来。 潘秭灵表示,很累。 刘安回来了,潘秭灵赶紧放下绣板过来迎刘安:“官人回来了。” 霜儿在一旁忙活着将高级婢女准备好的抹茶给刘安端上了:“主君,大娘子为主君准备了茶。” 刘安接过喝了一口后说道:“我记得,咱家有茶园?” “有。”潘秭灵是查过账的,这些事情她过目不忘。 刘安说道:“明年春茶,杀青之后保持原叶,用干净的铁锅炒干后,给我留十斤,还有,这茶别用滚水冲,把水凉一会。” 抹茶有独特的口感,很不错。 可刘安不习惯。 放下茶碗,刘安指着屋里摆的插花说道:“好好的花,干什么剪了,花多可怜,找人烧一点漂亮的瓷盆,整株放在屋里挺好。” 潘秭灵心中大喜,立即就应下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以为瞒的好,可铁头却把她那点事都给卖了,得到赏钱一百文。 为什么铁头知道。 铁头的妹子就在潘秭灵的陪嫁丫头之一。 “霜儿,你去休息吧。” “是,主君。” 霜儿出去之后,刘安很直接了当的开口:“娘子,寇准相公收了酒坊的八分股,酒坊这边的收益,咱家别插手了,让石家安排账……” 刘安一个房子没出口,潘秭灵就怒了,可依然是忍着怒火,完全是压抑的平静,一字一句的对刘安说道:“官人,酒坊一年至少得利八百贯。” “娘子,区区八百贯,你在意吗?” 潘秭灵心中的怒火又烧的更旺了,八百贯。没出嫁之前,她辛苦存钱,存了那么多年,也只存了一百九十八贯,还不到二百贯呢。 家里给她有嫁妆,她嫁妆的田产每年收租约为五千五百担粮食。 嫁妆中店铺的收益,约为每年七百五十贯上下。 刘安的这边的店铺、田产和她差不多,再加上刘安的俸禄,一年的收入绝对不会超过两千贯。 放在汴梁城,这是极富的人家。 可刘府一年的开销,没有一千五百贯,就要穿打补丁的衣服,有年有节,送礼请客什么的,一年的收入紧紧巴巴,汴梁城中维持一个大户的颜面,是靠钱堆出来的。 不是拿脸搓出来的。 八百贯。 这是多大一笔收入,刘安说不要就不要了? 潘秭灵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平静,可毕竟年龄小,生气已经是写在脸上了。 刘安往后一靠,一只手撑着软垫笑了:“生气了?” “就,就是。”潘秭灵喊出来了。 喊完,她后悔了。 自己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恬静形象,瞬间就崩溃了。 刘安依然在笑:“说说,怎么就生气了。” 潘秭灵用力深吸几口气,拿着刘安刚才放在桌上的那碗茶一饮而尽,然后说道:“香水,巨利。官人给的宫里。镜子,巨利,官人又给了宫里。现在一点酒,官人也大方的分给了其他人,你不能这样败家。” 刘安轻轻一揽潘秭灵:“我说娘子,你别为这点蝇头小利在意了。” “蝇……头……小……利!”潘秭灵已经不想忍了,双手已经要揪刘安的衣领,准备给刘安一个过肩摔,只要这样才能让自己心里的火给压下去。 刘安又说道:“明天,你进宫去,带上咱们的双层盆,把硝石制冰的法子献给大娘娘。” 潘秭灵的双手终于秋在刘安的衣领上,此时只要退后半步,弓身就给把刘安狠狠的摔在地上。 刘安却继续说道:“明天我也进宫,我会去找官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傍晚的时候大娘娘会把宫里的钱给你,至少十万贯起,让你替宫里放印子钱。” 正准备摔刘安的潘秭灵愣住了。 替宫里放印子钱。 潘秭灵问道:“那,利钱宫里给咱们几成?” “咱们一文也不要,只收千分之五的管理费,也叫辛苦钱。” “官人,你图什么?” 潘秭灵这会已经不相信刘安是傻了,刘安白干活,图升官? 不可能,年龄摆在这里,至少三年内不可能再升,现在已经是正五品了。 刘安问:“见过肥肉吗?” “见过。” “抓过肥肉吗?” 潘秭灵摇了摇头。 刘安扶起潘秭灵:“跟我去厨房。” 潘秭灵带着满脑袋的疑惑跟着刘安到了厨房,此时刘府已经有制冰的小作坊,肉是封在冰盒内的。 刘安对潘秭灵说道:“抓起一块肥肉来。” 第三十五节 一块肥肉 抓肥肉是什么用意,虽然不明白,但潘秭灵依言抓起一块肥肉,刘安又说道:“把肉放下。” 潘秭灵糊涂了。 刘安却指着潘秭灵的手:“肉是别人的,但让你过了一道手,你手上有什么?” 油! 潘秭灵看着自己的双手,抓肥肉那里是放在冰盒内的,也粘了一手油。 刘安这才说道:“替宫里放印子钱,然后拉上八大武勋之家,他们负责收账,谁敢欠这钱,更何况,我不打算把印子钱放给普通人,放的是一本十倍利的生意,这生意,我要扣三成纯利,一百万贯投进去,三成纯利不会低于一百万贯。” 潘秭灵眼睛都亮了:“那,咱们家能分多少?” “我说是,五万贯估计没问题,作的好,有十万贯。谁在乎一年几千贯的小钱。” “怎么作?” “不急,明天先去献礼,等我进宫见过官家。” “恩,恩。” 潘秭灵猛点头。 钱这个东西有多好,越是富贵人家越缺钱。 当然,寇准这样的人例外,他一年花不了多少,两万多贯的俸禄保他富享人生。唯一担心的,就是别被罢官。 刘安给潘秭灵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明天别太累,晚上回来我教你一点东西,然后等镜子作出来的,你把吕相公的夫人请来,再把岳母请来,再请一个身份够的人。” “恩,恩。” 刘安拉着潘秭灵回屋,又给教了一些明天进宫的事宜,这才休息。 次日,刘安依旧还在假期之中,可却是皇帝在崇政殿听课的日子,刘安进宫了。 有腰牌,这次不需要走后门。 “刘少监怎么来了?”皇帝正准备进崇政殿,却见刘安站在外面等着。 刘安赶紧上前施礼:“官家,臣失礼,臣刚才走神了,没见到官家过来。” 皇帝不会为这种事情不高兴,反而问道:“今天不是还在假期,怎么就想着过来了。” “臣一来是想听学,二来臣的家仆在市井听到一些传闻,臣想请官家为臣解惑。” 皇帝笑着摆了摆手,让刘安入内。 吕蒙正这时也到了,刘安施礼,请吕蒙正先入殿。 坐下之后,皇帝对吕蒙正说道:“吕公,刘少监说,听到一些市井传闻,不如先让他讲,或许有趣也难说。” “是,官家。”吕蒙正讲学,喜欢用天下事来与皇帝一起探讨。 刘安就是知道今天是吕蒙正,所以赶紧就来了。 讲学不会动不动就施礼,刘安坐直了身体:“官家,吕相公。臣的家仆中有曾经在杭州店铺作过伙计的人,那天臣安排他去采买一些物件,听到有两个用异域之语对话,他仔细听了,回来给臣作了汇报。” “这两个异域之人,很期待面君。他们谈话的内容大概是,他们从三佛齐花一匹宋布可以换到一石胡椒,前来进贡,可以依八百贯一石换取回赐。” 皇帝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你再说一遍?” 刘安站了起来:“臣以为,一匹布一石的胡椒,在汴梁八百贯一石,何止百倍利。这小邦的使节心术不正。” 皇帝重重一巴掌拍在御案上,他怒了。 吕蒙正这时说道:“胡椒,近些年倒是便宜了。史书中有记载,唐相元载贪污,抄家的时候抄出八百石胡椒,当时作价数十万贯。” 刘安上前一步:”官家,臣以为,大宋海外经商的船只不少,可选良将带一舰队前往三佛齐,臣查过自大宋立国以来,三佛齐三次前来进贡,却没有胡椒,臣猜测三佛齐王国定认为胡椒为贱物。” 吕蒙正象活字典,三次进贡他都知道。 当下说道:“臣记得,三佛齐贡品当中,有象牙、乳香、蔷薇水、万岁枣、白砂糖。而这白砂糖,还是唐时传过去的工艺与天竺工艺相结合而生产出来的。” 刘安再进言:“官家,是真是假,亲眼鉴证。” 皇帝微微的点了点头:“说的不错,亲眼鉴证确实可靠,吕公以为呢?” 吕蒙正思考了好长时间,皇帝也没催,足足一刻钟之后,吕蒙正说道:“官家,我大宋为天朝上国,遣使前往不是不可以,但使节团若行商事,怕有损我大宋声威。” 刘安赶紧接上:“臣以为,使节是使节,再派一只船队跟着后面,使节跟商团,各干各的事,相信三佛齐也愿意与我大宋交易一些。我大唐的茶、瓷器、丝绸。相信三佛齐的商人必愿意交易。” 吕蒙正转身:“刘少监,海里可不比路上,风险重重。” 刘安对吕蒙正说道:“吕相公,我大宋不缺敢死之士,下官愿意遍查典籍,相信三佛齐来大宋,肯定有讲述过航道。” 皇帝看了吕蒙正一眼。 吕蒙正微微的点了点头,这事可行,只是派人去看看。 吕蒙正在意的不是钱,而是大宋被人忽悠,他争的是这口气。皇帝也一样,有人敢愚弄自己,这事不能忍。 “那么,可以试试。”皇帝开口了。 吕蒙正说道:“官家,第一次派使,要什么级别呢?” 皇帝转头看向刘安:“刘少监有何建议?” “官家,我岳丈愿为大宋,万死不辞。我岳丈为皇亲国戚,又是武将出身。身为皇亲,不辱没三佛齐之王,为武将出身,在海上可以兵事统领船队,严守规矩,大大降低远行的风险。至少商队,臣以为,会有商家愿往。” 皇帝点了点头,出海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大宋的商队也就是跑一跑高句丽、倭国。还没有真正南下过。 若是别的事情,吕蒙正还会怀疑刘安给自家寻好处,可这事是带着巨大危险的,所以吕蒙正只能说一句,潘家高义。 皇帝又问:“那么,秘密携带多少货物呢?” “官家,三十万贯,臣以为合适。相信可以为大宋换回百万贯的货物,当然,前提是船在海上别出事。” 刘安又强调一句危险性。 三十万贯,那个商人敢赌这么大,就算有,能拿出三十万贯的商人也没几个。 第三十六节 万死不辞 海外风险大,大宋有出海作生意的商人,但规模都非常的小。 大商不喜欢海贸,因为海贸是赌命。 见到皇帝有些犹豫,这时刘安又说道:“官家,宫里可以出钱,或是低利放印,或以投资分利。臣愿为官家代言,此事若有失败,臣一力担起,若成功……” 皇帝听懂了,若是有人资助,胆大敢去冒险的人还是有的。 见刘安准备再进言,皇帝摆了摆手:“这事,就这么办了。三十万贯,朕还不放在眼里。” 吕蒙正也表示,可以从国库再秘密调拨二十万贯,皇帝宫里的用度突然抽出三十万贯,不太好。然而这事暂时不吐露风声,就算胡椒在那里不是一匹布一担,能换到香牙、乳香等,也不亏。 皇帝同意了吕蒙正的建议。 皇帝心里清楚,这是吕蒙正对自己这个决意的一种支持,宫里不差那点钱。 很快,寇准、李沆、潘惟熙三人就给叫进了崇政殿。 寇准听完,脸更白了。白白胖胖的寇准可不是好惹的,竟然敢有人忽悠大宋,这是可恶。潘惟熙也一副大怒的表现:“官家,臣带人把这些番邦小民抓了,大刑之下,他们必要交待。” 刘安赶紧说道:“潘公爷,我大宋讲的是以和为贵,以德服人。打打杀杀不好,咱们拿到证据,要刮,要杀,才理直气壮。” 刘安叫潘公爷没错,这是正式的场合,潘惟熙就是公爵。 更何况,刘安也不敢让他用刑,刘安要的是出海,不是砍人。 皇帝很喜欢听刘安说话:“刘少监说的不错,朕以为大宋就要以和为贵,以德服人。这事潘卿可愿为朕,为大宋,去一探真假?” “臣为官家,为大宋,万死不辞。”潘惟熙是武官,他从来不怕危险。 更何况,皇帝亲自点将,他认为这是一种荣幸。 印子钱,身为官身,肯定不能粘手。 潘秭灵即将从皇后那里接钱,这也是皇帝的意思。 崇政殿之中,正在讨论细节的时候,皇后送来红豆沙冰。而后,又在皇帝这里称赞了刘安几句,同时也给了在场的所有人一份红豆沙冰。 皇帝看刘安,越发的喜欢。 若是几天后,在朝堂之让流球的人给忽悠了,这些人带着得意,带着大宋的珍宝离开汴梁,然后又偷偷的嘲笑自己这个大宋皇帝。 这事,皇帝认为太丢脸。 今日,也没听学。 众人散去之后,寇准拦下了刘安,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道:“刘少监,这事要办好,办的机密,若有成,明年本相保你调实职,升半阶。” 李沆也在旁说道:“寇相公的话,也是本相的意思。” 刘安施大礼:“此事,定全力而为,下官明天就去查典籍,确定航路。” 寇准点了点头,与李沆、吕蒙正一起离开。 潘惟熙没回府,而是去了刘府。 前厅,潘惟熙问刘安:“此事你放心,为父不怕这九死一生之事。” “岳父,这是捡便宜的事。” 刘安说完,一副大图摆在了潘惟熙面前,却没有急着打开:“岳父,胡椒值钱不?” “笑话,唐时胡椒可当俸禄发,现今胡椒一斤市面上也要数贯一斤。” “岳父,胡椒的差价,是一千至两千倍。” 刘安没有说,到明朝的时候,一斤胡椒还值十两银子呢,一直到郑和下西洋,胡椒才走进普通百姓家。 潘惟熙眼睛瞪圆了:“千倍差价?” 刘安说道:“胡椒分为白胡椒、红胡椒、绿胡椒、黑胡椒。岳父不用跑到三佛齐那么远,其实到了广州再往南不远就有。岳父请看图。” 刘安自己画的东南亚地图。 “岳父,雷州湾,这里咱们大宋的船经常跑,安全的很呢。顺着这里就是安南,然后绕过这里就是占城,再往南,走到这里,就有。” 刘安指的是后世的马来半岛。 “当真?” “岳父,只到这里很安全,当然也可以再往南,但太远了。回来可以找借口,或是船坏了,或是船员多生病,或是别的什么,官家要的是便宜的胡椒,只要证明了被人骗,那么明年可以再去,慢慢的往远走。” 潘惟熙点了点头,若刘安说的是真的,这还真是一个捡便宜的活。 潘惟熙说道:“那么,多带香料师,带几个出色的首饰匠人,他们能识宝。若真是千倍差价,为父回来,就举兵灭了那琉求小国。” 刘安没接话,打仗什么的,琉求没油水。 刘安说道:“岳父,若是我,在琼州买地安排人自己种胡椒,若成功了,献给官家。官家指头缝里漏一点,咱们就够了,而且可以保潘家五代。” “恩。”潘惟熙点了点头:“这事,你的意思为父明白了。商队的事情你不用管,为父会安排。三十万贯,保官家三十万贯的纯利不是问题。为父相信你,有千倍差价。这一次,就是九死一生,下次,为父会选择合适的勋贵,利共得。” 潘惟熙是老江湖了。 他懂,吃独食会被人咬死。 但头一次,已经说了是九死一生,那么除了曹家、石家、李家,他不打算再带其他人玩,这些人是愿意和他去拼命的。 至于下一次。 看情况再说。 这时,潘秭灵回来了,带的是金条,银锭。 潘惟熙直接给就留下了价值三万贯的金条,这是事先给刘安分的利,其余的回来再分。 潘惟熙还特别对潘秭灵说道:“姑爷大才,灵丫头你多学着点。” “是,父亲。”潘秭灵低着头,目送父亲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用力一握拳,她兴奋,她开心。 进宫这一圈,皇后与太后都给了赏赐,宫里的珍宝装了一小箱。 这可不是钱给买到的。 钱拉回来,就如刘安给他演示的那样,肥肉过手就能粘点肉,她这一粘,就是三万贯到手。 还不用辛苦作生意。 三万贯。 是当下刘府全部店铺、田庄十年的收益。 刘安坐在后花厅品着茶,出海的事情刘安其实不用管了,有那份海图,自己的岳父是老江湖,又武将出身,需要狠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 第三十七节 属性貔貅 有自家人出海,刘安相信只要沿着海岸线走,就算有危险,这个危险也是有限的。 具体的细节,也不用自己太过操心。 刘安知道,自己只需要等着收钱就可以了。 潘秭灵把留下的价值三万贯的黄金安排人埋到地窖里之后,这才到了后院,给刘安摆上各色小点心,放上最好的茶。 “官人。” “八百贯,还心疼不?” 潘秭灵脸一红:“官人,莫要取笑我。” 刘安说道:“娘子,咱家是皇亲国戚,什么时候需要田庄、店铺挣钱,我们有势就够了,势可以换成无数的钱,而钱能让这个势更盛。父亲一但立下大功,进郡王爵,咱们会更安稳。这汴梁城不敢说横着走,就是三相也要给父亲三分面子。” “是,是。官人说的对。” 潘秭灵服气了。 刘安又说道:“醉仙居是干什么,王曾是状元,他在醉仙居请客,交往的友人必是六品以下的官员,这些官员为夫能去结交吗?” “不能。”潘秭灵很清楚,自己的夫君走的是上层路线,是不可能与小官走的太近。 刘安摇了摇手边的铃,铁头赶紧跑了过来。 刘安吩咐道:“把麻将摆好。” “是。” 很快,桌子摆上,毯子铺好。 “娘子,为夫教你打麻将,你最终的任务是,让寇相公的夫人学会,并且迷上这东西。然后寇相公也就会了,到时候,为夫有妙吗?还有,此物为赌具,切不可提赌字,只说这叫博弈之术。” 刘安也不知道,古代叶子戏与麻将有多大的联系。 不过刘安却知道,麻将这东西,很迷人。 很快,潘秭灵学会了。霜儿学会了,还有潘秭灵的后院女使,也就是潘秭灵身边替她总管所有的女婢的人,叫依芸。然后是掌握后院护卫的铁莺,也就是铁头的妹妹。 刘安只打了一圈。 然后四个女人围着麻将桌打到了四更天。 若不是困的睁不开眼,谁都不想停手。 刘安却是睡的很香。 刘安让潘秭灵把吕蒙正的夫人忽悠过来,然后再是寇准的夫人,最后让寇准学会打麻烦。这是潘秭灵的任务。 而刘安,却另的想法。 现在有钱了,刘安给了铁头一张图,让铁头引汴河水到家里来。利用正虹吸、反虹吸技术,不仅要有活水,还要有喷泉。 正铁头拿着图,却领不到钱。 潘秭灵才睡了两个时辰,听到要花钱,跑着前院刘安的书房里。 “官人,怎么又要花钱!” 刘安愣住了。 刘安以为自己已经潘秭灵说服了,可现在突然发现,自己的夫人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啊。 “娘子,花钱自然是有用的。” “官人,这要花一千多贯呢,而且还要调铁匠十人,木匠二十五人,木料上万方,铁锭十石。官人,咱们有点钱,也不能乱花。官人,咱们的府已经很漂亮了,等旧了再修的时候建些好的,可现在许多都是新的呢。” 潘秭灵不批钱,她受不了刘安这种败家子的行径。 刘安揉着头,感觉心很累。 此时的大宋官场,有一个恶习。 文官以示清雅,基本上手不粘钱,嘴里也很少说钱这个字。所以才是妇人掌钱,管账。出门需要花钱,没身份的是随从带钱,有身份的拿脸刷,店铺会到府里去结账。 反正就是,清高的文官们,口袋没钱,眼里也没钱。 “官人,这些钱真没要必要花!”潘秭灵这是在告诉刘安,这钱不能花。 刘安叹了一口气:“这钱要花,关系到至少两位伯父,五位兄长升官,所以很有必要,所以这钱得花。” “那,官人等我半日,我想想。” “好吧。仅半日,这事很重要。” “就半日。”潘秭灵说完就吩咐霜儿备车,然后更衣,准备出门。 一刻钟后,刘安才知道潘秭灵干什么去了。 回娘家。 没事回什么娘家? 到中午的时候,潘秭灵回来了,小手一挥,批了一千五百贯给铁头,然后派了一个掌柜的跟着铁头,铁头要干什么,钱不能经铁头的手,所有的花销都要掌柜的去管。 然后,潘秭灵将总值两千贯的欠条以及四张契约书小心翼翼的收到了盒子里。 欠条是潘家六兄弟给打的,潘秭灵的本家打了五百贯,其余五家各打三百贯,然后四张契约书是给自己四个伯父的。 契约书上写的明白,谁家因为刘安这次的行动升官了,伯父这边补五百贯。 堂兄无论是谁,一个人一百五十贯要补上。 这事,潘秭灵的伯父、堂兄们不知道,是婶婶们还有潘秭灵的亲妈承庆郡主给打了欠条。 刘安坐在门廊上,看着屋内潘秭灵收拾这些欠条、契约。心里怪怪的。 突然,潘秭灵猛的抬头:“不对,这次出海,父亲回来必会受官家大赏,而且也会挣很多钱,不行,我要去找母亲再商讨一翻。” 眼看潘秭灵又准备去潘府,刘安一把将她拉住:“娘子,不能这么搞,自家人,这样见外了。” 潘秭灵理由很正:“正因为是自家人,所以才要算清楚。” 刘安又说道:“父亲不是给了三万贯,这是头一笔,等父亲回来,看收益我去替你要。” “那,也行。”潘秭灵感觉,刘安这次还靠谱。 潘秭灵依然还是决定要出去:“官人,我亲自去镜坊查看。” “好吧,答应我,别回娘家去。” “官人放心,我说到肯定作到,答应了绝对不会哄骗官人,官人却有哄骗过我。” 刘安投降了:“我保证,以后不哄你。” 潘秭灵一脸笑意的点了点头,提着裙子就往外走。 刘安一捂脸。 刘安心说,打人的母暴龙没见到,长的也挺漂亮,可怎么就是一只貔貅呢? 连自家都要明算账。 也不知道,岳母会不会正在骂自己。 却不知,承庆郡主此时,正在和另外五房的大娘子在屋中谈判。 就这次出海的事情,各房投入多少,回报多少,派多少家丁什么的,正在列章程。当然,还有一家,就是亲家。刘安的母亲也在,作为第一家参与出海的商号。 第三十八节 潘府家风 那怕是面对自家人。 千倍利这事,承庆郡主都没敢说,只说数百倍利。 这已经够吓人的。 承庆郡主最近学会了一个新本事,就是打算盘。 潘秭灵从刘安处学会,然后承庆郡主从自己女儿潘秭灵处花了十贯钱的学费,又花了两贯钱买了五只算盘,然后才学会。 而承庆郡主呢,收了总数二十贯的学费,教会了其他五房的五位大娘子。 又卖了二十贯的算盘收益。 唯独没收钱的,只有刘安的娘,刘杜氏。 不仅如此,还借了一条船给刘家。只收了一文钱的租钱。 接下来几天,刘安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妻管严。 潘秭灵嫁给自己,从娘家带过来一共有十九名婢女,其中年轻的十二人,年长的七人。仅两天时间,这十九人当中就有十五人在算盘上的功力上,接近了刘安的水平。还有四名男掌柜,算盘用的比刘安还好。 刘安叫来铁头。 “铁头,我问你,夫人陪嫁过来的仆婢,都是什么来路?” 铁头想了想:“主君,都是清白人家。” 刘安再问:“我不是问出身,而是他们为何算学学的这么快?” “主君有所不知,这些人都是大娘子在很小时候就开始培养,从几百人当中挑选出来的,每个人都识字过千,算学精通。这次大娘子出嫁,更是精挑细选了这些人过来。” 刘安轻轻一拍脑袋,内心一片空白。 铁头又说道:“主君,你莫小看依芸姑娘,她从来没学过算学,她学的是女科,大娘子读过什么,她肯定读过,大娘子没读过的书,她也读过。若能允许女子科考,举人不是问题,而且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挺好。”刘安不想评论,又问铁头:“铁头,你会干什么?” “我也过目不忘,不过是不是书本,我只要走过一次的路,就会记下,见过一次的人,也会记下。” 刘安点了点头,心说这大户人家的能成为管事的,也是从人堆里杀出来的本事。 刘安伸出三根手指:“三天,三天之后,我要看到花厅那里修好。” “主君放心,三天一定能修好。”铁头给了保证。 刘安挥手示意铁头去忙。 看着铁头的背影,刘安知道铁头还有一项本事没说,铁头真玩起命来,杨延贵、潘衮都未必是铁头的对手。 铁头有一手小飞刀的本事,很强。 十步之内,树上落个虫子都能被他钉在树上。 话说两天后。 刘安的假期结束了,他要回去上班。 不用上早朝,但也要去办公的。 秘书少监是一个老学究们干的活,让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前来当少监,整个秘书监可以说怨言不小。 刘安出门的时候,身为朝官的王曾特意赶来,要陪刘安一起去上任。 马车上,王曾说道:“这里有一份名单,就我所知,你成为秘书少监挡了许多人的升迁之路,原秘书郎已经内定成为少监,而后许多人依次上升,结果这次都没有升成。” 刘安根本就没接名单:“王兄,你怕我过去被这些人欺负?” “他们不敢,但暗中给刘兄你使一点小花招是肯定的。” 刘安摇了摇头:“王兄的心意我记下了,这点小事我要是搞不定,怕是会被寇相公笑话,半个时辰,我会让他们听话。” “当真?”王曾有点怀疑,他新入职,就受了些委屈。 王曾很清楚,这些人明枪易躲,但暗箭呢? 所以,王曾是来帮刘安了。 刘安对王曾说道:“你看着就好了,我要把秘书监大改。” 王曾说道:“我查过吏部的文书,秘书省虚阁、秘书监无人,秘书少监就是眼下书籍管理最大的官员,这是一个要职,特别是几年前一场大火,烧掉了许多书籍之后,朝堂之上已经有重设秘书省的意图。” “懂了。” “懂了?”王曾心说,自己还没说什么的,刘安就懂了。 刘安说道:“看热闹吧,这都不是事。” 刘安到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官吏,把大印往刘安面前一放,转身就走。 刘安呢。 人往椅子上一座,然后脚放在桌上,开口说道:“听说,你最有希望升为少监,现在位置被我顶了,心里不舒服是吧。给本官倒杯水来,现在。” “你!” “大叔,你傻不傻。我是来镀金的,镀一层金之后就会离开这里高升,你给我摆脸色看,信不信我把你弄到千里之外找个下州。” 刘安寸步不让,盯着对方的眼睛,眼神之中尽是嘲笑。 一个大叔的称呼,也让对方有些下不来台。 就算是刘安是他的上司,可自己怎么也算是前辈。 刘安又说道:“关门。” 门关上了,这位大叔来到刘安面前一拱手:“下官钱若水。” “探花郎,早我七科的探花郎。说起来,你这么多年才混到一个秘书郎,六品。知道你为什么升不了官吗?” “哼!”钱若水冷哼一声。 刘安伸出两根手指:“两个月,最多两个月我就会离开,你要怎么办?等新的少监空降,还是来争这个少监之职呢?” 刘安正说着,门外有太监高呼:“宣,刘少监崇政殿问话。” 刘安站了起来,在钱若水肩膀上拍了两下:“大叔,自己脑袋里好好想一想。我回来之后,希望你有一个态度。也动脑子想一想,我大宋一甲除了许多年前卢相公之子入仕五品之外,还有谁?” 说完后,刘安从钱若水身旁走过。 秘书监就在宫内前院,刘安跟着小太监转了两道弯就到了崇政殿。 此时,只有皇帝一人正在处理公务。 见刘安入内,皇帝身旁的老太监挥手示意小太监离开,然后自己也跟着出去,并且将门关上。 皇帝没抬头,直接开口说道:“今个,没见琉球的使节。大理的使节让朕有些不高兴,朕且问你,若真的把灵州买回来,那么有没有可能联系到西州。” 刘安脑袋里快速的思考着。 皇帝说的西州应该是西州回鹘。 第三十九节 寇准发力 西州回鹘刘安记忆之中并不多,似乎和大宋没有太深的交往。 皇帝这时抬起头来:“寇相公今天在早朝之后单独对朕说,在太宗兴国六年的时候,太宗曾经派使节去西州,希望打破辽国对大宋马匹的限制。现在,朕才感觉,失了灵州对我大宋影响有多大。” 刘安心中明了,寇准已经开始作功课了,从各方面开始让皇帝为丢了灵州后悔。 但今天的起因是什么呢? 刘安想到了王曾给自己看过文书,当下说道:“官家,是大理国抬了马价。” 皇帝微微的点了点头:“三倍,马匹的价格涨了三倍。” 刘安懂了。 刘安也知道皇帝的心思。 当今皇帝不差价,在街上买点心,十倍价格买,因为心情好。 若是让皇帝心情不好,半价皇帝也不会买。 刘安说道:“官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臣以为,灵州有把握买回来,但买回来之后,须有良将镇守,也需要西北的各州配合。灵州稳了,才敢说再往西,臣以为,一步一步来,须求稳。” 皇帝点了点头:“这些日子,你好好查证典籍,而后出海的事情就不要再过多劳心,灵州之事,朕在意。” “是,臣明白。” “下去吧。” “臣告退。” 刘安退着往外走,退到门口的时候,听到皇帝重重的一声叹息。 今个,皇帝的心情非常,非常的差。 大理把马匹价格提高了三倍,皇帝心里难受,眼下大理是唯一能给大宋提供马匹的,买,这个价太可恶。 不买的,大宋却需要马。 刘安离开之后,没走多远就见到了寇准,寇准就站在道旁亭内。 刘安上前施礼:“寇相公。” 寇准点了点头:“官家私下对我说,灵州再加点钱若能买回来,也是可以的。这次大理国借机抬马匹价格,是一个契机。女真易宋而贡辽、高丽也不再贡宋。灵州的事情,你用心办,就这样。” 寇准说完,没给刘安说话的机会,转身就离开了。 刘安看得出来,寇准的心情也不怎么好,但肯定不会只因为大理哄抬马匹价格这事。 想来,应该是朝堂之上的其他人,让寇准不爽。 刘安一路思考,人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回到了秘书监。 钱若水并没有在屋内,他独自一人站在院内考虑了很久,见到刘安回来立即迎到正门:“少监!”钱若水主动施礼了。 “跟我来。” “是!”钱若水并没有太多的话,默默的跟着刘安身后。 进了刘安办公的屋,钱若水主动关上了门。 刘安转身就说道:“老钱,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衙门内有两个捕快,县令每次安排任务,总会把容易的给甲捕快,把难的给乙捕快。这简单的故事,你能想到多少?” 钱若水不敢轻视刘安。 因为刘安被皇帝叫去之前说过一句话,自卢相公之后,还有那个一甲入仕就是五品官。 往上数十几科,一甲也就是领从六品,实职八品。 可这一科,却出一个五品。 无论是后台硬,还是真有才,钱若水倒是想明白了,这一切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十七岁的五品官。 六品入五品,有仕途第一天堑之称。 过了,以后就是高官厚禄,不过,你这辈子就只说是一个官,作着繁重的活,看人眼色,默默作事,风光什么的与你再无关。 听到刘安的小故事,钱若水也是探花郎,不是水货。 很快给了刘安答案。 “少监,这故事听起来简单,思之极恐。” “恩。”刘安点了点头。 钱若水说道:“首先,在一令之内,神捕之名会加在甲捕快身上。升捕头也会优先选甲捕快。但此事,若再往深了说,时间久了,若乙捕快并非凡类,若有机会必会一飞冲天。” 刘安追问:“若都是普通人呢?” “那乙捕快这一生,也就永无出头之日。” “没错,天才英杰,不是常人可以压得住的,只说普通人。再说咱们秘书监,为什么官家对秘书监并不重视,为什么大宋没有秘书省,因为你们不出彩。” 钱若水长身一礼:“请少监指点。” “我原本有一个对秘书监的变革计划,但现在不合适。我给你一个任务,将秘书监分为内外两组,外组不惜代价去收集大宋以外的一切书籍,那怕是石碑刻文,羊皮文都不能少。人手肯定不够,优先作西州、六谷、大理。” 钱若水拿笔记下。 刘安继续说道:“对内,整理历代科试题,一甲、二甲文章,叫人用活字印刷。方法很简单,就是用雕刻印章的方式,制作活字,这里有一个方案,你安排人去作。然后内组,优先整理农经。” 钱若水再次记下后说道:“少监,人手远不够。” 刘安双手按在桌上:“十天之内,我会说服官家开恩科。汴梁的举人,让他们自备干粮,自带笔墨过来给本官白干活,人手够用吗?” “……够!”钱若水整个人都一惊。 恩科这东西,说开就能开吗? 刘安信心十足,他知道当今皇帝有过八年开六科的记录,李沆整顿吏治,不是认为官员太多,只是因为官员配置不合理。 实际上,官,不够用。 “还有,接下来五天时间内,你留在这里不许回家,每天只能睡两个半时辰。若信我,就这么办,不信,你随意。” 钱若水点了点头:“信!” 钱若水出去了,把所有人召集起来之后,仅用半个时辰就说服了所有人。 钱若水在秘书监还是有身份,有人望的。 刘安说过,让汴梁的举人过来干活自带干粮,自带笔墨。 这么狠的作法钱若水实在不忍心,秘书监不差钱,不仅如此,他还将尝试印刷出来的试印往前数四科的会试题目,还有一甲的文章印了出来,免费送给第一批过来干活的举人。 理由是,挑错。 不是挑文章的错,是挑印刷的错。 三天后,皇帝从礼部正堂离开,带着失望离开。 第四十节 会邀功的人 皇帝想了解有关西域的一些事情,礼部这里的资料少的可怜。皇帝回御书房的路上,纯粹就是想看看刘安这只有十七岁的年龄在秘书监干的怎么样。 刘安此时,正在自己办公的屋,被无数的纸片包围。 这些纸片有钱若水安排人抄录的关于西州的文献,这次要给钱若水记大功,因为他不仅把收藏的典籍翻出来了,还从这些举子那里得到许多。 还有一部分纸片,是举子们初步整理出来的有教育意义的历史真实故事。 这些不仅仅是对皇帝有用,还有民间良善、德、仁、义等。 举子们为了得到奖励分,可是下足了功夫。 刘安翻看有些内容,倒象是野史,或是编出来的故事,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故事有意义,有价值。 皇帝来到秘书监的时候,小吏们赶紧上报,钱若水离门口近,最先到门口迎接。 皇帝一见到钱若水吓了一跳。 钱若水头发是乱的,衣服是皱的,两个黑眼圈,眼窝深陷。 刘安让钱若水每天只能睡两个半时辰,事实上,钱若水这几天每晚只睡一个半时辰,他想升官,他想作出成绩来,所以他有点急。 “卿,为何如此……”皇帝一时间竟然没想出用什么词合适。 是狼狈,还是不堪。 钱若水上前:“官家,少监整理秘书监,首先将秘书监分为内组与外组,内组着重我大宋内典籍,外组重在收录大宋之外各邦典籍,官等认为此举大有作为,所以这几日没回家。” 钱若水不愧是当官多年,会捧刘安,也会把自己的功劳加在其中。 刘安这时才迎出来,施礼之后听皇帝说道:“可有收录西州的相关典籍,拿来给朕看看。” 刘安给了钱若水一个眼色,钱若水赶紧说道:“有,却有些杂乱,正在整理之中。” “无妨。” 西州用的是回鹘文,这里不但有回鹘原本的典籍,还有翻译的部分。 这些书籍最早的有百年历史。 皇帝看到了自己想看到东西,这些典籍不算是什么珍贵的书,却有着回鹘的人文、风俗、社会结构,还有一些历史事件的记录。 刘安和钱若水陪在一旁。 可没一会,坐着没事干的钱若水竟然睡着了。 刘安上前:“官家,钱郎中这几天没睡几个时辰,失礼之罪臣请官家不罚。” 皇帝微微的点了点头,就在钱若水的呼噜之中继续翻着他想看的资料。 皇帝看到有西州的、六谷的,还有兴农的一些书籍。 “不错。”皇帝赞许的点了点头。 用心作事的人皇帝喜欢,能用心作事,而且把事情作的漂亮的,皇帝会记在心里。皇帝翻完这些典籍之后,对刘安说道:“随联来。” “是!” 皇帝内书房,皇帝给刘安赐了座。 “刘安。”皇帝直呼了刘安的名字:“朕不急,事情在作,作好。” “是,官家。” 刘安懂,皇帝不忍心看着臣子这么玩命。 皇帝又对身边的当值太监吩咐道:“传朕的意思,让御厨给秘书监赏宴一席。” “是!”当值太监施礼,下去办事了。 一席宴送到了秘书监,钱若水正坐在地上哭呢。 五十岁的人坐在地上哭的象一个孩子,这画面简直是超级辣眼。 皇帝说一席宴,那就是一席。 相应的标准在宫里的严格的规定,依当下秘书监这里的人手,加上前来免费干活的举子们,这席宴每人吃几口也就没有了。 钱若水只喝了一杯水酒,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 “钱郎中,再吃一口菜吧。”有人在劝。 钱若水眼泪流着:“我,我竟然在官家面前睡着了,万死,万死啊!” 说罢,钱若水哭的更是伤心了。 这事,没人能劝。 也没有敢说,皇帝不会怪罪与钱若水,更没有人有资格去替钱若水求情。 再说皇帝书房内。 刘安面前摆有茶,有点心。 皇帝正给刘安画饼呢。 “安哥儿,这灵州若能买回来,寇相有句话姑丈是真心在意。就是,商不能一户。这事吕公之前讲过,若汴梁城中只有一家卖米的店铺,那么米价肯定会天怒人怨,若是数家米铺私下联价,此事也是可恶。” 皇帝这会和刘安以亲戚相称,非公务,只是闲聊。 刘安能说什么,只能拱手一礼:“姑丈英明。” 皇帝面带笑意的点了点头:“安哥儿,倒是李公那里,你可有信心说服。” “回姑丈的话,李相公那里靠口舌之利很难说服,我倒有一计,虽然有些费事,但相信可以让李相公改变心意。” “好,拭目以待。” “是。” 皇帝和刘安聊了很久,还特别就一些举子整理出来的历代朝堂上的经典故事给刘安作了一些讲解。 站在皇帝的角度,如何作一个好臣子这种教育,他还是有把握来教刘安的。 刘安心说,这会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当利益有巨大冲突的时候,估计你这个皇帝会砍了我。 可我刘安,那个时候翅膀估计已经硬了,谁砍谁还不一定呢。 一个多时辰后,刘安回到了秘书监。 钱若水双目无光的坐在台阶上,呆呆的看着风吹树叶。 刘安一回来,就有举子跑过来把钱若水刚才哭的极伤心的原因给讲了。 刘安轻轻一拍钱若水的肩膀:“老钱,官家称赞你了,也让我告诉你,身体是本钱,不要太过劳累,失仪之罪官家并没有怪罪于你,接下来恢复正常作息时间,用心作事。把典籍整理好,把农书整理好。” “真,真的?”钱若水原本昏暗无光的双眼瞬间闪着光芒。 “我骗你,有意思吗?还有……”刘安靠近钱若水耳边低语:“我之前告诉你,每天只许睡两个半时辰的事情,你永远烂在肚子里。” 钱若水瞬间就想到了刘安给他讲过的甲捕快、乙捕快的故事。 也明白,刘安为什么让他每天只睡两个半时辰的原因。 高。 真是高明。 难道自己也是探花,这么多年才混到秘书监里的副手秘书郎,而刘安入仕就是秘书监。 这就是差距。 第四十一节 搞定两个 刘安没进自己办公的屋,秘书监的活都交给钱若水干了。 正如刘安自己说的,自己就是来秘书监镀金的,不是真正来这里当官。所以安慰了钱若水几句,刘安就离职回家了。 大宋也是签到制度,可刘安就这么离开,也没人敢说个什么。 刘安刚准备出门回家,却被吕蒙正给堵在门口。 “吕相公。” 吕蒙正点点头算是回礼,而后说道:“去你府中坐坐。” “是,吕相公请。” “刘少监请。”吕蒙正客气了一句。 吕蒙正亲自过来,这倒让刘安有点意外,原本刘安心说自私也要等到旬休之日。现在看来自己的娘子潘秭灵的手段还是挺厉害的,搞定了吕夫人。 出了宫,刘安与吕蒙正同乘一辆马车。 车上,吕蒙正说道:“听拙荆讲,你府中有一物,无须织娘却一日夜自织百丈麻布,我想亲眼看看。” 刘安心中松了一口气,成了。 就是为这事。 刘安当下回答:“吕相公,没有织娘是不可能的,可能当时织娘暂时离开。那个还是需要有织娘看守,万一线断了,或是卡梭,都需要织娘的。” “看看。”吕蒙正不怀疑的刘安的话,同时也相信自己夫人亲眼看到的。 很快,马车到了刘府。 刘安先领吕蒙正到了偏院,这里有利用虹吸技术将水引到高处,然后再借水流冲下来的力量带动水车,水车带动皮带,然后传动纱机。 这是一台四绽纱机。 旁边放着一台还在调试的八绽纱机。 刘安家里的奴匠管事刘松见刘安到,赶紧迎上来。 刘安说道:“这位是吕相公。” 刘松是刘家老人,立即带着几名工匠给吕蒙正施礼。 吕蒙正摆了摆手,目光却在那纱机上。 这是纺纱机,一共四只绽,一直靠水力驱动,速度很快,有两人纱娘在机器站着,也是因为吕蒙正到,她们才站起来,吕蒙正看的清楚,他进来之时这两个纱娘是坐着的,只是看守机器。 水利,这东西早在汉代就有一些简单的利用。 在唐的时候,已经有简单的水车,还有一些富户利用水车带动扇子在天热的时候用于室内。 可水利用在纱机上,吕蒙正相信,这是头一回。 吕蒙正一言不发,站在那里一直看着。 纱娘换绽、续纱等等,吕蒙正看的清楚,他心中明白,这一架机器其余配一个纱娘就够了,甚至说,十架机器有一个纱娘就够了。 因为纱娘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等。 等着换纱绽。 足足半个时辰后,吕蒙正一指那边的八绽纱机问道:“那台机器如何?” 刘松在刘安的暗示下上前:“回吕相公的话,四绽变八绽,我等制作的机器还不够好,非常容易断线,小的正带着几个工匠商量如何改进。小的有信心,在年内可以造出十六绽纱机。” 吕蒙正点了点头对刘安说道:“刘少监,再看看织机。” “吕相公这边请。” 另一个套院内,已经有成型的四台织机正工作,织娘同样是坐在圆凳上的,她们的任务是卷布、换线、解决卡梭等问题。 刘安说道:“吕相公,这四台分别是一尺宽,一尺半、两尺以及三尺宽。再宽一些的工匠们还在研究,超过三尺宽布面,弹棱的力度不够,棱经常卡在线中,这个似乎挺难。” 吕蒙正这次只看了一会便对刘安说:“去你书房。” “吕相公请。” 刘安书房内,吕蒙正问道:“你有何打算,你造这些必有用意。” 吕蒙正想的很清楚,刘安没必要搞这个,要搞也是刘安父亲那边的店铺搞,更没有必要故意让其夫人引自己的夫人去看。 刘安倒不回避:“吕相公,我打算让全汴梁都知道这种机器之后,一把火烧掉。” “为什么?” “失了灵州,没有高丽、没有女真。我大宋的布多必然会变贱,织的布多了有什么用,只会让大户逼的下等织户没了活路。” 刘安回答之后,吕蒙正轻轻一拍额头:“寇准!” “吕相公高明。” 能作到宰相的人,智商都不差,吕蒙正一听刘安这话,就知道是寇准在背后了。 吕蒙正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后说道:“必是为了李相公。” “是。下官有两件事请吕相公援手。” “说。”吕蒙正喜欢刘安这种直话直说的方式,作为年轻人,不要绕圈子,直接说自己听完之后,能不能接受也会给一些建议。 刘安说道:“下官奏请官家,提议用三十万贯买回灵州,官家对下官这个计划有些动心,寇相公愿意再给下官加十万贯。但苦于无法说服李相公。” 吕蒙正思考片刻:“若真的买回来,老夫愿出手。”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下官只能说尽力而为。” “很好,那么说另一件事。”吕蒙正也想要灵州,这次他也被大理气得不轻,灵州的事情他听皇帝提过。 刘安继续说道:“另一件事,要一分为二。首先,下官想请官家开恩科,而后下官有一个想法,这里有份下官写的表,但下官非朝官。” 刘安不是朝官,要上表的话需要复杂的手续。 刘安将表捧到了吕蒙正面前,事实上,这一份是刘安让范威替自己写的,借口很好找,范威也非常愿意给刘安代笔。 表的内容是: 派一官带队,挑选官员近百人一起去西北,负责西北各州的官员磨勘。 对于不合格的官员,当场降职。 对于有罪的,贪污的,渎职的,当场免职,甚至入罪。然后带去的官员当中,挑合适的人顶上被免职的官员。 吕蒙正看完这份表之后,刘安说道:“吕相公,灵州之失,西北各州难道没有责任吗?” “恩。”吕蒙正虽然不比寇准那么激进,可他也是一位名臣,当朝堂之上决定救援灵州的时候,援军走的还没有爬的快,西北各州更是过于松懈。 对于刘安说的,布匹产量暴增会伤民的事情,吕蒙正非常理解。 第四十二节 赶紧找人 看着这些利用水力的织机。 吕蒙正说道:“早些年,官家在汴梁置官仓,丰收之年收粮,欠收之年放粮,就是为了稳定粮价,此事还是李相公的建议。这事你也不用费心思了,老夫去和李相公谈,保你灵州之行。” 刘安长身一礼,什么也没说。 刘安这会说什么都不合适。 说谢。 你一个小官,这种事情关乎朝堂大事,你要谢吕蒙正,就是在打脸。 刘安施礼之后问道:“请吕相公示下,下官接下来要怎么作?” “什么也不用作,等消息就是了。” 吕蒙正已经心里有数,买回灵州这个想法听起来有点可笑,但既然皇帝已经动手,让刘安去试一试也没什么不可以。 更何况刘安那表中整顿西北各州的吏治,这事应该作。 万一党项再南下,西北各州再顶不住的话,这才是大麻烦。 吕蒙正离开,刘安立即叫人备车往天波杨府去了。 此时,刘安相信最能帮自己出主意的,就是那位老太太了。 天波杨府。 佘太君听闻刘安还没有吃饭就急急赶了过来,一边吩咐人给刘安准备些吃食,一边亲自把刘安请到了侧院花厅内。 作陪的只有一个人,杨延昭。 杨府的下人都被要求远离这花厅。 主宾落坐,佘太君问刘安:“安哥儿此时过来,事情是有了进展,还是有了变故。” 刘安笑了:“老太君您说呢?” 佘太君也跟着笑了:“前日,寇相公派人送来鲜鱼十尾,老身知道,寇相公给你加了十万贯,而且又增加了一万禁军。” 刘安这才说道:“吕相公刚才到我府中,吕相公答应去说服李相公。而且非常有把握。” 佘太君的神情微变,她知道这事已经成了。 杨延昭站了起来:“母上,儿吩咐去纸笔来。” 佘太君点了点头,她知道杨延昭这是打算给自己的三儿子,还有四儿子写信,这两个儿子,一个在西京,一个在庆州。 特别是庆州这个儿子,手上掌握有三万杨家军。 西京这三儿子,可以保证粮草后勤之事。 刘安这时问道:“老太君,晚辈想问一句,若对方不买呢?” 佘太君爽朗的大笑了几声:“老身就没指望党项人会卖灵州,倒是你,能说服你潘府下属的折家,还有曹家的曹玮。” 刘安有些不解:“老太君,晚辈就不明白了,折家与您不是同宗吗?” “是,也不是。”佘太君给刘安解释道:“同族两支,当年我父抗宋,为了避嫌,两家再无来往,后我家降宋,杨家是降将,更不好来往。” “老太君,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老太君笑了笑。 这时,杨延昭已经把纸笔准备好,佘太君亲笔书信一封,让杨延昭交给了刘安后,佘太君说道:“折家,有老身亲笔信,但由你去说服。” “谢老太君。” 佘太君又说道:“老身眼中,就不相信灵州能买回来,你若能带兵七万以上离京,老身一门替你冲锋在前,咱不买。打回来。” 佘太君的语气相当的激动,这么多年她都没有这么大声说过话了。 刘安想了想后说了一句:“老太君,我估计是买回来,曹玮将军有心想动党项李氏,数次被朝堂之上掣肘,所以您老明白。” “明白。” 两人正说着,有人在外敲门。 杨延昭去开门,听了两句之后回来:“母亲,三相齐聚刘少监府中,儿以为刘少监应该回家了。” 刘安也大吃一惊,三相竟然都到自己家中了。 佘太君说道:“安哥儿,回府去。延昭送安哥儿出门,而后去……备甲。” “是。” 刘安长身一礼后,退到门口,然后小跑着就往外走。 三相都到自己家了,自己要赶紧回去。 回府的路上,刘安内心越发的激动。 有佘太君答应出手,灵州自己已经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弄回来。 折家,在真实的历史上,不比杨府差。 折家八代忠烈,对抗西夏族中嫡男战死数十人,一直到北宋灭亡,折家都让西夏越过他们的防线半步。 而曹玮,刘安不用去说服。 如果不是朝堂之上那些文官太水,这家伙最有可能把西夏给灭了。 曹家,是潘家铁打的兄弟。 所以,不用去说服,就凭自己潘家女婿的身份,带兵带钱带粮过去,曹玮瞬间就变成下山的猛虎,再加上折家军、杨家军、潘家军,以及手上七万禁军。刘安突然有野心,要灭党项。 刘安急急的赶回家中。 李沆是宰相,是文官,却是亲自操纵着水利织布机,而且还在不断的记录着。 刘安回来,赶紧施礼:“下官见过李相公、吕相公、寇相公。” 李沆没回头,开口问了一句:“此机织麻布,织棉布。那么可织绢吗?” “回李相公的话,现在不能,但一个月内,必能。” 寇准上前:“李公,大理把马匹的价格涨三倍,若灵州收回来,官家的意思是往西去,会一会西州,所以我认为,十万匹布,五万匹绢,能换些马来了,也让大理明白,我大宋的马匹,不只有大理供给。” 刘安大步上前:“李相公,下官愿立文书,此去若灵州买不回来,下官愿被贬到雷州,或带不回五千匹马,下官连进士都请免了。” 李沆摇了摇头:“用心作事,无须如此。咱们大宋不会让忠君用心作事的臣子寒心,只要你尽全力,此事老夫还能挡点风雨。罢了,十万贯钱,二十万匹布,十万绢,价值十万贯的金银,禁军八万。五天之内,听旨吧。” “谢李相公。”刘安要施大礼,却被李沆一把扶住:“这是你自己选的路,若有失,七年内你安心待在秘书监。若成功,本相保你入中书。” “回!”说是回。 事实上,李沆、吕蒙正、寇准,还有些细节要找地方去商量一下。 很难得,三相有统一思想的时候。 差别是,寇准知道,买是一个借口,杨家已经厉兵秣马准备硬打,曹家似乎也有动作。只有李沆认为,这是用计,花钱买灵州回来。 第四十三节 一夜的奔波 三相各有想法,寇准是想打。 吕蒙正呢,大概猜到了,可能会打一打,兵锋占优之后,城下之盟,买回灵州。 真相,只有刘安自己知道。 三相离开,刘安赶紧换衣服,马不停蹄就往宫里跑。 大宋没有宵禁。 可宫里却会在夜晚关闭。 刘安能进宫,因为他有腰牌。 皇帝内书房。 皇帝只穿着一件内衣,坐在御书房的御阶上听着刘安给自己作汇报。 三相的意见统一了。 这事,皇帝很开心。 听完汇报,皇帝问刘安:“安哥儿,这事姑丈有话问你,你刚入仕,却为何要力主推动这么大的事情。” “不敢在姑丈面前说假话。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无论是作晚辈,还是作臣子,有人辱我大宋,就是辱姑丈,这事不能忍。我年轻,或许有些血气方刚,也想作些事情,出这口恶气。” 皇帝点了点头,这话他听着舒服。 刘安又说道:“有份文书,姑丈一定没看过。” “那一份。” 刘安从怀中取出裴济的文书,上前两步,单膝跪地双手捧上。 一份血书。 皇帝将这份血书读了三遍,长叹一声:“悲,我大宋失一良臣。” 刘安依旧是单膝跪地,却不接话。 皇帝说道:“去,去把裴济的尸身带回来,姑丈亲自给他写祭文。” “姑丈,请赐剑。” “剑?” “是,请姑丈赐剑,此剑为御剑,代表如官家亲临,以激励边军士气,同时震慑宵小。” 皇帝懂了。 “恩,你说的是尚方斩方剑,可以。” 确实是叫尚方斩马剑,最初缘自汉代,到明朝的时候这东西才大量使用。 宋代,刘安这是第一把。 皇帝对刘安说道:“安哥儿,你先回,三天之后大朝会,你上朝来。” “是,侄儿告退。”刘安起身退了两步,又停下了:“姑丈,那文书可否让侄儿带走。” 皇帝摇了摇头:“把裴济带回来。” “是。”刘安心说,那文书估计要不回来了。 当今皇帝虽然有种种问题,比如耳根子软,内心左右摇摆,作事前怕狼后怕虎等等,却是一个人情味很重的皇帝。 刘安出宫,已经是快到三更天,依然没回家,直接去敲曹家的门。 曹家与潘家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 潘家的女婿刘安深夜来此,那怕只是过来讨一杯水喝,曹家都会中门大开迎客。 刘安到正厅,一进门先磕头:“孙儿刘安给二爷爷问好。” 二爷爷,这话没叫错。叫二伯也没错。 曹彬与潘美兄弟相称,这位是曹彬二子娶的是兴平郡主,比潘惟熙娶的承庆郡主大一辈。依潘秭灵的叫法,应该叫太姑丈。 曹珝虚扶刘安:“这男人用男人的辈份。叫伯伯就行了。” 不断的联姻,这辈份真要算起来,乱的可以。 刘安是故意自降一辈的,因为刘安过来是有求于人的。 刘安起身:“曹伯父,侄儿请伯父三天后上早朝,还想请书信一封,给四叔父。” “何事?” “三相同书,三天后大朝会,朝堂之上将决议,花钱买回灵州。侄儿请尚方斩马剑,带兵马与钱去灵州,侄儿在三个时辰前见过佘老太君,两个时辰前见过三相,刚刚从宫里出来。立即就到这里。” 曹珝明白了。 若刘安不提佘太君,他肯定会大骂刘安愚蠢,灵州是能拿钱买回来的吗? 灵州对党项,相当于半条命。 “官家知道吗?” 问的不清楚,刘安却懂,立即回答:“官家认为,就是买回来的。但到了灵州,怎么作又是另一回事,只要灵州回来了,再带五千匹马回来,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而且侄儿有把握,把这事作圆了。” “你十七?” “是,侄儿十七。” 曹珝盯着刘安足足看了一刻钟,轻轻一拍桌子:“来人,笔墨!” 曹珝给曹玮写信。 这曹玮,换个说法,在历史上,他有一个谥号。 武穆! 能用这个称号的人,必是良将。 杨延昭都没有这级别的谥号,所以真实的历史上,曹玮比杨延昭只强不弱,可惜人太直,朝堂之上的文官不喜欢他的作风,处处给他掣肘。 此时把他发配到边关,为彰武军节度使。 从曹府出来,已经是四更天了,刘安又跑到了潘家。 潘惟熙被刘安吵醒,带着起床气到了客厅。 “这才四更天,你想当朝官吗?”潘惟熙捧着茶猛灌了几口。 刘安一个字都没说,把两封信往潘惟熙面前一摆。 老狐狸了。 不需要刘安解释,潘惟熙看过信什么都懂了。 这是要硬打灵州。 这种事,潘府不能落在人后。潘惟熙一口气写了十几封信,把他能用到的关系都拉上了。当然也少不了给曹玮的,给折家的,还有给边关潘家嫡系部队的。 写完信,潘惟熙问刘安:“安哥儿,这些人你用了,但你想好没有,从那里给他们补军粮呢?” “我有四十万贯钱,买灵州的。” “行,你去闹腾吧,估计你到灵州的时候,为父已经过了泉州,今个你就住在这里,把出海的细节再给为父讲一讲,特别是你说的什么黑胡椒、绿胡椒、白胡椒,还有什么千倍利的东西,你再想一想。” “是。” 刘安住下了,先一觉睡到下午。 一睁眼,潘秭灵就坐在床边,正在翻看着关于出海的一些资料,这是潘惟熙事先准备的。 早在三十年前,宋立国之初,就设立过三司,分别是杭州、明州、广州。 但这三司,主要是负责接待海外商船,大宋真正大力展开海外贸易要到了南宋,此时的大宋,也刚刚得到了占城稻,却不是大宋商人过去,而是占城的贡品贸易送到了广州。 潘惟熙对于船队安全的到占城是信心十足的。 然后再往南,没有人去过。 不过,依刘安的海图,似乎也不难,胆大的一点,就从暹罗湾直线南下,胆小一点就先到暹罗大城,然后再沿海岸南下。 到时候看天气。 八百里海路,若天气好,顺风顺水,潘惟熙认为可以直接南下。 第四十四节 翁婿终议 一路南下,不过八百里海路。 然后到了麻六甲,若找不到胡椒,就到麻六甲以南,最远到巨港,依刘安的说法,巨港就是三佛齐,一定有。 当然,若运气好,说不定在暹罗湾就能找到胡椒,这样风险更小。 装满船队,就是千倍利回家。 然后官家还会对九死一生为大宋运回胡椒的船队重赏。 刘安醒了,潘秭灵告诉刘安:“爹爹在书房等官人你呢。” “你怎么回来了。”刘安心里最怕的就是,潘秭灵又跑回来和自家人算账分钱,这事太见外了。 潘秭灵说道:“是爹爹派人到府中,说你忙碌了整夜。” 刘安交待了一句:“别在家里提钱。” “答应过不提,便不会提。” 刘安起床换衣服,潘府挺大,刘安若没有人领路未必能找到潘惟熙的书房。 书房内,不止是潘惟熙在,还有潘惟吉在。这个潘惟吉是前后周柴氏,是潘府的养子,作人很低调,因为他身份太特殊。 然后还有两个人,都是刘安应该叫姑丈的。 在朝中都不是朝官,而且,刘安正五品,比他们高。 “坐。”潘惟熙指了指身旁的椅子,首座左侧第一位。两位姑丈都在右侧顺着往下坐。 刘安施礼后坐下。 潘惟熙说道:“这事,一件件的说。你四姑丈,现大理寺丞,从六品上,寄禄官。” 寄禄官就是,只领钱不干活,纯粹就是虚职。 正如王曾身为状元领将作少监,也是寄禄官,就是给发一份钱,什么也不管。 潘惟熙继续说道:“能不能这次跟着西北巡监察,是你四姑丈自己的事,但若去了,你能把人留在那里?” “灵州,我保了。”刘安信心十足。 四姑丈伍佑整个人一哆嗦,吓的差一点从椅子上滑下来,这是叫自己去死的节奏。 灵州,难保不会被再次攻陷,自己也要死守城池吗? 潘惟熙脸一冷:“出息!” 伍佑擦了一把汗:“五,五哥,能再往南一点不?” 刘安叹了一口气:“秦州吧。” 潘惟熙没接话,反而问道:“灵州需要留自家人吗?” 刘安没回答,先伸出一根手指,然后张开手掌,最后一握拳。这是刘安从潘秭灵那里学到了,一根手指是一,张开手掌直接紧紧一握就是一大把,指十万。若手翻转一下再握,就是五万贯。 若是一万贯,直接握拳,等等。 潘府内别人未必看的懂,潘惟熙肯定懂,这是他夫人发明的暗语,关于钱的事承庆郡主在潘府那是第一发言人。 关乎十万贯的利,潘惟熙起身一巴掌就拍在伍佑的脑袋上:“去,还是不去。不去,我打断你一条腿。” “去,去,一定去。” 伍佑怕,怕的要死。 潘惟熙从三十年前就开始打他,打到他见到潘惟熙就心虚。 潘惟熙又踢了两脚:“叫你去,就是有用。回头我命人给你府中送点钱,你看你日子过的,我妹子那有点贵妇的样。” 打够了,潘惟熙坐下:“安哥,告诉他应该干什么,干不好,我打断他的腿。” 刘安可不敢这么凶残,毕竟是长辈。 刘安说道:“其实,事情很简单,会查账就行,别让人少了咱家的钱,当然,也不能少了官家的钱,其余的,水至清则无鱼。” “讲的好。”潘惟熙称赞了一句后,恶狠狠的盯着伍佑:“听懂了没。” “听,听懂了。查账我会。” “恩。”潘惟熙点了点头又对刘安说:“这是你七姑丈,虽然是武人出身,却识文断字,这次后船队我安排他负责领船。你有什么需要的,提出来。为父和你七姑丈给你带回来。” 刘安回答:“我没什么需要的,但有两件东西无论如何希望姑丈能带回来,不是给我,是给官家,那怕拼上几条性命也要,拼命之人,咱们十倍抚恤。” “说,要什么?” “两条鱼,一条名鲨,身长一丈,嘴里有一百多利齿,可以生撕海船。海中霸王。另一条为鲲,要身长三丈起的那种,那怕只是骨架都可以,先不说这鱼身上有没有宝,这鱼,有用。” 伍佑吓的脸色苍白,生撕海船是什么节奏。 这就象是,他骑着驴在山里遇上了虎,除了祈祷还有别的事可以作吗? 有,就是等死。 潘惟熙却懂,而且非常懂。 “很好,安哥儿你说的好,为父会亲自上阵,誓猎此鱼。”潘惟熙懂,有这两条鱼回来,就可以告诉官家,我这个作臣子为了给官家求证琉球那些人是不是欺骗官家,九死一生,在海中力战海中霸王,血染大海,为官家效忠。 刘安又说道:“怎么猎,用重弩,派一小船在船舷上挂上带血的肉,静等,鲨鱼可以闻到百里之外一滴血的味道。等它们围攻小船的时候,便是泰山大发神威之时。鲲,温和,但凶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恩。”潘惟熙重重的点了点头。 能猎到鲨鱼,他已经知足,那鱼能生撕海船,肯定长的也凶残无比,弄回来给官家。 这事,必受赏。 刘安又说道:“我这次西北之行,几位兄长可愿随行。” “让他们去,这几个货打打杀杀,挺有才。”潘惟熙也认为,这是挣军功的机会,可以去。 刘安又问了一句:“那李继迁的人头,功给谁?” 书房内,除刘安还坐着之外,所有人都猛的站了起来。 这还没去呢,刘安就预定了党项首领的人头,是疯,还是真有把握。 潘惟熙盯着刘安足足一柱香时间,刘安却是捧着茶,视线在茶碗内。 终于,潘惟熙开口了:“若可以,给杨家。但要让杨家知道,是你让给他们的。” “明白。”刘安没再说什么,应下了这话。 接下来两天,刘安没回家,和潘惟熙就出海的事情讨论的非常详细。 第三天,大朝会。 皇帝与三相安排了人,站出来提及用钱买回灵州之策,这话一出口,就有跳了出来,此人个头很低,黑瘦黑瘦的,一副非常猥琐的形容,个子低,还老弯着腰,卷着。 第四十五节 殿议 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这级别。王钦若。 王钦若站出来说道:“官家,花钱买灵州城这种事,臣听着不怎么靠谱。” “老夫以为,靠谱。”站出来的是吕蒙正,他和稀泥的时候多,但关键的时候,他也是有主意的人。 一听吕蒙正站了出来,王钦若立即改口:“但若有可靠的计划,以及一位良臣负责执行,臣以为,机会还是有的。” 站在后面的刘安整个人都惊了。 天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今个,算是见识到了。 因为李沆与寇准没发话,吕蒙正只说了这么一句,也就不再说话。 主和派一个接一个的跳出来,有说靠谱,有说不行。 一个时辰过去了,皇帝都听到皱眉头。 皇帝难得有一次主意正的事情,让这些人七嘴八舌说的脑袋疼。 刘安心凉了。 什么最可怕,就是只开会不解决问题。 在后世公司管理,这被称为公司五衰之一,没想到宋朝才立国没几十年,竟然就变成这样,朝堂之上净是吹水的货色。 武官们不发言,因为他们事先已经接到了杨、潘、曹、石四家的递话,这次借买灵州,把灵州打回来,所以他们都不出声。 吏部、工部、礼部的三位尚书也不开口,他们在看热闹。 之前,三相和他们沟通过,他们知道,买灵州无论成败都要执行,所以在看着这些五品及以下官员们胡扯。 寇准曾经和李沆吵过一次,就是在灵州发兵救还是不救的一次大朝会之后。 寇准告诉李沆,朝堂之上这些只知道卖嘴的货,办不了大事。 李沆当时不信,此时,他信了。 终于,李沆站了出来:“臣以为,可行。” 三相,资格最老的李沆说话了,朝堂之上那些杂乱的声音瞬间少了大半。 然后,寇准也站了出来:“臣以为,就算是买,也要展示我大宋的国力,派兵同行,可事关功倍。” 三相齐认同,这事在朝堂上可不多见。 瞬间,整个朝堂都闭嘴了。 王钦若这时上前:“官家,臣愿前往。” 寇准回头:“滚!” 一个滚字。 朝堂之上。 寇准骂人了。 可骂就骂了,寇准看不起王钦若,朝堂上无人不知。王钦若也私下说过,自己与寇准不和,可寇准却不承认。 在寇准眼里,王钦若你这个货色,也配与本官不和,你不够资格。 一个滚字,王钦若脸都黑了,他身为参知政事,正二品官,被寇准在朝堂之上如此对待,如何不怒。 王钦若上前一步:“官家!” 皇帝摆了摆手:“下去吧,这事你办不了。” 王钦若愣住了,寇准让他滚,他想请皇帝为自己作主,想来这些年,他尽心竭力的讨好皇帝,可此时,皇帝最差也应该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但没有。 刘安看着这一幕,冷笑几声。 论巴结,论拍马屁,你王钦若不行。论政务,论国策,论指掌天下,你王钦若连根毛都算不上。 也就是当年皇帝刚登基,干过几件投机取巧邀功之事罢了。 王钦若站在那里,再说话他不敢,可这就么退离,他不甘心。 皇帝这时开口:“秘书监刘安!” “臣在。”刘安上前。 皇帝一伸手,身边的值事太监捧着一只锦盒上前,皇帝一伸手从锦盒之中取出一把剑,抽出来看了一眼后,亲自走下御阶。 刘安快步上前,跪接。 皇帝说道:“执此剑,如朕亲临。” “臣,必不辱命。” 皇帝问道:“还有何要求?” “官家,臣求四个人。” “讲!” 刘安双手捧站剑依然是跪着,开口说道:“第一人,给事中曾会、今科状元王曾、被贬今年回京的王世则、礼部精通西域文字的朱严。” “准了。” 皇帝说完后退回御座,太监宣旨。 曾会的任务是去执行审核西北各州的官员,王曾是刘安必须要带的人,这刷经验的好机会,刘安怎么能放过自己最可靠的帮手。 王世则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才,先不说正直无比,他曾经出使交趾。以德示人,以理服人,宣扬大宋国威,让交趾首领向大宋称臣。 不仅如此,王世则是一个地理学天才。 他跑了这一圈,把交趾的政治、风俗、民情、山川、地理、等等,汇成图,写成文字带了回来。 所以,刘安一定要带这大能一起去灵州。 最后一位不需要解释,精通西域语言,这个人很重要。 刘安进西北观察使,从原本的秘书少监的从五品进正五品。 而后,武官这方面,刘安半个字的废话都没提。 他是作为文官去西北的,和武官扯的太近没好处,这一点刘安心里清楚的很,而且潘惟熙也特别交待过。 就在刘安准备退下之时,王钦若一个眼神,让他门下一个年轻的台谏小官站了出来。 “官家,臣不解。当科状元只是正八品,榜眼从八品,探花却是五品,臣不解。” 皇帝听完这话,差点大耳光子抽过去。 王钦若也是一头汗,他原本的意思是,让自己门下出来说刘安年轻,担不起这重任,至少让他安插几个自己人。 猪队友。 李沆拿着朝板慢吞吞的走了出来,都没让门下出来反驳,他要亲自来。 “依大宋律,太师至开府仪同三司,可荫子、孙、期亲、异姓亲以及荫及门客。还有问题吗?” 李沆只背了一段宋律,那小东西瞬间就缩了回去,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刘安是潘府第三代的嫡长女婿,而且外公赵德芳宗亲封王,爷爷潘美追封王爵。潘家没文官,赵德芳子孙没文官。两家合力荫庇刘安,你有意见吗? 莫说是一个刘安,两家合力,荫庇三个进士入五品,都是合法的。 李沆都不需要说,刘安是官家暗示要照顾的,官家亲点的弟子、学生。 李沆退回去的时候看了一眼王钦若,心说是你傻,还是你门下傻。寇准那白肥的脸上差一点笑出声来。 能让寇准的笑的事情不多。 皇帝却是冷着脸一摆手:“枢密院议军,退朝。” 第四十六节 臣有一计 但凡是个人都看出来了,皇帝很不高兴。 退朝后,刘安不用人吩咐就到了内书房,那怕皇帝给他讲一下午废话,他也要听着。这叫面授机宜。 内书里,皇帝的气还没顺呢。 刘安上前:“官家,臣有一计。” “讲来听听。” “官家,汴梁城中当下李相公虽然在清减冗员,可需要官员的地方还多,拿吏部那里的人员缺口和当下的官员一比,就算评了差,也还有空缺给他们安排。所以,开恩科。” 皇帝听完心情好了许多:“你说是,让有些人知道,他们可能无官可作。” “官家英明。” “好,开恩科,明年再取一科,今年朕原本认为李公上书是官员过多,现在知道,只是各衙门的官员配置不合理,开恩科。坐,朕给你讲一段今天秘书监送上来的书稿。” 秘书监整理历代真正事件,写成故事。 皇帝有空就会过目,无论将来是否会留在书里,皇帝也有兴趣看一看。 皇帝不知道的是,刘安让先整理的就是唐代的故事,首先是唐威压四方的一些真实事件,这也算是给皇帝洗脑。 刘安回家都已经天黑了。 宫内宫外同时传出一个消息,磨勘、恩科。 磨勘就是官员考核,这一次会严厉无比,可以说是一次风暴级的。而开恩科,正如刘安所建议的,让那些混吃等死的货们知道,有人在盯着他们的位置,也有人顶替。 第一个紧张的要死的,自然就是今天朝堂之上乱说话的那位。 他跪在王钦若书房门外,王钦若却不想见他,王钦若内心也苦,他突然发现自己失宠了。 接下来,就是选吉日出行。 出行之前,李沆单独找刘安。 “李相公。” 李沆背对着刘安没回头,开口说道:“老夫送你一礼,再送你一句话。” 刘安长身一礼:“请李相公指点。” 李沆说道:“年初的时候,老夫说过,李继迁若不死,灵州不会是朝廷的。你可懂这句话的意思?” 刘安回答:“懂,灵州是李继迁人生的目标,他就是想要灵州。” 李沆一转身:“那你还有信心买回灵州?” “李相公,你刚才说了,李继迁若不死。但他若死了呢?” “谁能杀?” “五万匹布,就可以换到他的人头,六谷会助我大宋一臂之力,接下来就是选敢死之士去取李继迁的人头。” 李沆点了点头:“寇相公对老夫说过,灵州是从六谷那里买的,果真如此。” 说到这里,李沆一摆手:“去吧,老夫给你的一礼是,制诰杨亿贬雷州,授权你贬了杨琼。” “谢李相公。”刘安施礼退下。 这两个人,刘安知道。 一个是力主放弃灵州的朝官,另一个是清远军一把手。 清远军败的太丢人,是主帅无能,加上他有一群比猪还愚蠢的参谋。 看着刘安退离,李沆默默的说道:“十七岁,才十七岁。” 李沆说话的是,吕蒙正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我就猜,他肯定要打一打的,若不见血,拿钱是买不回灵州的,所以他跑了几次杨府。不过,十七岁,他才十七岁。” 两位相公都感慨,刘安才十七岁。 李沆说道:“古有甘罗十三岁为相,霍去病十九岁纵马大漠,十七岁,年轻真好。” “是。” 刘安回家去准备出行。 那个杨亿却很惨。 雷州。 寇准不同意,寇准把这家伙送到了宋辽边界,一句话,城在人在,城丢了也就死在那里吧。 两天后,刘安出行。 执节仗、配尚方斩马剑,有潘衮等年轻人带三千禁军精锐同行。 五天后,曾会出发,带了近一百还算优秀的,汴梁城中减冗的官员。 十天后,杨延昭带禁军七万北上。 二十七天,刘安人到了秦州,也就是后世的天水。 这里有个客人在等刘安。 秦州城北三十里,六谷潘罗支大营。 潘罗支只带了一千人,却扎了三千人的大营,其余的部分就是留给刘安的。 见到刘安的瞬间,潘罗支吓了一跳。 为什么。 不是因为刘安这帅的天怒人怨,而是刘安连胡子都没有。 “怎么,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刘安笑呵呵的往前走,一伸手,潘衮递了一只瓶子给刘安,刘安将瓶子双手捧到了潘罗支面前:“潘大首领,嘴上有没有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头大。” 毕竟是大宋的特使,那所年龄小,潘罗支也要给足面子。 当下,潘罗支哈哈的大笑几声:“上使必是人中英杰,非常人。” “潘大首领请,这并非是朝廷给的,是我自己的给大首领的礼物。” “谢过,请。烤羊。” “请!” 坐下之后,刘安一指身旁的人:“这位,潘衮。潘府长孙。这位杨延贵,天波天府六郎。这位曹仪,曹府长孙。这位石元孙,石家长孙。最后这位是刚赶过来的,折家折惟信,是当家人折惟昌的亲弟弟。” 已经坐下的潘罗支站起来,向五个年轻人抱拳一礼,然后重新向刘安再施一礼。 不用说话,此时说什么都没意义。 刘安打开另一只瓶子:“潘大首领,千言万语,就在这一碗酒中。请。” “请!” 潘罗支用舌头试了一下酒,烈酒,可他一口干了那一碗足有三两酒。 刘安这边,也一口干下,脸瞬间就红了。 “好酒。” 见面头一天,刘安什么正事都没提,一口把自己放倒,然后潘衮等人和潘罗支的部下拼了一次酒,反正没有人能走出大帐。 次日,刘安醒来的时候,头疼的要裂开。 可昨天的酒,却是不能不喝。 王曾进了刘安的帐篷:“刘兄,有信送到。” “帮我看看,我头疼的厉害。”刘安靠着床边揉着头。 王曾打开信:“曾给事中写信来,他把杨琼给杀了,然后清远军有三十多武官问罪,有五人绑回汴梁交由开封府再审,其余人编入陷阵营,驸马都尉石保吉接任清远军节度使。” “杀,杀了?”刘安的宿醉瞬间就醒了。 第四十七节 要不要干一架 宋朝很少杀文官,不过杨琼是武官。 刘安吃惊在于,宋朝的文官还真狠。虽然杨琼有必死的理由,在刘安看来到了节度使这个级别,应该送回汴梁受审,而不是在这里说杀就杀。 或许,曾会有什么用意。 立威! 有可能。 王曾却没在意刘安的表情,在他看来,应该杀。王曾只是说道:“信上写的,确实是杀了,不过用的不是他的名义,是你的。公文上我想他写会,尚方斩马剑斩杨琼。” 刘安心说,这怕是寇准的意思。 杨琼有罪,若不是他愚蠢,灵州那边数次运粮变成了给党项人送粮,然后灵州也没保住,就是因为先丢了清远城。 石保吉。 刘安知道这个人,石家最狠的一位。 但凡是谥号中有武字的,就没有一个差的。 王曾又翻出另一封信:“这是曹将军的信,曹玮将军说,他已经离开驻地去见杨将军,他信中告诉你,你只管说,什么时候打,往那里打,给他一个时间,其余的不用你多操心,还警告你,不许你管他的军务,那怕你的尚方斩马剑在手。” “叫板。” 刘安对王曾说道:“王兄,替给我他回信,告诉他,我要灭党项,让他备战。” “灭,灭党项。”王曾怀疑自己听错了。 刘安说道:“就这么写,他吓唬我,看谁吓谁。” 王曾立即劝道:“这不是斗气的时候。” “不是斗气,他若敢打,就会作足准备。其余的你不管,你帮我写封信,我看看其他的几封信。” 此时,再说潘罗支。 潘罗支酒量比刘安好太多了,他虽然有些头疼,但不象刘安连路都走不稳。 潘罗支把亲信叫到自己的帐篷。 潘罗支的弟弟厮铎督说道:“我相信这个年龄不大的特使有来头,我去问过了,他是宋国今科的探花,入仕就是五品,现在是正五品。他能带着宋国四大武将王爵家中的长孙出来,光凭官职肯定不够。” “那就是,有真本事?” “谈谈,看他有多大胆,党项人不断的攻打咱们的地盘,看宋国有没有心合兵对抗党项人。” 潘罗支点了点头:“是,明天好好谈一谈。” 六谷的其他人也认为,宋国皇帝敢叫一个半大孩子出来领文武几百人,带兵马十数万,若没点真本事,宋国皇帝也不傻。 次日,午时。 双方简单的吃过一些东西后,就在一处山角下新搭的一个棚子内落坐。 长桌南北摆,六谷坐西侧,宋人坐东侧。 两边各五个人上桌,各派两名负责记录的人坐在各自的后面。 “潘大首领。”刘安先一步施礼。 正准备施礼的潘罗支愣了一下,他以往都是他们这边先施礼,然后宋人才回礼,因为宋国是上国,他们是小邦。 潘罗支愣了几秒之后,这才施礼:“上国巡察使安好。” 刘安落坐,命上摆上茶具。 朱严负责泡茶,宋朝的茶是抹茶,可是有讲究的喝法,朱严精通此道。 潘罗支等人安静的坐着,既然是谈,肯定是要说正事的,但怎么切入,他还在等契机。既然宋人不急,他也不会急。 茶泡好,刘安摆着一杯茶双手送到潘罗支面前:“潘大首领,你年长,说起来应该是我叔伯辈,我占个便宜,潘老哥饮茶。” 潘罗支真没有想到,宋人这年轻的大官如此亲切,双手握住刘安端着茶碗的手,用力握了一下这才接过茶碗。 没等潘罗支把茶碗放下,刘安就开门见山的说道:“听说,老哥组织了六万骑兵,那个李继迁的拿下灵州之后,兵马似乎对潘老哥的地盘下过黑手,还试图染指凉州,若没了凉州,这六谷,还好吗?” 历史上,就是六谷被西夏攻占,六谷诸部分崩。 刘安说的太直接了。 可以说,直接把潘罗支这次会谈的核心给扔了出来。 潘罗支捧着茶碗很长时间,刘安这突然扔出底牌来,让他有些懵。 刘安又说道:“老哥,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潘罗支一口将整碗茶灌下去后说道:“那,联兵打他?” “李继迁是小人物,我这次来西北真正的目的不是他,收拾他,只需要一计,潘老哥随我来。” 刘安离座,潘罗支跟着刘安走到五十步外,刘安给潘罗支说道:“诈降。李继迁最喜欢玩假降了,对我大宋玩了好些次。老哥来一次假降,不知道老哥有没有听说过鸿门宴,假降摆酒,然后酒杯落地,我安排人手砍了他,然后再兵战。” 潘罗支眼睛都瞪圆了:“你,你小看我六谷。你以为,我部下没有敢拼敢杀的人。” “老哥误会了,你要李继迁的人头干什么,那东西对你来说,制作一个人头酒杯?还是给我,我带回去比你有用。我给你钱。” 潘罗支想了想,也对。 李继迁的人头自己还真没什么用,宋人带回去,可以邀功。 潘罗支问:“此计,可行?” “细节,咱们回头好好商量一下,这事要可靠的人来组织。我这次过来,真不是为了李继迁,而是为了河西走廊。” “怎么说。” “钱。” “钱?”潘罗支很疑惑。 刘安说道:“我若是给老哥十万担茶饼,老哥能不能在古商道往西,给我换点好东西呢?比如,葡萄干、比如黄金、比如……马!” “怎么换。” “灵州定价,出了灵州你定价,这生意你一半,我一半。你派三千护商队,我也派三千兵马。灵州,你一半我一半,你驻军一万,我驻军一万。不过,你要给我一个面子,把兰州,也各驻军一半。” 潘罗支一把握住刘安的手:“一担茶,多少钱?” “你看,我大宋东京汴梁一斤茶七十文。灵州有两千里吧,咱们加三倍,三百文一斤,怎么样?” “好。”潘罗支清楚,这是良心价。 在河西走廊,一只茶饼一只羊,这是官价。一只茶饼才半斤重。 再往西,或是往北,价更高。 刘安又说道:“铁,一斤一百文在灵州。” 潘罗支点了点头:“好。” 第四十八节 皇宫内的戏 刘安上前一步,距离潘罗支更近,开口说道: “布这东西,老哥知道,麻棉不同价,丝织也有高低,灵州这里是东京价格最高不超过五倍,如何?往西,小生意无所谓,超过一千人护军的大商队,咱们各占一半利。” “好,好,好。” 刘安一握潘罗支的手:“走,咱们去喝茶。” “走。” 回到桌上,刘安和潘罗支给各自身边的人交待了几句,两人只谈茶、马。 王曾、朱严负责与潘罗支这边的人讨论价格细节,运输方式,粮草补充等等一系列细节问题。 喝茶的时候,刘安又说道:“老哥,你们大湖以西,有个大盐湖。” “有。” “给我点,我知道你们可以用马驮到河道,然后从兰州那里转运到秦州,再从水路到我大宋西京。你估个价,这生意可以作。” “成。”潘罗支话不多,却是办实事的人。 刘安又说道:“先给我九百匹马,我要战马。我派三百人一人三骑回京叫人组织十万担茶立即往北运。” “行。” 潘罗支其实内心有一个疑惑,万一茶运到了,灵州以及河西走廊的东入口还有党项人手中,那这生意怎么作,他六谷部也吃不下十万担茶。 但他没提。 在潘罗支想来,自己有六万精骑,只要宋人再出五万兵马,强攻灵州也不是没把握的。 宋人是攻城的高手,自己负责打野战。 傍晚,王曾与朱严累到连喝水都不想端碗。 刘安与潘罗支几句话,他们负责讨论细节的估计还要再辛苦至少两天时间。 刘安坐下:“给我一杯蜜水,这喝了一整天茶,老潘他也不怕苦,还要喝浓茶,结果把自己喝醉了。” 潘衮亲自为刘安倒来了一杯蜜水:“安哥儿,什么时候打?” “不急,大哥先安排一人带三百人,一人三骑回京,替我给官家送一封信,然后再送家书一份。还有,派十骑去给杨将军送封信,再派十骑给曾给事中送封信。” “成。”潘衮点了点头,下去安排了。 刘安在帐篷里喝水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惨叫声。 四大武族的长孙没一个想回去,他们是来打仗的,不是回去送信的,四人来了一套全武行之后,发现谁也没办法打服谁。 然后一个伯爵,一个侯爵家的年轻武官被他们打成了猪头,被强迫回去送信。 禁军,当军官的基本上都是武勋世家的子弟,带队百人的军官都是伯爵家的公子。这些人虽然都是少年兵,在这个时代,却也是相当能打的,毕竟大宋才立国几十年。 打仗要准备的事情很多,潘罗支的弟弟已经回去备战。 这边,王曾继续和对方谈细节。 最难谈的兰州共治,各驻军一半。这事根本没有先例,兰州在此时是由六谷控制的,六谷愿把兰州主官让出来给宋官,但却要求兰州与灵州的税收一起算,收到的税除了城池日常所需之外,他们要按东京物价加一倍,换成物资,不要钱。 这事,不行。 一倍,没利润。王曾知道刘安是不会同意的,但肯定也不能用刘安定的市价来换,这方面成了一个扯皮的重点。 然后各级官员的配置。 刘安给支了一招,兰州设官学,六谷贵族子弟免费入学,管吃住。大宋会派一个龙图阁学士来主持官学。 话说这一天天过去。 刘安这边一边整军备战,一边就战后分配利益事宜扯皮。 最重要的是,刘安在等机会。 等党项人进攻六谷的时候,这样才好假降,总不可能让潘罗支主动跑过去说,我要投降,这事除了傻子,一般人都骗不过。 话说汴梁城。 皇宫内,皇帝的内书房。 一面巨大的屏风后,潘秭灵正一边袖子里藏着的姜抹眼睛,一边哭诉着。旁边郭皇后正在劝慰。 屏风前,皇帝坐在御座上擦汗。 李沆尴尬的满脸通红,吕蒙正不断的捋着胡子,都把胡子揪下好几根。 只有寇准,面色如常,白白胖胖的脸上有一种似有似无的笑意。 潘秭灵哭诉着:“官家,我夫妇二人年龄小,虽然不太懂事,可那织机是我家投入百斤黄金,一百多工匠日夜研究百日才有了成效,李相公不能说拿去就拿去的。” 在场的人,都很尴尬。 水利纱机、水利织机,对于大宋来说,利国利民,收为国用绝对是最正确的。 潘秭灵也没敢独吞,她知道自家没这么大胃口,别说刘府,就是把潘府以及外公的亲王府绑在一起,这事也不敢独吞。 但,她会来要好处,她会哭。 当然,在场的人还有一个人没尴尬,寇准。 寇准心说,你们夫妇二人成亲才几天,什么百日才有成效,这东西估计早就有草样,是这些刘安手上有点钱,才不断的试制出来的。 不过,寇准不打算说破,一点钱的事,不是事。 李沆很惭愧,确实是拿了人家的东西,这事要给补偿的。 李沆站起来正准备说几句场面话,突然有禁军飞奔入内:“官家,加急军情。” 历朝历代,但凡是加急军情都不需要汇报,可以直接闯入。 禁军武官说完,就见四位禁军抬着两个年轻武官进了殿,这两个家伙为了在开战前赶回去,一骑三马,他们可以说尽全力奔回来了。 算速度,差不多接近四百里加急。 两人背上一人一个包袱,两人已经累的瘫倒在地,包袱要当着皇帝的面解下,这是保证没有人先看过,也是送信之人的责任。 包袱解下,皇帝立即吩咐:“传御医,送二人去休息。” 事实上累挂的不止这两个人,禁军这边已经在救治其他人了。 两个包袱,一个是火漆封木盒,一个是没封的木盒。 寇准上前打开火漆封的木盒,取出里面的三份文书,在皇帝同意的情况下,三相各拿一封开始看,然后交换。 潘秭灵多聪明,立即就不哭了,她知道肯定有事,而且九成是自己夫君的事。 那两个被抬进来的禁军武官她知道,是跟着一起往西北去的人。 第四十九节 有个好结果 三相看完信,李沆上前:“恭喜官家。” “好事?”一直揪着心的皇帝站了起来。 李沆说道:“这第一封信是刘巡察使送来的,他与六谷首领达到协议,调汴梁十万担茶叶,一担茶换六匹马,马不分好坏。或是战马,两担茶七匹战马。” 汴梁城中的马价这个时候高的吓人。 灵州丢了,大理把马匹价格抬高三倍,汴梁城之前一匹马平均在十贯钱,现在二十贯都买不到。 一担茶才多少钱,两担茶七匹战马。 “好。好。”皇帝大喜。 就算这次刘安没有买回灵州,这已经是立下大功了。 事实上,灵州还必须弄回来,没有灵州六谷的马也很难顺利的送回来,灵州是一个卡脖子的地方。 六谷的马场,还有从西州那边买的马,都要受到灵州的军事威胁。 寇准最冷静,他从这信中感觉到,刘安是说服六谷,准备合兵攻打灵州了。 李沆继续说道:“这第二封信,是状元王曾所书,他正受刘巡察使的吩咐与六谷商讨兰州同治之事,许多公务他有力不从心。同时代刘巡察使上书,请官家选派兰州主官一人,相应官员一干人等。” 寇准说道:“官家,信中没有细节。” 寇准很清楚,刘安肯定隐瞒了更大的事情,六谷凭什么把兰州一半给大宋,然后还让大宋把兰州城的主官,这事肯定有隐情。 李沆知道没细节,只要不打仗,他就不在意这些细节,他要的是结果。 李沆又说道:“官家,第三封信,依然是状元王曾代写,他说他们离开秦州西进六谷,而他则要去六谷兰州城,一边接管兰州政务并继续谈判,刘巡察使则去了凉州。还有,刘巡察写信给曾给事中,请求其立即赴兰州。暂主持兰州政务。” 没提半个字的兵事。 正如刘安所说,自己是去买灵州的,而不是去打仗的。 所以,刘安只字没提兵事。 这时,屏风后的郭皇后开口了:“本宫说两句。” 三相转过身面对屏风之后,郭皇后开口说道:“新织机,就叫六姑娘纺纱机与六姑娘织机。汴梁城南划一块五千亩的皇庄给刘巡察府上,至于户部与工部如何推广这六姑娘机,这是政务,本宫也就不过问了。” “还有,十万担茶,给刘家一成。” “是。”李沆没意见,皇家出钱买下了这织机,户部怎么补给皇家是另一回事,这织机能让大宋的布匹、绢、帛产量几倍增长。 一万担茶的生意给刘家,也不是什么事,小钱。 李沆已经想好了,除了茶往西北运之外,布匹、铁锅、瓷器等等,也可以运一批。 郭皇后起身:“本宫有些累了,政务之事后宫不插言。官家,我先回后宫了。” “恩。”皇帝点了点头。 郭皇后带着潘秭灵离开,书房内,自然还有许多细节要去讨论的。 当天晚上,郭皇后就得到了消息,潘秭灵将一万担茶的特批份额分给了自己娘家五千担。 郭皇后心中记下了潘秭灵这份人情。 郭家很穷,在郭皇后父亲在世的时候,把自己的赏赐都用来犒劳士卒,死的时候家里的钱得了不够办一场葬礼的。还是先帝赐了五百万钱,这才风光大葬。 自己的几个兄弟,都是木纳之人,不擅掌家,家中也过的紧紧巴巴。 早几年前,潘家对郭家就有照顾,虽然有皇帝的暗示,但郭皇后领潘家的好,这次的生意是大生意,五千担茶,能换回上万匹马,这就是几十万贯的生意,少说也有几万贯的利,郭家未来几年,不用再为钱发愁了。 郭皇后领了这份人情,也打算找机会在皇帝耳边吹一吹枕头风,说一说刘安的好。 刘安身在凉州,并不知道这些。 不过,有人骂他,他却是知道的。 骂他的是曹玮、杨延昭、石保吉三人。 庆州。 杨延昭主力、石保吉整全清远军五千精锐,两万步卒,以及曹玮的三千精骑驻扎在这里。 三人坐在一起,喝着刘安的烈酒,同时也在骂着刘安。 曹玮灌了几口酒说道:“这丫头眼瞎,不对。是潘老五眼瞎,竟然选了这么一个货,你们看看,竟然敢跟我叫板,说要灭了党项,让我备战。他以为,他有把官家给的剑,就能纵马大漠,这傻孩子。” 杨延昭干笑几声:“在东京,他和我杨府叫板,不过我喜欢,挺狂的一个小子。” 石保吉说道:“别废话,能把七万禁军调出来,又带足了钱粮,还有边军十数万人马的指挥权在手,你们两个谁能弄到手,更别说你家中小辈了。” 三人骂了刘安不止一次了。 这时,潘兖到了。 潘兖是潘家老三,潘秭灵的堂兄。 他来,带的是正式的公文,刘安用印,而且附上皇帝给予特权的那份圣旨。 “三位叔叔,我家安哥儿有公文一份,信一封。” “拿来!”曹玮一把抢了过来,伸手就撕开了。 一看之后,曹玮脸色大变,将酒碗重重的砸在地上高喊一声:“传本将令,即刻起,禁酒。” 禁酒,代表着真的要打仗了。 曹玮一把将桌上的酒瓶子,酒碗都扫在地上,然后用凉水浇在自己头顶,再读了一遍公文,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子,这小子……” 杨延昭拿过公文一看,说道:“照令发吧。” 石保吉也看了,愣了一下之后也说道:“发吧。” 巡察使令、四将军联名附令。 四将军分别是杨延昭、曹玮、石保吉、折惟昌。 这道军令的第一句就是,密令、禁言。 然后才是正式的军令。 正式的军令说的清楚,党项一颗士兵的人头,五贯钱。而后,依军阶依次翻倍。最后,党项有名有姓的将军都明码标价,最高一颗人头,五千贯。 唯一没有党项王李继迁的人头标价。 有密令、禁言在先,军中不允许讨论,也不允许传播,有军中司马在每个营依次念两遍,然后再不允许出现这道军令的声音。 第五十节 我们要作好人 刘安的信,只有四将军知道。 信中说,见到李继迁的人头,进攻! 怎么攻,刘安不管,他也不是统帅级的人物,四位将军商量了进攻的方式之后,各自带兵开始往指定的位置移动。 几天后,凉州城下。 党项李继迁一定会打凉州,打下凉州六谷就完了,灵州、凉州是他毕生所求,所到这两州之后,西域门户在他手。 对大宋,他进可攻,退可守。 七万党项大军包围凉州城。 城墙上,刘安咬着一根鸡翅膀远远的看着党项的军阵,潘罗支就站在他旁边。 “安哥儿陪我身陷险地,此事若成,我亲自去东京向大宋皇帝称臣,并且给你表功。” 刘安却叹了一口气:“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打仗,苦的是百姓。这一战,不知道会有多少六谷人失去父亲,失去丈夫。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党项人,失去家人,一将功成万骨枯。” 刘安一副悲天悯人的语气,可嘴里的烤鸡翅却没停下来。 潘罗支愣住了,他心说,这是什么节奏,要打仗了,这个时候应该激励士气才对。 刘安吐掉鸡骨头:“老哥,都是这李继迁太坏,让老百姓平平安安过日子不好吗?弄死他,咱们带给党项人和平富足的生活,咱们是好人。” 潘罗支心里骂,去他娘的好人。老子要杀李继迁,就是为了…… 潘罗支自己把自己绕晕了,心说,好象也对。弄死了李继迁,自己六谷部就可以富足,可以太平。 这时,刘安一脸笑意的看着潘罗支。 潘罗支点了点头:“没错,咱们是好人。” “那就弄死他,一切依计行事。” 党项人攻城不行,他们的作战思想还是,包围,困死,然后等城里没了粮草,没了士气,再攻打。 死围是不可能的。 这样包围的士兵会降士气,所以每天,弓来箭往,城上城下对射几个时辰,但规模都不大。 时间一天天过去,十天后。 李继迁派人到城下送来了铁箭,以及书信一封,然后是数千被赶到阵前的人。 城内,潘罗支与刘安坐在一起,朱严在旁给刘安翻译着信。 “这李继迁绝对不是好人,我刘安就坐在这里,他信中却说与大宋已经和好,并且已经称臣,有意思。” 潘罗支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来人,给他回信,城下会盟。” 潘罗支大步往外走,城下会盟双方都只能带少数的人,潘罗支去亲自挑选能打敢死的勇士的,万一刘安的计策不成功,他就去拼命。 看着潘罗支离开,刘安问朱严:“朱严,你估计党项的夏州有多少钱?” “报巡察使,下官不知。” “你,好无趣。替我告诉他们,李继迁的人头,第一波归杨延贵,若他失败,其余人谁抢到就是谁的,这功劳,官家会大赏。” “是,下官这就去。” 另一处屋内,潘衮等人已经换成了六谷人的衣服,给脸上抹上了羊肉混着泥。 朱严过来传了刘安的话。 杨延贵一巴掌拍着桌上:“我人情,我杨府领了,可我不要。众兄弟,凭本事抢人头,我杨延贵不占这个先。” 刘安给是人情,杨延贵却当真不能要。 他要了,会被其他几家的长孙看不起,这凭本事抢人头,谁抢到是谁的。 这是拼命的时候。 成,则金殿受封领赏。 败,无非就是一死。 一个时辰后,刘安上了凉州城头。 潘罗支这边,先派人在城外三里堆木柴准备烧火,然后派人杀羊。 接下来,有二十人捧着酒坛子站在火堆旁。 这些,李继迁并没有怀疑。 潘罗支出城,在距离火堆旁五十步停下,抽出刀来插在地上,然后才往前走。 李继迁也一样。 可当李继迁走到自己这一边的刚坐下,却见抱着酒坛的人几乎是完全相同的动作,将酒坛在火堆上一烧,然后往自己这边砸了过来。 就在李继迁发愣的当空,却见潘罗支这边飞快的扛着桌子后退,还有几人飞奔着去拔刀。 李继迁反应过来了,这是陷井。 可他晚了半步,那怕有他死忠的亲兵护在身旁,二十只装满了火药与碎铁片的坛子已经在他身旁炸开。 震天的响声之后,潘衮等人从火堆里抽出刀来,发疯一样的冲了上去。 城墙上,刘安淡淡的说了一句:“史书上会写,党项首领李继迁,卒,时年四十岁。” 潘罗支的弟弟厮铎督硬是没听懂。 每个字都听得懂,可联系到一起,他完全不明白刘安是什么意思。 刘安轻轻一拍厮铎督:“开战了。” 这下,厮铎督回过神来,抽刀高喊:“杀!” 此时,数百小军官开始在六谷宫中高喊:“党项人一颗人头五斤茶,活捉再加五只碗。” “五斤茶!” 为了这一天,潘罗支准备了快一个月。 眼看着全身都在流血的李继迁给潘衮等几人拖了回来,潘衮这些人也是一半都带伤,虽然炸成了,可双方都在抢人,真是拼上命了。 若不是潘罗支带着人帮他们,他们估计就陷在这里了。 潘罗支身后大军赶到,潘罗支披甲,开始正式对阵,潜伏在外围的三万骑兵也开始四面合围。 一颗人头五斤茶。 六谷兵的眼睛都在喷火,他们看着群龙无首的党项兵,不再是士兵,而是茶仓库。 凉州城门处。 刘安抓着一把盐就在李继迁的伤口中搓了几下。 强如李继迁也忍不住惨叫了几声。然后怒视着刘安:“宋贼,我狠不得把你挖心。” “你这个坏人,象我这么好的人帮你治伤,你竟然还骂我。”刘安说完,拿起一瓶烈酒从李继迁的衣领子倒了进去,李继迁这次叫的更惨了。 潘衮等人都是一哆嗦。 刘安才是真狠人,他们现在知道了。 刘安拉着潘衮的手:“试试,用烈酒洗过的伤口,好的比平时快,相信我,我是专业的。” 没人信! 第五十一节 死与活 相比刘安所说,烈酒能让伤好的更快这一点,实在不怎么能让人相信。 潘衮更相信军中医官的草药。 潘衮既然不信,刘安也不再说,轻呼一声: “来人,写信帮本官问问,这家伙是活的好,还是死的好。” 有书吏请示:“巡察使,问谁?” 刘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要不,都写信问问。” 书吏无语,只好退下去写信。 群龙无首的党项人,也不会就这么降了,六谷兵也不愿意放他们走。六谷兵冲杀了三阵之后,党项人退缩在一起,重整了军阵。 双方开始对峙。 潘罗支不急,他知道大宋有三千禁军距离这里只有两天的路程,还有兰州那边大宋又有五千兵马。 这五千,可是装备的步人甲。 打这种阵地战,宋军很强。 潘衮等人一天三骑去催兵,他们手上没兵马,他们只能看戏。 几天后,石保吉第一个接到了刘安的信。 “活的好,还是死的好?” 石保吉念着信。 副将问道:“将军,如何回信?” 石保吉三两下就把信撕了:“管他的信,你打先锋,灵州。” “得令!” 清远军丢了清远城,可这时石保吉却不打算去抢回清远城,他要先攻灵州,他拿下灵州之后,杨延昭的兵马一同北上,然后清远城的党项兵就是孤城、孤军。 什么时候想拿下来,都可以。 四个将军依次接到信,只有杨延昭一个人回信了。 信中就一个字! “杀!” 杨延昭不想留李继迁,他知道这个人,在杨延昭心中李继迁就是一个不要脸了,这些年对大宋就假降了四次,万一皇帝心软把这位再放回去。 这是杨延昭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宁愿要一颗人头。 凉州。 最先赶到的不是潘衮的三千禁军,也不是驻守在兰州的五千清远军,而是五千折家军。 折家军赶到,只休息了半个时辰,全军重甲在前,强弩在后。 冲锋。 潘衮那个恨呀,恨不得把后方带兵的那小子打一万皮鞭。 折家军所在位置比他们远了至少一百多里,可竟然来的比他三千禁军还快。 折家军是边军。 他们为什么能这么快的赶到,因为他们懂人心。 刘安有给折惟昌的三封信,佘太君的、潘惟熙的,还有刘安自己的。 刘安的信中说的清楚,我给不了你们高官厚禄,给不了你们加官进爵,但我刘安能让每个敢拼命的士兵得到丰厚的钱,我刘安带了四十万贯来买回灵州。 李继迁会卖灵州吗? 就算会卖,我刘安也不会从他手中买,我从十数万边军手中的买,这些钱,你们本事全拿走,我刘安来补这个窟窿。 折家军识字的不多,他们听多了忠君、忠宋,听多了文官们的夸夸其谈,听多了那些空头的许诺。 没有人象刘安这么实在。 我带钱来了。 你们打仗,我给你们钱。 什么最实在,家里婆娘娃子身上的新衣,冬天的柴、厚棉袄,还有仓里的粮。 折家军不识字,但他们知道情义。 所以放弃一切辎重,比潘衮带的三千禁军还提前赶到战场。 战场上,折家军的先头轻装部队面对龟缩在一团的党项军,没有劝降,也没有战鼓,沉默之中列阵,没有重装备,轻装盾刀兵在前,长矛兵次之,然后弩兵、火器军压阵。 满天弓弩,还有一个个的飞火流星落在党项人的营盘内。 带队的折家儿郎一马当先,双手各提一把砍刀就往前冲,硬生生的冲垮了党项人两次营墙之后,眼看党项士兵往这边涌,双刀一挥,折家军如潮水一般退离。 人到,先到一阵。 这是立威。 折家军用自己的刀告诉党项人,我们来了! 潘衮站在阵后,牙都咬出血来,他急,急的内心如火烧一般,他部下三千禁军,是真正的重装步兵,在刚才的战阵之中,若折家军后退之时他们顶上去,给折家军休息片刻,就可以再往前杀一里。 折家军打了一阵退离之后,三千禁军才赶到。 “我打死你。”潘衮把怒火发在了带兵的小校身上。 领军的校尉被打的连他娘都不认识,然后给挂在树上。 潘衮等人全副武装,全部重甲。 虽然气,虽然急,可他们还是让士兵们休息了两刻钟,在折家军第二轮进攻的时候,这才一起行动。 折家带队的军官没有派人过来,潘衮也没有派人过去。 两人只是远远的各自举了一下手中的战刀,不用说话,一切都明白。 看双方的装备,两人很清楚应该如何配合。 折家领军的校尉伸出三根手指,潘衮懂,也伸出三根手指回应对方。 连攻三阵。 终于,党项人阵角乱了。 潘罗支立即挥军插上,一只五千人的精骑将党项军阵杀了一个对穿。 “杀!” 仗打到这个时候,拼的不是体力,也不是战术,而是意志了。 城墙上,刘安坐在软椅上,身旁是五花大绑已经治过伤的李继迁。 刘安说道:“擅长诈降的人,现在什么心情。我知道你懂汉话,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部队被全灭,心情怎么样?” 李继迁心在滴血,可他能说什么。 刘安继续说道:“我一直在思考,活的你对我有利,还有死的好。有人告诉我,杀。我想了想,还是杀吧。过几天,我会找到我大宋灵州刺史裴济的安葬之地,杀你。你自己选,是挖心,还是砍头。” “你好狠!” “你竟然说我狠,从你数次进攻我大宋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你的脑袋已经不愿意留在你的肩膀上了。你安心死吧,我不会灭党项,我只会要求杀三族,杀完这三族呢,我会安排夏州驻军,然后慢慢的,党项也就是大宋的一支了。” 李继迁双眼如死灰。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这里中了圈套。 几天后,李继迁死了。 三百七十多位不甘心灵州失陷,藏身于山林的灵州老军在裴济的墓前把李继迁挖心,斩首。 刘安摆下灵堂,祭祀裴济。 第五十二节 买回灵州 灵州重新挂了大宋的旗帜,在这个时刻。 灵州,重新回归大宋版图。 李继迁的人头用石灰封好,送到了夏州城下。 四位将军即将在夏州城会师,以他们眼下的兵力,攻破夏州城有点难。这里毕竟是党项人的王城,除了守军之外,强抽十万壮丁还是可以的。 仗打到这份上,却一份军报都没有往汴梁城送。 刘安在灵州,正苦着呢。 “我说王兄,我给官家说,买回灵州。可灵州却是打下来的,这事要怎么编才能编圆了呢?绝对不能说打字,一定要帮我想一想,打是不得不打,核心思想还是一个买字。” 王曾也为难,这事不好办。 刘安摇了摇头:“算了,我去找老潘商量吧。” 刘安要去找潘罗支,事实上潘罗支也急着找刘安。 潘罗支带了一个客人,泥卢昵。 “弟,这是我的好友,泥卢昵,乌兹大首领。他带了三万精骑两万步卒,要不要也派到夏州去。” “要。”刘安心说,兵多那怕摆阵,壮声威都可以。 潘罗支急,因为十万担茶叶的第一批,两万担茶叶、一千口铁锅、五万匹麻布已经运到了兰州。 他要让刘安兑现承诺,他要这些货物。 “喝酒,酒越喝越近。”刘安的绝招就是,脑袋没想清楚之前,先喝上,若是想清楚了就停,没想清楚就喝醉。 东西运到了,刘安自然是知道的。 但契约还有细节没商量完呢,所以货他不急着给。 酒过三巡,刘安对潘罗支说道:“潘老哥,你替我写封信,要亲笔写。” “什么信?” 刘安已经想了很久,这会差不多想清楚了:“信这么写,就说,我到凉州和你商量政务,可党项人大军杀到。党项人声称,已经向我大宋称臣,灵州之事已经和解。而后,凉州下见面,我发现李继迁说假话,他要杀我。” 潘罗支示意刘安停,自己准备纸笔就开始写。 刘安看潘罗支把前一段写完,继续说道:“因为他要杀我,所以阵前我身边几位小将奋勇冲杀,混乱之中重伤李继迁,之后李继迁伤重不治。潘老哥你发现灵州空虚,带兵攻了下来,然后作价……” 刘安又思考了一下:“作价十五万贯,不不,改成十万贯,卖半座城给我,而后与兰州相同,由我大宋派主官,而后共治之。” 对于刘安要求写的话,潘罗支几乎一点也不改动,完全按刘安的意思在写着。 刘安继续说道: “再加几句,你把我们的皇帝吹捧一下,然后就是身为臣子,愿献上马匹一万。对了,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说几样。” 潘罗支这边打的是草稿,听刘安一问,拿出两份清单给刘安。 刘安一看,这老厉害了。 独峰骆驼、大尾白羊、室刀、镔铁剑、弓箭、盔甲、玻璃器、瑜石、瑜石瓶、硇砂、玉石、玉佛、玉鞍勒、玉辔、玉带、玉越斧、琥珀、象牙、翡翠,真珠、胡黄连、香药、乳香…… 近百种货物。 这两份清单事实上就是潘罗支与泥卢昵准备的交易清单。 这是他们拥有的货物。 有些是他们自产的,有些则是从西域贩运的。 刘安挑了一样:“就这样,再加十万……,不对,太多了,加……。” 潘罗支听懂了,这十万贯说是买,其实就是交易额,不过他也明白,宋国皇帝还会再给他一份回赐,所以很大方的说道:“就十万只,咱们不算这此小账。” “成。”既然潘罗支这么客气,刘安自然是要接受的。 接下来,刘安还要作账目的,给士兵们的赏赐,他也要想办法搞出来,党项那里四位将军已经得到大量的牛、马、羊。 但还不够,刘安还是想要夏州城。 潘罗支的信写好了,刘安答应,兰州这第一批货物,潘罗支先拉走,然后再结账。 潘罗支要这批货物,是为了借自己大胜党项这个机会,趁机在西州回鹘那里立威,大胜,又有大量的货物在手。 乌兹只是西州的一部分,这不够。 刘安带着潘罗支的亲笔信回到自己的住所,把信往王曾面前一摆:“王兄,给官家上述。” 王曾详细的把潘罗支的信读了三遍,一脸惊讶的看着刘安:“刘兄,这也行?” “不行吗?” 刘安乐呵呵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蜜水。 王曾说道:“当然行,只是六谷大首领竟然完全按你的意思来,这让我实在太吃惊。” 刘安哈哈一笑:“咱大宋什么最多?” “刘兄说,什么最多。” “钱最多,古语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王曾听完这话,用心思考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心说自己一定读书太少,自己怎么就不记得,有那本书中有这句话呢。 事实上,刘安也是胡说的。 对于刘安来说,这是古语,可这是明朝才有话,宋朝没有。 刘安又说道:“至于四位将军带兵包围夏州城,就说,党项人不敬官家,不尊朝廷。四位将军去教训一下他们,让他们交出罪人李氏一门以及其三族,特别是野利氏,必诛。我这么作,也是为了怕他们再生事端,情非得已,请官家体谅一下。” 具体怎么写,怎么写的文雅又漂亮。 王曾的水平甩刘安八条街。 “还有,再给四位将军写封信,告诉他们,士兵的赏赐我虽然答应了,可这账不好平。让他们节俭一点,就算是马战死了,马皮也要给我留下,攻陷的地方,任何人不得私抢,所有的东西都要登记造册,就算是一把夜壶,只要是铜的,也要融了变成铜锭。” 王曾想劝,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刘安刚才还说,大宋最多的就是钱,可这会却连一把夜壶都不放过。 但刘安是上司,他是下属,他只能依刘安的意思去写。 与此同时。 夏州以南的龙州,这个城池是个小城,被曹玮强势拿下之后,成为了后军的驻地。 有一个胖子,带着一个庞大的车队来到这里。 第五十三节 踏着坚实的脚步 胖子到了龙州的城门,士兵们要挡,这位胖子只说了一句话,就立即成了上宾。 胖子说:“我叫刘浪,我儿子叫刘安。” 这句话够不够。 够了。 刘浪进城,他是接到了刘安的信,可以说倾家荡产又借了大笔钱,然后组织了近百位中小商人来到了这里。 后军的主将迎上刘浪,毕竟是刘安的父亲,这个面子要给。 可刘浪接下来又一句话,成为了整个城池的贵人。 刘浪说道:“收马皮、断刀、残箭、马骨……” 就没有刘浪不收的。 “老郎君上座,我备好酒。”后军主将把原龙州城主府都给刘浪空出来了,这是贵客。 刘浪扫了一眼跟着自己身后的自家掌柜,还有中小商人们,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们,去把事办好,别让流汗又流血的军士们寒心。我去谈点大事。” “刘大官人您就放心吧,这里出不了半点纰漏。” 一群中小商人内心是顶礼膜拜。 不愧是朝中有人。 到了这里都是将军亲迎,而且给城守府居住,这是什么身份。 而且收这些杂物,利润非常非常大。 马皮在这里极贱,可运回去,数倍利到手。 刘浪到了之后,刚住进城守府,这里就有刘安留下的信,是后军的将军保管的,刘浪看过之后,根本就没停,立即召集最可靠的人,带上金银这等贵重的物件,直奔夏州。 几天后,夏州城下。 乌兹兵、六谷兵,合计十万。 四位将军联兵实数已经十五万,所以号称五十三万联军。 李继迁的人头就挑在旗杆上,宋军正在劝降。 当然,也不是光拿嘴在劝。 大宋,六个步兵军阵,这都是禁军之中的精锐,第一排重盾,第二至四排重甲,然后是长矛、重弩、长刀的后阵。 有校尉在阵前挥旗。 杀! 六个步兵军阵整齐的向前一步。 杀! 再向前一步。 紧接着,投石机、长弓阵、长弩阵、骑阵,一齐往前。 背后有军阵示威,城下大宋军中的几个大嗓门正在劝降。 杨延昭问刘安:“能降吗?他们还有一战之力,这一战打下来,我军至少战损六万,若夏州城抵抗的狠,十万也有可能。这么大的战损,你回去能交待?” 刘安说道:“他们会降的,因为李继迁假降每次都能得到好处。而且这次咱们声明,只诛李继迁三族,其余的秋毫无犯。” 杨延昭点了点头:“看来,是他自己害了自己。” 夏州城中突然开始乱了起来,内斗。 城内的动静传了出来,杨延昭紧绷的脸上神情一松:“成了。” 刘安说道:“杨将军,看我说的如何。这李继迁是个人才,当年先帝把李氏一族连锅端运往汴梁,结果这李继迁逃了,然后不断的取豪强氏族的女儿为妻妾。他死了,只要他儿子死光,党项也就翻不起浪。” 杨延昭点了点头,他认为刘安说的在理。 刘安继续说道:“然后,我们扶持一些代言人,让党项豪强氏族无法团结,慢慢的,党项就是我大宋版图的一部分。眼下,只有一个大麻烦。” “什么大麻烦?”杨延昭转过头来。 刘安伸出两根手指:“应该说两个,一个是士兵的赏赐。另一个就是,怎么向官家交待,所以我需要杨将军手书一封,这事要寇相公出面了。” “没问题。”杨延昭心说,把党项拿下,这事他愿意全力帮刘安。 这时,在中军之中,刘浪听到身边的一名校尉告诉自己,党项人降了。 他立即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对身边的人吼着:“快,快,都给我动起来。” 谁先入城? 第一波入城的是一千轻骑,然后是三千盾刀兵,接下来应该是弓弩兵入城占据城中的高处以威慑降军。 可事实上,第三波进城的却是一千多民夫带着三百多辆空马车。 刘浪,每迈出一步,地面都在震动一下。 踏在夯实的脚步,刘浪飞奔入城。 骑马陪着刘安准备入城的杨延昭看到了,有点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他看见,那是刘浪,刘安的父亲。 刘安却摸了摸下巴:“看来钱真是好东西,能让一个腰围长过裤长的,体重近两石的人如此身轻如舞,看那灵活的身姿,厉害。” 杨延昭开始怀疑,刘安不是刘浪捡来的。 大军依次入城,接管城防,这些事情用不着刘安操心。 但也有没进城的。 比如曹玮、比如折惟昌,他们带兵往北,要去收编其余党项的城池,既然王城都降了,你们若不降,本将便可攻之。 石保吉则南下,把那些绕过来党项城池,以及党项占了大宋的几个州城,要抢回来。 现在刘安既然没有下令收兵,趁刘安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打算赶紧出发,若这个时候就收兵,可惜了。 而杨延昭的任务是,坐镇中军,随时支援。 同时,也要稳住刘安。 不怪四将军用这种心思,大宋已经不止一次,打到关键的时候就有文官叫停。 而且更是不止一次,文官把武将害死。 杨业之死,潘美背锅,就是文官监军干的事。 所以杨延昭一直和刘安扯着闲话,讨论夏州如何治理,党项人如何管理。 这本就不是他一个武官考虑的事,纯粹就是为了让刘安别在这个时候收兵。 在刘安与杨延昭入城的时候。 夏州城内,党项王宫。 几个士兵见到柱子上似乎有包金,正准备拿刀去撬的时候,却听到一声爆喝:“住手,你这败家子。” 士兵一回头,却见一物劈头盖脸就打了过来,险险躲过这才看清,竟然是一条烤羊腿。 “看把我饿的。”刘浪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羊腿,然后用羊腿指着周边大喊:“你们这些败家子,这里一块墙皮都不能碰坏。你们懂个屁,这王宫整齐的拆了,回去汴梁城照原样建一个醉仙居分号,比你们撬几块金皮子值钱多了,都是猪脑子。” 天才! 下至普通小兵,上至带队校尉,听到刘浪的话无不震惊。 第五十四节 文官啊! 大才,天才,人才啊! 把党项人的王宫原样拆回去,然后原样盖好变成青楼。 这个厉害。 到时候,达官贵人们还不蜂拥而至。 刘浪手中的羊腿挥舞,被他打过的士兵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刘浪不断的在喊着:“你这蠢货,你傻了用绳子绑,去用丝带绑。看这美娇娘,这皮肤绑伤了,你赔?你要不要赏钱了。” “这位小娘子,别激动,别冲动,你可不知道,一等舞姬在我们汴梁那可是人上人,你把刀子放下,然后慢慢的把自己的首饰取下来…… “对,对,就这样。” 刘浪在夏州城辛苦的作着抢钱大战。 刘安呢,正在查户籍资料。 户籍,代表着真正的臣服。 杨延昭不敢离刘安左右,他害怕刘安和其他的文官一样,发神经就要收兵回汴梁,然后安抚党项贵族等等。 刘安这时说道:“杨将军,能不能派可靠的人,安排给李继迁家的男丁来一次逃跑的机会,然后……杀。” 杨延昭听完心中一喜,刘安与其他的文官不同。 “这事,你放心。”杨延昭有十足的把握。 不能让人说杀降,至少要送回汴梁受审,然后关押。刘安的作法他喜欢,斩草除根才是上策。 若随便杀,对内,对外都不好交待。 所以,让他们逃,然后杀。 刘安又说道:“能不能,别让咱们的人动手。” 杨延昭听着更高兴了:“你的意思是,找党项贵族下手。” “然也!” “好吧。” 杨延昭也是有真本事的人,他会让人安排,给党项贵族一个站队的机会。选择好的,会被扶持,然后他们也要交投名状的,就是杀掉李继迁的儿子,以及其他直系亲属。 刘安又说道:“杨将军,有什么什么办法,找借口让党项各大贵族知道一下我们的厉害,眼下只是夏州城,往北还有点地方。用官话说,叫宣我大宋国威,用我的话说,让他们知道,敢翘尾巴就要有全家死绝的觉悟。” 杨延昭整个人都呆了。 内心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这是真的探花郎吗? 这还是我大宋的文官吗? 眼前这家伙,不是武官冒充的吧。 刘安看杨延昭不语,继续劝:“杨将军,你要明白,咱们不可能在这里驻太多的兵,朝堂之上不会允许,所以要一次让他们怕了。这事你要帮我,我知道这事可能不好办,虽然我也没想好回去怎么交待,但这事还是要办的,有困难,咱解决困难也要上。” “包在我身上。”杨延昭用力一拍胸口,这就站了起来:“我去商量下,想个法子。” “有劳。” 刘安冲着杨延昭施了半礼。 “恩。”杨延昭大步往外走,心中已经想好,这番对话要立即告诉三将。 既然要立威,他们很擅长,无非就是人头挂在高处。 这很简单。 借灵州、夏州被攻陷的余威,再杀几个刺头,威也就立下了。 杨延昭离开后,刘安对眼圈深陷,已经成熊猫眼的王曾说道:“王兄,你还要再辛苦一下,和朱严挑选党项九个最大的氏族,让他们组成党项长老会,党项的权力由我大宋监督,夏州驻军,长老会负责治理党项各部。” “是。” 王曾没一句废话,把手头的活给其他人一交待,起身就往外走。 王曾离开后,有落雁之姿的曾会衣衫不整的终于赶到了夏州城,这半个月,他坐着马车走了千里路。 那一头零乱的头发,相信大雁一定会认为,那是荒漠之中的一堆草。 正好可以坐窝。 “灵州,灵州,灵州。”曾会连说了三个灵州,却是喘得不行。刘安把给自己准备的那碗蜜水送到曾会面前,曾会捧着碗缓了好久这才喝了下去。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之后,曾会拉住刘安的衣衫:“灵州不对。” “灵州有麻烦?” “有,有大麻烦。” 刘安也是脸色一变,他知道曾会从庆州赶到兰州,然后又奔赴灵州,从灵州又赶到夏州,这一路谁最辛苦。 实实在在说,曾会排第一。 往虚的说,刘安巡察使大人,劳苦功高,才是最辛苦的。 不过,眼前来说,刘安对曾会所说有大麻烦,内心也是揪了起来。 “什么大麻烦,快说说,看咱们能否解决。” 曾会伸出三根手指:“三个麻烦,都让我等愧对官家。官家待我等……” 刘安想打曾会,明明说有急事,先来五百字对皇帝的感恩之言,然后是自我反醒,自我检讨之言。 终于,在刘安等的非常、非常、非常不耐烦的时候,曾会才扯入正题。 曾会说道:“三百七十名拼命抵抗,宁可藏身山林过着野人生活的老军,他们是有功,但谁给他们的胆子,他们竟然抄了四百多户,将这四百户统统关进军营。” 刘安原本的紧张全消失了。 这是他给的胆子。 那四百多户是最终城快守不住的时候,要开城投降的人。在城门被打开后,裴济写了血书,然后自杀尽忠。 当时,城守府还有近两千精锐作为最后的骨干力量,他们只活了三百七十人,将裴济的尸体背了出去,将城中户籍带走,将城中军械库烧掉。 他们恨,难道他们不能处置开城的人吗? 刘安没点评,只问道:“继续说,还有什么事?” “还有,非圣令,灵州竟然开了边市,你可知道,从东京、西京、京兆府小商队如雨前的蚂蚁一般,不断的往庆州汇聚,然后结行连市,再经兰州赶到灵州。这些贱商,眼中还有朝廷,还有王法没有。” 刘安内心此时只有一句话:去你娘的。 可刘安还是忍住了,继续问:“最后一件事。” “最后一件,才是大事,关乎刘巡察你的仕途。六谷既然请臣,请官家派主官往兰州,他怎么就敢在兰州、灵州驻军,他的官员,我大宋没有旨意开关,没有设舶司,他们怎么敢与我大宋官员,一起在灵州收关税!!!” 最后关税二字,曾会是咆哮而出。 第五十五节 有一个郎中 刘安心里难受。 先不说,这次若没有六谷把李继迁整死,又帮助消灭了李继迁近十万主力部队,灵州你拿兵去力战,你打得下来吗? 攻夏州。 李继迁若是逃了,十万主力无损,灵州、夏州互为犄角,还攻夏州呢。 刘安看着曾会,他不生气。 曾会的态度,刘安心想着应该代表着大部分文官的态度。 还是那句话,要让刘安说,刘安只想说一句:去你娘的。 刘安思考再三,开口说道:“你先休息,我去灵州,立即就动身。” “刘巡察,我等深受皇恩……”又来了,这次足足一千字,说的刘安真想给曾会几十拳。 曾会是好人,清流,也是好官。 从来不贪污,而且作事认真,更可贵的是,他处理公务内心有民,而且极忠心。 可这样的人,刘安想不通。 “来人,送曾给事中去休息,安排郎中。” 曾会被扶下去了,刘安转身问正在整齐夏州典籍还有文献的小吏们:“你们听到了,可有何良言?” “巡察使,我大宋天朝上国,泱泱……” 刘安很认真的在听着。 听着,心里倒舒服了,有几个人一言不发,也有两个怒言,大宋不能背信弃义,六谷流血流汗,不可让六谷寒心等等。 还好,人心还没死,还有救。 这事,也给刘安提了一个醒,他回到汴梁之后,还要想清楚,怎么应付朝堂上那些人。 很有可能,连李沆都可能对自己不满。 不过,那是后话。 眼前,还有正事要作。 刘安要去灵州,因为在灵州,他要亲眼看一看乌兹人即将拉来的货物。丝绸之路有多大价值,刘安要亲眼看到,亲自去计算。 半个时辰后,刘安找到了正在吃饭的王曾。 示意王曾跟自己到角落后,刘安等着王曾吃完,给王曾倒了一杯水:“王兄,给你说个事。” “刘兄请讲。” 刘安把曾会的给自己说的话提了,没有加半个字自己的想法,只是复述了一遍。 王曾听完:“这事,我有三策。” 王曾没问刘安什么想法,他只说自己的:“第一策,四百户人送到牢营,送就送了。回头你安排把人放出来,这事就过去了,然后口头上把那些老兵骂几句。再给钱让他们回汴梁安家,或是安排到清远军。” “恩。”刘安点了点头。 王曾继续说:“第二件事其实与第三件事,可说是一个事。曾会把小商比为雨前的蚂蚁,这个比喻好,依我所说,是林中闻到蜜糖的蚂蚁,这是民意。我大宋立国,商税四百贯,当下可有一千多万贯。” 刘安知道这个数据,宋朝是古代唯一商税超过农税的朝代。 王曾看到刘安听进去自己的话了,继续往下讲: “所以,只要体现了灵州开关税收的数据,以及六谷分走的一半税收入的价值,这事也就了结了。但,有些人,会睁眼说瞎话,所以,还要备一手。让这些人,那怕心里想,也不敢与六谷结怨。” “了解。”刘安脸上出现了笑意。 他笑,不是因为王曾给他出了主意,而是王曾的心,还没有被大染缸侵染。 王曾又突然来了一句:“曾给事中太辛苦了,他应该好好休息几天。” 刘安先是一愣,看王曾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也跟着笑了:“这事,要悄悄的来。” “安心,咱们有人。” 王曾替刘安干了一件大事,或许说,王曾干这件事在此时深得人心,因为他要找的人,还是杨延昭给他安排的人,绝对可靠。 一位老郎中,一副药给曾会灌下去,原本就劳累虚弱的曾会睡着了。 按老郎中所说,这药每天喝,保证让人睡足半个月,可以好好的放松,休息,等人醒了的时候,身体一定恢复的非常好。 刘安递过去一只党项王宫的金碗,老郎中乐呵呵的塞进怀里拿回家当传家宝去了。 又亲自进屋看了一眼曾会之后,刘安走了出来:“传本官的命令,宴,大宴!” 三万五千只羊因为刘安一句大宴而被人结束了生命。 几万坛酒给搬到了城外。 夏州城外。 几百个木架一边吊着铁锅,一边吊着铜锭,这是刘安的命令,大称分钱。 一个铜锭是三十一斤,宋的三十一斤左右。 依宋时铜钱一百六十文一斤的比例,五千钱就是三十一斤半。 一个个数还不把人累死。 就用这简陋的大称,分钱。 刘安可是带了二十万贯铜钱过来的,财大气粗的很呢。 无论是宋军,还是六谷兵、或是乌兹兵都有。 不过六谷兵与乌兹兵不要钱,他们要布、要茶、要铁锅。 让人家乌兹兵过来站场子,刘安认为这应该给钱,不能让人白跑这一次,至于乌兹兵感谢自己的礼物,另算。 刘安光着膀子,站在一台简陋的大称前,一只捧着大碗,一只手提着半扇羊。 “大称分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你们就说,痛快不。” “痛快!”震天的吼声能传十里远。 刘安一口将那低度的高粱浊酒灌下,大笑几声:“今个,只能说小痛快,以后若有机会,我刘安再出来浪,各路兄弟带上刀箭,我们要大痛快,今天,放开喝,放开吃。” 有士兵上前:“小哥儿豪爽,下次你招呼一声,咱们兄弟给你打头阵。” “好,今晚上喝好。” “喝起。” 人群之中,刘浪指着站在称前高台上的刘安:“那,那是我儿。” “胖子,你家祖坟埋的好!来,干三碗!” 刘浪接过碗:“等下,你们有钱了,要成衣不,我带了成衣十万……” “喝吧!”好几只手按着刘浪就是一个灌。 四更天,给灌的肚子发涨,总共就吃了两口肉的刘安已经在马车上,他人正往灵州去。 杨延昭没跟着,他发现自己不认识这个张狂的小子了。 刘安是文官,但不是普通的文官,杨延昭了解寇准,就算寇准到这里,也不会这样干。 但刘安却干了,而且放开手大干。 第五十六节 拥有一百多里马匹的男人 刘安敢干,放开手大干。 刘安把党项人的羊群围起来杀了,吃了。把党项国库搬空,把李继迁一族,妻妾两族的男人杀了干净,然后把家也抄了。 还拿钱给夏州城的普通党项人压惊。 还把夏州这边的马匹、羊的生意分给新上位的党项九氏族。 寇准,肯定不会这样。杨延昭非常的肯定,因为他对寇准的了解非常深。 看着消失在夜色之中的车队,杨延昭自言自语的说了五个字:“若此子为相……” 杨延昭没说下去,轻呼一声:“来人!” 杨延昭的亲随到了身旁,杨延昭说道:“亲自去给几位将军带话,营内上下对口风,刘安怎么说,我们就怎么说。” “是!” 士兵们绝对不会说刘安的坏话。 大称分钱,已经让士兵们都记刘安的好。 几天后,灵州城。 刘安要急急赶过来,根本就不是处理曾会提到的事情,而是西州阿厮兰汉到了,乌兹的大首领泥卢昵已经赶了过去,潘罗支和刘安一起往过赶。 阿厮兰,是一种称呼,象宋称皇帝一个意思。 意思为,狮子。 阿厮兰汉就是狮子王。 每一代大首领都被称为,阿厮兰汉。 西州汉下,有南突厥、北突厥、仲云、格哆、乌兹等等,几十个不同的大小部落,除此之外还有唐代留在安西都护府的汉人。 西州可不是乌兹。 为什么皇帝一定要让刘安联系到西州,因为宋宫有记载,西州多马。 可宋宫却不知道高昌有多少马。 只说这次来的这位,他的马有多少,潘罗支告诉刘安。 这位阿厮兰汉的马群,在天山以北的草原上放牧,前后相继上百里,以毛色分群,根本就数不清有多少。 好马在西州一匹马一匹绢。宋绢。 差的马杀了吃肉,一匹差马的马,只有绢一丈的价值。 因为当年唐安西都护府的汉人留在西州,西州的农业是西域最强大的,产量惊人。 西州唯一在意的就是辽国。 辽国有想法将西州变成附属,不是臣服,而是接管西州的税收。 这是西州阿厮兰汉所不能忍的。 同时,阿厮兰汉也怕自己将来没有好的继承人,顶不住辽国的压力,所以这次大宋强势反击党项,西州阿厮兰汉才亲自来到了灵州。 几天后,灵州。 刘安见到了阿厮兰汉,这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那张脸如刀削斧劈一般,方方正正,有棱有角。 阿厮兰汉见到刘安伸手就是一个熊抱:“汉人前有三箭骑将,今有小英雄。壮哉!” 一聊之下,还挺亲近。 这位有一半汉人血统,祖上曾经是大唐安西都护府的武官。 “一家人。” 刘安也笑呵呵的拥抱了阿厮兰汉。 阿厮兰汉却摇了摇头:“不是一家人,你是宋人,我是回鹘人。” “话不能这么说,你说的不是一家人,说的是血统。可我说的却是文明认同,你有没有从小就开始学唐文。” “有。”阿厮兰汉点了点头。 唐的典籍是回鹘贵族必学的,这是上等书籍。 “一家人。” “好,一家人。” “那,先喝起,今个高兴,怎么也要一醉,我再送你一件礼物。” “喝起。” 刘安又醉了。 刘安的感觉是,自己这几个月把上辈子欠的酒都喝掉了,上辈子酒量极差,基本上属于闻香醉,这辈子能喝烈酒一斤。 可面前这三位,刘安感觉能喝三斤。 刘安醉了。 这次也是故意醉的,给潘罗支一个机会帮自己说点话。 刘安被抬走之后,潘罗支对阿厮兰汉说道:“汗王,这次并非宋国出兵,而是这年轻人私下搞的。” “怎么?”阿厮兰汉大吃一惊。 潘罗支说道:“他对宋国皇帝说,用三十万贯把灵州买回来。汗王说,党项人占据了宋国的灵州,能卖吗?” “断然不能?他们皇帝也信了?” “信了。而且还能加了十万贯。” 阿厮兰汉有一种很不爽的感觉,他还以为宋国够强势,丢了一个城就强势打回来,可谁想还是自己记忆中的弱鸡一只。 猛然间,阿厮兰汉将酒碗砸在地上:“这样的人才,若宋皇不容他,我给他一人之下。” “不至于,他打算继续哄宋皇,需要汗王配合一下。这事,我六谷有好处,汗王也有好处,他给我出了一个点子,我一年可从宋国实收不低于二十贯。宋国也从此事上,得到很大的好处。” 阿厮兰汉将刘安那只碗拿到手边,重新倒上酒:“说来听听。” “汗王知道,我六谷在青海子以西有一个很大的盐湖。” “恩。” “这盐湖有盐,但还有一物叫芒硝,话说我也不懂,但刘安会派人过来教我的人去收集,这芒硝有许多用处,其中一项就是腌肉不腐。刘安教我,可以派宋国的工匠帮我修几条运河把河连起来,让船队可以直达宋国西京。” 阿厮兰汉很严肃的问道:“一年可得利二十万贯。” “恩。” 潘罗支拿出一份刘安给算的账目清单,阿厮兰汉自小读唐书,认识汉字。 他也算了一遍:“这二十万贯是给你保底的,若你有足够的人手,可以采集的更多。” “盐湖,取之不尽。” 阿厮兰汉转头看向乌兹首领:“给你什么点子了。” 泥卢昵赶紧回话:“王,我有,但我还没问,等王决断。” “那,帮他一下。怎么帮?” 潘罗支说道:“汗王,你带兵过来,就说泥卢昵没经过你的同意,带兵助战,你很不高兴,而且党项李继迁数次送珍宝给你,摆出为李继迁出气的架势。” “然后呢?” “摆个场面就行了,那怕让我六谷兵冒充,摆空帐篷都行。其实直接带兵过来也可以,因为宋人的货物非常多,没几万人马也没办法运回去。” “这事容易,那就摆。” 潘罗支替刘安把事谈成了,刘安的酒也就醒了。 既然是列阵叫板,四位将军来了三位,他们把部队交给副将,然后带到了灵州城。 灵州城西,宋军、六谷兵、乌兹兵、西州兵摆开四座大军营。 刘安终于可以安心给皇帝写信了。 第五十七节 我是举人 六百里加急。 信送出去了,刘安找到了那三百七十名老兵,来到了军营,也看到了关押在这里的四百多户。 没等刘安发问,就有一人上前:“我是举人。” 听到这话,几个跟着过来的老兵都很紧张,大宋读书人的地位非常高,他们当时也是有点冲动,竟然关了一个读书人。 刘安没接话,只是斜着眼角扫了一眼。 “那日,若不降,城中弹尽粮绝,党项人会屠城。” 刘安反手一记耳光抽过去,然后对身旁的书吏说道:“传我命令,这四百户皆为奴籍,十代不许入考。连他在内,夺他学籍。” 刘安说完转身就走,同时对老兵中活的队正说道:“今天开始,你就是八品武官,带其他人,重整军备,补足八百人。百姓中为守城力战而死的人,报上名单,重抚。” 队正卟通一声跪倒,重重一头磕在地上,千言万语就在这一礼当中。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刘安没念下去,他不敢,一句读书人的话出口,他回去会被皇帝整死,皇帝可是写了,书中自有黄金屋…… “我,我是举……”那举人已经喊不出来了,被人按在地上,然后有人搬来炭火还有烙铁。 话说两边,六百里加急,很快就到了汴梁。 上次送信同时送来了九百匹马,这对皇帝来说,刘安就算完不成任务,也能换到马回来,这已经是立功了。 这次的信一送回来,皇帝与三相竟然完全相同的反应,沉默了。 半个时辰都过去了,小太监已经为皇帝换了三次热茶,可皇帝与三相依然是坐在书房之中,谁都不说话。 寇准内心想的是,这刘安还真的敢下手,把党项夏州城给劝降,真是劝降吗?夏州那么容易被劝降?更让寇准无解的是,他竟然杀了李继迁三族。 李沆有一种被人骗了感觉,刘安不是说去买灵州吗? 怎么打的昏天黑地。 西州的大首领带兵马杀到灵州要给李继迁讨一个公道? 这怎么办! 吕蒙正偷着乐,可他不能表现出开心,看皇帝还有其他两相的表情都那么的低沉,所以他不能表现出高兴。 大宋扩土,这是多好的事情。 事实上,皇帝比吕蒙正还高兴,刘安信中写的清楚,西州阿厮兰汉带兵杀到,自己正与其谈判,虽然有难度,但没什么不是钱不能解决的,给他点钱,他就不会记得李继迁是谁了,当然,若一点钱不够,就两点钱。 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是问题。 刘安的信中,没有求救,也没有要求朝廷支援自己,只说再要一点钱,仅此。 皇帝很高兴。 可皇帝也明白,这事等三相先开口,自己再表态,所以摆出一副很严肃的表情。 李沆心中有记,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被刘安骗了,可他却找不到骂刘安的话来,灵州回来了,夏州现在要求朝廷派官员前去所谓的帮助九大氏族重整党项,事实上有监督与管理之责,这是大喜事。 终于,李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官家,臣……老了,臣请求致仕,不过臣请求官家,这个刘安太能折腾了,臣以为断然不能让他这几年就成为朝官,重开秘书省,让他为秘书省正监,龙图阁学士。” 寇准猛的站了起来,他要反对。 李沆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他随时都可能病倒。可李沆用致仕把刘安压在秘书省。 这秘书省与秘书监有什么区别。 无非就是少监从五品,正监正四品。 寇准要的是,右谏议大夫之职,他连路都给刘安铺好了,原右谏议大夫升半级,把官位已经空了出来。 右谏议大夫是朝官,专管天下言论,为皇帝进言。 这才是实权,实职,有身份,有权力,而且说话有份量的官。 秘书正监是什么? 秘书少监多发几担粮的俸禄,说话没人听,就管一管书籍的官员,唯一多了,就是加管了太史局,同样还是管书籍的。 这么敢打敢杀的文官,如此少见的人才,放在秘书省寇准感觉就象是青楼里读论语。 吕蒙正在最合适的时间站了出来,说了一句最合适的话。 吕蒙正拦下寇准后说道:“老夫看,崇政殿学士比龙图阁学士好些,正好应了刘安此子官家授业的名。” “朕看好。”皇帝等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开口了。 他立即就这事,定称。 寇准还想说什么,吕蒙正用眼神猛压他,然后轻扫李沆。 寇准冷静了下来,开口说道:“李公致仕,臣推荐向敏中进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 “甚好!”李沆认可这个人选。 吕蒙正也表示认可。 “那就这么定了。”皇帝很满意这个结果。 而后,皇帝又说道:“这个夏州这边……” 皇帝没说完,寇准就说道:“臣请求过去看看。” 李沆说道:“不如让向敏中去看看。” “臣附议!”吕蒙正支持向敏中过去,他不想让寇准这个时候离京,他自认为,这么大的事情一但公开消息,他怕自己震不住场子。 向敏中刚成为平章事,声望还不足以撑场面。 只有寇准可以。 朝中到时候激烈的吵的会比此时在书房凶残百倍,寇准在才可以震的住朝堂之上那些人。 三相退离,皇帝对身边的当值太监招了招手。 “官家!” 皇帝说道:“去刘府送个信,知道怎么说吗?” “知道,就只说刘巡察在西北立功了,官家欣喜。” 皇帝点点头:“就这么说,带一壶珍珠过去。” “是,小的这就去。” 半个时辰后,潘秭灵就接到了赏赐,虽然没明说,可潘秭灵却知道,灵州给弄回来了。具体怎么回来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夫君这次把事办成了。 更重要的是,皇帝高兴。 潘秭灵的在得到珍珠之后,也只高兴了半个时辰。 根本没机会把这好消息和母亲分享,就在自己家,就是自家后院,在为赏秋准备好的亭子内,自己的亲娘还有四位婶婶,已经争吵了很久。 刚才还以为已经停了,却在用过茶点之后,又开始了。 第五十八节 一碗茶五十贯 潘秭灵的大婶坚持认为,这次要运瓷器过去。 而潘秭灵的四婶则认为,这次要运丝绸过去。 刘浪有多少钱,那五千担茶若没有潘府,刘浪除非把家产全部变卖,或许勉强能凑够五千担的茶钱。 朝廷要求往西北运茶,让汴梁的茶价每天都在涨,涨的不多可天天涨也可怕。 刘浪带着商队北上的时候,茶价涨了约一成。 今天,茶价涨了三成半。 但就这样,汴梁城中的茶饼依然是供不应求。 潘秭灵坐回自己的位置,抱着一碗茶默默的听着婶婶们还有自己的亲娘争吵。什么货物运到兰州最有价值,在汴梁的人全靠猜。 承庆郡主这时开口说道:“茶已经不能再运了,十万担茶叶,汴梁的茶价飞涨,灵州那里的茶价肯定会跌,跌多少猜不到……” 突然,潘秭灵听到猜这个字,猛的想起了什么,立即打断了自己母亲的话。 “娘亲,不用猜。” “不用猜,你知道什么?”承庆郡主很吃惊。 潘秭灵说道:“我想起两件事,我家刘安离开汴梁的时候给铁头安排了一个活,铁头虽然干不好,可铁头找了几个秀才去办。” “什么活?” “我家刘安说,只要汴梁这边开始往西北运货物,就让铁头调集人手,分布京兆、西京、东京三城。将什么人运什么货,每天记录下来,汇总。庆州那边,府里也安插了人手,关卡那边每天也会记录,然后每两天都会派人送回汴梁。” 承庆郡主立即高呼一声:“叫铁头过来。” 潘秭灵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娘亲们刚才也提到,买马回来利已经不大。我家刘安上次写信提到过,我原本没在意,现在想来,我们有要买的货物。” “是什么?” “芒硝、貂皮。” 承庆郡主听完后,又吩咐道:“再派人,叫铁头立即过来。” 铁头这会在那里。 铁头人在醉仙居。 醉仙居可不是普通的园子,也不是一座楼。 门前主楼是用来迎客的,后面分有许多院落,最贵的院落待上几个时辰,没有几十贯钱是肯定不够花的。 而此时,醉仙居最贵的院落,仅进门费就有五十贯,一壶茶最便宜也要五贯钱。 就这么贵,迎客的前楼还坐满了人,排着队等着。 那个院落,每次最多只能进二十四加二十四人。 铁头已经是人上人了,这会正坐关迎客楼的二楼小厢内,品着酒,桌上有六道下酒菜,从二楼在看着一楼已经坐满的大堂。 何止是坐满,人是站满的。 终于,有人从迎客楼的后门走了出来,有小厮叫号:“甲字三十七号。” “我,我。”有个穿着丝绸长衫的男人飞快的跑了上去,先递上一份文书:“这是我家商号的备货,还有仓库存量。” “贵客里面请,十五贯入门费,送茶点一份。” 这些数据抵消了三十五贯的钱的入门费,然后还送一份价值十贯的茶点。 这位交了几片金叶子,不等人领路,小跑着就进去了。 那份文书立即送到一处侧院,内有十几个秀才正在整理堆积如山的文书。 再说那处入门就要五十贯的贵宾院内,一面一丈五尺高的大牌子上,分了几百个小格,有人正在牌子下默默的看着,也有人在角落里交流着。 这大牌子上写有许多数据。 汴梁城中茶叶存量:一千一百零五担,一等茶……,二等茶…… 然后是各等级今天的行货价。 接下来,细织麻布一尺宽到三尺宽,各等级的价格,存量。 那位小跑着进来的商人刚进门,却见这院落有个小侧门放了一人进来,他立即就急了:“你们,你们这不对,竟然偷偷放人进来。” “收声。”一位大商转头喝斥了他一句后说道:“你是头一次来吧,连规矩都不懂。这里的规矩是,一年八百贯年费会员,占用的是另二十四个名额,就算人满了,也可以进来驻足一盏茶时间。” 还有按年交费的!!? 小商人脑袋里有点晕。 那小侧门又被打开了,这次进来的是一个穿马甲的,这是醉仙居的人。 这位进来,走到几位大商面前:“几位大官人,有几个不太准确的消息,要听不?” “听!” “关于马的。” 这伙计说完马字,几位年费级的大商不由的抬头看大牌子。 上面写有大宋马匹预计缺口,汴梁马市需要求量,各级别马匹的价值等等。 那伙计轻声说道:“有位西州的大人物,马群首尾有百里。灵州那边,马匹与茶叶的兑换价格停盘了,盘库。” 大商人听得懂。 茶叶运过去的多,马匹少的话,马匹的价格就会涨。 那么当下的情况应该是,大宋的不断的往过运茶叶,西域也不断的送马匹过来,这波动太过频繁,应该是刘巡察将盘口暂停,让双方点货。 几位大商不约而同的又看了一眼牌子,其中一人说道:“知道实数吗?” “不知,不过我家大官人预测,今年入冬前,三万五至四万。但我家大官人说了,这话不作准,因为变化太快,人已经看不清。” “恩。”问话的大商点了点头,递了一颗银豆子过去,那伙计退后一步:“谢赏,不过楼内有规矩,这个院内不受赏。” “好,这消息我等记下了。” 伙计施礼后快速的从小侧门出去了。 马匹交易的事情,未经确认的消息,会给大商人,这些消息都有一个前提,消息说了,但不负责任,只能用来参考。 确认的消息,会挂在大牌子。 商人也有自己的圈子,身家小的是没资格与大商们坐在一起喝茶的。 大商们围在一起就这个未经确认的消息讨论一番之后,都认为未来一年至两年内,马匹的价格会不断的回落,先回到汴梁城的原价十贯一匹,然后还会再降,最终稳定在七贯上下。 但时间点却推算不出来。 大商人挣钱,挣的就是这个节奏,谁掌握了时间点,谁就有利可图。 第五十九节 村里的姑娘 醉仙居这里收钱可不手软。 一年八百贯这个钱花的值不值,谁花谁知道。 正在这时,一个伙计搬梯子到大牌子前,在空白处加了一条消息:十五万羊皮,已经启运,府谷船运。 这消息一挂上,整个院子都有些乱了。 别说小商们惊呼,大商都感觉泰山压顶,几个作皮货的商人放下手中的茶碗立即往外走。 十五万张羊皮。 对于已经产秋的汴梁城冬衣市场,冲击是巨大的。 而且此时已经上船,沿水路到东京汴梁,要不了多少天,作皮货的大小商人都赶着回去要作一个应对之策。 瞬时间,汴梁城中多了一些飞奔的身影。 有靠两条腿的,也有催马急行的,还有马车在石板路上颠簸的。 往回跑的人却看到一个穿着锦服,帽子掉了不顾捡,鞋子也被马蹬挂掉一只,也不顾捡的年轻人比谁进都跑的快。 “快,快,这必是大事件。”有人催着家仆让马车跑的更快。 醉仙居迎客楼内,有人突然大喊一声:“我出六十贯,买下个进院的名额。” “我出六十一!” “放屁,我出一百贯。” 许多舍不得花年费这笔钱的商人们急了,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人跑。 越是想,越心焦。 可他们却不知道,跑的最快的那个是铁头。 府里连着派了三次人叫自己回去问话,两次是承庆郡主,一次是自家主母,铁头如何不急。 铁头是从潘府出来的人,可是知道承庆郡主传谁,很少连传两次的。 铁头急。 一来是怕自己作错什么事,二来怕府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难道是主君…… 铁头有些后悔,当时应该打扮着普通家丁随主君一起去西北。 铁头一路狂奔往回赶。 绝对是心急如焚。 可铁头不知道,这会刘安正开心着呢。 “第四轮,浪起来,浪起来……”刘安高喊着。 潘罗支在一旁不止是骂人,连皮鞭都用上了。 石保吉高喊一声:“一千五百只羊,押八号独赢。五百只羊押八、一、四。”喊完,石保吉猛灌一口酒:“爽,这才是男人玩的。” 半山坡的高台上,有身份的人都在号叫,更别说那些外围近四个大营的士兵了。 士兵们叫喊着,欢呼着。 为了下注一只羊后赢几十只羊在号叫。 这次打党项,混的最惨的乌兹兵也有相当于七贯宋钱的收入,乌兹、六谷的士兵可以不要钱,一半以汴梁城物价加两倍买货物,三成加一倍,两成可以原价买。 西州兵也不穷,刘安许诺七十万贯的生意,虽然没细说具体是什么。 阿厮兰汉心里高兴,给每个士兵赏了十只羊。 这点小钱,让刘安的声望倍增。 此时,九匹马被牵入赛道,第四轮即将开始,潘罗支扔了皮鞭:“去下注,六号独赢。两千只羊,你们这笨蛋。” 自己的部下一个小失误让乌兹骑手抢了先,潘罗支眼看到手的胜利丢了,如何不怒。 “浪起来,浪起来。”刘安拿着铜喇叭高喊着。 十几万士兵用各自的语言开始高唱: 我是一个兵! 我们村里(部落)有姑娘! 打胜仗、发大财,回家给姑娘买匹绢…… …… 王曾捂着脸,这么粗俗的歌声竟然是大宋的探花郎刘安所写,而且仅半天时间就变成了三种语言的歌曲,还有十几万人会唱。 鼓声响起。 所有的声音消失,所有人那怕看不见赛道,都在关注着结果。 刘安半醉,穿越到大宋这大半年来,今天最爽了。 当然,铁头不知道,急急的赶回府里,也顾不上仪表,就跟着一个妈妈往后院跑。 站在屏风前,铁头还在喘呢。 “出事了?”承庆郡主很平静的问道。 “回赵大娘子的话,听到召唤就放下手边的一切往回跑,怕有急事吩咐。” “挺好。”承庆郡主称赞了一句后问道:“我问你,家里若往西北运货,运什么此时最合适。从西北换货,换什么回来最合适?” 铁头没回答,而是四下看了看。 潘秭灵说道:“这里都是自家人。” 铁头这才回答:“小的查过这些天的记录,有两天东西没有人关注。老主君买了十五万张羊皮回来,对汴梁的羊皮市价的冲击,想来会非常大。但也占了手上的钱,眼下,箭头、马骨才是巨利。” 潘秭灵问:“不是盐与芒硝?” 铁头回头:“主君有过交待,官办货品咱家不碰,避嫌。” 承安郡主理解刘安要避嫌的原因,可她不用。以当下汴梁城中武勋世家,杨府都排不上号,真正的四大武勋是石、潘、曹、李四家。 盐的生意,别人不敢作,不代表潘府不敢。 承庆郡主虽然理解,还是问了一句:“马骨有利?” 铁头又不说话了。 承庆郡主只好换了一个问题:“运什么过去最好?” “绢,下等绢,越差越有利。但量一定要大。”铁头并不懂这些,这是刘浪家里一位老掌柜根据醉仙居那里的数据分析出来的。 承庆郡主站了起来:“回!” “恭送赵大娘子。” 铁头这么称呼没有错,他现在是刘府的人,不是潘府的人。 潘秭灵把亲娘还有四位婶婶送出门,回来后问铁头:“马骨有利?” 铁头从怀中摸出一物。 一只小巧的木盒。 潘秭灵接过木盒后听铁头说道:“取一支,在木盒旁轻轻一切,变可起火。” 潘秭灵试了,看着手中的火苗点了点头:“去办吧,就马骨了。” “是,大娘子。”铁头施礼退离。 接下来几天,汴梁城中人走路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一些。 寻常人发现,汴梁城的活更好找了,而且每日的工钱都高了两成。 大小商人为了新商机都有些小激动。 而朝堂上,李沆致仕,向敏中成为新的相公,而且马上要去西北,这事对于整个大宋朝堂来说,是件天大的事,朝官们狠不得多长两条腿。 有太多的事情要办了。 甚至于,都顾不上因为刘安送来的信开吵。 第六十节 李沆离京 吕蒙正是最闲的一人。 人闲,心累。 刘安的信他已经看了十遍不止,坐在自己办公的屋内不断的思考着接下来的应对。 等李沆离京回乡、向敏中去西北出发了,那么朝堂之上,就开始要为这事吵了。 又几天过去。 李沆准备离京回乡,他是邯郸人,可以从汴梁坐船直接到邯郸,连皇帝都亲自来送他。 等李沆到了码头,却发现人山人海。 这里至少有上千人在码头内,还有近千人在码头外。 李沆眼圈红了。 他作官清廉,也一心为民,此时致仕竟然有这么多百姓自发的来送自己,李沆的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看着人群,他正准备赋诗一首。 他的门生故吏看李沆在酝酿,都知趣的闭上了嘴。 寇准却是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些人不是来送李沆的。 就在这时,却听有人高呼:“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 李沆发现人群开始离开远去,竟然没有几个人还往自己这边来。 远处,一条大船隐约可见,然后越来越近。 主帆上一个足有一丈大的宋字,然后船头两旁挂着旗,一边写着石、一边写着刘。然后一条又一条的船出现在视野之中,挂各家字号的旗。 船队连绵十数里。 头一艘船还好,第二艘船在靠近码头的时候,竟然有几十名西夏少女站在船头,欢呼雀跃。 什么情况? 李沆懵了。 别说是李沆懵了,就是正好这时过来,准备亲自送李沆离京的皇帝也懵了。 一刻钟后,刘浪满头大汗的站在皇帝面前。 “草,草民……” “慢慢说,安哥儿朕还是挺喜欢的。”皇帝只想知道真相。 李沆刚才已经弹劾刘安了。 大宋已经严禁人口买卖,奴婢与主家的关系不是人身依附,而是雇佣关系。 拿铁头来说,他们家是不想离开潘家,所以依宋律,签十年,到期就再签十年,反正是不想走。 但铁头要走,签约期到,谁也挡不住。 因为大宋律中,没奴隶。 刘浪这只船队,仅年轻貌美的年轻女子就带了上千人,精壮的小伙子也有大几百。这事,若真以贩奴论罪,连刘安都要给发配雷州。 刘浪好不容易从惊恐中缓过神来:“官家,事是这样的。辽国封了党项李继迁为夏王,这个,这些是他家里,还有妻妾一共三族的人。草民是宋人,这些依党项人文书记载,是财产,可宋人不贩奴。” “恩。”皇帝微微的点了点头。 刘浪继续说道:“可她们在夏州没容身之地,草民带她们到汴梁,谁家若是签了作女使,或是人力。草民希望得到一点船资,一点伙食费。” 李沆问:“收多少?” “收一年的约钱。” 李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不想再说什么了。 这还是贩奴,只是踩在大宋律的连线上,没钱挣这胖子也不会这么辛苦把人往回运。 码头上这会又乱了。 打架。 几帮专在码头负责背货的人抢生意,打了起来。 禁军过去,几鞭子就让打架的人安生了。 皇帝此时才知道,船上还有十五万张羊皮、二十万尺马皮、腌肉、干肉百万斤。 这还不算零碎的小东西。 而且刘浪人还没有进汴梁,这些货都已经出手了。 汴梁最大的几家皮货商包圆了这批货,一半的钱都已经送到了刘浪家里,需要给汴梁城交的税,今天就会用马车拉着送到相关的衙门。 李沆上船了。 他不想再赋诗,他平静的离开,看着依旧喧闹的码头。李沆感慨了一句:自己的时代已经结束。 皇帝在回宫的路上,被连绵的车队又给堵住了道路。 这些,就是排着队去交税的。 五万钱就是三百斤,一架马车差的可以拉十万钱,好的也就是十五万钱。 十五万钱才一百五十贯。 仅这次船队回来需要交的税,就是大几万贯,接下来至少有半个月的时间,主街都会被交税的马车挡路。 皇帝绕道了。 自登基以来,皇帝头一次回宫的路上,需要绕道。 而刘浪,生平头一次有机会进皇宫,还有御宴赏赐。 西北远征商联会,以刘浪为首,一共五个人得到这次进宫的机会。 一颗鸡蛋大的夜明珠、一件纯黑色没有一根杂毛的貂皮大衣、一串多色玛瑙就是西北远征商联会献给大宋皇帝的敬意。 “心意朕收到了。东西带回去。”皇帝不收。 皇帝确实是一个很节俭的人,他对奢侈品的欲望不大,而且这是民间普通百姓的献礼,他不想收。 刘浪上前一步,只是鞠躬。大宋不行跪礼。 刘浪说道:“若非官家圣明,我等大小一百七十一商号,就没有这次往西北发家致富的机会。草民代表一百七十一家商号,以及商号内掌柜、伙计共计八千七百一十九人,连同其家眷共计三万余人,感谢官家让我等草民,过年有新衣,有肉吃。” 寇准听完,淡淡的说了一句:“官家,收下吧。” 皇帝心中有一种无比的自豪感,满足感。 因为他的一项决策正确,竟然让好多人幸福,这礼物似乎可以手。 皇帝说道:“赏四只大梳妆、十只小梳妆,御酒百坛。今日,再赐御珍酒一坛。” “谢官家。” 吃饭是不可能的,这些菜注定是要打包送回家的。 寇准问了两个问题之后,就示意刘浪等五人可以出宫了。 刘浪离开后,寇准对皇帝说道:“官家,他们对过口风,对西北那边不重要的事,问什么都能得到答案,紧要的,一个字也不会提。” 皇帝却说道:“民不知兵事,不知政务,没什么。” 寇准没再说,他心里却清楚,刘安肯定有招数让这些人别乱说话。 不说别的,这貂皮、这夜明珠。汴梁城最大的商家都未必能拿出来,而这些中小商人联合更拿不出来。这肯定是党项王宫里的东西。 夏州到底发生了什么? 寇准很想去亲自看一眼。 夏州的王宫? 现在是空地,一片空地。 别说是树,连地砖都挖出来编上号,这是准备运回汴梁在合适的地方要依原样重建的。 大宋的工匠干这种事情,不要太轻松。 第六十一节 新宰相 劳苦功高的曾会,依然还在‘病’中,每天昏昏沉沉的,郎中告诉他,是累过头了伤了神,放松下来就会病倒,还好是发现的早,这至少要再多休养半个月,才能完全恢复过来。 郎中心里明白,什么时候能恢复,要看刘巡察什么时候回汴梁。 或是,灵州那边的大事定了。 汴梁城,寇准催着向敏中出行。 向敏中才从坑里出来没多久,就是去年的薛惟吉寡妻柴氏案,历史证明,老向是被冤枉的。 真实的历史上,李沆没有致仕,是病死在任上。 刘安这只小蝴蝶还挺厉害的。 向敏中成为相公,他自己都些不相信。 但他确实是一位良臣,性格端厚、平易近人,非常的有智慧,而且精通民政。 寇准推举他,就是为了西北。 向敏中出行前,寇准特意在醉仙居请他喝茶。 醉仙居门前向敏中问寇准:“寇相公……” 向敏中一开口就被寇准制止:“称我为刘大官人,你便是米大官人。”寇准说罢,指了批两人身上的常服。 寇准是谁。 在整个大宋都是特权阶层,在醉仙居更是。 两人在正门迎客楼只看了一眼,这里的人数吓到了向敏中:“这里,竟然这么多人在等候。” 寇准没说话,拉着向敏中往侧门走。 进了侧门寇准才说道:“刘安此子,一杯茶五十贯,却有人挤破头。为什么,进了院中你便知晓。” 如果说非醉仙居内部人员,能不花钱进摘星园的,寇准是第一人。 寇准只是亮了一下刘安给他的一面小金牌,立即就从贵宾通道走侧门入内。 今个,也没有高呼什么凭什么有人不排队从侧门进园了。 普通的小商人,每个月上报自己的店铺数据,可以领一张三十五贯的代金劵,以及一张茶点套餐赠劵。 这些小商人,基本是打算一个月只来一次的。 八百贯的大商,不限次数,每月有五张茶点劵,同样要共享自己商行的出货量、仓库存量,以及货物需求量。 大宋的商人把诚信看的比命还重要,店铺的招牌就是名声。 上报的资料,可能会有账目的误差,但不会作假。 寇准进来的时候,正见到大牌子上换数据。 汴梁城的民仓粮食存量出现了大变化,西北有十个州求购粮食,汴梁的粮食开始往北运。 而后,挂出了一块四千张鼠貂皮的信息,以物易物,要求上等丝绸制品,交易地点在灵州,先到先得。灵州代刺史开出陌钱四分(就是百分之四的交易税)关津三分(百分之三的流通税)以及,自秦州开始,沿路五州各一分至三分不等的护军钱。 向敏中知道什么是陌钱,什么是关津,护军钱却是不知道。 向敏中问寇准:“刘大官人,这护军钱,难道是州府私下设卡,这个要不得?” 寇准没回答,招手叫过来一名伙伴:“什么是护军钱?” “各州派兵保护商户安全,帮助运输,出车驾、出船只,依货物贵重程度收的辛苦钱。运输过程中,若货物受损,各军照价赔偿,若被贼人抢走,亦赔。” 寇准挥了挥手示意伙计可以退离。 向敏中问:“这合乎律条吗?” “律条上有说,不行吗?” 寇准感觉自己越发的了解刘安了,法无禁止即可为。 刘安读书是个人才,很会踩这种灰色地带。 寇准看了向敏中一眼:“若你感觉不好,亲眼看到再论。” “是这个理。”向敏中要亲自去西北的,他要经过这些个地方。 汴梁、西京、京兆这些地方周边是非常安全的,但远的地方很难说。 寇准和向敏中在这里只待了一刻钟,听了听大小商人们之间的讨论,看到不断变换的信息牌,便离开了。 寇准带向敏中到这里,只是为了让向敏中对刘安有一个初步的了解。 见一叶而知秋,窥一斑而知全豹。 虽然这词现在没有,但寇准便是这个意思。 刘安若知道寇准这么想,肯定会说,海上冰山,你知道下面有多大? 向敏中离京,轻车简从出京,没带别的,依寇准的建议,建了金子一箱,铜钱三车,绢五车。 既然各州军能护商,便能护官。 给点钱便是了。 这一日。 向敏中的车队到了京兆西四百里的凤翔府。 在过关卡的时候,向敏中并没有亮出自己的相公身份,只说是普通人,要往西北去。 有一个小军官上前,身后的有士兵背着一块铁牌。 铁牌上的字是硬生生砸上去的,这东西有个新称呼叫铁劵。 “客人要护军吗?你车上带这么多钱,还有绢。” 铁劵上详细写着收费标准,以及赔偿标准。 用铁劵是一个态度,代表这是铁规矩,一字也不会改,出了问题,铁劵上规矩论事。 向敏中问道:“不是说,到了秦州才有?” “我们这里三天前才有,我家刺史专程去了秦州求学,回来便请工匠打造了这铁劵,然后拓印,送给五位刺史查验,无误,三天前才开始执行。凤翔府到秦州,比起秦州再往西更安全,所以我们收的少。” 向敏中没再问,也没想过要见凤翔刺史,给身边人说:“给钱。” 钱付了,立即有五辆大车过来,这车比起向敏中的车更大,更宽。 将货转运到他们车上,向敏中的马车,还有马可以自带,也可以留在这里。向敏中一算,自带车马,路上还要花草料钱,比起寄养在这里贵数倍。 当下也就把车留下了。 再次出发,向敏中突然发现,这车比自己的车更快,更舒服,而且拉货还多。 走了一日,向敏中到晚上准备向这些护军询问些事,可到了夜营的地方之后,却见几只军中的百人队也到了这里,还有许多商人也在这里过夜。 看这夜营,似乎是在空地上新建的一片区域,屋子的土还有湿的。 向敏中四处走了走,感觉这里至少有四十多只大小的商队,人数过千在这里夜营。 第六十二节 浪起来 向敏中给了自己这边护军队正一小吊钱,护军队正一摆手挡下了:“依规矩,这钱若到地方,您看着好,可给每人最多五十钱的赏,路上不能收钱,而且也不能多,多一文一鞭子,这是刘巡察给兰州军定的规矩,我们刺史也套用了。” 向敏中点了点头,让身边随从将钱收了起来问道:“这夜营的地方,都有军中派兵守护吗?” 队正往远处一看,摇了摇头:“他们不是守夜营的兵,他们是剿匪的兵。只是在这里过夜,领补给。” 剿匪? 向敏中想了很久,也不记得朝廷有下过剿匪令。 他可是知道,许多州府都不愿意出兵剿匪,花钱花粮抓几个小匪,不合算。 这里竟然在剿匪。 这事,可以给凤翔刺史记一功。 队正拉过个年轻人:“这娃子以前就是匪,不过入匪的时间不长,只有三个月。马车驾的好,在护军作三年车夫,便不再是匪,可领民籍。一个月领十贯,管吃住。” 这小家伙是幸运的。 第二天,向敏中就见到不幸运的。 此时,向敏中才发现,这里的路与其他地方的路不同,这里用碎石铺路,一群带着镣铐的人正在砸石头。 队正告诉向敏中:“这位官人,这些便是恶匪,我家刺史和秦州刺史学来的,这叫劳动改造,源自刘巡察的建议。” 继续走。 还有女匪,女犯,开荒种田。 队正又说道:“凤翔牢里已经没有犯人,最近一个强壮男犯人的价格涨到了每月三贯钱,我家刺史正在从庆州买犯人回来修路。” 一边闲聊着,转眼就到了秦州地界。 换人,换车。 换有秦州的护军接力,那位队正到自己所属的营,等着回程的任务。 向敏中突然发现,竟然比自己预计的快了两天。 怎么能这么快? 秦州的更快,更好,修路的人比凤翔更多。 向敏中亮了身份:“我要见秦州刺史。” “回相公的话,我家刺史在凤翔,庆州、熙州的刺史也在凤翔。具体公务,小的就不知道了。” 向敏中想了想:“那,继续出发吧,尽快赶到灵州。” 这边负责的军官打算退钱,向敏中拒收:“既然定了规矩,又没有违宋律,任何人都要守,出发。” 负责的军官加派了十名真正的精兵随行,又写了条子给熙州的那边的军官。 几位刺史这会在干什么? 数钱! 凤翔府北边一处山脚下,这里一连排的匠设正在建设之中。 几位刺史投资的大生意,更在如火如荼的开干。 几个州把最优秀的铁匠、铜匠都派过来了,在这里生产更新一代的轴承,石墨铜轴承。听起来很高端,其实制作起来不算难。 优秀的大宋工匠已经制造的第一代,现在各州护军用的马车,就是这种轴承。 准确的说,是一个套子。 靠石墨来润滑。 第二代已经试制成功,正在进行测试,马车拉着石头绕着圈的狂奔,换马不换车,测试使用极限。 再说向敏中。 这一路的见闻,他写了一本书,很厚的一本。 一路写到了灵州。 远远的看到灵州城的时候,突然,一阵激烈无比的鼓声,然后远远可见旌旗挥舞,然后是无数人的高喊之声。 “快,快。”向敏中催着。 灵州段的护卫队正也急,催着车队加快速度。 刘安,站在平地上,头上戴着插满五色鸟毛的帽子,身上披着大红色的丝绸披风,身上穿着一块牛皮马甲,脚上穿的是的乌兹版的鹿皮靴。 脸上,画的和鬼什么区别。 刘安张开双臂,示意周边尽情高呼。 呜…… 六谷的八尺长号吹响了,周边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刘安一弯腰捡起铜喇叭:“今个,争霸赛最强一战。白衣的是折家军、绿衣的是阿厮兰汉卫队。谁能夺冠呢?” 欢呼声,叫骂声,吵闹声震天而起。 场上两边,最安静的却是折家军与阿厮兰汉卫队。 他们派出的六十人,无比沉默的坐着场边,双眼无神的看着地面。 刘安将一只长形的马皮球高高举起,然后放在场地中间,在欢呼声结束之后,刘安手一挥:“最强争霸,开始。” 双方那原本无神的双眼瞬间变的杀气腾腾,二十人走向场内。 向敏中一头大汗的赶到的时候,他眼见的一幕惊的他差一点晕倒。 只见两边二十名精壮的汉子,如同狂奔的野牛一样撞向了对方,瞬间场中尘土飞扬,然后就见有抱摔的,有飞扑的。 向敏中身边有一人高喊:“漂亮,折家军牛老五的蟒蛇抱摔。” 刘安版,橄榄球。 场上打的火热,场边的人比打球的还累,敲盾牌的、砸铁棍的,什么声音都有,叫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向敏中擦了擦头上了汗,心说刘安的上述不是说,阿厮兰汉派兵过来讨说法吗? 眼前这是什么? 粗野,这般粗野。 可仅仅两刻钟后,听懂规矩也算懂球赛的向敏中也忍不住高喊了几声,还抢过一面盾牌用力的砸了几下。 好爽。 一边看台上,在中场休息的时候,阿厮兰汉对刘安说:“你说那个种白花事,我安排人回去查问过,宋国真的一年收八十万贯的白花?” “老哥,一百八十万贯,只要你有,就收。你听我讲,衣、食、住、行。这四样东西,只要人活着,就没有不需要的。咱们换个说法,就说你的兵,穿兽皮换成麻布,再换成白花布。你说还会再穿兽皮吗?” 阿厮兰汉猛点头,他知道刘安说的没错。 刘安继续说道:“等穿了上等细麻布之后,人还想穿丝绸呢,这就是人。” “没错。那我就安排人加种一百万亩白花。” “老哥,小气了不是。你是大汗,没五百万亩你好意思说,你要种白花,想一想你那一百多里的马群,那才叫霸气。一千万亩白花,我想办法给你搞二号宋弩每年不低于五千副,如何?” 宋弩。 这东西天下闻名。 用后人的话说,这东西等于卡拉什尼科夫步枪。 第六十三节 断箭为盟 一号弩刘安不敢,也不愿意,那是宋军的至宝,特等弩,特重弩同样不会给,这是神兵利器。 火器之前,远射兵器的最高峰。 五千副弩。 阿厮兰汉伸手一挥刘安的肩膀:“好,一千万亩,我保证五年内达到,你说的,有多少收多少。” “安心,除非我死了,朝廷不收,我自己收。”刘安递给了阿厮兰汉一瓶葡萄酒。 两人乐呵呵的一碰瓶子,一口吹下。 放下瓶子,刘安又说道:“还有,棉杆什么的,我都有。” “不给你,那东西可以当柴烧。” “给我,回头我找一找,给你更好的柴,我大宋烧石炭。我知道一个超大的石炭矿区,但咱们现在谁也不敢伸手,到时候,一起下手。” 阿厮兰汉笑的有些诡异:“你挺有意思,这矿区在辽?” “哈哈哈。”刘安大笑几声,再不接话。 “行了,说在那里?” “佘王城。” “到时候,你送信过来,你能带多少人,我给你派多少人。” 刘安又递了一瓶葡萄酒:“一言为定!” 阿厮兰汉从护卫那里抽了一根箭,将箭折断,一半给刘安:“断箭为信。” “好。” 又一瓶,一口吹。 十天时间,刘安不知道喝醉了几次,终于忽悠阿厮兰汉在天山大力种植棉花。 只有将游牧变成农耕,将来才能成一家人。 这便是刘安的想法。 场上,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铜盆里的水没有多少了,折家军还有两次进攻的机会。 刘安呢。 却不动声色的给折惟昌打了一个手势。 阿厮兰汉看到了,他装作没看到。 换成是他,在这个时候,也会给部下打手势,这宋国与西州第一场最终对局,还是平局的好。 下次,再分高下。 折惟昌明白,比赛什么的就是一个乐子。 大事是结盟。 场上的人都有过交待,依然激烈,但最终时间耗尽,平局结束。 向敏中见到刘安,已经是第三天中午了。 没办法,刘安醉的太厉害,连郎中都给开了药。 向敏中到灵州的第三天早上,刘安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药,这是补药。王曾呢,则坐在圆凳上:“李相公致仕,向相公入职第一天就离京,我能打听到的就是,为你而来。我查问过了,没有消息流到汴梁,所有的消息都是咱们安排好的。” “曾会呢?” 王曾回答:“向相公到的那天,我就派人去了夏州,想来今天已经往这边走了。” 刘安将那碗药喝了下去:“你说,等曾会到,还是不等。” 王曾反问:“你感觉怎么样,这些天喝的真不少,换成我估计已经病倒。” 刘安笑了:“假睡的人叫不醒,假醉的人……你懂。” 王曾愣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行了,估计咱们要回京,我的意思是,中午你见向相公,这里有些我打听到的细节,你速速看一遍。” 刘安快速的看着,向敏中一路过来的事情,都有军方的人记录,并且汇报了过来。 刘安看完,王曾接过就把这叠纸给烧了。 “怎么样?” “我认为,依然不说实话。” 王曾却说道:“我信得过向相公,向相公一心为民。” “这与信得过,信不过没关系,账目依原计划准备两份,一份朝廷,一份给官家。给官家的要真,给朝廷的,不但要假,而且要错误百出。” 王曾问:“你有把握?” “有。” “好,我去安排。”王曾起身离开。 中午的时候,刘安与向敏中见面的地方在城外,裴济的坟前。 刘安到的时候,向敏中刚刚写完一篇祭文。 见刘安到,向敏中将笔放在笔架上:“裴公高义,为大宋力战而死,当留芳千古。” 刘安站在向敏中身旁:“人活着才能享受荣誉,这些年为大宋而死的良臣不少了,此时此刻,向相公认为,灵州当初,应该救,还是不应该救呢?” 向敏中没回答救,或是不救,只说道:“我一路见闻,在表明身份之后,也去查问了各州府。灵州在,仅往来客商为各州府就带去数万贯的收益,秦州听闻增加了五户的活计,有活作,就有钱挣,就可冬有衣、有粮、有炭。” 刘安又说道:“向相公,边市没得官家允许,下官却不得不开。西州有关市,便是友。无关市便是敌。请相公体谅下官的难处。” “此事,我会在朝堂之上,为你进言。” “谢向相公。” 刘安又说道:“向相公,灵州、夏州、兰州。这三州政务堆积如山,曾会累病了,王曾也累的瘦了十几斤。朱严翻译文书,已经十日没有出屋。下官要人。” 向敏中点了点头。 他昨天已经见到灵州城低级文官是怎么作事的。 辛苦,非常的辛苦。 刘安不苦呢? 向敏中心中认为,刘安更辛苦。想刘安为了说服西州,听闻这些天醉的连医官都在劝,天天喝药。 这只是身上的苦。 两国使节交锋,内心承受的压力更苦。 向敏中已经想好,回汴梁好,要给官家进言,刘安有功,大功。 刘安两世为人,很会来事。 向敏中清廉,而且爱民。所以刘安在陪着向敏中祭祀了裴济之后,立即把向敏中带到了自己办公的屋。 一进屋,向敏中倒吸一口凉气。 文书堆积如山,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向相公,你既然来了,有几件大事,还请相公参详。” “第一件事,边市税务问题。第二件事,灵州城扩建事宜。第三件事,灵州主官职责。灵州不同于内地的州府,这里风头浪尖之地,而且极容易发生贪污等事件,一但出了问题,就是外交问题。然后第四件事……” 这些是刘安与王曾商量好的,十件事,件件都能让向敏中头疼三五天。 而且每一件,向敏中就算是宰相,也不敢作决定。 向敏中不知道的是,刘安与乌兹、六谷、西州有一份口头秘约,若灵州主官敢胡来,坏了规矩,先杀。 杀完了,再和大宋谈判,基本上,大宋会换一个新官过来。 但杀的时候,大宋这边的秘密监督人,是折家军与清远军。 所以,十件所谓的大事,纯粹就是给向敏中准备的。 第六十四节 回汴梁 几天后,曾会到。 曾会到灵州,向敏中也变成了黑眼圈,他确实爱民,确实勤于政务,大小事情他都会过问,结果把自己累的连喝水都没力气拿碗了。 曾会倒不可能说刘安的坏话,他只是紧张那几件事情。 可在向敏中面前,曾会不会提。 曾会也有自己的节操,既然刘安出来是主官,在没有原则性错误的时候,曾会不会反驳刘安的决定。 只是曾会对开边市,依然心有余悸。 他怕,怕朝廷对些事不满。 向敏中一句话,让曾会安心了。 向敏中说道:“情形逼人,不得以,却有奇效,功在社稷。” 向敏中又吩咐道:“本官也是心力交瘁,这些公务靠这里的人手不可能处理完,告诉刘巡察,立即回京,本宫会请官家速派得利官员前来,还有将这里所有的文书整理打包,朝议!” “是,下官领命。” 走,自然不能说走就走了。 又开喝一次,刘安是躺在马车上离开灵州的。 四位将军还不能撤,夏州那边还要他们稳住,向敏中也不敢作主,他要回去朝议。 出了灵州,王曾借口照顾刘安,坐上了刘安的马车。 王曾一上车,刘安就坐了起来。 “又假醉。” 刘安呵呵一笑:“葡萄汁若能把人喝醉了,那要喝多少。王兄若不知道我假醉,会上我的马车。” 王曾也呵呵的笑了,然后从怀中抽出一本账册:“你看看。” 一本假账。 刘安一边翻,一边乐呵呵的笑着。 灵州是从谁手里买回来了,说穿的,是从拼命战斗的大宋士兵手里买回来的,但花了才二十一万贯。加上正常的赏赐,出征补贴等,也没有超过三十万贯。 这和刘安所说的,三十万贯买回灵州,价格是合适的。 至于潘罗支那十万贯。 真相是贸易额。 将军们拒绝领大赏,比如折家一位小将就没要杀党项一主将的三千贯人头费,换成布匹、牛羊分赏给了士兵。 潘衮等人,若要分,他们这些人能分数万贯。 他们也没要。 分给了这次出征的禁军士兵。 回汴梁之后,他们会有朝廷的赏赐、加封,再拿这份钱,都认为不合适。 刘安翻完了账册,真的是错误百出。 不过,挺好。 刘安合上了账册:“王兄,回去之后,接下来是收拾大理的时候了,他们敢在大宋危难的时候发我大宋的国难财,不让他们出点兵,你说这事能忍吗?” 王曾靠在马车的厢板上,淡淡的说了一句:“刘兄,还有安稳些日子吧。就灵州这事,朝堂之上至少要吵足半年。” 刘安却说道:“正因为我烦他们吵,所以才要生事啊。” 王曾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有预感,李相公致仕怕没那么简单,只说是年迈,可我没收到家里的消息。” 王曾比刘安幸运。 订亲之后,至少和李沆的女儿见过一次面,还说过几句话呢。 所以,李沆的女儿没有半点消息,也没有提过他的准岳父生病,所以王曾才有所怀疑。 刘安突然重重的拍了一下王曾:“我后悔了。” 王曾吓了一跳:“刘兄,有什么要紧事?” 刘安盯着王曾的眼睛:“早知道,我就把你说给寇相公家,寇相公的侄女了。李相公眼下致仕,你没有相公作岳父,这多可惜。” “你!”王曾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刘安裂开嘴笑了:“男人作事,别前怕狼后怕虎,消息很重要,但消息多了反而乱了心。” 王曾明白了,很严肃的点了点头:“受教了。” 这时,刘安又补充了一句:“话说,我给你准备了许多礼物,回去之后,李相公的门生故吏,你赶紧走动一下,朝堂之上他们会骂我,但肯定不会骂你。” “你!”王曾真是被刘安气到了。 终于,汴梁城已经在眼前了。 刘安站在马车顶上,张开双臂高呼:“汴梁,我回来了。” 后面马车上,向敏中放下手里的公文,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好象,忘记了点什么?” 一个八品的随行小官说道:“相公,你原本打算看关市的,还有看关市的货物。” “啊,忘记了。”向敏中不是忘记了,而是刘安硬是把他的精力都消耗在了堆积如山的公文当中,那有空去想看货场。 刘安站在车顶上,看着越来越近的汴梁城门。 刘安知道。 西北的战斗不算是真正的战斗。 真正的战场,在汴梁城中。 那么…… 来吧! 四位领军的将军,依爵位、军衔,从高往下排分别是石、曹、杨、折。 刘安没敢让他们回来,借口夏州怕乱,派兵暂保平安。 一来是怕口风对不齐,二来怕他们顶不住朝堂之上的唾沫。 刘安从来没有这样的激动过,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是第一次。 这是一个属于他一个人的战场,刘安自己笑了,有一种单刀赴会的豪情壮志 可刘安不知道的是,另一场战争已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打响了。 摘星园内。 一个小商人在刘浪面前很是恭敬的双手奉上一只画卷。 不是送礼。 画卷上的女子也没有得罪画师,很美。 “赶出去。” 开口的不是刘浪,而是一位皮货商人,汴梁城三大皮货商之首,河东吕家。 那小商人没被人赶,自己走了。 宋朝是唯一个,农、商同级的朝代。刘浪算自己的身家,比起这些穹桅巨舶,安行于烟涛渺莽之中,四方百货,不趾而集的大商来说,只能算有间店铺。 可此时,却不同。 因为,刘浪的儿子叫刘安。 吕公远,吕家派到汴梁的话事人。 “刘大官人不怪我吧,这等小门小户,是配不上刘巡察府里一妾位的。” “不怪,不怪。以茶代酒,吕兄请。” “请!” 吕公远喝完茶,亲自用双手递上一份文书,刘浪接过一看,竟然是名单。 吕公远说道:“五百工匠,助新摘星园动工,别和我提钱,请我喝酒。” 刘浪很郑重的施了一礼:“谢过。” 第六十五节 皇帝是个好皇帝 那份管工以及工匠的名单刘浪接下之后,有人来到刘浪身旁:“大哥儿回来了。” 大哥儿,刘浪的长子刘安。 刘浪大喜,和在坐的这些人告罪之后,小跑着就往外走,儿子回来了,这可是大喜事。 刘浪离开后,汾城的粮食大商候悦江问道:“这新的摘星园,吕兄不想占个份子?” 吕公远淡然一笑没接话。 倒是一位年轻一些的,来自江南的萧家萧平说道:“我十七岁的时候,还在醉生梦死,只知道没抢到花魁的鞋子和人大打出手。” 萧平一开口,所以能坐在这桌的人都看向了他。 萧平继续说道:“十七岁啊!党项占灵州的时候,朝堂之上那些人连个屁都没放出来了。这位哥儿说买回灵州,我那天还嘲笑过,咱们大宋怎么了,这不是笑话嘛。可现在呢?” 可现在呢? 众人沉默了。 萧平一指候悦江:“你敢动摘园星的心思,我萧家就和你不对付,你说,还有没有人要和你不对付?” 吕公远这才开口:“刘浪,他这次作了许多生意,可却没碰半下我等的财路。羊皮,上船第二天,我原本只是想商量一下,他连价都没还,直接就给我了。这不是怕我,而是咱们探花郎,不想下场打球。” “吕大官人,高明。” 吕公远猜的没错,刘安就是不想成为球员,只想当球会主席。 吕公远摆了摆手:“貂皮我家分出一半,后续,我吕家只要每年两千五百张,其余的作皮货的,咱们商量一下。还有,灵州要五十万担粮食,这事要抓紧了。最后劝各位一句,记得,咱探花郎家的大娘子,是潘家嫡长女。” “是,是。” 小商人想送女去巴结,大商人可不敢作这事。 潘家。 再说眼下最高就是三品官,可潘家有多大势,这汴梁城中不了解真相的,未必知道这水有多深。 当今汴梁城,武勋公爵府,李家、石家、曹家,接下来就是潘家了,虽然潘家的女儿死了,那可是真真的皇后封号,所以这四家绝对是武勋排在第一序列的。 然后还有郭家、王家、张家、康家。 杨府,最多算第三序列,因为他是降将,并非开国武勋。 只是杨家,这几年,能打。 敢往刘安家里塞人,吕公远很清楚,潘大娘子与刘安这才刚成亲,这会塞人,激怒的必然是潘府,这不是找死吗? 可不知道死活的人,还真不少。 画卷都有人托了人情,送到了潘秭灵这里。 刘安回汴梁,他是官,肯定不能先回家,他级别够,所以第一时间要进宫。级别不够的,去吏部交差事。 皇宫内。 刘安是带着一只藤箱入宫的,在宫门处。 “刘巡察,箱中何物?” 宫门守卫的禁军有检查的权力,刘安说道:“党项夏王宫内的几件珍宝,作臣子的自然要来献给官家了。” 禁军打开箱子,这那有什么珍宝,这藤箱内装了满满一箱的文书。 禁军把箱子都翻到底了,也没见到什么珍宝。 可是,禁军没再问。 他们检查的目的是,没有带违禁的物品入宫,其余的不管。 然后,刘安的入宫记录上就写的是。献礼,党项夏王宫珍宝。 重新装箱也没让刘安动手,刘安却问了一句:“几位哥儿,若有人问?” “没人问,记不得今天当值的是谁了?” 刘安笑了笑。 一名禁军还帮刘安扛着箱子往皇帝的书房走。 皇宫禁军,几乎全是老军,百战老兵。 禁军的武官,与四大武勋世家有着非常深的联系,就算不是四家的子弟,也是曾经军中的部下。 刘安,潘家的女婿。 皇帝内书房,刘安见礼之后,皇帝就吩咐当职的太监:“备宴,朕要亲自为刘巡察倒一杯酒。” 当职太监很懂事,自己离开,还把小太监也带走了。 刘安这才拉着箱子上前:“官家,这箱子在入宫的时候,我请禁军帮着写成了珍宝,反正珍贵的典籍也是珍宝。请官家体谅臣的为难,因为这一箱才是这次臣在西北的真相,给吏部、兵部、礼部交的,渗了假。” 刘安敢在皇帝面前把这话挑明,皇帝非但没生气,反而好奇了起来。 “官家,这是真账。” 刘安给皇帝的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各项收入与支出。 上面写的清楚,卖战利品换了多少钱,查抄党项夏王宫、国库、李继迁三族有多少钱。 接下来是,刘安给士兵多少钱,给将军们用来犒劳士兵花了多少钱。 然后安抚党项九大氏族花了多少钱。 安抚夏州、灵州。以及,还有几个被党项人攻占又抢回来的大宋城池百姓花了多少钱。 修建一些必要的设施,以及大宴六谷、西州重要人物花了多少。 这才是一本真账。 而后,还有结余约四十多万贯。 皇帝看完之后笑了:“你带去的四十万贯,非但没用,还多出来了。” “官家,党项王宫,还是有料的。” “官家,再看这一份。” 这一份是各州汇总的,修路、剿匪、组建护军花的钱。然后是商队往灵州去,他们依宋律收的合法税收。 然后是灵州关市,两个月的税收,以及六谷、西州方面分有的配额等等。 给皇帝看完,刘安把藤箱完全打开:“官家,那两页纸只是总账,臣这箱里是细账,还有几位将军写的领兵相应奏报,还有……” 皇帝一摆手,他不听了。 细节有什么好听的。 刘安带了四十万贯出门,回来反而多出来一些,然后关税的收益实实在在会在年底汇入国库,这就够了,细节什么的,还不如听刘安闲来慢慢讲故事来的有趣,这一箱文书,要看到什么时候。 皇帝亲笔写了一个封字,然后把藤箱扣上,将封子粘到箱扣处。 “安哥儿,今天陪姑丈好好喝一杯,明个你休息两天,第三天清晨,姑丈在朝堂之上听一听你那渗了假的事,回来再看真的。想来必会很有趣。” 皇帝是个好皇帝。 他人好,也心善。 第六十六节 好皇帝送礼 皇帝是一个好皇帝。 当然,也勤政。不过他所谓的勤政呢,就是每天都会听三相汇报工作,然后对重要的文书作出批示,让他把那一箱文书看完。 不可能。 皇帝很喜欢刘安那两页纸。 皇帝只是没好意思说,要那一箱干什么,重点的两页纸朕看了,这就挺好。 如果满朝文武写公文,都先挑重点来一页纸,而不是那厚厚一本书那应该有多好。皇帝只是妄想了一下,便打消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 御宴。 不,皇帝拉着刘安的手进屋之后对当职太监说道:“记,家宴。” 皇帝每天干什么都会有详细的记录。 这次应记为御宴,皇帝却改为家宴。 皇帝拉着刘安的手让刘安坐下,亲自为刘安满上一杯酒:“安哥儿,这次西北之行辛苦了,这一杯姑丈为你洗尘。” “侄儿谢姑丈。” 皇帝一口饮下,开怀大笑。 皇帝很开心,这酒变的更加美味。 此时,吏部正堂。 足足二十马车的文书,包括现场记录的草稿原文都一页不差的推在吏部正堂。 寇准、吕蒙正、向敏中三人坐在一侧,吏部尚书王旦背着手站在这真正是小山一样的一堆文书面前,不由的揉了几下额头。 曾会、王曾、朱严三人站在下首的位置。 十几个吏部的小官面对这一堆文书,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王旦对吏部这些小官挥了挥手:“都下去吧,等礼部、户部、工部、兵部共议。” 众小官如临大赦,飞也似的逃了。 王旦又对曾会三人说道:“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是。” 三人告退。 人都走空了,四位大员相互看看,除了寇准之外,三人都是苦笑。 刘安有错吗? 非但没有错,而且这事还应该表扬,既然是出去办事的官,将所有的公务记录都完整的保存并且带回来,这是工作认真。 朝堂之上可以不看,只听结果。 但这样作,会被谏官骂成狗。 王旦正准备感叹的时候,有太监到了。传达了皇帝的话,请三相去御花园品茶。 “入宫!”寇准站了起来,轻轻的在自己白胖的脸上拍了两下,刚才他有点走神,因为他发现,刘安这小子挺坏,但肯定有原因,他在猜测刘安这么干的原因。 原因,王曾知道。 就是因为曾会。 曾会的态度把刘安惊到了,让刘安心里非常的不安,所以才会这么干。 但刘安想得到什么,王曾却猜不到。 再说此时的延州,宋军主力已经撤退,各边军都各回各家,四位将军聚集在延州,桌上的菜一口没动,酒满着,却没有人喝。 四将已经沉默很久了。 曹玮突然重重一拍桌子:“这兔崽子竟然回京了,他瞎的吗?” 因为刘安回京,各将军就要撤兵,他们不能不撤,不敢不退。 石保吉说道:“以前咱们的手上的资料都是假的,党项人主力未损,过不了十年,若有雄主,估计还会有恶战。” 杨延昭没出声,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 他一边想的是两将说的没错,应该再把宥州与银州也拿下。可自己常年在汴梁,也知道朝堂之上是怎么回事,而且向敏中成为了相公,到了灵州。 折惟昌拿起面前的酒一口喝下:“我看咱们这位探花郎是尽力了,我所部得到军费无数,兵部也发来公文,再给我补十五万担粮,还有五万斤铁。喝酒,探花郎能折腾党项人一次,就能再有第二次,喝酒。” 曹玮没碰杯子,提着酒坛子狂灌。 半坛子喝下去之后曹玮说道:“年底我会回京述职,到时候我上门去收拾他。” 四将也是心里不舒服,越在夏州待的久,越是发现党项人底子厚。 折惟昌突然按住曹玮说了一句:“曹将军,有一句话可能不当讲,之前我有怀疑,在这次对党项的用兵之时,我发现,李继迁有立国的野心。” “什么?”曹玮眼睛都瞪圆了。 党项人左臣辽国,右臣大宋,左右逢源,竟然是想立国。 一直没开口的杨延昭这时说道:“这话,不能在汴梁讲,纵然是曹家也不能。” 曹玮额头上青筋爆起,牙咬的咯咯响,沉默良久才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懂。” 石保吉也把面前的酒喝下:“我看,可以给咱们的探花郎讲。” 折惟昌说道:“我认为,他也猜到了。” “他,一个十七……”曹玮刚开口,三双眼睛盯着他,曹玮改口了:“十七岁,也算是人才。” 折惟昌说道:“九氏族共掌党项,若他没猜到党项人的野心,我不信。” 曹玮给折惟昌倒上酒:“那你说,往前推一个月,能对党项怎么样?” “我看,什么也干不了,眼下已经是极致。” 杨延昭也点了点头。 没错,眼下确实是极致,再干就过火了。 “喝酒!”曹玮又把酒坛子举起来了。 再说汴梁皇宫。 三相人才到,就受赏了。 三面一尺高的大镜子,这是当下玻璃镜的极致尺寸,向敏中不知道,吕蒙正却知道,刘府的工匠一个半月时间,失败了上百面,仅这三面成功,送进了宫里。 皇帝竟然自己都不留,全部赏赐给了他们。 不止是镜子。 还有产量非常低,来自江南的上上等好茶饼,皇帝也给了每人一块。 看看了四周,距离最近的一个太监也在四十步之外。 所以,寇准没收。 不但没收,反而冷着脸对皇帝说:“官家,有什么吩咐请讲,若是合理臣去办,若是不对,那臣也致仕。” 硬气。 皇帝都给你们行贿了,寇准还这样。 皇帝有些迟疑,让寇准逼的不仅是尴尬,反而原先想好的说辞,这会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看皇帝沉默,寇准抄起桌上的长木勺子就在刘安脑袋上狠狠来了一下。 这一下打的突然,也只有一直在盯着寇准的刘安反应过来了。 其余人都傻看着。 刘安在零点一秒之内思考了得失,躲,估计能躲过。可躲过有什么意思,那勺子看着长,却木头的,而且自己戴着头冠呢。 第六十七节 真的也掺假 刘安心想着:再说了,就算流点血,也可以装可怜。 一咬牙,刘安没躲。 这一下,果真打在头冠上,勺子断了。 皇帝没发火,这和刘安预料的一样。 却听皇帝语气还有些弱弱:“寇公别怪他,他还是一个孩子,这次挺辛苦,一点小事寇相难道就不能听朕讲完吗?” 皇帝不但说了,还伸手要护刘安。 吕蒙正立即一团稀泥递上:“官家,有事臣等当尽力而为,只要不违背道德伦长。” 向敏中却不知道应该如对,他才当相公,没见过寇准竟然敢当着皇帝的面打人。 皇帝看了刘安一眼,刘安赶紧开口:“寇相公,下官给吏部那些文书之中渗了假。” “果然。”寇准笑了,笑着坐下了。 他就感觉,吏部那堆东西有鬼,现在听到刘安亲口说,反而释然了。 朝堂之上大部分人是什么样,寇准比刘安更清楚,他和这些人斗争已经有年头。 看寇准笑了,吕蒙正也松了一口气,拉着向敏中一起坐下。 皇帝这才说道:“真的,朕已经看过了,挺好。” 为什么作假,寇准都不需要问,因为他了解朝堂,也知道皇帝提这事,是让他们在三天后大朝会的时候装个糊涂。 先看情况,再作反应。 寇准语气平和了许多,接过刘安送过来的新勺子给铜壶内加水,同时说道:“官家,真的那份,给臣看看,能否。” “当然,来人。” 藤箱抬了过来,抬藤箱的大小太监们飞快的退离。 寇准看到上面写的封字,起身郑重的施了一礼,吕蒙正与向敏中也一起施礼。 寇准敢和皇帝对着干,但在礼节上他不会有差池。 施礼之后,寇准才打开封条。 最上面放的就是两张纸。 寇准看过给了向敏中与吕蒙正,原来挑了箱中几本快速的翻阅着,一刻钟后,寇准将看过的几本放回到箱中,再次施礼,将箱子重新封上。 “臣,期待三天后的大朝会。这一箱,臣没见过。”寇准同意了。 皇帝大喜。 茶喝了两杯,意思到了。寇准三人带着赏赐离开。 出宫后,在寇准的马车前,寇准示意车夫与随从远离,这才对吕蒙正与向敏中说道:“官家那一箱,也不是完全真实的,同样渗了假,但这个假渗的好,你我三人只当不知。” 吕蒙正大惊:“不能吧。” 寇准说道:“我有过杨将军的私信,我知道在党项得到了多少战利品,依刘安给官家的账目中,带去四十万贯,带回来四十多万贯。真实的却是,还有差不多二十万贯没有入账,就是说,若他想往回带,应该是六十万贯以上。” 吕蒙正与向敏中对视一眼,都在等寇准继续往下说。 “刘安不会私吞这笔钱,这一点我是能保证的。这多出来的二十万贯,他花在了边军身上,我查过他的账册,购羊劳军,一只羊一百八十文。” 吕蒙正说道:“汴梁城,一只羊三百文不止,夏州羊最贵六百文。” 向敏中也说道:“灵州,一只羊是半斤下等茶饼的价。” 寇准点了点头,不用说什么,这只是羊,还有其他的东西,皇帝不知道物价,朝堂中百官估计有大半都不知道物价差。 可寇准却知道。 夏州的羊、灵州的羊什么价。 汴梁的什么价。 吕蒙正问寇准:“那就,大朝会?” “恩。” 寇准点了点头,向敏中去了一次灵州,除了回来后在自己面前替刘安说好话之外,没见到多少真相。 但寇准还有自己的路子。 寇准这相公不是白当的,各节度府,各州,他要问什么事,大半还是能问出来了。 深夜,快三更天的时候,刘安才回到家。 刘安是上午差不多十点左右进了汴梁城,回到都快半夜十二点。 刘府灯火通明,潘秭灵一直在等刘安回来。 灶火就没停,一直保持着有热水,刘安随时回来都能洗个澡。 潘秭灵亲自拿着新衣入屋的时候,刘安已经泡在大木桶之中睡着了,这是真累。 此时已经马上中秋,潘秭灵怕刘安受凉,叫人进来把刘安抬出来,送到床上休息。 外厅。 潘秭灵看着那一字排开,装满了拜帖的几十口箱子。还有墙角那一捆又一捆的画卷,潘秭灵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 这是自己的男人,一个十七岁就名震天下的小男人。 潘秭灵骄傲! 次日,刘安醒来已经是午后,醒来一睁眼,却看到潘秭灵抱着一本很厚的账册靠着床上睡着了。 刘安蹲在床上,成亲这么久了,刘安其余都没有仔细的看过潘秭灵的脸。 这尖尖的小鼻子,这红红的小嘴。 刘安伸手就准备在潘秭灵脸上轻轻的摸了一把,就在已经感觉到皮肤传来的人体电流,距离还有零点一毫毛的瞬间,却见潘秭灵抓住了刘安的手腕,然后就是一招…… 刘安认为,这就是武侠小说中的分筋错骨手。 疼! 潘秭灵醒了,脸上一红,轻轻的松开了手。 “娘子……嘿嘿。” 潘秭灵下意识的在想,刚才到最后收力了,似乎应该扭下去。 这,这,这是白日宣……那个什么。 咚一声,刘安脚下踩的蚕丝被,太滑,人就滑到床下去了。 “官人!”潘秭灵赶紧去拉,刘安的脑袋重重的撞在床柱上,可就这样,手还是放在了手认为应该在的位置。 潘秭灵打刘安,那怕刘安带有前世打架的灵魂,也可以让刘安一只手。 但此时…… 管他什么白日宣什么的。 半个时辰后,刘安揉着刚被又一次掉下床磕在踏脚角上的腰,走到花园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闻到一阵很香的味道。 刘安沿着香味去找,却见铁头正坐在一个角落,面前摆着一排烤架。 “主君,来了。马上就烤好。” “你这混帐东西,竟然在这里偷吃。”刘安一边骂着铁头,一边取出几串尝了尝:“味道不错,这手艺好。” 铁头笑着说道:“主君,刚才老主君来了,说什么小别什么的什么婚的,然后派人送来了五十只羊腰子,咱夜里潘大厨给调了味。” 第六十八节 破木料 五十只羊腰子,自己的老爹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刘安小脸一红,恩了两声,坐下就吃,也给铁头递了两串。 铁头谢绝:“老主君说了,我只能吃肉,这是给主君的。” “成。” 刘安没再说什么。 铁头一边帮刘安烤腰子,一边给自己烤点肉,同时还说道:“主君,要看账册吗?” 刘安轻声说道:“铁头,我给你讲,你想办法散播一个谣言,就说我看不懂账,也不懂算学,家里的账是大娘子说了算,大娘子精通算学。懂不懂。” “不懂!”铁头说完后,又紧接着说道:“不过,主君说了不懂,那就不懂,其余的我这脑袋想不了太多事,所以也别让我脑袋疼。” “对,就是这话。” 刘安心说,这铁头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铁头又问:“那主君,看还是不看呢?” “晚上,悄悄看。” “明白。” 铁头再说了:“主君,有人来投靠你,说你一定会收留他。” “谁?” 铁头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帖,刘安接过一看。 他知道。 历史书上有写过这个人,但只有一笔,写的是:李光辅,善击剑,诣阙,帝曰:“若奖用之,民悉好剑矣。”遣还。 要自己这身体的记忆还在,那么两人是一起参加会试、殿试的。 刘安问铁头:“他怎么没回去?” “主君代官家下令,举子留京效力秘书监。而后官家又下旨,明年开恩科。所以他就留下了,但钱花光了,秘书监不收他,也找不到其他的事作,就来咱府了。” 刘安点了点头:“去请他来。” “好咧!”铁头小跑着就去了。 很快,李少辅到。 一见面,刘安大吃一惊,这个人,好神气。 虽然已经不再年轻,眼角有些皱纹,这些皱纹写着沧桑,却是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锐利,带有强大的攻击力。 “坐!” “谢刘兄。” 刘安给李光辅倒上一杯酒,说道:“沉剑阔海何处问,把酒寻欢何处归。李兄今天起,就叫李欢吧。回头我安排人给寻欢兄重新定制几件衣服,再换一个发型。李光辅已经死了,这天下容不下李光辅。” 李光辅默默的喝下了杯中酒,然后同样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感悟很深。 文武双全的他,自然是打着学成文武世、货与帝王家。 可他在金殿之上华丽的舞了一次剑之后,就没他什么事了,被遣返回家,若不是刘安提出举子留京,他真的就只能离开。 他出生了宋辽边境,这里民众若没有武器自保,如何应对辽军打草谷的小队。 自小练剑,自幼苦读,文武双全。 文,给了他进士的光荣。武,却给了他被赶出京城的命运。 刘安又给李光辅倒上了一杯:“兄之才远在我之上,若非兄的运气不好,这探花必是兄的。喝吧,若想醉,就一醉。若不想醉,吃饱喝足好好休息,过段时间我需要你替我跑一次宋辽七重镇。” “是。”李光辅,现在叫李欢,重重一抱拳。 “铁头,滚蛋。”刘安赶走了铁头后对李欢说道:“西北的事情,听说了。” 李欢的眼神变了,变的多了几分神采:“听了,也知道刘兄会在朝堂上有麻烦,而且是大麻烦。” “麻烦,我不怕麻烦。聊聊西北的事。” 两人正聊着,铁头又跑来了:“主君,官家恩旨。” “恩旨!” 刘安赶紧换衣服往前厅去,刘安到的时候,戴着面纱的潘秭灵已经等候接旨了。 确实是恩旨。 恩旨上写的是,赏赐刘安废旧木料、破旧门窗、旧农具等一批。派宫中御匠十人,留用刘府半年等等。 谢恩,接旨。 传旨太监离开后,潘秭灵低声问道:“官人,什么破木料?” 潘秭灵就不明白了,什么时候破木料也需要赏赐。 刘安告诉潘秭灵的耳朵,低声说道:“党项王宫,拆了。正在往回运,这不是破木料、破旧门窗是什么?” 啊! 潘秭灵吓的脸色大变,心说刘安你疯了。 自己家什么爵位,你要党项王宫干什么。 刘安没等潘秭灵问,就淡淡的说道:“以后,醉仙居就是醉仙居,摘星园改名摘星阁单独分出来,就用这些废旧木料。就这样。” 潘秭灵知道,石家、曹家联手给了一块地,这会已经打好了地基,挖开了水塘,却直没有建屋。 钱也没提,只说等刘安回来再说。 现在看来,这里是为了把党项王宫原样建出来? 事实上,不会是原样,只能是差不多,毕竟这里是汴梁,汴梁城的皇宫号称历史上最小的皇宫,你盖一个大园子,万一比皇帝还气派,这才叫找死。 收到赏赐,刘安心里在想,自己理应与谢恩,这是礼节问题。 当然,也可以不去。 因为大宋的官员,基本上都不会去谢恩。 刘安自认,自己被狗屁电视剧毒害的很重,要求跟着那太监入宫感谢官家的赏赐。 有官要进宫谢恩,太监能说什么,只好在前面领路。 看着刘安的背影,潘秭灵突然说了一句:“铁头何在。” 铁头立即上前,潘秭灵吩咐道:“主君的俸禄,还有赴西北公务的补贴有领回来吗?还有赏赐。” “大娘子,我这就去。” “还有,少一文钱,就从你的工钱之中扣十文。” “是,是。”铁头擦着汗,双手捧着潘秭灵的印盒快步离去。 刘安干什么去了。 潘秭灵相信自己能感受到刘安的心,她知道,刘安肯定去搞钱,刘安每次入宫都能搞到钱回来。 虽然那镜子、香水,看似自家不挣钱,只是外人看着不挣钱罢了。 自家的店铺无论想作什么,官方的文书当天就能拿到,而商圈的配合,只需要开口,大商们无所不从。 刘安要进宫干什么? 潘秭灵的心灵感觉没错,就是搞钱去了。 就是因为李光辅的出现,让刘安才想到的,当然,也顺便帮布一个小局。 皇宫。 刘安对这里路已经很熟悉了,比领路的太监走的还快,自己走前面,太监反而跟着后面,转了几道弯,就到了皇帝的内书房。 第六十九节 又去要钱了 “官家,刘少监前来谢赐。”太监在屋内汇报着。 正在读一本杂书的皇帝示意让刘安进来。 就在太监退离,刘安进屋这当空,皇帝将杂书放在一旁,在面前摆上了一本公文。 刘安入内,当值太监这次都没等皇帝吩咐就带着小太监出去了。 “官家安好。” “朕不好。”皇帝说完伸手一指御案旁:“这里有一份,你看看。” 刘安拿过一看,心里先是佩服。 皇帝刚刚赐了三面镜子给三相,这边的弹劾就来了,而且是直接弹劾皇帝的。 弹劾的理由是,皇帝嘴上说节俭,可实际上却是在奢华,水晶镜珍贵无比,市面上偶有流出,价比黄金,而且还是小镜,一尺大镜数倍黄金。 皇帝说好的节俭呢。 刘安看完了。 心说,这就叫放屁。 这些家伙,估计在猜测,皇帝为什么给三相送礼,不敢提这事,所以找借口说奢华。 要说奢华,早半年怎么不提呢。 偏偏现在要提。 “官家,臣有一个不成熟的小想法。” “说!” “看这份是右谏议大夫写的,臣以为官家亲笔写封信给他,只说三天后大朝会让官家要亲自解释此事。然后赐一面镜子给他的夫人。” 皇帝没听懂。 刘安又说道:“他若真是硬气,就把镜子退回来,他若收了。嘿嘿。” 刘安干笑两声。 皇帝轻轻一拍御案:“说的好,他若收了,却弹劾朕奢华,这事有意思。” 刘安又说道:“他就算不想收,也要收下。否则,他家的葡萄架肯定会倒。” 皇帝严肃的问:“镜子的真正价值,朕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至少几年内不会。” 刘安说道:“官家,一面寸镜一匹战马,相信没有人会再废话。” “恩。”皇帝点了点头。 刘安的意思他懂了。 皇帝问:“你来不是谢赐赏的,有事就说吧。” “官家,四十万贯,能不能不要还给户部。臣还想再用一用,不过这次要回本,估计要两年,或是三年时间。” 四十万贯,在皇帝眼中就是一笔小钱钱,刘安带去灵州之后,无论成败他都没打算再收回这笔钱。 皇帝只是好奇,所以才问:“四十万贯,你打算干什么呢?” “官家,这笔钱送到黄河以北,臣想剿匪。其实,臣还想挖河。辽军多骑兵,河道多了,树种的多了,他们的骑兵就失去机动力。” 皇帝追问:“剿匪关你什么事。” 皇帝心说,刘安你也管的太宽了。 刘安回答:“官家,我在西北的时候听说,党项人能围攻灵州,以及数次截住灵州的补给队,就是有些匪人是党项人的内应。当然,这事肯定要朝议的,只是臣请官家,让臣暂时别把钱运回来。” “可以。” 皇帝最讨厌奸细了。 特别是宋人,竟然背叛大宋,这事他可以答应,还可以多给些钱。 刘安又上报:“官家,臣收留了一人,是官家不喜欢的人。但臣认为,他还有点小用。” “朕,没不喜欢的人。”皇帝根本就不记得李光辅了。 刘安说道:“官家,李光辅,就在殿前舞剑的那个,舞枪弄棒那里象是一个读书人,这不太好,但是,他真的还有点小用。比如,可以去辽国。” “朕考虑一下。” 皇帝不喜欢打仗,更不喜欢武人。 刘安继续说道:“至少,若辽国有心攻宋之前,能有人报个信。” “若这样,倒也行。” “他改名李欢,不再是李光辅了,臣替他谢官家再造之恩。” 皇帝站了起来走到刘安面前,伸手一按刘安的肩膀:“话说安哥儿,他和你非亲非故,你为何在帮他。” “臣胆小。” “怎么说?” 刘安回答:“臣在灵州的时候,听到阿厮兰汉与乌兹首领泥卢昵两人都说过,辽国一直万威压他们,辽国的野心似乎很大。他们还提到一件有趣的事情,官家一定有兴趣听。” “说说,坐下说。”皇帝拉着刘安到一旁坐下。 刘安坐下之后说道:“官家,他们提到,宋与辽之前很奇怪,谁主动进攻另一方,肯定会败,所以臣以为,还是不要打仗的好,以和为贵。但却也怕辽国突然打过来,所以就想有人去打听着,万一辽国准备打咱们了,咱们大宋好提前作准备。” 皇帝点了点头:“有理。” 刘安还要再说什么,皇帝制止了刘安。 皇帝回忆了宋辽之间的战争,好象还真是,谁主动进攻谁就会败的。 “你继续说。” “官家,这李光辅习武,胆子或许没有读圣贤书的人大,但却跑的肯定快,而且他也读了圣贤书,所以胆子不算大,也会不太小。臣就想了,他若是敢去辽国,那不就是还有用。” 宋辽之前狂派细作是在一零零四的后了,之前,纯粹就是恶战。 “说的挺好。” 刘安笑了很开心。 不是因为皇帝表扬了他,而是他又一次成功的忽悠了皇帝。 刘安又说道:“官家,还有一件事。新年的时候,西州阿厮兰汉会亲自来汴梁城,虽然不是臣见君之礼,却也是小国见上国之礼,但这事,还没有正式的公文送到。还有,六谷的潘罗支却是实实在的臣礼,这事要不要臣查一查典籍,去准备一下。” 皇帝听完后,开心的差一点叫出来。 强压着内心的激动的,皇帝轻轻一拍刘安:“安哥儿,这种事情,礼部擅长。姑丈会让他们好好搞,你安排人去多酿酒,今年又是丰收,粮食多。” “十万贯。不,不,二十万贯,这事礼部要给姑丈办好。” 刘安心中真是悲。 这位皇帝还真的是好面子的人,但凡是让他有面子的事,他都这么开心。 刘安起身:“那臣告退。” “不急,臣给你讲一段书,你再走。” 一段书? 皇帝讲到足足两个时辰,还要留刘安吃夜宵呢。 刘安站在宫门前,心说自己为什么每次进宫,都要天黑才能离开呢。 好想早点回去打麻将。 回家! 刘安回到家,潘秭灵已经睡下了,枕头边放着两本厚厚的账册。 第七十节 要不要小院 清晨。 啊! 刘安的大叫声惊的院子的鸟都飞了。 潘秭灵却很淡然,坐在一旁摆弄着茶碗,看着刘安暴跳如雷。 “凭什么,凭什么?才给我三贯钱的零花钱。” 刘安吼上了。 潘秭灵从容的拿出一只檀木为架,玉石为珠的盘算来放在手边,啪啪的打了几下。 “官人吃酒不需要钱,请客不需要钱,吃、穿、行,都不需要钱。三贯钱,官人要花在何处?难不成,自家有醉仙居,官家还要去别的楼院花钱吗?” 卧槽! 刘安内心一算,自己还当真没有用到钱的地方。 紧接着,潘秭灵一句诛心之语就来了:“难不成,官人还打算在外留个小院?” 刘安没接话,因为他没听懂。 在外面留个小院干什么,自己也没用。 刘安脑袋里快速的思考一番,三贯钱也不少,自己去搞点什么让这钱变成几百贯,然后再变成几千贯。 刘安不想和潘秭灵就钱的事情再说了,抬腿就准备往外走。 潘秭灵跳了起来将刘安拦住后吩咐道:“霜儿,把那些拿过来。” 一捆又一捆的画卷。 潘秭灵拉着刘安:“你若喜欢,你随便挑,我给你契回来。官人不能背着我去变钱,这事不行,绝对不行。” 潘秭灵太清楚自己的夫君了,号称一文钱变一万钱的人。 三贯钱,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大钱,对于贵族来说,太少。但对于刘安想钱生钱来说,已经是笔巨资了。 所以潘秭灵用了变钱这个词。 契回来这话,潘秭灵没说错,大宋的妾特别是清白人家的,或是小官家的庶女就是要签约契约的,这等级的,甚至可以自己选择离开。 再往下说,还有买来的,这些就是贱妾了,可以送人,可以再买卖。 但放在刘安再上,还有两条限制。 一条是,没有潘秭灵的同意,妾不能入门。 另一条是,刘安身为官,不能纳伎为妾。 刘安轻轻的揉了揉脑袋,他想到了一个词,安全感。 那么,造成潘秭灵缺少安全感的原因是什么呢? 刘安转身,轻轻一挑潘秭灵的下巴:“我说娘子,你怕什么呢?” “公公带回来上千党项美姬,汴梁城最高的都出到千贯,只是给公公支付的船资与饭资。” “千贯,谁这么值钱?”刘安听知道,黑市上的牙侩卖妾,八十贯就能买到非常漂亮的年轻美妾了,竟然有出千贯的,而且这仅仅是以船资与伙食费收的。 潘秭灵噘着嘴:“党项王后的亲妹子,听说还有一个年龄小的还在路上,已经有人叫价一千五百贯了。” 刘安更好奇了:“这事,你怎么知道?” 潘秭灵回答:“每天拜访婆婆的有几十人,这事怎么能瞒得住。” 刘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没关心过这事。我就不高兴被人管着花钱,行了,以后我不碰钱,需要花钱的时候,让人带着回来报账。” 刘安退让了。 不仅退让,刘安还说道:“以后有什么挣钱的事情,由你管。” 潘秭灵瞬间就笑逐颜开,她最担心的事情没有了,她最想要的,到手了。 刘安又补充了一句:“我安排铁头的事你知道不,我不懂算学。” 潘秭灵点了点头:“知道,已经派人把风声放出去了。”然后又一指那些画卷:“夫君要挑一个吗?” “不需要,记住一句话,送上门的都是坑,肯定要图我点什么。不要因为几枚铜钱丢了几块金子。”刘安说话间又回到屋里了,今天没心情再出门。 原本打算想老爹那里看看,可一想万一让潘秭灵心里不舒服,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家打打麻将,也挺好。 突然,刘安发现了,三贯钱也是一个坑。 潘秭灵才学会多久,手气好,牌技高,一个时辰就让自己输了三百多文。 刘安挽起袖子:“看来,我不认真一点,你还以你很厉害呢?” 潘秭灵浅浅一笑:“那我也稍微认真一点吧。” 傍晚,刘安三贯钱的零花钱已经少了一贯。 若不是因为刘安明天要上朝,依往常二更天才入睡的时间算,刘安能再输一贯钱。 提到早朝。 刘安并不知道,有人正在暗中联络,准备给刘安来个狠的。 王钦若! 他恨刘安,因为刘安的出现,他发现自己失宠了。以往各种巴结皇帝的手段似乎都没什么大用,他现在除了早朝,往往一个月都没机会单独见到皇帝。 所以,他恨刘安。 王钦若顶着黑眼圈,带着他的亲信,他的门生,已经和那堆刘安拉回来的公文战斗了整整三天。 他找到刘安的破绽了。 给刘安定了五大罪,就等明天早朝。 “参知,二更天了。” 王钦若非常坚决的摇了摇头:“再一个时辰,我要再查询关于刘安这小人设局开赌的罪证。明天不用上朝的,都帮我查找,快。” 王钦若用一根针狠狠的在自己身上刺了一下之后,精神抖擞的再次投入工作之中。 却不知,他此时恨的人,刚作了一些正常的小运动,这会正睡的香呢。 上朝。 刘安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无论大宋律什么样? 只有皇帝不找自己麻烦,天塌了都不怕。 次日,凌晨三点半,刘安起床。 绝对不是自己醒来的,对于向往睡到自然醒的人来说,这个点起床实在是折磨人。 刘安几乎是被架着换好了衣服,整理了头冠。 人到了宫门前的时候,还是半迷糊的状态。 进入正殿,施礼完毕。 刘安却听到一声暴喝,然后他完全清醒了。 左正言,一位七品官,刘安都不知道这家伙姓什么,更别提叫什么了。 只见这位在众朝臣刚刚施完礼的瞬间,就拿着朝板站出来:“官家,臣弹劾秘书少监刘安。” “第一罪,违律设赌。” 王钦若低着头,默默的听着,他位左正言是他的学生,他一共设定了五项弹劾。 设赌是最轻的一罪。 虽然说,设赌在大宋会被流放,甚至杀头。可他不相信这一招就能放倒刘安。 因为寇准好赌,连皇帝都不管。 第七十一节 就五个字 王钦若的计划当中,针对刘安的第二项罪就是私吞公款。 现在,先来头一项。 皇帝扫了一眼三相,寇准淡淡的来了一句:“刘安何在,出列应答。” 刘安走出来,拿着朝板对着皇帝一礼,然后伸手一指那位左正言:“对于你的弹劾,我只有五个字回答你。” “一派胡言!” 原本还有人在低语的朝堂之上,瞬间变的安静无比。 刘安这时大叫一声:“啊!” 然后又重说了一遍:“一派胡言,啊!” 皇帝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整个朝堂之上瞬间哄然大笑。 刘安一捂脸:“臣,臣请入厕!” 皇帝笑的都说不出话来,摆了摆手示意刘安可以离殿。 刘安走出大殿的时候,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在他背后的大殿上,笑声更大了。 刘安由一名禁军带着,去上了一个厕所,又去洗了一把脸,清爽多了。 重新回到大殿之后,寇准依然是面无表情的开口:“刘少监应答。” 刘安再次对皇帝施礼,然后反问:“敢问这位,我在什么地方设赌。” “灵州!” 刘安再问:“我在灵州城吗?” “灵州西北二十里。” 这是王钦若的一招狠棋,他相信刘安绝对不敢说,灵州在那个时候不属于大宋,事实上到现在还不属于,因为买灵州的契约还没有正式签,只是口头说好罢了。 正式的契约要有一个仪式,而且用词也要非常的谨慎。 签约的时间,便是潘罗支来汴梁的时候,也就是年底。 皇帝,三相。 对于刘安的事情很清楚,此时,四个人都在等刘安的回答。 寇准与另外两相就这事讨论过,当时的情况下,刘安没错,在当时也要考虑西州的态度,能搞个活动与西州拉近关系,这事就是大功。 设赌这事,不算个事。 可刘安却反问了一句:“这位左正言,你看得懂地图吗?” “什么意思?” “灵州旧边界在西北十七里半的那条小河,我在河那边。我刘安劝你一句,多读书,不懂就要多学。好了,还有下一条弹劾吗?” 全场哑然。 连皇帝都大吃一惊,刘安竟然是这样回答的。 过了边界,还是旧边界,那便是在大宋之外,宋律管不到的地方。 当然,边界这东西,有时候很难说清。 真的是条河吗? 界碑在宋立国的时候就没有,反正皇帝是不知道,边界具体是什么样。 这位左正言更不知道。 “我,我还要弹劾秘书监刘安作假账,私吞公努。” 殿上哗然而笑。 就刘安这不识数的人,你让他去作假账,他能看得懂账吗? 皇帝都懒得听了:“下一条。” 左正言站在殿中,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接话。 刘安不识数吗? 皇帝当然知道,寇准也非常清楚,刘安是算学天才,而且潘家的盘算,以及新式记账法是刘安所创造。 可刘安自己不承认,市井已经有传闻,是刘安的夫人,天资聪慧的潘家六姑娘所创。 而刘安,连一百都数不到。 出门都不敢带钱,怕数错了,是由跟班小厮负责钱币之事。 所以,刘安这个商人之家的少年才不学经商,苦读书考中了探花。 寇准不由的看了刘安一眼,这小子布了好大一个局。 “第,第三!”左正言自己都些怯了,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今天自己要倒霉。 “第三,根据刘少监送到吏部的文书,刘少监大劳军三次,小劳军十四次,臣以为……” 这次,没等他说完,刘安就打断了他:“你的意思是,当兵的是贱民,打仗流血流汗的,不能吃点好的,给一团干粮就让人去卖命。还是说,我刘安收买人心,或是说,我刘安有什么坏想法。” 刘安说完对皇帝施了一礼。 “官家,三次劳军,各营主官来领肉食与酒的时候,都依礼向尚方斩马剑三礼,以感谢官家厚赏,这一点官家可发公文询问,臣不敢说假话。” “这三次,分别是,灵州回归、夏州请降、西州止戈。请官家明鉴。” 左正言向前一步:“官家,可他们也吃的太多了,超百万只羊。” 刘安耸了耸肩膀,不再说话。 因为不需要他说话了。 一位老者站了出来,毕士安,是作过宰相的人,就是寇准顶了他的班,他感觉自己年龄大了,所以自己请求不再作宰相。 他领着宰相这份工资,现为兵部尚书。 寇准是他捧上位的,也是他全力支持的人,历史上,寇准要皇帝亲征,就是他帮着说服皇帝的。 真正的主战派。 “三个月,七万禁军,连同边军几十万,吃了一百万只羊,多吗?还是真如这小安所说,给发块干粮就让人去拼命?” 老相公吼上了,他是文官。 武官们刚才就憋着一肚子火,可他们却不好站出来说话。 老相公出来骂人,谁敢说什么。 李沆致仕,朝堂之上还有谁比这位资格更好。 若不是怕寇准没站稳,毕士安早就想回家养老了。 老相公的手已经指到了左正言的鼻子上:“灵州回来了,夏州请降,西北至少十年不会再有战事,如此大功,是吃你家一百万字羊了,还是怎么着了。” 左正言汗顺着额头往下流。 谏官说什么都无罪,可不代表他不怕毕士安。 “他,他,他刘安还贩卖人口。其父带回党项女子数千人,青壮数千。” “满嘴胡言乱语,老夫家里还有四位党项女子,签的是十年工契,织的一手好地毯,你把老夫也弹劾了吧。” “他,他,他僭越。拆了党项王宫,正偷偷往回运。” 皇帝开口了:“那是朕赏赐的,以彰显我大宋声威,建摘星阁以悦万民。” 皇帝这次真不高兴了。 这么给朕长脸的事情,你们敢弹劾,你们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寇准很意外,但也能够理解。 寇准也懂皇帝的心思。 前四样,皇帝可以不闻不问,可最后一样,你们这帮家伙可不知道,皇帝有多期待那党项王宫在汴梁城复建,这是脸面的问题。 今天,最让人担心的是,是假账的事。 第七十二节 探花郎升官 假账! 可刘安这个不识数的。 谁还能说刘安假账的事,只能说,带去的人手太少,这账没理清。而且刘安不识数,最多就是失察。可是,人都累病了,失察也无从提及。 寇准向前一步:“臣请官家,臣认为当下要议的是大事。党项请降,李继迁三族伏诛,九氏族共治党项。为我大宋西北安宁,臣有三请。” 皇帝点了点头:“来人,给毕公看座。” 皇帝也是看的清楚,这次把毕士安气得不轻。 毕士安坐在皇帝御阶的软垫上,寇准这才开口:“臣以为,今日要议的,首先是夏州督察使的人选,此人选必要慎重。而后,臣提议,党项九氏族,每族三年为首,依三年一期轮换,不让单一氏族有坐大的机会。” “恩,议吧。” 皇帝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寇准最想派到党项的人是刘安,可满朝文官没有一个会答应的。 特别是马屁派王钦若、丁谓,以及主和派在李沆致仕之后以王旦为首的等等人。 毕士安却转身施礼:“官家,臣以为,先论功,后议事。这事,要议没有几天不够,而且不止这点事,还有灵州边市,西州觐见等要事,都要议。” 寇准也上前一步:“臣以为,毕公说的对,是臣唐突了。” 吕蒙正站了出来:“李公致仕前,建议重开秘书省,推荐秘书少监刘安为秘书监。臣以为,合适。” “臣附议。”向敏中也站出来表示认同。 向敏中是弱主和派,就是中间偏主和,他没王旦资历高,也没王旦人脉深。 王旦早有李沆的授意,也站出来附议。 王钦若偷着乐。 这官好。 所以,他也马上站出来附议。 寇准知道,这事在李沆致仕后,基本上就定下了,所以也不会再说什么。 毕士安说道:“我兵部空缺一名左侍郎。” 兵部,在此时可以说最弱的存在,毕士安留在这里就是养老的官。此时的枢密院掌管军事政令、武官的铨选由三班院、审官西院负责。 兵部管的只是皇帝仪仗、兵簿、义勇等等杂事。 若是其他五部侍郎,王旦会立即反对,兵部侍郎,给老相公一个面子了。 皇帝拍板:“那就进秘书监、兼兵部左侍郎、崇正殿学士。其家眷依律加赐,就这样吧。” 这事就定下了,潘秭灵的外命妇会进阶,刘浪也会有一个文散阶的恩赏,刘安到四品了,刘安的母亲也会有一个最低的外命妇的封卷。 十七岁的正四品,宗室之外,可以说非常少见了。 但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个正四品,没什么大的意外,刘安要在秘书监待十年往上。 接下来,曾会、王曾、朱严都有进阶,受赏。 四位将军以下,武职的封赏,还要再等一段时间,要有一个考核,复审的过程。 刘安升官了,四品大员。 皇帝心里清楚,这是明升暗降,刘安手上没有半点实权,就算秘书监真正的实权,是新任秘书少监钱若水的。 至于兵部,皇帝比谁都清楚,兵部侍郎有多闲。 刘安就是一个闲官。 有名无实的一个四品官,大闲官。 所以皇帝给了刘安一个重重赏,赏钱两千万,赐御道骑马。 早朝还在继续,刘安却可以滚蛋了。 没他什么事。 他不是朝官,议大事不需要他在场,也没他什么发言权,那怕西北的事刘安是负责人也一样。 曾会是副手,王曾是副手,他们会汇报具体的事情。 刘府。 潘惟吉到了,还带着石家、曹家两位。 “打八圈。” “成。” 桌子摆好,茶点摆上,潘惟吉这才对刘安说:“安哥儿,早朝的事情我们知道了,当个闲官好,你就算不去点卯也没人说你什么。咱们喝喝酒,打打麻将多好。” “三位叔伯说的对。” 曹琮轻轻一拍刘安的肩膀:“安哥儿,我四哥写信说回来要打你,等他回来,我替你揍他,别看他现在领兵凶,可他未必打的我。” “为什么要打我。”刘安就不明白了,自己没得罪曹玮吧。 石保平说道:“他说,党项人没狠狠收拾,是你的错。不过,这事他错了。” 石保平是石保吉的堂弟,也就是石守信的侄子。 曹琮也说道:“对,这事他不懂,今天朝堂上的事,三衙司已经传给我了,我还知道,这事是王钦若背后搞的鬼。” 曹琮是曹家老七,现任西头供奉官、侍卫亲兵马军司都虞侯、群牧估马司。就是管骑兵,以及征收买卖马匹的税。 “你放心,三衙司心里有你。” 曹琮给刘安交了一个底,三御衙司把刘安当自家人。 三御衙司,就是殿前司、侍卫亲兵步军司、侍卫亲兵马军司。这三御司的头头,不是出自四武勋,就是四武勋的亲信。 “闲官好,打牌。” 三人是怕刘安郁闷,而潘惟熙又出海没在,所以过来劝一劝。 三衙司在早朝休息的时候,已经骂上了,这帮混帐东西,打仗的时候不出力,回来还要收拾出力的人。 可恶的是,出最大力的人,却明升暗降,成为一个闲官。 他们能怎么样? 有气忍着。 谁让他们是武官呢。 没见四武勋世家,平日都是一副混吃等死的态度,纵然有朝官,在朝堂之上也是不发一言。 牌打了三圈,刘安突然开口:“上次从西北带回来的钱,官家许我留下了,而且还打算再给我五十万贯。” 正准备摸牌的曹琮停下了:“要搞事?” “我是这么想的,宋辽边界最重的七个州,一颗人头五贯钱,专治打草谷。可行吗?” “可行。”石保平一边催曹琮继续打牌,一边回答刘安。 刘安又说道:“花点钱,派人去辽国,可行不?” “人有,没钱。”这次是曹琮给的回答,曹琮说道:“这事,说好办也好办,说不好办,也不好办。” “为什么?” “激化宋辽矛盾。” 曹琮一句话把刘安说的无话可说。 没错,杀掉越境过来打草谷的辽军,大宋朝堂之上肯定会骂边军,不会骂辽军。这事就是这么操蛋。 第七十三节 赢了十六文 潘惟吉对刘安说道:“你也别折腾了,这事就这么算了。” 刘安再问:“剿匪可以吗?” “关你什么事?”三人异口同声。 刘安懂,这话不是三人在问自己,而是他们告诉了刘安朝堂之上的声音。 这关你刘安什么事,你管的也太宽了。 “打牌。”潘惟吉扔出一张牌:“三条!” 刘安三条胡牌,他看到了,可心神不在这里。 转过一圈,刘安摸上了一张三条,准备打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胡了。潘惟吉大笑:“你这小子,还要等自摸,再来。” 刘安也跟着笑了。 刘安知道,自己若是混吃等死,就凭自己拿回灵州之功自己一生无忧,还可保下一代无忧。 但,心里就是不甘心。 四十万贯! 或许…… 刘安脑海之中多了一个念头,似乎可以铸炮,铸炮用不了四十万贯,十万贯就足够了。 但,李光辅舞了剑就被皇帝遣返。 这炮,需要一个理由。 至少让皇帝开心的理由,这个要想想,好好想想。 八圈结束,三位叔伯也没吃饭,各自回家。 刘安一数钱,自己赢了十六文钱。 四位贵族,家产万贯,打着不带番,推倒胡一文钱的豪赌,八圈下来,输的最多的石保平也才输了二十九文。 潘惟吉三人走后,傍晚的时候寇准来了。 寇准亲自上门,这倒是让刘安又惊又喜。 “准备点吃的,饿。”寇准倒没有刘安客气。 在刘安府内花厅,寇准吃了一碗面之后捧上茶碗后对刘安说道:“李相公致仕,致仕前给官家最后的请求就是你现在的官职。我今天给王曾说,不允许他再给你抄公文回来,对你,对他都不好。” 刘安只是点点头,没接话。 寇准也不介意,继续说道:“裴济的事情你的心愿了结了吧。” “恩。”刘安点点头,这次倒接话了。 寇准叹了一口气:“我当年比你还冲,毕相公言传身教,我苦熬多年到了现在的位置,以为可以改变许多,却发现,依然很难。” “他们认为,你会要闲职十年,为的就是磨去你的棱角,事实上,这也是官家的意思。忍着,熬着,最多五年,我保你实职侍郎。” 刘安差一点就冲动的想告诉寇准。 两年后,澶渊之盟! 可话到嘴边刘安忍住了,这话他不敢提。 澶渊之盟历史上有说好,也有说不好的。 说好的是,大宋换到了百年的和平。 刘安属于说不好的那一类,想我大汉威服四海,我大唐见谁灭谁,到了大宋,见谁跪谁。 思考良久,刘安说道:“我给官家请示,带去西北的四十万贯不还给户部了,原本打算用在辽宋边界。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明天就去还钱。” “傻。” 刘安愣了。 寇准抱着茶碗慢吞吞的说道:“凭本事弄到手的钱,为什么要还呢?找由头花掉,你懂怎么花。” “哄官家开心。给官家挣面子。” “我没听到,我也不想听。”寇准回避了这个问题。 但他的态度很明确,钱是不能还的。 别说是刘安请示要留下,就算没这个请示,也不还。四十万贯是户部给刘安买回灵州的钱,灵州买回来了,多余的钱刘安不能私留,但不代表刘安不能合法的花掉。 寇准敲了敲桌子:“有件事,你用个心。党项王宫你拆回来了,抓紧时间复建,先把主殿建好,其余的慢慢来,西州使节团到的时候,主殿一定要建好,至少看起来象是建好也行,你懂?” “懂,这是官家的脸面。” “对。” 寇准说完起身:“本相走了,最后告诉你一句话,每天去崇正殿,那怕给官家磨墨,就这样。” 刘安送寇准出门,站在门口想寇准的话。 寇准不让王曾给自己再抄公文,却叫自己去给皇帝磨墨。 “妙!”姜还是老的辣。 寇准才是老狐狸。 次日,上午约十点,刘安就到了皇宫。 作为崇正殿学士,刘安去崇正殿合理又合法,但能不能进殿,却还不知道。 当职的太监很有眼色,为这事竟然去请示了皇帝。 皇帝正在早朝,听到刘安这么早就到崇正殿也没多想,吩咐太监开门让刘安在殿内等。 刘安进殿后,一眼就看到堆积杂乱的公文。 刘安就是冲着这些公文来的。 御案,刘安肯定是不敢用的,辅开一张纸,然后爬在地上,用自己新制作的一只金尖蘸水笔开始抄公文。 偷抄? 当然不是了。 午时,皇帝早朝回来。 一进殿,看到刘安正爬在地上抄抄写写,皇帝没打扰,轻手轻脚的走到刘安背后,想看着究竟。 刘安听到有脚步声,可却装作没听到,继续写自己的。 皇帝站在刘安背后看着。 刘安的面前一共有四张纸,都画了格子。 刘安正写的那张上明写着,税赋事件,然后格子内填空,写有州的名字,事件的简单概述。还有补充说明。 “咳!”皇帝轻咳一声。 刘安赶紧回头,然后大礼:“臣有罪。” “有什么罪!”皇帝捡起另三张往御座走去。 刘安还是爬在地上:“官家,臣私翻官家御案公文。” 皇帝没接话,坐下之后看手上那张,上面写着红、蓝、白。 然后是红签的格子内,写有水灾、决堤、欠收、匪患等等。 蓝的写有、某州人口增长、某州水果丰收。 白色记录都是些小事。 另一张大纸上,刘安写有刑案,也分为红、蓝、白三色签。 再看地上摆的整齐,别上了红、蓝、白三色标签的公文,皇帝在沉思:刘安私看公文也没什么,刘安毕竟也是朝臣。这样分门别类的把公文归类,自己倒可以分轻重缓急来处理,倒是有才。 皇帝想了想,吩咐道:“来人,在殿内侧面备一书案。” 太监去办了。 皇帝对刘安说:“陪姑丈一起用膳,下午别爬在地上了。” “是!” 下午的时候,三相以及六部来到崇正殿,除了灵州、夏州的事情之外,大宋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的。 第七十四节 蹭一好活 三相到了崇正殿。 皇帝让太监把刘安整理好的几份表给了三相。 “这是刘正监为朕整理的,看看。” 寇准内心一个大写的服字,他给刘安的建议就是让刘安混到皇帝的书房,然后就有偷看公文的机会,想来这个过程至少十天半个月。 可没想到,刘安竟然这么快,而且还作了这么漂亮的事情。 向敏中是一个最纯粹的人,当下表示:“官家英明,如此一来事分轻重缓急,可酌情处理。臣以为,当立规矩。红色为当日必处理之事,蓝色为三日内必处理之公务,白色可以从缓。此事正应了李相公对官员的要求,臣以为,可推广。” 王旦内心突然有些不忍。 刘安是有才的,这一点他丝毫也不怀疑。 把刘安架空,皇帝要重赏刘安他没反对,也是心存补偿。 可此时,刘安沦为一个书记小吏,他有些于心不忍。 寇准却在此时说道:“秘书监,为官家整理天下典籍,此事可让秘书监来办,但初始,寻常小吏难以胜任,刘正监正好。” 吕蒙正也说道:“这人选要慎重,寻常小吏不适合在崇正殿。” 毕士安对王旦说道:“虽然大才小用,可闲着也是闲着。” 王旦施然,也对。刘安闲着,找点事作也挺好,再说给皇帝整理公文,也真是不是寻常小吏有资格作的。 罢了,将来刘安不再这么锋芒毕露,自己就推举他任实职。 九位重臣开始与皇帝讨论正事。 其间,寇准与王旦都数次看坐在角落的刘安,刘安连头都不抬,认真的整理着公文,然后分门别类的夹好标签,摆放整理,再拿下一本。 这些人在讨论什么,刘安听的清楚。 可他手上也没停,就算是装,刘安也要装出认真工作的样子。 九位重臣议完事离开,出宫的时候王旦对寇准说道:“刘安此子,有真才学。” 寇准只回了三个字:“太年轻!” 没错,太年轻。 这话一语双关,寇准的意思是没经验,但有冲劲。王旦听着就是,太毛糙,棱角太多。 王旦当下就给了户部一个建议。 今天是七月二十九,按刘安的新职,给刘安补足这个月的俸禄。 户部没意见,这是小钱。 王旦开口,这个面子要给。 崇正殿内,皇帝在指示公文,刘安依然坐在角落整理着。 在整理公文的时候,刘安推算出一个数据,一个让刘安震惊的数据。 大宋前半年的财政收入竟然达到了六千二百万贯。 依大宋当下的行情,一千文一贯,两千五百文左右兑换一两白银,那么一年下来,四千万两白银没问题。 这么凶残。 难怪,皇帝把四十万贯都不当钱。 李沆是位好相公,他在位多年,硬生生的把大宋的三亿亩田地增加到了四亿七千万亩。 手工业增加了三倍。 刘安记得历史上有过记载,原先白崖场改名景德镇,成为瓷器重镇。 现在想来,就是李沆之功。 皇帝看着刘安在那里发呆,开口问道:“有急务公文?” 刘安赶紧站了起来:“回官家的话,臣只是刚才心有感慨,李相公劳苦功高,仅六年时间,让耕田增加了一亿七千万亩,臣内心刚才对李相公有崇敬之心。” 皇帝点了点头,也感叹了一句:“李公年事已高,御医说李公……。过来,替朕磨墨,朕为李公赐字。” 皇帝提起笔,思考了一会后问刘安:“你内心的李公如何?” “宋之柱石!”刘安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主和派,只能是政见不和,不代表就是坏人,但好人好心也有办坏事的时候。 皇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李公归故里,朕有些想念他。天下四方动荡,是朕治国不当上天降下的责罚,若非李公谆谆教导,难有当下民富平和之势。” “臣愿去请李公回来。” “罢了。”皇帝在纸上写了四个字,柱石之臣。 然后派人宣王曾,作为李沆的准女婿,皇帝派李沆把这字送给李沆,再带去五百万钱以示赏赐。 可谁想,王曾接下字还没出门,门外有人报,李沆回来了请求面君。 什么? 刘安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李沆是好人,但对刘安不好,这老头坏的很呢,把自己按在闲职之上。 皇帝亲迎,扶着还穿便服的李沆到了崇正殿。 王曾还站在这里,刘安也一样。 李沆一见到刘安,抬手一指刘安:“你,你,干的好事。” “啊!”刘安不知道自己又干什么了。 “李公,莫急。”皇帝赶紧劝。 李沆握紧皇帝的手:“刘安干的一件好事,可作完之后却没管后续,官家,会出乱子的,而且是大乱子。臣心急如焚,请官家立即下旨,封关。” “李公,到底出了什么事?”皇帝也糊涂了。 李沆坐了下来,王曾给倒上水,李沆这才说道:“官家有所不知,自西北各州开始剿匪,组建护商队以来,西北各州收益倍增。河北各州效仿,各地匪患大减,道路变好。但臣在回乡的路上,遇到两件事。” “第一件,相信两县的民窑聚众械斗。为抢矿山,为抢商路,为了出货权。另一件事,与此事大同小异,虽然没打,但两县交恶,连亲家都不来往,布匹产量加倍,但出货价却低了两成。” “官家,粮贱伤民,布贱、瓷贱亦伤民。” 李沆一脸的悲愤。 刘安心说,你想的是计划经济,正常的竞争是市场经济,有什么错。 打架,这是犯罪,这是州府官员管的事,和皇帝有什么关系。 可这话他不敢说。 皇帝在李沆这里学到的就是,保粮价,保民生。所以才建了官仓,丰收之年收粮,欠收之年的时候放粮,稳定粮价。 李沆请求封关,就是暂停这突然出现了大采购潮,让大宋北方各州冷静下来。 李沆是真的心系大宋,虽然用的方式与刘安不同。 虽然,他这会很想打刘安。 但是,他确实是一个好相公。 皇帝在思考,李沆一握皇帝的手:“官家,下令封关。” 第七十五节 臣有一策 封关。 皇帝不想封,因为他看到灵州关卡的税收,若好好经营的话,财富是海量的。 刘安上前:“臣有一策。” “说。” “请官家出宫,饮一杯茶,说几句话,这事就办了。” “当真?”皇帝不信。 李沆一指刘安:“此时,莫要胡说。” “臣有把握。臣作不到,但官家却可以,请官家信臣。” “好,出宫。” 皇帝在准备的时候,刘安派人送了一封信出去,给醉仙居摘星园。 一句话,所有的大商一个不差,所有商会魁首一个不差,在汴梁的都给我到摘星阁去,皇帝有话要说。 半个时辰后。 醉仙居迎客楼门内门外恭敬的站着几百人,摘星园内,却只有不足五十人。 商人们内部也有阶层,没点身份的没资格在这里听皇帝当面训话,你们在外面听传话就行了。 皇帝身穿便服,在坐下之后又看了一遍刘安写的小纸条。 “草民拜见官家,吾皇,万岁。” 万岁这个词,去年皇帝巡视乡间看苗的时候就有人喊过。 皇帝摆了摆手:“各位辛苦了,灵州能归重大宋,各位都是我大宋有功之臣,尔等的功绩,朕心中有数。” “为我大宋,万死不辞!”众商异口同声。 皇帝又说道:“这粮贱伤民,布贱亦伤民。李公回乡路上,亲眼所见两事,让朕担忧。” 李沆站出来把事情一提。 虽然他还在怀疑,这能管用吗? 但试一试,他还是可以接受的,封关不是小事,他也没指望皇帝能立即答应。 李沆说完,当下有一人站了出来:“草民,万石。为白崖推举的这一任大坊主,也是几大名窑推举的这一任五老之一。臣代表大宋各窑向官家保证,各窑再有械斗,草民领罚。各窑若有械斗,永不入窑商。” 一个个大商站出来表态。 刘安上前一步:“本官的意思是,各位写下文书,官家心系天下,关爱百姓,凡事以和为贵,官家为的还是万民的生计,拿着章程出来,以后凡事也有规矩可查。” “是!” 刘安又补充了一句:“西北的货物定价,要有一个限度,别伤了民。” “是!” 刘安退到一旁:“李公,下官这么讲可否合适?” 刘安这几句讲的还不错,但在李沆心中还不够,李沆又讲了许多民生,商路,所谓的恶性竞争,砸行坏事等等之类的担心。 大商们与商会代表没一句反驳,都一一认可,表示马上着手搞章程。 各行各业,有规矩可寻。 李沆也没话说了,皇帝看了一眼刘安,刘安走到皇帝身旁低语几句,皇帝很疑惑的问:“这事,可行吗?劳师动众,花费巨大?” “官家,看臣的,这事收益巨大,花的钱让西州十倍补上。” “你试试。” “是!” 刘安转过身:“官家有令,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明年正月十五,天下大比。今年为试行,比天下第一瓷,天下第一绣,天下第一锦。各位可有异议。” “官家圣明,我大宋千秋万代,万岁,万岁,万岁。” 跪了。 大商们,商会宿老们跪了,那怕老朽,让人扶着也要跪礼。 皇帝不知道这种大比代表什么? 他们知道。 大比的这个天下第一,代表极致,会让行业再上一层楼。 “尔等用心,若真有才,朕赐状元之名。” 瓷器状元? 这个可以有。 皇帝起身离开,刘安走在最后,出门前给这里的管事说了一句:“告诉他们,这事要办好,没有惊天动地的名品,别在官家面前丢脸。” “是!” “还有,若这次办的好,大比就不止这三样。不需要他们出钱,但要他们出力,就这样。” “是!” 刘安的交待李沆听到了,刘安也没有回避什么。 回到宫里,李沆松了一口气。 “官家,有几大麻布产地的大商会出面,稳定布价,臣便是放心了。臣想暂时留在京城,看一看他们报上来的章程。” 皇帝对李沆说道:“李公,复职吧。” “官家,臣!再等等。”李沆原本想着,自己的时代结束了,不想留了。 可突然发现,刘安很能生事,所以打算回来。 但是,刚致仕就复职,这老脸挂不住。 皇帝也没再劝,他知道李沆的想法。 这时,李沆看到了御案上的表格:“官家,臣可以看吗?” “李公请。” 李沆看过之后,大呼一声:“好,妙。” “安哥儿之功。”皇帝指了指刘安,因为李沆现在不是官,所以不用官称。 李沆点了点头:“有才华。” 李沆又说道:“官家,这样吧。臣不上朝,这些日子也和刘正监一起,在这里整理公文,臣要教一教他。比如这两份就放错了位置,决堤听起来可怕,但也要看危害性,以及修复的难度,这种级别的,不应放在红签。” 皇帝对刘安说道:“还不赶紧谢过李公。” 刘安长身一礼:“谢过李公。” 刘安心里苦,感觉好日子刚来,苦日子就跟着来了。 这老头能把自己唠叨到哭。 不过,苦中也有乐。自己可以从李沆这里学到处理公文的办法,甚至可以借李沆的手,作一些坏事。 比如,将来时机成熟了,可以在表格后加上自己的建议。 刘安低头偷着乐。 李沆又说道:“官家,臣请刑部派一员,既然商立规,那么臣请刑部备案。” “此事,用不着吧。”皇帝心说,一群小商人的事情,竟然需要刑部备案,这事有点小题大作之嫌。 李沆再次进言:“官家,臣以为,不是小事。” “李公请言。” “向敏中告诉臣,灵州开市,商户如过江之鲫、雨前之蚁一般,涌向灵州。臣初入仕时,商税一年约有四百万贯。臣虽没有查看灵州卷宗,但臣估算,仅灵州一地,商税一年不止四百万贯,臣请立规备案。” 李沆第二次的请求,让皇帝有些动心。 但依然认为,这是小题大作。 皇帝思考后回答:“这样吧,下次大朝会,议。” 第七十六节 朕也要去 皇帝同意可以商议。 “臣谢官家。”李沆致仕,依然可以称臣,他这身份够高。 刘安站在一旁,看了看李沆,又看了看皇帝,手在袖子里摸了一下,又缩回去了。 这小动作,皇帝没注意,李沆却看到了。 “安哥儿,有事上表?” “没。我是闲官,所以从来不上表。”刘安回避了。 皇帝看了看李沆,伸手一指刘安:“有事就说,这不是朝堂,是朕的书房。” 皇帝开口了,刘安只好拿了出来。 一张纸。 不是普通的纸,纯棉花造纸,而且用网栅法加了水印,还埋了两条银线,以及使用了银版、凹版、双面对印、多色接印、叠印、折光潜影技术。 可以说,大宋最最顶尖的印刷工艺,加上刘安提供的水印技术,以及棉花造纸术,创造了这一张纸。 皇帝接过纸,最上方写着,大宋御票。 然后是一千贯字样。接下来,有编号。 刘安说道:“请官家对着烛光看。” 皇帝依言作了,那票上有皇帝的侧身头像,以及一行小字。 小字写有,一千贯,然后是护军保路,钱货无忧。 “这东西,干什么用的。” 刘安解释道:“官家,汴梁城的商人从这里拉着钱去灵州,在灵州交易了又有许多人拉着钱回来。拉钱,就是给盗匪找乐子,就象是苍蝇闻到了臭肉。护军负责大额钱款运输,商人只需要拿这票去换钱就是了。” 一千贯可不是小钱,折重量就是六吨多重。 放在靠马车运输的时代,这重量消耗的人力,物力是巨大的。 李沆补上一句:“官家,护军的事情,亦要立规。” 皇帝没听这些,把刘安这张一千贯的票放下,跑到书架上翻了好一阵子,然后拿了一副画卷扔给刘安:“朕要这张。” 刘安打开一看,明白了。 皇帝不喜欢水印自己的侧画像,所以亲自挑选了一副半身像。 刘安刚才还有点紧张,这会释然了,心说:这事皇帝你早说,别说半身像,水印把给你上三个五个像都不是问题。 可这还不够。 皇帝又亲自提笔写了票样几乎全部的字,这还不算,还要赋诗一首。 李沆倒没意识到,刘安这票有什么。 大宋的交子第一次出现是在益州,也就是成都,从这个时间点开始算,也在六年后。官方正式承认,并且官办在二十年后。 刘安这票,放在后世叫汇票。记名,记号的汇票。 刘安还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印钞票,给工匠们几年时间不断的磨砺,相信技术上可以作到,无人能够伪造。 皇帝写完之后交给刘安:“这票,若有人敢伪造,诛!” 刘安既然加了水印,搞的这么复杂,肯定是怕人伪造。 有皇帝亲笔,谁敢伪造就是死罪。 刘安的汇票只有三个版本,千贯、百贯、五十贯。没有再小的。 此时,也不合适有再小的。 刘安再进言:“臣请三衙司派一官负责此事,灵州往来汴梁,来回运钱何止亿钱,若有损失,商户承受不起,国库更承受不起。” “这等小事,你既然是兵部侍郎,自己去三衙司找他们,让他们安排一人,朕可给予都虞候之职。” “谢官家。” 这小事,李沆没往心里去,就是让士兵帮着护送大笔钱币,确实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李沆也知道,越往北,盗匪越多。 钱损失了,商户就是破门之祸,让护军来赔,这也赔不起。 亿钱,怕是往来能有十亿钱不止。 “晚上,李公与安哥儿,回去休息吧。” 李沆施礼准备离开,刘安却又往前一步:“臣还有一件小事。” 李沆也停下了脚步,皇帝看着刘安,等刘安开口。 刘安说道:“臣有个想法,醉仙居已经就封了,不接待男宾,新建的摘星阁负责接待男宾。醉仙居内荷塘搭一个戏台,这个,臣安排人排了一出戏,臣想请大娘娘去观戏。” “不让朕去?”皇帝心说,有趣的事情你不让朕看? 刘安赶紧解释:“官家你是知道的,醉仙居自从到了臣的手上,没有陪酒,没有歌舞,只有茶点与诗词,臣就安排了几出戏,还特别从江南又请了一些乐手,醉仙居,也打扫的很干净。” “朕要看。” “那臣来安排,明天午时开场。” “好。” 刘安想的复杂了,宋代在扒灰子成贤之前,还是很开明的,虽然不比唐,但和现代比,只是规矩多了那么一点点。 出了宫门,刘安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票,印刷精美的硬纸票。 “李公,明日有空,来看看。” “老夫谢过。” 李沆接过票,冲着刘安点了点头,准备离开的时间又说了一句:“商户那边你派人传个话,若他们的章程立的敷衍、或是太过简单,老夫会上书请求暂时封关。若真有心,纵然有想错的地方,改之便可。” “是,晚辈谨记。” 刘安施礼,一直到李沆上了马车,这才直起身来。 铁头赶紧过来扶。 刘安对铁头说道:“三件事,第一件事,明天荷塘那里官家观戏。让他们用点心,若有差错别怪我会生气。第二件事,去送票。第三件事,李相公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 “听到了。” “去吧。” “是,主君。” 送票,普通人的票铁头可以去送,有大身份的还要刘安亲自去送,比如三相。 入夜。 刘安府里来了十一位客人。 晚上请客,还请了在职的要员,这样的事情谏台可以把刘安弹劾到哭。 可刘安是闲职,而且这事又是皇帝允许的。 十一位客人,分别是三衙的殿前、马军、步军三衙的正副都指挥使和都虞候,以及管上四军的两名四厢都指挥使。 十一位客人到了刘府,不用人招呼,自己去酒窝搬酒,自己去厨房拿肉。 大宋立国才几十年,三衙司还没有被分裂,再过几十年,大宋会形成以枢密院制衡三衙司,以文制武。而后分裂三衙,让三衙相互制约的形态。 第七十七节 护庄军票 眼下,还只是枢密院以文制武管着三衙司。 三衙司内,还都是当年打天下的勋贵后人主持,就算有矛盾也是内部矛盾。 在刘安这里,都给刘安三分面子。 “灵州南,六谷东那片,这几年打仗,这羊倒挺少见。”曹琮亲自操刀杀羊。 石保平将几只坛子放在地上:“你们看,我从安哥儿酒窑里发现了什么?” 有人过去打开一闻,笑了:“这东西更少见,西州的三勒浆。” 刘安却叫人将一只橡木桶抬了出来:“见过这个吗?” 一群人围了过来,有人弄了一杯喝下去,摇了摇头:“是酒,那里的酒。” “再往西,大食国的马郎酒。阿厮兰汉送我的,一共就给了三桶,我留了一桶,给泰山一桶,给官家一桶。” 事实上,刘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酒。 只是从阿厮兰汉那里听到,来自大食,事实上这酒有可能就是罗马贵族酒,或是中世纪的法国贵族葡萄酒。 味道不同于大宋的酒,喝起来挺新奇的。 肉烤上,酒倒上。 殿前司都指挥使曹珝说道:“有事说事,你是咱自家人。” 刘安将那张票放在桌上:“我有一个计划,我是兵部侍郎,我有权力干一些事情,这事在我职权范围内,护军为商人护送钱币,商人在汴梁城用这个,可以在灵州换成钱币,依路程,咱们收一部分钱就是了。” 曹琮看了一眼:“你收多少,你这傻货,一千贯需要多少人力,多少马匹,多少兵力护送运输,你还能一千贯收一百贯不成。” 六点四吨,确实不是一个普通的重量。 刘安却说道:“汴梁有人需要从灵州取钱,而灵州也有人需要从汴梁取钱,而且说的再直白一点,秦州、庆州、兰州呢。而且,我们还可以放贷,比市上利息少一倍,只说是官家爱护,给予低息。” “这事,有意思。”有智将会算,马上就知道这其中利有多大。 又有人问:“但这事,挣了钱,怎么办?” “吃了,喝了,花了。这事,要还用我这个十七岁的孩子教,那各位叔伯还是回家喝酒吧,别参和这事了。” 众人没笑,却很严肃。 这事,显然需要关起门来好好商量一下。 不挣钱,文官们会嘲笑他们傻。挣了钱,文官们肯定会眼红。 那么账面上要有一个合理的利润,让文官们不至于嘲笑,也不至于脸红,多余的部分,真的可以如刘安所如,吃了,喝了。 让士兵们吃的更好,就能操练的更卖力。 而且私下可以买了货物发给军中。 刘安很清楚,这个时代的大宋军人很特别。石守信为了怕有人说自己拥兵自重,可了劲的贪污来自污。钱却暗中分给了许多孤苦的老军。 也有如曹彬、李继隆。他们家中没多少钱,都把钱分给了士卒。 特别是李继隆,历史上讲,在三年后他病死的时候家中都没有钱给他准备葬礼,当今皇帝出钱,而且亲自披麻。 刘安轻呼一声:“铁头!” 铁头小跑着过来,将一只小铁箱放在桌上,然后小跑着离开。 刘安笑着说道:“我不太懂算学,这里有份章程,各位叔伯回去商议一下,这事我感觉能办。” 刘安不会算学吗? 和潘家亲近的都表示怀疑,但也仅是怀疑,怀疑也不会说穿。 “喝酒,咱们玩个新牌。” 曹琮却一拉刘安:“这事,能给叔叔们私下留点玩牌的钱吗?” 刘安反问:“七叔,你说呢?” 曹珝把曹琮拉开:“老七,你会一边去,这事不入俸禄,可以不用交给家里,但这事不普通,今晚不提,先喝酒。” 这里年龄最小,官职最低,但身份却不低的李昭亮开口说道:“这事,要静下来好好商讨一番,今天确实不适合商讨,先喝酒。我来给倒酒。” 李昭亮,两位哥哥都战死在宋辽战场,其父,李继隆。 被辽人称为,大宋战神。 在家中,他听过父亲李继隆给他分析过刘安西北之行,李继隆对刘安的评价是,儒将。 儒将,而不是文官。 他的亲姑姑,是当朝太后,还活着。 酒喝到半夜,谁也没再提汇票的事情,具体的事宜他们要好好商议一番。 李昭亮深夜回到家,身上带着那份汇票的票样。 “父亲!” 李继隆咳的睡不着,李昭亮到近前后,却见父亲的白帕上有血迹,当下紧张的高呼:“叫郎中来。” “不用,死不了。”李继隆制止了儿子。 李照亮倒了一杯水双手捧上前,李继隆说道:“听说你们三司都去了刘安那小子的家里吃酒,你可知道禁忌?” “父亲,这是官家应允的。为的是关于护军运钱的事情……” 李昭亮把票样拿了出来,也把刘安讲的提了。 李继隆的脸色微变,他感觉刘安又一次把皇帝忽悠了,上次说买灵州,真正是什么情况别看他人在汴梁,可事情的真相,他比整个汴梁城文官加起来,都清楚。 而这一次,刘安又布了一个大局。 李继隆问:“那箱东西,你们有看过吗?” “曹家二郎翻了几页,儿子看到,护军票庄最远一州,是真定府。” 李继隆点了点头:“告诉他们,说是我的意思,这事要好好办,而后……”李继隆的眼神变了,可马上又恢复了灰暗的色彩:“累了,你下去吧。” “是,父亲。”李昭亮施礼退下。 李继隆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墙边取下自己的刀,抽出刀来在烛光下看着,然后的猛的一转头,那双锐利的眼神看向了北方。 话说刘府。 刘安送走了客人,正准备回去睡觉,却见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在自家门前打转。 小毛贼? 刘安摇了摇头,他认为这不可能。 汴梁城的治安好不好且不论,只说自己的家,家丁狠人多,而且又和三衙司关系这么好,寻常小贼敢到自己家来,当真是老寿星吃砒霜。 刘安正准备吩咐关门,却见那几个人冲了上来。 第七十八节 女国公? 见那几个人冲了上来。 铁头都没动,身旁四个家丁迎上去,两人用短棍挡,两人已经将刀抽出半鞘。 “外,外臣段珏。见过刘正监。” 刘安没回礼,只是很平淡的说了一句:“后天酉时再来。” “是,是。”段珏施礼退后。 刘安这才回了半礼,转身回府,铁头命人关上府门。 往后院走的路上,刘安对铁头说道:“去打听一下,这些人什么路数,大理段氏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是,主君。” 门外的段珏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他心里也苦。 原本想着,借大宋灵州丢失,没有了马匹的来源,自己将马价提高三倍可得巨利。可谁想,他带来的八百匹马眼下每天的草料费都让他快支付不起了。 而大宋的商人却异常的齐心。 灵州没结果之前,马商们咬着牙等结果。 没有一个人买他的马。眼下,那怕他已经降到一半价格,也依然没有人买。 而且不仅是马,从大理带来的各种货物,一文钱都没有变现。 大宋的文官心弱,可不代表大宋的民弱。 想大宋被蒙古灭国的时候,有多少人宁愿跳海自尽也不愿活着。 你大理趁大宋危难之时发大宋的国难财,汴梁城的商人们很硬气的联合在了一起,不争别的,就争这一口气。 眼下,从灵州那边的马大量的往汴梁送,商人们更加的团结,更加的硬气。 就是不买你大理的马,大理的货物。 段珏已经没钱了,他求了许多人,花光了所有的钱财。他还有一件珍宝,他打算用在最后的机会上。 也就是刘安。 刘安呢,才懒得想大理人想干什么。 至少可以肯定,大理人不想和大宋为敌,大理事实上不弱,如果大宋不想拼国力的话,也拿大理没什么办法。 只是,眼下管刘安什么事,刘安要回去睡觉。 可没想到,又有人敲门。 不是敲,而是砸。 这节奏,这声音…… 自己人。 铁头赶紧去把门打开,只见潘家老王潘夙就在门外,身后跟着十名禁军,还有两名小太监。 “接旨。” “大半夜,接……臣接旨。”刘安感叹自己还是反应快,刚才若是说错话会被谏官弹劾到生无可恋。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大宋皇宫,后宫。 皇帝与皇后从某个嫔妃的宫里才出来,身后还有哭泣之声。 郭皇后对皇帝说道:“官家,四哥儿周祭,真不办吗?” 皇帝摇了摇头:“不办,朕心里不舒服。” 四哥儿,就是皇帝的四子,赵祉。算起来,死了快有一年时间了,皇帝不想办什么周年祭,不仅仅是因为心里不舒服。 而是自己一共有五个儿子,眼下已经死三个。 可怕是死因都一样。 天花。 所以,皇帝有点怕,更担心宫里乱传一些不好听的话。 真实的历史上,这位皇帝一共六个儿子,五个都是早亡。 郭皇后突然说道:“要不,让祐哥儿出宫住几天?” “也好。” 郭皇后又说道:“祐哥儿住到潘六姑娘那里,几年前他们还一起玩耍。” “好。”皇帝认为也合适。 宫里最近气氛不太好。 然后,就是潘夙来砸门了,只说信国公要来住一个月,让刘安照顾一下,留下潘夙带十名禁军负责安全,宣旨的太监回去了。 信国公赵祐,今年八岁。 虚岁八岁,至道元年冬天出生,算到现在,准确的说是六岁零八个月。 赵祐扎着两个羊角小辫,穿着丝绸轻袄,脸上还画了红脸蛋。 一进院子,小东西就往后院跑,跑了几步停了下来,冲着刘安喊:“带我去找六姐姐。” 然后,小东西被刘安提住了衣领。 “你,你什么东西,见了本公竟然敢……敢……敢!”小东西的拳头挥舞,因为衣领被刘安揪着,却碰不到刘安的衣衫,没一会便没力气再乱动了。 刘安也不答话。 潘夙这才上前:“我说妹夫,这位是……” “别管。”刘安制止了潘夙继续说下去,提着赵祐就往书房走。 小东西很快就和地毯作了一次亲密的接触,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敢他把扔在地上,而且是脸朝下扔下地上。 小东西赵祐跳了起来,他在报复,因为他知道,天老大,他老二。 “嘿,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 赵祐虽然年龄小,却也知道自己是男孩子,一把只有四寸长没开锋,实际上木头剑镀了一层银漆的剑握在赵祐的手上:“我,我是信国公。” 刘安揪着赵祐的羊角辫:“女国公?” “你……” “穿的花花绿绿的,女装?” “来人,本国公要打你的板子。” 赵祐喊了三遍,屋内依然只是他和刘安两个人,小东西感觉到了一丝恐惧,面前这个家伙似乎自己打不过。 刘安如变戏法一样,从自己的书桌旁拿出一盒曲奇饼干放在赵祐面前。 赵祐靠近闻了一下,伸手就准备拿,却被刘安用小尺子在手上打了一下。 再拿,再打。 “给我,本国公赏你一万钱。” “不要,一个钱一块。” 赵祐在身上摸了半天,他那里有半文钱,三两下,赵祐把腰带扯了下来:“给你,换,这个值五文,不对,十文钱。” 小东西倒很会数,盒子正好有十块饼干。 刘安摇了摇头:“我不要腰带,我要钱。” “本公没钱。” “换成男孩子的衣服,两文钱,背一段文一文钱,怎么样?” 赵祐想了想后点了点头:“行。” 刘安打开门让铁头去准备衣服。 一刻钟后,华丽的信国公变成了一个穿麻布衣的农家小孩,再不有小辫子,用麻布在头顶包了一个书生发髻。 两块饼干到手,赵祐却只吃了一块,另一块放在一旁。 “不吃。” “留给六姐姐的。” 刘安倒是意外,这小子倒有情有义。 刘安提笔写了六十个字,然后把纸放在赵祐面前:“识字不?” 赵祐摇了摇头。 赵祐识字,但认识的非常少,刘安写的字他认识有几个。 第七十九节 饼干 刘府书房内。 刘安指着第一行十二个字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赵祐看了一眼盒中还有八块饼干,吞了一口唾沫跟着念了起来。 当晚,刘安没回后院。 深夜,在汴梁城的迎宾苑中。 段珏回到迎宾苑之后,一个年轻人迎了上来,化妆前来的大理国太子段素廉。 “叔父,听说那个刘安是一个小白脸?” “恩。” 段珏点了点头,然后补充了一句:“他很不好对付。这是一个很厉害的小白脸。” “叔父,说是他聪明还是我聪明。” “自然是殿下了。” “叔父,是他小白脸,还是我更小白脸?”段素廉说话的时候还拿出一只汴梁城中珍宝级的小盒镜对着脸照了照。 段珏给噎得不轻,这话如何回答呢。 段素廉这时说道:“我感觉,我更小白脸一些,我应该更聪明一些。” “我去休息了。”段珏已经不想和自己这个侄子再说话了,太累。 段素廉对着镜子又照了照:“是时候比一比了,看谁更象小白脸。” 次日,刘府。 潘秭灵清晨才知道,赵祐来自家了。 一见到潘秭灵,赵祐飞奔着就扑了上去,然后飞快的躲到潘秭灵背后:“六姐姐,打这个恶人。他昨天晚上强逼着我背书,还不给我点心吃。” 潘秭灵吓了一跳,赶紧走到刘安面前小声说道:“官人,你不知道他是谁?” “知道,官家最疼爱的儿子,绝对是太子的第一人选,甚至有可能是唯一人选。” 潘秭灵很是意外:“你知道,还吓他?” 刘安压低声音:“他在这里要住很久,你说回宫之后,能写会算好,还是养的白白胖胖象我弟弟那样,那个好。” “这,官人有理。” 潘秭灵退回到赵祐身旁:“祐哥儿,这府里他最大,姐姐也打不过他,怎么办?” “不可能,姐姐会打不过他。” 潘秭灵说道:“他去了夏州,党项人都开城投降了,你说可怕不。” 党项人好可怕,杀了宋人,抢了灵州。 能让党项人都害怕的,肯定更可怕。 赵祐不由的又退了一步。 刘安打了一个响指,一名侍女捧着一个托盘过来,放着一盘纸杯蛋糕。 然后又是一张纸。 “学这个,有进步可以得两文钱,换一块点心。若整张纸能背下,可以换二百文。先给你吃一块,尝尝。” 刘安在盘子里挑了最小一块。 赵祐没接,指着最大一块。 潘秭灵从盘里拿了最大一块给了赵祐,赵祐却掰开两半,看看左手的,再看看右手的,将大的那一块给了潘秭灵。 这小动作潘秭灵没什么感觉,因为她习惯了,这小东西虽然横,但对亲近的人非常好。 倒是让刘安有些感动。 刘安却摆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今现在开始,你就要住在这里,今天开始背书,晚上回来,你若是十句中连五句都背不后,扣十文钱。” 赵祐吓的躲在潘秭灵背后。 刘安没再说什么,换衣服出门。 赵祐这才拍了拍胸口:“六姐姐,你受苦了,这么可怕的人为什么在你家里?” “姐姐成亲了啊。” “成亲是什么?” “成亲就是,两个人一起过日子,一起吃饭,一起玩乐,一辈子。祐哥儿长大了也会有个漂亮的小娘子和祐哥儿成亲,一起吃饭,一起玩乐。” 潘秭灵用自己认为赵祐能理解的话给赵祐解释。 赵祐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要,小娘子什么全是坏人,她们好烦。” 潘秭灵知道,宫里规矩严,宫女们是如履薄冰,每一秒都提心掉胆的盯着赵祐,自然很烦了。 潘秭灵又问:“祐哥儿,你要背的是什么?” 赵祐从怀中取出了那张纸。 潘秭灵是识货的人,不过她不吃惊,自己的夫君何其优秀,写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倒是九九乘法表很普通,差别只是古籍中是从九九开始,刘安这个是从一一开始。 乘法? 潘秭灵将这份收了起来,提笔写了一份九九加法歌。 连加法都没有搞清就写乘法,刘安也真是想得出来。 刘安换好衣服,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到了侧院。 “主,主君!”一位婢女吓的全身发抖,却也不知道手应该往那里放。 刘安看到院中的小桌上有一双鞋,是新作的。 刘安站在小院门口:“李欢,你应该能找到些游侠儿,帮我去查一查,王钦若似乎有贪污的事情,找到证据告诉我。”说完后刘安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下了,回头说道:“李欢,我府里的女使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儿。” 李欢尴尬的脸都红了。 刘安往外走给铁头打了一个眼色,铁头对那女使说道:“去账户领两贯钱,以后李先生的起居由你来照顾。” “谢,谢主君。” 李欢追到门口:“刘兄,你不问原因?” “今天没空,我不能比官家与大娘娘到的更晚,回头说。”刘安连头都没有回。 听李欢的话,似乎有故事。 不过,眼下这些不重要。 更何况,刘安也了解过李欢这个人,很正直,而且有一碗热血,所以不会有什么失礼的事情。 醉仙居、荷塘。 刘安到了,这里已经坐满了人。 荷塘并不大,只有两亩的一个水池,这里种有荷花。不过眼下已经没有几朵了,赏花的时节已经过去,现是在赏莲子的时间。 当然,今天来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反正皇帝要来,那么贵族们肯定也要来。 刘安在荷塘旁站了没一会功夫,王曾扶着李沆过来,是真的扶。 李沆年龄大了,而且有高血压、消渴症。 李沆与刘安并肩而立,王曾退后半步。 李沆先开口:“老夫虽然不在职,不过老夫还是能说话的,那些账不审也罢,有心审账的人不是冲着账,而是冲着人。” “谢过李公。” 李沆有话没说,刘安也知道一些事。 比如寇准有心推刘安到要职,但这个时候再想一想,寇准和李沆对刘安似乎都不错。 刘安没有根基,这么早在要职就成了出头鸟,也可能是炮灰。 第八十节 刘安要鞠躬尽瘁 炮灰吗? 但寇准认为,刘安战斗力爆表,可以杀出一条血路。 李沆则认为,刘安还是有才的,但太年轻,没资历,同样也没经验,更多的是,为人太冲动,所以李沆认为刘安再读十年书,更好。 两人有一个相同点,都是为了大宋。 而不是为了他刘安。 李沆又说道:“灵州关市,老夫要管。” 刘安没接话,他能说什么,让老相公不要管吗?或是问,你想怎么管? 这些都不是刘安能作主的。 王曾在旁替刘安说了一句:“泰山,机织推广,布匹必定产量暴增,若无对外行商,布贱伤民。” “限产!”李沆说了两个让刘安很郁闷的字。 限产,这是什么狗屁招数。 只有狂风暴雨,才能对经济造成冲击,改变产业结构。 当然,这个过程会让许多人失业。 李沆抬头看着远方,突然转身向刘安一抱拳,刘安赶紧回礼。却听李沆说道:“看过官家书房那一箱文书,刘正监辛苦了。” “为我泱泱华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安没提大宋。 但这个时候,刘安没说错,华夏这个词,也没有用错。 李沆的理解是:华夏,代表就是他们这个族群,儒道天下。 刘安的华夏是:文明。 两世为人,刘安可以选择富甲天下,可以选择醉生梦死。 亦可以选择,扬我华夏于天迹。 败,无非就是一死而已,又不是没死过。 突然,刘安转过身来:“李公,咱们那位右谏议大夫没来?那几位谏台的老兄,脸上似乎有伤。” 李沆只是看了刘安一眼,没接话。 刘安嘿嘿的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 李沆出同样没说什么,陪刘安站在一起,看着荷塘。 少许,皇帝到。 皇帝只带了一位后妃,就是郭皇后。寻常的妃子你再得宠,这个时候也没资格随行。大宋最忌讳的就是,客水。 也就是,妾压过妻。 客水的汉语解释就是,外来的水,又指不按汛期暴涨的河水。客水入侵,常常会造成洪涝灾害。 所以,妾压过妻,家中不宁,家族会毁灭。 众臣子施礼后,郭皇后走到女宾区,向潘秭灵招了招手,示意潘秭灵坐在自己近前来。 这是殊荣。 皇后身旁的位置,可不是寻常人有资格坐的。 皇帝看到潘秭灵坐在皇后身旁后,正好刘安过来施礼,皇帝说道:“滚的远远的,朕没叫你,别让朕看到你。” “臣,马上滚。” 李沆与寇准相视一眼,都笑了。 没错,这就是平衡。 如果你夫妻二人都坐在皇帝与皇后身旁,这事就很不好了。 刘安滚的远远的,铁头小跑着过来:“主君,要开始吗?” 刘安对铁头说道:“告诉后台,出绝招,若官家的茶喷出来,赏每人一贯钱。” “是!” 第一幕,刘安就出了绝招。 不是歌,也不是舞,更不是乐。 而是大杀招:吃面条。 主演只是一个低贱的原醉仙楼后厨小工,干的全是粗话,累活,脏活。 刘安发掘了他。 大宋可没有电影,所以假借拍电影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刘安会改。 一群落破的秀才更是为了这个戏忙活了半个月,将台词精准到每个字,将表情研究到每个动作。 “演戏,台主,台主,你看我行不…… …… 没一会功夫,皇帝笑喷了。 而且不是一次,是好几次。 总管太监要给皇帝擦嘴边的水,却被皇帝一把推开,因为总管太监挡住了皇帝看戏。 刘安站在远处,眼圈有些微红。 前世,刘安最喜欢的一位,在刘安心目中,绝对的小品王,没有之一。 真正的王者。 此时、此刻。在大宋汴梁城,重写你的传奇。 台上的主角,赐名陈二。 原本就低贱的陈二,也把一个小人物的卑微、滑头、贱格演绎到了至极。 戏终! 皇帝站了起来。 “赏,再赏,再再赏。” 三赏。 皇帝开心到了极致,他从来没看过如此让人开心的戏。 角落,王曾来到了刘安身旁。 “刘兄,眼圈红了?” “王兄,你不认为小人物熬出头是一件欢喜的事?” 王曾点了点头:“刘兄高义,为他人之幸而乐。” 刘安却说道:“你我,也是小人物。” 王曾没接话,低声说道:“我无意中听到一件事,来自工部某个小官,喝醉之后他提到一根木料,金丝楠木。” “出处?” “先帝皇陵。” 两人只说到这里便再没有说什么。 这时,正戏开场。 刘安版,《白蛇传》 刘安把内容小改了一点,只有一点点,根据后世的小说段子改的。就是法海暗恋白娘子,然后因为爱生恨。 就这么一点点。 巨大的木牌上写的,第一场,白蛇出世。 一天时间,只够演三场。 一直演到第三场借伞。 演员已经累到腿发软了,唱腔都有些走样。 皇帝突然向身边的总管太监摆了摆手,总管太监高呼一声:“官家有令,停。” 演得不好吗? 不,非常好。 演出的时候,台下连一点议论之声都没有,所有人都被内容所吸引。 皇帝站了起来:“朕听得出来,你们累了。赏,再赏,再再赏。下一个旬日,朕要重听这借伞,赐,工籍。” 整个舞台上所有人都跪了。 她们忘记施恩,已经泣不成声。 乐伎、乐工。 这是两个天差地别的身份等级。大宋士籍肯定是最高的,读书人嘛。 农、工、商。 商已经与农差不多了,大宋商不再是贱籍。 但工也分为上工,下工。 上工比如说大织匠,一年的收入可比知府。下工,比如女使,虽然是婢女,但却是自由平民,不是贱籍。 伎却是贱籍。 李沆上前:“官家,臣以为,大戏为工,仅此。” “准!” 李沆没反对皇帝,但也有他的底限。 有资格上舞台唱大戏的,以及舞台还有后台有直接关系的人员可以免了贱籍,但并非醉仙居所有人都有资格免了贱籍。 “官家,仅限醉仙居、摘星楼。”吕蒙正也认为不能坏了规矩。 其余的地方还有陪酒之类的事情,这些人没资格。 “准。” 第八十一节 天上掉下来的醋坛子 大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散场上的余兴节目,杂耍。 刘安悄悄的到了皇帝位置的一旁,站在了一位闭目养神的老太监身旁。 “老叔!” “老奴不敢担正监这一声叔。” 老太监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 刘安说道:“五百年前一家子,帮我查个事行不?” “说!” “有传闻,皇陵流出一根木料,金丝楠木。” 一直闭着眼睛的老太监眼神猛的睁开,然后盯着刘安:“当真?” 刘安反问:“这事,没点风怎么会让树叶动呢?” 老太监又把眼睛闭上了,轻声说道:“你宫外,我宫内。” “行,老叔。” “客气了。” 这位,被后世被为五鬼的第五鬼。 刘安却不认为这位是坏人,若说他有错,他唯一的错就是无条件,无限度的忠于皇帝。忠的什么也不顾,忠的眼中只有皇帝。 刘承珪,宋朝第一个有谥号的太监。 皇帝摆架回宫,官员们陆续离开。 汴梁城如果有十大花魁的话,醉仙居占其四,而且排名第一,第二,都在醉仙居。 刘安收购醉仙居,四大花魁半年都没有亮过相。 汴梁城的青楼为第一花魁争的你死我活,醉仙居呢,有人想转场,因为在醉仙居或许再无出名的机会。 因为她们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特别是那些还年轻,还想上位的人。 有人想离开,只要是自愿,其他楼院愿意出钱买断身契,刘安没拦过,也没人叫人难为过。 四大花魁没走,她们已经不想再争了。 可今天,她们! 乐工! 莫说是汴梁城第一花魁的头衔,就是天下第一花魁又如何? 贵族、官员们也走了。 刘安最后一个离开。 在出门前,距离刘安约二十步之外,汴梁城第一花魁乐仙儿,也是白娘子的扮演者深伏于地。 刘安没转身,只是说道:“我要的是一个完美的白素贞,十天之后官家会再来。” 说完,刘安离开。 乐仙儿没抬头,也没有回话。 不需要刘安激励她什么。 她懂,她知道自己要作什么? 与此同时,西北,清远军清远城。 石保吉已经交了将印,他只是临时在危机的时候掌管清远军,以他的爵位作清远军的指挥使是降级。 四位将军又聚在了一起。 杨、曹、石三将要回汴梁了。 杨延昭只是临时带队的将军,他要回汴梁复命。曹玮升官,要回去述职。 折惟吉对三人说道:“我所部还有大约七万贯物资以及五万贯的钱没有动,并非我的命令,士兵们没领。三位回去,若咱们探花郎有难,这些钱我会派人立即运往汴梁。” “他会有事,不会。”曹玮哈哈一笑。 杨延昭却说道:“曹将军你所部,不是也有几万贯物资,差不多五万贯钱没有动吗?” “哈哈。”曹玮干笑两声,没接话。 军营之中,禁军兄弟和清远军的兄弟正在比武,两个老兵坐在场边。 其中一人说道:“不知道咱们探花郎回京会不会进大牢,他分了那么多钱给众兄弟们。” 禁军的人有门路,小声说道:“我听说,官家让探花郎作了兵部侍郎,那就是没事。” “真的。” 许多人围了过来。 禁军的人赶紧把手指搭在嘴上:“嘘!小声点,这是听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有人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和咱探花郎一起出征。” “是呀!”无数人附和着。 有人惦记者刘安呢。 探花郎不是官职,只是科举的名次。 但探花郎似乎成为了刘安的代名词。 至少,军中都是这样叫的。 当然,刘安确实被人惦记着呢。 刘安一回府,潘秭灵就没给刘安好脸色。 “娘子?” 潘秭灵猛的一回头,盯着刘安:“官人,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收乐仙儿为妾,下这么大功夫给她免了贱籍。” 卧槽! 这是什么节奏。 刚回家就遇上送命题。 “娘子,你听我说。在我心中,你最美。” “哼,哼。”潘秭灵干笑两声:“最美,二叔可说了。” 刘安愣住了,刘乐这混帐说什么了,还是说过什么了? “你说,你怎么说我的。”潘秭灵开始逼问刘安。 刘安脑袋飞速转动,不记得自己的刘乐怎么说的了,好象有说过什么,好象又没有。 啪! 门关上了,刘安给关在门外。 潘秭灵不让刘安进屋了。 “娘子,你听我讲。” “不听,不听,不听。”潘秭灵在屋里叫着。 “娘子。” “今晚不想听,不想听。”潘秭灵就是不开门。 折腾了足有一刻钟,刘安只好回书房去睡觉。 次日,刘安早餐的时候没见到潘秭灵,霜儿说潘秭灵不想和姑爷一起吃早餐。 刘安心说,潘秭灵这是怎么了。 自己和乐仙儿最近的距离也有十几步,怎么就能被怀疑呢。 站在镜子前,刘安自言自语的说道:“难道,帅是原罪?” 想到这里,刘安回书房写了一份上述,看看感觉不怎么满意,改了改,准备再写一份的时候,铁头在外面催刘安要赶紧出门了。 刘安将那份塞在袖子里,准备到了皇宫后,找机会再重写一份。 中午,皇宫,皇帝书房。 在李沆的指点下,刘安的整理公文的工作更发的顺手,皇帝早朝结束回来,一进屋,看了刘安一眼之后,指了指刘安:“你过来。” 刘安走到皇帝近前,皇帝突然拿起桌上一根压纸的长竹板就在刘安屁股上打了几下:“你竟然敢害朕,害朕。” 刘安给打懵了。 李沆装作没看到,以他的智慧不用猜就知道为什么。 果真,皇帝打几下之后冲着刘安说道:“昨晚上,皇后问朕,说朕是不是想让那白娘子入宫,你这个混帐东西。” 刘安哇的一声就哭了:“我冤死了,我比窦娥还冤。昨晚上我家娘子不让我进屋,早上不给我吃饭,我干什么了。” 皇帝愣住了。 李沆也装不下去,笑了。 皇帝问刘安:“窦娥是谁?” 第八十二节 找人甩锅 窦娥是谁? 刘安回答:“戏文里的人,天下最冤的就是她了。” 皇帝问:“你写的。” “我写的。” 皇帝坐下了,就坐在御阶上:“你说,这白娘子的事怎么了结。” “我,我不知道。”刘安回答的时候,皇帝看了他一眼。 突然,皇帝又拿起了竹板,刘安闪电一般就退了两步。 皇帝冷声说道:“你老实说,今天你没有动什么坏心思?” “这个!” “老实说。”皇帝厉声一喝。 刘安赶紧说道:“我不敢说。” 皇帝又要打,却见刘安袖子里掉出一只纸卷,这是一份上述的草稿,大概的意思就是,刘安打算劝皇帝收乐仙儿入宫。 纸上涂改无数,显然就是草稿。 “找打!” 刘安这次不敢躲了,又被打了好几下。 李沆已经笑得停不下来,虽然在皇帝面前,他依然可以笑,而且这种事情在大宋不是过错,不是就笑嘛,笑皇帝也没什么。 李沆上前一拦:“臣献策。” “李公请讲。” “赐尚仪局同典乐。” 皇帝回头看了眼当职太监,这太监立即就说道:“奴这就去办。” 皇帝又瞪了一眼刘安:“你这个混帐东西。” 刘安弱弱的说道:“官家不喜欢吗?” 皇帝沉默了了,冷静的思考了很长时间后说道:“喜欢其乐。” 皇帝说的是真话,这皇帝是一个很专情的人。 皇帝又说道:“李公这建议好,朕曾经下令招募有志守节之妇入宫任职,也立过规矩,宫人为使,重才德而轻色貌。” 李沆这时慢吞吞的来了一句:“臣这只是缓兵之计,此事,还没结。” 刘安也是一个狠人,这时恶狠狠的来一句:“看来,是我弟弟为我这个兄长牺牲一次的时候了。” 皇帝与李沆都惊呆了。 心说,刘安,你真狠。 刘安又补充了一句:“或者,曹玮,他有一妻两妾却有三个女儿,再或者……” “闭嘴。”皇帝听着心里高兴,可嘴上却不能说。 毕竟这事,不是什么好事。 李沆笑的都开始捂肚子:“这事,刘正监你随意,汴梁城生了好几个女儿的不少,但……” 一个但字,就说明了一切。 乐仙儿出身太卑微,生了儿子也当不了娘。 “罢了,说正事。” 皇帝也没回御坐,就在台阶上坐下:“今天朝议,又没有结果,朕就不明白了,这点小事要议这这么久吗?天天吵。” 刘安没搞清,李沆不问也知道为什么。 一个灵州刺史的人选,一个夏州督察使的人选。 曾会是灵州刺史第一人选,但寇准强烈反对,只差亲自出来说话了。 还有一批人,认为灵州特殊,不应该设刺史,应该改为灵州军,设指挥使。万一有外敌,可战。也可以威慑西州、六谷。 皇帝又犯病了,他这个病叫你们说的都对,朕认为都好,但朕无法决断。 然后,扯皮就开始了。 皇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李公,此时你如何看?” 李沆说道:“臣当下也不知,再议一议吧。” 李沆知道寇准反对曾会的原因,曾会人不错,但太迂腐。可眼下挑不出一个好人手能撑住灵州。 所以,李沆打算再考虑一下。 刘安想说话,被皇帝瞪了一眼就缩回去了。 这个时候,刘安最好闭嘴,这一点皇帝是在保护刘安。 眼下,朝堂上是看不见的血战。 不过,刘安这个嘴贱的家伙,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听说右谏议大夫病了,官家不要派人去关怀一下。” “你,滚到角落去整理公文。”皇帝那敢接话。 这种坏事干了,但不能承认的。 李沆早就猜到右谏议大夫家的镜子是怎么回事,不过当没看到,这种事情装糊涂才是上策。 皇帝看刘安乐呵呵的往角落走,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坏小子。 皇帝确实是按刘安所说的,赏赐了几面镜子,以右谏议大夫为首的几位谏官打算把镜子退回来,结果呢…… 家里的葡萄架倒了,然后受伤。 就这样。 是葡萄架干的。 傍晚时,刘安回到家,乐呵呵的就往后院走。 潘秭灵拿着一把刀要挡刘安。 刘安一脸的媚笑:“我的娘子,为夫很清白,今天官家把乐仙儿封为女官了,叫什么来者。尚仪司什么……什么来着。” 刘安光顾着高兴这麻烦解决,却忘记了那官叫什么。 事实上,刘安连秘书省有多少正式的官员,多少吏员都搞不清,根本就记不住秘书省有什么官。 潘秭灵神情一松,把刀扔在一旁。 “当真?” “这事,能有假吗?不过,为了一次解决问题,你说曹四叔怎么样,他没儿子。” 潘秭灵脸上抽了抽,压低声音说道:“你想让曹四婶杀到家里来,找我的麻烦吗?” 刘安说道:“乐仙儿,名满京城。” “正因为名满京城。” 潘秭灵给刘安解释道:“贵族家里,纳妾也要纳贤纳德,你以为是一个穷书生考中进士,然后混到五品以上,想娶一个名满京城的。家风,家风,家风。”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潘秭灵说的很清楚,妖精是不能进贵族府的。 那怕是妖精窝里出来的纯善小白兔,也不行。 女官! 乐仙儿不用任何人提醒,她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也很清楚自己的存在会让刘府的潘大娘子不开心。 但从良,嫁人。 谈何容易。 她也想嫁个好人家,但好难。 乐仙儿有了女官之名,但却不能入宫,她依然要把白蛇传这戏演完,而且要演好。 乐仙儿心里有苦。 可她却成为汴梁城所有花魁最羡慕的人,没有之一。 日子又平静了。 刘安白天去崇正殿整理公文,听皇帝讲课,陪皇帝听三相讲学。 晚上呢,刘安很开心的收拾赵祐。 几天后。 赵祐已经靠背书,算学的成绩存了有十文钱了。 在他面前,一边摆着月饼,一边摆着蛋糕。 月饼三文一块,蛋糕两文一块。 赵祐很纠结,他很想买一盘子给父皇、母后送进宫去。 第八十三节 有人敢偷我家钱 赵祐想买点心送进宫去,可一数自己的钱。 自己只有十文钱。 要不,再背几句,再作十道算学题? 赵祐又把视线转回到了自己的小书桌上,然后又看了看刘安,刘安正在算账,拍拍的打着算盘。 赵祐走到刘安身旁:“姐夫,你在算什么?” 赵祐已经学会了珠算两位数的加减,他知道刘安在计算着什么。 刘安没抬头:“有个家伙给你的祖父整修皇陵的时候,私吞了一些钱,和一些东西。你先去玩,让我算完。” 赵祐没听懂,但知道刘安在忙。 门外,赵祐见到正坐在树下磨刀的潘夙。 “夙哥哥,姐夫说,有人私吞了我祖父皇陵的钱,是什么意思?” 潘夙没多想,开口就回答道:“就是偷了你家的钱。” 赵祐又问:“偷了很多吗?” 刘安手上的证据潘夙知道,甚至于,有刘承珪的授权,禁军还派出人马去秘密的参与调查。但具体数字却不清楚,所以潘夙回答:“很多。” 赵祐拿出自己的小袋子,里面有十文钱:“有这么多吗?” 潘夙蹲了下来:“能换蛋糕,够全汴梁城吃好久。” 赵祐明白了,那是很多钱。 他需要钱,他要钱在刘安这里买一盘蛋糕,再买一盘月饼给父皇、母后送进宫去。 赵祐抽出了自己的木刀:“有人敢偷我家钱,我去要回来。” “我的小祖宗啊,这事你别管。”潘夙把赵祐往屋里送,然后没收了赵祐的木刀。 赵祐回屋后,有人来找潘夙,说是潘衮等人回来了。 潘夙交待手下继续职守,保护信国公。 赵祐呢,在屋里转了一圈,又跑去了后院找到了潘秭灵:“六姐姐,我能不能先借五十四文钱,不对,我要借五十四加三十六文钱。” “你要钱作什么?” “马上中秋了,姐夫说那饼叫月饼,我要买回去给父皇,母后。” “好,姐姐借给你。” 赵祐给潘秭灵打了一张一百文的借条,月息五十厘。然后潘秭灵命令厨房给包好了两盒月饼,还有蛋糕。 赵祐要回宫,只是回去进孝心,禁军不好拦。 只好陪着回去。 半个时辰后,后宫,郭皇后处。 “母亲,这是儿买来的,这个叫月饼,是中秋时吃的饼。非常的好吃,儿最喜欢红豆沙与莲蓉鸭蛋的。” 赵祐又说道:“母亲,这钱是儿自己挣来的。背一句诗文可以得一文钱,十道加减算学可挣两文钱。这里有十八块月饼,一块三文,一共五十四文。一三得三,三八二四,三十加二十四就是五十四文。” 郭皇后先是震惊,而后是狂喜。 这样精致的点心,不可能三文钱一块,都不够材料钱。 郭皇后抱着赵祐:“祐哥儿,你给娘背背,你背会了什么诗文。” 赵祐从郭皇后怀中挣脱,站在地上,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朗声背道:“人之初、性本善……” 赵祐一口气背到了四百多个字,可以说三字经再用不了几天,他就能全部背下来。 郭皇后坐在那里,听的傻了。 当赵祐背完,郭皇后大声吩咐:“来人,请官家来。” 皇帝到了。 赵祐又背了一遍了。 郭皇后眼睛都红了,她内心想的是刘安用心良苦。 皇帝却震惊于这三字经。 写的好,写的妙! “爹爹、借儿一把刀。” “刀!”皇帝还在惊叹于三字经,听到刀吓了一跳,这么小的孩子要刀干什么。 皇帝蹲在赵祐面前:“祐哥儿,你要刀作什么?” “夙哥儿把我的刀拿走了,我还欠六姐姐一百文钱,我要去把咱家的钱拿回来,这样我就有钱还给六姐姐了。” 什么情况? 赵祐讲不清楚,只说有人偷了自家的钱。 皇帝立即派人,一边去找潘秭灵,一边去找潘夙。 很快,刘安进宫了。 皇帝脸是黑的,坐在书房的御座上。 “官家,这事与臣无关,臣……” 皇帝摆了摆手,这事确实与刘安无关,刘安没给赵祐说什么,这是一个巧合。皇帝对刘安说道:“东西拿上来。” 刘安手上的证据来自工匠,来自供货的商人。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工匠那里记录的消耗与商人供给的材料对不上。 皇帝看完,伸手就将一只精美的杯子砸在地上。 碎片散落一地。 总管太监躬身站一旁默不作事,刘安站在衙案前也不作声。 刘安在修摘星阁,用的就是宫里的御用工匠,也需要许多材料,所以也要去买材料。 至于刘安怎么知道的,皇帝相信,这是一个巧合。 但,有人敢在给先皇整修皇陵的时候贪污。 这事! 皇帝气炸了。 这时,刘承珪到,事情的经过他已经知道了,信国公赵祐无意中把这事提前说了出来,不是谁的错。 “官家,老奴知道这事。”刘承珪没提木料的事情,因为眼下证据不足,最主要的是木料并没有找到。 十几个中年的,年轻的太监给带了进来,他们是参与贪污的人。 刘承珪还绑了几人太监,这个时间没送进来。木料的事情,他不打算从自己这里说出口,要等别人爆出来。 若没有爆出来,刘承珪就准备先找到木料再说。 若爆出来,那就只能明着查了。 然后当场给打晕了两个太监之后。 皇帝一指总管太监,手都在哆嗦:“查!” “奴这就去。” 又一只杯子给皇帝砸了,皇帝气的来回走了好几圈:“胆大妄为!” 刘承珪和刘安对视一眼,都轻轻的摇了摇头。 刘安不敢去劝,刘承珪也不敢。 所以两个人都低头沉默,等待风暴的来临。 天黑了,皇帝的脸更黑。 刘安和刘承珪站在下首,一动不动。 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贪污是个屁事,刘安真正的杀招在后面的。 但,唯一的意外就是,这件事情发动的太早,刘安还没有准备好,赵祐的事件完全就是一个意外。 用刘安自己的话说,君子报仇,心情好就要开始报仇。 错了。 刘安很严肃的告诉自己,为官不为私怨,我刘安是为大义灭你王钦若的。 第八十四节 出大事了 半个时辰后,宫里御用大匠公输栋跪在皇帝面前:“臣怀疑,有人偷换了棺木的木料。但臣没证据,臣只知道,皇陵之中另一副的材料有问题。” 刘安与刘承珪再次对视一眼,刘安一副无奈的神情。 刘承珪也是微叹一口气。 还是爆发了。 皇帝反而平静下来了,走到御座上: “说,给朕说清楚。” 公输栋,正八品,属于工部,但只管皇宫的御用建筑。 若不是皇帝下旨,用党项王宫复建摘星阁的事情,刘安花多少钱也是请不动的。 他管建筑,却不代表他不懂木料。 公输栋说道:“官家,另一副有可能是用普通楠木,然后压了金丝,真正的那根不知去向。” “你去,你……” 皇帝提笔写了一道圣旨,然后扔给刘安:“你去。” 刘安一看圣旨,不是给自己的,是给李继隆的。 李继隆从来不上朝,是大宋的开国功臣,也是开国武将中最后还活着的唯一一个人。 出宫的路上,刘安对公输栋说道:“老公输,这事不怪我,是信国公在我书房之后,回宫无意中说到了。然后官家要问,我不能不回答。” “没找到那根木料,这事麻烦。”公输栋不怪刘安,他其实也只是怀疑。 刘安刚到李府,太后宫的首领太监也到了。 “刘正监。”首领太监胡公公先一步给刘安施礼。 “胡公公。”刘安回礼。 胡公公开口说道:“太后,哭了。” “恩。”刘安点了点头:“明个我去给太后请罪,这事是个意外,原本还打算查一查,有眉目再说,信国公无意中让官家知道。” 胡公公说道:“刘正监何罪之有,这事若瞒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恩。”刘安再次点了点头。 李继隆接旨,然后站在那里久久不语。 这事,不能忍! 当今太后是他的亲妹妹,有人敢换了太后的棺木,这不仅仅是辱了皇家,更是在辱他李氏一门。 咚、咚、咚…… 国公府击鼓聚将,此时已经是二更天。 “谁?” 李继隆一声爆喝。 李继隆的亲弟弟,李继恂站了起来:“兄长,督修皇陵的主官是王钦若。” “拿下。” 李继恂一抱拳,转身就带兵去了。 深夜,汴梁城禁军在抓人,一口气抓了二十多个官,然后传唤了近百名匠人。 四更天,准备上朝的众臣子在官门前接到通知,早朝停! 皇帝面前摆着第一手供词。 有人招了。 两个工匠先招,他们接到的指令是,因为没有材料了,所以让他们用楠木板压金线,却不知道用在何处。 有人死了。 两名小官,还有三个木匠是被活活吓死的。 皇帝一夜没睡,坐在御座后默默的看完供词:“传旨,三司会审,舅公监审。” 首领太监这时入内:“官家,王参知在牢中高喊,武官僭越、他无罪。” 武官打了文官,这是大事。 但,也要看什么时候。 皇帝笑了,笑的很吓人,首领太监躬身退下,对小太监说道:“去封了王参知的嘴。” 小太监小跑着去了。 皇帝这会有杀人的心。 宋开国太祖立下规矩,三不杀。 柴氏子孙非谋逆而不杀,就算杀,也不允许在市井杀,要秘杀。 二不杀士大夫、三不杀上书言事者。 皇帝问:“刘安呢?” “回官家,正在殿后站着,从二更天一直站在殿外。” “让他去秘书省查典籍。” “是。” 总管太监传了话,皇帝也没说查什么典籍,为什么而查。 刘安呢,只能猜。 秘书省就在外宫,钱若水还没到,刘安派人去叫钱若水。 钱若水到了,也不需要刘安给他讲,这事瞒不住,整个汴梁城有必要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刘安说道:“官家说,查典籍。” 钱若水回答:“下官的意思,先查历代有没有相似案例,再查如何定罪。” 刘安摇了摇头:“先查,惊扰先皇,官家应该如何祭祀。你这脑袋……” 钱若水大惊:“是,是,下官糊涂。” 刘安恨不得把王钦若的脑袋砍了当球踢,可这个时候,他反而不能表现出来了。 王钦若,你等死吧。 谁换了木料不重要了,王钦若你贪污了修皇陵的钱,就这一件事情,你就洗不清了。那怕木料的事情与你无关呢。 这时,刘承珪到了。 听闻刘安让钱若水带人先查惊扰先帝的如何处理的典籍,很是满意。 屋内,两个都是一夜没睡的人默默的喝着茶。 良久之后,刘承珪说道:“王钦若欺了杂家。” 王钦若也不是完全没才华的人,他办事也有能力,而且北宋四书当中的册府元龟就是他主持编撰的,当然,历史上也有记载,他有功,但抢功抢的更凶。 眼下,他没机会再编这部书了,因为有刘安。 刘安对王钦若只有一句话,取到经的是唐僧,出了事有猴子。 刘安缓缓说道:“媚上须有度,过火了现在或许有封赏,那五百年后呢?五百年前的一家子,老叔你说呢?” 刘承珪打了一个激冷。 刘安这句话他听进去了,没错,今朝歌颂,千古骂名。 刘承珪对刘安说道:“我手上有一份证据,上一科舞弊案。这件事情,赵昌言憋了一肚子气,那年王钦若得帝庞,法司不敢查了。” “伸张正义!” 刘承珪没接话,他只知道,打蛇要打死。 贪污的事情王钦若洗脱不掉,但罪没多重。木料的事情,王钦若有可能只被问一个失查之罪,但科考舞弊呢? 当天下午,范威就跪在了御史中丞赵昌言家门口,高举一个布包,请求赵昌言伸张正义。 老赵在半个时辰后,跪在皇宫门前。 手上高举一个布包。 与此同时,又有一人跪在宫门前。 也同样举着一个布包。 半个时辰后,好不容易抽空睡了一觉的刘安被叫了崇正殿,作为皇帝的御用书记员,虽然有小太监记录皇帝问话,但刘安要在场。 “臣举报,在汴梁城南有一个宅子,宅子户主是参知王钦若的外室,前段时间有人抬了一根木料藏在院内,挖土一尺可见木料。” 第八十五节 举报者也没好下场 面对举报者,皇帝没说话,有太监飞奔着出去,然后禁军出动。 刘安开始的时候,还不知道此人是谁,不过现在知道了。 丁谓。 赵昌言的上述皇帝只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去办吧。” “是,臣这就去。” 赵昌言要重审上一科的科场舞弊案。 半个时辰后,木料运进了皇宫,一根金丝楠木。 皇帝的书房,此时有八个人在。 官职最低,年龄最小的自然是刘安,年龄最大、资格最老的是李沆。然后是三相,当职首领太监、大太监刘承珪,以及皇帝。 “说说。”皇帝先开口。 可一屋子却没有人开口。 皇帝一指刘安:“你年龄最小,你先说。” “官家,我就是负责记录的。”刘安拒绝开口,那怕他恨不得立即砍了王钦若这个历史上的没脸没皮的主和派。 “让你说。”皇帝有点不高兴了。 刘安说道:“官家,臣倒听到一个创造典故的人,这个词为溜须。” 寇准第一个有反应。 这事,就发生在他身上。 有一个皇宫夜宴,汤汁撒在寇准的胡子上,有人赶紧过来替寇准擦胡子,寇准怒斥,而后便有了溜须这个词。 而这个人,就是丁谓。 刘承珪上前一步:“官家,老奴有些不解。” “讲。” “埋在土里,从何得知?” 刘承珪只讲了这些,其余的让皇帝去脑补吧。 皇帝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同伙,然后出卖了另一个同伙。 再加上刘安那句溜须。 刘承珪又说道:“老奴今天上午学到了一句话。” “讲!” “媚上没错,讨到官家一时喜,可若媚的无底限,五百年后,史书上会写什么。” 寇准这时很直接的顶了一句:“臣在读,秦二世传记。” 皇帝一巴掌拍在桌上,然后将又一只杯子砸了。 李沆说道:“流放雷州。” 刘安赶紧上前:“臣请不要流放雷州。” 李沆再说:“流放崖州。” 刘安再说:“臣请不要流放崖州。” “为什么?”这次连皇帝都感觉意外了,流放崖州已经是最重的流放了。 刘安说道:“这不是还没审嘛,总要证据够了,三司会审,定了罪再说。” “为什么?”皇帝再问。 皇帝心说,这和审没有审有什么关系。 这事,审不审已经不重要,流放已经是必然的结果。 刘安这才说道:“臣怕污了崖州与雷州。雷州在未来五年,会是大宋瓷器南海重镇。而崖州会是咱们大宋的胡椒自产地。” 胡椒自产地。 这事没有人听说过,无不震惊。 皇帝知道。 所以皇帝说道:“那你选个地!” “大夷州。” “就这么定了。” 案没审,王钦若与丁谓已经被定下来,流放大夷州。 大夷州又叫大琉球。 这个时代,已经有人居住,但却没有被真正开发,事实上比海南岛还能好点。 寇准上前:“官家,臣请问,胡椒之事。” 皇帝看了刘安一眼,刘安上前:“寇相公,有件事情很重要,我也是才知道。党项那边抓了一个人叫张浦。进士没考上,就去效忠党项了。我在想,若是进士考中了,但殿试没过,这样的人万一去了外邦,又恨上了咱们大宋,这事怎么办。” 刘安是对寇准说的,李沆却说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恩,人正在往回押解。” 李沆说道:“这事,很重要,要商议一下。” 寇准说道:“先说胡椒的事。” 李沆说道:“胡椒只是吃食,这是国体,先说殿试的事,马上就要开恩科了。” 吕蒙正也说道:‘对,马上要开恩科了。” 刘安这时说道:“臣回去继续查典籍。” 皇帝摆了摆手,刘安兹溜就跑了。 看着小太监关上殿门,李沆对寇准说道:“胡椒这事,先缓缓,刘正监明显不想提。” 李沆说的是刘安,他却知道,这是皇帝不想让提及。 否则,皇帝早就会对他们这些重臣讲了。 皇帝确实不想提。 因为种胡椒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皇帝不想最后种不成,丢了脸面。 皇帝最爱惜脸面了。 再说另一边。 大理寺大牢,一个小单间,左右都没有人,禁军严控小单间内的人不允许和人接触。 丁谓。 他万万没想到,他是去举报的,竟然被抓了。 而且只有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木料埋在那里? 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胡说就是欺君。 这个谎想编圆,可不容易。 丁谓太小看大理寺,大理寺真的想深挖查什么事,还是有手段的。那怕是过了十道手,那个小院最早属于丁谓的事情,也被查了出来。 为什么效率这么高。 李继隆在上面以太后的名义施压,连禁军都出动了,三司只能深挖。 连丁谓贪污几贯钱的事情都给挖出来了。 更何况,原本就不干净的王钦若。 大宋不杀文官,言官无罪。 可这个时候,谁敢跳出来给两人求情,太后年事已高,有人动了太后的棺木,这事真说起来,皇帝自己都要请罪,有失人伦大礼。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 祭祖。 大祭祖。 皇帝要在先帝陵前请罪。 好几天过去了。 刘安在皇宫就没回过家,累的眼圈都黑了。 终于,时间告一段落,刘安才能回到家里,好好洗个澡然后睡一觉。 潘衮等人就在刘安府里。 见刘安回来,潘衮等人迎了上去。 “妹夫,听说那个王钦若在背后搞鬼,要整你我。这次,他落在咱们手里,咱弄死他。” 咳! 刘安清了清嗓子:“兄长这话说的不对,咱们是大宋的官,是官家的臣子,为大宋进忠,为家官进忠,清除奸佞,是咱们的职责。莫说那些没用的,咱们只是一心为大宋,为官家效力。” “你这话……” “好了,我累了,兄长自乐,我要去睡会。” 说完,刘安也不理会潘衮,自顾自回后院。 后院,潘秭灵迎上刘安,刘安低声对潘秭灵说道:“我书房那些草稿呢。” “都收着,没有人知道。” “烧了。” 刘安的态度很坚决。 第八十六节 三千陌刀 烧了,那辛苦收集来的资料、罪证,还有刘安辛苦写的文书,就这么烧了? “官人?”潘秭灵不明白,为什么要烧。 刘安压低声音说道:“王钦若竟然敢背后整我,但我不能让人知道,我要报复他,他的罪已经够重了,不差我这一点,烧了。” “我亲自去办。”潘秭灵懂了。 有必要的话,潘秭灵不介意一把火连刘安的书房都一起烧掉。 刘安说的没错,是应该烧掉。 坐在大木桶内,刘安终于露出笑脸:“五鬼去其三,以后谁敢主和,就弄死谁。” 五鬼的另外两个,还有救。 他们算不上大奸佞。 刘安从浴桶之中出来,准备去睡一觉的时候,潘秭灵进屋。 “官人,石家二伯到了。” 说话间,潘秭灵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衣服。 石保吉回来了。 在武官之中,当下他算是第一人,当然李继隆不算,李继隆是老一辈的。 刘府花厅,没有酒茶,只有清茶一杯。 石保吉见刘安到没起身,只是点了点头,刘安施礼后坐下:“二伯前来是公还是私。” “公事,你给三司的那章程他们议了,我们回来后,也议了。无论怎么算,都会有巨大的盈余。我们是不会把钱上交户部的,发点辛苦钱行,但私分绝不可能,你怎么想。” 刘安没接话,默默的喝着茶。 石保吉也没催,他知道这事不可能立即拿出答案来。 过了很长时间,茶都喝淡了,刘安说道:“三千陌刀、三千铁鹰?” 这次换成了石保吉沉默。 换上新茶,又喝到完全没味的时候,石保吉说了两个字:“能办。” 刘安这次立即说道:“咱们拿下了党项,我认为辽人会在两年内有一次大举南下,但这事说了也没人信,所以我打算说服官家搞一次大换防,这换防的时机请二伯把握。” “好。” 石保吉明白,刘安想借大换防,调兵北上,然后借机给辽国来一次狠的。 不用刘安说,石保吉也认为辽国肯定会南下,而且也真的会在两年内。 党项被大宋控制,这是辽国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辽宋必有一场恶战。 石保吉站了起来:“走了。” “送二伯。” “坐着,不用送。”石保吉大步离开。 他来这里就是想就多出来的那笔钱听一听刘安的意见。 刘安的提议有难度,不过他也有办法应对。 三千陌刀、三千铁鹰。 好想法。 原本定在下一个旬日的戏停了。 王钦若被定了十大罪,其中最大的一个是舞弊,皇陵的事情没有人提及。 但朝堂之上的人都明白,偷了皇帝他娘的棺材板,这事真是活腻了。 流放大夷州。 王钦若松了一口气,流放雷州、崖州的基本上没有再回来的。 大夷州,以前没有人被流放到那里,估计自己还有再回来的可能。 可紧接着,皇帝下旨,泉州立军。 泉州军的任务是,泉州海峡没有在军方登记的船只,片板也不得下海,下海者最轻贬为贱籍,重则抄家杀头。 非圣令,任何非官方船只不得来往于大夷州与陆地。 王钦若的儿子发配充军。 妻妾发卖为奴。 丁谓也一样。 然后一口气流放了八个人到大夷州,十几个人去雷州与崖州。 有年轻的言官感觉判的太重了,想出来说几句,赵昌言只有一句话就镇住了所有人。 赵昌言问,若自家的祖坟被人动了,当如何? 这是不死不休的仇。 言官们,那怕曾经受王钦若恩惠的人,都全部闭嘴。 王钦若被押出宫。 皇宫侧门,王钦若出宫的时候正好看到刘安,刘安正在宫门处查收从党项王宫运回来的党项典籍。 这种小事,需要正四品的秘书省正监来作吗? 王钦若停下了,他想看一眼刘安。 “走!”禁军将铁链一提。 刘安转过头来,然后一杯水倒在地上,然后转身离开。 王钦若想骂刘安,却被禁军直接在嘴里塞了一块破布。 刘安的动作他懂,除非这杯倒在地上的水能收回来,否则他不可能再回汴梁城。 “唔……唔!”王钦若想骂。 可他现在是钦犯,禁军对他一点都不客气。 禁军兄弟可是知道,这个官不好,听到他们的兄弟去西北打仗,多吃几碗羊肉都要弹劾,今天落在禁军手里,这些人能让他有个好。 宫外,王钦若被装进囚车的时候,李继隆到了。 刘安只是泼了一杯水。 李继隆很直接,当着王钦若的面说道:“一手一脚一眼一耳。” “老将军放心,这一路几千里,难免会有一点意外。只要活着送到大夷州,其余都没事。” 李继隆又说道:“他的家眷,发配宋辽边军。” “是,我等一定安排好。” 李继隆就是当着王钦若的面说的。 王钦若想喊,可嘴里塞着破布,他想挣扎。却听禁军带队的武官高喊一声:“钦犯要逃,重枷。” 李继隆一指自己:“老夫就在这里,你想报复尽管来。黄泉路上,老夫也不怕你等着老夫。”说完,李继隆恶狠狠的瞪了王钦若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李继隆说完后,气呼呼的离开。 紧接着,装有丁谓的囚车也到了,刘安这时在刚才的禁军军官身旁说了一句:“帮凶也不是好东西。” “明白。” 禁军军官很清楚刘安提到帮凶是什么意思。 眼前这家伙,王钦若什么样,这家伙就什么样。 流放有两种,一种是贬官,这种情况下押送的人不敢乱来。但流放并没有给新的官职,只是将原官职一撸到底,那就是犯官。 只要人不死,送到地方有人签收,其余的怎么都可以。 丁谓却不明白,他还不知道他要遇上什么命运。 王钦若被罢官,这让刘安心情非常好。 回到家的时候,刘安还哼着小曲呢。 可回家连一刻钟都没有,刘安的心情就坏透了。 有人要搞事。 三司打算把灵州的账翻了。 三司。 大宋叫三司的,有三个衙门。 法三司:大理寺、开封府、御使台。 舶三司:广、杭、明。 还有一个财三司:度支、盐铁、户部。 第八十七节 武官那条线 关于大宋的财三司。 大宋的财三司近十年来,废、立、合、分,折腾了好多次。眼下,又分成了三司。 范威说的是三司翻旧账,说的就是财三司。 范威把自己要说的都说了,他看得出来刘安不高兴,但他官小职微,能来报消息就已经是最大努力。 两人沉默了很久,刘安问:“消息可靠吗?” 范威说道:“上次刘兄让我去举报科场舞弊案,赵中丞称赞了我,而后在抄没王钦若家产的事上,我办事赵中丞满意,所以才让我有机会接触到此事。刘兄,这事……”范威没说下去,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 刘安笑了:“我关心的是,有人想替王钦若出头,还是纯粹看我不顺眼。” “那敢,他们不敢弹劾刘兄,所以目标是杨将军。” 刘安问:“你的意思是,这事与王钦若事的无关。” 范威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确信无关,因为这次赵中丞点了点头,谏台也会出力。” 刘安抬头看了看房梁:“范兄,你怎么看这事。” 范威回答:“依我看,这事与刘兄应该无关,有些人想敲打一下武官,我听到传言,说是灵州、夏州的事情,武官们过线了。” “什么线?” “不知道。” “哼!”刘安冷哼一声,很不高兴。 范威赶紧说道:“我自己想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范兄,有话直言,咱们之间没必要回避什么。” “是,是。” 范威说道:“这次灵州的事情,刘兄是辛苦的。但我怀疑有人说了些不好的话,我猜测是曾会,他估计说刘兄年少被武官蒙蔽。而后石将军、曹将军他们不敢轻动,折将军守边,所以杨将军最合适。” 刘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范威低下头没说话。 刘安说道:“这事谢过范兄了,别让人看到你来过我这里。” “刘兄安心,我会小心的。” 范威指了指地上的衣服,他准备了一件短衫,会换了衣服从后门走,然后找地方再换回长衫。 “谢过。”刘安起身一礼。 范威赶紧回礼:“这等小事,不当刘兄之谢,我先走了。” 范威离开之后,李欢从后面出来。 刘安没回头:“李兄,怎么看?” “装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无能为力。若提早把消息告诉了杨府,会让谏台与三司知道,他们中有人泄漏了消息。再说,也有可能杨府已经知道。” 刘安再问:“杨府有几成可能知道?” “三成。” 刘安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咱们打后手,看他们有什么动作,然后再考虑怎么出手?” 李欢已经走到了刘安身旁,和刘安一样看着门外,等了好一会才说道:“这事,估计无能为力。要保,也是寇相公出面,刘兄你无能为力。依我看,你也不能去找寇相公,寇相公问,你怎么知道这事,你如何回答?” “恩,在理。” 李欢又说道:“范威等人有大用,不能这么早暴露。事实上,我信不过寇相公。” “我也不全信。你说的对,灵州这事主和派不高兴,这事需要一个背锅的。而且,杨将军虽然比不得四大武勋府,但也是武官一员。让文官们闹吧,武官们肯定会心里不舒服,最重要的是,官家怎么看这事。” “刘兄高明。” 刘安脸上没反应,可心里却非常不舒服。 但又能如何? 他不是朝官,朝堂之争他参与不了。而且正如李欢所说,这事无能为力,只能等文官们的弹劾出来。甚至于,弹劾出来,刘安只能看着,寇准都无能为力。 刘安转过身:“我说李兄,你认为这事与李相公回朝,有关系吗?” 李欢愣了一下后:“恩,这么一说,难道是……?” 刘安摇了摇头:“不,不。李相公不会这么作,我说的意思是,有人撑腰了,他们才敢跳出来闹,李相公最多就是默许。” 李欢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也知道,刘安更不舒服。 两天后,中午。 李沆与刘安在崇正殿旁的小屋吃过饭后,重回崇正殿继续处理公文。 李沆亲自泡了茶还给刘安倒了一碗后,李沆说道:“官家,今天怕是要在大殿上多耗些时间了。” 刘安问:“还为了灵州刺史的事?” 李沆眼睛微闭,缓缓说道:“有人,有许多人,在弹劾杨延昭将军。” 刘安没接话,他原本想惊呼一声为什么? 可此时,刘安演不出这么假的戏来,只有选择沉默。 李沆继续说道:“你替官家办事,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很好。而且你没有为自己谋私,你父那一点小生意也算不是谋利。他们若要弹劾你,老夫都不会同意。” “谢李公。” 李沆没接话,继续说道:“曹、石两位将军,非大罪无过,这是太祖立下的规矩,先帝也说过类似的话,纵然没有这些话,朝堂之上也不会轻议罪名。那么,只有一个选择了,若一年前,老夫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刘安这次真的不明白了。 李沆依然没回答刘安,只说道:“主和之臣有何功勋,有何过错。主战之臣有何功勋,有何过错。老夫以为,民为上。” 刘安还在思考李沆话中意思之时,李沆拿出一份公文放在刘安面前。 “西京北河阳县,突发水患,县令带厢兵两日两夜求百姓无数,水患仅一人身死,十六村受灾,老夫以为,这才是功,此县令为能吏、干吏。” 刘安看过这份公文,再看一遍后问李沆:“李公,我能提点反对意见不?” “你说。” “若说救灾,他有功,但说他是能吏、干吏我不服。这货就是一个废物。” 李沆微闭的眼睛一个就睁开了:“你继续。” 刘安大笑:“这蠢货,在河阳县为官三年,人口增长率连百分之一都不到。粮食产量比三年前减少了,布匹产量只增加了百分之三。这样的废物,也叫能吏、干吏?李公这样的评分标准,晚辈看来,好可笑。” 第八十八节 杨延昭被贬 听完刘安的话,李沆站了起来:“百姓过的安稳,粮食产量稳定,这难道不是功。” “他在河阳,这地方三年下来,上报的田亩数有增加,但粮食总产量没有增加,他不是废物是什么。百姓的户年收入没增加,他就没给百姓带去富足,只是持平,算什么能吏。” “胡扯!” “老相公,敢不敢给我一个县,就这样的废物还能评为能吏,那我刘安能给评为神吏了。” “狂妄,一县之治,岂能如戏言。” “老相公,一县之地没什么难治的,废物只能守家,能吏是可以开创时代的。” “你……”李沆给气得不轻。 一老一少吵上了,皇帝这时回来,在门外就听到屋内有人争吵。 皇帝在门口听了一会,感觉再吵就会伤和气,这才让小太监推开门。 皇帝一进屋,两人立即就不吵了。 皇帝走到御座上坐下,在李沆与刘安施礼之后,皇帝说道:“第一件事,杨延昭外放武官,这事定了。” 不用细说,皇帝很清楚今天朝堂之上是怎么一回事。 连寇准都保不住的人,没有能保得住。 皇帝说完后对刘安说道:“朕念其有功,可以让刘安你选一个地方,外放他为官。” “官家,臣以为登州。” 李沆的脑袋里快速的闪过了大宋的地图,对抗辽国的前线五个州中没有登州,运输补给的路线上也没有登州,那里属于一个闲州。 而且还偏远。 唯一的一点作用就是,那里有一个粮仓,江南水路运过来的粮食有一部分就在这里。 作为沧州的后备仓。 完全就是北防的三线部队。 想到这里,李沆说道:“臣以为,可以。” “那就登州吧。” 皇帝说完后又说道:“通许镇,自今日起赐咸平县。” 李沆听懂了,皇帝听到他们争吵,也没说谁对谁错,既然刘安狂妄,就让刘安试试。 不过皇帝又说道:“刘安,此县所有官吏,你自行招募,崇正殿这里的事你不能耽误。朕倒要看看,一年后会如何?” “谢官家。” 刘安不能实职,这是皇帝给李沆的承诺。 更何况,刘安正四品,去当一个八品的下县县令,这个有点儿戏。 所以,让刘安管一县,还是一个镇子升格的。 皇帝也就是把这事当玩乐。 次日。 李沆没去崇正殿,他上朝了。 朝堂之上,杨延昭被贬到了三线部队登州当指挥使,五日内离京。 杨延昭谢恩后走出大殿。 刘安正在大殿外站着,杨延昭看了刘安一眼,刘安也回视了杨延昭。 杨延昭脚步没减慢,大步的往外走。 登州有什么?杨延昭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去登州是刘安向官家进言,这事是寇准告诉他的。 刘安也没说什么,他相信,杨延昭应该会理解自己的用意。 曹玮很不爽,在大殿上把文官们骂了一圈。 可又能如何? 杨延昭被贬出京,这事已经成了定局。 刘安入殿,只接了一份旨。 通许镇升格为县,赐县名咸平。 咸平是皇帝的年号。 次日,又是旬日。 上个旬日因为王钦若大案,所以戏停了。 这个旬日,戏继续。 皇帝恢复了脸上的笑容,带着皇后又来听戏了。 皇帝到醉仙居荷塘的时候,正好看到刘安被打,动手的人是曹玮。 郭皇后突然来了一句:“这是演戏给谁看呢?” 皇帝悠悠而道:“曹四家大娘子。” 郭皇后笑了,笑而不语,很有深意的看了皇帝一眼,然后又女宾那边去了。 刘安一个书生,曹玮是百战豪将。 曹玮要打刘安,那怕收着力气也能把刘安打残了,却还能让刘安一边逃一边骂,这不是演戏是什么? 女宾席。 潘秭灵也说道:“这戏演的太假了,四婶婶别见怪。” 曹玮的夫人只是笑了笑。 而后,好几位夫人也跟着笑了笑。 没说话,但却达成了一致,防着乐仙儿入府。 这就是狐狸窝出来的,再纯善也是半只狐狸精,所以不能让其入府。 铁头呢小跑着到了刘安身旁:“主君,戏演的太假的,霜儿告诉我,二十多位大娘子与咱们大娘都说好了,防着乐仙儿。” 曹玮把那根包着布的棍子一扔,一脸的悲伤:“我的乐仙儿。” “放屁,是我的乐仙儿。” 石保兴刚说完,其兄长石保吉慢吞吞的来了一句:“看来,弟妹那边你能摆平?或是,今个这话,敢传到弟妹耳朵里?” 石保兴与曹玮同时打了一个哆嗦。 两人不约而同的说道:“为了家中安宁,这乐仙儿还是找个合适的人嫁的好,断了念想。” 刘安一咬牙:“铁头,我弟弟呢?” “别,别。”几个人赶紧劝。 石保吉说道:“你娘会打死你的,这事不能干。” 刘安心说也是。 刘安想了想:“范威?” 在旁的范威吓的一哆嗦:“刘兄,这事你放过我,我也不敢。不过,我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谁?”至少有五个人异口同声在问。 “来自荆湖北路复州的一个举子,五考不中。却是一个很痴情的才子,我就我所知,他给乐仙儿写的诗词不少于二百,可太穷,穷到连在迎客楼喝个茶都喝不起,奉年节花魁展艺,他在门口远看一眼,就能开心好几天。” 刘安没接话,这事听起来,不太对路子。 范威又说道:“他虽然考不中,但却是一个能人,有京畿第一幕僚之称,京畿周边这些个县的县令,只要请到他,三年必优,三年必升。” 刘安这才问:“他在那?” “王钦若案,封丘县令入狱,他失了东家现在汴梁城中找活,我曾经受他帮助,现在我府中。” “叫他来听戏。告诉他,我准备考他,若有才,咸平县丞之职可以给他,但若无材,我会把他乱棍打出去。” “是。” 正戏还没有上场。 开场是歌、舞,然后是一个说书客的单口相声。 接下来才是正戏。 人很快就到了,此人姓郑名向字公明,长的是一表人才,十八岁开始参加第一次考试,然后到上一科,正好五科,人二十八岁了,五科不中。 第八十九节 这是一步棋 这位郑公明老兄,人还没进园子,就已经眼泪哗哗的。 乐仙儿的声音就如同印在他心中一样。 当然,郑公明是没资格靠近正席的,他只能在仆从那一个角落里躲着。 正席内。 曹玮对刘安说道:“我听延昭说,老寇儿告诉他,是你向官家进言让他去登州?” 刘安没回答,而是反问:“那杨将军对登州有什么看法?” 曹玮想了想后回答:“他有点失落,不过也告诉我,他会带五百杨家亲兵,再练一只精兵,若辽国有动静,希望能调他北上。” 刘安干笑两声。 曹玮问:“你笑什么?” “不过如此。” 刘安心说,小说把杨延昭吹的有点神了。 曹玮又说道:“不过,佘太君吩咐他,在登州多备船只。” 刘安压低声音对曹玮说道:“曹四叔,你悄悄的告诉杨将军,可否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阿保机干过什么,说过什么?以汉俘建……”刘安只说到这里便停下了。 曹玮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话他知道。 在大宋还没有立国的时候,辽已经立国。辽国抓了许多汉人,然后让这里人建了一座城,这座城在海边,叫锦州。 曹玮想了想,靠近刘安:“那城,不好打。” “看谁打了。” “行,那我告诉他。” 曹玮与刘安再没提这事。 傍晚,正戏结束,皇帝很满意今天的戏,赏赐了十万钱。 刘安回府,他要考校一下郑公明,也请了王曾前来。 曹玮呢,把刘安的话告诉了石保吉后,拉着石家老大石保兴去喝酒。 石保吉没有急着把话传给杨延昭,而是去了李府。 李府。 李继隆听完石保吉的话后,只思考了片刻便说道:“锦州能打下来,但不可能守得住,所以锦州是一步声东击西的棋。” 石保吉也说道:“就看这一步棋什么时候走。” 李继隆说道:“若宋辽大战,双方重兵对峙的时候,这一步棋有妙用。拿下锦州后依老夫看,大火烧了城池而后偷袭辽国中京,无论成败打完就退,对正面战场有奇效。但,锦州不好打,打下来还有多少兵马可用,未知。” 石保吉问李继隆:“李将军,在你看来,咱们这位探花郎还懂兵?” “他不懂兵。” 李继隆翻出了他对于灵州那边的一些分析给石保吉看:“就这些,他丝毫也不懂兵。行军、布阵、粮草、军械都完全不懂,甚至他都分不清军中有多少军职,军职中有多少武官,多少文吏。” 石保吉就不明白了:“那么,他这登州之计?” 李继隆笑了:“他懂国战。” “不懂兵,如何懂国战?” “为何要懂兵?国战打的是大势,先打何处,再攻何处,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怎么打,与他无关,他不懂也不会插言。” 李保吉再问:“那登州?” “依他之计,用或不用要看辽国如何进兵,灵州之战后,辽国肯定会南下。但目标是我大宋,还是借攻宋而猎夏州,就看那位萧太后怎么想了。” 当下,辽国是太后掌权,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萧太后。 话说两边。 曹玮与石保兴两人喝着酒,在密谋着。 曹玮问石保兴:“老石,你今年五十七了,怕是你有心也无力。” 石保兴一点都没生气,只说道:“我现在过一天算一天,十年前就有心无力了。倒是你,有贼心未必有贼胆。” 曹玮哈哈一笑:“你以为那东西安的是好心。我可是知道,大娘娘不高兴防着呢,我那侄女也防着呢。刘安这小东西是让我背锅,我也是逗他一乐,不过我知道,你是真看上了。” 石保兴摇了摇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这种活一天算一天的人,也不去祸害人。不过……” 石保兴没说下去,曹玮却懂:“不过,就算是作善事,也要落个好人家。” “你说呢?” 曹玮一扶桌子站了起来:“这事,我去办。” “成。” 曹玮带人离开了。 郑公明不错,刘安很满意他的才能。 历史上,这位真正是考了六次不中,第七次才中,也是探花。 郑公明刚从刘府出来就让人装进麻袋架上了马车,然后马车在刘府绕了一圈,直接就关进了刘安府某个侧院的地下室。 这地下室是新挖的,用来藏钱。 郑公明给架上了,用凉水泼醒,一个戴着黑面罩的人开口了:“郑举人,有这么一笔买卖。听闻刘正监想把乐仙儿许给你为妾,你纳了,然后把人卖了给牙行,保你明年开春恩科高中,保你十年内五品官。” “你,你等……”郑公明破口大骂。 “郑举人,你要明白,乐仙儿姑娘现在不是奴籍,你纳为妾再私卖出来,就是另一回事,这工籍又变了。你若不从……” 地下室有两只小窗通向地面,东边小窗外刘安和曹玮坐着听,西边小窗外,潘秭灵带着乐仙儿坐着听。 刘安问曹玮:“曹四叔,你这干的是什么事?” “这叫主持正义。” “正义,私绑一位举人?” “不就是一个举人嘛,不给他一点厉害,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乐仙儿名满京城,为了京城无数人,咱们要主持这个正义。” 曹玮很自豪,这事他感觉自己办的漂亮。 地下室的西边,乐仙儿默默的听着。 她懂,她什么都懂。 她现在从淤泥里出来了,她变成良家。 可她这个良家,让人羡慕,也让许多贵妇不高兴。 就比如她身旁坐的这位潘家六姑娘,刘府的潘大娘子,四品外命妇。 不高兴的后果很严重。 地下室传来皮鞭的声音,没打在人身上,先是打在地上,有人正在威胁郑公明,要斩手指。 刘安站了起来:“不想听了,这破事。” 曹玮笑了:“莫非,你内心真惦记着。” 刘安没接话,起身就走了。 另一边,潘秭灵也没兴趣再听了,起身也往后院走。 倒是乐仙儿,默默的一直听着。 听着一群人和一个痴情的呆子演的一出戏,听到心里百味丛生。 第九十节 坦白从宽 刘安府后院。 潘秭灵和刘安一起回到后院,回屋坐下之后,潘秭灵说道:“官人舍不得?” 刘安没接话,只说道:“嫁人,嫁个自己喜欢的,还是嫁一个疼自己的,那个好呢。话说,你没有选。” “娶妻,娶一个自己喜欢的,还是一个对自己好的。我也没得选。” “对。”潘秭灵不否定刘安的话。 不过,潘秭灵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们是贵族,正妻在堂娶的颜面、娶的是族中大兴。嫁人,嫁的是地位,嫁的权势。你若是市井之人,才华再高我不会嫁,你也娶不到。我是大娘子,这后院还是我说了算。真要纳妾,也要精心挑选。” 刘安点了点头,他知道潘秭灵说的都是大实话。 潘秭灵紧接又来了一句:“杨府无爵,当年最高也不过大将军,当下杨家最高不过指挥使。若是杨家九姑娘你有心,我认为,还行。” 这个时候,刘安才真正领教了潘秭灵内心的那份高傲。 杨业当年是左领军卫大将军,武职正四品。而自己现在就是正四品。 杨府在潘秭灵眼中,是普通门户。 刘安问:“杨府,没封爵吗?” 潘秭灵回答:“大宋爵十二级,最低为开国男从五品。他杨家不过追赠了一个节度使,中书令而已。若说爵位,怕还不如官人你。官人在灵州有机会封爵,没封就我看就是还差一点功勋。或是,官人的年龄。” 刘安懂了。 没错,在大宋的顶尖大贵族眼中,追赠不过正三品虚职,确实门户还小。 而且杨府,竟然是潘秭灵内心之中,刘安纳妾的最低标准。 潘秭灵非常在意门风以及身为贵族地位。 潘秭灵又补充了一句:“当年杨府当家人,佘大娘子也不过是三等淑人,我却是四等硕人。杨延昭之妻,不过七等宜人罢了。” 虽然潘秭灵外命妇低于佘太君,可年龄差距有多大? 潘秭灵凭什么不骄傲。 刘安脑袋里只思考了三秒,立即换上了副笑容:“娘子,有件小事我悄悄的告诉你,你可别传出去。” 潘秭灵内心一惊,自己的夫君竟然有事瞒着自己。 可脸上,却一副很开心的神情:“官人,有何趣事?” “我最近有笔外财。” 刘安把许多人卖了,这笔钱是俸禄之外的一笔收入,就是军票由三衙操作,盈利的部分会给管这事的人多一份收入。 或多或少。 潘秭灵听完后问:“衮哥哥也有?” “他少,预测这个月底他最多分一贯又四百文钱。” 潘秭灵听完笑了:“官人放心,这事哥哥们拿到钱,不出两天,娘亲就会狠狠收拾他们,就他们那点本事,捡十文钱能被发现,还能藏的住一贯又四百文。” “啊!” 刘安吓了一跳。 潘秭灵解释道:“他们有钱就会去喝酒,而且几位哥哥都是藏不住事的人,几位嫂嫂能发现不对头,但问不出来太多,不过娘亲能问什么。这事,拿到钱之后就藏不住,所有人都藏不住。” 刘安心里抽抽的疼。 同时又暗自庆幸,自己最先就交待了,没等潘衮等人被发现后,连累到自己。 次日,下午的时候,杨延昭离京。 没人送。 孤身离京。 只带了一名亲随,以及两名护卫。 寇准原本想去送的,可他走不开,杨延昭出城的时候,寇准手上的朝板已经断了一根,是打断的。 这朝板,打在一个三司的小官头上。 “官家,就一个小小的关税,却要户都、盐铁共查,度支竟然也想插一手,臣不明白,臣不理解。” 寇准是带着火气的。 三司闹事把杨延昭贬出汴梁,寇准不知道打脸这个词,却知道这些人贬一个杨延昭还不够,竟然还要往灵州安插人,而且三司都要安排人。 这事,寇准没办法忍了。 御史赵昌言站出来问道:“那寇相公何意?” “废三司、合而为一。派一员去灵州即可,朝廷的俸禄也不是白发的,一人可办的事情,非要三人去作。” “官家……”三司跳出来了。 这一句废,就等于要把一堆人的官职给抹掉。 这事也不能忍。 吵吧。 皇帝闭目养神,已经不想去听了,等会回到书房,三相再吵的时候自己再听也不晚。 吵,一直吵到天黑。 这还不算完,第二天、第三天,又吵了两天。 皇帝还要出钱请这些大臣们吃饭,但结果依然没有。 皇帝回到书房,当职太监送上茶点。 看着桌上的茶点,皇帝没心情。 “刘安,朕问你。三司的事情你可有听说?” 刘安上前:“官家,臣连数都搞不清,怎么能搞清三司的事,这事,臣无能。” 刘安心里有数。 三司合并还是废除都无所谓。 大宋需要的是,管收税的、管花钱的、管审核的。再加上御史负责监督,这事就漂亮了。 但李沆在场,刘安不会说。 皇帝再问:“你府里如何管钱呢?” “臣只管花钱,不知道什么叫管钱。” 这滑头,皇帝还没办法说什么。 寇准与三司吵的事,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 皇帝又问了李沆,李沆说了一大堆,结果是两不相帮。 李沆心里明白,大宋立国这些年,三司拆分、合并、废除、重立、再拆分。不知道搞了多少次,也说不上那一种更好。 皇帝捧起茶碗:“这事,让他们再议一议吧。” “官家英明。”李沆能说什么,这事很难下决心。 皇帝又问刘安:“刘安,咸平县你准备怎么搞?” “官家,臣正在写一份计划书用于咸平县的立县以及各产业结构的论述。臣能不能借点钱,保证一年内加两成还上,这些钱用地咸平县。首先,臣打算修河,再增加码头两处。还想平整一块土地,大约要二十五万贯就够了。” “给你三十万贯,明年年底还国库四十万,这是小事。” 既然一个县能用年号为县名,皇帝还是在意的。 一来在意刘安。 更重要的是,皇帝也在意自己的名望,所以多给了刘安一些钱。 第九十一节 一笔一笔又一笔 拿着三十万贯,够了吗? 刘安可不知足。 刘安又说道:“官家,再给十万贯,臣有些小东西,用于新年大礼,六谷与西州来使的时候,以装我大宋之威。臣再有三天,便有第一批样品能够制作出来。” 皇帝点了点头:“三天后朕看了,若是好,钱不是问题。” “谢官家。” 刘安还没完,又说道:“官家,再给臣十万贯。臣还有一物,虽然是小东西,但对于李相公却是不能没有的,朝中臣调查过,仅京城就有不下一百官员,少不了?” 皇帝笑了:“你继续讲,只回答朕,这十万贯之后,还要钱吗?” 刘安尴尬的笑了:“再要两笔。” 皇帝站了起来:“朕给过你四十万贯,你先把东西给朕拿出来,朕看若有需要,还是那句话,钱不是问题。若无用,朕会罚你。” “谢官家。” 看皇帝答应了,刘安快速的跑到角落,取出一只盒子来。 这东西,当下的造价,可比等重的黄金。 不是东西贵,而是太费工。 五副眼镜,用的是纯银的镜架。 “李公,试试?” 李沆,老花眼。 早在前段时间刘安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李沆看公文很吃力,普通的公文李沆可以叫小太监在一旁念,重点的公文是刘安来念的。 五副不同度数的眼睛,李沆试过之后挑了一副。 原本已经看不清的公文,变的清晰可见。 “好,十万贯加一倍给你。不用国库出,朕的内库来出。”皇帝很喜欢这东西。 李沆问道:“刘正监如何想到此物?” 刘安回答道:“李公,早在秦汉时期,有人选纯白水晶,以油布细磨,观物可放大数倍。这种工艺没有失传,下官寻得还懂这工艺的水晶匠人,尝试磨出不同放倍数的两种镜。有人看不清远物,有人看不清近物,所以要试。” 经刘安这么一说,李沆想到了。 李沆说道:“记得墨子某卷书中,就有相关记载。传闻汉代张衡大夫观月,用的也是水晶镜。到是刘正监有心了。” “这镜,治赤眼!” 刘安这说法是源自李时珍的,后世李时珍就写过,水晶治赤眼。 “很好。”皇帝很开心。 刘安回府的时候,还带着一份册封。 刘安府里的一位水晶老工匠得到了工部正八品的虚职,这位老工匠以及徒弟,在刘安的帮助下编写的一套随目对镜的原始验光办法,也成为典籍入秘书省书库。 刘安回府的时候,郑公明已经被救出来了。 自然是作戏作全套。 有人绑,就有人救。 前府小客厅内,刘安见到郑公明。 “郑兄,有些事情过去了,你就忘记了好。至于是谁作下的,你也别问。他们动不了我泰山潘府,但同样我们也动不了他们。此事,到此为止,可好?” 郑公明长身一礼:“谢过刘兄相救。刘兄的话我明白。” “难为郑兄了。不过你放心,这事我既然插手,就能保得住。你先去咸平县任县丞,你可明白,此县县名的用意?” “明白。” 以年号为县名,若这点都不明白,郑公明也没资格作这一任县丞。 刘安又说道:“乐姑娘的事,待你作出些成绩。你要明白,乐姑娘现为宫中女官,有些手续还是要走的。” “明白。” 郑公明什么都懂,唯一猜不到那场戏的真相。 “三大工坊,玻璃坊、火药坊、织机坊。这是官家的产业,我为兵部侍郎、秘书正监、崇正殿学士,县内的事情不方便亲自去办。你要作的头一件事是修河道,而后建码头。划出地皮给商人们建坊。” “咸平县是以镇提的县,土地有限,你要好好规划。” 郑公明问:“那么,依正监所示,土地多为商用,县内原本就不多的土地如何耕种?是要放弃耕田吗?” “不,非但不能放弃,还要大搞。但不是要种多少田,而是为天下作一个示范。以畜牧积肥以肥田,以耕种的废弃物养猪羊,这一套你要好好研究,请教有经验的农工。这是官家为天下作的示范,这是富民之路,再辛苦,再难也要办好。” “是!”郑公明感觉压力山大。 刘安又说道:“会有不少于三十名举人与你同去。有功者,官家会赐同进士,若有心科举,明年恩科也不会误。” “是!” 刘安没说太多。 就是想着,把路子指好,让他们自己去发挥。 就拿眼镜来说,从尝试到成功,没多少刘安的功劳,是老工匠带着徒弟与小工作日以继夜辛苦研究才成功的。 郑公明带着刘安给他写好的几卷文书,然后带着自己的小书童离开。 让郑公明意外的是,刘府门外多了一辆马车。 一辆马车没什么。 但马车的门帘挑起后,郑公明看到了乐仙儿。 一只绣花的荷包由乐仙儿的婢女送到了郑公明手中,郑公明没有走过去,也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拿着荷包一礼,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刘安站在门内,自言自语的说道:“爱情是什么?把家世、学问、地位、俸禄都算进去,然后去他娘的,爱情就是你愿意,我愿意。仙是没有爱情的,高高在上俯视人间,只有落入凡尘,或许能懂点什么?” 铁头站在一旁:“主君,你讲的真好。” “好吗?” “好。” “听懂了吗?” “懂了,前几天我买了庆福楼的虾包,我就没一个人吃光。” 刘安放声大笑:“你小子,加油。” “是,主君。” 刘安这些话,乐仙儿没听到,不过她的婢女却听到了,然后一字不差的告诉了乐仙儿。 乐仙儿也懂。 没错,曾经郑公明躲在楼角她看不到,也不知道。 或是说,卑微的一个穷书生,根本落不到她眼中。 快回到醉仙居的时候,乐仙儿突然对自己的婢女说道:“准备一下,挑个好日子,我要洗脸。” “是。姑娘。” 洗脸要挑一个好日子吗? 需要。 洗尽铅华,从此落入凡尘。 第九十二节 大理有国 洗尽铅华! 乐仙儿这个艺名也将从此消失,天下再无乐仙儿,再无汴梁城第一花魁。 话说刘安。 刘府侧院。 一位老工匠正熟练的踩着踏板,面前的桌板上有一个正在研磨的镜片。 这是头一道工序,用的是砖灰。 见刘安至,老工匠站了起来:“小老儿给学士见礼。” “老家伙,从今起,你又要学点新东西了。” 老头笑了:“安哥儿有什么好东西,小老儿等着呢。” 刘安摇了摇头,不用刘安说话,两个随从捧着托盘,一个托盘上放着官服,一个托盘上放着一枚印。 “鲁山行。工部的正八品,不是实职,虚的,领一份俸禄,有一份荣誉。官家赏的。” 老头鲁山行赶紧向皇宫的方向跪下,跪谢皇恩,然后才接下了官服。 刘安说道:“虽然只是一个虚职,但身为官的礼节你要学。说不定那天就真正能当官了,还有一件事,那东西要保密。”刘安说完伸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 鲁山行猛点头,他懂,那东西太厉害了,绝对不能轻易让人知道。 