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非你不可》 序章 意识被耳旁的巨大轰鸣和尖啸声,以及周身被烈焰焦灼的疼痛弄得一片模糊,但方维信还是知道,自己这一次一定是死了。 任何一个人,当身处在三万英尺高空中爆炸起火并且开始剧烈摇摆俯冲下坠的机舱中时,都会有这种笃定,只是,大部分人是恐慌而失控地尖叫嚎啕挣扎,同时带着无措茫然悲愤,当机舱中混乱成一片的时候,方维信却依然坐在头等舱里宽大的杏色真皮座椅上,如果不是两手撑着座椅扶手以在剧烈震动的机舱中保持平稳,比起舱内其他狼狈的乘客,他的姿态看起来还算优雅,甚至闲适。 他闭上眼缓慢地靠向椅背,薄唇边微微勾起一丝笑意。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死亡会是这么得戏剧性。 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商务旅行,就让自己遇上了这么一次飞机失事,这真是一场不幸的撞彩。 其实事情的发生是非常迅速而突然的,他根本来不及回忆或者思索更多,在最后的一丝意识里,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人的面孔。 他的死亡会不会让那个人心生几分难过? 笑了笑,他打消了这个无谓的念头。 只是心头萦绕着的遗憾和悲伤无法挥去。 这一世,名利、地位,还有家族的名声荣誉他都不曾真正放在心里,但仍然受其牵绊,如果,真的有来世,他愿意不惜一切守候在那个人的身边。 ——即使依然不能得到那个人的回应,他也甘愿。 机身的强烈震动和急速俯冲产生的失重让他胃中一阵难受的翻腾,过强的气压让他耳膜刺痛,他已经感觉到口唇颊边都有热液缓缓流下,漫过双唇,血腥气息侵入了咽喉鼻腔。 广阔的天空中,一架巨大的飞机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机身在瞬间断裂成两段,伴随着高速跌落的机身与空气摩擦发出的剧烈尖啸,两个巨大的火球坠入了底下碧蓝的汪洋大海…… 第一章 仿佛沉睡了很久很久,方维信轻叹了一声,在淡淡的花香和清脆的鸟鸣声中缓缓睁开了双眼。 从混沌的黑暗到一片光明,他有些不适地微微皱了眉,眯了眼,过了许久,才重新适应了这明亮温暖的光线。 他躺在一张床上,床边是一扇窗户。 有些陈旧老式的田字格窗,漆了枣红色的漆,玻璃干净而清透,躺在床上,能望见窗外白玉兰树粗壮的枝干、绿油油的叶片,和点缀其间的白色花朵。 窗户是开着的,不但迎进了窗外白玉兰花的清新香气,还有和煦的清晨阳光,窗帘是淡绿色的柔软棉布,在晨风中微微扬起一角,拂在阳光下,近似透明。 默默凝视着房间里简陋老旧,但却整洁不失温馨舒适的陈设,方维信的脑子依然存着一片暂时无法衔接的空白。 这是一个他非常陌生的地方,这里是哪里?直觉地,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样一个房间里的,但是,他一时又想不起来究竟自己应该是在哪里。 就在他仰望着天花板尝试着回想一些什么的时候,房间的门被轻轻地打开了。 他顺着开门的声音望了过去,看见了一个面容温婉柔美的妇人,她盘了一头乌发,穿着面料和剪裁款式都很普通的衣衫,手上捧着一个蓝色的脸盆,样子就像一般人家里的主妇,但是这个妇人却有一双明亮安静的眼睛,身段也很窈窕,有一种典雅安宁的艺术气质。 他看人的眼光向来很准,这是他的优点之一,当然,这也是他一步一步爬到家族里第二顺位继承人的位置所历练出来的。 这么一想,原先脑子里的淤塞就慢慢有些通了,神智也开始清明起来。只是不待他继续往下仔细想,却听到“哐啷”一声,那妇人手中的脸盆摔落在地上,脸盆里的水也洒了一地,毛巾也掉了出来。 那妇人望着他的眼睛,脸上的神情是惊讶中带着狂喜,她伸手捂着嘴,有些不敢相信地摇着头,喃喃念着:“……天哪……天哪……”,但却终于还是禁不住呜咽了出来。 她冲到床边跪坐下来,紧紧拉着他的手,眼里溢出了激动的泪水,却依然紧盯着他的眼睛生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一般,笑着哽咽道:“小优……小优!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方维信微微皱眉,却无言地任由妇人紧拉着他的手又哭又笑。 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妇人,可是对于这个妇人滴落在他掌心中的眼泪却古怪地感到一丝难过和……亲切? 不自觉地,他的另一只手慢慢抚向心口,在妇人的哭声里,他心口的位置交织着一种酸痛又带着依赖的情绪,那是一种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情感,好像身体里有着另外一个人是相当熟悉面前这位妇人的。 “……妈妈……” 在怔愣的时候,他却已经冲口而出,来不及收回,似乎是身体里的一种莫名的本能在操控着他的一丝情绪。 他的声音既低又哑,好像在这之前,他已经有许久的一段时间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即使如此,妇人也听到了,她抬起头,慈爱又温柔地看着他,伸手轻轻拂过他额边的发,嘴唇轻颤却慢慢对他绽开一个笑容,噙着泪道:“小优,妈妈的好孩子,你终于醒了……” 然而方维信却依然沉浸在方才的惊愕中,几乎没有再注意到妇人对他说了些什么。 刚才他说话的声音不是他自己的,就算自己的声音再低哑,他也绝不会听错,这种诡异的状况让他无法接受,就好像在自己的身体里面,隐约存在着另外一个陌生人。 他缓缓举起手,对着阳光,手掌白皙而细瘦,皮肤苍白得近似透明,对着阳光似乎能看见皮肤下细细的血管, ——那不是他的手。 也许,他错了,住在这个身体里的陌生人,是自己。 &&&&&&&&&&&&&&&&&&&&&&&&&&&&&&&&&&&&&&&&&&&&&&&&&& 刚过晚饭时分,晚风轻拂,在这个老旧但清幽的小住宅区里,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居民在散步,透过房间里开着的窗户,能听见楼下的邻里之间寒暄的模糊话语,还有不知谁家传来的电视声,或者谁家孩子练琴发出的断断续续的琴音。 彼时的方维信,此时的秦优,正坐在书桌旁,桌上左上角的墨绿色台灯放出明亮柔和的光芒,照着他光洁的额头,一缕碎发垂落,遮住了他那双乌亮的眼睛,他一手撑着额头,一手灵活地转动着笔杆,脸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距今为止,他“变成”这名叫“秦优”的十七岁少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了。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根本就不会相信所谓的“借尸还魂”这种怪力乱神的事。 他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因为经历了那场飞机失事,自己已经神经错乱了。 但是,外界的新闻媒体都真真实实地报道了那一场航空意外,当时他乘坐的那一架从德国慕尼黑飞往美国芝加哥的豪华空客在大西洋上空因为引擎故障发生剧烈爆炸而坠落大海,全机两百零八名乘客包括机组人员无一生还。 随同这个消息一起发布的另一条新闻,是搭乘此次失事航班的乘客中,包括某大家族财团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年轻而富有才华……” 对于新闻评论给予他的中规中矩的评价,勾起唇角,他笑得嘲讽。从他开始懂事起,二十多年的努力,一步一步爬上这个位置,却在一夕之间化为乌有,那些曾经有过的隐忍和不为人知的黑暗都被轻轻抹去了。 他在家族中的权势和地位从来不会有人停止过觊觎,面对他的死亡,真正会为他感到遗憾难过会有几个,怕是暗中庆贺欢喜的人会更多吧。 “叩叩”两声,房门被轻轻敲响然后推开,那美丽温柔的妇人,也就是这个身体,秦优的妈妈微笑走了进来,柔声对他道:“小优,书本文具都收拾好了吗?明天一早就要去学校了哦。”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秦优就已很快垂眸敛去眼中与他此刻年龄不符的阴冷嘲讽的神情,此刻听见秦母的问话,也同样带着微笑抬起头来,回道:“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在以前,他从来不会想到毕业于名校在商场中尔虞我诈了十年的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回到十七岁,重返高中校园里去读书。 这个身体,秦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大约一年前在上学途中不幸地遭遇了车祸,几乎伤重不治,医生们好不容易抢救回他的一条小命,只不过,一直到出院他都没有再从昏迷中醒来。 医生说,秦优的脑部在车祸时受了重创,可能这一世都不会再醒来,如果能醒来,那也是奇迹。即使如此,秦母依然没有完全放弃希望,作为单身母亲,在承担了生活压力之余,依然每日坚持着给秦优细致地做着护理按摩,只期盼有朝一日真的会有奇迹降临。 也许真的是这深厚而无私的母爱感动了老天,当那一天她如往常走进房间准备为秦优做一番梳洗的时候,却不期然地看见总是一直沉睡着的秦优睁开了双眼。 在醒来的那一天,方维信在秦母又哭又笑的叙述中,从震惊、不可置信,到逐渐慢慢平静。 善于隐藏情绪和遇事冷静是他的本能。这两个多月来,随着这副身体的复健康复,他也慢慢了解了有关这个身体和这个单亲家庭的一些事情。 即使他再怎么不动声色,毕竟他不是真正的秦优,两个人,无论年龄、性格、身份、经历和背景都是彻彻底底的完全不同,只不过对于现在的秦优有时会流露出的一些陌生和疏离,秦母却并没有起疑,因为之前医生所下的秦优在车祸时脑部受创的结论,她对秦优所表现的与以往的不同都视为理所当然,加上爱子心切,只要秦优能够重新醒来,她比什么都高兴。 秦母笑笑,在书桌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儿子清俊的眉眼和黑亮的眼神,心里很是感到幸福和安慰。 “妈妈,”曾经的方维信如今的秦优不是很适应这种宁和温馨的气氛,“妈妈”这个称呼对于他来说属于陌生,以前,他都只能恭敬地称呼自己的生母为“母亲”,“妈妈”这个词太过于亲昵而柔软,在他的家族中,是用不上这种词汇的。 然而此刻的他却能自然而然地称呼眼前的妇人一声“妈妈”,他只能归根于也许是这副身体的前任主人所遗留下来的一种情绪对他产生了影响。 看着秦母温柔慈爱的眼神,秦优抿抿唇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接着道,“我是想说,我可以应付得来高三的功课,不需要再读高二了。” 他不认为自己有再重新学习那些对他来说已是属于重复多余的基础知识的必要,即使他可以当做自己不再是方维信,却也不想在这方面花费这种纯粹是浪费的时间。 秦母闻言失笑,只当是儿子为了会与曾经低一届的学弟学妹成为同学而觉得别扭,于是温和道:“小优,妈妈知道你应付得来,从小到大你的成绩都是拔尖的,不过,高三的功课太紧张了,你的身体才刚刚康复,妈妈还是希望你能先在比较轻松的环境下适应适应。” 秦母的殷切关爱让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去反驳,既然已经这样说了,他也没有什么别的意见,现在的他在所有人的眼里只是一个尚未成年的男孩,还是一个有些虚弱苍白、身体不是太好,需要受到周围人的关爱和保护的男孩。 ——对此他感到相当的无奈,可是又没有什么办法。 掩饰地清清喉咙,他无力地笑笑,只得回道:“那么好吧,妈妈。” 第二章 清晨的六点,已经从窗外洒入了一室的阳光,楼下的大院还很宁静,只偶尔能听见环卫工人在用大竹笤扫地发出的声音。 床头的闹钟准时响起,秦优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抚额,一边等待大脑慢慢从睡眠的状态恢复清醒,一边习惯性地开始细细回想一遍今天会有的行程和安排下的事宜,不过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每日行程表里满是商务会议、谈判、应酬的方氏总裁,而是一个年仅十七岁、就读高中二年级的平凡少年。 不一会儿,房外传来敲门声,伴随秦母的声音,“小优,起来了没?今天第一天上学,不要迟到哦!” “我很快就好!”大声回应了一句,秦优捋开垂落到额前的碎发,从床上坐起身来。 微皱着眉头看向床头上整齐叠放好的校服,他对自己目前的离奇遭遇再次暗自叹了口气。 站在衣柜的镜子前,他端详了一番对面镜中看起来依然还是有些陌生的身体和面孔。 少年人独有的瘦长身形,头发乌黑而柔软,脸色仍然苍白,不过眼神却很清亮,乌黑的瞳仁,长而浓密的眼睫,鼻梁挺直,容貌的轮廓跟美丽优雅的秦母颇为相似,看来秦优长得应该是要多像母亲一些;他没有见过秦优的父亲,奇怪的是,这个家里甚至连这个男人的照片都没有一张,所以他也只能这么猜测着。 其实以当今的审美观来看,秦优算是那种稍微带着点病态柔弱感的漂亮少年。 看着镜子中的身影,他试着回忆自己以前的容貌,但不知为何,却似乎已经逐渐有些模糊了。 不过他很快阻止自己那些无谓的怀想,毕竟,那都算是“前生”的往事了…… 重新打量了一番自己身上的穿着,胸口绣着校徽和校名的白色衬衫,黑色的西裤,即使这身校服干净而整洁,熨烫妥帖,但那粗糙的布料和剪裁,以及刻板的款式还是让曾经养尊处优的方家少爷再次皱了眉。 然而今时已是不同往日,于是他选择转身离开那面镜子,并忽略自己心里对穿着这种制服而产生的不适应感。 打开房门,可以看见这个家具老旧但却布置温馨的小家是一套两室一厅的居室,紧邻客厅的小小厨房里传来了阵阵香煎荷包蛋的味道,听见声响,秦母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对秦优一笑,道:“可以吃早饭咯,赶紧去洗漱。” 秦优点点头,转身走进了同样也是面积有限的浴室兼洗手间。 待他神清气爽地坐在餐桌前时,桌上已摆上了热腾腾的白粥,一碟小菜,煎蛋,还有小笼包。 “快吃吧,时间不早了,今天早点去到学校,你还要先去见见你的新班主任。”秦母往他的碗里夹了一只荷包蛋,微笑着看他。 这两个多月来,早餐都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几样,没有管家小心研磨烹煮的苦涩黑咖啡,没有大厨细挑配料制作的精致糕点,更不要说有着精巧手工绣花的纯白桌布、那些光润如玉的昂贵骨瓷餐具和擦拭得雪亮的纯银刀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秦优来说,眼前这些简陋的食物却是格外美味。 也许是因为不再是独自一人坐在虽然奢华可是却偌大空旷的餐厅中面对着无人的长桌吧。 很快吃过早饭,母子俩就出了门。 他们所居住的是一个有差不多十年历史的老住宅小区,基本上,大院里周围几栋住宅的邻里之间都算熟悉。老房子就是这一点好,人情味比较浓,上上下下都有招呼打,得闲的话还可以停下来唠嗑几句。 自两个多月前秦优醒后,他也曾走出家门几次,只不过由于他在床上昏迷的时间太久,身体各方面的机能都还比较虚弱,所以都没有走远,仅仅在大院的小花园中走动一番,作为锻炼复健。 秦优母子俩在这个大院里住了也差不多七八年,邻里街坊都很熟悉,秦优也算是大家看着长大的,秦优的礼貌懂事和优异的学习成绩一直都是大院里其他同龄孩子的家长们口中的学习榜样;当初秦优出车祸被医生诊断为植物人后,周围的邻居都纷纷感到心疼和可惜。 秦优的妈妈是这个小区附近一所少儿艺术中心的钢琴教师,收入普通,但还算能维持母子俩基本的生活开支,但自秦优出了车祸以后,家里的负担一下子就加重了,尤其肇事者事后逃逸至今也没有下落,一分钱的赔偿也没有;近年来她虽然多少有一点积蓄,可是那也仅仅只够支付秦优在医院里的手术费,而大笔的医疗医药费用还是她工作的少儿艺术中心代为垫付的。 为了继续维持生活和偿还债务,秦优的妈妈不得不又去兼职了一份在一间五星级酒店的餐厅弹琴的工作,当她忙碌得j□j乏术的时候,也只好委托周围的邻居代为照顾被留在家里的秦优。 所以秦优能够奇迹般地苏醒并日渐恢复,感到高兴的并不只是秦优的妈妈,那些热心善良的邻里街坊也都是很欣慰的,几个老太太们也不时念叨说,真是老天保佑…… 秦优拎着装着课本和文具的书包跟在秦母的身后下楼,楼道旁的窗户照进了阳光,细小的尘粒随着他们的脚步在一段一段的阶梯之间跳跃着。 此时此刻的这种氛围让秦优感觉有些新奇。 之前他第一次下楼到大院里做复健的时候,也是有一种新奇的感觉,说来好笑,那时因为他还不适应这个新的身体,不管是身高还是体型,都跟从前的自己有一段差距,当大脑向身体下达指令的时候,他的心里都不可抑止地会产生一种仿佛在试用某种新功能的诡异感,于是一个不留神,就差点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庆幸的是,当时陪着他复健的秦母拉了他一把,而他也正好扶着楼梯的扶手。 然而此时的新奇感,则是因为,他是以一个高中学生的身份,背着书包跟在母亲身后去上学。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正如他之前所想,既然成为了秦优,接受了这样一个身份,那他也只能在没有掌握更多的主控权的情势下,继续沿着这个身份该行走的轨道走下去。 本来对这种新奇感他是带着一种玩味的情绪,可是当他们下了楼,走出大院,上了前往学校的公车以后,向来自诩冷静淡然的他也禁不住嘴角带些僵硬。 这一路过来,几乎见到的每一个叔伯阿姨大爷大妈,都会带着一脸和蔼亲切的笑容对他道:“嗳,小优要上学去了?”然后眼神里都会流露出“你好乖”的赞扬爱惜之情,伸出手来拍拍他的头顶。 他的身体虽然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但他那年近三十的灵魂却直观地认为这种表示关爱的举动一般,而且最好,是使用在对待尚是幼龄的孩子或者表象可爱的宠物身上。 他蹙着眉,总是遭遇到这种状况让他颇感无奈。 不算太拥挤的车厢一角,坐在车窗边穿着一身校服的瘦弱少年怀里抱着书包,微抿着唇,轻轻拧着眉头,神情看似老成地在思考着什么,车窗外早晨和煦的阳光照在他秀气漂亮的脸上,虽然气色有些苍白,但却让那张皮肤细腻的面孔看起来更加像孩童般幼嫩;他微垂双眸,又长又浓密卷翘的眼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一层倒影,明明周身隐隐是一种淡漠疏离的气息,但此时的他看起来竟然格外地孩子气。 注意到站在车厢中间拉着扶手的几个同样学生打扮的女孩不时瞟向这边的目光,秦优的妈妈侧过头去看坐在身边的儿子。 自从儿子苏醒以后,几乎一直都是显得有些冷淡而沉默的,原本一个乖巧懂事的少年,有时却会让她觉得深沉。她几乎要开始担心是不是车祸对秦优的心理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响。 此时难得看见他走神时流露出这么可爱的神情,秦优的妈妈心底顿觉一片柔软,终于稍微放下心来,想到自己的儿子在经过了那样一场生死垂危,现在重新恢复了健康,还能继续上学读书,做母亲的心里一下子生出了一份骄傲和欣慰,于是不禁伸出手去,轻轻拍抚了几下自己儿子的头顶。 第三章 如果单独看现在的秦优,除了显得比同龄的少年安静沉默一些外,不仔细观察倒看不出什么不一样;但是当秦优站在了一群同龄人中间的时候,立刻就凸显出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独特来。 而这么一种与众不同的独特,又是更加地衬托出他那漂亮的容貌,。烨烨光华难掩其灼,普通的少年又怎么可能会有那样优雅的姿态和从容的气度。 秦优手上拎着书包,安静地跟在秦母的身后走进了德庆中学的学校大门,对周围看向他的好奇打量的目光无动于衷,一脸的平淡。 一路走到隶属高中部的一栋教学楼前,秦母转过身来,微笑着对秦优道:“小优,妈妈就陪你到这里吧,我现在去找教导主任办一些复学手续的事,你自己去年级办公室找你的新班主任,好吗?” 这两个月来一直被当做一个孩子一般对待,虽然很不习惯,可是此刻看着秦母鼓励温暖的眼神,秦优也只能点了点头。 秦母笑着伸手想要再揉一揉儿子的头,秦优一下子撇过头去躲开了,转眼看见秦母有些失望的眼神,心里却莫名有些不忍,清清喉咙,轻声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血缘的关系始终是无法割断的,即使他占有了这个身体,但是每当面对秦母的时候,他都会无法控制下意识地做出孩子面对母亲时的姿态来,这让从来亲情观念极淡薄的他感觉格外不自在,对这种陌生的亲情,他的反应是生涩的。 然而看着秦优一脸别扭表情的秦母却觉得自己的儿子今天看起来特别可爱,笑了笑也不介意,只是转而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然后挥了挥手算是跟儿子说再见,微笑着转身走开了。 看着秦母离去,秦优抬头看了看面前那四层楼高的教学楼,此刻正是早读开始的时候,各层的走廊上都没有学生走动,只有栏杆边花池中的太阳花在晨光中开得灿烂。 以一个普通学生的身份重新回到校园,这种古怪的奇遇让他觉得有些可笑。 可是他现在是“秦优”,再也不是方维信。 方维信已经在那一场空难中死了。 他踏上台阶,走入门厅,迎面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子,上面用磨砂写着本校的校训“团结、友爱、奋斗、进取”八个大字,镜子的两边分别是通往教学楼两端的阶梯。 他看见镜子里那个苍白瘦高的少年,穿着整齐的校服,手上拎着黑色的书包,眼睛乌黑清亮,如果再仔细看,就会发现那秀美的眉目间隐隐藏着不为人所察的深沉。 他回忆不起来少年时的方维信是什么样子了,现在镜中的那个人,外表是陌生的,但藏在这副躯壳后的灵魂却是再熟悉不过。藏在这样一个纯净少年的身体里,让他觉得命运之神真是很懂得开玩笑。 缓步踏上阶梯,经过三个传来朗朗书声的教室,他直接来到了位于三楼东端走廊尽头的高二年级办公室。 伸手敲了敲本就一直开着的门,办公室里两排办公桌中,只有一位年纪大约四十多岁,戴着黑框眼镜的女老师坐在其中一张办公桌后,听见敲门声她从手边批改着的卷子中抬起头来看向门口,不待秦优开口,就先出声道:“是秦优吗?进来吧。” 这位女老师应该就是他要找的新班主任关老师了。 秦优在关老师那打量的目光中走进了办公室。 关老师知道今天秦优会来报到,所以特地一直坐在办公室中等着而没有在这早读的时间同以往那样去班级巡视。 她知道秦优,曾经是德庆中学的风云人物,学习尖子和优秀学生干部,从前的班主任是何老师,秦优是何老师从初中就一直带上来的得意门生,连着三届全国奥数竞赛的第一名,还拿过全国中学生英语竞赛口语和笔试的冠军,这样一个文理全科优秀,德智体全面发展,给学校争得奖杯荣誉的好学生,自然是每一个老师都喜欢的。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学生却在去年高二新学期刚刚开学不久就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听说是脑部受到了重创,一个生气勃勃的少年一下子就成了深度昏迷在床上没有知觉的半植物人。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所有的老师都扼腕叹息,而秦优当时的班主任何老师更是心痛不已,去医院探望了几次,每次回来均是面色沉重。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优秀的学生也许就这样折损了,却没想到现在秦优竟然还能奇迹般地重新苏醒并康复,复学回来上课。 当她告诉何老师秦优复学上课被安排在她带的班级的时候,何老师是惊喜的,如果不是正带着高三j□j乏术,恐怕都想亲自来带秦优了。 关老师看着面前安静沉默的少年,身体比印象中要瘦弱了一些,面色也还有些苍白;之前秦优的妈妈和她通过电话,聊起秦优伤势的恢复,也曾提到,大概是脑部受过重伤的缘故,秦优的记忆受了影响,很多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也许,会在学习上有些困难,如果一时成绩跟不上也不要紧,她也希望学校不会给秦优太大的压力。 想到这里,关老师不禁对秦优妈妈那体贴的母爱而感动,看着秦优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温和关切。 “走吧,”关老师微笑着,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卷子,起身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道:“我们一起到班里去。” 他们要去的班级仅仅和年级办公室隔了一间教室。 跟在关老师的身后走着,秦优略微抬头看了看教室门边的木牌,上面写“高二(三)班”几个字。 快到门口的时候,关老师却停下了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来看着秦优温和地道:“秦优,新学期也才开始没多久,新课的进度也不会很快,老师相信你能赶上,不要着急,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到办公室来找老师,好吗?” 并不习惯这种长辈对孩子般的关切语气和目光,秦优也不想忤逆别人的善意,只好淡淡点了点头。 其实那些课本他昨晚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才草草翻过,里面的内容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负担,以往家族中对后辈的教育非常严格,在家族精英式的教育中,他被要求去学的那些比这些课本里的内容还要艰深得多,何况当年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已经进入了那所世界著名的高等学府开始攻读学位了, ——如果不是这样,当初的方维信又怎么能在方家的那些优秀后辈中脱颖而出,进而被方老太爷看重培养呢? 秦优的过于安静和沉默却让关老师隐隐有些担心。这个学生在经过这一年的休学,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重新适应这高强度的学习,高二是为进入高三冲刺时的铺垫阶段,课业其实并不轻松,何况德庆中学是省重点学校,为了保证升学率,学习强度是很大的,秦优之前是学习尖子,但这么久没有上课,就算从前打下的基础很好,也不能保证他现在马上就能跟上其他同学的学习进度。 刚才她对秦优说的那番话其实是一种安慰,她其实更担心曾经是学习尖子的秦优如果在此时面对学习困难,甚至成绩滑坡的时候,会不会无法接受进而受到打击。 略有些忧心的关老师不禁有些怔忡。 秦优注意到了关老师的表情,很快就猜出她的忧虑。 “老师,”待关老师回过神来看着他,他轻轻一笑,目光清澈而从容,“我可以赶上现在的学习进度。” 第四章 下课铃响起后不久,原本安静的校园很快就变得热闹起来。走廊上三三两两的学生或结伴走过,或倚着栏杆聊天,在初中部和高中部相邻几栋教学楼之间的空地,还有不少初一年级的学生在追逐打闹。 高二(三)班的教室里,老师拖堂了几分钟后这才宣布下课休息,但除了个别几个,大部分的学生都没怎么离开座位,一些是在对着老师刚才评讲的试卷唉声叹气,而更多的则是聚成几个小群体的女生们,在悄悄打量着班里新来的学生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秦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手中的那张数学科模拟试卷。刚才是他上的第一堂课,老师评讲的就是他手中的这张卷子,由于他之前没来得及参加这次考试,所以老师没有让他听讲,只是将这张空白卷子给了他让他先试着做做题目。 这些题目对他来说并不难,一道一道往下解,敲惯键盘的他慢条斯理地用圆珠笔一笔一划写着字,这一堂课下来,一份三联开六页的试卷他已经填完了大半。 旁边一些女孩的嬉笑说闹几乎毫不掩饰,内容都是以“秦优”作为主角。 虽然他占据了这副身体,但是属于“秦优”的记忆却几乎是一片空白。