望远镜,那怕此时只有四倍镜,也是很厉害的东西。 秘密制作,秘密保管。 从镜片坊出来,刘安在正厅见了一位客人。 段珏。 上次就说要见,因为王钦若的案子耽误了。 不过,刘安借了段珏一百贯,算是暂时让大理的使团不至于饿肚子。 宾主见礼,然后落座。 刘安先开口:“段氏,你们真的以为,大宋拿你大理没有办法吗?” 段珏连一个字都不敢接,直接献上一份国书。 “下国小臣请上国学士奏请天子,我大理愿为大宋臣属之国。” 刘安接下了国书放在一旁。 大理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宋太祖的时候带兵到了大渡河,就不再往南边去了,也就是不打了。 宋太祖有点虚,因为大理之前叫南诏,在唐的时候就给大唐找了许多麻烦,甚至于大唐的灭亡都有南诏的原因。 正因为这样,大宋不愿意管理大理,就是怕麻烦。 历史上,大理十几次上书请求归附,北宋皇帝也只见了两次,而且都没有同意。 眼下,大宋北边的敌人强大。 大宋更不想在南边给自己找事,所以能和平就尽一切可能的和平,连一个麻烦都不想有。 刘安放下国书:“段氏,你们在大理根不深,当地豪强压的你们喘不过气来。你或许还会说,这次马匹价格抬高三倍,不是你段氏的意思,是大理豪强之族的想法。是吗?” 段珏直接就给跪了。 刘安一句话就点透了他全部的心思。 刘安站了起来,将放在桌上那份国书拿了起来:“段氏,想一想党项的李氏。我大宋皇帝陛下没把你们放在心中,不代表我这种小官有这么大度。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十日内,大宋会派宣抚使一名前往大理。” “这宣抚使一来给你段氏撑腰,二来设儒学。我还会派人过去,有些商旅之事你们好好配合,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刘安说完,径直就走了出去。 段珏已经是汗流满脸。 党项李氏已经灭族了,而且灭的是那么的干净。 在汴梁城中他听到一些传闻,段珏很清楚,面前这位可不是和他侄子一样的小白脸,这才是真正的狠人。 所以他来求刘安。 段珏跪坐在地上,足足一刻钟之后,才擦了汗离开。 次日,早朝。 刘安不是朝官,想上朝没正当的理由是不可能的。 但刘安有人。 早朝上,今日依然会再议三司之事,还有灵州刺史的人选。 今天,早朝刚开始,王曾就站了出来。 “官家,臣有事奏。” 寇准开口:“上前。” 王曾上前,寇准在袖子里摸了一下,他袖子里有一份不算正式的文书,是女子所书,对于三司的一套建议。这是早朝前皇帝派人给寇准的。 寇准很惊叹这份文书的想法。 这是刘安家里管账的一套方法,分为花钱掌柜、收钱的掌柜、审核的掌柜以及负责监督的掌柜。 潘秭灵手书。 刘安不会承认,自己懂算学的,懂账目的。 寇准见王曾出来,他知道王曾是刘安的人,心说难道由王曾挑头来上报。 可寇准想错了。 王曾上前:“官家,大理使节团已经在汴梁有数月之久。臣以为,大理国这次失礼,错在有失教化,我大宋为上国,有教化万邦之责任。大理以儒治国,但儒学不精。臣请官家派宣抚使,前往大理办官学,治儒教、宣王化、传伦常。” “臣推荐,曾给事中。” 没等众朝臣有反应,王曾立即拿出第二份。 “臣还有一事,臣以为灵州最重要的不是打,而是交流与沟通,一切以和为贵。臣以为,既然要和,那么有争执自然用谈来解决,而非武。能谈的好,才能保持和。臣以为,朱严最合适,他精通六谷、党项、西州等五种语言,臣推荐朱严。” “臣以为,朱严在灵州之事上有功,而且经历了灵州回归的全过程。朱严与六谷、党项、西州、乌兹的贵族的谈判很出彩,臣再次推荐朱严。” 王曾这些天一直没表态过。 他在等。 现在,既然刘安拿出意见了,他也不需要再等了,出来说话便是。 至于说完后能不能成。 王曾相信寇准会作出选择。 果真,王曾说完后,寇准只是微微点头一个小动作,立即就有人站出来:“臣附议。” 然后又好几位出来:“臣附议。” 王旦想了想亲自站了出来:“臣有一问。” 王旦是尚书的级别,皇帝亲自开口:“问!” 王旦问王曾:“教化没错,但仅靠曾会一人能办学吗?” 王曾回答:“春天恩科,进士或是落榜的举子当中,选百人下官以为合适。官学也可抽调人员作为副使。” 曾会出任灵州刺史,这事迟迟定不下来。 王旦也知道寇准强烈反对之下,曾会去灵州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但曾会有才,需要功勋才可上位。 第九十三节 效仿白娘子 曾会去大理。 教化大理这事,若办的好,三年之后回来,便是大功一件。这事可行。 王旦同意了。 但朱严去灵州,王旦死活不同意。 因为朱严的官阶太低,直接升为刺史不可能,最多是副职。 不过,曾会不去灵州寇准已经很满意了。 吕蒙正这时站出来:“陕西转运使朱台符,此人有才干。” 吕蒙正作出推荐之后,王旦想了想,这个人还行。立即就有吏部的官员去调档,一刻钟后档案就放在皇帝面前。 “就这么定了。” 灵州刺史的人选定了,这也算是了结了一件大事。 突然,皇帝说道:“今个没什么事了,刘安你早回吧。对了,去醉仙居查问一下,这个旬日的戏可有排好,戏不能误。” 早回?查戏? 刘安不太明白为什么,但皇帝既然说了,那么自己就早回吧,或许皇帝与三相想谈点什么,不需要自己在场,自己级别太低。 刘安施礼,然后去把自己小桌上的公文整理好,离开。 看着刘安离去,寇准那张白白胖胖的脸突然笑了,皇帝也跟着笑了。 别人,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吕蒙正问:“寇相公,可有要紧之事?” 寇准回答:“几位御史家里的葡萄架倒了,刘安家里的葡萄架是否牢靠呢?” 皇帝轻轻一摆手,有太监拿出一封带有香味的信来。 几个人一传看,连李沆这位老夫子都笑着捂着肚子:“不行,不行了,这次真是要笑死人了。” 刘安却不知道,有个很深的坑在等着他。 很快,醉仙居到了。 今天的醉仙居有点不一样,首先,人很多,多到都挤到街上,两条街都给堵死了,开封府竟然没出来管。 刘安一进醉仙居的迎客楼就喝问:“怎么……搞……” 刘安哑巴了,迎客楼里才更不同,这里搭了一个台子,台子上放着一只铜盆,两旁不仅是醉仙居的名角,汴梁城排得上号的花魁都到了,而且全部素装整齐的站在两旁。 这楼内,充满了仪式感。 这时,乐仙儿走到刘安面前,这是她头一次这么靠近刘安。 乐仙儿捧着一只小箱,在刘安面前拜下。 “什么意思?” 乐仙儿声音很低,很轻,只说了两个字。 “赎身!” 刘安抬起头,看了一眼这周围。 铜盆、仪式感。 有点象传说中的金盆洗手。 好吧,作人要学会成人之美。 刘安在那盒中取了一只玉镯:“好,那就赎吧。” 赎身也是有手续的,这边还了身契,还要在官府落户,当然这是后话。 让刘安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屏风后还坐在一个人。 刘承珪。 刘承珪可不是来看热闹的,他身边的小太监捧着一卷圣旨。 接下来,充满仪式感的洗脸。 刘安却好奇,戴着面纱竟然还能洗脸,这操作好神奇。 刘安呢,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可他不明白,这对于乐仙儿代表什么。 代表着乐仙儿这个名字,从此便永远不存在了,一个原本就得到特赦,不再是乐籍的女子其实不需要这一道仪式。 但乐仙儿却选择了,因为这是传统。 仪式进行的过程中,刘安听到楼外哭声一片,那感觉象什么。 后世某位大明星隐退,粉丝们在哭。 好象就是这样。 正在刘安拿后世与此时相比的时候,突然,只见乐仙儿将铜盆打翻,然后撕去自己外套的彩裙,内穿一套淡绿色的纱裙,大步走到刘安面前。 这是乐仙儿第二次距离刘安这么近,只有半步的距离。 刘安不明白,乐仙儿又来干什么。 刘安心说:大姐!我和你不熟。你距离我这么近,身上的香气传到我身上,让我回家怎么交待。 这时,却听乐仙儿说道:“奴家现在是自由身,不是由人送来送去的礼物。奴家现在告诉官人,今生非你不嫁。” 什么? 刘安不由的后退的一步。 却见乐仙儿向前逼了一步:“今生你不要我,还有来生,白素贞千年都等了,我也可以,下一生,再一生,生生等你。” 刘安连退三步,乐仙儿向前逼了三步。 这要命了。 就在这时,刘安已经退到了墙边,乐仙儿只需要一抬手就能壁咚刘安。 乐仙儿抬起手,猛的将面纱取掉。 刘安确实吃了一惊,见到乐仙儿的瞬间,如同宁采臣见到了小倩,面前的女子人如其名,美若仙。 只一眼,乐仙儿重新戴上了面纱。 啪,啪,啪。 三下掌声,刘承珪出场。 “官家有旨。” 小太监出来高声念。 旨就一句话,恢复原姓氏、莲出淤泥而不染,赐名……。 没念,因为不能念,清白人家的姑娘,名字是不能让人听到的。 刘承珪将那圣旨塞到了刘安怀中,然后又塞了一张纸,笑了:“这是老叔奏请官家特旨。” 李清莲。 啊! 刘安看到了圣旨上的名字,这圣旨如烧火的炭,刘安就想扔,却被刘承珪一把按住:“你想污了圣旨?” 刘安整个人都呆了。 此时,刘安才看到那张纸是什么。 是自己写的一份草稿,就是当初那份为求自己脱身的草稿。 皇帝不会找刘安的麻烦,可不代表刘承珪不会。 作为大宋皇帝最忠心,连性命不在乎的刘承珪,自然要借这个机会,把这口锅狠狠的砸在刘安头上。 刘安整个人都懵了。 此时,皇宫内。 几位大宋的顶尖大员,已经笑了很长时间。 李沆喝了一口水:“官家,诸位。话说刘安这个白蛇传的故事讲的好,这李氏说的也不错,感恩于刘安,愿效仿白素贞,千年百世报恩。此当大善。” 寇准冷笑:“还千年百世,也不用这一世,就这几天,看刘安如何应对。不过,我倒是认为,李氏当一赞。” 李氏,就是乐仙儿。 因为已经洗去铅华恢复原姓氏,所以要称为李氏。 寇准说完,就在皇帝的御案上拿一张纸撕成几片,然后写上几个字。 “诸位,这刘安是逃、还是接、或是躲回其父宅子,再或者去潘府求助。一瓶上上等好酒,我有官家御赐的御酒两坛,可分十瓶。” 第九十四节 谁都没猜到结果 在皇帝的书房开赌,天下间唯有大宋赌神寇准有这个魄力。 向敏中紧张的都不知道手放在那里。 他怕,怕天子一怒。 可谁想,皇帝轻轻在一张纸条上敲了两下。 “朕用两瓶,买刘安去潘府求助。” 连皇帝都下注了,这么有趣的事情,自然不能扫了大家的兴。 再说醉仙居。 刘安确实想逃,李清莲也没挡,只说了一句:“奴家无家可归,奴家可否在刘学士这里讨一个活计,白蛇传还是要有人演的。” 刘安已经迈了一步,听到李清莲这放停下了脚步。 短短两个呼吸之后,刘安大步往外走。 就在李清莲心中黯然此时,却听刘安吩咐道:“铁头,备马车接李姑娘回府,安排侧院一套,仆婢请大娘子示下。” 说完,刘安走了。 李清莲懵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想入刘府为妾比登天都难。 不说刘安对她没有半点爱慕,只说潘大娘子,眼中根本容不下她这种低贱身份的人。 可刘安,却要接她入府。 李清莲上马车的瞬间,足有三条街都哭声一片。 哭的人,秀才都没资格。 足有一千多名举人在哭泣,女神被人拐回家了。 那位甚至愿为女神去死的痴情郑公明反而笑了,他不是傻,他越发的感觉,女神只有刘安这样的骄子才能配上得。 也只有刘安能护得女神周全。 而刘安,大宋最年轻的探花郎,汴梁最美貌的俊少年,大宋从来没有过的,十七岁的正四品、伯爵、学士。 刘安回府,骑在马上。 大道两旁不时有士子冲出来,将一张又一张的诗词扔向刘安。 有酸的、甜的、苦的。 还有隐含骂词的。 铁头跟着后面,叫人将这些诗词一一捡起收好。 一刻钟,仅仅一刻钟,汴梁再无乐仙儿,白素贞换人,刘安带了民女李氏回府,便传遍整个汴梁城。 刘安府。 霜儿就在府侧门站着。 刘安回来的时候,霜儿对刘安说道:“主君,我家姑娘说走正侧门。” 刘安点了点头,自己从侧门进府,让霜儿带着李清莲从正门旁的小侧门入府。 门可是大有讲究的。 然后人,开什么门,走什么门,只有认错人的,没有开错门的。 李清莲来到后院,见到潘秭灵的身影就早早伏在地上。 有婢女在她面前摆上笔墨纸砚。 潘秭灵对刘安说道:“十年前,这事也是我听说的。冯相公被流放,随他一起贬到岭南的人一共有五品以上六人,流放七品以上二十三人。还有一人,四品却判了流放,而不是贬出。”潘秭灵一指李清莲:“她,就是。” 肯定不是李清莲,应该是她的父亲,或是爷爷吧。 潘秭灵没细说,刘安也没细问。 这时,有婢女在刘安面前也放了笔墨纸砚,潘秭灵说道:“官人不如写下来,为何带她回来。”说罢,潘秭灵对李清莲说:“你自己也写。” 刘安只写了几个字。 李清莲却是写的很多,很多。 潘秭灵将一张早就写好的纸条放在了刘安手中,这才拿过刘安写的几个字。 刘安写道:有人想看我笑话。 刘安脑袋里想的是皇帝。 但潘秭灵的纸条上写的却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但绝不是官家,更不会是刘大监。刘府,在这汴梁城中,不是什么人都能轻视的。 李清莲还在写,潘秭灵叫停了她。 “不用写了,你自己说吧,我为什么让你从正侧门入府。” 李清莲还伏在地上:“官家下旨,宫中大监亲自传旨,非我能承受的。前几年,冯相公被调任受阻,当年被贬的官员复职亦受阻。今年,官家想召冯相公回京复职,再次受阻,然而……” “停!”刘安这次叫停了李清莲,然后说道:“你安心住下,我知道是谁了?” 刘安说完,抬脚就往回走。 潘秭灵对李清莲说:“记你一功。” “贱妾不敢,贱妾明白,那怕是街边乞女,此时也一样。” 潘秭灵没接话,只是吩咐道:“她的院,中上花销。” “谢大娘子。” 从进来到潘秭灵离开,李清莲一直伏在地上连头都没敢抬。 潘秭灵几乎是小跑着追上刘安,刘安却一言不发,一直到屋内。 潘秭灵把门关上:“官人,谁在搞鬼?” “寇准。” 刘安说出寇准二字,潘秭灵惊的捂住了嘴。 潘秭灵不敢相信,但又知道自己的夫君此时肯定不会说错。 刘安说道:“寇准没有传闻之中那么好,他不但小心眼,而且很会在背后说人坏话,他对我还有点价值,但这个价值会越来越小。两年内,我会把他踢出汴梁,贬到穷山恶水。比起他,主和王旦才是高义的君子。” 潘秭灵几乎要疯了。 为什么? 刘安才十七岁,竟然说要把一个相公贬到穷山恶水去,那来的这么大口气。 刘安笑问:“娘子,你不信?” “官人,不是不信,而是太过……”潘秭灵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了。 刘安说道:“信不信无所谓。有句话我想对你,我只有两种命运。一、走上所有人都羡慕的人生巅峰。二、逃离汴梁,远渡重洋。” “生生死死,我陪着你。” 这是潘秭灵的德,既然选择嫁了,那么就生死与共。 刘安捧着潘秭灵的脸:“娘子,记住三句话。与汴梁城贵妇相处,第一不说长道短;第二不议宫中之事;第三不议国事。这个不议国事,那怕是开封府抓了个贼,都不议。” “虽不明白,但官人这么说,我就记下了。” 潘秭灵又问:“官人,我不明白,寇相公为什么要这么作?” 刘安大笑:“一个动不动就打小报告,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人,搞点小动作不是很正常嘛。他现在是相公,虽然不是排第一的,但他大权在手,已经很膨胀了,想让我刘安作舔狗,他还不够斤两。” “官人,什么是舔狗?” “溜须。” “懂了。可还是不明白,寇相公不是斥责丁谓了吗?” 刘安回答:“这正是他高傲之处,寻找的人他看不上,也认为不配巴结他。可我刘安,也没怎么看上他,这话题到此为止。再说下去,你还以为我疯了呢。” 第九十五节 天谴? 当天傍晚,刘安与潘秭灵用餐,虽然没让李清莲上桌,但让她在旁小几用餐。 饭后,李清莲得到了泡茶的机会。 在喝茶的时候,刘安说道:“我讲一个有趣的故事,这故事名为兰若寺。” 刘安第一次见到李清莲的脸之时,当时想到的就是宁采臣见到聂小倩,所以这会讲了兰若寺。 开始讲故事前,刘安又说道:“就是捧,我也会把你捧为天下第一才女,别问为什么。” 刘安负责讲故事。 李清莲是官宦之家出身,文采出众,她负责把故事唯美的写出来。 是不是排成戏,一切则由刘安作主。 再说皇宫里。 皇帝听到这事件的结果后,整个人站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呆。 李沆、吕蒙正也是呆住了。 寇准最吃惊,他万万没想到,刘安就这么把人带回去了,而且还是从正面侧面入府。 这时,有太监入内,汇报几句后当职太监走到皇帝面前:“官家,就佑哥儿身边的人说,李氏陪餐。”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皇帝完全不相信,皇帝说道:“六丫头小时候就在朕府里玩,朕最了解她了。更何况眼下她还没有喜,李氏十九岁,怎么可能容得下李氏入府。朕原本以为,刘安应该在外安排一个宅子,暂时把人收留,然后去潘府救助才对。或是来找朕,朕帮他解决。” “怎么就、怎么就……” 皇帝感觉头有点晕。 向敏中这时说了一句:“刘学士家后院的葡萄架,还真结实。” “啊,哈哈哈。”吕蒙正放声大笑。 皇帝也跟着笑了。 笑够了,皇帝拿出一只信封叫当职太监递给李沆:“李公,抽空看看这个,明天再议。” “是!” 次日。 大清早,汴梁城所有的高级青楼都收到一份邀请。 醉仙楼排新戏,有心者应征。 李清莲的目标不是普通的歌舞姬,而是那些在汴梁城本身就红了半边天的花魁、行首。这些人都有些身家,想自赎身不是问题。 不愿意自赎身,只因为没有出路,赎身后能作什么。 白蛇传,无限期停演,除非找到新的,有资格演白素贞的人选。 新戏名《倩女幽魂》 对于许多人来说,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李清莲原计划,刘安不可能带自己走,但会给自己一个宅子,自己还在醉仙楼演戏。 但此时,入了刘府,那怕没名没份,也不可能再出来演戏了。 对于所有青楼来说,他们也想排戏,学醉仙楼的模式。 可李清莲这么一搞,等同于挖断了他们的墙跟。 再说皇宫。 刘安乐呵呵的进了宫,来到崇正殿,拉开椅子开始处理公文。 少许,李沆到。 李沆看到刘安乐呵呵的样子,笑问:“心情不错?” 刘安回答:“李公,我还能怎么样,我有什么办法。人生总要面对的,与其哭,不如笑。” “这话,假的。”李沆不信。 刘安四下看看,然后靠近李沆:“李公,汴梁第一花魁名不虚传。人如其名,不过现在名没有了,人归我了。” 哈哈哈! 李沆开怀大笑:“这才是实话。不过,你家大娘子能容得下她?” “这事,慢慢来。” 李沆继续笑,在笑的同时李沆拿出一页纸放在桌上。 这一页纸刘安当然知道是什么。 这是所谓潘秭灵治家管账方略的副本,也是刘安交给皇帝的。 事实上,这是刘安口述,潘秭灵写的。 李沆指着上面的方略连声称赞:“这个好,难怪你府上过的越发的不错,有这样的贤内助,你好命。” 刘安这一份的核心就是。 收钱的要想着开源、花钱的想着节流、审核的要防止有人搞鬼、监督的要防着之前的三人串连。 李沆继续说道:“拿着大宋来说,你家大娘子这法子倒也有套用的。偏远小县一年收一万贯的税钱却要花大几千贯,这就不合算了。那么想办法省下花掉的这些钱,省下的也就是挣下的,这事要议一议。” 刘安低声说了一句:“李公说的我不太懂,税不是不能少一文吗?” “啊,哈哈!”李沆大笑几声。 刘安这货不识数,李沆心说和刘安说账,对牛弹琴,便也不再多说。马上换了话题:“说到眼镜,真是不错。老夫看了那份配镜的流程,也是不错。虽然工艺复杂,花费很多,但朝中要臣,还是需要的。” 读书,在这个时代,就是一个消耗眼睛的活。 朝堂之上,近视眼的比较相当的高。 当然,普通人想近视也不容易,这是读书人的高贵病,赤眼症。 突然,有个太监神情极是慌张的跑了进来,一见皇帝不在书房,转身就有跑。 李沆喊了一声:“站住,何事慌张?” “李,李公……”这名太监竟然连站都站不稳,书房的太监将其扶住,他的声音已经细不可闻。 书房的太监听完后脸色大变:“天,天花。” 当职的太监冲了过来,又问了两句之后下令:“将他关进禁室,封宫。” 天花。 皇帝的第五个儿子,没到周岁,连名字都没起的小家伙得了天花。 皇宫内瞬间阴云密布。 正值皇帝第四个儿子因为天花而死一周年的时候,皇帝第五个儿子也得了天花。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一百禁军守住刘安的家,信国公赵祐半步也不能离开刘安府。而后,派御医进驻,每天检查信国公的健康。 刘安,经三名御医检查没有被传染天花之后,由十名禁军守着,护送回家。 刘安被告之,没有得到皇帝允许的情况下,严禁带赵祐出府。 若赵祐离开刘安府,刘安重罪。 刘安的任务就是守着信国公,也是皇帝眼下唯一活着的儿子。 到天色渐晚的时候,不仅仅是皇宫,整个汴梁城都阴云密布,热闹的街市没有了,所有勾栏也都停业,酒楼也早早挂上了门板。 更可怕的是,谏台竟然有几个人站了出来。 一句话,帝位不正,天谴。 第九十六节 刘安打人 依先帝最初的说法,将还帝位于赵德昭,可结果却是帝位传给了当今皇帝。 所以,还帝位。 寇准把这几个家伙凌迟的心都有了,这个时候跳出来搞事,还怕当下不够乱吗? 皇帝却是真怕了。 皇帝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见人,连郭皇后都不见。 几个跳出来搞事的人,倒是安然无恙,因为皇帝顾不上他们。 倒是刘安胆够正。 刘安带着潘家七虎,直接杀到皇宫正门前。 “我去!”刘安一脚就踢在跪在最前面,一个年龄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文官脸上,一脚就把人踢翻。 站在皇宫门内,对处面这些人气的脸发白,却无能为力的刘承珪让人拉开宫门,远远的给刘安一礼。 刘安拱手回礼,然后让潘家七虎把人绑了,塞进马车拉走。 “刘安,你这个奸人。” 刘安又是一巴掌甩上去:“有骨气,七年前怎么不站出来,五年前怎么不跳出来。” 啪,啪。又是两记耳光打上去。 七年前,当今皇帝立为太子。 五年前,当今皇帝登基。 刘安敢打,潘家七兄弟却不敢动手,他们是武官,打文官会很麻烦。 可刘安是文官,而且是正四品,比这些人的官阶更高。 打完人,回家。 刘安府,府内正在准备白绫。 刘安问:“铁头,这是干什么?” 白绫是死人才挂的。 铁头回答:“主君,大娘子吩咐的,听说宫里已经在给五哥儿准备后事了,宫里的太监、宫女都给关在一处独院,院外架上了干柴。” 铁头不用说下去刘安也能猜到。 皇帝的五儿子,那个还没有满周岁,没名字的五哥儿一但死掉,他的母妃,还有宫里的太监、宫女都会在那独院给烧死。 这不是残忍,而是害怕天花传染。 刘安嗯了一样,独自走到后院花园,坐在了水塘旁的亭子内。 刘安这一座就是半天时间。 到傍晚的时候,潘秭灵来了。 “官人,打几个言官不是事,这事朝堂之上也没有人敢议,会不了了之,官人不必担心。” 刘安摇了摇头:“打死他们我也不怕,我在想别的事。” “何事?” 刘安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你没有得过天花吧?” “没有。” 刘安说道:“天花的死亡率大约是三分之一,就是三个人得天花,必死一人。” 潘秭灵反驳道:“御医说,得天花十人死八人。” “是这样。”刘安没反驳,在当今的医疗条件下,天花百分之八十的死亡率不意外。 刘安又不说话了。 潘秭灵问:“官人,你有何心事,难道不能给我说吗?” 刘安又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我有办法让人永远不得天花,我估算一千个人有一个倒霉鬼之外,其余的人都会没事,永远不会得天花,就算与得了天花的人住在一屋,同吃同住也没事。” 刘安说,自己能让人永远不会得天花。 潘秭灵听着都怀疑自己听错了:“真,真的?” 潘秭灵很吃惊,自己的夫君已经很厉害了,竟然还有这样的手段。 刘安又说道:“我想了很久,最为难的不是这个,而是官家的五哥儿。我有办法,死马当活马医,还有半成的机会把他救回来,但这事麻烦。救不活,咱家可能要倒霉。” 潘秭灵点了点头,这事不好接。 刘安继续说道:“再说信国公祐哥儿,宫里已经有四个了,他……” 刘安知道,历史上明年的时候,这位赵祐也会死。 在历史书并没有写是什么原因,现在看来应该是天花。 当今皇帝一共有六个儿子,没成年就死了五个,此时天花在宫里暴发,或许这就是原因。 赵祐若死掉,刘安更怕。 眼下赵祐可是住在自己的府里,万一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自己的脑袋就算不搬家,此生也与仕途无关。 潘秭灵的语气有点发颤:“官人的意思是,怕……” “对。泰山没在,这事也没办法找个人商量,外人我信不过。” 潘秭灵却说道:“母亲在。我回家去。” 找人商量,承庆郡主确实是一个好人选。 可潘秭灵显然想错了。 承庆郡主根本就没有给潘秭灵半点建议,而是扔下潘秭灵直接就进宫去了。 仅半个时辰,皇帝与皇后一起到了刘安府中。 刘安依旧还坐在亭子内,看着水塘中的惊鹿发呆。 伴君如伴虎。 这个词刘安在听说过无数次,所以他才不想出这个头。 却不知,五哥儿已经被御医定下必死。 郭皇后入府,并没有到花园,由承庆郡主与潘秭灵陪着在花厅休息,皇帝穿着便装走到刘安身旁坐下。 正在思考的刘安没有留意皇帝的出现。 皇帝坐下之后,也看着那惊鹿。 过了有一会,皇帝才开口:“听说,你的办法救五哥儿?” 刘安这才注意到皇帝到了,赶紧起身准备施礼,却被皇帝按着肩膀:“坐着说,今天不论君臣,家人说说话。” 刘安说道:“姑丈,九死一生的机会。” “说说。” “在一本典籍当中有这样一个故事,有个十岁大的孩子得了天花,家里已经摆下灵堂,人快要咽气了。家人伤心,其叔父借酒消愁,自己喝一杯,也给那孩子灌一点。而后,人却活了,天花治好了。” 皇帝听完后一言不发。 刘安继续说道:“我刚才一直在想,这是以毒攻毒,让天花之毒发出来。但这机会很小,所以是九死一生的机会。还有,五哥儿年龄太小,烈酒灌下去会烧坏脑子,人就算救活了,也有可能变成傻子。” 皇帝微微抬手,刘承珪快步走过来。 皇帝吩咐:“让御医过来。” 刘安府中有一名御医,负责照顾赵祐的。 御医到,刘安把故事又讲了一次,御医说道:“官家,这若许真是九死一生的机会,但用烈酒不合适。臣可以尝试调一副发药,催发。” “去吧。”皇帝轻轻的摆了摆手。 五哥儿已经是必死,九死一生至少还有一生,比起当下十死无生要好些。 第九十七节 以毒攻毒 发物很多,刘安就知道自己长了毒疮后吃糖蒜,然后毒疮就发了,还有吃鱼。似乎有很多都可以发。 这事,御医是专业的。 皇帝这才又问刘安:“有永不得天花的办法?” 刘安心说,在我前世,就没听说过有天花,这种病基本上已经绝种。 可此时,刘安却不能这样说。 刘安只说道:“根据典籍,有三种办法。第一种将天花的痘挑破,粘在棉花上放在孩童的鼻孔内,孩童得一次病,以后就不会有天花。第二种是将病童的衣服给孩童穿,最后一种是用针当毒脓血刺在手臂上。” 说完之后,刘安补充了一句:“这三种,其实原理是一样的。让人得一次轻天花,然后以后不会再得,挺危险的。” “是。”皇帝虽然不是医,但也懂一点。 末了,刘安又说道:“臣还有一种办法,比这个好。臣打算试试。” “怎么试?” 刘安回答:“不是有几个言官闹事嘛,用他们试,若失败了,我就跪在皇宫门前上书,他们才是被天谴的。不过,臣以为会成功。” “试吧。” 皇帝只说了两个字。 皇帝不太想说话,他心里难受。 自己一共就五个儿子,眼下已经因为天花死了四个,还有一个也不知道能不能逃得过。 他怕。 真怕了。 皇帝回宫了,他没有回自己的寝宫,也没有回书房,就在五哥儿医治的那宫门外站着。 御医们讨论之后,临时配了三副药。然后来到外面。 “官家,臣等斟酌再三,配了三副药,臣等打算找人先试药。” 皇帝摇了摇头:“用!” 就一个字。 皇帝不想再等了,他在看,到底是不是天谴。 三副药选一。 御医们这次倒没再讨论,抽了一副就在屋内熬药。 两个时辰过去了。 皇帝依然站在这宫门外的石阶旁,郭皇后来了两次也没有把皇帝劝回去。 一名御医走了出来:“官家,痘发了,五哥儿全身发烫。臣等配药、灌水、用酒擦身……” 御医的话皇帝没听进去多少,他心中已经乱了。 御医汇报之后回到宫内继续救治。 再说刘安府。 刘安在屋内也没有睡。 喝酒治天花,刘安自己都感觉不靠谱。 不过,确实有真实的记录。 清代慵讷居士《咫闻录》所记载的,确实是五岁的孩子假死状态下,因为酒而重新活了过来,后有医生就此事作了论断。 认为,酒性温而有毒,可通血脉,助阳发散。这次的意外应该是杀百邪恶毒气,使那患儿正气得助,内托毒痘外发,所以才起死回生。 结果会如何呢。 刘安站了起来,吩咐道:“更衣,我要进宫。” 一刻钟后,皇宫门前。 禁军挡了刘安。 夜晚,皇宫的门是不能随便打开的。 而后,一名当职太监到了门前:“刘学士,官家不会让你入宫的,宫内现在不宁,请刘学士回去。” 刘安没走,那当职太监叫人给刘安准备了一把椅子。 五哥儿的宫内有什么动静,会有人传信过来。 一整夜就这么过去了。 天快亮的时候,一名御医奔到皇帝面前:“官家,官家,大喜,大喜。” 人能不能活,御医有把握。 五哥儿痘毒外发,烧没退,但脉相却平稳了许多。 皇帝的身体晃了两下,差一点倒在地上,几名太监赶紧扶住。 “好,很好。”皇帝有点虚弱。 整整一夜他都站在这里,承受着内心的煎熬。 刘安得到消息之后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才打道回府。 回到府内,刘安给铁头作了一些吩咐,让铁头去找牛,母牛。 转眼,三天时间过去了。 皇帝的五哥儿身上已经结痂,这命是肯定保住了,脸上会落下些麻子,比起性命而言,麻子算不得什么。 皇帝的心放下了,而后准备早朝。 刘承珪在早朝前来到皇帝面前。 “有事?” “官家,有事。老奴思来想去,认为应该让官家知道。” “说来,是何要紧事?” 刘承珪说道:“刘学士没有把药用在那几名谏官身上,而是自己与夫人来试药,昨夜两人皆高热,今晨还没有退热。” “什么?”皇帝猛的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刘承珪,只迟疑了几秒:“摆驾。” 刘安并没有在自己家,而是在外面临时找的一个小院。 皇帝到了。 不仅皇帝到,三相还有李沆、王旦、温仲舒、张齐贤等大宋朝堂之上的顶尖臣子也一同前往。 潘衮在小院门前挡了皇帝的驾。 “官家!” “为什么?”皇帝不明白,刘安怎么就傻到要自己去试。 潘衮将一份刘安早就写好的信双手奉上。 刘安在信中写道: 那几位谏官犯下的是国法,非私刑可处置。臣若不这么说,官家怕不会允许臣去试。臣与娘子成亲不久,失了臣,娘子此生无依,失了娘子,臣此生无依。不如同试,同生同死,若能根治天花,臣纵然一死又如何? 皇帝捧着那封信,竟然是热泪盈眶。 君有此臣…… 皇帝把信递给了李沆:“李公,朕替他求爵。” 朝中重臣一一看过信,无不感动。 甚至有名士为刘安赋词,有史官要把今日之事录入史册。 却不知,此时屋内。 刘安把潘秭灵揽在怀中,两人正隔着纱看着窗外,刘安给潘秭灵讲着祝英台。 一段讲完,潘秭灵问:“官人,此时我才知道,你心中真有我。” 刘安将潘秭灵在怀中抱的更紧些。 有些个小秘密他是不打算讲的。 种痘的成功率基本上四个九的级别,换个病他还装不出这一副视死如归的作派来。 但这是什么? 天花。 大宋官方记录,天花死亡率百分之八十。 以身试药,视死如归,根治天花。 官,刘安是不指望再升了。 十七岁的正四品已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但爵位呢。 不知道能混个什么爵位。 当然,最重要的是,根治天花刘安相信老天也会记自己一功。 有爵位,有够高的官职,有够高的声望,刘安才能在一年或是两年后,带兵马对抗辽国,让大宋的岁币永远不会出现。 第九十八节 天大之功 刘安唯一顾忌的就是,要不要给潘秭灵说实话。 那么,瞒着潘秭灵? 或许,瞒一辈子,就不叫瞒了。 刘安已经打定主意,种牛痘很案例这事给任何人都不会讲,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皇帝下令。 停朝,非要事不朝。 有紧要的事情,三相会在皇帝的书房汇报。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这一日,在皇帝书房,有四名御医带着医案上报。 “官家,刘学士种痘第二日接种处便有轻微的红肿,当天下午出疹,第四日至第六日,疹发,而后结痂。八日形成痂盖,十二日脱落。第十三天,刘学士住在天花死宫,两日夜无恙。” “刘府潘大娘子,第二日出疹、第五日至第八日转为疱疹,十二日结痂、现为第十五日痂还没有落,但脉相平稳。臣等以为,死宫为险地,请官家阻止潘大娘子入住死宫。” 又一御医上前:“臣等以为,人体质不同,这种痘的过程也有所不同,臣请再试?承庆郡主请旨,潘府与刘府为官家二试种痘。” 皇帝听完之后,只说了两个字:“封伯!” 几位重臣都没有提出反对。 死宫。 这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皇帝有三个儿子因为天花而死,感染天花病毒后死在这里的宫女、太监有近百人。 这里还有几个活着的,他们能不能撑过去,没有人知道。 但这宫,住在里面肯定会死。 刘安住了两天两夜,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怕天花。 皇帝又说道:“汴梁宗室、公、侯,选百人,二试。” 这道圣旨传出去之后,皇宫门前哭声一片,还有贵妇去郭皇后那里苦求,什么自家孩子体弱,什么自家孩子最近受伤了、生病了之类。 倒是四大武勋,以及他们的嫡系勋贵不止侯爵,更低的也在内,挑足了二百人,有男有女,就在宫门前列队。 刘安的两个弟弟,还有妹妹也在其中。 无非就是试药。 有何可怕。 皇帝呢,默默的把那些叫苦的人记下了。 三天后,刘安府。 潘秭灵已经没事了,就是手臂上多了一个疤。 刘安品着小酒,乐呵呵的讲着故事,有女使负责将刘安讲的故事写在书册上。 书告一段落后,刘安笑了:“我说伯爵娘子,汴梁城中宗室之外,最年轻的伯爵娘子是谁?” 潘秭灵开心的笑了。 没错,伯爵娘子,这多美妙,受的那些苦值了。 潘秭灵说道:“官人这次行大义,必会青史留名。” 刘安却说道:“官职、爵位、俸禄、钱财。我都不在乎。然后青史留名,我也不在乎。” 说到这里,刘安靠近了潘秭灵:“有娘子此生相伴,足已。” 潘秭灵的脸刷一下就红了,捂着脸就跑。 看着潘秭灵跑出去,刘安心中说道:若大宋有唐之版图,才是我人生追求。 种痘二试,成功。 三试是皇宫内种痘。 成功。 这一夜,皇帝开宴,大宴群臣。 皇帝要选吉日祭天、祭祖。告天下,大宋再无天花之患。 刘安到了,带着一马车的违禁品入宫。 火药。 新式的火药。 “来,过来,坐在朕旁边。”皇帝向刘安招手。 刘安正四品,非朝官。 这次有功,也只能在正殿角落坐下,可皇帝却安排刘安坐在自己身旁。 “官家。”刘安施了个礼,乐呵呵的坐在皇帝那一桌的侧面。 皇帝亲自为刘安倒上了一杯酒:“御医院他们议了,五试之后准备给祐哥儿种痘,此事你……”皇帝迟疑片刻,小声说道:“对皇家有恩。” 皇帝用了有恩这个说法,刘安可是吓了一跳,赶紧起来准备施大礼,然后说点什么。 “坐好。”皇帝制止了刘安,而后继续说道:“那几人现在那里?” 那几人。 自然就是谏台高呼皇帝被天谴的那几个谏官。 刘安回答:“官家,他们在汴梁城南一处道观内,有人看守,衣食无忧,也没有人伤他们半分。” 皇帝点了点头:“若是你,此事当如何?” “言官无罪。” 刘安说这话后,皇帝脸马上就沉下来了。 刘安赶紧说道:“不降罪,官家大度。降罪,或许会有人在暗地里说些什么。” “恩。在理。”皇帝把刘安的话听进去了。 但,这口气,皇帝咽不下。 不过,眼下皇帝想了想,还是要忍了,过段时间再找机会,这口气是一定要出的。 自己的儿子都要死了,你们还在那里骂朕。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皇帝主动差开了话题,皇帝问刘安:“刘安,朕听说你在咸平县划了几块地,取名工业区。不过朕又听说,前来认购的商人似乎不多,你难道不认为是自己决策失误吗?” 刘安自己都不知道这事。 因为这些日子,刘安的心思在牛痘上。 听皇帝这么一说,刘安回答:“官家,这事不急,商人有何眼光,他们只看到眼前的利,什么时候出一个能看到十年后的人才,也入朝为官了,怎么会去作商人。” 哈哈哈! 皇帝爽朗的大笑,刘安这话回的好。 不过,皇帝还是问道:“那你说,那工业区可是良策?” “官家,以数百万计算的布匹需求量。是小作坊一家一户去织布,还是摆开了几十架大织机更合算。臣想,商人们会懂的。可等他们懂的时候,就不是现在一亩地二十贯,臣会开价二百贯,他们还会抢着买。” “朕等着。” 刘安为皇帝把酒倒上,而后说道:“官家,臣准备了一点小玩意,在新年的时候,为迎使节团图个热闹。” “很热闹?” “很热闹,而且很喜庆。” “那就看看。” 刘安起身:“官家请移步殿外。” 皇帝也起身,带着刘安往外走,殿内众臣还在相互打招呼呢,看皇帝往外走,也都跟着往外。 皇帝站在正殿门前台阶上,刘安冲着一位禁军校尉点了点头。 刘安准备的是什么? 这东西在后世,花炮厂曾经有卖过,后来被禁。 因为作为花炮,杀伤力过大。 作为武器,显然不够资格。 第九十九节 礼花 禁军在殿外空地已经开始准备。 一根长度达到三尺的引线,分为底火与礼花药包,装在铜铸的一尺半长、三寸粗的铜管内,以八十度角对着天空。 点燃引线,底火把药包可以推到二百米高空。 一朵巨大的礼花在天空炸响。 那五彩缤纷的礼花看的皇帝有些呆了。 一个又一个的礼花飞起。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到了天空。 当烟花骤然绽放,璀璨了整个天际。 流星般的火花从天空直落,等待着人们许下心愿,那玉树琼花的世界,在夜色中重现天宫的花园。 “官家,如何?”刘安在旁询问。 皇帝看的呆了,真美。 大宋有爆竹,却没有烟花。 一朵烟花飞到二百米的高空,炸开足有八十米直径,这样的美丽是震撼的。 “官家?” 刘安第二次询问,皇帝这才回过神来:“好,好,非常好。” 刘安说道:“官家,此物为火药制成,寻常人使用会有危险,臣请官家下旨,交由禁军专门组建一只烟花队。” “好,就依你之言。赏!” 若说大宋的皇帝比起其他朝代的皇帝最爽的一点是什么? 就是有钱。 可以很豪气的大声说,赏。 几十万钱,那是小钱钱,皇帝一般都没放在眼里。 李沆上前:“官家,也要赏刘学士,武官们整天都想着火药怎么能为打仗而用,还是刘学士好,火药就应该这么用,以显我大宋之盛世。” “对,也赏,赏百万钱。”皇帝乐呵呵的笑着,然后转身往回走。 李沆又对刘安说道:“你这官当的不错,有空多想想让官家开心的事情,打打杀杀多不好。” “是,您老教训的是。小心台阶,我扶您老。” 刘安扶着李沆往里走。 殿外,一棵大树下,完全就是阴暗处。 曹玮与石保吉并肩站着,两人还保持着抬头望天的姿势,似乎烟花还没有结束。 石保吉问曹玮:“听说这东西还有更大号的?” 曹玮把头低了下来,然后揉了揉脖子:“有,那个口径有一尺,试过一次可以飞出一百六十步左右。装药五十斤,加上铁钉、瓦片,我估计城头上能死一营人。” 曹玮说的才是武器,没良心炮的大宋版。 不过,刘安取名叫虎蹲。 曹玮又说道:“这烟花其实也是大杀器,装药三斤配二斤铁片,最远能飞出三百步。若有一千架,嘿嘿。” 曹玮没往下说,石保吉也跟着笑了。 这东西有一千架,对着辽军骑兵来一次齐射,似乎很爽。 曹玮笑了几声后:“咱们探花郎鬼着呢,若是在山谷设伏,人手一枚无须底火,点着了往下扔,用他的话说,保证辽军欲仙欲死!” “说的好,欲仙欲死。” 两人正说着,一名禁军跑了过来:“两位将军,官家在大殿口谕,户部给禁军二十五贯,禁军设烟花营、烟花坊,要把这烟花作好,作大,作的更漂亮。正式的公文三天内会下到禁军。” 石保吉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声:“好想,好想打幽州!” 石保吉说想打幽州。 曹玮没接话。 幽州! 宋军心中永远的痛,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那一年石保吉二十五岁,曹玮才六岁。 石保吉随先帝攻幽州,大败而归。 那一年,石保吉三十一岁,曹玮十二岁。 随先帝再战幽州、惨败。 也让先帝失去了信心,再不敢攻打辽国,先帝怕了。 幽州成为了大宋朝堂之上一个禁忌之词,没人敢提。 正殿之上,皇帝连饮三杯,笑的合不上嘴。 他喜欢这烟花,这东西就是盛世应该有的东西。 “赐王大学士御镜一副…… “赐李大学士御镜一副…… 皇帝一口气赐了十副眼镜。 左侧的座位上,吕蒙正无心吃饭,正在计算着。 “吕公,今日还有公务要忙?”向敏中问。 吕蒙正说道:“这刘安不一点也不安。灵州那边回来的四十多万贯他没交回来,又从官家里弄走了几十万贯,加起来有百万贯了。” 向敏中笑了笑:“这钱还不能不给,眼镜坊十万贯,这钱不给满朝都不乐意。” 吕蒙正点了点头,他知道向敏中说的没错,眼镜连他都需要,所以这钱不能省。 向敏中又说道:“烟花坊二十五万贯,这钱也没办法省,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难得官家开心,这事不能省。咸平县那里三十万贯,也不能省,以大宋年号立县,就算亏,也要亏到底。” “对!” “还有,修河道……” 向敏中一笔笔给吕蒙正算着,结果却是,刘安拿走了何止百万贯,足足一百五十万贯。 而这些钱,竟然连一笔都没办法克扣。 寇准拿着酒杯这时坐了过来:“听李公说,官家有决议了。就三司的事。” “什么结果?” 寇准说道:“三司废除,三司主要官员全部外放,重设税司、财司、审计司。由你我三人分别任主官。户部去财权,改为民部,主管民生不再接触账目与钱财。三司直接对官家与三省院负责。” “税司管大宋的一切收入,财司管一切支出,审计司管核对账目、审查中饱私囊等等。” 寇准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对,李公暗示谏台,赵言昌给了回应。三司官员查家产,若有不当收入者罚,若有贪污者贬,若有巨贪者抄家流放。” 向敏中语气很严肃的接了一句:“绝对不姑息。” 这三人,最穷的是向敏中。他一年连同俸禄、赏赐、节金、田租等,有大约九百万钱,也就是九千贯的收入。 最富是寇准,一年有两万三千贯的收入。 这都是合法的收入。 他们不差钱。 所以,他们对贪污是零容忍。 大宋,正五品以上,只要不是败家的,基本上都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 苦的是,五品以下的。 当然,若一辈子都在六品以下,想在汴梁城买房基本上不用想了。 混到五品以上,熬上最多三年,最惨也能有一套两进的五间屋小院。象刘安这种,有十亩地大带花园豪宅的,连寇准都比不上。 第一百节 毒誓 皇宫,御阶上。 刘安正陪着皇帝一边说笑,一边替皇帝挡酒。 来敬酒的官员不少,有些小官,刘安就代皇帝喝半杯,这叫皇帝赐酒。 皇帝有些微醉了,笑着对刘安说道:“安哥儿,姑丈早知道你这样有才,当初应该点你一个状元。” “姑丈,探花挺好的,状元公王曾也是真有才,只是还没有发挥出来。” “说的好。” 皇帝对来敬酒的几位臣子说道:“安哥儿,朕喜欢。原本朕还想着,谁娶了六丫头,朕要先过目一下,若是寻常人,朕就反对。安哥儿,好!” 众人纷纷过来道贺,祝贺刘安娶到潘家六姑娘。 刘安捧着酒杯:“我有点脸盲,这个我家娘子有才,才学惊人。” “是,娶妻娶贤,娶妻娶德,刘学士与尊夫人,天作之和。” 有人又说了:“刘学士最让人羡慕就是,尊夫人掌家有道,我等眼下还租房度日。” 马上有人接话:“我租的,还是刘学士家的外院。” 刘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家还有房子往外租。 确实有。 这点小事,潘秭灵也懒得给刘安讲。 刘安接话说道:“莫提这些阿堵之物,我生平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读书,在秘书省最快乐的事,就是有读不完的书。正所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哈哈。” “满饮。” 皇帝也开怀大笑:“满饮,给朕满上。” 潘秭灵是皇亲,母亲是郡主,外公是亲王,外祖公是大宋开国皇帝宋太祖,长的能差吗? (似乎辈份之前真的写错了。承庆郡主应该称呼当今皇帝为堂叔,潘秭灵应该称呼皇帝为爷爷。不过,潘秭灵的姑姑确实是当今皇帝的第一任皇后,叫姑丈没错。错在承庆郡主与皇帝的辈份。) 皇帝醉了。 刘安也醉了。 曹玮亲自驾车送刘安回府,走到半道,刘安就坐了起来,拿着马车上的一只水瓶灌了几口漱口。 “没醉?” “醉了,喝到有点飘,正好。” 刘安移到马车前面挑起帘子坐下,继续说道:“再喝下去,真的会醉。我不想醉,醉了挺伤人的,我年龄还小,醉的多了脑子会坏掉的。” 曹玮伸手在刘安的脑门上轻轻的拍了两下:“傻点好。” “也对,傻点好。”回答之后,刘安问:“商量过没,谁是主将。” 刘安问的是,谁是烟花营的主将。 曹玮回答:“没定,这事不是小事,要议一议,总要找一个可靠的人才行。” 曹玮说的可靠,刘安明白。 这个人要胆子够大,而且脸皮够厚,最重要的是口风要紧。 若是把秘密泄漏出去的话,这个麻烦够大。 曹玮继续说道:“我们商量过了,若是意外被人发现,那么烟花营的主将能把所有的罪名都扛下,这是最后一步,眼下还是要考虑如何不被人发现,所以这个主将首先要够聪明,然后是胆大。” 刘安没接话。 原本刘安心说,这事是我办的,出了事我来扛。 刘安没办法接话,因为他知道曹玮在想什么。 事实就是,曹玮不想让刘安粘上关系。 最多就是,刘安被蒙蔽,牵扯不到刘安身上。 曹玮又问:“今天老石头提到幽州了。” “幽州!” 曹玮说道:“我曹家在两次幽州之战损失了亲兵三千,石家损失了五千多,你潘家给打残了,李家最惨,两个嫡子没回来。” 李家,李继隆的长子,次子都在宋辽之战战死。 刘安此时才知道,是宋辽幽州之战。 潘家损失有多重刘安不知道,因为没有人提过,也没有历史记载过。 不过,潘美确实是参加过宋辽幽州之战。 曹玮又说道:“第一次北征,我才五岁,什么也不知道。我也是成年之后才听说的,你家大娘子的祖父当时负责的是后勤。第二次北征,你家大娘子的祖父是西路主将,杨业是副将。我父带兵佯动,带随军辎重。” 曹玮只讲到这里便不再讲下去。 因为这其中有许多事。 比如在战败后,潘美负责断后。而后又出了杨业战死,潘美被连贬四级等等事件。 刘安突然接过话题:“拿不下幽州,我便不要子嗣。” “什么?”曹玮听这话惊的几乎让马车撞到路边的树上:“你,你莫要说笑。” “我认真的。” 刘安说完后,身体往后一倒躺在马车上,再不理会曹玮。 曹玮沉默了。 曹玮万万没想到,自己被一个半大孩子给将了一军。 刘安,十七岁。 翻过年才十八,刘安是正月出生的。 这个年龄的时候,曹玮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象潘衮那些人一样,祸害整个汴梁城。 之后,一路无话。 刘安下马车也没再说什么,曹玮也没说什么。 进了家门,刘安对铁头说道:“铁头,秘密帮我办一件事。” “请主君吩咐。” 刘安说道:“今日皇宫夜宴,我说了一些话,这些你应该能打听到。你帮我在汴梁城放出传言,要放的很巧妙。” “主君,铁头明白。” 刘安在铁头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别落下你的武艺,很快会有用,我吩咐的事情你办好了。” “是,主君。” 铁头明白,要让汴梁城的人知道,自家的主君是一个多么高尚的人。 为天下人以身试药,绝天花。 主君爱贤,不爱美貌。 主君喜欢读书,对钱财没兴趣。 还有什么呢? 铁头托着下巴在思考的时候,刘安又转了回来:“铁头,吩咐下去,新入仕不超过三年的官员若租咱家的屋,一半租金。应考的举子住咱家客栈也是半价,还有平价伙食供应。就这样,安排下去吧。” “是。” 铁头在自己的计划之中又加了一条。 自家主君仗义疏财,对读书人视若亲人。 铁头一边往自己的住处走,一边还在思考:还有什么呢,我家主君还有什么可以美名传天下的事迹呢? 刘安呢,回去休息。 至于说自己给曹玮说的那狠话,呵呵! 孩子,刘安表示自己才十七岁,娘子潘秭灵才十六岁。 第一零一节 布局的开始 刘安十七,潘秭灵十六。 这个年龄要孩子。 好吧,大宋都是这个年龄要孩子的。不过,刘安还是打算再晚一点,晚上两年不算短,晚上三年也不算长。 三年后,自己也才二十岁,还小,还小。 可是,曹玮回去睡不着了。 曹玮独自一人披衣站在院子里,手上提着一把手刀。 他想练武。 可提着刀却迟迟不动,他不知道自己第一招应该怎么挥。 乱了。 心乱了。 不夺幽州,不要子嗣。 “这小子,疯了。”曹玮将手中的刀用力的扔了出去。 幽州,对于皇帝来说是深深的恐惧,对于朝堂上的百官来说,那里反正打不赢何苦劳民伤财呢,更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引皇帝不高兴。 可对于武官,对于四大武勋世家来说,那里是兄弟、儿子、袍泽魂逝之地。 那一年,曹玮还小。 却依稀记得,家里许多陪自己作游戏,骑马,打猎的老军突然就不见了。 记得,自己还找过,可没找到。 不是捉迷藏。 是真的……没了。 此时,曹玮才在想,他们在那里? 他们埋在那里? 幽州,要打回来,给他们立碑。 有些人,几十年在家里,他们已经不是主仆,而是家人。 曹玮整夜都没有睡,天快亮的时候石保吉来了,带来了一份名单,这是昨天他回去与三衙的人商量过,选曹家老七曹琮来当这头一任的烟花使。 石保吉认为,选年龄太大的容易让那些主和的文官怀疑。 选一个年轻人,这事就是烟花,与战事无关。 曹琮虽然年少,却是众将信得过的人。 至于潘家,潘家第二代有点废,冲锋砍人还行,用脑袋的只有当家人老五还行。第三代太年轻,担不起这重任。 石保吉到了曹家,却见到曹玮站在练武场。 在距离曹玮约二十步外,一棵树上插着一把连鞘的刀,刀连同刀鞘一起插在树上,刀鞘已经裂开。 “这是怎么了?” 曹玮回头看到石保吉,裂开嘴笑了:“我昨晚上想,我应该练长兵器。” “长兵器?” “对,长兵器。” 石保吉明知道曹玮在胡说,肯定是有事,但他不会问,只是告诉曹玮:“你家老七出任烟花营主官,这事昨晚上你二哥和我们在一起商量过。” “恩,挺好。回头我再去给他说说,让他知道这事不是儿戏。” 石保吉转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你没事?” “我有什么事?”曹玮哈哈的笑了几声。 石保吉胎腿就走,曹玮却突然喊了一句:“老石头!“ 石保吉回头,曹玮还是没说。 石保吉摆了摆手走了。 他相信,曹玮想说的时候,一定会说的。 曹玮不敢说,因为两次宋辽幽州之战,死的人太多了。石保吉的弟弟就死在第二宋辽之战。李继隆的长子,次子。潘家的当年兵败后负责断后,潘家嫡系折损过半,亲兵死了九成。 刘安那句不夺幽州、不要子嗣实在太吓。曹玮不敢讲。 话说刘安。 昨天太累,早晨起来算了算日期,然后作运动。 潘秭灵累的去睡回头觉,刘安则精神抖擞的进宫去上班。 皇宫内,今天没早朝,皇帝昨夜也是喝多了,刘安到崇正殿的时候,殿内除了门外站两个小太监之外,再无其他人。 见到刘安来,小太监上前:“刘学士,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早,昨夜听说宫里的酒窑都空了。” 刘安很严肃的说道:“身为臣子,当然要时刻记得为官家效力,还有许多公文没有登记,不敢怠慢。”说话的时候,刘安递过去几张纸条。 小太监双手接过,连声道谢。 纸条不是钱。 却可以当钱用。 这是定购券,来自西域的特产,没这东西你排队到下个月也买不到。 太监也是人,太监也有家人。 就算是一个人,有些特产买回来,转手就能加价两成,这就是利。 行贿? 没有,没钱没物怎么能叫行贿呢。 真说起来,太监们会说,请了刘安派的家丁帮着去排队了,就这样。 从此时起,刘安开始为一年或是两年后的宋辽大战,开始布局。 北防五军三府,这三府一个比一个重要。 前些日子,刘安在公文中看到一个有趣的消息,其中就有三州之一的并州。 并州就是未来的太原。 皇帝有心让张齐贤到出任,出任权知并州州军事。 这一作法,是宋太祖所创,极重要的州,派二品大员接替刺史管理州务,掌文武大权,直接对皇帝负责。 而节度使,则慢慢失去了实权,变成了一个地位崇高的虚衔,成为武官的最高等级。 实际上,没球用,连钱也没多发几个。 并州是北防重镇。 张齐贤不愿意去。 紧接着,皇帝心中的第二个人选,温仲舒却要辞官,理由是京官的政务太繁重,他老了,撑不住这么重的公务。 刘安一边翻着公文,一边内心盘算着。 那个二品大员是主战,又能撑住并州的事呢?当然,还能被自己忽悠了。 刘安可是很了解当下朝堂的,可以说文官们谈辽色变,朝堂之上给北防七军定的规矩是:令坚壁清野,不许出兵,继不得已出兵,只许披城布阵,又临阵不许相杀。 这北防七军:威虏、静戎、破虏、平戎、宁边、守远、平虏七军。 他们所在的城池,也在军名为城名。 不过,这七军名字依历史,再有不到两年就会消失,宋朝给岁币之后,连这个七军的名字都改了。 刘安在屋内翻着公文,也去查找一些旧公文。 到此时为止,怎么样弄幽州,刘安还没有一点眉目,但幽州肯定是要弄的。 想华夏五京,这少一京,多惨。 西京长安、中京洛阳、南京金陵、东京汴梁。还差最后一个。 要弄回来。 可是,怎么忽悠皇帝呢? 这个,有难度。 崇正殿门外,皇帝到了。 一名小太监正捧着一碗热茶从侧屋过来,见到皇帝赶紧施礼。 “谁到了?”皇帝知道这碗热茶肯定不是给自己的,守崇正殿的小太监怎么会知道自己这个时间过来。 第一零二节 汴梁的燃料危机 皇帝很清楚,小太监这茶不是给自己准备的。 要准备茶,也是自己到了,才会传茶的。 小太监回答:“回官家的话,天刚亮刘学士就到了。” 皇帝点了点头,他知道刘安昨天醉得不轻。 捧着茶碗的小太监退到一旁,另两外小太监推开门,皇帝往殿内走。 正在这时,刘安拍一巴掌拍在皇帝的御案上,同时大喝一声:“对了,就是这个。” 这一拍,把跟在皇帝背后捧着茶碗的小太监吓的直接就将茶碗给扔了,连皇帝都吓的差一点往后退了一步。 刘安这会心中正在狂喜。 他记得有一份公文加了蓝签放在皇帝的御案上,这会翻了出来。 这是一份开封府报上来的,建议朝廷效仿官仓的作法,搞平价柴来保证汴梁的柴薪,同时控制柴的用量。 其中提到,番人在汴梁每日提供三斤柴为上限,严禁任何人偷砍桑林以及枣林等等。 一句话,大宋的汴梁城眼下就是遇到了燃料危机。 那么,刘安的机会来了。 “安哥儿,姑丈的御案若是拍坏了,你给姑丈去寻一块好木料回来。” 皇帝没怪刘安,只是看旁边小案上散落的公文,还是自己御案散落的公文,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倒是有兴趣,刘安大清早这么精神。 皇帝坐下,几个小太监进来收拾碎掉的茶碗。 皇帝吩咐道:“记下,扣刘学士五百钱,赔偿宫中这只茶碗。” 五百钱也是钱,刘安现在可是很富的。 香水、玻璃、镜子,刘安家里可是很富的。 可是皇帝补充了一句:“传朕的话,从刘学士自己的月零花钱中扣,府里不得出钱。” “啊!” 刘安心疼了,很疼。 自己只有三贯钱的零花,这一下就少了六分之一。 几个小太监偷着笑,然后退了出去。 很快,茶与点心送来,小太监们退出去,关上了殿门。 皇帝这才问:“看到什么公文了,这么一惊一诈的?” “姑丈,天下万民都知道。当今天子爱民如子,臣有一策,可为国库增加至少五十万贯的收益,还能让姑丈爱护万民。” “说来听听。” “汴梁城的柴不够,姑丈可以让汴梁城的柴价往下降一半,甚至是七成。” 皇帝听完摇了摇头:“你怕是不知道,宫里的柴都不够烧,前日宫人还在花园之中割草代柴。就算姑丈有心助百姓,国库也能拿出钱来,可柴那里有?” 汴梁周边的树已经不能砍了。 最近的柴都是从二百里外运来的,因为汴梁周边再砍,就只有桑林,还有枣林,以及那些已经不多的山林了。 皇帝又说道:“刑部上书,你应该知道吧。” 刘安立即翻出那一份,上面的内容是,刑部建议,偷砍别人的家的桑树,四十二尺为一份,满一份劳、二份流,三份死。可就是这样,依然挡不住。 甚至连庙宇、皇陵的树都有人偷砍。 皇帝指着刘安手上的公文又说道:“户部那份,你可记得。” 刘安是个好秘书,立即将皇帝说的那一份拿了出来。 这一份上面写着,汴梁城今冬预计木炭价格会高于每秤一百文。是宋开国的十倍。 户部也准备了四十万秤的木炭以备冬天救济贫苦。 但这数量,显然远远不够。 (注,一秤是多少,请大能解答,真没找到一秤多少斤。) 刘安把茶碗捧到皇帝面前:“姑丈,请用茶,然后移驾我家,今天吊炉烤羊,来一道唐宫名菜:浑羊殁忽。” “奢侈!”皇帝节俭,反对这样的奢华。 刘安却说道:“姑丈,能解了汴梁城的柴荒,吃点好的,再来点好酒。侄儿斗胆,也请皇后前往。” 皇帝想了想,若真能解决柴的事情,可以大宴一次。 “好。那就备大宴,姑丈今天也奢侈一回。” 浑羊殁忽只是一道主菜,为了配这道菜,至少还需要三十六道菜,而且都是大菜。 除此之外,大宋这样等级的宴会,还有一样看菜。 用面食制作成精美的面点,只用来看,却不吃,这面点凤飞鹤舞,作的夸张的,还有几十个舞姬面人。 刘安宴客。 消息送回家,潘秭灵什么也没说,赶紧吩咐人去准备。 皇帝能来家中作客,这是作臣子的荣幸。 这一宴,至少要近百贯。 而皇帝又召了名臣十数人,勋贵十数人,那这宴,怎么也要小几百贯钱。 铁头狂奔回家。 “大娘子,主君说了,吃咱家的,就要十倍的给还回来。这一餐不白请。还有就是,主君吩咐,府内炉火开到最大。” 潘秭灵摆了摆手:“去办,大宴。” 不用铁头传话潘秭灵也清楚的很。 自己夫君的饭好吃?古有鸿门宴,刘安的宴就是放血的,你吃进去多少,十倍还回来都是少的。 皇帝一到刘安府,进了正厅,愣住了。 不是因为刘安的正厅有多华丽,而是门大开着,一进屋就象从冬天转到了夏天,身上的衣服立即就穿不住了。 此时,已经是十月。 放在阳历算,就是入冬了,外面的温度有五度,屋内的温度有二十五度。 貂皮什么的,肯定穿不住。 皇帝的寝宫内,放着四个炭火盆,也最多能到十度。 皇帝的书房,两个炭火盆,最多也就是不寒。 皇帝在屋里走了三圈,没见到火盆,也没见到有任何冒热气的,可为什么就这么暖和。 皇后那边,潘秭灵接待。 后院的花厅,因为门小,窗户关的严,比前面正厅的温度还要再高一些。 这是什么情况。 皇后也懵了。 前院,正厅后一间小屋。 一只足有一人高的巨大的土锅炉前,两名炉工正拿着铲子把钢炭把炉内猛铲,刘安拿过一根铁条放在炉内,几个呼吸之间那铁条就烧的通红。 “姑丈,此物为石炭。史料记载在汉代就开始有人使用,但此物燃烧有剧毒,在封闭的屋内燃烧一晚,屋内有多少人死多少人,绝对没有活命的可能。侄儿正在尝试无毒之法,这便是其中之一。” 第一零三节 并州的石炭 看着熊熊的炉火,皇帝点了点头。 石炭的记载他看过,那东西在屋内放炭火盆,清晨屋内人中毒死掉,他也是知道的。 宋朝这个时候,没有烟囱,只有火盆。 干净的上等好炭还行,用煤,基本上等同于自杀。 无解。 “姑丈,这炉是陶制、铜炉,还不够好,有时候会漏水。侄儿正在让人尝试着用铁制。在另一间屋,将水烧热了,用铜管隐藏式传到屋内,铜管内的热水会在屋内散发热量,变成凉水流回炉中,再变热,再流回屋内。” “好,这个无毒吗?” 刘安指着陶管:“这叫烟囱,毒气排到外面,被风一吹就散了。” 皇帝又问:“这炉火瞬间能将铁烧红,用可用冶铁?” “姑丈,不行。这个要再想办法,侄儿正在安排人尝试,直接用石炭来烧,铁是脆的,一碰就断。尝试先炼成焦炭,而后再加入云石,或可解决,但侄儿没那么多钱不断的尝试了,石炭要钱,铁也要钱,建炉也要钱。” “钱,不是问题。” 提到钱,皇帝很气粗。 刘安又带着皇帝去看了仆婢房的小蜂窝炉、带陶水箱的中蜂窝炉、以及大通铺内带着烤饼架和大陶水箱的三眼蜂窝炉。 皇帝大概明白了。 这些东西若真的能用,寻常百姓家,宫里禁军的军营,宫中宫女太监的屋。 皇帝问道:“石炭成本如何?” “姑丈,我在焦作找到一个很小的石炭矿区,挖出来臣自家够用,给宫里也够用,但汴梁城好多人。” “有派人寻找大矿区吗?” “有,在并州。并州的超级大矿区,挖出来够汴梁城烧一万年。” 提到并州,皇帝的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皇帝叫张齐贤去并州,这家伙不去,然后温仲舒竟然为了不去并州,要请辞。 这两个货,让皇帝非常、非常、非常的失望。 可眼下,二品大员,也没人可用。 皇帝坐下了,就坐在刘安府仆婢大通铺上,伸手拿起夹子将炉内的烤菱角取了几只出来,默默的拨着吃。 吃了两只菱角后,皇帝说道:“姑丈对并州心中有人选,可他们不愿意。” 刘安捧着一碗水上前:“姑丈,侄儿官小职微,有些话不敢说。” “关起门,家里说话。” 刘安官小职微? 皇帝只知道刘安年龄小,论官职,刘安官不小了。 刘安说道:“姑丈,若无可信之人,就多派几个人,相互监督,相互制约,每个人分配不同的任务,这些人合起来把事作好,也不是不行?” “这个思路有意思,那就并州,你说说。” “官家,矿区的事是苦力活,无论是官办,还是商运,这是一个消耗人力,又苦又脏的活。而且矿区一动,就是数千人,加上运输,这个一定要船运,所以就这石炭,怕是万人,数万人的事。” 皇帝点了点头。 人没问题,原本贩柴炭的可以去贩石炭,也可以调兵马管制。 皇帝想了想说道:“并州要安排一得力的,可靠的武官。你继续。” 有武官,刘安心中狂喜。 刘安压抑着内心的欢喜,继续说道:“石炭关乎汴梁城冬天取暖,那么,商人贩运,要有人管税收。修路,扩建码头,矿区士兵的吃饭、军饷,要有管花钱的人,再请御史台派人监督。最后,派一四品管并州民生便是。” 皇帝思考了好一会,刘安的想法有可取之处。 但也有问题。 皇帝再问:“若辽军南下,当如何?” “武官去对付就是了,他们领俸禄就应该为姑丈出力,并州设一个府,加上原先的官有七个人,五个人就打,武官带兵去打,五个人说守,武官带兵去守就是了。” 皇帝有点犹豫。 朝堂之上,人多了不办事,整天光是吵了。 七个人分权,不是不行,但这些人光吵不办事,怎么办。 刘安又说道:“七个人投票,不允许弃权,票多的一方有理。” 皇帝点了点头,又在炉子里夹了几只菱角,一边吃一边想。 很快,人员安排皇帝就有数了。 一个武官管城防治安,一个武官管矿区同时管御敌。然后管花钱的,收钱的,审核的,这就是五个人了。 再加上管民生的,以及一个御史监督这些人。 七个人配齐。 五文二武,这事或许能行。 武官肯定不主事,但武官只管自己那一片的事,依北防七军的条例,那么军中再配一个监军,监军只管监督,不参与七人会议。 不行,不够。 皇帝又有了新思想。 再加两个人,加一个管刑律的,加一个武官负责民夫训练。 六文三武,这个配置可行。 皇帝已经打定主意,一会宴会上少喝一点,然后与三相还有李沆把这事商量一下,既然没有人愿意去并州,那么并州可以尝试一下分权制。 刘安在配皇帝往外走的时候,小声说道:“姑丈,能否给今科状元王曾一个机会,去并州历练一番?” “行。” 状元王曾,这个人可用。 在灵州就立下大功的,皇帝很满意这个人。 刘安松了一口气,六个文官已经安插了一个王曾,接下来就看寇准的了,看寇准能不能安插最少一个,或是两个主战派。 这样,五比四,或是六比三。 并州这边,就有文章可以作了。 刘安陪着皇帝回到正厅,寇准等人已经陆续到了,来了第一件事不是坐下喝茶,而是去侧屋换衣服。 然后寇准等人,也要去看看,为什么刘安的家里就能温暖如春。 寇准等人的夫人去了后院。 后院,郭皇后正在和潘秭灵吃奶油冰淇淋。 冬天吃冰! 好爽。 特别是在这个温暖如春的屋内。 曹家大娘子一进屋就说道:“六丫头嫁的是汴梁城最好的,谁家冬天有这般暖各。” 潘秭灵迎上去:“我家官人常说,多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冬天暖如春的法子就是在书中读出来,而后安排家中工匠多次尝试,自汉以来,有人用,但用的这般好,自然是都在书里。” 郭皇后听着开心。 第一零四节 大宋也有赌神 书中自有黄金屋这话,出自当今皇帝的劝学诗。 几位长辈都不由的看了一眼自家儿媳,心说你们看到没有,人家潘家六姑娘是怎么说话的。 功也领了,皇后听着也开心。 你们呢。 几个小辈一脸黑,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自家夫君还在为了七品、八品的武勋虚职努力,刘府潘大娘子,潘府的六姑娘已经是伯爵娘子了,而且夫君正四品实职。 可小辈们却不敢说给自家婆婆说,怎么不拿你儿子和刘安比一比。 这时,承庆郡主到。 一进屋,心情很不爽。 这么暖和的屋,这样的好东西,这死丫头也不先孝敬一套给亲娘,刚才进府的时候,铁头这货竟然敢开价六百五十贯才派人改造潘府。 想要通屋铜水暖,一套多加一百贯。 就是蜂窝煤的铁制打煤器,多一副都要加八十文,一文都不让价。 这死丫头挣钱,连亲娘都不放过。 可进屋后,承庆郡主脸上的瞬间就出现了笑意:“曹家姐姐,可不敢再夸了,这丫头没你说的那么好,她要学的还多着呢。” 潘秭灵看到亲娘的表情,就知道亲娘想杀价。 潘秭灵心说,你还是亲娘呢,一点也不大方,看郭大娘娘,三千贯改造皇宫,多余配件另算,连价都不还。 这时,刘安的亲爹刘浪也到了。 他才真是官小职微,就是皇帝赏赐了一个正八品的文虚职。 他来干什么? 寇准家要不要改造、吕蒙正府里要不要改造。 他来接生意。 也顺便和这些大官靠的近一点,并州石炭矿区开发,刘浪已经接到刘安的消息,这事要伸手,这是发大财的机会。 当然,也要拉上自己那个新成立不久的联合商会。 大宴,还有准备很久。 浑羊殁忽准备两份,女宾区要单独一份,仅这一道菜就要三个时辰往上。 前厅品茶,皇帝准备先聊聊天,再找机会和几位重臣议一议自己的新点子。 后院摆开麻将桌、点心、茶水。 潘秭灵此时才感觉到,自己不再是孩子了,顶着伯爵娘子的头衔,那怕是晚辈,潘秭灵都可以在内厅上三桌打麻将,不用和其他同辈在外厅打牌。 前厅。 刘安放大招了。 竹片,比麻将大,更薄一点,刘安版德州扑克,把三张花牌改为了福、禄、寿。一台九人,连皇帝都拉下水一起玩,这叫斗智,不叫赌博。 胜负罚酒、罚诗、罚歌、罚舞。 寇准的眼睛都亮了。 这不是赌,这是什么。 何等高明的赌法,寇准表示,我老寇很喜欢。 皇帝表示,朕也很喜欢。 朕的智慧绝对不会低于你们任何人,而且这是九个人在玩,皇帝也想借这个机会,把九人治并州的提案说出来。 最无心玩的,就是刘安了。 刘安话里话外给石保吉递了三次话,意思就是,并州这边,石二伯你看着办,这里要有咱们可靠的人过去。 石保吉心中有数,他想的是,自己亲自去掌并州兵马。 宋对辽,三州七军。 其中并州兵马是最精锐的,而且也是粮草、军械、兵力最足的。 不过,并州根最深的不是他石家,而是潘家。 所以,石保吉不能安排人去,他只有自己去,才能和潘家有个交待,派人去,有点抢潘家地盘的嫌疑。 “全押!” 正在各人各有心思的时候,寇准把自己面前的筹码全推了。 皇帝看了看自己的牌,两张寿。再看桌上,只有一张牌翻开,是福,再看寇准表情,皇帝一咬牙,忍了。 只有吕蒙正一个人跟了,然后寇准底牌什么也没有。 凭一张禄,单牌赢了吕蒙正。 寇准使诈。 皇帝那个气的。 可寇准又诈了一次,皇帝还是上当了。 第三次,寇准又来了,皇帝也全跟,结果寇准却是一手好牌,一口气吞了台子上所有人。 皇帝惊的都站起来了。 刘安才是最吃惊的一个,按理说,这牌自己才是高手,寇准怎么就能这么强。 寇准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扫了刘安一眼。 那意思就是,这牌斗的就是心智,你刘安还太年轻。 历史上,大宋赌神,除了寇准没第二个人敢认这个命号,唯一能和寇准的相比的,是一百年后的女赌神李清照。 一杀八。 寇准乐呵呵的品着茶。 输了写诗。 皇帝表示这事朕没问题,而且很擅长。 刘安表示,我会抄,后世的诗那么多,捡了抄一个就行了。 其余几位,几位武勋只能下场跳舞了。 第二局开始,皇帝说道:“朕有个想法,并州可以九官共治。” 正准备看牌的寇准手一抖,差点把牌扔了。 “官家,九官?人多不办事!”寇准表示反对。 吕蒙正也说道:“官家,人多嘴杂,只会更乱。” 皇帝难得有一次主见:“朕有想法,九人相互配合,也相互制约,正如这牌桌上,意见相同为友,意见相左则争。各管各自的事情,把事情作好,并州也就安宁了。” 皇帝详细的把自己的意见说了出来。 寇准一边看着自己的牌,一边思考着。 倒是王旦先说道:“臣以为,可行。但也应该有个主次,依官家所说,驻并州的武官应该是二品、三品、四品。那么刺史只有四品,官职有点低。臣认为,还是提一级,选三品为特旨知府。” 吕蒙正也说道:“那么,就分一样,民、财、军。为三首,其余六人为辅官,日常公务总有一个上报,若有大事,九人投票也是可以的。” 寇准不语。 他暗中看了一眼石保吉,心中大概有数了。 不过,寇准依然不看好这样的事情。 因为根子上没解决。 依当下朝廷的意见,坚壁清野,不许出兵,继不得已出兵,只许披城布阵,又临阵不许相杀。 这一条不解决,辽军南下,宋军只能守。 那么这坏处就是,辽军会占据好地势,然后各个击破。 想到这里,寇准突然说道:“这事先放一放,我有一个疑惑,也是一个不安。” 第一零五节 并州派官的博弈 寇准有话说。 向敏中听到后说道:“寇相公请讲。” 寇准说道:“若大矿成,那么石炭可不仅仅是汴梁所用,以并州的位置,往东、往西,都可运达,对边军也是有帮助的。我大宋一但开始依赖石炭,若辽军突袭大矿,断了我大宋炭运,这事才是大麻烦。” 向敏中反驳:“因为怕辽军偷袭,也不能不用。当下汴梁城今冬的柴就不够用了,现在立即开挖,顺利的话,下雪前第一批石炭就能运到汴梁,也能供给边关。” 因噎废食。 寇准等的就是向敏中这话。 寇准看了李沆一眼:“李公,这并州要有新规矩,保炭路,需要打的时候,要打的。” 李沆沉默了。 打,他不愿意。 可不打,保不住矿区,石炭供给一但断掉,当人们习惯了从木炭换成石炭之后,那么这个影响是巨大的。 想来想去,李沆说道:“我大宋,地大物博,别处就没石炭了?” 刘安心说,要坏事。 毕士安开口了:“并州便是我大宋土地,你何惧辽人如鬼魅?” 李沆摇了摇头:“并州是战略要地。” 毕士安没等李沆说道就抢了话:“正因为是战略要地,加派兵马便是,并州的石炭之利,足以养活更多的兵马,我看并州为护矿,可适当放一点兵权。” 毕士安说完站了起来:“官家,老臣愿往并州。” 皇帝不想让毕士安去。 毕士安年龄大了,别说去赴任,这么远的路都让皇帝不放心。 皇帝当下说道:“放一点兵权罢了,不过武官人选要选好,朕要亲自过问。”皇帝这话的意思已经挑明,只能在皇家最可信的武官之中挑选。 那么,第一武官跳不出四大武勋世家,第二、第三,也要在汴梁城武勋的候、伯两级武官之中选信得过的人。 “臣愿往!” 石保吉站了出来。 石保吉,清远军被打散的时候,他出来救急。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他又主动挑重担,皇帝很满意。 “就石将军了。”毕士安支持。 寇准没说话,他不急,若反对的声音太大,他才会开口,反之他会选择沉默。因为他要把力量用在接下来文官的挑选上。 吕蒙正也没意见,向敏中也认为可以。 这两人都同意了,王旦也不好说什么。 张齐贤不敢开口,提到并州的事情之后,他和温仲舒就根本不敢接话,是他们害怕不敢去的。所以这会也不敢说话,只能随大流。 多数人认同,他们也就认同了。 皇帝看大家都同意便说道:“就这么定了,不过文官当中,朕认为状元王曾还是有才华的,算他一个。” “臣领旨。” 选状元,没有提反对意见,再说了王曾也不可能是三上官之一,只能是六个辅官之一。而且很可能是排在末尾的。 所以,无所谓。 寇准又把所有筹码都推了,这次他还没看牌呢。 不过,他心情很爽。 王曾是怎么回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王曾已经很久不和刘安来往了,专心在李沆家里,作为了李沆的女婿,正是努力作一个好女婿,非常听李沆的话。 但事实上呢。 王曾是刘安的铁杆。 那么,再安排一个人,两名上级文官之一,这事便有意思了。 所以,寇准把筹码都推了,因为他内心爽,也相信这一把自己必胜。 果真,清一色大同花。 寇准放声大笑。 这事,天意! 寇准站了起来:“官家,臣推荐一人,可负责税收与监督矿区生产。” “何人?” “王嗣宗。” 听到这个名字,王旦都大吃一惊。 要知道整个朝堂之上,最讨厌王嗣宗的寇准,而且这个王嗣宗因为与寇准不和,光是辞官疏就写了八道。 此人,有才,但喜欢骂人,而且听到风声就骂,骂的非常难听。 骂错了,也不承认,反正就是喜欢骂。 同时,也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官吏,才能出众,极出众。 寇准前几天还和他吵过,皇帝都没办法,只能把王嗣宗外派,已经任命到陕州,同时任检校太傅。 寇准竟然推荐了他。 王旦笑了,立即附和:“臣附议。” 寇准推荐的是自己朝堂之上的敌人,这事可以有。 所有人都同意了。 寇准看了刘安一眼。 刘安懂。 这个人是主战派,而且才干出众,虽然与寇准不和,但寇准相信自己能搞定这位。 最后一个上级官员,绝对清流,稀泥派,吕蒙正推荐。 胡旦。 没什么大本事,文采出众,编书一流,守业有道,开创不足。非常擅长和稀泥,不主和,也不主战。 历史上,胡旦不仅清廉,而且乐善好施,因为才能有限,死的时候都没钱下葬。 当下才是户部员外郎。也就是盐铁司的副职,从五品。 “挺好。”皇帝也认为挺好。 文官第一是枢密院副使王嗣宗,第二是从五品,可以提到正五品。然后是武官第一是石保吉。 这三人选定,其余的重要性就没那么大了。 作为皇帝的御用秘书,刘安已经开始写正式公文的草稿了。 后院。 郭皇后有些累了,进内室休息。 麻将桌前,承庆郡主突然说道:“兖哥儿最近突然多了些外财。” 承庆郡主的话刚落曹家五房大娘子就接过话题:“很可疑,傅哥儿那晚打麻将,竟然打的是一百文一注的。还有,他们竟然还在庆福楼喝过一次酒。” “可疑!”石家二房大娘也开口了。 潘秭灵心说,果真和自己猜一样,这些货一个比一个得瑟,往日最高打麻将就是十文一注顶天了,寻常都是四文,连五文都不敢赌的主,竟然打一百文一注的。 而且还敢去庆福楼喝酒。 一群傻货。 承庆郡主拉着潘秭灵的手:“你家安哥儿,可有异常。” “他……” 承庆郡主提到了刘安,她在提醒潘秭灵,刘安是否也有这份钱。 潘秭灵脑袋此时转的飞快,她不能说刘安早就把一切都交待了,这让刘安没面子,而且容易被那些笨蛋怀疑,是刘安泄漏了机密。 第一零六节 大宋第一臭嘴 潘秭灵脑袋转的飞快,她既然是刘安的正妻,此时也不能让刘安失了颜面。 但刘安是参与者,自己兄长那些笨蛋回去被一审,也会把刘安卖了。 所以潘秭灵还不能说,自己不知道,那显得自己太笨了。 零点几秋之内,潘秭灵的小脑袋闪过好几种想法后,她作出了决定。 “娘亲,我家官人已经足有一个月都没有碰过钱了,这一个月内,也就是买了一盒点心,还是身边的长随付的钱。” “恩。” 刘安连钱都没花过,怎么能被人怀疑呢? 曹家五房大娘子连声称赞:“这些孩子当中,只有安哥儿最纯善。” 纯善? 这位纯善的刘安、刘学士,就在此时,让张齐贤、王旦肋骨疼,刘安仿佛拿刀子正在剔他们的肋骨。 “三百万贯。” 刘安伸出四根手指:“我认为,需要三百万贯。” 张齐贤是户部尚书,在新的三司法案还没有实施之前,户部还是管着国库的。 张齐贤指着刘安的手指:“刘学士,这是几根手指?” “一、二、三……”刘安赶紧收回了一根手指:“反正,三百万贯。想一想,矿区全面建设,大投入才有大产出,露天矿可以直接挖,不修路,不修码头,不给并州增加军备,一样一百万贯。” “好吧,刘学士说说你的计算。”张齐贤知道要花钱,而且马上就要支出钱让那边开始挖矿,冬天快到了,一个月内头一批石炭一定要运到汴梁城的,他不敢有半点耽误。 刘安说道:“修路,我听说并州刺史讲过,一里路人工、石灰、碎石,需要七万钱。那么,到汾河至少需要三十七里,这样一算,修三条路,怎么也要九百万钱。” “停,停。”寇准都听不下去。 胡扯也要有个限度,知道你刘安要钱想干什么,可这么胡算你也好意思。 寇准一喊停。 刚到这里才弄清楚的情况的王嗣宗站了起来:“为什么要停,我替刘学士来算。” 只要寇准反对的事,王嗣宗一定会支持。寇准支持的事,王嗣宗一定会反对。 没什么,这些年王嗣宗被寇准整的已经有点神经失常,所以潜意识已经深深的印在脑袋里,反对寇准就是正义。 刘安在胡扯。 王嗣宗却是一员干吏,列明细,算石料、算路程、算人工、算粮食。 整修汾河码头、整修几条重要的道路、整修北防的堡垒、整修军械、民夫操军、正军练兵、禁军调两万人马驻防等等。 王嗣宗硬是把这个钱数合理的算到了三百万贯。 至于石炭的收益,王嗣宗也算清了。 仅头一年。 不。 仅今年冬天,从露天矿区就可以挖出价值一百万贯以上的煤,明年一年就能把三百万贯投入全部挣回来,而且还有足够的钱可以用来改善并州的设施、军械以及提供守军伙食等等。 寇准捧着茶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以为,王枢密也就是能管一下民生,加强防务的事情,他能力不行。” “寇准,你这个小人,谁说我不行。你为枢密使,我为副使,你敢说本官不懂兵,你敢说本官不能加强防务。你这个烂赌鬼,你除了赌之外,还有何才能。” “别,别。”张齐贤赶紧去劝。“以和为贵。” 王嗣宗连张齐贤一起骂上了:“你这个饿死鬼投胎的货,你吃饱过吗?” 张齐贤也怒了:“你这嘴里吐金水的货。” 骂人不揭短。 张齐贤也不算是恶臣,但确实有一个小缺点,就是能吃。 曾经当知州的时候,一边处理公务一边吃,从中午吃到下午,竟然吃了相当于二十人的饭食,结果还说自己没吃饱。 张齐贤为什么当官。 就是因为穷,钱不够吃饭。努力学习考中进士,当官后才慢慢能吃饱。 用他自己的话说,往前几十年就没吃饱过。 骂上了。 李沆、毕士安都没劝住。 皇帝轻轻一拍桌子,这才震住了骂架的王嗣宗和张齐贤。 皇帝开口说道:“并州借国库三百万贯,今年年底还四十万贯,之后三年每年还一百一十万贯。石炭矿区的收益,待矿区成型后。”皇帝看了一眼寇准,原本这事应该寇准派人去查实。 可寇准去,这事显然要吵架。 所以皇帝说道:“吕相公在明年春天,核查矿区收益,定下一个标准,上交国库。” “是,臣明白。” 纯善的刘学士,刘安。这会听到钱批了,马上说道:“官家,要不臣吩咐开宴。” “好。” 主菜,只吃鹅。 切几片对于皇帝与寇准等重臣而言,这就够了。 唯一张齐贤,刘安吩咐让给他切了半只羊,就这张齐贤还认为不够,又亲自操刀砍了一条羊腿,这才开吃。 开宴的同时,一道四百里加急,从枢密院发出的公文已经出了汴梁,往并州送。 并州那里有守军。 位置是刘安告诉寇准的,刘安选择了两块矿区,这两块都是后世有名的露天矿区,同时也是防辽的重点位置。 一处在并州以北几十里的轩岗露天矿,这里属于并州城范围。 另一处,则是朔方。 也就是后世的平朔大露天矿。 不用刘安解释,寇准与石保吉就明白,肯定还有别的露天矿,仅选这两个,朔方城宋对辽的防御重镇。 此时的朔方城控制在辽国手中,但矿区分布很广,大宋边军控制的区域有没有,挖一挖就知道了。若有,眼下有理由在那里布置重兵,至少也是为了防御辽军。 并州城北的那个,挖出来从汾河往南运,供给汴梁,这才是真正挖石炭的地方。 朔方那个若能挖出石炭来,有河可以往真定府与河间府运。 真定、河间,就是防御辽国的另两个重要的州城。 酒宴上,刘安作为主人,当然要敬酒了。 到了寇准这一桌,寇准问刘安:“其他地方,可还有石炭?” “有,多的数不清。我家里用的是焦作的石炭,焦作需要往地下挖,真的下功夫挖也够汴梁城用了。” 寇准又问:“在焦作,你挖了几个矿洞?” 第一零七节 狠人之谋 寇准问刘安在焦作有几个矿洞,虽然不太明白原因,刘安还是回答道:“一处矿区,挖了三个洞。” 寇准把酒喝下,低声问道:“矿洞内,可会有巨大的危险?” 刘安不太明白寇准什么意思,但还是回答道:“有,石炭可燃,有些矿洞内会积累一种气体,遇到一点明火就会炸。还有渗水、塌方等等危险。” 寇准点了点头:“挑二十名死囚,想办法炸一个矿洞。” 刘安愣住了,有自己主动炸矿的吗? 可马上,刘安明白了。 寇准是一个狠人。 挖出矿洞,出了大事故,又死了人,那么寇准就敢发公文,严令私挖石炭,绝对不允许开洞挖石炭,那么就可以把石炭的来源锁定在并州城那个露天矿。 “明白。” 寇准再问:“你真明白了?” “真明白了,我保证,并州石炭运到汴梁城的前几天,就炸。然后封矿,万一汴梁城石炭不够用,那玩命也要挖。” “很好。”寇准摆了摆手,示意刘安去敬下一桌。 在寇准想来,控制一下,不用太久,三年五载,靠着并州石炭矿区的收益,可打造一只对辽作战的强军。 在刘安想来,一年就足够了。 宋辽之间的战斗,一年,最长一年半,肯定会有一场恶战。 历史上辽南下打到濮阳,就是十八个月之后。 但党项被自己收拾的有点狠,辽国很有可能会提前出兵,所以刘安的预测就是一年。 寇准的建议很有趣。 刘安心说,炸一次怎么能够呢,这种戏可以演好几次,怎么也要炸上两次,三次的。 汴梁城内打架闹事的混混,外来番邦的商队武者。 只要犯事,就往矿洞里扔。 炸上几回,也不用次次都死人,让人感觉到死亡的威胁就够了,再安排人放些流言,保证普通人都会感觉害怕。 以后,谁敢在汴梁城闹事,就往矿洞里扔。 刘安乐呵呵的想着,自己又为汴梁城内的治安,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是不是应该讨个赏呢。 刘安一边笑,一边提着酒壶敬酒。 到了王嗣宗这一桌,刘安深吸一口气,准备狠狠忽悠一下这位大宋当朝第一毒舌。 “唉!”刘安脸上是笑容,却是强装出来的笑容。 王嗣宗毒舌,倒也不是坏人,很是关切的问:“刘学士有心事?” 刘安低声说道:“没事,没事。” “说来听听,你把石炭用的好,这是利国利民之大事,官家没有赏你?” 刘安往后看看,还是摇了摇头:“没事,真没事。” “你不说,看不起本官?”王嗣宗又准备骂人了。 刘安这才说道:“王枢密,我说了你可不敢传出去,我官小职微年纪轻。” 王嗣宗一口将酒喝掉,抢过刘安手上的酒壶又倒满:“你说。” “王枢密你是知道,我在焦作挖了几口矿洞,当下家里的石炭,还有给宫里准备的都是从焦作那里挖出来的。可寇相公却说,矿洞非常的危险,石炭松软又可燃,要封我的矿,说是怕出人命。” “这寇准……”王嗣宗跳了起来,就准备去骂寇准。 刘安赶紧拦下:“别,别,答应我不传出去的,我只是一个小官,这事我自己解决。倒是王枢密,晚辈求你帮个忙,我父带商队去并州,你给行个方便,汴梁城中官家的石炭自然由禁军保证,可我家里人也多,还有潘家、曹家……” “这样,汴梁城王枢密家里的石炭炉改造,我派人免费你给改。” 王嗣宗手一摆:“不,需要多少钱,一文也不能少收。并州矿区你放心,有本官,本官会给你父开些许便利。只是些许啊,太多便不公道了。” “多谢,多谢。” 刘安很满意这个结果。 能搭上话,慢慢的洗脑,慢慢的忽悠。 这位,真正要打起仗来,敢穿上铠甲提上刀上战场,别说他是文官,骨子也是一个狠人。 王嗣宗虽然嘴臭,可人却是一个直人。 见刘安拿起酒壶准备去下一桌时,一把拉住了刘安:“不行,你不能走。你把人抢了,你要自罚三杯。话说,市井传闻,凰求凤?” 刘安轻轻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怎么,不服气?” 啪。 王嗣宗重重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就是不服气,怎么?” 有些人是喝出来的感情,有些是打出来的交情。 和王嗣宗这种人,刘安相信,是可以吵出来情份的。 刘安也重重一拍桌子:“来,三十杯!” “一瓶!” 王嗣宗酒量不行,但酒胆够。 刘安提着瓶子猛灌两口,大吼一声来:“来人,把那几份诗词拿上来。” 有两个婢女快速上讲,就在王嗣宗面前展开一副字。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 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 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 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 却上心头。 “这……”王嗣宗也是高官,大宋的高官那个文才差了。 “服不服!”刘安把酒瓶塞到了王嗣宗的手中:“喝。” 刘安这是在炫耀。 字是女子笔体,诗是相思诗,就是凰求凤了,你服不服。 “好词!”吕蒙正知道王嗣宗是什么样的人,感觉要吵起来了,原本打算过来当个和事佬,结果却看到一副好词。 刘安又猛灌一口:“再来一副!” 第二副,这一副绝对是史称经典,是婉约派代表作,核心就一个字:思。 李清照原著:蝶恋花·暖日晴风初破冻。 李清莲敢在几千人面前以女子身份当众对刘安表白,这种思情之诗还有什么可怕的。 不够吗? 第三副字。 竹里一枝斜,映带林逾静。 雨后清奇画不成,浅水横疏影。 吹彻小单于,心事思重省。 拂拂风前度暗香,月色侵花冷。 这首词,非研究诗词的人听的不多,因为作者是宋朝另一名不比李清照名气差的女词人。写的更委婉。 刘安一拍王嗣宗的肩膀:“老兄,你年龄大,官职大,可你不行。” 听刘安这么说,吕蒙正下意识就挡在刘安身前,他怕王嗣宗暴起打人。 第一零八节 一群可怜虫 吕蒙正很紧张,他知道王嗣宗有点疯。 他怕王嗣宗打了刘安。 可谁想,王嗣宗一口喝光了自己那瓶酒,然后又抢过刘安那半瓶喝光,仰天大笑:“汴梁,汴梁城刘家生子名安,哈哈哈!” 卟通。 王嗣宗醉倒。 王嗣宗为什么把自己灌醉,因为他怕自己不小心说出真相来。 曾经的汴梁第一花魁,琴画双绝,诗词的水平有多高,你刘安当我的进士是白考的,你刘安当吕相公的状元是白当的。 这明显就是捉刀之作。 一句话,曾经的汴梁第一花魁,没这水平、更没有这意境。 果真,王嗣宗醉倒之后,吕蒙正小声问刘安:“你写的?” “吕相公说笑了,这明显就是女子笔体。” “呵呵。” 吕蒙正没再说什么。 刘安骗不了今天宴请的人,当今皇帝也是爱好诗词的人,更不用说李沆、寇准、向敏中这样的大文豪。 但是。 刘安却能骗了天下人。 三首诗词一出,汴梁城名门淑女纷纷传抄,甚至还有人上门来找潘秭灵,不为别的,就为让潘秭灵这里给几副诗词。 找李清莲? 刘府的当家女主人是潘秭灵。 仅仅几天,刘安家大门的门槛都低了半寸,上门的客人实在太多,汴梁城有资格与潘秭灵称一声姐妹的,那怕是塑料花这种级别的友谊都上门来求诗词。 李清照、朱淑真的诗词为什么那么红。 因为她的诗词核心就两个字,思、怨。对于深闺而言,这诗、这词就象写到她们心里。 特别是嫁人之后,夫君有十个八个小妾的那种。 对这类诗词的渴望已经达到了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的地步。 某天傍晚,潘秭灵嘴里嚼着盐腌的梅子,她累。 这几天,每天上门的客人太多,茶局一天几场,喝茶喝到醉。 霜儿给潘秭灵揉了揉腰,潘秭灵起身往侧院走去。 潘秭灵累,李清莲更累。 李清莲的屋内,是堆满了空白的纸,还有写过的纸。 潘秭灵看着李清莲写完一张,顺手就扔给了霜儿,而后吩咐道:“去和那堆一起烧了。” 李清莲没说什么,静静的看着窗外。 潘秭灵说道:“意境不够,你就想一想,一年内我不准许你靠近主君十步之内,想想心中的思,心中的怨。再落笔。” 桌上有一本小册子,小册子内有一百多首诗词,都是刘安写的。 李清莲已经不用再翻,她早就将册子内的诗词完全背下,而且还在不断的感悟其中的意境。 潘秭灵的话让李清莲有所悟。 再次提笔,一首极相思的诗词一笔写成。 潘秭灵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种感觉。主君说要捧成为天下第一才子,就一定可以。”说完,潘秭灵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停下,又说道:“还有,没我允许,你不得靠近主君三步之内。” “是,大娘子。” 李清莲淡淡的回了一句,声音无波无澜。 知足者常乐,李清莲就是一个知足的人,眼下的情况已经是极好了,还要急什么? 急着……没必要。 这会,刘安没在家。 摘星阁。 这里的主体大殿已经建好,对于大宋的工匠来说,他们徒弟级别建一个党项王宫,工艺很普通,原样拆回来再复建,表示零难度。 唯一让他们感觉麻烦的反而是刘安。 刘安非要烧什么瓷砖。 烧瓷器的办法来烧砖,还要有花纹与图案,这个好麻烦。更烦人的是,还要烧什么水泥,这个更麻烦。 所以大殿主体建好,殿内的地面还是泥土地。 就在这大殿内的泥土地上,破砖烂瓦搭了一个炉子,炉内正挂着几十只鸡,吊炉烤鸡。 炉旁,足足围了五圈,近一百年轻的公子哥就坐在石块或是木料上。 “妹夫,这事你要救我们。”潘衮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 刘安用铁杆挑了一只烧鸡出来,有人接过递到了外围。刘安也顺势把手上的铁杆递给了身旁的石元孙。这才说道:“让你们得瑟,有点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为老几了,看看我,作人要低调,有钱也不要露白。” 瞬间,一百对绿光直闪的眼睛都盯在刘安身上。 曹仪直接就跳了起来:“就你这货,就你过的滋润,还要嘲笑我们。” 潘衮在旁一副怨妇的语气接口说道:“汴梁城都传遍了,仙儿姑娘非你不嫁,今生死守,来生还等你,愿等你千年。你手上似乎总有钱花,也没见你什么时候穷过。我是知道,你每月三贯钱,几乎不怎么花。” 石元孙也说道:“我还听说,你去庆福楼吃饭从来不给钱。” 什么? 这话一出口,近百公子哥都炸锅了。 他们可怜巴巴的存钱好长时间才能去庆福楼吃一次,庆福楼竟然不收刘安的钱。 刘安将几块煤砸在炉内,大声骂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你们是来找我出主意的,不是来找我麻烦了,谁再找我的刺,我就走。” 闭嘴,全部闭嘴。 眼下,事发了。 家里几乎都知道,这些武勋子弟每个月都会有一份或多或少的钱入账。 但为什么有人多,为什么有人少。 却是一个迷。 这些家伙倒不傻,没敢把汇票的事情说出去。 刘安重新坐了下来问石元孙:“你二叔那边怎么样?” 石元孙摇了摇头:“不太好,但暂时能顶住。我上次押送一批钱币回汴梁城,正好遇到曹五叔,他被发现,所以叔伯们都把钱存在三衙司的一个冰窑内,曹五叔说钱是你爹爹的钱,请他帮着代买几匹宫绢混了过去。” 曹仪,曹家第三代长子接口说道:“这事挺麻烦,五叔现在在家里都不太说话,怕被我五娘套出话来,我祖母若插手,这事就大麻烦了。” 刘安抬起头,长叹一口气:“你们知道,石炭生意会有多大利,会有多少人获利,会有多少人一夜暴富吗?你们这些笨蛋,石炭这份利怎么再分给你们,万一被发现,我的零花钱也会被扣的。” 第一零九节 虚名如浮动 一群可怜的,被发现有私房钱正被狠狠收拾的可怜虫。 刘安,是眼下这群人当中,所有人认知当中,唯一没有被扣的。 事实上,刘安早就交待了一切,为了迷惑他们,潘秭灵特别给批了钱让刘安作掩饰。 “这样吧,只有一条路,舍小保大。挑一个合理的,能骗过家里人的小生意交上去,然后保下汇票,还有将来石炭矿的收益。容我想一想,这事要怎么办,你们最近都别再乱花钱了,还有,以后的钱要有一个安全的地方存着。” “现在,吃好,喝好。我回家了。” 刘安扔下这群人跑了。 众人的心情越发的沉重。 刘安刚离开,石元孙就骂上了:“潘衮,就是你,竟然敢在庆福楼大吃大喝。” “混账,你不是偷偷买了金钗给小妾……” 谁怕谁。 从两人开始互骂,然后到动手,最后演变成全武行,一场混战。 外面还在作活的工匠只当没看到。 里面打架的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在汴梁城震慑地痞。 刘安回到家。 现在不叫刘府,叫安平伯爵府,刘安受封安平伯爵,是正而八经的贵族了。 潘秭灵嫁过来这半年给家里存了很多钱,已经开始计划,年后翻新门头,然后重装修正厅。 因为现在是伯爵,门户就要有伯爵府的气派。 刘安回来,潘秭灵接下刘安的大衣。 “官人,你图什么?他们被发现,就让他们被家里好好收拾一下,竟然敢藏钱。” 刘安回答:“你不懂,什么兄弟,什么世交都是虚的。一起经历过生死、一起为解决困难而努力过,这些是兄弟。但,这是对可以信得过的人,比如曹家、石家、李家。对其他人只有一条路,就是让他们把利益绑在我的船上。” 说完后,刘安在书架上取出一只盒子,从盒内拿出一张大纸,几张小纸片。 大纸是一份契约。 讲的是灵州、夏州那边,战利品收购再转买的契约。 比如马皮、马骨之类。 “这份契约,就是他们这次分钱的真相,你在后面帮他们推一把,只要母亲相信了,其余各家也会相信。” “恩。”潘秭灵接过快速的看了一遍,看完之后潘秭灵盯着刘安:“官人,你竟然如此了解家中账目分配,若我不知道你有其他来钱的路子,你是不是连我也一起骗了。” 拿一份契约就成了送命题。 刘安真是无语。 刘安根本就不接话,拿出几张小票来。 “这个叫纸钞,他们把钱存在我这里,我给他们纸钞,这个可以随时换成钱。若我的钱庄出了问题,那么所有人的钱都没有了,他们会帮我保护这个钱庄的。记得我让你拿过的那块肥肉吗?” 潘秭灵的眼睛瞬间就闪出光芒。 潘衮是她亲哥,潘衮的钱有没有被扣,潘衮的零花钱有多少,才不关潘秭灵什么事。但潘衮的钱让她过一手,粘到油水,这个很重要。 潘秭灵很郑重的拿起那份契约:“官人,你放心,这事有我在,保证能让他们都过关。” 就在几个呼吸之间,潘秭灵就心算出这份收益有多大,每个月保守有百分之五的利,这些钱由自己保管,总量会达到每月近千贯的增加。 将来有了石炭矿区的指缝利,每个月这钱仓增加的数量会有小几千贯。 哈哈哈。 好多小钱钱。 几天后,刘安家里的门槛再一次往下磨了几分,再这样磨下去,明年肯定要换门槛了。 来刘安家里查问消息的各家大娘子。 来刘安家里明为找事,实为感谢的各家公子哥。 踏的刘安家的门槛损耗严重。 刘安却还象往日一样,每天去崇正殿。 这一日。 李沆正在找刘安的麻烦。 因为刘安在焦作的石炭矿发生了大爆炸,死了六个人,伤了近百人。 刘安一边说软话,一边说道:“李公,我可以封矿,但也要等并州的石炭运到才行,我看就轻轻的谴责我几句,然后把汴梁城的地痞、牢里的重罪送过去继续挖,毕竟眼下已经有几万户百姓等着焦作的石炭呢。” “你,唉!”李沆叹了一口气,他明白刘安的无奈。 这矿,还要挖的,要挖到并州的石炭运到,怎么也要再坚持半个月时间。 “好吧,老夫去朝堂上帮你一次,让开封府把重囚送过去,汴梁城中恶名重的地痞也抓一批送去。” 李沆是不得不帮,眼下汴梁城因为石炭解除了柴荒危机。 蜂窝煤那怕是定量,每天石炭场都是空仓,有多少能卖出去多少,只有柴炭三分之一的价格,百姓们开始存煤准备度过下雪天。 这时,皇帝到了。 没等两人施礼。 皇帝突然拿出几份诗词:“安哥儿,你搞什么鬼。眼下那什么所谓汴梁第一才女的诗词都传到宫里来了,只差写一曲深宫怨了。” 李沆扫了一眼:“官家,刘学士好才性。这诗词写的好。” 皇帝没接话,只问道:“你说说,你怎么想的。非要捧一个汴梁第一才女出来,你怎么不自己去争一个汴梁第一才子。” “官家,虚名如浮云。” “说人话。” 刘安嘿嘿一笑:“官家,若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倾心一个穿着麻布短衣草鞋之人,为什么?” 皇帝想了想后回答:“衣着不代表身份,此时有可能非富则贵。” 富,就是有钱。贵,就是高官。 刘安再问:“官家,天下第一才女倾心于我,怎么解释?” 皇帝这次没回答,抄起竹板就打了过去,这一竹板代表了皇帝此时的心情。 刘安往后跳了一步,就在皇帝准备打第二下的时候,刘安使出了大宋真宗朝媚臣最大,最厉害,最无敌的一招杀手锏。 只听刘安说道:“官家,可曾听说过封禅!” 皇帝愣住了。 李沆却指着刘安大骂:“混账,如此可恶!” 刘安却不急,很冷静的对李沆说道:“李公,不让我说完,怎么就下定论我可恶呢?” “你讲。”皇帝让刘安讲。 什么才是大面子,封禅绝对是天下第一的面子。 第一一零节 刘安的绝杀之招 封禅,皇帝听到这个词,心跳都快到二百了。 刘安准备开口讲细节,李沆却怒道:“泰山可祭,不可封禅。” 李沆讲的没有错,封禅不是谁都能去的,历史上的宋真宗就因为封禅被嘲笑了一千年。更因为他这个废物的封禅,直接把封禅的门槛拉低了,让后人感觉封禅也没什么了不起。 封禅是什么? 明着说,宣扬自己的文治武功,暗着说,君权天授。 皇帝却示意刘安往下说。 刘安说道:“始皇大帝,扫六合统天下,书同文、车同轨,是真正的天子。” “汉武大帝,驱匈奴扬我汉家之威。” 李沆在旁也不由的点头,刘安这话说的没错,这也是他刚才骂刘安可恶的理由,当今皇帝有什么,凭什么,有什么资格封禅。 当真会被嘲笑千年的。 刘安突然语气一转:“官家,把幽州买回来,怎么样。” 这弯也转的太大了,大到皇帝与李沆脑袋都死机了,这和封禅有什么关系。 刘安再说:“封禅是什么,上天有一杆称。咸平年,我认为后世会给咸平年加一个词,叫咸平之治。在李公的辅佐之下,官家这些年国泰民安。这就是上天那杆称上加了一块,那么幽州呢,可以再加一块。” “所以,幽州若能花点钱买回来,然后再慢慢的买回十六州,上天也会看到的。大理国教化儒教,让野蛮人学会礼仪,这是教化之功,上天也会记下一功。” “当这个功勋一点点积累,有那么一天,上天看到了官家的功勋,一定会降下祥瑞,指示官家前往泰山,接受天授。” 皇帝沉默了,他脑袋里只有四个字,君权天授。 而李沆也沉默了。 不得不承认,刘安的话有道理,但他知道皇帝是什么水平,和历代先贤皇帝差八条街那么远。 刘安又说道:“官家,不如咱们算一算,距离上天认可还有多远?” “这,这也能算?” “臣不会算,李公会算。相信吕公、王公也会算。” 李沆懂了。 李沆坐了下来,很冷静,很严肃:“官家,还差的很远。仅说依当下的田亩、亩产、百姓富足程度、人口数。想追上唐之盛世,还须努力。” 皇帝猛的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如狂狮一样吼上了:“那就立案,想办法,出新政。” 刘安立即上前:“官家,把冯相公秘密的调到真定府,这么多年来,宋攻辽败,辽攻宋败,也就是守势必胜。咱们多作准备,一但辽国南下,臣就敢带钱北上,胜了就谈判,然后臣去买幽州,最次也能买个大同什么的,慢慢的,一步一步来。” “调。”皇帝早就想调冯拯回来了,可寇准强烈反对之下,只能暂停。 冯拯可是宰相级别的。 当年就是为了劝先帝立太子,先帝把他贬到了岭南。其意义等同于晁错之死。 “官家,这事不能声张,连朝堂之上都要瞒住。辽国也肯定不会知道,以冯相公之能,再有李继隆大将军领军之才,咱们坑一把辽国。然后谈判买幽州。” 李沆在旁说道:“幽州不可能。不过若能大胜,大同府、云内州或有可能让你买回来,你口才不错。灵州也买的很不错,夏州的事情,你办的过了,你刺激了辽国,辽国近几年肯定会现下。” 李沆主和,不代表他完全不懂战略,他只是不想打。 特别是李沆的时代经历了宋太宗两征辽国之败,他怕了,怕再败大宋的国力就不足以自保。 大宋弱,文官怕打仗,可不代表有机会他们不上。 蒙连宋灭金的时候,宋就全力出兵过。 虽然说,这是一招昏棋。 刘安又补了一句:“官家,臣还有一策,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臣知道,有人想反辽,不如咱们秘密的给点帮助。若是被发现,咱大宋不承认就是了,办事的人,宁死也不会把咱们大宋暴露出来,这个锅可以给大和国来背。” “虽然无耻,但确实是良策,你说的是女真一族吧。” 李沆果真知道,而且认同了刘安的建议。 皇帝问:“谁去办?” “李欢。原名李光辅。” “准了,这事朕不知道,也没有听说过。” 李沆问:“钱从那里出?” 刘安回答:“请李公派一个可靠的人,我看就王曾了,从石炭矿区搞一笔假账,有三十万贯就能起步,而后大宋水师搞一次假火灾,上报烧掉了几十条船。” 李沆想了想后说道:“你要贩运军械,还需要军方有人配合。” “我岳丈,合适不?” 皇帝心动了。 他知道封禅的事情绝对不能让朝堂上那些人知道,否则这些人连他这个皇帝都能弹劾到哭。 李沆想的是,辽国有一敌,大宋受到的威胁就会减少。 这事不光彩,却可以秘密的去办。 还有,若刘安能买回大同,那么长城在手,大宋防御就有了新的防线,更何况朔方的石炭矿区也在掌握在手中。 当晚,皇帝又到了刘安家里吃饭。 这次是铜锅涮羊肉。 吃饭只是借口,皇帝要亲自见一下李欢。 刘安的书房内,只有皇帝、李沆、刘安,还有李欢四个人。 皇帝开口说道:“那日,你舞剑朕不是不喜,而是在考验你,看你是否能有足够的忍耐力,是否有那份心性,因为朕有一样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此事关乎我大宋国运,所以朕自然要谨慎。” 李欢跪地大礼:“臣为官家,愿赴汤蹈火。” 都是戏精。 皇帝肯定不能说,那天就是不喜欢你舞剑,朕更不喜欢国人习武。 但这会用到李欢卖命,皇帝自然要说点好听的。 李欢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刘安早就给他分析了很久,而且让他已经秘密召集了许多人,更有一些亡命之徒。 这些亡命之徒在汴梁城外住着,他们听话的象一只只的兔子。 想那梁山,闹的那么凶,不也是为了能让皇帝看他们一眼。 第一一一节 李欢出海 亡命之徒们很听话,很守规矩。 这些亡命之徒住在汴梁城,有四大武勋世家的嫡子亲自过来施过压,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很乖。 李欢的任务就是,伪装成大和国的海盗,清空东海。 那里所有的船,只有在大宋登记过,并且合法的船只可以通航,其余的全部搞掉。 而后,私卖军械到大同江那里,高丽、长白山女真部会和他们交易。 至于怎么联络。 刘安相信,钢刀在手,杀过去,买家自然就有了。 皇帝演了一场戏,李沆鼓励了几句,刘安放了些狠话,李欢一副感恩戴德的神情,只差装哭了。 皇帝离开后,李欢用凉水洗了一把脸,说了一句很可怕的话。 “刘兄,有一天你无论想怎么样,我用这条命报你知遇之恩。” 刘安心中是惊。 可很快,刘安冷静下来后说道:“要么我们恢复盛唐之版图,要么我刘安身首异处。在之前,谁挡我,我会踢开谁。无论何人。若我败,请你在扶桑岛留块地,真有那么一天,请接我家眷,护我家小。” 李欢刀出鞘,划破手臂用血抹在额头。 唐礼,以血为誓。 李欢已经放了狠话,刘安你在造反我也陪着你。 那么刘安就不能敷衍。 所以刘安给了李欢一个答案。 人心换人心。 刘安扶起了李欢:“千万别,别忘记自己是谁,流的什么样的血。” 李欢笑着点了点头。 武者皆贱民,连他这个进士也一样。 李欢已经对大宋赵家失望了,至于将来会怎么样,是成功,还是会死,他不在乎。他要的就是这个拼一把的过程。 刘安为李欢倒了一杯酒:“敬你。” “谢刘兄!”李欢双手接过。 刘安拉出一副地图来:“李兄,这是我绘制的东海地图,你有一个最可信的靠山,万一有危险就往登州去,登州那里太偏僻就没有多少百姓,所以县治的管理很弱,杨延昭将军虽然是武官,但因为管着码头、军港、水师、兵马。” “明白。” 杨延昭在登州,那么确实就是李欢的一个补给点。 李欢又问:“刘兄,那么有一个问题。我手上的东西往那里出手,我指的清除那些名册之外的海船?” 刘安一指扶桑岛:“在这里建议一个据点的必要性,销脏也要市集的,大宋的商人会去。我会安排。” 李欢摇了摇头,刘安以为他不同意。 却听李欢说道:“战利品处理。” “对,战利品处理。” 两人相视而笑。 刘安拉着李欢的手臂:“再来看这里,海中有一大岛,东夷岛,姑且先叫这个名字……” 刘安给李欢讲海图。 皇宫之中,皇帝正在用他那无限接近于零的兵法知识给李继隆这位辽人口中的战神讲战略。 李继隆已经听了足有半个时辰。 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扯。 两个来形容,就算是皇帝在讲,他心里也在说,这是放屁。 皇帝亲自为李继隆倒了茶:“国舅,当下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冯公秘调真定府,这事不能让朝堂知道。寇准与他不和,反对的很激烈。” “臣一切听官家的。” 皇帝又说道:“党项那边的战事会让辽国感觉不安,辽国在近两年内有可能会南下,国舅就是我大宋的支柱,是栋梁。辽国若南下,依那……咳咳!” 皇帝干咳了两声,他不会说这是李沆与刘安的推断,咳了两声后说道:“依那辽国萧后的作法,朕推算辽国必会南下。这个,宋辽之战数次,谁攻谁败,所以这一次咱们守,让辽国攻,一切靠国舅了。” 李继隆在皇帝咳的时候确定的先前的猜测。 李继隆眼中,皇帝在宫里都减少禁军数量,因为他看到那么多兵马内心就慌。 没主见、软弱、怕见血、耳根子软等等…… 李继隆能找出皇帝无数的缺点来,他非常肯定,皇帝就不是一个敢主动打仗的人,辽国真的攻过来,在李继隆的眼中,不打到汴梁城眼皮子地下,皇帝都未必会主动派兵。 这会竟然说要给辽国来一次大埋伏。 那只有一种可能。 某个小家伙,又一次成功的忽悠了皇帝。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李继隆问:“官家,胜了辽军之后呢?” “胜了,后面的事情就不用国舅劳心了,朕会派得利之人去谈判,朕打算用一百万贯买回幽州城,也就是辽国的南京城。” 行了,不用猜了。 李继隆已经确定,那小家伙手真黑。 但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办法让皇帝能相信,幽州可以被买回来。 李继隆不会说破,皇帝讲的所谓战术,他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些根本就不需要记,全是放屁,依这套战术,还没打宋军就败了一半。 所以,怎么打,他心里有数,眼下只是嘴上答应皇帝一切依皇帝的吩咐办。 皇帝亲自送李继隆到宫门:“国舅。” “官家放心,一切有老臣。” “有劳国舅。” 宫门关上,李继隆站月色下望着天。内心默默的计算了一下。 石保吉在并州手握重兵,自己在真定府手握重兵。当下,大量的民夫,还有下等兵马正往并州涌,相信一年之内,并州会增加不少于三十万青壮。 行!这小家伙挺厉害。 不过,李继隆不打算见刘安,他相信刘安知道自己去真定府。 自己只需要看刘安接下来的动作,就能算到刘安的布局。 若有差错,自己再派人找刘安。 眼下来看,很好。 李继隆很清楚,布局不难。 难在说服官家,难在调动粮草,难在领军主帅。 自己无能为力。 可刘安却办到了,官家已经被说服,说服的过程不重要。粮草已经在调动,声称是矿区要使用。领军的主帅已经定下了,一路是自己,一路是石保吉。 完美。 李继隆想大笑几声,他忍住了,很是平静的上了马,往家里去。 买幽州。 好可笑的提议,真有趣。 李府正门,李继隆的弟弟,还有唯一活着的儿子就在门内等他回来。 “爹爹。”李昭亮拉住了马。 李继隆翻身下马:“去书房。” 第一一二节 买幽州,好可笑 李继隆有两个弟弟,一个现在守边,另一个在京内,殿前虞都候,就是三衙的殿前亲军的三把手。 书房内,李继和问:“兄长,官家晚上叫兄长入宫,有何要事?” 李继隆突然笑了,笑的自己的弟弟还有儿子都有些糊涂。 笑了一会李继隆说道:“官家说,他有一个想法,用一百万贯把幽州买回来。” 李昭亮惊问:“爹爹,这怎么可能,官家让爹爹去办吗?请爹爹一定要推辞。” 李继和挡住了自己侄子说话,他很平静:“步兵司密调八千精锐北上,给的理由是,探查朔方矿区是否可以开采。无论能否开采,这八千精锐暂不回京,留在并州不受并州管理,任务只有一个,守矿区两年。” 李继隆问:“真的精锐?” “是真正的精锐,殿前都指挥石家保兴亲自在校场点的兵,由潘家三哥惟正领军,派了一个监军是寇相公定的人,今科进士第五名。” 潘家唯一能领军的,只有老五潘惟熙。 他的四个兄长,砍人或许还有点才华,领军就是害了这支兵马。 挑了这么一个人,用意就是将兵马指挥权交给石保吉。 至于今科进士,七成都是刘安的人,这一点别人不知道,李家、曹家、石家还是很清楚的。 连寇准都搞不清真正的名单,寇准也只当是,有那么五个人,或是六个人。 却不知道,事实上是近三十人。 这近三十人,暂时全部都是京官,虽然官职还低,但却都在有前途的职位上,安排职位的事,还是曹、李、石三家暗中出过力的。 李继和也笑了:“探花郎,咱们的探花郎。” “对。”李继隆点了点头。 李昭亮也听懂了,他站了起来:“爹爹,打幽州?” “买幽州,而且这事,不要传出去。石家、曹家、潘家有需要知道,自然会有人去告诉他们,昭亮留在家里,继和你看住他,大战起,相信你有机会领禁军北上,介时……” 李继隆没说下去,话已经不用说了。 他长子,次子,还有两个侄子,族中几十名子弟死在幽州城下。 这仇不报,他死都不能瞑目。 李昭亮卟通一下就跪在李继隆面前,不用说话,这一跪就表明了全部的态度。 李继隆说道:“我有三子,唯你还在。莫要让爹爹无人送终。” 李昭亮哭了,将头紧紧的伏在地上。 “地图!”李继隆站了起来。 皇帝所谓的讲解战略,听一听也就罢了。此时,李继隆要亲自研究战略,布局已经成功了大半,李继隆相信刘安会完成后面的布局,那么他的任务就是研究怎么打。 杨业能打,佘太君能统兵。 可他们和李继隆还有差距。 正如李继隆所想,他不需要和刘安见面,也不需要说话,他和刘安之间可以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对方需要什么。 李继隆望着地图对李继和说道:“想不道,为兄一生没几个朋友,却有这么一个不见面,却与我孙儿年龄相近的知己。相信石家二哥儿也这么想。” 石家二哥儿,就是石保吉。 这会,石保吉正在并州城北骂刘安呢。 “大小两个王,你们说这刘安是什么东西,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他叫他爹过来挣钱,却叫我给他守门。” 大小两个王。 大的是王嗣宗,小的是王曾。 他们也在现场。 已经是深夜,眼前却是一片灯火通明的工地。 军方的挖掘还没有开始,刘安的父亲刘浪作为商会的魁首,带着大小五十多个商人,召集了五千多民夫,挖了足足三丈深,三百丈直径的一个巨坑。 不是土坑,是煤坑。 而且日夜不停的挖,挖出来就往汾河运,然后上船往汴梁走。 王曾在旁说道:“是我们来的晚了几天,并州这里的青壮民夫已经被先招募了两次。足有一万两千人被招募。眼下,官矿只有一千二百民夫,周边州府的民夫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到一千人,两万民夫,十天内到齐。” 这就是石保吉骂刘安的原因,当然还不止这次。 王曾又说道:“并州的粮价涨了一成,若粮商动作慢了,粮价会再涨一成,盐价已经涨了三成。眼下,最麻烦的是工具,并州城所有的工具都被买空了。” 王嗣宗却是大笑:“我越发的喜欢刘学士了,他真厉害。连本官拿他没办法,状元公,你怎么没说驴价涨了五成。” 王曾回答:“驴价马上会跌,我知道夏州的驮马几天后就有五千匹送到。灵州那边的马市也收到了风声,驮马会在年底以十万匹计,继续送过来。” 石保吉一指那灯火通明,日夜不停的矿坑:“收他的税,少一文钱,就重罚。不服,就来找本将。” 王曾翻出账本:“已经有四百贯的税入账,扣矿税两成、护军一成……” 重税。 刘浪商会的石炭运到汴梁,已经扣了五成半的税。 可就这样,依然还有巨利。 这也是为什么商会日夜不停抢挖的原因,等石炭供给充足的时候,石炭价格会跌一成至两成,所以汴梁城需求量巨大的时候,要赶紧挖,赶紧运。 刘浪商会的产量嘛。 是此时官方矿坑的二十五倍。 官方矿坑只要人力、运输、工具齐备之后,超过刘浪商会百倍也不在话下。 可眼下,只能眼看着刘浪猛挖,疯挖,玩命的挖。 汴梁城。 又是一个日出,日出有朝霞。 显然,马上要下雪了。 一只四十条船的船队,带着第一批石炭终于到了汴梁码头。 而就在昨夜,刘安的焦作矿洞又炸了。 矿洞内死了十一人,都是刘安精心挑选的人,他们是开封府定下欺凌弱女的犯人,因为苦主不敢或是不愿意出来举证,所以定罪不能。 刘安就派人把这些人送到井下,然后手下家丁扔了一包火药进去,点上。 焦作县令受寇准手书,连夜强封刘安的石炭矿。 这天亮,来自并州的石炭就运到了码头。 第一一三节 科学帝 刘安呢,没去宫里,而是去了开封府。 开封府没有府尹,因为开封府这个府尹比尚书的官都大,能作这个府尹的只有未来的皇帝。历史上的包拯也没当过,他的官应该称为权知开封府事。 寇准也当过这个官。 此时的开封府主事官员叫胡旦,也是临时派来管理开封府日常事务的,连权知开封府事这个官名都没给他,只是用来过度一下,他才来了一个月,而且马上也要离开。 下一任是向敏中,权知开封府事。 刘安到,胡旦亲自出迎。 没办法,刘安正四品,比他这个临时调来支撑几天的从四品要高。 “胡学士。” “刘学士。” 两人相互见礼。 刘安开门见山:“焦作的矿又炸了,死了十一人,伤了三十多人,都是轻伤。这是死者名单。” 胡旦接过一看,心里笑了。 这些人流放都是轻的,应该先割再砍头。 但胡旦却一本正经的说道:“依律,要罚。给死者家里每人三贯钱,再罚十贯。刘学士可有异议?” 刘安低声问道:“上次不是五贯吗?” 胡旦说道:“上次是杀人罪的重犯,虽然他们要死,但理应问斩明正典型,所以五贯是正确的。而这次的,这些人犯下的是奸罪,连他们家人都不敢来开封府。所以一百文埋了,再花五十文作个道场,其余的钱派人送到他们家里。” 刘安纯粹是好奇,再问:“有免费的没?” “没,谋逆大罪,十大恶,今年来开封府没有。” 刘安立即说道:“这都是官家治国护民,才没有这等恶人存在。” “是,是。” “我的矿给焦作县令封了,暂时也用不上人,相信这几日并州的石炭就运到了,那危险的矿洞总是死人,还是封了好。” “是,是。”胡旦不想接话了,他感觉这其中有鬼。 但作官多年,他不会说破这种事。 从官家开口让刘安从开封府牢里提人去挖矿的时候,胡旦就知道这些人肯定回不来。所以他在给人的时候,就挑了一批必死的重犯,特别是标注了名单给刘安。 然后才是轻犯。 果真,死的全是必死的重犯,所以这事有古怪。 但,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嘿嘿!” “呵呵!” 刘安告辞,胡旦把刘安送到门外。 刘安走了几步,突然转过头看向胡旦,这么上道的人,那么能联络一下感情吗? 胡旦看刘安回头,微笑点头。 刘安再次一拱手转身上了马车,他要进宫去的。 宫里,皇帝正化身为学霸。 错了,是科学帝。 见刘安到,皇帝拉着刘安到自己的御案前。 这是皇帝的御案,御案上却用紫檀的托盘摆着几盘煤。 刘安心说,这煤块此时便是煤生的巅峰了。 “安哥儿,过来,过来。” 刘安赶紧上前。 皇帝指着那些煤说道:“炭,在汴梁有三六九等之分。最好的炭要三百文一称,好,非常好。姑丈发现,这石炭也有三六九等之分,你看这如镜子一样光洁,手摸上去不粘黑,却是最耐烧,而无杂烟。” “这一摸就掉粉的,烟大,但却非常容易点燃,可不耐烧。” “这一块中等…… 皇帝滔滔不绝的讲着石炭的不同种类,然后竟然当场写下一道圣旨。 那意思就是,烟煤只能用于引燃,汴梁城内严禁以烟煤为主炭,违反此令者重罚。 刘安心中大写了一个服字。 皇帝,你真有趣。 这就结束了吗? 错。 皇帝又让人准备了不少土,皇宫里用的蜂窝煤用什么土,汴梁城贵族用什么石炭什么土制作蜂窝煤,皇帝都兴致勃勃的给定标准。 不仅如此。 皇宫的蜂窝煤不能是圆的,要八角形,含八卦之义。 高级官员用的,煤要是方的,内圆孔,必须是从十八孔到十三孔…… 刘安那怕内心感觉这种作风,无聊到让人想吐,可却是满脸堆笑的说了足足两个时辰的,姑丈高明、姑丈英明、姑丈圣明…… 李沆呢,站在一旁除了保持微笑,还是保持微笑。 皇帝难得这么有兴致,李沆不打算扫皇帝的兴。 石炭很重要,关乎民生。 皇帝定的那些规矩在李沆眼中也是咸淡话,定了也无所谓,石炭的规矩朝堂上还在议,石炭已经有官员提议,提高到与盐、铁、粮同等高度的物资等级。 突然,皇帝语风一变:“安哥儿,你之前说过,用石炭炼铁,刀具会非常的脆?” 刘安一指御案上的烟煤:“这一类的下等煤,用窑烧木炭的方法变成焦炭,去除杂质就可以成为炼铁的好石炭,如果再加上云石会更好。具体,要派工匠不断的尝试,这个投资……” 刘安突然停下了:“姑丈,你赐给我的尚方斩马剑似乎是出自夏州?” “是!” 刘安想到了一句话。 契丹鞍,夏国剑,高丽秘色,皆为天下第一。 高丽秘色是什么东西? 刘安先问这个:“官家,高丽秘色是什么?” 皇帝真懂,皇帝说道:“是唐末,越州官窑的技术流传到高丽,中原战乱,工艺失传后,高丽的青瓷当世无双。” 刘安点了点头:“官家,我想推荐一个官。” “噢,说来听听。” “官家,现在天封府临时顶差的胡旦能否派到夏州,他只有两个任务。一个是想办法搞到党项夏州铸剑工艺,我相信他用的是钳锅工艺。这世上还有一种武器,叫大马士革刀,产自极西之地,产量非常低,应该是类似工艺。” 皇帝真没想到刘安懂的这么多。 李沆上前:“唐时传闻,有来自极西之地的乌兹钢,老夫查过与乌兹回鹘无关,他们懂一点,但确实应该从更西的地方传过来的。” 刘安对皇帝说道:“姑丈,我要夏州制刀工艺。” “随你,随你,这么点小东西,你喜欢就好。” 制刀工艺有什么用处,皇帝根本就没当回事,他连刘安准备提到胡旦的第二个任务都没有问。 “胡旦,夏州巡抚安民使。就这么办了。” 第一一四节 又找人充场面 只是一个临时的特使官职罢了,皇帝都开口了。 李沆也没说什么。 制刀工艺什么在他看来,把外族高超的工艺学回来,就算不制刀,制犁也是非常有意义的。 这个可,能办。 至于胡旦,这点小事,他应该没问题。 下午酉时,也就是约四点左右。 刘安下班。 出了皇宫刘安拉住了李沆:“李公,我请你喝酒。” “喝酒,还是有事?” “喝酒,也有点事。” “很难办?” “很小的事情,只需要李公给我壮个声威。” “成。要好酒。” “当然有好酒。”刘安扶着李沆上了自己的马车,然后吩咐:“醉仙居、摘星楼。然后把汴梁城那几个瓷器商会的会首、宿老、长事叫来。” 听完刘安的吩咐,李沆笑了:“年轻,就是好。” 李沆猜到了,刘安这是不服气,凭什么高丽秘色天下第一。 不过,李沆是支持的。 作为天朝上国,而且瓷器源自中原,怎么能让外邦天下第一,这不合适。 大宋现在不差钱,竟然以使用外邦瓷器为荣,这事有点丢脸。 接星楼。 刘安与李沆到了之后,李沆洗了一把脸,喝了一杯茶、休息了片刻之后才和刘安到了前厅。 刘安先请李沆坐下,在众人施礼的时候,刘安将桌上一只茶碗轻轻的扫在地上。 那只茶碗瞬间就摔的粉碎。 正躬身施礼的各商会大人物没一个敢直起腰来,更没有人敢抬头。 他们心里清楚,别看这位只有十七岁,却是掌握他们命运的人。 刘安踩在瓷碗的碎片上从每个人身边都经过一次后回到前面:“腰弯的累吧?” “不……”有个中年人正准备回答不累,却被其他人用眼神制止。 刘安开口说道:“高丽秘色,天下第一。这话我不知道你们听到什么感觉,都坐下,谁来给我这个年轻的小官来讲解一下,瓷器是什么,瓷器的发展历程?” 众人依然不敢抬头。 一直到李沆说道:“都坐下吧,老夫也想听一听。” 众人这才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却是半个屁股挨在椅子上,不敢坐实。 有位老者没回去,因为他是这些人当中公认的大匠。 “刘学士,最早的瓷器出现在汉武时代的绍兴青瓷,而后越窑崛起青瓷与黑瓷皆为天下最好的瓷器。在西晋时,器型与色彩开始大变,品种繁多、式样繁多,色彩也不仅仅是青色,出现了灰、白。唐时,我中原有南青北白之比。” 刘安点了点头:“老人家,我知道你,宫里有一套茶碗就是出自你的手,黑盏,极品。但我问你一句,若有一天,官家问我等,天下最好的瓷器在那里,那么我应该回答什么?” 所有人齐跪。 刘安不是在问罪,这是诛心之问。 这些人都是把一生融入瓷器的人,他们自问,若有一天官家这样问,他们怎么回答。 是高丽秘色吗? 这个人,他们丢不起。 这个脸,丢的是瓷器老祖宗的脸。 刘安背着手:“水结冰为零,水沸腾为一百。以这个来测算,铁融化成铁水约为一千五百。木柴燃烧在不同的环境下,最低为四百五,最高为八百。木炭可最高达一千。” 当下,就有人在记录。 刘安的话,绝对可信。 刘安看记录的人写完,继续说道:“石炭也有三六九等分,最低八百,最高一千二百。焦炭可达一千五百,而吹氧高炉,我可以让焦炭的燃烧温度达到二千以上。” “瓷器,最佳温度是一千二百。” “我的话讲完了,你们可明白?还有两个月,介时汴梁城中外邦使节与客商会有许多,我想看到惊喜,我相信官家更希望你们的瓷器让高丽瓷商低下他们狂妄的头。” 刘安说完后,李沆知道是他需要给刘安壮成威的时候了。 李沆站了起来:“禹州窑、开封窑、汝州窑、定州窑、越州窑、建州窑…… 李沆厉害,把大宋眼下有名的窑全点了。 “你们,老夫在看着。官家在看着。”也只有李沆在这个时候敢代表皇帝说话,刘安的身份与资历还不够。 所有人站了起来,躬身听话。 “两个月。” “我等必全力以赴!” 刘安这时来了一句:“我不听口号,我要见东西,两个月后,我要见东西。” “两个月,必有精品献官家。” 刘安猛的一挥手,所有人依次退下。 李沆坐在那里摆着茶碗,慢吞吞的说道:“老夫虽然提倡以和为贵,但高丽转贡辽国,此事老夫心里也不舒服。” “那混账高丽棒子,等过两年腾出手来,一定要狠狠收拾。” “这个,老夫支持你。” 李沆是主和派,但也有天朝上国的高傲。 高丽不再给大宋进贡,转而给辽国进贡,国书送到之后李沆整整一夜没睡,他心里难受。 李沆说道:“十年前,辽国为了压制我大宋,阵兵高丽边界,一箭未发,高丽便奉辽断宋,老夫不希望打仗,可那时老夫却劝过先帝派兵支援高丽。可我大宋兵马未动,高丽便……” 李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刘安却大笑:“李公,半岛那些货色从几百年前开始就是墙头草,你信他们?” “哈,哈哈。”李沆也是干笑几声:“说的好,这次瓷器的事情,老夫支持你,办好,新年之时,六谷、西州、乌兹、党项、大理、瞿越的使节团都会到,高丽、大和也会有商队前来。” “请李公放心,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办好的。” 李沆摇了摇头:“不是怕你办不好,你别生事就行。” “生事?”刘安一副很乖宝宝的样子,闪了闪自己的卖萌大眼睛:“我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生事呢?” “你呀!”李沆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刘安笑着扶李沆起来,他要亲自送李沆回府。 再说汴梁城各商会。 刘安只是摔了一只茶碗,可对于汴梁城的商会而言,这就是一场小地震。 为什么? 第一一五节 几万贯的小事 为什么刘安摔了一只茶碗,汴梁城商会就是一场小地震。 刘安只是一个秘书省正监,只是管着图书馆没多少实权的文官罢了。 可刘安有能力让任何一个商会断了西域的生意、断了并州的石炭、断了杭州、明州的贸易。因为杭州、明州的水师是潘家老部下。 找借口断你一个商会的船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当然,更重要的是,跟着刘安的脚步,只有发大财,谁发小财就是自己无能。 这几个月来,仅皮货生意一项,就造就了汴梁城近百小商号的万贯家财积累。更不用说大商会,还有刘浪带小商会联盟这次挖石炭的巨利。 刘安送李沆回家的路上,汴梁城有数百匹马向四面八方飞驰而去。 这些信使要把消息送回家去。 被李沆点到名的几个州的大窑都明白,谁在这里的事件上落后,谁没有撑住刘安的脸面,那么未来五年他们都缓不来。 几大窑的事情只关乎于瓷器。 可消息传的却快。 名绣、名锦也有点虚,他们若不出彩,难道等着刘安来拆他们的商会吗? 还是加把劲安全。 傍晚的时候,又是近百匹马离开汴梁。 新年三大比:瓷、绣、锦。 谁也不敢有半点放松。 第二天,皇帝表扬了刘安。 皇帝好面子,凭什么天下第一就是高丽秘色,应该是我大宋秘色才对。 皇帝主动对刘安说:“安哥儿,这事办的好,要不要再给你几万贯,这事要办漂亮了。” “成。”要钱的事,刘安自然不会手软。 李沆却问:“刘学士,官家特批了这些钱,你打算怎么用呢?” 刘安回答:“依现在官府记载的各州名窑数量,等级。比如汝州、禹州就给一万贯,这是专项资金,让他们给各窑发了,这些窑敢接这钱就要为官家办事。我相信,仅他们送来比赛的瓷器,就有五倍价值。然后官家才御笔赐字,当然只对最好的,最多五个。” “可以。” 李沆认可,这事就能办下去。 三相? 他们才不会管这种几万贯的,烧点瓷器的小破事。 他们操心的是国家大事。 皇宫外院。 枢密院。 寇准处理完一堆公务之后,向敏中到了,带着一些关于财务支出的事情找寇准商量。寇准也拿不准,所以和向敏中一起去找吕蒙正。 吕蒙正正在指示李沆的一份建议,就是刘安给各窑批钱的事情。 这事,真是小事。 三人谁都没说什么,这小事不值得讨论。区区几万贯罢了,刘安这家伙已经从国库连哄带骗的弄走了一百多万贯,不差这几万贯。 吕蒙正签字用印后,突然笑着说道:“刘安有点杂事也挺好,难得这么安稳。” 吕蒙正虽然和稀泥,可他最在外侧观察一切。 若说灵州事件的真相,他有可能比寇准看的更清楚,而近期朝堂之上的动向,他也感觉到或有大事要发生。 吕蒙正是一个最纯粹的人。 他不主和,也不主战,对大宋好的他就支持,对大宋不利的他就反对。 因为他,大宋宰相儿子入职既五品改为了入职京官九品。 吕氏一门,在大宋出了数任宰相。 吕蒙正说刘安有点杂事作,安稳,这话向敏中没听出什么味来,只当是给年轻的刘安一个锻炼的机会。 寇准却认为,吕蒙正似乎看到了并州的布局。 寇准打了一个哈哈:“年轻,精力足,别惹事就挺好。” “挺好。”吕蒙正也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吕蒙正低头继续批公文,有些话心中明白,嘴上肯定不会说出来。 接下来的好些日子,确实如吕蒙正所说,刘安正的很消停。 倒是新剧倩女幽魂很吸引人。 汴梁城内,贵妇们为求一票,又把刘安的安平伯爵府的门槛踩下去的半寸。 潘秭灵已经下定决心,要重修正门了。 日子似乎变的平静了。 汴梁城下起了大雪,雪厚半尺。 百姓屋中有石炭、有存粮。 刘安披着纯黑色不带一丝杂色的黑貂皮大衣很有兴致的在汴梁城外看雪景。 亭内,刘安突然说道:“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挼尽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逝去豆蔻望锦瑟、萧萧却已至桃李。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开。” 潘秭灵听完后说道:“前半极佳,后半极差。” 刘安嘿嘿一笑没接话。 前半是李清照的有名诗词,后半是自己乱加的。 李清莲坐在亭边却没接话,这难道不是在说她吗?十三岁的时候期待自己的十六岁,可名满京城又如何,眼看自己就二十岁了。 捧着热茶,刘安扫了一眼李清莲:“这诗是她写的,自然不是我写的。” 没人接话。 潘秭灵算是明白,刘安要把怨妇诗写到极致了。 这诗词不知道会有多少丝帕被泪水打湿。 大宋难嫁。 贵族家的在寻才子,在寻门当户对。 贫民家的拿不出嫁妆来,有多少人二十岁还没有许配人家。 普通百姓家中,女儿自出生那天就开始存嫁妆了。就是当今重臣,有嫁女儿破产的,嫁妆太重,重到破产。 拿汴梁来说,想嫁到比自家门户高的,所需要的嫁妆相当于一个普通家庭不吃不喝积攒几百年。 潘府嫁女出了多少钱? 不算那套豪宅已经接近万贯。 李沆是宰相,他现在已经破产了,嫁女给王曾,一共花了他一年半的俸禄,这是不吃不喝的数字。 就这样,汴梁城中还有人认为,李沆出的少了。 因为刘安只是探花,李沆是状元。 看潘家出了多少? 李清莲已经将刘安那诗抄了出来,写的极好。 这时,铁头跑来了:“主君,速回府,泰山他老人家回来了,而且受了伤。” “什么?”潘秭灵猛的就站了起来。 刘安却示意潘秭灵安心。 潘惟熙要是真受伤,这会皇宫内都会派人来,这其中必有其他的原因。 可无论如何,刘安也要立即过去。 潘府,潘惟熙回来了。 潘家有身份的男子在汴梁城的都已经赶回家。 第一一六节 丈人回来了 刘安到,立即被领进了潘惟熙的屋。 潘惟熙正在和两个兄长商议,见刘安到,指了指空着的那张椅子让刘安赶紧坐下。 刘安坐下之后,潘福将门带上。 潘惟熙取下了自己的头巾。 乱七八糟的头发,头上有两道伤痕。 “父亲?” 潘惟熙摆了摆手:“这是小事,因为当时伤的不知轻重,只能先把头发剪了。胡椒运回来了,相信官家很快就会到家里来,要赶紧商量一下这事怎么上报官家。” 潘惟熙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清楚。 他找到胡椒,虽然不是产地,但也有零星的种植,而且那里还有与产地的贸易往来。 然后,他们被人袭击,潘惟熙受了点轻伤,不是刀伤,而是摔伤,头被意外划破。 “是瞿越人,他们目标的是袭击占城的商队。” 刘安听完之后说道:“父亲的意思是?” 潘惟熙笑了:“为父受伤了,胡椒带回来了,怎么也要讨个可怜,这功勋至少可以让咱们潘家平安保二十年。” 刘安却说道:“父亲,我有别的想法。” “你说。” “瞿越想垄断胡椒对大宋的交易,胡椒价格提百倍,所以才袭击了父亲。父亲血战而归,只为报官家对我潘家的恩情。” 刘安说完后,潘惟熙摇了摇头:“这太狠了,瞿越和咱家没仇。” “父亲!” 潘惟熙还是摇头:“大宋北有辽国大敌,不可能两边作战,这样不智。” “父亲,你听我说,不一定要战,只要一个态度,我要的是占城。和瞿越作战不可能,但守护占城,父亲认为可有利?” 潘惟熙只是思考了片刻便作出了决定:“好,为父决定三隐,而后再提。” 潘惟熙想过了,皇帝头一次问,自己肯定不说。 然后等皇帝第二次再来问,自己再不说。 第三次实在无奈,再把刘安这套话说出来,那么自己可以解释,大宋无法南北同时开战,所以自己才隐瞒了事实。 自己辛苦了,遇到危险了,被敌人袭击了,胡椒带回来了。 那么,这是大功。 刘安又补充了一句:“父亲,把头发全剃了吧。” 这一次,潘惟熙没有半点犹豫:“剃。” 论起心眼,老狐狸潘惟熙可比刘安更高明,他要用实实在在的伤来换一个大封赏。 头皮上的伤痕,加上头发被全剃了。 这代表重伤。 正如潘惟熙推算的,他刚刚准备好皇帝就到了。 皇帝已经见到有胡椒,其中有两条船,船仓里装满了胡椒,加起来足有八百多石。其他的船上还有许多别说是皇帝,就是官里的香料大匠都不认识的东西。 甚至还有用麻袋装回来的干草。 皇帝相信,那只是他不认识的药材,否则不会不远万里运回来。 皇帝一见到潘惟熙就快步迎上来,双手紧紧的握着潘惟熙的手臂:“弟,受苦了,瘦了好多。” 潘家的女儿是皇帝的第一任皇后,是潘惟熙的姐姐,这么称呼没错。 潘惟熙大礼:“臣,不负官家,将胡椒带了回来。” “好,好。” 君臣这才进屋坐下。 屋内的熏香味很重,还隐隐有一种血腥味。 皇帝说道:“朕今天也不多问,想必这万里之行很是辛苦,休息几天准备一份公文便是。只是这胡椒,朕实在等不急想知道。” 潘惟熙起身,皇帝却说:“坐,坐着说,自家人无须这样多礼。” 潘惟熙坐下后说道:“官家,臣的胡椒还是买的贵了,差不多一担重的绢换二十五担胡椒。” “五,五十担!”皇帝心算了,这价格已经比汴梁便宜近百倍。 “是,官家。臣找的地方,并非真正种植胡椒的地方,他们种的不多,也要从更南的地方去买回来。臣也不能让他们白辛苦,毕竟远赴重洋很是辛苦。” “对,对,我大宋必有德。”皇帝很认可潘惟熙的作法。 一担绢换二十五担胡椒已经是非常低的价格。 有一点可以肯定,琉球人骗了大宋。 “臣还知道一个秘密,黑胡椒是未成熟的胡椒果在热水中煮后再烘干,最终变成黑色的胡椒。而白色的,则是成熟的胡椒去皮,只有果核。相比起黑胡椒工艺复杂了点,价格也能高一些,不过这次臣的交易,却是等价的。” “恩。”皇帝点了点头,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皇帝又问了几句,便对潘惟熙说道:“弟,好好休息,你辛苦了。” 皇帝起身准备走,突然发现那边桌角下竟然有带血的布条,再细闻屋内的味道,有血腥味。 皇帝停下脚步:“你受伤了?” “一点轻伤,臣没事,谢官家。”潘惟熙施礼谢恩,却是什么也没说。 皇帝没多想,没让潘惟熙送,自己离开。 走到潘府门外的时候,正好看到有马车停下,从马车下来好军中的医官。 军中的医官可不是普通的郎中,他们未必擅长治病,却是极擅长治伤的。 “停下。”皇帝吩咐自己的车架停下,然后下了马车,让人跟着那几个郎中,自己也要过去看。 潘府后院,皇帝见到一个自己认识的人。 潘虎。 姓潘,但不是潘氏的族人,其父早年流浪被潘家收留,而后在潘府成家,一直是潘美的贴身近卫,其子孙数人,也是潘家最可靠的亲兵。 潘虎在年少的时候,也经常去寿王府的。 皇帝看到潘虎身上纵横交错的数道伤口,几位医官正在上药包扎。 潘虎是跟着潘惟熙出海的人。 再转一道屋。 皇帝又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潘家的亲兵,少了左臂,失了左眼,正咬着牙让军中的医官包扎断臂伤口。 “怎么回事?” 潘虎跪了,潘家的亲兵都跪了,却一言不发。 皇帝再问,潘家亲兵依然只跪着不回答。 皇帝大步走到潘惟熙的屋,没让人通传直接就推门进去,却见潘惟熙赤着上身,身上也有两道伤口,医官正给上药。 潘惟熙的伤是真伤,不过对于他来说,崩裂已经半好的伤口不是个事。 “你如何受的伤?”皇帝是很是关切。 第一一七节 好大一口黑锅 皇帝关心潘惟熙的伤。 潘惟熙却回答道:“臣,臣没事,出海难免会遇到一些意外,臣是武官,受一点小伤不足道。” 一直躲一旁的刘安这时走了出来:“官家,商会走货也会遇到不长眼的强盗,这万里路遇到些亡命之徒,也不是意外。” 皇帝劝慰了好几句后说道:“朕必重重赏赐,弟安心养伤。” 潘惟熙披上衣服,这次送皇帝到正门外。 到了门口,潘惟熙还说:“官家看,臣真没事,还能大步走路。” 皇帝点了点头正准备上御车的时候,这场戏的高潮来了,潘惟熙在门前向衙车施礼送皇帝的时候,头冠挂到了树枝,然后掉了。 头发是假的。 头皮上还有渗血的伤口,光头。 刚上御车的皇帝震惊了,这是伤的有多重。 皇帝怒了:“潘惟熙,你给朕老实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潘惟熙书房,潘惟熙这种早就免了跪礼的公爵跪着说道:“臣不是有意欺瞒的,而是这次的事有点大,臣听安哥儿讲了官家的一些安排,臣怕给官家添麻烦。” 皇帝重重一拍桌子:“讲。” 潘惟熙这才说道:“官家,臣是被瞿越军围攻的,若非儿郎们血战,臣怕回不来了。” “瞿越,他们,他们怎么敢?” “官家,胡椒贩运到我大宋,数百倍的利,胡椒的秘密他们守不住就会损失大量的钱,他们用贩运胡椒的钱从我大宋走私刀剑,还有,还有……” 皇帝站了起来走到潘惟熙面前:“还有什么,说!” “女子。” 皇帝一抬手将桌上的茶碗、点心扫在地上。 刘安上前,也卟通就跪了:“官家,息怒。当下是谋大事的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臣请立法,水三司设关检查铁器、兵器、铜钱、妇童、逃军等,先忍,请官家先忍下。” 事实上,不忍能如何。 皇帝最多就是派使过去骂几句,他也不可能派兵去打。 刘安又说道:“官家,御外先治内。胡椒如此巨利,市舶司一年才二十万贯的税收,臣以为有人资敌,臣请官家收拾他们。” 瞿越不是好人,这一点刘安也不会给皇帝讲,讲了也白讲。 历史上,一零零九年,瞿越李朝立国,然后在未来五十年时间里,多次深入宋境,焚仓抢人而归。 宋,除了忍,还是忍。 皇帝之怒,不过就是有人抢了自己的钱,自己的人,不是国土问题。 比起自己封禅大计,这些都是小节。 不过,伤到自己的家人,皇帝很不高兴。 同时皇帝还有点不高兴是因为,灵州的关税估计一年有百万贯往上,水三司加起来不到二十万贯,难道有人贪污了自己的钱? 这事,要狠狠收拾。 刘安给皇帝拿了一碗茶,皇帝捧着茶碗说道:“财三司查贪,这事安哥儿去办,暂领权知开封府事一个月。办的好的话,水三司的事情你接着办,你刚才建议的很好,小不忍则乱大谋。” 而后皇帝又给潘惟熙说道:“惟熙,你的伤不会白受,你的心朕明白,时机合适,朕会派使谴责瞿越。” 谴责。 刘安心说,谴责你的蛋,应该把他们往死里收拾。 可嘴上却和潘惟熙一起谢皇恩。 皇帝走后,刘安往屋外走去,铁头将刘安的黑貂皮大披风给披上,然后又从锦盒之中取了那把尚方斩马剑给刘安挂上,这是皇帝忘记收回去的。 潘惟熙问道:“安哥儿,莫过线。” 线,就是武官的红线。这里指潘府的红线。 刘安没接话,潘惟熙又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事除了为父没有人知道。当年杨业战死,爹爹有机会反攻辽国,但爹爹放弃了,为什么,你可明白?” 刘安回答:“我知道,战败了只是小错,若那时大胜有功高震主的危险,所以祖父选择战败,这是何等的可悲。” 在历史书中,有人深入的研究过潘美与杨业。 有人分析出这个理论。 刘安此时说出来,潘惟熙很吃惊,他没想到刘安竟然能想到这一点。 刘安一抖披风:“父亲,对瞿越谴责是不够的,弄死他们全家才是正确的,儿知道要怎么作,儿知道线在何处,父亲安心休息等着接管水三司,然后接管整个大宋水师。” “你,要小心。” “父亲,安心。两年之内,就算我把天翻了,也没事。我与官家有密约,内容不能讲,但可保我安然无恙。” 说罢,刘安大步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刘安回头:“父亲,女婿半个儿,作儿子的不会让爹爹的伤白受,戏演完了,接下来是亮家伙的时候。” “好。”潘惟熙大叫一声好。 这个女婿他满意。 够狠,而且比自己还滑头。 刘安大步往外走,同时对铁头说道:“今天摘星阁停工,把鲁东等人叫来。” “是!” 摘星阁因为大雪,外部设施已经停工,主楼内部装修只差地面瓷砖了。 鲁东,一位曾经被称为游侠的人。 他发的第一笔财是在夏州,当时他只是带人去作点小生意,而后跟着刘浪发了大财。但因为身份问题,没办法成为汴梁城的合法商户。 在历史上,宋被称为江湖元年。 江湖就源于宋,但江湖中人不被朝廷所喜,因为皇帝讨论舞刀弄枪的人。 可刘安喜欢。 在夏州、灵州有些黑活就是他们替正规军的人干的。 比如追杀李继迁的亲信。 刘安能拿到的授权只是诛李继迁三族,可李继迁亲信呢? 这些人很擅长。 刘安到。 摘星阁还没有装修的主楼大殿内,摆着两排椅子,鲁东等人依江湖地位依次落坐,他们背后站的是他们的手下。 刘安坐在最上首的高椅上。 如果再挂了一个聚义堂的话,完就是现实版的梁山聚会。 刘安坐下,所有人起身抱拳。 不用发声,有抱拳就够了。 刘安说道:“各位年长于我,今个有点事要劳烦各位。” 没有回答,都保持着抱拳礼站着。 刘安继续说道:“李欢出海的事情你等都知道,想必第一批的人选已经定下。这是另一件事,各位替我去杀几个人。” 第一一八节 七剑下南洋 杀几个人,一个文官在说杀人。 刘安的语气之中没有杀气,很是平淡。 这样的平淡在鲁东等人听来,却是真动的杀机,所有人齐声回应: “愿为学士效劳。” 杀人,这些家伙很擅长。 刘安讲道:“有一个小城叫占城,那里有一个占城王,他手上的胡椒。汴梁城的胡椒价格是他那里采购价的数百倍。但瞿越想独吞这份生意,挣我大宋的钱,买我大宋的兵器,我大宋的女人,这事能忍吗?” “不能!”众人吼上了。 他娘的,这事怎么能忍呢,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还敢用抢我们的钱,买我们的女人。 这事能忍就不是男人了。 “坐,都坐着说。” 众人这才坐下。 刘安站了起来:“我要五百人去占城,我会给你们装备三万人的军械,守住咱们的胡椒,守住咱们的钱,杀了一切敢抢咱们钱的人。” “汴梁城有多大?听说过唐长安城吗?长安城有多大?” 没有人能回答,这些人是粗人。 刘安说道:“汴梁城,比起唐长安城来说,也就是几个坊市的大小,长安有一百零八坊。我会扩城,城扩大十倍。你等想光宗耀祖,汴梁新城就有你们一处宅子,想有钱来买这处宅子,就要敢杀人,胡椒可让你们大称分金银,大坛喝酒,大块吃肉。” “我不需要你们的承诺,嘴上说的永远没有手上办的事可靠。听我要求。” 原本坐下的人都再一次站了起来。 “古有新罗婢为天下第一婢女,我要一年三千新罗婢、八千昆仑奴。胡椒一百船,各类香料、药材、木料合计五百船。粮食五千船。作到了,武散阶会有,宅子会有。” 刘安一举自己的佩剑,众人整齐的施礼。 没有口号,没有许诺。 正如刘安所说,拿行动给我看。 刘安轻轻的拍了拍手,铁头带人抬了一只架子出来,架子上放着十把剑。 刘安指着剑:“党项夏州皇宫内珍藏的好剑,这些剑市值有多少你们清楚。认为自己有资格的,上来领一把剑,领剑之人的命是我刘安的。我富贵,你们亦富贵。你们有事,我刘安顶,若我刘安倒了,保你们隐世富贵平安。” 鲁东一言不发,第一个上前取了一把剑。 刘安的话他听得懂。 跟着我刘安混,我保你们富贵,有麻烦我刘安替你们解决。 若有一天,我刘安倒了,也会保你们不受牵连。 鲁东没想那么多,他只想着,你给我富贵,我鲁东是汉子,若有一天真有什么变故,我鲁东的命就是恩公的。 剑,只被领了七把。 不是其他人不愿意卖命给刘安,而是在江湖地位上,他们不敢领,他们自认不配。 刘安走了。 所有人躬身施礼,一直到刘安完全离开摘星阁才直起身来。 来自江南的古越剑士花子婴抱着剑走到鲁东面前:“鲁兄。” “恩。”鲁东点了点头。 花子婴说道:“以弟愚见,外邦立军朝堂之上是杀头的罪,若有事,是我等流亡海外,非刘学士之邀。” 鲁东有些疑惑:“你读过书?” “我祖上,越国名士。” “你说的好,我是粗人不懂这些大道理,但我知道我不会连累恩公。” “占城见。” “占城见。”鲁东一抱拳,花子婴回礼带着自己的人马离开。 刘安出了摘星阁,直接就往开封府而去。 他现在有了一个新官职。 也就是包黑子当过的官,权知开封府事。 刘大青天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抄家。 皇帝的口谕下了,正式的公文学没有起草,可刘安已经带着开封府的衙役杀到了汴梁城原盐铁司盐铁使家中。 没等盐铁使反应过来,刘安就已经带人砸开了盐铁使书房的隔墙。 房契、地契、田契散落一地。 然后挖地。 十斤一块的银砖,一斤一块的金饼,堆满屋的铜钱展露在外。 盐铁使原本是跑过来准备喝斥刘安的,可看到自己书房的隔墙被砸开,当场就尿了。 刘安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吩咐道:“留人看守,派人去谏台请人过来查验,咱们……下一家。” 刘安连抄三家,家家有货。 御史中丞赵言昌赶到的时候,刘安已经在抄第四家了。 刘安有错吗? 连砸三家,家家有货,还没什么比这结果更直接的。 谏台全体出动,他们要写弹劾。 当然,在写弹劾之前,先查一查有多少金银,多少字画,多少房契、田契、地契。 赵言昌到,面前正在开封府衙役正在砍树。 树倒了,树干内竟然藏有铁盒,内装有地契无数。 赵言昌很是佩服:“刘学士厉害,我派人暗查良久,不如刘学士这一抄。” 刘安笑了:“说到藏钱,谁家有我家娘子厉害,我在家里为了偷点钱零花,可以说用尽办法,结果只能捡一点散落的铜钱,他们还差的远呢。” “哈,哈哈哈。”赵言昌信了。 刘安的夫人潘家六姑娘,那是汴梁城出了名的理财掌家有道,她的理财掌家论都成为了朝廷三司改革的原本。 当真,无人能及。 刘安这个被控制零花钱的可怜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个一星半点,理应、理应。 事实是什么? 江湖。 有些飞贼已经被刘安搞成了密探,上次准备收拾财三司的时候,这些财三司的官员家里就被飞贼们踩过不下十次,基本上大头都搞的清楚。 财三司有好官。 这些官查证无私之后,刘安也自然会有官家上报有功。 赵昌言又问:“刘学士,你为何抓的这么准,抓一家有一家?” 刘安回答:“这功要归我大舅哥潘衮。他发了点小财就去喝酒,结果被我岳母发现,然后狠狠的收拾了。所以,只要看这些官家里在汴梁城购买的物件,花销,远超过他们俸禄与官方登记的田产差额,多了自然就有不正当财产存在。” “好个不正当财产。既有不正当,就有罪。” 赵言昌很直接,什么证据不证据,你家的钱凭什么比俸禄加上官方记录的田产、铺产多呢,这就有鬼。 第一一九节 寇准吃亏 有鬼就有罪。 先抄,再审,然后就能定罪。 刘安抄到第五家就停止了,他正式的任命书到了。 刘安写了一份公文,让人帖在三司所有官员的家门上。 一句话,你们自首吧,自首减罪。若不自首让我刘安抄出来,罪加一等。若清白,请自行到吏部报道,清白则有功,吏部会安排新官职。 当天晚上,开封府门前跪了十一人。 这是认罪的。 深夜,刘安又抄了两家死硬派。 开封府门前跪的人增加到了十七人。 三司上至正使、副吏,下到判官、财吏。大约五分之一有罪,其余些许小错,怎么处罚刘安才不管呢。 他的活干完了,接下来是赵言昌这位御史中丞在朝堂上的事。 刘安关心的是,自己控制水三司,然后管理大宋水师。 次日清晨,刘安上朝。 作为权知开封府事,刘安暂时是朝官。 皇帝走进正殿,还没有走到御座上,第一句话就是:“如此大案,刘学士一日办好,朕甚喜,朕甚喜。” 刘安出列:“身为臣子,忧官家所忧、急官家所急、思官家所思。为官家办必办之事,为官家劳必劳之苦,是臣之职责,臣虽然暂为权知开封府一月,这一月,臣当尽臣所责,臣无功,臣只是作了本份。” “好,好,好。”皇帝大喜:“来人,将刘学士这话记下来,传抄汴梁城所有官员。” 寇准这时站了出来:“官家,三司要犯已经抓捕,审案之事臣自请。” 皇帝脸上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可就一瞬间,皇帝脸上的笑容虽然还有点假,但依然是笑着的。 皇帝说道:“那么,寇相公就辛苦一下,兼权知开封府事,主审此案。” “臣定当办好此案。”寇准施礼正准备退下,却见皇帝站了起来:“三司重组,朕推荐赵御史改任税司使、向公兼任财司使、吕公定审。” 寇准愣住了。 原本他认为,三司主官由三相分担,可谁想竟然没自己的事。 皇帝说完后,与寇准不和的张齐贤立即站了出来:“臣附议。” 温仲舒、王旦也都站了出来:“臣附议。” 皇帝笑了笑,伸手一指胡旦:“胡学士,朕听闻夏州那里冬日有灾,你代朕去安民。朕有还有些交待,退朝后来书房。” “臣领旨。”胡旦出例施礼,然后退到一旁。 寇准心里很不爽。 他只是不想让刘安把这个权知开封府事当足一个月,刘安太能抢风头了,而且刘安也越发的不听话。 刘安已经退回朝班之中,他根本就没看寇准一眼。 什么是良臣。 李沆为大宋开创了咸平之治,他却是一心求全的主和派。 什么是对,什么对错。 什么是忠,什么是奸。 什么是良,什么是妄。 谁能说的清。 你寇准是千古名臣没错,但你寇准能说张齐贤虽然胆小如鼠,李沆畏敌如虎就不算良臣了。 鞋子穿在脚上,舒服了才是好鞋子。 好看、名贵、华丽,都没有舒服最实在。 早朝在一片祥和之中结束,朝堂上九成官员都很满意今天的议事结果。 赵言昌公正廉明,是管税司的最合适人选,这一点王旦是最支持的,李沆也支持。 吕蒙正,李沆都佩服其品性,总审核,也合适。 向敏中身为三相之一,管理大宋的财政支出事宜,非常的合适。 你寇准,枢密院正使,管了军再兼管财权,不合适。 午后,皇帝的书房。 胡旦到,却看到秘书少监钱若水竟然也在。 钱若水和胡旦认识,而且关系还不错,两人见面打了一个招呼却谁也没开口,都默默的站在书屋外。 刘安呢,在皇帝的御厨那里吃饱了,这才到了书房。 刘安请两位入内,两人一同拒绝。 皇帝没到,他们作为臣子不能先进书房,刘安不同,他是崇正殿学习,负责为皇帝整理公文,刘安可以进,他们不行。 没一会功夫,皇帝与李沆、吕蒙正三人到,他二人才进屋。 书房内,皇帝坐下。 李沆开口说道:“说三件小事。这高丽秘色为天下第一,很不好。官家吩咐刘学士作了一些应对,相信很快,天下第一依然是我大宋的,瓷器源自中原,兴自中原,没理由天下第一在小邦高丽那里。” 所有人齐声高呼:“官家英明。” 李沆等所有人喊完,继续说道:“这第二件事,夏州剑也称为天下第一,胡学士去夏州,秘密查访,不要在乎钱帛之物,工匠、工艺、工坊,只要有必要,秘密的带回汴梁来,官家认为,天下第一,也须是我大宋的。” “臣明白,臣定不负所望。”胡旦明白了。 什么安民都是虚的,皇帝要的是党项人的顶级铸剑工艺。 皇帝好面子在朝堂上不是秘密。 天下第一不在大宋,皇帝没面子要搞点事,这也可以理解。 胡旦心里已经有了方案,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作。 李沆继续说第三件事:“水三司,去年的税收只有不足二十万贯。灵州一地这才半年多,就有六十多万贯的税收,明年一年连同护军费必会达到一百五十万贯的各项收入。刘学士向官家推荐了钱少监,你去水三司,调查水三司是否有渎职,是否有贪污。” “臣,当不负官家之焦作。”钱若水几乎都扑在地上。 他还年轻,今年才四十二岁。 钱若水很激动,终于从负责管理书籍换成了有奔头的工作。 历史上,他有机会在今年入职枢密院,然后死于一场意外。 刘安把他弄出汴梁,也算是救他一命。 正事说完,吕蒙正上前问道:“官家,今日朝堂之上,为何不提及胡椒之事?” 胡椒已经运回了汴梁,船上搬到仓库的足有八百石之多,还有许多不认识的东西,吕蒙正只是有些不明白,这事也不算是小事。 往大了说,琉球人蒙骗了大宋皇帝,这就是大事。 往小了说,胡椒的价格降下来,对于整个大宋都是一件好事,胡椒是一种需求量很大的调味料。一但胡椒的价格降下来,寻常人家也吃得起了。 第一二零节 皇帝还是胆小 吕蒙正不理解,皇帝为什么不把胡椒的事情放在朝堂之上讲呢。 皇帝摇了摇头:“这件事,其中不简单。” “官家?”吕蒙正有资格知道真相。 皇帝看了一眼刘安。 刘安站起来说道:“吕相公,事情是这样的。眼下,琉球人未必欺骗了我大宋,除了查问琉球人得到胡椒的渠道以及真实的价格外,没办法知道他们是否有错。而我岳父带人到了占城,在占城以一担绢换二十五担胡椒的价格交易。” 听到这个价格,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竟然真的相差几百倍。 可刘安又说道:“我岳父被人袭击了,不是贼人,而是瞿越的士兵,他们要控制胡椒等我大宋需要的香料。就我问询船上的随员,还有沉香、紫檀、乳香等等。有证据表明,瞿越人在背后搞鬼,他们敢袭击我大宋的官方船队,其心可诛。” “但,辽国在北对我大宋虎视眈眈,我大宋防御辽国的威胁已经很辛苦。若是在南边开战,赋税加重苦的只有百姓,而我大宋的国力也会被消耗。” 刘安说完退后一步站在自己的位置。 李沆很赞许的看了刘安一眼:“讲的好,你越发的象是官员了,不能为小利而伤大局,瞿越既然有不臣之心,可防备,但暂时却不可敌视。” 李沆很满意刘安的回答。 动不动就要打仗的说法是李沆最讨厌的。 当然,也是皇帝最讨厌的。 皇帝叹了一口气:“所以,此事不宜公布于众。安哥儿建议,派私家商队再去,看能否在占城站稳脚跟,私家商队若有什么出格的事情,非我大宋朝堂之决议。暗中调配一些军械,兵器资助,但若出了事,此事官方不可查。” 李沆上前:“官家英明。” 只要不是国战,一些军械什么的资助胆大的商会去那边采购香料不是问题。 万一打起来,无论是谁砍了谁。 这只是商号之争,私匪之战。并非大宋与瞿越挑起战事,大宋也不会承认那些人与大宋朝堂有关系。 然后谈判就可以解决许多问题。 想来瞿越也不敢主动挑起对大宋的战端,边境匪事不断也早些年就有,那怕大宋朝堂上知道,这些匪有些就是瞿越军假扮的,可为了不打仗,装糊涂也是没办法的事。 总之一句话。 就是不能打。 大宋上至皇帝,下至普通的谏官都坚定的执行着这个决议。 刘安不知道吗? 刘安什么都知道。 李沆不想再提及瞿越的话题,马上转到了水三司这边的问题上。 “官家,臣以为刘学士在财三司的事情上作的好,应有奖励。这个,臣推荐刘学士兼职尚书省右司郎中。水三司此事,由钱少监操办,臣不是怀疑钱少监的能力,只是从经验上讲。但臣以为,刘学士才能出众,当为正职,但年关至,新年庆典更为重要,刘学士不宜出京。” 李沆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总之就是,给刘安加个官,但刘安你别想亲自去办这事。 你在背后给钱若水出点子,拿主意行。 钱若水没意见,反正这出巡察使也是临时的,主要还是回京之后的职务。 再说了,自己本就是刘安的副手。 刘安上前补充了一句:“官家,臣请大宋水师有权检查商船,没有我大宋官方文书,私带钱币、军械者重罪。” 皇帝没回答,看了一眼吕蒙正与李沆。 两人低语几句后,吕蒙正说道:“臣以为,钱少监可挑选合适的人选出发,由他去查,水师为辅。万一遇到匪类则由水师解决,交由三司查处,由州府问罪、刑部论刑。” 皇帝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吧。三日后,钱少监奉上名单,七日内离京。” “臣领旨。”钱若水很兴奋,他终于有机会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了。 皇帝又说道:“韩国公这次出海劳苦功高,朕推荐他管理管理东海水师、南海水师。” 大宋的水师真正的主力不在海上,而是在各大湖与长江上的水师。 海上的水师一共有三个,分为北海水师、东海水师、南海水师。 北海水师的港口在现在密州,后世的海岸线与此时不同,密州水师基本上运输船,负责将物资运到河间府。 东海水师的大港在杭州,这是唯一一只算是真正海军的宋朝水师。 然后南海水师在广州,水师没有远航能力,只能在二百里近海防御海匪,有限的保护商船,此时的广州,还算不上一个国际港。 在唐代末期,这里水域宽阔有千船云集,称为西澳。 此时的西澳已经淤塞不通,船也没有多少。 一切都是战乱的后果。 在七十年之后,这里才重新成为商船云集之地,甚至还有招收天下学子的国际学校。因为商船少,所有这里的水师也并不被重视。 东海水师,才是名符其实的水师。 就韩国公潘惟熙管理水师这事,吕蒙正表示自己会和枢密院商议,原则是他是支持的。毕竟潘惟熙是唯一出过海,而且远行万里的人。 从皇宫出来,刘安没回自己的家,直接去了醉仙居。 钱若水一直跟着刘安。 刘安没说话,他也没问。 醉仙居的雅间,这里几乎不对外开放,会员制。 非会员,有钱也不能进。 刘安带着钱若水到的时候,有三名穿着儒衫的人已经站在门外,见到刘安到三人微微欠身。 这三人,一人年长一些,约有三十岁出头。另两人年轻,却也没有年轻太多,也是奔三十岁的年龄。 这三人,在游侠之中可是大大有名。 三人原本谁也不服谁,可此时却依年龄排在座位。 最年长的,人称浪上苇。最年轻的却是最厉害的,有着踏雪无痕的美名。 当然了,说的更直白一点,这三个家伙都是贼。 自称义贼,可还是贼。 抓他们靠官府有难度,是游侠派人与军方高手全力才将三人抓住,然后手臂刺字。 效仿唐律,他们被称为:不良人。 第一二一节 钱若水赴江南 站在这里的三人,他们是不良人。 不过,三人等级高,称为不良校,这是刘安定下的,再高就是不良将、不良帅。 刘安带着钱若水入内后,三人这才跟了进来,没坐下,依然是站在桌旁。 刘安对钱若水说道:“这三位,石杰、陆苛、孟狼。现在为咸平县学的夜学学子,能读书识字,可以写书信。” 钱若水对三人一拱手,三人赶紧回礼。 刘安又对三人介绍:“这位,前秘书省属秘书监少监,钱少监。现为江南巡察使,代天子巡察江南水舶司,察水商走私之事。财三司的事你们办的好,吏部那边正九品文散阶是你们应得的。” 三个单膝跪地:“谢刘学士。” “错。” 三人立即反应过来:“谢家官恩赏。” “恩。”刘安这才微微的点了点头:“去了江南,事情要办好,钱巡察使的功勋越大,你们的功劳也会越大,一句话,没有官府的批文、令牌,一文钱也不能出海。水三司,贪污一文也是罪。” “明白。” 三人回应之后,刘安轻轻摆了摆手。 大人物范十足,可三人却是一脸的感激,他们从罪人变在敢官,而且还有文散阶的虚职。 宋朝的官其实有点乱。 分为差官、本官、散官、勋官、爵、贴职等等。 拿刘安来说,当时的权知开封府事,就是差官,属于临时性官职。秘书省正监是本官,他有五品散官就是白拿钱的,伯爵也是纯领一份工资。崇正殿学士就是贴职,也是纯拿钱的为文人而特设的荣誉称号。 三人看刘安摆手,大礼然后退出。 三人离开,钱若水对刘安说道:“这三人,不象读书人。” 刘安笑了:“老钱,你好好调教他们,让他们象读书人。他们三个是大盗,而且是手段非常高明的大盗,为了抓他们我调动了足有二百人,特别是秦州刺史为抓孟狼可是帮了大忙的。” “孟狼,人送绰号踏雪无痕,非常厉害。” 钱若水听完,脸上没有吃惊的表情,心里也没有。 刘安是什么人,钱若水是见识过了。 当初自己还不服气刘安成为秘书少监,可刘安说了,自己只是来过度一下。 然后呢,刘安以官家使者的身份去往西北,回来就成为朝堂上的一股子力量,试问当下大宋朝堂之上的重臣,那个家里没有几个有能力的家将、幕僚。 所以,刘安收服几个大盗,没什么。 钱若水只问:“正监,我到江南应该如何把握尺度?” 刘安脸上的笑容消失,很严肃的说道:“血洗水三司,能多重就有多重。” “明白。” 钱若水是真明白,文官不能杀,可小吏却可以。 文官这边,量刑从重。 刘安又说道:“私自出海,一次就让他们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夹带禁品者,一次让他家产少一半,两次就破门。” “明白。”钱若水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刘安再说道:“有宫中制作特殊令牌的,出海收令牌,认人认牌认船,三个都认准了才是真。他们回来再发还令牌,若死了令牌收回。这些人就是去拼命的,他们自愿,百倍的巨利,值得他们去拼命。这个人数,官方登记为三百人,实为一万两千人。” 这一次钱若水大惊。 这么大的差额,刘安顶得住吗? 可刘安立即说道:“这事官家知道,但官家也不知道。” “明白。” 钱若水心里明白,官家知道人数,可谁问起来官家会表示这事没听过。 这就是朝堂。 刘安最后说道:“你到江南之前,江南水师会有一次港口大火,已经挑好相应的武官顶罪,他们会被流放到河间府组建军中陷阵营,这是兵部的事情你不用管,会有我岳父亲自去处理。” “明白。” “有问题,找我岳父。” “是,一定唯韩国公马首是瞻。” 刘安这才吩咐人上酒菜:“来,我为老钱你践行。再回汴梁时,枢密院郎中之职我保了。” “谢正监。”钱若水起身,重重一礼。 刘安只陪钱若水喝的三杯酒就站了起来:“我要入宫。” 钱若水说道:“正监入宫自然重要,我可否与那三人共饮。” 钱若水这年龄,秘书监又在宫内,所以也有机会接触到大人物,他有一套自己的处事方式。 那三人是刘安的人,若想让他们尽力为自己作事,自己也要必须的礼遇。 更何况,自己曾经也是一甲,这身份上,自己相对三人是超然的。 刘安笑着点了点头:“你怎么看着合适就行。” 钱若水请了三人入内,果真如钱若水所想的,这三人既恭敬,又感激。 刘安呢,这会天都已经快黑了,刘安却还是要进宫的。 皇宫、皇帝书房。 刘安到的时候,皇帝正在这里看书,他就在等刘安。 “姑丈。”刘安施礼。 皇帝没转头,依然在看着书,淡淡的开口说道:“什么时候,这些匪类也能登堂入室。” 刘安却说道:“姑丈,马桶若没了,也挺麻烦的。换句话说,马桶刷也有其存在的意义,看能否有用。汉之烈侯、汉之文终,臣以为效命帝王家就是忠,为姑丈能办事就是有用,反之,纵然圣七十二贤复生,不为姑丈出力,侄儿以为亦是反贼。” 皇帝终于动容:“这话讲的好。你告诉那些愿意远去占城的人,保下胡椒供给,护我大宋商队,护住占城,朕许他们郎将。” 郎将最高正七品。 再往上,就称为武大夫。 皇帝突然又问:“有件事安哥儿为姑丈想一想,之前殿试的时候,李光辅……” 皇帝没说下去,已经不需要把事情完全说清楚。 这话中的意思很明确。 李光辅就是因为在殿中舞剑,这才为皇帝不喜给贬回老家的,有进士却没有殿试的成绩,也不可能为官。 现在又要用武人,这事皇帝担心自己没面子。 刘安上前只说了一句话:“姑丈,天降大任于……” “很好。” 皇帝非常满意刘安的这个建议,非常满意。 第一二二节 那,铸币吧 刘安也不需要解释清楚,一句话皇帝就明白了。 皇帝会说,朕是在考验你们。 连这点小考验都无法承受,还怎么作大事,回家种田不是更好。 大宋禁武。 皇帝自小受的教育让他不喜欢武者。 可眼下呢。 占城有用,那里有胡椒,这比白花花的银子更值钱。 等重的银子换不回等重的胡椒,这就是胡椒当下在汴梁城的现状。 而在当地呢。 胡椒都没资格与铜钱说等重比值,虽然也值点钱,但比汴梁的盐还便宜。 皇帝让刘安坐在茶桌的一侧,一边亲手摆弄着茶具一边说道:“姑丈倒是小看了这个南海,那些草,姑且先称为草吧。很好。你认为,这些草的价值有多大?” 刘安没回答,而是反问:“姑丈,人远行路上无草无树,烈日当空。此时,一罐水的价值比起在河边能差多少?” “话不错,那么这些草,很有价值。” “是这话。” 皇帝整的是抹茶,搞好之好给了刘安一碗。 刘安接过后没等说谢,皇帝就开口说道:“那么,其价值如何体现呢?” 刘安内心很想告诉皇帝,你知道东南亚还有一个名称,叫香料群岛,为了争夺这里的控制权,或是说,因为香料群岛才有了大航海时代。 美洲也不过就是一个副本。 可这话,不能说。 刘安说道:“姑丈,南海十香,每一种都价值连城。唐代,大食人、波斯人将南海十香运到极西之地,都是价比黄金的生意。胡椒,只不过是其中一种。不说十香,往次了说,随便一把草只要用的好,都有价值。” “香叶、草果、香草。这些煮了羊肉便让肉汤美味无比,姑丈喜欢。那么,西州喜欢吗?辽国呢?” 皇帝很严肃的问道:“十倍利?” “姑丈,十倍起,二十倍良心价,三十倍正常。” 皇帝笑了:“那,铸币吧。” “不限量?” “不限。” 铸币,是皇帝从辽国坑钱的一种非常有效的方法。 北宋到了后期,辽、西夏、大理、安南。他们一直使用的都是大宋的钱币,而且大宋还控制钱币外流。 但就这样,宋朝一年非常轻松就靠钱币弄回来不低于三百万贯的纯利。 再说两年后的澶渊之盟,大宋每年给辽国十万两白银、绢二十万匹。很多吗? 也就是平均两个县的财政收入。 三十万贯,在大宋皇帝眼中,没几个钱。 无论后世推论,在公元一千年的时候,宋朝占整个地球国民生产总值的百分之二十三,或是百分之六十,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宋朝就是有钱。 而且宋朝鼓励商人经商,商税收入非常惊人。 宋朝最疯狂的时候,财政收入以亿贯来为单位的计算的。 所以,宋朝就是有钱。 可即便是这样,有挖钱的机会,皇帝也不会放过。 皇帝品着茶,心算着那些草的利润,他相信可以轻松的有两百万贯往上的税收。 草都能挣钱,这事皇帝很开心。 刘安看皇帝开心,赶紧忽悠:“姑丈,可不敢让辽国出海南下,这草的生意,还是咱们自己来作的好,姑丈不需要给水师批钱,让他们自己去挣,草的钱给他们留一份便是。” “恩。” 在陆上,宋军打辽军,皇帝没胆。 可水上,辽国有水师吗? 皇帝胆气十足。 “妙。”皇帝一脸笑意的点了点头。 刘安赶紧再往上:“姑丈,高丽那点破木板,还是别出海的好。” “可以。” 皇帝没反对。 皇帝不喜欢武人,因为大宋江山来的不正,宋太祖就是武将造反。 皇帝怕打仗,还是因为怕输。 必胜的仗,皇帝还是喜欢的。 再说了,高丽不再奉大宋为宗主国,改为给辽国进贡,这事让皇帝感觉很没有面子。 刘安这时提出了这次晚上进宫的最后一个要求。 “姑丈,请赐占城水师立军,只要两万军兵轮值。占城水师不在大宋编制内,他们负责保护姑丈独占南海那些草的生意,只需要二十个散阶,一两个悬在那里的爵位便可。商人,亦可有散阶。” 皇帝思考片刻:“三百万贯,达到这个数。一个从五品、两个六品、十个七品,二十个八品、九品。再加爵位两个。有三百万贯,朝堂之上他们不会闹,低了那官职就要减。” 刘安一拍胸口:“姑丈,五百万贯,达不到这个数,一个官也不放。” “好。” 皇帝答应了:“明天上朝,这事定下了。先抽调五千兵马为民夫,负责运输胡椒以及保护胡椒。” 五千民夫? 次日下午,汴梁北大营,侍卫亲兵步军司正副都指挥使、都虞侯,三大武官全部到场。 这才是真正的宋军精锐。 步兵精锐。 三位武官坐在上首的高台上,这里对外宣称,月度操军审核。 有皇帝秘旨在手,步军司没什么不敢干的。 四名士兵抬着一个箱子来到了高台上,然后刘安穿着自己的正四品官服到场,打开箱子,从面里抓出一把胡椒,然后再让胡椒顺着手指没落在箱中。 “这是什么?胡椒。” 刘安说一句,这次没有人高喊,却有近百武官开始传话,然后在军阵中传。 所以刘安说的很慢。 胡椒是什么东西。 军中这些士兵没见过,却听过。 汴梁城中有卖的,一两上等的纯胡椒是八贯以上的价格。 刘安打了一个响指,几十名士兵抬了十几口箱子上台,一一打开。 刘安只取了其中一样,一块木头。 “这是什么?沉香!” 话传下去了,沉香这东西有许多士兵连听都没听过,不过这次允许小声议论,有懂的人就说了:“那东西叫香金,一两沉香一两金。我听说有个大户的小妾偷了四十斤沉香、八十斤胡椒换了四百多贯钱。” 刘安看着台下的议论了一会,这才继续说道:“我岳丈韩国公南下万里,找到一处地方,虽然那里的胡椒也挺贵,一担绢才换二十五担胡椒,但比起我们汴梁还是便宜了一点的。” 第一二三节 一点点 哇! 这就叫一点,怎么算便宜一点。 台下炸锅了,你探花郎整个汴梁城都知道不识数,你当我们这些大头兵也不识数吗? 这怎么就便宜了一点。 “肃静!”一名武官大喊一声,校场上安静下来了。 这武官向刘安微微躬身后退到一旁。 刘安伸出手掌:“五千人,去替秘密南下,去替官家守着有胡椒的城池。城池的北边有些不长眼的人,两军对战你们上,脏活有人干。收益半成,官家特旨劳军,再收益的半成,官家特旨,赏。” 突然有人开始唱了。 我是一个兵! 我们村里有姑娘! 打胜仗、发大财,回家给姑娘买匹绢…… …… 士兵们有点乱了,有人高唱,有人在底下私议着。 有老兵就说:“咱探花郎不识数,就算万里怎么样,一担绢二十五担胡椒,一担绢差不多三十四匹绢,也就是一斤胡椒连两钱都不到。运回来四千倍的利,一万里能花多少运费,再少也有千倍的利。” 事实上,这些人没算准。 是一担绢换二十五担胡椒,因为绢在汴梁城,一绢相当于一贯钱。 可放在南洋,一绢就是三十几倍的价格起。 绢到了南洋,也是要升值的,可钱却不会。 “五千人,你们开始吧。” 刘安说完后退后三步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军阵开始整齐的散开,宋军编制厢辖十军、军辖五营、营辖五都,一都百人。 都头、副都头就是百人长官,指挥是营级长官。 再往上就没有固定的,宋实话的是更戊法,而且禁军三衙一半兵马在汴梁,一半在诸郡,定期换防,换驻地。 对于中高级武官来说,兵不识将,将无专兵。 亲兵除外。 然后是厢军,厢军属于地方军,各州府的常备军,分级也和禁军一样,同样归三衙管。 最后是乡兵,按户籍丁壮抽选,农闲集结训练。 除此之外,还有土军、弓手这种县里的治安部队,不过当下没有,这是神宗时才设立,当下只有弓手。还有就是蕃兵,少数民族部队,部族首领领军职,不在宋军正规编制内。 高台下,北大营以营为单位散开,重新集结,空出了中间的空地。 然后发木棍。 每营派出一都,也就是一百人上场,发木棍开打。 打赢了,这一营就有了这次南下的的资格。 一共选出十营,共计五千人。 对外宣称,挑禁军下等兵马、杂役四千负责运输,禁军一千为正规军出战。 步军司都指挥使康保平侧头对刘安说:“安哥儿,汴梁六个营你只在北大营挑人,这事老叔我不好和其他人交待。” 康保平,他的军功爵位原本没资格坐到这个位置。 两年前,他兄长大宋名将康保裔对辽国一战,力战而死,皇帝停朝三日,亲自去家中吊唁,然后把步军司的都指挥使给了他。 康家,武勋世家第二阶之一。 也是大宋能打的武将世家。 康保平这么一说,另两位也看向了刘安,他们也认为这事不能这样办。 可石保兴却要求他们,这次必须听刘安的。 而且潘惟熙也放话,要求他们按刘安的吩咐办。 石保兴虽然眼下身体极差,却依然还是亲兵殿前司的都指挥使。潘惟熙眼下主管水师,更是南下之事的主官。 这两人开口,步军司也只好应下。 但是,却不妨碍他们向刘安问个原因。 刘安压低声音:“官家许我两万人马,但不能一次性过去。而后,每年一次轮换。” “明白。” 话说到这里,不用再解释了。 这只是第一批,他们也好给其他大营答复。 刘安又说道:“有件事情我要说清楚,若瞿越官军不动,我们不能动。对方派官军假扮成匪,我们也派官军为匪,但不能过界。过边界到瞿越那边的活让鲁东带人去作,脏活绝对不能粘上半点,朝堂之上,麻烦。” “明白。” 都是老狐狸了,他们知道朝堂上的文官是什么样的。 官军对战他们在理,朝堂上不会找他们麻烦。 可过界呢。 不行。 鲁东却可以,他们打着商队的旗号,这是商队私下的行为。 朝堂之上可以废除某个商号、某个店铺,也可以找几个替罪的送到北边陷阵营由军方保护起来。 然后新成立一个店铺,一个商号,应该干什么,还是要干的。 台下打的火热,刘安的心思却已经不在这里。 他需要这些人建立信心,并且练成强军。 而后,一但宋辽开战,这些人靠海船北上,就是一支奇兵。 这话现在不能讲,宋辽会开战,却不是现在,等开战之前再秘密将这些兵马从船路北上,想想就很爽。 一个小小的占城,鲁东等人靠训练占城兵,再加上大宋兵部的军械支援,就能对抗瞿越。 北大营还在恶斗。 这样发财的机会,那个营都不愿意放弃。 当兵的心里非常有数,这辛苦一年怎么也有上百贯,甚至几百贯的赏钱,要去,一定要去。 在那里拼命不是拼,当兵就靠拼命来挣养家糊口的钱。 刘安悄悄的离开了。 鲁东他已经不用去鼓动了,鲁东这些人想要的不仅仅是钱,还有一个洗白正名的机会,他们早就准备好一切,只等出发。 商人们也秘密的集结了。 这一次,刘浪的商会联盟改名了,叫远洋商会联盟。 刘浪已经准备好行装,家产的一半都换成了绢、麻、布、瓷器。南下发财。 那怕商税、关税、护军费高达净收益的三成三,愿意跟着他去的人无数。 刘浪很会挑人,只有在夏州出过大力,并且铁杆追随商会的人小商号才有资格成为联盟的一员,其余人没机会。 大商、豪商没动。 因为刘安说了,这一次还是属于投路性质,大商可以出钱、出货。 等商路稳了,会有朝廷组织大商,席卷南洋。 刘安回到家,最近很少亲自过来,有人就是派人送消息的范威来了,还带着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小姑娘。 刘安瞄了那小姑娘一眼,头发披散着、左侧戴有花,身穿粉色长……衫。这好象是衫,不是裙。 第一二四节 好厉害的一只 刘安没细看,盯着一个小姑娘去看,那怕只有十二岁也不合适。所以刘安有点分不清了,这上面的点缀也有点太多了。 范威见刘安回来,迎了上来。 “刘兄!” “范兄!” 双方施礼之后,范威很直接的说道:“有事麻烦兄,这是我本家弟弟,曾经我家道中落,本家一位叔叔资助我十年,又给了我家百亩田一间店铺,这个恩要报。我这本家弟弟,请刘兄收下。” “行。” 刘安没拒绝,范威是他的人,这些日子办的事绝对没话说。 刘安的痛快让范威丝毫也不意外,所以他才直话直说。 范威带着那女装少年对刘安一礼,而后继续说道:“我那本家叔叔在十一年前突然过世,追封周国公、武宁节度使,家无余财,弟弟才不到两岁。我有心却无力,婶娘改嫁,弟弟改名朱说,现打算恢复族姓。” 刘安原本不在意,只当是给范威一个面子,正好也有一个陪太子读书的人。 可听范威讲完,刘安大吃一惊:“周国公范墉之子?” “是!” 卧槽!!! 刘安再次打量这个女装少年。 后世对这话有两句评价,刘安若晚穿越三十年,绝对是跪着唱征服的那一类。 第一句:文能写红一个楼、武能镇住一个国。 第二句:他不站队,他站的是对。 怼天、怼地、怼人,就没有他不敢怼的,只要他认为不对,那必怼。正如他自己说的那句名言: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刘安的语气带有一丝颤抖,完全是试探着在问:“我可为你师否?” 范威愣了一下,那少年也愣了一下。 这一愣不到零点一秒,少年跪下施大礼。 “可有名?” “父遗言,仲淹!” 果真! 刘安轻轻一拍范威的肩膀:“我要选个吉日,大礼。而后,倾其所学授之。”说罢,刘安一脸平静的往后院走去,微微颤抖的手代表着他已经无法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刘安的背后,范仲淹长跪不起,范威长躬到底。 范威为什么带范仲淹来,在几个月前,节俭的范仲淹认为朱家兄弟的奢侈浪费是错误的,多次规劝之后,朱家兄弟冰冷的回敬了他。 朱家兄弟告诉范仲淹,我们花的是朱家的钱,关你何事。 范仲淹这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而后范威知道,赶紧派人将范仲淹接到了汴梁,他也要报恩。 原本范威想的是刘安能把范仲淹收留,然后指点一二就好,可谁想刘安却要收弟子,而且还是要办大礼。 刘安过了年才十八,而且只是探花,够资格吗? 够! 因为王曾说过,自己不如刘安。 拜师有一套相应的礼节。事实上刘安并不懂。 不过没关系,范威肯定懂,只是范威不方便出面,所以他托了人来办,也并没有打算提及范仲淹的真实身份与名字。 只是称为范四。 刘安往后院走,前脚刚刚踩进院门就见一个小太监风风火火的奔了过来,跑到了自己面前弯腰施礼:“刘学士,官家宣。” “好。” 刘安能说什么,赶紧去就是了。 带了两套衣服,一套官服一套常服,到了宫门刘安问了在宫门口等的当职太监后,换了常服进宫。 皇帝没在书房而是在一个单独的宫殿内。 刘安知道这里原本住的一个还算受点宠的妃子,让自己到这里来,刘安有点糊涂。 进了屋内,刘安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他喵的是某个妃子的地盘,画风不对。 只见屋内摆满了各种架子,放在的东西可多了。 布,至少有十种以上。丝绸不知道有多少种,刘安估计有上百种之多。还有镀金的托盘上放着有煤,还有铁矿石、金矿石什么的。 不仅这些,还有草,一盒又一盒的草,以及一小碗又一小碗的粉。 见刘安在门口发呆,皇帝招手:“安哥儿,过来这里。” 刘安赶紧往里走,皇帝正坐在一只小凳上研究一把干果子,同时还在绘图。 “姑丈,这些事让工部与民部安排办就好了。” 皇帝摇了摇头:“这些日子祐哥儿虽然只是五天回来住一晚,不过姑丈却不能放松,昨晚祐哥儿回来问了几个问题,我竟然回答不来,这可不行。所以要亲自研究一下。工部与民部是他们的事,这是自家的事。” 刘安听懂了。 皇帝已经死了三个儿子,一个儿子天花成了麻脸,不过总算救回一条命。 这最后一个自然就是极重要了,而且是皇后亲生的。 皇帝这是变成了无敌奶爸的节奏。 皇帝让刘安坐下:“这东西叫还没有定名。” “草果!”刘安下意识就说了,可马上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不应该插嘴,立即解释道:“船员们自己起的名,姑丈认为不好,请赐名。” “草果,挺好。”皇帝没什么反感的,提笔写下了草果二字。 而后,皇帝说道:“祐哥儿说此物煮肉必备,加上香叶、八角、桂皮,再来一点花椒、姜、葱,肉味极佳,而且老汤反复用,煮的肉会越来越好吃。想必这是你府中那些厨子搞出来的,挺好。” “谢姑丈称赞,这是我小妹创造的。从我岳父带了一些香料回来,我家小妹就在不断的尝试各种香料的搭配。” 刘安的话一半真。 至少他给小妹刘静说过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然后,吃货之霸的光环就在小妹刘静身上绽放,已经不知道有多少种新的混合香料产生,汤用、炖用、炸用、炒用…… 皇帝写下草果二字之后,又继续写道:味辛,性温,无毒。入脾经、胃经…… 想来,这是医官们研究出来的结果。 刘安在旁看着,这些东西别说是现在,就是放在后世他也看不懂,不过有一点刘安却是知道,一切草类,放在这里都会先初步的研究属性,换个话说,这东西属性完全就可以当药典来使用。 本草纲目或许是后人知道的药草重典,不过类似的文献刘安相信从汉代就已经有体系了。 第一二五节 父爱无疆 皇帝写完之后将笔放在笔架上。 “安哥儿,祐哥儿昨晚上给我提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这事有趣。” “是。” 刘安想不出来那小东西有什么想法很有趣。 皇帝从小桌下取出一只小算盘,最便宜的那种木头制品,算盘在汴梁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武器了,基本上有一半的账房大牛都已经用的非常出众,比刘安用的好的也有一大群。 皇帝啪啪的拔打了几下算盘:“祐哥儿给我算了一笔账,他说汴梁城一个每月能买得起一车拉一千包,二十车,每包四千只小炊饼的家里,他问询了城东二十户、城南十五户、城北四十户,城西十户,他们每个月会花一千八百只小炊饼的钱去买香料,吃的香料。” 刘安听晕了,唯一马上反应过来是,一文钱可以买一只大饼,四只小炊饼。 这么绕。 皇帝却是笑的很开心。 是很绕,但却很容易计算,因为赵祐还不懂万这个单位,所以到千是极限。 皇帝又啪啪的用盘算作了计算:“我根据祐哥儿报的数。”说到这里皇帝停了一下:“对了,这事要称赞一下你家二哥儿刘乐,是他带着祐哥儿去问询的这个数。” 皇帝继续说道:“汴梁依民部的数据,现有约十六万户。那么仅香料一项,在汴梁就有价值三亿只小炊饼的需求量。而随着香料种类的增加,以及汴梁更加富,这个数字会成倍增加。你说五百万贯的税,现在算起来,好容易。” 刘安心里只想说一句,卧槽。 皇帝不仅要化身奶爸,还要进阶为财迷? 可接下来皇帝一句话让刘安完全没办法接话了。 只听皇帝说道:“祐哥儿告诉我,若是一百只小炊饼能换一两胡椒的话,汴梁人就有富了,羊肉汤里加了胡椒特别的好喝。” “唉……”一声长叹。 皇帝心里苦。 二十五文钱一两胡椒,这个好难。 眼下汴梁城标准的胡椒价格是每两胡椒六万五千钱。 可皇帝想到自己儿子说这话时的神情,他这个作父亲的狠不得今天就让汴梁的胡椒变成二十五文一两。 但,可能吗? 就算拿国库补差价,也没有足够的胡椒存量,价格还是会被炒上去的。 市场决定价格,汴梁的经济除了粮、盐、铁之外,其余全是市场经济,而且是那种想调控都难的。 刘安也明白,靠补贴是不可能的。 当下的粮食平均下来约是一百二十文钱一石,而到了北宋末年,粮价达到了几千文一石。 刘安想了想后说道:“姑丈,朝堂上怎么说?” 皇帝愣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没说,没机会说。朝堂上吵了一天,我都不记得他们吵了些什么,好象说的是石炭的事,还是说盐的事?” 歪楼,肯定是歪楼了。 刘安深信这一点。 皇帝虽然总是拿不定主意,但也不至于连朝堂上争论的什么也记不清。 所以只有一种解释。 开始的时候可能讨论的是石炭,然后就歪楼,有可能已经歪到南海的某只鱼身上了。 大宋朝堂歪楼不要太正常。 刘安说道:“姑丈,有个邪一点的招数,要不明天试试?” “什么招数?”皇帝来了好奇心。 刘安献策,皇帝听完之后笑的极是大声,很久没有感觉这么爽了,没错,这招数就是邪,但或许有用。 再说了,没用也无所谓,这招数没有半点副作用。 刘安乐呵呵的回去了。 然后,潘多金带就带着一票人马进宫,开始了提前准备工作。 夜里,皇帝还没睡,他还在整理一些资料,不是公务要用的,而是为了儿子每五天回一次家准备的。 刘安能教好,皇帝也不想在赵祐问自己的时候回答不上来。 慈父,首先要作到的就是,无所不能。 就算问十万个问题,自己也要能回答上来。 刘安的安平伯爵府内。 未来伟大的范仲淹已经被折磨的开始怀疑人生了。 赵祐在他面前摆了一只大炊饼,四只小炊饼,小家伙咬着一根硬豆腐干,乐呵呵的看着范四。 “小炊饼二寸饼,大炊饼是五寸饼,为什么不能两只半小炊饼换一只大炊饼。还有,一文钱买大炊饼合算,还是小炊饼合算?” 范四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挑战。 门外站在一个年轻人,说年轻也比刘安大六岁,而且现在也是从七品的官。 吕蒙正的亲侄子,吕夷简。 是吕蒙正借口自己弟弟家里房屋大修,而自己家里没地方,让刘安给借了一个小院让他住。 刘安这地方距离宫门进,吕夷简现在礼部员外郎。 住在刘安这里,也好对新年庆典的事情方便与刘安沟通。 屋内的对话,让这位进士出身的员外郎也懵的不行,这题的答案让他无从下手。 论文,自己这进士不是白给的。 可这题,怎么解。 却听赵祐在屋内说道:“五百多年前有位文远公,他创下一种算法,老师为此法命名祖率,又叫圆周率……” 赵祐竟然会算圆的面积,然后是根据厚度来计算炊饼的体积。 不仅如此,还有根据锅的大小,计算了一锅出饼量。 然后又加上了制饼时的工序,厨师花的力气、揉面的时间…… 吕夷简在门外听着,也看到门外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刘府的管事、家丁之类。 最后,赵祐一句话不仅打掉了范四的轻视,更是连吕夷简的傲慢都踩在脚下。 赵祐说道:“汴梁城,大炊饼一只换三只小炊饼才是最合理的价格。这论依人工、用石炭量、面粉量计算,断然无错。” 七岁半。 好厉害。 吕夷简想到了伯父和自己的一段对话。 吕夷简当时说,吏部、礼部、工部、当时的户部核查刘安从灵州带回来的数据,错误百出,这刘学士文采出众,可算学连门朝那边开都搞不清。 吕蒙正当时回答:呵呵! 抬头望着天空,吕夷简脑袋只有一句话。 刘安,你藏的好深。 这时,刘安回来了,他是准备检查赵祐与范四的作业的。 管家刘喜乐迎上来。 “主君。” 刘安问:“干什么呢,这么多人看热闹?” 第一二六节 才华横溢的财迷 面对刘安的提问,刘府管家刘喜乐笑着回答:“五哥儿一翻高论,想来不出几日汴梁城炊饼的价格就要变了。” “噢!”刘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吕夷简也迎了上来,长身一礼:“刘兄大才,夷简远不如。” “吕兄,你把我说糊涂了。” 吕夷简给刘安一讲,刘安真是大吃一惊,赵祐这小子难道是一个数学天才? 后世记载,赵祐明年就死了,眼下牛痘已经种上,天花不可能再出现,而其母也不会伤心过度而英年早逝。 所以,历史上也无人知道,赵祐到底有什么才华。 而这时,赵祐又一句连刘安都雷到了。 只听赵祐又下了一个结论:“番人喜买小炊饼,断然不能让他们占我们宋商的便宜。” 潘秭灵、刘乐、刘逸! 一定是你们三个家伙干的,看把小家伙教成什么样了。 不对,这锅一定是刘乐。 刘安没猜错。 自己父亲刘浪出海,而且带走了大半的家丁、掌柜,所以自己的母亲暂时带着三个小的住到了刘安的平安伯爵府。 刘安有府有多大,连同接连的一点汴河的河边土地,占地二十亩往上。 后世一个带花园、景观,盖了十栋高层的小区也就是五十亩占地。 二十亩,不小了。 若非潘府,寻常的人连盖这个园子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刘安的亲娘刘杜氏搬过来了,然后顺便等明年开春把自家的屋子再翻修一下。 此时,唯一让刘安有点紧张的是,自己两个弟弟会不会把赵祐带坏了。 刘安又往屋里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后往自己书房走去。 吕夷简跟了上来,关于新年大典的事情他有些想法要和刘安讲。 这时,有一个小厮快步来到刘安身旁,递上了张纸条后小跑着离开。 刘安看过纸条后,直接在灯笼里就把纸条给烧了。然后就站在小道上思考了几分钟,轻轻的拍了拍手。 一个原本距离刘安约五步的长随快步上前。 刘安吩咐道:“传话给荷园,十天之内我要看到铡美案上戏台。” “是!”那长随低头一礼快步离开。 吕夷简这时快走两步与刘安并肩,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纸:“学士,这是新年典礼的流程,请学士过目。” 刘安收下,也塞到袖子里,低声问道:“迎接的事情不知道礼部是怎么安排的?” “还好。只是我家尚书想请学士亲至,只说有些细节要和学士亲自谈。” 礼部尚书张齐贤,他找自己干什么。 可无论如何,刘安也要去见一见。 刘安回答:“吕兄,你说明天下午我从宫里出来,在礼部拜会李公,还是在宫外寻一地?” “宫外。” 吕夷简回答的极快,显然张齐贤那边有过交待。 “好。”刘安没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刘安的书房,坐下之后刘安说道:“近几日,可否帮我推荐两个人进秘书省。一人叫李浩,今科的进士校正郎。另一个是钱易,是上一科的榜眼,进秘书少监。理由是,新翻印的老子、庄子两册书既然完成。官家亲笔校验,御笔的三字经也完成了校版,要有人作事。” 校正郎是从七品。校书郎是正九品。这是两个官职。 “那,我来上书。”吕夷简没推辞。 这事是小事。 李浩是刘安的人,公认的。可以说每三天必来刘府一次。眼下只是一个通判,而且还没有正式的工作安排给他,属于那里有事就往那里派的官员。 只是钱易! 吕夷简倒不太明白,为什么刘安会选钱易。 钱易不是上一科的榜眼,是上上一科的。 若说钱易与刘安有什么相同的。 那就是铁易也是十七岁中的进士。 不同的是,这位十七岁的进士因为太年轻殿试的时候直接就给除名了。 然后以才华横溢的名满天下,再考。 也就是三年前那一科,考中了榜眼,现年已经是二十五岁。 三年,以其才华,从正八品连升两阶。 而后,在几天前,铁易上书陈述利害,请求废除肉刑,皇帝盛赞,再升一阶,现为正六品无职,在等位置。 正六品,成为秘书少监显然不可能。 但,副职,秘书丞或是再低半级的秘书郎还是可以的。 细节吕夷简没问,既然答案替刘安上书,那也不需要问原因。 次日。 宫内早朝。 皇帝到了之后,众官员施礼。 昨天吵的事情还没有结果,早朝一开始,向敏中就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有一个官员立即出列。 “官家,臣有事上表。臣以为,石炭必单独立司,等同于盐铁、粮司同级。” 这就是昨天吵的死去活来,然后歪楼的主题之一。 向敏中想的一点也没错。石炭来单独管理,单独计税,石炭是战略物资与其他的矿石绝对不能混为一谈。 但朝堂之上许多官都不同意。 有人认为,小题大作。 也有人认为,这样作是等同于把这么大一块税收独立出来,好大一块蛋糕,让人看着眼红。 还有人认为,这一块税收与州县没关系吗?州县出力了,这石炭的事情在考核上没州县的事,这不公平。这是王旦这一派的想法,没反对,只要求细节上完善。 皇帝眼睛微闭,无论谁在站出来发表意见都可以。 那怕只是八品朝官,你想说几句,朕也听着。 石炭你们无论是独立,还是保持原样,给州县有没有分利等等……,皇帝不在乎,反正这口大锅是老赵家的,怎么样切,这块肉都在锅里。 不过,很快皇帝听有了新乐趣。 置身世外,听他们吵,比听戏还有意思。 你们继续,放开了吵。 皇帝眼睛微闭,也听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比如,石炭的价格这几日涨了约一成,陶炉却因为制作陶炉的工匠太多,汴梁城中的陶炉已经是最初的七成价格,有可能新年前就会掉到六成。 皇帝心想着,这天寒地冻的,石炭运输也辛苦,才涨一成不算多。 陶炉什么的,制作的人多了,汴梁城需要买的都已经买过了,价格便宜也是正常。 第一二七节 皇帝的新境界 大殿内吵着。 此时,皇帝脑海之中想到了四个字,无为而治。 有道理。 皇帝记得刘安正在新版翻印老、庄。今天回到书房后应该安排一下,在刘安准备的那套新书里,先把汉初文景之治中有用的故事摘选出来。 想秦末大乱,汉初百姓苦。 可大宋立国接的也是一个烂摊子,天下乱了足有百年。 恩,自己应该学一学文景之治。 大殿上,又歪楼了,从石炭吵到了盐务,又把六谷与大宋的盐业交易扯上了。皇帝呢,正在思考文景之治中无为而治的精髓,似乎自己读的书还不够。 应该催刘安赶紧安排,要看到文景之治中的相关故事,学习点有用的东西。 就这样,大殿上的争论已经升级。 三相六尚书没出来之外,侍郎级已经开始上场。 御座上,皇帝想着自己的事情,想着如何能让后世也写一个什么什么之治。皇帝内心选了黄老之术为根本,取文景之治的精华来帮助自己完成这个大业。 这时,刘承珪靠近皇帝:“官家,快到午时了。” 皇帝眼睛睁了,没管那些正在争吵的官员,站了起来开口说道:“朕听了,都讲的好。” 完了。 三相六尚一个反应,今天白吵了,这事依然是没结果。 皇帝说道:“午时,今天朕宴请各位,传吧。” 皇帝说完,小太监们就排着队开始抬桌子,大宋此时已经有折叠桌了,折叠方桌,制作的绝对不比现代差。 对重臣,那是一张组合式大圆桌,只配九把椅子。 三相六尚书才有资格。 单人单桌,这窘迫的大宋正殿摆不下。 两菜一汤。 头一道菜上来,就震惊了全场。 刘安的黑胡椒石板羊排。而且是烧热的石板送上来,现浇的黑胡椒汤汁。 张齐贤这大宋第一吃货当场惊呼了一句:“这上面的浇了足有一两胡椒。” 有吗? 肯定没有,一两黑胡椒磨成粉有好多呢,现熬成汤汁更多。 皇帝大笑:“朕说了,给张公上三份,双汁。” “谢官家。”张齐贤笑的眼睛都眯上了。 第二道菜这时也上来了,刘安版咖喱,厨房里是大锅煮的,也没什么东西,就是菜根、菜头、红白萝卜之类。 汤却不同,海带豆腐汤。 可加了一点白胡椒粉,这种汤对于所有人来说,是新奇的。 这时,一个坐在角落的八品小谏官突然向身边人问了一句:“兄台,你说我们是否应该弹劾官家,这餐过于奢华。” 别一个八品小谏官也跟着说道:“那汤汁烧在肉上的时候,我当时感觉是撒了一把金粉。而这碗菜虽然是全素,我亦感觉是用金粉在煮菜。只是这官家盛意,若有二次,再弹劾不迟。”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刻意的很小。 可依然还是被前面一桌的人听到。 然后这事就产生了一点点小议论。 没错。 这吃的不是饭,这吃的是金子。 王旦虽然是铁杆的主和派,却也是清廉之人,立即上前:“官家,这饭不能这么吃,所花费过巨。” 依王旦看来,今天光是胡椒也用了好几斤,这么多人吃饭,又不是一碗。 就算只有几斤,今天的饭菜光调料就过百贯了,实在太贵。 皇帝听完后淡然一笑:“朕是这么想的,依官阶。明年元月开始发俸禄的时候,九品发二两调料、一品发十两,这……” 皇帝还没说完呢,向敏中就猛的站起来,被椅子挡一下几乎扑倒在地。 他也没管自己是不是碰伤了,冲着皇帝大声就吼道:“官家,不可,不可。” 开玩笑,按皇帝这个发调料的法子,若只是盐无所谓,按今天吃的这种,财司的仓库瞬间就空了。 一斤胡椒八贯钱,这还不是零售价。 不说别人,就他向敏中,虚职、实职、大学士之类的全部加上来,光他一人就有胡椒二斤多,汴梁有多少京官,连九品加起来,好吓人的数字。 皇帝很平静:“韩国公可办此事,给他两万人马让他护住海路与码头,一年保证胡椒不会低于一万担,向公还紧张这点香料吗?难道说,我大宋之富足,京城的官员每天就吃点盐水煮肉,或是腌菜头?” “朕,认为不好。” 寇准用勺子尝了一口汤,开口说道:“这汤里我认识,在北方巡查的时候密州那里见过,这叫大叶海草兰,或是叫海兰草。前些日子听秘书省刘学士讲过,吃这东西不得大脖子病,却没想到,冬日无菜,这汤很美味。” 寇准这个时候歪楼,什么意思。 事实上,寇准这些日子自我反思了一下,为什么财三司把他踢出来了。 一开始寇准还感觉不怎么舒服,可日子久了,寇准这种很懂得反思的人明白了一个道理,刘安不是自己能驾驭的,而且刘安也不会服自己的驾驭。 那么,自己和刘安斗,怕是满朝文武都会站在刘安一边。 理由很简单。 你一个成名多年,已经是相公的高官去和一个入职不满一年,十七岁的孩子在官场上斗。 你寇准要不要脸。 可寇准心里清楚,等刘安的入职时间长了,年龄大了,怕是羽翼丰满,自己也斗不过了。 所以,寇准也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既然不能降伏刘安为下属,那么可以成为朋友,更何况两个人有相似的政见,又不是敌人。 韩国公是谁,是潘惟熙,是刘安的岳父。 潘惟熙要兵干什么。 除了打仗,还有什么理由要会兵。 潘家,是眼下皇帝最信任的大贵族,没有之一。而且寇准听到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潘十九娘,也就是潘惟熙的小女儿,今年五岁。 是皇帝心中,赵祐最合适的正妻。 寇准站了起来:“一石胡椒八百贯,这价可高可低。一万石胡椒价值八百万贯,可是这东西多了,也不值钱了。我认为,韩国公带两万人马才搞这一点胡椒,有点少。八万石,我便同意给他两万人马,若他敢应十五万石,我可再给一万。外加杂兵一万。” 第一二八节 香料其实挺可怕的 吕蒙正也站了起来,一边示意小官们继续吃,一边走到前面:“官家,臣以为,这事让韩国公来议一议。” 皇帝一脸的为难:“这事,朕还想要一千斤沉香。一万石乳香……” 皇帝一口气说了十几种他想要的香料。 末了,皇帝叫人拿出四只托盘。 皇帝亲自拉开锦布:“这两物分别叫龙涎香与龙脑香。龙涎香可遇不可求,传说是海龙的口水,可以海边捡到。而龙脑香则是一种奇木所产,朕需要。” 唐代,男人穿红涂香。 宋朝,男人不仅穿红涂香还要戴花。 就说当下,刘安的香水,皇帝用的比皇后还多,这是事实,不争的事实。 别说是皇帝,寇准身上都有香袋、香粉、香水。 托盘内,一份是原料,一份是宫中香匠调配的成品。 沉香不用说,唐代宫中第一香,价比黄金。 龙涎香此时殿内有七成不认识,也没听过,倒是吕蒙正这种大才懂一些。吕蒙正说道:“唐宫典籍有过记载,叫阿末香。大宋立国前有典籍提到过,大食西海多龙,枕石一睡、涎沫浮水积而成坚,此香本无损益,却能聚烟,和香而用真龙涎,香可久日不散。” 寇准接口说道:“那就吃饭,等韩国公至?” 皇帝点了点头。 发香料? 小官们兴奋的几乎要叫出来了。 大宋五品下单职以皆穷逼,因为汴梁城消耗实在太高,每个月光是租房子就让他们花销巨大,更何况身为官,吃穿用度都要高于普通人。 这加起来,花销惊人。 胡椒! 能真正买得起的年轻官员,刘安不算。 王曾娶了李沆之女,问王曾敢不敢每个月买三两胡椒回家。 王曾不敢,王曾这穷逼,每个月的俸禄都不够养活一家老小,还需要靠夫人嫁妆的田产、庄子、店铺收益补贴。 午餐继续。 有小太监来回跑着给送水,加饭,同时偷听。 很快,消息就汇总到了刘承珪这里,然后刘承珪汇报给皇帝听。 皇帝很满意今天的午餐,很难得这么多官员都支持发香料,能当朝官的至少正八品,一个月三两香料,这些官员很期待。 别说小官,就是王旦这级别的官都在意。 王旦心说,家里有族中兄弟、子侄到,给十贯钱是一回事,给一两胡椒又是另一回事。这面子差的老大了。 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刘安在皇帝书房已经一字不差的知晓。 李沆吃着石板羊肉笑着对刘安说道:“因为胡椒这小小的香料,若是引发战争,怕史官都不知道如何写了。” 刘安夹起一块羊肉放在嘴里,嘿嘿一笑:“六百年前,从咱们这里往西五万里,西哥特人向罗马人讨要胡椒不成而发动了战争,罗马人战败,用了三千斤胡椒才赎回罗马城。五十四十年前……” 刘安一条条的说着。 “就拿最近来说,听说那里又在打仗,欧罗巴许多国王联兵要打大食人,因为大食人把胡椒卖的比黄金还贵,大食人的胡椒便是从咱们南海往南的地方得到的,李公你说,胡椒产地若控制在大宋之后,他们会不会送黄金来?” 李沆听的愣住了。 胡椒这小东西已经引发了这么多场战争了? 而且动不动就是国战。 李沆急问:“那些欧什么的人,很厉害?” “厉害?哈哈!”刘安大笑几声:“当年,那里的罗马帝国,就是咱们史料上写的大秦,很厉害,见谁灭谁,杀的几千里无人敢反抗,所有的国王都要臣服罗马皇帝。这事是大食商人与阿拉伯商人告诉我的。” “思,继续。”李沆不相信刘安会胡说。 刘安继续说道:“大司马卫青、大司马霍去病打的匈奴四散而逃,这事咱们史料上有。” “有。老夫非常清楚这一段史料。” “李公,大汉朝打的匈奴不断的逃,然后匈奴一部分人成为大汉朝的子民,另一部分就逃,不断的逃,逃啊逃,逃到了欧罗巴。” “然后呢?”李沆放下了筷子,很是关注的问道。 刘安很严肃的回答道:“然后,他们把罗马帝国给灭了。” “这,这,这是徒有虚名,这样还敢称为帝国?”李沆心中算了算,匈奴都被大汉打残,打废了,然后灭了一个帝国,这事是真的吗? 刘安摇了摇头:“半真半假,但肯定和逃过去的匈奴人多少有点关系。” “这事要问问。” “成,回头我安排人在大食商人、波斯商人、阿拉伯商人那里问一问,他们应该知道些,就算他们不知道,也可以回家去查他们那边的史料,想来可以求证。” 李沆没接话,他低头在思考着,想了一会对刘安说道:“让他们搞一些那边军中的装备与军粮来。” “李公高明。” 李沆确实想知道那边强不强。 李沆事实上是紧张,别又跑出来一堆人为了胡椒杀过来,大宋又要多一群敌人。 先了解一下这些人的实力没坏处。 从装备、军粮上就能看出来,对方强不强。 刘安心里笑了笑,这才是胡椒引发的,若把香料战争史讲出来,李沆你这位老人家,估计心脏会扛不住。 香料战争打了一千五百年,而且中间没有长时间的中断过,一直在打。 而且在欧洲,有许多恐怖的法令。 比如,藏红花造假者,直接处死。 再说的夸张的真实历史,曼哈顿岛是用肉豆蔻换到英吉利人手中的。 香料战争可见有多厉害。 刘安没讲这些,因为没用,李沆是理解不了香料这东西为什么能引发战争。 刘安只说道:“李公,这次恩科我认为多招点人吧,往南边去,怎么也要一百多人去教导一下不识字,不知礼教的野蛮人。咱们在别人的城池收胡椒,也总要有点感谢不是,拿钱太俗了,还是礼教上台面。” “这事,可以。”李沆答应了。 李沆既然答应,他就有办法说服三相,这事刘安就不会再操心了。 第一二九节 楼总是在歪 前面大殿上。 潘惟熙正在作汇报。 “官家,各位。胡椒的产地还要再往南,我以为占城只能是一个补给点,不过再难也不怕。我保证明年一年,五万担胡椒,各种香料二十万担,若达不到,愿自请降爵。” 五万担胡椒,价值四千万贯。 当然,这是当下的价格,多了肯定会降价的。 潘惟熙又说道:“给我三年时间,我会在琼崖建一处基地,不仅用于远航,还可试种胡椒,相信琼崖可保证胡椒一年也有数万担的产量。” 潘惟熙在一条条的给自己立军令状的同时,也在告诉所有人,我要干大事。 寇准提议,原本答应了两万负责运输的人马不变,加两万禁军,抽调两万厢军,再抽调两万杂兵。但,汴梁只给总数两万五,其余的从各地抽调,从长江以南抽。 但,出海往南的人数,不得超过三万三千人。 其余的人,要安排在各水师,以及码头。特别是潘惟熙计划中要搞的胡椒种植基地。 长江以北,寇准不敢再给兵马。 对辽国必有一战。 可长江以南没问题,以大宋的人口与兵丁备案数,抽五万人马不算什么。 甚至于,抽的狠点,一个大州加上周边几个县都能抽足人数。 潘惟熙作完汇报之后便不再开口。 给多少兵马,这些兵马有多少放在杭州水师、有多少放在广州水师,再有多少军粮、军械什么的,他根本就不去听朝堂之上的争论。 作为武勋,潘惟熙绝对不会开口讨要多一个兵马。 只喊口号,我为官家、为大宋可以作些什么,其余的你们也不敢坑死我,给我一两千人马就要保持几万石胡椒,这是笑话。 更何况,先头的所谓五千运输队已经出发。 大宋的商人在巨利之下,是敢拼上身家性命的,仅商队招募的敢死之士就有数千人,再加上鲁东这些人负责组织训练,以及由兵部提供的军械。 潘惟熙相信,新年之时,占城就会有一支不低于四千人马的主力部队驻扎。 然后便开始建营筑寨。 就算朝堂上不给力,三年左右也能控制琼崖至占城包围的那处内海。 潘惟熙给那里命名为,交趾内海。 如果朝堂给力…… 算了,潘惟熙信不过朝堂上这些文官,还是靠自己吧。 一天又过去了。 朝堂上又歪楼了。 就一个杭州水师那里驻军多少,招募多少造船的工匠这点小事,又扯到了杭州刺史,然后扯到了市舶司,这还不算完,又扯上新派过去,这会还在路上的钱若水。 潘惟熙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结果,很淡定。 下朝,回家。 路上都不合人打招呼,到家之后才找人吩咐一句,自己的亲家刘浪到了杭州后,调杭州水师一只官船给刘浪,让潘家的亲兵派一百人跟着。 然后等刘浪到了占城,第一批船回来的时候,要带上刘浪在占城的全部消息等等。 占城有多大利。 潘惟熙给谁都没有讲过,他亲自去过,他知道仅靛蓝草这一项,就值三十万贯纯利,而这草在占城漫山遍野,纯粹就是野草。 更何况,那里有无数的麻,各种各样的麻。 这些,潘惟熙一句都没提。 因为,没必要。 提了,朝堂上会说,我大宋地大物博,这些东西我大宋也有,不差那点。 所以潘惟熙只用了三样东西。 胡椒、沉香、龙脑香。 这就够了。 其余的,商人们到了,他们会感受到那里巨大的财富,他们会有办法把能挣的每一枚铜钱都挣回来。 而后,自己只要控制城池,控制码头,控制航道。 便可以保证给官家的税收,便可以保证水师所得的一份利。 潘惟熙回到家,站在书房里,他面前挂着两份大地图,一副是刘安画的,一副是他亲自走过的路,自己画的。 “海角!”潘惟熙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了一下,指在一个位置。 这里他还没有亲自去过,并非琼崖的海角,而是麻六角的入口,那一处海角。潘惟熙轻轻的在地图上敲了几下,这是他未来三年的目标之一。 拿下这个海角,这里是战略要地。 然后,所有的大食、波斯、阿拉伯商船,也要给自己交一份税,重税。 晚上的时候,刘安到了。 潘惟熙依然还站在地图前,刘安走到了潘惟熙背后:“父亲!” “瞿越和你有仇?抢了你家的钱,还是偷了你家的宝贝?”这话问完,刘安愣了,潘惟熙自己都笑了,轻轻的摇了摇头:“扯远了,我看你的布局,你想对瞿越下狠手,没错吧。” 潘惟熙如何看不出来,控制了交趾湾对瞿越影响有多大。 刚才的话,倒是随口说的。 可想一想,刘安和自己是一家人。 刘安说道:“父亲不想名垂青史,交趾原本就是汉郡,我大宋立国比起汉唐而言,少的地方太多了。” 潘惟熙说道:“功劳太高,不是太好。” “霍光这个人怎么样?” 刘安一句话惊出了潘惟熙一身冷汗,潘惟熙心说你这小子还真敢想,真敢说。 可冷静下来之后,反问:“可能吗?” 刘安笑了:“士卒们习惯了有肉吃,换成天天吃糠,父亲认为会如何?” “你疯了!” 刘安很平静:“我是疯了,新年前,谏台会有一半人被流放,虽然主罪只有一人,可我会牵连一群人,他们太嚣张了。而且官家还想看到谏台死点人呢,不借机会杀点,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潘惟熙没接话。 刘安继续说道:“若我只是一个探花郎,我想办大事,没十年不可能。但现在,我背后有四大武勋,有寇准与我携手,有吕相公暗中相助,而且还有官家的纵容。我怕什么?” “我怕!”潘惟熙这句话是笑着说的。 刘安却说道:“占城,占城王早就名存实亡,我刘家、还有父亲潘府只要有三成在占城,五年内拿下交趾,朝堂上谁敢轻易动我父子二人,等他们慢慢计划的时候,没死的不是已经成为同心,就是被流放了。” 第一三零节 二百多年前的事 刘安的疯狂并没有吓到潘惟熙。 因为潘惟熙出海之后,心更宽广了,也见到了另一片天地。 所以,潘惟熙慢吞吞的回了一句:“霍光的下场,并不好。” “那是霍光吃独食,若大利分九族呢?” 潘惟熙闭着眼睛思考了足足一刻钟,这才睁开眼睛:“罢了,拿下交趾可行,不过需要至少五年时间。最多到时候为父请辞,交出一切实职,在汴梁作一个闲人,然后可换到一个郡王爵。” 拿下交趾,这事潘惟熙认为还在红线以内。 但刘安的说法,潘惟熙不是不心动。 潘家一直小心翼翼的,朝堂文官们变着法的打压武官,照这样下去,不出五十年,武官们怕在朝堂上连说话都不敢了。 潘家当如何? 慢慢的消沉,然后变成一个不入流的小族吗? 石守信交出兵权,然后自污,就是为了自保。 现在呢。 石家在朝堂上没有半点话语权。 李家,若非当今太后是李家的李继隆的亲姐姐,李继隆也没有话语权。 曹家呢? 比石家还惨,只能出苦力,打仗只能胜不能败,胜了未必有封赏,可一但败就会降爵、削封。 朝堂上的文官们谁会去管李继隆的两个儿子是怎么死的,谁会去管曹家死了多少人,潘氏一门死了多少子弟。 在潘惟熙心中,主战派的寇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潘惟熙摆了摆手:“你回去休息吧。” “是,父亲。”刘安施礼,退后三步这才离开。 刘安心里很清楚,潘惟熙脑袋里想的是怎么提高自己潘家在朝堂的地位,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怎么作到富泽百年。 潘惟熙不知道,刘安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 把皇帝变成……吉祥物。 不是当今皇帝,而是未来所有的皇帝。 这个计划,刘安打算用十年至十五年来完成。 一句话,刘安是老赵家的反贼。但刘安认为,自己为的是正义。 刘安离开潘府回家,走到路上才发现,汴梁城变的冷清了一些,想了想也正常。 小商人们跟着刘浪组团出海。 脚夫跟了大几千人,听说有些下等勾栏在汴梁城被醉仙居这种高档场所压的活下去,也趁机都跟着准备南下。 刘安相信,这种冷清只是暂时的。 很快,天南海北的人会涌入汴梁的,汴梁的扩城计划看来有必要考虑一二了。 唉! 刘安叹了一口气。 扩城这事,自己有心也无力,朝堂上能为这事吵半年,等到外城建满了屋子的时候,不得不扩城之时,或许才会动吧。 雪后的汴梁很美,刘安没骑马,也没有坐马车,而是走到汴梁的街道上。 从潘府回自己的家只要一个街口,走几步也就回去了。 这时,迎面走过来一队人,穿着宋服,可却明显不是宋人。 这一队人见到刘安后站在街的一旁,那怕是街道很宽,他们也让出了主街的位置,这是一种非常恭敬的态度。 刘安停下脚步点了点头。 为首的一人靠近,施礼。 看这个礼节,刘安说道:“我挺不喜欢你们的。二百五十年前你们作过什么,应该还没有忘记吧。我用宋人有句话,少了张屠夫,难道还要吃带毛的猪?” 说罢,刘安抬脚就准备走。 那位快走几步,来到刘安面前再施一礼,这次的礼比上次的重。 刘安停下了脚步,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上一代,已经亡了。我们这一代,也亡了。在三年前。” 听到这话,刘安想起来了,萨曼王国继承了萨珊王朝,似乎是这样,然后又被突厥族奴隶出身的将军给搞翻。 刘安没接话。 对方再次说道:“财富使人贪婪,贪婪是原罪。有位天师赐我一名,叫李明德。我在这里二十年了,每年资助孤苦百户,学子十人,不敢向学士表功,但这也是我的一种态度。我可以预见,宋国的商人会征服七海,我有用处,有价值。” 刘安想了想后回答:“五天后,傍晚来见我。” “谢过学士。” 住了二十年,已经被汉文华所浸透,李明德很清楚面前的年轻人会调查自己。 还好,自己不怕查。 李明德再次施礼后带着他的人离开。 铁头快走几步上前:“主君,你们说的什么,我一句也没懂。” 刘安说道:“唐安史之乱,他们帮朝廷出过力,当然,在西域大唐与他们也狠狠的打过几架,他们没占到便宜,也懂得大唐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而后呢,安史之乱后,他们从广州回家,结果纵兵洗劫了广州。所以,我说我讨厌他们,我也明确的告诉他,时机一到,我会收拾他们。” “对,狠狠的收拾。”铁头回答之后又问:“不过主君,这几百年前的事,他活不了几百岁吧。” 刘安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铁头似乎说的对,国与国之间是利益,想当年大唐在西域也是打了不少仗,但有利益也会联兵。 这事,难道自己太孩子气了。 或许吧。 但有一点,刘安深信。 先收拾服帖了,再合作也不晚。 算了,当下还操心不到他们呢,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接下来的几天里,刘安倒是清静了,每天和李沆聊天聊,讨论一下公务处理的方案,然后给皇帝写一份列表。 大殿上似乎能吵的话题又多了一个。 从石炭、铁制新法,又加上了三大码头驻军的事情之外,还加上了给京城官员们发香料的份额,以及明年准确的时间。 皇帝感觉自己的修为又高深了。 原本听到朝堂上吵他就感觉心里烦躁不安,现在呢?却可是达到一种空明的状态,任你们吵的连大殿都跟着震动,朕亦然不动。 人不动,心也不动。 皇帝心想,这应该就是道家心如止水的境界了。 自己果真,修为变的高深。 对了,刘安那新版的老子、庄子两书似乎还没有人作序,皇帝开始思考这个序应该怎么写,自己身为天子,应该来作个序。 没错,要作过序。 第一三一节 种胡椒会不会被偷 就这样,大殿之上除了没动手,推一把,揪一把,拉一把情况让温度在上升。 皇帝呢,心如止水,脑袋里在思考给新版道书作序的事情了。 潘惟熙心里更安静,他感觉听他们吵,比醉仙居的小品,更有趣,这个挺好听。 五天后,正如刘安所要求的,让李明德前来见自己。 李明德到了,却没进门,只让人送上一个包袱,然后是一封亲笔信,便从正门离开。 包袱内有一些不法波斯商人的罪证。 信中的内容是,愿守护大宋之威严,随时听候刘学士之召唤。 看完这些东西,刘安又想到了铁头的话。 二百多年前的事情,是某些人的错误,还是所有人的错误呢。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也似乎不合适。 铁头安排人对李明德的调查还没有结束,毕竟是一个生活在大宋二十年的人,调查要的时间会很久。 坐在书桌后,刘安想了想写了一封信,让人给范威送过去。 先弹劾,然后狠狠收拾这些不法的番商。但要保护守规矩的番商。 然后又让铁头给李明德送去了十张邀请函,新年大比可以有十个波斯商会前来观礼,其余九个的选择权,给了李明德。 一天傍晚,刘安准备回家前让皇帝留了下来。 皇宫夜宴。 六道菜一汤,只有皇帝与刘安两个人。 皇帝先是将一页纸给了刘安,刘安打开一看,是序。 《老子》一书的序。 这个还用说什么,肯定是要用的,不但一字不能改,而且还要原样雕版,没办法,谁让这是皇帝御笔呢。 皇帝喝了一口汤,慢吞吞的说道:“这些天,朝堂之上吵的很凶,姑丈虽然已经能作到心如止水,但明天晚上祐哥儿又会回来,这胡椒什么时候才能象祐哥儿说的那样,二十五文一两呢。” 刘安夹着菜的筷子悬在了半空,想了想将筷子放下。 “姑丈,十年内不可能,除非胡椒咱们自己能种,而且种出来的数量不仅够全天下用,而且有足够卖给辽国、高丽、六谷、西州、大理……总之,够多价格才能降下来,或者多一块飞地。” “飞地?”这个词皇帝不明白。 刘安解释道:“胡椒原产地变成大宋国土。这叫飞地,听说十年前,有爪哇国崛起,击败三佛齐,三佛齐国王逃走,国都也被别人占了。大宋没有力气去帮他们,就算要帮,换到一块飞地也要花数年时间。” “在琼崖或是广南东路种胡椒,等产量上来,也要数年。” “所以,十年。” 皇帝听完默默的点了点头,刘安讲的没有错。 更何况,大宋不会帮别人打仗,自己的敌人还对付不了呢。 种胡椒倒变成一种上策。 皇帝突然又想到了一点:“那么,种胡椒会不会被人偷?” “这个!” 刘安哑巴了,这个问题真的无法回答了。 想一想,种一亩胡椒那怕技术再差,一亩也能有一百斤吧。这就是八百贯,这种的不是胡椒是银子。 这事,挺麻烦。 皇帝笑了:“还是想办法往回运吧,只是朝堂上,争论不休却没个结果。” 刘安说道:“侄儿有一个邪门的办法,但这个办法可能犯禁忌,所以请姑丈定夺。” “说来听听。” “成立一个新商会,侄儿去说服汴梁的十五万禁军,每人投上一贯、两贯的他们出得起,这就是十几万贯在手。然后说服几位重臣投钱,这样就有百万贯在手。重臣们投钱了,他们的门生也会跟着投。” “继续。”皇帝虽然不太明白这样有什么意思。 几百万贯钱,为了胡椒,国库不需要紧张就能拿出来,这些不算什么。 刘安说道:“朝臣们也不富,象寇相公这样的没几个,李相公嫁女之后,就我所知道家里现在没多少钱了。王尚书虽然身居高位,可家中需要救济的同族挺多了,还资助了族中几十人读书,他穷。” “恩。”皇帝知道,王旦手上没多少钱,到现在都没有在汴梁买一套宅子,住的还是岳父家给的一个小院。 说到王旦的岳父。赵昌言也不富,只是运气好在汴梁城买到了宅子。 皇帝突然笑了:“张齐贤更穷,听说上个月他家里减了四名女使,六名家丁。因为发不出工钱了。” “他吃太多。” 哈哈哈! 皇帝大笑。 刘安也笑着说道:“拉上他们一起挣钱,相信朝堂上立即就会有决议,理由先简单,事不关已,谁会下苦功夫。有些官就是,多作多错,少作少错,不作不错。所以李相公才会经肃清吏治,磨勘。” “恩。这事不犯禁。” 什么是禁忌,皇帝说是就是,皇帝说不是就不是。 皇帝又问:“为什么让禁军出钱?” “姑丈,出了钱,这生意赔了怎么办,禁军要去对抗抢咱们胡椒的人,他们有钱在这份子里,谁抢胡椒不就是抢他们的钱?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皇帝点了点头,又微微的摇了摇头:“与民争利,不太好。” “姑丈,我带人去草原上杀了五千只羊,这算不算断了草原上牧民的生计呢?” “五千,哈哈哈,五千万只怕会为了生计。” 刘安很严肃:“胡椒的产业就是这样,区区几千万贯,或能让胡椒受点影响,但对于庞大无比的香料产业而言,也就是熊熊燃烧的木屋,浇上了一碗水。” 皇帝思考片刻后说道:“这事先不应你,你说服三相之二,这事就按你的意思办。” “是,姑丈,我一会就先去吕相公府上。” “现在就去吧。” “是。” 刘安起身,擦了嘴后施礼,离开。 吕蒙正府。 吕家不是贫寒出身,吕蒙正的爹爹是后周的侍郎,父亲是起居郎,叔叔也作到过殿中丞。 吕家在汴梁有两套宅子,一套是吕蒙正父亲的,一套是其叔父的。但加起来,都没有超过五亩地,还比不过刘安那套的四分之一。 刘安那套宅子,放在汴梁绝对是排在前十位的豪宅。 第一三二节 拉人入股 吕蒙正叔父的宅子年久失修,没办法只能翻修,家里人都没地方住。 当然,吕夷简借住刘安那里,也是有用意的。 所以,刘安第一个来吕家。 刘安到,吕蒙正虽然没有亲自迎接,也派了长子吕从简出迎。 “吕公。” “安哥儿这个时候到访,尝尝老夫从大理得到的古茶,味道很特别。” “谢过吕公。” 刘安落坐。 两碗茶品下去,吕蒙正这才提到正事:“你来,是为了你岳父出海的事情吧,这事急不得,朝堂上争的虽然是小事,可却非人力能左右。” 刘安摇了摇头:“与这事无关,晚辈来说另一件事。” “直言。” 刘安说道:“我大宋代天牧民,虽然有蛮夷窥视,但必是正统。占城王对我大宋官家恭敬有佳,眼下占城危机,我大宋若不帮助一下怕会寒了人心。所以,我是这么想的,咱们组织一个南海文化交流及医疗援助团,顺便也帮助占城作一点胡椒生意,为占城百姓的富足提代必要的帮助。” 在一旁坐陪的吕从简听的有点晕。 吕蒙正非但一字不差的听清楚了,而且刘安心里想什么,他也猜到了。 刘安不仅要拿到占城的军事权,还要连教化权都拿到。 占城都快要亡国了,占城王已经顾不的那么多,当真是要什么给什么,主权是什么东西,被人天天打,天天欺负,天天进贡都难活命的情况下,不如给大宋当一个封王实在。 吕蒙正问了一句:“难不成,县试、乡试,也要给占城加一个名额。” “能加上最好。” “也行。”吕蒙正点了点头,可又问道:“安哥儿,刘学士,刘正监,你打算用多长时间来说服朝堂,一年、两年?” 刘安伸出三根手指。 吕蒙正是知道刘安算学惊人,这会不会在糊弄人,当下说道:“三年?” “三天。” “有何妙计?” “吕公,这个南下是组团去的,一股一贯钱,吕公要入多少股?” 吕蒙正愣了一个,突然爽朗的大笑起来:“好,老夫看看有多少家产。你说吧,多久可回利,老夫留下半年的用度,搏一把。” 刘安又说道:“汴梁城十五万在册禁军,就算一人一股,也是十五万贯。禁军距离汴梁城近的,以及派出去公干的,也不能少,这样就有二十五万人。出了钱,这生意就是自家的,他们会拼命护住胡椒的。” 吕蒙正没接这话,问道:“下一个,你打算说服谁?” “两个人选,一个是寇相公,一个是李尚书。” “李尚书不用说服,不过他没钱。” 刘安说道:“他可以借,他可以把宅子押给我,一年两成利他估计咬牙也会付的。” “那,就这么办了。”吕蒙正端起了茶碗,然后示意自己的长子替自己送客。 送刘安出门后,吕从简回来问:“爹,三天,可能吗?” 吕蒙正说道:“你记住为父的话,刘安下一任必是参知政事、枢密院副使,绝无有二选,他既然认我吕府为友,你有空多走动。” “这……是!”吕从简还想问,可看父亲吕蒙正捧着茶碗在发呆,似乎在想什么事,也没敢再问。 他心里疑惑的很。 枢密院副使,参知政事,这两个职务同时到手代表着……相位之路。 刘安呢,原本想先去寇准家。 可顺路要先经过张齐贤家,就直接去敲门了。 “刘安,你来找我干什么,你和寇准一路货色,看着烦。”张齐贤见到刘安就要门关。 刘安伸手一挡:“我说张尚书,你也是尚书,大官呢,竟然要亲自来开门,你有没有感觉到点点难堪。” “放屁。我和你朝堂上见了笑一笑是给你面子,朝堂之下不想见你。” 张齐贤骂着,刘安已经推门进去。 刘安院内扫了一眼院子,笑了:“原本听说,你家有几个使女、几个家丁不干了,因为你发不出工钱,可现在看来,是跑光了,哈哈。” “滚……” 刘安却不气,乐呵呵的笑着:“你骂我,这不应该,你是尚书从二品,我是学士,从三品,只差一品,你不能骂我。” 张齐贤愣住了。 转念一想摇了摇头:“不对,龙图、天章、宝文、显谟、徽猷、敷文六阁是正式记录的从三品,我记得你的俸禄中,学士是按正四品发的,崇正殿学士不在六阁之内,所以,你不到三品。然后……” 张齐贤一指大门,那意思是,你可以滚了。 刘安依旧乐呵呵的笑着:“我来给你说个事,说完后,你可以高喊一声:滚!” “成,你没寇准那么讨厌,所以,我听你说说。” 刘安说道:“官家授权,组团去占城挣钱,胡椒、沉香、龙涎……” 没等刘安说完,张齐贤就说道:“刘学士,书房请,我自己刚烧了点水,有茶还不错。” 刘安乐呵呵的跟着进来。 铁头带人也进了园子,同时吩咐安排人给张齐贤收拾下因为家丁跑光而空了的院子,不仅如此,还把煤饼给张齐贤的卧室、书房都搬足,水缸也加满。 刘安坐下之后说道:“老张,你家里现在没人,吃饭上我那里,我家的厨子还不错。南海那边的香料,不多,但够吃,怎么也有百十斤呢。” “那,不客气了。”张齐贤已经饿了两天。 不是没吃的,而是没吃饱过。 刘安坐下之后,把详细的计划一讲,张齐贤脸就黑了:“我投资失败,没钱了。” “投资?” “恩,我看皮货生意好,所以凑了三万贯,又借了三万贯买了皮货回来,结果汴梁城今冬皮货,唉!家人暂时住在城外,躲债。”一声叹息,道出了张齐贤心中的悲伤。 别人贩皮货大发特发,自己为什么就砸在手里呢? 他想不明白。 张齐贤为这事,和自己的六个儿子开会讨论过了,可就是没弄明白,为什么就赔的这么惨烈。 刘安也表示同情。 “行了,你的债我保。然后以你全家两个的俸禄的全部为质押,我再给你五万贯参股南海,以及你府中一应支出我负责,两年后盘账,如何?” 第一三三节 是风的错 刘安竟然替自己保了债务,张齐贤激动的站了起来: “当,当真?” “君子一言。” “好,那明个就去你家吃饭?” 刘安摇了摇头:“明天我派厨子来你家,食材什么的你不用操心,一切我来安排。只请尊夫人与我家夫人签契约便是。” 张齐贤亲自送刘安到府门,刘安突然回头:“对了,问句闲话,温公讨厌我不?” “讨厌!” “谢过,知道了。”刘安笑呵呵的离开。 出了门,刘安把张齐贤的欠条契约递给了铁头:“老张也是尚书呢,竟然因为躲债全家住城外。” 铁头说道:“主君,这欠债的契约在开封府有备案,现权知开封府是寇相公。” “噢。” 刘安这才反应过来,虽然说大宋行钱是受官方保护的,但也没谁敢向一位尚书逼债的,催也是客气的催,那敢逼啊。 可开封府眼下寇准当家,张齐贤是躲寇准呢。 铁头看过那契约后对刘安说道:“主君,这是谢家的,绸锻三大豪商之一的谢家。” “派人告诉谢家,这契约延一年,我保了。然后让谢家给我准备十万匹下等绢,现在就往杭州运。钱到明年七月再结,让他们按市价提一成,再加一成的利。” “是!”铁头应了声,又说了一句:“主君,谢家怕不敢收这一成利。” “商有商道,告诉他们按规矩来。我刘安不占他们的便宜,这十万匹绢不是我要的,再有告诉他,准备桑苗五十万,桑农师不低于百户,桑农千户。明年开春有大用,莫要错失机会,现在什么也别问,信我就准备,不信就算了。” “是。我自己过去给谢家主事宿老讲。” 从张齐贤家出来,转过一个街口就是寇准府了。 寇准府可比张齐贤家风光多了,寇准也是一个能花钱的主,喜欢喝酒,喜欢赌。 刘安到的时候,寇准正在拉开玩牌,九人,刘安版德州扑克。 寇准见到刘安后,微微的点了点头,与同玩的人告罪后,带着刘安到自己书房。 一进屋,寇准就说道:“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 刘安说道:“最初,占城的事情,家官只允许派人扮贼而往,怕牵扯到大宋。而后,官家认为可以派一点兵马,以保护占城王的名义。现在官家想大举驻军占城,寇相公以为短时间内这种变化为什么?” 寇准很淡然,微微一笑:“利。” “对。所以我说服官家,准备投资上千万贯,以占城为基地,将南海的香料大量的往回运,不仅仅是香料,还有上等木料、宝石,以及麻。” “坐。”寇准没有坐在上首,而是和刘安坐了一个并排。 面对寇准,刘安不想,也不敢绕圈子。 寇准太联明了,其智慧高到一种境界,虽然刘安不甘心受寇准控制,却不介意与寇准有深厚的友情。 “三万禁军,在占城只要和瞿越作战,见过血,就能更强。瞿越兵弱,胜仗可增加士卒敢战之心。而后,只要船够多,三万禁军北上锦州。” 寇准思考了好一会,摇了摇头:“第二次北征的时候,辽国派重兵保护后方,就怕我大宋水路偷袭。” “我说是锦州,偷袭的是辽东京。” 寇准点了点头:“你来找我,说这事我也有心无力,朝堂上的情况你虽然不在,但你应该知道。” “把你的家底全给我,我要组团南下挣钱。” 刘安给寇准说的更详细,怎么挣钱,怎么在占城建城,怎么样再往南等等。 说完后,刘安又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寇相公回头帮我一把。” “说。” “我父会上报,船遇上风浪迷航,走遍了。” 寇准问:“偏到那里?” “倭岛。” “哈,哈哈。”寇准干笑两块,这偏的也太离谱了。从明州算,这是南北的偏差。不过,寇准也没拒绝:“这事,你把事作漂亮了,我帮你圆。不过倭岛有什么、贫瘠之地、蛮夷之人。” 刘安说道:“铜、硫磺、金子、银子。” “利够吗?” 刘安回答:“相信小商人会如饥饿的狼见到了羊。” “那就偏,这次有风,下次有浪,再下次可说领航的眼瞎了。就这么办。还有,我的家产全部拿出来,再借一点怕有二十万贯。” “二百万也不怕,胡椒有很多。” “行。” 寇准出身名门望族,其父亲可是在先朝作到过国公的人,家里有钱,非常有钱。 二十万贯不是寇氏的族产,只是寇准在汴梁的财产。 寇准送刘安离开回到赌桌上。 同桌的人一问,寇准说道:“有个好事,刘安讨了官家的欢喜,准备组一个商团南下,我刚才投了二十万贯,想来胡椒回来,也能多少挣一点,请各位痛快喝个酒,没问题。” 挣一点。 这逼装的好淡定。 那可是胡椒。 二十万贯的投资,回来利钱只为请大伙喝个酒。 是酒太贵,还是寇准你对投资回报率要求太低呢? 这个逼,刘安若在场,也要跪。 刘安离开寇准府不到一里地的时候,寇准的牌桌上已经认股又增加了二十万贯。 此时,已经是二更天。 刘安却出城了。 就在汴梁城北,因为这里距离刘安家里比较近,另几个军营有点远。 大营,岂是轻易能闯的。 可刘安就踢门了。 不但踢了,还骂人呢。 “有没有会喘气的,出来一个给我开门。” 铁头吓的直哆嗦,大宋立国以来,晚上敢有人踢禁军大营正门的,自家主君绝对是头一个。 先是负责夜里值守的小校屁颠颠的跑来把门打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负责值夜的拱卫郎曹傅就赶到了。 “我说小安,现在是二更天,你有没有喝多?” “谁在大营里呢?” “今晚上,李三叔在。” 李继恂,李继隆的三弟。现任左神武将军,负责禁军操军训练事宜。 “去见三叔。”刘安指了指营内。 曹傅没多说,刘安晚上过来肯定有事,所以他领着刘安往中军大帐走去。 第一三四节 终于不歪楼了 刘安没到中军大帐,李继恂就已经迎了出来,足足迎了有半里地。 “安哥儿,这么晚你过来,有好事?” “好事,不能等了,也等不急了。我得官家授权,南海官办一队,不叫商会,叫合作社,名义上是帮助占城。就是教化、训练占城人,实际上呢,为的是胡椒、沉香、木料、麻、香料。” 李继恂不明白了:“难道要深夜调兵,这事没先例,你有枢密院的公文没?” “不是调兵,我向官家讨了一个赏,官家允许禁军士兵投钱领份子。但这事我想应该有个上限,军官的上限,士兵有多少随便投,只要没钱过日子就行,胡椒这生意赔不了。” 李继恂整个人都惊呆了。 什么时候文官发财还会想到穷当兵的。 也就是这些人大宋富,没拖欠过军饷,可却有克扣伙食费的事,军营里吃肉都是很少的,最可恶的是,盐都没给够数过。 李继恂转头看向曹傅:“小傅,去找两个营问问,他们愿意投钱不?” “这还用问?” “让你去问。” “是。”曹傅抱拳后快步出去。 有轻鼓声响起,大约一百五十个数,李继恂和刘安站的位置一百步外,整齐的站两个营,共计一千人。 李继恂上前,然后一指刘安:“安哥儿,你们不认识,听过吧。” “听过!”禁军整齐的回答着。 李继恂又说道:“安哥儿要去南海发财,你们知道,要运胡椒回来。南海那边胡椒也是要花钱买的,这路上也是要吃喝的,所以,安哥儿打算拉着你们一起发财,一贯钱一股,想买的上前一步。” 一千人,整齐的向前一步。 发财,谁不喜欢。 靠军饷吃饭能吃多少,人无外财不富。 李继恂转头问刘安:“是我北大营,还是禁军全部。” “我讨了汴梁禁军所部,五百里镇守要地禁军各部,以及重镇禁军。但武官要有个上限,别太多了,官家那里我不好交待。” 李继恂一摆手:“行了,你回去睡吧。八百万贯,这份额你不为难吧。” “不为难。” “行,送安哥儿出营。”李继恂不是急着赶刘安走,而是他要立即联系其他人。八百万,对于差不多二十五万禁军,加上武官来说,不算多。 甚至于,那笔护军钱的节余,还有汇票的节余这些眼下没地方堆的那些钱,就可以立即让刘安拉走,然后军中再细分,细细造册就是了。 只说士兵,一人十贯就二百五十万贯了。 这还没算武官的。 高级武官家里很有钱,所以刘安才说这事要有上限。 李继恂比刘安更了解朝堂,他是经过思考才说出八百万贯这个上限的。再少,不够分,再多,他也怕朝堂上给武官们找麻烦。 次日,汴梁城南出现了非常神奇的一幕。 一个被查抄的五品官的庄园外出现了足足一里长的车队,每辆车都是重车,若非地面已经用石子铺过一遍,寻常的土路肯定承受不了这种重车。 每辆车上都拉满了钱。 用长麻绳串好,一串标准一百文,堆满了整整一车。 道路两边五步一岗,三步一哨,禁军的士兵护着他们的钱正运往那个庄园内。 有谏官在朝堂之上为此事进言。 皇帝仅仅回答了一句:朕知道了。 然后就没了下文。 再问,吕蒙正站出来表示:此事无须再议,不要浪费时间,就石炭是否单独立司之事,才是要务,今天必须议一个结果出来。 这一天傍晚,刘安在宫里要加班,所以还没有回府。 张齐贤到了。 刘安的安平伯爵府是一日三餐,此时的宋朝,有人是两餐,有人是三餐,已经开始了三餐时代。 潘多鑫准备了晚餐,很丰盛。 刘乐、刘逸、吕夷简、赵祐在外院吃。潘秭灵、刘静、刘母在则内院。 张齐贤到,他是来找刘安,他也有些门生故吏的,他来商量着再投点钱,因为他听说了,寇准投了二十万贯,寇准的门生故吏加起来,已经接近三十三万贯了,所以,他来找刘安问问这事。 可一到刘府,张齐贤就遇到了晚餐开饭。 吕夷简起身客气了一句:“张公还没有用晚饭吧,要一起吗?” “不用,不……”张齐贤下意识就客气了一句,可客气到一半自己就后悔了。 主菜上了。 吊炉烤鸭,安平伯爵府独有,绝对是硬菜。 吕夷简是一个单纯的年轻人,见张齐贤客气也没多想,坐下就准备用餐。 可这饭还能吃吗? 刘乐的筷子悬在半空,下不去。 张齐贤的眼神很有压力,刘乐记忆中这种眼神是有次随父亲出去送货,结果错了时辰没赶到村落休息,只有几块饼子充饥。 那时,父亲刘浪的眼神就是这样看饼子的。 此时,张齐贤那双眼神的威力绝对是刘浪的十倍。 看刘乐筷子悬停,吕夷简好奇,也侧头看了一眼,看到张齐贤就站在桌旁,那眼神吓了他一跳。 刚把几片鸭肉卷到饼内的刘逸咬不下嘴了,因为他也看到张齐贤的眼神。 只有背对着张齐贤的赵祐很愉快的将一只亲手卷好的鸭饼咬在嘴里:“恩,恩,真好吃,这酱好,一定是青州酱。” 刘乐站了起来,吕夷简也站了起来。 饼都到嘴边的刘逸也无奈的放下饼后站了起来。 吕夷简一脸的尴尬:“张公,要不加一双筷子?” “既然贤侄再次邀请,那老夫不客气了。”张齐贤一边说,一边从旁边扯过一把椅子,先撕了一条鸡腿,然后抓了一块葱花饼。 到刘安回家的时候。 厨房里连一点熟食都没有,至于说肉,除了活的鸡鸭羊之外,没肉。 刘逸眼泪汪汪的来到刘安面前:“兄长,家里来的一个瘦老头,他好可怕,好可怕。家里能吃的都没了,他还那么瘦……” “来碗,素面吧。”刘安也不想麻烦了,随便吃两口就好。 刘安书房。 张齐贤脸上保持的微笑。 好久没有痛快的放开吃了,刘安家的厨子果真不错。 第一三五节 胡扯的铡美案 坐在刘安的书房,张齐贤品着茶,心里想着。 刘安家真会吃,能吃就是好人,刘安肯定与寇准不是一伙的,张齐贤已经给刘安下了结论,刘安可以成为朋友。 听说刘安的父亲刘浪,才是真正的美食家。 这也可以成为朋友。 而且还可以成为好朋友。 又是一个旬日。 摘星楼的主殿开启,周边虽然还有点乱,刘安派人用帷幔挡着,只留下中间一道通道。 汴梁城但凡有点名气的舞伶优、歌伶优、乐伶优,就算是说书的、打鼓的、杂耍的。 可以说勾栏内的有点本事的身契都在刘安手上。 不对,在李清莲手上。 依潘秭灵的说法,他们还没资格让刘安收下身契的。 勾栏,在宋时也算是一个高雅之地,泛指杂剧、百戏的场所,在明清这个名字的味道才变的不怎么好。 摘星楼。 皇帝亲至,就是来听戏的。 摘星楼门前挂着一块大牌子,铡美案。 铡美? 铡刀的主人包黑子还没有出生呢,不过刘安会编。 然后在历史里随便套一个皇帝与公主就行了,反正是编出来的戏。 包黑子的角色则由南齐名臣柳世隆来担当。 戏很精彩。 不过,皇帝却感觉不太对。 刘安加急排了这么一出戏来,想干什么? 正在皇帝疑惑,准备找刘安来问的时候,就见王曾快走几步来到皇帝面前:“官家,臣要弹劾一人,谏院胡右正言,有失德。” “看戏呢!”皇帝没兴趣听。 这戏有古怪,但戏演的却很有趣。 王曾被赶走了。 刘安呢,钻进了二楼的第五个侧厢,坐在赵昌言身旁。 “刘学士,有事?” “有个事,赵公帮着弹劾一个人。” “谁?” “谏院胡右正言,他贫苦,成亲六年,靠家中贫妻为大户洗衣、打柴供他读书,他中了进士,取了王钦若的侄女,其妻没有失德,无七出之过,休妻这事赵公以为合适吗?我的意思,官家赐上几十匹绢,几十万钱给其妻,然后把这货连同其党羽贬到深山老林里。” 刘安说完,直接递过去一张纸。 赵昌言指了指戏台上:“今天的戏演的好,我的意见是杖责三十,打不死算他命好,然后扔到,大夷州。” “挺好。” 赵昌言又问了:“你管这事干什么,他失德与你有什么关系?” 刘安笑了:“我心中有正义。” 赵昌言也笑了:“说人话。” “某天,他带头在宫门前高喊……”刘安没说下去,赵昌言却已经明白了,这家伙就是在宫中天花的时候带头高喊天谴的。 不能拿天谴说事。 但刘安找的这个借口挺好。 而且更重要是,文官内部的事情,由文官来解决。若让大太监刘承珪插手,这事赵昌言不愿意。 赵昌言对刘安说道:“明天,明天就打他。” “赵公看着办,这事咱们要快,我听说刘大监已经有些动作了。”刘安是文官,自然是站在文官集团的。 赵昌言点了点头,他相信刘安是文官一系的。 刘安这时又递了一个卷轴过去。 赵昌言打开一看,这名头真长。上面写着,大宋赴南海友好交流及医疗文化帮助兼香料流通合作社章程。 刘安说道:“一股一贯钱。年底利润三成用来建新船,两成留作明年扩大经营,五成用来分红。这合作社的生意是所一些香料弄到北方或是西北去卖,利润估计还行吧。” 赵昌言笑着将卷轴塞到袖子里:“老夫有点穷,五万贯吧。” “恩。”刘安不在乎多少,只在乎你出钱了。 赵昌言又问:“这个合了多少股了?” “八百万贯!” “八百万?”赵昌言吓了一跳,立即问道:“出的最多的是谁?” “眼下正式拿契约的是赵公你。” 听完刘安的回答,赵昌言脑袋里有点迷糊,自己五万贯就是最大一股,那么这有多少人入股。 刘安说道:“禁军在汴梁的十五万人马,汴梁北驻防的十万人马,士卒们最少的出了两贯,最多的出了十贯。军官依官职有上限,七品一百贯为限。他们不图钱,只求分红的时候能发点胡椒给他们,我看行。” 赵昌言问:“这就八百万了?” “恩,人多嘛。不过寇相公二十万贯,只是口头答应,钱还没送过来,契约也没拿呢。” 听完刘安这话,赵昌言立即说道:“老夫再加三万贯。” “行。”刘安没二话就答应,然后又问:“你女婿王尚书,我一会去问问。” “老夫去问。” 赵昌言听的明白,寇准出钱了,那么这钱他就会跟着出。 而且禁军在汴梁周边的二十五万士兵,加上武官共八百万贯,这个数字皇帝肯定是知道,并且允许的,否则刘安也没这个胆子。 刘安从赵昌言这包厢出来,转身就进了向敏中的包厢。 然后,一个一个包厢的转。 傍晚戏散场的时候,刘安带着十口大箱子准备离开之时,却被皇帝挡下了。 重臣贵族们都当没看到,自顾自的离开,回家。 皇帝亲自打开刘安手边一只箱子,翻了几个卷轴之后将卷轴扔了回去。 “安哥儿。” “姑丈。” “说说,王曾要弹劾的人怎么回事?” 刘安回答:“一个人渣罢了,其贫苦之时,贫妻靠给大户洗衣供养他读书,他发迹了,却娶了王钦若的侄女,休妻连自己的一双儿女都不要了。这事不能忍。” “消息可靠?” “侄儿已经派人去接人,最多有三天就能到汴梁。” 皇帝又弯腰把刘安那箱卷轴中拿起一个后说道:“明天早朝叫王曾出来弹劾吧,这样的人,我也不喜。” “是!” 皇帝指了指卷轴:“给姑丈准备五百万贯份额的。这宗亲、国戚也要照顾一下。而后,你单独给郭家准备五万贯,若是钱不够的话……” 刘安立即说道:“钱一定够。” 刘安说钱一定够之后,皇帝笑着点了点头。 郭家没有五万贯,但刘安肯定有,刘安既然把这话应下了,那么刘安会借钱给郭家的。 第一三六节 冲向南海运胡椒 皇帝不好借钱给郭家,补一些可以,但全给不可能,后宫郭皇后之外,还有贵妇、妃嫔呢,皇帝也要一碗水端平了。 皇帝很清楚,胡椒只要运回来,这就是钱。 所以,这生意只要没有大意外,不会赔。 次日。 早朝仅开始了一刻钟,就有三个家伙给拉出去打板子了,刘承珪给禁军递话,往死里打,但人不能死。 这次,竟然连一个劝的都没有。 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被打的家伙对于清流来说,是大失节,打死也没有人去拦,更没有人求情。 然后,仅仅半个时辰。 潘惟熙手下能调动的兵马就超过十万。 两浙路与广南东路的兵马由他调派,保护商路。再调禁军正规军三万,厢兵两万,杂兵一万,这些是可以编入水师的人马。 占城允许驻军最高可以达到两万人。 而且军械给五万人的份额。 但是,占城的军备归潘惟熙管,占城那边的教华、民治,则调文官百人,最高正四品,最低正八品,再加上吏员二百人。 皇帝书房内。 刘安正在列表格,表格的内容就是重臣们的投资比例。 李沆坐在一旁捧着茶碗不停的笑。 “李公,你这样笑,让我静不下心来。” 李沆笑着说道:“挺坏的,寇准出了二十万贯,他没这么多钱,肯定去借钱了。连王旦都让你榨出了三万八千贯,估计他家的钱库都搬空。” 刘安放下了笔也笑了:“你家女婿将夫人的嫁妆都押给了大商,借了两万贯。” 李沆只是笑笑。 这事他不管,既然是嫁出去的姑娘,那么拼上家产投资,成败也要自己承受。 李沆将茶碗放下:“胡椒若一年有十万石,价格肯定会降。” 刘安说道:“降,再降也比盐贵。而且胡椒之外,还有几十种香料,这钱不能从咱大宋挣,要挣北边的钱。” 李沆点了点头:“听说,山崇氏联合大族,想完全消灭野利氏。这次新年大典,山崇氏会派人来。” “李公,山崇算什么,怕只是一个被推出来的出头鸟,万一失败他全族会死,若成功他也成不了上等氏族。” 李沆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应该是房当氏、细风氏两大族在背后推动。野利氏死而不僵,底子厚。” 刘安明白,因为他杀的只能是一些李继迁正妻野利氏的近亲,野利一族他不敢动。 除非,全面开战。 “对了,礼部接到大契丹的公文,这次新年大典楚王隆佑会来。” “辽国老三,耶律隆佑?” “对。” 刘安不明白了:“他来干什么?” “刺探虚实,党项那边的肯定让辽人不舒服。你别生事,切记别生事。”李沆最担心就是刘安了。 李沆说大契丹没错。辽国最初国号大辽,又更名大契丹。 叫辽国没错,此时正式的称呼应该叫大契丹。 “安份点。”李沆再一次警告刘安。 刘安双手指着自己:“我是汴梁最听话的好孩子,李公你看,我认识读书,我用心学习,我还非常努力的要作一个好官,我坏吗?” “呵呵。” 李沆懒得接话。 潘惟熙终于可以带兵马出海了。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刘安真的变的很听话,不生事,也不闹事,每天早上进皇宫办公,晚上回家,连门都很少出。 刘安在等,等潘罗支和阿厮兰汗到汴梁。 在这之前,没什么事情是刘安在意的。 话说两边。 刘浪! 刘浪在李欢的领航帮助下,带着一只足有五十船的船队,终于踏了陆地。 上岸前,李欢特意来到刘浪的船上。 “刘大官人,有件事情我要提醒你,别穿文士服上岸,很危险。” 刘浪笑了:“我带了二百好手,五百敢死之士,怕他们,不可能。” 李欢只是笑笑,不再解释。 刘浪上岸的是什么地方。 断然不是南海,而是倭筑紫岛,在倭岛平将门之乱、藤原之乱后,庄园主开始划地盘,刘浪被李欢带的位置,就是阿苏。 李欢把人带到就带自己的船离开,他现在也有自己的庄园,在平户,而且势力不小。 砍了多少人怕只有李欢自己知道。反正是站住脚了。 刘浪上岸,头一天,他带的商人发现,宋钱在这里一个钱当四个钱花。 然后,下等陶瓷能换到了铜条是汴梁的十倍。 下等文房四宝在这里,也是天价。 “发,发财了!” 听商人们高喊,刘浪怒喝一声:“硫磺,我儿要的。” “大官人放心,断然不敢忘记。” 商人们强占了大半的码头,用刀弓镇住了倭人,刘浪带人砍翻了当地大庄园主阿苏氏的武士后,住进了阿苏氏的庄园主宅,成为了上宾。 接下来,宋商开始抢钱。 铜块、硫磺成为最主要的采购物资,甚至有一只船,整个船上都用木桶装满了硫磺。 不得不说,这些商人心真大,都不怕海上出什么意外。 阿苏家庄园内,刘浪看着一桌子没半点油花,纯草的所谓盛宴,已经连续三次想掀桌子了。 跟着刘浪的举人郑墨竹第三次按住了刘浪的手:“主君,倭人的规矩是贵族吃素,贫民吃肉。” “这是一桌子草。” “忍耐,忍耐。”郑墨竹不知道自己能劝多久,这没肉的日子,刘浪能忍几天。 刘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天,就一天。” “行,就是一天。”郑墨竹只能认了。 阿苏大村,当代阿苏家家主。 他家的武士给刘浪身边的人砍死了二十多个,伤了近百人,他见到刘浪后是伏在地上的。 刘浪看了一眼桌上所谓的盛宴,没有半点想吃的胃口,也不想说话。 郑墨竹说道:“我家主君前来,是来帮助你,可你却刀兵相向,这非常的失礼。” “我错了,所以备下盛宴……” 听到盛宴二字,刘浪把桌子掀了:“你知道我儿子是谁?我告诉你,你这东西要长眼睛,我给你铠甲钢刀五百副,你去砍人。你有仇人吗?” 阿苏大村整个人都伏在地上,恭敬的回答:“有,菊池家前段时间抢占了我的土地。” 第一三七节 暴怒的浪叔 刘浪怒吼着:“去砍他,要粮食,要布,要刀我有,砍了人扩大你的地盘,这小破园子还没我家仆人住的大,你知道我儿子是谁?我儿子兵部侍郎、崇正殿学士,你这种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没有马上来迎接我,你这个混帐东西。” 刘浪一脚就把阿苏大村踢翻了,然后气呼呼的往外走。 刘浪真正生气只有一个原因。 没肉吃。 这一桌草还叫盛宴,你恶心我是不是。 郑墨竹坐在那里傻眼了,他心里说,咱们是来谈生意的,咱们要硫磺,要铜,要银,要珊瑚。 看着刘浪往外走,郑墨竹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了。 可就在刘浪走到门口的瞬间,只听阿苏大村高喊:“我立即召集所有的男人,女人,去攻打菊池家,现在,立即。请大人息怒。” “啊!” 郑墨竹心说,这家伙好贱。 打了、骂了,不生气反而态度如此恭敬。 真打,不是假打。 五百副宋军的军械送到,阿苏大村装备了一千五百人,有男有女,直接就杀向了他的敌人菊池家的地盘。 郑墨竹留下了。 刘浪回到了码头。 晚上,刘浪坐在海边烤着一条足有三尺长的鱼,一边吃一边骂:“这里的人都是傻货,什么叫贵族吃草,穷人吃肉。没肉吃还叫贵族,一群傻货,早知道就不来这里来,直接往南边去了。” 一个小商人在旁给刘浪倒上酒:“大官人,咱们需要硫磺的,而且要很多。” “罢了,罢了。你们去整吧。”刘浪已经不想再离开码头了。 一天后,一只足有两尺高的大珊瑚送到了刘浪的船上,这是战利品献礼。 两天后,三驮黄金送到刘浪船上,这是买布匹与新一批军械的钱。 第三天,郑墨竹给抬了回来。 没病,没伤。 让人给推了,听到他是举人之后,这里的热情让郑墨竹直接腿软,连路都走不了。 “啊,李先生的告戒……”刘浪想起来了。 不过,他一点也不同情郑墨竹,这会刘浪的双眼在那珊瑚上呢,一心盘算着这东西献给官家后,官家会不会很开心。 还有那金子。 虽然有点发青,但还是金子。 “大官人!”有商人进屋,让人抬着三尺直径的龟壳一只:“此物,象是宝。” 刘浪的眼睛笑眯的都被胖脸完全盖住了,伸手轻抚:“好东西,赶紧搬,咱们还能赶回明州过个年。” “瞧好吧,我带人再去转转。” 那商人乐呵呵的跑了,不睡,不吃,不喝都没问题,只要有钱挣。 确实,快过年了。 汴梁城新年的气息也越来的浓重。 眼看就腊月十五,距离过年只有半个月时间。 刘安站在汴梁城西南一处坡地,远远的看着正在训练的士兵。 每个士兵都在挥舞着一根重量达到三十斤的铁棒。 这是精心挑选的陌刀兵。 曹玮听到刘安来看练兵,也亲自过来。 “这是从十万禁军之中挑出来五千人,每个人每天一斤肉。只是有个小问题,这样练兵是瞒不住的,很快会被发现,到时候朝堂之上,如何解释?” 刘安没回头,只是问道:“潘罗支还有几天入城。” “两天。最多两天。”曹玮回答之后又问:“你还没回答,朝堂之上如何解释?” “不用解释。潘罗支到的那天,这事就不用解释了。你听我说。” 刘安给曹玮说了好半天,曹玮半信半疑。 曹玮说道:“或你认为真的行,那我就安排了,也不需要躲着藏着。” “没问题,相信我。”刘安自信满满。 曹玮又说道:“还有一件事,烟花营那边原料不够了,硝石还算好,自从拿回灵州,那边不断有硝石运过来。但硫磺,快没了。” 硝石不算什么少见的东西,最初在秦汉的时代,道家炼丹术中硝石就是必不可少的。 而且提纯工艺、以及暂别技术在唐代就已经非常出众。 比如南北朝的时候,就有记载:以火烧之,紫青烟起,云是真硝石也。今宕昌以北诸山有咸土处皆有之。 有六谷的配合,硝石根本就不是事。 木炭更容易。 唯有硫磺,中原没活火山,硫磺从温泉之中整那么一点,药用勉强够,可用作工业和军事,这就远远不够了。 刘安对曹玮说道:“四叔你放心,我估计最多新年前后,明州就会有上千石硫磺。倭岛有,有火山的地方一定有,我准备安排人占一个火山,然后让倭人去挖就了,硫磺在火山口随便捡,不过烟有毒。” “给他们钱。” 刘安点点头:“对,给他们钱。” 烟花营需要的硫磺是海量的,依刘安的计划,到时候炸辽军的时候,能一口气扔出十万只火药坛子的情况下,绝对不会扔九万九千九。 刘安又说道:“四叔,告诉七叔一声,窥视烟花营密术的人,杀干净。出问题我顶着,只管杀,无论是谁。” “你顶不住。” “放心,我顶得住,只管杀。” “好。我陪你一起顶。”曹玮也一点不含糊。 刘安心中明白,这事玩命也要顶住。 宋朝的火药技术有突破性进展,可宋朝无论是北宋还是南宋,都是玩烟花了。可悲的结果是,到了蒙元时代,汴梁城被攻打,炮火轰了汴梁城墙几天几夜,宋军竟然拿不出对抗手段来。 钓鱼城之战! 火炮展露其惊人的威力。 这怪谁呢? 那火炮却是敌军的,火药是宋人改良的。 这是何等可悲。 刘安是文官。 刘安只有十七岁。 曹玮却在此时感受到刘安身上有杀气,很重的杀气,绝对不比寻常武官差的杀气。 不。 不是杀气,是一种恨,一种戾气,带有血腥味的。 曹玮在刘安肩膀上拍了两下:“安哥儿,自保才能成大事。” “恩。知道。”刘安简单的回答之后,转身离开。 曹玮看着刘安离开,想再劝慰几句,却不知道从何开口,因为他猜不出刘安这种气息变化的原因。 但肯定,刘安心中有伤。 这伤,来自何处? 潘家对辽之战死的人吗? 不知道。 曹玮不想再去费脑子了。 第一三八节 有客自远方来 两天,潘罗支如期而至,刘安出城三十里迎接,礼部出城十里摆开仪杖迎接。 当下,潘罗支上殿献上国书,承认六谷为大宋属国,愿称宋皇为帝。 大宋皇帝当场赐武威郡王爵。 接下来,皇宫大宴。 刘安作为赴灵州的主官,自然是有资格参加这场宴会的。 在宴会上,潘罗支献礼。 给大宋皇帝级优战马百匹,每一匹都有汗血宝马的血统,纯白色貂皮千张。 三相、六尚书各有礼物。 然而,给刘安的礼物只有一块纯白色的巨大盐块,仅此。 宴会上酒过三巡,潘罗支开始和大宋重臣寒暄。 皇帝侧过头问刘承珪:“你说,这潘罗支有另外给刘安礼物吗?” “官家,没有。” “一块盐,那块盐估计刘安府上能吃两年,这潘罗支也太小气了,怎么说他和刘安也一同作战过,只给了一块盐,就是漂亮一点盐,除了能吃……,现盐价多少?” 刘承珪回答:“官家,上等精盐价每斤五十五文。那大盐块怎么也有千斤,又这么漂亮,老奴估计也值百贯。” “百贯啊,还行,这算是个心意。”皇帝还是感觉不爽,他认为潘罗支有点小气了。 刘承珪却不这么想。 可他没说。 若潘罗支单独给刘安一份极重的厚礼,那么难免会让皇帝多想,也会让朝堂之上那些谏官有话说。 所以,心意不在贵重,君子之交淡若水。 皇帝又问:“明天的迎接庆典准备好了吗?” “刘学士安排的,只说一切就绪。” “恩。”皇帝点了点头,又站起来高举酒杯再走上一轮酒,然后借口自己有些累,让众臣自乐。 大殿上,潘罗支见到刘安,笑着点了点头:“刘学士,再来一杯。” 在其他人眼中,潘罗支对刘安的态度与对大宋文臣没太大的区别。 刘安笑笑,举杯满饮。 潘罗支再次点了点头,刘安也点了点头。 傍晚,刘安回到家。 那块巨大无比、通体透亮的盐块就摆在刘安家的正厅。 潘秭灵围着这块盐已经转了有一百圈,她不明白潘罗支为什么送了一块盐过来。 刘安回来的时候,潘秭灵还在研究这块盐。 “官人!”潘秭灵迎上了刘安。 刘安点了点头,拿起了随这块盐一起送来的一封信。 信上写的极简单,几十年前地龙涌动,在数百米深地裂当中,有人发现了这块盐,其美若水晶,赠予弟。 刘安伸手轻抚,面带微笑。 潘秭灵忍不住问:“就一块盐?” “娘子,你不懂。这不是普通的盐,这一块自三亿年前生成,在地下约千米埋藏了亿年,有杂质的会有浅灰、黄、红等色。真正纯净无杂质的才是无色透明,如水晶一样的。去安排最顶尖的工匠切成薄片,然后制作成灯罩。” “官人,有何用处?” 刘安侧过头笑了:“可以让你多活二十年,多年轻十年。” 潘秭灵指着那块巨大的水晶盐傻了。 这还是盐吗? 能多活二十年,这是神物!!! 这是神物吗? 答案是否定的。 但,改善呼吸、让人平静与放松、更容易入睡,提高人的幸福感。这些心理上的东西,长期下来,比起压抑的人更健康。 多活二十年,只是刘安的一个随意的说辞罢了。 但,这样的天然高纯度水晶盐,非常少见是真的。 潘秭灵吃惊之后问了一句:“官人,这一块值多少钱?” “在不懂的人眼,不值钱,就是一堆盐,在我的眼中无价。” 刘安说的无价,是潘罗支这份心意,以及这极少见的天然水晶盐。 制作水晶盐灯罩对于刘安府里的工匠来说没难度,能打磨玉器的他们,打磨水晶盐片没有半点问题。 有现成的灯罩,只需要把玻璃片取下来换成水晶盐片就可以。 次日,汴梁城北大校场。 这里有一场庆典,是刘安负责组织的。 潘罗支到,刘安轻轻一摆手,铁头双手捧着一把刀来到了潘罗支面前。 一把唐横刀。 刘安让工匠尝试以三层不同材料的铁与钢打造,又使用的唐式覆土渗碳法,再加上先秦的镀铬法,以及一流铸剑师的最后手工小锤定形。 带着漂亮的波纹的刀身,丝编的防滑手柄,鲨鱼皮刀鞘。 潘罗支接过刀之后,铁头顺手从护卫那里抽出一把宋军制式手刀,横刀而立。 潘罗支双手握刀一挥,铁头那把手刀如切木片一样断裂。 “谢过。”潘罗支语气平静,然后让刀刃划过自己的手臂粘了一滴血,看着血顺着刀刃滴在地上后,这才收刀入鞘。 两人再次相互点了点头,一起走上高台。 这把刀的工艺是否已经超越了夏州剑的工艺,刘安不知道。但刘安还是要把夏州剑的工艺搞回来,无论是对比,还是补充都非常有必要。 对刘安来说,最大的遗憾是,给潘罗支这把刀无法量产。 太考校工艺与材料了。 走到高台上,到了潘罗支的座位后,刘安突然抱拳一礼:“谢过潘老哥,那块水晶盐是无价之宝。” 潘罗支只当那块水晶盐是神奇的玩意,没想过价值。 他听刘安的话,更多的是情谊。 双手捧着刘安送他的刀:“这把刀在老哥哥眼中,也无价。” 两人相视一笑,刘安退离。 三相六尚书也有礼物给潘罗支,有上上等丝绸,也有书籍,等等。 说价值,在这个时间没意思。 校场内,已经用石灰画了线,汴梁北大营,汴梁神武营已经派出士兵列队,每个手中都拿着一支球棒。 刘安版,大宋第一界棒球赛即将开始。 大宋皇帝最喜欢的一个字就是:和。 身体接触过多的比赛他不喜欢。橄榄球这种身体对抗的比赛他更不会喜欢,所以刘安用了棒球。 当然,真正的原因不是这个。 刘安陪着皇帝身旁,低声讲解着比赛的规则。 大宋,贵族已经有原始的高尔夫球比赛,这个时代叫门球。 刘安这个在皇帝听来,是升级版门球。 “姑丈,打打杀杀多不好,打打球挺好。” “挺好。”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一三九节 这铁棒抡的圆 皇帝很有兴趣期待着比赛开始。 两边带队的都是正六品的武官,一个来自曹家一脉的康家嫡孙,一个是来自潘家一脉的折氏嫡孙。 上场的,都是正在被训练的新陌刀兵。 看台上,石保兴给李继隆讲:“李叔,这投手训练精良之后,可将两斤手炮扔到七十步之外,若是山顶设伏,五千投手就能让辽人知道,烟花有多闪亮。” 李继隆微微的点了点头。 他清楚的看到,投手手中那只用皮条一层层缝起来的球飞的有多快。 而击球手,势大力沉一击。 那闷声,对于带兵的将军而言,他们知道这若换成长柄刀,一砍之下有多大威力。 李继隆问:“这刀手,你们训练了有数月?” “是,配有唐陌刀。咱探花郎特意安排了这比赛,以后训练不用躲着藏着,给官家上报的是球队训练的。” 李继隆又说道:“这一刀,连人带马没问题。” “李叔,完全没问题。七寸粗的木桩一刀断。” “恩。”李继隆微微的点了点头。 他内心已经开始在修改对辽作战的计划了,这陌刀兵可在关键的时候起大用。 石保兴又说道:“李叔,咱探花郎这么讲,这陌刀是帝国之刃。” “帝国之刃!不错,当年李嗣业,六千陌刀外斩大食、内斩叛军,只怕……他们容不下这帝国之刃。” 李继隆眼神之中有一丝伤感。 文官集团是不会让军中有这么恐怖的一只军队的,若只用一次,怕是为将者都会心寒。 此时,场上。 最强的投手遇上最强的刀手。 刘安站在看台上,他深信,投手投出的球绝对超过了时速二百公里,要知道某职业联赛最高记录是一百六十四公里每小时。 最强的刀手,手持精钢球棒,自下而上的一击挥击。 球……碎了,球棒微弯。 场上,投手与击球手两人对视一眼。 新的球,新的球棒送到两人手上。 皇帝是看热闹的,文官们也是看热闹的。 可武官们却不是。 所有的武官都站了起来,他们在等待着巅峰对决,他们期待着有那一天,大宋对辽作战,最强的投手将手炮直接砸在辽军大将的脸上,然后爆炸。 那最强的刀手,一刀将辽将连人带马劈开。 咚、咚、咚咚…… 战鼓声响起,全场没有人说话,只有鼓声。 瞬间,鼓声停! 一只球以超越极限的速度被投了出去,那铁棒带着无所畏惧的气势,带着一种肃杀之气击出。 球,再次碎了。 “好。”皇帝大喊了一声好。 看热闹的也懂一点门道,那球皇帝见了,是用麻压的极紧,然后再用皮一层层的缝出来,那球投出的速度快到若是不盯着看,都看不到球。 那挥棒的竟然能打中,而且打碎了球。 都厉害。 已经懂了规矩的皇帝,也看出这比赛的乐趣,也看出了投手与击打着之间的较量,还有其中的难度。 潘罗支却不同的看了一眼站在皇帝身边的刘安,嘴里低声说了三个字。 天可汗! 潘罗支心中,天可汗不是一个官职,也不是一个称号。 天可汗代表了一个人,也代表了一个地位。 人,既千古一帝:唐皇。 地位:天下共主。 陌刀临世,天下共主。 站在皇帝身旁的刘安却非常的淡然,陌刀只是冷兵器时代的巅峰。 刘安心中,真理临世,华夏文明照耀天迹。 可惜。 刘安的真理,连炮筒子都铸不出来。 慢慢来吧。 一场球打完,皇帝很开心。 “安哥儿,这球赛办的好,禁军的士兵整天喊打喊杀的,我不喜欢。抱着摔来摔去的,伤到了多不好。这球不错,雅。” 在皇帝心中,没有身体对抗,只靠球技比胜负,就是雅。 刘安一旁陪着笑:“姑丈说的对,不如吩咐京中各营各组织一只球队,明年打一场联赛?” “什么是联赛?” 刘安把联赛一解释,皇帝开怀大笑:“这个好,也让汴梁周边这防务重镇的禁军也都组织球队,还有就是,球要再研究一下,总是击碎不太好,打飞去才有趣。” “是。这事侄儿会用心去办。” 皇帝一指球场“一营补一万贯,让他们用心去办。再给你三万贯,把球场建的漂亮点,也让汴梁的百姓有机会观赛。” “是,一定办好。” 皇帝笑呵呵的回宫了。 皇帝给刘安的是口谕,却是当众说的。 李继隆听到这个消息,只是笑了笑,他没说话。他相信自己不用说话,刘安也会把这事办漂亮了。 而各大营的主官,肯定会借这个机会训练一批强军。 李继隆离开的时候,在距离刘安约五步的位置停下脚步,远远的看了刘安一眼。 刘安准备施礼,李继隆却已经抬脚离开。 李继隆相信,自己不需要和刘安说一个字,他和刘安之间也会有一种默契存在。 话说皇宫之中。 潘秭灵带着几盏宫灯先到了皇太后的宫中。 “大娘娘,这是六谷首领送来的物件制作的,我家安哥儿查阅了许多资料,六谷人不懂以为这就是漂亮的一块盐,其实不是,这叫水晶盐,是六亿年前天地有灵所产生的奇物,一般会在地下千丈深,数次地龙翻身,运气好能翻出来一块。” “这个灯,会让人宁神静心,而且还有灵气散出,会让人精神头变好,睡的香。” “这丫头,有心了。”太后就是李继隆的亲姐姐。 潘秭灵这丫头她喜欢,有好东西总是第一时间送到宫里来,那传说是真是假不重要,这份心最重。 从太后宫里出来,潘秭灵又去了郭皇后的宫里。 同样的说辞再来一遍。 而后,两位贵妃却是被传召到郭皇后的宫中,不是潘秭灵赐予,而是皇后赏赐。 贵妃地位很高吗? 那是对普通人。 对潘秭灵,贵妃要表现出她们的恭敬,就算不是恭敬,也要有足够的客气与礼貌。 潘家地位高,刘安地位高,郭皇后视潘秭灵如女儿。所以,一个贵妃还是别在潘秭灵面前摆身价。 第一四零节 赏他几十钱 潘秭灵在皇宫之中,是不用看人脸色的。 太后、皇后是长辈,这是份晚辈对长辈的恭敬。贵妃、嫔妃什么的无须在意。 当然,有一个例外。 贤妃曹氏。 她是曹家的女儿,潘秭灵要称为姑姑。 这是自家人。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那灯真管用。 次日大清早,太后宫里就有太监过来替太后传话,让皇帝赏刘安。 理由很简单,太后年龄大了,睡眠质量很差,因为那灯,昨夜却睡的很安稳。 皇帝跑到皇后宫里问了。 皇后也说,那灯确实让人宁神静心,感觉很舒服。 皇帝站在灯前发了一呆,然后骂了一句:“这个混帐,为什么我没有,不赏,承珪。” “老奴在。” “去骂他,告诉他给朕准备十盏。准备好了,再赏赐上几十钱就行了。” 郭皇后在旁只是笑。 皇帝有时候也挺孩子气的。 随着新年越来越近,党项的野利氏扛住了内部的攻击,代表党项来汴梁城献礼。 辽国的特使也到了,来的人比情报之中的来头更大,是辽王二弟梁王耶律隆庆。 阿厮兰汉也到了。 不仅如此,高丽竟然也派人来了,却不是正常的使节团,而是一个商团。 大理的段珏又来了,正式的使节团。 还有波斯商团派代表准备献礼。 大食商团派代表准备献礼。 最让刘安意外的是的,李明德带了一份巨礼,这份礼物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规模小到只有六个人的商团。 商团的团长还是有爵位的小贵族。 来自威尼斯。 话说,最先见到这位小贵族的不是刘安,而是刘安的父亲刘浪。 在十几天前,杭州。 刘浪见到这位小贵族是在杭州城的市集。 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人正跪伏在地上,亲吻着那大青砖。 维托,奥西尼。 一个失去在新旧之间挣扎,失去了封地的小贵族,忠实的东罗马帝国追随者。 他看到了天堂。 在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家乡,他一直在思考,天堂是什么样的。 他在海上飘荡了足有大半年的时间,除了藏的很好的一箱金子之外,他已经一无所有,身为贵族的他穿着破麻布衣,连鞋子都没有了。 他的追随者也只留下了五个人。 其余的,不是逃了,就是死了。 这五个人是他世代忠于他家族的骑士,他发过誓言,要和他们一起生,一起发财。 刘浪的船停在杭州。 因为他需要赶紧把硫磺让军方的人秘密的运回汴梁去。 而后,刘浪准备到杭州城最大的酒楼好好的补偿一下自己受伤的内心。 倭岛,他娘的,一个只会吃草的地方。 那地方就不是人待的。 维托和他的五个追随都跪伏于地,他的家乡,贵族的城堡也是污水横流,到处都是臭的。 而这里,空气之中都有着一种香甜。 街道两旁的行道树让这里美如诗画,就是画中的天堂也没有这么美。 他正在感谢他的主。 刘浪呢。 发了大财,心情正好。 刚刚才给杭州捐了一千斤粮食,为救助孤苦。 “乞丐?怎么搞的,我大宋杭州竟然有乞丐?”刘浪在怀疑自己的眼睛。 杭州没乞丐吗? 确实没有。 码头上需要作工的需求量实在太大了,作工的人根本就不够,已经需要从周边县乡去招人了。 而孤苦老弱,福州官办就有救济机构,富户也有救济。 怎么会有乞丐。 刘浪过去踢了维托一脚:“看你有手有脚,竟然在这里乞讨。来人,报官。” 维托抬起头。 四目相对之后,刘浪靠近了维托:“番人。” 维托在海中从李明德的商船船员那里花了半年时间,也学到了汉话。 虽然学的不精,也能表达点什么。 花了好大的力气解释,刘浪笑了:“东罗马、君士坦丁?” “东罗马,威尼斯,男爵。” “哟,还是个大人物,我儿子是伯爵,我亲家是公爵。” 刘浪听刘安讲过欧洲的一些事情,记得有最强大就是东罗马。京城叫君士坦丁。 维托听不懂什么叫亲家,却听懂什么叫伯爵,什么叫公爵。 面前的男人是大人物。 这是条大腿,粗大无比的一条腿。 刘浪很大气。 六个人洗澡换衣,全部是杭州城名有成衣店的好料子。 大宴。 对于维托来说,这宴会吓到他了。 刘浪一筷子敲在维托手上:“还贵族呢,竟然直接用手抓,你们那里都是蛮夷吗?” 蛮夷是什么维托听不懂。 可蛮他懂。 他们也称呼没开化的地方叫野蛮人。 学筷子,是维托来到大宋的第一课。 然后第二课,刘浪直接就让维托跪了。 维托有一箱金子,这是他全部的财产,大约一千二百枚金币。 可刘浪的船上,有半船金子和银子。 “维托,就你那点钱,只能作点小生意。”刘浪现在有钱,财大气粗。 一千二百枚金币,在大宋至少值万贯。 可刘浪有多少。 半船的金银,是百万贯级别的,不过这是商会的,不是他个人的。 可刘浪就是想把维托给收拾了。 刘浪听到东罗马那边的一些事情,感觉许多东西都成有百倍的利,所以他需要的是一个领航员与当地的合作者,而不是资助一个对方的商人。 所以,当刘安见到维托的时候,还同时收到了刘浪给自己带的信。 维托见到刘安的第一句话就是。 “尊贵的伯爵阁下,在您的面前我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我却能为伯爵阁下打开东罗马之门,请伯爵阁下相信我的诚意,以及我对伯爵阁下的忠心。” 这都忠心了。 刘安又看了一遍刘浪的信,心说自己的老爹是怎么把这家伙忽悠瘸的。 刘安摆了摆手,示意安排维托先找间客栈住下,再找几个长随跟着。 跟着,还是实在点,监视一下。 回到书房内,刘安派人把吕夷简找来了。 吕夷简到了刘安直接说道:“吕兄,还有没有不想考的举人,再给我找几个有才,却应试不行的。” “多。” 吕夷简应了一声坐了下来:“不过,作何用处?” 第一四一节 迎宾马会 吕夷简问刘安,要举人有何用意。 刘安回答道:“郑墨竹病了。” “病了,重吗?” 刘安很严肃的点了点头:“很重,而且非常重,不但身上病了,心里也病了。我父派人到倭岛收金、银、铜,郑墨竹闻倭色变,身上病的不轻,依我父信中所书,二百副腰子都治不好,正找人帮他买虎鞭呢。” 卟…… 吕夷简一口水全部喷了出去。 他懂,他什么都懂。 不用刘安再细说,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说道:“看来,要找几个成过亲的,象郑兄这种靠近女子三步就脸红的人,是不行的。不懂拒绝的人,还是不要去倭岛的好。这事,我来办。” “还有,铜多吗?” “多,装满了三船。从倭岛换铜比咱们自己挖铜矿节省了三倍。” “财司知道吗?” “暂不知道,这事等杭州市舶司正式上报再说,但那边要有一个主事的人。我保证,入职三年必有正式的官服。” 吕夷简点了点头,这个诱惑是巨大的。 大宋的举人只有三年的期限,三年一过就需要从解试重考。 而且殿试还有可能把人刷下来。 刘安这时又说了一句:“明年的恩科,可能会再加一考。我正在想办法说服官家,只能说有可能。我也没把握。” 吕夷简没接话,这事他不想插嘴。 也就是他叔父那种级别才有资格点评。 吕夷简站了起来:“举人这事,我去办。” “有劳吕兄。” “小事。” 吕夷简应了一声起身离开。 次日,还是北校场。 今天的场面更大,临时搭了可以坐千人的看台。 有资格进北校场的最低都是朝官正七品。 北校场外,一块三丈高的巨大牌子立着,上面此时还空着,一共空了九排。 同样巨大的木牌在醉仙居外也有一块,同样的是空了九排什么也没填写。 而后,数十万张投注规则就在汴梁城内外投放。 北校场内,有专人负责讲解,也有投注规则。 刘安依旧是陪着皇帝身旁。 皇帝看完投注规则问刘安:“这就是你在灵州那里和他们搞的友谊赛。所得盈余当时是给了重伤至残的士兵,以及孤苦无依的灵州百姓?” “是。” 刘安又说道:“本次的收益,将用于购买石炭,以及粮食、冬衣、肉食,用于照顾汴梁孤苦,以及家中贫苦的无壮劳的百姓。” 皇帝又把规矩翻看了一遍,然后又拿起另一张纸。 这张纸上写着前四场所有骑士的介绍,以及相马师对马匹的评定。 “押一千贯,六号独赢,然后按一百贯六、四、一……”皇帝开始下注了。 皇帝下完注,刘安双手捧着这份下注的单子退离,皇帝的投注他要亲自送到记票房。 二层台包厢内。 大宋赌神寇准已经填写好投注单,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品了一口后笑了:“我用一年的俸禄质押两万贯,今天我要把投在南海的二十贯赢回来,哈哈哈。” 向敏中听到后说道:“寇相公,我认为,投个几百文玩一下便好。” “几百文,哈哈哈。”寇准仰天大笑。 吕蒙正问道:“向兄,你最近手紧,要不我借给你一点。今天我夫人给我三千贯,让我放手一搏。” 向敏中摇了摇头:“我有钱,但我更知道。这赛马,只有一个赢家?便是刘学士。” “哈哈哈,他……”寇准大笑:“我赌家产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 刘安搞了麻将、德州扑克。 寇准的水平已经是汴梁城不可越过的一座高山,刘安都不敢比。 所以,寇准信心十足。 更何况,刘安这投注规则上,最高赔率达到了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倍。也就是投一文钱,就是近二十贯的收益。 寇准没现钱,可他把自己明年一年的俸禄质押,借了两万贯。 寇准信心十足。 刘安呢。 刘安把皇帝的投注放到负责记录的屋内后,转身就到了看到的二层包厢的第一间。 这一间是辽国梁王耶律隆庆的包厢。 刘安,耶律隆庆很感兴趣。 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年轻人,搞死了李继迁,这是个人才。 “梁王殿下。” “刘学士。” 两人客气了一句之后,刘安坐下,身后的人放了一瓶酒在桌上后刘安说道:“自家酿的酒,请殿下品尝。” “谢过。” 耶律隆庆身后,立即奉上一只锦盒,锦盒内装有一只人参。 酒倒上,耶律隆庆品尝之后,脸上出现一丝喜色:“好酒,够烈,刘学士有心了。” 刘安笑呵呵的说道:“我来巴结梁王你,其实是不安好心的。” “噢,说来听听。” 耶律隆庆今年三十岁,五年前加封梁王,次年带兵大败宋军,去年又领兵大败宋军。绝对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刘安一直保持着微笑:“我是来挑拨离间的。” “挑,尽管挑拨。”耶律隆庆笑的很爽朗。 “大契丹是姓耶律呢?还是姓萧呢?” 刘安说完,耶律隆庆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杀意,这杀意瞬间即逝,转而又是大笑:“挑的好,看来刘学士似乎很了解我大契丹。” 就这一瞬间的杀意,刘安感觉有一只猛虎盯着自己,吓的也不轻。 当耶律隆庆笑着为刘安倒了一杯酒之后。 刘安也跟着笑了笑:“当然,我听说,辽先帝自效仿我汉高祖,而后位皆赐姓萧,是因为萧何。所以,也不能称为萧氏一族。但,梁王你的排场比辽帝还大,妻妾穿的比宫中后妃还好,这事可以进谗言。” “有理,讲的好。”耶律隆庆一点也不生气,笑呵呵的应了刘安的话。 刘安一指场中:“赌一把,看我能不能让梁王你输的没路费回家。” “好。买一号独赢,一百斤黄金。” “梁王豪爽。告退。” 刘安施礼退离,坐着的耶律隆庆也直起身体礼送。 刘安出去之后,耶律隆庆轻轻一摆手:“你们想玩,也尽可自己下注,既然是庆典,就玩的开心点。或许,明年宋人也无心庆典了。” 第一四二节 玩笑一般的挑衅 耶律隆庆身旁的人也应声退下。 没有人过来刘安敢狂言,也没有过来发表意见。 这就是耶律隆庆,他的部下都是实干派,没有那么多废话。 耶律隆庆也不喜欢争什么口舌之利,他相信辽军南下,会让喜欢玩嘴皮子的宋人闭嘴。 到时候,耶律隆庆倒也很期待,这位刘学士会在自己面前说点什么呢。 很有趣。 刘安离开耶律隆庆的包厢之后,那里也没去,直接找地方换衣服去了。 因为,刘安感觉自己后背全湿了,被冷汗打湿的。 耶律隆庆的气场太强,压迫感十足,非常可怕的一个男人。 一间屋内,刘安正在换衣服,石保兴走了进来后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而后说道:“你胆子真大,竟然敢去挑衅他。” “我胆子很小,我刚才也很紧张,不过我肯定他不会在这里发火,他会带兵南下来出气。我原本还想的提一提他那便宜后爹,可却不敢开口,怕他打死我。”刘安苦笑着。 石保兴却来了兴趣:“辽国先王不是死了吗?” “我说的是韩德让,一个让辽国太后杀了他正妻也要倒贴的男人,也不知道有什么本事。” 这事,在后世的历史上有记载。 宋人却不知道这些事。 石保兴听完之后,赶紧捂住刘安的嘴:“可不敢说,把他惹急了说不定明年开春就带兵大举南下,咱们还没准备好,怎么也要等到明年的秋天。” 刘安被捂着嘴,只是猛点头。 石保兴低声说道:“明年,拿下辽国南京,也就是咱们的幽州,让他死。也顺便告诉他,你刘安不只会说,还会弄死他。” 刘安继续猛点头。 大宋朝堂上文官们不知道,高等级的武官都知道,明年是一场由刘安命名为防守反击的战役,在大宋境内消耗辽国有生力量,然后再大举北上,强攻幽州。 这个计划,皇帝也只知道一半。 就是防守。 至于反击,皇帝不知道,而且皇帝就算是在喝醉了,也不会想反击这事。 所以,还要靠刘安去忽悠皇帝。 这事也是高级武官的共识。 刘安这边的消息立即就传到了李继隆的耳朵里。 李继隆没有半点反应,继续在研究马匹,准备投注,给谁也没说一个字。 但在内心,李继隆很满意刘安今天的作法。 就是要挑他,挑的他南下,自己才可以玩一把大的,最好弄死耶律隆庆。 正如李继隆很早以前说过的,他不需要的刘安交流,两人之间无须交流也会配合的很默契。 李继隆身为武官,他有考虑过借今年庆典挑衅辽人,可是他却没有一个好办法。 但刘安不同。 刘安是文官,而且几句不感不淡的话,又是说到明处的。 耶律隆庆肯定不会当场发火,只会回去之后调兵南下来展示他的威风。 那,就来吧。 李继隆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态,自己活不了太久了,三年,还是五年。现在,自己身体还能撑住的情况下,全力与辽国一战,自己此生也没有遗憾了。 再等几年,自己死了,谁能撑住得场面呢? 没人。 宋军的高级将领此时属于青黄不接的时期,年轻一长没有成长起来。中年这一代,两次对辽作战死伤太重,活下来的也不足以支撑大战。 石保吉。 很勉强,他还差点。可悲的是,除了石保吉,竟然再挑不出一个帅才了。 李继隆看着手上的投注单,随意写了一串数字。 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赛马上了,他闭着眼睛开始反复推演即将来到的宋辽大战。 比起北校场这里,汴梁城又一次出现了大拥堵。 汴梁城的富户、小民们疯狂了。 那怕平民限注百文,也足以让人疯狂。 大宋禁赌。 这样火力全开,汴梁城全城无数男女老少都可参加的豪赌,让压抑了很久的汴梁百姓疯狂了。 醉仙居已经增加了五次收票的人,依然是忙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一场,两场、三场。 三场一个小循环,连押中三场冠军的有几十倍的赔率。连押中前四名全部的,八百八十八倍赔率。 醉仙居门前,突然有人骑马奔了过来。 “人注,老国舅中了人注……” 人注就三场连押中前四,地注就是六场连押中前四,天注就是九场连押中前四。 李继隆,随意的写了一串数字,竟然押中了前三场的前四名,这概率惊了场。 李继隆只是玩玩,押了十贯钱。 赢了八千八百八十贯。 整个汴梁城疯狂了,投注人数狂增一倍。 校场内。 耶律隆庆已经输了三百斤黄金了,他依旧保持着微笑,区区三百斤黄金,他输得起。 寇准。 扔进去五千贯,连个水花都没有溅起来。 寇准眉头微皱,他开始反复推算,怎么样赢回来。 反观,耶律隆庆很淡定,只说了一句:“头三场,给那娃娃一点甜头,叫儿郎们不用在意。”耶律隆庆每次押的都是辽国的骑士,辽国的马。 他最优秀的骑士还没有上场呢。 可刘安这边,真正优秀的骑士就上了吗? 刘安这场赛马,就是冲着耶律隆庆去的,大宋骑士最优秀的骑士在前三场。 而中三场是乌兹与六谷的顶尖骑士在。 最后三场,西州王下了血本,带来了十八匹真正的汗血宝马,以及他部下最顶尖的十二名骑士,就是要阻击辽人最强的骑士。 上场的是从中挑选状态最好的九匹马,与九名骑士。 辽国的马不差,但耶律隆庆未必带在身边。 刘安的目标是,最多让耶律隆庆赢一场,最多一场。毕竟辽国强大,势力也大,也有顶尖的好马,最出色的骑士。 单赢,一赔四。 耶律隆庆赢两场,输一注。赢一场,输五注。赢三场,刘安就赔了。 而耶律隆庆想的是,赢三场保底,目标是四场,或是五场。 全赢,不可能。 他懂马,他看得出来这次出赛的马匹都不差,而且最后三场,上场的清一色汗血宝马,他要必赢的,就是这三场。 要胜,就一定要在你们最有信心的战斗中来取信。 这才是强者。 第一四三节 谁是赢家 李继隆的包厢,有侍者入内。 李继隆却是摆了摆手:“不下注了,人要知足。” “是。”侍者恭敬的退离。 人要信天命。 李继隆就信。 这赛马一共九场,分为上中下三场。 李继隆心中明年,或是后年的宋辽之战,也是三场。 第一场,守。第二场,反攻。第三场,幽州。 而自己,是负责第一场的。 随意填了几个数字却能得到大奖,李继隆相信这就是天意。 能守住,宋辽之战就首先立于不败之地。 李继隆已经先满意这个结果了,所以他不想再下注,而且未来也不会再赌,任何的赌都不会再参加了。 刘安坐在自己的包厢内,安静的看着比赛。 铁头过来报前三场汴梁城那边的账目。 “主君,城内……” 刘安抬手示意,不听。 汴梁城内挣了、赔了,又如何? 战场在这里,不在汴梁城。 更何况,这次的赛马,只有挣多或是挣少,没有赔的可能。 铁头抱着账本退离。 刘安的包厢内只有他一个人,刘安从怀中取出一只望远镜,这东西刘安没给任何人,还不到让人知道的时候。 刘安拿起望远镜没看赛场,而是看了一眼耶律隆庆。 “淡定,厉害的家伙。”刘安将望远镜塞回到怀中,然后拿起茶碗慢吞吞的喝了一口。 铁头又进来了,在刘安耳边低语几句。 “主君,西州有客。” 阿厮兰汉的人,进来之后在刘安面前施了一礼,低声说道:“刘学士,咱们骑士多,可用一些手段。” 刘安没回头,开口问了一句:“谁的意思?” “野利氏给我家大汗进言。” 刘安伸出四根手指:“四个字,堂堂正正。我们已经排出了最强阵容,若再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你认为如何?” “我家大汗也是这个意思。但这事,还是要刘学士作主。” “谢过你家大汗,咱们堂堂正正,敢赌就输得起。但回去,话说软一些,只说有必胜的信心,无须手段,别惊动野利氏。” “是。” 阿厮兰汗的亲信退离。 草原上的汉子,无论是六谷,还是西州,他们喜欢的是拿刀对砍,用真本事拼一个胜负。 在他们眼中,党项的野利氏学坏了。 很快,刘安的话传到了阿厮兰汉那里,阿厮兰汉笑了,他才不会说软话:“野利斗,要本汗说,赶紧杀掉你的谋士,一个在宋国会试都没考过的废物,真以为他有才呢。你若是无人可用,本汗帮你说说,让宋国太学收你族人些许,能学到多少是自己的本事。” 野利斗默默的点了点头。 李继迁之死,就是花样玩的太多,野心勃勃又想左右逢源。 对大宋,总是不断的挑战大宋的底限。 灵州拿下了,又想去动六谷。 太急,也太狂妄。而且数次对大宋请降、求臣,估计他自己都没想到,六谷人只用一次假求和就把他的命给要了。 花样玩的再多,也不如实实在在的力量更强大。 辽国的耶律隆庆为什么能是第一贵宾包厢,就因为辽国够强。 阿厮兰汗为什么是第二贵宾包厢,因为西州也够强,有足够的话语权。 而他党项,包厢的位置还排在大理国之后。 因为党项这次几乎亡了。 “杀了他,用毒。让人看来,急症而亡。” “是!”野利斗已经想清楚了,阿厮兰汉话没错,大宋会试都没有名次的人,怎么可能是精英,这样的人称不上高明的谋士。 第四场这时结束了。 耶律隆庆站了起来,因为辽国的骑士,只排在了第五。 第五场的马匹开始入场,还有两刻钟的准备时间,这期间,所有的马都会慢跑绕赛道一圈,是给马热身,也是让所有人看到马匹。 一百斤黄金,就是一千六百两,折银一万六千两,折宋钱约一千九百万钱。 大宋此时一两银子,折一千两百个钱。 耶律隆庆站着看完第五场。 这一场,辽国的骑士最高排在了第七。 第一竟然是党项人,让他没想到的是,大理人竟然还有一个第六。 “第六场,加注,二百斤黄金。”耶律隆庆又坐了下来,他想赢钱回去,连续五场都没有拿到冠军的情况下,只有加注。 当然,他可以买别的马。 可大契丹的荣誉以及他的颜面不允许他这样作,他的部下可以依自己的选择随便买,他不行。 同样的,阿厮兰汉也只买自己的马赢。 唯有大宋皇帝,是纯粹的凭感觉下注,他对马不太懂。 第六场。 六谷骑士与乌兹骑士一起冲线,裁判正在投票决定谁是头名。 “第七场,三百斤黄金。” 辽国骑士第四。 “第八场,五百斤黄金。” 辽国骑士第二,可以说惜败于阿厮兰汉的优秀骑士,只差了一个马头,仅仅一个马头,在最后冲刺的时候,辽国骑士启动就慢了一个呼吸。 “第九场……,一千斤黄金!” 耶律隆庆象一个输急了眼的赌徒,在不断的加注。 刘安坐在自己的包厢内,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用望远镜在欣赏着耶律隆庆那紧锁的眉头。 在欣赏了耶律隆庆的那失去冷静的表情之后,刘安拿出自己那金包玉的贵重算盘,啪啪的打了几下。 “三十万贯,你赔得起吗?” 刘安自言自语的说着:“当然,你不会赔,你只会先拖欠着,那么利息还是温和点吧,月息三十五吧。” 啪! 耶律隆庆砸了自己的酒杯。 这动静真不小。 刘安赶紧拿起望远镜,看了一眼耶律隆庆然后又看了一眼赛道后,刘安笑了。 辽国骑士在出栏的时候,竟然自己人撞在一起,两匹马已经摔倒,还有一匹那骑士却回头看了一眼,瞬间就落下了至少三个身位。 这种顶尖的比赛当中,别说是三个身位,起步差半个马身差距就是巨大的。 你当拥有百里马匹的阿厮兰汉手下精英骑士是草包。 不会有失误了。 耶律隆庆也是看到这一点,他才砸了杯子。 输了,完败。 九场没有一场拿到头名,耶律隆庆站在那里好半天才恢复平静。 第一四四节 寇准输惨了 赛马会结束了,接下来就是皇宫的晚宴。 刘安来到耶律隆庆面前,耶律隆庆没等刘安开口就直接撕下了自己身上的衣袍,提笔就写了欠黄金…… 耶律隆庆写完之后用印,然后递给刘安,刘安接过:“谁出门也不会带这么多黄金,殿下不用在意,月息三十五厘,有空了派人给我便是,小本生意还请殿下见谅。” 耶律隆庆淡然一笑:“一点黄金罢了,小事。本王有金矿。” “当然,我自然不敢有半点小看殿下,殿下请,宫里有宴会。” “刘学士请。” 两人很礼貌,笑呵呵的一起往外走。 送耶律隆庆上了马车之后,刘安冷笑了一声。 刘安心说,在历史上,澶渊之盟大宋一年才给二十万贯钱,十万绢。辽国就满意了这个赔偿,你这穷鬼也就是装一装样子,三十万贯,你能拿出来吗? 还是我刘安亲自去收账的好,连本带利。 不! 刘安摇了摇头,转手就把那欠条给了铁头:“铁头,将欠条拿给祐哥儿,让他保存着。当初说好了的,这赛马会是我和祐哥儿一起办的。” “是,主君。” 刘安笑着,心说,还是让赵祐去收账的好,连本带利,这样更好。 铁头收好那欠条,上前低声对刘安说道:“主君,还有一事。” “重要?” “我感觉挺重要,寇相公欠了四万两千贯,押了自己两年的俸禄,还有田庄、店铺的收益。是咱们军汇票号出了账,这事怎么办?” “什么?”刘安整个人都惊了。 自己这赛马就是为了对付耶律隆庆,怎么把寇准装进去了。 两年的俸禄!! 还有田庄、店铺的收益。 寇准竟然输了四万两千贯! 刘安震惊了。 别说是刘安,寇准自己都震惊了。 寇准可是和人赌过家产的人,他什么场面没见过。 可这一次,他栽了,而且栽的他站在包厢内,望着空空的赛道,心也空了。 吕蒙正有赢有输,自己算了算,损失了大约五百贯。 向敏中呢,拿着自己的投注票乐呵呵的笑着,他赢了四十多贯。 “啊!”寇准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突然想明白了,这其实就是一个算学的游戏,刘安算的太精明了,无论有多少人押中他都是赢,那天注赔率押中的机率在数万万分之一。就是人注,赔八千倍他都有得挣,他才赔九百倍。” 吕蒙正补刀:“你忘记了,刘学士算学无人能出其右。” 向敏中再补一刀:“汴梁人尽皆知,刘学士不识数。” “输了,输的心服口服。”寇准也是大气,不就是钱嘛,输光了自己还有俸禄,再说了,有赌未必输,下次再来过。 汴梁城内,有人赢到千贯的。 但还是输的人多。 因为限注,所以普通百姓就算赔也就是百十文,不至于伤筋动骨。 而校场内,最高有赢到一万零七十贯的。 输的最多的,自然就是寇准了。 耶律隆庆、阿厮兰汉他们不在其列。 三相离开包厢,寇准问:“刘学士呢?” 有人上前回答:“刘学士入宫了,说去检查夜宴的准备工作。” “恩。”寇准点了点头。 吕蒙正在旁狠狠的给了寇准一刀:“我看他会躲你几天,一直到派人在吏部备案,接管你的俸禄才会见你。” “然也!”向敏中也补了一刀。 寇准脸上抽了抽,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这话怎么接。 让他怎么回答。 大宋官方可是保护债主的,就算你是寇准也逃不了债的,最多就是不让债主骚扰你罢了。 皇宫内。 夜宴的看菜已经摆上。 一张长有三丈,宽两尺的长台上,三十名面点师傅硬是给制作一个汴梁的繁华街景。 这是看菜。 只能看,不能吃,谁对看菜动筷子,会被人嘲笑几十年。 粗俗。 上酒,用的是漂亮的小玻璃杯。 刘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量着耶律隆庆,你这穷鬼,见过玻璃杯吗? 耶律隆庆沉默着,这么漂亮的无色纯水晶杯,自己连一只都没有。 而此时,正殿上竟然有十八只。 这就够吗? 错。 又十八只酒杯送上了,杯中状有调好的彩虹酒,然后宫女用火柴点燃。 一根小木条瞬间起火,而且杯中竟然起火了。 这是油吗? 别说是外来的客人,就是大宋的贵族都有点懵。 这时,皇帝一举杯:“满饮。” 大殿上一片感激之声,就是耶律隆庆也要礼貌的说上一句,谢酒。 带着火焰的彩虹酒。 一口入嘴,没有感觉到火烧,也没有感觉有多烈,还有一点甜。 皇帝看着耶律隆庆那一脸错愕的神情,很满意刘安的安排。 这就够了吗? 让你们这些穷鬼见识一下,什么叫大宴。 刘安还没有出绝招呢。 第一道菜,放在后世成本不超过三块钱。 此时,御座之下十七席,十六人离座,惊的站了起来。 皇帝的也差一点站了起来。 这不科学,这不合理。 此时寒冬腊月,冰雪盖地,头一道菜竟然是黄瓜,而且如此鲜绿,如此清脆。 这道菜,一根黄瓜切成十六根长条,然后旁边放一小碟酱,仅此。 第二道菜,清水煮菠菜,然后现浇一点蒜汁。 第三道,石板黑胡椒三文鱼,配有萝卜雕花。 大宋第一吃货张齐贤都跪了,这么大,这么厚一块,是什么肉,红白相间,难道是一层瘦一层肥再粘起来…… 第四道…… 第五道…… 大殿之上连同皇帝在内,十八席,只有刘安吃的淡定。 除刘安之后,皇帝都满脑袋的疑惑。 皇帝表示,我没吃过。 不对,不仅没吃过,我连见都没见过,书中……也没读到过。 海八珍!的最后一道。 也是今天的第十道菜。 宫女这一次送上来的,并非有银质盖盘的美味,而是由十六名宫女抬着一块一丈五尺长的木板,然后有八名宫女将桌腿放好后,这一丈五尺长的木板放在桌腿上。 木板上有一只栅,由丝绸包着。 四名宫女托着木栅起。 长一丈两尺,折当下三点六米。 那巨口,那利齿! 第一四五节 宴会上的奇菜 这样东西连皇帝都没见过,从运回来那天就一直藏在刘安家里。 只是一副骨架,却依然带着人巨大的压力,这是恐怖的巨兽。 报菜名的太监扯着嗓子高喊一声:“青鲛羹!” 一直沉默吃饭的刘安在这时开口说了一句:“牙齿再锋利,看起来再凶,最终不过是我大宋皇帝碗中的一口羹。”说罢,刘安起身向皇帝一礼:“官家,请品尝青鲛羹。” 皇帝感觉脸上非常有光。 如此凶兽,却也是自己碗中的羹。 好! “不错。” 无论这鱼翅好不好吃,皇帝很满意这道菜。 因为他看到高傲的耶律隆庆脸上惊愕的神情,还有阿厮兰汉那已经失神的双眼。 哈哈哈! 耶律隆庆突然放声大笑,然后起身对皇帝一礼:“今天,让我大契丹开眼了。谢陛下。” “喜欢就好。” 皇帝没有听出来,耶律隆庆话语中的那丝杀机。 刘安听得出来,李继隆也听得出来。 甚至于,李沆、寇准都听得出来,唯有皇帝没听出来。 耶律隆庆又看向了刘安:“刘学士,本王谢过,这宴会本王看得出来,刘学士用心了。” 刘安微微欠身:“殿下,请品尝。” “好。” 耶律隆庆一口将那小碗中的鱼翅喝了下去,什么味道他没尝出来。 在耶律隆庆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刘安轻轻的拍了拍手:“上果盘。” 有太监飞快的跑出去之时,刘安向皇帝一礼:“官家,吃的油腻了,再来一点果子。” “甚好。” 果子。 此时能吃到的水果只有一种,就是梨。 宋人已经会用地窖存萝卜,也同时保存一些梨。 保存的特别好的可以保存到来年二月。 或是果干,腌制的果脯。 刘安叫人送上来的,却不是梨。 来自南洋的水果,有些用玻璃瓶蒸过密封带回来的,成本很高、很高。 还有一些是放着铜箱之中,不断的用硝石制冰降温封存。 而且第一次尝试,带回来的数量也是极少的。 这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见过吗? 契丹人! 当刘安见到张齐贤准备拿着山竹就咬的时候,实在无奈的开口了。刘安用手拨开一只山竹:“官家,此物只吃内部白色的果肉。” 然后又一只红毛丹:“官家,此物与我大宋荔枝相似。” 耶律隆庆拿起山竹比张齐贤只晚了一点,他也感觉既然是果子,就应该咬开直接吃,还好刘安提醒了,否则真是闹了笑话。 刘安不是在提醒他,而是在提醒张齐贤。 耶律隆庆是辽国最富有的,比皇宫还富,他掌管着辽国南京,也就是幽州,可他突然发现,自己此时象是一个从乡村来,没见过世面的人。 就今晚上,十道菜,一道果盘。 若他在自己的宫中设宴,自己一道菜都摆不出来。他没有,还有大半他都不知道是什么。 他的奢华就是杀一千只羊,全羊宴。 宴后,歌舞之时。 耶律隆庆拿着酒杯来到刘安面前。 “刘学士,不知你现任何职?” “我是秘书正监。” 耶律隆庆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一个大宋官图书典籍的官。 耶律隆庆又问:“不知道刘学士每日是否很忙碌呢?” 刘安回答:“殿下,我就是一个闲人。我每天都想着如何吃喝玩乐,所以官家才让我来负责宴会。” “吃喝玩乐,挺好。” 刘安接口说道:“尊贵的殿下,有样东西我们大宋没有,可殿下有。我愿意等重用黄金来换。” “噢,何物?” “在大契丹的东边有一座山,唐称太白山。” “恩,知道。” 刘安继续说道:“在太白山有一种生活在树林中的林蛙,在每年蛙的产卵季,抓母蛙花数日晒干,然后喷水等一盏茶的时间割开蛙头,撕开蛙皮,小心翼翼的从左右撕开,会有黑色的蛙卵,轻轻取出后,就是蛙油。” “这蛙油,我愿意等重黄金收购。” 耶律隆庆来了兴趣:“此物有何用?” “大补之物,我新婚不久,夫人需要补一补,可保我儿子强壮健康。此物我还打算献给岳母、娘娘、大娘娘,年轻十岁不是问题。” “当真?” “断无虚言,我可把食疗大补的方子给殿下,此物有妇参之称。可惜,我有钱也买不到。” 耶律隆庆点了点头,他记下这事了。 不就是蛙嘛。 给女真一族下任务,让他们每年进贡就可以,若是不会取宝,那干蛙送过来,想这刘安必有办法。 耶律隆庆笑了:“这点小事,回头本王派人给你送来几十斤。” “殿下请听外臣一言,还是按买卖走的好,殿下赏赐外臣不敢赐,只是外臣要的多。几十担不是问题,而且外臣还想要长白山五参,以及药材三十九种,数量庞大。” “五参?” “是苦参、山参、人参、糖参、红参。药材想要,天麻、藿香、旱莲、白屈……” 听刘安说完,耶律隆庆问:“你能要多少?” “一年百万贯吧,我有钱,有的是钱。这汴梁城中,唯我刘安最富,没有之一,连官家都没有我富,今个的宴会是我出资的,没让宫里出一文钱。” “好,本王答应你,明年有空了立一个契约。” 耶律隆庆拿着酒杯又到另一桌了。 他内心此时有三种心思。 生气,非常生气。然后妒忌,非常妒忌。最后是贪婪。 生气的结果就是,他想举兵南下。 妒忌的结果是,他想举兵南下。 贪婪的结果是,他想把刘安这所谓汴梁最富有的家伙干掉,刘安的钱变成他的钱。 为什么耶律隆庆说明年有空了立个契约,他想先打,狠狠的打一场,借大胜的余威,他要大宋割地,还要大宋皇帝把刘安交给他。 然后,再谈一谈契约的事。 刘安看着耶律隆庆的背影,冷冷一笑:小子,明年你死定了,我会把你家拆了,给我运回来,扩建我的摘星阁。 打仗,刘安不行。 可刘安知道,李继隆行。 当今皇帝不懂兵,不会强调什么非按阵图去打,只要拉开自由度极高的战争方式,刘安相信李继隆这位被辽国称为战神的名将,可以狠狠的收拾一下这位嚣张的梁王。 第一四六节 盐 耶律隆庆离开后,刘安拿着酒杯来到了李继隆桌前。 这是刘安与李继隆第一次面对面。 在李继隆心中,他相信自己与刘安有默契。可在刘安心中,他认为自己的级别,还不够资格与这位战神说话。 但,此时不说不行了。 “李公!” “刘学士。”两人相互见礼之后,刘安很直接的说道:“辽必压女真,我已派人给女真送了军械。” 说完这句话之后,刘安快速举起酒杯:“晚辈敬李公。” 李继隆没反应。 他此时还在思考刘安说的话。 辽国后院起火,这个有意思,看来自己需要和刘安找个机会谈一次战略的安排。 刘安第二次举杯:“晚辈敬李公。” 李继隆哈哈一笑:“老了,这耳朵不好使,刘学士请。” “李公,请!” 李继隆说道:“上元节,请刘学士来府中品一品老夫收藏的好酒。” “一定去。” 刘安赶紧应下,老国舅邀请,这面子一定要给足了。 一场宴会结束。 在馆苑之中,耶律隆庆发布了到大宋以后的第一条命令。 “传本王的话,派人去查一查这个刘安。” “是!” 而此时,在汴梁城的街道上,两架马车远远的跟着后面,刘安与寇准并肩走在前面。 寇准问刘安:“若辽国不攻,在你心中,攻辽有胜算吗?” “没!” 刘安几乎没思考就给了一个答案。 寇准问:“为什么?” “谁攻谁败,这种事情在官家心中已经落下印记,官家是不允许主动进攻的。若主动进攻,粮草、军械都跟不上,这次一但开战,就至少要半个大宋总动员,和辽人拼国力,拼消耗。” 寇准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再加一条。以守代攻,胜了军心士气便有。这次若战,最差也要得到武清和大同,取中拿回幽州,若可能的话……” 寇准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残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若可能的话,夺回长城。” 刘安没接话,他不知道这个目标能否达成。 寇准也没指望刘安说什么,连他都不相信,可以夺回长城防线,若有长城,宋对辽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寇准说道:“朝中有我,你要在四个月内说服官家,让官家深信,若辽人南下,大胜之余北上,可保我在宋十年安稳。” “我一定作到。” “恩。” 寇准再次提步往前,走的很慢:“听说张齐贤最近和你走的很近?” “寇相公不喜欢,不高兴?” “我是不高兴,我不喜欢张齐贤这个人,他也不喜欢我。不过,你若能说服他支持出战,就没什么喜欢或是不喜欢的。我寇准对钱没兴趣,我也没想过名留青史,我讨厌手中无权,更不喜欢只知享乐的南人。” 刘安知道,寇准非常不喜欢南方人。 理由不详。 但寇准这个人,很豪爽是真,喜欢狂饮,喜欢豪赌,喜欢硬刚所有反对他的人,连皇帝他都敢硬刚。 寇准喜欢的官是那种贫寒出身,和自己一样敢硬刚整个朝堂的人。 寇准这时看了刘安一眼:“我不喜欢你,甚至有些讨厌你。你为人处事太过滑头,而且手段阴险,但我拿你没办法,你是官家欣赏的人,甚至连李沆都欣赏人,赵言昌甚至认为你正直。更可恶是,你不听我的话。” 刘安很想说一句,我凭什么听你的话。 但这话不能说,说了就翻脸。 刘安说道:“路有差异,却同归。我走不了寇相公的路,我官低职微,能有个说话的机会,不容易。” “有理。” 刘安又说道:“寇相公,说一句公道说。王钦若与丁谓,也是有才的。” “恩,也有理。” 寇准不怀疑这两个人的才,但这两个人,就算刘安不下黑手,他也会。 只是…… 寇准看了刘安一眼,笑了:“你,我,有相似之处。对这二人,我不如你。”寇准清楚,自己会下手,肯定没刘安这么狠。 刘安笑了:“我若有机会敲断耶律隆庆的手,能打断两只,绝对不会只打一只,而且我还会多打几下,打断成几十截。” 寇准没接话,因为他在心中,他寇准和刘安加起来,也不如耶律隆庆。 这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 无论是政,军,都是天才,难得的天才。 不过,这一次,耶律隆庆赢不了,但十年后,大宋却胜不过耶律隆庆,因为大宋老一代的强军,快没有了。 “打,今年就打。”寇准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刘安听得出来,寇准是下决心了。 寇准又一次停下脚步:“你负责说服,那怕是骗过官家与李公,我负责吕蒙正与向敏中。你不用怕,事后你死不了,潘家的势,你在官家心中的地位,就算是失败了,你也最多就是贬个官、除个爵。若可收回幽州,朝堂之上我便有话可说。” 刘安追问:“那寇公你呢?” “我怕什么,我更死不了,最多就是贬到雷州去。官家不会杀我的,我也算粘点皇亲。等官家气消了,我还会回来的。” 寇准没胡说,他是宋太祖的挑担。 他是宋开宝皇后的妹夫,寇准的夫人,娘家势力也是不小的。 刘安笑着说道:“到时候,我陪寇公你一起去雷州,咱们在那里种点胡椒,再搞一搞瞿越,调教一下占城,也挺有趣。” 哈哈哈! 寇准爽朗的大笑着,他感觉自己小看了刘安。 视功名利禄如粪土,不了起的年轻人。 寇准在刘安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两下:“我给你支一招,这事也只有你能办,别人办这事,基本上会被杀头的。” 刘安不由的哆嗦了一下:“我的脑袋,就不会搬家?” “不会。”寇准非常严肃的点了点头。 刘安这才说道:“寇相公你说。” 寇准说道:“盐。” “盐?” “对,就是盐。你自己说说,盐这事小吗?” 刘安轻轻的拍了拍脑袋,他有点摸不清方向,脑海之中快速的回忆着自己看到的大宋盐铁司的相关数据。 第一四七节 寇准的小建议 盐是什么意思。 盐这个字刘安当然认识,盐代表什么刘安也知道,可寇准所说的盐又代表什么呢? 看刘安思考,寇准点了一句:“辽,五京之盐。” 瞬间,刘安悟了。 刘安说道:“典籍上有记载,辽国允许私人采盐,但不允许非官办盐贩卖。我安排人去辽国走私盐?” “对。” 寇准很满意刘安的智慧,能想到这一点,是很多人都作不到的。 刘安这次真的是一哆嗦:“寇相公,这事会杀头的。” 盐铁私营,大宋这边的律法也是一个标准,杀。 没有官办的文书,谁敢粘盐这生意。 寇准笑了,以刘安胸口点了两下,不再解释。 寇准相信,刘安若连这个都想不明白的话,刘安的层次也就到上限了。 刘安站在那里发呆,寇准却已经转身往马车走去。 刘安脑袋里有点乱。 盐这事,刘安原本是不想粘的,而且连碰都不想碰。 刘安知道历史,在宋朝最初盐利有一千万贯,到北宋末年达到四千万贯,大宋虽然富,可普通小民是经常吃不上盐的。 至于贫民! 大宋没有贫民,因为失去土地的流民都应了宋太祖的办法,强征为军。 就是变成了士兵。 盐,是谁的蛋糕。 敢不敢碰? 刘安有点迷茫了,可当他转头想问寇准的时候,却发现寇准已经离开。回头看,寇准的马车都走出很远了。 这事,有点坑。 刘安轻轻的拍了拍被风吹的有点冷的脸,转头吩咐了一声:“回府。” 路上,刘安感觉自己的大脑都是咸的。 盐,私盐。 这事怎么搞。 刘安首先想到的就是,去买辽国的私盐,然后让辽国的财政受损。 其次呢,私盐贩子有利可图,自己再买军械给他们,若是辽国敢对付他们,私盐贩子可是会拼命的。 但是,这两条都是长远之策,短时间难以发挥威力。 依当下的情况,宋辽之战,短则六个月,长则九个月就会开战,那里有时间去搞这些。 寇准在想什么呢? 寇准在想什么? 事实上,寇准思考的就是长远之策,寇准心中根本就没有想过,宋能灭辽,所以他思考的是压制辽人的发展,搞乱辽人,宋便可自保。 当然,这一切是建立在,拿到长城防线的前提下。 一句话,寇准想的就是,长期的防御。 刘安回到家,脑袋里满是盐呢。 潘秭灵也刚刚到家,她是参加贵妇们的宴会了。 见到刘安,潘秭灵那隐藏的一整天的兴奋终于有地方宣泄了,拉着刘安的手就往屋里走:“官人,你猜不到,娘亲见到黄瓜之后那脸上的表情。” 刘安反问一句:“娘亲没发火?” 潘秭灵笑的象一只可爱的小狐狸:“当然发火了,而且火气还很大呢。不过,没有人知道冬天怎么会有黄瓜的,咱家的菜棚只有最可靠的家仆才知道在那里,还有最可靠的家丁与庄户护在四周。” “十根黄瓜一贯钱!”潘秭灵笑的很畅快:“但,我还是不愿意。” “还有,还有。那水晶盐灯,大娘娘与娘娘用的好,许多人都来求,这次我听你的,没再送人,而是换了许多钱。” 听完这话,刘安说道:“人情差不多就行了,再多也没用。有时候把人绑在一起的是共同的利益,人情总有上限的。你看看王钦若,多么风光,可他被流放的时候没有人送,人情与性命,还是性命更重。” “但是,利益就不同了。若是王钦若被流放,让汴梁城百官的家产少一半,你说会不会有人出来保呢?” 潘秭灵没听懂,刘安也没再解释。 潘秭灵倒是很是开心的给刘安讲着她回家后与娘亲承安郡主斗法的乐趣。 大胜。 狠狠的榨了一大笔钱回来。 刘安听着乐了:“娘子,我给你讲个故事。” “恩。” “从前,有两个大商,其中一个欠了另一个好几千贯。年轻的这个商人就提出,要娶另一名商人女儿为妻,这欠的钱可以减免,那商人就答应了。然后两人就成亲了……” 刘安还没讲完,潘秭灵就说到:“这有什么用,成亲之后,怕是那家的新妇回门的时候,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讨债!” “啊!”刘安很震惊。 潘秭灵却是一脸的淡然,在她想来这才是正常的发展。 确实,这个故事原本的结局就是这样,新婚第二天,新娘子就问自己的男人,自己的父亲欠了多少钱,然后就去讨债了。 这是一个后世现代的段子。 潘秭灵说道:“当然要讨了,不讨回来的话,那损失就很大了,最终钱也不知道归谁呢。” 刘安笑着点了点头。 没错。 大宋就是这样的,家里子女多的话,这财产分配一直就是大户人家内部的一个大矛盾。 潘家的财产,分有族产、家产、房产。 这个家产就是潘家现在公有的财产,房产就是各房的财产。比如潘秭灵就属于潘家第五房的嫡长女,而潘秭灵还在亲哥哥,亲弟弟,亲妹妹。 大宋,嫡庶分的不是那么细。 刘府呢。 刘浪的财产没刘安什么事,刘安已经自立门户。但,刘浪店铺内,因为刘安又投资,所以有刘安一份。 所以,刘府的财产是商产、家产。没分房,也没有各房的私产。 潘秭灵一边和刘安说着自己回家的趣事,一边给刘安报着家产。 “官人,眼下咱家长财已经存够三年的。不算已经投出去的钱,可随时动用的已经有五万贯。”听到这话,刘安第一反应就是:“加零花钱?” “不行……”刚拒绝,潘秭灵也感觉不尽人情,马上改口:“那加一点吧,每个月加三百文,这已经很多了,加了足有一成呢。” “感谢娘子。” 零花钱。 刘安已经在不乎了,但这是面子问题。 虽然刘安基本不花钱,必要的请客、应酬,这些不走零花钱的账,吃穿用度也同样不属于零花钱。 刘安和潘衮不一样,潘衮整天想着出去鬼混,零花钱自然是永远不够的。 第一四八节 丈人爹暗收人心 潘衮要喝酒,要鬼混,自然要花钱的。 可刘安没这些需要。 上个月,刘安零花钱实际支出,是零。 因为刘安忙的都没时间逛街,自然没有花钱的地方。 “官人,我还没讲完呢。咱们要不也借点钱,投那南海什么的吧?” 刘安摇了摇头。 这个投资刘安可以投,但不能多,而且刘安不在乎参与合股的这笔投资。 因为,刘安的大投资已经扔下去了。 话说就在此时,杭州。 潘惟熙没在家过年,他在杭州正在办大事。 新年宴,潘惟熙谁都没有请,自己独自过年,高冷的不要不要的。 可私下呢? 杭州某个丝绸大商的院子内,密室。 潘惟熙、刘浪坐在上首。钱若水、谢家大掌柜、萧家大掌柜、刘浪商会的总掌柜坐在下首。末尾是鲁东等四人。 每个人桌上只有小菜两碟,淡酒一壶。 这是谈事,不是吃饭。 潘惟熙听完刘浪小商会联盟总掌柜的账目汇报,默默的点了点头。 所有的账目报完,屋内的人起身施礼,依次退离。 留下的,只有五个人。 潘惟熙、刘浪、钱若水、总掌柜陆明远、鲁达。 其余的人退离后,有两个人入内。 一个是穿着军铠,这是潘惟熙的心腹,康乐年。 另一个就是李欢。 康乐年入内,拿出一份用血写的名单来:“潘公,这是信得过人。信不过的,杀了十三人,理由是贪污军饷,还有二十多人调离。” 潘惟熙接过,没看。直接放在了怀中。 论对宋军的了解,潘惟熙强过刘安一百倍。 这一次南下,出海的三万人,潘惟熙挑人马,都有一个共同点。 就是流民强征为军。 这些人,家里穷的让人同情,就算是成为禁军家人也是生活在温饱线上。 比起刘安在灵州,一颗人头五贯钱这种事。潘惟熙作的更绝。 一个人,安家费二十贯,月钱五贯。安钱费在一年内分四次发放。 一句话,跟着我潘惟熙,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钱从那里来的。 这大功要算钱若水,他够狠,查抄了杭州、明州市舶司一半官员的家,只要敢贪,敢走私货,超过一千贯就问罪,超过五千贯就抄家,超过一万贯的,就流放抄家,超过五万贯的,杀头抄家。 潘惟熙收好了那血写的名单,看了钱若水一眼。 钱若水立即说道:“下官准备上述,杭州水师副都尉克扣与贪污军饷,潘公派人传他问话,他带亲兵欲反抗,被软杀,证据确凿。为稳军心,查抄其家产补发军饷。” 潘惟熙点了点头,这钱若水很会来事。 钱若水心里很清楚,他已经上船了,一条船上的人,他没退路。 潘惟熙说道:“那本公就给官家写信,胡椒是我大宋国之大事,军心不稳不敢出海,补发军饷是必要之事。我必行雷霆手段,斩必杀之人,为保我大宋胡椒航道顺畅,我也是不得已。” 钱若水在旁补充了一句:“潘公加一句。南海万里,背井离乡,些许赏赐以壮士气。” “很好。”潘惟熙接受了钱若水的建议。 潘惟熙看了一眼鲁东。 鲁东立即站了起来躬身听令。 潘惟熙说道:“鲁东,本公保你七品武官。你知道你要怎么作?” “潘公,下官会带人训练占城有武勇之人,清扫比景城周边,若有意外,人死便是占城匪人。若机会合适,便会引瞿越军比景城守军南下。” “恩。不错,继续。” 鲁东继续说道:“一但瞿越比景城主力为潘公所灭,我便带人占据比景城,介时请潘公作主,赐我占城爵位。而后,潘公从中调停,比景城便是我主的。” 潘惟熙点了点头,心说,自己这女婿刘安挑的人不错。 有胆有识,而且够狠。 宋军占据占城,与理不合,所以宋军只能在占城与瞿越边境筑营。 可单独一个营地没有战略纵深,攻防都很吃亏。 以占城的名义拿下比景,肯定不会再还给瞿越,鲁东有了占城的爵位,名正言顺成为比景城主,这样拥有了比景城意义就不同了。 刘浪在旁也说道:“亲家公,我不懂这些大事,我只知道眼下大小船坞在不断的造船,我已经召集了造船工匠上千人,大粮商我联系好了,也备下了三十万石粮食。” 潘惟熙愣了一下,哈哈一笑:“亲家公,你想错了。我让你找粮商不是让你备粮食,而是把粮食往回运,安心了,那边粮食够多。” 潘惟熙手中有刘安给的一份秘密资料,他知道如何以占城为中心,搞到无数的粮食。 潘惟熙又一指李欢:“粮食既然有,那么给他吧。” 李欢上前:“谢潘公,有了这批粮食,我便可收容倭兵五千,控制倭岛几个庄园主。” “要军械,报个数。” “谢潘公。我这有一份明年的计划,请潘公过目。” 李欢说完,潘惟熙摆了摆手:“你办事,本公信得过。”潘惟熙没看,是不是真的信得过不说,李欢是刘安的人,执行的是刘安的计划,潘惟熙会帮手,会过问,但不会去要求知道详情。 这不是对李欢,这是对刘安。 一个女婿半个儿,怎么说是半个呢,有些事情态度很重要。这一点潘惟熙身为潘家老五能成为家主,自然有他高明之处。 倭岛的事,是绝密。 知道这秘密的人,要么是自己人,要么是死人。 潘惟熙小心翼翼的在汴梁足不出户,饮酒游猎有十年了,从来都不敢有什么大动静。正如潘惟熙告诉刘安的。 当年自己的父亲潘美,宁可战败被罚都不敢打胜仗,就怕功高震主。 刘安那个霍光论。 潘惟熙虽然嘴上不认可刘安,可心里却认可了。 真正来到杭州之后,潘惟熙看到了机会。 一群穷的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兵,加上刘安的东海战略,还有让禁军入股南洋胡椒生意,以及南海那边的地盘,只是稳着来,十年,朝堂之上的话语权就在自己手上。 介时,谁敢动自己,就要有家产少一半的觉悟。 第一四九节 两亲家秘议 潘惟熙更相信。 下层穷苦的士兵们,绝然不甘心自己又变成穷鬼,要操作的好,可保潘家在大宋三百年兴旺。 真把自己逼急了,自己还敢高呼一声,维护正统。 保自己夫人娘家侄子…… 上位! 潘家就是从龙之臣,三百年兴旺不是问题。 那第一步,就是控制胡椒商道。 第二步,就是有一个自己可以完成控制,又能让皇帝放心的地盘。 第三步,就是让穷苦的士兵拥有温饱。 潘惟熙想到这里站了起来:“那么,依计,各自行动。” 没有人知道潘惟熙在想什么,眼下就是刘浪也只是猜潘惟熙无非就是借胡椒商道,再创造一条可以多挣点钱的路子。 比如,南洋的麻、糖,这种看似价值不高,却利润巨大的生意。 安排完所有人,潘惟熙走到屋外,看着杭州西湖的夜色。 刘浪落后半步陪着。 再说是亲家,潘惟熙给他面子,可刘浪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潘惟熙站在湖边发了一会呆,转身对刘浪说道:“亲家,对倭人要狠一点,你家中若人手不足,我给你派点人手。” “谢过亲家公,眼下还好,鲁义士与华义士挑了二百人手,暂时够用。” 潘惟熙点了点头,鲁东是个有眼力劲的人,他挑的人,还行。 可潘惟熙还是又交待了一句:“亲家,好狗难得,寻常的狗想要听话,要经常打,让他知道自己什么是错的,什么是不能作的。” 刘浪回答:“亲家公的话我记下了,有必要的时候,可以往死里打。” “以,打死几只也让其他的狗心里明白,不要怕他们不服气,不服就打到服气为止,若都打死了,再寻几只回来便是。” “对,往死里打。”刘浪也有股子狠劲,他也知道潘惟熙讲的没错。 就算听不懂,也记下,照作。 潘惟熙又问:“那商盟之中,可有人盯着?” “有,安排有人手,谁有异心不用等我动手,商盟掌规会就不会心软。” “非常好,有亲家你的主持,我放心多了。” “亲家公说笑了,这日子长了,还要亲家公多提点。” “好说,好说。” 潘惟熙很满意刘浪的安排,刘浪的作法肯定是得到了刘安的授意,商盟是一个利益共同体,有违反大伙利益的,肯定是一个死。 在倭岛占一片地盘这事,商盟的人心里很清楚,这事不能传回汴梁去。 丢了这生意,谁也不愿意。 所以有异心的,商盟内部不介意封口。 潘惟熙看着月光,吟诗一首,感慨道:“这转眼就初五了,今天咱们两亲家喝一杯。” 这是潘惟熙自到杭州,头一次与其他人喝酒。 连新年夜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 避嫌。 此时汴梁城。 已经是深夜了,而且还是过年期待,但汴梁南北两座军械坊却依旧是灯火通明,打铁声连绵不绝。 大宋在三十年后,西夏李元昊称帝,引发了宋夏战争。 可大宋却打不起来。 那时吕夷简已经是宰相,他有一份上书在后世有记载,大宋武库之中的武器已经锈蚀不可用,弓箭都无法射穿敌人的盔甲,边军的士兵护甲是用麻纸糊的,只为应付检查。 可悲的禁军,全副武装后,连上马都需要有人扶。 怎么打。 还好,此时大宋的南作坊、北作坊还有些实力。 刘安给了两坊各三万贯干股,就是不出钱,却给股份,这钱也不是刘安出的,是军中汇票的利钱中拿出来的。 工匠们过年只休息了两天,然后就开始日夜不停的打造军械。 此时,连同小工在内,两坊工匠已经接近六千人。 将作坊火力全开,这事是经过皇帝默许的。 天快亮了,两坊的工匠没有停下炉火,换班的人已经到了,白天作工的已经开始准备,厨娘将饭已经准备好,换班的人先吃,休班的后吃然后回去休息。 安平伯爵府。 刘安也醒了,不是自己睡醒的,是被吵醒的。 睡眼朦胧的刘安坐在会客厅内,面前的刘承珪正在不紧不慢的品着茶, 刘承珪不急。 等着刘安坐在那里喝了杯茶水,吃了块点心后这才开口。 “也没什么事,就是来转转。” “为黄瓜来的吧。” “有一点,但不全是。这冬天有黄瓜,杂家也不为奇,只是猜不到安哥儿是在那里种下的。早在唐时,骊山那里就有冬日种菜的园子,引温泉水。”刘承珪虽然是个太监,却也是学识很深的太监。 刘安起身坐在了刘承珪身旁的椅子:“叔,你到底来干什么了?” “说了,黄瓜是小事。” “我备有一筐。” “恩。”刘承珪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门外,刘安轻轻了挥了挥手,铁头立即把仆人、侍女赶的远远的,然后自己也远离这屋。 刘承珪这才说道:“说个正经事,官家有心改盐务,朝堂上那些人也有心把胡椒当回事。” 听这话,刘安马上接口说道:“叔的意思是,官家想让盐价降下来,让百姓吃得起盐。而朝堂上有些人,却想把胡椒与盐一个法子管上。胡椒一年搞好了,能多上千万贯的税,是不是这个意思。” 刘承珪慢吞吞的捧起茶碗缓缓的点了点头:“就知道你小子,灵!” 刘安问:“官家什么态度?” “官家没态度,官家眼下让你一句封禅有点迷了心,一心想着富民强国,打造一个盛世。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刘承珪肯定不会说皇帝的坏话。 刘安却听出来了。 皇帝只是有梦想,可这个梦想完全在梦里,具体怎么作,脑袋里没什么想法。 而且这事,皇帝也没办法和朝臣们商量。 可刘承珪却知道,皇帝有时候说梦话,都是封禅。 刘安又把椅子拉的和刘承珪更近一些:“叔,问你一个事,你给点点。” “恩。讲。” 刘安说道:“是这么个事,寇相公告诉我,让我对辽五京的盐动一动心眼,也只有我方便动这个心眼,他动都会被杀头,这事叔怎么看?” 第一五零节 远虑与近景 刘安把寇准给自己讲的关于盐的事讲了。 刘承珪没接话,也没有回答,坐在那里思考着。 刘安也不急,安静的等着刘承珪的指点。 一刻钟、两刻钟。 刘承珪点了点头:“这事,我是这么想的,寇准这个人刚正,他喜欢掌权。他要权倒也太多恶念,只是想作些事情不被人干扰。我估算着,他有计划想收回幽州,甚至夺回长城,然后借你的手,给辽国增加内乱,而后便有大把的时间调教一下咱大宋的朝堂。” 说到这里,刘承珪第一次展示了对刘安的态度。 刘承诺轻轻一拍刘安的肩膀:“你和他不同,他调教朝堂必然第一个拿你开刀。