除了这副身体中母子的血缘天性让他能自然而然地能认出秦优的母亲,其他有关秦优的一切他都没有丝毫的印象。 分神听着那些女孩的议论,他才对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有了一些了解。 没有想到的是,原来的秦优是那样一个优秀的少年。 他不禁微微蹙了眉,如果说是他的灵魂在那场空难后占据了这个身体,那么原本属于这个身体的灵魂,也就是真正的秦优又去了哪里呢?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没有办法解释,当初的他可以平静地面对自己的死亡,可却是几乎无法接受自己如此诡异地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秦优。” 一个笑得阳光的少年跟他打了声招呼,坐在他前面那张桌的空位上。 敛去眸中的情绪,秦优抬起头,看着面前那充满活力的黑亮眼睛,对面少年的友好热情很有一种能感染人的魅力。 “我是齐朗,这个班的班长。”齐朗笑眯眯地看着秦优沉静如水的眼睛,开门见山地自我介绍道。 人如其名,阳光而爽朗,一眼就能看出应该是一群孩子中的小头领,自信大方,充满了活力。 齐朗让他想起他从前的一个得力助手,有着敏捷圆滑的心思,处理人际关系的高超手腕。 他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有自信,这也是他当初能一步步爬上高位而练就的本领之一,而许久以来,从第一次见面就对一个陌生人做下判断已经渐渐成为了他的一种本能。 能接受自己成为“秦优”,却不代表他就会把自己还当做是一个纯真的少年;而接受回到学校做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却并不意味着当他面对着这些比他小了十岁的孩子时能产生想融入这个群体的意愿。 他相信自己已经充分表现出了那种生人勿近的疏离冷漠,而周围的那些人也一直如他所愿地跟他保持着距离,却还是没想到齐朗会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并主动表示友好。 曾经的方维信被人背地里称作“笑面虎”,面上温和,手段却是阴狠,当别人面对他的一脸平静的时候,往往都会心中忐忑。不知道是换了这副身体便失去了原本的威信,还是这单纯真挚的少年就是那初生的牛犊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莞尔,心下却知道其实自己对面前这个少年的印象还算不错,这些许的好感让他微微点了点头,对齐朗回应道:“你好”。 齐朗低头看了看他手中的试卷,眼里有着惊讶和佩服,“啊,秦优,这最后四道大题你竟然都解出来了?!” “啧啧”有声地一边拧着头看着试卷上清晰有力的字体,一边摇头赞叹,过了一会儿,重新抬起头来时,齐朗才笑着对他道:“秦优,你这个连着三届的奥数冠军真不是盖的!” 秦优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而齐朗也不介意,一边抬眼在教室中梭巡着什么,一边继续道:“我们班也有一个数学神童,你以前应该见过他的,不知道你对他还有没有印象就是了,他也是何老师的奥数班带的学生噢!说起来他算是你的师弟,哈哈——喂,乔大维!” 看见正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的高大身影,齐朗站起身来招了招手大声唤道。 一个身材高大,理着平头,眉目俊朗的男生脸上带着不耐烦的表情慢慢踱了过来,走到齐朗面前的时候两手抱臂,两道浓眉一拧,道:“干嘛?!” 压根就直接无视乔大维的粗声粗气,齐朗一把拉过他,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捶了捶那结实的胸膛,笑嘻嘻地对秦优介绍道:“喏,这个大块头就是乔大维,本班的体育委员,风靡第二附中的超级大帅哥,”说着还坏笑着冲秦优挤挤眼睛,“别看他那么凶的样子,其实很容易害羞的,连校花都有写过情书给他哟……”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乔大维一把甩开手,齐朗还是笑眯眯的样子,而乔大维已经是连耳根子都有些泛红了,果然是个很容易害羞的大男孩。 “你有完没完……”乔大维瞪了瞪齐朗。 “好啦,不说就不说,反正大家都知道了……”齐朗伸出手肘给了乔大维一拐,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笑道。 乔大维也回敬齐朗一肘子,这两个少年一下子就开始说笑着打闹了起来。 转了转手中的笔,然后在试卷上填完最后一个答案,秦优抬起头看着面前那两个充满活力的少年,唇边也不自禁地勾起一丝笑意。 &&&&&&&&&&&&&&&&&&&&&&&&&&&&&&&&&&&&&&&&&&&&&&&&&& 秦优复学的事情渐渐就传遍了整个第二附中。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太特别的事情,秦优虽然以前是一个学习尖子,为第二附中争得了不少荣誉和奖杯,在经过严重车祸昏迷一年后康复,现在重新开始上学,校方也曾想在一次校会上为秦优办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一来借此鼓励秦优继续努力,而来也想借秦优作为一个坚强勤奋的好学生典型,作为第二附中的模范学生,从而调动其他学生更大的学习积极性,强化校园里的学习气氛。 不过最终校方还是选择了不宣扬的做法,原因是在秦优从前的班主任何老师和现在的班主任关老师都认为,秦优脑部曾受过重创,即使此时恢复健康重新回来上学,但也不确定是否还能适应现在的学习强度并赶上学习进度,如果再把秦优当作模范学生进行宣传表彰,反而会给秦优增添更大的压力,不利于秦优往后的学习。 在这两个老师的建议下,校方只是像重新接受了一个普通学生的复学一样,对这个尖子生的复学处理得相当低调;加上高三年级的教学楼格外独立于校园的另外一端,上下课的时间也比其他年级要来得紧凑,所以秦优从前的同班同学几乎都不会有机会碰见他。因此如果不是秦优现在班里的学生也有不少认识他并渐渐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估计都不会有除了现在的高二(三)班的学生知道那曾经的校园风云人物返校复学的事情。 从开始上学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在这期间,秦优在学校或者在上下学路上的时候,周围总会多多少少有看向他的目光。 若说是因为这个尖子生的身份就让秦优这么受到这些学生的关注实在是有些过于夸张,秦优如果还是从前的那个秦优,在尖子生的光环下,他也就是一个长得漂亮一些的平凡少年,温和懂事的性格,老师和家长面前标准的乖乖牌学生,每天埋首于学习,然后在鲜花和赞扬声中等着被安稳地保送到最好的大学里去。 像这样的优等生在其他同学的目光中是被羡慕的或者是被嫉妒的,但却绝对不会是受到关注和仰慕的。 气质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一个概念,但是一个人具有怎样的气质却能直接地影响别人对其的直观感觉,不同的人有着属于各自的不同的气质;但若是同一个人,却是不同的灵魂呢? 外表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内里却是一个年近三十的成熟男人的灵魂。 方维信是方氏家族第三代中最受方老太爷着意栽培并重用的后辈,方氏财团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夺得家族中的权势和地位,完全凭仗着他的聪明才智和深沉心机;家族的优秀基因和从小刻意的管教,让他这样一个养尊处优又懂得权谋算计的男人,有着良好的教养和优雅从容的仪态,这些已经是他灵魂中的一部分,无论如何也无法磨灭的。 那年轻漂亮的外貌反倒成了一种额外的衬托,如今的秦优,即使眸底藏着淡漠疏离,却也无法遮掩得住这种与生俱来的烨烨光华。 第五章 这里是市内的一间五星级大酒店。 外头是霓虹闪耀的城市的夜,而在一扇华丽透亮的玻璃旋转门之隔,则是奢华典雅的酒店大堂。 带着职业的微笑迎进一个大腹便便的客人,站在门口制服笔挺的门童小张转过头来,看见从街角那边往这里走过来的一个高瘦身影,呵呵一笑,低头看了看手表,摇头笑着轻叹:“诶,这孩子可真是准时……” 待那高瘦的身影渐渐走近,一张俊美的少年面孔也慢慢出现在那酒店辉煌灯火的光影中。乌黑柔软的发,漆黑如墨的眼睛,即使那只是一个穿着一身普通校服的年轻男孩,却莫名地让人觉得他似乎有一种慑人的气度。 “小优,来接妈妈下班啊?”小张笑眯眯地招呼。 小张认识秦优,知道他是每晚在酒店二楼餐厅弹钢琴的那位徐老师的儿子。从上个月开始,秦优就每晚九点整都会过来这边接他母亲下班,非常准时,即使有一次下着大雨,秦优也是撑着大伞依时出现在酒店门口。这一点让小张印象非常深刻。 当初他知道秦优竟然是徐老师的儿子时,他真的有些惊讶。不但因为那依然显得比实际年龄要来得年轻、美丽和蔼的徐老师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孩子都已经快要成年的妇人,还因为徐老师的这个孩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具体怎样的感觉他描述不出来,在这间五星级酒店干了三年门童,来来往往的名流士绅他见得多了,当他第一次看见秦优向酒店这边走来的时候,要不是发现那一身朴素简单的学生校服,他几乎都要以为是哪个优雅贵公子这么有闲情逸致地在晚上散步。 不过,像徐老师这么温柔又有气质的人,她的孩子这么优秀也不奇怪吧。 秦优对小张点点头,礼貌地笑了笑,然后就看见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徐舒雅一手拎着包一手拎着两袋食盒匆匆从酒店大堂里面走了出来。 “小优!”徐舒雅看见儿子,笑得开心,然后像献宝似地将手中的一个食盒递给秦优,接着道,“这是餐厅经理特地送的点心,他们的点心大厨可是很有名的呢!” 就为这一小盒精致点心就笑得这么开心,一副单纯又容易满足的小女人模样,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她是个已经快要四十岁的妇人。 秦优笑笑,接过那个食盒拎在手里,然后道:“走吧,那趟公车也差不多快到了。” 徐舒雅又将手里的另一个食盒递给了小张,笑着道:“小张,今天点心有好多,来,这份是给你的。” 小张有些受宠若惊地道:“啊,我也有啊……谢谢徐老师!” 见小张道着谢收下了食盒,徐舒雅这才挥了挥手,笑眯眯地挽着儿子走了。 他们要走回酒店另一端那边路口的公车站去搭车回家,并不太远的一段路,大概要走上十多分钟的样子,但是这一带的地段环境比较复杂,一边是繁华的商业中心区,酒楼商场林立,而另一边是一条酒吧街,来来往往的人和车都很多,龙蛇混杂。 以前徐舒雅自己一个走的时候,从来都是抱紧手里的小包然后低着头快步匆匆走过,不过也还是有那么一两次被人搭讪;其实这周围的环境看起来虽然比较乱,但是不时还是有巡警走过,基本上治安维持得还算不错,只是在夜晚的时候一个人在这里走,也总感觉需要小心翼翼的就是了。 本来徐舒雅觉得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也不太在意,何况这份工作她做了差不多一年,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走这一段路去搭车回家,也没有觉得会有什么不妥;然而却在一个多月前,有那么一两次,她感觉似乎有人在暗中窥视跟踪她,她当是自己多心,也没有过于在意。 她不想放弃这份薪水优渥的兼职工作,毕竟她还想靠着这份薪水能早日还清秦优车祸后艺术中心帮她垫付的那一大笔医药费。 后来她只不过随口跟儿子当笑话一样说了说,哪里知道此后秦优就一直坚持每晚接她下班,她起初是不想让秦优这么做的,儿子晚上出门,她这个当妈的还担心呢,再说她也怕会影响儿子的学习和休息,可是秦优却只淡淡睨了她一眼,说了一句“功课上的事情不需要担心”,然后她再说什么就不听了。 这个孩子哪学来这么一副脾气,这算是青春期的叛逆吗?当妈的苦口婆心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无视了……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现在每天下班有人过来接,回家的路上还真是有了不少安全感。 侧头看看身边高出她一个头的儿子,徐舒雅心里感慨,不知不觉,儿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呀,想当年还是一个小小的粉嫩嫩的肉团子,睁着一双乌溜溜水汪汪的眼睛,奶声奶气地叫她“妈妈”…… 相较于徐舒雅的回忆走神,走在她旁边的秦优却没有那种轻松的心情。 就在刚刚走出酒店范围的时候,他感觉到有股视线正在看着他们,这种被暗处里的人注视着的感觉让他蓦地心生警惕,为了不想让徐舒雅胡乱担心,在没有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之前,他一直不动声色,静静地陪着徐舒雅继续往前走,只是稍微加快了些脚步,无论如何,先尽快走到公车站台那边总会比较安全一些。 他猜测不出跟踪他们的人的目的和动机,这样几次三番的跟踪窥探又不现身,也察觉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恶意,到底有着什么目的? 拉着徐舒雅转过街口,借着转角商店的橱窗倒影,他看见了一辆银灰色的奔驰轿车正沿着马路的边沿缓缓而行,而当他们转过了街口终于踏上公车站台的时候,那辆银灰色奔驰却没有再跟来,而是恢复正常的车速,直接顺着马路一路向前开去,消失在夜色下霓虹闪耀的马路尽头。 &&&&&&&&&&&&&&&&&&&&&&&&&&&&&&&&&&&&&&&&&&&&&&&&&& 今天上午的第三堂课是音乐课。 虽然第二附中对高二学生的学习抓得很紧,可是却也没有取消美术、音乐等这一类的“副课”,一周一次,学生们对此也很有积极性,当作是紧张学习之余的小小放松。 