不是吓唬你,我和他打交道的时间不短了,寇准此人眼中只有正、邪,没有中。” 这话刘安听懂了。 寇准的态度非黑既白,而且刘安也相信,寇准不喜欢自己的方针。 刘安问:“那寇相公就是在为三年、五年、十年后打算了。” “没错。” 刘安轻轻的拍了拍脸:“那我知道,怎么作了。” “怎么作?” 刘安回答:“寇相公的想法是,派人从辽国往咱们大宋走私盐。而我的作法是,大宋向辽国走私盐,而且是倾销级的走私。” 刘承珪先是一愣,转身哈哈大笑:“说笑话了,辽国五京盐田丰富,产盐无数,反观我大宋盐不怎么够用。” “我能!” 刘安很坚定的给了刘承珪一个回答。 刘承珪盯着刘安:“当真?” “盐的实际成本,我能控制在产地一文钱两斤,甚至更低。而且产量给我半年时间,我能拥有大宋现全部盐量的三十倍,只是这事,我原本不想粘手,因为盐是官营的,这事若是一搞,不知道会有多大影响。” 刘安确实不想粘盐的事情。 这影响的不止了大宋的税收,也会影响到大宋的经济。 盐。 一但海运打开,盐这东西比砂子还便宜的多。 刘承珪问:“有把握?” 刘安回答:“这事要等等,等胡椒的航道稳了,再尝试也不晚。” “恩。今个过来,正事是宫里也想有些小钱好发赏。可宫里这些人,胡椒的事他们不能粘,不要太多,这宫里就那么一点人,一年有十万贯就很多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文武不粘,所以有没有路子?” 刘安倒是没想到,刘承珪过来为的是这个。 刘承珪也没催刘安,只说道:“不急,这事一点也不急,你先想想,不求多,那怕有五万贯也是好的,主要是稳,还不能让官家不高兴。” “我,想想。” 刘安有点意外,这突然之间也没什么好的点子。 好在刘承珪也不催,只是来提到了这事。 刘承珪也是用心了,先给刘安示好,送上有用的情报,又帮刘安分析了寇准的话,最后才提出要求。 所以,刘安不能不答应。 刘承珪站了起来:“走了,这事不急。安哥儿这几天要忙那摘星楼大比的事,这事官家很在意,别让官家不高兴。” “是,一定用心。” 说到大比,也只有两天时间了。 依原先的安排,初赛放在元月十号,正赛在十五号。 刘承珪走了,没让刘安送。 刘安坐在茶碗上发了一会呆,大赛的事情已经安排好,虽然在刘安看来,还不够好,似乎这些家伙还有好东西藏着没拿出来。 估计是担心成为贡品被压榨吧。 正在刘安思考的时候,潘秭灵来了,递给了刘安一张纸。 刘安有点错愕,接过纸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小字,没有标点,没有分段,满满的写了一张。 “这什么?”刘安实在没心情细看。 “契约。” “什么契约?” “李清莲的契约。” 刘安又接过看了,写的好复杂。所以刘安也没心往下细读,直接问:“合伙作生意?” 潘秭灵给了刘安一个白眼:“为妾的契约,算了,抽个空让她上桌吃一次饭,我安排吧。”说完,潘秭灵抽回那契约,转身离开了。 什么意思,为切的契约。 切什么? 刘安没反应过来,看到潘秭灵走远了,刘安又扶着脑袋在思考着怎么给刘承珪挖点银子。 不能让文官、武将不高兴。 还不能让官家认为太监宫女们在贪财。 更加不能作违反大宋律的事情。 好难。 这他喵的,可能吗? 一群不出宫的太监,他们除了干坏事,还能有什么本事挣钱呢? 刘安百思不得其解。 这种事情,似乎无解。 罢了,先进宫去转转,看看黄瓜的事情官家有没有火大。 “来人,更衣,入宫。” 刘安必须要说清自己出门干什么,常服、官服、朝官、礼服、华服、简服…… 总之,弄错了不可怕。 可怕的是会被人嘲笑,你刘安还是不是贵族了。 伯爵的爵位是不是假的。 穿错衣服,比不穿还丢人,这就是汴梁城的现实。 刘安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张齐贤竟然来了,而且也不找人通报,也不是来找自己的。 进了自己家门之后,竟然往侧院走。 “张公。”刘安远远的喊了一声。 张齐贤几步来到刘安面前:“刘学士,我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所以今天过来了。” 刘安心说,你有要紧的事情不来找我,往我府侧院跑什么。 却听张齐贤说道:“是这样的,我认为菠菜用油一定要加花椒,你没加,这个是非常错误的。还有,黄瓜如此鲜美,你选的酱味道太重,应该选江南的酱。还有一些小问题,所以今天我来,要与贵府的大厨讨论一番。” 张齐贤说完,仰天四十五度长叹一声:“可惜,可惜了。尊父不在,否则必可以与我讨论一番,他才是汴梁有名的美食家。” 刘安翻了一下白眼,只想说一句: 你张齐贤也是尚书,真正的二品大员,你来我家想吃黄瓜就明说,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你真好意思。 为了几根黄瓜,值得吗? 张齐贤说完那话之后,却是一脸淡然的看着刘安,很严肃,很认真。 第一五一节 装傻的必是高人 刘安心中有点鄙视张齐贤这个吃货。 但! 刘安却不能这么说,刘安只说道:“这实在是太好了,张公才是汴梁第一美食家,有张公在,想来就是御厨也要请教一番,厨房里还有黄瓜,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张公作研究,张公请,我要入宫有点小事。” “请。”张齐贤一抱拳,竟然没等刘安回礼就闪人了。 吃货,真幸福。 刘安突然拉住张齐贤。 “张公,有这么一个事。那果子你感觉还行吧?” “何止是行,太美味了。” “张公,瞿越匪人抢了果园,这事能不能给……”刘安还没说完,张齐贤就怒了:“韩国公不是过去了吗?这些匪人,果园啊,弄死他们,谁敢抢咱们的果园,狠狠的往死里弄。” 刘安愣住了,也不知道张齐贤说的是真还是假。 张齐贤轻轻一拍刘安:“你放心,正式上朝的时候,我就帮你求旨,任何敢影响我大宋果业运输与胡椒运输的人,匪类必除。但切不可与瞿越作战,放心吧。” “张公辛苦,我先入宫。” “快去,快去。” 刘安走的很快,他有点跟不上张齐贤的节奏。 张齐贤也走的很快,可他转过一道月洞门之后却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刘安的方向。看着刘安出门后,张齐贤脸上变的严肃了。 站在月洞门内,张齐贤内心想了很多。 “恩,果子是小事,在占城设乡试……,试试吧。” 张齐贤不傻,他才不相信为了一个果园几个小匪刘安会和他提及,肯定是一场不低于千人的战事。 那么,或许可以打一打。 若有变故,再制止也来得及。 张齐贤这次装了一个糊涂,不代表他内心不明白。 想清楚之后,张齐贤脸上的表情又变了,变的带有喜色,快步往侧院厨房跑去:“黄瓜、黄瓜……” 话说刘安,人到了宫中。 此时还在年节之中,宫中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刘安到皇帝书房的时候,正好有一个老太监也到书房门前,这老太监职司极高,是宫中很有身份的太监。 老太监见到刘安之后,主动退了半步:“刘学士安好,刘学士请。” “孟公公好,孟公公先请。”对方是长者,刘安依礼退让。 最终,虽然还是刘安先进,老太监对刘安却是极有好感。 皇帝书房内,皇帝正在读书,书的内容是马匹与骑手的资料,因为年节最后一天,阿厮兰汉离开前,正月二十旬日,还会有一次马会。 不过,辽国方面却表示,他们会在正月十六离开。 皇帝上次输了一点小钱,这次准备翻本,所以在研究马匹与骑士。 刘安入内,施礼退在一旁,让孟公公先说。 孟公公身边的小太监打开托盘上的盖扣,孟公公上前汇报:“官家,老奴深入研究过了,这青色益母果与黄色的益母果只是色不同,却是同种,同功率。不过,相比黄色,老奴以为青色的对百日咳的功效更好。” 皇帝抬起头看了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很好,赏。” 孟公公谢赏之后,继续汇报:“官家,老奴以为此果还可生津健胃,直接吃太酸,夏日泡水喝却是有解暑之奇效,而且切片晒干之后再泡,也无损果子的味道与功效。” “作的不错。” “老奴告退。” 孟公公退离,他所说的益母果就是柠檬,因为是酸的,所以怀孕的妇人喜欢吃,当地人称为益母果。 孟公公退离之后,刘安说了一句:“鱼脍滴两滴,味道更好。” “你倒是挺会吃。”皇帝合上了手上的马经:“你跑来干什么,黄瓜之事姑丈没怪你的意思,你也不用紧张。而且也适合给宫里太多,宫里人不少,有时候吃喝这些东西,口味养的刁了,不好。” “姑丈英明。” 刘安赶紧应了一句后,马上又说道:“姑丈,近来听到一些传闻,有人借贡品的机会压榨商家,侄儿想说一句,贡品定量,不过三。就算是献上,无论是工坊还是商户也承受的起。” 皇帝摇了摇头:“不过三挺好,宫里不差这点钱,有些人中饱私囊却让姑丈这个皇帝背这个恶名,可恶。这事等年节过了朝堂上,会派人查一查的。” “姑丈英明!” 皇帝又准备翻看他的马经,刘安上前一步:“姑丈,侄儿还有个小事请姑丈允许。” “说来听听。” “想从宫里借点人,相信宫里的好手有能力为这次大赛作初选,不至于优秀的蒙尘,侄儿也会给宫人一些适当的辛苦费,不让他们白辛苦,还有……” 刘安没说完,一心在马经上的皇帝摆了摆手:“这点小事,随意你高兴,不用再讲,去吧。” 皇帝这会的心思就没有刘安说的事上,他要研究马经。 刘安告退,退着出了皇帝书房。 他没有立即去找刘承珪而且直接离开皇宫。 出宫门后,刘安直接吩咐道:“铁头,召集大商代表开会,有件小事告诉他们,我不是和他们商量,而是通知。” “是!” 醉仙居。 刘安到的时候,依铁头派人去通知,大商的代表们基本上都到了,差的几个也在路上。 刘安进屋,铁头将门关上。 坐下之后,刘安开口说道:“今天的事,听起来或许有些让你们吃亏,可这事办的长久的,却有可能是一件好事。若无法变成好事,你的损失的钱我刘安补上。” 当下有人站起来准备表个态度,却有年长的将其挡下。 表态度太虚。 更何况,还没有听刘安说什么呢。 总是要听听。 吃亏不怕,只要不是那种不明不白事,这些大商的代表也相信,刘安没必要凭空来问他们要钱。 刘安站了起来:“有一笔钱要支出,这钱在我看来不得不出,想来想去,最合适就是让你们出,却有一个很巧的名目,而且名正言顺。” 依然没有人说话,倒是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没什么原因,只因为刘安站了起来。 作为商人,对一位学士要有必须的恭敬。 第一五二节 奇怪的家宴 刘安继续说道:“以后,三年一界大比,每个参赛的工坊或是商户都要交一笔报名费。这笔钱具体要多少,我心中还没有一个定数。这笔钱有两个用处,一来我打算请一些人前来掌眼。” 这次,有人出来回话了。 一位老者,家里世世代代都是瓷商,自身也是出色的窑匠。 年龄大了便不再作工,留在汴梁主持些日常事务。 “刘学士,这笔钱当出,我等无异议。” 刘安轻轻一摆手:“别急,听我说完。要请的人,是宫里的女官尚宫,还有总管太监。以及,一些名匠。” 请宫里人。 这下没有人接口了,这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就算是年轻一些的也不敢急着开口,先听着。 “这事不瞒各位,宫里也需要打点一下。想来想去,合理出笔钱的也只有这事了,但这事换个角度讲,也算是一件好事。御用之物,毕竟名声更好。更何况官家已经说了,节后上朝,要严惩借贡品名义中饱私囊的人。” 听到这话,这些人反应有点激烈。 好几个人都上前:“这钱,我们愿意出,掌眼钱这是应该花的钱,若凭不上名次,那是自家本事差。” 大比最让各工坊,大商揪心的,怕的就是成为贡品被盘剥。 刘安原本再想解释两句,可这会却有点乱了。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刘安都听不清谁在说什么,总之就是愿意出钱。 好不容易,众人安静了下来。刘安这才说道:“话没说完,这笔钱还有一个办法出,就是拿着名次的好东西拍卖,一半归你们,另一半扣下。一来是组织这大比要花钱,二来是给宫里的这部分也在花钱。” “但,好处肯定是有的。御用物品,就凭这名声,不在咱大宋贩卖,运出去可就是数倍,十倍,甚至百倍的价。” “这事,你们商量一下,有什么感觉不舒服的,或是好建议,一会给我说。” 刘安说完退离,铁头也跟着离开。 留下空间让商人们自己商量一下,刘安心里清楚,这事有广告效应,虽然出钱却也是双赢的事。但这个时代的人未必理解这个。 说太多也不合适,让他们自己想吧。 纵然是有人不愿意,自己也不勉强。 刘安离开后,大商的代表围在了一起。 有人开口说道:“我家不怕被恶吏盘剥,祖上就做过贡品,前朝皇后的凤袍就是我家用了一年的时间织出来的。可这袍,怎么说呢,吃力不讨好,也不挣钱。” 这话不用解释,在座的都基本上听的明白。 一年时间织一件袍,花的人力、物力、精力都是巨大的。 而且还容易被宫里的官事挑刺。 最终的结果,还不如半年时间卖给高门富户的织物更来钱呢。 又有人说道:“想给宫里送钱都没找到门路,这次算是有了。只是这事,刘学士说的古怪,我是在想,这事莫非还有什么我等想不明白之处?” “一点小钱,不值一提。” 在座的都是大商,凑几万贯,十几万贯孝敬宫里不算什么。 刘安在外面,刚坐下没一会,里面就有了结果。 一致认可,给钱,一年三十万贯以内,他们这些人能凑出来,也绝对不会让刘安有半点为难的。 “行,那等我吩咐吧。这两日好好准备大比。” 刘安也没再多说细节,他有计划,可还需要刘承珪那边认可才行。 刘安又进宫了。这次没往后面走,只在前殿太监房等刘承珪。 很快,刘承珪到。 “直接说,杂家还要赶过去伺候官家呢!”刘承珪人没进门就先开口了。 随着刘承珪进门,小太监们已经跑的远远的。 “情况是这样的。你派人,我用人,然后给发辛苦费。钱送到宫里,由你统一发放。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公正。这些人的任务就一个,鉴定。鉴定他们懂的东西,然后给一个评价,之后有空了,列一个标准出来,就这么简单。” “成。就这么办。”刘承珪也没问细节,应了一声之后转身就走。 这事,算是谈好了。 刘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家里正在准备晚饭。 自从刘安娶了潘秭灵以后,刘家也开始慢慢的学习一些规矩了。 汴梁的高门大户是很讲究的。 比如小孩子男女七岁不同席、十三岁不同桌等等。 刘安的三妹刘静此时也开始学习一些女学,从潘秭灵这里学习,堆成山的书册需要她去读,这书的数量绝对不比考中举人的书少。 大宋,优秀的才女秒一个进士没难度。 可今天,有点特别。 原本的中小型商人刘浪在刘安成亲前,有一个妾,刘安成亲后刘浪发了大财,又纳了一个妾。 对自己父亲这两个妾,前一个刘安没印象。因为他没前身的记忆。 后一个,刘安连见都没见过,只听说有这么一回事。 而今天,刘浪的两个妾都在正厅帮手,似乎在准备大宴。 刘安站在正厅门外冲着霜儿招了招手:“霜儿,家里有贵客到吗?” “贵客?”霜儿一脸懵,这会正门都关了,那来的贵客。 “没贵客?” “主君,今个是家宴。” “噢!”刘安点了点头,心说过年忙的家里都没有正式摆一次宴,大吃一餐也是挺好的。 刘安转身准备走,走了没几步回头突然问道:“我说霜儿,你和铁头什么请客呢?” 刘安这一问,纯粹就是后世的问法。 霜儿继续懵。 刘安只当这丫头脑子反应慢,没等到霜儿的回音,自己就走了。 霜儿站在那里使劲的、努力的、拼命的思考之后,依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自己和铁头要请客呢? 对了,铁头还欠自己五百文钱没还呢。 还有,答应给自己买的香粉也没买。 去讨债。 话说此时,后院偏宅。 李清莲坐在床边,她还没有换衣服,正呆呆的看着床上的那套衣服。 淡水绿色,绣着一朵勺药。 李清莲身边两个从醉仙居跟过来的贴身丫头正躲在远处激动的眼泪哗哗。 为什么? 第一五三节 有一宝 裙上绣牡丹李清莲是不配的,在礼法上讲,牡丹不是谁都能绣的。 妾室进门是不能穿纯色的,更何况绿色。一般的妾室都是穿杂色裙的。 潘秭灵大婚的时候,是翠绿极艳的牡丹裙,因为潘秭灵是正妻。 能给自己穿纯色,而且还是带点水绿色的纯色裙。 这代表着潘秭灵的大度。 也是潘秭灵对李清莲的恩。 依宋律,妾分贵、平、贱、待四等。 贵妾仅限于女主人有亲戚关系的,或是家族交往非常近的那种,俗称小夫人,其子可以自己来照看。而且子若有功名,可以得到诰封。 平妾是良家,贱与侍都是低等级的,在家中的地位都不如霜儿这样的婢女。 远不如。 依宋律。 妻责打妾室,比殴伤常人减二等。妾伤妻,罪加三等,那怕是意外,也是罪。 后院正室。 刘安的母亲正陪着潘秭灵说话。 刘安的母亲原本还想过来劝慰几句,毕竟潘秭灵才十六岁,这年龄就给刘浪纳妾,心里肯定不舒服。 却谁想,是潘秭灵反过来在劝刘安的母亲。 “母亲,妾如衣。官人也是正四品的大员,朝中正四品的大员最差的一个,家中有妾四人。寇相公家中有妾十九人,就是李相公家中也有妾十七人。这是脸面,安平伯爵府的脸面,有汴梁第一才女之名,勉强配得上安平伯爵府的名声。” 刘杜氏整个人呆呆的,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作为一个中小级别商人的正妻,刘杜氏已经理解不了潘秭灵的话了。 可紧接着,更雷人来了。 潘秭灵说道:“我娘亲前几天告诉我,占城王有女,姐妹二人熟读唐诗,才貌双全。娘亲的意思是,占城王长女给父亲为妾,小女送到咱们府中,然后……” 刘杜氏脑袋当机了。 这高门大户的想法,小门小户实在是无法理解。 刘安这时回来了,见母亲在,见礼后坐在一旁:“娘,你最近瘦了。” “是吗?”刘杜氏惊呼一声,起身转了两圈:“真的瘦了,真好。还是秭灵好,她告诉娘,吃的多不如吃的精,现在娘不吃烤全羊了,有一道菜叫鲍汁面,非常好吃的。还有……” 说到吃,刘杜氏也是专业的。 刘安坐在一旁笑着听。 潘秭灵也安静的坐着听。 潘秭灵也喜欢美食,但不喜欢胖,特别是胖到坐在那里都摸不到自己的脚,挺可怕的。 在刘杜氏大讲新式美食的时候,刘安侧头问潘秭灵:“娘子,今天我看厨房挺忙的。” 潘秭灵白了刘安一眼:“今天是好日子,我特意找人算过了。所以让李氏给你奉茶。” “奉茶啊!”刘安拉了一个长音,然后贱贱的笑了。 刘安是故意的。 潘秭灵正准备生气,刘安说道:“帮我算一算。” “算什么?” 刘安说道:“女子月事后七日为安全期,再七日便是受孕期,再七日又是安全期,然后是月事。我给你讲过,以水结冰为零,沸腾为百。人正常的体温三十六点五度,在受孕期若体温突然升高,那必定会怀中。” 潘秭灵整个人都惊呆了。 刘安继续说道:“家中有一支玻璃水银棒,就是那个试了五百多次后才成功的温度之后,第二根制作的那个小号的,下限三十二度,上限四十二度,还有零点一刻度的。” 潘秭灵跳了起来,盯着刘安的眼睛:“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 潘秭灵笑了:“官人,我们要发达了。” 刘安不太理解:“我们难道现在,还不算发达吗?” 刘杜氏更懵,她心说,我儿正四品,娶的是韩国公的嫡女,亲家母是郡主,这还不算发达吗? 潘秭灵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来人。” 立即有两个使女入内。 “传铁头,传霜儿。” 霜儿这会正找铁头讨债呢,拧的铁头手臂上好几块发青。 听到传唤,两人赶紧就跑来了。 两人站在帘子外紧张的要命,这会家里忙,他们不干正事,躲在一边打闹,潘秭灵要罚他们,拉出去打十鞭子他们也要认。 却听潘秭灵说道:“铁头,可知道家中那只小温度计?” “知,知道。”铁头很紧张,因为他知道刘安给他讲过的一个大秘密,甚至还让霜儿在那么几天,每天都给潘秭灵量体温,理由是每天正常的检查,保养身体之类的。 霜儿也吓坏了,差一点给跪了。 她是从小陪着潘秭灵长大的贴身侍女,潘秭灵没怀上孩子一直是心病,可一但知道她在从中搞鬼,打死她,她也要认命。 若打不死,承安郡主会来打再打一次。 潘秭灵脑袋里这会那有空想这些,冷声吩咐道:“你二人秘密去再制作一百支,一定要机密,制作此物的人要可靠,半支也不能流传出去。你们可明白?” “明白。” 听到只是制作温度计,铁头的心放下一半。 “秘密的,不计成本,不计代价,一百支。尽快完成,而且不能出错。” “大娘子放心,这事一定办好。” “去吧。”潘秭灵轻轻的挥了挥手。 铁头与霜儿如临大赦,飞也似的逃了。 突然,潘秭灵反应过来了:“官人,有那么几天,早上的时候霜儿用玻璃棒放在我腋下,难道是……?” 刘杆氏虽然是商家人妇,可有着她的机敏。 一听到话头不对,立即站了起来:“为娘去厨房看看。”说话的时候,就一边说一边走,转身就消失在屋外。 潘秭灵一看屋内没人,扑到了刘安身上:“官人,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其实吧,你还小。” “你……”潘秭灵在刘安身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刘安以自己两世为人的智慧,花了足足半个时辰也没有解释清这件事情,没办法,关门拉窗帘,又一刻钟后,刘安擦着额头上的汗,总算把这事解释清楚了。 又一刻钟后,坐在屋内还在等的李清莲接到潘秭灵屋内女使长的通知。 今天是奉茶的好日子,不是入房的好日子。 而且,府内女医还要有一个保养的方子,等等。 第一五四节 安家费,可拿到 女使长带着府内的女医说了许多,也定下了许多规矩。 李清莲不疑有诈,她虽然也是官户犯女,可她家中官职太小,远称不上权贵,高门大户的规矩她也不懂,只当是伯爵府规矩够大。 自己有那件淡水绿纯色长裙,已经对潘秭灵感恩戴德了。 后院正屋,潘秭灵正坐在那一尺五高的大镜子前梳头,脸上流露着笑意,一边梳头一边对刘安说道:“官人,上元节,不准备来首诗?” “诗啊!” “对啊,诗。” 刘安想了想:“那就火独银花触目红,揭天鼓吹闹春风…… 刘安连写了三首,都是出自同一作者,南宋朱淑真。 这三首同一个名字,都叫元夜。 潘秭灵笑了:“官人真是大才,也给我来一首。” “那就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刘安写完摇了摇头:“不好,这是写女郎织女的,换一首: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潘秭灵细细回味之后称赞道:“真好,官人这探花实质名归。” “这个也不好,相恋的人不成亲,不好。” “挺好,回头上元节诗会,让李氏写一份给你,你写这一份给他。然后成就才子佳人的美名。” “我傻。” “也对,还是我收着吧。” 刘安说道:“诗词这东西好,但只能当作美食之中的香料,若无材料来作美食,要香料有何用。我对诗词没兴趣,我的兴趣是……”刘安背着手走到窗边,看着渐圆的月光,轻声说道:“复我华夏汉唐之威。” 刘安轻声自语,声音很小,只说给自己听。“这世上,最可爱的人是谁?” 是谁? 刘安脑海之中想到是那身穿草绿,无论洪水、还是天崩地裂都能以血肉之躯生生挡住的人。 他们是脊梁,撑得起天。 刘安身体微微在颤抖着,生死有何俱,自己不愁吃不愁穿,富贵荣华在手。青史留名又如何,万年骂名又如何? 再活一世,复我汉唐雄风。 刘安突然提笔,在自家白墙上写道: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潘秭灵看的痴了。 这是自己的夫君,意气风发,正是少年壮志凌云时。 安平伯爵府夜宴,本是李清莲奉茶时,刘安却醉了,自己把自己灌醉了,或是对那草绿色的神往,或是对汉唐的怀念,或是即将对辽作战。 刘安感觉血在烧。 入夜,潘秭灵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刘安,她抱着刘安安静的坐着,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夫君有一种莫名的野心,而这个野心正在慢慢的变大。 她怕,怕刘安酒醉了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话。 她守护着醉酒的刘安。 又是一日清晨。 汴梁城天下第一大比还有一天。 明州。 五千军士在寒风之中列阵,两千所谓的民夫也整齐的站在寒风当中。 潘惟熙身穿军铠没有站在高台上,而是在每一行士兵面前走过。 “安家费,可否拿到?” “报将军,拿到了。” “安家费,可否拿到?” 潘惟熙一排一行的走过,他一遍又一遍的问,他的声音传到了每一个底层士兵的耳朵里。他也听到了每一个士兵的回应。 当年,四大武勋凭什么能成就名将之位。 因为他们冲锋在前,因为他们与士兵同甘共苦。 潘惟熙问过每一个士兵,也听到了每一个士兵的回应。 重新走到高吧上,潘惟熙抽出刀插在面前:“我儿,打开了胡椒之路。有人想杀我,因数他们想把胡椒以千倍的价格卖给我们,现在我们去了,他们还想杀我,杀我潘惟熙。你们,可愿与我共进退!” “杀,杀,杀!” 士兵们的士气已经暴表。 他们家中已经配发有钱、粮、麻布、石炭。 对于他们来说,将军就是他们的恩人,杀恩人如同杀父母。 宋军不弱。 杨家的亲兵能以超过后世特种兵的体能跑完障碍,四大勋贵家的亲兵比他们还强。 而大宋禁军,此时还有血性。 他们敢战。 “出征!”潘惟熙用插在面前的刀划破手臂,用自己的血洒在军旗上,祭旗。 潘家的儿郎弱吗? 潘家的亲兵弱吗? 他们身穿五十多斤的重甲,手提三十斤大刀依然可以箭步如飞。 而这一批,三百潘家儿郎并非潘家主力。 潘家主力留给了刘安,备战辽国。 对辽国的作战,事实上,此时已经开始了。摆开兵马只是最终一击,摆开兵马之前的动作才是战争的过程。 这一点,辽人不会理解。 在辽人看到,拉足兵马开战就是了。 新年上元节大比,就是一场战争,对于刘安来说,这就是对辽国战争的开始。 大比开始,就在刘安的摘星阁。 眼下摘星阁主楼已经建好,围墙内几百亩地有少半是围起来的停工的工地,其余的地方暂时平整后,用帷幔圈成一个又一个的区域。 这里的负责维持治安的不是家丁,也不是护卫,而是禁军。 门票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免费领取的,只能在外围活动,这里有许多商人摆的摊位,还有吃食。就象后世的游园会加展销会。 第二种票,每张票一百文,可以到内区,这里是参赛作品的展示区。 第三种票,每张一贯钱。 摘星楼内参观,皆是精品,甚至是珍品。 唯一摆在会场正门口的一套精品是来自越州窑的秘色瓷。 摘星楼内,四位老者站在顶层的窗口看着入口处。 其一人说道:“越窑秘色,不过如此。”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当着另四人的面打开。 锦盒内是一只小小的茶碗。 紫釉海棠杯。 第一五五节 一点小诡计 或许是不愿意贬底越州窑,有人站出来为越窑说话了。 “越窑的秘色是给高丽商人看的,越窑都不敢自称天下第一,只说,天下若瓷器有十窑,越窑在其一。莫说越窑不好,也是我等同道中人。再有就是……”这位老者也拿出一只茶碗:“我汝州窑,天青盏!” 因为刘安的存在,原本南宋在崛起的汝窑提前出现了。 又有人说道:“可惜,仅此一只。” “唉!确实仅此一只,若再给我汝窑一年时间,或许会有成套的珍品出现。” 此时,摘星阁一楼,刘安正陪着刘承珪在观赏瓷器。 刘承珪背着手:“官方记载,有点名气的窑口一百七十四个,没名气的无数。能烧出精品的,依我看也有一半以上,出珍品的不会少于三十个。这……” 刘承珪停下了,走到一个展架前停下了脚步。细细观看之后说道:“这是来自浮梁的,还是一个不知名的小窑口,此物不凡。”说罢,刘承珪拿出一副刘安早就给准备好的手套戴上,轻轻的取了一只小杯拿在手中。 “很轻,这青白瓷烧的不错。” 此时的景德镇还叫浮梁,没有改名字呢。这一套茶具已经非常接近蛋壳瓷,制作的很精美。 刘安指了指不远处:“叔,看看那个,黑盏!” “不错,不错。”刘承珪也无心与刘安再说闲话,连他这位见多了珍品的宫中大总管都惊呼连连。 这一次,依刘安的要求,来参加的窑有大宋官方记载的约一半。 就这一半,也展示出瓷器的深厚底蕴。 这里,可不仅仅有瓷器。 一面巨大的屏风,苏绣、八骏。 刘承珪站在这屏风前都挪不动步子:“‘王驭八龙之骏’分为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华骝、绿耳八骏。” 刘安在旁:“值不值五百贯?” “一千贯,卖给我。”刘承珪笑着摇了摇头:“此绣,惊艳,看官家的意思吧。” 高八尺、长三丈二的木制屏风,绣口约占三分之二,正好在八块屏风上绣了八匹马,是苏绣的巅峰之作。 最后,还有锦。 锦只是大宋丝织物十四大分类中的一种,锦或许不是最贵的,但锦肯定是赏眼华丽的。 金丝妆花锦。 刘安非常喜欢这锦,刘承珪却对刘安说道:“此技法是非常复杂的一种织法,不止有锦,宫里还有妆花缎、妆花绸、妆花罗、妆花纱,好多。这一块,还不够拿到头名,虽然很漂亮,而且也不比宫里的差。” “好了,开门吧。杂家到楼上坐坐。” 因为刘承珪先要来看看,摘星阁的还没有打开呢。 看着刘承珪上楼,刘安转身从后门离开。 摘星阁内一处被围起来暂时停工的工地内有一间小屋,铁头带人在这里围着五个人不是宋人打扮的人。 刘安入内,这五个人赶紧就弯下了腰。 铁头迎着刘安入内,上首摆上椅子让刘安坐下。而后,刘安问道:“他们可靠吗?” “主君,可靠。不可靠的两人已经绑上石头扔进了大河里,这是他们写下的效忠书。”铁头捧着那份效忠书给刘安看,上面有签名,有五个血手印。 内容嘛,很有意思。 作为高丽人,为了效忠连高丽王都骂了,这份效忠书流出去,他们不仅有家难回,而且全家一定会遭难。 刘安摇了摇头:“太苛刻了。” “主君,这是他们主动要求写的,我只是告诉他们,给他们一个机会效忠主君,他们听说能发财,就主动写了这个。” 刘安点了点头,这才对那五人说道:“能来我大宋作生意,你们的汉话应该说的不错,我说你们听,若有意见提出来。” “是!”五人的腰弯的更低了。 刘安说道:“两只船,一船装满了铜,另一只船上除了铜之外,还有一百斤金沙,五千斤银锭。这里有一份采购清单,你们照单子买。但商量好价格之后,却不要急着付钱,转过来请求我大宋水师护你们回家。” 铁头等刘安说完,将一份清单递了过去。 让五人看完之后,他们自己抄录一份。刘安这一份当场就烧掉了。 刘安这才发问:“为什么非要大宋水师护你们回去呢?” 一人上前:“回学士的话,因为辽人肆虐,我高丽人向往大宋,可却被辽人逼迫年年进贡,我等不但被辽人盘剥,而且还会被辽军抢去财物,或是我等就这么直接回去,一但遇到辽军,必然要拿钱买路,至少会损失三分之一的财物。” “回答的好,继续。” “所以,我等请求宋军水师保护,若有宋军保护我们每年都会运来大量的铜、银、金、宝石、药材。若无法取得保护,我等只能作一些下等货物的生意,而后只采购上清单上的下等麻布、下等茶叶。” 刘安站了起来:“去吧。” “是,学士。” 宋朝与高丽的贸易已经断了十年,这十年来高丽商人偷偷的来到大宋,却不成体系,也没有足够的规模。 而且因为高丽转投辽国,不再向大宋进贡,大宋的商人也不喜欢高丽商人。 这一点刘安很佩服。 商人逐利,可大宋的商人却很有节操,小商小贩不说,大商豪商绝对是有节操的。 五名高丽高人退离,他们会按刘安的吩咐去办。 他们才是真正的逐利商人呢。 刘安倒也小看了他们,除了刘安给的两船之外,他们还带了千斛船一共八条,装有高丽的特产,其中还有金约七十斤,良马二百匹。 宋朝,一斛为五斗,两斛为一石。 五百石船,不算小船了。 其中有个细节,这些人根本就没有靠近到大宋的海岸线就被李欢收拾了,然后饿了几天之后,便派人给刘安送了回来,在李欢看来这些人或许有用。 高丽的贸易有巨利,李欢认为刘安需要高丽人来效忠的。 五名商人退离,刘安才问铁头:“你问过没有,他们最初出海有多少人?” 第一五六节 抬价 听到刘安问,这些高丽人最初出海有多少人。铁头回答道:“问过了,李欢说他杀了三分之一,扣下了五十人,其余的人很听话,所以安排人送了回来,再由扬州那边派人押了回来。” “恩。挺好。” 刘安不是圣母,高丽又不是大宋的臣国,换个角度说,他们是大宋的敌国,因为他们是辽国的从属国,所以也就是大宋的敌国。 在海上发现敌国商船,全部斩了在朝堂上也能交待过去。 刘安摆了摆手:“都去忙吧,这几天不能有乱子。” “是!” 所有人退出去后,铁头靠近刘安:“主君,我多嘴问一句,高丽那点生意,值当吗?” “错。”刘安思考片刻后对铁头说道:“这只是传递一个信号,让汴梁人知道,高丽人依旧心系大宋,但害怕辽国。别忘记了,耶律隆庆此时人就在汴梁,我要看看,他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铁头来了兴趣,急急的问:“主君,他会有什么反应?” “辽会开始防着高丽,那必会派兵马准备弹压高丽。幽州那边能用的兵少一人,我们大宋就多一点点胜算,别小看这些不起眼的小动作。上兵伐谋!” “主君高明。”铁头一脸的佩服,虽然他听不懂什么叫上兵伐谋。 不过,这个词让铁头感觉,非常的高大上,很厉害的样子。 刘安只是笑,不再说话。 再说会场上。 外场已经有许多人,这里不仅有各地的货物,还有一些卖吃食的,很是热闹。 内场。 波斯商人取了汉名的李明德将一块绸面扔给了来自威尼斯的维托手中:“见识一下,什么叫东方之国的丝绸。教皇的收藏品当中有一块披肩,在我眼中不过就是一块宋人的抹布,用来擦桌子的下等东西。” 维托初来大宋,眼睛都看直了。 这一块丝绸精美的快要闪瞎他的双眼。 “这,这一定是天下最精美的丝绸。”维托用他不纯熟的汉话刚喊完,这展台的商人就飞奔出来抢走了他手中的那块展料,然后很紧张的说道:“客人可不敢乱喊,我们只是小绸缎商,这样的下等面料只是勉强入流。” 这商人抢过维托手中的丝绸之后对周围的几家展台不断的拱手:“各位,这异番人乱说话,小号断然不敢自称天下最好,断然不敢。” 一个小商人,那的丝绸还不错。 可他有自知之明。 真正顶尖的在正殿内呢,他这些只能说是寻常的商人给普通富户采办的。 大贵族都不会看上他家的丝绸,还差的远呢。 李明德哈哈大笑,然后轻轻一拍维托,示意维托往后站,而后对周围环首一礼:“各位,他来自远方,没见过世面。请各位见谅,见谅。” 李明德是波斯人,在汴梁已经二十年了,他虽然没见过顶尖的珍品,却也听说过。 此时,李明德手上有十张楼内的入场券,他准备带维托去见见世面。 从头发,眼睛的颜色,宋人自然知道这些人并不是宋人,李明德说的客气,众人笑笑这事也就过去了。 李明德一拉维托:“走,我带你见见真正的丝绸,或许我也没见过,也没有听说过。” 李明德也是抱着开眼界的心态。 他知道,这次是大宋瓷器、丝绸、绣品争天下第一的大比,楼内才是上上等的精品。 越过人群,维托来到了楼前,拿出入场券之后被允许进入。 一进楼内,维托跪了。 他是被吓的,入眼就是一只猛虎。 当他看清之后,却跪的更深了,这次是心都服了,眼前似乎是一副画,可细看却不是,这是一副绣品。 湘绣:虎啸山林。 惟妙惟肖的一副绣品,如真的虎一般。 这时,一个中年人来到了李明德面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盯着绣品的维托,微微点头示意后开口:“这是我大宋湘绣,此为实物绣。我湘绣源自楚国民间绣法,以针法细腻而闻名天下,其针法有:齐、散、施、套、虚实、乱针……” 给每位客人讲述自家工艺的历史,这是刘安要求的。 特别是对外来的异邦客人,这更是重中之重的要求,刘安要传播的不仅仅是商品,更是文明。 一刻钟之后,维托哭了。 “我好穷,好穷,我想把这些都买回去……” 维托这才仅仅看了几种绣品。 “下等人,滚到一边去。”耶律隆庆一脚就把维托踢开了,他身后的人扔下十锭金子开口说道:“这虎我家梁王订下了。” 耶律隆庆也喜欢那八骏,可这虎他更喜欢。 他要把这虎绣品放在自己王座的后面,很有气势。 “本汗出五百贯。”阿厮兰汉突然出现,他和耶律隆庆一个想法,这虎摆在自己汗座后面,很完美。 “六百贯!” “八百…… 两人争上了。 或是以前,阿厮兰汉还有点怕耶律隆庆,可现在他不怕,他和刘安秘密的商量过,一但宋辽开战,他的西州兵、乌兹兵加上潘罗支的六谷兵,立即杀到党项的夏州,防止党项人作乱。 若党项人听话,并且派兵随行。那么就兵压大同。 事后,刘安保他们得到不低于一百万贯的实际利益,而且大同依灵州的规矩,半城而冶。并且给予大量的军械、铁器。由他们贩卖到草原上。 辽国西边的草原蒙古各部落已经不安份了,相信他们会愿意出大价钱买这批武器、军械的。 一定这个计划成功,辽国自顾不暇,根本腾不出手来报复西州。 正如刘安所说的,宋辽的战争从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了。 两人的叫价越来越高,维托已经认真的学过汉话,虽然还很差,却听能懂数字,毕竟他是商人嘛。 不过,一万贯是什么概念他不懂。 李明德低声告诉他:“你带了一千二百枚金币,依大宋的兑换方式,一百二十枚差不多是十五两,折银一百五十两,折钱二百多贯吧。也就说,你手上的钱不过两千多贯。” 第一五七节 好贵 此时耶律隆庆还在叫价:“一千八百贯。” 阿厮兰汉摇了摇头:“梁王豪气,请!” “哼!”耶律隆庆冷哼一声,当场就叫人把这虎啸山林的绣品收好带走,然后去结账。 阿厮兰汉心中冷笑:最多值八百贯的绣品你出了一千八百贯,而且最终这一块还是本汗的,打下你的幽州城,相信刘安会把这块虎啸山林送给本汗。 耶律隆庆却冷眼看着阿厮兰汉。 他已经作好打算,狠狠收拾了宋国之后,亲自带兵去和这位西州可汗聊聊天,让他明白对大契丹的敬畏是多么重要。 来自威尼斯的维托依然还跪在那里,他的心已经空了。 自己全部的财产竟然只够买这么一块绣品,他也听李明德讲了,这一块在整个楼内并不算最好。 这楼内,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更惊艳的。 在汴梁已经二十年的波斯人李明德站在那里也是久久不语,之前他就以为自己算是见识了东方最神奇的国度,此时他才发现,自己连门都没有进。 只是在门外徘徊。 这时,宫内鉴定局的人到了,带队的不是有职司的太监,而是大尚宫。 大宋宫内,六局二十四司。 六局为六位尚宫掌管,下设二十四司,尚宫为正五品官阶,大尚宫为从四品。有些年代没有大尚宫,六位尚宫各司其职。 这次大尚宫带队,带着尚衣局、尚工局两位尚宫,以及最优秀的各司女官十数人,还有纯粹是这次来看热闹的,壮声势的女宫以及职司在七品以下的总管太监近四十人。 说是看热闹,也顺便让这些人开开眼。 大尚宫,七岁入宫。原本是后周某位大臣家的女儿,从后周的小宫女变成了大宋的小宫女,一转眼已经五十年过去了。 一步步,从小宫女到绣娘,再到司绣,然后是尚宫。 三天前,她被任命为大尚宫。郭娘娘亲自任命的,没说理由,也没有人敢反对。 大尚宫没有名字,入宫的时候叫小花。成为司绣的时候被人称为花司绣,现在被人称为花尚宫。 她还记得家里的姓氏,姓萧。 可日子久了,她也不提及这个姓氏,花尚宫这个称呼也被宫人叫的习惯了。 花尚宫还没进摘星阁正殿的时候就听到殿内叫价的声音,一千八百贯的高价,是什么物件值得叫这么高的价。 她很好奇。 可一进来,看到正准备打包的那副虎啸山林湘绣。 花尚宫只想说一句:给一百八十贯,她都嫌贵。 此绣勉强能算是优秀的绣娘作品,可距离绣匠还有很大的差距。 辽人买了。 那就买了吧。 花尚宫才不会多嘴,回头严厉的看了跟着自己身后的所有人一眼,她用眼神告诉每个人,不得允许不得多嘴。 花尚宫带人进到正殿后,便吩咐这些人散开。 有任务的,每个人依次鉴赏每件作品,而后五人一组,依公平公正的原则,写出优点与缺点,然后根据材质、手工、器形、意境、色泽开始打分。 最终,将评语与评分贴在每个物件下方的架子上。 谁胜谁负并不重要。 谁的名次排到第一,对于刘安来说,也并不重要。 他是裁判,不是选手。 刘安要的是一份惊艳,当然也在顺便挣点钱。 遗憾是,最容易骗到的家伙,逃了。 没错。 耶律隆庆逃了,他只在摘星阁看了半天,就找借口说要回去,而且当天就带了前队人离开,那些行装什么的,由后队慢慢整理。 站在汴梁城北,刘安远远的望着耶律隆庆的车队,多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位老者出现在刘安身旁,也搭起手远远的看了一眼耶律隆庆的车队。 这时,刘安递过去一只望远镜,这东西产量极低,所以刘安之前给任何人都没有过,这是头一次让工坊之外的人看到。 望远镜的存在,连潘秭灵都不知道。 老者。 李继隆。 接过望远镜的瞬间,这神器也只让他惊的一瞬间,流了不知道多少血,生命已经在倒计时,黄土都埋到额头的老人此时的心思只有一个。 打的辽国跪下。 刘安这时来了一句:“他逃了,他害怕自己乡巴佬的一面被我发现。” 李继隆放下望远镜:“人心这东西,逃着逃着就逃习惯了。膝盖这东西,跪着跪着软了,不由的就想跪。” “老将军说的好。” 李继隆没应刘安的话,继续说道:“有个事让你知道,你岳父离京前,我派人给他送了一句话,想来他会听我的。” 刘安有一点吃惊:“什么话?” 李继隆转头看着刘安一脸吃惊,还有些小急切的表情笑了:“老夫还当你真的可以心静如水,现在看来,只是事情没到那份上。” 刘安有点尴尬的笑了笑:“老将军说笑了,我才十七岁。” “也对。” 刘安再问:“敢问老将军,给我岳父说了什么话?” “一件小事,别人不好做,他却可以。虽然老夫为将,可也懂点人心,你对南海有野心,你岳父也有。所以想让南海安稳,先把自家的事情顺一顺,所以,杀点人。” 杀点人? 说的好轻易,这语气就象在说,今个杀只羊要请客那样。 李继隆的建议潘惟熙不但听了,而且把这个建议给放大了许多倍。 潘惟熙虽然是武将,可也是韩国公,而且手上有掌管水师的公文,还有钱若水这个有圣命,检查市舶司的职责在内。 广州城中,地面都是一片红色。 钱若水一介文臣,站在被血染红的地面上,手上拿着一份公文,面前是一个高大的宅院围墙,还有弓手躲在围墙后。 “勾结广州市舶司逃税、私自募集私兵、暴力反抗广州税官。传本官的令,强攻。” 钱若水背后是潘惟熙挑选的精锐禁军,他们全副武装而来。随着钱若水一声令下,攻城锤都给推了上来,然后是五百强弩,五百盾刀。 这面前的宅院内,是一群来自大食的商人,他们训练了足有五百名昆仑奴士兵。 第一五八节 鲜红的规则执行者 钱若水。 刘安的第一位死心塌地的追随者。 刘安在他出京的时候就说过,对市舶司要下狠手。他杀了市舶司小吏已经超过十人,贬为贱籍的几十人。 此时,潘惟熙要拿大食商人开刀,他佩上剑就冲到了前锋。 整个南海,所有的商人只有一个不听话的,就一定要狠狠收拾,这些大食商人既然在大宋,就要守大宋的规矩,若不守。 潘惟熙的原话就是: 杀! 杀着杀着,他们也就听话了。 对于大宋禁军来说,这些商人武装打顺风仗,去抢东西还有点实力,真正的战场上,他们无组织、无规模。 将墙推倒之后,依禁军的战法,三轮箭,然后盾刀兵上。 第三轮箭才挂弦,大食商人的护园家丁就跪了。 钱若水是一个文官,年龄也不算小的文官,看着地上的血泊他面色如常,从容的走上前去,每一步都带着血色的脚印。 “广州市舶司宣,补税,加罚五倍。暴力反抗大宋税吏,视为暴民。” 说到这里,钱若水停下了,转身走到一旁。 一位穿着五品官服的站在钱若水刚才的位置,拿出一份正式的公文:“暴民,依大宋律法,罪首押往汴梁交由大理寺。从犯发配三千八百里,家眷入奴籍,家产抄没。家产补足税款之后,由广州府接管。” 这位官说完之后退后两步看着钱若水的眼色。 钱若水和他不同,钱若水是钦差,而且由三位相公备书过的。 钱若水淡淡的说了一句:“下一家!” 士兵们整齐的列队,开赴下一家。 广州府的厢军、衙役,市舶司的税吏进场,接管这一处宅子。 下一处。 没等钱若水靠近就已经大开中门,当事的人都跪伏在街边,然后大箱小箱的金银财宝堆在街心,所有的昆仑奴都放下武器列队站在后面,武器也整齐的摆在他们面前。 钱若水已经杀了两家。原本他以为至少要杀够五家这些人才会明白广州城是谁说了算,可现在看来,这些人倒是很识趣。 一位禁军的校尉在钱若水身旁低声说了一句:“钱巡察,要我说派人去屋里检查,谁还私藏弓弩铠甲的,也给收拾了。以前我们剿匪的时候,就遇到表面投了,没几天又反了的事,查了查,说不定他们也有私藏呢?” “查,而后……杀!”钱若水是文官,可心足够狠。 在秘书监压抑了许多年了,这会出来成为有实权的官,刘安交待过,要杀,杀了才好立威,才好理顺一些事情,将来也好管。 潘惟熙也交待过,不把大食人杀怕了,万一再出一次二百多年前的乱子,亏不亏。 所以,钱若水这次,是够狠了。 此时潘惟熙在那里? 他根本就不在广州城,他在雷州。 雷州。 潘惟熙祭祀过雷州一位大名人的祠堂,雷祖祠。此时还不叫这个名字,叫陈公祠,为纪念陈文玉而修建。 潘惟熙祭祀之后,陈家族老设宴,宴请潘惟熙。 除了陈家,这里还有被贬过来的官员不知道多少人,大部分都是当年因为立储的时候被贬的。 潘惟熙不是空手来的,他带了一份价值五十万贯的采购文书,以及一份价值二十万贯的造船文书。 采购的是雷州的瓷器,造船则是要用来自占城的木料,在雷州湾造船。 而对于被流放的官员,潘惟熙有吕蒙正的手书。 派到占城开官学,以及从政的官员,可以从这里挑第一批人,他们虽然是罪臣,但有吕蒙正的备书,去了占城五年后,可依被贬前的官职,加一阶回京。 这一条可当真吸引人。 雷州,就是大宋贬官第二可怜的地方,最可怜的是崖州。 多少名士写下过被贬到崖州的悲情诗。 不过,现在最可怜的是大夷州,也就是后世的湾湾岛。基本上属于有船把人扔过去,给两袋粮食,然后搭个木屋,只要不死,基本上不太管。 生病嘛。 等死就好了,不用太麻烦。 再说汴梁城北,刘安与李继隆站在小山坡上,远远的看着耶律隆庆的正在远离的车队。 刘安很是感慨的叹了一口气:“李将军,我玩了一个小把戏,结果没等用出来,他就跑了,倒是不知道如何收场。” “贤侄,说来听听。”李继隆很客气,他把刘安当成一个和自己同等身份的人在说话。 刘安说道:“我的人绑了高丽商人,然后我让他们作出假相,假意与我大宋商人谈大生意,然后请我大宋水师护航。就是为了他。”刘安一指正远去的车队。 李继隆立即就听明白了:“你的想法是,让辽国的这位梁王怀疑,高丽人有不臣之心?你那作法不够,而且也太慢。” “将军的意思如何?” “拿钱砸,拿军械给他们,让他们收买一些亡命之徒,直接去拿下辽国边境的小城,而且时间就放在辽军南下之后的第十天,最多不能超过二十天。” 刘安傻眼了,李继隆这么狠,这招数是不是有点过火了。 这事万一传出去,大宋能背得起这恶名吗? “晚上,打场麻将吧。把寇准那家伙叫来,他还行。”李继隆说完看了一眼手上的望远镜,顺手把刘安手上的望远镜皮盒拿了过来,装盒,然后提着就走了。 就是这么不客气。 打麻将要四个人,自己去找寇准,那么麻将桌上最后一人是谁? 刘安很好奇,等反应过来准备问的时候。李继隆已经上马,一眨眼就在百步之外了。 好吧,去找寇准。 刘安倒是没花什么力量就找到了寇准,因为寇准正在宫里,而且很无赖的要把皇帝那份马经抄一份走。 上次输的太惨,寇准要翻本。 刘安到皇宫的时候,却听到皇帝书房内有人在争吵,这可是把刘安吓了一跳。 一个小太监领刘安进屋,然后快速的跑的很远。 皇帝书房内,寇准正指着一副图语气很强硬的说着:“官家,马的毛色并不重要,先秦之时伯乐相马,讲究的就是相马观马体。” 第一五九节 拉上寇准打麻将 寇准喜欢寒门士子。 在提到马的时候,寇准更相信看马的体形,看马的四肢。 皇帝则不同,皇帝更相信血统。 听完寇准的话,皇帝立即反驳:“不,不。毛色不纯,则代表血统不正。朕以为,这匹纯黑色的马才是上上等好马,寇相不服的话,咱们立即去看马。” 寇准很是不服气:“官家,臣相信这一匹马虽然毛色不纯,却是好马,应该是书中记载的突厥马与大宛马的杂血马。” “不对。”皇帝有自己的看法。 刘安站在不远处,安静的听着,不是刘安对这事有兴趣,而是不想去打扰。难得皇帝有感兴趣的事情,那还是请皇帝陛下继续开心的好。 这时皇帝看到了刘安,抬头问道:“安哥儿,你来干什么?” “回官家的话,辽国梁王离开了,臣与陇西郡公打算去相送,可却是晚了半步,他已经离开汴梁城数里。” “走了?”皇帝有点意外,依礼应该有辞行之类礼节才对啊。 就这么走了? 皇帝站了起来:“为什么就走了?” 寇准慢吞吞的把茶杯捧了起来,他也有点疑惑,这耶律隆庆怎么就走了。 刘安低着头回答:“他有可能脸皮薄,感觉自己如山中老农进县城,什么都没见过,带了一点钱却发现,给自己买件衣服之后,想给妻儿买点什么,不但没钱,而且也不认识县城店铺的……” 卟…… 寇准一口茶全喷了出来,皇帝看了寇准一眼,也跟着笑了。 刘安却是一脸严肃:“臣还有点小事给寇相公汇报,关于几个高丽商人的事情,虽然高丽非我大宋臣属之国,可这几位高丽商人很恭敬。” “去吧,去吧。”皇帝摆了摆手,看刘安准备施礼退后又问道:“十六天赛马会如期吗?” “会如期,天官认为十六天气清朗。” “去吧。”皇帝再次摆了摆手。 寇准与刘安一起施礼,一同离开。 皇宫外,寇准才问刘安:“高丽的人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小伎俩,还没开始玩,正主就跑了。”刘安把高丽人的事一讲,寇准那白胖的脸上不由的抽了一下:“这破事,也值当你把我从宫里哄出来。” 刘安又说道:“正事是打麻将。” “这个可以。”寇准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麻将桌没在任何人的家中,就在醉仙居内院一套院内,内厅摆有麻将桌,外厅有两名乐女正弹着轻柔的曲子,有婢女奉上果盘、点心和茶。 麻将要四个人打,最后一位让寇准与刘安都有些意外。 竟然是刘承珪。 坐下之后,寇准先开口了:“李将军好运气,人注都让你押中了。” 李继隆淡淡的回了一句:“天赐。” 刘承珪却是笑了:“听闻寇相公输的很惨。” “有赌未必输,十六那天再来过。”寇准很淡定,大有一副千金散去还复来的气度。 此时的话题都在麻将上,打了一圈之后,刘承珪开口说道:“曲子弹的不错,赏。退下吧。” 两名婢女,两名乐女上前谢赏后退离。 屋内没外人的时候刘承珪开口说道:“杂家不爱听什么主和、主战这些话。官家开心杂家就开心,杂家没读多少书,也没什么家人要照顾,也不在乎有那么多人骂。恭维的话听多了,也没什么感觉。” 刘承珪先开口倒让刘安很意外。 刘承珪继续说道:“国舅是死过三次的人,杂家也死过两次。死,也没什么可怕的。杂家喜欢安哥儿你这娃子,这次若能拿回长城来,杂家看官家写写诗,看看球,玩玩马,挺好,朝堂上吵的再乱,有长城在手,咱也安稳些。” 寇准摇了摇头:“长城,挺难。” “是,长城,不容易。”李继隆也认可这话。 拿回长城防线,对眼下的大宋来说,是一个非常有难度的挑战。 刘承珪伸手摸了一张牌,也没看,就凭手感摸出来之后将面前的牌推倒:“给钱,有钱这事就好办。若时机成熟,寇相公帮一把,不敢说动大宋举国之力,但长江以北,江南一带的力气还是能给上的。” 刘安的眼神变了。 这是要大动员令,这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继隆眉头都快拧起来了,在他看来大动员也未必能保证夺回长城防线,辽国很强,依眼下的战力,辽国的战力绝对是大宋的两倍。 寇准默默的数了钱给刘承珪,他没接话。 先不说拿回长城防线有多难,只是这总动员他也没把握搞得定。刘承珪说的轻松,长江以北,加上江南地区。 听起来只是大宋的一半。 依大宋眼下的情况,这已经是大宋七成往上的国力。 输了怎么办? 桌上的四人都没有再搓牌,李继隆挑出了饼和万字牌将其排成两排。 宋辽军力,就如这牌。 刘安却将旁边的风推了过去,打乱了赵继隆对宋辽军力的对比,刘安说道:“我年轻,说几句。这怕是杀头的话。” “说来听听。”刘承珪鼓励道。 刘安说道:“当年大隋攻打高句丽,怎么就败了呢?” “确实是杀头的话。”寇准接了一句后也说道:“大宋立国之前,辽军惧怕汉军,后周禁军出,辽军不敢应战。先帝受伤退兵,第一次攻打幽州是……没办法的结果。” 寇准这句话就相当于投名状,他敢说,就不怕死。 刘承珪接口说道:“第一次攻辽是我们这些作下人的错,没保护好先帝,国舅更是痛失爱子,这错在监军手太长。不过,这次官家肯定不会指挥作战了。” 又是一个交投名状的。 两次北上失败,宋太宗他必须背这个祸。 都三个人开口了,李继隆也不能退缩,当下说道:“上次,曹彬的机会好,若非强令其止步不前,或许幽州就拿下了。” 这话就代表了,宋太宗瞎指挥了。 曹彬之败四大武勋都认为是皇帝指挥的问题,那个时候,不世之功就在眼前,曹彬再强也压制不住手下这些有雄心的虎狼之师夺功之心,强令停止前进,对军心士气的打击是巨大的,而且还引发了许多混乱。 第一六零节 论战 战败是谁的责任,伟大皇帝陛下怎么可能有错呢。 所以,朝堂之上,这锅只能让曹彬去背。 没什么可悲的,也没什么值得同情的,这就是事实。所以谁也没说什么,这事太正常不过了。 刘安也没敢提谁背锅这种话,换了个话题问了一句:“正面硬刚,我宋军胜算有多少?不用阵图,也不用什么乱七八糟的,没什么用的诡计。没监军,没人乱插手。” “十成。” 李继隆这话硬气,不过他还补了一句:“若有闪失,要死也是老夫先死,老夫的弟弟在后也会带兵杀上去,所以,十成胜算。” “那么,这次就不要脸了。”刘安从怀中取出一副地图。 这副地图比李继隆手上的详细十倍,用上等丝绸绣出来的地图,不是画上去的,是绣出来的。 李继隆一伸手按在地图上:“那来的?” “阿厮兰汉、潘罗支、李欢还有女真人、高丽人给的消息,最终绘出来的。” “老夫要再绘一份。” 寇准一挡李继隆:“先说正事,怎么一个不要脸的法子?” 刘安说道:“我预测,耶律隆庆回去,在半年内就会带兵南下。那么他为主帅,我感觉辽太后会亲征。” “恩。”三人都是点了点头,他们也有相同的感觉。 刘安继续说道:“女子挂帅,我大宋也要派出相应的阵容,请郭娘娘挂帅亲征,太子为中军。我个人研究了一下,论辈份。郭娘娘与辽萧太后是同辈,所以太子应对一个耶律隆庆这个梁王,合适。” “这事不好办,但能办。”刘承珪把这事应下了。 皇帝不亲征,就代表着文官集团不会跟着,然后也不会插手军务,这事李继隆喜欢。 “你继续!” “给阿厮兰汉三万副刀弓,他答应我鼓动蒙古各部落拿下西北路招讨司,然后……”没等刘安说完,李继隆轻轻一拍桌子打断了刘安:“小气,给他四万副刀弓,我要乌古敌烈统兵司。” 刘安一脸不解:“这个,拿不下来吧,那边挺强的。” “糊涂。”寇准和李继隆异口同声骂完之后,寇准说道:“拿不下来又如何,耶律隆庆南下,让他三百里,大宋坚壁清野固守,北方开战,大宋反击。辽国萧太后此时会如何?” 刘安嘴里吐了两个字:“谈判!” 寇准愣住了。 刘承珪笑了。 没错,谈判这一招对寇准来说是死棋,一步将军。 大宋朝堂肯定愿意谈判,这个时候如同给大宋一个大同府,那么万一皇帝想谈呢,谁拦得住? 李继隆却说道:“没事,老夫拼上一条命,把耶律隆庆弄死,想来谈判便不可能了。” 刘安再问:“如果辽人再失了涂州、开州呢?” “无防,老夫也不要脸面了,坑杀南下的全部辽军。”李继隆发起狠来,真的很吓人。 刘安再问:“老将军,若六谷与西州联军,加上我们秘密派到朔州一带的禁军拿下了云内城呢?” “那更不用谈了,老夫亲自带精锐,杀到幽州城下,能否攻城不论,只要人在城下,这谈判就谈不了。除非,幽州还给我大宋,老夫会写血书给官家,幽州必归宋。” 刘承珪叹了一口气:“看来,以后想打麻将,这牌友又少一个。” 李继隆怒了:“死,有何惧!” “罢了,杂家陪你一起在黄泉路上走一走。”刘承珪的话让刘安沉默了。 李继隆的态度已经很明显,这是打算拼命了。 此时,李继隆解开衣服,身上是纵横交错的伤痕。 李继隆是怎么死的,历史上有说是病死的,也有人说是累死的,也有人说是久病而不治。刘安相信这多方面的原因都有。 生病了,却还在带兵出征,身体肯定是虚弱的。 说是累死的,也不为过。 历史上说北宋无将。 胡扯! 刘安有点伤感,眼圈都有些红了。 李继隆却一巴掌拍在刘安头上,把刘安的头寇都打飞了:“哭,你奶奶的,老夫还当你是人物,原来也是一个怂货。老夫死了,将来有一日,待老夫幼子留后,他会领兵再出征,你这怂货!”李继隆第二巴掌没打下去,被寇准拦下了。 刘安这时低语一句:“我有把握搞定李公。” “李,李沆?”寇准都大吃一惊。 刘安默默的点了点头:“前提是,让李公随军北上,我有把握说服李公打幽州。” 刘承珪冷笑一声:“若说服失败,你敢软禁他吗?然后回来,杂家保你不死,流放雷州三年五载再回来。若不敢,就别接话。” “我敢!” “好。有点胆色,看来不是个怂货。”李继隆又笑了。 寇准将桌上的麻将推到一角,拿出纸来:“那,分任务吧。” 寇准看着刘安:“眼下,北边最安全的就是大矿区,那里兵力足够,而且仓库够多,这事刘安你去办,想办法让粮商在五个月内将不低于七十万石粮食运到那里,盐商运过去不低于三万担盐。” “没问题。”刘安应下之后又补充了一句:“给登州补点粮行不行?” 李继隆问道:“登州?” 寇准应了一句:“杨延昭在那里,前几天来信他训练了五千青壮,将军械不足。还造了一千五百斛轻战船二十艘,水兵正在训练,是杭州水师派了一百老兵过去。” “怎么不早说,停一下,停一下。” 李继隆不在朝堂,有些事情他不知道,而且他位高却失权,有时候不敢过问朝堂上的许多事情。他只知道杨延昭被贬出京,却不知道人在登州。 有这么一步暗棋,李继隆很开心。 杨延昭还行,还算一个不错的将领。 寇准又说道:“杨延昭还送了一样东西回来,说是刘安给他的,他补了一部分。我正派人秘密抄录,想来李将军有兴趣看看。” “这事等会说,先把他送回来东西拿来。” 寇准起身走了出去,给在外面的可靠亲随吩咐了几句回来座下。然后打开布包,将一本书和一叠纸递给了李继隆。 第一六一节 刘安想领兵 书就是刘安那本书,只有名字与简单介绍的三十六计初版。 那叠纸是杨延昭这些日子自己写的。 每一计,杨延昭都先写自己对这一计的理解,然后是古代经典战役的详细描述。 李继隆翻了一会就将这些书稿合上了:“最近有点时间,老夫也补一部分。”说完,直接将这些收在自己身旁。 寇准问:“继续说正事。” 李继隆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小布包:“这也是正事,不过也是大麻烦。真有人拿这个翻事,掉几个脑袋也是正常的,不过我这个快死的人,不怕。” 李继隆没有胡说,从宋太祖开始,到宋太宗就发布过至少三次限禁令,到了本朝,更是有严禁私藏天文、兵法之禁。武将家中多少有些兵书,都是需要在秘书省报备,然后再请皇帝特别批准的。 历史上一直到西夏崛起,枢密院才提出把一些兵书发给西北边防的将领学习,此时兵书才算是半解禁。 因为书有限制,规定之外的书诸家兵法全部是禁书。 一直到王安石变法,宋朝才官方整理发行兵书,之前是不行的。 此时,这本三十六计,绝对是禁书。 放在刘安这里没事,因为刘安是秘书正监,只说是留备秘书省,至少可以混过去。寇准不怕,赵继隆也不怕。但杨延昭却不敢留了,因为此书已经算是半成书了。 杨延昭的级别,加上杨家是降将,留这书很可能是玩完。 所以杨延昭补齐之后,自己背下来,又秘密的抄录了一份,原版的赶紧给寇准派可靠的人送回来,请寇准转交刘安。 李继隆说这书是正事,也不算是胡说。 他准备整理好之后,至少秘密的给四大武勋家的子弟,还有嫡系武官学习。 甚至于,李继隆都在思考,将这书改名为三十六阵图,变成先帝热爱并且研究的东西糊弄了一下世人,内部还是写阵图,但相信真正懂的武将能看出真相来。 寇准看着李继隆又把那个布包打开,然后看了几眼后重新包好,这才说道:“说正事,放进来打,放到那里合适。” 李继隆说道:“不能放太多,虽说慈不掌兵,可也不让咱大宋的百姓让辽人祸害了,但事先避难也会被辽人发现问题的,我不急,辽人今年不过来,明年也会过来,所以把防御的主战场放在这里合适。” 李继隆指着刘安那副地图说道:“邢州北五十里。我和辽人打了一辈子的仗,也研究过耶律隆庆这个人,他若南下肯定不会强攻真定府,一定会绕过真定府往南,直扑我们的汴梁城,就算杀不到汴梁也会尽量南下。” 刘安心说李继隆真的很厉害。 历史上,在十八个月之后,耶律隆庆就打到了汴梁头顶上,濮阳。然后才有了寇准说服皇帝亲征的事件。 李继隆继续说道:“我只说大计划,细节我会亲自写信给每个将领,眼下我们还差一步,就是河间府那边没可靠的人。” 寇准立即给了一个准话:“一个月内,调曹家三兄弟过去,如何?” “他们……”李继隆思考了片刻:“还行,再加上康家两兄弟。” “没问题。” 听到寇准的回应之后,李继隆指着地图:“不管什么时候,今年,还是明年,辽人肯定会南下,这一点不会有差。潘家老五出海了,否则他是第一人选,他打防御非常出彩。” “我来。”刘安举了下手。 李继隆摇了摇头:“你不行。” 寇准却说道:“他行,他不敢亲自上阵我相信,但正面守住耶律隆庆他没问题。” “为什么?”这次不是李继隆一个在问,就是刘承珪都不信。 寇准很自信的笑了,然后给了一个让刘安吐血的答案。 只听寇准说道:“因为他不要脸。” 李继隆是懵的,刘承珪惊呆,刘安一脸的悲伤。 寇准立即给了解释:“杨延昭告诉我,若刘安领兵,他什么手段都能用出来,没下限。虽然刘安不懂兵法,不懂军阵,甚至连咱们宋军武官军职都叫不上来,可他却用出点子。想一想,李继迁是怎么死的。” 刘安真的要吐血了。 刘安敢说自己能挡住耶律隆庆是因为自己有信心摆一个地雷阵以及虎蹲阵出来。这换成寇准的来说,就是自己没下限,不要脸,下三滥了。 “还有……”寇准还准备说,刘安不能不开口了:“寇相公,不是这样的,我能守住,因为我有秘密武器。这一点可以从曹七叔那里求证,威力巨大,杀伤力巨大,对马军的威力惊天动地。给我五万兵马,耶律隆庆五十万人马,来多少死多少。若超过五十万,我就有压力了,因为武器制作存量还太少。” “那烟火,真的管用?”李继隆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刘安点了点头:“埋在地下,炸开之后碎石、铁片乱飞,不求杀死人,炸烂下三路没有半点问题,曹七叔叫这东西为碎蛋飞雷。” “蛋?” “就是卵!” 哈哈哈,桌旁的三人笑的合不上嘴,刘承珪虽然是太监,可他这年龄也不在乎这些话,大笑之后说道:“杂家要亲眼看看。” “没问题,这个好安排,但要秘密着来。” 寇准笑的都肚子疼了:“若是天气热一点过来,这个就,就……哈哈哈。” 天气热一点,辽军的步兵是穿的开裆,这个好可怕。 李继隆身体不好,笑一会就撑不住,喝了两口水:“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了。你只能挡得住辽军主力十天,真守府的兵马就会不惜代价截断辽军后路,石保吉会领并州军负责对付耶律隆庆,而曹家兄弟兵发幽州。老夫亦会前往。” 若说这个时代的名将,李继隆若不上战场的话,那么石保吉排第一,曹玮第二。 刘安的岳父潘惟熙排不到前十。 潘惟熙的才能在守,若只论防御战,能进前十。野战部队他不行,综合排名,他也不够进前十。 不说曹家、石家,低一层的武勋当中,比他强的就有许多。 第一六二节 命中注定的对手 此时的大宋,还是有良将的。 较刘安岳父潘惟熙领军野战能力优秀的还有不少。 比如康家、皇后的郭家。 可惜的是,还有两家武勋曾经也不比当下的四大武勋差,高家与张家,可惜他们死的太早,后人能力也太差。 比如高怀德。 赵继隆又说道:“若安哥儿你来防御,你一定要带上一个人。” “是那位?” 李继隆很严肃的说道:“现殿前都指挥使,高琼。论辈份你要称呼一样叔祖,他与你祖父有旧,虽然年龄大了些,可一但你有失,他一定会拼上性命挡下辽军。这一点老夫信任他,这并非是怀疑你,只是加一个双重保险。” “恩。”刘安也很严肃的点了点头。 高琼这个人刘安在历史书看过,还有一本野史讲高家将,高家先祖就是指这位高琼将军。 眼下这个殿前都指挥使听着名头大,名义上卫戎京城,可事实上军事指挥权在枢密院,当下事实上管的就是训练禁军新兵的事情。 汴梁城的治安问题,也不归禁军管。 宫内仪杖,也是殿前司中层武官在负责。 刘安又问:“那我挡下,石二叔从西边攻打,若耶律隆庆往东边逃了怎么办。” 李继隆很不客气的来了一句:“你当老夫是死了?” “噢。”刘安傻傻的回了一句。 这下听来就完整了。 李继隆的计划是按两年去考虑,刘安却深信,最多半年耶律隆庆就会来。 看来,自己要命人多制作一点烟花了。 “再说杨延昭,他有用,怎么用有两个考虑,一是助曹家兄弟北上,二是从海路直扑辽国中京,这事容老夫再考量一二。” “还有…… 刘安等人在秘议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战争,李继隆预测一年之内,最多到明年辽国必然会南下。 可此时,耶律隆庆离开汴梁之后头一次扎营。 耶律隆庆没吃也没喝,只是看到手下人送上来的一份文书,上面写的很清楚,他们带来的金银,眼下连二十斤黄金都不到,银已经完全没有了。 花的太凶,是太穷吗? 耶律隆庆脑袋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发兵南下,大宋的富有让他眼红。 他需要纠结买还是不买的珍宝,有人抢着买,而且根本不考虑价格,这落差有点太大了。自己堂堂一个大契丹手握重兵的梁王,竟然比不过汴梁城一个普通的贵族。 这一点,深深有刺伤了他的心。 可怜他不知道,那些人当中有托,刘安安排的托。 恩,刘安嘛,其实是个挺好的孩子。 比如,刘安把工资全部交给了自己的夫人,对了,还有年终奖。 耶律隆庆事实上也挺喜欢刘安的,不过前提是,刘安给过来效忠自己的。遗憾的是,他没办法当面对刘安,也不会听到刘安如何回答。 在醉仙居内院小阁的寇准、刘安等四人已经不打麻将了。 换成了京城扑克,也就是刘安版德州扑克。 来玩牌的人也多了一些。 多了阿厮兰汉、潘罗支两人,然后是一名姓米的商人,以及姓萧的商人。 商人有资格上桌吗? 站在屋内,两位商人瑟瑟发抖。 “坐!”刘安轻轻一指椅子。 两个商人动都没敢动,刘承珪脸一沉:“杂家的侄儿说话不管用,你们是不给安哥脸面,还是不打算给杂家脸面呢?” 李继隆侧目瞪了一眼,两个人商人飞快的坐在椅子上。 屋内炉火并不旺,两人却是满头冷汗。 刘安一边洗牌一边说道:“上了桌,没什么相公,也没什么国舅,只认钱。” “本公,认为这话说的好。”寇准面带微笑,轻轻的敲了敲自己面前的筹码。“今天只有八个人,还是按九人的老规矩办,第二名拿一份,头名拿走六份,留一份是茶钱,多了给福田院。” 潘罗支开口:“就这么办。今个三百贯一局。” 李继隆摇了摇头:“大过年的,图个吉利,三百六十九贯一局。” “成!” 没有人有意见。 寇准指了一下两名商人:“若放水,莫怪我寇平仲不留情面。” “是,是。”两名商人连声称是。 刘承珪这时又说道:“再加一个彩头,今晚上玩九局,大胜的人可得大比排名第三的物件,其余的人要帮着拿到。” “这个有意思。” 大比莫说排第三,就是前十都足以列入珍宝的等级。 刘安笑问:“叔,你看中什么了?” “建州窑,曜变天目盏,可惜只有一只,不过就算不是前三,若是杂家胜了,你们也要助一把力。” 李继隆接了一句:“那就别第三了,除了大比前两个物件,其余的只要看上就好。” “那就行。” 各大商都献过书,大比排名前十的一定要献给官家。皇帝也下过旨意,接受这份献礼,然后拿出来拍卖,所得的钱帛全部用于兴修水利、资助贫苦两项支出,五五开。 大商们再上书,排名前一百拍卖所得的三成,献金,给皇帝兴修水利与资助贫苦添彩。 刘安作为醉仙居的主人发第一轮牌,接下来单次胜者的上家发牌。 牌走过三轮后,刘安开口说道:“并州需要百万石粮食,明年五月前,能否运到呢?” “学士放心,我米家作了近四百年粮商,这事若少一粒米,米家任凭处罚。” 能作到顶级大商的都是聪明人。 今个的牌局肯定不是为了玩牌,当然玩牌也是在玩,肯定有什么事。 萧家是大宋最大的布商,米家是最大的粮商。 寇准突然补了一句:“秘密给真定府送过去二十万担粮食,没钱给你,南海的香料回来,让你先补差。” “是,是,是。一定办好。” 寇准又问了一句:“若别人问,为什么运粮过去,你怎么回答?” 米姓粮商站了起来,额头的汗哗哗的流。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再大的场面有这地方大吗? 在这里坐着一位不是号称,而是事实上就是一百多里长马群的大人物。 以及,当朝相公,最大的大太监,皇帝近前第一红人,国舅。 除了皇宫之殿之外,还有比这更大的场面吗? 第一六三节 开价 足足一柱香的时间过去,米姓粮食才说道:“并州因为民夫增加,矿区需要大量的粮食,而且为防止雨天难行,所以存些粮食是有必要的。并州的石炭要送到真实府,这一路上人吃马嚼的,粮草是不能少的,所以小的准备再设法送八百万捆草料,十万担豆子。” 寇准满意的点了点头:“还不错。” 米姓粮商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了。 他有预感,自己参与到什么非常厉害的大事之中,可他不敢问,连猜都不敢猜。 这是赌身家。 那怕把全部身家都押上了,桌上这六位胜了,他也就胜了。 若没有这个胆气,他跪伏地于苦苦哀求,然后滚出去也行,可米家的未来怕就会越来越弱。 众人也表示满意。 寇准突然看向刘安:“安哥儿,你叫个布商来干什么,并州要布吗?” “占城要!” “要多少?” “不多。” “不多是多少?” 刘安看了一眼自己的牌,扔进去了一块筹码才慢吞吞的说道:“大约,八百万匹吧。” 萧姓布商差一点就跪了。 八百万匹,四十尺一匹,江南一带一年的全部的麻布产量也没达到这个数字。 刚才看到米姓粮商流汗,萧生布商就很紧张,没想到现在轮到自己,也是压力这么大的。 寇准很冷静:“这么多布,能卖的出去?” “能,最近的行情是,丝绸分品阶,中等丝绸一担换三千五担米,二百二十担米换一担中等麻布,细节我不记得的,不过我预测,十万担药材,三百万尺木料估计船到就能运,这个一尺木料换几担米来着……忘记了。” 李继隆纯粹的好奇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拿钱结算?” “没钱。两千万钱运过去就没了,所以只能用米来标价。”刘安的话李继隆不理解,寇准却懂。 在严重缺少钱币的地方,宋钱是战略级物资。 各大贵族会把钱币藏起来,绝对不是拿出来流通,二千万枚钱币听起来很多,也就是两万贯罢了,真是眨个眼就没了。 寇准替一头冷汗的萧姓布商作了决断:“行了,先准备五十万匹麻布,五万绢送到明州,然后等南海的商队回来再作进一步的打算,不过,多存点布没错。” “是,谢过寇相公指点。” 萧姓粮商重新坐下之后,阿厮兰汉直接就把筹码全推了:“我牌大,你们敢不敢跟吧,现在说我的事,我不要大同,一根线都不要,我要云中半城而治,我只要四成的税,但铁器的生意出关我独占。” “攻打大同之战,对辽国骑兵我西州包了。六谷这边的,我们自己回去分。” 云中就是现辽国占领的云内州。 云中城是战国时期李牧所筑的城池,是蒙古高原的一座大城,也是最有价值的一座城,眼下属于半废弃状态,这里现在党项人、蒙古人、辽人。位置就在黄河的东转弯处,现托克托县的位置。 可以说,无论是运输,还是商路位置,这里都是非常出采的。 大同,阿厮兰汉不敢粘手。 这里属于绝对的战略级城池,阿厮兰汉不敢触及刘安的底限。 寇准没说话,他在思考。 李继隆也在思考。 两位商人感觉屁股下全是针,他们越听越怕。 可他们不能走。 叫他们来是有用意的,真正大战起,没有商人们的粮草相助,依当下大宋的后勤能力,就算动用举国之力,后勤依旧跟不上,只有商人的组织起来,这场战争才有价值。 而且,刘安还有远图。 在大宋一文一武两位大人物思考的时候,刘安非常酸的来了一句:“这还没怎么呢,就想着怎么分,合适吗?” “恩,我想了。”阿厮兰汉很严肃的抬起了头,众人都看向他的时候,阿厮兰汉加了一句:“我还要一样,那家伙买走的虎啸山林湘绣。” 刘安心说,你们真的很坏。 心里怎么说无所谓,刘安说话还是很客气的:“汗王,我保证找最顶尖的湘绣大匠,给你再绣一副。” “不行!” 这次,满桌都开口了,就是那位米姓商人都没忍不住。 潘罗支替阿厮兰汉解释道:“这是颜面问题,就是一副,男人争的就是这一口气,你若不信,有机会你问下耶律隆庆,他一定想,你要么去听他的话给他干活,要么弄死你。” “他,也配。” 刘安咧嘴邪邪的笑了。 潘罗支也跟着笑了:“那就,弄死他。” “这个,可以。” “那继续打牌?” “打牌。全下了…… 牌桌上,李继隆和阿厮兰汉对了几次手势,刘安也没看懂。寇准事实上也没懂,但他却知道,阿厮兰答应了李继隆一个精锐骑兵的数量,而且还不少。 打了一夜的牌,天快亮的时候,牌局结束。 最大的胜家是李继隆。 有时候,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牌局结束的时候,李继隆将一张写有三组,每组四个数字的纸片以及一文钱交给了刘安:“安哥儿,替老夫下注。这是最后三场的。” “恩。”刘安点了点头接下。 寇准呢,也给了刘安一张纸,上面写着再押两年的俸禄。 刘安抬头看了看天:“今个,什么日子。” “正月十五。” “回家睡觉。”刘安将两张纸还有一文钱塞进袖子里,第一个离开。 确实需要回家睡觉,刘安感觉自己还年轻,熬夜对身体不好。 正月十五的白天是没什么大活动的,夜晚才是开始。 灯会,诗会。 以及刘安的天下第一大比将宣布绸、绣、瓷的前十名。 大白天,刘安在屋内睡的很香。 广州城。 潘惟熙回来了,一身白袍没有粘到半点灰尘,也没有粘到广州城半点血腥味。 广州水师总堂,潘惟熙披甲坐在上首。 在潘惟熙的面前摆着一份又一份的海图,以及钱若水抄家抄出来的典籍。 “坐。”潘惟熙这次给钱若水打十二分,满分是十分。 钱若水办事,无比出彩。 广州这边的事情潘惟熙内心有一份计划和期待的结果。钱若水给他的更多,更好。 第一六四节 广市舶司新规矩 钱若水将一份文书放在潘惟熙面前。 “国公,这是一份下官整理的文书,从市舶司、广州府、以及查抄的番商家中找到的文书经查证,问询后整理的,请国公过目。” 潘惟熙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份文书打开。 看了一会之后,潘惟熙问道:“这内容属实?” “国公,大宋每年出海的货物价值不低于五百万贯,而且年年都在增加,而实际掌握在宋商手中的,连半成都不到。自唐初开始,波斯人、大食人掌握着南海的贸易,而后天竺人也来了,在后周时期,大食人与波斯人开战,大食人击败了波斯人,也击败了天竺的商人。海路皆在大食人掌握。” 潘惟熙轻轻的放下了手上的文书,他不怎么舒服。 理由很简单。 钱都让别人挣走了。 可钱若水的话还没说完,钱若水继续说道:“国公,大食人每年在大宋得利以百万贯计。” “胡说。”潘惟熙轻轻一拍桌子。 钱若水很自信:“国公,下官是查证过的。” “胡扯。本国公去过占城,虽没再远去,这何止千万贯的利。”潘惟熙有自己的计算方式。钱若水点了点头:“国公说的不错,但这计算应该是大食人从整个海路,挣了几千万贯不止,但在广州却是以百万贯计的。” 潘惟熙这才点了点头,钱若水的话不错。 钱若水继续说道:“依刘学士给下官的安排,大食商人养私兵的,轻者查抄家产,重者斩。逃税者,五倍罚没,家产不足者送到矿区当矿工,欠税过多者,斩。” “杀的够多吗?” “现,广州有一只新军,昆仑奴军,人数五万八千人……”钱若水正说着,潘惟熙却站了起来,他惊呆了。 潘惟熙万万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 钱若水很平静:“广州城内,宋人连三成都不到,大食人约有两万多人,波斯人也有近一万。昆仑奴超十万,受过军卒训练的超过两万人,其余的皆是青壮,女子只有不足五千人,下官挑选了五万八千人。” “这么多?”潘惟熙是真的吓了一跳。 “国公,唐末黄巢之乱,在这里仅番商就杀了十二万,还不算昆仑奴的人数,仅番商。”钱若水把仅番商说了两次。 说完后,钱若水这才补充了一句:“下官才杀了一千一百五十九人,仅不足一千二百人。” 潘惟熙重新坐了下来:“继续。” 钱若水继续汇报:“下官依刘学士吩咐在这里定下三策,第一策,番商离港,市舶司对所有的货物加征百分之三百的关税。对宋商依原先税率执行,宋番合股者,宋商超过四成股者,依宋商税率,作假者轻者罚,重者永不得过关。” “什么算作假?” “货物虚报,税费虚报为轻,只出名义不出资、不出海、不远商的宋商合股为重。” “恩。喝口水继续讲。等一下。”潘惟熙叫停了钱若水,叫了自己亲信的武官进来吩咐道:“去训练那些昆仑奴,告诉他们若愿为大宋征战,本官会重赏,而且赐大宋户籍,挑精锐不低于三万,你可明白。” 进来的武将重重一抱拳:“下官明白。” 这些如野人一样的昆仑奴挺强的,潘惟熙打算把他们用作对辽作战的一支奇兵。 这些人钻林子近战的能力值得期待。 钱若水继续说道:“第二,大宋境内任何人不得养私兵,成立大宋护航护卫营,此营由宋人,昆仑奴,战俘等组成。分为水师营与水兵营,水师营有船,水兵营随船护卫。” “第三策,选番商亲宋之大商为委派官职,与我大宋官员一同管理番商,所有的番商必须有严格的户籍与进出关的记录,只要遵守我大宋律,不逃税者,同我大宋子民对待,若作奸犯科者,依我大宋律罪加一等处罚。” 听完钱若水的汇报后潘惟熙问:“市舶司那边没有人反对?” “国公,广州市舶司没人了。” “没人?” “杀、流、贬、役。” 钱若水用四个字把广州市舶司的情况说的非常清楚,整个市舶市被他连锅端,没放过一个人。 而后,钱若水又补充了一句:“下官已经弹劾了广州刺史,以及广州府十九位官员,想来最多两个月,京内会有尚书省的批文。”钱若水站了起来,将自己的钦差圣旨举起:“非常时期,请国公代掌广州。” 潘惟熙没敢应,问了一句:“这个,朝堂上有过吗?” “国公,广州这边少了数百万贯的税,官员与番商联手作恶,并且下官到来的时候意图刺杀下官,若非国公带兵往占城路过,下官性命不保。”钱若水早就有准备,一身带血的官服、内衣放在潘惟熙面前。 事作到这份上,潘惟熙若不敢接,他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这些忠心自己女婿的人。 潘惟熙轻轻一拍桌子:“来人。有人敢刺杀官家天使,给本国公肃清广州城。” 广州城内。 阿拉伯人并不是软蛋,波斯人也一样。 可是,在广州城中吊起来的一千多具尸体,已经囚笼之中装着的近一千人,让所有人闭嘴了。 比较聪明的波斯人第一个从这些外来商人联盟之中反水。 反正他们和大食人是敌人。 波斯人第一时间投靠了钱若水,并且派出波斯武士帮助钱若水管理所有的囚犯,同时监视大食人。 天竺人第二个跪,他们人数太少,杀了一半之后,所有人老实了。 李明仁。 他不是李明德的弟弟,只是和李明德一前一后取了汉人的名字,作为在大宋行商也有十五年的波斯商人,他眼明心亮。 他知道,大宋要开海,大宋要对海洋下手了。 大海有多么广阔,大海有少财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相信自己联合宋商,便有数倍的财力,这大海的财富是无穷尽的,靠他们这里小生意,对整个大海的财富,如一碗水与大海的差距。 所以李明仁没有半点犹豫,立即投靠,而且拉上了几乎所有的波斯商团。 第一六五节 几万贯的烟花挺好 波斯战船的结构图、阿拉伯远洋海船的结构图、地中海拜占庭船的结构图。以及五百名优秀的船匠,他第一时间就送到了由潘惟熙接管的广州府。 同时,作为污点证人,他拉了足足两马车证词,为钱若水站队。 第一任,番商总领,从八品的官服就穿在李明仁的身上。 午餐之后,穿着大宋官服的李明仁站在潘惟熙面前:“伟大而尊贵的韩国公,下官李明仁请求为先导,为我大宋占据海洋之咽喉,海市。” “海市?” “是的,尊贵的公爵,海市在二百年前,成为无数海盗的聚集之地,那里便是麻六甲的咽喉,也是大海的咽喉,所有的商船必经之地,爪哇语叫淡马锡,就是海市之意。” 李明仁在地图上为潘惟熙指出了位置。 潘惟熙也是名将之后,当朝大将,从海图上他可以看出来,往西方的贸易,这里是必经之路。 李明仁又拿出一份典籍:“自伟大的唐帝国起,麻六甲就是我们,还有大食商人必经之地,控制咽喉,便控制了大海。请您决断。” “点战船五百,战!” 大宋现在的一年的造船量大约在一千五百艘左右。自胡椒运回汴梁之后,皇帝认为可以增加一点造船量。 此时,又得到了来自波斯、大食、拜占庭的船图,还有工匠。潘惟熙内心的计划已经扩大,他要一年造出不低于一千万斛的武装海船,以及不低五百艘战船。 不用李明仁再细说,刘安已经告诉过潘惟熙,淡马锡是必占之地。 这次南下,潘惟熙的军事计划中就有占领淡马锡的想法,此时既然有人带路,而且愿意作先头部队,时机正好,可以立即出动。 潘惟熙又吩咐道:“你传下话去,此战有功者皆赏。而你,官升三级,七品在等你。” “谢公爵阁下,我立即去安排,最多三日便可准备好出发。” “很好。” 萨珊王朝被灭了,波斯人没根了,他们需要一个依靠。 大宋,显然是最强的,也是最有机会的依靠。 他们要立功,要一个在大宋立足的机会。 大食的商人还在观察。 钱若水不在乎,他们需要只是一个敲门砖,一个向导,而不是无数的商团。由波斯商人已经足够了,大食商人若不识趣,钱若水不介意让他们从那里来便回那里去。 开战! 万里之外,你能来多少人,你的兵马到了这里,能打过我大宋吗? 再说汴梁城。 白天过去了,夜色渐渐降临。 刘安带着潘秭灵坐在自家的花园之中,他们已经换好了盛装华服,却不急着出门。 李清莲坐在距离两人几步外的椅子上。 当天完全变黑的时候,一道道水光冲向天迹,一朵朵巨大的烟花炸开。 比起上一次给皇帝表演,这次的烟花更加的漂亮。 整个汴梁城沸腾了,无数人在欢呼着。 皇宫之中,皇帝也陪着皇后在看烟花,看到天空中的五彩缤纷,皇帝很满意的对皇帝说道:“安哥儿这次办的不错,区区几万贯能有这样的美景,很不错,很不错。” 一点烟花能用几万贯? 几万贯是无数的地雷,无数的炸雷,无数的虎蹲。 就在天空中烟花炸响的时候,汴梁城外一处荒地,穿着深青色长衫的李继隆身边站在十几位年龄都在四十五岁往上的将军。 一声巨响,一处埋在地下的地雷被拉响。 碎石、铁片从地上喷了出来,几只可怜的羊连惨叫都来不及,便倒在地上。 李继隆亲自走上前,打亮火把仔细的观察着羊身上的伤口。 很快,李继隆退到一旁。 接下来是点火式手抛雷,目标依然是羊,还有穿着辽人皮甲的草人。 负责投抛的是棒球的精英投手。 天空的第二轮烟花发射的时候,一组五人快速的将手抛雷扔了出去。 “威力惊人,此物投入辽人军阵,有意义。”李继隆点评之后退到一旁,抬头看了一眼烟花,轻轻的摇了摇头。 同样的火药,制作烟花还是这种杀伤性武器。 在李继隆眼中,还是武器更有意义。 第三轮烟花发射,这边一排十门虎蹲也同时发射。 一间土屋仅一枚落入便炸成了废墟,临时建造的一丈宽土墙也被炸出了缺口,一片树林被炸倒。 “曹七!”李继隆一声轻呼,曹琮快步来到李继隆面前。 李继隆问:“此物有多少?” “现有三百六十一只,依现在的铸造速度每个月能造一百二十只左右。” 李继隆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已经在设想,一千只这样的东西放在幽州城下,然后十连发,幽州城头还有多少活着的守军。 或是玩一点战术。 佯攻,虎蹲,撤退,虎蹲,再佯攻。这样十轮下来,幽州城头已经血流成河。 不用一千只,五百只就足够了。 怪不得刘安敢正面防御耶律隆庆的主力部队,这样的大杀器,依现在的库存数量可当十万雄兵。 赵继隆转过头问一位老将:“高兄,如何?” 这位正是赵继隆给刘安推荐的高琼,现为殿前司都指挥使,专用负责练兵的。 高琼上前:“此战若有失,先斩我。” “好。”赵继隆喜欢这种回答,干脆利落。 再说安平伯爵府。 刘安坐在园内陪着潘秭灵看烟花,这时,铁头进来带着一封书信,竟然是给李青莲的,信封上写的清楚,安平伯爵府妾李氏。 自然就是李清莲了。 信是从真定府发来的,倒让刘安有些意外。 这李清莲在真定府认识谁? 潘秭灵扫了一眼信封,然后吩咐身边的霜儿递给了李清莲,她有权力先看,潘秭灵却没有行使这个权力,直接将信给了李清莲。 李清莲接过信,快速的看了一遍,将信中一个夹页双手捧到了刘安面前。 刘安把信接过,先看最后的署名,道济。 冯拯的字就是道济。 信中的内容首先是告诉刘安,真定府已经作足了战备,而后是他发现了一个异常,就是宋边边界的游荡辽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辽人匪类。 第一六六节 来自真定府的示警 信中写了几条证据,并且很自信的告诉刘安,宋辽边界数个辽营南下劫掠的人,绝对不是隶属幽州的辽军,确定是匪类。这个情况是从去年十月底就开始的,他这么久才写信,是希望可以确认这个猜测。 最后,感谢刘安收留并且照顾自己的外甥女。 “冯拯,是你舅舅?”刘安有些不敢相信,可他这么一问,李清莲也是一脸的懵,她很小的时候就被抄家,那个年龄记忆很模糊。 李清莲赶紧把全部的信送到刘安手中。 信中没有实际的内容,只有一些关切的话语,以及教导类的文字。 刘安记得很清楚,李清莲是犯官家女眷,流放岭南,全家基本上死在岭南了。没听说冯拯有妹子嫁给姓李的,若有的话,在官府也会有记录。 这事有点怪。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重要的是,冯拯提供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情报。 刘安将信借着蜡烛的火点燃,然后看着烧成了灰之后这才站了起来:“走了,你们去看花灯,随便逛街,我去办点正事。” 说完,刘安也没等潘秭灵有反应,快步的往外走。 潘秭灵看李清莲的眼神有些不善。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官贬乐籍,谁想竟然还有后台,而且还是个不弱的后台。若是冯拯回京,再任参知政事这级别的官员,这李清莲的身份地位,难道也在水涨船高。 李清莲也很紧张,可她这个时候却不知道应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来。只是低着头,沉默的坐在那里。 刘安这会那顾得上后院的葡萄架会怎么样,他有正经的事情去办。 在约定的时间,摘星阁。 李继隆也到了,名义上他是来看天下第一大比最后的结果的,真实的原因是他要给刘安说一说,自己看过火药的新威力后的感观。 两人见面,刘安开门见山:“冯拯写了信,他非常自信的说,宋边边界在去年十月底左右辽军就有了调整,南下劫掠的小股辽军已经不是幽州兵,而是一些匪兵。” 李继隆点了点头:“那虎蹲不错,辽军边界兵马收缩只能有一个解释,你拿下夏州之后,耶律隆庆已经准备南下了,看来就在今年,或是夏、或是秋。” 刘安问:“春天不可能吗?” “不可能,春天马太瘦。”李继隆很自信的给了刘安一个回答。 刘安却不服气:“若耶律隆庆猜测,我们防着秋天,突然春天来攻呢?” 李继隆也不急,很客气的给刘安解释道:“这次若开战,必是大战。大战不同于小规模作战,后勤准备要庞大的多,而且秋天的好处就是马肥力足,耶律隆庆也有可能春天南下,可此时他不会,他图谋的不是小胜,所以春天南下他取得不了大胜。” 说完后,李继隆看刘安依旧担心,又说道:“咱们按春天准备,以秋天为准,这样就不怕有万一了。” “恩,他万一不按常理出招,咱们就损失大了。” “也对,那就预防这个万一。” 李继隆内心是不相信耶律隆庆会在春天进攻的,那怕从去年十月辽国就开始准备,这个时间也是远远不够了。 除非,耶律隆庆只想南下骚扰一番,而不是有巨大的战略目标。 作为一名百将老帅,李继隆有这个自信。 刘安呢,是在拿后世那种总动员的集结速度去考虑问题了,事实上耶律隆庆根本就没想过,春天能动手。 刘安又随口问了一句:“冯拯与寇相公,有什么过节?” 李继隆没去问刘安为什么关心这个,立即就回答:“这冯拯是一个人物,他比寇准还大三年,当年寇准是参知政事,而他只是一个七品官,可他却硬生生的把寇准参倒了,寇准当是二品,变成了五品给事中。” “就为这个。”刘安心说,这或许也算是大仇了吧。 李继隆说道:“问题不是因为参了寇准,而是他参的事与寇准关系不大。” “寇相公成了背锅的?” “是这个意思,而且当时那事有关系的官员,也都把责任推给了寇准,寇准最恨的其实不是冯拯,而是吕端。其余的人都是小人物,当下吕端已经亡故,寇准也就气不过冯拯了。” 听完李继隆的解释,刘安倒是明白了。 为什么皇帝想召冯拯回京,寇准却一力反对。 “走了,今晚上挺热闹,不过老夫这年龄已经体力不支。”李继隆没打算参加大比最后的排名发布,上了马就准备回家休息。 李继隆刚走,寇准就到了。 开口就问:“刚才在谈什么?” “几年前的旧事,我只是有点好奇罢了。就是想不明白,寇相公你怎么和王嗣宗相互看不顺眼。” 寇准只是笑了笑,没接这话。 他不需要解释,也没兴趣解释这事。 寇准一指远处:“看那里,你看出什么了吗?” 那里? 正是摘星阁内,那里有什么。 寇准没让刘安猜,很直接的说道:“外边,内园,殿内。许多小民在外面因为种类繁多的货物而开心,许多小官小贵族在内园因为买到了珍宝而开心,而我与你,有机会在殿内选择,可却并不在乎。” “还有,那些站在园门处的人与正殿外的人,他们想更进一步。” “这就是官场。” 刘安听懂了。 官场上有许多满足于现状,很容易就快乐的人,但也有许多钻营想往上爬的人。 真正到了某个位置之后,反而淡然了。 寇准又说道:“你再细看,穿锦鞋的人不会与穿布鞋的人站在一起,朝堂之上禁朋党,可禁得了吗?” 刘安点了点头:“寇相公说的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既是江湖。” “江湖,这个新词我听过,这话说的不错。”寇准指了指刘安,又指了指自己:“你我,都不是站在人群当中的那种人。回了,真正的珍宝是不会摆在台面上让人挑选的,既然标了价,便不再是珍宝。” 寇准也走了,根本就连正殿的门都没有靠近。 第一六七节 后园的葡萄架晃了一下 天下第一是什么,寇准也同样不在乎。 寇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刘安,你虽只有十七岁,可不是普通十七岁的少年。我欠了四年的俸禄,这钱应该是三衙司的汇票放印,若这次有什么变故,我寇准被贬,这账怕就不好收了。” 寇准没等刘安回过神来,已经大笑着离去。 刘安站在那里没动。 两世为人,人心这东西,刘安依然看不准,论朝堂上的心机,刘安自认拍马也赶不上寇准。 “算了,我也回家去吧。”刘安也感觉留在这里很无趣。 刘安回到家,府里几乎没什么人,除了职守的护院家丁之外,大部分人都外出了,今天是上元节,汴梁城相当的热闹,肯定要出去玩的。 刘安没感觉城内有什么特别好玩的。 到了差不多快四更天,在后院前厅靠着暖炉睡着的刘安被吵醒了。 潘秭灵回来了。 先进门的肯定是侍女们,要先检查屋内的温度,然后是炉火。 刘安从半开的门往外看,却看到潘秭灵与李清莲手挽手,很是亲热。 “古怪。” 刘安记得,潘秭灵对李清莲一直都冷冰冰的。 可此时,这种亲热劲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呢? 刘安也不认为自己能思考出结果来,从暖炉这里起身,回屋准备正式的睡觉。 屋外,潘秭灵和李清莲手拉手又说了好一会话,这才恋恋不舍的分开,潘秭灵目送李清莲走过转角,这才一脸笑意的回屋。 刘安这会刚躺下,潘秭灵进屋坐在刘安的床边,打着哈欠:“好累。” 刘安闭着眼睛问了一句:“什么时候你们关系处的这么好了。” 潘秭灵明显的愣了一下,可刘安因为闭着眼睛没看到,只听潘秭灵说道:“难道我们不应该关系好吗?” “好象,也对。睡觉了。” “今天确实有些累了。”潘秭灵看刘安没再问,也是松了一口气。 今天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 不过,潘秭灵绝对不打算让刘安知道。 此时,在偏院,李清莲靠着椅子上也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没办法,为了自保她不得不使用一些手段,还好运气不错,也还好自家大娘子年龄还小,若再过上几年,自己这种手段肯定是不管用的。 在几个时辰前,游园的时候,潘秭灵很意外的遇到了杨家九姑娘,杨延瑛。 杨延瑛倒是很客气的和潘秭灵聊了好一会,而后才分开。 李清莲对潘秭灵说道:“大娘子,有人无意中听到一些杂话,没听仔细,可也不敢乱猜。” “什么事?”潘秭灵没当回事。 李清莲说道:“昨个夜里,主君和寇相公玩牌的时候,寇相公吩咐人回去取来了一个布包,有人隐约看到布包上有杨府的封条。” “杨府?”潘秭灵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过来了。 这时,李清莲完美的补上了一刀:“这杨府的九姑娘已经实岁二九了。” 二九就是十八岁,这个年龄让潘秭灵内心一紧。 李清莲再没说什么,她要说的已经足够,而且都是实话,没有半句假话。 可这些实话连在一起,让潘秭灵一脑补,这事就不同了。 潘秭灵确实小脑袋转的飞快,这事越是脑补就越感觉不对,杨家大郎似乎是托了寇相公给自家夫君送了什么东西。 可为什么不直接送呢? 这其中有古怪。可加上李清莲补的那一句,杨延瑛已经整十八岁了,而且还没有许婆家,也没听说过谁家上门求亲,这事连在一起,潘秭灵心里不舒服了。 李清莲等着,等潘秭灵脑补完了,这才上前说了一句:“大娘子,我有一计。” “讲来听听。” “大娘子,明天赛马会,不如增加一个女眷看台,这事别人作不到,可大娘子却可以。把杨家九姑娘也请上,赛马会上说不定就有人有心,至少让汴梁城上面的圈子知道,杨家还有一个九姑娘待字闺中呢。” “妙。”潘秭灵被李青莲说动了。 李青莲的招数很简单,让潘秭灵别在府里总是对自己冷眼,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和潘秭灵站在同一战线上,成为战友。 没有敌人,创造敌人,创造不出敌人,也要假想一个敌人出来。 只有一致对外,潘秭灵才不会总盯着自己。 只要自己和潘秭灵成为战友,那么就不会再受冷漠。 果真,李清莲献策之后,潘秭灵对李清莲的态度大变。 潘秭灵也想的简单,李清莲入府已经是事实,而且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既然如此,不如把关系处好的一点,自己还有一个替自己冲在前面的人。 这事可以有。 少了那层隔阂之后,潘秭灵与李清莲之间的关系瞬间升温。 李清莲对香粉的与瓷器的见解,潘秭灵对丝绸与绣品的见解,两人自然是有共同话题的。 当然,最有共同的语言的话题就是那本不存在的潜在敌人。 比如,膝盖上中了一箭的杨延瑛。 明天赛马会,加上女宾席这事,正好皇后也在摘星阁内,潘秭灵过去一说,这事就办成了。而且将开赛的时间推迟到了午时举行,留足了给看台上增加隔断的时间。 这些话,潘秭灵是没可能告诉刘安的。 李清莲也不会把这事说出去。 李清莲非常的清楚,这事让刘安知道,自己肯定不讨好。但为了自保,李清莲内心只能对躺枪的杨延瑛说声抱歉了。 正屋,潘秭灵睡在床上作着梦都在笑。 刘安已经睡着了,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潘秭灵给赛马会增加女宾席,她认为这一策真的很完美。 大宋在此时,是非常通达的。曾经还有过女子在茶楼见到自己心仪之人,就派人带话,话中的意思就是自己未嫁,这已经是非常的大胆了。 依后世流传的。《清明上河图》中有个图景:“孙羊正店”大门前,有一对小夫妻正在买花,小娇妻亲昵地将她的胳膊搭到丈夫的肩膀上,跟现代情侣没啥区别。 所以,赛马会增加女宾席,潘秭灵相信许多待嫁的,未娶的勋贵子弟一定会感谢自己。 第一六八节 刘安想扩城 这个时候,正式的邀请,以及赛马会增加女宾席的事情,应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这一夜,潘秭灵睡的很香,而且还梦到杨延瑛远嫁,远远的离开了汴梁城。 次日,赛马会开始。 上次的赛马会是为了迎宾,这一次名送宾,也是为了欢送阿厮兰汉而举办的。 看台上的贵宾席,大约有四分之一已经加上了布幔,而后女宾席由木栏与男宾席这边隔开,也只有一道只有两尺半高,八寸宽的木栏。 刘安对赛马会还是很有兴趣的。 上一次是冲着耶律隆庆去的,这一次是真正的赛马会,所有的参赛的骑手与马匹都是抽签分组,每骑最多不能超过三次比赛,后备骑手补充临时受伤退赛的。 这一次,汴梁北校场,不仅增加了女宾席,还特别给了普通民众一个进场观赛的机会。 天刚亮,汴梁城中就已经人声鼎沸,再一次热闹了起来。 那怕昨晚,大部分人都是过了三更天才睡的也一样,难得有这么盛大的节日,谁也不想错过。 早上最热闹的是开封府正门。 这里有着不少了三千人在排队。 有好奇的上前询问:“开封府这是要发粮?还是要发钱?” “盖印!” “盖什么印?” 排队的都是小人物,大人物这会还在家准备盛装呢。 有位店铺的伙计拿出一张纸来:“我家大官人去年交税累计过八百贯,特来开封府盖印,可换得一张赛马会的门票。 问话的人看那张纸,似乎就是自己写的。 想了想,找地方也写了一张,加入了排队的行列。 汴梁城第二个拥堵的地方是摘星阁东边的北城门,从这里出城走到五丈河边就是北校场,摘星阁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占的就是未来的艮岳。 一期,只有原先艮岳的一半。 二期,划好了位置,但这里还有许多居民。 位置也就是宋徽宗的万寿宫的位置,占地面前已经无限接近此时的大宋皇宫了,比历史上的艮岳还大了约百分之四十,只是此时,四处挖的全是坑,距离完全建好至少还需要五年,只能一部分又一部分的建。 在摘星阁范围内,两处巨大的会场也正在建造之中。 可以作为棒球场、大诗会的会场,以及可以作为赛马场、橄榄球场的另一个大会场,计划一年内完工。 钱是哗哗的往里填,眼下的支出和刘安的钱,比起整体预算还不足百分之五。 皇帝与刘安就在摘星阁的工地,这里正在重新用石灰画线,赛马场依皇帝的要求,看台要再增加五千个座位,贵宾包厢也要再增加一百个。而且还要加王座包厢。 突然,皇帝转头对刘安说道:“安哥儿,姑丈听工部汇报,这摘星阁比皇宫只少了一百亩不到的面积?还有,你买寻常人家的屋子,要和气些。” “姑丈,这是姑丈的摘星阁,侄儿只是代管。那些还没有买的屋,虽然还没有想好如何买,可我一定公平合理,若遇上故意找我麻烦的,我最多就是打他一顿。” 皇帝爽朗的大笑几句:“看把你吓的,姑丈没这么小气。” 刘安又马上问道:“要不,计划一下扩建皇宫,咱大宋的皇宫不敢说太大,比大明宫和大兴宫小一点也行。小个两亩,姑丈以为合适不?” 皇帝摇了摇头:“汴梁城没地方扩建。” “有!” “有?”皇帝心说自己对汴梁城怎么可能不了解,汴梁那里有扩建的地方。 刘安说道:“只要姑丈同意,把现在汴梁城内所有的土地与宅子全部收归姑丈,然后收一赔二,甚至是赔三。再汴梁外再划一个圈,扩大十倍不是问题。” “胡闹!”皇帝摇了摇头。且不说他是一个好皇帝,爱民的好皇帝,就算不是,这么离谱的事情朝堂上能答应吗? 答案是肯定的,言官会用弹劾把皇宫淹了。 刘安又说道:“姑丈可以派人看着,也就是今年年底左右,我会开始解决圈内住户的移居问题,若有差错请姑丈责罚,若办的好姑丈可以考虑一下,扩城的事宜。” “那就看看。”皇帝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只是默许刘安去办。 皇帝知道,刘安在城外东边有一块荒地,地方很大,足有八百亩的荒地,只是不知道刘安准备建什么,这地契已经在刘安手中了。 皇帝伸手一指城北:“走,时辰差不多了,陪姑丈先去马厩看看。” “是。”刘安一旁陪着皇帝出城。 再说开封府门前。 那个自己写了文书准备去盖印的家伙被吊在了开封府门前的老槐树上,一名税吏狠狠的抽了几鞭子后骂道:“你当我等是瞎的,你一个杂货铺子一年能交九百贯的税。私造官文,重劳役三个月。” 打完吊在树上的家伙后,负责盖印的税吏又冲着所有人喊了一声:“所有盖印领票的人听着,我们会查,误差一成之内正常,超过就为造假,必重罚。” 大宋也有逃税的,可前不久财三司才被狠狠收拾过。 至少短时间内,没有人有这个胆量。 逃税轻者罚五倍起,重则抄家,再重流放杀头。 再说北校场。 距离午时还有大半个时辰呢,这里的座位已经超过一半都有人了。 北校场外,卖小吃的小贩已经在指定区域开火,提着食篮的外卖伙计也开始在看台上活动。 把皇帝送到休息室的刘安也来到了看台上。 刘安一上看台就见到大几十号汴梁城的勋贵子弟蹲在一侧,一个个哭丧着脸。 “衮哥儿、兖哥儿,谁把你们给收拾了,一副丢了几百文钱的神情。” 见到刘安,潘衮差一点就哭了。 刘安惊呼:“真的丢钱了。” 潘衮吼上了:“都是你家大娘子干的好事。” 我家大娘子? 刘安理了一下这个人物关系,我家大娘子不是你家六妹吗?要骂,你们也别过来骂我。不过,我家夫人干什么了? 刘安问:“我夫人怎么了?” 第一六九节 可恶的六姑娘 潘衮又要骂,曹傅赶紧上前:“安哥儿,是这么一个事。确实与六姐有关。” “怎么?” “六姐让赛马会开了女宾席,原本我娘说给我三十贯钱让我过来开心一下,可现在只给了一贯六百文。” 刘安还是没反应过来:“扣你的钱了,你干什么坏事了。” 潘衮完全爆发了,揪着刘安的衣领子:“你装傻,我家娘子只给了我五百文,我娘也要来玩,你明白不。” 刘安一脸的无辜:“这事,怪我了?” “不怪你,怪谁?” 刘安叹了一口气:“成,这事我去找我岳母替你们说理去。”刘安说完推开潘衮就走要,众人先是一愣,然后一起扑上去拦下刘安:“别,别。我们寻思着,这事小赌怡情,玩玩就好,玩玩就好。” 潘衮也变脸了,跟着说道:“也对,上次我娘,五娘还有我家娘子的钱都让我用来玩乐了,这次也应该让她们开心一下。所以,我们有一点就好,就好。” “这样啊。那我走了,这会事多挺忙。”刘安笑呵呵转身离开。 潘衮看着刘安的背景,想骂几句,可又找不到理由。 曹傅过来问道:“话说,你这妹夫每月多少零花钱?” “听说是三贯,可我也知道他从来不花钱,每个月节余都在两贯六百文往上,我真不知道他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石家的石贻孙走过来说道:“前几天夜里,他和寇相公玩牌,听说桌上赌注总计高达上千贯。” 这话一出口,不止潘衮,大半的都白了他一眼。 白痴成这样,怎么出来跟大伙混。 那叫应酬,你若有本事和当朝相公还有太国舅一起玩牌,几千贯家里给你出。 这牌桌也讲一个身份,家里门脸不够大,你身份不够,未必有资格在一个桌上玩牌,这点道理都不懂。 这时,有人飞奔着过来跑到潘衮面前:“刚才在票房,我见你家安哥儿下了一文钱的注,然后注票加了漆封。” 一直坐在地上的石元孙站了起来:“怕是替太国舅买的,这票不能跟,也别打听。” 一文钱。 在场的都是武勋家的子弟,年长一点的都能感觉到,这是李继隆在买天意。 就象问卦是一个道理的。 潘衮把袍子往身上一披:“走,去看场次,这会估计已经出来了。看我今个用五百文赢十贯钱,我娘说了,若是赢了就归我自己。” 潘兖走了两步停下了:“这不对。” 所有人也停下了,有人问:“怎么不对?” “上次我有十五贯钱,可输赢要回去交账,现在想来,还是自己的钱玩的有意思。上次虽然钱多,不过就是代人投注罢了。” 潘兖一拍大腿:“在理,来人,去取钱来。把这个月的零花钱领出来。” 潘兖等人纷纷叫自己身边的长随回去取钱来。 再说刘安。 刘安这会坐在阿厮兰汉的包厢内。 “安兄弟,你是一个智人。有件事,你给老哥哥出个点子。”阿厮兰汉很客气的给刘安倒了一杯酒。 刘安双手接过:“汉王请讲。” “我来之前,损失了五万匹马,还有羊几十万只,死了好几百人,伤了数千人。没天灾,没外敌,自己人打自己人。” “为什么?” “管不住,西边的部落和靠近大宋的部落,近几年来越发的和不到一起了。” 阿厮兰汗简单的讲了自己的事情。 刘安听懂了。 西州回鹘在早期是萨珊王国的摩尼,后来到了高昌之后,融入了高昌的佛文化。在几十年前大宋立国的时候,西州还送来了佛牙等物。 这事,刘安不想粘,自认也解决不了。 可毕竟阿厮兰汗问了,刘安只能说道:“这事,其实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怎么说。” “以和为贵、求同存异、相互尊重、相互理解。然后奔着一个共同的追求,就是吃的好,穿的暖,过好日子,支持朝堂,守法敬业。再说的简单一点就是,共同致富,一起奔向美好的生活。当然,也要打击一下那些借机骗人的,作恶的。” 阿厮兰汉有一种不明觉历的感觉。 他有些听不懂,可还是让刘安写了下来,他打算回去请两位国师帮着看看,然后参谋一下。 看刘安写完,阿厮兰汉很是郑重的收了起来后称赞:“果真是智人,这些话我一定回去认真参详。” “客气,客气。”刘安笑的都有些尴尬。 话说,大宋眼下佛道之争都没解决呢,这种事情刘安自认解决不了。 阿厮兰汉再次道谢之后刘安又说道:“不如这样,我请示官家,给你派一些有才华的人,这些人懂种田、懂医药,还有一些工匠。想来用于提高西州百姓的生活质量,提高收入是有帮助的,一亩田多打几十斤粮食,肯定是好事。” “先谢过,这份盛情领下了。” 刘安拱手回礼。 看台的另一侧,女宾区。 潘秭灵正陪着郭皇后在填写注票,什么相马书,什么骑手都是浮云。 马的名字好听才是王道。 最简单,最直接的投注法就是跟着感觉走。 不过,郭皇后只是来看个热闹,所以对潘秭灵说道:“随便写几份,每份投注十文便是。” 写完注票,潘秭灵对郭皇后说道:“娘娘,我家官人说,若是把旬日一休改为七日一休,汴梁城至少增加三成商税。而且,也会有更多有趣的事情。” “七日?”郭娘娘不知这个七日有什么特别的。 潘秭灵继续说道:“金木水火土这五日作事,而后阴阳二日。一共是七日,阴日应该沐浴,阳日则休息。阴日前半天用于总结这五日的工作,下半日用于清洁自身,洁身也洁心。这洁心,就是将五日工作中不足之处自我反省。” 郭娘娘有点小心动。 什么十日,七日。重点是,每个月可以出宫的时间变多了,相信潘秭灵这个提议传开之后,肯定有无数的枕头风吹到朝廷大员的耳朵里。 听起来贵妇们平日都在家可以随时出来,事实上,相夫教子这话不是白说的。 没出嫁的要在家学习,出了嫁的也监督家中孩童学习。 第一七零节 好可怕的事情 大宋贵族家的孩童,第一任老师不是夫子,永远是家中主母。 “花半日时间总结五天的工作,再花半日自省其身。这个,可以给官家提一提。或许有意义。” 潘秭灵很乖巧的点了点头,没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 话点到就行了。 陪着皇后写好注票之后,潘秭灵又跑到了自己母亲承庆郡主那里坐下。 看自己的女儿过来,承庆郡主轻声说道:“你倒是长大了,现在讨得娘娘喜欢。这挺好,不过也别忘记了自身的事。” “娘!”潘秭灵脸一红。 承庆郡主却是沉着脸:“成亲有九个月了,已经九个月了。” 潘秭灵靠近承庆郡主坐下:“娘亲,有件事要你给女儿拿个主意,这事有大利。” “利,眼睛里只有钱了。”承庆郡主轻轻的拧了一下潘秭灵的耳朵后才问:“说,什么事?” 潘秭灵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小的木盒递到承庆郡主手中:“娘,我家安哥儿能控制……”越说声音越小,承庆郡主的脸色却是越来的凝重,抓着小木盒的手也越来越用力,手心上全是汗。 听潘秭灵讲完,承庆郡主声音很小:“这话当真?” 潘秭灵指了指自己。 刘安竟然能掌控这种事情,就算依潘秭灵所说还不够精准,但也足够可怕了。 想了想后承庆郡主问道:“你没有傻到去和娘娘讲吧?” “这不来请娘作主。” “这事,让为娘想一想,这事有点吓人。”承庆郡主感觉自己出汗了。 承庆郡主思考了好长时间之后又靠近潘秭灵:“你确定,这是真的吗?” “真的,非常真。”潘秭灵相信刘安,这种信任是不需要太多解释的。 “这事,再想想。”承庆郡主内心有些紧张,这种技巧有没有用,有大用,可也有大害,完整的公布出去肯定是自讨苦吃,有限的公布给有心人才是价值最大化的。 其最大目标就是宫里。 同时,这事也是有风险,而且有巨大利益的事情。 多子多福没错,这是家族的心思。 放在许多贵族家里,大娘子恨不得你们这小娘皮都别生,而妾室们更希望多生孩子,大宋这才立国几十年,已经有了许多妾室之子功成名就,然后家中地位高升等等例子。 承庆郡主又问了:“安哥儿怎么说?” “他!他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告诉我,我年龄还小。”潘秭灵倒是如实回答了。 刘安只管挖坑不管埋。 反正,自家后院葡萄架暂时看来还挺结实的。 就在这时,原本还安静的看台突然热闹了起来,第一组的马已经就位,整个看台上基本上九成以上的人都站了起来,也变的热闹了起来。 站起来的,无论男女。差别只是,喊的有多疯狂。 “红云……”一声尖叫吓的潘秭灵一哆嗦,转身看去才发现,是自家二娘大娘子站了起来,挥舞着手帕尖叫着。 红云,是一匹非常漂亮的红马,传闻有汗血宝马的血统。 女人疯狂起来,也很惊人的。 最低的投注是一赔一,押中某匹马进前三,就能得到一赔一的赔率,一共九匹马,无论怎么押,刘安都能保证得到至少百分之五的纯利。 刘安是坐着的,而且是坐的最稳的一个人,没有之一。 比赛到激烈处连皇帝都不由的坐直了身体,眼睛紧紧的盯着赛道。 看着看台上那没押中而被扔的漫天飞舞的投注票,还有无数或是狂叫、或是尖叫的身影,刘安品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让在宋富起来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人们不断的花钱,不断的挣钱,钱流通的越快,钱也就越多。” 没有人听刘安的自言自语,刘安这小包厢内连铁头都在狂叫着。 另一个包厢内,寇准看着自己手上的投注票,很无语。 他中了,也没中。 中的是小注,没中的是大注。 算一算,还是赔了。 寇准在很认真的重新研究马经,他在分析自己是输在算学上,还是输在相马的技术上呢? 这下注,有点难。 话说,这会皇帝很开心。 他赢了,而且赢了一次四连注,正在皇帝开心的时候赵昌言到了,施礼,然后坐在皇帝下首的软垫上。 皇帝放下了自己的相马书:“赵公,可有投注?” 赵昌言直起身体:“官家,臣在思考,是不是要弹劾一下。” “弹劾这赛马?” “是。” 皇帝摆了摆手:“难得一乐。” “宋律禁赌。” “那就改一改,天下律法也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就拿官律而言,这些年不是也改了多次,磨堪的条文可以说也是全新的。”皇帝不打算禁这赛马之事。 赵昌言是猜到了这个结局,所以他只说来弹劾,却并没有真正弹劾。 听皇帝讲完,赵昌言说道:“臣以为,定个规矩吧,先禁止非官方认证赛马会,或是各类赛事,投注的规矩要再严一些。刘学士这个依税定注臣认为,真正的目的不是限注,而是税。官家以为呢?” 皇帝没想那么多,听到税之后让赵昌言继续讲。 赵昌言说道:“拿今日而言,有五个贵宾包厢,十五个次等小包给了非官、非贵。五个贵宾包厢无一不是在汴梁的顶级大商,一年交税超过万贯的大商。这是身份,也是地位,官家让臣作为新立财三司一员,臣对税也很认真的研究过。” “这事,赵公以为,好事?”皇帝没动脑子,只想听结果。 赵昌言点了点头:“好事,税交的多,这便有了地位,但臣以为这事还是要立一个详细的规矩的,所以臣请官家定夺。” 皇帝眼看新一轮赛马开始了,心思已经不在说话上,只说道:“这样吧,后天朝会之后,来朕的书房,把这事议一议。” “臣领旨。”赵昌言施礼退离。 走到皇帝的包厢外,赵昌言看着赛道上的奔马,对着站在一旁的赛场小厮招了招手。 “赵御史,有何吩咐,小的听着呢。” “买一贯钱,下一场七、四、三、九。” 那小厮立即拿出一个本子写下,然后让赵昌言签了个字,便叫人去换注票。 第一七一节 寇准又输了 赛马场上。顶级的大员不需要拿现钱,签字就算数。 这就是身份。 同样,这也是刘安给大商的身份,五个拥有包厢的大商,拥有五百贯的签字权。这点钱,刘安相信他们还得上,而且也没有人敢欠自己的钱。 整个赛马场,除了护卫、侍从、侍女之外,所有客人只有一个人没下注。 这个人就是刘安。 刘安信奉的是,不赌就是赢。 一天的赛马会结束了,整个汴梁城也从狂热变到热闹,到处都是在讨论赛马的人,更多的人期待着刘安的新赛马场快一点建好,新赛马场更大,有普通人观赛的位置。 北校场内,客人开始退场。 皇帝出了自己的包厢,将几十张注票交给了门外的小厮,然后看了一眼脸色发黑的寇准后皇帝笑了:“寇公,朕说过,朕的马经才是正确的。” 寇准这次输的不惨,才九千贯。 “臣,不服。” “不服啊。”皇帝爽朗的大笑几声:“来人,传朕的意思给刘安,告诉他,下月中旬再安排赛马会。” “是。”皇帝身边的当职太监领命去了。 皇帝走到寇准面前:“赵御史对这赛马还有投注有些想法,要定个详细的规矩,寇公也参与点意见,说是可以多收税,朕以为有道理,但规矩要定好,也不能乱。” “臣明白。”寇准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皇帝既然说了,他去问赵昌言便是。 刘安这会也过来了,他作为主办者肯定要亲自来送皇帝回宫的。 皇帝见到刘安问:“今个,大赢家是谁?” “官家,男宾是太国舅,一文钱压中后三场连胜最大赔率。女宾是郭娘娘,连胜押中第三场至第六场前四,最大赔率。” “哈哈哈!”皇帝开怀大笑,然后背着手往外走。 寇准拉住刘安,没等寇准问刘安就说道:“后写的注票。” 寇准懂了。 虽然不明白刘安是怎么操作的,但让郭娘娘有比李继隆更高一层的福气,这事是好事。宋辽之战,一但辽国萧太后领军,这边再鼓动郭娘娘亲征就容易多了。 理由就可以说,大福之人必会为宋军带来大胜。 十文钱,几千倍的赔率刘安不在乎。 寇准很满意刘安这次的小手段,相信后续刘安也会派人在汴梁城宣扬,今日最大的赢家就是郭皇后,四连场押中前四,这是有大运气的人,是有极有福气的人。 正月十六的赛马会结束,正月十八的时候客人离开了汴梁城。 大宋的新年结束了,商人也要回去开门作生意。 官员们回到了朝堂之上。 新年之后的第一天早朝,皇帝打着哈欠,朝堂上也不怎么精神。午后,三相、赵昌言还有李沆在皇帝的书房就赛马与税收的关系展开的激烈的讨论。 刘安却不在。 刘安坐着船南下,到了距离汴梁城五十多里的咸平县。 郑公明作为这里的县令前往码头迎接刘安。 “学士!”郑公明没等船靠岸就远远的施了一礼,刘安站在船头回了一礼:“郑县令。” 咸平县衙门。 刘安面前摆着这原本是镇子,却不怎么大的县图。 郑公明给刘安报着账目:“学士,原本这些账目在去年的时候就应该报上,学士新年忙碌,所以还存放在这里。” 刘安还在看着县图,没接账目。 郑公明继续汇报着:“学士,投入巨大财力、物力、人力之后,平整的土地超五千亩,修路大路七十五里,小路四百里,便道无数,挖下水渠总长达到了八十里,新建排屋六百五十间。可是。” 说到可是的时候,郑公明停下了。 刘安没抬头,眼神依旧还在县图上,淡然的说了一句:“没有可是,现在所有的店铺、排屋、工坊用地都不许往外出售,给我等,等到我传消息过来之后,在原定的价格上涨十倍挂牌,而后每三天涨一成。” 郑公明站了起来走到刘安近前:“学士,眼下这镇子人口不过五百多户,现定的价格已经很高,若涨十倍不是比汴梁城的工坊用地还高。” 刘安这才抬起头来:“要比汴梁城高才对。不用太急,最多三个月,你等我的消息就是了,眼下你的任务有两条。” “请学士吩咐。” “第一条,几个村子我让你作的事情,你可有准备?” 郑公明回答道:“已经作了准备,每个村子果林、桑林、耕田都已经重新规划,并且建起了鸡舍还有猪圈,牛的数量不够,但下官相信在开春的时候,可以买到足够的牛。” 刘安点了点头:“恩,咸平县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咸平县是官家的。你可明白。” “明白,咸平县要成为天下第一县,是天下各县的楷模。但下官还是不解,咸平的耕田全部算下来也不过三千亩,而且水田仅仅只有一千四百亩,学士的设计下官明白,以鸡猪的粪便肥田,牲畜可增加农户收益,但谁会在这里建工坊?” 郑公明实在是不明白,这里有什么值得商人们投资建工坊的基础。 刘安没再解释。 这个时候讲什么副城都是虚的,没有足够的产业需求,这里永远不会繁荣。 但是。 一但大量的外贸订单涌入汴梁,以汴梁眼下的城市规划商人们根本就找不到扩建工坊的地皮,就算有,也需要新修道路,新修排水渠等等。 而咸平却不同。 这里有运河直通汴梁,仅仅只有五十里,而且往南、往东也有河流可以运输。并且有够宽的官道直通汴梁,再加上这里的工坊用地都规划了大流量的水渠可供水车使用。 更重要的是,刘安在对这里规划的时候,就是按工业区规划的。 同时,这里的码头相当的有规模,码头上的仓库数量已经超过了旧的汴梁北码头。 所以,刘安等的就是外贸订单。 当第一批来自占城的织衣用麻运到,这里的火热便可以期待了。 郑公明满心的疑惑,可刘安却没再解释,一直在对照着县图在翻看着郑公明的工作进度。 第一七二节 刘安的咸平工坊 看着进度与规划都如期进展着,刘安很满意。 刘安对郑公明说道: “恩,虽然你不理解我的想法,可你却作的很好。依照这个样子继续,快则两个月,慢则四个月,你会看到这里的变化。切记一点,在没有接到我的通知前,就算有大商前来商量购地建工坊的事情,你也要拖着。” “是。下官谨记。” 既然刘安已经有了交待,郑公明便不再多问。 正如刘安所说,这里叫咸平县,以当今皇帝的年号为县名,所以这里的一切都被汴梁所关注着。 而郑公明就算不明白,他也会执行刘安的吩咐。 他只是一个县令,而刘安则是皇帝授权的咸平县真正管理者。 刘安放下手上的文书抬头看了郑公明一眼:“春天,会有恩科,告诉县里作事的举子们,想考就考,不考也可以,在这里作出成绩三年后可保一个同进士。” “谢学士。” 刘安的许诺是空头的,郑公明却是信了。 刘安起身:“你忙的公务,我自己出去转转,不用跟着。” “是,学士。”郑公明垂手站在一旁。 铁头已经备好马车在外等着,刘安出了县衙的大门之后铁头过来在马车旁放下上车凳,然后扶刘安上马车。 不用刘安吩咐,铁头知道要去那里。 咸平县这里是刘安的地盘,连县里的士兵都是潘家安排人特别招募与训练的。这里的士兵拿的是低等厢兵的身份,却领着接近禁军的军饷,潘家暗中补了这份薪资差。 因为这里有刘安最重要的四个工坊。 分别是玻璃坊、钢铁坊、铜坊、石坊。 玻璃坊刘安没去,只让铁头安排人送去年赏,年赏就是钱、肉、布、粮以及一些香料。 现在的玻璃坊可以制作长一尺宽七寸的大平板玻璃,成功率在七成,良品率接近一半。生意三寸长的玻璃成品率十成,良品率九成五。 一句话,工艺还需要再提高。 玻璃杯的试生产计划已经提上日程,眼下还需要给小工大量的时间再培训。 熟练工还是太少。 这次刘安主要去的就是钢铁坊。 通往咸平钢铁坊的路有三道卡,因为这不是大路,这条路只通向刘安的工坊区,三道卡挡下了任何一个没有通行牌的人。 因为设卡的人有禁军发的限行文书,给的理由是,工坊内有官家订制的物品。 皇帝订了什么。 只有玻璃镜。 刘安站在钢铁坊内,领头的大匠正在调试去年冬天建的高炉和平炉。 高炉用来把铁矿石变成铁,平炉用来尝试着炼钢。 这里有高炉五座,平炉只有一个小的。 刘安背着手站在远处,看着大匠在带人调试高炉,今天他来就是想亲眼看到第一炉钢,那怕在这里等上几天也值得。 工坊区负责的是一位在会试中落榜的举子,他考了三次,三十多岁的人对会试已经有些绝望,算学、工学天才,可惜文章写的太菜。 周良,来自西京。 “学士,已经按学士的吩咐,在二百里范围内找到优良铁矿四处,还意外的发现石炭矿七处,其中有一处几乎可以露天开采。” 刘安背着手没接话。 这地方铁矿的储量有几十亿吨,煤矿也不少,从焦作开始一路往南,郑州、许昌这一线有着许多大煤矿。 咸平县往西五十里这处大矿被发现不是意外。 周良在旁又问:“学士,要上报吗?这个石炭矿只要挖去不足一尺的浮土就能见到石炭,按下十尺必见良炭。” 刘安摇了摇头:“派人守着,把消息压下来,等到年底。眼下还是不断的买从并州运来的煤。焦作的矿派下去的都是重犯,也是我安排人炸的矿,这也是寇相公的意思。到年底,这边的大矿你可以派人开挖,焦作的矿也可以重开。” “明白。”周良不会傻到去问原因。 能让一位相公插手隐瞒的事情肯定是大事,这样的大事不是他这个级别敢插嘴的。所以只有作好自己的本份就可以了。 周良又说道:“学士,我们选了不同的石炭炼焦,似乎有区别。” “这件事作的好,有区别才是正常的,没有最好只有最合适,无论是石炭还是铁矿粉或是长石这类材料,让工匠们多试,不要怕费钱,你作的好。” “谢学士赞,我会用心。” 刘安没再说话,周良已经汇报了主要的事情,其余的他写有报告。 此时,是等着开炉的时间。 周良派人准备了茶点。 刘安一点也不急,也没有半句去催促,只是安静的等着。 刘安不是搞钢铁工业的,懂的知识就是书本上看到的那些,原理图也是原始的,肯定不是最高明的高炉,看着原料不断的倒入炉中,点火,刘安也开始有些紧张,内心充满着期待。 木炭不足以把铁变成铁水,对铁的制作还是锻铁的阶段。 大约百分之零点五的碳含量让铁与钢有着质的不同,而有时候接近百分之四的碳含量让铸铁比钢硬,却很脆。 刘安能提供的知识只是借高炉让炉温达到极致,让纯铁水流出来。 然后再借平炉,加上适当的碳,让铁变成钢。 或者有铁也行,靠工匠的锻打,加上渗碳法、覆土法等等。 已经两个时辰了,周良看着刘安,这位大宋历上最年轻最美貌最幸运最高官职的学士在这两个时辰内一动也没动,也没有说话,茶已经凉透了。而这位学士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高炉。 只是一座铁坊,有什么地方吸引了这位刘学士。 周良在思考。 刘安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解释过,也没有给任何人讲过钢铁的价值。 铁与血。 铁就是钢铁、血就是热血。 真理就在射程内、正义就在口径下。 刘安相信,不用太粗,五寸的小轻炮就能让大海上所有的力量明白真理掌握在我华夏。 当然,如果有可能,刘安更期待在今年秋天,可以在幽州城下与耶律隆庆聊一聊什么是正义。 这时,高炉下的一道小门打开了,那亮红色颜体让沉默了整整两个时辰的刘安笑了。 第一七三节 那真理之铁 铁水从炉中流出,刘安笑了。 工匠们没敢有一丝的怠慢,长长的铁杆拉着一个又一个的模具开始排队接铁水。 大匠吴铁,世代铁匠,汴梁中最优秀的铁匠,没有之一。 现年五十一岁,只有一只手,另一只手在一场意外之中失去。 少了一只手臂的他不可能再成为铁匠,潜心研究铁匠工艺,成为汴梁城所有铁匠心中的宗师。 吴铁捧着一小块铁锭来到了刘安面前,微微欠身后弯着腰以坚定的语气说道:“学士,我要改炉。” “理由。” 吴铁很生硬的回答:“让炉温更高,产量更高,出铁更快。” 刘安轻轻一摆手,铁头带人上前,然后将托盘上的锦布揭开,一船小金锭,一共十二枚。 刘安站了起来:“这里,你作主!”说罢,转身就走。 吴铁在刘安背后大喊一声:“谢学士知遇之恩。” 刘安摆了摆手没回头,大步往外走去。 寇准喜欢寒门士子,他没问过刘安喜欢什么。刘安最喜欢的就是有才的,愿意为才华付出一生的匠人,那种甚至有些孤僻、不懂礼节的精英级大匠。 吴铁站在那里一直微微的弯着腰,独臂一直捧着那块铁锭。 他怀里还有一份图纸,一份连他都没有信心能够完成的物件,一只铸铁炮。这东西要求的工艺太高,铸铁不能有砂眼,不能有虚铸。 吴铁见到高炉可以直接流出铁水之后不是没动过心思,但他怕浪费。 可当他再看了一眼留在桌上的一盘小金锭之后,他想尝试一下。 就算失败了,不用坊里的钱,这盘小金锭怎么也够尝试着铸上十次吧,吴铁深吸一口气,他作了决定,把另外的四只高炉改好之后,就尝试一次铸炮。 作为一名汴梁城公认宗师级铁匠,吴铁用小铁棒敲过铸件就能听出铸件是否有问题。 所以,吴铁准备尝试。 有人说,火炮发明于南宋,也就是公元一一六三年。也有人说,火炮真正产生并使用于元代,也就是公元一二九八年。 现在,历史将改变,火炮发明于北宋,公元一一零三年。 一盘原本用于感谢吴铁辛苦的小金锭,反而催生了吴铁的决心,吴铁赌上自己汴梁铁匠宗师之名,要为刘安铸出一门炮。 刘安离开了钢铁坊之后只到铜坊与石坊转了一圈,给当家的大匠发了点奖金,给工匠们发了一点福利。 这两个坊内的东西还处理研究阶段,距离量产还远。 一个研究的是夹铁包铜冲压式新钱,这种东西刘安不会让人知道,在自己势力不够大的时候私下铸钱是死罪。 另一个是水泥,汴梁这里有大量的铝矾土,可以作为水泥的原料之一。 水泥这东西刘安虽然没打算保密,可惜现在制作的水泥距离刘安想要的标准还有差距,单层的平房用一用没问题,砖混结构的楼房这东西会害死人的。 巡视完自己的地盘,刘安站在一处街心圆盘旁发了一会呆。 铁头没敢问,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 足足一刻钟后刘安转过头:“铁头,吩咐一下,这里的护卫力量加一倍,现在……回家。” “是,主君。” 护卫力量加一倍不是什么事,只需要吩咐一声就行。 人有的是,只需要再加派几个好手来管理来训练就可以了。 回家说起来容易,可真正拿赶路来说,好难! 刘安坐在马车上不由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工坊区,心中默默的想着,什么时候才会有火车呢,没有火车的日子,马车好慢。 算了,也就是想想,火车这东西好神奇,没有大规模的钢铁产量…… 好象刚有钢铁是不够的。 刘安靠在马车上,感慨着叹了一口气:好在,我还年轻。 刘安回家用了很久,晚上根本就没有走成,在咸平县这里住了一晚之后第二天才启程回家,五十里的路用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才回到汴梁城。 进家门的时候,家里都开始准备晚餐了。 潘秭灵特别出来迎接刘安,还亲自拿着给刘安换了软底居家鞋,然后等着刘安开口。 却谁想,刘安开口第一句就是:“把清莲叫来。” “什……好吧。”潘秭灵把一口火气憋在心里,然后吩咐霜儿去叫人。 很快,李清莲到了,刘安已经坐在后院正厅上首的椅子上喝着茶了,李清莲向潘秭灵施礼之后坐在了一边。 刘安放下茶碗:“启动两个新计划。第一个计划是,培训更多的人,要求只有一个,将来能在整个大宋的大城内巡回演出,至少那些大城让不让演是我的事。” 李清莲开口回答:“人选已经有许多,一台戏已经有至少五个组在排练,而最好的三个组将有机会登台,眼下汴梁城每天晚上都会有人来看戏,而且连看数场。” 刘安很满意这个答案,又说道:“第二个任务有点难,但也要作好,挑最出色的人排练一出新戏,回头我会慢慢把戏的内容告诉你。这戏名叫,大汉骑奴。” 潘秭灵与李清莲都是一脸懵,一个奴隶值得上戏台吗? 会有人看吗? 刘安摇了摇头:“不好。” 两女还没有反应的时候刘安就说道:“新戏叫大汉歌女。” 骑奴、歌女,这两个都是下等人,这样的能成为主角吗? 可仅几个呼吸之后,两女反应过来了,她们知道刘安说这个主角是谁了。 刘安还在思考,他更想以大汉骑奴为主角,可皇帝不喜欢宣传武力,那么还是以歌女为主角吧,然后巧妙的描写一下这位足可以称得上伟大的骑奴。 潘秭灵这时问刘安:“主君,你说的歌女可是大汉卫皇后?” “恩。”刘安点了点头后说道:“大汉抵抗外敌的决心,大汉的不屈,大汉的铁血一定要表现出来,但也要表现的隐晦一些,咱们的官家不喜欢武者,更不喜欢武将跳的太高,所以剧本一定要认真,非常认真。” 刘安也是认真思考过的。 当下汴梁城,乃至整个大宋的风气就是考试,考中进士当官才是人生的唯一。 第一七四节 冰封的渤海 在大宋因为这些年朝堂之上的态度,武人是不招待见的。 先慢慢以戏剧的形势影响一下大宋百姓的态度,那怕有一点效果都是好的。 从歌女到皇后。 从骑奴到大将军。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励志,更逆袭的。 更何况,在刘安心中,卫青是伟大的,而且是非常伟大的,不仅仅在于他抗击匈奴的战争,更在于卫青与世无争的人品。 就算有人在史记中黑他,刘安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正如街边有人在打架,围观的人看法与讲述的过程都会有不同,所以写史的人也会加入自己的感情,没有绝对的冷静与公正,只有相对的。 卫青。 刘安打算不惜代价,也要在整个大宋竖立他伟大的形象。 同时,让整个大宋慢慢的开始明白,我们不仅需要诗词,更需要的是用鲜血来保护一个可以吟诗作赋的花园。 以及,给孩童们一个平静的,可以不用害怕随时带上行李逃跑的家园。 “去办吧。”刘安闭着眼睛说了这三个字,内心还在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潘秭灵在旁说道:“要不,今晚上主君在清莲屋里?” 刘安听到潘秭灵的话,却摇了摇头:“今晚我睡书房,改天吧。” 李清莲脸上明显流露着一丝遗憾,潘秭灵既然愿意作好人,便会把好人作到底,内心回忆了一下自己秘密列下的日程表,又说道:“那后天?” “好。”刘安没拒绝。 刘安回答完之后,没等李清莲有反应的时候已经起身,迈步就往书房走去。今晚上有件大事要办,刘安准备写一份计划书明天给皇帝,眼下有专项资金,所以刘安想把这笔钱用在修整京杭大运河上与巴州水运上。 因为战乱,大运河有些地方需要修整。 更重要的是,刘安需要在杭州增加一个超规模的码头,准确的是两个码头。 一个码头用于海运,另一个则用于京杭大运河的河运。 同时,还要增加海运码头与河运码头的水路与陆路的连接。 然后,增加巴州码头,从长江将巴蜀的货物运出来,然后在明州开辟一块工坊区。 刘安在书房写着自己的计划书。 就在这个夜晚,大海上。 李欢带着自己的船队第一次和花子婴带的手下合作,船上没有半点灯火,在黑暗之中除非靠近到一百步之内,根本就看不清船影。 船停了,不是停在海上,也不是停在岸边,而是靠着海冰停下。 两个穿着深黑的身影快速的从北边的冰面上滑了过来,李欢和花子婴迎了上去,两人停稳之后花子婴问道:“怎么样?” “码头上没几个人,我们靠近一点苏州镇,夜里没有一点灯火。靠近看了看,城头上巡逻的人几乎没有。” 听完汇报,李欢与花子婴都没说话。 两人的原计划是放火烧了辽国东京道苏州镇码头上的船,辽国拥有为数不多的水师力量大半都在这里,还有一少半在熊岳镇。 花子婴说道:“有人打探过,这里的主力是部族军,是渤海国原先的人马,有一千京行营的人马在这里。部族军有多少,不知道。” 李欢问:“我们有多少人?” “我的人有六百人。” “干他。” “好。”花子婴竟然没有半点意见,立即吩咐自己的人准备战斗。 船不多所以带的马也不多,二十匹马被牵到了冰面上然后挂上了雪橇,雪橇上开始将一些军械与装备堆上去。 最后还有两只箱子,李欢与花子婴几乎是同时吩咐:“这箱抬回去。” 这两只箱子装的是点燃是陶瓷手雷,非到万不得已两人是不打算使用的,这是刘安在宋辽之战中即将使用的秘密武器,现在暴露的话两人都担心辽人会有防备的手段。 刘安给他们这些,事实上也没打算隐藏这个秘密。 武器就是用来使用的。 当然,武器的制作机密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根据历史,辽国最初的战斗力量就是骑兵,而且军队也是以骑兵为主的。在中后期才有了投石火炮,这便是宋朝提供的技术。 以投石机投出可以燃烧或是轻微爆炸的火药包。 这种行为在刘安眼中,何其可笑。 花子婴有六百人,李欢这里大部分是船上的水手以及水兵,陆战力量只有二百人。 八百人整装,马蹄包上布,一行人快速的往辽国东京道苏州镇奔去。 这里,以后的名字是金州,而后叫大连。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到了码头,花子婴打头阵,亲自带了四十人分成八队,快速的将码头的哨兵清除干净,然后李欢到了带着五个五十人队快速的进入营房将还在睡梦中的码头守兵解决。 因为是冬天,冰已经了封了海边,船都停靠在码头也被海水冻在冰上,留守的人也就是一百多人,只是负责防火。 码头上花子婴划亮一只火柴盯着火苗对身旁的人说道:“风不大,从西北方向吹来,去淋火油。” 一队人扛着桶往西北方向跑去。 要给所有的船都淋上火油不现实,所以花子婴选择了上风口。 李欢走了过来:“花兄,我是这样想的。”李欢说完蹲在地上开始画:“从辽人的苏州镇到这里有两条路,一条是绕海湾过来,另一个就是从桥上过来。” 花子婴在地上也跟着画了几条线:“还有一种可能,他们不来。” “不来?” 花子婴点了点头:“从码头上的守军数量来看,辽人并没有多重视这只水师力量,你看这些船,最多不过八百斛,而且没有真正的战船。最大的两条船还是高丽战船,近海的五百斛运输船占了大多数。” “恩。”李欢认同这个说法。 辽国擅骑兵,对水师根本就不懂。 辽国的水师力量来自原先的渤海国以及高丽人,因为辽人不喜欢在船上,所以水兵几乎全是原渤海国的人。 为了防止这些人作乱,所以辽国并不愿意发展水师的力量。 水师在辽国没地位。 第一七五节 人怎么都跑了 第二次宋辽大战的时候辽人根本就没有动过水师,只是派重兵在几处宋人可能登陆的地方来阻击,并没有半点海中的战斗。 花子婴接着说道:“这里发生大火,要烧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引来辽苏州镇的兵马来救,我认为他们有可能不会连夜赶来救火,若到了天亮咱们这点人马挡不住。” 李欢思考的是在这里放火,然后埋伏辽人救援部队。 这个方法不是不行,但放在白天他们人数上不占优势。 花子婴说道:“既然来了,不如干一票大的,试着偷袭一下苏州镇,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一击就退。” 李欢被花子婴这个提议也引出了些灵感。 李欢说道:“退的时候,在桥上设伏,那么辽人应该是一半绕道,一半强攻。阻挡半个时辰就烧桥,然后撤退。” “就这么办。” 两人商量好立即带人行动,留下五十名最可靠最精锐的人守住桥。 这座桥很小,是半木半浮桥的结构。 桥往东是一处海湾,沿海湾有一条大路,桥是小路,马车不能通行,只能过人,而且最多并排过两个人,三人同行就算是瘦子也有点挤。 不过,海水已经结冰,可以从冰上走。 但冰上却有许多洞,是许多人在冰上开洞然后捕鱼留下的,若是大量人马通过一但踩到原先的冰洞再结了薄冰的地方,很悲剧。 辽国苏州镇。 这里不是大宋的苏州,也不是一处战略要地。往北有怀化县,再往北是复州怀德军节度使所辖的永宁县和德胜县。 靠近这座连城墙都没有,只有一圈土围子的苏镇后陈欢问:“你说这里有一千京行营驻守?” 花子婴站在高处远远的看了一眼跳了下来:“我又没来过,只是有绿林的兄弟到过这里。” 按这土围子的大小,陈欢不相信这里有驻守一千辽国的京行营。 若是再往北,复州怀德军所属永宁县倒有可能。 两人站在黑夜之中没动,已经有好手快速的靠近苏州镇的土围子,这里的城墙高有八尺左右,宽度也在八尺。 探查的人靠近之后有两人跳上土围子,看到有卷缩在角落中抱团取暖的士兵。 有一人还大着胆子靠近到一步以内,仔细观察之后才跳下城头退了回来。 李欢和花子婴两人站在一起不断的听着情报,两人都不是领兵的将军,李欢因为大宋禁兵书,所以读过的只有一点点残本。 而花子婴呢,完完全全一个侠客出身。 这时,有人上前,花子婴侧头看了一眼,此人叫施万钱,虽然是他一队的,可和他却不同,施万钱身上背有五年的重劳役,是需要用功勋去换自由的。 如果两年内没有立下足够的功勋,那怕就要送到矿山去。 对于施万钱这个人,花子婴没太多好感,但也不厌恶,虽然作过恶事却是有一个有底限的人。 见施万钱上前花子婴问道:“有事?” “我有一计。” 花子婴没接话,施万钱陪着一些笑意:“这处大围子不过就是一个大庄园子,但往北边那里可是有精兵的。咱们又不是兵,咱们是贼……” 一个贼字出口花子婴的眼神之中充满着杀气。 施万钱却没紧张,继续说道:“最近我学了些新话,高丽那边的话,东恩思密达。”说完之后,施万钱依然保持着谦卑的笑意看着花子婴。而花子婴脸上的杀机也消失不见,微微的点了点头:“继续。” “放火,抢庄子最重要的就是让他们乱,让他们不知道咱们有多少人手,然后趁乱直奔重要的地方去,虽然没踩过盘子但就我看,他们的好东西在在这里。”施万钱说着就在地上画了一个二十五分格。 二十五分格就是横竖各五条线,将这处城镇分为二十五分。 然后施万钱非常自信的选了两个点:“这两处,必有重宝,或是财或是人。他们的城还是学咱们建的,依天干……” 一套非常严谨的理论,施万钱也不是普通的小人物。 或是没本事的小人物就直接扔进矿山了,根本不可能给他机会来立功赎罪。 花子婴点了点头:“你有何良策?” “有。”施万钱也是一个响当当的强盗出身,可以说这么多年的经历让他对攻打某处油水很厚的庄子总结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理论。 他这么一讲,花子婴认为是一个好计策。 花子婴听完后说道:“这次可能有点区别,你以前也算是一个义贼,非万不得已不杀人,都是用闷棍,这次不同。” “明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事咱不是不会,以前是讨口饭吃不敢伤天和。” “分队,依计行事。”花子婴这话是给各小队讲的。然后对李欢说道:“这两处你我各自带人埋伏。” “好。” 黑夜之中,大约有七百人分成了二十五个小队。人数最多的一队有五十人,最少的只有五个人,各自的任务是不同的。 仅仅一盏花的功夫,土围子城墙上足有二百步的一段所有的守军都在睡梦之中永远不会再醒来。七百人从这二百步宽的城头翻了进去。 又一刻钟过去,差不多五十多少巡夜的也永远睡了过去。 整两刻钟,辽国苏州镇粮仓火光冲天。 让李欢与花子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这么大的火,火光冲天,足足烧了又有一刻钟的时间,整个粮仓都已经没得救了,这才有人陆续的在镇中的街道上出现。 更让两人意外的是,竟然没有人急急的奔过来救火,都是傻子一样在发呆。 两人各自潜伏在相对好一些的屋顶上,内心充满了疑惑。 突然,有人怪叫了一声。 别说这两人,进来的人基本上都听不懂那人在喊什么,然后却见整个城镇乱成了一团,却不是所有人都奔着火而去,有差不多三分之二竟然转身回屋。 就在李欢和花子婴部下等信号杀出的时候,这三分之二的人又跑回到街上,却不是拿着武器,而是大包小包的背着包袱往城外跑。 紧接着,救火的人也掉头回去,没有人再管大火,反而是拿着东西就往镇外跑。 第一七六节 大宋官方没记载的事 这是什么情况。 李欢从屋顶上快速的往花子婴那里跑,而花子婴也快速的往李欢那里跑。 他们都认为这样的情况需要商量一下,实在太古怪了。 一间小屋内走出三个人,这三人与其他人不同,他们都穿着契丹贵族的服装,正在往相互方向奔跑的李欢与花子婴同时发现了这三人,两人一左一右从屋顶跳了下来,一人一刀砍死了三人中的两人,然后同时出手刺死为首那人。 相互间没有言语,两人快速的杀进屋内。 这屋内再没有其他人,却是有着比较华丽的摆设。 两人各自行动将屋内检查一遍之后同时退到了屋外,翻身上了屋顶,背对背站着,快速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后,同时转过身来。 花子婴先开口:“今晚上有些古怪。” 李欢点了点头:“确实古怪。” 花子婴说道:“要不,我们带人分头去搜一搜。”花子婴又指了指脚下的屋子:“这普通的屋子里住着不普通的人,我来安排人查一下。” “好。” 两人简单的商量之后各自回去指挥人手行动。 约半个时辰后,两个汉人被带到了刚才那间相对华丽的屋子外,屋外的尸体已经被清理。 “你们知道,这里的士兵为什么逃?” “他们一直在计划逃走,见到城内乱了所以就逃了。” 李欢问:“为什么?” 其中一人回答:“这事说来话长……”没等他说下去花子婴就打断了他:“简单一点说,最多三句话说清楚。” 另一人说道:“有人正在组织反契丹联军,这里已经有人来联络,契丹派人过来调查后留人监督。” 这事基本上说清楚了,李欢与花子婴商量几句之后,李欢吩咐道:“通知所有人,清除街上与城头所有的尸体,并且扔到粮仓之中烧掉,然后半个时辰去捡些东西,然后撤退,天亮前毕竟退回码头。” “是!”有人去传令了。 李欢又对带来的两个汉人说道:“跟我们走?” 两人没有选择,他们若不跟着走说不定会被杀掉了灭口。 镇不算大,但也不小。 好在找到几辆马车,七百人行动迅速,将所有的尸体清理完毕之后都扔进了正被大火淹没的粮仓之中。 而后,人全部散开去寻找有价值的物品。 天快亮的时候人已经退到了码头,然后一把火烧掉了码头上的船只,天色大亮人已经退回船上,并且开始远离。 这个时候,五百辽国正规军才带着三千人从北边的县赶到了这一处镇子。 为首的辽国将领亲自在镇内转了一圈,脸色很难看的盯着身边的副将:“绑了。” 副将是原渤海国的人,被绑的时候挣扎着。 那辽国将领说道:“早就听说你们不安份,这便是证据。传本将命令,回城,将所有的渤海人关入军营。” “你去死。” 有人高喊了一声,这名辽国将领回头看过去的瞬间,在他面前的一位士兵直接就用长矛捅了过去,当场将这位辽国将领刺了一个对穿。 “杀契丹狗。”无数人高喊着。 三千对五百,这是一场混战,辽军的骑兵优势根本就没办法发挥出来。 原本还忠心于契丹国的渤海人副将此时也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带自己的部队杀死契丹人。 混乱从开始到结束也仅仅就是一刻钟,三千对五百人的混战,死了差不多一千三百人。 辽国正规军的战力非同小可。 “回城,反了。”渤海人副将高喊一声,带着其余的人杀回县城。 海面上,两名汉人已经讲述了足足一个时辰。 他们讲的事情有些大宋官方有记载,但大多数都没有。 在大宋官方的记载中,一百年前渤海就灭亡了,但事实上却不是。当时渤海国确实被击败但还没有灭亡,以东丹国的名义作为辽国的属国一个存在的,除了有监国的契丹王族之外,差不多还有半独立的王国。 一直到二十年前,东丹国改名东京道。 在大宋的官方记载中,记载只是这里改了一个名称,因为信息的闭塞所以并不知道内情。 实情就是,原渤海遗民大部分不愿意接受契丹的统治,一直在进行着激烈的抗争,还曾经控制过一小块地盘准备建国,却被契丹人镇压。 此时的渤海人大约有三百万人,但却是多民族组成,不仅有靺鞨、高句丽人,还有汉人、奚人、九姓杂胡、达姑等等多个民族。 其中主体为靺鞨人,其次高句丽莎与汉人。 大举反抗的就是靺鞨人。高句丽、汉人也大量的参与其中。 在数次镇压了原渤海人之后,原渤海人一部分被强行迁移,人数大约八十万左右,迁移到了契丹中京以及往西居住。这部分人有一部分往西逃走,逃往了蒙古高原。 然后还有三十万左右逃入了高丽。 投奔中原的很少,只有五万人左右。 其余的不是正在反抗,就是在反抗之中战死。 两人讲述之后被请入船仓供给饮食。 李欢与花子婴在船内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好久都没有说话。 很长时间之后,花子婴开口说道:“原本只是打算烧了辽人的船让我们可以控制大海,可现在挺意外。” 李欢也说道:“确实是很意外,这事超出了我们的预料。” 花子婴问:“接下来怎么办,还去烧熊岳镇吗?” “不知道,让我想一想。”李欢确实有一点拿不定主意。花子婴又说道:“不如把这两人放回去,我记得你有一笔军械放在登州杨将军那里。” 李欢转头看向花子婴,带着疑惑问道:“你的意思是,资助渤海遗民?” “不好吗?” “我不知道,先说把这两人放回去,若是传出我们大宋派人袭击了辽国的苏州镇,这事就不好交待。再说,资助渤海遗民军械这事不太好,朝堂之上刘学士不好交待。” 李欢说完花子婴有些不理解:“我们给女真人卖军械,已经换到了大量的皮货。给渤海遗民难道有区别?” 第一七七节 胡扯的全国联赛 卖军械给女真人与卖给渤海遗民有区别吗? 花子婴实在不理解。 在花子婴眼中,能打击辽国就是值得的,那怕挣的少一些也值。 可李欢却不这么看,李欢说道: “有区别,一个只是行商,另一个则是资敌。辽国若是派了使节到汴梁指责,以朝堂上那些人的嘴脸必会对刘学士发难,这事莫说是刘学士,没有人能扛得住。”李欢毕竟是考中进士的人,把这事看的比较清楚。 花子婴重重拍在桌子上:“可恶。” 李欢没问花子婴这句可恶是在说谁,是在说朝堂,还是在说这事。他没理会花子婴的怒气,淡淡的说了一句:“撤退,然后上报。” 花子婴没接话,他只是感觉有些气不顺。 再说刘安这边。 年过完了,朝会也变的正常了许多。 午后,刘安在皇宫内吃完饭之后就在皇帝的书房继续自己的工作,也是在等皇帝过来。 李沆先到,他进来之后扫了一眼刘安放在小桌旁的小书包,方方正正鼓鼓的,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这小书包李沆很喜欢,也托过刘安帮他订制一个。 刘安的小书包用的皮是地龙皮,也就是鳄鱼皮。 李沆没到自己的位子坐下,而是站在刘安面前看着刘安处理完一份公文后才开口:“安哥儿,你包里装的挺满的。” 刘安起身:“李公,这里有一些节日里的账目,还有我一点点小建议。” “建议,说来听听。”李沆说完后就在刘安这桌前坐下,刘安说道:“汴梁城这热闹了一下,普通的小贩日收入相当于以前十天至十三天的收入,我个人认为扩大内需也是让百姓富足的一种办法,所以想提出一点建议。” 从元月一日到元月十六这些天汴梁城是什么样李沆心里清楚。 不说别的,仅是果子一项就有数千万只。 果子是一种统称,生果、干果、凉果、蜜饯、饼食的总称。 传自西域的烤木签羊肉,据说使用了千万只签子。 小炊饼销量用了面粉十万担。 这还没算梳子、水粉等生活用品。 正因为李沆知道这十六天汴梁城的热闹,所以他打算给刘安一个提建议的机会。 “说吧,建议若是好,老夫帮你给官家讲。” 刘安说道:“有一个新词叫节日经济,节日经济的好处就是可以促进百姓花钱,钱花出去了才会努力再挣钱,然后再花钱。” “节日经济。”李沆口味着这个词,感觉挺有趣:“继续。” “我准备办一场真正的大赛,由各州派人前来比赛,以三年为一届。每年以十八路举行总决赛,三年一次由十八路来汴梁城举行总决赛。比赛的内容分为棒球、蹴鞠、长球赛。我相信仅这一项就能带动大宋的民间财富每年增加三千万贯,税收增加五百万贯。” 李沆听完后指了指桌上的空杯子,然后在自己面前轻轻的敲了两下。 刘安立即给李沆倒上茶水。 李沆不懂什么叫国民生产总值,也不懂什么叫市场经济学。但他却懂,让百姓多花钱再多挣钱,这本身就是一件大好事,促进花钱也是富国富国的一种办法。富户们把钱都挖个坑埋了对大宋没什么好处。 刘安这法子似乎有点意思。 他看到了刘安的赛马会引发整个汴梁城的疯狂,仅正月十六一天,木签与竹签就消耗过两百万,依汴梁当下的人口相当于每人都买了三根烤羊肉。 当天各种小工的工费都是寻常的两倍甚至是三倍。 李沆品了一口茶:“这几天你没在京城,你可能不知道有件事情。赵御史上书请求为赛马会立规矩,最终的规则是寇相公亲自完成、官家认可,朝堂之上讨论过无异议,其中重点的有三项,文书在那边你自己取来看,第三格第七本。” 刘安走到书架上取出公文盒拿到桌前。 李沆说道:“你自己看。” 刘安打开快速的翻看着。 寇准不愧是赌神,首先写的就是严禁任何人伪造注票,一但发现直接流放矿山。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寇准立下的重要三项就是,每个月限一次,投注上限与身份、阶层关联,就是说勋贵与官员依爵位、品阶设上限。普通人依上税多少分等级,依年来计算,每年年底在税司核领自己的等级。 第三项就与刘安有关系了。 刘安依然可以管理赛马会,赛马会收益的一半依旧用于刘安所谓的福利安民善举,但其余的部分,依大宋律最高级别再加百分之五扣税。 大宋律最高级别的税就是勾栏税了,再加百分之五的话,刘安要支付纯收益的百分之二十二,赛马会的成本支出,人员工钱等在拿出一半用于福利安民之后再扣除。 其余就是些细节了。 比如雇佣当地的士兵前来维护治安依人头要支付多少钱。 滥赌鬼要重重处罚等等。 刘安脸上很严肃,内心却是偷着乐。 这种暴利到极限的生意,拿在自己手上竟然变成合法的,而且有皇帝的御笔,相公的背书,兵部、户部、礼部的背书。 爽。 刘安看完之后将文书放下,李沆笑问:“现在,你还要搞全国大赛吗?这钱你投得起?” 刘安也跟着笑了:“我可以分利,比如西京,我可以与西京大贵族、大商还有州府合作,这本就是一项生意,我能挣百分之五就足够,我不是一个贪心的。” “你图什么?” “李公,士兵们很闲,整天操练也很无趣的。与其闲着,或是边军整天想着打打杀杀,不如打球,咱们大宋以和为贵,辽国也会理解这种对和平的诉求,而且多活动士兵们身体也强,万一有仗打了,士兵们至少跳的高、跑的快。” 刘安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这段话。 可李沆却是信了。 “那,试试?” “试试挺好。”刘安笑的合不上嘴。 皇帝这时进来,见到刘安与李沆两人笑呵呵的坐在那里品着茶,示意刘安也给自己搬一把椅子过来,皇帝也坐在这桌前。李沆起身换茶,准备为皇帝泡新茶。 第一七八节 关于钱的小事 皇帝到了,李沆为皇帝泡上新茶,然后把刘安和自己说的事讲了。 刘安在旁补充了一句:“姑丈,全大宋各路最出色的球队每三年来一次超级大对决,这事想一想就是盛世之风,全民同乐。” 全民同乐四个字让皇帝听着很高兴。 不过,很快皇帝就把眉头皱起来了。皇帝问刘安:“钱呢。” 刘安不解:“姑丈,这个是挣钱的事。” 皇帝摇了摇头:“不,这是花钱的事,若是各州县都在练球,那么士兵每天至少要比平时多吃一碗饭,不说多,大宋眼下在册士兵一百二十万,每天就是一百二十万碗,一碗饭不多按二两米计算,这是多少?有些身强力壮的,说不定还要再吃点肉。” 原来是这个,刘安立即跟上:“姑丈,这点钱不是问题。拿秦凤路来说,他们每年负责运输货物到灵州,这中间还是能挣到钱的,现说打球的也不是所有的士兵,只是挑其中擅长打球的人。” 皇帝摇了摇头,因为其余各路却没有这份支出。 刘安站了起来:“姑丈,我想点办法让他们挣到这份口粮,这球赛真的很有趣,光是汴梁打球,好无趣。” 李沆在旁补了一句:“不要空话,要办法。” 刘安说道:“总冠军赏赐五万贯,各陆冠军赏赐一万贯。” “各州府会办,但国库不可能有这份支出。”皇帝还是不同意,这不是钱的事,皇帝担心的是有些贵族会借给各营钱的机会与军中士兵走的太近,这事不能允许。 一句话,皇帝不希望有勋贵的钱渗入军队之中。 秦凤路、永兴军路、河东路皇帝不担心。因为军队有自己的收入,秦凤路与永兴军路为灵州的商道作运输、护卫收益不小,这钱留太多皇帝也不高兴,让他们花掉挺好。 河东路最近很富,因为河东路管理着并州石炭矿山。 可其他的呢? 除非军队能自己挣钱,不让外来的钱渗入,否则皇帝不会同意刘安的建议。 若是只选几路,其余的不让参加,这事皇帝也不能允许,因为不公平。 李沆在旁帮了刘安一把:“不如列出来,看看是否有机会,我以为京西北路与京西东路也没有问题,香料要运进来,布匹卖出去,运输与护卫的事情他们也会挣钱。” “对,对,列出来。”刘安赶紧去拿纸来。 淮南的瓷器、巴蜀的布锦、荆湖南北两路的茶、广南两路的港口与药材。 最后只有三个无解。 有一个,还有可能解决,但需要派人去办。就是福建路。 刘安虽然知道泉州是未来水运的一个大港,可现在却不知道什么情况。 另两个是完全无解。 河北东路、河北西路。这两路就是宋辽边界,宋辽没有贸易往来,这两路对于大宋朝堂来说自保就已经很辛苦,那里有闲钱来办这种事情。 每年的军费支出,就这两路最为庞大。 刘安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开口把这两路的球赛支出的钱给出了,这两路眼下根本就没有半点挣钱的机会。 就在刘安思考的时候,皇帝认真的看完了那个表格之后突然开口问:“安哥儿,这巴蜀一年能有多少收入。” 刘安立即翻包,拿出自己的一份计划书:“姑丈,巴州码头只要建好,一年顺大江可以运出不低于百万匹麻布,十万绢,加上巴蜀天府之国的粮食,还有药材,以及各种土产,收益是非常惊人的。” 李沆在旁说了一句:“你的这些都是建立在占城可以大量出货的基础上。” “李公,占城出货量会非常惊人的。” “有多惊人?” 刘安内心有一个数据。 宋代在海上贸易巅峰的时候,常用的海船长度约在三十五米,载重约在二百吨、排水量约为三百吨。 刘安相信在自己的推动下,这个数据可以翻倍。 再说货运量,四百多种商品出口,税收约三百万贯。刘安相信,自己可以让这个数量翻十倍。 面对李沆的问题,刘安很自信的回答:“一年之内,巴蜀从大江运出来的货物不会低于每年五百万贯。三年内这个数字会增加到一千万贯。” 皇帝也跟着说了一句:“这一切还是看占城那边。” “占城,必在我大宋之手。” 皇帝点了点头:“好吧,五百万贯运输与护卫的费用大概是一成左右,纯利应该有十万贯。这样吧,给两路补十万贯,钱从宫中出。李公,明天大朝会你上朝,这把事定下来,朕喜欢与民同乐。” “是,官家。”李沆没有反对。 不是打仗,只是打球,这事没什么值得反对的。 皇帝脑袋里只想着一件事,封禅。 他在计算着这事对自己的封禅肯定有好处,万民同乐而后万民富足,自己身为皇帝这声望应该可以提高很多。 拿巴蜀来说,不说一年有千万贯的货物运出巴蜀,就算只有五百万贯,那么也是巴蜀的富足,巴蜀的布匹、粮食可以补充一下相对缺少粮食,以桑、茶、瓷器为主的大江中游的一些州府。 此时的大宋,粮食产量最高的就是京畿,而后两浙。最差的是河北两路,因为辽人的骚扰,这两路的粮食产量最差。还有河东路也不好,眼下好在有并州石炭矿区,会吸引大量的商人将粮食运过去换成石炭运回来。 江南西路多山,粮食产量也不足,不过人口偏少还好。 书房内的三人都不再说话了。 皇帝也在默默的思考着,这次占城的行动对大宋的影响有多大,会不会让大宋在未来十年内可以更富有。让百姓的收入能大幅度增加。 李沆想的是搞这么大挺热闹,可万一亏损巨大呢,万一某一路靠着运输与护卫没让士卒们挣到钱呢,这事怎么样有一个后续的处理。 刘安呢,这会还在看机会,要不要把大修杭州码头的事情提出来。至少眼下不合适,皇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李沆也在思考,刘安心说要不就等等。 反正也不差这一两天。 第一七九节 睿智的毕老相公 过了很长时间之后,皇帝抬起了头:“罢了,这事就这么办吧。安哥儿你不是有兵部侍郎的职位,这事你办一下,姑丈调一千禁军给你,你把这些人分派各路,万一发现这事不好办,及时停下切莫引发什么乱子。” “是。” 皇帝摆了摆手:“你去吧,到兵部把这事行文,晚上到李公手中明天朝会要用。” “是。”刘安起身施礼,退着到了门口这才转身离开。 刘安出了皇帝书房立即就往兵部走。 此时的大宋兵部根本就没什么实权,对军队的管理权在枢密院。 这打球的差事不是军务,所以兵部才有机会说话。 刘安到了兵部并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直奔兵部尚书毕士安办公的屋子,此时门外正有两个兵部的官员拿着公文在等,见刘安到两人主动退后半步。 这屋的门没关,毕士安见到刘安到,轻轻的挥了挥手示意屋内正在汇报公务的小官出去。 刘安进屋,直接就将门给带上。 没有人敢有意见。 刘安,兵部侍郎。在兵部就是毕士安之下,所有人之上,除了毕士安之外其余的人没资格对刘安下命令。 那怕刘安一个月也不来兵部一天,刘安也是朝廷任命的兵部侍郎。 毕士安见刘安关门的时候愣了一下,而后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示意刘安也坐到自己旁边来。 刘安施礼,然后坐下。 足足半个时辰,刘安详细的讲述了关于自己对全大宋每年一次路冠军与三年一次总冠军的方案,比起对皇帝讲述的内容更加的详细,这是完整的计划。 毕士安听完之后看了刘安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面前的墙壁。 刘安准备再开口,毕士安却是轻轻一抬手示意刘安别说话。 既然老相公不让刘安开口,刘安只能沉默。 这一等就是两刻钟。也就是后世半个小时的时间。 毕士安想了很多,也认真的分析了刘安的这个计划。 “刘学士,刘侍郎。” “在!”刘安站了起来。 毕士安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老夫?” 刘安很恭敬的回答:“下官不敢。” 毕士安解开了自己的头绳,然后将官帽放在一旁后再问:“你是不是瞒着老夫什么事?” 刘安心中一紧,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回答。 毕士安接着说道:“那棒球老夫观看过,一棒之力若换成双手刀的话,可连人带马劈开,汴梁禁军至少有五万人在操练,这不是打球这是练兵。老夫还没瞎,老夫不是那些只知圣贤书的书呆子。” 刘安深吸一口气:“老相公,可否听晚辈说一句真心话。” “说。” “百无一用是书生。” 刘安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他在等毕士安的反应。 毕士安笑了:“这话说的在理,老夫的理解并非书生无用,只读书而无法将书中为人所用的人才是无用之才。” “老相公,晚辈说的是书生无用,并没有说书无用。” “那么老夫可否理解为,有些人读了书,胸怀大志,有抱负有豪情,却不得志,没有发挥的机会。另一种解释是:当今读书人不少,可进士百中取一,其余的人却读书无用呢?” 刘安微微的弯下腰,很是恭敬的说道:“面对拿着钢刀的强盗,晚辈不相信一本圣贤书能让强盗放下屠刀。” “这话在理。书生遇到强盗,那么书生难活。”毕士安认同了刘安的话。 刘安又说道:“诗词歌赋是盛世之华丽,可强盗就在门外,此时我们需要的是钢刀,而不是诗歌。” 毕士安问道:“会如何?” 刘安回答:“一战打掉辽人的锐气,给大宋最短三年的安稳,而后灭辽、灭高丽、灭女真、扫平蒙古高原。同化西州、六谷、大理。剑指阳光照耀之了,扬我汉唐之威。晚辈这一生,希望时日够多。” 毕士安盯着刘安,虽然是文官可这双眼神的锐利不比李继隆弱半分。 毕士安的双眼盯的刘安心里越来越毛。 刘安已经交实底了,毕士安这位绝对的主战派都过不去的话,刘安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就难走了。 毕士安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开口了:“刘安,灭辽老夫能够理解,你要同化西州、六谷、大理老夫了能够理解,甚至你说要兴兵灭瞿越老夫都会支持你,可高丽、女真他们犯下何等过错,你却用了一个灭字?” 刘安给问的有点发懵。 总不能说,女真就是未来的金国,金国灭了北宋。 不过,毕士安既然发问了,刘安就要给一个答案。 刘安连思考的时间都不能有,立即回答道:“女真人一直在图谋崛起,蒙古高原也一样。他们是部落制,这种制度与辽国一样,他们唯一的发展之路就是掠夺、征服。任何一个不视农耕生产的国度都是强盗。” 毕士安点了点头:“这话老夫听进去了,他们是下一个辽国,对吧。” “对。” “好,老夫再问你,那高丽呢?” 对于高丽,刘安只能胡扯了:“高丽人反复无常,他们是野狗,称呼他们为狼是对狼的污辱。这些家伙一但有机会就会咬主人,可一但被人打了就会来找主人求救,突然发现主人不够厉害,马上换一个主人,纵观千年历史,毕公以为呢?” 毕士安摇了摇头:“不,不,高丽人还是挺好的,我大宋立国之后高丽三任君主都向我大宋请封,眼下的情况下,辽人大败高丽,高丽不敌,虽然表面称臣但却暗中不断派秘使来我大宋请援,只是朝堂上的人却……” 毕士安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刘安听出来了,毕士安对高丽感观很好,也很同情。而且也对大宋朝堂上的行为很无奈。 刘安立即改了口风:“那就先不说高丽,只说辽国。” “行。”毕士安也打算再提高丽,他心中想的是因为高丽从宋的属国转投了辽国为属国,这事让刘安心里感觉到了背叛。 第一八零节 娱乐扩张 背叛确实让人恨,但也要看具体的情况。 所以毕士安相信时间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过上几年刘安年龄再大些,会懂更多的道理,而不是这么冲动的去随便恨一个人,或是一个国。 只说辽国,这一点毕士安还是想聊的。 毕士安问刘安:“你有什么计划?” 刘安想了想后回答:“毕公,能否等我请示了寇相公后再回答。” “可以,先办今天的事情,把明天李公要用的公文写好,而后老夫会叫寇准过来问话,你在场就好。” “是。” 刘安不敢自己开口,这事牵扯太多,而且自己今天有几次都差点把自己说到沟里去。 叫寇准来说。 寇准是毕士安推荐并且扶上宰相之位的,寇准在毕士安面前一直执弟子礼。 所以寇准来讲是最合适的人选。 刘安也相信,得到了毕士安的支持绝对是一大助力。 次日,朝堂之上李沆与毕士安联名上书,寇准与吕蒙正为其背书,其余的朝臣连个屁都没敢放,关于全国联赛的建议便通过。 而后,兵部行文发往各路。 寇准作为枢密院正使亲自前往兵部核查公文。 在兵部尚书毕士安的屋内,寇准执弟子礼坐在一下首,两人相谈甚欢,至于谈了什么却无人知。 至于兵部的公文,寇准一个字都没看。 他不需要看,因为他知道刘安想干什么。 能把皇帝忽悠到这地步,刘安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寇准内心也是一个大写的服字。 接下来朝堂之上的大事只有一件。 开恩科。 预计二月二十日开科。 不过恩科这事与刘安无关,没有半点关系。 日子又恢复平静了,刘安却没闲着。 安平伯爵府后院侧园,刘安正坐在李清莲的书桌前写写画画,这是刘安的另一个计划,戏团全部巡游计划。 李清莲坐在旁边安静的看着刘安。 刘安已经在这侧园住了三天,潘秭灵来过一次,很大度的给送来了一些珍贵的水果罐头。 突然,李清莲开口说道:“主君,为什么要和金陵、杭州、扬州的楼院合作呢?” 刘安停下笔转过头:“不合作,那来的园子可供演出?” “买下。”李清莲很自信的说道:“主君手上拥有整个大宋任何人也不曾拥有的赦籍权,那怕一年只有几十个名额,试问天下那个不服。就算只买一座空楼,想要人,人便会来,而且任主君挑选。” “论曲、乐、舞、唱功。绝然都是最出色的,寻常的还由不得她们自视清高,纵然是绝顶的,也要低头。” 刘安在思考,这建议似乎可行。 但是有点霸道了,会不会被人敌视呢? 吃独食的人,往往是最先饿死的,这是铁律,众享众利才是长久之计。 李清莲又说道:“醉仙居需要改造了,摘星阁建好之好醉仙居可以停业,现在的醉仙居已经承受不了客人的数量,或是再买一个楼将其连一起。” 刘安问:“有合适的吗?” “有。” “那个?” “醉仙居背靠的白矾楼,虽然楼面很差可地皮够大,扩建之后……”李清莲之后的话刘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刘安心中想的是东京梦华录中有一项记载,东京七十二楼之冠,樊楼。 依历史记载,樊数最初就叫白矾楼,是交易白矾的一种小楼,而后在一零零八年开始改造,历经数次改造之后在宋徽宗时代成为了东京第一楼。 如果将背靠背的白矾楼与醉仙居连成一片,那么确实可以创造一个集餐饮、酒、茶、戏剧为一体的大楼。 想到这里刘安说道:“不错,这事你去办吧。不过我的想法是,虽然连成一片,只是建筑群连成一片,然后分为男宾与女宾,女宾的区域要大于男宾的区域,而后女宾区要增加购物区域。这天下最好挣的钱,就是女人的钱。” 李清莲掩面一笑。 刘安说的没有错,女人的钱最好挣,这一点李清莲深有体会。 刘安又说道:“至于金陵一带的楼院,我认为作人不能太霸道,不过你说的也没错。你想着去办,错了我顶着。要钱,找大娘子要吧。” “是。”李清莲占据了刘安原先坐的位置,她已经学会了写计划书。 也从潘秭灵那里学会了算盘、会计。 傍晚的时候寇准到,刘安在前厅设小宴。 后园,潘秭灵也设小宴,却是与李清莲煮了果酒。 李清莲献上一份计划书,关于醉仙居扩建以及收购白矾楼地皮的事宜,白矾楼原本属于某大商,还有一个备选的计划就是合股。 潘秭灵亲自给李清莲倒上了一杯果酒,李清莲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当家大娘子给自己一个妾室倒酒,这是何等殊荣。 “谢大娘子。” “一家人莫说什么谢字,你为家里作事,作的好自然是有功的,下个月的月钱加倍,你院内的侍女增加五人,常费支出增加两倍。”潘秭灵一脸的笑意。“还有,在计划中增加一项,给郭家留两成股份。” “郭家?”李清莲虽然是汴梁第一花魁,可她对贵族间的事情了解的并不深。 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市井的名媛罢了。 潘秭灵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郭家。让郭家入股,我便有把握拿到无限的酒曲。” 酒曲的数量代表酿酒权的数量。 潘秭灵一句话让李清莲明白过来,若是无限的酒曲就算不酿酒,只卖酒曲都能成为巨富,那么这个郭家只能是郭皇后的郭家了。 郭家穷,郭家穷到什么程度。 郭皇后的父亲郭守仁在驻守北方的时候将俸禄全部用于犒劳士卒。 以至于郭皇后的父亲郭守仁亡故的时候甚至没有钱给郭皇后的父亲办葬礼,还是先皇赐了五百万钱,这才把葬礼办了。而后赐婚,成就了现在的郭皇后。 当今皇帝每年会有赐钱给郭家,可郭家依然很穷。 所以刘安数次能稳挣钱的生意都会分郭家一份,这也是皇帝默许的。 李清莲这时突然压低声音对潘秭灵说道:“大娘子,有一个极机密的传闻,关于宫内的。” 第一八一节 极密闻 李清莲提到宫中的机密传闻。 “是什么?”潘秭灵初听这话也没有太在意。 李清莲说道:“市井都传闻官家对当今娘娘独宠,可我意外听到的传闻却是,官家独庞娘娘是一个假象,指挥便张耆家中有一女,是曾经从王府送出来的,是官家的人,也是先帝极为不喜欢的一人。” 潘秭灵感觉心头一紧,这种传闻她也听到过一点点。 可谁也不敢传这事。 潘秭灵脸一黑:“闭嘴。” 李清莲知道潘秭灵不是真生气,却也明白这种传闻连听都是罪,更别说是讲了。 潘秭灵此时才明白母亲为什么说刘安计算怀孕时间的法子吓人,想一想宫内的事情,这法子还真是很吓人。 二更天的时候,刘安送寇准离开后回到后园。 刘安一回来,潘秭灵就拉着刘安在屋内低声说道:“有件事情要告诉官人。” 潘秭灵三言两语讲完后说道:“官人你说,官家真正宠的是谁?” 刘安很淡然的回答道:“官人宠谁与我们无关系,既然娘子问了,我便回答,挡我们路的人,无论是谁都要除掉,无论是谁!”刘安把无论是谁说了两次,第二次语气极重。 潘秭灵吓的脸色仓白,刘安这语气实在吓人。 刘安继续说道:“观当今郭皇后的命数,若无外力或只有五年之命,我会尽一切所能为郭皇后续命,只要郭皇后在一天有些人就翻不了天,当有些人想翻天的时候,这天怕由不得原本的天了。” 刘安这话足以抄家灭族。 大逆之罪。 可潘秭灵是谁,刘安的正妻,生便一起生,死便一起死。 若说谁最可信,自然就是潘秭灵。 李清莲不在这个可绝对信任的名单之列。 皇帝对郭皇后的真爱是不是装出来的,对潘家这份亲戚之情是不是装出来的,刘安不在乎,就凭三点,刘安从穿越的那一天已经给自己选好了道路。 曹操之路。 三点,第一点,大宋史称大怂,赵家不配为帝。北宋作为历史上大统一的朝代,除了秦二世而亡之外,就是他了。只有一百六十七年,而且是亡于外敌,不是内乱换代。 第二点,当今皇帝选了一位偷情的十六年的二嫁女子,而这女子在年老的时候祭祀太庙竟然穿天子之服。 第三点,刘安是愤青。 为了再复汉唐之威,那怕遗臭万年,刘安也认了。 刘安不在乎遗臭万年,可他的岳父潘惟熙在乎,而且是非常在乎。 潘惟熙此时人已经在占城。 并且第一批货物已经启运回航,空下的码头的仓库又开始吸引着四面八方的当地小商,如蚂蚁回窝一样开始往占城汇聚。 海云峰。 一处山中要塞正在建造,动用了占城五万民夫、两万壮女。 一万占城军中挑选的精锐也正在海云峰以南的军营之中受训,潘惟熙部下精锐校尉正负责操练这些人。 海云峰最高处,潘惟熙只穿着一件麻布马甲站在这里往北望。 在他的面前站在六个人。 大宋商船民间护卫队总校鲁东、潘家所部折家军折惟其、杨家三郎杨延浦、潘家亲兵第一高手潘无双。 而后是占城两位将军,他们的名字太长太难念,潘惟熙到了之后给两人取了汉名。 一位是占城王族,甘跋摩。另一位是本地的将军茶度。 占城王的王令、占城的兵符、占城的相印、占城的财政大臣、占城的王城守将将印,这些全部都在潘惟熙手中。 占城王已经放弃王权了。 因为若不是潘惟熙的到来,占城已经被瞿越所攻破,瞿越大将曾开出条件,让占城王妃前来侍奉,否则就攻城。 而此时,潘惟熙来了。占城王把一切都交给了潘惟熙,请求大宋庇护。 此刻,潘惟熙站在海云峰最高处,远远的看着瞿越的军队。 杨延浦上前:“大帅,请允许我领兵为先锋。” 潘惟熙没接话,现在不是打的时候,宋军才过来五千人,而且军械不足,潘惟熙要等,等第二批人马到。 折惟其也上前:“大帅,瞿越辱占城,就是辱大帅。” 两位占城将军沉默不语,因为他们打不过瞿越,甚至连狠话都不敢讲。 潘惟熙突然摸了摸胡子转头看向鲁东,鲁东上前抱拳等候命令,潘惟熙说道:“鲁东,你辛苦一下带人去射一份封给瞿越那位将军,告诉他本国公有心调停,让他送自己的妻妾女儿共计十人以充占城王宫。” 鲁东愣了一下,马上再施一礼:“这就去。” 鲁东退下后潘惟熙对折、杨两位将军说道:“居高临下,普通的发夫也有投矛之力,去打个埋伏吧,不可追,静等我部主力赶到。” “是!”两将施礼退离。 潘惟熙冲着两位占城将军一挥手,两人赶紧小跑着跟上,他们打不了仗,听指挥去帮手还是可以的。 五个人都离的很远之后,潘惟熙对潘无双说道:“找个借口,就说是通敌。占城有些人不听话,你安排人去处理一下。” “是,主君。” 潘无双是家臣,他对潘惟熙的命令是绝对忠诚,而且从不打折扣的。 他是武人,他也懂自家主君要作什么。 成为占城的无冕之王。 他要杀的不是平民,而是占城的一些贵族。 至于杀谁。 前来投靠的占城王族甘跋摩已经提交了名单,这些人不是真心臣服,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利益。 潘惟熙给甘跋摩的承诺很简单,给一城之地封准王。 而另一位茶度,富可比拥有五万贯家财,宅地百亩,家丁二百、仆婢百人。 在峰顶上只有潘惟熙一人之时,一位文士走了上来。 “潘公。” “恩。”潘惟熙微微的点了点头。 “救命之恩不言谢,下官准备重设占城吏治,这是下官的文书。” 洪湛,与冯拯一起被贬,他很惨被削籍流放儋州,然后连病带饿活不过今年。潘惟熙出现,将他和那些被流放到琼崖四州的官员都弄了出来,原来带到了占城。 洪湛视潘惟熙为恩人,生死大恩。 第一八二节 整兵待战 潘惟熙没接洪湛的文书,只说道:“我是一个武勋,懂点政务但不精。冯公推荐了你,我儿也推荐了你,这里你便是文官之首,这里政务一切交给你,我信得过。” 洪湛跪地大礼,然后双手捧着文书退离。 这份信任让他感动,他会把占城打造成铁桶一只,这里只有一个声音,就是潘惟熙的声音。 至于潘惟熙所说的我儿。 洪湛远在琼崖那有可能听说过当朝名头正盛的探花郎刘安。 听到刘安这个名字也是在潘家的亲兵嘴里听到过,知道是位极有才的人,在潘家说话的地位甚至高于潘家的潘衮等众兄弟。 山顶上就只有潘惟熙了。 潘惟熙内心盘算着,如何完美的掌控杭州城呢。 杭州、广州、占城三大港。而后再加上琼崖、泉州等各小城小码头为辅。这一线一但掌控在手,潘家便不会再有后顾之忧,没有人敢动潘家。 还有,什么时候和自己的大舅哥叙旧呢。 潘惟熙的大舅哥是赵惟叙,赵德芳的长子。作为宋太祖的嫡长孙,这些年谨言慎行,日子过的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作为宋太祖的嫡长孙,赵惟叙的日子远不如潘家,甚至不如一个普通的侯爵府。 海云峰下。 杨延浦来到宋军的士兵的营中。 士兵们正在修整他们的营房,这里不同于北方,有点热,而且虫子也有点多,怎么样住的更舒服是当真最重要的事情。 杨延浦到,营内的士兵快速的集结。 “报将军,我营士兵……”营内的校尉报着人数,杨延浦听完之后心说,这次过来的人有差不多三百人不同程度的有些水土不服,好在特别严重的不到五十人。 杨延浦扔下了一只藤箱,方方正正的藤箱,长为一尺五、宽为七寸、高有七寸。 “军分制,你等都搞清了吗?” 军分制,就是一种积分制度,有点复杂。 比如在这里驻守半年就算无功也给十分的辛苦分,出去剿匪一颗人头两分、对战瞿越一颗人头三分等等。 有一套详细的积分计算体系在其中。 杨延浦问完之后,这里九成的士兵都是一脸的懵,他们还算搞清这麻烦的积分,可却背不过那厚厚一本子积分规则。因为不仅有增加积分的,还有扣分的部分。 懂不懂无所谓了。 杨延浦踢了一脚自己扔在地上的藤箱:“就是这藤箱,十分一箱。无论你们往里面装什么,没本事的装一箱草,有本事的装一箱金子。这些为军箱,在任何的关卡不扣半分税,无论装什么都不少一毫的给送到你们家中。” 十分。 也就是不出错在这里驻守一年,就可以装两箱回去。 若是装两箱沉香或是胡椒…… 士兵们的表情变了,他们感觉这比军饷高出不知道多少倍了。 可问题来了。 士兵们过来身上虽然有带一点点钱,可这点钱就算在这里买什么也不够装一箱了,难道只能自己去挖点草。 这个有点太吃亏了。 杨延浦等着营中乱糟糟的议论了一会这才伸手往北边一指:“瞿越人似乎想给咱们大帅一个下马威,备战吧。” 说完这话杨延浦转身离去,他还要去下一个营呢。 杨延浦离开,背后的营房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一直到他走出足有一百多步远,却听身后如炸雷一般的声音:抄家伙!!! 宋军在对辽两次作战,失去了无数的生命,也失去了对战争的信心。 可在这里。 大宋的士兵不怕瞿越。 营内也没有人去考虑屋子怎么修了,打开军械库搬出自己的装备,磨刀或是修理编甲,再或是磨箭头,总之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有仗打了。 正发愁自己没钱怎么把这箱子装进值钱的物件呢,瞿越人就来送钱了。 各营的士兵们狂热的吼叫着。 对占城士兵,杨延浦的办法更简单。 一颗人头一匹布,砍了瞿越的军官就按这军官所管的人数来计算,有本事杀死领军一万的将军,一万匹布绝对不差你一根线。 占城的士兵属于部落士兵,他们没有军饷,召集打仗就组织出兵,武器什么也是自己准备。 现在不同,成为宋军的编内士兵之后,他们有军饷,而且武器有宋军来配发。 部落士兵分为两大部落。 依潘惟熙对占城语的理解,分为南方槟榔部落兵与北方椰子部落兵。 简称,槟榔兵、椰子兵。 这两种士兵是谁也不服气谁,早几百年相互打死打活,所以一万占城兵分为两营,槟榔兵与椰子兵各占五千人。 甘跋摩就是北方橄子兵的长官,茶度是南方槟榔兵的长官。 杨延浦又给两个军营之间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十匹丝绸以及一套瓷器:“你们两军,最终谁砍杀的敌人多,这十匹丝绸与这套大宋皇家御瓷就归胜的一军。”说完,杨延浦伸手要过亲兵的刀插在地上:“再加这把刀。” 次日,潘惟熙要求送的信由鲁东射入了比景城。 比景城准备攻打占城的将军叫黎龙延,现瞿越王族成员,其兄弟三人都是嗜杀残暴的人物。 黎家是篡位之臣,黎家黎恒就是现瞿越王。 在黎恒篡位之后大宋派兵南下被伏击,而后黎恒立即派人送了点礼物前往大宋请赐封,当时的大宋皇帝赵光义无视几位驻守南方将军的访求,赐封安南都护。 黎恒大喜,认为解决了大宋这个巨大的防患之后,全力对付瞿越内的反对力量,然后重兵南下扩张。 眼看着占城王已经准备逃往南方,占城一带既然得手,谁想宋军竟然出现,而且书信之中尽现污辱之意。 黎龙延怒了。 “宋军软弱,曾经我兄长曾随伯父痛宰宋军,杀的宋军闻风而逃。今日,宋人竟然敢为占城出头,我就让宋人再想一想,曾经是如何败在我们刀下。杀!” “杀,杀,杀。”瞿越军士气高涨。 “杀宋人,夺占城,无军规三日,明晨四更作饭,五更出兵!”黎龙延挥着刀高喊着。 第一八三节 多处开战 士气高涨。 如果天上有神明的话一定会看到,瞿越士兵气势汹汹的往海云峰杀来。 而大宋的士兵带着占城的士兵一边在削着木棍,一边在烤着鱼。 占城这里别的不知道,鱼多的很,而且盐够足,也有便宜的香料。 抓一把磨成粉的香料混着盐撒在压成片的烤鱼上之后,负责撒香料的士兵呆呆的看着烤架。 “兄弟?”旁边有人推了他一把。 那撒香料的士兵回过头有些木纳的说道:“刚才我这一把,是不是一贯钱没了。” 好多士兵也都猛的转过头,然后吞了一口唾沫。 似乎那一把放在汴梁真的就一贯钱没了。 有人说道:“要不,咱整几个竹筒钻上些眼,这样能省点。” 一样小校大步走了过来,伸手就是一大把香料猛的撒在烤架上之后骂道:“你们一群穷鬼,就这么撒,咱们放开整,咱们有的是。往北,看那是比景城,拿下比景城咱每个人都能装满两三只藤箱送回家。” 说完这小校又抓起一把准备往另一个烤架上撒的时候,那原先撒香料的士兵弱弱的说了一句:“拿下比景城又能怎么样,浪叔又没在。” 一句浪叔没在那小校正准备撒香料的手停下了,想了想将香料放回罐子里对身旁的一个士兵吩咐道:“你,带人去砍竹子,现在就去。” 浪叔没在是大事。 浪叔没在战利品只能换到小钱,有浪叔在战利品的价值至少提高三倍,甚至是五倍,有些没人认识的物件多挣十倍的钱也不在话下。 士兵们之间有一丝低落开始流传。 浪叔没在,那么战利品还能换到很多钱吗? 这事很严重。 这事严重到都需要潘惟熙亲自过问了。 潘惟熙亲自巡营,告诉每个营,攻打比景城之前,浪叔肯定会到占城,这事他保了。 潘惟熙一边许诺一边派人告诉回去的船带信给刘浪,赶紧带人带货过来,这里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等着你,这里有满地的金银等着你来拉。 巡完营,潘惟熙回到中军大帐之后坐在那里笑了。 鲁东完成任务回来交令。 “大帅,末将交令,瞿越军已经有了动作,末将认为两天之内必会攻打海云峰。” 大帅这个称呼不是正式的军职。 大宋带禁军有皇帝命令出征的最高武官临时委任统兵大帅,这不是正式的职务。潘惟熙有皇帝命令南下,统领了禁军、厢军还有水师,尊称一声大帅不为过。 潘惟熙接过令牌突然对鲁东说道:“鲁东你是绿林中人,不必这样的大礼。” 鲁东说道:“大帅心情不错,看来瞿越必败,只是看瞿越这次的进攻能撑多久。” 潘惟熙笑着摇了摇头:“我开心是想到开心之事,想来这些年作的最出彩的一次选择就是与刘浪结了亲家,让安哥儿成为我的女婿。” “刘学士有惊天之才,绿林之中无人不服。若有不服的,我鲁东也会让他们服。”鲁东立即表了一个忠心。 潘惟熙点了点头:“给你一个任务,这次设伏不需要你的人出战,战后大胜你的人马分成四队,各带一千五百占城兵,而你的人也要换成占城的服色,为本公扫了比景城东西各五十里,切莫越过比景城。” “得令。”鲁东依宋军的军礼施礼。 潘惟熙的表情变的严肃了些,没等他说话,鲁东就说道:“末将明白,若有闪失我等便是前朝逃往占城的人,与大宋无关。” “辛苦了。”潘惟熙站了起来抱拳一礼。 鲁东半跪还礼:“为学士,万死不辞。” “好。我潘家、我儿刘府不会负你。” “末将告退。”鲁东这次没再表忠心,他要作的就是完美的执行这次任务。 潘惟熙内心还有一个问题,他一直想问为什么这此绿林中人愿意为刘安卖命,他们图什么?图升官蒙萌子孙,还是图在南海发大财。 可看鲁东的神情,潘惟熙认为与这些都无关。可原因是什么呢,潘惟熙想不明白,却也不好去问。 鲁东有自己的想法,或是说鲁东的想法代表着绿林一大部分的想法。 武者在大宋是低贱的代名词。 若自称是读书人,无形中便高人一等。或自称是习武的,别人看你的眼神都带一丝蔑视。这便是大宋此时的现状。 而刘安给鲁东的是一个期望,一个让武人拥有地位的期待。 准确的说,刘安给了整个大宋绿林,给了江湖一个期望,那就是习武也有可能成为人上人。 说到这个期望,也是让人看得见的。 倭岛阿苏庄园。 花子婴下船,就凭他腰带上挂的有三把剑的腰牌,他在阿苏庄园享受的就是贵族待遇。温泉内有四位倭人侍女侍浴,上等的好酒以及一尺长的大鱼身上最好的一块肉,还有来自占城的上等香米。 腰牌上剑的数量与笔的数量代表的就是身份。 没有文官高一等的说法,一切依剑或笔的数量来决定。 只有文字没有剑或笔的腰牌,是地位最低的下等罪兵。 刚拥有一剑腰牌的施万钱从屋内出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往温泉池水这边走来,见到花子婴在温泉之中闭目养神,没敢靠近准备退离。 花子婴的声音这时传来:“施万钱。” “小的在。” 花子婴依然闭着眼睛,缓缓开口说道:“你这一剑让许多人不服气,明天你去把相良庄园搞一下,这相良让咱们的阿苏家主有点害怕。然后,记住咱们的规矩,浪叔的规矩。” 施万钱大喜:“谢花统领。” 花子婴的声音依然很慢很缓:“若是败了,别回来见我。” 施万钱站了起来很严肃的回答:“若是败了,我必已战死,不会辱没我等声名,绝然不会有人后退半步。小的也会认真研究,力求一击而胜。” 花子婴摆了摆手,没再说话。 施万钱再施一礼,眼神已经变的严肃,转身大步离去。 花子婴这时睁开了眼睛,那如鹰一样税利的双眼看着远方,有些事情普通的武者不知道,可他却是知道。 第一八四节 这人心的事 刘安有一个万亩倭岛桑林计划,那么花子婴就会让这万亩桑林周边没有任何敢于窥视的人力量活着。刘安要万亩,花子婴就要杀出三万亩桑林来。 有这三万亩桑林,几年之后弟兄们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收入送回家中。 置地建屋买林修田。 这时,一名倭女捧着托盘,另一位给花子婴倒上酒。 花子婴接过酒一口喝下,轻声吩咐道:“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屋内有绢一匹,赏你们的。” “谢主人。”四位倭女施礼后退离。 一匹绢,对于此时的倭岛来说,是重赏,非常重的重赏。 四位倭侍女还没有走,刘浪乐呵呵的来了,人跳进温泉池之后池水似乎涨了有半寸。 没等花子婴依礼问安,刘浪就给了花子婴一把刀:“这是好东西,有个小矮子贵族家里的收藏的咱大唐横刀,不是普通的刀,是好刀。花兄弟收着。” “浪叔。” “别浪叔了,叫浪哥。” 花子婴有点尴尬:“浪叔,刘学士称为我花兄,我便是浪叔的晚辈。” “各算各的,就是浪哥了。给你说个有趣的事情,南边有个叫什么小井还是小津的庄园请求依附,家主亲自来了,说带了极重礼。你猜不到这重礼是什么,你绝然猜不到。” 花子婴听过这一家,那里似乎没什么好东西出产。 能给什么呢? 花子婴想了很久都没想出来。 刘浪大笑:“说你猜不出来,浪哥我见到之后也吓了一跳,他们送来年轻女子五百人,说是献礼。” 花子婴愣住了,然后也陪着刘浪一起笑了。 笑了一会花子婴说道:“浪……哥,我来到这里之后让人找了一些关于这里的典籍,刘学士也从秘书省帮着找了一些,说来浪哥可能感觉好笑,典籍之中有记载,早在咱们大汉朝的时候这里就派人去进贡,送的是一百六十名女子。” “啊,竟然还有这事。这是真的?再说说。”刘浪笑的眼睛都在脸上找不到了。 “后汉书中有记载,原话是建武中元二年,倭奴国奉贡朝贺,使人自称大夫,倭国之极南界也。光武赐以印绶。安帝永初元年,倭国王帅升等献生口百六十人,愿请见。” 刘浪真是吃惊不小:“看来是真的。” “真的,还有呢……”花子婴给刘浪倒上酒,把自己从典籍当中的一些记载都给刘浪讲了,刘浪听着只是笑,心想着这倭人真的很有趣。 刘浪和花子婴聊的很开心,也不免多喝了两杯。 话说几天后。 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内,三个地方血流成河。 第一个是辽国的苏县。 渤海人的起义军攻下了城池,却又被北方支援过来复州怀德军的辽军主力大败。而这个时候,李欢的密信还没有送回刘安手中呢。 这一役,渤海人的起义军死伤三千,逃走近两万人。 第二个是倭人的某个庄园,施万钱正把一小瓶烈酒往身上的伤口倒,他的部下正在清除这庄园的残敌。 这一役,倭人死了五十人,得奴兵一千、奴隶无数。 第三个就相当的惨烈了。 海云峰北,一处平坦的地方被军士压平,而后摆上花盘,搭起棚子支好桌子,酒、点心摆在桌上。 潘惟熙坐在桌后,两名士兵押着黎龙延来到潘惟熙面前。 “大帅。” 潘惟熙没抬头,这一战让他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念头。 并不是会有什么危险,而是让他的野心开始出现。 黎恒篡位,当下的瞿越内部被黎恒杀的很凶,但反抗的力量依然存在,所以瞿越现在很弱,而且真正能统兵的就那么几个人。 若是灭了瞿越呢? 那么,潘家是升还是死。 潘惟熙想起了当年的许多事情,武将的兵权都交上去了,武勋们是苟且偷生。 对了,当年的他就是反贼,陈桥兵变。 潘惟熙想到了当年父亲潘美的一些告戒,潘惟熙此时想明白了许多事。当年的反贼他害怕有人走他的老路,所以大宋的武官低位地下。 潘惟熙心说:那么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立即放弃占城的控制权,将其交给朝堂之上的文官体系,然后申请告老还乡。 另一条路就是…… 潘惟熙站了起来,他内心猛然间出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 押着黎龙延的两个士兵看潘惟熙站了起来,用脚踢着将黎龙延按着跪伏于地。 潘惟熙摆了摆手:“一个下等货色罢了,遇谷而必探、遇伏应结阵自保,兵力雄厚当前后呼应,遇兵溃散须强兵压阵,亲兵冲阵,斩杀逃兵以稳军心。你也配为将。” 黎龙延强行抬起头要说什么,可潘惟熙却没心情听了。 潘惟熙说道:“斩了,首级送到占城,吩咐各营准备打造投石车,再调一万占城兵受训。拉下去吧。” 两名士兵拖着黎龙延离开。 潘惟熙又坐下了,眼下已经打乱了,瞿越兵四散而逃,宋军追出去的一半人马,鲁东带着差不多八千占城兵已经深入瞿越境内。 所以潘惟熙必须留在这里,他要为这些士兵守好退路。 重新坐下,潘惟熙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脑袋里重新想起刚才的事情,此时他突然有种感觉自己的女婿从一开始就有反心,而一步步的把自己引到了另一条路上。 占城控制在手,瞿越此时正乱,只要自己手中重兵在握,若是控制了交趾。 自己不想反都不行。 若交出兵权回到汴梁,潘家一定会全家死光,反而有兵权在手,朝堂之上还要来安抚。 这事,还有意思了。 潘惟熙已经没什么可害怕的,他只要再拿下比景城,加上已经控制在手的广州、琼崖。他手上棋子够厚,朝堂上的那些文官要弄死他潘惟熙,只有一条路,调重兵围杀。 靠一张嘴,潘惟熙不相信朝堂上的文官能拿自己怎么样。 潘惟熙突然开口:“把那队巡逻的士兵叫过来。” 亲兵立即跑过去叫来了巡逻的士兵。 潘惟熙问道:“你们原先是那一营的。” 第一八五节 潘惟熙人生第一份假公文 潘惟熙问士兵原先是那里的。 这些士兵的伙长回答道: “报大帅,我们原先是西京南营,换防到汴梁,还没有分营就接到了调令让我等一营人马到杭州,刚到杭州就被大帅挑中,随船来到了这里。” 几句话倒是讲的很清楚。 潘惟熙问道:“若是就此回去,你们可愿意,这里毕竟远离家乡,苦。尽管说,本公是想听到一些实话的。” 那伙长想了想后回答道:“回大帅的话,若是在这里留上三年再回去才是最好的,现在才刚到这里没几天,虽然打了一仗但也不会有太多的赏赐,总要装足十只箱子回去。” 这伙长说话的时候,旁边的人在他身边低语。 潘惟熙很大气:“没事,想说什么尽管说,本公想听到的就是你们的心里话。” 那士兵站了出来重重一抱拳:“大帅,回去不回去不是正事,正事是军饷有多少,若是回去还是一个月领几斗米几升豆子,那我不想回去,众兄弟也不想回去。但若是回去还能象现在这样,一个月领五贯钱,还有香料三斤,那在什么地方都一样。” “是这话。”潘惟熙走到这些士兵面前:“依大宋律,私自对外动兵是重罪,可瞿越人的刀都指着咱鼻子上,若不砍他们不是显得咱们不够爷们,对吧。” 众兵大笑:“大帅说的对,要砍他们。” 潘惟熙继续说道:“依本公的意思放出话去,所有人严守消息,只说我等到了占城之后瞿越人前来偷袭,占城的甘跋摩将军带两万占城士兵以及咱大宋先前过来的商队护卫拼死作战,这才击败了瞿越前来偷袭的兵马,并斩瞿越大将黎龙延于马下。” 士兵们一头雾水,他们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说。 潘惟熙很耐心的解释道:“咱们打仗了,朝堂上的文官会不高兴,会对本公找麻烦也会给你们找麻烦,而后还有些不好的事情。” 刚才说话的士兵当场就炸了:“就是那些个祸害,三年前我兄长在真定府,有辽人进犯我兄长那队出战迎敌,可结果那些祸害却判了我兄长的领将降职,我兄长那边发配到登州守码头。” “所以,有些话不能讲,这还没挣到钱呢就让调回去,不合算。本公可以把家底都拿出来了,就想借这次南下咱们也运上几百船胡椒回去,所以有些事不能讲。” 士兵们懂了。 潘惟熙也放下心来,叫安排人回头严查军营,士兵们必须统一口风。 而后第二批,第三批来的,先给他们把话说清楚,若是那些个让人不放心的,先扔到琼崖准备新建的盐场去,然后封锁整个琼崖所有重要的码头。 潘惟熙亲自给官家写公文。 三个重点。 我们到了,我们遇到了瞿越人的袭击,是占城兵拼死作战,可占城这次伤亡不小,请官家赐军械以武装占城军,占城愿献上沉香五百斤。 然后是广州,大食商人私下组织武装力量,他们要杀官家派来的天使钱若水,我老潘不能不管,所以调啊兵马去砍人,然后把这些大食武装商人砍了,也把他们欠的税要回来了。 最后是,潘惟熙申请自建一个小小的盐场,位置就在琼崖,这么多人要吃盐,总是拿船运不如自己煮点盐。 写好信,潘惟熙又给刘安写了一封信,给刘安的信中写的是实情。 然后这信分别放在两个人身上,安排这两人立即回汴梁。 汴梁城。 朝堂之上的又到了热情讨论、激烈争论、和气劝说,却不办事的使劲歪楼的日子。 刘安难得有机会上朝,这会却坐在角落手托着下巴发呆。 刘安心说,还好现在是大宋,若是换成上大汉为奴的朝代,自己敢在这里坐下,估计永远也不用再站起来了。 寇准身为相公,依常理应该站在最前头的。 可偏偏一位应该站在最前头的人出现在了刘安身旁,而且手上还拿着两只软垫。 寇准扔了一只软垫给刘安,自己坐在一只靠在柱子上后对刘安说了一句:“一会有人需要我表态,再叫醒我。依我想,今天不会有我什么事了。昨晚上,麻将打的有点太晚了,要睡会。” 寇准说完根本就没给刘安说话的机会,靠在那里真的睡了。 刘安很紧张,快速的扫了一眼整个大殿之后心放下来了。 低层文官只差上演全武行了,高层文官慢条斯理的在引经据典,皇帝呢则闭着眼睛,达到心如止水,心静如一,心…… 反正是一种很高的境界,皇帝在悟天道,已经听不到人间朝堂上这些人讲话了。 “屁事!”刘安也靠在柱子上准备睡会了。 从来不上早朝的他这凌晨三点就起床,会逼死人的。 今个原本是刘安来领旨,以兵部侍郎的官职去替天子巡查各军路,可有人不想让刘安去,这家伙叫曹利用,原本是丁谓的人,这会却敢跳出来了。 当真是胆子不小。 刘安自己想去,特别是往北边跑一圈,把有些事情去联络一下。 这曹利用为什么不想自己去,刘安分析不出来,寇准却是一副不想管的态度,向敏中与吕蒙正竟然都没有开过口。 刘安感觉但今天的朝堂之上,很古怪。 午后的太阳暖暖的,正好照在刘安靠的地方,没一会功夫刘安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安感觉自己被人踢了几脚,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是寇准,寇准正在整理自己的帽冠,眼睛看着外远却在对刘安说话:“退朝了。” “啊,恩。”刘安一个翻身也跳了起来。 寇准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年轻人一点也靠不住,等你叫醒我怕是就要闹笑话了。”说完,寇准迈着小四方步往外走。 刘安抬头看看御座,皇帝已经离开,这才小跑着出去。刘安没跟其他的朝臣往外走而是顺着大殿往内宫走,径直就往御膳房跑去。 厨房大师傅就站在门外,远远的看着刘安过来便一脸笑意的迎了上去。“安哥儿,算着时辰也就差不多这会了,今个蒸了狮子头,马上出笼。” 第一八六节 皇帝的脑回路 有狮子头。 “来两只。”刘安卷起官服的下摆就往院子里走。 李沆已经到了,正独自一人坐在树下棚中品着酒,面前只有两个简单的小菜。 刘安上前坐下:“李公等我呢?” “等狮子头。” 刘安呵呵一笑,拿筷子就在李沆的盘中夹了口菜。 李沆对刘安说道:“今天朝堂上的事情你没有看懂吧?”刚夹了第二口菜的刘安筷子悬在半空停下了,冲着李沆点了点头:“真没看懂,我就不明白董利用脑袋是不是进水了,非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找麻烦。” 李沆摇了摇头:“我告诉你,这事你去最合适,但不知道为什么寇准似乎想把这事往后压,就算放你出京也要在秋天,或是顺便让你去办些事。” 刘安听懂了。 寇准预测到会有大战,所以不打算放刘安离京。 但刘安还是不明白,董利用他凭什么敢挡自己。 一个屁大一点的小官,而且背后的丁谓就算没死也就是勉强活着。 李沆把刘安往近前拉了一点,低声说道:“有人眼中看到钱了?” “钱?”刘安心说自己替官家出巡的事情有屁的钱,各路的厢军、驻守禁军挣的是一点护卫、运输的辛苦钱,这中间还有什么钱。 难道是打算克扣这些军士的辛苦钱吗? 李沆说道:“秦凤路去年的大账报上来了,你看了没?” 刘安摇了摇头:“这并非公文,我没资格看细账。”李沆说道:“你抽空去看一看,我给你写个条子就说是查证公文上的几组数据,你到户部去看秦凤路去年的大账,只须看商税增加,看完之后你就明白,为什么有人在跳。” “我下午就去。” 账有什么特别之处,刘安也是满脑袋的疑惑,所以吃完饭正如李沆所说的,查证公文上的几组数据,拿着李沆的条子直奔户部。 秦凤路的大账不是几页纸,是厚厚一本子。 刘安翻的很快,他不需要看所有的数据,只需要看几个重要的数据就够了。 很快,刘安找到自己想要的数据。 秦凤路去年修路,四车宽石子大路合计三百五十里,两车宽石子路合计六百里,车马行增加十五倍,税收年增加七万贯。 年布匹产量、鞋子产量、筐…… 秦凤路去年一年时间总商税较前年增加了接近两倍。 看完这数字刘安大概是明白了。 有一个词叫政绩。 就算有些好官不是冲着钱去的,也扛不住政绩的吸引力。 路这一圈等回到东京,身上必然是镀的金光闪闪。 但,是谁鼓动了曹利用跳出来呢? 刘安很在意这些细节,当下王钦若、丁谓两帮人马都给收拾的差不多了,还有谁? 算了,管他是谁呢。 刘安相信,再给自己一年半时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谁的脸色也不用再看了。 不远处,一位户部的官员看刘安坐在这里发呆,走过来问道:“刘学士,可需要下官再取些卷宗来。” 刘安哈哈一笑:“倒有件事请胡兄帮助,我看这账册是眼前一片花,找了好半天也不知道从何处下手,这里有几个数据被水打湿,在是公文上要对照的,所以我来查证。” “好说。” 户部的官员是专业的,立即作出了核对,另拿纸张补上数据。 “多谢,多谢。”刘安客气的道谢之后离开。 刘安不懂算学这事不是秘密,满汴梁的人都知道,所以刘安看不懂账也没什么,刘安自己都不感觉丢脸,整个朝堂也没有人好在这事上嘲笑他。 刘安从户部出来心里知道了两件事。 一件是朝堂还有隐藏的力量如毒蛇一样盯着自己,另一件事就是大宋的官员看来也对政绩感兴趣。 刘安回到皇帝书房,皇帝已经到了。 见刘安进来,皇帝一开口就把李沆惊到了,只听皇帝说道:“朝堂之上他们吵,图什么,真以为朕不知道他们那点心思,还是不想给自家找点生意。” 刘安听到这话赶紧看向李沆,李沆微微的摇了摇头。 李沆心里很清楚,这是党争,不是为谁家一点小生意,但这次背后是谁李沆也没有摸清。此时的大宋朝堂没有一家独大,也没有两家争权,是混乱的。 李沆自己退了,王旦还没有顶上来。寇准上位没多久,自己的力量还差的远。王钦若虽然残了,可原本的体系没有完全被毁。 向敏中异军突起,再说他没有野心,也代表着一股子力量。 而最老的,最稳定的就是吕蒙正的一系人马,一切求稳,也不偏向谁。 所以,这次是谁在背后推动,李沆不相信是曹利用这种货色,他只是炮灰一只。 刘安看李沆摇头就知道皇帝可能误会了什么。 皇帝继续说道:“朕知道,在赵州那边最近曹知事的家人搞了一个小仓,据说可以日压石炭饼五千块,他想扩大,就需要更多的石炭,而赵州是真定府的副城,也是石炭运到真定府的必经之路,必要之仓。一点小钱朕也不在意,可是出来说的那么多话,朕不喜欢。” 皇帝倒是看的开,官员们给自家搞一点小福利他只当看不见。 可你站出来说的高大上,又一副自己伟大的样子来搞小福利,这事皇帝就不喜欢了。 刘安又看了李沆一眼,李沆再次摇了摇头。 一个小小的石炭仓,这种生意小到连李沆家的高等家丁都不想去搞。要知道刘安的一个石炭仓日压石炭饼三十万块,供给着小半个汴梁城使用。 官办那个,日压石炭饼百万块,不仅供给宫中,还有将作、工坊等。 区区一天五千块石炭蜂窝饼,也好意思说是生意。 所以李沆肯定不相信曹利用是为了这个,刘安也不信。 但是,皇帝却信了。 皇帝发完牢骚后说道:“回头找个机会打发到京外吧。” 皇帝作了表态,若没有人替曹利用说话,他被贬出京必成定局。 李沆却说道:“官家,不如再听听,先不要急着处罚曹利用。臣的意思是看看还有谁为这种事情跳出来,既然要惩戒,还是放长线的好。” “李公说的对,那就不急。” 好吧,不急。 第一八七节 南海的第一批货船回来了 三天之后,刘安感觉这事还是应该急一点好。 连续三天都每天凌晨三点起床,那温暖的被窝在召唤自己,自己却残忍的走到风雪之中,受冷,然后天不亮就在皇宫门外等,天微亮就在大殿等,天大亮自己在大殿听着无聊的对话一直要忍到中午。 苦。 太苦了。 刘安开始怀疑,王曾怎么就能保持着一脸正气,严肃的在朝堂上站足两个时辰。 刘安苦熬着,一天又一天的坚持着。 他很想告诉所有人,你们随便吧,我不想上朝,爱谁去谁去,反正只要我刘安不上朝就行。 幸运的是,刘安没熬几天,自己真的不用上朝了。 这一天,刘安刚上朝就有小太监悄悄到的皇帝耳边汇报了几句,皇帝当场点了刘安的名,让刘安去汴梁大码头,立即过去。 正在朝堂上晕晕欲睡的刘安一个激冷,立即领命就去了。 汴梁大码头,是汴梁城城内的汴河码头,并非北边的黄河大码头。 这码头是隋唐京杭大运河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这一只舰队是来自杭州的。难怪皇帝叫刘安过来处理。 官船上带队武官是曹家的老六曹珣,大掌柜是原本财三司的周宝,民队一半是刘浪的联合商队,一半是杭州、金陵依刘浪的商号联盟形势组成的南海金杭商帮。 “安哥儿。”曹珣正在看着船靠岸,见刘安过来主动迎了上来。 刘安靠近用鼻子闻了闻。 曹珣笑了:“没砍人,我们是直接到占城的,潘五哥在广州耽误了六天,等我们回航的时候他才从广州到琼崖又耽误了几天。” “恩,恩。”刘安点了点头。 曹珣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塞给刘安。 这小册子给大宋的官员也没有人看得懂,上面用的是阿拉伯数字,就算这个时代的大食人也并非所有人都认识。 这是源自古天竺的数字,在九世纪传到大食,然后再传到欧洲。元代的时候传入中原。 所以这个时候,认识这种数字的人不多。 刘安一边翻看着小册子一边问:“大账是假的吗?” 曹珣回答:“不是假账,只是咱们私带了一些东西,一半当军饷与赏赐要用到的,一半是用于打赏民军的钱,估计还能留一点,手上多个零花钱。” 刘安快速的翻完小册子,也没什么过于特别的,正常的商业行为。 曹珣又问:“私带往那里放?” “如果没有下船就顺蔡河南下往咸平县,那里的码头咱们说了算,安排咱们的人手把仓库看住了,可靠的人管账,谁知道仓库里有什么,有多少东西。” “成。”曹珣马上吩咐,后队变前队,顺汴梁往下十里转道蔡河,直奔咸平县。 咸平县码头是当下汴梁码头仓库里的十倍。 汴梁码头毕竟是旧码头,而且还在城内,想扩大很是不容易。咸平县虽然不在运河沿线,与运河非常的近,而且有不只一条支流可以通向大运河,并且与大运河很近。 曹珣既然没下船,那么所有人都不会离开船队。 商人们一半是刘浪商会的人,他们一定会等着刘安的安排。金陵、杭州联合商帮第一次大规模来到东京汴梁,他们也怕坏了规矩,所以一切听吩咐,让掉头往咸平就掉头。 反正很近,只有几十里。水路很顺水很快就过去了。 刘安却没急着走,而是将曹珣头一条船上从杭州顺便拉回来的东西挑了一些带人往宫里走。 超过两尺高的赤血红珊瑚、接近四尺长的大海龟壳、一只高三尺外面是一个石蛋样光滑,内却是紫水晶簇。 刘安将这三样东西摆在皇宫后宫郭娘娘宫的正厅内,人伏手站在门边。 刘承珪就站在刘安身旁。 这三样东西都没有经过打磨,都是最原始的模样,刘承珪亲自看过,任何一样此时都价值连城。那怕还没有经过打磨与二次处理。 皇帝坐在上首的位置正用力的揉着自己的额头。 刘安上前半步:“姑丈,我保证这三样东西没有任何人看到,不对,没有任何朝臣看到,是禁军帮着抬进来的,我还叫人给箱子上铺了一层海货,这会海货已经在御膳房。” 珊瑚不珍贵,可这种纯红色的珊瑚真不多见。 而且这么大的一支,又这么完整,确实是非常少见。晋代有记载有人斗富珊瑚三尺四尺,连皇帝都知道,晋时一尺只有宋时一尺的六分之五不到。 刘安这一副过两尺了,已经是珍宝级,更难得是赤血纯红。 郭皇后轻轻一拍皇帝的手背,转头问刘安:“安哥儿,若是朝堂之上知道,这些是怎么来的,你会怎么回答?” “回娘娘的话,当然是实话实说,这是咱买来的,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买,多少个钱?”皇帝有些意外。 刘安回答道:“珊瑚咱给了五万个大钱,当然卖主为了表示对咱大宋的向往,只愿意收三万个大钱,还是我父刘浪和他们讲了许多道理,他们最后依五万个大钱,折宋军手刀三十六十把,换了这珊瑚。” 刘安说的是实情,而且不带一点渗假的。 不过,刘安少说的一部分是,这珊瑚的原主人已经被砍死,新主人不敢问刘浪要高价是真实的。 “当真?” “有契约在,咱大宋作生意讲的就是一个公道。” 真有契约,还有信。 这信刘安都看不懂,皇帝却可以,信上写的字体是小篆,这是秦汉时代的字体,皇帝有真学识,所以可以看得懂。 信的用词满满汉式风格。 信中写道,偶一日,我(阿苏家主)在海边等候自家的渔船归来,遇到了大风,很大的风,大风带来了一只船队,我帮助了这支舰队,并且提供了修船用的工料,还派了工匠去帮助。 这舰队也教会了我工匠许多新工艺。我们一起喝酒、唱歌、写诗歌,非常的开心。 可这样的开心没有几天,我家东边有恶人想来抢夺我的庄园。 来自海上的朋友帮助我一起对抗敌人,并且愿意以后还和我交易布匹、瓷器,还送了我一副铁甲,所以我希望送一些礼物等等。 第一八八节 咸平县火了 很长的信。 阿苏家主象是写日记一样写了一封长信。 全是真事,只是隐瞒了一点点,比如阿苏家的领地已经扩大了十几倍,此时还在不断的扩张之中。再比如,阿苏是家主,但阿苏的主人是刘浪这个小事实。 皇帝看完了信,这些宝物竟然才给了十一万钱。 十一万钱折算下来不到一百贯。 这三样宝物放在汴梁的街市上,标价一百贯,看会不会让无数的人打死打活。 皇后在旁说道:“官家,这是外番小民的一份心意。收下吧。” “罢了,赐上等锦一百匹,御用瓷器一套。”皇帝内心也喜欢,但是害怕臣子们给自己找事,所以才这么紧张。 一听到皇帝说收下,刘承珪上前带着几个小太监就把这东西搬走。 刘承珪问道:“官家,是安排良匠打磨,还是原样放着。” “先放着,让人小心点,可别碰坏了。” “老奴晓得。”刘承珪退离。 刘安也施了一礼:“臣也告退,货物实在太多,汴梁大码头放不下,臣已经吩咐往咸平县码头暂存。所以臣要去咸平。” “去吧。”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刘安可以走了。 刘安告退立即奔码头去,然后坐船南下到咸平。 此时,码头上已经涌满了人,若非刘安有属于自己的船,这里想租条船去咸平都难,所几乎所有的船都被人租下,正往咸平而去。 香料。 商人们都知道这是从南海回来的船,香料疯狂的吸引着每个人。 刘安到咸平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距离天黑最多还有一个时辰,码头上卸货的力量太弱,新的壮劳力明天才能赶到。 码头上的水手客栈已经住满。 码头外的商人客栈也已经住满。 刘安到,一位来自金陵的商人前来迎接:“刘学士,小的是金杭商帮李少游,读过书,特来迎接学士,已经准备了茶点、热水、园子。” 刘安停下脚步笑了:“你花钱租我的园子来请我,你们呀,罢了,带路吧。是东园还是西园?” “东园。” “恩。去请汴梁布商派个代表过来。” 这咸平县两处园林都是刘安修的,不算特别大,但很别致。 东园内,两名来自金杭商帮的老者叫人拿了些银豆子:“虽然我等远道是客,可仰慕刘学士之心却是要给我等一个表露的机会,这是一点心意,请各位行首定要尽心。” 一盘银豆子没送去了。 刘浪这边的汴梁中小商户联合商邦的代表笑着挡着那盘银豆子。 行首就是花魁,这是一种比较客气的称呼。 今个请到的花魁有着汴梁第一琵琶之名,两位伴音的都是洞箫与长笛排名很高的人。“这位大客人,小女子等所有人身契在都在我家主人,亦是刘学士的安平伯爵府中。” “失礼,失礼。” 来自金杭商帮的老者有点小尴尬。 请来的楼园花魁竟然是安平伯爵府的人。 汴梁中小商户商帮的代表这时说了:“汴梁城,从上往下排,歌好、舞好、乐好、戏好,就没听说前二十那位身契不在我家公子手上。汴梁城往前排前二十的楼院,前三十六的酒楼,那个没我家公子的份子。” 两位金杭的老者心说,这霸道的难道整个汴梁就没有人眼红。 没人给他解释,只是告诉了他们一个事实。 刘安当然不会独霸,楼院、酒楼的股份都有详细的列表,就是清流派首席王旦、实干派首席向敏中都有股份记录的。更不用,武勋世家了。 刘安只是把蛋糕收到一起,然后在作一个相对公平的分配。 有郭家开始参股,刘安已经拿到了相当于无限量酒曲权。 刘安到。 所有人在门前迎接。 他们是民,刘安是官,而且还不是小官,有学士的头衔见同级高一品。 更何况刘安还是皇帝身前的第一红人。 刘安接受了所有人的问候,从怀中取出一小块赤血红珊瑚递给了前来弹琵琶的姑娘:“有一只小珊瑚在路上碰碎了,但品质很高。你们若是喜欢,去问清莲那里讨要。” 说完,刘安径直往内走。 那姑娘欢喜的不得了,不是因为这珊瑚珍贵,而是因为刘安的和气。 入屋,准备开席。 这时,汴梁城这边的商人依刘安的吩咐来了三个人,以最大的布商萧家为首,然后是秦凤路最大的收布商白家,以及西京最大的布商柳家。 “先说正事,酒什么时候喝都一样。汴梁城都以为这次从南海运回来的是香料,我只能说有香料,但你们的眼光有点太短了。把麻线与麻束拿上来。” 金杭商会的王老亲自把样品捧了上来。 刘安摆了摆手,他不需要看,示意给萧家大掌柜看。 刘安身旁出现一人,此人叫刘同,原本是刘浪本家的子弟,刘浪支持他读书,可毕竟底子差,读书实在难成大器,便开始随刘浪学习。 刘同冲着刘安半礼,然后上前一步:“占城的麻暂时分为五类。织衣麻、编绳麻、帆麻、麻袋麻以及内衣麻。其中内衣麻产量一年可达百万担。其余四种,无数。” “再依品种来分,有蕉麻、长叶麻、长杆麻、剑麻……” 刘安这时开口说道:“高丽的关内,一担麻束的价格差不多在三千枚咱们的宋钱左右。而咱们苏州新工坊的麻布,一担麻布的出坊价格也是差不多三千钱。” 一担是重量,麻布是论匹来算的。 一担麻布按布来折算,厚度不同的差不多十三匹至十七匹之间。四十尺一匹,宽度三尺,重量大约在第三尺十两左右,特别厚的另算。 众人没听明白刘安的意思,都呆呆的看着刘安。 按刘安这么说,那么麻都比布贵了,这生意怎么作? 刘安继续说道:“往灵州的布,成本低了那么是不是可以挣的更多呢?” 众人一起回答:“是!” 刘安再问:“若是几十个布商都去买,恶意竞价的话,会如何?” “不敢,不敢。” 一切有规矩,这种恶意砸价的事情连皇帝都下过禁令,李沆特别书写的规矩,谁敢去恶意砸价或是哄抬价格,从重处罚是要人命的重罪。 第一八九节 涨二十倍地价都是人情 刘安几句话把所有人说的冷汗直流。 刘安笑了:“先说另一件事,金杭报一下你们麻束与麻线的价格,你们自己谈。毕竟西北的衣料需求量是巨大的。” 谈价,双方都是专业的。 而且有刘安在场,谁也不敢设陷井来坑对方。 将占城的麻没处理就运回来是不可能的,所以在琼崖或是广州进行初处理,然后到了杭州再进行二次加工,或是直接纺成纱线。 但杭州的织布力量有限,海量的麻流入市场,就算现在立即改造水利或是畜力织机也有一个改变的过程。所以杭州、金陵的商帮将大量的精原料往内陆运。 再由汴梁这里的织成布,或者是纺成纱再往西北运。 萧家大掌柜代表汴梁这边的布商很快就和金杭商帮的王掌柜谈好了,汴梁这边不需要麻线,只要麻束。麻束可以依五种分类,也可以混杂运过来,这里再进行二次处理。 杭州与金陵的麻类二次加工能力,萧家也是出自江南一带的,他心里很清楚对方有多大的生产能力。 增加纺织机不是嘴上说说,需要财力,需要时间的。 汴梁的需求量其实吓到金杭商帮了,这里仅麻袋明年计划就要织出最低三百万只,最高五百万只。 船用的帆布,计划织出十万平方尺。这仅仅是运河船用帆布。 蕉麻的麻,防腐蚀效果出众,在海中比普通的麻更好。放在运河之中,作为麻绳与帆布用麻也是一流的。 仅蕉麻一项的采购量,萧大掌柜预测明年一年会有大约五十万斛。 刘安听到五十万斛之后,突然插嘴说了一句:“萧老,加十倍。五十万斛的蕉麻麻束不够用,这一点你要相信我。仅并州石炭用麻袋,你预测三百万只就不够。还有一笔大生意,灵州那边春天需要的麻袋就不会低于三十万只。你只管搞布,麻袋的事情推荐一位掌柜出来吧。” “是,学士。”萧大掌柜没半点怀疑。 他刚才计算的时候就没算并州石炭矿区的麻袋需求量。 刘安站了起来:“再把话题扯回来,若是各位在高丽以低于他们麻线的价格去卖麻布,谁来说说,两年后会如何?” 王掌柜上前一步:“两年后,高丽的织机都变成废木头。” 刘安再问:“那么两年后,麻布的价格上涨一成呢?” “学士英明,一成的价格上涨还不足以重启高丽的布业体系,若是每年涨一成,连涨三年都不会刺激到高丽人重启布业,连涨五年这事就难说了。” 刘安笑着反问了一句:“若是五年之后,咱们的麻布与丝一样的舒服,他们还重启吗?去列计划吧,我要一年之内毁了整个高丽的麻布工业,让高丽主要地区的人深信,买线织布远不如买成布合适。” “对了,顺便看那位掌柜有心,搞一搞成衣的生意。” “是,我等记下了。” 刘安突然变的严肃起来:“难听的话我说到前头,高丽是我大宋衣料业的钱仓,谁坏了大伙的事,别怪我刘安不留情面。” “是,我等记下了。” 刘安依然很严肃:“对高丽,我有一套严谨的计划,你们安心,任何一个行业都会在高丽得到超出你们想像的收益,若信的得过,就一步一步的来。” “是,我等一定听从学士的安排。” 什么最可怕,就是集超大规模的资本力量于一体,去攻击一个还不懂资本规则的地方。 刘安聚集的就是猛虎一样的力量,而高丽就是刘安的猎物。 毕士安问过刘安,你为什么仇视高丽,刘安真没办法回答,所以刘安准备换一种办法,将来说起来,刘安一定会告诉所有人,我在帮助高丽人。 刘安又坐下了:“麻是意外之喜,就我所知还有大量的药材、染料。这一批次的船毕竟运力有限,先把麻带了回来。萧老,几个月前我叫你来买一块咸平县的地皮,你说现在开始拍***起几个月的前的价格,你以为叱?” 汴梁第一布商家的萧大掌柜一头的汗。 不用刘安提醒,他今天已经预感到咸平这里规划到的连通水渠的工坊用地一定会大涨,因为汴梁城内没地方了。 杞县那边没规划,而且码头还是小码头。 所以,只有咸平县可以选择。 刘安伸出两根手指:“萧老,原先说好的那一块,二十倍的价格你拿走,县内会组织工匠为你建工坊,你只需要提供材料就好,或是出钱请县内一并建好。想再要大一点,自己去竞拍吧。” “谢学士。愿一并建好。” 二十倍很多吗? 水田是八贯一亩,当时平整好的荒芜土地最初的报价是三贯一亩,可没有人买。眼下刘安扩建了道路,初次尝试在水渠用了条石与一些水泥加固。再加上码头到各工坊的小船用水渠以及马车上快速石子路。 一亩六十贯,刘安给萧家的是友情价。 萧大掌柜相信直接开始拍卖的时候,有几块位置好,够大的的地块能拍到一百贯一亩。 谁能想到当初没有人要的地方,突然就火起来了。 不,刘学士想到了。 只要海量的原料运到汴梁,这些原料就需要一个地方加工成产品,咸平便是这个最合适的地方,怕只有刘学士才知道,会有海量的原料运过来。 刘安轻轻的拍了拍手:“好了,喝酒。明天白天的时间,汴梁城中药材大商、香料大商、懂染料的也要过来看看样品,关于染料,我还有另外的想法,今个先喝酒。” 刘安在酒宴上是浅尝既止,他也没打算喝醉。 次日,潘秭灵到了。 潘秭灵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把李清莲还有刘静都带上,还有虚岁九岁的佑哥儿。 潘秭灵的船到的时候,后面跟着差不多十条有彩色丝带的船。 汴梁这里默认的规矩,彩色丝带或是彩旗的船代表女眷船只,在大码头有特殊的停靠泊位,还有更宽一些的码头以及硬吊桥落下搭在船上。 比起普通的船只放一块船板要人性化太多。 第一九零节 赵佑向小财迷挺进 刘安在码头上迎上潘秭灵后看了一眼后面准备入泊位的船问潘秭灵:“你请来的客人。” 潘秭灵回来:“不是,都是在码头上遇上,非要跟着来的人,不好拒绝。” 回答之后潘秭灵立即又问:“来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不要紧吧。” “不知道。”刘安拿出了曹珣给自己的那份小册子又快速的翻看了一遍之后说道:“这批货里有七十斤沉香,这个倒无所谓,其余的我就说不冷了,毕竟都是汴梁没见过的香料,到时候再看吧。” 刘安不是很紧张。 把船队弄到咸平来就是想自己先处理一下这批货物。 可汴梁的贵妇们跟来了的话,这事不好拒绝,毕竟不能不给她们面子。 刘安只和潘秭灵说了几句话就来到了赵佑面前:“佑哥儿,这里不比汴梁城,有点乱,你可别自己跑太远。” 赵佑板着小脸,用眼神巡视了这个码头之后背着手站在了刘安身旁:“姐夫,我发现了一个小问题,还有一个发财的小机会。” “小问题?小机会?” “对。” 赵佑很严肃的点了点头,又靠近了刘安一点后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纸塞给了刘安:“姐夫,回去再看。” 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 可看赵佑这么严肃,刘安也是很认真的回答道:“好,回去说。” 带着赵佑上马车的时候,刘安突然发现船上溜下来一个身影,自己的弟弟刘逸的,然后快速的跑到装行李的马车后面坐下。 胆子不小,竟然敢偷偷跟来。 刘安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上了马车就往西园而去。 坐在马车上刘安才打开了赵佑给自己的纸卷,这纸卷不是一张纸,至少有七张大小不一,薄厚不一的纸卷在一起。 刘安一张张的仔细看过,上面写的都是关于马匹的介绍。 赵佑这时说道:“姐夫,赛马会的参赛的马都是开赛前提前四天入栏,由各家马主自己派人看管,这相马文一定有人偷偷搞的,马是姐夫的赛会,有人在偷姐夫的钱。” 刘安听完根本就没理,直接把这几张关于马匹的介绍扔进马车上的陶炉内。 “姐夫!” 刘安冷冰冰的应了一句:“说实话。” 赵佑马上换上了一副笑脸:“还是姐夫最高明,前天兖哥儿与傅哥儿找了逸哥儿,他们出五百钱让我们带人进赛马场看一眼这一期参赛的马。” “五百文?” “恩,他们也挺穷的,出五百文已经是很有诚意了。既然有人偷偷的把马匹的介绍写给外人,为什么不让我和逸哥儿挣这个钱。” 刘安伸出一巴掌:“五百文,才五百文。” “他们真的很穷。” 刘安在赵佑的小脸上轻轻的拍了两下:“这样吧,姐夫教你一个办法,让你可以每个月挣五千文怎么样。” “真,真的?” 赵佑在安平伯爵府可是过的很苦的,这里的一切好东西都要收钱。 按他的学习进度,光是吃点心钱就不够了,更何况他还想买两块镜子呢,靠自己存钱不知道要存多少年。 所以赵佑开始盘算挣钱的路子。 刘逸就是赵佑的第一个挣钱的同伙,半个老师。 赵佑相信刘安,因为在他心中刘安比刘逸强无数倍,因为刘安能把好厉害的六姐姐娶回家,就凭这本事,汴梁城绝对是最厉害的。 至于为什么六姐姐厉害。 赵佑每次感觉自己发财的时候都会发现,自己欠六姐姐的钱更多了,利息也越发的吓人。 而潘衮、曹仪、李傅这些厉害的家伙都欠六姐姐的钱,六姐姐用一间屋子专门打了一个阁架来放欠条。 刘安这位姐夫不但没欠六姐姐的钱,而且听说有花不完的钱,难道不是汴梁最厉害的人吗? 赵佑一脸期待的等着刘安给自己那个一天可以挣五千个钱的计划。 刘安却是不急:“不急,等回去请你吃果子,然后五千钱招招手就流进你口袋里,绝对不会有差。不过,你可能要辛苦一下。” “姐夫,我不怕辛苦。” “恩。”刘安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每天数五千个钱,挺累的。” “我……”赵佑站了起来:“不怕辛苦。” “那就好。姐夫先带去看看,这钱是怎么挣的。”刘安说完吩咐了一声:“转东园,暂时不回西园。” “是,主君。” 刘安带着赵佑入东园的时候,码头上又来了一条船,这条船没什么明显的标志,也是从普通的码头停泊的,可下来的人却不普通,穿着便服的刘承珪。 刘承珪看了一眼码头,而后身边的禁军侍卫去找了一辆马车过来。 “去县衙。”刘承珪吩咐了一句后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再说刘安。 刘安到了东园,只吩咐了一句话:“将所有的香料每样一份都摆在前厅。” 刘安既然作出了吩咐,自然有人去办事。 连官派的掌柜都必须无条件听从刘安的吩咐,这是有圣令的,更何况是普通的商帮。 前厅在准备,刘安则在前厅旁的一处侧厅摆上了两只桌子,并且用屏风挡开。 赵佑跟着潘秭灵坐,他一脸好奇的看着桌子:“六姐姐,怎么桌子上有个洞?” “这个!”潘秭灵也不知道。 刘安坐在另一桌,独自一人坐着,桌上只摆有一副碗筷,旁边的架子上摆有四副干净的碗筷,未必要用,但一定要准备上。 刘安刚坐下,霜儿就进来汇报:“主君、大娘子。康家侯爵娘子、李家侯爵娘子、王家伯爵娘子……”霜儿一口气报了七个名字,而后说道:“她们求见大娘子。” 潘秭灵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刘安身旁。 刘安说道:“今天只能看,可以记下,想要货就等明天拍卖。还有,她们不懂的你也不要解释,只说宫里正派香匠前来准备鉴定。面子给到就可以了,这些贵妇不是我这次咸平县的主客。” “恩,官人放心。”潘秭灵在大事上会听刘安的话。 其余的刘安也不会多解释,潘秭灵楼钱的本事比刘浪还高,挣钱的本事还差点。 第一九一节 稳住,当没事发生 潘秭灵刚出去,刘安就见一个小太监进来。 小太监到了刘安身边低语几句后,刘安吩咐道:“来人,送佑哥儿去西园,备足果子、点心。” “是。”赵佑其实不用刘安说已经想走了,因为从他坐的位置可以从窗户看到刘承珪。 赵佑并非不喜欢刘承珪,而是害怕自己在这里万一有不听话的事刘承珪给汇报到宫里去,所以他躲着。 刘安让他先去西园,赵佑正和心意。 赵佑被人带着离开,刘承珪依礼让到路的侧面,在赵佑经过的时候一直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他身后的太监腰弯的更深。 刘承珪进屋,自己在旁边架子上拿了一副碗筷,原来挥手让小太监守在屋内四周,禁军守门。 刘安问:“叔亲自过来,我还以为明天宫里的尚宫才会到。” 刘承珪低声说道:“我来就传一句话,你认真听着,现在不要有任何的动作,只当没听到我说话那样。” “明白。” 刘承珪说道:“官家让杂家给你带话,咸平县有什么事,慢慢的处理完,不要急,也不要慌,更不要让人看到异常。真定府送来了加急密信,国舅进宫看过了,这事要告诉你一声,切记不动声色。” 刘安听完默默的点了点头。 刘承珪的表情变了:“这桌子中间有个洞,是什么讲究?”刘承珪这会的表情就是刚才的事情他已经忘记了,他完全不知道刚才自己说过什么。 刘安脸上表情平静,可内心却不安。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猜测的事情有可能发生了,李继隆预测耶律隆庆会在秋天动手,可真定府是冯拯盯着,冯拯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他才会加急秘奏,至少可以认定,辽国已经就战争开始准备工作了。 正如刘承珪所说的,这会应该当什么也没发生。 若是此时声张,朝堂之上的文官集团会带来巨大的麻烦,更何况并没有证据证明辽国要南下。 刘安深吸一口气,笑了:“叔,今个的美食绝然没有人吃过。” “当真?” “当真。” 刘承珪轻轻一拍手:“上菜。” 刘安这才介绍:“这道菜可不普通,其中一味重要的调料来自神农架深处,很少,我正安排人尝试着种植。” 菜很快就上来了。 没有看菜,也没有果子。 所有的菜都是生的,连肉片都是生的。 刘承珪用筷子在羊肉卷上戳了两下:“这个,杂家年龄大了,不说这能不能咬得动,就算吃下去估计也要大病一场。” “火锅,唐称古董羹。” 刘承珪点了点头后放下筷子:“这倒是有趣。” 唐代的火锅肯定与现代的区别巨大,刘安这个是半现代的,一个炉子上放一口铜锅。然后是红油火锅。 第一口,刘承珪吃在嘴里,然后左手握紧的拳头。 “有毒!” 可再看刘安,吃的很平静,虽然脸已经红了。 一口锅里同样的肉片,刘安也没必要给自己下毒啊。 刘承珪第二筷子就聪明了许多,肉片并没有带上来辣子,也没有带上了油,而是学着刘安在沸腾的水中将肉片提出来,再放在面前的芝麻酱中蘸一下。 没有那么辣,也没有那么烫了。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刘承珪已经是汗流满面,可筷子却没停。 西园那边用的是离经叛道的鸳鸯锅。 毕竟还有赵佑这位未满十岁的孩子子,但是,白锅这边几乎没人动,刘逸、赵佑,还有另一个屋里的刘静,一边吐舌头一边猛吃。 再说东园。 曹珣入内,他是有爵位的人,刘承珪虽然是宫内的大红人,两人见面相互客气一下。 今天的刘承珪更是客气,亲自为曹珣拿了一副碗筷:“来,曹小将军坐下一同吃,这可是新奇的美味。来人,再上两盘羊肉。” 曹珣辣的脸颜色都变了。 刘安这时说道:“以咱们南海合作社的名义下公文招商。蓝料、黄料、红料、紫料,把草运到琼崖初加工,再运到杭州二次加工,最终再运到汴梁。这有意义吗?” 曹珣已经辣到说不出话来,抓起一杯放了冰块的水含在嘴里后才缓过来。 曹珣说道:“你的意思是在占城建工坊?” “蓝草变成靛蓝,真正需要技术的只有大匠一人,其余的全是苦力。占城那边有的是苦力,或是放在琼崖南也行,再运回来的就是成品。我看过文书,以一百斤蓝草,若是有大匠出手,不但颜色好,而且出蓝料不会少于四斤。” 听刘安说完曹珣问:“规矩呢?这事可不是小事,我身边有小吏计算过,若是在占城制好染料运回来,怕会有大麻烦。占城那边两斤四两蓝料的成本比杭州一斤料还低。这事不是小事,要立规矩,定章程。” “不知道。”刘安直接就放弃了这个定规矩的权力。 刘承珪看了一眼刘安,心说刘安还真是不错。 眼下,大事临头却依旧沉稳,可造之材。而且还给文官们挖了一个很深的坑,大宋三大支柱,铁、布、粮。 而布也包括了丝绸。 染料重要吗?没有染料布只能是原色的布料,特别是丝绸对染料的要求更是高。 质量更高,价格更低。 这事,朝堂之上的文官们能不管吗? 刘安又补了一句:“占城建麻坊,就算是纺不了线,也要能制作初级麻束,否则运输成本会增加很多,那些没用的部分在占城就应该处理掉。” 曹珣吃不下去了,这事有点大。 他是武勋出身,身边带的三个文官一个管账的,一个是记录功勋,一个记录日常行事。 刘安说的这事,曹珣自认办不了。 可刘安又来了一句:“还有,上次提到五百万石米,占城能办到吗?” 曹珣默默的点了点头:“照当下看,五百万石米这事能办成。但这事,我这官职作不了主,我只管带船队安全的来往于两地,这大事我不行。” 刘承珪这时说道:“你确实管不了,但却可以上书。” “是这个话。”刘安也跟了一句。 第一九二节 北方有变 让曹珣上书是最合适的人选。 粮、布。刘安此时已经要拿出些东西来给朝堂上的文官找事作了。 这还不算完,刘安又对刘承珪说:“还有一事,咸平县周边二百里发现数个不错的石炭矿区,这事也是大事。” “没错。” 刘承珪知道去年的时候就为了成立单独的石炭司吵了半个月。 然后因为过年,还有客人到来,所以暂停了。 现在可以继续再吵了。 曹珣吃不下饭了,他要去找自己部下的三个文官商量一下怎么写这份公文。 刘承珪在曹珣离开之后问刘安:“眼下这船队是以商队为名,你就不怕派了官?” “不怕。”刘安很自信:“寻常的文官吃不了这个苦,连续的在海上奔波,这种辛苦以朝堂上那些人看来,基本上跑足一年回来要病三年。” 说到这里,刘安又说道:“到是占城,虽然很远,虽然比琼崖还苦,但那里需要官员,但偏偏没有人愿意去,这可真的让人很为难,我年少官微身份底,这事就算我在朝堂上讲了,也不会有结果。” 刘承珪默默的点了点头。 到雷州就叫重贬,到琼崖就是流放,你再远几百里到占城,这叫什么,被大宋朝堂永远遗弃吗? 占城找不到文官这才叫正常。 刘承珪想了想对刘安说道:“今年恩科,我帮你吹吹风,你若能请动三相之二再帮你说说,可以再加一个小恩科。就是进士没中的人,再考一次,或愿意到占城为官五年,回来就赐同进士。” “不好吧,这事我不敢。朝堂上的人会把我骂死的。” 刘安狠不得给自己在占城招一千名听话的文官,可嘴上却绝对不能说出来,反而要很小心的拒绝。 刘承珪笑了,却没有接话。 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以推动的,而是事情推动的。 等占城的粮、布、染料三样事情发展的严重了,不用刘安说,也会有人想办法把官员往占城逼。 那可以遗弃之地,谁愿意去。 所以,最终还是会走到用举人这办法上来。 事实上,刘安已经秘密的招募了差不多八十名对会试绝望的举人,这些人已经分布在了筑紫岛阿苏家熊本庄园、琼崖南新码头、占城三地。 琼崖南这里,根本就没有几个活口。 现在有的,也是盐场、看守的士兵以及瞿越战俘。 话说与此同时,在河间府。 曹玮已经下了坚壁清野令,今年的春耕都停止,所有城外的村子的百姓全部往城内转移,然后壮男、壮女开始大量的往登州、莒县移动。 金陵、杭州的布商、粮商已经开始从水路往北运粮食、布匹。 布商与粮商并不知道要打仗,他们是应了对刘安的承诺,要把足够数量的粮食与布匹往北运并且屯积起来,等候交易的时机。 曹玮、曹琉两兄弟站在河间府城头,杨延昭、李欢也在这里。 “真定府那边,开始撤退了吗?”曹玮问身边的一名亲兵。 亲兵回答:“报大帅,冯公已经作出了安排,但没有咱们这边这么快,冯公写的秘信给官家,也写了一份公文给朝堂上。给官家的秘信报告了幽州开始集结重兵的事情,给朝堂上的公文写的是辽军劫掠,百姓南逃,真定府依枢密院令,闭门退守。” 杨延昭追问了一句:“给朝堂上的公文谁署名?” “原真定司马。” 李欢开口说道:“我在辽人苏州城捡了两个人,他们效忠之后回去打探消息,说辽人许诺渤海人,若渤海兵愿为先锋,许渤海两座城池复东丹国。” 杨延昭也说道:“李欢你扣下的高丽人送到我那里,我派人去过高丽,原本是想联络商路,却也意外的发现了辽人往高丽去的使节团,我这边没有高丽那边的细作,不知道辽人使节团去高丽作什么?” 曹玮突然转头问李欢:“李欢,叫你的人去查一下,女真人是不是向你订购军械,数量倍增。” 杨延昭马上反应了过来:“曹将军你的是意思难道是?” “没错,既然辽人能动渤海人的主意,也会把女真派上前线的。依我看,这事还是要从李欢袭击辽人苏州镇说起,我的人查到消息,渤海人又反了,但在苏州镇这边数千人被杀,几万人逃走。” 曹玮叹了一口气:“这便是筹码,几万人,渤海叛军不会放着几万青壮不管,所以辽人开出条件,也等同于给了渤海人一个机会。” 李欢上前一抱拳:“曹将军,我这便去联络女真人,得到消息之后尽快送回来。” “好。” 曹玮抱拳回礼。 李欢离开之后,曹玮对曹琉说道:“三哥儿,要你亲自去一次并州了,有些话普通的军士不方便带。” “明白,我知道要说什么。” 曹琉虽然是曹家老三,可在领军的能力上比起老四曹玮差的太远。 他能当一个冲锋的将军,却当不了统帅。 也是武勋世家的人,也是读过兵书,懂兵法战略的。他可以把这里的情况给石保士讲的非常详细,相信石保士也会快速的作出判断。 接下来就等官家下决心了。 也要看,刘安能否在关键的时候说服官家。 曹玮又转身对杨延昭说道:“杨将军,代我镇守这里十日,我要去见冯公。” “若有失,人头请拿走。”杨延昭重重的一抱拳。 曹玮在杨延昭拳头上紧紧一握:“十天之后,杨将军登州那边便要开始备战,我有一个非常机密的消息,南海会有五万精锐战力会北上,但这里的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传到南海,所以杨将军……” “明白。”杨延昭完全明白,他这里的船,一但消息通上,他要负责把这五万精锐暂时接到他的登州城,原来听从进一步的安排。 至于那里来的五万精锐杨延昭没去问。 曹玮既然说了有五万,那就肯定会有五万。 遗憾的是,这一次曹玮说错了,南海已经没有五万精锐可以调用,只剩下三万精锐昆仑奴兵。其余的已经正被调到琼崖南,以及淡马锡,还有倭岛。 第一九三节 岳父母的力量 五万经过训练的精锐昆仑奴兵,潘惟熙需要这些人马。 淡马锡那里需要人去驻守,那怕一个宋兵两名昆仑奴兵再加瞿越降兵一名,宋军的人数都不够用了。 占城调了三千昆仑奴兵协助防御。 刘浪想在倭岛扩大地盘到筑紫岛东海岸,将筑紫岛一分为二,开始对南部慢慢的蚕食,所以潘惟熙秘密调了一千五百宋军,四千五百昆仑奴。 潘惟熙根本想不到辽国有可能在几个月内就南下,而且现在已经开始有了动作。 潘惟熙和李继隆想的一样,最早也会在夏天。 可此时看来,怕等不到夏天,至少会提前一个半月,也有可能依夏天再提前七十天。 所以潘惟熙并没有想过马上就需要将自己训练的精锐昆仑奴往北边送。 入夜,刘安这边正在不断的写着文书。 刘承珪倒是一副很轻松的样子,不断的带着宫中派来的人去鉴定香料、木料、麻等物。而且心情很好的特别派人送酒肉劳军,并亲自巡营,同时与许多到了占城的水兵聊天,询问占城的风土人情。 也关怀了水兵这一路上的辛苦。 正如刘承珪为皇帝传的话那样,稳住,把这里的事情慢慢的处理好,不要有任何的慌乱。而后回京商讨大事,辽人肯定是有动作。 刘承珪很清楚,皇帝这次是铁了心要瞒住满朝文官了。 刘安在书房写的第一份文书是给赵佑的。 一份计划书,关于每天能挣五千个钱的计划书,从赛马会那里,以赵佑皇子的身份办一个小产业,五千钱的日营收不是问题。 然后是第二份计划书,关于占城招商事宜。 最后一份计划书,关于明州规划官用工坊区以及杭州码头扩建的问题。 此时咸平西园内。 刘逸、刘静、赵佑一人嘴里含着一块冰梅子,盘腿坐在屋内,手拿戒尺的潘秭灵坐在上首的位置。 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只海碗,海碗内装的是如浆糊一样的糊糊。 辣椒吃多了,胃里难受。 喝糊糊是医官给的建议,潘秭灵一边自己一人吃着火锅,一边盯着三个小东西要把那海碗糊糊喝下去。 赵佑还算好,两个天然的吃货刘逸、刘静看着潘秭灵的火锅眼睛都能掉出来。 根据科学的研究,辣椒刺激舌头与嘴的神经末梢,大脑会让全身戒备,心跳加速,唾液增加,然后排出内啡肽,再号一口,脑袋又认为痛苦来袭,释放更多的内啡吠,让人感觉轻松与兴奋。 所以,辣椒会让人越吃越快乐,越吃越想吃。 两个天然的吃货刘逸、刘静已经被火锅的气味勾的要发疯了,嫂嫂吃火锅,他们只有糊糊,好残忍。 真正的折磨才刚开始。 赵佑还是年龄小,吃过红油火锅之后肚子不舒服的反应第一个到,紧接着是刘逸。 入厕! 何其惨烈。 三个小家伙的悲惨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潘秭灵吃的是微微辣,听到侍女的报告之后,潘秭灵庆幸自己先让霜儿去问过刘安,否则自己也一样惨。 不过,红油火锅真的好好吃哟。 这时,霜儿进来告诉潘秭灵:“姑娘,郡主娘子到了。刚刚到码头。” “出迎。”亲娘到了潘秭灵肯定要去迎接的。 承庆郡主到,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自己的夫君,是为了刘安。 因为来自李府的传话。 李继隆正妻亲自到了潘家,带着一张绢画,绣品古画,绣的是塞外风光。只说这是李继隆给刘安的。 所以承庆郡主亲自到了,她要见一见刘安。 她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潘秭灵一边派人去东园叫刘安回来,一边吩咐人在西园准备会客厅。 话说潘秭灵和承庆郡主回到西园,一进后园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到了。 你说刘逸是商人之子,可也读过书是吧。 刘家四姑娘是一个女子,最近还在潘家女学读书,也应该知礼吧。 不说这二人,你佑哥儿身为信国公,满朝文武内心太子的不二人选,肯定是要知礼。 可这三人在干什么。 一边吸溜着,一边在围着桌子抢吃的,吃的满头大汗,吃的直吐舌头,却筷子却是丝毫不停。 什么时候,安平伯爵府有这么丢脸的形象了。 承安郡主轻轻一伸手:“戒尺,来!” 有侍女立即拿来戒尺,承庆郡主要打这三个,身份够,理由够,辈份够,就是佑哥儿都要受着。 刘安这时到了,伸手一挡戒尺:“母亲,难得放纵,人不能过的太压抑了。这火锅若是让张尚书前来,我估计他连锅底都舔了。” “回头再收拾你们三个。”承庆郡主怒瞪着三个小家伙,然后转头神色平静的对刘安说道:“安哥儿随我来,有事和你说。” “母亲请。”刘安退到屋外。 承庆郡主刚走,就听赵佑高喊一声:“再来一盘羊肉卷。” “五盘。”刘逸的声音紧跟其后。 潘秭灵叹了一口气上前揪着刘静的耳朵,示意刘静和自己换个屋去吃,别和他们抢了。 此时只说承庆郡主和刘安。 那绢画已经放在刘安面前,刘安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封狼居胥。 承庆郡主说道:“李家大娘子拉着我的手告诉我,李家与潘家势共进退。” “应该还有石家,只是石家当家人石二伯不在汴梁。还有曹家,曹家这一代真正的当家是曹四叔,母亲认为我说的对吗?” “对,正是他们二人。这是要作什么?” 刘安低声说道:“母亲可知岳父在占城,我们潘家、刘家在占城有什么?” 承庆郡主摇了摇头,她原本以为自己知道,可李继隆这绢画让她开始怀疑自己了。 刘安说道:“岳父是占城王,唯一的王。这话扯远了,当下的要务是,辽军即将南下,大战将起,或是我们四武勋崛起,或是大宋苟且求安。” 承庆郡主闭上了眼睛,她可不是普通的妇人。 她听过的,见过的,亲自经历过的,可是大宋开国以来最可怕的一个时期,宫内、朝上,刀光剑影。 “官家……是好人。”承庆郡主也只能说这么一句。 第一九四节 三人成虎的计划书 皇帝是不是好人,这重要吗? 刘安上前一步:“没人说过官家不好,只是我大宋武官活的不如狗,北方的百姓如鱼肉,是改变这一切的时候了。” 承庆郡主轻轻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一个文官,你会打仗?” 刘安笑了,背着双手侧过身:“母亲,有一位英雄的故事,儿讲给母亲听。” “讲。” “将军,此去欲何?踏河套,碎龙城。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这是四句对话,原本是后世某小说的对话。 第一句是:大圣,此去欲何! 承庆郡主听懂了,也听出了刘安的决心,同时也看到李继隆的决心。 承庆郡主问:“我夫可知?” “岳父,知!” “潘家,在你背后。” “谢母亲!”刘安一躬到底,后退三步到门口,退着离开。 刘安出去之后,承庆郡主坐在那里久久不语。 当明月高挂之时,承庆郡主磨墨写下:儿此去欲何踏幽州碎临潢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承庆郡主连写十遍,然后火漆封印,叫来自己身边最可靠的护卫。 “送信。” “是!” 潘家,是潘美留下的力量。 可承庆郡主也有力量,在那一天之后,她的父亲,还有二伯也有支持者,也有死忠。严格来说,承庆郡主手上最强的力量不是自己父亲的,而是二伯的。 当年二伯自杀之后,有些东西留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送到宫中生活,已经与潘家潘惟熙定亲的承庆郡主这里。 信送出去的,承庆郡主不后悔,也没有一点害怕与担心。 自己的女婿都说了,自己的男人是实质上的占城王,那么还有什么可怕的,显然男人们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是时候将隐藏的力量调动起来,再过十年,怕是这些力量也会自然消失。 毕竟人会老的。 刘安回到东园,继续写自己的文书。 次日,刘安还照常处理商家的事情,占城的招商初议等,而且还和刘承珪一起主持了第一批咸平县工坊用地的拍卖会。 下午的时候,刘安单独和潘秭灵坐在花园之中,没有让任何侍女靠近。 刘安给了潘秭灵一份计划书。 “官人,这是何物?” “看看。” 潘秭灵看过之后掩面而笑:“官人,你真会哄小孩子。就是安排人在赛马会开始之前相马,然后整理成册后印制,再汴梁城贩卖,这生意挣不上几个钱。” “娘子,我若说你眼光短浅你怕不会高兴。” “官人,难道这不日进斗金不成。” 刘安摇了摇头:“赔钱也值,最开始的时候因为有相马与赛马的分析会有无数人买,而且信任这马经,对不对。” “对。”潘秭灵相信刘安的分析,因为她也会信。 刘安继续说道:“若有一天,以佑哥的名义上面出现了一些宋辽之战的事情,带有引导性的文章,你说会有多大作用?” “这个……” “听过指鹿为马吗?听过三人成虎吗?这就是力量,娘子你对文字的力量一无所知,这是一把利刃,放在咱们手中会引来杀身之祸,可放在佑哥儿手上,怕是官家都会暗中支持,前提是写的文章一定对官家有利。” 潘秭灵惊的张大嘴巴,她越发的感觉自己的夫君可怕。 刘安又说道:“宋辽大战之后,我会带至少五千精锐人马巡游天下,错了,是佑哥儿代天子巡天下,我只是陪同。这一圈巡视之后,这天下就没有谁能动得了我刘安,动得了潘家,动得了四大武勋。” “如,如何巡?”潘秭灵似乎已经猜到,可她不敢相信。 潘秭灵首先想到的就是刘安第一次去灵州,带着一百多文官,一路查、一路抄、一路杀,然后带去的官员就地派任,把秦凤路的官场洗了一遍。 那怕朝堂上有人说,得利最大的是寇准,因为寇准一脉的人马在秦凤路安插的最多。 可真相的呢。 谁得利最多,只有天知道。 刘安轻轻一握潘秭灵的手:“有句话我想对你说,虽然我们成亲不由我们作主,但我刘安庆幸娶到你,你好,对我好。还有一句我也想说,有潘家,有四大武勋在背后,我刘安少奋斗至少十五年。” “是四品吗?不,这是官人有才。” 刘安笑了笑没接这话,潘秭灵无论是真懂,还是装糊涂都不重要。 刘安说少奋斗十年,是指自己的兴宋大业。 野史之中有人怀疑,赵光义逼死赵德昭,第一次攻辽之战就是他设计杀忠于宋太祖一系人马的毒计。 不过野史也罢,正史也罢。 刘安更相信一位伟大的老人对赵光义的评价,不择手段、急于登台、此人不知兵,小人之言。更有人说,是赵光义开启了后世皇帝不择手段争皇位的新思路和坏风气。 刘安同时也喜欢有一位戏言一样的点评。 赵光义一生就作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造假,挖空心思围绕帝位造假。第二件就是超越,不遗余力的想超越自己的哥哥而作事。 刘安把报纸的雏形计划留给了潘秭灵后,在傍晚和刘承珪一起回京。 刘安回到京城根本就没有回自己的家,也没有回潘府,而是直接去了李府。 李继隆还没有睡,对于刘安到来他一点也不意外。而且刘安来还是刘承珪送进府的,坐的刘承珪的马车。 刘承珪把刘安送到之后就离开了。 刘安来到李继隆的书房,李继隆正在看地图,火烛的光芒照亮整个屋子,也照亮了那巨大的地图。 “刘安。”李继隆直呼其名,然后伸手一指地图:“就冯拯的秘信,现已知这里、这里、这里,足足五处军镇辽军全部撤退,你说辽人是引诱我宋军北上,还是聚集力量准备来一次直线突破?” 刘安上前:“反正,我们不先攻。” 李继隆满意的笑了:“对,反正我们不先攻。倒是没想到,真让你猜对了,辽人要南下。但想不出来,辽人为什么这么急于南下,必然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第一九五节 应敌而变 眼下,曹玮等人知道的情报,因为距离与通信的问题,还在路上。 所以李继隆眼下只是从冯拯的书信之中得知,辽人竟然收缩了边界的守军,这是一个很可怕的信号。 李继隆又问刘安:“你有什么办法能调一队兵马出京,当下只靠边军是肯定不行的,我们可以诱敌深入却不能不顾百姓死活,真定府、河间府的兵马绝对不能动,这两城若有失,什么后续计划都是无用。” “不知道,若是见到官家能有办法。” 刘安回答完之后李继隆说道:“你心中定有想法,成与不成直接说出来。” “我有两个想法,但可能都不行。” “讲!” “第一个想法,使节团前往辽国。只是使节团能带多少兵马,五千都不可能。第二个想法是大换防,名义上调汴梁的禁军北上,换下北边边界的守军。这种事情,我看朝堂上难以通过。” 刘安讲完后李继隆点了点头,刘安说的没有错。 前一条就算成功也没有多少兵马,后一条通过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是换防按以往的标准,最多就是三万人马北上,换完之后再调三万。 想一次性调十万人马,这个可能性不大。 李继隆也是有心无力,他是武将,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办法在朝堂不给兵马的情况展示自己的才能,他更没有权力去朝堂上要兵。 刘安坐在一旁思考了好一会,突然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往夏州调三万兵马,运气好的话可以调五万。还有就是,这事有点犯禁,我可以开口问六谷借三万精锐骑兵,西州借五万精锐骑兵。” “够了。”李继隆脸色一喜:“你真的办到的话,就看你的胆子够不够大了。” “怎么说?” “你强征夏州五万兵马,夏州给就代表党项人臣服。不给你就可以写信回来说夏州要反,我就能点兵北上。” 刘安问:“那么,给或是不给,接下来呢?” 李继隆拉着刘安到地图前:“若给,你就有号称二十万兵马,对不对。” “对。” “你去攻打云内,打的顺手就再攻辽之西京。别管其他的,只管打就是。” 刘安一哆嗦:“这事后果严重。” 李继隆轻轻一拍刘安的肩膀:“当然严重了。一方面朝堂上会有不知道多少人想咬死你,另一方面耶律隆庆有可能调大军冲你而去。对不对。” “对。”刘安心说,这种找死的事情,我需要一个答案。 李继隆信心十足:“你安心,辽军一定会南下。” “这个,李将军你说过,辽军会秋天南下。”刘安这句话让李继隆非常的尴尬。 李继隆深吸一口气:“这是两回事,时间可以变,但战略却不能胡来。若真的耶律隆庆敢调兵往辽西京而去,人数十万你怕不怕。” “不怕。” “二十万你怕不怕?” “不怕,就是三十万,因为我是守城一方,我也不怕。”刘安对防守有信心。 李继隆伸出四根手指:“他若敢带四十万往西京,你以为曹玮放在河间府是吃白饭的,你以为冯拯真是一个普通的文官。那一年,吕蒙正为相,王旦为参知政事,向敏中宣抚河东、河北,寇准还没什么大权。冯拯也不过六品。” “那年,辽国压境,汴梁城的禁军还没有出兵辽人骑兵已经南下,是冯拯献策,以定武以北为前阵,以邢州为中阵,摆莫州狼山为侧翼。可以说,咱们设计的引辽军到邢州这一计,最早是冯拯建议过的,咱们又改进了一些。” 李继隆的话说的很明白,冯拯是一个懂战略的文官。 刘安也听懂了。 “这意思是,耶律隆庆会很为难,他出兵辽西京,兵少了他弄不死我,兵多了冯拯就会抄他的后路,曹玮就会攻打幽州。” 李继隆补充了一句:“你以为,石保古手握重兵,只会看热闹?” “辽人把边界的兵撤退,是一个昏招?” “不是,是一个妙招。说他是昏招的前提是,幽州仅本部兵马,但若幽州有后方补充的兵马,那么你攻打辽国西京就是一个诱饵,若发觉不对你撤退回夏州就好,把战线拉长,那么就会有两种结果。” 刘安接口说道:“一种是辽人疯了,就要打党项。另一种是,打退了我,他们全力南下。” “对。” 两人正说着,刘承珪直接冲进了李继隆的书房,没等李继隆说话刘承珪就说道:“速速入宫,六百里加急密件。” “快。”李继隆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拉着刘安就往门外走。 早就有禁军准备好了马车,两人一上车就直奔皇宫。 皇宫有侧门打开,马车不停直接往宫内奔,禁军封门、刘承珪已经派出可靠的太监将宫内所有的太监、宫女监视,任何人在夜里都不得出门半步。 皇帝穿的是一件便服,有点单薄。 刘安与李继隆到的时候正有太监在屋外不断的给炉子里加煤,扇火。 “刘安,你来看,朕有一种感觉,你来打开的话,必是好事。”皇帝指着没打开的几只急件盒说道。 虽然不明白皇帝为什么变的这么迷信,既然皇帝吩咐了刘安就要去办。 刘安快速的打开急件盒一一看过之后,将其分成两堆摆好。 “官家,这边是给官家的秘信,另一半是给朝堂上的公文。秘信是真,公文是假。” “讲。”皇帝让刘安直接说重点。 刘安说道:“官家,渤海国义军作乱,拿下一个城池后被击败,三万多人逃走后被围。渤海义军与辽国有可能达成协议,重兵助辽国南下,以咱们大宋的土地换取辽境内他们自治的土地,东丹复国。” “另一方面,猜测高丽有可能会派兵。女真的也有可能,但没有证据。正在派得力人手调查,先把已知的消息送了回来。” “给朝堂上的公文是,辽国不断南下劫掠,百姓无法春耕已经开始逃难。” 皇帝起身和李继隆一一看过后,背手而立:“刘安,献策!” 第一九六节 献策 皇帝点了刘安献策,李继隆感觉很古怪。 按说打仗的事情应该问自己才对,可为什么问刘安呢。 刘安上前一步: “官家,臣有一计。臣从西州得到一些有价值的商品羊毛,兵部的所属工匠用羊毛制作了精美的衣物。党项拥有羊以千万计,每年春天都必须要剪羊刀,臣请领兵五万前往党项,党项人若配合,五万人马为运输部队,将羊毛运回来,若不服,五万人马以展天威。” 皇帝追问:“你确定,羊毛衣物能让朝堂上认可?” “官家,羊毛、白花、麻为三大织物。而羊毛与白花才是织物之首,在衣料方面麻会慢慢被羊毛与白花所取代,臣可以证明这一点,并且有信心说服朝堂。” 皇帝点了点头:“继续。” “官家,臣会强征党项五万兵马,请官家手书一封,宣六谷调三万精锐出兵,再借西州五万精锐。臣要攻打云内城,以测试辽军的反应。辽军若大举西进,请李将军带兵北上攻打幽州。” 李继隆上前,怀中取了一份小一点的北防地图。 李继隆虽然不会忽悠,可他比刘安更了解皇帝,李继隆分析了当下宋辽若交战的大宋优势,第一句话就是,大宋为这一战已经准备了半年,辽人是因为渤海人作乱才仓促集结军队,仅这一项宋军就立于不败之地。 现在为止,李继隆内心对胜利还是五五开。 可他给皇帝讲的,已经是一九开了。辽占一,宋占九。也就是必胜之战。 李继隆讲完之后刘安补充了一句:“官家,若为天下计,若为苍生计,若为万世,拿回长城防线便可一揽众山小。” 李继隆猛的转头看向刘安。 此时。 此刻。 李继隆终于明白为什么刘安能在皇帝面前得宠,而且在许多事情上都能说服皇帝,就算是派兵,就算是清洗财三司,清洗水三司,大举调兵到并州。 还有直接要求带兵去夏州能让皇帝同意。 原因只有一个。 一揽众山小,出自唐代杜甫的望岳,只代表一座山,就是泰山。 泰山的山顶有什么? 封禅! 果真,这个死要面子的皇帝在封禅这种大脸面的事情上没有半点抵抗力。李继隆不由的再看了刘安一眼,若刘安是一个反贼,那么大宋真的就被祸害了。 刘安这时又说道:“官家,仗要一点一点的打,随着战场的全面展开,大宋不断的投入兵力,不断的运输粮草,一直到兵力足够,并且占据了各处重要的战略要地之后,便是决战之时,臣以为,从现在开始,能打到冬天。” 皇帝点了点头:“这话说的朕喜欢,想一次说服朝堂派出重兵不可能,但打起来之后,一但进入胶着的话,朝堂上再吵的凶也不能不派兵。这样吧,今晚就在宫内休息,明天你替朕去投投一寇相公与吕相公的态度。” “是。” 李继隆也施礼告退。 他留下没用,武官不掌兵权,兵权在枢密院。他留下也不可能去和吕蒙正沟通出兵的事情,还是要靠刘安的。 刘安被人领着去休息,他睡了不过一个半时辰就被叫醒了。 因为早朝的官员已经开始在宫门外排队。 依皇帝的旨意,有太监在宫门外传话,枢密院、尚书省的五品以上官员先入内,其余人可入宫休息等候早朝的通知。 不用解释,朝臣人已经感觉到可能有事发生。 枢密院得到的是辽军劫掠的公文。 而内室,寇准拿到的是真实的,是刘安亲自送来的。 刘安快速的把李继隆的战略意图讲了,此时对寇准刘安不需要说假话。 寇准听完之后说道:“你以为本相就没有准备,一会早朝会对辽军南下劫掠的事情有争论,你尽管提及羊毛的事情,不要怕有人反对,谁反对你就骂谁。然后拿出你算不清账的本事,胡扯就是了,我会安排人助你。” “恩。”刘安重重的点了点头。 寇准又说道:“五万兵马太少,依你刚才所说,夏州有羊千万计,一只羊身上十斤羊毛这就是百万石羊毛,一石羊毛实际的价值纵然与麻相当,这也是重要的民生物资,毛等同于布。所以,十万兵马或许有可能。” 刘安又赶紧补了一句:“寇相,夏州有岩盐矿区高达万亿石。有石炭千亿石。我有派人去探查过,有正式的勘探公文。” 寇准站了起来,轻轻在刘安肩膀上拍了两下:“十万兵马,我给你保了。岩盐,好。” 别的不说,盐这东西夏州竟然有这么巨大的数量,寇准有十足的信心说服王旦。 吕蒙正这次不用说服。 宋辽大战的事情,吕蒙正已经处于半默许的状态,向敏中刚成为相公,话语权还不够,这事他的份量不够重。 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毕士安,已经是铁了心要打的兵部尚书。 另一个是李沆。 想到李沆,寇准说道:“李公那里,你去想办法吧。我无能为力。” 面对李沆,寇准确实是没办法,李沆不喜欢寇准的激进,也不喜欢寇准喜欢打小报告的作风,更讨厌寇准对权力的态度。 所以,寇准没想过要说服李沆。 寇准立即去找王旦,结果却是,快到中午寇准也没有和王旦从屋内出来,很显然他们讨论还没有出结果来。 早朝暂停。 刘安请了李沆、张齐贤、吕蒙正三人去自家吃火锅。 安平伯爵府都快没人了,潘秭灵在咸平县,刘安的弟弟、妹妹也在。今早上刘安的亲娘也跑到咸平了。 这会咸平也在吃午餐。 刘家的口号因此而改变,以前刘家的习惯用烤羊来解决一切问题。现在刘家的说法是,没什么不是一顿火锅不能解决了,如果不行,就两顿。 在安平伯爵府,此时刘安也用了这一招。 对于张齐贤来说,刘安一顿时火锅就能摆平他。 单人单锅,给张齐贤面前一次性摆上了三十盘羊肉卷。 “刘安,老夫越发的喜欢你了,你不错。”张齐贤一边说一边吃。 第一九七节 难得糊涂 张齐贤有一项超级厉害的本事,若是在吃饭的时候聊天,你可能还在专注于说话或是听,张齐贤不用,等你说完或是听完的时候,他这边两盘肉已经没了,而且丝毫也不耽误他和你聊天。 刘安叫人给李沆倒上冰葡萄酒。 “李公,辽人南下劫掠的事情太大,我年轻官微没插话的权力,李公现在也不管朝堂之上的事情,不如亲自跑一次夏州。” “夏州?”李沆慢条斯理的挑起一筷子羊肉:“说,把话说完。” 刘安轻轻拍了拍手,有一队从醉仙居挑出的单挑女子或是穿,或是捧着许多毛衣进来。 刘安说道:“上上等黄金羊绒与丝绸混织,虽然技术还不够好,不过我相信咱们大宋的工匠一定可以完善。次之,就是羊绒衫衣。普通的就是羊毛织衣,再差就是毛昵衣,粗毛昵衣。” 有专业的工匠这时进来,详细的介绍这些毛衣。 吕蒙正放下筷子拿起几件感觉了一下质地,还披上一件大衣试了试感觉。 “有点重,不过这样的粗毛昵衣御寒很好。价格呢?” “同重量麻的两倍。” 李沆也放下筷子过来亲自拿起一件毛衣看了看,羊皮袄是之前御寒的主流,把羊毛单独织出来草原上就有,可织的这么精美的却不多。 特别是染色加上花型之后,挺不错。 “李公,夏州有煤无数。而且有盐。” 夏州一带的盐事实上在大宋能靠挖井挖出来的极少,因为百分之九十都在地下二千五百米以上的深度,只有少量因为地壳变动而距离地面很浅。 还有一些地方井水都是盐有,这就是距离岩盐层非常近了。 “李公,您老不去的话,这夏州怕不会归心。光是要夏州的羊,夏州的盐、夏州的煤怕是夏州也不会乐意,这需要一个交换,比如茶、布。咱们的麻布不出半年便会井喷式增长,也需要有一个出货口。” 李沆没说话,几步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示意再给自己上一盘肉。 寇准找王旦说的事李沆已经知道一些,虽然不是全部,可重点的部分他知道,也能猜到一部分。 寇准在要兵,兵寇准可以调,但后勤呢、补给呢、军械呢。 所以寇准要说服王旦。 寇准这么急的要兵,而且就李沆的感觉这数量还不小,所以李沆多了一个心眼,他想再等等,等王旦与寇准谈完了自己再作决定也不晚。 吕蒙正这时突然开口:“刘学士,夏州之事是不是官家的意思。” 正准备再忽悠李沆的刘安给愣住了。 吕蒙正看刘安这表情,心中便有数了,这是官家的意思,刘安只是替官家办事。 “刘学士,官家自登基以来,并不喜兵。灵州之事这屋里你问一问张尚书,他怎么看。”吕蒙正说完便看向张齐贤。 张齐贤的筷子根本就没有停,嘴里还有肉,却是吐字清晰:“这事能怎么看,最初不过就是灵州没了,心里难受了几天。话说我也没兴趣去要灵州,灵州那里路远,粮草补给困难,因为穷苦,年年有逃兵。” 张齐贤正说着,李沆轻轻一拍桌子:“你把筷子放下。” “老相公,你致仕离开东京了一段时间,回来之后也很少与朝堂之上接触,有些事情就在你眼皮子低下,你没看见。” 刘安脸皮够厚,立即接了一句:“灯下黑。” “对,就是灯下黑。” 张齐贤把筷子放下,倒了一杯酒站了起来,先是冲着门外喊了一句:“门外边的走远一点,给老夫换一个新锅料,再准备十盘羊肉,一盘丸子,再来几根黄瓜。” 吩咐完,张齐贤走到刘安面前继续说:“灵州我不想要,麻烦。保一个灵州要消耗多少钱,多少粮。刘安你未必知道,那寇准是个只图一时痛快的人,国库里钱多,就拿各位家里来说,有进账也有出账,这进账多也不能可着劲的花,总要备下点应急的钱。” 不得不承认,虽然张齐贤反对保灵州,可他的话中也不是没道理。 当然,张齐贤还没有一寸山河一寸血的壮志。 毕竟大宋立国开始也没有多少地盘,打一点保一点,防一点守一点。大宋比陈桥兵变那会,国土大的太多了,许多臣子都没有严格的边境概念。 “刘安,灵州拿回来了,而且还挣的钱,每年的税收数字很喜人。这话再往前说点,你年轻,脑袋一热就往上冲,寇准呢本身就对丢了灵州心里不痛快,寇准不是一个大气的人。我不喜欢他。再说你,不就是三十万贯嘛,老夫只当让官家图个开心,就算没了,官家下次也不会听你的。” 吕蒙正在旁补充了一句:“可偏偏他成了,而且灵州一年的实际的税收接近了二百万贯。” “对,偏偏就让刘安他搞成了。既然成了,又有钱了,之前那些事也就当看不见,不就是打了夏州嘛,不就是杀了李继迁,但凡是有好事没危险,这事朝堂之上不会反对。然后呢,你想闹腾,去闹腾吧,哈哈哈。” 张齐贤爽朗的大笑着。 吕蒙正这才问刘安:“又打算去夏州闹腾点什么?” “等一下。”张齐贤挡下了吕蒙正,就势坐在刘安桌旁的地垫上:“让我把话讲完,这闹腾占城,我敢说朝堂之上没有人想得到,你倒是够狠,拿胡椒说事,话说换成任何人都忍不住想知道这胡椒是怎么一回事。” “恩。”李沆也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张齐贤轻轻一刘安肩膀上拍了一下:“可胡椒老夫还没有收到几斤呢,你又来了一招狠的。你以为老夫不知道,在杭州的成品麻布别说比高丽的麻,就是汴梁的麻都比杭州的麻布贵,你知道这要逼死多少人?” “你闹腾完,吕相公在给你善后。想让麻布的价不伤民,只有一条路。织的更多,然后找地方卖出去。”张齐贤转过头:“圣功兄,你的麻业上述呢?” 第一九八节 出兵 张齐贤要吕蒙正关于麻业的正式上述。 吕蒙正接口说道:“这是小事,可以解决的。麻不仅能织布,其实也就是算一笔账的事。唯一麻烦的是,这麻布以后估计没有手织,只有机织了。那空闲下的农妇便少了一份补贴家用的收入,这事要好好的研究一下。” 刘安没接话,这就是产业结构的事。 而且刘安也不想接话。刘安想知道,吕蒙正想让张齐贤说的到底是什么。 张齐贤接着说道:“刘安,你有才。老夫认为你将来必登相位,但你在走到相位之前,你不要犯错,就拿这次你想去夏州,可以。可夏州之行若有什么不对劲的,你失了帝宠,以后你便不再有闹腾的机会。” 刘安嘿嘿一笑:“所以我想请李公同行,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年轻,万一有什么事情没想到的,有李公帮一把。一年二百万贯的国库实收,张尚书可有动心。” “当然动心,再加一百万只羊运回汴梁,更好。哈哈哈。” 张齐贤一边说,一边猛喝酒。 刘安相信到明天张齐贤绝对会说自己醉了,说了什么一点也不记得。 李沆却说道:“老夫同行,除禁军十万,还可以节制州府的兵马,党项人野心勃勃,不会轻易真心臣服。但多作杀戮有伤天和,以势压,能压多久。姑且走一圈,亲眼看看吧,只是老夫担心,辽人……” 辽人怎么,李沆没说下去。 张齐贤看了吕蒙正一眼,吕蒙正说道:“辽人南下早有防备,冯拯在真定府,这事朝堂三品以上怕只有寇准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知道,冯拯能守住真定府。东有曹玮在河间可领军,西有石保士、王嗣宗。” 张齐贤转头看向刘安:“你去闹腾吧,你要是每年去折腾党项人一次,只要党项无力起兵,每年有百万贯的税送到国库,你有功。” “既然如此,夏州老夫就走一圈。”李沆答应了。 两位大佬都同意了,吕蒙正也没反对。 刘安这边搞定之后,寇准也把王旦搞定了,朝堂之上有时候是平衡,有时候是利益。 这两个方向说好之后,细节并不重要。 三天后,刘安出京。 这个时候潘秭灵还留在咸平县没有回来,是刘安不让她回来。 咸平县建了一个香料工坊,直属于宫内的,潘秭灵代郭皇后监管工坊的设立,所以汴梁城的安平伯爵府暂时空了。 铁头这次跟着刘安出征。 刘安出京带着三份圣旨以及三份枢密院与尚书省联名的公文。 一份圣旨是给李沆的,代天子巡夏州。 给刘安的两份是,节制北防各州粮草、兵马。也就是刘安要打云内城,没有这点兵权根本不可能成功。 另一份就霸道了,只有四个字。 是关键的时候给刘安的一项特权,皇帝要求过,这一道圣旨只能用一次。 四个字是,如朕亲临! 给这四个字的原因就是,皇帝心想如果刘安要云内城,李沆要是反对的话,这一道圣旨就有价值。但是,皇帝又不想让李沆知道自己想打仗。 更重要的是,万一有失,刘安背锅。 这也是刘安自愿的。 刘安这边领军的将军是高琼,以及一位秘密被调入军营的女将,杨佘氏。刘安身边,潘衮带着两个弟弟,还有几位勋贵子弟追随。 其余的勋贵子弟将追随李继隆出兵。 在这些勋贵子弟当中,有四个人长的非常不普通,身高在一米九左右,四个人吃饭能吃二十斤肉,十斤米。 呼延家。辽州刺史呼延赞之子。 为父守孝回汴梁整刚满一年,李继隆亲自上门,叫四兄弟出战。不为别的,这四兄弟可保刘安一但不敌撤退时活命。 呼延必兴、呼延必改、呼延必求、呼延必显。 呼延家家训,出门忘家为国、临时阵忘死为主。 李继隆只许了一个诺,此战之后,实封辽州刺史。 大宋的有两个辽州,一个在河东乐平,但这个地方只是一个县,担不起刺史的级别,那么另一个辽州是虚职,指辽阳。 现上一任辽州刺史呼延赞,现一任辽州刺史潘惟熙。 那么下一任辽州刺史是谁? 四兄弟出征,他们记得李继隆的话,打辽西京,刘安会用兵却不是将,冲锋靠尔等。 铁头很强,在潘家亲兵当中也是排前列的,一个人能打刘浪家的家丁至少五个,这四兄弟随便一只手就能放倒铁头。 这就是李继隆亲自上门让四兄弟出战的理由。 李继隆不需要,他身边还有豪将。 刘安离京三十里扎营。 刚坐下准备喝口水,铁头进来了:“主君,吴铁到了,他昨夜从离开咸平,连夜赶路到了汴梁之后听闻主君出征,带人追到。” 普通人是进不了军营的。 就算刘安下令让吴铁进,刘安也会亲自出迎,吴铁能这么急赶过来必是有原因的。 刘安出迎,吴铁一身尘土,远远的看到刘安到,单膝跪地。 “主君,铁有负主君之托。”吴铁改双膝跪地。 “起来,快起来。”刘安用力的把吴铁扶起,吴铁一脸的惭愧:“主君,铸铁炮实在铸不出来,知道主君调用虎蹲,我铸了四门青铜炮,打造了两把武器。” 吴铁也是被军中将作监召用过的人,他知道将工坊所有的虎蹲全部调出肯定是为了打仗,刘安亲自出征,作为家臣他没能成功的铸炮他很内疚。 不过,工坊内有大宋最巅峰的铜匠。 完美的铸出四门铜炮来他们还是有信心的,虽然不知道铜炮有没有刘安设计的铸铁炮好,可这东西原理与铸铁炮是一样的。 “有心了,有心了。”刘安给了吴铁一个拥抱:“话不多说,等捷报吧。” “谢主君。” 实在人,太实在了。 刘安都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 刘安自己都不知道铸铁炮与铜炮的区别,不过是因为历史上前期是铜炮,后来都是铁炮了,所以认为铁炮是一种发展趋势。 真正的原因是,铜太贵。 一共十口大箱子,靠十架马车拉过来,刘安吩咐士兵将这些抬入自己的仓库,与军需仓库分开。 第一九九节 软禁圣相 铁头送吴铁回去,一口气送了十里。 铁头给了吴铁一块金饼:“主君吩咐的,回到工坊让大伙喝一杯,你办事咱们主君嘴上没说,可记在心里。” “谢主君赏。” “拿着,等我回来给你带点新奇的东西。” 再说军营之中,刘安将所有的箱子都打开看了,四门炮四只箱,然后四只箱子装了两箱实心铁球两箱铁珠子。最后两箱倒是有趣的东西。 一把三尖两刃刀,用最先工艺打造。 一把青龙偃月刀。 “来人。” 有士兵入内一抱拳:“刘巡使!” “这两把武器送到呼延家兄弟那里,告诉他们若是喜欢,回汴梁再补两把,或是给他们定制。” “是!” 这种长柄重武器,非豪将不能用。 象潘衮这样的,体力还差点,能舞的动,却不能持久。只有呼延家的四兄弟可以把这个当木棍一样舞圆了。 吴铁来送东西是一个小差曲。 呼延家的狂人对新武器嘛,没感觉,只是出手礼貌暂时收下。 继续北上。 从汴梁到夏州,行军路线是一千五百里,依每天行军五十里计划,高琼给李沆报的是,一个月左右,多也不超过三十五天,少也不会少于二十八天。 这走到第十三天,到了榆州这里。 此时有两个方案可以选择。 北上并州,从并州往西。或是直接绕过宋南岭往西。 刘安到了李沆的帐篷:“李公,我的意见是过并州往西,怎么说这石炭矿区也是咱们大宋的重要矿区,既然路过了不去看看,心里总感觉少点什么。咱就停留五天,再追上中军没有一点问题。” “石炭矿区,确实值得去看看。”李沆没多想。 刘安从李沆这里出来直奔高琼那里,关起门就对高琼说道:“高将军,我与李公会在并州停留五天,这五天时间你要把人马拉到代州雁门。给佘太君两万人马,由她去汇合折家军,强征党项五万精锐,并且接应六谷、西州兵马。” “得令。” 高琼竟然用了得令两个字回复,这让刘安很吃惊。 高琼的年龄足够给刘安当爷爷了。看刘安一脸的惊讶,高琼说道:“军中无戏言,那怕是错,拿人命填也不能犹豫。你说干什么我听,没一点差子。但怎么干我来。” “好。”刘安退后三步对高琼长身一礼,快步离开。 再说并州。 刘安距离并州还有三天的路程,石保吉就已经知道刘安到了。 高琼先一步到并州,连口水都没喝石保吉的,将石保吉早就准备好的四十架重型投石车,连同两千操作投石车的士兵带上,一路往北。 刘安到并州的时候,高琼已经接管了代县雁门的防务。 石保吉、王嗣宗出迎。 当晚设宴。 次日清晨,李沆醒的早,喊了一声叫仆役准备洗脸水,却没有任何人回应。李沆感觉奇怪,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这门一拉开,却见两保执戟卫士的长戟往中间一倒,形成一个交叉将李沆挡在屋内。 李沆站在门前只是微微思考了一下便说道:“倒茶,再叫刘安亲自过来。” 刘安肯定会到。 刘安到的时候,带了早餐。 推门进屋,刘安已经作好被李沆骂的狗血喷头的心理准备,可谁想李沆很平静的坐在书桌后,桌上放着一杯热茶,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 见刘安进来,李沆也没有放下手中的书,只是问道:“说实话,直接说,纵然是官家也不会让你扣下老夫,谁给你的胆量?” 刘安坐下:“要动员举国之力与辽国一战,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李公你骗出汴梁,第二件事情就是挑起宋辽大战,逼得朝堂上不得不战。第三件事情就简单了点,把辽国打败就行。” 李沆这才放下手上的书:“老夫问的是,谁给你的胆量,敢扣下老夫。” 刘安冷冷一笑:“要什么谁给,我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还敢挑起宋辽大战。” “你可知,大战起,百姓苦,生灵涂炭。” 刘安寸步不让,硬怼李沆:“我只知,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你们这些朝堂上的官员只知风花雪月,却不知一寸山河一寸血,待我击败辽国,朝堂上那些人,我要杀一半。”刘安杀气腾腾,却不是装出来的。 而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退不得。 退是死。 只有一路往前杀,才能杀出一条活路。 刘安双手撑着桌子盯着李沆的眼睛:“尊严是打出来的,威风是用血染的!” “你能赢?”李沆这话不是怀疑,而是疑惑。 “能!” “为何?” “我刘安不是好官,更不是好人。我盗用国库给我的钱转移他用达百万贯,南海所谓的合作社,七成的钱被我调用。这已经是死罪,多一个扣下李公你,又如何。我刘安只有一颗脑袋,还能砍两次不成?” 李沆再问:“你挺好,不算恶人。至少没有伤害老夫。若真如你所说,你可以让老夫病死在路上。” “李公,扣下你我能得到刘承珪的支持,只有我不顾一切,他才敢支持我。” 李沆听得出来,刘安这一句总算是交了实底。 “石保吉知道?王嗣宗知道?” “知道。王嗣宗比我还疯,他要亲自上战场,并州这里秘密制作的投石车就是他负责的。” 李沆低头想了想:“你不去夏州?” “有人去了。党项人若不拿出五万精锐,我就敢平了夏州城。” 李沆的第一反应是:刘安已经疯了。可再仔细一想,从战略的角度刘安没错,党项人若不服软,一但宋辽开战党项人就是隐患。 “刘安,你傻不傻。” “什么是傻?” “以你之才,十年磨砺必入阁,十五年必掌相印,大好前途可以说是有人能羡慕,却无人能及。第一次你去灵州,老夫还以为你只是少年激愤,可现在看来却是你计划中的一环,你对官家并无不敬,你图什么,明年就一人之下吗?” 刘安又坐下了:“李公,你读书够多吗?” “哈,哈哈。”李沆听来刘安这话问的真是可笑。 第二零零节 嘴遁 刘安却没笑,很冷静的说道:“狼性是什么,自匈奴起、再到突厥、再到辽国,还有正在崛起的女真一族,以及蒙古高原上的各部落,他们就是狼性。有一句名言,李公点评一二。” “讲!” “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杀人性命,夺尽其所有财产,让其亲属流泪痛哭,抱着他们的妻子和女儿睡觉。李公以为,这话是谁讲的?” 刘安说完,李沆真的很认真的在思考着。 刘安不急,把早餐盒打开摆在桌上,既然李沆没有破口大骂,而是与刘安冷静的交谈,对于这位后世称为圣相的人,刘安内心存有尊敬。 李沆想了很久,在喝了半碗粥之后说道:“匈奴、突厥、辽、女真、蒙古都有可能讲这种话,或是说,这便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恩。”刘安重重的点了点头。 刘安又说道:“我华夏是农耕民族,农耕民族是有文化的民族、是有道德的民族、是有人性的民族。华夏的图腾是龙,崇拜的是龙。龙作为人世间不存在的想象神异动物,是兴云作雨的生物,是包容一切的生物,是造福人间的神灵。” “儒家仁义礼智信的做人文化、孝敬父母的孝道文化。但是大难临头,国难当头,若皇帝手忙脚乱、官员苟且偷生、百姓一盘散沙,国家四分五裂,这时候儒家忠君爱国的忠君文化是靠不住的。看晋末,够吗?” “够!”李沆不反驳,刘安能讲出这么一番话来,那怕此时刘安铁了心要软禁自己,李沆也要称赞刘安此时的一翻论断。 刘安再问:“李公,当儒家沦为愚民、愚忠、愚孝的工具之时,就会出现无论所谓的大贤,他们的理论会被朝堂……不,应该说为皇家重用,一层层的变成枷锁。” “秦时,诸王遇贤如何相请,如何相迎。” “汉时,独尊儒家,官员与帝皇同席,匈奴闻汉而逃,天下臣服。当然,武帝打匈奴是打空了国库,但难道就一直送公主去和亲吗?能换到一时的平安,能换到一世的平安?” “唐时,卫国公难道不是儒家,唐皇与众臣共饮,同席。” “宋,官员在帝皇面前只能站着,还要学会跪下。如果这是李公想要的儒家,我刘安不介意毁了它。我记得朝廷有一条明令,辽军南下要闭城,要守,不能出击。那我请问李公,我带人到你们转转,好吃好喝好东西拿走,你别发火,送点钱给我让我晚一点再来?行不!” “你会说,宋律禁盗。” “那我刘安会说,宋律是不是管不到辽人呢。为何不把规矩定的一样,既然辽人来劫掠不允许反击,那强盗进城也不应该反击才合理,怎么就言行不一呢?” “一句话……”刘安叹了一口气没敢说下去,这句话犯禁。 刘安站了起来:“李公你休息着,我刘安是死是活,我的命掌握在我手上,谁敢到我家抢东西,我把他肠子打出来然后再用他的肠子吊死他。” 刘安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这时,刘安背后的李沆突然来了一句:“抑武,因为太祖陈桥黄袍加身,拿钱买平安是老夫唯一能作的事。” 卧槽!!! 刘安一脸惊恐的转过头。 李沆却是很淡然:“我活不了几年,你都不怕死,我还有什么可怕的。一句话罢了,最多流放琼崖。” “送老夫去夏州,老夫助你后方无忧!” “不行,万一您老人家有什么花招,这坑太深我扛不住。”刘安这次的行动不敢有失,所以那怕相信李沆说的是真的,也不敢信。 李沆又说道:“你第一战在何处,老夫作给你看。之前,你可以绑了老夫的手,堵了老夫的手。老夫图什么,十几万禁军,加上边军,老夫不放心交给你,这不是孩童的玩具,兵为国之重器。” 刘安转回头,依然不信。 李沆伸手一按桌角,然后轻轻的敲了两下:“不同意?” 这老头。 “成,代县。” 窗户外,墙根下。 王嗣宗向石保吉伸出手:“五百贯?” “回头给你,这事邪呼。” 石保吉有点想不通,王嗣宗怎么就那么肯定刘安能说服李沆,而且还能得到李沆的支持。这事太古怪了。 王嗣宗很得意:“你读书太少,所以给你介绍也没用,以你脑袋里的墨水很想理解这高深的事情,所以你带好你的兵马就行了。本官有了一个新志向,寇准这种三流文官从此在朝堂上权势会越来越小,本官要效仿班仲升。” 石保吉在旁说道:“这是武官。” “胡扯,班仲升初任校书郎,这叫武官?说你读书少,你还不服气。本官回头教你认字,以后别傻到让人嘲笑你我二人共事过。”王嗣宗扔下这话,甩袖离去。 石保吉这会只想说一句:马马屁。 这时,正好刘安从屋内走出来,石保吉冲着刘安招了招手。刘安过来之后石保吉问:“这个汉时班超是文官还是武官?” “军事家。” “军事家是文还是武?” 刘安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淡淡的说了一句:“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厉害的人物是不用分文武的。孙武能打不?” 石保吉非常肯定的回答:“能,他不能打谁能打?” 刘安冷冷一笑:“你的亲兵估计一个人能打五个孙武。”说完,刘安双手一背,潇洒的离去。 石保吉内心又一句:马马屁。 这时,李沆推开窗户:“秘书省刘正监、崇正殿刘学士,你能文能武吗?” “我不能。”刘安很认真的作出了回答,然后又补了一句:“不过,我的弟子小范可以。” 李沆与石保吉对视一眼,两人都想说三个字。 次日清晨。 刘安离开并州,从石保吉这里带走了四辆大车,装的是新工具。 这东西还在试制阶段,上报朝堂写的是开矿用火药圆筒。 石保吉与王嗣宗往北送了二十里。 在即将分别的时候,石保吉拉住刘安到了路旁:“说几句。” 第二零一节 这不要脸的 分别的时候石保吉说道:“若辽军势大,你别怕,我替你挡下。若辽军势弱,我便提兵东进,寇相公每天都会派一人过来送信息,当下朝堂上还在争论麻业独管、石炭立司之事。还有……” 石保吉看了一眼四周,非常小声的说道:“曹珣来过并州了。” “恩。”刘安听懂了。 也就是北防三重镇已经相互联系过了,既然皇帝难得想打一次,大宋的文官也不全是草包,还有是血依然热的人。 比如冯拯、比如王嗣宗。 几天后,刘安与李沆到达代县雁门。 高琼见到李沆明显很吃惊,他听刘安说过要软禁李沆的,可李沆竟然跟来了。 高琼正准备对李沆施礼,李沆却说道:“老夫现在无官无职,正被刘学士派人限制行动范围,规定不能讲话,规定不能随便书写,所以无须礼节。” 李沆几句话就把自己被软禁的事实说的清楚。 高琼更吃惊了。 刘安你怎么办到的,将这会顽固老相公摆平。 刘安却说道:“高将军,明天出兵,列阵朔州城下。” “得令。” “第一阵,我准备用诈。向李公证明一下,我大宋有多强。” “得令。” 高琼话不多,迎接了刘安与李沆之后便去处理军务。 李沆侧头看了一眼刘安,他对刘安刚才那句话很不满,什么叫证明大宋有多强。你是谁,一个小小和秘书省正监,老夫是谁,大宋宰相。 需要你向老夫证明,大宋有多强? 刘安咧嘴一笑:“打仗这事,有两种人,上战伐谋,讲的就是兵法计谋。还有一种人,若强大可以无视一切的时候,无须计谋,强推便是了。” 强推? 大宋什么时候敢说强推辽国了。 你刘安当辽国是纸糊的。 强推? 刘安这次还真的就是强推,朔州城下,大宋兵马集结,给每个营的命令就是一句话,令下,强攻朔州城。 刘安站在阵前对潘衮说道:“衮哥儿,有一个不要脸的计谋,我认为死掉的机会不到一成,成功之后便是大功一件,想不想干。” “不想。”潘衮生硬的回答之后扭头不看刘安。 刘安疑惑:“为什么?” “因为不要脸这事,我干不出来。而且又是混功勋的事,我感觉更不要脸。”潘衮的回答很打脸。 刘安只有换一种办法:“征招九品武官,九死一生的任务,选士兵二十人同行。” 一但提到九死一生,报名的人马上就多了起来。 刘安挑了一个脸白一点,看起来瘦弱一些的,从他的部下之中挑了二十人,然后拉到角落秘密的安排一番。 很快,这瘦弱的小武官换上了相当于六品武官的衣甲,带着二十名分别穿着亲兵、仆从服色的士兵往朔州城走去。 朔州城上,辽军正严防戒备。 辽军看的清楚,宋军一个武官往他们走来,只带了二十人,其中四人为亲兵,十六人为仆役,抬着八抬礼盒,还用红绸系上。 “吩咐下去,用吊篮。”辽军守将是不会轻易打开城门的。 不过宋人在战前送礼过来,他是打算看看宋人玩什么花招。 那小武官走到朔州城下的时候的,有吊篮与长绳已经垂到城楼下,这意思很明显,人坐吊篮上来,礼物绑在长绳上。 小武官依刘安的吩咐,将礼盒堆在城门前,反正就是不看吊篮。 堆好礼物,小武官划了一支火柴点燃引线后,带着二十人转身就走。 城楼上,有辽军上报:“将军,宋人把礼盒堆在城门洞内,人已经往回走。” “恩,派人用绳滑下楼。” 小武官带着二十人走的不紧不慢,可他们的脸上已经全是汗,这个时候辽人背后射箭那么他们死定了。 可小武官却记得刘安的吩咐,男人绝对不会回头去看自己的杰作。 所以,慢慢的走,不要急,也不要回头。 当小武官离开城门约一百步左右的时候,几米长的引线已经烧到的尽头,辽人已经派了四个士兵用绳子滑下城楼。城楼上,辽军朔州城主要的将领们都站在城楼上,他们也很好奇,宋人为什么敢突然到朔州城来,而且还送礼。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朔州城南门城楼塌了,足有二十步长的城墙也塌了。 “强攻!”高琼那顾得上点评这一幕,这时机不要太好。 一声令下,四十架重型投石车将四十个重量各达到二百斤往上的火药包往朔州城投了过去,箭楼车、梯楼车、撞车、盾车。 还有无数的长梯,开始疯狂的往朔州城涌了过去。 高琼身旁的传令官拿出红蓝双色旗挥动,传令塔上巨大的红蓝双色旗也挥了起来。 一万强弩兵跑的最快,冲到七十步近前全部躺在地上,对着朔州城就是三连射,然后爬起来就两侧跑,给箭楼车、梯楼车让道。 潘衮提着刀拿着盾,带着五百禁军杀到了城前。 朔州城的反击好弱,只有零星的几根箭射出来,根本就没有一点组织。 五百禁军杀到塌了的城楼前之时,潘衮看的清楚一个戴着镶宝石有金线帽子的人正从废墟里往外爬。潘衮顺势就踢了自己身旁的亲兵一脚:“去砍了他。” 战场上,普通的士兵那有空想多想,得到命令就提刀冲过去了。 潘衮嘴里骂着:“果真是不要脸,这种事传出去让人知道是我妹夫干的,这脸真是丢到家了。” 石元孙也冲到近前,看了潘衮一眼:“你傻不傻,朔州城拿下就是大功,砍了主将的脑袋就是重赏,谁管是怎么砍的。你这种脑袋,一辈子就是下苦的小兵,当不了大将。” “大将就不要脸?” “兵者。诡道!”石元孙回了一句后回头高喊:“来人,挖开这里,有用的脑袋别忘了砍下来。其余人跟我杀进城。” 宋军大阵之中,李沆很疑惑的问刘安:“这就是你所谓的强?” 刘安很认真的回答:“不是,辽人太弱,弱到我还没来得及发挥就败了,李公想这就和下棋一样,两位国手对弈才精彩,可一个国手一位却是孩童,你能看得出国手之威。” 第二零二节 拿下朔州 “辽人,太弱。” 刘安的总结让李沆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所以不如沉默不语。 高琼听到两人的对话,只当没听到。 高琼是征战了一辈子的老将,在他的眼中辽人这次就是蠢货,不过也万万没想到刘安的火药威力竟这么大,他之前不是没有在战场上用过火药,但没有这么猛。 抬过去的也就是差不多六百五十斤火药,竟然炸塌了城墙。 那么,在正常的攻城战中,若是由士兵拼死冲锋,然后强行将一千斤火药推在城门外,会不会有同意的效果呢? 或许,打辽人西京可以试一试。 大宋骑兵或许很弱,但大宋的步兵不弱。 正门城楼塌了,朔州城主要的将领折损了七成,四十架投石车,每架投一次二百斤,八千斤重的火药加碎石、铁片包扔进城,朔州城已经没有城防了。 朔州城五千骑兵连马都没有上,就已经被大宋的步兵给围杀。 刘安陪着李沆往朔州城走的同时,刘安给铁头吩咐:“派人去夏州,传我的话,我要吃夏州羊,在大同府外。” “主君,大同府在那里?” 这次倒是李沆主动回答:“云中,辽进占云州设大同军节度,大同军所在就是辽西京,去派人送信吧。” “是。”铁头赶紧去办了。 占朔州只是为了有一个前线的补给基地。 刘安入城之后第一道命令就是:“传本官之令,朔州城内所有人举家内迁,送往并州矿区,为矿区永驻民。征调并州一千户为朔州之名,反抗者斩。” 紧接着是第二道命令:“传本官之令,朔州辽人降军,去武装送往代县雁门。其余各族降军,编入军中十日受训,辰时操阵、午时军姿、酉时学习大宋军规,学习大宋律,伙食供给依宋军七成。” 然后是第三道命令:“传本官之令,高琼将军统兵,择日出兵,兵发大同。” 李沆听到刘安传下的命令,亲自过来找刘安。 “刘安,老夫问你,朔州有不少汉民,军中也有汉兵,为何不区别对待。” “李公,我要征服的阳光照耀之地,学我汉家之理,学我汉家之理,奉我汉家经典的皆是我族。朔州的汉人是可怜人,可我不会同情他们,想在军中升迁靠的军功,想在朝堂之上有位置靠的学问,想每天有肉吃就要有一技之长。” 李沆不理解。 可刘安也不再解释。 但无论如何,朔州城已经拿下了。 很快,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朔州,这次行动如飞的胖子不是刘安的父亲刘浪,而是刘安的弟弟刘乐。 刘乐举着商盟的大旗,带着长度足有五里的车队,出雁门,进朔州。 负责巡逻的一位小将远远的看着商盟的大旗就主动迎了上来。 “你小子成大掌柜了。浪叔呢?” “我爹在南海,刀哥儿,这是兵部给我们的文书。”刘乐很恭敬的把官方的文书双手捧上去。 李刀,原本的李家亲兵,积功成为七品武官。 李刀轻轻一拍刘乐的肩膀:“不看了,你这脸就是文书,你兄正在城内。” “顾不上见我兄长,带人进了朔州他们负责收货,我要赶紧回去组织人马开始再运一批粮草,一个月内送到。” “成。” 李刀把手一挥,示意士兵们让开道,安排刘乐的车队优先入城。 这一批运到的是布匹与粮草。 这便是刘安对宋军的第一个改变,靠现在有州府抽调民夫保证后勤,远不如靠商人来办的更好,商人逐利却也让道义,而且积极性远高于强行抽调的民夫。 商人有钱挣吗? 就算战利品不够货款,刘安有汇票,可以直接在汴梁城去领钱。 刘乐没见刘安。 他虽然只有十六岁却非常清楚,兄长要办大事,这关系到刘家的兴旺,带人为兄长把事情办好才是作弟弟的责任。 刘乐在朔州城只吃一碗面,就赶紧往回赶,商盟正在组织粮草。 刘安在城主府却接到了商盟的信。 秦凤路那边,也组织了新的秦凤商盟,从蜀中那边筹集的一些粮草,还有军用的伤药已经启动,预测会在一个月至四十天内送到代县。 此时,夏州。 折惟昌正提着带血的刀站在一处豪宅内,上首坐着一位老妇。 佘赛花。 折氏一族折德扆之女,折家出自云中,也就是刘安准备攻打的辽西京。 虽是女流,佘太君却没有对满地的血感觉一丝害怕,她站了起来走向党项众人:“我折氏一族族地,还有我父的佘王城是一定要取回来了。你等服也罢,不服也罢。既然不愿成为大宋的子民,留你们活着也没用。若愿意成为大宋的子民,就恭顺些。” 党项众贵族在发抖。 佘太君看了一眼折惟昌:“有人正为我折氏夺回祖地在拼命,这恶人你能作吗?” 折惟昌双手抱着刀恭敬的一礼,而后单刀往外一指,却听门外无数的哀号声。 这时,折惟昌才回答佘太君的话:“姑母放心,侄儿已经下令,杀,杀到那些不愿意成为大宋子民的人死光为止。若朝堂上追究,侄儿……” “朝堂上,不会有人追究。杀,便是了。” 折家也不是汉人,折氏一族是匈奴折兰王之后,是羌族。 佘太君被折惟昌称一声姑母可不是同族这么远,折惟昌的父亲是佘太君的亲弟弟。 当年发生了些事情,佘太君依城改为佘,嫁给杨业却依旧是折家人。 折家,则是潘美的嫡系部队。 现在潘家家主潘惟熙因为潘家功高,所以慢慢淡出朝堂,而其女婿刘安崛起,折家自然会冲锋在前。 更何况,这次出兵打的是大同。 折氏一族已经快压不住族内对祖地的渴望,刘安军令下,折家军主力尽出。 折家能压往党项人吗? 能! 潘罗支到,踩着地上的血迹大步走进正厅:“老姐姐,我带八万精骑前来助阵,乌兹五万精骑三天后到,西州十五万大军分三人批次,最后一批也会在一个月内赶到。” 第二零三节 可愿为大宋子民 佘太君手中拐杖一指党项贵族,爆喝一声:“你等,愿不愿为大宋子民?” 潘罗支在旁补了一刀:“成为大宋子民其实是有好处的,或是你们认为,你们能挡住他?” 党项人跪了。 头顶上悬的刀,背后六谷、西州的精锐骑兵,还有更可怕的那位。 刘安,今年十八岁。 他是疯的。 党项人不怀疑,这疯子敢杀光二百多万党项人。 看党项人跪了,潘罗支大笑:“这就对了,我六谷最近很富,而且又接了一笔大生意,到时候分给你们五千骑兵的份额,能挣多少,就算你们的骑兵有没有我们六谷骑兵那么狠。” 狠? 党项贵族们这会脑袋里还没有空想这些,他们只知道现在只能听刘安的。 话说另一边。 西州的阿厮兰汉虽然派兵了,自己却没亲自过来,而是召集了长老与重臣们关起门来讨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阿厮兰汉给每个人讲述了刘安的全部资料之后,又说道:“十八岁,以本汗对宋人的了解,十八岁掌大权怎么可能,可他确实是掌了大权。而且他得了大势,本汉请各位过来,就是要告诉各位一声,此子意在天下。” “他要逆宋?” 阿厮兰汉摇了摇头:“不是一个宋,是天下。” “何谓天下?” “汉唐!” 一位长老问:“汗王的意思是,有一天他的刀也会指向我们西州?” “是!”阿厮兰汉非常肯定的给了一个答复。 那位长老再问:“汗王的意思是,我们西州要出选择?或是对抗,或是效仿先辈建都护府?” “是!” 只有两个选择,保持独立然后开战。或是象唐时,成为唐的一部分。 这个选择并不容易下。 西州现在的所在的城池高昌,以前就是唐的都护府。 另一位长老发问:“若打,打的过吗?或是这一次,他与辽作战,我们在背后作点什么?” 阿厮兰汉摇了摇头:“这次对辽作战要全力打,这不能作假,背弃盟约对我们西州不利,先不说断了西域的生意会让许多部落不满,辽也是我西州大敌,辽人信不过,渤海国便是实例,可汉人呢?唐时汉人守信,而且各族兴旺。” “汗王已经作出选择了?” “不,只是有偏向。”阿厮兰汉不没有下决心,但他也为难,辽人已经数次对西州有动手的意思,想让西州成为半独立的属国。 辽人对渤海国的作法让西州害怕。 西州有马匹无数,但并不算强大,毕竟人口、土地、军械等等,远不足。 阿厮兰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位刘安厉害,千万亩白花田,厉害。” 把游牧变成农耕,阿厮兰汉吞下去了一块很甜的糖,他知道这糖再继续吃就停不下,可却忍不住。 去年虽然有点晚,夏天的时候种了几百亩白花,深秋收获之后,阿厮兰汉也确定,刘安给他说的天山那里确实可以种棉花,而且西州有无数的羊粪、马粪可以肥田。 能安居下来,谁愿奔波。 农耕的安定生产确实很吸引人。 西州与辽不同,与蒙古高原更不同,西州是前都护府的遗民组成的,本身就是半农耕化的部落,高昌这里的果业非常的繁荣,粮食的收成也不错。 阿厮兰汉又说道:“我去了汴梁,我只知道一件事,宋人朝堂与刘安不同。” 最初问话的长老这时说道:“若刘安有雄霸之心,我们西州就追随。若没有,西州不服。” “啊,哈哈哈。”阿厮兰汉突然放声大笑:“这个有趣,宋人皇帝不就是这样披上皇袍的吗?” 屋内,西州众长老也跟着笑了。 “出战,再调五万精锐,这一战要把辽人打的十年不敢兴兵,而后……看雄主是否有野心敢北上。” 阿厮兰汉将刀举了起来。 北上是必须的,天山要种白花,就不能任何敌对的力量干扰。 阿厮兰汉懂一个道理,农耕的人与放牧的人作不了朋友,西州已经是半农耕的国度,他们和纯牧的蒙古高原各部落是作不了朋友的。 此时,汴梁城。 来自李欢的第二封秘报已经送到,可刘安不在汴梁。 潘秭灵也没回汴梁,人还在咸平。 范四。 大名范仲淹。 今年十二岁,他接到这份秘报之后,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可整个朝堂之上他谁也信不过,虽然年少,可他认为寇准并非会为刘安的利益而行动。 李继隆是武勋,在朝堂上根本就没有话语权。 所以范四想到了一个人,整个大宋朝堂上唯一可以撬动当下平衡的人。 赵佑。 而且范四还是极少数知道刘安一些小秘密的人之一,作为刘安精心培养的天才少年,刘安很多事情都让范四参与其中。 范四回京,带着赵佑回汴梁。 一路上,范四把赵佑的台词足足讲了三十遍,直到这台词印到赵佑脑袋里为止。 两个少年回到汴梁,就在安平伯爵府休息一晚,次日上午往皇宫而去。 皇宫内正在早朝。 王旦,一位很有涵养的老者,大耳瓜子抽了四个七品文官,用禁军的刀鞘抽翻一名言官之后,喘了几口气。然后挥了挥手。 一名四品文官大步上前,向皇帝施礼,然后侧身一指被王旦打的那几人:“尔等皆是国之废材,占城为大宋一年可提供麻束七百万担,提供粮食五百万石,染料、胡椒、香料无数,且占城王请封,请年表。粮仓被攻打,尔等认为韩国公理应退让,将仓库内的麻束,粮草献给瞿越,以求得尔等所谓的和吗?” 王旦还没喘过气来,又伸手指了两下。 这四品文官是右谏议大夫、礼部右侍郎、龙图阁学士杜稿。 杜稿看到王旦的手势,立即表示明白,语调再变:“一群败类,与尔等同朝为官是我杜稿之耻,尔等连软弱到只敢对自家佃户刻薄,莫非盗贼入室,还要酒肉招待,或会安排尔等侍妾。” 王旦很满意,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 这样骂就对了。 第二零四节 比坏人更奸 杜稿骂够了,王旦满意了。 那几人准备站出来反驳的时候。 寇准这才慢吞吞的走了出来:“官家,以前朝堂之上不知占城,有人鼠目寸光。眼下,占城却非比寻常,占城是港之地,占城有大量的低价却高质的原料输送大宋,却有着几乎永远填不满的布匹、瓷器、丝绸所需要,据商队所报,仅剪刀一项,商队的采购任务计十五万把,请官家明鉴。” 皇帝内心早就有想法了。 占城的利益潘惟熙给他有封秘信,计算的比朝堂上知道的更详细。 说的简单直白一点。 占城是一个钱袋子,谁动了大宋,还有皇家的钱袋子,这事不能忍。更何况这次是占城出兵力战,潘惟熙只是从旁相助。 所以潘惟熙没错,为朕守了钱袋子,这是有功。 可朝堂上现在议的,皇帝还是不满意。 皇帝要朝堂上给潘惟熙一个授权,谁敢动占城,就弄死谁。 王曾这时出例。 他是出来补刀的。 王曾说道:“官家,臣以为此事并非公论,而是私怨。臣知道,南海合作社这几位诋毁的都是没有入股金的。臣有证据,在十几天前,当南海合作社第一批船队回来的时候,他们想认股,但因为主事的人不在,所以此事几位掌柜写了上述请示,但因为身份太低,想必公文现在还没到财三司。” 王曾一转身,伸手一指这些人:“这些人认为,是南海合作社拒绝他们入股,怀恨在心。” “臣,句句属实,请官家下令查公文,下令南海合作社上交这些人的入股登记书。” 皇帝重重一巴掌坐在椅子扶手上:“查!” 皇帝是真怒了。 不让你们入伙,你们就象疯狗一样在朝堂上乱咬,你们把我大宋的官当什么了。 这事连寇准都不知道。 可王曾却知道。 王曾还知道刘安的一句名言,坏人奸,好人要更奸,否则怎么和坏人斗呢。 他们家里是投了入股登记书,但你们知道或是不知道已经无所谓了。这叫黄泥落裤裆。 寇准摆了摆手,立即就有五名官员向皇帝施礼之后快速的跑出了正殿。 皇帝气的脸都红了。 这时,刘承珪从侧面走上御台,靠近皇帝:“官家,佑哥儿进宫了,说要上朝。” “他!为何?” “来自李欢的秘信,因为刘学士没在汴梁,所在交到了其学生范四之手,正好范四在教佑哥儿读书,所以佑哥儿心系刘学士安危,前来请兵。” “请兵?!”皇帝吓了一跳,一个九岁的半大孩子请兵。 “官家,这?” “让他上朝。”皇帝一边是心惊,一边是开心,因为自己的儿子有担当了。 范四陪着赵佑到了正殿,然后站在门边。 赵佑换上正式的信国公袍服,依礼节上前,施礼,然后双手抱着朝板:“官家,臣赵佑有上述。” 一份正式的上述由小太监捧到了皇帝面前。 赵佑开始背台词:“官家,臣虽年少,却心系我大宋安危,辽人亡我大宋之心不死,渤海人作乱,辽人竟然许我大宋土地给渤海人复国。辽人将我大宋的土地许给了女真一族,以及高丽贵族。” “正所谓……” 赵佑洋洋洒洒背了足有三百字,然后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刘学士与臣情同兄弟,亦师亦友,刘学士北上夏州,夏州为党项人之地,党项数次臣服我大宋又数次反叛,辽人必有毒计,臣请官家赐军六千,臣愿提兵北上与刘学士共进退。” 六千。 这六千兵马皇帝只当是一个数字。 朝堂上此时只有两位武官知道,这六千代表的是什么。 大宋眼下王牌中的王牌,精锐中的精锐。 三千陌刀、三千铁鹰。 这六千人是从几十万禁军中挑出的精锐,每天肉管饱苦练。马匹是西州提供的精良战马,连陌刀兵都配有战马。 而且一兵配双辅。 就是一个战兵,两个辅兵。加上在挑选的时候没有最终入选,却依然还在受训的。 这些人一共有两万一千人。 大宋冷兵器最巅峰的战力。 “准,朕准了。” 皇帝根本就没有朝堂之上的意见,直接就同意了。 皇帝想起了自己儿时,没有朋友,也害怕有朋友。自己的长兄多好的人,因为四叔之死人就疯了。然后来和自己交朋友的人,那个不是带着野心,只要自己有起落,人心冷暖。 儿子有一个知己,难得。 更何况,这一战皇帝清楚是赌国运的一战,大宋必须尽全力一战。 所以儿子想去找刘安,就去吧。 石保兴这时站了出来:“官家,臣以为六千太少,两万吧,臣愿请令领军。” “你,身子还撑得住?” “谢官家,臣可以。” 寇准也站了出来:“臣以为,信国公北上不是问题,眼下辽人有如此野心,党项固然不能乱,派信国公前往安抚也是必要的。更重要的是要防备辽人南下,臣请官家宣李郡公进宫商议。” “臣附议。”经常在朝堂上走过场的毕士安也站了出来。 吕蒙正与向敏中对视一眼,也都站了出来。 皇帝站了起来伸手一指刚才弹劾潘惟熙的几个人:“将他们关起来,大理寺给朕查清楚,宣李继隆入宫。” 赵佑拿到兵符之后,王旦才靠近寇准问了一句:“没有人怀疑,这消息有假?” 寇准回答道:“李光辅,改名李欢。刘安出资数百万,召集了豪杰数百人深入辽地,这些消息是性命换来的,不会有假。这事官家是知道的,比我知道的还早。” 李光辅这个人王旦记得。 当初在朝堂之上舞剑的那个。 少许,李继隆全身披甲,威风凛凛的大步入宫。 他一直在等,等寇准找机会在朝堂之上说服出兵,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是赵佑在朝堂上把这事说成了。 赵佑有这口才吗? 十二岁的范仲淹第一次走进大宋重臣的视线之中。 又一个天资之子。 吕蒙正试了范仲淹的学问,吕蒙正心说此子今年恩科都有可能有机会中榜,若是再过五年,到了十七岁的时候,比十七岁时的刘安在学问上只强不弱。 第二零五节 号称百万大军 别说是吕蒙正,就连皇帝都吃惊。 刘安从那里找来这么一个天资出重少年。 奇才! 出征不是一句话,出征的路线,调兵的计划,后勤的保障。 再说刘安这里。 佘太君回来了,刘安看到那漫天的旗帜,整个人都懵了。 高琼站在一旁拿过刘安的望远镜只扫一眼就知道来的是谁。 “刘学士,折家军、清远军、党项七镇、西州兵、乌兹兵、六谷兵。还有一只……,沙州。” “沙州?” “应该是沙州,沙州去年的时候就传闻有不臣之心,其位置就在西州与六谷之间,党项人攻打灵州,击败六谷之后,他们可能想与党项结盟,不过你又抢回了灵州,沙州又没了动静,不知道这次来往是谁?” 来的都是先头部队,这支军队有多少数量连老将军高琼都看不出来。 太远了,望不到边的军队。 连绵近五十里。 辽西京城西三十里,刘安大营。 折惟昌到:“报刘巡使,府谷军七万,阵前听令。” 正式的场合折惟昌肯定不敢喊折家军,他们主城在府谷,就是府谷军。 紧接着。 “报刘巡视,党项三十五万,阵前听令!” 三,三十五万! 刘安真的给吓到了,党项一共才二百多万人口,这是把党项全部的兵力都给拉出来了,这态度,刘安认为自己应该对党项人好一点,给党项人发财至富的机会。 刘安不知道是,钢刀架在脖子上,党项人不拿出一点诚意,估计脑袋就不是自己的。 紧接着,又上前一位。 “曹宗寿,斩曹延禄前来请罪,沙州四万精锐愿为先锋。” 西州十五万、乌兹三万、六谷六万。 加上刘安自己带来的兵马,号称百万大军一点也不夸张。 李沆服气了。 不过,李沆也怕了。 这百万大军不是大宋召集到的,是刘安召集来了。 党项人倾其全力出兵,仅这一项,刘安回汴梁就一定会被流放,要问原因的话,你太牛了,牛到让皇帝已经睡不安稳了。 李沆走到刘安面前:“剑给老夫。” “剑?” “尚方斩马剑。” 刘安解下剑双手捧起,李沆腰弯下九十度接过。 李沆接过剑之后立即将剑抽了出来,高高举起:“老夫官拜尚书右仆射兼门下侍郞、同平章事。令,攻大同!” 李沆这激昂的声音,引得无数将士齐声高呼。 高琼却是眉头紧皱。 主动攻辽在大宋朝堂是禁忌,别说提,连想都不敢想。李沆这是要替刘安背锅,绝对不是抢功。 刘安冲着高琼点了点头,反正要打,李沆这样的支持,李沆来下令,刘安没意见。 高琼点了点头:“呼延家四将何在。” “末将在!” “攻城。” 大同,可不是朔州那样的屁大一点小县城,几千斤炸药就能把城墙炸塌了。 这里的城墙完全就是汉人的技术,内有夯土屋,外有一尺厚的青砖,暴雨还有墙体内的排水体系。 在唐时,这里可以北防重镇。 辽人得到这城之外又精修的数年,可以说这城比起幽州城只差了一点,差的就是没有活水护城河。 没等宋兵准备攻城,辽人就已经有骑兵出战。 三万骑兵列阵,打算趁宋人立足未稳的时候,先给宋兵狠狠一击。 摆在辽人骑兵面前的不是重盾,也不是长矛,而是一千虎蹲。 “装散弹,装散弹。”骑着马的传令兵在不断的高喊着。一千虎蹲有没有威力,刘安很期待。 五钱重的小铁棘菱一次塞三碗,就是一百枚左右,然后再塞进去一个一斤重的铅球压住。 前阵在准备,党项人上前请战。 高琼看了刘安一眼,看到刘安在点头,高琼吩咐道:“点三万精骑备战。” “得令。” 仗不可能只打一天,这样的战争十天半个月能结束就是快的。 所有参战的将军都清楚这一点,眼下这么多人马需要合理的扎营,对水源的要求是巨大的。 仅安排这些兵马扎营就是一个需要高水平将领才能搞定的活。 第一次宋军北伐攻幽州,主力三十万,辅兵、杂兵或连同民夫加起来约八十五万人马,可此时,刘安手边的主力绝对超过了三十万,其所有人马加起来,也肯定超过了八十五万人马。 也就是说,仅刘安这一路兵马,就超过了宋第一次北伐的全部兵力。 看着这一望无边的军阵,李沆叹了一口气:“刘安,你犯了禁忌,而且这一次你怕是要把大宋十年的积累消耗一空。” “无所谓,拿回幽州再存便是。” 刘安回答了李沆的话之后对高琼说道:“高将军,能把这三万辽骑留下吗?” “能。”高琼不多话,他知道现在手上有多少兵马。 要打就狠狠打,磨着打的话不用打自己就会先败了,粮草、士气、多族兵马之间的管理等等。 只有狠狠的打,一直有胜,才不会乱。 阵前,既然开战。 刘安拿着望远镜低声说了一句:“辽人,见识一下新世界的力量吧,你们对力量一无所知。” 辽骑冲锋,宋军第一面红旗挥下。 密集的骑兵冲锋阵形面对着密集的虎蹲阵。 一千门虎蹲的威力震撼了李沆,也震撼了前一助阵的西州兵、六谷兵、沙州兵、乌兹兵。 三万辽军骑兵如同被镰刀割过了麦田,整个军阵被齐齐的削下来一层。 “开炮、开炮、开炮!” 一千虎蹲的领军将领曹琮嗓子已经喊的沙哑了。 七十步…… 五十步…… 呼延必兴大步向前,手中巨大的红蓝相间的旗重重的挥了下来。 五千重弩三连吊射。 呼延必改带着重甲步兵前上,准备接替虎蹲队。 可曹琮却没立即退下,只下令:“辅兵退,所有的战兵,三轮击。” 三轮击。 每人三只点燃式手雷,用尽全力给扔了出去。 辽军骑兵停下了,他们不得不停。 无数的尸体,马匹挡住了冲锋的道路,后面的马成片的倒下。 高琼的指挥塔上七只不同的大旗开始挥动。 总攻令! 第二零六节 真正的初战 总攻令下。 第一个冲出去的是沙州骑兵,三千骑兵直奔辽军后路,紧接着就是党项骑兵。最精锐的西州轻骑反应慢了一步,竟然比折惟昌的步兵还慢了半拍。 他们抄不了后路,就从侧面杀入辽骑。 失去机动力的辽骑,散逃的有四只骑兵队围杀,困在阵中的呼延家四兄弟、折惟昌带着步兵提着一丈长的长矛就冲了上去。 远远的,几根长矛就捅了过去。 近战,不可能的,现在是长矛步兵的优势阵地,辽骑放弃马冲到近前,有混在长矛步兵中的盾刀兵出手。 步人甲重步兵在外围掠阵。 辽人准备出阵救援,高琼五万步兵已经杀了出去,然后西州、乌兹、六谷、党项十万杂牌骑兵也往前压阵,他们战力不行,但人数上的优势依旧气势十足。 精锐则负责围杀辽人三万精骑。 曹琮正带人收兵,一传令兵到:“曹将军,刘巡视军令,给辽大同城一个见面礼你部再回营。” “得令!” 这么爽的事情怎么能错过。 曹琮带人嗷嗷叫着就抬着虎蹲往大同城冲去。 “换实心弹,实心弹,对准主城楼。…… 曹琮撕心裂肺的喊着。 士兵们知道他们只打一轮就跑,而且上面也没有下令打那里。 城楼上有一个没穿铠甲,却穿的异常华丽的家伙成为了至少三百人的目标,其余的人不是不想,而是离的有点远,估计打不到所以目标转向城墙上的守军。 两斤重的铅球在每秒差不多二百米的速度砸在脸上是什么感觉? 而且还不止一个。 武将有危险的意识,宋军摆阵就感觉不对,纷纷远离城头。 某人只当是这么远的距离宋人能干什么? 然后,两斤重的铅球打脸,而且不是一下。 耶律留礼寿,他的母亲是辽国当今太后的亲姐姐。 “撤,撤……”曹琮看着一轮射完,赶紧就往回跑,有五千步兵接应他也不安心,因为他清楚的看到被砸到脸的家伙。 不认识,但那衣服,至少也是一个辽国的大贵族,有可能是王爵。 所以,赶紧撤。 果真,曹琮刚撤,辽人出城救援的士兵往转过头往他这里杀来,城门大开,又一队士兵冲了出来。 高琼早有准备,刚才一直调用的都是助战的部队。 此时,他手下十万禁军出阵,迎战辽军。 真正打起来,刘安就没用了,李沆也只能看热闹。 高琼领军,佘太君帮着测算,作为参谋长献策。 这一仗一直打到天黑,两边才鸣金收兵。 宋军作为胜利的一方,将战场上的军械、铠甲,还有战死的马匹都扛走,然后辽人开城门,出来五千人处理战场上辽军的尸体。 入夜,军营之中,六谷兵正在教育沙州兵。 “马不要乱砍,要把马皮尽可能的剥的完整,然后用泥土把皮内用力擦。马骨要完整一点,特别是大骨头,所以用尖刀割刀不要用砍的。” 沙州兵就不明白,什么时候出来打仗还要管怎么处理战马的尸体。 有西州兵也过来说道:“这一张马匹完整,能换到两匹麻布。看一张,好皮子,能换一块茶饼。你搞的这张,只能换半匹布。” “你,你说一块茶饼?” “当然。” 沙州兵表示了解,立即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刀功,将一匹马头被炸开花的马皮完整的剥了下来,献宝一样的拿到西州与六谷的士兵面前。 众人一番鉴定:“恩,这个能值一块茶饼,说不定还能再加一块丝头巾。” “真的?” “真的,相信我们,很快就会有宋人商队来收这个,你们的将军记下数,布匹在灵州去领就好了,绝对不会差你一寸布。只要领军的是大宋的探花郎,这事就没差,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好咧。”沙州兵开始相互传,而且送礼取经,还有什么能换到换饼的。 士兵们因为今天的大胜而兴奋。 将军们却不同。 将军们围坐在刘安的帐篷内分析着大同城的情况。 折惟昌坐在火堆旁说道:“这城是雄城,还好不是活水。损失了三万骑兵以及救援的一万多人马,大同城并没有伤筋动骨,反而会全力守城。接下来,云内州肯定会出兵,依我看迅速出兵拿下长城防线,据城而守。” 刘安把一块啃光了肉的骨头扔进火堆:“我的意思是,围点打援。我们包围大同,肯定会有前来救援的辽军,最大的力量肯定是来自奉圣州、幽州城。从这里到云内州还有县城,大一点四座,小的一点十一座。” “围点打援,打掉敌人有生力量,我们宋军最擅长的是阵地战,各部来的是骑兵,骑兵的优势是奔袭。就拿眼下来说,我军从宋境占朔州,各位也是到夏州,再从宋境过来,那么还有一片呢?” 潘罗支说道:“以势压,山阴县就在朔州与大同之间,我过来的时候见到围而不攻,一个连五千守军都不到的小城,让后续部队过来的时候围一下,再射几轮他们就降了。” “潘老哥,有劳。一切按规矩办,钱好分。” “得令。” 潘罗支重重一抱拳。 既然刘安定了围点打援的战略,接下来刘安的才能就不够了,高琼没问题。他和众将一商量就定下了计策,由杂兵围城,每天攻一次,曹琮负责炸就可以,若有机会攻上城头也不是不行。 重兵绕过大同,摆在大同以东,择地埋伏,带足火药。 而后,直奔长城外,设三道伏击圈,对付云内州的援兵。党项、西州的下等杂兵下马,改为步兵,他们只需要会砸石头,投标枪,砍人就可以了。 重点防线由擅长打阵地战,步兵很强的大宋禁军来负责。 次日清晨,天刚亮。 轰轰烈烈的攻城大战就开始了,依高琼的布局,气势摆足,攻击强度要够,但别拼命。 曹琮找机会就带人冲上去炸一轮,千万别折扣了虎蹲队的人马。 攻城刚开始,一杆大旗迎风飘扬,从大道由远而近。 整个军营沸腾了! 第二零七节 刘安拜师 上 见到这大旗,无论是军营还是攻城中的士兵,特别是六谷、西州的兵马,直接叫高喊起来,前阵更是一路杀到了城墙下,杂兵顶过一阵箭雨之后将沙袋投入护城河快速的撤退。 通红色的商字大旗到了。 刘乐带着三十万石粮食,一万石盐,还有三万块茶饼到了。 士兵们很开心。 商人们更开心,那堆积如山,都作过初处理的马皮、马骨、断箭。特别是辽军的炼铁工艺不好,许多士兵皮甲上镶的是铜皮。 铜皮也是钱。 皮甲也是! 马鞍、断刀…… 大营内,刘乐见到刘安,依商人见官的礼节行了大礼。 正在看公文的刘安抬头一看,自己的弟弟这几个月的辛苦长的更高了,变的黑了,而且瘦了,瘦到什么程度,只比刘安看起来胖了那么一点,再没有圆滚滚的感觉了。 刘安放下手上的公文:“用心记下为兄说的一段话。” “是,兄长!”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有钱道真语,无钱语不真。不信但看筵中酒,杯杯先劝有钱人。” 刘乐懂,他不是孩子,商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跟着刘浪也是天南海北的跑。 现在又独挡一面,领着商盟的人北上。 刘安的话他懂。 刘乐说道:“兄长,确实如此,已经很久不联络的远亲确实也上门了,酒宴上以前是爹爹同别人敬酒,现在人人都向爹爹敬酒。” “懂了就好,所以你不辛苦,你所作的一切就是为了让你成为人上人,你与我不同。只有吃得苦中苦,才可为人上人。我兄弟二人叙情的日子在后面,现在是战斗的时候,我为大义而战,你为我刘家而战。” “弟谨记兄长教诲。” “去吧,办正事。他日汴梁城,你我兄弟一醉方休。” “是,弟告退。” 刘乐施礼,退到帐篷门口这才转身出去,门外正好遇到李沆,刘乐再一礼,李沆点了点头后,刘乐才远去。 李沆入内,坐在刘安案前的椅子上:“刘安,你……” 一个你字之后,李沆竟然沉默了。 刘安有些意外李沆这样的反应,起身走到门外看了一眼,没人,这才回身坐在李沆身旁:“李公,你是想说我是找死是吧?” 刘安很清楚自己现在什么情况。 对朝堂,对皇帝,都可以说,是皇帝的一纸文书召来了六谷、党项、西州出兵配合。可李沆看在眼里呢,这根本和皇帝没什么关系。 说的难听一点,皇帝没么大面子。 李沆摇了摇头:“我从党项人的军营待了两天,本意是安抚他们,可谁想,唉!” 李沆这声叹息倒让刘安上心了。 这肯定有事,而且是大事。 刘安相信自己的直觉。 李沆看刘安发懵,倒也不回避什么,直接说道:“党项人原本不想出兵,可出兵之后却欢喜的很,这事现在老夫想一想你估计也不知道。可当年,陈桥那里,也未必事先就知道。” 陈桥有什么,无非就是黄袍加身罢了。 刘安没惊,也没害,反而坦然了。 有什么。 这有什么值得自己紧张,值得自己怕的。 刘安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李沆面前:“李公,你是一个好人,你一心为民这一点我刘安丝毫也不怀疑。古人说的好,小孩子讲对错,大人讲利益。” “古人,那个古人这么讲了?”李沆让刘安一句话给说乐了。 刘安想了想:“战国吧!” “哼!”李沆摇了摇头:“那你会吗?” 会吗? 会什么,是陈桥? 刘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看别人怎么对我吧,这世道除了利益之外还有人心。人心之外还有大义。” “何谓大义?” “教化需要教化的人,砍死那些只有死掉才算好人的东西。穷人不少,我作不到让穷人都富起来,至少要也哄的他们感觉自己小日子过的不错,对生活满意,李公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最后一句,讲的好。”李沆,一位被后世称为圣相的人,他对天下的理解在这个时期无人能及,寇准也不够资格站在与李沆同水平上。 刘安反问:“前两句话?” “你,才十八!” “没错,我才十八。”刘安不动声色的顶了一句回去。 李沆又叹了一口气,他听懂刘安的话了。 入朝仅一年就翻了天,而且才十八岁,让刘安继续折腾下去,这还了得。 刘安突然就翻脸了:“老赵家的江山来的也不正。他老赵家争的无非就是区区一个皇位罢了,也就这么点出息了。李公你明白也罢,不明白也罢,没有人能挡得住我刘安了。因为,半壁江山已经在我手,说句难得的话,我不介意送李公你,提前两三年上路。” 李沆非但没有一点紧张,反而笑了:“来呀!” “舍不得!” “哈哈哈!” 李沆笑声停下,刘安这才问:“李公在党项人的营中听到什么?” “西州兵告诉党项兵,跟着你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称分钱。” “大,大称分钱?”刘安这才倒不明白了。 李沆解释给刘安听:“你弟弟用一杆大称,六十二斤半为准数,直接称不用数。错了就错了,多了少了谁也不许算后账。” 六十二斤半,应该是一万钱的重量,真的数的话钱有生锈的,有磨损的,还真的或会多,或会少。 刘安坐了下来:“李公,官家是姑丈,实话说对我不错。但皇帝内有个女人我认为是祸水,或是娘娘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事李公你管不管?” “管。” “李公,好好保重身体,你身上的病是高血压,你两年后会死于心梗,就是心脏这里的大血管大面积爆裂,发病的瞬间神仙也难救。你这几年身体变差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想一想,你现在病的无法处理繁重的公务,然后不到六十就死掉,可惜不?” 李沆的眼神变了,他不敢相信刘安这一番话,太邪了。 自己的医案在太医院都不允许随意查阅,刘安竟然知道。 第二零八节 刘安拜师 下 可神奇的是,刘安不但知道,而且预测了自己的死期。 这让李沆如何不震惊。 刘安却继续说道:“我负责打,负责四处弄钱。实话说,寇准是个好人,介他功利心太重,而且为人有点刻薄不够大气。他在背后说王旦王尚书的坏话,可王尚书却一直替他说好话。吕公太和气,不够狠。” “你当真?” “当真,给我们十年,我们一老一少恢复汉唐之威,我不瞒李公,我是靠封禅来哄官家出兵的,若真恢复汉唐之威,封禅又如何?” “你,当真?” 李沆第一次这一问,是没想到刘安野心这么大。 第二次这么问,李沆相信刘安不是想皇袍加身。 刘安点了点头:“李公,数尽历代名士,谁十七岁有我这么狂。当然,霍去病不算,他比我还疯。” “哈哈哈。”李沆笑的差一点背过气去。 刘安似乎早有准备,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递给李沆:“李公,你日后的食谱,我可以派厨子给你,还有药已经请人试制,名为丹参丹。” 李沆没客气,伸手接过之后:“这次,拿不回幽州?” “我布局已久,李将军说必拿下幽州。”刘安就不信。 李沆摇了摇头:“当年白起为什么没有拿下邯郸?” “去他娘的。”刘安一把就把桌上的文书扫到了地上,刘安是真怒了,李沆却是淡然一笑,他一生气就头晕,这养气的功夫已经很不错了。 他能把这话说给刘安听,也是真的被刘安说服了。 刘安问:“谁?” 李沆笑了:“这个人,你还真的没办法。” “难道是?”刘安不敢相信。 李沆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官家。” “为什么?”刘安这次完全不明白了。 “你不明白,行。老夫告诉你,一但你快要成功的时候,官家一定会亲征,而且朝堂之上无数人也会求着官家亲征,这就包括了寇准在内。为的是什么?” 刘安咬牙切齿:“利益!” “对,利益。可战机却不是放在那里等着朝堂之上胡闹的,就算你拿下幽州,辽人中京的大军南下,对峙之后,想去谈判的人可以从皇宫门口排到汴梁城门,然后依朝堂这些年的作风,就是你自己说的,他们……”李沆都不想再说下去了。 “李公,有何良策?” 李沆摇了摇头:“遗憾的是,我也无法破解,正如当十年前老夫身为参知政事、枢密院副使之时,极力反对北伐,因为老夫把朝堂看的清楚。正因为如此,也是你灵州大胜之后,老夫选择致仕的原因,更是老夫把你压在秘书省十年的原因。” 刘安听懂了。 一但开战,背后就有人搞鬼,这他娘的,白起、卫青、李靖再世,也打不赢。 李沆又补了一刀:“凭什么你去立功,而让其他人辛苦作事,而且还分不到功勋呢,这就是文人可恶的地方。” “我,我,我!” “怎么,杀掉朝堂一半的人,可以,若你真杀成了再考虑大军出征的事情,这次虽然你成功的调动的兵马,但幽州你依然未必拿得下。”李沆说完后把自己的茶碗递给了刘安,然后指了指地面。 刘安将那茶碗高高的举起,用尽全力给砸了下去。 刘安又从桌上拿起了刘安的茶碗递给了刘安:“带武将,他们会往前杀,可你敢带几百文官出战吗?你可在不在乎功勋,但他们你放心吗?” 刘安接过茶碗又一次砸了下去。 李沆却是一脸的笑意,这才是年轻人应该有的脾气。 “我告诉你,张齐贤是你可以信任的,比寇准可靠。毕士安老了,向敏中是最佳的管财之人,王旦太宽厚。好好培养一下我女婿王曾,是个人才,还有钱若水,蛰伏十年,吏部尚书是他最合适的位置。” 李沆一挑前衫,给李沆跪下重重的磕了一头。 李沆受下这一礼:“既然有此礼,老夫便教你十年,十年之后你若连相位都得不到,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谢恩师。” 刘安站起来,重新行大礼。 自己可以说是逆不道的人,但就是这样,李沆还愿收自己为学生,这一跪刘安诚心实意。 李沆接受了刘安的大礼之后站了起来,却没有扶刘安,而是背着手说道:“那么为师先给你上第一课。为师为相之时,许多人聚拢在为身为旁,你以为这是为何?” 刘安难得这么恭敬的磕了一个头,这才回答: “老师需要人,而他们需要依靠,各为已利。若老师失势,依旧还能心怀义字的人,才可为友。纵然那些反复之人,当老师再次得势之时,也并非完全不可用,落井下石有,锦上添花者有,雪中送炭者亦有。这三种人不可能完全消失,水至清则无鱼。” 李沆象是头一次遇到刘安那样,示意刘安抬起头不断的打量着。 厉害。 十八岁。 自己只问了一句,刘安却举一反三,回答的……妙! 李沆再问:“那么,以德报怨呢?” “老师,弟子眼中没有以德报怨,只有快意恩仇,当然了若对方还有利用价值,拿出来与仇恨值作一个比较,若价值够高,给个机会不是不可能。” “不错。”李沆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沆扶了刘安起来,低声问道:“若阿斯兰汉想给你披件衣服呢?” “老师,学生问一句。他,有这个资格吗?” “讲的好。”李沆很满意刘安这一句回答。 李沆再问:“那么当下呢?” “打仗,我暂时不会越过大同这座城池。我相信伤其一臂不如断其一指,一个大同的价值已经让我很满足了,既然朝堂上想拖我的后腿,那么幽州城下既是宋辽之战,更是一块验金石。这比起一个幽州而言,价值更高。” “好,好,好。”李沆连说了三句好。 刘安懂得取舍,比起满脑袋的打仗、阴谋什么更重要。 人生就是在不断取舍之中前进的。 既然幽州城下会被朝堂掣肘,那即时放弃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第二零九节 佯攻 取舍? 李沆正打算表扬刘安几句的时候。 可这时刘安又补了一句:“老师,不过断送辽军十万、二十万精锐这事,还是可以干的。” “哈哈哈。”李沆爽朗的大笑。 果真是一个不吃亏的性子。 刘安是一个说到作到的人。 不对,刘安是一个说到一定会想办法找人替他作到的人。 次日清晨,天刚亮。 大同城下轰轰烈烈的新一轮攻城就再次开始,这一次,宋军主力除了两万人马守中军之外,只有十五万来自各族的杂兵。 杂兵的攻城水平和宋军相差很远。 呼延家四兄弟不在,高琼也不在。 高琼此时正在大同城东七十里一处要道带人挖坑。 高琼亲自检查了自己的第一道陷井。 用洛阳铲在地上密集的挖出数以十万计的小洞,而后再铺上浮土。 呼延家兄弟则绕道往云内城而去,潘罗支亲自带队,带着西州、六谷、党项的精锐骑兵在长城外准备迎击云内城往大同城的救兵。 折惟昌带折家军精锐、清远军精锐、禁军精锐各两万,以及三族五万精锐,十万杂兵负责清理方圆二百里内所有的县、镇、村。 再说大同城下,刘安穿的依然是文官的衣服,站在阵前。 刘安的身旁,左边是李沆,左边是佘太君。 李沆对刘安说道:“想让朝堂上不敢随便对你下手,你第一步就是完全收服党项人,所以你要给党项人恩与威。” 佘太君听的一字不差。 杨业是忠臣,大宋的忠臣,这一点没有丝毫的疑惑。 李沆敢在佘太君面前对刘安说这话就是赌定了,杨家对朝堂上的文臣们也有恨意,当然也有一些小手段。 李沆让佘太君相信了一件事,刘安在让武官与文官在朝堂上双权并立。 杨业是怎么死的。 佘太君还没有忘记呢。 刘安手中的令旗轻轻一挥,大宋一万器械兵开始上前。 佘太君在旁代刘安下令:“传巡使令,一万骑兵骑射一轮。” 传令官立即将命令传下去。 这里没有精锐,党项人的杂兵当中也有优秀的,挑了一万骑射水平高的飞奔到城下,来一轮骑射。 刘安用望远镜在认真的看着。 这一轮,杀敌效果有限,敌军的反击杀伤快速骑兵几乎没有。 “攻城。” 一轮骑士,正好给器械军足够的时间赶到指定的位置。 四十架重型投石机、一百架重弩开始第一轮齐射。 投石机投出的带有碎石子的火药包,重弩射出的是空心装油的火弩。 “杀!” 五万党项兵开始有节奏的上前,前排都举着木排或是竹排,杀过已经被埋平的护城河之后,木排加上城墙上,然后有木柱支住。 木排后有弓手与城上对射。 所有的木排都是三角形的,防箭自然不用说,三角形的好处就是可以让滚木擂石的杀伤力减到最低。 只见木排下,强壮的士兵天镐头开始猛挖城墙。 每个士兵最多挖四十人就退后。 这是佘太君计算士兵全力挖掘的体力上限,不需要挖太深,在城墙上挖出一尺深的洞就足够了。 城墙上煮的滚油正准备往下倒的时候,远处负责观察的士兵看到后,开始鸣金。 正在凶猛攻城的士兵立即用各自的办法护往自己,然后快速往后退。 那城墙上的洞无数挖了多深都停止,全速后退。 连续数百声巨响。 城墙上的洞内连续的响起,整个城墙上都晃动了一下。 雄城的城墙有多厚。 城墙上面可以让骑兵狂奔,大同城的城墙上有三丈宽,城墙下方有至少四丈五尺厚。 第一轮退回,开始休整。 有传令兵上前报告:“报刘巡使,一百四十组挖掘队只有一百二十三组成功引爆,目测城墙受损约七尺,深约两尺半。” 刘安从容下令:“换人,一刻钟后,第二轮。” 五万人攻城肯定不可以一拥而上,只能是分批次进攻。 佘太君在旁说道:“可以用计。” “怎么用?” “草人计。” “就这么办。” 佘太君说的草人计是战国时期,齐燕大战的时候用假人骗燕军的箭这样的计策。草船借箭更形象一些。 花了一点时间准备,半个时辰后,第二轮进攻开始了。 还是木排冲到城墙下,这一次木排刚到城墙下之后,前半部分就用木棍支了起来,人全部退到了后半部分,然后用长矛代表镐头去在炸坏的城墙上猛刺。 一盆又一盆的滚油、滚木、擂石从城墙上砸了下来。 党项兵急退,然后在退的过程上疯狂的往城头上射箭。 把滚油、滚木扔下来需要从女墙投出头来。 辽人看的清楚,木排下根本就没有人,云梯上的士兵用滚油是伤不到的。 而党项人在后退的时间,疯狂的箭雨却伤了不少辽军。 党项人快速的撤退到了距离城墙一里之外,有少数人留在前方,骂阵。 “辽人,来呀,你们这些低下的虫子……” 这个时代骂人的字眼真的很少。 党项人连攻两阵都成功了,士兵们很兴奋。 辽人在城头上也在商量:“将军,还准备油吗?” 辽军守将思考片刻后回答:“准备,这次把油点着了往下倒,在木排刚到城下的时候就倒。” 宋军这边有负责观察的士兵继续给刘安这边上报。 “报刘巡使,观察城墙上增加了三倍的火堆,全加上滚油。” 这就是望远镜的好处。 有三个高度达到六丈高的塔楼在距离一里外观察,而且还有望远镜这样的神器,城墙上的动作看的清楚。 刘安侧头问佘太君:“城墙上油这么多,让曹琮炸一轮如何?计算好时间,炸过之后攻城的士兵正好在五十步之内,说不定可以挖的更深,给城墙造成更大的伤害?” 佘太君想了想:“调一千禁军带队,党项人控制不了这种节奏。让重型投石车往城墙后也来一轮。” “那就下令吧。” 第三轮攻击开始。 刘安的战略思想很简单,就是让辽人认为自己要攻下大同城,大同城去救援,然后自己可以用围点打援战术。 第二一零节 佯攻竟然破城了 既然选择了围点打援。 所以刘安把主力都放在埋伏的路上。 很快,士兵们啃了干粮之后,第三轮攻击即将开始。 大宋禁军这一千士兵都是真正的精锐,他们负责带队,他们的任务是带着党项人跟上节奏,别冲的太前,也别离城墙太远。 曹琮带队上前。 在步兵喊着口号开始往前推进的时候,曹琮下令:“空心藤球弹、三连击。” 三连击是当下虎蹲的炮的极限,三连击之后虎蹲需要清理炮镗,也需要降温。五连击就有炸镗的风险。 空心藤球弹就是燃烧弹。 三轮,就是三千发燃烧弹。 无数的装满油,而且被烧热的油,还有烧油用的木柴,城墙上堆放的油桶被点燃。 为了步炮协同,曹琮这边宁可射过头也不会射在城墙外。 最后一枚燃烧弹落在城头的时候,攻城部队已经距离城墙只有四十步。 当云梯加在城墙上的时候,党项人士兵突然发现,城墙上竟然没有反击的力量。 一名党项将军问身边的宋人校尉:“城上没人,上不上?” 没人,上不上? 普通士兵不知道他们的任务是佯攻,可一定级别以上的武官却非常清楚,可眼下城墙上竟然没有多少反击的力量,这是上还是不上。 宋人校尉心说,不上才是傻。 低声说道:“拿下大同城,这功勋,还有战利品的数量肯定巨大无比,上。” “那就攻。” 旁边另一名宋军校尉挥刀大喊:“沙袋,扛沙袋上城头!” 沙袋能有什么用,打仗为什么扛沙袋? 这会党项人普通士兵脑袋里就是空白的,只会听命令。 沙袋是有用的,可以快速的将一部分火焰熄灭,给攻上城头的士兵落脚的地方。 仅仅一刻钟后,在城墙上挖洞的士兵也停下了,因为他们发现有许多人都已经上了城头。 就在挖洞的士兵错愕的时候,城门被打开了。 城头被拿下,然后下城墙。 看着那堆满石块的城门洞,无论是宋人武官,还是党项人武官都不约而同下令,夺城门。 就这样,最初攻进城的士兵成功的杀到了城内,并且打开了城门。 刘安懵了。 李沆震惊了。 大同城是雄城,城门竟然被攻破。 这时,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只是压阵的整个军团所有的高级军官脑袋是清醒的,什么佯攻,城门都打开了,此时不上还等什么时候。 所以,刘安这边整个军阵原本坐在地上的士兵全部站了起来,敲了盾刀往前整齐的移动了足有三十步。 刘安心说,我这里是佯攻。 还有,军阵怎么没有命令就敢动。 佘太君对刘安说道:“十六年前,我夫领军随大军北征。当时曹大帅领军,距离幽州只有半日路程,而幽州当时空虚。先帝下令,让曹大帅按兵不动,命令下军心涣散,给辽人五日喘息之机后,曹大帅无奈退兵,潘大帅领兵断后。” 说到这里,话已经太明白了。 刘安站了起来,抽出剑用力往前一挥。 七色战旗在传令台同时开始挥舞,总攻。 佘太君的话已经讲的很清楚了,无论是计划是什么,眼前的变化不能不作出应对,五万党项杂兵不足以对抗大同城内的守军。 巷战靠的是人数。 而城门已经打开,整个军阵已经士气高涨,没有什么比顺风仗更容易。 无论是党项人、西州人、六谷人、还有宋兵。 那怕是非精锐的士兵在顺风仗的时候,战斗力也可以达到精锐士兵正面战场的力量。 所以,只能战。 刘安没有得选择,他手下是混编的军团,曹大帅就是曹彬,连曹彬都扛不住士气二字,自己更不能。 战! 总攻令下,除刘安这边五千中军护卫不能动之后,连辎重兵都提刀往前冲。 眼看骑兵先一步冲入城中,刘安转身问佘太君:“战损会如何?” “一成,最高两成。”佘太君这话是有把握的,以士气来比较这边是占上风的,但巷战的时候还要看谁更狠,精锐在外,靠这些杂兵除非辽军溃败,否则死伤是无法避免的。 刘安再问:“若放弃东边的包围圈呢。” “往东跑?” “对,给高将军送个信,我们派骑兵追杀,他负责截杀?” “两个时辰后再放开东门。” “传令吧。” 大同可不是普通的小城,辽国的陪者,是辽国控制西部草原的重镇。 城内的战斗是残酷的。 可刘安部下的士兵几乎是带着一种亢奋的情绪在打仗。 城内。 一名党项贵族突然站在屋顶高喊:“我部何在,召集三千人马攻打粮仓。” 我部? 早就杀乱了。可这时只看军衔,好在刘安事先给每个军官都配有一个袖套,上面有不同的标志,代表着军官的级别。 本就是混编的兵马,低级军官和士兵们快速汇集到这名党项贵族身边。 “拿下粮仓。杀!” 粮仓另外一个门已经在恶战,这边杀到的时候辽军的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限。 辽人本就不具备阵地战的能力,而且他们属于劫掠性部队,遇到顺风的战斗很强,遇到失利,除了最精锐的军团之外,其余的皆是草包。 逃! 可往那里逃呢? 刘安的命令已经下达,为防止辽国垂死抵抗,两个时辰后让出东城门。 可两个时辰后,刘安突然发现,这条命令无用。 城内已经杀的疯狂的,到处是优势兵力围杀辽军的场景。 刘安下令,一千禁军护自己入城。 这时,还在中军的佘太君才给李沆解释道:“李相公,刘巡使还是太过心软,慈不掌兵。两个时辰听起来是给辽军一条活路,事实上这样的情况下,是辽军的催命符。” 李沆微笑着点了点头:“一颗人头可以换到至少三匹麻布,老夫原本也不信他们会看着自己手上的钱飞走,两个时辰会让进城的士兵明白,他们只有两个时辰去抢人头。” “李相公英明。” 李沆回捧了一句:“是佘太娘子高明。” 第二一一节 女真真的出兵了 没错,佘太君就是下了一道催命符。 城内的士兵们都知道,两个时辰后放开东路,那个时候就是自己的钱跑了,谁还能慢半拍。 所以整个城内不是狂奔寻找敌人的士兵,就是汇集在一起以优势兵力围杀辽军的小规模混战。 刘安的马是踏在血路上走到城主府的。 城主府内连一只茶碗都没有被打碎,因为这里没有发生战斗,活着的辽将在城门被打开的时候就已经选择了撤退。 至于他们被围在何处,别说是刘安,怕是领千人以上的将军都不知道。 城主府内留守的人连反抗都不敢,就被绑起来押到了别处。 冲进来的士兵除了在城主府正门帖上自己的所属营的标记之外,就只留下了受伤的士兵守门,来证明这是他们的功绩。其余的人已经去抢人头了。 坐在虎皮椅上,刘安问道:“有战报吗?” “报刘巡使,没有。” “传我命令,优先攻打仓库,派人清点仓库。” “得令。” “派人给各位将军送信,调骑兵去追杀逃兵。” “得令。” 城主府除了几名后勤小兵,以及两名厨子进来之后,就只有刘安一个人了。 将军们见不到,因为正在战斗中。 军中文书、司马、书吏也见不到,因为他们不是在清点物资,就是在审问活捉的敌将。 一夜到深夜,刘安都能听到城中隐隐出现的鼓声,还有喝杀声。 靠在椅子上,累了一天的刘安睡着了。 一直到次日清晨,终于有第一份汇报上来的时候,刘安依旧可以听到远远传来的鼓声,似乎还有地方在聚集人手准备围杀辽军。 “报,城外十里轻骑布防,无一人逃离。城内,在半个时辰前已经没有超过五十人的反抗,午后将依次搜屋,确保无辽军藏匿。” “恩。”刘安点了点头。 此时,长城防线。 折惟昌刚到这里,准备休整之后助阵潘罗支,却接到了紧急军报。 捧着军报,折惟昌足足一盏茶的时间都在发呆。 怎么就把大同攻下来了。 辽军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弱,不过好在敌人的援兵已经在路上,围点打援的计划依然还是成功的。 那么,就不能让援军再缩回去。 正在折惟昌准备下令的时候,第二封加急军情又送到了。 上面写着,曹琮调入他的部队,让他带兵北上拿下云内城。 另一边,高琼。 高琼的部队刚在一处平原上挖完坑,那是数不清的碗口大的洞,也不深,每个就一尺吧。 这才准备退一点选一处地方来挖大坑埋雷,可谁想敌人竟然到就了。 “传本将命令,大车缓退。呼延必求中阵,卡巴阿巴侧翼,去。” 大车内装的工具、一小部分粮食,这是工程队的大车。 眼见敌军袭来,工程兵疯一样的往后逃,呼延必求带着步人甲押中阵,准备摆大车为阵挡住敌骑。 可谁想,这杀过来的骑兵竟然丝毫也不减速,反而扔掉马背上的毡毯、背包,换马开始加速往这边冲。 高琼脑袋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些骑兵没和大宋打过仗。 而且宋军,辽军肯定不会在宋军驻守之地这样加速冲锋,他们一定会先派小部队探路,毕竟挖陷马坑这种事,但凡是个宋军将领都会,而且只要对辽作战,只要是个长脑袋的宋将必挖陷马坑。 这东西对步兵无用,对骑兵就是致命的。 一但马腿陷进去,马腿必断,人一定会从马背上高速砸向地面。 然后倒地的马和砸在地上的人成为对后面马队的障碍。 呼延必求领军上前,刚摆下阵形就眼看着对面的骑兵象是割麦子一样,一茬一茬的倒下。 西州万户卡巴阿巴用手中刀在脸上刮了几下,对于眼前一切他心是抖的,头皮是发麻的,也是害怕的。 挖坑的时候他部下的杂兵也参与了。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这么可怕。 眼看着面前的骑兵就这么不断的折损,不断的倒下,他内心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因为他是纯骑兵,而且只会当骑兵,也只会带骑兵。 高琼连看都没兴趣了,对身边的副将说道:“退后十里,另选一处重新埋伏。去查一下,这是那里的骑兵,他们不是辽人。” “得令。” 高琼带着大部队就这么走了,丝毫也没管背后的战事会有什么结果。 呼延必求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扯下头盔,解下重甲,拿起了那把四兄弟谁也没看上,只感觉挺好的青龙偃月刀:“随本将,冲杀。” 敌军,前队的骑兵还在不断的倒下,后队的骑兵却一时刹不住。 呼延必求冲上去了,青龙偃月舞过,一刀……四颗脑袋冲天而去。 卡巴阿巴一支响箭冲天而起,他部下的骑兵绕大圈往敌骑兵阵杀去,他们可以从敌军倒地的范围来判断这坑区的实际大小。 前队,中队全灭,后队的骑兵遇上了西州最精锐的两万精骑。 他们退不了。 往前冲。 全身浴血的呼延必求杀的让敌军胆寒。 傍晚,高琼一边喝着羊肉汤,一边看着手上的战报。 “这大同城……也太弱了点吧。”高琼没有责怪刘安怎么就把大同城拿下了,他可以理解当时的情况,攻上城头,打开城门,这个时候若不总攻会重伤士气。 高琼唯一没想明白就是,留的两万大宋禁军精锐并没有参与直接的战斗。打仗的是党项杂兵,他们竟然就把城池拿下了。 自己是不是应该退回大同城呢? “来人,写军报。”高琼认为自己有必要和刘安商量一下,也顺便把他遇上了女真骑兵的事情告诉刘安。 此时,大同城内。 正是高琼所疑惑的党项兵们,正围在一处大宅门外。党项兵聚集了至少两千人,这大宅建的象小城一样,墙就有一丈三尺高。 几个党项千户聚在一起。 “规矩都懂了吗?” “懂,有西州兵、六谷兵在,咱们的滑着呢,不会让抓住把柄。” 说完,几个人往混在他们当中的西州、六谷兵看去,他们明白这些家伙就是想等着他们犯禁,然后去举报领赏赐。 第二一二节 向不懂兵的请示 先前开口的党项千户说道: “对,依军规,举报者可得被举报者全部的战利品,传我命令所有腰带扎死结,然后身上带有战利品没上交的人不许参与,每人发木棍一支,别轻易动刀。” “好,我们去传话。一柱香后攻宅。” 刘安军规八大禁令。 刘安从来就没想过这些没有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能有多少守军规。所以刘安就用了罚钱大招,而且鼓励人举报。 这边准备攻宅,突然有人狂奔过来。 “大帅令,大帅令。” 正准备攻城的人停下了,宅内早就吓的胆寒,这会趁机就把门开,家主双手举刀跪在门外,请降。 “大帅令,休养两日,第三日大赛马,各营报名,单场冠军有不低于千贯重赏,加总冠军赛一场,总冠军赏赐没说。” “回营!” 党项兵呼啦一下就散了。 留下那已经准备请降的大宅主人还跪在门口,左看看、右看看,他有点懵。 混在这里的西州兵、六谷兵不是为了来攻宅的,他们是来看党项兵有没有违反八大禁令,然后去举报拿赏赐。 党项人都跑完了,他们留在这里还干什么。 所以,党项兵、西州兵也走了。 最后留下的只有两个宋兵,一个来自代县,一个来自雁门。 两人相互看了看,走到那大宅家主面前:“你是兵、辽人贵族、还是别的什么?” “我是沙商。” “噢。”两士兵从怀中扯出一块纸,粘了一点浆糊帖在门上:“明个有人带笔来,你规矩点,别让我们带刀来。” “是,是。” 沙商是什么。按现在说法与契丹族为同种异族,上古称为东胡,后叫库莫奚,换成汉语就是沙,商就是商人。 有些沙族血统很杂,有匈奴、突厥、蒙古的混合血统。 汉人叫沙族商人。 两名宋兵离开之后,那商人立即叫家丁守在门前,不是为了守门,而是为了守住那张纸,有纸在家里可以免受兵灾之祸。 眼下攻破家宅的,只有辽将、辽国贵族、辽国汉人贵族。 其余的就是普通的辽人,家门依然安好。 辽国其他族的小贵族,也暂时没有被波及。 大同城内,经历的三天三夜的喧嚣之后,终于变的平静了。 上大餐。 酒是必须的。 宋军这里煮肉,这是大餐。 西州、六谷兵吃的是茶泡饭加酸、咸腌菜。这也是大餐。 奢侈到用茶来泡饭。 回去可以吹三天三夜的大餐。 刘安在城主府吃的是手抓饭,面前堆放着来自潘罗支、折惟昌、呼延必昌的信。 接下来要怎么办? 刘安感觉脑子快要炸了,你们来信就不能说一说自己的想法,来点建议什么的。 只问我应该怎么办,我怎么知道应该怎么办。 刘安自问,自己离帅才还差的很远呢,大战略这种东西自己敢提,可具体到战役,自己真的很为自己的智商着急。 还有,这大同城怎么就拿下了,李继隆老将军,你当时怎么就没有告诉我遇到这种变故应该怎么办? 话说此时,汴梁城。 李继隆、寇准、刘承珪、毕士安四人正在打麻将。 麻将桌上,刘承珪问:“北边的战事,也不知道如何了?” 寇准马上说道:“刘安就没有写军报的习惯,不到天崩地裂,他不会写军报的。” 李继隆安慰道:“安心,眼下输不了。朔州城很容易拿下,大同那边定的围点打援之计,重点在一个围字,一个打字。若有失,退回朔州与雁门协防,辽人南下有雁门在,无事。倒是朝中,什么时候才是吉日能够出兵。” “自摸!”毕士安把面前的牌一推:“你们就没想过,刘安这娃娃说不定这会正在大同城内喝酒呢,各部正在准备攻打云内?” 三人同时摇头:“不可能。” 不可能吗? 折惟昌、呼延必兴虽然在信中不断的请示,接下来应该如何,请刘安指示这种话来,是因为大宋这近三十年来的习惯。 作将领的不断的向文官请示才行。 但事实上呢。 呼延必兴下在夜战攻城,折惟昌与潘罗支、曹琮三人正在合力夜袭云内城往大同的援军。 “杀,杀完了再说。” 曹琮更了解刘安,他知道刘安的作风,你们在外打仗自己随机应便。 我刘安只能结果,以及是否达到战略意图。 即将前几天刘安就说过,要拿下云内城,那么我等见到机会就动手了,然后再写信请示就没划。 写信请示,是大宋朝堂上武将们内心感觉恶心的,却又不得不照办的一种作风。 可刘安不知道。 刘安还在骂,你们没指示连仗都不会打了,我又不知道你们现在什么情况,我这脑袋能指挥这么大规模的战役吗? 你们好搞笑。 虽然在骂,刘安依然还在写信。 刘安也滑头。 刘安在信中先是花了二百字表扬了一下各位将军的英勇,然后重复了即定的战略目标,最后告诉各位将军要在谨慎之中大胆行动。 末了,一百多字的祝福语。 刘安写完信安排了送信的士兵去送,军中司马入内,施礼:“刘巡使,战报要发吗?” 战报。 刘安轻轻的揉了揉脑袋,自己已经出来一个多月了,倒真的没发过战报。 军中司马上前几步:“刘巡视,战报就算不发,估计朝堂之上最多再有两日也会知道巡视兵发大同。” “恩。”刘安点了点头。 事实上,刘安也是被司马这么一提醒才回过神来。 没错,自己不发战报不代表各州府不发。 至少代县雁门的官员就会往朝堂上报正式的公文,公文走的比加急军报慢,但算时间也差不多到汴梁了。 “那就发吧。” “刘巡视,属下以为有三种写法,请巡视指点。” “讲讲。” “朔州劫掠百姓、夏州党项贵族求援、辽军集结图谋我并州石炭矿区。” 军中司马提的三条,都是一种借口。 意思就是刘安不得不反击。 刘安想了想后说道:“选第三个。” “是。” 第一二三节 好多弹劾 刘安选择了辽军图谋并州石炭矿区这一条借口。 有时候借口这东西只是一个借口,信与不信并不重要,怀疑的人那怕你讲的是真实的,也一样不会相信。反之,利益相同的人,就算知道这是假的,也会把这事说成真的。 这就是借口。 军中司马退离,李沆这时入内。 李沆说道:“还以为你会说,你就是想打辽国。” “恩师,我倒是想这样写,不过汴梁的唾沫能淹死我,所以还是低调一点吧。恩师,这城中如何?” 李沆轻轻一摆手:“这是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老夫认为你还是不要公开你拜老夫为师的事情,对你不好。毕竟老夫已经致仕,寇准三次想收你为学生,你都拒绝。或让寇准知道,以他的心思。” 李沆没再说下去,刘安也听明白了。 李沆这一系与寇准根本就不合和。 刘安改口了:“李公,城中如何?” “一切安好,比老夫想像之中的好太多了。” 刘安叹了一口气:“古话说的好,贼过如梳,兵过如篦。我刘安不敢说作好人,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知。” “没听过那本古籍之中有这话。” “战国时的,我掌握秘书省,看的杂书野史多了点。” “战国,这话倒象是秦末汉初留下的。”李沆自认自己分析的没有错,然后才说道:“具查,误伤大同城约一千二百户,其余误杀、伤民之事倒不多。” 李沆比刘安看的开。 大军攻城,误伤不算什么,没有出现兵乱刘安就值得以史书记一笔了。 李沆又说道:“老夫正在处理此城内的公文、户籍、田地、仓库之事,亲自过来就是提醒你一句,趁朝堂之上的公文没有送到,想作什么抓紧作吧。” “好。” 李沆转身就走,这里还有许多文书工作要办。 有他坐镇指挥,文官、书吏们的工作效率会非常高。 李沆离开之后,刘安轻轻的摇了摇手边的铃,一名传令官入内:“请巡使下令!” 刘安指了指放军令的那个壶:“传我的命令,告诉各将军,半数主力回大同,而后以大同城为线,休整三日之后,领兵马给我梳一遍。往北三百里,所有超过三百骑的部落,我只接受战前请降。” “得令。” 辽国的体制很特别,使用的双轨制。分为南北两院制。 北为部落制,南为官制。 也就是用原本的办法管理契丹一族,用汉人朝堂的方式管理汉人以及其余的农耕民族。 大同城用的是汉制。 但云内城就是混管,再往北就是纯部落制。 打仗会死多少人?刘安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个时候由不得刘安想这么多杂事。 两天后,大同城赛马会。 刘安举办这个赛马会也是给大同城各族的兵马一个宣泄的口子,毕竟有一场大胜,士兵多为青壮,他们需要有一种方式来庆祝一下自己的胜利。 也需要有一种方式来释放内心的压力,以及过多的精力。 大同城的赛马在上午开始,赛马会开始的时候,汴梁朝堂之上已经接到了数份正式的公文,来自并州以为的各县。 弹劾书如雪片一样入宫。 早朝,光是弹劾刘安的公文就装了一箱。 谏院肯定是刷了好几次牙,都把牙刷出血了,一副要咬死刘安的气势。 皇帝呢。 慢条斯理的翻看着一份又一份弹劾,很有耐心的听着谏台每个官员对刘安的弹劾。但是,赵昌言并没有上弹劾书,他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 终于,最后一个开口弹劾的人说完了他的话。 这个时候,已经是早朝开始之后一个半时辰了。 皇帝放下了手上的公文,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就是兵压大同嘛,辽人野心勃勃准备南下,难道说我大宋就只能等着辽人南下,而不作应对?” 一句话。 整个朝堂上所有的朝臣瞬间就明白了,刘安攻打大同是皇帝的意思。 什么时候大宋出兵不需要朝堂商议了? 什么时候,调动这么大规模的兵马,朝堂之上竟然无人知。 曹利用站了出来:“官家,具代县县令上报,刘安号称百万大军攻打大同。” “是吗?朕怎么听说,是号称二百万呢?”皇帝语气之中带着不高兴。 皇帝心说,这事朕都背锅了,你们还敢出来继续,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号称嘛。 一百万、二百万只是一种说法,真实有多少才是重要的。 可问题是,没有人知道真实的兵力有多少。 王旦这时站了出来:“官家,臣有话说。” “王公请讲。” “昨夜,有船队经过汴梁后直下咸平,臣派人查问了。三千五百张马皮、二十船马骨,废弃的铜箭头、铜甲片七船,其余杂物。” 王旦说完后看了谏台的人一眼,继续说道:“臣以为,北方有大胜。” 曹利用追问:“王公,既有大胜,船队都回来了,为何军报没有送回来?” 王旦思考怎么回答这话,因为出兵的事情他知道。 寇准更直接,指着曹利用就骂上了:“军报送回来,让你指手划脚?” “寇相公,下官,下官不是……” 寇准的威压让曹利用一哆嗦。 刘承珪这时从侧面入内,给了一太监一张纸条,小太监赶紧给皇帝送了过去。 皇帝扫了一眼,示意把纸条给寇准看。 寇准接过一看,上面写着,汴梁北大河码头,二十万担粮食,五万匹麻布,一万绢,两千万钱正装船准备北上。运输的路线是云内州。 云内州的位置在场的重臣都知道,大河东湾的位置。 是大河河运最重要的一个码头。 在北宋没有因为对抗北方挖开黄河河堤之前,黄河中段的运输还是有不错的发展的,从托克托镇到郑州这一段,除了山陕峡谷有几位不适合行船之后,大部分还是可以行船的。 借助黄河水系,汾河、漳河等,可以靠船运把船直接开到云内、朔州、间接到大同。 寇准看完纸条,双手递到了王旦手中。 第一二四节 大虎符在何处? 正如寇准与王旦谈的那样,让刘安带兵北上,拿回长城防线,对于大宋是有巨利的。 只看当下,运输队都直接把粮食将云内州送了,足可以证明刘安已经控制了那里,否则这些粮食送过去不是羊入虎口。 那么,长城防线。 王旦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放下了,至少眼下看是胜了。 第一次大宋攻幽州,打的是直上直下的战斗,就是从河南、真定攻打幽州,战线最终就是围着幽州打的。 第二次大宋攻打幽州,是拉开打的,也是从代县、定州、霸州开始的。 代县由潘美领军。 定州由米信领军。 霸州由曹彬领军。 至于为什么就败了,皇帝是没有责任的,那么这个锅谁来背,就看谁的运气不好了。 宋军主力战死二十万以上。 可以说,大宋的精锐部队在这一战之中,几乎全部折损。 此时,坐在御座的上皇帝内心开始有一个念头升起,那就是亲征。可他又害怕,万一亲征又败了呢,自己这一辈子估计再也不敢提封禅之事。 或者刘安先打,感觉到必胜的时候自己再亲征? 皇帝思考再三终于开口了:“传太国舅。” 太国舅。李继隆。 李继隆已经交出兵权很久了,虽然他策划了北伐,可他到现在,还是没有半点兵权。 那么监军选谁呢? 皇帝又纠结了。 寇准? 不好,寇准是什么人皇帝也清楚,好官,忠臣,而且是良臣,但太强势。 王旦主和太久,打仗的时候万一他不行。 吕蒙正不能离京,李沆之后全靠吕蒙正主政。 向敏中虽然已经是相公了,但皇帝对他另有打算,想让向敏中秘密往西,在大战期间保证大宋西边安稳,西北现在无忧,那么西南就在能压住场子。 向敏中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么,只有一个选择了。 皇帝开口了:“吕公,朕以为张尚书可监北伐。” 吕蒙正上前:“臣以为合适。” “那选吉日,出兵吧。”皇帝说完,起身就准备离开。 寇准上前:“官家,北伐需要大统兵。” “朕知道。” “官家,大统兵枢密院无权下令。” 虎符也分级别呢,就拿禁军三衙司来说,一共就有九块半个的虎符,其余的半个保管在枢密院。各州府、军州也有半块虎符,在宫里有许多个一半的虎符。 大部分都在枢密院保管。 有四块在皇帝手中,其中三块为三衙司兵、御、马三司上军虎符,这是最精锐的禁军部队。还有一块为大元帅虎符,就是寇准讨要的大统兵所需要的虎符,可以调动州府、多支不同属军队的大虎符。 准备离开的皇帝停下了脚步对寇准说道:“秘书省刘正监手中,有六块虎符,分别是清远军虎符、代县虎符、定州虎符、步司上军虎符、马司上军虎符、大元帅虎符。寇相要的大元帅虎符,不在朕手中。” 整个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别说是王旦等人,连寇准都感觉不可思议。 刘安拿其余五块都是渣,根本就没有人在意,可大元帅虎符怎么就在刘安手中。 寇准不由的看了一眼李继隆。 李继隆却是淡然一笑。 他没有一丝的意外。 相比他李继隆,皇帝更相信刘安。李继隆在军中的威信太高了,高到皇帝都不得不逼着他交出军权回家休息。 皇帝宁可把虎符交给在朝中没有根基,没有人脉,才十八岁的刘安也不愿意交给他。 李继隆理解。 武将! 就是这么不受信任。 虽然没有大元帅虎符,可李继隆还是得到了七块虎符,可以调动足有二十万的兵力。 话说大同城。 高琼连战三场,没输也没有大胜,只能说作防御的一方占了那么一点小便宜。然后退回了大同城。 此时,大同城可不是杂兵守城。 主力的三分之二都在大同城,杂兵的总数的五分之一在大同城,其余的去依刘安的命令把大同城以西给梳一遍。 然后大同城到朔州的通道由重兵保护。 对于大同城而言,后方就是朔州,其余的地方刘安让梳一遍是防止有人接应辽军绕到大同城背后。 站在大同城的城墙上,刘安远远的看着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辽军大营。 高琼披甲上了城楼来到刘安的身旁:“刚刚知道了两个消息。” “高老将军请讲。” “刚来到大同城前的那一天,炸死的华服贵族是当今辽太后亲姐姐的儿子。” 刘安转过头:“谁炸的?” “这个不好说,当时至少四百只往上的虎蹲对准的都是他,也不知道最终是谁得手,老夫也是刚刚才从审问战俘的小校那里听到这消息,炸的已经成了一堆烂肉,炮弹上也没有刻名字。” 刘安点了点头:“传令,赏虎蹲营一千贯,肉五百斤,酒十坛。” “得令。” 对于这种级别的赏赐高琼不会多半句话,杀了敌方重臣本就值得重赏。 潘罗支这时也上来了,几步来到高琼的侧面:“高将军,本将受人之托前来谢过。” “谢?”高琼不知道是什么事。 潘罗支解释道:“往东梳一遍,高将军调了全部宋军回大同迎战强敌,把发财的机会给了他们,他们说声谢太小气,回头让他们分十万只羊,钱五万贯来谢将军。” “啊,客气。”高琼根本就没往这方面去想。 高琼知道刘安这么安排的意义,就是为了保证大同作战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才派人去攻打各县、镇、村,然后北上三百里清理辽人的各部落。 可换到潘罗支眼里就是,恶战高琼顶上来了,把这种轻松的,可以挣到大量赏赐的机会给了他们,这一定是要谢的。 高琼又一指面前:“这面前交战的是位厉害的人物。” “谁?” 高琼没回答,穿着军铠蒙着脸的佘太君说道:“萧挞凛!” 高琼这才补充道:“这是辽人名将,自那一年杨将军败于他手之后,一直在攻宋前线,这些年攻破威虏军、顺安军,俘、伤我大宋良将十余人,攻破保、定、瀛等州府。没想到,会遇上他。” 刘安低头沉思片刻:“高老将军,我要五个人,不怕死又非常能打的人。” 第一二五节 生死斗 上 刘安要五个非常能打又不怕死的人。 高琼问:“作什么?” “生死斗。” “为何?” “高老将军你怕了,连你都怕了,我宋军必怯,我要改变这个事实,所以我要不怕死的人,或是宁死也要砍对方一条手臂的狠人。虽然残忍,但我刘安为几十万士兵的生存,我需要有人能作出这种牺牲来,其家眷,我养活了。” 站在二线位置的呼延必求上前一步:“我呼延家,愿战!” 呼延四兄弟只有两个人在这里,可这两人却代表四兄弟要一起出战。 “末将愿出战。”又一个人站了出来。 刘安没回头看这名将军而是侧头看了一眼佘太君,佘太君却面色如常。 正如刘安自己所说,这是生死斗。 只要上场,要么杀死对方,要么被杀死,就算活着也不会完好无损,因为这是拼命的死斗。 请战的是杨延浦。杨家三郎。 这时,有小将上报:“报刘巡使,周王殿下到了。” “周王?”刘安心说我怎么不知道大宋有个周王。 小将上报:“信国公带兵前来支援,石将军领兵,官家出征前加信国公为周王。” “迎。” 赵佑竟然到了,这让刘安非常意外。 石保兴没骑马,是坐着马车的,他病又犯了,咳的死去活来。 赵佑则骑着马,由四名禁军护着,穿着漂亮的小皮甲带兵在大同城西门。 “下官赵佑奉官家之令,带六千精锐,辅兵一万四计前来支援刘巡视。”赵佑有模有样的施礼,刘安回礼:“有劳周王殿下,请入城。” 正式的礼节结束,赵佑一脸喜色的冲了上来:“姐夫。” “恩。”刘安在赵佑的脑袋上揉了几下,再看他带来的兵马。 三千陌刀,三千铁鹰。 “传本官令,送信到辽营,本官要与兰陵王阵前对饮。” “得令。” 对饮! 换另一个词更合适,这是叫板。 说的更直白一点,就是面对面敢谁能打了谁的脸。 辽军刚到不可能攻城,他们还在扎营,真正攻城也在三天之后了。 这个时候叫板就是为了相互试探,也为了打击对方的士气。 “挑人,擅射者五人,擅骑者五人,勇武之士十人。本官要与辽人生死斗,还有,把本官的大将军炮推出来,本官要阵前立威。” 刘安的本意是在陌刀兵与铁鹰骑中挑人,可其他各军不愿意。 怕辽人。 因为两次攻辽大战宋军皆大败,宋军主力确实有恐辽症。但清远军、折家军不会,他们一直在边境恶战,他们不怕。 就算宋军主力当中,参与过灵州大战、夏州大战,以及攻打朔州城的战斗之后,有部分士兵也不怕。 折家军推举一人。 王忠。 王忠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的五十人队正,可他有一个名气天下的孙子,在未来,他的孙子叫王舜臣,两个时辰一千只箭,凭一人之力击退上万叛军。 王忠,折家军第一箭。 三文。 无名无姓,战争孤儿,吃百家饭长大,被捡到的时候怀中有红绳串起来的三文钱,所以就叫三文。 刘安陌刀军第一狠人,身高两米开来,用三十五斤重特制加长陌刀,一尺粗的树在他状态好的时候可以一刀劈断,状态普通的时候两刀,最多三刀。 杨延浦,没有人能够拒绝他参加。 他面对的是死仇,所以他要为杨家挣这个脸面,就算战死,他也会与敌同归于尽。 呼延必求,手持青龙偃月,他对三文很有兴趣,在他看来三文与自己一战都未必败,那气势已经令寻常的士兵胆寒了。 最后一人,铁鹰骑百人队长,大白。 没名字,战争孤儿,家中有弟弟四人,他为长,姓白所以人称大白,有个儿时的名字叫白阿狗,这名字没有记入军中,军中记录白大。但大伙还是称呼他为大白。 再十五人备选。 一个时辰后大同城城东三里,刘安背后一万禁军精锐列阵,身旁摆着两门铜炮用红布盖着。 刘安与萧挞凛各带十名亲兵上前,在距离二十步时停下。 “小娃娃,你胆子不小。” 刘安没回答,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杀气腾腾一脸彪悍之气。 萧挞凛大笑:“小娃娃。连话也不敢说了吗?” 刘安这才开口:“你级别太低,叫耶律隆庆来和我说话,告诉他,欠债还钱这道理在汴梁城运金水的人都懂,他竟然不懂。” “还钱,还什么钱?”萧挞凛纯粹是好奇这一问。 输了那么惨,欠了那么多钱,这种事情耶律隆庆怎么好意思满世界去宣传,回去之后悄悄的,给谁都没有讲过。 刘安轻轻一拍手,铁头拿出一只盒子打开,刘安抖开一块绢,这是欠条。 不但有耶律隆庆的契丹文签名,还有手印,以及大印。 “他,他怎么欠了这么多?” 上千斤黄金!!! 你把幽州城内所有的黄金都堆起来,估计也没有上千斤黄金。 刘安又啪了啪手,叫人上酒、备菜。 “虽然过两天要打仗,我们宋人讲究一个礼字,听说你挺狠,挺能打,特意过来喝一杯,要我说,这事和你没关系,我是要找耶律隆庆讨债的,我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赌,来请一杯,过几天你或是脑袋没了,想喝也没机会。” 萧挞凛冷冷一笑:“小娃娃,若大同城破,我斩了你的四肢,保你还有脑袋能喝酒。” “请,这话听起来有意思,不如赌一把,你若是没脑袋了,赌一百斤黄金如何?” 萧挞凛愣了一下,心说你这小娃娃真不怕死,这些人宋辽作战,你宋人有胜过本将一场吗? 当下一举碗:“好,就赌一百斤黄金。” “你有吗?我有。” 刘安又拍了拍手,立即就有三箱金条摆在阵前。 萧挞凛给噎得不轻,他领兵出战怎么可能带几百斤黄金呢。 “我没有。不过,不萧家不会欠的钱。” “耶律隆庆都欠了,难道萧家比耶律家还大?” 萧挞凛直接就把刀抽了出来:“小娃娃,今日便战。” 第一二六节 生死斗 中 萧挞凛要开战,刘安摇了摇头: “我刘安虽然年轻,却不占你的便宜,你的军营还没有建好呢。要不,咱们玩个游戏,赌小一点,五千匹战马吧,这个你有。” “如何玩?” “各选五个人出来,然后抽签决定方式,一对一死斗,一直到一方五个人死光为止。如何?五千匹战马。” “赌了。” 五千匹战马萧挞凛可以立即拿出来。 这时,高琼等诸将却开始带兵从南门、北门出来,一但萧挞凛翻脸,他们就强攻一阵,保证刘安能退回大同城内。 刘安命人削了五块竹片,原来写了箭、马、步、混、无,五张竹片。 “箭就弓箭对决,马就是马战,步就是步战,混马弓长戟短刀皆可用,无就是双方各派一人,以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和对方死斗,不限方式。我写签,萧将军来抽签,这样公平。” “好。” 双方各调五千匹马,然后将五千匹马圈在一起,各派一千骑兵以及一千马夫负责管守,赢的一方将带走这全部的马匹。 一只小酒坛已经喝光,五块竹片扔了进去。 萧挞凛挑起盖在上面的布伸手进去摸了一支扔在刘安的面前,刘安只是看了一眼,刘安身后的铁头高喊一声:“无!” 辽军这边,一骑出列。 宋军这边,三文将一碗烈酒灌下后,拖着他的陌刀慢慢的走向阵中。 他没有披甲,在这初春北方的天气中,赤着上身站在那里。 敢出来死斗的都是真正的豪勇之人,辽骑也是高手,策马急驰,然后手中加长的刀高高举起,他打算用侧身骑砍。 三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直到两人距离五步。 “杀!”三文一声爆喝之后,手中陌刀斜劈而下。 辽骑的刀没有劈下去,人马从三文身侧往后跑了足有五步,然后人和马都一分为二。 三文根本就没有回头,单手提着自己的陌刀缓缓的走回宋军军阵。 “唐陌刀!” “对。” 刘安举起酒杯示意,萧挞凛脸有点黑,可还是举起了酒碗。 一碗酒喝下去,萧挞凛又把手伸在酒坛里。 这一次是箭。 论弩,大宋独步天下,可论弓箭的本事,契丹最强。 王忠带着自己特制的牛角弓走了出来,这张弓他花了三年时间才制造完成,一共制造了三把,就这一把他还算满意,一把好弓的制作难度是非常高的。 相距五十步,对射。 这是生死斗比箭术的公认方式。 两人背对北站着,之间放了一只很短的香,香上绑着一只鞭炮,鞭炮响就开始。 观战的所有人都闭住了呼吸。 在鞭炮响起的瞬间,辽将转身,王忠却没有整个人转身而是跪在地上上半身往后扭,原来就是一式九星连珠。 四箭,手腕、脚腕。四箭,肩膀、大腿。最后一箭封喉。 在辽将正搭弓的时候,人已经被钉在那里。 王忠这才转身,向被自己封喉的辽将抱拳一礼:“承让!”这才走回宋军军阵。 “擂鼓!”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十八成军鼓立即从城内抬了出来。 萧挞凛气的连酒碗都摔了。 刘安却淡淡的来了一句:“兰陵王,我们汉人有个典故叫摔杯为号,你是输不起摔杯准备对我刘安下黑手了吗?” “本王,手没拿稳,再来。” 第三阵,步。 论步兵辽人不怎么强,可大宋这次派出来的,也并非巅峰强者。 杨延浦不弱,也只是针对普通的将领。 和呼延家的四狂人比起来,他有差距。 可杨延浦不怕,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上场的,那怕死,也要与敌同归于尽。 单刀轻盾,这就是步兵决斗的方式。 杨延浦不强,可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从不相上下,打到辽将心虚,然后再到杨延浦占了上风。 但杨延浦却不够强。 在对方感觉自己必败的情况下,拼死砍出一刀。 杨延浦一刀把辽将从脖子斜劈下去,刀卡在心脏的位置。对方也一刀劈中的杨延浦,只是杨延浦身上的甲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刘安特制的山文甲,连同护心镜都给劈开了,还在杨延浦胸口留下了一道差不多有一厘米深的伤口。 那怕血流如注,杨延浦也是自己强撑着走回到军阵的。 死人都需要被抬回来,这是杨延浦的骄傲。 “我儿,作的好。”佘太君没有上前救治,只是在担架旁轻声来了这一句。 别说是还活着,就是走回来立即死掉佘太君也不会落泪,这是杨家复仇之战,对面的是杨家的仇人。 为父仇,拼死一战又如何。 杨延浦身为杨家三郎,在二郎随父战死,大郎此时远以登州,他有义务去拼命。 抬到阵后,杨延贵扑了上来。 杨延浦已经由军医官止血,伸手握住杨延贵的手臂:“杀敌!” “杀敌!” 阵前,第四场已经开始了。 萧挞凛并不是非常担心输掉,因为他派出的最后一人是辽第一勇士,可以生撕虎豹。依刘安死斗规则,五人要战至最后一人活着才算结束。 前面胜的几个人还要再次回来战斗,包括受伤的那个也要回来被砍死。 第四战,骑。 呼延必求看了一眼大白,默默的提上了青龙偃月上场了。 呼延必求很强。 他见到三文的时候,认为可以与自己一战。 可近观大白,呼延必求有点虚,这大白安静的如一块木头,身上没有杀气,也没有威风的感觉,就是一块木头,双眼没有一点神彩。 这样的人,要么的傻的,要么就强的可怕。 呼延必求选择了后者。 上了场,呼延必求越想越感觉不对劲,自己怎么就能虚了,自己武勋武家,从小习武,而且受名师指点,那个大白没自己高,没自己壮,自己怎么就感觉他比自己厉害呢。 这不行,未战先虚,自己还是呼延家的儿郎吗? 越想越是不爽,见看对方辽将飞驰而来,呼延必求爆喝一声站在马背上,以全身的力气一刀劈下。 人、马、鞍、铠、还有那双手架起来的铁枪被呼延必求劈成两半。 第一二七节 生死斗 下 砍了敌人,呼延必求回阵后来到看着大白:“挑个时间,我要和你比武,你若胜,我保你进六品。你祖上那里的,你师傅是谁?” 大白这才睁开眼睛,声音低沉又缓慢:“学士说我祖是老秦人,学士告诉我,男儿功名马上求,我祖上的荣光,我会在战场上拿回来。” 说罢,大白一拉马头走了出去。 最后一场,只有一块竹签了,便是混。 大白身上背着弓,腰上带着箭,马鞍上挂着一把三尖两刃刀,另一侧的腰上有一把腰刀,在马鞍后部还挂了一对小链锤,腿袋里还有飞刀、铁钉一把。 混,可以利用所有的弓、刀、骑、长柄武器,杀掉敌人为止。 辽第一勇士,萧山塔。 赐姓萧,因为他够强。 五十步,萧山塔一箭射来,大白立在马上没动,伸出左手将箭抓住然后放进自己的箭袋之中。 三十步,箭山塔第二箭射来,大白还是没动,用左手的臂盾挡了一下,原来接往落下的箭,又放在了自己的箭袋里。 十步,一把飞刀射来,大白用手抓住了飞刀背后的红布条,然后把飞刀放在自己的刀袋内。 两步,一杆长戟突刺,大白身体微微一扭,借开戟头然后用左手握戟杆,右手出拳给了萧山塔肚子上重重一拳。 这一拳直接就打了萧山塔给吐了。 接下来,让宋兵的恐辽症瞬间全好了,只见大白抢过戟挂在自己的马鞍上,然后揪过萧山塔,又是两拳之后,一手握着萧山塔一条腿,然后一扯。 大白回营了,拉着萧山塔的马,拉着萧山塔的甲,就这么慢吞吞的回营了。 战阵两侧,死一般的寂静。 这就么胜了,辽人第一勇士萧山塔竟然连让对手使用兵器的资格都没有,让对方连马匹移动半步的资格都没有,就这样被活撕了。 在大白回阵的瞬间,整个宋军大阵战鼓擂动,整齐的刀盾声能传出十里之外。 而辽阵,而不由的退后的两步。 刘安站了起来:“兰陵王,你的五千匹马我刘安收下了。今晚上好好睡,明晚上我会带人夜袭,攻营之前我会派人以响箭告诉你,明晚见。” 说罢,刘安起身离开。 刘安真这么大胆? 事实上,刘安也有点脚软,一边是让大白给吓的,另一边是真害怕萧挞凛当场翻脸。 刘安回城了,萧挞凛坐在那里没动。 萧挞凛是名将,真正的名将,他不是草包。他在思考对策,这看似是一场生死斗,可背后的意义却是非凡的。 他的部下完败,而且最后一阵败的连他都感觉后背后寒。 辽军退了两步,足以证明士兵们怕了。 而宋军的表现也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宋人士气高涨,这此消彼涨之下,有点麻烦了。 突然,刘安这边有几架大车推了出来,上面架有巨大的铜喇叭,有大嗓门的士兵高喊:“兰陵王,我家刘学士问你,要买辽人战俘吗?大同城以西,辽人尽在我家学士之手,若你有亲朋好友,我家学士免费送还给兰陵王,以全今日同饮之情谊。” “可恶!” 萧挞凛有种想把刘安活刮了的冲动。 大同城以西,辽人无人逃出,无论是军,还是民。 自己部下。辽军在听到这话之后,怎么想。 “兰陵王,后天晚上我家学士亲自带兵夜袭,请作好准备。” 萧挞凛硬生生的把手中的杯子给捏碎了,心里骂着这不要脸的小白脸,如此可恶。 大同城内,佘太君问刘安:“刘学士,后天晚上夜袭有何良策?” “我不会打仗,我也不知道如何夜袭。各位将军商量一下,有什么办法把萧挞凛骗到营前,只要他敢出现,我祭出大杀器,一里外就能要他的性命,大将军炮炸死他,然后虎蹲补刀,五千弩兵火箭吊射,再备十万只燃火箭,集中他身上,要他死。” “末将领命。”佘太君那几乎不变的双眼突然变的有了神采。 刘安这是要不顾一切趁辽军正式攻城之前弄死对方主将,这事可以干。佘太君也明白刘安为什么要挑明后天晚上要夜袭了。 若是正常的夜袭,萧挞凛肯定在中阵。 可挑明了却不一样,萧挞凛有很大的可能性人就在前阵,甚至要和刘安面对面。 不过,大将军炮是什么? 不重要了。 仅凭虎蹲、强弩吊射、燃火箭就够了。 燃火箭放在现代,就是加加加大大在号的窜天猴。这东西威力或许不怎么大,但十万只对准一个目标,这个挺可怕的。 刘安回府休息,他要换衣服,刚才后背有点湿。 是被冷汗打湿的。 深夜,刘安睡了一觉醒来,却见高琼与李沆竟然坐在自己屋内,两人对饮,还在一边低语。 见刘安醒来,高琼问:“刘巡使,我认为有两成机会可以借夜袭击败辽军先锋,那么接下来你有何选择,继续往东,还是留守不动。” 刘安也坐了过来:“我之前与李将军商量过战略,我拿下大同,守住。他带兵北上,然后对幽州下手,可到现在都没有听到汴梁城出兵的消息,我不知道汴梁发生了什么。” 李沆连话都不接,高琼心里清楚却不愿意讲。 高琼只说眼下:“那么是进兵,还是不进,若留守在这里,我们会面临三个问题。第一各族兵马众多,打仗的时候还好控制,一但闲下来恐怕会多生吾辈。第二就是粮草问题,眼下的咱们的补给有九成消耗的都是战利品。” 高琼说的隐晦,刘安却听懂了。 不继续往前,因为士兵太多,一但停下只靠后方运粮,这事不靠谱。 很明显,高琼信不过朝廷文官们的后勤力量。 高琼又说:“第三,是调动所有力量的时候了。” 刘安双手用力的抓了抓脑袋:“不怕你们笑话,我内心有想法,可是我与李将军商量的情况,只到这里。” 李沆说道:“此等作派,为师为你惭愧,为师一直压制大宋动兵,就是知道动兵必败。眼下有胜机,不可错过。” 高琼却低声来了一句:“李公,我意外见到一物。” 第一二八节 满脸是血 高琼说他意外看到的一物。 李沆问:“何物?” 高琼看了刘安一眼后低声说道:“大元帅兵符,完整的,铁头用布包着缠在腰间贴身处。” 铁头就是刘安的亲随,基本上都认识。 听完高琼的话,李沆惊呆了。 大元帅兵符,完整的大元帅兵符。 大宋立国四十年,太祖不说,先帝至今只动用过两次,那两次都是先帝北征亲自带在身上,当今皇帝一次都没用过。 竟然此时在刘安手中。 看来,当今皇帝对封禅已经是无比渴望了。 高琼这时看向刘安,那意思很明显,大元帅兵符在你手上,你还在犹豫吗? 刘安深吸一口气:“并州石将军北上,这是我的想法。” “得令。”高琼站了起来整齐军服,然后躬身伸出双手,那意思很明显,你出兵符吧,然后兵符就是印,你既然已经下令,就用正式的军令然后用印,我派人去调石保吉北上。 刘安一咬牙:“铁头!” 铁头正靠在门口昏昏欲睡,听到刘安的呼喊连滚带爬就冲了进来。 “虎符。” “在!”铁头快速的解开衣服,双手捧上完整的大元帅虎符。 历代有一个铁律,见虎符才可出兵。 甚至有人说,在边军当中,士兵只认虎符都不认皇帝。 “传我命令,三镇放过侦骑,三镇七军备战。传我命令,登州备战,一但令下,拿下山海关,并死守,问杨将军可敢立军令状。” “得令。”高琼的年龄都够给刘安当爷爷了,可此时却是下属的姿态。 山海关,高琼是非常擅长防守的,他知道山海关的价值,控制那里就可以阻挡辽京大军救援幽州的一路兵马。 刘安连写十五道军令,并将最后一道给了高琼:“高老将军,明晚夜袭,你能整多狠就整多狠,能下多黑的手就下多黑的手,千万别手下留情。” 高琼低语一句:“明晚,若老夫战死,在石保吉没到之前,请相信佘大娘子的统兵之法,末将告退。” “高……”刘安冲着高琼的背影刚喊了一声就被李沆拉住了。 李沆轻轻的摇了摇头。 “慈,不掌兵!” 这个时代,除大帅之外,将军一级全部要带兵向前,高琼已经想好,自己会带兵冲锋,有自己冲锋在前,士兵们才会士气高涨。 若不能设计杀死萧挞凛,自己就算拼死冲锋,也要斩杀萧挞凛,只要他敢到前阵来。 不过,依这么多年高琼以及多位大宋将领对萧挞凛的研究,这个人很狂,他有九成可能会到前阵,更何况是刘安一个十八岁的文官叫阵。 只有一成,就是计划被泄露。 想到这里,高琼秘密下令,将所有参与秘密计划的士兵单独立营,所有人不得进出营盘,所有人不得对外人说半个词,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他们的营盘。 次日,刘安在城头上用望远镜看着辽人的营盘,似乎没有昨天动静那么大了。 “石大伯……” 石保兴很严肃的把刘安的话堵了回去:“石将军。” “是,石将军,辽人看起来有点怪。” 石保兴说道:“不怪,你说过要偷袭,那么他们的选择就是把现有的营盘扎牢靠了,那些拥挤一些也比全是不完整的营盘好,我有一种感觉,辽人真正的主帅不是萧挞凛。” “会是谁?” 石保兴很认真的思考了足足一柱香时间,就在刘安以为石保兴猜的时候,石保兴却突然来了一句:“不知道。” 石保兴没说,因为他不打算影响刘安的思考。 刘安却说道:“无论是谁,弄死他就是了。” 当天下午,连续数封告急文书送到了刘安这里,刘安翻看着文书,整个人都有些僵直了。 石保兴接过文书念道:“行唐县被辽军重兵攻打,军民死守。城外前来支援的军队被打散,主将王继忠生死不明。” 王继忠,这个名字好熟悉。刘安在脑袋里不断的思考着这个人是谁。 非常肯定的是,自己听过这个名字。 石保举继续念:“遂城不敌,城破,主将王先知战死。辽军正在攻打定州,冯公送信前来,他信中写道:城在人在,不负刘学士所托。曹将军来信,他那边辽军少,他会分兵支援定州。” 刘安此时想起来王继忠是谁了。 “王继忠,我估计他降了。现在担心的是他知道多少真实的情况,知道多少计划。” 所有的都很吃惊的看着刘安。 刘安竟然作出这样的结论。 刘安没解释,只说道:“传令,石保吉将军对行唐县这支辽军,自主处理。” 并州有大宋主力在,就是为了北伐提前安排的人马,这个时代最强的就是李继隆,石保兴次之,杨延昭还算不错,但此时比不过曹玮,曹玮还需要时间成长。 这些人都是这个时代最强的统帅级名将。 “再传令,杨延昭择机北上,我要山海关。” “得令!”立即有人传令去了。 刘安问了一句:“李将军可出汴梁了?” 高琼摇了摇头:“汴梁那边还没有信送过来。” 汴梁朝堂之上,寇准又打人了,这次还见血了。 寇准用朝板把陈尧叟打的满脸是血,这位老先生请求皇帝迁都益州。 另一位准备建议迁都的林特,都没敢把袖子里自己写的东西拿出来,寇准太可怕了,打的陈尧叟打的太惨了,连眼睛都在渗血。 更可怕的是,皇帝竟然当没看到。 而且殿上禁军竟然还挡着其他人不让去救,这个时候能指挥动禁军的只有刘承珪了。 刘承珪的行为代表着皇帝的想法。 寇准将打断的朝板扔在了地上:“官家,臣有错,臣损毁朝板自罚俸一个月。” 林特这才上前:“官家,这次我宋军作战线路与先帝第二次北伐一样,臣请官家,派人与辽人请和。” 皇帝站了起来,冷冰冰的说了一句:“传朕的话,太国舅若处理不了这支南下的辽军,就不要回来了。” “老奴这就派人去传话。” 皇帝一甩袖子,不理会任何人,转身离去。 第一二九节 夜袭来了 皇帝走后,寇准一指林特:“林副使,刘安回来不会放过你,你记住我寇准的话。”寇准把这话扔下之后,转身往殿外走去。 殿内无数三品以下的文官惊了。 什么时候,当朝三相之一的寇准竟然用刘安来威胁别人了,刘安有这么可怕吗? 吕蒙正快走几步追上寇准:“寇相,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话中的意思,现在的刘安连我都要让三分,我得到消息,李公现在为刘安处理所有的文政公务,吕公以为如何?”寇准一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刘安连李沆都能说服,要么是利益的结合,要么是动之以情。 李沆虽然致仕,可朝中李沆的力量最大的一支,所以寇准要自己都要让刘安三分。 吕蒙正倒是乐了:“刘安在前边打死打活,后面有人拖后腿,他还真不是泥捏的人。” “正是。”寇准认可这话。 寇准停下脚步:“吕公,我寇准真心问你一句。作惧辽的大宋臣子,专心护着这一天比一天少的疆土,百年之后史书上写你我还算良臣。或是,扩土千里,让史书来写呢?” “我要想想。”吕蒙正还从来没想过这话。 寇准又补了一句:“吕公你看不起我寇准,因为我寇准刻薄、小气,而且独断专行,为上位也算不择手段。可吕公也应该明白,没权什么也作不了。吕公以为刘安是纯良君子,他比我还奸、还狠、更加的不择手段。” “王钦若怎么倒的,吕公真的猜不到吗?” 吕蒙正这才点了点头:“话说,这是实证,他有罪。” “吕公!”寇准很不满吕蒙正这样的回答。 吕蒙正笑了笑说道:“应该这么说,他有罪。可刘安只要咬上他,他就要把血流干。” “是这话。” 寇准这才面露笑容。 吕蒙正再问:“那这次北征呢?” “必胜。” “为何?” “因为刘安没有送战报回来,我估算着辽人已经在他那里吃了大亏,他正憋着坏呢。” “有理。有理。”吕蒙正一扶寇准:“去喝一杯,玩几手。官家只要听到你又赌了,就知道天下大安。” “好。”寇准没拒绝。 再说殿内,林特整个人都不好了,站在那里发抖。 他想巴结刘安,可刘安才十八岁,而且和他一样是侍郎这个级别的官,他拉不下这张老脸。 可寇准的话他信。 寇准多狠,寇准惦记着谁,谁夜里都睡不着。 能让寇准这个狠人拿出来威胁别人的刘安,肯定更可怕。 一旁,王旦把陈尧叟拉起来,一边劝道:“老陈,今个你不应该,倒是应该谢谢寇准。” “他打了我。” 王旦一指林特:“那边有个没被打的,他写了上述请求迁都金陵。” “难道,是真的?”陈尧叟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这些都是皮外伤,也并不算重。他此时才想到刚才寇准竟然拿刘安来威胁林特,这刘安真的有这么可怕。 王旦没接话,他不想回答。 王旦已经接到了李沆的秘信,知道李沆收了刘安为弟子的事。所以王旦可以肯定,刘安回来无论官职如何,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势已经无人可挡,除非刘安犯下大错。 但是以刘安的滑头,对官家的奉迎,以及李沆的照顾,王旦相信刘安不会犯下大错的。 所以,只要李沆还活着,刘安的势就无人能挡。 这一夜,注定无眠。 汴梁城内不少人都被今日朝堂上的变故而惊到,寇准则准备打一场通宵麻将。 次日,大同城外宋辽两军都在积极备战。 大宋北边与辽接近的至少有五个城池都受到了辽军的围攻,好在提前有坚壁清野的政策,辽军没有抢到粮食,也没有伤到几个人。 宋军守城是拼了命的,短时间内也不会被辽军攻破。 天色浅暗,夜幕还没有降临。 刘安就已经拉开阵势摆在辽军大营前。 一辆架有超大铜喇叭的大车由八名军士推着,靠近到辽军三百步之内,大嗓门的士兵吼上了:“我家刘学士有话,萧挞凛你赶紧准备,马上天就要黑了,我宋军准备袭营。你这种草包躲的远远的,最好逃走,否则今晚要你的命。” 这一喊就是十遍,辽军大营内的辽将听的是怒火中烧。 高琼来到刘安身旁:“刘巡使,本将不明白,这与白天攻打有何区别?” “有区别,天快黑了,有些东西不能让人看到,不仅仅是辽人,就是西州、六谷我都要防着。而且夜里有好处,辽军奴隶兵多,而且辽军主力的主食是肉,他们到了夜里就是半瞎子,禁军不同,禁军可夜视。” 营养学的知识,这个时代夜盲症超级多。 刘安事先半年天天给禁军士兵煮胡萝卜、海带。这吃了半年多,比起不常吃菜的人要强无数倍。 刘安和高琼正说着,辽营就有一只五千人的骑兵队杀了出来。 刘安一伸手把赵佑拉到了身旁:“佑哥儿,别眨眼,这是你从小孩子变在纯爷们的好机会,好好看。” 三千陌刀出阵。 三千对五千骑兵。 三千重甲陌刀对五千辽军轻骑。 一柱香。 五千辽军轻骑全灭。 辽军大营内,萧挞凛已经冲到了前营,同时吩咐整个营内多点火把,夜里视力不好的问题他知道,所以先把火点上。 可营中还有另一个人。 耶律隆庆。 他秘密的带兵马到这里来,这事连营中辽军都不知道,他要亲自会一会刘安。 “刘安,你这个小娃娃……”萧挞凛也开始叫人回骂了。 赵佑已经被面前的血腥影响,吐的死去活来。 刘安却提着赵佑:“佑哥儿,这里是战场,你别和小姑娘一样没出息。” 赵佑怪叫一声,一边乱喊,一边冲到一旁抢过一只鼓捶,用力的敲了鼓上,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内心的害怕被压制。 刘安看了一眼高琼,淡淡的说道:“全火力覆盖。” “得令。” 刘安还就不信了,你萧挞凛还能是铁打的。 弄死你。 第一三零节 石保兴之死 萧挞凛这边还在骂着,突然就听到四声震天巨响,没等他回过神来,密集无比的虎蹲轻炮声就传了出来,然后天空是红了,漫天的箭雨,然后就是十万只燃火箭。 萧挞凛大怒:“刘安,你无耻。” 拿着重盾的萧挞凛亲兵还没来及把盾挡在萧挞凛面前,就见两个士兵变成碎肉飞散,萧挞凛发愣的瞬间,他左臂没了,然后右腿一虚整个人就要往下倒。 他还没有来得及感觉疼呢。 一千门虎蹲炮的炮弹就往他这一片落下,然后是五千火箭,十万只燃火箭。 燃火箭还在天上飞着呢,宋军军阵内一只骑兵约三百人发疯一样的往前冲去,刘安愣了一下,骂道:“那个混帐,我军令还没下呢。” 高琼知道是谁,却没接话。 刘安知道这个时候生气也没用,伸手往前一挥:“攻营。” 刘安军令下,阵前的四门青铜炮已经给用麻布包好,然后装箱开始往回抬,这东西别说是辽军,就是宋军这边刘安也打算要保密的。 宋军只攻了两阵,高琼就下令鸣金收兵。 刘安盯着辽军大营震惊的连嘴都合上不,主将被弄死,辽军大营竟然没有一丝慌乱,反而很有节奏的在防御,这事古怪。 高琼自然也看出来了,所以不想再攻。 再打去就是消耗战,这种打法任何一个有脑子的将军都不会这么干。 宋军退了回来,接下来才是刘安真正意外的。 石保兴。 刚才冲出去的是石保兴。 三百骑兵全是石家亲兵,杀出去三百人,回来只有二百多人,而且人人带伤,石保兴是被抬回来的,和他一起被抬回来的还有已经死掉的萧挞凛。 “刘巡使,我石保兴未得令而出兵,愿受罚。只是若没有人冲出去,怕抢不到这人头。辽军阵内必有耶律隆庆在。” 看着全身是血的石保兴,刘安心里难受:“石将军,这人头不重要。你这……” “刘巡使,两次宋辽大战,只有我石家没死人,现在死一个也挺好。还有,这人头,很……”石保兴咳了几声,竟是一口气没上来,抓着刘安的手咽了气。 刘安心疼的如同刀割一般。 石家对自己不薄,自己想北伐,石家全力支持。 “传令,阵前喊话……” 大嗓门士兵又去了:“耶律隆庆,你要逃今夜就逃,否则明天必取你性命。” 刘安就坐在石保兴的尸体旁,依然紧紧的握着石保兴的手:“军中书吏何在?” “在!” “写:石家保兴,力战辽将萧挞凛,斩之。石家保兴力战,伤重不治,臣请官家厚赐。其余的话你去编吧。” “是!” “令,明日攻打辽军。” 无数人高喊着回应:“得令!” 入夜,大同城内。 灵堂已经设好,刘安就坐在灵堂内,一言不发的坐着。 高琼到了,在刘安身边劝慰了几句后离开。 众将军也都来过,不过他们没劝刘安什么话,上香之后退离。 佘太君也到了,上了一柱香后什么也没说便离开。 一直到深夜,李沆到了。 李沆上了香之后坐在刘安身旁:“刘安,萧挞凛的人头真的很重要,还有就是,石将军若今天不战死,也活不几天,去年冬天的时候他就病的很重,强撑到此时。他用一条命,换了石家的荣誉,也给了你一个机会。” “机会?” “对,哀兵必胜。你自己去城中转一圈就明白了,各营都在准备明日大战,势要拿下辽营。因为你的计策,辽营并没有真正完成,眼下的部分虽然建好,但辽人缺少转还的空间,也就是前营一失,辽人退无可退。” “懂了,明天必是野战,加上哀兵,对我有利。” 刘安站了起来:“来人!” 有传令官立即奔了过来:“属下在。” “传本官令,告诉西州、六谷、党项的士兵,辽军一颗人头赏赐茶一饼、麻布一匹。斩五首者加赏麻布一匹,斩十首者加赏铁锅一口。尔等敢战,赏赐不封顶,百人斩之赏本官绝会重重赏。” “得令。” 李沆慢吞吞的走到刘安身旁:“睡吧,好好睡一觉。” “是,李公。”刘安施礼,然后大步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没错,石保兴想的很清楚,自己一条命给刘安换一个哀兵,值。只是他没有想到,刘安把斩杀萧挞凛的功劳加在他的身上。 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会说什么,人死为大。 石保举用命换来的。 刘安离开之后。 杨家,杨延贵为石保兴带了孝,跪在石保兴灵前。石保兴拼死把萧挞凛的尸体抢了回来,就凭这一点,杨家感恩石家。 次日清晨,刘安全主力出战。 宋军每个人的头上都带着一条白布,整个大宋的军阵有着一种压抑的杀气。 西州兵、党项兵、六谷兵虽然脸上是严肃的,可内心却是火热的。 斩十首有一口铁锅! 百人斩! 刘安一句重重赏,刺激的三族兵马都要疯了,他们磨利了自己的武器,修整了马鞍,扔下一切杂物,将各种武器装在身上。 有些豪将身上仅是刀就背了三把,他们要砍,用力砍,玩命的砍。 百人斩这个称号,已经让三族兵马燃烧起来了。 这还是额外加赏的,这不仅仅是财富,更是荣誉。 两次宋辽大战,大宋就吃亏在没有骑兵上,这一次,刘安部下有十五万真正精锐的骑兵,几十万杂牌骑兵。 刘安相信一句后世的话,顺风一打十这个杂兵还是能够作到的。 再看辽军。 高丽兵、渤海兵、女真兵以及主力的辽军。 刘安相信,你们会是逆风如野狗一般乱逃。 辽军开始营列阵,耶律隆庆以往作战都是骑马在阵前,而这次他却在中阵指挥,在耶律隆庆眼中刘安那疯狗一样的局部攻击法太变态。没有人能够在那种攻击下活下来。 所以,耶律隆庆前阵用的是辽军精锐,他怕高丽、渤海、女真的兵马一击而溃,然后冲乱了主阵。 阵前,刘安看着辽军列阵,深声下令:“曹琮将军可在。” 第一三一节 高琼第一阵 曹琮飞奔而至。 “末将曹琮!” 刘安黑着脸,声音很低:“曹琮将军,使用磷火。” 曹琮愣了一下,立即抱拳:“末将领命。” 这磷火原本是给攻打幽州准备的,属于秘密武器,这个时候就要使用,曹琮心里很清楚,石保兴的死让刘安真正火大了。 事实上,他也很火大,四大武勋的关系可是极好的。 石保兴死了,他也很难受。 刘安又轻呼一声:“杨延贵将军何在?” “末将杨延贵!” “五百骑,陷阵爆雷突击。” “得令!” 陷阵突击就是玩命的往里死冲,只有杀出来的生路,没有走出来的活人。 刘安下完令,曹琮这边的后勤兵已经开始搬箱子,把封好的铜球空心炮弹拿出来,然后一分为二,把特殊的炮弹塞进去,用内卡扣把铜球炮弹封好。 另一边,杨延贵五百骑放弃了弓,开始往身上,还有马鞍的袋子里装手雷。 最后,辎重兵把几百大车的燃火箭都给拉了出来,这些全是大宋以前制造的,对于刘安来说,这些东西就是烟花,根本算不武器。 可若加上一点白磷呢? 这些东西,还是有点可怕的。 两边开始准备的时候,负责骂阵的士兵也没闲着。 大宋的士兵扯着嗓子在骂:“耶律隆庆,你欠钱不还就是下贱无赖,活捉你的时候,必送到汴梁城勾栏,你取悦丑妇一次百文,龙阳之悦二百文,必叫你还清欠债。” 耶律隆庆听到了,一点都不生气。 他知道,这次是遇到大麻烦了,自己这里真正的精锐不足七万,高丽、渤海、女真三族的兵马根本就不会为他死战。 昨夜逃不了,他相信刘安必有后手。 今天一战,他凭着西州、党项、六谷骑兵的马匹就知道,这是全精锐,而且士气高涨。他不明白刘安凭什么收服这三族的。 有这些人在,他今天也逃不了。 以往对宋军作战,打不过可以退,因为骑兵速度快。可此时不行,他跑不过西州精锐骑兵,西州的马比他的还好,而且马背上的功夫不比辽军差。 只有一条生机,就是今天打胜了,这才有撤退的可能。 多少年了,耶律隆庆回忆着,宋军有多少年不敢与辽军正面作战了。 至于那些骂他的难听话,此时生死之间,他已经顾不上面子问题。 耶律隆庆有点后悔这次来到大同城下。 能谈判吗? 或许,可以。 正在耶律隆庆准备派人的时候,只见天空一片火红。 打吧。 只要打胜了才有谈的资本,耶律隆庆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各营可有准备好灭火之物?” “回梁王,准备了灭火之物。” 耶律隆庆点了点头,他对自己的亲兵两万还是信心十足的,这两万精锐可抵十万宋军。 宋军这边。 刘安正在被高琼劝说。 高琼对刘安说:“不要让曹琮先动,也不要出去陌刀兵。以两万重甲步兵拼掉八千,我有信心杀到中阵五百步之内,而后再让曹琮出动,事半功倍。” “八千!”刘安心说,这是八千条性命。 高琼正准备再劝,刘安却说道:“我是文官不懂战场,一切由高将军作主,但有一点,留下耶律隆庆。” “得令。” 高琼领命就去点兵。 刘安心里明白,耶律隆庆在,大宋死伤的何止八千,打仗这种事情有时候真的没办法用数字去计算。 八千,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仅一刻钟,高琼已经点好兵马,硬生生的把准备开炮的曹琮拦下,亲自披甲带队,他要杀进辽营,杀到中军大旗五百步之内。 中军动了,刘安看了一眼见旁的赵佑。 今天的赵佑与昨夜已经不同,眼神之中多了一份坚毅。 刘安开口说道:“佑哥儿,你说士卒们拼命为的是什么?” “为……不知。”赵佑原本想说,吃军粮领军饷。可再一想不对,换成自己也不会为几碗饭去拼命。 “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为的是你赵家江山,可以扩土千里,为的是大宋千秋万代。你还记得赛马场里的马吧,纵然是一匹宝马,天天吃干草也跑不赢,但配上豆子,萝卜呢?宝马也需要好粮草。” 赵佑大概懂,可他不敢说自己懂。 因为他知道他的父亲,也就是当今皇帝不喜欢给当兵的多发粮草,也不希望这些当将领的多拿钱。 刘安知道赵佑懂,所以也没打算再多说什么。 刘安有自己的想法,若赵佑不可教,那这一生当一个闲散亲王就好了,当今皇帝安心去养老,我刘安不夺你赵家江山,但你们若太怂,或是拖后腿,我刘安不介意背上忘恩负义之名。 刘安在和赵佑说话的时候,高琼已经亲自带兵上讲。 无数是燃火箭,还是弓弩对射,都不是真正的战斗,只能算是开胃菜。 宋军主力有步人甲,辽军对阵的也是主力,他们也有重甲。 步兵对骑兵。 两万对两万五千。 骑兵反而人数更多。 两军靠近,骑兵已经加速开始冲锋,高琼轻轻一挥手,宋军停止前进,却没有摆出防御阵形,而是有一万五千名拿出大弹弓。 两人架着,一人负责射,也就是五千付弹弓。 射的不是箭,而是三角不倒钉,一次一包。 两连射之后,紧接就架在弹弓上的是两根一尺长的铁头木杆,两根后面用一根绳连着,这种木材抛射之后会钉在地上,留在地面上约半尺长,然后拉开一条绳。 宋军正面对抗辽骑,因为宋军没有精锐骑兵,所以步兵对抗骑兵的办法至少有十种。 很多时候辽骑在宋军步兵面前吃亏,然后就逃,宋军追。 步兵追骑兵,当步兵追累了骑兵就会回头,可若不追,骑兵损失少数士兵之后一定会退,然后休息够了再回来,步兵耗不过骑兵的。 可今天不同。 辽骑不会退。 所以高琼准备拿出自己全部的手段来,要和辽骑过过招。 辽骑傻冲。 可他们到了宋军阵前三十步的时候,高琼这边直接扔出来一千副拒马,然后推出来五百盾刀车,然后才架长矛。 第一三二节 三班倒打上三天三夜 刘安记得李继隆告诉自己,高琼擅守。 今日一战,高琼没用手雷,也没埋地雷,却硬生生的扛住了辽骑三轮猛攻。 辽骑虚了,他们准备逃。 四万党项精锐发了疯一样往辽骑后路抄去,正面对抗,那怕是党项精锐硬扛辽骑都只能勉强打个平手,败多胜少。 可辽骑三攻不下,死在高琼阵前无数开始光,党项精锐立即杀了上去。 他们要留下这些辽骑。 无论是为了赏赐,还是为了给高琼帮手,他们都必须全力出战。 刘安咬着一根木棍,看似一脸平静,可却是为了强压住胃里的翻涌,战场上太可怕了,晚上没感觉,白天看实在是恐怖。 可此时,他不能虚,必须坚强。 赵佑又吐了,可脸上却保持着一种肃杀之气。 刘安悄悄的看了一眼佘太君,这位老太太却是一脸的平静,对这种血腥丝毫也不在乎。 似乎是发现了刘安在看自己,佘太君说道:“两翼在此时压一压,老身以为对战局有利。” 刘安追问:“若包抄呢?” “恩,可以包。但请刘巡使允许,老身到前阵。”佘太君明白,包抄到辽营背后不是不行,但必须保证前阵一定能胜,而且能稳定推进。所以她准备上前,临阵指挥,给高琼用辅助。 至少可以让折惟昌带人与高琼轮换作战。 “有劳。”刘安知道,这个时候是拼命的时候,绝对不能有半点松解。 高琼对这次正面攻打给了刘安一个建议,因为此时刘安部下的兵马远高于耶律隆庆,所以有一个必胜的法子,那就是十二个时辰不休息,连续攻打三天三夜。 为什么不行呢。 三班倒。 只是,头一天,必须全主力作战,先把气势打出来。 站了足足了一个时辰,刘安终于坐了下来,前阵已经停下,正由辅兵打扫战场,将战场上的兵器、马匹、铠甲等等全部收走。 依理说,辽人应该派出人手去清理战场上的尸体,可这次辽人却没有。 耶律隆庆没有多余的人手了,杂兵们还在不断的加固营盘,最终还是宋军的辅兵将尸体抬出前阵,然后在旁边十里找了一处沟谷,把尸体准备埋进去。 第一场交锋。 高琼一方战死一千一,重伤三百,轻伤八千,完整的,连一点擦伤也没有的不到三千人。 高琼退,折惟昌顶了上去,他负责打第二阵。 高琼不想动曹琮的虎蹲营,虎蹲的炮弹数量有限,而且白磷弹他还是想留在幽州城使用,因为白磷弹的数量实在太少了。 这次战斗,高琼的底限是最多打一轮。 所以一定要用在刀刃上。 折惟昌与高琼换阵,两翼也没有闲着,西州兵负责东营,六谷兵带着一部分党项精锐负责西营,不断的进攻,不断的骚扰。但却不拼命,一粘手就退。 硬是把宋军的重型投石车给护送的运到了辽营两侧三百步范围内。 清远军则带着党项五万人马,开始往辽军背后绕,西州兵与六谷兵一路血战,把清远军往辽营背后送。 午饭时间到了。 后勤营抬着大锅往阵前狂奔,大宋这边的兵马有超过七成都在就地休息,有些还搭了帐篷,铺上了毡,只是不解甲,刀不离身。可以休息,甚至可以睡觉,但却要随时准备战斗。 刘安坐在中军高台之上,捧着碗,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阵的旗帜。 从旗帜移动的方向,刘安已经会看军阵的布局。 突然,旗帜的移动速度加快,然后前阵大量的旗帜开始往前冲。 三万兵马,看旗帜是折家军的兵马,他们开始攻击了。 难道,他们不吃饭吗? 折惟昌就是没吃饭,他打算攻一阵之后,换上呼延家四兄弟的长兄与老三顶在前阵,然后他再带人往后退,再吃饭。 打仗绝对不是几个小时就能解决了。 一直到傍晚,刘安的中军往前移动约两里,晚餐的时候,前阵开始点灯,依然是喊杀声震天。 一直杀到三更天。 刘安已经睡着了,换成了李沆坐在刘安的位置上督阵。 大宋,永远没有武官督阵的。 永远是文官。 快到四更天的时候,被护送到前阵的重型投石车开始发威,一个又一个的装满油并且点着火的水缸开始往辽营投。 辽东营一侧的西州兵五千精骑杀进辽营,一口气杀进去三里,遇到了耶律隆庆的亲卫骑兵之后,根本就不作停留,掉头就换一个方向往外杀。 知道敌不过,西州万户卡巴阿巴马上就退,他才不去硬拼呢。 可退的时候,还不忘记捡人头,捡不了人头的就割左耳朵,然后就是放火,反正不能白来一次。 宋军司马认脑袋,认左耳朵。只要拿到这两样之一,就给计算赏赐。 一直到天光大亮,这才安静了下来。 宋军开始派早餐,辽营却苦了,他们还在收拾被整的混乱的营盘,早餐似乎没指望了。 刘安醒了。 中军台上已经多了一张桌子,各营的军报已经送了上来。 李沆正在看战报,见刘安醒了就问道:“这耳朵就算军功,会不会出错。” 刘安回答:“李公,谁会站在那里让人割耳朵,只有重伤或者被砍死的才有可能。就算有些许计算错误,这点钱咱出得起。” “没错,区区百万贯,不算什么。” 李沆不在乎这点钱,大宋国库里有钱,消失耶律隆庆这支部队,一百万贯的支出太值了。 刘安伸了一个懒腰:“李公去睡会吧,这仗要打三天三夜,或许更长。” “好。” 李沆没拒绝,他也确实是累了。 刘安打着哈欠,又伸了一个懒腰,原来站在中军高台上开始活动身体,一边听军中小吏在给自己念军报。 铁头捧着蒸蛋,还有炊饼、粥上前:“主君,战时都忙,早餐将就着吃点。” “李公那里呢?” “已经送去了,李公只喝了粥就去睡了。” “恩。”刘安这才坐下,准备吃早餐。 比起刘安,耶律隆庆双眼通红,他一夜没睡,而且忙碌了一夜。 眼看宋军又要开始进攻了,他正在调整着自己的防御线。 第一三三节 刘安你好坏 耶律隆庆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他猜到了刘安的战术。 就是不断的打。 不求大胜,不求一击破敌,只是稳扎稳打的进攻自己的营盘,然后日夜不休,不断的打。一直到自己这一边无力再战。 任谁几天几夜不睡觉,也扛不住。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他原先选择了,防御,然后击败刘安。再谈判。 另一条路是他不得不考虑的。 就是突围。 放弃一切,带着自己两万亲兵精锐突围。 再这样扛下去,到了明天估计想突围自己的部下已经没有了体力。 但突围的话,渤海、高丽、女真三族会如何? 自己这营内三族士兵若投降给刘安呢,刘安带着他们进攻幽州,那幽州还守不守,人心已经散了。 想到这里,耶律隆庆把三族的主将叫到了自己大帐内。 “各位,这样守下去是死路一条,眼下只有突围一条路可行。” 没有人接话,三族已经怕了。 耶律隆庆说道:“今天,收缩防御,你们全力防守一天。给我部下精锐一天的时间休息,然后傍晚的时候由我部下两万精锐开道,我们突围,这是唯一的活路。” 三族主将起身领命,他们不听令也没办法。 三族主将离开之后,耶律隆庆对身后的一人说道:“统,我给你留下五千我的亲兵,你领所有的辽兵在今天傍晚从背后袭击,给我杀光他们。他们连续作战一整天,傍晚的时候是体力最差的时候。” 统,全名耶律统,是耶律休哥之子。 耶律统向前一步:“得令。” 他没有问为什么,但他知道这道命令肯定有意义。 耶律隆庆很清楚,自己可以战败,但不能让人知道自己留下三族士兵逃了。 这事传出去,大契丹与三族的临时结盟就不攻而破。 耶律隆庆走到营外,远远的看了一眼漫山遍野的宋军旗帜,自言自语的说道:“刘安,你真厉害。” 话说刘安这边根本想不到耶律隆庆的断尾求生之策。 到中午的时候,有五千骑兵从南边来了。 石保吉到。 石保吉看到了宋军头上缠的白布,然后中军立黑旗,他知道有大将战死,但他却没问一个字。 无论是谁战死,不重要。 眼下,辽大同城在刘安手中,辽耶律隆庆被围在前来救援大同的辽军大营。这才是重点。 石保吉没有立即见刘安,而是在正在血战的前阵转了一圈,然后见了高琼、佘太君、折惟昌、潘罗支之后,这才往中军高台而来。 “石二……”刘安迎上去,正准备安慰石保吉几句,却见石保吉急急的说道:“请刘巡使速传令,全军停止进攻,就地防御。” “传令,全军脱离战阵,就地防御,等候命令。” 石保吉愣住了,他原本以为刘安至少要问个原因。 可刘安就是没问。 刘安相信石保吉,作为大宋此时最厉害的两名统帅之一,刘安绝对相信石保吉的判断。 石保吉捧起刘安的碗猛灌几碗水之后对刘安说道:“就阵前的情况,对阵的是女真、渤海、高丽三族的兵马,辽军主力没有出战。我问过高琼,昨天开战到今天早上,作战的至少有七成是辽军。” “这,这是为什么?” “我研究耶律隆庆足足十年,从他镇守幽州开始就在研究他。他要逃,此时他在保留辽军的战力,在等候机会。” 刘安急急说道:“还好石二伯你来了。” “不,让我想一想。”石保吉站在放军报的桌上,开始快速的翻看,一边说道:“给我点吃的,我的主力明天傍晚才能到,我带了五千轻骑先一步赶来,我不是轻视高琼,他守一座城肯定比我守的好,但眼下百万大军,他不行。” 刘安立即吩咐,准备饭菜,然后准备椅子给石保吉坐。 刘安不是小气,他这把椅子真不能给,凡事有规矩。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了,高琼、折惟昌两人都回到了中军高台,石保吉这才说道:“我有两策,一是按兵不动,先等两天。可这样等对我军士气有损,所以等的时候不断的小规模进攻,但规模一定要小。” 高琼问:“我军连攻,辽军防不了两天。” 石保吉摇了摇头:“我相信耶律隆庆准备逃,那么另一策就是挖沟。” “挖沟?” “对挖沟,咱们人手多,以辽营这一圈挖上宽一丈,深两尺的沟,然后截断水源。” 石保吉说完后刘安笑了:“不是真挖吧,这是挖给耶律隆庆看,然后等他的反应。那么石将军说一说自己的猜测。” “猜测就是,耶律隆庆可能想让三族兵马死光之后,以他的精锐亲卫为主力突围。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可以围住他,但挡不住他的精锐亲卫,你三千陌刀只能摆在一处,这里的地形,他至少有十处可以突围的线路,我们没有三万陌刀。” 刘安突然说道:“等一下,他要让三族兵马死光?” “恩。”石保兴很肯定的回答:“他突围不敢丢下三族不断,可这三族特别是高丽兵、渤海兵,全是步兵。他们突不出去。” “啊,有了。”刘安用力一拍桌子。 “有了?” “我有一招毒计。管他是真还是假,先黑他再说。” 一刻钟后,所有的大嗓门的士兵拉到阵前,那巨大的铜喇叭再一次给架上了,士兵们用汉话、渤海话、女真语、高丽语开始不断的高喊。 士兵们喊道:辽营的兄弟听着,耶律隆庆这个人人品太差,我刘安只是来讨债的。他欠钱不还还要带兵打我,现在他要败了,他准备杀掉所有的伤兵,杀掉没有马的高丽兵、渤海兵,然后自己逃。 还有士兵在喊:耶律隆庆要逃跑了,让高丽、渤海的兄弟死战,累上一天后在晚上杀光你们,他怕你们回去把他这个不要脸的小人嘴脸传出去。 士兵们一边在喊,然后包围辽营的宋军开始挖沟。 不是真的挖沟,但足有二十万人一起挖的情景实在是太壮观了。 第一三四节 开出重赏 耶律隆庆脸都黑了。 因为外面喊的正是他想作的,他不明白刘安是怎么知道的。 事实上,刘安不知道。 石保吉只猜他要突围。 可架不住刘安脸皮厚,管他真假先黑你耶律隆庆肯定没有错。 耶律统站在耶律隆庆面前:“梁王,请速带亲卫突围,我断后。” 耶律隆庆摇了摇头:“晚了,若此时我带人突围,你看外面。” 外面,女真族在宋军退后之后,已经准备解开马鞍准备休息,可此时却在重整马鞍,重整刀甲。 而高丽兵与渤海兵也同样将防御的方向对准了辽中军大营。 因为他们信了。 营外喊的话让他们越想越认为有道理,为什么今天辽军没有一人出战,为什么宋军正占据有利却突然停战。 刘安此时一点也不怕耶律隆庆自己突围。 先不说自己兵马多把这里围成了铁桶,就算耶律隆庆真的逃走,那么女真兵、高丽兵、渤海兵自己可以放他们一马,他们肯定会降。 带着这些兵到幽州,看幽州城内的三族兵马怎么想。 嘿嘿。 刘安笑的很坏。 可石保吉却不这么想,他已经在挑人,他准备死战,趁辽营这会人心浮动之时,一口气杀进去,拼上三万战损也要留下耶律隆庆。 杨延贵更是三次请战,连血书都写好,要打头阵。 话说,阵前的喊话内容又变了。 这次改成了:高琼、渤海、女真的兄弟们,一颗辽军人头可换十人请降,我宋军进攻时配合者只要服劳役一年,亦可请降。 耶律隆庆后悔的肠子都绿了。 早知道刘安这么黑,早知道刘安把西州、党项、六谷借来五十多万人马,自己就应该带主力前来,而不是只带了两万亲卫,以及萧挞凛的七万辽军。 高丽、女真、渤海三族的兵力弱到宋军主力可以一打三。 而且他们也并非真正心为大契丹拼命。 怎么办? 耶律隆庆头一次感觉到这么无助。 刘安不是一位优秀的统帅,更不敢自称什么战术大师,但刘安懂人心。 这会刘安已经身在前阵,就站在了望塔上。 塔是这几天才搭起来的,足足用了一千多根木料,军营中的工匠把塔搭到了差不多十丈高,塔顶架着刘安带来的,大宋唯一的一只超级望远镜。 这只望远镜的名字叫观月。 原本是刘安用来巴结皇帝,让皇帝看月亮用的,可战争开始了,这东西自然先拉到战场上更好一些。 “石将军,你说辽营内现在的情景是不是有点怪。” 石保兴没搭理刘安,双眼紧帖在望远镜上,然后轻轻的转动望远镜把大半个辽营都看在眼底。 “石将军。”刘安又一次催了,因为石保兴已经盯着望远镜看了足足半个时辰。 “别吵!”石保兴眼睛还帖在望远镜上,伸手凭感觉把刘安推了一巴掌。 刘安在旁却继续说道:“底下的军士都喊的很累了,咱也有体谅一下士兵吧。还有,这会至少有五十位将军请战,若没点什么动静他们已经在骂我了。” 石保兴这才把眼睛离开望远镜,低声给刘安说道:“我观察了,你那计谋好象有点用,辽营之中他们不是一条心了。” 刘安问:“你说,耶律隆庆这孙子是不是正在想对策?” “换谁,谁这会不想对策。”石保兴认为刘安这就是一句废话。 刘安急了:“那还能给他时间让他想,咱们玩牌的时候,寇相公若是拿着牌不出,又不下注的时候要怎么办?” 石保兴笑了:“给他端茶倒水加点心,吵的他不能静下心来想。” “对。” “那,派兵打一阵,佯攻,让耶律隆庆没空去想对策。” 刘安轻轻一拍手:“来人。传本官命令,所有的请战的将军各领三千兵马,以半个时辰为限,攻一阵就退回来。高丽、渤海、女真的兵马劝降五人等同斩一首,若劝降任何一支全营,我他娘的不要脸了。” 刘安把剑抽了出来:“劝降一支全营,幽州城破之时,可入耶律隆庆府,任挑一样东西作为赏赐,任何一样,无论活物还是珍宝。” “斩辽军御帐亲兵者,以五倍论赏,活捉耶律隆庆者,以最高赏加十倍。十人以下不分赏,百分以下以十人赏论,千人以二十人赏论。以半个时辰为限,超时者鞭一百。” 嗷…… 宋军前阵开始鬼号起来。 所有的请战的将军领本部兵马疯了一样往辽营冲。 活捉耶律隆庆的赏赐有多重,一个人活捉可以从幽州耶律隆庆府挑十样东西,或十人联手活捉,并不是十人分十样,而是十人每人十样。这就是不分赏。 刘安头一次开出超级重赏。 自灵州之战起,刘安只要开口的赏赐都兑现了,这次所有的士兵也同样相信。 辽营前阵,一队宋军如发疯一样往前冲,原本守在这里的高丽兵却没有拿起弓,因为他们听到这支宋军高喊:“高丽兄弟速降,不降者让开道,免死。” 高丽兵真的让开了路。 辽军已经顾不上原先伏杀高丽、渤海、女真三族的任务,全力顶上了上来。 为首的一名将军叫张环,并州那边跟着石保兴过来的。 这位是狠人,真正的历史上,他的周文质合力伏杀了萧挞凛。 此时,萧挞凛已经死了,他跟着石保兴一路过来,解决一个县城外的辽军之后,就狂奔到了前线。 有仗打了,他要升官,他要发财,他要娶老婆。 他穷,太穷了。 穷的给不出彩礼,所以媒人帮他找了好几家都没谈成。 张环一刀劈死了面前的辽将,顺手割了这名辽将的脑袋绑在自己的腰带上,手持一对铜锤指着辽中军大营就骂上了:“耶律隆庆你这个孙子把你刚娶进门的萧齐妃交出来,老子预订了。” 跟着张环正冲杀的几名副将当场就笑喷了。 两人砍了面前的辽军之后就冲着张环问:“你脑袋给打坏了。” “蠢,刘学士说了,任挑一样,活物珍宝都行,跟我往里冲,活捉耶律隆庆。” 活捉耶律隆庆的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第一三五节 熬 石保兴在了望塔上观察着,他根本就没有注意时间,他观察的只是辽军的动向。 突然,石保兴拉着刘安:“鸣金。” 刘安根本就没思考,大喊一声:“鸣金。” 收兵令下,进攻辽军的宋兵、西州兵、党项兵、沙州兵、乌兹兵、六谷兵如潮水一样呼啦一下就缩了回去。 再退的时候,还顺便拐带了大量的高丽、渤海、女真兵将。 张环在退的时候拉住一名高丽将军:“带你的人跟我走,回头抓住耶律隆庆,我让你选在耶律隆庆这孙子家里挑一样,无论是珍宝还是活物。” “那,萧什么齐妃。” “放你娘的屁,这是老子预订的。” “换一个,行不,听说耶律隆庆府中美人无数。” “成,跟我走。” “那,走!” 高丽兵真的跟着走了,留在这里的还有约三万多高丽兵,扔下手中的一切,就拼命的往外跑。 张环断后,拼死抵抗追击的辽军。 这时,一只八千身穿步人甲的重步兵冲来替张环顶住了辽军的追击。 石保兴在塔楼上观察,刘安在不断的下达命令。 紧接着,足有三万混编各族精锐也杀了过来,就在辽营阵前血战。宋军主力开始往上压,西州、党项主力也开始全力往上压。 足足一个时辰才保得张环带着高丽兵退了出来。 刘安的眼神变了。 刘安看的清楚,这八千步人甲是宋禁军精锐,又是高琼亲自压阵,可一个照面,战死者足有一千,而辽军仅有几百人倒在马下。 “传我命令,陌刀兵出阵,铁鹰骑待命。” 对方太强了。 张环带兵可以杀退辽军,遇到这支兵马却无还手之力。 石保兴沉声说道:“这一只是耶律隆庆的宝贝,名为属珊军。意思就是比珊瑚之宝,是精锐中的精锐,看人数这是属珊军的全部,我大宋无兵马可力敌。这个麻烦了,原本以为只是耶律隆庆的亲卫精骑,竟然是属珊军。” 刘安黑着脸,冲着石保兴吼上了:“这就算是再硬的骨头,我刘安崩了门牙也要咬死他。传令,陌刀兵出阵,曹琮压阵。” 陌刀兵也自然看到属珊军了。 陌刀兵在成军之时,每天就在不断的灌输着一个理念,他们是帝国之刃,他们是最强的,他们是无敌的,在陌刀面前一切将会被碾成碎片。 铁鹰骑也已经上前。 陌刀兵不怕属珊军,铁鹰骑更不怕。 铁鹰是谁,曾经大秦铁鹰纵横天下无敌手,灭六国一统天下,铁鹰就是天下最强骑兵,没有之一。 什么属珊军、什么皮室军。 可敢一战。 曹琮,刘安的三千火器营主将,三千人三人一组千门虎蹲。 刘安说过,火器达到极致可毁天灭地,今天就先毁了属珊军。 两军对战,属珊军五千骑在陌刀军阵前一百步停了下来,双方都盯着对方。 只要各方主将下令,他们就要一较高下。 陌刀、铁鹰两营中有一句话,陌刀、铁鹰不战,战则或生或死。 这两营不会在寻常的战斗出场,或出战,要么杀光敌军,要么全部战死,这关乎荣誉。 耶律隆庆骑马在阵后,他在观察刘安的陌刀兵阵以及压阵的铁鹰骑、神火营。 “收兵!” 耶律隆庆这次怂了,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两万属珊军对阵刘安这九千人马,有可能会全灭。 耶律隆庆认为刘安不干没把握的事,敢派出这九千兵马,就敢和自己一决生死。 在耶律隆庆准备离开的时候,宋军这边大铜喇叭喊上了:“耶律隆庆,我家刘学士要告诉你,今晚就是攻营之时,我们的兵力是你的十五倍,没有助攻,全阵主攻。你的属珊军是精锐,我家刘学士打的就是精锐,今夜,灭你。” 耶律隆庆停了下来,很快有辽营的人出来高喊:“梁王有话,宋刘学士可否一谈。” 这边足有一刻钟才回答,不是大嗓门的军士,而是刘安直接喊话:“谈你娘的腿,蚂蚁打架都要分出一个公母,你自己切了穿上女装到我大宋皇帝听差,我刘安就放你一马,你这个欠钱不还,臭不要脸的无赖。” 没等耶律隆庆回过神来,刘安又喊了:“传本官令,各营备战,今晚是公的还是母的,就能分清了。” “杀,杀,杀!” 刘安说的没错,自己的总兵力是眼下耶律隆庆的十五倍。 若不是在乎可怕属珊军,刘安早就发动总攻了。 耶律隆庆策马来到阵前,很是从容的说道:“本王主力不在身边,让你这小娃娃占了便宜,若本王主力在,何惧你。” “趁你病,要你命。”刘安也不客气的顶了回去。然后大笑几声:“你若是怕了,过来和我一对一,我刘安让你一只手,一招杀不死你算你赢。” 耶律隆庆笑问:“赢了当如何?” 刘安大笑几声:“我自然赶紧闪人,再拉开兵马打死你。” “我相信,你有一击杀我的能力,但只有一击。真不能谈吗?我辽军退兵,大同以东全部归你,五年不兴兵。” “大同城以东,已经是我的了,有本事你抢回去啊。来呀!” 耶律隆庆叹了一口气:“那日在汴梁,本王轻视你了。” “今天在这里,我依然没敢小看你。同样,我也没敢小看萧挞凛,所以我一击就要弄死他,现在轮到你了。有什么遗言,赶紧留吧。我敬你是条汉子……” 刘安正说着,耶律隆庆一伸手阻止了刘安,然后伸手一指左侧。 刘安咧着嘴笑了。那边曹琮正在安排人悄悄给虎蹲装弹,准备给耶律隆庆一记狠的。 耶律隆庆摇了摇头:“两军交战,这种手段太过下作了吧。” “我刘安才十八,距离加冠还有两年,小孩子嘛,脸什么没那么重要。” 耶律隆庆一拉马头就往回走,他已经不想和刘安再说什么了,他必须认真考虑突围的方案了。刘安要杀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连阵前谈话都要下黑手这种事都能干出来,还有什么刘安不能作的。 第一三六节 书载血战七天七夜 就在耶律隆庆往回走,属珊军换马回营的时候。 刘安却对着大铜喇叭高喊:“今天,我刘安不择手段也要誓杀耶律隆庆,杀此人如断辽国一臂,纵然千年骂名,我刘安也背了,全军,进攻!” 正往回走的耶律隆庆整个人都懵了。 刚才还说晚上进攻,他刚刚安排士兵备甲、磨刀、吃饭、休整。刘安这边就开始总攻了。 有没有这么…… 罢了。 胜者既英雄。 刘安这次确实已经不要脸面了,借着和耶律隆庆胡扯这功夫,石保吉的进攻战术已经发布到全军。 这会正好各部都已经领到了任务,正如刘安所说,十五倍兵力,我耗死你。 第一波,不是陌刀兵出击,而是铁鹰骑对着正撤退,并且离开自己披重甲战马,换上普通马匹的属珊五千兵马的背后狠狠的咬了一口,一击,两千属珊军的性命就留在铁鹰骑的刀弓之下。 没有战马,武器还在战马的背上挂着,重新上马需要时间,可石保兴不会给他们时间。 那怕属珊军立即掉头,迎上的却是陌刀军阵。 没等属珊军冲起速度来,辅天盖地的箭雨,虎蹲炮弹就落了下来。然后陌刀兵上前,硬生生的劈把属珊军劈死一层。 铁鹰骑掉头,斩杀其余的属珊军。 耶律隆庆看的傻的。 一柱香时间,自己最精锐的五千属珊军全灭。 属珊军,人重甲、马重甲,为保持马力属珊军在非战时是不会骑自己的战马,晚上有恶战,他们回营之前换普通的马,将战马拉着走。 就这么一个空挡,让石保兴抓住了。 刘安站在大铜喇叭后面表情很严肃的说了一句:“偷袭五千属珊,这脸今天就不要了,值。” 什么不要脸。 正如耶律隆庆自己说的,胜者既英雄。 当五千属珊军在前阵被全灭的消息传开,整个大军士气已经爆表。 对属珊军原本发自内心恐惧的党项、西州、六谷、沙州兵此时狠不得立即杀进辽营,属珊军一颗脑袋的赏赐是五倍起。 大战起。 这一次的战术是石保兴精心设计的,核心只有一个字,熬。 全军主攻,拼命的往辽营杀。 一但遇到属珊军就立即退,然后退后重装拒马阵后面,一点点的把重装拒马阵往前移动,就是不和属珊军硬拼,靠着绝对优势的防御阵熬死属珊军。 渤海兵降了。 女真兵想降,可他们晚了一步,被西州主力盯上,只犹豫了片刻就被杀了一个干净。 降兵的赏赐那有人头高。 西州的卡巴阿巴似乎是故意的,但石保兴当没看到,刘安根本就不管这些。 刘安要的,就是耶律隆庆。 刘安就在阵前督战,李沆则在中阵。 李沆对身边的军中司马说道:“写下来,崇正殿刘学士力克大同,辽耶律隆庆命萧挞凛为先锋,领辽军前来。大同城下血战……”李沆计算了一下时间,继续说道:“血战七天七夜,刘学士亲至阵前,领军攻打辽军大营,克之!” 军中司马立即写好,然后用印,正式备案。 然后什么阴谋,什么不要脸,什么偷袭等等。 不存在的。 李沆知道史书上记下的,就是自己刚才让军中司马写下的内容。 总结一句话就是,刘安攻克大同并与前来支援的耶律隆庆血战七天七夜后大胜。其余的一点也不重要,战死多少人,消耗多少军备,发出去了多少赏赐等等,一点也不重要,甚至皇帝都不会去问。 或许某一天,皇帝心情心好,问那么几句,也不会问这些细节。 辽营。 耶律隆庆看着自己的属珊军一点点的减少,然后整个辽军全灭,只有一千都不足,而且累到都刀都提不起来的属珊军残军还留在自己身旁。 没有消耗一点体力,坐着马车进来的陌刀兵开始列阵。 耶律隆庆抽出了佩刀。 可他连自杀的可能都没有,王忠一箭就射在了他的手腕上。 石保兴大步走了过来:“梁王殿下,若是兵力相当我石保兴敌不过你。可数倍兵力,士气更远高于你,我石保兴若败了,我只有自杀谢罪。” “罢了。”耶律隆庆闭上了眼睛。 他败了。 刘安也到了,看了耶律隆庆一眼后下令:“请大元帅虎符,着令汴梁以北各城,幽州城以南,清城。我军往东,幽州城以西,清城。” 耶律隆庆抬起头睁开了眼睛:“刘安,你拿不走幽州。” “由不得你。” “不,你听我讲。” 刘安准备开骂,石保兴拦了一下,这个时候连话都不让耶律隆庆说,有点过份了。 “好,你说。” “刘安,幽州对于你宋国来说,是重要的。可对于我辽国来说更重要,防御的作用不提,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可你应该能想到,因为烟云十六州的存在,又被我大契丹经营了这么多年,改变了我大契丹国体。” 刘安点了点头:“恩,我懂,让你们从游牧文明变成了农耕文明与游牧文化互补的状态,这层意义非常的重要,以游牧文化而言,常常是成也快,败也快,难以形成长久的王朝,所以辽国需要烟云十六州。” “还有呢?”耶律隆庆自己不讲了,他想听刘安来讲。 刘安继续说道:“还有就是,文化、钱、粮、朝堂体系等,没有了烟云十六州,辽国就会走向败落。” “对,所以我大契丹一定会全力一战,我虽败,我大契丹主力未损。” 刘安笑了:“耶律隆庆,我送你两句话。第一句是,一只羊领的狼群就是羊,而一狼领的羊群就是狼。你辽国真正称得上名将的,现在还有一个人活着,弄死了他,你们辽人没将了。第二句是,不拿回烟云十六州,怎么为灭辽打下基础。” “果真!”耶律隆庆又把眼睛闭上了。 他猜了,刘安真正的兴兵的目标是灭辽,不止是烟云十六州。 可惜,他此时已经是阶下囚。 耶律隆庆非常的后悔,自己不应该因为对刘安的好奇而没有带主力就来到了西京,若主力在,纵然拿不回大同城也可以从容退回幽州,重整旗鼓再战。 现在呢,他已经出局了。 第一三七节 气死了算谁的 刘安就站在耶律隆庆面前:“传我命令,不择手段不惜代价,拿到汉奸韩德让的人头。另一人,顺便吧。萧观音奴,听说是一个女将,赐她全尸。打到萧绰跪着求和,诛韩德让三族后,才准谈。” “得令!” 这时,耶律隆庆身边最后的不足一千属珊军,奋起反抗,可体力耗尽的他们面对宋军只有一死,活的着几个人也自杀而亡。 刘安一指四周:“看看,弱既是原罪。想想辽人攻宋,我大宋多少百姓惨死,只有够强,辽人在我等面前才无能为力,直呼你辽人太后姓名又如何?把这个战俘看好了,若他自杀,看守者同死。” 耶律隆庆依旧是闭着眼睛。 刘安却没完了。 “耶律隆庆,你也别心里发狠说要杀我、刮我什么的。咱男人不靠嘴,能动手就不瞎卖嘴,等你有本事把我刘安绑在这里,随你杀、随你刮,我刘安一句废话都不会有。扔狠话,那是母的。” 刘安扔下这话之后,耶律隆庆一口血喷了出来。 铁头这时在旁来了一句:“主君,你别再说了。你把他气死了,算谁的?” “啊,有理。回!”刘安背着手离开。 宋军的医官赶紧上前救治耶律隆庆。 刘安这边三天后大军开始往东,留守的兵马,还有受伤的士兵让刘安的兵力减员三分之一,石保兴大军补充之后,刘安所部大军超过百万,队伍拉开前阵距离后阵有上百里,队伍之中仅商人就占据了二十五万人。 商人的队伍中,这二十五万人马基本上就是运输队。 每天都有大量的商队汇入,然后大量的商队离开。 管理这些商队的事,都已经上升到需要李沆亲自过问的程度。 扎营的时候,李沆吃过晚餐,看着自己所在的帐篷区。 确实是帐篷区,不是单独的帐篷。 李沆的帐篷在中间,北边是商队大掌柜们的帐篷区,南边是援兵四族的长老居住区,东边是随军文官的帐篷区,西边是随军文吏专管商务的帐篷区。 李沆刚刚吃完晚餐回到帐篷,他的桌子在正中,东南西北角,已经堆满了文书,不需要他处理,但需要他知道,并且用印认可。 当然,连用印也不需要李沆亲自动手,有专人盖印。 一转眼,几十份公文就盖完了,李沆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这不对。” 一帐篷人都马上直起身子,负责盖印的小吏满头大汗,他紧张,害怕自己是不是那一张盖错了。 四角的官员更紧张,他们担心是那一份公文处理有误。 李沆这时却说道:“老夫怎么记得,这随军文官当中有一个正三品。” 一帐篷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继续忙自己的活。 负责商队要汇报收购战利品以及运输军粮、伤药、布匹还有趁机抢占与扩大商路的公文,他们很忙。 随军文官也很忙,百万人马在出征,这要处理的公务堆积如山。 援兵四族的文官一边向大宋文官学习,一边操心着他们的战功与赏赐核算,这若是错了,回去族老会打人的。 最后一部分更忙,他们管后勤辎重的一切,说的直白一点就是临时财务官。 他们若出错一点,损失不可估量。 李沆的自言自语,既然与自己的工作无关,谁也不想多问。 确实还有一个正三品文官在军中,可他就是不愿意在李沆这里干活,他已经超过三十六小时耗在刘安这里,反正就是不走。 不给行军床,他能自己去找块毡睡在地上。不给饭吃,他会抢。 “俊美不凡,我大宋最年轻的探花郎,你把消灭属珊军的过程讲给老夫听,老夫替你著书立传。” 王嗣宗,现年五十八岁。 真正的大宗第一毒舌,见谁骂谁,而且是真正的状元,文采了得,骂人一天都不带重样的。 刘安不理他,因为刘安根本就不想和王嗣宗说话。 这老头太烦人,比唐僧还恐怖,你敢接话他能说上半个时辰,还不给你插嘴的机会。 更何况,消灭属珊军的细节刘安是下过封口令的,任何人开口,所得军功、赏赐全扣,再加皮鞭一百。 辽国,还有更牛的皮室军在呢。所以,战术的细节绝对不会吐露一个字。 看刘安不理他,王嗣宗想了想,转身就往外。 正当刘安以为王嗣宗已经放弃了的时候,这位老先生揪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文官进来,指着刘安就说道:“小钱钱,看看这位,十七位探花郎。” 小钱钱,钱易。 他知道刘安,一想到这个名字他就很难受。 此时见到刘安,他更难受。 因为当年,他十七岁中进士,因为年龄太小直接免除了进士,一直到四年前他才重新中了进士。 现在才是从七品的官。 刘安,十七岁中探花,现在已经是正四品,这同样是考进士,为什么差距就这么大。 王嗣宗冲到刘安近前:“刘学士,这小钱钱书画双绝,让他给你写传,并且画一副诛属珊图如何?” “王老!”刘安已经忍了足足三十六个小时,他已经到了极限。 若不想招数把这位弄走,自己一定会疯的。 “我给你一个当班超的机会。” “真,当真?”王嗣宗激动的心脏都快要停止了。 刘安点了点头:“真的,王老你转回大同坐镇,指挥商队北上,你知道从大同往北有无数的生意,那里需要咱们的盐、布、茶。” “不去,不去。你是想骗老夫去大同替你守后方,老夫不去。”王嗣宗猛摇头。 刘安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不拿出一点狠的,这老头可不容易忽悠。 刘安站了起来:“来人,请阿厮兰汉、武威郡王、党项三老前来。” 党项三老,就是党项现在最大三族的三位大长老,他们不是族长,都是族长的叔伯,作为党项一方的话事人随刘安大军办事。 这是有事? 王嗣宗能成为正三品大员,自然有他的狡猾,立即吩咐道:“小钱钱,在这里记录。” 钱易很无语,却只能坐下人准备作文书。 第一三八节 来自刘安的蜜糖 很快,客人就到了。 这帐篷内钱易不算,最年轻的都是刘安爷爷辈的年龄了。 众人坐下之后刘安说道:“这次的赏赐,我想换个办法来发,比原先的赏赐再加三成。不过却不是马上能拿到手的,但对于各位来说,只是派一点点兵马的事情,因为这次的赏赐,要挖几尺土。” “石炭,想来各位不陌生吧。” 石炭确实不陌生,大同城被占据之后,宋人第一时间就蜂拥而上,在朔州开始大挖特挖,同时将无数的石炭运到了大同城。 草原上根本就没有充足的木材,烧火对于游牧民族来说是件很头痛的事情。 一副巨大的地图扔在地上,还是党项三老亲自打开的。 钱易看着刘安很眼热,只有十八岁,在这里却是上位者,党项三老那恭顺的态度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实的。 “乌拉特草原北,老阴山口六百里。露天石炭矿区,挖一万年你们也挖不光的矿区,实际矿石量超过一万亿石,怎么样?分了吧?” 刘安说完抱着自己的茶碗回到椅子上,整个身体往后一靠,倒在那软软的藤椅上。 不用刘安再去诱惑他们,每个人都会算。 这个位置已经很吸引人了,从这里到西州的高昌城,直线一千六百里,但这里是草原,一马平川,到凉州一千里,到夏州一千一百里。 有价值,因为五百里范围内的草原部落生意都可以作。 遗憾的是,石炭的附加值有点底。 很诱人,但还不是致命的。 刘安靠在软椅上突然哈哈大笑:“就知道,各位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这点小东西还不够,那么我再加一个。” “从这个矿区往西南约二百里,还有一个矿区。就我的秘密勘探队推测,这里是金铜矿区,这里有铜六亿石,我指是炼好的铜,不是矿石。有金约六万石,银约是金的六倍。这里可以让我们挖二百年。” “用石炭矿的石炭来炼铜,铜就是……钱!” 钱易看的清楚,这些老头们呼吸都变的急促了,党项三老已经是满头大汗。 “这个矿区,够不够笔优的否,够不够爽?” “周边一千里,我们用钓鱼法,让装满珍贵货物的商队明目张胆的活动,吸引那些窥视者,然后消灭他们。加上这次对辽作战的战俘,我们就有足够的矿工,这两个矿区全是露天大矿,只管往下挖,挖他几百尺深,把金子、银子、铜都挖出来。” “我刘安要半成,从你们的份额之中扣出来给我。这矿区大宋占四成,其余的你们分,扯皮的部分依老规矩,等咱们到了幽州城下,赛马会、摔跤会。” “这位,我大宋正三品,他为镇守使。其余的官员,慢慢商议。” “最后一句话,不打残辽国,辽人不会放着这一块肥肉不管的。所以打残辽人,是眼下最最重要的事。” 阿厮兰汉站了起来,走到刘安面前,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兄弟,老哥哥要和你歃血为盟!用你们汉人的话说,结为异姓兄弟。就现在,老哥哥,立即派人回去,老哥哥还有亲卫精骑,再给你调五万,再加五万轻骑兵,哈哈哈。” “别,我刘安才十八,要这么正式,我认汗王为伯父。” “好说,好说,哈哈哈。” 阿厮兰汉是真信了,就冲着刘安私下要求给自己留半成这话。 若没这话,阿厮兰汉会怀疑。 人没有不自私的,过于大方的人不可信,凭白送的好处一定是坑。 潘罗支不经意间扫了党项三老一眼,三老也没客气的瞪了回去。 党项就算李继迁死了,就算是夏州被宋人攻克过,但论综合实力依然可以吊打六谷,硬扛西州,前提是宋人不插手。 沙州是最弱小的,沙州的大首领都没资格进这个帐篷讨论这种大事。 到时候,给他分一点是仁慈,不分也是正常。 刘安先是给阿厮兰汉行了一个晚辈之礼,然后与阿厮兰汉拥抱了一下,这和扫了王嗣宗一眼,却见王嗣宗眉头紧皱,低头在沉思。 “晚上,痛饮。”潘罗支也走到刘安近前。 六谷对于西州而言,六谷是弱小的,但潘罗支是大宋加封的武威郡王,所以有资格与阿厮兰汉平起平座。 帐篷外,有人开始准备宴会,各人都回自己的帐篷,这事自私也要和自己人商量一下。 王嗣宗带着钱易离开,没走多远就仰头看着天空。 钱易低声说道:“老师,这刘学士要半成,这事怕不合适。” “有这事?”王嗣宗反问了一句。 铁易很想说,老师你也在当场,你难道没听到吗? 王嗣宗却说道:“这是大计,若成的话,大宋将灭西辽,只有打服了蒙古草原各部,大宋扩土千里。为师作为这第一任主官,责任重大,若有闪失将是千古遗憾。至于其他的事情,不重要的还是别老记在心上。” 铁易还是问道:“可学生真不明白。” “你不懂,为师只解释一次,下次别再问。”王嗣宗扫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人这才说道:“刘安要作的不是两个矿,而是吞并西州、党项、六谷。用刀兵砍杀是战争,用铜钱还有书本也是战争,若不懂,去读唐史。行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半成对于刘安来说,还不至于。胡椒比铜矿石值钱多了。” 铁易赶紧长身一礼:“谢恩师教诲,学生谨记,学生定当再深思。” 王嗣宗别看平日毒舌,到处骂人,可能作到正三品的,那个是水货。 就是王钦若、丁谓两人都是有真材实学,有真本事的人。 又走了几步,王嗣宗对钱易说道:“老夫今晚宴会的时候会讨刘安的手令,你速回京去秘书省查阅唐史,特别是刘安让举人们整理的有关唐的一切典籍故事,安排人就是日夜不停的抄,也要给老夫抄一份回来。还有,两矿区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切记,切记。” “是,谨记老师的话。”铁易再次施礼。 第一三九节 只有三行的战报 刘安坐在屋内,他自信,这两个矿区一定可以吸引到这些人。 这两个矿区在后世,被称为:奥尤陶勒盖金铜矿与塔温陶勒盖煤矿,绝对是草原上两座超级明珠矿区。 而且全是露天矿区。 刘安要凭借这两个矿区,建两座城池,驻军、吸引无数的商队前来。从而控制整个草原。 晚上宴会,在篝火旁,刘安简单的把自己的计划讲给了李沆听。 末了,刘安补了一句:“李公,这不能怪我,这个计划原本打算明年再考虑执行,可王公吵的我快要疯了,而且攻打幽州我们大宋估计也是国战级的,这西北没有压力反而有助力,这仗才有得打。” “恩,这事,有点大。”李沆认为这是一个大计划,应该有详细的方案。 刘安提出的只是一个想法,具体到详细的方案还有一个过程。 再说了,幽州之战不结束,这事不可能开始。 换句话说,幽州之战没有大胜,辽国没有被重创,这事也干不了,毕竟那个位置现在属于辽国。 而且这个时机还要把握好,在已经看到幽州大胜还没有结束战争的时候,就要迅速出兵。所以大同城布置的兵马就非常重要了。 有阿厮兰汉承诺的十万精骑,再加上大同这里,还有大宋西北各州府的兵马,扫平草原是没有问题的,借口就是你们窥视了我大宋的商队,然后打你们。 刘安又补了一句:“李公,这一次可能会有些狠辣,我要让草原上见到我大宋的旗帜就躲,谁敢攻打我大宋商队就要有全部落被砍死的觉悟。所以,朝堂上肯定会骂死我,他们会说,以仁德恩泽天下,而不是杀戮行商。” “仗剑行商,只要你的剑够利就没错,错在你无剑,却要仗剑行商。朝堂上,老夫还没死呢?”李沆很自信,这一战胜利,他回归朝堂就算没有相位,也有相名,也有开府仪同三司的名头,有名头就是话语权。 那怕是虚职,也是文官最高级,一品。 话说,刘安这边在宴会。 已经入夜,朝堂上点着火盆,挂着几十盏灯笼,可朝堂上的臣子们,半数以上脸是黑的。 刘安半个月前的战报,此时才送来。 走的不是加急,只是用普通的公文投递方式,慢吞吞的送到汴梁城。 刘安不懂规矩吗? 这是故意的。 大宋的正式公文不是折子,而是一张相当于后世三号纸那样的一大张白纸,然后写下内容。 刘安的正式公文,一共就三行字。 头一行:臣祝官家身体健康心情愉悦。 第二行:臣克大同后正攻略大同以西各州县必克云内州。 最后一行:臣必不辱使命为官家效命。 就这三行。 如果仅是刘安一份文也就罢了,在这份文书旁还有一堆公文,都是各州府的加急公文。最后一份是负责运送军粮的一位七品文官,原本只是并州下某个小县的县令,负责将二十万担粮食运往大同。 这县令正好遇上刘安与耶律隆庆的恶战。 他安排了六百里加急,送上了自己的公文,以及军中司马的一份公文,还有李沆的一份亲笔信。 皇帝闭着眼睛不语。 他不生气,一点也不生气,他不在乎刘安是不是发公文回来,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刘安竟然与耶律隆庆血战七天七夜,并且杀光了耶律隆庆的属珊军,俘虏了耶律隆庆,这可是大宋从来没有过的大胜。 所以,皇帝此时考虑的是,自己要不要亲征。 眼下,大宋已经是必胜了吗? 或者,只是初胜。 李沆的信中皇帝记得李沆提及,耶律隆庆只带了自己的两万属珊军,幽州主力未动,辽军战死的只有七万萧挞凛所部,接下来幽州城下还有恶战。所以消灭属珊军的过程为绝密,辽人还有皮室军。 皇帝可以体谅,若汴梁城有辽人间谍,这消灭属珊军的办法若是传回辽国,很麻烦。 只是,什么时候可以亲征呢? 收回幽州城这件事情,皇帝清楚,只要自己离京,就有亲征之名。 那怕只在汴梁城北一百里,也可以在史书上写,自己亲征了,然后幽州收回来了,并且可以祭祀太庙。 要不,让刘承珪跑一趟,问一下刘安。 皇帝正在思考自己的事情,却见林特又跳了出来:“官家,臣以为刘安有不臣之心,根据代县县令的文书,我宋军仅三十万,外族援军就超过了五十万,刘安却没有一份详细的公文上报,臣请派人责问。” 皇帝这才睁开眼睛,慢吞吞的说了一句:“是朕手书命他们出兵的,你认为朕的手书调不来五十万人马?” “官家,夏州观察使上书,杨佘氏带人在夏州杀党项贵族一百七十三人。” “咳!”寇准上前一步。 寇准与杨家可是关系非常好的,这个时候他肯定要说几句。 寇准说道:“党项有异心,不听官家号令,杀一百多人,多吗?” “是,多吗?”皇帝也问了一句。 这时,王旦上前:“臣有件重要的事情请示官家!” “王公讲。”对王旦,皇帝可以相当尊敬的。 王旦拿出文书让人送到皇帝手中,这才说道:“汴梁城、西京、金陵、杭州的商户联名上书,请求暂缓商税半年,所欠商税愿在半年之后加一成补足,眼下仅汴梁城就有超过五百万贯的货物正在往北运,大同城有一笔八千头骆驼的、三百万只羊、两万头牛、六万匹马的生意是汴梁城近百家商号联手保下的,臣请官家准许欠税半年。” 吕蒙正上前:“臣以为,在此时,商家虽然逐利,但却也帮助了北征大军,臣请官家准许。” 皇帝看了一眼寇准,寇准上前:“臣附议。” 这时,曹利用站了出来,可没等他说话,皇帝就轻轻一拍扶手:“这事,朕不同意。” 正在曹利用窃喜,王旦准备再说话的时候,只听皇帝说道:“凡此次北上的商家,准许欠税一半,并且北方货物减税两成。” 第二四零节 皇帝很豪 很大气的减税,而且允许晚交。 皇帝心说,商人都在为朕的封禅作贡献,朕也要有点表示不是。 王旦上前一步:“官家英明,臣立即写公文。” “好,朕今时就批复。” 大宋最快的公文处理速度,大殿上现写,皇帝现批。 王旦的公文写完,皇帝开口:“毕公,你以为此战胜算有多少,朕指的是拿下幽州。” 一直没说话的毕士安站了出来:“官家,臣也在分析这事,根据送上的文书,臣估计刘安的前锋已经看到奉圣州的城墙了,或许已经在攻城。七天七夜血战耶律隆庆并大胜,士气正盛,借大胜余威,奉圣州必克,此战已经胜了。但!” 一个但字,皇帝差一点就站了出来,他是惊的。 毕士安却很平静:“家官,臣理解刘安为何不写详细战报,因为就所有公文所示,辽军主力未损,幽州主力还在,辽中京主力还没有出战。李将军的战报也只是与辽军激战,而且打的并非辽幽州与中京主力。所以臣以为,幽州城下的胜负,还是五五之数。” “恩。那毕公有何建议?” “请官家赐酒,派人劳军。发给刘安升官人限文三十人,武七十人,最高升三阶,士卒赏钱万万。以再激士气。” 毕士安想的很清楚,既然已经是国战了,就不能再留手,谁软谁败。 万万,不过是十万贯,这点钱小意思。 皇帝点了点头:“那就,五万万钱。” “官家英明。” 五十万贯,对于本次大战而言,依然是小钱。 寇准上前一步:“臣以为,请各州府准备支援。” 皇帝点了点头:“再传旨,各州府将库存箭支、刀盾、军械整齐造册,以方便北征大军调用。” “官家英明。” 朝堂上已经是一面倒了,眼下萧挞凛被击杀,耶律隆庆被俘,这已经让文官们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所以,只有极少数人眼红,几个人想反对之外,大部分人已经偏向于战。 主和派,一般是怕输,怕被打才主和的。 能打赢,能发财的时候,主和派也会变的。 皇帝又加了一句:“朕,准备亲征,有劳各位臣工议一议此事,朕以为,幽州回归大宋版图,为当下重中之重,天下皆为此事而重,议吧。” 皇帝要亲征,这就是表明了一个态度,要打。 同时,也在告诉所有人,混经验、刷功勋的时刻到了,你们用点心。 这下,原本因为羡慕嫉妒恨而脸黑的朝臣们瞬间就变的容光焕发,朝堂上的气氛马上就变的激烈了起来。 此时,真定府。 李继隆正看着部下收拾行装,冯拯正陪着他喝茶。 冯拯建议:“这南下的辽军估计只有少数逃散的残余,各州县的守军便可应付,北上便是恶战。应该把杨延昭调到军前。” 李继隆点了点头:“应该调。” 冯拯继续说道:“杨延昭在雄州、霸州镇守十四年,若非朝中有些小人,他会一直镇守到此时,雄州、霸州是杨延昭建了地道,他更懂那里的边军。” “恩。那么,杨嗣去攻打山海关如何?” 冯拯摇了摇头:“不好,二杨曾经在边关守辽十多年,他们了解辽军。刘学士以十八岁幼龄领军与耶律隆庆血战七天七夜,诛萧挞凛、俘耶律隆庆。李公以为,对辽人对抗十多年的将士们,会放弃此战。” 这时,有人入内。 “报,登州急件。” 李继隆接过一看,是杨延昭的亲笔,请求调他到前锋对战辽军,潘惟熙回来了,主动要求攻打山海关。 “准。”李继隆回信之后,吩咐立即给刘安写信。 毕竟当下大元帅虎符在刘安手中,刘安写了公文,真定、河间一带,以及北方对辽作战事宜由李继隆全权作主,那么他与刘安相见之时,就是幽州会师之时。 所以,依理,公务还是要给刘安那边报备的。 这时,张齐贤突然入内,什么也没说,直接把一份带血的文书塞给了李继隆。 李继隆接过一看,竟然是发现了萧观音奴的行踪,她没有退回辽国境内,而是被打散逃到了定州一带。 张齐贤说道:“刘安大胜,证明他很行。他既然说要弄死谁,那这个人就应该去死。请李将军调兵。” “来人。”李继隆高喝一声。 有传令兵入内,李继隆吩咐道:“传我将令,杨嗣调两万精锐前往定州,不择手段不惜代价围猎萧观音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则令定州及周边五县听由杨嗣调配,若让萧观音奴逃回辽境,本将必军法从事。” 张齐贤看着传令兵出去,这才点了点头:“李将军辽人称你为大宋战神,你不想被刘安一个少年比下去吧。” “你不用激本将,刘安领军有方,证明我大宋人杰代代出,不过幽州城老夫必会先到。” 张齐贤咧了咧嘴:“刘安已经杀了萧挞凛、活捉耶律隆庆,杀敌人数你也没比过,你老了。” “哈哈哈,老夫是老了。” “你,你也没点火气,我都这么激你了,真无趣。”张齐贤一甩袖子就要往外走,却被李继隆拉住:“你那点心思老夫知道,只要到了幽州城下,你大功已经在手。” 张齐贤摇了摇头:“这次我真不图这个。” 李继隆摆了摆手,屋内的人都退了出去,张齐贤这才说道:“我挺喜欢刘安这娃娃,我心中不安,大胜之后怕他年少轻狂。” “恩,安心,老夫必先到幽州城下。” 李继隆懂了,刘安连番大胜,他这人年龄万一不够稳重,以为天下无敌,这就可怕了,刘安一路大军便会有巨大的危险。 刘安这一路,外族援兵占了一半,一但遇到大败将会是兵败如山倒。 冯拯接了一句:“没想到,你对刘安还挺看好。” “这小子不是好人,不过他家厨子一流,他更会吃。”张齐贤扔下这话便往外走,边走边说:“后勤我督办,李将军全力往前杀就是了。” 李继隆举兵北上。 第二四一节 刘安到幽州城下 李继隆,无愧于辽人冠以大宋战神之名。 左前锋杨嗣、右前锋杨延昭、大前锋曹玮。中军大宋八位侯爵、伯爵级的老将军压阵,开始往北横推。 强势推进,一路血战,杀到幽州城下。 当大前锋曹玮杀到幽州城南五十里的时候,有小校前来报告:“报将军。幽州城西正在血战,尸体连绵三十里。幽州城下,我宋军七十架重型投石车,二百架中型投石车正在连续不断的远攻,却无军士攻城。” “副将领军,亲卫千骑随本将速行。”曹玮没办法慢慢走了。 尸体连绵三十里,这是多么惨烈的恶战。 五十里,曹玮仅半个时辰就带一千骑兵赶到,他赶到的时候,城下正在混战,一万大宋步人甲硬扛辽骑,两万西州精骑正在穿刺攻击。 中军大旗…… 竟然在阵前!!! 曹玮看的傻眼了,中军大旗竟然在阵前,而不是在中阵。 大军军阵任何人不得擅闯,曹玮命自己的亲卫千骑依律入阵,自己往中军大旗下而去。到了近前,曹玮才看清楚,中军大旗下是一个足有十丈宽,四丈高的平台,刘安正坐在高台的边缘,一只手捧着一只碗,另一只手担在膝盖上,盯着城下的混战。 曹玮到。 “末将曹玮,见过刘巡使。” 刘安有大元帅兵符却没有大元帅头衔,只有一个代天子西北巡察的头衔,所以是刘巡使。 刘安的视线没动,依然盯着战场上。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恩。” “末将曹玮,请战。”曹玮再次请求。 刘安这才转头:“再将军,先下去休息吧。”说完,刘安的视线又转回到了战场上。 曹玮施礼,大步往后走去。 中军高台上,石保吉闭着眼睛坐在一旁,李沆与王嗣宗在另一边角落低语着什么,一群级别与曹玮差不多的将军正围在一起讨论着。 曹玮来到石保吉面前:“石将军。” 石保吉睁开了眼,先抬头看了一眼战局,然后一指身旁:“坐。” 曹玮坐下之后问:“石将军,战况如何。我部前哨侦骑说,不见我军攻城。” “这事,有点难。” “难?” “对。”石保吉点了点头:“我们到这里已经有五天时间了,来的头一天攻了一波,咱们探花郎就把攻城叫停了,他说这打法不行,战损太高。” 曹玮问:“战损有多少?” 石保吉回答:“就说这五天,辽军死伤差不多十二万,我军战死了一万三千人,伤四万,其中重伤一万五。” 曹玮心中一算,这就是战损两万八。轻伤可以治疗,重伤就难说了,有部分人可能残了。 但再想,辽军死伤十二万,这还不接着打。 没等曹玮发问石保吉就说道:“辽军在城下死伤只有两万,辽军最大的战损是奉圣州和各辽城的援兵,中了我们的埋伏死伤十万,对奉圣城援军那一战打了一夜两天,我军才战损三千多人,轻伤十五万。” 在身上划一道伤口,休息十天之内能再上战场的就是轻伤。 休息一两天就没事的,不计受伤人数。 曹玮心中再一算:“也就是说,幽州城下我军战损与辽军是两万比两万五?” “恩。加上头一天攻城的死伤。” 石保吉认可这个数字,这也是实际上的数字。 曹玮有点急了:“这不多,攻城一方本身就是伤亡高于守城一方。” “你去给咱探花郎讲,讲得通才算。”石保吉不想解释了。 幽州,辽国第一雄城。 辽南京之称虽然只是一个名字,但事实上,幽州城用的是大宋一样的政治体系,有还有正规的科举,考的也是四书五经。 辽国的汉人贵族九成都在幽州城居住,他们会建城,也会修城。 幽州城的防御力比汴梁城只高不低。 辽南京城官方名字叫折津府,外城七个城门,内城四个城门,城墙高度达四丈,宽三丈有活水护城河。 内城之中,还有一处王府,也相当于大宋县城的防御力。 此番恶战宋辽都输不起,所以是死战。 那怕宋军不攻城,辽军也会不断的派出兵马与宋军在城外交战,若死守城内的话士气会不断的降低。 这时,刘安回来了,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石二伯,奉圣州估计不会有援兵再来了,弄他。” 石保吉连眼睛都没睁,漠然开口:“人马已经备好,折惟昌只等你下令就出战。” “我去。末将曹玮请战。”曹玮这一路过来就没打什么恶战,他一路向北,只管往前冲,需要攻克的要塞、城池都是杨嗣与杨延昭在打。 石保吉依然没睁眼,开口说道:“随意,主力都杀光了的奉圣州,派个姑娘都能踩平,谁去都一样。” 曹玮算是看出来了,刘安和石保吉肯定吵过,而且吵的很凶。 曹玮心中是偏向石保吉这一边的,这点战损还叫战损,放前两次宋辽大战,这一点战损只会让领军的将军玩命的猛攻,因为守城一方的损失和自己一样大,这本身就是胜。 刘安捧着一杯水送到石保吉面前:“石二伯,喝口水。” 石保吉猛的睁开眼:“你让我领军猛攻三天,就是尿我也喝了。” “再等等,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打的更容易一点。” “容易,幽州城存粮足够全城吃一年半,幽州城内深井无数,也不会没水喝。等,能等出个什么结果?” 刘安很严肃:“势!” “势?”石保吉瞪着刘安。 刘安点了点头:“我在思考攻打热河的可能性,还有锦州是必打的。然后辽人的反应会是什么?甚至于,直接攻打辽中京的可能。” “凭什么?”石保吉感觉刘安疯了。 刘安回答:“凭李将军能扛住幽州现在兵力南下,眼下我就在等我岳父能带多少人马到登州。” 曹玮立即接话:“已经到了,我听杨延昭说的。但大帅将这条消息秘而不发,所以知道的人不足五人。其余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人到了,而且接下了攻打山海关的任务。” 第二四二节 被刺激到的李继隆部 听到自己的岳父潘惟熙已经到了登州。 刘安点了点头:“那么,我准备下令,让我岳父暂时不打山海关,主力偷袭高丽开战,既然是我岳父,我相信他可以,而且他带着水师,开城就在水边,让曹琮跟着去,一夜拿下,然后活捉高丽王,只问他一句,为何敢派兵随辽人攻我大宋。” 石保吉猛的坐直了身体:“这个有意思。那么,把现有的兵力分出去,先扫了辽国三百里。立即派出侦骑出去,看看居庸关有没有机会,拿下这里我军就算打不下幽州,也立于不派之地,还有,瀛州谁在攻打?” “已经拿下,大帅亲自领军攻打。”曹玮在旁赶紧就回话。 石保吉再问:“谁攻涿州?” 曹玮回答:“杨嗣。” “可以,他行的。” 石保吉轻轻一拍曹玮的肩膀:“去拿下奉圣州,然后把武州打下来。这事不急,慢慢来。不求急,只求稳胜,咱们粮草充足,战马充足。记住一点,拿下城池派人把城内所有能吃的,能用的都装回来,这仗看来要打些日子了。” 曹玮行了一个大宋军礼:“得令。” 放下军礼,曹玮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没找到韩德让,那个萧观音奴是领兵南下的副将,主将是谁不知道,她死了,杨嗣一箭射在她咽喉上。” 石保吉一指幽州城:“韩德让在城内。” “我部兵马快到了,休整一夜,明晨出战。” 石保吉摆了摆手:“去吧。” 吩咐完,石保吉拉着刘安:“走回中军大帐,让我算一算打高丽开城有没有机会。” “有!” “为什么?” 这次换成刘安一脸的淡漠:“因为我有内应,代价就是在高丽杀一群贵族,然后换一个高丽王。原本想这步棋可能会在几年后才有用,现在想来趁高丽派大军来帮辽人作战,先把高丽国库搬空再说,我想应该有不少钱粮。” “你……”石保吉原本想说,你是为了钱粮,还是为了逼高丽人退兵。 可再一想,有钱粮也行。 说不定,高丽换个王,高丽兵倒戈,然后高丽国内再派兵北上攻打辽国,若是能联合上渤海兵,这事就有趣了。 到时候再看女真兵会怎么想。 是陪着辽人与大宋死磕,还是倒戈,或是逃跑呢? 真有趣。 石保吉不由的看了刘安一眼,刘安领兵的水平不行,阵前指挥连三流都算不上,可这战略上的想法,还真厉害。 阵前的战斗已经停止了。 宋辽两军各自收兵,原来派人打扫战场,双方一起上前倒是很和平,武器装备谁抢到算谁,发现敌军伤兵还帮着抬一下。 石保吉拉着刘安回中军大帐去商量攻打开城的可行性。 次日清晨,曹玮带本部兵马,以及三万党项精锐、一万西州精锐,杂兵三万往奉圣州而去。 涿州城下,杨嗣已经疯了,亲自披甲上阵,领军攻城。 算上今天,刘安到幽州城下已经打了六天,而且辽军死伤十二万,他们还没看到幽州城。 涿州城必须今日拿下来。 另一路,杨延昭对上了辽武清军,披甲上阵也是打疯了。 同样的,他也是听到曹玮派人传话,刘安在幽州城下已经打了六天,辽军死伤十二万。 别说是二杨,就是李继隆都命令中军加速,他真怕自己到幽州的时候,刘安在幽州城等自己,这就尴尬了。 李继隆这一路兵马,因为刘安已经在幽州而战意高涨,疯了一样往前攻。 李继隆一边带兵冲杀一边问自己,刘安怎么就从大同一路杀到了幽州城下,这一路那么多城池难道是直接绕过的。 带着这个疑惑,老将军亲自上阵带队,用了五天时间杀到了幽州城下。 幽州城下,足有五十万大军列阵,声势浩大。 可就是不攻城。 连箭都没有射几支,只用重型投石车不断的往城墙上砸石头,幽州的城墙已经有许多地方都被砸的矮下去至少一丈多。 李继隆到阵前的时候,宋军正发起一波攻击。 士兵攻到护城河前,便停止不前,护着无数的杂兵背着土石往护城河里倒。 辽军城头开始不断的射箭,宋军这边防护的极好,打一波就撤,然后再找机会重新往上冲。 当辽军城门打开,士兵杀出来的时候,攻城的士兵连同杂兵飞快的往后退。 这里有五十万战斗部队,另外的部队立即顶上来。 李继隆看明白了,攻城的部队、负责对敌出击野战的部队、冲城的部队各成体系,相互配合的极好。 幽州城下,又是一阵厮杀。 中军大旗? 在阵前! 李继隆也是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宋军傲气的将中军大旗放在前阵过,就是决死之战中军大旗也不过前稳到锋线后,而此时,中军大旗就在前阵。 李继隆到中军大旗下,他看到刘安的时候和曹玮当时看到的一个样。 刘安就坐在高台前沿,一只手捧着一碗水,一只手搭在膝盖上,眼神专注在战场上。 “李将军。” 与曹玮不同,刘安看到李继隆到,起身相迎。 李继隆回礼,走到刘安身边时立即有人拿来马扎,还有一碗水。 李继隆坐下,也盯着阵前的厮杀默默的看着。 今天高台上没有其他的将军,只有刘安一个人以及五名随时准备着的传令兵。 “石家兄弟呢?” “石大伯战死在大同城下,石二伯替我收拾烂摊子去了。”刘安回答的很平静,说完后又说道:“石二伯只在灵前上了一柱香,没掉眼泪,这些天也见他有什么异常,不过昨天有战报说,他把蔚州辽人贵族杀光了。我估计他心情不好。” 李继隆大惊:“你说什么?” 刘安倒是平静:“没事,这种事情我有一百个理由能在朝堂上混过去。” “不,不是说这个,你主力在幽州,你背后的城池还在辽军控制之中?你怎么过来的?你就不怕背后有兵马袭击你的后阵?”李继隆这会想骂人,因为刘安为了早日到幽州,竟然不管不顾的只往前,背后却扔给了敌军。 第二四三节 老丈人出兵 李继隆有点紧张刘安不顾背后。 刘安很平静:“没事,他们不敢。应州城,我把耶律隆庆挂在架子上,他们没敢出来,然后等我离开后他们想偷袭我后队,被高琼将军埋伏,杀了他们三万。” “到了蔚州,我想再来一次,结果蔚州紧闭城门不出来。所以我就先走了,留了一点兵马想引他们出城,结果我在这里打了三天,他们都没动静,呼延家两兄弟埋伏了几天等烦了,所以石二伯替我去处理一下。” 李继隆再问:“新州、武州、易州、嫣州、儒州如何?” “曹玮将军去攻打居庸关,还没有回信。其余的五州,我这边没领军的将军,石二伯说他不想去打新州,帮我处理了后卫诸城之后便回来对付幽州。” 李继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燕云十六州已经有一半落在刘安手中了。 其余的,小问题。 李继隆对刘安说:“派杨嗣去打易州如何?” 刘安轻轻拍了拍手,一传令兵上前,刘安吩咐道:“去把我的虎符取来。” “是。” 很快,一队禁军前来,一只大箱子四把锁,四名禁军各拿一把钥匙,打开箱子取出大元帅虎符,刘安的军令已经写好,用虎符落印后派人送出。 这时,呼延必兴全身是血,身后两名士兵用搭架抬着高琼到了刘安近前。 刘安猛的站了起来,他紧张。 可李继隆却是很平静,慢慢的站了起来开口对呼延必兴说道:“你不错,没有辱没你父之威名。” “谢将军赞。”呼延必兴用力一抱拳。 李继隆从军多年,他可以从呼延必兴的眼神之中看出,这是胜了。至少流血什么的,武将那有不流血的。 刘安急急的问:“高将军如何?” “没伤,就是没力气。”高琼有气无力的回答着。 有医官上前:“报刘巡视,高将军身上有轻伤六处,都不打紧,只是人脱力了。” 高琼毕竟是五十八岁,他老了。 高琼一握刘安的手臂:“幸不辱命,顺州过来的七万辽军留下了,辎重七成尽入我手。预计后天晚上能够运回来。只,只是我部已无力再攻顺州,伤亡不重,但士兵连续作战,需要休整。” 刘安轻呼一声:“将名册!” 立即有传令兵飞奔而去,军中司马就在高台下办公很快将将军名册送到了刘安手边。 刘安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有兵可用,但无将可派。 李继隆说道:“杨延昭。” “传,杨延昭。” 攻城不是野外混战,靠你够狠就行,攻城是一种技巧,而且还要防着对方的援军,刘安没有强攻幽州,却在不断的蚕食整个燕云十六州。 杨延昭赶到的时候,李继隆已经将所有的战况都从军中司马处了解到了。 正在刘安准备下令的时候,李继隆说道:“不能攻打顺州的,辽军主力最多三天就能赶到顺州,来自辽中京的主力。” 从这里到顺州大军急行军也要走一天半,攻城可不能急行军,要带攻城军械的。 若遇上来自辽中京的主力大军,攻打顺州城的兵马会全死在顺州城下。 “攻顺州。杨将军可敢去。” “刘安!”李继隆暴喝一声。 刘安靠近李继隆低语两句后,李继隆冲着杨延昭吼了一句:“杨延昭,拿不下顺州提头来见。” “得令!” 杨延昭不是怂包,既然李继隆下令,拼得一死他也不会后退半步。 凭什么刘安一句话就说服了李继隆,因为李继隆相信潘惟熙。 论领军的本事,潘惟熙是二流,比不过曹玮。 但论智慧与心狠的程度甩刘安八条街,就是李继隆都自认不能比。 此时,潘惟熙在何处。 锦州。 一个时辰下锦州。 潘惟熙坐在锦州城主府,一边吃着来自占城的水果一边看着从锦州官衙抄出的文书。 锦州城不是打下来的,是骗下来的。 三千高丽流民化妆成高丽辎重队,带着一千昆仑奴骗开了锦州城门,然后一万大宋禁军,一万昆仑奴攻入锦州后,再掉头从陆上与水上同时攻打葫芦口。 折惟其入内,行礼:“大帅,我们的兵马已经整备完毕。” 潘惟熙叹了一口气:“你说,这杨家老三押船回汴梁,怎么就跟着我女婿北征了,让本公现在无人可用。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战报上不会提及。” 折惟其说的是实话,以杨延浦的级别不可能在战报上提到他是否立功,或是受伤,或是战死。 潘惟熙站了起来:“放你领兵去攻打辽中京,我不放心。” “末将不怕死。” “不是怕不怕死的问题。” “是,末将明白,末将推荐一人。洪湛虽是文官,可大用。” 潘惟熙点了点头,洪湛是个人才,在年轻的时候太宗就招见过他对西北献策。 “传洪湛。” 洪湛很快就到了,潘惟熙对洪湛说道:“这是一份正式的军令,有大元帅虎符。但本公无人可用,你可领五万兵马突袭开城?” “下官领命,下官请问,突袭开城之后当如何?” 潘惟熙将一封刘安给他的密信交给了洪湛,洪湛快速读了一遍后回答:“下官可以把这事办的很好,扶王询登基。” “看清楚。” 洪湛再看一遍,上面王询画了一个圈,洪湛一脸的茫然。 潘惟熙说道:“这个王询是高丽王后皇甫氏与高丽王叔父王郁私通所生,王郁有一与女奴的私生子长的与王询非常象,是另一个王询,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 潘惟熙追问:“你真的明白?” “明白,不明白人已经都死了。” “讲的好,这事办漂亮了。记住了,有五位给我儿献上效忠信的高丽大商,他们献上了他们背后主子家族效忠信,我不仅要见到这效忠信,这不够。” 洪湛立即说道:“还有他们刀上的血。” “没错。”潘惟熙很满意洪湛的回答。 洪湛施礼:“下官这就去办,若有失,请韩国公斩下我人头。” “去吧。” “是!”洪湛施大礼,退后三步这才转身离开。 第二四四节 那黑夜又黑甲 洪湛离开之后,潘惟熙将信收了起来的同时对折惟其说道:“说我这儿,才华有,学识有,本事有,懂民也晓军,可就是手太软。” 折惟其淡然一笑。 刘安确实手太软,那王询名字上的圈是潘惟熙加上去的。 至于那些密闻潘惟熙是怎么知道的。 有大半是刘安讲的,少半的投诚的高丽贵族给说的。 “出兵,直扑辽中京,虚晃一招之后拿下山海关,而后攻打营州、平州。” “得令。” 折惟其大步往外走,直奔军营。 站在军营的校场上折惟其指一群皮肤颜色很深的士兵喊道:“五颗人头,换一张大宋的户籍文书,眼下已经有七十三个人得到,这七十三人再斩五首,可得妻妾各一,钱十万。有一人,斩辽军百户,领百人,上报朝廷等候加封。” 一名身高两米二,皮肤不那么黑,有一头不卷的长发,只见他手持一对精钢狼牙棒的昆仑奴走了出来,双手高举狼牙棒转了一圈。然后单膝跪地,由军中司马给他发文书,以及披上象征低级军官的铠甲。 “我祖上是唐人,我愿名为唐虎!”这位昆仑奴高呼着。 唐人,对于昆仑奴来说,那可是高贵的血统。 特别是头发不打卷,皮肤颜色浅的,带有唐人父系血脉的,才有资格称为唐人。 折惟其笑着把自己的刀扔给了唐虎:“唐虎,本将为你作主,此战你若再立大功,本将给你作媒,娶宋人为妻。” “谢将军,誓为国公死战!” “死战,死战!” 在大食商人商队之中,大部分昆仑奴都是苦力的存在,平时会有铁链绑着,韩国公给他们尊严,带他们打仗,给他们肉吃,给他们衣服穿。 韩国公就是他们效忠的对象。 “战!” “战,战,战!” 一天后,霸州城东二十里。 一辆人型坦克,穿着特制的步人甲,两只四尺长的精钢狼牙棒挥的水泼不进,凭一人之力硬生生杀开了一条血路,将霸州守将的脑袋直接砸进了肚子里。 深夜,三万在夜色下根本看不见的黑甲士兵突袭了霸州,杀的霸州街面血流成河。 夜盲症! 对于这些昆仑奴来说不存在,他们在广州训练的时候,有时候粮食不够就大筐的水果当饭吃。 三万昆仑奴突袭霸州后,一万大宋禁军,五万水师陆战兵随后杀入。 一夜,霸州易主,霸州周边五十里,所有的村镇全部清空。 粮草、奴隶、牛羊、马匹全部往锦州运。 正如李继隆所预测的那样,辽萧太后亲自领军南下,刚到热河。 两天后,幽州城下。 这次不是刘安一个人坐在阵前高台上,刘安坐在中间,左边是李继隆,又边是刚赶回来的石保吉,三个人盯着战场。 “越打越顺了。”刘安乐呵呵的笑了。 石保吉却说道:“错,是辽军在幽州城的精锐要么没敢出城,要么就消耗的差不多了,我感觉是他们不敢打了。” “对,辽军派出来迎战的,已经是下等军了。”李继隆也在旁边应了一句。 “报,六百里加急。” 有士兵疯了一样往中军大旗下冲,不但没有人拦,还有人在替他开路。 那士兵冲到近前:“来自辽中京细作送来消息,辽国萧太后发出大契丹动员令,辽上京主力南下,辽北方各部落派兵南下,辽在生死攸关之时,辽国皆兵,全辽皆战。” “报,六百里加急。” “韩国公带杭州水师、明州水师、广州水师、占城援军突袭锦州,强袭霸州。斩锦州守将、斩霸州守将、斩辽中京万户萧山行、杀敌无数。” 李继隆摆了摆手:“抬下去好生照看。” 六百里加急,传令的士兵有的能累死在路上。 送信的士兵被抬走之后,刘安问李继隆:“李将军,辽国总动员会有多少兵力?” 李继隆闭着眼睛很久才睁开,一字一句的说道:“约一百六十万实数。” 李继隆特别加了实数二字,这可不是号称。 大宋兵力巅峰的时候是二十年前,拥有一百二十五万兵马,第二次攻辽之战后兵力不足百万,到现在是一百一十六万兵马。 李继隆继续说道:“就我所知,辽人那里就连孩童也知道,辽皮室军和属珊军合计五十万。” 听到这个数字,刘安脸色都变了。 石保吉轻轻一拍刘安:“别怕,耶律隆庆亲卫两万属珊军这种战力的,肯定没有二十万,这种兵马装备、马匹、训练,辽国的钱支撑不起,就算再有,其余的没那么强,只是比精锐辽军强一点。” 刘安这才松了一口气,若那样的属珊军有五十万,还打个屁。 根本就打不过。 不对。 刘安想到自己曾经读过一段文章,后世有位真正的学究曾经批判过元脱脱编写的辽史兵卫志有错,不但抄袭了宋朝的契丹国支,还把数字夸大了十倍。 那么,如果这位学究说的是真实的,那么属珊军总数只有两万。 刘安把这个疑惑给李继隆说了:“李将军,我认为有可能是辽人夸大了他们的兵力,属珊军只有两万。” “有可能,因为属珊军的马匹、军械的成本可以算来,辽人没有那么多钱,更没有那么多的精钢。但辽人一百六十万兵马是老夫推算出来的,这个数据差不会太多。但精锐有多少,打过才知道。” 李继隆说完后问:“你们怎么打败了属珊军,军报之中没有。” 石保吉与刘安都笑了。 李继隆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退的远一些。 石保吉这才说道:“其实也简单的很,当时我们攻打辽营,辽军的普通士兵打不过我们,但属珊军却非常厉害。我们攻打普通辽军,属珊军杀到我们就退,然后重拒马、刀盾车、长矛盾车就推上来。” “然后,属珊军来回奔波,体力消耗极大,我们这边兵力多,轮番休息不断的攻打。属珊军后来分成数支,再加上体力不支,就用投枪阵。属珊军人数消耗下去,马力不继的时候,长矛阵上,最后的部分就是硬砍了。” 第二四五节 浪哥正在逃 李继隆点了点头,这是群狼斗虎的打法。 最后所谓的硬砍,在失去马又体力不支的属珊军,就算再强也强不过这边休息好,吃饱喝足的宋军。 突然,李继隆轻轻一拍刘安的肩膀:“刘安,老夫有生之年可能看不到幽州归宋。” 刘安听到这话有点激动,李继隆却按住刘安:“你别急听老夫讲,辽人大动员,其兵力超过我大宋,我大宋眼下能调到北边作战的兵力最多不过七十万,当然这也不是最重要的,即便这样,老夫也有信心打下去。但是。” 说到但是,李继隆停下了。 石保吉也在旁听叹了一口气:“官家听到辽人拼命了,或许就怕了。” 李继隆瞪了石保吉一眼:“闭嘴,官家如何会怕,官家为大宋计,为民生计,适时收兵以保存我大宋国力,以图再战之机。” 刘安没接话,他不想说话。 李继隆一指幽州城:“不强攻是对的,折损过多,不好。” 刘安这才开口:“若没有辽中京的援兵,没有上京的援兵,再围最多一个月,幽州城就能拿下。” “没错。”李继隆不否认,幽州的城墙已经让重型投石车砸的有许多地方已经失去了防御力,护城河有好几段已经填平,别看这种城外的对战,幽州的守军也消耗了超过七万兵力,而大宋眼下兵力还多。 说到这里,真是无话可说了,三人都不想再说话。 一直到有士兵来报:“报,杨将军上报,顺州城攻克。” 李继隆站了起来:“传令,明晨正式攻城。” “得令!” 一声令下,整个宋军大营开始积极准备,明晨攻城。 话说另一边,霸州。 萧太后亲领一支兵马杀到霸州的时候,霸州城城门大开,城内火光冲天。 霸州周边不是五十里,而是七十里,所有的村落都给推平。 潘惟熙呢。 早早就跑了,带着主力掉头又用老办法,黑甲昆仑奴加火药包的战术夜袭了平州之后,根本就没有进城,直奔山海关,顺便把一座小城营州(现秦皇岛)拿下,然后就命人修城防,准备防御了。 潘惟熙人已经在营州,他的亲家刘浪还在平州。 “挖,每个大宅挖地五尺,挖到不到金子就拆房子。”刘浪瘦了,圆脸都有些尖了,双下巴也没有了,裤子要折上三下才能穿,否则太宽。 不仅是瘦了,人也变黑了。 不是晒黑了,是心变黑了。 眼看着自己手下的民夫们动作慢了,刘浪冲上去就骂:“你们这些笨蛋,挖的慢了到时候开城那里就带你们这些笨蛋去了。” 一听到开城,这些干活的开始玩命的挖。 比起一座不起的小城中的贵族宅子,高丽国王都开城,对这些农民有致命的吸引力。 一名小校跑到刘浪近前:“刘大官人,不能再等了,辽军距离这里不足六十里。” “再挖半个时辰。”刘浪不甘心。 心说自己浪行万里,什么时候走空过,这么华丽的大宅竟然没有一点钱,这不可能。 小校眼看劝不动,喊来三百名士兵:“挖,把这宅子翻过来,两刻钟后无论有没有见到宝,架上刘大官人撤退。” “得令。” 刘浪有点小贪心,危险与发财的选项之中,刘浪选择了发财。 不过,浪哥天庭保满,地阁方园,是有大气运的人。 整两刻钟,突见一军士高喊:“挖到了,挖到有,有地窑。” 刘浪身轻如燕,跃过人群站在地窖入口:“这些小辽人贪官,竟然把地窖挖的这么深,这足有五尺,还盖了这么厚的石板。” 留在这里的小校周平落想说一句:“这是地窖的顶,是咱们没发现秘密的入口。” 刘浪大手一挥:“这城中官仓是空的,富户家中无财,必有古怪,给我装。” 刘浪身后有八十一家商户带着的六千五百挑夫,以及一千二百名家丁,连同留在这里的三百禁军齐上阵。 车拉袋装人扛,就是一个字,快。 刘浪高喊着:“车装不下的,往挑贵重的往怀里塞,你们这些笨蛋,连金子都不认识,都是傻货。” 寻常的农户那见过金子是什么,他们认识铜钱,认识丝绸,认识布匹。更认识粮食。 可就是不怎么认识金子。 刘浪一边骂,一边催着自家人赶紧装,看着地窖变空,刘安从怀中取出一包糕点拿一块塞进嘴里:“还好,自家人可靠点,认识金子。” 终于,撤退了。 刘浪一行人每个人都背着包袱,重物装在马车上。 马车太少,这一路走的实在太慢。 这才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周平落脸色苍白的跑到刘浪亲前:“刘大官人不好了,辽军足有五千骑兵,三千步兵已经追到我们不足二十里,怎么办。” 刘浪停下脚步,一只手捂着胸口。 他心疼,好不容易挖了这么多宝贝,他舍不得。 可钱那里有命重要。 “还能怎么办,扔下东西逃。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躲一下的?” 周平落心里一边骂着刘浪贪心,可又不得不保护刘浪,他赶紧想办法:“有,之前的探马查看过,那边有个山谷咱们逃过去然后用火药炸塌谷口,我派十骑去营州搬救兵。只要撑过今晚,就能活命。” 还能怎么办?逃吧! 刘浪拿着鞭子狠抽所有的民夫:“把东西扔了,命比钱重要。” 一行一共六千多七千人马,一边扔一边逃。 好不容易逃到了山谷,家丁拿着武器守在山谷,五百多体力好的民夫开始挖洞,准备埋炸药。 一个时辰过去了,火药也埋好了,只等着辽人追来。 可却没一点动静。 周平落坐在刘浪身旁,刘安一拍周平落的脑袋:“小平落,只有这么近一点距离,辽人怎么没动静,莫不是你派的人看错了。” “不可能。”周平落很自信。 又半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没有一点动静,刘浪看了周平落一眼。 周平落立即吩咐:“十骑,出去查看。” 很快,人回来了。 负责探查的人喘着粗气汇报着:“辽人,辽人自己打起来了。” 第二四六节 浪哥的传说 辽人自己打起来了? 刘浪怀疑自己听错了,猛的吼了一嗓子: “什么?” 负责探查的士兵回答:“辽人自己打起来了,打的好凶,比咱们打仗还凶,拿刀真砍。” 刘浪与周平落都不太信,骑上马靠近远远的用望远镜看了一眼,这一看刘浪急了:“所有人听令,给我把钱抢回来。” 民夫对士兵! 十个民夫也未必能打得过一个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 但,当刘浪带着人马杀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血流成河。 五千辽骑中有三千是女真骑兵,三千步兵当中有两千是高丽兵,遍地散落的钱、布、珍宝。 辽骑的将军命令继续追击。 可当一名女真骑兵将刀从背后捅到了辽将身上之后,就没有命令了。 砍! 刘浪带人杀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混战了近一个时辰。 辽军胜了,杀光了女真骑兵,杀光了高丽兵。 然后,刘浪到了。 面对全身是伤,马匹无力,阵形散乱,依然还是各自往马背上装钱、装布、装珍宝的辽军,刘浪带着一千家丁,五千多民夫如恶狼如羊群一般冲了过去。 一名辽兵看到刘浪带着几个家丁冲向自己,看看自己的腰上,没刀。 再看马背上,刀压了几捆布下面了。 再看四周,最近距离的一把刀插在五步之外。 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足有五把刀捅在自己身上。 一刻钟后,辽兵全灭。 刘浪提着两颗有漂亮头盔的人头,扫视周围之后,乐呵呵的笑了:“这些小辽国的兵还不错,知道替咱们把货物放在马背上,小的们,给我打扫战场,装好财货,我们去营州。” 刘浪走了,留在地上只有已经发黑的鲜血,还有光光的尸体。 连死掉的马都没放过。 反正,眼下马多,而且还有大车够装。 入夜,刘浪遇到了潘无双,潘无双是带人来相救的。 “亲家公,你满身是血,可有受伤?辽人退了?” 刘浪哈哈一笑,没等刘浪说话,一个小伙计就兴奋的大喊:“有辽人来追我们,我们杀光了辽兵,抢了他们的马,扒了他们的甲。” 有人头,耳朵为证。 潘无双怎么可能相信,就凭你们这些人,八千辽军就杀光了。而且你们只有一百多人受伤,一个人没死。 说笑话呢。 两天后,幽州城下。 六百里加急,其中一份军报上写着。 汴梁民商刘浪,领一千家丁、六千民夫,尽诛辽军骑五千步三千,无损。 刘安看完军报,李继隆看完军报,石保吉看完军报。 三人皆沉默。 高琼在旁问了一句:“刘学士,你给你爹爹何种神器,尽诛辽军八千而无损一人,这东西应该拿到幽州城来用用。” “没,什么也没有。”刘安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石保吉也问道:“就算是辽军站在那里不动,砍杀八千人马,这事怎么听起来这么邪乎呢?” 莫说刘安想不明白,辽国这边也想不明白。 很快,又一份军报送来了。 经查证,刘浪手中的两颗人头中的一颗是耶律赫辛的。 “这家伙是谁?”刘安真没听过这个人。 李继隆说道:“你不是说要诛韩德让三族嘛,这就是韩德让的弟弟,就在几天前刚赐的名字,韩德让统幽州兵力战你刘安,力保幽州不失,几年前曾经赐名德昌,前几天赐姓赐名叫耶律隆运。” “我,我怎么不知道?” “细作已经报了,你没注意。”李继隆确实是在情报上看到的。 刘安听完起身就往中军走去。 耶律隆庆正软禁在这里,刘安推门进去就先喊上了:“隆庆老兄,你娘给你找了一个后爹,叫耶律隆运。” “是韩德让吧!”耶律隆庆很平静,这事他早就知道。 在几年前,萧太后就有这打算,只是一直没机会实施罢了。 刘安坐在耶律隆庆面前:“这事我准备请你喝一杯,话说这老韩也厉害,三代为奴,现在竟然混到了这么高的地位。” “我大契丹允许改嫁,与你汉人风俗不同,我皇兄和我奉他为父,既然赐国姓,这事确实值得喝一杯。话说,你的小阴谋似乎得逞了,否则母后不会有机会赐姓给他的。” “顺便说一句,我父在平州那里,顺手把老韩弟弟的脑袋给带回来了,人留在郊外了。” 耶律隆庆竟然笑了:“这事值得喝一杯。” “你,竟然不生气?” 耶律隆庆很是平静:“你天天找机会来气我,现在想一想,也挺有趣,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对了,那个张环挺有意思,我告诉他,若他愿意降辽,我就把我的妾室送给他。若一个不够,就两个,两个不够就十个,我有一百多妾室。” 卧槽! 刘安心里骂了一句,可还是吩咐准备酒菜。 摆上酒菜后,耶律隆庆为刘安倒上酒:“咱们和谈吧。” “你现在是阶下囚!” “你不敢杀我,同样你们宋国皇帝也不敢,这一战算你赢了,幽州不可能让你拿走,大同可以,但奉圣州要还给我们大契丹。其余的可以坐下谈,说不定你宋国朝堂之上还会割地赔款。” 刘安给气的不轻,正准备说点难听话,耶律隆庆一句话就把刘安噎住了:“你若是皇帝,我大契丹这次危险了,可惜你不是。你若降我,我保你并肩王,宋国全境是你的封地。” “我,拿了幽州给你看。”刘安起身就准备走。 耶律隆庆笑着对刘安说道:“我大契丹的国书,此时怕已经在你宋国皇帝案头了。” 刘安将酒杯举起,却没有摔下去,轻轻的放在桌上:“幽州城,我已经强攻两日,我要看韩德让能守几天。” 耶律隆庆依然保持着微笑。 这么多年以来,李继隆、石保吉等人一直在研究他这位梁王。 同样的,十年以来耶律隆庆也无时无刻的在研究大宋,他把大宋朝堂到每个官员都研究了一个透。 唯独差了刘安。 让他这次吃亏不小,不仅死了萧挞凛,自己还被活捉了。 第二四七节 辽人想和谈 耶律隆庆有自己的自信,他确实是一位英雄人物。 有些事情他猜对了,但未必都准。 萧太后确实给大宋皇帝写信了,要求和谈,而且还派了人往汴梁去,想通过大宋的朝堂来完成这次合谈。 可是,他这次算错了大宋皇帝。 大宋皇帝此时,满脑袋都是封禅。 夺回燕云十六州,就算不能成功也要为夺回燕云十六州打下坚实的基础。 皇帝已经亲征。 大宋皇帝带站七万禁军,已经到了澶州。吕蒙正与毕士安监国、向敏中人已经到了巴蜀稳定西南。皇帝还下了特旨,要求潘惟熙无论人在何处,以广州为中心,稳定大宋南方。 然后,皇帝坐在行营中写了一封亲笔信,给刘安的。 信中写道:辽国既然想谈,咱们大宋是礼仪之邦,安哥儿你说话温和一点,礼节上客气一点,和他们谈一谈。姑丈只有两点要求,第一就是大事要紧,第二就是别惹急了辽国与大宋死拼到底,咱们大宋拼不起。 写完信之后,皇帝叫来随军出征的寇准和王旦。 “寇公、王公,朕收到辽国太后的亲笔信,辽人想谈。” 寇准上前一步:“官家,臣所知。辽人已经派出密使到了汴梁,正在游说朝中官员和谈,臣已经下令,除礼部鸿胪寺负责接待的人之外,朝中任何官员不得私会敌国,否则以通敌论处。毕公那里也有信到,毕公会监督朝中。” “很好。”皇帝微微点了点头。 寇准又说道:“不过臣也以为,是到了见好就收的时候,若辽人如困兽之斗,辽宋都不可能死拼到底,就眼下战况来看,辽军已经战损接近三十万,我大宋连同盟军也战损在二十万,物资消耗无数。但,要见好才能收。” 皇帝大笑:“寇公这话说的好,要见好才能收。这个尺度朕想听一听。” 寇准摇了摇头:“臣没把握。” 王旦也上前:“臣也没把握。” 这尺度此时谁也说不清,虽然寇准并不知道战争是政治的延伸,可他却懂,战争是为国争而服务的。 只是眼下,寇准内心确实没有把握。 皇帝说道:“那就下旨,让刘安先去和辽人谈一谈,秘令李公在后。” “官家英明。” 寇准也是这么想的,让刘安往前冲,万一有什么玩过火的还有李沆兜在后面。 皇帝又说道:“吩咐大军先往并州,朕要亲眼看一看石炭矿区。” “臣领命。”寇准施礼。 王旦这时上前:“臣有些想法。” “王公尽管讲,想什么就说什么。”皇帝这会心情大好,无论怎么看,这次也是大宋胜了,而且一雪前耻。 王旦上前一步:“官家,幽州城官家怎么看?” 这话问到核心了。 事实上,此时所有人都很清楚,幽州城才是这次和谈的核心,大宋铁了心要幽州城那么这和谈辽国死都不会答应。 一个幽州顶得大半个燕云,也是辽国经济的支柱。 王旦一句话把皇帝问住了,皇帝沉思很久:“让朕想想。”王旦赶紧施礼:“臣也没有主意,所以想请官家定夺,臣失职,臣有错。” “不,王公你没错,你说的对,这幽州城确实要好好想一想。” 皇帝也明白,刘安已经把幽州打下来是一回事,还没有打下来又是一回事。 不过,皇帝没有立即回答还有另一个原因。 在寇准与王旦离开之后,皇帝立即到了后帐,这里有一个穿着太监服的女子。 真实的历史上,澶渊之战皇帝并非逃跑派,他愿意亲征有三个原因,一是寇准的坚持,二是禁军大将高琼的建议,三是最关键的,是有个女人为皇帝分析并且建议。 这个女人就是刘娥。 有些人把寇准在这次大战的作用推的太高,事实上刘娥是有很大功绩的。 刘娥执掌大宋江山近二十年,也是一个女中豪杰。 无数人都想不明白,事实上穿越者刘安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澶渊之战是大宋赢了,却还给辽国岁币。 皇帝想的很简单,给点钱就可以不打仗,打仗花的钱是赔钱的十倍、几十倍。 有人怀疑,这便是刘娥给的建议。 确实,给了钱大宋换来了百年的和平,在皇帝晚年的时候大宋的年收入超过一亿两白银,达到了宋朝的巅峰。 刘娥有错吗? 刘娥被藏在宫外十五年,她孤独只有读书了,她读的书更不少。 她更知道,大宋与辽已经打了二十五年,每年宋军死伤都有近万人,消耗的钱更是无数,能和谈不打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皇帝没有给王旦回答,就是回去找刘娥商量去了。 刘娥听完皇帝的话之后,思考了很长时间:“官家想收回燕云吗?” “当然,必须要收回燕云。” 刘娥再问:“那能打得过辽军吗?” 皇帝有点不理解了,反问:“这不是胜了嘛。” 刘娥摇了摇头:“官家,真的胜了吗?若真胜了,那么幽州城已经被攻下,怕是此时也有心无力。辽国动员全部国力与我大宋要决战,是虚张声势求和,还是真的有心决战。怕关键点就在幽州。” 皇帝点了点头,这话似乎有理。 刘娥继续说道:“刘学士已经尽力了,但幽州城先帝两次北伐都没有成功,眼下燕云半数已被刘学士攻下,幽州城若他不顾一切全力攻打,想必也能拿下,可他却停下了。想必刘学士已经想过王尚书问官家的话了。” “他……”皇帝没想过刘安能想这么深。 “官家,十八岁,已经位极人臣,领军纵横千里,怕是寇相公现今也作不到。” 皇帝点了点头。 刘娥在为刘安说好话,因为她也不敢得罪刘安。 刘娥面前有两条路,毕竟都姓刘,说不定可以拉一点关系,也许有机会认可亲戚。自己无子,将来还有一个依靠,在宫中能有一个好生活。 另一条路她现在没这个实力,也没有底气。 就是取代郭皇后,然后干掉刘安,再拉拢一票大臣。 她有自知之明,她能拉动的大臣已经被刘安杀掉至少二十人,所以她选择找机会示好刘安,因为她没儿子,有野心也没用。 第二四八节 刘安的谈判技巧 年轻的刘娥,此时还没有太多的野心。 毕竟郭皇后还在,而且皇帝的儿子并没有死光。更何况,当今佑哥儿深受皇帝喜爱,而且健康的很。 说到赵佑。 赵佑此时正在刘安的安排下当苦力。 赵佑一个营一个营的巡营,慰问受伤的士兵,询问营中士兵的伙食情况,光是背那些好听的话,刘安就让赵佑背了一本子。 一天跑了二十里,赵佑感觉自己的腿已经不在身上了。 拖着如灌铅的腿回到中军,见到刘安之后,赵佑就一脑袋扎在床上呼呼大睡。 正在和刘安讨论当下战局的李沆见到这一幕对刘安说道:“你会是一个好帝师。” “或许吧。”刘安没接这话。 李沆还想说什么,刘安却说道:“我认为,是攻打矿区的时候了。” “矿区不能露白,不能让辽人知道这两个矿区,否则会生变。” “恩。”刘安点了点头,亲手写了军令,然后命人悄悄的送出去,给了留守在大同的王嗣宗,还有阿厮兰汉以及潘罗支。 相信他们会有办法拿下两个矿区,然后占上,还能找借口留住。 别人不行,王嗣宗有这个手段。 刘安发布完命令,李沆对刘安说道:“是到了给官家写一封长信的时候了。” “是,李公帮我斟酌一下。” 比起朝堂上,比起寇准,比起皇帝,李沆才是第一个告诉刘安,要懂得见好就收的人。李沆早在大同的时候就告诉刘安,你拿不走幽州。 可此时,刘安却说道:“我要拿走一半的幽州。” “可能吗?” “可能。” 刘安很自信,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岳父潘惟熙肯定能攻下开城。 几天后,萧太后三十万辽军绕过顺州达到了幽州城东北方向,而此时刘安也接到了皇帝的特旨、密信,还有寇准等人给予的官方正式公文。 这封密信刘安没给任何人看,还不是时候。 因为,那件大事刘安根本就解释不清楚,也没办法解释。 谈,既然皇帝有旨下来,不谈也要谈。 萧太后立在城头,幽州城门大开,有小官骑马而来,将一份萧太后给刘安的信拿出来,来到宋军阵前大声朗读。 信中的内容无非就是,宋何故犯我大契丹! 其余的皆是废话。 此时,应该由刘安派出骑士带着自己的回话来到幽州城前朗读。 如果双方都认可这种初次会谈之后,就会正式的派出一队官员或是入幽州,或是入宋营进行初次的第一轮谈判。 刘安呢。 听完那位朗读完萧太后的信之后,只是轻轻一挥手。 三百门虎蹲对着幽州城就是一次齐射,不是威胁性齐射,而且是直接往城头上打,瞬间炸的萧太后的护卫亲兵血流成河。 城头上的萧太后银牙都几乎咬碎了。 她身旁的韩德让这时突然说了一句:“太后,这小娃娃至少没敢对准城楼。” 韩德让看的清楚,刘安狠,但还有顾忌,否则刚才那一轮就直接奔城头而来。 萧太后看了韩德让一眼,韩德让轻轻一挥手,幽州城墙上五千弓手对准刘安的虎蹲炮阵就是一轮齐射。 曹琮此时人在海上,正准备袭击开城。 这里带人的是曹家长孙,曹仪。 曹仪站在那里不动都没有动,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虎蹲的射程是多少,弓弩的射程是多少? 最远的一支箭也不过落在他面前三十步范围内。 这个场景让韩德让很尴尬。 紧接着,床弩给抬了出来,韩德让准备第二轮。 在虎蹲阵后,有四只小帐篷,没有人知道帐篷内是什么。 这时,突见雷霆之声,四只小帐篷如遇狂风。再看幽州城头,女墙直接被炸开,四只床弩或是被直接炸碎,或是弩兵身死。 “叫板。”石保吉站了起来。“让他们见识下我宋军三弓重弩。” 宋军三弓重弩又叫八牛弩,是远程冷兵器的王者,没有之一,就算后世的明朝都没有超越宋超八牛弩。 五百架三弓重弩往城前一推,韩德让脸都白了。 萧太后牙根见血,这是气的,咬紧牙关把牙根都咬出血来。 没办法,怂吧。 又一名骑士带着萧太后的亲笔信出来,这时刘安这边的骑士飞奔上前,在那骑士到宋营之前来到幽州城下。 “宋臣刘安致辽国萧后:我刘安年轻读书还不多,侥幸考中进士蒙我皇圣恩点为探花。我家为寒门,不懂那么多虚话,我只知道能打就别瞎胡扯,不敢打就跪,少他娘的又想当裱子有想立牌坊,要么降,要么战,作不了主的话,找能说话的男人来。” 骑士说完,自己嘴角都不由的挑起一丝笑意。 他不敢真笑,却实在忍不住。 “打!”萧太后真怒了,却被韩德让一把拉住:“太后,打不得。我大契丹输不起,眼下就是赢都赢不起。” 韩德让的话让萧太后勉强冷静了一点点。 想当年,萧太后才三十岁,儿子只有十二岁。 辽国贵族不服,辽国几乎要崩裂,就是韩德让,一手刀一手糖,硬是保住了她的太后之位,她儿子的皇位。 眼下韩德让说的清楚,他们输不起。 也赢不起。 以刘安眼下的军力,眼下的战况。已经没有什么计谋可用,只有正面硬刚一条路。正面硬刚就是胜了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一但韩德让的部队,还有辽太后以及幽州这些兵马死伤过多,辽国贵族就算不反他们。 女真呢?高丽呢?渤海人呢? 辽国必乱,辽国必崩。 刘安站在阵前笑了,韩德让能想到的事情刘安不用思考也知道,后世的历史书上都写着呢,辽国内部有什么麻烦也写在明处。 还有女真族这只真恶狼,时时都想撕咬辽国一口。 眼下,幽州城已经没有女真兵马了。 女真兵马全部撤退,因为他们看不到辽国有胜的可能,这一路回去劫掠辽人村镇,到现在萧太后还头疼着呢,已经有十几万兵马为了处理此时被拖住。 辽东一带的大贵族更是怨恨的厉害。 第二四九节 谈着继续打 跑到宋营的那名骑士听到背后的哨箭声,终究是没开口又掉头回去了。 刘安的第二名骑士又跑到了幽州城下,这次更直接:“若辽国萧后认为你们还没有输,就再打过,分出胜负好和谈。今晚之前,没有答复,我宋军明晨攻城。” 刘安这作风让李继隆、石保吉这两位打了一辈子仗的将军都一哆嗦。 将军战时狠,可不代表会谈判。 他们已经接到正式的公文,大宋准备和谈,可刘安这边却还在打,刘安手上有大元帅兵符,兵符高于枢密院公文,除非皇帝下旨收回大元帅兵符。 李沆这时却给了两位将军一个解释:“刘安虽年少,却把城下之盟四个字理解的很透。打也是谈的一种技巧,既然他说打,老夫认为可以打,但收着点势。” “这样,有意思。”李继隆是纯粹的将军,不是政客。 这种不要脸的作风,李继隆脑袋里就没存在过。 刘安这时走了回来,看到李继隆与石保吉之后笑了:“我刘安不会打仗,但我刘安是个坏孩子。在所有人都认为战争结束的时候,真正的战争才开始。有劳两位将军了。”刘安说罢长身一礼。 李继隆摸着胡子笑了。 石保吉在刘安脑袋上揉了几下。 打仗,他们是专业的。 李沆却问:“刘安,你想要什么?” “恩!”刘安没回答,李沆又说道:“这里没外人。” 刘安这才说道:“把幽州全拿回来我也感觉不可能,人都有底限的,我盘算了好多天,这幽州便是辽国的底限,失去了幽州城辽国的国力便会直降一半。所以幽州在只要还在手,辽国内部不会乱,也会全力抢幽州。” “恩。”李沆点了点头,这也是他很早之前就劝刘安见好就收的原因。 李继隆与石保吉没插话,打仗他们是专业的,玩这种心眼他们不行,那怕两人都是历史上有名的北宋前期排得上号的名将也一样。 刘安继续说道:“我们有能力灭掉辽国不顾一切,大动员之下的兵力吗?” 李继隆与石保吉都摇了摇头。 李继隆开口说道:“第一次伐辽,我大宋精锐尽在,那时可以。第二次伐辽……唉!之后我大宋精锐损失殆尽,现在虽然十八年过去了,但朝中却……”李继隆没说下去,那怕他是太国舅,有些话也不敢讲。 刘安说道:“我懂,就是眼下我们就算能胜,也伤筋动骨了。” “不!”李继隆摇了摇头:“是同归于尽。” 刘安就不明白了:“那为何当初,李将军要支持我攻打幽州?” 李继隆没说话,他在等刘安自己想明白。石保吉想解释几句却被李继隆用眼神制止。李沆也是闭目养神,打算让刘安自己想。 刘安拍着脑袋在想,很认真的在想。 刘安知道辽国内部的矛盾,辽国底气不足,因为历史上有过记载,也有许多后世的大牛写过分析。 但李继隆说的事情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为什么呢? 刘安想了好久,试探着问了一句:“王超?” 李继隆摇了摇头。 王超是一朵奇葩,他在定州有十万兵马,却不听皇帝调派,但也没有半点想造反的意思,就连历史学家都不明白,这家伙脑袋里在想什么。 刘安继续思考。 又过了很久,刘安才说道:“打幽州,未必要拿下幽州,要的是让整个大宋动一动,大宋的兵马也动一动,否则再不动大宋估计就没兵马能动了。” “继续。”李继隆能说让刘安继续,就代表刘安说的靠点边。 刘安又思考了一小会:“为大同?” “继续。” “为了测试六谷、西州他们结盟的诚意,以及顺便狠狠的收拾一下党项人。” 李继隆点了点头这才说道:“最后一点,不管你猜没猜到,老夫来说。这是一道考题,会试之中你的文章老夫可以倒背入流,很普通。但灵州之事你办的太漂亮,所以老夫想看一看,你真正的才学。” “啊!”刘安心说,这把自己抬的有点太高了吧。 李继隆说道:“你说,真正的战争此时才开始,老夫才真正相信你有才。虽然老夫不太懂为什么叫真正的战争才开始,但老夫知道,朝堂上与官家,还有辽国都已经想要议和了,可你却依然还在出战,这代表着,你比朝堂上那些人狠。” “不对。” 李沆提出了反对意见。 李继隆不解:“怎么,难道老夫说错了?” “是错了。刘安再兴兵,寇准定会认为刘安为了和谈想拿到更好的条件,这话没错。但寇准也就这点眼光了。真正的原因是刘安想灭辽,这次要为灭辽作足准备。你们或许不知,刘安每天夜里到三更天才睡,他每天坐在阵前发呆,是因为他困。” “原因嘛,他没告诉老夫,但老夫知道他写的很多东西。但每天他不得不坐在阵前,他坐着,大军便有主心骨。” 李沆也不知道刘安干了什么。 刘安也没打算这个时候说出来。 这事,给谁也不能说。 就算是李沆,刘安也没打算讲,因为万一需要背责任,他一个人干的事可以在皇帝那里打混,加上李沆就不行了,这是实实在在的过错。 不过,刘安这会经李沆一提醒,倒马上说道:“我要先回帐篷,我要给官家写密信,谁也别打听,有麻烦官家最多骂我几句,但你们知道了,朝堂上没办法交待。” “去吧。真有事,老夫能保你。”李沆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个能力。 刘安起身施礼,然后离开。 刘安离开后,李沆说道:“不是说,有五个州要攻打嘛,两位将军很闲吗?” “点将!”李继隆站了起来,大步往中军大帐走去。 大虎符在刘安手中,李继隆与李保吉点将下命令,只需要去刘安处落印就行。既然说打,他们绝对是专业的。 刘安呢,几乎是小跑着回到帐篷,赶紧给皇帝写了一封信。 这是刘安头一次使用六百里加急,明面是一封战报,一封公文,暗中却有一封密信,说是密信刘安相信寇准、王旦肯定能看到。 第二五零节 攻城也是谈判的方式 次日,幽州城下真正是一场血战。 宋军头一次对幽州城火力全开。 宋军攻城部队拿出了全部的实力,不再有一丝的隐藏。城外对野外的辽军,大宋联军与辽国北方部落的大军杀的十里外都能到了战鼓与喊杀声。 萧太后一脸平静的站在城头。韩德让陪在旁边,两人事实上内心还在感谢刘安。 因为,城头上现在战死的,都是被督战队逼上城头的渤海兵与辽上京的兵马,理由很简单,幽州城的守军血战数日需要休息。中京的兵马被潘惟熙搞鬼吸引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则在处理女真乱兵上。 城外,与大宋联军血战的也是上京的兵马。 杀吧,死吧。 这些人对于萧太后来说,都是些不怎么听话,而且一直对她母子不敬的人。 韩德让突然小声对萧太后说:“宋国的这娃娃,不会是有意为之?” 萧太后点了点头:“或许是,但我感觉他还有阴谋。试想,一个十八岁的娃娃领军百万,我辽国有吗?宋国太短,往前说有吗?宋人皇帝敢让一个小娃娃领兵,若不是有非凡能力,就是背后还有能人在。” 刘安当然有阴谋了。 西州、党项、六谷、沙州的军营已经开始秘密的打包,他们已经接到命令,准备离开幽州城,到一处新的目标,那里有极重赏在等着他们。 但要求所有知道这道军令的,必须保密。 收拾行装打包也是秘密进行的,许多东西都不带,反正宋军主力在这里,到时候折钱就是了。 连马匹都留下超过十万匹,羊更是百万计。 连续两天,宋军在幽州城下恶战两天,西州精锐给辽上京的骑兵造成了高达三万五千的伤亡,加上攻城的伤亡,辽军这两天伤亡超过四万人。 宋军也伤亡近万人,联军伤亡有两万。 宋军大营之中,伤药的消耗量巨增。 萧太后的信使又到了。 这次没喊话,直接给刘安写了信。 信中的内容是大致意思是,这样的消耗对双方都没有意义,等辽国与大宋的精锐消耗到无数支撑的时候,便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刘安写了回信,意思是:你辽国让中京的兵马撤回中京,不再越过顺州城防线,那么我刘安也撤兵大半,这便是诚意。 萧太后见到刘安的信,久久不语。 刘安这是在干什么,辽国上京的兵马还在幽州,你却让我中京的兵马回家,你是在帮我吗?中京的兵马回到国都,我母子的更稳。 好,同意。 萧太后同意了。 刘安立即下令,西州、沙州、党项、六谷的兵马,明晨就撤退。 事实上,战四族联军兵马的三分之一的四族精锐早在趁着夜色跑了,只留下部分精锐领杂兵作战,打完这两天,先走的兵马轻骑已经可以看到大同城,重骑也走了一半路程。 大同城这里的兵马,先头部队已经杀到云内州,开始备战。 第一批的五千精骑分成五十队,最多再有三天时间就能把目标地周边五百里全部侦察完毕,而刘安的勘探队也已经开始工作。 打仗,刘安有专业的。 探矿,刘安也有专业的。 以前官方探矿的矿工一年只多挣三十两银子,刘安给他们三百两。 工部会探矿的人都是刘安手下这笔人马徒孙级的。 洞矿都能探的高手们,遇上露天大矿区,他们现在不是在找矿区的位置,也不是在找什么地方可以下手开始挖,而是在测算这个矿有多大。 带队的人见到密信了,这里有黄金五万石,银五十万石,铜超过六万万石。 他们不是不信,而是想亲自确认一下。 西州最狠的勇将卡巴阿巴、六谷潘罗支的亲弟弟厮铎督、党项勇将野利阿刃三人各带族中最精锐的骑兵,配最好的战马以及装备,任务只有一个,护着刘安的探矿队。 “莫大师,如何?”卡巴阿巴在探矿队休息的时候亲自给领队莫白劳送上水袋。 莫白劳接过水袋,眼睛就望在这边草原。 “这里确实是金铜矿,但老朽测算了数日,感觉没那么多,或有延伸矿区老朽还没有发现。” 卡巴阿巴立即就紧张了:“那,有多少?” “估算不低于两万万石。” “啊,哈哈哈。” 刘安说的是六亿石,这里探矿队初步发现的有三分之一,这也非常非常多了。 野利阿刃也跑了过来:“敢问先生,矿区在那里可以挖?” 卡巴阿巴叫的是大师,在他们那里大师就是尊贵有学问的人。野利阿刃受汉学影响,叫的是先生,也是尊称。 莫白劳一指脚下:“从这里,你放眼往四周看,比夏州城再大一倍,都是。一直往下挖,能挖几百年。” 以当下的挖掘能力,几百年肯定是挖不空的。 毕竟是几千万吨铜储量的超级矿区。 三位带兵的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很默契的谁也没说话,各自暗中派兵赶紧把消息给族里传回去。 铜是什么。 在这个时代,简单就一个字。钱! 铜就是钱。 没有第二个解释,更何况还有伴生的金、银。 另一边,刘安的公文,所谓密信也送到了并州,交到了皇帝手中。 密信送到的时候,皇帝正一脸笑意的看着热火朝天的并州石炭矿区,要知道就这一个矿区可产生的价值已经顶得上大宋最富的一路年收益。 密信到,皇帝身旁的太监拉开一个圈子,把陪同的官员都挡在十步之外。 皇帝打开一看,用牙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头,强烈的刺痛感让他依然保持着脸上的平静,然后将信折了起来,只当没事人一样淡然一笑:“传朕的话,派人往幽州去,告诉刘安。朕说了让他客气一点好好的谈,我大宋毕竟是礼仪之邦,不要那么冲,毕竟辽国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再告诉他,朕要亲自为大宋挖掘石炭,暂不去幽州。去吧。” 皇帝相信,刘安肯定懂自己的意思。 表面上是口头斥责,实际上皇帝在告诉刘安,朕暂时不去幽州,你刘安可以继续。 第二五一节 皇帝的小算盘 皇帝心中有一笔账。 打吧,三百万贯军费,十万战损,朕的大宋撑得住。 一贯钱大宋的六斤四两重,一百贯不过六石,一百万贯也才六万石铜。 六万万石铜矿。 谁敢错过这个铜矿,就是他身为皇帝都不敢跪在太庙之内。 这个铜矿确实是巨牛的,刘安清楚的知道后世这个铜矿区相当于某国三分之一经济。刘安就不信,皇帝会不在意。 并州这边的官员小懵了一下。 可听到皇帝要亲自去挖矿,这事怎么也要好好准备一下,挑一处安全的,煤层软一点。 寇准才不信皇帝要挖矿呢,肯定有事。 正式的公文上在寇准眼里全是废话,那么真相只有一个,在那封密信里。 寇准想看。 可现在他又没办法提,皇帝还在巡视石炭矿区呢,陪同的官员有近百人。 寇准打算到晚上再问。 话说幽州城下。 刘承珪代皇帝来劳军,巡视了一圈军营之后,人已经在整理行装,带轻骑准备往西边去。 六万万石铜矿区,而且是金铜矿区。 刘承珪怎么能坐得住,刘安几句话就忽悠的他要去亲自看一眼。 从幽州城下离开的时候,刘承珪给刘安放了狠话:“打,在幽州和辽国往死里打,兵不够,杂家给你再保二十万兵马,征调十万民夫。” 刘承珪后世的记载是奸人一名。 刘安眼中的刘承珪,是一个只忠于皇帝,什么也不顾的狠人。 还没出营,刘承珪停下了。 “小的们,你们加紧准备,杂家要再去巡营。” 刘承珪还是不放心,又掉头回营了。 刘承珪找到了随军太监,阴冷冷的盯着这两名中年太监,一名是跟着刘安的,这一路上连半句废话都没有过,另一个是跟着李继隆的,以李继隆的手段,也不敢挑事。 可刘承珪还是不放心,又特意回来了。 “你们两个人听好了,在这里要听刘学士的话,谁坏了官家的事,杂家办完事回来活刮了你们。” “是,是。”两人连站着都不敢了,满头大汗的跪在地上。 刘承珪揪着两人的头发,盯着两人的眼睛:“再说一次,记好了。” “是,是!” 刘承珪这才松了一口气,从这里两执事太监帐篷内出来就往营外走,想必这会出行的行装,水、干粮等物已经准备好了。 正好这时,他遇上了张齐贤。 两人一照面,谁也没理谁。 张齐贤不喜欢刘承珪,他眼中刘承珪就是一个奸人。刘承珪更讨厌张齐贤,在刘承珪眼中张齐贤贪吃而且胆小。 当初皇帝让张齐贤权知真定府,张齐贤就没敢过来。 可两人一照面,却不由的停了下来,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张齐贤开口说道:“是往云内州方向,再往西八百里?” “不错。”刘承珪很清楚,这个大秘密不可能瞒住所有人,张齐贤是正三品,有资格知道。 张齐贤说道:“我想劝刘公公晚一天再出发。” “为何?”刘承珪没好气的反问了一句。 张齐贤走到刘承珪身侧,两人肩膀平行,却是相互看不到脸。只听张齐贤说道:“那地方是辽国疆土,就算这次刘安有法子拿到,这种大矿能瞒几年。” 刘承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张尚书请继续。” 既然能谈到一块,张齐贤便继续说道:“这矿区,要分给四族,却不得不分,因为距离我大宋太远,这是一块飞地。既然能分给四族,为何不能分给辽人。这话,刘公公或许能讲给刘安听。” “这!”刘承珪也反应过来了。 那地方,大宋派兵马过去,就算派三十万大军,先不说一年军费要多少,光是运粮一项就能把大宋拖累的辛苦无比。 若是辽人再疯狂攻击,后果确实可怕。 所以,重兵还是要党项人、西州来出的。 刘承珪想了想:“这事我不行,要官家来作主,对辽谈判是大事。我可以和你一同修书请示官家。你不能提,因为你不敢。刘安就算有心也一样不敢,宋辽恶战二十五年,没有官家的授权,谁敢?” “也对。那我起草。” “现在。” “就现在。” 两人一同进了那两人执事太监的帐篷,刘承珪冷冰冰的吩咐了一句:“滚出去准备纸笔,杂家要给官家上述。” 刘承珪在张齐贤写后的上述中签字,挑选了可靠的人送信之后,这才离营往西北去了。 刘安此时正在进行第一轮正式和谈。 当然,战争依然还在继续。 这次谈判是非常正式的,只是…… 辽方负责谈判的是耶律隆庆。 刘安坐在耶律隆庆的帐篷内,此时耶律隆庆的帐篷外已经不是宋军守着,而是由一百名辽军负责充当护卫。 而后厨师、侍女、仆从幽州城都派过来了。 “梁王,实话说吧我不喜欢那个韩德让,所以幽州停战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诛了韩德让三族,当然我刘安是非常有诚意的,除了没让梁王殿下回家之外,那里招待不周了,只是军营简陋,请梁王殿下别介意。” 耶律隆庆一边对着足有两尺高的玻璃镜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听着刘安说话。 刘安又说道:“这镜子,梁王殿下喜欢,带回去就是了。” 耶律隆庆转过身来:“我一直在想,你提出的和谈第一个条件应该是让我还你黄金才对。只是没想到,你会盯着……太父!” 卧槽。 刘安心里骂了一句,他点小失算,应该要金子的。 而且自己似乎忘记了辽人的风俗与大宋不同,这耶律隆庆还真的把韩德让当爹了。 耶律隆庆接着说道:“本王有一种感觉,你在憋着什么坏点子。太父是汉人没错,但辽国有汉臣,也有汉学,更有汉人科举,本王不喜欢你对太父用的那个词,可否收回?” 刘安摸了摸鼻子:“我娘说过,小孩子嘛,再坏能坏到那里去。我才十八,所以不会有什么坏点子。那个词我暂时收回,梁王殿下什么时候想谈,我随时恭候。” 说完,刘安起身就往外走。 第二五二节 坑里有坑 刘安起身离开。 耶律隆庆也没有拦着,在刘安离开之后有辽人入内,耶律隆庆问道:“现在战况如何?” 进来的人开始讲述战况,讲的非常详细。 不仅是宋辽之间的战况,还有女真人背叛,以及上京那边老辽人贵族的不满种种。 耶律隆庆听着,一言不发的听着。 这周边一百步之内全是他的人,他很安心。 但是! 他忘记了,刘安确实是个坏人。 耶律隆庆这一处大帐篷是特制的,比起寻常的帐篷更大,更结实,而且还用的铁架子,往地下钉了一尺长的粗钉,帐篷内先铺了一层草垫子,然后是棕,再来是毡,最后才是地毯。 这一切就是为了隐藏一个小秘密。 整个帐篷的地下是空的,用精钢铁架撑起来,地下室内除了房顶之外,都是软包。 进到地下室的人是绑着嘴,全身上下没有一件能发出声音的物件。 而且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高手,可以在绝对黑暗之中把字写的很清楚。 帐篷内,辽人给耶律隆庆汇报的内容一字不差的正在记录之中,而且很快就送到了刘安手上。 耶律隆庆要了解情况,肯定不能当天就开始谈判。 而且还需要派人传递信件和萧太后商议。 话说,此时在并州。 寇准与王旦都看了刘安的密信。 皇帝说道:“刘安在拖延谈判,一但开始谈判就要停战。一座巨大的铜矿,换成谁也不能放弃,如何?” 寇准脑袋里第一反应是,刘安上位谁也挡不住了。 此战结束,刘安就一定会是参知政事、枢密院副使。这已经是顶级的大官,别说是进士,就是状元也有不知道多少人,一辈子也达不到这样的高度。 铜矿! 刘安还真狠。 王旦这时说道:“官家,这样一座铜矿,无城无险,我大宋守不住。” “朕知道。” 当初,灵州被夺之后,朝堂之上就有声音,灵州太远,补给成本太高可以放弃。 现在这个比灵州还远,远了八百里,八百里用马车运输至少需要十天,一架马车以及车夫,还有护卫需要的粮草数量巨大。 可以说,汴梁城每运一石粮食到矿区,要花的成本可能是两石。 寇准这时说道:“刘安从灵州回来的时候提到一个想法,臣以为基于这个想法铜矿对我大宋来说是件好事。” “什么想法?” 寇准回答:“河套,刘安称之为塞外米粮仓,又叫塞北小江南。若真的如此,那么距离矿区不过几百里,这个计划有点过于庞大,臣当时认为他是异想天开,现在想一想,或许有可能。” 皇帝来了兴趣:“寇公继续讲。” 寇准说道:“在咸平县,刘安作过一个测算,一户依五口来计算,在水利设施良好的情况下,可照顾田地三十至五十亩。但若这一户有耕牛一只,以及一整套熟铁镶精钢的农具,可以照顾约一百四十亩田,或有两只耕牛,或是两只骡马,多一些辛劳可以照顾一百六十亩。” 听到这里王旦说道:“当下,一户仅耕种二十七亩,这是去年汴梁一带的数据。” “对,所以二十七亩变成五十亩,我大宋会有无数的农户无地可种。” 大宋的一百亩,差不多相当于现代的八十九亩半左右。 王旦上前:“官家,依户部去年的记录,汴梁一带依农户折算,平均一户有四十七亩。其中上田约占四成,下田也差不多是四成。除汴梁周边,只有江南两路、荆襄两路超过三十亩之外,河北、河东、秦凤等不足二十亩,而广南两路不足十亩。” 皇帝还算是一懂点民生的皇帝。 听完王旦的话,皇帝说道:“若以中田来算,一亩取粟不过一斛,麦能多一些。一户百姓一年口粮记得李公讲过须二十斛。” “官家,还有税呢。还需用粮食来换布、盐等家用。” “是,所以富户须百亩才可衣食无忧。百亩……”皇帝摇了摇头,他登基以来在李沆的帮助下,将大宋的耕地总数足足提高了一亿多亩,但是按这种算法,依然不够。 因为大宋眼下的人口已经超过一亿了。 大宋此时的人平均耕田面积不足五亩。 皇帝在摇头之后突然笑了:“寇公,王公,你们也是一把年纪了,却让一个小娃娃给难住了,这事也确实有点难,朕也给难住了。” 确实难,而且非常难的一件事。 这是一项要从根本上去解决的大难题,首先是第一点就很难,那就是大宋从那里搞来这么多的牛。 然后就是,大宋要往北部移民,那么这些移民有了自己的土地,大地主家就没有佃户了,这是动了许多人的利益,也包括寇准、王旦的。 他们家里的田也是靠佃户去种的。 寇准、王旦还算好,收六成。大宋最高的佃租达到八成。也就是田地的产出八成要交给地主。 寇准与王旦相互看了看对方,都是苦笑。 皇帝站了起来:“你们,不行。” 两位大人物都有些尴尬,皇帝摆了摆手:“退下吧,此事朕再想想。” “是!” 两人施礼退离。 皇帝看着两人离开,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商、农、士、工。唐以农立国,我大宋以商兴国,这商与农。唉!”皇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多好的一个金铜矿,朕舍不得放弃,可你们,唉!”皇帝又叹了第二口气。 皇帝口中的你们,自然是指朝堂上这些人了。 皇帝已经有感觉,这些人会象当初对待灵州那样看待这个金铜矿的。皇帝突然有一种感觉,好处在皇家,辛苦在官员的事情,似乎都难办。反之则……算了,皇帝不想骂人,更不想爆粗口。 次日,天刚亮。 刘安就被吵醒,因为耶律隆庆发火了。 刘安来到耶律隆庆的帐篷,耶律隆庆指着刘安的鼻子就骂上了:“刘安,你果真是一个不择手段之人,叫本王与你谈判,真正的用意是拖延谈判开始的时间,昨夜,新州竟然被你打了下来。” 第二五三节 非正式初次谈判 新州被打下来了,耶律隆庆怒火中烧。 “今日,开始谈吗?”刘安只当是没听到耶律隆庆的话。 “谈,现在就开始。” 刘安一咧嘴:“来人,传令,让李、石两位将军全面停战。” “得令!” 刘安这才对耶律隆庆说道:“话说梁王你心虚什么,辽国既然强大还怕我刘安所部的一点兵马。” “你,哈哈哈。”耶律隆庆放声大笑,仗打到这份上,一城一池的得失并不重要。 既然知道了刘安让自己来谈判的小手段,不就是一座城而已。 谈判之后,城池的归属还未必是谁呢? 刘安轻轻的拍了拍手:“来人,上早餐。” 耶律隆庆也不多话,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刘安面对。 早餐备好,耶律隆庆看了看桌上的碗,拿出勺子在两只碗里各品尝一下,然后选择一碗。 刘安也没嫌弃,将另外一碗拉到自己面前,然后将自己面前一盘包子推到了耶律隆庆面前后说道:“梁王殿下,你和我很不对路子。” “我想你死,但杀不死你。你想我死,却不敢杀我。”耶律隆庆拿过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后指指面前的碗:“此物非常好吃。” “这就是咱们不对路子的原因,豆腐脑应该是甜的,还是咸的,这个今天开始,往后可以争论千年之久,或许两千年也难以有定论。” 啊! 耶律隆庆没想到刘安说的是这个。 刘安咬着油条,吃着自己放有香菜的豆腐脑,一边乐呵呵的笑,一边说道:“咸党论,咸为正统,甜为蛮夷。而后,反之。话说,你一个北方人竟然喜欢甜的,你这个异端。” 耶律隆庆差一点就将喝在嘴里的甜豆腐脑喷在刘安脸上。 好在,他忍住了:“再来一碗,加双份甜……恩,也加一碗咸的。” 仆从下去准备,耶律隆庆说道:“咸的也不错,我也来一碗,省得一会你找借口说什么异端,说什么蛮夷,找借口又跑了。” 刘安笑着:“话说,这包子好吃不?不酸。” “恩,不错。” “我刘安卖给你一百万石特制的包子粉,发面只要加一点点,就能让包子不酸,价格很便宜,和盐一个价。” 耶律隆庆没接话,他感觉刘安要把自己往沟里带,直接开口:“说吧,仗打到这份上,你想要什么?” “幽州城!”刘安这次很严肃,而且语气非常坚定。 耶律隆庆却是很淡然:“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不可能。” 刘安依然很严肃:“没有整个幽州城,切一块也行。我辛苦跑这么远,我大宋将军战损十万。我要给我皇,我大宋万民,我这战死的几万大宋将士一个交待。” “说说,继续说说,我感觉你能说动我。” “好!”刘安深吸一口气,正式的谈判这次才算是真正开始。 耶律隆庆突然说道:“对了,午餐还有晚餐你也安排一下,这豆腐脑有咸甜之争,还有什么争执的也一并拿出来,这事挺有趣。”耶律隆庆降说,你会绕,难道我不会吗? 刘安只是拍了拍手,身边自然有人去准备。 比如,棕子。 刘安喜欢甜豆沙的,而他家夫人潘秭灵竟然喜欢肉棕。 刘安闭着眼睛很长时间才重新睁开,他在调整心情,调整状态。 对于谈判这事,刘安那怕已经演练了无数次,真正来到的时候刘安还是有点紧张。 自己前世只是一个普通人,此时却坐在这里谈着百万人生死,千里土地的归属,刘安很紧张。 当调整好状态之后,刘安说道:“谈判正式开始,在说钱与土地之前,我能够帮助你们辽人全面汉化。一,书籍,我可以给你们无数的书籍。二,我能够让你们辽北荒原变成粮仓,粮食产量高到你想像不到。三,我送你一座真正的钢铁之城。” “什么叫钢铁之城?” “一城,年产钢铁千万石。” 耶律隆庆反问:“你宋国一年有多少钢铁。” 刘安没说话,从怀中拿出一把带鞘的匕首扔了过去。 耶律隆庆接过匕首轻轻的敲了敲,然后在木桌上一刺一划。刘安这才说道:“派你的人去我营中,我宋禁军人手一把。” “我信你。但是,你不是一个卖好处给我然后求存的人,你说的这三点我辽国付出的可能会巨大无比。你要什么?” “我要幽州城,我要燕云十六州。” “为什么?”耶律隆庆这次没说不可能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刘安先许出这么多好处。 刘安站了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辽人在我心中不是最终的敌人,我要借你的手将辽人完全汉化,将来灭辽并且吞并之后,直接就能变成我大宋领土。” “灭辽,吞并!哈哈哈。”耶律隆庆的笑声之中带有一丝苦涩。 他相信刘安说的是真的。 可刘安能把辽北变成大粮仓这件事情,一但辽人老贵族们相信,他阻止不了,若阻止的话只有两个结果。 辽国分裂,或是他们母子被杀,辽人换皇帝。 刘安扶着桌子整个身体往前倾斜:“梁王,我正式邀请贵国派出考察团,去我大宋新农新工示范县,以我大宋皇帝年号命令的咸平县看一眼,看看咸平是如何种田,如何炼钢的,如何作工的。” “我要燕云,我要幽州。”刘安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态度。 耶律隆庆问道:“你最大的敌人是谁?” “两个,和你的敌人一样。” 耶律隆庆是当世枭雄,只是短暂的思考之后便说道:“蒙古草原一但出一位英雄一统草原,我大契丹会有危险。当下最危险的是女真人,他们一但诸部统一,也是大敌。但本王最大的敌人是你。” 刘安冷笑:“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让步割让燕云以及幽州城,我说了幽州城我可以给你留面子,但要切一块给我。另一个选择就是,我若在三年之内让女真诸部统一呢?” 耶律隆庆点了点头:“你没提蒙古草原,估计你也怕他们统一。” “是,我非常怕,他们一但统一,这天下无人可挡。” 第二五四节 顾虑 刘安是真怕。 一想到二百年后那位恐怖的人物,那个把版图扩张到半个地球的军团。 怎么可能不怕。 显然,耶律隆庆比刘安更了解蒙古草原。 耶律隆庆说道: “认同,蒙古草原各部落全民皆兵,随便一个部落的青壮都可比你我的精锐士卒。你打开了灵州的商路,也打开了一个关着可怕野兽的笼子,铁器大量流入草原,想必不出十年,会有英雄一统草原。” “对。”刘安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需要思考。” “没问题,我等你。顺便的提一句,别说我无赖。我叫停了李、石两位将军的军队,不代表我部下就全部在停战状态,但打的不是燕云,有些人不长眼,是需要教训一下的。” 耶律隆庆没接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刘安离开,一出耶律隆庆的营区,地道里立即就有两个人钻了过去,就在耶律隆庆的帐篷下面准备记录。 耶律隆庆没吃第二碗豆腐脑,他在思考着刘安的话。 女真人仅几万就能扰乱后方,十几万大军才将这几万人驱逐,若女真的统一再与宋人联手,那么大契丹还真的有点麻烦。 大草原更可怕。 当下大契丹官方记录的大部分一共是七十四个,大氏族四十三氏,往西更远还有二十三个色目氏族。 最强大的五个部落,塔塔尔部是大契丹的部属,可其余四个名义上,却不听话。 女真! 耶律隆庆开始认真的分析女真人了。 若女真统一,似乎真的可以威胁到自己。 不对,不对。 这一战无论如何谈判,谈判的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刘安就算是吃亏了,可以大力资助女真各部,不超过五年就能给大契丹制造一个致命的敌人。 可他为什么呢? 这不合理。 耶律隆庆想了整整一天,也并他和刘安的初次会谈内容整理成册,并且写上自己的意见派人送给萧太后。 别说是耶律隆庆想不通,李沆都想不明白。 刘安若不是脑袋进水了,就有什么没说出来的原因。 回到自己的地方李沆立即迎了上来:“你什么意思?” “李公?”刘安有点懵。 李沆很直接说道:“你可知道,炼铁术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伤已。辽人有了大量的钢铁但会有更强的军队,皮室军与属珊军数量就不是三万与两万,会是三十万与二十万。同时,女真人也会加速完成各部统一,辽人就象是一块骨头,吸引着无数恶狼。” “不。”刘安摇了摇头:“铁只是制作工具所用的一个材料罢了,冰冷的时代已经结束,接下来是烈焰的时代。” “解释!” 刘安没解释,直接挑起自己的长衫,这时李沆才注意到刘安腿上有一只皮套,内装一只古装无比的铜管。 只见刘安突然将铜筒抽出,然后右手平伸对准自己帐篷内的书架就扣下了板击。 任何的语言都没有这惊天雷一般的一击更实际。 瞬间,六名刀剑出鞘的亲兵冲了进来。 李沆暴喊一声:“退出去。” 亲兵赶紧退到了外面,并且拉开了更远的距离。 李沆这才转过头看着那书架。 书架碎了,无数的书也碎了,就连书架前的厚度达一寸的桌子都裂开。 刘安这才一字一句的开口:“火炮的射程既是真理,铁血之间还站的人既是正义。” “火炮是何物?” “虎蹲如空着手的小孩子,真正的火炮如同陌刀兵。” 李沆再问:“既有火炮,为何还训练陌刀兵?” “因为我还没有真正的火炮,真正意义上的火炮我可以一夜让幽州城变成平地。更何况战争打的不是武器,是人。” 听完刘安的回答,李沆立即再问:“你喜欢战争?” “不,我讨厌战争,但为了子孙万代,我不得以战止战。李公,恩师。以朝堂上那些人,包括你以前的想法,这一仗都可以不打,我相信凭我的三寸之舌就能说服辽国,每年三十万贯可以买到一百年的和平。但有用吗?” “为何没用,没有战争百姓便可安居乐业。” 刘安反问:“然后武备松懈,遇外敌我们连刀都举不起来?” 李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或许你不知道,朝堂之上人人惧辽,连老夫也一样。” “我知道,所以我要灭辽。” “能吗?” “这不是已经开始了吗?打属珊军,我无力。若用陌刀兵死战,我估计我的陌刀、铁鹰会死伤九成。所以我用计。但下一次,打皮室军,我会让辽人知道什么叫绝望之下还有深渊,恩师,我说过,火炮的射程既是真理。” 李沆轻轻一捂胸口,他有点难受。 因为他感觉自己这个弟子似乎有一种自己不敢说出来的野心。 “恩师,幽州城。辽人一定会给我,否则我让他们哭。” 李沆猛的一抬头:“凭什么?” “就凭十五船钢刀,五船叶片甲。辽人若跪,这些便是他们的,辽人若不跪,这些就是女真人的。虽然我更讨厌女真,但他们现在还没有成气候。而且几天后,高丽王诵的人头我会挂在幽州城下。” 李沆一把就揪住了刘安的衣服:“你想害死高丽国吗?” “他们,又不是我宋人。” 刘安的冰冷让李沆都感觉到了一种害怕。 李沆心里很清楚,高丽是被辽国逼着臣服的,刘安真的拿了高丽王诵的脑袋,那么辽人与高丽又会开战,刘安十五船钢刀就是递给辽国屠杀高丽国的利刃。 刘安双手握住李沆的手:“恩师,我会给高丽人三十船钢刀的。” “为师,与心不忍。” “恩师,弟子作了一个诗请恩师鉴赏。” “念吧。”李沆有些无力的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刘安站的笔直,开口念道: 峰峦如聚, 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 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李沆点了点头:“好诗,想隋初大兴,再见隋末亡。确实,你说的没有错,高丽不是我大宋,连大宋百姓的疾苦都没有解决,却在怜惜一个反复无常的小邦,为师也是错了。” 第二五五节 那小铜管的风华绝代 李沆说自己错了,刘安却不这么想。因为李沆后世称为圣相的原因是在他的主持下,大力发展民生,大力推进新的技术与产业。 就拿汴梁城来说。 当然有天下第一城的大唐长安城有百万人口,却只有一百四十种产业。而大宋的汴梁城,也有百万人口,却有四百六十种产业。 这一功,李沆占一半。 而且在李沆的努力下,大宋原本约三点三亿亩的耕地增加到了接近五亿。 但是,李沆并不知道北方有多可怕。 刘安心说,若老师你知道历史。 且不说女真崛起北宋亡,蒙古崛起南宋亡。只说宋徽宗之时,大宋何其富有,可百姓享福了吗?花石纲逼死了多少人,多少忠臣良将。而就是这位皇帝,亡了北宋。 刘安这时突然喊了一声:“来人!” “在!” “替我送信给辽国萧太后,只说本官提议,我宋军撤兵十万回河间府。” “得令。” 刘安又说道:“替我送信到大同府,告诉那里主事的官,给他十天时间,我不想看到大同以西有任何一点不和谐的声音,大同府以西,是我大宋领土,并且派人修整城防。” “得令!” 刘安的亲兵退了出去,李沆很是赞许的点了点头:“这个选择没有错,燕云十六州虽然打下了九城,但大同以西是我大宋的底限。” “是,老师说的对。” 李沆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对刘安说道:“为师给你一个建议。” “请老师指点。” 李沆的嘴角流露了一丝残忍:“对高丽不要说你攻打了谁,什么也别提。王诵的人头老师相信你能拿到,在幽州城下,只说高丽宫变,新王献上王诵的人头请罪,其余的你自己编吧。” 刘安愣了一下。 刘安的原计划是,通告天下,高丽你竟然协助辽人出兵,我大宋灭你王城。 可李沆的建议却是宫变。 这个,好阴险,不过刘安表示自己很喜欢。 “来人!”刘安又喊上了。 亲兵入内之后,刘安就在那烂桌子上写军令,一口气写了五封,然后安排人就往外送。 阴险吗? 事实上,刘安背后有一个同样阴险的人。 潘惟熙在接到刘安的信之后就作好了两手准备,刘安只说换一个王。 潘惟熙在干什么? 潘惟熙已经不在山海关了,他在开城,而且就坐在高丽王的王座上,潘惟熙面前跪着的正是他安排的假王询。 今年只有十一岁的假王询。 崔山嵬,此时高丽仅次于金氏的第一大族族长,陪着王询跪伏于地。 潘惟熙坐在王座上,手上正在翻看着文书。 翻到一半潘惟熙把一张文扔到了崔山嵬面前:“你想死吗?” “请上国国公责罚。”连原因都没问,直接请罪,这就是崔氏的态度。 潘惟熙说道:“金致阳私通千秋太后,已经打算用他们的私生子来抢夺高丽王位,眼下只有金氏本族被抓,你想留下他们的种子,然后找机会杀掉你?你这样的人,能资格成为平章事?” 此时,高丽用的官制与大宋几乎一样。 崔山嵬听到这话脸色大变。 斩草不除根,这事他怎么不知道,是办事的人糊涂,还是有人想背叛自己。 看到崔山嵬的表情潘惟熙挥了挥手:“去吧,亡羊补牢。” “谢上国国公责骂。” 崔山嵬出去之后潘惟熙对那个假王询说道:“你安心坐的你的高丽王,一切有本公,但你要记住,若本公发现你有什么不安份的,能扶你上位,也能灭你的族。” “是,下民一族愿为国公效死。” “下去吧,用心学习如何成为了一个国君,本公会助你打造了一个盛世。” “谢国公。” 王询跪地重重的三磕头,这才退着出去。 洪湛这时上前,潘惟熙点了点头:“你办事办的漂亮,我记下了。” 洪湛施礼,然后说道:“国公,崔山嵬并非是妇人之仁,而是刘学士在信中交待过,留下金氏将来这里还会乱。” “我这女婿想的没有错,但他不明白,杀光了,想乱只要他想,还可以乱。” 洪湛思考片刻,长身一礼:“是下官糊涂了。” “对吧!”潘惟熙笑着捧起茶碗:“高丽的事情这样上报,我带大军前来问罪,只希望可以逼高丽撤兵不再助辽。但是当本公到了这里之后,高丽却发生了宫变,新王向我大宋请罪,也就是说,我大宋一兵一卒也没有踏上过高丽的国土。” “是,国公英明。”洪湛瞬间就理解潘惟熙这样作的目的。 潘惟熙和李沆事实上想到一起了。 潘惟熙何惧,这里所有的人马都是自己的人,没有人会把真实的情况报到汴梁的。 接下来,所有人往占城去,更不可能再有机会给汴梁告密。 而且潘惟熙很自信,若自己连告密者都揪不出来自己这些人在汴梁城也是白活了这么些年,估计早就让人整死了。 “走了,回去。你再辛苦几天把这里处理好,直接回占城。还有,挑几样像样的东西给我家六姑娘当礼物。” “是,这是新高丽王向我大宋陪罪,进献国礼的同时,也给刘学士有一份赔罪礼。” 潘惟熙只是笑了笑,起身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潘惟熙停下脚步:“你替本公写封信给我儿,告诉他留意女真人,他们是真正的恶狼。” “是,恭送国公。” 潘惟熙走出门外,对身边的亲卫说道:“走,我们回去。休整一下和瞿越聊一聊比景城的事情,这才是咱们的正事。” 潘惟熙可以带兵北上,仗打完了他不能留。 毕竟他是派到南方去领军的,受命支援一下可以,城池还是要移交给北伐军团的。 所以潘惟熙准备回占城了,只是在离开之前不放心,所以亲自到开城来转一圈,把有些事情处理一下。 在幽州城。 当晚,萧太后给刘安回信,幽州城来自上京的兵马全部撤退,只保留幽州守军。 刘安更直接,留下七万禁军,各清远军等各州府边军全部撤退。 第二五六节 正式和谈 宋辽两国撤兵,代表和谈正式开始。 谈判需要时间,但兵马留在这里每天消耗的粮草与辎重是一个天文数字。无数宋辽都不敢把钱粮消耗在没有意义的对峙上。 既然已经决定和谈,刘安已经开出条件,那便谈吧。 这一日,在幽州城下。一座很华丽的帐篷搭了起来,刘安、李沆、张齐贤三人作为大宋皇帝授权的谈判代表坐在帐篷内。 对面,则是耶律隆庆、韩德让两人。 石保吉与李继隆再有大功,再有官职,因为他们是武将,大宋朝堂百官认为没资格参与这种大事。 巨大的地图上,刘安直接就画了一条粗线:“这里,要归我大宋。” “放屁。”韩德让重新划了一条线。 李沆与张齐贤看到这条线眼睛都眯了起来,因为韩德让画的线比他们三人商量的最低底限还要多那么一点。 李沆与张齐贤用眼神飞快的作了一个交流,他们都认为辽人的底限是奉圣州。 既然高过了底限,那就讨价还价吧。 没等两人开口,刘安突然开口说道:“梁王殿下欠我千金黄金,就依这个价,辽国每年纳三十万零一百贯宋钱给我大宋,可以不要钱,拿东西也可以。然后幽州城割半城给我,我要设关!” “不可能!”韩德让一巴掌拍在桌上。 刘安心说,历史上你们让大宋岁币三十万贯,我也要你们给我,而且要更多。 可接下来,韩德让的话让刘安整个人都懵了。 只听韩德让说道:“黄金可以给你们,但是赠,不是纳。” 刘安懵了,一个字有这么重要吗? 张齐贤看刘安没开口,接口说道:“用纳,我大宋可减十万贯。” “用赠,我大契丹宁愿多付五万贯。” 卧槽,什么情况? 刘安差一点就想说,那就用赠吧,你们多给五万贯。李沆发现了刘安的异常,立即拉住了刘安,示意刘安别说话。 头天的谈判,就围绕着这个纳,还是赠。张齐贤与韩德让争了足足一天。 一直到傍晚,这才谈好,一千二百斤黄金。 就用黄金支付,但用赠这个字。 同时,为表示和谈的诚意,宋军从顺州、新州撤兵,将城池交还辽国。辽国会在三天之内将第一笔黄金五百斤黄金送到刘安手中。 头一天的谈判结束。 各自回去,耶律隆庆也回幽州城了,需要偷听的内容已经足够,多留耶律隆庆一天,被发现那帐篷秘密也就加大一分。 回到宋营,张齐贤放声大笑:“刘学士,你这个探花郎实质名归,这个纳字用的好,用的好啊!” 好? 刘安这时才想起来,当年宋辽谈判最初用的是赠,后来是纳。 自己读这段历史当时也没什么感觉,一字之差有这么严重吗? 今天听一天刘安懂了。 赠是平等关系,纳就是进贡认输称臣的意思,所以这个字韩德让在死争,宁哥多给二百斤黄金,也要改为赠这个字。 辽人愿意出黄金,而不是钱,这让刘安很意外。 李沆却知道原因。 李沆告诉刘安:“听说辽国苏州发现有金矿,但更大的金矿却在高丽北,看来辽人是打算对高丽下手了,再等最多两天,你把刀递给辽人。这个高丽,就这样吧。” 张齐贤只是在笑,他也是刚刚知道某些事。 张齐贤心说,高丽人竟然敢出兵助辽攻宋,你们就要付出代价。 刘安也只是笑。 他可不敢告诉李沆,这一共六处金矿的位置是自己通过某种手段让辽人知道的。 特别是辽国苏州,相信很快会改名为金州了。 六百里加急。 皇帝很快就知道谈判的起点,最低底限就是大同以西割让给大宋,然后一年赠送一千二百斤黄金。 胜了,面子、里子都有了。 皇帝开怀大笑,吩咐回汴梁。同时给刘安下了一道圣旨,除了必要的公文行文格式之外,只有八个字,你作主谈,好好的谈。 皇帝很开心。 史书上已经可以记一笔,皇帝御驾亲征,辽人割了赔款,燕云十六州已经拿回了五分之一,这足可以祭祀天地、祭祀先祖。 而后,百官也很开心,史书上有许多人都可以留名,其余的官员也混到了名声。 皇帝还没有起程回汴梁,刘安的第二封、第三封六百里加急就到了。 这次皇帝却自己作决定,把寇准、王旦叫了进来。 “两位卿家,刘安请示两件事。两位看看吧。” 两件事的头一件,刘安请示皇帝,自己想撕下幽州一块,须用一些非常手段。但不知道朝堂上怎么看。然后就是刘安给耶律隆庆所建议的那三条。 寇准看完之后立即说道:“辽兴建大型铁坊之日,就是女真一统攻辽之时。辽有灭女真之心,女真则有不臣之心。辽拥有大型铁坊,女真为自保也会暂时团结如一,这是阳谋。但臣更担心的是宋辽之间不出五年,还会有一场大战。臣以为,太急。” 寇准是主战派,但他更清楚这一次宋辽大战让大宋国库空了多少。 皇帝对寇准的话以往都是听的,这次却在内心不认同。皇帝语气之中有点不高兴,淡淡的说道:“国库空了,多挣钱填满难道不是臣子们应该作的事情吗?” 王旦说道:“官家,这次北伐军费总支出高达四千万贯。” “什么,这么多?”皇帝还以为就大几百万贯呢。 王旦似乎早有准备,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纸打开挑出一张递了过去:“官家,这是初步的推算,具体还需要三司核算。以北方各州府半年的军饷、粮草、军械支出。加上禁军出征的粮草、军械、征调民夫。四族支援兵马的粮草、赏赐。臣以为,四千万贯。” 皇帝听完就反驳了:“不打仗,北方各州府的军饷就不需要支出了?” “官家,战时军饷高于平时。” “行,四千万贯,这个国库还撑得住吧!”皇帝也认了这个数字。 王旦回答:“官家,这还没算战后抚恤呢。今年军费总支出,已经超过岁入,臣估计会达到九千万贯。臣以为,撑得住。” 第二五七节 宋辽的军费 此时,大宋国库年总收入差不多是七千多万贯。 皇帝松了一口气,既然能撑得住还紧张什么。 辽与宋的养兵成本差异巨大。 辽国除极少数精锐部队之外,其余的士兵没军饷、马匹武器自备。而大宋要给士兵粮食、衣服、军饷、武器以及军需物资。 辽国对伤残的士兵,轻伤不管,重伤直接扔掉自生自灭。大宋有伤残补贴、对战死的士兵家属有照顾,或给钱粮,或减免税务,或是武官的话还安排女子接任其原本享受的同官阶俸禄等。 就拿这个成本来说,宋国军费的支出是辽国的五倍以上。 为什么刘安不敢和幽州死磕,因为辽国南京,也就是幽州以及周边州府在册的士兵有五十六万。 而西京,也就是大同府、云内州一带州府有三十三万兵力。 若非这次西州、六谷派出精锐助战,有党项人倾其全力出兵,刘安要打下大同只能说未必。 可以说辽国的重兵都钉在大宋一边。对高丽方向的东京府,才五万兵马。 既然能撑得住,皇帝就问了:“能撑得住,那就打吧。” “臣以为……”王旦一咬牙:“官家,国库需要钱,需要新的收入来源。否则臣反对再战,国库依现在的每的积存,不足以应付寇相公预测的五年之内新的一次宋辽大战。” 皇帝当下就怒了:“挣钱的事,如果朕能解决,要朝堂上那些废物干什么?” “臣,明白!”王旦还能说什么。 寇准也是一头汗,他内心也有一笔账,若每年增加不了两千万贯的收入,下一次宋辽大战大宋未必能拿得出足够的钱,那时候一但需要战时征调,这就要伤及民生了。 皇帝又说道:“说第二件事吧。” 刘安说的第二件事就是,他回京之前想请官家派人整顿北方三路的吏治,还有北方的军制变革。虽然与辽人进行了和谈,但依然不得不防,所以北防依旧很重要,而且刘安还想修整隋南北大运河,要八百万贯。 这次没等寇准开口,王旦直接就说道:“臣以为,京官冗余之臣调往北方,李公在,臣以为有李公既可整顿北方三路的吏治,无需再派人。”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回汴梁,朕要去咸平县看看,这所谓的示范县。” “臣遵旨。” 皇帝站了起来:“那,行文吧。” “是!” 皇帝准备离开的时候,寇准又上前:“官家,臣还有一事。” “重要吗?” “很重要,请官家留步。” 皇帝又坐了下来,示意寇准开讲。 寇准说道:“官家,臣查阅了这次宋辽大战的情报,臣有一个担心。我大宋禁军眼下留存二十九万人马,而辽国的宫帐军还有约四十三万。” 寇准说的用现在的话理解就是,宋辽两国正规军的人数对比。 紧接着寇准又说道:“官家,我大宋厢军这一战之后,在册的不足二十万,而辽国中京、上京还有百万以上的京州兵。臣担忧。” 这厢兵与京州兵就是二线部队,也可以理解为后备兵。 虽然大宋有巨大的人口优势,但招募的新兵是需要训练的。 寇准提出的担心就是在担忧战争潜力。 皇帝问:“寇公有何建议?” “官家,还是战前那件事,臣推荐刘安代天子巡各州府,检查厢军军备、兵源。臣推荐刘安进枢密院副使。” 皇帝想了想后摇头:“前一条准了,后一条不准。就这样办吧。” “官家!”寇准直接就去揪皇帝的袖子。 皇帝很无奈的解释道:“寇公,这非朕之意,李公离京之前对朕说过,这次若刘安立下大功,可进爵,可封赏,可邑,但官不能升了。” “臣附议。”王旦立即就跟上了。 寇准还揪着皇帝的袖子,手没松。心里一盘算,似乎也对,这官不能升了。想到这里,寇准才松开皇帝的袖子:“臣也附议。” “恩,就进侯吧,邑加三千。其余你们看着办。”皇帝作出了最后的决定。 邑和实封是有区别的。宋分为实邑与食实封,食邑三千户也是朝廷代收然后发给食邑获得者,受封者并没有实际管理自己封户的权利。 按宋律,公两千户、侯千户、伯七百、子五百、男三百。 刘安之前有七百户,当正式封候之后就是一千户至二千户之间的数字,皇帝在这个基础上额外增加三千户,刘安的食邑在受封之后至少四千户。 象寇准这种在职的相公与李沆这种致仕的相公,邑与实封接近万户。 潘惟熙现在的邑加实封也不过两千八百户。 皇帝没给升职,给钱也挺实在的。 而且也符合朝堂之上的规矩,若大功无赏,那怕是自己的政敌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赐,满朝文官也是会闹事的,这是破坏游戏规则的恶劣行为,是不能忍的。 再说幽州城下。 谈判在接下来的几天进入了僵持阶段。 不是大同再往东割多少里的事,而是幽州城辽人寸步不让。 无奈,刘安给萧太后写了一封亲笔信。 信送到幽州城,萧太后看过之后让随行的辽国重臣传阅。 当下,幽州王府的正殿内就见拔刀声连绵不断。 萧太后却是一脸平静,耶律隆庆很淡然,韩德让在沉思。 刘安信中写道:外臣刘安致辽国太后,我宋军有一个补给船队在贵国苏州外海迷航,一共二十五条船,有十五船军械,五船旧甲,五船麻布。外臣请太后饮茶,同请太后指引方向,这迷航的船队是往西还是往东。 信就这么短。 这已经是红果果的威胁了。 往西就是这些物资进入渤海,与辽人交易。往东就是进入黄海后北上与女真人交易。 这就么直接。 “罢了,备重礼。选一地。”萧太后作出了决定。 “太后!”辽国几位大将冲了上来。 萧太后很淡定的说道:“接收这批物资,而后幽州重兵七成移至东京府。等我大契丹无后顾之忧,再与宋人决高下。” “是!”辽众将施礼。 第二五八节 萧太后 接下来的谈判刘安都没参与,是由李沆与张齐贤负责的,他们才是专业的。 刘安在幽州城西北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密会辽国萧太后。 萧太后今年五十岁,看起来却比五十岁还苍老一些,可见为了辽国她付出了多少。 可刘安见到萧太后第一面,就给了萧太后一个下马威。 刘安说道:“外臣刘安见过大辽太后。” “免礼!” 刘安倒是不客气,直接就坐下了。然后说道:“太后是巾帼英雄,可与我大唐武后一比高下,但这事说来也邪,武后执掌大权让国力鼎盛,然后盛极而……” 最后一个字刘安没说下去,没必要说了。 萧太后点了点头:“确实。” 萧太后也熟读中原历史,但凡是女子掌权之后,若无大变,若无雄主基本上都是盛极而衰。 刘安还知道,刘娥掌权之后,大宋也是这个样子。 未来有一个她不配。 “宋辽死战,是同归于尽,你似乎不想与我大契丹死战到底?” 刘安回答:“不,只是时机不对,若放在十八年前,我是一定会领军灭辽的,可惜大宋现在精锐没多少了,而且二十五年来不间断的战争,也损失了太多的精锐士兵。宋辽之间不可能有永远的和平,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声音。” “不错,确实如此。”萧太后这样的回答让刘安有些意外。 萧太后继续说道:“当下,纯正的契丹人已经不多了,我大契丹纯正的契丹人不足十分之一。” “啊!”刘安很意外。 萧太后的解释却很合理:“我大契丹有三分之一是汉人,虽说皆在南宫,可你们汉人的风俗、文字、习惯等等,却影响到整个大契丹,就连上京纯正的贵族都以学习汉文的诗词、绘画、礼乐。再加上父为汉,母为汉的人,契丹有过半都算汉人。” 刘安只是点了点头,萧太后所说的这些,历史书上肯定有,但自己没读到过。 萧太后继续说道:“若我大契丹可以入主中原,全面接收汉人的技艺、文化、礼教,远比当年你们汉人所说的胡人要强,在大一统之后最多只要十几年,便可大兴!” 刘安轻轻一拍手:“妙,和我想的一个样。” 萧太后断然不会认为刘安想的是辽入主中原,刘安能把书籍卖给大契丹,想的是大宋入主辽东。 刘安继续说道:“十五船军械若不够,就一年一百五十船,最多三年就能让女真部落统一。” “没错。所以合约上一定会有,宋人禁止与女真人交易铁器。” “是的,一定会有。”刘安相信耶律隆庆肯定会提出这一点,并且把这十五船军械买走。 萧太后轻轻的拍了拍手,命人送来上上等貂皮一百张,然后说道:“年产千万石铁,是真的吗?” 刘安回答:“真的,我可以提供相应的帮助,但你们想达到这个数字我估计要五年,若是辽国的工匠学的太慢,或是官员太贪的话,十年也不意外。” 萧太后又轻轻的拍了拍手,立即有人送来一小箱人参。 “外臣谢过太后。” 萧太后点了点头:“说说,你今日要谈的正事。” “我要幽州城至少四分之一,我要开边市,一年的贸易额不会低于五千万贯,依我大宋的税制,商人要交的税各项加上最低是百分之七,最高是百分之二十二。也就是说,我大宋可以实际得到五百万贯的税收。” “那么贵国能得到多少,看贵国的税有多少。” 萧太后淡然一笑:“那要看宋国能够提供多少铜钱了。” 萧太后这么问不是没有原因的,宋太祖就定下规矩,与外邦交易只能是以物易物,流通铜钱超过两贯流放一年,五贯直接就杀头。 到了宋太宗的时候,这个规矩改了一下,二十贯刺面变成役兵。 可事实上,高丽、倭岛,还有南海诸国,甚至是辽国都在发疯的走私大宋的铜钱,边关抓到的走私走,随便查一次都是数万贯,十数万贯也不是少见的。 原因只有一个,宋铜钱是天下的硬通货。 在倭岛,宋铜钱一枚换四枚倭铜钱。 在辽国,辽人造一枚铜钱的成本远超一枚铜钱的价值。 所以萧太后才提到了铜钱。 刘安现在可以说信心十足,关于四族守的那个还没有正式命名的金铜矿只有用来掩人耳目的。 真正的新式铜钱铸造基地是在倭筑紫岛。 就眼下的生产力一年可以造两亿枚,刘安相信今年就可以将这个数字提高到十亿枚,而且每枚铜钱的成本是大宋汴梁铸币坊的一半以下。 因为刘安的铜钱是夹心的,内为铁片,外部是铜锌合金。 大宋的铜钱是铜锡合金,锡超过三成铜钱的质量就会非常差,而刘安这边铜为百分之六十二,铸造出来的是亮晶晶的黄铜钱。 萧太后问大宋能放出多少铜钱,刘安很霸气的回了一句:“我可以全部用铜钱来买贵国的货物。” 说罢,刘安在袖子里一摸,五枚铜钱放在桌上,轻轻的推了过去。 五枚铜钱全部都是方孔钱,用的是冲压式,而不是铸造式。 全部是铁钱,外面包了一层黄铜。 五枚铜钱是完全一样的,上面写着七海通宝四个字,另一面是花纹。 在萧太后把钱拿在手上之后刘安说道:“外臣请太后暂时就此钱保密,还没有经过我皇首肯,所以肯定不能流通。” “那么,幽州城就给你四分之一,每年流入我大契丹的钱不能低于三千万枚。” “翻一倍吧,六千万枚,请太后用黄金、人参、貂皮等贵重货物加三成直接折算给我。这算我们私下的秘密交易,与我大宋朝堂无关。这是我皇一点补贴宫中用度的小钱。” 六千万枚听起来挺多,算下来不过六万贯。 在大宋皇帝把三十万贯都没当钱的壕情上,这点小钱钱真不算什么。 “那么铁坊之事?” 刘安回答:“这件事情,请太后派相关的官员到汴梁,我皇给私下给一部分,但想要更多的技术需要和我大宋朝堂上的各位过招。” 第二五九节 议成 刘安没应铁坊之事,直接把这事推到了大宋朝堂之上。 “好。”萧太后心说,有基础的部分就够了。 辽国对铁的需求量没有想像之中那么多。 接下来换成刘安轻轻一拍手,铁头立即将一只盒子放在刘安手边,刘安轻轻的推到了萧太后面前:“这是我承诺的辽北粮仓,作价黄金三千斤,可分五年用黄金,或是珍宝支付,值与不值,相信太后拿回去让懂的人一看便知。” “好。” 萧太后根本就没问过刘安你就不怕我不给钱这种废话。 因为萧太后把这个抄一份,原版派人送给大宋皇帝,再说一句刘安私通敌国可比欠钱狠多了。 可萧太后并没有打算这么作。 不是因为诚信,也不是因为仁慈。 而是她清楚的看到了刘安带给自己的那种狂妄,那份野心。她信心刘安敢给这份东西,不怕让人知道。 更重要的是,她看出了刘安对大宋的不臣之心。 刘安甚至都没有掩饰过。 钱是可以私铸的吗? 仅这一条,刘安就够灭族的。 这些都可以不用提,只说当下,宋辽两国在正式谈判,刘安就敢私下约见自己这个辽国真正的掌权者,同样也是灭族的死罪。 但萧太后没在刘安眼中看到刘安有一丝的紧张,却有着无边的狂妄。 足可见,刘安有所持。 他不怕。 刘安内心不怕吗? 事实上,刘安这会怕个鬼。 倭岛势力已成、高丽握在手中、占城是岳父的一言堂。就是现在反了,广州、明州刘安也相信岳父能拿下。 所以,怕个鬼。 更何况,刘安此时并无不臣之心,只是想自己作事能不受人影响。 而且皇帝对刘安有信任,否则以自己这个年龄怎么可能成为带兵出征的人,虽然仗不是自己打的,自己只是提供方向,因大元帅虎符在自己手中所以也可以称为主帅了。 盟约已经签订。 足足一万五千字的盟约细则,张齐贤虽然贪吃,虽然怕死,可这事他办的漂亮,把能想到的都写上了。 辽国割让的四分之一幽州城,连街道图都画了出来,详细的有标注。 而后,还有一份副图。 就从这四分之一,大宋要在城外再建城,范围大小约有长三里、宽两里。辽国却没打算再建城,他们维持原样。 终于,李继隆与披黑纱的石保吉踩进了幽州城。 他们都是参加过第二次宋辽幽州大战的人,能在有生之年进入幽州,而且是属于大宋的幽州,李继隆老泪纵横。石保吉捧着自己兄长的灵位,一步步的走过了每一条属于大宋的街道。 次日,幽州城开始大兴土木。许多靠近宋属幽州这一边的辽国贵族都开始加高自家的围墙,甚至有数家联合起来修一截城墙的。 而宋属这边,刘安吩咐,除了几处原本就豪华的大宅之外,全部推平、重建。 “街宽十丈,主道二十丈,拆除城门,我大宋一边永不闭门。城内皆为商铺,居在新城。公告天下,幽州关市招商,十万贯资产以下商户、年上税低于六千贯的商户无资格。商会最低标准三千万贯总资产、年上税五十万贯以上。” “是,下官这就行文。” “代官家令,调冯拯权知幽州、河间二府,驻幽州。” 负责的文吏拿着笔的手都抖了一下,这事难道不应该上报朝堂,议过之后再由吏部负责发布吗? 这就定了? 李沆在旁补充了一句:“写公文上报尚书省,请派幽州驻守文武,臣等仅为权益之计。” 这还行,临时安排这可以解释过去。 可刘安连这种解释都不想有,他已经拿到了允许整顿北方三路吏治的授权,刘安会让整个北方三路人头滚滚。 但凡是与北方三路即将迎来的新变化不符的人会调职。 若有贪污、渎职、为恶之官,流、徒、斩! 刘安又准备继续发布命令,李沆拦了他一把,李沆感觉让刘安继续说下去,有些话传回汴梁之后朝堂上能骂死刘安。 所以李沆来发布命令:“代官家令,杨延昭暂为保塞军团练使,驻保州刺史。曹玮为武清军团练使,领武清刺史(后世的天津)。张环镇易州、高继勋镇蔚州、康……” 左右防御幽州的两大重镇交给了两员名将,其余的辅助州府交给了二线将军。 大宋这次是胜了,可对北防却没敢有半点松懈。 刘安这份名字是关起门来五个人商量好的,李继隆老了肯定不能驻守北方,也正因为李继隆老了,汴梁需要一位坐镇的大将军,石保吉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里,唯有苦守北方十六年的杨嗣空下了,没给他任何的位置。 回京被闲置吗? 杨嗣是一个脑袋简单的人,他想的很清楚,怎么安排都行。自己也六十八岁了,弄重孙为乐也是一件喜事。 更何况这次自己的长子调任大同,长孙调灵州,都是连升三阶,他知足了。 在公开的场合宣布的新的布防以及文武任命。 杨嗣的淡然让刘安内心佩服,这个时候没升官反而被闲置,却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老将军不寻常。 傍晚的时候,刘安亲自到了杨嗣的住所。 见刘安到,杨嗣起身就要施礼:“末将杨嗣……”没等杨嗣说完刘安就去扶。 杨嗣是上一任保塞军团练使,知保州刺史。 官职从五品,低于刘安的秘书省正监的正四品。 更何况刘安掌大元帅虎符,代天子巡北,刘安的级别更高,杨嗣是要施礼的。 刘安扶住了杨嗣:“晚辈特来拜访,非公务。” “安哥儿请!”既然刘安说了是私人来拜访,杨嗣也不客气,很大气的一摆手。 分宾主落坐,刘安说道:“听闻杨老将军这几天每天寒冷的天气伤口就疼。” “小事。身为武将,谁身上没几道伤。”杨嗣笑着一摆手。 刘安也不打算绕圈子:“晚辈密信官家,请官家进杨老将军为侯爵,但估计这事办不下来,朝堂之上会有人反对,最终的结果是伯。” 第二六零节 皇帝心情不错 历史上,杨嗣与杨延昭一样,辛苦在北边打了一辈子也没有被封爵。他死的时候只是给了一个左龙武大将军的职。 所以听到刘安说为自己请封,杨嗣整个人都是一惊。 他有些不敢相信。 刘安继续说道:“占城,我岳父在占城,瞿越人一直在给占城找麻烦。我已经请示了官家,占城王是请求归附,所以占城将设国相与大将军两职。之外,会有观察使一人,副使二人,以及占城总监军兼总教一人,同知枢密院事。” 知枢密院事是寇准现在的职。 同知枢密院事就是享受这个待遇,领这个虚职的荣誉。 杨嗣感觉心跳在加速,有一点激动的问:“可否告知,占城国相与大将军两职,是占城人吗?观察使是谁?” 刘安也不回避,很直接就回答道:“占城王上书,请我岳父为国相,但我岳父应该会拒绝,毕竟是我大宋的皇亲,去给小国作国相不合适,所以我岳父推荐了平复再启用贬外官员洪湛。大将军一职原本占城王请杨延浦,不过杨延浦将军三个月都不下了床,伤的不轻。所以我岳父推荐了占城王族茶度。” “至于观察使,刘安指了指自己:我!” 杨嗣一抱拳:“谢过。” 杨嗣真正感谢的不是刘安给自己升职,而是同知枢密院事,这是一个武转文的机会,这是惠及子孙的一件大事。 刘安双手一扶杨嗣,轻声说道:“杨老将军若真想谢我,替我砍死几个人,他们在威胁我们的海商队安全,也在影响我们收香料的生意。这几个人手下都有不少兵马,这是个辛苦活。” “砍人,哈哈哈。”杨嗣放声大笑。 三年前杨嗣以六十五岁的年龄领军与辽人血战,斩首二千,官职进为左龙卫将军(从四品)领保州刺史,保塞军团练使。 这次刘安北伐,杨嗣阵前杀敌立功,再进一阶。 之前在保州,杨嗣虽然是武人治理一州,却是事无巨细,民安而兵强。 杨嗣大笑之后突然变的很严肃:“刘学士,老夫问一句,宋辽当如何?” 刘安回答:“战争已经开始,在一方倒下之前不会结束。” “若需再战,老马还能驭!” 刘安闭上眼睛缓缓说道:“再战,便是生死。我刘安亦会赌上身家性命。” 杨嗣没接话,一个年轻人,一个文官有这份决心,非常难得了。 刘安再没说话,安静的坐了一会后起身:“老将军,刘安告辞。” “送刘学士。” 十几天后,汴梁城。 正殿之上堆着六百斤黄金、放着一千张貂皮、十担人参。 王曾上前:“官家,辽人暂时拿不出一千二百斤黄金,此时在河间府的刘巡使让辽人将所差半数黄金以貂皮、人参来支付。非常例,是特例。” 王曾说完将一份盖有辽国大印的地图奉上。 皇帝起身,他想大笑,却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努力作出一副很平静的样子走下御座:“朕心甚喜,择吉日祭祀!” 今天这种日子,只能说好听的,众臣一片歌功颂德之声。 皇帝压了压手:“八百万贯修整隋南北大运河,众卿以为如何?” “臣以为,八百万贯太多。臣虽然认同修整隋南北大运河,但臣认为八百万贯过多,依臣之见,先投入五十万贯修复一下幽州城以南二百里足可。” 温仲舒马上解释道:“大运河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投入人力过多。大战刚结束,虽只是北方战事,但大江以北各州府都有征调,若再修河所需要人力过大,不如放到明年。” “不行,今年必须修。” 毕士安站了出来。 以温仲舒的级别,寻常的小官没资格站出来反驳。所以毕士安直接站了出来,毕士安对皇帝一施礼:“官家,幽州城能让刘安撕下一块,那么这一块就要守住,臣认为派禁军八万北上,驻守幽州城。” 王旦也站了出来:“臣以为,幽州新城须投入人力、物力,当优先考虑。国库不可能马上拿出八百万贯来,所以臣请官家先修幽州以南二百里。” “不可……”谢德安站了出来:“臣以为,要修就要大动,修修补补最终花的钱最多。” 谢德安是福州人,虽只是殿前承旨,却对各工程有专长,汴河、大河等多条河流的治理他居功甚伟。 皇帝今天心情不错。 而且各位臣子也不是胡扯,说的都有道理。皇帝说道:“今日当议祭祀之事,隋南北大运河之事,五日后大朝会。” “遵旨!” 众臣齐施礼。 大祭祀也是要花钱的,预算在五十万贯起,这次却没有任何人抱怨要花钱。 再说刘安。 此时刘安人在真定府,府内正厅前的空地上绑满了人,文官武将都有。 已经死掉了两个,是李继隆亲手砍的。 理由是这次北征畏敌不前,贻误战机。 李继隆把人砍死之后陪着刘安的赵佑问:“姐夫,他们该死吗?” 刘安咬着笔杆子:“他们有错,佑哥也在战场上陪我一起观战过,咱们大宋军士在前冲杀,你说若有人在背后使坏,这损失是很大的。再换一个说法,若没这些人使坏,咱们能在幽州城多占一条街道。” 赵佑整个人一激冷。他记得之前问过刘安,幽州城占几条街道有什么用。 刘安当时回答过赵佑,一条街道上最少可以有四十至五十间店铺,一间店铺的收益可以高达万贯,国库收的税也上近千贯。 赵佑对近千贯没太多理解,刘安就换了一个说法。 换成饼干,每天吃三盒赵佑可以吃几百年。 这会,听刘安说少一条街道,赵佑心中一算,一条街道上有五十间店铺,一间店铺就是几百年的饼干。 这下,能吃上万年的饼干没了。 赵佑抽出自己的小刀子,冲了出去。 没等侍卫们反应过来,赵佑就在好几个武官腿上扎了好几刀,然后才被侍卫们给架了回来。 身为当下活着的最年长皇子,又是皇后亲生,非常大可能是太子。 第二六一节 战争还没有结束 这准太子亲自去扎人,这事传出去不好听。 刘安却很淡定:“传我的话,周王殿下义愤填膺,对于恶臣没有丝毫的容忍,听闻恶臣之恶事,内心愤慨。其余的你们编吧,这事不要有恶言传出。” “是!”文吏们不傻,这位最有机会成为太子的,他们写不好听的话将来想死吗? 刘安又吩咐道:“两将拒捕,试图冲击天使,李继隆将军带侍卫斩之。” 文吏又快速的作出了记录后,刘安吩咐道:“着令整理卷宗,派人请张尚书主理初审后,一干人等交由大理寺定审。” “是!” 刘安摆了摆手:“各位去忙吧,为本官请大商商老到后厅品茶。” “是!” 有小吏去办了,刘安一只手拉着赵佑,另一只手将一根皮鞭递给了李继隆,然后拉着赵佑往后院花厅去了。 李继隆握着皮鞭,想了想又将皮鞭扔下。 刚才也是有点上头,在赵佑出来用小刀扎人的时候他已经冷静下来了,这会没必要再去打打杀杀。 看着刘安往后院走,李继隆说道:“老夫,回京述职。” “恩。”刘安只是很平淡的回了一句。 这里有太多的官员,刘安与李继隆都不想表现的和对方太熟,冷淡一些好。 刘安刚到后院花厅,就有人来报,京里派出的一百多冗余官员已经到了。 带队的人让刘安有点意外。 陈尧叟。 在刘安的记忆中,这位陈老先生可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干吏,而且他三兄弟可以说是北宋时代的一个传奇。 二弟是十四年前的探花,三弟是上一科的状元,而他本人也是状元。 三兄弟两个宰相,一名太尉。 没等刘安出去迎接,陈尧叟就已经入内,远远的看到刘安就是长身一礼。 “陈老这是礼晚辈受不起。”刘安赶紧去扶。 “老夫惭愧,老夫在朝堂之上力劝官家迁都益州,老夫惭愧,老夫自请贬官外放,今日见刘学士特来请罪。” 说完陈尧叟准备再施礼,刘安赶紧再扶:“陈老自贬?你来河东不如让令弟到河东来,我已经写了正式的公文,请官家任命令弟为河东转运使。” “什么?” “我要修大运河!” “恩,刘学士所要的是我二弟。” “对。” “这大运河……” 陈尧叟是一个好官,是一个名留青史的好官,他在广南西路当转运使的时候修路、修桥、植树、造林、修井、建亭。仅说就饮水卫生一事,他走在了时代的前例。 而大事,他以推广真正的医学,不仅整理无数中药方,而且打击巫医,培养乡间的正规的郎中。更是推广经济农作物,让广南西路的百姓收入上了几个台阶。 对于这样的人,刘安是敬重的。 只是劝皇帝迁都,这并不影响陈尧叟以刘安心中的地位。 刘安与陈尧叟讨论了很久,花厅之中各大商等候了很久,毕竟刘安是官,谁也不敢有半点意见。 一直到下午的时候,刘安才带着赵佑一起到了花厅。 众大商赶紧起身施礼:“见过周王殿下,见过刘学士。” 刘安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拉着赵佑到上座座下,范仲淹从一旁出来,拿着纸笔坐在角落的书桌旁准备记录。 刘安坐下第一句话就是:“各位,战争结束了吗?” 所有大商没有人指挥,整齐的站了起来单膝跪地,这是大宋单膝军礼。 刘安站了起来。 赵佑也站了起来,而且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将自己那么没开刃的短刀双手扶着拄在面前。 在商人们眼中刘安已经不是一年前的刘安。 那个时候的刘安,俊朗名天下,又是新科探花郎,在汴梁城有的只是美。 此时。 剑指北方,为大宋砍下燕云的五分之一,撕下幽州城的四分之一。 此时名动天下,是威! “战争在刚刚开始,本官第一条命令,是命令不是请求。我要求你们调集一切可能的布匹、梳篦、水粉,四书五经、话本诗词,漆器、瓷器,茶叶、香料。那怕是在汴梁城周王殿下没裤子穿,幽州城的市集也要给我堆满了。” “禁忌:硝石、硫磺、精钢。各家的无论是织布的还是烧瓷的工艺,流出一个字,斩立决。” “你们不需要明白为什么,只需要知道,用我大宋的货物淹没整个辽国。” “明白吗?” 当下有一个中年人站了出来:“刘学士,小的以为成立幽州商司,分为官司与民司,布匹统一定价,小的保证让辽人自己不织一匹布,要布只能问咱们大宋买。” “好,说的好。” 刘安心说自己小看了大宋的商人。 他们可能不懂什么叫倾销,什么叫产业毁灭,可他们却懂使手段将辽国变成自己的市集。 刘安用手指弹出一枚铜钱,铜钱准确的落在那位说话的中年商人手中。 “李公代本公给官家上述,铸新钱。此钱专供番外贸易,各位帮我找寻咱们大宋最优秀的铁匠、铜匠。我的目标是,年铸币一百亿枚。” “刘学士放心,我等定全力配合,今年内就能达到。” 大宋一年现今的铸币量为五百万贯,也就是五十亿枚铜钱。刘安想要新钱增加一倍的铸造量,有官方的公文,有全国大商的支持,这个目标有机会达到。 “好,各家选人,往辽国走私钱币,这一条是官家允许的。只有一个目标,辽国自己没有辽钱用,他们用宋钱。” “是,我等这就是准备,一个月内幽州城开市,最低五百万匹麻布,五十万匹绢。其余各类,不低于五万马车。” “辛苦了。”刘安拱手一礼。 赵佑也在旁一礼:“本王谢各位为大宋尽心。” “愿为官家效死,为大宋效死。” 留下的,都是愿为大宋付出的人。他们内心清楚刘安是会杀人的,刘安抄过文官的家,流放过也杀过文官,区区几个商人,刘安要抄家灭族都不需要经过朝堂。 也没有谁能够保得住他们。 第二六二节 一把把的铜钱 商人们退离,刘安转过头:“范四,替为师写信给琼崖,告诉他们盐场不限量。” “是!” “再写信给冯公,告诉他辽国很快会限制辽人卖马,请冯公提前准备应对之法。再请冯公安排,幽州无限量收牛。” “是!”范仲淹写完之后对刘安说道:“老师,学生想补一句。” “讲!” “可否派人细作,鼓励辽人去抢马。” “好!”刘安自己都没想到这一点,范仲淹才十三岁,真是厉害。 赵佑却不明白,赵佑问:“四哥儿,辽人能去抢谁的马,他们若抢咱们的马,咱们不是有麻烦吗?” “殿下,辽人去抢女真人的马,去蒙古诸部的马。” “可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女真人与蒙古都会视辽人为死敌,当有一天辽人支撑不住的时候,便是我大宋再起兵拿回全部燕云十六州之时。”范仲淹说完后向刘安一礼:“老师,学生说的可对。” 刘安点了点头:“对,不过,那个时候或许也是咱们灭辽之时。我知道朝堂之上还有密库,原名封桩库,现为内藏库。估计应该有不少钱吧。” 这个内藏库有多少钱,朝中知道的人不超地一掌之数。 刘安对这次对辽作战已经很满足了,拿到了大同城,拿到了幽州的四分之一,这些都是小的,真正的大头是刘安得到了军方的尊重。 以及,赵佑看刘安那闪着光的双眼,那是无尽的崇拜。 同时,也让刘安发现,大宋的文官集团,并不是都怂,也有狠人的。 当然,还有很奸的。 比如此时在云内州的王嗣宗。 这位大宋第一毒舌在亲自看过第一批矿石炼出的铜锭之后,作了一件非常牛逼的事情。 战俘营内。 王嗣宗蹲在一名坐着树下,冷脸看着他的辽军千户,用辽军的称呼就是猛安。 王嗣宗抓了一把铜钱就在这位面前撒了下去。 然后第二把。 第三把。 “乙室划,想一想谁把你扔在战场上让你等死的,是谁把你弄回来给你治伤,让你活的。我家小探花要的可不是战俘,要的是勇士。” 这契丹汉子依旧没说话,冷着脸。 王嗣宗可不会就这么放弃了,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同军有三十万,大同城内有七万战俘,应该还有不少于青壮逃了,但根据上京那边的细作,还有中京的细作,却没发现这些人躲在那里。” 乙室划终于开口了:“主将战死,副将被俘,贵族们被杀光,将军们被杀光,当兵的回去就会变成奴隶,他们在等机会。” 王嗣宗这次直接就是一把银豆子撒在地上:“等什么机会?” “或往西,抢占草原部落给自己一块生存的地盘。或有机会往南,抢回大同还有活命的机会。” “来人,上酒菜。”王嗣宗这次与乙室划并排坐着了。 早就准备好的酒菜给送上,伤只好了一半的乙室划直接就灌了半瓶酒,抓起一块羊肉就开啃。 王嗣宗在旁说道:“小乙,你看我宋军是有军饷的,还发军服、军械。死了还有抚恤,伤了有人治。你把这些人叫来降了,秘密的降了。” “好处!” “一百个人降,你派人进老夫的仓库背钱,背多少就赏多少。” “这些人怎么安置?” 王嗣宗一张如树皮一样的老脸已经笑成花了:“安置这事老夫就不管了,不过以我家小探花的手段,这些人有大用,你们这些人也有大用。” 乙室划瞪着王嗣宗:“你一点也不说,这事我不好办!” 王嗣宗考虑片刻后说道:“这么给你说吧,小探花够不够狠?” “他是草原上的天鹰,连梁王都败在他手,他很厉害。” “对吧,小探花有个活,西州、六谷、党项准备办一次比武,不用武器只用拳脚,打到一方站不起来为止,就是在挣这个活。眼下西州不满足他们只派五千精锐,老夫给你们许三千人马,其余的要靠拳头争到。” 乙室划眼睛有些发亮。 王嗣宗压低声音说道:“每千人一年保两船铜。” “多,多大的船?” “五百料!” “干了。” 大宋的一料相应于零点三三吨的排水量,五百料就是接近二百吨,换算成铜钱的话就是五万贯。 那么每千人一年保低十万贯纯收入,这对于穷如苦逼的辽人来说,是巨额财富。 辽人的人均年收入也就是几贯钱,相比大宋普通人一个月几贯,以及优秀大匠一个月四十几贯的收入而言,他们太穷了。 “少喝点酒,伤还没好呢。”王嗣宗轻轻的拍了拍乙室划,一边笑,一边搓着手往回走,他准备给刘安写信了。 搞定这些辽人,不仅多了一批青壮,而且还会多许多马。 只是刘安需要骑兵干什么? 这事王嗣宗在信中问了一句之后,把刚写好的信直接给烧了,然后重新拿新纸再写一封。 他打算装糊涂。 事实上,装糊涂的人不止是王嗣宗。 张齐贤其实也是一个装糊涂的高手,不但会装,而且手还狠。 入夜,刘安确定赵佑已经睡着之后才从赵佑休息的院子出来,已经有不止十名官员以正式的公文上报过,安平伯刘安对周王殿下照顾的非常好等等。 站在赵佑的院子门口,张齐贤已经在这里等了足足半个时辰。 “张公!” “有夜宵吗?” “当然!备有驴肉,不知张公可否喜欢。” “挺好。”张齐贤笑呵呵的陪着刘安往另一个院走去。 这里已经备下了夜宵,除了刘安和张齐贤之外,再无其他人。 酒过三巡之后张齐贤说道:“这个抓贪的事,只抓到小鱼小虾数人,老夫堂堂尚书抓几个八品小官,这事传出去有点可笑。” “我有一计!不对,两计。” “只要管用,一计就够。” 刘安为张齐贤倒上酒:“头一策,丈量土地。” 刘安只是这么一提,张齐贤何等高明瞬间就想到了具体的方案,张齐贤轻轻一拍脑袋:“怎么把这么大的事给忘记了。” “是张公最近没吃好。”刘安给张齐贤夹了一大块肉。 第二六三节 把刀磨利 刘安给张齐贤夹了一大块肉。 张齐贤乐呵呵的谢过。 “有道理,最近确实没吃好。”张齐贤应了这一句之后对刘安说道:“前几年就听到各州府有上文弹劾,说是田地有问题。” “恩。”刘安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接话。 大宋并不禁止土地买卖,土地兼并的问题这才立国几十年就已经相当严重了。 依大宋律有田亩税,也有减免的部分。 比如刘安现在名下的土地,有大部分就是可以减免的,这是依法给刘安的一份收益,但其余的也是要交税的。 所以,北方各州府官契之中登记的数值与实际的数值会有多大差距呢? 刘安很期待。 张齐贤又问刘安:“安哥儿,你说这多出来的怎么办?” “这就是第二招了,而且两招要联手,如何让更多的人陷进来这就要看张公你的手段了。”刘安嘿嘿一笑:“现在就开始发抚恤与战赏。” “妙!”张齐贤妙懂。 历来在发抚恤这件事情上,都会有克扣,这是一块大蛋糕。 查抄出来不在官册上的土地可以直接没收,然后当抚恤发出去,接下来看有没有人去抢这些土地。然后在实物发放上,再狠狠查。 刘安又说道:“再增加一个举报,凡举报者有重赏。这事可以往前一查十年,严重者直接抄家、流放、重役。如何河北两路、河东路的抚恤没让国库出钱,官家会如何?” “嘿嘿,嘿嘿。”张齐贤只是笑,却不说话。 有些话不能讲的。 刘安也跟着嘿嘿直笑。 这事两人心里都明白,皇帝肯定脸上是怒,心里是喜。 要说大宋最多的是什么,不是钱,而是文官,自太祖兴文以为,无数人都相信读书可以出人头地,别说是年年会试,每年招二百人,就是每年两千人这个数值,这两千人也不会有几个充数的,基本上都是人才。 “咱把刀磨利了。” “自然。” “喝一杯。”张齐贤把酒杯举了起来。 河北两路的官员要不要恨刘安呢? 不! 此时大宋还没有腐朽,虽然有主战、主和之分,虽然有朝堂之上的党争,但一心为民,内心有报复的官员还是占多数的。 甚至有官员实名举报还不要赏赐的。 抄! 刘安的抄家队与张齐贤的核政队已经忙不过来了,每个县的土地都有大地主瞒报田亩,逃税的现象。许多店铺也有虚报销量的事情。 刘安很闲,所以刘安可以作许多有趣的事情。 比如,刘安在某个茶楼连着喝了十天茶,听了十天书。 周王殿下义愤填膺的坐在茶楼的二楼,一笔笔的数着某布商每天的出货量,终于,咱们的周王殿下赵佑怒了。 “姐夫,这家店十天时间卖了布匹七千多匹,可他上报的税务却是一个月仅二千六百匹,这要狠狠的收拾。” “不急。”刘安给范仲淹打了一个眼色,范仲淹立即捧上三份契约。全是私契,而非官契。 官契受官方保护,大宗交易基本上都会签订官契的,小宗交易则私契多。 “姐夫,这是什么意思?” 刘安没回答,范仲淹替刘安回答:“这是我们安排的商家去采购的,看月底这家店铺上报的税额便是铁证,再有三天便可知晓。介时,他若不招便可大刑。” 赵佑依然不懂。 范仲淹正准备解释,刘安却说道:“这种法子不可取,若非需要杀鸡儆猴,否则也不会用这种办法,这个叫钓鱼法,若用的多了怕以后有心不正的官员使用,一但衙门用多了这种方法,对民生无利。” 范仲淹思考片刻长身一礼:“老师说的对,学生谨记。” 刘安点了点头:“这一案,你来审吧。” “老师,学生才……” “有为师,安排一主薄站在前面既可。”刘安很自信,无论范仲淹是担心自己年少,还是担心自己没身份都无所谓,刘安要的是一个更伟大的范仲淹。 三天后,真定府衙,刘安坐在屏风后听着。 负责站台的主薄坐在正案后,旁边是以书吏记录员身份出场的范仲淹。 主薄发问:“有人举报你店铺逃税,本主薄叫你来,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 “冤枉啊!” 刘安很无数的拿起茶碗品了一口茶,似乎电视剧上也是这么演的。 “本官秉公执法,堂下自辨开始。” “小民奉公守法,不知那个恶人眼红小人的生意才出此恶言,这里有小人店铺的账本,还有进货的账册,请明查。” 这位商人说了很多,总之一句话,我交的税,上报的数据无差。 自辨书签字画押。 而后,那三张私契放在这位商人面前。 商人满头大汗,然后压低声音:“我本家堂兄是礼部员外郎,可否网开一面,我愿认罚,罚,罚,罚两万钱。” 范仲淹看了一眼屏风,没发现刘安有什么反应,当下拿着记录的文书走到主薄身前,低声说道:“诱他,让他揭发与他和谋的商户,许他减免处罚。” 主薄当下就说了。 这位还真是狠,他的上线,一位大的布商让他供出来了。 那位布商和他连契约都没有,给布拿钱,然后都不入账。还有下线,两个成衣铺,同样的手法。 范仲淹记录之后,又让主薄吓唬了这商人几句,看对方虽然还有什么没说的,但不动刑显然这是不想交待了。 范仲淹这才对主薄打眼色,主薄来到屏风前施礼。 屏风被撤去,刘安对主薄点了点头:“你作的不错,用刑吧。还有,上书刑部、上书谏台,直接弹劾他本族堂兄。” “是,下官明白。” “这件案子处理完之后让他游街示众,传本官的话,城中各店铺现在坦白还可从宽处罚,若被查证有罪,为恶者役矿区五年。话要说清楚,无论是伙计、还是小掌柜都是为恶者,以往只处罚店主的方式,现在要改改。” “下官明白。” “对于举报此商的小掌柜,免罚、轻赏。” “是,下官明白,也会告知县令,并上报府台。”主薄的腰已经弯到快九十度了。 第二六四节 好多人头落地 主薄的态度很好,虽然出身低,却是一位干吏。 “很好。”刘安背着手往外走,那位商人已经吓的呆了,身下黄白一片。他知道面前的人是谁,这河北两路五品官都被抄家游街,他一个小商人能扛得住。 小商人想死。 他所谓的族中堂兄不过就是一个员外郎,别说是救他了,怕是自身难保。 范仲淹往外走的时候对主薄低声说了一句:“老师会保举你进县令。” 主薄弯着腰都没有抬起来,他内心是激动的。 大宋没有县丞这个职位,县令之下就是主薄,主薄相当于以后县丞加主薄的职务,在大宋,除了命案、重案,一般的偷鸡摸狗、打架、私杀牛等都是主薄负责的。 而主薄大多数都是没考中进士的文人来当。 用现代的话说就是,以工代干吧。 再往下就是县尉,大县二人,小县一人,汴梁周边还有一县四尉的,根据县内户籍人数来定。 管治安、训练县内士卒等! 几天后,汴梁城,早朝。 寇准站在正殿上有满肚子话却不知道应该从那一条说起。 刚刚从巴蜀回来的向敏中已经怒斥了六位朝臣,赵昌言带人弹劾的十七位京官。 这些不是可怕的。 真正的可怕是,河北两路已经有五分之一的官员被贬官、被降职。 刘安还发明了一个新词,叫记大过处分,降薪留职查看。 历朝历代除谋逆大案之外,什么时候一次性上百位官员给关进笼子里往京城送审。 什么时候,一次普通的巡视就杀的人头滚滚。 仅记录在案的官员家丁、长随、管事、管家,被直接砍头的就有四百多人,押送并州矿区的高达两千七百人。 这还不算犯妇。 刘安,你疯了吗? 皇帝又淡定了,心如止水的坐在御座上,这事你们吵,朕听着。 皇帝收到了赵佑和刘安的亲笔信。 信中的内容大概是,这天下是大宋的,是老赵家的,许多坏人瞒报田亩、克扣佃户、还有人克扣战后抚恤军,这是败老赵的家肥自己,赵佑请旨让皇帝赐一把真刀,他要去砍人,砍了那些贪自家钱的人。 刘安的密信只有两句话:查抄犯官与恶商财产后不用皇帝从汴梁往河北运钱,河北两路抚恤与八百万修河款已经就位,请皇帝派陈尧佐过来主持修河。 大殿上在不断的弹劾,不断的有人请罪。 终于,吏部尚书王旦站了出来:“官家,臣以为应该收一收了,这样下去汴梁城中百官惶恐,河北官场人心惶惶。” 皇帝听完这话站了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传朕的旨意,让安平候刘安处理完河北两路的事情后,绕道河东路,再经秦凤路在新年前回京即可。礼部今年扩选进士五十人,为庆祝宋辽来之不易的和平,明年加一科,取进士三百,取水力、算学之才、兴农之士二百,赐永举人。” 王旦受老师李沆的影响,在他心中有才华的兴农人才,水力人才是有价值的,所以出来建议:“臣以为,兴农之士当赐同进士。” 吕蒙正不认同:“不可!” 一直没说话的寇准出来说道:“那就改一改,加四甲。三甲殿试,四甲入职司。一甲为殿进士及第,二甲为殿进士,三甲为同殿进士出身,四甲为同进士出身。” 寇准知道河北需要大量的农业、水力、算学人才。 这事李沆给皇帝写过信。 既然往末尾不好加,那就抬高一甲,把同进士给末尾的四甲。 “就这么办,调二百官吏北上,去办吧。”皇帝把这事制止了。 至于王旦所说想让刘安收一收,河北两路官员人心惶惶的事,皇帝都下狠手了,让刘安别急着回来,再把河东、秦凤两路收拾一遍,王旦还能说什么。 寇准再上前:“官家,臣请温尚书与御史台范讽北上。” “准!”皇帝听到这两个人就明白,寇准不想让刘安再不断的审案了,派了刑部尚书与干吏范讽去处理官员贪污以及土地不明事件。 皇帝走后,寇准对王旦说道:“王公,河北两路非但不会人心惶惶,反而会吏治清明,除恶扬善之后官员们必会用心作事,真正人心惶惶的应该是汴梁城,就是河东路与秦凤路都不会,只是瞒报田亩的大地主怕是会睡不安稳。” 王旦叹了一口气:“寇公有所不知,我家都不敢开门了。” 王旦是吏部尚书,他反正没见过一次就干掉上百官员的大案,汴梁的京官许多都怕被家乡的人牵连,每天都会到王旦府上拜访,就算是清流都想打听一下河北两路的近况。 寇准冷冷一笑:“心中无鬼,有必须这么紧张吗?把拜访的人名单列出来,让大理寺查一查。” “这……”王旦也说,要不要这么狠。 寇准直接将一份名单递给了赵言昌:“赵公,你女婿不行,这份名单是来我府上拜访送礼的人,谏台要管吗?” “当然!”赵言昌直接就把名单接了过去。 到了赵言昌、王旦、寇准、吕蒙正这种级别,他们根本不可能贪污。只有张齐贤那种但凡投资就赔钱的之外,他们很富,不差这一点钱。 寇准是欠了刘安这边票号足足三年的俸禄,可又如何? 寇准不在乎。 有赌未必输,刘安不在汴梁,每个月的赛马会寇准都能赢上不少。 散朝了。 还有一件事整个朝堂上谁都没有提,或许说这些人当看不到。 文官刘安关于笼子一百多人往汴梁送,这事让王旦认为会让百官人心惶惶。可除了这一百多号文官,喝兵血、贪污军饷、克扣粮草、克扣抚恤、克扣赏赐的武官们呢,不是家丁,也不是长随,是真正的官员有近千人被关。 寇准只回了一句:就地处决。 要知道这一千多武官,虽然以八品、七品武官占多数,可最高还有两位从五品的武官。寇准看到了,却依然回了一句:就地处决。 根本就没打算把人押回来交大理寺审。 就这样,并州连同重犯家眷、还有作恶家丁、长随。足足多了一万多囚劳工。 第二六五节 不差人 武官缺少了怎么办? 杀敌十首者,进伍什长。斩敌将者,进团正。 这次北征有太多人立功,空出来的这些位置,都不够刘安给低级军官升职的。 半个月后,河北路押解的犯官到汴梁的时候,温仲舒与范讽带着各自的部下来到了真定府。 除了这两人,还有两人前来。 一个人王曾带了汴梁城一批新的进士,另一个则是皇帝特许,李清莲来了。 刘安领军作战不能带家眷。 可代天子巡视,有一个小妾在身旁照顾,这是皇帝的恩典。 李清莲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带了乐师四十人、歌舞姬八十人,加上辅助人员,足足三百多人的队伍。 李清莲到的当晚,真定府大营就帖出的通告。 醉仙居乐团会在真定府大营连演五天,由汴梁众商家捐资,前来劳军。 数万士兵象打了鸡血一样,伐木建台,忙的热火朝天。 而刘安则设宴,宴请温仲舒与范讽二人。 李沆不是坐陪,温、范二人对李沆都是施大礼,并请李沆上座。 坐下之后,刘安问:“温尚书,朝中如何?” “百官如履薄冰!你杀的有点太狠了,河北两路献上请罪书的官员三百多人,被押送进京的一百多人,老夫想问一句,若是有充足的官员补上,是不是就不会有什么记大过留职查看的事,你会把这些人全部押进京。” “不会!”刘安回答的很干脆。 “真不会?” 刘安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真的不会,若是不给人机会,谁还会愿意交待,轻罪从宽,重罪从严,坦白与举报者从宽,死硬不交待者从严。” 温仲舒又问:“你想让老夫来走一圈,还是真正来查一查。” 这话问的有意思。 刘安干笑几声:“自然是真正来查一查,要怎么配合,我刘安一定配合。” 范讽正准备说两句的时候李沆突然开口:“象这种恶,自当不留情。” 温仲舒拿起酒杯:“李公说的对,自当不留情。明日我等自审核卷宗,若有自辩作假者,从重处罚。对押送入京的犯官,当追回罪证。” “甚好。”李沆举杯回应了一句。 酒席上再没有太多的交流,毕竟温仲舒这一路过来也是很辛苦了。 回到往处的时候,李沆拦住刘安:“温仲舒在怀疑你是不是清除异己,我告诉他这是我的意思,他承诺会顺着你的方向继续往下走,不会出格。” 刘安说道:“恩师,天下吏治不可能一直清,权力就是一个让人贪财的机会,无论是谁也阻止不了这个,但规矩可以减少权力的贪婪。” “规矩?” “学生听过一个小故事,在某个小岛上有十名囚犯,每天都在为食物而打斗。终于有一天,有一个聪明的管事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让负责分饭的人拿最后一碗。” 李沆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便明白了刘安这个故事的内涵:“有趣,看来这事可以办,老夫倒有些手段。” 制定规矩,李沆有心得。 事实上,大宋的官员不穷。就一个下县的县令,一年可以实际得到的收入大约是五百四十贯钱,米约四十石。朝廷为他供养车夫与杂役数人,说起来一个县令过的日子已经不错了。 五品以上的官,已经是真正的富户。 三品以上嘛,是土豪。 李沆被刘安几句话说的是兴致很高,不顾和刘安打招呼就大步往回走,他已经准备开始构思用规则来让官员们更加的勤政、更加的廉洁、更加的用心、更加的爱民。 这些原本就是李沆毕生的追求。 刘安心中默默的说了一句:“恩师,实在是抱歉。” 刘安内心有些歉意,因为借这一次对河北两路的吏治整顿,刘安是在立威。 将来有一天,刘安对汴梁城的京官下手的时候,未出招,那些人就会先害怕。 为了大宋的前途。 话说真定府这边新一轮磨勘又将开始,汴梁城却出了一件大事。 王询,准确的说是假王询。 这家伙倒是很听话,崔氏也更听话。 所以,前高丽王以及高丽金氏几位重要人物的脑袋用石灰包好,加上香料,然后大量的珍宝一起运到了汴梁城。 皇帝大惊。 “这,这,这怎么能!” 礼部一位侍郎上前:“官家,臣不敢有半点说假话,高丽使节就在礼部的迎宾苑暂住,人头臣一一看过,确实不假。” 皇帝沉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次当真是无人知晓。 真正发生了什么,却无人知道,潘惟熙是的公文还没有送到汴梁,他也是故意的。 “官家,臣以为先安抚,然后派人查一查。” “去吧。” 皇帝脑袋有点乱。 高丽怎么就发生了宫变,依高丽使节的国书上说,金氏九族被诛,这可不是小事。 皇帝脑袋乱了,心里却是害怕。 当下,皇帝就把三相叫进了宫里。 三相已经知道这事,所以不用皇帝讲,吕蒙正就先一步讲到:“官家,这件事情臣以为要慎重。” “朕知道。”皇帝心说,这不是废话嘛。 吕蒙正继续说道:“高丽已经是辽国属国,突然宫变向我大宋进贡,此事虽可喜,但也是一件令人担忧的事情。大宋与辽国刚刚结盟和谈,现在高丽发生变故,臣担心辽国借此对我大宋不利。” “官家,臣以为辽国不会兴兵,但肯定会派使节,此事确实麻烦。” 寇准也认同吕蒙正的说法。 皇帝看着向敏中,向敏中明白皇帝是在等自己的意见,所以向敏中说道:“不如就此事,在辽国没有派出使节之间,咱们先派。” “怎么派,到辽国说什么?”皇帝心里越发的乱了。 寇准说道:“叫刘安去。” “他处理不了此事。”皇帝不认为刘安能应付这种突发事情。 寇准却说道:“刘安与辽国刚刚完成和谈,这事臣以为让刘安先与辽国初谈,若谈不下来臣过去。” “也只好如此。”皇帝心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高丽怎么突然就乱了。 第二六六节 高丽宫乱 次日,朝堂上正式给刘安的公文还没有发出去,潘惟熙的公文就到了。 礼部右侍郎拿着潘惟熙的公文上前:“官家,韩国公曾派兵支援,在回航的时候依当时安平侯的命令带船队去高丽施压,意图让高丽不再支援辽国作战。” “恩,朕知道此事。” “官家,韩国公上书,他刚到高丽就遇到了高丽宫变,内乱,所以船没有靠岸就赶紧离开,只留下数只小船打探情报。在数日后得知,高丽王后与金氏私通,欲让假子继承王位,此事败露,引发宫变。” 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话说到这里他也明白了一些。 高丽金氏是投向辽人的,高丽贵族诛金氏九族,所以不可能再投辽国,转向大宋进贡。那么这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毕士安站了出来:“官家,臣以为应该大力支持高丽新王以及新相崔氏,正好可以牵制辽国。” “不可。”吕蒙正立即站出来反对:“刚与辽人和谈,再生事端。” “吕公,你是惧怕辽人?”毕士安语气之中有点怒气。 吕蒙正却是很平缓的说道:“在和约之中有一条,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条,大宋不得与女真交易任何军械,这一点虽然没写高丽,但与高丽交易军械,怕是说不过去。此时若撕毁和约,幽州危险了。” 毕士安反问:“若无视高丽,将如何?” “失高丽,也不好。”吕蒙正倒是没乱说,这样寒了小邦的心,对大宋不是一件好事。 “那应该如何?” 没有人回答,这是一件两难的事情。 寇准上前:“还是让刘安先去试探一下辽人的态度,在汴梁对高丽使节安抚,暂派一小使就高丽新王登基送贺礼,无论怎样,这贺礼还是可以送的。” “就依寇公之言,选这么办吧。” 话说刘安这边。 刘安早就知道高丽派使节过来了,这次的事情能瞒的这么严,刘安内心对自己的岳父当真是佩服无比。 刘安都想不出来,岳父是怎么办到的。 这事办的真漂亮。 汴梁城会有什么反应,刘安才不关心呢,身边温香软玉,携美游山玩水,难得的轻松。 而在真定军营之中,大戏上演。 大汉歌姬。 这是李清莲花了心思,费了大力气才安排人排练出来的新戏。 一经上演,就是太后与郭皇后都特别命最好的一套班子入宫演戏呢。 这出戏,刘娥偷偷出宫到醉仙居看过。 刘娥内心认为,这就是刘安在向自己示好。 大汉有卫子夫以一个歌姬身份入宫,后贵为皇后。自己也是低贱身份,那么只有要有皇帝之宠,自己的未来也是可以期待的。 在刘娥的枕边风一吹,大汉歌姬可是皇帝亲笔提字的名戏。 在真定府军营之中。 士兵们什么时候有钱能去听戏了,而且是寻常小贵族都听不起的大宋第一戏团,醉仙居的戏。 戏已经演了三天了,观看的士兵们那怕听不清,离的远看不太清也保持着安静。 换场休息的时候,士兵们开始低语。 有士兵调笑着身边的同伴:“话说,你看的这么眼直,是看上了人,还是看上了戏?” 那同伴说道:“是戏。” “戏!”好几个人都笑了,有人说道:“你还有妹子准备送进宫不成。” “不是,你们难道没听说,清远军在去年的时候大败,清远军有许多人战死,而后收复灵州之战,与攻夏州之战清远军有参加。” “有这事。” 听到这话,好多人都围了过来。 这位士兵继续说道:“我听说,有个原本是伙夫的兵,在灵州斩了党项百人长一名,在夏州带人抓了两个斥候。而后在攻朔州的大战之中头一次上了城头,攻云内州的时候又立了大功。” “你想说什么?” “我只知道他现在是六品武官,赐了宅子,配了亲兵,领军两千。看今天的戏,汉大司马当年不也是苦出身,虽说是皇亲,可战匈奴才封的侯。” 嘶…… 好些人都反应过来了。 这位继续说道:“功勋赏赐钱派了,可官职没动,若没差错等不了几天我也是团正,我砍了辽兵三十三首,还斩了百人长一名,用弩射伤辽人千人长。我带兵两百也是官了。” “你的意思是,现在变了,靠军功可以一直往上升?” “我的意思是,只要一直有仗打,这升官发财便不在再话,你们可记得去年的时候咱们领的是什么令。” 不用解释大伙都知道。 去年的时候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辽国来闭城不得出击。 今年变了,在主动的攻打辽军。 下午的时候,真定府军营外。 真定府的军营是禁军军营,真定府的厢军是没资格进正式军营的。 厢军说的好听一点是常备军,说的难听一点就是杂役。他们的任务是筑城、制作兵器、修路、运粮、垦荒、护卫、迎送等。 训练少的可怜,基本上没有作战任务。 有些州府的厢兵论战斗力,都远不如北方边境的乡兵强。 但今天却有些不同。 许多人来取经了。 禁军一团二百人,给厢军来了一次表演。 “小七!” “风西南、五幅。”名为小七的旗手站在高处回答着。 “射!” 两百人吊射,厢军的士兵真是大开眼界,二百只箭全部落在预先画好的大圈内,这才是有风的情况下。 能吹起五只风鱼,今天的风还不小。 这就厉害了? 第二轮,厢军的士兵都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他们看到了什么。 借助风力,吊射的箭飘了一个小弧度,是从侧面斜着落下的,这让习惯正面举盾的普通厢军士兵吓了一跳,这还怎么防。 强吗? 还有更强的。 优秀的弓手会撕尾羽,有风无风在直射的时候都能让箭画一个弧线。 “练练!” 厢军士兵们开始向禁军讨教。 没有点真本事,那里机会立功受赏。 厢兵们愿意学,禁军也愿意教,毕竟真正在战场上多一个能打的自己活命的机会也高些。 几天后,真定府禁军大营接到一道军令。 刘安下的。 第二六七节 金铜矿区有战斗 命令真定府派一万精锐前往云内州。 真定府正堂,有文吏正在记录着刘安一条接着一条的命令。 史称,金铜矿轮战。 这是第一轮。 刘安调了六万禁军精锐北上,赴金铜矿区参与轮战,每营驻守一年,而后会派新挑选的士兵参加轮战,不限于禁军,任何在册士兵都可在第二轮开始之后报名。 真定府大营。 军中司马正在念着刘安的命令书。 “我大宋河外六百里金铜矿,凡参与轮战的士兵,守足一年得军饷,以一人之力负重一里为军饷。这负重一里本官给你们要说道说道,背铜走一里,无论你怎么背,只要背着走一里,这份重量便记下了,回来就是等重的钱。” “安平侯仁义,为公平。以八尺为标,身高低一寸多赏半斤。以五尺半为标,身高高一寸再赏一斤。” 众士兵都乐了。 大宋厢军身高差不多都五尺半往上,禁军士兵的身高是六尺往上,宋尺六尺就是一米八六。 刘安按八尺来作负重标准,可以说每个人都有额外的赏赐。 在大宋还有常例,就是身形高大的士兵拿军饷要高于矮个子的,刘安也不会打破这个常例。 在刘安身边的精锐亲卫,基本上都有七尺的身高。 刘安嘛,在大宋算是低个头的。 张齐贤都有一米九呢。 寇准也是一米八五的大个头。 就是潘秭灵都有接近一米六八,而李清莲更是一米七以上的高个子。 一米八在大宋,真不算什么。 真定府厢军的平均身高一米七五,禁军最低一米八。 话说此时的六百金铜矿,身高两米的高琼扶着腰刀站在高台上,手拿望远镜,远远看着那一浪又一浪冲过来的。 克烈部,名义上是辽人,只是臣属于辽国的草原五大最强部落之一。 高琼放下手,将望远镜递给了自己身边坐着正算账的小胖子。“乐子,见过咱们大宋的三刺阵吗?看看!” 前方正在血战的就是高琼所说的三刺阵。 第一刺,地钉。 第二刺,长矛。 第三刺,手叉。 专克骑兵的防御步兵阵,对付属珊军这种级别的强军不行,对方太强。 可对付草原上连皮甲都没有克烈部杂兵,却是凶残无比的。 克烈部骑兵三浪过后,没劲了。党项精骑飞奔而出截后路,然后故意放跑一些敌骑,西州骑兵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才出动。 有个牵着马的宋军高喊:“迪迪阿巴,你们才睡醒是不是,别把人跟丢了。” 带队的西州千户迪迪阿巴大笑:“放心了,咱们是草原追踪的行家,若是追不到,回来我的酒送你。” “把人抓回来,我有好酒。从汴梁城带来的御酒。” “好咧,等着我们回来。” 士兵们都是乐呵呵的。 高琼身旁的小胖子算盘打了飞快:“高将军,这十天时间里,咱们撑了有几万贯了。” “噢?” 小胖子自然就是刘乐了。 带着商队横扫了北方战场之后,幽州的生意有家里的大掌柜,他跟着高琼跑到矿区这边了。 小乐给高琼计算着:“前来攻打咱们的克烈小部落一共来了三次,咱们多了劳工四百三十三人,多了战马八百匹。反攻消灭匪部现有两人,还有一队没回来也不知道结果。咱们多了劳工六百人,壮妇七百,老弱一千。羊累计五十五万只,牛一百六十匹,马千匹。其余杂物还没细算,估有两千贯吧。” “然后再扣除军费、赏赐。这就是利。” “恩。”高琼点了点头。 他随时准备着迎接克烈部的大举入侵,可这么久了只有小部落过来,却没有一个超过五千骑的大军。 杀过来一千多骑的小规模偷袭,对于严阵以待的高琼而言,全是送人头的。 “报,安平侯令!” 金铜矿区是归刘安管的,刘安有军政最高指挥权。 高琼接过军令反问:“这份军令可有给四族?” “没有,只给将军。” “恩。”高琼点了点头,对身边自己的传令兵说道:“叫四族领将前来。” “是。” 四族,西州勇将卡巴阿巴、六谷潘罗支的亲弟弟厮铎督、党项勇将野利阿刃、以及沙州张钟琪。 这四人以张钟琪身份最低,所以每次都是自己坐在最末尾的位置。 四们到了高琼大帐后,高琼说道:“有肉不能独食,有好处不能独战。我家安平侯下令,让北方各州府每年计七万兵马北上,为期一年镇守此处。守足一年者,军饷的计算方式很有趣,四位看看。” 轮战是有好处的。 首先,长期待在这里,人的心理上会受不了,而且这里十分的枯燥无味。 而且物资也不充足。 就算现在挖渠引浑河水过来,开荒种菜也只能是补充,远远满足不了这么多人的需求,大量的物资还需要靠内陆往这里运。 一年一换确实是件好事。 在这里撑一年,发了财就回家,这事四族都认为是件好事。 高琼也不是让这四个人表态,他们只需要把刘安的意思传回去就行了,至于四族高层怎么决定,高琼也不想管。 眼下,这矿区才开始挖,每天都有至少有一斤半斤的金子入库,铜受限于燃料的数量,大量的矿石只是堆在那里,控制几百里外的煤矿,也需要兵力。 所以刘安派来的七万轮战士兵就非常有重要的。 四族也会增兵,轮战的方式高琼认为很好,一来可以练兵,二来兵不会产生思乡的情节,三来每次大轮换士兵来的时候都会带来充足的物资。 确实是一件好事。 至于朝堂上关心的矿税,高琼不关心。 高琼关心的是,自己有多少兵马可用,有多少粮草可调用,每年是不是能够按时补给。这里太远,运输的成本是巨大的。 刘安的弟弟刘乐在自己的帐篷里算账。 刘乐从到这里的头一天就开始作计算,这座金铜矿真的值得守吗? 虽然年龄小,刘乐却是商家的孩子,他不擅长读书却懂经营。 根据刘乐的计算,金铜矿区的矿产收益与付出的成本,只有极少的微利,劳师动众在这里占一片矿区,真的合算吗? 第二六八节 河北两路的会议 刘乐已经是第三次给自己兄长写信了。 金铜矿区收益与支出,他作了一个非常详细的数据,信中的内容不是劝说,而是不理解。 刘安确实接到自己弟弟的来信,可却没有一个字的解释。 刘安在真定府周边风景秀丽的地方放松了数日之后,还有许多工作等着他去作。 终于在河北两路的文武官员完一次超大规模的大清洗之后,刘安这才开始办自己真正在办的事情。 杀一批贪官,清除一批军中的渣子,这些只是正事之前的准备工作。 事实上,真定府上至刺史,下至带兵只有百人的小武官一直在期待着,期待着有大事发生,而不是杀一杀这些不相关的人。 终于,刘安的命令到了。 河北两路所有的州府县以及巡检所都要派人前往真定府,名为会议。 而后,河北两路所有州府县,都要派出大商代表以及乡里宿老,还有各县在农耕方面有建树,有德望的人。 宿老年龄大了,官府出马车。 各县立即回复公文,就算是用人抬,也会在安平侯指定的时间内将人抬到真定府。 与此同时,刘安一封正式的公文发到了汴梁城。意思是,自己要召集河北两路文武以及乡中宿老聚一聚,以定民心,请朝堂上派人前来监督。 而刘安也接到了汴梁城让他处理高丽宫变对宋辽关系影响的正式公文。 刘安派人邀请耶律隆庆,见面谈一谈这件事。 耶律隆庆回信,请刘安到幽州来谈。 刘安给了耶律隆庆一个时期,是河北两路会议结束之后的,同时刘安又回了一封信。信中内容大概是,高丽我刘安罩了,梁王你过江拿下高丽的两处金矿之后,别再兴兵。 耶律隆庆看过信之后,再一次写信邀请刘安到幽州来。 而大宋朝堂就刘安要开什么会的事情作出了回复,李沆在、温仲舒在,无需派人监督。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刘安的河北两路的会议开始了。 一个原真定府最大的戏园子被征用,台上都是官,台下搭有雨棚,坐着满满都是人。 在入场时候,好几个大地主只是看到门口的守卫就紧张的瑟瑟发抖。 刘安这次杀的太狠了。 瞒报超过三万亩的大地主被砍了几十个,因为家中财产不够十年欠税罚没,砍了,不仅如此,这些人连累了至少十位京官,几十位州府的官员被抄家。 他们怕,怕的要死。 可其他人,却是脸上带着喜气,作为普通的老百姓能参加官府这次议政安民大会,是祖上保佑。 大会开始,刘安向李沆、张齐贤、冯拯、温仲舒施礼,作在这里都是正三品以上的大员,他们客气回礼之后,刘安这才上前一步走到台前:“百善孝为先!” “百善孝为先…… 毕竟会场大了,有负责传音的一个个的接着,保证每个人能够听清楚刘安的话。 刘安等一遍传完,这才继续说道:“邢州北有一村名叫鲁家沟,这村内有一户,生子五人,收养孤女一人。” “长子于十八年前战死,次子死于十五年前,三子采石伤了头傻了,四子在九年前重病,五子为边军弓手。孤女现年三十有二,未嫁,守二老于榻前,供养子侄,自学医术为四兄看病。” “本官与礼部李尚书、前相公李公、刑部温尚书、知河北冯公商议。赐此女田地六百亩,其中上田三百亩三十年免田税。赐烈女牌一面,见官免礼。” “当然,这是朝廷的意思,也是合乎大宋律法的。本官以个人建议,请鲁家沟族老收此女入祠堂,这一条也不知是否合乎族中规矩,本官只是建议,此待良善当褒奖,此女当在族中留名。” 刘安的话一句句的传下去。 召集整个河北两路的派官员、乡中宿老、大商、大地主、兴农好手为代表开会。第一件事情只为一个三十二岁还没有嫁出去的老姑娘。 这是小题大作吗? 不! 这是大事。 至少在李沆眼中,刘安这事办的好。 自古以为,忠孝是作人品行的基础,一户百姓家中两子为大宋战死,一子还在军中守边,这已经是值得嘉奖之事。 更何况,为照顾家小,不敢嫁人的善女。 这事,李沆是非常支持的。 大宋这个时期,有时候族规、家法甚至大于宋律,许多事情都是由族规、家法先一步处置的。 女子入祠堂。 这是不可能的。 有例外吗? 刘安自己都不知道,历史上对这部分的记载是极少的。 话点到为止,在男尊的社会,刘安已经说的够多了。 刘安翻到下一张纸:“莒县孟氏子孙,孟五儿,其父瘫痪在床八年,无褥疮…… “青州…… 刘安一口气点了十个人,八个是儿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媳。 “礼部张尚书、李老相公、冯公、温尚书将与本官联名上书,为这十人请封、赐碑,此十人为河北十孝,秘书省会派人为这十人著书立传。三年后,本官希望各州县能上报本官孝子、孝女、孝媳。一但被评上,所属县在磨勘之时,记一次功!如若县中有大不孝之事发生,县令记大过一次。” 刘安刚说完,李沆上前补充了一句:“老夫也加一句,三次大过就地免职,永不复用!” 李沆虽然是致仕老臣,可他的话放在朝堂上也一样管用。 会场内跪倒一片。 不是官员,多是各乡里宿老。 刘安与李沆退离,张齐贤却挡下了刘安,示意刘安继续。 刘安低声说道:“张尚书,接下来是你的活。” “我没吃早餐。”张齐贤给了刘安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然后坐在回去。 刘安没办法只好喝了一口水之后重新走到台前:“第二事,各县备考学子,在县学读书之时,增加一条备考条件。以举人例,自家所在的村、镇。识字率低于七成,会试除名,这个识字率怎么算,会写自己的名字,能写家书,能读家书,能算简单的账目。” “县令负责制,全县的乡、镇、村达标,记一功,不达标记一过。” 第二六九节 十孝十善 刘安要求识字率。 许多州府的官都低声商议。 刘安的要求不算过份,能写家书,能读家书,基本上依现在的汉字,能识字三百就可以写家书,能识字五百可以写复杂的书信。 识字三百,会写名字,这个不算难。 刘安紧接又一句,让武官方向差一点哭了。 只听刘安说道:“武官看不懂军令,写不了军报的人,八品以上禁升。” 这个狠。 河北的军中别说是八品,还有六品武官大字不识一个。 可刘安紧接着又加了一句:“官家说: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连书都不读的,也配为官?” 武官们哭了。 可他们能怎么样,刘安现在是老大,谁敢不听后果严重。 这种事,谁敢反对,就是对官家不敬。 这事说完,刘安一回头准备坐回去,冯拯挡了刘安:“老夫嗓疾!”说完,冯拯把刘安又推了回来。 没办法,刘安只能继续了。 刘安感觉嗓子有点累,可却不得不继续。 休息了一刻钟,刘安继续说道:“你们都知道,本官奉旨巡视河北两路,有许多官员降职,许多官员送去挖矿,还有许多送到京城受审。更有许多富户人头落地。” “但,此时,本官在点名河北沧州王凑。” 刘安的话音落,只见台下会场中有一个中年人满头大汗从椅子滑落到地上,全身几乎就瘫了。 这是给吓的。 刘安看到了,却只当没看到。 “王凑,家有田地一万六千五百四十四亩,其家中佃户领田地产出的四成,十年来没有佃户饿死,也没有冻死。他办村学十年,今天有两人在汴梁会试,虽然榜上无名,但他有功。他办织坊、染坊、瓷器坊,有工匠六百七十人,靠他吃饭有五百户。” “他有功。” “王凑,十年来出资修路累计一千九百里,修桥七座,修善院四座,照顾孤老九十七人,照顾孤弱六十一人,捐药无数,散粮无数。” “本官,许王凑特许店铺三间,头一间,幽州城次街三开六间千尺店铺一间,无需竞拍,依汴梁城主街店铺价格三成核算。” “王凑,河北两路十善之一,本官为你立碑!” 刘安翻开下一页:“齐州李俊,家有田地…… 刘安正念着,刚才还满流满面的王凑已经扑到台下,重重的一头磕下,头磕到石子也不知,血流满面也不知。 他施善本不图报。 可许多大地主口中所传的活阎王刘安,杀了无数官员、大地主的刘安竟然与传闻之中不同。 没有强行摊派、没有搜刮富户。 公正。 刘安站在台上郎声对王凑说道:“王凑,本官不受你的礼,本官给你立碑不是让你来谢的。文官不贪财为民请命,武官不怕死为大宋死战,商人不奸不恶为天下货物流通增加就业,农人用心种田多打粮食,工匠用心打造器物技艺精进,便可造就我大宋泱泱天朝!作到了,官家会记得,上苍会看到;列祖列宗在上,子孙万代在后。” 这下,整个会场都跪了。 刘安有些激动了,嘶哑着嗓子在吼。 李沆、冯拯上前把刘安劝了下来,其余九善选一书吏来继续念。 十善念完,李沆上前:“今日就到这里,各人回去好好思量安平侯之言。老夫已经上述官家,今日今时,有重罪之官,可斩!” 宋大祖有立过碑,不杀士大夫与进言人。 可寻常的文官算士大夫吗? 这话可以多重解释,真要较真的话,文官可以称为士大夫,武官也可以称为士大夫,这话是从《君道》中得出了结论。 李沆是文人之首,他可以来解释士大夫三个字。 李沆的新解释就是德高望众的重臣与贤者。比如之前竹林之贤,他们不为官,却有高洁的道德与操守。 没有人敢违背太祖遗训,但遗训也需要有人来解释意义。 李沆就是来解释这不杀士大夫与进言人这条遗训的人,进言人好解释就是谏台,士大夫的解释,刘安没本事,可李沆却可以。 刘安回到住所,发现自己嗓子哑了。 王曾特别找了医官为刘安准备了润嗓的药。 “刘兄,我岳父在为你立威,想推你到相位。岳父写信给官家,这次不给你升官,你官职已经太高了,十八岁的正四品,再升到三品,这事不合适。” “官不官无所谓,我要权。”刘安对王曾没什么回避,说的很直接。 王曾说道:“权,不是在你手中吗?河北两路,难道刘兄自认作的不够好吗?相信不出十日,官家的赏赐就会到。宣孝扬善除恶,加上你那几句话,官家必重赏。” 刘安点了点头:“王兄,帮我想个招,我要出海转一圈。” “今年不行,明年或可以,代天子巡占城,这事不难办。” “恩,可我又想去收拾一下大理。” 王曾在刘安身旁坐下:“大理不用急,他们现在不敢有乱子,慢慢来。只是刘兄,你心中出海重要,还要整顿巴蜀那个重要。” “都重要。” “总要选一个。” 刘安认真的思考了很长时间才说道:“你说,有没有可能,回家过年,然后明年我代官家巡视巴蜀,然后从巴蜀上船到金陵,原来再到杭州,去占城。这一去时间最少两年,朝中会不会有人趁机想整我。” 王曾信心满满的指了指自己:“我在,谁敢。只要刘兄稳住三相、六尚书。” 这话,放一年前王曾肯定不敢说。 但现在他敢。 他背后有刘安加上自己岳父李沆,三相可以不给他面子,但寻常的官还真咬不过他。 王曾又说道:“若有可能,你应帮范威到礼部。” “礼部?” “对,外邦之事必经礼部。” “好。”这事刘安还是有点小办法的,张齐贤这边刘安还是有信心搞定的。 刘安清楚的知道,王曾给自己提这个醒并非是为了他自己,而是希望能帮到自己更多。 平调一人,也算不是违规。 第二七零节 要想富,先修路 次日,会场是空的。 小屋会议,冯拯作为河北路眼下最高官职的文官,自然是主持会议。 权知河北西路。 东路并设,所以冯拯也就顺便给河北东路的官开个会。 兴农会议。 张齐贤也有活,作为礼部尚书,给学政们开开会。 温仲舒负责刑狱的事。 而刘安,今天的会议才是这次大会刘安所要作的大事。 一副巨大的河北两路地图就铺在地上,与普通的地图不同,这一副地图没有具体的乡、镇、村。却有着非常详细的道路标实,地名的标注只到县级。重点标注的是码头与大量的道路休息区。 “路,有路才有钱。” 刘安用竹杆敲着地图:“幽州城开关市,运河在没有修复之前,陆运是重中之重,一千万匹布,谁能算一算需要多少辆马车。” 有武官举手:“厚布一担八匹,轻布一担十三匹,幽州那边冷应该不会有薄布。一辆马车载重六石。” “秦凤路研究了一种新马车,四轮双马,但对道路有要求。河北两路的道路就是官道都不合适使用四轮双马的马车,需要修路。钱从那里来?你们可知道本官抄了文官的家,抄了逃税大地主的家,但没有抄武官的家。” 刘安的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确。 这留下的就是修路的钱。 “要想富,先修路。”刘安又拿出一副地图:“秦凤路修了不少路,用石灰土打底、石炭渣修路,钱多一点就再铺一层碎石,路宽五丈。这样的路才方便四轮马车。你们派人去秦凤路,他们还有一种比你们用的好,却已经开始大辆淘汰的的单马双轮车。” 有人接过刘安拿出的地图。 上面画的清楚,秦凤路修的最长一条官道是从京兆一口气修到灵州的。 这条路也是刚刚才修好。 刘安轻轻一敲桌子:“太祖允许军中行商,我刘安不允许。” 一句话,惊的满屋子鸦雀无声。 “军队的职责是保证战斗力,军队的钱靠什么得到。一,来自国库的军费。二,我给了你们不经商挣钱的路子。三,靠你的手中刀,跨下马杀出来。” “谁贪污,我刘安不杀人,贪一两银子割一两肉,敢贪的最好把自己吃胖一点。”刘安说完脸上给了这些武官一个笑容。 所有人一都是一哆嗦。 喝了一口水后,刘安继续讲: “军中不许行商,这是铁律。但军中运输、护卫的活可以挣不少钱,这活厢兵来作。真正的大钱是什么?是票号,大量的钱币运输不方便,商人们更怕被人抢,所以用票来结算,票额的百分之五就是利,这钱禁军来挣。” “而后,运河整修完工之时,本官会请官家下令,成立河务军,水上的运输也交由官办。幽州城的关市,每年的交易额不会低于五千万贯,这其中需要多少运输的费用,需要多少护卫的费用,需要多少票费?” 不算税。 只算运输、护卫、票号的费用,保守估计也有二百万贯的利。 大宋一年的军费在前些年,最低也有两千万贯,最高一年达到了四千万贯。这些钱却是分到大宋全境的。 只说河北两路,是北防的重镇,千万贯肯定是有了。 那么最低两百万贯的利,对于河北两路的各营来说已经是一笔大钱。 刘安又说道:“秦凤路、永兴军路。去年得利达到了七十万贯,因为他们花钱修路了,花钱给军士发赏了。就这样,最终还落下了七十万贯的积存,这笔钱少吗?” 河北两路的武官们何止是心动,而是心在燃烧。 有人当下就问了:“从汴梁走陆路到幽州,还要经过京西北路。从金陵一路北上,是运河。但却要经过京东东路与京东西路。” 刘安回答:“我管不到他们,他们有样学样,不想干也无所谓,相信看到你们挣钱了,他们会有所反应。” 在汴梁北。除了边境的河北两路之外,还有京东两路、京西两路、淮南两路。但这些地方几乎没有禁军驻扎,厢军的数量加起来都比不起河北两路的一半,因为这六路不是战区,只有少数的厢军。 真正让他们发展运输业,征兵是必要的。 但这话不能让刘安提出来,而应该由他们自己去提,再有朝堂上审批。 金陵、杭州的票号,刘安靠的是水师运输的,水师装上钱走海上到登州,因为此时后世的天津一带还没有建良港。 所以眼下,刘安关注的只是汴梁、西京往北运输的货物。 刘安要作的事情就是让士兵们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然后还有更多的钱可以发展军备。 有人又问了:“要剿匪吗?” 刘安笑着反问:“你说呢?” 被反问的人尴尬的笑了。 刘安突然变的很严肃:“我有句话要说到前头,谁松懈的军备,莫怪军法无情。咱们与辽人的仗这才刚刚开始,辽人主力未损。不怕你们笑话,耶律隆庆若是在战场上死了,也就那会事了,可他只是被俘,我没胆子杀他。” “别说是没胆量杀,还要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为什么?” 众将都把头低下了。 辽国确实强于宋,能打赢这一仗已经很不容易了。 “辽人消灭女真,平息内乱之时,就是宋辽再次开战之日。这一点谁不明白,回家种田去,种田的人不用考虑这些。” “是!”众将站了起来,整齐的一抱拳。 刘安轻轻的拍了拍手,铁头入内,身后四个家丁抬着两只箱子。 放下箱子,四个家丁退了出去。 刘安打开箱子拿出一只圆筒状的东西放在桌上:“这东西叫石墨铜轴承,可以说是当下咱们能够制作的最好的轴承。” 然后是另一样。 “这个叫四轮转向轴……” “这个叫…… 刘安一样一样的介绍着,最后说道:“这些东西一样都不能流到辽国去,车就算坏了这些东西也要拿回来。每辆车登记到人,谁少了车上的这些零件军法处置。车队不得单行,至少十辆结队。” 第二七一节 施压 刘安再问:“若有辽人敢明抢怎么办?” 众将高呼一声:“打!” 刘安重重一拍桌子:“对,尽管打,打完了再派文官去和辽人扯皮,有匪人劫掠商队,护卫队自然要追杀他们,这个绝不留情。若辽人真不要脸大军出动,拉开阵式打就是了,这个更好找借口,辽人撕毁和约欲攻我大宋。可明白。” “明白。” “接下来说军备,这方面的钱朝堂上给过你们了,每个营的禁军都要优先打造一只精锐出来,最好的装备,最强的士兵。军饷可以发的更多一些,武器一定要用最好的,这必须是一只打硬仗,敢和辽人死拼至最后一人的部队。” “明白。” 刘安正在给武官们单独开会。 可这时,有人入内汇报:“刘学士,汴梁来人了,是宫里人。” “宫里?” 刘安想了想,将自己写好的一些东西放在桌上让武官们自己讨论,然后迎了出去。 确实是宫里人,带的有圣旨,还带有朝堂之上的一份正式的公文。 接旨,然后签字领公文。 铁头给了那个太监一把银豆子。 刘安看过公文心说朝堂上怎么又变了,竟然催着自己去与辽国谈高丽的事情。 就在这时,幽州那边耶律隆庆的邀请也到了,这已经是第二次邀请刘安去幽州了。 刘安心说,难道耶律隆庆派人去过汴梁了。 这一次,刘安还真的猜对了。 耶律隆庆在接到刘安的信之后,想不通刘安彼就知道高丽北边的两座金矿的事情,所以派了人去汴梁施压,表示自己知道高丽的事情,问大宋朝堂是什么一个态度。 刘安把公文收了起来,心说自己还真的先去幽州了。 原本计划这边的大会开完再去,可耶律隆庆逼的有点紧。 刘安先去武官们开会的地方交待了几句,然后派人给李沆把自己的情况说一声之后就回到自己的住所,然后一整夜刘安都在思考着高丽的事情应该如何应对。 刘安最担心的莫过于自己岳父作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保密了。 有多少不安定的因素。 刘安想了大半个晚上,提笔写了一份正式的公文让铁头派人送回汴梁。 刘安公文的内容是让汴梁把高丽的使节给自己送过来,高丽既然愿成为大宋的属国,那么新高丽王登基大宋总要派官员的,不如就让自己去。刘安这是打算亲自去看看,好心中有数。 自己岳父虽然告诉自己万无一失,但不亲自看到,刘安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第二天一大清早,刘安天不亮就醒了,心里有事睡不安稳。 刘安到了李沆的住处。 “李公,朝堂上有公文给我,让我去幽州城与辽人商谈关于高丽宫变之事, “恩,此事。”李沆沉思片刻后说道:“此事的诱因应该是高丽人派兵助辽,又大败,引起国内大贵族之变,其余的事情皆是借口。” 刘安坐在李沆身旁低声问:“李公,高丽王后私通大贵族,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不是原因?” 李沆一抬手,身边的王曾立即将一杯茶奉上,李沆这才慢吞吞的说道:“可以书中读到吕氏乎?这天下可止一个吕仲父?” “明白,谢李公指点。” 李沆这几句话把刘安点醒了,什么正统,什么私通,一切都是利益。 李沆不但指点了李沆以利益为重解决高丽的宫变之事,也同时点醒了刘安,谁掌握利益集团,谁就有话语权,正统在拥有话语权的人手中。 刘安紧接又说道:“李公,我需要立即去幽州,这里的事情有劳李公了。” 王曾这时说道:“岳父,子以为可否将识字率的标准再降低一些。” 李沆问道:“为何?” 王曾回答:“这天下与皇家与士大夫共治,士大夫多源自世家,以及大地主供养的所谓寒门子弟,这些人为官之后会反哺其宗家。儿八岁为孤,若非叔父以及宗族相助,莫说考中状元,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王曾说的明白,刘安动了别人的利益。所以王曾考虑对识字率的要求再降低,以免刺激到许多人。 李沆品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太祖杀了八十八位五品以上的文官,先帝杀了四十三位五品以上的文官,官家是没杀过,你认为王钦若还能活?” 王曾还是说道:“儿还是以为,先降一些的好。” 李沆站了起来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然后交给王曾:“找人回去。赵昌言见了信,会让押送回去的污吏死一半。老夫会一直杀,杀到这天下朗朗乾坤为止。” “是!” 李沆已经作出了决定,王曾也不好再反对。 李沆又说道:“老夫会写信给你王氏宗族,希望他们识实务。” “是!”王曾明白,李沆这信已经有威胁的意思了。 并州王氏! 李沆相信他们应该有聪明人。 若不够聪明,见了血人会清醒一些。 李沆对刘安说道:“你放心去幽州,这里有老夫,劝学、劝孝、劝善、兴农、修水、鼓励工匠进取,你作的好。” 刘安赶紧长身一礼,以感谢李沆对自己的认可。 李沆又说道:“带王曾去幽州吧,他虽然年长于你,可脑子没开窍。” 刘安回答:“李公,这次不能带,我可能要去高丽,然后从杭州回京。这与原先的计划不同,所以灵州、秦凤路还要劳烦李公。而王曾陪在李公身旁也好照顾李公,还有就是,这次高丽宫变可能是一个脏活,这次不好带上王兄。” “恩,也好。” 高丽的事情李沆虽然不知道实情,但凭什么潘惟熙船刚到就出事了。 潘惟熙说和自己无关,李沆还是有些怀疑了,至少潘惟熙肯定对高丽施压了,刘安说有脏活,那一定会再见血。 王曾现在确实不好和刘安走的太近。 李沆又和刘安沟通了一些细节,然后把张齐贤请来,让张齐贤给刘安讲了正式出使的礼节与仪容的官方要求。 还有,让张齐贤在自己随行的人当中,为刘安挑几个懂礼部规矩的人随行。 第二七二节 皇帝睡不着 次日,刘安在大清早就坐上马车北上幽州。 话说汴梁城。 今天是旬日。 皇帝坐在床边发呆,准备叫皇帝起床的小太监入内之后发现皇帝竟然一夜没睡。 “官家,可要传太医。” 皇帝抬了下头,似乎是自言自语,似乎是在问小太监:“你说,高丽宫变会不会让宋辽刚签订的合约就这么没了,辽人再兴兵?” 小太监吓的想死。 这样的问题问自己,怎么别说是回答了,听到都是罪。 皇帝又问:“寇公,传寇公入宫。” 小太监连滚带爬就出去了。 寇准在干什么。 刘浪回来了,先头船队刚刚才到咸平县。刘浪带着大量的倭岛财宝。这是潘惟熙从高丽那里搞到的好东西,然后刘浪把东西卖给倭人,把钱洗白了,然后加上从占城运回来的货物,回汴梁了。 刘浪回来,寇准亲自设宴,然后呼朋唤友,大开赌局。 这次又换了新花样,刘浪跟刘安学会,在占城一带很风靡的新游戏,扎金花。不过大宋的叫法为,福禄寿三张牌。 “刘通奉瘦了,这是为国操劳。今天有道名菜,烤全驼!” 寇准就在自家院子挖出一个足有两丈深的大坑,为刘浪烤全驼。 刘浪现在领文散官通奉大夫。刘安都封侯了,作为侯爵的父亲给一个正三品的文散阶真不算什么,刘浪的娘都是一品诰命。 潘秭灵不用,是正经八百的侯爵娘子。 十七岁的侯爵娘子,汴梁城独一份。 刘浪在寇准府中,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用银豆子聚赌,玩到嗨。 今天是旬日,不用上朝,所以寇准请来的人也是开怀一整夜。 小太监到了寇府,寇准一只手拿着酒碗,一手正在将一把金叶子撒到台上:“加注,加注,加注!” 小太监连靠近都难,这里的人都喝到半醉。 一边往里挤,小太监一边叫人回去报告。 皇帝内,皇帝一听刘浪满载而归,寇准彻夜开赌,酒连开三百坛。有资格在寇准府里玩乐的人,朝堂上官员有四十多人,家中女眷还去了几十人。 而且还有大商约二十人,同样带了女眷十数人。 寇准家里前院男人喝酒玩牌,后院女眷也在围桌打麻将。 皇帝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用传寇公了,传话摘星阁新戏园,朕午时前去听戏,带宫人……四人。” 皇帝说是四个人,指的是,他带四个有座位的人。皇帝不可能只带刘娥去,所以他打算把太后,皇后,贵妃都带上,然后再带刘娥就不那么显眼了。 吩咐之后,皇帝又问:“今个什么戏?” “官家,昨天已经派人问过了,今天是大汉歌姬第十九幕,讲的是卫皇后接外甥入宫。” “恩,挺好,就这么安排吧。朕要再休息一会,午时间来叫朕。” “是。”职事太监退离。 皇帝安心睡了。 此时就是这样,只要寇准敢大喝大赌,皇帝就安心朝政,若寇准不喝酒了、不开赌了,那皇帝才真正睡不安稳,朝堂之上或许会发生什么大事。 事实上,刘浪在听说高丽宫变的事情之后,也有点虚。 刘浪问过寇准。 寇准的回答可是大气:“安哥儿能把辽国耶律隆庆按在地上一次,就能按十次,他搞不过你家安哥儿,安心。看牌下注,再来一碗酒。” 寇准确实安心。 正如他自己说的,刘安能把耶律隆庆的脸按在地下摩擦一次,就能再来十次。 幽州城。 刘安到幽州,耶律隆庆出城二十里相迎。 “梁王殿下安好。” “安平侯安好。”耶律隆庆面带微笑的回了礼,然后挽着刘安的手臂携手共乘一车。 上了车,耶律隆庆拿出一块白色内含金丝的水晶递给刘安,这块足有两个拳头大。 “梁王殿下赐,外臣愧领。”刘安没一丝犹豫就把这块水晶拿在手上。 “小物件。”耶律隆庆也有些意外,刘安竟然没有一点推辞的意思,就这么直接就拿了,要知道此物在大宋属于红线上的物件。 说你僭越也可以,皇家不管也可以。 谁想,刘安这时说道:“还有没,没大块小的也行,我想磨成珠子作一个手串。” 耶律隆庆脸上抽了一下:“你还真不客气。” “六个金矿,三个水晶矿区,以及一处石炭矿区,两处铁矿。我再送你一座铜矿区,比你窥视我的金铜矿还大,同样是露天矿。但,女真人不会让你去挖,高丽人也不会。位置就在江边,可以用船运出来,我买矿石。” 耶律隆庆立即说道:“水晶矿,你派人去随便装满十车。” “好说,我家娘子喜欢水晶,我也喜欢。”刘安乐呵呵的笑着。 几句话,刘安就承认了那六个金矿的位置是他秘密泄漏给辽人的,耶律隆庆想问为什么,但此时显然不是合适的时间。 等到了幽州城,在更安全的地方才可以问。 很快,幽州城南门。 这座城门已经被拆除,吊桥换成了木板,一座石桥正在建造之中。此城门属于宋辽共管,东则是辽军的城门守卫,西则是宋军的城门守卫。 宋辽两国都派出精锐士兵,穿上最华丽的军铠,这是脸面。 刘安到幽州城下时,所有宋商与幽州城的宋官都来迎接。 刘安站在耶律隆庆的马车上对迎接的人摆了摆手:“有劳各位相迎,本官前来幽州有公务,本官今晚会入住梁王殿下的王府,几日后会来看望你们。”说完,刘安长身一礼。 所有宋商回礼。 此时,属于大宋的这一块幽州城除了几处大宅之外全部挖开。 街面上石板铺路,两边的空地除了幽州城官衙挑了两处宅子用于居住和办公之外,其余的商人已经开始大兴土木,除了临时居住区,还有商业区,以及店铺小仓库。 大仓库与长期居住区都放在幽州城外的新城,那里同样的在大兴土木。 幽州的生意有多好。 头一批次百万匹麻布运到当天,全部卖光。 各种扇子也有几十万只,运到的当天已经出货过半。 第二七三节 好茶 在幽州城,最厉害的还是香料。 香料的订单都排到两个月后了。 仅草果一项,眼下的订单数量需要一百只五百料海船才能运够数量。 到了幽州城梁王府,耶律隆庆摆大宴。 辽国北部是部落制,南与宋制相同,这里的饮食、音乐、文化、礼教因为汉人的融合,与大宋基本相似。 酒过三巡,耶律隆庆开口说道:“我这王府之内,安平侯看上的物件,随你挑。” “有酒便好。”刘安轻轻一举酒杯。 “好,请!” 以耶律隆庆的酒量想灌醉刘安不要太容易,但他在刘安喝到微醉的时候便停止劝酒,吩咐了一个独院安排刘安休息,院内的护卫是刘安的人,院外耶律隆庆没有安排一人,只在府外加了二百夜巡的护卫。 次日,在耶律隆庆书房。 耶律隆庆没叫书记员,屋内只有刘安与耶律隆庆两人。 耶律隆庆拿出一封羊皮信给刘安,然后又递过去一张纸。 信上的文字刘安不认识,相信后世的学者也不一定都认识,刘安只知道这种文字叫契丹小文,这种文字创于一百年前,在一百年后被历史长河所湮灭。 另一张纸是用汉文写的,刘安自然是能看懂的。 信中的内容是战书。 克烈部大首领向刘安下的战书。 刘安看完信后抬头看着耶律隆庆:“梁王殿下。” “见外了,用宋人称呼既可,这里只有你我两人。” “好,隆庆兄。这克烈部下战书,是不是告诉隆庆兄你,他们有胆量敢战,也在告诉天下人,他们敢向我刘安宣战。话说,他们还是心虚了,这样吧,正好我在幽州,他们肯定派了人过来,聊聊。” 哈哈哈。耶律隆庆放声大笑。 没错,刘安说的完全没错。 真正敢打直接出兵就是了,何必用战书。写战书的时代是中原春秋,到战国都是不宣而战,真正敢打的绝对不宵于一张纸上的言辞,会用刀箭来说话。 “改天叫他们过来,今天谈咱们之间的事情。” 耶律隆庆就没把克烈部放在眼里。 眼下,蒙古五大最强的部落中,只有塔塔尔部是真正追随大契丹的,其余的都有异心的。作为宋主国,辽国也在秘密的支持着塔塔尔部与克烈部争霸草原。 塔塔尔部杀死克烈部的大贵族之后,一定会把人头与战俘献给辽国。 因为辽国是塔塔尔部的宗主国。 刘安对耶律隆庆说道:“不如,我支持一下克烈部,然后我们下注。” “好。” 聪明人说话不需要太复杂,耶律隆庆很清楚,草原若不内斗,一但草原诸部合而为一,辽国也扛不住。 耶律隆庆坐在刘安对面,拿出从宋商手中买到的珍贵上上等瓷器。 “这是号称去年瓷器魁首窑出的好瓷,不过我感觉你们前五名的窑瓷器都好,前十的也未必能弱过这第一,估计两年后第二次大比,这个顺序会改变。” 刘安也从随身的小包之中取出一只竹筒:“今天换一种喝茶的法子,请隆庆兄叫我的人送一套我预定的茶具来。” “好。” 大宋茶具用的抹茶法,刘安手里有不太多的绿茶。这是他安排人在杭州为自己预留的,数量并不多,而且采茶的茶园是刘安点名的。 很快,刘安要的茶具就送到了。 玻璃杯有,刘安认为还不到拿出来的时候,现在辽国还穷,让辽国挖上两年矿,开上两年荒,养上两年牛马,有点钱了再说。 绿茶、雨前、白云蜂、一枪一旗级。 “这茶,我给茶园主人一斤茶一两金,他们在去年冬天就开始细心照顾茶树,然后在指定的时间采摘,然后用我的方法炒出来。这茶,我以前喝不起,真的喝不起。前几天刚刚给我送到,今天是头一泡,与隆庆兄共享。” 喝不起吗? 耶律隆庆心说: 刘安以前家里是商人,不是大商但也不穿,一两金不过十贯钱,十贯钱一斤茶喝不起? 或是说,以前刘安只是商人之子,不会有人替在在茶园选茶树,在指定的时间采茶,然后用他的办法将茶加工? 刘安没办法解释这话。 前世,这茶刘安喝不起,就算有钱能买一点,也未必能买到真的。 刘安用的不是圆茶壶,而是带碟小盖碗。 从煮水、洗杯、洗茶、凉水、冲泡。 刘安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着仪式感,耶律隆庆在刘安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一种虔诚。 第一泡,刘安将水全部倒个,然后第二泡才给耶律隆庆和自己各加满了水。 耶律隆庆低头看自己的茶碗。 只见洁白如玉的瓷碗中,片片嫩茶犹如雀舌,色泽墨绿,碧液中透出阵阵幽香。 刘安双手捧着茶碗慢慢的接近嘴唇。 茶入品,刘安愣住了。 同样的,耶律隆庆也愣住了。 这茶,不寻常。这是耶律隆庆的反应,他精通汉人文化,也懂茶,更是有一套自己的抹茶手法,而这茶,香味独特,悠久留长,微苦却齿颊留香。 刘安愣住,因为这不是他熟悉的豆香味,而是有一种清淡的兰花香。 兰香! 刘安有一种立即下令将那片园子围起来的冲动。 听说过,却一次也没有喝过的。 兰香是极品。 “好茶,安哥儿是懂茶的人。” 刘安轻轻的摇了摇头:“惭愧,这样的茶我也是头一次喝,以前喝过的是豆香味的,这样极品兰香,头一次。” “好茶。” 品茶不语,刘安与耶律隆庆都安静的在口味着这茶。 突然耶律隆庆问了一句:“宋国皇帝也没有喝过吧?” “眼下,只有你我,或有茶园主人品尝过。” “没打算献给宋国皇帝?” “再说吧。” 耶律隆庆浅浅一笑:“若让宋国谏台知道,这或就是一条大不敬之罪。” 刘安摆了摆手:“那有那么多罪,可以辩解为偶然发现,而后尝试,毕竟是新事物,我这个安平侯为官家着想,自然是亲自尝试。隆庆兄或许不知道,我刘安为天下人试过毒,为官家玩过命,谏台,他敢弹劾我,我就咬死他们。” 哈,哈哈哈。 耶律隆庆放声大笑。 第二七四节 相互试探 刘安说的这些事耶律隆庆他还真的知道,刘安的过往他专门派人去汴梁打听过。 耶律隆庆放下茶碗:“闲聊就这到这里,说点正事。” “好。”刘安也很严肃的作出了回应。 “安哥儿,你会把你的家产送人吗?我指的是凭白无故,不求回报的送人?” “我,象傻子!” 耶律隆庆淡然一笑:“那么,你为何把六个金矿的位置泄漏给我契丹人?” “这个……嘿嘿。” “有阴谋,对吧!” 刘安微微的点了点头:“有点这个意思,没有凭空送的好处,也没有凭空的施恩,除了亲娘,这世上没有绝对无私的帮助。” “对,除了亲娘。” 耶律隆庆认可刘安这话,心里还对刘安很佩服,能总结的如此精辟,确实了得。 刘安又给茶碗里加上茶:“有句话不吐不快。” “这里只有你我,话不传六耳。” 刘安点了点头:“这天下,你们辽人称北朝、称我宋为南朝。” “对!” “我认为,这天下只有一个。我若说灭辽你肯定不高兴,那我换个说法,宋辽只能存在一个,或是宋灭辽,或是辽灭宋。但是,两位剑客在长街比剑,有人围观,有人却藏匿在暗处伺机下黑手。” “讲的好,宋国与我大契丹是敌人,但你和我却可以是朋友,战场上相见,生死由命,战场之外,我耶律燕隐认你这个朋友。” 耶律隆庆字燕隐,小字普贤奴。 耶律隆庆继续说道:“但,宋国能灭我大契丹吗?” “以前不能,以后能。” “为何?” “第一次宋辽之战,因为赵光义太狂,刚灭北汉就仓促北上,疲兵应战。第二次宋辽大战,一个不知兵却自以为天下无敌的赵光义是兵败的主因。” 耶律隆庆呆住了。 刘安身为宋臣,竟然直呼宋国先帝之名,这是死罪。 刘安看到耶律隆庆的反应后冷冷说道:“名字不是让人叫的吗?还要避讳一下,连相同的字都不能用,真高贵的人,世人皆敬,假高贵的人才用这些虚的。更何况,我也不怕你把我的话传出去,大宋现在杀不了我。” 耶律隆庆声音都有几分颤抖,他是百战豪将,在尸山血海之中打过滚,可此时他却感觉到了刘安身上带给他的一种压力。 “你,你要反宋?谋上?逆君?” “不,我来这世上走一圈,我是汉人,我为华夏文明而血战,而粉身碎骨。扯远了,再说这第三次宋辽之战。若我不出兵,你会举兵南下,直扑汴梁,对不对。” “对。”耶律隆庆没反对。 刘安继续说道:“宋辽之间,谁攻谁败。别自信说你可以攻破汴梁城,你最多打到澶州,王超十万兵马,李继隆十五万禁军,还有我放着太原的十二万兵马,以及河间府、真定府的兵马,最终的结果会是和谈。” “会和谈,却会反过来谈。” “没错,大宋会花钱买平安,你们会接受!” “对!” “大宋花很少的钱买一个不战,你们也乐意不战。而后,我大宋与你辽国没有了战争,那么都会尽情花钱。辽军马不上鞍,而宋军军备松懈,不出百年若有强敌起,两国皆亡。” 耶律隆庆这次沉思了很久,默默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感觉我大契丹的国力已经在不断下滑了,贵族们不思进取,只顾享乐。渤海人不愿意臣服,年年有叛乱,女真人也一样。高丽是藏在暗处的刺客,只等我大契丹虚弱,他们必会进兵。” 刘安笑了:“现在却不同了,我大宋开始训练兵马,为了下一次宋辽大战作准备。想来你辽国也一样,一边作着宋辽第四次大战的准备,一边整备兵马要对高丽、女真下手。” “是!”耶律隆庆认可了这个话。 “我刘安,要为大宋创造一个敌人,若能灭辽之后,我还会再创造另一个外敌,只要一直有外敌在,大宋的军备就不会减弱,只要保持强军在手,天下在我手。” “你还是想反!” “我对皇帝那把椅子没兴趣,我要的是七海征服,谁在乎区区一把椅子。我帮你辽国搞钱,就是为了让你们不断的增强军备,然后你挡不住辽国贵族会追求更加奢华的生活,你军中的将领会腐化到只想捞钱,因为你们穷太久了。” “阳谋!那么七海是什么?” “七海,就是天下。七海有两种说法,第一种还没真正形成体系,但已经有了本源,源自大食人,分为华夏活、红海、绿海、大马士某海、威尼斯海、本都海、卓章海。而我的七海是,太平洋、大西洋、天竺洋、地中海、北海、华夏海、南洋。” 耶律隆庆有点尴尬:“这个,听不懂。” “没关系,我换种说法,这天下有多长,东西纵横一共八万零一百五十二里,南北纵横八万零十六里。辽国有多大?大宋有多大?” 刘安说完耶律隆庆竟然伸手比划了一下,然后指了指桌子:“桌上一只茶碗?” “比这个大点,怎么也有洗杯的这瓷盆这么大。” 耶律隆庆眼神之中有了一些迷离:“七海,七海!” 刘安把自己杯中的茶倒掉,也把耶律隆庆的茶倒掉,换上新茶,泡上水后把耶律隆庆那一杯推过去,自己拿起一杯后说道:“等宋辽分出高下,或是我带你去征服七海,或是我身死,会有人继承我的遗志。” “不,宋国败,我也不会杀你。”耶律隆庆给了刘安一个承诺。 刘安摇了摇头。 刘安原本想说,宋不会败,我只是说一句狠话罢了。 可看耶律隆庆如此认真,刘安一举茶碗:“谢过。” “不,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你这样的人不能死,死了是天下的损失。” “真的?” “真的!”耶律隆庆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刘安乐了:“我给你说一个有趣的,我最近安排人在搞一个研究,这事有点难。现在连门边都没有摸到。若是成功了,从汴梁到幽州,一日夜。每车载重,五万石。” 第二七五节 信天命吗? 一日夜从汴梁到丝毫,而且每车五万石。 换个人说这话,耶律隆庆一巴掌就扇过去了,这是作梦呢。 但刘安说,他却信了。 “你,果真了不起。在活的人当中我没有佩服过谁,你是头一个。” “你也让我佩服,明明我们是敌人,却如此待我。” 耶律隆庆很严肃:“我当是你友。” “好,就冲这句话,我们一起灭了女真,然后灭了高丽。” 耶律隆庆有点迷茫:“高丽不是刚刚臣服于大宋吗?” “我讨厌高丽人,这个理由合适不?” “不,这不是理由。” “那么,反复无常的高丽。一千八百年前,是我华夏殷商遗民立国。在一千二百年前,大汉的燕王北走匈奴,旧部立国。汉武灭之,立四国,史称汉四郡。” 耶律隆庆打断了刘安:“等一下,我记录一下,这些我没有读到过。你从何处读到,有这样的典籍吗?” “我是大宋秘书省正监,管图书的。” 明显是借口,耶律隆庆也不多问,拿来纸笔坐下先记下刘安刚才讲的,然后才让刘安继续。 刘安继续讲:“接下来,有一段汉四郡与三韩共存的阶段。我这么说,高丽半岛的文化,科技,农耕,瓷器等一切都是从中原传过去的,这个是事实吧。” “是!” “然后半岛到了一统的机会,开始不断的想办法北进。被打了就求和、称臣、示好。一但发现机会就猛烈的往北攻,这才有了我大唐千古一帝北征,然后我大唐高宗派兵灭国的战争,可高丽人却在国内宣传,大胜唐军。” “恩,有过,这听到过。高丽人说他们曾经大胜唐军,斩敌七十万!” 刘安耸了耸肩膀,倒是没想到高丽这吹牛的宇宙第一民族的毛病这时代就有了。 “辽国立国前两年,高丽宫乱,王建上位,而后有了现在的高丽。按我的说,现在的高丽与以前的没什么关系,当年灭高句丽之后,人口迁移到了中原。你认为高丽人如何?” 耶律隆庆回答道:“有机会就偷袭,打不过就称臣,一但发现机会会再打。” “党项人不也是这样?” “党项!”耶律隆庆受到了提示,刘安对党项的政策有点凶,甚至可以说有点残忍。耶律隆庆已经知道党项人为什么尽全力出兵了。 是刘安把折家军叫过去,又叫了一个非常厉害的老妇人在夏州杀的石板都变黑了。 将一切反对的声音全部砍死。 发现耶律隆庆眼神不对,刘安立即说道:“别,高丽一起灭,但必须有我一份,别想独吞。” “嘿嘿。”耶律隆庆这一笑完全是学刘安的。 耶律隆庆立即差开话题:“说说女真人。” “行!” 刘安没拒绝,当下说道:“女真人应该是源自一万多年前,在汉西郡时期就有大量的粟末靺鞨存在,女真人是他们的同族。依历史的研究,最初的他们靠捕鱼为生,大约在一千六百至二千二百年前,开始渔猎转为初级农耕与畜牧业。” 耶律隆庆在记录,而且记录的非常认真。 刘安看耶律隆庆写完后继续讲:“在我大唐贞观年间,粟末靺鞨之中有一个老者叫函普,他一路往北,到了完颜部,当时有人送给他一头青牛,他用这头青牛与完颜部一个六十岁的老妇人的女儿成婚,原来有两男一女。” 耶律隆庆写到一半停了一下,听到是六十岁老妇人的女儿后,差一点笑了。 他不明白刘安为什么要强调那个老妇人,让他差点认为六十岁的老妇人能生孩子呢。 刘安继续说道:“这应该就是女真王族的起源。至少我知道的是这样的。粟末靺鞨长期是高句丽的雇佣军。到了现在,你们把女真大贵族强制放在辽东半岛,但真正可怕的不是他们,而是另一半。” “完颜部?王族?” “你信天命吗?” “信!” “这不就结了,女真、完颜部,将来灭辽的就是他们,当然你杀了完颜部,还会有另一个部落崛起。你真正需要对付的是……古扶余国那里,一但他们崛起你的大契丹就会走向过末路。” 耶律隆庆反问:“他们崛起,削弱我大契丹,依中原战国远交近攻之策,不正对你宋国有利。” “因为我讨厌他们。” “理由。” “没理由,我刘安是记仇的,你可有听过我华夏第一神书,推背图。” “这有传说,但没有人见过。” “我有。”刘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把每一副图都记在脑袋里,所以我知道天命。我要逆天行。理由就是我讨厌他们。” 刘安恨的不是金国灭北宋,也不是建奴灭大明。 成王败宼,朝堂腐败战场上打不过是自己没本事。但刘安记得两件事,头一件是那一份份耻辱的条约,还有那句: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另一件就是身为皇帝竟然会说出,只要让自己当皇帝,可以让外邦随便欺辱国人,可以随便抢夺国家资源。 这些话刘安肯定不会给耶律隆庆说的。 刘安只说道:“我有一个朋友说过,有些人只有死掉才是好人。” “这话……” “比如夏州石板上的血。” “讲的好,讲的好。” 耶律隆庆突然脸色一变:“我还是感觉,你依然有阴谋,还是在骗我。” 刘安给了耶律隆庆一个白眼:“你有什么好骗的,除了你超强的骑兵作战才能以及战略眼光,你还真没什么让我眼红的。你有钱吗?别说你是梁王,在我刘安眼中你是穷鬼。说是有权有势,我只能说,嘿嘿。” 耶律隆庆仔细分析了一下,说有钱,他估计真没有刘安的多。 说权势,刘安连宋国先帝的名字都敢直呼,足可以证明刘安有持无恐。 说知识,说见识。 再说领军打仗,自己还败在刘安手中了。 再仔细想了想,耶律隆庆笑了:“我小妾多。” 刘安一口茶喷了出去,耶律隆庆似乎早有准备,提前就闪到一旁。 第二七六节 那么就打吧 刘安正想反驳两句,耶律隆庆却是神色一变:“说正事,说说怎么灭高丽,谁先下手归谁,这个公平吧。” 刘安瞬间火大:“不公平,我无法派兵远征,大宋朝堂上过不去。” 耶律隆庆摆了摆手:“这就是公平,你不是说权势不弱于我,你自己想办法去,谁下手归谁。本王对灭高丽很有兴趣,然后拿下大白山,那时可是宝库。话说,你真的会用金同等价值买雪蛤?” “会。”刘安给了一个非常肯定的答案。 “那你说,高丽怎么算公平?” “你花钱雇佣女真人攻打高丽,让他们内耗。而我已经控制了高丽王,我会想尽办法支援高丽,然后慢慢的派人渗透,一直到完全控制高丽为止。你打下多少归你,我控制多少归我。” 耶律隆庆思考片刻:“大宋不出兵。” “同样的,辽军要有一个上限,我知道你在重建属珊军,最多两年之后他们不许上战场,你辽军在战场上不能超过两万。” “可以。但宋军一个人都不许出现在高丽战场。” 刘安猛摇头:“不行,你都出两万人马了,我宋军多少也要出一些。” 耶律隆庆思考片刻:“八百人,不能再多。” “好。” “一言为定,击掌为盟。” 刘安抬手与耶律隆庆重重一击掌。 这一掌击完,刘安就立即说道:“我走了,你派人和我大宋礼部的官员胡扯吧。我要去高丽。” 耶律隆庆大笑:“本王会立即派人五万兵马去大白山给那里女真人施压,再调上京十万给扶余的女真各部施压,逼他们派兵去攻打女真。” “这天聊不下去了,回见。” “看谁快。还有,高丽的铜矿石,你要记得买,自己派人来运。”耶律隆庆还是冲着刘安的后背喊了一声。 刘安只是摆了摆手,快速往外走。 出了梁王府,刘安就吩咐铁头:“备车,立即往海边走,快马传令,我要去高丽开城。记得云内州写信,会有一支五千六百人的辽军精锐给我。你派亲信过去,调辽人降兵两万,只说送到占城伐木,然后秘密将那五千六百人运到倭岛,还有想办法运马到倭岛。” “还有,派人到筑紫岛,调三百好手给我送到高丽开城。调鲁东亲自过来,让花子婴还有李欢来见高丽开城见我。” “主君放心,咱家有可靠的好手。会立即把信送到。” “速去。” 刘安的急是装出来的,不过他确实要去高丽。 刘安当天就上了马车,然后让礼部的人在幽州扯皮,自己的车队直奔武清军城。 到了武清军城,刘安这才给皇帝写了一封信,就高丽宫变之事,还有自己与耶律隆庆谈判的结果作了一个上报。 刘安到武清,曹玮很热情的把刘安迎进自己的住所。 “有三尺长的大鱼,要不要整一条来烤。” 刘安摆了摆手:“四叔,有些事情咱们私下聊聊。” “成,到后花厅,那里没外人。”曹玮领着刘安往后园走,同时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一进后花厅,刘安拉着曹玮的手臂:“四叔,潘曹两家最亲近是不是?” 曹玮哈哈一笑:“除了借钱没有,其他的都好说,你要说砍谁,我派人去砍,若是砍不到我亲自去。借钱真不行,我没钱。” “借八百人。” “八百人,好说。”