何况再过两周的期中考试之后,紧接着的就是学校建校四十五周年的庆典,这算是一次大庆,校方对这一次的校庆非常重视,到那一天,也将会有许多老校友返校参加庆典,一系列的庆祝仪式当然是少不了学生们的文艺表演。 每个年级都要出两到三个节目,为此,在这段时间里,学校里的音乐老师最是忙碌,忙着组织安排学生筹备这些节目。 “哎,大维,听说一班的曾安然校庆那天会表演独舞喔!”齐朗一边灵活地转着手上的笔,一边冲一旁的乔大维挤挤眼睛意有所指地说道。 乔大维埋头看着手上那张被折得皱巴巴的大合唱乐谱,丝毫不搭理齐朗,只闷声道:“那关我什么事!” “咦,你们不是‘好’朋友吗?”齐朗一脸坏笑地故意加重“好”字,继续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齐朗话还没有说完,被乔大维一个转头,目光凶狠地盯着,立刻消了音,对着乔大维做了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齐朗转过身,手肘碰了碰另一旁一直沉默的秦优,抬抬眉头道:“某天放学某人跟一班的某女生说说笑笑地走在一起,我们都看到了的,对吧,秦优?” 秦优抬眸,看看冲他挤眉弄眼的齐朗,再看看面色开始涨红的乔大维,勾起唇角笑了笑,选择了继续沉默。 此时还是课间时间,他们正坐在音乐教室里,小型的阶梯式教室是两排长形桌椅,他们就坐在靠走廊的最后一排上,而教室的正前方除了一块大玻璃黑板外,一旁还有一架黑色三角钢琴。 正在这时,站在钢琴旁和班里的几个女生在说着什么的音乐老师忽然抬起头来望向秦优,大声道:“秦优,你过来一下!” 撇下又准备开始斗嘴打闹的齐朗和乔大维,秦优直接从座位站起身,缓步走下阶梯来到那架黑亮的三角钢琴前。 “秦优,校庆那天的汇演,你表演一个钢琴弹奏吧?”音乐老师笑着对他道。 “什么?”他怔然地将目光从那架钢琴上移到音乐老师那笑容和蔼的脸上。 “对啊,秦优,以前你不是在学校艺术节的文艺汇演上表演过吗?弹得真的很棒诶!”不待音乐老师回答,一旁的一个女生插嘴说道,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就是啊,我听说那些师姐私底下有偷偷叫你‘钢琴王子’哟!嘻嘻,你就不要这么谦虚了嘛!”另一个女生笑嘻嘻地偏头看他。 那几个女生围着他开始七嘴八舌地兀自说了起来,说得兴高采烈,到最后,甚至连曲目都已经有了决定。 “那就这样吧。”见基本上商量出了结果,音乐老师拍了拍手说道,终于让一帮女生稍微安静了下来。 转眼看看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秦优,音乐老师笑着对他道:“怎么样,秦优,有没有什么问题?” 从来到钢琴前,秦优的目光一直盯着面前黑亮的钢琴,即使一旁音乐老师和几个女生讨论得激烈,他也静静地一句话不说,只是那浓密纤长的睫毛遮掩了他眼里的情绪,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在失神发呆,还是在想些什么。 音乐老师又问了一遍,秦优这才仿佛有些恍惚地抬起头来,看着音乐老师带着期待和鼓励的和蔼笑容,许久,他缓缓一笑,轻声回道:“不,没有问题。” 第六章 “……本台消息,隶属方氏财团旗下的信联国际海运总裁方维信在数月前的空难中罹难后,原本信联国际海运一直紧锣密鼓筹措的公司企业内部改制计划就一度被迫暂停,据悉,此项改制计划是为了针对信联国际海运在明年和恒泰集团的一项重要合作开发方案而进行的一次内部调整和重组,然而这一计划的执行,据知情者透露,意义重大,并不单单只是为了此次与号称国际航运业巨头的恒泰集团的合作,从长远来看,信联国际海运的此次改革也许是拥有百年历史的方氏财团准备进行自身体制改革和战略调整的一个信号……” “……日前,在方维信罹难后,暂代信联国际海运总裁一职的方氏财团执行副董事方鸿云已默认,由于集团内部各方的意见不统一以及一些涉及集团上层的人事变动关系,信联国际海运内部改制计划的暂停将会无限期延长。一场原本风云变幻的改革就此消弭于无形。不过,方鸿云却表示,信联国际海运的内部改制企划只是属于企业自身的一次小规模调整,涉及面并不广,其意义和影响并没有外界所形容的那么夸大;当然也更加不会对在明年和恒泰的合作开发方案造成任何的负面影响。……记者曾就此问题询问恒泰集团的相关人士,不过在此次事件中一直保持低调的恒泰集团也只是宣称一切无可奉告……” 秦优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遥控器,神色冷淡地看着电视里的画面,嘲讽的眸光里带了一丝冷意。 方维信并不是方老太爷的嫡长孙,在方家这个大家族第三代的一众优秀后辈中,他却是唯一一个能得到方老太爷的看重培养,并一步步爬上第二继承人的位置的人;随着他在方氏地位的不断升高,方氏财团里,他手中所握的权势也渐渐开始能够和方家的第一继承人、他的大伯方鸿云相抗衡。 以方维信为首,其所代表的是方氏财团中锐意革新的一派,而另一边保守稳进的一派,自然是方鸿云为首。 两人两派的相争和各自的利益冲突,已经是方氏财团里一个公开的秘密,而手握最大权势的方老太爷却一直是不闻不问,退隐幕后却坐山观虎斗,有心而敏锐的人能渐渐察觉出道道来,而身处风眼的两人,以其各自的心计和城府,也自然是能猜出方老太爷心底真正的打算。 然而世事无常,谁会知道方维信就这样在空难中化为一片灰烬随着飞机残骸坠入大海? 多年的权谋心机步步为营在一刹那间就已经烟消云散。 方鸿云怕是会为他这样的死而大笑三声吧,叔侄一场,却早已在各自的利益斗争中消磨尽了仅有的一丝亲情,多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彼此是对手,更是敌人,欲除之而后快的敌人。 他一死,方鸿云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接手他的地盘了,这段时间里,方氏财团里的情形,怕是要比刚才新闻里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要来得严重得多…… 只是可惜了那份和恒泰的合作企划。他费尽了所有的心力去筹划准备,就只是为了等那一刻…… 秦优有些疲惫地仰靠在沙发椅背上,伸手覆住双眼,唇边勾起一丝苦笑。 为了那个人,他放弃了曾被视为生命的音乐梦想;为了那个人,他收起了琴谱,不再踏足琴房,开始努力地去学习他本厌恶的商业管理、计策权谋;为了那个人,他让自己学会玩弄心计、尔虞我诈,成为了一个城府深沉、心狠手辣的野心家…… 而那个人,是天上的星,是纵横睥睨的王者,为了那个人,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够让自己够资格站在那个人的身边…… 他不在乎方鸿云轻易就将自己原有的一切占为己有,不在乎方氏富可敌国的财富,不在乎那些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权势地位,更不在乎他这十多年的苦心经营都已经化为乌有。 可是他的心却为自己在终于快要和那个人相遇的时候却失之交臂而感到刻骨的疼痛! 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在他以为自己已经一步步靠近的时候,刹那间,所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如果真的是死亡,除了遗憾,也不再剩下什么,可是他却还活着,只是命运的玩笑,让他离那个人更远,更远…… 这一刻,刻意压抑了许久的浓浓哀伤汹涌而出,瞬间将他重重湮没。手掌覆盖下的双眼轻轻地颤动,他感觉到了浮上眼睫的湿润…… 光阴就似那指间的沙缓缓流逝。 夕阳的余晖从客厅窗户外透过,昏暗的橘色光芒将厅中家具的影子拉得很长,墙壁上的老式挂钟发出缓慢而平稳的嘀嗒声,而电视中的节目早已经换成冗长枯燥的股评。 过了许久,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徐舒雅推门而入,楼道上投过来的灯光映出她柔美容颜上的几分烦忧慌乱,垂首叹了口气,顺手打开了客厅里的灯,再抬起头时她才发现秦优竟然坐在客厅里。 很快掩饰地转过身去放下背包钥匙,她深吸了口气,然后用平常轻松的语气道:“小优,怎么不开灯?这样看电视容易看坏眼睛哦!” 回过身来悄眼看去,发现秦优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刚才自己的样子,徐舒雅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调整好情绪她笑了笑,然后走到沙发旁,发现电视里竟然播放的是商业台的股评,不禁觉得惊讶,伸手揉揉儿子的头,问道:“怎么看起这个来了?能看得懂吗?” 早已恢复一脸平静的秦优淡淡地笑了笑,轻轻拉开徐舒雅的手,抬头看着她道:“没什么,随便看的。” 徐舒雅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回头笑着对秦优道:“今天晚上虽然不用过去餐厅那边,不过倒是要回艺术中心加班,最近少年合唱团的那些孩子在准备一场大型表演,老师人手不够,要去帮帮忙;反正没有买菜呢,不如我们出去外面的小面馆吃一顿吧?” “好。”秦优随手按下遥控器关了电视,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徐舒雅看了看他,抿了抿唇,又道:“要是功课做完了,晚上不如就跟我一起到艺术中心去吧?” 秦优转过头看徐舒雅,心思极敏锐的他察觉到徐舒雅的语气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嗯——去练练琴也好,你不是说校庆的时候你要代表年级去参加汇演的吗?”徐舒雅很快接着道。 秦优挑了挑眉,注意到了她眼神里的一丝闪躲。 避开儿子的目光,徐舒雅转身重新拿起背包和钥匙,一边打开房门,一边催促道:“走吧走吧,再晚些小面馆可能就没有座位了。” 没有再说什么,秦优无言地跟随在徐舒雅身后走出了家门。 待两母子坐在喧闹拥挤的小面馆一角的卡座里,徐舒雅仍是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她低着头,手中的竹筷无意识地拨着面碗里的青菜,一碗热腾腾冒着香气的肉丝面,也没有动几口。 “发生什么事了?”秦优抬眼看了看她,终于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开口问道。 从刚才出门到现在,她不是暗暗左右张望似在躲着什么,就是这样一副走神恍惚的样子。 “啊——”听见秦优问话,徐舒雅一下子抬起头,眼里一片茫然,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慌乱地撇开眼,掩饰地翻搅着碗里的面条,顿了顿才接道,“呃,什么发生什么事?没有啊……” 不语地看了她一眼,秦优没有再说话,重新低下头去,从容而优雅地继续吃着自己面前那碗其实略嫌粗糙油腻的面食。 徐舒雅有些讷讷,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沉默不说话的儿子好像总会给人一种无法反抗的威势和压迫力。 只不过,心中有事的她根本就没有太过留心这种不和谐的怪异。 沉默了一会儿,徐舒雅悄悄抬眼看了看儿子,犹疑许久,然后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轻声试探地问道:“……小优,你……你想不想见爸爸?……” 话问出口,她却又开始后悔了。 似乎察觉出她并不愿提起那个男人,秦优从小也懂事地很少问起有关他的爸爸的事,都已经瞒了这么多年,事实不也证明,没有那个男人,她也能独立将孩子抚养成人。 而私心里,她其实也有些害怕,也许,当那个男人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出现在秦优面前的时候,她害怕以那个男人一贯的霸道,会不顾一切地将她的孩子带走。 正好此时,面馆门外的路边一辆消防车呼啸而过,掩去了她刚才格外轻细的声音。 “什么?”秦优抬眸,隔着面碗冒出的蒸腾热气,静静地看着徐舒雅的欲言又止。 “……没有,”徐舒雅顿了顿,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低低地道,“没什么……” 第七章 “喂,秦优,放了学一起打球去?” 刚回到教室,齐朗就凑了过来,大咧咧地跨坐在他前桌的椅子上,两手扶着椅背,笑眯眯地对他道。 如果说在这个班里他的冷淡能让其他同学和他保持距离,那么至今唯一能和他多说几句话,甚至不时拉着他一同参加活动的,也就是班长齐朗了。 秦优瞄了瞄随后而来,靠着旁边一张课桌两手抱臂脸上总是带着不耐烦表情的乔大维,嗯,这个勉强也算作是一个。 他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道:“不了,我有事。” “早知道你会这样讲。”齐朗耸了耸肩,也不介意,站起身来,手臂搭在乔大维肩上,“本来看你身高还不错,——虽然比起我们两个差了一点点,”他伸手比了比乔大维的下巴,自己的额角,“而且体质也一般,不过,我们还是挺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球队的。” 闻言秦优挑眉,看着那两个少年故意摆出一副既惋惜又嘲弄的表情,不禁莞尔,轻轻耸了耸肩,抬眼看着他们,顿了顿,才道:“是很可惜。——我不会打球。” 看见两人睁大眼睛一副下巴要掉下来的惊讶模样,秦优垂眸轻笑,然而心底里却有一丝淡淡的涩意。 马术、高尔夫、甚至击剑他都擅长,因为从小有专门的教练教授,网球也略懂一些;童年时他没有什么玩伴,印象中整日里似乎只有管家和几位家庭教师陪伴在他的身边;少年时,也有去学校上课,但是来回都有司机接送,母亲也规定他每日必须按时回到家里,所以他没有机会去和他结识的新朋友交往。没有要好的朋友伙伴,而且母亲也不允许他浪费时间在那些无谓的游戏和活动上。 从前的秦优会不会打篮球他不知道,但刚才他没有跟齐朗和乔大维开玩笑,他是真的不会打篮球,更何况是加入他们的球队。 “你说真的?!”齐朗一脸不可置信,和乔大维面面相觑,“不会吧——” 他们很难相信,现在还有男生连打篮球都不会的。 