曹玮心说区区八百人,自己真有办法。大战刚结束战损什么的都在统计当中,许多轻伤说成重伤,重伤治好的说成不治,给刘安挑八百好手不是问题。 刘安却摇了摇头:“我要的不是寻常的八百人,我要的是能领军一百的八百人。” “领军一百?” “有这么一个事。” 刘安把自己和耶律隆庆的事情说完后又说道:“我给官家的信写的是,大宋派出指导,兵部这边好说,可在汴梁那里挑不到好人手。我要这八百人是上战场的,要的就是不怕死的,而咱们这边,死一个人要能补充两个,这些人最终回来之后!” 曹玮神情变的严肃起来。 这事,值当他认真。 八百人听起来不多,真正算起来却是很多了。 八百人在高丽领兵一百,这些人战上几年回来就能带兵三百,五百。那么就有二十万大军的低层领军武将。 要知道大秦能一统天下,除了靠老秦人的铁血之外,真正依靠的就是三千百将。 大秦的百将就是领兵一百,冲锋在前,退却在后,豪勇之将、领军之将。 曹玮问刘安:“这些人是去玩命的,有些事情要说到前头。” “要什么?钱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数字。我到了高丽就能把高丽贵族踩在脚下,要房、有屋、要车、要马。每个人配四个新罗婢如何?” 曹玮一巴掌拍在刘安的肩膀上:“有这话,叔给你办事。你在这里吃着、喝着。想听曲叔给你安排。” 曹玮乐呵呵的往外走。 刘安倒是有些累了,要了一点吃喝就在后园休息。 曹玮这边,很快就召集了足有一千好几百人。 一千好几百人全是精心挑选的。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身上的伤疤叠伤疤,全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年龄最大的三十多接近四十岁,最小的一个也是二十七岁。 曹玮大声说道:“有这么一个活,我家大侄子的活。我大侄子你们可能不认识,但军中谁没听过探花郎的站出来,我给你们讲一讲这探花郎是谁?” 众军士哗的一下就笑了。 这里最年长的一位,三十九岁,十四岁因为是流民而抓入军营吃兵粮。 在北防这里二十五年了,宋辽这二十五年来打了多少仗,大宋赢过吗? 赢过,前几天探花郎把幽州撕下了一块。 探花郎有一句名言全军皆知。 就算是磕了门牙,也要把幽州城啃下一块来。 幽州此时,有四分之一是宋地。 探花郎! 军中谁没听说过探花郎的传说。 曹玮却没笑,冷眼扫过这里所有的人,然后走到人群当中。 第二七七节 咱手上有人 曹玮对这一千几百人开口说道: “卖命的活,去了要么烧成灰装进罐子里运回来,要么等下次宋辽再开战,回来带人去砍辽人。愿意去的人,在军册上会写伤重,或残了,或死了。至于说我大侄子会不会亏待你们,你们自己说。” “不愿意去的,自己出来,愿意去的站着别动。” 几个人准备走出来,可看其他人没动又走了回去。 都是聪明人,他们明白要办的事肯定见不得光,谁离开的话把消息传出去,难免会被去的兄弟怀疑,不如同去。 “成,都不错。现在就上船,不需要带什么,家里有我帮你照看。走吧。” 刘安在曹玮的官衙的后园子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曹玮就坐在屋里。 “四叔!” “人在船上,今晚上就走,夜长梦多。” “谢过。”刘安一抱拳,有些话不需要多话,心里有就行。 曹玮只是点了点头,都没有去码头送刘安,对外宣称刘安从这里上船出海去高丽处理高丽宫变之事,自己只是为刘安提供了一点补给,船还是登州水师的船。 从武清军城到高丽的开城走海路需要一天,眼下渤海湾、黄海、东海都是大宋水师的天下,辽军无水师。高丽那点水军根本不敢离开海岸一百里,而且还要受大宋水师的节制。 此时,大海就是刘安的天下。 很快,船队到了开城。 一千几百人有的是住的地方,开城杀了不知道多少高丽贵族,空出来的宅子多的很。 金氏大宅已经擦洗的非常干净,崔山嵬在府门前迎接,见到刘安的时候没有一丝的犹豫直接跪下:“下国崔山嵬见过上国安平侯。” 刘安停下脚步:“你知道我是谁?” “崔氏之主!” 刘安没低头,依然平视前方:“很好,你崔氏有一日会回归中原崔氏大族,这里便是大宋乐浪路,而你是乐浪郡王。初次见面,送你一份见面礼。你去安排一下我带来的人,他们会为你打造一只军队,只听你命令的军队。” 伏在地上的崔山嵬朗声回应:“是主上的军队。” “去吧,我累了。”刘安抬脚就往院内走,身边侍卫统令潘英已经快速带人检查了整个园子,并且安排的巡哨与护卫。 刘安进园之后,铁头才一扶崔山嵬:“你很聪明,背叛我家主君的人已经化为一捧黄土。” “自当效忠主君。” “主君的意思:这些人都没家没室,给他们安个家。” “是!” 崔山嵬回应之后,铁头才带人进园。 崔山嵬早就安排好了,住宅有。不过却没有刘安与曹玮戏言的一个人安排四个新罗婢,只安排一个,然后是宅中的仆从、婢女。 刘安带来的这些人,崔山嵬是能闻出味的。 这些人身上都带着很浓的血腥味,再一打听便知晓,从军时间最长的一个,大宋与辽国打了二十五年,而此人在军中二十五年。 在禁军十四年,现为军中校尉,领厢军三千。 从军最短的一个,也斩过辽军五首,但没打听出来是什么级别的官。 高丽再穷,高丽人吃的再差,给这些人的伙食也是中等贵族标准的,住的房子全是以前贵族的园子。 深夜,刘安正在看高丽地图,铁头进来报:“主君,有几个人在外求见主君。” “请进来。” “是!” 进来了五个人,为首的就是那位与辽军打了二十五年的老军。 “末将曹瑞,不是曹家人,当年为大帅养过马,大帅给取的名字。” 刘安明白,他说的大帅应该是曹彬,那么这位就是曹家的老军,绝对的亲信。 曹瑞一指身旁的四人:“他们四人,陆阿大、康乔、鲁西、叶豪箭。” “鲁西?鲁东可认识?” 鲁西上前一步:“家兄!” 刘安点了点头,然后请五人落座,笑着说道:“良辰美景,今夜应该休息。” 曹瑞说道:“末将今年三十九,屋内十五岁的娃娃,若我妻儿活着,我儿也十七了。末将谢过侯爷心意,末将要的是一个知冷知热,过日子的人。” “安心,我给你保了。说正事,这次人员没有花名册,我也不知道众兄弟原本在军中担任何职。无论是会,在这里的军饷加三倍。” 曹瑞回答:“只有九十七个人是武官,其余的都是兵!” “兵!!?”刘安的语气都有些变了。 开玩笑吧。 这里从军最短的一个也和辽军打了八年,打了八年还活着的,就凭活着就是功,竟然还是兵。 而且这一千几百号人,只有不足一百武官。 什么时候大宋的功勋士兵打足八年都混不到一个从九品武官。 曹瑞苦笑两声:“家里没钱,穷。也没钱走门路。一个从九品要二十贯钱,不是上峰要,是兵部连品都没有文官吏员讨要。除非象我等,军功足够高,高到压不住。” 刘安轻轻的敲了敲额头:“看来,我在河北两路杀的还是有点轻了。” 曹瑞没接话。 刘安这次在河北两路已经杀的够狠了,相信往前一百年,往后一百年都没有官敢这么整。 可刘安认为不够。 刘安摇了摇铃,铁头入内。刘安吩咐道:“笔墨纸砚!” 刘安当着曹瑞五人写了一封信交给铁头:“派人送给李公,但凡是卖官的,罪轻者送去挖矿,罪重者全家送去挖矿。” “是。”铁头双手接过信退了出去。 铁头离开之后,刘安说道:“你们放心,在这里一年三百贯我保了,往高怎么加,事办不好怎么减,你们自己立个规矩。” 五人站了起来齐齐抱拳:“谢侯爷!” 刘安又说:“咱们不干祸害人的事,谁睡了这里的小娘子,就娶了。给她们家里送一份礼,这份钱我出。” “谢侯爷。” 刘安摆了摆手:“别谢来谢去的,你们是来拼命的,这些就是你们应该得到的。这世上最贱的人命,最贵的也是人命。同人不同命,同命不同人。安心,无论拿到什么,安心。这就是卖命钱。” 五人同时抱拳准备再说谢,可刘安才说了不要谢。这让五人有点尴尬。 第二七八节 卖命钱安心收 刘安又说道:“不瞒各位,虽然我刘安出了买命钱,你们卖命给我刘安,但咱们也是刚认识,不敢说谁就一定信得过谁。人和人相识,这交情有五分。” “五分交情可以坐下来喝一杯,可以谈点生意。可这交情到了六分,就能信得过,心里的防备就少点,喝酒的时候话也能多一些。到了七分,就可以一起办些大事。到了八分,就可以一起拼命。九分便没那么多秘密,十分我刘安都不信,咱也不用提。” “只说当下的事,训练一只兵马。对内对把所有炸刺的高丽贵族全家杀光,对外能把辽人往死里打。钱……不是问题、军械……不是问题。这世上什么财最好发,打仗。等你们开始打了就明白,打仗就一定会来钱。” 曹瑞有些不解:“末将有一问,大宋一年几千万贯军费花出来,仗也打了,却没发财。” “这事,你们不懂。我换个说法,灵州打回来是挣了还是赔了。打仗的钱花了,这是支出,就象是开荒要先出钱出力一样,荒开了就是田,以后年年有粮。只说灵州,灵州一年的边市有多少收益呢?” 刘安想了想,拿出一封信。 曹瑞却很尴尬:“侯爷,我们识字有限。” “好,我讲给你们听,我这是弟弟写的信。金铜矿区,我弟弟计算了每个月的军费支出,以及金铜矿区的产出,还有运粮食的消耗等等,他计算的结果是一年到头,可能挣不了几个钱,这金铜矿区真的值吗?” “你们,怎么看?” “侯爷,开了荒种了田,打下的粮食不够吃。” “对,就是这个意思。但这账还有另一种算法,看起来现在没挣钱,可我们在草原上钉了两颗钉子,对未来平定草原有利。再说眼前利,因为金铜矿区的存在,河套会有人去开荒,夏州、灵州会有商队去金铜矿区,这就产生了收益,带动了一条产业链。” 刘安站了起来:“我弟弟计算的只是金铜矿区的小账,若把周边一千里都算进去,一年可增加的收益,产业价值超过五千万贯,其中的利可以养活至少十万人,这就是利。朝堂之上能看到这一点的人,没几个。” 曹瑞等人还是听不太懂,他们只会打仗。 让他们训练士兵,带人突击、侦察、刺杀等等都行,刘安讲的这些他们听的云里雾里,更加的迷糊了。 曹瑞问道:“侯爷,你只说我们要怎么作便是。” “先把高丽开城的高丽王的军队给我洗一遍,如何洗。留下能打的、听话的,把刺头收拾了,把不服的弄服了,让这只军队变成你们的,当然你们可以对外说,这是崔相的。” 曹瑞一抱拳:“懂了,这崔家听话,兵马就是崔家的。崔家不听话这只兵马就是杀他们的刀。而侯爷要的是一把听话的刀。” “通透。你讲的够通透,就是这个意思。” “这些我们行。” “既然行,安心拿钱,放心花。把事办好了,钱永远不是问题。” “明白。”曹瑞等五人齐声回应后:“侯爷,我们先告退,这知道要办会事,心里明了,便知道之后怎么作了。” 刘安点点头:“我送你们。” “不敢,侯爷留步。” 铁头代替刘安把五人送出去后折了回来,刘安依然站在屋内看着高丽地图。 这份地图是高丽王宫之中收藏,可以说最详细的一份高丽地图了。 铁头回来后就站在刘安背后,刘安开口问道:“铁头,这高丽若成为我们的,你会怕吗?” 铁头立即回答:“能陪主君生,铁头享受富贵。若陪主君死,铁头在黄泉路上为主君牵马!” 刘安再问:“岳父他老人家会怎么想?” 这次铁头倒是思考了一会:“老主人睿智,更知道潘家几位哥儿并非殿堂之才。其余四房,依旧是老主人说话当事。” “既然如此,这高丽拿下便是。” “一切凭主君之意愿。” 刘安走到窗外看了看月色,沉默了好一会对铁头说道:“夜深了,你去休息吧。” “是,也请主君早点休息。” “恩。” 刘安转身往外走,铁头过去将窗户关上陪着刘安往卧室走。 到了卧室门口的时候,铁头对刘安说:“主君,明晨何安排。” “说我累了,然后看着。” “明白。” 铁头看着刘安进屋后带上了门,然后安排值夜的护卫守好,自己这才离开。 次日,日上三杆刘安才起来。 李清莲带人来伺候刘安洗漱更衣,已经备下了早餐。 刘安吃饭的时候李清莲对刘安说道:“主君,崔家送来贵女四十人,是查抄大贵族家挑的,其中金氏女就有十六人,还有四人是高丽王族之女。” 刘安一边吃饭一边问:“你怎么想。” “妾不敢。” “随便聊聊。” “妾以为,不收会让崔氏产生惧怕,收便让崔氏安心。妾还有一言,汴梁城中妾能为主君挑选可靠的人送到崔氏身旁。” 刘安摇了摇头:“不需要,我刘安什么时候要靠女子牺牲自我来成事,我也作不了大事。那四十人你安排一下,你亲自挑选三人,一人给我弟刘乐为妾,一人给兖哥儿为妾,最后一人……”刘安停下了,在思考。 刘安想的不是自己,而是现在把王曾拉进来,王曾真的能够理解自己的壮志吗? 王曾若想守正统,怕是以后连朋友都没得作了。 李清莲是了解刘安的,当下说道:“妾以为,或为洪刺史,或为李将军。” 刘安摇了摇头,这两个人都不合适。 洪湛刘安有安排,就是当初占城王族的姐妹,其中一人给洪湛为妾,既收了洪湛的心,也安了占城王族的心。 李欢也不合适。 李欢文武双全,是要作大事的人,不适合参合高丽的事情。 刘安思考再三对李清莲说道:“你安排人私下传话,让崔氏命妇在族中挑选年龄大一些,寡居在家的人与曹瑞相看相看,最后一人我有一个人选,但心里也没数。冒险的事情我不想作,你有没有办法帮我打探点消息。” 李清莲站了起来:“请主君吩咐。” 第二七九节 可有带人手 李清莲在听刘安的指示,刘安说道: “张齐贤,他举债投资赔惨了的时候,别说他的小妾跑了好几个,连他儿子的正妻都和离回娘家了。他的二子才华最高,六子最贤。二子就是正妻和离的那个,六子还年少未娶,高丽王族之女,我不说其是罪女,谁知道。” 李清莲明白了。 若说汴梁城市井的消息,谁能有勾栏里知道的多。 很明显,自己的男人想收服礼部尚书张齐贤,而且目标是其最有才华,眼下官位最高的二子张宗理。 李清莲这时说了一句很可怕的话:“主君,我可否警告崔氏命妇,对于知晓此知宫乱那怕一丝内幕的高丽王族女,宁杀也不可用。” 刘安大吃一惊,心说李清莲还真狠。 不过,李清莲说的没有错。刘安认同,但刘安没开口。李清莲却明白,这事刘安不能开口,却可是她这个作妾室的私下说出去的。 这种事,刘安不能粘。 就算将来崔氏玩一出高丽王氏禅位的戏,也要善待原王族,至少明面上要善待的。 李青莲甘愿替刘安背锅。 “去吧。” “是,主君。” 李青莲离开之后刘安又站了高丽的地图前。 高丽有什么值得自己榨取的。 矿产? 人口? 销货地? 原料? 画眉石,对就是画眉石。高丽有着天下第一的画眉石储量,但是…… 去他娘的,刘安真不知道石墨的矿区在什么地方。 铁、铜、金、水晶,这些矿区世界有名的刘安倒是听说过一些,可石墨这东西,矿区的具体位置刘安还真不知道。 算了,先进行第一步吧。 刘安在地图了画了一条线,这条线是高丽与辽作战最后一道防线,若是丢了这条防线的话,自己不介意大宋出兵,再一次和辽国叫板。 颖川。 刘安的底限所在。 若是守不住这道线,高丽的价值便会大打折扣,因为高丽的矿产资源基本上以汉江以北,往南没什么有价值的矿区。 小矿区刘安根本看不上。 刘安每天都在书房研究高丽的发展计划,崔山嵬从迎接刘安那次之外一次都没有来,他在为刘安控制高丽军队作努力。 至于刘安给他的见面礼,他激动,但在没有把军队控制在手之前,他不敢动。 刘安到开城的第五天,一只有着五十只八百料槽船,十只五百料武装商船,还有四只纯战斗用五百料战船到达了开城。 李欢、鲁东、花子婴受令而来。 几乎是同时,一艘从武清过来的船也到了高丽,来的是张齐贤。 张齐贤的船与李欢的船队几乎同时到达开城。 但因为大船队需要入港,硬生生的让张齐贤在海上多等了两个时辰。 所以李欢、鲁东、花子婴提前一步见到了刘安。 刘安见到花子婴的时候刘安正在翻看两份花名册,这是崔山嵬送来的,一些试图架空曹瑞军权的人,他们每个人背后都有高丽大贵族的影子,崔山嵬不敢怠慢,把自己调查到的结果,还有猜测的结果分成了两份花名册给刘安送了过来。 因为没有控制军队,所以有些他搞不定,对方有私兵数千,联合起来力量强大。 “候爷!”李欢三人上前施礼。 刘安抬起头:“三位辛苦了。” 鲁东一抱拳:“为候爷办事,高官厚禄,只怕事办的不够多,不够好,配不上侯爷的心意。” 刘安点了点头:“鲁兄,你弟鲁西也在这里,但眼下你没空见他。带人手了吗?” “带了。” 刘安一扬手将两本花名册扔了过去:“斩首行动,宁杀错、莫放过。这两份一份是有证据不服的,另一份是猜测可能不服的。我没功夫和他们斗心眼,杀,杀到再没有反对的声音为止。” “铁头!” “在。” 刘安脸色如堂:“告诉崔山嵬,传我的命令,只说大宋朝堂下了公文,高丽所有的参加护王军的人,无论之前出身是什么,全部为上民,家中免税三十亩,每月领钱一贯、粮一石、肉一斤。不愿意的,赶出军营,有异议的,杀!” “得令。” 鲁东与花子婴对视一眼,抱拳施礼后各拿一份名册就出去了。 李欢这才上前:“刘兄,我们的船队见到官船了,应该是礼部尚书来了,必然有朝堂上的公文,我用船队挡住了,没两个时辰他上不了岸。” “李兄有心了,我请你过来,是有事商议,我想让你成为隐藏在暗处的高丽王,为大宋控制高丽王,眼下的高丽王本身就是假的。他若听话,保他一个荣华富贵,他若不听话,早早准备一个替换的人,或是推崔氏上位。” 刘安的话说完,李欢身体崩紧了,可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士为知已者死,我知道应该作什么了。只是,我需要钱粮的支援。” “安心,我有计划。”刘安听到李欢答应内心松了一口气。 李欢又问了一句:“高丽姓什么?” 李欢这以问是想听刘安说句真心话,并非试探,只是一种交心的态度,他这么问传到汴梁已经是死罪。 刘安回答:“姓华,或姓汉。” “明白了。” “你不明白,这里本就是汉四郡,姓汉无错。既然曾经是汉四郡,那么便是我们华夏之土,身为华夏子孙,华夏寸土便是你我以血肉筑起长城守护之地,寸土必争,失寸土愧对列祖列宗,失寸土,你我死不足惜,你我无颜对后世子孙。” 李欢站了起来,很郑重的向刘安一抱拳:“为我华夏守土,失一寸,愿受千刀万刮之刑。” 刘安一握李欢的双拳:“李兄,我刘安连鸡都没亲手杀过。可就这一年多以来,死在我手中的人有千人,因为我而死的人何止十万。只说这高丽,诛万人,以图高丽归华,便若我等子孙安居乐业,不再受外敌入侵之苦,你我入地狱又如何?” 李欢却是笑了:“刘兄不懂武,我懂。若入地狱,我为先锋,杀他一个尸山血海又如何?” “恩。”刘安重重的一握李欢的双拳。 第二八零节 圣旨到 刘安有点小激动。 李欢却是笑的很淡然。 从打算为刘安出海当海盗那天,李欢就已经把功名利禄、名誉性命扔在一旁。 他相信,刘安有一个伟大的目标,他一直看到最后。 “来,李兄。”刘安挽着李欢来到高丽地图前:“我的计划第一步,控制军队。第二步,建立水师。第三步,平农奴,就是推翻高丽原本的贵族权力,将国权名义上归为高丽百姓,但实际上,一切控制在手。” “明白,我知道我应该作什么。” “恩,那么先说第一步,控制军队不是让他们听话就够了,我们需要钱,军队需要吃饭,需要军械…… 刘安和李欢开始在讨论。 再说开城。 正如李欢所说,把张齐贤挡在码头外足足两个时辰。 等张齐贤到开城的时候,他面前有些高丽兵在摆人头,有些则在把绑着的人一一砍头。 两个时辰,鲁东与花子婴各带三百好手突袭了高丽贵族的大宅,直接杀死主事的人逼降加许诺,让大部分大贵族的护卫与家丁倒戈。 然后就是杀,不断的杀。 按名单抓人,罪名只有一个,试图谋君篡位的同党。 开城城内都有着一股子血腥味。 可开城大营却有着不一样的气势,崔山嵬看着只有原本约四分之三的王城兵心潮澎湃,他终于明白洪湛离开高丽前给他说过的话。 洪湛当时对崔山嵬说:你站在国公面前感觉自己卑微,国公让我告诉你,有一天你站在探花郎面前的时候,希望你腿不要软。 崔山嵬的腿已经软了,他相信若刘安此时来巡营,他会第一个跪伏于地。 刘安的作风简单粗暴。 顺者……荣华富贵! 逆者……全家死光! 可在此时,却是那么的有效。大贵族家丁号称三千可战一万王城兵,刘安的部下各带三百人,杀和各府血流成河,罪首诛杀,家丁皆降。 一只新的军队正在组建当中,就是原大贵族的护卫家丁投降的人所组成的。 凭什么? 一船铜钱倒下来,不够? 再来一船。 不服,砍一颗脑袋。 再不服,砍十颗脑袋。 现在,服,还是不服!? 崔山嵬服了,崔氏上下无一人敢有异心。 话说两边,张齐贤到了。 张齐贤没坐车,从码头一步一步的走到开城,然后进开城一步步的走到刘安住的园子,一路上张齐贤认真的看着自己所能看到的一切。 五寸大的野生鲍鱼见过没?七寸长的紫海参见过没?两尺长的蓝鳍金枪见过没有? 没见过无所谓,今天美食在桌。 张齐贤看到摆开五张长案上摆放的食材,口水已经往外涌了。 但,他来是公务,强忍着内心之中那千抓万挠,板着脸来到刘安面前:“安平侯,圣旨到。” “臣,刘安,接旨。” “代官家斥责:秘书正监刘安教导佑哥儿有功,但却须知劳逸结合、循序渐进。责令打手板一下,以示惩戒。” 张齐贤说完身边的长随捧上来一只用金线包着的紫檀木戒尺,张齐贤拿起来在刘安手心轻轻的打了一下。 打完之后,张齐贤拿出第二份圣旨。 “代官家问话:官家说,朝堂上有人责问,秘书省刘正监在幽州作战时曾下令前来助战的韩国公兵压开城,后开城宫乱是否是韩国公所为。请刘正监回答。” “臣应答:韩国公兵压开城是臣下的军令,此事为真。高丽开城宫乱,经臣到高丽查证,也是属实。” 张齐贤说道:“代官家问话,韩国公是否推动了高丽开城宫乱?” “臣应答:韩国公兵压开城是一件事,高丽开城宫乱是另一件事。这本就是两件事,臣不明白这两件事有何联系?或因为时日相近?臣不解,臣的回答就是,这是两件事。” 张齐贤认真的记录,然后用印,再叫刘安签字有印。而后身旁的长随小心翼翼的收好张齐贤问话记录,刘安的回答记录,再将那戒尺收进盒中,上封印。刘安与张齐贤同时下漆封后再装进铁盒,交给专人保管。 张齐贤脸的严肃瞬间消失,一指那五只长案:“还不开饭,等菜呢?” 刘安打了一个响指,十名厨师从后堂小跑着出来,架火炉、架烤架,切食材,马上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张齐贤把自己的长随赶了出去:“滚,都滚的远远的。最好立即滚回船上,把戒尺送回汴梁去。” “是。” 张齐贤的长随还真的立即就往码头上奔,这就准备立即回去。 “话说安哥儿,这是什么?” “这叫鲍鱼,海八珍之一,若说美味,张公是大宋食神,亲自品尝最好。” “哈哈哈。好,好。这个呢?” “这叫海参,海中人参。紫色为极珍品,此物可不敢多吃,大补,实在是太补了。晚辈都不敢吃,因为崔氏送来美人几十,晚辈怕把持不住而误了官家的大事。” 张齐贤脸色都变了:“这个比大腰子还补?” “海中人参,紫为极珍品。”刘安只是重复了这一句。 张齐贤一指厨子:“给老夫先来十只,不来二十只。要用不同的作法,再来点好酒,今个没白来,老夫算什么食神,就是一个饿死鬼投胎,你安哥儿才是大宋食神。” 两人坐下,刘安问:“张公,佑哥儿怎么了?” “这事谁也不怪。佑哥儿认为你说了应该宣扬孝与善,再加上官家知道这事之后御笔赐字。所以佑哥儿打算亲自去主持十大孝、十大善的立碑仪式。河北两路也挺远的,这不,累的有点身体不适,倒不是大事,好好休息几天便是。” “但,佑哥儿坚持不休息,结果一直就病倒了。官家打你一下,也是作给朝堂上那些人看的,其余老夫感觉挺好,有这样的皇子是百姓之福,官家也认为好,皇子爱民,以宣皇家之恩。所以你不用担心。” “恩。”刘安点了点头,这还真不是个事。 甚至于有可能,这病都装出来的。 要知道,自己装病。让有些人被动生病等等。 第二八一节 老江湖的话 真病?假病? 这事加上王曾在。 所以,刘安有理由相信,这病是装出来的。当然,赵佑纯善,也有可能是真病。 不过,真与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赵佑在河北两路的名声是立起来了。 第一份炭烧鲍鱼送上来之后,张齐贤品尝一只,赞不绝口。 酒过三巡后,张齐贤才问道:“城外杀的不少,怎么搞的?” “崔氏有心推动高丽归化,我想这事可以办。所有对我大宋有异心的,杀一杀,让其余的人明白一点作人的道理,学一学作人的应该有的态度。” “这样啊。你打算如何上报呢?” “据实!” 张齐贤摇了摇头:“有两策,老夫送给你。” “请张公指点。” “第一策,你据实上报,但换一种写法。只说你到高丽核查宫乱之事,结果宫乱竟然没有完成,是你身为卫士与崔氏举族与惑乱宫廷的余党血战,这才真正平息的宫乱。这样写的好处,这事先把自己摘出来,不是你想杀,而是不得不杀。” “明白。”刘安倒没有虚伪的说,这不是作假什么什么的。 张齐贤品了一口酒:“另一策是,什么也别说,杀人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发生,高丽这里一片太平,小小宫乱早就结束了。开城外杀的人,除盗匪、杀奸细,谁知道你杀了多少,谁知道你杀了谁?” “这……为何?” “为何?”张齐贤笑了。 刘安有点尴尬,他感觉张齐贤看出来点什么。 张齐贤倒没让刘安猜,直接说道:“这开城是打下来的,火药炸开城门,有虎蹲的攻城痕迹。城墙上的血还没有干透,城外的火油还没有烧尽,城内的街上有血,就你这门口,有些血也是十天以内的。” “所以,不报,不提,不知道。” 刘安站起来长身一礼:“晚辈谢张公。” 张齐贤呵呵一笑:“谢我别来这虚的,给点实际的。” “高丽王族贵女待嫁适龄,有一位我已经安排我的妾李氏培训礼仪,学习汉话。不是为令公子备下的。” “放屁!”张齐贤大怒,猛的一拍桌子。 刘安懵了,马上开始反思自己怎么让张齐贤不高兴了。 没等刘安想明白,张齐贤就骂道:“给那小兔崽子有,给老夫的人呢?” 刘安脸上抽了抽。 张齐贤一指站在旁边的铁头:“那个小铁头,你立即去传话,老夫就不相信高丽宫中你们杀干净了,老夫是大宋礼部尚书,难道还辱没了谁不成,不比一个小小的高丽王高贵,问她们,可有愿意改嫁的。” 刘安整个人瞬间石化。 张齐贤却没半点不好意思:“发什么呆,不知道老夫半年前家中欠下巨债,那些个没良心的,丝毫也不记得老夫曾经的好,竟然卷了细软逃的一干二净。” 刘安这时补了一句:“我不信!” 张齐贤老脸一红:“好吧,老夫说实话。老夫的夫人要卖掉她们用于还债,结果她们都逃了,老夫也不想追究。这你信了吧。” “信。”刘安笑呵呵的给张齐贤倒上了酒,同时给铁头打眼色去办事。 屋外再无外人,张齐贤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这高丽,怕是听你安平侯的话,高于官家的话,是不是?” “这,可不敢乱说。” “那就是了,老夫这双眼睛还没瞎。高丽官乱,朝堂上肯定会派人来,你敢不敢让船翻一艘。另外一条船,老夫派二子过来,既然你说了高丽王族贵女,老夫替二子作主,这事就定下了。” 刘安瞬间就明白了,马上问道:“张公,若船上无人有异心呢?” “那么船会安稳到。” “请张公安排,我刘安不敢说别的,保张氏一族五世富贵。今年,十万贯送到张公指定的地方,要金、要银、要铜钱、要丝帛、要香料,随张公喜欢。” 张齐贤摇了摇头:“不要钱,老夫不分这种账。老夫一但拿了,这腰板就软了。老夫一但拿了,子孙会有样学样,所以钱老夫要,这钱是凭本事挣到的,不是这样凭空得来的。老夫家教甚严,作人要对得起天地良心,作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老夫问你一句,你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刘安很郑重的回了一句“对得起。天地可鉴。” “那么你要有一个计划,相信李沆这位老相公已经在为你想了。第一步,成为独相。只有大权在握,才可令行天下。寇准就是在走这条路,所以寇准对守边的杨延昭很好,而你的起点比他高,杨延昭在四大武勋眼中只是一个孩子。而寇准在李沆眼中,也是一个半大孩子,而你刘安……,这鱼真不错,叫什么来着。” 刘安怎么了,张齐贤没往下评价。 刘安也不好问,只说道:“这鱼叫蓝鳍金枪鱼,是金枪鱼中最珍贵,最美味的一种。若是吃货太多,纵然海洋无限,也能给吃绝种了。因为……” “因为太好吃了,哈哈哈。” 刘安没好意思说,象今天这条大一条,放在自己后世的时候,拍卖价达到三亿倭币。 饭不错,酒也挺好。 张齐贤在半醉的状态下轻轻一拍刘安的肩膀:“安哥儿,今天借你的酒,老夫给你说一句别人不敢说的话。” 刘安眼睛一亮:“张公,就冲这一句,我明个想办法也要给你搞点更好吃的东西。” “好,这心意老夫领了。” 张齐贤猛灌一口酒:“你以为天下人称颂、百官吹棒的李沆是好人?” “难道不是?李公发展民生,助民、爱民,是好相公。” “这天下是谁的?” 张齐贤这么一问,刘安倒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张齐贤说道:“太祖不说,先帝那时,文官在朝堂上虽然有地位,可也小心翼翼。今朝呢?文官势大,君轻。你知道李沆这老头子致仕是为什么?不是他病了,而是以退为进,然后等你刘安闹腾够了,出了大纰漏之后,官家必会请他回朝。” 刘安问:“然后呢?” 第二八二节 谁没私心 然后呢? “然后……哈哈哈。”张齐贤放声大笑:“然后他回家的路上发现,你刘安厉害,他怕是没了回朝的机会,所以赶紧找借口就回来了。再然后,你兵发大同,老夫相信路上你和这老头子肯定发生过什么。” 刘安很直接就回答:“我把他软禁了。” “啊!哈哈哈,干的漂亮,当满饮一大碗。”张齐贤放声大笑,他不怕有人偷听,这里全是刘安的人,刘安若有事他们也难活。 张齐贤把一大碗酒干掉后,用袖子一抹嘴:“你厉害,厉害到老夫都不敢相信你只有十八岁,大同之战你胜了不可怕。可怕的是,党项倾尽全力出兵,为你打仗,西州派出的兵力真正的数字怕比枢密院知道的更多。官家一封信,可能吗?” “所以,李沆这老头子聪明,他知道大势不可挡,所以为你作了许多事,没错吧。” “有错,李公为民,为天下。” 张齐贤摇了摇头:“没私心?” “不知道。” 张齐贤指了指自己:“老夫有私心吗?寇准有私心吗?你刘安有私心吗?这天底下,有一个没点私心的人。这无所谓,老夫要告诉你的是,李沆识实务,他更想留芳千古,只有你能夺回燕云十六州,在我们这些老东西活着的时候,十六州回来,我们即便什么也不用作,身为朝中大员,名已经留千古了。” “高丽呢?” “谁在乎高丽,高丽归化你刘安有功,小功一件。高丽被你整的没了,高丽人死光了,高丽乱了、反了,还是怎么着,朝堂上谁在乎。但燕云不同,党项也不同。党项归化的未必是朝廷,我这老头敢用脑袋说一句,你刘安若有什么意外,党项必反、西州必反、六谷必反。辽军必大举南侵。” 张齐贤喝的更猛了,大碗往下灌,大有把自己往死里灌的节奏。 刘安不敢劝,也不好劝。 张齐贤醉了,明天醒来可以说醉了话什么也不记得。 “朝堂之上,怕只有官家不明白。可谁敢把这话挑明呢?谁说了,谁死,因为谁说就等同于动了三个人的利益。” “三个人?” “李沆这老头子的文正一脉,寇准的图强一脉,吕蒙正、赵昌言的文清一脉。话尽如此,也算是老夫给你的礼物,你说过,保老夫张氏五代富贵,别忘记了。”说完这话,张齐贤一头载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刘安很清醒,摇了摇铃,有人入内。 刘安吩咐道:“送张公去休息。” “是!” 刘安再说道:“有些话别私下议论,我能保张公一族五世,就能保你们十世。” “愿与主君共生死。” “去吧。” “是!” 所有离开之后,刘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捧着手心却没有喝。 刘安在想,张齐贤今天给自己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突然间刘安发现,自己两世为人的经验似乎有点不够用,但张齐贤话中有一个意思自己记住了,那么是自己只要够强,自己掌握着利益的根源,那么自己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总结起来就六个字。 掌握核心价值! 想来自己的老师李沆也是这样,能在朝中带领文官集团压制皇权,那么老师掌握的核心价值是什么? 以前世的经验来看,长袖善舞是一种本事。 自己似乎不具备。 那么简单粗暴一点,拥有绝对的力量,便可以无视一切规则。 力量! 刘安开始思考,倭岛是不是应该也下点狠手了,之前的动作有点温柔。 那么,再给高丽下一点猛料呢? 算了,还是再等等吧。 刘安离开高丽地图回到自己的茶桌前准备给自己泡杯茶,有护卫来报:“主君,曹瑞校尉到。” “恩。” 曹瑞入内行的是大宋军礼。 “侯爷,开城两营已经初步整训。” 刘安问:“什么时候完成?” 曹瑞回答:“与辽人打过,活下来就算完成整训了。” 刘安点点头:“五天时间,这事办的好。军最难整,人心难测。” “候爷,在军中也有简单的办法。拳头就是说话的本事,候爷给钱,钱就是打磨他们骨气的物件。真正讲大义,非生死存亡,有几个讲大义的。” “漂亮,通透,坐!” “谢座!” 曹瑞坐下之后刘安问道:“北上对辽作战,你希望何人为帅?” “这,末将不明白。” 刘安想了想又说道:“高丽会有一个咱们大宋派驻的将军,这位将军名义上指点高丽整顿防务,实则为大司马一职,当然名义上不能这么叫。你认为,谁来作这个大司马最合适,毕竟是你们上战场拼命,须有一个你们信得过的。” “这个,末将不敢讲。” 曹瑞心里很清楚,在这里虽然只有几天,他长着眼睛也带着脑子,他看得出来高丽现在是什么情况。 来一个有二心的人,或许就在朝堂上把他们兄弟往死里整。 也会弹劾安平侯刘安。 刘安猜到了曹瑞的顾忌,当下说道:“随便说,你可以多选几个,总有咱们认为合适的。” 曹瑞一咬牙:“石二将军。” 曹瑞是曹家一系的人马,可曹玮现在负责镇守要地武清。 武清这里距离幽州只有不足二百里,辽军若发难一天就能杀到武清城下。更何况,武清还要负责往西三十里的码头建造与护卫工作。 朝廷也不可能让曹玮来。 那么换一个人。这里是要对抗辽军的,背后肯定有辽军大将作镇,这是对抗战,并非防守或是进攻,而是全面战场。 寻常的将军未必扛得住这事。 所以,作为一个当兵的,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军中传闻因为军功过高,留在汴梁休养的石二将军,石保吉。 所谓的护卫京畿只是一个借口。 李老将军还在,那需要石保吉。 刘安笑了,他怎么就没想到石保吉。 石保吉在汴梁城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高丽渡假,若是耶律隆庆在背后暗中指挥,石保吉对上耶律隆庆未必能够必胜,但也不弱,两人可以一比高下。 而且身为帅级大将,长时间不打仗不是一件好事。 第二八三节 刘安的礼物 刘安也认为,石保吉最合适不过。 刘安说道:“好,就石二将军。我保一个月内,石二将军到开城,介时你要让石二将军见到至少八万能打的兵。” “末将必不辱命。” 刘安都答应把石保吉弄来了,曹瑞还能说什么。 怎么把石保吉弄过来呢? 刘安示意曹瑞可以先行离开,自己需要思考一下,这需要有个策略。 思考片刻之后刘安便有了主意。 “来人,吩咐下去,明天午宴我请崔相公吃饭。” “是!” 次日午后,崔山嵬独自一人前来赴宴,刘安没说要请其他人,那怕此时高丽已经依附的其他大贵族,大官僚想来拜会也不敢靠近刘安所居的院子。 无他,刘安就是这里无冕之王。 开城的血还没有干呢。 崔山嵬到,站在正厅外等候刘安的传召。 得到允许之后,崔山嵬才入内。 厅内,崔山嵬看到上首的位置并排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刘安,另一个则是穿着便服的老者,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大宋礼部尚书张齐贤。 而下首的位置,左起空着第一位的椅子,第二位坐着一个英气勃发的男子。 崔山嵬施礼后,刘安一指右起第一位的椅子:“崔相公请座。” “谢座。” 刘安的称呼没有错,高丽用的是中原的官职体系,最高文官也称为相公。 若高丽强大,这个相公在大宋可以与君同座。此时的高丽,大宋一位侍郎就可以与他平座。 崔山嵬坐下之后,刘安问道:“崔相公对本侯的见面礼可满意?” “还未感谢侯爷,这几日公务繁重,未开始着手,等军中之事顺了,外臣这才会着手。只是外臣内心惶恐,一年一百万担瓷瓶,怕完不成。” 刘安要的是小瓷瓶,最大装一斤酒,最小装二两香精油。 一只最小的瓷瓶自重也不过二三两,一担就是好几百只,这数量巨大的采购量是财富也是压力。 刘安这才介绍身边的人:“这位,我大宋礼部尚书张公。” “张尚书安好。” “这位是与本侯同科进士李光辅,因为特殊的任务忍辱负重被削了殿试的成绩,本官留他在这里辅助你。相信本侯,是辅助并非是监视你,日久见人心,你会看到本侯的诚意的。” 崔山嵬立即说道:“外臣正担心能力不足,还想请大宋派出官员指点高丽百官。外臣谢过侯爷。”说罢,一转身对李欢施礼:“李先生,有礼。” “崔尚书,有礼。” 李欢这个名字是当海盗用的,现在有正式的身份,恢复本来的名字也是一种荣光。 两人相互见礼之后刘安对崔山嵬说道:“崔相公,你可否以高丽王的名义给我大宋发一份正式的公文。” 刘安说完,铁头已经捧着一份文书放在崔山嵬面前。 崔山嵬双手接过。 这文书上的要求首先就是,高丽愿一心奉宋,奈何辽人凶残,故请上国派大将前来指点高丽军队,然后指名石保吉。 接下来,高丽想请大宋商人前来投资,高丽有占城王订购下等瓷瓶一百万担。须投资窑口,派人管理。高丽愿提供不限量人力,以及税收的最优惠等等。 最后,高丽因为内乱,以及辽人欺压,百姓无衣。甚至于百姓都没有足够用的鞋子、梳子,连切菜都用的是石刀。高丽愿质押优质铜矿一座,铁矿区三座,画眉石总产量年三千船次。 崔山嵬连想都没想,立即就答应了下来。 此时就算是刘安说,你把高丽王杀掉,带高丽归化于大宋,崔山嵬都不会有二话。 这一切原本就不是他的,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刘安笑了:“看崔相公的神情,你或没懂。” “请侯爷指点。” 刘安没说话,李光辅起身:“崔相,虽说是借大宋的钱来开发矿山,借的钱听起来是要还的,但矿山的矿产以高丽现在的能力是挖不出来的。由大宋的商人来挖,挖出来之后一部分用于还债,一部分则是高丽的留存。” “然而,大宋商人支付的矿工工钱,会增加高丽的钱币数量,矿工采买商人有利,也要交税,国库便有钱。而作为一同参加的高丽大贵族,难道无利可图?” 崔山嵬这才猛的反问过来,没错,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经李光辅这么一提醒,再想到瓷器的生意,大宋派来过来出钱出管理,以高丽原本就拥有的自唐代传来的瓷器技术再国上大宋的瓷器技术。 高丽国有利,高丽参与的大贵族有利。 同时增加的就业也是十万人计。 有钱,市面上有货物,自己才能在其余的大贵族那里更有底气。 崔山嵬赶紧长身一礼:“外臣谢侯爷。” “以后,这样的事情会有很多,这也是本侯留李光辅在这里辅助你的原因。” “谢侯爷。”崔山嵬一转身再施一礼:“李先生,有劳。” “崔相客气了。”李光辅回了一礼。 正式的国书很快起草好,高丽王的大印就在崔山嵬身上,用印之后崔山嵬直接就将印交给了李光辅:“本相杂事太多,带着此印多有不方便,有劳李先生出任高丽掌印正监,三日之内,高丽枢密正印、尚书正印也交给先生。” 李光辅没敢接,侧头看了一眼刘安。 张齐贤却说道:“身为下官,要让崔相公等多久。” 李光辅这才赶紧接下:“下官必全力辅佐崔相,若有不当之处请崔相责罚。” “有李先生辅佐,本相必可兴高丽。” 两个客气之后,崔山嵬便向刘安施礼告辞,带着李光辅去处理高丽政务。 崔山嵬离开之后,张齐贤笑着对刘安说道:“你那丈人肯定对这位崔相说过,若不听话杀他全家。”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张公却是知道?” “猜的,而且不会猜错。”张齐贤信心十足。 刘安嘿嘿一笑:“不如张公再猜一下,这高丽可以为我大宋带来多少钱呢?” “这事,向敏中最擅长,老夫猜不出。” 第二八四节 皇帝也追剧 高丽能带来多少财富,不是张齐贤客气,而是他真不擅长这事。 刘安摇了摇头:“我也不会算,不过我大胆猜一次。”说罢伸出一根手指:“一千万贯实质上的财富,这只是今年。” 张齐贤把高丽的国书将袖子里一塞:“罢了,老夫替你回汴梁促成此事。” “张公,一百斤晒干的黑海参、一百斤晒干的四头鲍鱼。回头我让管家去你家算账,或从你年底分红之中扣。” “不会很贵吧。” “不贵,这些不过就是一千几百贯钱。” 张齐贤脸抽了一下:“这么贵?” “这还贵?海八珍,从海中采取可以玩命的活,换个人,我不收三千几百贯就算我刘安不是从商人家出身的。” “好吧,我穷,看来是把家吃穷的。加一倍,你从年底分红中扣吧。我回去再转手卖掉一部分,说不定能回本。” 刘安呵呵的干笑几声。 天然海参,一斤才几贯钱,知足吧,这已经是地板价了。 后世人工养殖的鲍鱼,九头鲍鱼一斤都要一百多块呢,天然海参刘安自问,吃不起,无论大小。 给张齐贤办了一个践行小宴,送张齐贤上船回汴梁。 刘安这才开大宴招待了一次高丽的大贵族们,然后带着花子婴、鲁东往倭筑紫岛而去。 刘安并没有直接去阿苏家港口,而是先到了后世对马岛的位置,这里有原本李欢的小基地一块。刘安要在这里作一些布局。然后刘安的目标是后世福冈的位置,打算在那里选一块地方投资建一座大铁坊。 船上,鲁东问刘安:“侯爷,筑紫北岛咱们还没有控制,这里有大小几十家势力,拥有兵力很多。” 刘安扭头看了一眼鲁东,没说话。 鲁东又说道:“侯爷,非我无能,但控制这里以我现在的人手,至少需要两年时间。所以建坊的事情,请侯爷三思,或是有办法在这里增加人手。调昆仑奴军不低于三万,再加上我大宋正规军一万,我才有把握在几个月内控制这里。” 刘安这才开口:“鲁兄,你干的是大事。这种小事不用你操心,我调了西州步兵七千,精锐骑兵三千,党项步兵一万,六谷精锐骑兵三千,辽降军精锐五千六百骑以及明州水师战船一百。” “领军的是谁?” “张环。而后步兵统领是西州迪巴热……热……名字太绕口了,就迪巴热了。骑兵统领虽然是降军,但却是个厉害的人物,叫乙室划。” “乙室划,我听过这名字,以八百骑击败了八刺忽部三万人马,这还是八年前的事情。” “所以,可以建铁坊吧。” “侯爷英明,张环也是猛将,对付辽军他领军不行,这里他没问题。”鲁东相信用不了几个月,只要马匹、装备到位,筑紫岛能全部推平。 刘安伸手指过海岸线,然后再伸手指向天空。 “鲁兄,这水与陆之岸,这天与海之界,阳光照耀下之地。或会刀兵相见,或共读诗经。这倭曾向我大汉光武帝奉贡朝贺,汉赐倭奴王印。你我可是汉人,可是华夏子孙?找到这印,就在我们眼前这一片地方。不惜代价。” “领命。”鲁东这一抱拳,两手相击的声音如重鼓。 鲁东明白,想征服这一片土地,这枚印,就是最重要的珍宝。 花子婴不爱说话,此时却说道:“我大汉奴国,是时候认祖归宗。” “花兄,说的好。” 花子婴微微点头,他会用他的剑,来告诉不愿承受这枚印的人,花家的剑,很锋利。 话说刘安在巡视自己未来的领地的时候,汴梁城。 皇帝已经连续停朝三日。 宋朝的假期可是很多的,除了旬日休之外,还有三大节各放七天、五中节各放三天、十八小节各放一天假。 时奉夏至,放假三天。皇帝是痛痛快快的听了三天戏,这大宋皇帝也体验了一把追剧之苦。可第三天傍晚,最后一场演到李广迷路,停了。 用现代的话就是,未完待续…… 戏台上已经准备收拾撤台,坐在新建摘星阁大戏园的最贵宾包厢内,皇帝的脸色很难看。 若是刘承珪此时在,肯定会去要求再加演一场。 但刘承珪这会还在金铜矿区呢。 皇帝很难受。 身为皇帝,怎么能带头破坏规矩呢。每天演多少场,进度是多少,自摘星阁的新戏园子建成,规矩就定下了。 正巧这个时候,皇帝的背后,包厢门外的过道内传来寇准的声音:“刘通奉,到我府上喝两杯,再打上八圈麻将。” “甚好,下官有好酒,吾儿派人送来几只辽东鹿。” “雄鹿?” “正事。” “好,好,我有珍藏的御赐好酒,走。”寇准拉着刘浪就走。 皇帝又扫了一眼当职的值事太监,心里骂了一句这个不长眼的东西,你去说一声加演一场多好,现在可好,就是朕也不能开口要求加演了,观众都散场了。 接下来再演的就是戏园普通班子的重演。 这个混帐,都是混帐。 刘安也是混帐。 皇帝好不容易才上脸上恢复了平静,在回去的路上才问值事太监:“安平侯可有送信回来?” “回官家的话,休日前一天傍晚送回来了,尚书省看非紧急公文,便派人放置于官家御案之上,帖了蓝签。今早上有一份来自高丽开城的加急公文送到,枢密院寇相公已经看过,新任秘书省校书秉笔录事郎已经为官家整理公文成册,也没标红签。” 这新任的就是吕夷简,代替刘安成为了皇帝的公文整理人。 毕竟他是吕蒙正的亲侄子,这身份够,品阶差一点没什么。 “摆驾,御书房。” “是,奴这就是安排。” 天气热,总要先派人先去通风,然后再关窗摆上冰,这样坐在御书房内能舒服许多。 皇帝心情不爽,就一个理由。 看到正揪心处,停了。 这事太可恶。 罪魁祸首就是刘安,摘星阁的规矩是他定下的。 皇帝回到御书房,直接叫值事太监取来刘安送回来的公文。 第二八五节 家眷探班 第一份公文在皇帝眼中很普通,也理解为什么枢密院标蓝,而非标红。既然刘安已经说服了耶律隆庆,宋辽之间不开战,两国在高丽较劲,而且宋辽两国都不派主力,辽人两万,宋人八百。 八百人派到高丽能干什么,还是高丽与女真人打死打活。 这与大宋有何关系。 皇帝都没细读,批了三个字:办得好。 然后这份公文就扔到一边。 第二份,皇帝看乐了。第二份公文足有两千字,皇帝却只看到了一句话,高丽宫乱之后,牵连着居多,许多大贵族诛全族,甚至有高丽王族受到牵连。高丽新任相公崔山嵬,赠予被诛高门贵女四十人,臣不得不收,以安小邦外臣之心。 “好!”皇帝轻轻一拍桌子,乐了。 公文里其余内容刘安是白写了,皇帝其余的就没看。 皇帝对值事太监说道:“传朕的旨,安平侯在外为国办事,辛苦。毕竟新婚不久,朕那侄女想必内心思念,赐钱三百万,允许安平侯爵娘子出使随行。”说完后,皇帝又来了一句:“赶紧着,两天之内安排朕那侄女上船离京。” 四十个。 皇帝心里笑的很开心,就自己侄女那手撕地痞的实力,再联想到李青莲入府后两个多月刘安都没靠近的一些小事件,皇帝相信…… 刘安要倒霉。 哇……哈哈哈。 皇帝面色如常,内心已经在狂喜,让你刘安定下摘星阁规矩,让你断戏,可恶。 大宋有带正室大娘子出使的先例吗? 没有。 但又如何? 皇帝说了,特许。 所以潘秭灵当真需要立即收拾行装准备出行。 这个时代收拾行李,到了潘秭灵这身家级别,两天时间还真不够,所以需要许多婢女连夜加班准备出行的一切。 可以说,大到被子,小到一块汗巾都要准备齐全。 潘秭灵那里顾得上这个,她正在书房给交好的各家写信呢。卖消息可是一笔非常高的收入,比如潘秭灵给江南西路某几大窑主家大娘子,比如给京西北路几大窑主家的大娘子,咸平县新建几大织坊家的大娘子等等…… 当然,还有开矿的事,潘秭灵已经发出去一叠信了。都是汴梁城与家中交好的大贵族家大娘子。 自然是少不了石家、李家、曹家了。 寇家、吕家也少不了。 刘安的信先到,张齐贤回汴梁还需要此时日呢,有些事情自然要提前作足准备,蛋糕先摆上桌,准备切蛋糕的方案,只等张齐贤回来,朝堂上争争吵吵之前,蛋糕就已经分好,争吵与过程,与结果没关系。 可皇帝一道圣旨下,特许潘秭灵可以随刘安一起。 刘安想去占城浪一圈都可以带上潘秭灵。 潘秭灵有点懵,因为没听说过可以带家眷的,这算什么? 可没等潘秭灵想好找谁去求教,吕蒙正的夫人,吕府大娘子一封信就送到了,信封之中装了三封信。一封是宫里有人传出来的消息,由当时负责值守的禁军校尉曹家人传出来。一封是来自吕府大娘子,纯粹就是客气话,加上感谢潘秭灵告诉她高丽投资的事。 最后一封是吕蒙正写的。 吕蒙正的信上简单明了的告诉潘秭灵,刘安现身在海外,潘秭灵作为大宋的侯爵娘子首先要注意的就是气度与仪态。而后告诉潘秭灵,官家派潘秭灵前往是有深意的,高丽宫乱必是宫中有什么事,刘安作为男子不方便处理宫事。 所以让潘秭灵在出行前请教其母,而后觐见皇后。对于高丽一些贵妇、贵女,既然要显出大宋之风度,也是让其明白对大宋的敬畏。 看完这两封,然后潘秭灵再看宫里的消息。 就一句话:官家读安平侯公文,仅对安平侯收崔氏献女四十拍案而笑。 潘秭灵看过三封信,一起扔进书房的铜盒内,一把火就给烧了。 宫里传出消息让外人知道还了得,谏台不弹劾到死就没脸再当言官。 潘秭灵一边烧信一边在想,高丽有资格称为贵女、贵妇。都被自家夫君踏平,自己过去只能高高在上,自己的仁慈就是风度。 风度…… 潘秭灵突然明白吕蒙正信中的大度与仪态是什么意思了。 就是别找刘安麻烦。 潘秭灵想到这里赶紧吩咐自己准备回娘家,去向娘请教一下,娘是郡主肯定见识要高于自己。 潘秭灵回娘家住两天,出行之事自然有出海经验的刘府、还有自家,以及娘家潘府联手帮助准备。 倒是潘家几兄弟把消息传了出去,武勋世家的别说是潘衮等人,就是潘衮的娘子,还有武勋家的没出嫁的小娘子们都开始四处活动,希望在潘秭灵出海的随员名单把自己的名字加上。 虽然无常例可寻,但潘秭灵这次远行,依礼部以往对使节团的标准,可以带上几个朋友随行,一来是见识一下外邦,二来是万一有点什么事也有一个助力。 护卫当然不能少,肯定是禁军精锐,这是大宋的脸面。 不仅仅士兵要精锐,而且军服、军铠、兵器、仪仗等等,都需要准备好。最重要是,领军的人,还有主要的校尉要是识字的、懂礼的。 护军之中还需要找几个懂高丽语的人,这可以请大商提供帮助。 石保吉,宋辽大战立下大功,阵前斩杀辽国大将两人,攻城四座等一堆功勋。 现领武清军节度使虚职,同平章事。 然后,在家闲着。 不用上朝,也不用去枢密院,更不用去兵部,也无须去禁军大营。 可此时,石保吉却动了,他不但自己入宫请命要亲自挑选潘秭灵这次出行的护卫人员,不是对低级武官的挑选,而是对每个士兵都在挑选。 石保吉的是理由是,这次护卫兵马代表的大宋的脸面,不仅要能打,还不能长的难看。 皇帝允许。 而后,石保吉又让自己的正室夫人入宫,陪着潘秭灵觐见皇后。 石保吉的夫人可不是普通人。 当今皇帝的亲堂姐延庆公主,宋太祖的次女,石保吉是真正的皇亲。 第二八六节 宋人佃户 石保吉作这一切因为他已经接到了刘安的密信,他知道张齐贤回到汴梁就会推动他前往高丽,明面上成为大宋派驻高丽,助高丽练兵的大将军。 事实上,他要成为控制高丽的一张王牌。 所以这一次,潘衮作为潘家长子成为领禁军护卫不二人选之外,石保吉打算让自己的次子石孝孙也去高丽见识一下。 女眷随行的名单石保吉不打算过问,潘秭灵自己有交好的朋友,其余的由自己的夫人延庆公主把关就是了。 潘秭灵在汴梁准备出行事宜。 刘安人已经到了阿苏山港。 阿苏家成为这里的老大,这里称为阿苏城很合适。 刘安到达阿苏山港第二天,一只来自杭州水师的武将商船队也到了港口,这船队之中不仅有大量的货物,还运来了五百户来自江南西路、荆襄两路的佃户。 刘安要人,大商人很配合,这已经是第三批运到倭岛的佃户了。 船队靠港,船上的水师校尉却不允许佃户下船,严令任何一个佃户出船仓。 正在佃户们紧张的时候,水师的士兵送来了大量的衣服。 “安平侯令,所有的佃户在深夜离船,在码头上的营房分男女孩童三营,只有一晚的时间,所有人必须洁面、沐浴,而后换上配发的衣服、头饰,任何人敢私留半件自己的物件,重责。” 佃户都是穷苦人,这里士兵拿着钢刀,而且坐船走了很久,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在那里。 任何的命令也没有人敢有半点违抗。 好在,派发的物件很齐全,而且无论是衣物还是服饰都非常的好,远不是普通的佃户能够买得起、舍得穿用的。 再说阿苏庄园。 这里叫阿苏庄园,但平时却无人居住,这是为刘安留的。 只有够身份的人到这里才有资格入住。 刘安一个人品着茶,面前站着三个平均身高在一米九壮实无比的汉子。 自然就是宋将张环、辽降将乙室划、西州将迪巴热…… 全名是迪巴热奈阿鲁图,刘安记不住这复杂的名字,简称迪巴热。 三个人同一个表情,黑着脸。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张环向前一步行了一个正式的大宋军礼,刘安摆了摆手:“不要这么严肃,都是自己人,搞得好象我要你们去送死一样。放松,放松一点。” “那,那我放松一点。” “对,放轻松一点。” 刘安刚说完,张环就骂上了:“行,你说是自己人,探花郎你这事办的不地道,还以为调我去打仗,这那里有仗打。” 刘安猛的站了起来,用长棍在地图上用力的打了几下:“这么大地方,阿苏家实际控制的不足七分之一,你告诉我没仗可打。” 张环气的发抖,在屋里转了两圈,然后指着自己的腰带:“这里,就到这里,这倭兵就到我这里,我侄子十二岁长的都比他们高,这叫打仗。” 刘安一指头戳在张环的胸口:“你脑袋里灌的全是酒吗?四百年前倭人入侵新罗,几乎灭了新罗。白江口之战,大唐胜了,但战死了多少人。小倭子号称一千艘战船,精兵八万,实际四万两千人。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这,这事没听说。” “去,去你娘的。”刘安用尽全力在张环身上踢了一脚,结果张环晃都没晃半下,刘安却感觉小腿有点疼。 刘安语气变的严肃:“小倭子就是疯狗,别看个子矮,你说疯狗那么大块头,咬起人来很是很凶的。当年唐军一万三千,战船一百七,与新罗合兵四次会战才击败了倭军,你告诉我,若是他们弱,需要打四次吗?” “轻敌,你若凭白断送一个士兵的性命,我把你和一条疯狂放一小船扔进大海里,让你自生自灭。混帐东西,三天内,给我把这里球墨城拿下来,他们有些窥视我的桑林,你知道损失一亩桑林是多少钱?” 张环冷汗直流:“知道,一亩桑二十斤生丝。” “知道就好,我在这里好不容易抓了十几万奴隶来种田种桑,桑林还是苗呢,可就有人惦记上了,没钱吃什么、穿什么。你这个,这个……”刘安抬腿准备踢,可一想张环这体形,四下看看,找了一个挑窗户的棍子。 乙室划这时突然走到门外直接将一根碗口粗的木头单手提了进来:“末将也领罚,那小棍打不疼。” 刘安头疼。 这碗口粗的木头自己就算能提起来,也舞不动。 “罢了,罢了。三天,那城是要道城池,控制了那个城,筑紫岛南边……”刘安摇了摇头不讲了:“你们自己看地图,守住桑林还有田地,以及咱们的港口。需要打那里你们自己商量着办,我头疼。” 张环一听这话,马上接口说道:“要叫医官吗?” “滚!”刘安暴喝一声。 张环拉着另两人滋溜一下就跑的不见人影了。 出了庄园,张环对乙室划还有迪巴热说道:“咱探花郎估计让这些小矮子烦的,任谁家桑林被人盯上也心情不好。” 乙室划点了点头:“我们出兵,对付疯狗的办法就是打碎它一嘴牙,拿刀的全部砍死,其余的拉回来给侯爷干活。” 一直沉默的迪巴热这时开口:“马没到,我带人先上。” “成。”张环也没多说什么,一个牙签大的土堡子也配叫城,随便就给弄下来了。这一路上张环没少教迪巴热怎么用步兵军阵、攻城、埋伏、袭击等。 也时让迪巴热练个手的时候了,他带兵压阵。 刘安是真头疼。 现在他知道高琼为何推荐张环了,这家伙就是一个满脑子肌肉的货。 这样的人,下命令要把话说清楚,办的绝对漂亮。 让张环去动脑子,自己会被坑惨。不过这样的人刘安喜欢,因为简单。对他好,他会十倍回报,不会想太多。 那么,倭岛需要一位动脑子的人,用谁呢? 刘安捂着脑袋把自己认识的,听说过的所有人文官完全的过了一遍,现在刘安有点后悔把李光辅放在高丽了。 无人可用,好悲剧。 第二八七节 十万亩桑林计划 又一个清晨,张环带着兵马出征。 此时有三千受过严格训练的阿苏家倭兵,以及半农半兵的倭杂兵一万三千人,张环只带了一千阿苏家倭兵,以及两千杂兵负责干杂活。 真正负责打仗是西州步兵,以及两千宋军。 对方是什么实力张环分析过,既然被刘安骂了,张环准备拿出狮子搏兔的气势,来打出一个小威风。 一来让刘安放心,自己能领军不会轻敌。二来是也让小倭子见识一下,大宋是怎么打仗的。 话说码头上。 三个营区的人已经花了一整夜的时间修面、洁身、换衣。 这还不够,凌晨的时候有专人训练他们的站姿,还有说话时肢体的动作,首先第一要素就是,要站直了,若站不直就把肚子挺起来。 天亮之后,发了简单的早餐,然后才让各家团聚。再由专人带着离开码头,第一家都发有……驴车。 有懂牲口的靠近一看,低声对身旁的人说:“这不是驴,这是马。” “马?只有三尺高的马?我原先东家的驴也有三尺五。”有人就是不信。 可等好多人证实之后,所有人才相信这就是马,不是驴。 平均身高不足一米的马,倭岛的马就是这么高,还没有中原的驴高的长。西州人已经吐槽过这里的马了,他们的战马接近五尺,差不多一米四至一米五的高度。这里的马,西州兵称为倭驴马。 一匹马拉一辆车,一家人若都坐在马车上,马就走不动了。 拉车的上限是一百五十石左右。 佃户们将配发的家用物资、布匹、钱堆在马车上,然后也只能让老人、孩子坐上马车,其余人靠走的。 好不容易马车分发完毕,所有人一起来到了码头外。 码头外站在足有五千多名年轻的倭岛男女分成一百个区域分块站着。 佃户们在培训的时候已经知道,他们到这里是作大人物的,每五户领九十五户倭民为一村,负责两万亩桑林区以及一千亩良田还有大约可开荒的五千多亩荒地。 每一家可拥有两个签五年的婢女以及两名签十年的长随。 村长家可以多加一个婢女或是长随。 一出码头,原本的佃户们有点不好意思了。 一名被选为村长的老者找到当兵的:“娃子,侯爷给我们配婢女、长随,我们穷苦人都谢侯爷,记侯爷的恩。可能不能换点年龄大的,能干活。这些看起来不足十岁的娃子,咱使唤人家不合适。” 当兵小声说道:“这里最小的十四,最大的都十七了。这里二十多岁的男子也我见过的最高不过四尺七寸,还有低于四尺的,女子一般能过四尺就是高个了,大我都只有三尺五寸左右。” “当真?” “老丈,真的。” “有力气吗?” “还行吧。” “会庄稼把式不?” “不知道,不过各村都有侯爷发的刑竹一根,不听话的只管打,打死为止。他们若敢有异心,全村扔进矿里一直到死光为止。听话的,年底有赏。” 这边聊着,旁边很快围过来几十人,也都是内心有疑惑的。 听这边一说,各村也就懂了。 挑人吧! 在各村准备挑人之时,一校尉和一书吏跑了过来,把一百名村长叫到了一起。 “有一项重要的通知,非常重要。” 各村长多少都识点字,以出海的路上又加强培训过,就算村长不识字,村长家也有一个识字的晚辈。否则是当不了村长的。 听到有通知,大伙就准备开记。 书吏冲着校尉点了点头,校尉说道:“到各村之后让年轻人把腰带管好,并且定下规矩。” 有村长立即上说:“是,是,咱们是种桑的,不敢祸害人。” 校尉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意思。以前侯爷安排了一位先生到这里,叫郑墨竹,他现在闻倭色变。他创下了一个记录谁听到谁害怕,两个晚上九十七个倭女钻了他的屋,现查证,二十三人怀了他的种。” “两,两个晚上!”刚才还保证不祸害人的村长脸瞬间就青了。 其余的村长也吓的发抖。 他们这老胳膊老腿的,能给折腾的把命丢下。 就算年轻人也承受不住。 书吏说道:“刚刚接到两份文书,之前来的几十个村中已经有医官查证,有五个年龄刚过二十的后生废了,还有十几个需要调养才能恢复,已经将他们调到军中作杂役,希望能养过来。” “还有一件事,这里的主人阿苏庄主……” 这次书吏还没有说完,就有人插嘴了:“这里不是侯爷作主,是咱宋地吗?” “啊,是。但名义上有一个当地的人作庄主,这话都把嘴管住了,谁也别乱说。听到没有。” “听到了。” “说正事,阿苏庄主给倭王写了信,说他接待了大量的大宋商人,与大宋相当的友好。而后,从倭王城还有许多大城,倭人官方记录的有三万年轻的倭女正在往这边来,不在册的有多少没有人知道。所以,你们晚上要安排人值夜。” 校尉接过话题:“现在,去挑人吧,然后好好种桑,记住了从无田无产的佃户变成人上人谁给你们的恩。” “我等为侯爷立长生祠。” “记得就好,去吧。” 很快,码头外的空地有人笑有人哭。 被选人欢天喜地,没被选上的哭的死去活来。 对于这些原本就是奴隶的倭民来说,被选人就是成为人上人的机会,没被选上人生都灰暗了。 刘安并不知道码头上的事情,这些小事他是不过问的。 可恶的郑墨竹明明有才,可恨竟然宁愿跑到占城以西的深山寨子当一任狗屁县令也不愿意再回倭岛,刘安很生气,现在他却没人可用。 倭岛这里就算没有文官主事,也至少应该有一个军师才合适。 终于,来自大宋中原的五百户分到了各村,这里什么也没有,还是帐篷与草棚呢。 建屋,建村是第二步的任务。 第一件事情是各村长以及宿老们叫倭人的村老聚集起来开会。 第二八八节 村长的献策书 对于大宋的人来说,这个时代的倭语特别好学,对于倭人来说汉话也相当的好学。 为什么。 举个例子,秦地问是不是,发言是deisi。倭语的是吗?发言是:deisiga。 类似这样的有好多,所以过来的人只当是学秦凤路的关中方言了,很容易就学会了日常的用语,反正倭人不会写字,将来直接教汉字就是了。 一群来自大宋中原的老头和一群倭人老头开始开会。 花了足足一刻钟的辛苦交流,来自大宋中原的老头们明白了那个郑墨竹遭了什么罪,倭人这是在借种。 大宋的文官,长的高,长的漂亮,还有才。 而且也不懂拒绝,所以倭女就排着队的扑上去了。 一村老咳了几声:“这可怜娃子。” 再一想,之前来的那些还有废了的,那是有多辛苦。 村长说道:“咱定个规矩,一次只能一个人,而且不许使怪。这边的娃子只要脖子上戴了红布巾就是可以,晚上他不关门,但凡是关门的不能进。” “行!”倭人老者心说这些宋人家主大人物真的很通情理。 村长又说道:“听说我们来了,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五万多女子往这边涌,我们人手怕应付不了,这事你们要帮着。” 倭人老者猛的就站了起来,虽然他站起来还没有村长坐着高,可他的气势村长看懂了。 这倭人老者叽里呱啦吼了半天,好不容易劝的冷静下来慢慢说,村长才听明白了。这等于有外来者抢他们的财宝,村里要组织竹枪队夜巡守护,保护每一个大宋过来的年轻男子的安全,绝对不会让外人靠近村子。 当晚,第一批的夜巡队就已经组建,竟然是纯女子拿着竹枪的夜巡队。 村长一查户籍,懵了。 村中的男女比例竟然可怕到一比二点五。若再把年老的男人与孩童不算在内,高达一比三点五,好恐怖。 倭岛混乱的庄园内斗,加上极重的劳役,每天都有无数的男丁死去。 原本出海打渔是男人的活,现在都变成了海女。 普通的倭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家主不断的抽丁,不断的送人去打仗等等。 事实上这个时期的倭岛动不动就是大乱,什么平将门之乱、承平之乱,七年之役、九年之役,总之一句放,为争夺权力在倭京城死斗,各大庄园主为争夺地盘在外围死斗。 以筑紫岛来说,这里现存最大的三个庄园主,也就是地方长官是阿苏家、菊池家、小代氏家。然后小庄园主还有几十个。 村长心说,好吧。 总之先把规矩定好了,以后的日子也好过。 一夜过去了。 刘安早上起来吹着海风吃着早餐,顺便研究一下倭岛有没有金矿什么的可以挖一挖,石见银山刘安知道,不过还早,现在不是时机。 铁头来了。 “主君,报上来三件事。” “讲。” “张将军已经拿下城池并且清扫周边三十里,俘虏的人数还没有统计,正准备直接攻击土造家主庄园,同时派兵压制菊池家的援兵。张将军上报,土造家庄园被攻陷后,请战菊池家大庄园。” 刘安听完问道:“阿苏怎么说?” “阿苏家已经清点所有的兵力,一部分前去助战,一部分清理战场以及收容战俘,还有运回战利品。” 刘安笑了:“战利品,哼!” 铁头说道:“主君,那些东西对咱们没用,可用于给倭人发个赏什么的还有点用。” “恩。告诉张环,打仗的事情他作主,控制战损。我带他们来是发财的,不是来这里送死的。” “是,明白。” 铁头记录了刘安的话之后从怀中抽出一张纸:“这是编号甲字四十三村村长与村中倭人定的一条规矩。军中书吏的意思是很好,若主君看过没问题,就当作一条规矩来办。” 刘安一边喝粥一边接过来看。 一看,刘安愣住了。 这种事情,这种协议,竟然还能成为接下来各村的规矩。 难道自己读了假历史。 不对。 这里太古怪了。这份协议换成通俗的话来讲就是,大宋的男孩子出门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或没事别出门。在家里有全村的倭女负责保护你。 “随他们吧。”刘安把协议扔了回去。 铁头却是很认真的把纸叠好,放在自己随身的皮包内。这才继续汇报:“主君,昨天的消息,倭王城以及周边许多地方的大城,官方的消息,派了三万年轻的倭女前来阿苏家领地,阿苏新代家主阿苏秀请示主君,并提醒,非官方不在册的估计会来更多,请主君定夺。” “老阿苏呢?” 铁头回答:“快死了,咱们的医官说他以前吃的太差,自主君来了倭岛之后他的伙食学着咱们的吃。得到很严重的消渴症,还有重度的头晕、耳鸣、心痛等病症,昨夜喝了点酒,现在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真可怜。安排一下,这个我要去亲自探望的,再备下一份重礼以示关怀,也叫咱们有身份的人去上柱香,毕竟是一位家主。” “是!” 刘安又低头开始吃饭,心说这阿苏也真可怜,这么多年都只吃一点点糙米饭、腌菜。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人就挂了,没享福的命。 突然刘安抬起头:“阿苏秀,这名字听起来有点怪。” 正准备离开去准备探望礼物的铁头又回来了:“主君,不怪,这是女子,只有十五岁,祖母曾经去过大宋,听闻还是在当时的后周王族度的种。母亲在十几年遇到一位咱们杭州的商团,那位听说是会试落榜无心再考的。” “然后呢?” “在咱们控制阿苏家之后,花先生就安排人查证过,确实有此人,现杭州商盟三长老陈容,陈氏祖上是战国妫氏之后陈国公子留,陈氏是杭州十大望族之一。此事花先生在半年前也秘密的去拜访过,证实有此事。” “再然后呢?”刘安心说,这里头没事你骗我呢。 好好的阿苏家就算家主死了,也有儿子,还有弟弟呢,怎么就让一个小女娃子成了新家主。 第二八九节 冒血进谏 刘安好奇好苏家主怎么就挂了。 铁头想了想:“陈容大掌柜就在码头,他是运桑苗过来的。这事似乎是陈家给阿苏家建议的。” “叫他来。”刘安心说陈家想挑事还是怎么着。 “那我去准备礼物。”铁头一溜烟就跑了。 很快,陈容到。 刘安已经在书房了,正在摆弄着茶具。 刘安已经想好了说辞,陈容来自己就先骂他:给自己搞了一点茶,搞了布坊就要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可谁想,现年五十三岁的陈容比刘安狠多了。 一进屋就卷起袖子用裁纸的小刀一刀扎进了自己的左臂上,任由血流着却是眉头也不皱一下。 “坐。”陈容这表现把刘安搞懵了。 陈容没坐:“阿苏秀是阿苏家的人,倭人本就是度种的,所以她不可能到我陈氏认祖归宗,但却是我陈氏的女儿这没一点错。她给候爷生下一儿半女,这倭岛之王便有了。我陈氏不敢讨要半份,一切只在忠心,只为侯爷尽心。” 刘安双手一捂脸:“你把我说的竟然无言以对。” “侯爷,靠兵马刀锋,固然可以控制整个倭岛,但人心呢,有一个合适的办法可事半功倍。介时只会是倭人内乱,不是我大宋入侵。” 刘安一抬头:“这事,你怎么不想着官家呢?” 刘安这话原本就是一句气话。 可陈容紧接着一句把刘安直接将死,只听陈容说道:“当今官家晕血,而且见到锋利的刀刃会尿裤子,我陈家也有在朝为官的,也有四品官在朝,可我陈家真正开始兴旺却是在去年,在下当时运了三船铁过去占城,见到了海云峰之战。” “而后,在下居占城。就凭着一块军需补给商的铜牌,占城当地的官见我要施大礼,我要人装货上船,当地的官派了五百人过来装船。在下给了铜钱三万,布百匹,他们却不敢收,硬是给退回了一半,说只收一半已经是我给的多了。” “钱是小事,我陈氏不算巨富,可几万钱罢了。主要是这脸,脸面。在下会试不中,心灰意冷,跑商近二十五年,去过许多地方。辽人随意取我货物我脸上还要陪上笑容……”陈容的语气突然提高了许多,用手在自己的脸上用力的打了一巴掌:“辽商打我左脸,我还要把右脸送上去让他们打,我的骨气的呢,我陈氏一族脸面呢。” “侯爷,你告诉我。我大宋的骨气呢,我宋商的脸面呢?在那里?” 陈容咆哮着。 一行热泪流滑过那满是沧桑的脸流了下来。 陈容哽咽的继续说:“我五叔来信,他进幽州了。他这一辈子头一次在辽人面前直起了腰走路,我陈氏对侯爷之心,天地可鉴。” 刘安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陈掌柜去包扎一下吧,等会还要去探望阿苏族长。还有,记住我一句话,倭岛是原料采集地,是人口供给地,是货物销售地。我刘安会杀的倭岛血流成河,所有的所谓的贵族都不会活,我也不需要他们活。就这样。” “在下告退。”陈容丝毫都在意自己左臂上还扎着一把裁纸小刀,施礼后大步往外走。 陈容走出去之后,听到背后的哗拉声。 是刘安把自己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在地上。 刘安有理由生气。 陈容早就想好了,今天就是一刀扎向心脏只要刘安能消气他也值。毕竟自己作的事情叫以下逼上,这是大禁忌。 别说是他,参与商议这件事情的杭州商盟、金陵商盟,愿意付出的十条性命谢罪。 阿苏秀。 筑紫岛乃至整个倭岛唯一的女巨人,是唯一身高超过一米五五的人,别说是女子,在筑紫岛都没有一个男人比她更高的。 因为她的祖母、母亲都是在大宋度的种。 她在阿苏全族中比其他人高贵太多,因为她的种来自大宋一位参加过会试的大人物。自她的母亲成功怀孕那天开始,她的父亲,现任阿苏家主就百般呵护。她的出生,便是整个阿苏家族最闪亮的一颗星。 刘安一个在屋里生气,他讨厌这种类似黄袍加身的作法。 同时刘安也在害怕,若有一天真的黄袍加身自己应该如何应对,这代表着许多人利益,而不是谁的权力。 过了很长时间,铁头进来:“主君,礼物准备好了。” “传令更衣,要我特制的那套衣服。还有派人告诉张环,菊池家男丁不留。” “是!”铁头不会问理由。 张环更不会问,他狂起来连自己都怕,他只管依命令办事,没命令的时候他就象没娘的孩子,走进军营内心都是迷茫的。 很快,刘安的衣服就拿过来了。 这套衣服很贵,贵的刘安都心疼。 靴子,上等鹿皮制作,用猪皮打底以及制作脚前后的部分,染色为深黑色,带半寸木根。 裤子,用棉麻混织,腰部加浆硬化。 上衣,同样是棉麻混织,立领、对襟、襟与领加浆硬化,配黄铜扣。 对襟在唐代很游行,所以此时的衣匠也没感觉有什么意外的。 衣服与裤子的造型,刘安选的民国青年装,却只用了单排扣,袖加扣。 只是,刘安穿这套衣服,若是回到汴梁城的话,谏台能弹劾刘安一筐。 宋时对普通人的衣服没有太多的要求,仅限制不得使用贵族、官员所用的衣料、颜色。而对官员的要求就很多,刘安现在穿的是以紫、绯两色的锦袍。不说别的,光那剪下来就够再作两件马甲的长袖刘安就受不了。 可你不用还不行,这袖长代表着身份。 换好衣服,刘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及腰长发问铁头:“铁头,宋律是不是发及腰后,在吉日便可修剪。” “是,今个就是吉日。”铁头原本想说,主君说那天吉就那天吉,咱不说谁敢管。 刘安抽出铁头的腰刀一挥手,从肩膀处就把头发给割断,然后把头发递给铁头。 铁头则找了一个盒子,将刘安割断的头发小心的保管起来。 这头发要么就一直保留,要么请示父母之后烧掉。 第二九零节 四道命令 少了许多头发刘安感觉脑袋清爽太多了,再短他也不敢,回去汴梁之后还要戴冠,头发太短会被人发现。 刘安披着头发出门,拦住一个高等婢女顺手拿走了婢女的丝帕,三两下就把头发扎了起来,出门让铁头领路往阿苏家现在的庄园而去。 因为近,所以不用马车。 走在路上刘安对铁头说道:“就这么一套衣服,花了十七贯钱,真贵。” 铁头愣了一下,马上说道:“主君节俭,我必告诉府中管事,府中要提倡节俭以正家风。” “节俭?”刘安糊涂了。 铁头回答:“刚才主君取丝帕的紫月姑娘那一身衣服要一百贯,主君一套衣服才十七贯,若让大娘子知道肯定会责罚于我。” 一套衣服一百贯!!! 刘安真是吓了一跳。 刘安问:“那大娘子的衣服呢?” 铁头想了想后回答:“新年时订作的那一套因为套了金丝加暗纹,应该有四百多万钱。” 卧槽、卧槽、卧槽!!! 刘安内心想骂街。 历史中有刘安没关注的事情,比如赵光义时期就有记载,但凡是贵妇聚会,名义是品茶赏花,实际就是斗宝大会。那个不是把压箱底的珍宝首饰带上,实实在在就是斗宝会。 而后,赵光义三令五申不管用,特别下旨:妇人假髻并宜禁断,仍不得作高髻及高冠。其销金、泥金、真珠装缀衣服,除命妇许服外,余人并禁。 而后在刘安穿越过来的一年前,当今皇帝又下旨:禁民间造银鞍瓦、金线、盘蹙金线。 可就这样,潘秭灵新年的新衣,还是给真丝里掺了金丝银线。 大宋妇人爱奢之风在十几条禁令之下,依然照旧。 潘秭灵的衣服就贵了吗? 刘安叫刘浪秘密带回家的一些上上等雪貂皮,刘浪都不敢自己出手,全部运到安平侯爵府,几十张挑出来毛色相近的纯雪白貂皮长袍用皮,潘秭灵丝毫也不客气的开价一千七百万钱。 对方非但没还价,付了钱之后还特别送了一份礼物给潘秭灵以示感谢。 要不,潘秭灵怎么有闲钱作新衣服。 刘安听完后心说,果真,中华五千年,唯女人的钱最好挣。 跟着刘安的铁头突然说道:“主君,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发财的路子。” “什么路子?” “下水挖珊瑚九死一生,但有人会用网捞,上次的红珊瑚的碎片都值不少钱,这倭岛听说珊瑚不少呢。” 刘安笑了:“圈海,海里的一切都是我的。” “明白,谁私取海货就送去挖矿。”铁头在旁乐呵呵的说着:“那我把几个会网捞的奴隶收了。” “恩。” 刘安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刘安到阿苏家庄园门口的时候陈容已经到了,阿苏家上下除了这会在病床上快死掉的前任家主之外,所有人都跪在门外迎接。 他们已经跪了半个时辰,没有一个人敢叫苦,没有一个人抱怨,带着一颗虔诚的心跪伏于地在等候着刘安的驾临。 “有心了,起来吧。” “谢主君。” 汉话学的不错。 刘安径直往内府走,来到阿苏家主的病床前,一伸手铁头捧来一只锦盒打开。 “听闻你病了,我很急,也很难过。我们相交虽短,却是以心换心,你对我刘安的尊敬我很感动,这里有一根百年老参,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好,不可能了。 大宋的医官水平很高,他们已经确诊,人已经不行了。 阿苏家主眼睛猛的亮了,挣扎着坐了起来。一伸手把自己的女儿叫过来,然后把阿苏秀的手硬塞到刘安手中,然后将阿苏家的家主铜牌放在刘安手中。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用力的指着自己的女儿,指着家主牌。 刘安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让我照顾你阿苏家,是不是。相信我,我刘安不死阿苏家不倒,倭岛无论是谁也不能伤害阿苏家,若机会合适我送阿苏家成为将军。” “谢……” 话没说完,阿苏家主脸上出现笑容,然后就咽气了。 他强撑着,就是等刘安这一句话。 刘安站了起来,从口袋里取出一块琥珀放在阿苏秀手中,然后对铁头说道:“告诉杭帮,给我派最快的船回杭州,在灵隐寺请高僧前来作法,送我的老朋友一程。铁头,你亲自处理,换华服,把人冰封,等高僧前来。” “是,主君。” 刘安看了一眼窗外:“传令张环,把阿苏家领地周边能打的全部给我扫了,不允许任何人趁阿苏家大丧期间半点非份的行为。传令阿苏家领地各村挂菱,素七日。” “是,主君。” “吩咐下去,本侯伙食在阿苏家主入土前,吃斋。所有文武官员依相同,作战部队例外,但也须守斋三日。” “是,主君。” “最后一条,安排人为阿苏秀家主训练女兵八百,所有军械、服装、伙食本侯提供,一切从优。” “是,主君。” 下完令之后,刘安才轻轻的拍了拍阿苏秀的手背:“节哀。” 说完这两个字,刘安大步往外走,头都没有回。 陈容一直站在一旁听着。 别人听懂了多少他不知道,但他懂了。 刘安每一条命令都是带有深意的,自唐以来倭人奉佛,灵隐寺的高僧对于倭人来说,是神明一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倭王、将军都请不来的高僧。 仅凭这一条,阿苏就愿意为刘安去死。 其余一切,都是刘安为控制阿苏家所作的,收人心,这是恩。接下来,估计会杀人,杀几个不长眼的以示威。 枭雄之姿。 三国志中有这么一句话:刘备以枭雄之姿,而有关羽、张飞熊虎之将,必非久屈为人用者。 刘安身旁,还有四大武勋世家,四大武勋世家多有熊虎之将。 陈容向阿苏家说了一些劝慰的话之后,也起身离开。 却谁想,刘安就在路上等着他。 陈容赶紧上前:“侯爷。” 刘安回礼:“在这里等陈掌柜,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讲给你听。” “在下洗耳恭听。” 第二九一节 海上相遇 刘安与陈容一边走,一边说道: “陈掌柜,我信道,不过这不重要。告诉灵隐寺的大师,既然六根清静与世无争,那么就不要入世,既然入世与凡尘接触就要守规矩。所以不利于我们收服倭岛的想法与行为,便是取死之道。” “明白。” “陈掌柜也非池中物,我有一句话若说错了请陈掌柜指点。” “请候爷指点。” “诸子百家,儒、道、释也在其中,不能为华夏正统而服务的,皆可诛。” “侯爷之论当为正论,本应如此。在下必会让所有人明白这一点,来到倭岛的必是以经为之剑的僧众,若有失陈某愿领罚。” 刘安一抱拳:“有劳陈掌柜。” “为侯爷效劳是在下的本份,在下告退,这就去派人办事。” “恩。” 看着陈容的背影,刘安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陈容可否在这里作为军师呢? 这个念头一出现刘安就立马打消了。 很简单的原因。 陈容是商人,他代表的是杭州大商们的利益,而不是天下大众的。 能参加会试的人目标是做官,不是来这里。 而且自己也不敢用朝廷的官员,至少现在不能,刘安还不认为自己现在能和整个朝堂对抗。 无人可用。 悲。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石保吉到了高丽之后自己把李欢抽回来管理倭岛。 倭岛的小权力可以分给阿苏家,大权力则不行。 铁头这时过来,刘安对铁头说道:“铁头,替我在这里看着,别让这里出乱子。这里很重要,桑、渔两项都是重中之重。” “主君,我守着没问题,还有一件麻烦事主君没个指示呢。” “什么问题?” “几万倭女正往这里涌,说不定有十万,这事怎么办。” “我先想想,她们是靠两条腿走,到这里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时间,我要回开城去看看,那边也乱着呢。十五天后我准时回来,到时候一定有办法。若人到了,就先围起来,然后安排她们作一点活计。” 听完刘安的吩咐,铁头点了点头:“明白了。” 刘安打算暂时离开。 没有人有资格问,刘安要去作什么,也没有人能管得着。 刘安的船队在往开城的路上遇到了来自大宋的官船队,是由杭州水师护航的,两边旗语一打,船队便靠在了一起。 刘安到了对方船上。 船头,石保吉看着刘安,一脸的冰冷。 潘秭灵正准备迎上刘安却听石保吉说道:“六丫头你先回船仓,我有点事情和安哥儿说。” 石保吉是长辈,潘秭灵什么也没说,施礼之后立即回了船仓。 刘安上船后给石保吉施礼,石保吉却没有回礼,只是往船头走去,然后摆手示意其他人离的远些。 刘安跟了过来,却听石保吉说道:“这里说话没人能听到,就是在船仓内也隔墙有耳。” 刘安没说话,只是站在一旁。 石保吉也不急着开口,只是吩咐船队继续前行。 过了一会,石保吉才说道:“你从何处来?” “阿苏山。” “阿苏山在何处?” “倭筑紫岛中部,绕过一片岛之后便可到达。”刘安对石保吉倒没什么可隐瞒的。 石保吉想了想:“倭岛,听说过,以前有倭人来过汴梁,也有商人去过倭岛。听闻是苦寒之地,几百年前从咱们大唐学到一些本事,人长的矮却不安份,有点狂妄。” “还好。” 刘安能感觉到石保吉对自己有话说,但说什么却猜不到。 石保吉又停下了。 这次过了更长的时间,石保吉才开口:“刘安。” “在。” 石保吉直乎刘安的名字,这是头一次。 石保吉很严肃却没看到刘安的脸,而是看着远方的海面说道:“你想皇帝吗?” 刘安笑了:“若有必要,皇位也可以坐一坐。” 石保吉这一路上想了很多,也猜测过刘安会如何回答。 可此时,刘安如此直接倒让石保吉有些意外。想了想之后石保吉说道:“我猜也是这样,潘家在宫里有眼线,我石家也有。以往,我们的眼线留意的是朝中大事,朝中的风向。而现在,潘家在意的却只有一件事,官家对潘家的态度。” 刘安也没回避:“当然,一但有风吹草动,全家跑路。” “为什么?” “还用问为什么?” 刘安的反问让石保吉有些尴尬。 两人沉默了片刻后,石保吉说道:“大汉立国,开国功臣给杀的很惨。大唐立国,开国功臣只有少数犯事被诛,其余安好。大宋立国,把咱们当畜牧一样养着,能用上的时候披上马鞍就是马,用不上的时候就是猪。” “而且,还要事事小心。我父自污才可自保,潘叔宁可吃败仗降爵也不敢打胜。这次北征大胜,李叔在家里日日开宴,恨不得一天时间就把赏赐给他的钱花光,照这么喝下去,他怕是受不住。” “我呢,一听说到和谈,就赶紧上书说自己病了,也累了,交了兵权赶紧回家。” 石保吉越说语气越是低沉。 “话说什么时候几十万精锐,北方五路州府出动,这样的大战。大元帅虎符不交给领军的将军,却交给一个十八岁的娃子,为什么?因为官家信不过我们,生怕我们拿了兵符学王超。” 刘安接了一句:“王超不会反,他只是脑袋有问题。” 石保吉摇了摇头:“不提他,和咱们的事没关系。我兄长是战死的吧,我侄子到现在都没袭爵,听说皇帝在暗示朝堂,要把爵位给我。你说,我差那点爵位。” “不是吧。”刘安心说怎么能这样。 以石保吉自身的战功,本身就够封爵了。 现在把石保兴的爵位给他,皇帝作了一笔好买卖,省了一个爵位,还是高爵。 “最近有些传言,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说是我想抢侄子的爵位,这事闹的漂亮。想让我石家族内不和。” 听到这话,刘安马上说道:“这有可能是刘娥出的主意,女人就这点见识。” “刘娥,那个?”石保吉问完后轻轻一拍脑袋:“你说是刘美人?” 第二九二节 有所持所以无惧 刘美人。 女子的名字外人很难知道,所以石保吉并不知道刘娥是谁。 刘安也对不上刘美人是谁。 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除了她,还有谁。她会作生意的很呢,她很早就在劝官家拿钱给辽国不要打仗,这样咱们大宋可以省下一年几千万贯的军费,这笔生意多划算。” 石保吉有点好奇的问:“所以,你就不管不顾,挑起战端?” “我错了吗?” 石保吉笑了:“还好你是文官,若你是武将这会坟头都长草了。” 刘安冷冷一笑:“若是赵匡胤复生我可能会怕,赵光义我都不放在眼里,现在的赵恒完全就是草包一个。但,我不会反他,毕竟有一份情谊在。从我入朝为官以来,他对我不错,就总着他这份信任,我不反他。” “不反?” “曹操不是也没反。” 石保吉没接话。 刘安又说道:“我若有个意外,河北两路、党项、西州、灵州、秦凤路必反。” “我信。若你有个意外,仅是几十万士兵每个月领的钱发不到手,他们就不甘心,而朝廷也没有人能控制了这个局面。你若有意外,怕是军中几百名四品、五品的武官也会受牵连,他们才是造反的主力。” 刘安说道:“寇准估计看到了,可他敢说吗?” 石保吉点了点头。 刘安又说道:“纵然这天下没事,也没有人会反。我势力已成,岳父在占城,手上拥有十数万兵力。倭岛已经开始布局,等朝廷反应过来的时候,也会有十数万兵力,战船两千。我的目的就是掏空赵家的江山,让其成为空中楼阁。” 石保吉问:“然后呢?” “然后,扩土,把我们华夏文明传播到人力所能到达的每一个地方。” 石保吉再问:“高丽呢?” “把高丽贵族全部杀光,全部改为汉化教育,训练强兵。将来就是灭辽的一支主力。” 石保吉第三问:“西州呢?” “要么被同化,要么战场上见胜负。一个国家不可能有两个声音,为民族大义,我刘安不介意背上失信之名。不过,我倒是认为现任阿厮兰汉是一个识实务的人。” 石保吉第四问:“叫我来高丽干什么?” “成为隐藏在背后的真正高丽王!这份礼物,二叔还满意。” 石保吉想了想问了第五问:“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服众。” 刘安懂,石保吉这一问就是。无论是朝中,还是家族势力,刘安并不强,所以刘安凭什么能成为这所有人的最高位置。 “二叔,这么说吧。眼下你不行,我岳父也不行,你们谁也不敢站出来。我局面是我打开的,所以我说了算。再说,我是唯一一个对皇位没什么兴趣的人,更何况眼下的情况,就象是煮了一锅粥,我是掌勺分粥的人,在所有人眼中,我分粥还算公道。” “不错,我石家同意反了。不过时机要掌握好,这事急不得。还有,你不给叔一点许诺。” 刘安哈哈一笑:“想要实实在在的土地,地图上原汉唐的疆域内,谁也不能占半分,这里天下人的。要地盘,高丽、倭岛、南洋有的是。我对耶律隆庆说,这天下南北八万里、东西八万里,有的是地方可以分。但祖祠要留在华夏大地。” “你,还挺行。”石保吉在出来之前就感觉刘安不对劲。 仔细的分析之后,石保吉才对出行的随员亲自挑选作了非常谨慎的安排。 石保吉在刘安肩膀上拍了两下:“对于高丽,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是先北后南,先想办法稳住高丽以南的各城池还有贵族们,打着对抗辽军的旗号先把北方收拾一遍,整合军队、粮草、军械。高丽有矿现在挖不可能马上变成钱,所以要用更直接的办法圈钱。” “什么办法?” “婢女、仆役输出。我相信大唐时候就非常出名的新罗婢若十万计输出,二叔以为可以换到多少钱。这些钱可以变成军械、钱粮。接下来,密集形劳动产业扶持起来,咱们大宋一个织娘一月,咸平县现在是大约二十贯至三十五贯。而高丽我估计五贯钱就算是非常高的工作了。所以货物的价格会更低,虽然质量差点,但大量往辽国卖,一样挣差价。” 石保吉非常认真的分析了刘安的话。 似乎有道理。 “二叔相信我,只要保证一个前提。钱这东西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数字。” “什么前提?” 刘安没回答,而是伸手按住石保吉腰刀的手柄,缓缓的将刀抽了出来,手指从刀刃上抹过后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 石保吉先是很严肃的看着刘安,转而放声大笑,伸手在刘安肩膀上轻轻一拍:“这事,叔擅长。” 哈哈哈! 刘安也跟着大笑。 话说此时,汴梁城。 摘星阁已经成为整个汴梁最热闹的地方。 这里的店铺区经营着来自天南海北的货物,大商茶楼比以前更贵了,会员年费已经涨到了八百贯、商盟年费一年两千贯。 大厅内,普通的茶免费,高级茶可自带,也可以花钱买。 正厅所有能看到公示牌的座位已经全部座满,一众大商和商盟的长老们无一例外的眉头紧皱。 有一人突然说道:“一个时辰,麻布的求购牌换了十九次,汴梁城的麻布求购量有点……吓人。” 一老者点了点头:“何止是吓人,咸平元年整个汴梁城的麻布存量翻十倍都没有这个多。”说完后老者侧过头:“老萧家的,你家里还有多少布?” “没了。”萧姓老者生硬的回了一句。 “真没了?不是囤积等涨?” 萧姓老者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是真没了,连八年前那批老霉布都已经出手,幽州城那边来了消息,麻布一到幽州连仓库都没有进就有辽商前来接货。最近汴梁城的药材价格降了三成。” 药材与布有关系吗? 有。 来自辽东的药材数量巨大,三个月就把汴梁的药材市价砸低了三成。 硬生生汴梁城的布匹挖空。 另一人说道:“萧家的,你怎么不提牛价,牛价降了一半。” 第二九三节 皇帝很闲 “牛价降万民喜,这个是好事。” 辽东十万头牛的第一批已经运到了幽州城,河北两路现在已经有四成田地用上了双牛大犁,比起汴梁厉害多了。 这时,突然有一个年轻人冲了进来:“掌柜,掌柜。码头上来了一百船占城麻。” 坐在这大厅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除了年轻人喊的那位掌柜之外,其余的没有一个人动,甚至脸上都没有一点反应。 被喊的掌柜站起来之后看了看身边人,又坐下了:“各位,有麻运到。” “知道了,工坊可以开工了。” “不去抢麻?” “占城麻早三个月份额就已经有预订,若超额运回来也是依原先的份额优先增购。也就是说,运来的麻到码头的时候就已经有主了。你急也没用,码头上是购不到麻的。眼下是等西州白花收获的消息,看有多少白花。” 这位说完,另一位补充了一句:“官方给白花更了名,官名叫棉花。” “这名字叫,西州的棉花产量决定今年的布价……” 他没说完,却见有一人上台,高声念道:“礼部张尚书提请朝议,今天朝议有了结果。严禁各地烧山毁林种茶、植桑。违令者抄没家产,流放八千里。各地州府核准耕田、荒地、山林数据,渎职者全家贬外八千里。” “朝议,兵部毕尚书提请,兵部下文,天下各军严禁行商,军中只负责运输、护送之职,收费视行路难度而定,报各路节度府,再报兵部备审。违令者,抄没家产、送去矿区、贬外八千里。” 座在大厅的大商们依然默然。 这个消息不意外,最早刘安就流露过这层意思,现在正式过了朝议也是正常。 只是流放三千八百里就是琼崖,八千里…… 扔海里? 有一老者这时开口:“别废话了,这里的人都识字。” 台上人的尴尬的笑了笑,在外面念还有人听,这里确定都是识字的。 赶紧着。 每人一份报纸。 这报纸在外面值十文钱,在这里是每个座位有一份免费的,再买就是十文一份。 报纸的主办者是现周王赵佑。 报纸的内容主要是朝廷的公告、各州府大事、商圈信息等。 当然,头版是马经。 毕竟是打着写马经的旗号办的报纸,马经不能少。 报纸上一个豆腐块的小版面让这些淡定无比的老家伙们惊了。 招标:高丽开城办瓷器坊,招标。 年产一百万担小型瓷瓶,投资无上限,高丽王作保,高丽相公亲自负责,有高丽王城军负责保护每一个大宋商人的安全。大宋派同平章事、领高丽护国使石保兴督办,宋安平侯刘安监理。 高丽王赐每位宋商王鞭一根,对不服管教者可鞭之,王鞭之下无冤魂。 头一年税收减半,高丽工匠每个月三贯钱起,徒工只管吃住衣鞋节赏,丁税一贯由投资方支付。护卫及运输费用,为一分。 大厅内炸锅了。 十大窑的小工也是每个月管吃管住后至少十三贯,大匠级最高已经达到了六十贯。 高丽一个工匠才三贯钱,学徒不要钱。 而且高丽工人不听话可以打,使用高丽王给的鞭子打死也不用担责任。 “哈哈哈!”一位瓷器商会的长老放声大笑:“先投十万贯,开一百个窑口,这事能干。” “小气,我们均窑盟投一百万贯,正好有地方让二等匠练练手。” 窑中的长老们很清楚,这是大规模生产消耗类瓷器的窑,要的就是制作的快,烧的快。要的就是人工消耗大,但瓷器的价值低廉。 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让自己的窑口转型。 主窑只负责高价值的精品,这里是培训低级工匠以及学徒练手的地方,可以说一百口这样的瓷瓶窑也比不上一口钧窑茶具精品窑口的价值产出。 此时的汴梁城,民在为改变而忙碌。 农家牛便宜了,有田有地的,肯定要买牛换新犁。 商人们就是忙的快忘记自己姓什么了,生意不好的时候心里苦,生意现在好的不得了,心里也苦。 朝堂之中官员们也在忙。 因为张齐贤回来带同毕士安,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感觉到,将会有巨大的改变出现在时常上,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的选择着自己的位置。 最不忙的只有皇帝一人。 此时的皇帝,满脑袋只有一个念头。 造人! 很辛苦,皇帝已经为这事忙了三个月,有时候在去过某妃子的宫里之后,半夜假借想到有公务要处理,还偷偷去了刘娥宫里。 就为了一件事。 造人。 为什么要造人。 皇帝也不是喜欢小孩子,就是因为刘娥一位有子,就可以再加封。 刘娥宫里,皇帝刚刚作完一项重体力活,有宫女给皇帝擦汗,皇帝捧着茶碗手都有点晃,好不容易稳下来,这才喝了一口茶,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皇帝心说,真累。 刘娥伏在皇帝背上,皇帝差一点就想让刘娥离远一点。 已经很累了,再背一个人,太辛苦。 可这话终究没说出口。 刘娥却说道:“我父义子龚美有功,官家应该找个借口给他加个官。” “想立大功,这事要看安哥儿。这朝中谁会立大功,安哥儿。”皇帝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原本就是想刘安照顾一下龚美。 可谁想,刘娥立即顺杆上。 刘娥说道:“官家,我家中再无一人,我出自浦编堂。” 皇帝一听笑了:“你可知道,朕的安哥儿也是浦编堂,听说家中有祖谱,他这一支是当年蜀汉帝之后。” 好幸运! 刘娥心里都想立即摆上香案感谢天地。 不是因为刘安家也是浦编堂,这事她早知道,而是感谢这话是皇帝说出口的。 刘娥再顺杆上:“官家,我可怜没个亲人。这通奉大夫与我同宗同族同堂,我想认个亲。” “好事,朕给你作主。” 原本的历史上。 刘娥上位之后,第一个拉拢的是丁谓,第二个是曹利用。 然后第一个捧的就是她的前夫,名义是自己父亲的收养的所谓义子龚美,后改为刘美。 第二九四节 有一条粗大腿 刘娥想抱大腿。 而此时,一根更粗的大腿放在那里,刘娥没理由不抱。 刘安是她真正的目标,但第一步是刘浪。 认刘浪为兄。 同宗、同族、同堂。说不定再扯一扯,还能扯进五福之内。 那里有这么好的选择。 上天真是怜惜自己,刘娥内心已经在笑了。 皇帝立即就叫人问:“传通奉大夫刘浪来见朕。” 当职的太监一听,马上回答道:“回官家的话,刘通奉昨天连夜上船往占城去了。当时走的急,到深夜的时候大半个汴梁城的商人都派人从家里给往船上送水桶、送干粮。还有装钱,所以奴知道这事。” 皇帝很好奇:“什么事这么急?” “倒是打听了,听说运到幽州的布连城门都没有进就卖光了,汴梁的织坊无纱、纱坊无麻。咸平县那里半数工坊停工等料,所以刘通奉连夜远行要去占城催麻,并且承诺所有纱坊,三个月之后,较上月十倍的麻料,必运回汴梁。” “啊,那没事,你出去吧。” 太监退出去,刘娥立即就说道:“我这位堂兄,为官家作事用心。” “他们一家都用心。这几次的事情办的都好,不过你说的对,朕会再赏的,听闻安哥儿的弟弟乐哥儿,在金铜矿为高琼办了几件大事,这事刘太监都写信给朕称赞,朕决定给他封个官。” 金铜矿区现在虽然没有开始大挣钱,但也没有亏损。 皇帝相信等矿区真正开始大规模挖掘的时候,一定可以大挣,金、银、铜都是钱。 刘娥心中暗想,这事一定要办好。 所以马上说道:“不如让龚美去赏赐一下高将军,也给他一点办事的机会。还请官家下旨,提及认亲的事情。” “好,朕下两道指。一道给龚美,让他去金铜矿区代朕嘉奖。另一道发往高丽给安哥儿,就说你认亲之事。” “谢官家。”刘娥也不顾自己还没有穿衣服,赶紧翻身下床就施大礼。 宫里,那个有地位的妃子没有一个硬后台。 生儿子了不起,可也扛不住家里有人的。 就说已故皇后,那可是潘家的姑娘。这都故去多少年了,皇帝还每到忌日都有一个悼念的仪式,凭什么。 就凭已故皇后姓潘。 现在的潘家更是势大。 汴梁城的香料供给全靠潘家在占城顶着来自瞿越、真腊的外敌,才保证了汴梁城的香料,还有麻业、珍木等等特效的供给。 更何况,大宋北伐之时,潘家韩国公带兵北上,为北伐提供了巨大的帮助。而且事后,一没提自己有功,二没提自己辛苦,又赶紧回占城替官家守着香料与麻料仓。 潘家与刘家是儿女亲家,靠上刘家也就有借了潘家的势。 刘娥相信宫里没有谁再比自己的娘家后台硬了。 话说开城。 刘安的船队终于到了开城港。 不过暂时还进不了港,港口原本就小再加上工程队正在扩建,还有从杭州运货过来的船队已经挤在里面,想进港还真的需要一点时间。 大船的大仓内,潘衮与石孝孙象两个小学生那样坐着,而潘秭灵象老师。 刘安到了门口就没有进去,他不想打断潘秭灵说话。 石保吉也到了,刘安挡下了石保吉,石保吉往内扫了一眼,也跟着刘安一起站在了门外。 刘安说道:“二步看到没有,在家里,经济地位决定了家庭地位,我估摸着我岳母肯定把钱权交给了我家娘子。” “恩!”石保吉想了想后对刘安说道:“真实的情况下,钱的权力交给了我儿媳,还有潘衮的娘子。而她们的钱要指望着你家大娘子,所以……这就是事实。” 屋内潘秭灵正说着一系列禁令。 潘秭灵用小竹板重重的敲着桌子:“两位都是我的兄长,我话重了不好,但话还是要说的。这里是什么地方?” “高丽开城。”潘衮抢答的不错。 潘秭灵一竹板就打在桌上:“错。” “错,这怎么就错了。” 潘衮的夫人潘康氏开口说道:“妹妹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这里是我们家的后园。五婶有过交待,各家在高丽须谨守法度,这个法为家法。高门望族的名声重于生命,若在高丽有失,安哥儿所有的努力将付之东流。” 这次出行,承安郡主到宫里去待了半天。然后又在石府住了一个晚上,而后在家里开了一场小规模的茶会。 李、曹、潘、石四家的掌家大娘子打了八圈麻将。 有些事情她们已经讨论的非常深入。 潘惟熙有没有对高丽兴兵,这事不需要说明,也不重要。但刘安已经控制高丽王,高丽相公是不争的事实。 紧接着,石保吉作为大宋派驻高丽的护国使,那就代表着这高丽已经在掌握之中。 说高丽是四家的后花园这话有点狂妄,但却是不争的事实。 然后,四位掌家的大娘子各自回家,给家里的长妻都单独开了一个小会,把事情的轻重说了一个清楚。 其余跟随的侯爵家、伯爵家的姑娘、儿媳她们听规矩约束自家人便是了。 大宋的女人,是可以顶半边天的。 恩…… 准确的说。扒灰子成圣之前,大宋的女人没有开始裹脚之前的大宋女人,可以顶半边天。 潘康氏说完,石高氏又说道:“昨晚,夫君与潘家大哥儿闲聊,说话声音太大了。有些话下人们不想听到都不容易。四十名高丽王族与大贵族家的贵女,你们眼热?六妹妹贤名远扬,安哥儿人就在高丽,安哥儿可有看四十名高丽王族与大贵族家的贵女眼热?” “他……”潘衮很想说,就我家六妹这凶样,宫里禁军的几个哥儿都在传,官家把六妹妹派到高丽过来,就是为了整刘安的,而送到六妹手中的棍子就是那四十名贵女。 可话却不敢说出口,这话不能讲。 否则会更惨。 自己的夫人有五婶、亲娘、还有六妹撑腰。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零花钱,潘衮甘心认怂。 “我错了,这事还请六妹指点。” 第二九五节 白送的肯定有毒 听到潘衮主动认错。 潘秭灵这才开口:“我家安哥儿曾经亲口说过,白送上门都是饵。没搞清饵后有什么,急着下嘴有可能咬到的是钩。李氏入我刘府,安哥儿三个月都不曾与她说话,并非是我的原因,而是安哥儿在观察。” 门外,石保吉轻轻的推了刘安一下:“真的?” 刘安回答:“这天底下可有天上掉金子的事?” “没有。” “除了亲娘,可有人无故对你好?” “没有。” “所以,白送的全是饵。当日……”刘安还要继续说,石保吉一摆手:“你说的对,你比你岳父不差。” 刘安听石保吉这么一说,猛然间就明白了。 四勋贵个个都有被迫害妄想症,没事都能想一堆,更何况有事呢。 没办法,四家都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不小一点会死。 当年开国十功臣,现在依然家里还有权势的只有两家,石家、李家。其余八家只有虚名留下,特别是赵光义上台之后,狠狠的收拾了这十家。 李家能打,战功显赫,现在还有势力。 石守信自污,所以逃过一劫。 紧接着,潘美与曹彬上位,这才有了四武勋的说法。 而事实上,在四武勋的圈子里,之前准确的排名是曹、潘、石、李。因为皇帝在打压李家,打压石家。 现在因为刘安的存在,潘家成为四武勋之首。 潘秭灵拿出一张纸,这是她亲娘承安郡主写的:“所有的规矩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不收礼、不索要、不贪占、不和外人赌钱。” 念完之后,潘秭灵又说道:“到了必须要收的时候,拿不定主意请石二叔作主。就算收,也要婉拒两次,第三次才可以收下。我家安哥儿有四句话,请两位兄长一定记下,也要告之其他人。”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惹祸根苗。” “所以,喝酒不许醉。色不许粘,财不过手,不得随意与人斗气。但谁要真得罪了咱们,杀他全家。”刘安在门外看着,潘秭灵恶狠狠的神情还真可爱。 石保吉在门外给了刘安一个大拇指。 刘安心里清楚,自己的夫人潘秭灵是最早知道自己野心的人,所以行事的风格更加的谨慎,但凡有拿不准的必然回家请示母亲承安郡主。 潘秭灵说完冲着身边两人点了点头:“两位嫂嫂。” 这时,潘康氏与石高氏才对早就准备好的婢女轻轻一挥手。 两箱银豆子,一尺长、七寸宽、五寸宽的木箱,装满了两箱银豆子。 潘康氏说道:“咱家不差钱,高丽也花不了多少钱。船上还备有上百箱铜钱,若夫君能背得动,下船的时候都背上。” 潘衮不是家主,所以称不得主君。 主君仅限于一家之主。 潘衮脸笑的象荷花,摸着银豆子那个灿烂。石孝孙更是将木箱抱在怀里,要知道这一箱银豆子可是很重的,要两个婢女很吃力的才能抬动,他却一只手就抱起来了。 真应了那句话。 一百斤的石头未必能抱得动,但一百斤钱肯定可以。 穷太久了,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的钱。 潘、石两人都感觉自己是在梦里。 这时,刘安才敲了敲门。 刘安与石保吉一起进来,屋内所有人都起身施礼。 石保吉冲着刘安点了点头,刘安说道:“接下来,有一个流程。高丽王族已经没有活着的,有资格出场的贵妇,不能杀的就请自尽。倒是崔氏与高丽大贵族的家眷,你们肯定要见的。” 刘安说完递给了潘秭灵一个卷轴:“我要说的都在上面,这事很重要。还有就是身份问题。” 石保吉也坐下了,接过话题:“崔氏大娘子若施大礼,六丫头能受下、孝孙屋里的和衮哥儿屋里的不能受,要依平礼。崔氏自请家臣,所以见六丫头如见主母。这规矩,不用细讲了吧。” “是,父亲(二叔)” 都是名门大族出身的女儿,自然是非常懂贵族礼节。 石保吉只需要挑明身份等级,她们自然就明白应该对应什么礼节。 还有一条规矩,不需要石保吉明说,三女也明白,这事是要绝对保密的,一但让汴梁有心之人知道,在朝堂上就是潘、石两家的罪。 大族有麻烦,他们的小家也保不了安宁。 石保吉看了刘安一眼,刘安却摇了摇头,石保吉开始瞪刘安,刘安还在摇头。 石保吉叹了一口气:“这安哥儿是个坏小子,罢了,这事我来讲。衮哥儿,四十名贵女当中有一女,名义上当今高丽王的亲姐姐,给他一个平妻的身份。这平妻是安哥儿提议的,咱们的礼仪当中没有。” 说到这里,石保吉又恶狠狠的瞪了刘安一眼,然后带着歉意向自己的儿媳还有潘衮正妻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说道:“平妻依安哥儿所说,高于妾,低于贵妻。不需要向妻行妾礼,无论年龄,向妻行妹礼,子为嫡,单独分二房。需要迎娶。” 石保吉说完之后,起身对自己儿媳微微一欠身:“此事,为父会向你父及高氏登门致歉,并解释。” 这可不是小事,大宋的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族的结合。 石保兴若活着,作为家主的他都要亲自去高家解释这事,并且表示自己的歉意。 石保吉话还没说完,石高氏直接就跪了:“父亲言重了,儿媳懂理。” 坏人让石保吉作了,刘安这才开口:“石家补高氏添嫁妆一斛珍珠,三尺血珊瑚一只。” 石保吉猛的转过头:“刘安,我说是补八千贯钱。我石家从那里去找一斛珍珠,就算能找到,三尺高的血珊瑚可遇不可求。” “我有。” “那行。”石保吉不得不开口,因为他拿不出来。 潘秭灵立即就开口了:“既然是主君作主,我替姐姐再讨二十六张貂皮。顺便问一句,孙哥儿安排的是谁?” “崔氏嫡长孙女。” 石保吉作为大宋派驻高丽的护国使,其次子娶崔氏嫡长孙女为平妻,其意义……不解释。 第二九六节 宫中秘闻 刘安说完,石保吉黑着脸:“儿你听好了,就算是一块石头你也要宠着,至少表面上要宠着,面子上不能失。但你放心,家中自有家规,对正妻不敬可家法处置,你要心里有数。” 石孝孙一头磕在地上:“儿明白,一切听爹爹安排。” “凭什么?”潘衮跳了起来。 他刚跳起来就被石保吉打倒,然后再踢了几脚。 屋内的人没有一个去拦,也没有人去扶。就算潘衮的父亲潘惟德在只怕会亲自去打,也不会拦石保吉。 “混帐东西,你刚才说什么?” 潘衮捂着被打疼的左脸,低声说道:“凭什么安哥儿吃肉,我们要出力。” 潘衮听的明白,娶平妻可不是纳妾,这事有点吃亏。他还没见好处呢,就要出苦力,他不甘心。所以,就咬上刘安了。 石保吉笑了笑。 刘安坐着那里只当没听到。 潘秭灵看到刘安的反应也装作没听到,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解释。 倒是潘康氏低声说了一句:“二叔,侄媳不解,为什么刚说是高丽王所谓的姐姐。” “因为高丽王是假的,是安哥儿安排的人。高丽王族的男人,在开城的不是死光了,就是已经找人替换过了。崔氏自请为家臣……”石保吉说到这里双去踢了潘衮一脚:“你脑子让狗吃了。” 话不用挑明了,潘衮也听懂了。 高丽王族只要把在开城外的也想办法弄死,高丽王族就等于死绝了。 而崔氏作为刘安的家臣,他家里的姑娘那里有资格在刘安这里得到一个平妻之位,这不是想反主吗? 就是在作死。 石孝孙在偷偷的笑,刚才他也差一点想问为什么刘安没事。 现在庆幸,自己没开口。 若非正式场合,刘安别说你是安平侯,见了哥几个也要老老实实的叫一声哥,四大武勋家族之间的关系在那里摆着呢。 潘衮心里服了,可此上却依然不服。 “不服!” 石保吉恶狠狠的说道:“那你想怎么样?要不,给你加点钱,你以为一箱银豆子是让你拿去随便花的。” 潘衮裂嘴笑了:“我不能让那些货看笑话,康家兄长来了,王家弟弟也在……” 石保吉给气乐了:“行,你去办,人挑好了,你列名册。” “好。”潘衮赶紧抱着那箱银豆子逃了,再留下,谁知道还能生出点什么事来。 石保吉也跟着离开。 潘、石两位夫人心说刘安与潘秭灵好几个月没见了,肯定也用话说,所以也知趣的离开,然后把婢女也叫出去了。 屋内只有潘秭灵与刘安的时候,没等刘安开口潘秭灵就说道:“夫君,我给我说个事。” “你说。” 潘秭灵说道:“从官家北征归来,我一共入宫十一次。而其中有十次都巧遇刘美人,而后刘美人给家里送过两次礼,都是宫中的手艺饰品,虽不贵重,却也精致。而后七次戏园子,她主动来和我说话有四次。” 刘安想了想,也没想明白,问道:“母亲怎么说?” “问过母亲,母亲与石二叔大娘子商议过,有三个分析。” “那三个。” “一是刘美人示好的是我,因为我掌管着刘府与半个潘府,还有许多贵族家姐姐、婶婶、姑姑的财路。之前我给娘娘开过财路,获利万贯。” 刘安摇了摇头:“不是钱的事,若是钱的事,就算她是一个美人,也可以直接说。而且官家也会暗示,所以继续说另外两个。” 潘秭灵没评价,只是把从母亲那里得到了分析讲了出来:“二就是,她在图谋朝中助力,她想上位。而三就有点可怕了,母亲派人秘密调查过,刘美人的父亲刘通出自刘氏浦编堂,而我们家也是。她想认亲戚。” “第三个,铁定是第三个。”刘安说完后又说道:“娘子,我不瞒你。这刘娥是我必杀之人,作为女人她野心太大。她有一个义兄,都说是她父亲的养子,事实上却是她的丈夫,当年因为她们穷,所以……” “啊!” 潘秭灵真是震惊了,这样的事情! 她实在不知道如何评价了,连评价都感觉会脏了嘴。 同时,潘秭灵也明白,这样一个不择手段上位的人,再好也是有限的。刘娥的行为自己超越了一位贵族的道德底限。 潘秭灵问刘安:“夫君,官家知道吗?” 刘安笑问:“你认为呢?” “不知道?” “哈哈哈。”刘安大笑几声却没有回答,因为事实上刘安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历史上并没有就此事的记载,只说刘娥与龚美是夫妻,曾是夫妻。 “夫君!”潘秭灵娇嗔一声。 刘安说道:“在很久以前,那个时候先帝还在,七经八折的,刘娥最后献给了当今官家,那个时候官家连太子都不是。这事被先帝知道,先帝震怒,这才赐婚潘家。” 刘安的话里暗中表达了好几个意思,刘娥是经了好几手的。虽然最终刘安也没回答皇帝是不是知道。 但潘秭灵听完刘安的话后,却认为皇帝是知道的。 原本对皇帝的好印象瞬间崩塌。 潘秭灵又说道:“难怪,刘娥对大汉歌姬这红推崇倍至。” 刘安问:“她,配吗?” 潘秭灵摇了摇头:“卫皇后母仪天下,虽是舞姬出身却将大汉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史册记载卫皇后身为皇后三十八年,汉宫没有妒妇妖女,更无嫔妃相嫉而出过事,在我读到的书中,卫皇后为历代有德皇后之一。” 刘安补充了一句:“卫皇后虽然无辅佐之功,但因为她的身份也影响了整个大汉帝国的命运。大汉大司马卫、大汉大司马霍。” “夫君说的正是。” 刘安一摆手:“不说这些没意思的事了,我在开城以南挑选了一块风景不错,可以看山观海而且还有温泉的地方,安排先建了一些木屋,将来慢慢给你建一个园子。想一想靠在露天的温泉之中可以看到大海,多美。” “园,园子?”潘秭灵的语气高了八度。 第二九七节 钱呢? 刘安以为潘秭灵因为惊喜而声音提高,特别解释道:“以后,占一块地方就建一个园子,将来看看这天下有多少园子。” 潘秭灵脸上抽了抽:“潘府家规,不对。你让我立家规,咱们刘府家规:不得私用军资,不得对公努伸手,不得公器私用,不得克扣虐待士卒。夫君到是给我说说,修园子的钱从那里来,还是说,你藏了私房钱……” 最后私房钱三个字潘秭灵的声音能把玻璃杯震碎! 隔着一个仓室,正在密谋坑武勋子弟的潘衮与石孝孙先是一愣,转而相视而笑。 痛快,太痛快了。 既然作兄弟,那就不能一个人遭罪。要遭罪大家一起受。 潘秭灵的智商开始飞涨:“夫君,崔氏既然要入我府为家臣,自当遵守府中家规。就是崔家帮你修的,这也是罪。” 刘安想哭,这一巴掌拍在马蹄子上。 吼完,潘秭灵意识到这船仓隔音不好,语气温柔了许多:“夫君要花钱,我自然是在支持的,只是报了府里的大账便好。只是这不声不响的花了这么许多钱,难免让人非议,传出去,汴梁城的贵妇们还以为我管不了家,连家中的账目都搞不清呢。这有损夫君的清誉。” 突然,潘秭灵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夫君,铁头呢?” 因为潘秭灵打算让铁头交账本,却发现这几天都没有见到铁头。 “铁头去给我办事了。” “什么事?” “这事现在不能讲,这是正事。咱就说私房钱,我也没存多少钱,还是依照你给我的每月三贯钱在花呢。” “三,三贯?”潘秭灵脸上写的就是不信。 刘安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承认。我用三贯钱买了一件小礼物,然后借了一点货。把货转了一下手,收到钱没有还货款,又进了一点货,换成钱之后还了货款,节余了一点点。” “夫君,一点点是多少?” “恩!” “夫君!我嫁给你,是克扣了府中谁的用度,还是少了夫君的吃穿用度,或是没有花钱孝敬长辈,或是在夫君宴客的时候给夫君失了脸面。”潘秭灵小嘴一噘,眼看就要哭了。 刘安赶紧哄:“好,好我实话说。” “多少?还有多少?”潘秭灵翻脸比翻书快,马上就盯上刘安了。 刘安伸出两根手指。 “两万贯?好了,花了钱有账目没有,还剩下多少。” 刘安回答:“没钱,现在手上没几个钱了。只留下一点货物防身。” “什么货?” “两千张特等紫貂皮,我挖空了辽国上京贵族的全部存货。” 潘秭灵感觉双眼都是冒星星,头晕的厉害,口干,呼吸不顺,发虚汗。 好一会,潘秭灵才回过神来。 好可怕。 二十六张白色的貂皮,只是成色好一点,潘秭灵卖了一千贯。 刘安有两千张紫貂皮。 这怕是拉回汴梁,汴梁城的贵妇们能疯了,能把刘府的围墙都推倒,大门已经无用。 “夫君,你怎么换到的。” “耶律隆庆欠我许多黄金,他肯定是不会还的,所以我请他吃了火锅,然后让他打了一张欠条。我用这张欠条在杭州商盟换到了等价的丝绸,而后再用丝绸趁着商人们还没有到幽州的时候,全部换成药材。” “咱们大宋的商人第一批到幽州之后,我用药材换成了布匹的欠条,再用布条的欠条换成牛。牛在咱们大宋是高价,我没见到牛,我换到的写有牛数字的契约。把这份契约趁岳父他老人家在武清的时候换成了香料的契约单。” “最后,我用香料的契约单换成了紫貂皮。已经有一千张送到我手里,还差我一千张加上利息,年底会给我一千张紫貂皮,外加一百二十张白貂皮。” 潘秭灵听懂了:“夫君,你的意思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钱,或是见到货。只凭一张张欠条,契约完成了这复杂的交易。” “是!” 厉害,太厉害了。 不过,潘秭灵还是细心的与家规作了对比。 刘安确实没有违规,但却是借用自己的身份与权力,与大宋和辽国的商人打了一个时间差,趁所有人还没有开始幽州边市的交易之前,就完成了多宗交易。 “夫君,几天?” “三天,最后我用香料的契约还了耶律隆庆给我写的欠条。他也挣了,他得到的香料是他欠条上写的黄金价值的一点二倍,三天他挣了两成,他也很知足。” 刘安没说的是,三天他挣了二十倍的利润。 潘秭灵又问:“那修园子的钱呢?” “二十八张紫貂皮,和我交换的商人想多一顶帽子再加上围脖。” 潘秭灵心中此时只有一念头。 潘衮若有自己夫君在挣钱上百分之一的智慧,也不至于穷到偷女儿的存钱罐。 对潘衮同情一百秒。 潘秭灵靠近刘安,在刘安耳边问道:“铁头去干什么了?” “修园子。”刘安只回答了这三个字,潘秭灵秒懂,刘安肯定又圈了一块地,只是这块地暂时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罢了。 半天之后,刘安一行人终于到了开城。 留在这里的李青莲已经为潘秭灵安排好一切,她带着女眷们离开。 高丽王,只有十岁的王询前来迎接大宋驻高丽护国使石保吉。 当晚,在高丽王宫有宴会。 洗尘宴。 而对女眷的宴会则在原金氏大宅来开,毕竟刘安名义上只是借用了金氏大宅,这宅子还是高丽王的财产。 女眷的宴会由崔氏大娘子领高丽大贵族家的大娘子组织。 在门外,依大宋礼节的迎客礼。 门内正厅,崔氏大娘子请潘秭灵上座,行伏首大礼。她是家臣,潘秭灵十七岁又如何,却是实实在的刘府女主人,拥有侯爵娘子的头衔,其娘家是国公府,皇亲国戚。 盛装的潘秭灵一直等崔氏大娘子完成了全部的礼节之后,这才上前去虚扶,然后拉着崔氏大娘子坐在自己身旁。 一套来自大宋宫廷工匠的首饰是潘秭灵的见面礼。 第二九八节 雁礼 接下来,其余贵妇一一上前见礼。 仅是这见礼的过程,就花了足有半个时辰。 潘秭灵是名门出身,礼节上挑不半点瑕疵。 礼毕,潘秭灵这才说道:“听闻崔家孙辈大姑娘今年十五,待字闺中。” “回大娘子的话,是。” 崔氏大娘子一招手,一位高丽贵族少女赶紧上前向潘秭灵施礼。在问安礼的时候,她的身份还不够排队来向潘秭灵施礼,只是作来陪同长辈所以在这里。 也是崔家带她出来见见世面。 崔家之前在高丽也不过是二流贵族,金氏以下还有比崔氏更大的贵族。 “可有婚约?” 这话自然不是人家小姑娘敢回答的,崔氏大娘子说道:“回大娘子的话,没有。” 是真没有,还是假没有。潘秭灵不在乎。 潘秭灵只管办自己的事。 “那改日我举办一场马球,叫大姑娘一起前来。这次来高丽,我长兄潘衮作为护军指挥使也一同前来。” 潘秭灵半个字都没提刘安所建议的平妻一事。毕竟是名门出身,这些弯弯绕潘秭灵就算没经历过,也受母亲指点过。 就是给你的一个妾位,看你崔氏如何选择。 你欣然接受了,再告诉是平妻之事也不晚,潘秭灵很清楚,刘安在这里是杀出来的威,崔氏没了,还有李氏、还有郑氏。有的是人想代替你崔氏上位。 正如潘秭灵所猜测的那样,崔氏大娘子起身到下首,带着自己的长孙女一同施礼,感谢潘秭灵的安排。 厅中有贵妇就不理解了,既然是这位侯爵娘子的长兄,年龄肯定不小了,难道没有娶妻。 一个妾位,崔氏激动什么。 有人在小声议论。 当下就有知道的多的低声说道:“大宋韩国公姓潘。” “啊?难道是同宗同族。” “是侯爵娘子的父亲。” 所有人全部闭嘴。 潘惟熙是怎么杀入开城的,是怎么血洗高丽贵族扶崔氏上位的。 这位韩国公的女婿大权在握,人一到高丽就把所有反崔氏的化为灰烬。 潘秭灵凭什么不高贵,夫君与父亲在高丽开城留下的影响有多深。 听到真相的人此时开始思考,自己刚才施礼的时候有没有足够恭敬,有没有在动作上有错误,有没有什么让这位大娘子反感的行为。 话说此时在高丽王宫。 宴会已经开始,石保吉亲自给了崔氏倒了一杯酒。 “崔相公,你看这个侄儿仪表可好。”石保吉指了指站在不远处正和高丽贵族侃侃而谈的潘衮。 “自然是好。” 石保吉看了刘安一眼,刘安正独自一人坐在上席,听着丝竹之声。 到刘安此时在高丽的身份,高丽现在的大贵族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过去敬酒,更不用说拼酒了,第一轮客气又礼貌的敬酒之后,刘安落得一个清静。 再转回头,石保吉说道:“那改天叫衮哥儿去猎一只雁。” 崔山嵬愣了一下。 石保吉没再说什么,心说刘安你这小子,竟然什么也不管。所以石保吉没解释,转身向其他人敬酒。 崔山嵬小跑着来到刘安这里,给刘安倒上酒。 刘安笑了,笑的意思是石保吉真见不到自己闲:“这是我的意思。安心,不会亏待你们家的。衮哥儿正妻健在,其娘家是侯爵府的康家。你可愿意?” “愿意,一切凭主君吩咐。我家女儿、孙女只要年龄合适,一切凭主君作主。”崔山嵬没有一丝的犹豫。 事实上,刘安想的多了。 高丽崔氏心中,女子就是用来结亲拉关系的,什么幸福不幸福,在夫家地位如何,崔氏根本就不在乎。 刘安并不知道,毕竟刘安了解到的潘家、石家、曹家家中别说嫡女,就是庶女都有一个良好的受教育机会,以及合理的安排。并没有太严格的嫡庶之分。 所以刘安说道:“让衮哥儿猎雁,便是诚意。” “斗胆问主君,可是那个雁。” “对,若你家没问题,便会请媒人去问名。” 崔山嵬懂了,纳妾用六礼,这意义非凡。 刘安又说道:“宋律妾六等,贵、良、平、侍、奴、贱。周礼中有媵一词,侧、副、偏、陪、侍、婢、通、外、私。依侧这个级别,高于贵。可满意。” 崔山嵬一叩到底。 他是高丽人,却自小就学习汉学,刘安说的这些他都懂。 贵妾的孩子可受封,贵妾可接受诰命册封。在大宋只有极少数人有贵妾的,因为贵妾出身贵族,而且身份都不低。 良则是陪嫁过来的正妻堂姐妹,在娘家身份远低正妻。平民为妾、贴身侍女转为妾就是普通妾,奴隶、青楼出身的,就是奴与贱妾,这级别妾生的孩子都在家中抬不起头。 大宋大贵族,一船不会下等妾的。 高丽的妾室与妾室的孩子地位更低,从开始崔山嵬就没有想过在家中挑一个妾生子给潘衮的。 刘安安排用正规的六礼给潘衮娶侧室,这是给足了他崔家脸面。 崔山嵬如何不感动。 潘衮又是潘府的长房长孙,这是刘安对崔氏的爱护之心。 刘安向崔山嵬勾了勾手指,崔山嵬靠近之后刘安说道:“王之大长公主出嫁,应该邀请些宾客。你心里应该有一份名单,高丽王族男人还是死光的好,但不要急着动。金致阳还有党羽,相信活着的高丽王族也乐意看到他们……死。” “明白,一切依主君意愿。” “恩,去吧,我想静一会。” “是。” 崔山嵬退下之后,刘安此时继续开始思考。 高丽真是自家的后花园吗? 答案是否定的。 往南,还有原本就不服王令的人。往北,高丽西京还有一个大人物到现在都没有表态,刘安寻思着,要先给女真人一点颜色看看,还是先收拾这个不听调令的康兆。 入夜,宴会尽,人散去。 开城崔氏大宅之中,崔山嵬夫妇二人一交流,崔氏大娘子大喜,立即就把自己的儿子叫了过来。 崔山嵬的儿子可是高丽的历史名人。 他叫崔沆,很有才华,十年前高丽科举甲科及第,在高丽宫乱前任知制诰。 第二九九节 崔家有子 崔沆没去参加宴会,因为他不喜欢作官,若非父亲相逼,他宁可在家斗狗,宴会肯定是不会参加的。 听崔山嵬把事一提,崔沆说道:“父亲想成为高丽郡王,估计我崔氏一门会死绝。契丹人不可怕,辽人也不可怕,以前的宋人也没什么,可现在安平侯却相当可怕,他了解我们高丽的一切弱点,每次出手都击在我们的弱点上。” “契丹人不可怕?” “不可怕,契丹多骑兵,他们的步兵不值一提。高丽北部多山,纵然就少数平原也被山脉分割,跑不起来的骑兵和驴子没区别,但安平侯却不同,他的部队对我高丽军可以以一当十,又有强大的水师,而且新军训练多有山地作战。” 崔沆侃侃而谈,一脸轻松的坐在自己父亲身旁:“安平侯要的不是宗属,而是大宋版图加一块。儿子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研究咱们的主君,发现主君办事的特点。” 崔山嵬立即问:“什么特点?” “主君办事,能用钱解决的,一车钱不够就两车。若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用刀来解决。一刀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会拿一百把刀出来,一直到解决为止。他掌握了这世上最厉害的两样力量。钱、刀!” 崔沆开始称呼安平侯,此时已经改口为主君。 因为他意识到,崔氏只有跟着刘安一条道走到黑,没有第二条路。 若刘安在这里一定会喷崔沆。 放屁。 我刘安用刀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就换成炮。 没有炮解决不了的事。 “言归正传,这次来到咱们开城的宋军护卫当中,许多都是名门勋贵家的年轻子弟,主君虽然年轻,可地位却够高。地位源自权势,权势来自受支持与听命于已的。咱们崔氏受了恩,也应该献礼。” “如何献礼?” “两样礼,一样开放咱们崔氏老族地,为主君的水师提供港口,补给。相信主君一定会喜欢。第二样,我亲自去西京,请父亲出面让主君派康家一子随我前往,我知道军中有康姓校尉,却不知是否康家之子。” 康家,崔沆说的是康保裔的康家。 潘衮娶的就是康保裔的女儿。 崔沆继续说道:“康兆,一个小人物罢了,他祖上无人,家族无势。就算在高丽这块地方想再往上一步,他需要一个背景。” “康家,可以让他认祖归宗。有大宋康家在背后,他便是石护国手上一员大将,若没有,他不配。” 高丽是一个对血统、家族、出身严厉到极致的一个国度。 比如某贵族和身为奴婢的人生了一个孩子,孩子也是奴婢身份。 “就这么办。”崔山嵬能在这乱局当中把崔氏撑起来,必然是有魄力的。 崔沆又说道:“还有一事我没有把握,这事父亲考虑。” “你说。” “宫乱之后,辞官回家的蔡忠顺。” “他,他不过是一个直学士,又没有根基,要他何用。” 崔沆说道:“蔡忠顺就儿子调查,他祖上是泉州人,几十年前随家人来到这里,便落户于此。他没根基,不代表他母亲娘家没根基。” “张氏,还是有力量的。”崔山嵬反应过来了。 “杀不是办法,除非将高丽贵族全杀光。我相信文君有这个决心。但杀的越久,高丽就越晚成为主君手中的利刃,恩威并重才是上策,只是主君在高丽无根基,只能杀。那么这个恩,就由蔡忠顺开始。” “好,讲的好。” 崔沆最后又说了一句:“一个女儿罢了,能得主君信任,莫是说一个,就是十个女儿,父亲以为呢?” “我儿讲的好。”崔山嵬一脸的笑意。 次日,宴会再开。 前一日是所谓的高丽王宴请大宋派驻高丽的高丽护国使。 这一日是石保吉回请。 因为刘安没有参加,所以崔山嵬便没有机会向刘安提出建议。 宴会正在举行的当空,有六百里加急送到。 军报只有一行五个字。 辽三万皆斩! 没办法,曹瑞识字不多,也写不出那花样文章来,详细的军报由高丽军中书吏书写,派高丽的信使往回送。 曹瑞的信使是宋军老兵。 六百里加急,高丽兵达不到这个速度,他们骑术太差,唯有步兵还行。 话说两天半之前。 曹瑞带高丽王城原先收服并且重整的新军中的七万人北上,战略目标是收拾高丽边界的高丽守军。 顺者,重新编队。 逆者,杀。 顺序是,先边境后高丽内部。 可曹瑞带兵刚刚到高丽的龟城,就遇到了溃散的逃兵,七万王城主力,加上由宋军提供的军械,对付几万逃兵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收容了近三万逃兵。 从逃兵提供的消息中曹瑞得知,女真人出兵,高丽朔州原本破败根本防御不了女真骑兵。而宛城中刺史喝醉了,不但他喝醉了,他宴客之后大半的文武都醉了。 所以城中的百姓就往山里逃,而士兵就往龟城逃。 曹瑞原本是往宛城去的。 “将军,现在怎么办?”有高丽的军官赶紧过来请示。 鲁西也跑了过来:“我有两策。回军控制龟城,在龟城防守。但龟城若有异心,我们会有麻烦。另一策是我们继续往前,先一处设伏,这里山路特别多,骑兵打不过步兵。” 曹瑞转身问高丽军官:“有熟悉这里地形的吗?” “有,从宛城往这里只有一条路,其余的路人可行,军不可。这条路上至少有三处必须经山谷之路,其中有一处非常险要。” 曹瑞想了想:“选最差的那一处。” 高丽军官立即说道:“将军,最险处给末将五千士兵就能守住。” “不,最险的地方你们认为是埋伏的好地方,女真人也一样会小心,所以选择最差……不对,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也是最差的一个。” 七万兵马对三万。 或是平原上,曹瑞肯定会怕。 平原上女真骑兵比辽骑还凶,但这里是山地,两万对三万曹瑞都有信心。更何况手上有七万,再加上接近三万降军。 很快,部队到了那一处山谷。 第三零零节 无能之军 曹瑞命令两万士兵吃喝休息,其余的士兵开始砍树、搬石、削投矛。 一百里外,女真兵先锋三万在宛城洗劫一番之后继续南下。 次日清晨。 女真兵先锋停在一处山谷前,派了兵马侦察之后。女真领军将领放声大笑:“高丽,弱小的可怜虫,这里若守一军,我军强攻必有大伤亡。” 一个时辰后,第二个山谷。 女真兵的探查就没有那么仔细了,女真将领脸上只有嘲笑:“无能的高丽人。” 到了第三个山谷,女真兵连探查都没有,直接进谷。 当三万人马全部进了山谷之后,却听到背后巨响,无论的山石滚落将道路封死,落石后出现了五千高丽重步兵。 “往前……”一个冲字还没有喊出口,山谷的另一端也出现了巨响。 同样,落石之后,又是五千盾刀兵。 紧接着,山谷两侧出现了无数的高丽兵,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支投矛,许多下等兵身上还背着一捆投矛,然后是无数脑袋大的石块有士兵开始往阵前堆。 曹瑞站在一块巨石上:“每根投矛上都刻有两个名字。一个是辅兵的名字,一个是战兵的名字。谁扎死一个女真兵,赏布一匹。谁拿到女真将领的人头,赏钱十万。不,赏五十万。战时,后退半步者,斩。” 曹瑞的话传了下去。保证每个高丽兵都能够听到。 鲁西在旁问:“曹叔,咱们的人杀了怎么算。” “咱们的人不发赏,侯爷给你们的还不够吗?” “不是这意思。咱们去砍人吗?” “带队冲,别拼命。”曹瑞把自己的意思给鲁西讲了,这里并不是他们拼命的战场,女真兵肯定会作困兽之斗,对付困兽没必要去拼命。 最高的那面大旗开始挥动。 高丽兵却没有一个人开始投矛,反而吩咐的拿着投矛往山谷内则靠近。 冲的最前的一队已经几乎到了女真骑兵的弓箭射程内。 眼前女真骑兵一轮箭雨过来,高丽兵几乎是同时,漫天矛雨就给投了下去,这一波至少五万根。 两万没有劳作的士兵,其中一万分成两队着重甲守着两边谷口。 还有一万是预备队。 他们打的是攻坚战,还有五万是投矛的主力,三万溃兵则充当辅兵角色。 不过也有力气大的不仅自己背矛,也拿矛往下投了。 箭,用盾可以挡。 矛。一丈长,前端用火烧硬了,从高处落下,别说是一面小盾,就是两面也不行,除非是宋军重盾。 一轮矛雨后,高丽兵兴奋了。 眼看着足有几千人给扎了一个对穿,女真兵分成小队开始在山谷两侧选择合适的位置。 高丽兵很聪明,他们首先选择的是人聚集的比较密的人群。 这样投下去扎中人的机会更大。 近二十万根投矛扎下去之后,一万主力开始冲锋,按原定计划,其余的投矛兵因为劳作了一夜,所以休息。 可此时,跟着一万休息充足的主力,其余的高丽兵也开始往下冲。 山谷两侧负责堵口的正在血战,女真兵马想逃。 面对三个人抬,两丈七尺长的巨型尖木,女真骑兵有心无力,或是放弃了马步行往外冲,一丈长的细尖长矛就捅了过来。而且每次捅过来都不是一根,三根分上中下捅,总有一根你没防住。 三万女真骑兵连两个时辰都没有扛住,全部死光。 有几个投降的,高丽兵直接就砍了。 有些高丽兵不明白,可其余人却说道:“将军说人头有赏,没听说俘虏有赏。” 一边说一边砍。 等曹瑞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活口。 一战结束,曹瑞留下两万人打扫战场,其余人掉头回龟城。 持王令,接管龟城。 所有的文官罢免,官小的一部分改为军中司马、书吏。官大的让他们回开城吏部重新任命官职。 曹瑞并不知道,他这个小小的动作成为了一个导火索,开创了高丽半岛武贵掌朝的开端。 曹瑞没再写信,他相信刘安能够理解他。 在大宋,武将在前面拼命,文官在后面拖后腿。 一千几百个宋军老军兄弟来这里是不是让人拖后退的,在大宋被人拖后腿他认命,可这里他不甘心。 所以,龟城变成了武官治城。 收拾了龟城之后,曹瑞领军北进,将女真、渤海兵主力包围在了宛城。 几个高丽武官上前:“将军,宛城兵告诉我们,他们在空城的时候有人参与修了暗道,是宛城刺史害怕契丹人杀过来,用于逃命的。” “好,重赏。” 曹瑞指挥十万兵力后,感觉自己心力交瘁。 他是一个好的千人队将军,带五千人是极限。指挥十万人这样的大战役他不行。 可此时,他却没办法,只能硬撑着。 他不能流露出半点紧张,开始思考自己曾经当兵的时候大宋的将军如何指挥这样的大战役。 好在各营百人长都是自己的兄弟,否则这人马早就乱了。 围城,找暗道,画地图。 曹瑞开始给自己作准备工作。 再说开城。 见到那军报上的七个字,石保吉将身上的锦袍一把扯掉:“传本将军令,北上。” 潘衮兴奋的嗷嗷叫。 而石孝孙却上前低声问道:“父亲,不用给安哥儿说一声。” “听说这里还有兵马,不用多,调两万人。你挑将,我去找安哥儿。” 刘安这会在干什么? 金氏大宅侧院大屋内,刘安一只手拿着一本账册正在屋内欣赏他的战利品。 石保吉问明刘安所在,直接就推门入内。 刘安回头一看是石保吉,开口说道:“二叔,你不是在宴客嘛,怎么到这里来了。来了也好,帮我想一想这些东西怎么办。上交国库我有点不甘心,但私自扣下不合适,依我刘府照抄的潘府家规……” “去他的家规,东西到手就是自己的。先运回去,然后再想办法换成钱。以你家浪兄的手段,把这东西洗白不要太容易。现在说正事。” “正事?” 刘安心说,这高丽还有什么正事。 第三零一节 北地无忧 确实是正事。 石保吉说道:“曹瑞在北边与女真人打上了,不知道他怎么打的,杀敌三万。他带了七万人过去,也不知道战损多少。我准备带两万人马亲自去看看。希望女真人派大军南下,听说女真人人口高达近七百万,兵力也不会少。” “在高丽这地方,无论是契丹还是女真,都是菜。这里多山地,除非动用精锐步兵,靠骑兵来多少死多少。而且这里有一个对他们非常不利的地方。” “什么?” “补给。” “补给?” “恩,真相往往就在地理之中。高丽的重要区域在中部与南部。北部多山区,而且大部分地方都是原始的几乎没有人烟的地方。从南往北补给还行,从北往南……呵呵。” 刘安几句话就让石保吉清楚的未来对女真战争的方式。 石保吉又问了一句:“那么,依你这么说,高丽可立于不败之地?” “不,隋征高丽虽然指挥上有失误,但真正的原因还是后勤。唐征高丽第一次败了,也是因为后勤。想对付高丽一定要靠海上的运输来补给,控制大海的人,就控制了高丽。所以我根本就没有契丹与女真放在眼里。” “我还是要亲自去看看。” “也好,顺便把北边的城池也收拾一下。” “放心,听话的不听话的,叔会让他们知道这里是谁在立规矩。” “有二叔在,我有什么不放心了。这样吧,你带人走,我不需要护卫人员。我带家眷去渡假,山清水秀之地。没有半点危险,而且全是我的人马。” 石保吉想问个明白,可想了想还是没问,当下说道:“行,我明早就北上。” “我晚上见一下崔氏,明早就离开。正好我之前和别人有十五天之约,我要去的地方是阿苏山,那里我势力已成,二叔暂时别多问,也别给其他人提。” “行。” 当晚,崔山嵬带着自己的儿子崔沆来见刘安。 崔沆行了大礼,然后捧上一个卷轴。 “沆有三策献上。” 沆这个自称,高丽人有些时候还用唐式自称,也没错。 刘安看完之后说道:“去办吧,你崔氏的地位与高丽的控制度相等,有功之人必有相应的回报。听闻你才华横溢,给你安排一个要职。” “请主君吩咐。” “办学,好好的办学。让汉学之荣光在高丽绽放,其最终的目标只有一个。你可明白。” 崔沆正色回答:“让高丽所有人以归化为荣。当万民请愿请求归化之时,属下讨赏。” “好。” “谢主君。” 崔沆没说要讨什么赏,刘安也没说要赏什么。 赏与不赏,只是一个态度问题。 崔沆要的是自己努力作事,所以有资格想主君请求些什么。刘安则答应,你若能作到,你要的赏赐一切都可以商量。 次日,石保吉北上。 刘安带着潘秭灵以及女眷们上船离开,高丽要打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开城还暗藏的敌对力量,所以离开是最明智的选择。 石保吉留下的就是纯粹的武官与士兵,这些人遇到任何事,钢刀可以解决一切。 再说宛城。 曹瑞在城外围城到第七天,曹瑞眼睛通红,眼窝深陷,眼圈乌黑。 看将军们领兵安排攻城似乎不难,可轮到他之后,总感觉各部配合不到一起,若这样攻城肯定是事倍功半。 曹瑞急,急的饭都吃下不了。 这时,有一队轻骑赶到。 清一色的大宋禁军,带队的是曹儒。 曹家老六曹珣庶次子,在六房排老三,在大族排十四。 “瑞叔!” 曹瑞当年可是曹彬的牵马亲兵,又是曹彬亲自给取的名字,作为曹家的子孙,称一声叔才是合适的。 “儒哥儿,你怎么到这里了。” 曹儒说道:“我随潘家衮哥儿还有石家孙哥儿作护军,护军六姑娘出海探望安哥儿,这是官家的旨。这才来第二天就收到你的军报,石二伯已经亲自领两万兵马北上,预计还有三天可达龟城。” “好,好,太好了。”曹瑞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冲着门外喊:“全军休整备战,等候援军与大帅至。” 事实上,一千几百老兵也有点虚,他们都大头兵,带百人听指挥冲锋行。 领军他们真不行。 这十万大军,他们压力巨大。 三天后石保吉到龟城。 第四天,石保吉到了阵前。 扫了一眼布阵图,然后把情报听完。石保吉立即作出大规模的调整与安排。 一道道命令传下去,所有的军令传达完毕。 曹瑞上前单膝跪地:“大帅,末将无能。” “不,你作的很好了。把这么多兵马管理的井井有条,虽然攻城的战阵没布好,可谁让你没学过,以后留在本帅身旁,本帅手把手教你。先去休息一下,养足体力代本帅督阵,明晨攻城,今夜嘛。潘……” 石保吉一个潘字出口,曹瑞立即说道:“大帅,请给各位将军一个机会,他们忠于职守,作战勇敢,必可完成任务。” “好,你点将。” 曹瑞立即点了一正一副两名高丽将军,都是勇战之人。 石保吉把从地道夜里出发的潜入宛城的任务交给了他们。 让所有将军去准备,石保吉把曹瑞叫到近前:“刚才你怎么想的。” “大帅,将来的仗还是要靠高丽兵去打的。总要挑一批可靠的,能用的人留在大帅身旁作事。” “讲的好,是我想差了。记你一功。” “不敢领功,这是末将份内之事。” 石保吉点了点头:“安心,安哥儿给我讲了,我已经派人写信给曹玮。保你曹氏入族,顺便给你保一个荣华富贵。得空了,娶一妻、纳几房妾然后开枝散叶,别等老了,死了,连个家人也没有。” “谢大帅。” 曹瑞是真感动,他可以相信这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石保吉又说道:“先给自己留个后,没几年还会和辽人死战。别说什么打完仗会怎么样,咱们这些是兵,当兵的就会死,所以想想在死之前作点什么。” “是,大帅说的是。”曹瑞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三零二节 小杭州 石保吉的话说的真诚,当兵的就难说什么时候会死,要作什么就早作,在死之前多作一点。 曹瑞也知道,北征的时候大帅的亲哥哥,石家的保兴将军战死在大同城外。 在战场上,没有人能够有免死金牌。 “还有,龟城的事情你处理的好,非常好。去战吧。” “末将告退。”曹瑞没问自己处理的那里好,现在是在战场上,他的首要任务就是作战。 话说刘安这边。 一天后。 刘安这边到了阿苏山。 站在船头,刘安对潘秭灵说道:“这里还有一个名称,这里叫小杭州。” “小杭州?” “出了码头你便知道。”刘安神秘的一笑。 阿苏山为什么叫小杭州。 最初的投资是刘安,然后大笔的投资则是杭州商帮,金陵商帮不服,眼见两边要打架,刘安给了金陵商帮一个许诺,还有另一个值得他们投资的码头,再等等。 然后,杭州商帮有多狠。 一万倭人劳工硬生生在阿苏山挖了一个小号的西湖,一座**塔正在修建当中,整个城镇的规划完全就是把杭州搬了过来。 此时,已经小有规模。 钱! 在杭州商盟眼中,根本就不是问题。 自从占城到杭州的航线开通之后,杭州就是日进斗金的节奏。自幽州关市开启,许多大商已经不收铜钱了。 要么是一斤重的银砖、金砖,要么是刘安的汇票结算。 坐着马车走到石板街面上,潘秭灵当真是在怀疑自己的双眼,这里猛的一看,真有点象是杭州。 只是…… 潘秭灵问刘安:“为何没有人来接船?” “我不让。” “为什么?” “这里的领主死了,总要有那么几天素一点。在这里只停留一天,然后南下去我给准备的庄园,那里才够美。最神奇就是,那里海滩靠近温泉,沙子天然是热的,把自己埋在沙子里躺一会,那感觉真不错,而且可以让人变美。” 潘秭灵对庄园什么的一点也不感兴趣。 很是冷淡的问:“夫君,我关心的时候你什么时候交账本,顺便把紫貂皮还有紫貂皮的欠条交给我。” “这个……” 潘秭灵在刘安腰上狠狠的拧了一下,刘安疼的裂嘴。 到了阿苏庄园,铁头已经等着这里,从下马车的地方到园子有一道布幔的通道,因为潘秭灵等人穿着华服,毕竟刘安下令要素装的。 铁头迎上刘安之后,施礼后立即说道:“主君,有非常紧急的要务。” “非常紧急?” “正是,非常紧急,而且有三件事情。” “好。” 铁头又给潘秭灵施礼:“大娘子,园子已经安排好了。” “恩。”潘秭灵知道轻重,她一直想审问一下铁头,紫貂皮在那里,可这会刘安有公务她也不好问。 刘安跟着铁头快步往书房走。 刘安到书房的时候张环已经等着门外,见刘安到立即为刘安开门迎刘安进书房。当刘安坐下之后,张环立即拿出一张地图来:“侯爷,出了一些小意外,眼下还撑得住。” 张环打开地图对刘安说道:“眼下筑紫岛三大庄园联全四十多个小庄园开始在各要道修筑工事。” “那三大庄园?” “南边的铠岛津家、东边的菊池家、北边的冈井家。他们的兵力相当雄厚,虽然没有好军械,训练也不够好,但人数确实多。多到我们眼下只能防御已有的地盘。阿苏家出现了一些声音,他们想与这三家和谈。” 张环说完后刘安开口:“派个人去问一下阿苏秀,阿苏家想和谈吗?” “是。”张环立即出门,安排了之后又进来。 张环继续说道:“阿苏家想和谈也是有原因的,菊池家向倭王报告说阿苏家借咱们大宋的力量想造反。而冈井家更狠,他们说阿苏家引宋人入侵倭岛。阿苏家已经派了可靠的人往倭京上报倭王,只说菊池家野心勃勃,想吞并阿苏家,并且打劫了宋商,所以引得宋人进攻菊池家。” “恩。”刘安点了点头。 眼下有情况刘安不担心,但未来想真正吞并倭岛,刘安需要一个真正的军师在倭岛坐镇。 张环详细的说明了当下的军事布局。 这倒让刘安很放心,眼下的地盘以张环的兵力守住没有问题。 铁头上前:“主君,还有另外两件事。” “说。” “头一件是杭州府传来的消息,并非朝堂之上,而是六谷的武威郡王派人送了信。加了漆封,在汴梁的范知事安排可靠的人送到了杭州知府手中,杭州知府借杭州商盟把信送到这里。” 铁头说完后将一只木盒递上来:“我检查过了,没有人打开过,漆封完后。”接着,铁头打开了木盒将信取了出来,双手递给了刘安。 信是潘罗支写的。 信中的内容是,西蕃八部二十五族和他打了一仗,两边都没占到便宜。 信中还提到,秦凤路两只商队被董部的隆中族与默星族联手攻击过,宋军护卫队损失惨重,但保住了货物。此事秦凤路使相并未上报。 潘罗支见过秦凤路使相与几位刺史,深谈过。 西蕃各部对宋,对西州,对六谷之间的事由来已久,在宋太祖时曾有强将驻军压制,但两边作战的结果却是越打越乱。后太宗安抚,给钱给田。 而后定了规矩。接连汉界、入州城者,谓之熟户。 相对的,生户则为:居深山僻远、横过寇略者。 熟户就是秦凤路、泾原路边疆地区受汉文化影响比较深,已经开始农耕,并且接受朝廷命令的西蕃各族。 没上报的原因是:若上报,朝廷肯定发钱安扶,然而却没用。 朝廷不重视对熟户的管理,也没把这些人真正当宋人。 泾原路使相与夏州观察使胡旦是好友,他提出这有可能是党项之中那些依然不报大宋,试图夺回党项控制权的大族暗中煽动,两次打劫秦凤路商队的不是生户,而是熟户。 刘安看完之后对铁头说道:“安排一下,立即回汴梁,这事是大事,而且处理不好我们的损失大到没边。还有,安排一下,夫人在这里渡假,安全问题要保障,暂不让夫人回汴梁,住上几个月再说。吃好、玩好。” 第三零三节 献上人头 刘安作出吩咐之后,铁头说道: “是,主君。还有一事,给主君汇报了,我便去安排。” “你说。” “这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大事,大食国派了使团,让巡海的战船给扣了。但没有全部扣,有一只船跑到了广州城,而后知道了广州那边大食国商人被斩杀、抄家之事。虽然咱们的人追了上去,逃走那船的人也全部扣下,但这事他们已经知道。” 刘安问:“先前扣的船与后面追的船,是关在一起吗?” “没有,分开关的。但逃的那只船上有大食国的正使。” “知道了,让我先想想。” “我去安排回汴梁之事。”铁头说完后退离。 光看刘安脸上的表情,铁头就知道出大事了。 刘安没告诉铁头是什么事。铁头出去安排刘安准备回程的事情之后,刘安对张环说道:“西北又出事了,你能守住咱们现有的地盘吗?要知道,杭州商盟在这里砸了几百万贯,这钱咱们赔不起。” “侯爷放心,若有失,我自己拧掉自己的脑袋。” “还有,我会再想办法给你调些人来。” 张环马上说道:“侯爷,我知道有人可用。” “什么人?” “囚。” “囚?” “就是囚,我能把他们收拾的服贴,侯爷回去一查便可知,不说各州府,仅开封府就关了四千多。” “成,这事我来办。”刘安相信张环,这位发起疯了很吓人,在他手下没听说有敢炸刺的,所以囚犯是可以用的,而且囚犯之也有一技之长的人。眼下调宋军,刘安没这个权力,几千人的调动,刘安实在是没办法。 正在刘安和张环说话的时候,有护卫来报,阿苏秀到了。 张环退到一旁。 阿苏秀入内,身后带着十个人,将捧着的盒子交给了刘安的护卫后退到一旁,张环上前打开盒子。 盒子打开的瞬间,连张环这种狠人都吓了一跳。 十个盒子装的全是人头。 刘安轻轻的摆了摆手,张环带着人都出去了。只留下两名女护卫跪坐在厅内的两侧。 阿苏秀施礼,然后站在那里不动。 刘安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椅子:“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阿苏秀的汉话说的不错:“阿苏家已经作出选择便不会再变,与家族选择不同的人,没必要再活着。阿苏家要么粉身碎骨,要么成为倭岛最大一族。” 刘安开口说道:“从现在开始算,今天,明天。而后天清晨我就要离开。我不瞒你,大宋西北出事了,有人不安份,我要回朝面圣,事关重大。等会我去见灵隐寺来的高僧,再亲自祭拜,葬礼便不能参加了。” 阿苏秀跪伏于地:“谢主君之恩。” “起来吧,不用这么多礼。等会你换一身寻常素一些衣服,我来安排,大娘子设宴,家中小宴。而后你作为这里的主人,设宴回请一次。以后是否还见面,你决定。不用问我的态度,也无须问我的意见。” 刘安的话说的很清楚,阿苏秀可以自己决定与潘秭灵之间的关系。 阿苏秀原本已经想的很清楚了,自己的姿态一定要低。 因为她知道潘家六姑娘是什么身份。 父亲是韩国公,此时手握重兵,而且掌控着大宋全部的水师。爷爷则是大宋开国功臣,封异姓王爵。而母亲娘家家更了得,是大宋太祖的亲孙女。 此时刘安给她选择,她反而迷茫了。 “别想那么多,给你说说当下的事。” “是,主君。” 刘安带着阿苏秀到了地图前:“既然作为家主,听闻你也读书不少,有些担子还是要挑起来的。眼下,菊池家可以说联合了筑紫岛大半的力量,他们的目标我猜测有两个。其一,把我们都干掉。其二,把阿苏家取而代之。” 阿苏秀问:“为何没有其三,展示自己的力量之后,在主君面前也摆一把椅子。” “汉话说的不错。我的回答是,我不需要。”刘安说完后解释道:“你一定在想,有菊池家一把椅子,左右逢源,让你们相互制约对我更有利。我想告诉你的是,整个倭岛只有领民中培养起来的新贵族,没有投靠的贵族,你可明白其中深意?” 阿苏秀刚想说自己不明白。 可话到嘴边她停下了,因为这样的回答会在刘安面前减印象分。 可是,阿苏秀虽然读过书,但把脑袋想疼了也想不明白刘安为什么对倭岛以前的贵族要赶尽杀绝。 刘安等了很久才开口:“想过了,动脑子也是一种学习。我问你,这倭岛的贵族信奉的是什么?” “佛!”这一次阿苏秀回答的极快。 刘安轻轻的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阿苏秀这个回答让他有点懵逼。 依刘安原本的想法,阿苏秀应该回答是:大王。 倭岛对王的称呼就是大王,在圣德太子改制之后,把大王改为了皇,可很快,实权旁落,皇变成了权力的源泉。 是源泉,不是实际的掌权者,只是提供权力的瓷娃娃。 刘安梳理了一下阿苏秀的回答,继续说道:“你看,之前你阿苏家是不是一切都要听将军或是关白的话。” “对。” “那么,其他的贵族也是这样,而将军的权力则来自你们的大王。但受新式教育培养出来的新一代贵族,他们信奉的就是你。在你的土地上,有一枚至宝。” “主君,我一切都属于主君,土地上的一切也属于主君。” 刘安摆了摆手指:“不,不,这一个至宝是属于你的。你可听说过两个传说,第一个是天神降临。第二个是神赐王权?” 阿苏秀摇头,她真没听说过。 刘安有时间,这两个传说他可以慢慢的讲来。 “头一个传说,当年始皇帝。什么是始皇帝,就是天下所有皇的始祖,被始皇帝认可才能称王。后来有我中原大汉朝,大汉也是在秦末大乱之后建立的。大汉皇帝拥有了始皇帝印,这枚印是天下最至尊之宝。” 刘安的表情无比的虔诚,这不是装的,是真的虔诚。 第三零四节 这故事讲的好 刘安没装,也没有演戏。 受命于天传国玉玺对于华夏来说,就是至尊之宝,与其等值的只九鼎与传说中的轩辕剑。 刘安继续说道: “印上写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代表上天赐予人间皇位,也是始皇帝赐予人间的。而始皇帝就是天神下凡。在始皇帝座下有一人叫徐福,是他带给倭岛知识、耕种、以及秩序,他是受始皇帝之命而来。” 阿苏秀听的有点痴了。 天神下凡的皇帝,伟大的始皇帝。 “你们倭岛之前有一个巫女叫卑弥呼。” “听过,听过。” “徐福帮助她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就是你们倭人的神武大王。但他没有得到上天的认证,所以在一百多年之后,你们倭王不断的派使者前往中原寻求上苍的认证。终于,在一百多年的辛苦之下,见到了当时掌握着至尊印的大汉皇帝。大汉皇帝赐了你们倭王一枚印,这枚金印上写着:汉委奴国王金印。” “你现在懂了吗?” “懂了,拿到这位金印,我阿苏家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将军府。” 刘安松了一口气,这编故事也挺辛苦的。 刘安在阿苏秀的头顶轻轻的摸了两下:“你认为,那些伪逆者会甘心吗?” “不会。” “所以。” “杀光他们。” “对了,然后要真正愿意追随天赐王印,信奉伟大始皇帝的人来跟随你。而你有着别人没有优势,你有灵隐寺。” 阿苏秀用力的猛点头:“我会顷尽家产修一座寺庙用来供奉神僧。” “不用,钱是小事,我为你建。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别为钱在意。傍晚的时候我会亲自去见灵隐寺的高僧,修寺的事情你完全不用操心,一切有我。” 阿苏秀一伏到底:“谢过主君。” 刘安这才对两名女护卫说道:“告诉大娘子,等会阿苏家主会去参加大娘子办的小宴。” “是!” 其中一名女护卫铁莺退了出去。 而后刘安才说道:“休息一下,更衣,准备参加宴会。” “是,主君。” 阿苏秀也退下了。 刘安拿直茶碗喝了一口茶,心里想着怎么把这个故事编的再完美一点。 话说后园,潘秭灵处。 今天的情况有点特殊,潘秭灵请了一个朋友来参加宴会。 当时出海的时候潘秭灵就很纠结,带上还是不带上,最终潘秭灵还是选择带上,因为这个人拥有三百名最顶尖的女骑军,是能够真正上战场的女骑军。 不是样子货,是真刀真枪能打能杀的狠角色。 为了自己的安全,潘秭灵把她带上了,潘秭灵不是那种事事都指望着刘安的女子。 杨延瑛。 若说潘秭灵有手撕街痞的实力,杨延瑛曾经把潘衮打的满地打牙,你说强不强。 杨延瑛的作人准则就是:只要男子做得到,女子也一定能做到。 收买杨延瑛不要太容易。 潘秭灵给了一套李清莲没出印的诗词,然后让咸平铁坊给杨延瑛打造了一身轻钢甲,外加一对柳叶精钢刀。原本对出海就有兴趣杨延瑛立即跟着潘秭灵就一起出海了,当然也把母亲帮训练的三百女骑军都给带上。 铁莺过来,向潘秭灵汇报。 倭阿苏家主要来参加家宴。 潘秭灵问道:“主君和她在书房说了什么?” 铁莺一字不差的把刘安说的话全讲了。 潘秭灵心说果然如此,自己家夫君从来不干赔本买卖,在倭岛投资这么大图什么。现在搞清楚了,刘安要整个倭岛。 此时,刘安就开始扶持自己在倭岛的势力。 自己的夫君果真高明。 事实上,潘秭灵并不知道,刘安这一招其实是跟倭人学的。后世倭人占领高丽三十五年,在倭人战败全面投降之后,高丽人不是开心,而是悲伤。他们无比悲伤,和自己战败,亲人战死一样的悲伤。 这就是倭人对高丽全面倭式教育的结果。 然后,还有一些不要脸的,比如大夷州的某些人。 现在,刘安的作法只不过是以倭人之道还倭人之身罢了。 坐在潘秭灵身旁的杨延瑛突然开口说道:“六姑娘,你家安哥儿怕是灭倭之心。我从船上到码头的时候就闻到这里有股子不寻常的味道。我见到码头上的上至掌柜,下到伙计都象股子使不完的力气,原以为商人图利,这里有巨利。” 潘秭灵很冷静:“现在呢?” “依然是巨利,却不是商贾之利,而是疆土之利。商人们在为你家安哥儿开疆扩土。” 潘秭灵脸色一变,声音也变的严肃:“你信不信,我让你回不了汴梁。” “信。”杨延瑛一点也不紧张:“但你不会,因为你有用得到我的必要,你家安哥儿有扔到我杨家的必须。” 潘秭灵伸出两根手指:“你帮我,我也帮你。” “怎么帮?” “我家安哥儿要回汴梁,似乎是西北又出事了。而我要留在这里几个月,为什么不一起回去,不是因为这里没定,而是我在汴梁待的久了,想出来见识一下天地。” 潘秭灵说完杨延瑛心说,我信你个鬼。 你是不敢待在汴梁,你家安哥儿作的事一但闹开了,你潘秭灵就是人质。 不过,面子是不能撕破的。 潘秭灵说道:“我保你家大哥儿封伯,让你挣十万贯的嫁妆,如何?” “成交。”杨延瑛没有一点犹豫。 她懂,四大武勋已经联手,自己的母亲已经作出选择,否则就没有夏州的血杀之夜那档子事了。 她现在凭白得好处,为什么不要。 “你要我干什么?” “把阿苏秀收拾的服帖了。让她明白,这倭岛谁说了算。我让她是这里的女王她才是,她一定要搞清这一点,别以为能给我家安哥儿暖个床就能上脸。” 潘秭灵说完,一株一尺五寸高的血珊瑚,二十八张紫貂皮就有婢女放在杨延瑛面前。 二十八张这个数是有讲究的。 一件长袍标准用料是二十六张,加一张是围脖,再加一张是帽子。多余的料还能制作一个暖手圈。 “谢六姐,那九妹就收下了。” 第三零五节 不得不用之人 论智慧,潘秭灵有信心胜过杨延瑛,但论韬略杨延瑛强到武勋家的子弟都比不过。 而潘秭灵的嫂嫂们,其余的闺蜜们。 讲衣料、香料、化妆、衣服、珍宝、首饰都是汴梁城中一等一的高手。 其余的,不行。 只有这个曾经算是敌人是的杨延瑛够强,能够和自己联手。 话说开,讲好条件。 潘秭灵说道:“那九妹先帮姐姐想一想,怎么向我家夫君讨一点权力。” “我对倭岛一无所知。” “跟我来。” 半个时辰后。 杨延瑛立即就给了刘安一个厉害的。 照着刘安在后园书房的倭岛资料,情报。杨延瑛叫铁莺给刘安送了一副图。 正准备离开去见灵隐寺高僧的刘安接过铁莺给自己的图后打开,一看之下刘安的眉头皱了起来。 “传张环将军。” “是!” 张环原本就在庄园内,听到刘安找自己立即就过来了。 刘安一指那图:“说说。” 张环越看越惊,越看越怕。 自己的布防竟然千疮百孔,对方仅用五万兵力就把自己的防线撕开。张环猛摇头:“不对,倭兵没有这么强的战斗力,这是以宋军的方式在作战,倭军也不可能会。侯爷,是,是那位将军到了。” 刘安也不知道,这副图依理说潘秭灵犯了禁忌,私翻自己内书房的公文。 但,张环这满头大汗的表情,刘安知道张环完败。 所以,眼下也不是追究潘秭灵翻自己公文的事,只说道:“我不知道,我家夫人派人送来的。也不知道她身边有谁能……” “我知道。”张环抢了话。 “谁?” “末将见到了折家女骑军,有可能是杨家九姑娘。军中盛传,杨家九姑娘之前就熟读兵书,近来又得一本神册,兵法推演不输男子。” 刘安一听骂了一句:“混帐。” 刘安这话是潘秭灵不仅动了自己的公文,竟然还敢给外人看。 可谁想,张环秒跪:“侯爷,不是我无能,实在这杨家九姑娘太厉害,别说是我,就是他几位兄长,怕只有长兄杨延昭能比他强,我的防线被她击穿,却不代表倭人能够有这么高明的战术,请侯爷体谅。” “我不是说你,只是说在有人私看公文。” 张环抓了抓耳朵:“侯爷,倭岛有公文吗?倭岛只有商文。” 他喵的,刘安给将了一军。 为了防止有人说自己有异心,所以倭岛有的只是商人文书,怎么会有公文呢。公文代表的行政衙门的公文,可倭岛只有商队。 张环把自己的印都摸出来了:“侯爷。” 刘安瞬间就怒了:“你有没有一点出息,大男人把军权交给一个女子,你脑袋里水吗?” 张环咧嘴一笑:“侯爷,你不在倭岛,没有人下命令,我苦啊,我都不知道你回汴梁后,我早上醒来应该干点什么。要不,你一口气下五百天的命令,这事我轻松点。” 刘安抬手真想打张环几拳,可又怕自己手疼。 “罢了,铁莺去请杨家九姑娘来。” “是,主君。” 很快,杨延瑛到。穿着威风凛凛的精钢明光战甲,戴着一只银质的面具,披着大红色的斗篷。 “杨家……”杨延瑛自己把自己给噎住了,应该如何自称呢。 叫自己的名字。 开玩笑吧。 女儿家的名字能在外人面前叫出口。 还是刘安说道:“杨家九妹这边坐。” “谢座。” 杨延瑛坐下之后,刘安说道:“你显然读过了我给你长兄的三十六计。” “是!” 张环的眼睛闪着小星星:“那本神册叫三十六计,能给我看看不?” “站一边去。”刘安给张环就好话,张环笑着站到一旁。 一副完整版的倭筑紫岛地图给挂出来之后刘安说道:“这里是完整的地图,然后是这些,完整的军事情报。你先看着。” “张环,派人去把乙室划将军还有迪巴热将军叫来。在我离开倭岛之前,正好把计划定下来。” “是,这就去。”张环小跑着出去。 很快,三名将军都到了。 路上的时候张环已经介绍过这里是谁,乙室划只说了一句:“若比我强,我听她的,若不行她回去奶孩子。” 进了屋,乙室划也是这话:“侯爷,比我强我听令,没我强让她回家奶孩子。” 迪巴热说道:“我和环哥一样,有人下令我们砍人,砍了人有赏赐就行。” 杨延瑛已经在新的完整地图上作了标注。 见人全到了,杨延瑛说道:“我们最大的优势不是陆战,也不是马战。而是船,我们在倭岛有造船长,日夜训练船员,我们拥有上千只五百料武装战船,打破筑紫岛各家联盟的办法很简单,一招就够了。” “女人,你讲。讲的好我听你的。”乙室划生硬的回应着。 “阿苏家发布通告整个筑紫岛令,凡选择中立的,既往不咎。这道命令传遍整个筑紫岛需要至少一个月,这个期间我们的兵马、军械、船只都就到达超过七成。然后,目标这里。”杨延瑛一巴掌拍在地图上。 “吉野庄园,用偷袭的方式,不打兵战,直接斩杀庄园内佐贺家、吉野家的全族。这一点,相信各位将军没问题。” “没问题,但有何用?”乙室划喜欢这种充满英雄主义的冒险。 杨延瑛继续说道:“第二步这里,这里宇佐家庄园之外,最有意义就是安平侯所写的源自一百多年前,六乡满山,整个崖上全是佛像,而灵隐寺高僧在我们这里,派一人说服,他们必会服。” “接上来,整个筑紫岛所有人都会明白,反抗会被个个击破。而没有人会派援兵,所以人人皆危。那些压迫咱们防线的三大庄园的士兵,也会为了保护他们的庄园而回撤,这时便是个个击败之时。” 说到这里杨延瑛伸出三根手指:“再有三万装备精良的士兵,以及三百条专属战船,整个筑紫岛便可控制在手,纵然倭王调兵前来,也奈何我们不得。” 一条条作战线路就标注在地图上。 第三零六节 刘安的底牌 杨延瑛把分化离间,远交近攻运用到了极致。 乙室划倒是一个直人:“你韬略高明,没请教。” “杨家九妹。” “杨延昭的妹子,行,你厉害。我听你的。”乙室划和杨延昭何止是认识,死斗过数次,之前属于见面就想弄死对方的那种交情。 而后乙室划在来倭岛前和杨延昭又见了一面,谁也不服谁,拼酒拼到医官上阵,两人才算没事。 刘安这时说道:“你们放开了整,不要怕倭王大举来攻。” 迪巴热笑着来了一句:“倭王七万大军已经快杀到了。” 听到这话,杨延瑛脸色微变,以现在这里的士兵数量,加上装备、马匹没有运到,面对七万大军应该如何应付。 迪巴热还没说完,又说道:“我部下的兄弟人人自危。” “闭嘴!”张环骂了一句:“九妹还待字闺中。” “啊,有罪。”迪巴热赶紧给了自己一巴掌,也是一个态度。倒是刘安解释了一句:“听过关于郑墨竹的事情吗?” 杨延瑛武将的女儿,可不是普通人。 当即冷冰冰的说道:“大宋勾栏里还有的是空地呢。” “服了。”乙室划真是服气了,这才是女中豪杰:“比你兄长厉害。” 刘安继续说道:“不要说闲话,我让你们放心打,我留给你们一条保命用的战船,这东西不得轻易使用,一但使用所有见过这船的敌军,必须全灭。” 张环眼睛都亮了:“可是那个。” 刘安点了点头。 张环是参加过幽州战役的,他见到了利器。 刘安说道:“一船十六门,我回汴梁就秘密给你们送过来,一次齐射,千料大船在一里的距离也瞬间变成碎木,最大射程是三里半。我说过了,不要轻易使用,这是最后的杀手锏。” “侯爷放心,这东西我们会藏起来的。” 乙室划没见过,但他听说过。刘安攻打幽州城的运用过一种可怕的武器,两里外一声巨响,城头被炸的碎石滚落,守军死伤无数。 乙室划也跟着说道:“侯爷放心,等需要运用那船的时候,也是我战死之后。侯爷是个爽快的人,对我等兄弟好,我们记恩。请候爷回去再调三万兵马过来,我替候爷荡平筑紫岛。” “有心了,人会调的,军械也会慢慢被足,马可能运的慢一点,但也会有。” “谢侯爷。” “是我谢你,你们在这里辛苦了,但切记一点,我为的是永远征服这里,而不是一时的杀戮。为长久计,慎杀。但必杀之人,一定要杀。” 张环哈哈一笑:“给他讲这么复杂他听不懂,我也听不懂。” 杨延瑛听得懂:“所有贵族杀,所有领民农奴,顺者赏,逆者杀。” “行,有听懂就行。” 刘安站了起来:“我去见一见灵隐寺的高僧,你们注意一点。对九妹说话别太混。” “侯爷放心,有我呢。这是我亲妹子。”张环哈哈的直笑。 他的军阶比杨延昭低一级,交情相当不错。 刘安离开。 阿苏家,阿苏家主灵堂。 一个中年和尚带着一群年轻的小和尚正在作法事,两位须白的老僧在不远处的棚下盘膝而坐。 刘安到了,也没有人去叫两位,而是自己拿了一个浦团也坐在了棚下。 两个老和尚睁开了眼冲着刘安双手合什点了点头,刘安也依样回礼。 刘安开口问:“大师从何来而?” “从上国而来。” 刘安再问:“大师为何而来?” “度已度人。” 刘安第三问:“何谓佛?” “佛为觉,自觉、觉他、觉行!” 刘安点了点头,施一礼起身准备离开。另一老僧问:“听谓施主信道,何谓道?” 刘安回答:“存在、变化、消亡既为道。” 那老僧又说道:“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善哉!”刘安再施一礼:“没请教两位大师法号。” “贫僧觉远(觉悟)” “有礼。”刘安第三次施礼:“阿苏灵隐的修建还要劳烦两位大师辛苦,晚辈还有要务,告辞。” 两位高僧起身,看着刘安远去又重新坐下。然后相互对视了一眼,再次闭上眼睛静心而坐。 他们和刘安之间的话不多。 这就是中文厉害之外,看似没说什么,可深意就在这些废话之中。 刘安问他们从那里来,他们心里很情况,若说自己来自灵隐寺,估计他们要倒霉。刘安问他们为何而来,他们要回答给人作法事,估计这会已经给扔进海里了。 两人的态度无比坚定,我们就是代表中原上国佛教来这里给小倭子上课的。让他们明白,谁才是正宗,谁才是上国。 第三问,听起来是问佛学。 能成为高僧那个不是脑袋够好用的,立即借佛学回答。我们很守规矩,也会教导这里的倭人和尚守规矩。并且将这种规矩发扬光大。 一句道学反问,刘安的回答在他们听来。就是我到倭岛我有理,我收拾倭人我有理,那些需要去死的全部去死就是道理。 觉远的回答更妙,我替你安平侯去收拾那些不守规矩的。 这然后,刘安才问了两人法号。 估计要是刘安不满意,连法号都不会换,直接就换人,严重就把他们沉海了。等他们上道,刘安马上就给他们在这里修一座灵隐寺。 所谓的大师辛苦,是让他们自己作主,想修成什么样尽管修,只要把事给我办好。 小和尚能听懂吗? 不能。 小和尚只当是这位侯爷对佛门是善意的。 刘安的护卫能听懂不? 不能,他们只当听不到,听到也当没听到,何来能听懂还是不能听懂。 刘安没有直接离开,到了阿苏家主的灵堂上了一柱香,然后静坐了一柱香的时间,然后用一块丝帛写下:安平在、阿苏昌。六个字。 阿苏家守灵的家老跪伏于地,大礼送刘安离开。这才起身找来锦盒将这块丝帛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这是刘安对阿苏家的承诺。 刘安离开灵堂。 “你们散了吧,我随意的走走,不会走太远。” 第三零七节 第一次的九人会议 傍晚的时候,潘秭灵找到刘安是在海边的树林边一块巨石上。 刘安正躺在巨石上看着夕阳。 潘秭灵示意护卫不用跟来,到了巨石处身形灵敏的就跳了巨石,然后坐在刘安的身旁。 刘安没睡着,只是躺着。 刘安说道:“夫人好身好,我是爬上来的。” “夫君有心事?” “没事,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也是因为没地方去,大伙都在忙,回外书房的话,杨家九姑娘在讲战略布局,我去只是打扰。去衙门,他们还以我去视查公务,会紧张的。其实他们很辛苦,也作的非常好了。今年秋天就会有第一批少量秋蚕,明年春天会更后,到了明年秋天的时候,会迎来第一次真正的丰收。” 潘秭灵靠在刘安身旁:“那夫君不回我这里。” “我没想好怎么和你解释这事,有一种被……黄袍加身的感觉。”也是这里没外人,否则这话刘安是肯定不敢说的。 潘秭灵没害怕,很平静的说道:“我再次回汴梁的时候,会有大变化吗?” “不知道,这需要机会。但近几年肯定不可能,至少也是几年之后了。”刘安如实回答。 潘秭灵对刘安说道:“我可以几年不回汴梁。” “有什么办法?” “夫君不是要去西北嘛。” “是。” “夫君从西北回来绕个道,从大名府回汴梁。我呢在这里住上几个月,接到你的信之后就去大名府。大名府有我潘家祖宅,我若有喜,只说身体不舒服,又只是一个妇人,回不回汴梁谁能说什么,等孩子出生……” 没等潘秭灵说完刘安就坐了起来:“胡闹。” “夫君。” “听我说,你想差了。我暂时不让你在汴梁不是因为怕什么,而是此时我为新贵,肯定有许多墙头草会让家中女眷上门找你拉近关系,我不需要阿猫阿狗都混过来,所以暂时躲一下。” 听刘安一解释,潘秭灵表示明白。 刘安又说道:“我换个说法,你就说,水师现在换帅,新帅能服众吗?” “不能,因为新帅连军赏都发不起。” “这就不结了,有水师在手,没人敢动我。除非是……你的父亲,我的岳父对我们夫妻下狠手,这个无解。除了他之外,当今官家,咱们的姑丈,也拿咱们没办法。” 潘秭灵掩面而笑。 自己的父亲怎么可能对他们夫妻下狠手,这不可能。 “所以,安心了吧。乖,等我处理了西北的事情之后,陪你养胎。让自己的婆娘躲在老家乡下养胎,这男人也真有脸。” “恩。” 刘安捧起潘秭灵的脸:“还有,咱们家不是在造反,我只是想让我们汉人更强,不再受人欺负,也把那些欺负咱们的人打的惨惨的。” “那,回屋。” “恩!”潘秭灵脸都红了。 是刘安背着潘秭灵回去的,路上也没有回避谁,就这么回到阿苏庄园。 回到庄园,刘安对潘秭灵说道:“倭岛天然沙浴是在鹿儿岛,不过那里现在不是咱们的地盘,在这里也可以,用很热的温泉水把净沙加热,然后穿上棉制的衣服潜埋在沙子里两刻钟,非常特别。” “原本我打算带你尝试的,可马上要回汴梁了。” 潘秭灵一脸轻松的说道:“等夫君下次过来,什么鹿儿岛都在咱们的控制下。” “恩。” 刘安和潘秭灵的屋熄灯了。 这个时候,阿苏秀却还在另一间屋很认真的跟着李清莲学习礼仪。 在旁边的墙上挂着一份清单。 初级的是阿苏秀要学习的坐姿到拿茶碗的手法,餐桌上用筷子的指法,手肘的角度等。 然后中级的从抹茶、插花、书画。 高级的有周礼、天宫、内宰、女则等书籍。 阿苏秀非但没认为麻烦,反而非常认真的投入其中。 眼可见。 安平侯爵娘子是名门大家千金,举手投足之前的气质就碾压了自己。 而这位清莲姑娘仅是一个妾,却是琴棋书画、茶诗花乐无不精通,不用眼睛看仅凭手指就能分辨衣料。 她,阿苏家被一直称为最有才华,最尊贵的女儿,现阿苏家主。 与这两位相比,阿苏秀内心的感觉就象是自己看那些家中普通武士的粗浅农妇一样。她要学习,她要从质上改变自身。 次日,刘安召开了一次倭岛这边的军政大会。 参加会议的一共是九个人。 分别是三位武官,三位分管民、财、工的文吏。以及三位分别负责码头、船队、商市的杭州商盟长老。 会议中就筑紫的未来一年发展方略作了布局。 会议结束的时候,负责财的文吏说道:“侯爷,你要回汴梁,有件事情虽然还没有正式递上文书,下官还是想给你说一声。” “讲。” “前几天金陵商帮在船头到了这里,他们是来采购海货的。他提了一句,说是金陵商帮计划筹措八百万贯至一千一百万贯。希望可以献金于侯爷,他们想要冈井家的大宰府。” 原本已经结束会议准备离开的刘安又坐下了。 其余人也都跟着坐下,重新打开了记录用的小本。 这事虽然没有公文,但确实是关系到整个筑紫岛利益的大事。 陈容这时说道:“侯爷这事我也知道,我见过萧家太爷,是上次在苏州采办的时候见到的。” “说说。” “金陵商队在幽州买了一批女真战俘,原本想训练成马夫的。但这批人被买回来之后不想当奴隶,他们提出愿自赎。可他们没有钱,却有一个非常吸引人的情报,他们画了一副非常详细的海图还有地图,并且愿意为先锋。” 陈容说完也没隐瞒什么,直接拿茶水就在桌上画了一副简图。 只看这如怀抱一样的海岸线,还有那奇怪的如牙齿一样的内海湾,刘安脱口而出:“原来如此,看来传闻是真的,女真人曾经和高丽人联手,偷袭过。” “是。那几个女真战俘表示,他们可以召集到曾经去过人。现在高丽被咱们控制,依萧太爷描述,高丽海盗的是从高丽这个位置出去的,他们也在这里的人。” 第三零八节 还是有私藏 又是一个高丽半岛的地图,然后位置就是在居漆山。 “这里是高丽崔氏的地盘。陈掌柜你亲自去一次开城,拿我的令牌去见石保吉将军,让他把居漆山翻过来也要找到那批海盗,然后就不需要我明说了吧。” “明白。” “献金的事情这样办,钱不要收。但要列出账目来。这一战我准备动用高丽兵来打,石保吉将军需要多少军费,金陵商盟把钱给他。高丽人怎么发赏赐咱们不管,一切由石保吉将军作主。” “明白,一切依候爷吩咐。” “还有,让金陵商盟把地方占了之后,一定要建铜坊与钢铁坊,铸钱的事情绝对不能停了,一定要再加速。陆上出兵,张环,你带杨家九妹抽个时间去见一下石将军。筑紫岛的军费就不要让金陵商盟出了,这本就是咱们应该打的仗。” “最后,既然高丽兵拿了军费,就别动战利品。这是规矩,金陵商盟出了钱,高丽兵拿钱打仗。所以战利品二八分,张环你拿二,用来赏赐倭兵。” “懂。”张环点了点头。 “没别的事就散了吧。提醒一句,家里把嘴管住,往小了说这叫私自结交外邦,往大了说……” 刘安没说下去,所有人都懂。 特别是杭州商盟,消息封的极严,能上船往这里来的都是最可靠的,几代人在商号作工的老人手,新人一个都不带。 在这里发财,家眷可都在中原呢。 若真有什么事,朝廷翻脸非说个严重的话,抄家灭族是正常的处理结果。 但。 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三百的时候,人就敢冒着杀头的危险。 此时,占城、阿苏山、开城、广州、杭州、金陵以及正在开发泉州新港、武清港、莒城港。这些连在一起,投入一千贯,只要没有海里翻了船,一年之后能挣到五千贯。 百分之五百的纯利。 而一个船工,最低也能一年纯挣三百贯。 杭州城最高的工匠才一个月四十五贯,可他们还在吃饭、穿衣。上了船吃穿都是船主负责,只需要用心跑船就行了。 没有人会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散了吧。”刘安起身离开。 次日清晨,刘安离开。 潘秭灵前往码头相送,刘安临上船的时候潘秭灵突然说道:“杨家九姑娘在这里帮夫君处理大事,夫君没有一份心意。” 刘安差一点脱口就问潘秭灵,你没给她钱吗? 没钱有珍宝也行。 但潘秭灵小声说道:“心意。” 刘安有点不明白,可却不能等潘秭灵说第三次,再说下去杨家九姑娘的面子不好看,潘秭灵的面子也不好看。 刘安立即说道:“心意肯定是要够特别的,你让我想想。” 潘秭灵看刘安似乎明白了,也不再催。 礼物,什么礼物最合适? 刘安想了想把腰上那只铜制的单发喷子取了下来,几步走到杨延瑛面前:“九姑娘,一点心意请一定收下。杨府那边有我刘安在,必保你杨家进爵,此物极危险,具体的用法让铁莺教你,切记,此物非常非常的危险。” 杨延瑛没半点扭捏,很大方就接了过来:“谢过安平侯。” 刘安又来到潘秭灵面前:“我走了,注意安全。” 潘秭灵点了点头:“夫君放心,若真有什么危险,我一定先跑。” “这话我爱听。” 刘安突然伸手想抱一下潘秭灵,却被潘秭灵用手推住:“夫君,你这衣服挺轻便,但切记到杭州的时候要换装。” “恩。” 刘安上船后第一句话就是问铁头:“铁头,咱们的紫貂皮如何?” “主君,还有一千张在手。” “办的好。”刘安松了一口气。 他一直没机会和铁头对口风,但之前讲过,若保不住自己的私房钱,就要有壮士断臂的决心,取二存一。 事实上,刘安真正从辽国弄到手的是三千多张紫貂皮。 账册上写的是三千张整,但行商麻,商人总会多备一些以防止运输的时候有不小心损坏的,所以还能多近百张紫貂皮。 账册什么的对刘安不存在,用完就烧。 这种快钱,抢一笔就闪了,刘安绝对不会再作第二次。 而在码头上,看着刘安的船远去,潘秭灵轻轻一提裙解:“快,快去仓库。” 阿苏庄园某个直接在山洞中修的仓库内,潘秭灵看着那一只又一只的箱子,开心的合不上嘴:“终于扣下了,紫貂皮。辽人有多少紫貂皮,这怕是他们数年的库存,马上,马把最差的给我挑出来。” 跟着潘秭灵的杨延瑛不明白,为什么要挑差的。 潘秭灵对杨延瑛说道:“找几百张黄鼠狼的皮,然后再加上几十张差一些的紫貂皮,然后就在汴梁城外,或是我家庄园内,不行,还是城外的庄子内烧了,要让整个汴梁都知道。而后,再去讨要其余辽商欠咱们的一千张紫貂皮。” “咱自己烧的,辽人难道还能赔给咱一千张?” “不,辽人不会赔。但因为大量的紫貂皮被失火被烧,因为紫貂皮极为稀少,而且要深入山林去抓,夏天的紫貂皮不值钱,可冬天的却是价值极高。所以没有人在夏天猎貂,冬天时,深山老林积雪厚一丈。” 杨延瑛还没有懂。 潘秭灵倒是直接说明白了:“就是说,其余的一千张能卖出至少两千张的价格来,然后手上还有一千张,只要控制出货量。我手上的两千张紫貂皮可以卖到至少四千五百张的价格来。” 杨延瑛听懂了,脑袋只有两个字。 奸商。 潘秭灵却很得意:“有资格穿紫貂皮的,至少是三品诰命,能到三品诰命的家中也是侯爵往上,或是朝中正四品往上的大员,他们不差这点钱,只差没好东西。” 说完后,潘秭灵看着杨延瑛笑了:“我重说一句,是在汴梁城卖到幽州我家安哥儿采购十倍以上的价格,刚才说的只是依汴梁城的价往上加。” 真黑! 潘秭灵又说道:“拿下大宰,我再送你一套长袍,而且是挑最上等,颜色相近的。你可以用来孝敬母亲。” “真的?”杨延瑛面带喜色。 第三零九节 护短 潘秭灵重重的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 杨延瑛脸上出现一丝笑容:“小小一个港口,看我去高丽向石护国使请令之后,踏平了它。” 潘秭灵还有一句没说。 那就是,她有着比别人更大的优秀,你只有几十张紫貂皮挑出颜色相近的很难。 可潘秭灵有两千张,挑色泽相近的便会非常容易。 就算有商人采购到紫貂皮,也会以一个合适的价格交到自己仓库里,只有自己才有给貂皮配色的能力。 杂色二十六张皮的价格与色泽一至的二十六张皮价格差三倍起。 那个贵族会制作一件色差巨大的长袍呢。 潘秭灵想的一点错也没有。 事实上,幽州那边作生意的商人,偶尔换到几张紫貂皮也都会收起来,然后考虑或是交给安平侯爵府,出了收的多了,以两倍的皮数去换一套色泽相近的,多出的一倍皮就当作补偿。 刘安拥有两千张紫貂皮的事情在幽州不是秘密。 但刘安怎么得到这些紫貂皮的,却是秘密。 真正知道过程的一个也没有。 幽州是刘安打下来的,就算这些皮货是刘安抢的,谁也没话说。 再说刘安。 从阿苏山这里的港口到杭州海上的直线距离是一千八百里。逆风不好说,顺风的话两天半就能到杭州。 两天后,刘安到了杭州。 刘安人刚到杭州知府衙门就见到从广州回来的钱若水正在和人叫板。 “盐,每一粒盐都属于我们盐仓监管。只要船在码头停了,这就是我们杭州盐仓监管的事,你在海上,跑到那里我们也管不上。没有正式的公文,就是私盐。” 钱若水坐在一旁一声不发,杭州知府装听不到,他还在看风向。 这时,一个武官站了起来:“这是我皇城司的盐。” “你算什么东西?”那文官指着武官就骂。 这时,刘安入内。 穿着便服的刘安很年轻,除了衣着华丽之外,除了认识的人之外,大部分杭州的官并不知道刘安是谁。 连杭州知府都不认识刘安。 两名衙役拿着长棍正准备挡刘安却见两个原本就在这里的禁军直接将那两名衙役按倒在地。 刘安扫了一眼那名盐仓监的官员一眼,径直向首座那里走去。 钱若水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赶紧站了起来。 杭州知府多有眼色的一个人,连钱若水这名正四品的拥有官家亲笔写旨巡查水三司的京官都站起来了,他怎么可能会不站。 刘安冲着杭州知府点了点头,然后坐在杭州知府的位置上。 这里有两个上座。 杭州知府的在左,钱若水的在右,因为钱若水是客,所以礼貌上让开了左边的座位。 刘安坐下之后开口说道:“我来告诉你,他算什么东西。受官家亲令,皇城司在职。皇城司干的是什么活,用自己的血来为官家,为大宋刺探外敌试图对我大宋的不诡之行,若非皇城司,就不是我大宋攻辽,而是辽人南下。你现在告诉我,他是谁?” 这年轻人是谁? 连杭州知府的椅子都理直气壮的占了,而且说话口气这么大。 突然,刘安将杭州知府的茶碗砸在那位盐仓监的面前:“我还告诉你,你管不了事他能管,你不敢动的人,他敢杀。现在告诉我,他是谁。你又算什么东西。” 钱若水进来后没说话,因为他理亏。 这批盐是运往武清的。 就是不想交税,秘密的分给河北两路的军中使用之外,还用来运到幽州挣一点外快。毕竟皇城司在幽州甚至是幽州以北活动是要经费的。 皇帝在有些事情上非常大方,可在这方面有点小气。 给钱了,但根本不够用。 钱若水亲自过来原本是想说和,补一点钱,然后让盐仓监睁一眼闭一眼就算了。 可谁想,刘安一进来就翻脸。 皇城司的人却是心里暖暖的。 不愧是四武勋家的人,对禁军兄弟那真没话说,不由分说就护短。 整个知府衙门的人都惊呆了。 这是谁? 刘安依然没介绍自己,对钱若水说道:“钱兄,既然你人在这里,那么大食国的使节应该也在杭州。” “是!” “带上来。” “是!”钱若水前后只说了两个是字。 钱若水往外走,刘安才吩咐:“收拾一下地面,各人先按自己的位置站好,脸上表情别那么哭丧着脸,要有我大宋的威仪。” “还不赶紧。”苏州知府猜到了,能这么年轻,这么大势的当朝只有一个人。 崇正殿学士、秘书省正监、兵部侍郎、安平侯刘安。 很快,三个人被带了进来。 这三人分别是正使,武官副使,还有财务官。 是大食使节团中官最大三个人。 刘安开口问道:“听得懂汉话?” 那位呼里哇拉讲了一大堆,刘安只是轻轻的摆了摆手,铁头直接抽刀就砍。这不是作假,而是真砍。 谁想,铁头的刀才挥起来,那正使卟通一下就跪了:“听得懂,听得懂。我刚才说的话是,我大食恶商有违大宋法规,杀的好,杀的好。” 站在门口的钱若水差一点就笑出声了。 他懂大食语。 他知道刚才这正使是在说竟然敢劫持使节团,而且将他们关进小黑,而且屠杀大食商人等等。 可没说完,铁头一刀就让三人全跪了。 “赐座。”刘安听不懂,可会猜。 在场的人也一样。 刚才的语气与神情和现在完全不同。 有座,有桌。 刘安说道:“写,用你的语言还有我大宋的语言来写,写你代表大食国王向我大宋国王就广州城大食恶商的行为道歉,然后保证所有人,无论是商人,还是来这里游玩的,必定遵守我大宋律,敬我大宋子民。” 刘安站了起来:“不写,若写的不够真诚。全部绑上石头沉入杭州湾喂鱼。好好写,我让你作生意,可以挣大钱。” 刘安打了一个响指。 铁头立即从怀中拿出三块丝绸的样布来。 这种丝绸放在杭州府官员眼中,也就是中等中吕,和上等下品都有很大差距。 可杭州的官看的清楚,这三个异邦人眼睛都亮了。 第三一零节 不是不讲理 三块丝绸,一块正红,一块水蓝,一块亮紫色。 刘安说道:“拜占庭皇帝,会用两倍黄金的价格采购这紫色的,我说的对吗?” “对,对,全对。” “拜占庭皇族被称为紫色幔帐下的贵族,而正紫只有我可以提供。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一块都带不出大宋。你们一路回去也挺远,海上也危险。我作人很公道,紫色的用重量算,最低等重三倍纯银,最贵六倍。” 刘安说完转身对知府说道:“介时劳烦,让咱们的客人也见识一下何谓上等丝绸。” 刘安把上字咬音极重。杭州知府秒懂,这意思是把最顶级的收起来,先拿上等下品让他们见识一下就够了。” 写,马上写。 汉语的华丽言辞大食使节团长写不出来,用他理解的话语很用心的在写。 连写了三遍,刘安却根本没看。 一直到钱若水点头,这才让他正式抄录一份。 末了,铁头带人捧着六卷中等中品的紫色丝绸给了三人:“一点小心意,用于给三位压惊,外面还有两担杂色丝绸,用于给你们的船员压惊。” 说完,刘安挥了挥手。大食使节团长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 很快,一只七彩金刚鹦鹉就给送了进来。 刘安看了一眼:“吾皇万岁。” 刘安连说十几遍,那鹦鹉就学会了:“吾皇万岁。” “护好了,这是给官家的礼物。谁有空再教一点吉祥话。”刘安吩咐之后铁头派人将金刚鹦鹉接了过去。 刘安又说道:“咱们的贵客要照顾好,安排一下找几个先生让他们学习一个汉话,学一学写字。也学一学守规矩,最重要的是,不应该让他们知道的,永远别让他们知道。” “还有,从今天开始杭州内市面上不再经营衣料,全部改为成衣铺。成衣铺采购衣料这事要有一个安排。衣料的市场放在杭州之外,或是偏僻的地方。这里的番商会越来越多,别让他们摸清了咱们的底。” 杭州知府立即迎上来:“刘学士,这事你放心,我杭州府上下一定办好。” “三倍等重银子,这利够厚了吧。” “够,够。” “走了,盐仓监没错,但有些事情要变通一下。招呼好咱们的客人,府衙上下内外都辛苦,贪污者流放,但谁家没点小生意。” “是,刘学士说的正是,就是这么一个理。” 刘安点了点头,走到那位盐仓监的官员近前,然后贴近对方低声说道:“官家要谋的是整个辽国,你恪尽职守没错,但有些事情确实不能放在明面上。得罪之处请见谅,若心里依然不顺,可上述弹劾,我叫刘安。” 说完这话,刘安才离去。 刘安说了什么,没第二个人听到。 看刘安走远,那官突然喊道:“刘学士。” 刘安回头,那官长身一礼,什么也没说。 刘安回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 杭州知府这才说道:“皇城司为官家办事,有些事情你等不要过问,不要插手。今日之事不要外传,否则别怪本官办你一个通敌之罪。” “是!”所有人官员齐声回答。 皇城司的校尉赶紧对杭州知府施礼:“我等公务之外,断然不敢影响各位公差,今日之事揭过不提,容在下请各位在杭州新建的摘星阁喝杯酒,请一定赏脸。” “客气了,酒要好酒。” 面子是人给的,皇城司的人虽然干着刺探敌情,内部监视的活,可依然不敢得罪文官,他们断然没有他们的后辈锦衣卫那么牛。 可有刘安撑腰。皇城司的人也敢开口请文官喝酒。 刘安在杭州根本就没打算停留,当天就坐上官船从隋唐大运河的杭州往洛阳这一航道回汴梁。 杭州知府来要送行被刘安拒绝,同样的皇城司的校尉想来送行,刘安也一并拒绝。 只有钱若水一个人来到码头上。 在准备官船的时候刘安和钱若水来到水边。 钱若水对刘安说道:“学士,这次若真有人弹劾,你怕不好给官家那里解释。” 刘安摇了摇头:“解释这种事情,信得过随便有个理由都可以,信不过你说的是真的也不行。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事,皇城司不同于其他的禁军,他们要刺探军情,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财三司不出这份钱,皇城司禁军的卖命钱就要有个地方给挣出来。” 钱若水点了点头:“也对。我会和杭州这边的官员打好交道,他们没错。” “我没说他们有错,而且盐仓监的话说的在理。船在海上他们不管,可靠了岸他们就要管。他们只是尽责,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谁都没有错,可事情的结果偏偏就错了。” “学士,我有一个想法,建一个军港,依现在的情况可以建。不从杭州水师调人,让武清的战俘与登州那边的人来建,位置我已经选好了,华亭江口。” 刘安想了想明白钱若水说的是那里。 后世魔都的黄浦江口,那里确定可以建一个港,后世那里也有码头。 但是。 刘安问:“建一座军港,钱从何来。严禁军中行商是我定下的规矩,这个规矩不能破。一但这个规矩破了,现在看不出来,将来呢?军中必生蛀虫,军再无心作战,只为钱。” 钱若水看了看四周,没有闲杂之人后才说道:“学士,程、祝两家递了帖子想见你。” “程、祝?祁门?” “祝家先辈,三兄弟贩茶在三十年前经营祁门茶行,后分家当地称为十万二公,只说他们家财十万贯。” 听了这话,刘安摇了摇头:“十万钱不可能,十万贯多大一点钱。” 钱若水赶紧解释:“万贯家财为富,十万贯为巨富,程家三房兄弟的家产累计相加百万贯是有的。而且还有祝家,祝家在徽州可是有祝百万之说的。” 祝百万刘安没听说过。 不过祝半城刘安有印象。 并不是他认识这个人,而是这个人是扒灰子的岳父。应该就是这个祝家后人吧。 刘安听懂了:“他们想建港?” 第三一一节 刘安回汴梁 钱若水立即详细的给刘安作了分析。 “当下出海两大港。杭州商盟护着杭州港,他们肯定优先考虑的是杭州商盟内各商号的利益。明州港够大,明州没有巨商,可中小商人们之间的联盟却是极紧密的。在这些人背后又有学生的父亲代表汴梁小中小商盟相助。” 听钱若水这么一解释,刘安倒是能够理解。 钱若水继续说道:“西北商盟不用说,他们走的是西北的货。河北两路连年战乱,没什么大商,再说他们那边有武清港还有正在修建的莒城港。闽越有正在扩大的泉州港,他们的茶山田亩今年增加了四倍,瓷器窑增加了十五倍。” 刘安问:“苏州呢、江南西路呢。” “苏州与杭州商盟联手,江南西路在助闽越,同时与明州那边关系紧密。” “你的意思是,唯有当下徽州商帮没有出海口。” “是,他们的钱不够,但却有蜀商愿意联手。” 刘安点了点头:“行,这事我会考虑,让他们来汴梁见我。要快,因为我在汴梁待不了几天。” “好,我去安排。” 刘安又说道:“我回汴梁,这边的事情钱兄多费心了。” “应该的。只是不需要我陪学士回汴梁,和谏台的人打交道,我有心得。” “不用。我不会和他们冲突的,我在汴梁办完我想办的事情就会去西北,也不瞒你,西北出乱子,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猜测是党项不服咱们的贵族在暗中出钱、出兵器挑动西番的人。” 听完刘安的解释,钱若水说道:“我有一策。” “说来听听。” “以番治番。” 刘安听这话后在思考,这法子自古相传有无数人用过,但具体操作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钱若水继续说道:“两个小建议。其一,胡旦权夏州,党项人暗中搞了这样的鬼。无论真假,学士不用弹劾他,写封信只说担心,胡旦是一个极重情义,而且非常在意颜面的人。无论是学士举荐之恩,还是他治下之地出了乱子,他都会有所行动。” “他,靠得住。” “不试试怎么知道。” “也对。” 钱若水再说:“接下来,秦凤路与泾井路开始招番人入兵籍,让熟户来对付生户,或有作用,但具体需要一干吏来实施。” “恩,我记下了。” 刘安也明白,想法容易,操作难。 历史上西番五十三族可以说把西北折腾的够呛,反反复复。 当然,刘安更愿意相信是历史上的北宋太软蛋,而且在享受上大方,在治理边疆上小气,这才造成了西番那边的上百年的时间给北宋不断的找麻烦。 两人再说什么,刘安上船准备回汴梁。 几天后,汴梁。 船一到码头就刘安就吩咐入宫,在门口递了身份牌之后,立即得到了皇帝的召见。 皇帝在书房之中等着刘安。 因为时间差,皇帝给刘安的旨送往高丽,刘安没收到。 刘安人还没进书房,就听到有声音传来,似乎在说吾皇万岁、天佑大宋之类的话。 刘安进屋,将鹦鹉递给屋中的太监,然后上前施礼。 “快坐,快坐。”皇帝见到刘安很是开心。亲自过来迎接刘安,那怕只离开御座走了两步,史册上也会写着崇正殿学士刘安回京,未归见就入宫觐见,帝亲迎之。 “官家,臣急着回来有三件急务。” “急务,不急。”皇帝示意刘安先坐,然后吩咐人给刘安准备点粥食。 有小太监先送来茶点,皇帝才让刘安开口:“可是高丽有变?”问完,皇帝一摆手:“都退下吧,朕和安哥儿聊点家事。” 太监宫女都退离,皇帝才说道:“高丽纵然有变,也不是什么大事。” “姑丈,高丽没大事。石将军到了高丽之后训练高丽兵马,第一次对敌就围杀十万女真、渤海联兵,令女真人胆寒,边境女真各部落往北退离二百里。所以高丽没事,这次高丽王为感谢姑丈,献上贡品无数,请赐封。” “在侄儿离开高丽前,高丽崔相公对侄儿说,无封不正。” 哈哈哈。皇帝爽朗的大笑几声:“封,加封高丽王……王什么来着?” “王询!” “对,加封高丽王询为高丽郡王,赏赐……你看仓库有什么,依高丽贡品数量增加随便赏点。这果真是小事。” 皇帝脑袋里这会有正事,他要说服刘安来让其父刘浪认个亲。 一个小国成为大宋属国,这事他还没有意识到其意义或是价值。 不过,刘安既然说有三件要务,皇帝还是要给面子的:“这样吧,先吃点东西,沐浴更衣。朕请三位相公入宫饮茶。” “是。” 刘安就在皇帝书房吃了一点粥,而后去沐浴更衣的时候,从金铜矿回来的刘承珪过来了。 刘承珪在刘安换好衣服后坐在一旁。 “刘叔,这是有事?” “有,而且是大事。这事连叔都摸不清,要摸准就直接给你一个话,没摸准就商量几句。”刘承珪忠的是皇帝,若非如此,这事刘承珪直接能反对了。 只听刘承珪说道:“官家对刘美人不错,但这个刘美人有些不知足。想要更高的封号,这一点杂家甚是不喜,但官家想,所以杂家摸不准。” “这事,后宫之事外官不好插嘴。”刘安直接就想绕开这话题。 刘承珪说道:“有关系,因为刘美人在鼓动官家助她认亲,认你父为兄,你们同出刘氏蒲编一堂。” 刘安没接话,只是心说,果真来了。 历史上没这一出,因为真正的历史上刘浪都没有在史书上留名。而刘娥靠的王钦若等人上位,可现在王钦若是死还是活刘安都不知道。 扔到大夷州那地方…… 刘安实在猜不到,王钦若现在是怎么活着。 “刘叔,你怎么想这事。” “这事,依你也不好选择。但寇相公那边怕是不好过,我虽不喜刘美人想上位之心,但为官家也只好如此,而你也一样。但是,这事唯有你可以……”刘承珪把手掌、手背翻了几下。 第三一二节 皇家的大礼 刘安摇了摇头:“我也拒绝不了。但有一事,我想听刘叔一句真心话。” 刘承珪点点头:“放心说,杂家让人退离便没有人敢偷听。” 刘安先说道:“刘叔,你百年之时,我给你送终。这话不是虚的,咱们同姓,五百年前必是一家。但刘娘子这事我虽不得不答应,但若有一天,她在后宫作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我必除她。” “安心,到时候老叔先送她上路,再以死向官家谢罪,若老叔先走,宫里还有老叔的徒子徒孙,必有忠义愿赴死之人。” 刘安想要的是一个态度,而不是死活。 刘承珪给的却是一个终极答案,这仅仅是态度了。 此时刘安倒有一种疑惑,话说五鬼这个说法是几十年后王曾提出的,那是王曾已经成为宰相。刘承珪就是五鬼之一。 可刘承珪在刘安的了解之下,作大宋作了许多好事。 他整理并且守了新的度量衡规则,编过史书,而且还亲自带兵对抗过辽人。这样的人怎么就是五鬼了。 难道说,一切因为封禅? 那么,自己要帮助皇帝封禅,将来王曾会认为自己也是五鬼吗? 太远了。 刘安现在想不到那么远。 两人大眼瞪小眼却没话说了,都在各自思考。 这时,突然有小太监在门外高呼:“娘娘传召刘学士觐见。” 刘承珪站了起来:“娘娘召见,赶紧去吧。” 刘安点了点头,让刘承珪帮自己看看衣服有没有穿整齐,冠有没有戴正,然后赶紧就往外走,跟着宫女往后宫而去。 皇宫,皇后宫中刘安第一次见到刘娥。 见到刘娥的一瞬间,刘安的感觉就象是见到了一位女先生的感觉。刘娥穿衣并非华服,简洁、偏中性、带着很浓的书卷气。 人淡妆轻粉,头发也简单的梳着,并没有穿宫妃应该有等级的华服。 “安哥儿,你送个鸟儿叫什么?” “回娘娘的话,这是大食使节送来的,我给起名叫金刚鹦鹉。若娘娘不喜这名,请娘娘赐名。” 郭皇后淡然一笑:“名字起的好,以往见到的鹦鹉和此鸟比,倒是太小了点。”大宋这个时代有鹦鹉,但却是比麻雀大不了多少的黄绿鹦鹉。 这时有宫女抬了椅子过来。 是椅子不是圆凳。 这区别可大了,因为刘美人在皇后身旁坐的还是圆凳呢。 刘美人已经把刘安想的很高了,可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这刘安怕比自己想像之中权势更大。 刘安坐下之后立即说道:“有件事臣在回汴梁这一路上就思考了很久,已经想好准备回汴梁就搬救兵,臣请娘娘相助。” “噢,有事让安哥儿为难,这事本宫给你作主。”郭皇后内心也没当回事,真正有国事的话刘安不会在这里讲,在郭皇后心刘安是一个非常懂分寸的人。 刘安马上说道:“臣在幽州的时候对辽人玩了一点小手段,以低价搞到了一批紫貂皮。但辽人也没有这么多紫貂皮,所以现货不多,其余的打的是欠条。臣刚到高丽,这事还没有处理好,我家娘子就到了,结果……” 听到这里,郭皇后先是一愣,转而用扇挡着脸笑了起来。 皇帝搞了些鬼,让潘秭灵出海是为了抓刘安得到高丽王给了四十名高丽贵女的事,结果谁想到竟然抓到了刘安的紫貂皮。 郭皇后心说,皇帝听到这事,肯定非常开心。 可脸上,郭皇后却很是关切:“那结果呢?” “还好臣聪明,还藏了三百张。我家娘子这次没急着回来,正到处找我的仓库,估计还有两只红珊瑚也保不住了。臣请娘娘帮我一把,我需要找个地方藏货。” 这一次,郭皇后连扇子都挡不住脸了,笑的花枝乱颤。“好,好,这事本宫作主,禁军顺皇城内的屋给你一间,你自行改造。不过本宫先说好,若被发现,本宫可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话说,这次北行,可有给本宫带礼物回来。” “自然是有的。” 刘安立即递上礼单,而后还补了一句:“紫貂皮的事请娘娘再等几天,这是要从我家娘子仓库里拿出来的,她有两千张,其中一千张实货,一千张辽商欠条。” 郭皇后已经笑的肚子有些疼了,示意刘安别再说话。 缓了好一会,郭皇后说道:“有件事,刘美人提及,本宫认为合适,找你通个气。” “请娘娘吩咐。” “佑哥儿年龄不小了。想定一门亲事,所以找你来说说。” 赵佑定亲! 这事说小,就是先订个亲,等年龄到了正式成亲。 可说大! 赵佑是满朝文武内定的太子人选,太子定亲代表着选皇后。 刘安立即有点紧张了:“娘娘,三位相公可知?” “不知,正好你回来,所以先找你说说。” “请娘娘直言,是那一家?” “两家。” 两家? 刘安越发的感觉这事不普通了,此时订亲两家就代表着汴梁城中的勋贵势力要有些许变化,或是大变,或是让某一家再进一步。 郭皇后也没让刘安再猜,直接说道:“一正一陪嫁。正为潘家十七姑娘,陪嫁是你的弟弟,刘家三姑娘。” 瞬间,刘安感觉脑袋有血往上涌。 若非自己年轻,这一下就能晕死过去。 潘家十七姑娘不是别人,今年才七岁,是自己岳母承安郡主的掌上名珠,是自己夫人潘秭灵的亲妹子。 自己的三妹刘静却是和赵佑一样大。 整个皇后的宫里突然间静的可怕,这样的安静足足十秒之后,刘安才回过神来,立即从椅子上起来。 刘安跪了。 这不跪不行,这事有点太大了。 皇后不给承安郡主讲,也不给自己岳父讲,先给自己说。 刘安有一种莫名的压力从心底升起。 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结果是什么? 一句话。 皇家要扶刘安上位,这是刘安此时唯一想到的答案。 不对,这是刘美人所建议的,这是她的示好,是礼物,还是有什么阴谋? 刘安额头上流汗了。 第三一三节 臣惶恐 换成谁,这个时候也不可能不紧张。 “娘娘,臣,惶恐。” 郭皇后微微的点了点头,看来刘安意识到了。 为什么刘美人的建议皇后能接受,理由有三。刘安眼下绝对是辅佐未来皇帝的第一人,也是唯一的人选。 赵佑几乎奉刘安为师。 而且刘安还年轻,在朝中现在就有这样的地位,那么未来的五十年呢。 当下赵佑的两位伴读,一个是十二岁的范仲淹,才十二岁就已经展露了过人的天资,相信他能和刘安一样在十七岁中进士。 另一个伴读是刘安的幼弟刘逸。 年龄虽小,却是极聪明的孩子,算学天赋何其惊人,在商盟之中已经有小神童之称。 再说潘家十七妹,名门之女,知书达理。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比寻常贵族家的女儿好数倍,潘家女学可是京城最顶尖的,多少中小贵族之女都想去听学,可惜名额有限。 最后说刘安的妹妹。 年龄小,却有一项名头盖过刘安。 会吃!会制香。 小小年龄蒙上眼睛品尝一次烤肉就能分辨出用了几种香料。闻混合香精油便可知用了几种花草。 这等才能名传汴梁。 所以刘美人的建议一提出来,郭皇后甚至没和皇帝商量,先一步来问刘安的意思。 再说另两个理由。 在郭皇后看来,这是刘美人在向自己表露,她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虽然想在宫内争一个位置,但却不敢对皇后有丝毫的不敬。 毕竟刘美人想在刘浪家认亲的事情皇后是知道的。 皇帝和刘美人相识,秘密来往已经十几年时间了,这事郭皇后也是知道的。 而最后一个理由便是,刘安风头太盛,如果结亲的事情成真,汴梁城那些眼红的只能回家洗洗睡了,这是对刘安的一种保护。 当刘安说出臣惶恐的时候,郭皇后笑了:“安哥儿,三相那边你可有问题。” “臣没问题。” “好,三相若无异议,本宫自当招承安郡主入宫。对了,你老实说,除了紫貂皮你还藏了点什么?” 后一句象是审问,却反而象自家人说话。 刘安松了一口气后回答:“其余的都不怎么值钱,却是新奇的方物,臣会把仓库的钥匙给娘娘留一把,娘娘看中什么,若臣仓库里的东西差些,臣想办法为娘娘去搞。” “再给本宫准备一支红珊瑚,不为难你,两尺七寸这么高,可否?” “半年,给臣半年时间,必有。” “去吧!” “臣告退。”刘安施礼后退了出去。 刘安离开之后,郭皇后突然脸一冷,声音很严肃:“在刘学士没有正式回话之前,谁敢多嘴就割了舌头。” “是。”众宫女赶紧回话。 郭皇后明白,这事要成,一定要三相点头。 若说硬办这订亲也不是不行,但三相没点头,必有后患。 从后宫到前宫的月门处,刘承珪就等在这里。 两人见面之后,送刘安出来的宫女赶紧退离,跟着刘承珪的太监也闪的远远的。 “刘叔,娘娘给佑哥儿说了门亲事。” “谁家的?” “我姨妹,潘家十七姑娘。然后让我三妹当陪嫁。” 刘承珪没接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离开了,他只需要知道什么事,有些事情他可以表达,唯这事他不能开口。 不开口也代表一种态度。 这事我知道了,有事你来找我,没事我只是知道。 其实不用细说,听到这事的人都明白一个理。 说是刘安的三妹当陪嫁,但也要看给谁当陪嫁,嫁给谁。 赵佑现在是周王。 成亲之后潘家十七就是周王妃,而刘安的三妹立即就是国夫人。再进一步,就是皇后与贵妃。 依宋制,后一人。妃王人,分别是贵、淑、德、贤、宸。 贵妃仅一人,为后宫绝对的第二人。 再然后才是九嫔、九婕妤、九美人、九才人。宝林、御女、采女各二十七人。不过没听过什么时候这人员配满过。 妃位五名在大宋配满的时代都不多,美人之下只是有个人数罢了。 从后宫出来后,刘安直接去了御花园。 皇帝在这里设茶会,三相已经到了。 刘安入内,告罪之后坐下。 没等人发问刘安就先说道:“官家,臣这次要抱怨一声,官家把臣害苦了。” 哈哈哈! 皇帝仰天大笑,他干过什么他自是知道的。 刘安继续说道:“四十名高丽贵女的事还好我机灵,抓了我家大哥儿潘衮和石保孝孙去顶包,谁让他们笨,一听到消息就想去看人,结果被两位嫂嫂发现,他们惨不惨与我无关,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一次,连吕蒙正这位正经的老夫人都笑的几乎差了气。 寇准轻轻一拍着桌子:“好一句死道友不死贫道,这话讲的有趣。” 向敏中却问:“那不是没事了,你还向官家抱怨。” 刘安伸出两根手指:“两千张紫貂皮,我还没有藏好就被发现了,我成亲后辛苦了很久好不容易存了点钱,这次趁着与辽国梁王谈判之事,使了一点小手段,作了几笔生意,借他的手买了两千张紫貂皮,然后……没了。” 皇帝愣住了,正在大笑的寇准也愣住了,正在倒水的向敏中茶水都溢出来也不知。 吕蒙正一脸的惊呆:“两,两千张紫貂皮?” “恩。两千张!” “来自辽北极寒之后,大雪封山之后的紫貂皮?” “恩,不过还有一千张是欠条,辽人也没有那么多紫貂皮,紫貂是很少见的貂。” 听完刘安的解释,吕蒙正轻轻一拍刘安的肩膀:“节哀。” 寇准却对皇帝说道:“官家,这次你确实坑苦了安哥儿,这损失有点大。安哥儿不象是我,我家中没有人管,钱有了就花,没了就不花。他……不同。” 寇准说的是实话,他发妻已经亡故,现在的是后妻。 后妻宋氏掌家,但不管寇准的俸禄,只管寇准原本家产的收益,那些收益足以维持寇府的一切开销,所以为辟嫌从来不管寇准俸禄的花销。 而且寇准没有儿子,现在还没有过继弟弟的孩子。 第三一四节 编出来的倭国献礼 带着无限同情,以及内心的窃喜。 皇帝亲自给刘安倒了一杯茶:“这事回头姑丈找个机会给你补点。只是,你难道就没有藏点。” 刘安叹了一口气:“刚才娘娘传我觐见,因为那只金刚鹦鹉要赏我,我正好求了个恩赏,请娘娘帮我帮我藏三百张紫貂皮。这也是我长随铁头聪明,否则连这三百张也保不住。这不,我家娘子没回来,正搜我的仓库呢。” 四个老男人听闻又大笑起来。 他们可以同情一下刘安,但也就是同情一下,毕竟肉烂在锅里,又不是让外人抢去了。 吕蒙正这时说道:“说正事,安哥儿说有三件要务。” 刘安点了点头:“先说头一件,我在高丽的时候,倭国阿苏家,阿苏家也就是倭国在筑紫岛的庄园主,他们这个庄园主就象是咱们封在边疆的一种官,管的是官政军民之事。” “明白,你继续。” “阿苏家代倭王到高丽来,高丽南边居漆山有海盗袭扰筑紫岛北边,往往就是得空就打,打完就抢,抢完就跑。而我当时代高丽王回复,我大宋作主,在高丽禁海,渔民备案,没的备案的船只不允许入海,解决了这海盗之事。” 皇帝与三相听完,这事不是解决了吗。 而且这事与大宋关系不大,顺水人情作了也就作了。 可接下,刘安说道:“倭王得知之后,要给官家献礼,七万倭女!” “七,七万!”皇帝大吃一惊。 向敏中也问:“不是七百,或是七十,七万?” “对,七万,但阿苏家表示人送到阿苏家之后会挑选,选优至少五万人献上,毕竟是献礼,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的。” “七,七万。”向敏中说话都结巴了。 吕蒙正倒是很淡定:“史册有记载,当年倭人向汉帝献礼,献上倭女一百二十人,依史册所记载大概是说,中原地大物博,倭人贫瘠,无方物可献,所以只有倭女勉强可以作为献礼的。后汉帝赐铜镜一百面。” 刘安说道:“官家,这人会陆续运到杭州,接下来怎么办?” 皇帝已经懵了。 西州献礼一万匹战马他开心的很,可这七万倭女……,就算是五万!这事…… 皇帝瞬间把视线盯在寇准脸上。 寇准却是若有所思的扫了刘安一眼,看刘安一脸的平静,心说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故事。但眼下的结果就是,有至少五万倭女到大宋来。 过程回头可以问,但这个结果却是必须要面对的。 寇准问刘安:“安哥儿,你怎么想。” “我的谋士帮我想了三策。” “说!” 刘安伸出一根手指:“头一策,勾栏应该可以容得下。” “胡闹!”吕蒙正笑骂了一句,他知道刘安还没有蠢到这种程度,这种方案也敢用。小国献礼你把人送到勾栏去,你让天下人怎么看,大宋还要不要脸了。 刘安左手伸出两根手指、右手伸出三根:“第二策是,让她们自由在大宋找活,官方可介绍婢、仆的活计。最后一策是,全是适龄待嫁,河北两路战乱已久,军中士卒有许多都是流民发配为军,无妻。” 寇准听懂了。 先不懂刘安怎么从倭岛弄到七万倭女,直接的目的就在这里。 寇准当下说道:“派官媒吧,毕竟为妻为妾,这面子上也好看些。” “也好。”吕蒙正表示同意。 大宋很奇葩。 女子嫁不出去,因为嫁妆存不够。可换过来讲,女子嫁不出去也是因为她们眼中不甘心嫁穷军士,她们存嫁妆要嫁的是家中富足的好人家。 真正贫苦的,依然还是有嫁给士兵的。 士兵就就惨了。 话说寇准有多少个妾,刘安真正愿意的话,刘安的妾保证能超过寇准,在质量上与数量上全面超越寇准。 这一点寇准自己都相信。 这就是极端。 刘安可以给家里有几十个妾室,而普通的军士想讨一个婆娘都不容易。那怕是二婚的、三嫁的。 寇准又补充了一句:“等人运到了,枢密院下一道文,只说是官家赐下的,这事其余的部分礼部来办,给倭人总要有一份回赐。” 向敏中说道:“这回赐多少,如何定。” 没错,回赐多少难定,给的多真亏,毕竟这次的献礼朝廷没有得到半点好。可给的少了也不合适,大宋的脸面往那里放。 刘安说道:“我想好了,赐大镜一百面,小镜一千面。这个咱们赐的起。我记得当年大汉时赐倭人铜镜一百,那时铜镜一面放在倭岛价值连城,现在咱们的玻璃镜也一样,其余的再添加一点丝绸、首饰什么的。” “也好。”皇帝认同这个说法。 玻璃镜眼下小镜在民间已经有买卖,虽然数量还不高,但已经是普通人能够用得起的东西。 而大镜民间没有,只是皇帝赏赐贵族与官员家里的。 所以大镜在民间依然是被认为极珍贵的,但工艺已经比之前更好,成功率也是非常高的,皇帝大概知道的价格是,一只两尺大镜成本也就几贯钱。事实上呢,真正的成本怕只有刘安才知道。 咸平的制镜坊已经不用银子作镜,而改用了水银。 有毒。 确实有毒。 不过大宋的道士、工匠玩水银那么多年,他们自然有一套防止中毒的办法。更何况刘安手上仅倭奴就有何止千人。 “赐多少镜之事,再议,本就不是大事。”吕蒙正就没有把这事当回事。而后问道:“再说第二事。” 刘安立即说道:“第二件是也是一件大事,我这一路上都没想到给六部那一部写公文。” 吕蒙正指了指自己:“老掌尚书省,你讲。” 刘安这才说道:“琼崖,流放之地。户部无户籍、财三司无账、兵部无兵册、刑部无律法之官、礼部无礼教之官、工部连琼崖地图都没有、吏部……” 话说到这里谁不明白刘安在说什么,琼崖为什么叫流放之地。 那地方能活下来都不容易。 刘安对皇帝欠身一礼:“官家,可否允许我长随送将我入宫时带的一只箱子送来。” 第三一五节 竟然要消减军费 听刘安要把箱子拿过来。皇帝只是冲着一名站在远处的小太监招了招手。 小太监上前后,刘安说道:“官家有令,让铁头送本官的箱子到这里。” 小太监施礼退下。 很快,两名禁军抬着一只箱子过来放下,铁头只是跟在一旁。 箱子放下之后,禁军便带着铁头离开。 刘安打开箱子取出一只小布袋双手捧到了皇帝面前,皇帝打开一看,竟然是盐,而且是极精细雪白的盐。 “官家,广南东路、广南西路。依官府的记录分为产盐广南东路盐区四州与非盐区十州,广南西路分为产盐五州与非产盐区十六州。” 刘安说的这些除了皇帝在座的三相都可以倒北如流。 “官家,这盐如何?” 皇帝点了点头,这盐相当的好,已经达到贡盐的解盐优质品级别。 向敏中很直接就说:“此盐,好。比解盐上品还好。” 刘安继续说道:“自唐书记载,广南两路百姓煮海水为盐,后有野史记载,泉州谭家逃难到琼崖,他们意外发现的一块块石头上有雪白的天然细盐,就是臣拿的这种盐,历经二百年,谭家兄弟及后人数次改良,他们研究的一套新的采盐法。” “不用煮,涨潮存水、退潮困水,久而久之,海滩上便有无数的盐。海滩不再是沙,而是盐。现两兄弟的后人献上晒盐法,我岳父与瞿越作战数次,加上广州不法番商、家奴。琼崖已经有二百里盐场,年产……” 说到这时,刘安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 寇准笑着也把自己空杯子放了过去,他不想说话,他知道刘安这是来讨一个授权,这个授权他不想由自己来开口,所以寇准不说话。 吕蒙正是一个很纯洁的文士,当下就急问:“说话要一次说完,年产多少?” “现三百万石,原本仅是供军中所需要,不过三百万石似乎怎么也用不完。” 何止是用不完。 向敏中说道:“我大宋眼下盐有五用,食、腌、牧、药、工。刘学士你可知去年盐仓监的备案数据。” “不知。” “连同官府没查到的私盐,我大宋一年盐产量为两万万三千万斤。而工部、户部给的数据却是,盐明年的需要量为十六万万斤以上。仅蚕业一项,就是一万万斤盐。但眼下,仅说食这一项,我大宋人每年两斤九两盐。” 向敏中给刘安科普了一下。 在养蚕业中,浴种、腌种、储种都少不了盐的使用。所有许多养蚕户宁可自己没盐吃,都要省下来给蚕用。 药物炮制的过程中,盐制为重要的一项。 仅御医院在册,必须要用到盐的药材就有一百零五种。这是必须要用的,还不算可用不可用的。 所以,盐若放开消耗,一年就是十六亿斤起步。 给刘安科普完,向敏中说道:“仅琼崖就有三百万石盐,三百万石就是三万万斤盐。刘安、刘学士。你不是找不到六部管这事的衙门,是怕他们打起来,然后也来烦你才是。细说,这盐是怎么回事。” 刘安这才拿起了洪湛早就写好的详细公文。 二百里盐场这只是初建。 全是海盐,靠的是自然晒出来的盐,使用的就是瞿越降军,占城不服管教的那伙人,以及大量的大食商人罪犯还有家奴。 洪湛的公文上巧妙的回避了大食商人私自训练的昆仑奴私兵的存在。 因为这些昆仑奴已经从奴隶变成了主人。 他们配发了武器成为了盐场的管事,原本的主人大食商人以及他们的恶仆现在是昆仑奴皮鞭之下的盐场苦力。 皇帝没读这公文。 皇帝的文采了得,诗词是上档次的,可公文的水平是不入流的。 他只能看得出这公文用词是否华丽,却看不出公文的核心内容。 吕蒙正最年长,他自然是先看。然后是寇准与向敏中因为坐在一起,所以一起看。 三百万石多吗? 放在此时的大宋,已经非常多了。 已经超过了大宋原有的所有的盐业年产量,何其厉害。 看完这公文,吕蒙正说道:“这份公文上写的很清楚,琼崖的人力已经达到极限,产量也不可能再提高,你是来给洪湛讨赏的,这赏老夫替官家应下,给他进正三品。” “不。”刘安摇了摇头:“我真正的想法是,把这一套制盐的法子研究成册,然后开辟新盐场,我想请示的是,武清军开盐场,根据预测武清军所在的地方曾经就是辽军煮盐的地方,若我们用晒的,以武清军的人数,或可以超过琼崖。” “此事……”皇帝突然开口了:“若能省下河北两路的军费,倒也是可以的。” 刘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刘安原想武清军多出来的这些钱可以发展军备,大力的练兵。 可皇帝脑袋里首先想到就是把军费节省出来。 这事,刘安竟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寇准看出了刘安脸上的细微变化,轻轻的碰了刘安一下:“官家问你的话呢,可否能把河北两路的军费省出来。” 刘安马上一副为难的样子:“今年怕是不行,明年可以节省一部分。” 皇帝刚才没注意刘安的神情,这会听刘安这么一说,倒是很满意:“朕也没指望今年就能省下,明年若能省下三成便是可行的。想一想韩国公,最初掌水师之时,朝廷给了几百万贯,但仅一年,便能反哺国库。” 刘安心中瞬间就明亮了。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自己的岳父实在厉害。刘安本以为很了解当今皇帝了,可让刘安没想到的是,皇帝的作风当真是让自己怎么形容呢。 无语了。 皇帝在算账,合谈之后大宋与辽不打仗,那么削减军费是必须的。 真正的历史上,澶渊之战,大宋最终可以说没败,甚至是小胜的。最后却签订了如同战败国的一样的条约。 自己发动了幽州大战,大胜,盟约也以战胜过签订。 但结果却没有改变。 皇帝开始消减军费,至少已经动了这个心思。 刘安内心真是失望到了极点。 第三一六节 不甘心又如何 刘安猜测。 恐怕在皇帝心中,能省三千万贯的军费开支,给辽国赔一百万贯还是三十万贯都是小钱,根本不值一提。 此时的刘安真的很想问一句:我的皇帝,你到底想消减多少军费。 但这话,刘安怎么能问得出口。 刘安记得后世有帖子说,澶渊之盟看似大宋吃亏,实则占了大便宜,以每年三十万贯就省了几千万贯的军费,而且宋辽互市之后,贸易逆差早就把三十万贯挣回来了。 刘安很想问一句,谁能告诉我。 消减军费之后大宋的军队再无战斗力,面对强敌只有一败再败,无强兵护国,何来长治久安,用钱能买来一时的和平,能买来尊严,或是永久的和平吗? 寇准轻轻的拍了拍刘安:“安哥儿,继续说第三件事。” 刘安意识到自己可能失态了,马上说道:“好。” 寇准又给了刘安一个台阶下,寇准说道:“两年不可能省下军费来,你也别有太大压力,但三年,或是五年必可省下。” 寇准一边在皇帝这里给刘安台阶上,掩饰着刘安的失态。 同时也告诉刘安,这事不可能马上就消减,怎么也有一个三年至五年过度期,慢慢来。 消减军费这事,寇准很清楚,若是整个朝堂都反对,皇帝也没办法。 但! 整个朝堂怕是有七成甚至八成的官员会支持。 寇准摸了摸自己袖子里一份被他扣下的公文,再次催刘安:“第三件事应该也是好事吧。” “是好事,这还真是好事。” 刘安已经调整了自己的情绪,马上说道:“这第三件事是关于大宋与高丽互市的,高丽借给我大宋一座小城,就在现开城以南,江边五十里的小城。这座城在高句丽时期被称为小三京之一。自开城为高丽都城之外,这里依旧是普通的小城汉阳。” 这座城在历史上,大约几十年后被封了王京,又称为开京。 眼下,却只是一座小汉阳的小城。 “继续。”寇准想赶快结束这次茶会,他手上有一份公文,他想看一看刘安的反应。这份公文压不了太久,最多再能压一天。 刘安继续说道:“依高丽王的请求,这座城作为我大宋护国使的驻城,城西、城北至江边、海边作为我大宋暂时借用的土地,一切依宋律执行。宋商可以这里生活,开城内宋商不得购地置产,所有的宋人出码头须登记。” 皇帝听完问了一句:“这事重要吗?” 刘安解释道:“官家,也算重要。毕竟这城在未来百年算是我大宋的一块飞地,而且宋商、宋民,以及去训练高丽士兵的大宋将士家眷便在此处居住,所以应当以宋城论,派官员管理。” 皇帝却没兴趣了:“这事,随便挑几个闲散官员去管一管就了。莫要小题大作。” 向敏中却看到了其中的味道:“官家,这城确实有意义,对我大宋在高丽永驻有大意义。” “高丽,贫瘠之地,不值一提。既然向公有兴趣,这事就有向公来负责。安哥儿有句话说的对,既然暂时是我宋城,那宋人自然要守宋律,这想的没错,倒是周详,只是想的有些过了,过去的不过千户人口,下县之所,而且有护国使府衙在,也是能管的。” 皇帝脑袋想的是,刘安要求派官员,就是不想让武官治民。 可区区一千户派驻官员,真正是小题大作。 刘安说的三件事,最后一件在皇帝看来最无趣,头一件事情有趣,是因为倭王竟然献礼给了几万倭女,这事估计史官们会记上一笔。 真正让皇帝感兴趣的是,让河北两路的士兵去晒盐。 有了盐,大宋的盐需求便可以保障,而且可以消减军费的开支。 所以,刘安说的第二件事才是有意义的。 果真,皇帝又提出了:“安哥儿,关于武清的盐场的事,你再辛苦去一次武清,把这事定下来,有一个详细的测算,总要有头一年能晒多少盐,明年有多少。不过也不用急,辛苦了这么久,回来也休息些日子,武清的事情明年开始也没问题。” “是,官家。” 刘安刚应下,皇帝又问:“照这晒盐的法子,除了武清之外还有何地。解池那里自从用了煤来煮盐,产量大增。听闻六谷有盐湖、秦凤路与泾井路,也有盐池。还有,巴蜀之地,若盐业能达到每年二十万万斤,百姓之福。” “臣自当全力而为。” “好,那明年就全力办这事。”皇帝把这差事给了刘安。 “是,臣领命。”刘安很想反对,但自己不能。 正如李沆所说的,想改变就要有权力,寇准一直在往权臣的路上走,甚至有些作法带着极端,寇准放纵自己,喝酒无节制、赌博赌家产,但后妻与自己女儿们的嫁妆钱寇准却不动半分。。 刘安现在倒是理解寇准了。 压力太大,人需要放纵。家产什么的寇准真不在乎,寇准似乎可以预见到,自己有一天突然就被流放。 皇帝轻轻一拍刘安的肩膀:“安哥儿,你办事姑丈放心,占城的事情就办的好。若今年有空,去占城代朕封赏一二,更重要的是,占城也要尝试着搞一搞府试。” “明白,官家放心,这事臣一定办的漂亮。让占城百姓沐浴在我大宋的荣光之下。” “好,好。” 皇帝又吩咐,三日后为刘安在宫中设宴,同日,刘安原本的安平伯爵府正式换成侯府的牌匾,而后宴上刘安从伯爵袍换成侯爵袍。 刘安出宫,一行四人走到宫门的时候,刘安与寇准几乎是同时停下。 又几乎同时开口:“打四圈。” “好。” 向敏中正准备问,这个时候打什么牌,吕蒙正却示意向敏中点头。 吕蒙正明白,刘安肯定有话没说完。 当然,官家要削减军费的事情,刘安心里肯定不愿意,但却不得不低头。 一行人到了寇准府。 刘安没回家,因为家里没人,除了守宅的家丁之外,厨师潘多金都回潘府了,老潘不可能给普通的杂役作饭,宁可回潘府自己闲着,或是心情好就去摘星阁卖一波高价菜。 第三一七节 一县令的公文 寇准府。 酒菜摆在小桌,四人坐在软椅一边喝酒一边搓着麻将。 打麻将真的只是一个借口。 各人吃点、喝点之后寇准对刘安说道:“刘安你先讲,还是我先讲。” 刘安看了一眼寇准那严肃而冰冷的眼神后问:“寇公要讲的事,是不是很吓人?” “是。”寇准点了点头。 刘安说道:“我先讲,倭岛的事情半真半假,金陵商盟、杭州商盟、徽州商盟在我的分配下,在倭岛圈了几十万亩土地,其中近九成林地,伐木自用外,全部变成了桑林,今年年底前的计划是过百万亩。” 寇准没好气的就把刘安的话打断了:“小事,你说的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刘安立即又补充道:“有几千辽人降军前……” “我说是,小事。纵然你调十万辽人降军去,也不值一提。” 寇准这么一说,刘安的心揪起来了。 难道天塌了? 寇准说道:“你若再没大事,我就要讲了,此事极为严重,而且那份押了数的公文原本我打算今天就在交给官家的,你既然回来了,可再押一天,最多明天再押一天。” 刘安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事,娘娘的提议,将潘家十七姑娘和我妹妹嫁给周王。” “这事,倒算是一个事,不过先听我的事吧。” 寇准一摸袖子抽出一份公文递给刘安。 在刘安读公文的时候寇准说道:“秦州、秦安县,县令卫浩,六年前的二甲。番安家族劫掠商道,甚至攻打一处堡子叫长山堡。卫浩带县中厢兵三百,秦凤路护卫军集结一千一百人,总计一千四百人。联同药令族、野儿和尚族五千人马,斩安家族族长三族一百九十七口,斩安家族族老连同家眷一百一十三口。” 说到这里寇准指着那份公文说道:“这事本就是麻烦事,而他公文之中有一句话,你往后看,这句话是。前有汉臣陈汤上书,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今我大宋北战契丹,夺幽州之地,臣为宋臣,亦请天子闻:明犯强宋者,必诛。” 刘安看完之后,内心最想就是来支烟。 这真的他喵的! 解气。 但解气之后,却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寇准问:“你以为如何?” 刘安回答:“流……八千里。” 寇准叹了一口气:“没错,能保住他性命已经是极难之事。有些事可以作却不能说,他这么一提官家必怒,他便是那用来敬猴的鸡。” 皇帝是不会允许这个时候有人跳出来的。 原本宋辽大战后,大宋已经胜了,宋辽签订的是和约,至少名义上讲,永不再战。 那么,和平来到的是。 皇帝眼下追求的就是成圣,而后可以顺理成章的封禅。 这时候有人站出来高举战旗,皇帝一定会杀人的。 皇帝当年为什么没让李光辅成为进士,反而赶了回去。舞刀弄剑这种事会引发全民习武,严重影响到大宋皇家的安稳统治。 刘安问了一句:“秦凤路没有公文到。” “没有。”寇准很肯定的给了刘安的一个回答。 “唉!”刘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吕蒙正开口:“你保不住他。无论是流放还是杀,也绝对会另找借口。” 刘安问道:“吕公、向公。晚辈问一句,不论主战或是主和的事,只说大宋军费支出巨大,却真正威服四海有意义。或是,图一个百年安稳,富贵人生有意义呢?” 吕蒙正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了:“刘安,你想的浅了。你动了许多大地主的利益,这卫浩之事必是他们弹劾你的一个借口。再说幽州之战,我们这些人官还能再升多高?再升也是虚荣。钱,也够了。” “年轻的士子,有一部分人本身代表的就是各大族的利益,天下无寒门,寒门别说是书,就是纸笔都买不起。就拿今年的新进士来说,对幽州之战认同的不会超过一半。另一半图什么,你能回答老夫吗?” 刘安回答:“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对,千里作官只为富贵。” 向敏中这时突然说了一句:“我希望灭辽。” 寇准很不客气的怼了一句:“你只是你,并非所有士子,我寇准从来没有说过想灭辽,可我却在为灭辽作事。” 向敏中丝毫也没生气,反怼一句:“寇相,你亦无能为力。” 刘安插嘴说道:“明天,我能上朝吗?” 吕蒙正回答:“能,你回朝复命,明日会上朝受嘉奖。” 刘安继续说道:“我是这么想的,明天上朝这公文当朝上报,我打算弹劾卫浩,弹劾的理由是,先帝以抚边为主旨,卫浩行事冲动,非问责就治罪,为不智之举,调回汴梁问罪,请礼部派人抚边。再请官家嘉奖两族族长,请封。” 寇准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刘安的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片刻之后说道:“密令秦凤路,全火力扫边,编熟户入军、清生户。路只有两条,要么入我大宋户籍,要么……死!” 寇准的眼神变的锐利:“若有人上报?” 刘安严肃的回答:“秦凤路护商队行路,此行为护卫军与商队护卫,以及遵我大宋律的西番各族自发对劫掠之匪的反击。而秦凤、泾井两路各级官员则亲赴西番各族,安抚并且宣传我大宋天朝王道,以安民抚边。” 听完刘安的话,在场的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刘安的话中隐藏着三层意思。 头一层,寇准等人相信以刘安原本的作事风格,这样的事情刘安作不出来。 那么只有一个答案。 这一套那怕是刘安自己想出来的,刘安背后有个影子已经现身。 李沆。 只有李沆能玩出这么复杂的花样,而且将这事搞的这么深。 李沆在教刘安,而且倾囊相授。 第二层就是,刘安已经可以不用圣旨,不用枢密院令,不用朝堂公文就能调动秦凤与泾井两路的文武。 这其中连文官都包括在内,此事思之极恐。 最后一层意思就真正可怕了。 刘安在等他们三人表态。 第三一八节 寇准的妙言 寇准、吕蒙正、向敏中不用交流也明白,此时的刘安敢说有些话就是有把握。 此时,是论到他们三人表态了。 要么一起,要么翻脸。刘安已经有架空皇权的端倪,而且正的进一步的控制各州府。 突然,寇准问道:“刘安,说倭岛是怎么回事。” 吕蒙正也跟着问:“对,说倭岛是怎么回事。” 两人都这么一问,向敏中也立即反应过来了,倭岛的事情绝对不普通,不是寇准之前认为的小事。 刘安点了点头,他知道三相已经有点偏向自己了。 刘安说道:“寇公,百万亩桑林,一但成林,产出可是巨大的。依当下一亩桑一张蚕,最少可得二十七斤生丝,百万亩,就是两千七百万斤生丝,化为丝绸差不多可以有两万担丝绸,一担丝绸在占城可换三千三百担米。” “恩,是这个数。可占城有那么多米吗?” “有,占城在东海岸,然后兵锋所指,南征北战。那里有大量的好耕地,到明年的时候,占城实际的米收获量一季会达到五百万石。” 寇准点了点头,这个数字他信。 汴梁城刘安不懂算学,是刘安搞的一个阴谋,这事寇准是知道的。 刘安既然算了五百万石,就不会有假。 再说五百万也不算多,大宋一年的粮食总产量此时也有几百亿斤,五万石不过就是五亿斤。 大宋此时在册的耕地约在五亿亩,并非所有的田都是上田,也并非所有的田都种粮食。所以按一亩一百斤的来计算,也是可靠的。 而实际上,大宋现在的亩产普通在两石半,有些上等良田大约接近五石。 刘安说占城一季五百万石,只要有两百万亩耕地便可达到。 刘安这时又补充了一句:“占城,一年收三季稻米,有各别良田可以收四季。” 这次寇准真正大吃一惊,一年三季! “寇公,倭筑紫岛百万亩桑林计划。筑紫岛上的人吃什么,吃的就是占城运过去的粮食,每支船队一百条船,一次就是数万石粮食,不间断的运输。再说这七万倭女,这要从一个没中进士的举人郑墨竹说起。” 听到七万倭女的真相之后,寇准惊呆、向敏中给洒呛住、吕蒙正哈哈大笑。 这时刘安突然说道:“刚才吕公说我动了大地主们的利益,那么反过来想。不打仗了,和平了,马放南山。咱们开荒种田、植树种桑,富了,家财十万贯。这时,辽军南下了,那么这个时候,大地主如何选择?” “逃,或是降。逃,便要放弃自己的家宅,钱挺重的,能带上多少离开。田地呢、桑林呢、气节呢。再说降,不说了,大地主家应该读过书,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两脚羊这个词。” “吕公、寇公、向公。我刘安问一句,各家都有护院,都有家丁,都有庄丁。花钱养活这些人干什么,不如每个月给强盗献金更好呢,还省下了这笔钱。换句话说,只有我宋军够强……” 刘安站了起来:“只有宋军够强,谁动我的田,谁动我的宅,谁动我的女人我的桑林,我就打到他到了黄泉路上连他祖宗也不认识。家国天下,无国何来家,无家何来安乐。” 向敏中有些激动,也站了起来。 吕蒙正连连点头。 寇准突然说了一句:“既然如此,不如狠一点。明天朝会上刘安你弹劾了卫浩之后,顺便再补一刀。” “如何补?” “唐有律,私自甲者流三千里,半副甲就足够流放三千里。那么你加一条,今大宋养私兵者,徙三千里,罚没家产。这事换谁都不行,唯有你,你能说服官家。也只有你,这事能最终通过朝议。” 刘安在思考,寇准这建议有点狠。 不止是狠,这是绝户计。 刘安也有把握说服皇帝,理由就一个,你一个大地主养什么私兵,想干什么。 眼下天下太平,若有盗匪便是州府不利,重处州官就是了。 这时,寇准又来了一句:“然后,将县兵交给都侯,但府却不归军管,而归州府文官来管。然后定规矩,文官不插手军务,却可指派相应的行动。” 寇准停了下来,摇了摇头:“不好,改一下。文官不管军中细务,这些交给兵部来管。而后文官则分派任务,比如剿匪、比如治安等。此事容我想想,这规则很重要。你可以先提,这事在朝堂上还要吵些日子呢。” 吕蒙正说道:“此事,老夫助你。” 讲规则,吕蒙正是高手。 有吕蒙正相助,寇准心里轻松了许多。 向敏中说道:“没错,想晋末之时纵然有再多的钱粮又如何?人命贱如狗,或是连狗都不如。依寇相之言,武官为完成州官指令,必会用心练兵,任务完不成他会被罚,重则降职,再重怕是性命不保。” 吕蒙正也接了一句:“而文官为上官,不插手详细军务,他们要为当地豪绅负责,若无行动,或是在钱粮上克扣,军中装备不齐,训练不利,一但有盗匪横行他们最怕。” “正是。”刘安也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 虽然说,是没办法的办法,但暂时绝对是好办法。 寇准补了一句:“钱好办,千亩以上,五铺以上加征护城税。具体怎么收,向兄有劳。” 向敏中一抱拳:“此事交给我。” 刘安这时说道:“我有百万亩桑林,矿区无数,可以卖份子钱,万亩以上大地主只要交护城税达到一定数额之后,便有资格买份子。” “也包括北方金铜矿区吗?” “当然,这天下地面上的树是皇家的,地下的矿也是皇家的,私挖着抄家流放。”刘安流露出其狠辣的一面。 不过刘安又来了一句很温柔的:“若这些人买下的份子收益很高,可以用来抵扣税款,除商税之外一切税款。” “那么,就议一议吧。”寇准起身往一旁走。 打麻将本来就是一个借口,今天就是要谈正事的。 第三一九节 这才是老姜 在茶桌前坐下,寇准第一句就是:“听闻刘安你有好茶,可却私藏,这事办的不好。今天罢了,明天送茶了。喝我一两茶,你要补一斤,我这里也是好茶。” 寇准一边说一边泡茶。 “刘安,周王娶潘家十七姑娘与你家三姑娘这事,此时再想来却是不普通的。这事你听我说,别急着答应。至少要两次拒绝,一直到官家亲自下旨赐婚才可。否则意义不大,这赐婚与指婚还是有区别的。” 吕蒙正看向寇准:“你的意思是?” “正是,纵然不立,但也要有一个意思在。”寇准想说的是,确立赵佑太子之位,或者直接立为太子。 刘安又问:“寇公,宫中刘美人的秘闻。” “知道!一清二楚。”寇准给了一个非常肯定的回答。 刘安再问:“那么,我听到一个消息,她想认我父为兄,不是义兄,因为我家也出自浦编堂,这认兄……”刘安还有点搞不清这个时代认兄的详细规则。 寇准没解释,很直接就来了一句:“这次真的是小事,最多有一日大义灭亲便是。眼下只说周王指婚的事情。” 四个人借打麻将为借口,一直快到三更天才散。 刘安回去睡了不足半个时辰,铁头就来帮刘安更衣,这是准备上朝。 宫门外,寇准一夜没睡,却依然精神。就是年龄已经六十岁的吕蒙正都精神抖擞,唯有刘安双眼发酸,头涨。 朝会开始,前半个时辰是正式宣读对刘安的封赏。 然后就是洋洋洒洒足有千字的赞文,这赞文是要记入史册的,换个人估计回家后能背下来,这是留名青史的好事。 刘安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在想寇准的交待,以及默背台词。 终于念完了,刘安接过圣旨,然后解下皇帝赐给自己的尚方斩马剑准备上交,皇帝一摆手:“留着,明年替朕把事办好。” “臣领命。” 明年什么事,立即就有谏台的人出来要问个清楚。 可这时,吕夷简突然出例:“官家,臣有要务上报。” “讲。” 吕夷简拿着的就是寇准扣下的那份公文,吕夷简将公文念完后站在一旁,他不发言,也不会说半个字的评论。 他的职责就是将急件汇报给皇帝。 吕夷简念完后,毕士安看了一眼寇准,却发现寇准闭着眼睛只当没听到。 有意思。 毕士安也把眼睛闭上了。 他知道寇准在钓鱼,看这个时候谁跳出来。 有好几个人都晃了几下,林特已经迈出一步想了想又退了回去。他感觉这事不对劲,他有心借机弹劾刘安,但却不敢。 这时,有一人站了出来。 钱惟演。 范威立即靠近刘安:“刘兄,此人叫钱惟演,王钦若与丁谓在朝中得势之时,他与丁谓结为亲家,丁谓倒台的时候他上书弹劾丁谓,给丁谓加大罪四条。想拜入李公门下,三拜李公三拒,后转投赵御史门下,亦被拒,现为结事中。” 刘安点了点头。 先不说这个钱惟演是不是恶人,仅说这作风刘安就讨厌的很。 钱惟演出列:“官家,臣以为秦凤路、泾井路。之前刘学士代官家出巡,灵州回归后刘学士受命磨堪两路,臣以为此事应先听一听刘学士的意见。” “恩,在理。”皇帝根本就没动脑筋,只是安静的听着。 钱惟演这个建议,皇帝也认为有道理。 今日当朝的相公是吕蒙正,就相当于朝会的主持人角色,立即吩咐:“秘书省刘正监。” 刘安出列。 “官家,臣以为卫县令有几罪几过失。” “恩,讲来。”皇帝吩咐之后立即有小太监开始准备记录。 刘安见小太监准备好后开始说道:“第一罪,臣在秘书省曾经见过卷宗中有记载,先帝两次下令安抚西番各族,违反安抚之令,为第一罪。” 这下,许多人脸色变的很难看。 特别是王曾。 在王曾看来,打击外敌是刘安一直执行的战略,特别是秦凤路与泾井路,一直按刘安的战略在执行。 刘安此举难道丢车保帅。 不,不能这样。 应该保下卫浩。 刘安没看任何人的反应,继续说道:“臣以为,安家族有劫掠之行为。在公文中并没有提及此举是安家族族长以及族老指使,无罪证而诛为第二罪。” “恩。”皇帝很满意刘安的回答,不由的应了一声。 刘安说道:“而先帝有安抚之令在先,那么卫县令便有不教而诛之罪。” “讲的不错。”皇帝第二次开口支持刘安的说法了。 “卫县令的罪就这三条,再说过错。所治之地,盗匪横行,便是为官不利。有人劫掠,那么是因为贪婪还是因为贫穷。前者,有失教之过。后者,便是治县不利。最后一过,他有什么资格调动药令族与野儿和尚族的兵力呢。” 皇帝问:“所以呢?” “所以,臣请官家赐赏药令族与野儿和尚族,他们听从卫县令便是愿为宋民之决心。赐其为部寨首领,并加封相应的官职。” 刘安说完了。 站在刘安身旁的钱惟演如同吃了苍蝇,那个难受。 刘安弹劾了卫浩,而且这是要置卫浩于死地的弹劾,而且加封两部族,等同于把他自己私调外族番兵的事情也抹去了。 要知道,幽州战事已经结束。 可朝中却有人知道刘安依然在调动西州、党项、六谷,甚至是辽人降兵等。 朝中这些人的态度很有意思,有证据的当作不知道,没证据的如同林特、钱惟演却想尽办法找证据试图对刘安下手,却无从着手。 吕蒙正这时开口:“那么,大理寺发公文,召卫浩回京,给予自辩的机会,若有过必罚。” “就这么办吧。”皇帝也认为这事很合适。 这时,刘安上前一步:“官家,臣有一请。” “讲。” 刘安说道:“臣请调三万辽军战俘前往华亭江口,杭州、金陵的码头已经不足以支撑大量的船只,臣请调战俘前去扩建明州码头,兴建新码头。” 第三二零节 小事无须朝议 刘安要调三万辽军战俘。 那些战俘全是精锐辽军,当下就有人要站出来反对。 可谁想。 皇帝摆了摆手:“这点小事,兵部自己去议。” 兵部尚书毕士安立即出列:“臣代刘学士告罪,下次必不会这等小事耽误朝会大事。” “恩,下不为例。”皇帝心说拉战俘去修码头这屁事也值得一提。 看来刘安没上过朝,是真不懂朝会的规矩。 刘安不懂吗? 潘惟演很想骂一句卧槽! 辽军战俘可都是精锐的士兵,刘安这是在调兵,不是战俘。 在调辽军战俘的机会上,刘安又可以从党项调押送战俘的士兵,而这些士兵有没有回去党项,怕只有刘安自己才知道。 林特与钱惟演对视一眼,两人都气得不轻。 可恶的刘安。 把石保吉弄到高丽去当护国使,然后又调三万辽军精锐战俘,刘安必定要高丽发展了自己的势力,但苦于没证据,他们的人根本就出不了海,水师全是刘安岳父潘惟熙的人。 这时却见刘安靠近毕士安低语几句。 而后,毕士安站了出来:“官家,刘侍郎向臣请示,他还有一事不知是否可以此时汇报,臣以为无须,所以臣让他回列。” “恩。”皇帝只是点了点头。 刘安一转身就回自己的位置站着去了。 刘安给毕士安说的事情就是,七万倭女配给河北两路的军士为妻为妾。而且往后数量会更加的巨大,所以请示了一下毕士安,同时也声明,这事官家知道,而且官家也同意。 所以毕士安才说,这事无须在朝会上讲。 朝会无大事了。 一下朝会林特就对钱惟演说道:“刘安越发的厉害,你太急了。对付刘安只能一击必杀,你这样动摇不了他的根基。” “是,林兄你说的对,是我急了。只是……”钱惟演心说,我他喵的想投靠你刘安,却连门都摸不到。我这次若把你打疼了,你只要松松口,给我一个机会,我肯定给你刘安卖命,我钱惟演不要太多,一年三万贯的利就满足,五年升一阶便再无他求。 所以钱惟演虽然与林特嘴上应付,但内心却很清楚自己和林特不是一路人。 追求的完全不同。 但此时,两人要作的事情却是相同的。 联络人手,开始调查刘安的事。 林特要抓住机会,至少夺了刘安的圣宠。 钱惟演一样,而且两人还在联手。但钱惟演还作了一件事,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龚美,也就是刘娥的所谓义兄,就是为了巴结这位在皇宫当宠的美人。 刘安呢。 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继续回到崇正殿当自己的秘书,而吕夷简也在。 刘安回来,自然是一秘,吕夷简退到二秘的位置。 几天后又到了旬日。 刘安陪着皇帝去摘星阁听戏,这一次刘安因为是北征功臣被安排到皇帝身旁坐。 在戏开始前,刘承珪打发了宫女与太监们暂时离开。 刘安主动说道:“姑丈,刘公公和侄儿说了点事,这事侄儿完全没意见。已经秘密安排人回了祖堂,侄儿认为这事祖堂那边先有个说法,或是查证祖谱或是开祠堂会更好,一但那边有了结果,侄儿立即就找借口去巴蜀。” “恩,还是你办事细心,这事姑丈就不过问了,交给你。时机合适你上述,姑丈派你去巴蜀代朕巡视。” “是。” 刘安又说道:“娘娘还给侄儿提了一事,关于周王殿下的。” “知道。” “这事请姑丈容我缓缓,我试探了一下吕相公的态度,吕相公似乎有什么顾忌,所以回避了这事。” 皇帝微微的点了点头:“此事不急,佑哥儿还小。” “谢姑丈体恤我,给我眼下的地位,还有家中的荣光。”刘安正准备起身却被皇帝按住:“自家人,你办事办的好,这是你应得的。” 皇帝虽然对政务不在行,却对有些事情很敏感。 刘安说的话是寇准教的,也引导了皇帝的思维。所以皇帝立即就想到了赵佑的身份问题。他猜测吕蒙正在意的就是赵佑的身份。 真正的历史上,此时的皇帝儿子已经死绝了。 此时皇帝还真的考虑过。 当下自己只有两个儿子,小的那个脸上有麻子,而且年龄还太小。 赵佑呢,已经十岁,而且受民间爱戴,理应为太子。 只是皇帝还在考虑自己封禅之事,所以对立太子还有一点犹豫,他想借立太子再推一波自己的威望。 想到这里皇帝说道:“安哥儿,你考虑一下让佑哥儿再经些事,河北两路的事情就办得不错,这样的事情若再有那么一件或是两件,也让他再长进些。” 刘安想了想,这怕就送给自己的机会。当下说道:“姑丈,不如我去一次京兆。但不能再往西北,京兆就是最远。我暗助周王收服西番,我想若顺利的话若有西番几十族前来献礼,这不是代表西北边疆也安宁了许多。” “恩。这事好办吗?” “不好办,所以侄儿需要助手。也需要点时间让侄儿在秘书监查点典籍,再谋划一下。臣请借王曾随间,必要的时候王曾可以往西北去在旁助周王一臂之力。” “辛苦你了,这事用心办。” “是,侄儿绝对不负姑丈爱护之心。”刘安立即就把这话接了下来。 话说刘安和王曾深谈一夜,再带着王曾在秘书省装模作样的查典籍,实则在等消息的时候,秦凤路、秦州、秦安县。 卫浩一直在等自己公文朝廷的回复。 这一天,四百里加急送来两份来自秦凤路的公文,让卫浩意外的是,送信的竟然不是信使,而是秦凤路厢兵的指挥使康乔建。 厢兵最高将领为厢都指挥使,然后是军都指挥使,军都虞侯,指挥使。 可以来的是秦凤路厢军第四级武官。 真论品阶,正六品。 “康指挥。” 康乔建说道:“卫县令有礼,这两份公文你也不用在意,这是我的差事。安平侯密令,秦凤路、泾井路调集一切可以调集的力量,对西番生户进行打击,要么顺要么亡。而对熟户而编入厢军给予田地、钱粮。” 第三二一节 好马好甲 卫浩听完康乔建的话后大喜:“好,这便是好事。” 康乔建眉头微皱:“使相让我来是让我亲口告诉你,你要受点委屈,根据安平侯密信,他在朝堂上把你弹劾了,很快大理寺的正式公文就会下来,然后将你押解进京受审。” 使相是一种尊称,真正的官职是巡查视加侍中加节度使等等,享受的是宰相的待遇却没有宰相的权力。 卫浩问:“安平侯弹劾?” “对。”康乔建很严肃的点了点头:“我来有些供词和你对一下。” 哈哈哈!卫浩突然大笑:“看来我立下大功了,这功却不是对安家族下手。” “放心,死不了。但苦头肯定会受些的,这事使相让我告诉你,你这委屈不会白受。接下来必会有大事发生,等事情结束。” 卫浩挺起胸口:“这点苦不算什么,只要能平定西番,安我大宋边民,我心已足。” 康乔建点了点头:“再多我也不好讲,万一你说出去便不好,这些天安心休养只等大理寺的人到来,我会派人护送你到京兆,而后再押送入京。” “谢过。” 有些大秘密,只有少数人知道。 刘安与寇准谋划的是大事,是颠覆性的变革,绝对不是只针对一个小小的西番。 卫浩问:“康指挥,大理寺的人什么时候会到?” “公文嘛。”康乔建也只说了这些。 “那,不急。”卫浩大步往外走,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儿郎们,你们的刀可磨的锋利,你的马可喂足草料。” 一把把明晃晃的钢刀被高高举起。 卫浩拉过一件极为华丽,看起来非常重的厚重铠甲翻身上马:“儿郎们,随我去灭了隆中部,发兵。” 康乔建看的呆了。 卫浩是一个书生,那副甲…… 此时一县中都头到了康乔建身旁:“康指挥,你要重甲还是轻甲。” 康乔建一指正在指挥人马准备作战的卫浩说道:“那一副甲有多重?” “十斤零七两,连头盔加腰裙在内。” “十斤?”康乔建严重怀疑这都头不识数。 都头说道:“那是竹片打磨上漆。” 不用解释了。 卫浩这个县内的士兵原本就是近七千人,一千多厢兵,五千多番兵,此时出征又多了三千民夫,一万人带着一万三千匹马,一千架马车浩浩荡荡的出征了。 路上康乔建问:“卫县令,你那来的这么多钱养兵?” 卫浩不回答反问:“康指挥读过三国志吗?” “恩,读过一点。” 卫浩这才说道:“三国天下大乱,却无外族入侵。记得安平侯在灵州与使相闲聊时提及过,我又读了那段书,这才悟了。” “悟出什么了?” “曹魏,无异族何以练兵,然后曹魏有了精锐骑兵。书中有言:三郡乌丸为天下名骑。蜀汉,七擒孟获。但安平侯特意提到了吴,不愧为秘书省正监,果真读到了书中精髓。” “是什么?”康乔建兴趣大增。 卫浩一指远方:“此事相当有趣。东吴仅百万户,而山坡就有三十万户,一百多万人。山越可敢窥视东吴?不敢。” “为何不敢?” “哈哈哈。”卫浩大笑几声:“我给康指挥报几个数。丹阳有反,陆逊出,得兵两千。比县有匪,潘璋出,得兵八百。山中有匪聚、凌统得兵万人。会丹又有人反,陆逊出,得兵马万人。琮出得万人,恪出四万人……” 卫浩一条条的说着,末了补充了一句:“史册上只记载有得兵,我平了安家族得财数千万还多,还有一万兵马正在训练。康指挥有机会可问使相,安平侯当时有过一段妙语是这么说的,孙权对山越各族说,求求你们来打我吧,来造反吧。山越各族回应:你滚粗。也不知是口误还是别的,这个粗何解,我读书尚浅!” 哈哈哈。 卫浩笑的极大笑,极是开心。 因为他得到好处了,实实在在的得到财货,然后是兵源。 两天后,卫浩继续到了目标所在的地方。 遇到的却是不目标的城塞与守军,而是来自甘谷县的兵马。 远远的就见一骑飞奔而来,穿的比卫浩还华丽还夸张的重甲,那肩膀上的兽头张开嘴加上角都高过头盔了。 只见那一骑指着卫浩就骂:“卫浩,你这个匹夫,你过界了。” 卫浩策马迎上:“放你的屁,先下手吃肉,后下手喝汤,迟下手只有垂涎三尺。” 两位县令顶上了。 “你服不服!” “不服。” “不服就单挑,用安平侯的规矩。” “单挑就单挑,谁怕谁!” 两位县令骂的脸都红了,却谁也没退后半步。 康乔建心说两位文士如何单挑呢? 这时,两边军中各走出五人,都是非常能打的军士,解开衣甲赤着上身,每人提着一根前端包着布的木棍。 相互打了招呼,乐呵呵的相互拍了拍对方,然后有士兵出来划圈,这些军士站在圈内开始肉搏。 负责照顾康乔建的都头在旁解释:“这规矩其实不是安平侯定下的,当初安平侯在大同城外与辽人派五将出阵死决,这里只有军中解决问题,就用了这个办法。咱们不死斗,倒地、认输、出圈就算输。” 两县派出的勇者开始比武。 远处的隆中族这一寨的寨主远远的看着,然后跪在地上,他感觉到后背已经湿了,这是吓的。 什么时候宋人这么狠了。 为了攻打自己的寨子竟然自己先打起来,联手进攻不行吗? 不,不,不! 宋人不联手证明他们有信心灭了自己,这是在抢功。 正在两县比武的时候,远远的又有旌旗出现。 卫浩立即吩咐自己手下人立旗。 一只足有三丈长的组合式旗杆给立了起来,然后挂起一个白底黑字的大旗,旗上只有一个字:“滚!” 甘谷县更绝,一只巨大的风筝也给拉了起来,一丈见方的大字。 滚! 距离这里三里远,那只队伍停下了,只有三个人上前。 穿着大红色华丽重铠的县令上前,用蔑视的眼神扫了一眼卫浩与甘谷县令一眼,然后指了指自己胸口:“你们两个穷酸。” 第三二二节 穷酸 穷吗? 仔细一比,似乎还真有差距。 其实只是路过的县令指了指自己:“看看本县。这才是真正的明光铠,精钢片打成纸一样薄,然后用特殊的办法镀了,再打磨成镜。这马可是有汗血宝马血统的宝马,本县特别从灵州订购,等了足三个月,还加了两贯钱。” 三位县令呈三角而立,相互看着就不顺眼。 “走了,你们慢慢整,本县兵马现有五万。马场百里,有羊百万只,开荒十万亩。”说罢,这位牛逼向天的县令又用蔑视的眼神扫了一眼卫浩与甘谷县的兵马:“穷,你们真穷。” 卫浩脸都气黑了。 两边部下的兵马突然变的杀气腾腾。 为什么穷,因为他们出征太少。 这时,隆中族这一寨的寨主、寨老都自绑着出来了。 降了。 卫浩很遗憾,他想在自己离任前再干一票,谁想敌人降了。想再找一个寨子下手,遗憾的是没时间了。 罢了,既然降了就不能再打。 所有人编入户籍,抽壮丁从军,然后开荒,派出县内早就准备的老农。 这区域内粮食种冬小麦、高粱。然后可以种药材,山林内大量的种植枣树。然后修路方便运输,修渠方便灌溉。 在边疆这些个县,上至县令,下到平民都知道什么叫穷。 更知道如何致富发家。 以秦安县论。 现在秦安县的收入分为几大块。 首先是攻打西番各不愿意编入户籍,不服管教,又有过劫掠记录的山寨。这是快钱,打一寨就有一笔收入。 紧接着就是修路。 别小看修路,只有有商队经过,就可以为百姓带来大量的收入。 不说吃喝住宿,仅是交换一些商队的商品,然后百姓们再把这些用筐背着分散去各村寨就能挣一笔。 最后则是大量种枣,种粮食,种药材。 其中利最大的就是枣。 枣是最快产生收益的果树,次年就会有少量的收成,达到五年的枣树,一亩山林散种三十至四十株,一亩地的干枣至少可以得到两万个铜钱。 一家若有五十亩山林地种枣,就是家中有三个女儿嫁妆也可以很丰厚。 这是富农的阶层了。 再说汴梁城。 刘安并不急着离开汴梁,因为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办好。 比如最重要的一件。 刘安以家中没人的为理由,天天到皇宫里混吃混喝,得空就讲几个有趣的笑话给皇帝听,顺便再拍一拍皇帝的马屁。 在经过连日的试探,以及寇准数次暗中给皇帝递话之后,终于时机来临。 皇帝心情很好的作了诗,又画了一副菊花图之后刘安说道:“姑丈,听闻太国舅家里有带械家丁千人,侄儿有些不明白,是汴梁城的治安差,还是贼人太多呢?” “这个。”皇帝给问住了。 刘安立即又说道:“我看寇相公家里只有三十个护院家丁,而且没有利器,他们只是为了防火。汴梁城应该没有那个小贼敢去寇相公家偷东西。若真有,便是开封府的过错。” “有道理。”皇帝听完后点了点头。 刘安又说:“姑丈,现在行路有护卫军在保护,大商家中持械家丁数量似乎比李太国舅家更多,这么多人用来干什么,欺凌乡里,还是械斗争利。我感觉这事与姑丈提倡的和,不同。” “你继续说。” 皇帝说完往茶桌走去。 刘安跟着过来,看皇帝坐下后说道:“消减军费这事是必须的,但眼下士兵人数却减不得。没有田地分给他们,又没有事作,这些人不如管制。太祖立下规矩,流民入军,就是为了天下和谐,防止流民为匪。现士兵若脱了军装为民,侄儿怕有些人没有了生计来源,会变成匪。” 皇帝眉头紧皱,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事刘安说的在理。 刘安最后说道:“姑丈,令天下不得养私兵。这事侄儿认为是当务之急,想广州城几百年来的数次大乱,都是因为私兵。我岳父到了广州后,得知钱若水来了查税差一点把命丢了,就是因为大食商人的私兵太多。” 皇帝点了点头:“明上朝,这事议一议,不过你别提了。找个人来提,你在后面听着就行。” “是。” 皇帝有点动心了,私兵! 或是家丁皇帝不在意,但私兵这个词很敏感。 皇帝又说道:“国舅毕竟是自家人,你现在过去找他说说,希望他能够作一个表率。” “是,侄儿这就去。” 刘安立即起身,施礼后就往外走。 李继隆府。 李继隆亲自在二道门迎接。 比起刘安上一次见李继隆,此时的李继隆显得精神了许多,人也看起来年轻了,原本有些发白的头发已经完全变黑。 历史上的李继隆是把自己愁死的。 为担心辽国南下,为朝堂上文官不争,好不容易打赢了竟然签订赔款和约。可知道李继隆的两个儿子是死在幽州城下的,只有五十五岁的老将军心里想不通。 现在变了,李继隆在幽州城下打的很开心,虽然现在又交了兵权,可内心却没难受,反而很通透。 坐下之后,刘安开门见山:“我说服官家下旨严禁私兵,头一个就拿老叔你开刀。” 哈哈哈。 李继隆爽朗的大笑几声:“随你,不过这天下私兵当真禁。” “只要枢密院给兵部下令,各州府派兵镇压,就没有不解除私兵这一说。寇相公与吕相公正在研究新的规则,向相公则在研究让各州府兵马保证治安这笔钱从那里出。赵御史也参与到了其中,制定规则以防止军中腐败。” 刘安这么一讲,李继隆倒是明白了。 这不是在解私兵,而是在禁军之后,进一步把厢兵、乡兵控制在手。 李继隆问:“我府中皆是百战老兵,去械之后他们将何去何从?” “老叔,百战老兵在你家里也是养老。想砍人,这天下能砍人的地方多了,想发财,这天下的地方也大的很呢。我在倭岛有桑林百万亩,铜矿十三座。而且我还盯上一座超级大铜矿,只愁那里人不愿意把矿区交给我。” “哈哈哈,说的好,砍了他们,铜矿便是你的。” “不,是咱们的。” 第三二三节 去私兵化 哈哈哈。 李继隆放声大笑。 刘安这一点他喜欢,刘安从来不吃独食,有好处一定会拉上许多人共同参与。 仅一个南海什么交流会就让朝中两成官员会想尽办法护着刘安。 李继隆问:“怎么作?” “明天朝会,会讨论这事。老叔亲自上殿表个态度就行。” “好。还有谁?” “老叔认为加上谁合适?” “让石家、曹家跟上,潘家别跟,最后听令就是了。这事老叔亲自去给他们讲,但你刚才说了,发财的事情要作到。” 刘安回答:“不能带上石家,石家在高丽发财,倭岛没他们的事。” “哈哈哈,好,就不带石家。” 石保吉在高丽有多大的财富李继隆不关心,李继隆有许多旧部,这些人他要带上。所以他要刘安给他一个承诺。 刘安起身准备离开。 他相信只要李继隆出面,整个汴梁城之中所有的武勋都会听话。 李继隆这时又拦住了刘安:“安哥儿,说个别的事。正好你今天在这里,这事要问问。” “老叔你说。” 李继隆很严肃的对刘安说道:“那烟花坊听说礼部出面向三司又讨了一百万贯,说是今年过年的时候准备来一次时长达到一个时辰的超大规模的烟花汇演。我却是知道,里面作的全是假账。这事若被查出来,没有人扛得住。” 刘安摸了摸下巴,这事他也不敢接话,看来需要问问寇准了。 李继隆又说道:“若让人知道那烟花坊真正制造的物件,更麻烦,更加没有人扛得住。” 刘安很认真的回答:“老叔,烟花坊我非常确定,制作的就是烟花。至于账目,我刘安不识数,连几加几都分不清的人怎么会懂账。真正有人查账,我负责弹劾,把人流放八千里。” “礼部?” “张尚书我用一石紫海参卖给他,只要他是礼部尚书,礼部就能扛得住。” 李继隆再问:“三司?” “吕公还是相公,三司就不会查这笔账。” 李继隆这才摆了摆手:“那没事了,你走吧。” “侄儿告退。”刘安施礼往外走。 出了李继隆府的大门,刘安站在门口没上马车,左右看了看。左边往寇准家,右边是回家。刘安站了足足一柱香时间,这才吩咐:“铁头,回府。” 刘安想明白了。 自己没在汴梁的时候就是寇准帮他照看着烟花坊,烟花坊真正制作的是发射药,用于虎蹲炮把弹药射出去的发射药。这东西当然也可以用来发射烟花弹,刘安相信寇准肯定搞定了一切。 而且张齐贤替烟花坊讨了一百万贯的资金,这事吕蒙正肯定知道。 次日清晨,早朝。 刘安真心不喜欢早朝,因为感觉还没睡就要起床。 早朝上替刘安出头的是范威。 早朝一开始范威就站了出来:“官家,臣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臣写了上述。” “讲。”吕蒙正吩咐人把范威的上述收过来,然后让范威口述。 范威说道:“自官家登基以来,我大宋田亩由三亿三千万亩增加到了五亿亩,而亩产也由一石半增加到了去年初的三石,而去年初以来仅一年时间,汴梁周边的良田已经有五石的收成,臣以为这是盛世之兆。” 皇帝摆了摆手:“朕为万民,只图本心,无需虚名。若只是说此事,回列吧。” 皇帝脸上一脸厌恶之情,可内心却是狂喜。 范威继续说道:“臣有事。闻汉时郭解,纵横乡里假善实为祸。此盛世,我大宋力克北辽,辽人年年进贡以感谢我大宋之宽厚。然而,臣不解乡里有豪绅家中有私兵数百,兵器过千,是为何。” “想汴梁城已经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私兵臣不解,为何?” 范威的话刚说完李继隆就出列了。 “官家,臣有错。臣自愿解散家丁,只留巡夜防走水的家丁五十人,家中除先帝赐给臣的铠甲兵器之外,其余超过一尺长的刀械,甲胄。臣如数上交,臣请官家派人到臣家中查究,若臣多留一件,臣愿领罪。” 皇帝没接话,他在等文官们开口。 三相没动,六尚书也没动。 这时,石元孙上前:“臣代石家两房依愿上交军械,解散家丁。” 钱惟演正在四处找刘安的漏洞,这还没有找刘安的漏洞竟然就出了这样的事情,钱惟演回头一看,刘安正站在角落闭目养神。他第一反应就是,刘安今天为什么要上朝,范威是刘安的人,这是人人都知道的。 刘安真正的目标是谁? 钱惟演正在考虑的时候,只见一人站了出来。 麻景。 现为刑部侍郎。 麻景来自临淄麻家,麻家有两个地方很厉害。其一麻家当家族长在十几年被宋太宗召见,作为天下长寿老人请到了皇宫之中。这位曾经在大宋没立国之前就是大官。 而麻家还有第二个厉害的。 从三十年前开始至十年前,麻家有二十多人考中进士,还有父子进一甲的。 “官家,臣以为不可,乡绅家中有些能打的家丁,有助于维护地方安宁,除匪斩盗皆有功绩。” 范威反问:“麻侍郎,官家治天下,各州府除匪斩盗更有大功绩,我没听说这功勋与那个乡绅有关,皆是厢兵、乡兵在各县带领下英勇作战而得到的功绩。” 在范威说话的时候,寇准却在悄悄的翻着自己袖子里的一卷文书。 麻景再上前:“官家,臣以为…… 这时,寇准却出列直接将一张纸砸在麻景的脸上:“这是青州府送来的,自己读。” 只看了一眼,麻景便脸色发白,冷汗直流。 吕蒙正吩咐了一句:“来啊,将那份给本相拿来。” 立即有小吏将寇准甩在麻景脸上的纸捡了起来送到吕蒙正手中。 吕蒙正接过后读了起来:“麻氏大罪,纵横临淄,齐人慑服,私畜兵,刻玉宝,将图不轨。”念完之后,吕蒙正亲自捧着将这一份公文送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脸色大变。 麻景从地上爬了起来跪着往前几步:“官家,官家,臣麻氏冤枉!” 第三二四节 有人谋逆 真的? 假的? 刘安好半点才回过神来,这是巧合还是早有安排。 刘安心说以寇准的为人不可能陷害谁,那么就是这事是真的,只是寇准在这个时候才拿出来。 这时,赵昌言站了出来:“官家,此事臣也有耳闻。” “讲!” “麻氏麻士瑶和他的侄子麻温裕为家产分配的问题大吵,而后争执之中麻士瑶设下陷井诱杀了他的侄子,从而夺取了家产。其侄麻温裕的母亲心中不甘将这事告上了青州府,想必寇相公收到的是青州府的公文。” 寇准点了点头:“正事。” 赵昌言说道:“御史台收到一份来自弹劾转运使姜遵的文书,是姜遵刚去青州想有点政绩,所以强行接管此案,大张旗鼓去麻家搜查,却意外的搜出了大量的兵器与玉图书小印,不知尚书省可否有接到姜遵的公文。” 吕蒙正摇了摇头:“不曾接到。” 皇帝直接将手中的公文扔在了地上,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后,皇帝冷静了下来,他想到刘安给自己的提醒。 之前河北两路豪绅有私兵、建堡,可以说为了抵御辽人。 但现在呢? 还留下堡、寨、大量兵器、私兵想干什么。 或许刘安早就发现了一些什么,只是没足够的证据所以不好讲,只建议自己消减民间私兵一事。 皇帝又坐了下来,很平静的开口:“刘安。” 刘安赶紧出例:“臣在。” “朕让你巡河北两路,这就是你巡的结果?” 刘安连脑子都没动,立即说道:“臣有错。臣愿领罚。” “黄河以北,再巡。若再有此类事件发现,有一件就降你一级爵位。至于麻氏,赵公你处理吧。此事,朕甚不悦。” “臣领命。”刘安与赵昌言齐声回答。 麻景已经晕死过去,他知道麻氏完了。 族中出现这样的事情,一但定有意图谋逆,别说和自己不是一家人,全族一个也逃不掉。最轻也是流放。 刘安抬起头的时候寇准看了过来。 厉害! 刘安心里服气,寇准作事比自己高明太多了,只要寇准决定出手,那绝对就是一招制敌。 刘安又对皇帝说道:“官家,臣请离京,明晨就离开,先赴京兆。” “准了。”皇帝说完这句话,袖子一甩就离开了正殿。 皇帝是真心火在了,竟然真有人敢造反,不杀麻氏全族便是自己的仁慈,但主罪必诛,全族流放,这是皇帝内心的底限。 寇准呢。 皇帝离开后他扫了一眼朝堂上退离的官员,有好几个都满头大汗。 这是给吓的。 大半官员都离开正殿之后寇准走到刘安身旁。 刘安先开口:“寇公,麻家这事?” 寇准没避讳什么直接说道:“在河北有些豪族打的两手主意,一来立堡自保,在乡里成为人上人。二来若辽人南下不敌,或大宋割地的话,他们有可能会转投北边。所以杀肯定是没错的,私制玉宝无论什么原因,都是死罪。” “这些人,流放我不要。” “恩,那送到大夷州吧。” 寇准也理解,刘安要的不是这种人,而且刘安也没心情去在这些人当中挑还有良知的。寇准原本也没打算把这些人再启用,占城与高丽都是有战略价值的地方。 刘安施礼:“下官明晨便离开汴梁,还有些公务须今日处理,下官告退。” “去吧。” 刘安离开正殿几乎是小跑着就往兵部去了。 刘安在兵部连写三道兵部公文后请示了毕士安,捧着就往皇帝书房而去。 皇帝连朝服都没有换,随便吃了一碗粥就在书房等着,皇帝知道刘安一定会过来的。 刘安进书房的同时,所有的太监识趣的退了出去。 吕夷简起身准备也出去却被皇帝示意留下。 皇帝说道:“安哥儿,你是不是查觉到了什么?” 刘安上前:“姑丈,我没证据,但我派到辽国的密探却打到了一些消息,在河北两路有人私通辽人,我相信若河北两路有失,怕是第二个韩德让、第三个、第四个都会有。” “恩。”皇帝非常满意刘安的回答。 刘安一心维护赵家皇权,这一点皇帝是满意的。 吕夷简低着头,他听得出来刘安这是随口胡编的,但他不打算说破,刘安这么讲肯定是有理由的。 因为辽宋开战,边境管的非常严格,私过边境者斩。 就算有,也是极个别人。也不会是大量。 刘安的话可以用危言耸听来形容。 但偏偏,皇帝就喜欢听。正如武勋们有被迫害强迫症一样,皇帝也有被篡位的迫害妄想症。 皇帝对刘安说道:“这次好好巡,需要杀的时候不要手软,不要仁慈。” “是,侄儿明白。” “恩,很好。” 刘安这才抱着公文递了上去:“姑丈,侄儿明天就离开汴梁有这么几件事情请姑丈看看。头一件是,汴梁城的武勋既然把家丁交出来,这些人武艺是不错的,编入禁军不合适,因为他们来自武勋家,所以侄儿认为把他们往占城送。” “可以。”皇帝当场就在一份公文批示。 皇帝批示并不代表就可以立即执行,依大宋的规矩还需要枢密院、尚书省核准才会正式的发下公文。 刘安立即拿出第二份:“姑丈这第二份是所收缴的兵器,这些兵器无论好坏都不能留。侄儿打算送到开城,请石将军想办法卖给高丽军。” “小事。”皇帝又立即批了。 然后是第三份:“姑丈,最后一件事。侄儿请求允许各黄河以北各县的县令、州官多少读一点兵书,既然他们要管理军队、监督军队,完全不懂一点也不合适,少许一点。而后,对低级军官也多少教一点,他们识字便懂礼,懂规矩,读一点浅显的兵书,也不会胡来。” 这一份皇帝没写同意,只写道:“枢密院定下细则管军,尚书省定细则管官。” 皇帝要一个详细的规矩,这事自然就是枢密院正使寇准、尚书省吕蒙正来负责。原则上皇帝是同意了刘安的建议。 第三二五节 曾经相似一幕 刘安收起三份公文:“姑丈,侄儿请求告退,侄儿想去刑部与大理寺借人,再调三千禁军护军,若有如麻氏这样的豪族反抗,侄儿请求允许禁军讨伐。” “恩,有必要,三千太少了,带五千人马,允许临时征调州县之兵。”皇帝又给加了些,然后写了手令让刘安给寇准,调兵的命令需要枢密院来下的。 “侄儿告退。” “去吧,把事办好。” “是。” 刘安施礼退后书房门口,这才转身小跑着离开。 看着刘安离开,皇帝对吕夷简说道:“好好翻查一下黄河以北各州府递上来的公文,朕以为麻氏的事情不是个例。” “臣领命。” 肯定还有,但证据没有麻氏这么充足。这一点吕夷简是知道的,他会挑出来,然后给刘安造势,让黄河以北先作为试点完成新的变革。 再说刘安。 刘安小跑着往前宫去。 这里有间屋,寇准喜欢在这里休息处理非机密性的公务。 站在这屋的门口刘安停下有脚步,却并没有急着进去。 此时,在屋内的寇准已经看到了屋外的刘安。 坐着一旁和寇准说话的吕蒙正端着茶碗也停下了,呆呆的看着屋外的刘安。 时间似乎静止了。 站在屋外的刘安内心有些感慨,自己有梦,寇准何尝没有。 自己有强国梦。 寇准何尝没有。 屋内的寇准突然开口对吕蒙正说道:“曾有一日,刘安拿着一份公文也是这样站在外面。” 吕蒙正回答:“正如今日。” 寇准点了点头,也没有去催刘安进来,只是这样看着站在门外的刘安。 片刻之后,刘安整理衣服走了进来,长身一礼。 寇准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而后刘安从袖子中取出皇帝批示过的公文,准备递给寇准。寇准说道:“刘安,五年后能灭辽吗?” “寇公,我不想灭辽。” “为何?” “我只想把辽并入我华夏版图。” “有何区别?” “因为,辽是我华夏的一部分。他们理应回归,为我华夏添砖加瓦。” 寇准点了点头:“唐孔颖达《春秋左传正义》: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留下你的公文,汴梁这里有我与吕公,重整黄河以北,三年内永绝党项之反复,十年内永绝西番之反复,此生融辽与我华夏。” 刘安再次长身一礼,这一次寇准起身回了一礼。 刘安退离。 屋内的寇准对吕蒙正说道:“吕公,华夏。我以为最初的解释应该是华山与夏水,后夏为高雅,华为华美。此时想一想,刘安说的却是,我们!” “我们?对,是我们。”吕蒙正也是状元级别的大文豪,他懂寇准话中的意思。 我们。 我们就是文明,就在这文明之光沐浴的子孙。 刘安离开汴梁了。 是在次日早朝的时候离开的,刘安手持皇帝圣旨,腰配尚方斩马剑,城门依例为刘安开正门。 刘安出城十里遇到一辆马车。 来自咸平县的咸平县现任县令郑公明。 “郑兄!”非官时,刘安依旧称郑公明为郑兄。 郑公明回了一礼:“刘兄。” 两人在路旁由禁军士兵临时搭建的折叠棚子内坐下,王曾陪在身旁。来自咸平县的周良与吴铁两人站在棚子外。 跟着刘安身边的禁军只有三百人,其余的四千七百人会在明天才出发。 刘安不是去打仗的,带兵只是为了预备万一。 郑公明坐下之后说道:“刘兄,咸平县现在房价已经接近汴梁城,有先例,上县并下县。我们可以申请扩县,将下县的村镇并入咸平,若再扩大,便可提请升州。” 刘安看了王曾一眼。 王曾摇了摇头。 郑公明问:“王兄有何见解?” 王曾说道:“咸平县以官家年号为县,并非是为了让谁升官发财的地方,这里便是天下表率。你大可直接到汴梁递交上述,让周边各县前往咸平县学习,提升各县自身实力,扩县并非上策。” “刘兄也这么想吗?” “是,这里就是一个给天下的表率,所以没必要扩大,你若想升官,我保你六品县令。” 刘安这话不是虚的。 大宋的县令最高是正七品,最低是正八品。 六品已经是州官了,下州的州官就是正六品。 郑公明起身施了一礼,出来当官图什么,说不想升官是假话,没有人会为了梦想而不顾生活,郑公明现在已经成家,他也有家室要养活的。 刘安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郑公明又说道:“我出重赏,重赏之下方圆五百里的种田好手齐聚咸平,但上田种麦最高一亩只有五百七十三斤。我加赏百贯,只要以百亩为计量平均到每亩六百零一斤,就赏。希望明年可以有所突破。” 刘安回答:“切记,相应农经要整理成册。” “这是自然,此事断不会出差错。” 六百斤,眼下是一道坎,除了极特殊的厚田有意外能超过六百斤之外,正常的田地之中还没有一例超过六百斤的。 郑公明一一汇报了咸平县的情况,虽然他有书信给刘安,但许久没见,还是当面又作了一次汇报。 郑公明汇报之后起身:“周良说有要事汇报,我先暂离。” “好。” 换个人或许会客气一下,但刘安没有。 郑公明没有感觉到意外,因为周良是直接对刘安负责的,作的事情连他这个咸平县令都不知道。 郑公明离开之后,刘安向铁头点了点头。 铁头立即给禁军下令,禁军外放一里架弩,刀出鞘守卫四周。 一直到铁头安排好禁军的防卫圈后回来,周良这才上前。 “主君,我已经初窥门径。” “恩。” 旁边一驾马车的车厢板是铁头去打开的,上面拉着的是一个铁疙瘩。 王曾根本看不懂这是什么,铁头更不懂。 加水、加煤。 足足一刻钟后,一块圆铁盘转了起来,开始时转的很缓慢,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刘安目测的转速大约能达到一分钟三十五转左右。 刘安盯着机器,沉声问道:“力度呢?” 第三二六节 真正的神器 力度? 刘安问完,吴铁上前用独臂一把就按住了圆铁盘,铁盘又转了半圈停了下来,然后机器怪响了几声后吴铁将圆铁盘松开。 周良上前回答:“最多能吊起一桶水。” 吴铁单膝跪下:“请主君责罚。” 刘安问:“你错在何处?” 吴铁回答:“为此物花费钱数万贯,却只是一个无用之物。” 刘安仰天大笑:“哈哈哈。” 刘安为什么发笑,王曾一头雾水,他甚至不明白这古怪的物件是什么东西。 突然,刘安收起了笑声:“铁头。” “在!” “你亲自安排,调新罗婢百人,倭女姿色上佳者五百人;香料十担,钱十车,粮千担给他二人。周良、吴铁有大功,记入府志。” “是。” 刘安吩咐完这才扶起吴铁:“吴铁,继续。这物件无论花多少钱我也不在乎。当此物的力量能达到三马力之时,我有大用。当此物达到千马之力,我为你请封爵。若达到万马之力,便是天下臣服之时。” “愿为主君效死。”这次不止是吴铁,周良也跟着跪下了。 刘安没扶两人,背着手走到那怪机器面前说道:“两千马之力,从汴梁到幽州二十四个时辰便可以到达,千马之力,我的船可以日行千里,横行七海。” 最简单的蒸汽机图纸,只要读过高中都能画出来。 可画出来不代表就能造出来。 其中工艺,压力缸体的质量、活塞与传动的材料等等。 “回去吧,我给你们的东西你们自己看着分给有功之人,还有一事,禁止任何人打听倭女之事。这物件,依然绝对保密。” “是。” 两人告退。 刘安的队伍重新开始往西,接下来刘安会去坐船。 从船虽然走的慢,但却舒服。 刘安上船的地方是在西京,也就是洛阳这里。 刘安没进西京城,直接去了码头上了官船,然后逆行而上,从洛阳到京兆的船运是非常发达的,早在唐朝的时候这里就是极重要的水道。 船可以一直到京兆的城东码头。 船上,忍了足足两天的王曾终于问了:“刘兄,那是什么物件?” “一种机械。” “我看出来是机械,但作什么用的。” “恩!”刘安想了想:“这么解释吧,这机械可以制作成铁马,然后拉上几十节货车以每个时辰最低六十里的速度连续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奔跑。或者,制作成铁牛,一牛带一丈宽的重犁,用于深耕。或是变成铁鱼,让我的船可以一日夜千里。再或者可以带动几十台纱机,不再需要水力。” 王曾惊呆了。 好半天王曾才回过神来:“此等神物,为何朝中无人知。” 刘安反问:“为什么要让他们知道。等他们来弹劾,或是反对我?” 王曾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朝中……。 只有叹气。 又过了一会,王曾问道:“刘兄,引物一出定会惊天动地。” 刘安却说道:“王兄,你为人正直,又是相公之才。我要作的事情可能会招人恨,或许有一日你著书立说,我刘安在你笔下必是奸佞。即便是这样,我也愿与你为友,我刘安朋友不多,你算一个。” 王曾反问:“潘家兄弟、石家兄弟呢?” “他们是亲人,算同族。而你,是我的朋友。我另一个朋友叫吕夷简。” 王曾低着头沉思片刻后说道:“若你想成为独相,我助你。” “不,我要的不仅仅是独相。我要掌握所有的力量,因为我要作的事情只有在我掌握所有力量才能作到。往南我要收大理、我要灭瞿越、我要征服南洋。往北,我要到极北之地,往西,我要将古丝绸之路收回来。往东……” 提到往东,王曾看的清楚刘安眼神之中多了一丝暴虐的气息。 只听刘安说道:“往东,我记得曾经有书中记载,有人写日出处天子致日没处天子无恙。” “明白,诛其族,罪其身。” 刘安笑了:“那说好了,诛其族。” 王曾补充了一句:“九族!” “好。”刘安点了点头。 几天后,刘安到京兆。 京兆城东广运潭码头,来迎接的刘安是自家人,赵惟叙以及其房长子赵从郁。 赵从郁是赵惟宪的儿子。 这两人来迎接,代表着家中对刘安的重视,一个是当代长子,一个是子侄辈长子。 换个说法,一个是宋太祖的四子长子,另一个是四子长孙。可他们却没有封王,赵惟叙死了再加封为高平郡王。 刘安下了船,依家礼来施礼:“舅父、表兄。” “安哥儿好风彩。”赵惟叙乐呵呵的把刘安扶了起来。 赵德芳这一支,无权、无势、无威。 只是在京兆这里作一个富家翁,有节度使之职,却无节度使之权。 接下来,又有两人上前,这两人年龄都不小,见到刘安后却先刘安一步施礼:“刘巡使。” 刘安赶紧回礼。 “章公、吕公。” 这两位,一位是永兴军路的转运使章佺,另一位是秦凤路年初刘安北征时才上任的新任转运使,吕龟祥。 此人是吕蒙正的叔叔,吕蒙正的亲叔叔。 他比章佺官大,他是权知秦凤路使,正二品。 见礼完毕,章佺轻轻一拍手,码头上被牵过来一串人,个个都是肥头大耳,身穿丝绸。章佺说道:“给是刘巡视的见面礼,永兴军路拒不解散家丁,家中军械过千,又有军械制作坊的。” 刘安只是拱手一礼,什么也没说。 吕龟祥哈哈一笑:“看来老夫是慢了点,今日刘巡视是公宴,还是先家宴。” 刘安跟着一笑:“章公为地主,客随主便。” “那就家宴了。” 家宴,自然是在赵惟叙家里摆宴。这是刘安头一次到赵家来,这是岳母的娘家,刘安也算是自家人。 宴会还需要有准备的时间。 王曾级别不够坐在外屋由赵家子侄辈接待。 能有资格坐在内屋的都是有身份的人。 坐定之后,刘安先让铁头拿来礼物,一套玻璃直杯,此时刘安的玻璃坊还制作不出漂亮的水晶玻璃杯,这杯子有些轻微的发绿,但却是很通透了。 第三二七节 悲惨的皇亲 玻璃杯子摆上。 刘安说道:“舅公,只物名玻璃杯,让铁头这笨手笨脚的给咱们泡几杯茶。此杯,岳母进献宫内,官家与娘娘都是非常喜欢。估计再过几个月我也不敢拿随便拿来送礼,必会定为御赐之物。” 刘安说话间,铁头已经将茶泡好。 “这茶,倒是新奇。” 吕龟祥自问喝了一辈子的茶,象这样的明亮的玻璃杯中片片茶叶对于他来说确实是新奇。 铁头立即将刘安的礼物献上。 每人一套四只玻璃杯,然后是两斤茶叶。 极品的茶刘安没多少,这样上等的芽叶炒青还是有不少的。 章佺这时突然说了一句:“我可以写信给官家,声明秦王子孙愿为国效力。相信官家肯定不会允许,若朝中有人再请的话,官家有可能把人送到占城去,人数不会多,三两人已经是极难,有可能只有一人。” 赵惟叙一听这话,立即起身对章佺一礼。 “折杀老夫。”章佺赶紧去扶。 作为皇亲,赵惟叙过的比潘惟熙还提心掉胆。 刘安却摇了摇头:“心意领了,这事不能办。” 吕龟祥也说道:“没错,这事不能办,倒可以安排几个晚辈到军中,或是……”吕龟祥指了指门外,刘安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章佺秒懂。 章佺说道:“此计妙,先自清家门。将家中所有的家丁直接送到汴梁去,顺便押解那些个刁民一同,再把府中军械一并上交,这样的话安排些许子侄在往边疆去作事倒也合理,这京兆城中可调一千边军过来作为城卫。” 刘安这会听明白了。 事实上,这不是在卖赵惟叙的好,是在卖自己一个好。 赵惟叙一家对于皇帝来说,属于要严密盯着的。 理由只有一个,皇亲。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皇亲,太祖的亲儿子、亲孙子。 老赵家。 太祖赵赵匡胤皇位来的不正,这是从后周抢来的。而太宗的皇位来的更不正,一直有人猜测是他杀了亲哥哥抢到了皇位,嘴上说将来传位给侄子,结果呢。 刘安问:“我来这里,会有麻烦吗?” “会,也不会。”吕龟祥回答道:“你若到了京兆连门都不进,为什么呢。反之,你若太过亲近也是罪。” 章佺摆了摆手:“任你无论怎么作,有心人总能编出一些理由来找你的麻烦。反之,你若心中有正气,谁也不能说你什么。” 刘安心中默默的跟了一句,若我掌握整个朝堂,这才是最安全的。 这话想想也就是了,绝对是不能说出来的。 章佺又说道:“在城中查抄了刁民之宅,刘巡视暂住吧。” “谢章公。” 赵惟叙一家从开始就没几个人说话,不是他们不想说,也并非没当刘安是自家人,可话不敢说,说多就有错。万一那一句不合适又传入京城,他们便害了刘安。 次日官宴。 赵家只来了一个人,赵从郁,也仅仅就喝了几杯酒就找借口离开了。 莫说是刘安。就是潘惟熙到这里来也一样。 而且潘惟熙到这么多年来以来,能三年来一次就算是来的次数多的,若是潘秭灵倒没事,女子回母亲娘家住几天没闲话,但潘惟熙就是不行。 手握兵权的人,你和一位皇亲走那么近,想干什么。 也正因为如此,刘安都不敢让赵家几位表哥去占城,就算是自己掌握了朝堂,只要不想造反,也要避讳些。 几天后,卫浩到了。 是被大理寺的人押解回汴梁,有人在暗中安排了一下,让卫浩生病所在京兆休养几天。 否则,卫浩应该直接上船去汴梁。 刘安在书房之中读着闲书,他出来并没有真正的任务,只是作个样子给朝堂上看。秦凤路、永兴军路、泾井路都已经在作应该作的事情了,根本不需要刘安。 不对,他们需要刘安。 刘安带着圣旨,带着名义。 麻氏被抄家的事情还没有完全传来,此时死硬派还是挺多的,每个州都有几个被抓典型的例子。 铁头进来了。 “主君,卫县令就在城南一座宅子暂住。我去看过了,从大理寺的几位到押解的士兵,还有医官,周边的厢兵全是咱们的人。” “恩。”刘安点了点头:“走,带我去。” 卫浩处。 卫浩脸色腊黄,屋内全是药味,医官给出的医案写的是积劳成疾,重风寒。 卫浩没见过刘安,在刘安穿着便服入内的时候,他有些疑惑。 刘安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卫县令不用起身,我叫刘安。” 说是让卫浩别起来,卫浩还是赶紧起来给刘安施了一礼,刘安起身还礼后重新坐了下来:“卫县令,心有不甘吧。” “没有。” 刘安淡然一笑:“我在汴梁若遇这样的事情,我会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样的话官家喜欢听。但我心里却会不甘心,我当初刚刚为官之时内心有一股子热血,我拿着灵州刺史的血书就直接冲到了寇相公面前。” 卫浩没接话,安静的听着。 刘安继续说道:“前几日我离开汴梁的之前,又拿几份公文去找寇相公,到了门外想到了曾经的冲动,感慨万千。” 卫浩这才说道:“若无侯爷当时的冲动,灵州便不再是我大宋之地。而党项有可能会立国。” 刘安摇了摇头:“卫县令你说错了,若没有寇相公,我坟头草已经长了一尺高。” 卫浩心中默默的想了想刘安的话,认为这话在理。 但刘安说的严重了,最多就是安排一个闲职,这一生也就到此为止。 刘安又说道:“卫县令,以你的功绩放在汉时,必连进三阶。放在唐时,封你一个爵位相信千古一帝唐太宗一定不会小气。可此时,你却被问罪。我保不了你,我若保你怕是秦凤路、泾井路何止几十人就被问罪罢官。” “明白。” 嘴上说着明白,卫浩内心真的不舒服。 不是因为刘安的话。而是因为大宋眼下的现况。 只有边疆的县令才明白,何谓战,何谓和。 朝堂之上那些人,只想着升官发财、享受荣华富贵、蒙荫子孙。 第三二八节 你是唯一知道秘密的人 刘安对卫浩说道:“回汴梁,你的案子会审的很快,结局就是流放八千里。” “八,八千里?”卫浩心说,就他所知的大宋律流放三千五百里就是琼崖了,八千里会到那里去? 看到卫浩脸上的表情刘安笑了:“八千里只是一个夸张的说法,意思是流放到大宋之外去。你别担心,我会让你在海上翻船,然后上报出了海难生死未知。” “请侯爷明示。” 卫浩这会反应过来了,生死未知就代表自己要秘密去某个地方。 刘安说道:“倭岛。” “那地方,我去作什么?” “在倭岛,杭州、徽州、金陵三大商盟已经砸下去上千万贯,有移民超过两千户。在那里咱们拥有百万亩桑林,上等石炭矿两处,中等铁矿一处,上上等铜矿区四处,小的不知道有几个,我没关注。” “除此之外,还有倭领民以五户配九十五户成村,现有村落似乎有五百个,因为不断有农桑佃户过去,所在新增加的我还没有数据。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攻打北边的海港,眼下不怕你笑话,筑紫岛主事的人是一个女子。” “女,女子?可是侯爵娘子?” “不是,我家娘子没这个才能,是杨家九姑娘。实在是因为无人可用,好在有石家二将军暗中相助。在筑紫岛我们面临着三大难题。” 卫浩站直了:“请侯爷示下。” “头一个难题,筑紫岛上还有三大庄园主联合几十个小庄园想灭了我们。同样的,我也想灭了他们,然后将他们的领民变成我们的。第二个难题,军要战,民要政。军还好说,都是老军带兵,但政呢?” “明白,只是筑紫岛,怕是有点大?” “大吗?” “下官当尽全力。”卫浩马上明白过来,再大也要接手,而一个猜测也从他内心升起,马上问道:“朝堂上……” 刘安没回避:“朝堂上没几个人知道,寇相公知道的也不太多。对外的宣称只是杭州商盟因为海风迷路而到了那边,在阿苏家的帮助下度过了难关,而后和阿苏家建立了商业来往,那里所有的兵马都不在册。” 卫浩脸上抽了抽。 “有话直话。” “侯爷,你意欲何为?” 刘安回答:“灭了倭人。” 卫浩马上怼了回去:“侯爷,下官问的意思侯爷明白。” “我明白,你以为我不想调动整个大宋的力量去对付倭人。你以为若我一切按规矩来,灵州之战能打起来。幽州之战能打起来。我若真有别的什么想法,这天下早就大乱了,还有……” 刘安正说着,卫浩急的直摆手:“候爷,我问也不是这个。” “那到底是什么?”刘安有点懵。 卫浩说道:“倭岛贫瘠,而辽人才是我大宋死敌。党项人之中依然有想反复之人。西番随时会长期大乱。就是南方的瞿越都敢骚扰我大宋。在这个时候,倭岛有什么,莫非是有私怨?” 刘安闭着眼睛不回答了。 卫浩也不催,坐在床边看着刘安。 他猜测,一定有什么动机,否则在四面环敌的情况下,对倭岛下这么大功夫。 值吗? 而且桑林还是这边派人去种的,投资上千万贯。 这些钱能够挣回来吗?什么时候能够挣回来。值不值。 刘安想了想之后睁开眼:“有这么几个原因,我先说大义。” “请侯爷示下。” “当年有人写了封,日出之天子。” 卫浩点点头:“是倭王给大隋的,此为大义,但不值得动兵。” “再说当下现实的,我有把高丽并入版图的野心,从五百年前开始倭人一但有机会就会攻打高丽,筑紫岛便是他们出征的前哨,拿下筑紫岛,高丽才是后方,无论是农耕还是建工坊,便可以安心去作。” “下官明白了。想必还有别的理由?” 刘安咧嘴笑了:“你是头一个听到这个大秘密的人。倭岛有铜矿,多,很多。但这也不足以吸引我。真正吸引我的是,倭岛有一座银矿,这银矿有多大呢,整整一座山。若全部挖出来变成银子,怕是……” 卫浩眼睛直直的盯着刘安,他在等这个数字。 刘安深吸一口气:“有可能比我大宋眼下包括银矿没挖出来的全部加起来,还多的一座超级大银矿。依每年挖的矿石变成银子,有一千石以上。而这样挖一百年估计也挖不完,你说,值吗?” “值!” “你是我之外,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你来。” 刘安走到书桌旁快速的画了一副倭岛简单地图,然后标注了一个点:“就在这里,这里叫石见山。出云好找,从出云定位就在几十里的西南方,距离海边约三十五里。” 刘安讲完位置后,立即一把火就将这地图给烧了。 烧完后刘安说道:“你可以不信,到了倭岛你秘密派人去勘探之后,便可以证实我的话。” 卫浩又问:“侯爷如何得知?” “我,秘书省正监,我掌管典籍。这一个秘密是一位唐时到倭岛的高僧发现的,我找齐了相关了典籍后推算出来的。我到倭岛之后打听过了,倭人不知道,除我之外也没有人知道。这事要保密,这座银山有点太大了。” “侯爷,能挖吗?” “在你家里发现了有人埋下的财宝,而不远就有山贼,你挖不挖。” 卫浩笑了,作为一个文官他狠起来也挺吓人的。 只听卫浩说道:“用大义,杀光倭王族,然后完成控制那一片区域之后,重兵护卫下,下官一年挖他两千万石纯银。” 刘安想给卫浩一个大拇指。自己果真没选错人。 不过,每年一百吨的纯银,在没有蒸汽机的情况下,刘安不相信卫浩能够作到。当年倭人一年在没有工程机械的情况下,一年纯银不过二十七吨。 刘安将这个数字扩大的一倍,变成了一千石纯粹是为了吸引卫浩。 “你去,我放心。” “侯爷放心,这事不是我一人之事,想来也并非候爷一人之事,此事是天下之事。我必不辱命,将倭岛的事情办好。” 第三二九节 筑紫岛有县令了 刘安很郑重的点了点头:“去倭岛之前先去拜访在开城的石保吉将军,而后倭岛谁的话也别听,也暂时别信。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观察。在倭岛,有各家的利益。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利益而开口,只有置身世外才可以看穿迷雾。” 卫浩长身一礼:“侯爷这翻话令人沉思,虽然年长与侯爷,也请侯爷受我一礼。” “不敢!”刘安立即回礼。 卫浩坚持道:“圣人不欺我,三人行必有我师。” 这话把刘安抬的有点高,刘安除了默默的施了一礼之外,什么也不好说。 因为他太年轻,卫浩已经是三十岁出头的人。 几天后卫浩离开,去汴梁在大理寺受审。 而刘安呢,又开始闲的每天在屋里读闲书。 这一日王曾来到刘安的书房将三份公文放在刘安的桌上:“刘兄,这是三位使相派人送来的。” “恩。”刘安伸手拿起公文。 王曾开口说道:“刘兄,论写公文,卫浩还需要学习的多着呢。” “怎么说?” 王曾翻开一份公文,这是章佺的。 而后,王曾说道:“这份公文之中首先写明边疆各县、各军塞派出农耕好手帮助西番熟户开荒种田、开山植枣。再派出寒门士子资助其学资,而寒门士子在西番熟户村寨讲学,以传圣人之道。” 刘安听着笑了,他知道王曾接下来要说什么。 不过,刘安没打断王曾。 王曾继续说道:“而后,西番生户不服王化,多次出来劫掠。而西番熟户自发组织人马对抗,各县令为护一方安宁不得以之下以县兵为前队,再组织乡勇,后有商路护卫队派出兵马,联合熟户自发组织的人马对抗生户,以保一方安宁。” “边疆各县作的事情和卫浩是一个样的。” 刘安这才开口:“就是卫浩不太会说话,说的慷慨激昂,又提到汉时陈汤的话,官家不反感才怪经,官家不喜欢战事,更不喜欢官员好战。而不得不战,却是保家为国,主动出击就是生事非。” “正是。” 刘安却说道:“这是一个巧合,卫浩有大用。他这样的人,大才。” 王曾摇了摇头:“他回汴梁,流放之后,很难在重新启用,就算是免罪也难以再出任正职。” 王曾说的是朝堂上的惯例。 刘安没解释:“只说道,卫浩的事情你放心,我有安排,不会亏待他的。” 王曾一指那三份公文:“若刘兄没有意见,那我就以你的名义也加上几句,然后送往汴梁。” “送吧。” 王曾将公文收起来后又问:“刘兄,你这次出来,难道就这样闲着?” “不急,我在等。” “等什么,可有事情需要我去作。” 刘安回答:“我在等汴梁过来的商队,这是其一。其二我想找一样东西,这事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知道原料,但却不知道如何把原料加工成我想要的东西。这个过程怕是比道门炼丹还难。” “是什么,可否告之?” 刘安在桌旁翻了翻,找了一本医书翻开夹页递给了王曾。 王曾:“杜仲,此物我知道,早在汉时就已经入药,原先在略阳县,现在许多地方都有种植,听闻巴蜀种植量巨大,而且有药农研究出分段割皮法,不伤树,可年年割皮。” “我要的不是药材。” “刘兄,给我详细说说。” 刘安示意王曾坐下来,然后才说道:“就我所知,杜仲的树皮、树叶可以提取一种胶,这胶硬化之后象是牛筋的那种感觉。但这不够,我要的是天然的杜仲胶加上一些别的东西,让胶可以制作有用的东西。” “比如什么?” “比如一块麻布上涂上薄薄一层,便可以防水。这样的用处才是初级。而接下来,此胶可以制作成车轮最外一层。最大的价值在我看来是可以制作密封胶圈。这么说吧,那天你见到的机械,有了密封胶圈才可能达到千马之力。” “如此重要?” “恩。”刘安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 然后刘安又补充了一句:“这产业真正搞起来,怕是比并州石炭矿区的规模还大。你这么想,制作胶底鞋在雨中可以防水,这对于大宋的士兵来说可有意义?” 王曾摇了摇头:“依照刘兄你这么说,此物用处极大,仅防止这一项就是大用处。” “没错。” 王曾低声说道:“刘兄,我认为你可以调动皇城司,而后将今天落考的举子招来几十名,相信必有能人可以找到你想要的办法。” “皇城司!” 刘安有点心动了,这是一个好点子。 “借口呢?” “穷则生变,秦凤路算是各路最穷的一个,不算广南西路之外最穷的一个。所以派出皇城司寻找农耕的机会,再调会试落榜的举子参与,将这事变成一个安定西部的大事来办。这样的好处是,非战则可以扩土百里。” 刘安点了点头,这事可以办。 “钱呢?” 王曾很自信的说道:“我来写上述,不敢多说,五十万贯一年可以让朝堂批下来。只要西番不乱,五十万贯在朝堂而言不是大事。但不能说这钱是用于研究的,只说用来开荒,补助以及修路修河工费的。” 刘安笑了。 刘安笑的原因是,王曾一但不再死守规矩,绝对是一个在规矩之中挑空子的高手。 王曾也跟着笑了。 他这办法也是临时想到的,若没有刘安对秦凤、永兴、泾进三路的绝对掌控,他这办法一但使用不出半年弹劾就会如雪片一样飘过来。 王曾又说道:“秦凤路的石墨铜轴承已经在获利巨大,相信秦凤路愿意投入巨资研究新东西。” “好,你去办。先尝试制作一批雨鞋出来,仅这一项就能支撑往后的研究,而且这是一个大产业。” “好,我这就去。” 杜仲是宝,同时刘安还知道另一种树,在南洋有一种叫古塔波的大树,是天然的热塑性树脂,杜仲胶和这个是相同的。但怎么变成如同橡胶一样的东西,刘安脑海之中完全没有一点门道。 第三三零节 把钱花光 话说王曾确实是写公文的高手。 快马将王曾以刘安名义写的公文送到汴梁之后,仅两次朝会就得到了批准。 财三司头一年给予九十万贯的支持,往后每年给六十万贯。 但要求秦凤路、永兴军路、泾井路完成每年增加田亩与枣林的数量任务,两年后可以三路的税赋来抵扣朝廷给的拨款。 这一措施时限为五年。 第六年停止拨款。 同朝堂上的批示一起来的还有皇城司三百人以及会试落榜举子四十人。 这些人刘安只是和皇城司带兵的武官单独聊了聊,其余的人刘安一个也没见,全部交给了王曾安排。 而与这些人同来的,还有汴梁的中小商盟。 但是刘浪当会长的那个。 因为刘家人现在都不在汴梁,所以带队的掌柜是原先一家绸缎庄的大掌柜。 刘安这才动。 “传我命令,出发。第一站凤翔府,禁军主力不入城,目标模壁军塞。” “得令!” 刘安原计划是留在京兆就不动了,可到了这里之后改变了主意。 略阳县在唐代属于唐,此时在宋朝地图中却没有。 依真正的历史,在一百年之后,西夏立国,大宋在西北用兵才慢慢的收复了一些地方。此时连天水都在大宋的版图内。 刘安这次的目标就是,拿回天水郡。 在历史书上,天水的历史沿革当中,有隋唐、有元的记载,却没有宋的。 宋……真可悲。 大宋版图最大的时期竟然是北宋灭亡前几年。 数日后,刘安的先头部队到了模壁军塞,这里是要地,后世这里叫东岔镇,是甘肃的东大门。 王曾领兵到了这里后拿出了刘安的手令。 “刘巡使第一令,禁军接管防务,原军塞所有士兵放假十天,周边两县士兵放假十天。所有军务全部停止。” 军塞的武官立即就急眼了:“王,王知事,我军已经作足准备,要攻打西番生户。而熟户两万兵马已经训练完毕。” “愚蠢。”王曾冷声应对,然后白了这名武官一眼:“立即执行刘巡使的命令。” “是!”别说这位武官,就是士兵们都些不太情愿。 可仅仅半个时辰后,士兵们开始欢呼:“感谢刘巡使。” 因为军营外已经扎起了好大一片帐篷区。 帐篷区内有八百倭女已经住进了单人帐篷,然后商人们摆开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种商品。以前士兵们就算有钱也买不到的彩色丝帕、香粉、檀木梳子竟然都有,而且价格还不贵。 除此之外,还有来自南海的草果,来自咸平的麻布。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项货物。 盐。 “王知事,这盐只要四十文一斤?这解盐吧。” “恩。”王曾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还有,这细白布只要一百二十文一匹?” “恩。”王曾依旧点了点头。 “为,为什么?” 王曾转过头:“你不买吗?” “不,不是。这盐往日怎么也要八十文一斤,四十文有点低了吧。” 王曾说道:“刘巡使令,盐就四十文一斤,不过每人限量最多十斤,不得重复。你管着点,别让商队北上无盐可卖。” 王曾没解释,刘安硬是用来自琼崖的盐把汴梁城的盐价都砸到二十三文一斤了。 琼崖的盐产量有多少。 足足是大宋现年产量的一点二倍,比大宋现有的盐还多,屯积盐的盐商已经哭死在茅厕之中。 而咸平县的水力织机在占城增加了麻的输入量之后,产量惊人。 却因为幽州对布匹的采购量巨大,所以布匹的价格并没有降下来去多少,只比以前便宜了约二十文每匹。 王曾就站在高处,看着军塞的厢军士兵开始用棍子打人,叫乡兵还有番兵排队。 模壁军塞的武官又来到了王曾面前:“王知事,我已经作了安排,谁生乱子就吊在营外打,而且不允许入商营。” “恩,这是你应该作的事情。”王曾依然是冷冰冰的语气。 “可我依然不明白,我等未立大功为何刘巡使要犒劳?” 王曾微叹了一口气:“说你愚蠢你还不服,我告诉你吧。你等虽没什么功勋,可毕竟作战还算英勇,最重要是也挣了一点钱,若不让你等把手上的钱花光了,甚至是欠下债务,接下来你或许会,但番兵、乡兵会拼命吗?” 模壁军塞的武官猛然醒悟:“侯爷英明。” 刚才还是刘巡使,这会就是侯爷了。 只是一个称呼的转变,也代表着他内心的变化。 王曾这才说道:“天水郡,打不出威风来便是你等过错。侯爷不领军,只说要何处,怎么打你若不懂,必有懂的人。” “是,下官明白。”武官很清楚,秦凤路肯定有能打的将军。 实在不行,调北边几军州的镇守将军来。 只是,区区一个天水郡,若非朝廷从来没有下过决心,倒并不是难关。 话说此时。 刘安在凤翔。 凤翔此时是秦凤路的治所,吕龟祥的衙门就在这里。 刘安到并没有宴会,只有一次小规模的洗尘宴,然后就在吕龟祥的书房之中,刘安与吕龟祥正在研究着地图。 依此时的地图,凤翔往南不足五十里就已经不受大宋控制,而往西过了模壁军塞,依次边境是新关、义州、渭州(平凉)就是西边的边界,再往西同样也不受大宋控制。 吕龟祥对刘安说道:“杨延浦在大同城外重伤,现在伤已经好了,他原本在延州养伤,后到了庆州帮助训练兵马。调他过来,眼下统兵的将军有,但却没几个真正打过大阵仗,天水郡这里依老夫看,也无须调大军前来。” 刘安问:“吕公,眼下有多少兵马?” “依各县汇集的数据。新增西番兵马十万,这个数有水份,但精锐战力也会有三万以上。乡兵当中可一战的也有一万人。原厢兵精锐可战之人可调用三万之数。若开战,可调十万民夫助战。” 说完这些,吕龟祥又问:“只是,无旨而战这事。” 刘安笑了:“我有旨,尚书斩马剑在手,官家说了,我可以调动兵马剿匪。借口好找,理由也可以。” 第三三一节 好一个意图不明 刘安说自己有剿匪的权力。 吕龟祥马上说道:“这好办,一些不愿意解散家丁上交军械的豪族,老夫给他们机会逃,然后一路追赶让他们逃到天水郡,而后这些人逃离大宋为何?” “意图不明?” “对,意图不明。”吕龟祥很认同刘安这话。 作为他们绝对不说这些人想干什么,带着军械、私兵逃离。让朝廷去猜吧,很快就会有定义,有不臣之心,有谋逆之实。 刘安出兵追击,并剿灭。 合情合理。 “那么,依计行事。” “好,老夫来安排一切。再一问,泾井路若也要依此计,安哥儿当如何?” 刘安摇了摇头:“军费,这才是难题。” 吕龟祥摇了摇头:“若为军费这一项,便不是难题,只要这边开打,不出十天老夫必能从汴梁讨来军费。依朝中现在的情况,仅麻氏一门有谋逆之心重罚不足以震慑天下,所以老夫来想办法,我侄儿定可以说服官家,对一切谋逆之人断不容忍。” “那……”刘安摇了摇头又走到地图前,有些为难的说:“打天水郡是有战略目标的,泾井那边,没有巨大价值的战略目标。” 吕龟祥在旁说道:“灵州西去却不是古丝绸之路,金城才是。在唐时金城是丝绸之路重要城镇,而且金城就在黄河边。自唐末,金城改名为兰州后就被吐蕃占领,唐已经势弱无力夺回。泾井路需要金城。” 刘安依旧摇头:“这事,金城有好处,但六谷部还是有能力控制这里的。” “他们不行,他们的控制力远远不够。”吕龟祥继续在劝刘安:“六谷也是吐蕃部,金城以南他们的控制力不足三十里。” “这事,我想和潘罗支谈一谈。”刘安明白吕龟祥的意思。 既然六谷部把金城的安全搞不定,商队需要北上到灵州才能往西,那么自己就出兵清扫金城百里范围。 吕龟祥又建议道:“安哥儿,既然你要和潘罗支谈,那么不如再淡的深一点。” “如何深,请吕公指点。” “再远,往西,汉时西平郡。依汉末晋时,西平属于武威管理,可潘罗支身为朝廷封的武威郡王,他的力量却管不到西平郡。老夫也不绕圈子,只说一句话。武威听不听号令,他们要拿出一个态度来。” “恩。”刘安点了点头。 吕龟祥似乎认为自己的话还没说透又加上了一句:“六谷,好处他们拿了,力也要出。老夫以老卖老的说一句,你容得下他们在咽喉之地自立为王吗?这样的王,你不需要。党项夏州血流成河为的是什么?” “我懂了,借这个机会让凉州也流点血,六谷当中潘罗支我信得过,可其他人未必。若有一天潘罗支的继承人不可靠,那么必会有兵灾。” “对,就是这话。” “容我想想,这信怎么写。”刘安走到了书桌前开始磨墨。 谁想,吕龟祥直接拿起了笔:“老夫为你捉刀,这信看老夫如何写。”吕龟祥已经想的很清楚,吕氏一门眼下最大的官就是吕蒙正。 既然吕蒙正已经作出选择,扶刘安走上独相之位,那么整个吕氏必会全力以赴。 控制西北的关键,控制丝绸之路的关键。首先就是武威郡,就是凉州城。 金城,也就是兰州,虽然有宋官派驻。不说城外西番的控制力不够,就是城内都有六谷其他的首领不是完全听潘罗支的话。 在吕龟祥写信的时候刘安问:“吕公,你认为有必须调烟花营吗?” 吕龟祥摇了摇头:“秦凤路看杨延浦,泾井路看潘罗支。若杨延浦靠不住,秦凤路就需要从汴梁调禁军,调良将前来。而泾井路若是潘罗支靠不住,那么就按兵不动,若动就是大战,灭六谷。” “好。就这么定了。” 刘安经吕龟祥这么详细的一分析,心里立即就通透了许多。 一个好汉三个帮。 刘安不是全才,若没有四武勋帮助刘安什么力量也使不出。若没有寇准、吕蒙正这样的文官重臣帮助,许多大战略刘安的智慧想不到那么深入。 吕龟祥很快就把信写好交给刘安一看,刘安提了几个小意见后,吕龟祥修改后正式写信。 在写信的时候吕龟祥又问刘安:“李公带着周王从河北两路到夏州,要不要也给他们写封信,这个时候请李公带周王到这里有好处。安哥儿你不需要功勋了,功勋给了周王,官家内心一样记得这功是你的。” “那我写信给李公。” 吕龟祥没把笔给刘安也没让出位置,顺手就写了一封信,很简单的信。 只说我刘安在凤翔,请李公带周王前来。其余没有多半句废话。 刘安自己要写信也是这样,有些话是不能在信中写明的。 这两封信写完,吕龟祥以权知秦凤路与刘安巡察使的双重名义写了一道命令,各州县开始聚集兵力,所有兵力开始往模壁军塞、新关、义州、渭州集结。 同时调粮草往四地而去。 信开始往外送,命令书也开始发往各地。 来自汴梁的商队如雨前的蚂蚁一样从汴梁到京兆,再从京兆到凤翔,在凤翔集合后再分队,开始往四城而去。 这次商队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商队之中倭女的总数量已经达到了三千人。 倭女在离开倭岛的时候就自己作出了选择。 有些人想挣快钱。 一想到在大宋一年可以挣到几百匹布,顺便也借个种回去,七万倭女有超过七成都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汴梁城勾栏的老妈子身价都涨了,成为了各商队之中的小掌柜。 模壁军塞,商队帐篷区。 一个来自汴梁城,说话脸上都掉粉的老婆子在模壁军塞扔下狠话,莫说你们驻军一万士兵,就有两万,老娘也让你脚发软爬出这片营区,只要你们口袋的钱够多。 没钱,商营当中有借钱的地方。 王曾知道这一切,可他只是当没看到。 不过王曾内心产生了一个疑惑。虽然汴梁城中现在人人都在传,倭王进献倭女五万,但王曾自己观察的结果却不同。 第三三二节 你王曾 王曾深深的感觉到,倭岛肯定发生很厉害的事情。 这些倭女绝对不是倭王进献,因为倭女们相传最多的话就是,存了多少布、多少钱。更重要的一句是,回到阿苏山后,她们可以领到钱与布。 阿苏山! 发现了这个古怪之后,王曾下严令,告诉所有的老婆子管好自己的人,所有倭女不得在人前闲聊,只有要营区休整关闭的时候,才可闲聊。 在营区开放的时候,个个都要当哑巴,若不服,割舌头。 王曾下完这道命令后便起程往凤翔而去。 王曾在当面问一问刘安这倭女的事情,王曾深深的感觉到事情应该不普通。 两天后,凤翔。 刘安正在凤翔县待客。 刘安等的杨延浦没到,却来了另一个人。 杨嗣回京受封之后,因为闲下来小病一场,所以也没机会去占城,便回乡休养。病完全好了之后回到汴梁听说刘安带几千禁军去平乱,心说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就向枢密院请了一个差事,又带了三千禁军到了凤翔。 杨嗣的到来对于刘安来说是意外之喜。 北方二杨。 杨嗣、杨延昭。这两个算是这个时期中小规模作战的帅才。 杨嗣来了一听说有仗打,连干三大碗酒之后,什么宴会都扔到一旁,拿上了刘安给的兵符授权就往模壁军塞而去。 王曾急急往刘安这里来,杨嗣急急离开。 两人相遇,只是匆匆施礼后就各自跑来。 王曾到了刘安处,问清刘安没有公务正在休息便推门而入。 “王兄,来尝一尝紫阳的茶,江南的茶清淡、紫阳的茶味重,各有千秋。” 王曾坐下:“刘兄,有件事情我不吐不快。” “是倭吧。” “是。” 刘安摇了摇头:“王兄,你若是真闲我倒有事派给你作。” “刘兄!”王曾双手一撑桌子。 刘安抱着茶碗:“王兄,我刘安的为人你知道,倭人的事情我是不想连累你。你若听了就必须作出选择,要么和我一起生、一起死。要么现在与我割席断义。” “若不违大义……” 王曾没说完刘安就打断了他:“什么叫大义,天地君亲师吗?” “是。” “那我刘安敬的天地。” 王曾愣住了,他想了许多也没想到刘安会说这一句。 刘安继续说道:“你想说君为天子,那后周柴氏呢?谁没敬天子,都是放屁的话。我实话告诉你,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你若再想听下去,你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王曾盯着刘安,一字一句的问:“什么重要的事情?” “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说这天下什么事最重要?” “我……”王曾给问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刘安说道:“我的目标是,永不收农税。我问你,你能作到吗?朝堂上那位能作到吗?朝堂上那位是好人,一个真正的好人,对我刘安也好,对我刘家也非常好,但太软弱了。你想听,我就告诉你一句。” 王曾坐了下来,他想听。 刘安说道:“高丽王是我杀的,高丽金氏一族以及高丽王族几乎要被我杀光了,现在坐在位置上的王询是假的,我挑出来的人假冒的。高丽现任相公是我刘安的家臣,占城王也一样。你还要听吗?” “要。要听。” “倭筑紫岛现在是战争状态,筑紫岛上所有的庄园主,就象是咱们战国时的诸侯吧,除了阿苏家之外,其余全是敌人,那边一直在战,一直在杀。杀光所有的贵族,活下来的只有奴隶,倭人没有平民,除了贵族就是奴隶。” 王曾想了想问道:“你作这些图什么?” “图什么?哈哈哈!” 王曾没笑,只是严肃的看着刘安。 刘安说道:“我问你,为什么历代皇族、王族都享受奢华呢?” 这个问题王曾能回答,王曾立即回答道:“可以说,天下在供养皇族。” “对,我要用天下来供养大宋。我来和你算笔账,别说你不知道我的算学。”刘安拿出一张纸写道:“在咱们的徽州种一亩桑林需要的成本大约是五百钱至八百钱,再加上养蚕的人力等,出三十斤生丝需要大约三千钱,我算的对不对。” “差不多。”王曾没计较这些细账,有的地方低于这个数字,有的则高于。 现生丝的市价大约是每担十贯至二十贯钱,依质量有价格的区分。 刘安继续说道:“在倭岛,一担生丝的价格为四贯钱,而且这钱还包括了给前往倭岛辛苦的咱们大宋佃户一个丰厚的收入。” “差,差这么多?什么品级?” “品级不知道,杭州商盟推算应该不低于中等上品,有可能达到上等下品。” 王曾听到这个品级内心有了价格,在汴梁中等上品的生丝大约是十六贯一担。那么就是四倍的价格差异。 王曾很是疑惑:“为,为什么差异这么大?” “我大宋一个一等桑农,一年钱粮布盐的收益折算钱成差不多是六十贯至八十贯钱,对不对。” “对。” “倭岛,同等级别的桑农一年只有十几贯钱,而且干的活比大宋的桑农更重。这个用专业的名词叫作剩余价值压榨,这个词也可以用在大地主对佃户上。还有,大宋烧一担普通的二两油瓷瓶的成本是两贯三百文,放在高丽仅四百文。因为高丽人工便宜。” 王曾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是状元没有错,可刘安讲的这些东西已经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刘安又说道:“你以为,我刘安在欺负人,或是抢夺吗?” “错。” 刘安站了起来:“拿倭人原领民来说,他们一天只有鸡蛋大小两人糙米饭团子就感觉幸福无比了,他们吃的比这个还差。你王曾当年家贫,我问你吃过最差的,也没有吃过麸皮吧。” “没,没有。”王曾如实回答。 刘安笑了:“我来告诉你我去之前阿苏家的情况,阿苏家中平时就是一小碗米饭外加一块腌萝卜。最奢侈就是把海里的东西乱七八糟煮一锅。我去之后请阿苏家吃了一餐,结果阿苏家病了几十人,为什么?” 第三三三节 我刘安在造福倭奴 吃个饭就病了几十人,在王曾想来刘安肯定不会下毒,王曾问: “为,为什么?” “因为油水太大,吃的多了所以病了。” 王曾连话都不知道如何接了。 刘安继续说道:“阿苏家的领民种米,却不允许吃米,阿苏家的领民吃的是麸皮加野菜,他们能吃到八成饱就感谢领主仁慈。我,刘安。是我刘安让他们的领民吃上大白米饭的,虽然每天每人只有半两米,但我,刘安,仁慈比天高。” 话说到这里王曾已经听懂了。 说刘安恶,因为刘安在压榨倭民。可在倭民心中刘安是善,因为刘安,他们吃上白米了。 “王曾,你是相公之才,但你王曾若没有遇到我刘安,你终其一生也就是一个享受相公之名,相公财富,却只能维持着弱小宋国的那一点根本就不存在的脸面,辽人想打宋国的脸,宋还要把另一边脸送过去。” 王曾没反驳,因为他意识到刘安说的是实情。 刘安又来了一句:“再过四个月,你一定会看到我刘安的力量,我刘安这些日子所作一切给予天下的回报。” “会,会有什么?” “汴梁会有地震。” “地震?” “就是地龙翻身,规模还不小。然后在二月,河北冀县会有大震,紧接着是益、黎、雅三州。而后四月是河北邢州。” “你,你能作什么?不,不对。我能作什么?” “我们无能为力,没有人能够阻止天灾,但是我们却可以阻止人祸。黄河北方的士兵会成为一股力量,他们是救灾的主力。兵匪,历来兵灾都是恐怖的,而我,刘安。要让所有灾区的人见到军服的时间,感觉到有救了。” 王曾再问:“那,我能作什么?” “能。” 刘安翻出一张纸:“当下,秦凤路的道路运输成本是每五百斤行百里消耗为一百八十文,我要求将这个消耗降低到百文以内。怎么作,无非就是合理的人员配置,提高的马车的利用率,提高中转站的效率。” “我去试试。” “王兄。”刘安很严肃:“不是试试,而是必须达到。我来告诉你,运输成本决定财富的价值。这一次幽州之战,仅运输一项就接近七百万贯支出,若能减一半呢?” “明白,我一定完成。” 王曾拿起刘安早写好的那张纸退离。 出了门,王曾停下脚步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是来问刘安倭女是怎么回事的。 可怎么就。 王曾摇了摇头:“算了。” 王曾不想问了,至少他知道一点,刘安这家伙是一定会架空皇帝的,这一点原本他岳父李沆给他的信中已经有隐约提及,现在他已经完全确信这一点。 王曾出去之后刘安也按着头,他看似闲,事实上确实在思考大事。 皇帝要消减军费。 但军队的支出只有增加不会减少,那么钱从那里来。 让军队经商绝对是一个傻到极限的行为, 但! 军队也有主营业务。 军械、地盘、盐。 刘安又翻开了秦凤路的地图,秦凤路军方当下最大的收益是来自马车。 新式的石墨铜轴承已经到了第五代。 依工匠的说法,第五代未必比第三代好,但却是一种新的思路,第六代则是更加高明的滚柱钢轴承,眼下已经有了雏形,正在投入巨资研究之中。 刘安原本打算去工坊看看。 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大宋已经开启新的工业时代,自己只需要提供帮助就好了。 市场会给予这些研发者巨大的回报。 就秦凤路的报表上显示,黄河以北对于马车轴承套件的采购已经高达每个月八千套,这个数字还在不断的上升之中。 话说此时,李沆带着周王赵佑原本是奔着凤翔府而来。 可半道上遇到正在集结的军队。 别看赵佑只有不到十岁,而且还没有穿华服,跟着刘安经历了战场的洗礼之后也是成长起来了。 小小年纪竟然敢自己骑马靠近正在行进的大军侧面百步。 若是一个成年人,此时定会有一个箭射在他面前,警告他不许靠近。但巡逻的队正看只是一个孩子,只是派出一骑前往。 “来人止步。” 规矩,赵佑还是懂的,立即拉住了马头。 “退离。”巡逻的士兵大声吼道。 赵佑回头看了一眼背后,李沆的马车走的慢,而自己刚才跑的野了点,自己的护卫要转过弯才能看到自己。 想了想,赵佑往怀中摸去。 护卫倒是来的快,只差了没多远,从土丘那边转过来也就差三十几步。 “殿下!”一名护卫来到了赵佑再旁,另两人挡在巡逻的骑兵与赵佑之前。 巡逻的队正也骑马靠近。 赵佑这才问道:“你们是那个营,去往何处?” 赵佑问完身旁的护卫喊道:“周王殿下在此。” 马上的骑士抱拳一礼,大宋没有下马跪拜这种礼节,在军中着甲不大礼:“回殿下的话,军中有令,在下无法回答。” 赵佑拿出令牌,然后示意身边护卫取出圣旨:“本王是巡查副使,我姐夫安平侯有紧急公务暂离,我代为巡视秦凤路、泾井路、永兴军路、河北两路、京西路。我姐夫此时就在凤翔,有过书信让我前去汇合。” 自己人。 赵佑这一番话让队正的戒心减弱了不少。 但,队正还是问道:“可有刘巡使书信。” 赵佑的护卫立即将刘安给李沆还有赵佑的书信递给了队正后还问了一句:“你识字?” “秦凤路带兵五十以上的武官,识三百字。” 三百字不少了,可能无法看懂信中的意思,却也能看出来是谁写的信。 看到信,信上还有刘安的印。队正这才说道:“奉刘巡使令,我部所属原州厢兵营,现调往谓州平定西番之乱。” “乱?乱了?”赵佑的话不是紧张,而是兴奋。 队正点了点头:“这些日子西番各部寨有些张狂,抢劫我们不少商队,让护军兄弟死伤不少人马。” “那,那灵州的货物受损多吗?”赵佑有点急了。 赵佑听刘安提过,灵州是钱袋子,那里一年随便几百万贯的税收呢。 第三三四节 赵佑有骨气 队正想了想后回答:“邠州北上,经宁州到庆州,再到威州这一路很安全,而后往东折向盐州再北上灵州也是安全的,但若直接北上有一段路非常不安全。灵州的商路受过两次攻击,损失倒不大。只是……” “只是什么?” “回殿下的话,只是邠州往西过泾州至武州,再到渭州这一路却不安稳。最难的就是陇州往西,无论是去新关,还是去义州,眼下商队每十天才能通行一次,聚集足够的人马,否则遇上西番劫掠,人少了抵抗不住,但就这样,听闻邠州与泾州护军已经死伤八百多人。” “我随你们同去。”赵佑要去看一看,这些西番有多张狂。 这事,队正不敢作主,立即派人去找这支兵马的最高长官。 很快,马车慢慢走的李沆也到了。 听到这里的情况,李沆也打算去看看情况。 到了武州之后,也可以坐船到凤翔,这里水路还不错,可以走中型官船。 几天后,武州。 这个武州不是燕云的武州,这里后世平凉东的一个小县城。 在距离武州还有半天的路程时,有探马来报:“报,前面往北三十里,有商队遇袭击,护军正在苦战。” 没等这边武官开口,赵佑就把自己那把只有九寸长,细细的没开刃的钢剑抽了出来:“点三百兵马,随本王杀敌。” 历史上的赵佑,原本是一个听连蚂蚁都不敢踩的好孩子,而且这个时代已经病死了。 此时的赵佑生生的被刘安教育成一个好战分子。 带队的武官不敢接话,李沆吩咐:“选三百骑随殿下去看看,其余人马扎营休息。” 范仲淹李沆旁低声说道:“李公,请再多留五百人随时支援。” “好。就依此安排。” 李沆想的是,好战固然不对,但有些仗既然能打就不能退,当今皇帝有点软弱,这也和自己有关,所以李沆不想过度影响刘安对赵佑的教育。 毕竟刘安才是下一代的大宋掌舵人。 谁想,这一次赵佑坐腊了。 商队军方护卫千人,商队中的壮丁四百人。而对方呢,足足五千人马,商队此时只能围车防守,根本就作不出反击的动作来。 赵佑的三百骑刚到就被包围。 在包围圈还没有完成的时候,范仲淹对身旁的武官说:“派人速回去请援。” 十骑飞奔离去。 赵佑被包围了,三百骑将赵佑紧紧的护在中间,赵佑若有闪失他们全家都会倒霉。 “一个娃娃,哈哈哈!” 敌方一将策马上前,指着赵佑这边大笑。 赵佑吓的腿都软了,可在这个时候他记得刘安教过他,软弱不会让强盗仁慈,也不会得到同情,既然软弱与强硬没区别,那么别低头。 赵佑咬紧牙关策马上前:“大胆狂徒,敢犯我大宋天威。” “哈哈哈,小娃娃,胆子不小。” “你是何人?” “宁环!” “下马受降!”赵佑的语气在颤抖,他害怕。 宁环正准备放声大知,却不知从何处一阵箭雨射向他的部下,瞬间,包围着整个商队以及赵佑的外围部队被放倒了一里宽的口子。 紧接着,千骑杀入,如狼入羊群。 没等敌人反应过来,却见又有两千骑从两翼出现,背后烟尘起,无数的旗帜高高的竖起。 百骑冲锋,将宁环身旁的如切瓜砍菜一样的放倒。 为首一将看着宁环,又看了看持剑而立的赵佑,抬手向赵佑一抱拳:“在下洛门寨,默轩。” “将军辛苦了,我是副巡使赵佑。” 听到这个名字,默轩翻身下马就要拜,赵佑却朗声说道:“军中带甲无须礼,将军请起。”赵佑年龄小,气势却不弱,短剑一指宁环:“你还不束手就擒。” 宁环瞬间就跪了。 赵佑的小脸变的通红,他兴奋,他激动,他感受到了刘安所说的力量。 大宋正规军紧跟着杀入,甘谷县令穿着他那件竹片制作华丽战甲从后阵慢吞吞的进来,听闻赵佑在,赶紧加速飞奔着了赵佑近前。 “见过殿下。” “这,这是谁在攻击我大宋商队,伤我大宋子民?”赵佑咆哮者。 默轩在旁回答:“是八狼寨的人,宋语称他们为泥猪部。” “范伴读,替本王为默将军请封。” “殿下,不如让默将军领兵,平了八狼寨。殿下可保举默将军为洛门县男。” 默轩立即上前一步:“末将请战。” “战!” 默轩属于最早一批归化,他属于默星部洛门寨,还有一个寨子叫鸳鸯寨,都是极为亲宋的寨子,商队护军,以及六谷从盐湖搞到的盐业他们部落拥有接近三成的份额。 但,他们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经常有人劫掠他们的商队,这让默星族大族长非常的恼火。 宋军出动要平西番,默星族精锐尽出。 此时,有给部落争名望的机会,默轩自然不会错过,他一支兵马不够,但整个默星族在宋军军械以及粮草的帮助下,平了八狼寨没有问题。 范仲淹上前劝说赵佑:“殿下,进城吧。战场上还要分兵来保护殿下,不利于作战。殿下回城等消息就好了,相信各位将军必会全力作战,过几天殿下到凤翔见到老师,报上喜讯,便是佳事。” “对,对,给姐夫报喜讯。” 赵佑正笑着,却又见一支兵马靠近。 又是宋军的兵马。 两军汇合应该是件好事吧,可是一见面就骂上了。 范仲淹听了几句,拉着赵佑就走,示意赵佑别管。 赵佑有点糊涂,他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范仲淹拉着赵佑离开足足十里后才解释:“是两县的部队,他们在争着去攻打八狼寨,这事殿下别插手,也当不知道的好,士卒有争先之心,这是大宋之幸,若殿下有偏颇,便是不好。” “是,是,还好有你在我身边。”赵佑信了。 真相是什么。 平凉县令正在大骂甘谷县令:“你这疯子,从你家到这里二百四十里,你竟然捞到了本官家门口,我要在侯爷面前上书,告你。你抢我平凉县的战利品。” 第三三五节 忆当年的丝路 平凉县令气势汹汹。 甘谷县令底气明显不足,弱弱的回了一句: “这个……,我以为你忙,没空。” “放你娘的屁。” 默轩悄悄的闪了,带兵马准备去攻打八狼寨,让两位县令去吵吧。 另一支兵马倒是很和气的混入了默轩的人马当中。 他们是来自大卢河、小卢河的卢河十族,绝对是西番最顶尖的大族之一,他们的人口众多,而且最靠近宋地。 秦凤路能和他们比人口的只有大小马两族合起来。 两边的人马开始往西北走,八狼寨距离这里不太远。 默轩问道:“听说上个月八狼寨抢了你们护卫的商队。” 带队的寨主卢阿布点了点头:“恩,我们死了三十七人,伤了一百多人。最麻烦的是丢了四十辆马车,其中有三车是丝绸,一车茶叶,商号没催着我们赔钱,但这事要解决,八狼寨一定要灭,他们劫掠成性,严重影响到我们卢河十七寨的生意。” 回答之后,卢阿布:“你们呢?” “我们差不多,但有四十车盐翻到了河沟。” “延家部的族长被伤到了,是大王族的心山寨作的,延家部那边正召集人马,听闻宋军调八万战兵往四州后,延家部暂没动,等着号令一下,全族出动攻打大王族。” 默轩说道:“六谷潘郡王南下了,应该是去凤翔见侯爷,我也估摸着是大战。” “战,就是战吧。我们卢河只想安安稳稳的运货、种田、作工。不把这些不安份的打服了,我们也安不下心来种田。对了,有个消息,听闻灵州正组织商队往西,你知道吗?” “知道,不过这事我们部落不参与,我们主业是从盐湖运盐。” 卢阿布说道:“我们卢河想参与,听闻这次仅护军就有万人队,要西进五千里。若是顺利的话,这一次的收益应该有五倍利。西州阿斯兰汉就出兵五千,六谷出兵三千,其余战兵各族派兵,商队的货物有可能达到千万贯货值,仅茶一项就十万担。” 默轩说道:“我们在等。” “等南线?” “恩。” 卢阿布点点头:“也好,生意是作不完的,我听族中老人讲过,当年盛唐之时陆上的钱财无数,这次我会去,去见识一下。听六谷的一位将军说,这次计划到热海。” “热海?那可不止五千里。” “回报是巨大的。” “也对。” 卢阿布又说道:“当年,唐国内乱,驻西域的兵马回长安后,各部北上占据了许多要地,但结果呢,没有了唐人,也不再有商路。我族中长老讲的清楚,保护商路,与宋人一起,那么这商路就会财源滚滚,反之,只有荒漠。” “灵州,仅仅是西州、六谷与宋人作生意,城中遍地财富。若是能再到热海,那么这一路上就有无数的财富。” “是。” 西番许多人都知道,当年的唐丝绸之路一共有三条路,最远的北路已经到了另一处的海边。 由于大唐的衰落,再加上外敌,以及西域各地的战乱。 在大唐失去丝绸之路后,原本以为可以独占丝绸之路的各族也突然发现,他们没钱可挣了。 数日后。 凤翔。 赵佑是被李沆硬性带到凤翔的。 赵佑太闹了,没有上战场的本事却想冲锋在前,这不是勇敢,这是作死。 他死不在紧,可连累几百人全家杀头,这事李沆看不下去。 凤翔府,刘安正坐在屋里看着一箱子纸。 李沆到,没等刘安起身相迎就示意刘安坐下不用动,原本李沆是打算和刘安说一说夏州还有灵州的事情,坐下之后随手拿起一张纸一看,李沆乐了。 这一箱子全是对刘安的弹劾。 弹劾的内容只有一个。 国库的常备库已经到了警戒线,一句话,大宋眼下口袋里的闲钱已经没有了。 李沆连翻了几张,弹劾的人当中最高级别是向敏中。 “五年。”李沆张开手掌:“老夫五年的积累被你花光了,你挣钱有本事,花钱更有才。” 李沆没胡说,自当今皇帝登基以为,李沆身为宰相非常用心的发展农业,推动小工坊以及推动商业,积累了不少的财富。 可刘安仅一年时间就把存下的这些钱花光了。 刘安没接话,继续在翻看着这些对自己的弹劾,这东西是皇帝派人送来的。 皇帝有话,你放开干,朕还有封桩库。 放下手上的弹劾文书刘安问道:“恩师,你估计官家的封桩库有多少钱?” 李沆还真知道。 李沆回答:“太祖时存了大约有六百万贯,先帝又存了八百万贯,官家即位后我们把钱存到了两千万贯。除此之外,户部还有大约一千万贯的紧急备用钱,以及平仓中的粮食也值几百万贯。” 回答之后李沆问:“你要用多少钱?” 刘安回答:“我还以为封桩库中有五千万贯呢,原来才这么一点。” “还少?” “我有钱,但不知道敢不敢用。” “钱,有多少?”李沆问完之后又问:“钱在何处,钱从那里来的?” 刘安回答:“我手上可以动用的大约有五千万贯,但这些钱不敢全动,眼下只能动三千万贯。这钱是……民脂民膏。” “那来的?”李沆再次问道。 刘安拿起铃摇了摇,铁头立即进来。刘安吩咐道:“守在外面。” “是。” 铁头退出去之后刘安说道:“我杀光了开城所有不听话的高丽贵族,抄了他们的家,清空了高丽国库。高丽新城那边存有价值一千五百万贯的财宝,最少这个数。” 李沆点了点头,这事他不意外。 不过李沆还是问了一句:“所谓不听话是有多少?” “七成。” “七成!!!”李沆感觉自己的心脏差一点就停止了。 刘安却还又补了一句:“有可能达到八成吧。” 李沆摆了摆手:“让老夫休息一下,来杯水喝。”李沆确实给刺激的不轻。 七成,刘安竟然杀了七成的开城高丽贵族,这个数字实在是惊人,很显然高丽的事情朝堂上知道的有限。 足足一刻钟后李沆才问:“还有呢?” 第三三六节 刘安的钱 “倭筑紫岛,除了阿苏家之外,所有的倭人贵族全部杀死一个不留。阿苏家也处死了约三成。这个时间我估计石保吉将军派出的兵马应该在配合倭筑紫岛的兵马在攻打筑紫岛北方大港,应该已经拿下了。仅这一个港口以及周边几个庄园,我估价两千万贯收益。” “两千万贯?” “恩,就我攻打前面几个小家族的战绩来看,上上等龟甲就能装十五船,超过一尺高的各色珊瑚过百支,相信扫平筑紫岛北方,我所得会高于原先的十倍,两千万贯,我应该没算错。” 李沆示意刘安停止。 此时李沆明白,这些事情朝堂上无人知道,甚至连皇帝也不知道。 足以证明,刘安的势力已成。 休息了片刻后李沆问:“占城有多少钱?” “无数,仅上上等沉香就值千万贯的价值,我没把占城算在内,因为占城的账目是要上交朝堂的。” “那,还有一千五百万贯在何处?” “这里。”刘安一指脚下。 “这里,一千五百万贯?这里有金矿吗?” “不,只有一根骨头,但价值一千五百万贯,凭此物我可以横扫西番,然后兵锋所指,往西三千里。” 李沆来了兴趣:“什么样的骨头值这么一个价值?” “佛,一节手指骨。” “佛……”李沆开始回忆自己读过的一切书籍:“唐末之时?” “恩,就我读过的书,相传在咱们战国时天竺阿育王武力一统天竺,然后将佛骨分成八万四千只宝函,但这里面基本上都是假的,是人吹出来。而后真正的有八只,然而到中原原本有十九个,那个是真的怕只有送货的人知道。” “恩。”李沆也点了点头。 刘安说的这些李沆也大概知道一些,毕竟是真正的学者。 刘安继续说道:“而在这里,有一座阿育王塔,是真的。怎么挖,什么时候挖,我在等潘罗支过来。吕公,也就是吕相公的叔叔告诉我,让我看看潘罗支的真心,若他是真心的,就给他机会。” 李沆点点头:“没错,此事确实是大事。等潘罗支过来是上策,你是否应该把阿斯兰汉也请来呢?” “我搞不清他信什么。” 李沆说道:“朝中有记录,在四十年前西州可汗献上佛牙,证明他们也信佛。还有一个说法,回鹘僧以八刺城为界,以东有道、有僧,往西无。那就是,八刺城以东是相信咱们的道,还有佛的。” 刘安问:“那就派人请?” “也可以先把消息放出去。” “不,我是这么想的,他们现在打仗应该是为自己的利益而打,如果一但佛宝出世有些原本反叛的就不想打了。眼下西番并不需要那么多部落,一部分成为奴隶是符合这里的情况的,至少要把各部落的贵族杀掉。” 李沆想了想没反对。 李沆说道:“你杀的点狠,老夫劝你一句,从善。” 刘安反驳道:“恩师,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敢劫掠我的商队,就要有全族死光的觉悟。以后大宋的商队要往西万里,谁敢对大宋的商队出手,就要有全族死光的觉悟,仗剑行商,是丝绸之路的唯一方案。” “往西万里便是大食国所在。” “他若服,就顺从。若不服,灭之。” “凭什么?” “凭……”刘安拍了拍旁边挂着的袋子,里面装的是另一支新制作的单发散弹手炮。 李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来,国库是不够用了。” “够。”刘安非常肯定的说道:“灵州与幽州的收益还没有人汇总,年底的时候就会知道,仅幽州一城,就这半年时间的交易额必然会超过五千万贯,国库所得不会低于四百万贯,这是直接的收益。” “百姓手中有钱了,一定会花钱,钱花出去就会产生税收,间接收益可能会达到八百万贯,一但西番平定,超级大商队建立,丝绸之路一年的税收加上间接收益,三千万贯。” “高丽、倭岛的直接与间接收益加起来,每年也有两千万贯。占城是一个聚宝盆,只要敢下狠手,一年的收益万万贯。” 刘安说的是占城,事实上刘安指的是海上丝绸之路与殖民南洋。 李沆再问:“你现在需要多少钱?” “大约一千八百万贯,用于扫平整个西番,重建天水郡,重开古丝绸之路的河西走廊的线路。” 李沆揽下了这活:“你不管了,老夫帮你从国库拿到这份钱。” 刘安却说道:“我可以让杭州商盟、金陵商盟、徽州商盟献金千万贯,然后我从倭岛与高丽补给他们。” 李沆摇了摇头:“不要用,尽快把占城值钱的东西运回来吧。” 提到占城,刘安一脸的苦涩。 “恩师,不是我不想运,而是造船也需要一片木头又一片木头拼起来,海船不同于普通的运河小船,非大匠不行,普通的小匠制作的船出了海就是送死,那些消耗类的财富远远没有现在最实用的香料、麻、盐、粮食对大宋有帮助。” 李沆瞬间就明白刘安的无奈了。 进了宝山却发现自己只带了一只小口袋,看着遍地的财富却没地方装。 这事,当真是可怜。 李沆没有立即给刘安答复:“这一箱老夫拿去先看看,想一想对策,还有关于你刚才说那件事,不要急。这几天你有空陪周王读一读书,也讲一讲作人的道理。” “是,恩师。” 李沆要走那一箱文书,首先是想看看朝中这次弹劾刘安的核心意见是什么。 只是用钱用的太多,不值当弹劾。 这仅仅是表面上的。 李沆要看的是深层次的,就是朝堂上官员的态度。 李沆到凤翔的第三天,一份加急军报送到了刘安手中,写信的是折惟昌,信中写道六谷内乱,六谷的武威郡王派人告诉他,自己会晚一点到凤翔,人到凤翔的时候给安平侯一个交待。 同样的消息也从泾井路传了过来。 吕龟祥一脸喜色的找到刘安:“安哥儿,好消息,这是好消息啊。” 第三三七节 六谷内乱 刘安起身相迎。 “吕公。” 吕龟祥放声大笑:“好消息,六谷内乱。” “恩。”刘安点了点头:“这是潘罗支在清除反对他的力量,我收到信之后已经写信给清远军,一但六谷潘罗支部需要帮助,清远军立即出兵。” “对,就是这话。”吕龟祥笑的极是开心。 六谷是什么。 六谷基本也算西番的一部分,但因为势力足够大。 最初六谷占据了凉州城,然后以所聚集的六个山谷而闻名,所以被称为六谷部。 六谷部之前的大首领多出于折逋氏。 眼下的六谷应该属于是一个联合体,是由生活在凉州城周边的各个部落共同组成,之前的温末族群与吐蕃族群本身就是相对的。 潘罗支代表的是吐蕃族群,之前的折逋氏代表就是温末族群。 温末的意思就是贱民。 贱民的产生多是战俘,以及被占领城池非本族的人,都被吐蕃族群称为温末。 这种联合体有着天生的不稳定,靠的各种族之间的力量平衡而维系稳定,折逋氏当权的末期就是因为党项人的压迫,以及内部其他部落的压力,所以被迫放弃了大首领的位置,出身吐蕃贵族的潘罗支就在这个时期被推举成为新首领的。 眼下六谷内部的矛盾不在于两族,而在于守旧一方与新兴一方。 守旧一方认为守着自家的地盘与宋人只要不打仗,便可以安稳的过日子,新兴一方则认为,此时是共同进退的时候,此时不出力凭什么让别人分好处给自己。 借着刘安写信请潘罗支到凤翔,新兴一方向守旧一方发难。 然后就打起来了。 这时,李沆也到了。听到两边的消息之后也说道:“确实是好消息,一但六谷内部统一,对我大宋西域控制更加有利,丝路大商队计划便可以成行。” 丝路大商队,是刘安当下最大的一个计划。 靠这一个商队,刘安相信可以为大宋增加不低于五千万贯的财富,同时为大宋的国库也能增加五百万贯的实际税收。 最重要的是,百姓富了才会花钱,只要百姓花钱,钱流通起来,大宋才能更富有。 吕龟祥说道:“依老夫对六谷的研究,六谷最初的想法是自立,与大宋相互不干涉的前提下各取所需。党项人有野心,李继迁想让潘罗支臣服这一招棋走的太臭,想潘罗支怎么可能与一个部落称臣。” “对,正是此话。”李沆表示支持。 吕龟祥又说道:“李继迁的野心很大,潘罗支发现之后提出联兵,那里我大宋灵州已经失去,若非安哥儿出兵灵州,怕是也没有潘罗支与我大宋联兵,朝堂上那些人,果真是短视,他们只顾自己的荣华富贵。李沆你也一样。” 吕龟祥直呼李沆的名字,他的年龄大于李沆,这番说教李沆只能认。 当然,李沆当年也是选择放弃灵州的那一群人当中的一人。 李沆倒也解释了:“我也是怕,怕潘罗支成为第二个李继迁。现在的情况,我也没想到。” 吕龟祥年长,他干笑几声。 李沆也没说什么,现实的情况就是他当年错了。 刘安却是很清楚,李沆没错。 在真实的历史上,李沆确实没有错。 李沆立即改变了话题:“吕公,有件事情若没有你参与,便少了其中的乐趣。” “噢,何事?” 李沆指了指脚下:“就在这凤翔,有一枚佛骨。” “佛骨?” 吕龟祥听到这话轻轻的拍了拍脑门:“这么说,倒有可能,我查过府志。在唐时似乎这里建过一个阿育塔。” “对了。” 吕龟祥却又摇了摇头:“但,塔中没有。我去过。” 刘安说道:“地宫。” “地宫?”吕龟祥重复了一句之后轻轻一拍大腿:“对,应该有地宫,但入口在何处?” “挖,一直挖肯定有。” 吕龟祥笑了:“这不能咱们来挖,应该找人来挖。比如潘罗支。” 李沆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 潘罗支是吐蕃贵族,原本就是密教的。 “这事有趣,议一议。对了,派人去京兆找几个和尚来。”吕龟祥立即就有了主意,李沆在旁说道:“是高僧,是大师。” “听话是高僧,不听话就是和尚,敢找事的就是秃驴。”吕龟祥这话刘安喜欢。 这才是直人。 初宋,佛教势弱的可怜,非常的可怜。 因为就依此时来计算,正好四十八年前后周世宗有灭佛之事。 吕龟祥对刘安说道:“那一年,就是四十八年,我还年少却有参与其中。那时候到处都在打仗,荒地无数。可以说是人烟断绝,荆榛蔽野。那个时候,最热门就是庙了,无数的人变成了和尚,朝廷征不到兵,集不到粮,收不到税。” 李沆点了点头:“那年我十岁。” “对,就是那一年。除了古庙大寺只是严查之外,光是推倒的庙就有三万三千三百三十六。” 刘安问:“这数,有什么讲究,巧合,还是故意的?” 吕龟祥摇了摇头:“我那里知道,这事你问我兄长或许他知道,当年他是起居郎。不过,他已经不在人世。” 李沆也说道:“那年我十岁,我初入朝堂之时读过相关的书籍,就是这个数。” “好吧。” 刘安也没再细问,但刘安确信,毁了三万多间庙那么当时和尚有多少。 往少了算,一个庙十个,也有三十万人。 吕龟祥给了刘安一个数字:“听闻,百万人往上,最终留下的和尚没多少人。” 李沆补充:“我入朝堂之后,大宋全国在籍的僧伲有六万一千人。现在也没有超过七万。” 刘安问道:“只是庙,没有观?” 李沆回答:“观皆空,并非当时朝堂所为,天下大乱观中子弟入世或从军、或入朝堂、或救民。我大宋立国之后,太祖与先帝,还有当今官家都大力赐赏道门。但道门在籍弟子仅为一万四千人,依朝堂记录,皆为师者。” 能让李沆这样的人称赞为师,可见此时的道门还是很讲究的。 第三三八节 为了收门票 虽然现在的道门很好。 不过刘安知道,到了宋徽宗的时候,这位爱画画的皇帝开始胡整,有点变味了。 吕龟祥打断了李沆的话:“扯远了,叫京兆大寺揪上几个长的还有点人样,能装一把高僧的过来,事办的好了赏他们,办砸的直接埋进地宫。” 李沆笑了笑没接话。 吕龟祥又说道:“在这里建一座寺,作为西番各部落朝圣之地才是大事。安哥儿去磨墨,让我们两个老家伙商量一下,这事要怎么写,让朝堂上把事大办一下。” 李沆反驳道:“吕兄,这可不行。在你眼中可被利用的才是人,反之则不是。这样不好。” 没等吕龟祥说话刘安就说道:“若我刘安人生在世,连一点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的话,那我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说的好,讲的真好,一会咱哥俩喝一杯。”吕龟祥爽朗的笑着。 李沆无奈的摇了摇头,抢过刘安拿着的墨条自己去磨墨了。 刘安与吕夷简称兄道弟,吕夷简是吕蒙正的侄子,而吕蒙正是吕龟祥的侄子,这就是爷孙辈。 吕龟祥也是写公文的高手。 他与李沆联名的信送出去的几天后,朝堂上肯定还没有接到。但距离凤翔只有三百多里的京兆那边。 唐代的几大寺都派了真正的修行者前来。 准确的说,晋代名寺大兴善寺、隋青龙寺、唐慈恩寺、唐香积寺。 京兆四大名寺都派了过来。 此时,阿育王寺,也就是后世的法门寺,几乎就是一片废墟之中包了一个座残塔。 刘安、吕龟祥、李沆,带着赵佑还有范仲淹到了这里。 这里还有一座残破的木塔。 李沆问范仲淹:“四儿,你读书不少,可知此塔。” “应该是八十年前唐节度使,岐王李茂贞修的木塔,在四十八年被毁。” 李沆再问:“你可知这里有什么?” 范仲淹回答:“这里从前叫阿育王寺,原塔叫大圣真身宝塔,最有价值的就是佛骨。但有书记载在唐武宗时代,武宗下令毁之。这寺给毁了两次,武宗一次、世宗一次。应该没什么值得留下的,而且之前这里盗匪横行,就算有宝也藏不住。” 李沆很是赞许的点了点头。 范仲淹虽然年少,但读书确实够多,而且思维机智。 比起刘安,若不论刘安这邪门的作风,范仲淹到了刘安这年龄论学问肯定高于刘安,而且高的不是一点。 赵佑也问刘安:“姐夫,这里有什么?” “我认为有地宫,根据秘书省的典籍中有记载。这里的僧人曾经制作过影骨,所以有可能他们上交被毁的是影骨。我准备重修这座寺,你认为用来作什么?” 赵佑摇了摇头后,又猛点头:“我知道,象摘星阁一样收门票。” 其他人都是一愣,转而大笑。 没错,就是为了收门票,只是这个门票不是钱,比钱更有价值。 吕龟祥说道:“看看就行了,谁也别动。我去教一教那些和尚看他们能不能成为大师,一切等客人都到齐了再挖。” 吕龟祥说完准备走,刘安突然说道:“吕公,西番的事情结束之后你有没有兴趣告老,我带去你去一个好地方,那里可好了。” “有多好?” “好到你不想回来,特别是那里的和尚对怎么成为大师还有迷茫。” 哈哈哈。 吕龟祥大笑着摆了摆手,甩着自己的袖子离开。 李沆这时问范仲淹:“你可明白。” “回师公的话,我明白。攻城易,收人心难,这里的宝藏是真是假都不重要,只要能收了人心。” “讲的好,这次你作一名书吏,多学着点。” “是,师公。”范仲淹恭敬的施了一礼。 话说汴梁。 三相难得聚集在一起,向敏中和寇准除了早朝打一个招呼之外,已经有十几天没说过话了。 原因是太忙。 幽州那边的税务之事突然让他压力大增,他需要制订新的规矩。 而且刘安最初提及的,商队不再需要护卫家丁,所有的护卫任务交给各地驻军,那么这一份钱怎么收,怎么合理的使用等等,向敏中都需要考虑。 寇准更忙。 黄河以北各地都有查出拥有私兵的人,数量最大竟然自己建堡,拥有两千多人马。不愿意接受朝廷命令的,这事归刘安管,是砍成一段段还是直接埋了,寇准都不想过问。 但有许多自愿解散的,朝廷会有相应的奖励。 寇准就在忙这个奖励的事。 吕蒙正在忙的是,为明年再次开恩科,以及今年新进士的入仕安排等。 三人都很忙。 这次凑在一起是因为李沆的公文、吕龟祥的公文,以及刘安那满是废话,没有一点正事的公文。 虽然是废话,但刘安的公文也要呈给皇帝的,到时候皇帝问起来,也要有人去回话的。 三相坐在一起,泡上茶,摆上点心,然后有磨好的墨。 屋内所有小吏都赶了出去。 寇准说道:“李公说要一千八百万贯,我核算了六遍,每一笔钱都没有办法减少,这笔钱花了之后,西番将再无乱子,丝路中线可以重开。商队已经备足了一千万贯的货物,至少一千万贯,西州组织了五千精锐,六谷三千精锐,加上西番兵凑足一万,要远去热海。” 热海,放在现在说,就是吉尔吉斯坦。 吕蒙正都没看李沆那些细账,只说道:“李公为相多年,他写的账能有失误。” 向敏中也跟着说道:“正事。” 这话两层意思,一来是李沆写的没问题,二来是以李沆的功力,你寇准还挑不出刺。 寇准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了吕蒙正:“钱有,这是韩国公给我的信,几百船草果在武清上岸,到幽州换到了牛马十万计,他让我帮他结账,这钱我可以扣下来,占城现在不差钱。更不差这一百船草果。” 向敏中看过纸条:“草果竟然这么值钱。” 寇准说道:“不值钱,在占城那边漫山遍野的疯长,那里的小孩子每天背着筐出去,一筐草果才换几十个大钱,但运到武清之后,一斤就是七十文,一担就是七贯钱。一船至少是五百担。” 第三三九节 瞿越大海战 一船五百担就是三千五百贯。 一百船就是三十五万贯。 仅是草果这一项,占城每年就能从武清码头得到了近百万贯的等价物资。 但太多的物资占城不需要,所以需要换成钱,再从大宋买到适合的物资运到占城去。 吕蒙正看过后有点感慨:“这才仅是草果。” “对,这才仅是草果。十倍不止的利,胡椒现在就算便宜了,在武清也有三十倍以上的利,上等香料、香木、漆、染,有些达到五十倍的利。水三司的水兵口风极紧,汴梁城除了我们之外,知道的人不多。” 寇准指了指那张纸,向敏中直接就给烧了。 有些东西不能留。 占城的巨利,不适合让汴梁城的官员知道,一但传到辽国去,对幽州的关市没什么好处。 吕蒙正问:“占城,辛苦吗?” “有点苦,瞿越人似乎一直想攻打占城,不过韩国公也是名将,他能守得住。我已经吩咐这次运麻的船回来,装上三十船军械给送过去。占城那边可以获利巨大的东西特别多,最新的是冷榨椰油,听闻辽人抢购,船到货空。” 吕蒙正听完后说道:“那就扣占城的利钱,此事我们三人联名写信给韩国公,想必他能够理解。” 向敏中问:“这一扣怕一年有千万贯之巨,要报给官家吗?” 寇准想了想后说道:“先扣,我写信给韩国公,让他自己献上,这也是大功一件。” 吕蒙正也说道:“还有五万辽军战俘,不如送到占城去。” 寇准点了点头:“可以。” 这时,向敏中带着几分犹豫,声音也低了许多:“占城,兵马已经有很多了。” 寇准与吕蒙正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笑了。 吕蒙正轻轻的摇了摇头,有些话他不想说,倒是寇准够直接:“黄河以北不止有兵马,还有人口。辽国不灭,黄河以北的兵马不能少。瞿越不降,占城的兵马亦不能少。只是,广南西路倒是我有些担心。” 若是一个年轻的进士在这里,怕是听不懂。 向敏中也是官场上的老人,他懂。 黄河以北的兵马若真的在追随谁这事上二选一,结果未必。 占城那边面对瞿越的压力,兵马多少能比得上黄河以北的兵马吗? 大宋的兵马黄河以北占了全部兵马的七成以上,大宋的最大的敌人就只有一个,辽人。 不过,寇准对广南西路的担心也并非没有道理。 瞿越对占城的攻打若失利,难免会往北方想办法,广南西路那边大宋没有多少兵马,禁军一个也没有,宋厢兵也不足五万,完全就是靠着当地番兵在支撑着。 潘惟熙是良将。 寇准担心的事情他早就思考过,但他可以接触广州水师、甚至找借插手广州府,但广南东路他都不敢过多的接触。 广州府还好说,这里政务上有水三司的力量,也是三大对外贸易港之一。 有刘安的手令,刘安手上的权力,潘惟熙可以插手。 插手广南东路就不行。更何况广南西路。 但潘惟熙有自己的办法,这一招是跟刘安学的,在汴梁城寇准与吕蒙正还有向敏中正在讨论广南西路是否安全的时候,潘惟熙调近三百艘战船,四百运输船,号称千船正在猛攻瞿越的涂山码头。 海面上,潘惟熙拿着望远镜远远看着一艘又一艘瞿越的战船沉没。 就在海面以北,几条小型战船,最多就是二百料的轻型战船在远远的观战,他们是所属大宋广南西路钦州码头的官船。 这来自钦州的小型战船上仅三品官就有五位,四品超过十人。 可以说,广南西路排得上号的官都到了。 船上一武官突然开口:“五天了,已经打了五天。瞿越来了四波援军,海上的力量几乎在这里消耗殆尽,韩国公这是要断了瞿越的水路。” 广南西路转运使陆秉元转过头问:“瞿越安平城派援军过来要几天。” 那武官有些不解:“瞿越的王城不是叫大罗城吗?” “安平城。”陆秉元又强调了一句。 安平是唐时这座城的称呼,那时安南都护府所在地,瞿越改名大罗城。 这个称呼是陆秉元非常在意的。 突然,局势突然变,一条还没有完工的船从瞿越的码头的开了出来,这条船足有十丈长,完全的唐末年风格,与现在宋船有些区别。 说他没完工,因为这是一条楼船,楼船最上两层还空着,而且整船没有上漆,还是原木色,显然是赶工让其可以出航,草草的结束了不必要的东西,把船开了出来。 钦州的武官惊呼:“这船,若完工至少是四千料战船。” 此时潘惟熙一方,战船最大一千料,运输船最大的两千料。 对方的船出战,却不离开海湾,只是在出海口不足一里徘徊,岸边出现了大量的投石机,这些投石机只看高度潘惟熙就知道,这能投出至少四里远的石块或是火油桶。 强攻吗? 潘惟熙站在船头思考着。 以他眼下的兵力,还有士兵的士气,强攻滩头阵地并不算难,只不过又加了一个半成品的大船罢了。 眼下潘惟熙思考的是,谁去打。 是占城水军,还是广州水师,或是新加入来自泉州的越人水兵。 “报。” 一士兵飞奔着来到潘惟熙身后:“报,大帅。后队有旗语传来,从琼崖海峡方向有一只船队快速的往咱们奔来,旗舰高挂安平二字。” “安平,吾儿刘安?”潘惟熙大笑:“吾儿到了,传令全军退后十里,休整备战。” 这支船队最大八百料,最小五百料,船不大却是大宋在吸收了大食、萨珊两国工艺之后巅峰工艺的结晶,论速度比起钦州那些船在海上快三倍,全帆式细长船形战船。 这是大宋第一支软帆船队。 “真快。” 发出这块感慨的有无数人。 这船真正作到了乘风破浪四个字,在海面上冲过海浪,船头高高跃起,再劈开大海高速奔行着。 船队接近潘惟熙旗舰之时,两旁的护卫舰升旗,一面旗是斗大的潘字,另一面是杨字。 第三四零节 被强征的炮舰 两旗舰接舷,潘惟熙才知道来的不是自己的女婿刘安,而是自己的女儿潘秭灵。 “丫头,你跑来干什么?” “爹爹,女儿得到宝贝,原本还有一件是给石家二叔的,他说自己暂时用不到,所以让我给爹爹送来。” “宝贝?”潘惟熙心说谁在乎什么宝贝。 潘秭灵一指自己的旗舰:“一船可战百战,若有十舰便可纵横天下无敌手,用我家安哥儿的话说,人挡杀人,佛挡灭佛,神挡诛神。” 看着比自己现在旗舰小一圈的船,潘惟熙很是怀疑:“真,真的?” “真的。”潘秭灵非常自信的点了点头。 潘惟熙一指瞿越涂山港:“那船是四千料巨船,可能敌?” 潘秭灵伸出一根手指。 “一刻钟?” 潘秭灵摇了摇头:“用不了那么久。” “一柱香?” 潘秭灵再次摇了摇头:“一照面。” “不可能。”潘惟熙不信。 潘秭灵说道:“真的是一照面,但这船不能用,安哥儿说不到生死攸关之事,不可使用,此船威力惊天动地,一但使用……” “放屁,既然惊天动地,就是用来打仗的。留着不用等下仔呢。” 潘秭灵弱弱的回应:“爹爹,安哥儿说不能用。” “放屁,这里爹爹说了算,传我将令,给我灭了那船,全军听令,强攻滩头。” 事实上潘秭灵早就想见识一下刘安所描述的威力,此时在旗舰上的杨延瑛更是想看看这船有多强大。 可惜刘安不让用。 这会有人顶包,杨延瑛令旗一挥,旗舰连同护卫船两艘再次满帆,三船如利箭一样冲了出去,这速度比起潘惟熙最快的战船还要快一倍。 三船速度极快,转眼冲出十里,只见三船的船员拉帆,三船在海面上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形,同时单侧炮门全开。 早就憋着一口气的水军士兵手持火把只等命令。 他们训练太久了,只敢在深夜时到远海悄悄的放几炮。攻打筑紫岛北边几个港口的时候他们也只能远远的看着。 号称最强,却没有上过战场。 这对于英勇的士兵来说是一个耻辱,是一个巨大的煎熬。 此时,正是他们见功立业之时。 船上校炮手举起了旗,杨延瑛手中令牌用力的往下一挥。 “开炮! 开炮 开炮 船上接力高喊,单侧炮口喷出烈焰,四千料又如何,不过就是一块木头板罢了。一轮齐射将瞿越巨船打的千疮百孔,碎木漫天,半边船已经碎开,整船开始倾斜缓缓沉没。 “一照面!”潘惟熙在后面看的清楚。 强,够强。 这东西才叫战船。 船上,杨延瑛娇喝一声:“左满舵。” 三只船在海面上反方面再划出一个弧线,又是一排炮打在瞿越军滩头阵地上,那些投石机被炸的四分五裂。 “右舷装弹,右满舵,右舷听令……”船上一声声又一声的高喊着。 三艘炮舰在海面上划着圈,左舷一轮右舷再来一轮,把火力开的极致,当船接近岸边不足一百步的时候,岸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了反抗的力量。 潘惟熙从兴奋已经冷静下来了,问潘秭灵:“六丫,这就是明州秘密船坞造的?” “恩,火炮是咸平县造的,安哥儿说现在这炮不行,用的是铜炮,铁坊正在加劲研究,估计再有半年就能有铁炮,铁炮杀伤射程可达五里,而且便宜了许多,便可以大量装备。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说不让用,现在用了,这要传出去也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 潘惟熙冷笑一声:“不让用造这个干什么,笑话。” 潘秭灵回答:“爹爹,造出来用于作旗舰,若战况不利,有几十条船也挡不住这船。” “可笑。”潘惟熙只当是刘安哄潘秭灵了,怕自己的女儿带船出去胡闹,这船厉害,有多厉害,给自己两艘编入两只船队,纵横大海再无敌手。 若全是这种船,海上谁能敌。 潘秭灵突然说道:“爹爹,我想起来一句话。” “讲来。” “我家安哥儿说,真理就在火炮射程之内。” 潘惟熙细细口味之后,默默的点了点头:“讲的好,现在轮到爹爹出马了,让瞿越人了解一下真理。” 船是木制的,炮是铜制的。 那么这炮就是可以拆下来的,潘惟熙准备和瞿越人好好讲一讲真理了。 潘惟熙可是数着炮声的,他感觉旗舰上炮最少,另外两艘单侧应该有十八门,全船应该是三十六门炮,甚至更多。 那么,全部的炮接近一百门。 潘惟熙可是知道在幽州城下,刘安谈判的时候用了四门就震撼了辽军。 现在自己有近一百门炮,那么安平城。 “好名字,安平城。哈哈哈。”潘惟熙放声大笑:“传本帅的话,吾儿受封安平侯,吾儿与本帅待各位可厚道,拿下安平城,这是官家封给吾儿的。” “战,战,战……” 士兵们已经疯狂了。 刚才三艘战船以摧枯拉朽之势灭了瞿越最后的海上希望,推平了他们需要强攻的滩头瞿越阵地,全员士气大增。 这时,钦州的几条船靠了过来。 三艘战船再凶,再可怕,挂的还是大宋的战旗,钦州转运使及以下官员谁也没有半点紧张。 潘惟熙亲迎。 “陆使相,此时你我相见,潘某怕给使相带去麻烦。” 陆秉元连一句客套都没有:“我刚才派一条船回去,命令广南西路总动员,依安平侯领军攻辽的规则、抚恤、赏赐等等,全军南下。若潘兄不介意,那么我以为可以在邕州永平寨为界,以东连同安平城在内,剿匪以平乱,暂由我大宋治之。” 潘惟熙倒没想到,这个文绉绉的家伙竟然出手挺狠。 可这还没完。 陆秉元又说道:“我的亲笔信最多三天就可以送到广南东路转运使向佑良手中,他也会派兵马支援,粮草也会支援。” 潘惟熙爽朗大笑着一摆手:“粮不算什么,我在占城屯积有米六百万石。” 陆秉元却是很严肃:“那。同战?” 第三四一节 宋越之战 上 潘惟熙盯着陆秉元:“你的意思是,安平城你来打。我去打比景城。” “不,一起打,合兵一处然后南下一路杀到比景城。” 潘惟熙摇了摇头:“以我们现在的兵力灭不了瞿越。” “谁说要灭瞿越,将重镇占领,瞿越再慢慢图之。这一路,依贵女婿的规则,仅安平城怕不止千万贯的收益吧。我们要六成,还有,听闻大食商队采购瓷器,广州府那边的瓷器连两成都交付不了,泉州在大建窑,可依然不足。” “是。”潘惟熙没回避这种问题,这是摆在明面上。 陆秉元继续说道:“老潘,我虽然在广南西路,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你的女婿比你狠,大食使节在杭州城是跪着说话的,大食海商之路有五成在你女婿手中,我们广南西路要全部的半成,也就是你女婿手中的一成。” 潘惟熙还真不知道这事。 “你等下,我问下。” 潘秭灵戴着厚重的面纱,在潘惟熙招手后过来。 陆秉元虽然年长,虽然是正三品,但还是见施了一礼:“安平侯娘子好。” “陆公安好。”潘秭灵是有爵位的,侯爵娘子在地位上高于正三品。 潘惟熙问:“六丫头,你知道杭州大食商人的事情吗?” “听说了一些。” “说说。” “依我家郎君的规则,大食商人至少要宋商五成股份才可在大宋行商,上限为宋商八成。船员配比无论怎么分,四六为限。若假宋商参与,永不准许再大宋行商。大食国使节有书信为证,我宋商掌柜在大食国享受贵族待遇。” 讲到这里,潘秭灵又说道:“爹爹,若问细则,需要在杭州府与杭州市舶司查阅。” 陆秉元伸出一根手指:“一成,我要咱们大宋份额的一成。我广南西路的瓷器产量虽然低于广南东路与江南路,却也是有精品的。还有锦,僮锦也不算差吧。” 潘惟熙骂道:“你这只老狐狸,趁机敲诈我。” “我还你一笔,我广南西路与大理等国有交易,有大量的犀角、象牙、宝石、名香、金、银。从广南西路陆运回汴梁或往北方不容易,我在钦州扩建港口,如何?” “与我何干,我就是守住占城替官家采购胡椒,若不是瞿越总是骚扰,我也不会出兵。” 骂陆秉元是老狐狸,潘惟熙何尝不是呢。 陆秉元想了想:“我支援你布匹,派兵马三万南下守住安平城,城归你管。” “成,就这么说定了。”潘惟熙这才乐呵呵的笑了。 可惜,潘惟熙不知道吕蒙正打算调五万辽军战俘过来,这可是五万战兵。 但眼下,潘惟熙手上兵力严重不足,他的兵马已经南下、西进。刚刚控制了两处被山环绕,水草丰美,河流纵横之地,特别适合种植水稻,都是一年三季的好地方。 那里还有敌人,他的兵马要守护那里,并且继续西进。 此时吴哥城才建没多久,吴哥还是初期,这里有太多自立为王的城邦。 而且潘惟熙已经有一支战象部队。 根据真实的历史,吴哥王朝一代雄主苏耶跋摩才刚刚出生,而且距离他夺取王位还在几十年之后,中南半岛此时就是一片混乱之地。 谁占,归谁。 两只老狐狸淡好条件后一击掌,这事就算说定了。 陆秉元这才问:“你从那里来的六百万石米?” “我往西攻打了几个城邦,那里有非常适合种米的地方,一年三季稻米,我这边以后米会越来越多,为什么打瞿越,因为瞿越眼下是这里最强的两个王国,另一个是吴哥国。吴哥国现在对我大宋态度很好,我只要打败了瞿越,许多城邦会望风而降,接受我大宋律法。” 陆秉元心里骂着,自己还是吃亏了。 潘惟熙一定手上有足够的兵马,把自己召集的三万山越番兵拉到安平府守着,他就可以调自己的部下继续去占地盘。 但是。 陆秉元就算有心插一手,没有朝廷的命令他也不敢动。 陆秉元又问:“你为何不攻打瞿越都城,偏偏要打这么一个普通的城镇。” 潘惟熙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个理由,这里是曾经唐安南都护府所在。” “在理。”陆秉元认可这个说法。 潘惟熙又说道:“第二个理由是,吾儿刘安说,攻打瞿越先打安平府,拿下安平府则瞿越则半国在手,但为什么我没细问。” 陆秉元点了点头:“安平侯打幽州之时,虽然没有指挥军阵,但战略高明。依我看来,安平府得到可防瞿越西边各族各寨,而他想要的应该是红河下游。这里与我大宋江南的长江入海处地形极象,必是一处水米丰盛之地。” “看来,吾儿高明。” “没错,但依我看来,瞿越都城也要打。” “当然,只要你出兵,这兵马足够。” 陆秉元回答:“我的兵马,够。” 打瞿越他可以说助战潘惟熙,然后让潘惟熙去朝堂上交待,其余的事情他真不能想。 同样的,几天后广南东路转运使到。 他和陆秉元一起骂潘惟熙,但他也一样没办法插手中南半岛的事情。潘惟熙有圣旨在手,全权处理占城的军政二事。 潘惟熙呢,攻下涂山码头之后就命令休整。 连瞿越人都感觉到了危机,宋军突然停了下来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宋军在酝酿。 一但动,就是大动。 事实也确实如此,广南东路的兵马一半从陆上往钦州这边走,一边从水路往涂山赶。广南西路这边,刘安打幽州的规则讲给了山越各族、各寨之后,大量的兵马开始往边境汇集,准备南下。 一颗敌军人头一贯钱,这就是广南西路给山越各族各寨开出的基础赏赐。 而出兵的军饷一切依宋禁军标准加五成。 听到这个消息,潘惟熙也感觉吃亏了。 陆秉元这只老狐狸是借打仗在收山越各族、各寨的人心。那么这老狐狸给自己的是不是有点太少了。 仅仅十天后,从瞿越涂山来自广南东路的两万精锐、两万占城所属昆仑奴兵、三万宋军精锐、两万占城兵开始对瞿越安平城发起猛攻。 第三四二节 宋越之战 中 九万大军进攻安平城。 与此同时,五万占城兵、六万来自广南东路的精锐,四万泉州越兵精锐,一万占城宋兵,一万宋广州水师精锐,全力对就在海边不远的瞿越国都华闾发起猛攻。 广南西路的山越番兵则开始全面对瞿越与大宋交界的几座要塞发起猛攻。 战斗才打响了三天,瞿越王黎恒请降。 潘惟熙身临前线,听到请降的意思:“传本帅令,派四十八门炮,轰三轮。” 降! 潘惟熙已经发现刘安的作法很有效,但凡是请降的都是想反复的。更何况党项人数次请降数次反叛,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杀,杀光他们的贵族。 杀光一切识字的。 然后再教一批人出来学习汉语,这批人就会是忠心的,代替大宋管理瞿越的人。 原先的瞿越贵族就算有残留,与这批新贵族也是水火不容。 “报,瞿越使节到。” “见。”潘惟熙一边说见使节,一边命令继续攻打。 很快,瞿越来使。 “外臣李公蕴……”没等对方说完,潘惟熙一刀就劈了过去,李公蕴虽然躲了,可胸口依然鲜血淋淋。 “你……” “砍了,瞿越送人过来就是让咱们砍的,这会杀一个,战场上就少砍一人。”潘惟熙没有半点仁慈,直接命令将使节团杀光。 李公蕴,这位未来的瞿越李朝皇帝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被一个又一个的杀掉,然后自己也被乱刀砍死,甚至没有一个问话的机会。 潘惟熙的理由很充分:“一个祖上在中原的人这会替瞿越来求情,他这是忘本。传本帅将令,瞿越所有的出身中原的人,若不随本帅共诛瞿越,待战事结束后皆以从贼问罪。” 比起潘惟熙,陆秉元还讲点道理。 他写了檄文。 意思大概是,瞿越一边对大宋进贡,一边派人不断劫掠大宋边民,此罪当诛。 身为广南西路转运使,他要把罪人黎恒拿下,交由大理寺问审。 拿人。 理由合适,因为黎恒向大宋请封过,是大宋的臣子。 因为潘惟熙挑起的战事,整个广南东西两路都为战争开足了马力,在幽州大战之后北方的商人挣了无数的钱币已经让岭南商人眼热。 眼下机会来了。 刘浪奔走于几处大城,召集了号称八万人的商队,正带着布匹、粮食、药品水陆并进奔赴瞿越。 刘浪,大宋各商帮推崇的当世商神。 只要跟着刘浪就没有不发财的。 不仅是广南东路的商人,还有泉州的越人商帮、广南西路的僮人商帮以及少数的滇地商人都到了。 浩浩荡荡的开始往瞿越奔。 奔着去发财。 广南的商人之中流传着一句话。 浪哥浪迹天涯,浪花涛涛。 有年轻的伙伴没见识就问了,这浪哥何许人物。 有年长的掌柜就说了: 试问这天下谁去过西北之地,见过大漠风沙。谁去过东北之地,见过白雪皑皑。谁在海上南北万里,见过终年冰封的海面,见过四季酷热之地。 只有浪哥。 所以,跟着浪哥一定能发财,连士子们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浪哥行过十万里,那是可比相公学问的人物。 浪哥,就是商神。 浪哥西去灵州、北上幽州、东去开城、南下占城,每次浪哥走过的地方就带着金银珍宝往家运,就这本事,跟着上的吃肉,走的慢的喝汤,跟不上只有眼馋。 瞿越安平城外。 刘浪到了。 刘浪不是官,有皇家封的文散阶,所以直接就到了前线。 一名原广州水师的武官迎了上来:“浪叔,你来的早了,这城拿下来估计还要几天时间。要不你先去南边看看,大帅亲自领军,而且有神威将军炮助阵。” 刘浪一咧嘴,没搭理。 论打仗,刘浪的水平在门外二十里。 可论挣钱,刘浪的水平在堂屋呢。 刘浪在前线观察了一个时辰后,侧过身给自己身边的长随交待了几句。 商神不是白叫的。 跟着刘浪过来的商人们在关键的时候绝对不会掉链子,刘浪既然吩咐了,商人们马上就去准备。 一个时辰后,就在安平城外商人们堆起了三座小山。 第一座,细麻布山,堆了足足五丈高。 第二座,粮山,粮包堆起十丈高。 第三座,钱山,这次运来的钱足有两艘千料大船的钱,全部拉出来堆在城外。 商人逐利,但大宋的商人还爱国。 如果爱国与逐利有了冲突,非生死存亡,大宋的商人们就会考虑得失,然后作出一些牺牲,但若没有冲突,商人是会拼了命挣钱的。 几十大嗓门的也没穿甲,没有拿盾,直接狂奔到安平城下。 “城内的人听着,一颗瞿越贵族的人头,那里的东西随便你们背,有多大力气背多少东西,全部都是你们的。” 还有人在喊:“宋军的兄弟们听好了,第一个冲上城头的,让你们背十次。杀死此城守将的,背一百次。” 一名瞿越武官张弓准备射死喊话的人,却感觉胸口一疼,只见一把刀刺过自己胸口,胸前露出刀尖。 再看背后的人,一个穿的很破的普通小兵。 没等他想喊什么,他看到城头上几十个武官的脑袋已经被砍掉,然后是他看到至少有两把刀往自己脖子砍来。 瞿越军乱了,城中低层的士兵开始攻击贵族。 宋军的带队武官看了一眼站在前线拿着望远镜观察的刘浪,手中令旗一挥,宋军全军压上,冲城。 军队开始冲锋,带兵的将军来到刘浪身旁。 “刘大官人好手段。” 刘浪转过头:“我儿子告诉我,一板车钱解决不了问题就用两板车,钱不能解决的就用刀,一刀不行就两刀。昨天我亲家公又教了我一招,用刀都不行的时候,就用炮,炮火之下皆真理。” “妙。” 刘浪一拱手:“将军,那我带人进城了。” “请!”带队的将军还替刘浪拉过来一匹马。 刘浪的商队进城,不是作买卖的,是收购战利品的。依军规,城破之后所有的贵族府封存,所有的一切皆可标价,由商队搬空后支付给军中相应的财货。 第三四三节 宋越之战 下 军方原本是自己收集战利品。 但这活显然商队的人干的更漂亮,更仔细,商人会藏钱,也会找到藏起来的财宝。这比军方的士兵专业太多了。 宋军在城中开始清除最后的反抗力量之时,刘浪所带的商队就打着各自商号的旗进城。 一座城会被分成二十五份,投标,每人抽一份,先交一份钱出来。 然后在这一份之中是挣了,还是赔了,看个人造化。 商队开始进城。 有伙伴扛着旗问自家掌柜:“掌柜的,为什么只有一条街给咱们,这城挺大,一条街才多少地方,不是说只有二十五份嘛。” 伙伴算的不错,一条街肯定不是一座城的二十五分之一。 掌柜的说道:“你这脑袋真不行,贫民区有什么?” “没。” “平民区也没什么东西,既然没油水就不如作好人,这就秋毫无犯,以显咱们大宋之仁慈,对于那个贵族就不需要,他们作恶多端,必是恶人。而且瞿越人坏,他们的富人的钱都是北上劫掠咱们大宋边境所得,对贵族不用心软。” “是,是,掌柜的说的是。” 掌柜与伙计正说着呢,有人小跑着过来。 “浪叔派人传话,浪叔说,瞿越原是咱们中原的安南都护府所在,本就是大宋国土,瞿越乱贼不服王教,不听官家圣令,自立为王就是逆贼,所有的瞿越官员、贵族皆是从贼者,依大宋律,谋逆者可诛。” “还有,都把自家伙计管好,咱们是替衙门查抄罪人家宅的。” “是,是。” 各商号的掌柜连声称是。 抄。 瞿越城内一个又一个的贵族大宅的门被砸开。 遇到投降的就串起来送到城外关押,遇到强硬的就打,遇到打不过的商队的护卫就去搬救兵,大宋正规军可以替他们解决一切反贼。 潘惟熙的兵力依然不足。 围三缺一。 瞿越王城有人开始逃,虽然减轻了攻城的压力,可也让瞿越王黎恒给逃了,而且还有一支人马开始带着瞿越国书往大理国的方向而去,准备前往汴梁申诉。 而这个时候,潘秭灵失去了自己对炮舰的管理权。 换个人敢抢自己的船,潘秭灵能把桌子掀了。可潘惟熙是谁,那是亲爹,潘秭灵不但发不出火来,自己的护航舰队也被暂时编入攻打瞿越王城,以及控制海域的巡逻的舰队。 无奈,潘秭灵想回阿苏山都不行,只能暂时去占城居住几天。 潘秭灵到占城港的时候。 占城王,乍斗亲往码头迎接。 潘秭灵是谁? 乍斗还是打听了,不仅仅是大宋韩国公潘惟熙的掌上名珠,更可怕的是她的男人就是大宋士兵总是挂着嘴边的一个人物。 大宋的士兵习惯提到一个,咱们探花郎。 探花郎乍斗知道,是大宋科举考试的一个名次。后来乍斗才知道探花郎特指安平侯刘安,一个文官,带兵纵横几千里之地的厉害人物。 在大宋朝堂很有权势。 更厉害的是,大宋的士兵每当提到探花郎语气之中带着的是兴奋。 只是听说这位潘家六姑娘到了,大宋驻守占城港的士兵就带人几天时间就赶工修了一座木桥,然后在山茶半岛的山顶上建一圈木屋。 木屋连树皮都没有去,因为时间不够。 占城王受封占城郡王,这是大宋皇帝给封的,但又如何。 国小势弱。 若非潘惟熙到来他的命已经没有了,若非潘惟熙保他,眼下占城不知道多少贵族想弄死他,然后将整个占城王国依城寨分封,这样许多人都有机会上位。 反正都是依靠大宋韩国公才能讨生活,为什么上面还要有一个摆设占城王。 占城在短短三十年内死了七个王,而且还不是同族,往前还有来自瞿越的管甲当了几年的王,最终被瞿越给灭了,占城的老王城也被瞿越毁掉。 占城王乍斗肯定见不到潘秭灵,但他依然来前来迎接。 占城王妃与占城王的两个女儿见到潘秭灵施的是以下敬上的礼节,潘秭灵坦然受之。 到了占城的当晚,潘秭灵就入住山茶半岛的山顶木屋,这里最容易防守,海上有大宋的战船,陆上有大宋的军营,那道桥有杨延瑛带的女骑军负责守护。 杨延瑛安排了值夜的人之后回到木屋,见到潘秭灵正在拿着小刀刮木屋。 “六姐,你这是干什么。” 潘秭灵回过头,那双眼睛闪的都是金光,轻轻一拍木屋:“你知道这是什么?” “木屋。” “九妹,你过来闻一闻。”潘秭灵说着用手在自己刮开的地方用力的搓了几下,杨延瑛一闻之后整个人都惊呆了:“这,这,这是沉香。” 潘秭灵点了点头:“没错,用沉香木建一座屋,你告诉我天下有谁这么奢侈。” “这,真没有。”杨延瑛也没听说过。 皇宫里上等沉香磨成粉再制成线香,香气馥郁芬芳。可这里,只要搓一下屋子就有香味。 沉香木与千年沉香是两种东西。价值也是银子与金子的差距。 但,拿沉香木建一座屋,不要太奢侈。 那怕当下大宋的官方已经知道,沉香树结沉香至少十年起,上上等沉香都是百年以上的,可沉香树,依然在汴梁是天价。 若刘安在这里肯定会骂秭灵没见识。 这屋内的床是用整树开板,就这一张床放在一千后是论斤卖的。 安南紫檀。 虽然比不上天竺紫檀可也是好东西。 沉香木以没有结沉香的情况下,比起这紫檀的原木床,价值差太多了。 名贵珍木,比如小叶紫檀是在郑和下西洋之后的一百的才成为中原皇家专用的木料,在这之前,百年柏木就是上等木料,黄檀多为香料使用。 次日,占城驻守的宋军派了一群老妈子,还有宋人女子。 这些人多是宋军家眷。 “见过侯爵娘子,咱们正在清理海滩,这地方有百里长滩风景极是好,侯爵娘子若是住的久了必会喜欢,就是这里雨水多。” 带队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妇人,他是一位宋军校尉的母亲。 第三四四节 背井离乡的人 潘秭灵派人把来自从杭州那边织的丝绸给发了几匹,也不能让人白作活。 潘秭灵问:“嬷嬷在这里还习惯。” “习惯,原本是杭州我儿子大小也算是一个七品武官,可家中只有田地十亩,他三个妹子都成老姑娘了也没嫁出去,家里没钱存嫁妆。到这里不同,我家现在良田千亩,在那个……” 老嬷嬷想了好半天也说不上那地方,最后说道:“往西三里那边,将军派人管着呢,一年给我们发两千斤稻米作口粮。现在儿子有妾室三人,虽然长的黑点,但人还算勤快。三个姑娘也嫁了,在这里咱们宋人姑娘是人上人。” 这一开口,老嬷嬷就收不住了。 也是好不容易遇到了从家乡过来的人。 继续给潘秭灵讲着:“娘子有所不知,这里有个什么大人物,家里有城,可咱家姑娘看不上,最终还是嫁给了从泉州过来的一哥儿,我那女婿也出息,现在已经领兵百人,管一条大船,负责巡视南边的海面。” “挺好。”潘秭灵心说还真不错。 紧接着,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讲着她们的日子。 潘秭灵听着听着发现,从大宋过来的人已经在潜意识中开始给外族分级别了。 从高丽过来的新罗族是宋人之外最值得自家儿子娶回家的,然后才是占城这里的姑娘,从倭岛运过来的倭女地位还不如昆仑奴。 因为倭女身高太低,宋人的婆婆都害怕自家种给坏了。 最神奇的是,从阿苏山到占城这里有几千里远,潘秭灵派人一打听,他们竟然意见相同,只是来自阿苏山的士兵加上了党项、西州、六谷、大理的女子。 这些,比新罗在他们心中地位还高一些。 当然,地位最高的还是宋女。 至于这些家伙有没有按各路去区分宋女潘秭灵就不知道了。 潘秭灵在山茶半岛住了几天后,去海边玩乐。 老嬷嬷特意到潘秭灵身旁:“侯爵娘子,别怪我老婆子多嘴,那占城王的两家姑娘怕是有些个想法。” 潘秭灵笑了:“嬷嬷说的是,她们想进我安平侯爵府。” “娘子英明。” 潘秭灵摇了摇头:“她们若是咱们宋人谁家的姑娘,若是品性好倒也没问题,但这里。嬷嬷还是装不知道的好。” “懂,懂,只是怕娘子着了她们的道。” “是这话,但她们想来见我,我也不能不见。多亏有嬷嬷提醒,我会多个心眼的。” “娘子放心,这里只有见个人影,铁定都是咱们信得过的人,这占城离家听说有万里那么远,在这里咱们人心在一起。” 老嬷嬷虽然不懂什么叫殖民,什么叫占领军。 但她懂,她们外来的。 而且在这里最值得依靠的肯定是同族、同乡、同村,甚至来自同一州府的,都能亲近一些,有时候也会有家长里短吵个架,可一但遇到事了,这些人就会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保护她们现有的地位、财富。 背井离乡有什么。 人都有恋乡之情。 可若离乡万里可以一年挣到以往三年,甚至是五年的收入之时,这背井离乡也没有什么让人伤感的,反而许多普通士兵家人还是佃户的,在这里可以得到田地,可以有自己的佃户,可有大宅子。 万里又如何。 纵然十万里,也去得。 此时,凤翔城。 刘安正在大摆宴席,西番一百零八族来了一大半,没来的不是已经灭了,就是正在被围攻。 上座的贵宾是两位。 六谷,吐蕃贵族的潘罗支。 西州,阿厮兰汉。 让刘安意外的是,阿厮兰竟然出兵十万,以摧枯拉朽之势就帮助潘罗支收拾了六谷内那些不服他,不听他话的各族首领。 地宫有佛宝。 这事才是今天这么多族长、首领、寨主聚集在凤翔府的真正原因。 但也不全是。 至少阿厮兰汉与潘罗支就不是。 到了他们这身份地位,所有的一切对自己的权势地位有利的便是好,无利的便无用。 只是,必要的恭敬不能少。 其余的,两人都带路了人手,自然会有人去负责这场祭祀大典。 内厅,只坐了三个人。 刘安、潘罗支、阿厮兰汉。 潘罗支此时代表的不仅仅是六谷,还是西番各部各族各寨推举的大首领。 至于原因,潘罗支原本就是吐番贵族,而且他现在势力最大。 阿厮兰汉感觉自己喝到差不多了,开口说道:“现在,无论是凉州,还是秦凤、泾井两路。乱子没了,也不会再有。当下什么事最重要,挣钱。” 阿厮兰汉从怀中取出一块帛画。 “这是我族中自唐时传下来的,当年唐西域地形图,有些地方已经与原先不同,不用担心我早已经派出人马前往打探。” 唐时的地图有用吗? 刘安也不知道。 但几百年时间,地形的变化应该不会太大。 极西之地的商人有过来,但他们的话就算可信,也远没有自己派人打探一次来的实在。 阿厮兰汉显然研究这副图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依唐时的古商道,皆是从长安为起点的,现在京兆这边依然还繁华。陆上到凤翔之后就开始分道,也或可直接一路北上,这一条便是灵州之路,但当时不到灵州,而是到河套的,是中原与草原的商路。” “其中,宁州、庆州、威州、盐州便是北上的必经之路。” “再说另一条道,这一条才是真正的西域商路。从现在的凤翔府到渭州(平凉)然后西去兰州,再经凉州到甘州。”说到这里,阿厮兰汉往外面看了一眼:“沙州曹宗寿没来,他不想活了。” 潘罗支抬头看了阿厮兰汉一眼:“他来了,他已经喝醉给人抬出去了。” 阿厮兰汉点了点头:“沙州是西去商路必经之后,是重镇。明天要敲打了下这厮,若不听话就弄死他。” 刘安笑着给阿厮兰倒上酒,他算是看出来了,阿厮兰汉对古丝绸之路的生意非常在意。 这也不怪阿厮兰汉。 丝绸之路兴衰也同时紧紧与西域各地的兴衰连在一起,有丝路便有兴盛,无丝路只有衰落。 第三四五节 建一座重镇 阿厮兰汉继续说道: “我继续讲,接下来就要紧了。我们需要修一座城,关城。我已经派人去查看地形了,有关城就能保河西这条路通畅。” 刘安说道:“放在肃州,玉门再修缮一下。” 阿厮兰汉没反驳,只说道:“我派人,你也派人去实地看看,我们需要一座关城,草原上那些家伙并不怎么安份,需要有一个驻军的地方,以及给商队补给的地方。” “我选肃州。”刘安再一次强调着。 刘安选的位置就是后世天下第一雄关,嘉峪关所在。 不过,这个时代还没有这个关卡,这是明长城最西边的一座关城。 阿厮兰汉点了点头:“好,那么出了这里就是真正出关了。” 潘罗支笑问:“往西,就是你西州之地,你保不了商队。” 阿厮兰汉很严肃的点了点头:“我能保的,只能到高昌城,再往西那里我也不敢保,他们听我的调令,但未必对商队不眼红,那里太过广阔。” 高昌已经很远了,这里后世叫吐鲁番。 “再说沙州,为什么是沙州,就我的研究在唐时商路繁荣之时有三条路,最南一条路就是在大荒漠以南,顺着山势走,然后一路到莎车城,那里的人已经和咱们长的不同了。然后从这里可以往南转,到天竺。” “还有中路,从大荒漠以北往极西之地,这一条路是以前走的最多的一条,这一条听传说可以一直走到海边。” 刘安问:“是黑海,还是地中海?” 阿厮兰汉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却可以到罗马,他们是这么叫的。” 潘罗支问:“那么,商队第一次远行,最远到那里。若是一直走,先不说补给不够,万一遇上强敌当如何?” 刘安也说道:“我的意见是保守一点。” “就热海,第一次就先到热海。” 刘安又问:“那么,若是将来热海就是一个长期的交易地?” 阿厮兰汉回答:“听说热海就是当时商路的一个极重要的交易地。那么,你想让这座城变成你的城吗?” 当阿厮兰汉问完这话之后,原本还是捧着酒杯听两人说话的潘罗支眼神变了。 两个人眼着刘安。 刘安很淡然的拿起酒杯缓缓说道:“那,当然。” 阿厮兰汉在怀中摸了一下,抓出一把东西扔在桌上。看到这些东西,潘罗支也拿出一个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 刘安伸手一枚枚的拿起看。 “这是奥雷、这是第纳尔。这个有趣了,竟然是萨珊银币,就我所知,罗马元老院一匹丝绸值我们的十二两金子,而且还不是上上等好丝绸。” 阿厮兰汉冷笑几声:“怪谁,你们汉人整天不安宁,好好的大唐硬是没了,在西北都买不到多少丝物,这商路已经荒废很久了。” 刘安没好气的白了阿厮兰一眼:“说的你们不打仗一样,各部落不是同样打死打活的。” 潘罗支打断了两人的争吵:“扯远了,我只说一句,想让商路恢复到盛唐之时,北边草原各部落不控制,辽人不灭,商路越繁华,将来的损失也越重。相信这损失谁也抬不起,一次损失就是上千万贯的货物,还有兵马、商队。” “草原。”刘安摸了摸下巴:“拉一批,打一批。” “辽人呢?” “再等等,辽人有大同府驻重兵辽人暂时不会往西来,可商路变的繁华之后我也不保不准辽人会怎么想,但草原的各部落是狼,不打服他们难受的只有我们。商路可以让他们参与,但不是全部。” 刘安的话也是唯一的办法。 草原那么大,只有拉拢一部分才能对抗另一部分。 刘安又说道:“忘记告诉你们,羊其实挺值钱的,有地方为了羊打死打活的,羊最有价值的不是肉,而是毛。三大织物:棉、丝、毛。” 阿厮兰汉问:“棉是白花吗?” “对,毛就是指羊毛。但羊有许多种,羊毛也有许多种。有地方的羊一只羊几十斤毛,毛比羊本身带重,这些羊毛经过处理之后可以变成上上等织物。而白花,现在叫棉花,却是永久的第一织物,丝实话说,穷人还是用不起,而且也没有棉实用。” 阿厮兰汉再问:“麻呢?” “麻,在将来制作衣服远不如这三类更实用,棉布绝对是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不可缺少的。而毛织物,人感觉冷的时候才会知道此物的价值。丝,永远是珍贵的,无论产量再高,也只能是上层使用,普通民众会有,但不会多。” “麻有缺点,太硬,在极热的地方还行。其余的地方,麻慢慢会被棉所取代。这也是我让汉王大力种植棉花的一个原因。” 阿厮兰汉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我的棉田收获了,草原上那些部落让我有些头疼。” “伤亡重吗?” “伤亡不重,但也有损失,而且现在我给一些部落的精锐也发抚恤,这一切都需要钱。” 西州,原本一分为二,一部分是在高昌古城的,而后还有一个小国在甘州,党项势大甘州顶不住,但准备西迁,两只合而为一。 西州是回鹘人与汉人混居的,六在四百年前唐初的时候回鹘就有一部分开始慢慢的被汉化,到了一百多年前,西州已经是成为了奴隶制的大半农耕文明,只有少数还在放牧。 汉文化影响了西州各部落。 定居,建城,开荒种田成为了生活的全部,这也是刘安愿意和西州合作的原因。 依历史上记载,他们是最早被汉化的一批少数民族。 官方用的记录文书,有回鹘语,但大部分也是汉语的,而且西州的官员当中,汉人为官员的比例超过了六成。 因为汉人喜欢读书,有文化才能作官。 听到棉田被草原上的部落攻击,虽然不是刘安的田,可刘安还是很心疼的,那财富是天下的,却被无端的毁掉了一部分,多么可惜。 刘安说道:“让草原安宁,看来需要列上日程了。” 第三四六节 给天下一份安宁 刘安准备对北方草原出手,这让阿厮兰汉与潘罗支都认同。 “没错。”潘罗支也认可这话,不过他却不会出兵,潘罗支说道:“我负责商路南路的安全,那里靠着我的家乡,自最后一代赞普达玛死后,到处都是称王的,现在最大的有四支,南路那里有宗喀王,我得灭了他。” “当然,借这个机会,我想征兵三万。” 说到这里潘罗支信心十足,他原本就是吐蕃贵族,吐蕃自一百多年前灭亡之后便是混战之地,他去消灭其他的王,然后收服兵力。 现在潘罗支手上有粮、有钱、有军械。 控制了大荒漠南路之后,商路一年带给这沿路城池的收益就是几百万贯,再加上这些城池也参与生意,很快这一路就会繁荣起来。 潘罗支需要更多的兵马来控制这一条财富之路。 阿厮兰汉马上说道:“那你把灵州参加商队的兵马撤出来,把名额让给刀蛮部。我准备找他们比武,打服了他们之后给他们出兵一万的机会,为咱们护住北行商路。” “行。”潘罗支答应了下来。 两人说完看着刘安:“你怎么分?” “你们一南一北,挺好的。一切依咱们商量好的规则来就行。我嘛,再开一条路,这事急不得,我还要作些准备,估计会打仗。” “往那里开?” 刘安没回避,立即说道:“从杭州、明州出海,往南一直到占城,再从占城到淡马锡城,而后往南是商路,穿过麻六甲海峡再往西,一万里可以到天竺南端,两万里可以到大食国,但想到罗马,可能还要有些麻烦。” “不过,从淡马锡往南,这条商路也挺肥的。若不出意外,最多五年我能把糖价降到现在的五分之一甚至更低。” 阿厮兰汉听懂了,哈哈一笑:“我还以为有现成的呢,现在听起来无论是西去的北路,南路,还是你的海路,都要打仗。” 刘安深吸一口气:“仗剑行商,没有剑,就没有商。你穿金戴银、肥肉美酒。那些穿麻忍饥的人,可以帮一把。但还有吃了带骨肉却妒忌你碗里肥肉的,总要有把剑不是吗?” “没错,弄死他们咱们安心吃肉喝酒。” 刘安举着酒杯站了起来:“有一句话我说到前头,以免将来我们兄弟兵戎相见。” “讲,这话要讲就讲痛快了。”阿厮兰汉说完后看了潘罗支一眼,潘罗支也说道:“那就讲,话讲到前头也是礼,这讲的也是理。” 刘安说道:“这天下本就是一家,虽然说上古时期各族也有自己的讲究。但这千年以来,自周礼开始到汉廷的礼,再到唐。中原虽不能说天下的共主,但天下学的都是中原的礼,我要说的,学了这礼的,就是一家人。” “话,没错。”阿厮兰汉也是受汉化教育的。 最初高昌的汉人同化了回鹘一族,让回鹘成为农耕文明。 潘罗支说道:“我学的汉话,还是汉书。是吐蕃在几百年自唐文成公主传来的,也算是汉礼。” “那就好,学了汉礼的一起吃肉啃骨头,没学的就是敌人。有矛盾坐下来谈,别说什么自立一国,大宋皇帝的皇位来的也不正,这天下的皇帝除了始皇横扫六合之外,就没那个皇帝来路正的。” “我刘安不想当皇帝。但也不想被皇帝管着,将来定个什么规矩是将来的是,只说眼下,咱们要打仗,要占地盘,要让自己的百姓活的好,那就要拧成一股绳把事办好了。不瞒两位,朝堂上那些文官大半都是软骨头,他们靠不住。” 阿厮兰汉问:“是杀,还是让他听话?” “杀,不能。这些也是人才。而且京城一乱,这天下也就乱了。天下乱了,那里去挣钱,所以慢慢来。我这么说吧,商路通,天下通,这天下大着呢。所以无论是北边的草原,还是南国的吐蕃四王,能收过来的,这就是人口,这就是兵力。” “再说了,西州这边还是找机会改改吧,奴隶不是什么好路子。” 阿厮兰汉点了点头:“也罢,就你那戏文。汉大将军大司马也是奴隶出身,给他们一个挣出身的机会,若要硬改,我怕夜里有人动刀子。” 潘罗支听这话放声大笑。 没错,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这事夜里睡觉都不安稳。 阿厮兰汉又问:“你,真没有对那皇位有念头?” “一个皇位罢了,十年之后送给你你都不要,这天下皇位只是束缚人的一个东西。这千年来,我们打死打活,今个为仇明个兄弟的这点地盘,不过是天下的十分之一,天下大着呢,一路往西,还很远。” 潘罗支很冷静的问了一句:“每年你能提供多少军械?” “知道我为什么选择那里建城?” “为什么?” “一句话,山上没有草,地下全是宝。” “什么宝?” “铁、铜、祁连玉。但,煤呢。没有煤,所以煤需要从别的地方运来,铁矿石不在地下,要开井,但值得。草原上铁器贵比银子,所以这里就算冶铁的成本高也值得。我相信,二百里之内还是能找到煤矿的。” 阿厮兰汗摇了摇头:“不用二百里,就算从金铜矿区西北那煤矿用马车运都值当。” “甘州有,但具体在那里我不知道,这个要找。” 刘安知道那些极出名大矿区的位置,他不是活地图,不知道具体的细节。 “那就派人去找,你说的地方也派人去挖,一但有铁矿,有煤,那么就有铁、有钢。这地方你四成,我们各三成。无论是南边的吐蕃,还是北边的草原,有铁就说话气硬。”阿厮兰汉已经作出了选择。 既然刘安连大宋皇帝都要架空的话,那么一起干还是有前途的。 而且这话一说开,刘安给拿出了一份重宝。 不过开矿区、建钢坊。他们有钱,有人,但没技术,还是需要刘安派人过来的。 刘安这方面有人。 咸平钢坊最初的一批学徒已经可以出师了。 第三四七节 回乡的人 上 这一晚,刘安小醉。 次日,就连刘安都要开始斋戒,毕竟面子活是要给到了。 斋戒,几位来自京兆大寺的高僧非常担心这位安平候刘安受不住,七天时间每天只有清水与干饼,而且还不管饱。 所以,几位高僧特意安排了一个独院给刘安。 若是开个小灶什么的,不至于被人发现。 斋戒的第二天,吕龟祥来了。 “怎么样?”吕龟祥往刘安身边一坐,拿起刘安的茶壶就给自己倒了杯茶:“恩,茶不错,看来这不是磨成茶粉也能喝。” 刘安一伸手,从炕桌下面抽出一个盒子递了过去。 吕龟祥打开只看了一眼又给推回去了:“我这种年龄少吃一口饿不死,这应该是京兆府邓家糕点铺子的贵妃酥和灵沙臛,相传当年这邓家可是给虢国夫人府上作过厨子的。” 刘安说道:“这是悲毅大师给我的。” “嘿,这老和尚倒有心。” 吕龟祥没等刘安接话就直接说道:“那天,谈好了?” “谈好了,但这事不好办,北边要打草原各部,南边要打吐番各部。在玉门往东几十里有一座镜铁山,上上等铁矿石无数。西州与青蕃出钱、出人、出力。我们出工匠,我拿四成,他们分六成。” “然后呢?” “我想移民一千户,再驻军至少五千,行吗?” 吕龟祥轻轻一拍大腿:“行啊,怎么不行了。这事你不管了,我们帮你办,别说一千户,只要守住了河西,商路一开财源滚滚,铁坊一建黄金万两。三千户也会有人去,留在这里守着荒地,不如挣个富贵。” 刘安还是不太放心:“朝廷那边?” “管那些只知道自己吃饱不饿的货色干什么,靠人力耕种一户十亩已经累到直不起腰,可若有牛马,那怕是西州人宰杀当肉吃的下等马,有一匹马加上好犁,水车,一户五十亩也能撑得住。” “你说,田就这么多,我这当个官,去什么地方找地来给没田的人分?” “移,只要铁矿一开,铁坊生火,五千户也没问题。正好,驻军五千,随军五千户。寻常的人还不让去呢。” 吕龟祥去移民这事信心十足。 穷则生变。 京兆的关中平原是鱼米之乡,但往北呢,往西呢,比起京兆就差的多了。 更不用说永兴军路、泾井路,他们管辖的地方有大量的因为没有水而荒芜的田地,打井也是有极限的,都苦,都穷。 在吕龟祥与刘安闲聊的时候,距离他们百里之外。 这里叫宜禄县、老店镇、十八里沟,放在后世的这里属于长武,这里是当年太子扶苏和蒙恬大将军屯兵之地。 此时,这时是归属永兴军中新平郡,位置上却是永兴军路、秦凤路、泾井路的交界处。 穷。 有多穷。 一家人守着三亩薄田,等天吃饭。 雨水好点,收成好点。雨水差点,收成差点。可无论是收成好坏,野菜不能少。 一个男人,身高七尺五寸,站在那里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黝黑的皮肤,那手臂上的健子肉棱角分明,一双眼睛不怒自威。 白四狗子。 这是他离家前的名字。 穷。 就是因为穷,他离家了,然后被当作流民编入了京兆厢军,后因为能打被挑入了汴梁京营,再进三衙步军司,成为一名禁军伍长。 一年前开始学写字,因为他是受命随船南下去寻找胡椒的禁军士兵之一。 广州城,他砍过带私兵逃税反抗的大食商人。 占城。 他北上砍过瞿越比景城一将军的脑袋,西去砍过一城寨叛军的贵族,南下扫平占城王国不服王化的山匪乱贼。 带着一身的伤在两个月前坐上往汴梁运麻料的船,作为回乡探亲的第一批士兵。 两个月过去了,伤也好了,这一路坐船人也养的有些微胖。 终于,他又一次站在处当年他回首落泪土岭上。 七年了,当年的少年已经成人。 “什么人?”几个巡山的村丁拿着木杆矛围了上来,但都没有将矛对准他,毕竟这位还带着一个婆娘两个女娃子。大大小小带着十几个包袱。 男人看了看四周,突然手臂一抖,一把精钢方口长刀亮了出来。 就这口刀。 识货的人一定会说,放在京兆,五贯钱你买不走。 巡山的村丁见到刀瞬间就紧张了。 “哈哈哈!三狗、驴蛋子、狗剩子,哈哈哈!”男人笑的极狂,笑着笑着泪就涌出来了:“我,我是四狗子。”铁塔一般的汉子象个孩子一样泣不成声。 七年,白家老四离家七年,没有一点音讯。 是死是活无人知晓。 白家。 白老汉四十九,看起来象七十岁的人,佝偻着身子坐在屋外编筐,白母四十五,在床上病着,身体虚下不来床。 白家老大跟着县令去打西番贼兵。 老二的婆娘因为家里穷,跑了,白家老二跟着商队去灵州,多少能挣些钱回来。 老三跌破了,守着家里三亩薄田,婆娘瘦的象根柴。 “爹爹在上,儿不孝,给爹爹磕头。” 白老汉愣在当场,这长相依稀象自家娃子,可这一开口不是,咱家娃子讲不出这县里读书人的味。 “爹,儿在外读了书,娶妻纳妾,非不想归家,无奈军令如山。今得大帅恩典儿才可归乡省亲。”一个粗人,硬是在占城变成了读书人,这事,也只有刘安干得出来。 强制读书,不读书不让出任务,不让上战场。 “儿有大名了,儿立下军功,大帅赐名白海峰,取名儿立功之地,海云峰。” 白海峰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白老汉这才信了,这回来的壮汉是自己的儿子,亲儿子。 当晚,白海峰带着自己的婆娘,来自新罗的婆娘在村里挨家挨户的磕头、送礼。感谢他们在自己离家这些日子照顾父母。 而两个倭女妾室,新罗婆娘可是学过汉礼的,硬是没让跟着。 这磕头是苦活,可却代表地位。 一个妾,还没有资格随家主磕头,更没有资格在祠堂门外磕头的,更何况还是倭妾。 入夜,这平时舍不得点的油灯也给点上了。 第三四八节 回乡的人 下 摆宴。 那怕是最简单的饭菜,也让村里人开心。 白海峰带回来许多钱、布、香料。这些都是值钱的东西。 酒过三巡,白海峰说道:“达,跟我走吧。我现在有良田一千三百亩,大帅和侯爷赏赐了一亩地建宅子,我这婆娘是侯爷给安排的,这小妾是侯爵娘子赏赐的。大帅和侯爷对我有再造之恩,那城我没了性命也要为大帅和侯爷守住,可那里人少,连看田庄的人都没有。” “三兄腿断了,没事。我还有亲信家丁二十人,他们能砍能杀的。这过去了,我和大帅说说,让咱家管五万亩庄子,也是一个活计。二兄婆娘跑了,先纳三房小妾再慢慢的图娶妻的事。” 娶妻纳妾,这是富贵人家想的事。 不止是白老汉听的呆了,老家老三听的傻的,所有村里的老人也都懵了。 这白家老四是当大官了? “娃子,当官了?” “恩,我回来之前是武骑尉,听我们将军说我立功请封,估计等我回去的时候能再升,升到晓骑尉。” 什么是武骑尉村里人不知道。 什么是晓骑尉村里人更不知道。 但听起来很高大人,村里人都感觉白家四娃子这是出息了。 白海峰一指西边:“那边老榆沟咱本家二蛋哥,当初去的时候才是一个大头兵,那家伙厉害,单人双刀在敌军阵中杀了三进三出,后来我南下剿匪,他随大帅打幽州立下大功,现在已经是一城的团练使,手下管三万兵马。” “白,白家二蛋子?” “对,就是他。” “赶紧,去报喜啊,这一出去好几年也没个动静,让他家里人也喜庆一下。” 占城,一个好地方。 这个名字第一次传到了这西北的山沟里。 这里的人知道,在占城,只要你敢杀敌,你就能升官,一个小兵都能成为团练使,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是刘安的规矩,一切以军功论。 不管出身,不管背景,只要你军功够,只要你给其他人更狠,你就能升官。 然后要田有田、有屋有屋、要钱有钱。 保你妻妾有、子孙满园。 白海峰回家几天,给自家父母描述自己在占城那边的生活,就是想劝父母跟自己过去。 可谁想,自己的长兄突然回来了。 兄弟两人还没来得及叙旧,就听白家老大急急的对父母说道:“达,娘。今个我那队正告诉我,西去商路要建军驿,只要我去并且带上家眷,就给咱们分五十亩田,而且免税五年。若是再往远去,没田就发钱。” “去何处?” “我想去甘州,听队正甘州是肥差。” “大兄,我有良田一千三百亩,爹娘跟我走。” “我是长男,爹娘我养。” 两兄弟说着就要动手,都是军中出身,一言不和动拳头也是军中传统。 村长来了。 里正来了。 两兄弟为了谁养活爹娘动了拳头。 村长很为难:“老孟头,村里长男照顾爹娘是正理。可幼子富贵了,要孝敬爹娘也没错,这都是好娃子,你给判。” 里正不说话,这让他怎么判。 老话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还不是谁对谁错,都对、都有理、都是想孝顺爹娘,里正不好判。 两兄弟又打了一架。 谁想,身如铁塔的白海峰竟然败了,不是他留手,而是自己长兄功夫是真了得。 “这,这不可能。”白海峰心说,自己在战场上是杀出来的本事。 白家老大却是很冷漠的说了一句:“你离家早,祠堂里的东西你没学,咱白家,当年是百将之族。” 一直没机会说话的老里正说话了:“不止,老祖谱上有名字的,百将之上白氏一族四十七十五人,我孟氏也有三百三十人。” “大兄,跟我走。一年保你云骑尉,我这晓骑尉就是一年时间杀出来。到那边,天天有仗打,到处都是想害咱的人。大帅说了,我们血战,就是保咱大宋一年千万担白米,三百万担盐,两千船麻料。”白海峰一扯衣服,身上伤痕累累。 村长发话了:“我看这行,去那都是离家,老屋留着,日后回来了也有一个家。既然小四儿过后好,白大柱也能享几天福,只是这家里的病着,总是在养一养。” 白海峰说话了:“京兆有名医,去京兆租个宅子住上几个月。我不差钱,若不够,大帅许了话,这黄河以北我有牌子能借到钱。” 说完,白海峰从怀里摸出一块铜牌来。 前面写着安平二字,后面一个浪字。 就是这山沟里人都认识,这是安平侯爵府老爹,刘浪的牌子,就凭这牌子,黄河以北随便一个商号都会借给你钱。 这就是名声,这就是信用。 潘惟熙手中有不少这样的牌子,但他也不是乱发的,只有那些非常有潜力,而且忠心耿耿的人才会得到。 回乡,万一有个什么急事,有钱在手还是安心。 虽说在大宋,武官不值钱,可一年连升九阶也是一个小奇迹了,象白海峰这样凭掌中刀一刀一刀砍出来的晋升,确实是极少数那类精英人才。 几天后,白海峰家除了随商队去灵州的二兄之外,其余的人已经到了京兆。 人距离京兆还有二十里,在二十里亭已经有人等在这里。 安平侯爵府,刘浪的令牌,事实上代表就是安平侯爵府。 黄河以南不敢说,但黄河以北但凡是一个商帮都认。 当有一个比较大的医馆见到有白海峰托人带着令牌来寻求名医为老娘治病,一个与朝廷无关的系统就运转了起来。 此时,还不算成型的大宋商盟摘星会。 因为刘安汴梁摘星会的存在,重要的经济信息,有关于大宋安全的军事情报已经有开始传递,同时,商盟之中互助互帮也慢慢的开始形成体系。 刘浪身在南海,这事商盟大商基本上都知道。 刘安身在凤翔,这事也不是秘密。 不需要向刘安请示,也不需要去考虑是不是这拿令牌付不起药钱,能拥有这令牌的那个不是出生入死换来的。 第三四九节 安平侯府令牌的待遇 穿着灰破布衣的老白家一行人看到那高举的板子不敢认。 那怕家里还识几个字。 十八沟白家。 就怕是错过了,这里有伙伴但凡见到结伴而行,有老有少的就会上前去问一问。 “这位小哥,我是十八沟那里白姓人家。” “官人可是家中有在占城从军的,名白海峰。” “正是我。” “那就没错了,我是百草号京兆分号的医徒,奉师命在这里等候白晓骑,京兆府内已经安排有宅子,我百草号的几位大医名扬天下,我百草号有天下半数珍药,老夫人的我百草号必会尽心。” 这位医徒说完从怀中拿出一只小盒,打开是一根拇指大小的人参。 “来自辽东深山,上等五十年老参。请白晓骑收下,这是候爷的心意,不可拒。” 白海峰用力一抱拳:“谢候爷赏。” “请,我带白晓骑入城。” 白海峰抱着用被子包着的老娘换到了百草号的华丽马车上,然后跟着马车旁。 白家长兄问他:“这么一只老参,咱家用不起。” 白海峰朗声说道:“无妨,兄长随我去占城,以命相报便是。” 不就是一支参,白海峰还真不在乎。 只要到占城有拼命的机会,他相信自己可以挣回来这只参所需要的钱。 这事刘安知道吗? 不知道。 刘安这会还在忙着挖地宫,朝廷也派了官僧前来不仅要祭祀天地,还要大搞七七四十九佛事,皇帝也赐下五万贯钱用于修庙。 花点钱就能让西番不再有乱子,皇帝特别喜欢这种结果。 打仗什么的,刘安就没给皇帝细报,只说各县组织乡勇攻击盗匪以还辖内安宁,保民保田,为官家守护一方安宁。 卫浩的事情就是前车之鉴,各县令写公文已经领悟的方向。 打仗是错误的。 那怕好几个县令在前线杀的眼都红了,但公文上写的就是剿匪,而且只是些许小匪。县内的平安来自官家的教导,以礼示恩,以德宣化,以和为贵。 这算是瞒报。 可没办法,卫浩被贬八千里这事秦凤路、泾井路、永兴军路那个县令现在不知道。 所以,依各地转运使的暗中指示,只能用这样的办法写公文。 没打仗,只是组织乡勇与熟户联手去剿匪了。 再说百草号。 掌柜的特别请了京兆摘星阁派的人去鉴定的令牌,确信是真的之后,什么也没说,花钱租宅子,请镇店名医准备为白海峰的娘治病。 掌柜的心里清楚,不是为安平侯爵府出生入死过的人,也不会得到这块令牌。 既然令牌在手,就尽力照顾。 安平侯爵府不会亏待出生入死的人,更不会亏待他们这些付出金钱与辛苦的人,他们不会凭白付出的。 京兆府百草号分堂的盛情接待让山沟里穷怕了的老白头一家有些惶恐。 当听到老医官曾经还是宫里的御医之后,老白头差一点就逃了。 “小病,五副药,药倒病除。老夫再开一个食补的方子,最多半个月就能恢复常态。若有失,来砸老夫的招牌。” 老御医就是这么牛。 白海峰上前一抱拳:“谢过先生。” “医者治病是本份,无须谢。交了诊金去抓药吧。” 白海峰没动,他长兄拿着药方去抓药。 白海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竹筒双手递了上去:“无以为报,此物随军一个小医童发现的,若先生认为有用,在下回到占城为先生备足一担。” 老御医接过打开竹筒,里面一个又一个枣核大小的东西,圆圆的,有点硬。 老御医闻了闻,然后摇了摇头:“惭愧,老夫不识。” “我识字不多,也不通医理。此物我等军中兄弟若有咽喉疼,或是风火牙疼,此物极有效,只须热水泡开喝水便可。因军中老军医不在城中,小医童也没有一个可请教的人,但此物我等兄弟已经用了数月,挺好。” “这样,老夫试试。” 不愧是宫中出来的御医,泡开之后尝了尝水,便说了四个字:“甘、淡、性凉。” “好东西,哥儿刚说可为有一担?” “这是送老先生的,待我回去便找人去采摘,尽快给先生送来。” “不,备个价,我百草号先要十……一百担。有药有价,公平买卖。哥儿有新药材介绍给我百草号已是恩情,令母的病我百草号分文不收,若再推辞便是见外,老夫还想请哥儿带老夫两个徒弟同去,想必不止这几种药材。” 白海峰也没客气,他已经不是当年山沟里的穷孩子。 出来这些年也是见解世面的。 当下白海峰说道:“带人我没问题,但出海我不敢保,杭州水师与杭州市舶司查的极严,没有通关文书,上不了船。” “此事我百草号会自行处理。” “药材有许多,但我们不识药,军中有许多新的药方在用,几位老医官进山寻药一去就是好几个月,他们不在,我们不懂。” “无妨,我百草号愿出钱出力去寻药。” 白海峰给老御医的是什么。 放在现代很普通,就是几粒胖大海,原产地就是在热带地区,在明代以后才流入中原成为本草名录中的一种,此时或许有少许的在南方,但北方胖大海没人见过不意外。 老御医又闻了闻白海峰随身带的几种占城军中的应急药。 他至少发现不少于五种他没见过的药。 问白海峰,白海峰非常辛苦才学会写字,问药材和问一个路人没区别。 白海峰是一句也讲不出来。 象是新式军药当中的有一味没药,这东西原产于大食,橄榄科。是在淡马锡那边麻六甲发现的,不知道多少年前大食人在那里种植。 还有乳香,也是只有南洋才有的东西。 老御医轻轻一拍桌子:“老夫要亲赴占城。” 老御医坐不住了,那里有一座宝山,安平候运回来的却只有麻、胡椒之类,却不知道有多少种药材没有被发现。 可惜。 可恶! 入宝山空手而归,净运回一些没用的东西,为什么不大量的把药材运回来。 安平侯,虚有其名!!! 第三五零节 西番平定 刘安不知道有个老头在暗中骂自己,他这会心情非常好。 西番号称一百零七族,不服的正在学习服字怎么写,死硬派已经在黄土之下了。 现归服的七十三族正在联名给皇帝写信,请求王化,请求派学官前来传礼,请求有资格参加科举,请求允许他们派代表到汴梁城给皇帝献礼,并且献上他们的忠诚。 看着厚厚的一堆羊皮卷,还有一些羊皮纸的文书,刘安却是神情严肃。 吕龟祥轻轻的推了一把刘安:“怎么,还不满意?” 刘安回头看了一眼吕龟祥:“依辈分,我要称呼您老一声爷爷,您老认为这就够了吗?” 吕龟祥上下打量了一下刘安,转头看了一眼正在翻看那些西番各族文书的李沆:“老家伙,你怎么看?” 李沆抬起头:“你说的呢?” “不错。” “是不错。” 李沆将这些文书作了一些分类,然后说道:“得一地,就须治一地。西番来投靠是因为生存的压力,有些人希望与我们大宋一共生活,有一部分则因为眼下兵锋之威。以佛骨为契机,暂时收服人心。这不够。” 李沆圣相之名不是白叫的,他反感战争,更有些对战争的恐惧。 恐惧战争错不在他。 他只是一个文人,先帝两次北征都大败而归,打掉的不仅仅是大宋国库,还有大宋的士气,更甚至于打掉了大宋官员的胆气。 李沆懂民,而且知民。 他能让当今皇帝登基之后大宋的耕地面积从三亿多亩增加到约五亿亩,大宋的手工业、商业税收翻一倍,足可见其治民的能力有多强。 提到正事,吕龟祥脸上的表情严肃了。 作为治世之能臣,吕龟祥也不是草包,两个老头立即坐在了一起。 吕龟祥说道:“兴修水力、开荒种枣、西北来的棉肯定有一部分留在秦凤路,可以有织棉的工坊区建立,这就会增加民生。” 李沆点了点头:“不错,但这不够。西北的土地多为旱田,农耕产量远低于汴梁、西京等地,所以要有新的法子。” 刘安插嘴:“其实好办。” “如何好办?” “提高生产力,有一位伟大的人说过,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水力织机,人学会利用水力,这就是科技,那么怎么样发挥西北的地域优势,这不是闭门造车。咱们大宋的许多官我算是见识到了,他们的当官理论就是,少作少错,不作无错,没有错误就能熬资历升官,这很可恶。” 听完刘安的话,两个老头同时摇了摇头。 李沆说道:“不,话不能这么说。官员还是好的多,若说有错,错在……朝堂。” 吕龟祥眼睛一亮:“这次我要称呼你一声李相公,能说这话证明你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让人见到就想骂的老家伙。” 李沆确实是变了。 跟着刘安打幽州之战,处理河北两路改制与治民之事,让他接触到了更多的基层事务。 他看到的很多,也想到了很多。 两个老头在讨论如何让归化的西番可以生活的更好,而不是靠大宋只出钱补贴。 这种复杂的政务刘安不擅长,他只能在旁听着。 到了傍晚的时候,赵佑与范仲淹也给叫了过来,范仲淹作为书记员,负责记录李沆与吕龟祥讨论的一些方案。 而赵佑呢,虽然不懂,但却很认真的听着,也拿着纸笔在一旁跟着范仲淹一起记录。 他至少懂,两位老先生讨论是如何治理西番归化之民与秦凤路的民生发展。 这都是大宋的子民,作为大宋的皇子,赵佑很努力的学习,并且记录着两人的对话。 次日,前来观礼的泾井路与永兴军中转运使也参加到了讨论之中。 到了第三日,这会议再次扩大。 不仅三路的高级官员参与,还有前来观礼的县令,以及更低层的吏员也有资格说几句自己的想法。 一直到第五日,西番各族的宿老也参与了进来。 毕竟这里讨论的事情是为他们好,他们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出来。 这场会议足足开了半个月。 这次刘安倒是没有压着不上报,三位转运使、李沆、赵佑。 虽然赵佑还年少,字写的也不怎么行,文字稚嫩,却也是认真的写了公文,而且是每天一份。 话说朝堂上。 对刘安的新一轮弹劾又来了,这次是林特为首,而且就连赵昌言都暗中支持,而且钱惟演更是发动力量,打算向刘安展示一下他的力量。 又是一日早朝。 王旦特意提前到来,在宫外门挡住了赵昌言。 “父亲。” “恩。”赵昌言微微的点了点头。 王旦低声说道:“父亲这次暗中默许他们弹劾刘安,实为不智。” “哼!”赵昌言冷哼一声并不接话。 赵昌言,曾经权知永兴军路,而且在十年前,先帝就想让他当宰相的,当时的宰相赵普认为赵昌言为人有点过于傲慢,而且性格刚愎,所以不适合。 虽然没有成为宰相,但在这十年前,赵昌言帮助过许多人,李沆上位有他的帮助,王旦进尚书位也有他的帮助,还有许多被他提拔的人。 赵昌言的理论就是,人以才德论,不以出身论。 现,赵昌言身为御使中丞之外还兼职知审官院,兼职工部尚书。 这个审官院就是大宋磨勘之地,就是负责官员考评的衙门。另两个负责此事的官员是吕蒙正、寇准,赵昌言为第三官员。 因为赵昌言很正直、作事有气魄,为官无所避讳。 这也是他这次暗中支持弹劾刘安的原因。 理由只有一个,赵佑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这次西番平定的大功没有李沆的,吕龟祥等三位转运使也没有在公文之中自显功绩,倒显得一个孩子才是立大功者。 赵昌言相信这功劳是刘安,你刘安可以向朝堂上书,不求功,不领赏。 你把功劳硬是给一个孩子,这算什么事。 赵昌言很生气。 王旦想劝,但看自己的岳父很不高兴,王旦也只好退到一旁。 吕蒙正也想去劝一下,王旦向吕蒙正摆了摆手,示意吕蒙正不用来劝。 第三五一节 弹劾刘安 王旦很清楚自己岳父的为人,刚正有点过度自负了。 这犟人,是劝不动的。 寇准却是冷眼旁观,一点去劝的意思都没有。 向敏中悄悄问寇准:“寇公,你不去劝吗?” 寇准冷冷一笑:“向兄我问你,当下宫内还有第二个人有资格成为太子吗?纵然不可论官家立太子之事,但这事还有得选吗?” 向敏中点了点头,他认可寇准这话。 当下皇帝只有两个儿子还活着,一个才刚满周岁,而且因为天花满脸麻子,另一个不但健康,而且也有才德。 还当真没得选。 向敏中又问:“但,这事安平侯没有上述,怎么就能证明是他在背后把平定西番的功绩给了佑哥儿呢?这是猜测,猜测不能作为弹劾的理由,这事我想我应该有个态度。” 寇准伸手一挡:“不需要,刘安不是他们几封弹劾就能问罪的。这赵昌言暗中支持,钱惟演跳的凶,林特这个我看他比看丁谓还厌恶,让他们跳,看看有多少人跳,然后再说。” 向敏中默默的点了点头,他明白寇准这是准备下狠手了。 等人先跳出来,然后列名单。 何苦呢! 早朝开始,皇帝一坐在御座上就感觉到了这大殿上气氛有些不同。 皇帝坐下之后内心先是一乐,心说这是谁要倒霉了呢? 然后皇帝关心的是。 今个,会吵吗? 恩! 皇帝心有点不希望今天开吵,一但开吵今天早朝肯定就要拖时间,不能按时结束。太后最近身体有点虚,正好海边的干海参到了,自己下午想去尽一尽孝心。 还有就是玻璃坊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制作了四十面超大镜,是两尺宽六尺高的超大镜。 四十面听说只成功了三面,这其中还有一面有一角没处理好。 不过,依刘承珪亲自去看后汇报,用上等了香木制作的框,正好把那一角给挡住,又在外面帖了金花,很完美。 所以皇帝打算尽完孝心之后,亲自给皇后送一面,然后扣下一面给刘美人。 皇帝坐在御座上考虑着今天自己的日程计划。 谁想,就在皇帝想的入神的时候,赵昌言礼节之后大步出列。 整个朝堂瞬间全懵了。 别说是林特、钱惟演等人,就是寇准都懵了。 这个玩的有点大吧。 弹劾这种事情不应该先让谏台八品官先出手? 你一个堂堂二品大员要干什么。 “官家,臣闻子不教父之过,不知臣说的可有错?” 赵昌言说完之后抬头看着皇帝。 皇帝心说谁家雄孩子把这位得罪了,赵昌言在朝中是三大名嘴之一。第一名嘴是吕蒙正,任何的争吵他都能给说和了,第二名嘴是王嗣宗,见谁骂谁,而且每次都不会重样。 最后一个就是这位赵昌言了。 只是弹劾谁,一定是咬死为止,咬死不绝对不会停止。 可赵昌言提问,皇帝还不能不答。 皇帝说道:“没错,子不教父之过,这话没错。” 赵昌言脸板的象块铁板,冷冰冰的说道:“臣弹劾官家你。” 皇帝差一点就从御座给滑下来,今天的气氛好古怪,自家的孩子干什么了? 寇准第一时间就站了出来:“赵御使,谏台风闻言事固然没错,但没凭没据的,这个时候说这些不相干的话,耽误早朝。不如等等。” “等!”赵昌言怒吼一声:“周王小小年纪就学会冒功,此事要等?这是师之过,还是父之过?” 斗嘴,寇准不行。 但吵架,寇准有胆色。 寇准立即就反问道:“说起来也有两年了,两年前宫中出天花,为保周王殿下安危,暂住安平候府,这每旬也只回家一次,也是不得已,国事重,官家有亏父职,但也纯属无奈,所以你弹劾官家,不合适。” “你……” 寇准立即抢话头,他可不敢给赵昌言开口的机会,若让赵昌言一口气把想说的说完,自己再开口肯定没机会。 所以寇准抢着说道:“再说师,周王有师吗?” 对呀! 周王有师吗? 原本在赵佑七岁的时候应该有师,可宫里发天花,这事就耽误了。 然后一直没有定下老师。 赵佑没有官方认可的老师。 “你弹劾有错,所以我今天值事,驳回。” “我弹劾有错?” “当然,事没错,但弹劾的对象错了。” 赵昌言让寇准绕的有点晕,马上问:“你也承认有冒功之事?” “不。”寇准摇了摇头:“我没承认,也没否定。赵兄你这边来,听我给你讲。”寇准把赵昌言扯到一旁。 皇帝脑袋依然很晕,冒功。 一个十岁的孩子冒什么功,你们是不是糊涂了,一定是搞错了。 赵昌言刚被拉开,就有一个八品谏官出列:“官家,臣弹劾安平候刘安。” 这才是标准的程度,先由八品上,然后再一点点升级,一开始就是二品来弹劾,这架还怎么吵。 正式的公文由小太监呈给了皇帝,那八品谏官才说道:“西番平定,边疆各县奉我大宋为正统,各族各部归化原本为大喜之事,安平侯代天子巡西北,功劳苦劳皆有。但,安平候送到尚书省的公文只有西番现状的细报,却无功绩清单。” “然而,臣等查对公文,既非安平候亲笔,也没有安平侯私印鉴,只有巡察使印鉴,此公文推断为属臣所报。再观周王殿下也有上报公文,却是周王殿下亲笔,有周王殿下私人印鉴以及亲笔签名,相比较安平侯公文详细十倍。” 皇帝开口了:“所以呢?” “臣以为,安平侯有让功之嫌。” 皇帝听懂了。 此时,皇帝内心有两句话。 第一句是,你们这些货是瞎的吗?刘安这家伙什么时候写过详细的上报公文,刘安的公文格式连皇帝都能背下来,刘安写公文的方式就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发生了什么。然后处理了一下,结果如何如何。 就是幽州打仗这么大的事,刘安也是这么写的,也从来没有功绩名单,也没给自己请过功。 只有重点,没有细节。 第三五二节 诛心之问 细节都是属官依各自的职权往上作详细的汇报,然后再根据各官中的汇报罗列有功有过之人。 而第二句皇帝想说的是:你们这些家伙,见不得朕的儿子作点出彩的事情吗? 既然是赵佑亲笔,除非是别人说他来写,这叫冒功。 或是他亲自经历了呢? 甚至是参与其中了呢? 可心里想,嘴上却不能说。 说了,就有包庇之嫌,这事就更解释不清了。 不,不对。 皇帝猛然想起来,李沆也在。 李沆这个人皇帝了解,绝对正直,李沆在凤翔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儿子冒功这种行为呢,那么可以肯定,自己的儿子肯定是参与到其中了,而且也作事了。 混账! 皇帝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可偏偏他不能骂,因为这事牵扯到的是自己的儿子,作为父亲的在这里时候不能为儿子辩解,否则谏台的人更有话说了。 憋屈! 这时,王旦突然转头打了一眼色。 一个同样八品的礼部官员出列。 “官家,臣有更要紧的事情要说。” 寇准点了点头:“讲。”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两千多字,这位一口气背完,别说有错的,连半点卡顿都没有。 这时候出来背荀子的劝学。 有才。 背完之后,这八品礼部的官员这才补充了一句:“汴梁城有点家财的商人之家都会在六岁的时候送孩童入学,周王殿下已经十岁了,却没有正经读过书,臣以为这才是大事。” 谏台,一位七品官出列:“难道安平侯不是周王之师?” “可有师礼?可有在宗室记录?可有在礼部备案?” 灵魂三问。 一个八品官把七品给问住了。 谏台六品官出来了:“这个问题的核心不是师,也不是冒功。臣以为此事令人担忧,臣想问寇相公一句话。” 寇准上前一步:“问?” “至道元年八月,先帝问寇相公何话?” 问了什么话。 这有正式的记录,而且寇准记的很清楚。 这才是林特的杀招,这一招真正的是诛心了。因为当时先帝对寇准说:四海心属太子,欲置我何地! 因为没有人真正知道寇准如何回答的。 连当今皇帝都不知道。 寇准转身对皇帝施了一礼:“官家,臣请退朝,并请官家亲查秘录,至道元年八月第七册,第十一页。” “退朝。”皇帝起身就往后宫走。 寇准这会请退朝完全和乎皇帝的心意,这事吵下去皇帝不爱听。 至于那秘录写的什么,皇帝只有好奇,却不怎么在意。 因为那一年这一问的当事人就是他,若真有事,自己估计坟头草已经三尺高了,而自己却登基为帝,显然寇准的回答很让先帝满意,而且又帮了自己。 寇准说的是什么? 李沆知道、吕蒙正知道。除了这两位之后,只有刘承珪知道,其余人不知道。 寇准说的是:官家选择的皇储深得人心,这是国家的福气。 看皇帝离开,赵昌言拉住寇准:“寇准,这事你别以为可以为刘安抵挡,若他真的助周王殿下冒功,我绝对不会罢休。” 寇准只是笑笑。 赵昌言,你这脑袋就是一根筋,你就是揪住这事不放心。 行,你没错,你忠心,你正直。 可你有没有看到,那些家伙在干什么,他们这次下手有点黑,若是换到先帝估计这会已经下令,就算不抓人,也要刘安立即回汴梁当面解释此事。 当今皇帝心善平和,所以在没当回事。 寇准拉着赵昌言:“要不要去我府中喝一杯。” “不去。”赵昌言一把甩开寇准大步往外走。 寇准却是斜眼扫视钱惟演,一眼吓的钱惟演冷汗直流,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玩过火了,这事往严重了说,丢官都是轻。 周王会记恨自己,刘安也会报复的。 好可怕。 寇准嘴角一挑,笑了。 却不是冲着钱惟演笑的,而是对向敏中。 向敏中笑着摇了摇头。 向敏中相信这事刘安可能需要在朝堂上解释一下,但不会有大麻烦,这些人可能忘记了,李沆此时也在凤翔呢。 刘安呢。 刘安这会正带着赵佑作农活呢。 这是价值一百匹布,一百贯钱,一百亩田技术。 源自一位永兴军路的老农。 老农献上技术,官府当天就兑换了赏赐。 老农在山中演示自己的技术,赵佑穿着麻布衣很用心的在作着记录。 “殿下,老头子观察这里的山林,有五种树可以选,这里最多的就是野酸枣树,还有野柿树。老头子曾经试过在野柿树上接枝,次年结果。接枝的时间为踏青节刚过的一个月,现在快要入冬,正好可以选杂树练手。” “恩,恩。”赵佑一边点头一边在本上写写画画着。 老农不识字,却有自己的一套技术。 “老头子试过多年,选好树之后在踏青节后提前三日浇中水,然后清除枝上本芽,接枝之后再浇足水,再清一次芽,之后一个月内要经常来照看,若有老木发芽一定要清除,这样接枝长的好……” 老农一辈子的经验,那怕是废话也要讲上三遍。 赵佑则将废话都详细记录,而且根据老农在树枝上演示的还画了图。 只是赵佑不明白:“老先生,为何枣可以接枝在野柿树上?” 老农赶紧就拜:“老头子不敢当先生之名。” “达者为师,姐夫说过有才华有品行的人就是先生。”赵佑坚持自己的说法。 在一旁坐着看的李沆也说道:“没错,可当先生之名。” 李沆认为这老农没有自己的这项技术藏着,而是贡献出来,仅这一项技术就能增加百万亩枣林,回汴梁后给老农请个朝廷的赏也不是不可以。 但,老农却回答不了为什么枣可以接枝在野生的柿子树上。 明明是两种树,为什么就可以呢。 这个太专业了。 老农是凭自己一辈子的经验在作事,理论知识他不行。 就算他识字,也不可能搞清这么复杂的问题。 第三五三节 赵佑务农 赵佑还是跟着老农在学习,还亲手尝试嫁接的技术。 不远处。 李沆对刘安说道:“识得农,才可知民生。这事你作的对。” “我的理论就是,不一定要精,但一定要知道。” “没错。”李沆认可刘安这理论。 对于赵佑来说,不一定自己能动手,但不能不知道。 刘安又问:“李公,河北两路那边倭女过去如何?” 李沆看着了刘安一眼后笑了:“你是不是还等着河北两路的军卒感谢你?” “不是。” “不是就对了,这事吧!怎么说呢,你是好心,但事情却和你想的有些出入,但总归是好事,至少河北两路的军卒知道你是为他们着想,但是。” “但是?” 李沆点了点头:“但是,只有年龄很大的或是家中已经有妻的才会选倭女,至于为什么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我怎么就明白了?”刘安是真没明白。 后世的时候,刘安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一段话,讲的很有趣。 赚米国钱、开德国车、带瑞士表、喝法国酒、吃中国菜、娶倭女当老婆。想想后世的倭国*****,波姐、***是多么有名。 现在听李沆的话,这些大头兵还嫌弃不成? 李沆看刘安真不明白,伸手比划了一下:“这么高,河北两路十岁的娃子都比她们高。” 李沆又语气放重强调了一句:“嫌弃,他们这就是嫌弃。” 刘安轻轻一拍脑袋,这是自己想错了。 现在的倭女怎么能和一千年后比。 李沆又说道:“不过另一件事,你只是随口一提,倒让整个黄河以北的军卒们很热心。” “打球、联赛?” 李沆摇了摇头:“你估计自己都忘记了,你说过,占城轮战。” 这事,刘安还真忘记了。 最初的时候刘安害怕许多人到了占城不习惯,那里苦,所以提出了轮战的提议。可现在似乎不同了,那家伙不想回来了。 越是这样,各地的兵马越是想去。 为什么人去了就不想回来。如果不好,谁会愿意留下呢? 所以,轮战是当下黄河以北各地驻守的禁军、厢兵所期待的,他们要去参加轮战。 “这事,那就换防吧。先换几万人马,想来占城那边也挺辛苦的,毕竟那里又热,虫子又多,而且也没有家乡的饭菜。更可怕是,那里天天都在打仗,不是打瞿越,就是在于蛮荒之匪开战。” 李沆点了点头:“恩,没错。这事回汴梁就开始办,正好借冬天的时候换一批人马。” “多少有点意外。”刘安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李沆也问有什么意外的,只是笑笑。 两人看着赵佑在认真的学习,也很是欣慰。 突然李沆低声问刘安:“安哥儿,你有想过十年后的佑哥儿吗?” “想过。” 别说,刘安还真想过。 架空皇权,可自己却在培养赵佑,那么这本身就是矛盾的。 没等李沆再问刘安就说道:“若有人恨我,就恨吧。” 李沆默默的点了点头,他懂。 将来赵佑肯定会恨刘安的,这么辛苦把他培养出来,可皇权却不在了。 刘安又说道:“将来的事情谁能说的清呢,走一步看一步挺好。” 李沆并没有猜到刘安内心想的事情,刘安想的是双保险,万一将来自己失败了,那么还有一个赵佑可以让大宋不会沉沦下去。 若……自己成功了。 再说吧。 “李公,西番归化的事情那计划可行吗?” 李沆回答:“用你自己的话,走一步看一步,这事没办法看那么远,至少眼下还是没问题的,但将来是不是有什么变故,这天下最需要的一些能够镇守四方的能吏,寻常的官员不够好。” “恩。” 这事刘安也没办法,天下读书人不少。 可读的都是什么书,只为了科举当官而读,这样的人确实不够好。 象范仲淹这样的大才,天下能有几个。 几天后,西番各族给大宋皇帝的献礼还有归化书都准备好了,刘安准备起程回汴梁。 可谁想,到京兆府暂住一晚,却被人堵了门。 此时,白海峰的母亲病情好转,他的假期也快结束,所以他已经起程往汴梁去,计划从汴梁坐上往占城去的货船。 来堵门的就是当初为白海峰母亲问诊的致仕老太医。 年龄大了,回乡居住,到家中晚辈的医馆偶尔坐诊,若非见到安平候爵府的令牌,寻常的病人他很少亲自出手。 刘安不认识这位老御医,却认得百草号京兆的大掌柜。 一见面,大掌柜把前几天的事一说,刘安就笑了:“照这么说,你是来找我讨债的?” 刘安就是一句玩笑话。 可谁想,大掌柜也笑了:“这事,确实是族中三叔公来找侯爷讨债。” “当真?” “真。” “行,屋内奉茶。”刘安亲自把人迎到偏厅。 两边施礼,坐下之后,老御医说道:“候爷不智。” “我知道你们来什么事,这事不止汴梁那边的你们总号大掌柜已经找过我了,这事不好办。” 老御医问:“为何不好办?可知入宝山空手而归?” 刘安捧起茶杯想了想:“这么说吧,是有宝山。有人见到香料,有人见到麻,有人见到金子,也有人看到了木料、宝石。还有,眼下至少有三十种以上咱们这里没有草,有人说是药材,有人说是香料,有人说是染料。” “确实是宝山,但只有一只口袋,那么这只口袋里装什么呢?” “这!”老御医让刘安给问住了。 身为医者,自然是药材最重要。 可织染的人,香料、染料、麻都重要。 刘安继续说道:“就象丁子香来说,眼下在占城那边已经有了一些研究,以花入药为雄丁香,以果入药为雌丁香。工匠们提炼了丁香油,除了香味好闻之外,食物之中加入此物比不加,可多保存三至五天。” “没有药理?” “有。眼下确定可以缓解腹部胀气、增加消化的作用。类似这样的草、花、树、叶、茎,现记录有三十种,我也知道占城不止三十种,但又能如何?作这些事情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 刘安的话让老御医有些不知道如何接话。 第三五四节 想去占城的老御医 老御医原本是为了劝说刘安,别只顾着运麻回来,大宋也需要药材的。 刘安又说道:“你们怕不知道吧,事实上药材占城不算什么。” “请侯爷明言。” “太白。” 大宋这个时候有两个太白山,京兆太白又叫太乙山,唐时称为太白山。 还有一个太白山,后世称为长白山。 刘安说道:“咱们京兆太白山,号称天下第一药山,可以说身为医者没有在太白山采过药,当真算不上识百草。” “是。”老御医认可这话,他年少的时候就跟着师傅进过太白山识药。 刘安继续说道:“辽东太白山,怎么形容呢。这么说吧,太白无杂草。” “无,无杂草!”老御医有点小激动。 这时候说无杂草就代表着,山中有药材无数,而且珍贵品种肯定不少,自己没见过的也一定有不少。 “四大药山,南北太白山是两位,神农架不用说,那里寻常人进去估计都走不出来。最后一个在大理国南边,九龙江一带。” “占城,真算不得什么。占城有的不过就是适合在很热的地方生长的一些咱们这里没有药材罢了。若你们想去,便去吧。但,万一你们回不来,怎么办?那里可不是普通的山林,先不说毒虫,还有山匪,所以等等吧。” 刘安在想办法打消老御医想去占城的念头。 刘安接着说道:“更何况,从这里往占城一去万里,这一路上风浪不小,从京兆这里算起来,差不多两个月都在船上。这船可不是官船,这些海船为了多装货物,船仓狭小,待上一个多月的时间,很辛苦。” 老御医一直没开口,这时突然站了起来:“若死在路上,便是老朽命当如此,若是死在占城,老朽也无怨。” 什么情况。 这老头非要去? 刘安想了想,又说道:“其实吧,让人把草药采回来,再看也行。” “安平侯说笑了。”老御医根本就不为所动。 在他眼中,观察药材的生长地,生长环境,以及没有炮制之前的原株才是研究药材,看炮制好的有什么用。” 换个人,刘安就能直接说,不准去。 但这位,刘安还真没招。 “留下吃个便饭吧,京兆这里的特色菜还没尝过。” 刘安还能说点什么,只能去找帮手了。 没等刘安找借口离开,就见李沆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见到老御医后就开口对刘安说道:“安哥儿,外面有条狗在吃屎。” “李公,这事……”刘安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李沆继续说道:“佑哥儿想去把狗赶开,毕竟吃屎这事不是好狗干的。我呢就对佑哥儿说,狗吃屎不能拦,狗以为你要抢他的屎呢。” 刘安想笑,可却不好意思笑出来。 李沆一转头:“老匹夫,你在御医官八年,开错了八百副药,你别不承认,你想死就赶紧去,别连累别人。” 李沆说的有点狠了,但老御医却依然很平静的说道:“一派胡言,我的药何曾不治病。” 李沆没理会老御医,直接对刘安说:“让他去,占城那地方这种老不死的轻易死不了,他去了说不定是好事。这老东西别看胡子留的长,其实才五十三。” “五,五十三?”刘安真正大吃一惊,这位看起来绝对是七十三。 “致仕是给他面子。” 李沆一转身:“有事说,别和这老东西浪费时间,给他写文书让他去占城。”李沆说完就示意刘安跟他走。 刘安又看了一眼老御医,这满头白发,半尺的白须,真的只有五十三。 老御医竟然没生气,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 他来就为一件事,去往占城的船,不是谁都能上的,那规矩严的很。 有了刘安的手书,他便可以带人上船。 其余的事情,至于李沆讲了什么,他只当没听到。 出了门,李沆对刘安说道:“让他去,那一头白发是六年前吃了自己一副药的结果。” “为什么?” “此人并非恶人,反而是好人。但好心却总办坏事,他不变的尝试新的药方,只想替换到药方之中那些少见的,或是珍贵的药材。还是那句话,好心办坏事,吃他的药虽然能治病,但总出一些古怪。” 刘安纯粹的好奇,追问道:“比如什么古怪?” “拿当年我的事来说,风疹,原本只是小病,两副药就能治好,可他却开了四副药,风疹是好了,但却头昏了两天。我去御医馆一查,请了馆主核对药方这才发现,他替换了至少六种药材。” 刘安听懂了,这是拿朝中官员当试验品了。 这样的人,非常的危险。 李沆又补了一句:“但,原本需要三百钱一副的方子,替换之后只需要六十个钱,朝中无人喜他,但每月汴梁城施药问诊日,贫苦的人却喜欢他。” “理解。” “我是当朝相公,不差那点钱。可他呢,却说要为我省钱,当他是好心,但这好心办的事,你是想不出来,当时头昏难受,有人在我眼前晃一晃,都感觉难受的不得了,只好在家静养两日,谁也不见,也听不得任何杂声。” 这是遭了罪。 刘安当真是表示同情。 李沆最后说道:“他想去占城,就让他去吧。死不了。” 刘安低声说道:“我怕的是,占城有见不得光的事。” “见不得光?” “恩。”刘安对李沆没太多隐瞒,当下说道:“占城那里比想像之中的复杂,他若去的,无论带几个人,那么我只能三年五载不让他们回来。” 李沆问:“占城,到底有什么见不得光?” “不说太多,就一样。占城的军政财等一切,皆在我宋官之手。” 李沆明白了。 当真见不得光,这事若让朝堂知道的话,仅一个干涉属国政务就能弹劾潘惟熙一个月不重样,若说的重一点的话。 弹劾潘惟熙一个域外称王,这是杀头的重罪。 反过来想,若真如刘安所说,占城军政财的一切都在潘惟熙手中掌握,朝堂之上把潘惟熙逼急了,来一个据城而立,这事才叫真正可怕。 远比弹劾可怕的多。 第三五五节 运河上的瞎扯 李沆从来没问过占城的事。 一直以来,李沆都以为占城只是宋军驻守了一处要塞,然后一处港口。要塞防御瞿越,港口是运输所需。 所有的货物都是潘惟熙的船队与占城王国交易所得。 现在听来,显然就是…… 李沆不敢再想下去了,而且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打算找时间好好问问刘安。 李沆只说道:“既然答应了让他去,先困他三年五载,这借口不难找。” “也只有这样了。” 刘安默认了这个选择。 次日,一行人坐上官船从水路回汴梁。 在这个时代,水路比陆路舒服不知道多少倍,越是长途这个差距越是巨大。 坐在船上,刘安看着船外的风景感慨的说道:“这一切都要感谢大隋。” “没错,运河确实是罪在当代、功在千秋。若无大龙舟只为民生,却不失为一代大帝。”李沆和刘安都没提是谁,范仲淹倒是听的懂。 刘安转头问:“范四,你去了幽州、走过河北,而后在西北三路这大半年时间有何感想。” 范仲淹起身先施礼再回答:“回老师之问,弟子以为,弱则四面皆敌,强则天下为友。” 没等刘安说话,李沆就说道:“说的好,之前是老朽迂腐了。” 刘安对范仲淹的回答很意外,此时的范仲淹才十四岁,却能说出这样的回答,确实厉害,而且还不是在后世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这一切都是他自家之语。 刘安再问:“何谓强?” 这一问,范仲淹却是沉思了很久才回答:“回老师之问,弟子心中有千言,却不知如何回答。请老师指点。” 刘安点了点头:“千人千言,这个强没有一个严格的定义。为师就说说自己的想法,你将来学业有成可再修整或反驳。” 质疑老师? 范仲淹对刘安这个说法有些无法认同,师既父,质疑便是错误。 刘安没管范仲淹的反应,自己开口说道:“说强,就以国论。以硬实力来说,我以为,强则国力强大,想作什么就去作,典型的事例就三个字‘不差钱’。” 这话李沆微微点头,有钱才能办许多事。 “而后,借用汉时的一句话:来犯之敌,虽远必诛。一句话,谁不服就消灭谁。” 李沆插了一句:“此为霸道,与我汉家之礼不和。” 刘安看了范仲淹一眼,又看了李沆一眼后站了起来:“这屋内今天就我们三人,李公为我师,范四你刚对我的话有所怀疑,现在我要告诉你,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己,师傅不是真理,师傅也有错的时候。” 李沆微叹了一口:“看来,这是要反驳了,也罢,你讲吧,讲的有理老夫便认可。” “弟子有话说:百家争鸣,最终独尊儒术。儒之优弟子以为:儒以民为本,有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样的话。其二、儒的道统学说,这个道依于仁,这里弟子就要反驳老师了,我认为真正的儒家,不会与恶妥协,不会与强权妥协。” “正如之前弟子在朝堂之上反驳那样,有强盗打到你家,抢你的财物,老师是用钱财给贼而换平安,还是打退贼,击杀贼呢?汉,虽远必诛!” 李沆沉默了,这与他的理论不相同。 但刘安的话也不是没道理,他需要思考一下。 刘安继续说道:“儒,敢于担当。弟子刘安有一句,请老师点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刘安这句话是抄的,写这话的是理学大家,可惜现在还没有出生。 李沆微微点头,刘安就凭这四句话,已经可以登堂讲学。 这境界很高。 刘安转头看着范仲淹:“范四。” “弟子在。” “要有自己的思想,学习不是复制老师,而是以老师为引。” “谢恩师指点。” 刘安点了点头:“范四,法家的失败在于法过于严酷。兵家的失败在于一个国家不可能天天打仗,所以兵家只能是一个国家的一小部分。道家与世无争,但人的欲望不可能不急。纵横家满嘴谎言,阴谋诡计太多,过于黑暗不可能成为治国之论。墨家的兼爱非攻俭学听起来不错,但这天下不打仗可能吗?” “儒家便是这样,成为正统的。但不代表,其余的学术就没用。未来的发展,必是新的百家争鸣时代。” “最后就这个硬实力,我问你,身为宋人你骄傲吗?你自豪吗?这就是国家强带给百姓的。” 范仲淹长躬到底。 别的老师教是学问,刘安教的是思想。 这让范仲淹内心很佩服。 但小范同学不知道的是,让刘安教学问,别看范仲淹只有十四岁,刘安教的了吗? 刘安又坐了下来:“再说一个强国应有的软实力。平和的社会环境、高素质的百姓、良好的教育体系、良好的经济环境、良好的工匠技能环境等等。我们在往前走,我们要更强,你也说了,若则四面皆敌,强则天下为友,那么我们就要成为天下至强。” “是。” 李沆突然反应过来,他问刘安:“安哥儿,你这翻话的意思不仅仅是在给四哥儿讲学问,你要建新学。” “对。”刘安很大方的承认了。 在华夏历史上有一个分水岭,这个分水岭就是扒灰子成圣。 之前,华夏古代发明层出不穷,在科技、文化、文明上引领天下。而在扒灰子成圣之后,华夏只有总结性理论,而人人害怕创新,一心只有理有木头脑袋。 在扒灰子成圣之后,开始有裹脚的事。 那一条裹脚布,裹住的可不仅仅是女人的三寸金莲,而是整个华夏文明。 刘安要作的事情就是,在这股子风还没有起来之前,先把范仲淹教出来,然后由范仲淹掌刀,将这股子邪风斩灭。 在刘安心中,理学就是把儒学与王权神化的一种东西。 皇帝需要,名士需要。 但华夏不需要。 以前的儒,挺好的。李靖也是儒将,学儒一样提剑横扫大漠。 第三五六节 老姜顺毛撸 李沆再问:“所以,你把曾会打发到了大理?” “老师,难道不对吗?就他那种脑袋,留下来祸害我,他既然好为师,就去大理教大理人吧。” 李沆摇了摇头:“你小看曾会了,他心清、不争,他对北方的事情有不理解,因为他是泉州人,根本就不懂北方军祸之苦,听为师一句劝,这样的人当重用,此人为治民之臣。仅限于治民。” 李沆的话刘安听懂了,那意思就是,让曾会治理一州一府,前提是这里没有乱子,只有经济发展,曾会一定是好官。 李沆在暗指刘安没把人用好。 刘安想了想:“恩师好象说的对,古话就有长者以为栋梁、短者以为拱角。” “恩。”李沆点点头。 刘安有点过于极端,这现象李沆早就发现了。 可李沆从来都没有直接说刘安不对,因为刘安这一头顺毛驴,你怼他不管用,只能顺着拉,所以方法很重要。 李沆说道:“我建议,曾会在大理布学施教有功,调回汴梁静修三个月,学习农、刑、政、吏之事,而后知秦凤路。” “五品知秦凤路?合适吗?” “不合适,确实不合适,那么知三州,以前例,五品有功提从四品,知三州之地还是可以的,让他知渭州、义州、武州。” 李沆说的三州,就是西番归化最多的,也是打仗打的最凶的边疆三州,知这三州就是要处理西番各族的关系,以及教化西番各部、各族、各寨。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曾会当这个官,不要太合适。 李沆又说道:“吕公年事已高,秦凤路接下来数年公务必会繁重,所以要再选一人知秦凤路。我给你推荐一人,此人当年在广南西路可是大有功绩的。” “嘶,这个人,有点舍不得。”刘安知道是谁了。 陈尧叟。 此人当年在广南西路推广种麻,他将原本产于北方的苎麻推广到了广南西路,十年一种、一年三收,可以用来织布,也可以用来作绳子。 而后他用盐、钱收购百姓种的麻,织的布再运往北方,对广南西路的经济以及汴梁的经济都有巨大的帮助。 他还将雷、化、高、太平四州建立了水陆通道,用于粮食、兵员调动。稳定的边境。 虽然也怼过刘安,但确实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好官。 李沆笑问:“你想把他调到何处?” 刘安吞了一口唾沫:“调到占城,我想在控制安南半岛。” 李沆摇了摇头:“他不行,他民生经济擅长,却惧怕战事。” “唉!”刘安叹了一口气:“洪湛被流放多年,心志也磨的圆滑,最重要是这些年在贫瘠之地待着,能力有,但眼光却不足了。” “为师给你推荐一人,王嗣宗。” 刘安急的抓脑袋。 李沆笑了:“又舍不得西北那点事,西北的事情选一个平庸守成的官员就够了,对草原开战三年五载打不起来,又有高琼将军以及折惟昌北上。我给你讲,你要仗剑行商,不是扛着大刀强弩行商,王嗣宗疯起来,估计你都怕。” 范仲淹在旁边听着心说,论疯起来,这天下谁有自己的老师可怕。 王嗣宗……,似乎疯起来也挺吓人。 李沆再劝:“要发疯的话,占城随他疯。再疯,你还能兜不住底?但西北不行,疯的过了,有些事情不好处理。若挑起了辽人的禁忌、草原的全面开战,这事你也不想吧。你还在积累力量呢。” “恩,恩。”刘安猛点头。 李沆点了点头,刘安这个人只要会劝,还是很好劝的。 李沆又提到一人:“胡旦,你把他送到夏州很久了,夏州那边有折将军就行了,胡旦看起来虽然文弱,可骨子里却很强硬,他是朝中第一个敢高喊收复燕云的人,那年他才刚中状元,年轻气盛。也正因为如此,他被朝中打压,升官难,打压他的人包括为师。” “控制党项人,不需要那么多兵力,控制两件东西就够了。” “盐、布?” “盐,茶。”李沆并不意外刘安能想到盐,因为党项的地区盐产量低的可怜,基本上等同于不产盐。 刘安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小声问:“胡旦能贬官,流放八千里吗?” 李沆差一点就笑喷了,咳了好几声之后摇了摇头:“不能,你想让他干什么?” “卫浩只是一个县令,可以管一城,我要一个能管整个筑紫岛的人,那里有咱们一百万亩桑林,明年就可以开始收获,但有许多看咱们不顺眼的人。” “糊涂。回汴梁之后,你直接上书,就说倭王既然献礼,那么我大宋定要回礼,然后派胡旦有使节,这一去找借口耽误上一年应该没什么问题,借口好找。而且借口这东西,信就是理由,不信说什么也没用,再说了,朝堂上谁会关心胡旦有没有回来。就说眼下,他在夏州,朝中可有谁给他过一封问候的信?” 刘安猛点头,这老头真厉害。 那么就使节团的成员,刘安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几天后,刘安回到了汴梁。 这船刚到汴梁码头,刘安还没有下船,就有太监上船来。 小太监带着刘承珪的一封信,信中将关于有人弹劾刘安的事情写了,朝堂上已经吵翻了天。 刘安对小太监说道:“请回复刘大监,若可能的话,立即召开临时朝会,只说我刚进汴梁就立即前来朝会来应答,对于那些人来说,这是不给我机会联络朝中其他人。对我而言,既然有人送上门,自然不能客气了。” “是。”小太监只是传话,无论是刘承珪还是刘安,说什么他传什么便是。 小太监离开之后,刘安找到了李沆。 “恩师,朝中正在弹劾我。” 李沆很淡然的回了一句:“证明你在朝中越发的有地位了,而且升的很快,这是好事。身为朝臣,没有被弹劾过几十次,这才叫丢脸。” 刘安立即接了一句:“那意思便是,没被弹劾过在朝中就没有存在感?” 李沆大笑:“存在感。这个词用的不错,正是此意。” 第三五七节 不被弹劾也叫官 李沆才不在乎被弹劾,被谁弹劾,被弹劾什么罪名呢。 他在朝为官多年,若真的细细计算一下,李沆这一生弹劾他的正式公文有几百份之多,就算说有千份弹劾也不算是夸张。 不就是被弹劾嘛。 除了这次给刘安定的罪名有点狠之外,但李沆观察刘承珪信中的用词,大概也明白皇帝的态度,但皇帝却不能替刘安与自己的儿子赵佑说话,所以等刘安回来自辩。 而刘安也很还不错,要求立即开朝会。 若是那些弹劾刘安的人早有串连,早开晚开都一样,若是他们还没有拧成一股绳,那么刘安要求立即开朝会,这已经占了先机。 皇帝一直在等刘安回来,他相信刘安可以解决朝堂上的弹劾。 弹劾刘安他可以保。 但弹劾他的儿子赵佑,他却无能为力,一但自己开口反驳,这些臣子就会有一百个理由来指责自己。 参加朝会的最低要求六品官。 皇帝的理由很充分,其他官员还有公务要办,既然正主到了六品以上朝官来参加就好了。 事实上,皇帝是不想听那些人瞎吵架。 刘安带着赵佑来到正殿门前,正殿内已经站了不少人。 正殿门外刘安对赵佑说道:“佑哥儿,你让他们见识一下你的本事,你表现的够厉害的话,下次出去还带着你。” 赵佑站在门口思考了一小会,便对一个小太监吩咐了几句,这才大步走了正殿。 一进正殿,没等小人物出来撒野,赵昌言就先出来了:“刘安,老夫且问你。圣人言:君子……” 赵昌言一开口就是一篇长论,足足有一两千字。 没有草稿,全凭嘴说,而且说的极是流畅。 这是真功夫,赵昌言的学识可不是白给的,那是真正的名士。 总结下来就一句话,君子有九思,君子有四不,你刘安把赵佑教坏了,别会冒功这是大大的不好。 赵佑那见过这场面,被赵昌言的气势吓的不轻,都躲到了刘安背后了。 刘安一侧身,伸手接着赵佑的衣领子就把赵佑提到了自己面前:“怼他,若败了十天没点心,若胜有奖励。” 赵昌言给气的不轻。 在点心的威胁下,赵佑鼓足勇气上前一步:“三,三。” 刘安突然吼了一嗓子:“怕什么?五千西番匪军包围你三百护卫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怂。” 赵佑胸中一团火被点燃,大步上前:“三国志:冲少聪察,生五六岁,智意所及,有若成人之智。时孙权曾致巨象,太祖欲知其斤重,访之群下,咸莫能出其理。冲曰:“置象大船之上,而刻其水痕所至,称物以载之,则校可知矣。” “魏之曹冲,只有六岁尚可献策称象,我已十岁,我亦可。” 皇帝震惊了,惊的扶着御座差一点激动的站起来。 这还是自己的儿子吗? 好有气势。 赵昌言看了一眼刘安,又看了一眼赵佑,点了点头:“不错。” 赵佑挺起胸膛:“在这里,我向众学士请教,你一问,我一问。” “行啊!”林特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赵昌言先出来,他不可能,也不敢再派一个小官出来说话,这是对赵昌言的不敬,也是对皇帝的不敬,这事已经上升到大佬级别的对话,小官只能听着。 刘安,年轻,可权位在那里放着,林特都不敢说在朝堂之上自己的话语权能盖过刘安。 林特出列,施礼,然后在殿中看了看,选了正殿门口的一对石墩子,这石墩子的形状是方底、圆柱、方顶。 林特说道:“就那个墩子吧,佑哥儿可会计算其体积。” 赵昌言当场就翻脸了:“林特,你不配与本宫同殿为臣。” 不少中立派也脸色不好看,刘安算盲之名整个汴梁城谁不知道,赵佑能在正殿冷静的与赵昌言对答在群臣心中已经加了一分。 此时林特在你干什么。 刘安只是轻轻一咧嘴,赵佑回头看了一眼刘安,然后向皇帝施礼:“父亲,儿有三种方法计算此墩的体积。” 三,三种。 林特愣住了,他也只知道一种。 吕蒙正站了出来:“无须算,说出来方式即可。” 赵佑向吕蒙正施了一礼:“请吕公指正。” “恩。” “第一种,正算法。计算墩子方形的面积加高度就是体积,再以祖氏率计算圆柱体体积,再加上底座的方形体积。” “第二种,补形法。以墩子整个方形计算一个体积,再计算圆柱体积后,用同等高度正方体积减去,便是补形的体积,以总体积减补形体积即可。” “第三种,取水淹没墩子,溢的水倒入量杯,便可知体积。” 吕蒙正心说,林特你这个傻子,刘安算学天下无双,只是刘安一直在装傻罢了。不过吕蒙正没点评,他把向敏中拉了出来:“向相公算学了得,佑哥儿这回答可正确。” 向敏中板着脸,带着一种蔑视看着林特,却是对吕蒙正在说话:“吕相公,我以为完全正确,而且条理清晰,方法得当。” “哼!”赵昌言冷哼一声开口说道:“现在轮到佑哥儿问了。” 赵佑马上开口:“问林公,一县之地被山洪冲毁数村田地,县令如何在一个时辰内划清属于各家的田地。” 林特瞬间懵逼。 田地是靠田垄为分块的,田垄也就是各家田地的分界线。 既然是山洪冲击,那么田垄肯定消失不见,县令怎么可能一个时辰内划清,这需要丈量,还需要重筑田垄,这不可能。 别说是林特,没有在基层深入研究过农事的官,不可能回答上来。 皇帝斜眼扫了一眼刘承珪,刘承珪秒懂,立即开口:“林公可能回答?” 林特脸红了,通红。 赵昌言说道:“请佑哥儿解答。” “我去过北方,在河北两路,西北三路农家住过,民间有一物叫天埂。就是在田间地头田垄两端深埋的一根木头,若是田垄消失,只须按开田地见天埂后拉一根长绳,照绳下重建田垄便可分清各家田地。” 第三五八节 会有地震 就是这么简单。 这便是普通百姓、农户传承的民间智慧。 林特臊的以袖子掩面退回朝班。 吕蒙正微微点头,这办法民间确实有,他知道,若不是赵佑真正到过田间地头,肯定不知道。 而刘安,一个商人之子,那种过田。 吕蒙正再问:“佑哥儿还学了什么?” “我原本准备了一根木头,两端一样粗细,如何分清那边是根,那边是头。” 吕蒙正笑了:“这个老夫懂,放在河里,头轻根重。” 赵佑吐了下舌头,他学这办法感觉神奇无比,可谁想吕蒙正竟然懂这个。 吕蒙正再问:“还有什么?” “嫁接术,保证枣树次年可结果,最神奇的是把枣木条嫁接到野柿树上,竟然可以结出很甜的枣子。” 刘安这才开口:“可选树木,佑哥儿亲手嫁接过。” “摆驾,御花园。”皇帝站了起来,终于有机会替自己儿子出头了,赵佑已经证明了自己足够优秀,皇帝还要所有人亲眼看到,亲口说出自己儿子有多优秀。 赵佑确实很优秀。 受过良好的教育,有品德,而且特别的聪明。 御花园内,当赵佑讲起他出行这大半年经历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皇帝靠着石栏就坐在地上,悄悄的抹着眼泪。 林特找借口跑了,他心虚的厉害。 钱惟演几次想过去和刘安说点什么,可刘安站的位置太尴尬了。 刘安就站在皇帝背后不足十步,而和刘安站在这里只有五个人,这五个人任何一个都是钱惟演不敢面对的。 毕士安会打人。 寇准翻脸可怕的让人发抖。 吕蒙正与王旦别看为人和气,但老实人发起火了比普通人更可怕。 最后一个,向敏中。 钱惟演自为官以来,就没有和向敏中说过几句话,向敏中不太说话让人摸不准心思,这种人在钱惟演心中更害怕。 还有一个,虽然没有这几个人站在一起,却一直陪着皇帝听赵佑在讲这大半年来的经历,赵昌言这个人太真,在他眼中非黑既白,眼下赵佑的话已经让他信服,那么不再是黑,现在是白了。 那么,这些挑起弹劾的人立即就从赵昌言的战友变成敌人。 瞬间翻脸,就是这么快。 皇帝在那边听赵佑讲着经历,刘安却在和三相还有毕士安以及王旦说着另一件事。 刘安对五人说道:“有件事,你们或许不相信,但我还是要说,这事有很麻烦,说妖言惑众也不过份,但却是事实。” “说,废话真多。”寇准不耐烦的怼了刘安一句。 刘安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年的时候汴梁城会出大事。我已经秘密下令,今年过年的球赛还有马赛暂停。” “说重点。”寇准要听的是大事。 “恩,京城会地震,而且会连续三次。” 吕蒙正不太明白这个词:“地震?” “后汉书中,张衡的地动仪。” 说地动,在场的都明白。 吕蒙正很严肃的问:“你有何凭据。” “这种事情那来的凭据,我说天相你们也要信才行。正月汴梁地震,规模有多大我也不知道,但破坏性肯定不算小。到了二月,冀(今河北冀县)、益(今四川成都)、黎(今四川汉源)、雅(今四川雅安)四州,大规模地震。然后到了四月,邢州、瀛州地震。” “你……”寇准想说刘安你说笑话呢。 不但预测的地震的准确时间,连地点都说的这么详细。 但话到嘴里寇准没往下说。只说道:“你确定?” “不确定,但七成跑不了。” 刘安记得历史上就在明年,宋真宗改年号,一般来说没点什么大事不会改年号的,而与改年号一起记载的,就是地震,提到了七个地点。 就是京、冀、益、黎、雅、邢、瀛。 刘安一查,还真的这六个州府,所以就认定是这里发生了地震。 史册上只是记载有地震,规模有多大,没有记载。 再说了古代也没有人会测算地震级数。 吕蒙正问刘安:“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这种事情我倒有办法,但却不知道如何应对朝堂,要不要能官家讲。我记得书上有记载,但凡出这种事情,历代皇帝肯定要祭祀天地,再写什么罪已诏之类。这些太虚,我想要点实际的。” 向敏中开口说道:“地动之事,无非就是防止乱中有匪,及时救助灾民,禁止哄抬粮价,调集药材以及事后防止发生瘟疫,事就这么办,历代都有良臣有过可借鉴的方案。话没错,这事朝堂上会怎么办,当真可以定你一个妖言惑众。” 吕蒙正再问:“你怎么想?” 刘安反问:“吕公这是信了?” “不信,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敢在这里说,就必有把握。只是这地动之事竟然能够推演出来,你道行不浅。” 刘安拍了拍脑袋:“我没道行,也不是什么怪力乱神的人,没办法解释这事。但我确实知道,明年会有地动。” “行,那你怎么想?”吕蒙正已经是第三问了。 “给我兵权,我要调动禁军,以及这六州兵马,事先作好准备,一但地动发生他们可以立即出动,保百姓一个平安,给百姓一份安心。” 寇准说道:“给你,以换防之名。你手书一份给当地知府与都尉,我签字备书。若没有,到明年五月的时间你自己给官家解释,若有,这事还真麻烦。” 刘安反问:“有什么麻烦的。找个背锅的,然后再高呼官家圣明,提前作出了安排,大灾却没有百姓伤亡,也没有出乱子,这就是圣明,这就是仁君。” “背锅的?” 五个老家伙都摇了摇头,这么大的事情谁能背起。 但六人确实达到了统一的意见,以换防的名义让刘安调动这六个州府的兵马,汴梁城的禁军好说,以操练之名枢密院暂时给刘安一点授权,一切可以记录在案。 至少皇帝那里,五个老家伙一致表示,刘安自己去搞定。 他们可以瞒着朝堂,却不敢也不能瞒着皇帝。 第三五九节 岳父大人的疯狂 眼看傍晚到了。 这临时召集的闹剧一样的朝会散了,赵佑冒功的罪名不成立,刘安不领功,这是刘安的事,没有人能说刘安不领功就是刘安的错。 晚餐,皇帝设家宴,只请了刘安一个人。 刘安想回家。 皇帝听完大笑:“回家,你家里连只老鼠都没有,若非刘大监每过几日就派人过去打理一下,怕是杂草都长满了。” “啊。”刘安心说,依照原定计划,过年前潘秭灵已经回汴梁了。 难道说,潘秭灵回老家了。 郭皇后说道:“六丫头此时人在占城,占城洪辅相写了上述,瞿越人窥视我大宋商船,海盗日益增多,韩国公扣下了从杭州新建试航的新式战船,暂编入水师战船队清剿瞿越海盗,等海面上安全了,六丫头再回来。” 刘安心说,坏了。 这人坏了不是过年的时候自己要一个人过,而是岳父扣下了自己的炮舰。 要知道,当今大宋一共只有三艘炮舰。 岳父至少扣下了两艘。 皇帝看刘安一脸的愁容,轻轻一拍刘安的肩膀:“安哥儿,在宫里过年,陪姑丈过年。” 刘安只好点点头。 皇帝又说道:“西番的事情办的好,这……”皇帝没说下去呢,郭皇后就打断了皇帝:“官家,家宴。” “对,对家宴。不提国事,不提国事。” 酒过三巡,刘安与皇帝都没有说话的机会了,到了赵佑的表演时间。 赵佑把刚才在御花园给皇帝讲的事,更详细的又开始讲了。 毕竟在自己母亲面前,赵佑也想让母亲知道自己这次长进了,而且也作了许多实事。 皇帝也是很认真的听着,那怕已经听过一次,听到紧要处还要问上几句,或是鼓励几句,郭皇后一边笑,也一边在偷偷的抹眼泪。 刘安呢。 满脑子在想,岳父难道发现炮舰的威力了,或是因为炮舰才抢了自己女儿的船队? 没错,就是这事。 此时占城。 大宋韩国公潘惟熙正在大宴,拿下安平府,拿下瞿越王城,逼的瞿越王远逃,一直逃到瞿越西部山区的潘龙寨。 那里山高林密,潘惟熙手下的兵力实在有限,这才不得不停止进攻。 可以说,眼下瞿越国土被潘惟熙打下来了三分之一,整个海岸线都控制在了潘惟熙手中。 潘惟熙这次可是破财了,用炮舰将整个海岸线所有的瞿越军营轰了一遍,不仅把船上的炮弹打光,还打坏了几只炮。 潘惟熙高举着海碗:“这果酒,比不得咱们汴梁的米酒烈。老陆你这个家伙这次占了大便宜,干了。” 陆秉元看着那装了足有一斤酒的海碗,一边骂着潘惟熙,一边深吸一口气大口往下灌。 他知道,今天只能醉死,绝对逃不过。 便宜确实占了,可他是不会吐出来的。 新码头就在红河三角州下游,比起钦州码头好太多了,这次绝对会成为广南西路最最重要的一个出海口。 他有信心在这里建一个敢和广州比高下的商市。 广南西路。药材可以借海运北上,布匹在前一任转运使,也就是陈尧叟的经营下,广南西路的布匹产量惊人,加上现又有占城以及原瞿越海量的麻,这布匹产量可以翻三倍。 那么,布,不仅可以北上,而且还可以往南。 别看占城麻产量那么高,可布坊却几乎是零。 除此之外,还有瓷器。 大食商人对瓷器的采购量永不满足,有多少买多少。 广南东路广州港那里的瓷器数量全部加起来都达不到大食商人预测采购量的两成。 所以,涂山港他占了,就算今天喝死,也不会还给潘惟熙。 涂山港,就是后世的海防。 广南东路的转运使病了,病的挺重,仗打到后期一直是副使胡贤林在管着,广州港虽然在他的治下,可码头的管理权与水师的管理权却不在他手中。 所以,趁打仗,他下手也挺黑。 占了另一个重要的港口,他几乎调动了广南东路所有的精锐,趁着安南半岛的注意力都在瞿越王城之战的时候,突袭了一处非常重要的港口。 陆秉元一碗酒一口气干下去,没他想像中那么可怕。 毕竟是果酒,度数不怎么高。 陆秉元拿起酒瓶给胡贤林也满了一碗:“你才是占了大便宜,老夫要弹劾你,非枢密院下令,擅自对外邦开战。你脸皮真厚,趁我们都没有注意,你竟然借了两百艘商船来运兵,悄悄的就占了一块地方,也是昨天我才发现,那里可是好地方。” 潘惟熙爽朗的大笑:“那也干一碗。” 占,尽管占。 不怕你们不出兵,不怕你们占。 只要占上了,就上了老夫的船,以后就是一家人。 潘惟熙如何不知道这两位港口的价值,他是故意的,他相信胡贤林很快就知道那地方比他想像之中的还好。 陆秉元又说道:“你不通兵法,也就是一个懂一点商,精通农务的,你怎么就知道占那里?” 胡贤林捧起酒碗:“我也不懂,但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说来听听。” “但凡是河流出海口,特别是被称为三角州的地方安平侯必占,武清那里算、杭州还有新建的华亭港算,泉州港算一个,广州港更是在不断的扩建之中,红河三角州的涂山港我听广州水师的武官讲,那是早就在计划内必占之地。” “恩。”潘惟熙点了点头。 没错,刘安确实是遇到三角州必出手,因为这种地方肯定是良港,而且无论是利用水力建工坊,还是利用水力兴农都是好地方。 胡贤林说道:“那地方,叫九龙江三角州,那江的源头在大理。一条从滇池到这里的河的出海口,不重要吗?若等瞿越打完了,那轮得到我。” “哈哈哈,满起,干了。”潘惟熙放声大笑。 他开心,他欢喜。 他喜欢这些官员那眼中贪婪的样子,只有奔着发财去,才能对外不断的开战,不断的开疆扩土。 他的人力已经达到极限,就算想要九龙江出海口也要等上几年。 第三六零节 抢港口 可广南东路却不同。 这里的人常年在海边生活,他们不怕海洋,他们会很快在九龙江三角州建立城市,修建港口,然后把生意作到安南南部。 占了那里对潘惟熙的好处就是,他远去淡马锡的船队又多了一个中转港。 “来,今天醉死,明天咱们议一议这港口的事,你们把港口占了可以,但商队的规则要按吾儿的来,这是咱们大宋对外商队的统一规则。别自家人和自家人打架,要打也一致对外,今个喝酒,明个说正事。” “干了!”胡贤林是一个弱书生,酒量不行,但酒胆在。 话说此时潘秭灵的占城山茶庄园。 这里的建筑更多了。 刘安的亲娘还有妹子也来了,她们不是空手来的,顺便在瞿越王城转了一圈,带了一大堆瞿越王宫的宝贝回来。 趁这会得闲,这才开始检查搞到了多少好东西。 瞿越王宫的宝贝卖法很有趣。 论箱。 箱子不打开。 见箱子叫价,买到珍宝是运气好,买到一箱子废纸也别怪谁。 刘安的娘,刘安的妹子刘静,刘安的夫人潘秭灵。三个女人就在屋里关着门点上灯,开始打箱子,看看有什么宝。 在一只箱子里,竟然有一只瞿越王后的头冠。 刘静看了看,递给了潘秭灵:“嫂嫂。” 潘秭灵接过也看了看,直接就放在地上用脚踩平,然后拿出刀子开始撬,一边撬一边说:“这小地方的人果真手艺不行,除了是一块金子之外,作工还不如乡下的金匠,就是这宝石真够大,而且颜色也纯正。” 潘秭灵也算是汴梁的顶级贵妇了。 汴梁高超的金匠手艺和这个一比,这东西真没什么值得上眼的,还是拆了宝石融了金子回去再叫人重新打造的好些。 刘静问:“嫂嫂,若有人喜欢番邦这种后冠呢?” “喜欢有什么用,这东西拿到汴梁去卖,不是人人都知道咱们拆了瞿越王宫,所以还是把宝石弄下来,金子融了更好。” 开箱子。 刘安若在这里一定会说,女人似乎都喜欢拆包裹。 后世女人喜欢拆快递,这一世女人喜欢开箱子。 哇! 刘静把一块白色的东西扔在地上,去拿箱子里的那只木盒的时候,潘秭灵起身就抓住了那块白色的东西。 抓起来之后,潘秭灵闻了闻,然后扣下一小块用火烧了。 瞬间屋内香味四溢,味道极是好闻。 刘静没见过,刘安的娘也没见过这种东西。 潘秭灵却见过:“这是上上等龙涎香,相传在汉时有渔村的人发现进献宫中,后历代都有记载。此物依颜色分为黑、灰、浅灰、灰白、白色。白为极品。黑色有腥味,纯白色却是极品香料,这一块拿着汴梁去,十倍重的黄金咱们也换。” 刘静一脸的崇拜:“嫂嫂懂的真多,若不是嫂嫂在,此宝物怕就可惜了。” “发了,果真这世上最容易发财的就是打劫别人的王城,也不知道辽人的中京有什么宝贝。”潘秭灵已经学坏了,这完全是刘安的过错。 占城,刘安的岳父潘惟熙和许多在分配战争红利。 刘安的夫人潘秭灵在享受着开宝箱的乐趣。 而刘安呢,奔波了很久之后难得轻松。 可他们都没想到,一个很大的麻烦出现了。 瞿越王黎桓的次子黎龙锡自王城被攻打开始就逃了,出海没机会,他一路往西,然后逃到了大理与大宋边境,再北上。 此时,他到了汴梁。 他出来带了一百多人,此时历尽千辛万苦,身边只有二十几人了,完全就是一副流民的打扮,终于见到了汴梁的城墙。 “流民!”汴梁城卫军准备将这些人拿下。 在大宋,流民可以被编入军队的。 黎龙锡一手高举节杖,一手高举国书:“我是大瞿越东城王黎龙锡,求见大宋皇帝陛下。” 城卫军驻门武官第一反应是杀掉这些人。 可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城卫军的人没机会动手了。 汴梁的城卫军是禁军的一部分,他们可以说全是四大武勋的人,能当门官的都是可靠的人,他们多少知道一些事情。 瞿越是敌人。 瞿越的一位王能这副打扮到这里来,肯定是占城那边有事。 杀掉是正确的。 无奈的是,围观的人太多,城卫也不敢随便动手。 刘安这才清闲了几天,正准备找机会和皇帝说说地震的事,可祸事从天降。 一大波弹劾又一次飞到了朝堂上。 刘安被叫到正殿问话的事情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礼部一个小官出列:“奉官家之命,向刘学士通报。” “瞿越东城王来到汴梁,国书上写着瞿越大罗城正被宋军重兵攻打,同时瞿越无数城池都在被宋军攻打。他来到汴梁之后在礼部得到证实,枢密院并无进攻瞿越的命令。然而,进攻瞿越的宋军打出的口号请刘学士听仔细。” 口号,那就是借口了。 礼部小官也感觉这事很怪,但他有他的职责。 “依瞿越使节而言,进攻瞿越的宋军声称,大罗城,原唐时称为宋平城,他们称之为安平城,因为那城是唐安南都护府所在,所以安平之名也有案可查。安平,是刘学士侯爵封号,他们的檄文上写的就是,安平城是我大宋赐给刘学士的城池,所以要拿回来。” 卧槽! 刘安听完这话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了。 毕士安这时开口问了一句:“可知,是那只宋军在攻打瞿越?” 礼部的小官又详细的查看了瞿越的国书后回答:“回毕公的话,没有提及,只说宋军八十余万,天雷轰鸣,刀剑如林。” 一御使站了出来:“刘学士,你可知罪。” 刘安瞬间就炸锅了:“我知什么罪,你不去查一查,广南东西两路,加上占城的兵力,再加上闽越的,你再把杭州兵马都算上,有多少人马。杭州兵马若动,汴梁城马上就知道。枢密院运往占城的五万辽军战俘还在汴梁北大营呢。” 若没这八十万兵马这数,刘安还真不知道如何解释。 第三六一节 朝辩 大宋在册兵马一百二十万,要吧说七成往上都在黄河以北,然后金陵、杭州有驻军,大理边界有驻军。 广南东西两路加起来在册兵马没有十万人。 事实上,攻打瞿越的没有八十万,但四十万肯定有了。 广南东西两路调动了几乎全部的兵马,广南西路请了各族、各寨的兵马就有二十万之众,可以倾巢出动。占城兵马加上潘惟熙的兵马,再加上军属海商护卫队,确实是超过四十万人马出动。 其中战斗部队不低于十五万人马。 广南西路的各族、各寨这次战利品的收获就达到百万贯之巨,他们大部分乐呵呵的抬着钱回家了,少部分留在瞿越的领地,建寨子,准备继续攻打往西逃的瞿越兵马。 这些,潘惟熙还在和陆秉元、吕贤林正商量如何上报呢。 咬死瞿越先攻打他们,他们被迫自卫反击肯定是主流思想,但细节需要好好推敲,好好商量。所以正式的公文还没有离开占城呢。 可是,瞿越的东城王黎龙锡已经逃到了汴梁城。 刘安吼完,毕士安出来替刘安站台子。 毕士安说道:“自太祖以来,瞿越不断的犯边,八十万人纯粹是胡说,有个几万人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邦,也是他们咎由自取,至于什么大罗、宋平、安平城之说,更是可笑,这定是小邦离间之计。” “只说咱们大宋,广南西路运转使陆秉元,是沉稳之人,他就算调兵马对瞿越作战,也不可能喊出为刘学士打下大罗城或叫安平城这种说法,这何其可笑。” “再说广南东路,他们和瞿越挨得着吗?” “最后说韩国公潘惟熙,潘国公世代忠良,国之重臣,前些日子他来送信回来说瞿越海盗不断骚扰海路,劫掠商队。连自家姑娘都困在占城回不了汴梁,他若在海上与瞿越交战,我信。纵然他对瞿越作战,喊出为自家女婿打回城池,你们信吗?” 毕士安的话在理。 潘惟熙这种老狐狸,怎么可能喊出这样的口号来。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皇帝听完摆了摆:“罢了,依礼安置瞿越使节,派个人去占城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士安说道:“臣以为,正应如此,或许人还没有到占城,占城那边就会有信送到了。” 皇帝又问:“那么派谁去合适?” 原本没上朝的李沆听到消息人已经在正殿外,这会正好进来,听到皇帝问话,李沆说道:“官家,臣推荐一人。” 李沆致仕,可谁也没敢把他不当回事。 皇帝还下了御座亲迎。 李沆施礼后说道:“官家,臣知道王嗣宗从西北回京述职,派他去吧。” 派王嗣宗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 这只疯狗见谁咬谁,让他去也省得在汴梁闹事,而且王嗣宗六亲不认,确实是合适的人远。 “恩,就他了。” 李沆又说道:“官家,韩国公在占城,无论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这瞿越使节到了,韩国公必受非议,不如给王嗣宗派个官职,让他在占城待些日子,一来是调查瞿越那边的事情,二来在审视一下韩国公在占城的事,以还韩国公一个公道,若有错,也可上报官家由官家定夺。” “好,就依李公之言,吏部、礼部。派文吧。” “是,臣领命。” 两部尚书出列,他们要出正式的公文来办这件事情。 “退朝!”皇帝一摆手,示意可以退朝。 朝臣们开始退离,李沆站着没动,寇准也一样。 几位大员都没离开。 所有人退出去之后,寇准直接开口问:“刘安,你知道瞿越那边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真不知道。” 寇准点了点头,他信刘安的话,又问:“那你猜测一下,你认为发生了什么?” 刘安闭着眼睛想了想,那国书上写有天雷轰鸣,那么自己的岳父肯定是拆了炮舰上的大将军炮。 连炮都动用了,那么! 刘安睁开了眼睛:“我认为瞿越就算不被灭国,也残了,重镇全失。” 寇准问:“谁?” 刘安回答:“不可能是我岳父,他没那么大的兵力。依八十万这个数字,只有一种可能。” 寇准接口说道:“广南西路各族各寨人马,只有他们愿意出战才能组织超过十五万的人马,再加上广南西路的兵马可达二十万人。” “恩。”刘安认可这种猜测。 寇准又说道:“无令而出兵,只有两种解释不会被问罪,一种是被迫应战。但显然这次不是。那么另一种就是,广南西路各族各寨对瞿越全面开战,广南西路转运使陆秉元不得不派兵支援,而令岳父也不得不出兵。” 刘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次我一点消息也没有接到,证明这次大战是突发性的,肯定发生什么大事。” “有理。” 寇准正准备说什么,刘安突然说道:“前几天提到的事情我想到背锅的人了。” “谁?” 正在说打仗,刘安突然说地震的事,寇准有点意外。 刘安笑了:“瞿越,有消息称瞿越打算迁都,新都城就在他们的大罗城,咱们叫宋平,或是叫安平也没错的那个城。瞿越想称大瞿越,而新都叫升龙城,瞿越野心勃勃,不服王化,导致上苍发怒。” “瞿越原为安南,是我中原之土。上天降下责罚是我大宋管教不严,所以官家一边派兵马安民对抗天灾一边痛击瞿越,以平上苍之怒。就这么说定了,这锅他们不背也要背,这事找些能写会说的人,把事搞大。再给官家一个圣明。” 向敏中伸手捂了一下脸,他脸红了。 向敏中心说,刘安你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这种理由都能想得出来,瞿越王听到估计能哭死在汴梁城外。 吕蒙正尴尬的都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刘安这次的借口实在有点太过份了。 可谁想寇准轻轻一拍手:“妙,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会派人告诉辽军五万降兵,过去占城狠狠教训瞿越,就算打不下他们的王城也要他们王城下让他们知道厉害。” 第三六二节 只能用猜的 汴梁城的人不知道。 瞿越王城已经变成空城,然后正在被改造,成为宋军的驻军要塞。 城内值钱的东西已经被刘浪带人拉走,结算需要点时间,因为物资实在太多了,光是粮食一项就有千万石。 刘安呢。 想作的事情既然得到了寇准的同意,那事就没什么复杂的。 回家……算了,还是在宫里睡觉吧,家里现在连煤都没有,想烧个暖和一点的屋子都不成,家丁与仆役们都暂时搬到了城外的庄园去住,那里有刘安的暖棚,照看暖棚内的菜可是一项大生意。 至于家里嘛。 那个外贼敢进刘安家。 今晚偷一块砖,保证明天城卫军都满城搜人。 内贼嘛。 就凭潘衮这些人的那点微末本事,能找到潘秭灵藏的钱,太阳一定会从西边出来。 刘安住的地方是内宫与外宫之间,重臣大员们加班住的地方,这里有单独的园子,虽然小却也很精致。 刘安什么也不干,安心在屋里睡到第三天,刘承珪来了。 “刘叔,你今得空?” “你真闲得住,你没听说那瞿越什么王子今个李家、明个张家,见人就哭,哭起来要死要活,你挖他家祖坟了?还是你拐他家婆娘了?来,今个高兴,喝两杯。”刘承珪说完,手后一串小太监就进来了。 摆桌子,架铜锅,上羊肉,摆酒。 刘安打量着这锅:“好锅,上上等好紫铜锅,这锅没有十年老工匠打不出来,看这锅上的花纹,都是一锤一锤给敲出来了。” 刘承珪乐呵呵一笑:“那当然,宫里的铜匠可不是白给的。” 锅子点上,酒倒上,小太监又一溜烟的退了出去。 刘承珪这才说道:“上次你回汴梁没功夫和你喝一杯,我说你家里那二小子,长进不小。他去的时候还抱怨,金铜矿挣钱没多少,下这么大功夫不值当。我就说他,没见识,就是一个小商人的脑袋。” “现在呢?” “自然是教了。” 刘安哈哈一笑,给刘承珪把酒倒满:“我替弟弟谢叔了。” 刘承珪问:“你没问,教了什么?” “不用问,一个金铜矿区虽然获利不算大,但这只是开始。而且带动了周边的经济,周边的经济给朝廷的税一年我估算没有百万贯,也有七十万贯。而且我估摸着高琼将军对草原克烈部,一手钢刀一手茶饼,现在手上蒙古族骑兵人数至少两万。” “妙,满饮。”刘承珪服气,刘安猜的很准,就是这样的。 一杯下肚,刘承珪问:“瞿越的事你不担心?” “我在等公文,依常理,除非是极紧急突发事情,只要时间来得及,新年前各地都会有年度公文上报,占城、广南东西两路也一定有公文,打瞿越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报,报上来才有借口可用。” “在理,再饮。” 刘承珪没说,他是来替皇帝问刘安关于瞿越的事。 皇帝比刘安还紧张。 他紧张的原因有二,一个是边疆大吏私开战端,这是禁忌。第二个是,瞿越是个大麻烦,这些年瞿越一直北上犯边,他忍、再忍、咬牙忍。因为北边辽国是大敌,所以不敢和瞿越开战,更害怕广南西路的各族各寨也趁作乱。 所以瞿越的事情,皇帝已经两个晚没有睡好了。 可刘安却睡的很香。 皇帝不好意思自己来问,毕竟身为皇帝这么一点事情刘安都能沉得住气的,他沉不住气,面子上过不去。 刘安没猜到皇帝的想法,但刘承珪问了,刘安还是简单的说了几句:“瞿越是大敌,瞿越所在之地多山林,若打起来不好打。而且他们多是小股人马北止犯边,占了便宜就退,吃亏了也赶紧逃。但瞿越弱,弱在他们也有城池。” “恩。” “直接打他们王城,打完了再谈。若我是领军将军一定这么干,我岳父领兵多年,相信也懂这个道理。所以打什么大罗城还是叫安平城的,只是一个幌子,真正打的肯定是瞿越王城,而且我爹也在。” 刘承珪这就不理解,马上问:“你爹懂兵?” “我爹贪财!” “不明白。” 刘安想了想,换一个说法:“党项的夏州城叔有印象吧。” “有。” “一个夏州,富了多少兵,富了多少小商。我爹一个商人,还是个小商人,在汴梁城都排不上号的,可一个夏州后如何?在汴梁他说话有身份,为什么,因为发财了。” 听这话,刘承珪原本想说你爹借你的势,可再一想,刘安讲的也有理。 刘承珪问了:“那然后呢,结果呢?” “结果就是,我爹一定会鼓动我岳父去打瞿越王城,为什么呢?” “你说,为什么呢!” “因为,打下瞿越王城,其中财富叔你说是发赏赐还是发赏赐还是发赏赐呢?” 刘承珪摇了摇头:“就你岳父手上那点兵力,就敢打瞿越王城,你信吗?” “我信。” “真信?” “那信,叔应该知道。连官家都知道的。我岳父至少扣下了我两条船,这两条船有多强,两船合力,旧水师一百条船包围,他们打累了还能从容离开,还没有拦得住。” 刘承珪问:“这船一共有几条?” “三条,一条是送到高丽给石保吉将军作旗舰的,就算辽人南下击败了高丽,凭这条船能保他安全回来,这样不会失了我大宋颜面。” “坏了,我知道了。”刘承珪轻轻一拍大腿:“那船有三条,全在你岳父手上。高丽有公文到,其中提了一句是这么说的,杭州新造海船数艘,高丽无驻军,所以不宜留船,悉数运送高丽特产南下,以尝试开通高丽与占城的商路。” 刘安的扶额头心说:三条,他喵的,加起来一百多门炮呢,这是自己眼下七成的火炮都在自己岳父手上,就凭这一百多门炮,瞿越王城这事已经不是猜测,肯定是拿下了。 这是真正的青铜火炮,威力再弱也是虎蹲的十倍以上。 一百多门啊。 一次齐射就能炸塌瞿越王城几丈的城墙。 第三六三节 阿苏山的卫县令 刘安只是想,可潘惟熙比他狠多了。 现在三艘炮舰不在占城,已经回到了明州军港,三条船全部需要修理,所有的炮都需要翻修,一半需要大修,有十几门炮需要特修,就是加铁箍,加镗套。还有五门只能回炉融了重铸。 为什么潘惟熙把炮舰放回去了。 因为炮弹打光了,炮也坏了,船经历风浪参加战斗,也要修理。 刘承珪问完正事,话题一变:“说个别的事。” “叔你说。” “卫浩此人倒是正直,也是一员干吏,这次被贬也是无奈。官家让我告诉你,将来找个机会给他调个好差事,这西番平定他多少也有点功劳,只是朝堂之上不便再提。你写封信安抚一下,让他只当休养三年,被贬之地照顾一二。” 刘安点了点头。 刘安猜测,这是皇帝在照顾自己的情绪,毕竟拉开架势开打是自己喜欢的。所以卫浩的事情刘安主动出来弹劾卫浩,也是在保卫浩。等其他人弹劾,这罪名又不知道是什么了。 卫浩真的苦吗? 卫阎王那里会苦。 杨延瑛跟着潘秭灵去了占城,阿苏山少了一个带着大伙打架斗殴的灵魂人物。 没等张环等将军叹息,最近日子变的无趣,来了一个新官。 被流放八千里,遇上巨浪飘流到阿苏山来,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英气县令卫浩到了。 流入八千里。 卫浩原本想的是,忍一忍,自己在刘安给派的地方好好作事,然后自己还会有大前途的。 可谁想,阿苏山等着他。 到阿苏山的第二天,看了一夜阿苏山公文的卫浩,穿上了他那身重量有三斤半,华丽的竹片伪精钢甲,骑着战马提着木片偃月刀就到了军营。 这个英姿飒爽。 “你等废物,白吃军粮,还是白领军饷。”一到军营,卫浩就骂上了。“尔等看不见菊池家死灰复燃,正在纠集小庄园主准备进攻,若等他们集结,不如趁乱直取各小庄园之地,再围攻其乱兵。” 张环,咬着一截鱼骨头走了出来:“我说姓卫,你装什么装,谁不知道你那甲是竹片的,你读了几本书,还要当军师。” “张环,你这脑袋只配当苦力,随我出战。将那些没有我大宋官家册封土野贵族男人杀光,家里搬空,所有不服气的,站在一排,空一人斩一人。本官虽然是县令,却熟读兵书,此时趁敌空虚不战,更待何时。” “能赢?” “若有闪失,我脑袋归你。” 张环盯着卫浩上下打量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象没啃完的带骨鱼肉扔在地上:“小的们,抄家伙。” 张环的打法其余很简单。 在西北时间久了,他收集了不少古代的兵书残卷,慢慢的也听了许多西北打仗的故事。 所以懂。 他的打法就是,既然你们集结,那我就先打你们老家,然后再回兵包围你们刚刚集结,还没有形成体系的混合兵马。 这种打法在战国时代秦军最喜欢。 先抄后路,再掉过头打主力。 没有后路,主力士气必定下降,没有后路,主力的粮草肯定不足。 一个文官,一个刚刚才三十岁的文官,每一步都踩的是血。 短短一个月,往南他杀到了鹿儿岛湾口,往北他打通了筑紫岛北港宋军占领区通道,往西,他把所有的海岛象梳子一样梳了一遍,往东。或不是几位佛门高僧力保,大小几十个庄园主投诚,他也能一路踩着血过去。 张环累的连提一个裤子的劲都没了。 卫阎王。 筑紫岛的贵族让他杀的七七八八,不跪空一人斩一人,杀的筑紫岛上那个实在因为兵力不够,占下的地盘还需要打量的原因顾不上的倭人贵族,夜里作梦都能给吓醒了。 卫浩很牛:“张将军,你还是武官呢。你没劲了?” 张环把自己三十多斤的大砍刀往卫浩面前一丢:“不说甲,就老子这刀你提着跑跑试试。” 卫浩试了试,刀都没提的全部离开地面。 “你傻,就倭人那破弓破箭,你穿甲不是傻,我这竹片不是也能防住。见了面轮刀砍,你那次不是脱了甲往上冲?” 张环摸了摸下巴:“似乎你说的对,要不换竹片的试试?” “废话,我是谁?” “你谁啊?” “你想一想,候爷下功夫想办法把我弄到这里来,我若是一个寻常的小县令,值当吗?所以,我的话你要听。我给你说,你这猪脑子不好用。要以倭治倭。” “怎么讲。” “想当年,我那县可是西番闹事最多的,我去了立即就办好了。怎么办,熟户重赏,让他们对付生户,谁最了解西番各族,不是我,是西番人自己。所以,你懂?” 张环笑了:“你酸货,倒真有些坏点子。” “是你蠢。”卫浩四下看看,小兵们早早就闪远了,他们要去吃喝休息,连续作战一个月,那个都累得不轻。 见没其他人,卫浩压低声音说道:“你就不懂,候爷扶一个阿苏家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让阿苏家治理倭人吗?但,咱们不能完全相信阿苏家,也不能让他们实力太大,再立几家不合适,可扶植一批小人物呢,比如管几百人的小官,管几个村子的倭人里正。咱有多少,还真的能一个村子五户?没人!” 张环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这事就是麻烦,我手下兵力有一少半都浪费在管理各庄园区了。” “不就得了。听我的没错。” “听你的,你说怎么办,砍的事情我擅长,整人的事情你行。” “怎么叫整人,这叫治理。”卫浩带着几分得意笑了。 原本他是带着受苦的心思来的。 可来了呢。 他感觉这地方就是他人生的巅峰了,这里可以发挥他全部的才智。 刘安。安平候。对他卫浩有知遇之恩。 这张环等几位将军,就是砍人的死脑筋,有他卫浩,便能把倭岛翻过来,揉圆了、搓长了。 等把倭人收拾的服帖了,种桑,养蚕。 就这地方,一年几万担生丝,没多大难度。 这地方,真好。 卫浩把手往张环肩膀上一搭:“我还告诉你,侯爷秘密交待了我一件事。这倭岛有座银子堆成的山。” “什么?” 第三六四节 苏醒的一匹恶狼 有一座银子堆成的山。 张环感觉不是自己疯了,就是卫浩疯了。 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收拾这些毛贼,并非侯爷派我来倭岛的使命,我是来找银山的。” “真有?” “你以为候爷会骗我?” “不会。” “那就是有,等把这里收拾顺了,咱带上可靠的人去探探。” 张环重重的点了点头:“成,这事成。我手上有百战老兵,能砍能杀。” 卫浩与张环看着对方,同时笑了,笑的有点邪。 刘安并不知道,他把一只恶狼给放出来了,卫浩在西北当县令,多少还有些受礼教,以及朝堂上的规矩限制。 放在倭岛。 这货野性全开,心中的恶狼已经苏醒。 是意外之喜,还是祸。 谁也不知道。 刘安呢。 眼下对于刘安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并非等到来自占城或是广南东西两路的公文,而是去那里过年。 自家没人,不是去挣钱就是去旅游。 娘子潘秭灵没在家,去娘家过年也不合适。宫里过年的气氛倒是越来越浓了。 刘安在寇准家里打了一夜的通宵麻将,寇准倒是精神头很好,到时间就去上早朝,至于早朝结束寇准会在那里窝上一觉刘安也不知道。 倒是刘安回到皇宫睡了一觉中午醒来,有小太监已经把饭菜送来了。 而后,王曾也来了。 “来混饭吃?” 王曾摇了摇头:“我用过饭了。” 刘安再问:“南边的公文到了?” “没有,但有一份北边的,要不要猜猜?” 刘安问道:“幽州的事?” 王曾摇了摇头:“比幽州的事情大点,辽王发布了一条新命令,岳父让我送到你这里来,给你看一眼。” “拿来。” 刘安心说李沆能让自己看的,肯定是大事。 结果一看,刘安脸色瞬间就变的难看了。 “可怕的女人。这不是辽王的手段,那她。”刘安相信,辽国小家伙没这个本事,一定是萧太后。 辽国推行新的政令。 之前,辽国已经尝试过改变,定立一条规矩,契丹人杀汉人要偿命,但执行力度却不够,这次却是非常强硬的宣布执行。 第二个就更可怕了。 燕云减赋税。 而且是针对汉人的。 刘安合上公文:“王兄,你可知道这减到什么程度。” “不知,但皇城司已经安排人去作详细调查,听闻有一套新的减税之法。” 刘安叹了一口气:“这女人太狠了,边民入辽地,不但划出耕地而且还会免赋税,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 “还有,还有,还有。”刘安确实感觉到了萧太后这次出招有多狠辣了。 接下来一些细则每一条都是一把刀。 比如,辽效仿大宋,文官非三大重罪不问斩。大宋进士落榜之学子若赴辽,等同于进士,授予官职。一改以前的规则,汉人可以穿自己喜欢穿的服装,无禁忌。契丹与汉人通婚官府赠礼金。 刘安只说一句,卧槽。 宋初,燕云地区的汉人还心系中原。现在这些汉人在辽国待的久了,再加上萧太后新政的变化。再加上,大宋朝堂上那些蠢货,他们称呼燕云的汉人为胡为番,根本就没当那些人是自己人。 这样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燕云汉人心里就没大宋。 刘安的心情很不好。 王曾却再补一刀。 “还有一件事,我查证过。在先帝北征的时候,曾经攻到幽州城,而后纵兵劫掠,劫掠的却是燕云地区。” “再说一句,幽州那边燕云的百姓对咱们的戒心甚至高于契丹人对咱们。” 刘安双手搓了搓,仰头望天。 除了内心骂一句卧槽之外,刘安还能怎么样。 “刘兄,我父让我告诉你,此时不出手还待何时。” 刘安摇了摇头:“时机不成熟,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王曾点了点头,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事,可刘安如此为难,王曾猜测这次的事情很大。 刘安没让王曾再猜下去,开口说道:“我对李公提过一句,也只是提了一句。这事我只是一个想法,想让这事成真,按我的本的设想,至少三年以后。” “可否告诉我?” “免农税。” 三个字当真是惊天之雷。 王曾相信,往前一千年都没有人有一点可能有过这样的想法。 不得不承认,刘安这想法还真的很厉害。 王曾震惊之后问:“可能吗?” “可能,假如说商税能达到一年一亿贯,那么农税可以免。可现在,不够。所以我说时机没到。辽萧太后是一个狠人,她用辽人养兵不用花钱,而大宋却是数倍支出,仅这一项,大宋的支出就是巨大的。” 听刘安说完,王曾再问:“一亿贯商税可能吗?” “可能。” “明年能达到吗?” “若给我兵权,明年我能拿回来一亿五千万贯。” “从何而来?” “抢。” “抢?” “有一个词叫殖民,这不是什么好词,就是夺天下之财富而养我大宋一国。不说别的,只说眼下,瞿越别看只是一国,但却是中南半岛当下唯一完整的一国。吴哥国建立于二百年前,可十几年出现大乱,比我们的战国还乱,一城一寨则为一王,所以灭了瞿越,便可以拿下中南半岛。” 王曾没听懂,不是刘安讲的不好,也不是他学识不够,而是他对中南半岛的了解无限接近于零。 但王曾还是问:“若灭瞿越,然后呢?” “以中南半岛的剩余价值的获取,每年可以为大宋创造不低于五千万贯的纯收入,以及大宋商人、民众从中获取上亿贯的财富,而后这些财富会流入大宋,只在流通便有税收,这个税少说也有两千万贯。” “还有,再加上大食商人与宋商联合往地中海去,这又是一笔海量的收益,借此便可免了商税,所以,一切的前提是,给我兵权,让我灭了瞿越。” 王曾摇了摇头:“这可能性不大。” 唉! 刘安叹了一口气:“算了,你先替我盯着,南边的公文到了立即提醒我。” “好。”王曾点了点头后问:“刚才的话可否让我岳父知晓。” “可以,但别再外传了。时机没到。” 王曾点点头:“明白。” 第三六五节 一个疯狂的念头 王曾的脑海之中还在减农税发懵了。 谁能,谁敢,把农税给免了。 历朝历代没有人想过。 王曾摸了摸袖子,他袖子还有最后一张纸,这张纸他没敢拿出来,相比前面几张,这一张才是萧太后真正的狠辣。 萧太后公告整个辽国,列出了一份名单。称之为八贤。 这名单上刘安的名字在第七位,这些人入辽之时便是封王之日。 排在第一位是战神李继隆。 排在最后一位的是王嗣宗。 中间六人分别是,兴农护民之相李沆、以文治世之相吕蒙正、刚正不阿名士赵昌言、大宋大掌柜向敏中、荐百余名臣王旦、天纵其才刘安、南征北战曹玮。 一共八贤者。 王曾不敢将这份名单拿出来,无论辽人是真意还是离间,此时看刘安的表情,王曾认为这份名单可以晚一点再给刘安看。 王曾离开的时候看到刘安坐在窗边发呆。 他知道刘安心系天下,但无能为力的感觉有多难受。 午餐,刘安只吃了一口。 晚餐送到,刘安连看都没看一眼,一直坐在窗边。 农税!!! 自公元前鲁国最早开始征收初税亩开始,汉代叫租赋,唐叫租庸调。 中华大地用了整整两千六百年才免了农税。 现在的大宋已经具备了免农税的基础了吗? 从眼下计算,自鲁国开始第一次征收农税已经有一千六百年,农户们称为皇粮国税,可以说天下万民已经习惯了交农税。 后世是凭什么取消农税的。 是在农业税只占财政收入的百分之三以下之后,才免除了农业税。 现在呢,农税占据了大宋财政收入大部分。 无论后世的史书怎么写,刘安亲眼看到的是,大宋的税收盐、茶、铁三项占了财政收入的两成,商税能多一点,两成半。 依这样的计算,农税超过了大宋国库收入的一半以上。 大宋的农税也挺高的,官方是十五抽一,但还有杂税、折变等等,十五抽六肯定是有了。 好难! 辽人大规模在燕云减税,他们的财政支出远没有大宋这么多,仅是官员的俸禄就差了十几倍支出,军费支出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且燕云荒地多,多来一户人口本身就是财富。 这一招,自己如何应对。 更可怕的还是大宋自身,大宋不禁止田地交易,被大地主大贵族兼并的土地会越来越多,这些人有的是办法逃税,那么大宋的农税还要从最普通的农户下手。 农民的税只会越来越重。 免农税。 天方夜谭! 刘安有一种感觉,自己把这话说出来可能用不了几天,自己的小命就会终止,因为自己动了大贵族们的切实利益,会成为满朝文武的眼中钉。 可能就连寇准都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但若对萧太后这次出招不闻不问,时间会慢慢让大量河北两路的百姓流入辽国,对大宋的归属感也会越来越弱,然后有一天,或许打仗的时候那些北流的百姓会拿起刀剑对准大宋。 可悲! 却无奈。 夜色降临,刘安问自己:我应该何去何从。 刘安不是没有选择,他有。 他可以现在就离开汴梁去占城,然后不惜代价灭了瞿越,以瞿越为基点,将势力扩张到两广,然后再慢慢北上吞并大宋,再挥师北进一统天下。 新朝新规则。 慢慢架空皇权似乎太慢,等自己成功,改变朝堂可能在很久以后,那时,宋辽还有一战的可能吗? 宋军北上面对的不再是契丹军,而是归辽汉军。 这一切不是刘安想看到的。 刘安记得后世有帖子提到过,宋朝没有农民起义? 屁话,就刘安到大宋这两年就有小规模的被称为流民乱匪好几次。只是大宋兵力够多,又对军械马匹管理严格,贫苦线上的农民兴不起大浪罢了。 或许那帖子也没错,两宋是没有爆发过大规模全国性的大起义。 只有几百次流民乱匪。 突然间,刘安想到了一个让自己不喜欢的时期,那时却有人搞了一个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 这念头刚产生,刘安就猛摇头。 不可能,大宋是士大夫治天下,动了这一块,满朝文官都敢和自己拼命。 难。 刘安想说,自己好难。 前世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作为穿越者确实有超越这个时代的能力,但这种国体大事,自己还真搞不定。 刘安很愁闷。 大约到了三更天的时候,也就是半夜,有人推门进来了。 大宋皇帝。 皇帝手里提着一只食盒,刘安根本就没留意有人进来,依然在思考着。 皇帝将一碗粥放在刘安面前:“安哥儿,来一碗七宝五味粥。” 刘安这才注意到是皇帝亲自来了,赶紧起身要施礼,却被皇帝按住肩膀:“坐着,喝了粥再说话。” 到底是天气冷了,粥从厨房拿出来还是热的,到这里温度刚好。 刘安几口就把一碗粥喝光。 看刘安喝光了粥,皇帝这才说道:“瞿越的事,你不会烦心。西番那边的事情,已经办完。自你殿试以来,意气风发,今日却……怎么了?” 刘安没回答,因为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照实说,说什么都不责怪你。” 刘安依然沉默,皇帝这次没催,只是陪刘安坐着。 过了好长时间,刘安才开口:“姑丈,若我说,我有真话一套,假话一套。” “先听假的。”皇帝说话的时候站了起来,示意刘安跟自己坐在茶桌这边来。 坐下之后刘安说道:“假话是,就姑丈封禅之事。自古封禅非大作风不可,始皇一统六合,有资格。汉武帝平匈奴,立汉威天下,有资格。汉光武帝,光复大汉平贼除乱恢复正统,有资格。” “恩。”皇帝点了点头,但刘安说,这是先说假话,可此时句句都是真的。 刘安想说什么,皇帝很有兴趣听下去。 刘安继续说道:“接下来三人就有水分了。唐太宗没有封禅,魏征劝谏,不可重复隋炀帝的错误,不能过度消耗民力。太宗没去。唐高宗去了,高宗往前能比上其父还是往后能比上其妻?” “恩。”皇帝又点了点头。 第三六六节 刘安的真话 武后虽然是女子,但唐高宗确实比不过。 刘安说:“武后,没去泰山,只在嵩山封禅。唐玄宗呢,他借的是武后留下的开元盛世,封禅之后天下大乱,他未必配得上。” “恩。”皇帝再次点了点头,皇帝虽然并非圣君,但读书确实够多。 刘安说的不算错。 “姑丈,我刚才想的事情是,免了大宋的农税,自鲁国第一次开始收农税以来到现在已经有一千六百年,这一千六百年来无人想过免农税,因为农税是国库收入的重要来源,我算了算,眼下农税占大宋国库年收入的五成以上。” 皇帝这次没点头,也没接话。 他在等,等刘安一次性把话说完。 刘安说道:“若在姑丈手上,天下万民不再交农税,那么姑丈的圣明便是千年一帝。有这一功绩,封禅便合情合理,而且够资格。但是!” 但是? 皇帝连呼吸都要停止了,他要听这个但是。 刘安没让皇帝等,继续说道:“但是,朝堂上的人会把我撕了,因为国库的收入不能少一半,不收普通农户的,那么这钱就要有一个出处,那么要动的就是权贵的利益了。王莽的新政,好,非常好,但他一定得死。这天下,不是万民的天下,是权贵门阀士族大地主的天下。” 皇帝感觉自己流汗了,这是冬天,而且刘安这屋也没有多热。 可皇帝却有一种后背后冷的感觉。 刘安作事有点邪,皇帝是知道的,而且心理也有准备。可皇帝万万没想到,竟然邪到了这样的程度。 同时,免除农税这个想法,皇帝还真有点小动心。 这事真若办成了。 往前一千年,往后一千年,还真没有那个皇帝比得上他。 刘安深吸一口气:“姑丈,这就是假话,借封禅来游说姑丈免除农税。” “真话呢?” 皇帝并没有急着下评论,他要把所有的话听完。 刘安没急着开口,烧水、洗杯,慢吞吞的泡着茶。 给皇帝把茶倒上了之后刘安才开口:“姑丈,真话就是。我想把这天下,就是大宋周边所有的一切力量,全部消灭了。无论是党项人,还是契丹人,或是女真人。再往远说,大理、瞿越、高丽、倭岛。” 皇帝摇了摇头。 刘安看皇帝摇头,心中明白,皇帝是不会赞同自己的理念的。 可谁想,皇帝却说道:“灭不灭先放边,你刚才说是假话,现在应该有对应的真话。” 这个反应倒让刘安很意外。 刘安语速加快了一些:“姑丈,我思考过,依我的计划原本再有五年,便可以真正免了农税。可我等不急了,有两件事情就象两把刀架在脖子上。” “那两件事?” “头一件,皇城司赴辽地打探到了一些情报。辽萧太后用了一招釜底抽薪之策,要断送我大宋北方根基。” 刘安把王曾给自己看的情报给皇帝看了。 皇帝看完沉默不语。 确实厉害。 现在幽州两国共管,所以大宋不可能封关,人若要往辽地跑还真挡不住。 刘安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情更厉害。黄河以北各路,抄了大地主的家,平了大地主的田,这些大地主背后那个没有朝中力量,他们只是在等机会。我可以预见,占城、瞿越肯定发生了大事,这事足以让我和我的岳父被贬。” 皇帝点了点头。 皇帝虽然是皇帝,若满朝文官合想力来想咬死谁,皇帝想保都保不住。 皇帝开口问道:“你为什么想灭了大宋周边,你读书科举中了探花,你喜欢打仗?” “不,我只是不喜欢被人打。把他们全部消灭了,这样就没有人来打我。” 皇帝再问:“灭了大宋周边,对免农税有什么关联。” “姑丈,我想到什么说什么,别责怪我。” “刚才说了,说什么都不怪你。” 刘安这才说道:“姑丈,拿咸平一个织坊来说。收一千斤麻,精处理之后至少有四百斤可以织布,五百斤可以编绳。一百斤废料,废料也有一点价值暂不的是。一千斤麻当下的行情大约是三贯钱,仅说四百斤可织布的麻,变成布,至少值五十贯,至少。” “至少。”皇帝也对物价大概有了解。 刘安继续在讲:“五十贯减三贯,就是四十七贯。工坊主建工坊,造织机,这些钱分摊到每一千斤麻上,摊五贯。再加上工匠的钱,上交税的,一千斤麻最终落在工坊主口袋里,至少有十贯纯利。” “至少。”皇帝心说,自己调查过,应该有十五贯。 不过这个时候,皇帝不和刘安挣论这些细账。 “姑丈,这十贯有一个词,就叫剩余价值。工匠们把麻变成布与绳,将一种物品创造成新的物品,增加了价值。这是工匠们创造的,工坊主只是提供了创造这个价值的平台,而后最大的利则在工坊主手中。” 皇帝听完点了点头,刘安讲的很清楚,皇帝学识很高,虽然属于半书呆子的类型,可也听得懂。 “姑丈,这利就是剩余价值。占城那里为什么能得到巨利,可以这么理解,大宋就是工坊主,这占城就是工匠,他们辛苦作工拿着的只是养家糊口的钱,最大的利会流入大宋。为什么会有开元盛世,因为唐够强,天可汗。周边的一切小邦每年供养大唐的财富是天文数字。这是看不见的,却能摸得到!” 现在轮到皇帝捧着杯子发呆了。 皇帝也有自己的思想,他虽然软弱,虽然书生气,可却不笨。 皇帝心里在计算着。 拿胡椒来说,一担胡椒曾经在汴梁城的价格高达八百贯,在占城就算支付了农户的钱,运输的钱,出港的胡椒一担往高了算也不会超过八百文。 那么差价就在之前贩胡椒的那些人手中。 一担胡椒挣了七百九十九贯的利,就算海运辛苦,加到十贯的运费,也挣了百倍的利。 现在胡椒的生意在大宋手上控制着。 利少了,就算一担只有不到几十贯的利,再少也落到了大宋的口袋。不同以前,一文钱也没见到。 第三六七节 差挺多 皇帝很认真的在计算着。 再反过来算。一担丝绸在汴梁最多就是换六百斤带壳的米。 可运到占城,就是接近四千斤米。 这钱又落在大宋的口袋。 皇帝其实想错了,这不是剩余价值,这叫贸易利润与贸易逆差。可皇帝有自己的思想,他认为这就是价值提升,差价落在谁口袋的问题。 皇帝的理论就是,增值部分归谁的问题。 想到这里皇帝问刘安:“依你这么说,若瞿越真的能被打败,那么瞿越人种稻米,他们用三千五百斤稻米换大宋一担丝绸,这算不算瞿越在供养大宋。” 刘安起身,卟通一下就跪了。 皇帝拉起刘安:“说话呢,跪什么?” “姑丈,有件事情我刘安有欺君之罪,有谋逆之罪,但却没有不臣之心。我这么作是有原因的。” “刚才说了,你说什么都不责怪你。” “姑丈,现在不是说,而是我作的。” “也不怪你,你说清为什么,就不怪你。” 刘安脱口就来了:“因为姑丈心太软。” 皇帝真是哭笑不得:“行,这理由先记下,那么说说不心软是怎么回事。” “姑丈,卫浩流放八千里,我安排人制作假象让他遇到海难,假死,然后把人送到阿苏山。” “阿苏山??”皇帝完全不知道阿苏山在何处。 刘安没给皇帝思考或是提问的机会:“姑丈,阿苏山在倭岛,最初的时候是我父遇上风流飘过去的,然后和倭人打了一架吃亏不小。后来杭州商盟受过我父恩惠,雇佣大量游侠,借了金陵商盟几十条商船把人运到了阿苏山,又找倭人打了一架,这次胜了。” 皇帝示意刘安继续。 刘安这故事是早就编好的,无论是金陵商盟、还是杭州商盟都对过口风。 刘安继续讲:“然后,打架打赢了。可还要继续打,所以就在阿苏山建了城,然后徽州商盟送了五百户佃户过去,这慢慢的时间久了,在阿苏山种下了百万亩桑林。预计明年能收获三至五万担生丝。” “不对。”皇帝打断了刘安:“一亩桑林三十五斤丝。” “姑丈,新桑叶少。” “好吧,你继续,不对,三万担生丝?” “是,这些生丝的成本,只有杭州一带生丝的五分之一,因为倭民皆是奴,杀了他们的领主,这些奴给的工钱是大宋农户的八分之一。” “等等。”皇帝示意刘安停下。皇帝开始计算:“你是说,五分之一的价格,那么织出来的丝绸应该只有杭州原本一半以下的价。” “约五分之二。” 皇帝突然变的兴奋了:“如果这么算,姑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从倭人那里得到一部分剩余价值,然后再织成丝去占城换成米,那么就是相当于汴梁生丝换米,还多一倍?” “是!” 皇帝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他懂了。 他懂什么叫剩余价值了。也明白什么叫以天下财富供养大宋了。 这一反一正,挣的真多。 “这也不对,百万亩桑林,就算是小桑,三年五载之后就是大树,一亩三十斤丝就算作不到,一亩二十斤也应该有,这就是二十万担生丝。” 刘安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姑丈,只是号称百万亩,实际没那么多,徽州一位老丝农估算,三年后稳定产量应该是九万担至十二万担。” “不少了,不少了。”皇帝知道当下大宋一年的生丝全年也就是三十多万担。 折合下来,能用于织造就是一万吨多一些。 皇帝把什么对外番私自用兵,对外番开战这种事情完全忘记了,轻轻一拍刘安的肩膀:“回头你给父加封,你列个名单,这杭州、徽州就倭岛种桑有功之人,重赏。” 什么节奏。 有钱就有功? 私自对倭开战,秘密调兵,不对。刘安摇了摇头,自己故事编的好,皇帝是没往细了问,详细调查之后,才有私自对倭开战,秘密调兵的事情。 现在只是纯民间行为。 刘安立即补了一句:“姑丈,虽然远在海外,可这些商人却心系大宋,他们请了灵隐寺的僧人,五台山的大师,还有许多老私塾的先生去教化倭人,倭人现在吃饭之前都要先恭敬的高呼,感谢大宋皇帝陛下恩赐,才有这一饭一食。有新衣,也要高呼感恩。” “当真?”皇帝是吃惊,不是怀疑。 刘安立即说道:“姑丈,你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和外界接触,派人把杭州商盟的人叫来,再安排皇城司去倭岛带倭桑农过来,便可以证实。” 哈哈哈。 皇帝爽朗的大笑。 他喜欢,他太喜欢了。 什么是天子,代天牧民。连番民都感谢自己的恩赐,这成就感! 皇帝有点飘。 皇帝笑着:“也就是说,从这里外番得到剩余价值若达到五千万贯,那么农税可以免?” “侄儿认为,五年后或许可行。” “加快一些,能有多快就多快。” 皇帝开始幻想,若真的免了农税,这天下万民还不给自己歌功颂德,史书上狠狠的记一笔。 想汉末黄巾之乱、唐末黄巢之乱,那一个不是农民没饭吃。 一但免了农税。 想造反的人也要有办法鼓动这些原本就不交农税的农户们,免农税,妙! 太妙了。 刘安看皇帝开心,又赶紧补自己之前的漏洞。 “姑丈,还有一事。” “讲。” “咱们从高丽那里,也得到的不少,高丽内乱有些贵族不怎么服,石将军联手崔氏,杀的可能有点重了,但这事却传不出来,崔氏找了一个好借口。金氏乱宫。” “有多少利?”皇帝这会满脑袋都在想,赶紧弄到相当于农税的钱,所以已经不管高丽贵族的死活。 刘安想了想:“我不知道,因为高丽是石将军管着,不过商队去过数次,我猜测应该高于千万贯的利。” “石保吉办的好,当重赏。” 刘安算是明白了。 封禅,果真是皇帝的软肋。 估计皇帝作梦都在想封禅的事,一切与封禅无关的事情,皇帝不在乎。与封禅有益的事情,皇帝可以不在乎其他一切小节。 而且智商猛往下降。 第三六八节 停一次早朝 刘安心说: 自己这个姑丈啊,好大喜功,心软、胆小、除封禅之事外其余的事情完全无立场、再加上没主见、政务能力弱、还害怕打仗之外。 对自己还真好,而且也很心善。 不对,皇帝心善只限对自己人,倭民拿大宋同样工作八分之一的工钱,这种压榨他就算不到,高丽的贵族被杀了七成,他也看不见。 既然如此,那就再增加一点功吧。 刘安又说道:“姑丈,在我父到倭筑紫岛之前,倭民皆为奴,种米却从来不吃米,米都是要上交的,他们吃的是糠混着野菜。而现在,倭民种桑,每人每月至少有五斤白米。再说衣,从衣不遮体到每年每人三匹布。他们需谢天恩。” “当真?” “是我大宋,救倭民与水火,赐倭民以温饱。” 这次刘安倒没骗皇帝,这是真的。 卫浩这匹恶狼,明明是文官,却手提着倭领主的人头高喊解放倭岛农奴的口号,代天子恩赐土地,让倭奴们有家有田有屋有衣有粮。 聊着,不知不觉竟然到了四更天。 当值太监在门外请示:“官家,早朝时间到了。” “停朝,走远些。”皇帝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后又马上改口:“回来。” “奴在门外,请官家吩咐。” “早膳。然后走远些。” “奴这就是去办。” 停朝? 理由呢? 已经进到皇宫内,站在正殿门前大部分官员享受不了暖棚的官员们很不爽,寒风吹在脸上,连一个借口都没有的停朝,皇帝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任性。 站在中底层官员队伍中的王曾把衣服紧了紧,准备换个位置躲躲风。 这时,有个小太监跑了过来:“相公请王郎中过去。” “这就去。” 无论是那位相公叫王曾,王曾也是要去的。 暖棚内站有都是当朝大员,不但是三品往上,而且还在年龄够。 一般来说,能到三品的,年龄肯定够。 王曾一进来寇准就问了:“那份来自幽州的密报,李公让你给刘学士送去了。”寇准说话很有水平,他没说是王曾从李沆那里看到,又给刘安看了。 这样说,王曾为什么把密报给刘安看,这其中就难免让人多想。 李沆让王曾去,这就是另一层意思。 王曾立即回答:“是派下官送了一封信过去,信中内容下官不知。” 寇准摆了摆手:“官家有要事,我等会去内书房议事,你出去告诉其他人,散了吧。” “是,下官告退。” 叫王曾进来也只是求证。 普通的臣子不知道,但寇准这些人知道皇帝昨夜在刘安那里和刘安说话,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停下来。 王曾退了几步后转头回来:“下官失礼,还有一言。” “讲。” “岳父给我了两封信,另一封忘记转交了。” “拿来。”寇准一伸手,王曾把没给刘安的那页纸双手递到了寇准手中,寇准打开只扫了一眼便明白,王曾保留了一部分内容,当下点了点头:“你去吧。” “下官告退。” 王曾退离之后,寇准把那纸往袖子里一塞:“我去面圣。” “同去。”吕蒙正也跟着要去。 其他人没打算跟着去,寇准已经把事挑明了,皇帝和刘安聊了一夜,有可能就是为了辽国新政的事情,这事挺麻烦,肯定不是几句能议清楚的。 让寇准与吕蒙正先去,回头肯定要朝议的。 寇准与吕蒙正到刘安临时住的宫内官员临时居住休息区之时,皇帝已经从屋内出来。 “官家。”寇准与吕蒙正一起施礼。 皇帝点了点头:“朕有些乏了,让安哥儿详细写一份上述之后,有些事情再议,这事朕认为要好好办,大办,用心办。”说完,皇帝也没解释是什么事,面带春风,脚下生风的走了。 可以看得出,皇帝很开心。 寇准摸了摸了袖中的文书,心中有些不解,这事刘安就算能把枯树说的发芽又枝繁叶茂,也不可能让皇帝开心。 这不是口才的问题,因为这事无解。 推门进屋,刘安正解衣服准备睡觉,寇准往旁边一坐:“你睡,睡醒了有话和你说。来人,取一副围棋来,再送点吃的过来。” 有小太监立即去办了。 刘安是真困。 原本思考过度就感觉脑袋很累,和皇帝又聊了一夜,这会困的已经睁不开眼睛。 寇准正是看到这一点,才没有催刘安立即说话。 刘安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吕蒙正在旁说道:“这个年龄,我还在读书呢。” 寇准冷冷的说了一句:“霍去病这年龄已经随烈候北征,斩首过当。既然天纵其才,他还差些。” 吕蒙正只是笑笑不接话。 寇准对刘安的心思他知道,其中很复杂。寇准最初是想让刘安成为自己的人,但失败了。然后寇准想收刘安为弟子,结果刘安是个愣头青。现在寇准想教刘安一些为官从政的技巧,却方法不太对。 语气太冲,态度蛮横,而且还经常损刘安。 可偏偏这样,刘安却视寇准亦师亦友。 在吕蒙正眼中,两人都是脑袋不正常的那一类,不过自古天才,脑袋就没有正常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刘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这会正作梦自己回到了现代,有朋友安排自己去相亲,结果提着刀的潘秭灵出现了,然后泼了自己一脸冰水。 好冷。 “起来。”寇准这次直接抓了一块冰就塞进了刘安的怀中。 冷! 刘安直接就跳了起来。 寇准将三只木盒,还有一个竹筒扔在刘安面前:“来自占城、广南东路、广南西路的正式公文,以及你娘子给你的家信。火漆封还没有拆,你来。” 刘安瞬间就清醒了,跑到门外,就在水缸里结冰的水里捧水洗了一把脸。 这时,向敏中与毕士安也到了。 小太监们在侧屋给炉子加火,让这屋内再暖些。 回到屋内后,寇准递过来一把小刀,刘安接过小刀切开了火漆封印,三份公文刘安都是快速的扫了一眼,然后双手递给了吕蒙正。 第三六九节 南海的公文到了 这三份公文的中心思想相同。 瞿越大举犯边,派一超级大船出战,劫掠海商无数,以海商为人质索要巨资。其海商所带货物价值千万贯,仅沉香木就有五船,胡椒十五船。 损失巨大无比。 广州水师出兵、泉州为护其商派兵前来助战,占城兵马倾城而出,广南东路召集民壮日夜运送粮草,广南西路各族各寨闻宋商被劫掠,起义兵,集结九十九山寨二十万兵马出山县助战。 水师兵马在海中血战九天九夜,各路兵马在陆上血战四十五天,终救回被瞿越劫走的商队,但商队货物损失严重,仅香料损失就高达二百万贯货值。 接下来就是悲壮戏。 然后有明言,瞿越巨舰为四千料巨船,现残骸已经拖回广州,安排工具作一些加固后运往杭州,再北上运至汴梁,此为瞿越作恶之铁证。 刘安内心佩服,大宋打仗行不行不好说,大宋的文官治民的本事勉强还行。 但有点,大宋的文官写公文的水平,一个字。 牛! 硬生生把一场入侵战写成了受害者的拼死自卫。 刘安为什么知道真相。 潘秭灵的信中写的太清楚了,中南半岛东沿岸延伸百里,风景皆美,海天陆峰于一色,让人流连忘返。听闻真腊言普利安哥风光更有特定,只是未有港口,待建港之时必去一游。 这就是代表着,连湄公河三角州都占上了。 所有重臣看完公文,别说他们有多厉害,这种不要脸,没几句真话的公文就是寇准也猜不出真相来,只知道战争规模按这么说,瞿越王子声称的八十万人马,似乎没胡说。 寇准问刘安:“你怎么看?” 刘安将潘秭灵的家信往怀中一塞,然后将三份公文在手里一卷:“给我一柱香时间,我去讨一份圣旨。” 没等寇准问话,刘安已经一阵风冲了出去,连外套都没有穿。 不需要一柱香,仅一盏茶的功夫刘安就回来了。 手上拿着一份圣旨,一份皇帝手书。 圣旨是着令枢密院派兵攻打瞿越,手书是皇帝的私人建议,调不低于五万禁军南下,选择一良将带队。 以及,皇帝建议给刘安进枢密院副使,请寇准与吕蒙正斟酌。 寇准把圣旨翻来覆去看了三遍,然后把皇帝的手书看了十遍。毕士安在旁边突然来了一句:“不会是假的,刘安还没有这么胆量。” 寇准摇了摇头:“不,不,不。”寇准连说了三个不字之后看了一眼刘安:“我在想,什么时候官家喜欢打仗了?这事才是古怪。” 经寇准这么一提醒所有的反应过来了。 皇帝是最反感打仗的人,可现在却要调兵开战,为什么? “为什么?”吕蒙正与毕士安异口同声。 刘安咧嘴笑了:“因为五个原因。” “还五个。”寇准冷笑一声坐在茶桌旁:“来人,送水进来,然后闭门。” 小太监送了水和木炭进来,而后带上了门。 刘安也坐在茶桌旁:“瞿越不用打了,瞿越三大重镇,王城、比景城、大罗城,也就是他们弹劾我的那个安平城。已经易主。比景城现在由我岳父掌握,广南西路的陆转运使我估计现在应该在安平城作镇。广南东路占据了瞿越王城。瞿越残兵往西退走躲入山林,接下来要面对就是他们无时无刻的的骚扰。” “无时无刻的骚扰,这难道不可怕吗?瞿越主力还有多少?瞿越王何在?” 寇准的凉水已经泼了过来,在他看来瞿越会变成泥潭,把大宋陷进去。 没错。 瞿越那里的地形若用寻常的办法,肯定会把大宋陷进去。 但,刘安有办法。 毕士安却问:“你如何得知?” “我娘子家信。” “这……”看别人娘子给夫君的家信,与理不合,毕士安犹豫了。寇准却一伸手:“拿来,你可涂黑一部分,然后捧着。”不能碰,不代表寇准不能看。 只是让刘安把一些部分涂黑,这也是禁忌。 刘安直接把信放在桌上,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这本就是一封秘信。 结果便是,四个老头谁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刘安指着信:“红河滩的风光代表涂山港,拿下涂山港没理由不打安平城。而不打安平城,涂山港拿了也守不住。” “你……”寇准万万没想到,刘安竟然还约定了秘语。 其实并没有,只是刘安用自己知道的地名给潘秭灵讲过中南半岛,红河滩很好理解,就是红河三角州。只是四个老头他们对中南半岛的了解太了。 刘安拿笔画了一份地图。 “中南半岛就是这个范围,东海岸就是指这一带,然后百里风光,比景城与瞿越王城都在海岸百里范围内。” “恩。”四老头同时点头。 刘安一指地图下角:“这地方叫湄公河三角州,是谁出手占据并且开始修码头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我岳父,只能是广南东西两路其中之一。这事我岳父不敢暗示我,万一被朝堂上的人看出来,他解释不清。” “恩,在理。这个普利安哥的名字是什么意思,秘语吗?” “不是,这地方就叫普利安哥,是真腊语的名字,真腊国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吴哥国内乱,已经乱成一团。中南半岛五大港,还有两座,一座在这里,以当地的名字,应该叫旁逊或是磅逊。最后一个在这里,大城港。” 寇准双手抱胸身体往后一靠:“说第二个理由。” “先声明,若四位反对,只当我没说过,可不能传出去,若想杀我请念在一点情份上把我直接流放在占城。” 刘安说的严肃,完全不是在开玩笑。 四位重臣相互看了看,吕蒙正说道:“我等没有这么小气。” “那么,第二个原因就是,我给官家建议,免除农税。” 免除农税四个字出口,屋内静的可怕。 四位重臣谁也没说话,这沉默足足有一刻钟,吕蒙正先开口:“毕公?” 毕士安说道:“你说吧,这事有点让人想不明白。” 吕蒙正点了点头:“刘安,刘学士,你倒是说说,免除农税对你有什么好处?” 第三七零节 只有疯了才免农税 免了农税对刘安来说,个人没好处。 但对刘安的梦想而言,这好处太大了。 “没有,还会招来杀身之祸,因为免除农税的同时,我准备执行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当然,在合法的减免之后,多余的部分是在交粮的。农民也不是全免,每丁免三十亩,丁税只要二百文。” 丁税就是人丁税,这个税也是收了一千多年的。 寇准一把拿起桌上的茶杯直接砸在地上,指了指刘安,手指都有些颤抖。吕蒙正也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寇准。 足足一盏茶时间后,寇准放声大笑:“了不起,了不起。这事若是办成了,主办者万古留芳。但我还是不明白,你疯了不成。” 刘安也没什么顾忌了,直接怼了回去“老头,别管我疯不疯,只说这事,就事论事。” “行,你把话一次说完,然后站在那里别动,若我想打你,你别躲。”寇准心中,刘安就是在作死,满朝文官能用弹劾的本子把他埋了。 刘安继续说道:“瞿越在手,请寇相公以枢密院下一道公文,赴瞿越无论是辽人降兵还是禁军士兵,抓到一个不在册的瞿越乱匪,无论男女老少皆奖励大米五十斤,不,一百斤。” “然后呢?” “这就够了,保证了瞿越没办法骚扰现有的地盘,瞿越一年可以供养大宋五千万贯,这些钱足够顶得上农税的收入。对,还是不对。” 向敏中点了点头:“五千万贯,确实是农税的收入,但也不是。” 刘安不解:“为何?” 向敏中说道:“农税收入分为粮、帛、役。这些合起来,折算约五千万贯。钱不能当饭吃,粮很重要,虽说加上粮食运输的消耗,实际所得会少几百万贯,但粮、布都是少不了的东西。” “瞿越一年的粮食收成,仅大米一项,我敢保证两千万担。我手上还有每年五万担生丝,一千五百船麻料,以及价值一千万贯以上的香料。至于役,农户出工,发钱就是了,这点钱发得起。” 向敏中语气很平静:“那么,五万担生丝,从那里来?” “向公,这就是我说的第四个理由。倭筑紫岛约四分之三,皆在我手中控制,奉官家令,即将请胡旦赴筑紫岛主持政务,权知筑紫岛,为一路之地。保证筑紫岛明年桑林过百万亩。” 寇准笑了:“刘安,我问一句,你老实回答。若不说实话,你我的交情到此为止。” “别问。”刘安不由的退了一步。 寇准想问什么刘安能猜到,无论那个问题自己都不想回答。 吕蒙正准备作和事佬,寇准却拉了吕蒙正一把:“等我问了,吕公你也想听答案。” 没等刘安再说拒绝的话,寇准直接就开问:“官家是什么时候知道倭筑紫的岛的事情?而且同意你这么肆无忌惮,反而还大力支持你。你知道,你犯下的是诛族之罪。” “能不回答吗?” 寇准一指自己:“我,替你挡了多少事。吕公,为支持你担了多少责任。幽州之战,毕公一力支撑朝堂,给你足够的后勤保障,人要知恩。” “昨晚。” 寇准点了点头,果真如此。 那么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皇帝除非疯了,这么纵容刘安肯定有原因。寇准没再问,他在等刘安回答。 刘安坐在那里不说话,寇准也不催,不紧不慢的洗了茶杯,给他们四人泡茶喝,少一只茶碗,因为寇准刚才给砸了。 四人都倒上了茶,寇准这才拿了一个喝汤的碗放在那里,给刘安倒了点茶水,一碗底。 “说吧。” “我告诉官家,我帮他完成一个愿望,封禅。” 寇准心说果真如此:“果真如此,也只这事能让官家什么都不顾,什么都能不怪罪。” 吕蒙正却说道:“若是免除农税,造福天下万民,再加上收回燕云,这封禅也不是不可以。那么燕云能收回吗?” 这次不是刘安回答,而是寇准说:“能,而且时间不会太久,短则五年,长则十年。” 吕蒙正又说道:“那这个免农税的事,也不是不能考虑,只是这法度要好好想一想,一来是防止有人钻空子,二来是朝中少了这一块收入,确实能补上吗?” 刘安抢着说道:“昨夜我给官家献策,贵族、官员、士绅。可有同样的免税额,超出部分要交税。一个秀才就敢在私家客栈、酒楼吃喝欠钱不还,这种事情看不惯,别说你们不知道。” 大宋的客栈分为官办、私办。 官办的只有官府给的出差条子才能免费入住,很豪华。普通人也住不进去,有功名的人与贵族住是要交钱的,这钱没有人敢欠。 接下来就是私办的。 刘安名下就有私办的客栈与酒楼,只是在汴梁这地界,没人敢在刘安的地盘白吃白喝罢了。 刘安又说道:“还有,天下土地皆是天子的,所以说,所有的矿区只能是朝廷的,没有允许私挖,就往死里打,然后罚钱。只要官府同意,交足了钱才可以挖。” 向敏中点了点头:“这一条不过份,汉时王莽就搞过,但被人恨。唐时也有人想搞,但门阀势大。现在却不怎么怕,这事先从黄河以北开始吧,依上次查没大地主私藏田地的办法,再查一遍。” 吕蒙正打断了向敏中:“等下,要查也要先通告,不能不教而诛。上次杀的有点狠,最近黄河以北还有清查私兵的事情,又再查这事,怕引起民变。” 寇准语气严厉的说道:“有什么可变的,没兵、没军械、没粮草,他们拿什么变。民连农税都免了,谁会有变?” 吕蒙正点了点头:“也对。” 寇准一指刘安:“继续讲。” “最后就是寇公你知道的事情,我准备把地震的锅砸在瞿越头上,我已经想好。瞿越在五十年前,南汉封丁链为静海军节度使,往前那里是唐的安南节度使。他们自称大胜明皇帝,依照中原起宫殿,制朝仪,置百官。” 第三七一节 喜欢你这不要脸 关于瞿越的历史,刘安的讲了一些。 “恩。”这段历史可以查到,四位重臣都点了点头。 刘安继续说道:“自封天子,天地不容。而我大宋为代天牧民,有失察之过。所以上天提醒,汴梁城地震,代表大地不宁,自有恶。当除恶。瞿越为第一恶,官家派兵诛之,以平上苍之怒。” 寇准微微点头:“成,编的不错。那么河北地震呢?” “官家已经授命皇城卫派人去查,大不孝、大不敬、巨贪、为祸一方。查出来,他们就是背锅的。所以,寇公,我们再派兵去救灾,帮助灾民恢复重建,只要不死人,只要有粮食,只有新生活的希望,再加上那些恶人让百姓乱拳打死,官家自有声望。” 吕蒙正点了点头:“讲的不错,依常理,这事官家应该起罪已诏,你替官家作这些,为士子所不容。” 刘安瞬间就火了:“士子算是什么东西。他们懂不懂,大地运动如同日出一落一样,是天地的自然现象,非要怪罪天子,这本身就是错。不下雨,天子有错。雨下的多了,天子有错,天子总背锅,今年换一换。” 寇准一指刘安:“你,不要脸。” 刘安指着自己的脸:“我就不要脸了。” 寇准又来了一句:“不过我喜欢,喜欢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这事似乎能办,但,你要把事情交待情况,我们好有个计算。倭筑紫岛到底有多少收益,能为大宋补多少税收,免农税这事,我用一个词形容,惊天动地。” “没错,惊天动地。”吕蒙正也是这么说的。 向敏中却跟了一句:“这事我也支持,往小了说,我父虽然曾经作过后汉县令,但天下大乱,我家也靠农地过活,我二十岁那年,父母亡故,我也下田作过农事,后考中进士。农人种田不交农税,是天恩。” “往大了说,这事真办成了,立过碑。我向敏中,千年美名。” 向敏中这话不是胡说,他现在身为三相之一,这事皇帝有美名,他作为宰相也有,寇准、吕蒙正也有,朝中有功与此的重臣,也会留名。 向敏中继续说道:“我当下的官职,每月米一百五十担,钱十二万文,每的有绵帛领。” 寇准马上就补了一句:“你怎么没算,你财三司的俸禄,大学士的俸禄。” “加两倍。” “还有节赏、年赏。夏天的冰,冬天的炭!” “再加一倍。” 寇准这才点了点头:“一个从九品官,每月有米五石,钱八千,每年布两匹、绵一匹。官太小,虽没有冰炭补贴,但其仆从的钱是朝廷发,节赏、年赏也是有的。给他们多一百亩免税,也就够了。” 从九品就是最小的官了。 寇准的话说的很明白,最低级的官也可以过上富户的生活,而且各家也有田地。按标准从九品官加免一百亩,这已经够优厚的。” 寇准其实和刘安一样,为了一个强国梦。 吕蒙正倒更直接:“家里田产收益也不打紧,老夫最近卖了一万亩田,所得钱财投入到南洋官办商会了,这马上就到年底,收益应该是田亩的五倍以上。所以,免农税的事情,对我吕家影响不大。” 毕士安这会开口说道:“天下矿区收入官府这事好办,但一体纳粮、一体当差这事,是不是缓一缓,阻力会非常大的。万一这些读书人跑到辽人那边怎么办?封关是不可能的。” 寇准杀气腾腾的说道:“不,现在就办。若有没气节之人离开,他们便永远别回来,他日踏平辽国之时,便是我和他们算总账之日。” 吕蒙正也跟着说道:“我也认为现在就办,何况还有减免嘛,不同身份,不同品阶也有减免的额度,若真的如此不堪,这样的人也不值得留。” “我也同意,但这事要严谨些。”向敏中也认同。 刘安举手:“我表示,先讨论如何完美让瞿越背锅,把地震的事情背在他们头顶。还有,讨论的事我要求李公参与。” “可以。”寇准点了点头:“还有,明年三月,我们要去倭岛、高丽、占城亲眼看看,至于谁去,到时候看情况,此事只有一个要求。刘安,你编故事挺厉害,话本写的不错,但这次,别糊弄。” 毕士安也接了一句:“若你所讲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便是要调整国策的大事,容不得马虎。若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就要考虑屯粮、造军械、练兵。燕云之事老夫希望自己死前能看到眉目。” 作为兵部尚书,坚定的主派战老人毕士安。 幽州之战让他看到收回燕云的可能性,但这还不够,他想要整个燕云,而不是眼下随时还可能再被辽人抢回去的燕云。 失去了长城防线,大宋永不会安宁。 寇准站了起来:“那么就让我们改变一次这天下的规则吧。” 为什么说天下的规则。 这天下,自周礼之时就已经开始慢慢成型,在汉时便有了正统的概念,无论是农税、还是士绅不交税,不服役等规则已经执行了有千年之久。 寇准为什么敢挑战改变这个天下。 他在赌。 并非没有理由的疯赌,而是赌这天下大商对刘安的支持程度有多高。 大宋朝堂之上的官员若按出身论,分为五大类。第一类就是名门之后,比如吕蒙正这一类,祖上就是大官大贵族,吕蒙正的祖父任过侍郎,父亲是后周起居郎,都不算小官。 这一类,寇准有把握拉拢,因为这些人对名节看的比命还重要。 钱算什么,钱在这些人眼中就是阿堵之物。 因为,他们不差钱。 这些人很极端,非黑既白,要么绝对支持,要么绝对反对。 第二类则是小农出身的官员,这一类寇准相信他们肯定向倒向自己,免除农税就是造福万万民,出身贫寒的官员必会支持免农税。 第三类是寇准需要对付的。 这一类就是传统的与新兴的贵族,前者家大族大业大人多,事实上王曾若算起来就属于这一类,只是他年少时宗族没养活他,因为他父亲在家中没地位。 第三七二节 倭岛大探险 新兴贵族就是为建立大宋立过大功的而上位,以前家中没有当过大官,或是大贵族的。 这事损伤最大的便是这一类的人利益,他们肯定会反对。 第四类就,归正、归明类。归正比如辽国汉人回来考中科举当官的,或是外族加入宋国,比如波斯商人李德明,现他就市舶司的从六品官。 这一类寇准完全不考虑,他们只有一个选择,就是站在那里看,然后跟着胜利一方走。 第五类,出身纯商人家庭,有钱供给读书。以及商会资助寒门,供给读书的。这些人有考中而当官的,但官职没太高了。 刘安不算。 刘安和寇准一样,属于隐藏类型,寇准娶的正妻宋氏,其亲姐姐可是太祖的皇后。 刘安娶的潘秭灵,父亲是太祖的孙女,姑姑是当今皇帝的皇后,其潘家又是当朝四大武勋之一。 说的直白一点。这种隐藏类型的人没有天大的罪名,一般人都搞不动。 后台太硬,背景太深。 历史上寇准被贬,是在丁谓与刘娥联手,以及趁宋真宗病重的情况下,才把寇准贬到外面,而且其间不是一次就贬到雷州的,中间用了数次才一级级把寇准贬到了雷州。 可见,掌权的皇后加上当朝重臣联手,想动寇准都费了这么大力气。 寇准需要第五类官员的力量,以及大宋各大商人的雄厚财力来为自己背书,否则想推动这么大的事情,没有钱什么也干不了。 开会。 这次是真正意义的是改变天下的会议,极为机密。 会议地点就在皇帝的书房,参加者都是寇准、吕蒙正精心考虑过的人选。皇帝的选择是旁听,而不是参与。 然而,刘安也被扔到了旁听席。 这是寇准的意见。 坐的书房侧面屏风后的茶桌旁,皇帝与刘安或是泡茶,或是涮羊肉,听到那些老臣们或是大笑,或是激烈的争吵。 皇帝亲自为刘安倒了一杯酒:“安哥儿,这封禅的事情你认为到几成了?” “姑丈,我试探过几位相公的口风,毕公说不拿回燕云他死不瞑目,吕公也认为没有燕云这天下便不完整,但寇公认为,可以秘密的积累力量,这天下必会完整。” 有希望就好,皇帝自认自己还年轻,他要的是一个希望,不是立即就成功的结果。 至少,免了天下农税。便在自己的丰碑上写下浓重一笔。 话说此时倭岛。 五十多个野人穿的直接就是才杀没多久的羊皮,带队的是卫浩、乙室划、张环。 他们身后的有六个人是超一流的探矿师。以及四十名都能作到以一敌十的勇猛之人,最低身高是六尺四寸,最高的一人是六尺八寸。 最弱的一人,双手可举两石半的石锁。 自卫浩讲了那个秘密之后,张环和乙室划喝酒的时候说了出来。乙室划就睡不着了,也不让张环睡,满脑袋都是银山。 他们已经出海十天,停船四次,深入原始山林每次三十至五十里。 这是第五次停船,乙室划亲自在前面开路,一边走一边喊:“咱们兄弟要找的可不是普通的东西,这次出来没一个月不回头,这才十天,往前,往前。” 乙室划说着,伸手要扫开面前的枯枝。 这一扫,不但将乙室划的手套划破,还在手臂上划出几道伤口。 “铁树?”乙室划挥刀就准备砍,却听卫浩高喊:“住手。” 卫浩疯了一样冲上前:“自古相传,有一种天地间生成的银树,有这种树必有大银矿。”卫浩说话的时候六名探矿师也跑上前来。 几个身强体壮的士兵已经开始拿工具往下开始挖。 这是一株自然银形成的树,目测至少有超过十石重,两个壮汉都没有抬动。 “是银,这是金银一体。”有探矿师给卫浩汇报。 卫浩伸手一指四周:“就地扎营,十里,这方园十里给我找详细了。” 这个位置是山谷,在距离此地八里的山顶发现的银矿,而后就不止十里了,三天时间探矿队分成三队最远的一个跑了五十里。 块状的、薄片状、小银粒…… 各种形状的自然银就背回来几十斤,还有尝试着挖掘了一点的银矿石。 首席探矿师给卫浩汇报:“就下官推测,估计往远还有,这片山有大量的银矿,有一处没有仔细看,但推测应该有金矿。还发现了一处铜矿、两处铅矿,这里的银矿就我等粗看,应该非一种。” 卫浩问:“痕迹都抹去了吗?以免被人发现。” 首席探矿师立即转身准备问其他人,张环语气生硬的说道:“无所谓。” “张将军,这是银山,若被其他人发现便是大麻烦。” “无所谓。”张环还是这句话。 卫浩正准备再说的时候,乙室划活动一下脖子:“谁发现,就杀了谁。这地方是侯爷的,没有候爷的令,这里除了我等就只有死人。” “没错。”张环也是这样态度。 一座山的银矿,而且银矿石都可以顺便挖几下就能摸到,而且还有大量的自然银,这山就算倭王来了,张环也一定把他砍成一段一段的。 这里,是原始山林,倭民自己都很少到这里来。 至于距离这里最近的领主有多远,有多少兵力张环已经不在乎了,抡起刀砍就是了。 卫浩想了想:“这块银子绑好,完整的抬回船上去,然后制作木架加固,用绳绑好了,派最快的船往汴梁送,送到侯爷手中。” 张环笑问:“候爷差这点银子?” 卫浩真是有苦说不出,张环这脖子上面长的不是脑袋,就是一块肉球。 乙室划都比他强。 乙室划至少明白,这东西送回汴梁去,就算献给大宋皇帝也是至宝,说不定可以借这个机会给倭岛增加一点士兵,再送一批军械过来。 最好再给三百门虎蹲。 张环听了乙室划给他的解释才反应过来:“派最好的快船,五天便可以到金陵,然后顺着运河逆流而上,再有二十天便可以到汴梁。” 卫浩说道:“咱们回去,还需要五天时间,一个月送回汴梁,快的话,赶到上元节前。” 第三七三节 咱不过年了 刘安知道历史上有一个银山。 这银山产量惊人。 曾经在某一段时期,倭岛的银产量是全球的三分之一,达到了年产二百吨成品银。刘安推测这一座银山应该至少贡献了三成,那就是巅峰时期应该有六十吨的年产量。 往少了说,一年能炼出十几吨银子,也是凭空多百万贯的收入。 随银山开发之后,这里的渔业、木材、造船等等,价值至少五百万贯。 这还不算伴生矿的铜、铅、金等收益。 更重要的是,这里人要吃要喝,光是这条产业链就依刘安的想法,生产总值怎么也有一千万贯往上。 最最最重要的。 这矿区不是大宋的,挖走了不担心给子孙没得留。 但。 刘安拿银山只是为了忽悠卫浩去倭岛安心给自己干活,管好筑紫岛这一亩三分地的。开发银山是刘安至少两年之后的计划。 银山一但开发,就会和倭岛各领主,甚至是倭王开战。 刘安还没有准备好。 可谁,卫浩这匹恶狼已经挖到一大块银子了。 这就一块天然的自然银,放在杭州不说什么僭越之类的原因,豪商出价绝对不会低于五万贯。若融成银子,反倒不那么值钱了。 话说汴梁城。 又过了些日子,已经是腊月二十二,这马上就要过年了。 闲的无聊的刘安又给皇帝上了一份疏。 皇帝正在后宫商量着过年的事情,这份疏刘承珪亲自送到了皇帝手上,皇帝翻看了之后吩咐:“把他叫来,叫到这里来。” 刘承珪赶紧就去了。 郭皇后问:“官家,安哥儿年龄小,说话不懂婉转些,若生他的气。” “不是生气,他就不能闲着,闲着就会生事。你自己看。” 皇后接过一看,疏上的内容总结下来就一句话:“皇帝。咱过年不搞这个会那个会了吧。” 皇后不太明白。 皇帝心想着,你要省钱,也不能这么省,过年这么热闹的时候,你不办宴会还有什么意思,这钱能省几个钱,你差的是五千万贯,不是过年这几十万贯的花销。 所以,皇帝不高兴。 那怕皇帝与皇后都是节俭的人,但节俭不代表连年都不过了。 没有大搞,还不能小搞。 现在,完全不搞。 这就是在搞事。 皇帝不高兴。 但,后果却不严重,只是把刘安叫来准备骂几句。 很快,刘安到了。 皇帝板着脸:“刘安,你若没有三五八条理由,姑丈准备揍你。”皇帝一指旁边,连竹板都准备好了。 论忽悠,刘安可能不是大宋第一人,但论忽悠皇帝,此时整个大宋,连王钦若、丁谓这类巅峰马屁精都要称一声老师。 “我有三策。” “第一策,小年宴取消。姑丈准备棉被、灶饼、钱、布、盐、粮巡汴梁。先巡居养活院,然后是安济坊,最后巡北大营、西大营的禁军家居坊。” 皇帝气的不轻,先不说大冬天的很冷,而且已经开始下雪。只说过小年让自己跑到这种地方干什么。 刘安根本就没看皇帝的脸色继续说道:“以宫内小年宴的资金,购买了过冬天衣物,加上一些煤,我估算着还能一些肉。然后以祭灶的饼子再拉上几十车送去,这事接下来就没什么复杂的,姑丈只需要走一圈就行了。” “朕!”皇帝都不自称姑丈,而是以皇帝的自称。“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后宫,皇帝对皇后一般用我。 皇帝自登基以来,这是头一次在后宫用了朕这个自称。 刘安似乎傻了,连郭皇后都暗示他停下,别再说了。皇帝生气都写在脸上了。 刘安只当没听到,继续说道:“这还没完,接下来新年宴会取消,姑丈去祭祀天地,祭文吕公正在写,虽然不是给新年用的,但改一改就能用。我想来想去,放在新年挺好的,然后汴梁城正月所有的宴会取消,今年……不过年。” 皇帝气极反笑:“过来,让姑丈看看,你是不是发烧了。” 刘安向前几步来到皇帝近前,他有自己打算,想借这个机会给士兵们暖暖心,后面的事情就会更好办一些。 若是顺利,士兵在大宋的地位能提高那么一点点。 皇帝在刘安脑门上摸了一下:“没发烧。” “姑丈,有件事情我一直没给你讲,汴梁城在正月里会有地震,就是地动,而且规模还不小。接下来一直到四月,京、冀、益、黎、雅、邢、瀛七州会连续有地震。这事,说句可怕的话,姑丈不在天地祭台把自己骂上半天,跪足一天,百官都不会放过姑丈。” “地,地,地动?”皇帝真的给吓了一跳。 “姑丈,这口锅瞿越来背了,这事檄文毕公已经在写,详细的计划他们正在讨论,只是没有人敢提地震之事,因为这是我说的,没凭没据。” 皇帝站了起来盯着刘安:“既然没凭没据,你为何这么肯定?” 刘安很淡定:“姑丈,因为我今天在御花园见到蛇了。” “蛇!!!?”皇帝气的不轻,伸手就要去抄竹板。 郭皇后拉住皇帝:“让安哥儿说完。” “姑丈,谁在黄河以北的冬天见过蛇?” “真没有。”郭皇后接了一句。 皇帝想了想:“你什么意思?” “姑丈,天地异向必有大动。黄河以北蛇冬天是不出来的,蛇跑出来就是异向。不仅如此,接下来肯定还会有,接下来是鱼,河里或是湖里的鱼。再下来若是将狗乱叫,大老鼠叼着小老鼠逃的时候,地震就在近前。” 刘安的话一半是胡扯,一半有道理。 低于二十赫兹高于两万赫兹,人是听不到的,可动物们未必。 蛇在地下冬眠,地下有异常蛇肯定最先有反应,接下来为什么是鱼,刘安记得似乎那本杂书上写过,但详细就不知道的。 肯定的是,狗乱叫,猪乱跑,老鼠逃,黄鼠狼搬家等,都是老人们传的话。 皇帝还是抄起了竹板,却被郭皇后费力抢了下来。 皇帝气呼呼的说道:“你下次能不能考虑一下说话的顺序,先说有地动。” “姑丈未必信。”刘安倒是给了一个理由。 第三七四节 要不祭天吧 皇帝是信还是不信,皇帝也不会说,只吩咐刘安。 “行,你继续说,为什么要办这些事。然后第二策是什么?” “地震我感觉怎么也要过了新年,可能是正月上旬或是中旬,汴梁有地震,所以也没那么急的。但想不受灾,肯定是要调动兵马救灾的。自古兵如匪,让兵救灾怕是百姓听了会感觉比受灾还可怕,所以要先作些事情。” 皇帝又坐下来了:“你继续。” “接下来,姑丈可以向天下发文,宣布今年大宋不过年。理由有三,一瞿越原本就是中原属国,乱臣贼子自称为天子,天地不容。为恐天降大灾,今年不宴,姑丈向上苍请罪,并发兵南下,剿灭瞿越。” 皇帝点了点头没接话,他知道刘安还没有疯到为了打瞿越乱找借口。 刘安继续说道:“第二个理由,宋辽本是兄弟之邦。宋有契丹人居住,辽亦有汉人居住,兄弟之间却恶斗二十五年之久,今又大战于幽州。大宋军民死伤十万,辽人军民亦有死伤,姑丈心中不忍,今年不过年,代死伤宋辽军民,向天地祈福。” “这个有意思。这事先停一下,不能这么简单。这事要大办。”皇帝来了兴趣。 这么好一个借口祭祀天地,皇帝怎么可能不大办。 刘安继续讲:“第三个理由,姑丈亲自查阅今年各州府年报,听闻天下还有许多疾苦之地,冬无衣、无粮、无炭。这个怎么说呢……” 刘安正准备编,皇帝立即接上话来:“朕痛心疾首,万民之寒便是朕之寒,万民之饥便是朕之饥……” 卧槽!!! 刘安心说太牛了,不需要草稿,瞬间近千字的一篇文章从皇帝这里脱口而出。 王曾这个状元估计也没这水平。 皇帝讲完还感觉有点不过瘾,立即起身走向书桌,思考片刻,一篇精修过文章出炉。 刘安这才扔出了今天的大杀招:“姑丈,我看祭祀天地的地方就放在嵩山吧,也别太麻烦,把以前武后用的那个修一修,咱们要节俭,而且我估计要祭三次,最后一次祭祀的时候,诏告天下,免除农税。” “可以吗?”皇帝是带着试探的语气问的。 嵩山也不是普通的地方,在那里祭祀天地,虽然不是封禅,但意义也与普通的祭祀天地不同。 皇帝此时带着期待,就象是赵佑在等着蛋糕炉子开炉的眼神。 刘安点了点头:“规模小一点,声势小一点,所有祭文须三相六尚书会审,最后一次祭祀放在二月二,天下农耕之日,姑丈亲自在嵩山脚下耕田,然后再步行上山祭祀天地,宣布免除农税。这是三相的意见。” 皇帝差一点就落泪了。 这事,自从刘安提及可以封禅的时候,他就在期待了。 现在,不仅仅看到了希望,还等同于作了一次封禅的预演,这事如何让他不激动。 刘安又说道:“这事,我看还要再商量,清晨农耕,再赤脚走到山顶,我感觉这太辛苦,所以……” “不辛苦,不辛苦,不辛苦。”皇帝急了,心说刘安你可别再生事非,三相能允许在嵩山祭祀天地,这已经是大让步,辛苦一点怕是什么,就算累到脚软也值。 万一刘安再生事,三相不同意了,皇帝找谁哭去。 刘安又问:“姑丈,那我说的事?” “你去安排,今年不过年。”皇帝的脑袋里已经被封禅塞满,此时大脑内无数的脑细胞只在重复一个词,封禅! 其余的,根本就半点挤不到皇帝的脑袋里去。 “侄儿告退。”刘安依然是一脸的严肃,施了一个礼之后退了出去。 至于窃喜! 在皇帝面前是不可能流露出来的。 这位皇帝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经典段子刘安也看过不少,有点可爱不是吗? 算了,还是办正事要紧。 刘安迈着小方步到了皇帝的书房,皇宫太小,寇准等人想要一个安静又安全的开会地点,还真的找不到。 所以,皇帝你也别用书房了,暂时借给这些重臣们。 刘安迈着小方步进来,轻轻一抖自己的衣服,正准备来几句长脸的话,可没等刘安开口就听寇准说道:“刘安,你给我听好了。枢密院副使之职,这是官家的建议,不过我不接受这条建议,你依然还是秘书省正监,不过,再给你加一个虚职,一年增加个一千来贯的俸禄,作人要知足。” 就在刚才,这些重臣们还在商量,若不给刘安枢密副使之职,这事要怎么给刘安说。 怎么样能委婉一些。 然后又怎么样去给皇帝讲,让皇帝也不介意。 寇准就这么直接。 可这还没完:“刘安,你自己去和官家说,是你不想当这个官,怎么说你随便。” “这……” 刘安想要枢密院副使,不是在意这官职,而是要一个名正言顺下命令调兵的权力。 大宋的兵权可不是在兵部的,刘安这个兵部左侍郎听起来官很大,但没兵权,只有士兵户籍管理权,以及军饷申报这点小事,批钱还是财三司的事。 兵权。 王旦的话说,这是脑袋要被驴踢了几百次,才能答应给刘安名正言顺的兵权。 断然不给。 “寇公,这事是不是再商量一下。”刘安还是想要。 寇准摇了摇头:“你要发公文,我可以把我的印借给你,但想有一块自己的印,还是算了吧。” 寇准想的清楚,就算以自己的名义发,发的是什么至少自己知道。 刘安手上多一块印。 非常,非常,非常的危险。 刘安一看满屋子没有人替自己说话,显然这事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还能怎么样,认吧!“好吧。” 刘安坐下:“寇公你也不问我,我去见官家结果如何?” “哼,哈哈。”寇准笑的非常的干。 吕蒙正问了一句:“真要搞,老夫想了想,两万贯是户部现在能拿出来的钱,再多就劳民伤财了。” “往大搞需要多少钱?” 礼部尚书张齐贤说道:“至少五万贯。” “五万贯能搞多大,这事我补五十万贯,怎么也要让官家开心。” 第三七五节 品个茶去 赵昌言一指刘安的鼻子:“媚……”赵昌言话还没说完,刘安就继续说道:“顺便给汴梁增加一百万贯的合法合理献金。” “恩,给五十万贯就行。”赵昌言立即改口。 “授权书,我刘安要当这次祭天的……民间联络官。” 刘安还没有狂到要当这次祭天的总负责人,只说是与民联络的小官。 授权书马上就给刘安了,权知礼部大祭知民事。就是一个临时的官,对刘安现在的身份,这种五品以下的小官,你要多少就给你写多少。 但枢密副使这种关键位置,又掌握实权的,刘安是不用想了。 刘安拿着这份文书转身就离开了。 毕士安突然问:“没问他,和官家谈的如何?” “不用问。”寇准说道:“只有比我们要的更多,断然不会少半分。”寇准最相信刘安的三大能力,排第三的是挣钱,排第二是搞事,排第一的,也是天下无人能及的,就是说服皇帝的。 在刘安这里,似乎没什么事说不动皇帝的。 几位重臣继续开始就免农税、以及一体当差、一体纳粮。还有即将可能发生的地震就赈灾、以及灾后重建工作开始讨论。 刘安呢,已经好些天没有出宫了。 这突然从这宫里出来感觉外面的空气还挺新鲜。 刘承珪被四个小太监用小轿抬着从后面追了上来,拦住刘安。 “叔,这是出宫去看戏?” “看什么戏,你可知道官家祭天三司才能一万贯。一万贯够干什么的,从这里走到嵩山,就够人吃马嚼,若是鞋子坏了,这还没的钱修。” 刘安扶刘承珪下了小轿,乐呵呵的回了一句:“这不,我出宫搞钱去,五十万贯够不够?” “够。可借的钱总归是要还的。” “不借钱,让他们白给我。”刘安是自信满满。 刘承珪脸上的焦急、笑容瞬间消失,很严肃的对刘安说道:“私掠民财,这是祭天不是别的事,你就算是砸了三司把钱抢出来都行,唯这事不行。” 历史上,宋真宗封禅花了多少钱。 大几千万贯。 用于修路、修宫殿、修祭天台等等。 刘承珪不是恶人,但为了皇帝的风光,他不介意作恶人。 刘安笑了,伸手一招:“铁头,过来。” 铁头小跑着上前。刘安吩咐道:“去,把消息传下去,今个我要摘星阁请茶,想来的就捧个场,不想来的也不强求。至于是什么事,告诉他们,来别空手,走我也不会让他们空手。” “这就去办。” 刘安一扶刘承珪:“叔,品个茶去。” “真不是掠民财?” 刘安反问:“我有这么没出息吗?” “也是!” 刘承珪想了想,刘安还真没从那个商人家里粘过便宜,这些人每天年节送礼,刘安一般只收一份心意,贵重了便不收。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各大商到了年底盘账的时候,说忙也忙,说闲也闲。 刘安请茶。 就算走不动道的,叫人抬着也一定要去。 这摘星阁正堂,谁有资格坐那一桌都不用刘安问,大商内部早定有规矩,不是谁都有资格往前坐的。 刘安没有直接去,先找地方吃了点东西,又派人到宫里找了两位木工大匠,然后才带着刘承珪到了摘星阁。 摘星阁,现在是一个综合性园林,这里主要作用有三点。 一是戏阁,二是商业信息区,三是商会展示区。原先的醉仙居也改名了叫明月楼,现在是纯女子小型摘星阁。 刘安与各大商长老、大掌柜相互见礼,然后走中间的首座。 坐下之后刘安开口说道:“这除夕要守岁、初一要祭祖、初二访友、初三回门,初四歇一天,初五之天虽然说各地各族讲究有些不同,但这日子我看挺好,官家也看着好,所以初五这天,官家要赴嵩山代万民祭天。” 说着,刘安站了起来。 “这一祭,宋辽大战死伤之军民,无论汉人或是契丹人,往前数三千前,也算是同根生。有人说,契丹是匈奴之后。可汉末大半的匈奴与汉人是一家。有人说,契丹是鲜卑之后,可唐皇还有鲜卑血统呢。一家人。” 刘安的话有人不认同,也有人认为有理。 不过此时不是辩论这个的时候。 刘安继续讲道:“这二祭,官家向上苍请罪,瞿越原我中原安南都护府,自立为国也就罢了,却自称天子,官家担心上苍震怒,所以愿向上苍告罪。” “三祭黎民,愿大宋天下风调雨顺,民有温饱。商旅行路顺畅,出海顺风。” 听这话,商人们赶紧高呼: “草民等叩谢圣恩。” 刘安点了点头,示意两位木工大匠上台,两大匠早有准备,上台之后有人抬了一块木头,两位大匠好手艺,就斧头没一会功夫就劈出一座山形来。 正在所有人疑惑的时候,刘安一指山顶。 “祭天用三牲台,木料就在咸平仓库,上上等沉香木。汴梁城排得上号的家具坊,谁标中了这三牲台,还有官家大礼的木台、香案,就交给谁家来制作。允许帖自家商号的金牌,二寸大小。” 刘安说话的当中,一位木匠快速的搞了一个简单的小台子摆在山顶。 “禁军山顶礼服,允许袖口加一寸金绣坊标,照样发标。” “侍女捧的祈福幡…… 刘安还没说完,就见一人扑倒在地:“我升平号,自出新入手占城紫檀木,愿为官家祭台献礼。为上苍献金五万贯……” 这位会说话,绝然不说这钱是给谁的,只说献礼于天。 “咳!”刘安摆了摆手:“安静。” 刚刚要喧闹的摘星阁正堂间变小了。 “这事,官家祭天,为天下万民祭天。我带着大伙粘一粘龙气,也粘一点天运。官家原本想,自己从宫里拿个一万两万贯,够护卫禁军吃喝便就够了。我呢,是这么想的,咱大宋也不穷,这事也不能让外番的笑话了咱,凑点钱,排场也要一些。” 许多老者都暗暗点头。 别的不说,在民间就算没钱吃饭,祭祖的时候也没见谁小气过。 第三七六节 只差卖皇袍了 刘安说道: “至于官家最近为什么没钱,官家年不过了,把钱省出来准备给过不好年的穷苦人家,这事与今天无关,不提,不提。” “只说当下。就说是祭台吧,这可不是在官家这里露脸,这是在上苍前献礼,更是会天下皆知。将来说起来,谁家的家具在官家祭天都用了的,你说这露脸不。再说个实在的,官家祭天用的酒具,以往大食商人十几贯钱一套,现在呢,五十贯也不卖,为什么?” “为什么?” 刘安说为什么,双手一背:“别吵,别上头,你们议一议,若我说在理,规矩各大号派宿老出来定一个,若我讲的没理,派人来告诉我,说我刘安这次错了,我出来给大伙认错。行了,我去再看看,这仪程有没有差错。” 刘安带着刘承珪刚从后门出去,就听背后有人骂道:“你一个升平号,也敢出来抢场面。你不知,我荣富堂的家具才是汴梁第一吗?” “什么时候荣富堂就是第一了,我清雅居还没关门呢!” 刘承珪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安一眼。 刘安在抢钱吗? 错。 刘承珪看得出来,在这些大商眼中,刘安是在带他们发财。 这机会谁能错过,谁愿意错过。 越是大商号,越是拼了命的往上冲,大祭天用了他们商号的东西,而且还可以打上金标,就这一套东西祭天之后带回总堂,就是镇店之宝。 上次瓷器大比。 各大名窑还处于尝试出手,这说起来两年过去了。 看来不用再等一天第二届大比,这会就要比个高下。 当然,事情与刘安的想法有了些小偏差。 刘安想的是,拍卖,谁给钱多谁上。可大商的长老、大掌柜们却要求,谁强谁上,钱自然不能少,但钱不是决定最终排位的原因。 正堂,已经有借海商贸易发了大财的几大名窑喊出了十三万贯的献礼金。 更狠的还有杭州商盟直接叫价三十万贯。 金陵商盟加价到三十五万贯。争的是彩锦以及礼服,这是抱团血战的节奏。 金陵商盟自六百年前建立建康锦署以来,就一直想把杭州与苏州的丝绸比下去,杭州商盟感觉到了压力,拉上了规模小于自己的苏州商盟,开发新品种,创造更好的丝绸织物,对抗来自金陵丝绸的压力。 金陵的丝绸,在未来有一个名字,叫云锦。 天下四大锦之首。 可见杭州、苏州丝绸大商们内心的压力,所以这一次,两边已经不是商号之间的争斗,上升到了地域之争,各自抱团要与对方血战。 刘安拿着小盖碗,慢慢的划去碗中的茶叶,品了一口。 “反正祭天的衣服穿一次回去就放仓库了,只当是租他们的衣服了。” 刘承珪没接话,他脑袋已经不够用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商人出钱又出力,还这么抢死抢活的。 刘承珪不懂商。 他更不懂,什么叫作广告,什么叫品牌声望。 大宋的商人们其实也不太懂,但他们知道,自上次刘安搞的大比之后,同样的瓷器,质量差不多,大小差不多,花色差不多。一边有名窑留印,一边没有,名窑的至少比没有名号的卖贵一倍。 这就是刘安给大宋商人灌输的最原始的商标理念。 刘承珪问刘安:“安哥儿,杭州与金陵丝绸之争我早前就听说过,你认为,谁会胜出,或是要相争百年。” 刘安想了想之后回答:“以前,我认为金陵必胜。现在未必。” “为何?” “体系,从桑到丝绸,先不说品种,只说桑到丝绸,种桑养蚕、缫、纺、织、染。杭州那边呢,一个店铺从头作到尾,有的店小,一个大匠撑着。有的店大些,每道工序一个大匠。若有一点闪失,他们便撑不住。” “在理。” “金陵那边呢,他们改变了这种方式,这些工序分为各自的坊完工,各坊都至少有两至三个大师傅,长期发展下去,产业链肯定比全套什么都懂更优秀。特别是在最后两道工序上,各家都在创新。应那句古话,千招会不如一招精。” 刘承珪再次点了点头:“在理。” 刘安又说道:“但现在又有不同了,因为杭州商盟现在不差钱,而且许多米商、盐商把钱都投入了丝绸商号,这商号开始作大,什么东西成规模就凶了,一只狼不可能,群狼可斗虎。” “再加上,若是两这走的路线不同,一边只追求更好更精,一边呢则在考量单匹的成本,织制速度,那么最终的收益以及市场占有率,很可能是金陵拥有名锦,杭州却占据了天下最大的丝绸出货量。” 刘承珪听懂,而且也能够理解。 两边现在走的方向不同,粮商、盐商大量的钱投入,他们等着收益,所以杭州这边肯定会往追求产量以及成本方向奔。 金陵呢,一直在追究至极。 最终杭州丝绸会流向天下,而真正极致的可能会在金陵。 两人正说着,铁头进来低声对刘安说道:“主君,最终以暗标的方式选出杭州商盟以八十三万贯献礼,拿下祭天大典所有禁军、礼仪女官的礼服。” 天子礼服,百官礼服这些人自己就有。 但禁军、宫中女官却未必有。 刘安问:“他们有那么多人手,耽误了事可不行。” “主君放心,汴梁各家成衣铺子都愿全力相助,就是金陵商帮都愿意调五十位成衣工去帮手。” 刘安心说,不错。 这大宋的商人,够气度。 刘安在摘星阁搞的事情是瞒不住了,刘安也没想瞒,汴梁城知道消息晚的大商们正在蜂拥而至。 而宫内,就是在皇帝书房的几位重臣在傍晚的时候也得到了消息。 重臣们听到消息之后,久久不语。 从汴梁到嵩山一共三百里,大队人马计划走五天,每天行六十里,也就是有四处休息区,而这四处休息区,刘安连草棚都卖了。 有茶商认购了草棚,也允许茶商在草棚外帖上他们茶园的名字。 这还不算狠的。 最狠的是,一家汴梁城的小木器商人花了一百贯,买断了休息区马桶的发布权。 第三七七节 特例,开夜衙 连马桶都有资助商了。 更不用说,什么百草号保障祭天医疗之类的献礼金。 皇帝书房内,重臣们久久不语。 良久,吕蒙正长叹一声:“因为地动,怕生乱事。违心的写檄文针对瞿越,这事我已经感觉有些内疚了,我以为至少此事刘安也是为国为民,一心在为官家办事。可今天……唉!” 吕蒙正的话说的清楚,刘安又一次刷新了吕蒙正对下限的认知。 祭天。 这么神圣,这么庄重的一件大事,却让刘安搞的满是铜臭味。 又有派出去打探的小太监来报:“报,汴梁城内许多大商号开始在自家宅院门口挂在巨幅。” “写了什么?” “写什么都有,小的亲眼看到的两幅是,咸平七年官家祭天指定禁军用碗。咸平七年官家祭天女官指定胭脂。” 寇准听完这话,突然放声大笑。 寇准正笑着,又有人跑进来了:“权知开封府、汴梁外舶司、刑部文书司各司求见。” “叫他们进来。” 很快,进来的了六个人,其中一人上前:“下官请令,汴梁没有夜间开衙的规则,但各商要订契约,下官前来请示。” 吕蒙正问:“讲的详细一些。” “是,下官所属外舶司,一家原号云白瓷号的店铺与一大食商号签订咸平七年官家祭天指定禁军用碗采购契约,数量为十万套。现还有商号在下官衙门外求见,下官听闻,官家祭天御用酒具,汝窑天青釉弦纹鱼龙樽同款,波斯商人以每套千八百贯,订购十五套。” 吕蒙正转头看寇准。 寇准懂是什么意思,不是问自己是否夜间开衙,而是问瓷器。 这里面寇准是最懂瓷器的。 寇准没见东西,但他会猜,敢拿出来给官家祭天用肯定是极品,以当下宫中最好的酒具来计算,一套一百贯是正堂价。或是极品,五倍也不意外。 但一千八百贯,这个同款只能说样式相同,但未必就是极品这档次。 寇准对吕蒙正说道:“开夜衙吧。” “好,那就开吧。”吕蒙正说完示意这些官可以出去了。 连小太监也跟着出去之后寇准说道:“我估算,那套卖给波斯人的什么樽,我寇准去买他们敢要九十贯,我就大巴掌扇过去。汝窑今年来是烧了不少好东西,但什么樽值一千八百贯。所以让他们开夜衙,赶紧把这事定下,收了钱再说。” 那套樽真正值多少。 刘安特意让给自己准备一套,商号给了一个诚心价,四十七贯。但说明了,质量肯定比不上官家祭天要用的,祭天要那一套是极品中的极品,是属于一年内凭运气从上上等中挑选出来完美级别的。 但,一千八百贯这个价,汝窑的人没有一点心理压力,更不会有半点内疚。 先不说这东西仅一次,再不会烧同款出来。 只说刘安长期以来给他们灌输的理念,作商人要公道,作商人要心怀天下,但这只是对自己人,番商来采购,寻常货物那市场上有官价,可稀缺精品种类,那就要把大刀轮圆了,谁下手轻了自己后悔。 之前,就有一套苏绣屏风,凤舞天翔。五千贯买给大食商人之后,听闻那件东西运到了一个什么君士坦丁城堡的地方,大食商人换了两万七千枚拜占庭金币。 一枚拜占庭金币在大宋的官价是,一枚金币兑换七百三十七枚铜钱。 所以,这个案例造成的结果就是。 把大刀轮圆了。 依刘安定的规矩,没有大宋商人参股的商团是不允许但大宋作生意的,但是,若数量很少的情况下,便可以有例外。所以奢侈品可以例外,以私人买卖的形式小宗交易,大宗依然还要按规矩办。 买十五套酒樽,实在没办法当成贸易,就算大食商人每人买一套他们人手也够了。 宋商合伙人只是看着,不鼓励,不促进,更不会劝阻,他们只是默默的看着,而且宋商的大宗交易,也很少参与到奢侈品的生意,多是物资类生意。 比如大量采购来自地中海的马匹、椰枣、橄榄油、以及金币、银币。 海上的输出第一大头就是香料,然后是瓷器、丝绸。轻奢级瓷器与丝绸。接下来还有茶,以及少量的绣品,还有手工艺品。 还有一处贸易,就是淡马锡往南的贸易,这里被大宋海商垄断,严禁外来商人插手。 这里虽然只是初期。 但大宋往这里卖的货物种类非常的惊人,可以说汴梁城有什么,南洋商队就能把什么装上船。 唯一让海商们不敢放开手大干的原因只有两个。 第一个是,武装商船太少、优秀的水手太少,让他们不敢大举南下。 另一个更悲剧。 大宋的产能已经到瓶颈了,船坞造船的数量远远不及买船的需求量,工坊生产的货物,远远满足不了海商们疯狂的采购。 若不是各地州府压制,广州城可能普通百姓连只碗都买不到。而杭州,这个丝绸有两千年往上历史的丝绸古城,很可能市面上百姓买不到丝绸。 这一切,刘安都知道。 小农小手工经济体,面对突然暴发的海量货物需求,出现断挡是必然的。 不过,重臣们可不这么想。 “节操呢?”吕蒙正这一句灵魂之问,皇帝书房内竟然无人能够应答。 没错。 节操呢。 一件商品卖出原本十倍,甚至十数倍的价格,这一种对道德的背叛。 更可恶的是。 此事还是一位受官家信任的臣子所暗示,所鼓励的。 节操何在。 节操? 刘安甚至还派人去口头表扬了汝窑在汴梁的大掌柜。 这事办的好。 同时,也暗示了:一切极贵重商品一定要讲究,同色不同款,同款不同色,限量作孤品。世上绝对不能有一模一样的另一件。 汝窑的人秒懂。 只有孤品,没办法询价,下次可以换个花样继续把大刀轮圆了,若有同款那么就会有人来比价了,那么大刀下次就没办**圆了下手。 同色不同款,同款不同色。 这十字真言,不仅烧瓷器的知道了,丝绸、茶叶等基本上都明了。 第三七八节 天下第一舞 至于刘安心里会内疚吗? 放屁。 当年一个塑料小破包就敢要大几万的所谓世界名牌,过来和咱们大宋十大名窑,八大绣坊,十三织坊来比比。 谁才是真正的奢侈品。 刘安的原话就是,卖的真便宜,这品牌优势还没有体现出来。 入夜,刘安准备和刘承珪回皇宫。 眼下,刘安还是在皇宫暂住的。 当刘安到皇宫门口的时候,几架彩锦装饰的马车吸引了刘承珪的注意力。 “过来。” 立即有小太监跑了过来。 刘承珪问:“什么时候勾栏的马车也能停在皇宫门外了?” “回大监的话,是明月楼几位当家管事,有事求见刘学士,这才允许停在皇宫门前。” 明月楼,前身就是醒仙居。 刘安的铺子。 刘承珪又问:“人呢?” “禁军哨房那里侯着。” “恩,把人带到前宫理事房去。” 前宫的理事房处理就是对宫外的杂事,如结算菜金、炭钱、运输垃圾的费用等等。 刘安与刘承珪到。 主事的女官,以前也是花魁级的人物,后来叫老鸨,这名字太难听,加上醉仙居被官办了,这就改为了女官。 但宫里的女官可不怎么看得起她们。 没办法,出身决定命运。 见到刘安,主事的女官赶紧上前见礼,刘安这才介绍:“这位是宫里刘大监。” 宫里能称为刘大监的只有一个人,此时皇宫权势最高,资格最老,第一太监刘承珪。几位女官赶紧给见礼。 她们理论上受宫里节制,那么刘承珪就是他们顶头大老板。 刘安与刘承珪坐下后,为首的女官都不敢有半句废话,赶紧上前说道:“主君,金陵商盟来找我们,愿意提供他们珍藏的上品。” “理由?” 刘安就不相信,金陵商盟会凭白拿出珍藏品来。 那随便一套衣服放在大宋都是八百贯往上的价格,绝对是金陵锦中的上上品。 “我们曾经排练《霓裳羽衣曲》……” “什么?”刘承珪腾一下就站起来了:“你再说一遍,说慢一点,请清楚一些,什么?” “是,是《霓裳羽衣曲》。” 刘承珪立即追问:“可是盛唐贵妃名曲《霓裳羽衣曲》。” “正是,我等在京兆、西京、杭州、金陵、苏州……”这女官一口气说了三十几个地名,可以说为了找全这曲子,下了大功夫。 “可齐全?” “回大监的话,不全。但也有八成以上,各地名乐师尝试配乐,补全了曲子。应相差无几,已经试过数次。” 刘安这时开口问道:“想官家祭天时你们演?” “不敢,不敢。只想在官家祭天之后,必有民庆。所以前来请示主君。” 刘安没接话,刘承珪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此事容再思。” “是。” 几位女官施礼退下。 刘承珪对刘安说道:“这曲有着盛唐第一舞之称,场面非常的恢弘与庞大。其中舞者一套衣服依我推算,千贯都不算多。九骑仙髻、孔雀翠衣、七宝缨络,这才仅是舞者之衣,主舞那一套……”刘承珪摇了摇头:“早就失传了,而且也不一定有人能织出来,听闻需要织七个月,混入金丝银线。” 刘承珪不相信有人能搞这个。 不说别的,仅这舞衣都凑不出来,就算是现在花钱订做,没有几个月时间也不够。 《霓裳羽衣曲》只有一个意图,无论是音乐、舞蹈、诗、服装等等一切,只为营造一种神意仙境的效果。 创造这个曲舞的人,叫白居易。 先不说搞这个舞有多难,只说安史之乱后,这东西失传了。 为什么。 《霓裳羽衣曲》是宫廷乐舞,没有让宫外的人见到过,一般人根本无缘见识这气势恢宏的大型组舞。 向外流传的方式只有一种。 安史之乱时逃走并且活下来的宫廷乐师,唐末战乱之时逃走并且活来的宫廷乐师。 就算有乐,没有舞不行。 有了乐,有了舞,没有那华丽至极的舞服也不行。 综合这些因素,刘承珪不相信这舞可以再现人间。 所以,刘承珪表示反对。 刘安却说道:“叔,谁见过真的?” “这……”刘承珪还真没办法回答,因为已经几百年过去了,有的只是传闻与诗词之中的记载,谁见过的真的。 “没真的,我们搞什么,什么就是真的。” 刘安有自己的想法。 刘承珪想了想似乎也有理,马上问:“那你的意思是?” “搞,先看一次排练,然后再看服装,乐器。如果能糊弄人就搞,我看祭天的时候安排一下,只当是给跳给上苍看的,那意思就是大宋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才有这盛世之舞,跳完了,卖衣服,估计能大发一笔。到时候,我就是扣他百分之三百的税,他们也会双手奉上。” 刘安这次猜对了。 别说是百分之三百,就是百分之五百金陵商盟也愿意。 领舞的那套衣服,金陵商盟内部商量好的价格直接就标到八千八百八十八贯。或是大食商人想买,加个一或者是二吧。 “那,这事我要亲自过问,若丢了脸面可不行。” “有劳叔了。” “恩。”刘承珪点了点头吩咐:“你们几个,去把刚才那几人叫回来,杂家有话要问。” “是。”小太监飞奔着去了。 刘安起身:“我回避一下,这事咱们讲究秉公无私。” “去吧。”刘承珪摆了摆手,既然刘安要回避,他也认为合适。 刘安立即去了皇帝书房。 刘安一进屋,开会告一段落的重臣们正在用茶点,休息。 见刘安入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刘安身上,王旦说道:“刘学士,你这次倒是真把我等坑苦了,历朝历代,谁家祭天还会借机从民间敛财。” 刘安很严肃的回答:“王尚书,这不叫敛财,这叫广告。广而告之。借祭天这个机会,展示我大宋商品精华的一面,让上苍知道我大宋之繁华,让天下知道我大宋富足,让外番见识一下,什么叫奢侈商品,什么叫天朝上国。” 寇准大力支持刘安:“不要脸,无耻,没下限。不过我喜欢,这么干挺好的,有钱才能办大事,那些个只知道高呼天下大兴,却没交一文钱的人才叫媚臣。” 第三七九节 要不要鹿皮 向敏中很平静的问了一句:“收了多少钱?” “不多,还不到一千万贯。” 这还叫不多。 这些钱可以作许多事情,接下来仅应对地震,几位重臣的预算就已经超过了三百万贯。 钱是够多了。 只是这事还是有点麻烦。 寇准对刘安说道:“你自己去和官家讲吧,要不我送你一张鹿皮。” 鹿皮这东西刘安懂,好几层垫在屁股上,被打的时候,打人者手感差不多,被打的人疼痛感减轻五倍起。 刘安退了几步退到门外,看了看天色,又问了一个小太监:“什么时辰了。” “酉时末。” 刘安对寇准说道:“那我去给官家讲。” “不用鹿皮?” “用不着。”刘安很自信。 酉时末在唐代的时候大概就是晚上八点左右,在宋朝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左右。这个时间还不算晚,刘安准备去给皇帝把事情讲了。 刘安叫人去请示,小太监很快回来把刘安领了进去。 冬天吃火锅果真是最爽的。 皇帝这边已经有小铜锅,皇帝、郭皇后还有几位妃子都有自己的。刘安到的时候有太监已经给刘安准备了一只锅子。 “安哥儿,一定没吃呢,来坐下吃。” 刘安倒也不客气,坐下就吃。 皇帝问刘安:“今个听闻你出宫办事去了?” “姑丈,办了点小事。大年初五姑丈嵩山祭天我给备了八百万贯,不过几位老先生估计不会给这么多钱用,我看他们能出三百万贯就算客气了,这事实在没办法再争,祭天这事花多少礼部是有数的,太过奢华也不占理。” 三百万贯,这个数字已经大大超出了皇帝的预测。 因为不再收农税,原本花钱没个谱的皇帝开始大节约,财三司也在没有足够的进项把钱运来的之前,开始克扣各种不必要的支出。 这事在吕蒙正与寇准眼中是好事。 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机会节约开支,那就一定要扣的更狠点,将来再放松的时候,花钱的家伙们肯定会感恩的。 皇帝心说,这次能给百万贯就不错了。 而且铁定不会大祭祀。 皇帝好奇的问:“他们能给钱?” “不给,只给三十万贯,其余的钱是我搞来的。” “一天,八百万贯?” “可能会超过千万贯,还有些钱没算进去的呢。” “说说。”皇帝是真来了兴趣。 刘安倒是很淡定,若是寇准在这里,寇准都不敢回答。 刘安很直接的说道:“姑丈祭天的时候肯定要用酒具,汝窑献上一个什么樽,听说非常出色。然后为祭天再献金几十万贯。” “不对。”皇帝打断了刘安:“汝窑献上酒具,还要再献金,不要在百姓那里敛财。” “没。然后姑丈用过的酒具肯定是汝窑的镇窑之宝,这个同款相似的,有大食商人已经交了订金,一套一千八百贯,一共十五套。负责捧酒杯的那个宫中女官的衣服,穿过之后有人预定,开价三千两百贯。” 郭皇后也好奇的问道:“那是什么样的一套衣服,值这么多钱。” “苏绣,大牡丹裙,我还没见过东西,听说与去年送到宫里那件大牡丹裙有点象,但工艺还差了一点,给宫里那条绣了三个月,这一条绣了四十天。” 那裙皇后有印象,不算上上等绣品,赏赐给了贤妃陈氏。 还不如那条的卖了三千两百贯。 宫里那条当时支付给苏州那边不超过两百贯,不仅贵在衣料上,绣的时候用了金丝银线还有一些宝石,特别是牡丹的花蕊用了水晶。 郭皇后问刘安:“你可知当时苏州送到宫里那条大牡丹裙多少钱?” “我知道,一百七十五贯,连同运输送到汴梁,一共是一百八十三贯。因为包装费太高,所以运输也贵了点。” “那么,谁会花三千两百贯买呢?” 刘安一边涮羊肉一边回答:“波斯商人,这裙子放在罗马城,随便就值八千枚奥雷金币。若加上大宋皇帝祭天,就是他们的向神明祈福这层意思,再加两千枚不是问题。” 皇帝这时问了:“你知道最贵的一件多少钱?” “有计划,准备在祭天的时候搞一个《霓裳羽衣曲》,主舞的衣服我感觉连衣服、首饰、鞋子加起来,金陵那边至少也要一千贯才能够本钱,所以这一套若是他们想卖,八千八百八十八贯。若番商买,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或是两万八千八百八十八。” “有,有人买?”皇帝心说,你好黑。 但凡叫价就是十倍往上加价。 刘安想了想:“有,可能这价还会往上涨。” 皇帝看了郭皇后一眼,郭皇后点了点头,立即吩咐:“来呀,取我那件五凤七彩霞来。” 有人去取了,郭皇后才说道:“这是当年受封秦国夫人时备下的,结果没机会穿。” 刘安明白,当时刚刚加封,没几天皇帝登基,郭皇后就受封为皇后,国夫人级别的衣服她肯定不能再穿,所以就压箱底了。 郭皇后是节俭之人,当年那套衣服值三百多贯呢。 总是那么放在箱底真正是可惜了。 宫女们很快抬着木架过来,将衣服展开搭在衣架上,刘安只看了一眼更说道:“这一套,随便叫价三万贯不是问题,少一文钱侄儿我加一百倍补上。” 刘安解释道:“当下的东罗马帝国,他们的贵族请客吃饭,一个菜就值一两千个塞斯太尔币,就是他们的铜钱,四个铜钱就是一个银币。二十五个银币换一枚金币,依侄儿定下的规矩,他们一枚金币换咱们七百五十个钱。” 皇帝心算了一下,那么请一次客七贯钱,似乎也不多。 刘安这时说道:“在他们国都的豪华餐厅,贵族请客每一餐的开支基本上,二十万个他们的大铜钱。” 皇帝马上心算,二十万个大铜钱就是两千枚金币。 这么一算,还真的奢侈到犯罪。 他身为大宋皇帝,象今晚上吃火锅,一餐也不过就是十几贯钱。这还是有海味的情况下,若没有,只是肉食与菜,十贯钱以内肯定是够了。 第三八零节 把皇后的礼服也卖了 “姑丈,三万贯,卖到那边,大宋皇宫为皇后准备的礼服,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比如天灾皇后捐款,捐出了这套衣服,那么卖个六万枚,八万枚金币不是问题。只要故事编的好,十万金币也不是没可能。” “卖了。”皇后没有一点犹豫。 一套三百多贯的衣服,直接翻一百倍价格,这钱足够给宫里所有的女官置办一套新衣。 刘安在后宫吃了火锅,有一排小太监抬着漂亮的锦盒跟着刘安一起到了前宫皇帝的书房外,刘安吩咐道:“箱子放下,散了吧。” “是,学士。”小太监们退离。 “唉!”刘安内心叹了一口气,心说才三万贯,卖的真便宜。 用大米来计算,现在大宋一贯钱也就是后世的七百至八百元,三万贯才几个钱,后世一条定制的礼服裙子有敢要上百万米刀的,我这个可是准皇后级,太子国夫人级别的定制全套礼服,才三万贯。 刘安内心带着一种悲伤走进了皇宫的皇帝前书房。 重臣们已经用过晚餐,还在继续开会。 见刘安神情沉重的走了进来,寇准笑问:“挨打了?” “心口疼。” “那就是被骂的极惨,挺好。”寇准乐呵呵的笑着。 刘安摇了摇头:“不是,没被打也没被骂,我把娘娘大礼前定制的那套礼服拿来了,我想了很久,这套衣服估计也最多卖到三万贯。想我堂堂天朝上国,娘娘大礼前当国夫人时的礼服才值三万贯,让人伤心。” 啪嗒! 有人手中的笔掉在地上。 “小娘娘们虽然也有没穿的礼服想出手,可我不敢接,先用娘娘的这套试试水,三万贯,有点低,这会损了我大宋的声威。” 刘安一副很悲伤的神情。 吕蒙正这位老好人,从来都是和气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的。 这时,只见吕蒙正一巴掌用力拍在桌上:“胡闹,我大宋需要变卖娘娘的礼服度日了吗?有伤国体,有伤国威。” “吕公,这你就错了。地震来了,官家为万民,变卖点宫中的东西用来救济灾民,再加上免农税,这是何等仁慈。你老人家迂腐了。” 准备拍第二下的吕蒙正手悬在半空,想了想:“似乎有理。” “不是似乎,是肯定有理。到时候这套礼服让人炒作一些,就算大食商人不买,我也要叫宋商买了去,然后到了地中海,这礼服不卖到八万个金币就算亏。” 向敏中问了一句:“那你不何不接其他的礼服?” “市场是需要培育的,市场也是需要抄作的。我给你们讲一个关于花骨朵的故事。” 刘安坐了下来:“在一个很小的国度,那里的人种花,卖花给罗马帝国。最初的时候,一个花根卖半个银币,可这东西运过去值老钱了,然后就涨价,最终一个花根涨到了一千四百个银币……” 刘安讲的就是几百年后,最恐怖,最可怕的荷兰郁金香期货案。 从五毛涨到一千六百多,然后一夜之间跌到四毛钱。 向敏中问:“你想用丝绸?” “不,丝绸是长期的生意,我要用的是混和香料。就咱们的医官在占城的研究,有许多香料混合之后可以防腐烂。防腐的意思就是食物变质,最长可以让食物延长十天,除此之外,还有咱们独有办法,比如熏肉、酱、腌肉等等。” 向敏中不解:“这样作,按你原先的说法,是毁了香料贸易的。” “不会,因为花根不能吃,不是必须品。香料他们一天也少不了,所以香料贸易不会被毁。” 向敏中又说道:“但,无数商人会损失惨重,甚至家破人亡。” “关我鸟事。”刘安这一句冷漠到极致的话让所有重臣陷入了沉思,仅仅一柱香后,所有的集体反对。 传统的品德教育让他们作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不是把某件物品卖个高价,这是一种纯掠夺,比明抢还可恶的行为。 向敏中还说道:“听完你这个故事,我准备提请立法,限制此类行为,可以预支定购,但超过原本价值过多,将严惩。” 刘安耸了耸肩膀:“挺好的,这事就是有伤天德。” 寇准笑问:“你支持,那么你便干不了这种恶事,没有遗憾吗?” “没有,那地方太远了,十年内我都不可能过去。所以这种事情也没空去干,我就是说说罢了。” 寇准再问:“十年后,你会去的时候,便还是会这么干?” “不,十年后去的时候,我会带去正义、真理。晚了,各位叔叔、爷爷不回去休息吗?” “再等会,还有一个各州府就田亩劳役的条款要商量,你先去吧。”吕蒙正示意刘安可以先走。 刘安施礼退离,在门口叫人把那几口箱子抬走。 屋内,吕蒙正说道:“刘安本性还是挺好的,有时候有些恶念头,也就是孩童的恶作剧罢了,并非真正作恶。正义与真理是极好的,我大宋自然应该将善传天下。” 李沆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寇准也一脸茫然的看着吕蒙正。 吕蒙正很疑惑:“我说错了?” 寇准说道:“没错。但,你不知道刘安的正义与真理是什么?” “正义便是公正、正当的道理,正确的行为与意义。先贤有无数人提及此词,我不会记错的。真理便是纯真的道理,此为求真求心。” 寇准回头看了正在擦衣襟的李沆一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话出了门我就不承认了,刘安的正义并非吕公你所说的正义。刘安所说的正义与真理既是口径与射程。” “口径?射程?何物?” “就是大将军炮,占城对瞿越之战,若瞿越真有四千料巨舰出战,凭广州水师的战力就算胜也是惨胜。但公文之中只说有四千料巨舰出战,却只字没提战事,那么只有一种解释,水师出动了秘密于明州建造的炮舰。” 吕蒙正不知道这事,其他人也不知道。 寇准解释道:“刘安想瞒住这事,但他没办法完全瞒住,没我的批文,他调动不了火器坊,没有足够的火药他造不出那东西了。对幽州一战,有正式的公文记录,地动山摇,幽州城头塌陷。” 第三八一节 大宋即将变法 “有这个记载。”许多人都看过。 寇准继续说道:“当时只有四门,而且还只是尝试着制作的。可现在不同了,一船左右各十八门炮,再加上船头四门,船属两门,就是一船四十二门炮。这便是正义与真理。炮口有这么粗。” 寇准伸手比划了一下,足有四寸粗的炮口。 “这便是口径,刘安的正义就是拿这个尺寸来定义的,越大越正义。然后是射程,这炮里放着生铁球,铁球射出去至少三里开外,现知最大一门炮射程接近七里,这射程便是真理。” 寇准这么一解释,吕蒙正下巴都差点掉了,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王旦问:“寇公,那么依这个解释,刘安说若十年后到那边,带着正义与真理,就是用炮轰他们。” “然也!”寇准很严肃的点了点头。 “此物为凶器,要造,也要严加看管。”王旦没反对造。 这东西有用,真有这么可怕的力量,一千门排开,契丹骑兵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幽州城也能炸成一片废墟。 寇准也说道:“我倒是挺喜欢这个正义与真理的。” “寇公,止戈为武!”吕蒙正在旁劝道。 李沆站了起来。 作为当朝前相公,德高望重的李沆似乎有话说,所有人都看向了李沆。 李沆说道:“你弱,天下皆敌;你强,天下皆友。老夫以前错了,幽州之行、西北之行、西番治理。老夫看到了强则友遍天下,弱者连生存都不能。若我大宋积弱,若我大宋败于辽,西番各族见到的只是一个软弱可欺的大宋。反之,因为宋强,西番便甘愿结交,甘愿为我大宋献礼,甘愿派出兵马护卫西行商队。” “强,便是,天下为荣。弱,便是苟且偷生。观大食人与萨珊人,萨珊国破,萨珊人苟且偷安,即便在我大宋国境内受我大宋保护,见到大食人亦自觉低人一等。” 李沆伸手往西北一指:“老夫亲眼所见,北方商路,我宋商旗帜鲜明,抬头挺胸,西域各族低头弯腰。以前呢?” 问一句以前呢? 李沆这一句是诛心之问。 李沆当年是主张放弃灵州的人,因为灵州那边军费支出太高,运输到灵州的粮食路上就要消耗十分之七,不值当。 而且驻守灵州的兵马士兵低落,他们不愿意驻守在这边远之地。 现在呢? 灵州成为了许多士兵向往之地,在灵州驻守一年所得到的收益是其他地方的三倍。 新的一处驻军喜欢的地方就是兰州,那里既然成为西去商路的重镇。而灵州的目标侧是西北,北方草原。 另外的几位驻军好地方点,往北的河套、往西的沙州、还有刘安亲自定下的新城。 这些地方都是西去商路的要道,肯定会再次繁荣起来的。 “打,打到辽人跪地为止,我大宋便可昂首挺胸的活着。” 大宋最老资格的守旧派,最老资格的主和派,此时强硬的喊出了一个字:打! 这一个打字对于这些重臣而言如重锤击打在胸口。 是什么改变了李沆。 是什么让一个坚定的主和派首领高声喊出:打。 李沆快走几步到了墙边,提笔写道:奉法者强则国强、奉法者弱则国弱。 在场那个不是名士,不需要解释,他们都知道这句话的出处。 出自《韩非子-有度》。 李沆转过身:“今日,便就是我大宋变法之时,不成功便成仁。” 成仁,这话来自论语,简单的说就是,舍生取义、杀身成仁。 向敏中说道:“那么第一改变要改政。” 这事确实够大,大宋眼下最让人头疼的就是官称与实职分享,朝廷内外有大批官员无所事事,话说三省六部二十四司都有正式官员,但除非皇帝特命,否则根本就不秘本部的职事。 就说当下,刘安一个兵部左侍郎,号称兵部第二大的官员。 可刘安管事吗? 刘安用到这个官帽子的时候就跳出来,借这顶官帽子给自己办点事,没用了连兵部的门都不会去靠近。 “清出来的官员怎么办?”王旦很担心这件事。 李沆就有过三次请理冗余的磨勘,但连毛都没有刮干净,更不用说伤筋动骨。 向敏中就是想借这次天灾,把锅也背给光领钱不干事的官员们。 要知道把这些家伙收拾掉了,一个节约大几百万贯不是问题。 寇准捧起茶碗淡淡的来了一句:“我看,天下还挺大的嘛。倭筑紫岛不算大,可也有大宋一路之地,却只一位小小的县令为主官,那里号称百万亩桑林,百万亩渔场,就凭一个县令,加上一些举人的小吏,商家的小掌柜。” 吕蒙正摇了摇头:“那里,并非大宋之土。” “那再议吧。”寇准只是给所有人提了一个醒,今天肯定不会议倭岛之事,而且寇准也没有把握说服这些重臣们,所以提一句之后就先放着,找到机会再说。 “也好,再议吧。” 给外番派宋官,这事对于许多重臣来说是不能理解的。 那里并非宋地,派驻官员不合情也不合理。 刘安接下来两天会很忙,他有大事要办,所以寇准也不打算和刘安提这事。 刘安已经在作准备。 采购物资什么的不需要刘安操心,吩咐一声有的是商家愿意为刘安跑前跑后。 只是,有一件礼物已经从东海开始往大宋靠近了。 配重一百石的石块,高度达到一丈的,内壁厚度达到七寸的厚木板制作出来的木箱,用了两千多根丝线固定,那只重量达到约八石的天然银树在阿苏山完成超过度包装之后,开始由一队精锐士兵押送,正在东海上往新华亭码头而来。 在自然界的天然银,树状其实是最常见的。 但这么大的一块,少见。 卫浩派人送这么一块东西到汴梁,信中却什么也没写,但他的目标很明确,要兵,要钱、要人、要奴隶。他要去挖空那座银山。 卫浩在阿苏山已经召集人马喊出口号:“整整一座山全是银子,我们要在五年内挖空这座山。” 第三八二节 以倭攻倭 整个阿苏山大营的人如同打了鸡血。 一个被命名为新年庆典的作战计划在卫浩这匹恶狼的鼓动下启动了。 趁过年,把筑紫岛本岛上,从鹿儿湾最北端为线,所有不臣服的贵族庄园,全部扫平。 卫浩给了张环一份公文。 张环一看,吓的一哆嗦。 卫浩,自封为权知倭筑紫岛代巡查使。 “你疯了。” “没疯,没点官怎么办大事。再说了,侯爷说了让我来这里代他把这里的事件办了,所以我在巡查使前面加了一个代字。就是代巡查使办事。” 张环文化程度不高,仅限于认字。 这么复杂的文字游戏是他无法理解的,难道卫浩说的没错,或是自己理解错了。 “不要管这么多,办正事要紧。不把这里收拾服帖了,咱们便抽不出人马来,现在我要考虑是,把矿石运回来,这里有煤来炼银,还是把煤运过去,再那边直接炼银,那个更合算。其余的都是小事。” 卫浩心说,我都被贬八千里了,朝廷还能把我怎么样。 贬到一万八千里。 听说,往南、往南、再往南。有一个叫淡马锡的港口,那里所有海商的咽喉之地,被必定到那里也行。 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卫浩依然已经疯了。 张环的脑袋有点不够用,被卫浩几句话就忽悠了。 卫浩来到军营。 这里有一处军营住的不是宋兵,也不是辽兵,更不是西州与党项派来支援的兵马,而是倭兵。 在从倭人降兵当中,以及倭奴当中挑选强壮一些的人。 卫浩研究过刘安在灵州的手段,幽州的作法,这次也是有准备的。 卫浩手里拿着一个绿皮核桃大小的白米饭团子,用半生不熟的倭语说道:“打,两个营发棍子对打,赢的吃这个。”卫浩张开手,让所有人看到他手中的白米饭团。 卫浩身旁,张环轻轻一拍手。四个士兵将四袋大米直接倒在地上。 大米,倭人种米,可谁见过雪白的大米。 几百根木棍也随后被宋军士兵扔在地上,倭兵们抢起木棍就开始互打,一副要把对方打死的气势。 站着的,没几个脸上没血的。 倒下的,没几个骨头没伤的。 这就是卫浩要的效果。 倭兵够狠,但张环不怕。张环身边的亲兵,身高六尺七寸,不用武器就可以对倭兵一挑十,这里最强壮的倭兵也没有超过五尺的。四尺八是最高了。 倭兵最狠的一个在张环亲兵面前,也是跪着说话的。 看两边打完,一匹丝绸,二百匹麻布,三板车铜钱立即堆在了这里。 卫浩说道:“菊池家家主的三儿子,听说躲到了往东边叫什么井口庄园,这次十五个营出动,那个营先攻入庄园,这里就是奖励。那个营拿到了菊池家主三儿子的人头,这奖励五倍,拿到井口家家主人头,这奖励五倍。其余只要是贵族男子的人头,女子的活口,奖励就有,你们自己抽签吧。” 宋军后勤兵开始运来武器,就推在这校场内。 “想当人上人,就要对自己狠,不敢拼命,那就一辈子吃野菜。” 卫浩无论是态度,还是语气,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可偏偏倭人就吃这一套,卫浩深入研究了倭人,只要你打到他服气,用皮鞭往死里抽,抽的越狠他们越开心,也就越忠心,然后再给一点点甜头,他们就要给你卖命。 这一招,卫浩的灵感来自第一个在倭岛踩了阿苏家主的浪哥。 浪哥到现在都是倭人心中的一个传说。 阿苏山的倭人对安平侯爵府无比忠诚,就是因为浪哥来这里头一天,就把阿苏家主踩在脚底下。 卫浩呢,在不断的给各倭兵营地发赏赐,然后一手皮鞭一手萝卜,让这些倭兵打头阵去攻打筑紫岛现存的,还在不断反抗的倭贵族庄园。 整个筑紫岛已经封海,消息暂时是传不到倭王那里。 但这些贵族存在一天,卫浩就感觉一天不舒服,他就是要弄死这些倭人贵族,全部弄死。 两天后。 话说刘安这边。 刘安已经准备好一切,正在等天亮。 货物不存在问题,早就已经准备好,至于皇帝,刘安需要的是那顶皇冠,还有那身龙袍,只要这两样有人穿着出现在自己需要的地方,这就够了。 当然,谁敢穿这两样。 所以,只能忽悠皇帝去辛苦两天了。 辰时。 也就是后世的七点左右,外面飘着雪花,寒风刺骨。 刘安把衣服都给皇帝还有郭皇后准备好了,想了想,刘安又准备了三套,一套是赵佑的,一套是给刘娥的,还有一套纯粹是为了不把刘娥显出来,刘皇帝多带一位贵妃。 棉袍,没有太多的装饰,也没有过度的华丽。 除了暖和,没特点。 第一站,居养院。 皇帝要亲手给孤老发寒衣,发米粮,发油,还有两肋肉以及一包盐,一代香料,两吊钱。 而郭皇后呢,则带着赵佑给孤儿们发福利。 没有记者、没有相机。 怎么办? 刘安早就想好了,放大招。 围观。 里三层,外三层,这事汴梁城怎么也要招呼几千人过来围观一下。 汴梁城知名的画师们,要作一副咸平六年腊月二十四,皇帝慰问居养院图。 皇帝很累,手都酸了。 可刘安却在旁低声说道:“历朝历代,有关于皇帝亲自关心民间疾苦的吗?姑丈是头一人,过会让他们派几个人出来提一些心中的想法,安排官员记录,然后姑丈作一个批示,以示爱民如子,回头咱封禅就刻到石头上。” 皇帝听到这话,手也不酸了,腰也不困了,精神头十足。 不但亲自听取了孤老、孤儿们的诉求,还当场作出了批示:老若无依、朝廷可依,孤儿无靠,朝廷可靠。十六字批示。 皇帝累惨了。 回到宫里之后,连吃饭都自己拿不动筷子,手抖。 刘安呢,安排人准备了药浴。 皇帝在那边泡着药浴,刘安坐在一旁继续劝说:“姑丈,这才是头一天,明个还有一天。反正今年不过年,忙完这两天,有的是时间休息。” 第三八三节 官家辛苦了 皇帝靠在浴桶里问刘安:“安哥儿,你这是图什么?你又没得半点好处,许多人高喊爱民如子,也就是喊喊罢了。” “姑丈,这一切都在为免农税造势。我这么说吧,咱大宋最大的一块支出在那里,就是军费。所以免农税要减的最大两块支出,一个是冗余的官员俸禄,一个就是军费支出。让军队能够挣钱,这军费不就省下了。” 皇帝听着乐了:“军费一年好几千万贯,那朝那代,军代都是吃皇粮的,他们能挣钱。” “能。” “如何能?” “若是天下产香料的地方全部都归咱们管,那么香料一斤几个钱还不是咱们说了算。胡椒当年在汴梁一石八百贯,现在几个钱,反过来说,若胡椒被人控制着,汴梁的胡椒永远八百贯。” 皇帝从浴桶之中坐了起来:“这香料产地,多吗?” “多,但必须的就那么几十种,南海很大,控制南海,香料产地就控制了一半。” “另一半呢?” “还有四分之一在天竺,灭了天竺,这天下就再没有其余的香料了。再有,也不是他们能找到的,那里在海的另一边,以现下的航海技术,没人能活着找到。” 皇帝紧张了起来:“你把香料都控制了,买香料的人没有香料,会不会打过来?” “来呀!”刘安自信满满。 “这个,打仗不太好吧。”皇帝一听到打仗就有点虚。 刘安心说必须说服皇帝,所以马上就给皇帝灌鸡汤。 “官家,倭筑紫岛有兵力四十万,五千辽降兵中的役夫,加上几百个宋军老兵就把他们灭了,只要钱给足,打仗的事有的是人想去,党项人最近一直在找我,想再给我三万人去发财,这事我可不敢答应。” 皇帝好奇的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错了,这事应该来请示姑丈,他们应该正式写公文,请求姑丈给他们派三万人的活计,让他们去发财,而不是我,我那有资格敢答应这事。虽然我有门路。” “能发财?” “能。”刘安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皇帝依然有点不怀疑,但也有一些相信,在左右摇摆之中,皇帝用了老办法:“这事,再议,再议。” 还是老样子,刘安一点也不意外。 第二天,依然还是辰时。 还是老样子,刘安拉着皇帝去禁军的家眷居住的区域,汴梁城北、城西两地,去发温暖,散爱心。 兵,比贱民身份高一点点。 在大宋,士农工商。商人地方慢慢的等同于农,而工匠的作用巨大,所以工农商成为了士子之外的第二等人。 兵呢。 下等人。 老话说的好,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 大宋,重文轻武。 武将都没地位,一个大头兵那来的地位。 兵,自己都认为自己贱。 在汴梁城的街市上,若是小巷相遇,大半都是兵主动退让,因为他们自知身份低贱。 刘安要皇帝亲自过来送温暖。 其实并不是为了送那点东西,而是要慢慢的借皇帝的威望提高一点大头兵的自信,以及在民间的地位。 不说有多高,至少与农、工、商同级。 当兵的跪了一路一地。 兵属家眷们跪了一地又一路。 谁能想到,冬天皇帝把自己过年的钱省出来给他们送些粮食、盐、煤、寒衣。 皇帝背的是刘安给准备的稿子。 守土保国,大宋的将士们流血了,但绝对不能让将士们流泪。守边疆,家中自有朝廷照应。 话说,皇帝还想着减军费呢。 秀。这就是秀。 皇帝负责摆样子,刘安负责搞钱发给这些军户。 问,钱何来。 灰色收入就靠今天才能洗白。 皇帝又一次累到手脚发软,刘安也累,累到签名签到手快断。 禁军三衙司还需要工作至少四十八个时辰才能把其余的活干完,核账、销账,当然,最辛苦的不是这文字工作,而是数钱。 有人就问了,数钱很累吗? 在没有验钞机的大宋,一贯钱重六斤四两,数一百贯刘安这小身板就能累吐血。 这里有一百万贯要数。 终于,过年了。 刘安在皇宫吃了一个年夜饭,刚过子时皇帝就吩咐撤宴,然后准备完成第一祭之后,立即出发前往嵩山。 这世上什么最吸引皇帝。 就是祭天,没有第二条。 第一祭,皇帝有点敷衍,只是在皇宫内摆了一个香案,请了道士,然后是一些官员观礼,祭祀的内容也就是过年了,皇帝为宋辽大战死去的士兵向天地告慰,祈求上天为这些人赐福。然后就是猛钱纸钱。 仅仅一个时辰就完成了祭祀,皇帝给道观赐了几马车钱,让道士们回去再作七天法事。 祭台一撤,皇帝就立即吩咐:“传令下去,四更天起程,前往嵩山。” 嵩山祭天才是皇帝内心真正的祭天,其余的都不行。 看着皇宫的车队开始起行,刘安紧了紧自己的貂皮大衣,转身上了马车。 祭天,刘安没去,找了一个借口寄住在了李继隆家里。 都是亲戚,正好李继隆现在也是孤老头一人。 一老一少,在大年初一的凌晨一点坐在花厅吃起了火锅。 “你刚才没吃饱?”李继隆挑一块瘦羊肉放进了锅里。 刘安呢,不管肥瘦先倒了一盘子进锅。 李继隆抬头看了一眼:“火锅要优雅些,你这吃法不雅。” “饿的时候生肉都啃了,还雅?” “刚才没吃饱?” “没。”刘安倒不回避。 李继隆再问:“祭天,我家里但凡能粘点边的都去了,你不去?” 刘安反问:“你不是也没去。” 李继隆淡淡的说道:“我老了,活不了几天,等我死了再去天上慢慢给苍天讲这些年的罪过。” 刘安把筷子放下了,发了一小会呆后抬起头:“我也罪很重,估计死了之后上不了天。” 那怕刘安是现代人的灵魂,可对天地的敬畏却是丝毫也不少。 李继隆拿起酒杯,一口喝光后长叹一声:“不知道我死之前,是否能看到辽国败落。” 刘安笑问:“只要将军你能扛得住辽人南下,明年我就能让辽人断一手一臂。” 第三八四节 三分利 扛住辽军南下? 还是在故意找事的情况下,辽军的南下。 李继隆摇了摇头:“官家铁了心要消减明年军费开支两千万贯,没有钱怎么打仗。” “我给你搞一亿贯,但麻烦就是,辽人给逼急了估计会翻脸,可能又会打仗。” 哈哈哈! 李继隆仰天大笑:“一亿贯在手,还怕打仗?” 刘安拿起酒杯坐在李继隆身旁:“我在官家书房,给三相公还有六尚书讲了一个关于花根的小故事,老将军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听。”李继隆说完轻轻一摆手,那怕这里都是他的亲信亲兵,他也让这些人暂时退下了。 等亲兵退离后,李继续对刘安说:“不急,慢慢细讲。” 又是那个花根的故事,李继隆听完之后眼神都变了。 “辽人有好花?” “辽人……有貂皮。我手上有三千张紫貂皮,还有七大商盟的海量的资金支持,现在紫貂皮在汴梁城行市价差不多了二十六张一千贯至一千三百贯。若这个价格翻一百倍呢,然后一夜之间再掉回原价。” 李继隆眯着眼睛看着刘安。 汴梁城都知道,刘安是一个算盲。 刘安伪装的真好。 一百倍就是十万贯,三千张紫貂皮操作一个,可以当三万张的货出,这还真是一亿贯。 这事一但整出来,辽人真的会南下。 一波就把辽国贵族坑死,除了打仗,他们没办法挽回损失。 李继隆摇了摇头:“不行,老夫心虚。就算有一亿贯在手,辽人若大举南下,眼下大宋就算能胜也是惨胜,这样的胜利若毁了黄河以北无数州府,这损失何止一亿贯。反过来说,若一亿贯在手,大宋大举北征,可眼下打不得。” 李继隆冷静的想过之后,这事还真办不成。 上次大战,不说其他的东西,仅箭支的损耗一项,至少还需要两年时间才能补回来。 箭,不是找根棍削一下就能用的。 更不用说,刘安在占城那边不断从中原将军械运过去,箭支的消耗量大的惊人,只有等广州军械坊建起来,工匠熟练之后这个问题才能解决。 刘安心里倒是有数了。 连辽人尊称的大宋战神都认为短时间不宜开战,那么这仗肯定就打不起来。 辽人估计也一样,上次损耗过大。 李继隆又把话题扯回来了:“祭天这么大的事,别人求一位置在四处找人情,你有位置却不去?我是老了,想去也有心无力,腿疼。你呢?” “祭天,不是。这只是一个给官家和上苍说说话的小事,真相是商品展……”刘安还没说完,就见李府亲兵队正猛敲门:“报,急务。” “进来吧。” 队正奔进来:“杭州商盟萧家三老说有十万火急求见安平侯,十万火急。” “叫他们进来。”李继隆倒没拒绝。 毕竟这次杭州商盟负责祭天时女官礼服与禁军礼服之事,若有闪失可能会有人要死掉。 萧家三老便是杭州商盟在汴梁的主事人。和到允许之后三人入内,其中一人将一件半成品的裙子捧到了刘安面前。 刘安说道:“简单,直接,说事。” “侯爷,我们从萨珊人李德明处得到一些消息,一边连夜赶制,一边前来请示候爷。从他嘴时,我们得到一些消息,所以改了礼服样式。” 那件半成品打开,李继隆看了一眼:“挺好看,这颜色也好,皇家祭天这图案也不错。” 刘安却说道:“老将军有所不知,拜占庭皇族,他们叫东罗马皇族。叫什么不重要,他们还有另一个称呼,叫紫色帽帐下的贵族,代表着极致的尊贵。在三百年前,养蚕技术流传到了那边,他们自己也有丝绸。” “然而,不是有蚕就有好丝绸的。丝绸本质上他们差的还远,为什么是紫色,因为他们的紫色原料来自一种贝壳,染一匹紫色,先不说颜色正不正,成本要三倍黄金。而我们……用的是紫草。颜色正,成本低。” 三位老掌柜懵了,他们费力打听到的消息,刘安竟然全知道,而且知道的还这么详细。 刘安一指那半成品的长裙:“这个准确的说,应该属于东罗马皇族投其所好的产物。我同意了,去办吧。” “谢侯爷。” 刘安又说道:“这世人什么最值钱?” “请侯爷指点。” “想想摘星阁,再想想。去吧。” 施礼后,三位老掌柜出了门,在门外停下脚步,其中一人问:“摘星阁有什么最值钱?” “消息,消息是贵。最初,得到灵州马匹数量大增,以及灵州需要大量布匹的消息之后,许多人借这个机会大挣一笔。所以,消息最值钱。” “没错,那边人紫色为极珍贵,现在又知道他们染紫色成本巨大,这便是值钱的消息。” “是。回去速速派人改款,就算没办法改了,也要增加紫线绣点什么在衣服上,那怕是加个袖口也有必要。” 杭州商盟已经铁了心,这一次要借大食商人之手,狠狠的把刀抡圆了。 三人准备走,只见李府的亲兵队正跑了出来:“侯爷有话传给你们,侯爷说,东罗马人的衣服是一件套筒加披肩,让你们想办法研究古罗马风格,而后东罗马人鞋子非常差,他们除了皇帝之外没有帽子,就这些,去吧。” “谢候爷。” 三人道谢之后很是激动:“鞋子就是新生意,还有帽子。只是古罗马风格从何处研究。” “李德明。” “对,李德明。” 李德明自己的原名都忘记了,他原本是萨珊王国的贵族,他在大宋已经住了二十年,取了汉人的名字。 不过,古罗马历史他懂,而且也懂古希腊历史。 更重要的是,他有野心。 他需要钱,需要军械,需要船。 他需要这些只有一个目标,复兴萨珊王国,干掉大食人。所以,只要是能坑大食人的事,那怕自己没好处也会参与其中。 若是有好处的呢。 三位掌柜回去,直接给了他一个大单。 “李大官人,这事给你标价三分利。” 三……三分……分利!!! 第三八五节 有人热有人冷 三分利! 李德明连同他身边的萨珊人眼睛都亮了,这太丰厚了。 换成现代的说法,这就叫直接给予合同金额百分之三作为提成,这事太厚道了,李德明那红胡子都抖了起来:“没问题,我立即安排人手大量打听能让大伙都发财的路子。” 因为金陵商盟那边的大型舞蹈被刘承珪亲自检查之后,认为还差的远,所以金陵商盟把人手也拉了过来,连夜开始加班,帮助杭州商盟礼服改款。 大宋商人在这黑暗的夜色下成立了一个极秘密的商盟。 能参加这个商盟的只有各大商盟的顶尖大掌柜,这个商盟的名字就叫:紫金币。 其意思不难理解。 挣紫色金币的秘密商盟,就是这么简单。 契约一共只有三份,一份封于某间地下室,用百斤大铁箱装好,然后挂了八把大锁,再装进另一只更大的铁箱后埋在地下。 另一份,就在院子中烧掉,以示上天为证。 最后一份,同样装进了百斤大铁箱,这是准备交给刘安的。 至于刘安看过是烧,还是也埋起来便不是大宋八大商盟操心的事情。 一句话,东罗马好有钱,钱好好挣。 几天后,西京洛阳东南、郑县西南,嵩山。 武后,武帝! 曾经在这里封禅,所以皇帝到这里之后,心情之中只有一种情绪,那就是激动。 那怕忘记穿外袍,头发上都挂着冰茬子,也没有丝毫感觉到冷。 他热。 内心的狂热已经让他忘记一切寒冷。 寇准不热,也不冷。 寇准穿着貂皮大衣,冷眼旁观着一切。 嵩山脚下营帐已经连绵四十里,还有西京、汴梁的各家酒楼在这里摆开帐篷,就是刘安的明月楼都在这里有专门的帐篷区。 汴梁外舶司、开封商行司、西京商行司、八大商盟,四十几个小商盟都将自己的旗立了起来。 禁军没有再加派士兵,来自西京禁军、郑县的厢兵以及郑县的新兵分里外三层将秩序维护的极好,还有专门负责设卡收钱的。 没有通行牌的人,进出这区域都需要交钱。分为外、中、内三区。 内区一次的通行费需要五十文。 通行牌,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办的。 皇帝眼里那看到这些,他只看到正在用干净黄土铺路,作最好休整的民夫们。 到明天清晨,皇帝就要从这条路登山,然后祭天。 突然,一个声音从某个帐篷内传到了寇准的耳朵里,寇准停下脚步细听。 “三万贯,把贡品茶的名字换成我们蜀茶的。” “五万,三万太少了。” “你们闽茶都交不出货了,还要再占,三万三千贯。我们去年的茶饼还有大量在仓库里呢。” “四万,不能再少了。我们身就花了两万贯才挤入名单的。” 寇准听清楚了,绕了个圈走到帐篷正面。 有人想拦。可一看寇准的表情,再看寇准的气度,手伸出一半就悬在半空。 寇准推开帐篷的帘子进去,大大咧咧的往上席一座:“来杯茶,两杯。” “这位贵人,小号这里不卖茶。” “我,寇准。上茶。” 寇准两个字有多牛,两个字出口,门内门外都是一阵鸡飞狗跳。 两杯茶立即给寇准送到手边。 都是玻璃直杯,绿茶的芽茶泡法。 “刘安喜欢的泡法,这喝法还不错。” 寇准品了两杯茶后回味了一下:“这茶,蜀茶不错,为何滞销呢?就本相所知,唐时蜀茶名扬天下,多有诗中提及,蜀茶行销西域,是西域商路上不可少的一样商品。为何滞销?” 蜀地茶商施礼:“回寇相公的话,西域茶饼,因关中、剑阁等地大量种植,所以西域茶饼的生意多被秦观、泾井两路所占据。我蜀地的茶走陆运运过去后,价格上无优势。” 寇准点了点头,眼下西北茶饼的输出量非常的惊人,其来源主要是秦岭以南这一带,还有江北的茶区,也有江南的茶往西北运的但数量不多。 蜀地茶商继续说道:“以前,我们有往西边吐蕃的生意,吐蕃大乱,已经混战了许多年,茶叶需要量大减。近几年来,大理开始种茶,也断了我们往南的生意。顺长江南下,这一路上好茶区如云,所以我们只能寻求外舶一条路。” 茶属于亚热带植物,黄河以北产茶的地方少的可怜,越是往北就肯定越少。 大理的茶就是云南茶,产量上来之后,可以说断了蜀地茶马古道的生意,大理也要挣钱的,大理若茶饼不够的时候来蜀地采购给的价格太低,蜀地茶商宁可不卖,也不甘心贱卖了自己的茶饼。 寇准听完后站了起来:“你们继续,本相只是好奇,所以进来听一听。本官倒有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明州那边需要大量的茶。” 寇准说完就离开了。 他就是来听一个好奇的。 若是蜀地的茶烂在地里,寇准会去找蜀地转运使的麻烦,但不会亲自插手。 出了门,寇准笑了。 寇准已经看透了。这根本就不是祭天,是刘安找了一个机会把摘星阁作的事情扩大化,从日常的小规模的交易变成了年底的一次大规模商行大会。 寇准相信,他若是在内圈商盟的帐篷都走了一圈,肯定可以听到各种各样的谈判。 话说帐篷内。 两位茶商都不怎么相信,明州会需要茶叶。 明州那里虽然不产茶,可他们离杭州近,往南就是闽地,再往运一点,他们有的地方可以买到茶,竟然没有茶。 两人还是决定去打听一下。 结果便是,不但明州需要茶,连杭州都需要茶。 作为天下十大茶叶产地之一的杭州在求购茶叶,这事一点也不好笑。 只能证明,这茶叶的缺口实在太大。 两位茶商去一打听,闽地茶商只是好奇,因为他们的茶叶缺口也不少,现在是属于供不应求的地步,闽地茶商已经开始在占城种茶来弥补产量不足的问题。 蜀地茶商却如同捡到了宝藏。 明州与杭州都需要茶,而且要的不是顶尖好茶,只要中等、下等偏上的茶。 第三八六节 仇人来访 这茶是供应到阿苏山的。 数量巨大无比。 至于好茶。 杭州茶商很狂,天下间最好的茶,若少了我杭州茶谁敢说天下第一。 这条求购是卫浩搞出来的。 卫浩已经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发钱,给倭奴兵发钱,然后再想尽办法让这些倭奴兵把发到的赏钱花掉,所以一切能采购的物资,卫浩都在放量采购。 在倭岛,饼茶最小包装叫麻将茶。 就是麻将这么大一块的茶饼,是用利刃把大茶饼切开的小块。 已经有茶商开模,大量压制一两一坨的坨茶。 寇准呢,又转了一圈之后到了汴梁外舶司、开封商行司在这里的临时驻地,只交待了一句话,让他们在登天大典之后,统计一下所有契约的总数额,不需要公文,寇准只要听一个数字。 这对于寇准来说,就够了。 寇准回到重臣们休息的地方,吕蒙正正在很认真的和礼部尚书张齐贤,还有吏部尚书王旦讨论着祭天之时的礼节顺序。 吕蒙正已经是第四次在强调:“这一次是祭天,必须是祭天。” 吕蒙正很担心皇帝要把这次搞成封禅预演。 时机不到,有时候作了多余的事情肯定是有坏处的,更何况为了接下来农耕之时皇帝亲自耕种,然后再次祭天,告天下免农税。 这便是善举。 或皇帝一心想封禅,这事就要变味。 寇准坐下之后,很冷的来了一句:“自古史书留的只有成败,没有因与事。今天写史,留千百年后,也只有果。” 张齐贤指着寇准:“一派胡言。” 寇准大笑:“那隋史呢?我怎么看不到隋二世之功德,只有罪过呢。若今日我大宋不保,你张齐贤史书会写什么,只会写我大宋败落,礼部尚书不知礼,只知终日饮宴,每日家中要有几十道菜,奢华却不顾民生。” “反之,若宋灭辽。你认为我大宋史官会写辽之德,只会写辽失德,我大宋救天下。你张齐贤的歌功颂德必会长篇留于史书。这便是史,我更喜欢刘安的点评。” 吕蒙正转过头:“他如何评?” “青史就是他醉仙居的小娘子,一把金叶子砸过去,想看她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若不行,只是你金叶子太少。” 吕蒙正很淡定的点了点头:“象他的语气,这小子,嘴毒。” 张齐贤也补了一句:“比王嗣宗的嘴还臭。” 嘴臭的家伙这会正在喷香水呢。 汴梁城,摘星阁的高级迎宾馆,能出的起这里房钱的只有土豪。 耶律隆庆,来自辽国的土豪。 他早就说要来汴梁过年的,可却没想到皇帝带着重臣去祭天,而且已经祭祀并且告慰过宋辽之战的英灵。 耶律隆庆特意去了汴梁城供奉着皇帝祭天文书的道观,也亲自作了祭祀后,留下了八百贯作为香火钱,然后住进了摘星阁的高级迎宾馆。 但! 他不付钱,就要白吃白住。 不服,叫你们安平侯和来我讲。 刘安来了,刘安也从耶律隆庆这里要不到房钱。 耶律隆庆说道:“我用了三个月时间才想明白,你拿我的钱,我的名声,我的信用挣了三千张紫貂皮,这事你竟然没有分利给我,这笔账我们要算一算。”说着话,耶律隆庆把高级贵宾迎提供的高级占城香水给刘安身上喷了点:“恩,这东西不错,给我装一千瓶。” 刘安甩了下袖子将香水的喷雾挡开:“大男人喷什么香,你刚才的话是夸我,还是损我?” “你说呢?” 刘安坐下之后,乐呵呵的说道:“我当你在夸我,换个人你说有可能借你的钱,你的名声在几天时间挣到三千张紫貂皮吗?” 耶律隆庆也没指望从刘安这里要到钱,但他绝对不会给刘安付房钱。 给道观的钱是必须的,因为大宋皇帝也祭祀了战死的契丹人,他理应要有所表示,深受汉文化影响的耶律隆庆讲礼,讲德,讲信。 那怕他处罚犯错的人丝毫也不留情面,那怕他带兵南下只为攻打大宋,并且夺得好处。 但,汉文化让他知礼、知仁、知信、知义。 至少,他对自己身边的人,还不错。 对刘安。 耶律隆庆是双重心思,一边是敬重刘安是个人物,另一边也思考有什么办法弄死刘安。 正如一句古话讲的。 有时候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耶律隆庆了解刘安。同样的,刘安也深入的研究过耶律隆庆这个人。 茶泡上,刘安问:“你来汴梁干什么,听说你们的太后对我大宋出了狠招,这真让我头疼的好几天,也好几天没睡好。” “我们是敌人,当然,也可以成为朋友。”耶律隆庆拿起茶杯闻了一下:“好茶。” “当然,我们是敌人,也确实可以成为朋友。”刘安认同这个说法。 耶律隆庆问:“那么,关于我兄长开出的条件,你怎么想?” “条件?什么条件?” 耶律隆庆愣了一下,又问了一句之后意识到刘安竟然还不知道。 耶律隆庆起身,用纸笔写下了契丹八贤令。 刘安就站在旁边仔细的看着,一个字也不差的读完。 耶律隆庆再问:“你有什么感觉。” 刘安又走回茶桌坐下,耶律隆庆也跟过来坐下,刘安默默的给自己倒上茶后咧开嘴笑了:“被人看重的感觉,心里挺不错的。” “就这样?” “还要怎么样?” “来我大契丹,我给你王爵。” 刘安摇了摇头:“你们契丹人格局太小了,就象是一个村子里两户人打架,你们看到的只是为了一条水渠,或是过线的半分地。太小。我刘安看到的……是太阳照耀之地,不是村里这一条水渠,几分田地。” 耶律隆庆不信:“不,我不信。” “无所谓你信不信,但我要不是宋辽之战的结局,而是这天下大同,我重开了西域商路,只问一句,你辽国曾经兵压西域,草原臣服、西州也称过臣、党项人不说,他们想借宋辽之争自己立国。但,你们有想过重开西域商路了吗?” 耶律隆庆哑口无言。 第三八七节 传承的力量 没错,大契丹依版图,虽然草原上还有大量不服的,可大契丹却是纵横五千里的大国。 但,却从来没有那怕一天,有人想过重现西域商路。 “这是什么,这就是格局。” “你们和我当官之前的大宋一样,眼睛都只在燕云,燕云只是沧海一粟,可为了燕云,宋辽边疆打了二十五年,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有多少有家破人亡,有多少妻子失去了丈夫,有多少儿子失去了父亲。你不会管,因为你只在意你的权势,你的财富。” 耶律隆庆微微的点了点头。 虽然这话听着生气,但刘安说的句句在理,没有半个字胡说。 刘安又说道:“耶律兄,你既然来了汴梁,那么我便让你看一看什么是力量,真正的力量。” “那神秘的,将幽州城头打塌的军械?” “不,那不算什么。真正的力量强大无比,至少我曾经见到过,纵然天崩地裂,纵然山河破碎,他们依然笑傲生死,他们依然寸步不退。英魂不灭,这魂终会再现人间。这不是神鬼之说,这是一种,传承。” 耶律隆庆没听懂:“传承?” “对!就象是火,有一天人得到了火,便有了温暖,便有了熟食。就象是丝,有一天人得到丝,但有衣。就象是书,当书传播开来,人便知礼,人便有了廉耻。火灭了,可终一天还会再次被点燃。这,就是传承。你学汉化,却不知道我中华之传承,我华夏之文明。在我眼中,你契丹骑兵再强,也是蛮夷。为什么,我证明给你看,一个月之内。” 刘安说蛮夷的时候耶律隆庆差一点翻脸,可刘安说一个月内证明。 耶律隆庆平静了下来。 他要看,要看到这份传承是什么。 这种强大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告辞,那一天来临,我要请你同往。”刘安心情有点沉重,起身一抱拳离开。 耶律隆庆自己拿着酒杯。 他在口味刘安说的力量。 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那种力量在刘安心中的地位,强大到不可撼动,强大到可以摧毁一切敌人。 是什么? 刘安说给自己看,耶律隆庆内心很期待。 刘安没回家,而是去了摘星阁前院,找了一个安静的屋子后从袖子里抽了两张纸,一份是正式的公文,刘安可以在紧急的时候调动禁军的。 另一份有寇准的签名,有枢密院正使的大印,内容却是空白的。 这是刘安用计骗到手的东西,寇准并不知道,寇准以为自己签名、用印的都是有内容的,这其中就有一张是空的,就是刘安手里这份。 刘安先找了一个白纸,尝试着写了三遍之后,这才使用了这张纸。 刘安准备写一道,放在几十年前,绝对会被灭头,甚至是灭族的公文。 提起笔,刘安有点后悔,为这道公文浪费了这张纸没必要。 刘安又换回了一张白纸,将一份禁军备战的枢密院正式公文附上,然后写道:大宋的将士们,你们可曾为别人拼过命。这两年,我刘安待你们如何,天灾既将来临,各营随时备战听令,请为我刘安拼一次命,我刘安以性命相报。 写完这份命令,刘安大喊一声:“铁头。” 铁头赶紧进来,刘安将公文往盒子里一装:“送三衙司,然后吩咐他们传阅各营,告诉他们务必让每一个士卒听到。” 什么是力量,什么是最强的。 有人说过,华夏没信仰。 刘安的回答是:错。 华夏有信仰,我们信天信地信先祖,我们更相信,我们身上流的血脉,我们至强。 大宋。 兵为贱。 刘安要的是一只强军,一只敢面对一切的强军,一只内心有信仰的强军。 信送到三衙司,三位主将都没在,他们陪皇帝去祭天了。留下的是副将,几位副将看过之后都是同一样反应。 有一人问:“铁头,你家主君是活腻了吗?” “我家主君好着呢。” “发,往各营发。”既然刘安要求,那就发。 刘安这道公文,放在大宋先帝的时候,脑袋肯定要搬家,连借口都不需要找,这信就够了。 可刘安不但写了,还要求传到各营,并且让每一个士卒听到。 既然刘安你自己都不怕,我们有什么可怕的。 拼命。 对于许多武官来说,这一份要求传阅的公文让他们有点怕。 刘安其实也考虑过如何写,自己可以写为大宋拼命,为皇帝拼命。考虑再三,刘安最终选择这处近似于找死的写法。 刘安这样写原因还真有三个。 其一,朝廷和皇帝对这些士兵怎么样?这事大家心里有数。写为朝廷拼命,估计没几个人愿意,而且这种虚伪的作法也让人反感。 其二,刘安想看一看,自己为大宋的士卒做了这么多事情,他们是否会信任自己。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 在自己这种近乎于谋逆的公文当中,士兵们会如何选择。 事实上,刘安还真的想多了。 正如那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对于许多连写名字都困难的大头兵们,他们的人生简单。 你把我们这些在朝堂那些大人物眼中的贱民当人看,你给我们有肉吃、冬有衣、有炭,你说拼命,拼就是了。 那里有那么多大道理。 或许大宋的低层士兵连一个‘义’字都不会写,可他们却开始集结。 开始按刘安的要求,准备大锅、准备木柱、准备石灰、准备沙袋、准备粮食、准备柴草。 没有响高的口号,只是沉默的行动。 但,低层的武官们识字,会写。 仅仅一天之后,铁头拉了三车的纸片送到了李继隆府上,因为刘安在这里暂时居住。 李继隆很有兴趣的陪刘安一起看这些纸片。 关于什么拼命,什么义不容辞,效死之类的词一个也没有,全是来讨说法的。 李继隆很认真的将纸片看过后分类。 “这是第一百六十五张,西大营甲字七十三团(宋时一个团标准一百人,此时还没有北宋末期吃空饷、喝兵血的情况,所以就算不满编,也不会低于八十五人,少于这个数字校尉会受罚),说你答应他们要换防的,他们抽签抽中的三号签,不问三号在那里,只问什么时候去。” 第三八八节 汴梁地震 李继隆很认真的这一份放在写有三字的小筐内,然后拿笔在正字上多划一笔。继续拿下一份。 “这是第一百六十六张,他们说,三个月前就说让他们去二号签地,可为何迟迟没动静。” “这一张有趣了,是来自秦凤路的厢军在禁军新兵营受训,这个真是有趣。”李继隆站了起来:“我给你念念,这是错字,殴打的殴,不是偶遇的偶。闻,占城二等都教头回乡,营内多有乡亲,留营一日,十人出九人将其偶打,此等弱兵都能当都教头,我等却在此处每日挥棒。” “谁呀!”刘安拿起纸片看了一眼:“白都教头,这么弱,十个人有九个都能痛揍他?” “看,这一营不服吧,这上面还说了,调他们说到三个月受训,第四月就上船,现在都六个月了,还没有排到船期,这来讨说法了。” 刘安气呼呼的将纸片扔回桌上:“这什么白都教头也太菜了。” 远在南海,正坐船前往琼崖执行押战俘收盐工作白海峰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当时确实被打的很惨。 别看他个头大,臂力强。 秦凤、泾井、永兴军路的士兵,只要肉管够,盐不限,饭不限。比他猛的随便一个团也能挑出二十个来。 宋军在北宋末期的时候弱。 那是因为皇帝弱、朝廷弱,加上没有足够的军饷,没有粮草,盐一年一个人都保证不了三斤,而且士兵们的任务不是训练,而是干杂活。 到了高球时期,有这么一句话。 凡私家修造,砖瓦、泥土之类尽出军营。 说白了,军营的里兵变成了苦力,这样的兵那可能有战斗力。 现在不同,刘安让营中的士兵吃饱,而且吃好,还有钱分,这些家伙不会参与日常的劳作,每天的任务就是练,往死里练。 此时,已经慢慢的让宋军的战斗力往巅峰时期恢复。 刘安骂着白海峰,太丢脸。 李继隆呢,乐呵呵的每天看着这此纸片,然后分类,这是一种乐趣,非常大的乐趣。 就这样,又过去了几天。 突然,又一天刘安刚刚准备吃饭,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 一只倒放在桌上,连续叠了三层的细口小瓷瓶倒了,紧接着,桌上一只玻璃杯的水面开始晃动。 刘安放下碗:“铁头,放炮。” 碗口粗的礼花弹,这一枚不求光影,只求响声够大。 一声巨响在天空中炸开。 紧接着,汴梁城城内,四周各大营连续不断的响炮射向天空,这是刘安早就下达过的动员令。 “地动!”李继隆也知道地震的事情,他原本还有些怀疑。 可此时,强烈的晃动开始,他竟然连站都站不稳。 李继隆一把拉住正准备往外走的刘安:“安哥儿,京师地动最可怕的不是房屋,是黄河。” “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刘安已经到了汴梁城北。 耶律隆庆也到了,因为刘安告诉他,会让他看到真正的力量。 汴梁城北就是黄河,虽然已经派人排查过多次,但谁敢说地震不会引发黄河决堤呢。 黄河南北两岸,三十步一个人,每个人都背着几根纸筒响炮,一但发现自己巡查的位置出现决堤,便会立即放炮示警。 地震,刘安路过的村子有房屋倒了,村民们正在自救。 因为地震的强度不算大,所以倒下的都是土房与草房,有伤人但并不重。 突然,一声响炮冲天而起。 刘安与耶律隆庆正并马而行,却见他们三里远一处河堤处有人点起了烟堆,这代表着河堤开始渗水。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河堤开裂,水冲出了河堤。 耶律隆庆读过书,他知道黄河决堤有多可怕,所过之处人畜无生。 这时,一支兵马从北大营快速往这里奔来。 村里的百姓刚刚高喊黄河决堤,他们提着家里贵重的财物准备逃,往南边逃,可南边却来了一支兵马,百姓们吓的围成一团。 百姓们无所适从。 往北是决堤的黄河,死路一条。 往南,是兵。 兵如匪,就算不死家当也没有,一定会有人受伤,也会受到欺辱。 何去何从? 百姓们的眼神之中是绝望。 耶律隆庆呢,准备逃,他相信大宋的士兵不敢动自己。 可刘安呢,却站在那里一动没动。 一柱香之后。 这载入史册的一幕,变是大宋开始改变的时刻。 士兵们拉着车,背着工具狂奔着,他们从百姓的身边跑过,没有人碰百姓一下,也没有人停下脚步。 耶律隆庆是上过战场的人,他不怕战争,但他此时感觉到了恐惧。 因为黄河的水已经到了马蹄下。 他怕,怕死在这里。 可刘安依然没动,骑在马上,一脸冷漠的看着黄河的决堤处。 这一队士兵从刘安身旁奔过,他们没有停留,也没有人向刘安施礼。 这一幕出现,耶律隆庆看到了刘安那冷漠的神情上出现了笑容。 强壮的宋军扛着木桩冲了上去,然后一只又一只沙袋由人背着就往前冲,三十名强壮的士兵在决堤的黄河边硬靠着人力将木桩扎在土里,强大的水流几乎把他们卷走。 可他们,还有战友。 又有六十人身上绑上石头跳进水里,稳往木桩。 再六十人。 一批又一批的宋军靠人力顶了上去,用人墙稳住木桩,然后是碎石袋,沙土袋一个接一个的往水里丢。 原本准备逃走的百姓回村了。 老村长带着青壮上了河堤扛沙袋,妇人们开始支锅熬姜水、熬粥。 这一幕,仅仅只是汴梁城方园二百里的一个缩影。 护河堤、求灾民。 兵如匪这三个字,已经变成了过去式。 刘安依旧在那里一动也没动,耶律隆庆内心百味丛生。 刘安终于开口了。 “耶律兄。” “刘兄。” 刘安伸手往前一指:“这便是我说的力量,虽然只是还没有完全苏醒的力量,但已显雏形。” 耶律隆庆一直在看着,此时他回答道:“我不懂。” 刘安问:“不懂吗?是不懂这力量,还是不懂这力量从何而来。” 就在这时,耶律隆庆突然伸手准备抽刀。 第三八九节 皇帝发檄文讨瞿越 耶律隆庆突然抽刀,这让刘安身边的护卫与耶律隆庆自己的护卫的心都猛的抽了一下。 可耶律隆庆的刀只抽了一半。 “唉!”耶律隆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刘安吓的后背都被汗打湿了,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楚的感觉到耶律要杀自己,而且是不顾一切的要杀自己。 耶律隆庆抬手一抱拳:“失礼了。” “你,你要杀我?”刘安的语气都是颤抖的。 耶律隆庆点了点头:“对,我杀你,以我一条命,还有我使节团所有人的命,换你刘安一条命。这力量,让我胆寒。” 耶律隆庆懂,正因为他懂,所以他才怕,所以他才想要杀刘安。 耶律隆庆又说道:“可我猛然间明白了,这力量已生,杀你未必能解决问题。以前我说过,若战场上相遇,我胜便不会杀你。可现在……”耶律隆庆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拉转马头:“回城。” 刘安吞了一口唾沫,刚才是真正吓到他了。 耶律隆庆转过头说道:“相必你会有许多公务要办,办完后来带上好酒来找我。”说完后,耶律隆庆策马狂奔,他内心非常的压抑。 他感受到了刘安所说的力量,他也能看到这力量的强大。 但他明白,他死了,他的皇兄看不到。 他的母亲,也未必能够理解这种力量的可怕之处。 所以,他和刘安一命换一命,没结果。 耶律隆庆读过书,读过大量的汉文化书籍,他知道黄河若是决堤,以往都是逃,然后等水流缓了,再派人去修。 至于决堤时的死掉的人,毁掉的村庄什么的。 这是天命。 耶律隆庆想到刚才自己内心恐惧想要逃,面对天灾、面对天命,他怕了。 可刘安呢。 那冷漠的眼神,那嘴角的一丝笑容。 连天灾都敢对抗,连天命都不怕的男人,为什么? 这力量,太可怕了。 京师大地震,整个汴梁连同周边二百里在一天半的忙乱之后,开始慢慢的恢复平静,许多村庄开始重新打土墙盖房子。 各县开始组织人力去修受损的河堤。 商人开始重新加固他们的大水车,还有整修工坊用水渠。 完成祭天的皇帝没有急着回汴梁,他正在感受商品贸易交流会的热闹,地震传来的震动他感觉到了。 寇准等重臣们自然也感觉到了。 京师大地震。 皇帝差一点就想回到嵩山山顶去写一篇罪已诏了。 寇准很淡定:“官家,刘安留守京师。” 皇帝依然很紧张,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一次次的看着嵩山的山顶方向。 六百里加急在地震的第二天中午赶到。 “官家,汴梁城加急,是户部一位民司员外郎上报。城内房屋受损千余,城外房屋受损万余,黄河十九处决堤,其余河流共计九十一处河堤受损,两处桥梁受损。田地未损、仓库未损、道路未损、查京师及周边各县,死六人,皆有病弱老者,伤一千八百五十三人,皆轻伤。” 寇准念完自己都惊呆了。 那地震的力量他们在嵩山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连这里县内都有许多人受伤,房屋受损。 可作为地震中心的汴梁,只死了六个人,而且全是病弱老者。 就算当下统计不完整,寇准深信,死亡人数不会超过百人。 皇帝紧紧一握拳头猛的站了起来:“传朕的命令,二祭。朕要诏告天下,朕要写檄文声讨瞿越。下特旨,枢密院征讨瞿越,为我大宋万民讨一个公道,讨一个天理。” 檄文? 有。 不但有,而且有很多,寇准都亲自写过两份呢,言辞一份缓和,一份激烈。 看皇帝这表情,寇准感觉这次的檄文可能言辞会相当的激烈。 这天灾的锅,瞿越还真的背定了。 皇帝怒气冲冲,准备二次祭天,刘安预言的事情成真了,而且这样的天灾汴梁城竟然只死了六个人,所以皇帝准备听刘安的话,派重兵狠狠收拾瞿越。 二次祭天。 这营区的商家们先是有点懵,可很快消息就传出来了。 商人们得到了确定的消息。 因为瞿越自立为天子,有违天道,大宋代天牧民对此等叛逆却不加严惩,官家向上天请罪,并再次祭天,发下檄文要征讨瞿越。 打瞿越? 商人有半于占城的消息可比朝堂之上更多,更细,更隐密。 一份万民书按着血手印当晚给就皇帝送到面前了。 商人们捐钱、捐粮、捐物,支持朝堂讨伐瞿越。 皇帝笑的合不上嘴,头一次自己要作什么,竟然万民支持。 寇准却黑着脸走进了几大商盟的帐篷。 金陵商盟的一位老掌柜一见是寇准,让其他人出去,自己上前递给了寇准一份文书:“寇相公,就算你不高兴,这事我们也作了,老朽今年六十九,多活一天就是上天恩赐的一天。” 这老头,滚刀肉。 寇准扫了一眼文书,脸上的黑气消失:“我不是来问罪,我只想知道真相。现在真相有了,便可。” 寇准翻看文书,上面详细的记录着金陵商盟这次的计划。 他们调用船只,调集货物,连铜钱都准备了满满五船,就是瞿越拿下之后,全面开发瞿越红河三角州的种植、养殖、原料采集业,同时扩大他们的市场份额。 “恩,不错。”寇准将那文书还了回去。 “谢寇相公,我们金陵商盟这次投入的并不多,因为我们在筑紫北港的开发投了巨资。这一次巴蜀商盟听闻连嫁妆钱都拿出来了,保守估计他们最少也准备了五千万贯,势要将巴蜀商盟所有的压仓货全部出手,同时占据瞿越至少三成的市场。” 寇准放声大笑。 寇准也读史,他不记得那朝那代一听到要打仗,商人们如此兴奋,如此激动。 连嫁妆钱都拿出来了。 这真是拼命。 激动,为什么不激动。 一个完全空白的市场,一个拥有近百万消费人群、廉价劳力、无数原料、丰美田地的地盘,谁给一个不让人激动的理由。 杭州商盟偷偷吃下去多少? 第三九零节 筑紫岛宋军第一营 杭州商盟嘴边还流着油呢。 巴蜀商盟通过各种手段已经打听到了,就是后入场的徽州商盟都挣足了钱。 那仅仅只是一个倭人的筑紫岛。 这里可是瞿越,一个祸害了大宋南部边境几十年的国,无论地域、人口、财富都是筑紫岛的几十倍。 皇帝不睡觉了,看过了重臣们写的檄文之后,一遍遍的改进着自己的祭天文书,还有对瞿越的檄文。 寇准陪着八大商盟,八个滚刀肉级别的老掌柜喝了半个晚上的茶。 离开之前,当着八大商盟的面下了一道命令。 那什么瞿越王子,从迎宾苑可以赶出来,扔进大牢了。 这便是朝廷的态度,将使节扔进牢里,代表着宣战。而且是不死不休的那一种宣战。 这消息传回汴梁。 刚刚完成了救灾任务的士兵们还没有恢复身体的疲惫,征讨瞿越的消息传回来,士兵们忘记了疲惫,纷纷打开军械仓库,把刀磨利了,把铠甲的皮绳紧紧,将给箭支涂上油,然后开始大规模订购鞋子。 终于,等了这么久,要打仗了。 打仗,事实上大宋的战争自从刘安穿越后手握实权的那天开始,就没有停止过。 倭筑紫岛。 在南筑紫岛有一处高大的堡垒,这里叫萨摩城,也就是后世的鹿儿岛。 作为倭岛的南大门,这里有着天然的良港,以及一处无风无浪的海湾,有无数的船长都上报过卫浩,这里与华亭新码头是一条直线,直东直西。换成现在的话说就是,在同一个纬度上。 这里的渔业发达,不过却对于船长们来说,明州外海的渔已经很多了。 但,这里有一支不愿意听话的力量存在,让卫浩很不舒服。 七天,攻打了五次,只有一次攻进了堡垒。 卫浩的脸上表情很差,张环的脸色更是不好,那怕是倭兵攻城,那怕打的是阿苏家的旗号,但丢的却是他们的脸。 宋军主力从阿苏山来到了这里。 作为此时这天下守城、攻城战最厉害的军团,宋禁军主力当仁不让的第一,辽人、西州兵都让到了一旁。 宋军五千精锐攻城,值得观战。 同时也让倭兵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强军。 随着太阳跳出地面,阳光洒向大地,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传到了围攻萨摩堡垒倭兵,还有守军的耳朵里。 曾经有人说,同一装备之下,那一个时代的军队最强。 几乎所有人都承认,秦军最强。 为什么? 因为秦军的制度造就了秦军之强。 倭岛宋军执行的就是秦军的奖励标准,一切以军功论,而且军规极为严厉,训练量比起以前的大宋禁军高至少五倍,已经接近了各位将军亲兵的训练量的八成左右。 三千步兵,手持刀盾,身披铁甲。 黑色的甲,大红色的衣裤,还有大红色的披风。 这不是刘安的陌刀兵,而是驻阿苏山的筑紫军第一营。 迎着阳光,迈着整齐的脚步,左手持圆盾,右手将长刀斜刺于地面,军阵之中军旗招展。宋军的第一步前进就如重锤那样敲打在倭兵的心中。 举着阿苏山军旗的倭兵呆呆的看着平均身高六尺三寸,铁塔巨人一样的宋军,在他们心中,这就是神明的军团,强大,不可战胜。 倭兵之中强壮的士兵披上宋军的铁甲,连一次四百步障碍跑都无法完成,能跑过一半的人都可以被称为倭兵之中的优秀者。 对了萨摩堡垒的守军而言,他们只是看到那移动的钢铁巨人。 还有那一把把长度有他们一半身高,宽有四寸的方刀。 张环冷着脸问带队的军官:“要投石吗?” “不用。”带队的武官手中令旗向前一挥,身边的亲兵帮他系紧铠甲,扶着他上马。 三千人攻打一座堡垒,不需要投石车,也没有使用秘密带来的虎蹲。 一座堡垒罢了。 虽然有三层依山而建,可太小,高度远远比不上大宋的城墙。 面对如蝗的箭雨,宋军三千人马依然不紧不慢,依照着鼓点的节奏一步一步的走向萨摩堡垒,那箭雨射在新版步人甲之上只能听到丁丁当当之声,完全不影响宋军前进的节奏。 “哇……”一个在城墙的上倭兵眼看着宋军已经走到二十步之内,吓的扔掉弓箭就逃。 宋军终于停止了,就站在堡垒二十步之内。 几十名士兵出列。 开山斧、破山锤。 能用这种重武器的都是身高七尺的强壮汉子,在吃不饱的岁月里,他们是军队的麻烦,可现在,在每餐有肉,饭管够的日子,他们是军中的宝。 开山斧,三斧劈开第一层的大门。 破石锤,砸的门框的石头往下掉。 倭筑紫岛宋军第一营全营出动,出战只有一个先锋团,其余人只是列队站在堡垒外二十步站着。就这一百人,一路杀进去,杀开了堡垒的三层大门。 带队的百将提着萨摩堡垒城主的脑袋走了出来。 至于残敌不是他们的任务,这是阿苏家所属倭兵的活。 撤退。 宋军撤退回营,西州兵回营,契丹兵回营,只留下五百党项兵负责监督倭兵清除残敌,以及清理战利品,修复堡垒以供驻军。 在回去的路上,乙室划对张环说:“你的兵马似乎比以前厉害了。” “是吗?”张环自己并没有太深的感觉。 乙室划想了想后说道:“确实是强了,而且强了很多。以前的宋军没有这么强烈的压迫感,我在前线能够感受到,那堡垒的倭兵未战就败,在气势上他们不是输了,而是产生了恐惧感,一但有这种感觉,仗就不用再打,胜负已分。” 穿着那套华丽竹片甲的卫浩接过话题。 “是变强了。” “就是强了,我能感觉到。”乙室划非常相信自己的感觉,他和宋军打了十几年,他最有发言权。 卫浩说道:“以前的军规是,遇敌退守,不得出战。每个月每个兵只有半斤盐、六十五斤粗粮。现在不一样,规矩变了,粮食也多了。” “在理。”乙室划能感受到宋军的变化。 第三九一节 宴无好宴 宋军现在的军规已经变了,斩一首有赏、斩五首军饷进一阶,依次递增。 有许多能砍能杀的士兵现在最难受的不是没钱花,而是要识字,八品正武官开始有一个额外的要求,就是识字,越往上升识字的要求就越高。 不要求你能写文章,但总能看懂文章吧。 再说伙食。 一个月六十五斤粗粮,听起来不少,反而会有人感觉很多。 现代人一个人一个月可能连三十斤粮都吃不完,因为副食的差别。 原先的宋军几乎没有副食,吃饭全靠粮。 现在的宋军,依然还是六十五斤粮,只是由粗粮改为粮,粗粮细粮混合,有大米,有麦,有高粱,有小米。副食增加量是巨大的,仅腌鱼、海鱼干这两项,每年黄河以北各地军队的总需求量就高达千万担。 这些还不算沿海的。 每年猪、羊的消耗也是百万头计算的。 象萝卜这类的菜,已经没办法计算了。 真定府的军方菜窑挖了上千个,每年的存储量高达千万担,不但够军中所需,还能卖一点给百姓挣点小钱。 再说汴梁。 汴梁城地震的事情有所解决,有官员开始整理地震救灾事宜,总结方案。 这一套救灾的方案本就是王旦等人之前就研究好的,只是增加了由官方派军队救援这一项。 因为刘安的地震预言准了,所以正式的公文开始发放各州府,特别是刘安预测的另外六个州府,要求作好预防以及救灾的准备工作。 这事按理说应该结束了才对。 可汴梁城更加忙碌了,码头上的船变的更多,几个大营从早到晚都在训练与整理军备。 摘星阁里,药材的求购量开始加倍,一加数倍。 刘安也忙完了手里的活,来到摘星阁贵宾馆。 耶律隆庆也摆下了小宴,备下好茶。 刘安刚进门还没有坐下,耶律隆庆起身给刘安倒满了一杯酒,刘安看这个酒杯,咧嘴一笑:“这酒里,你下毒了没?” “下了,你敢喝吗?” “应该没有,有时候想动刀子就是一瞬间的冲动,一般情况下这冲动过去了,人内心平静了,就不会再有第二次。到了咱们这身份,冲动会有,但有时候思前想后的,人自然就会变的想利益更多些。” 耶律隆庆点了点头:“在理。” “有事?” “有。” “先吃饭,吃一半再说事,我是真饿了。我怕你说了什么事我连饭都吃不下。”刘安说完,耶律隆庆也没接话,拿起筷子就开始吃。 当真是桌上的饭菜少了一半之后耶律隆庆才开口:“汴梁城内几乎连小孩子都知道你们要攻打瞿越了。” 刘安一拍脑袋:“这事,也不知道是那个多嘴的传出来的。” “别装,别胡扯,没意思。” “行,不装,你说。” 耶律隆庆身体往后微微一靠,双手抱胸,盯着刘安看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后这才开口:“我研究过你,有人说,你是商户出身,无利不起早。这话看似在理,但还不够。我倒是认为,瞿越必有巨大的价值,而不是简单的利。” “没错,瞿越确实是一处战略要地。那里非常重要。” 这是实话,耶律隆庆听得出来。 耶律隆庆又说道:“我大契丹陪你一起打瞿越。” “为何?” 刘安不明白,耶律隆庆为什么要参与这事,宋辽有盟约,只是不战之盟,绝对没有攻守同盟的关系。 “为什么,因为我们大契丹正在没落,又被你困住,不求变,十年可能没什么明显的危害,可二十年就未必,五十年怕是自身难保。” 刘安没接话,也没抬头,自顾自的继续吃。 耶律隆庆也没指望刘安立即就有什么反应,刘安听进去多少他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道:“新年,女真进贡,臣服我大契丹。我们大契丹从地图上看,是宋国的三倍以上国土,但实际呢。” 耶律隆庆停下了:“你说,我听。” 刘安摇了摇头:“我不说。” “一定要讲,你讲我送你三十张黄金貂皮。” 这个让人有点心动。 刘安放下了筷子:“往北是一片冰原,往东是大海,你们不擅长在水里活动,往西很有趣,说是草原臣服于你们,但实际上五大部落就算最亲近你们的都带着野心,只是实力不够,或是没机会下黑手。往南,就是我们大宋。” “没错。” 耶律隆庆在幽州之战后,深入的反思了。为什么会败。 总结到最后他发现,大宋若是弱兵,他们可以大胜。但大宋一但拼命,契丹的军事制度就有问题了。 拿大同之战来说,辽军战损才不到两成就开始出现溃散,而宋军有一支负责截断截断要道的部队,战损超过五成还在死守。 以士气论。 辽军的士气起来的快,可一但攻击遇到阻力,士气就开始迅速下降。 宋军包围辽军,辽军为冲出去正准备拼命,宋军一喊放下武器便发粮食,不杀不伤。当时一半的辽军都把武器扔了。 战死没抚恤,受伤没有医疗。 就是这原因让辽军打不硬仗,所以才有大同之败,所以才有自己被俘。 耶律隆庆想改变。 他刚刚尝试了一下按宋军的办法发军饷、发军械、发军服,受伤有医药、战死有抚恤。结果预算一出来,耶律隆庆有心无力。 没钱。 宋军改制,越来越强。 辽军却还不如以前,贵族们太贪婪,低层的士兵怨恨越来越重,长期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耶律隆庆想求变。 刘安这时说道:“你真有黄金貂皮。” “有,但非常少。” “黄金貂是紫貂的一个变种,族群稀少而且就我所知,从你们辽国的中京往北一千里之地都未必有,怎么也要到两千里之外,极寒冰原上才有,你怎么搞到的。派人去了。” 耶律隆庆一边暗叹刘安懂的确实多,一边回答:“十年前,我派了五百人往北,只回来了三十七个人。” “有没有见到纯白的熊,还有在阳光下发着蓝光的雪狐?” 第三九二节 我们已经打完了 耶律隆庆愣住了,这两种东西虽然他的人没见到,可却有听闻,再往北确实有,只是再北便是人力不可及之地。 耶律隆庆没回答刘安这个问题,只说道:“我大契丹和你们一起攻打瞿越。” 刘安摇了摇头:“你们打不了,理由有三。” “讲。” “一,我们是敌人,早晚会分一个生死。所以,让你们占便宜的事我肯定不会干。但这次,这个理由是占份量最少的一个。第二个理由是,你们契丹人直接去瞿越,会因为水土不服半数以上生病。第三……嘿嘿。” “你笑的让我讨厌。” 刘安才不怕威胁呢,继续说道:“第三是,瞿越的王城,南北两座大城都已经被攻占,瞿越王逃到山林里,瞿越半数土地已经在我们宋军控制之下,你可以见一见瞿越来的王子,他是逃到这里的。” “那何,现在才正式公布要攻打瞿越?” “很简单,地震这种事情需要有一个背锅的人,瞿越敢自称天子,这是对上天的不敬,我大宋没管就有错,所以上天责罚。” 耶律隆庆突然感觉自己的人生观被颠覆。 刘安这家伙连天都敢骗。 难道说,刘安对上苍都没有敬畏吗? 看到耶律隆庆脸色大变,刘安认为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我要解释一下,我不敢对上苍不敬,但地震这事与上苍无关,就象下雨、大风这种事情一样,是正常的天象,只是天下人并不知道,所以这不是给上天的说的,而是借了一下上天的名义给万民讲的。为的,就是求一个安心。” 说完后,刘安擦嘴起身:“饭也吃了,酒也喝了。改天我坐东,还有公务,告辞。” 耶律隆庆没留,也没起身相送。 这一次他南下到汴梁过年,一来是看看宋国的变化,二来想试探一下刘安有没有可能去辽国。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还想试探一下刘安的低限。 他想求变,让契丹改变。 若不变,只能慢慢的变弱,宋会越来越强,那便危险了。 打仗? 正如李继隆所说,宋军在两年之内不可能有大规模的作战,同样辽国也不行,一场大战的消耗是巨大的,没几年时间缓不过来。 刘安准备去李继隆府,铁头为刘安挑车帘的时候低声说道:“主君,回府,府内有人送来重要的物件,不知道是什么,从倭筑紫岛来的,有信,密信。信中只有三个字,在箱内。” “回。” 一只巨大的木箱就放在刘安的安平侯爵府正厅内。 木箱没有上锁,因为根本就没有盖子,是整个钉死了的。仅是打开这木箱,铁头带着人用了半个时辰,谁也不敢暴力拆解。 信确实是在木箱内。 看着那天然银树,刘安心说:卫浩啊卫浩,你现在把这东西弄出来,我那里有钱去开采,就算有钱,也没有人力去开采。 更麻烦的是,这银山太大,大到藏不住。 小规模开采意义不大,挖那点银子还不如多造两条船去卖麻布挣的多。 大规模开采有意义。 但倭人肯定会出兵,这要打就是恶战。 怎么办呢? 刘安站在木箱前发呆,这不是鸡肋,这是沙漠里的一堆金砖。 捡金砖后,也不知道沙漠还有多大,前面有没有水,增加的负重很可能让人走不出沙漠,会累死。 不捡,这是实实在在的金子。 刘安想了好一会,转身对铁头说:“铁头,你亲自去李府,请李将军过来,只让他一人过来。然后派可靠的人往嵩山去,看寇公什么时候能回来。” “是。” 铁头去请李继隆的时候刘安这才看信。 信中的内容是卫浩、张环、乙室划对倭岛现在各种情况的汇报。 刘安很认真的看完,对于筑紫岛现在的情况,刘安何止是满意,完全就是惊喜了。 刘安可以感觉到,为了挖银子,卫浩当真是超水平发挥,把筑紫岛中部、北部已经完全控制在手,并且训练了大量的倭兵。 很快,李继隆到。 李继隆发现刘安竟然出来迎接自己,这事有古怪。 无论从年龄、家族关系等一切,刘安是必须要迎接李继隆的,刘安没有事先在门口等自己,肯定有什么事绊住了。 安平侯爵府,冷清的很。 除了每过几日过来打扫一下院落的人之外,这里最近没人住。 路上的雪只是简单的扫出一条人走的路之外,其余地方的雪都没有清扫过。 李继隆走到安平侯爵府正厅,看到刘安盘膝坐在一块木板上,面前放着一只巨大的木箱。 当李继隆走近一看,也是大吃一惊。然后李继隆拿着烛台走进木箱内仔细再看看之后,就在刘安身旁也盘膝坐下。 一老一少盯着木箱发呆,长时间发呆。 刘安想的是,银矿挖还是不挖。 李继隆想的是,这种东西可以被称为祥瑞,祥瑞是好事,但此时却是坏事。 若是官家知道出了祥瑞,谁知道官家能闹出什么古怪来。 别是头脑发热,真的打算去封禅。 就这么,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了,李继隆转头对刘安说:“安哥儿,不行就把这东西融了吧,虽然有点可惜。” 刘安猛的一转头:“李将军,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继隆完全没意识到,刚才自己思考用了多长时间,开口回答道:“刚来。” “融了?” “对,融了。虽然这东西是个宝,可留下是个祸害。”李继隆很严肃的说着。 刘安摇了摇头。 李继隆问:“不舍得?” “不是,我是说这种东西估计还有,而且比这个还大,甚至更漂亮的。不就是一颗天地生成的银树嘛。我在意的不是这东西,是更大的。” “还,还有更大的一颗银树,那呢?”李继隆给吓了一跳。 刘安心说若不赶紧把话说清楚,老将军必是心脏承受不住。刘安说道:“有一座巨大的银矿,大小估计每年挖出来的矿石炼两千石银子能挖两百万,这东西只是他们在银矿随便捡了一块送回来给我看看。” “挖呀,还等?” 第三九三节 这矿必须挖 李继隆听说有银矿,认为立即就应该开始挖。 “不是,这个事……”刘安这才开始慢慢的从头到尾详细的讲。 李继隆听的很认真。 他对倭岛的事情知道一些,但有些细节他没问过。 非常认真的听完刘安讲的一切之后,李继隆问刘安:“你前几天讲过那个草根什么的,那故事你再讲一次。” “草根,啊,对。”刘安想起来是,是郁金香球茎。 刘安又讲了一次,李继隆说道:“那什么草根都能卖几百倍的价,要我说,你也不用太心黑,什么银山卖个十倍,百倍的价便行。” 刘安摇了摇头:“这有点坑人。” 李继隆说道:“卖给辽人,让他们去挖,咱们只要现银。” 刘安听完后苦笑着:“我的李伯伯,辽人不会提炼银子,咱们的工匠最高可以从八石银矿石中提取七两银子,成本大约是五钱左右。辽人八石银矿石中连三两都炼不出来,他们的矿石要连着炼三次才有八两,这成本就要三两银子,所以他们都不敢炼第三次。” 李继隆换了一个姿势:“你这脑袋有时候灵光,有时候笨。” “啊……。”刘安张了张嘴,没接话。 李继隆说道:“我说是辽人,不是辽国。你不是喜欢卖份子嘛,就卖这银矿山的份子,先是让咱宋人买走,然后再让辽人买了去。这就是你讲的那草根的段子。” 厉害。 李继隆已经举一反三,开始研究期货了。 刘安点点头。 李继隆继续说道:“然后辽人有份子,他们肯定愿意自己挖。你说了,那边一但开始挖就会打仗,辽人还怕打仗?让他们去打。水路在你手中,港口、码头、海面上是谁了算。那地方吃粮、吃肉靠的是谁?” 刘安懂了。 “这意思是,先从辽人那里搞一大笔钱,然后再忽悠辽人去挖银矿,他们不会提炼所以我买银矿石。接下来他们和倭国打仗,我控制着他们后勤、军械、粮草、医药供给。然后再把这银矿变成一个商号,让活下来的辽人变成我们的人。” 李继隆回味了一下刘安的话。 他原本想的就是搞点钱,再困住辽军一部分兵马,替刘安消弱一下倭王的兵力。 再控制后勤挣点钱。 最后,坑死这些辽兵。 可一听刘安的说法,似乎挺有意思。 李继隆哈哈一笑:“这不是挺聪明的嘛,这点小事比起你打幽州,一点也不算坑人。” 好象可以搞。 刘安其实并不认为期货是一个好东西,至少放在大宋这个时代,搞不好会亡国的。 股市也绝对不是好东西。 资本的力量很容易会失控,一但失控这力量比洪水可怕多了。 “我想想吧。”刘安并没有立即给出答案。 刘安确实在纠结。 