难怪几次拉秦优去打球他都推说有事,就有那么一两次跟他们去了球场,也是坐在看台上看着他们玩。他们还以为也许是秦优的身体还没好完全不能打球呢。 “不会打球?!哼,讲得那么好听,其实是不好意思去跟我们打球吧?!” 这时一旁忽然有人这么插了句话进来,语气里夹着浓浓的不屑和轻蔑。 秦优侧过头,看见一个男生高高翘着脚坐在不远处,脚下那双白色却画着大红火焰的名牌球鞋格外醒目,头发用发胶精心打过一小撮一小撮嚣张地往外竖,胸前校服的纽扣有两三颗没扣,立着衣领,衣袖也松松垮垮地卷起,露出手腕上戴着的时下最新款的运动手表。 虽然和周围的学生并不熟悉,但是毕竟在同一间教室里相处了几个月,知道并记住他们的名字并不难。 这个男生应该叫张嘉辉,很普通的一个名字,不过看样子家世也许不错,身上有那种殷富人家的孩子所有的那种气焰,张扬而不可一世的。 真正豪门世家的子弟,从小的家教都是格外严格,即使衣食住行无不是名贵精致,处处受人小心奉承,但也绝不允许嚣张跋扈,在父母长辈的教养下,他们对人接物都必须学会内敛而温和,那种j□j裸的炫富和自觉高人一等的姿态在所谓的真正的上流社会中是要遭人耻笑和鄙夷的。 秦优并不在意刚才张嘉辉的话里带着的嘲弄和轻蔑的意味。坐在这个教室里,他的身份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但他本身却是一个成年人,他无法强迫自己融入进这个小群体当中,但是却不自觉地用一种旁观者的心态去看着这些小了他十多岁的孩子说笑打闹,这个勉强可以称作是他莫名其妙地成为“秦优”以来仅有的一种趣味。 张嘉辉的话音刚落下,从来脸上都是带着不耐烦表情的乔大维却先是怒了,原本斜靠着课桌的他一下站直了身体,浓眉一竖,绷着脸盯着张嘉辉,道:“你什么意思?!” 在班里,乔大维从来都看不惯张嘉辉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了不起,仗着家里有钱,总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架势,特别喜欢跟同学炫耀他身上的名牌球鞋和手表,手上的手机也是久不久就换一部,人前人后拿着到处招摇;其实,以乔大维的性格,他是不屑于搭理张嘉辉那样的人的,他们之间现在之所以有这么浓的火药味出之有因。 张嘉辉长得白白净净,相貌在女生眼中还算是比较帅气;他的成绩一般,但却很懂得讨女生的欢心,年级里也有几个家里条件和他差不多的女生爱和他玩在一起,每逢过生日或过节,会喧闹欢腾地彼此赠送大束的花朵,或者大得夸张的玩偶。张嘉辉自己有一部数码相机,自称爱好摄影,还在网络上建立了一个博客,放了一些他所拍摄的那些女生化着浓妆摆着怪异姿势的照片,写几段他自觉高深而艺术的文字。 自诩为才子的他对周围的其他男生是很轻视的,觉得他们都很“土”;然而班里却冒出了齐朗和乔大维,那两个人,不但成绩很好,而且高大,在女生的眼中还“很帅”,齐朗是班长,老师的得力助手,笑起来很阳光,女生们私下称他“白马王子”;乔大维是体育委员,头脑灵活,在篮球场上和齐朗搭档,所向披靡,因为他皮肤黝黑,女生们就戏称他是“黑马王子”。 出了这两个“王子”,张嘉辉总觉得自己的风头被抢了,时不时在别的女生面前明里暗里对他们冷嘲热讽;可是女生们自然有自己的一番主见,反而觉得张嘉辉这种做派很是惹人讨厌。 最最叫张嘉辉嫉恨的,是被称为德庆中学校花之一的同级一个女生竟然托人悄悄给了乔大维一封情书。在女生面前他从来自我感觉良好,而这个校花他也曾献过一番殷勤的,花束、巧克力等等小礼物没有少送,但是总被人家冷着脸给退了回来,却偏偏,给乔大维写了一封告白的情书。 于是张嘉辉对乔大维更加看不顺眼,甚至于有一次,他花钱叫了外校的几个小混混在放学的路上堵了乔大维,想好好给他一个教训,却不料其中一个小混混是乔大维兄长的同学,还是关系不错的那种,结果义气的小混混不但没有去围殴乔大维,反倒通风报信,让乔大维知道了张嘉辉导演的这么一出。 张嘉辉当然不会承认,但从此后,两人便是水火不容了。 现在,这边乔大维看到张嘉辉那阴阳怪气的样子,更是心头火起,而张嘉辉见乔大维生气,反倒更加得意,轻蔑地瞥了一脸平静沉默的秦优,撇撇嘴道:“什么意思,我说的是那个穷酸,又没说你,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新来的秦优也是张嘉辉很看不顺眼的一个。听说秦优之前是高他们一届的学生,品学兼优,还拿过好几次奥数比赛冠军,是老师们赞不绝口的好学生,算是德庆中学的风云人物;不过,后来有一次上学出了车祸,休学了一年,复学的时候这才到了他们班里。 他还听说秦优之所以休学了一年是因为车祸时脑子受了重伤,差点成了植物人,于是他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傻傻呆呆的傻大个儿,却没想到来的竟是一个高瘦苍白的漂亮少年。 秦优一来,班里的女生就都好像发花痴一样总是盯着秦优看,课余的话题里说的也都是秦优,说他“容貌的精致漂亮好像是从漫画书里走出来的美少年”,说他“外表虽然看起来柔弱想要让人呵疼保护可是却一点也不会娘娘腔,优雅、高贵,又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目光冷淡却藏着一种无法捉摸的深沉”…… 他对安在秦优身上的这些莫名其妙的形容词嗤之以鼻,什么优雅、高贵,明明就是一个穷酸,脚上总是一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书包、文具看上去都是很旧用了很久的东西,没有MP3,没有PSP,连手机都没有,每天上下学都是搭最便宜的公车,连一辆山地车都买不起,——这算是什么高贵啊?! 张嘉辉刚才一番话,也是想要挫挫秦优在女生中的风头,让秦优丢丢脸的,可是,当他好整以暇地等着看秦优气急败坏地反驳的时候,却发现秦优无动于衷,搞得他像是一个唱独角戏的小丑似的。 见秦优一派平静淡然,乔大维心里也是服气,觉得自己也犯不着跟张嘉辉这种人怄,于是便白了张嘉辉一眼,转身不再搭理。 张嘉辉见没人理他,觉得很是没有面子,做出一副“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的样子转回头去,但嘴里却大声地说道:“切,还真以为自己真的很高贵了,父不详的野种,老妈还在酒店弹琴卖艺……” 张嘉辉的小姨在少儿艺术中心工作,有关秦优妈妈的一些事情,他也是听小姨说的。对此他很是得意,认为自己消息门路很广,什么都能探听得到。 只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周围一下子冷了下来,看见旁边几个同学大气不敢出的讷讷神情,他感觉自己背后有一股视线在冷冷地盯着他,犹如芒刺在背,刺得他从心底开始发凉,连话也说不出来。 秦优抬眼冷冷地看着那个口无遮拦肆无忌惮的少年,开口淡淡地道:“小心你自己说出的话。” 第八章 德庆中学建校四十五周年校庆将会是一次非常隆重的庆典,当天会有不少嘉宾和老校友会来参加,尤其德庆还是一所有着几十年历史的名校,在这些老校友当中,更是有不少的有相当身份地位的人物。 校庆当天的庆典有几个比较重要的项目,其中就有学生们为此而特别准备的汇演。 为了追求节目的新颖和可看性,校庆汇演筹划组的老师们经过几番讨论商量,对一些节目做了相应的调整和变动,一次次的整改,追求完美,总是让这些老师们感觉时间的紧迫,之前已经不惜花下重金去请来了专业的舞美灯光,再接下来,指不定就连明星都要请来了。 由此可见,德庆中学对这一次的校庆是多么得看重。 校庆汇演的那天,偌大的校礼堂座无虚席,刚刚一个大型舞蹈节目表演完毕,随着暗红色的幕布缓缓拉上,场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精心的准备再加上有专业人士的指导,节目排演得很精彩,坐在前排位置的校长转头看了看周围面带笑容的嘉宾和老校友们,不禁满意地对身旁坐着的副校长点了点头道:“这次汇演,筹备小组的工作做得不错……” 副校长笑着满面红光地回道:“还好让王秘书去找了摄制小组全程拍下来,到时候专门制作四十五周年校庆汇演的光碟,每个校友都给送一份,留作一个纪念。” 校长赞许地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此时,刚才在台上的司仪已经退下台去,礼堂里的所有灯光都渐渐暗了下来,然后熄灭,场内原本有些嗡嗡的说话声也顿时停了下来,一下子,黑暗中,整个会场变得格外安静。 轻缓柔和的钢琴声慢慢响起,幕布又缓缓拉开,黑暗的舞台中央从顶棚忽然投射下两束灯光,台上的一架黑色三角钢琴在其中一束灯光中透出黑亮的优雅色泽,钢琴旁坐着一个身穿白色礼服的少年,灯光给他乌亮柔软的发丝镀上了一层浅金,俊美的侧脸,眼眸微垂,长而浓密的眼睫投下的倒影好似漆黑的鸦羽。 少年的神情似乎有些淡漠,弧度优美的薄唇轻抿,可是弹奏着黑白琴键的修长手指却隐隐流露出一丝浅浅的温柔,恍惚中,会让人产生那双薄唇微笑勾起的错觉。 而舞台上的另一束灯光则随着一个身穿白色及膝纱裙,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的女孩慢慢移动着,女孩梳着高高的发髻,露出一张素净姣美的鹅蛋脸,眼眸灵动,灯光下泛着点点水光,她四肢纤细修长,体态有着一种惹人怜爱的柔弱美感,而一举手一抬足又带着优美轻盈。 曲子的名字叫做《童话》,一首唱遍大街小巷的流行歌曲,可是此刻在钢琴的演绎下,那简单的节奏却显得格外静谧温柔,仿佛每一个从琴键之间跳跃出来的音符都能扯动人心底柔软的情感。 黑暗中的礼堂,舞台上美丽而梦幻的氛围就像一个不断扩散的涟漪,一波波一圈圈地随着漂浮的音符荡漾开去,让礼堂里的每一个人都面带微笑,目光动容地沉迷在自己脑海里那被音乐唤起的幻境中。 短短几分钟的表演,随着最后几个音符缓缓飘落,全场在短暂的沉默后爆发出如雷般的掌声,礼堂后排的学生席中,甚至有几个性格张扬的男生连连吹起了响亮的口哨。 这个钢琴伴奏的独舞节目似乎比预期的要来得更加成功。一直站在后台负责舞台监督的音乐老师看到礼堂里热烈的反应,不由得笑容满面。 按照原先的节目安排,除了学校艺术社团的演出,高二年级本身是有两个节目的,一个是高二(一)班曾安然的独舞,一个就是秦优的钢琴弹奏。可是在后来因为一些缘由,汇演筹划组的老师们做出了改动,决定将这两个节目合并为一个。 曾安然依据流行歌曲《童话》而专门编排的独舞是早就排练好的,要是临时更换曲目,难度比较大,所以两相权衡之下,为了将就这个舞蹈,秦优原本要弹奏的曲目就被撤换了。 为此,音乐老师还曾想方设法想要找来这首流行歌曲改编后的钢琴曲谱,不过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秦优倒是自己拿出了一份手抄的谱子出来,试着弹奏了几次,音乐老师还发现,这份手抄的琴谱比起原谱,似乎被改动了几处,但是使得整个曲子更加圆润柔和,适合钢琴的单独演奏。 这两个孩子在节目排练期间一点也没有让她操心,在最初两天的磨合之后,一直配合得很好,因着她同时还要帮忙其他年级的一些节目,所以也没怎么关注他们,只是隔个几日询问一下进度,直到在汇演前两日的彩排上,这个一直并不太受她看重的节目让她有了忽然眼前一亮的感觉,——而且她也相信,不光是她,整个汇演筹划组的老师们都和她一样。 秦优和曾安然两人再次谢幕后退下舞台,音乐老师远远地看见秦优的同班同学齐朗和乔大维向那两人迎了上去,然后几个人说说笑笑地一起结伴离开礼堂后台。 四个人当中,只有秦优一个走得比另外三人稍后一步,任那三人在前面说笑打闹,却没有去加入其中的打算。在音乐老师的印象中,秦优确实要比其他同龄人要显得安静沉默,连神情都始终带着冷漠的距离感,周围的同学当中,也就齐朗和乔大维能够和他显得稍微亲近些。 不过—— 她远远地一直看着秦优走到后台的大门,比起略显得昏暗的礼堂后台,门外的阳光显得格外耀眼,将他的背影拉得长长的, 看起来,这个孩子似乎并不简单啊! 音乐老师暗暗地想道。 &&&&&&&&&&&&&&&&&&&&&&&&&&&&&&&&&&&&&&&&&&&&&&&&&&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给这一座繁华喧嚣的都市染上了一层金红的颜色。 又是一日放学,秦优一如往常拎着那装满书本和测验试卷的黑色书包走出校门,在他的身后,两三步远之处,是齐朗、乔大维,现在又多了一个曾安然,三人说说笑笑地走着。这四个人,独独沉默内敛的秦优一人看起来总和另外三个搭不到一块,但偏偏这个组合,却怪异地有一种隐隐以着秦优为中心的小团体氛围。 这四个气质完全不同的少男少女,却都有着出众的外貌,每当他们走在一起,就无法不吸引周围人的目光。 他们所散发出的光芒,是温和而不失青春的活力和欢快的,没有张牙舞爪故作姿态的放肆举止,也没有目中无人嚣张无忌的叛逆言行,在这所学府的门前,来来往往的学生当中,他们自然地融入其中,又有着有别于众的优秀和独特。 出了校门以后,四人一同走了一小段路,然后便在一个十字路口附近各自分别而去。 与平时不同的是,今天秦优没有走向他往常等待公车的站台,只是站在了原地,看着其他人的身影渐渐走远。 他站在路边,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插在裤兜里,抬起头看了看逐渐隐没在一幢玻璃幕墙大楼之后的红色落日,然后转过身来。 一辆银灰色的奔驰轿车缓缓驶近,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身前。 身穿笔挺制服、理着平头的司机走出车外,干净利落地转身为他打开了车门,神情恭敬又言简意赅地道:“请。” 车内的光线昏暗,只能依稀看见应是杏色的真皮座椅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男人的面目隐在车内的暗影里,然而却能让人感觉到他那不怒而威的犀利目光。 任由这目光的审视打量,秦优依然神情平淡。 两人就这样,一个坐在车里,一个站在车外,不语地彼此估量着对方,周围是下班时期交通高峰中的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和车皆匆匆而过。 过了一会儿,秦优率先收回了目光,然后一语不发地弯身坐进了车里。 司机稳稳地关上车门,重新转回身坐进了驾驶座。 银灰色的车影平稳地驶出路口,很快汇入了马路中的车流。 