那银山不小,要挖的话动静实在太大了,别说这个时代信息闭塞,可那银山一但开挖,刘安相信这天下无人不知。 金铜矿区第一个字是金,可所有人都知道,那里重点在铜。 可银山不同。 那就是银子,挖出来一块算一块的银子。 一斤银子名义上折十六贯钱,但依大宋最实际的银与铜钱兑换,实为一两银子约可兑换一千二百五十枚铜钱。 大宋没有人真正拿银子作为货币的。 银豆子,就是一钱或是两钱的重量,金叶子,就是薄薄一小片金子,方便夹在书里,一片就是一钱,而还有一种叫金瓜子,就是西瓜子的样子,四粒一钱重。 这些,都是贵族方便带在身上应急用的,兑换一般凭感觉,不是标准货币。 再说不是合法货币,可金银对于普通人来讲,那就是实实在在的钱。 话说嵩山脚下。 这里已经有人开始在嵩山以北圈地,嵩山县请示过寇准,寇准批复允许卖地,但毕竟严格按照官府的规划来。 圈地的多是大商,他们选的地方原本是荒地。距离嵩山四十多里,距离西京也就是洛阳不到六十里,这里当地人叫两河滩,就是伊水与洛河交汇的地方。 河水从这里交汇,然后流入黄河。 这里买地的主力是两京商人,他们打算打造西京工坊圈。 皇帝呢。 住在这里就没打算走,他要等到二月二进行最大规模的一次祭天。 反正现在已经快到元月中旬了,回去汴梁再跑过来,路上就要十二天,不如留下等。 皇帝也没打算去西京,就待着嵩山脚下,抽空还在祭天区域之外上的山林转转,似乎是在感受上天的存在。 刘安派人快马送来的信交到了寇准与李沆手中。 寇准捧着信:“李公,此事你看如何回复?” 李沆没回答,伸手指了指山的方向。 寇准明白了,这事要去问皇帝,谁也不能作主。先不说银矿,就是那巨大的天然银树,这就是祥瑞,这种事情谁敢瞒。 以李沆对皇帝的了解。 北方打仗,打死打活,丢了一个城,战损上万人马这种公文,你拖上一年汇报只要找个借口,皇帝也不会说什么。 可祥瑞,你敢拖一天,皇帝就能各种找你麻烦。 寇准问:“李公,此物出自倭岛。” 李沆反问:“东西现在不是在汴梁嘛,倭是汉时受封的,这谁敢不报。” 寇准点了点头:“也对。” 事实上,说倭是汉时册封这话有点牵强,因为唐时倭王数次想入侵中土的,早就不承认什么宗主,而且连日落天子的话都敢写出来。 可皇帝不这么想。 只要是祥瑞,他能找个法的给自己脸上帖,为此发兵打仗都有可能。 别说皇帝不喜欢打仗,这种事情,皇帝不在乎挑起战争。 寇准去找皇帝了。 皇帝这会就在嵩山山里,就在一处山泉旁看着小桥流水,心情好的不得了。 寇准到。 “官家。” “寇公啊,可是有政务。寻常政事你作主便是了。对了,京师地动之事,刘安办的好,你看着以朕的名义给一干人等一个嘉奖。” 寇准点头称是,然后说道:“官家,有一事臣不得不报。” 皇帝转过头,表情也多少认真了那么一点点。 第三九四节 赶紧把祥瑞给朕送来 寇准说道:“官家,刘安的属下送来一物,一株天地间自然生成的银树,信中说树高约一丈,重达千斤。为天生地造之物,臣以为……” 寇准还没说完了,皇帝的心就激动了:“祥瑞。” 寇准心中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是,祥瑞。” 皇帝激动的站了起来:“叫他送过来,立即派重兵守护送过来,朕要在二月二祭天之时,以此物向上苍献礼。” 寇准还能说什么,将早就写好的信双手捧着皇帝。 皇帝只是扫一眼,立即吩咐身边的禁军将领立即派人六百里加急给刘安送过去。 寇准早就想到了,皇帝肯定要求刘安把祥瑞送过来,祭天之后再抬回汴梁。 信送出,寇准才继续说道:“官家,此事还有一些需要斟酌之处。” “讲来,讲来。”皇帝这会心情大好。 “官家,此物是在倭岛发现的,刘安派人在倭岛勘查发现一座银山,据负责勘查的人给刘安的数据是,每年挖出来的银矿石炼银二十万斤纯银,可以挖一百五十年。其外,还有金、铜、铅、锌无数。” 寇准在讲这个话的时候把刘安的信改了。 刘安的信中是,刘安估计这银山的规模,寇准改为是负责勘查的人推算给刘安报的数据。万一这数据是对的,刘安有功。万一这数据不对,刘安甩锅。 皇帝侧过头看了寇准一眼,冷声问道:“倭筑紫岛之事寇公可知?” “臣知晓。” “那里有多少禁军?多少厢军?” 寇准回答:“原本没有禁军,有老军三千,杂兵三千。得官家特许之后,挑选精锐设筑紫岛禁军第一营。此外,有党项助战三千人马、西州助战五千人马、辽军约一万战俘。” 皇帝再问:“朕若吩咐调十万禁军,交由国舅负责,此银山可否安稳。” “臣以为,此事当从长计议,如此规模的一座银山对于整个朝堂的财政有影响,对于天下的钱币有影响,甚至于对宋辽关系也有影响。” 寇准考虑的长远。 眼下大宋拥有的银子数量他知道,突然这么巨大的银矿石以及银产量,作为贵金属,对于整个大宋的货币肯定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这影响有多大,需要怎么调整等等问题,都是需要考虑的。 这还有,这么大的银矿是瞒不住的,辽人知道了会不会眼红,会不会引发新的冲突,新的战争等等,也是需要在战略层面上去考虑的。 可皇帝不听。 皇帝一摆手:“政务的事情,朕相信寇公可能办得好,这银矿必须挖。朕就问一句话,这银矿可为我大宋一年带来多少财富,增加多少税收?” 寇准来之前已经想过了,银矿初期有挖出来的银子一年有五万斤就不错了。 五万斤纯银真的用来换钱,也就是一百万贯的钱。加上其余的矿产收入,再加一百万贯。 但账不是这么算的。 这个产量价值是巨大的,一年能为大宋增加的税收就不止两百万贯,能为大宋增加的财富可以达到一千万贯。 寇准这一年来,计算财富的方式也有了变化。 税收是一块,国民生产总值这个名词他未必懂,但他却懂为整个大宋增加的财富值。 价值二百万贯的贵金属输入大宋,这是实实在在的增加。 财富值是在这个基础上产生的商品流通、消费等一切而产生的附加值。 那个挖铜不怎么挣钱的金铜矿朝堂上有眼光的臣子都清楚的知道,那是宝藏,更何况眼下的巨大银山呢。 皇帝不听那么多过程,也不听解释。 很直接的就问能增加多少财富,能增加多少税收。 寇准只好回答:“年保守估计,头一年可增加一千万贯财富,二百万贯税收。” 皇帝站起来背着手:“朕的意思是,让国舅出山去办这事,十万禁军的调兵兵符交给刘安,头一年增加两千万贯的财富,三百万贯的税收。其余的,你们看着办吧。” 此时寇准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怼! 寇准有资格,也有实力可以硬怼皇帝,逼着皇帝收回这条圣令。 第二个选择就是依皇帝的吩咐去办。 寇准在斟酌。 怼的好处只有一个,这银山延迟一年至两年开挖,但这事瞒不住,官方不挖就会有许多人偷偷去挖,这不好。 所以寇准思考之后施礼:“臣领命。” “替朕告诉刘安,发现金山银山什么的,不要手下留情,也别等着,给朕挖出来。” “是。臣领命。” 皇帝有钱,可越有钱越爱财。 因为皇帝发现,钱可以办许多事,有钱可以为所欲为。 灵州能买回来。 幽州呢,一颗辽军的人头才五贯钱,西州兵、沙州兵、六谷兵、还有党项兵,就为五贯钱玩命的作战。皇帝心说我只要存够一亿贯,能把整个辽国买过来。 眼下,寇准等人的免农税新法既然实施,并非是见农田就免税,而是按人丁减免,再加上士贯纳粮。 皇帝算过了,一年少收二千万贯的税,就能让自己受万世敬仰。 所以,有钱真好。想办法搞钱,有足够的钱,辽国不是问题,封禅不是问题,自己流芳万古,成为万古一帝也不是问题。 大宋最高权力机构叫中枢。 就是中书门下与枢密院的合称,一个管政一个管军。再加上财三司管钱,这就是大宋最高的权力机构了。 向敏中现掌财三司、吕蒙正是中书、寇准是枢密正使。 这三人便是大宋权力最大的三个人。 此时,这三人都在嵩山脚下。 三人坐在一起把银山的事摊开了给六位尚书讲了,还有御使台赵昌言,加上李沆一共十一个人,也就是说,大宋文官最高官职与权力的十个人,都在这里。 留守汴梁的有枢密副使,有参知政事。 可权最大的,就是刘安了。 这也是寇准的安排,将来可以给刘安记一笔大功,官家祭天的时候,刘安留守京师,有功。 银山。 向敏中眼睛都直了。 王旦这位高冷的,赵昌言这位耿直的都有挑起战事的心思出现。 张齐贤突然说了一句:“以我浪兄弟的算法,这怕是一天就能挖出来一千多斤银子,换成羊汤能能喝好几十年。” 第三九五节 授十万禁军 张齐贤把银子换算到每天的产量,然后才折合成羊汤。 这话一出口,所有重臣都愣住了。 李沆突然一拍桌子,张齐贤给吓了一跳,这么严肃的时刻自己讲羊汤是不是有点过份了,可是,这种天气,这种心情,此时一碗羊汤绝对是最有必要的。 李沆慢吞吞的说道:“佑哥儿在河间的时候曾经用驴肉火烧来计算码头每日税收,当时我还有些好奇,现在我知道了,这事的出处了。” 张齐贤赶紧解释:“这事与我无关。” “恩,是与你无关。”李沆把这口锅扔在刘浪头上。 堂堂大宋绝对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用炊饼、驴肉火烧来计算税收,这事太过丢人。 李沆花了很多心思也没把赵佑这毛病改掉,这让他很生气。 吕蒙正在旁打断这话:“还是说银山吧,一天挖出来的银子在初其不超过两千斤,两千斤银子对于某个商人来说这是巨资,可对于国库来说不算什么。官家要求十万禁军,这人数有点多。” 寇准说道:“授权给刘安,看他派多少人去。十万兵马给他,就要有十万兵马应有的收入,一年五千万贯都不算多,所以银山那边一年二百万贯,他是养活不了十万兵马的,其余的怎么用,让他报备。” 在座的没几个懂兵的,银山需要多少兵马也没有人说的清。 赵昌言说道:“李老将军不宜远征,而且京师需要有他坐镇。” 李沆点了点头:“挂个名吧,毕竟是官家提出的。” “正是这样。” 李沆又说道:“幽州之战我就在前线,我观军中可用战将还是有的,让李将军点名,点上谁就谁去,这事不难办。” “那就这么办了。” 几个商量后,立即写正式的公文,然后是代皇帝发圣旨,中枢两院下授权,以及虎符。 再说汴梁。 刘安早上刚接到寇准的信,还有皇帝的批红,要求自己把祥瑞派人送到嵩山去。 刘安还能怎么样,派人送呗。 下午的时候,刘安就见到了圣旨、两份授权、四份公文、十二只虎符加三十六只令牌。 一只虎符调一军,一军万人。一只令牌是一营人马的出战授权。 然后是出征元帅临时虎符,以及一只驻银山最高武官的枢密院授权全权军政的虎符还有相关的一份公文。 疯了,这是疯了。 刘安看着这一次性派了一百骑,六百里加急送来的东西,脑袋里第一反应是。 皇帝疯了。 区区一座银山,十万禁军的调动权。 “安哥儿,怎么看?”李继隆手上拿着一只小茶壶,站在一旁一脸笑意的看着刘安。 刘安抬头看了看房梁,摇了摇头:“作臣子的自然是听令行事,那怕是……错误的命令。” 错误的能听吗? 不能。 错误的当死谏,这才是作臣子的本份。 刘安这将错就错的态度,只代表着他不想放手这十万禁军的兵权。 要知道,这可是十万禁军。 大宋真正的精锐。 李继隆问:“银山,须多少人能守住,需要什么水准之将?” 刘安想了想后说道:“现在的筑紫岛第一营就可以守住,甚至于能灭了周边的领主,就算倭王大举派兵来攻,就凭倭人那点战斗力,我一百门火炮架在要道,他们来多少死多少。至少将……” 刘安突然笑了:“若是可以把人分开几份来用,高琼将军切个左手就够了。” 李继隆听这话便明了那边的敌军力量。 刘安有个好习惯,从来没有轻视过任何敌人,能让刘安将其不放在眼里的,便没什么威胁。 刘安不怕有原因。 那里是纯山地,易守难攻。 而且自己控制了海面,倭王的军队只能从陆上攻打。 一百门火炮的力量,可以压制一切想从狭窄山路攻过来的敌人。 但,李继隆却不这么想。李继隆说道:“不要使用火炮,此为镇国利器,留存足够的火炮以应付辽国,小小倭人不值当,弓弩就够了,最多四门以备急用,一百门不合适。至于守将,我有一人推荐。” “谁?” “右金吾卫上将军,赵保忠为大宋征战多年,现在家养病。他的养病的李沆那老匹夫不同,李沆的病只要医药得当还有救,他是伤,活不了多久。” 刘安问:“他儿子?” “他儿子不成,领军冲锋可以,但作守将不行,有勇无谋。他的长女婿韩守英可用,在咱们幽州之战时,他守城池有章法,擅守者必是沉稳之人。可升迁调用。” 李继隆亲自推荐的人,刘安相信一位百战老将的眼光。 刘安当场写了调令,命令韩守英立即回汴梁述职,听用。 有兵符在手,有圣旨在手,有枢密院、中书的授权在手,刘安调一个城池的守将是权力范围之内,除了调边境重镇守军的将军须再次上报,其余的不用。 刘安盖上印之后,李继隆又说道:“再写一份,责令石保吉留心银山安危,若有需要他紧急调兵支援,这样可保万无一失。” 刘安问:“石二叔必会插手银山的事,因为他职高权重。” “那就这样写,让韩守英向石保吉每月汇报,石保吉来保银山不失。调用民夫什么的,让石保吉从高丽调用。银山的粮食、其余用度你打算怎么办?” “让商人们去解决吧。占城有粮食,商人手里有一切物资,怎么换我倒是没想好,在那里炼银才是让我头疼的,就在矿区炼成本是最低的,北筑紫就有煤矿,虽然不大但够用,而且北高丽有大量的优质煤矿。” “地图。” 李继隆问刘安要倭岛地图。刘安自然是有的。 刘安的地图不完整,这是张环派人探路之后画出来的地图,只有整个倭岛的一半,从伊之予二名岛再往东就没有了,因为那边就已经到了倭王所在倭国中心位置。 李继隆很认真的看过地图后问刘安:“水师那边,你认为有多大把握控制这里。” 李继隆的手拍下去的位置就是倭京湾。 第三九六节 代表正义的男人 刘安耸了耸肩膀:“若不登陆,以水战的力量来算,没有咱们大宋的允许,他一片木头都别想到水里去,只要下令开战,水师可以毁了他们水面上的一切,也包括海边三里范围的内一切。” 李继隆想到了,潘惟熙在瞿越之战时用过了三艘炮舰。 有这三艘船在,那么大海之上除上苍之威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能称为敌人。 “好,下令你岳父把炮舰立即还回来,送到明州休整。若倭人敢攻击银山,就派炮舰过去。” 刘安低声说道:“炮舰出动,花钱是很多了,能否调些人马。一但开战,那海湾有条河逆流而上就能到倭京,而且炮火的力量我估计带上新式重炮可以打到对方城墙下,调三万精锐灭了倭京。” “灭倭京?”李继隆让刘安这疯狂的想法吓了一跳。 刘安却很严肃:“倭京,直接利益一亿贯。间接利益十亿贯。但需要调动不低于八万禁军精锐,这是死磕,不是弄死倭王,就是咱们的军队困在泥潭里。” “有把握?” 刘安点点头:“现在的倭国是一个很奇特的时代,他们实施的是庄园制。这个很有趣,在筑紫岛攻打的时候我已经派人研究过了。小的庄园主将自己的土地献给大人物,受献者一般都是国都大贵族,他们被奉为本家。” “恩。”李继隆点了点头,虽然这奇怪的国度有别于大宋,但他还是能够理解的。 刘安继续说道:“本家与领家之间在这个时代有一个非常不正常的现象,虽然有主从关系,但武装力量却没有严格的主从关系,无论是本家、领家,有时候只是名义上的领主,有一类人开始慢慢的掌握实权。” 李继隆问:“那一类人?” “本家派到领家的庄官。” “啊,哈,哈哈。”李继隆大笑:“确实不正常,所以你的意思是,倭王除了王城自有的那点兵力,想调兵勤王并不容易。” “是,一个仆人拥有了庄园的律法、吏任、钱货、兵马的权力之后,他们会变的贪婪,不甘心永远的当仆人,他们想当领主。这样的力量占据了整个倭国的六成,或许更多。” 刘安不是胡说,在历史上这个时期是倭国从原始庄园向庄园领主制变化的一个过程,因为没有外敌入侵,所以这个变化之中除了争地盘内乱,没有毁灭性的事件发生,在一百多年后,形成了封领式,也就是知行国的制度。 刘安继续说道:“不仅如此,他们有些大贵族野心勃勃,他们正在图谋摄关制,就是大贵族摄政,从一百五十年前,藤原氏开始不断的送女入宫,以一代又一代外祖父的身份成为总摄庶政。” 李继隆听到这里一脸的嘲笑:“他们长久不了。” “是,他们确实没长久,因为这种权力让藤原氏家族快速的变的腐朽与堕落,为满足奢华的生活,官员是用来卖的,不是考核而来。” “然后呢?”李继隆来了兴趣。 刘安继续讲:“我大宋还没有立国的时候,就是七十年前,倭岛发生了两次大乱,源氏、平氏崛起。除了倭京之外,两族控制了不少地盘,也让许多原本的仆人成为领主被倭王承认,筑紫岛,若他们早早可以齐心,我三千兵马作不了什么。” 李继隆放声大笑:“有趣,太有趣了。三千兵马只要军械、物资供应得当,攻灭倭岛都用不了十年。你要八万精锐,是想以雷霆之势让倭王都连只老鼠都逃不掉才对,你图谋的是倭王都大贵族的家产。” 刘安摇了摇头:“李将军你说错了。” “不可能。”李继隆自认非常了解刘安,所以这次肯定不会猜错。 刘安说道:“我大宋受命于天,倭受我大汉册封,汉授倭王奴印为证,倭为汉奴,亦为宋奴。倭民万千百姓生活在疾苦之中,民皆为奴。上天不忍,降天旨于大宋。我大宋拯救倭万民于水火,斩恶除暴……” 李继隆差一点笑喷了,摆着手:“你这小子,接下来肯定要说,为富不仁,为官极恶,依律当斩,抄家问罪。” “不,不,是把倭贵族搜刮的民脂民膏没收后,还财富于倭万民。当然,是还给感谢我大宋来拯救他们的这些民,不是那些不听话的民。” 李继隆突然变的很严肃:“你的意思是,我们兴义兵,为维持义、仁、德、礼而惩罚极恶。” “然也。” “很好,这事就这么办了,八万精锐,我亲自领军,灭……灭恶扬善,以彰显天道昭昭,除恶务尽,凡附恶之人重则斩,轻则发派矿区。” “对,对。”刘安猛点头。 李继隆依旧一脸的严肃,他没有笑刘安,而是很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 作为有操守的大宋,处罚那些鱼肉百姓的恶官确实是正义的,而倭民皆为奴这件事情,足可见倭王与倭贵族的不仁。 这样的人,可以去死。 但,眼下依然不是打仗的时机。 好不容易攒了一点军械,不能就这么立即拉出来用掉,仓库空了很可怕,辽人还需要时刻防备着。 更何况,银山还没有开始挖呢。 等倭人先来攻击银山之后,才有理由、有借口出兵。 刘安说的是当檄文用的,李继隆说的借口要针对大宋朝堂的,你没有一点理由就派重兵远征倭王都,这事朝堂之上的谏官能喷的你怀疑人生。 看着李继隆一脸严肃的盯着倭岛地图,刘安开始自我怀疑。 刘安的怀疑是,李继隆是真的要扬善,还是和自己开玩笑呢。 刘安打算试探一下。 “李将军,这里有大金矿,很大。” 倭岛历史上最有名的三个金矿之一,鹿儿岛金矿。 此时的刘安并不知道卫浩连驻倭禁军第一营都派出去了,就是为了打萨摩堡垒。 当然,卫浩也并不知道那里有金矿。 李继隆听完后微微摇了摇头:“倭受汉册封,传承与隋唐,在我大宋也多有学习。但贵族却只知鱼肉百姓,倭民皆为奴。不好,不好,不好。” 李继隆连说了三个不好。 第三九七节 真真假假传的很快 刘安听李继隆连说了三个不好之后便明白了,李继隆是真正的心怀正义,要灭倭以除恶扬善。 至于自己,刘安突然间认为自己也崇高了许多,自己也是好人。 当天,刘安凭借圣旨、枢密院、中书给予的权力,下达了一条军令,军令从出了李继隆府门开始,仅半个时辰,整个汴梁的军人几乎全知道了。 汴梁禁军六大营,其中包括新兵营、厢军调用训练营,甚至是城卫都知道了这道军令。 刘安手上再次掌握了大元帅兵符。 同时,刘安受命调十万禁军作战,其任务,保护一座超级银山。 十万禁军来保护的一座银山有多大? 汴梁的茶楼在军令下发一个时辰后热闹了起来。 有位六十多岁,拥有子爵封号的老副将一只手拿着笔,一只手捧着茶碗站在茶楼那面白墙前。 “守护一座银山,老朽不知这银山有多大,但老朽从军多年,十万兵马负责驻守,那么这驻军需要多大地方,这个老朽知道,在座的怕是许多人也知道。” “一营三千兵马,加上杂、辅、役、劳。步兵需要两千亩这么大一块地方驻军,若加上操兵校场的话,便需要三千亩。” 平均一人一亩地。 有人就问了:“一人一亩地,要这么大吗?” “这是常备驻军的营盘,最少三道防线,拒马为第一道、陷坑为第二道、营墙才是第三道。除此之外,这之间还有巡逻以及方便快速奔跑的轻驰道。再说营内,三千人吃喝,仓库要有,存水的水池,存水的木桶,还要引活水入营……” 老校尉就这么算着。 骑兵需要的营盘更大,十万禁军拉开了驻守,这里需要一个县这么大的地盘。 那么银山有多大呢? 紧接着,一条小道消息不知道从何处传出来,据说是来自嵩山,有个商人无意中听到的。 据说是,寇相公派人去找银匠查问,最大的炉一天可以炼多少银。 大宋最大的银炉,一炉可以装二十石银矿石,用灰吹法三天一个大循环,平均一天可以炼七炉,依大宋原先许多银矿的出银率,八石矿出七两银来计算,那么一天约在七斤半的纯银。 而寇相公派人问的是,三百只炉大概什么时候能造出来。 那么,商人的推算就是,炉不可能满负荷使用,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清洗,就要整修。只有每天出银至少十五石,否则根本不需要三百只炉。 这个数字是错误的。 因为刘安给的推算是一年约千石,也就是差不多五十吨的产量。 可张齐贤用羊汤胡扯了一把,寇准脑袋给张齐贤搞乱了,认为一天就可以产一千多斤银,也就是十石,把这个数据再翻了三倍。 而寇准派出去的人想的是,这炉运到海外,万一损坏了没有办法及时修理怎么办,所以加一倍的量备足,万一有损坏的还有其他的炉可以用。 所以加一倍,再取整。 这就是三百只炉。 按这样算下来,日产量从商人嘴里传出来的就是,每天至少十五石,一年就是四千多石。 事实上,那银山在巅峰时期,一年就也就二千多石的产量。 而且这还是在有了蒸汽机之后,才达到的产量。 纯靠人力,三十七吨便是巅峰,折下来就是七百石左右。 其余的铜、铅、锌不算。 可民间却不这么看。 特别是刘安调一千禁军精锐护卫那天然银树去嵩山,被无数百姓围观之后。 仅仅三天时间,汴梁城内连负责清扫路面的下等杂工都知道了,大宋发现了一处超大规模的银山,但那不在大宋境内,禁军调十万准备前往驻守。 有人根据朝廷开出的预采购清单推算了。 毛线、毛毡代表那个地点比较冷,占城那里很热。而后,海船的造船量无限量扩大化,仅明州就要增加两个大型船坞,证明要出海。 杭州、金陵、徽州商盟的人提出,极有可能在倭岛。 因为高丽若发现超大规模银矿,根本不需要驻军,只要倭岛需要。 同时,朝廷已经开始定制炼银用的大炉,五百只。 有银子,有无数的银子。 原本在嵩山借祭天想作点大生意的商号留下的二掌柜,大掌柜纷纷赶往汴梁。 一夜之间,汴梁的客栈日租都涨了五成。 李继隆府,正门、偏门、侧门、后门,连围墙一圈都站满了人,这些人从天亮开始出现,一直到日落才离开。 他们要见刘安。 刘安披着雪白的一件纯色貂皮大衣站在雪地里,面前是一株梅。 “你心情挺好。” 李继隆挺喜这种热闹,商人们的热情代表着这银山有挖的价值。 刘安回头看了李继隆一眼,又转头看向梅花:“李将军,我一首咏梅的诗被你给吓回去了。” “梅可赏,门外的人却不可不管。” “我是没想好。” 李继隆反问:“还需要想,不挖等着别人去挖吗?” 刘安转过身:“李将军,原本咱们考虑的是想骗辽人过去,可官家的意思把这银山当为大宋私产了。这计划没有变化快。还有,就我所知,咱们国库虽然还有不少钱,但今年免农税,钱要留着不能动用。大规模开发银山前期投入至少是五百万贯起。” 听完刘安的话,李继隆伸出一只手:“五百万贯,最多就是五百万两银子,你说一年能挖一千石的话,这就是一百六十万两,三个就能回本。” “账不是这么算的,这只是银,还有附加的产业价值,五百万贯最多半年就能回本。因为那里还有铜、铅、锌。不算木料,不算商贸,只说矿产的价值,一年也能回本。” “那还不赶紧去挖。” 刘安继续摇头:“就算回本,一年的利润也不够高,我想挣一把快钱。” “你随意,想怎么样都行,官家已经有授权给你。” 刘安点了点头,对站在远处的铁头吩咐道:“去通告一下,一个时辰后,摘星阁正堂。” “是!” 摘星阁正堂在汴梁还有一个私底下的名称,叫大宋总商盟。 第三九八节 突然上门的买卖 摘星阁正堂既然私下被称为大宋总商盟。那么,这里的规矩不用刘安去制订。 谁有资格进正堂,谁在正堂坐什么位置,天下大商早有论调,一切有古礼,有规矩可询。 一个时辰后,刘安穿着很正式的侯爵标准套装来到了摘星阁正堂。 有资格进正堂的大商大掌柜、长老们在各自的位置上已经落座,见刘安进来,起身相迎是礼节。 正当刘安准备回礼的时候,正堂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摘星阁虽然只是一处商地,却也不是谁敢胡来的。 不说这里是刘安的地盘,只是大商们在汴梁城的脸面,开封府来人也会先客气的递上名帖,就是来抓人也一样,没有强冲的。 但来人,还是推开门自己进来了。 耶律隆庆。 放在十年前,耶律隆庆在大宋敢推大宋皇宫的正门,朝堂之上还没几个敢骂他的。 因为辽国势大,兵强。 耶律隆庆现在不敢强推大宋皇宫的正门了,但推开摘星阁正堂的门,他依然是有底气的。 更何况,他强住摘星阁最贵的院子也没交钱。 耶律隆庆到,身穿的是辽国亲王服。 耶律隆庆倒是很礼貌的一抱拳:“刘兄,我直话直话,就一句话,说完就走。” 刘安回了一礼:“耶律兄请讲。” “我要那座银山,你开价吧。” 耶律隆庆的霸气依在,对大宋的余威依在,他进来让许多年龄大的掌柜都感觉到紧张。 刘安面带微笑:“一座银山罢了,何必耶律兄如此在意。” 耶律隆庆想了想,而后说道:“这是一个名正言顺教训倭人,并且为我大契丹先祖报仇的机会。一座银山,本王并不在意,但同倭人开战,本王很在意。” 刘安听的有点懵,起身走向耶律隆庆:“耶律兄,你们契丹人与倭人没仇吧。” “有。” “没听说过。” “有。”耶律隆庆非常的肯定:“那一年,我大契丹先祖追随大将军赴高丽对倭作战,我大契丹战死一万多勇士。” 刘安自认,自己读过史,可怎么就把耶律隆庆说的这一段能和历史对上。 耶律隆庆继续说道:“我大契丹先祖,授予左金吾卫大将军,娶永乐公主,封松漠郡王。” 刘安无语了。 要说这一段还真的。 只不过封他们是不是大宋皇帝,是李隆基。 耶律隆庆又来了一句:“我不是和你争论,谁才是中原正统,但那银山是在倭岛吧。” “在。” “我要了,你开价吧。” 刘安反问:“你们没有精炼银的技术。” “银矿石换钱,一切矿石都可以换钱。你们来炼,我要就是一个对倭开战的借口。不给,我就找借口和你开战。” 马马屁。 耶律隆庆这次逼的有点紧,刘安脑袋已经转不过来了。 那怕知道耶律隆庆的开战纯粹口头威胁,刘安也不能完全无视,因为他不怕,不代表朝堂上那些废物们不怕。 纵然三相不怕,也熬不过那么多胆小怕事的文官一起施压。 刘安向前一步盯着耶律隆庆,刘安心说既然你狮子大开口,那么我也来一个漫天要价。 只见刘安一字一句的说道:“行,一山换一山。” “那座山?” “长白山!” 瞬间,整个摘星阁正堂安静如寂灭,大掌柜们连呼吸都停止了。 辽国从长白山一年能得到多少利益,多少税收呢? 答案是负值。 这一点刘安不知道,在刘安心中,那就是一座宝山,财富值远远高于一个银山,那里是天然的药材宝库,更是植物学活字典。 更何况,南坡是人参种植纯妙地点。 但,为什么是负值呢? 因为,长白山西半边是渤海国遗民的势力,动乱不断。长白山以东是女真人的势力,女真人给辽国进贡是被辽人打的有点虚弱,并不代表真正的臣服。 每年军费消耗让辽国头疼。 而且那里的药材资源收益也没有落在辽国国库,各种野路子药材商人把钱挣了。他们想尽办法各种逃税,这其中就有渤海、女真、宋人的联合商团。 除此之外,还有高丽人。 高丽人念念不忘杀回北方,重占长白山。 若不是打不过辽人,高丽人早在几十年前就杀回北方了,这些年来,高丽人往北攻击了多少次。 长白山,对于辽国来说财政收入是负值。 再说战略价值。 比起燕云而言,长白山的战略价值也是负值。 耶律隆庆盯着刘安看了好一会,慢吞吞的开口问道:“你想吞并高丽?” “不是想,是已经在吞并了。高丽的贵族死了多少,我想耶律兄可以派人去调查,以前这是秘密,现在可以去数人头了。” 长白山最大的价值就是,占据了可以当作防御屏障。 “不合算,长白山有数百里,那银山肯定没有这么大。”耶律隆庆摇了摇头。 刘安又补了一刀:“倭京州主岛,我切一半给你。同时提供两座金矿、两座铜矿区的位置,同时提供平价布匹每年一百船。” “平价物资每年一百船,是物资,不能只是布。” “不行,你若要一百船丝,我那搞,不行。” “那就定数,我要布、麻、鞋、铁制工具……” 半个时辰后。 “一山换半岛。” 一份汉文契约,一式六份很快就写好了。一份刘安留存,一份耶律隆庆留存。而后两份交宋辽官方存档。最后两份,耶律隆庆要求大宋皇帝祭天的时候使用一份,以上苍作证,这交易的成立。 而刘安也提出同样的要求,也要辽帝祭天使用一份。 这么一份换地的契约很快完成,两只骑队飞奔着离开汴梁城,一个往辽中京而去,一个往嵩山而去。 刘安与耶律隆庆在院中摆开香案,一来是公开念一次给上天听,二来是喝一杯庆祝契约成立。 正堂门外,一个年轻的商家子弟低声问:“太公,我怎么听不明白。那山也不是我们大宋的。” “有何不明白,一山换一山,公平交易,童叟无欺。”老掌柜心说,银山的利益听起来很大,可长白山那里他们熟悉,那宝山辽国竟然放弃不要,真是傻的很。老掌柜内心已经计算过自己商号一年在长白山的收益了。 第三九九节 一山换一山 老掌柜已经有点小兴奋。 不说别的,仅药材一项,一年就是几十万贯的纯利。 年轻人继续问:“太公,我是不明白,倭岛的银山并非我大宋土地。而长白山我听闻是属于女真人与渤海国的,渤海国原本是辽的属国,却不是自有土地。” 年轻人的话说的很清楚。 刘安这位大宋的侯爷,耶律隆庆这位辽国的王爷,两个人拿不属于他们的土地在作了交换,而且还这么正式的要在祭天仪式上念出来。 这合适吗? 年轻人一句话把所有人点醒了。 对呀。 长白山只是名义上辽国的土地,但并非辽国实际控制下的土地,倭岛银山也不是大宋实际控制的银山。 然后呢…… 他们就这么作了交易。 而且还祭天了。 严格来讲,长白山至少还是名义上辽国的。可倭银山连名义都算不上,刘安就这么拿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去交换了长白山。 这事,合理吗? 那边,刘安与耶律隆庆念完了宋辽之间的契约,然后共饮了一杯酒,也完成了两人间的契约。 耶律隆庆大笑:“那,什么时间开始去接管银山呢。” “我修书一封,三十天内调百艘大船,同时挖掘工具装足一足,以及粮食再一百船,同时修建码头的海上工具船五艘,就在我大宋武清军驻地,接你的人马登船,我建议,先调三千兵马银山周边要道。” “恩,银山地图我要一份。” “没问题,先固守银山,挖到足够多的银子之后,挣了钱再增加兵马去占金矿,一口吃不了一个胖子,一步一步稳进是上上策。若倭王大举出兵,我会调派重兵攻打倭国,以保障兄可以稳守银山。但,出兵军费,要用银矿石来结算,我要的不多,八万兵马攻打,依战况,我最多要八百万石矿石,最少八十万石矿石。” “好,一言为定。” 八百万石的矿石,依八石矿石出七两银来计算。也就是七百万两银子,这个价格耶律隆庆认为不贵。更何况,最低只是七十万两银子。 刘安给的价是实诚的价位。 刘安想的是,耶律隆庆这疯子要的不是银山,而是借机会跳出来在倭岛开辟地盘。 所以这家伙一定会象疯狗一样的咬死倭人。 而倭人也是疯狗。 当这两只疯狗互咬的时候,大举开战之时,就是自己千艘战舰突袭倭京之日。 耶律隆庆想的是,倭筑紫岛已经被刘安占了,但倭岛还有地盘,虽然辽军水师力量几乎等于零,可运输船这种还是可以慢慢的学习的。 宋辽在眼下不会轻易开战,刘安在倭得了巨利,证明倭是有利的。 借刘安的水师力量自己控制了倭岛,那么就等同于有了一块大契丹的飞地,对于大契丹现在不断衰弱的国力而言,如一针强心剂,可让大契丹再次强盛起来。 同时,反复无常的女真人,每天想着造反的渤海人,让刘安去应付吧。 耶律隆庆带着一份成功的喜悦往回走,准备写信回去组织人马去开发倭岛银山。 刘安却站在香案旁,语气很冷的来了一句:“各家的大掌柜,回去立个新规矩,就长白山开发写个章程,去吧。” “是,候爷。”各大掌柜赶紧施礼。 刘安就在香案上提笔写了一条军令,调杨延昭带所部兵马北上,禁军三万兵马随后便到,着令杨延昭驻守东丹东城。 东丹东城原本是渤海国王城东边的一座小城,其三分之二都是山。 刘安与耶律隆庆约定的长白山,不是广义的长白山脉,仅指长白一段山脉,东丹东城就是长白山西边的山脉尽头的小城,驻守这里代表着宣告主权。 而往东,刘安要的多了一点点,一直到到海边。 用现代的地图来讲就是,通化县以西大约三十里的地方开始,直线往北二百里,辉南城依然属于辽国,但辉南城这个位置开始直接往东。 这就么一个方块形的山脉区域,则是耶律隆庆卖给刘安的长白山。 刘安唯一要求增加的两块地方,一就是图门江口,完整的图门江口。就在江口这里往北多占了三十里。 二就是高丽与辽国一处混乱之地,后世的丹东港。 耶律隆庆答应了,同时提出要求,这处港口若收税,辽国要占一半的税收权。辽军可以退后五十里,将完整的港口区域交给刘安。 这块方形的区域,还有三分之一依理是属于高丽王国的。 更不说,现在加上辽国借给大宋的丹东港这块百里区域,原本就是边界不清,事实上大半属于高丽的丹东港口。 可签订契约的刘安与耶律隆庆两人,谁都没提高丽王国什么事,就这么直接把契约签订了。 刘安没想那么多,回去睡觉。 和耶律隆庆别说是谈判,就是说话刘安都感觉脑壳子疼,这家伙太精明,而且很阴险,不带着十分的小心很容易就会上当。 次日,刘安请李继隆关大门,闭门谢客,刘安换了衣服从后门偷偷离开,他有大事要办。 汴梁的大商,还有各地组成的正规的,不正规的,官方备案的,或是私下联手的所谓商盟、商邦、商团等等,开始在各大酒楼、茶楼包场商谈。 从前几天讨论的银山开发设想,今日已经换成了长白山发财大计。 再说那份契约,六百里加急,从汴梁到嵩山只有三百里,昨天夜里就已经送到了吕蒙正手中。 所以大清早,皇帝又准备去嵩山感受与上苍最接近的位置,却被吕蒙正拦下。 “有事?”皇帝今天心情非常好,穿不是龙袍,而是一套麻衣,内穿棉衣,他准备去亲自修剪一下嵩山某个瀑布旁的树林,以示自己对上苍之诚。 吕蒙正说道:“官家,有事,而且是大事。这事别说臣不敢作主,就是我等都不敢私下讨论,所以请官家主持,此事要议一议,很重要。” 皇帝有点紧张,立即问道:“可有那里又有地动、或是洪水?” “没有。” 没天灾! 皇帝再问:“可是瞿越那边有意外,可有危及我大宋驻军与商团?” 吕蒙正回答:“回官家的话,没有。” 第四零零节 不道德之事 皇帝立即第三问:“辽人要打仗?” 吕蒙正一点也不急,慢吞吞的说道:“也没有,天下太平,边疆安宁,西番派来的献礼使节团先派遣的人已经到了京兆,使团会在半个月内正式出发。党项人献礼的人已经到了,瞿越王子已经被押入大牢,各州府也很好。” 皇帝差一点就骂出口了。 天下太平,四海无危,边疆安宁,你给我说有大事,什么事有我亲自给上苍修剪一下祭天地的树林更重要,有什么比我向上天展示敬意更重要。 吕蒙正依然一本正经:“官家,请移步。” “你……辛苦了,同往。”皇帝压着火气,心说一会没大事,我……心里悄悄骂你。 依礼,吕蒙正对于这种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先让其余两相亲自查阅,而不是自己来讲。因为讲肯定会带有自己的想法,这是不合规矩的,所以要让寇准与向敏中看原件。 寇准只扫了一眼,向敏中倒是仔细在看。 张齐贤看寇准只扫了一眼便不看了,很是好奇的过来一起看。 看到一半,张齐贤笑了:“安平侯这个不要脸的境界又高了好几层,佩服、佩服、佩服。我看,枢密院与中书给的授权,送去的时候太及时候,若没这个授权,他还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要脸??? 皇帝也好奇了,刘安什么时候有这个名声,这可是坏名声。 刘安这么好一个孩子,怎么会不要脸。 皇帝立即问:“何事?” 吕蒙正不想说话,他的想法和张齐贤一样,刘安的无耻又升级了,寇准不想说,因为他若开口肯定叫好,这种事情他喜欢。 向敏中看没有说话,只好自己来讲。 作为一个非常实诚,非常本份的好官,向敏中思考片刻后组织了语言。 “官家,事情是这样的,倭本是一国,自唐时倭便与我中原为邻邦的关系。所以,倭岛之土地自然是倭之国土。然而,安平侯刘安却将倭本岛自出云以西,折算价格卖给了辽国。我大宋在这块土地上,一无驻军、二无衙门、三无人口,甚至连地图都没有。” 向敏中说到这里,皇帝一头雾水。 出云在那里,倭本岛是什么地方,自己没听说过啊。 向敏中继续在讲:“然,安平侯就把这一块完全不属于我大宋的地方,以相同面积折算,换取了辽国东丹东城以及辉南城,然后往东直线切开到海边的山脉。而且安平侯以枢密院授权下,已经调驻守北方的杨延昭将军北上,接管东丹东城,并且调两万禁军北上驻守。” 这地方皇帝懂。 皇帝站了起来:“你说的是长白山,就是高丽北边那座山,也是书中记载出人参的地方?” “对,正是。” 皇帝又问了:“那出云在何处?” “臣,不知。”向敏中也确实不知道,倭岛的地理对于大宋的重臣而言,几乎接近于零。 寇准站了出来:“臣知道。” “何处?” “出云在倭岛银山以东可能几十里,或许百里的地方,这地名刘安提及过,说是风景极好。这份契约,说起来就是刘安把不属于大宋的倭岛银山,以及银山周边可能几百里的土地和辽国交换了长白山。” 皇帝听完很严肃的点了点头。 吕蒙正上前,准备说几句。他认为刘安这事办的不地道,抢占银山是一回事,这个可以找借口,找理由。 最重要是,完全可以以倭人作为代理人,大宋只是在背后。 这事,不算入侵,也不算大宋欺负倭人。 但,直接拿倭人的土地去换辽国的土地,这事就等同于把大宋摆到了明面上。将那块遮羞布直接就撕了。 想筑紫岛,现在一直是说倭阿苏家与筑紫岛内各领主之间的战争。最多就是大宋商人帮助了阿苏家。 可拿倭本岛直接卖了,这事真的不占理。 史书上这一笔,就是大宋的污名。 吕蒙正还没开口,皇帝突然说道:“这事确实很严重,寇公你上次说那个银山能挖出多少银子来?” 看皇帝问话,吕蒙正没开口,他不好打断皇帝的话。 寇准回答:“预测,一年挖两千石,可以挖一百年至一百五十年,或许更多。其创造的财富,一百五十年可以达到十数亿贯。” 皇帝点了点头:“那没事了,长白山怎么管理你们议吧,朕去嵩山修剪树林。”皇帝说完就要走,吕蒙正赶紧去拦:“官家,你刚才说了这事很严重。我大宋无礼占据倭地,又将倭地变卖,此事有损我大宋声名。” 皇帝反问:“毁约?” “这!”吕蒙正没办法接话了。 毁约不可能。 先不说辽人会翻脸,就算辽人不翻脸,这长白山的价值区区一个银山也有资格来比。 辽人不懂,可不代表大宋重臣们不懂。 长白山就是天然的药材宝库,不说人参、何首乌、天麻、灵芝这些极珍贵的药材,就是普通药材仅大宋御医院记载的就有上百种。 除此之外,长白山是天然的皮货产地。 长白山的药材、皮货、木材每年的价值,不用细算,在场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笔账,最保守估计,一年带给国库至少一千万贯纯收入。 这远比去挖银子来钱更多。 把这一切都扔开不提,这么大一块土地,谁舍得放弃。 皇帝摆了摆手:“既然不能毁约,还是商议后续之事吧,依朕看,这笔买卖作的好,朕虽然不懂兵,可得了长白山,辽国是不是以后不会轻易对我大宋动兵了。或辽军南下,我大宋在长白山有兵马,辽人应该会紧张吧。” 没错,战略价值上,东丹东城确实有巨大的战略价值。 更何况,还有一座卡在辽国与高丽之间的良港,以及这良港到长白山通行权。 “卿等,辛苦了。”皇帝这次没给吕蒙正拦自己的机会,快走几步到门口提起修树的大剪刀就赶紧离开。 皇帝心说,你们老糊涂了,这点破事也来烦朕。 连我这个不精通算学,不懂兵的皇帝都知道,长白山比那什么银山更有价值,你们还要讨论,真傻。 第四零一节 能不能改史 看着皇帝离开。 屋内的重臣们都在想同一个事,那就是皇帝眼下连朝政都懒得管了,心中怕只有一件事会关心。 祭天之后就是封禅。 皇帝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封禅了。 看到皇帝上了马车往嵩山去,张齐贤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你们这些老东西,不信可以派人回去看,刘安肯定正在自己写史呢。” 张齐贤猜对了一半。 刘安不会自己写史,却正在忽悠史官。 史官很强硬,拿着裁纸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古有太史家,今有……” “停,停。”刘安退后两步坐在地上:“别来这一套,我就问你一句话,玄武门之变是不是真实的历史,你确定史官记录的是绝对真实的,没渗水?” “这……”史官复姓南史,也是有名望的人。 他说的太史家,就是四兄弟是史官,被连砍了三个兄弟,刀架在老四脖子上,老四依然强硬要记录历史真相。 这便是史官的榜样。 南史公虽然让刘安给噎住,但很快冷静了下来:“温大雅所注起居注,依然留下了事实。你就算逼我写了假史,也会有人记录真史。” 刘安摆了摆手:“不,不,不对。我刘安就不在乎史书怎么写,反正青史留芳和遗臭万年没区别,都是一千年后有人知道。你可以写我刘安如何坏,比如三岁抢别的小孩子糖果,四岁给夫人门口扔泥巴,我不在乎。” 南史公不明白了:“那你何苦来找我。” “我就一句话,要么我背锅,这事你把咱朝廷摘出来保一个清白。要么按我说的,我们应万千倭民之请求,除恶政,还倭民自由身。你想,倭民皆为奴,整个倭岛除了贵族与打手、狗腿子之外,就没有一个平的,全是奴隶,这多可恶。” “当真?” “不信,随我去倭岛,你自己去问倭人。看看倭人以前是不是奴,问一问,自咱们大宋的人杀了筑紫岛的贵族之后,普通的倭民是不是生活更快乐了。你亲自去看,亲自去问。” 刘安的话让南史公多少有点动摇,刘安这么自信,那肯定不是胡说。 南史公又问:“不对,你以他人之地作交易换取长白山,此事在史书必记录,你诈取以及豪夺。” “没问题,可以这么写。但你要把用词斟酌一下,我刘安只是一个臣子,这事最终还是让咱朝廷背锅。按我的意思,这事你可以写的详细一点,要么你先等一等,给我三个月时间,我把放在阿苏山的倭民万民书给你取来。” “真有?”南史公表示怀疑。 不对,南史公回过神了,高丽所谓的万民书经他调查,不能说是假的,但隐藏的秘密是巨大的。 倭岛,刘安有可能派人去现写,别说一万人按手印,就是十万刘安也能找到。 又不对。 刘安能让十万倭民按手印,那么这不就证明刘安说的是真的,是倭民请求除恶政,还他们自由。 不对,不对,又不对。 刘安杀了倭贵族,控制了倭民,所以倭民才会听他的话写万民书。 一个死结的问题,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 绕死。 南史公脑袋开始发胀,结果就是直接晕倒。 医官到了。 人没事,诊断结果是伤了神,让休养。 刘安呢一直陪着,还亲自给南史公喂药。 刘安又开始说了:“我说南史公,你家中也有记事的小本本吧。” “有,家中子弟自小就学习记事。家中大小事,也有记录。” 刘安坏坏的笑了:“你敢保证,你南史家这么多年所有的记事当中就把丑闻都记录了,难道就没有一点点隐藏?” “罢了,罢了。老夫退一步,暂作临时记录却不录入史书,但你要让老夫亲赴倭岛求证,若真如你所说,救倭民与水火,那老夫就粉饰一二,但史实不可违。” “没问题,你还可以在史书中使劲骂我,我不在乎。”刘安乐呵呵的笑着。 能让史官在用词之中粉饰一下,刘安就知足了,历史的真相是什么,只靠几句史书记载永远也说不清。 所以,刘安还有第二招。 这一招就叫野史。 编故事,编歌舞,这东西流传的比史书凶残多了,野史盖过正史不要太容易。 比如,三国演义中周瑜大骂的那位诸葛村夫,正史与演义差距大吗? 寻常人有几个知道正史的,只知道这位卧龙先生秒天秒地无所不能,半神一位。 所以,史这东西真不好说。 谁知道那个是真,那个是假。 刘安从南史公家中离开,回到李继隆府的时候,却见有人正在搬自己的行李。 刘安拉住管事的人:“几个意思,你家将军这是要赶我走?” 管事的赶紧解释:“不,不是。是侯爷的弟弟从金铜矿回来了,所以我家主君已经派人去打扫侯爷府。” “噢,刘乐这小子回来了。” 提到刘乐,刘安不得不佩服,放在自己后世的时候,刘乐这年龄估计还在家里整天妈长妈短呢,不就是一个高中生的年龄,却已经为家中生计可以独挡一面。 是生活所迫,还是环境造就。 这个不重要了。 现在家里有人,再借住别人家确实不合礼数。刘安去找李继隆辞行后,回到自己的家里。 刘乐没成家,按理说他现在回汴梁住回刘府也合适,可刘府荒草都有一尺高。既然没成亲,住在兄长家里也是自家。 一年没见,刘安几乎认不出刘乐。 那个圆圆的家伙那里去了,那个一笔连眼睛都找不到的家伙那里去了。 那个死肥宅竟然华丽的变身。 这么帅? 刘安绕着刘乐转了三圈,再看到英气逼人的俊脸,刘安不仅想到自己老爹刘浪年轻的时候,或者说不胖的时候什么样? 伸手在刘乐的手臂上捏了两下,很结实,明显是练过的。 刘安在刘乐肩膀上拍了两下:“饿瘦了,娘亲见了会心疼的。” 刘乐赶紧回话:“兄长,我吃的不少,但就是瘦了。” “还是饿的。备宴。” 第四零二节 刘安教弟 宴会备好,刘安从刘乐讲述的这些日子的生活看来,瘦才是正常的。 胖子别说脂肪能挡寒,真正挡寒的是体质。 自从刘乐每天清晨随着高琼将军练武开始,这高强度的训练,那里有不瘦的可能。倒是身体瘦了,变的强壮了,也没以前那么怕寒冷了。 刘安内心是妒忌的。 宴会的食材都是李继隆派人送来的,刘安的庄子在城外,临时派人去取也来不及。 吃饭的时候刘乐说道:“大兄,我回汴梁的路上听到传闻,大兄用一座海外的银山换取了长白山,大兄作事向来有把握,这生意必是不亏的。只是,我不认为辽人能管好一座银山,所以我认为,辽人换银山也是有阴谋的。” “说的没错,辽人可以借银山,吸引无数宋人前往。这便是辽人求贤策的延伸,辽人不对,应该说契丹人还不擅长管理一国,他们的论语还没有背全呢。” 刘乐追问:“大兄,可有对策?” “你一个商人,管国政何事?” “大兄,因为我想去银山。” “挖银子?” “正是。” “愚蠢。”刘安摇了摇头,自己捧起一杯酒喝下,自己这个弟弟算学不错,但脑袋还没有长开。 刘乐却不这么认为:“大兄,我在金铜矿学习了许多。” “乐,我问你,金铜矿最挣钱的生意是什么?” “自然是开矿了?高将军将矿区划分,有些包给了各地的商人,运气好的开出高口味金矿石,自然是发了大财。” “说了愚蠢,你还不服气。我问你,开矿有赔钱的没?” “这,有。”刘乐自然不能说假话,有就是有。有人运气很差,连开两块地方都没有挖出好东西来,有铜矿石,但含量太低,口味太差,自然是赔钱的。 刘安再问:“乐,金铜矿有什么生意稳挣不赔?” 刘安这一问,让刘乐想了好长时间也没想出来,这天下有稳挣不赔的生意吗? “大兄,我不知。” “卖水的。” 刘安说完卖水的,刘乐眼睛一亮。 确实,金铜矿区若说谁稳挣不赔,还真的是卖水的那家商号,无论你是否挖到矿了,水是必须品。 刘安对刘乐说道:“我给你说个生意,投入低,利润高。” 刘乐起身,很正式的给刘安长躬一礼:“请大兄教诲。” “旧衣。” “旧衣?” “对,就是旧衣服。这么说你,你把汴梁的、金陵的、杭州的旧衣收回来,安排人洗一下,运到倭岛去。慢慢的你会发现,这生意的可怕之处。一,对于咱们大宋来说,富足之地的大城,就算普通人家,也年年换新衣,一套新衣麻布的,仅五十文钱。” 刘安说着,刘乐就开始在记录。 一套新麻衣五十文都是好衣服,差一些的三十文也有。 丝衣就没上限了,一套上上等丝衣,五十贯都不是顶级的,加入了金丝、银线、珠玉而绣成的衣服,百贯是起步价。 同时也有下等丝衣,一套几百文也是常见。 旧衣有利吗? 刘乐自己坐在一旁开始计算,虽然没收过旧衣,可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有许多人在富户门外捡旧衣,就是许多富一点的平民也会在贵族家门外捡衣服穿。 不仅是衣服,似乎捡的还挺多。 刘乐记得,自己六岁的时候就买过一把别人捡的断刀,当时花了十五文钱,而后又花了一百文钱将那把断刀修成匕首。 当时的老铁匠说过,那刀未断之前,至少值百贯,修成匕首加一个好刀鞘,转手也值三十贯。 不对,不对。刘乐猛摇头,他感觉自己想的有点偏了,兄长的意思肯定不仅仅挣这种差价。 “大兄,靠旧衣或是小利?” “小利?这天下没有小利,你若认为小,就加上一切旧的铁器,记住一点,清洗翻修这些不要放在大宋,要放在外面。阿苏山你可以占一块地,到时候找一些老匠人给予高俸,其余的招当地人便好。” 这个利大吗? 刘乐依然有一点怀疑。 刘安站了起来:“乐,这件事情利有多大,你作了便会知道。当时你的规模达到一个极致的时候,倭岛与高丽至少二十年内没有人买新衣。” “为什么?” “这叫产业破坏。本地制衣的价格,在花同样的钱可以买到一件丝衣的时候,便没有人能够挣得起新衣工坊。有人或会想用武力来破坏你的工坊,可你是谁,我是谁?”刘安指了指刘乐,又指了指自己。 在阿苏山,还真没有谁敢来破坏刘乐的产业。 “还有,一切铁制工具。你应该发现了,汴梁开始有大量的才用了半年、一年的犁被弃之不用。为什么?” 这个问题刘乐能回答:“因为新钢犁比旧铁犁更好用,而且不用磨。” 刘安再问:“旧铁犁还值钱吗?” “就是杂铁价。” “没错,但修一修能不能卖到高丽、倭岛去呢。你可以算一下,高丽一只新犁要多少钱,我大宋这些旧犁就算是你们看不上的材质也比高丽的更好,而且价格更低,你认为谁还会在乎新旧。” “大兄,这是断人生路之法,高丽铁匠便再无生路。” “谁说的,他们可以为你翻修。” “大兄,我说的是,那高丽铁匠这一行,便被毁了。” “有错吗?”刘安很认真的一句反问。 刘乐读书不多,却也是受圣贤教导过的,而且年龄小,心存仁慈。 刘安一把揪住刘乐的衣领子:“你给我听仔细,对敌人不得有半分仁慈。你的仁慈是给家人,是给同胞。我刘安,不怕被高丽人骂一万年,你是我弟弟,你也要认命。你也读书,你告诉我,那里什么地方?” 刘乐给吓坏了,自小到大都没有见过兄长这么杀气腾腾的。 见刘乐不说话,刘安说道:“箕子国是谁的。” “是,是,是商之诸侯。” “还算你书没白读。我再问你,乐浪郡是谁的?” “是汉四郡之一。” “再问你,大隋十万将士埋骨辽东,被人筑起京观是谁干的。” “高丽人。” 刘安已经吼上了:“高丽人要不要死。” 刘乐扯着嗓子也喊了:“要!” 第四零三节 亲闺女的讨债书 刘安这才松开刘乐的衣领,用手轻轻抚平:“臭小子,听我说。不杀已是仁慈,我还能留着高丽人作大再来祸害中原,所以你以后要懂一个词,这个词就叫产业毁灭。” 呼! 刘安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自己为自己倒上了一杯酒:“用刀砍人是最初级的战争,高一级别的就是钱,再高一个级别就是产业毁灭。或许你一生都不会明白,但终有一天,这片土地会有人明白,拥有一个完整的工业产业链是多么伟大。” “去吧,好好研究一下怎么贩卖旧货,怎么样去毁了他们。将来有一天会有人为你立碑立传来传扬你的伟大。高丽人中的有识之士也不会死绝,他们会把你我兄弟骂一万年。不过,我不在乎。” 刘乐用力一握拳头:“那,那我可以杀掉骂兄长之人吗?” “当然,高丽现在石二伯说了算。” “那就杀!” 刘乐这个单纯的孩子,很容易就被刘安给洗脑了。 不过,论起对钱的敏感,对产业的敏感。 刘安最出色的不是刘安,刘乐还小,刘浪只是一个小商人出身,这父子三个人绑在一起,或许才能比得上刘家的长媳。 此时,刘家的长媳正在占城。 潘秭灵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向自己的父亲潘惟熙说过,自己准备回去了。 可是呢,潘惟熙已经找了无数借口,硬生生的躲了自己女儿半个月时间。 为什么。 因为他害怕,怕的要命。 话说,前几天,杨嗣到了,他这老寒腿再加上被刘安一忽悠,新年前借养老为由头,跟着船队南下,虽并无正式的指派,也没有公职、军职。 可杨嗣这位悍将,潘惟熙还是相当喜欢的。 杨嗣也很喜欢占城。 先不说这是天气不错,除了有点潮湿之外,没别的不好。 更让他喜欢的是,没有军职在身也无所谓,在这里依旧可以领军作战,有潘惟熙在,他想带多少兵马就带多少。 潘惟熙才不怕杨嗣带人多,只怕他年龄大了想清闲。 这一日,又一处紧要的地区被拿下,击败了并俘虏了三千瞿越杂兵,潘惟熙自然是要宴请一下在占城的各位将军们。 潘惟熙坐首席,而后折家的折惟其与杨嗣推让半天,最终是年龄大的杨嗣坐了次席。 而后,另一个杨家的杨延瑰与康家、李家的几位年轻将军依次排下去。 宴会刚刚开始,只见一人送信进来:“大帅,六姑娘向大帅辞行。” 刚刚拿着酒杯准备说几句祝酒辞的潘惟熙差一点连手中的杯子都掉了,立即说道:“你,你去回话,只说我被,被,被……,挑一个紧急公务应付一下。” 来送信的小校一脸的为难:“大帅,我已经用过了瞿越王出山,东边海风大风,盐田减产、瞿越奴兵造反,实在想不出借口了。” 杨嗣看的清楚,在场这些年轻将军在战场上各个冲锋在前,英勇无比。 可此时,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折惟其一咬牙:“大帅,左右是躲不过,认吧。” “胡扯。这怎么能认,这怎么可能认!”潘惟熙急了,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度。 杨嗣看的是一脸懵。 潘惟熙摆了摆手:“先去应付,只说明天我设宴,就这样。” “是。” 自家女儿来辞行,有这么可怕吗? 折惟其看杨嗣不知道,给他解释道:“这事挺麻烦,借用别人的兵马打仗,战功肯定要依出力多少来分。消耗的军需物资,不说加一倍,加三成补路这是常理。至少在我们西北边关,是这么整的。” 杨嗣重重的点了点头:“我防辽十六年,也是这么一个规矩。” 折惟其起身走到潘惟熙身旁:“大帅。” 潘惟熙侧过头不理会。 “大帅,躲不过。” 潘惟熙这才无奈的从袖中拿出一张纸。 折惟其拿着纸走到杨嗣面前,杨嗣一看这就是女子的字迹。 上面写的清楚。海战,破瞿越四千料大船,攻陷码头为阿苏山属军一已之力,所以军功战一半。陆战,破安平城阿苏山属军击破城墙,依大宋军中功绩,破城所部占攻城部队一半军功,此时只要三成。 而后,破瞿越王城,阿苏山属军破城并先入城,只占三成军功。 然后就是更详细的,罗列了好长一大串。 杨嗣看完:“这阿苏山属军原先是那一只兵马,如此之强?这军功计算可有差错?” 折惟其说道:“军功只计了大的,许多微末都没有记,没错。阿苏山属军是从杭州水师、明州水师以及打幽州时征北禁军中挑了一些年过四十的老兵,还有一些民壮、流民。他们强,是强在军械上。” “军械?” “杨老将军可是打过幽州的,可曾听过轰鸣之下幽州城头砖石碎?” “不止听过,我受大帅器重,还亲眼见过。当时有四门神威将军炮。” “对,就是此物。阿苏山属军有三艘重炮舰,每一艘都有将军炮三十六门以上,这所有炮火齐开,区区的瞿越王城还更不够打的。” 杨嗣点了点头:“了解。那要军功,给他们便是。” 唉…… 潘惟熙再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感觉心头疼。 折惟其也是苦笑:“军功是一回事,潘家六姑娘要的是战利品,她要一千万贯,外加五十万贯的艘军械消耗补偿。” “一,一,一千万贯?”杨嗣也给吓到了。 折惟其点了点头:“最初要一千七百万贯呢,这是拖了半个月,好不容易压到一千万贯。可……”折惟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首席上坐着潘惟熙连叹气都省了,直接拿着酒坛子仰头就灌。 他心里苦。 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可却把自己逼的这么狠,一千万贯。 大宋自立国以来,各部借兵最高记录是十三万贯的军费,这还包括了有感谢成份在内的礼金在内。 可现在呢,别说是礼金没算,这还是打了折了费用。 正在潘惟熙打算把自己灌醉的时候,又有人来了,带着潘秭灵新一份手书。 第四零四节 咬碎牙,也得还 潘秭灵写的可好了。 一番关切父亲辛苦的话写了八百字,看的潘惟熙心里暖暖的,然后在最后来了一句:父亲若不付钱,可以打一个借条,依汴梁城借贷行规来办就行。 潘惟熙内心就如同从桑拿房出来直接一盆冰水从头淋了下来。 汴梁城的借贷行规。 那很黑,非常黑的。 大宋民间借钱的利息是非常高的,天下间最低的利息是在刘安票行,但仅限于注册过,而且是以每年上交户部的税金来作贷款限额的。 潘惟熙提起酒坛子一口灌下,身体晃了两下后直接掀了桌子:“老夫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不可!”折惟其惊呼一声冲了上前。 “莫劝我……”潘惟熙准备骂几句。 折惟其一句话就让潘惟熙差一点哭出声来,折惟其说道:“大帅,若没有这份父女亲情,怕就是一千七百万贯,不打半点折扣。” 潘惟熙瞬间石化,然后无力的软倒在地,咬牙切齿的说了一个字:“给。” 三天后,潘秭灵的船队离开占城。 码头上,潘惟熙借口军备繁重没来送,占城军的低级将军们到了来了不少,很是热闹。 杨家的老五杨延瑰已经没有半点身为兄长对弟妹的关爱,站在码头上指着船破口大骂:“滚,赶紧滚,老九你给你听好了,你再敢来占城,我就打的让娘回去也认不得你,滚,滚回阿苏山去。” 杨家老九,杨延瑛。 杨延瑛这会正翻看着清单,确认自己选的珍宝、珍木、珍石等已经运上了船。 她的五哥延瑰距离她不到三十步,骂声自然是能听清的,杨延瑛却听当没听到,一直到检查清单无误,这才抱拳一礼:“杨五将军,末将这就告辞了,下次若有需要尽管派人前来救援,我阿苏山属军定有求必应。” “滚……”杨延瑰骂的嗓子都破音了。 杨延瑛保持着笑容,挥旗示意出行。 旗舰满帆却动不了,是靠着两条战船拉着才出了港口浅水去。 杨延瑰站在码头上停止了骂声,突然大笑了几声:“这贪财的六姑娘,船都压跑不动了。” 折惟其一直在码头的值班房内,见船离港这才出来。 “杨五将军。” “折将军。” 两人相互一见礼,折惟其说道:“大帅秘令,调五百万贯珍宝命你亲自押船前往杭州兑换成钱,然后在明州定十艘炮舰。” 杨延瑰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看四周,然后小声的问道:“这不合规矩吧。” “什么是规矩?” 杨延瑰久在京中,是懂规矩的。“大宋定制军械须上报枢密院,而后由枢密院调派。什么时候允许各地兵马私自购买军械了?” 折惟其说道:“我们折家久守西北,征战数十年,你兄守卫辽国十六年。我们什么时候靠在枢密院调拨的军械过活了。而且这规矩早就是一纸空文。再说了,若真按规矩来,咱们是不是把战利品全部运到汴梁,然后再让汴梁发军费呢?” “这……”杨延瑰还是年轻,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了。 折惟其说道:“安平侯西北之战就已经在试探枢密院规矩的低限,幽州之战直接就用了新的规矩。若依老规矩,六姑娘也不敢讨要一千万贯的珍宝离开。换句话说,这是件好事。” “好事?” 杨延瑰真不明白了。 折惟其点了点头:“确实是好事,以往我们在西北打仗,军械勉强能用就行,铠甲只要套上身就算有,刀没断就能用。可现在看来,这天下变了。一把好钢刀有用,一件轻钢甲确实是比皮甲好,而百门炮摆开,你说呢?” “恩。” “去吧,这事占城上下已经是一条心,咱现在有钱,没有人催着发赏,都催着换装备。明州那边有炮舰,如果我猜测的没有错,谁出钱就有船,不会等枢密院的命令。咱们这边修整半年,等这些炮,记得要加防水油布。” “明白。” 杨延瑰心里也不甘心,自家妹子和潘家六姑娘这次参战的人马最少,船只也最少,依人数与装备人数来计算,不及总兵力的百分之一,可却拿走了所有战利品至少七分之一的纯利,实在让人心里窝火。 换装备,买炮舰。 这事不止是潘惟熙,就是广南两路的转运使也在动脑筋。 他们没有军费,但这次征伐瞿越的战利品他们也有份,几百万贯他们拿得出来。 没有十艘八艘炮舰,以后谁还好意思说自己有水师。 所以通过广州水师和明州水师的联络,连价格都打听好了。 快速轻炮舰,内河用轻炮舰又叫飞虎战船,以帆轮并用,属于内河车船类,每船共有四轮,每轮八翼。这是大宋旧式车船的改进形号,更加的细长,由平底改为尖底,配有左右各四门炮,前两门后一门,一共是十一门炮。 然后是内河用超重型,轮配二十四组,船长三十六丈,船上拥有士兵过千人。配炮左右各四十门八,前八门后六门,为内河用重型战船。 不过,这一种没现货,谁需要只能花钱订制。 之前制作的二十四组轮的船全部都变成了内河运输船。 然后是轻型海船,船体在华亭船坞制作,为平底方头方尾,吃水极浅,可以靠近海岸作战,船长只有十一丈,左右各有炮九门,前四后二,被称鱽船。 接下来中型全帆式海战船,这种船已经不能过度靠近岸边,尖底尖头,集大宋造船与大食造船,以及萨珊人提供的古希腊船、古罗马船等,由大宋船工研究出来的新船形。长度二十二丈,左右配炮各三十六门,已经是完全为海上战争准备的船只。 最后一种,也是需要订购的。 全长六十六丈,五千料海中巨鲨王,左右各有炮一百零八门,炮分上中下三层炮门,分为轻炮,远射炮,近射散弹炮,船头重炮。 除此之外,船体要紧的部位还包上了一层钢板。 这船眼下只有一艘,还是半成品,工匠们全力赶工也需要再有半年以上的时间才成完工。 第四零五节 买两艘 大宋第一战船,巨鲨王。 用明州第一造船坊的话,这条船就是大宋的脸面,无论到那里,无论在海上遇上谁,这船都是要称王的。 这条船所用的木料,全部来自占城,用的都是上等好料。造价除了明州第一船坊之外,没有人知道。 能听说过这条船的,也都不是小人物。 历史上,大宋已经在广南海路造过尖底海船用于作战,现在结合了地中海的造船工艺,以及刘安提及的全帆式,再加上海上利益巨大,大宋的造船业进步的是神速的。 这日子一天天过去。 海上,眼看正月都要结束了,潘秭灵才刚刚到泉州补给。 码头上检查了船上的存水,又检查了保存的粮食、干粮,还有水果干之后。有资深工头前来询问:“船可是需要修理,咱们给侯爵娘子空一个船坊出来。” “船没事,咱这船全是新船。” 工头不解:“看船上的水桶,至少是存了十多天的水。” “这事,船超载了,咱码头上高速拖船没有,给我加两艘。” 拖船? 只看吃水深度,整个船队就没有一条船没有超载的,旗舰的已经距离极限吃水只有一寸,其余的船都超过了正常的标准吃水深度。 两条拖船顶什么用,不如加上几条运输船才有用。 算了,侯爵娘子的事连泉州知府都不敢管,泉州水师派了几条空运输船借给了潘秭灵的船队,将一些物资搬到了运输船上,然后将水和补给品大部分放在空的运输船上。 这才让潘秭灵的旗舰吃水深度抬高了一尺。 为什么? 因为船上贵重的东西太多了,不敢露财,更不敢让人知道,所以不能搬。 不想让人知道,这是潘秭灵自己的想法。 泉州水师虽然是小水师,可他们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泉州水师的都虞侯和泉州知府从潘秭灵的船队进港补给,就没靠近过码头,原因就是避嫌。 可不影响他们八卦。 “老蓝,我听说侯爵娘子洗劫了自己亲爹,是因为船队实在装不下了,否则不会听拉这么一点。” 姓蓝的将军是当地人,也是水师的都虞侯。听到知府的话乐呵呵的一笑:“这事我知道,我两个弟弟带兵支援了攻打瞿越的之战,瞿越那四千料巨船是杨家九姑娘带人打的,瞿越王城也是,还有安平城也是,人家这叫分配战利品。” “亲爹的也要分?” “战利品面前无父子,我两个弟弟为分战利品还打了一架呢。话说我的知府,借点钱,咱们也买两条炮舰充下场面,没炮舰以后谁好意思叫水师,有炮舰在手,我就把东夷州的盘踞的海盗全灭了。” 知府在犹豫,一艘炮舰最便宜也要十五万贯,而且还只是内河用的。海用的三十万贯起。 蓝将军继续说:“一条中型的,小的不抗揍。有中型有在前,小的可以帮着打,若靠小的往上前,不行。” “多少钱?” “我要全火力的,五十五万贯,再加十万贯配备用炮以及炮弹、火药。明州那边买船现在送训练费,咱们的人马可以在那边训练操船以及使用火炮的技巧,消耗不用付费。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明年怕是要涨价。” 知府犹豫在三,用力点了点头:“买。” “得了。知府你英明。” “等一下。买两艘,不过你也要出点钱,这次赏赐减半,把你从瞿越拉回来的好东西别藏着,拿出来卖掉,特别是那一船沉香木,咱们市面上有人要。” “成,知府你大方,咱们也不小气。” 泉州水师也见识到炮舰的威力,什么朝廷的规矩,枢密院的批文,完全扔在了一边。泉州水师比不得三大水师,知府与都虞侯都明白,若下次再有联手对外作战,你连炮舰都没有,你的兵马派过去只能当运输兵。 当运输兵的后果就是,别人有骨头有肉,你连喝汤都可能还要等别人先喝过。 有炮舰,就能抢到吃肉的机会,就算是带骨头的肉,也比汤强。 潘秭灵无意中给大宋的官兵们种上一种理念。 谁更狠,谁就能吃到肉。 这与人数多少无关,更狠靠的手上的军械,绝对不是人数。 装备论,头一次成为了宋军在外作战部队的核心思想。 至于潘家六姑娘、安平侯爵娘子从亲爹手里抢了多少钱,那是人家凭本事的抢的,有本事自己也去抢。 凭本事抢的,那就是让人羡慕的。 潘秭灵在泉州休整了两天,采购了一点点自家用的秋茶之后,船队以平均五节左右的速度继续往明州去。 到了明州才是自己的地盘,方便把珍宝给搬下来。 一只又一只的商船、军船船队以十五节,十八节的速度,最慢的运布、运粮、运盐的船都是以十节的速度超过潘秭灵的船队。 这些人眼中不是嘲笑,只有无尽的羡慕。 船里要装多少硬货才能把船速压到这么慢,怕只有装钱的船了。 可他们不知道,潘秭灵的船装的比钱的比重还重,钱是铜锡锌铅合金,潘秭灵的船队中有大量的真金白银,有大量的高纯度香料,珍贵的药材。 在船上,潘秭灵一点也没有抱怨过自己的船跑的慢。 潘秭灵对杨延瑛说道:“九妹,咱汴梁城外运河上,越是空船跑的越快。咱们回到汴梁,把龙涎香往那里一摆,咱说一钱香换几贯就是几贯,这东西谁见过这么大块的,这么白的。” 杨延瑛已经体会到银子的力量,马上点头:“对,还是那块对鸡血红。” “还有千年阴沉香……” “还有那对四尺象牙…… “还有…… 两人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心的不得了。 倒是李清莲一句话也不敢说,她自知自己是妾,还不如现在好好干活,趁着回京的路上好好在仓库里挑了挑,万一有那件没有被发现的,或是被低估的瞿越王宫珍宝,凭这个她也好多讨一点赏。 在青楼多年的她,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对珍宝有异常的敏感。 否则潘秭灵怎么会带上她,给她发小财的机会。 第四零六节 醉酒后的生意 在海上多日,李清莲多次检查船仓内装箱的珍宝。 终于,一块很奇怪的绿色石头在一堆不起眼的石头中被李清莲发现,这块石的颜色、透光度、光泽度等等,依李清莲的眼光看来,非常不普通。 再看这一箱,标签上是五色杂宝石。 李清莲赶紧把这一块收了起来,她没什么犹豫立即去找潘秭灵。 绕过潘秭灵直接去找刘安邀功这种想法李清莲从来都没有想过,她深知自己是妾,妾要有妾的德。 更何况,自己凭什么和潘秭灵比。 就算自己父辈被免罪,恢复官职和潘家比起差的太远,安心作一个妾,才是好选择。 一块绿石头。 说这种感觉,很奇特,手感圆滑质地坚硬。 潘秭灵也摸不准这是不是宝贝,但肯定的说,这东西不错,所以潘秭灵将这块绿石头收了起来,准备拿回汴梁让刘安看看。 潘秭灵相信,刘安一定认识。 似乎自己的夫君刘安,就是万能的。 汴梁城的刘安每天都被耶律隆庆缠上,各种名目的宴会,耶律隆庆只有一个目的,从刘安嘴里套出如何在倭岛发财,如何更有效开发银矿,如何把这个变成一个产业。 刘安呢,又接了一笔大生意,替辽国建三座码头。 分别是老营口码头、新金州码头,以及银山码头。 刘安有点头疼。 不是因为事太多,而是喝的有点多。 论酒量,刘安开始有点虚耶律隆庆。 论酒量,刘安更虚。 耶律隆庆喝酒的目的不是把刘安灌醉,而是在找一个借口把自己灌醉,可想让他醉,有点难。 铁头站在屋外:“主君,又过了一柱香,辽国梁王那边又派来要催了,说是梁王殿下亲自下厨准备了羊汤。” “我去!”刘安推开了门。 铁头只当刘安说要去,很显然,铁头对中华文字的博大精深还需要再学习。 梁王,就那种十指不粘阳春水的大贵族,他煮的汤是人喝的? 刘安表示怀疑。 可这宴会却不得不去。 什么叫订单,耶律隆庆这次太狠,刘安一直在怀疑耶律隆庆有阴谋,却猜不出这阴谋是什么,可此时,刘安却慢慢的有感觉了。 摘星阁注册的大商已经专门选了十名曾经考中过举人的商家子弟,这十名放弃了今年的恩科,全力在为摘星阁服务。 当下第一要条,就是各种招标文书。 三大港的建造,刘安感觉基建狂魔的基因似乎已经开始觉醒,大宋的基础队伍仅十天时间,工部那边注册并且申请拿通关文书的匠人就超过了八千人。 昨天刘安喝醉,耶律隆庆和刘安约定了一份十五万件毛衣的合同。 前天刘安喝醉,耶律隆庆向刘安采购秦凤路特产,防水长靴子二十万双。 大前天刘安喝醉,耶律隆庆向刘安采购了独轮车一万辆,两轮驴车五千架。 大大前天刘安喝醉,耶律隆庆向刘安预定了一千八百里以秦直道为标准的快速直道。 大大大前天…… 总之,刘安现在不喝都不行,商人们送来了解酒、补身、养气、活血的药材已经堆满了一屋。 大商们求着刘安去喝。 刘安出了门,一架豪华的八轮马车,这马车内有卧室、厕所、会客间,配六个外置铜炉,内部靠黄铜管道水暖供热。 四马是公爵级才能用,两匹马拉不动这八轮巨车。 大商人安排了二十名强壮的汉子靠人力去推,反正也要把刘安接到摘星阁去。 摘星阁贵宾馆。 耶律隆庆这里已经摆好了酒,十二只一斤装酒瓶一字排开,全是汴梁城最好的五粮三蒸勾兑酒,酒精度刘安估计在四十度至四十五度上下。 “刘兄,今个换一个喝法,为了公平。我五杯,你一杯。谁醉谁付酒钱。” 刘安心中又骂了一句。 你这家伙反正不付我的房钱,谁醉都是我花钱。 可面子还要给。 刘安坐下,一言不发先干三杯。 “痛快。” 耶律隆庆没有把酒倒入大碗,就这么三钱的小杯,一口一杯,连喝十五杯。 看耶律隆庆把十五杯喝完,刘安说道:“我现在看明白了,你的阴谋很可怕,以我大宋工匠为你辽人搞基础建设,而且我早上清醒的时候大概算了一下,你这些订单全部是以银矿石来支付,你欠我的银矿石估计够挖五年了。” “错。”耶律隆庆一摆手。 刘安看着耶律隆庆:“我错了,难道这不是你的阴谋。” “不,我是你说算错了。是共计六千三百七十五万石银矿石,依贵国摘星阁内部银矿开采标准数据,这些从矿区完全开发,两年半就可以挖出来,而矿区开发快则三个月,慢则七个月,距离我心中设想十年开采量,还差的远呢。” “十年,难道不是阴谋?” 耶律隆庆摇了摇头:“不是阴谋,十年,我辽国欠你宋国巨债。宋国不会轻起战端,反之,我大契丹正在建设,也不会轻易开战。再换一个说法,若开战,也是我大契丹挑起的。” 刘安接口说道:“我听到一种说法。喜欢打仗的人自称大契丹,反之则喜欢自称辽人。” “错,北是大契丹,南……为辽。” 耶律隆庆说了一句实情。 北边是原游牧的管理方式,这种管理方式产业低下,人口素质极低,除了会骑马打仗之外,游牧这部分的贵族用耶律隆庆的话,给你一匹丝绸你都不知道怎么穿。有点黄金直接融了串在一起挂脖子上。 这样的贵族,连耶律隆庆这样的同族都看不起。 反观自称辽的,事实上是被汉化了的各族以及汉人,这个各族包括契丹人。 南为辽。 南边有完整的社会政治体系、法律体系、道德体系、货币、礼仪等等。 耶律隆庆没等刘安开口就继续说道:“难道,你没有阴谋。原本你们宋人轻视我南郡之人,纵然是你宋人同族,你们也轻视他们为蛮。而你,却改变了这个对我大契丹极为有利的事情,更可恶的是,你竟然视我大契丹人为同族。” “扯远了,喝酒。”刘安可不想接这种话题。 说多错多。 说多秘密就没了。 第四零七节 辽人要修河 耶律隆庆直接给自己倒了三十杯,然后指着面前的杯子:“我先干,你接着来。” 六杯,刘安也感觉有点压力。 耶律隆庆历史上很年轻就死了,刘安严重怀疑这家伙是把自己喝死的。 耶律隆庆把酒喝完,刘安也才把六杯喝掉。 耶律隆庆说道:“今个来一个大生意,我用十八个月银山开采量,换取我大契丹中京六百里运河体系,人力我能够提供每年三十万精壮劳力,但工费、粮食、工具则由你来出,你若认为不够,你可再开价。” 若说挖运河,这天下还没谁比得过大宋。 往后世算,都没谁。 自大宋立国开始,就有极专业的河工队伍,刘安在秘书省看过资料,仅河务技术类资料就有半屋子。 汴河、惠民河、蔡河。复修唐时的湛渠、接白马、济水通齐鲁。 还有新开的金水河、修京水、索水、须水,将汴梁周边连成一个运河网。 在刘安开发了海外资源之外,以杭州、金陵为中心,挖河已经到了疯狗的地步。 换个说法就是,无论北边是不是在打仗。每一天大宋都有地方在挖河,不断的挖,使劲的挖。 “这事,再想想。” “答应了,我大契丹立即发国书,用你们汉话说,幽州马放南山、军械入库。幽州所有的驻军全部撤走,大同府旁所以军队全部撤走。这个条件,你能拒绝,你大宋朝堂拒绝不了的。” 耶律隆庆算准了。 就凭他后面这一个条件,大宋皇帝听到后会立即答应他的条件。 耶律隆庆说话管用。 在辽国,他的排场比辽国皇帝还大,他有各种特权,享受着皇帝的待遇,他的儿子只要出生就直接封王, 他掌管幽州,虽然战败了一次,但在辽国内部权力不减反增。 刘安没接话,默默的连干三杯。 耶律隆庆之前说过,刘安喝一杯他就喝五杯,见刘安喝,无论什么原因,他十五杯紧跟着就喝了下去。 刘安抬起头:“你在逼我。” “没有,我很客气的在告诉你一个事实。” “不,我不是说你在逼我答应,而是你在逼我出杀招。” 耶律隆庆摇了摇头:“我没这个意思,为示诚意我让你见一个人。”说罢,耶律隆庆拍了拍手,立即有他的手下带了一个人进来。 这人穿的倒挺干净,长的有点黑,个头不算高。 刘安仔细打量了好一会,不认识。 “我不认识。” 耶律隆庆摆了摆手,那人立即给带了出去,而后耶律隆庆说道:“此人姓李,不是你宋人的李,是瞿越人的李,他是黎恒的宫中侍卫长,负责护送其长子来汴梁,绕路从大理经巴蜀,半路上病了。” 刘安依然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一个瞿越人,值得当筹码吗? 耶律隆庆也不急,慢慢的说着:“那位瞿越王子叫什么我不关心,他从住进礼部的迎客苑再到大牢,也与我无关。” “然后呢?” “这个人,病好了,来汴梁城晚了一点,他讲了一个小故事我听到了,这事在二十天前。” “什么故事?” 耶律隆庆说的依旧很慢:“地动山摇,轰天巨响。瞿越王城的城墙如草屋一般,眨眼间就变成一堆碎砖、散泥,还有城头守军的碎肉混在其中。我记得幽州之战,幽州城墙也少了那么一段,很显然,这种可怕的军械,你已成规模。” 刘安板着脸:“然后呢?” 耶律隆庆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我毕竟只是梁王。” 刘安摇了摇头:“与此无关,有些话我看耶律兄说到此就为止了,这样不伤和气。” 耶律隆庆却说道:“我想说服,我大契丹倾其全力。但我只是梁王。” “没用,已经晚了。你只有一成机会,让宋辽同归于尽,而后女真崛起、草原崛起,我还有机会收拾残局可东山再起,其余九成,我大宋伤筋动骨,而辽……不复存在。你要修运河的事情我接下了,耶律兄好好保重身体,别喝太多酒,他日,若有机会征天下。” 刘安说完这话句,提起一只酒瓶,一口灌下了三分之一。 这已经是刘安酒量的极限。并非刘安不想一口喝光。 放下酒瓶,刘安起身准备离开,可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转身回来:“我感觉不能这就么走了,你亲手煮的羊汤我还没喝呢。” 耶律隆庆愣了一下,转而放声大笑。 “请!” “多谢。”刘安又重新坐了下来。 刘安留下是因为内心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耶律隆庆明知不敌,为何还要搞这么多事,那么还有一种解释。 刘安想知道,耶律隆庆是一个选择全部死光,还是保留最自家的人呢。 从刘安知道的历史中,对耶律隆庆的评价只有几句话。 此人奸诈、擅兵、多有人依附于他。澶渊之盟前一直是南下攻宋的急先锋,之后在其母死后,势力甚至压过辽国皇帝,但辽国皇帝却依然给予极大的权力。 唯一的古怪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四十三岁就死了。 那么,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在刘安思考的时候,耶律隆庆亲手给刘安端了一碗羊汤。 刘安双手接过:“梁王殿下亲自端汤,安谢过。” “不用这些废话。”耶律隆庆说完给自己也来了一碗。 刘安捧起汤碗浅尝一口后,神情古怪,又大口喝了,这才放低碗:“意外,非常的意外。” 耶律隆庆却淡淡的说道:“纵然库中有金银满屋,可若连口饭都不会给自己吃,一样会死。你,厨艺也不错。” “我,我是贪嘴。”刘安自嘲的笑了笑。 耶律隆庆摇了摇头:“就我派人调查,你殿试之前从来进过厨房,殿试之后进过厨房的次数也数得清。正如汴梁所传,你不懂算学一样。” “哈,哈哈。”刘安笑的很尴尬。 耶律隆庆也陪着笑了几声。 刘安立即转移话题:“我知道一道名菜,这道菜传闻出自辽东民间,非常非常的特别,非常非常的出众。但我一个人无力完成,耶律兄若有兴趣,不如我们试试。” “可以。” 第四零八节 杀猪菜 杀猪菜。 狭义的杀猪菜只是一道菜,广义的杀猪菜是一桌菜。 刘安原本对这事兴趣不大,今天纯粹就是想和耶律隆庆在不谈正经事的情况下轻松的交流一下,也想多了解一下耶律隆庆这个人。 杀猪,刘安不行。 可耶律隆庆是高手,论调味与制作方式,刘安未必是高手,但吃的多见的多听的多。 辛苦活还有厨师来干,有趣的两人亲自动手。 十五道菜,真靠刘安和耶律隆庆,两人也很辛苦,毕竟不是专业的厨子。 两人正热火朝天的准备杀猪宴的时候,铁头跑了进来低声在刘安耳边说了几句,刘安笑着点了点头:“挺好,把年礼收好,代我回话说礼物收到。” “是,主君。” 铁头退下,刘安依然是面带笑容继续和耶律隆庆搞杀猪宴,可内心却已经有点不安了。 一份来自石保吉的绝密书信,书信上别有三根鸟毛,三滴血。 这种信只在一种情况下会出现。 极危险事件,已经死人无数,而后还会继续死人。 刘安想马上回去看信,可又不想让耶律隆庆发觉,再看杀猪宴马上要开始出锅,便打算吃几口再找借口离开。 接下来,刘安不断的在讲自己在美食的见解,从辽东讲到了瞿越。 天南海北。 耶律隆庆确实没发觉。 足足一个时辰后刘安才离开,出了摘星阁后没有上马车,步行了足足一里,这才上了马车,还上马车压着速度,慢慢的回府。 刘安府内书房外,已经站了十名护卫,府门处已经找借口关门。 刘安坐进书房后铁头将门从外拉上,守在门口。 确认火漆封印没有破损,刘安才拆开了信。信中第一句话就是,斩辽军两万。然后才开始讲正事。 就在正月十五那天夜里,曹瑞带兵在围城整十天后,破国内城。 斩辽军两万,女真兵马四万,俘虏渤海军八万人,女真兵马两万。 然后是详细的战斗过程,其间渤海军秘密打开城门,渤海军反水,女真兵马一部分参与反水,一部分死硬到底。 刘安轻轻的摇了摇铃,铁头立即进屋。 “铁头,挑最最可靠的……,不,你立即去潘家,潘夙立即过来,秘密的过来。” “是。” 很快,潘夙到。 潘夙是潘家老五,潘秭灵的堂兄,现为殿前使、步军领千人,负责皇城守卫的禁军军官。 潘夙到,身上穿的上紧身劲装,独自一人前来。 “五兄,拿我的信物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明州,调明州所有的炮舰北上,三分之一放在武清,三分之一放在莱州,三分之一放在开城。别问原因,这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往大了我来扛。” “明白,给钱。”潘夙说完就伸手。 倒不是潘夙贪财,可他身上就没几个钱,让他这么急的赶到明州去,他也要有路费。 刘安点了点头,铁头立即撬开书房的地板,地板下有一个地窖,地窖里有木箱。铁头搬了一个木箱上来打开,整整一箱金币。 不是外来的金币,是刘安自己造的金币。 金币上一面是一个海字,另一面有小字,大宋海贸用金,安平侯督造。 潘夙给自己数了四十枚,找了一个小鹿皮袋装上,将刘安的信物贴身装好,又要了一匹马,两把好刀以及一块安平侯爵府的令牌,连夜出城往东去了。 送潘夙出门,刘安对铁头说道:“铁头,我给你安排一个事,这事要拼命。” “主君请吩咐。” “若有必要,不择手段,就算用炮,或是派人抱着点燃的火药包向上冲也不能犹豫,杀耶律隆庆。我希望不要有这么一天,若真发生了,怕是官家这次也不会让我好过,但若有必要,一定要杀。” “为主君万死。”铁头这个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忠。 他是潘家培养的人,此时追随刘安,他却一样的忠。 刘安站在书房一直等到三更天,这才从后门出去往李继隆的府上而去,只有铁头一个人陪着。 到了李府,走的也是后门。 不是敲门,而是让铁头用小刀把门拨开的。 刘安轻车熟路的就到了李继隆的书房外,不出意外的遇上巡夜的人,巡夜的见是刘安,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刘安很平静:“莫声张,去把将军请来,别让人知道我来了。” “是,侯爷。” 很快,李继隆披上衣服就到了,没进屋就吩咐自己的亲兵:“守好。” 坐在屋内,李继隆看着刘安:“是谁把天捅破了,明天二月二,官家祭天要免农税,谁要把这事耽误了,无论什么理由脑袋不保。” “石二伯,这事他不能说他不知道,他若不知道,高丽军能倾巢出动趁大过年的给辽军下黑手,所以这锅他要背。现在大雪封路,当春天雪消融之时,辽人知道了会怎么样?” “发生了什么?” 刘安把信递了过去。 这事严格来讲,要从去年的腊月二十五那天就开始了。 那一天,在东丹老城以南,国内城以北唯一的山路中,一只两千人的兵马人为的制造了一起雪崩,埋了辽人为国内城运输补给物资的运输队。 而之前,偷袭这条路,制造山崩、滑坡的事高丽京军王牌部队就没少干。 所以在粮食不足,冬衣不足的情况下,辽人在新年前最后一次大规模运输补给物资,而所有与高丽作战的辽军部队则全部退回了国内城固守。 这一次在一千高丽精锐士兵在山里潜伏了足足十天,付出冻死四十多人,冻伤百人的代价之后,偷袭制造了人为雪崩,埋了足足辽军万人的运输队。 然后,曹瑞带高丽兵包围了国内城。 国内城与高丽的北浦要塞只有十几里的距离,隔江而望。 北浦要塞事实上只有五万高丽兵,其中有三万都是杂兵,曹瑞带的高丽军主力是从高丽朔州城顺着冰封的江面滑过来的,仅是滑板车就制作了五万架。 这一次,可以说高丽除了守护京城防止高丽还有几处小地方贵族作乱的兵马之外,连同高丽被斩杀贵族的家丁,仆从,要犯等都带足了。 第四零九节 国内城之战 曹瑞开出条件,所以贵族的原家丁,仆从,以及牢中的重犯。只要斩一首可活命,斩二首便可另立户籍分配作工,或分配田地。斩三首领钱五贯,斩四首领钱十五贯,铁五首者可为官。 话说当时,曹瑞包围了国内城,他坐在大营之中,手上拿战略方案全部是石保吉给的。 身边的三个参军全部的石保吉派来的石家所谓的掌柜。 “围,不攻。”曹瑞下令了。 高丽不穷,血洗了高丽贵族之后,国库很厚,不过崔山嵬都用来不断的交换大宋的军械、物资。 这一次,崔山嵬亲临前线,他图的就是这次的大功。 既然是辽国拿高丽与大宋约战,打胜了他便有大功。 总数号称八十里,实际上只有二十万战斗部队,六十万运输劳力的高丽军把国内城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起来。 结冰的江面上,每天都不间断的有滑行过来的板车,板车上运输着大米、煤、盐等物资。 崔山嵬亲自负责后勤。 听到曹瑞下令围而不攻之后,他在旁说道:“将军放心,来自占城的大米还有三百万石,我已经派人秘密调用一百条运输船,每天夜晚接近冰封的海面,然后从冰面上把米往这里运,咱们耗的起。” “崔相公,取暖呢?” “放心,早有安排。备下毡帐五千顶用于中军使用,挤一挤八万人不是问题,其余的伐木搭屋,更多是挖地窖居住。” 崔山嵬说的就是挖一个斜着向下的洞,上面用木料作顶,这种地洞屋很保暖。 而且还有大量的煤运来,只要让人不饿着,少许的煤就能够保暖。 “重要的物资放在北浦要塞,只要江面上有冰,运输过来只要半个时辰。” “那就,先困他们十天。” 十天,对于任何一个时代的历史围城而言都属于眨个眼的时间。 放在战国时代,动不动围城一年都是常见的。 十天,却是曹瑞对于辽军此时国内城的坚守极限。 辽军不擅长守城,所以辽军对守城并没有太多的研究。 女真人是猎人出身,多活动于山林,他们更不行,渤海人对辽人的反心十足,他们是作为最下等奴兵被绑上了战车。 就曹瑞的细作打探到了消息,他手中已经有了一份差不多算是准确的清单。 国内城中,女真人退回城池的时候带有大量的猎物,渤海人则是带了差不多十五万斤鱼,辽人则赶了大约两万只羊进城。 但是,城中的盐不足五百斤,柴不足千担。 千担柴听起来挺多,架不住人更多。 更可怕的是,没水。 靠江太近,一直在取江水,可现在江水结冰了。深埋在地下十尺的一条暗渠也被曹瑞给挖开,仅一个时辰就冻了一个结实。 第一天,国内城守军没感觉高丽兵有什么可怕。 他们分得清这些人并没有真正的宋军,高丽人与宋人的长相区别还是有的。 所以,国内城的人马并没有感觉到紧张,反而等着对方在攻城。 然而,仅仅三天之后,气氛变了。 国内城内开始面对两难的选择,拆屋子当柴烧,现在暖和了,夜里再冻到自己去死。 有肉,女真人退守还了大量的猎物入城。 此时,猎物给冻的比石头还硬。 没水,屋顶上还有点雪,可没柴,拿什么来烧水。 这一天,国内城的士兵发明了一种新的美食,用刀把冻结实的生肉削成非常薄的肉片,然后抹一点盐吃。 到了包围的第五天,盐没了。 光吃冻肉不喝水,这些士兵有些受不了,开始有些士兵准备冲出去到山林中弄点柴回来。 曹瑞还在围着炉子烫酒、吃火锅。 高丽贵族的家丁编成的一营最先发现了辽军的动向,他们给谁都没汇报,自己内部悄悄的联络了一下,四个营的人马在城外给辽军扎了一个口袋。 当辽军走到靠近山林还有五里左右的地方时,一名高丽军官站了出来,用辽语高喊。 “我们的教官是宋将。” 什么意思? 辽人完全没明白对方说了什么,可很快他们懂了。 这些高丽兵用冰块代替宋军常用的麻袋,先来一堵墙,然后再加上长矛,后面摆开盾,配上弩。 说到弓,辽军的弓怕水,宋军的弓怕寒,可此时高丽兵的弓倒不是很怕寒。 在辽军眼中,显然面前高丽人用的弓似乎很特别,不是宋军的制式弓。 事实上,呵呵了。 高丽这一支兵马的弓全是假货,弓只是一个弯竹片,平时用于士兵背自己的行李,然后用一根麻绳绑了,看似象是弓。 箭呢,树林之中全是树枝,挑几根直一点削一削。 这样的弓,在距离五步,能射中不穿衣服的敌人可以让敌人流几滴血,穿衣服都没用。 盾呢。 树枝编的,涂一层泥,冻结实了就是看似象宋军重盾。 刀,也有一半是假的,木片削成的。 每个人身上人人都有的,完全是真家伙的只有两样,长约一尺的刺剑和四寸的短匕首。 为什么叫刺剑,因为两边无刃,只有前面有刃,而且一个营的刺剑放在一起,长度绝对不相同,宽度不相同。因为全是用宋军断了刀头的旧军刀改造的。 带队的一名高丽金家原本的护卫头领,属于早期就投靠的人。 作为贱民,而且是不受主人器重的贱民,拥有名字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他没名字。 至少以前没有,现在叫金六八四。 金是他以前主人的姓,名字是因为他能认得几百个汉字,参加军官训练营后的编号。 就这么简单。 金六八四很认真的观察着对面的敌人,一个前高丽死囚,罪名是六次逃兵罪。 能当六次逃兵的人,其实……是人才。 这位也没有名字,他叫灰陶罐,至少别人这么叫他,从军之后把灰字去掉,改名叫陶寇。 陶寇走到了金六八四身旁:“这些不是辽人,我在边军多年,这些人也不是我见过的女真人。” 金六八四问:“他们是谁?看每个人身上挂的物件,象是精锐的部队。” 第四一零节 辽军不是战败的 在金六八四眼中,宋军精锐身上就是挂满了各种军械,长刀、短刀、插在小腿刀袋里至少一把匕首,然后有弓,或是弩,箭袋。还有粮袋、干粮袋…… 总之,好多,好多。 这个时期,女真是契丹人对黑水靺鞨的称呼,事实上靺鞨内部也分了很多。 面前这一支是被强征过来的人,他们居住的很远,他们严格来讲应该是思慕人,也就是后世的鄂温克人。 辽国压迫女真大族,大族就从小族中要求派兵。 然后他们就来了。 陶寇又说道:“咱们包围了他们,他们却没有亮家伙。” 金六八四搓了搓手,然后抓起一把雪在脸上用力搓了几下,把身上的刀扔在地上,然后大步走了过去。 “你们不想打仗?” 没有人回应,因为没有人听懂他在说什么。 高丽语不管用。 金六八四在自己营里找了好些人,尝试了好几种口音,最终还是一位会说辽国北方土话的和对方能勉强接上话。 “放下武器,我们有大碗的白高粱饭,还有大宋北军第一名菜大碗的猪肉粉条炖白菜。” “猪肉、粉条、白菜?” 对方显然没办法理解。 金六八四冲着背后喊了一嗓子:“有没有活的出来两个,架锅,整菜。” 马上过年了,所以这次给军中供给的伙食是相当的出色。 河北两路挖在秋天的时候就挖地窖存了不知道多少萝卜白菜,这边打仗花钱买,河北两路从莒城港运了几百船过来。 粉条,这个时代的粉条可是上上等好东西。 在没有红薯、土豆的大宋,上上等粉条是绿豆制作的,最次的粉条也是杂豆粉。 白菜。 最外面一层不但有土,而且冻的已经变的透明。 在这个季节能吃上菜是什么生活水准。 高丽的大贵族在冬天也只有酸菜、腌菜。 几个士兵用雪来把白菜上的泥搓了搓,直接切了就下锅,根什么要扔吗? 谁敢扔估计会被人打死。 现场一锅肉只有四成熟,厨师严重没水平,没放酱油、没放调料,只有盐的白菜猪肉炖粉条作成,这味道估计刘安闻着就绕道了。 可就凭这一锅肉还没熟的菜。 就是这么一支杂牌中的杂牌部队,仅仅与这些辽军对峙了一个时辰,就用麻绳把这一千多士兵串成长串送到了中军大营,并且让他们得到了可以武装至少三千人的军械。 崔山嵬给了曹瑞一个小建议。 当天,从北浦要塞一个百人精锐部队护送了四十架马车过来,其中十架马车上先用雪堆了一层,然后是一堆黑色的冰块。 这些黑色的冰块是酱油,太冷了,从大水缸中装小瓶时就开始结冰。 此时的国内城周围实在太冷了,用温度来计算差不多到零下二十五度了,连酱油都能冻住,可对于国内城来说,没有柴的辛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高丽军这边,不但有煤,还靠着长白山,有的是柴可以烧。 经过了两天的准备,国内城里已经开始有乱子,为了抢能燃烧的木柴,辽正规军与女真兵马,渤海军的兵马已经打架数次,眼看就已经要失控。 这一天清晨,曹瑞亲自到前线,选了一处上风口。 架在柴堆,大行军锅开始作饭。 国内城的守城士兵已经饿到没办法站立,再加上寒冷没柴,城头上能见到的人已经很少了,冻死了多少曹瑞不知道,但曹瑞知道崔山嵬给的这点子肯定会让国内城出乱子。 一字排开,五百口大锅,煮饭的,煮肉的。 然后两千人拉开架势切菜。 这热气腾腾的味道开始往城内飘。 高丽军主力的精锐部队已经吃饱喝足,作好战斗的准备,其余的各部也开始寻找一切趁手的家伙准备上去捡人头。 城内渤海人反了,他们把城门打开。 然后,渤海上吃上热饭,再掉过头去砍人。 女真部分裂,一部分跟着反了,一部分死硬要撑到底。曹瑞杀红了眼,所有不放下武器的只要有一口气的,就杀,无论男女,无论老少,敢拿刀的就往死里砍。 高丽兵靠人头领赏的。 曹瑞一条不知深浅的命令的结果就是,高丽兵把辽军杀的只留下一百二十四个半大孩子活命。 石保吉知道这事的时候,曹瑞正带人挖雪呢。 雪崩还压着大量的物资,他要挖回来,然后重建国内城防线。 再说汴梁。 李继隆反复的把信中的内容看了五遍,许多用词都让他认真思考过。 李继隆对刘安说:“安哥儿,依投降的兵马汇报,我认为这女真人也要分。首先是熟女真,这部分人其实不怎么喜欢受辽人统治,他们是原本富足的一些女真人,被移居到辽地之后变穷。” “不重要。”刘安很平静的接了一句。 李继隆摇了摇头:“重要,因为还有,生女真其实是不服辽人的,还有最后一类,石保吉称为叫野女真,这一类才是最可怕的。他们夹在各部之间,负责联络辽国与女真之间,他们出高价不断的从辽人那里买军械、铁器,一面又为辽国尽忠。但这真是忠吗?” 经李继隆这么一说,刘安想了起来了。 历史上,再往后几十年完颜部就是么这干的,如果没有辽人信任他们怎么可能发展起来。 刘安问:“那么,战死的就是这一类女真人?” “对,最先投降的反而是在辽国有户籍的女真人,然后才是生女真被征调的人马,而死战到底,还拼命保护辽军的就是这一类,野心勃勃的女真人,他们绝对不是真正忠心于辽国的。” 刘安点了点头,这话他信。 李继隆又说道:“之前我打探辽国消息之后,听到一些事情。女真人数次偷袭辽人的部落与羊群,辽军准备去搜捕的时候有人站了出来,声称辽军若深入女真部落的地方,会吓到族人,难免生变,所以他们代替了辽军前往,将辽兵要抓的人送来。” 刘安问:“然后,辽军再无没有进过女真部落的领地。” 李继隆很郑重的点了点头:“对。女真部落每年的献礼,现在叫进贡了,也是由这些人代办的。” 第四一一节 打就没错 刘安一直以为,至少再过五十年完颜部才会崛起。 可现在听李继隆这么一讲,想想也有道理。 任何一个民族崛起肯定需要长时间的积累,绝对不可能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在这个时代就已经有萌芽才是正常的。 刘安问:“我已经秘密派人前往明州,调炮舰北上。” “也好。这个时候就看石保吉有没有眼光了,若有,他应该调高丽兵北进,趁机拿下乌骨城。” “这,难道不会挑起战事?” 李继隆反问:“会,但你有炮舰在手,高丽军进可攻、退可守。我还不信辽人在此时敢南下攻宋,他们很虚弱,幽州之战看似辽军主力未损,但什么是主力,不是人数。我大宋人口远高于辽军,我大宋的兵力就高于辽军了吗?” “兵者诡道,我教你一个招,好用。你听我讲,你一边写信叫石保吉攻打乌骨城,一边派人运军械过去。我派人到北防各镇,让他们小心戒备。” 刘安再问:“幽州我们的商人有大些的货存放。” 李继隆说道:“放心,幽州这边的辽军的兵马人数有限,只要有异动,立即派兵北上,从距离上讲,咱们的速度至少要比辽军快五天,因为咱们这边运河有,路修的好,此时是冬天。一但辽军有一点动静,立即提兵北上,先包围幽州。” “然后呢?” “然后就算辽军退兵和谈,以前咱们大宋没这个本事,现在你却可以去要求咱们大宋在幽州驻军。若辽国也驻军的话,拼军费消耗十个辽国也拼不过咱们。” 这招数很坏,不过刘安表示自己很喜欢。 辽国与大宋不同。 若是驻军消耗的话,大宋这边驻军与之前的常备守军差不多,增加的军费最多有几成,百万贯够了。 可辽军却不同,他们的常备军非常少,最精锐的部队是放在中京的,耶律隆庆的精锐在上次幽州之战损失殆尽,新的还没有训练出来。 原本与大宋在北边对峙的那一批职业辽军也损失的差不多了。 其余的辽军全是临时招募成军的。 若这些人变成驻军,仅军中吃喝这一项就能把辽国财政吃紧。而驻军的时候可以拼消耗,大宋可以给宋军不断的发福利,然后吸引辽军来投降。 辽军若用同样的办法来搞,辽国财政只有破产一条路。 “写信!” 刘安开始磨墨。 刘安给石保吉写信,李继隆给北方各守将写信的同时,也让刘安在自己信上署名。理由很简单,幽州之战刘安已经深得军心,再加上刘安还发钱、发布、发粮、发小妾,河北两路的兵马很喜欢刘安的。 两人写完信后,李继隆又说道:“今晚上不能搞事,明天二月二,官家祭祀天地,要免农税。明天晚上,你直接去和耶律隆庆说,你刚刚知道,高丽兵打胜了,灭了你那两万辽兵。” “不好吧。”刘安一脸的为难。 要知道那两万是耶律隆庆精心挑选,属珊军的底子,这事耶律隆庆能当场翻脸。 李继隆摇了摇头:“相信我,我这把年纪眼睛虽然花了,可人心却看的更清了,耶律隆庆非但不会和你翻脸,反而会进一步考虑与你和谈,这一次就是真正的割地了。” 刘安不理解:“为什么?” 李继隆想了想之后:“我是猜的,这事你可以问问寇准,看看他的想法。辽太后搞了新政,我认为不是冲着咱们大宋来的,而是辽国内部出事了。北辽一直靠南辽供养,南辽不甘心供养,但辽国掌握大权的贵族都在北辽大贵族手中,所以她是为了安抚南辽,更怕南辽的人往南逃。” 这想法太大胆,刘安都不敢想。 历史上,辽国南下虽然打输了,可以政治上却胜了,拿到了大宋的岁币。 数次增长的大宋岁币供养着辽国大贵族。 现在呢,辽国输了,不但没有了岁币还少了燕云的许多城池,原本从十六州吸血,现在从十州吸血,那么这十州流血更多。 南辽与北辽的矛盾开始出现。 刘安心说,好象李继隆讲的没错,这猜测大胆,却不无道理。 李继隆当场就给寇准写了一封信,却以刘安的名义让人送过去:“你可以再多等一天,三百里若快的话,后天中午你就能收到回信。” “恩。” 李继隆又说道:“官家现在正在祭天,官家的心思都在封禅上。宋辽不会直接开战,那么宋辽间接的战场会在那里打呢?” 刘安问:“金铜矿区?” 李继隆补充了一句:“还有你的西域商路。” “不是我……”刘安正准备说不是我的,李继隆直接打断了刘安:“以及,长白山。” 刘安猛然间反应过来了。 耶律隆庆还真是狠,长白山是金国的圣山、神山。那么往前推,长白山也就是女真人的圣山、神山。 辽国因为内部矛盾,所以把压制不住的女真直接送到了大宋的对立面。 看刘安回过神,李继隆问:“那么,打还是不打?” “打!但是。” 李继隆接话:“但,我当时在你谈长白山换银山的时候,为什么不劝阻你?” 刘安郑重的点了点头:“对。” 李继隆说道:“还有,耶律隆庆不断的找你谈生意,说是花钱,事实上是借咱大宋的钱,用银山的矿石来还账,他想占用大宋民间的钱币,让大宋在国库空虚的时候没办法从民间借钱,这样来消耗大宋。” 李继隆在书桌上摆了一只杯子:“替辽人修河修路建码头,这会消耗大宋商人大量的钱币。而后,对抗被大宋占据了圣山的女真人,消耗的可不仅仅是钱币。接下来,辽人鼓动草原上的力量不断的骚扰你的西域商路,这会再次消耗钱币与人力。” 听李继隆讲完,刘安便不明白了:“我不懂了,既然明知是个坑,为何不阻止我?” 李继隆问:“你不是自己也在怀疑,这其中有阴谋吗?” “是。” 刘安非常肯定的给了一个答案,他确实在怀疑耶律隆庆有阴谋。 第四一二节 大炮一响 黄金万两 都知道辽人会有阴谋,所以。 李继隆再问:“十万战斗部队,三十万运输部队,不动用大宋一兵一卒,你能拿出来吗?” 刘安回答:“能。” “加一倍。” “能。” “共三倍?” “能。” 刘安三个能,倒让李继隆大吃一惊,刘安能不动宋军一兵一卒,调动三十万战斗部队,九十万运输部队? 这数据太惊人。 要知道刘安的幽州之战,实际调动的兵马宋军部队也就是二十五万战斗部队,约八十万民夫用于运输。 刘安接着说道:“不动大宋一兵一卒,我能调动的战斗部队总数,只要利益足够,可高达百万,运输部队三百万。” 李继隆差一点晕倒,这数据太吓人。 刘安说道:“西州军不说,三十万兵马他们能拿出来。党项加六谷,二十万战斗部队不是问题。接下来,高丽人再给我半年时间,我能凑出十五万战斗部队。” “还差三十五万。” “倭人,我能让倭人全部变成兵,其余的变成民夫。我都没算中南半岛的兵马,瞿越降军怎么也能凑出十万战斗部队来。” 李继隆再问:“钱呢?” 刘安自信满满:“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关于这一点,李继隆连问都没有问,因为他完全不懂,别说是他,就是精通算学与管着大宋账房的向敏中都不懂。 刘安唯一亏损的战争是幽州之战。 可若计算上拿回来的燕云十六州中的六个州,加上四分之一的幽州城,以及开宋辽边市。长期利益是挣了大钱的。 灵州之战,刘安是发了财的。 占城之战,刘安是发了财的。 对倭之战,刘安何止是发财,是发大财。 打仗能越打越富,这事历史上没有过,所以李继隆也不打算在这会听刘安讲这事。 其实这道理很简单。 战争经济最关键的三个点。首先是产生消费,军队的消费以及军人的消费,前提是打胜,败仗肯定亏损。 然后是工业价值,会推动工业的发展。 拿大宋来说,为了打仗,造车业、钢铁业、造船业、纺织业、制鞋业、制药业等等都在迅猛发展。 最后,就是资源掠夺。 倭银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汴梁内河造船坊的工匠,连小工的工钱都已经上升到了刘安中探花之前的两倍,大工三倍,大匠最高涨到了五倍。 再就是铁匠。 铁匠现在的身价是越来越高,一个优秀的铁匠,特别是懂机械学的铁匠,其月收入完全超过了一个知府的纯收入。 刘安站了起来:“将军,我回家,这事等,等到后天中午。” “对,后天摆晚宴。你若胆小就在自家摆,反之便带着食材在耶律隆庆住的地方摆,他不敢杀你,连伤你都不敢。” “明白。” 刘安起身告辞,李继隆也没有送刘安。 刘安依旧是从后门离开,然后从自家回门回家。 次日。 二月二,这一天是传统的开耕日。 在大宋,这一天也叫开耕节,官员都会放一天假的。 这一天,皇帝祭天。 献礼。 诏告天下。 免农税!!! 这个消息保密程度极高,这是寇准的意思。皇帝祭天的词念完,有七成的官员是懵的。 突然之间就免农税,官家是疯了吗? 可这个时候,谁敢上前去劝,谁敢在祭天的时候说皇帝免农税错了。 没人。 嵩山脚下这一道诏书,比狂风传播的速度还快,向四面八方开始放射性的传了出去。 皇帝很兴奋。 又开始一套感谢上天的祭天典礼,皇帝这会精神头十足,他已经打算今天的祭天活动,从日出搞到日落。 至于官员们累不累,不在他的考虑之范围内。 话说汴梁。 对于祭天,对于免农税之类的事,刘安一点也不关心。他在等寇准的回信。 免农税的消息在二月二当天下午就传回了汴梁。 对于汴梁城的百姓来说,家家张灯结彩,把过年的衣服又一次拿了出来,把上元节的灯也再次拿了出来,汴梁在深夜都是灯火通明的。 而寇准的回信,三更天过后才送到了刘安家里。 寇准的信分了三个信封,一个比一个厚,显然寇准写完一封,又认为不够,又写一封,还是感觉不够,再写一封。 因为封皮上写有数字,一、二、三。 刘安打开写有一的信封,里面只有一句话:助梁王殿下分辽于南北。 李继隆的想法已经很疯,很吓人了,寇准的想法更吓人,寇准平时提到耶律隆庆大多数时候都用辽国二王。就是辽国皇帝的弟弟,排行老二的王。 用梁王是尊称了。 然后是第二封信,寇准打算给刘安说几句。 寇准认为,耶律隆庆打算分裂辽国南北,让辽变成南辽与北辽。 南辽就是完整的汉化体制的国度,北辽就是完整的游牧野蛮体系。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变化,最大的原因就是刘安的幽州之战,耶律隆庆败了,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败了之后竟然无力再战,而且再也组织不起下一次的战争。 就算勉强凑够一次战场的军费,耶律隆庆内心也找不到多少胜算。 所以,寇准认为耶律隆庆打算让辽国改制,可他毕竟不是辽国皇帝,更没有其母萧太后的权力,既然没得选择,那么耶律隆庆便产生了分裂辽国南北而冶的想法。 第二封信中,寇准详细的分析了自己对辽国当正内部矛盾与冲突的推测。 刘安看的懂,说的直白一点就是,辽国被汉化的人与游牧野蛮人已经过不到一起了,被汉化的人更喜欢汉式的生活,南辽的人更不愿意自己出钱来供给北辽的大贵族。 这个矛盾是不可调节的。 读完这两封信,刘安拿着厚厚的第三封,刘安心说这事都说清楚了,第三封会写什么呢,而且有这么厚。 带着好奇心,刘安打开了第三只信封。 信封内装的信纸中连稿纸都有,大量的涂改,很显然寇准也在斟酌。 到后面,寇准写的东西要修改的不是涂掉,而是在文字旁画了一条线,是否正确让刘安自己去猜。 这一份是寇准对耶律隆庆性格的分析,以及耶律隆庆性格改变的分析。 第四一三节 斯德哥尔摩症 对于耶律隆庆,寇准研究了十一年,从耶律隆庆二十岁领军开始,因为他是辽皇的弟弟,而且在幽州的权力一天比一天高,寇准是下了功夫研究的。 看完这凌乱的第三封信,刘安整个人也凌乱了。 这第三封信寇准一直在阐述的用刘安来总结就八个字。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刘安开始思考,自己当初俘虏了耶律隆庆后,有折磨过这位梁王殿下吗? 好象自己很礼遇他才对。 哥可是好人,没有虐待过战俘。 刘安深信这一点,因为自己连普通的辽军战俘都没有伤害过,还给他们治了伤,还给热饭吃呢,没干过什么坏事。 为什么? 刘安纠结的很。 当然,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应该有原因的,没有什么事会凭空发生,只是刘安自己不知道罢了。 至于真正的原因,耶律隆庆这家伙也未必知道。 但他的反应,以及寇准的推测就是那八个字。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刘安认为自己应该去试探一下,所以让铁头去作了一些小安排。 次日大清早,耶律隆庆早起练武之时,身边的护卫上前:“宋安平侯四更天的时候就派人过来,说今日想请五爷去游猎。” “好。”耶律隆庆没有一点犹豫。 若是刘安去约曹玮游猎,曹玮肯定会拒绝,就凭刘安你那骑术,就凭你那的弓术,你还是别去了,你安心在家里喝茶,论喝茶的本事你刘安是一流的。 可耶律隆庆却是非常痛快的答应了。 事实上,就是铁头都在怀疑刘安会不会打猎。 就如何把一个文弱的探花郎训练成打猎的高手,刘安自己也清楚,想让自己打猎水平提高到耶律隆庆的水平,自己需要一辆猛士,还要加装金属风暴,这样在保证了速度的情况下,还能保证火力输出。 但,游猎只是一个借口。 这一点耶律隆庆也很清楚,所以出门的时候耶律隆庆穿的是袍服,而不是猎装。 出汴梁,往东。然后靠近黄河的地方还有些山丘,有保护的不错的林子,勉强算是山林地了。 刘安的骑术,依普通人来说,良好。依宋军骑兵的水平,需要往死里操练。 所以,刘安能保持着马匹小跑的状态还行,奔跑的时候刘安估计会从马上跳下来。耶律隆庆只当是出来踏春,一路只是让马随意的小跑着。 到了一个风景秀美之地,耶律隆庆说道:“宋之重臣,国之栋梁。” 刘安反问:“谁又干什么了?” 耶律隆庆说道:“免农税,天下皆喜,宋之万民称赞宋皇开创万世之先河。我昨天派人去打听过了,发现这事还有隐情。” “隐情?” “对,依人丁。每户标准实减三十亩田税,加一丁再减二十亩,加一女再减十亩,加一幼再减五亩。一户一般来说,依五口人计算,减九十五亩田税。这也合乎户减百亩的说法,但减了田税依然征收人丁税。若我没有计算错,大宋逃丁怕有一半吧。” 刘安没关心过这个,若不是耶律隆庆这么给自己说,自己都没想到。 看来向敏中把这次免农税利用的极好,借这个时机先把以前逃掉的丁税收回来,有丁就有役,这两项是没有免的。 同时,再加大力度清查田亩,超出部分没交税的,视为自愿放弃田地。 这个够狠。 而且再严查,佃户要登记为佃,士子、工匠都有依身份登记,谁替人顶免税的田亩,一但查出重罚。 田地荒芜,重罚。 田地瞒报、虚报产量,重罚。 田地原本是上田的,因为耕种不当降田级或是工坊毁田,重罚。 大宋从来都不禁止田地买卖。 那么大宋实际上的免农税,只是对于少田户有一个保证,对于大地主来说,是一个坏消息。许多佃户已经开始转为工匠,存钱开始买田。 不多,一家买够一百亩,免税的政策会让他们富足。 可小地主有两千亩地的,不够人耕种,一但田地荒芜后果非常严重。 免农税没错,这确实是按刘安说的实施了。 但在具体的操作上,向敏中这个低调的,在历史后世并没有寇准这么出名的一位宰相,他确实有他的高明之外。 他趁机把以前流失的合法税收借机会收回来,同时狠狠的收拾了中小地主们。 至于顶尖的大地主,这是一种博弈,并非靠他一个宰相只发一份公文就能解决的,这需要更大的力量。 那么,谁是大地主呢。 吕蒙正、寇准、刘安都是,到了这样的级别,就算他们不想,家里的管事也在想许多办法在灰色地带逃税。 毕竟家族的收入关系到许多人的富足。 刘安是清官吗? 只是不贪罢了。 拿刘安城外那五千亩的庄子来说,种的粮食只有几百亩,都不够家里所有的庄丁吃喝,而数量达到近千亩的暖棚,其收入是惊人的,却交的只是每亩七升豆子农税,现在连这点农税都估计不会再交了。 不仅如此,刘安还有一个更在建造,还没有开始出货的商号。 这个商号,利润高达百分之一千,但交的税仅是每石二十文钱关卡费、每石五十文的销售税。因为这些东西在税官的名录上是干粮,事实上呢,这些东西还有另一个名字,叫罐头。 只能说,大宋的税目还没有改进,还不合理。 耶律隆庆在不断的讲述着他对大宋税制,大宋免农税,大宋士绅一体纳税等等改变的看法,刘安则在不断的回应,不断的点头。 事实上呢,刘安听懂的不足一半。 不是耶律隆庆讲的太快,而是这其中许多知识刘安也不太懂,特别是税与政务、士绅与农商之间的矛盾,税收与财政的合理性等等。 这需要更高深的知道。 终于,接近山林了。 远远的看到了一群野猪,耶律隆庆向刘安比划了一个请字。 耶律隆庆这不是在戏弄刘安,而是相信刘安既然敢出来打猎,肯定有保留面子的办法。 刘安拿出一个木架放在马鞍前,然后架上一支弩,在缓缓靠近到距离五十步的时候,刘安足足瞄了有一盏茶的时间,这才发出了一弩。 第四一四节 刘安的量产铁弓 弩箭射中了野猪的后腿,野猪群开始逃跑,耶律隆庆张弓搭箭,将刘安射中后腿的那只野猪脖子射穿。 刘安拍了拍手:“耶律兄好身好。” “刘兄好手段。”耶律隆庆不是在损刘安,一个文士能在五十步射穿野猪的大腿,这便是工匠的力量。 “正好中午了,烤野猪如何?” “有酒吗?” “有。” “那就扎营。” 很快,铁头带人与耶律隆庆的护卫就将一个简易的营地搭了起来,然后取水、生火,有人去在水边处理野猪。 刘安则拿着一只木盒放在耶律隆庆手边。 耶律隆庆问:“礼物?” “算是吧。” 耶律隆庆打开木盒,内有许多零件,全是铁制的。 “这是何物?” 刘安没接话,而是拿起这些零件开始组装,全部的零件其实只有六个,分别是铁制的把手然后缠上了麻线,然后把手上多带了一个搭扣,把手两边有可以拼接的轻薄钢片,最后是钢片两端加上两个扣,扣上挂线。 契丹人用牛筋来制作弓弦。 大宋在拥有了棉花之后,有工匠研究出棉花、丝、麻加上一些鱼筋混合而成的一种线制弓弦。 这种弓弦有缺点,最多使用二百六十次,一般来说接近两百次就需要更换新弓弦。 但,成本低。 低到什么程度,制作一条牛筋弓弦需要一年时间。制作这个只需要一天,成本是一比几百的差距。 很快,一只类似古反曲弓,却是美式猎弓握手的钢弓便出现在刘安手中。 中式古弓没有箭搭,箭是搭在手指上的。 美式猎弓有箭搭,箭是搭在弓的把手上的。 刘安这一把还配了一个皮制的两指箭勾,系在手腕上,借两指勾住弓弦。 耶律隆庆看了之后大笑,这完全是刘安给他自己制作的弓,一切都是依照不懂弓的初学者方便而设计的,比如箭搭,比如专用指套,只有手指没力气的人才需要这东西。 刘安把弓递给了耶律隆庆:“两石弓,我大宋的军方配置标准是一石弓,而这种弓可以让普通的使用一石弓的士兵使用两石弓。” 刘安这话一出口,耶律隆庆的笑容竟然凝固。 谁想刘安继续说道:“你们辽人制作一把好弓我听说短则需要一年,上上等名弓需要三年。而我这把弓,三天。” 大宋的翻砂工艺已经相当出色,弓把与两端的挂弦钩都是铸造件。只有弓身那轻薄的钢片是锻造件。 刘安没告诉耶律隆庆,这弓身其实是刘安想尝试制作马车的弹簧钢板,可惜马车减震还没有成功,却制作成了弓身。 一驾马车在高速行驶中,弹簧钢板受的力是很大的,依工匠们的想法,这东西怎么也要能跑足一万里,但遗憾的是,在控制成本的情况下,钢材配方最好的一副也只跑了三千里。 所以工匠们还在继续尝试。 但,就这能跑三千里的弹簧钢板的材料,制作弓身却能用。 一把弓拉合三千次不是问题,最高可以达到五百五百次。因为成本低,三千次之后换新弓也是可以的。 用一石弓的弓手去使用两石弓。 这个事有点可怕了。 耶律隆庆叫了自己身边一名护卫过来,这名护卫有开两石弓的实力。 “试试。记得把箭搭在这里。”耶律隆庆特意吩咐了箭搭的位置。 一位用弓超过二十年的优秀弓手,一把弓握在手里的瞬间就知道这弓的价值。 一把破弓。 最多就比寻常的辽军士兵用的弓能好一点。这样的弓怎么会让自家王爷感兴趣呢。 作为护卫,他想却不能开口。 他只能按要求来试一试这把弓。 五箭之后,这位弓手一脸惊奇的看着自己右手的那个弓指套,手指很轻松,这指套很有意思,再看这弓,箭搭什么的没用,可弓弦的感觉很怪,这弓虽然不硬,可射出去的距离比自己知道的两石弓还要远一点。 大宋标准,一石弓的杀伤力在约五十至五十八步,也就是七十五米至八十八米。 最远可以飞到一百四十步,也就是接近二百七十米外。 弩则另算。 耶律隆庆问:“弓如何?” “七十步外可射杀野猪,我可以在八十步外射杀野猪。” 刘安这时开口:“这把弓,造价三百文,制作周期三天。” “不,不可能。”那护卫惊呼之后耶律隆庆冷了他一眼,这护卫赶紧施礼问罪,退到一旁。 耶律隆庆说道:“一把弓需要制作一年,弓人制作弓,需用六种材质“干、角、筋、胶、丝、漆”,而且必须按照季节和阴阳来采集。就我所知,宋人选柘木为最优,竹最次。” “恩。”刘安只是点了点头。 耶律隆庆继续说:“接下来选牛,牛一定要选秋天宰杀的牛,因为秋天牛角厚重,春天的牛角轻薄。小牛的角太软,老牛的角太脆,病牛角不可用。再说这角,讲究也是非常多的,只说秋天选角。” “我听说过。” 耶律隆庆继续讲:“而后,冬天来处理干材,在春天煮牛,夏天来处理筋,再到秋天的时候用胶、漆、丝制弓,在寒冷的冬天成弓。这还没有细说,漆、胶的选择。” “没错,我也懂一二。”刘安确实知道一二,也知道宋军制作弓有流程,很麻烦。 “对,再说良弓也很有讲究。拉弓急的人要制作缓弓,反之要硬弓。一把好弓要选人的。” 刘安却说道:“我不讲究那么多,我也愿意保留上上等良弓的制作。但这种量产弓,想一想咱们两军相遇,咱不讲别的,先来两轮箭互射一下,这个最管用。” 耶律隆庆点了点头:“没错,弓强一斗,射长三步。” 刘安转头喊了一声:“铁头,来一次躺射。” “是,主君。” 躺射? 箭可以躺着射吗? 没错,铁头就是躺着射。 历史上有没有真正的秦军狂风弩阵刘安不知道,但电影上有。 以脚的力量开弓,铁头可以上弦五石弓,人就是躺着的。 这一箭是吊射。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第四一五节 燕云之苦 这还没完。 专用的上弦器,挂弓身,八石弩自带木架,四十五度吊射。 在箭飞出去的时候刘安对耶律隆庆说:“一万弩兵,配一万辅兵,两军对阵,我估算动作快一点,骑兵冲到阵前的时候至少可以射两箭,头一箭是预装好的,第二箭上弦需要十息,十息骑兵可以冲七十步。” 耶律隆庆侧头看了一眼刘安:“这东西,需要弩兵,一万女娃娃也能杀人。” “恩,我试过,普通的女兵不可能在十息内完成上弦挂箭。” 耶律隆庆说的是意思是,刘安这种机械已经是杀器了,不需要专业训练的弓手,只要用上弦,按军官的命令调整角度,听命令按下机扣就行。 可刘安的回答让耶律隆庆无语。 大宋,一石弩是军方标配,至于弓,普通的士兵在官方的记录中是九、八、七斗三种弓,两石就是管制军械,八石机弩也就是刘安这身份敢带出来,换个人,就算是曹玮都要去枢密院解释一下,认个错。 宋军骑兵用的是弩,一石弩。 辽军的骑兵用的是弓,九斗弓。耶律隆庆曾经的属珊军中最精锐的一营用的是号称两石弓,实际就是一石七斗。 (注,辽军骑兵属珊军最精锐的骑射弓,大约相当于现代的七十五磅弓。很强。” 耶律隆庆突然笑了:“你在向我示威吗?” “不,真的示威的话,我用千门炮把面前的山抹平,你相信吗?” “信。” 耶律隆庆不怀疑,刘安的神威将军炮他没见过实物,但见识过威力,四门炮就让幽州的城墙少了一角,千门炮抹平一座土丘不要太容易。 刘安在脸上搓了搓:“说个事,你别翻脸。” “翻脸,你说。”耶律隆庆内心升出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刘安说道:“我打算卖这种弓给你,让你可以装备部队,价格……”耶律隆庆打断了刘安:“别说好事,先说能让我翻脸的坏事。” “行,我接到消息,你安排在国内城的兵马全灭,你的两万兵马,女真人号称十万,渤海人三万还是四万,全灭。” 耶律隆庆脸色变了几变,长长的吐了口气:“既然之前有约定,败了就败了。” 刘安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不生气?” “生气不就代表我输不起,所以不能生气。” 没错,刘安与耶律隆庆以前有过约定,高丽那边的战争,辽国调派女真人为主力,辽国最多派两万士兵参与。而刘安这边,高丽兵为主力,刘安最多只能派一千宋兵。 现在,女真兵败了,还连累了两万辽军全挂。 耶律隆庆能说什么,输不起这个名声他不想背,但损失确实很大,那是他精心挑选的两万人,可以说至少有三千人将来会是新属珊军的底子。 刘安又补了一句:“为了怕你翻脸,我昨天夜里就派信使北上,要北防各镇、各军小心戒备,防止辽军南下。” “唉!”耶律隆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不会有人南下的。我为何到汴梁来,因为中京要让幽州南院在三月前送布匹三十五万尺,丝绸两千担,食用精香料……” 说到香料的时候,耶律隆庆无奈的摇了摇头,很显然他不想说下去了。 刘安却追问:“多少?” “很多。” “很多是多少?” “就是,十万斤。” 刘安惊呆了。 就算是大宋皇帝也不敢开口让某一路送香料十万斤,不说某一州,就是让占城送精香料十万斤,精香料指的是那些高价的,珍贵的香料。 在食物香料里,胡椒算、肉桂算、豆蔻算。 对于辽国来说,还要加上香味、茅香草、草果等他们必须要用的。 以草果来说,占城那边每担的离港价格大约在一千二百文左右,这是干果的价格。运输到明州后这个价格加上市舶司收的税,价格已经涨到了每石两千七百文。再运到汴梁,汴梁城的市价是,每斤四十五文。 武清港的收货价是每石三千六百文均价,依质量有加减。 幽州那边的商人出货价每石在七贯至九贯,这是均价,依季节,海上运输的时节,还有需求量等,上下浮动在百分之三十范围内,这是正常的价。 十万斤就是一千担,武清港的采购价格应该在五千至六千贯左右。 刘安这么一算后问:“这才五千贯,也没多少。” 耶律隆庆笑着摇了摇头:“若加上以前每季须送到中京的。”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 刘安懂,这临时增加的贡品就是最后一根稻草。 耶律隆庆又说道:“我在中京有人,所以这道正式的公文送到幽州之前我就离开,我没有接到公文,这事就要往后延时,但总是躲不过的。你现在明白,我为何要让宋商大量投资各种修河、修路、采购之事了吧。” 刘安摇了摇头:“没这么简单,我还是感觉有阴谋。” “有没有,你防着便是。你可以自己计算,一面是我母后提议减税,一面是中京要增加南院的供给,这事一算便知。” 耶律隆庆没胡说,若刘安真去算就会发面这其中差额有多少。 一边要减税,一边要供给。 南院拿不出这些了。 刘安问:“你没算幽州城增加的商税。” 耶律隆庆说道:“今天,我给你说说你可以调查到,但估计你们宋人还没有意识到的事情。不为别的,只让你明白我没有骗你。” 耶律隆庆示意自己的侍卫把一处火堆给自己准备好,然后给一块野猪排骨,一只前腿,然后准备好酒,其余的让护卫们自己去处理。而后一边烧肉,一边对刘安说道。 “我们大契丹被你们汉人害了。” 这一句,雷的刘安不轻。 没等刘安问,耶律隆庆就说道:“汉人降臣给圣宗创造了我大契丹的朝政体系,你想不到,汉官占据了多少牧场,多少田地。当然,我契丹贵族占的更多。后来,诸宫卫被汉臣鼓动大量占有大地。” 耶律隆庆原本以为汉官提供都是汉礼的制作。 最近发现,其实不是。 这其中有坑,很深的坑。 第四一六节 这口锅背的 汉官们提出的全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将汉、唐的制度当中进行了挑选,将那些利于国家控制贵族的部分剔除,留下的全是对他们自己有利的。 这事因为对辽国贵族们也有利,所以他们一起瞒着辽国皇帝。 等这事成为铁一般的事实之后,辽国大贵族们肯定不会说穿,皇帝或许发现了有问题,可也无力回天。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辽国的汉官们把辽国的体制搞成了看似汉唐,事实上是周朝时的状态。 耶律隆庆又说道: “除此之外,还有庙。就说一个你知道的,你的兵马在这座庙拿到的战利品价值最低两百万贯,这庙在景州,叫观鸡寺。其有庄田三千亩,山林四百顷,果树九千,佃户过千。这仅一座不算大的寺庙。” 刘安知道这个寺,一群和尚竟然叫嚣着要灭宋军,结果被曹玮直接就平了。 战利品嘛,何止两百万贯。 这个寺庙的战利品商人收购价为五百万贯,还是刘安的老爹刘浪亲自去看过给定的收购价格。因为寺庙的秘密仓库里仅各种珍贵的香精油就值大几十万贯,丝绸拉了一百车。 耶律隆庆补了一句:“我大契丹让你汉人整的,平民皆为佃,就是在北边牧场之中,拥有自己羊群的普通牧民也是百不足一。” 每一百只羊,普通的牧民都平均不到一只,这也太离谱了吧。 看刘安一脸的怀疑,耶律隆庆又说道:“我给你算,诸王、公主、附马,仅他们这些人,都拥有军州,再加上北边的贵族,你们汉人在我大契丹的贵族,还有官员们,也有小军州。” 刘安懂军州,这就是大大小小的领主。 “知道为什么都过去快一百年了,渤海人却在不断的造反、造反、造反?” 耶律隆庆把造反连说了三次。 刘安猜测道:“因为田地、牧场都被早期投靠你们的渤海人贵族占据,其余的渤海人全部都是农奴或是佃户。” “对。那么,你知道燕云的税是多少吗?” “不知。” “年四百万。” 燕云十六州一年才四百万贯,这数字在刘安听来,这个好可笑。 耶律隆庆解释了一句:“我大契丹在商税上,不怎么好。” 刘安问:“不对,我听说燕云的税很重。” “不是税重,税很轻。重在加征,而且法令不明,小吏借机发财,富户比贫户更惨。我也是幽州战败之后才知道这些事情,以前只知征战。败了之后我想再战,深入了解了燕云政务之后,无力!” 一句无力道出了耶律隆庆的无奈。 耶律隆庆又说道:“我大契丹主要的税是来自二税户,看到你大宋改制,士绅一体纳粮的新规之后,羡慕也妒忌。” 二税户这个词刘安懂。 辽国的贵族是不交税的,他们算是大大小小的领主。 交税的都是穷人,他们要交两份税,一份给自己的领主,一份给国家,所以叫二税户。辽国独立交税的人群所占的税收比例直接可以忽视不计。 辽国的另一份财政来源也是汉官教的,盐、铁、酒官营。 而盐、铁两项归各地,上京归上京,燕京归燕京,酒税则是全部上交财政的。 刘安带着一丝小兴奋的搓了搓手:“这事好,看来你们辽国完蛋了。” 耶律隆庆一点也不生气,很和气的说道:“你靠兵战,十年内与我大契丹只能是同归于尽。” “上兵伐谋,这话兵书上写过吧。” “写过,但你有谋,我也有。接下来五年时间,你先应付了女真人再说,长白山是女真人的圣山,你会放弃吗?若不会,只有你死我活。” 刘安哈哈一笑:“那就让女真人去死好了,他们还不知道什么叫钢铁洪流。” “那先预祝你早日真正得到长白山。” 耶律隆庆心里清楚,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长白山,只是名义上拥有那片土地,还有草原,也一样的名义上拥有,那里是辽的属国,并非直属领地。 “多谢。” “还有,我在来汴梁之前已经下令,严禁草原上与宋商直接交易,所有交易必须在我大契丹的官员监督之下。而羊与羊毛,全部为我大契丹统购。” 听到这话,刘安看耶律隆庆的眼神都变了。 耶律隆庆在欣赏了刘安的表情之后说道:“一位汉降臣告诉我,羊毛会是你宋人接下来一个非常大的产业,西州太远运输成本过高。党项人已经开始农耕,羊群数量对于你所需要的羊毛数量而言,就象一块炊饼上的胡麻。” “你真正的羊毛来源是草原。” 刘安冷着脸:“草原上那些人未必听你的。” “听与不听,都好。”耶律隆庆这次没解释。 刘安把这话想了想,这次还真被耶律隆庆算准了,草原上不听,耶律隆庆正好有借口出兵,草原最强的五大部落之一塔塔儿部是忠于辽国的。 那么,借辽国出兵,塔塔儿部出兵,辽国得了最实际的好处,塔塔儿部也有一统草原的机会。 若草原听话。 羊毛控制在了耶律隆庆的手中,就算他不涨价,那么也是他聚集海量财富的一个手段。 更何况,他不可能不涨价,只要没涨过大宋商人的成本控制底限就行。 这家伙搞的是阳谋。 既然得了差价,又可以更好的控制草原。 西州的阿厮兰汉对周边部族是猛兽级,面对大宋他之前力量是狼对豹,也弱不了太多,至少在心理上。现在他对大宋是狼对虎,对辽国也是狼对虎的级别。 所以辽国要草原上不卖羊毛,他也不敢怎么样,他不敢与辽国正面对抗。 刘安竖起大拇指:“厉害。” “不是厉害,而是在求存。厉害的你,我十二岁就骑马领军了,到现在二十年过去,拥有权势,拥有忠心的部下。可我却不得不借你的力量与我大契丹的老旧贵族们斗,这难道不是你更厉害?” “不说这个,烤肉。”刘安笑哈哈的打差。 耶律隆庆切了一块烤好的野猪排给刘安:“那弓卖吗?” 第四一七节 老渤海城 耶律隆庆问刘安的新铁弓卖不卖。 刘安没考虑就回答: “卖,给你足够的数量让你去草原上打仗,至于羊毛你会不会涨价,你敢涨羊毛的价格,我就敢涨毛线、毛衣的价格。” 耶律隆庆给自己切了一大块肉,咬的满嘴流油,一边吃一边说:“无所谓,反正出钱的不是我,我只要收差价。” 耶律隆庆需要钱,没有钱就没有办法练兵,没办法养兵。 他要兵马,他要对付契丹的老贵族,他要一个新的契丹,一个可以对抗大宋的新契丹。 眼下大宋与契丹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但这个平衡不断的在往大宋这边倾斜,所以耶律隆庆只能剑走偏锋,正常的手段已经不足对抗这种倾斜。 刘安,一个强大的力量。 耶律隆庆认为强者是需要被尊重的,强者的力量是可以借用的。 刘安呢,咬着黑胡椒野猪排,眼睛转了转,然后在地上画了一个圈:“耶律兄,为了更方便我来武装你的部队,营口港给我留三个泊位怎么样。不是说要修运河嘛,我从营口给你一口气修上去。” 无耻,这就是趁火打劫。 可耶律隆庆能怎么样,只是带着一脸的微笑:“当然,留五个吧,三个太少了。” 营口港那里设计的泊位总共也不到二十个,这就等于把四分之一分给了刘安,刘安自然留意接受。 刘安又问了一句:“要我约束高丽军吗?” 耶律隆庆听到这句话心口疼,真正是象被人插了一刀那么难受,什么时候大契丹竟然需要被别人的力量保护了。 可此时,他却不得不服软:“那么,依江为限,东丹东城以东我不管,但东丹东城以西高丽军不要过江。” “好。” 刘安当着耶律隆庆的面写了公文,然后命令铁头直接安排人送到高丽开城。 当天下午,刘安和耶律隆庆所谓的旅猎归来,一份军械采购合同报备兵部、报备工部。丙一型钢弓十万副,价格送到幽州城每副一千三百五十文,送弓弦六根、备用弓身两对、木制护手一副、手套三副,箭三支。 刘安说成本三百文,可运输呢,税呢。 军械这种东西本身就是暴利产品。 当然,工部的人肯定不会多嘴,这种弓实际的量产成本只有一百六十文。 准工业化流水线生产,这种弓也就是贵在材料成本上,人工成本很低,除了弓身之后其余全是铸造件,然后用水力砂轮打磨一下,再送一卷麻线,以及两块木片就是所谓的木制护手,回家自己缠去吧。 几天后,耶律隆庆离开了汴梁。 而后,一直到二月十六这天皇帝才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带着满朝文武回到了汴梁城。 刘安留守汴梁有功,加封八百户,预封刘安之子武节郎。 刘安还没儿子呢,这加封就是多拿一份钱的理由。 官是不能给升的,爵也是不能给加的。 刘安已经是侯爵,再加就是公爵。还不到二十岁公爵,这不可能,别说朝臣们不会答应,就是皇帝也不愿意。 不能加封,就直接给钱,这个刘安也喜欢。 又是一日朝会,刘安再一次站在角落里,这次倒不是刘安官职太低不能往前站,而是朝堂上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连王旦和向敏中都吵起来了。 站在角落的刘安心说,是不是应该给这些文官们发根棍,打一架不是更痛快。 就长白山一事,王旦提出的是怀柔后再教化。 向敏中提出的是军政一体,军管后安稳了再实施宋政。 寇准如老僧如定一般,双手插在袖子中抱着朝板,听着,却一言不发。 吕蒙正呢,不断的在皱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却也是一言不发。 刘安有点后悔上朝了。 在汴梁城,无数的官员都想成为朝官,只有朝官才有地位,非朝官就是低人一等。 刘安心说,这朝官也没什么好的。 话说这个时候,早在正月十几号刘安发出调令,杨延昭已经提兵北上。 经辽地是不可能的,所以杨延昭带着三千先锋精锐从武清上船,然后绕到高丽港补给后,从冰封的海面上一路北上。 高丽军打国内城的战事他知道,但他却不能参与半点。 一但宋军正式参与到高丽军与国内城的战事,那么这事就不好收场,宋辽是不可以直接交战的,毕竟刚刚才有盟约停战。 不过,杨延昭却暗中帮了高丽军一把。 杨延昭拿的是耶律隆庆的正式公文,接管了东丹东城,换防之后把东丹城往国内城的路给弄断了,就是为了封锁国内城之战的消息。 而后,当杨延昭后续的部队到了之后,杨延昭带着一万人马立即往东。 东丹城,准确的说应该叫新东丹城,这是辽人控制了渤海国之后将渤海国的大贵族们强行迁居到了新城,也就是后世的通化县这个位置,东丹东城则在后世的通化市的位置,距离约三十里。 东丹东城叫城,却没有城池,只有一圈土围子,核心位置在两江交汇处。 杨延昭一路往东,目标就是老渤海城,也就是一百年前渤海国王城的地方,这里大约在后世的白山。 这里有城池。 老渤海城居住的都是原先贫苦的渤海人,他们留在这里,也是在留恋自己曾经的渤海国。 渤海人有汉人、有扶余人、有高句丽遗民、有靺鞨人。 在体制上,完全是唐代的一个翻版。渤海人信奉的同样有佛、道、儒。曾经的渤海国农业发达,非牧猎国度,因为造船业的不发达,所以只在近海捕鱼。 除了渔业不发达之外,当年唐代有的农、畜、手工业,甚至是绘画、艺术等等,渤海国在兴盛的时候都有。 他们的三彩陶可以与唐时的三彩陶不相上下。 杨延昭急奔老渤海城,因为他守边多年,他知道想控制长白山,首先要控制渤海城,而不是东丹东城。 那些渤海贵族对于杨延昭来说,没价值。 杨延昭到老渤海城的时候,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在城外遇到了石保吉。 第四一八节 好建议 石保吉只带了一百人的护卫,以及降军中十名渤海人武官,正在和老渤海城中的几个有身份的人谈判。 一万宋军精锐,对于已经被辽人控制了军备的渤海人而言,这是强敌。 见到杨延昭到,石保吉暂停了谈判,老渤海城的人回城,派人送来酒肉若干,以及一千民夫帮助宋军在城外扎营。 这也算是有诚意。 杨延昭见石保吉,依下属的身份行军礼。 石保吉受了这一礼后说道:“你眼光不错,还能想到来这里。” “蒙大帅称赞,我受命驻守长白山,虽然兵力只有三万,但也要用心守好。收服渤海人才可保证我有足够的兵力应对女真一族。” 石保吉摆了摆:“别这么正经,这里没外人,坐下喝点酒暖暖身子。” “谢石兄。” 既然石保吉不摆上司的架子,杨延昭也不矫情。 两人坐下烧了酒,石保吉说道:“刘安这小子疯了,派人秘密给我送信让我安排高丽兵打乌骨城,我暗中到乌骨城看了一眼,这城倒不难打。城中守军不足两千,民壮不过千。而且全是渤海人,我来这里就想让他们去说服一下,让那城直接降了。” 杨延昭接口说道:“他疯不疯我不知道,但长白山竟然能拿到手,我想不到。” 石保吉指了指脚下:“你懂这里吗?” “懂。我身边有干吏,好几人都给我细讲过这里。” “说说。” “此地汉末属高句丽,而后前燕得此地,后又被前秦占据,再次高句丽抢去。唐灭高句丽后此地归唐,后有渤海国,再渤海国被辽人所灭,此地为辽地,但渤海人义军不断,女真人也窥视此地,辽人有些应接不暇。” 石保吉点了点头,知道这些不算出色,这些都可以从书中查到。 杨延昭继续说:“军中有位老医官告诉我,长白山很长,但人可活动的区域不多,多为深山老林。而这一城,拥有长白山六成的药材产出,更是有长白三宝,我认为控制此城,便可稳收长白山一半的利。” 石保吉问:“另一半呢?” “难,女真人不会轻易臣服,而且我对女真了解不多,只是受安哥儿告戒,女真人野心勃勃让我全力防备。” “恩,他说防备这事要信,他虽然疯了点,但这事上他靠谱。”石保吉相信刘安的推断,既然刘安说女真人不可信,那么石保吉就不会和女真人谈交情,只谈刀兵。 杨延昭又说道:“我出兵后,又六百里加急到,我来这里并非与渤海人交战,而是来征役。安哥儿的意思是,修河道,让长白山可以直接连通江口,并且建码头,这都需要人力,很快会有两船钱,数船布匹运到,这些可充当役夫的工钱。” “好,有这事那么接下来就好谈了。渤海人也不想和咱们大宋交战,既然辽国把这片山卖给了咱们大宋,成为大宋的子民要比给辽人交税好些。” 话说到这里,石保吉推开帐篷往外一指:“但,规矩没定,今个要定规矩。” “怎么定?” “打!” “怎么打?”杨延昭不明白,既然老渤海城已经愿意被接管,那么还为什么要打。 石保吉回过头问杨延昭:“要看你有多大本事。” “不懂。” 石保吉伸手往东一指东边:“从这里往东七百里有一城,老城,以前叫龙泉城。换个时间我不能也不敢让你去打龙泉城,但现在却可以。” 杨延昭依然没听懂,打七百里外一座城有什么战略价值。 石保吉关上门帘回到帐内,打开一副地图对杨延昭说道:“这里以前叫龙泉城,渤海国亡国之后这座城便空了。可几十年前这城又有人,城虽然很小,但却是渤海国一处有价值之地,也是一处江口。” “女真人,那里是女真完颜函普一族之后。后这一支北上,占据了一处水草丰美之地,但这城一直留着。据说,前来攻打高丽的女真兵们,有七成是从那里调派的。眼下那里空虚,拿下,立威,同时我这里我几万渤海降兵,三千兵马加两万渤海降兵。” 杨延昭听懂了,要打一仗立威,立给渤海人看。 从此地到七百里外的龙泉城夏天或许不好走,但此时是冬天,这里有江,江水已经结冰,延江而上三天两夜急行军便可杀到敌城。 “打。” 杨延昭有点兴奋的站了起来。 石保吉一摊双手:“先说明,今天我没见过你,我也没给你支任何招。我奉命作为高丽的护国公,不得插手一切于高丽无关的事。这是你自己要打的,若朝廷给你找麻烦,你让刘安去替你解决,切莫别提到我。” “明白。” “你所需要的粮草、军械,一切物资我可以立即给你调集,但这要还的。我同样不能用高丽军的物资支援你,不过我可以介绍几个商人给你。” “明白。” 杨延昭不是那种脑袋不好用的,只是刚才没反应过来。 现在他懂。 石保吉依规则都不能出现在这里,他是大宋派驻到高丽的护国公,带高丽兵马作战没错,却不能插手大宋对外作战的任何事宜。 这是朝堂上的禁忌。 杨延昭又问了一些作战细节后,突然问了一句:“韩国公带兵打的有点多,这事朝堂上怎么不管?” 石保吉大笑:“潘老五他妹子是已故皇后,他家娘子是郡主,他小女儿要和佑哥儿定亲,他女婿在朝堂上别看笑呵呵,你以为丁谓、王钦若是怎么给整残的了。谁敢找他麻烦,刘安就敢砸谁吃饭的家伙。” 杨延昭吞了一口唾沫,他羡慕。 真羡慕。 他家是降将,自己的父亲战死立下功勋,自己在北方镇守十六年立下的功勋,这才保杨家在汴梁城有那么一点地位,在官家心中有那么一点价值。 可刘安呢。 以前是后台硬,现在是手上掌握着实权。 就算随便找谁开战,朝堂上也不敢拿刘安怎么样,可自己就不敢了。 第四一九节 夫人回来了 听完石保吉的建议后。 杨延昭想了想,立即写了一封信,自己去打仗可以,但真的别让朝堂上找自己麻烦,所以赶紧给刘安写了一封信,万一有什么麻烦,让刘安替自己解决这些麻烦。 石保吉乐呵呵笑着。 其实他也不怕,因为他的正妻来头也很大。 若依自己正妻娘家的辈份,潘老五见到他要叫一声姑丈的,因为他娶的是宋太祖的女儿,潘惟熙正妻的亲姑姑。 但,大宋是以男子家论辈份的,这事倒是让潘老五占了便宜。 杨延昭动作很快,立即开始准备,命令士兵修整马拉雪橇,给马喂豆子,精粮,带的粮草除了肉干就是豆子,一来保证士兵体力,二来保证马匹的体力。 然后带上三百门虎蹲,次日清晨就一路北上。 石保吉停止了和渤海人的谈判,没说杨延昭去打仗,只要这老渤海城外挂了一个告示。 征役夫。 壮男,修河可租用宋军工具,一天发五十个大钱。普通男丁一天领四十个大钱。壮女一天四十大钱,负责后勤与作饭的妇人一天可得三十个大钱。 营区摆有石锁,一百斤。 能单手甩过头顶的,就算是女子也能一天领五十个大钱,就这么简单的测试办法。 老渤海城的一些所谓的领头人有点急,他们开始不断的送出帖子请求见石保吉。 而石保吉却根本就不想见他们。 渤海人一年可以挣多少钱。 他们一年挣的折算是粮食,或许有几百斤,但折算成宋钱还没有谁能够超过一千钱,现在有力气的男人只要干够二十天,那么就会有一千钱的收入。 谁还去管领头人。 十天后。 当老渤海城的领头人想动一点歪脑筋的时候,杨延昭回来了。 三天两夜奔袭龙泉城,一天破城,一天休整,一天收集战利品,然后又花了四天时间回来。 一百颗人头。 龙泉城所有女真族老的人头。 石保吉这才不躲了,亲自来到老渤海城中。 “那么,现在可以继续咱们的谈判了。”石保吉说着,身边亲卫的刀已经架在老渤海城领头人的脖子上。 面对跪了一地的老渤海城领头人们,石保吉将象征城主的权杖扔给了杨延昭。 话说汴梁城。 刘安给官家亲自派的禁军,还有十名太监,二十名宫女给困在自己家里了。 这就是软禁。 想被解除软禁也不难,完成一个小任务即可。 这是皇帝、皇后、太后三人同时下的令。莫说没有人敢劝,寇准这些家伙还表示很支持,而且乐呵呵的送了不少补品到安平侯爵府。 这事要从三天前说起。 三天前,正当刘安准备去钓鱼。 老话说的好,春鲫夏鲤。 所以,刘安准备搞点鲫鱼然后再搞点豆腐,可就在刘安刚刚出门,码头上来人,潘秭灵回来了。 带着数船的珍宝,潘秭灵回来替自己的父亲潘惟熙来给皇帝献礼。 下船前,杨延瑛很紧张:“六姐,咱们把瞿越王后的头冠给融了,这拿什么献礼。” 潘秭灵早有准备,叫人拿出一个金冠摆上:“这就是。” 杨延瑛摇了摇头:“这不是,这是瞿越一个王子妃的。” “谁见过真的,我说是就是。反正我不说这是谁的,只说瞿越皇宫里得到的,至于是谁的没关系,瞿越那小地方能有什么珍贵的宝贝,瞿越王后头冠破一点,烂一点,也是正常的。依我家夫君的作风,说一半,其余让朝堂上去猜。” “猜?”杨延瑛是个纯善的好孩子,那懂这些黑招。 潘秭灵很严肃的点了点头:“对,让他们猜,猜的好了是我们的功劳,猜错了反正我又没说这是王后的头冠,错也在不我身上。打仗,士兵们在拼杀,谁还会注意保护一个头冠,沉水了,砸碎了,反正没人见过。” 潘秭灵说话的时候手上还在把玩着一只红宝石,鸡蛋那么大的一颗。 这一颗正是从瞿越王后头冠上给弄下来的。 红的正,红的艳,红的漂亮,这样的宝石就是大宋皇宫都少见。 值钱的,不珍贵的,没特别的。潘秭灵都在明州、杭州换成了钱,把钱又换成了物资运到了阿苏山。 珍宝级,自然是要给官家献礼的,所以她用船运了回来。 宫中摆宴,皇帝下旨让人把刘安给找回来。 刚刚出城的刘安见到了皇帝派来的人。 刘安问:“话说,官家说设宴,没说立即就去吧。” 来传话的小太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了,皇帝传,那个还敢耽误。 却不知,刘安就是不想去,至少不想立即去。 刘安万万没想到潘秭灵回来的这么急,所以心里最操心的是自己那没在账上的紫貂皮,也不知道铁头安全给自己出货了没,更不知道铁头有没有把卖了紫貂皮的钱藏好。 所以,刘安一边打发小太监先走,一连派人去打探。 刘安吩咐了三个命令。 第一个,潘秭灵下了码头是先回家,还是回娘家,或是直接进宫,这个区别可大了。第二个,叫人去问铁头,有没有把事办好,有没有把东西藏好。最后一个就是让人问铁头,潘秭灵突然回来,就算没有直接回家,也肯定会派人先回府。 所以,这第三个就是刘安要铁头打听一下,潘秭灵突然回来有多少事被她给发现了。 若没有,那么主动交待了一些比较轻的事,大事还是要藏好了。 所以,刘安不急着进宫,就是不想立即见到潘秭灵。 只给小太监说,自己钓几尾鱼准备献给官家,所以晚去一步。 潘秭灵是直接进宫的,不过杨延瑛肯定要回杨府,李清莲的身份还没有资格参加这种级别的宫中宴会,她是要先回府的。 刘安关心的是,潘秭灵身边的婢女们,那个跟着进宫,那个先回府。 这小太监回到宫里给皇帝一回话,皇帝笑着骂了一句:“这混帐,来人,传朕的旨,派一百禁军去把安哥儿给朕捉回来。” 有人去传话,安排禁军去捉刘安。 第四二零节 刘安被软禁 皇宫后宫内,传话的人出去后郭皇后问皇帝:“官家,你说这安哥儿,长大了没?” “长的挺高。”皇帝比划了一个刘安的身高后又说道:“也挺有才的,虽说是文官,倒挺会打仗,而且办事我满意。” “不是。”郭皇后摇了摇头。 “怎么不是?”皇帝不太明白郭皇后的意思。 郭皇后继续说道:“我看没长大。” “没长大?”皇帝真糊涂了。 郭皇后说道:“钓鱼很重要吗?潘家六姑娘与他可是有半年没见,没念想?没放在心上?还是说,他没长大?” 郭皇后的灵魂三问让皇帝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郭皇后才再说道:“官家,难道我说的不对。” “不,不是不对,是太对了。这小子就是没长大,不顾家。” “对,官家英明,就是不顾家。” 皇帝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其实这事好办,把他关到家里不让出门,就这么办。” 郭皇后问了:“那官家,这要关多久?” “有子如何?” “怕太久了吧。”郭皇后听皇帝这么一说,心中一算这要关一年,一位朝廷重臣关上一年这似乎有点过了。 皇帝摇了摇头:“不久,每三日派宫中御医诊脉,有喜脉就放他出来。李公、寇公两位还想去倭岛看看,这事也是大事。朝廷需要倭岛的利,这事也是大事。” “官家圣明。” 一个时辰后。 潘秭灵还有刘安的亲娘,妹子刘静,在宫里沐浴更衣,喷上香水、戴上珠宝。 潘秭灵穿上她侯爵娘子的华服由最亲近的贴身侍女霜儿,以及新任高级侍婢阿苏法子陪着来到了宴会厅。 对于皇帝这个皇宫刘安已经鄙视过了,太小。 可这话潘秭灵那敢讲。 潘秭灵到了宴会厅之后,郭皇后示意潘秭灵坐在自己身旁,依礼这不是规矩,但既然是皇宫家宴,大宋是不讲那么多规矩的。 依次施礼后,给刘安亲娘安排的位置与贵妃平行,只是略往后移了半个桌位。刘安的妹子刘静陪在母亲身旁。 潘秭灵坐下之后,郭皇后一指潘秭灵身旁,只有约四尺四寸,大约就是一米三多一点的阿苏法子问:“这是你的婢女?今年多大了?” 阿苏法子知道这是大宋的皇宫,能坐在上首位置的只能是一个人,大宋的皇后。 比起她倭岛的倭王后而言,大宋的皇后便是这天下间最高贵的女人,比她的主人安平侯爵娘子更加的高贵。 阿苏法子立即出例跪伏于地,她已经被严格训练了半年,对大宋的礼节比起寻常小户人家的女儿还精通,出例、跪,却不代表她有资格能开口。 潘秭灵低声说道:“娘娘,这是倭阿苏家的嫡长女,今年十六。其妹妹阿苏秀为现阿苏家家主,阿苏家对官家与大宋忠心耿耿,其族中已经有七十多人在对不服王化的倭乱民战斗中战死,是有功之臣。” “赏。”郭皇后虽然不是十分清楚倭岛的事情,只是潘秭灵讲了,她就要赏。 这是给潘家面子,更是给刘安面子。 一个赏字一般会赏什么,宫中都有定例,立即有太监拿来了丝绸、珍宝、金银等物。 这时,皇帝到,刘安跟着也进来了。 郭皇后又介绍一次潘秭灵的新婢女,皇帝点了点头:“赏,加赐阿苏家主为……”皇帝停下了,足足思考了一盏茶的功夫,重新开口:“文林县主。” “谢官家赏,代家姐谢官家天恩。”阿苏法子这才伏在地上大礼谢恩。 赏完后皇帝问刘安:“安哥儿,如何?” “不好。” 刘安这话一出口,整个宴会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刘娥是惊,刘安竟然直接敢说皇帝的决定不好,而其他的妃嫔更是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也有人心说,刘安这是持宠而娇。 郭皇后没多想,她不认为刘安是骄。 皇帝笑问:“为何?” 刘安回答:“姑丈,我认为阿苏县主合适,或再大一点更好,封筑紫郡主。” 皇帝微微思考了一下:“恩,封文林县主,就这样下诏。” 当下,几个妃嫔就在想,刘安这次让皇帝生气了。 刘娥此时正在思考是不是帮刘安说句话。 郭皇后却只是微笑不语。 刘安很淡定,潘秭灵一切听刘安的,也是没有一点反应。 就在这时,皇帝又说了一句:“再下诏,文林县主进筑紫郡主,依例恩赏吧。” “是,老奴这就去办。” 刘承珪,也是属于心中无波澜,反应淡淡的那一类。 这点小事不会动摇刘安的地位,谁脑袋里想什么并不重要。 宴会近才正式开始,此时刘安与皇帝都属于陪客了,潘秭灵一直给郭皇后讲海外的见闻,其中特别提到的是筑紫岛百万亩桑林计划、占城一千五百万亩稻田计划、瞿越安平城一千万亩稻田计划。 郭皇后很是感慨:“这两千五百万亩,足有大宋耕田百分之五,那边听闻稻米产量更高,这稻米怕是大宋全部粮食的一成了。” 刘安插了一句嘴:“是两成。” “为何?” 郭皇后不理解了,只有百分五的土地,却能有百分之二十的粮食产量。 皇帝大笑:“朕来说,咱们大宋五亿亩田地,其中上田只有三成。而占城与瞿越的这些田地全部是上田,杂田并没有计算在内,而且土地肥沃,再加之占城一年三季稻米,所以每年的产量可达两成,若只用米来算,怕是能达到咱们大宋七成的稻米产量。” “姑丈英明,所以需要一兴农干吏前往负责此事,我岳父不擅长兴农之事。” “朝事,再议。”皇帝今天不想讨论这些事情。 因为往瞿越要派的可不是一个官员,而是一群官员,朝堂之上原本对于潘惟熙突然兴兵打了瞿越的事情非常不满。 可土地到手,他们又变了。 瞿越的红河三角州保守的计算是两年五季稻米,而且那里所有的产业都几乎为零,一切从头开始。但人力充足,土地充足,所以是大有作为之地。 第四二一节 赵佑定亲 因为瞿越自古为中原的交趾郡。 所以大宋朝堂上,连地名都全部改了。 现在大宋朝堂上已经不再使用瞿越这个词,改用交趾,瞿越王被定义为交趾叛军。已经发了文书,着令广南两路转运使与占城护国公潘惟熙剿灭交趾叛军。 皇帝不想议朝事,刘安也不好再说。 不过,那座城,确实改名为安平城,这事刘安是想提一提,这个名字有点敏感,刘安也不喜欢这种虚名。 宴会开始约有一刻钟的时候,潘秭灵的亲娘,承安郡主到。 郭皇后亲自起身相迎,然后拉着承安郡主坐在自己另一边。 此时,今晚宴会的大戏才算正式上台。 郭皇后看了皇帝一眼,皇帝点了点头后,郭皇后放下了筷子:“官家前日提及安哥儿对朝堂有功,依礼当赏。但安哥儿这年龄还不满二十,都赐了其子一个爵位,这事其实不太好,悠悠众口,难免有人说闲话。” 刘安突然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今个难道要找自己麻烦? 郭皇后看了刘安一眼,继续说道:“我提议,加封安哥儿之母刘杜氏为交趾郡夫人。这是小事,今天家宴,咱们妇人说说小话,安哥儿成亲有多久了?” 刘安的亲娘刘杜氏赶紧出来:“回娘娘的话,马上就满两年了。” “对呀。这都两年了,承安那边怕是也有说闲话,咱家六姑娘没问题吧。” 三个女人瞬间站在同一战线,刘安的亲娘想抱孙子,潘秭灵的亲娘也急,自己的女儿没动静,这话传多了不好听,会有人说自己的女儿肚子不争气。 刘安成为被批斗的对象。 刘安的娘拧着刘安的耳朵:“亲家母,都是我家安哥儿的错,是他不用心,整天到处乱跑,全是他的错。” 人家都主动认错了,这面子要给的。 承安郡主也说道:“还是六丫头贪玩,这事他们都有错。” 吃什么饭,刘安被足足批斗了两刻钟,其间刘安连一个字都没办法说,一边是亲娘,一边是岳母,一边是当朝皇后,自己能说什么,安心被骂就对了。 皇帝一边吃一边听一边笑,心情很是好。 突然,刘安一举手:“我错了。” “知道错就对了,那怎么办呢?”郭皇后笑问。 潘秭灵早就脸红的躲到一边了,刘安正在思考如何回答的时候,皇帝突然来了一句:“那么派宫中女官三人、宫女十七人,御医官三人,禁军五十人,再派宫中管事带十人入驻安哥儿府中,什么时候有喜脉了,才准安哥儿出门。” 郭皇后在旁补了一句:“官家,太严了吧,这入春总不能困在家中。” “行,宽一点,旬日可出门,其余的时间在家中不得外出,每天只有午后两个时辰可以见客,其余时间也不得见客。” 皇帝倒没有把门关死,毕竟刘安还有公务要处理,每天两个时辰应该够了。 刘安准备说点什么,皇帝一指刘安:“不许说话,不许辩解,从今个你回家开始便封禁。” 刘安很不爽,可自己亲娘那要要打人的眼神,岳母那充满威胁的眼神之下,刘安只好施礼:“我听话。” “这就对了。正好今天还有一件家事要说,人都在。” 郭皇后说道:“上次和安哥儿提及,佑哥儿的亲事,先定个亲。” 这事刘母知道,承安郡主也知道。 对于潘府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潘家十七姑娘嫁给佑哥儿,好事。 对于刘家来说这也是天大的好事,自家的小女儿刘静虽然是陪潘府七十姑娘一起出嫁,这便不是正妻,可也要看嫁的是谁。 佑哥儿,天下人早就在传了,这是没有正式加封的太子,更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皇帝眼下只有两个儿子。 年长的就是佑哥儿,有才、有德,深得民心,而且黄河以北的民众无不知佑哥儿有德才。另一个年龄小的,先不说才刚一岁,就是这满脸麻子也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皇帝这两年有女儿出生,却再没有儿子。 就算有,朝堂之上的人清楚的知道,有刘安在背后支持赵佑,就算再有那个妃嫔有子,这个孩子拿什么和赵佑争。 争皇位靠的就是娘家的力量,以及朝堂上重臣的力量。 郭皇后说了几句,皇帝站了起来:“朕累了,来人,把安哥儿押回家,宴会继续。” 接下来还真没刘安什么事。 虽然刘安的亲娘在这事上话语权不重,可也有。大事自然是承安郡主顶在前面,她只要坐在背后表示支持就行了。 刘家与潘府相比,差的太远了。 刘安和潘秭灵回府,一路舟车劳顿,潘秭灵也是真累了,还没有到家在马车就睡着了。倒是很开心,亲自把潘秭灵抱进屋,交待霜儿照顾之后,赶紧去前院找铁头。 铁头正在一处侧院填土,他刚刚把一箱银子埋到花园里。 “怎么样?” “主君放心,这一块埋好之后,我先把割下来的草皮铺上后,再撒上碎石子,还有那一堆枯枝烂叶,就算谁走到这里也看不出来,只要过上几天草皮长结实了,就算踩在上面也一样。” “恩,恩,办的好。”刘安亲自检查了之后,安心了不少。“过段时间,挑个好日子把你和霜儿的事情办了,你也成个家,你放心,到时候我给你封一份重礼。” “谢主君。” 铁头刚谢完,突然脸色大变。 刘安一看很紧张的问:“怎么了,有什么没想到的事?” “坏了,主君。”铁头卟通一下就给刘安跪了:“主君,赶紧挑人重新办我给主君这几天办的事,铁头实在有罪。” “怎么?”刘安没反应过来。 铁头一脸的尴尬:“我和霜儿从小在潘府一起长大,我藏东西的地方十次有十次她都能找到,而且我说话就算满嘴胡说,她也能听出真的那部分,我,我,我……我还不敢给她说假话。” 卧槽!!! 刘安心说这是什么情况,铁头是忠心,可竟然绕不过一个小丫头。 刘安掩饰着笑意,却长叹一口气:“算了,这是天意。” 第四二二节 瞿越皇宫的木料 铁头难过的都哭了,一脸的悲伤。 刘安安慰铁头:“铁头,你也别自责,就是我说的,这是天意。走,去吃个火锅,这皇宫里真没什么好吃的,然后给我把占城那边的战利品清单找来,我看看有什么东西让商盟不要随便卖掉。” “是。” 铁头依然很悲伤,刘安脸上是悲伤,可心里却很淡定。 铁头只是一个伪装品,真正值钱的东西自己肯定是亲自藏的,铁头藏的部分被找出来就是为了掩饰自己藏匿的其他东西。 刘安藏的全是极珍品,就是随便有一件就能顶上潘衮三十年的零花钱那种级别的。 比如,一对直径超过一点三厘米的红绿猫眼石。 这一对,依潘衮的零花钱来计算,值一百零几年的。 此时,在宫内。 已经过了三更,刘安的妹子刘静早就被安排去休息了。 刘安的娘、潘秭灵的娘以及郭皇后在已经就定亲的事情讨论完了流程,接下来就是皇宫给的赏赐,还有潘府、刘家出的嫁妆事宜。 承安郡主突然说道:“有个秘密,我怕是已经守了一年多,这事没敢告诉任何人。这事一但让人知道,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但此时我认为娘娘应该知道。” 都要成亲家了,承安郡主决定把秘密说出来。 郭皇后问:“什么秘密?” 承安郡主说道:“安哥儿有能力控制女子何时怀上,何时怀不上,依我家六丫头说,安哥儿有手段甚至于能影响生男生女,这秘方就掌握我家六丫头手中,我只知皮毛。” “什么?”郭皇后惊的脸色微变。 只是生孩子,这事没什么。但这种能力对于高门大户而言,就有点厉害了。再说到皇宫内,这种能力可以被称之为恐怖,甚至会引发无数的流血事件。 有这么邪门吗? 事实上,这是一个概率问题。 可放大宋这事一传就邪呼了,刘安给潘秭灵讲的是科学,酸碱度、体温、以及身体状态等等,只是能提高概率,天下没有绝对的事。 是有两套方子,这方子也很普通,是补药,也是增加身体碱性的药方。 只是其中有几味药材汴梁城买不到。 来自六谷的肉苁蓉、来自夏州的党参、来自占城的上沉香、来自占城的没药。 这药方潘秭灵视若珍宝,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就是她亲信的霜儿也不知道,更何况其他人。 所有的药材都是潘秭灵找借口搞到的。 亲爹潘惟熙控制着占城,以刘安的影响力,潘秭灵想找到上党人参还有肉苁蓉不算什么难事。 承安郡主的话确实让皇后吓了一跳。 就是刘安的亲娘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正如承安郡主之前想的那样,这件事情绝对是禁忌,一但传入后宫内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非来。 郭皇后沉思之后说道:“此事,谁也没听过,谁也不知道。若是安哥儿想让他人知道,这事也不会只是六丫头知道了。” “是。娘娘说的对。” 再说刘安。 刘安还真就把这件事情当个事,这是科学,这是正经八百的技术。 刘安这会心思也不在这事上。 从铁头取来的清单,刘安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刘安拿笔写了一个条子:“铁头,回头把这个条子送去,问一问这些木料在那里。还有,拆的时候有没有详细记录。” 铁头双手接过一看,刘安要的竟然是瞿越皇宫。 这事对于刘安来说是一个意外。 刘安对铁头又吩咐道:“我是不能出家门,明天你送完信进宫,就说我这个作晚辈的请官家来家里小宴。” “是,主君。” 铁头应下,至于皇帝来不来铁头那里能作主,他只负责把话传到。 刘安当晚就在书房过夜,倒是吩咐了铁头明天清晨就把自己叫醒。 次日。 算不得清晨,凌晨四点多的时候,百官上朝。 皇宫大门打开,百官到正殿前等候着。 寇准向四周扫了一眼,没见刘安。寇准对向敏中说道:“听闻昨天潘家六姑娘的船队回来,随船带有有韩国公、广南两路的转运使的正式公文,后官家设家宴,那公文是否有交上来?” 向敏中摇了摇头,转身又问吕蒙正:“吕公,你这边可有收到?” 吕蒙正说道:“这事我知道,不止是公文还有账册以及足足两箱清单,此时应该在官家的书房摆着,今个会有人前去造册接收,然后分开呈报。” 寇准又往后面的队伍看了一眼:“刘安呢?今天肯定要提一提交趾的事,他躲那里去了。” 吕蒙正没回头,他刚才已经看过刘安没来。 吕蒙正说道:“长白山那边的官员安排还没有商议好,这次可能又要再商议交趾的官员安排,京官的磨勘今年看来又要加一次,冗余的官员正好外放,倒是今年又要再加科,礼部那边也不知道是否有安排好。” 寇准听到这话退后两步,看着正在吃着包子的张齐贤:“饿死鬼,今年加科你们准备好了吗?” “老扣,来一个,早上出门前派人去安哥儿府上取的,刚蒸的。” 听到这话寇准立即问:“你见到刘安了?” “没见,我倒听说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还有,刘安家里天不亮蒸包子是干什么?”寇准这么问纯粹就是好奇。 张齐贤乐呵呵的说道:“他家里蒸包子是给宫里派的人准备早餐,我听说官家昨天下了特旨,刘安被禁足,旬日之外不得出府,每天也除午后两个时辰之外的时间不许见客,禁足一直到御医诊断潘家六姑娘有喜脉为止。” “啊!”寇准整个人都愣住了。 皇帝为这事下旨把刘安禁足。 吕蒙正突然放声大笑,这事相当的有趣,其中肯定有其他的原因。 这时,刘承珪出现在几人面前。 “刘大监。”向敏中主动打了招呼。 刘承珪回礼后低声说道:“官家的意思,今个不要议交趾之事。今个议一议佑哥儿订亲的礼法。” 这是张齐贤的活,张齐贤问:“佑哥儿订亲,那家?” 第四二三节 那个刘家 刘承珪回答道:“这事早大半年前就说定了,只是时机不当所以压着给谁也没讲。订的潘家十七姑娘,选了一个同嫁的,刘家四姑娘。” “刘家,那个刘家?”张齐贤就想出来,汴梁城还有那个刘家够身份。 刘承珪没回答,只是拱了拱手后转身离开。 刘承珪走远,吕蒙正才淡淡的说了一句:“还能是那个,刘安的四妹。这事,应该反对一下。只要表个态度,至于反对的结果是什么不重要。” 寇准没接话,他已经打算保持沉默。 向敏中说道:“不是应该表个态度,而是应该反对,这事不行。” 张齐贤双那个厚棉袋中取了一只包子塞进嘴里,只当没听到。 向敏中又说道:“这事一定要反对,佑哥儿最多只能娶一个。” “呵呵。”张齐贤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向敏中说的没错,这事确实有点离谱,重臣们都知道刘安与佑哥儿的关系有多近,赵佑娶了刘安的妻妹,又娶了刘安的亲妹子,这事现在看起来或许没什么。 将来呢? 一个皇后、一个贵妃。 满朝的文官那个能容得下后台这么硬的一个家伙存在于朝堂之上。 寇准依然保持沉默。 向敏中没错,但是在寇准眼中作人有时候要圆滑一点,太过耿直不好,向敏中就是太真,太认真。 寇准已经预感到,这事王旦都未必支持向敏中。 王旦虽然耿直,但在关键的时候也有圆滑的一面,向敏中就是太简单。 果真,早朝开始没等皇帝开口,各人施礼完毕向敏中就站了出来,他不习惯叫自己的门生、故吏先出来当炮灰,有事他会自己上。 “官家,臣以为官家为佑哥儿选的亲事不好。” 一个开场白之后,连草稿都不用打,向敏中脱口而一千字的谏言。那意思就是,佑哥儿现在是王爵,定亲是没错的,但不能这么订。 可以选刘安的四妹,也可以选潘家十七姑娘。若想再加一人,可另选一家,但不能是这两个人一起。 至于理由…… 提到理由的时候,毕士安站了出来:“向公,老夫以为一个亲王定亲,没那么多讲究,这是官家的家事,非朝事。” 毕士安不是出来反对的,他是来提醒向敏中的。 一句话,向敏中回过神来了。 没有人说过赵佑就是太子,那么他现在若提出他所谓的理由来,那么算什么,他内定赵佑就是太子了。 几年前先帝立太子的风波他们这些人谁能忘记,有多少人被发配、被流放、被贬官。 冯拯到现在都没办法回到汴梁来。 除了寇准与冯拯相互看不顺眼之外,当年的事情其实影响还是非常巨大的。 皇帝笑而不语。 这一招是刘娥给他支的招。 刘娥既然无子,她想在皇宫内生活的好是一定要巴结皇后的。 同时,刘娥也想依靠刘安的帮助。 所以刘娥给了皇帝一个建议,赵佑先订亲然后等几年正式成亲,有了子嗣之后再立太子不晚,皇帝正当年,就算晚上十年立太子也没问题的。 既然不是太子,那怕所有人都认为赵佑是唯一的太子人选,可毕竟没有正式的名份。 皇帝的儿子,受封王爵,那也只是一个小孩子。 订亲,娶谁就不是国事,只是家事。至于将来立太子,已经正式成亲之后,朝堂之上这些人也没办法管,总不能休妻再立太子,这事不合理。 向敏中站在正殿正中还是说道:“官家,臣依然认为不合适,安平侯深受皇恩,他竟然,竟然……” 向敏中真是说不出口,他想说刘安也不知道拒绝一下。 皇帝这时开口说道:“拒绝了,代远在占城为国征战的韩国公也拒绝过了,五次拒绝,一直到昨天其母回汴梁,这事是妇人们订下的。儿女亲事,你们那家不也是妇人们相看,最终定下呢?” 向敏中无奈施了一礼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张齐贤出例:“官家,依礼这事臣以为要这么办,这么办……” 张齐贤不想阻止这事,刘安权势再高又如何,等赵佑真正当皇帝的时候张齐贤认为自己的树都长到碗口粗了,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所以张齐贤站出来只说礼节部分的一些常例。 比如,从现在开始就要派出老宫人去对刘安的四妹朝廷为期一年的培训,从讲话的方式、走路的姿势再到茶、花、乐、义等等开始上课。 反倒潘家十七姑娘没这么复杂,大贵族家出身这些东西都是从小学习过的。 朝班内向敏中问寇准:“寇公,你真不管?” 寇准摇了摇头:“不是我不管,而是我也管不上。说句你可能不信的话,你以为刘安很在意这皇亲的身份?你可知道胡旦赴倭岛,刘安秘密给胡旦了一份章程。倭筑紫岛在大宋之外,无数是土地还是政务。” “章程?”向敏中还真没见过。 寇准说道:“晚上你来我府,我手上有一份不完整的副本。是胡旦在向我辞行前给我看的,向我请教是否依章程去办,我认为好。当时我不好抄录,他离去后我凭记忆写了不少,但不完整。” “好。”向敏中答应了下来。 寇准想了想后又说道:“你弹劾刘安挺好,今日退朝之后我准备送两根虎鞭去刘安府上。” “虎鞭!”向敏中这位直性子的老伯一脸的震惊,刘安是虚到什么程度需要虎鞭。 吕蒙正在旁也来了一句:“我家里没有虎鞭,不过鹿鞭有,也送几根吧。” “那,我也送。”向敏中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既然两相都送了,他也打算送。 虎鞭是少见的,可鹿鞭却不少见。 就这样,到了傍晚的时候,刘安坐在家里数着盒子。 铁头一旁报数:“主君,那边一屋子有龟板四十副,活龟一百多只。还有羊鞭六百多根,虎鞭也有十根,鹿鞭一百多根,我看了都是上上等好药材。” 刘安手上抓着一只直径有六寸的野生王八,思考着把这东西怎么炖了,听铁头这么一汇报刘安抬头问:“你说这些药材若是都炖了会怎么样?” “主君,会死的。” 第四二四节 寇准抄的章程 刘安想了想,若是把这些虎鞭、鹿鞭都吃掉,可能有危险。 “我看也是,会死的。” 铁头在旁低声说道:“主君,还有个事,咱们的银箱子让大娘子带人挖出来了。大娘子还说了,论在府内藏钱,这天下除了大娘子的母亲或能找到几只之外,其余人就是蒙童馆的在探花面前摆弄本事。” 刘安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小事,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正所谓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罢了,罢了。” 潘秭灵却是很快乐,挖出刘安藏的钱绝对是最快乐的事。 到了晚餐的时候,潘秭灵亲自来请刘安去吃饭,就在刘安的书房内有一只布偶猫引起了潘秭灵的兴趣,这只猫是依刘安吩咐按后世的卡通标准制作的,长像很奇特。 特别是那对眼睛,看起来象是真的。 潘秭灵问刘安:“夫君,这是猫,挺好看的,这眼睛是玻璃的吗?真漂亮。” 刘安都没有转头看那只布偶猫,只说道:“喜欢就抱走,或是安排人给你制作几只更有趣的。”刘安说完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盒彩色的玻璃球推到了潘秭灵面前,潘秭灵没接:“回头安排工匠给作的。” “我给你设计一只最可爱的老鼠。” “老鼠,有可爱的?”潘秭灵表示怀疑。 刘安乐呵呵的一笑:“相信我,最可爱的老鼠有的,而且不止一只。”刘安说话的时候随手把那只布偶猫扔到了软椅上。 “夫君,晚餐已经备好。” “同去。”刘安拉着潘秭灵往餐厅而去。 潘秭灵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那只布偶猫的眼睛用的是一对真正的猫眼石。 再说这书房内,刘安的铜镇纸,事实上是纯金包镀铜。 还有,衣架是把木头内挖空然后灌满了金子后重新组装的,最最厉害的是刘安摆在那里的一副围棋,棋子全是各色宝石打磨,然后涂了黑白漆再磨的光亮。 让铁头负责藏的,就是让潘秭灵去挖的。 真正的财富就在刘安的书房里。依潘衮的零花钱来计算,这些价值潘衮一千年的零花钱。 刘安请皇帝来,皇帝拒绝,什么时候御医汇报有喜脉了,皇帝才会上门来喝一杯。 话说寇准府。 向敏中如约而至,寇准设宴,向敏中却无心饮宴,只想看到那份章程。 寇准也没有硬要向敏中吃饭直接带了向敏中去了书房,而且是在暗格内取出的一份寇准亲笔写的文册。 寇准将文册递给向敏中的同时说道:“这一份的我读了许多遍。” 向敏中信,因为这文册角早就卷破,纸上有被汗打湿又干了痕迹,而且是多次。这样的情况肯定是读了许多次。 寇准又说道:“这一份章程的核心很有意思。胡旦去了筑紫岛,刘安希望他建立一个筑紫岛的管理机构。虽然胡旦的官职最高,但刘安希望胡旦把权力分出去。” 向敏中一边听一边在翻看,很快就到了那一页。 “这个……”向敏中也不知道如何评价了。 寇准说道:“筑紫的官分为上九官,财、民、工、脚、学、商、兵、卫、巡。以及辅三官,分别是税、术、福。” 向敏中说道:“财我明白,是管钱的。而民呢,应该是户部的职责,工则为工部、只是这个脚是什么?术为何?卫、巡、兵,这些如何分?” “脚就是脚夫,听起来低贱但事实却不同,陆上的运输,海上的运输、河道上的运输。可以说运输的力量刘安很看重。术则为工术,以前十日夜一个十人的铁坊可出生铁三百斤,而现在可以出四千斤,这便是术。” “税归为财管,术归为学管,福归为民管。福就是福养的意思。” “了然!” 大宋的工匠水平正是飞速的进步,仅是钢铁这一项已经开始细分为台前大匠与台后大匠。 台前就是高技术的工匠,台后就是研究技术的工匠。 此时的台后工匠多少打不动铁,或是受了伤的老大匠,他们有这个能力不断的研究,不断的创新。 寇准继续解释:“这个卫,是衙兵。负责各城的安全,同时协助巡来对付匪、盗,巡就是捕快。而兵,则负责对外作战,兵不参与各城的安全事宜,全力对外作战。” “现在说重点,筑紫岛没有枢密院,没有中书。这两者的权力则在这九个官员手中,由这九人开会讨论来决定方针。再授权给具体去办事的人。” “有案例吗?” “有,之前筑紫岛已经在实施,具体的规则当时还不完整。对筑紫岛南部岛津城堡的进攻就是商议的结果,调动多少兵力,派谁为主将,若攻不下来是否调用精锐出战等等,在开战前就已经商议好了。” “还有,阿苏港的减税项目以及增税商品名录的制定,新修道路的规划等都是由九人商议而定,其余的下辅官听说还会增加,但不参与上九官的会议,他们的意见只能给直属上级提出,当然也没有投票权。” 听寇准这么一解释,向敏中明白了:“寇公的意思是,这规矩有可能会变。” “恩。” “这九人会议真的好吗?” “不知,但我知道这规则是李公帮助制订,而且还在不断尝试,不断完善。” 向敏中点了点头,他多少明白了寇准的意思。 只是有些话不能说出口,心里明白就可以。 历朝历代,若有明君天下大兴。宋之前,宰相的权力过大,宋时将宰相的权力一分为三,可即便是这样,权力依旧过大,若是明相,良相就是国之大善,反之就是恶。 那么,若再消减皇权,将三相分为九相,相互制约的话,权力分散是好事,可若这些人相互敌视不办事呢? 向敏中感觉头有点疼,这天下似乎就没有完美。 寇准与向敏中谁都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的读着刘安给胡旦在筑紫岛的章程。 再说刘安,刘安和潘秭灵在餐厅吃晚餐。 晚餐有一碗汤,叫鹿宝十全汤,味道挺好,刘安连喝了三碗。 然后…… 第四二五节 自愿被流放的官 刘安一整夜都在流鼻血,穿着单衣站在院子里还感觉热,很热。 御医们忙活了大半个晚上,重新为刘安制订了食谱。 从这天开始,刘安不能出门,每天都是依计划锻炼,跑步、撸石、砍木桩,然后计算时间,开始为造人努力着。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其间刘安和潘秭灵只出过一次门,去野外感受了一个春的气息,然后基本上就在家了。 刘安被软禁的这段时间里,朝堂上当真来了一次全武行,几个官员打了起来,皇帝震怒,将这几个打架的官员发配灵州。 谁想,这几个家伙乐呵呵的背着行李当天就往灵州去了。 然后,早朝的时候,第一次大规模械斗出现,用纸卷的很硬很长的纸棍就是这些文官的武器,就为了一个站脚的位置,足有三十人大打出手。 这一天,早朝停了。 皇帝书房内,皇帝脸是黑的。 皇帝一想到在自己治下,将来史书上记载某年某月某日,早朝前文官武斗。这事越想越是感觉丢人,这人怕是要丢到几百年后了。 三相,六尚书都坐在皇帝的书房里,参与打架的人当中,他们九个的门生故吏都有。 “说,都说话。”皇帝重重一拍桌子。 张齐贤问:“官家,马上中午了能派饭吗?” 皇帝一个滚字就在嘴边硬生生的自己吞了回去:“来人,备餐。” 张齐贤听到有饭吃这才说道:“官家,臣来算一笔小账。” “算。” 张齐贤搭着茶碗喝了一口水,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官家,依汴梁一个正六品礼部知事来说,他在汴梁一个月有四十千钱,再加上茶、酒、厨、薪、蒿、炭、盐等补,还有马粮、差役补,一个月就是八十五千钱。” “恩。”这个数皇帝是知道的。 张齐贤继续说道:“放外为官,富县、平县、贫县、赤县的俸禄是不同的。依宋律,或赤县在任期内升格,加发少则三年俸禄,最多十年俸禄。” “恩。” “官家,灵州所有的县皆赤县。” “胡,胡扯。”皇帝这胡扯二字已经是咬牙切齿了。灵州有赤贫之县吗?那些县这几年就算不比得富县,也是平县的级别,早就脱贫。 张齐贤捧着茶杯看了一眼新任户部尚书梁颢。 梁颢运气挺好,在皇帝祭天的时候突然暴病,当时似乎都断气了,医官紧急抢救,就在皇帝公布免农税的时候,他竟然奇迹般的恢复了呼吸。 皇帝认为这是天恩,所以将原本准备提升梁颢为权知开封府改为户部尚书。 梁颢留意到张齐贤在看自己,有点尴尬的回了一句:“张公,依律三年一评,今年才到评西北各州府。” 张齐贤又不是来找梁颢麻烦的,点了点头继续说:“依宋律,苦寒之地有寒被。依宋律,外派官员不得带家眷,而且家眷在京居住由朝廷依品阶支付居住、饮食等一应支出。还有,灵州那边为防止官员被商家请吃,所以一日三餐须在衙门内吃,而且有定量必须吃完。我去过,伙食不错。” 能让张齐贤这吃货说伙食不错,那确实是是真的好。 王旦这时补了一句:“外放苦寒之地,若评为优,调任其他地方最低升两阶,最高四阶。灵州若是依旧例,今年评定由赤县变成富县的话,外调升四阶,俸禄加领十年,外加苦寒地补,是十三年的俸禄奖励。” 皇帝听懂了,这些家伙是奔着升官发财去的。 王旦又说道:“官家,之前的贬官、流放之地已经变了。” “如何变?” “官家,泉州当地大商献金,愿来泉州作官的,朝廷发多少俸禄,在他们到任之时年初商团发五成,年底补五成。依律,这是合宋律的,外放苦寒之地为官当地富户恩金,不超过俸禄并且在官府备案,便为合法。” 王旦开始数了:“泉州、琼崖、广南西路新港两港、广南东路新建两港。以前的流放地雷州,现在月税收已经超过普通的富县,仅月生产瓷器、丝绸两项的货值超三百万贯,全州各种税费雷州月收高达六十万贯。” 皇帝没问王旦,转头看着向敏中。 向敏中回答:“官家,确实如此,雷州去年下半年五个月的税收达到了三百二十万贯。广州,约在六百万贯。再加上其他各州,广南东路去年的下半年五个月的官府收入高达两千万贯。” “这,这么多?”皇帝吓了一跳。 一个广南东路的税收已经达到了他所知前一年整个大宋税收的五分之一。 向敏中淡淡的补了一句:“杭州仅一城,去年税收三千万贯。其中市舶司收走了两千四百万贯。” 皇帝再问:“钦州呢?” “钦州去年报上来的,年底最后三个月实收一百四十万贯,之前九个月实收三十一万贯。” “为什么?” 向敏中回答:“回官家的话,钦州是麻布向中南半岛输出的主要港口,钦州港开港之后,抢占了原本分配给汴梁的占城麻。汴梁的麻坊已经全部改为西州白花坊、蜀麻坊、以及丝坊。” 流放是有规矩的。 那个州是流放地,贬官地,这些大宋都有详细的规则。 可现在呢,那些曾经用于流放的地方成了富地,成了升官发财的好地方。雷州为什么能暴发,就是因为雷州有之前流放的一百多官员,其中最高的三品,最低也有七品,这些官员组成的新的雷州力量。 在这些非常有能力的人努力之下,雷州暴发了奇迹一般的力量,瓷器、麻布、丝绸业井喷式在发展。 皇帝问:“流放之地,换一些吧。” 书房内又沉默了。 谁也不知道应该换到那里好,好象现在大宋境内都是好地方。 就是长白山这里,都有许多官员抢着去。 占城那边为了给自己的门生故吏抢个位置,不敢在朝堂上打架的也敢在皇宫外对骂。 “来人。”皇帝吩咐了一声之后,有小太监入内。 皇帝对吕蒙正说道:“吕公,劳你手书。” 第四二六节 流放之地变了 不用皇帝多作解释吕蒙正也明白皇帝让他写什么,立即写了一封信,就问刘安一句话,挑几个新的流放之地。 皇帝是真火大,你们不是想借打架被贬到外面作官吗? 好,朕就如你们所愿。 信送出去后,寇准说道:“官家,臣以为,倭岛不能是流放之地,倭岛虽然不比占城,但眼下也是好地方。徽州商盟去年送了一千户佃户去,今年杭州商盟、金陵商盟又送了一千七百户,现在这些佃户家家有婢、有仆、有奴。最穷的也有号称三千斤生丝的家底,一般来说,在那里超过一年的,谁家没有万斤生丝的家底都没脸见同乡。” 三千斤生丝,这在大宋其实就是钱。 万斤生丝,放在汴梁也能买个小独院了。 皇帝点了点头,确实是富了。看来倭岛流放是送这些可恶的家伙去享福的,那么什么地方合适,皇帝相信刘安一定有建议。 无论是大宋国土之内,还是大宋国土之外,论地理刘安所知无人能及。 刘安接到信也在抓脑袋。 刘安记得历史书上有写过,四大著名的流放之地。 第一个就是崖州。 这地方有个好名字叫天涯海角,可现在这里有百里盐田,以及万亩晒麻场。这里已经不是人烟稀少的孤岛。 此时虽然不比后世,崖州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之地,一年四季有无数人往崖州奔,贵的要死的海鲜与酒店都挡不住人们的狂热。 可现在,也有许多人希望被流放崖州。 崖州作官一年,随便让家人有一点小投资之后,收入顶得上汴梁作官十年,这还是合法收入。 还有一个叫帝王流放地,房县。 现在这里是早就是好地方了,是关中从水路到长江的重要通道。 然后是岭南。 广西的钦州狠不得汴梁把所有的京官都流放过来,他们需要人,需要官,需要来管事的人,需要来这里象雷州一样把钦州开发起来的官们。 最后一个就是辫子朝流放圣地,伊犁。 此时这里是西域商路的重要节点,开个小饭馆只卖最简单的饭菜,一年的收入比汴梁城千尺的饭馆至少高出两倍。 刘安又想到了大夷州。 这里显然也不合适,自泉州开发之后,大夷州靠海峡这一边也在开发了。 而且还有人找到了断了一手一脚的王钦若,就是这种罪臣都安排了管理码头的差事,王钦若虽然是罪臣,可毕竟曾经是二品大员,能力也是相当出众的。 那里呢? 刘安苦思了足足一个时辰,一直到皇帝派了两次人过来催,刘安才写了四个地点。 再说朝堂上,刘安的回信终于到了。 吕蒙正接过念道:“第一个,对马岛。位于倭岛与高丽半岛之前,咽喉之地,适合流放人数不超过十人,最高官员上限为正五品。” 这地方,朝堂上有超过七成的官员搞不清。 还是有懂的画了大概的地图,官员们才明白这地方在那里。 吕蒙正继续念:“第二个地点,可流放最高二品重臣。此地名淡马锡,是爪哇语海市的发音,此地为天下海运第一咽喉之地,卡住此地,天下海运便掌控在手。大食、罗马与大宋的海运必经之地,若不从此地过,绕海路两万里。距离崖州约四千五百里。” “好地方。”皇帝只听到这咽喉之地便喜欢。 掌控海运,就掌握了钱袋子,在那里收税肯定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 吕蒙正再念:“官家,第三个地点。崖州东南两千三百里,此地为天然良港,岛内拥有金矿等是大宋金矿总和之十倍,未探路、未占据、未命名。此岛为千岛之中最北大岛,往南千岛中部蒲端国曾派遣使节到过广州,今年定会来汴梁。” 皇帝立即问道:“那么,刘安所说的地方是不是这个蒲端国的国土呢?” “臣以为不是,去年他们到达广州已报备,他们只占据了数个岛,地图上没有北岛。” 皇帝站了起来:“传朕的旨意,着令韩国公派人探路,派人设港,派人立碑。” 吕蒙正上前一步:“官家,臣以为先以使节身份前往,若无国、只有蛮夷可设港,可立碑。否则当以国礼交往,虽那里有金矿无数,但我天朝以礼为先。” “看着办吧。”皇帝对钱越发的着迷了。 金矿呀!!! 吕蒙正心中微叹一口气,继续念:“最后一地,婆罗州北港,这里未探路、未占据。此地在晋时就有记载,但六百年来却无国、无邦之记载。曾有古籍中有提及,此地为南海之宝地,雨水充足,森林密布、河流无数。安平侯信中有提及,这里是最好的甘蔗产地。” 皇帝问:“甘蔗是何物?” 吕蒙正回答:“唐时就有糖取自甘蔗。” 皇帝这次没说话,只是看着吕蒙正。 吕蒙正还能怎么样,只好说道:“臣会正式发公文,让韩国公派船也过去看看,臣会派人带上节杖,以礼前往。” 皇帝的表情这才缓和了过来。 突然间皇帝发现,大宋的疆土正在扩大,税收更是暴增,钱也越来越多。 这事让皇帝很开心,皇帝感觉自己距离泰山封禅似乎又往前走了一步,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歪了。 满朝文武把皇帝的表情尽收眼底。 皇帝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皇帝了,特别是吕蒙正最有感触。 曾经的那个皇帝心中记挂最深的是文,文可修身、文可养性、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曾经殿试的时候,有人金殿舞剑,遣返原籍。 曾经有武官出城杀寇,贬官流放。 现在呢,皇帝竟然开始暗示吕蒙正,你赶紧写公文派人去给占地盘,打打杀杀的字没说出来,可占地盘有不打的吗? 带石碑! 石碑是什么? 碑既是疆土,疆土之争就没有不流血的。 刘安,是刘安把皇帝带歪了。 不过,挺好。 吕蒙正当场作了一份公文,皇帝看了很满意,不但称赞了几句,还下令赏赐沉香木五十尺。 第四二七节 新的火药坊 刘安在家里安心造人。 汴梁城内却是乱作一团,这个乱不是动乱,是忙乱。 有人说过,从走路的速度可以看得出那个城市更有钱,那个城市有钱人更多。 走路速度越快的就越富。 某个午后,寇准、吕蒙正、李沆三人来到了刘安的安平侯爵府,花厅品茶。 寇准看着手中玻璃直杯中的绿茶在水中沉浮,拿近杯子闻了闻:“这杭州的新茶,淡而远、香而轻。听杭州知府信中说,这茶早采三天是宝,晚采三天是草,在采茶时日将近之时,茶农每天凌晨都守在茶山等。” 寇准突然翻脸:“此茶采自白云峰,周边三十里不得建工坊,这是你定的规矩吧。你以为,你是谁?” 刘安回答:“啊,这叫建议。不是规矩,好茶区自然应该有保护。” 李沆笑了笑:“行了,这杭州四百里加急给你送茶来,这事才叫不合规矩,我们扣了一半,你再拿出一半献给官家吧。今天有正事要说,重要的事。” 寇准这才说道:“汴梁城除了兵部密仓的火药之外,军械局、兵备司的火药已经没有了,要么加大生产,要么再建一个火药坊,或是几个火药坊。今早上最后一船火药运走,就是最后的库存了。除了密仓。” 密仓的火药是精品,无论在选材还是制作工艺都远高于普通的火药。 密仓的火药纯粹就是为战争使用的,火炮用火药。 普通的火药可以制作虎蹲用的发射药,可以制作飞火鸦,给火炮使用勉强能用,但杂质太多、力量太弱等等缺点巨大。 不过,制作开矿用的纸筒药包没问题。 火药自幽州之战后就是管制品,其监管力度甚至高于铠甲与弓弩,民间不得私制。就算是烟花坊都是要严格报备的。 再建火药坊。 建在何处才是关键,汴梁城作为京城不适合大规模再建这个。 吕蒙正在旁说道:“现官方登记的火硝矿区在京西路、河北东路有几个。后增加的是来自六谷、西州的外远硝石。硫磺原多产于蜀地,现灵州那边也有,后来琼崖北有座火山,不过倭岛的硫磺眼下才是重头。” 大宋官方对火药有三套配方。 民间流传的还要加清油、松香等杂七杂八的东西。这种只能当烟花,开矿都力度不够。 另一套是官方掌握的仅硝石、硫磺、木炭的简单配方。 最后一套就是精准的配方以及工艺,还包括原料的挑选等等,制作出来的就是火炮用火药,属于绝密配方了。 中品以上的火药不得外流,这已经是大宋重臣们之间的共识。 但凡是见识过刘安虎蹲炮阵的人都不愿意有一天这种武器落在自己头顶,所以中品以上的火药成为了禁止外流的物品之一。 火药分为七个等级,开矿用的火药属于第五等,往上四个等级全是有特殊用途的。 李沆这时说道:“硝石的输入还需要加大力度,老夫近日走访了汴梁周边的几个的大工坊,硝石的需求量还会增加。从西部商路输入硝石很有必要,所以西行的路要再修。” “石硝确实重要。”吕蒙正也调查过这事。 吕蒙正说道:“烧瓷、丝绸、药用都需要,就是烧玻璃也需要用些的。对了,最近听闻有位汴梁东城酒楼的大师傅在腌肉的时候加了硝,味道好极的。” 刘安问:“丝绸用得上硝石?” “用得上,染料中要加,怎么加这就是各家的秘方了。” 刘安没再纠结硝石与丝绸的关系,只说道:“建在巴城吧,蜀地的硝、硫磺都有。主要生产开矿用的火药。然后另一处建在明州,全部采购海运的物资,火药工坊不能建在海外,这是我们的看家本事,不能外流。” “恩,明州行,巴州也可以。” 说完火药坊的事情,刘安说道:“瞿越之战,瞿越王城被攻陷,瞿越在官方文书中是交趾,瞿越在三十四年前自称为帝,置百官、制朝议、起宫殿、立社稷。我大宋看着自己的国土被人自立,这算不算造反?” 李沆拿起了茶杯:“胡扯,这几十年前的旧事,不提也罢。” “行,不扯这个,但我虽然还没有拿到图纸,但我报个数。我父拆了瞿越皇宫,是皇宫,至少他们自己就是这么叫的。皇宫中立柱共计三千六百八十九根,其中直径超过三尺的,金檀木就有一百多根。还有香枝木,直接一尺三寸的九十九根。” 三尺什么概念,就是直径一米。 李沆、吕蒙正、寇准三人各自看着自己的茶杯谁也没接话。 刘安也不急,他在等。 很快,寇准抬头:“瞿越应该是仿唐宫建造,依这立柱来推算宫殿很大,有屋不会少于六千间,怕是有七百多亩。” “是,八百零八十三亩。”刘安这边有数据。 吕蒙正问:“直说,你什么意思?” “这木料不用太可惜,每一根都是上上等好木料,四成以上的木料全部都不能浮在水面上。” 刘安说的金檀木就是后世的金星黄花梨,比重一点一七,肯定不会浮在水上。 这一类的木料放在汴梁都是上上等好木料。 “说,你想怎么用?”寇准也问了。 刘安这才回答:“我看了下,郑县那里挺空的,而且是道路可以连通天下八方,所以我要把瞿越皇宫的木料在那地方复建,然后再建一个城,城不要太大,城墙周长四十里如何?” 寇准愣了一下,马上问:“你想建议迁都?” 刘安回答:“汴梁城太小了。” 汴梁城太小,确实已经不利于发展,而且扩城却没那么容易,汴梁北边就是黄河,然后南边是新设立的咸平县。 “郑县不行,汴梁可以往西南方向扩大,建新皇宫可以。然后城区往西南方向走,必须在沿隋运河一线,这事可以,当下的皇宫确实有点小了,办公的地方越发的拥挤,许多公文已经无处堆放。” 大宋的皇宫后面才是皇帝的居住区,前宫则是办公区。 “那寇公你挑地方,我安排人建?”刘安试探着问了一句。 第四二八节 大宋穷人 寇准一伸手:“瞿越皇宫你挖到什么了,拿来看看。” 刘安手上有的其实就是一份木料表。 寇准翻着一看,拿了纸笔给自己然后写了一张清单后将清单递给刘安:“这些用来造正殿前东边那边,也不要太大,有着二百亩就行了,对了还有挖个池塘,池塘就照你家那标准来挖,一定要引活水。” 刘安接过清单一看,心里骂着,寇准你还真贪心。 自带香味的木料也就那么多,你直接画走了三分之二。 吕蒙正也看了一眼后说:“寇公,这不合适吧,正殿用什么?” 寇准淡淡的说道:“正殿的柱子要粗,要包金,要漂亮。而且我大宋的第一殿用旧木料,不合适。所以,另砍吧。” 刘安听完反问:“寇公,要不给你家里留几十根。” 寇准摇了摇头:“此为公账,不得私用。但你记得,这次的前宫要留起居室,我要那种用手用力搓一搓就有香味的木料制作屋内的家具。” 寇准不识木料吗? 不是,寇准就是要东西,他非常懂木料,但占城那边开始运回来的木料有许多寇准发现自己竟然不认识。 但肯定的一点是,那边的木料只要搓着有香味的,绝对没有差的,只有更好的。 刘安抓了抓头发心说这寇老抠越来越不要脸了,不就是欠了自己四年的俸禄嘛,再说了自己还帮他有投资,俸禄里至少留下了他吃饭的钱。 吕蒙正只是笑笑,他估计刘安并不知道,寇准已经有三个月没进过赛马场。 理由是,输太多。 今时今日,大宋朝堂二品以上重臣中最出名的三大穷鬼。 寇准,在赛马场输的清洁溜溜。 张齐贤,身为二品能把自己吃穷,他是史上头一人。 向敏中,穷是因为儿女太多,多到嫁妆把自己家产花光现在都还欠债呢。向敏中,光是儿子就有五个,女儿十四个。在官府登记过的妾室人数传闻有一个排。 到现在为止,向敏中还在筹钱给没出嫁的女儿准备嫁妆呢。 吕蒙正妾室也多,但他运气好,儿子多。 刘安又问:“那地点什么时候告诉我?” 寇准回答:“你去请示过官家再说,这事又不急,修一座新城怎么也要好几年时间,慢慢来吧。倒是当下的急务,火药坊的事情揭过。还有一事,汴梁城已经没有铁锹了,铁铲的价值涨了两倍,我已经让开封府干涉。” “这是暂时的,等银矿的风头过去了也就平静。” 寇准再问:“新钢坊。” 刘安想了想后才说道:“我内心原本的计划是三个地方,第一个在倭筑紫岛北港,这里的好处是钢坊的污染太大,那里不怕水变黑,反正不是我家的田。” “铁矿石筑紫岛有?” “有,很少。” 寇准问:“那里多?” “高丽,高丽北边靠近江边的位置有一个铁矿,以我看来这个铁矿品质天下前三,铁矿的矿石储量天下前三。” 刘安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事实上地球八大铁矿七个在南美,一个在澳洲。 亚洲最大的铁矿在辽宁本溪。 茂山铁矿只不过是露天矿区,预测为三十亿吨,实际能开采的只有十三亿吨,其余的都是深埋的。 但此时,寇准却相信。 刘安说有矿,肯定有,说矿区够大,就一定够大。 至于刘安为什么会知道,寇准已经过了好奇心的年龄。 “好运吗?” “从江上一路出海,过对马岛直接就筑紫北港。煤高丽也非常非常多,眼下筑紫岛的煤还够烧。再说第二个地点,是在汉阳军管理的地方,两江交汇处。运输方便,要煤有煤,要铁有铁,而且有长石。” 吕蒙正开口:“第三个?” “河北东路,滕阳军,以前叫彭城。” 吕蒙正、寇准、向敏中三个人只是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便有了决定:“汉阳军军管,可建铁坊。规模商议之后再定。滕阳不可建,河北两路辽人奸细太多,用旧式炼铁炉不合适,新式的不能让辽人学了去。” “你们是大人物,你们作主。”刘安这话纯粹是调侃,并没有别的意思。 寇准继续说道:“至于倭岛那个,你随便,能建多大就建多大。我的意见是筑紫岛不种粮,可以种菜、种果子,那怕种花草都行,就是不种粮。所有的粮食依靠交趾郡补给,一但倭人有不臣之心,封海。” 刘安听着喜欢,寇准挺狠。 吕蒙正这位心善的人还特别解释了几句:“我最近研究了一下倭人,从杭州商盟、金陵商盟那里找到往前几百年,从最初遣隋使之时杭州、金陵与倭人来往的记录。倭人象是喂不熟的野狗,还是时刻戴着铁链让人用皮鞭打着,安心。” 刘安举起双手:“我举双手赞同,回头我亲自带兵去屠了倭王城。” 吕蒙正淡淡一笑:“十万禁军的虎符在你手中,官家并没有收回。你看着用吧。” 向敏中也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上三相已经商量过了,所以有了统一的结论。 但真相是什么? 所谓的杭州商盟、金陵商盟交上来的资料,以前的传闻,老一辈留下的故事,全是加油添醋,找了一根毛就能编出一头牛,找到一片鱼鳞就能编出一条鲸鱼来。 商盟为利,他们不管刘安为什么。 刘安让他们编,他们就想尽办法按刘安的意思编就对了。 在两个商盟的全力编写之下,小倭子给汴梁重臣们的印象就是,吃饱了就想入侵中原,被狠狠收拾之后,又会跪伏于地当狗,学到一些本事感觉自己又厉害了,然后就会再次燃起入侵中原的念头。 就这样周而复始,成就了小倭子的基本理想与人生。 刚开始的时候,两个商盟的负责干这活的人还有一点内心的道德压力,可谎言说的多了,慢慢的商盟内听到这事的人脑袋里产生了这种印象。 小倭子就不是好人。 然后,在这种良性循环之下,两个商盟的人已经在内心认定了小倭子的品性。 第四二九节 屯粮等待出征 先入为主的思想之下。 两个商盟的人已经在脑海之中刻下了小倭子的低贱品性。 所以,杀光小倭子所有的贵族、所有识字的人,然后把新一代小倭子好好教育,不听话的往死里打。这便是两个商盟最终的意见,以及所有的商盟成员内心深处的共识。 当然,大宋人在乎礼。 所以,面子上还是很客气的,对于听话的小倭子们也一样是关爱有佳。 铁矿的事情说完了,寇准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公文正准备说话,却听到有人敲门,一个小太监进来,低着头低声说道:“吕相公、寇相公、向相公。这时辰到了。” 每天两个时辰的会客时间是皇帝的旨意,谁敢违。 寇准把公文放在桌上:“这事你看看,然后让人带个话。话说你倒是勤快点,早一点解除了这禁足令。” 刘安只是点头没说话。 寇准等三人起身离开,刘安送到二道门,他都不能靠近自家大门,有禁军守着呢,只能目送。 倭筑紫岛北港要建一座钢铁工坊的事情就在寇准离开后不足一柱香时间便传遍了整个汴梁城。 在这一条信息之后,只有一个附加规则。 四个字:民建官销。 在大宋有三类物资是永远供不应求的,排在第一的是盐,第二的是铁,第三的是香料,第四是布,第五是粮食。 粮食虽然排在第五,布匹排第四,却是和盐一样是绝对不可少的三大物资之一。 大宋才立国四十四年。 而天下的战乱是在大宋立国之后十五年才结束,紧接着,大宋与辽有长达二十五年的边境混战期,再加上前两次北征。 粮食这东西似乎永远就没有够的时候。 官方在屯粮,民间也在屯粮。 但,屯积的习惯就在这一天发生了改变,咸平码头满仓、汴梁三个码头满仓,就官方登记这些全部是准备运离的物资。 仅布匹一项就有十五万匹。 铁器超过了二十万件。 其余的物资无数。 日子似乎又平静了下来,一天天的过去,码头上的仓库一直在扩建,码头旁的荒地建起了的临时仓库也在大量的增加着。 终于,这事引起了朝堂的关注。 连皇帝都知道这事了。 大量的物资往外运只能证明商情好,但屯积在码头不装船是什么意思。 一日早朝,没等官员们开始例行汇报工作皇帝就问了:“听闻码头港仓,大量的货物存仓不发,可有人去了解过?” 新任权知开封府赵谏上前:“官家,臣有派人去问过。” “讲。” “不止是汴梁的码头,还有咸平的码头仓库,臣还问过商人们,听闻金陵与杭州的码头也是这样。之前有传闻说李公与寇公打算由安平候作向导出海代官家巡视,现安平侯在家休养,所以商人在等安平侯休养期结束,而后出海后随行。” 皇帝不太明白:“为什么?” “倭筑紫岛钢铁坊筹建之事,依工部的公文,从汴梁城几个官办铁坊抽调大匠十六人,从咸平县钢坊抽大匠十二人。而后抽调建工良匠二十人,抽调小匠三百。后户部备案,赐咸平铁坊五分筑紫北港钢铁坊五分股认购权,给官办铁坊分配五分股认购权。” 赵谏讲完,有工部、民部的相应官员出来附应此事,证明赵谏所言不虚。 其中官办铁坊由官方出资二十万贯为筑紫北港钢铁坊的建筑资金,咸平钢坊因为非官办,所以出资三十五万贯作建筑资金。 皇帝点了点头:“继续讲,不急,讲细了。” “是。因为筑紫北港钢铁坊为民办官销,所以民间投资十万贯为一分股,也就是百分之一。总计一千万贯会在陆续一年内或以钱,或以物资运送到筑紫北港。” 听到这里皇帝问:“那么,这些待运的物资就是给钢坊用于建设的?” “不是,这些只是民用的生计物资,真正的建筑物资已经陆续先运送到了筑紫岛北港与筑紫阿苏山港,这些民用的物资是商人去准备用来挣钱或是使用的。” “要用这么多?”皇帝心说,这么多码头的仓库都堆满了,发动幽州之战似乎也没有消耗这么多物资。 赵谏回答:“官家,臣知道。辽军将在一年内陆续调五万精锐前往倭岛银山,这些辽军仅军服一项就需要布匹二十万匹,羊毛线约一万石。鞋子需要大约三十五万双各类,还有匕首定购了共计二十万把,手刀十万把……” 说到这里赵谏停下了:“臣有错,臣没有背下详细的清单,请官家准许臣去派人取来清单。” 吕蒙正出例,轻轻一摆手:“赵开封你没错,这详细的清单官家要听的不是详细数量,而是总量。” 赵谏立即回答:“货值约两千四百万贯,在未来一年或一年零两个月的时间内。” 皇帝问了:“辽人拿什么付账?不会又是预支的银矿石吧。” “不是,辽人用人口结账。” “奴隶?” 赵谏犹豫了一下后组织语言:“回官家的话,是人口不是奴隶。依阿苏山卫浩的报告,他积极的推广大宋的教育,并且将汉语推广到筑紫岛之外,这一切是由灵隐寺的僧团帮助下完成的,就卫浩的公文上讲,倭下民对我大宋有向往,所以是人口不是奴隶。” “朕没听明白。” 寇准向前一步:“官家,就是说辽人去把倭人的庄园、城堡、要塞给屠了,但杀的只是倭贵族,然后将倭下民交给我们,我大宋作为感谢,以汴梁城的羊价,最少给半只羊,最多的给五只羊的出兵辛苦费,并非奴隶买卖,只是出兵谢礼。” 皇帝依然感觉有点绕,你们把倭人的贵族杀光,然后把人口抢回来,花了钱,这不叫买? 吕蒙正此时说道:“官家,一百倭人依老弱三成,青壮七成的比例,可管理桑林一万亩,菜园一百亩,还养了猪羊等四百只,每年交税约为两千六百斤生丝,加人丁税约十贯钱。” “这都是小事,朕问的只是码头上为什么堆了这么多物资,既然已经讲清了,继续早朝吧。”皇帝中止了这个话题。 第四三零节 禁军内部械斗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这个话题揭过。 什么奴隶、什么人口、什么杀光倭岛贵族之类的事情,比起每一百倭人每年交两千六百斤生丝加十贯钱来说,都是小问题。 十贯钱是小钱,可人多也很厉害的。 两千六百斤生丝可不普通,这些运到杭州织成丝绸,再运到地中海,利益刚刚的。 吕蒙正回例的时候看了寇准一眼,寇准的表情如一块木板,没一点反应。 吕蒙正刚刚只是作了一个试探来求证自己的一些想法,现在看来这个猜测已经完全没错了,皇帝确实让刘安给带歪了,眼里除了钱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礼法、什么仁德以行天下都没有了。 对外入侵这种事情皇帝都能装作没听到,现在对倭岛开战,皇帝的态度就是朕什么也不知道,朕不支持,但肯定不反对。 这事中午的时候刘安就知道了。 吕蒙正亲自跑到刘安府上和刘安提了,刘安立即拿出了自己的那块兵符,给汴梁周边六个禁军大营下达了正式的命令。 征调八万精锐主力,陆续在明州港集结,以营为单位陆续进驻阿苏山以及筑紫岛北港。 吕蒙正完看命令问:“为什么不指定那个军?” “吕公,我不敢。到时候没选上谁,他们来打我我怎么办?” 吕蒙正反问:“可你不指定,他们也依然会有人没被选上。” 刘安耸了耸肩膀:“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就是了。” 什么意思? 吕蒙正完全不明白刘安这句话。 可仅仅一天之后吕蒙正就懂了,什么叫死道友不死贫道。 六大营全部封营,关起门来械斗,械斗的规模是巨大的,一营对另一营,一营就是五百人。宋军的新编制是十伙一团,团长叫都虞侯。所以也叫一者,五都一营,五营一军,十军一厢。 一厢就是一个大营,汴梁周边常驻兵马就是六厢,实编十五万人战斗部队,加上辅兵、杂役、伙夫一共二十万人左右。 这次刘安手上的兵符就是调动禁军的,所以他只能给禁军下令。 至于汴梁防卫的禁军让他调走一半,防卫会不会空虚不是刘安操心的,这是寇准的活,作为枢密正使寇准自然会从其他地方调兵力补充。 或是选厢军、番军、乡军补充人数。 河北两路的禁军总数约有二十七万人。西北秦凤路最少,只有一厢。泾井路三厢,就是七万五千人,永兴军路一厢。 这里的人数已经过多,已经有一半开始往西域商路开进。 再说汴梁城北大营,北大营就是潘家的地盘,潘家的子弟、亲属武官、嫡系、亲卫升任武官,有七成都在北大营。 校场上,曹僖对潘仁炬。 两人都赤着上身,各提着一根木棍,眼神之中带着杀气盯着对方,两人身上都已经见血,青紫什么的都不算伤。 曹僖,是潘秭灵六姑姑嫁给曹家曹玮生的长子,曹玮的嫡长子。潘仁炬,今年二十一,是潘秭灵的亲三哥。 这两个是表兄弟,平时亲切的很。 可此时为了自己所属一营的出征权,在各自挑五人出来恶战后,又来了一次百人团战,然后是两人亲自上场要一决高下。 校场的高台上坐着五个中年的武官,他们只有一个人是北大营的,其余四人都是其他营内的,为了公平所以不让本大营的人前来作裁判。 先是各大营内部挑选,然后再六个大营相互比斗来分配额。 每个大营派二十个营,累计一万人是保底,最后还有两万人的配额要靠拳头打出来。 若不服,就拿自己的保底配额出来再打过。 来自南二营的武官见两人打的血流满面,有些担心:“这打下去,若是伤的重了,以后都是亲戚不好见面吧,不行就抽签。” 来自西边大营的武官笑了:“我们营中康家两个兄弟上场谁也没留手。” 来自南北二营当形状的武官冷不丁来了一句:“你说的是康家两个堂兄弟,我们营内程家同父同母的两兄弟也没见留手。” 北大营这位陪同裁判更直接:“杨家老七把杨家老四打的要卧床至少十天,是被抬出校场的。” “你说是延彬打延训?” “恩。” 卧槽! 这还能说什么。场下已经分出的胜负,曹僖左臂断了,潘仁炬晕倒,曹僖都没顾上庆祝自己胜利,脑袋晃了几下一头就栽倒在地,也晕了。 当裁判的武官们低语:“要不要这么拼,打幽州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这么疯。” 一直没开口的,来自南一营的李昭讯说道:“我从伯父那里无意中听到一句话,又从父亲那里求证过,某一夜,安平侯深夜秘密到我伯父家里又秘密的离开。” “什么话?”另四个武官神情都变了。 李昭讯是李继隆弟弟的儿子,他低声说道:“安平侯得到了官家的首肯,这次可能要找借口攻打倭王城以及周边五百里。我堂兄负责为阿苏山押运过一批军械,卫浩告诉了我堂兄一个秘密,倭之财富九成在王城。” 另四个武官一起笑了,其中一人说道:“闲话、闲话,都是闲话不当真。” 马上有人接口:“是不当真。” 五个人相视而笑,都是同一个反应,这是闲聊时随便说的话,不是正式的军情。 但是,这四个武官的亲信护卫却借口提前离开的校场。 他们去干什么,这还用说吗? 倭王城有多少财富? 就大宋军方所掌握的情报,倭人口约在四百五十万人,有庄园大小数千个,若财富都集中在王城,那么倭王城的财富可能有数十亿贯。 刘安的一些秘密调动朝堂上的文官未必知道,但军方高级武官肯定知道。 比如,明州紧急北调的炮舰要求每两个月就要回明州修整,检修船只、检查火炮、同时保证火药的库存量。 而明州依然还在疯狗的建造炮舰。 刘安需要这么多炮舰,眼下需要用炮舰攻击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倭京。 大宋的军方已经在磨刀了。 当兵吃粮,他们不懂什么叫入侵,什么叫正义的战争,他们只懂一句话,战功与赏赐。 第四三一节 山雨欲来 二十三天,轻伤一千九百五十人,六大营自筹钱发了抚恤两万贯。 这是大宋枢密院与大宋兵部的记录。 汴梁城六大禁军营,二十三天轻伤近两千人。 大宋重伤的标准是残了,轻伤是断了骨头或是需要休养十天以上,流点血没伤筋动骨的不叫轻伤,青紫什么的根本就没人管。 二十三天,虽然流血不少,让大宋六大营的小金库也损失不小。 但高级武官们满意这个结果。 大宋的士兵又开始有血性了,这些兵的眼神都比以前锐利。 也就在这一天,刘安的禁足令被解除。 潘秭灵有喜了。 但刘安依然不允许离开汴梁,宫里派了专人过来照顾,一直到胎相全稳刘安才可以离开汴梁。 此时刘安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大宋御医的实力。 他们不能能靠脉相推断了受孕的日期,还能分出胎儿的性别来。 就在潘家六姑娘有喜这个消息一传出去,整个热闹的汴梁城突然变的安静了。 皇帝站在皇宫的高墙上,看着旬日都冷静的街市侧头问刘承珪:“大刘,这事古怪。” “回官家的话,不古怪。” “怎么讲?” 刘承珪弯着腰,头微抬:“古人都讲过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事说的雅一点,便是园中有花将开,园外有人驻足。说的俗一点,屋内宴席已经摆好,屋外皆是饥民,门将开。” 皇帝点了点头:“还是花园听着顺耳些。” “官家说的是。” 皇帝又说道:“有传闻说,倭之财富聚于京?” 刘承珪早就背好了说辞,这会皇帝问的时候他马上回答道: “官家,财富不财富的都是虚话,倭自汉时受我中原册封,为汉室之奴。这既然是汉室之奴那就要知书懂礼,可他们没有,倭民皆为奴这事天怒人怨,我大宋替天牧民,自然也要替天问责,倭奴王不守礼法,不懂尊卑。当诛,而倭民也是汉之倭奴,却非倭贵族之奴,所以救倭万民于水火,是天道。” 皇帝微微的点了点头。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皇帝不是小孩子,他心里有数。 他要的是一个受天下人认可的说法。 刘承珪又说道:“安平侯曾上报,倭民曾为奴之时,种米却一生未吃过米。现倭民每人每月有五升米,一石杂粮。老奴以为,这便是我大宋之恩,是官家代天行恩。” “恩,不错。”皇帝心中盘算了一下,这一条可以在自己封禅的时候用到。 想来刘安肯定会准备一份十万人倭民书过来,这东西放在封禅的时候,也是自己的功德。 不错。 打仗要多少抚恤金,需要多少军械、军粮的支出,这些有兵部去计算,有枢密院调派,皇帝自然是不用操心的。 皇帝很满意的走下皇宫的高墙,背后双手往后宫走去。 刘承珪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跟着了皇帝身后。 皇帝与刘承珪离开后,两个负责前宫守卫的禁军校尉也是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人问:“我刚从河北调回来,这汴梁城会有山雨?” 另一个校尉白了他一眼:“多读书。这是形容既然有大事发生。” “大事,汴梁会有大事?” “有,安平侯即将与李公、寇公出海,各商盟已经忙乱的差不多了,此时都安静下来查看还有什么疏漏,不静下心来怎么查漏。” “那市集呢?也没人了怎么回事。” 这校尉想了想:“还记得上个月没给你发俸禄,又让你凑了十贯钱的事。” 从河北刚调过来的校尉点了点头:“当然记得,咱没敢问这钱用在何处,怎么用。”这校尉心说,怕是给上面的人打点用的,好自己安排一个好差事什么的。 汴梁城在皇宫职守多少的这校尉回答:“不,是大伙凑钱去买份子了,虽然你是新来的,也不能不把你当自家兄弟看。咱们营凑了差不多一万贯,买的是阿苏山熟丝坊的份子,这是安平侯照应。” “这次汴梁城寻常人家也有买,但他们买的就未必有这么好了。我家邻居背着钱跑了好几天,最终才买了一个筑紫岛小煤矿的份子。” 听完这话,新来的校尉连声道谢。 道谢之后又多问一句:“这最好的份子是那个?” “恩。” 京城这个校尉想了好一会:“听老曹家的人说,是南海文化传播社和高丽瓷业海商会。” “买不到?” “买不到!不过,我有。” “你,你有?” “我有,是早两年前老曹家三哥儿帮我们这一营兄弟买的,听说当年一贯钱的份子现在值六贯钱,我妹子出嫁。三十张南海文化传播社的份子票,就让她婆家不但回门礼加倍,亲家兄还特意送了两坛酒一只羊过来。” 这位外来的连连乍舌,厉害。 “我,我当初打幽州之战时斩三首,夺一旗。这会家里还有两块银砖,有没有门路,我买好酒谢你。” “恩,标准十两砖?你小子也太不节俭了,斩三首夺一旗少说百贯的赏赐,你花完了?” “不是,是大标五十两砖。” “这还差不我,我给你说一条门路,换班之后找咱们指挥,让他帮你买点安平候家乐哥儿旧衣号的份子。别嫌弃,不懂门道的人才多问,你就想一句话,安平侯能让自家亲弟弟去作没谱的事?” “懂,懂。今晚上我请酒。” 汴梁的市集冷清了,作生意的商人们也无心开店,更何况这些日子没谁会来店铺采购,除了生活必须品之外,奢侈品店、华服店的生意早就停了。 有钱的都开始合股投资,无论是买家,还是店家。 别说是有钱人,就是寻常的脚夫,存上几百个大钱也要参与到军办票号放一回印子钱,这一年能把一百钱变成一百三十钱就足够让人乐呵了。 汴梁已经是全民凑钱准备到倭岛发财。 话说武清港。 曹玮是这里的防御使,他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了,苦。 耶律隆庆亲自来过一次,送了一份厚礼给曹玮,就提了一个要求,送一千人去倭岛,只要不是遇上大风浪船队全翻了,一千人当中最多不能超过两人减员。 第四三二节 灾民级辽军 曹玮派船队运过人,海上坐船辛苦,可没听说走一次船就死几个人的。 所以,收了礼,痛快的答应下来了。 可现在,曹玮一点也不高兴。 曹玮站在码头上,看着那连绵的帐篷,一个脑袋两个大。 “报。” 曹玮没回头:“讲。” “查清了。” “讲。” “这些人确实是辽军,而且是在册辽军,不过他们不属于南院而是北院与中京的部属。今年大雪,许多辽国北方部落能把人救回来就已经不错了,这些人没家产,许多人还有欠债,大部分的衣服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还有一些已经三天没进热饭。” 曹玮开口就骂:“耶律隆庆这可恶的混帐。” 耶律隆庆送来的全是灾民,辽国无力救灾,但依他和刘安之间的协议,这些人刘安要给安全的送到银山去,然后这些人到银山的一切吃、住、行、军械全部由刘安提供。 所以,眼前这些人,什么也没有。 如果不是此时寒冷,曹玮都怀疑这些人能光着过来。 “煮粥,老规矩,插上筷子不倒。” “是。” 传令兵跑着去了,副官上前问:“这可是五万人马,还有许多人拖家带口,加起来有十万往上,他们在这里等船陆续过去,咱们五十万斤米都未必够,这账谁给结?” 曹玮从袖子里摸了一个木球,用手搓了搓,然后闻了闻,心轻气爽。 淡淡一笑:“我看起来象是讨不来账的人?” “将军自然不是了。” “安心,几十万斤米罢了,我若是问刘安要倒显得我这个长辈小气,你去在辽军之中打探一下,这些就算是受了灾的人也一定有领头的。你去找几个人过来见我。” “是,将军。” 欠债? 曹玮拿着那颗木球继续搓着,这东西他喜欢,只要搓一搓就以有香味,这淡的清香味他喜欢。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是小叶紫檀,就算在占城这东西都不多见,还需要继续往西边才有少许,天然生长到七寸粗的都不多见。 当然,曹玮更喜欢的就是有人欠他的钱。 在汴梁,汴梁城放债大户他曹家能进前十,当年曹玮年少的时候但凡放债,十笔债七笔黄,因为曹家是名门,所以干不出那种破门的事来。 而后某一天,曹玮成亲了。 然后曹玮放债的成功率高达九成半,原因只有一个,有人教了他怎么选择目标,那种人是能还得上钱的,那种生意的是能挣得上钱的。 曹玮娶的人,潘秭灵的亲姑姑。 潘家,汴梁城放债第一大户。 很快,辽军中来了五个人,为首的一人拿出一个布袋扔给了曹玮。 曹玮接过布袋笑问:“怎么,拿珍宝为买粮,有点轻。” 对方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等着曹玮打开布袋。 布袋被打开,曹玮只是看了里面物件的一个角就快速的把布袋合上,然后扔还给对方,严肃的问:“怎么称呼?” “乙室雄,我花了半年的时间得罪了好几个大贵族,家产被夺,但还没压干净。我亲自抓了几十只狼,把狼饿了半个月然后扔进我的羊群。” “搞的自己家破?” “不,值钱的东西已经秘密运到了乌骨城,然后越江往高丽送了。不过,我这样的人现在就是被他们讨厌的,所以才能被扔出来。” 曹玮摇了摇头:“别套交情,咱们有一说一,就算刘安那小子在我面前也要老实的给我结账,五十万斤白米、一万只羊、三百斤盐。” “开价吧。”乙室雄很是傲气的看着曹玮。 他不怕曹玮,因为他布袋里装的是一块用特殊工艺制作的黄铜镀银鎏金令牌,整个天下只有一个地方能造出这东西来,就是刘安的海舶铸币坊。 每一只都有备案,后面有特殊的标志,分别代表着潘、石、李、曹四家,以及刘安自己。一共五种令牌。只有这四家直属的子弟才能看懂这东西,也能分清真假,以及分清这令牌属于谁发出来的。 这一块,就是刘安的。 乙室雄让曹玮开价,曹玮伸出两根手指:“一个千人庄园两百贯,再给战利品两成。” “太少,八百。”乙室雄自然是有倭岛的部分情报,他亲侄子就是乙室划,乙室划的父亲死的早,是他把乙室划养大的。 “太多,这样算我要吃亏。” “六百。” “最多五百五。你别忘记我们的规矩,庄园的敌人数量上升,价格是倍增的。两千人庄园就是两千贯了。倭人四千人的庄园在筑紫岛一共有七个,两千人的庄园就几十个,千人的庄园有近两百个。” 乙室雄和身旁的人商量了一下后答应了:“好就五百五,但货物价格不能按辽中京的价走,要重报价。” “一把手刀,八百文,这够诚意吧。” 乙室雄提起刀试了试,将刀扔在地上:“不要,这刀是下等刀,我们要好刀。” 大宋一把军用的制式刀,就是眼前这种刀,以前的制造成本高,所以八百文真的是诚意价。 宋时唐刀不再使用。 因为唐刀制作工艺复杂,成本太高,下等唐刀的成本就相当于五十斗米的价格,太贵。 再加上后来重甲的出现,唐刀对重甲几乎没用。 宋军甲最疯狂的,连脸上都戴一个铁笼子,寻常的刀根本拿宋军重甲没有半点办法,所以手刀只是用来配带的,真正上了战场需要用大砍刀,或是锤、鞭之类的武器。 但,也有例外。 比如…… 曹玮又拿出两把刀,方刀宽背,长度只有一尺七寸,比寻常的刀还短一点。 都是识货的人,乙室雄把刀提在手上就知道这刀是高级镔铁刀,事实上这刀是三层包钢加覆土工艺,加镀烙工艺的钢刀。 “十五贯,良心价。这个,只有三贯钱,良心价。”曹玮把另一把刀扔了过去。 仿唐刀的样式,但更短,只有六寸的刀身,单手握柄。 这种刀的设计与其说砍人,不如说捅人更适合。 乙室雄用脚将刚才扔在地上的刀挑起来踢在半空,用刀上的宽刃刀轻轻一挥,那把刀竟然被他从中间劈开,不是劈断,而是从刀背下刀将那把手刀劈下一块薄铁。 第四三三节 辽军攻倭 厉害! 这一手刀法曹玮自叹不如,他也可以这样劈,但最多劈出一寸长的一截。乙室雄却几乎劈开了小关个刀身。 曹玮身旁的护卫震惊。乙室雄竟然可以把铁从中间劈开,这样的刀法确实把曹玮的护卫们吓了一跳。 “六百贯,就凭你这刀法。弓,你有听说过我宋军给梁王的新式铁弓吧。同价九折。” “一言为定。” 曹玮抬手与乙室雄一击掌,这协议就算成立了。 武人不需要用笔去写契约,击掌就是契约。 他们把信用和颜面看的比性命还重。 几天后,登州水师的船队将第一队辽兵装上船往倭岛送。 每条船根据船的大小,运二百人至四百人不等。头一批一共运了五千人过去,至于五千人的衣服,军械等物已经有商队运到了筑紫北港。 在船上,乙室雄见到了自己的侄子乙室划。 乙室划带了两个人过来。 “这位是倭阿苏家的家老,这位是来自倭京町的商人,愿意为我们作引路人,他去过倭山**,那里有几十个大庄园主,以及隶属于他们的数百小庄园主。这次的目标是石见国,他们共有六大庄园,银山的所属是倭那贺庄园。” 乙室雄没接话,反问道:“你会怎么办?” “我。”乙室划犹豫了。 乙室雄声音变的冰冷:“看来你过的富足,也忘记了战场的感觉,你变成了羊。”说话间乙室雄伸手抽出了乙室划的刀,用刀刃在手臂上轻轻的一划:“好刀,在汴梁城估计值一千贯。” “我的刀,是用战功换来的,我攻下了六十三个庄园,其中有两个大庄园,超过四千人的庄园。” “好,你怎么办?” “趁倭人没有反应,直接突然那贺家主庄园,但需要后续人马以及后勤能跟得上,因为接下来可能要面对数万人的攻击。” 乙室雄微微一笑:“那么,这个那贺家的庄园,值多少?” 乙室划没有回答,他身旁的倭京町商人说道:“那贺庄园还没有交春税,石见国六大庄园的春税,所有的都要经过那贺庄园,那贺庄园控制着江津水道。我认为,战利品或许可高达十五万贯宋钱。” 乙室雄心中默默一算,自己得战利品两成,这是大庄园,依规矩是翻八倍的,就是四千贯的出兵费,再加上人口换钱,自己可以实际得到大约六万贯的实际好处。 至于打仗嘛。 什么大契丹,被宋人打了一次就虚了,北地的贵族不敢打仗只是不断的从南边要钱要粮,南边的人更喜欢作生意,而且开始反感给北边的贵族钱。 大契丹内战已经不是人力可以制止的。 反观宋人。 他只从自己侄子这里就可以了解到,宋人打下地盘就能变成持续收入的财富,而不是契丹人只抢走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回去就能乐呵一年。 乙室雄快速的作了决断,马上对登州水师的船长说道:“我的人马能运多少过来。” “十天,给你保证再运一万人。” “军械?” “军械不归我管。” 乙室划接口说道:“军械归我管,我给可装备十万轻步兵的军械,以及装备两千重步兵的军械。山**多山,战马用处不大,但弓弩却有,我这里存有一万只铁弓。” “拿来,依宋人的规矩借三个月,九出十三归。”乙室雄需要军械,需要军粮。 乙室划说道:“这次三个月内不要利息,超过三个月才需要给利息。这是侯爷特别吩咐过的,但候爷要求在六月之前,他要见到不低于两万倭人青壮。以及人口六万人。” “知道,倭人除了贵族之外其余人不得伤害。还要打出旗号是什么来着。” 阿苏家的家老说道:“代表低层倭民翻身作主人,不再为奴,家家有田,有粮,有衣,餐餐可见白米。” “对,你说的好,可随我一同?” “就是为辅佐将军而来,我还带了五百倭军精锐,虽然不比将军的部下威武,但却熟悉地形,以及方便与下等民打交道,以助将军武运昌隆。” “很好,很好。” 接下来,从登州往来倭岛的船队密度增加了好几倍。 曹玮拿着望远镜看着繁忙的码头,海面上密集的船只感慨了一句:“这穷疯、饿极的是辽军,疯起来估计我也怕。” 没错,穷疯了、饿极了的辽军确实是疯了。 乙室雄一人四把刀如一架冲锋机器,硬生生的杀开了那贺家庄园的头道门,他身边誓死追随的几员猛将轮番带人冲锋,仅一个时辰就把还在享乐的那贺家庄园杀了一个对穿。 阿苏家的倭兵有特殊的手段可以区分谁是贵族,谁是家仆。 那些家仆是必须要砍死的,那些家仆是可以劝降的,那些则是可以扔进矿区干活到死的。 紧接着,宋商带人冲入庄园。 宋商可以将庄园内的所有物品分类,标价。然后在辽军眼睁睁看着,找出每一个暗阁之中藏的珍宝,然后列清单,打标签。 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在死人堆里烤肉吃的狠人乙室雄感觉到后背一阵阵的发冷。 他怕了。 生平头一次感觉到了一种从脚底升起了寒意,那是一种冰寒刺骨的恐怖。 “将军,宋人……好可怕。” 乙室雄点了点头:“没错,看看这些宋人,把倭人调教的如此听话,一但庄园占领快速的区分所有人,然后在半个时辰内就拉拢了一支听话的倭兵,接下来开始接管庄园的领民。不但不抢东西,反而给领民发钱,很快这里就不会有一个敌人。” “是。” 乙室雄继续说道:“更可怕的还是那些宋商,他们似乎是常干这种事情,攻下敌军的城池,将一切都标价换成钱币。你说,宋军打下了多少城池?” “这……”谁能回答这个问题。 这时,一个伙计来到乙室雄面前,在乙室雄以为这伙计有话给自己说,却见那伙计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鞋子然后抱怨着:“你们真不专业,这鞋子踩了这地毯,原本值上百贯的地毯清洗一次要花二百文,清洗过的只能值七十贯。” 第四三四节 刘安出海 在乙室雄一脸的错愕之下,伙计抬起头:“这位将军,你这一脚把三十贯踩没了,换成大米就是三十石,你说你亏不亏。” “啊!”乙室雄赶紧退后两步。 伙计高喊一声:“小心,背后那屏风。” 为了不碰到屏风乙室雄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站稳,立即吼了一嗓子:“传我命令,所有人退出这庄园,把你们的鞋子全部脱掉,室内谁打碎一只碗就打一鞭子。” 穷鬼见到自己一瞬间损失了三十石米,心如刀割。 庄园外空地,一个士兵献上一只布袋:“将军,进屋后套上布袋,这样不会踩坏地毯。然后换上短刀,这样不会因为长刀挥舞而伤到珍贵的物件。我听一个倭兵讲,去年在筑紫岛的南边岛津庄园,有人砍碎了一只两尺高的红珊瑚。” “多,多少米?” “价值六千石米的红珊瑚,变成只值几百石米的红珊瑚。” “六千石。”乙室雄心如刀割,那怕不是他打碎的,他也心疼。 辽军他这次带的全是最精锐的那部分人马,虽然这些人穷,但若论个人武力单对单和皮室军可能打不过,但三打二一定能赢。 就在这庄园外,辽军精锐创造了一门武学,室内短打搏斗术。 动作小,出手狠辣,多以捅杀代替砍杀。就连放血的角度这些家伙都研究了,捅什么地方人死的快,而且不会喷太多血,这样不容易弄脏地毯。 几天后,宋商给了乙室雄一份清单,然后是预测的收益表。 诚信,是宋商的原则。 乙室雄这一战就收益了十八万多贯,就算平均分配到第一批倭岛的一万多人头上,每个人也有十几贯钱。这才是刚开始还有无数的庄园在等着他们呢。 再说汴梁城。 潘秭灵回娘家养胎了,御医认可胎位正,身体正常。 刘安终于被完全解除了封禁,上了官船。 随船同行的有李沆、寇准,以及死皮赖脸跟上的张齐贤。 张齐贤的理由非常充分,大宋要教化天下,自己作为礼部尚书肯定要亲自去占城看看教化之事,礼法之事。 所以,张齐贤自己带着行李就上船了,然后把南史公赶下了船,占据了南史公的船仓,也接替南史公去海外看看,顺便写史。 刘安的船队,武装战舰开道,刘安的船队一共二十六条船,这些船全是内河船,到了华亭码头的海船已经备好。 而船队后面跟着的,是足足四千只内河船。 刘安的船队走了一整天时间,汴梁码头还有船只排着队准备入运河,咸平那边等候排队的船更多。 一直到刘安的船队走了两天半的时间,汴梁城最后一只商队的船才离港。 这一天,史官记下安平侯奉皇令为向导,枢密寇正使、礼部张尚书、前相李公等人远赴海外宣华大宋之礼,随行商队运河排千里。 大船上,张齐贤在清晨猛敲刘安的房门。 刘安一脸不耐烦的打开门,这个区域只住了四个人,刘安也不相信有谁可以随便靠近这里,但无论是谁刘安都不好不见。 “老张。” “老张,这个称呼挺有趣,也挺亲切的。这几日睡的不好……”没等张齐贤说完刘安就把一个药瓶子递给了张齐贤:“晕船很正常的,咱们的御医研究了大量的止晕船的药,我看挺管用。” 张齐贤推开药瓶:“不是,是饿的。” “老张,张公,我刘安还没有穷到吃不起饭,这船上也不可能没饭吃。” “也不是。”张齐贤挤开刘安地最船仓。 对于习惯住卧室至少四百尺大屋的大贵族们,这处只有几十尺的小单间确实有点狭小,不过比起普通官员住的两人、或是四人,甚至是八人间来说,在船上这已经是豪华间。 张齐贤往刘安的床上一靠:“饿,饿的老夫脚步虚浮。” “张公,咱不差饭。” “不是。”张齐贤摇了摇头:“你说倭岛有什么好吃的,我得留着肚子过去吃。” 刘安内心很无语,正在想怎么回答的时候寇准大步走进来:“最快还有十天才能到阿苏山,遇上海上风不顺有可能要十二天,你等死吧。” “是吗?”张齐贤手撑着床站了起来:“那先去来二十个驴肉火烧垫一垫。” 寇准扫了刘安一眼:“餐厅,有事说。” “换了衣服马上到。” 一盏茶之后,船上餐室。 张齐贤面前摆着五只盘子一只海碗,五只盘子里各放着四只火烧,海碗里是一碗丸子汤。李沆和寇准面前各有一盘小菜,一碗白粥,一份葱花饼。 刘安坐下,也让厨师给自己上一份粥。 寇准将一份公文盒推到刘安面前:“自己看,这事如何给朝堂上写信你拿个主意。” 刘安打开盒子,这是胡旦发来的正式公文。 胡旦这个人非常正直,在他看来自己是大宋的臣子,既然受命到了倭岛,管理倭筑紫岛那么筑紫岛的事务就是大宋的公务,所以写了正式公文上交枢密院正使,背书给刘安。 船昨夜在宿州补给淡水以及新鲜蔬菜的时候,寇准接到了这份公文,并且截了下来。 “这群疯狗。”刘安只翻看了两页就搞清发生了什么。 李沆慢吞吞的喝着粥,淡淡的来了一句:“银山是你卖给辽人的,辽人找倭人打死打活与我大宋有什么关系。眼下唯一不占理的就是,银山的所有权并不在我们大宋手上,其余的都是小事。” 刘安乐呵呵一笑:“谁说银山不在我们大宋手中,这事我相信卫浩能办好。” “怎么办?” “不知道,但我相信卫浩可以。”刘安自信满满的回答道。 寇准叹了一口气:“还能怎么办,无非就是把刀架在脖子上,让倭人那里的领主写一份正式的公文。” “我看行,只要文书上占理,我去找南史那老家伙商量怎么写史。”张齐贤心说刘安你能忽悠南史公一次,我就能忽悠他第二次,这事不难办。张齐贤又补充了一句:“关键是我还没见到银子。” 第四三五节 莫轻敌 说到银子,刘安可是信心十足。 “会见到的。” 刘安很自信。 历史记载过石见银山的开采量曾经高达全球银出产量的三分之一,就算这个数据有假,是整个倭岛的银出产量达到全球的三分之一,也足以证明石见银山的规模之巨大。 更何况,自己的蒸汽机已经有了新的进展,已经可以吊起二百斤的石块,用于挖井的时候已经是可以使用的机械。 眼下差的是密封圈以及气缸的钢材改进。机械的结构刘安的知识能提供的都已经提供,再进一步靠的是工匠们的才华。 寇准将公文盒子盖上:“那就留而不发,本官身为枢密正使,奉皇命巡视,所以打算亲自验证并且查看之后再上报。” 寇准还真有这个权力,寇准给汴梁写了一封信,就说自己扣下了倭岛过来的一份公文,要亲自去实地看看来确定这份公文的真实性。 船队继续往东,到了华亭船上海船。 海船出海,刘安等四人站在船头往四周看,大宋陆军已经不再使用军阵,可水师却不同,水师认为阵图非常的重要,每艘船的属性决定了这艘船在阵图之中的位置。 先锋船是高速细长形轻快船,一条船只有十六名操船水手,他们的任务就是探路,巡视,遇敌不接战直接退回主阵。 打头阵的是炮舰,两翼是炮舰与重装武装战舰组成的船队,中心是旗舰,后部是货船与商船队,最后压阵的是轻武装战舰与小炮舰。 八百条海船从华亭出海,这规模在海上占据的海面有超过三十平方公里的海面。 浩浩荡荡。 白天,船队靠旗语来联络,晚上靠灯语。 任何一条船,那怕是商船的船长都在水师受训,对于各种海面上的规矩必须劳记于心。 “壮观!” 张齐贤当场作了一首千帆出海的诗。 刘安的诗词其实是水货级的,赶紧称赞了几句:“张公好文采。想我大宋水师若是全主力出动,海面上纵横百里,介时张公定要再作诗一首。” 哈哈哈! 张齐贤爽朗的大笑。 大宋的海上水师此时就是绝对的无敌存在。 李沆却神情默然:“在杭州补给的时候,老夫听水手们说他们远洋的时候遇到了天竺的船队,还发生了一些冲突,虽然胜了,但老夫却有些担心。” 张齐贤一指舰队:“他们可有这千帆出海之威武。” “怕是有。”李沆微叹一口气:“老夫曾经读过一些杂书,自大理那边也有传过来,只说大理再往西南有一个琉璃国,其国君有军队一万万人,最强的精锐部队有三千六百万头巨象组成的精锐象兵。” 一万万,就是一亿人。 刘安冷笑了一下。 李沆看着刘安:“莫轻敌,还有一本书记载过,似乎叫婆罗还是诃婆多,在唐时就传入中原上面记载有天竺两个王作战数年,双方战损加起来十六万万士兵,有这么多兵力的国度必是强国,切莫轻敌。” “哈哈哈。”刘安放声大笑:“他们也真敢写,此时全天下加起来也不过三万万至四万万人口,我大宋约有一万万人口,他们去那里战死十六万万。” “总之,莫轻敌。”李沆还是很严肃的告戒了一声。 刘安收起笑声:“绝对不会,我宋军的理念就是在战略上蔑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任何的强敌在我无敌的大宋战舰面前也要跪下。” “那就好,总之身居高位要谨慎些,一言一行都要身为表率,每一道命令可能就关系到数百人,数千人,甚至上万人的性命。” “是,刘安谨记。” 这话没错,刘安虽然知道有些所谓的史吹的离谱,属于给根牛毛就能吹出一个牛群的水平,但他没办法证明。 而且李沆的劝告也并非没有道理,身居高位的人每一道命令都关乎无数人的生死。 所以谨慎是正确的。 李沆又说道:“在离开汴梁之前我给官家写了一封信,打算效仿先贤。历代先贤曾经为国定策,比如十八岁不嫁、二十岁不娶者,加税,并且不再免农税。依一年加税一倍,而后超过二十四岁,一年加税三税。” 刘安愣住了。 这税叫什么。 难道叫单身狗之税,有没有这么狠的。 寇准却很认同:“这样好,我大宋一片繁华,是需要再增加一点人口了。瞿越至少需要移民二十万户至四十万户,长白山地区少说也要移民十万户,高丽更需要移民五十万户,淡马锡我看过地图,非常重要,十万户是必须的。” 寇准的话就是大宋需要人口。 刘安心中默默一算,如果十八岁不嫁一年至少要交一百多个大钱左右的税,若是二十四还没有嫁,一年五百个大钱。 这税好重。 单身狗好可怜。 张齐贤在旁补了一句:“应该再加一条,二十岁未嫁其父母加劳役十五天。二十岁未生育的夫妻,官方免费治疗,若无病,罚一丁的税。” 刘安正准备骂人,这也太过份了。 这要换到自己前世,剩女们估计已经哭死在卫生间了。 可没等刘安开口,寇准却说道:“可以,这一条可以加。当然有罚必有奖,所以免农税的事情上,家里添丁可免田亩数,生女也有一半。” 刘安开口了,纯粹就是反话,带着一种怨气:“那不如加上英雄母亲的条款,生儿育女多的发钱、发粮,再给立碑。” “好,妙计。”张齐贤用力一拍大腿:“妙计,生五个子女就发赏钱,若子女中有成才的,无论是军中立功,还是科举出头,那怕有匠名就给立碑。” “对,此计甚妙。”李沆也表示支持。 刘安沉默了,他不是真的提建议,纯粹就是抱怨着说了一句反话。 这不是玩笑,这三位还真的写了公文,而且三人在斟酌用词上还有争论,最终一份集三人之手,言辞华丽的新献策公文写好,准备到了阿苏山有船回杭州的时候,安排人送回汴梁去。 第四三六节 吃货的幸福 阿苏山港。 阿苏山港已经不是筑紫岛中部唯的港口,外部有宋杭州水师筑紫岛第一军港,也就是后世长崎的位置,那里就叫第一军港,有三分之一给民用船只。 作为海面上护卫阿苏山基地最重要的水师基地。 而后又增加了一个民港,那是纯民港,却有一半按军港的要求建造方便在紧急的时候大宋水师征用。名叫筑紫大川港,在后世的佐贺位置。 这两个港口并非刘安要求的,而是当地驻军根据防御以有商道的需求自己开发的新港。 阿苏山港,卫浩前来迎接,陪同的只有阿苏家两个家将。 刘安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李沆、寇准、张齐贤是什么身份,他们亲自到阿苏山来,不要求阿苏家全族出动,至少家主、家老这级别都应该到。而且胡旦呢? 卫浩瘦了,也黑了,迎上前去立即汇报:“不知李公、寇公、张公到阿苏山,有失远迎是下官的过错。胡转运使此时人在南岛,他在巡视鹿岛湾,那里南北百里长,东西三十里宽的一处海湾,水面平静,水产丰富。” 李沆摆了摆手:“迎接都是小事,公务为重。” 看李沆不追究,卫浩这才到刘安身旁:“安平侯,银山的事情下官原本打算去处理的,阿苏家为表忠心,阿苏家主以下家中重要的人,以及张环将军、乙室划将军都去了银山的领中那贺庄园,想必此时已经得到了我们所需要的东西。” “恩,安排一下,李公、寇公、张公想看看这里。为期三天,然后我们北上去银山。那里水面可安全,陆上可有战事。” “安平侯放心,水面在我宋军水师掌控之下。陆上有点乱,但那贺庄园却是极安全的,那里有八万重兵镇定,辽人去了五万精锐,他们拖家带口的,辽人男丁皆为兵,所以兵力已经达到八万,还有老弱三万已经配发的武器。还有我宋军第一营千人精锐,安全。” “恩。” 刘安点了点头,然后低声说道:“你升官发财就看这三天,你明白。” “明白,谢侯爷。” 卫浩当然明白,这是他表现的时刻。李沆名义上致仕,可在朝堂上依然有巨大的影响力,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享受三公的身份。 寇准是当红宰相,实际为当朝第二相。 第一相是吕蒙正。 张齐贤,礼部尚书,这身份不用解释,够强。 其余的官员六部的都有,六位侍郎,二十几位员外郎,六十多位知事。 他们就是来海外调研的。 阿苏山港还有一个称呼,叫小杭州。 这里无数是建筑,还是城市的规划都是依杭州来搞的,因为杭州商帮最先在这里投资。而筑紫岛北港则叫小金陵。大川港叫小徽州,投资这里是徽州商盟。 当天的午餐够份量。 张齐贤走的很慢,不是他矜持,而是他已经连续五天都是吃一点东西垫垫,因为刘安答应过他,到了倭岛有大餐。 厨师命人抬人食材,当着四位贵宾的面来制作。 一只大钳子就象一条羊腿的倭北海大红龙虾,七尺长的巨鱼,以及一只玻璃鱼缸内装的倭岛自产的河豚。 张齐贤眼睛都亮了,脱衣服准备亲自下手。 刘安问卫浩:“这东西你也敢抬上来。” 张齐贤转过头:“为什么不敢,此物如何?” 卫浩立即回答:“此物与咱们中原的有点不同,但一样有毒,不过汤味更鲜美。听闻张尚书要来,这是提前五天派人去北港那边装回来的。” “吃这东西是在拼命。”刘安不敢吃。 让刘安意外的是,寇准也敢亲自下手。 大宋的重臣但凡有点爱吃的那个不懂此物,河豚绝对是美味。当然,刘安更爱七尺长的蓝鳍金枪鱼,以及这钳子可比羊腿的大龙虾。 河豚,这东西有点玩命,刘安确实没这个胆。 吃完饭,张齐贤松了一下腰带:“很久没吃饱过了。” 刘安看一眼那鱼骨架心中大写的一个服字,七尺长的金枪鱼,刘安开始怀疑张齐贤有赛亚人的血统了。 张齐贤松完腰带将一只鹿皮钱袋往桌上一放:“卫知事,依大宋官驿的标准算账吧。” 寇准看向刘安:“拿钱。” 刘安一摊双手:“寇公看我象钱吗?我一般出门身上最多放两个铜钱,一个铜钱用于给乞丐,另一个铜钱在我作选择的时候用来猜正反。” 李沆也跟着说道:“老夫也没钱,记账吧,回头依律从俸禄之中扣。” 卫浩没动,示意身边一人上前。 “报上官知,倭岛贫瘠依律今日的餐应该是从一品三位加从三品一位。”说话的是负责接待的管事,他只接待有正规朝廷差票的人。 李沆是前任宰相,现依皇令代天子巡视,那就享受的宰相的品级。寇准是现任宰相,从一品。张齐贤为尚书,从二品,但张齐贤还有一个虚职,他享受光禄大夫的待遇,所以也按从一品计算。 这位管事报的没有错,刘安的官职是正四品,侯爵却是享受从三品待遇。 管事说完拿出算盘,啪啪一打。 话说这算盘,潘秭灵发了一笔小财,教给户部挣了几百贯,将珠算著书卖出去后设学,又在民间挣了近好几千贯。 再说管事把算盘啪啪一打,上前半步:“要不小的再加些点心,今没花够。” 李沆愣了一下,寇准立即说道:“取账册来。” 这能有假。 账册送到寇准一查,那七尺长的鱼实际的采购价格才三贯钱,那只巨大的龙虾才一贯。这还是因为要保鲜活加了价,若是死掉的只要三成价格。 “这么便宜?”张齐贤有些不太信。 卫浩说道:“对马岛已经被我们控制,那里是处天然渔场。听一位老渔夫讲述法门,若潜入海中,发现有极寒之水流与普通的水流交汇之地,必是肥场。对马岛经过七位老渔夫勘查,为一等渔场,已经划图立规。” 划图,确实不是画图。 就是划出范围,这里受大宋水师管理,几条小船进出还行,若有大型渔船就会被列为偷鱼者,处罚是极严重的。 第四三七节 下马威 卫浩继续汇报: “还有,在银山往北,也意外发现一处更好的渔场,有勘探船队见过数以百万计数尺长的鱼群,放眼望去海面下全是鱼,方圆数里。但那里也有巨鲨,还有巨鲸。勘探船队并没有捕鱼工具,所以只带了少数的鱼回来,今日这条就是他们带回来的。他们还猎了一条鲸,留在北港分割劳军了。” 渔场,大宋的沿海也有。 但如卫浩介绍的那方圆数里全是大鱼的,确实是让人惊讶。 刘安不太懂这个,不过他以前听说过北海道渔场是世界四大渔场之一,那里有其特殊性存在,至于是什么刘安还真不懂。 但筑紫岛周边也有数个小渔场。 因为是太平洋,鱼的数量与个头肯定比大宋沿海几百米要大的多。 刘安突然转过头:“老张,一条鲸鱼你能吃完吗?” 张齐贤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估计……不能。但,这样的鱼可惜了,骨头应该炖汤的,你只是切好肉来吃,太浪费。” 张齐贤吩咐,鱼架抬下去炖汤,他晚上要喝。 果真,节俭是美德。 寇准来了一句难听的:“这是怕把家里吃穷,所以才节俭。” “错,节俭是美德。” “是你穷。” “难道你富,最近不敢去赛马场了。” 两位大员怼上,卫浩立即带人快速的消失。 下午的时候,刘安与寇准等四人是在灵隐寺喝的茶,这里已经移种了不少茶树,许多树种都是从杭州的灵隐寺移种过来的。 灵隐寺的僧人数量已经是杭州灵隐寺的两倍。 这增加的人数一部分是杭州灵隐寺吸收了云游僧人,另一部分是教化了倭僧人。这些僧人的任务就是传播大宋的佛,而不是天竺的佛。 站在寺庙的一处花园,寇准远望着另一座山头,那里正在大兴土木。 “那里也在建?” 刘安拿出望远镜看了一眼后说道:“那里应该是赤松下宫,他们是来帮忙的。倭岛人信奉的一是咱们传过来的佛教,另一个是他们自己的神道教,又叫神道或是天道,取自咱们易经的大观在上,顺而巽,中正以观天下。观,盥而不荐,有孚顒若,下观而化也。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 “我派人调查过,应该是在汉时开始的。赤松下宫的道长正在结合咱们的历史,以及徐福东渡,还有易经来解释他们这个神道教,让其变成咱们正宗道门的分支,然后收归正统。” 寇准对这个研究不深,只是凭感觉这个不可能。 寇准问:“可能吗?” 刘安很平静的回了一句:“信的活着,不信的死了。慢慢的就可能的。现在的佛门也是这样,妖僧已经斩首数百人,这里的僧吃肉喝酒还娶妻生子,以及集结僧兵自为庄园。这事灵隐寺的高僧们比我还火大,听闻戒杖都消耗了上千根。” “打人,打断了。” “是打死妖僧,打断了太多根戒杖。是僧人们自己打的,我没下过这道命令。” “挺好。”寇准一听说这里的和尚吃肉喝酒娶妻生子,而且还集结私兵,就已经将这些人定义为匪了。 再说山下。 寇准带了六部官员大小七十多人,这些人都是带着职责来的。 视察倭筑紫岛若让寇准亲自来,把寇准切开成十八份也忙不过来,所以具体的工作还是需要这些官员去办的。 午餐,刘安、寇准等人有大宴,给这些官员的也不差。 七十多人的宴会上了十只龙虾,虽然没有刘安吃到的那只大,但每只也有八寸长,这东西在汴梁是绝对吃不到的,汴梁能吃到点半寸长的虾干已经是上品。 晚餐的时候,刘安与寇准等四人在灵隐寺吃素,这是灵隐寺高僧恳切挽留。 而山下,七十多个官员查了账,检查了政务,到晚餐的时候每人一碗杂粥,一盆有咸菜,外加杂面饼子。 有个年轻的刑部官员一抬手就要拍桌子。 依宋律,官员有差票的情况下,依官员品阶是伙食与住宿标准的。 这杂面饼子算什么。 有吃过苦的官员立即就分辨出来:“这是混了一半作饴糖的渣料,加了豆面,最多只有两成麦粉的饼子。” 年轻的刑部官员手已经几乎要拍到桌子上了,一个年龄有五十多岁的官员拦住了他的手臂。 “他们……” 年长的官员摇了摇头,几步走到门中负责送菜的伙计面前:“我们需要一个火盆。还有纸笔。” “这就取来。” 伙计很快把火盆取来,这年长的官员从袖子里摸出自己下午刚写好的一份弹劾公文扔进了火盆,当场就给烧了。然后拿纸笔在桌上写道:愚见,筑紫岛阿苏山户籍管理,户籍之乡里制与村自治之差别。 旁边一个官员看了一眼,也把自己写好的弹劾文书扔进了火盆。 然后也写道愚见,筑紫岛苏山以钱代役之所见…… 一个个官场上混了十年以上的官员都开始烧自己的弹劾文书,有年轻的不服气,可看到那边另起一桌,八菜一汤已经摆上。犹豫再三,虽然气不过,可也把自己写的弹劾文书改为了建议书。 吃饭的时候,年轻的官员询问自己的上司,他们不懂。 年长的官倒也没有回避谁,很直接的开口说道:“这咱们冲动了。仔细想一想,倭筑紫岛之事,怕是有些人以前就算听说过,也是上船之前才知道一些细节。这原本就不是咱们应该管的事,朝堂上也没想让咱们管。” 许多人默默点头。 若是朝堂上有心管,那么倭筑紫岛的官员安排,这里的户籍、税收等等,早一年前就已经在六部备案了。 可他们都到了倭岛,甚至都不清楚这里算不算大宋的疆土。 一份份弹劾让筑紫岛的官敢直接和他们翻脸,这事从来没有过,有人去过边疆小县,就算当场骂了县令也没人敢不服。 可在这里,直接翻脸。 连一句话都没有,连饭都不给吃了,放在汴梁就是牢里的犯人都吃的比这个好。 第四三八节 烧掉弹劾 又有一个年长的官开口了:“刚才想了想,咱们到这里是帮助筑紫岛完善政务的,不是来挑刺的。再说了,这头一天就有一百多份弹劾,咱们也确实过份了点。我想若是过了十天半个月,真有什么差,有个几份弹劾也不至于让他们这么大的反应。” 众官员想了想也对。 所有人烧了弹劾公文,这马上八菜一汤就给摆上来了。 卫浩就在不远处的屋内,正骂骂咧咧着:“本官一个边疆小吏,流放八千里。他们能把本官怎么样,再流放一万八千里吗?本官就是要告诉他们,少在这里给本官摆谱,还轮不到他们指手划脚。” 几个考中进士,却殿试没过来到这里的文官倒是很紧张。 一人说道:“卫知府,他们毕竟是京官。” “去他的京官,本官提着刀在战场上一个个攻打庄园的时候他们在干什么,这里半年前识字的才不到五十人,五十人管这么大一块地方,本官容易吗?” “没那么邪,只是举人以上五十多人,识字的怎么也有千百人吧。” 卫浩大骂:“放屁,识一百多个字,连封信都写不全的家伙也叫识字,你以为张环那匪人算识字的,写一份军报一共才三百多字,本官是靠猜才把事情搞清楚,一百个字不是写错,就是少笔划。” 众人听完都笑了。 那些日子确实辛苦,光是建立户籍就累病了好几个人。 这还不算倭人基本上没姓没名,给这些人起名造册绝对是一件非常庞大的工程。 晚餐的事情自然是如风一样的又传到了寇准这里。 寇准听完只是笑了笑。 京官出巡给地方的官员挑刺已经是常例,就算鸡蛋里也能挑出三两骨头来。 筑紫岛的卫浩是个狠人,给这些京城当天就来了一个下马威。 谁去找上司诉苦就已经是败了,所以这些京官们也不敢来到寇准告状,更不敢找刘安告状。 李沆在旁说道:“这卫浩坏了规矩,老夫定要斥责于他。不过,京官们头一天就写了一百多份弹劾文书,这事也有点不合适。建议书好,先把正式办了,谁对谁错,回头再议吧。” 李沆对这事各打五十大板。 张齐贤在旁因为晚餐吃素,而且饭菜很少,所以一脸怨气的说了一句:“卫浩说的一点也没有错,他都被流放八千里了,还能怎么着。” “也对。”寇准也是笑了。 这典型的就属于死猪不怕开水烫,已经给贬到极致,还能怎么贬。 所以卫浩真没顾忌。 张齐贤转过头问刘安:“有夜宵没。” “城内有酒楼,晚上我请客。” 寇准反问:“你不是没钱嘛。” “拿脸蹭。” 寇准无奈的笑笑,并不接话。拿脸蹭这种事情他不信,肯定有别的原因。说不定刘安就在那里藏有钱呢。 张齐贤跟着笑了:“听说潘家六姑娘回家头一件事就是把你藏起来的几箱银子给挖走了?” “一点小钱罢了。”刘安一脸的不在乎。 离开阿苏山灵隐寺,刘安先吩咐铁头去酒楼定包厢,然后带着三人往阿苏家庄园转了一圈。 在阿苏庄园的一处别院内,张齐贤等三人在院外没进去,可三人却看得清楚,刘安也没进屋,却在一个水塘的惊鹿下,就在水里摸出一只沉在水底的竹筒,竹筒内装满了银豆子。 刘安倒没有取完,倒了一些装进自己的鹿皮钱袋内,然后将竹筒又放回到了水塘里。 那一排竹筒谁能看得出,那个里藏有银豆。 也没有谁敢在阿苏庄园的别院随便翻找,更没有人敢破坏这里的一草一木。 出了阿苏庄园,张齐贤问:“你刚才把铁头支开了?” 刘安说道:“铁头也不能相信,铁头与我家大娘子近侍婢的亲事已经说定,所以连他自己都知道,他怕是保不住藏钱的秘密,所以我还要是靠自己的。” 出于好奇,张齐贤又问了:“说说,你在那里还藏有钱?” “多,很多。幽州城我都藏了五十粒银豆子,就藏在耶律隆庆王府的一处别院,他院子多,那一处他说专门留给我,所以我在床头的木头缝里藏了五十粒银豆子。当然,高丽的开城也有,杭州、金陵我都放了低息的印子钱。” 张齐贤继续问:“契约呢?” 刘安一抖手中折扇,两边的大扇骨是中空的,刚好一边放一张契约。 厉害! 确实是厉害。 夜宵自然是有的,刘安只提了一个要求。张齐贤请客自己付钱。 张齐贤又不明白:“明明是你出钱,为什么是我请客。” “吃酒,若传出去我请客那么有心人就会记下此事,那怕有千分之一的可能这事传到我家娘子耳朵里,她若一计算,我每月的零花钱支出有多少,对不上账的时候,请问张公,这多出来的钱,我从何处而来呢?” “账目中有一个铁律,合账之时多一钱,重算到最后,有可能是少了一百钱。所以账目中多钱一定是坏事。” 张齐贤伸手指着刘安:“作人,作人怎么能够奸诈到如此程度。” 刘安瞬间火大:“老张头,我出钱请你吃夜宵,我藏个私房钱怎么着你了,竟然以奸诈来形容我。” “胡扯,与夜宵无关,与私房钱无关。汴梁城谁人不知,你刘安不识数。现在呢?你是不识数的人吗?” “哈,你才知道。”刘安笑的极是轻蔑。 张齐贤转头看向寇准,又看了看李沆。 寇准说道:“若论算学,你这个吃货与刘安相比也就是一个蒙童年。若论账学,向敏中也要称呼刘安一声老师。” “如此奸诈,竟然骗了老夫足足两年。” 寇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着说道:“吃太多肉,脑袋里也全是油了。” 李沆却是笑个不停。 确实,刘安算学这事,知道真相的汴梁城没几个人。 刘安平时不会用到算学,也不会主动在任何人面前展示自己的算学。 张齐贤很快就明白了,刘安这是在骗整个朝堂,说白了就是为了混淆账目,灵州之战到现在都没有理清,幽州之战更是一笔乱账。 这都过去多久了,为这两笔账目,足有上百人在整理。 第四三九节 那一笔烂账 夜宵吃的不错。 张齐贤只是不明白,既然刘安没有从中贪一文钱,为什么要作一手烂账呢? 寇准说道:“这事不告诉你,你若自己想不明白就慢慢想。我们五个人是知道原因的,官家其实也知道。” 张齐贤一点也不在乎“那我自己想。再加一盘这鱼皮,配上这甜醋,味道真不错。” 寇准摇了摇铃,有伙计进来。寇准说道:“这道菜再加十盘,那小松饼再来一盘。” “得了,马上就好。”伙计高喊着出去了。 李沆这时说道:“我查过倭筑紫岛的账,虽然没有明细,但账目还算清楚,其中并无什么官员违规的事情。若真按挑刺来说,就是大笔的钱来路不正,依我看取之于倭、用之于倭,以免将来落人口实。” 寇准也认可这种说法。 筑紫岛的进账在去年有七年都是战利品分红,这种钱可以说来路不正。 但刘安能怎么样。 筑紫岛建设需要钱,发展军备需要钱。 李沆知道刘安拿这事没办法,他又说道:“明天老夫亲自去过问此事,挑几个能干的官员,这事有点难,但也不是没办法。” 寇准在旁问:“不能专款专用?” 刘安回答:“我也想,但不能。军费出支太高,高到有时候不得不主动出击,打下庄园就是为了补充军费。就算作假账也没办法掩盖这件事情,除非所有的账都是假的,但这完全不可能。” 李沆摇了摇头:“别在账目上动脑筋,要作事情。我们所占的不是财货,而是大义。明天我先看看,然后再想具体怎么办。” “恩。”刘安点了点头。 李沆的话刘安明白,就是不想背上掠夺之名,这个名声若落在史书上,怕就是千年污点。 这个问题刘安还真不知道如何去想。 想大航海时代开始之后,世界那些强国的发展史就是一部掠夺史,可在新时代之后依然有无数人媚献着。 强,便是正义? 刘安有些迷茫了,但他还是打算尊重李沆的决定。 对倭岛贵族的财富抄家后,将这笔财富用到倭民身上,便是取之于倭,用之于倭,这确实是大义。 但!刘安心中不甘,尊重李沆的决定不代表认同,同意不代表支持,刘安只能保留意见。 接下来两天时间,李沆查阅了大量的文书,汴梁城他看到的只是摘要,这里才是原始的文书,两天时间李沆也是束手无策。 取之于倭、用之于倭谈何容易。 寇准也来了几次,他有自己的公务要处理。 第三天傍晚,寇准又来了。 “李公,明天要出海去银山。” 李沆点了点头,示意寇准坐。 李沆倒是看清了倭岛的真相,他对寇准说道:“老夫初到倭岛,发现原本听闻到的都是被掩盖的。在倭,刘安就是要抢夺财富的,他所谓的助倭民过上新生活也只是表面,实际上刘安要的是倭民廉价劳力,以及倭岛可以带走的原料。” 李沆看透了真相。 寇准也说道:“我派人查过,在倭岛,除了铁坊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的成品工坊。铁坊加工出来的只是铁锭,想制作成工具至少要运到登州去,所以倭岛就是一个原料输出地,以及大宋制造的货物的销售地。” 李沆身体往后一靠:“老夫迷茫了。” 寇准说道:“李公定是想说以国为盗,此事天地难容。我看李公只是假仁义。” “为何?” 寇准反问:“李公家没有佃户?” “有!”李沆不说假话,家里有佃户就是有。 寇准说道:“收流民为佃,是仁,还是天地难容?” “自然是仁!” 寇准再问:“倭皆流民,现为宋之佃,这是仁,还是天地难容?” 不,不太对。李沆感觉这话不太对味,寇准把自己给绕进圈里了,可却找不到反驳的话来。确实,倭民的生活比起他们以前当领民的时候好了许多,但只是换了一个主子,从奴隶主换成了刘安,或是说刘安背后的大宋无数商团。 寇准没继续这个话题,再次说明了来意:“明天去银山,李公要早点休息,安排人准备出行。还有一事,刚刚得到消息,胡旦并没有在筑紫岛南,他秘密的北上,带了宋军筑紫岛第二营前往银山。” 李沆问:“合规矩吗?” 寇准回答:“他是筑紫岛转运使,负责这里的防务,有着一定的兵权授权。我也是刚刚知道他去了银山,那么若是帮助防守银山便是功劳,若是其他的事不好说,所以我要亲自去看,亲自去问。” 李沆摇摇头:“那我不去了。老夫留在这里,多看看、多听听。筑紫岛还有许多值得研究的,胡旦为官多年,老夫还是信得过他的。” “没说信不过,只是去看看。李公留下也好,将这里的政务也指点一二。”寇准没再要求,起身离开。 另一间屋,张齐贤当着寇准的面大骂李沆:“他还没老到糊涂呢,比老夫还小六岁,给倭奴们一口饭吃是我大宋的仁慈。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给我在宋为佃的,这糊涂虫,等我去骂他,骂醒他。” 寇准用力拉着张齐贤,只是摇头却不解释。 张齐贤又骂了几句小糊涂,然后气呼呼的回屋亲自去整理自己的茶具、餐刀等物。 张齐贤这套刀可是上上等好刀,价值千贯的金柄银刀,当时处理河豚的时候用的就是这套刀具。 寇准不是不想解释一下这件事情,只是不知道如何解释给张齐贤听。 虽然现在寇准是宰相,张齐贤只是尚书,可论资历与从政的经验他远不如张齐贤。张齐贤为人有三大特点。 爱吃,而且饭量好。 恩怨分明,快意恩仇。成为重臣之后,张齐贤给自己家中许多旧人都安排过差事,却也有没安排的。比如那些在他家里作事手脚不干净的人,张齐贤有道德洁癖。 最后一点就是,张齐贤这个人有胸怀。他能和强盗们同桌共食,开怀畅饮。也能和文人墨客小饮谈诗。 正因为这样,寇准才不知道如何解释给张齐贤听。 第四四零节 大义与小节 任何的话都会带着自己的想法,所以寇准希望张齐贤自己去看,然后再来说,他和李沆的意见谁更正确。 至于刘安的意见。 寇准已经把刘安画归到巨盗这一个范围,为什么。 次日清晨,刘安的舰队出海北上,寇准又特意要求舰队先在海岸的近距离北上二十里,然后再出海。 就是因为寇准要看清楚自己之前没有靠近看的。 这里有一处河道的入海口,却没有商船,也没有人居住,只有无数的战舰与平底运输船,足有两万以上的士兵正在这里操练。 换个人的船都不允许靠近这里,也就是刘安的船可以。 岸边,许多士兵不断的从平底船上冲下来,然后向岸边的阵地进攻,一遍一遍不断的重复着。 寇准问刘安:“为何这样操练?” “这叫抢滩登陆,说的简单一点就是演练自己从战舰上快速的杀入岸边,再说的直白一点,就是为了突袭倭京在演练。” 寇准看了张齐贤一眼后问刘安:“这算不算强盗的行为?” 刘安也看了张齐贤一眼,刘安也知道张齐贤有道德洁癖,却依然说道:“只有胜利者有资格写史,失败者不需要留名字。一千年之后,倭岛的史会有两种写法,大宋依倭民请求,除恶政,还倭朗朗乾坤。另一种写法就是,倭人归化,既然是宋民,倭这个字只能存在于历史书中,地图上是找不到的。此时,还需要写现在谁是强盗?” “讲的好。”寇准称赞之后又看了张齐贤一眼。 张齐贤笑了:“大义与小节之论,大义之下不论小节。秦时天下只有九州,汉时天下有了西域,唐纵横九千里。我大宋,还不如秦时疆土大,我等是罪人。为大义,纵千秋骂名又如何?” 刘安在船头一挥手,示意舰队出海往银山出发。 张齐贤的话刘安记在心中了。 秦时天下有三百四十万平方公里,北宋才二百八十万平方公里,南宋更小。 唐时,一千二百四十万平方公里。 张齐贤确实有道德洁癖,但大德与私德他还是分得清的。 几天后,对马海峡。 对马岛已经有人了,这里有高丽人、倭人、女真人、渤海人。一部分是以前飘流到这里的,有一部分是被发配过来的。 当然,还有汉人约千人。 这千人都是有几十个是皇帝特旨流放到这里的官,其余的是轻罪犯。 这里有两个码头,都是小码头。 码头上的人才是真正的人上人,他们是宋军的水师官兵,这些官兵享受着驻守偏远小岛的军饷待遇,每个月都会有活羊、大米运过来。 对马海峡的西通道与东通道一样宽,都是差不多百里。 刘安的舰队人数更多了,原本在阿苏山港等候的商船、在筑紫北港等候的商船加入舰队之后,在通过海峡的时候几乎占据了东通道的全部。 海岸上,无论是倭岛山阳道的长门国的人,或是对马岛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海面。 谁见过。 谁听说过。 谁曾经想像过,如此庞大规模的舰队,这样的舰队在海上可以碾压一切。 伊贺庄园的战争因为消息的闭塞,倭长门的人还并没有听说,此时战争还在石见国内部,其他的庄园主都只当是某两个庄园主私自开战,既然战火没有烧到自家,谁去管那么多事。 这功劳要归乙室雄,他派出精锐辽人猎手部队。这些人曾经在辽东的深山老林里活动,早就习惯了山林作战,他们封锁了一切对外的通道,将一切来往的人斩杀。 刘安停船的地方与最初张环的卫浩登陆的地方不同。 当时,张环登陆的地方只是一处能停船的海边,而刘安此时到的地方以前叫石见津磨渔港,现在叫银山大港。虽然距离银山还有很远、很远,但这里是海岸线东西三百里最合适的唯一的一个可以建巨型码头的地方。 这里原先有一个小庄园主,现在这个庄园主全家已经变成海里鱼的养份。 刘安并没有下船,这里的守卫的士兵。 刘安叫了两个士兵过来问情况:“这里距离银山还有多远,这港口叫什么?” 士兵上前汇报:“银山小港只能停靠十艘千料货船以及两艘七百料战船,这里叫银山大港。从海上过去,还有一百里,陆上也有路。这六里外就有一处要塞,已经查明这里叫浜田要塞,是那贺郡守要塞。” “恩。” 刘安点点头后问寇准:“寇公,我们在这里停下,还是北上直接去银山。” “在这里吧。”寇准认为既然是郡守要塞,那么这里必有价值。 刘安吩咐停船,然后把守码头的士兵又召到近前:“胡转运使在那里?” “不知,不过一定能找到,距离这里应该在二百里范围内,这地方很小,几天就能到另一边海上去。” “入城。”刘安吩咐入城。 浜田要塞,人靠近都可以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这与乙室雄无关,这个要塞虽然是他攻破的,但要塞内的战斗以及一些行动却是另一个人所为。 此时,杀的浜田要塞里贵族几乎死绝的人正拿着一把匕首,她面前吊着四个人,而她,正拿匕首削着芒果干。 阿苏秀,作为刘安要捧上倭王宝座的女人,此时正在为刘安在倭岛开路。 这时,有人进来报告:“主人到了,带了极贵的贵宾,刚刚下船预计半个时辰内必到要塞。” 阿苏秀站了起来,将刀插在面前的桌上:“我的耐心不再有了,十个数,我要答案。我不介意把你们用大汉最残酷的凌迟处决掉。” 有人在旁开始倒数,数到七的时候,被吊的一个少女挣扎了两下。 阿苏秀点了点头,有人解开了她。 这少女拿起桌上的匕首没有丝毫的犹豫,在一个中年男人身上连捅十刀,然后跪伏在了阿苏秀面前。 阿苏秀摆了摆手,另外两个也紧接被处死。 “佐佐木茜,你很好。佐佐木家族原本就是大贵族之后,一百六十年前宇多皇的后裔,宇多源氏的一支。你们却守在贫苦之地,想成为人上人,就要够聪明。”阿苏秀说完转身往外走。 第四四一节 乙室雄在进攻 屋外,阿苏秀抬头看一眼阳光,轻声吩咐:“更衣,准备迎接主人。” 立即有侍女们上前,已经有人为她准备了新的衣服,粘上血的衣服不合适再穿。 屋内,佐佐木茜跪在地上喘着粗气,三具尸体被抬了出去,再次有人进来,带来的是大宋杭州的上上等丝绸、珠宝、香水、胭脂等物。 一柱香后,重新换装的阿苏秀戴着面纱在浜田要塞正门外跪迎。 刘安到,阿苏家的一位家老带着两位家将在一里外迎接。 刘安见到阿苏秀的时候,寇准与张齐贤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两人径直走入要塞,毕竟阿苏秀是女眷,他们不方便会面。 刘安让人给阿苏秀的婢女拿了一盒五色宝石,然后伸手扶起了阿苏秀:“你辛苦了。” “不苦。” “事情我听说了,你办的好。身上还有些血腥味,再去沐浴,我派人送香水给你,新式的。今天有大事,准备香案,要正式一点。穿我让人带来的衣服。官家有圣旨给你,而且是三道,由大宋寇相公亲自来,这很荣幸。” 阿苏秀内心非常的感动,这一切不就是她想要的。 刘安拉着阿苏秀一起入要塞,会客厅他没去,他陪着阿苏秀。 会客厅内。 阿苏家家老,阿苏剑男正在汇报近来的情况。 寇准的心跳已经快到一百六了,可脸上依然强自震惊。 倭皇族后裔佐佐木茜亲自捅手自己的亲生父亲,以展示其效忠之心,并且亲自列了名单,佐佐木家、浜田家、那贺家等,这里一共六个有身份的倭大贵族,男丁杀了九成半,所有的贵族被杀总数超过七成。 小贵族根本就没计算,已经杀干净了。 如此狠辣,寇准都有些撑不住。 可这才是开头。 寇准现在知道胡旦人在何处,胡旦正在这里往南约一百三十里的一处庄园内,那里已经集结了重兵,大量的军械、物资、粮草。 胡旦、阿苏家另一个的家老,阿苏枪男与辽人将军乙室雄、宋军将军张环一共四人。 他们正在酝酿一个非常伟大的作战计划。 水陆同时攻打山阳道的安芸国,其战略目标是,以石见国和安芸国为线,将这里切成两半,以西所有的没有攻打的郡、国、领、庄园,全部变成猎场内的猎物。 疯了,寇准心说,这些家伙已经疯了。 胡旦派到筑紫岛来,是要替大宋守护筑紫岛产业的,这家伙脑袋在想什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现在,乙室雄已经完成了对赴倭岛辽军的整合,沉海了几十个人之后,其余的人再没什么提反对意见的人。 就在一处山林中的小平原处,这里驻扎了足足八万人马。 有宋军筑紫岛第二营的人,有阿苏家倭军两万人,阿苏家的三千运输部队负责看管这里投降的倭军两万充当运输部队,最后还有差不多三万五千辽军精锐。 这些是真正的精锐,和宋军打仗打了至少十年以上的那一批人。 四个大人物正围在一个炉子前,胡旦亲自在作饭。 这里能有从营口运来的羊已经是极奢侈的一件事,八万人马总共才有八百只羊,一百人一只羊,一只羊连骨带皮三十斤,平均分到每个人嘴里最多一两半羊肉。 羊汤已经煮好,里面放了草果、桂皮、香叶、陈皮、小茴香、八角一共九种配料。 乙室雄已经等的很心急了,这么奢侈的香料配方是他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 终于,胡旦把沙锅的盖子打开了:“差不多了。”听到这话,乙室雄拿起一罐子盐就要直接倒进去,胡旦赶紧拦:“这么多盐?” “以前就没吃过真正咸的,今个要放开了整。” “放开了也不能放一罐子盐,拿来。”胡旦把盐抢走,放了一些后闻了闻味,满意的点了点头。“接下来就是关中名吃,是我在西北学会的,叫汤饼。” 汤饼,原始的羊肉泡馍。 刘安到大宋以前,一直认为羊肉泡馍的传说来自宋太祖。到了大宋之后,刘安才知道是缘自唐朝的汤饼进化而成。 乙室雄给自己装了一海碗,然后是两片羊肉。 出征打仗,依宋军军规,官兵同食,不设小灶。 这一点乙室雄学习到之后,严格的开始执行这个规矩,他认为这个规矩好,他原本就讨厌契丹大贵族的特权作风。 所以,这次的分配是作战部队是杂役的两倍肉量,运输部队次之,新投降的倭兵再次之,最次就是下等杂役,基本上也全是倭人偶尔有几个犯错的兵下放杂役,这是处罚性的。 阿苏枪男是这次阿苏家的带兵主将,别看他只有不到五尺的身高,饭量倒不小。 以前,他每天吃四个饭团。 刘安占领阿苏山之后,他随宋军训练,学会了吃肉,再加上高强度的练武,现在一天可以吃五十个饭团,人没长高,但却很结实,能在宋军精锐校尉手上撑三十招以上了。 四人吃饭的时候,一小队倭兵跑来,用倭语快速的汇报之后,施礼退下。 阿苏枪男说道:“他们去探路,意外的发现了安芸郡的的主力与东边的尼子氏开战,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说,尽管说。”乙室雄用筷子敲着碗,鼓励着阿苏枪男。 阿苏枪男说道:“尼子家是是京极家分出来的,而京极家又是佐佐木家的分家,京极家就在石见国东边的出云国,若是佐佐木家愿意合作的话,我们借佐佐木家的名义先打安芸郡,然后水师攻打大三岛水军营,再掉过头来打沼田郡。” 胡旦让阿苏枪男在地上画一副简单的地图出来。 大三岛水军营,就是濑户内海的水军,这个时代还没有广岛,广岛就是沼田郡控制的海湾。阿苏枪男要打的是广岛以南内海的咽喉之地。 以阿苏家的名义不行,这个需要以佐佐木家的名义,以帮助尼子家出兵。 切断了水面上东西通道,大宋水师打着阿苏家的旗号再控制了筑紫岛与伊之予二名岛之间那处高岛水关,就等于同把山阳道与山**的一半完全切开。 第四四二节 胆大至极的战略 严密封锁消息,至少可以让倭京晚知道半年,甚至更久。 等倭京知道了,大军出动的时候,胡旦相信被切开的这一部分已经清楚的敌对力量,并且受自己控制,胡旦更清楚的知道刘安的八万大宋禁军精锐在那个时间已经完成了集结与训练,介时便是正式攻打倭京之日。 到时候,什么名义都不需要,倭京一灭,倭岛再无须假借任何人的名义,靠兵力作战就足够了。 至于多少年可以完全控制倭岛,胡旦不知道。 胡旦相信刘安也没想过。 但这个作战计划,确实是为了全面控制倭岛开了一个好头。 胡旦说道:“立即派人回浜田要塞确认佐佐木家有没有臣服,若有最好,若没有派人取来佐佐木家的军旗,咱们出兵依计行事。” 张环问:“若那个尼子氏发现了怎么办?” 胡旦淡然一笑,看了看乙室雄。 乙室雄也跟着笑了:“灭了他就是。” 乙室雄现在信心十足,他带来的辽军吃饱,穿暖之后,再加上宋军给配上的军械,以及弓弩,现在的他手下的士兵与受过严格训练的阿苏家士兵,大规模作战能达到一敌三的程度,对付山阴国这些倭杂兵,一敌十乙室雄都感觉自己是谦虚了。 到现在为止,已经连续无休整作战三十五天,攻打倭庄园无数,辽军阵亡、伤残的人数还没有过百,轻重伤兵有六千多,但都不要紧,宋军的伤药供给非常充足。 刚开始的时候乙室雄还每天和宋商对账,现在已经顾上不了。 打下庄园,快速补给就立即奔赴下一个目标,留下空庄园让宋商带倭兵接管,等清算之后给自己一份清单便是。 乙室雄手上部队已经打红眼了,他们想吞下一块大的,从石见到安芸切开。 有人计算过,若这个计划成功。 辽军这次过海的士兵,最低也能得到一千六百贯的等价物资。 这相当于大宋汴梁一名优秀的匠师三年多的收入,而他们可以在一年之内挣到。 阿苏家的倭兵最开始有点羡慕,可此时也是红了眼。 他们平均每个人在差不多二十五天的战斗中,已经得到了八十石大米的分红,八十石,放在倭民以前的生活中,这八十石一户农夫十年也挣不到。 四个大人物制定好计划,都认为应该冒险。 胡旦站了起来:“那就立规矩,我的意见是,若机会得当,连贺茂郡也一起攻击了,头一个冲上郡庄园城头的,头一个杀入郡庄园内的。赏赐大米五百石,上上等精钢刀一把,如何?” 乙室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的亲兵去把消息放给每个士兵听。 阿苏枪男一脸紧张,又充满期待的看着胡旦。 胡旦懂,他知道阿苏枪男在想什么,当下说道:“一同作战,那么赏罚一致,去让你的部下知道吧。还有,斩敌将也有赏赐,斩杀郡守的百人队可以得到两千石大米的赏赐。” “谢转运使!”阿苏枪男激动的磕了一个头,飞奔去传话。 乙室雄若有所思。 他在辽国也是将军,曾经最高带兵五千人马,他能看懂胡旦的作法,这是借倭治倭之计。 不过,这些与他无关。 乙室雄要的不是地盘,他要钱、粮、布、银、香料一切值钱的东西。 他来这里为的就是钱。 耶律隆庆曾派人送过一封信,信中询问五军契丹士兵中,谁为主官。 这封信一直没有回答,乙室雄就是契丹人,他很清楚契丹人的规矩,出兵打仗在没有特别指派将军的情况下,依各地部落的身份排名,谁家贵族大,谁就是更高一层的军官。 可这次不同,都是穷到连饭都吃不饱的人,这些人就是给契丹减轻负担。 所以根本就没什么贵族,就算有,也是下等的贵族。 那么,混乱一段时间应该没问题吧。 乙室雄送了一份厚礼给登州水师,只有一个要求,倭银山的情况完全保密,也不要随便带契丹人过来,就算是辽国汉人也不要让他们上船,至少坚持一年。 再说浜田城。 刘安当晚就没出现,至于为什么,这个还真不用猜。 次日清晨。 寇准和张齐贤正在讨论海鲜粥里面应该放几种海鲜味道最鲜的时候,刘安出现,捧着桌上一只碗就把粥给喝了。 张齐贤亲自给刘安又打了一碗粥:“安平侯,你辛苦了。” “唉!”刘安微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又摇了摇头。 张齐贤乐呵呵的说道:“想说什么就说,这里没外人。” “话说,我内心很自责,自己的娘子有孕在身,我却跑到这里……不提也罢。” 寇准笑着接了一句:“所以,安平侯,辛苦了。” 刘安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 寇准突然变的很严肃:“说件要命的事。” “恩。” 寇准说道:“胡旦想在倭岛挑起大战,这事我关心。我关心的是,若倭岛大战起你多久可以拿下倭京,这是其一。” 看来事还多,刘安也认真了起来:“寇公,若是不计军费消耗,不惜代价,不计战损,我今天就可以下令攻打,能胜,战损会非常高。” 寇准点了点头:“胜了之后,能控制的地方也只有倭京,接下来整个倭岛无数的大贵族、大庄园主便会自立为王,若是我们一直在进攻,那么混乱的倭岛会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反之,我们按兵不动,只在现有的地方慢慢来,那么倭岛会进入战乱时代。” 张齐贤补充了一句:“还有,你在倭岛杀光各庄园贵族的事,会让倭贵族全面反抗,绝对不会降。” “无所谓了。”刘安还真不在乎。 倭人死多少,刘安不在意。 寇准点了点头,事实上他也不在意,因为接下来的战争不是宋军的战争,是辽军与倭军的全面开战。 至于辽军会不会增加人数,寇准相信只要利益够,一定会。 寇准又说道:“那现在说第二件事,从胡旦的秘报看来,乙室雄似乎有对辽国不臣之心。我以前读过辽史,辽最初在唐时为八部联盟,其中一个大部遥辇氏,契丹人八部轮流为王,后遥辇氏分乙室、迭剌二部。” 第四四三节 寇准想看银山 寇准继续讲着他知道的历史。 “在约一百多年前,乙室部是契丹人的王。而后迭刺部的耶律阿保机当选为可汗,却不愿意再另选,耶律一族成为了契丹国的王。乙室部分裂,一部分不服,一部分成为了开国四部落之一,有人称之为国舅部,改姓萧。” 张齐贤补充了一句:“辽人有文史记载,拔里二房,曰大父、少父;乙室已亦二房,曰大翁、小翁。” 刘安语出惊人:“乙室雄反不反我也不关心,我在意耶律隆庆反不反。” 寇准冷着脸:“乙室雄反不反,很重要。” “寇公,一点也不重要。倭岛未来不会有粮食产地,倭岛就是一个种桑,捕鱼,开矿的地方。粮食全靠占城那边往这里运。他反或是不反,没有粮食他能翻天?没有水师,他有种游回辽东去。” 寇准说道:“冬天大海会结冰,可以步行回到辽东。” “让他回,长白山在我手,高丽在我手,他真有能耐往北绕两千里回辽东,我倒是看一看,他在无边的海上有多大本事。” 刘安为什么这么自信。 因为海面结冰从这里走回辽东,可能吗? 有可能,但机率会非常小,海冰不可能象辽东的河水那里一但结冰就是一整个冬天,海水的冰不可能连成一大片,至少在倭岛这周边不可能,又不是北极。 所以,少量的人员通过冰面跑回去有可能,大规模的军团级行动靠海水结冰回到辽东,只能说自寻死路。 寇准轻轻一拍桌子:“闭嘴,听我讲。” “好。”刘安双手捂着嘴。 寇准黑着脸:“你去找乙室雄谈一谈,他若有心,你明白。” “明白,我明白。”刘安赶紧应了下来。 张齐贤放下碗抬起头:“你让他明白什么,他又明白了什么。你们什么都明白了?” 刘安点了点头:“我明白寇公让我明白什么,更是明白我应该明白什么?” “那就好,明白了明白什么就好。”张齐贤点了点头。 刘安确实明白,寇准就是让自己和乙室雄谈一谈,试探一下口风,然后借机下黑手,就算挖不过来也要给辽人添点堵。 张齐贤靠近刘安了一些:“告诉你一个未经证实的小秘密,乙室雄待乙室划比亲儿子都好,至于为什么,没有人知道。我在幽州的时候,听说有人为了求乙室划花了许多钱,结果这些钱被辽国有些贵族给骗了。” “有这事,我回头打听一下。”刘安对这种八卦很有兴趣。 张齐贤摇摇头:“这事不急,眼下还有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 张齐贤双手一背站了起来:“这倭岛银山的事情喊了这么久,没有亲眼看到,当真是可惜的很。” 寇准也说道:“对,今天出发,去银山看看。胡旦既然有兴趣打仗,就让他去打。他作事,我信得过。” 刘安有点小纠结,他不知道银山那边是不是把面子活作足了。 张齐贤是礼部尚书,唯一的缺点就是吃,其余的都非常好。 可银山…… 越看刘安犹豫,寇准就想立即去看。 必有鬼。 不用猜,这是事实。 一百多里走海路,然后有滑杆挑着当天下午就能到银山。 到银山的时候,正好到了下午收工开饭的时间,闻着香味飘出几十里的味道,刘安松了一口气。 到地方后,寇准对刘安说:“别跟着,我们自己去看看。” “行。” 寇准与张齐贤让人用滑杆抬着,直奔最大的几个矿洞。 首先,看看饭菜如何。 寇准和张齐贤一走,就有三个老头如鬼一样从树林之中出来站在刘安面前:“侯爷。” “三位,礼部尚书。” “明白,明白。”三人猛点头。 刘安说道:“无论在汴梁、杭州、金陵或是徽州,咱们的商人都要脸,谁欺负下苦人,欺负的狠了这传了出去怕招不到工,也会受同行白眼,甚至会有官府过问。但荀子说过,人性本恶,所以我才叫人提醒你们,面子上要过得去。” 一老掌柜拍着胸口:“过得去,绝对过得去。” “很好,之前我有句戏言,你们可别当真。”刘安说过什么,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这话可不能传到张齐贤耳朵里,否则自己真的会被弹劾的。 那老掌柜马上回答:“侯爷放心,咱们讲的是按劳发钱,一筐矿石算一筐的钱,多劳多得,有人下井干六个时辰,咱们也是讲究人,象这样的情况都会劝阻停工休息,再多发一筐两筐的钱。” “恩,很好。” 刘安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带路:“走另一边,别和寇公与李公遇上。” “侯爷这边走。” 话说寇准与张齐贤,到了一处大的矿洞。 此时矿洞已经停工,倭马被拉到一旁喂料,工人们则在吃饭。 宋商是讲脸的,他们还没有心黑到给人吃糠。 寇准亲自到分饭的厨师那里看了一眼,旁边挂着一个牌子:不限量,若有浪费或是剩余鞭一至十。 寇准摸了摸牌子上的墨迹,再闻了闻后点点头:“恩,这牌子应该是有一个月了。” 不是临时制作的。 再看饭,每人一碗汤,空汤可以加,但豆腐限量,每人只能要三块。豆腐的大小就是麻将那么大一块。汤里有海带,这东西寇准吃过,在汴梁还挺贵的,一斤干海带听说要三十文钱。 然后是煮萝卜,这东西在这个季节是奢侈品。加了一点酱油,还有盐。 寇准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朝堂上几位重臣议过,既然想收倭归宋,那么倭人也要视为半个宋人。 萝卜是去年筑紫岛种的,不种粮食,不限量的种萝卜,各种萝卜,然后挖洞保存。 接下来是一种鱼酱,不知道什么鱼的,腌制品,一坛坛的摆在那里,这个限量,每人每份只有一勺子。 然后就是不限量的主食,一只又一只的饭团子。 寇准看了好半天也没有分清,这东西是什么,感觉很古怪。 张齐贤对寇准说道:“这东西倭岛专供,使用三成的饴糖渣、两成的豆饼、两成的阵碎米渣、一成的麦粉、两成的不知道什么粮食渣混起来蒸成的。” 第四四四节 刘安跑了 连大宋第一吃货都搞不清楚的配方,寇准也没心思再追问了。 寇准低声问张齐贤:“我听闻禁军的骑军的马,吃的就是这种?” “恩,那是以前的消息了,现在禁军的马是六成的草,以及冬储青料,然后两成的胡萝卜,两成的豆。是豆不是豆饼。”张齐贤特别解释了豆与豆饼的区别。 豆就是纯豆子,豆饼是榨过一次油的残料,好在大宋的压榨技术还不够高,所以出油率低,豆饼残留的油脂还是挺多的。 寇准眉头微皱:“这意思是说,倭人吃的不如禁军的军马?” 张齐贤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分饭的厨师听到了寇准与张齐贤的议论,赶紧打开了一只桶的盖子。寇准见到问:“这个怎么配发?” “回上官的话,每人每餐标准两枚,干的好的往上加,有人最多加到五枚。”说罢,厨师用了一个特制的夹子那么一夹,一个枣那么大的白米饭团就夹好放在盘子里。 张齐贤笑着说道:“这手法老道,这一夹上下可差一倍。” “不敢,不敢。这里有规矩,一只饭团三钱重,十只饭团相差不得超半钱,这是定了规矩的。” 张齐贤笑了笑:“挺好。” 厨师长赶紧跑来,他早有准备,立即备了一份倭人以前吃的东西,这东西已经干到可以当石头了。 寇准摆了摆手:“我知道,我知道倭人以前吃什么。你们明白本官在意的是什么?” “明白,明白。这里也有规矩,厨师与矿工同餐。护卫与管事换班后再餐,厨师加餐不得出厨房半步。” “恩,明白就好。” 其实不用寇准说,宋商们也明白,过于明显的伙食差异刚开始可能没什么,但时间久了绝对会让倭人生变,所以在这些细节上宋商们作的很认真。 只要利益足够,给吃的好一点也没什么。 更何况,利益还真的足够。 当晚,倒没什么事发生,寇准自然住的是管事们居住的区域。 刘安不见了。 张齐贤问寇准:“你说,刘安会在何处,找人问问?” “不问,这里是他的地盘,他不会有事。他倒是一个人才,银山已经换给了辽人,可这里的护卫是宋军士兵伪装的,这里的商人全是宋商,还没有见到一个辽商。” “这不是辽国让咱们修路、修桥,欠下了银矿怎么也能挖十年。” 寇准说道:“十年,十年之后难说。刘安这个不要脸的,我估摸着他是不会把银矿还给辽人的。” 张齐贤问:“真不去刘安?” “不去。”寇准要看真正的银山,刘安在不在不重要。 刘安在那里,这会正在海上飘着呢,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偷偷去干,绝对不能假他人之手。 刘安要干的事情,是往前一千年,往后一千年也没有作过的大事。 挖。 刘安打算挖倭王坟。 位置早有水师的人探好了,但水师的人并不知道刘安要找那个岛干什么,他们只知道听命令,找到那个岛,并且秘密的占领。 出了海,走出一个时辰刘安才说道:“我给你们说,我要找的这个地方,号称倭国大人物流放之地,那里挖,使劲挖肯定有宝。然后带回去,我准备搞一个汴梁馆,就专门存放这些好东西。” “侯爷,有名人?” “读过书,听说过小野妹子?” “没有。” “那你还问,小野妹子是倭国的大人物,曾经出使大唐,他的孙子就被流放到那里,听说几百年流放了不少人,还有不少倭皇室的人员,去找找看,有什么几百年前的宝贝。” 船长以及众船员眼睛都是一亮,这个值得去,最重要是不远。一个晚上就能到,从海上算也就是不到二百里,这风还挺顺。 刘安听说过这里,但他错了。 错在,好几位有名的倭皇流放又埋在这里也是未来的事情,现在那里还没有流放过倭皇,只有皇亲,以及大贵族家的重要人物。 不过就算是错了,挖一挖也值当。 有个水兵上前低声问道:“侯爷,咱们不是准备攻打倭京了嘛,那里应该宝物多。” 刘安呵呵一笑没回答。 船长踢了那水兵一脚:“蠢货,那倭京重要的宝物是要献给官家的,朝廷派了八万精锐禁军、又调动三万明州与杭州水师的精锐,其余的好东西也先给朝廷,这里挖出来是咱们兄弟的。” 刘安这才点点头:“对。” 刘安手上已经存了些好东西,比如卑弥乎时代的东西,这些刘安准备建一座博物馆的。 “睡觉,安排好值夜,小心风浪。”刘安交待了几句后回仓。 次日,天刚亮,刘安还没到目的地。 银山,倭矿工们已经开始排队领早餐,每人一碗糙米粥,一块腌菜,两个团子。 然后,开始挖。 宋商有多疯狂。 这一处矿洞口若是刘安见到了一定会感慨几句的,就这个矿洞的直径可以走火车了。 一个矿洞干活的倭工就有上千人。 以筐来计算,但不是用筐来背,用的是倭马拉车,不断的将矿石运上来。 寇准与张齐贤站在远处看着,那往矿洞就如同一个蚂蚁窝,矿洞的入口用的是木头的梁支撑着,一排车等着进,另一排车则不断的往外运着矿石。 源源不断的矿石从矿洞里运出来。 接下来,还有另一处工地,这里一半倭男工,一半女工。 他们在不断的用煤炉烧着矿石,然后将一个又一个的被宋商称为礁团的半成品收集起来装进马车。 张齐贤招了招手叫过一名管事:“这些就直接装船运到筑紫北港吗?” 张齐贤知道,真正的大银炉是建在筑紫北港的。 那管事回答:“回尚书的话,并不是。距离这里不远还有三处矿区,这里是银矿区没错,但银矿也分布很广,足有数个山头,在这里还发现了大量的铁矿以及铅、锌、铜还有少量的金矿。所以还需要再加工一次。” 张齐贤问:“用铅吗?” 管事的回答:“是,用铅烧完之后是杂银锭,这些装船送到筑紫北港去。” 第四四五节 挖,疯挖 张齐贤再问:“原计划不是只运矿石?” 管事的回答:“原本这里是由辽人来管,可辽人却完全不管,新的契约是十年内我们挖多少算多少,只是我们的矿区所有的设施要保存完整,十年后交给辽人。” 张齐贤与寇准对视一眼,心说难怪。 管事的以为自己没说清楚,马上详细解释道:“辽人没有管矿山的经验,他们挖的很慢。所以先期他们也不想管,过上几年,以小的看至少五年或是七年后,辽人才会派人参与其中,一边学习矿山的管理办法,一边看管着矿山的设施。” “恩。”张齐贤点了点头。 话说的很清楚的,既然辽人先期没有派人,宋商肯定用最节约成本、节省人力、节省运输力的办法。 寇准问了一句:“银子产量有预测吗?” “有,今年内或可以达到八十万两纯银。铜十万石,铁两万石,铅无数,金也能有几千两。” 寇准很满意这个数字,这收益确实是巨大的。 再看宋商。 原本是按石数来支付银矿石,现在改为包十年期,宋商投入是巨大的,挖掘是疯狂的。 放眼望去,这方园数里一棵树都没有,所有的树都砍了用于建屋。 而山上修的路全是加上套索的,下山的时候滑下去,上山的时候套索加力把车拉上来,仅修这路就是每里就是几十贯近百贯的投入。 寇准又问了一句:“这里的工人有多少?” “回相公的话,今年年底前,辽人乙室将军保证给我们送来十万倭壮男,不低于三万壮女,以及作杂活的倭工家眷不少于五万人。胡转运使告诉我等,占城每年仅为银山备足不低于三十万人的口粮,登州那边也会运来不少了三百万石的杂粮。” 寇准可能不知道有个名词叫毁灭式挖掘。 但他看得出来,宋商们已经打定主意,要把挖掘能力开发极极致,大有十年时间挖空银山的气势。 正说着,突然见下矿洞的队伍停下了。 管事的给寇准汇报:“寇相公、张尚书,这到了早食的时间,这里每天吃五餐,一来是给倭工们有时间休息,二来是吃的多力气大。还有就是,这时间我们要炸矿。” 果真,矿洞的人退出来之后,就听到连绵不绝,闷响的爆炸声。 太疯狂了。 靠人力挖都认为慢,直接用炸的。 寇准问:“不怕矿洞炸塌?” “不怕,咱们的人有经验,知道怎么炸最安全,咱这个矿有点小,那边山顶的大矿运气好,上面的浮土与石块只有不足五尺,所以炸平了山头直接挖更快,然后不断的炸。” 张齐贤很有兴趣:“去看看?” “回张尚书的话,不远,从这里过去就四十里,他们是几天一炸。” 每天一炸。 张齐贤去看了才知道什么叫气势,每次用火药两千斤,一但炸开就是整片山头,无数的石块碎落,炸出来的矿石堆积的需要上千人辛苦挖至少一天,若是遇到矿石松的,位置好的,一次炸出来就需要上千人挖两天以上。 矿工们开始挖的时候,宋人矿工就开始带着倭人小工在山上选地方打眼,装火药,准备晚上休息的时候开炸。 什么保护环境这类的说法对了恨不得十年挖空这银山的宋商来说。 不存在! 对宋商挖矿的限制就是火药不够用,运输船数量有限,倭工的人数还是太少。 到了这一片露天矿区寇准才知道之前看到的只是小矿洞,那里的倭工人数全部加起来也不超过两千五百人,而这里是以万人计的。 晚餐的时候寇准发现这里的伙食比上一个矿洞好了一些,每个人的白米团子比之前的大,感觉上至少有五钱重。 十钱一两,达到一两重的团子有,但似乎这里的人宋商别有用心。 “咳!”有人咳了一声,这声音传的很远。 寇准转头看了过去,那边有一只巨大无比的铜喇叭给架了起来,有几个人就站在铜喇叭后面。其中一人开口了。 “今,是个大日子。” 这句话喊出来之后许多中喇叭、小喇叭也跟着开始传话,汉话一遍,倭语一遍。 “今,有考试。是谁让你们这些苦哈哈吃上白米的,是谁让你们的娃子有书读,是谁让你家老人有供养。” 所有的倭人都跪伏在于,高喊着官家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紧接着寇准的眉头就皱起来了,接下来喊的是,安平侯千岁、千岁、千千岁。 寇准很清楚的知道,万岁这个词最早在秦时就有,汉时开始有人用这个词称呼皇帝,到了唐代时期才正式在文书中见到,最初有记载的是武则天。 千岁是什么鬼? 刘安真是不要脸。 千岁这称呼再晚几百年,谁敢这么喊估计刘安的脑袋肯定要离开脖子的,此时,寇准只骂刘安不要脸。 但,这就是下限了吗? 紧接着,那边又开始喊上了:“今,考试。有六十一个娃娃默写了三字经超过一百字,所以赏。每人赏赐文房四宝一套,其父母赏赐三天上食,花布一匹。” 有人把那一两重的白米饭团捧出来了。 好几个倭民上前领赏的时候额头都在石头上磕破却不知,只是不断的在磕头。他们不懂汉话,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只知道不断的磕头。 寇准转头对张齐贤说了一句:“刘安所著三字经,倒不辱没他学士之名,但蒙童必用是千字文,他强行推广他的三字经,脸皮有点厚。” 张齐贤干笑两声:“三字经比千字文好,只是礼部还需要认真考量是否为官学教材,暂未推广罢了。老抠,你是妒忌了。” 那边继续在喊:“读书有什么用,读书者知礼,官家说过,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女子读书更有用,琴棋书画这是高贵人家女子必修之学。今年年底将会有大考,咱们石见国选一百男、五十女,可到杭州入大宋官学。” “有人问了,女子读书又不能给家里挣钱。那还读什么书?” “错。大错特错!” 第四四六节 这才叫没下限的 台上喊话的声音更大,音调更高了。 “若你家女娃子读得万卷书,识文断字。可为官,侯爷谁说女子不如儿男。再说,不想为官,也可以嫁一个好人家。你们可知道,我大宋相公最近会来这里,寇相公今年才四十岁,谁家的姑娘入得寇府,粗使丫环只能干粗话,或是识文断字呢。若为妾,便是你全家的荣光……” 后面那位又说什么寇准是一个字都没听到。 寇准捡起一块石头就准备砸过去。 让一位文人能气成这样的,不多见。 张齐贤硬是把寇准拖走,还把寇准的嘴给捂住了,他要听,他要继续听。 今个这段子回到汴梁他能在茶余饭后说一年。 寇准给硬拖回木屋,这矿区的管事吓的进屋后全身哆嗦,连一句解释都不敢。平时这些家伙满嘴胡说已经成了习惯,也怪自己没有通知寇相公到了。 足足一柱香之后寇准终于平静了下来,拿起茶碗喝了一口。 张齐贤一脸的严肃,可掩饰不住那动不动就翘一下的嘴角。 管事上前一步:“寇相公,那位是我的上官,我代他受罚,愿领四十杖责。” 寇准黑着脸:“叫他过来,本相问他几句话,不责罚他,但他要说实话。” 很快,负责给倭人洗脑的家伙给带进来了,这位倒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势,手上还提着一根藤条,一根皮鞭,以及一桶盐水。 “相公若是不高兴,打我就是了。” “本相问你,为何特指本相?还有,你叫什么,可有功名,在那里读的书。然后再说,为何提及本相。说实话,本相不责罚你,若说假话,本相自有手段调理你。” “我叫卫牛,以前是我家公子的书僮,因为读书不好曾经跟着我家公子作过捕快、作过伙夫、作过笔吏、作过军中司马。” 张齐贤问:“卫浩的人?” “正是我家公子。” “恩,继续。” “三天前,我在银矿东边给护军送鱼,他们抓到一个奸细,后我见到了一个人。神郡守一族的人,叫什么我没记住。他说介绍一个我大宋大人物娶了他的女儿,他就杀掉郡守追随侯爷。” 张齐贤问:“他说,你就信了?” “原本是不信的,后我又遇到一个人,是来自楼观的一位道长,我家公子以前就认识的,他证明对方的话可信。然后……” 卫牛不敢说了。 寇准一拍桌子:“说。” 卫牛满头是汗,在寇准要杀人的眼神之下只好说道:“我就说,我们大宋寇相公来倭岛了,今年四十岁。他就说,娶了他女儿,他就杀了家主,捧自家女儿为新家主,效仿阿苏家,为我大宋征战。” 寇准一字一句的问:“谁,娶,他女儿?” 卫牛看了寇准一眼,没敢开口。 “说!” 卫牛一咬牙:“下官有正式公文上报,银山矿区有备案,正式公文还有两份,一份特送安平侯,一份送阿苏山。” 寇准再问:“谁,娶,他女儿?” “你,寇相公!” 寇准冷声说道:“取公文为,你们这里有备案的公文。” 有人立即就去取,公文的存放在肯定不能在矿区,一定是在码头的,这一去一回足足一个时辰,卫牛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寇准冷眼盯着他,卫牛倒也不紧张。 张齐贤问:“你不怕?” “我家公子从来不会因为我作错事打我,后来候爷也说过,不处罚用心作事无心之过。我用心作事了,我是石见国府丞,文官第二人,兼领护军,是武官排第四的。我功勋去年记功十一次,上功有一次。” 卫牛很牛气,他认死理,我作事了,我无愧于心,你打我就不对。 但,你是相公,你要打我,我受着。 一个时辰后,文书取来,不是一份而是两份。 寇准拿过来一看,一份是备案的,有备案的边封压条,还有单独的编号。另一份是给刘安的,上面有刘安的批复。 只见刘安写道:“寇公好,寇公今年四十三。先夫人有一女,晋国夫人有两女,无子。话说,寇公若有子,也是我大宋之幸。当然,不见刀兵便可得出云,此为上策。允!” 寇准深吸一口气,翻查了刘安批复的日期,就在他们来到这里的当天。 张齐贤对卫牛摆了摆手:“你去忙吧。” 卫牛退后两步又回来了,问了一句:“若是那边问了,如何回答?” 寇准暴喝一声:“滚!” 张齐贤捧着茶碗:“还以为你也老了,这气势不减十年前,看来还年轻。” 寇准感觉自己心口疼,一边是被刘安卖了,一边是让张齐贤调侃。 可他还是压着火气:“卫牛回来。” 卫牛原本在门口就没走,他盘算着要不要给自家公子卫浩报个信,再写个信给刘安,寇准生气这事有点吓人,自己被打没什么,自己皮厚。 可自家公子被打了,这事就不妙了。 所以他打算给刘安写信,让刘安出面保卫浩。 可他显然没想到,寇准这会的火气完全就在刘安身上,根本就没卫浩什么事。 卫浩一个在汴梁吏部记录的县令,就算你在倭岛领的是知府的俸禄,你也是县令。寇准还不会去和一个七品县令生气。 刘安就不同。 寇准说刘安是倭岛隐王,这话都没人怀疑。 听寇准召见,卫牛进来了。 寇准说道:“秘密安排一下,本相要见那位楼观的道长。除他之外,一切保密。还有,写信给安平侯,你亲自写,只说本相有事与他商议。” “下官这就去。”卫牛一脸狂喜的就往外跑。 张齐贤把矿区管事叫到近前:“你说,这小子是不是脑袋有让驴踢过?” 矿区管事只是一个小吏,不过人是正常人。 这管事回答:“牛丞开心小的倒明白,他再积功七十几分就够一千了,到时候可以换到万亩桑林,他准备接残了老夫还有兄嫂过来,过上好日子。其他的,人挺好,就是胆有点大。” 张齐贤问“他胆子有多大?” 第四四七节 绝对是人才 管事的回答:“去年在倭人称为天草百岛的一个岛上,他听说几个庄园主内斗,有一个岛上的庄园没男人,他也再派人打听,带着十二个人就把那庄园占了,然后被包围了五天五夜,战船回去接人来救援,他已经扫平了四十个岛。” 张齐贤问:“他身边死了几个?” “一个没死,他给那庄园的倭女许诺,只要帮着守城,就给这些倭女一人安排一门宋人亲事。然后被包围的时候,他每天晚上都派倭女悄悄出去,招一个倭兵回来就给一尺丝绸,倭兵给一匹布。救援的兵马到的时候,他手下已经有倭女六百人,倭兵两千人。” 这次寇准都听的入神了,寇准问:“然后呢?” “然后会回到阿苏山,通过杭州商盟买了杭州府一千轻罪犯人,然后把这些犯人吊起来打,给每个人许下立功一百分免罪,然后再安排亲事,赏赐田地、钱布的许诺,带着这一千犯人进攻了天草主岛。” “再然后?” “恩,六百倭女不够分,他又带人去秘密联络了天草大岛南边的一个叫长岛的庄园倭女作内应。可这次人数又超了,所以他又动起了金陵那边轻罪犯人的脑筋,只是人还没送来,他就被派到了这里。” 张齐贤和寇准越发的好奇:“那么,他失言,承诺没有作到怎么办?” “他作到了,他已经说服了足有五千辽人,娶倭女可以换到一等军械,不娶就是二等军械。而且娶倭女的人,会有桑林作为陪嫁。同时,他还在不断的联络这里周边的庄园内的倭女,这些倭女都是婢奴,听闻他手下有六十多个倭女已经潜伏到这周边各大庄园。” 张齐贤与寇准对视一眼,心说这卫牛不要脸的程度怕已经超过刘安了。 两人却不知,卫牛这会正在写信。 给刘安的信。 卫牛手里有好多刘安的亲笔信,其中有一封刘安就写过:卫牛,你在拯救倭女的人生,你的品德如孟尝君一样高尚,切记,长者以为栋梁、短者以为拱角,人尽其才,倭女也有人生,倭女也有才。同理,杭州,金陵有轻罪之人,未必就是恶人,他们或许只是一只糊涂。 教他们迷途知返,这世上便少一个恶人,多一个有用之人。 孙子有说过,兵者诡道。 攻略倭岛,当倭岛平定之日,你卫牛必在这丰碑之上留名。 类似的鼓励还有很多,卫牛把写好的信烧了,换了一张纸重写,只写道寇相公似有不快,所以卫牛就算被寇相公打死,为一统倭岛之大业,也要想办法拉寇相公下水,所以请侯爷不用担心,也不用急着回来,有我卫牛在。 刘安这会在忙什么。 刘安在一个小岛上,这里是出云正北约八十里的一处小岛,刘安只记得这里是倭皇室以及大贵族的流放之地。 这个小岛在探路的时候已经被杭州水师攻击过一次。 然后李欢带着人又来扫了一次。 现在是李欢手下新训练的倭人海盗船占据了这里,而且还和倭官方水师打了一仗,挺惨的,倭海盗船损失了二十条船,倭水师损失了大小船只六十多条。 如果不是李欢及时命令倭海盗把十条船装满油用火船攻击的话,那么就不是战损,而是一定会败。 此时,这里的倭海盗已经聚集了足有一百六十条大小船只,特别制作的火船六十只。 海盗人数已经上升到千人。就是为了应付倭官方水师。 刘安亲自到倭伤兵营转了一圈,赏赐是必须的,安慰也只是面子上的活。 从倭伤兵营出来,李欢迎了上来:“若不攻打本岛,这里没什么油水。眼下是亏损的,伤兵要发抚恤,战死的要发抚恤,有功的要赏赐。” “错。”刘安背着手继续走,李欢在旁跟着。 李欢跟上刘安:“虽说倭兵的战损就是一个数字,但面子活还是要有的。” “错。”刘安停下脚步:“我说错,不是说你作错了,而是这岛油水很大。” “很大?刘兄,你以为我没读过书,我特意查证过,你说过这里是倭流放之岛,所以我查证这里曾经流放过的大人物,可流放之地能有什么?” 刘安把李欢拉到一旁:“大人物不说,有没有倭王什么的。” “有一个,这还是辽人的功劳才发现的。” “那一个?”刘安的兴趣立即就上来了。 李欢说道:“辽人拿下的倭人的庄园,咱们的商人在清扫庄园的时候发现一个秘室,是佐佐木家的密室,里面有一个很古老的记载,根据记载这个岛是倭人最初被称为八大州之一的地方,佐佐木氏的一个先祖,似乎是某一代倭王之子就流放,并且依规格很高的礼节埋在这里。” “没有倭王的?” “没。” 刘安确实记错了,倭王第一个埋在这里的至少还要一百多年之后呢。 刘安不死心:“有没有源氏的?” “有,两个。” “挖。”刘安虽然不甘心,但也不愿意白来一次。 李欢又问:“怎么挖?咱们的人干这活不合适。” “让倭人挖,挖出来派商人来收购。对了……”刘安脑袋里灵感一现:“就让倭人挖,让倭人慢慢的习惯去挖倭大贵族、王族的坟,然后换钱。将来攻下倭岛,我相信有许多倭人会愿意干这活,这事不能脏了咱们的手。” 李欢点了点头:“我去安排。” “对了,我说这里有油水,先挖着。这里占下了,可以不断的骚扰倭海岸线,油水不就来了。” 李欢摇了摇头:“刚才还说,若不攻打本岛这里没油水,最后还是要打本岛的,刘兄,你肯定有心事,走神了。” 刘安有点尴尬,他确实一心在挖倭王的坟上。 可惜这里没有,让他有点走神。 可尴尬不能表现出来,刘安说道:“最近确实有件心烦的事,我安排人去找一件宝物,这么久还没有找到,就是当年大汉给倭的那枚印,我记得有书籍上写着,汉赐倭奴王金印,这东西在手,阿苏家才能占了大义。” “这倒是件急事,不行就加派人手再去找。”李欢没怀疑,信了刘安的话。 第四四八节 刘安要寻宝 这印的价值他理解。 若论真正会试与殿试,李欢原名李光辅,可是比刘安一点也不差的厉害人物,他可惜就在金殿上舞剑把皇帝给弄毛了。 提到加派人手,刘安又想到卫牛了。 这家伙是有才华的人。 刘安立即提笔写信,写给卫牛。 李欢在旁问道:“这卫牛是何人,刘兄如此重视?” 刘安回答:“我怀疑他才是主角,一个开挂的人生。” “什么是主解,何谓开挂?”李欢那懂这些。 刘安把信写完之后解释道:“卫华,孤儿。被卫家捡回去养,然后跟着卫浩一起长大,卫浩读书他跟着,卫浩小时候给夫子交作业,卫牛替他写。卫浩在学堂读书,卫牛就在市井打发时间,结实三教九流无数。” “他为何不考?” “因为没户籍,需要回原籍重办,他嫌麻烦就没去。等年龄大了些,户籍虽然办了,但卫浩已经入朝为官,他就跟着卫浩去上任,当过师爷、主簿、税吏、捕快……县衙里能作的事他都作了。” 李欢更不明白了:“这样的人,有才,举贤不避亲,卫浩就没有举荐他?” 刘安解释:“卫浩被贬官前,四年县令,卫牛被知府衙门处罚了十三次,比如当税吏的时候,守在某个布商家的店铺门口守了七天,计算了布商每月实际卖的货。” 李欢更糊涂了:“这应该赏。” “啊,后面还有,他找到布商,让布商给他五百文钱,然后布商逃税之事从轻处罚。” 李欢无语。 刘安又说道:“他当捕快的时候,断案是高手,但两手通吃。而且吃的很小心,总是几十文、不超过百文的小钱,依宋律,收车马费些许便是合理。但,丢东西商家的车马费他要收,抓到贼之后,他还收贼的钱,有贼脏运输费、贼脏保管费……” 刘安已经笑的合不上嘴。 李欢也跟着笑了,这样的家伙没被抓去挖矿怕是刘安保了。 没错,就是刘安保下他,然后让他跟着卫浩一起流放到倭岛。 倭岛,就是卫牛人生的巅峰。 在这里,他混的风声水起。 话说两天后,刘安收到信的同时,卫牛也收到了信。 刘安看着信上说的清楚,卫牛敢扛寇准,这勇气可佳,但行为愚蠢,就凭你一个在吏部连七品都没有小官,硬扛二品的寇准。 刘安认为这还是要自己回去的。 卫牛呢,收到刘安的信。 刘安让他去找和他有联系的狱官,弄一批摸金校尉来。 这事,刘安不能找鲁东,这些绿林人对摸金流的人物是反感的,见到一定会打死,所以让他们找人,不现实。 卫牛接到刘安的信,立即写信让人给金陵、杭州、西京、京兆等他渗透过的地方送去,他要人,这些朋友一定会帮他。至于钱,背后有安平侯爵府的名义,没有人担心收不到辛苦费。 至于刘安要这些人干什么,卫牛不想猜。 这些人有什么本事? 无非就是挖那个坑,在那里挖什么的,卫牛不想知道。 又过了两天,刘安回到了银山。 银山现在是一天一个样。 这才几天时间,一条新修成的滑道已经成功启用,寇准刚到的时候这滑道才刚开始确定路线,现在已经能够使用了。 矿区的半成品礁石团、或是银铅混合团团顺着滑道快速的涌向海边,然后有人装进旧船改造的散装货船内。 刘安到的时候,寇准和张齐贤刚刚送走了一位客人之后,正在滑道处看热闹。 寇准问一名管事:“这礁团就不怕丢一个?” 礁团,就是银矿石第一次烧过之后的团子,这里面有多种金属,还有各种杂质,比粗银还低两个级别,属于矿石第一次处理后的东西。 听寇准发问,管事的说道:“不怕,这地方别说是团子,就是纯银也没用。四周有护卫封山,矿区里用工分票换货物,平时吃饭是配发。谁拿出一块银子来,除了贼,还有谁?” “在理。” 这里是矿区,是封锁着的,任何人进出封锁区都需要接受检查。 当然,这所谓的任何人,刘安肯定是例外的,寇准、张齐贤自然也没有人敢检查。 其余的人,没可能把银矿石或是粗银带出矿区。 宋商的人也不会对粗银下手,他们收入很高,为了一块粗银丢了饭碗不值,又没有可能一次性偷一船粗银走。 更何况,谁运气好捡到了漂亮的天然银,或是大的就拿一点钱买走,或是很小的,矿区管事作一个登记,这个可以带走图个吉利。 滑道上大量的粗银源源不断的往码头滑去的时候,刘安到了。 寇准看到刘安走来,一言不发的背着手往木屋走去。 刘安跟着走到木屋前犹豫的片刻,推门走了进去,管事的眼尖,挥手示意方园一百步之后所有的人都远离,自己也跑的远远的。 看刘安进屋,寇准端起了茶碗:“刘安,我原本想对你说:作人是要知廉耻,作事也是要有尺度的。现在,咱们换一个说法。先说高丽吧,高丽石家娶了高丽王族的长公主、潘家娶高丽第一贵族崔氏女为平妻。” “恩。”这事不作假,刘安也没办法否认。 寇准一只手将茶碗握住,准备重重的砸下去的时候又轻轻的放下,只听寇准说道:“这茶碗是上上等好瓷,砸了可惜,但我问你,我寇准也算是名门之后,我家大娘子宋氏也是名门,我寇准的身价,你莫不是看低了?” 张齐贤立即补了一句:“就是这话,老抠这败家的本事很高,他不能有儿子,他若有儿子学他的家风,家里估计能穿到要饭。所以为保证老抠不至于变穷,你也要找一个富点的,区区一个小庄园主家的女儿,配得上?” “你,你别胡扯。”寇准倒没骂,只是制止了张齐贤。 可两位的对话却让刘安眼睛一亮。 这其中肯定有故事,而且估计很有意思。 按刘安的猜测,寇准应该进屋就翻脸,可是寇准却还和自己平静的说话,那怕语气之中有点火气,可不是怒火中烧。 第四四九节 为占大义 刘安也不紧张了,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也给自己拿了一个盖碗,然后泡上枸杞、红枣、冰糖、青茶、桂圆干。 品上茶,刘安说道:“话说,待价而估,这身价确实不对称,我有一个合适的人选,绝对门当户对。” “谁,谁?”张齐贤激动的都站了起来。 寇准脸是黑的,可他却想听一听,刘安想干什么? 刘安说道:“萧挞凛死了,然后宋辽议和,他儿子萧排押不服,想干点大事,不过我估计他活不过今年四月,耶律隆庆这个人挺狠的,他对于和自己对着干的硬汉有几份敬意,但对于自己南院的部下却与和北院联系过密,而且还是背着他干的,他容不下。” “恩。”寇准点了点头,这情报皇卫司已经查到。 刘安说道:“耶律隆庆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他干不出那种下黑手的事情,但有的人会。” “什么意思?” “某药材商和某个郎中在幽州开店,可能献上了一些补药,这事是应该是曹玮在背后推动的,那家伙快死了。” “然后呢?” “然后,他正妻是辽卫国公主。” 寇准这次真怒了,拿起茶碗就准备砸下来,可刘安却快速说道:“别急,别怒,他有一个嫡女,原本打算嫁给耶律隆庆,耶律隆庆有心与我大宋更紧密的结盟,所以这一女……” 寇准的手悬在半空:“你说,自己姐姐的女儿嫁给他,耶律隆庆?” 张齐贤也愣住了,可马上便回过神来:“这事咱们听起来古怪,可契丹人确实是这么干的,让我想一想,想想。” 寇准叹了一口气:“似乎是真的,我记得有文书中写道,耶律隆庆正妃萧氏,是其大姐耶律观音女与萧继先的长女。所以,再娶一个也不意外,不过刘安你什么意思?” “娶回来,我想办法策返耶律隆庆。” 寇准冷笑一声:“明州,你有炮舰多少。两年之后,你怕是能在幽州城下摆起千炮大阵,千门大将军炮纵然辽军有十万精骑也踏不过你的炮阵,你需要用这种手段去,可笑,你纯粹就是给我找不痛快,或是在替卫牛此人脱罪。” 张齐贤也说道:“根据皇卫司的情报,辽国已经没落,这样下去用不到几十年,辽人不攻自灭。无须这种手段。” “不,我要耶律隆庆替我……我们大宋西征,只有他能打开莱茵河,他亲娘一死,我就准备远征辽京,从营口直接北上,灭北辽包围燕云,他一定会自杀,但若有一份亲戚关系在,至少有人能劝他不死。” 刘安又坐了回去:“若不是耶律隆庆的女儿太小,我才不动这脑筋呢。” 寇准终于砸东西了,不是茶碗,而是一只放点心的小筐。 这茶碗太珍贵。 寇准黑着脸:“辽,燕云之汉臣,皆有罪。” 有罪吗? 确实有,先不说身为汉人给辽人当官这事,只说这些人汉人贵族当真没干什么好事,他们为自己的利益对不起辽国的信任,为自己的利益对不起自己的祖宗,为自己的利益压榨宋辽之民,为自己的利益什么情报都敢出卖。 “哼!”寇准冷哼一声:“这几日,你待在我身边,不许说话,只许听,只许看。” 张齐贤蹲在地上为那筐点心默哀了一盏茶的时间后回头就骂寇准:“你狂什么狂,你凶什么凶,没有安哥儿在倭岛的布局,你也能逼降出云郡。说你寇准怎么了,你寇准的名帖有鸟用,你递的是咱安哥儿的名帖。” 寇准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张齐贤又骂道:“你的肚子里的书都让狗吃了,安哥儿要的不是联姻,更不是对方的制投靠,他要的只一个大义。没有阿苏家在前来撑着,倭王怕是这会大军已经开发筑紫岛了,到时候咱们要多不少麻烦。” 张齐贤又看了一眼粘满泥土,已经没办法再吃的点心,微叹一口气好站了起来:“再说你,没有辽人十万到倭岛,这银山咱们要安心挖至少也要派三万精锐,十年时间要死多少宋军士兵你可知道。” “你以为,倭京安哥儿打不动,笑话。” 张齐贤轻轻一拍刘安的肩膀:“安哥儿,告诉这白读了几十年书,白戴着相公帽子的老抠,你对倭岛的下一步计划。” 刘安确实有计划。此时说道。 “我一直在找一样东西,汉赐倭奴王金印,以及徐福墓。” 张齐贤追问:“徐福?” “对,我的人一直在找。我怀疑徐福墓有不寻常的东西,倭推古二十八年,圣德太子安排人编写了一本叫天皇记的书,把他们最早的第一代神武天皇的时间写到了大约咱们春秋时代,我要安排要推翻这个事。” “继续。”寇准也来了兴趣。 刘安继续说道:“只要我证明,徐福就是倭神武天皇,那么接下来我安排阿苏家掌汉赐倭奴王金印,名正言顺讨伐倭王族,我相信朝堂那些谏官能编出一百多条罪名,以及我们身为正统处罚中原罪臣之后等等理由。” 张齐贤捋了一下胡子:“别说,这事听起来不错,问题是能找到吗?” “不知道,已经找了一年。我前几天叫卫牛联络他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想办法找一些摸金校尉过来,徐福是汉人,他的安葬肯定与咱们的风水有相同的地方。” 寇准点了点头:“这个可以,我可以下令,天下各州府寻人前来相助,这事是正经事。” 刘安立即说道:“官办,由南史公带队,以鉴史为名。” “可以。” 寇准倒能够理解,大义在手的力量。 “那么,再说说倭岛这里。”寇准打算和刘安摊牌,把有些话说清楚,或是让刘安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时,卫牛闯入。 寇准很反感卫牛这种人,立即暴喝:“懂不懂规矩?” 相反,张齐贤却很喜欢卫牛,马上说道:“必是有急务,讲吧。下次记得先敲门。” “是,是。倭出云国国主领十郡郡首及四十三大庄园主已经到了而摩郡的大森城堡,想谈。” 刘安说道:“去见他们。” 第四五零节 你们要谈条件 刘安这次可是带了狠人的。 这三个可以说当今宋军当中名声最响的士兵,他们当着兵,拿着的是六品武官的俸禄。 原因是,其中一人不识字,怎么也学不会,另两位陪着他也不想当官。 他们在河北两路太闲,所以曹玮把他们先调到了武清码头,然后刘安出海后他把人送到了刘安这边,倭岛总是有仗可以打,不至于让人闲着。 刘安点了这三人,带了一百护卫,吩咐调一艘炮舰、两条重武装军舰,以及华丽官船一艘。同时安排李欢秘密留意,随时支援。他要去大森见一见这些人。 李欢此时就在出云以北八十里的岛上。 刘安出海的时候,穿的破,身上还有血迹的乙室雄来了。 乙室雄话不多:“我带我自家三十人跟你一起去,若打起来我替你断后。” “好。”刘安没客气。 无论乙室雄是为义气,还是为共同的利益,刘安此时都不需要和他客气。 一天后,倭石见国而摩郡大森城堡北十五里。 这里没有良好的码头,只能勉强让船靠岸,然后步行到相对空旷的地方。 倭出云国国主带着所有贵族已经在等候。 寇准问张齐贤:“此时,应该是什么要一个礼节,这事先也没有商量过,只能见机行……”寇准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刘安抬手啪啪,左右开弓对着出云国主就是两记耳光,却听刘安骂道:“听说,你要和我讲条件?” 出云国主瞬间就跪了:“不敢,小人只求君候开恩,给予我家人生活所需,对我等之忠心论功赏赐。” 刘安点了点头,绕到出云国主身后看着其他人,还有一些人没跪。刘安冷声问道:“有不服的吗?” 马上就站出来了两个。 刘安身后也有人,刘安可是带了三个狠人,这三个人在整个宋军士兵这级别当中未必能排前十,却也是极厉害的人。 大白。 手撕萧山塔的狠人,他脑筋不太好,听说是小时候因为没吃饱的原因饿的。 是什么不重要了,大白这简单的脑袋懂,有人站出来叫板。 七尺身高,沙包大的拳头,一拳将足九寸粗的树硬生生打断,然后那眼神用刘安的话说,霸者的蔑视。 就倭人这连五尺都没有的身高,大白不宵于和他们交手。 刘安摇了摇头:“别说我欺负你们,我这个人很公道,你们挑一人决斗,老人之外,你们随意。” 有人想指刘安,可他就算有这个胆量,身旁的人也会杀掉他。 挑衅刘安的代价只有一个,全族死光。 一名倭武士提着唐刀走了出来,指向了一个头五尺左右,瘦弱背着刀的人。 刘安回头看了一眼,差一点笑出声。 那位解开身上的包袱,然后将刀放在一旁后,再从包袱里取出一把只有六寸长的短刀拿着上了场。 张齐贤低声问身旁的人:“这看面相是个孩子。” 一名武官回答:“不小了,已经十五。三文收养他十年,教了他十年刀,不是谁都有资格给三文背刀的。这娃子这把新刀是咸平钢坊特制的,不知道有没有他原先的好用,用原先的那把,他能阉蚊子。真拼命,末将估计会死在他手上。” 这边还聊着,那边的比武已经结束。 没有刘安暗示下杀手,这些人出手是有分寸的,那个倭武士的头发、眉毛,脸上的一切都给剃了个干净。 这一切就在一眨眼。 刘安这时开口:“你们来迎我,怕是知道了一些筑紫岛的事情,但你们知道为什么我在筑紫岛,只杀贵族?” 卟通,所有倭人都跪了。 刘安迈开小方步走以人群当中:“因为杀了好管,这原因你们若听不懂,那活着也是白活。想在我这里得到富贵荣华,那就要证明你们的活着的价值,只是靠吸取领民来活着的人,在我看来没有利用价值。”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连一次机会都不给的话,便是我刘安失礼。可机会给了,不珍惜莫怪我。好了,起来吧。今日我设宴,算是咱们初次见面交个朋友。” 刘安说完,也再看这些人一眼,走到寇准与张齐贤面前:“寇公、张公,请入堡。” “恩。”寇准还没回过神来呢。 这是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大宋如此霸道了。 事实上,乙室雄也看懵了,在他的记忆中,契丹的王族也不敢这样给依附部落说话,更别说还在战争状态的敌人。 可刘安作到了。 两记耳光就解决了问题。 乙室雄甚至在想,自己还领军攻什么城,让刘安自己去,把庄园主喊出来左右开弓打两记耳光,这事不就结了。 事实上,那有这么简单。 这一切都需要有足够的铺垫,足够的事先秘密工作,以及足够的声威碾压。 大森城堡。 这里是石见国而摩郡最大的城,不过城中的贵族死了九成,张环亲自下的手,这里是石见银山最东边的一道防线。但,没有宋人。 这里只有一百阿苏家倭兵以及一千浜田城投降的倭兵,还有原大森城中挑选出来的五百倭兵。 守将不是阿苏家的人,是佐佐木小次郎,一个原本被边缘化的女奴生子。 但他和佐佐木茜是同一个父亲,这次他拥有了姓,拥有了兵权。 至于他是不是忠心刘安没考虑过,刘安要的就是他这个姓名,只有佐佐木家接管原本属于倭伊东家族的地盘不会引起倭京的怀疑。 刘安设宴,寇准与张齐贤相互推让后,张齐贤因为年长坐在了上座左边,寇准坐在右边,刘安则是坐在侧面。 宴会刘安已经提前有过安排。 所有人坐下之后,刘安对张齐贤说道:“我大宋是铜、布本位制,未来或许会前进到银本位。” “什么是本位?” 刘安解释:“神仙下凡,不过这里的本位是指可以兑换一切的中心位置,铜钱就是可以兑换一切,然后布、帛辅之。将来应该是银为本,铜为辅,布、帛不再是货币。” 张齐贤示意刘安继续。 刘安说道:“倭岛是米本位,大米就是一切。” 第四五一节 劝降反对者 刘安很清楚的知道,倭人在历史上最巅峰的美食也不可能让张齐贤提起兴趣,想一想自己老爹打人就可以知道,倭人所谓的贵族吃的有多差。 这时,刘安安排的厨师来到了宴会厅。 厨师先给寇准、张齐贤施礼,然后说道:“今天的菜谱是侯爷指定的,名为汉赐倭奴王宴。考虑到倭岛贫瘠,所以今日所记载的一百零八种香料都不使用。今日用到的调料有三,分别是醋、酱油、盐。配料是采自倭岛的山葵根。” 立即有人将今天的材料抬上来。 厨师继续介绍:“山葵是我大汉从西域带回来的种子,后我大汉皇帝赐予倭奴王。” 接下来抬上来的是米,雪白的米。 这种米在倭岛是不存在的,倭人现在吃的是没有磨过的米,这米在几百年后被称为珠米,现在倭岛不存在。 现场架锅焖米饭,厨师开始处理鱼。 鱼就是从这里往北几十里的海里捕的,很新鲜,抬进来的时候还是活鱼。 “此鱼肉分红白两色,侯爷为其命名为鲑鱼。此鱼北有巨旗,名为旗鱼。此鱼…… 一共抬上来有六种鱼。 能被特意带来的厨师都是安平侯爵府扛把子级的,他们的任务不仅仅作饭,而是发现一切可以吃的东西,并且将这些可以吃的东西变成美味。 厨师是来炫技的,四把刀分鱼,鱼皮还在,鱼骨保留,需要用的肉已经摆在盘子里,而且切成了需要的形状。 这刀功,倭人厨师连看都看不懂。 作为只会切咸菜条,小米饭团子的厨师,他们那懂这些。 很快,米饭好了。厨师将适量的醋拌在饭里,然后继续炫技:“三手回一手,富贵握,鲑鱼饭。大一手回小手,寿星握,鲔鱼饭。两手反一手……” 厨师只给寇准、张齐贤作了。 那些倭人虽说是贵族可以安平侯府的厨师眼中,明天还有多少人活着都未知,你们没经过我大宋认同,也配叫贵族。 所以,倭贵族们是从阿苏山训练的倭厨师制作的。 倭厨师没有这华丽的手法,中规中矩的握着。 然后是酱油,加一点绿色的山葵根沫。 刘安好心提醒了一句:“张公,吃的时候别吸气。” “吸……我!”张齐贤辣的眼泪都出来的,不过却连声称赞,美味。 吃生鱼早在春秋战国时就有了,唐时发展到了极致。大宋的时候调料多了,吃法也更多了,不过偶尔吃一次生鱼,鲜美。 然后还有豆腐海带三文鱼肉汤,石锅虾拌饭。 好多人吃的连形象都不顾,作为领主,他们平时就是一碗糙米饭,一碗汤,加一块咸菜,有时候会有一条小鱼。 这样的饭,是他们想像不到的。 出云国主吃的很慢,他吃过更好的,来自大宋的道长秘密的宴请过他两次,第一次摆的是阿苏国宴,就是阿苏家规格最高的宴会标准,八菜一汤一甜品。 当时他脑海中想的是,阿苏家照这种吃法,一年的收入估计都不够吃两个月。 可第二次摆宴,楼观的道长表示,这就是京兆知名酒楼寻常人家的一席,都算不得贵族宴席。 葫芦鸡、松鼠鱼、沙锅肘子、焖羊排…… 什么叫富。 看吃的好坏就知道,出云国主还记得自己家族中有过记载,当年遣唐使许多人去了就不愿意回来,因为大唐富有,倭贫苦。 现在到大宋了,中原换了皇帝,可依然比倭富足百倍。 很早以前在各处靠近海边的地方都有人作一种生意,就是帮助倭女偷渡到大宋去,怀上孩子再接回来,寻常贫苦人家那有这个钱,去的十之八都是贵族家的女儿,其余的是去了就不想回来的。 后来这生意断了,因为阿苏家封了海路。 再后来,有七万倭女听闻阿苏家来了大量的宋商,蜂拥而上,然后这七万倭女也没有了音讯。 现在出云国主明白了,阿苏家不是来了许多宋商。 而是阿苏家的女儿背后的男人强大,让阿苏家变的野心勃勃,估计此时筑紫岛上的其他庄园不臣服的也死的差不多,活着的百不足一。 整个筑紫岛已经是阿苏家的势力。 出云国主侧头看了一眼那些吃的不顾形象的出云国十郡守以及几十个大庄园主,轻轻的摇了摇头,他想到了大森城的士兵。 阿苏家的兵只有一百人。 可看看这一百人的装备,武装到牙齿,全身的钢片甲,带着长短精钢刀,配钢弩。 除此之外,不看装备也能分辨出阿苏家的兵。 看脸色。 大森原本的兵一脸的菜色,阿苏家的普通士兵比起各庄园主身边养的精锐武士气色还好。 再看,阿苏家的兵吃饭都不用普通的碗,人人都带着一只精钢的饭盒,一只精钢的水壶。 饭冷了,那精钢的饭盒可以放在火旁把饭烤热。 这么好的钢,放在各庄园主那里一定会制作成刀,可阿苏家却作了饭盒和水壶,这是何等奢侈,也足证明阿苏家财力有多雄厚。 乙室雄,一口一个吃着,却也在默默的观察着这些倭人。 没一会功夫,乙室雄感觉有点不痛快,移到刘安身旁:“安平侯,他有什么资格来谈条件?” “以将军的想法呢?” “交出家产,保他们不死,也就是仁慈了。” 刘安点了点头:“我也认为将军的意见好,那将军来谈?” “当真?” “当真!”刘安点了点头。 乙室雄有些不明白了:“既然这样,还请他们吃饭?” “人要死了,断头饭也要是请的。这是咱们的道义,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乙室雄点了点头:“其实吧,我也不是那么嗜杀的人,但几百里一个活着就行了,其余的活着也没用,纯粹就是浪费咱们的白米。” “忍。”刘安终于说了实放:“忍到什么时候,忍到汉赐倭奴王印找到,忍到徐福的墓找到为止。你听说过咱们战国时,有一个故事,关于名马与玉璧的,晋献公想要……” 刘安简单的讲了,乙室雄没听懂。 第四五二节 关于那借道打老虎 张齐贤顾不上吃了,刘安忽悠朝堂的本事那么说,讲这么简单一个故事都没讲清楚。 张齐贤拉住乙室雄说道:“意思就是,将一堆宝物送给敌人,稳住敌人,等咱们准备好的时候,灭了他,然后宝物再从敌人家的仓库里给咱运回来。” “了解。先给这些人点甜头,到咱们准备好的时候,全砍了。” “啊,砍九成五吧。总要留两个。” “成,给侯爷你面子,留两个。”乙室雄乐呵呵的笑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年轻的安平侯,作人作事都对路子,和脾气。 乙室雄脑子没那么复杂。 他也没读太多书,汉人的礼他读了一点,为的是自己在贵族之间不至于太丢脸。汉人的史他也读了一些,为的是怎么让自己家族能兴旺。 汉人的算学他也学了一点,只为自己不被人骗,至少能弄清楚几十只羊能换多少东西。 此时,乙室雄用他简单的算学已经作过计算。 不是替自己算,而是替刘安算的。 打下一个倭人庄园,刘安可以得到庄园的财富,人口,地皮。最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好好的读汉人的书,过上几十年就是能用的自己人。 可给倭人贵族好处,让他们保留力量,这怕是将来有可能会造反。而且得不到财富、人口,地皮。最最最不合算的就好象自己部落来了一个卖布的,直接买布就是了,偏偏多了几个人非说这些布只能卖给他们,然后这些人再把布卖给部落的人。 这凭白让人挣了一个差价。 不痛快,非常的不痛快。 事实上,这也是乙室雄和契丹北地贵族翻脸的一个主要原因,他们让宋商只能把货送到指定的地方,然后由他们转卖。 后来发展的更严重,这些契丹北边的大贵族在幽州就把货卡住了。 宋商的货,基本上出了不了燕云,契丹北方的所有货物只能从契丹大贵族安排的商队中买。 跟着乙室雄的人原先没感觉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可到了倭岛之后,他们甘心跟着乙室雄杀掉几十个有异心的,就是因为他们发现,在倭岛他们花同样的钱可以买到三倍的宋商货物,这事引发辽人对以前生活的极大不满。 当然了,刘安永远不会告诉乙室雄。 幽州那里出城的货物要收关税,要收营业税,要收转运税,还要有运费,货郎成本等等。倭岛这里也有这些成本,只是宋商因为海运成本低了点,也没打算挣的那么狠。 此时,乙室雄感觉刘安吃亏,所以才站了出来。 听到刘安已经心中有数,乙室雄这才放下心来。 乙室雄永远也不知道,在刘安的心中,死掉的倭人才是好倭人。 当然,这种话刘安永远也不会说出口。这话让吕蒙正听到必是一阵数落。 宴会结束,乙室雄真的去谈判了。 而后呢,寇准、张齐贤,刘安三人去喝茶了。 半个时辰后,一个书吏进来,满脸都是汗,在寇准、刘安、张齐贤三人面前施了个礼:“那边谈判怕是要出乱子,下官请个准。” “乱子,有何乱子?”寇准很淡定。 书吏说道:“乙室将军把银山许了五里给出云,无论挖出来多少只要上交三成为税即可。” 寇准只是点了点头。 可紧接着又一人进来:“乙室将军许诺传授咱们最新的炼银之法。” “乙室将军许下煤矿开采之法,以及煤饼、煤炉制作之法……” 寇准摆了摆手:“去吧,既然是许下的就要写下来,然后记录清楚。” “是。”众小吏心里那个狠,许了这么多条件,完全就是大宋一边吃亏,你们辽人也没有付出什么,可既然寇准答应,谁敢说什么,只能心里怨恨。 小吏们出去后,寇准问刘安:“你准备什么时候打倭京。” “不会太久,八个月为上限,到时候无论找没有找到汉赐倭奴王印都要打,军队布置到位,军棋、补给、粮草到位,等一天就亏损一天,只能打。” 寇准点了点头:“八个月,怕是出云的煤矿刚刚探明,建完矿井所须,开挖不足月吧。” 刘安没接话,只是抱着茶碗。 紧接着,一条又一条的消息传了过来,乙室雄许的诺越来越多,比如一年后开始给倭人建巷口,两年后在倭建船坞。一年后对倭人开放免税的贸易…… 刘安只是抱着茶碗,一言不发。 又有几条消息过来后张齐贤叹了一口气:“这些倭人,怕一个也难活。” 老张绝对是一个明白人。 乙室雄许诺的越多就越不可能兑现,许诺的越多就代表将来他要杀光这些人的心思越重。 两天之后,刘安亲自命人给乙室雄定作了一块金牌。 金牌上写着一行大字。 宋倭亲善使。 乙室雄笑的合不上了嘴,特别留下了几个人带出云的倭人去银山矿区,自己则和刘安一起回到了浜田要塞。 一回到要塞,乙室雄立即对自己的部下说道:“点兵,往西打,去问宋军再买十五万只箭,下等刀三万把,上等好刀三千,铁甲一千副。” 有辽人校尉不明白了:“将军,不是与倭人和谈的吗?” 乙室雄一脚就踢了过去:“读书,读点书,别在这里丢我的人。去打听一下汉人的兵书中就有一招叫借条道打老虎。赶紧点兵,本将等着领钱买牧场。” “牧场?” 许多辽将都围了上来。 乙室雄也没多解释:“我也不知道,但侯爷说了有一处好牧场,很好。” “怎么好,有多好?” “不知道。现在都点兵,出战。” 辽人将军去点兵准备开战了,可更多的人心里痒。 关于乙室雄那些许诺,刘安认为自己有必要去给寇准还有张齐贤解释一下,顺便得到两人的支持。 可谁想,许多人辽将都挤了进来。 “侯爷,我们想问一问,你们兵书里有一计,叫借个路打老虎,是什么计?” 刘安懵了。 有这么一个计吗? 哈哈哈!张齐贤放声大笑。 第四五三节 不借,灭之 张齐贤不愧是真正有学问的大学士:“我给你们讲这借条道打老虎的故事,原因是这样的,有个人吧……” 辽人听完之后都用手把嘴捂住了。 辽人没听懂太多,但懂倭人贵族就是挡着他们不让他们发财的人,所以自家将军给倭人贵族许了好处。 他们懂,这事不能让倭人听了,等回头有空去把听过这话的倭人全部杀光。 所以,马上开战,打完这边的庄园,就去把这些敢挡他们发财的倭人全部弄死。 这话题不能聊了。 马上有一校尉问:“侯爷,我家将军说有个牧场。” “牧场?”刘安没回过神来。 “对,一个非常非常好的牧场。” 刘安明白了,自己原本只是一个戏言,可这会有人问了马上就说道:“是有这么一个牧场,那里有一条铁律,就是不能带兔子去。” “为什么。” “因为那里没有狼,带一窝兔子去,用了不十年那里就能有几百万只兔子,把草场吃光。然后再把自己饿死。” 张齐贤问道:“那牧场有多大?” “不小,也就是咱们大宋的国疆土面积,气候如江南,水草丰美。没什么山,但有山的地方没石头,不是铁矿就是铜矿。” “这么好?” 刘安反问:“我说过假话吗?” 张齐贤瞪圆了眼睛:“传我的话,先运一船兔子过去。” 刘安急了:“张尚书,我刚才说过那里没有狼,所以不能运兔子过去,兔子一年生几窝,一窝几十只,用不了十年你这一船兔子就是上千万只。” 张齐贤想了想:“是我想的简单了。” “对。” “应该运十船过去,这样五年就有上千万只兔子,兔子可以烤兔头、烧兔头、蒸兔头……”张齐贤一口气说了足足六十道关于兔子的菜,一群辽人将领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张齐贤自信满满的问道:“你们说,五万人过去,区区一千万只兔子多吗?” 有辽将高呼:“应该有一万万只,兔子皮也用的。” “我错了。”刘安难得说自己错。 当下,刘安画了一副图,简单的说了几句那个牧场的所在地。 张齐贤已经看过许多海图了,研究了之后点了点头:“恩,这地方有点远,不过也不算远。依淡马锡到咱们大宋的距离,就能到这里,只是这一路上似乎不太安全,所以,先远几船兔子绝对是正确的,等咱们大军到的时候,军粮也就有了。” “我来安排。” 刘安再不劝了。 刘安忘记了自己在那里。 那个牧场在某某年曾经大量的买狼粪,就是因为兔子成灾。 可对于大宋来说,某动物作为一种餐桌上的原料,都没有一点自知之名,你来成个灾给我们厨师团看看。 辽人校尉们用跑的离开,他们有点兴奋。 一直一言不发的寇准这时才问刘安:“那么大的一片牧场没有人?” “有,不会超过五万人。” “是吗?”寇准淡淡的问一句后便不再言语,只是继续翻看着关于乙室雄给倭人的许诺。 这些许诺寇准也明白,兑现的可能完全没有。 这里任何一项都是大宋的损失。 此时寇准想的不是利益,是信用。 承诺了之后,然后再把接受承诺的人全部干掉,这样作最终可以得到更大的利益,但信用呢? 是。 知道这事的人都隐瞒到底,史书上也不会有记载。 但是,礼教何在。 以后让子孙后辈学什么,学这种强盗的行为吗? 寇准非常认真的读完了关于乙室雄对出云的一切承诺书之后,抬头问了一句:“辽人对长门那里的进攻,作战物资、军械、粮草都准备好了?” 刘安点了点头:“这一次是水陆同时进攻。” “好,告诉辽人,十天之内扫平出云。刘安你下令吧,让驻倭第一营别在银山守着了,让本官也看看他们有多强?” “是。”刘安没问原因,直接下令。 接到命令的乙室雄笑了。 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果真和书中写的一样,汉人很有趣。” 没有人听到乙室雄这句自言自语,至于话中是什么意思,乙室雄也在观察大宋,他想要的不仅仅是钱财,更多的是族人的安稳。 如果这一次对倭人的许诺变成杀戮的话,那么他就会早作打算。 这代表着,有一天对他们契丹人的承诺也一样会变成杀戮。所以乙室雄才不断的以宋军将领身份对倭人来许诺。 “报,宋军驻倭第一营正在整军,两个神火团也带足军械准备出战。” 乙室雄点了点头:“那就打吧,咱们不比谁弱。” 有校尉问:“将军,两天前才和倭人和谈,今天又打?” “错,两天前只是有心和谈,而不是已经签了盟约,今天要打。因为大宋的寇相公不信任倭人,盟约没有签,不信任自然就要打了。至于会不会让其他的倭人不安,这和咱们无关,咱们当兵吃粮,领钱拿抚恤,打下庄园等着分红。分红存下换牧场,其余的……,再说吧。” 乙室雄也没有想好自己和这些辽人的未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少宋人还是有信用的,没有利用契约是骗人,这一点让乙室雄安心。 大宋驻倭第一营,真正出战的记录一次也没有。 唯一的一次对倭作战仅仅是攻打萨摩堡垒,可也只是攻了一下,都没有真正攻入城内核心,打破城门,攻入之后就交给了阿苏家的倭军接手。 此次,有刘安下军令,有寇准备书。 大宋驻倭第一营不再是执行压阵的任务,头一次全火力出击。 浜田要塞。 寇准问刘安:“刘安,你也不问原因。” “没什么好问的,打,或是不打,我都能接受。这世上没什么对错之分,作过了去承诺后果就是。这天下,除了我们华夏之外皆是强盗,每一个国度,每一个民族的成长史都是强盗史,我们华夏若没有外敌入侵,或许是唯一的一部耕田史。” 刘安的话或许有一点极端,但确实是刘安内心真正的写照。 第四五四节 未知的真实 有没有这么夸张。 张刘贤第一个不信:“我说安哥儿,这天下其他人都是强盗史?不会吧。” “大强盗、小强盗,失败的强盗、有强盗之心却干不出点人事的强盗。说个最典型的例子,瞿越。交趾是我华夏国土,自汉时就已经是了。那里人的耕种、织衣、医药、铜铁、都是从中原传过去的。那么,为什么他们要自立为天子。” “继续。”寇准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可他更有兴趣听刘安讲。 张齐贤也示意刘安继续。 刘安说道:“瞿越的所谓王族图什么,无非就是权力、财富。他们自立为天子,打出所谓的民族大义,所谓的为万民请命,所谓的不再被中原欺压。图什么,还不是图自己成为天子。” “然后呢,他们一边巴结大宋,一边借机往南边攻打。图的是什么,依然是财富、权力。地位。至于所谓的万民得到什么,发大财之后给万民来几滴带油的水。” 寇准问:“刘安,你图什么?” “我是强盗,我要把天下都抢过来,接下来一定会有人站出来把我骂足一千年。然后修礼、正教,传播仁义礼化,重塑我华夏正统文明,成贤成圣。而我刘安,窃世盗鼎者。不是国,区区一个大宋,不值得窃。宋,我华夏汉为帝皇最软弱的一朝,没有之一,是唯一。” 张齐贤摸着胡子笑着点了点头:“听起来有意思,那老夫问一句,这天下可有厨艺上比得过我们华夏的?” “哈哈哈。”刘安放声大笑:“往前看三千年,往后看两千年,说到厨艺,我们是天下至尊。或许有一些食材咱们还没见过,但咱们见到了一定会吃。” “比如?” “比如,两种薯。一种很甜,烤着吃很好吃,但吃多了胃里反酸。另一种则是亦菜亦粮,现在就算找到,也只是很普通的,但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改良,前一种在北方一年两季,头一季每亩一万两千斤,第二季也有七千斤。” “说笑呢吧。一亩一年两季两万斤,这天下还会有人饿死吗?”张齐贤表示不信。 寇准没说话,他很早就在怀疑了。刘安说的许多最终都证实确实是真实的,可要问真有记载,真有典籍,肯定是没有的。 所以,刘安说的这些从何而来。 就算刘安从娘胎里开始读书,也不可能积累这么多知识。 真相是什么? 寇准一边在观察,一边在等刘安自己说出来。 张齐贤给刘安讲了大宋所有粮食作物的亩产信息,连萝卜都算在内了。 刘安听完之后说道:“再说后一种,将来会被人称为土豆,最高亩产我听说之后也不信,但我知道确实是事实,亩产一万九千六百斤,零头就不算了。” 刘安说的是真的,在他穿越前有个新闻上说,甘肃某地土豆亩产九点八吨。 这数据有多吓人。 张齐贤伸出一根手指:“一亩地?” “或许比一亩大一点,算一亩一分吧。可能量的有点差别。”刘安知道宋代的亩和后世的亩会有点差别。 张齐贤摇了摇头:“一亩,两万斤?” “不到,一万九千多斤。” “笑话?” “真的。” 看刘安说的认真,张齐贤准备再辩论一下,寇准却问:“此物那里有?” “我大概知道位置,但就算拿回来了也不可能达到这个数据。至少需要十年,甚至五十年的改良之外,还需要研究更好的肥料。或许能超过一万斤。” 寇准再问:“此物在那里?” 刘安起身,手指粘着水开始画:“从辽东一路往北,这里叫西伯利亚,然后再一路往东,这里有一处海峡叫白令海峡,冬天这里会结冰。根据传闻在一千多年前,咱们殷商有人从这里往东走过。” “过了海峡开始往南,这一路就是两万里,走到加勒比海一带,这位置在南北的线上与淡马锡持平。从东西算来距离淡马锡可能有八万里左右。然后再往南,这里有一个伟大的国度,玛雅人,他们的铁器、军械可能远远不如咱们,但他们的天文、历法、绝对值得我们学习。” 刘安是用手指粘着水画的,寇准和张齐贤都属于智商高的吓人的那一类。 他们看过就不会忘记,那怕水已经干了,原本画过的图不在。 刘安继续讲:“在这里,我们能找到超过一百种农作物,其中长的象高粱,但在杆上结棒子,产量很高可以当粮食的植物。还有就是我说的两种薯,以及……” 寇准这时打断了刘安:“叫什么。” “什么叫什么?” “这些农作物叫什么?” “这……” “说,叫什么。”寇准问的很急。 刘安这才回答:“玉米,然后是红薯,土豆。以及一种果子中西红柿,还有美洲辣椒与烟草。水果上,凤梨、车厘子这些就是我喜欢的。再往南,就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大铜矿。” 寇准又问:“为什么叫这些名字。” “我那里知道,反正就叫这个名字。” 听到这话寇准不问了,因为他听出来刘安已经开始在回避自己的提问,那么就不合适再逼问,下次有机会再问。 张齐贤给刘安倒了一杯水:“话说,你说什么西红柿,和咱们的柿子有什么不同?对了,就这些吗?” 张齐贤拉着刘安聊美食,刘安倒是讲了许多。 寇准当没事人一样听着,可当张齐贤与刘安就西红柿鸡蛋面聊的很开心之时,寇准突然问:“倭人未来几百年对我大宋大不敬?” “几百年他们还是孙……子。”刘安自己都愣住了。 寇准只当没看到,第二问又来了:“那就是几百年后又几百年,对我大宋大不敬。” 问完之后,寇准盯着刘安的眼睛,张齐贤意识到了,也坐直了身体看着刘安。 “不知道。”刘安摇了摇头:“谁知道几百年之后的事,估计也只有唐时的袁天师了。” “没事,就是随便问问。”寇准立即差开了话题:“话说,倭岛的山葵根作调料,味道真的非常特别。这甜酱油再点山葵根,鱼脍非常鲜,张尚书咱们去海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鱼,挑两条。” “现在就去。“张齐贤站了起来。 第四五五节 应该被抹去的 真去海边? 刘安很想说,两位老先生你们要不要看看外面的天色,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可寇准与张齐贤还是去了。 路上,张齐贤对寇准说:“推背图我看过,没这么邪门。” “和推背图无关,这事怕是有我们想不到的可能。不猜了,去赌一把放松一下。” “赌?” “对,赌。” 寇准就是想放松一下,如果不是张齐贤,换个人寇准才不会带着一起去赌。 虽然讨厌张齐贤,但寇准却欣赏张齐贤的大气。 可以在殿堂之上谈诗论词,也可以在市井喝着酸酒聊些粗俗之事。 寇准带张齐贤去的地方确实是在海边。 这里是一处宋军水师休息的地方。 宋人最厉害是什么,不是诗词,也不是挣钱,而是安家。 就这么一个破地方,这才短短几天,那怕是还是木屋土路,也就是有那么一两条路铺了矿渣,其余的全是泥土路。 但这地方已经可以称为银山镇了。 主街上已经分出了商业区,酒楼区,茶区,客栈,还有青楼。 寇准到了街上,找了一个哨位,让这里的人给他找了一身粗麻布衣,然后扔下两片金叶子换了一堆铜钱提上,出门的时候随便找了一块布把头包住,这就往青楼去。 “这里有酒,但酒很淡。最好的酒用占城运来的米酿造,不过这里不能买,太张扬,这里人喝的是杂米浊酒。还有,这里玩的最大下注也不过就是十文钱,别超过这个数。” “挺好。”张齐贤不介意与市井之人在一起。 寇准与张齐贤就是要找一个地方换一换心情。 刘安说的那两种薯寇准很在意,在寇准心中花千万贯取回这薯种也是值得的,同时寇准认为自己了解刘安。 以刘安的作风,既然不去取,足可证明取这薯种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么,等等吧。 只是,寇准要考虑,这事是不是要让别人知道。 话说此时的刘安已经回去休息。 这里有温泉,简陋但却别的雅致,阿苏秀陪着刘安的身旁,原本她是准备回阿苏山的,因为听到宋军第一营出战,攻打出云所以取消了回程。 刘安靠在温泉里,用毛巾盖着脸。 “阿秀,你没有回去是不是因为害怕?” 阿苏秀坐在水池旁听到刘安突然发问,迟疑片刻之后回答:“是。” “不用怕,我们大宋是讲信用的。你心中若有疑惑可以直接问出来,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你。” “听闻,乙室将军给了出云许多的承诺,可这才过了两天却出兵,我不明白。” 刘安拿掉了脸上盖的毛巾:“我告诉你真相,你也不用纠结这次的事情,但别传出去。” “是。” “真相就是,我真正要作的事情并不是占据这一个贫瘠的岛,而是要讲倭这个民族从天下抹去,我不是血统论者,并非你的生父是宋人而接受你,其实你是倭人也一样。” 阿苏秀努力的记着刘安说的每一个字,虽然她并不十分明白。 刘安继续说道:“将一个民族抹去,有三种办法。你若读过我们的历史,你会发现已经有许多民族消失了。匈奴、羌、东胡、突厥、回鹘、鲜卑……,还有一些。这些民族消失,第一种就是转变。” “东胡变成了乌恒与鲜卑,而后乌恒多归附于汉,原居住地被鲜卑占领,乌恒消失。这就是第二种,被其余民族同化。” “鲜卑也一样,唐皇族有鲜卑血统。” 刘安这时回头看了一眼阿苏秀,语气很严肃的说道:“第三种也就是最后一种,就是这个民族所有人死绝了,但这种情况基本上不会发生,也没有人能够作的出来。羌,他们有一个分支,叫党项。所以没有死绝的。” “再说倭。倭人生活在贫瘠的倭岛,这里海啸、暴风、地震,粮食产量低,生存的很苦。所以倭人很坚强。在这种坚强的背后,还有忍耐。然而,倭无时不想改变自己的生活环境,比如攻入中原。” “随着倭岛的人口变多,生存压力会更大。而中原的历史,三百年一轮回,没有几个王朝会超过四百年,周事实上早就乱了,只是名义上存在八百年,自周天子迁都开始,东周已经灭亡。大汉四百多年,可中间断过。” 刘安还有一个没说,就是宋。 宋朝三百一十八年。 刘安继续说道:“中原一但战乱,或是王朝太弱,而倭变强之后想拥有特产丰厚的大地,一定会将目标盯在中原,中原也是唯一的目标。” “主人!”阿苏秀开口,刘安却说道:“不急,等我把话讲完。” 刘安又讲道:“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我们大宋给小孩子讲的故事,多是助人为乐,与人为善。就在你的家里,教小孩子的故事中有这么一个。一个叫太郎的孩子坐船出海遇上的风浪,然后遇到了巨人国,他杀死了巨人,抢了巨人的财富回到家乡,被称为英雄。” “有的。” “倭这个民族,必须被抹去。你可以说你所想的事情了。” 阿苏秀说道:“我自小受的教育是仰望,唐之盛世,现在大宋的光彩夺目。” 刘安问:“好,如果有机会,不要考虑我的存在,宋与辽之间恶战,打到两败俱伤。那么女真人崛起,辽国岌岌可危。而宋国也因为连年征战,国力大损。你阿苏家意外的占据了杭州,那么告诉我,你接下来的选择。别怕,我只是和你讨论人性。” 阿苏秀跪伏于地。 如果真有刘安这种假设,阿苏家必会是急先锋,而倭王会顷其国力向中原进攻,占据那片繁华之地。 “想通了,你没错。你们想的也没有错,什么仰望,什么羡慕都是假的,只是现在没有力量去抢夺,一但有,人性是贪婪的。而倭岛唯一能改变居住环境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进攻中原。中原的特产是倭岛的一千倍。” 阿苏秀整个人已经是完全伏在地上了。 刘安扶起了阿苏秀:“你读过书,知道遣隋使是怎么回吗?客观的讲。” 第四五六节 有件难事 刘安问阿苏秀关于遣隋使的事。 阿苏秀回答道: “读过,当年圣德太子为了保证在百济的利益,以求佛法为名派人去大隋,就是为了试探大隋的力量。可当去了之后,却发现我们倭人与大隋相比就是孩子,所以为了能够攻入高丽半岛,所以遣使前往学习,在当我们认为必胜之时,却大败而归。从而让我们仰望、并且敬畏。” 刘安轻轻的拍了拍手:“讲的好,确实是很客观。那么若你们发现自己超越了我们的呢?” “会再攻入高丽半岛。” “不错。” 阿苏秀再次跪伏于地:“我懂了,想让阿苏家生存下去,只有尽快融入汉人,去倭化则是生存之法。出云的人没有存在的价值,主人不需要那些还记得倭人历史,懂倭人文字的贵族,只要可以被融入的人。” 刘安这才说道:“乙室雄是契丹人,契丹也在必灭的名单之中,这一点他或许都清楚,不过他理解了灭,就象当年的鲜卑,现在的党项。普通人不会在乎什么民族大义,什么民族存亡,只在意自己家里几袋米,几匹布。但贵族就不同了。” “乙室雄他没错,寇相公更没有错,寇相公不希望我们大宋的信用变成诡计,所以出兵灭出云,以保全我大宋的信用。至于你……” 刘安闭着眼睛在思考,阿苏秀不敢多问,只在一旁安静的等着。 过了很久,刘安才说道:“完成汉化吧,我活着一天就保你一天,人固然会有一死,将来我给你阿苏家留一条后路,无论发生什么,你阿苏家也有一个安全的,肥沃富贵的土地可以安身,至于将来你阿苏家会重建倭族,或是安心生存都不重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阿苏秀重重的施了一礼。 刘安作的已经仁至义尽,既然利用的阿苏家,便给予了阿苏家足够的回报。 阿苏秀知足了。 她留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出云被攻打让她有一种兔死狐悲之心,所以想来问个明白。 刘安给他的解释可以说非常的详尽。 所以,阿苏秀知足。 再说出云。 倭人基本上十个有九个半都是夜盲,契丹人十个有七个是夜盲。 但宋人不是,至少现在不是。 良了的营养与维生素的摄入,宋军的夜盲已经是历史。 张环亲自指挥,部下猛将带兵一夜猛攻三座庄园,天亮的时候已经有四座庄园挂上了阿苏家的旗帜。 清晨,张环看到战报就骂了:“抢功也不是这么抢的,打了三座,过来报功四座,谁干的,给老子把他先拉出去鞭一百然后再叫过来问话。” 军中司马上前:“报将军,出云国主日野氏开城请降,只请求带着家人以及一百筒大米,还有一小箱金片离开。” “离开?”张环笑了。 司马在旁说道:“庄园中无一被破坏,所有户籍、账册、还有仓库都封存的完整。” “派人去问他,这天下之大,何处容身。习惯了饭来张口,依来伸手,日野家将何去何从?” “是。”军中司马领命离开。 张环轻轻按了按额头,他也挺为难的,有人请降而且态度这么好,怎么也要给人一条活路才对,可事实偏偏就是,不是自己不想给,而是给不了。” 张环又叫了一人进来吩咐道:“送信给侯爷,我们这里遇到难事了。”说罢,张环写了一封信。 事实上日野氏的家主也在考虑如何活下去。 可不管怎么说,围攻出云国的士兵已经退离,只有不到三十名阿苏家的士兵接管投降的士兵,此时正在开仓放粮,给最下贱的领民,以及低层的不识字小吏。 有这些人的帮助,许多不愿意投降的家臣还有上等小吏已经被关了起来。 日野正坐在上首,不用张环派人来问,他也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 再说浜田城,刘安接到了张环派人送来的紧急信件。 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之后便递给了正在一旁学习宋氏抹茶的阿苏秀。 阿苏秀双手接过,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刘安说道:“话说,这些受供养,只知道混吃等死的贵族,失去了领地真不知道他们还能作什么,还能怎么活。倭只有十二贵族,这些贵族便是公家的世袭贵族,其余的贵族都是这十二贵族的分支。” 倭人的历史其实很简单,就是上贵族与中贵族的历史。 上贵族,源、平、藤、橘。 然后八个下贵族,比如在原、清原、小野等。 以源氏来说,分支就有二十个以上。 所有的贵族都与这十二贵族有关,佐佐木氏是藤原氏的分支,藤原就是藤。 这些贵族不事生产,也没有什么生活的技能,他们的日常就是风雅的活着。一直到二百年之后,武士集团把他们架空,更是如蛆虫一样的活着,然后一代代的转型,一直到最终也没有完全消失。 这时,有人来报,寇准到。 阿苏秀施礼后,退离了这个房间,她现在虽然是大宋皇帝亲封的郡主,可那又如何。 身份太低,更何况她还是女子。 回避是正确的选择。 寇准到,看了一眼桌上还没有收拾的茶碗:“这茶抹的不错,只是茶碗太差了。” “我穷。” “你穷?”寇准心说,刘安你还拿着本官四年俸禄的借条呢,你穷。 刘安一摊双手:“自家娘子给的零花钱中也没有给妾室送礼物这份钱,现在好茶碗最贵的都几百贯了,换成米可以吃好几年。” 寇准点了点头:“这是你不懂,值这个价,一副好茶碗前后需要一年时间,而且一炉里面不可能全部都是极珍品,一炉能有一副窑口都要杀羊摆酒的。” 极珍品是什么概念,刘安找不出语言来形容。 只能说,瓷器中的皇者。 寇准坐下,命人收拾一下换茶具,亲自摆开架势抹了一碗茶递到刘安手边。 刘安接过品尝。 寇准这才说道:“原本准备去看看风景的,听说张环派了四百里加急。” 第四五七节 挺坏的招 “难题。”刘安把张环的信双手递给了寇准。 寇准看过后说道:“既降,我大宋有义务给他们生存之地,他把家产、田地、庄园都献上,若不能保其生存,便是我大宋无义。” 刘安脸色一沉:“寇相公,你官大,年龄大,但你也不能让我拿大宋万民交的税来养活倭人贵族,这一养是多少年?一年给多少钱?这世上是公平的,他们只是每天等着饭送到嘴里,我养不了。” 寇准反问:“若你反对,倭岛将无人再降,只有死战到底。” 刘安很强硬的回答:“那就战,杀光了省事。” 寇准语气放缓了一些:“没有折中的选择?” “难。”刘安说的是实情,然后解释道:“除非他们愿意学习生存的本事,别连穿衣服都不会,这事就难办了。要我说,扔到荒岛上十年,能活下来的人就能自己生存,死掉的就算了。” “胡闹,我大宋还要不要脸了?”寇准有点微怒。 寇准没错,历代战胜国对降国的贵族都有供养的义务,这笔钱放在财政上也有专项的支出。可刘安却强烈的反对,这让寇准非常的不理解。 再说了,花的又不是你刘安家的钱,这是国库的正常支出。 刘安又说道:“倭的贵族也有分类。比如阿苏家,我选他们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贵族,而因为他们是下等领主,他们是靠自己的实力,他们的家族中文官武将都有,而且还有敢打敢杀的人。” “佐佐木家呢?” “他们已经死了九成半,活下来的都是被家族边缘化,或是分家低层的所谓贱种,唯一一个血统纯正的只有佐佐木茜一人。” 寇准再问:“日野家?” “他们家的国主身份是绝对不普通的,他们不是日野的主家,只能说是一部分,日野家是堂上家……”寇准打断了刘安:“解释一下,什么叫堂上家?” 刘安解释道:“说的简单一点就是世袭朝臣,就是有资格上殿的家族。没资格的叫地下家。所以他们日野肯定是一个大族,眼下只是其中一支。在没有搞清他们和倭京日野家的关系之前,我只想杀光他们。” 寇准听懂了。 也就是说,日野家是倭京朝堂上有势力的大家族,然后家族中一个分支到了这里当国主。 难怪刘安这么大的戒心。 寇准一抬手,示意所有人出去。 然后寇准才说道:“我给你出一个招,但这个招不能由我来提出,也不能让你来提出,要由别人来提,最好就是一个混人,不怕被人骂的。” “什么招?” “征招倭人作战,我们给予高额的抚恤,可以等同咱们宋军。然后日野家可以作为领军的将军家族,以战功换新领土。这么说吧,我看得出来你对倭岛没什么兴趣,杀光倭人你也干不出来,四百多万呢。” 刘安咧嘴笑了:“自然,我又不是屠夫。” “你不杀人,你诛心。你不需要倭人强大,你要的倭人只是替你生产下等货物以及原料,还有把倭人变成大宋的货物输出地。所以,你要的安份的倭民,不是那些激进的,所以狂热的一批去打仗吧。” “嘿嘿。”刘安只是笑着,突然喊了一声:“来人,把卫牛我给找来。” 很快,正在浜田城左手坑倭人、右手坑契丹人的卫牛接到传话,放下手上的活就往城里跑。 卫牛,穿着大红色绣牡丹的丝绸长衫,还戴着一顶银编的帽子。 寇准看的愣了。 刘安也差点笑喷,这是什么造型,这长衫明显不是男式的好不好,这是女衫的样式,只是简单改了一下按男式的穿了。 “你在干什么?” “回侯爷的话,报寇相公知,我正在安排人写公文,我感觉自己将来能有人给我上长生牌,最近积存了有八百多件亲事,我穿的这么喜庆就是官媒。而且我不费一兵一卒,即将拿下长门国重镇长府。” 寇准笑了:“如当真如此,本官请官家赐御用红绸三匹给你,再请宫中衣匠你为定制一套红衣,以备你大婚娶亲之用。还有,本官还可以作主把安平侯探花头寇送给你,作你的礼冠。” 头冠,刘安记得自己那头冠虽然是官赐的,可自己似乎一直扔在书房的角落,说不定现在已经坏掉了。 卫牛把胸口拍的啪啪响:“那谢过寇公,谢过安平侯。我把姐姐接到了倭岛,倭长府治守是佐佐木家的人,家主长子愿献上长府城,把家中所有钥匙交给家姐掌管,家姐以后就是新家主。” “你,有姐姐?”刘安很怀疑,因为卫牛在记录是被卫浩家收养的,成年之后才联系到原户籍地开了官府的证明后落了农籍,否则就是流民要发配充军的。 听到刘安这话,卫牛不高兴了。 “侯爷,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也不是树上长出来的,自然是有爹娘,有兄姐的。” “好吧。我给你道歉,我错了。不过,你把姐姐接到倭岛来干什么?” 卫牛脸红了。 对于这种脸皮比得上长城的家伙,能脸红不容易。 卫牛解释道:“我家穷,没钱给姐姐办嫁妆,姐姐已经二十四还没有嫁,官府在找我家的麻烦,后家姐就跑了,托人打听后到了汴梁,正好遇到有我认识的商船,他们就把人带到倭岛了。” 刘安问:“所以,你一文钱嫁妆也不出,嫁了姐姐,接管长府佐佐木家的家产?” 卫牛一挺脖子:“作人怎么能这样呢。我卫牛不是那样的人。” 刘安笑问:“那是什么样的?” 卫牛笑了:“我姐姐是新家主,可以保他佐佐木家不被抄家,不被灭族,不用死太多的人。我多仁义。” 刘安听完这话看了寇准一眼。 寇准默默的点了点头。 没错,卫牛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心黑手狠不要脸,但却是绝对忠心的人。 刘安说道:“有这么一个事,你看着秘密安排一下。” 卫牛这会还惦记着自己的大事,一听有新活,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请侯爷吩咐。” 第四五八节 脱缰的宋军 “这么一个事,倭人贵族有投降的,咱大宋仁义,他们投降也总不能杀掉,可让咱们大宋国库出钱养活我也认为不合适。所以呢,瞿越正在打仗,给他们军械,给他们军粮,给他们钱,还给他们抚恤,让他们自己招兵。拿战功换领地,具体怎么作。” 卫牛眼睛都亮了:“请侯爷示下。” “不,你看着办,你现是倭岛协战瞿越知事,领……”刘安说到这里看向了寇准,寇准说道:“领枢密院承旨,六品。” “谢寇相公,谢安平侯。”与刚才的有气无力相比,卫牛此时精神抖擞。 这活他喜欢。 更喜欢那句,你看着办。 卫牛作事的风格放在大宋,估计脑袋都被砍掉几十次了,可放在倭岛,寇准表示自己很欣赏这个人。 有时候,上位者需要几个作事的人。 卫牛离开之后刘安对寇准说道:“寇公,我要离开了。” “干什么去?” “明州。” “明州?” 寇准反问之后又问:“去筹备对倭之战吗?” 刘安摇了摇头:“不是,这次为了民生,大宋缺牛,契丹人卖给咱们的牛多是很差的牛,西州那边的马也不适合成为耕田的马,所以我想找一种可以代替牛马的东西。” 寇准微微的点了点头:“想法很好。但明州。” 寇准有一种感觉,明州已经不象是大宋的明州了,明州自从被明州水师军管之后,明州那里已经有一年时间没有文官给朝堂送正式的公文了。 炮舰是在明州生产的,那么明州也一定有铜坊、钢坊。 “刘安,明州的钢坊没有在工部备案。” “我是准备去明州,钢坊不在明州,在蓬莱。” 寇准有些不明白了:“那里是外岛,一片荒芜。” “没错,但那里好防守,明州水师控制着周围的水面,所以那里几乎不与外界来往,而且工匠们的居住区也不在蓬莱,而是在周边的岛上,每天作船上工,上下船都有人专人检查。任何外人不得靠近工坊区。” “炮舰?” “不止,还有另一样东西,原本在咸平县制作,但咸平地方太小了,再加上咸平那里人多眼杂,我的钢坊被工部盯上。” 寇准摇了摇头:“工部还不敢拿你怎么样。” “工部不是找我麻烦,而是希望得到新的几种钢配方,这几种多用了刀具、农具,还最新式的车用减震钢板。不过我不想管,钱这东西多少是个够,差不多给点钱就行了,但我不喜欢被人盯的感觉,所以把重要的几个工坊搬到了明州。” “明白了,你去吧。” 刘安又说道:“寇公,对倭人一定不能心软了。我相信我读过的书,当年遣唐使就是一个阴谋,倭人看到大隋、大唐的强大,他们去大唐学习了许多东西。有那么一天他们发现自己学全了,这才有了白江口之战。” “恩,这次不问原因,听你的,倭岛除了特定的几家之外,不会再有贵族活着留下。不过咱们也不能太过,至少给倭人留在宗祠以及埋骨之地。” 寇准的话是实话,大宋的士兵在外战死,若有那么一点可能,那怕只有一块骨头都希望可以回乡安葬。 所以寇准是考虑过给倭人留一个埋骨之地。 刘安没再说什么,倭岛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已经够了。 接下来就是拿到倭京的财富来作大事,这笔财富盯着的人有许多,刘安有把握秘密的扣下来一部分。 刘安说要离开,当天就准备走。 寇准找到张齐贤:“安哥儿要去明州,你不去送送。” “送他干什么,有那功夫应该研究一下银山这里的,我认为可以改进一下,更有效的挖到更多的银子,十年之内挖空银山不是没可能的。”张齐贤打定主意绝对不把银山给辽国留下一块银子。 刘安离开,带着阿苏秀。 银山的事情有给阿苏家一小块,但刘安不想让阿苏秀插手银山的事情,所以让刘安劝过阿苏秀,把银子的开采权卖掉,或是租出去,每年只收银子就好了。 刘安离开后并没有再去阿苏山,而且直奔明州。 刘安的船快到明州的时候,在海上遇到了南下的宋军水师。 “主君,看旗号是武清港的船。” “靠上去,发旗语让他们并入我的船队。”刘安有些不明白,武清港的船为什么成建制的南下,并没有任何的调令让武清港的船队南下。 很快,船队合一。 武清港的旗舰靠了过来。 “四叔,没有调令,无枢密院令,守边大将不得离城,这可是降爵的重罪。”刘安一脸笑意的迎了上去。 来的是人曹玮,曹玮跳到了刘安的船上,轻轻一拍刘安:“有军务,我报备给河北东路转运使了,押送一批重要的物资送到杭州,因为太过贵重所以我亲自押送。” “什么物资?” 曹玮四下看看,所有人都识趣的退的很远。 就这样曹玮也不放心,拉着刘安到了船头,身后两丈都不允许有人。这才说道:“金子。” “金子?有多少?那里来的?”刘安听到金子立即就连问三句。 曹玮说道:“连船上的水兵都不知道运的是金子,他们只知道这次运的物资非常重要,但却不知道是金子。” “金子,那来的,有多少?”刘安又问了。 曹玮回答:“是粗金,有六千斤。” “六千斤,多粗的粗金?”刘安被这个数字吓到了。 曹玮回答:“我那里没有炼金的地方,就算有也不敢炼。用小炉试了一下,三斤半粗金能出一斤赤金。” 赤金已经是纯度极高的黄金了,大宋的炼金的技术最高可以达到约百分之九十五的赤金,不过大多数为了不浪费,炼的青金,也就是百分之七十的纯度。 可六千斤的数量也真的很吓人。 曹玮压低声音:“这些金子来路不正,但不是抢的,也不是偷的。依盟约,宋辽开边市,所有货物必须报备然后核算税钱。这些金子大半来自渤海贵族,少半来自女真北边的部落,交易的物品是甲胄。” “甲?” 刘安大吃一惊,心说曹玮疯了,私卖军械。 第四五九节 偷偷的卖军械 曹玮却是一脸的不在乎。 “对,就是甲,不过不是咱们的步兵甲,是最次等的皮编钢片甲,就是你安排人送到了河北的新甲,给弓兵配的轻钢片甲。” 刘安恩了一声表示明白。 宋军现的甲分为三类各五个等级。 铁甲类最重的差不多五十五斤的重步兵甲,就是后世称为步人甲的重甲。次一等是重装山文甲,重量在三十五斤左右,属于重骑兵甲。 再次一等是鱼鳞甲,然后是羽甲。最次就是刘安命人打造的量产,方铁片甲,每块铁片最大的是胸甲,就是两块铁板,最小的也有巴掌大,然后用皮绳缝在厚麻布衣上,甲片并不重叠,一套甲不过十二斤左右的重量。 曹玮又说道:“一副甲我也不知道你花多少钱造成。咱们的全身甲以前我督造过,差不多四十贯钱。我想卖军械应该卖的贵一点,再加上他们全是粗金,所以两斤金子一副甲,我想两斤金子再差也能炼出六两赤金吧。” 六两赤金值七十贯。 当然,这是官价,实际上七十贯钱肯定换不到六两赤金。 “你卖了三千副甲?” “不是,我卖了七千副,铁甲一共两千两百副,皮甲不到五千,布甲绑竹片的就没数了,还有刀、弓、箭,加起来够他们武装两万人。除了金子之外,我还收皮货的药材,他们还欠我差不多两千斤金子,皮几千张。” 刘安捂着脸笑了:“什么时候咱们大宋的武官也敢私卖军械了。” “你开的头。冯拯密信给我,让我卖,说出了事你顶着。” 刘安反问:“你就不怕他们拿了你的军械之后集结兵马去打杨延昭守的东丹东城?” “怕,所以我到明州,我有六千斤金子,我要炮舰,要千五的炮舰。” “疯了,真是疯了。” 千五,就是一千五百料炮舰,是眼下明州炮舰除了那艘特制的船之外,列装水师最大的炮舰了,若是全武装的话超过大小各种炮加起来超过一百。 拿当初潘惟熙在瞿越作战强扣的那三条船来说,若是优秀的水师士兵操纵,一船的实际战斗力能和那三条船打个平手。 因为这船有十六门细长炮管的长射程火炮,以及十二门口径达到七寸的重炮。 其余中型、小型炮两种船差不多。 曹玮又说道:“冯拯回京之前告诉我,给渤海人军械,他们会先打契丹人,他们想复国。而女真人也是野心勃勃的。为了防止他们攻打咱们控制的长白山,拿到钱之后给杨延昭换装,所以我找各城大伙凑了三千副新式的山文甲已经送给杨延昭了。” 曹玮一指远处隐约可见的港口:“为了保险,这不是拿钱来买炮了。” 战场上,精钢制的山文甲可以完胜最次的铁片甲。 再加上刀具的差别。 渤海人有甲有刀也没用,他们买走的刀砍在精钢山文甲上会断,而他们的买的甲扛不住杨延昭部下装备的精钢好刀砍杀。 除了刀、甲之外,很显然炮的威力已经被宋军将领所接受。 刘安问曹玮:“我说四叔,你真不怕掉脑袋?” “脑袋,你的脑袋掉了吗?”曹玮在历史上是北宋开国大将死光之后,李继隆病死,石保吉老了之后,北宋前期唯一能算得上统帅的大将,杨延昭只能说是守边大将,折家与后来的仲家是守西北的大将。 曹玮看的很清楚,世态变了,武将的脑袋没有以前那么不稳当。 文官的权也没有之前那么大了。 现在谁权大? 是给皇帝拉回来更多的钱,谁就有权就大。 可为什么皇帝需要那么多的钱,这事曹玮还摸不清,但他相信自己没看错。 现在连商人都能成为吏员了,还有什么不能的。 再说了,天榻了有个子高的顶。 刘安看曹玮不在乎,笑呵呵的说道:“卖军械这事我干过,所以这事要杀头肯定先杀我,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是四叔的脑袋真的很危险了,你若不信,三个月内你肯定被流放到某个很远的地方,带兵去探险。” “为什么?” 曹玮就不明白了,既然卖军械这事不掉脑袋,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刘安说道:“军械这种生意和别的生意不一样,布匹还有一个行情价,军械没有。军械不是你认为价钱高了就是高了,而是买军械的能接受多少钱,不信你可以去打听一下,折家卖到草原上的铁甲是什么价。” “什么价?” “一百只羊一副铁甲,就是你们都嫌弃的,我那种大量制造的铁板甲,你以为二斤粗金就很贵了吗?当然,渤海人会感激你,你曹四将军仁义,以低价把铁甲卖给了他们,当然也有些渤海人会想,是不是大宋打算支持他们复国。” 曹玮大吃一惊:“真卖的便宜了?” “不知道,但比其他人卖的便宜了,军械交易是秘密进行的,这事肯定不能让朝堂之上知道,也肯定不能相互作对比,但没卖亏就行,其他的都是小事。再说了不交点学费怎么能够成长呢。” 曹玮点了点头,刘安的话在理。 刘安又说道:“渤海复国肯定不能复的。” “怎么说?” “没地方给他们复。” 曹玮只是愣了一下就马上反应了过来,爽朗的大笑几声。 舰队靠岸,明州军港的码头管的是极严的,刘安的船也一样要被检查,所有进军港的都要核实身份,而且有要求绝对不允许单独出行,最少要三人同行。 明州军港是整个大宋唯一的一个不允许商人靠近的地方,最近的一处商铺街距离军港军管区也有十里远。就算是商人给军港运来的货物,也只是运到商铺街,不得靠近军港十里范围之内。 明州军港码头很忙碌,从刘安的船靠岸一直到刘安下船,码头上船来船往,至少有上百条船进出港口,这些都不是商船,都是水师所属的运输船。 运输最多的是木料,无数的木料船还在港口外排着呢。 第四六零节 买炮舰的人越来越多 木料什么的。 曹玮不太懂这些,叫了一个码头上的校尉问:“话说你们这里往南就满是山,山上全是树,我看那运木料的船是潘家老五的旗号。” 敢这么叫的肯定是同级别的人。 汴梁四大武勋世家,李家的李继隆之外。石家老二、曹家老四、潘家老五。这些才是家族里最顶事,也是说话最有份量的人。 没等那校尉回答,刘安就说说道:“这是中南半岛的柚木,非常结实的好木料,而且与水的比重只有零点四五,就是同样体积,水一斤,这木料只有七两。这种木料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防虫,海船防腐,顺便再说一句,这种木料很贵的,不比檀木便宜多少。” 刘安这么一解释,旁边的校尉笑笑没说话。 已经解释的这么专业了,他不需要再讲什么。 柚木在二战时代是极奢侈品,一等战列舰才用,普通的战舰是铁甲板。 而且广义的柚木非洲与南美都有,可真正能用在船上,只有暹罗湾一带一直到大理一带才有,其余的地方不能比。 刘安又给曹玮说:“你一定会问,既然那么远运来,为什么不在当地造船。是因为,咱们大宋的船,特别是战舰一共用十六种木料在不同的位置,有些不重要的地方,或是家具、工具架,随便用点便宜的木料就行了,但船体非常讲究。这手艺不能让人学了去。” “是,这位上官讲的对。只是这话不能再讲了,军港有军规……” “这位是你们的顶头上司。”曹玮一开口,刘安与那校尉都为以曹玮准备摆身份,可谁想曹玮接下来一句就说道:“赶紧叫人来抓了他,然后能罚多重就罚多重,这么机密的话也敢乱讲,一定要重罚。” 刘安笑着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曹玮,独自往码头另一边走去。 另一个区域就是船坞区,有另外的营队管理。 刘安一亮牌子,脚步没停就走了进去。这会铁头与曹玮的亲随都还在码头接受检查,他们要比对每一个随员,就怕混入奸细,特别是混入了与宋人长相相似的瞿越人。 曹玮快走几步,拿出牌子一亮也跟着进了船坞。 曹玮是来买船的,他肯定要关心什么船最好。 明州军港的将军姓康,刘安是突然来的,也没有让人通知他。明州船坞的负责人是潘家的人,准确的说和刘安身份相似,是潘家的女婿。 姓张,原本在大理寺任评事,是借曹家的手把他调来的。 虽然胆小怕事,为人有些怯弱,但却精通算学,对管人非常有一套,他从武职转文职有些不太适应,所以更好调到这里管船坞。 船坞上下所有人都是属于宋军的,连工匠都是。 曹玮到,他和张昭允可是非常熟悉的,一来两人都守过边,二来两人是挑担。 “备了酒吗?我不是派人送信,我要来,我带了金子。” 张昭允抬头看了看天,淡淡的来了一句:“军中严禁饮酒,明州军港内只有备案的医酒三十六瓶,分置于各处医馆内。话说曹四将军,虽然咱们是亲戚,但你也不能为难我,船坞已经是每天作工十个时辰,三班工匠在作工。没船。” 一句话,张昭允不想让曹玮插队,别人定购的船也是催着要呢。 怼完自己的挑担,张昭允这才转身刘安,脸上的冰冷瞬间消失化为温暖:“安哥儿来了,我已经吩咐人在二仙子岛的明月楼订了宴,今晚上不醉无归。” 曹玮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凭什么。 “我说昭允,咱们两个认识了多少年,作亲戚也有多少年,你这态度实在是不友好。” 张昭允又恢复那冷脸:“你若是给我加一倍船资,我给你准备好酒。” “你作梦,这会还是大白天呢。”曹玮听到要加钱,瞬间就怒了。 “不加,你换小船,咱们还是兄弟,你又不去打仗,你非要买大船干什么。泉州水师买了两艘中型船,三个月就回本,你买大船多久能回本。” “回本,他们干什么了。” 张昭允看了一眼刘安,刘安只是笑了笑。 张昭允这才说道:“泉州水师到了北吕宋,和一个什么爪子的舰队打两次,解救了当地数千奴隶,而后从那里每天运回大量的椰子、焦麻。你能干什么,拿两艘大舰去捕鱼?” 在张昭允眼中是没错的。 曹玮所处的地方肯定就不可能有战事,就算有,也不会是来自水面上的敌人,是从北边南下的辽军。 要炮舰干什么,逃跑用吗? 所以,买炮舰是可笑的,纯粹就是浪费钱。 张昭允没错。 曹玮就错了吗? 曹玮也没错,曹玮想的就是朝廷消减军费已经是官家铁了心要办的事情。所以眼下各大防区自成体系,都有一套自己来钱的门路。 曹玮所属防区来钱的门路不是卖军械,而是军方保障大宋商人在长白山的生意。 有够强的战斗力,才能保障长期、稳定的护卫收益。 炮舰,眼下已经是大宋各防区眼中第一利器,水战无敌,炮拉到陆战中,也威力惊人,炮舰就是让武清港安心的良药。 买,一定要买。 张昭允不想理曹玮,去安排了一下这两日船坞的工作后便安排了船只带刘安去吃饭。 明月楼。 刘安的产业。 不对,应该是刘安妾室李清莲名下的产业。 所处的岛叫什么名字刘安也不知道,只知道这里位于明州与舟山群岛之间,好多大大小小的岛上都有人。 大一点的岛上住人,小一点的岛成为商业、或是别的功能区。这里有一片繁华,拥有人口接近十万人。 明月楼在一个相对小的岛上,这里属于特殊产业高端区。 拥有大量的茶楼、戏院、酒楼。 青楼则在另外的岛上,现在大宋已经将青楼作了区分,听说书、相声之类的都在茶楼。看戏在戏院,喝酒在酒楼,酒楼弹曲演唱的在围栏内,客人不得越过围栏。这些属于高端类。 勾栏、青楼则属于低端。 第四六一节 皇帝要挣钱 在通勤小船上,张昭允对刘安说道:“前几天五弟,也就是你岳父来信。官家有旨,枢密院与尚书台也有公文,让他派人南下。他让泉州水师调兵、广州水师调兵,可没多久,官家又有一道非正式的公文送到。” 刘安问:“官家公文什么意思?” “官家不满北上的原料太少,西北的货物供应已经出现了问题。棕,就这一样,官家让五弟每年加五百万料。” “这……”刘安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了。 曹玮在旁问:“官家要棕干什么?” “听说秦凤路有个工坊发明一种新床垫,下面用三寸厚的棕,然后再加上粗毡约半寸,再加上棉,然后用厚布包紧。这种床垫在草原上价格已经炒到一张十五只羊,需求量听闻高达百万张。” 刘安能理解,棕防潮,而且够软,加上毛毡再加一层棉花,这东西确实是好东西。 张昭允又说道:“秦凤路转运使筹集了足有一百万贯,联合了六个大商号又投了二百万贯,给了发明这床垫的工坊一个大股,但工坊建好,工匠也训练好,可棕的数量却供应不足,官家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到这消息,竟然亲自写信。虽然不是正式公文,但官家的信谁也不能不放在心里。” “是。” 皇帝的信,就算不是正式的公文,也不能轻视。 刘安问:“官家要多少物资?” “我算了一下,千料船需要两万一千船次。” 疯了,这是疯了。 从占城到杭州,两千料运输船平均需要二十七天,往返就是两个月。然后杭州到汴梁,也不知道运力是不是够。仅算海运,这就需要占用四千条船的运输力。 刘安摇了摇头:“全部水师,加上民间的商船,也没有四千条千料的运输船。” “没错。” 张昭允很无奈:“所以,明州船坞已经日夜开工,泉州新建了四个船坞也一样日夜开工,眼下工匠不足,原料不足,船这东西不是别的,若是作的不够好,到了海上可是会要命的,我已经命工匠将自己的名字刻在船上,若因为作工出了差错在海上出了事,最重可斩。” 曹玮在旁问了一句:“广州不造船吗?杭州水师不造船?” “广州不能造,那里萨珊商人、大食商人,还是最近刚出现的金发商人太多,所以只有修船的,没有造船的,怕有奸细。杭州那边现在是商港,船匠都派到这里,所以眼下这里是军港船坞,泉州是次两级的民船船坞。” 军船与民船有什么区别张昭允也没有给曹玮解释,反正解释了曹玮也不懂。 刘安这时说了一句:“替我给岳父大人写封信,椰子壳利用一下,那也是棕,至少可以代替,既然有大量的椰子运回来榨椰油,壳就应该有许多。” “这倒是没想到,回头安排人试一试。话说安哥儿,你突然到明州来干什么,你不是在倭岛忙银山的事,寇相公亲自去了,倭岛还能事小。” 刘安回答:“我来是为了周良还有吴铁,我感觉时间上差不多了,他们应该有进展。” “没人知道,他们在的地方周边连打渔的船都不许靠近海面,就连康将军都不知道那岛上有什么,守岛的护卫是你岳父派的亲兵,巡海的船也是亲兵。每天的吃喝、饭菜什么都有专人送,然后在一个小岛接收。” 刘安笑了笑:“这事不能说,那里有宝贝。” “比炮舰还宝贝?” “若真的成功了,可以让炮舰的威力提高十倍。再给他们几十年时间,炮舰的威力能够提高无数倍。”刘安原本想说能提高一万倍,但这话出口就需要解释了。 张昭允没再问,这属于机密了。 机密这东西既然和自己无关,最好少打听。 眼下军方已经自成体系,朝廷对军方的约束力越来越小,刘安想干什么张昭允也不想问,他跟着走就是了。 他的家族,他的富贵都是跟着潘家一体。 潘家既然和刘安一起走,那么他便退不得,躲不开。 明月楼。 张昭允要了一个包厢摆酒。 “曹老四,这里有六瓶真正的烈酒,别说我没关照你,咱们行酒令,最后我能走十步直线,你别再提大炮舰的事情,我给你四条五百料小船,你想要炮去炮坊想办法。还有,别让安哥儿说事,能在这里买炮舰的那个不粘亲。” 曹玮解开衣服,拍了拍胸口:“若是你喝倒了呢?” “一艘千五炮舰,一艘千料炮舰,你月底就能带走。” “先干三碗,论喝酒我没怕过谁。”曹玮大叫着。 刘安坐在一旁看着,一口菜没吃,一瓶烈酒已经见底。大宋的玻璃瓶烈酒,一瓶十六两装,差不多六百克。度数大约在四十至四十五度。 真凶残。 刘安不由的把椅子往后移了一点,他可不想参与到这拼酒的事中。 一个时辰后,刘安看着自己这两位娘家姑丈拿着一根长棍架要窗户上,非要踩着长棍过海的时候,刘安这才喝了第一杯酒。 最终的结果就是,曹玮拿到一艘中型的千料炮舰,两艘五百料轻型炮舰。 其实五百料已经不小了,船长大约在八丈五,载重标称五百料,就是五千个立方尺的装货体积,核算成体积应该有一百五十多个立方米,装货至少在二百五十吨往上。排水量约在六百吨。 这种船装了三十多门炮,威力已经可以秒杀大航海初期的战列舰。 但! 没对比就没有伤害。 次日,曹玮带着宿醉来到船坞的重船区,他眼中全是羡慕。 五千六百料巨舰,至少需要五百七十六名船员这船才能正常使用,标配船员是九百七十七人,最高可配置一千四百名船员。 船上拥有的重轻火炮一百五十六门,船体木料用了六种。曹玮不懂木料,可他能看出这些木料颜色的不同。 刘安却非常清楚,船底用的是铁木,龙骨用的是鸡翅木,主体用柚木,边角等处用的又是另一种木料,全船没有一颗铁钉,这便是大宋造船业的巅峰成就。 第四六二节 大宋最强舰 这条巨舰,除了木料之外,撞角、边舷、重要船仓的保护还加了一层钢板。 全船最终定型后用的是七桅九帆式,全帆式,但并非全软帆,有位老船工带人测试过,软硬帆结合才是更强的,所以有三主帆全部是三角式硬帆。 这船定名,不再是白鲨王,而是另一个名称。 大宋灵泽王 灵泽王是宋太祖亲封,黑龙神的王位。 所以这船又号黑龙神号。 张昭允来到已经口水直流,眼睛瞪圆的曹玮面前:“老四,你以为这船就是最大的?” “难道不是吗?” 曹玮一指这船,五千六百料,这船摆在幽州城下,就算放在陆上都是一个要塞,敢单挑幽州城的巨舰,难道这不是最大的船吗? 一旁的刘安也是大吃一惊,这船建造周期就要一年,还有更大的? 张昭允说道:“咱家老五,占城现在有钱,有木料。最一批木料已经运到,龙骨料已经在画图,六千八百料。初命名嘉泽王号,为水师南海总旗舰。” “不对。”曹玮急了:“这不对,那么我武清港就是北方第一大港,你把这条给我。” “幽州城可不是你打下来的,这船轮不到你。” 刘安咧着嘴笑了,这条船是他的,现在他明白为什么这船要叫灵泽王号了,因为黑龙神镇北,赤龙神镇南。 “唉!”曹玮叹了一口气,就算把这船弄回去,也不会属于他。 北方重镇怎么也排不到武清,他只是守了一个港。 刘安突然说道:“大船缓建,等我一段时间。” “这条等不了,其余的可以缓,这一条龙骨已经备好,船上木料都已经开始下料,或不建的话料浪费太多,大船开的全是大料,这些给小船用需要再裁,可惜了。” “那其余的等等。我不看船了,我去找周良。” 张昭允点点头:“我派人送你去。” 有人送,送的人却不能接近岛上的钢坊区。 刘安若没有亲自过来,周良也并不知道刘安到明州了,刘安到这里谁也没带,给铁头放假让铁头自己去放松一下。 这个钢坊事实上并不作任何的生产,他们只作两件事。 第一件,要更好的钢。 大宋的工匠或许不懂什么叫元素周期表,也不懂什么叫合金,但大宋的工匠却懂得在炼钢的时候加入其他的矿石可以改变钢的特性。 大量的试验,无数的钱扔进去,一炉又一炉的炼钢。 就用这种笨办法,大宋的工匠已经懂得炼出其他的金属再和铁混合,已经比纯矿石提炼更进一步。 真实的历史上,大宋对炼钢已经超过了欧洲工业革命初期的炼钢水平。 因为元的出现,中原大地的无数科技消失。 另一个巅峰在明末,当时的火炮技术已经独步天下,但因为满清的出现,科技再一次消失。 大宋工匠不可小看。 一位特等大匠在这里享受的待遇远超汴梁城四品官,当然,刘安这四品官不算在内,刘安需要勋贵四品。 刘安进入钢坊没叫任何人带路,也没有让人去叫周良立即过来。 他想自己走走,自己看看。 这时,两个小吏飞奔着往外跑,却见门口的守卫拦住要查路条:“买羊,买羊值得你们这么急吗?” 一小吏回答:“急,公输大匠今天下工,说是想念京兆的羊肉汤饼,总匠有吩咐,不管多少钱一只,采购一百只夏州羊回来,而且说的清楚,要五十只公羊,三十只不足半年的小羊,二十只母羊。” “那,快去。”守卫检查路条之后放行。 这么牛逼? 刘安真是大吃一惊。 刘安问了餐厅的位置,他要去看看,投入的少量资金是不是浪费在吃上。 可到了餐厅,刘安并没有见到任何奢华的食物,只是默默忙碌的厨师们,厨师们制作的饭食都是极简单的,而且多是汤食。 刘安站着看了一会,都在忙,没有任何人抬头。 又过了一会,许多小工开始在餐厅列队。 “一号炉的。”有厨师喊了一声。立即有一小队人站出来,如军人一般站的整齐,笔直。 那厨师吩咐道:“今个天气有点潮,看样子要下雨了。在炉的大师傅们已经四天没离炉,这里有冰盐糕,每人一份盯着吃完,有加了盐的酸梅汤你等要保证大师傅们喝的时候备上冰,汤食分两份,小份加上食补的药材,要盯着先吃了,大份是普通饭。” “是!记下了。”带队的小工重复了厨师的交代,这才带自己的人领了饭离开。 每一队都是这样,不同的工种有不同的配饭。 刘安看了,除了小份加了些补药之外,其余的没什么特别。也就是有些炉口的工匠饮食加上甜咸味的点心。 难道说,只有某一个大匠要求高。 其实不然。 很快,又有一队人进来,抬着大量的食材。 有一人汇报:“从辽东运来的牛已经送到栏内,再养几天。还有从广南西路那边送来的黑骨白羽鸡,路上死掉的留给码头,活的已经收栏……” 刘安听的清楚,天南海北的食材。 刘安上前:“有小灶吗?” 大厨看了刘安一眼,生硬的怼了回去:“没。” “有吃的没?” “你几级匠?” “没级。”厨师再怼一次:“那就没有。” “我饿了,怎么办?” “饿着。”厨师语气极是生硬。 “总不能饿死吧。”刘安越发的感觉有趣了。 那厨师打量了一下刘安后说道:“新来的管事,跟着我们一起吃吧。管饱,不管好。” 刘安又问了:“这里天南地北的好食材都有,我有钱。” “有钱没用。咱这里的有规矩,十天一休,休日才有宴。你若是特等大匠,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我们上天入地给你弄来。你若是寻常小匠,有功,便有司马论功行赏,你有几次大宴的票,依标准咱给你准备,其他的没有。” 厨师说的硬气,刘安再问:“那么,只有大宴的时候才有好的吃?” 第四六三节 钢坊的厨子 厨师没好气的回答道:“你那个炉口的,新来的要先学规矩。九天不出坊,日夜不休那有什么空吃饭,辛苦九天才有一餐大宴,这是铁规矩,是侯爷定下的赏赐,这里是什么地方,有钱没处花。” “挺好。”刘安坐下了:“给我一碗素面就行,顺便说一句,侯爷盯的规矩是,让人辛苦了,就要让人吃好,没说九天不出坊,日夜不休这规矩。” “你什么人?”厨师一声暴喝,身后就有几十个拿着刀,抄着棍的人围了上来,还有人吹哨,带护卫都惊动了。 刘安很淡定的坐了下来:“刘安,若没什么错的话,我就是你们说的侯爷。” “真的?亮牌子。” 刘安都自报身份了,这位厨师依然很硬气。 亮牌子后,厨师语气变了:“既然是真的,那侯爷吃点什么,素面是吧,我给侯爷整一碗,还可以给侯爷加两个小菜,但不能再多了。我可听说了,侯爷是一个讲规矩的。” “你挺好,就一碗素面,叫别人来,你给我讲讲规矩。话说,我真的没讲过,九天不出坊,日夜不休这话。” 厨师坐下了来,另一位大厨去准备面了。 “我叫刘涛,是老主君本家族里人,咱这里天南地北的厨子都有,我识字,就是这厨房的二管事。” “叔。侄儿有礼。”刘安起身,很正式的施了一礼。 刘涛起身回了半礼:“安哥儿,你可是给咱老刘家长脸了,得空也回族里看看,给祖宗上柱香。话说这九天不休,我说了你别骂人,你是侯爷,我们是民。管事的也是民。” “叔,随便说。先说说怎么到这里来了。” 刘涛三言两语讲了。 刘安听的明白,刘涛为人不懂变通,在蜀地自己经营酒楼赔了,给人当厨子打客人,而且不止一次。 实在混不下去了,听蜀地的商人说,本家的刘浪在汴梁城发达。所以就去投靠。 大族,不出五福就是兄弟。 刘浪出资又帮他开了一间小酒楼,就开在西京,结果没两个月,又因为打客人惹上官司,这种小事刘浪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所以就没给刘安说。 可派人到了西京,官府说打人伤的不轻,赔钱也要充军。 最终还是周良出面,给办了一个流放,然后来明州的时候一起带了过来。 不懂变通,为人太直。 开酒楼肯定是不行的,但放在明州这里管厨房不要太合适,在刘涛眼中规矩就是铁,谁能把铁咬碎了吞下去,谁可以不管规矩。 时间久了,这生硬的管理办法反而让明州这边钢坊的人都感觉好。 因为公平,对谁都一样。 别说是工匠们,就连周良这个大管事,不合规矩刘涛照样骂。 刘涛正说着周良到了。 周良施礼,刘安抬手示意周良坐。 刘安的素面也到了,刘安一边吃一边听周良代替刘涛解释为什么九天不出坊,日夜不休。 周良面前多了一杯清水,没茶。 周良准备说的时候,刘安准备说道:“周良,你怎么不叫厨房给我加两个菜呢?” “加不了。”周良只是笑笑。 周良知道刘安不会介意这个,而且刘涛这个厨房的二管事一切都按规矩办事,想让他变通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没事,讲吧。” “侯爷,快成功了,从三个月前各坊的工匠都不休息,我也是没办法才定下九天必须有一休的规矩,九天不出坊、日夜不休这规矩不是我定的,是公输大匠定下的,他说要大干一千日夜,以敬祖师爷。” “快,成功了?”刘安腾一下就站了起来:“你说,快成功了。” “恩。” “走,我要看。” “不行。”刘涛一拍桌子:“一饭一食不得浪费,违者……”话说到一半,刘涛也有点尴尬,马上改口:“那我吃完吧。” 刘安坐了下来:“我吃,吃完,保证不浪费。” 根本就没有嚼,刘安是用吞的把一碗面灌进了肚子,然后拉着周良就往外走。 快成功了,那么距离成功还差多少。 很快,刘安看到一个拿着装着水酒瓶的老师傅站在一个高台前,面前一个……蒸汽机。这台机器正在运作,吊起一只铁筐,铁筐内装有铁锭。 铁筐高度达到一丈之后,老师傅站了起来,他身旁的吴铁也站了起来。 两人根本就没关注是不是有人靠近,相互看了一眼后,老师傅下令:“加一百斤。” 又有十块铁锭扔进了筐内。 然后就这样不断的加,一直加到机器发出怪异的响声为止。 周良在旁对刘安说道:“铁筐内已经有近两千块铁锭了,这就是二百石的重量。距离我们计划五尺大小机器吊起的五百石已经差不太远。” “优秀。”刘安万万没想到,蒸汽机竟然就这么成功了。 这不是快要成功,而是已经成功了。 两千二百块铁锭的时候硬生生把蒸汽机的轴拉断,这时两位大匠才留意到刘安的存在。 施礼之后,吴铁上前:“侯爷,咱们钱不够用了。这东西太费钱。” “对,钱不够用了。” “要多少?”刘安不在乎钱,只要你敢开口,就算立即找金矿去挖,刘安也干的出来。 吴铁还在犹豫,公输大匠就说道:“五百万贯。” 刘安没有立即接话,而是说道:“我画个图,你们给我造出来。五百万贯是你们需要的,却不是立刻就要的,没错吧。” “请侯爷画图。” 刘安画了一张图,这图极简单,就是一个简单的蒸汽拖拉机的图,轮子是铁的,但着地面积很大。 刘安画好之后,轮子可以是木轮,但轮子有传动。 “这东西简单,比这吞云兽简单多了,十五天,我给你造出来。” 公输大匠这次连礼都没有行,带着徒弟,拉着吴铁就走了。 周良这才带着刘安巡视整个工坊,这里有造好的各种蒸汽机至少五十台,卧式、立式、双缸、四缸。复式已经是成功的机器,多胀式刘安只是曾经提议了一句,也已经开始研究。 第四六四节 七吨重的怪物 明州的秘密钢坊,当真是一个花钱如流水的地方。 仓库里,损坏了,试验搞坏的,设计失败的,刘安看到了无数的大大小小的蒸汽机。 可以说,这里仅钢材的消耗量就已经超过了大宋以前一年的钢铁产量,搞研究确实是一个吞金兽。 刘安留在钢坊没离开。 明州军港的人知道刘安在,也知道刘安在钢坊,除了每天派一队传令兵在钢坊码头站岗,以方便随便替刘安传令之外,大伙依然是各忙各的。 这一次,没有十日一休的大宴,所有人都在加班。 几个重要的工坊日夜都能听到打铁声。 刘安已经变的听不到打铁声都睡不着。 在这里,刘安见到一台奇迹一样的机器,蒸汽车床。 大宋早就有木匠使用车床来加工木料,铁难道也行。有作辅助的木匠他疯狂的想法得到了公输大匠这个老疯子的支持,所以有了一台试验品性质的蒸汽车床。 这车床成为了加工钢轴的神器。 刘安终于明白,公输大匠为什么那么有自信十五在造出一台车,因为他已经在研究蒸汽锻床,蒸汽冲压机。 这老头每天开心的不得了。 很快,不到十五天,仅九天时间,一台粗糙的到处都是铁刺的古怪机器出现在刘安的面前,六轮,不能转向,长度达到两丈的古怪大家伙摆在试验场。 “多重?” “没称,不过可以算出来,差不多应该是一百四十石左右。” 七吨。 这东西能耕田吗? 答案是肯定的,能。 而且力气超级大,耕二十亩地只需要一个时辰,若不是转向的时候需要人去抬,刘安估计一个时辰可能耕田三十亩。 周良站在刘安的身旁:“侯爷,这东西造价,就算将来能够量产,一台也至少要五百贯。现在辽东的牛,上等好牛一头才十二贯,这东西就是几十头的价钱,不现实。” “放屁。”公输大匠指着周良的鼻子就骂上了:“鼠目寸光,这东西可以再造的更小,可以更便宜,我们缺一门今天把话放下了,此物必有大用。耕田是利器。” “啊,耕田确实不合算。”刘安明白,大宋眼下没有大农场,小田作业的话,还是耕牛与下等马合算,小农也不可能去买这个,操作复杂、养护复杂,确实不现实。 公输大匠双眼里都是怒火,连刘安都这么说,那么他们缺一门召集天下门徒苦苦研究是图什么,一切是为了什么。 刘安这时说道:“周良,你亲自去把张昭允找来,就说我是吩咐的,船坞之中所有船体完工,没有上桅杆的船给我挑十条好船停工。然后再去给我找内河踏轮船搞几条来,你亲自去。” “是侯爷。” 周良离开之后,刘安对公输大匠说道:“公输老,这东西耕田虽然不行,你说装到船上怎么样。你想一想,无风,不靠人力,此船逆流而上,如何?” “恩,厉害。” “对,再看这个。”刘安叫人拿来纸笔,几笔画了一张简图:“公输老,我们改一下轮子,国上铁轨,让这车在铁轨上跑,拉上许多空车箱,你说有用没。” “厉害。”公输大匠不是手艺差,而是少了那份时代的洗礼。 刘安递给了公输大匠一瓶真酒,这次装的不是水:“我说公输老,缺一门在战国之后没落了多少年,我们来设想一下,一个巨大的吞云火龙兽车头,拉上五十节车厢,以超过千里马的速度,拉上几千上万石货物,在旷野之中,在群山之中,是以一种什么气势奔腾在我大宋万里疆土之上。” “想我大宋,日后北征契丹、西征大漠、南征中南。数万宋军精锐如天神降临,一日夜从汴梁到幽州,如何?想唐时累死多少人,累死多少马,贵妃的荔枝,一日夜从广南西路到汴梁,如何?” “想你公输老,从明州一日夜回到家乡,带去刚刚从海里捞上来的新鲜鱼虾给孙儿,如何?” 公输大匠将刘安给他的那瓶酒高高举起,重重的砸在地上:“工坊内禁酒,缺一门历代弟子听令,拿出压箱底的手艺,不惜以身祭炉……吞云火龙兽,造……出来。” 老头发狠了。 刘安描述的让他热血沸腾,若真的那一天,祖师爷在天有灵,缺一门在世名扬天下,离世名留千古。 不用等谁了。 工坊内没有闲人,炉火再次点旺,就刘安一个人还闲站在那里,所有人都进入工位开始忙碌。 刘安站在那里没动,他知道接下来的研究需要钱,海量的钱。 那么钱从那里来呢。 刘安站在原地足足一个时辰,这时有人到了。 为首的是潘惟熙,他已经到明州四天了,毕竟三大水师的总提督,明州的军务他也在管的。跟着潘惟熙身后的中康保喺,大将康再遇的侄子,潘家一系的铁杆部下。 然后是张昭允,以及硬是混进来的曹玮。 刘安依旧还站着,两眼之中的杀机越发的重了。 潘惟熙示意所有人停步,在场的那个不是身经百战的武将,他们可以感觉到那种越来越浓的杀气。 潘惟熙上前:“安哥儿,有什么事值当一个人在这里发狠。” “父亲在上。”刘安一看是潘惟熙,赶紧施礼。 潘惟熙再问:“说,有什么事,我还在,扛得住。” 刘安说道:“我刚刚在想,用一个王朝的尸体来换我大宋崛起,但这一战,怕是八万禁军不够,我需要再加十万。这十万那里来。” 潘惟熙笑了,很是淡定的说了两个字:“民夫。” 刘安转过头:“父亲不问谁要死?” “管他谁死呢,我大宋崛起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刘安点了点头:“父亲既然在这里,待几天,我给父亲看一样神器,最多二十天,为了制造这神器,我需要可能高这两千万贯实实在在的钱,所以我准备踏平倭京,以倭京所有的倭贵族的财富来堆起我这神器。” “确定?” “确定。”刘安很严肃的点了点头。 第四六五节 老丈人的兵威 潘惟熙转过身来:“来人,传本公帅令,取消水师各部南下探险军令,水师、占城所有兵马战备,调占城一万精锐北上泉州待战,调广州水师所属五万昆仑兵北上明州备战,调占城兵两万,瞿越兵五万北上泉州备战。请广南东路、西路支援。” 无论打谁,只要刘安说打,潘惟熙就敢拿出全部的兵力开战。 此时,潘惟熙已经没有了当年在汴梁城时的那种谨小慎微的处事方式,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汴梁的那些人对他说话的方式变了。 皇帝也许没看清楚,但朝堂之上的文官们可都是聪明人。 他们看的清楚,也知道现在谁说话更有地位。 自己的女婿控制着西北、高丽、倭岛、河北两路。自己手上掌握着占城、广南两路、杭州水师,说句不恭敬的话,大宋七成的力量在他们翁婿两人手中,朝堂上的文官们那里还敢用以前的方式说话。 他们不敢。 潘惟熙内心非常清楚,有些极端的话不敢说,也不能作,可真的到了那一步,就算是败了他们一家人也能够退守海外,占据半壁江山。 从刘安第一次鼓动他带兵攻打占城之后,潘惟熙就想念自己的女婿只要选择出兵,必是有巨大回报的。 别人打仗是玩命、烧钱。 刘安打仗虽然也玩命,但却是挣钱的。 潘惟熙下了一道足以被文官集团弹劾的军令,这种事就叫未主旨,没有枢密院公文,私自行兴兵,这是罪,重罪。 杀头抄家的重罪。 潘惟熙下完令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这事有点大。 刘安却转过头:“曹四叔。” 没等刘安说完,更没等曹玮有点反应,潘惟熙就骂上了:“叫什么四叔,这是你亲姑丈。我说曹老四,你痛快点,否则我让妹子找你和离。” 曹玮很无奈:“这还没说什么事呢。” 潘惟熙轻轻一拍刘安,这态度很明确,让刘安尽管说。 刘安这才说道:“还是叫四叔吧,叫了这些年习惯了。四叔,我修书一封你派可靠的人送给耶律隆庆,问他借南院精兵七万,军械等他来负责粮草我出。我有仗要打,事成之后我给他两个够规模的铜矿,三个可以挖出一万石黄金的金矿。或是七年的开采收益,他若有心,来杭州和我面谈。” 曹玮立即问道:“他能借吗?就我所知,南院在上次幽州大战之后,兵力受损。我估计他手上精兵不超过九万。” “李大伯说,他估算辽人南院精兵有八万。” “他能借?” “能,让河北抽调十万精锐,寇准那里我去说,官家那里我来说服。然后调一百门火炮,一千五百虎蹲北上,北线……” 潘惟熙在旁说道:“你若能说动官家,调老李北上,他虽然身子近来有些弱,不过咱补药多,不让他打仗,只要坐镇就能安稳。辽人北院不乱动,他就不现身,北院敢动他就亲赴幽州,只去转一圈就能压住辽国北院。” 刘安又问:“父亲,攻倭,我们没大将。” “石家的。” “我不想调高丽兵入倭,这份好处不能让高丽兵看到。四叔也不能动,北边万一开战了,四叔就是唯一的先锋官。” 曹玮说道:“调杨延昭过去,他守的那点地方保吉能守。” 潘惟熙问:“儿,倭岛你打算怎么打?说说章程。”潘惟熙也明白,他可以调兵,但自己不能去,占城那里还需要他坐镇的,统兵大帅的作用在这个时候非常重要,一员大帅可以守得一方平安。 “闪电战,就是不管倭人如何调兵,如何动作,用最快的速度不顾一切的向前进攻,攻战倭国一切重要的要塞、城池、港口,有了港口我们就有补给,有了城池我们就有据点,然后杀光倭贵族,劝降一切下等倭民。” “杨延昭可以。”潘惟熙相信杨延昭的领军能力。 曹玮在旁补充道:“那么,依这种打法,我们至少需要领兵大将军六个,或是八个人。”曹玮讲的没有错,这种打法很考验一支部队的领军能力。一军的大将或是无能,根本无法完成任务。 刘安咧开嘴笑了:“统帅级,我大宋或许不够多,但大将,还是有的。” “这……”曹玮明白了,刘安这是要从各地抽人了。 大宋除了眼下家中有封王的四大武勋之外,还有公爵、侯爵、伯爵级好多,这些人当中冲锋陷阵的勇将确实够多,但是这些人没有闲置在汴梁的。大多都在各地驻守,这要动,就是大动静。 潘惟熙给刘安说道:“安哥儿,先办两件事,头一件是你把大伙叫到这时来的事,第二件是你给官家写信。” “先写信。”刘安说完吩咐人准备,但却避开了其他人,秘密的给皇帝写了一封信之后,安排铁头回汴梁,一定要亲手把信交给皇帝。 而后,刘安带大伙看了那台七吨重的蒸汽拖拉机。 看着这大家伙拉着足有四百石的铁架子车吭哧吭哧的往前走,所有人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曹玮一脸的不解:“我说安哥儿,你就为了这么一个铁家伙要兴兵灭倭,拿倭京的财富来把东西造好多?我就不明白了,这东西能干什么。” 公输大匠当下就火了,别说你是将军,再大点的官他也要喷。 刘安挡下了公输大匠:“四叔,我的大将军炮没发威之前,你以为那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一个铁筒子对不对。” “你是说,这东西还没有发威?” 刘安点了点头:“这东西不是在普通的路上跑的,架起铁轨,在钢制的路上跑,从汴梁一日夜到幽州,一次可以拉上大约一万石以上的物资,或是许多士兵。你说这东西有没有用?” “能这么快,能有这么强?” “有,修铁路眼下不可能,但我可以先造船,咱们的船是风帆船,靠的风力在跑,若是靠这个,先改造几艘船试试,你们看过这大家伙发威就知道这东西是不是有用了。” “那就造。” 第四六六节 皇帝眼中只有封禅 张昭允紧急调用船坞两队优秀的船匠前来配合,先改造两条内河船。 大宋的内河船已经有了侧圆桨船,靠的是人力来踏,保证逆流而上的船只速度,比划桨要快的多。 现在改造这个更快,只需要把人力的部分换成机器的。 一台蒸汽机,多大的合适。 大宋的工匠们还不会计算力度,这个需要试,所以要多造几台。 内海船都小,一船在二百料上下,五百料都属于大形内河船,在大运河上最大的船是三百五十料的船,长江上有五百料的大形内河船。 只有海船才有千料以上的。 明州这边如火如荼的大干,十天后汴梁城,皇帝接到了刘安的密信。 皇帝看过一遍之后立即叫人门关,然后把刘承珪给叫了进来。 “大刘,安哥儿有信来,极机密的信,联看过了,你也看看。” “是。”刘承珪双手接过信细读了起来。 读完之后,刘承珪说道:“官家,老奴认为刘学士自出仕以来,遇事冷静而大胆,而每次的建议老奴以为最终的结果都是好的。” 皇帝插了一句:“是极好的。” “是,老奴也是这个意思。” 皇帝点了点头:“安哥儿画了这个图,朕虽然看不懂,但朕却很是喜欢。既然他手下的工匠已经成功的造出了吞云火龙兽,依安哥儿的建议,朕去泰山封禅,若是有一条钢铁之路从汴梁修到泰山,钢铁巨兽带着数千禁军,气势磅礴的随朕前往,……好。” “官家,确实是好。而且老奴以为,此神兽还有大用,若是某地不宁,物资一日运达,可是禁军一日奔赴战场,这天下便会安宁的多。” 刘承珪双手把刘安的信放回御案上后又说道:“官家,只是以倭的财富助大宋兴盛,这事老奴认为还是要变通一下。刘学士说的是实情,可是实情却不能让天下人知,为有损我大宋之仁义。” “有理。” “老奴以为,刘学士不是说有倭民之万民书,倭民皆为奴,那么我大宋代天牧民,责罚倭王便是合情合理,所以老奴以为可以给刘学士回信,让他加以周旋,这事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檄文肯定是要写的,这事也不能不让天下人知。” 皇帝眼睛一亮:“好,笔墨伺候。” 皇帝脑袋里这会想的是,赶紧准备,朕可以再去嵩山祭祀天地,发檄文,以展示朕之威望,大宋之仁义。 不对,皇帝的脑袋里瞬间有了新的想法,仁义什么的朕有那么多大臣,打什么倭人之类的只要刘安说能打赢那么就能赢,打仗的事情刘安这孩子也肯定不会亲自上,朕发那么多的钱养活那么多的武将,现在是他们去拼命的时候了。 而朕! 祭天,祭天,祭天。 朕要祭天。 有些事情是会上瘾的,皇帝对祭天就是上瘾的,每每想要祭天,皇帝就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其余的不重要。 皇帝想到这里把正写的信给撕了,又提笔重写了一封信。 刘承珪看到这新的一封信感觉头皮有点发麻,然后全身起了一遍鸡皮疙瘩,可却不得不奉迎着说道:“官家对刘学士是真爱护,刘学士对官家也是用心办事,老奴似已经看到了盛世降临,我大宋将再现汉唐之风,不,我大宋将超越汉唐。” 哈哈哈。 皇帝爽朗的大笑着:“大刘啊,这些天你手头的事情放一放,上次那个歌舞你看着能不能搞,安排一下。” 皇帝又写了一封信,让刘安在三个月内给汴梁送两千贯过来。 写完这封信,皇帝下了一道旨,让刘承珪去国库先支出三百万贯,把仪仗好好修整一下。 刘承珪看到这大笔的支出脑海之中只有如何让皇帝满意,至于国库有没有这么多钱不是他关心的,他只要皇帝满意。 刘承珪又说道:“官家,老奴以为是不是要考虑一下,禁军总要有那么几万套新甲、新礼服。” “讲的好,讲的好,自己去领份赏,这事你用点心,也帮朕好好想一想如何说服朝堂上那些整天不干正事的人拿钱出来,还有新甲、新礼服一定要好好设计,先打样,多搞几种。” “是,老奴一定用心。” 皇帝又把给刘安的第二封信给撒了,重新一份,这次不是两千万贯,而是三千万贯。 大宋一年的全国国库总收入前年是九千七百万贯。 皇帝这一开口要的就是国库收入的三分之一。 刘承珪在一旁为皇帝把信加上漆封的时候说道:“官家,老奴相信刘学士送回来的钱肯定会超过这个数,刘学士总是会让官家开心的。” 哈哈哈。 皇帝笑的极是爽朗。 当晚,皇帝给铁头赏赐了三十万钱,还加了一个武散阶,然后让铁头休息一日,赶紧把自己给刘安的送回去。 铁头领赏之后当晚就住回了潘府。 信是不敢私拆的,但皇帝赏赐就代表着皇帝很满意,很开心。所以铁头要回去给潘府大娘子通报一声,也顺便给怀孕住回娘家的安平侯爵娘子,也就是自家大娘子通报一声。 再说刘安这里。 经过了差不多二十天的努力,两艘新式的船已经改造好,两条都是内河船。 刘安没有去看船,而且在铁匠坊内看着一副直径约有一米,花了巨资打造出来的螺旋桨,这东西挺好,只是以眼下的工艺,全靠超一流铁匠一锤一锤敲出来,敲了五个只有一个最终勉强能用。 成本是巨大的。 刘安叹了一口气。 吴铁在旁说道:“侯爷放心,此物我等会不断研究,只是眼下如何让此物在水下传动却还不漏水实在有点难。” “不急,我叹气是我错了。” “侯爷没错,是小的把事没办好。” 刘安摇了摇头:“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们研究方向错了,你看有可以车轴的蒸汽车床,我的意思是从这个方向研究,有了更好的工具才可以造成多的东西。” “侯爷英明,今日小的就开始组织人手专门研究工具。” 第四六七节 试航只跑了二里 刘安又看了一眼螺旋桨后转身对吴铁说道: “恩。走,去看新船,明天就能下水试航了吧。” 吴铁回答:“明天有点急,还有许多要再检查一翻,若是侯爷不急这一天,放在后天午时试航,也是吉时。” 刘安对这个时间没意见:‘好,就依你说的后天午时。” “小的去再检查机器,侯爷有吩咐可派人随时传小的过来。” “吴铁,你辛苦了。你作的这些事情必留名千古,相信我,蒸汽机是改变时代,改变天下的神器,此物研究到极致可推动十万料钢铁巨舰,以后你会相信,纯钢铁也能造船,用风帆肯定无法航行,靠的就是蒸汽机。” 吴铁重重的施一礼,什么也没说,退后几步转身离开。 刘安的话他信。 最初刘安用烧开的铜壶告诉他,蒸汽的力量是可以非常巨大的,当时他还有怀疑。 现在,他没什么怀疑了。 蒸汽的力量他看到了,非常强,非常的巨大。 现在吴铁有些时候给年轻的工匠会说一句话:你们对力量一无所知。 这是刘安的话,现在被吴铁奉为人生格言。 两天后,午时。 可以说明州军港所有有身份的,有资历的武官都聚焦在了码头上。 今天的新船试航。 知道内幕的人清楚,今天的船会不同。 有人问了:有何不同。 不同,如大将军炮开创了宋军新的作战模式一样,今天的船也一样。 有船已经被拖了出来,这船似乎没什么不同,依然还是明轮的船,只是没有了帆,而且轮也比以前多了,细长的船身变成了两对明轮,一大一小。 距离吉时还有半个时辰,所有人都在期待着。 岸边已经摆上了祭品,这是要祭龙王。 就在这个时候,已经被封禁止港口外围被打开,铁头回来了,带着皇帝的两封亲笔信回来了。 刘安看了信上的火漆封,完整无损,签字收信。 一旁有禁军军官将刘安的签条收回。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只盒子:“刘学士请面北而立,官家有旨。” 皇帝旨只有一句话:好好办事。 然后附了一份吕蒙正与向敏中联名签发,但空了一个签名位的公文,也就是说,这份公文不合法,因为少了三相之一寇准的签名。 接下来是一个小盒子。 盒子打开的瞬间,周围的武官无一不惊呼。 大元帅虎符。 潘惟熙的眼中只有两个字,牛逼。 大元帅虎符到手,代表着刘安又一次可以调动大半的大宋军队。那公文上差一个签名,潘惟熙相信自己的女婿刘安能够很快拿到。 刘安把公文折了几下,然后和虎符卷在一起塞进了怀里。 “试航,今个是大事。” 明州船坞有一个铁律,所有的工匠无论是造船,还是制造船上用的东西,都要印上自己的名字。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规矩,试航必须是船匠来。 连自己造的船都不敢试,这样的工匠被会踢出船坞。 吉时到。 这样的船,船匠们也没有开过,船上的铁坊工匠这才开始点火,加煤。而炉内的水还是冰冷的。 他们没错,他们一切按流程上来办的。 吉时到,祭祀已经完成,可是船却是一动也没动,码头上观礼的人各有心思,但谁也没敢开口问。 因为刘安没问。 别看这里有官比刘安大的人,可这里刘安说了算。 更何况刘安背后有潘惟熙撑腰。 足足两刻钟过去了,船依然还安静的停在码头边上。这次连潘惟熙都坐不住了,靠近刘安问:“安哥儿,不会没成吧。” “不急,看那烟囱,一直有烟,却没见排气,再等会。” 刘安不用看也知道,船匠们在吉时的时候才点炉子,蒸汽机的炉子点着,火烧起来,再把水烧开这需要一个过程。 此时的技术还不够,所以煤的利用率,炉体的设计都只是初级的。 慢。 但不代表不能用。 终于,又一柱香时间过去,有工匠拉了一下排下的阀门,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之后,工匠认为气压够了。 此时,还没有气压表,全凭听哨声。 有工匠正在尝试制作机械式气压测试装置只是暂时还没有成功,眼下,只要你敢想,在明州就会给你钱让你去试,工匠们有钱拿,有事作,积极性高,脑袋也比以前好用太多倍。 船上的工匠挂上铁齿,码头上的人看的清楚,船头猛的翘起,然后船往上嗖的一下就冲了出去,可连码头都没有出船速就开始降,然后撞到护栏停下了。 “哈哈哈。”刘安放声大笑:“赏,重赏。” “这算什么,这是成了,还是不成。怎么就赏了?”潘惟熙一头雾水,倒是张昭允在旁解释:“这是成了,但以前的船体还行,但明轮不行。明轮碎了。” 此时船用的是明轮,就是船两侧的大圆桨。 以前靠人力踩,这东西不可能被因为力量过大而碎裂,一般的船至少能用五年才需要换明轮的桨片,此时许多人都看的清楚,明轮直接被打裂成无数的碎木片。 公输大匠和吴铁都感觉脸上无光,两人带着铁坊的工匠黑着脸就往回走。 船坞的工匠坐在船上却很无奈,因为他们现在没招了,这已经用的是上好木料制作的明轮,要是制作的更大,更厚,那么船体也要重造。 铁坊又开始连夜赶工。 他们打算花上一夜时间上百工匠合力,靠新式的蒸汽锻机打一套直径三尺半新明轮,用铁打。 又是一天过去了。 再次祭祀龙王,船上已经换上了铁制的明轮。 这一次工匠们有了经验,提前就把炉子烧好,水烧热,然后压住火,岸边礼炮一响两个壮汉就玩命的往炉子里铲煤,四个强壮的汉子用力的拉着风箱。 船上风箱有两套,一套是开火的时候靠人力的。另一套是炉温上去之后利用蒸汽机自己的动力搞了一个鼓风机。 这一次,明州的第一艘蒸汽船展示了它的力量。 刘安在岸边只是笑。 不是因为开心,纯粹就是因为好笑。 第四六八节 二试船碎了 这些工匠们疯了,他们根本就没有计算动力、推进力等数据,挑了一个最大的蒸汽机,自身重量就达到十吨的超大号蒸汽机,这东西的力量可以调起几万石的铁锭,是因为没有更大的铁筐,没有更粗的铁缆绳,所以没有测试这机器的极限。 船内,五百料的船三分之一都被蒸汽机占据,还有三分之一是煤,六分之一的备用水,只有六分之一的船舱刚好够船员们活动。 只见那船在海上,船头离水,船体一半是翘起的,船身后三分之一的位置明轮转的飞快,船速目测能超过时速五十公里。 船上,独臂吴铁还在吼:“加力,加力,加力。” 前两个壮汉已经累的手臂都抬不起来,这次换上四个人疯狂的往炉子里加煤,鼓风机开到最大,炉膛都烧的见到了暗红色,船速再次往上提,绕了一个大圈再回到岸边的时候,船速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六十公里时速。 然后…… 船裂了,船体开始变形,船身也开始扭曲。 眼看着船就要碎掉,船长一边高喊让所有人跳船,一边调整角度,让船用最后的力量直接冲上一处浅滩。 船碎了,巨大的钢铁蒸汽机带着明轮,还有铁架子继续往前冲,一直冲到了岸边足一百步的位置,其间撞断了好多树,还有两间屋。 刘安捂着脸大笑:“有趣,有趣,他们干的太漂亮了。” “他奶奶的。”潘惟熙擦了一把额头的虚汗:“这东西好,这东西太好了。就这航速,老子能两天从杭州到占城跑一个来回。” 不可能,占城到杭州这速度也要跑几天几夜,毕竟好几千公里的呢。 船毁了,蒸汽机竟然没太大的损伤,就是炉体喷出好多开水把几只鸟,还有船冲上岸边时带上来的几只鱼给烫熟了。 再造。 这一次换成小号的,动力差不多就行。 大宋的风帆船速度,小型快艇,就是只有船员用于送信,巡逻的快船,最快可以达到大约十八节的速度,刘安的炮舰一千五百料的可以达到差不多十节至十二节的速度,这已经是极快的速度了。 而货船,特别是大肚子槽船,装满粮食在侧风,风力普通的情况下,最慢只有三节,顺风最快也没有超过七节,逆风有时候基本上跑不动。 刘安要求不高,以让重型货船达到时速十五节就是优秀。 广州港出发的远洋货船,刘安问过,他们有跑到地中海的,差不多要八十天。 造,再造。 有了一次疯狂之后,这一次直接换上一只半成品的五百料轻型军用战船。 这次速度快了些,大约七天之后,这船就准备再次试航。 没有疯狂的超大蒸汽机,只有一个小号的,体积仅仅就是七尺长、四尺高、两尺宽的一台蒸汽机。 试航,这船的速度比满帆顺风还慢了一点点。可码头上所有的都非常满意这个结果,在海上跑没谁能好几天遇到完全顺风的状态,基本上都是侧风。 能达到满帆顺风的速度,已经非常让人满意了。 潘惟熙拉住了张昭允:“兄,说说那天的大家伙按这么算能带动多大的船?” “是你那艘?” “不行吗?” “估计不行,那船太大,明轮是有极限的,所以等他们研究出水下螺旋桨之后再给海船大量改造。眼下用于运河运输此船就应该很不错。” 潘惟熙说道:“造一艘漂亮的,然后派可靠的送到汴梁去。” “汴梁?” “当然。” 张昭允明白了:“好,给官家献礼。” 只要不在乎砸钱,就没什么不能造的。 水师的将领们看到了蒸汽机的好处,杨延昭,以及几位从河北、泉州、广南两路招来的将军到了,刘安这才拉上所有人开会。 “各位,论辈份,各位都是我的叔伯,在座的都是长辈。今个要说几件大事。” 没人接话,此时大家还沉浸在被蒸汽船带来的震撼之中。 刘安先说道:“票号没钱了,小账上也没多少钱了,各位叔伯贩军械的钱还没回来,造蒸汽机,研究新钢材,造大船,这些事花钱如流水。昨天我查了一下,明州军港欠杭州、金陵商盟的食材钱、布匹钱、煤钱、铁矿石钱等等,大几百万奔着一千万贯去了。” 一千万贯有多少。 换成米来算,至少折现代的五十个亿。 若不是两大商盟财大气粗,换成某个商号这会已经破产。 刘安从怀里拿出皇帝给他的信:“官家说,让我三个月给汴梁运去三千万贯。这事不能不答应,不能打折扣,为什么。” 说到这里刘安将虎符放在桌上:“就凭官家信任咱们,国库支五千万贯军费,我的意思是,给国库还五千五百万贯。” “还六千万。”潘惟熙不是财大气粗,而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王城值多少。 瞿越那小破国一个王城的价值就有五千万贯直接利润。 倭人四百万人口,潘惟熙心说弄不来两亿,这一仗就白打了。 在座的除了潘惟熙谁也没干过把别人王城卖给商人的这种事情,刘安除外。 杨延昭突然低声说了一句:“这算不算……开疆。” 曹玮瞪了杨延昭一眼:“你想说的是入侵他国,是否有亏礼法?”杨延昭没敢接话,那怕他这么想过,此时他也不敢说出来。 依军衔、依爵位、依身份、依资历,他在这一桌排在后几位。 刘安说道:“让白江口之战再来一次,或是等倭人学够了我们的文化、技术、造船、冶炼等,他们小小的倭岛住不下他们那么多的高速增长的人口了,等他们扩张,打到高丽,打过鸭绿江,再打到长白山,然后我们再兴正义之师?” 刘安站了起来:“我,刘安。轮刀法比起在座的各位叔伯差的很远,但我刘安会选择出刀的时机。当一颗小树还是树苗的时候,我挥刀砍下。我相信,等这树成为参天大树的时候,以各位叔伯刀法,几刀怕也砍不断。” 第四六九节 檄文怎么写 刘安走到了杨延昭身边。 “我刘安,不讲仁义,只讲最现实的。灭倭,用倭国的尸身来供养我大宋,保我大宋崛起。我大宋够强的时候,宋辽再战。当如何?仁义,仁义不能当饭吃,仁义不能替我们守护疆土。什么时候说仁义,唐之太宗可以说仁义,因为他是天可汗,谁敢窥视大唐疆土,谁敢在大唐有半点不恭敬?” “杨将军,筑紫岛有十分之一的领土是令妹的功劳。筑紫岛有六分之一的贵族是令妹下令斩杀,至少有五个大领主,是令妹亲自砍的。你杨家,有爵吗?” 杨延昭脸上的表情很尴尬。 刘安却说道:“有。” “有?”杨延昭这次都愣住了。 他父亲杨业,追封有太尉、中书令、节度使。以公爵礼安葬,但没有封爵。 他作为杨家长子,现也只有受到了皇帝的亲自称赞,进观察使,刺史。也确实没有爵。 刘安说道:“令妹,我上书请官家封爵,官家把这事压住了,因为女子封爵官家认为不合适,但考虑给封一个外命妇,也不合适。一来显不出功绩,二来令妹还未出阁,所以这事压着呢,但官家心中、娘娘心中、大娘娘心中可都有数。” “大哥儿!”潘惟熙开口了,因为杨延昭是杨府长子,所以叫大哥儿。 皇帝叫自己的长子也是这么叫的。 杨、潘两府以前的怨,但算不上有仇。杨业曾经是潘美的副将,杨府一脉也是潘家的嫡系。 杨业之死,潘美只能说无奈,确实不是有心。 杨府与潘家好久不来往,但礼节也没差太多,潘惟熙开口,杨延昭还是很恭敬的应了一声:“五哥儿。” “恩。”潘惟熙点了点头:“换个说法,我这女婿说话太直。这么说吧,倭人种米,却没吃过米,为什么,因为倭人是奴。我家女婿给倭人吃上了米,又给了冬衣穿。倭是什么,倭是咱们的奴,这大牢里弄了许多摸金的,大汉赐给倭人有一块印。” “听说过,听石将军讲过。” “对,这印代表着咱是倭的主人,那么倭岛的贵族把咱中愿的奴仆不当人,他们作威作福不敬上天,他们竟然敢自称日出天子,称大隋陛下为日落天子。我问你一句,你家的狗不听话,咬你,咬死你院子里的鸡,还敢动咬你的心思,你怎么办?” 杨延昭这次立即回答:“乱棍打死。” 潘惟熙淡然一笑:“还用再问吗?介时领军在倭,你若心没放正,这可是关系到众多老兄弟的性命,大宋几十万将士的性命。” 潘惟熙的语气突然变了:“难听的话说到前面,你没想好,现在回去。差了你,曹家老四也能领兵,只是他需要镇守武清,以防辽人。若你领军赴倭,半途却有半点妇人之仁,我们这些人,莫怪与你割席断义。” 坐在上首位置,明州水师提督,康保喺这时抬起了头:“杨家大哥儿,老夫虽然已经六十,这腰不好,但被人抬着也能赴倭,血撒倭岛,无悔。知道为什么吗?” 杨延昭起身,再没有半句废话,撕开衣袍用匕首划破手臂,以血下了军令状。 写完之后,杨延昭这才又说道:“各位误会我了,只是这事,入侵他国,将来史书怎么写,我大宋之仁义。檄文怎么写,道不正如何兴兵。” 众将军放声大笑,康保喺说道:“武将学着文人去读书,这就是读书读傻了的。你当初打党项夏州,也没见你有这样。” 杨延昭讲的大道理,他说的也不算有错:“打党项,是因为党项犯边,杀我宋民。我大宋兴正义之师,名正言顺。血战幽州,我大宋与辽人生死大仇,带兵冲阵,虽死无憾。可倭人却不同,这难兴正义之师。” 康保喺摇了摇头:“操这心干什么,朝堂之上能书会写有多少,瞿越灭了,他们不是也写的挺好的。” 潘惟熙马上接口:“然也,瞿越为我大宋之交趾,他们竟然敢自立为天子,当诛。” “那,檄文怎么写。”杨延昭还在纠结这个。 刘安叹了一口气:“等着吧,再等几天倭人十万按了血手印的书送到汴梁,再等挖到了汉赐倭奴王金印,官家会祭天,檄文肯定会在祭天的时候念出来,这事咱们只需要把借口找足了,东西给供齐了,其余的真不用咱们操心。” 刘安深信,朝堂上这些文官能把一切写的都完美。 杨延昭一抱拳:“那我今日就赴阿苏山,研究倭岛地形,制作作战方略。” 潘惟熙在杨延昭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两下:“有个事上点心,倭京打的要巧一点,可不敢一把火烧了。” “我会想办法把倭京的兵马引出来,然后派死士偷偷潜入,然后里应外合。” 潘惟熙说道:“对,多动动心思,若能兵不血刃拿下倭京,我等联名保你侯爵之位。” “恩。”杨延昭重重的点了点头。 死板的男人一但下定决心,还是挺可怕的。 刘安相信,杨延昭这次能把倭人折磨到疯,那倭京说不定还真的能在极小损失之下拿到手。 倭京有什么宝贝呢? 刘安的眼神都有一些变了,开始盘算着怎么样给船坞还在钢坊扣下更多的钱来。 当天开会的将军们,一半留在大宋调兵遣将,一半则和杨延昭一同前往倭岛,阿苏山那里已经收集到了大量的全倭地形图,还派了倭人死士数千潜入倭京四周。 刘安严禁任何人使用倭奸这个词。 在刘安眼中,这些人叫倭明理者,他们向往光明,是代表正义的。 这不叫背叛倭王,这叫除奸。 对倭动兵的计划秘密进行着,但不能瞒的却是金陵、杭州两大商盟的长老们。因为刘安需要他们商队的运输能力,以及大量的民夫,还有物资的帮助。 还没等刘安亲赴杭州与两大商盟的长老们会谈,杭州就派人来了。 耶律隆庆到了。应刘安的邀请,亲自到了杭州。 第四七零节 怎么可能没有阴谋 刘安要借七万辽国南院精锐,耶律隆庆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上次要五万,那是散兵。 七万精锐可以成建制的兵马,可刘安开的价实在太高,耶律隆庆选择亲自来和刘安谈一谈。 同时,耶律隆庆也怕。 怕刘安把这七万人骗走,然后找地方坑了,或是困在某处。然后大举兴兵北上,那么大契丹当真就危险的很了。 杭州城。 耶律隆庆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天,美酒、歌舞都不足以吸引他。 他这次来带了许多行李,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十只大箱。 此时,他正关着门,翻着十只大箱内一份又一份的秘件,这些全是他安排人对刘安的调查。 他想不明白,刘安到底在干什么。 刘安想要干什么。 有些事情让他紧张。 他在这个屋已经两天,没出过门,饭菜都让人送进来了。 这时,有人报:“王爷,码头上传来话,宋安平侯的船已经到了码头,安平侯更衣之后在杭州城设宴为王爷接风。” “你去挑一个酒楼,说是本王先到,本王设宴为他洗尘。” “是。” 半个时辰后,沐浴更衣之后的耶律隆庆与刘安在一间酒楼见面。 整个酒楼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酒楼外,宋军护卫与辽军卫士各占一边。 这架势不是洗尘,也不是接风,倒象极了黑道大哥谈判。 酒楼内,刘安与耶律隆庆倒是共坐一席,圆桌,上面摆着九菜一汤两甜品,都是杭州城最顶尖的厨师制作的好菜。 酒过三巡,客气话也说了。 耶律隆庆突然将筷子放在桌上:“刘安,我派去那五万人马,就我调查连同妇孺、老弱,一共去了十一万四千六百人。而后,又秘密的,未经本王允许,北院都不知道他们管辖区内有数万人失踪?” “啊,有这种事?”刘安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耶律隆庆无奈的摇了摇头:“刘安,不要这样好不好,你知道不知道,你装糊涂的样子很假,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装的。你能不知道。” “好吧,我不装了。”刘安给耶律隆庆倒上了酒。 耶律隆庆把酒喝下后继续说:“刘安,后面偷偷跑去了多少人,我都没查清,但我知道你肯定有数,因为是你的船队把人秘密运过去的,这一路上负责接应的,临时住下过夜,码头等候,上船,肯定有人。” “不是我的人,是契丹人。是几位小贵族。” “谁?” “能说吗?等你回去找他们的麻烦,怎么也要等他们把家眷都接走,没有后顾之忧的时候,我说了他们的名字,你也不能怎么样了。” 耶律隆庆叹了一口气:“这些人失联了,我派着一同去的人连一片纸都没送回来,我有六条船,是武清港帮我训练的船员,可这些人却没回来。” “他们没死,我没有随便杀人的习惯。” “信你。但你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背叛我大契丹。” “停,谁背叛大契丹了,没有,这一点我非常肯定。”刘安说完,耶律隆庆正准备松一口气,却听刘安又说道:“他们就是契丹的一部分,只能说,他们不再奉你耶律家为王,依契丹许多贵族的说法,是你耶律一族窃了大汗之位,然后自称为王,断了轮换的规矩。” 耶律隆庆惊呆了。 这些人背叛了。 但刘安的话说的很清楚,那些人也是契丹,他们背叛的只是皇家,而不是契丹。虽然有点绕,但意思耶律隆庆明白。 “凭什么?”耶律隆庆将酒杯重重的砸在地上。 刘安很淡定:“你说凭什么,不是为什么?” 耶律隆庆没理会刘安,大喊一声:“来人,送五个酒杯来。” 刘安笑了:“你要五个,难道还准备再砸四只。” “别扯蛋,我刚才只是失手,你说你凭什么就让他们背叛我。” “我没干什么,我只是发给了他们每人一百匹麻布、五匹丝绸、一百多石米、茶每人五十只茶饼,珍珠每人能有五颗吧,对了,还发婆娘,每人发两个。其他的,比如刀,比如盾,比如弓什么的,我就没记数了。” 耶律隆庆心中默默的计算了一下。 不说布,不说丝绸,就五十只茶饼就太多了。 许多士兵家里可能养的羊都从来没有超过五十只,依北边茶饼的价格,一只茶饼怎么也值一只羊的价。 再加上其他的东西,刘安发了一个契丹低层士兵至少五倍的家产。 这才过了多久,几个月。 算算人数。 耶律隆庆摇了摇头:“我不信,你富我知道,但你没这么多钱?” “谁说是我给的,我只是说,我发给他们。他们也是出了力,干了活,拿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 “这个……” “讲,你瞒着没用,我总是会知道的。” 刘安这才说道:“人头。” “人头?”耶律隆庆放声大笑:“我更不信了。” 刘安站了起来,从耶律隆庆对面坐到了耶律隆庆的左侧,然后说道:“不提咱们宋辽的仇恨,只说这个人头。以前,你带人南下,打劫我大宋城池,城可能没攻破,但村镇不少吧,有这事没?” “有。” “好,那咱算一算,你南下一次一个普通士兵能分到多少。” “这个……”耶律隆庆还真没办法回答了,因为他不知道。 刘安说道:“一个士兵能抢半匹丝绸、两块茶饼,半袋米,几匹布就算是大丰收了。这数据是那些士兵自己讲的,这不是一次,而是一年。” 耶律隆庆没接话,因为他有点尴尬。 刘安又说道:“不是我看不起你,你也就是欺负一下我们大宋皇帝软弱,但凡皇帝不软蛋,不胡闹,不乱指挥,大宋不是谁都能随便欺负的。再说了,你打劫的水平是这个。”刘安伸手左手,亮出小拇指。 耶律隆庆黑着脸:“你厉害,你打劫到什么了?” 刘安摇了摇头:“不,我是好人,我怎么会干打劫这种事情,你误会我了,也有损我的清誉。” 耶律隆庆真想把一碗汤扣在刘安的脸上。 还清誉呢。 第四七一节 双困 “咱能不能好好说话。” 耶律隆庆已经被刘安古怪的脑回路折磨的头开始疼了。 刘安却非常严肃:“我真不干打劫这种事。” “行,那你干的是什么?” “我在解决无数受苦受难的穷苦人,他们被视为奴隶,种米却没米吃,织布却无衣穿,他们好可怜,我带正义之师,为天道,为天理,在解决他们。” 耶律隆庆感觉这样的话自己再听下去,自己一定会疯的。 耶律隆庆说道:“给点实在的话。我承认你正义了,你代天传理,还是代天正义什么的,你得了多少钱,直接说,多少钱。” 刘安咧开嘴笑了: “没什么,我刚才发给你的士兵那么多,我这边商人还能挣同样的数量,而且依规矩,我提供线路、消息、帮助他们出货,然后帮助运输,又提供海量物资,我也能挣同样多。而且他们是一锤子买卖,我却是长期的,因为地皮我也要。就算种上草,我也能喂马,也有收益的。” 耶律隆庆点了点头:“现在我相信,你要借我七万兵马,不是想对我大契丹下黑手,而是真的有发大财的机会。” 刘安一伸手,从怀里摸出大元帅虎符:“这个,你认识吧。” “没见过,但能猜到,这是你宋人虎符,这是金的,应该可以调非常多的兵马。” “我大宋大元帅虎符,上次我用这个是幽州之战。” “大元帅虎符。”耶律隆庆有点惊讶,刘安手上再一次重兵在握,这东西他没见过可听说过,至少能调到大宋一多半的兵马,这是国战级才会使用到的兵符。 耶律隆庆又摇了摇头:“你不会是想拐走我的七万精锐。” 刘安严肃的说道:“不会,这次以我刘安的名誉发誓,绝对不会。去多少人,我保证送多少人回幽州,一个也不会差了。就算战死,我都会把人给你把骨头送回去。” 耶律隆庆看着刘安:“我怎么就不敢相信你。” 刘安指了指自己:“你看,看我这正义的脸,我说话向来算数。” “行,这七万人马干什么?” “一个岛,东西长四百二十里,南北差不多二百里左右吧,人口大约五十五万至六十万人,有士兵约在八万。攻打的时候我会派人跟着,作战任务非常容易,然后能得到的好处,我认为按我刚才说的标准,只会更高,不会更低,而且我负责粮草。” 耶律隆庆想了想:“有阴谋,但我没猜出来。” “有阴谋,因为我要调河北两路的士兵去另一个岛作战,河北空虚我怕你南下,所以分给你好处,然后借你的兵马,这样你南院没兵马肯定不会南下,我河北没有兵马,我也不会担心害怕。” 耶律隆庆点了点头,他相信这是理由之一。 但,肯定不止这些。 刘安又说道:“要不咱这样,我把你以前派的五万人马给你还回去,但你要保证不要为难他们,也别抢他们的财产,拿七万换防,这些家伙有钱了之后,就不想再去作战了。” 说到这里,刘安长叹一声:“这都怪我,发钱就是了,还发婆娘,这些家伙现在守着自己的家都不想出门,大错特错。” 耶律隆庆笑了:“我不相信你,你在说假话。但七万人马的事情我答应你,我只有一个要求,这些人没有回幽州之前,你不许离开的视线。” “要拿我当人质?” “没有,若有我就让你去幽州了,你可以选一处,但也不能是你宋国境内。” “海上找个岛,大一点的。岛上可以全部是你的人马,我只带厨师。” “可以。” 刘安站了起来:“今天就走,你去准备行装,我呢有点公务,两个时辰后码头上见,然后我们去那个岛。” 刘安要两个时辰是去见金陵、杭州商盟的长老。 两个时辰后,刘安如期而至到了码头,上船直奔那个岛。 岛名,耽罗。 耽罗太子在六十年前入朝高丽,耽罗从原本隶属新罗变成了隶属高丽。 而刘安控制了高丽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拿下这个岛。 岛上约有八千户居民,刘安给他们布匹、钱、粮食,然后将所有人都迁移到了琼崖,耽罗国从此除名。 现在岛上有人,只有大约五百宋军守岛。 刘安到了这里之后,当场下令,五百宋军离岛,将岛的控制权交给耶律隆庆。 耶律隆庆却说道:“不用,这岛很大,我带的亲兵有两千人。你既然有诚信,那么我也相信你。五百人依旧驻守。” 岛上原本耽罗国所谓的王宫都是一个破地方。 耶律隆庆命人伐木建屋,给他和刘安两人先用帐篷。 刘安是不是傻。 至少明州军港此时备战的将军们有大半都不理解。 唯有潘惟熙笑而不语。 杨延昭听到这事之后,特意派人送信给潘惟熙,杨延昭信中写道:“我大宋将士有足够的战力可以横扫倭岛,无须再借助辽军之力。若有恶战,我必冲锋在前。” 潘惟熙看完信根本就没理会,因为他懂刘安这么作的意义。 但这话,却不能讲。 潘惟熙很清楚,刘安选的是倭伊之予二名岛,依情报来看,两万宋军精锐都算的多了,集倭筑紫岛新训练的倭兵,配上宋军轻步兵装备就能完胜。 但为什么一定要辽军这七万人马。 让南院空虚,不能在大宋攻倭之时南下都是借口,北边的防御就算抽调兵力,也一直在加强,不敢有半点松懈。 真相是什么。 潘惟熙很期待,等这七万人回到幽州之后,会不会每天在想,什么时候还能跟着大宋去发财! 以辽军对士兵的军饷,这七万人马一点吃到甜头,南院怕是养不起这些人了。 这就叫钓鱼。 这招太阴损,所以潘惟熙给任何人都不解释。 谁要问,就一句话。 借辽兵七万,可保我军在攻倭之时,辽人不会骚扰我河北两路之防线。 潘惟熙不是大宋唯一的老狐狸,刘安把自己和耶律隆庆困在耽罗岛的消息不算秘密,短短半个月时间连汴梁城都知道了。 第四七二节 称赞的人多了 王曾,刘安的铁杆。 以前他还有所掩饰,现在他也不需要避讳什么,某天早朝王曾就上书了。 “官家,臣以为刘学士将自己和辽国梁王同困于孤岛之上,将宋军尽数调离,岛上只留辽军一千精锐,此举可谓大义,与虎同笼,何其壮载…… 王曾的学问很好,状元是不掺水份的真本事。 千字长文,不看稿、不喝水、不磕绊,一口气念完,言辞华丽而真挚。 众臣看的清楚,皇帝一直在微微点头。 风向就在皇帝的表情上。 一群低等官员马上反应过来,官家很满意,那一起上去表扬吧。 早朝瞬间变成了刘安的歌功颂德大会。 皇帝呢。 最开始是被王曾的花样文章吸引,这文章写的真好,新一科状元似乎水平差了不少,皇帝在思考是不是应该换一个礼部尚书,张齐贤很近不干正事了。既然他喜欢到处跑,那就给他换一个职务。 什么职务好呢。 皇帝是在思考这个,同时在欣赏王曾的文章。 朝堂之上,突然称赞刘安的声音变多了,皇帝先是一愣,转而很是欣慰的笑了。皇帝心说,你们这些人终于明白安哥儿的好了。 向敏中对吕蒙正说道:“吕公,作为长辈,作为上官,此时应该写信鼓励,同时严厉告戒,戒骄戒躁当是为官的正道。” 吕蒙正点了点头,他心思不在这里。 向敏中又继续去听官员们对刘安的吹捧,吕蒙正退后一步侧头问毕士安:“毕公,你老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辽人危已。” “我也是这么看。” 毕士安说道:“用当今一句新词,今天埋上一颗火雷,等有一天这雷炸的时候,肯定不是独响,必然是多次埋下的一同炸响。” “是。”吕蒙正也是这么看的。 就在这时,突然有负责皇宫守卫的禁军出现了殿门外,有小太监上去询问后快步来到了吕蒙正面前:“吕公,禁军上报码头上有船到,是安平侯吩咐明州军港船坞为官家定制的献礼,现已经停在汴梁码头。” “献礼?” “是。”小太监小公文双手呈上,吕蒙正看过之后出列,然后一抬手,那些还在临时想词的墙头草派小官们立即闭嘴,各自退回。 吕蒙正看大殿上安静了,这才说道:“官家,明州军港第一造船坞应安平侯之令,为官家献礼,似乎是一条船。依公文上说,此船在杭州停靠半日,采办杭州特产以及江南水果,一日夜沿运河逆流而上,此时刚到汴梁码头。” “一日夜?” “是,码头上送信的人也是这么讲的。” 皇帝站了起来:“摆架。” 皇帝对一日夜这个词非常的敏感,因为他记得刘安给他的秘信上说,吞云火龙兽可从汴梁一日夜带数千禁军北上到达泰山脚下。 杭州到汴梁有差不多一千八百里,一千八百里一日夜到达。 好。 皇帝心情是极好的。 皇帝命令去码头,立即去。 码头上,有禁军已经限制了一处泊位,禁止任何人靠近,好几位在汴梁的工匠正抬着铁家伙往码头上运。 船上,几个工匠正满头大汗的修船。 一千八百里,十二个时辰跑回来,平均一个时辰要跑一百五十里,换算成现代的速度就是平均时速要达到三十七点五公里。 这条船的极限速度在测试的时候,是每个时辰能跑二百零五里,这已经是船的极限速度,也就是时速达到了二十六节。 五百料的内海船,钢制的明轮加了两对,内装大小两台蒸汽机。 一条船,连同水、煤、蒸汽机就占据了全船三分之一的体积,这船体又是加强过的,比普通的船内仓更小,也就是说,这船实际的载货量已经只有风帆船的一半。 这船,纯粹就是刘安为了讨皇帝开心而建造的。 几乎是用接近全速的状态跑了一天一夜,蒸汽机出现了三处管道漏气,一处齿轮损坏,七处支架变形的故障。 为怕皇帝见了船要试船,工匠们不敢休息,全力在更换坏掉的零件。 几位支架也是联系汴梁这边的铁坊派人过来帮助修理。 终于,在皇帝到码头的时候,齿轮已经更换,支架换了三处,另四处修复又加了铁条加固,管道有备用的,也更换了新的。 修船这种事肯定是不会对任何人讲,船修好禁军解除封锁,谁也不知道刚才船上的人在忙什么。 当皇帝到的时候,这才有几架马车拉着水、煤准备给船补给。 皇帝到,立即有船员捧着两只托盘来了皇帝面前,而后在距离皇帝十步远停下,有禁军先去检查,然后由小太监接过托盘送到皇帝面前。 拿掉托盘上的锦布,是新鲜的杨梅与枇杷。 这两种水果都是农历四月成熟的。 皇帝没见过。 因为新鲜的杨梅保质期时间极短,有一日味变、二日色变、三日色昧皆变的说法。汴梁城是不可能见到新鲜杨梅的,皇帝吃过蜜饯,但却不敢认面前的东西。 吕蒙正上前一步:“可有籍江南的官员,懂辨识鲜果的。” 立即有三个官出列,他们已经认出这是家乡的水果。 依官职,品级最高的一个文官上前:“官家,此物叫鲜杨梅,运到汴梁城的多是腌制过的,这似是刚刚从树上采下,依我家乡的说法,杨梅离树一日味变、二日色变、三日色昧皆变,此果非常新鲜,臣不解。” 另一个官员说道:“这黄色的果子是我家乡苏州的枇杷,此果从树上摘下可保存约四天,再长也就变色,变味。” 皇帝这才抬头拿起一枚杨梅放在嘴里,酸,甜甜的,味道极好,心情也是极好。 而后,皇帝示意小太监将托盘捧到吕蒙正面前。 吕蒙正拿过一枚尝了,也让江南的官员再品尝,以求证是不是够新鲜。 “官家,以臣幼年时的记忆,此果采摘不足半日。或是有极高明的方式保存的话,也不会超过十四个时辰。”后补的这一句是这官知道当下有制冰之法,所以才想到有可能超过一天,但有冰鲜的情况下,肯定不止半日。 “官家,臣不解。为何有新鲜的杨梅。” 第四七三节 皇帝很兴奋 杭州到汴梁,大运河一千八百里,在无风或是逆流的时候需要有人拉纤,若是明轮靠人力,一个月是有钱人能雇佣得起好船,很急的话加钱,二十天是最快速度,拉重货又不想花太多运输费的跑两个月是正常,三个月也不意外。 皇帝没解释,他没兴趣解释这些事情,你们去猜吧,或是自己去打听。 皇帝几步走到献礼的水手面前:“朕可否试船?” “小的为官家引路。” 上船的只有皇帝,吕蒙正、向敏中、毕士安,还有刘承珪,以及十名禁军。上船之后,水手就上前施礼:“官家,船会颠簸,若在船头请小的为官家准备安全椅。” 安全椅,就是可以固定在甲板上,木制椅子加上厚厚的包棕,然后再加上棉花之后,用真皮包面,再加上安全带,四点式安全带。 “大胆!”刘承珪怒喝一声。 谁敢绑皇帝。 皇帝摆了摆手:“这如何解释?” “官家,海上遇风浪会更加颠簸,此物叫安全椅,真不是绑,这里有铜活扣,轻轻一扣就可以打开。” 皇帝倒是大度,让人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这安全带全是真皮制作,也没有后世安全带的自动束紧功能,此时靠人为调整,差不多把人绑紧,又不至于太紧,也不能太松。 调整好之后,禁军已经命令清空一段河道。 船工看看炉压,然后猛的一推控制杆。 这条船,有一件神奇的装置,是缺一门发明的,刘安认为这就是离合器,一个钢筒连着明轮,另一个则是可以轻微膨胀的铁锥形,靠着蒸汽加压顶在钢筒内,蒸汽机的动力便传到明轮。 若是想断开,切断给这个铁锥供气,轻轻一拉就能断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三档式的简易换挡齿轮箱。 上边一通知皇帝与各位大员已经坐好,船下仓就开始猛给炉子里加煤,炉压已经到了最高,负责控制速度的船工猛的将控制杆推下去。 甲板上,禁军士兵还笔直的站在皇帝两侧,船猛的加速,船头高高翘起,将十名禁军全部变成了滚地葫芦重重的砸在船仓上。 一档、二档…… 船工们刚刚修理并且保养了机器,此时马力全开,又是用顺流的方向全速向下冲。 码头上的众臣子看的清楚,只眨了一下眼睛,船不见了。 船上,船速已经达到了极致,也没有加速时那么颠簸,禁军们也都重新站了起来。这时皇帝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几步走到船头扶着船舷,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让皇帝心情愉快到了极点。 皇帝毕竟还年轻,手扶着船舷紧紧的握着,还能勉强站立。 吕蒙正根本看着摇晃的禁军士兵以及步履如平地的水手,他决定还是不要站起来的好,坐在这里也能吹到风,也能看到风景。 向敏中年轻,他想站起来。 可刚刚站起来人就往后滑去,若不是禁军士兵拉住他,他也能变成滚地葫芦。 皇帝回过头:“吕公,这船如何?” “好船,一日夜汴梁到杭州,好船。” 就凭此时的船速,谁敢疑惑这船一日夜不能到杭州。 当然,实际上杭州到汴梁,船坞计算的时间是三十至四十五个时辰,毕竟正常的运输船不可能一直保持全速,更不可能只考虑速度,不考虑船仓装货量。 就算四十五个时辰,也不超过四天四夜,这消息已经震撼了整个江南。 刘安离开杭州前对杭州商盟的长老说过一句话。 拿下倭京,用倭京的财富打造我大宋无敌舰队,打造我大宋三十时辰商业圈。 现在,杭州商盟的人看到了。 金陵商盟的人看到了。 汴梁的官员、百姓、商人们看到了。 这船,是神器。 船上,皇帝爽的不要不要的,还脱了龙袍换上粗布衣,亲自去加了几铲子煤,他这一口气从汴梁已经跑了一个多时辰,吕蒙正赶紧劝:“官家,回航吧。再往前,怕快到归德了。” “还有多远?”皇帝也是大吃一惊。 立即有水手上前汇报:“报官家,再有半个时辰多点,就到归德。” “往前,加速。”皇帝很兴奋。 归德是大宋龙兴之地,宋太祖曾经就是归德节度使,皇帝一直有心将归德升格为应天府,此时他想去看看。 他认为这个时在应该去圣祖殿祭拜一下。 吕蒙正赶紧劝:“官家,不合适,这匆匆出京没有仪仗,大失礼。” “这。”皇帝听劝,但还是想去。 毕士安上前:“官家,臣以为可着令明州为禁军建内河水师用船,再建官家出行用礼仪大船,这船太小,臣刚才问过了船工,正在兴建的新船是水师往汴梁运输所用,须三十至四十个时辰才能从杭州到汴梁,所以这船只是给官家的献礼。” 毕士安的潜台词就是,这东西是玩具,给你玩的,你开心一下就好。 吕蒙正也说道:“正是,下令明州建御用大船,此船臣以为要吧调到中书,作为紧急公文传递之用,也可着令明州再建数艘。” 向敏中回头,很生硬的反问了一句:“钱呢?” 这船能便宜了吗? 如此神速,船内那么古怪的一个大铁块,这东西能便宜了吗? 不可能,所以你们一开口就是禁军内河水师,就是公文传递用船,你们算过这要花多少钱吗? “回航。”皇帝冷静下来了。 回去的速度慢了点,差不多用了一个半时辰才回去,一来是逆流,二来是蒸汽机一直满功率运转实在不安全。 皇帝下船并没有回宫,而是带着几位重臣直接去了李继隆府上。 刘安已经建议过,请李继隆北上压阵。 皇帝原本不同意,可此时他认为李继隆可以北上了。 但,这个北上要有个度,不能太靠近北边宋辽边界。 李府。 皇帝亲自来拜访,李继隆在门口迎接。 “舅公,有件事情想必你多少知道一些,兵部肯定有公文抄送到你这里。” 李继隆施礼:“臣知道,官家请厅内坐。” 第四七四节 皇帝亲请李继隆北上 皇帝的来意,皇帝想说的事情。 李继隆何止是知道,整个大宋对攻倭这件事情,他算是知道全部内情的几个人之一。可他表面上,还只能知道兵部给抄送的公文内容。 进入厅内坐下之后,皇帝对李继隆说道:“今天运河试船,朕,感触极深。” “听说了,整个汴梁怕是已经传遍,若继续往南从汴梁可一个半时辰到归德。” 皇帝点了点头:“朕想多造些这样的船,朕以为这船可以为大宋开创盛世。还有一物,刘安提到过,朕估计此物建造更难,花费更多。他说以铁为路,能这船上用的吞云火龙兽十倍巨兽为车,可带五十节装载六百石的车厢一日夜……到幽州。” 皇帝没说泰山,封禅这事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李继隆听到了。 他知道刘安说过,预测可以两天一夜,或是两夜一天从汴梁到幽州,一日夜是到泰山。 但他不能说破。 李继隆起身:“臣愿为陛下万死。” 李继隆很清楚,皇帝估计又让他领兵了,或是依刘安的建议,北上压阵。 李继隆得的病应该是肺结核或是肺炎,历史上是累死在澶渊之战,根据记载,他是战后还京,然后病发而病故的。 这一次没有那么辛苦的作战,加上大量的补药,以及新药从南海不断的送到汴梁,李继隆的身体确实比以前好多了。 今年他才五十六岁,对于一名将军来说,他正是身为统帅的黄金期。 有经验,有资历,有胆识,而且够冷静。 皇帝握着李继隆的手:“舅公,亲赴楚州,若倭岛作战他们打的不好,请舅公接管。若北边辽人有异动,请舅公调河北两路兵马。多少兵马赴倭作战,舅公给的建议,朕一定支持。” 李继隆内心是苦笑,还是对自己不放心。 换成刘安,那么皇帝就会说,你说多少你带兵就行,这边就是你给建议我支持,听起来差不多,可实际操作起来差异就大了。 可皇帝都亲自上门了,李继隆能说什么,只是立即接令:“臣,明天便赴楚州。” “好,辛苦舅公了。那条新船朕赐给舅公,舅公可方便出行。” “谢官家。” 新船,皇帝想的很清楚,自己要来没什么用,只是摆着好看。 若是给了李继隆就不同。 楚州在这个时代还是海边呢,海岸线在一年时间往东移了几十公里。 那么,楚州无论是出海往倭岛,以这船的速度,一天就能到倭岛,或是北上武清,也是一天就能到。 再不行,走内运河,一天也能跑很远。 皇帝心中计算的是,一天一夜怎么也能跑出一千五里来,这样李继隆的活动范围够大,无论是防着北边,还是倭岛攻击不利,把杨延昭调回来换李继隆上也都是可以的。 皇帝看李继隆同意,自己也累了,起身离开。 吕蒙正没走,毕士安没走,向敏中也没有。除了没走了,还有赶过来了,王旦来了,带着着回京述职的王嗣宗。 当初招人回来,胡旦立即就收拾行装赶紧回京,然后坐船去倭岛。 王嗣宗呢。 他才不急呢,慢慢的把大同一带的军务、政务、官员考核都亲自过问一遍,又去金铜矿区视察,把官员考核一遍,然后又到夏州把党项贵族们威胁一番,这才慢吞吞的回到汴梁。 回来之后,他敢没急着去占城,每天去读公文,要把朝中大小事了解一番。 这还不算完,又开始调阅有关于占城的公文。 好不容易让他感觉自己准备充足了,正准备去占城,却又打听到大宋准备对倭兴兵,今个皇帝又去试什么船,他立即去找人,可大人物他只找到王旦一个。 王旦到李继隆府,他也跟着来了。 论官职,他也是尚书这一级的大员,至少是领尚书同级别俸禄的人。 王嗣宗进了厅内,看了看厅内的人,再看看这里备好的椅子,快走两步坐在茶桌的茶师位置:“大事小事,看淡些,可有好茶?” 李继隆笑了:“你呀。” “呵呵。”王嗣宗干笑两声。 话不用明说,王嗣宗发现自己要坐在末位,厅有点大,说话的时候难免自己距离中心位置有点远,所以选了茶桌。 众人倒没介意,都围着茶桌而坐。 坐下之后,吕蒙正说道:“嗣宗,这的事与你无关。” 王嗣宗一脸的正气:“谁说与我无关,身为臣子当为官家解忧。身为重臣,当为天下用命。” 得,这理由还真没办法反驳。 向敏中三言两语将今晚要说的事情提了,王嗣宗眼睛都在闪光:“现在看来,这事还真与我有关。” “怎么讲?”吕蒙正倒是有些意外。 王嗣宗要去占城,作朝堂上正常的公文讲,王嗣宗现在的官职是权知交趾巡察使,眼下交趾在何处设郡治还没有一个决定,所以暂时在占城。 原本有人提议放在以前交趾的郡治所在,也就是现在的安平城。 可安平城官家似乎有意封给刘安,但刘安太年轻,而且爵位已经太高,所以这事就暂时放着,但安平城实际的控制权确实已经交给了刘安。眼下,潘惟熙代管,刘安的父亲刘浪是一个商人,根本就管理不了一个城池。 更何况,刘安也没有家臣。 刘安呢,没说要,也没说不要。 所以,安平城不可能成为郡治。 王嗣宗这会表示攻打倭岛与他有关,吕蒙正不明白。 王嗣宗说道:“吏部有记录,我在西北治民有功,而且方略得当,我收服草原部落近五万户归化,教化西州、六谷、党项近三十五万户学习礼教,尊我大宋律法,有吧。” “有。”吕蒙正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王嗣宗说的确实是事实。 王旦在旁说道:“所以,才派人到占城,代官家管理交趾。” “等一下,交趾那边韩国公管的挺好,而且洪湛也可大用,胡旦在夏州代官家巡察,他算我半个学生,有此事吧。” “有。”这也是事实。 “胡旦在倭岛,他不行。想从倭京为我大宋得到足够的好处,还要靠我。” 李继隆问:“为什么?” 第四七五节 换回刘安 王嗣宗不急着说了,慢慢的把茶泡上,给每人都倒了一杯之后说道:“若我不去,寇老抠估计能杀了胡旦,可杀了又有什么用,我大宋的损失却已经是无法挽回。” 王旦问:“有这么严重,胡旦是有些不廉,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吧。” 王嗣宗捧着茶杯笑了:“你说呢,吏部可是有记录的,他在夏州若不是我管着他,他会如何?” 王旦沉默了。 向敏中没调过胡旦,在他心中胡旦也算是一个能吏。 吕蒙正叹了一口气:“或许真会如此。” “一定会,不是或许。”王嗣宗很坚信自己的想法。 王旦这才说道:“向相公有所不知,胡旦确实有才,而且才学过人。当年吕公游历,还接受过胡父的招待,吕公中了状元,胡旦自认不比吕公差,所以发奋读书,几年后也中了状元,当时是一段佳话。但是……” 王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胡旦对权位看的太重,前几天攀附权贵,却又左右逢源,被贬官三次。这几年又升了官,不廉,而且奢靡无度,家中有妾怕已经有二十了。” 王嗣宗乐呵呵的笑着:“倭岛,就我了解的情况,眼下是一个可以大贪的地方。送胡旦过去,放在筑紫岛他不敢伸手,可一但有机会让他却了其他地方,他便有机会了。筑紫岛刘安搞了一个有趣的体系。” “没错。”王旦认可这种说法:“商人虽然不能为官,却可以为吏,他们监督官员,若有怠慢政务之人,有上书的权力。同时,官则监督商人,有不法则重责。而后将知府与判官职责分离,司律独立不受当地衙门管理,他钻不了空子。” 王嗣宗问:“他现在在那里?” 吕蒙正说道:“此时,银山那边一直在不断的征战,他自请上了前线。” “查一查?”王嗣宗笑了:“他离再贬官不远了,老抠最讨厌不廉之人。礼部张齐贤虽然好吃,可在对贪墨之事上,也容不下。李公能容下吗?胡旦三次被贬,三次都李公办的。” 吕蒙正说道:“也对,你可以去,但你和寇准关系极差,你还愿意去吗?” 王嗣宗反问:“我和老抠,什么时候误过公务?” 毕士安这时问:“若胡旦这次真有不廉之事,你准备怎么办?” “那用我怎么办,我估计他现在已经被免职了。” 李继隆语气变的的些冷:“你可知道,倭岛现在是什么一个章程?” “朝中怎么说,我就怎么办。” “不。”李继隆摇了摇头:“这事朝中不知,官家默许。” “怎么办?” “杀尽倭人贵族,扶新贵,新贵须……”李继隆正准备详细讲,王旦插话:“倭贵族不仁,我们只是代天处罚不仁之人。” 毕士安也补了一句:“倭贵族皆不仁。” 向敏中说道:“不能讲,战后才知倭贵族不仁。” “懂。”王嗣宗笑了。 李继隆这时才说:“既然这样,便送你一程,同往倭岛。” 李继隆已经有了打算,皇帝虽然让他去楚州,因为船快,所以他打算先去阿苏山,一来是看看倭岛现在的情况,二来杨延昭虽然是勇将,也有统帅之才,可从来没有统领过这么多兵马,他要问一问杨延昭的如何布置的。 刘安能借来耶律隆庆南院兵马,并把耶律隆庆和自己困在孤岛,这已经是奇功一件。 所以李继隆要替刘安来保证这一战完胜。 当晚,李继隆问明船只情况,工匠保证,只要不开全速,以七成的速度跑,跑数万里贡机器也不会出问题。若是全速便不敢保证。 得到这样的回答后,李继隆当晚就吩咐备上水粮,带了少许亲兵便上船南下。 两天一夜,这是蒸汽船的到淮河入海口的时间。 而后,入海直奔耽罗岛。 李继隆到耽罗岛的时候,刘安和耶律隆庆正在看比赛。 守岛的五百宋军与耶律隆庆带来的一千亲兵,各挑出一队人马,正在打球赛,赌注非常大。 赌是当天伙食中的羊肉与猪肉。 赢的一方拿走输掉一方当天配额中所有的羊肉与猪肉,这还包括刘安与耶律隆庆的份额。而输的一方,只有鱼肉吃。 李继隆特意以耽罗,是来安耶律隆庆的心。 李继隆到,比赛也没有中止,因为赌注够大,倒是耶律隆庆亲自去迎了一下。 耽罗岛说是孤岛,却也不小。 “国公到此,一定有事吧。”耶律隆庆就不相信李继隆是路过,他现在发现和大宋的臣子说话,你只要把话不说清楚,他们能把你绕到海里去。 李继隆开了一句玩笑:“老夫拿自己来换我家安哥儿,老夫倒是闲人一个,安哥儿却是很忙的。” “行,再加一人,就可以换。” 一句玩笑话,耶律隆庆竟然当真了。 李继隆认真的问了一句:“谁?” “石保吉。” 李继隆倒是认真的思考,这交换值不值。 说起对辽人的威慑力,刘安也挺高的。 耶律隆庆却有自己的打算,他要的就是一个保证,保证宋人不会趁乱攻打幽州。 刘安是优秀,可刘安就象是一个优秀的武将,李继隆是刘安的战刀,石保吉是刘安的战马,少了这两个人,刘安的战术力量完全无法发挥。 大宋没有那个将军现在能代替这两位。 若让刘安去指挥大宋那些普通的将军,刘安没办法让这些人达到自己的战略要求,能征战的曹玮在武清,可就是他一人,杨延昭能战,听闻这次指挥攻倭作战。 高琼在西北,杨嗣听说年龄大了去南方养老。 所以,少了李继隆和石保士,大宋挑不起战事来。 “我带了好酒,喝一杯?”李继隆没考虑好之前,可不敢接耶律隆庆的话。 “好。” 酒不错,还是大宋皇宫的御酒。 可这酒还没喝两口,有人来报:“宋军有船到,说是给大宋安平侯送一物。” “放行。”耶律隆庆也不是真的封了岛,隔三差五还有宋军送补给过来,给刘安送点东西也没什么。 第四七六节 印找到了 很快,两只箱子抬了进来。 耶律隆庆问:“可否同观。” “当然。” 负责送东西的人刘安见过,倭筑紫岛第一营的一名校尉,很能打的一个猛将。 那校尉上前,先是从贴身处给了刘安一只小盒,原来才打开箱子。 不需要说话,这东西刘安只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了。 一件黑色的丝绸长袍,一块青铜令牌。 刘安这才打开那只小盒,一件小东西,但却是刘安梦寐以求的。 “一小块金子。”耶律隆庆那认识这些。 刘安没说话,拉过李继隆的手,将那印在李继隆的手臂上用力按了下去,然后将印收回到怀中。 隐约可见的印迹。 汉赐倭奴王金印。 王嗣宗当自己不存在,只是看看不说话。 李继隆转身:“梁王殿下,我答应换了,我立即修书一封,让石保吉过来。” “好。”耶律隆庆虽然是大宋的敌人,却是一个纯爷们,说话算话。 耶律隆庆很大度,当天就允许刘安提前离开,但要求石保吉必须在五天内到达这里。这点信用他相信刘安与李继隆两个人肯定是有的。 刘安离开岛的第一件是就是全速奔向明州。 船靠近码头却没有停泊,刘安以大元帅虎符下令。 “令,所属各部全军出动,所有的战船、民船集结,观海士日夜观察海面,风向合适,数日无大浪之时便全军出去。” 留下这条命令,刘安坐着李继隆那条船,以九成的速度又奔回耽罗。 耶律隆庆很意外,刘安你才离开一天就回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刘安对耶律隆庆说道:“阿苏山那里出了一点小问题,我需要李将军帮我去看一眼。” “你,一日夜往返阿苏山?我不信。” “你可以与我们同船,我们不下船,只需要李将军下船帮我看看公文,出个主意,然后李将军再坐船陪你回来,如何?” 耶律隆庆不相信,一日夜可以往返阿苏山。 因为好奇,所以他想试试。 或许是想给大宋挣口气,今天的蒸汽机特别给力,满功率运转机器的响动声工匠们听着很舒服。 优秀的工匠可以从机器运转的声音听出来这机器的状态。 就象好的马夫可以从马喘气的声音听出来马匹的状态一样。 “加煤,让辽人见识一下,咱们快船。” 这条船,船头从离港就没有粘过水,一只是翘着头往前冲,耶律隆庆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作为一名优秀的统帅,作为一名与大宋为敌十年的将军,他深知速度代表着什么。 有这船,大宋只要有一百船,海上无人能敌大宋。 刘安为什么一定要李继隆去阿苏山,耶律隆庆不知道,刘安也没有单独和李继隆说过一句话,只说请李继隆帮自己去看公文。 李继隆不需要刘安明说,他清楚。 刘安让他去看战略布局图,杨延昭还年轻,万一有什么考虑不到的有他这位老将可以弥补不足。 一日夜? 嘿嘿。 四个半时辰船就已经看到了筑紫岛军港。 在这里必须减速了。 耶律隆庆看的惊呆了。 他看到了什么? 放眼看去,无边的大海上就如无边的草原一样,而船就如同草原上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羊群。有多少船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望过去除了船就是船。 杨延昭没有在阿苏山,而是在筑紫军港。也就是长崎的位置。 李继隆下船,刘安和耶律隆庆则留在船上。 耶律隆庆指着海面:“刘安,你当真是要灭倭?” “你说这些船?” “这里有千船?” “不知道,我不关心这里有多少船,我关心的是我攻倭京的时候,有没有三千战舰、两千运输船跟着杀往倭京,他们准备的还不够。” 耶律隆庆想到一个词,猛虎扑兔。 猛虎在对付一只小兔子的时候,也是全力以赴的,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倭,耶律隆庆了解。 他看过史料,当年倭人想入侵中原,可刚刚打到新罗的时候就遇上前来支援的唐军,唐军当年仅仅只有六百战船,却全灭倭军。 刘安现在有三千战舰,看军港的大战舰,两千料巨舰就有上百。 千料战舰也有数百。 当年唐军的战舰只有五百料。 刘安对耶律隆庆说道:“安心,我答应你的矿山一定不会少,折算成钱也没有问题。相信我,我刘安是有信心用的。” “你告诉我一个真正的原因。” “什么原因?” “你为什么要灭倭?” “倭人野心勃勃是其一,倭人居住在一个岛上随着人口增长总有住不下的时候,那个时候倭人就算是为了生存,也要把其内部的生存压力往外转移,以高丽为跳板进攻中原是他们唯一的扩张之路。” 耶律隆庆内心分析了一下,点了点头,认可刘安的话。 刘安继续说:“你大契丹,我大宋,总有皇帝弱,官领,将怕死的那一天。实话说,我宁可大宋被辽人灭了,也不愿意被倭人攻打。排我心中的第一倭,第二是女真,第三是草原诸部。” “我大契丹呢?” “你们,不行。盛极而衰。别不服气,你我都是聪明人,说句不好听的,再给两年时间,你那怕成为大契丹皇帝,你大契丹所有人听你的话,也敢拼死作战,你也挡不住我。” “哼!”耶律隆庆冷哼一声。 刘安没接话,转身对船工说道:“发号令,就说是我刘安下的令,使一条主力战舰海上演武,或是弱了威风,船长此生不许出海。” “得令。” 晚上不是旗语,是灯号。 很快,军港内出来的不是二千料主力战舰,而是出来试航还需要调试的灵泽王号。 然后三百条战舰全部点上灯火,将一片海面照的明亮,一个小岛上有人搭起了简单的木屋,然后堆起了柴火。 耶律隆庆连嘴都合不上了。 他一直以为,两千料就是宋军最强的战舰。 他看到什么。 灵泽王号出动,与普通的战舰比就如巨兽,那压迫感太强,强到耶律隆庆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灵泽王号缓缓的从刘安这条船旁经过,然后突然满帆加速,强大的水流让这条快船如一片在风浪中的树叶摇摆不定。 第四七七节 让辽军先花钱 突然,灵泽王号急转,一侧炮门全开。 火力全开,二百步之内对准一个小岛会如何? 耶律隆庆感觉手心都是汗,后背已经湿透了,身经百战,在死人堆里敢吃肉的他吓的脸色苍白。 那小岛上被火炮洗礼之后的样子让耶律隆庆想到了自己的幽州城。 那数丈高的巨石都被炸的粉碎,幽州城的城墙有没有这么结实。 他还在发呆的时候,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 一直到第五轮。 船上炮口发烫,船长这才命令停止。 再看那岛。 以前的地形是什么样耶律隆庆已经不记得了,现在他无法用语言形容,他只知道这么一船让人抬到幽州城前,就这一条船就能对抗自己的幽州。 王嗣宗一脸淡然的看看那小岛,又看了看耶律隆庆,淡然一笑。 你们继续,本人不说话,就看看。 灵泽王号完成任务,巨大的身形又缓缓的回到军港内。 两个时辰后,李继隆回来了,脸上写的就是疲惫,可上船之后却一副很无奈的神情:“杂事太多,太多,这是要把人累死,重要的几件事情我帮你拿主意了,回头到兵部调些人过来,复杂的麻烦事让他们来。” “谢过将军。” 李继隆上船,刘安下船。 回去的路上,耶律隆庆一直都一言不发。 他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那火炮洗地的可怕影像,那威力纵然你有十万兵力估计也难活下来,那么拼死冲到宋军炮阵前呢? 耶律隆庆无力的叹了一口气。 宋军进攻不行,可他们的步兵防御却是超一流的。 攻不到炮阵前。 刘安只要敢摆炮阵,必有重兵防守近战,远战试问这天下,谁能是宋军炮阵的对手。 李继隆呢,他累了,回到船上就睡了。 次日天光大亮,耶律隆庆一夜没睡,他睡不着。李继隆伸了一个懒腰来到甲板上,看到了两眼发黑,眼睛无神的耶律隆庆:“梁王殿下,昨夜可是船上颠簸,睡的不好。” “我是给吓的。”耶律隆庆知道李继隆肯定猜到自己睡不着的原因。他不需要这点虚荣,怕就是怕。 李继隆很佩服耶律隆庆这一点,当下说道:“刘安有一句名言。” “请赐教。” “口径既正义、射程既真理。” “不懂。” “火炮,你没见过真炮,这么说吧,炮弹有这么大的,也有这么大的。刘安的意思是,炮弹越大,就代表越正义。射程这个词,弓可以射多远呢,这个好理解吧。刘安最强的火炮射程七里,这便是他的真理。” 耶律隆庆惊呆了。 大宋的文官讲的不是仁义礼智信吗? 刘安的正义与真理,纯粹就是在指他火炮的威力,这家伙对火炮有多狂热。 可再一想,那火炮洗地的恐怖威力。 耶律隆庆服了。 没错,这炮阵在手,谁敢说刘安不对。 谁说,刘安就敢用炮阵洗地。 耶律隆庆猜对了。 刘安就是在准备用火炮洗地。 七万辽军先锋部队已经有两万送到了伊之予二名岛,开始公开攻打倭领主庄园。 一切都按流程走。 什么叫流程。 被寇准没收了全部家产,又被连贬三级的胡旦正在带罪立功。 流程就是,辽军负责打。 归化的倭军负责收容战俘以及清除死伤敌人。 大宋的商人带着护卫队,掌眼的伙计、倭人的挑夫队,以极专业,极负责的态度打扫倭领主庄园。 一马车又一马车铜钱运来了。 辽军这是真正的七万精锐,他们的攻击力不是乙室雄手上那些兵可以比的,同等装备下其战斗力至少是一点五倍。 此时,辽军这七万精锐实际的战斗力是乙室雄带的人马三倍。 为什么。 就因为一马车又一马车的铜钱。 今天打完一个庄园,当天就能先预支一笔钱,三天内完成粗结算,十天内给详细的账单。 为了打倭人,大宋可以把精锐都派来了。 浪哥。 刘浪亲自带着商人大部队来到了倭岛。 要问这世上,谁收战利品最专业,浪哥。 要问这世上,谁能发现没人认识的珍宝?浪哥。 要问这世上,谁能找到被藏匿的珍宝?浪哥。 刘浪手上又多了一票人门,每一个都背着重罪,差不多要杀头的盗墓贼们,身上挂着编号,成为了刘浪的部下,他们的任务就是,找到一切有价值的财宝,就算是倭贵族的坟,也不用客气,挖。 浪哥到了伊之予二名岛,辽军那个不知。 这名字在辽军那里都声名远播的人物。 耶律阿奇格,耶律隆庆的堂弟,这次七万精锐的大将军。 看着士兵的行李越来越重,士兵身上的铜钱压的士兵们寸步难行,耶律阿奇格找到了刘浪。 “浪哥。” “耶律三将军,你来的正好,又运来两船钱,这次还有三船羊,兄弟们辛苦了,这要吃好的点,然后发钱。” “别,别,别发钱了。” “啊,耶律三将军不爱钱,你说喜欢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能找到,我给你一定找到。将军这么辛苦,我看着比我自己辛苦都难受。” 耶律阿奇格急了:“不,不是,我不是不爱钱。” “那正好,两船钱运到了。” “不,不要这钱。” “将军不爱钱?” 耶律阿奇格差一点就要疯了,他身边的亲兵赶紧上前说道:“浪哥,我们将军的意思是,能不能先把钱存在那里,然后我们回去的时候交给我们。” “当然可以,你说要存到票号放印子钱吃利息,还是投资矿山等分红。乙室雄你知道吧,这老小子眼睛真毒,买了一万贯银山矿的份子,我估摸着他现在一万贯怎么也有一万三千贯了,这才几天时间。这老小子。” “对了,还有可以投资货船,或是投资桑林,或是投资瓷器坊…… “还有,一处水草极丰美的大草场,一万贯可以买到十万亩啊…… 耶律阿奇格一脑袋的星星。 “我说三儿……” 三将军也不叫了,刘浪搭在耶律阿奇格的肩膀上,一边打手势叫人去烤羊,一边拉着耶律阿奇格往屋里走。 第四七八节 辽军欠债有很多 半个时辰后,半醒的耶律阿奇格下了道很硬的命令。 一日夜往前攻一百里,将遇到的一切倭贵族庄园踏平。 辽军精锐的士兵们扔下钱,带足干粮,检查装备,检查箭支,磨利砍刀。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突然要猛攻,可他们还是要听从命令的。 出发前,一直跟着耶律阿奇格的那一队亲卫竟然带上装备也准备出发。 有将军就问了:“你们不保护将军,要干什么去?” “发财。” “发财?” 一名亲兵说道:“将军刚才买了八千万亩草原,五个金矿,两个瓷器坊,还有一间麻布坊,入股了两间丝绸坊各两成的份子,还入股了一百万亩稻米田的四成的股,以及一片盐场一成的股。” “股,份子、什么东西?草原用买吗?” “用,那草原是极好的,水草丰美。还有入股金矿就有钱,瓷器坊咱们以后不用买碗了,也不用买衣服,有丝绸给自家婆娘用,吃米也不花钱,而且盐吃不完。就是有件小事。” 好几个将军围了过来:“那草原真的好?” “浪哥说的,而且给保,让我们挑,挑到我们满意为止。” “那还行,你刚才说真的我们以后有钱,而且不用买碗,有布有丝有米有盐?” 那亲兵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一将军问:“你刚才还有件小事,什么小事?” “咱钱不够。” “不够?” “不够,还差好多,将军算了一下,把这个岛打一半勉强够,保险的话,多打一点。” 几位将军一合计,这还等菜呢。 打就是。 辽军七万精锐,出发前分出了二十五队,人数最多的五千人,最少的一千人。 次日。 耶律阿奇格酒醒了,出门一看,自己的军营空空的,别说是人了,连只羊都没有留下,只有几块破布挂在破木头上。 我是干什么了? 耶律阿奇格转回头又去找刘浪,刘浪醉的太深,这还没有醒呢。 耶律阿奇格只好托宋军的士兵去找自己的兵马。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 耶律阿奇格终于知道自己的兵马在那里了。一大半兵马象梳子一样把伊之予二名岛梳了过去,别说是倭岛贵族,就是倭贵族家的狗都没放过,杀。 还有小半兵马,冲的有点疯,已经冲到了岛的另一边,都看到海了。 大宋商人这次显然慢了,辽军杀的太快。 这时,有人来报:“报,得到可靠消息,倭王派五万倭精锐准备渡海,我大宋水师已经奉命在海中袭击,为防止有少许船只冲到这里,请将军留意。” 耶律阿奇格瞬间就火了:“干什么,冲到岛上就是本将军的战俘,谁让你们海中截杀的,这是抢我的战俘,来人,立即送信给宋军将军,不许在海中攻击倭军。” 这家伙脑袋不正常吧。 刘浪拉过那传信的将军:“按三将军的话去办,听我的。” “是。”刘浪,刘安的父亲,有虚职,没实权,可他的话在这里作为建议,是有份量的。 话说大宋水师,此时七成的主力已经集结在了日向港,这里是新港,他们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发动进攻。 刘安的旗舰没有港内,这会的位置在伊之予二名岛正南方一个小岛暂时停留。 杨延昭接到回信,辽军竟然要放倭兵上岛。 正好。 杨延昭对刘安说道:“刘学士,放过倭人第一波援兵,然后第二波援兵我们出手。算一算时间,攻打出云的倭王主力应该也出动了,我们要面对是倭京是空城。这么大规模的舰队,还有必要吗?” “有,这是威风,我还没有想好,倭商人杀还是不杀。” “没错,这是威慑。”杨延昭认同这说法:“那么,一半兵马在倭京上岸,从倭京对倭王派出攻打出云的倭军夹击,其余的兵马沿海岸线前进,达到清田湾之后,控制码头,以那里有据点。” 刘安点了点头:“杨将军,倭京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其余的,你打一年大宋国库挣得住。” “我亲自带队,康、高两位将军为先锋,我们三天内攻陷倭京。” 这一次出动的可是宋军中的真正精锐,禁军中的王牌部队。 倭京。 刘安要的就是倭京。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不断去救援的倭人全是阿苏家派出的,陆续到达倭京已经有四千人之众,他们声称,辽军全面进攻,出云国以西已经全部沦陷,筑紫岛的阿苏家以及各位领主正在宋军的帮助上苦苦支撑。伊之予二名岛也有一半沦陷。 三十六计中,最常见的一计,调虎离山。 不是宋军打不过。 实在是刘安不想破坏倭京,那里的财富全是自己的。 终于,情报送到。 第一份情报来自耶律阿奇格。 情报上说,倭军一上岸就被他两万精锐包围,重弩招待,半个时辰抓了四万多战俘。 第二份情报,出云那边乙室雄已经和倭军十三万主力交上手,正在拖时间。 最后一份,来自阿苏家的细作,倭王七万真正的王室精锐四万往伊之予二名岛出发,两万助战出云,倭王下令,所有倭男丁全部编入军队,倭京混乱。 刘安看了杨延昭一眼。 杨延昭亲自点了甲板上一门礼炮。 听到炮声,舰队收锚,全速杀往倭京。 次日清晨。 倭四万准备往伊之予二名岛出发的精锐刚刚上船,宋军二十艘炮舰把码头洗了一遍地,所有的倭船不降者直接击沉。 紧接着,五百艘五百料战舰用重弩给倭人沿岸的军营种了一片树林。 带血的树林。 最后,十条五百料轻型炮舰带着大量的三百料小船沿河而上。带队的是康将军,船上是两万宋军最顶尖的禁军精锐。 其余的船靠岸,宋军如潮水般涌向倭京。 宋军不算弱,对辽军这些年是文官集团拖后腿,可也守住了边疆。这两年,刘安把宋军养的很强。 此时的宋军对倭军,两万架宋军重弩在手,没有大将军炮都属于降维打击。 更何况,还有二百门大将军炮,三千虎蹲在。 第四七九节 进攻 宋军火力全开。 每一个士兵接到的命令都是,大宋天子祭天,代天诛贼! 倭京。 倭王派了重臣带了一千人马出城,准备谈判。 在倭王眼中,敌军势大,靠谈判给自己一点时间,好把派到出云的军队调回来。 宋军那里懂倭语,见千人出城,一万宋军弩阵就来了两轮。 一千人瞬间死光。 倭王再派人请降。 倭王想的很清楚,先投降,然后再借机会出手。 有宋将懂倭语,却只当没听到。 宋军接到的命令是,全力进攻,诛贼。 没用三天,仅两天一夜,有阿苏山归化的倭人里应外和,倭京几乎兵不血刃到手。 真正的战斗没有几场,倭京内一群只知道讲文雅的倭贵族连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刘安进倭京的时候,有几个校尉带了一位身穿华服的年轻女子。 “侯爷,倭公主愿献上户籍。” 刘安听到这话侧脸看了一眼杨延昭。杨延昭脸都黑了,轻轻一挥手,只见杨延昭身旁十名亲卫将弩拿了起来,没有丝毫的犹豫将倭公主射杀。 杨延昭骂道:“你们有没有脑子,没有天子册封,何人敢自封公主。竟然敢带谋逆之人到本将面前,记下鞭刑十下,给你们带罪立功的机会,这倭岛贵族皆为贼。” “得令!” 需要发狠的时候,杨延昭可比刘安狠多了。 杨延昭要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 大宋皇帝都祭天要诛贼,他不会有丝毫的手软。 刘安一个字也没说,倭京的所谓公主们在半个时辰内死绝,所谓的太子,皇子,早就埋土里了。 倭王? 这会剥成光猪,挑断手脚的筋装在笼子,这里要运回去的。 既然大宋皇帝祭天,那么诛贼就需要有贼被正法。 倭王,就是要在大宋皇帝嵩山祭天台上用血来给上苍献礼的。 倭京多贵族。 可以说,刘安自出征倭岛以来,就没有杀过这么多人,可倭京的贵族实在太多了,杀的大宋的士兵都感觉这会不会太过了。 杨延昭来找刘安商量:“这杀下去,十数万颗人头,天道不和。” 刘安想了好半天:“伊之予二名岛上有一个超级铜矿,送去挖矿吧。派归化的倭人看守,就算打死了我也不背锅。” “女子呢?” “杨将军,你说呢?” “那我看着办了,这事算破一次例。” “别。”刘安猜到了:“别,我的意思是,辽军作战辛苦,倭贵族之女要去慰劳一下辽军。我大宋不粘这事,想倒贴给我大宋士兵生娃娃的倭女,只要放出消息,随便给你聚过来十万以上。” 杨延昭想了想:“行,反正就几千人。” 刘安靠近杨延昭:“给她们额头烙印,三个字。” 杨延昭一听:“挺合适,身份明确,意思了明。来人。” 很显然,杨延昭并不知道那三个字的意思,刘安却懂,而且这三个字刻骨仇恨,所以刘安这次破例心黑一次,给倭贵族女烙在额头侧面。 但,刘安又杨延昭下了一道死命令。 宋军不许接触这些女子。没理由,而且不许反驳。 刘安不讲理吗? 大宋的士兵可不这么想,刘安让他们吃的好,有钱花,冬天不有厚衣。再说了,这命令也没给谁造成什么麻烦,大头兵们才不问这些呢。 杨延昭只在倭京待了一天就离开,他要指挥兵马东进。 时间又过去了三天,刘安坐在倭王大殿上的侧面右手第二个位置,正在翻看着倭岛的户籍记录。 这一天,李沆、寇准、王嗣宗、张齐贤,还有穿着六品服色的胡旦到了。 胡旦是来汇报伊之予二名岛上的进展情况的。 李沆入内,看了一眼倭王座后的屏风,立即下令:“倭王所有一切,皆是罪,先一步送往嵩山,交由官家发落。” “是。”立即就有小吏去安排了。 寇准看着刘安笑了:“你倒是没狂到坐在那边。” “我年少,坐这里刚好。” 没错,刘安算的是对的,李沆坐在左第一位,寇准右第一位,张齐贤左第二位,王嗣宗左第三位,刘安坐的左第二位。 胡旦呢,看看所有人,想了想,坐在左第四位。 他现在只是六品,他不敢坐在王嗣宗顺下的那个位置,必须要空一位出来。 所有人坐下之后,胡旦说道:“伊之予二名岛已经控制了十之七,还有四座大要塞不易强攻,辽军若死伤过多下官认为不合适,所以只包围暂停进攻。” 一份详细的战报送到了李沆手中。 李沆只是扫了一眼:“办的好,有功。你且回岛,安抚倭普通百姓,教化百姓便是你的功绩,给你三个月时间让岛内百姓恢复生产,可安居乐业,便是我大宋之仁。至于贵族,不杀的送到矿区,听闻岛内有巨大铜矿,就这么办吧。” “是,李公,下官告退。” 胡旦感觉自己很惨,怎么就偷偷贪一点小钱被发现。 还不是被宋人发现,是被辽军普通士兵举报。 那士兵真不知道脑袋是怎么想的,让自己被寇准狠狠收拾,若不是张齐贤帮着求情,估计已经关进囚车送回汴梁了。 胡旦告退之后,王嗣宗笑了:“我来之前就说,这种货色改不了。” 寇准没接话,这次他感觉大宋的脸都丢到辽军那里了。无数小吏,就是商人派出的吏员都没有领一分钱,堂堂的筑紫岛排第一的官贪了,这事太丢脸。 寇准杀人的心都有了。 当时寇准真的很想把胡旦塞进火炮里,然后装上火药,就那么了。 胡旦也不傻,他知道自己捡了一条命,所以接下来干活还是很有才干的,也不敢生事。 张齐贤差开话题:“安哥儿,你在看什么公文?” “倭人户籍,我看过了,倭人给领民根本就没有户籍,他们的记录只有石数,就是一个领地有多少米,根本就没有人口,所有的户籍都是贵族的。” 几位重臣很无语,这倭王还真不是东西。把普通百姓都不当人。 刘安这时说道:“倭京之战,我亲临前线。” 刘安这话是准备给自己请功,亲临前线就是功,而且是大功。 第四八零节 文雅抵抗不了刀剑 可谁想刘安话峰一转:“倭京内几乎没有多少抵抗,倭贵族所谓的文、雅,面对我军他们就是案板上的鱼。倭贵族的家丁,穿着华丽的铠甲,带着华丽的刀剑,他们弱不经风,他们的刀在我宋军甲胄上只留下一道痕迹。他们的甲,在我宋军长刀面前,连人带甲劈成两半。” 什么意思? 李沆大概明白了,刘安以前就说过类似的话。 刘安继续说道:“若我大宋照以前的方式,说不定有那一天,各位的后人子孙书画双绝,诗词名扬天下。而北方强敌入侵,如何?” 没人接话。 “如待宰杀的猪羊。” “一纸盟约就准备马放南山,刀剑入库。而后军队慢慢的变的弱不经风,说句自私的话,没有一只强大的军队,不说大宋江山,不说我华夏文明,就连各位的家产,可否能保全?” “主战、主和?” “哈哈哈。” “击败敌人,便不再有战,不再有和。各位长辈以为我的话,难听吗?” 李沆叹了一口气:“良药必苦口。” 寇准冷笑两声:“这话你放在朝堂上去讲吧,只知今日有酒有肉,谁管明日刀斧加身。” “相爷!”刘安正要开口,寇准直接就怼了回来:“本相讨论这种语气,你以为,本相不想剑指中京,朝堂之上的事情,哼!” 寇准冷哼一声来表示自己的不高兴。 寇准是真正的主战派,他努力很久,刘安现在的能攻倭,没他寇准打下的基础便不可能,此时刘安的话是实话,可他十年前就说过类似的话。 谁听呢? 张齐贤呵呵一笑:“挺好,这个巨舰掉头不容易,海面上能,可也有足够的地方,而且也要花不少时间。本官对那条船还是兴趣很大的,好船。船名起的也好。” 长久以来,寇准支持的王嗣宗就反对。寇准反对的,王嗣宗就支持。 纯粹以怼寇准为人生的王嗣宗这时说了一句公道话。 “寇准这个人,在打辽国这事上,还是出了大力的。话说,没了寇准之前多年的努力,幽州之战也不能成。既然幽州之战开打,寇准这个人不好,品性也差,可他还是有功的。” 寇准怒视了王嗣宗一眼。 你说我好,何必还要夹着贬低我的话。 可再想王嗣宗多年以来的作风,寇准倒也是明白,王嗣宗这次很难得了。 还会说自己的好话。 李沆终于开口了,作为主和派最强硬,最坚持的一位老人,李沆这几年看到的许多他以前不曾想过的事情。 李沆说道:“朝堂之上,纵然兵临城下,歌舞升平依旧。” 这话说的让刘安无言以对。 这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这时,李沆补充了一句:“天子,既朝堂。” 天子,既朝堂。 刘安明白了,天子的态度决定了朝堂的态度,这还不到王朝的末年,权贵把持朝堂,大宋这才刚刚立国四十年,朝堂上的官员看的是天子的态度。 也只有极少数人有自己的思想。 刘安想了想,自己在后世打工的时候,不也是看老板的态度来决定工作的方向吗? 毕竟老板才是发钱的人。 这里也是一样,大宋皇帝才是保证官员们富贵的人。 李沆这时又问:“刘安,你要劝官家吗?或是上书言事?” “不。”刘安摇了摇头:“官家,不是小孩子了。” 李沆再问:“你要教导佑哥吗?” “我不知道,我有点头疼。这几天或许是太累了,我想去休息一会,见谅,请允许我告退。“ “去吧。” 李沆没有阻止刘安离开,今天的话说的有点太多了。 刘安倒是表情平静,施礼之后退离。 刘安离开后,寇准才说道:“他才二十岁。” “是吗?”李沆反问了一句。 寇准反问:“难道不是吗?” 李沆伸手一指周围:“这不是二十岁能作到的,既然作到了,就不再是二十岁。” 寇准又说道:“朝堂上,他太年轻。” “谋略上,他不年轻了。朝堂上有老夫。” “朝堂……”寇准感慨了一句,也无话可说了。 王嗣宗说道:“寇准,你现在应该有多远滚多远,本官准备干大事了。” “你这种废物,能干什么大事。”寇准一听王嗣宗开口,习惯性开怼。 另两人只当听不到,李沆在闭目送礼,张齐贤在思考今晚吃什么。 王嗣宗与寇准对骂了足足一刻钟,两人都没有大学士的风度粗字不断,终于,王嗣宗喘了几口粗气:“寇准,本官要征调倭民中有识之士,重组倭岛官衙机构。” “何谓有识之士?” “忠、义。” “屁话。” “好吧,一心为我大宋而忠,为倭归化入宋而义。” 寇准之前想过如何治理倭岛,他不想完全依靠阿苏山归化的人员,这样会一家独大,而后将来会出乱子。 这会听王嗣宗的话,倒和自己想法一样。 寇准再问:“这些人从何而来?” “一,贪婪者。二,恋权者。三,孩童。” 寇准上前一步:“你。” 王嗣宗一伸手:“别急,十年之后,孩童成长除奸斩恶,重塑倭岛。” 寇准问:“之前的人难道?” “仁义能宣我大宋之德吗?不能,铁与血才能。有些东西只能用血来书写,你还主战派呢,你不行。”王嗣宗又准备开始怼寇准了。 李沆这时开口:“嗣宗,过了。” “李公,没过。倭岛想成为我大宋之地,有些血是必须流的。过度期,倭人自治好于我大宋派驻官员。人就没有无私的,倭岛利益巨大,胡旦之流不在少数。或说其他人,原本或是清廉的,可在这里等的久了,李公以为呢?” 王嗣宗纯粹就是人性本恶的忠实信徒,在他眼中,倭岛就象是一个放满钱的仓库,就算一个好人来守钱库,一百人当中可能只有一个是守本份的人。 其余的人,一但发现没有人监管他,而且这放钱的仓库之中也没人知道到底有多少钱。一定会伸手,不是可能,是绝对。 第四八一节 请称呼本官,刘太中 王嗣宗又说道:“倭岛之战,最多一年便可全部结束。倭岛无敌人,高丽在石将军的管制下,因为北方有女真为敌,所以暂时看来没有问题,可石将军也在暗中将许多贫民孤幼送到我大宋读书,为什么?” “倭岛无敌人,安稳,安稳就会让人想要去享受,看阿苏山,阿苏家自为了奢华的院落和这倭京一比,如何?倭的财富聚于京,为何?” 李沆终于点头:“在理。” 王嗣宗看了寇准一眼:“本官就知道,寇准不行,所以本官亲自来了。” 寇准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这一次王嗣宗说的对,寇准不能反驳,但也不想从自己嘴里说出认同的话,所以离开。 张齐贤也站了起来:“本官去看看,晚餐是不是准备好。” 王嗣宗回头说道:“还没吃午餐呢。” 张齐贤回答:“午餐我已经知道了,晚餐还没有定下来。既然午餐已经无法更改,我便期待晚餐了。” 王嗣宗爽朗的大笑:“说的好,我随你同去。就如同现在的倭岛,当下已经没办法大变,我也只好期待在我大宋读书求学的一批孩童。” 张齐贤和王嗣宗一起往外走,张齐贤说道:“要我说,你应该更狠一点,反正有些人注定只是一个过度,不如执行去倭化,全部消失倭人文字,销毁倭人史料。” “我就是这么想的,我还准备再重造一个新的倭人历史。至于如何重造,这个要好好想想,相信几十年之后,新一代的倭人已经不记得以前有什么,心中只有我大宋。倭岛还是改个名吧,以后是我大宋一路之地。” “挺好。” 王嗣宗又问:“我比寇准那只知道背后说人坏话的家伙如何?” “你们两个,本官都讨厌。不过,既然同朝为官,见面客气两句,一起喝个酒还是可以的。” “哈哈哈。”王嗣宗大笑,拉着张齐贤一起去往外走。 刘安回到自己的屋,他不是真头疼,而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李沆有一句话说出了真相。 大宋开国才四十多年,皇帝就是整个朝堂的风向标,那么自己要怎么办呢? 想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刘安准备带着战利品回去,然后看看朝堂上那些人的反应。 更何况,自家夫人也差不多快到预产期了。 刘安叫了铁头过来,吩咐道:“铁头,吩咐下去明天我想看看倭王的仓库。” “是。” 铁头应了一声。 刘安又说道:“铁头,明天之前别来打扰我,就是我累了。” “是。”铁头这才退了出去。 晚餐吃的是什么刘安还真不知道,刘安要了一份米饭,简单两个菜。 第二天,刘安要去看仓库的时候,寇准等人都到了。 让刘安意外的是,自家老爹也到了。 “爹。” “此时应该称呼我为太中大夫,或是刘太中。”刘浪很严肃的回了一句后,再看看四周,这站的位置就很有意思,一群商人站在外围,旁边站的是武官,中心位置站的寇准、李沆这样的大人物,而自己也在中心位置。 所以,刘浪认为自己是官,而且现在是正式的场合。 刘安苦笑:“刘太中。” “刘学士好。”刘浪也有模有样的回了一句。 李沆、寇准等人都背过身去,果真如传说一样,有这位浪哥在的时候,果真的笑声不断。 有趣。 散阶不算官,就是发一份钱,有一份荣誉。 当然,这是针对寇准这些人说的,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有朝廷正式的册封,那就是官,那么只是虚职也是官。 需要客套的,需要相应礼节的,一刻钟都没够用。 在刘安看来,这差不多浪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那边还在相互施礼,商人们一一过来拜见寇准、李沆等大员,然后再退回去站在外围。 这是礼,寇准、李沆很认真的一一回应。 商人们这次是立下大功的,他们出钱、出力、出人、出船。为攻打倭岛立下大功,这次回去之后,最少会有三十名以上的大商人会得到八品左右的散阶册封,而刘安的爹,现在的太中大夫最低也会进正议大夫。 也就是由从四品上进阶正四品上。 刘安问张齐贤:“张公,昨天晚上吃的可好。” “不好。” “为何?” “抓了一批倭王的厨师,令尊还劝过我,还是让咱们自己厨师来准备,我想着也品尝一下倭王的王宫宴。唉……悔没听令尊之言。” 刘安笑了:“全吃草了。” “然也。” 寇准听到回头说了一句:“还是烂草。” “然也。” 众人都笑了。 刘安看商人们都退回去了,这才吩咐:“报吧。” 战利品肯定没有统计完,这只是初步的,但刘安也是想知道这次调动几十万人马,可以说倾大宋举国之力,一边防御辽人南下,一边小心大理有野心,一边压制瞿越别作乱,而后其余的力量除了留了一部分守护汴梁之后,全部用来攻倭。 这一战,灭倭是刘安的心愿。 倭已经灭了,那么刘安就需要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刘安吩咐之后,有一个校尉上前,身后跟着三辆马车,来到众人面前后,三辆马车上面的蓬布打开,三马车钱。 “报各位上官知,倭人国库之中最多的就是这个,各倭贵族家也找到无数。这里有三种钱,一种是咱们的钱,全是旧制。第二种是倭人制钱,质量极差。最后一种是杂钱,倭人或私铸,或老旧,差,非常差。” 寇准上前抓起一把,摇了摇头。 这东西放在倭岛或许是财富,对于大宋来说,这些钱太差。 寇准问:“有多少?” “无数。” 寇准脸一沉:“无数也有数!” “回寇相公的话,下官说无数,因为这种钱若全部运出来可以堆一座小山,初步估计用马车计算,两千马车也未必能装完,而且大部分的钱是混乱存放的。” 寇准都吓了一跳,这么多。 几位重臣聚在一起。 张齐贤说:“再差也是铜。” 第四八二节 再不纯也是金子 再差也是铜,寇准心说你有见过两成铜,三成铜没。 所以寇准说:“你抓一把自己看,最差的那种怕是铜只有三成不足,全是铅。” “一成也是铜,全部融了,再加铜重铸。”张齐贤的建议可以说是唯一的办法,这些钱绝对不能用,现在大宋都在统一制钱,要求钱币的质量,若是再用这种劣钱会损伤刚刚开始的大宋新钱体系。 寇准看了一眼眉头都拧起来的刘安:“刘安,你在筑紫岛有一个铸币坊?” “不是我有,是官家特许,专制海外流通之宋钱。不过这些钱拉过去,我也很头痛,肯定不如直接炼铜制钱合算。” “先运过去,这些钱不能流入任何的市集。” “苦呀。”刘安抱怨一声后还是点了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事实上寇准也是想多了,倭民都不愿意使用倭钱,这钱上面字体不工整,而且粗糙不堪,更重要的,这种钱没有货币信用,倭民流通的其实是宋钱。 刘安对那些准备汇报的校尉招了招手:“这种垃圾就别报了,来了值钱的东西。” 垃圾。 刘安是头一个把钱说成垃圾的人。 若这些钱是宋钱,怎么也有大几百万贯呢。 那么接下来是银子。 刘安只扫了一眼就不想看了。 张齐贤拉住刘安:“这银子还是不错的,至少还能用。” 不错? 这也是自我安慰的话,倭人的银子全部都发黑,切开之后有的青灰色,有的很粗糙。前一种是含铅量过高,后一种刘安认为可以称为铜银合金,肯定是伴生矿区挖出来,倭人没有提炼银子的好技术。 寇准问:“数量。” “报寇相公,约一万料。” 一万料这个数让寇准笑了:“好,非常好。” 这银子质量再差,折一半的价值,宋军用船运体积来计算货物的数量这是水师的作法。一料装银子差不多就是五百多斤,一万料就是五百万斤,这批银子纯度太差,折一半,也有两百五十万斤。 两百五十万斤折算成两,有四千万两。 那么,按最低标准算,这批从倭京抄出来的银子也值四千万贯新钱,兑换旧钱能达到六千万贯左右。 不错。 那校尉又补充了一句:“时间紧,这只是表面发现的,我等相信倭京的倭贵族肯定还有没被我们发现的仓库。” “恩,继续吧。”寇准松了一口气。 有这批银子打底,这一次出征的军费就扯平了。 紧接着,另一名校尉上报的内容让几位老臣差一点脑袋充血,挂了。 “报,金,两万料,至少。” “什么?”李沆上前一步,他不敢相信,吩咐道:“叫财三司吏员查验成色。” 很快,有专业的吏员去检查。 约一刻钟后,一小吏上报:“报寇相公,金最高为青,还有五成金,发现几块不足五成金。银,最低为两成,最高为九成,九成在样银中极少,多为六成银。” 寇准挥了挥,示意小吏下去。 刘安内心并不意外,大宋的金银兑换比例,十比一是常态,很多时候是十二比一,最高达到过十三比一。而倭岛,有四比一这种兑换比例的,也就是倭人在这个时期,金子远比银子多。 刘安猜测原因,有可能是还没有发现银山,或是提炼银子的技术不够等原因。 这时寇准回头看了一眼刘安,刘安咧开嘴笑了:“官家会很满意的。” “没错。”寇准心说,这是巨量的黄金,这些可以支撑修大宋的新国都了,而且也可以支撑起明州军港船坞造新船。 刘安确实很开心,全部提炼成大宋的九成五纯金,这些最后也有小几千吨,这次发了。 这还没完呢。 珍珠。 “报,我等发现淡金色的珍珠,约有一盒半,其余白色珍珠有不少于一百桶,各色彩珠也有许多。” 校尉没有用斛,因为他们没有标准量具,用出海装水的大木桶把珍珠给装上了。 校尉汇报上,有人就抬来一桶。 里面大的有一厘米,小的也有零点三。 再小的不知道有没有,至少没抬过来,全是混装的。 寇准冲着商人那边招了招手,然后走到刘浪身旁:“这事,珠多了,珠价自然要降,刘太中劳心,拿着章程来。” “是,下官领命。”刘浪真把自己当成官了,立即就去和商盟讨论这事。 海量的珍珠一定会出现短期贬值,这样的情况不是寇准想看到的,所以要控制一下,这种横财以后不会有。 金、银、珠,就这样三样,价值加起来就有好几亿贯。 寇准心说,难怪刘安说要用倭王国的尸骨来助大宋崛起,现在看来若是认真再检查一番,倭的财富远不止现在记录的这么一点。 想到这里寇准吩咐道:“吩咐下去,找寻倭王欺民无德之罪证,挑选成色的金子秘密装船,刘学士回京带回去。今日在此的人未经本官允许,不得外传。” 王嗣宗翻了一会金砖,听寇准下令也补充了一句:“说那么雅没用,本官的命令,所有人当你们是瞎的、哑的。悄悄的拿好处就行了,未经倭岛诛贼司的正式公文确实说辞,谁也不许乱说话。” “我等遵令。” 商人们不傻,大宋国库都未必有这么海量的金子,这事绝对不能乱传。 悄悄的发财才是聪明人。 吩咐之后,寇准对刘安说:“所有珍宝不许带,倭王冠这些容本官想想,就这么带回去怕是麻烦,什么能带,什么不能带,你别急。还有,什么秘密运进宫,什么公开送到嵩山由官家祭天用,这些都需要议,急不得。” “明白。” 刘安知道这是大事,汴梁城那边知道被粉饰过的真相就可以了。 真实的真相,汴梁城的百官还是别知道的好。 商人们也很清楚,倭岛的情况不能传出去让所有人知道,否则明天金价都会变,一切都会受到巨大的影响,眼下倭岛的战争还在继续,倭京拿下,可倭岛还有无数的庄园,以及许多带人逃入山林的贵族们。 第四八三节 刘安准备回家 倭京,整个倭京现在没有一个外人,除了大宋的官,就是大宋的兵,还有大宋的商人,大宋的伙计。 这里有太多需要作的事情,也有太多不希望外人知道的事情。 刘安想回家,可却走不了。 商人们讨论了三天,可以说吃住都在开会的那个屋,写了厚度有一寸的章程。寇准收下章程,又让商人们讨论一下金子对大宋所有的商盟、各州府市集、普通百姓的影响。 商人们没有半句抱怨,那怕他们讨论的内容对于寇准只有一句话有用。他们也认为自己没有白辛苦。 这时,寇准突然发现,刘安的亲爹刘浪,抢生意、抢战利品、发现商机是有绝对才华的,但让他稳定市场他不行,参加这种会议虽然刘浪也出不少好点子,但起不到决定性作风,反而因为他身份高,商人们也是给足了他面子。 不行,得打发走。 寇准原本想让刘安推迟几天再走,让他拿一套方案出来。 此时显然不合适。 走,赶紧走。 只要刘安离开,就能让刘安的爹,刘浪离开。 给刘浪的理由是,先去执行一个极机密的任务,这天下只有刘浪能办的事。执行完这个机密任务之后,再让他代天下商人给官家献礼,而刘安呢,先一步回京,先带少许的战利品,至少给皇帝报个信。 就这样,又过了一日,寇准亲自送刘安上船。 其他人呢,连李沆都没有离开。 刘安上船之后,先去耽罗岛,告诉耶律隆庆仗打完了,辽军有一半已经陆续准备回家,其余的一半还有残余的敌人要对付。 所以,刘安亲自过来是送耶律隆庆回幽州的。 耶律隆庆并没有怀疑,几天后到了武清码头之后,这里正有陆续下船的自己南院精锐。 让耶律隆庆万万没想到的是。 自己征招,并且训练的精锐,对他原本就不是非常高的忠诚度,此时已经变的如风的烛火。 正如刘安预测的那样,幽州之战后,耶律隆庆的嫡系打残了,挑选了两万人送到高丽北边和女真人一起攻打高丽,一边打仗,一边训练。 这两万人死在曹瑞的手中。 也就说是,耶律隆庆的嫡系几乎死绝,留下的勉强能拼出一个万人来,这万人中还有抽调过来的。 南院的这八万人,有一万就是耶律隆庆最后的力量,其余的都征招的兵马。 这些兵马家人没有得到耶律隆庆的好处,凭什么对你死忠。 耶律隆庆请刘安到幽州城小住几日以示感谢,然后亲自送刘安南下,刘安可以坐运河上的船回汴梁。 这正和刘安的心意。 刘安的亲爹刘浪没有入住王府,他说自己喜欢住客栈。 刘安入住第二天的深夜,在幽州城属于宋军那部分的城与辽国交界处,一个辽商的大宅,好几位辽将秘密的来到了这里,然后从地道穿过交界,有宋辽两军各自巡逻的街,来到了宋国一方的某商人的大宅之中。 其中带队的,正是辽国皇族,耶律隆庆的堂弟,耶律阿奇格。 刘浪有寇准认真的教过,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应该怎么办。 两边围着一个小圆桌坐下,桌上只有清水。 刘浪先问:“三将军,钱你准备怎么拿,头一笔分红最多再有一个月就能结算。” 耶律阿奇格摇了摇头。 “将军,你不要分红了?既然咱们的是朋友,将军有为难之处。那么你投资的钱我作主可以退给你。” 耶律阿奇格再次摇了摇头。 刘浪不解。 耶律阿奇格身旁一位姓李的将军说道:“现在不是我们将军的问题,而是士兵们的问题。我们带回来头五千人,都是最富有的人,他们除了投资之外,还有许多战功换成了钱。现在,他们遇到麻烦了。” “麻烦?”刘浪明白,这就是寇准的阴谋。 寇准给辽军分到的财富全部都是一种类型,就是便宜的,体积够大的,比如布。价值近一百文的细白棉布肯定是没有了,给的全是粗麻布中相对细的那一种,一匹十几文。 毛线衣,羊绒肯定不会有,全部是下等毛线,里面还混有兔毛等。 又便宜,东西又多。 当时在码头上,原本一船可以带走三百人,现在一船只能装一百五十人,其余的全部给辽军装行李了。 这位李将军。 李,并不是汉人,他属于早期的渤海皇族,东丹曾经被唐王朝赐姓李。 李将军说道:“他们带许多财货回来后,被人盯上了。燕云的税吏在想粘一份便宜,所属的部落也想扣一份作为族产。我们大契丹不在乎这些小节,族中的人来了,亲朋好友来了,都会分一些给他们,但很快,事情就变的麻烦了。” 果真。 刘浪心说,寇准真神人,算的真准。 没错,开始给大家分,可分着分着,这味道就变了。 这才回来几天。 东西分没了,还有人上门讨要,税吏还要让他们补交各种税,族里还希望他们上交更多的财货作为族产。 这就是典型的斗米恩,担米仇。 这些士兵原本想着,自己除了带回来的之外,还有一份分红,每三个月都能收到一些东西,或是宋钱。所以带回来的东西也没有太在意,分就分了。 可分着分着,这不是钱的事,心里就是不舒服。 耶律阿奇保开口了:“浪哥,你说我怎么办,这事能给二皇兄讲吗?” “这事。”刘浪抹了一把汗:“我给你算算。” “行。算。” “三儿。”刘浪又改成了当时在伊之予二名岛时对耶律阿奇格的称呼:“你看,你投资了一千万亩草原,我说过了,就算你不去,那草原交给别人托管,我也会每年给一笔。” “人种草,一亩草能养活三至五只羊。若是天然草场……”刘浪正说着,李将军打断了他:“十万只羊肯定能养活的。” “太少,我感觉除去人工,至少可以收益三十万只羊。” 这个数也是寇准说的,寇准不在乎这点钱,就辽军投资所谓一千万亩草原的钱,放印子钱也一年也能拿到八十万只羊的利息。 第四八四节 断人财路如 更何况,这笔钱已经投资了铜矿。 “还有,金矿、铜矿、银矿。高丽的瓷器坊、占城的稻米田收租……” 刘浪越是往后算,耶律阿奇格心就越凉。 当时投资的时候他没感觉,现在开始算收益了,他才知道这笔财富有多少。 他怕了。 若是几百贯,就算上千贯的钱落在他口袋里,没事。 很明显,这些东西放在幽州,每年说百万贯都是少的。辽国的布匹、米、茶,可不是汴梁的价格。 耶律隆庆能放过他,就算放过了,能留给他多少钱。 反过来讲,七万人马的钱在他手中,他要给这七万人分钱的,好不容易得到了七万人马的对他的信任的,若这笔钱分不到这些人手中。 耶律阿奇格相信,说不定会有人在自己背后射黑箭。 不,不是说不定,是肯定。 耶律阿奇格感觉自己很难受,胸口也不知道有什么,就是喘不上来气。 刘安的原计划是,让这些辽军挣点钱,回来让燕云的人羡慕一下,然后自己再找机会拉这些辽军去挣钱,时间一长,这事就有趣了。 但,伊之予二名岛上的倭贵族可比筑紫岛富太多了。 相比伊之予二名岛上的倭贵族,阿苏家就是乡下穷亲戚,筑紫岛属于倭王心中的边缘地带,除了偶尔可以和大宋作一点生意之外,就是乡下。 钱太多,刘浪才忽悠辽人投资,原本就是想占辽人的便宜。 但寇准不这么看,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就不是寇准了。 所以寇准的计策就是,让这七万辽军南院精锐起异心,不敢说造反什么的,却也能为大宋对抗辽人埋一颗钉子。 耶律阿奇格说道:“投资我要,分红我要,不能折算成钱。只是,只是,只是……”连说了三个只是,耶律阿奇也没说出一个结果来。 他身旁的李将军说道:“只是,这些钱怎么能够秘密的运过来,悄悄的分给七万军士。” 刘浪一副很为难的神情:“我没办法。” “浪哥,你没办法。” “三儿,你想一想,咱就先说米吧,一年不说多,给七万士兵每人二百斤米不过份吧,不算多吧,武官们多一点,往上加。至少需要二十万担大米,二十万担大米有多少,两千五百料大槽船,需要七条,每条船说是能装四万担,可海路这么远,海上船工要吃,要喝,也要备下修船的材料,能装三万担就不错了。” 七条两千五百料大肚子槽船耶律阿奇格见过,宋军给他们补充军粮的时候他带人去搬过粮袋。 刘浪又说道:“二百米斤说过了,杂粗粮每人每年不得给上一千五百斤?” 耶律阿奇格感觉脑袋快要胀的裂开了。 他心中一算,再加上麻布,盐,茶,就这些基本的生活用品,就是上百条两千五百料的大槽船,这东西不断的往武清码头运,然后他带人往回搬。 怎么可能瞒得住。 刘浪又补了一句:“就我计算,每个士兵每年靠着瓷器坊、金矿等的分红,换成钱也有几万钱,你要说钱,还是要东西。钱,七万士兵呢。换成东西,我可是按金陵与杭州的物价给你出的货,再加上运输折损,不少。” “那,浪哥,有二百大槽船的货?” “有。” 事实证明,根本就不可能瞒得住。 这不是偷偷的装几袋金子,只有一点点。 李将军在旁又说道:“三将军,我们还需要仓库,若是一次性发到军士家时,若有人来讨要,军士们是给还是不给,若给的话,军士心中不甘。所以只能一点一点的发。” 耶律阿奇格脑袋中闪出一个念头。 不要了。 好。 不要了的结果就是,这七万士兵肯定不甘心。要的话,耶律隆庆不会放过他。 在那么一瞬间,耶律阿奇格脑海之中闪过一个念头,杀了耶律隆庆,再将南院的人清洗一遍,然后带着七万兵马离开,有大宋每年给的这些分红也足够养活这些人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耶律阿奇格冷汗真流。 耶律隆庆是什么人,积威深厚。 “我,我要回去想想。”耶律阿奇格脸上的汗刘浪是看的清楚。 李将军这时问:“浪哥,还有这种发财的机会吗?” “这事不能问我,我就是一个商人。要问,得到问我家大哥儿。” 李将军对耶律阿奇格说道:“明天有大宴,我们召集人手把梁王殿下灌醉,而后一定有和宋安平侯秘密交谈的机会。” “好。” 杀耶律隆庆这事,耶律阿奇格不敢,他虚的很。 可灌醉他不怕,灌醉十次他也不怕。 两人打定主意之后立即离开,其余几个人只是跟着来,那怕心里不痛快也不会插嘴说什么,要说的也会回去再说。 几个人检查了路径很安全,耶律阿奇格这才离开。 次日,刘浪进梁王府,三言两语就把昨夜的事情讲了。 刘安有些为难了,这事有点突然,很有可能最终的结果会远远超出寇准的预测。 “爹,你秘密派人,别派咱家人的,你见人的那一户是皇城司的,让他们找人去把这事告诉刚回到楚州的李将军那里,然后请李将军秘密北上。我怕这位三将军头脑一热,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一但有事,先保证咱们的人马安全,然后就需要应对辽中京、北院的大军。” “好。”刘浪在军国大事上,对自己儿子的交待不会打一点折扣。 自己不懂,就要相信儿子。 看着自己的亲爹离开,刘安开始头疼了,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想找个人商量一下都不行。 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 这位三儿,要是脑袋一热把耶律隆庆弄死,那么自己肯定要凉。 老话说的好呀。 断人财路如杀人全家,耶律阿奇格为了保全自己的财产,为了保全自己带去倭岛一起发财的这七万士兵的财产以及财路,杀耶律隆庆还真是一条好出路。 可问题是,杀完了怎么办。 对于耶律阿奇格来说,杀完了带人往大宋跑,大宋还不得不接受。 那么刘安自己怎么办。 好可怕。 第四八五节 不是我干的 耶律隆庆梁王府的宴会。 刘安捧着酒杯,闻了闻杯中酒,这不是契丹人的酒,这是自己的高度酒。想来应该是耶律三儿从伊之予二名岛带回来的。 要不要把自己灌醉呢? 刘安这念头只闪过一瞬间,却看到耶律三儿……不对,是耶律阿奇保就冲到了耶律隆庆面前,双手高举一碗:“殿下,若非殿下给弟机会,弟不能收获十块金。” 一块就是五斤,这是专用门来搬运方便刘安的部下把倭金融了的金块。 耶律阿奇保一仰头,那一碗就灌进了肚子里。 耶律隆庆没多想,他已经收以金矿、铜矿的产权证书,这个有大宋官方出公文的,肯定不会假。 喝酒,男人要有酒胆。 然后,李将军。 再然后,某将军。 再然后,某某将军。 卟通,耶律隆庆倒了。 最后,竟然是十个穿着宋服的倭女,抬着耶律隆庆就往旁边小屋去了。 刘安,从开始到此时,一直保持着单手捧酒碗,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梨的姿势,因为太快了,一柱香时间,耶律隆庆的酒量竟然倒了。 耶律阿奇格这时走到刘安面前,双手重重的一抱拳:“安平侯。” 刘安悠悠的来了一句:“酒里没药,你说我信不信,你这么大胆为什么不把这城中所有看着眼烦的辽官都收拾了,然后再坐下来和耶律隆庆慢慢谈。” “谢安平侯指点……” …… 刘安懵了,再看眼前宴会厅没有人了,六名辽官给绑在柱子上,其余的人都跑到了外面。 什么情况? 我刚才说什么了? 刘安轻轻拍了拍脑袋,暗叫:“要坏。” “卧槽!”刘安回过神来,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能为力。 自己手边只有二百亲兵,宋军最近的一个军营从现在的位置计算也在三十五里之外,幽州城南十里扎营。幽州城也不算小城。 城内,有一千维护大宋所属部分的宋军,一千人能干什么? 转念一想,不对。 就算自己手上有十万宋军能怎么样。 进城,打仗? 打谁? 刘安只能看着,眼睁睁的看着。 铁头冲了进来:“主君。” “别喊。”刘安制止了铁头,他在想对策。 这一切发生的太多,快到没有人想到是这种结果。 一刻钟后,刘安对铁头说:“马上出去看看,切记别和辽军发生冲突,去帮我看看,南院其他的兵马怎么样了?” “是,主君。”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幽州城家家闭户,商人关门,这一切太突然了。 足足一个时辰后,铁头回来了,满头是汗,气喘吁吁。 刘安呢,坐在那时继续吃,继续喝。 “主君。” “恩,坐下,喝口酒不急。” “主君,出大事了。” “我说了不急。”刘安亲自为铁头倒了一碗酒,接着说道:“我能怎么样?你能怎么样?说不定这就是咱们主仆二人最后一餐,吃,吃好。我估计,所有的城门已经封了,说不定已经死了几千上万人。” “主君,没死人。” “没死人?”刘安有点不信,这么大动静竟然没死人。 “三将军行动太快,先控制了幽州城辽军的军械库,然后用了三万人马架起床弩包围了一万属珊军大营,然后带了其余的人控制了幽州城,最后自己带了五百人把南院东西两大营不知道怎么就说服了,两大营封营。” 刘安急问:“还有呢?” “咱们大宋所属的那块地方,宋商用长绳挂着布条拉了条布墙,所有的宋人都退回到那块,我借了一匹马出城……。” “等一下,你借了一匹马,谁给你的。” “三将军的亲兵,我说出城看看,他告诉我,咱们宋军大营已经高挂免点旗,封营,不允许进出。” 刘安再问:“你怎么就能借到马?” “我是主君的亲兵统领啊。”铁头说的很认真。 刘安松了一口气,暂时没事了,接下来是赶紧闪人,还是别的什么,要早作决定。 就这样,一夜过去了。 还有人给刘安送来的被褥等物。然后将被绑着的几个耶律隆庆的部下也带走了。 天亮了。 耶律隆庆衣衫不整,扶着腰走到了大殿上。 刘安刚醒,正坐在被子上发呆。 耶律隆庆揉了揉疼的让自己发狂的脑袋,在大殿上找了找,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水瓶就是猛灌几口。 然后就是找吃的。 肉已经冰凉,耶律隆庆坐下用刀切开就吃。 刘安这才开口:“你知道不,出乱子了。” “又如何?” 刘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耶律隆庆,再指指这凌乱的大殿,少许的血迹,还有地上扔的绳子。 耶律隆庆说道:“没有人敢杀我,除了你。昨天喝到第四碗酒我就感觉不对劲,然后就更不对劲了。”耶律隆庆说着,双手扶着腰用力的扭了几下:“我的腰,估计好几天骑不了马,这事办的真损。” 确实是损。 这是耶律阿奇格能想到限制耶律隆庆的最佳的办法。 十个倭女,还都是贵族之女。 十对一。 耶律隆庆腰不疼才是假的。 耶律隆庆吃饱了,站起来大喊一声:“有活的没有,滚进来。” 立即就有一位辽军将军进入了大殿,正是那位渤海人李将军,耶律阿奇格的副将。 耶律隆庆走到自己的正中的位置坐下,语气很平静的说道:“你们活腻了?” “反正活不了,有什么可怕的。” “本王……不对,谁让你们死?” “殿下。” “本王,哈哈哈。笑话。” 李将军也没什么可怕的,单膝跪地说道:“我们要过人上人的日子,不愿意再过人下人的日子,如不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或是,现在这样。” 耶律隆庆依然很平静:“现在怎么样了?” “殿下一万精锐没有军械,我们三万兵马包围军营,他们不敢出营作战。若作战,我们三万人马军械齐备,难道拼不过他们。” “东西两大营的人,愿意跟我们一起过人上人的日子。” 哈,哈哈哈。 耶律隆庆放声大笑:“你说说,什么叫人上人的日子。什么叫人下人的日子?” 第四八六节 劝君上位 李将军回答: “以前就是人下人的日子。” “现在呢?” “我们每个士兵家里若无人阻挡,可有妾室两人,婢仆两人。每年会有雪白的大米两石,其他粮食十六石,盐三十斤,布三十匹,宋钱六千。除此之外,还有殿下也未必吃过的糖块、冬天每人十斤鲜果,鱼干五十斤等许多。” 耶律隆庆心中飞快的一计算。 这些东西自己拿不出来。 别说是自己,这么多人马,大契丹的国库挖空了也不可能按照这个标准养活士兵。 大契丹的下等士兵是没有军饷的,属于半农半兵。东西两大营的士兵,他们的生存方式就是自己开荒种田,收获之后就是他们的,只是不用交税,然后才是兵。 自己手下一万加七万精锐,那一万是军饷的,但也没有刚才说的这么多。 其余的七万,一年能发十斤大米就算好的了,他们的收入来自军田,靠佃户收租过活,田不属于他们,是属于大契丹南院的。 耶律隆庆看了一眼刘安:“安平侯,你赢了。” 刘安很想说一句:其实我什么也没干。 可这个时候他说,耶律隆庆也未必信。 刘安站了起来:“这事,我不想解释,但有句话作为朋友我想说给耶律兄听。” “说来听听。”耶律隆庆的淡定让刘安佩服的不得了。 或许他不怕死。 或许他清楚,没有人敢杀他。至少在辽军的境内,没有人敢杀他。 刘安说道:“我想,几位将军的意思很简单,希望耶律兄能带着他们过人上人的日子。” 耶律隆庆这时问了一句:“安兄,你可敢杀我?” “敢!” “我估计你也敢,你想不想我死?” “不想。” “为什么?” 刘安回答:“耶律兄,你认为我打不过你吗?我们一对一用刀,我估计一个照面我就死了,但拉开架势,军阵摆开,一个照面你的部下没几个能活。” 耶律隆庆笑了:“这里是幽州城,我的南院所在。” 刘安也笑了:“就现在,你可以试试。”刘安一步步上前,耶律隆庆手边放着一边刀,可他却一直没有去握刀柄,一直等刘安走到耶律隆庆十步之内,耶律隆庆突然出手,袖中扔出两把匕首,却不是对准刘安,而是刺入了刘安身旁一席的烤羊上。 两把刀,正好插入羊的两只眼睛。 刘安一挑自己的长衫,耶律隆庆的眼睛眯了起来。 很早的时候他就见过刘安的靴子,这靴子太古怪了,外面加一个皮套,套内放的什么不知道,露出来的是握柄。 长期以来,耶律隆庆都认为那是一对双刀。 今天,他看到了,是并排的两个铜管。只见刘安左手拿着一只,右手拿着一只,右手那只对准了十步外的一席。 巨大的轰鸣之后,那一席上的饭菜四散,桌子碎裂。 刘安左手依然拿着一只,却没有对准耶律隆庆,刘安也怕,但他同样不敢杀耶律隆庆。 “好宝物?” “错,这不是宝物,我部下有五千人马装备了这个,这东西能让一个文弱书生和一位顶尖刀客一对一,未必有弓厉害,但近距离这东西很凶。” 真有五千吗? 刘安只能吹牛了,他手上这东西一共就造了十七把,其中十二把是废品,只有五把真正能用。 其余三把,一把在岳父手中,一把在老爹刘浪手中,一把在铁莺手中。 没给铁头,因为铁头的飞刀比这东西凶残的多。 耶律隆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闻闻,将酒杯扔掉:“拿酒来。” 李将军赶紧小跑着去取酒,这次是没下药的酒。 谈判,他没资格。 别说是他,就是耶律阿奇格都没资格和耶律隆庆谈判。 所以送来酒之后,他快速的后退,站在一旁。 耶律隆庆喝了一杯酒:“安兄,坐下。” 刘安坐着,将右手那边推到了耶律隆庆面前:“一次装弹可以两击,这手炮还有一击,我加上扣锁作保险,就怕误伤了谁,送给耶律兄了。” “我收下了。” 耶律隆庆拿在手上比划了一下,内心只有一种感觉。 这东西能装备五千人马,那么就还有其他的,比如可以比弓射的更远的,训练一个好弓手需要五年,熟悉也需要三年。 这东西估计几个月就能熟练。 研究一会之后,耶律隆庆问刘安:“我输了,这次输的心服口服,我一直认为你骗我七万人到倭岛去是有阴谋,我想到了近三十种可能,但万万没想到,我的人去了一次倭岛回来竟然告诉我,他们在我这里是人下人,他们要过人上人的日子,厉害,你真厉害。” “承让。” 刘安也有些尴尬,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还有李沆、寇准等许多人的力量。 耶律隆庆又问:“你想当皇帝吗?” 刘安没犹豫就回答:“不想。” 耶律隆庆说道:“那没什么好谈的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这什么节奏,耶律隆庆什么意思,刘安马上问:“如果我想呢?” “那就有得谈了,说说给我们契丹什么好处,打的话,估计打不过你了。灭国也就是看能撑多少日子。但若是我大……不了,我契丹都有人上人的话,确实可以谈。但我们不会降于宋,我们没有败在赵家三代人手上。” 刘安心跳在加速,他根本就没想过造反。 刘安说:“当今天子,对我不薄。” “柴家对赵匡胤也不薄。” 刘安没接话。 耶律隆庆又说道:“李家,潘家,石家,曹家……,”耶律隆庆一口气数了二十四个家族之后说道:“他们拿性命,把赵家捧上了皇位,然后呢,活的不如狗。我的猎犬,忠心耿耿,护主,每次打完猎我都先喂它吃,后来我的猎犬死了,是我亲手埋的。” “别说了。” “不,你要听。” 刘安确定不想听这个话题。 耶律隆庆又说道:“曹操,你应该读过书吧。” “读过,三国我很熟悉。” 作为穿越者,不懂三国历史也看过三国演义,刘安已经猜到了耶律隆庆要说什么了。 第四八七节 晚上还有宴 耶律隆庆说道: “熟悉就对了,我告诉你,你不反,下一代宋国皇帝会把你全家杀光。或是,你儿子杀光赵家一族。想想吧,我比你看的真,李继隆会支持你,李沆也会,连寇准都会。你们汉人难道不是,皇帝轮流坐?” 刘安沉默着。 耶律隆庆继续在劝。 “唐皇,天可汗。他亲兄弟与他不亲吗?你说你宋国皇帝那个还能称为天可汗?我契丹,只会臣服天可汗。” 耶律隆庆表的就是一个态度。 当年,契丹一族是受唐皇册封的,终唐一朝,契丹一族不敢有一丝对唐不敬。 耶律隆庆站了起来:“让阿奇格滚过来见我,传本王令,清理大殿,摆宴。” 吩咐完之后,耶律隆庆对刘安说道:“安兄,回去休息一下,昨天没喝好,今晚上,好好喝。” 刘安脑袋都是晕的,完全都不记自己怎么到梁王府别院去休息的。 进屋后,因为刘安的规矩,从来都没有双膝着地的铁头一直跪着,因为他听到刚才耶律隆庆完整的话。 足足半个时辰后刘安才缓过劲来,刘安笑骂:“这都是什么事,明明是他的部下把他收拾了,现在却拿我说事。” 铁头说道:“主君若有心,铁头愿意。” “你愿意什么,跟我造反。你傻不傻,造反这种事就算我有心,也是需要契机的。人,不能无情无义,虽然当今官家是个废物,胆小、怯弱、无能、好大喜功等等,可他毕竟对我还不错,我不想对不起这份信任。” 铁头依旧跪着。 铁头这几年读了不少书,他懂现在是什么情况。 就象是四十几年前那一幕,如果自家主君作了皇帝,肯定是好事,先不说他肯定是禁军宫内统领,只说自己的老主人,潘家拥有占城,石家拥有高丽,曹家拥有长白山,李家虽然没什么,可倭岛挺大的,而且咱还在往外打呢。 所有,也有的是给这些家伙的属将家族分好处的。 若主君有什么意外。 怕是皇帝不会让四大武勋还控制这些,肯定会玩手段,想办法。 那个时候,挺可怕的。 说不定,大宋就乱了,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这日子才真没法过了。 铁头相信,自己一个没读过多少书的人都能想到的事情,自家主君可是探花,肯定能想到。 所以铁头不打算再劝,只是默默的跪在那里。 刘安摆了摆手:“去休息吧,晚上还有宴。” “是,主君。”铁头这才退离。 几个时辰后,宴会重开。 和昨天的宴会几乎一样,原本昨天发生变故被绑起来的人被放了出来,还是坐着昨天的位置上。 耶律阿奇格也一样,坐在昨天的位置上。佩刀也还在。 唯独刘安的位置变了,不再是客座,而是和耶律隆庆一起坐在上首的位置,长桌,分左右。 刘安坐下之后,所有的举杯:“敬安平侯。” “谢酒。”刘安回礼。 礼节性的敬酒结束,许多人站了起来,很快就有两名将军打了起来,是以前就看不顺眼,还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刘安没去想。 耶律隆庆给刘安倒了一杯酒:“怎么样,想了半天可有结果?” “耶律兄,你说成亲之后,马上就有娃娃了,可能吗?” 耶律隆庆笑了:“我也没说,让你马上就当皇帝呀。” “契机,这事需要机会,但也要有这份心才行。话说你挺让人佩服的,厉害。但若说你没一点当皇帝的心,我也不信。” 刘安反问:“何以见得?” “占城、高丽、倭岛。” “我若说,我只为自保呢?” 耶律隆庆爽朗的大笑几声:“笑话,只为自保搞这些干什么,以你的才华就一个阿苏山,你便可以裂土称王,我给你这个。”耶律隆庆说着,将一只皮袋递给了刘安。 刘安打开一看,倒是吓了一跳。 里面是一块金皮令箭,一块印,以及一把匕首。 “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 刘安真不懂。 耶律隆庆说道:“这么说吧,我现在也是骑虎难下,阿奇格没胆量杀我,也不敢真反。但,那七万士兵以及东西两大营士兵想要的,我给不了。换作是你,你怎么办。杀主将,然后平息此事,可以,但以后呢?” 刘安懂,这就是一颗雷,随时会爆的。 这些人已经不再忠于耶律隆庆的。 耶律隆庆说道:“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他们。我想过,他们所要的并非是那种漫天要价,而是很实际的,算了一下,他们实际拿到的可能也就是宋军上军的水平。” “下军的,宋军的军饷我补了五倍。” 耶律隆庆噎的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搞了半天,现在十几万契丹军要造反就总着宋兵下军的水平,这脸真是丢到家了。 好半天耶律隆庆才缓过劲来:“今天,就问你两句话。你现在也是骑虎难下,你若不管,我不杀你,放你走。然后告之天下我耶律隆庆反了,自立为王。接下来你看着吧,反正我活不了,你也别想有好日子。” “别说我难为你,这是你干出来的。” 刘安很想说,这事与我没关系,我家老爹也就是想挖个小坑。可谁想,失手了,这坑挖的实在太深,深到我刘安都扛不住。 没办法,这事还得继续谈。 刘安问:“你说吧,那两句话。” “头一句,怎么保证给每年发这么多钱给士兵?” 这个问题刘安早就想过,自然是早就有答案。 刘安说道:“听说过香料战争吗?” “没有。” 刘安想了想:“这么说吧,胡椒你现在吃过了,草果也吃过了。” “对。”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大宋将这些东西卖给商人,而宋与辽之间还有一个小国,比如是渤海国吧,如果渤海国垄断了,垄断就是指独一份生意,他们控制了宋辽之间的香料,随便抬高价格,然后心情不好还停市,你会怎么办?前提是,他们不算强,按兵力算,你有两万,他们也有一万五。” 第四八九节 契丹人的困局 耶律隆庆心说刘安你当我是傻的。 可还是回答:“他就是三万,我也要踏平他,凭什么敢在香料上随意加价。” “对,对,就是这个理。这就是香料战争,现在正在发生的,或是即将发生的,位置就在从这里往西四万里。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那么相同的,羊毛战争、茶叶战争、铁器战争。就在我们身边。” 耶律隆庆懂了。 刘安没把自己傻子,只是怕自己没看清。 耶律隆庆问:“你是说,草原上那些家伙,想杀掉我。” “对,草原上现在有三条商路,西州那边已经死了好几千人,不用解释为什么了吧。” “听过,那边与草原乃蛮部几乎每个月都有战事。按你的说法就是,乃蛮部不甘心西州来交易盐、茶、铁?” “不,因为乃蛮部没钱,还想要东西。他们纯粹就是为了抢而抢,克烈部才是不甘心党项人加价太狠,我知道,但我没管。我在等克烈部大举南下,党项人扛不住了,然后西北的兵马北上,一次性收拾了克烈部,顺便也收拾一下党项人。” “高,这才是王者的手段。”耶律隆庆为刘安倒上酒。 刘安继续说:“现在不管这些,只说羊毛战争。你可能想不出来羊毛在未来十年的价值,我们大宋,盐、铁、布、粮,可以说是生存的必须品,很快,羊毛会成为第五个,为什么?因为有羊毛就有冬夜。” “羊毛!” “对,羊毛引发的战争,未来会不断。所以,真正控制草原的人,才真正掌握羊毛。” 耶律隆庆又问:“你不是有水草丰美,非常大的草原吗?” 刘安叹了一口气:“没,只是看到了,先拿地图画到我这里罢了。” 了不起,耶律隆庆一直以来,自己曾经带兵抢劫大宋的城池已经是心黑手狠,可比起刘安,他突然发现自己还差的远。 这位,拿地图就先把地盘画上了,然后还卖给耶律阿奇格那傻子一千万亩。 耶律隆庆很直接就问:“对方有多少人马?” “恩,我估计吧。宋、辽、草原、西州、辽东这些土地都加上,这么大一块地方,可能有十万,或是二十万,还在吃生肉,住草房的人。也可能没有,那是一块无主之地,谁划上归谁。” “这,这么大?” “不骗你。我说这么大,就是这么大。” “我要一万万亩草场,我可以养一千万只羊。” “那是后话,先说眼下。你把草原各部落收拾了,我给你算一笔账,倒卖军械是钱,粮草是钱,羊毛买回来再卖给我还是钱。” 耶律隆庆脑袋有点晕:“我不明白。” “行,我解释给你听。首先,你们辽国在草原上派了节度使,诸部需岁贡马、驼、貂鼠皮、青鼠皮等,且需应征出兵。对不对?” “对。” 刘安再说道:“岁贡的沉重,节度使的贪残,使他们不堪忍受,激起多次反叛,有没有这事。而且反叛的规模也越来越大,有没有这事?” “有。” 刘安继续:“以前,你们辽人对草原的控制力是非常高的。可宋辽二十五年战争,你们辽人的心思都在我们宋人身上。这二十五年,你认为草原上会有什么变化?” 耶律隆庆回答:“他们变强了,可以说宋与我契丹之战,他们乘机发展,眼下我只能说除了塔塔儿部约一半的部落还真正忠于我大契丹之外,其余的随时都可能反,甚至于有些人想灭我大契丹。” “我再问,如果草原上出一个大英雄,一统草原,然后呢?” 耶律隆庆说道:“我们都会死。” 刘安又问:“若草原诸部造反,你们辽人去平叛,我敢说,一次大败就能让草原皆反。” “是。” “那么,我们这么办。耶律阿奇格不是想发财嘛,让人带两万去过倭岛的兵马,加上五万东西两营的兵马。让他打欠条,先借给他粮草,军械。让他去收拾塔塔儿部,顺的编入军队,逆者送去挖矿。” 耶律隆庆点了点头,以耶律阿奇格这种脑子,办别的事不行,打仗可以。 刘安说道:“羊,羊毛。叛逆,人。战利品,马。都是钱。然后其余的兵马轮换,将整个草原收拾了。你怕兵马不够?你有钱,有粮,有军械。整个辽国的兵马,都会听你的。唯一的麻烦就是,你的兄长,你的母亲。” 耶律隆庆无奈的苦笑:“他们,也无能为力了。” 刘安没听懂:“我不懂。” 耶律隆庆苦笑着:“我是才知道,就在宴会之前。” 刘安问:“什么?” “乙室雄回来了,自立为王,拥有雄兵四十万,不是虚的,是实实在在四十万。从他秘密回来到拉起这些人马追随,只用了七天。他现在占据我大契丹东京辽阳府,剑峰直指上京,他打辽阳,一箭未发。你猜,他用的是什么?” “什么?”刘安真是好奇了。 “他派了一千骑,每骑身上不穿甲,不佩刀,只背皮袋。一千骑在辽阳府城门外撒钱,足足撒了六千贯。”说到这里,耶律隆庆摸出一枚钱递给了刘安。 刘安怎么可能不认识,这是自己的海外专用夹心铜钱。 耶律隆庆又说道:“这背后,没有你?” “我真不知道。”刘安没胡说,他确实不知道。 耶律隆庆问:“我修书一封,请他来这里,可好?” “要我同写?” “自然是。” “好。”刘安答应了。 其实这事不难想,乙室雄发了大财,他带去的人马,还有不断鼓动往倭岛去的,全是契丹的下等人,都是穷苦人。 然后这些也发了财。 可眼下,要全面平定倭岛,需要的兵力要更多。 他回来是召集人手的,可却被发现,那就直接杀掉要告密的人,然后拉起人马直接和契丹王庭叫板。 他敢这么作,还有一个原因。 不是因为刘安。 而是倭岛的战争最多一年后就会结束,接下来想发财肯定需要新的路子。 第四九零节 契丹分裂 乙室雄心中明白。 他们契丹一族不会种田,不会管桑林,也不会挖矿。 能干什么。 女人会放羊,男人会砍人。 所以,他肯定要回到辽东,那么就需要一个地盘了。 这事,他和谁也没商量,一切都是意外。 然后,契丹的穷人太多,他就用撒钱战术,一撒一个准。 六千贯。 他现在手下这些士兵每天吃喝的费用,六千贯都不够用,这些家伙要吃白米,要吃用草果、桂皮等十六种香料煮的羊肉。 对了,还要喝茶。 话说刘安和耶律隆庆联名写信请乙室雄前来。而后,耶律隆庆又单独写了一封信,很直接的告诉乙室雄自己现在的情况,也是被逼的骑虎难下,这是为了让乙室雄信任。 在信送出去的时候,辽军中京征招了十五万兵马围剿乙室雄。 乙室雄不怕。 他刚刚得到了来自杨延昭几乎全部库存的所有的军械,连虎蹲都给了五百只。 除此之外,还有来自高丽的军械,虽然质量很差,但装备十万人不是问题。 连石保吉都秘密的北上,藏匿与乙室雄的军营之中。 这平叛的来了。 乙室雄列阵。 对方派人出来叫阵,对骂。 石保吉给乙室雄说了几句话后,乙室雄派人去办。 两军阵前,乙室雄一方摆开两百口大锅,上风口,煮羊肉,蒸白米饭。一旁,十万匹麻布、两千口袋细盐、堆有一丈高的茶饼山、堆有三丈高的铜钱山。 辽军平叛部队,成建制的倒戈。 结果,还有六万人马不降也得降了,主将没死,只是被乙室雄软禁了起来。 乙室雄很郁闷,找到石保吉:“石将军,为什么以前你们宋人城池中也有钱,现在我有钱却不同呢?” 乙室雄自己话都说不清了。 他的意思就是,以前宋人为什么没有花钱来不打仗呢。 石保吉说道:“因为是你,你乙室雄本身就是大人物,我们当年是敌人,为一点投靠过来也怕有一天被人害死。跟着你不同,你可以带他们发财。” “可是,怎么发财呢?我现在这么多兵马,倭岛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就算用得了,倭岛一年后也平定了,一年后我怎么办。他们一定会反过来杀我的。” “钱,你办不到。我也办不到,有人能。” 乙室雄秒懂:“来人,本将准备写信。” 写好信,乙室雄又问:“送到那里呢?” 石保吉说道:“刘安从倭岛回来,去了耽罗岛接贵国梁王,那么他应该先去雄州,然后去幽州,必然是要把梁王亲自送到幽州的,所以派人快马去幽州,应该能赶得上。” “好,幽州。” 两边信使这么一通传,既然都要见,但乙室雄不会来幽州,他不愿意把自己放在耶律隆庆的势力范围内。 最终一商量,武清。 武清北,这里有一处大宅,是一位名人的故居,辽国在占领武清设立盐司的时候都没有半点对这大宅有不敬之处。 宋辽打了二十五年,这处大宅周边五十里辽军不会靠近。 因为这处大宅的存在,这里慢慢的变成了一个镇子。 宋,前相公,赵普故居。 在北周时代,赵普随族中长辈迁到了洛阳,这一处便是赵家老宅。 选在这里,便是一处中立之地。 赵家老宅中,赵家族长迎刘安入宅,摆下宴席。 宋弱,辽人敬赵普是宋相,不靠近这里。赵普死了十二年,赵家老宅可以说人心惶惶,只怕那一天辽军杀至。 就在赵普过世十年的时候,赵家原本准备全族迁到中原。 这便是幽州之战。 宋军大胜,赵家人把心放下了,他们知道辽军不敢来。 刘安借了赵家大宅的一处别院,一天后,乙室雄从水路过来,身边只带着十六个人。耶律隆庆让自己的亲卫去武清休整,只带了身边将军十八人赴宴。 凭什么。 凭耶律隆庆是梁王,给乙室雄面子不带亲卫,但却要多带两个人。 原本听闻刘安借大宅宴客,赵家人也没多想。 可来的是谁? 全是辽人,而且两边明显不是一路人。 赵家让老弱去了后宅,闭门封户,男人们则在前宅,倒不是怕有什么,只是担心女眷与老弱会有不方便之处。 刘安既然在,辽人肯定不敢作太过份的事情。 赵家偏院,进厅之后,耶律隆庆推了刘安一把:“你坐首席。” “我。” “就是你。” “好。”刘安没拒绝,可这却让乙室雄不由的多看了耶律隆庆两眼。 双方坐下之后,乙室雄一抱拳:“侯爷,倭岛最多半年就只有骨头,最多一年就没肉吃了。我手下百万人口,战后三十万,辅兵军三十万,我们要吃肉,我们种不了田,养不了桑,捕不了鱼,会放牧,会养马。请侯爷指条明路。” 说的多简单,多直接。 刘安侧头看了一眼耶律隆庆:“隆庆,不知道太后那边?” 没等耶律隆庆回答,乙室雄就说道:“跟着她们连草都吃不上,我们要军饷,不当白干活还要自备军械的兵。” 果真,自下而上容易,自上而下不可能。 习惯了好日子,谁愿意回去过苦子。 习惯了拿军饷,领奖赏,谁愿意白打仗,战死还没有抚恤。 辽军的士兵已经懂了,眼下辽军打不了胜仗,他们得不到战利品的分享,而且就算得到了,也不如宋军这边搞的好,战利品可以换成他们需要的物资,而不是象以前,许多东西放在家里就是一个摆设。 耶律隆庆叹了一口气:“这是一个麻烦事,当了皇帝的人,谁愿意再降回来变成王。但这事情也有两说,宋国赵家认为是中原中统,我们也认为是正统,我汉姓……刘。” 刘安真是没想到,耶律隆庆说自己汉姓刘。 没错,耶律一族确实姓刘。 这是有历史记载的。 耶律隆庆说道:“在你没有出海前,往西四万里我们大契丹有人去过,那边的人一直认为唐之后,东方便是我大契丹。” 耶律隆庆这话也不是胡说的。 第四九一节 谁同意,谁反对 在希腊语中,中国就是契丹。确实是辽国。 耶律隆庆看了一眼刘安:“既然,我契丹是正统,小赵皇也自称是正统,那么若有一个真正的帝皇,才有资格让天下一统,宋国赵家不行,本王看不起他们,若非你刘安,幽州之战我能打到汴梁城。” 刘安苦笑着:“这话传出去,我大宋皇帝估计想弄死我。” 耶律隆庆语气无比平静:“他不敢。” “他确实不敢。”刘安很清楚。 “好了。”刘安轻轻一敲桌子:“既然契丹也是我炎黄正统,那么咱们就说说这炎黄正统的事,接下来有四场战役要打,都是大战。我刘安打仗只有一个原则,吃亏和赔本的仗不打,所以这四场要合计一下。” 刘安站了起来,铁头立即拉起一副地图。 这副地图巨大无比,可以说是整个亚洲了。 “第一场,我亲自来。我要去巴蜀,整顿巴蜀之军,大理若降则好,不降灭之。并非我看大理不顺眼,因为大理是西征必经之路。” “第二场,鞑靼。也就是草原诸部,他们野心太大,我不喜欢,非常不喜欢。说句你们可能会怀疑的话,若有人一统草原,辽国第一个被灭。打草原是骑兵的活,我提供一切,这便是各位的活。” 没有接话。 刘安又说道:“那么,谁同意,谁反对?” 刘安原本的意思是看看支持率,可谁想立即有一个辽将站了起来:“凭什么听你的?” 没等这位辽将把话喊完,耶律隆庆抽出刀就甩了过去,将这名辽军扎了一个透心凉。 耶律隆庆开口了:“谁同意,谁反对?” 这一次,所有人,连同乙室雄的人都齐声回答:“遵候爷与王爷之令。” 霸气。 这就是耶律隆庆的霸气。 刘安吞了一口唾沫,他能怎么样,只能继续讲。 “草原平定有几个好处,第一,无战事之后,我将修一条路,从幽州到西域,一日夜可运五万石跑一千六百里,计划是这样,有可能更快,也有可能慢点。头一条路我想先修汴梁到幽州的,花费巨大无比,好在倭皇帝有不少金子。” 耶律隆庆问:“多少天可以从汴梁到幽州?” “如计划的顺利,一日夜。” “两日夜也是快,修这路我支持你。” “恩,试验的路已经开始修了,从杭州海船码头到杭州城外,只有三十里。” “好,介时本王会去看。” 刘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么接下来就是草原怎么挣钱了,羊毛是非常值钱的东西,一石羊毛的真正价格是麻的五倍,一只羊身上约有一两左右的羊绒,羊绒一斤是羊毛的五倍,谁拥有足够的草原,拥有足够的羊,每年春天剪羊毛。” 刘安说到这里,却突然见好几个辽将都捂着脸低着头。 刘安问:“几位不舒服吗?可是身体不适?” 一辽将回答:“去年,我部落烧了堆成山的羊毛,少说也有几万只羊的毛。” 另一个说:“我烧了二十万只羊的毛。” 乙室雄叹了一口气:“这象是烧了几千布匹。” 耶律隆庆补刀:“是十几万匹麻布。” 屋内的气氛变的古怪,每个人都是悲伤的。 虽然宋人收羊毛,但没收到辽北,多在党项、西州等地收,辽国也只在燕云收,羊毛的价格现在非常高,上上等细羊毛一斤差不多要五斤肉的或是半斤上等细胡椒粉的价格。 价格高,就是因为产量有限,运输费用高。 “继续说,要打的第三仗在中南半岛,我要一统中南半岛,那里会是我的粮仓,我的果园。先给各位看点小东西,这东西才在试制,真正可以贩卖可能还需要几个月时间。尝尝。” 尝尝,那就是吃的。 十斤装与一斤装。 马口铁刘安的钢坊还造不出来,除非蒸汽机能够发挥巨大的作用,否则薄钢板就是巨大的成本。 大宋的工匠对锡这种金属研究的很深,这种筒就是锡铁合金的。 刘安为什么说三个月。 有了蒸汽机之后,便可以有薄钢板,然后再渡上一层锡,就是马口铁。大宋的铁坊有办法镀锡,却没有办法量产薄钢板,有了大功率蒸汽机一切便有可能。 来自南海的水果。 这对于北地的辽国将领来说,是奢侈品。 乙室雄尝了一口:“我吃过,用的是大木桶装的,一桶有二百多斤。这个比木桶装的味道好。” 乙室雄的话让没在倭岛打过仗的辽将眼睛都绿了。 羡慕嫉妒恨。 刘安说道:“木桶装的只能保存二十天,最多一个月,所有的果子都会开始发酸,再放下去就可能变成酒了。用这个不会,能放半年,如果是作好的肉食,我认为可以放一年。” 刘安拿起一块果子放在嘴里:“这么说吧,我刘安百年之后估计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埋了,千年之后会有无数骂我。为什么?” 为什么? 所有人都在等这个解释。 刘安说道:“倭灭了,我用倭人来祭天,换来了大宋百年盛世。中南半岛的瞿越是我灭的,整个中南半岛的财富让中原的财富每年增加一倍。我想平定草原,然后西进,这么说吧,若盛世再现,更是外族被我压榨造就了盛世。” 耶律隆庆若是会说现代话,一定会白刘安一眼,说两个字,傻x。 此时,耶律隆庆说道:“收起你的仁义,若宋人吃不饱,穿不暖,你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你现在富足,却摆出这副仁义来,虚假。” “不,不是虚假,我说的是实情。那么第四仗,天竺。” “为什么是天竺,天竺这地方从人开始就没有自由过,不断的被一个族又一个族攻打,然后换主子,换一个又一个,他们从一千年前开始,再往后一千年,都在当奴隶中度过,既然都是当奴隶,我感觉他们来给我们当奴隶更好些,我们需要有人种田,有人种茶。” “好。”有辽将跳起来大叫一声好。 众人一起大笑。 耶律隆庆问:“女真人呢?” 第四九二节 我砍人,你种田 女真人? 刘安回答:“这是杨延昭将军的活,女真与你们辽人是从属关系,你们出手不合适。” 耶律隆庆说:“有什么不合适,我往西,乙室雄往东,女真人那里有没有宝,你知道。” 刘安想了想后:“辽阳,不好。唐山,若有天下第一钢坊,因为唐山拥有一切炼好钢的条件,除了自有的矿产之外,海路运输方便。而且拥有非常好的瓷器用矿石,也可以成为北方最大的瓷器烧制城。” 唐山,是唐皇赐了一座山姓唐。 “再说女真的地盘,那里为什么让杨延昭打,天下四大粮仓,三个在女真所部控制的范围,乙室将军不会种田。” “我会砍人,我砍,你派人种田就是了。” 刘安点了点头。 刘安有什么? 三百八十万倭奴,杀完贵族之后,其余活着的会陆续让他们离开倭岛,倭岛以种桑为业,桑不需要那么多人口,所以可以安排至少五十万人去辽东种田。 那么,能阻止这个计划的,只有女真各部了。 所以…… 刘安拿出一张清单:“老规则。” 不用再解释了。 打仗这种事,越打越穷是一种打法,越打越富是另一种打法。 越打越穷的自然会慢慢的就没有人想打了,越打越富的,想打的就会多起来。 刘安离开,从武清码头直接上船回家。 路上,刘安在想。 若是…… 刘安记得一首诗。 崖山之后无中华、明亡之后无华夏。 若没有崖山呢? 坐在船上,刘安写了两封信,信是给阿斯兰汉和潘罗支的,两封信没有开头,没有结尾,连署名都没有。 只有三个字。 灭鞑靼! 刘安在雄州临时停船,派人去送信,然后到了李继隆临时居住的宅子。 没有皇帝的诏令,李继隆暂时不能回汴梁。 两人见面,李继隆一言不发的看着刘安。 北边的事情虽然细节他不知道,但他听说了许多事。 幽州叛乱,但仅一天叛乱就消失了,没有战斗,没有死伤,除了影响了许多店铺一天的生意之外,一切如旧。 然后辽国北边发生了大叛乱。 大宋雇佣的乙室雄竟然已经有几十万人马,占据了辽国东边,这几乎就是辽国直属领土的三分之一,若再减去燕云,辽国直属控制的地方不足四分之一。 然后,乙室雄与耶律隆庆在赵普老宅见面,刘安只带了铁头以及两名护卫前去。 再然后,一切平息,没结果了。 一定有事,而且是大事。 刘安见到李继隆,李继隆没有先开口,他在等刘安开口。 两人就这么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 到了晚上,谁也没说一个字,更没有接风宴、洗尘宴之类的,各回各屋。 第二天,大清早各自吃过早餐,又坐在一起。 依然还是一言不发。 终于,李继隆忍不住先开口:“许了什么诺,怕说服不了官家吗?” 刘安摇了摇头。 李继隆懂了,这不是许诺的事。 “你走吧。” 刘安点了点头,长躬一礼后起身离开。 很久以前,刘安与李继隆这两位忘年交许多事情不用明说就有默契,现在也一样。李继隆内心有了感觉。 但他还是没猜到。 因为那种事,没有人能够猜得到。 刘安走后仅一天,石保吉秘密的到了雄州。 他肯定不敢和石保吉在雄州见面,所以约在了海边,李继隆借口去海边钓鱼,只带了几个非常可靠的亲兵。 海边,一块石头旁,没有酒,没有鱼,只有石保吉和李继隆面对面坐着。 石保吉先说道:“刘安来过,说了什么?” “一天半,一字没讲,没开口。” 石保吉不理解:“那他来干什么,不开口来见你干什么?” 李继隆反问:“我问你,你在高丽现在的情况,若是官家知道了会如何?” 这话石保吉能够回答:“我前几天见过钱若水了,他一直没回京述职不断的来往于占城、平城、阿苏山之间。他在不断的统计可以调动的物资与军备。” “这高丽,高丽王是假的,高丽的贵族除了崔山嵬和几个依附的家族之外,贵族已经死光了。现在管理城池的有少数是咱们宋人,其余的都是这一两年挑出来的寒门官吏,以及新培养的汉学官吏。” “恩。”李继隆点了点头,这事和他猜的一样。 石保吉继续讲:“你刚才问我,这事让官家知道会如何?” “是。” “不能让官家知道,否则不止我石家,怕是四大武勋一个都跑不了,还有不少了二十个武勋世家,官家……”说到这里石保吉停下了。 他原本想说,官家会杀光这些家族。 他为什么停下。 因为他意识到,官家拿这些武勋世家没办法。 他掌握高丽,高丽军已经第三次整训,至少有十万可以一战的精锐,以及二十万杂兵。 再说占城,潘惟熙掌握的可不是一点兵马,仅宋军精锐就有十五万。 不说别的,只说明州。 炮舰一开,谁能挡得住,官家敢动潘家吗? 所有的炮舰,上至船长,下只最普通的水兵,几乎全是从武勋老军之中挑选出来的,都是跟着武勋世家卖命的人。 加上现在炮舰上的军饷极高,这些人更加的忠心。 李继隆笑了:“当年,都把兵权交了。然后文官们在朝堂上呼风唤雨,是对,还是错。老潘家第二次北征,能打也不敢动手。曹家呢,打到幽州距离只有一天的地方,却只能按兵不动,为什么,还不是信不过。” “我,当今官家的舅舅,又如何?象是防贼一样的被防着。” 石保吉问:“官家知道吗?” 李继隆摇了摇头:“不知道。” “这么大动静,连民间都有议论了,官家一点也不知道?” 李继隆说道:“刘承珪是一个聪明人,但他知道的晚了一点。而后文官们也开始猜到了一些,可谁敢说。那皇帝是深宫大院,深着呢。” 石保吉点了点头:“也对。” 李继隆说道:“文官们不敢说,谁说说死,全家死。王钦若就是先例。因为谁说了,这事一但翻开就是大乱,南海的利谁家也分不到,分不到的自然会恨,恨就会出事,谁说谁招人恨。” 第四九三节 霍光? “刘承珪呢?” “刘承珪,他是一个聪明人。从金铜矿区回来之后,他就变了。刘安怎么讨官家开心,无论花多少钱他都会支持。用我的话说,他本着活一天算一天的想法,他害怕一但说穿,官家可能连命都没了,因为宫禁三万,每年刘安秘密给他们十万贯以上的钱。” 这笔钱石保吉知道,连他儿子都领了一份。 李继隆叹了一口气:“不是说宫禁三万会反,难说会有几个人比较狂暴的,这事刘承珪怕,所以他不敢。” 石保吉问:“那之后呢。幽州那边到底怎么了?” “猜不出,问不明。若让我说,很有可能……霍光!” “那也行。”石保吉认为,霍光这个说法挺好。 李继隆又来了一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应该知道倭王是什么样吧。” “知道,大权全在将军府。” “对。倭人也是学汉时的,只是作的更过份了一点。若真有那么一天,你怎么想?” 石保吉深吸一口气:“这便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死不要紧,可若被治罪而死我不甘心。我控制高丽,随时会北上,灭了女真,真正控制长白山,为我大宋扩土千里。若战死在长白山,我无悔。可若被问罪,我不甘。” 李继隆点点头:“现在说不上提兵北上,因为我感觉辽国会有大变。若平辽,我死也瞑目了,同样,不甘心象以前那样,兵锋已经在幽州城下,却按兵不同,窝囊。” 石保吉再问:“曹家不用说,我知道刘安见过曹玮,将倭岛许给了曹家。但曹玮没全要,只要倭京,然后其余的地方他曹家所属去打,筑紫岛不动。所以曹玮肯定跟刘安一条心。潘家……” 哈哈哈。 李继隆大笑:“你说潘家呢?” 两人一起大笑。 这还用说,潘家眼下为了刘安什么事干不出来,刘安若有大麻烦,潘家只会更大。 潘惟熙控制的力量已经相当于大宋三分之一的战斗力量。 更何况,河北两路有大宋一半的军力,这些人听谁的? 石保吉既然心中有了决定,马上回到高丽,他还有一些安排要作。 让石保吉意外的是,他刚到高丽就见到了乙室雄派来的信使,信使已经等了他足足三天。 乙室雄调动十五万精锐请石保吉暗中指挥,灭女真。若只是指挥,其中两成利归石保吉,若大宋出兵,可增加,高丽出兵也可增加,最高可以增加到给石保吉六成。 石保吉立即问那信使:“你们怎么就想打女真了?” “奉候爷令,灭女真、女鞑靼。不敢瞒石帅知,西州、六谷想必也会接到候爷命令。我契丹梁王已经派了秘使前往党项、六谷、折家军、金铜矿驻军、大同驻军、西州。商议灭鞑靼之军议。” “灭,鞑靼。这可不是小战斗。”石保吉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灭鞑靼确实是大战斗,计划用五至十年完成,女真之战,计划用两年至三年完成主要战斗,而后兵力西移,全力剿灭鞑靼。” 石保吉思考了足足一柱香时间后问:“你应该看得出,我不知道。” “石帅不知道才是对的。候爷不会告诉石帅,不是信不过,而是侯爷还没有下决心。” “你是谁?” “我姓李,原渤海国王族。现为梁王身边第三副将,为征女真第一参谋将军。” 石保吉再问:“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石帅,我契丹凭什么臣服小小宋国赵家。” 一句话,石保吉如被雷击。 契丹,大契丹。 这称呼石保吉才反应过来。 现在的辽将不再自称大契丹了,而是改称契丹。 李将军又补了一句:“我家梁王,汉姓刘。” “懂了。”石保吉脑海之中一切疑惑都没有了。 刘安不是要当霍光,霍光不可能让耶律隆庆臣服。那么只有…… 李将军又来了一句:“曹帅与我家梁王见过面,粮草、军械、香料,他全力从占城往武清屯积,为灭女真作足准备。石帅怎么说?” “我要六成,高丽顷其精锐,高丽无敌人,倭岛的战斗虽然还需要一年,倭人不可能攻打高丽。宋也不会,女真是敌,那么高丽可以全军出动。” “请石帅手书两封,一封我要回复我家殿下,一封要交给乙室将军。” “好。” 拿到了石保吉的手书,这位李将军立即坐船回武清。 什么曹玮答应了。 李将军见到曹玮,直接就把原本要石保吉给耶律隆庆那封信给了曹玮。 曹玮一看:“什么意思,他石老二吃独食。” 这态度,这反应。 李将军又是那一套说辞:“侯爷下令,灭女真、灭鞑靼。” “这小子,竟然调动起我了。”嘴上骂着,可曹玮还是给了耶律隆庆一份书信,承诺无数的粮草、军械、香料他会从占城运来。但占城那边的战斗也挺多了,所以需要耶律隆庆提供足够的民夫。 这事办成了。 灭女真行动正式开始,至于耶律隆庆怎么说服他亲娘,李将军相信梁王殿下肯定有办法。 话说刘安。 回到汴梁,因为在幽州耽误的久了,所以回来的有点晚,自己的儿子都快要过满月酒。 刘安和潘秭灵什么也没说,只找借口说要感谢岳母对自家娘子的照顾,带着礼物去了潘家后院。 花园之中。 站在两人身侧的只有铁头和他的姑姑,也是承庆郡主的近侍婢女长。 “岳母,我在辽国出事了。我想请岳母为我出个主意。” “说说。”承庆郡主没当回事。 刘安讲的细,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承庆郡主一个字都没说。 比起石保吉猜出来的结果,她不用猜,刘安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现在,刘安要反她老赵家,她是正宗的公主,宋太祖的亲孙女。 刘安虽然有些话没说,可承庆郡主却是明白,刘安若有一个三长两短,党项人一定会在西州与六谷的支持之下反了大宋,然后立国。河北两路会不会和辽军死战要看刘安与当今皇帝最终的结果。 若是寒了人心,皇帝也指挥不动河北两路的兵马。 第四九四节 回乡祭祖 承庆郡主心里明白,放开外部力量不提,也不说河北两路受了刘安无数恩惠的兵马。 放开这些都不提,只说高丽、倭、中南半岛。 还有自家的安危。 这事不能决断。 听刘安讲完,承庆郡主问道:“安哥儿,灵丫头必须,也只能是她穿。这衣服是深青色、有翠雀、衣领上有黑白相间的花纹,袖口、衣边用红色的罗为缘饰。腰服大带,带与衣色相同。蔽膝随裳的颜色,上绘翟为图案,青袜,舄加金饰,白玉双佩。” 说衣服,刘安有点懵。 承庆郡主继续讲衣服:“还有,配以九龙四凤冠,插十二支花。” 刘安懂了。“岳母,当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那还有什么要说的。好吧,你借口祭祖,去巴蜀。去控制巴蜀的力量,这才是正事。但,我问你的,你必须回答。” “岳母,这不用回答,这必须的,只能她穿。” “行。我来告诉你,先说你入宫,你要怎么办,怎么面对官家。然后去巴蜀,怎么控制巴蜀的力量,事实上你自己可能不知道,巴蜀这边只需要最后的一点决断还有流一点点血,都不需要大动。” 承庆郡主又说道:“这种事情急不得,要按很久去计划,一直到万无一失。三年都是短了,想一想司马家,三十年的等候。” “我懂。” 刘安在后院待了很久。 潘府传出来的消息是,承庆郡主很不高兴,因为刘安在潘家六姑娘临盆的时候没赶回来,然后骂了刘安很久。 这事闹的,连郭皇后听到消息都派人过来替刘安找承庆郡主说情。 次日,刘安入宫。 刘安原本准备先到后宫去感谢郭皇后,然后送上自己带回来的礼物。 正好在御花园遇到了刘娥。 刘安迎了上去:“给娘娘见礼。” “是安哥儿,许久不见清减了许多。” “为官家办事,当用心责力。臣想请个假,回乡祭祖,有些事情自然是要去办了。” 刘娥马上想到的就是认刘安家这门亲戚的事情。 刘安没再说什么,告退后往郭皇后的宫内走去。至于自己说的是不是那个意思不重要,刘安也没有承诺什么。 刘安献上的是倭王后冠。 郭皇后眉头微皱:“安哥儿,这倭人是王,非天子吧。” “是。” 郭皇后指着其中一件头冠说道:“这是唐式冠,依礼是天子才能用的。” “大娘娘,确实如此。想隋之时,倭王还写过大不敬之言,李公正在倭京收集倭人不服王化的证据。” “恩,这倭人,杀的好。”郭皇后又问了许多刘安在倭岛的见闻。 下午的时候,刘安到皇帝书房递上了一份清单。 皇帝看到黄金的数量之后,很是开心。 “安哥儿,你说的那一日夜到泰山的路,如何?” “官家,臣已经安排先在杭州修一条三十多里,从码头到市区的。若能成功,便立即动土修从汴梁到泰山的。” “很好。” 似乎是心里有内疚,刘安马上说道:“官家,臣想请求回祖地,臣自认光宗耀祖,想回去大修祠堂。” “去吧,这是好事。”皇帝连头都没有头,心思都放在那清单之上。 刘安又说道:“官家,辽国有变。” “有变?” “跟着咱们在倭岛作战的乙室雄反了,已经集结了几十万人马对抗辽王庭,臣已经写信给寇公、李公,请他们拿个主意,臣怕这事影响到我大宋的安全。李将军还在雄州,臣回来之前见过李将军,李将军保证有他在,边疆不会有问题。” “知道了。”皇帝只是淡淡了回了一句。 辽国内乱关大宋什么事。 眼下,除了泰山封禅,没什么事能让皇帝动心的。 刘安施礼退下。 在皇宫门前,刘承珪就站在距离宫门约三十步的门廊下。 刘安与刘承珪远远的相互看了一眼,相互一抱拳。 刘安只在汴梁待了一天,便离开,回乡祭祖。 刘安走的时候是悄悄离开的,没有通知任何人,所以没有人送,连王曾都没有出现来送刘安,正不要说其他人了。 只有一个人。 范仲淹,带着行李跟着刘安一起走。 刘安也没问,也没劝。 范仲淹就这么跟着,也没主动和刘安说些什么。 一直到长江边上,换上船准备逆流而上先到巴国的时候,刘安才主动找到范仲淹:“你跟着过来,怕是猜到了什么?” “老师,辽国那边听闻老师只带了几名护卫便住了幽州城。幽州城内乱,老师却安然无恙,而辽国不止是幽州乱,辽都也一样在乱,可老师依然还是安然无恙,跟着老师这么久,老师不可能投辽。” “恩。”刘安点了点头,确实,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投辽。 范仲淹继续说道:“老师无论想作什么,若失败最低也是抄家的死罪,老师没让任何人送行,悄悄的离开汴梁,不连累别人也就罢了,若老师有什么意外,我也没办法独活。于公,我是老师的学生,他们会杀我。于私,师恩如父,没有独活的理由。” 刘安说道:“老师是一个不忠、不仁、不义之人。不忠,身为臣子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忠于皇帝。不仁,老师手上粘满了血,瞿越万民何罪、草原万民何罪、倭岛万民何罪。不义,以小利诱惑,以谎言欺骗,以大义绑架。” 范仲淹问:“那老师图什么?” “你说呢?” 范仲淹回答:“我看现在挺好,至少我中原不受战乱之苦。瞿越骚扰我西南边境至少有三十年,朝堂无能,只知道了退让。宋辽大战二十五年,死了多少人,消耗了多少钱粮,结果依然是守,不得出战,寒的不只是将士之心,更有万民之心。” “现在,我中原子民行走天下,若唐时。” 唉…… 刘安叹了一口气:“我不想反,我也不想当皇帝。” 范仲淹说道:“宋太祖当年,未必没有想过自己当皇帝,只是作了些样子罢了,当年为宋太祖披上皇袍的人,有几个……善终。” 第四九五节 夫人有决断 刘安摇了摇头:“这事我要想想,先去祭祖,然后容我静思。巴蜀的力量还有隐秘之处,没有那么复杂。” “巴蜀,老师从没有来过?” “如果我没有算错,潘罗支肯定正在调集吐番兵马压迫大理,一但他成功,我倒没什么可选择的,有我在巴蜀的官员自己会选择的。” 刘安知道,自己征瞿越的时候,潘罗支没动。 征高丽,潘罗支也没动。 征倭岛,潘罗支依然没有动。 潘罗支正在全力统一吐蕃,算算时间,现在就算没有统一,潘罗支也是最大的一支力量,超过其余各王子的总和。 自己给潘罗支有信,灭鞑靼。 潘罗支是良将,他肯定明白灭鞑靼是一个长期的战略。 那么眼下呢? 赵家所谓的黄袍加身只是一种伪装,自己才真的是。 刘安站在船头对范仲淹说道:“若我有事,你切记不要死。前往明州,将明州的一切都搬走,搬到唐山去。蒸汽机不能停,不惜代价不断研究。接下来有三样东西你要记住了。头一样,火炮要不断的研究,只能更强。” “记下了。” “第二样,相信我,铁船一样的可以浮在大海上,蒸汽机是推动铁船唯一的动力。最后一样,拿着这个。” 刘安递给了范仲淹一件小东西。 范仲淹不认识,只是一个方盒子,然后带着一个摇把。 刘安让范仲淹拿着盒子,然后将两个触点接触到范仲淹的手指,自己轻轻一摇,范仲淹差一点将盒子扔了。 “刚才的感觉记住了。” “记下了,很奇怪,疼也不是很疼,感觉有点可怕。” “这叫电,天上打雷是声音,闪电你可有见过。” “见过。” “这就是电,天上的闪电强过这个几千万倍,最后一样就是控制电,让电为我们所用。十年,一百年,只要研究出来如果控制电,这天下便是我们华夏的。这些东西千万不能传到异族手中,他们学会之时,便是反过来入侵我华夏之日。” 范仲淹跪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刘安没扶,只是说道:“我说的只是万一,想杀我刘安还不是那么容易。所以你也不用怕。” “学生懂。” 范仲淹也没再问。 刘安回到船仓内,潘秭灵给刘安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的把孩子抱给奶娘,拉着刘安到了旁边的船仓。 “夫君,我一直没问你,你回来汴梁这么急就要出行,祭祖真的这么急吗?” 刘安点了点头:“没错,这是大事。你看我,成家立业,现在已经是贵族而且有了孩子,这个时候不应该祭祖吗?” 刘安对潘秭灵打算保密。 潘秭灵却说道:“我不信,肯定有什么事。是不是爹爹。” “没事。”刘安依然不打算讲。 潘秭灵却说道:“那一定是爹爹,上一次从占城回来的路上,杨九妹就告诉过我,让我把家产别都放在汴梁,占城那边的事情一但朝堂上有人给爹爹找麻烦,那么我们潘氏一族都会有麻烦。” 刘安笑着摇了摇头:“不会有麻烦的。” “怎么不会,你瞒着我。我懂,他们说爹爹有裂土封王的行为,这是抄家杀头的重罪。” 刘安反问:“谁敢?” “谁,当然是官家了。” “官家不敢,官家已经是摆设了。罢了,我也不瞒你,若我有心,随时可以让官家退位,这皇位由不得赵家再坐了。只是我不想。娘子可能不知道,咱们现在手上控制着大宋八成以上的兵马,九成的财富。” “当真?”潘秭灵竟然没有怕,这让刘安很意外。 刘安很严肃的点了点头:“没错,而且我和辽国谈好了。契丹人愿意与大宋合为一国,但不会承认老赵家为皇帝。西州那边虽然没谈,但他们不敢动,因为契丹我掌握着不少于五十万兵力,相当于辽国的一半。” 潘秭灵就不明白了,立即问道:“那还急急的从汴梁出来干什么,告诉皇帝,你让开,换我们来。” “啊!”刘安真是无法理解潘秭灵此时的想法了。 “娘子,这,为什么?” “为什么,皇帝对我们潘家一点也不好,大宋的江山原本是十武勋卖命打下来的,可现在只有四武勋,为什么。” 刘安问:“为什么?” “石家为自保,不断的贪钱,钱却秘密给了战死的士兵家属。曹家因为当年势力小,又没有掌握实权。……不,不对,我听娘提过一句。”潘秭灵似乎想到了什么,过了一会说道:“对了,真正的应该是,当年替太祖准备皇袍的人全死了。” 哈哈哈,刘安大笑。 好可笑。 但刘安还是说道:“你不明白,当今皇帝对咱们还是不错的,人不能忘恩。” “也对,不过太祖、太宗都不是好人,也是当今皇帝仁厚。那夫君你怎么打算?” “不知道,所以回乡祭祖,让自己安静一段时间好好思考一下这事,如果一切安排得当,顺便降服了大理,大理若是愿意归附便好,若不愿就灭掉。” 潘秭灵问:“因为大理人贪婪,数次借我大宋有难处就抬高马匹、药材价格?” “不,这是国战,扩大疆土,没什么喜欢或是不喜欢的。既然已经选择作恶人,那就恶到底吧,但娘子你真的听我一句,我不是伪君子,真的是官家对我还不错,那怕最初开始当官的时候我就不愿意给赵家当官。” 潘秭灵点了点头:“我懂,给赵家当官是一回事,给姑丈当官又是一回事。不是赵家,是姑丈这个人对咱们不错。” “他,太软弱了。赵家毁了我华夏,重文轻武,就是怕再有一次陈桥兵变,他们其实内心虚弱的很,若不是怕,怎么就会压制武勋呢。以后不提这事了,容我认真的想一想。” “夫君,想什么?” “想,将来如何面对咱们这位姑丈以及,佑哥儿。” 潘秭灵没接话,在她心中皇帝都可以摆到一旁,估计自家夫君真正在意的是佑哥儿。 第四九六节 回乡路漫漫 到巴港之前刘安和潘秭灵没有再讨论关于大逆的事情。 这种事情不适合多次讨论。 从汴梁到襄阳,然后再从襄阳坐船南下到江陵,江陵这边码头有更大的官船可以逆江而上,最大的有七桅大帆船。 刘安到江陵码头的时候,江陵上下的官员都到了。 “不干正事吗?把时间都浪费了迎来送往上。” 江陵知府上前,非常的严肃的回答:“报刘学士知,并非迎接,而是想借刘学士路过江陵之时讨教学问。” 学问,这事刘安有点虚。 不是有一点虚,是有十分虚。 自己的学问还不如吕蒙正身边的长随呢,和这些参加过正经科举的人讨论学问,好悲剧。 那怕不愿意,刘安也不好拒绝,硬着头皮赴宴。 宴会就在长江边的一处酒楼,酒楼内却没有菜,没有酒,只有书桌,纸笔,还有茶。 刘安心说:我去。 这是真要讨教学问吗? 有点可怕。 江陵知府请了刘安坐首席,立即有人拿来纸笔,江陵知府双手捧着笔:“请刘学士留字。” “好吧。”刘安多少有些勉强。 思考了几分钟,刘安提笔写道: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刘安的字还行,又在李沆的指点上多少有些提高,好在词可以抄,否则今天真的被难为住了。 有人将字收走,江陵知府亲自为刘安送上茶:“刘学士,下官心中焦虑。去年,渝州巴港收益达到了百万贯,这仅是港口的收益。我们江陵港却只有区区六万贯,下官认真的学习了渝州巴港的经营方式,修在江陵港,建商铺、修仓库,还为民夫特意建了居住区,可收益却让人惭愧。” 原来是这样,刘安松了一口气。 不讨教学问就好。 这事自己擅长。 刘安淡然一笑坐了下来:“取码头的公文来,挑重点的。” 公文早就准备好了,刘安说完之后就送到了刘安手边。 随手把公文翻了翻后刘安就笑了。 “你们呀。” “请刘学士示下。” “码头够大,你们一直在修路,修河道,让货物可以从江陵分散到各地,可你们有想过没有,百姓有多少钱可以用来买货物,我只问一个问题,各县有什么支柱形产业呢。” 支柱? 柱子吗? 刘安解释道:“柱,如房柱。支柱型产业就是可以支撑一个县的产业,在小农经济时代各家种好田就是了。那么现在呢?” 刘安随手在纸上写道:“巴港来说,渝州有蜀地的茶、麻、布、绢。你们有什么?这么说吧,就算有好酒都可以,蜀地有几个县水质出众,他们有酒,好酒。” “什么是支柱型产业。首先是能撑起一个县,然后是带动多种产业,以蜀地绵竹县来说,他们有蜜酒,还有大曲酒,这两种酒带动了周边大量的瓷器生产、运输业、粮食采购、酒具制作等等。” “还有,支柱型产业对于一个县来说,至少要占一个县最少半成的总产值。” 刘安在江陵停了三天,给江陵府还有周边的县上了三天课。 刘安准备离开,却没有走成。 原本是要逆流而上的,却南下岳州,又给当地以及周边的县上了五天课。 刘安回乡之路似乎归期越来越远,从最初的上课又演变成了实地考察,指导各县发展自己的支柱形产业。 就这样,差不多两个月过去,刘安才从江陵逆流而上走了一点点,这才到了夷陵。 刘安原本不想停船的,可谁想夷陵码头上至少聚集了上万百姓。 “盛情难却,我只是回乡。” “下官告罪。” “罢了,让我休息两日,备下润喉茶。” 刘安这两个月说了太多的话,可依然要接见百姓派来的代表,各地乡绅。 也不知道从那个城开始,乡绅们带着各种当地的特产,还有更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来是一份心意,另一层原因是百姓们希望刘安可以发现某样奇特的东西,能成为当地的重要特产。 以刘安走过这么多县,初期发展最多的还是往农业方向发展的。 种茶是长江沿岸都可以的。 而后刘安还发现了许多药材可以种植。 象是岳州,那里湖水多,大力发展莲藕的种植,莲子产业,而后藕粉产业,干荷业等等。 当地县令计算过,仅藕这一项就能给县里带去每年万贯的税收,能让几千户百姓因为藕而让生活富足。 洞庭莲、洞庭茶、洞庭龟、洞庭虾等等。 一系列的农业富强产业。 出了码头,刘安见乡绅代表,又是半天时间。 回到当地官府安排的一富商专门为刘安空出来的大宅时,刘安感觉腿都是灌了铅的。 累。 睡了一晚起来,刘安倒是很认真的去看当地的特产。 一件很特别的东西让刘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轻轻的咬了一点,然后用手在嘴角再擦了擦,闻了闻。 刘安相信自己没看错。 黄色的小米椒。 刘安记得以前看过一条报道,有植物学家研究过神农架的植物,认为辣椒的原产地在西双版纳的红米椒、神农架的黄辣椒、青藏高原的红小泡椒。 自己怎么把这个忘记了。 “来人。” 铁头立即进来:“主君。” “去查这个。” “是,主君。” 铁头捧着小盒出去,门外有官府的人还有乡绅们一直等着呢,那怕刘安说要休息,他们也随时准备着,方便刘安去问话。 盒子一送出去,立即有人翻开记录:“第一七一号特产,有药农采自神农山中,辛辣,作用未知。” 这份记录铁头送到了刘安面前。 刘安翻看之后说道:“告诉他们,此物大量种植,将来在咱们中原此物极重要,上三香:花椒、辣椒、胡椒。八香:丁香、肉桂、肉豆宼、砂仁、茴香、息苗香(孜然)、沙姜、八角。去吧。” “是。” 刘安在屋内继续看其他的特产,屋外传来震天的欢呼声。 第四九七节 大同的异常军务 胡椒有多贵,虽然现在便宜了可眼下仅有琼崖在试种。花椒是传统的贵重香料,种植的不少,但价格也没多便宜。 能成为上三香之一,辣椒的价值一定会巨大无比。 现在的大宋已经开始有炒茶,人们已经不满足只放一点点盐来煮饭,有条件的家里已经开始使用各种香料。 夷陵。 刘安原计划最多七天,可是已经半个月了还没有办法离开。 有一批客人一路追着来了夷陵,这些人被称为武陵蛮,这是一种统称,从夷陵以南至少来了三十个部落,他们也一样带着自己部落的特产。 刘安设宴接待了这些部落的族老们。 安抚他们,就是安抚西南的稳定。 乌鸡、蜂蜜、柑橘、还有仙米。 仙米不是米,是一种湖生藻类,倒是很奇特。 刘安当天就吩咐用乌鸡给潘秭灵炖汤,这让客人内心充满着感激。 刘安走了已经四个月,还在长江沿线呢。这可是苦了渝州知府,他左等右等,也没见刘安的船,只能每天派人在码头上守着。 再说汴梁。 皇帝最近上朝都不怎么安稳了,每天神游天外。 倒是每天都问一次吕蒙正,杭州那边试建的吞云火龙车进度如何?什么时候可能让他亲自去看一眼。 这一日上朝,吕蒙正上报了关于海外用宋钱与关税的八项新变革,这是非常重要的国事,皇帝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吩咐让吕蒙正看着办。 退朝之后,皇帝又问了吕蒙正一次。 皇宫前宫,吕蒙正皱着眉头来到讨论大事的屋子,毕士安、王旦、向敏中都在,对于关税的改制向敏中在请教王旦与毕士安,若官家这样不管不问,是否推行,如何推行等等。 见吕蒙正进来,三人都起身。 王旦问:“官家又单独留蒙正兄了?” “唉……”吕蒙正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还是老样子,官家问杭州那边的吞云火龙兽车建造的如何,我三天前才派了信使,算一算,总共已经派了十次。” 毕士安摇了摇头:“那可是用钢铁修一条路,无数的碎石上架着木料,然后再架上钢轨,这可不容易。再说了,那吞云火龙兽听说造一个能拉动五万石货物的需要价值三十万贯的好钢材,这还不算人工,机械的消耗。” 向敏中补充了一句:“车厢也需要万贯的材料费,四十节车厢,再加上训练车夫,还有维护修理的工匠。这车价值百万贯。” “有用,百万贯倒不贵,若一日夜到幽州,这车便是镇国神器。但官家只想……”吕蒙正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他不想说了。 皇帝似乎已经魔症了,只想着从汴梁修到泰山,让他去封禅。 毕士安说道:“不提这个了,说另一件事,我听到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 “刘安可能还在岳州,或是夷陵。” 吕蒙正很意外:“四个月了,他每天走几里?” “不是他不想走,我听到的消息是刘安每到一地,就有数万百姓相迎,各级官吏设学堂请刘安讲学,讲如何治理一县一州之地,如何富民。岳州那里商盟已经建立,投资开始兴农,听闻洞庭虾、洞庭莲、洞庭藕粉等,大量水产以及工坊开始建造。” 向敏中听完很感兴趣:“这是好事,但却没见到公文?” 王旦说道:“依正常流程,这种事情半年一报,或是年底公文会有汇报,兴农本就是州县官吏的职责所在。” 毕士安说道:“没错,但加上另一个消息,他们没报就是有私心在。” “什么消息?” “预测仅洞庭种藕的产业,三年内藕产量留种之外,达到二百万石,计划生产藕粉不会少于六万石。不说其他的,汴梁城一斤藕粉多少文?” 毕士安一问,向敏中立即回答:“普通的一斤需要一百二十文。西子湖藕与洞庭藕粉要一百五十文。” “算吧。”毕士安自己心中有数。 不用算,在场的都知道这算吧的意思是什么。 洞庭湖仅藕粉就值百万贯,当然这是运到汴梁的价格,而且还有商家的利润等等,加上运输费巨大,所以汴梁一百五十文不贵。 当地的价值怎么也值三十五万贯了。 这才仅是一个藕。 加上其他的,洞庭洞的新产业值百万贯产值。 吕蒙正感慨的说了一句:“论治民以富,这天下唯刘安,无人出其右。” 毕士安说道:“论征战,他也挺厉害的。” “是呀。”王旦与吕蒙正同时感慨了一句。 向敏中问:“辽国到底是怎么回事,听闻辽国内乱,可却又平静的如此之快,听闻大同驻军开始加强操军,给汴梁的公文是草原异动,他们须小心防御。我特意派人去问,是否辽军威胁大同,得到的回应是不是辽军,是草原鞑靼。” 毕士安拿起了茶杯没接话。 向敏中是文官,死板,正直。 军中的鬼话在场的只有毕士安一个人能够看的清楚。 毕士安心里清楚,大同军操军肯定要出征,而不是防御。因为从补给的清单之中就能看出来,若是防御用需要的是粮草,而不是应急的伤药粉包。 若是防御作战,城中就有医官,用药草更好。 药粉包真正的价值是携带方便,多用于战场紧急救护使用,但效果却不如药草熬制的伤药更好,所以他们采购的物资是用于进攻,而不是用于守城的防御战。 大宋的士兵连枢密院的问话都不听了。 大宋的士兵要干什么,连京城都瞒着了。 这事,有点可怕。 没有人撑腰,他们敢吗? 听到大同军务,王旦立即起身:“突然想起来,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很紧急。”说完,没等其他人有反应,王旦已经离开。 向敏中愣了一下,虽然他有些木纳,此时也感觉自己说了不合适的话。 王旦的为人他了解,王旦既然选择回避那么大同的事情肯定有古怪,自己虽然是三相之一,但枢密院是寇准的,身在汴梁的枢密副使都没有提半个字关于大同的事情。 第四九八节 寇准自己把船搞坏 这事有古怪。 向敏中也起身离开,他告戒自己,忘记大同驻军的事。 两人离开之后,吕蒙正坐在毕士安旁边:“你没公务可忙?” “没,兵部很闲。” 吕蒙正笑了笑。 就在吕蒙正准备要离开的时候毕士安开口:“等一下。” 吕蒙正还是走到门口,人并没有出门只是站在门口往外看了一眼后走了回来,坐下,然后说道:“大同的事,我不敢管。” “没让你管,你与我也管不了。我是说辽人的事。” 吕蒙正眉头皱了起来:“辽人的事,有点怕。” “是。” 吕蒙正问毕士安:“你如何想?” “我大宋,疆土……不比魏。” “魏!”吕蒙正重复了一句后,仰着望着屋外,不再言语。 魏并非大统一中原王朝,只是乱世一国,宋朝作为大统一的王朝,国土面积竟然没有魏大,这话说的何其讽刺。 若再比的话,唐国土面积的零头都快超过北宋,高于南宋。 毕士安又说了一句:“不知道寇准知道了,会如何?” 吕蒙正没回答,因为他不愿意回答这个话。 话说寇准。 寇准等人到耽罗转了一圈,只为了看一眼所谓的孤岛。 然后去雄州,他要去见李继隆,就倭岛的事情商量一下。 雄州码头。 整个军港上只有两条在修理的船停靠,很空。李沆、寇准等人到的时候码头上没有迎接的人,也很空。 船停稳,李沆才发现穿着一件蓑衣的李继隆从码头一边走了过来,手上提着一只鱼篓。 “李将军很悠闲。” “李公。”李继隆回礼后很直接的说道:“李公不应该来雄州。” “为何?” 李继隆说道:“辽国大变,乙室雄反了,萧太后无可奈何,兴兵平叛结果兵马皆反。耶律隆庆在幽州被部下软禁了一天,幽州兵马皆反。而后萧太后准备兴举国之力再次平叛,耶律隆庆北上辽京,三天后,辽军又有二十万兵马不听诏令,移师西进。” 李沆、寇准、张齐贤三人瞬间脸色大变。 辽国大变,可宋境兄弟稳平静湖,没有一点反应。 这不是古怪,而是必有大变。 李继隆继续说道:“六谷主力从金铜矿区全面撤退,西州兵马联手党项人,你们怕不敢想,折家军北上,一半镇守金铜矿区一半再北上二百里建立补给营盘,克烈部三百里,仅五天五夜时间,非降便是死。” 寇准脸色已经变的铁青。 折家军是边军,这叫法已经是违制了,严格来讲他们现在是清远军、灵州镇守。没有警枢密院的调令,竟然敢大军出动。 还有党项人臣服大宋,没有大宋的军令,他们敢大举北上。 六谷与大宋有盟约,没有公文全面撤离金铜矿区? 李继隆笑了:“还有一条消息,今早上我刚收到的。辽国叛乱消散,乙室雄重新听从王庭调令,辽军大举出动,一半西进,一半北进。我大宋燕云边军开仓助辽,我大宋十五万商人从江南往北方蜂拥而上。” 寇准深吸一口气:“可有公文?” “没有。全是我一点往日的人情,别人给我的。” 寇准转身就往船上走:“李将军劳烦替我写一份公文,我们的船坏在路上,现停靠耽罗岛修船,请你派船前来救援。这个……”寇准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人,选了张齐贤:“张尚书在耽罗岛吃坏了肚子,请派医官。对了,暗中派两人厨师来。” 说完,寇准头也不回的往船上去。 张齐贤原本准备骂寇准的,可转念一想,也小步跑着回到了船上。 李沆犹豫。 可最终还是上船了。 寇准的船到雄州码头的所有痕迹都被抹去,李继隆吩咐:“派救援船,带些美酒、美食,前往耽罗岛救援。” “是。” 吩咐完,李继隆提着渔篓又往海边走去。 船上,张齐贤拉住寇准:“你躲什么?” “不躲难道去送死。”寇准没好气的顶了一句。 张齐贤愣了一下,他有点没回过神来,在他想来没这么可怕吧。 李沆说道:“没错,是需要躲一下。大势不可挡。” “大势?” “对。”李沆点了点头:“就是大势。你可知三年前士卒每年的可得多少钱粮?现在有多少,可有差别?” 张齐贤没关注这个,但他知道,是多了。 李沆也没说细则,只说道:“现在若你无过错,俸禄只有原先的十分之一,你会如何?” “认了。” “好,若朝堂上所有人俸禄只有原先的十分之一呢?” “这……”张齐贤心里明白,可嘴上不敢说。 寇准在旁来了一句:“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张齐贤问:“什么事?” “忘记在雄州要两副鱼杆了。” 李沆放声大笑:“老夫会造。” 别说,李沆还真的会造。 挑长杆,李沆会选树。 在耽罗岛,李沆、寇准、张齐贤三个人花了三天时间也没走一圈。一名水手上前说道:“李相公、寇相公、张尚书,这岛非常巨大,比一县之地大多了,靠走的很难走整圈,岛上有山,山中有树,我们有铁。” “架炉。” 李沆肯定不会打铁,但他是会打鱼钩。 三位大人物带着几十个水手,几十个长随,还有身边的护卫大干特干。 一名水手把自己打造的鱼钩拿给寇准看:“寇相公,我这鱼钩如何?” 寇准双手接过,这鱼钩有十斤重,给井下吊上百斤的矿石也没问题。 李沆放声大笑:“挺好,就用此钩。” 又一架投石机组装好,然后挂上半条羊腿,这铁钩飞出去上百丈。 头一天,许多人都钓上鱼了,大的也有十斤的,小的也有三斤。可大钩没动静。 又一天过去,大钩依然没动静。 就这样,五天过去了,这次是挂着巨大的空桶扔钩。 没谁能指望这大家伙钓上鱼。 可便便今天,这大家伙动了,投石机都在猛晃。 几十人冲过去拉绳,连寇准都提了一把刀站在海边,一道水柱冲天而起,然后岸边浪花涛涛。 第四九九节 三十里的铁轨 “所有人号令。”带队的船长站在岸边喊着号子。 一只挺可怜的,吃小鱼的大家伙被钩住了鳃。 可大宋的水兵们谁懂这些,只知道个头大的肯定凶,足足两个小时的搏斗,一条长度达到近六丈的巨鱼被拖上了沙滩,李沆只是喊话就累的脚发软,好多士兵双手双抖坐在沙滩上喘着粗气。 寇准坐在李沆身旁:“这便天意。” “天意?”李沆不太明白。 寇准说道:“小钩有鱼,鱼可温饱。大钩或许什么也得不到,但若有得,必是……”寇准指了指那鱼。 李沆点了点头:“有理。” 李沆又问:“你为何不回汴梁?这天下有你,不是谁都能轻易左右的。” 寇准反问:“李公为何不回汴梁,李公在,便是定海神针。” 李沆摇了摇头:“我老了,我已经看错了一次,这次只是远观,不想参与。” 寇准回答:“我回去干什么,提兵平叛吗?我左右为难,一边是忠君,一边是天下。到底是天下为重,还是君为重?倭岛之行,我感悟很多,这天下肯定会大变。正如许多官员得不到晋升,因为他们不懂变通,可若是天子呢?” “天子?”李沆回头:“柴家?” “哈哈哈。”寇准放声大笑。 李沆却很严肃:“我已经背弃过自己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最多一死,以祭天地。” 寇准笑着:“我不想,我想站在四万里之外,我是相公,我高高在上。我要看,四万里之外谁站的比我高。” 寇准还有一句话没说,他感觉刘安可以看到将来一百年、两百年,甚至更远的事情。 这不是料事如神,而是…… 有如神助? 寇准想知道真相。 再说刘安。 从汴梁出来才是春天,到渝州都已经入冬,眼看就快要过年了。 一开始行李只装一条船就够了,现在装了四条船,不但有各州各县的特产,光是公文就装满了一船。 不过比起最初在长江上靠纤夫,现在换上了拖船。 长江上第一条拖船。 是一条五百料的内河运输船,船体被改造成装有两台蒸汽机,然后十八个船仓,以及煤仓、水仓。还有专门的厨房,以及床弩等防御军械以及三十六名士兵镇守的船只。 这船不拉货,不载人,只有一个用途,就是拖船。 在江陵的时候这船测试过,水流不是太急的地方,可以拉着五十条船逆流而上,在水流急的地方可以暂时放下一些船,分批次通过水流急的江面。 这一次,这条拖船只拖了二十多条船。 除了刘安的船之外工,其余都是官船,或是军方的货船,民船没挂在拖船上。 刘安到渝州,渝州早就有大商准备好了宅子,宅内准备的吃用物资是按两个月计算的。 族内也有两名族老前来迎接。 码头上,刘安光是磕头都跪的腿发软。 在朝堂上,刘安是重臣。 这里,都是族中长辈,那怕是穿草鞋的,只是直系亲属的长辈,这个头必磕。长辈来迎晚辈,这叫爱护。晚辈一定要大礼,这是敬长辈。 好不容易回到休息的地方,刘安连坐下来都感觉膝盖是软的。 渝州知府来了。 刘安也是费力的起身迎接。 “下官来是看看学士住的可习惯,自小离乡,也不知是不是习惯。” 自小? 刘安没有小时候的记忆,只是客气的应付了几句。 渝州知府这时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学士,皇城司送来的,他们在路上看到刘学士在宾化县停船,没停留直接把信送到了这里,因为是密件,又不是紧急的。宾化县那里,咱们不相熟。” 这话说的巧妙,就是说那县令不是咱们的人,所以县上的人也不可靠。 刘安问了一句:“是吗?” “是,是林学士的门生。” 林特的。 怪不得,皇城司的人信不过。 刘安接过信打开,信中的内容很简单,告诉刘安,铁路修好了,如果顺利的话最多再有三个月就可以尝试火车试行。 请示刘安要不要去现场看。 刘安看完信将信收回袖子中,如何回信,刘安还在考虑之中。 有一点刘安可以肯定,皇帝是一定会去看火车试行的,那么自己应该回避,自己暂时不想见皇帝。 但明州那边。 刘安对渝州知府说道:“容我想想如何回信,感谢。” “下官只是顺路。” 渝州知府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 修路这么大的事,肯定是要告诉皇帝了。 皇帝在宫里已经坐不住了。 “大刘,什么时候可以出行?” “官家,老奴正在准备,预计十一日后是吉日,可以出行。” “十一日?”皇帝怒了:“为何需要十一日,朕看到两天就就是吉日,可出行?” 刘承珪卟通一下就跪了:“官家,老奴也是没办法,出行需要的准备太多,仅 是路上吃用就需要五天时间准备。” 皇帝很生气:“一切从简,不需要带的就不要带了,两日后出行。” 刘承珪又说道:“官家,娘娘最近身体抱恙,怕是,怕是痨病。” “带上御医,带足补品。” “官家,还有……” 皇帝粗暴的打断了刘承珪:“朕的话不管用了吗?朕要去看火龙车,任何人,任何事也没有此事重要,此为国之重器。” “是,是。” 看到皇帝大怒,刘承珪也没办法,只好安排两天后出行。 原本刘承珪想说,有一位嫔妃怀孕,还有刘娥的孩子可能五天内出生,但皇帝却什么不管了。 皇帝不在乎吗? 不,正因为皇帝在乎所在才这么急的出门,皇帝感觉这是天赐的良机,可以隐瞒一个大事实,倒没别的意思,就怕皇后不高兴。 因为刘娥怀孕是假的,真相是刘娥身边的婢女怀孕。 若临盘的时候皇后亲至,如何隐瞒? 这是自己对相恋十多年刘娥的关爱,至于皇后这几天身体不好,皇帝知道,可除了咳几声,皇后自己也说没事,一定是刘承珪小题大作。 带上御医,带足补药,路上还有各州府,应该没有问题。 第五百节 汴梁有变 皇帝下令,谁敢不从。 别说是两天后,就是明天出发也要执行。 办事的人有多苦,谁也不会去关心。只怕自己受责罚。 两天后,船如期出行。 又过了十天。 话说此时的巴蜀。 杨九妹突然到了,这让刘安感觉很意外。 潘秭灵设宴为杨九妹洗尘、接风。 傍晚,花厅。 潘秭灵坐在上首的位置,杨九妹陪在一旁,刘安则坐在门口,就是那种一站起来就可以推门出去的位置。 如果不是杨家有信来与刘安有关,刘安不想坐在这里。 杨九妹说道:“没敢写信,怕写信被人看到,我母亲上报朝堂要回乡祭祖,带着全家老少离开了汴梁,安排我过来带话。” 连信都不敢写,刘安猜测老太君估计猜到了。 杨九妹继续说道:“母亲说,北上折家已经整军备战,所属军户、民户都信得过。鞑靼必灭,折家以祖地立下誓言,倾尽折家全族之力,灭鞑靼。母亲说,巴蜀虽然有潘家的军力在,但为防止万一,让我带两百女骑军前来。” 刘安点了点头,这是杨家、折家的态度。 看来老太君是猜到了。 杨九妹继续说:“还有,西北的秦凤路、泾井路、永兴军路。母亲走的时候带上了潘家大娘子七十四封书信,这事要让刘学士知晓。” 七十四封。 这个数字吓到了刘安,潘家在西北的势力真正不少。 杨九妹又补了一句:“还有李家大娘子、曹家大娘子、石家大娘子书信近百封。还有,曹家大娘借口省亲,北上了。” 刘安心中说,事情到了这份上,要不要和岳父通个气。 潘秭灵这时突然说道:“爹爹肯定也有所动,夫君,别犹豫了。” “不急,我再想想。”刘安依然没下决心。 潘秭灵这时一握杨九妹的手:“九妹你放心,我替母亲作主,替夫君作主,将来四大贵妃你必是首位。” 我去。 刘安听不下去了,起身就往外走。 自己这位娘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杨九妹脸没红,却是握着潘秭灵的手很是开心:“我不敢这样想,还有曹家大姑娘呢。” “那小屁孩。”潘秭灵一点也不喜欢那曹家那丫头,除了会打扮之外,只会书画诗词,一点也不会打架,那里象武将家的女儿。 刘安这时又推门入内:“我出去一段时间,我想去蜀南。” “去吧,去吧。夫君,早作决断。” “好。”刘安点了点头。 潘秭灵为什么不怕,因为后院所有的护卫一半是自家人,一半是杨家女骑军。原先知府派的人,还有商家派的护卫都被打发到了外围。 刘安离开这宅子后对铁头吩咐:“铁头,给你一个时辰准备,我们去蜀南。然后派信使给段家,让他们派一个能说话,敢担事的人出来。若是事事要请教,就别来了。” 铁头站在刘安面前:“主君,可要告诉他们来商讨什么事。” “告诉他们,归化。” “是。”铁头只是应话,马上派人去安排。 归化。 说的好听一点,就是大理请求大宋,求你收留我们,让我们成为大宋直属小国。说的难听一点就是,你们大理灭国吧,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刘安又说道:“你亲自去蜀地,告诉他们,我要调动兵马,问各位将军还有转运使,我没有兵符,我的话可有人听。顺便告诉他们,我要段家归化。若成,蜀地派官员去接收,或不成,蜀军灭大理。” “是。” 刘安在屋外的命令很快就传了回来。 杨九妹对潘秭灵说:“六姐姐,刘学士作事可比姐姐有章法的多。” “那当然。”潘秭灵骄傲的翘起小鼻子。 杨九妹继续说道:“这天下,汴梁以北,河北两路,西北三路,京西两路都是自家人控制。江南上有驻军,下有商盟,早就是铁板一块。闽越之地因刘学士而富足,开海商富万民,山越之民早就奉刘学士为主。” “广南两路已经在韩国公控制之下,唯有巴蜀。刘学士这是在等巴蜀表一个态度,若巴蜀不从,我们立即调可靠的兵马护刘学士从长江南下,到了徽州便是我们的地盘,无论作什么,都不怕。” 话说,刘安派铁头去传话。 渝州知府没有半个字的废话,调粮草开始往蜀地运,以备大军出征之用。渝州兵马选五千最精锐之军随粮草一起入蜀地,名为护粮,实为给刘安保驾护航。 几天后,益州路。 大宋川峡四路中,最富,最强的一路,没有益州路,其余三路根本就没有价值。 川峡四路,唯有巴蜀,其余都是穷地。 巴,就是渝州。 蜀,就是益州。 益州转运使,林理。林特的族叔,与其父是堂兄弟。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认为,他和林特是一家人,肯定是一路人。 但未必。 作为闽越的人,他更在意家乡人的态度。 在他的下首,坐着十几名益州的文官。 其中一人上报:“益州大营营门紧闭,从外面看不出动静,可营内却是忙的热火朝天,所有的军士在整修军械,营内武官开仓发粮,给士卒们发钱。” 另一人说道:“益州商盟开始整修车辆,大商人开始四处招募民夫。” 林理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再说了。 然后他站了起来背着手走了几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来,刘学士是要问鼎。” 问鼎。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刘安现在的情况许多人都有猜到,但没有人说出来过。 林理是头一个把这个话说出来的。 林理如果说刘安造反,那意思很明显,他视刘安为反贼。 说问鼎,这态度就很明显了。 说完后,林理又问:“有想去汴梁告密的吗?” 没人敢回答。 林理笑了:“想去告密,想想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巴蜀之地。就算走了巴蜀之地,看能不能靠近汴梁,能不能进汴梁,能不能活着走到皇宫门前。纵然你走到了又如何?纵然你在官家面前亲手递上公文又如何?” 第五零一节 归化 林理的笑容消失了,变的严肃:“天下大势。” 好一个天下大势。 这代表着不可逆转,代表着人力不可以逆,天意已定。 林理转过身来:“传本使命令,依刘学士之令,出兵。内查,或有不服或是反对的官员,软禁起来。或有反对的武官,军中自查,自行安置。” 这道命令一下,益州当天就见血了。 文官们原本只软禁了几个人,可益州大营几颗人头往旗杆上一挂,被软禁的文官们又被放了出来,直接扔进了黑牢。 牢中原本欠税、打架、偷窃的轻罪犯人被放了出来,编入军中,充当运输队。 不为别的,为了空出牢房来。 大理这边还没有接到刘安派人送的信,他们已经接到紧急军报,大宋边军开始备战,主力大军正在往大理移动。 大理王……不对,应该是大理皇帝。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他是皇帝,不是王。 段素英。 段素英第一时间就把大宋派驻到这里的使节曾会叫了过来。 曾会,已经接到调令,调令已经到了半年多,让他去教化小族,他接到调令却没有急着离开,因为他正在大理执行一个大计划,全面的儒化教育。 大理信佛,现在正是释儒合一的关键时间,他怕自己一走这个计划就会终止。 他要见到成效之后再离开。 被叫进大理皇宫之后,曾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理皇帝段素英将军报扔在他面前:“你们宋人就是这么讲仁义的?” 曾会一看军报也吓了一跳。 大军调动,直扑大理边界。 曾会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如果大宋要去大理动兵,肯定会先派人过来告诉自己,就算要放弃自己,也要从这里拿到足够的关于大理的消息才对。 但没有一点消息。 正在曾会考虑如何回答的时候,有人报:“报,大宋有信使到。” “传。” 很快,信使入内,没有节杖,那就不是使节。 信使入内连腰都没有弯,就一句话:“奉我家主君之命,前来告之大理段家,归化。速派人前去拜见我家主君。” 曾会懵了。 归化,这就是叫大理降。 大理皇帝段素英也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曾会问:“你家主君是那个?” 那信使:“啊。”然后有点尴尬的摸了摸头:“一路上光想着这句话别念错了,结果还是错了。我家主君是安平侯。” “安平侯。” 大理皇帝段素英心里猛的一揪。 那信使又说道:“赶紧安排住处,准备食物。我累了。” “你就不怕被乱刀砍死?” “不怕,辽国耶律隆庆都不敢砍我,你们若敢的话,来呀。”信使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动我一动试试,让你段家死绝。” 一名大理将军直接冲了出来:“大胆,狂妄。” “你来,瞿越当年也很凶,还骂我们的人,结果呢。” 结果呢? 瞿越灭国,王族、贵族、臣子全部死光。 “我叫铁二,你们这些人想清楚了,瞿越自那小破王族敢自称天子开始,就一定要死。可我家主君仁慈,是瞿越贵族不在天高厚,那就杀光。倭王狂妄,敢自称天子,倭自王以下贵族杀了九成九。” “哼。”铁二冷哼一声:“高丽倒是懂事,王族只死了九成,贵族才死了八成。你们这些货色想清楚了,愿意和段家一起死,就冲我来。现在我饿了,也累了,准备吃的,喝的。还有,给我的部下也准备上吃喝的东西。” 说完后,铁二推倒了旁边一个放着花瓶的几,坐了上去:“这几天赶路,可把我累坏了,还有,谁去把我们大宋的曾学士找来,我们家主君说了,曾学士虽然迂腐却是一个有才能的人,你们赶紧把大理国权交给曾学士,让他管着。” 曾会很尴尬。 曾会很抓狂。 曾会有一种要发疯的感觉。 你刘安凭什么。 凭什么? 铁二可是一个胆大心细的人,他其实早就到大理城了,没入城,而是派人往西边去。 因为刘安告诉过铁头,潘罗支一定会出现,一定会帮助自己平定大理。 铁头是他堂兄,铁二就想着先派人往西边大理边境去看看。 可他的人才走了一天就是到了潘罗支的信使。 铁二这才敢这么狂妄的冲进皇宫来。 因为他手上有双重身份,一份是刘安的信使身份,一份是潘罗支给大理段氏的信。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在铁二坐下之后,又有大理兵入内。 “报,吐蕃来人,只到宫门前留了一句话。” “什么话?” “吐蕃三十万大军五天内阵兵边界。” “然后呢?” “没了,就这么一句话。” 这是什么意思,大理皇帝段素英感觉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曾会叹了一口气:“看来吐蕃已经被平定,吐蕃的首领应该是武威郡公。” 武威郡公就是潘罗支。 段素英是一个好人,一个比宋真宗还好的人,他一生尽心于民生。 眼下,他有两个选择。 一直血战,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可很显然,他想,这贵族未必想,想想瞿越,想想倭人。 那么另一个选择是…… 段素英站了起来:“归化可以,但我要安平侯亲至大理城。” “你。”铁二起来就准备吼几句。 曾会上前一步:“本官曾会,本官给刘学士写信。” 曾会亲自写信,铁二实在不敢再说什么,曾会毕竟是大宋正式的官员,而且还是刘安亲自指认暂时负责管理大理国的官。 曾会的信送到了刘安处,半个月后,大理城。 刘安的回信到了。 曾会没有打开,带着信出门。 大理的街市上依然很繁华,街上已经有人在吵,有人说归化是好事,大宋富足,宋商行天下,大理若归化那么大理的商人便是大宋的商人。 有人反对,原本是自己的国度,凭什么并入大宋。 也有人说,早在唐时这里就是唐的属地,原本就是中原一地。 街上不止是吵,曾会在往大理皇宫走的时候,还看到有吵的激烈然后打起来的人,大理城的士兵们只是看着也没有管。 大理城的士兵们内心是迷茫的。 第五零二节 生或是死 大理这里也有汉人居住,他们是最愿意被归化的一类人,其次是大理的富民阶层。然后是数量最大,无所谓的一群人,在他们看来,换几十个皇帝也无所谓,自己还是过自己的日子。 最不甘心的,便是贵族的家仆们。 他们怕的要死。 背靠着大理的大贵族,他们都有自己的产业,便这里的土霸王。 可一但归化,他们算什么。 反倒是大贵族们很淡然,两个选择,生或是死。 没有人会选择死。 曾会没再看街市的情况,直接走进了大理皇宫。 大理皇帝段素英整个人瘦了一圈,眼圈也是黑的,显然这些天就没有好好的睡过觉。 曾会到,大理皇帝段素英也只是抬了抬头。然后低声说道:“吐蕃兵马已经到达边界,大宋的兵马连投石车都已经架起来了。” “我大宋安平侯的信。”曾会将信放在了段素英面前后退了一步站在旁边。 段素英看到信没拆,倒是有些意外。 拆开信,第一句话就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归化或死,没有降。 然后…… 没了,刘安签名。 段素英苦涩的一笑后将信往前推了一点,示意曾会自己看。 曾会看了,他不明白。 归化应该有条件吧。 可这个不象是归化,倒象是降,无条件的降,将大理的一切全部变成了大宋的,这不仁义。 段素英问:“曾学士,你怎么说?” “以我之躯,为大理挡住兵锋。” 段素英摇了摇头:“你挡得住吗?” 曾会回答:“我是大宋的官员,我挡得住。” “连赵恒都挡不住,你……”段素英这些天根本就没有闲着,他把来自正常渠道的情报,以及民间的传闻,还有大理商人们知道的消息,真的,假的都细细的读过一遍,他相信,大宋的皇帝已经没有权力了。 否则,这种对外征战不可能如此密集。 三年。 这还不算灵州之战。 说起来就是四年,刘安打灵州他相信这是大宋朝堂的默许,但打幽州他怀疑。然后瞿越之战,当年瞿越之战,很明显就是与大宋朝堂无关。 高丽的事他没猜透,可高丽也没说归化,也没有依附,先是辽国的属国,现在也没有说归属于谁,可实际却被石家控制。 最后说倭。 倭还没有被灭,却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倭京的贵族不是被杀就是被送去当苦力,多少人累死在矿区。 大宋皇帝。 段素英不相信大宋皇帝清楚一切,但刘安却是推动这一切的人。 大宋皇帝有实权吗? 大宋现在是谁说了算。 曾会。 当年是被踢出汴梁的,作这事的人就是刘安。段素英就不相信,曾会你能挡住刘安的大军,你会变成尸体,说不定连尸体都留不下。 段素英没直接说曾会你挡不住,只说道:“信中没有日期,从这里送信到边界只需要一天半的时间,那么长则三天,短则两天,宋军必会开始进攻。曾学士,你……无能为力。” 没错。 刘安就是没写时间。 刘安就没想过大理能痛快的归化,所以他的计划就是,大军准备好就开始进攻,在打的同时让大理段氏来作决定。 至于铁二。 刘安不担心。铁二的武艺是三流的,逃命的本事是超一流的,而且对危险有着超于常人的敏感,只有闻到一点点不对,立即就溜了。 想当年幽州,他去刺探辽军情报,在别人看来必死的任务,铁二都能带着身边的人从容归来,这是真本事。 话说大宋与大理边境,大量的山民部族派出壮丁前来参战。 宋军的将军找到刘安:“刘学士,来了许多南蛮子。” “注意用词,是西南各部落、村寨的人。”正在翻看公文的刘安没抬头,只是回了一句。 那将军又说道:“刘学士,他们或有些人是真心来助战的,可其他人未必,他们是想来占便宜,分战利品的。” 刘安这才抬起头来:“作战,就应该有战利品拿。大理将会是我大宋的直属领土,大理或归化,只取部分官仓的物品用于补充军用。大军占领大理之后直接南下,平定中南半岛,然后西进,攻打天竺。” “天竺,才是你们抢战利品的地方。” “天竺,如此远补给怎么办?” “我们掌握着麻六甲海峡,中南半岛的物资会源源不断的运到天竺去,军械等物有点麻烦,你们省着点用,这个需要从江南、泉州、雄州等地运过去,海上的时间最少要一个月,可能会到四十天。” 刘安站了起来拿出一副地图:“原本还不到讲这个的时候,天竺北部被大食人占领,控制,有许多奴隶小国。南部有两个强大的国度,一个叫朱罗国,一个叫潘地亚国,眼下朱罗国有点狂妄,他们把手伸手到了南海。” “你们应该明白,南海就是我们的内湖,南海周边的一切小国都应该是我们的直属国,连从属国都不需要,我不管你们以前领的什么命令,新规矩是,谁敢对我们的地盘伸手,就要有被剁手的觉悟。” 这位将军想了想:“刘学士,伸手连脑袋一起砍了,不合适?光剁手有点麻烦。” 刘安笑了笑:“行,就依你的建议,伸手就砍脑袋。” “谢学士称赞。” “好了,去整备军务,告诉所有前来助战的各土寨、部落,先记我大宋军规,大理无论是战还是降,普通百姓不得骚扰。若战,贵族不留。或归化,安排人去账,谁贪了国库的钱,加五倍赔偿,若不赔,你看着办。” “明白,末将这就去巡营。” 刘安又坐了回去,继续翻看着公文。 西南这些地方想发展,刘安认为还是要修路,三十年,五十年,只要有一条铁路修通,这里就能大变样。 茶马古道源于唐,兴于宋,大兴于明。 现在的茶马古道被大理商人控制着,这条商路刘安不介意谁来经营,只要守自己的规矩就行,从这里到中亚,将会是陆路连接天竺的一条重要商路。 第五零三节 大变 海路有,陆路也不能少。 商路的沿线都会因此而受益。 那么,一条铁路。 想到铁路,想到成本,刘安感觉头很大。 这不是一点点钱,蜀地到京兆的铁路,刘安相信以这个时代的工业能力,这将是一条铜铸镀银的路,而且还带血,至少几千人的性命会因为修路扔在山区。 要修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惜代价也要修。 刘安突然想到了杭州,也不知道铁路修好,试车是不是能够成功。 那怕刚开始每小时只能跑二十公里呢,也是一种成功。 刘安远在大理边界,根本就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皇帝根本就没到杭州,出大事了。 就在运河到长江,准备过长江往苏州去的那时。 赵佑在官船上玩,被人推下了水。刘承珪非常肯定的查明,是有人暗杀佑哥儿,下手的人也落水死掉,明显就是死士。 可刘承珪给皇帝报的却是佑哥儿失足落水,跳下水中去救的几个人也死了。 刘承珪对皇帝无比忠心,可他都不敢说一句,有人暗杀佑哥儿,因为这一船人都会死,说不定皇帝也会死,这些禁军士兵一定会反。 他们不甘心。 郭皇后悲痛欲绝,当真是痨病发作,已经药石无医。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帝那还有心思去杭州,就算他要去,百官们也不愿意,只能回汴梁。 船上,随行的吕蒙正落泪了。 王旦递过去一块手帕:“吕公,节哀。” “我哭,因为我万万没想到,如此毒妇。” 吕蒙正看的清楚,这事就是刘娥干的,就算不是她,也是她那所谓的兄长,实为之前夫妻的龚美作下的。 王旦的反应平静的可怕。 王旦说道:“怕是回到汴梁之后,会以征倭立功为由,刘安进大学士,参知政事。而后官家会说,国不可一日无母,刘妃进皇后位。” 吕蒙正摇了摇头:“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王旦不解释,整个汴梁的人都知道,刘安回乡祭祖,就是要与刘娥认亲,刘娥与刘安的父亲为兄妹关系,刘浪便是国舅。 刘娥认为刘安一定会站在她这一边。 吕蒙正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王旦只是笑了笑。 这天下唯一让刘安犹豫,让刘安下不了决心走最后一步的,就是赵佑。 刘安会帮刘娥。 王旦相信自己不瞎。 而且刘安都不会和刘娥虚以委蛇,会用最直接最简单的办法来回应。 吕蒙正也没招了,他现在脑袋里是一片空,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这个消息瞒不住。 当然,普通人知道是赵佑落水,皇后悲痛欲绝,而后发病过世等等。 但消息传到耽罗岛之后,那怕寇准只是听到消息,并没有看到真相,也没有接到吕蒙正等人的信,寇准也不相信赵佑是简单的落水。 这其中必有原因。 一直与寇准关系不怎么好的张齐贤找到寇准:“我说老抠,这事感觉不对味,我们要不要回去?” “不知道。” 以智慧闻名天下的寇准也有一点拿不准。 那么,这事要听一听李沆的意思。 李沆听到这事之后,沉默了足足一个时辰,这才开口:“如果佑哥儿能活,那么一年内他肯定会登基为帝,若佑哥儿没活,那么等刘安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必是逼宫之时。” “刘安不贪这个皇位?”张齐贤还就不信了,这世上有不喜欢皇位的人。 寇准说道:“潘惟熙若有机会,会争这个皇位,但刘安不会。刘安要的是这一世,再现汉唐之威,以他的为人,不会管身后事。所以,他不在乎这个皇位,但他不会放开手中的权。这倒是让我想到了倭人。” “倭人?” “对。” 李沆也说道:“没错,就是倭人。倭人的王也算称为天子,但他们的王并没有实权,真正的权力在将军府,可这种方式不好,非常的不好。” 李沆也没解释为什么不好,寇准明白,张齐贤也懂。 对于这两个人,完全不喜欢去解释这些。 话说赵佑死了没? 没有人知道,当时一同落水的有想杀赵佑的人,也有想去救赵佑的,也有什么都没想,依身体的反应跳入水中的禁军武官。 赵佑落水,这个消息瞒不住。 长江下游、江南一带,海边,各水路,都派出无数的人去找赵佑,一句话,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明州军港,知道这消息,没有派出一兵一卒。 他们的正在全力造火车还有蒸汽机,以及重炮,全力在装备军队。 阿苏山。 阿苏秀带着阿苏家的主力移住倭京,调主力倭军回防,不再主动攻击。 辽东,乙室雄也停止了对女真人的攻击。 耶律隆庆离开幽州,将幽州交给了曹玮管理,他去了辽上京,他需要和自己的母亲最后谈一谈。 再说大理。 宋军没有发动攻击,段珏到了阵前,将大理的印、杖、冠、地图交到了刘安手中。 刘安收到这些东西之后,写了一道正式的命令:“段珏,我和你们段氏无仇,但我要天下,要的是比大唐更大的天下,你们段氏挡我的路了,给你们三个选择。” “请侯爷吩咐。” 段珏说话的时候是跪在地上的。 正如段素英所说,刘安现在就是皇帝,没有皇冠的皇帝。 刘安说道:“第一,你们段氏南下,我给你们一块土地,你们想成王或是成皇,随便你们,大理的人你们想带走多就带走多少。只要他们愿意跟你们走,但不允强迫。” “第二,段氏入汴梁为官,享受候爵府的待遇。” “第三,带着大理去征战天下,享受六谷、西州七成的待遇。” 段珏听完施大礼:“请准许我回大理城,最多五天前来回复。” “可以。” 刘安同意了,然后派出了信使给潘罗支写了一封信,请潘罗支和自己见个面,但自己不会入大理。 安排人送了信,刘安把铁头叫到近前:“铁头,你挑可靠的人替我办件事。” “是。” 刘安给了铁头一张地图:“铁头,这里一块山区属于大理,你去找到,把这块地方占下来,这块地方的归属是大娘子的。” 第五零四节 刘安的檄文 铁头看地图,竟然是一片荒山,连人烟都没有。 铁头不解:“主君,一块荒山,我不明白。大娘子问起来我当如何回答?” “天下最好的玉,这里是唯一的产地。不,这里的玉不行,里在玉矿区之中还有一种宝,叫翡翠,是玉之精华。价值远超黄金,你安排可靠的人秘密占下,但却不要挖掘,还不到时候,天下没有大定之前,不需要这些富贵之物。” “是,我这就去安排。”铁头施礼退下。 接下来几天,刘安完全就没有越过大理的边界,因为曾会虽然迂腐,却在大理国有着不小的声望,自己进入大理国或许会引发大理百姓的反感。 让曾会监国,那么意义会大不同。 几天后,潘罗支到。 “安哥儿。” “恩。”刘安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两人相互一礼,谁也没再说话。 刘安和潘罗支肩并肩的回到了军营之中,此时的大宋军营已经空了大半,宋军借道大理,一边整合大理的军队,接受大理国各城池的仓库,然后开始准备南下作战。 刘安与潘罗支在帐内坐定,潘罗支问:“你怎么想?” “不知道。” 潘罗支听的出来,刘安说的是实情。 并非刘安优柔寡断,这样的大事不是拍拍脑袋就能决定的。 潘罗支再问:“你怎么想。” 刘安说道:“结果没有,我却想了很多。” “说说。” 刘安摇了摇头:“没想好,不过我没想过当皇帝。我以前倒是想过,搞一个大评论会制度,就是大伙说了算。” 潘罗支摇了摇头:“人心是没底的。” 刘安问:“唐,强吗?” “强?” “三代帝皇之后,第四代如何?第五代如何?” 潘罗支说道:“用你们中原的一句话,天下分分合合,你能管多久?” 刘安回答:“我想要的是一个文明的长久。” “对,你说的是文明,不是王朝。” “也对。” 刘安倒是没办法反驳潘罗支。 潘问:“接下来要如何?” 刘安笑了:“这事没决定,也不影响咱们吃饭,喝酒,对不对。” “确实,不影响吃饭、喝酒。可影响性命。” 潘罗支一点也没笑,很是严肃。 刘安:“我明白了。” “恩。”潘罗支点了点头:“那么接下来,并不是往南边征战,而是先将内部稳定。” “蜀军南下是必要的,你那边吐蕃军也要南下。” “没错,他们不是嫡系,他们并非能够十分信任的,让他们远离也有好处。” 刘安:“是,但补给、军械不差他们的,而且我也需要南下。” 两人正说着,铁头发疯一样冲了进来。 潘罗支没生气,铁头是刘安的长随,并非普通人,能这么急冲进来必有大事。 “主,主君。” “慢慢讲。” 铁头整个人伏于地上:“主君,六百里加急,官家的船队过扬州在江面上出了大事,佑哥儿落水,皇城司的消息是有人陷害,对外公布的是意外,娘娘悲痛欲绝,重病不治亡故。佑哥儿生死不明。” 刘安的脸上平静,没有表情。 潘罗支坐在一旁什么也没说,安静的等着。 潘罗支知道,大宋赵家完了。 约一柱香后,刘安开口说道:“铁头,带亲信护卫随我回汴梁,派人回急前往占城,告诉泰山,佑哥儿无论生死,这天下不再姓赵。请泰山回汴梁。” 说完,刘安站了起来转身潘罗支:“兄西去,帮我镇住大理。” “我身边一千亲卫,皆为敢死之士,为弟战至一兵一卒。” 刘安摇了摇头:“不用。” 拒绝之后刘安又解释:“若是大宋开国百年,那么汴梁城我无人可用。现才四十年,开国将领无数,四大武勋的羽翼还没有被剪去。他们不敢反,可我敢。我相信他们已经有了选择,请兄等我,我信至,兄赴汴梁。” 潘罗支起身将自己怀中一把很破旧的障刀递给了刘安。 刘安双手接过:“兄等我。” “若有须,我定会前往相助。” “好。” 刘安将刀塞进怀中,大步往外走。 在帐外,三百亲卫已经集结完毕,刘安慢慢的脱去了身上的大宋官服,换上了他更喜欢的后世元帅服后坐下。 铁头上前,用刀为刘安削发。 很快,刘安从长发变成了寸头,然后起身披上了大衣,至于头发渣子现在很难受,刘安也顾不得了。 “回京。” “是。” 蜀军的将军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刘安的反应,京中必有大事。 有人在猜测,大理平定,那么刘安回汴梁便是夺天下。 刘安回到蜀中益州,林理已经出迎三十里。 见到刘安之后,林理什么也没说,只是递上了一张纸。 檄文。 檄文的内容是,天子身边的奸人,臣刘安清君侧。 刘安将檄文看完后折了几下塞进怀中。 林理这才说道:“有圣旨到……” 林理犹豫了片刻,在他想如何称呼刘安,最终他还是说道:“你进大学士,其父进国舅,官家要封刘氏为皇后,朝中无一人反对,吕蒙正告病在家,向敏中殿上怒骂官家后将冠袍扔在地上,自入大牢。” 刘安开口说道:“帮我写一份檄文,清君侧自古以为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造反或是夺权的借口。我刘安不需要这样,直接替我写,赵氏一族对功勋无情,对士卒无义,对内强权,对外软弱,既无富国强民之举,又无于创汉唐盛世之能,我刘安代天下弹劾赵氏,免去其皇帝之位,为天下,为我华夏之文明,邀请天下愿奉华夏为先祖之民,汴梁城商议天下共治。” “好。”林理没反对。 刘安反了。 汴梁城依旧是一片繁华,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市集的商人们依旧在谈论着他们的生意。 朝堂之上,早朝只来了一半的官员。 三相没在。 六尚书只来了一个温仲舒。现为刑部尚书。 “讨贼!!!” 皇帝这一声呐喊喊到嗓子都破音了。 无人领军。 兵符发到了温仲舒手中。 温仲舒本就是软弱之人,咬破舌头装出一副吐血的惨样,然后被抬下了大殿。 林特领了兵符,文官带兵。 第五零五节 一人对十万 这一日,汉中。 作为领到平叛任务的将军点将。 三通鼓,将校齐聚大帐。 主将姓高、高瑶。 见将校齐至,高瑶扫了一眼所有人,冷声说道:“把你们怀里藏的刀子放脚下,想刺杀本将你们还差的远呢。” 当下好几个校尉很是尴尬的将怀里的刀子放在脚边。 “我兄高琼领金铜矿区、大同兵马正在北进,灭鞑靼是当下三大军务之一。尔等必要拼上性命保证蜀地物资北上灵州,灵州折将军主力已经进驻金铜矿,并保障粮道安危,明年,蜀地粮草两百万担、布匹十万担、茶饼六十万只,路要修好。” 好几个将军有点糊涂了。 这不是来平叛的吗? “继宣,带五千精锐,旗甲鲜亮,为侯爷开路。” “是。” “散了,开春修路,各防区早早作准备吧。” 这就结束了。 那官家的平叛令呢。 众将有点懵。 一天后,刘安到汉中,没有入城,绕城而过。 五千精锐如高瑶命令的那样,旗甲鲜明列阵道旁。 刘安坐在马车上,端坐,目不斜视。 只有三百人。 看着刘安走过汉中,有人问高瑶:“将军,侯爷为何不调兵随他一起去汴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斗,他也一样。” “末将不懂。” “所以,你只能带人负责修那一百里山路。” 普通的士兵、校尉不懂。 可高瑶却懂。 靠刀剑击败赵家,刘安没办法面对天下人,更没有办法面对当今官家。 还有,不知生死的赵佑。 话说十天后,西京洛阳。 十万禁军,林特领军。 就在洛阳城西列阵,旌旗召展,刀剑如林。 刘安到了。 “范四,可愿意陪为师同去。” “愿随恩师同去。” 刘安问:“范四,你可知为师为何不带兵马。” 范仲淹懂,刘安想召集兵马,绝对要吧召集百万兵马,河北两路的兵马已经摆明了不听官家诏令,江南的兵马、高丽的宋军、倭岛的宋军。 真正要召集人马,刘安能在三个月内召集到百万大军。 范仲淹回答:“恩师以德服人。” “错,调兵太花钱,调百万兵马花了军粮能让我打完吕宋了、灭女真的。钱不能浪费在上面。” 刘安说的是真话吗? 范仲淹不知道。 但范仲淹陪着刘安一步步的走向了洛阳西列阵的禁军军阵。 刘安只有一个人,身边带着一个半大孩子背着一个装有书本的皮袋,两人身上唯一算是武器的就是刘安腰间的那一把刀鞘都破损的障刀。 林特却感觉到了无尽的恐惧,他怕,怕的要死。 从离开汴梁那天开始,林特就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因为禁军士兵不听他的,虽然出了汴梁,可他却指挥不动禁军士兵。 这时,刘安距离军阵只有三十步了,可以说已经可以清楚看到站在阵前林特的脸。 林特也能看清刘安的脸。 “恭迎……侯爷回京!” 一个普通的小校喊了一句,林特猛的回头盯着那小校。 可紧接着,整个军阵齐声高喊:“恭迎侯爷回京。” 刘安缓步入阵,范仲淹落后半步跟着。 军阵缓缓的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两丈宽的通道来,唯有林物还骑在马上站在那里没动,整个通道上只有他一人。 刘安继续往前走,从林特身旁走过。 没停下,没回头,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就在这时,三个穿着乞丐装的人从洛阳城内跑了出来,为首的竟然是……赵佑。 刘安的脚步停下了。 奔到距离刘安二百步左右的赵佑也停下了。 足足一柱香之后,两人向对方走去,赵佑身后的人没动,范仲淹也站着没动。 当两人面对面的时候,刘安先开口:“长高了,还活着真好,我要夺了你赵家的江山。” “我知道。”赵佑转身一指那两个同样穿的象乞丐的人说道:“他们跳下江救我,可救了我之后,没两天就后悔了想杀我。那时候我就懂了。” “恩。” “姐夫,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想反的?我想听你亲口说,还有,我告诉他们,若我一定要死,我希望再见你一面。” 刘安叹了一口气:“我从醒来的那一天开始,就不愿意在宋为臣子,宋太弱,不是弱在国力而是弱在你赵家。你祖伯父夺了柴家的江山,你祖父联合汴梁的权贵杀兄称帝,这也就罢了,唐太宗也是杀兄、杀弟称帝的。” “但是,你祖父并无雄才。而且猜忌武官,武官无权,宋弱在没有骨气,将我华夏的风骨丢失的一干二净。再说你的父亲,我的姑丈,他是一好人,但不是一个好帝皇,对内不能富国强民,对外不能宣我华夏之威。” “我,我不太懂。”赵佑低着头。 他内心其实懂。 当他看到刘安只带着范仲淹走向十万禁军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家的江山没了。 当十万禁军根本不听诏令,为刘安让开路的时候,他就知道人心在自己这个姐夫,而不是在他赵家。 刘安在赵佑头顶上摸了摸:“你欠我一条命,现在是两条了。我原本想的是,让你来当皇帝,然后我在朝堂上建一个新的体系,皇帝不再掌权,因为皇帝一但弱小,整个民族都会弱小,可现在没必要了。” “恩。” 赵佑清楚,刘安说的是真话。 第一条命是自己得天花,刘安为自己试药,那是拼上性命的。 第二条命是现在。 刘安拉着赵佑的手:“跟我回汴梁,我要面见你的父亲,我的姑丈。这天下是要变一变了,至于皇帝的位置,我没什么兴趣。不过若非得要坐,我会坐。你可以恨我,因为我推翻你赵家皇位。” 赵佑没说话,他只是默默让刘安拉着走。 赵佑年龄还小,他懂一些事,但也不懂皇位的价值。 他现在只知道,刘安不想让他父亲当皇位了。 突然,赵佑说道:“我想知道,想杀我的是父亲,还是那个刘娥?” 刘安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想过,按常理说,当今皇帝是一个仁慈的人,没理由会杀自己的亲生儿子。 可是,刘娥在宫里的势力,她怎么能安排死士作刺客呢? 刘安迷惑了。 第五零六节 天下是谁家的 是谁想杀赵佑。 刘安越想越感觉这事可怕。 当晚,赵佑是这几个月来睡的第一个安稳觉。 两名把赵佑送回来的禁军校尉单膝跪在刘安的面前,讲述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当时赵佑不是被推下水的,而是有人抱着跳入水中的,而且死士身穿铁甲,这是同归于尽的作法,是一定要赵佑死的方式。 三名校尉,一名禁军士兵去救。是在水里斩断了那穿铁甲士兵的手臂才把赵佑救上来的。 为此,一名校尉一名士兵再也没上来。 刘安问:“认识吗?” “不认识。但那套铁甲我们认识。” “谁的?” “回侯爷的话,不知是谁的。但我们知道那是那一营的甲,我们各营的甲都有细微的不同,甲发到我们手之后,保营保养的方式不同,许多甲片都重新用皮绳穿过,每个营编绳的方式也不同。” 说完,这名士兵从怀中取出一部分带血的臂甲。 “查。”刘安只说了一个字。 站在刘安下首,暗中赶过来的潘衮立即拿着这片臂甲去了。 “起来吧。” 两名校尉站了起来。 刘安问:“听说,你们当时想杀佑哥儿?” “是。”两人没有一丝犹豫,但没解释。 刘安点了点头:“我刘安谢过你们,死去两人有家眷好好照顾,我刘安是反贼,这万世的骂名我背了,但我会带你们走向天下,这天下有太阳升起的地方就你们的田产,就有你们的佃户,也有你们的富贵。” “为侯爷,万死。” “不,为你们自己。为你们的子孙后代,我刘安或许会穷兵黩武,征战四方,你们或许会战死,但会为子孙留下荣光,还有我华夏之光辉。去吧,休息一下,相信很快你们会很辛苦,有很多事情会有人来查问。” “谢侯爷。” 两人退离。 他们没错,杀赵佑对刘安有太多的好处,救赵佑只是当时一瞬间的反应,冷静下来之后两人想了很多。 不杀,也是没错的。 如果靠杀一个孩子上位,他们相信刘安不愿意。 屋内没有外人的时候,范仲淹上前:“恩师,学生认为,必是皇帝所为。” 刘安摇了摇头,没说话。 范仲淹再说:“就算不是,也是。” 刘安懂,如果是,皇帝就是失节,天下百姓会怎么看皇帝呢? 当然,刘安也听出来了,范仲淹称呼的是皇帝,不是官家。 刘安问:“四儿,你说你想让我当皇帝吗?” “想,但不是为了我身为帝皇的学生,而是为了这个天下。恩师掌握权力之后,我大宋万民活的有尊严,若恩师不是皇帝,想天下有太阳升起的地方,皆为我华夏之文明照耀,不可能,权力、财富、土地,无一不引起人的贪婪。” 刘安说道:“这天下,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权力。绝对的权力会引起绝对的腐败,身为皇帝也一样,我可以自省,我的儿子或许还好,孙子也能教的不错,然后呢?” “学生不知。” “四儿,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胡闹,你帮我想想。” “请恩师明言。” “我会一统天下,为华夏打下万万里疆土,我终有死去的一天,介时你想办法让天下分裂,外部各地都有窥视大宝之心。为什么这样,我记得秦六世奋斗,所有君王皆是明君,三国虽乱,可官员尽责,贪腐极少。那么对我们来说,没有敌人也要创造敌人,只有敌人在,才会保持奋斗。” 刘安的想法吓到范仲淹了。 疯狂,但却有那么一点道理的想法。 范仲淹回答:“恩师,你还有五十年时间去想这个问题,现在还没有万万里疆土呢。” “哈哈哈。”刘安放声大笑。 没错,没错,说的没错。 刘安吩咐道:“去找一个人,就在这里有一个叫种世衡的人,今年应该二十岁,找到他,告诉他,我要他成为李靖。” “是,恩师。夜已深,请恩师休息,学生告退。” 历史淹没了一个人。 一个在前宋能够比得上岳飞的人。 种家军的创始人,五代征战,可歌可泣。 真论战绩,杨家、折家比起种家还差一点,当然,高家军也不错。 潘家。 被打压的太狠了,刘安相信自己完全掌权之后,潘家第三代会雄起,还有曹家与石家。 当皇帝。 刘安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头疼。 几天后,刘安回到了汴梁城。 汴梁依旧还是老样子,没变化,一次平叛的大事,竟然在百姓间没有掀起一点浪花, 刘安没有先回家,而是去了潘家。 潘家也没变,皇帝也没有派人把潘家怎么样。 依常理说,象自己完全属于造反了,潘家属于三族之内。 刘安回来潘府管理就在门口等,一直把刘安迎到了后院。 承庆郡主坐在花厅里,独自一人坐着。 刘安到,施礼,承庆郡主侧了个身让开。 “母亲?” “即将登基大宝的人,不要随便给人施礼。既然是我也不行。”承庆郡主的语气有点冷,紧接着说道:“衮哥儿在查了,有些事情未必能查出来。无论要害佑哥儿的人是谁,郭家娘娘的死,让人心寒。” 刘安站在一旁不知道如何接话。 承庆郡主又说道:“八妹,二十二岁。” 八妹? 刘安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应该是自己叫八姑的人,岳父的亲妹妹。 承庆郡主又说:“我父,二十三岁。” “四叔公……” 承庆郡主停下了,转过头看向刘安:“犹豫,你长大了没有。独自一人面对十万禁军,禁军为你的开道,这天下,何人做到过。唐宋,不是杀出来的?” 刘安终于开口了:“母亲,这是你家的江山。” “错,是赵光义家的。” 承庆郡主起身一巴掌扫落了满桌的茶具。 “二叔,怎么死的?” 承庆郡主说的二叔,就是赵德昭,历史记载是受了赵光义的责骂,自杀死的。 “去拿了那皇宫,现在就去。” 刘安退后半步:“母亲,我不要那皇宫。” “你……无能,你也配娶我的女儿。”承庆郡主怒了,真的是怒了。 第五零七节 自然要新皇城 刘安却很平静的说道:“我有三个选择,第一个让佑哥儿继位,显然母亲不会同意。第一个选择就是还有三位舅舅呢。” 说到这里刘安停下了。 承庆郡主说道:“你也不用试我的话,你三个舅舅不行,从小就让人监视着,给了官职也没有实权,没有历练,读的书都是废书。他们不行,你几位表兄更差,十几岁就有人带他们是青楼,为什么,只有这样才能活着,他们只知道吃喝玩乐。” “这天下,交给他们,潘家首先不服,我是潘家的当家大娘子。” 承庆郡主说的斩钉截铁。 至于赵佑,她没提。 承庆郡主很清楚,刘安还没有糊涂到这份上,正如她好些年前就说过的话,心软是罪。 刘安才说道:“第三,这不是建新城,我新朝的皇宫怎么也不能比汉唐更小吧,国号嘛,称为:华。” “恩。”承庆郡主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承庆郡主又说道:“定一门娃娃亲,未必需要立太子,却要和曹家给个亲,这一次没有曹家,靠潘家也不能完全让禁军没有异心。至于旧宫,你不去也罢。” “我想去。” “去作什么?” “一个交待,也讨一个公道。告母亲知,我从参加科举那一天,应该说看榜那一天开始,就没有忠过赵家,我要的就是万万里疆土。至于骂名……” 提到骂名,承庆郡主打断了刘安:“没有骂名,史书依然会写禅位,既然赵恒他那么喜欢祭天,泰山封禅。” 封禅,为谁封? 这话不需要明说的。 承庆郡主又说道:“你岳父和你父亲,还有李将军、曹将军,辽国梁王没到汴梁之前,你不许见赵恒,就算他在宫内自尽也不能见。” “是。” 赵佑答应了,但出了潘府还是去了皇宫。 没进宫,在宫门外坐着,等刘承珪出来见面。 刘承珪不能出宫,不是因为谁的命令,而是禁军士兵已经封了宫,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宫内一切伙食都由宫外送进去。 刘安与刘承珪都没办法面对面,隔着一道小门,门开了一条缝,但却不能相互看到。 刘安明白,禁军士兵担心刘承珪突然发难,这样作是保证刘安的安全。 此时,刘安也明白,自己这个皇帝必须当了。若自己有反复,对不起这些禁军士兵,若赵家再当皇帝,这些士兵都会死。 “刘安,你了不起。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只想成为霍光,却谁想你才是真正的皇袍加身。你没错,谁都没错。” 刘安没接话,很直接的问道:“郭娘娘怎么死的。” 刘承珪叹了一口气:“累死的。” “官……姑丈固然没有伤佑哥儿之心,却有易后之心,对吧。” “对。宫内自古就是一处杀场。”刘承珪倒没有回避这个话题。并且说道:“若念在往日的情份上,给我一杯毒酒,把我拼完整了,给一丈土。” 刘安又问身旁的人:“龚美可以抓住?” “抓住了,日夜看守。” “凌迟。”刘安下令之后摇了摇头:“不,我错了。换一个命令,交由刑部审,公正的审,若罪名得当,公正的得当,依律我可以要求罪加一等,若这样还不能凌迟,就斩吧。告诉办事的人,公正,我也不例外。” “是。”这名校尉行了君臣之礼后退下。 门内,刘承珪大笑:“公正,好一个公正。你可以凌迟了他,我怀疑那孩子是他的。” “程序正确,这是我刘安给天下人的承诺,不再有私刑,贵族也不能强占百姓财产,若有一天我刘安死了,有人能够改律法来欺民,那是他的本事,但我活着,律法就是律法,天子与庶民,共律。” 刘承珪高喊:“刘安,我死之前,不会承认你是君,我只能一死。”说完后,刘承珪大步离去。 刘安原本还想问一些当年的事情,因为刘承珪在宫里是老人了。 比如岳母的父亲,二叔的死因,四叔公的真正死因等等。 可刘承珪已经离开。 其实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所有人都支持刘安来当皇帝,因为刘安当皇帝,所有人的利益都能够保障,无论是官员的,还是百姓的或是商人的,甚至是各族的。 有时候活着不一定为了钱,可有钱可以活的更好。 这是大宋所有士兵共同的想法,正因为这样,士兵们才心甘情愿追随刘安。 刘安转过:“铁头,吕府。” “主君,还有一件小事。” “讲。” “六大堂的族长都到了,一百多小堂的堂主也来了大半,其余的在路上。” 六大堂,说的是刘氏的御龙堂、彭城堂、藜照堂、中山堂、蒲编堂、七业堂。后世的十大堂中的其余四个是在宋之后才兴起的,比如墨庄堂最初堂主,就是宋初的刑部官员,现在这个堂号有,却是小堂号。 海外,刘浪是唯一有资料赴汴梁,却不急着回去的人。 他不怎么安心。 “亲家公,我这心里慌慌的,安哥儿中探花到现在才五年,这就要……” “当皇帝。”潘惟熙把刘浪没敢说的话讲了出来。还补了一句:“你现在可以官威十足的行走了。” 刘浪猛摆手:“不,不。这会给儿子丢人的,我应该学点雅。” 哈哈哈。 潘惟熙放声大笑。 潘惟熙不急回去是因为,中南半岛太重要了,关系到将来新朝南下扩张之路,不把这里安排好他离开不放心。 同样,石保吉也没有急着回来。他怕自己一离开,高丽出乱子,所以要把高丽有权有势的,包括崔山嵬在内狠狠收拾一遍,让他们长点记性这才能安心回家。 民间已经有传闻,新朝九位王。 这八位王当真没有一个急着赴汴梁,潘罗支还在压制大理,控制兵马南下。 阿斯兰汉还在和鞑靼某部落血战,打不完他是不会收兵的,不收兵,他自然没空来汴梁。 曹玮,曹家的当家人,已经北上,与杨延昭一起压制长白山女真,控制渤海遗民,不到安稳也没空回来。 第五零八节 八王十三公 李继隆已经离开雄州,亲赴倭岛,现官方改名扶桑,不把倭人贵族收拾完,倭岛就有再乱的可能。 没空。 最后三位,一位是刘浪,虽然是刘安的父亲,却代表的是商盟。又被称为商王。 还有耶律隆庆,他要确定自己的母亲不会再反悔,宋,辽国若独战支撑不了太久,融入新朝是一个选择。 然后耶律隆庆还需要西进,配合内定的十三公爵折家、高家、党项把鞑靼东边草原这一战打完。 若一切顺利,最先到汴梁的肯定是辽萧太后。 还有最后一位,寇准。 李沆为帝师,位列三公。 寇准封王,代表的是所有的文官,为文官之首。寇准北上了,他需要先见萧太后,有一些事情总要提前交流一下。融合只有两个字,真正做起来却是一件极复杂的事情。 所以,汴梁城除了刘安,没人回来。 最快的一个,也要半年之后。 内定的十三公,除了吕蒙正一人在汴梁,王旦与毕士安去了大理,曾会虽然有才,搞不定大理全部的事务。 向敏中在刘安进京前就从牢里出来了,他也去了倭岛,然后还要亲自去占城,查账。现在新朝,潘惟熙你不能再有私账了,你再有不合适。 所以,只有吕蒙正一个人在汴梁。 刘安前往吕蒙正府拜访。 让刘安既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是,吕蒙正以君臣之礼在门口迎接。 “吕公。”刘安长身一礼。 “安哥儿。” 可以用君臣之礼,没有登基不能称君,这是礼。 两人并肩进入了吕府,到了客厅之后仆役上了茶便退离。 吕蒙正开口说道:“你知道你成功在何处?” “请吕公指点。” 吕蒙正点了点头,他相信刘安自己心里有数,可依然还是说道:“你的成功有三点,第一是真正富国,第二是平衡了许多人的利益,第三是你心中无欲,无欲则刚。” “还有,今天龚美的事情,你开了一个好头。却也有不足。法不外乎人情,情理大于法。法家之治不适合当今的新朝,族法大于朝法,这是历代的规则,不是不能变,而是不可轻变。子告父,有罪;兄弟相互举报,有罪;” 吕蒙正看了一眼刘安的反应,看刘安面色平静,继续说道:“天子与庶民同罪,可以说却不可做。契约仆役打骂可制止,这是大善之举,肉刑慎用以劳役代替也善举,但什么时候奴仆也能与民同论,没有尊卑那还有规矩可言。” 刘安起身,向吕蒙正施礼:“谢吕公指点。” “安哥儿,坐。” 刘安坐下之后,吕蒙正说道:“安哥儿可以以公正,仁义待天下。天下却不能以公正约束天子,龚美必须被凌迟,我想刑部的温仲舒不会连这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若没有,他还是告老吧。” 吕蒙正说的很直接,你说了凌迟,就是凌迟。 过场是走给天下人看的,你即将成为天子,你要有你的威仪。 刘安心里懂了。 时代。 自己若说出共和制、联邦制等方式,估计这些大人物会认为自己疯了。 没错。 王莽就是太激进,破坏了整个天下的规则,否则以他的才干可以作的更好。 吕蒙正又说道:“辽人必会选萧氏一女入宫,那怕是一块石头,你也要捂热了。为什么不是耶律氏,因为耶律氏汉姓刘,同姓不婚。” 刘安是真心感谢,吕蒙正说的全是真正的道理。 吕蒙正又说道:“最后,关于你自家的事,刘氏六大堂全到了,你肯定会劝他们安份,我说你大错特错,刘氏非但不能压制,反而要大封。刘氏是大族,先不说户籍中刘氏占大宋人口半成,只说耶律汉姓刘,你可懂。” 刘安给问住了,他原本就是想去劝几位族长,不要太张扬,低调。 可吕蒙正给他相反的建议。 吕蒙正看刘安的表情就知道,刘安不懂。 吕蒙正说道:“你若有疑惑,等李公回来他也会和我说的相同。” 刘安问:“为什么?” “你问老夫。”吕蒙正摇了摇头,那意思就是让刘安自己想,若连这个都想不明白,刘安还需要学习的就更多了。 刘安思考之后回答:“因为,刘氏因我而得利,加上他们的力量,一成的人口便是绝对支持我的。而耶律氏汉姓刘,其中许多人有可能改为汉姓,那么对控制辽国有大帮助。” 吕蒙正满意的点了点头:“还不算糊涂。” 吕蒙正又说:“八王十三公,这是你之前许下的,八王十三公能带给你的,也不过全国人口的一成,你现在算一算。并不是兵马在手就真正安心的,万民信服才是帝皇所需要的,你可以管多少人呢?” “二十,最多三十人。” “没错,你比老夫想像之中的更好。就依三十人计算,这三十人可以管九百人,九百管二万七,就这样依次管下去,这天下才真正安稳。但这还不够,这只是中原,外域呢。瞿越之地勉强可以在几十年内融入,中南半岛难,新探明的吕宋岛更难,爪哇更是难上加难。” 吕蒙正站了起来,背着手朗声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族远去,久而也远之。” 厉害。 这才是真正厉害的大智慧。 若不是刘安有后世总结了几千年的智慧,怕是连吕蒙正这话的深意都听不懂。 想了想后面隔着大洋的两个国家,同根,却不是一国。 否则也不会有独立战争了。 因为利益,不可能端平了。 利益就如同一碗水,静止的状态下都未必能够保持绝对平衡,更何况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奔跑。 刘安就不相信,有人能在奔跑的时候还能保持一碗水的平衡。 吕蒙正转回身:“安哥儿,你说的那片比中原还大的岛,有着亿万亩草场的地方,应该是你登基之后的第一要务,将新朝内部的矛盾全部转移到对外的争执之中,而后再慢慢的解决新朝内部的问题。” 第五零九节 不甘心的人 吕蒙正语重心长的说道: “内部,问题会有很多。表面看起来其乐融融,你以为西州与六谷就没有矛盾,辽人与党项没有,他们与我们就没有。为稳定天下,我们需要将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很远的地方,征天竺是一个方案,远不如一块无主之地吸引力更大。” “我懂了。” 刘安真心是服气。 大智慧之人,远不是自己带着后世的经验就能比的。 吕蒙正。 不愧是留名千古的人,并不是因为他作了宰相,而是真正有大智慧。 刘安又问:“吕公,我如何面对……”刘安在思考如何称呼,吕蒙正直接说道:“是说废帝吧,你无须面对。” 不需要面对? 这一次,吕蒙正完全没有解释,因为他也解释不清。 正如承庆郡主说刘安的,潘家、李家、曹家说刘安的,妇人之仁是罪过。 话说皇帝。 皇帝又醉了,或许说,他这些天就没有清醒过,一直在醉着,或是喝醉的过程中。 刘安反了。 这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但还不是最大的。 他一直都知道,刘安不喜欢他的对外软弱,不喜欢他的治国方针,所以总是哄着他,然后为大宋开疆扩土。 刘安反,让他意外。可细心思考,也不是没有蛛丝马迹的。 真正让他受打击的是。 十万禁军,刘安只身一人面对,十万人变成了迎接刘安的仪仗,而不是平叛部队。 皇帝自问。 自己这个皇帝作的有多失败,自己到底作错了什么? 是重用刘安? 没错,就是重用刘安。除去这个,怕就是自己遵从先帝,抑武扬文。 刘安的权势固然有自己给的,但更多的是刘安打出来的。 皇帝深思之后相信,从潘惟熙出海那天,这一切就开始了,刘安早就有不臣之心。 但为什么? 皇帝想过自杀,他没死,他想问刘安一句话,为什么你一个商人之子,为官一年就开始有不臣之心,是谁教的你,是什么让你敢不臣。 皇帝要问个清楚。 否则,他死不瞑目。 想比起皇帝除了醉,还有空思考,刘娥除了发呆,就是哭。 她算计了多少年,自己最想得到的东西刚刚到手,成为了大宋的皇后,可从身为皇后的那天,她就看到了朝堂上百官的嘲笑。 这些家伙早就知道结果了。 为什么? 上天对自己如此不公。 刘安。 她恨不起来,刘安有成为新皇的力量,那里在意她为刘安准备好的公爵之位。 自己会如何? 刘娥想过要自尽,可她死不了。 宫里的宫女为自保,非常尽心的盯着她,她不吃饭,宫女就能用竹管塞进她嘴里硬灌,她想死,屋里时刻有人守着,自己没办法撞死,没办法上吊,也搞不到毒药,就是想投井,都靠近不了井边。 而负责看守她的,就是郭皇后宫里的女官长。 女官长已经从禁军那里知道,龚美会被凌迟。 女官长在等。 等着刘娥被凌迟的那一天,她要亲手去割两刀,然后用刘娥的肉去祭祀皇后。 当然,她不急。 她知道每多等一天,刘娥内心的苦就多受一天,她已经吩咐了其他人,把刘娥要养的白白胖胖,肉多可以多割几刀,不能等凌迟的时候太瘦,没肉可割。 而刘娥身边的几个贴身婢女,已经被乱杖打死。 当然,这些事。 刘安全部……不知道。 没有谁会有空去汇报这些事,汴梁城的正三品这一级的官员正在计划一件大事,就是早朝要在什么地方开。 没有早朝,他们的人生就失去了意义。 而宫里原先的人,早就分成了三批。 第一批在等死,就是刘承珪这类的人,他们忠于大宋,不甘心为新朝为臣。这批人的人数一共有七位,他们现在过的很好,没有人为难他们,而且伙食供应极好。 第二批也是在等死。却是想自杀都不能的,他们属于无奈。 因为,他们或是她们,是当今皇帝的人。比如妃嫔。甚至包括当今太后,李继隆的亲姐姐。太后已经收到弟弟的来信,她可以出宫,但她不愿意。为了李家的将来,以及她现在的身体状态,她只希望安稳的死去,然后葬入先帝的陵中。 最后一批,就是以皇城司为首的禁军,加上宫内这些年吃刘安的,喝刘安的,一直用心替刘安办事的太监宫女们。 他们只等着一切都结束,还继续做太监,做宫女。 刘安从吕府出来,没回家,也没再去潘府。 一间小宅子,很普通的宅子,没高门,门口也无装饰,就在新建的摘星阁旁隔了一条街,这里居住的人都从来没有注意过这间经常一个月都不开门的小宅。 这宅正门确实不开,因为入宅的人习惯从背后的成衣铺进来。 李清莲。 从潘秭灵入蜀那天开始,就一直住在这里。 主母不在家,最初她不想住在安平侯爵府,后来潘家大娘子,也就是承庆郡主告诉她,让她住进潘家躲一躲,她拒绝了。 然后潘家买下了那间成衣铺,安排了可靠的人守着。 再然后,刘安反了。 知道这消息的那一天,李清莲将一把短刀放在枕头边。她知道,一但刘安有事,她肯定不能活,与其受辱而死不如自尽。 无论怎么说,自己也是安平侯爵府的人。 今晚,刘安来了。 坐在桌旁,只有简单的三菜一汤。 李清莲吃了几口就停下了筷子。 刘安问:“为何不住在家里?” “我是出身最贱的妾,大娘子不在府中,府中却有常来拜访的人,我怕时间久了,我这个贱妾被人误认为在府中是有身份的人。” 刘安没接话,再问:“我回来了,你为何不回家?” “我听说,潘家大娘子在选人,要挑一个大娘子的堂妹入府。我懂,主君即将成为九五至尊,潘家大娘子在安排人为稳固大娘子的地位,宫内的斗,史书上有,戏文之中也有。我到潘府去过两次,也听到了一些事。” 刘安笑问:“说来听听,什么事?” 第五一零节 剧终 李清莲低声说道:“十七姑娘,不想应之前那门婚约,听闻汴梁城权贵家的贵妇也默许毁婚,十七姑娘哭着说要嫁给姐夫,自然就是主君了。潘家大娘子还叹息过,抱怨亲家为什么没多生几个女儿,四姑娘是许给曹家还是石家,让潘家大娘子已经好些天吃不好,睡不好了。” 这都是什么事。 刘安心说,我还没当皇帝呢。后院就已经乱了套。 毁婚,那毁的不就是赵佑的婚事。 这事…… 刘安只有叹息,他还真阻止不了,赵佑估计也不敢娶。 刘安插开了话题:“这与你无关,我是问,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是贱籍出身。” 李清莲还是这一句。 刘安叹了一口气:“抱歉,是我害了你。你这一生被我连累了,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刘安也不可能什么都不顾,今天吕公和我说的很多,我心里有点累。不过你放心,秭灵挺好的,别看她很凶,其实很善良。” “我知道。但,大事未定之前,我住这里真的很好。” 说完后,李清莲拉开了柜门:“杨府、曹府,甚至辽国太后都给我送了礼物,我懂。” 刘安笑了:“今晚不想走,你不会赶我走吧。” “恩。”李清莲轻轻的点了点头。 夜里,刘安真正睡了不足两个时辰,潘家就来人了,是带着吕蒙正来的。 “吕公?” 刘安很意外,这么晚吕蒙正来干什么。 吕蒙正说道:“安哥儿,上早朝。” “早……朝。” “没错,早朝。” 吕蒙正连衣服都给刘安带来了,一件明黄色,却没有任何的花纹,也没有绣任何图案的衣服。 刘安穿什么,吕蒙正是思考过的。 这不是,还没有登基嘛。 早朝。 这事让刘安很难受,看看外面的月色,现在估计才凌晨三点左右吧。 有点困。 吕蒙正选的地方肯定不是皇宫,而是摘星阁的正殿。 刘安到的时候,百官已经到位。 没有口号,也没有任何的称呼,沉默中施礼。 吕蒙正站在相公的位置:“今日,议新朝新法,第一议废肉刑。此议各人思考,各官有公务可依次上报。” 立即有一人上前:“报,钦州上报广南西路,后依次上报。钦州修河道失误,造成河道决堤,两县受灾,共八百五十五亩田地颗粒无收,五千六百亩减产,一百零一户无家可归,四百一十七户房屋受损。” “钦州知府自请罪,广南西路转运使请旨,借此机移民于瞿越。” 报完,这位退到一旁。 吕蒙正开口:“民部。” 民部立即有官站出来:“民部以为,此事可行,但户籍迁出,钦州人口减少,一千户以下为下县,请问吏部这受灾几县,如何定。” 县的级别关系到定税,定劳役标准等等。 当然,还有县里官员的俸禄级别。 “吏部有话。” “讲…… 百官开始议事,有理有据,倒没有人胡扯。而且议的都是正经事。 刘安听的很认真。 早朝结束,吕蒙正亲自送刘安回去,路上吕蒙正问:“安哥儿,有何感想?” 吕蒙正这样作,是接到了李沆、寇准的信。 他们都认为,刘安凭一种信念在东征西讨,但治大国却不是凭着一股子劲,也不是朝着某一个方向去发展就够了的。 没错,可以定下一个大方向。 比如现在,发展蒸汽机、修路、增加商业、控制海外。 可这不够。 国内还有许多细节性的事务需要处理。 所以,才有了这次早朝。 吕蒙正问了之后,刘安回答:“吕公,我是这么想的,皇帝有三种。” “安哥儿直言。” “头一种,皇帝不管,不听,自己吃喝玩乐,这天下谁爱管谁管。” 吕蒙正听完,没反对,也没支持,只是微微一笑。 他知道,刘安只是说说,不管事在刘安这里不可能。 刘安继续说道:“还有一种,事必躬亲,累死自己,朝中谁都信不过。比如……汉武。” 吕蒙正再次点了点头,千年有多少皇帝,有靠谱的,也有不靠谱的。 刘安再说第三个:“第三种皇帝,会定规矩。定下一个规矩后,朝臣们各司其职,也不用事事向皇帝汇报,按规矩就办就是了。若遇到紧急的大事再朝议,所以,我认为,朝中的事情应该分为,日常事务、紧急事务、突发情况。” “有理。” 吕蒙正认可这话。 刘安说:“那么,我来定规矩。这规矩百官认可,八王十三公投票,只要票数过了,这条规矩就定死,没有人能轻易改这条规矩,皇帝也不能。” 吕蒙正问:“皇权与规矩冲突呢?” “没有冲突,规矩定好祭祀天地,便是天定的。皇帝没有天大,任何人也没有天大。比如咱们可以先定一下规矩,朝堂是什么样的,有多少官,分司多少职可以满足现有的情况,如果有新的情况发生,当如何补充规矩。” “比如,以前并没有蒸汽机,更没有火车。那么这东西可不是普通的物件,要不要增加一个专项管理的衙门呢,那么这个衙门属于什么级别,对谁负责。官府使用火车是什么规矩,民间商人使用又是什么规矩。商人用,收钱,钱收多少,收了怎么用,谁来管这些钱……” 刘安可能不懂朝政,但他懂火车。 前辈子给火车贡献了多少张火车票,春运也挤过。 刘安讲的条条是道。 吕蒙正倒是听明白了,如真的能这样执行,其实也不错。 各部相互监督,没有一家独大。 吕蒙正说道:“安哥儿,我看你也不急。往前算一千年,谁有这样的机会怕是今天就想登基,你倒是一点也不急,既然不急,那么定下初步的规则来。” “我也是这样想的。” 刘安认为,君主立宪制并不适合现在,纯粹的皇权至上,也不合适。 两者结合一下试试。 想想,大明皇帝三十年不上朝,大明不是也没事。 就按万历皇帝那一朝想想办法。 这事可以成。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 刘安也不急着登基,八王十三公他们直接的封爵也没到头上,可谁都似乎不急,各忙各忙的,都想着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完再说。 事实上,都在等。 等一个新的皇城出来。 既然是新的,那就要一切都是新的,新的皇城,新的规矩,新的皇帝,新的天下。 又是一天。 太阳照常升起。 刘安依然穿着没有龙纹的明黄色衣服,坚持着让他厌恶,甚至想吐的早朝。 什么规矩都能改,唯独这个…… 改不了。 百官们认为,没有早朝,他们没有存在感。 然后,又一个日出。 刘安依然坐在龙椅上,默默的看着百官们对定立新规矩上演的全武行,文官们打起来了,争吵似乎已经解决不了问题。 好想去旅行。 皇帝,挺辛苦……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