第九章 金沙湾的福泰轩是这座城市中很有名气的一间高档中餐厅,位于这座城市临海的一角,在一处废弃码头的旁边;因为码头旁就是内海的海湾,海景景观非常开阔美丽,所以周围的土地都被一些土地开发商相继买下,建起了一个个豪宅小区。 福泰轩占着地利,紧邻海湾,乘车沿着长长的灰色海堤往福泰轩而去,路上一旁的风景是海岸公园的郁郁葱葱,另一旁则是金沙湾辽阔的蓝色海景。 海堤的尽头就是福泰轩,一栋古朴典雅中式风格的三层小楼,带着一个大大的仿苏式园林庭院。 此时落日的最后一丝光线即将隐没在海平线下,漫天红霞,黄昏中的大海仿佛被撒满了碎金,柔柔的波浪好似轻轻摇晃在杯中的醉人陈酿。 福泰轩三楼的一间包厢里,占据了两面墙的通透玻璃窗外是怡人的黄昏海景,屋内暖色的灯光柔和得恰到好处,映衬着包厢中古典雅致的摆设,还有红木餐桌上盛在光洁骨瓷盘中散发着香气的精致菜肴,别有一种悠然于世外的惬意舒适之感。 不过,这一席小宴的气氛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看来的那么美好。 红木餐桌的一端,坐在中年男人对面的秦优微垂着双眸,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弄着手里茶杯的杯沿,白玉色的精致茶杯有着剔透柔亮的光泽。 “……这些年,你和你母亲,都好吗?” 自两人进入包厢里坐定以后到现在,坐在上首的中年男人终于缓缓开口,打破了两人间一直以来的沉默。 听见对方的问话,秦优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向那个相貌英挺,气质儒雅威严的男人,淡淡地道:“如你所知道的。” 之前察觉的跟踪和窥探现在都已经有了解释。 对面那个中年男人,虽然自从他坐上那辆车子来到这里以来,没有直接向他表明身份,但他也还是能猜得出来,听闻刚才的问话,他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是真正的秦优,所以不能替秦优和徐舒雅这两母子来回答男人提出的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秦优的亲生父亲为什么最终要避开徐舒雅单独来找秦优。 秦谦端起茶杯,目光却直直地看向那一脸冷淡的少年。虽然秦优的回答让他觉得有些无礼,不过从开始到现在,秦优所表现出的敏锐和冷静让他暗暗感到惊讶,但更多的,是满意。 秦优从小到大的成长和经历,他这个做父亲的虽然并没有参与,可是他不久前已经阅过了所有相关的调查,看着眼前的这个优秀少年,他不否认在心底有一种作为父亲的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同时这让他也稍微松了口气,原本他对和秦优的单独见面还有一些顾虑,以为会需要对这个孩子费些唇舌地解释安抚一番,所以看到此时秦优的表现和反应,他感觉轻松了许多。 其实他也是最近才得知,面前这个少年,是他和舒雅的孩子。 十多年了,当年的往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他没有想到舒雅竟然瞒着自己,独自生养了他和她的孩子,如果不是一些机缘巧合让他竟然又再次遇到了她,他也许真的就会一辈子守着当年的遗憾……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秦谦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当年我不知道你的母亲有了你,不然也不会让你们母子就这样独自在外这么多年。” 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香茗,秦谦的眼底露出一丝带着回忆的柔和,柔化了他原本严肃威势的气息,顿了顿,他才转眼继续看着秦优,语气里含着一丝无奈地道:“前几天我去找过你的母亲,可是,她似乎并不乐意见到我。” 所以他才会单独来找他。 秦优挑眉,他不是那懵懂无知的少年,以往的他周围的社交圈子里也有不少类似的故事,看对面男人的穿着举止和气质谈吐,便知道其身份地位必定不低,而据他所知徐舒雅的家庭背景单纯而普通,这两人之间的过往和纠葛,他猜也能猜出个大概。 从过往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秦谦的神情又恢复了刚硬严肃,只是在看见秦优那一脸的无动于衷时,眸里划过一丝复杂和黯然。 对于这个孩子,他始终是感觉歉疚的。秦优在他面前所表现出的冷漠让这个始终高高在上的男人心中百味杂陈。 不过那只是一瞬,很快他又目光犀利地望向秦优。 “我希望你和你母亲能跟我一起回去。”秦谦缓缓地道,简单的陈述,话里却隐含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对这母子俩,他希望能从现在开始弥补自己过往的疏漏,让他们回到他身边,他可以提供给他们更好更优渥的生活,让秦优接受更好的教育,甚至在将来,秦优也将会成为秦氏产业的继承人之一。 话音落下,厢房里却只有寂静。 白皙修长的手指依然轻轻抚弄着茶杯的杯沿,秦优微垂着眸,长而浓密的卷翘眼睫遮掩了他眼中深藏的情绪,在那张俊美细腻的脸上投下暗淡的剪影。 良久,秦优淡淡一笑,站起身来,拎起放在椅后的黑色书包,道:“对于您的提议,我会转告母亲,在这件事情上,我将遵从母亲的决定。” 这一番话,摆明了他的立场,他不想插手这一件事,让他的“父亲”和“母亲”去自己解决这一段恩怨是非吧。 说完,秦优转身就要离开。 对秦优的态度和语气,秦谦的眼底隐隐一动,然后开口叫住他,“秦优。” 秦优站住脚步,侧回头,迎上秦谦那双威严沉肃的眼。 秦谦定定地看着那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却又清冷得多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道:“你始终都是秦家的子孙。” 闻言,秦优缓缓勾起唇角,却垂下眼眸,没有再说什么,伸手推开那扇精致的雕花桃木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从金沙湾回到市区里时,街道两侧早已是一派夜色繁华,霓虹闪耀的光影,映得夜幕透着灰暗的深红,喧嚣中浮动着躁动。 秦谦的司机依照吩咐将秦优直接送到了徐舒雅兼职的酒店门口,时间掐得刚刚好,当徐舒雅从大堂里走出来的时候,银灰色的奔驰轿车稳稳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秦谦如此安排的目的再明显不过。 秦优走下车,不意外地看见徐舒雅面色一白。 阖上车门,车子很快平稳地滑了出去,驶离酒店,汇入了马路上的车流。 秦优瞥了一眼门童小张那有些惊讶好奇的神色,走到徐舒雅的身旁,低头迎上她那有些复杂的目光,轻声道:“走吧。” 徐舒雅站在原地,待心里稍微恢复平静了一些后,她才微微低着头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去。 母子俩慢慢沿着夜晚的街道向平常等车的公车站走去。 秦优没有说话,他安静地走在徐舒雅身旁,等着她开口。 沉默了许久,徐舒雅终于叹了口气,低低地问道:“你已经见过他了?” “嗯。” “他……”声线中带了一丝紧绷慌乱,徐舒雅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已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儿子,眼里有着紧张,“……他跟你说了什么?” 秦优回望她,轻声答道,“他希望我们能跟他回去。” 似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回答,徐舒雅很快低下头,许久,深深吸了一口气,闷声又问:“小优,你……你答应他了吗?……你想跟他回去么?……他,他毕竟是……你的爸爸……” 秦优垂眸,没有马上回答,两人间一下子又静默下来,不时有偶尔经过的行人好奇地看向站在路边的这两人。 秦优的默然让徐舒雅的心里一下子笼罩上了一层恐慌,让她几乎哽咽了出来。 虽然秦优从小都很乖巧懂事,知道“爸爸”这个词是妈妈心里的禁忌,不会在她的面前提起,可是哪个孩子不会向往那完整美满的家庭,渴望着双亲的共同呵护。她不是不知道小时候的秦优会偷偷眼巴巴地看着别的孩子拉着父亲的手或者骑坐在父亲肩膀上,眼底都是羡慕,她一直都清楚孩子对自己父亲的好奇和渴望。 所以她总是很害怕,害怕如果有哪一天,当那个男人终于知道秦优的存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她会失去秦优。 看着女人微颤的肩头,身体里隐藏的那始终不可割断的亲缘让他的心也开始有些酸疼,秦优苦笑,这种深浓于血的亲情牵绊对他来说曾是一种陌生的体会,而现在却已经越来越熟悉和不可分割了,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将眼前这个忧伤慌张的女人当做亲人了吗? 轻轻叹了口气,他伸手去牵起女人纤细温凉的手,拉着她继续慢慢向前走着。 “我没有。”秦优平静地道,“如果你不走,我也不会走的。” 第十章 皓月当空,夜色宜人。 老式公寓的小阳台,水泥栏杆上的几个盆栽中,一盆白色昙花正含苞待放,婷婷袅袅,在晚风中轻盈摇曳。 一个少年站在昙花旁,眼眸半垂,神情似在思考着什么,薄唇微勾,俊美的面容流露出几分和他年龄并不相称的淡漠,月光洒在他那乌亮的发上,泛着柔润的光泽。 脑海里回忆着几串数字,那是当他还是方维信的时候,单独以别的名义置办下的几份投资产业,他现在不确定是否还能够取回并转至秦优的名下。 现在这个身体还没有成年,何况也不比当初,只是一个普通少年,身份上的种种限制,有着太多不确定因素,如果贸然将从前的产业转到现在的名下,且不论这个过程中会有一些麻烦,也很有可能造成一些不妥当的隐患。 可是这些小事对于他来说并不算是棘手,他不愿轻易放弃,他想再努力一次,借着这笔不算太多也不是很少的资金,他想要重建自己的王国,即使这一次会比从前更加艰难,他也不在乎,只要能让自己再一次站在那个人的面前。 一切从零开始的白手起家对他来说不算很难,可是那意味着会耗费更漫长的时间去等待。 所以当这个身体的亲生父亲找到他要求他跟随回去的时候,他没有回绝;即使知道秦优的父母之间必定有着一场是非恩怨,即使知道作为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孩子应该选择的立场,他也还是给自己留下了可以回旋的余地。 重回秦家,就意味着他将可以借助秦家原有的基础更快达到自己的目的,想要回到那个人的身边,自己必须要有能与之相称的实力,在他还是方维信的时候都可以为此而不在乎放弃更多,那么现在,他也可以做到不择手段。 可是却偏偏,面对那个身份是这个身体的母亲,当他看到那总是优雅温柔的女人眼中那脆弱惊慌的眼泪时,他还是心软了。 这也许可以归咎为这个身体对那个女人无法割舍的血缘亲情对自己产生的影响,他并不愿意去承认那份深浓的母子亲情也曾是自己羡慕和渴望的,此刻借由这个身体得到,其实在内心里,他格外珍惜而不愿意放弃,不想看到那个现在被自己叫做“妈妈”的女人,在望着自己的时候眼中会出现失望和难过。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触着柔嫩娇软的花瓣,垂眸看着那羞涩的花朵在月光下一点点地盛开,那幽幽淡雅的姿态让那淡漠的目光渐渐露出几分温和怜爱,缓缓一笑,他抬头望向夜幕中那皎洁的月。 放弃秦家这一个机会,是有些可惜,不过,要让自己脱离目前停滞束缚的状况也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而已,他还可以再等等,等着下一个机会…… &&&&&&&&&&&&&&&&&&&&&&&&&&&&&&&&&&&&&&&&&&&&&&&&&& 月光的清辉照耀着夜色中另一座繁华都市,在这个被称作东方之珠的不夜之城不同于白日里的紧张匆忙,此时在那炫目的霓虹中,是如此喧嚣热闹。 深夜了,一辆拉风的银色保时捷跑车似闪电一般穿过灯火通明的海底隧道,沿着公路驰骋了一段后拐入了一条私家车道,引擎的轰鸣和车子转过弯道时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在两侧种满了高大梧桐的宁静道路隐隐回响着,地上的几片落叶被车后卷起的一道风拂起,在半空中飘扬着然后又缓缓落下。 这座临近海湾靠着矮山的豪宅区里,一幢欧式白色小楼静静立在夜幕下。 贝静妮盘着膝坐在书房里的地板上,埋头翻看着一份影集,她的身边散放着一叠叠的资料文件,还有一张张的照片和影碟。 音响中放着舒缓慵懒的布鲁斯,沙哑磁性的女声伴随着悠扬的钢琴音符低低地回荡在气氛安宁的书房中。 沉闷的车声打破了夜的宁静,贝静妮微微蹙了眉头,放下手里的影集,摘下秀挺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从地板上站起身来走到书房的落地窗旁,轻轻撩开白色的窗帘,不意外地看见那熟悉的银色跑车从房前草坪那端缓缓打开的雕花铁门外驶了进来。 眼底浮起一丝厌恶,她面无表情地放下窗帘,转身拿起桌上放着的遥控器,调大了音响的声音,然后重新走回刚才的位置上坐下,架起眼镜继续刚才被打断的翻阅。 可是没过多久,书房门就被敲响,接着,一个男人推开了门。 男人有一副俊雅干净的容貌,一身名贵的浅色休闲装更衬得他身材欣长,隐隐散发着温文优雅的贵公子气质,只不过,他的眼神傲慢且带着一种浮华的轻佻,如果不仔细看,不会看出那双时常勾得女人脸红心跳的桃花眼里暗藏着的精明市侩。 而房里地板上坐着的年轻女人,一头黑色的大波浪长卷发简单利落地盘起,柔美精致的小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美眸中带着几分被打断的不耐;她穿着宽松的白色亚麻家居服,卷起的衣袖下露出半截白皙细腻的皓腕,卡其色的短裤下,一双匀称修长的玉腿在身侧交叠,妩媚而不失干练。 见贝静妮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自己,梁邵庭挑眉,嬉皮笑脸地两手抱臂倚着门框,道:“怎么,梁太太是用这种表情来欢迎夫君回家的吗?” “有什么事吗?”听得出梁邵庭话里暗含的嘲讽,贝静妮一脸平静无波,语气冷淡地接道。 耸耸肩收起笑,梁邵庭扫了一眼贝静妮身侧的那一沓文件资料和照片,这才接着道:“不要忘记后天的那场慈善宴会你要同我一起出席。” 知晓梁邵庭所指,贝静妮点了点头,应道:“这个自然。” 梁邵庭笑笑,走上前去,俯身蹲在贝静妮的身前,望着她那张柔美精致的脸,伸手想要撩起垂落在她颊边的一丝碎发,贝静妮却侧开头去避开了他。 “啧”了一声,梁邵庭也不介意,扬了扬眉毛,收回手,目光有些放肆地梭巡在她领口细腻的肌肤上。 贝静妮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我这里还有几份文件要看。” 无视话里的逐客之意,梁邵庭反倒靠近贝静妮,鼻尖几乎碰触在她的颊边,引来她带着怒意的瞪视。 “你可真是冷淡,”梁邵庭嘲讽地冷笑道,“难道,你整天都是用这样一副僵硬的面孔去对着你公司旗下的那些美人?” 贝静妮也毫不示弱地讽刺道:“我是不比东皇娱乐的梁大老板,旗下的各个女星都可以是情人。” “怎么,吃醋了?”梁邵庭附在她耳边笑得轻浮。 眼底蓦地划过一丝了然,贝静妮冷笑,“不要忘了我们的婚前协议,彼此生活各不相干。——今天你竟然会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要讲这些废话的吧?” 被说破心思,梁邵庭也还是脸无愧色,反而一挑眉,道,“我过来和我的妻子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有什么不对吗?” 贝静妮抬眼冷冷地看他,道:“如果你想让我解除Cici的合约,那就可以不必谈了,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她签的是死约,没有做满五年就想要走,可以,三百万的违约赔偿,一分也不能少。” 对于贝静妮的斩钉截铁,梁邵庭倒是不甚在意,笑笑道:“既然那女孩有意跨界发展,那又有何不可,她可以继续做你旗下的模特,也不影响我包装她给她出唱片让她拍电影。” 贝静妮静静地看着梁邵庭,良久,她嗤笑一声,凉凉地问道:“看来她不止是上了你的床那么简单,是什么原因会让你为了这样一件事上心?” 梁邵庭赞许地一笑,眸光中却是意味不明,伸手轻佻地捏了捏贝静妮尖削柔滑的下颌,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不过是一份合约,你再考虑一下。”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房门被重新阖上,贝静妮刚才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扔下手里的东西,她有些烦闷地捋捋额前的发,仰头望着天花板,许久,才轻轻一哼,低头重新拿起文件看了起来。 这时,一张照片从文件的纸页间滑了下来。 因为黑暗以及拍摄角度的关系,这张照片周围的环境被拍摄得有些模糊,不过还是可以看出照片中所拍的是一个舞台,台上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少年坐在一架黑色三角钢琴旁。 整张照片拍出的效果可以说是有些拙劣,看得出应该只是当时在场的某个观众用像素不高的手机临时拍下的画面。 尽管如此,也还是能够看出舞台中央的灯光下,那个少年有一张俊美精致的侧脸,他专注地弹着琴,神情有些冷淡,可是却隐隐约约地流露出一种深藏的温柔,在这样的场景中,恍惚间会让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职业的敏感让贝静妮一下拿起这张照片,她很快连翻了几页文件,找到了相关的一些资料。 随着这份少得有些可怜的资料一起的还有一张翻刻的光碟。 贝静妮拿出那张光碟,看着上面黑色手写的一行字,微微蹙了眉,有些不满地低声道:“中学生的校庆汇演?” 不过,当她将光碟放进播放机,看了屏幕中的一小段录影之后,她很快地拿出了手机拨下一个号码。 “……是我,……对,那几个候选人的资料我都看了……不,这次我不打算任用职业模特……我手上有一份材料,明天一早你先到我办公室来……是的,我想,他将会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十一章 踩着水泥阶梯一步步顺阶而上,暮霭中,光影在这座老旧公寓的楼道里显得斑驳而昏暗;楼道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一片深沉的昏黄中,可以看见大院里的树木叶子渐渐零落,现出干练的枝干,——入冬了,天气渐冷,鼻间呼吸的空气总是冰冰的,但却有着一种干净却苍凉的味道,让人感觉心里空旷又带着一丝丝的慵懒。 在熟悉的楼层停下,秦优将手里的钥匙插入锁孔,打开了那扇有些陈旧但却厚重的老式防盗门。 在玄关的矮柜上放下钥匙和书包,他转过身,意外地发现原本应该还在酒店餐厅做兼职琴师的徐舒雅此时居然在家里。 她抱着膝蜷缩在客厅的旧式沙发上,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发呆,直到秦优进屋后关上门发出的声音才让她蓦地回过神来。 “啊,小优回来啦?”徐舒雅很快收起脸上有些落寞的神情,坐起身笑了笑道。 秦优看了看她那不自然的笑,没有说话,转回身取下颈上的围巾,脱下身上那件样式过时的旧外套,然后走进客厅,俯身半蹲在徐舒雅面前,看着她那双藏不住心事的眼睛,淡淡地问道:“怎么了?” 简单问话,却让徐舒雅感到觉得温暖而安慰,原本起伏不安的情绪一下子平静了许多。 儿子长大了,虽然性子好像变得有些冷漠,话也越来越少,可是却能给人一种很舒服可以信任依靠的安全感。这个无论哪一方面都看起来优秀又出色的孩子可是她独立生养抚育的,每当想到这一点,徐舒雅的心里就会有一种作为母亲的自豪和骄傲。 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徐舒雅笑着拍了拍身旁的座位,柔声道:“来,陪妈妈坐一会儿。” 秦优依言坐下。 徐舒雅转过身,背靠着儿子,抱着抱枕调了个舒服的姿势,轻轻叹了口气,望着窗外有些萧索的冬景,这才缓缓道:“今天你爸爸又过来找我了。” 秦优靠着沙发扶手,一手支着额角,神情平淡,他低垂着眸,看着沉暮中客厅里的家具在地板上被拉得长长的影子。 “我们谈了很久,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徐舒雅笑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似回忆起什么,语气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我刚生下你的时候,看着你身子小小软软的,又皱着红通通的小脸哇哇大哭,心里真的很害怕,怕自己做下独自抚养你的决定是错误的,怕自己没能力养好一个这么小这么脆弱的生命。可是你小的时候就很乖,我几乎都没怎么操心过,看着你一天天健康地长大,这么地优秀出色,我觉得自己好幸运……” “不过妈妈始终对你有些亏欠,”徐舒雅又轻叹一声,“别的孩子都有父亲,而妈妈却因为自己的自私让你没有得到应有的父爱,这对你的成长来说,始终是一个遗憾。” 秦优侧过头去看了看徐舒雅柔和慈爱的眼,又很快下意识地避了开去。 真正的秦优也许早就已经死了,他只是一个顶替了这副身体的陌生人。可是这一点他永远不会也不能告诉任何人。 “小优,你会不会恨妈妈?”徐舒雅转过身来,握住儿子的手,看着秦优那双跟秦谦相似的眼睛,轻声道,“如果当年妈妈没有离开爸爸,你的生活也许会比现在过得更好,至少,比起其他的同龄人,你还是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 秦优淡然一笑,轻轻摇头。他曾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怎么会不清楚所谓的亲情在金钱和权势面前是显得那么微薄,又怎么能够比得上现在这样虽不富裕却安宁温馨的生活。 只不过他并不能代替真正的秦优来回答他母亲提出的问题,所以选择了沉默。 但他这样的反应便已经足以让徐舒雅感觉安心。 徐舒雅又重新转回身去,抱着抱枕,仰头靠在儿子的肩上,望着天花板,顿了顿,才又说道:“我认识你爸爸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已经结了婚,他也一直瞒着我没有和我说……对于这一点,我非常得生气……” 秦谦的妻子耿素妍是个很精致漂亮的女人,高贵而娴静,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 当年当耿素妍出现在徐舒雅面前时的情景,徐舒雅至今想起来都还仿佛历历在目。 耿素妍对她说,她是秦谦的合法妻子,并且已经结婚两年;她甚至让她看了她左手无名指上的结婚钻戒,出示了她和秦谦的婚姻证明。 然后耿素妍从容而优雅地告诉她,她一直都知道她的存在,也知道她和她丈夫之间的关系。 耿素妍高高在上但却冷漠的姿态在向她表明,她并不在乎她的丈夫在外面有多少女人,但是绝不允许这些女人威胁到她的地位。 “……于是我很坚决地跟你爸爸分手了,断了跟他的一切联系。可是——”徐舒雅轻笑着摇了摇头,“在两个月后,我竟然才发觉自己已经怀上了你……” 她深深叹了口气,终于对儿子说出了这些事,她感到有些释怀。 当年背负着非婚生子的压力她并不好过,其实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贴上私生子的标签,只是她独自徘徊犹豫了许久,却始终无法做下打掉这个孩子的决定,那毕竟是一个小小的生命,她狠不下心。 不过,她从来都没有后悔过生下秦优,这个孩子,是她一生中最大的骄傲。 客厅里很安静,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快要隐没,昏暗中,晚风送来几许临夜的寒意,伴着邻里传来的饭菜的香气,有些冷,但是又温馨。 徐舒雅轻轻揉了揉眼睛,沉吟了一会儿,道:“小优,你爸爸希望你能跟他回去。” 秦优低垂着眼眸,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弄着沙发扶手的绒边。 “他是家里的独子,但他只有一个女儿。这些年他的妻子身体并不好,女儿……也有些让他操心,”徐舒雅又轻叹,神情里有些许的无奈,“秦氏的产业,他也需要一个可靠的继承人,他希望你能回去帮他。” 静默了一会儿,秦优终于开口,道:“那么你呢?”他侧过头去静静地望着看她,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 “……”徐舒雅避开儿子似能看穿她内心的目光,故作轻松地笑笑,“妈妈在这里住得习惯了,不想到处东奔西跑的,反正你也还可以经常回来看我……” 秦优挑眉看着她,徐舒雅越说声音越小。 似察觉到自己在儿子面前变得有些弱势,徐舒雅清清喉咙,心虚地瞪了儿子一眼,顿了顿,才继续接着道:“你爸爸已经把我们欠艺术中心的钱都还清了,妈妈现在也不用去兼职,你不需要担心妈妈在这里会过得不好……” 她伸手摸摸儿子的头,柔声道:“妈妈以前的想法太自私也太狭隘,总是想要把你拴在自己的身边,以为只有自己才能好好照顾你保护你。可是那次你出车祸,妈妈一直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幸好你终于又重新健康起来,不然妈妈真的是要伤心内疚一辈子……” “之前的医生说是因为车祸时你头部受到的伤害比较大,而现在虽然你已经逐渐康复,但是残留在脑部的淤血还没有彻底的散尽,所以才会造成记忆缺失,妈妈希望你跟爸爸回去,他可以安排你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做一次更全面的检查,而且……”她终于抬头望进秦优眼里,“你是这么优秀的一个孩子,妈妈也希望你有更优越的生活条件,接受最好的教育,将来会有更好的发展。” 等了好一会儿,秦优始终都没有说什么。 “小优?”徐舒雅轻轻唤道。 “嗯?”秦优抬眸,眼中一派沉静。 “你听见妈妈说的话了吗?”以为刚才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后讲了那么一大段,而儿子却在走神,徐舒雅鼻子都要气歪了。 看着徐舒雅有些生气但已经没有了之前那落寞神色的脸,秦优蓦地勾起唇角,轻轻笑了。 “不。”他淡淡地道。 “……什么?”徐舒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愣地看着儿子, 秦优从沙发上站起身,看看客厅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转身拎起自己那总是装满书籍和试卷而显得沉重的黑色书包,准备走回自己房间。 “小优……”徐舒雅叫住他。 天快黑了,秦优顺手打开了客厅角落的一盏落地灯,霎时温暖的橘黄灯光熏染了周围的昏暗,也映得他那双总是冷淡的眼眸似乎也轻轻流露出一丝温柔。 “你不走,我也不走。”他回过头微笑着再次对她说道。 第十二章 三杯热巧克力,一杯咖啡,两盒鸡块,四个红豆派,还有两筒大份薯条,加上酱料、纸巾,另外还有一套蜘蛛侠的儿童套餐玩具,满满当当地装在两个托盘里,放在白色亚克力的餐台上。 冬日里的阳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玻璃窗照进来,麦当劳里的温暖空气混合着奶油和咖啡的香味,让人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曾安然拿起咖啡递给秦优,然后再一一将三杯热巧克力放在齐朗、乔大维和自己的面前,接着冲将手先伸向那套蜘蛛侠玩具而不是食物的乔大维翻了个白眼,用鄙视的语气道:“幼稚!” 乔大维根本不搭理她,只顾着爱不释手地隔着塑料包装袋左右翻看着里面的蜘蛛人,两眼放光地道:“再等下一个出来,这一套公仔我也快收集齐了!” 齐朗将一筒薯条倒在托盘上,然后撕开一包番茄酱挤在旁边,趁空好奇地探头看了看乔大维手里的蜘蛛人,然后不感兴趣地撇撇嘴,道:“真难看。” 乔大维也不搭理他,——因为经常被这样地鄙视,他已经练就了充耳不闻的本领。他也不舍得拆掉那层塑料包装袋,兀自把玩了一会儿手里的玩具,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收进自己的书包里。 今天是期末考的第三天,考完最后一科时间还很早,曾安然嚷着要一起去吃点东西放松一下,于是便一同来到了学校附近的麦当劳里。紧张的考试消耗了不少能量,再加上考前那段时间实在是太累,现在一下子轻松下来,心情及其舒畅,他们围坐在那张餐台前,开始进攻面前的食物,——具体地说,是除了秦优依然端着咖啡坐在那里,其余三人都埋头狼吞虎咽着,很快托盘里的食物就被消耗了大半。 曾安然一手抓着鸡块,一手拿起热巧克力喝了一口,满足地眯了眯眼睛,这才又开口道:“你们寒假有什么打算?” “我得去上辅导班,我妈非得给我报的,说是什么名师辅导。”乔大维皱皱眉,恨恨咬了一口薯条。 “兄弟,咱们同病相怜。”齐朗重重拍了一下乔大维的肩膀,心有戚戚焉地道。 两人很有默契地垂头深深一叹。 看着这俩一副难兄难弟的模样,曾安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无奈地摇摇头,转而看向秦优,问道:“你呢,秦优?” 看着齐朗和乔大维,秦优的眼里也有了一丝笑意,听见曾安然问他,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有些茫然地道:“不知道。” 以前的他几乎没有过什么假期,还是年少的时候总是不停地在拼命努力学习,后来进了方氏,先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然后是扩张势力,一直到最后和方鸿青分立两个利益阵营,他一手策划着一步步拥有更多的权势,爬上更高的地位,能接近再接近那人一些。 工作就是全部,所谓的娱乐也是商业应酬的一部分。 成为秦优以后,先是每日专心做着复健,然后就是读书,他把原来的重心渐渐转移为扮演另一个人的角色,每天上学放学,也当做是一种工作。 现在要放假了,面对这一下子空余下来的时间,他还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做的。 曾安然耸耸肩,同情地看了三个在座的男生一眼,突然笑容灿烂地举起手兴奋地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本姑娘我,寒假要出门去旅游!” “啊——”齐朗和乔大维瞪向她,眼里满是艳羡。 “我爸妈说下学期就要开始功课紧张了,而且明年要升高三,考虑在暑假的时候让我参加提前学习高三课程的学习班,到时候更加没时间玩,所以为了好好补偿我,决定在这个寒假先带我去好好玩个够。”曾安然得意地晃了晃头上扎的马尾辫,满足地灌了一大口热巧克力。 “诶——”两个男生垂头丧气地郁闷着,放个寒假,人家去旅游,而自己是去上补习班,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心里直埋怨自己的爸妈怎么就没有人家的爸妈那么开明呢。 看着身旁这三个活泼的少年说笑打闹,秦优笑笑,喝下最后一口有些焦味的咖啡,转头看看落地窗外的繁华街景,阳光明媚得耀眼,他发现,原来每个行人都是脚步匆匆地走着,显得这么忙碌。 &&&&&&&&&&&&&&&&&&&&&&&&&&&&&&&&&&&&&&&&&&&&&&&&&&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香港机场,外面温度十七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先不要站起或打开行李架,等飞机完全停稳后,请您再解开安全带……” 机舱广播里传来空姐甜美的声音,徐舒雅转过头去看坐在身旁的儿子,刚才飞机在空中开始降落的时候,秦优就开始有些脸色苍白,想着这是儿子头一次坐飞机,难免会有些不适应,她安慰地拍拍儿子的手,柔声问道:“小优,你还好吗?” 秦优张开微阖的眼睛,侧过头去对徐舒雅笑笑,不想让她担心,只淡淡地道:“我没事。” 那一次的飞机失事到底还是给他造成了一些心理阴影,刚才飞机下降时产生的失重感让他感觉心脏一阵紧缩,那一日机舱内惊恐混乱的情景一下又浮现在眼前。 待下了飞机,母子俩拎着简单的行李走进机场大厅的时候,一个身材娇小,剪着利落短发的女孩子举着写了秦优名字的小牌子一下冲到他们面前。 “你一定就是秦优吧?哈哈,真人比照片上还要漂亮哦!”女孩笑眯眯将手里的小牌子递给跟在她身后的一个中年男子,又示意他上前去接过秦优手里拎着的行礼,然后才向秦优伸出手,很爽朗地道,“你好!我是IMG模特经纪公司的艺人助理关颖,叫我阿颖或者小颖就可以了,以后就由我负责你跟公司有关的一切事务。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哟!” 这个女孩性格很是活泼,不过行事作风却很大方又干净利落,让人容易产生好感。 相对她的活力热情,秦优只是微微对她点了点头,礼貌性地伸手回握了一下。 关颖也不在意秦优所表现出来的冷淡,只不过做她这一行的,形形j□j的人也见过不少,第一次见面,就看得出面前这个男孩并不是像其他少年人那样故意装酷,他身上所有的那种淡漠深沉的气质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好像站在面前的其实不是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少年人,而是一个心思不可捉摸个性冷漠的男人。 这样复杂而矛盾的感觉让这个拥有俊美容貌的少年散发出一种独特而迷人的光彩。 不过这又让她对秦优产生了一种好奇。 关颖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秦优一眼,笑容中带着满意,对于公司新签的这个模特,不愧是公司老板贝静妮亲自指定去给当红女歌手方可盈新曲MV当男主角的人,她原本还以为,老板贸然让一个j□j的少年,而且还是个完全没有经验的新人来当男主角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但是现在,她只有更加佩服贝静妮的职业敏感跟眼光。 这种暗地里的观察和打量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老练圆滑的关颖很快又转过身,甜笑着看向秦优身旁的徐舒雅,很热情地道:“这位一定是秦优的妈妈徐阿姨吧?阿姨好!” 徐舒雅也笑着点点头,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娇娇小小的却好似浑身充满了干劲,礼貌得体又笑得很甜,很是觉得可亲。 原本她对IMG这间公司始终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的,但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有些过于多心了。 一个多星期前,这家公司的人开始联系她,通过几次电话,她都没有当真,如果不是对方真的语气诚恳,她真的会以为是遇上了什么骗子。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何况自己从事的也是跟艺术相关的工作,凭秦优的资质,不是不能当一个银光灯下的模特,而是她觉得,秦优值得更好的发展。于是她也一次次地婉言谢绝了她们。 不过她没有想到对方是如此得锲而不舍,甚至通过了艺术中心直接找到了她家门口。 IMG派出的两个代表都是打扮精致、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女人,刚坐下,她们就开门见山地提出她们想要签下秦优作为旗下新人。 她本想再次拒绝的,只是原本安静地坐在一旁的秦优却忽然开了口,提出要先看整份合约。 接下来,整个的情况就不同了。 其实有关什么合约一类的事情她真的不太懂,但秦优简单的几句话先是让她们的态度由从容变得惊讶,然后是有些为难地面面相觑,接着便开始拿起手机小声跟那一端的人商议起来。 两天后,她们再次送来了一份新的合约。 徐舒雅并不是不让秦优去接下这一份工作,她只是觉得秦优值得更好的而已;然而若是秦优自己有这个意愿,她也不想过多干涉,一来是孩子已经逐渐长大,做母亲的要放手让孩子学着自己去做出选择;二来,最近的相处,儿子所表现出来的成熟稳重也让她很是放心。 其实不知不觉中,这个家庭里的决策者逐渐易主而徐舒雅却不自知,儿子给她的可依靠信任的感觉让她愈加安心。从前的她需要让自己像一个穿着铁甲的女武士,必须坚强而勇敢地站在儿子身前充当一个保护者的角色,而现在,她在秦优面前更像是彼此平等相处融洽默契的好友知己。 在满足不影响学业功课、不参与商业应酬活动、个人资料保密等几个条件后,秦优签下了这一份和IMG为期三年的合约。 这次过来这里,正是为了秦优这第一次要参与的MV拍摄。拍摄为期一周,正好在寒假中期,本来公司已经安排了专门的助理来照顾秦优的生活,不过在秦优的要求下,这一次徐舒雅也一起过来了。 作为秦优,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而且还是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工作,他知道徐舒雅始终是放不下心的,于是便作了这样的安排,同时,他也希望徐舒雅借此机会好好出来玩一趟,就当作是散散心也好。 “这次MV的拍摄,可是会飞去北海道取景哟!”当他们坐上等候在机场门口的黑色保姆车后,关颖从前头座位上转过身来开心地笑道,“作为新人能有这个机会真是好幸运,秦优,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呢!” 秦优笑笑,转头看着车窗外阳光下澄净的山和海,心底似有什么在悄悄浮动, ——他知道,那是一种久违了的熟悉感。 第十三章 《冬季恋歌》是当红女歌手方可盈的最新专辑的主打歌,曲风轻盈悠扬又带着一点点的感伤,为了迎合词曲,这次拍摄的MV故事脚本讲述的是一个身患绝症的女孩对一个爱弹钢琴的男孩一段无望的暗恋。 拍摄场景大部分是在冬季美丽的北海道,用那寂静空旷的被白雪覆盖着的树林当做背景,来演绎这一段哀婉凄美的爱情故事。 贝静妮手里捧着热咖啡,站在距离拍摄现场的不远处,看着秦优一步步从树林深处向等候在一棵树下的女主角走来,然后露出浅浅的却温柔的笑…… 那一刻,贝静妮忽然有一些恍惚,想起似乎曾在自己还很年少的时候,也像这个故事中的女孩那样,站在原地等着自己暗恋的一个学长慢慢走到自己面前,他笑得也是这么清浅温柔,而她却早已经红透了双颊,只不过,那时候的他们都太过年轻、太过羞涩,最后很多美好都没有来得及把握而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随着时间的流逝飘散而去。 “……阿静……阿静?” 手臂被人拉住,才让贝静妮恍然回过神来,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好友,她掩饰地低下头啜了一口开始冷掉的咖啡,敛去了眼底的神色,这才重新抬起头来,笑笑看向谢无双,道:“谢大监制怎么有空过来了?” “怎么,贝大老板都亲自现身片场了,我一小小的监制还不赶紧过来等候吩咐啊?”谢无双笑道,继而又冲贝静妮眨眨眼,用下巴点了点秦优所在的方向,一脸戏谑地问,“怎么一直看着那个小王子发呆?难道你开始喜欢这类型的美少年了?” 贝静妮笑笑,没有接话,仰头一口喝掉杯中渐冷的咖啡,这才转而问道:“GK要找亚裔代言模特的方案已经出来了吗?” 提到工作,谢无双很快收起了玩笑的神情,沉吟了一下,道:“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要开始物色人选,合适的不多,比较看好的是Daniel和Kevin……” “不,换上秦优。”贝静妮打断她道。 “什么?!”谢无双惊讶地叫道,惹得拍摄现场那边的录音师有些不满地侧过头睨了她一眼。 贝静妮两手抱臂,看着好友兼合作伙伴一脸的不可置信,耸了耸肩,道:“为什么不可以?年轻、俊美、气质冷漠,GK要求的条件他几乎都符合。我觉得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他是新人!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新人!”谢无双瞪着她,“GK挑选代言人从来都是格外挑剔,再说人家是国际大牌,找的都是职业模特,是名模!秦优的资质是不错,可是你以为秦优真的能胜任吗?!” “怎么不行?”贝静妮笑着望向谢无双,“这几天你不是一直在这里,他的能力你没有看到吗?” “可是……”谢无双默然,她并不否认贝静妮对秦优能力的肯定,但任用一个完全零经验的新人去给像GK那样的大牌当代言人,她真的觉得这是一种冒险,面对GK这种大客户,她可不想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似看穿谢无双的心思,作为对合作伙伴的一种尊重,贝静妮笑笑,退一步道:“或者你可以把秦优和Daniel的材料都交给GK,让他们挑出他们认为最合适的人选。” 见好友这么坚持,谢无双也只好点了点头。 贝静妮又看了一眼拍摄现场那边的状况,这才准备转身离去。 “阿静。”谢无双抬头叫住她。 贝静妮停下脚步,无奈地道:“谢大小姐,有话快说,我刚下飞机就跑这天寒地冻的地方来了,现在很想赶紧回旅馆去好好泡个温泉澡呢。” “真无情,这么久没见面想跟你多聊两句不行吗?喂,你……”谢无双快两步走到她身旁跟着她边走边侧在她耳旁笑嘻嘻地小声道,“你不是真的……呃,喜欢上那个小王子了吧?” 贝静妮睨了一眼不谈工作就变得一脸八卦的好友,优雅地挽起垂落在耳边的长长卷发,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说哪个小王子?” 谢无双白了她一眼,道:“明知故问。就是这个你不远千里亲自飞来日本探班而且一下飞机就立马过来看的秦、优咯!”她刻意一字一顿地道。 贝静妮耸肩,半真半假地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在这个圈子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俊男没有见过,何况以你贝大小姐的身份,随便勾勾手指也有大把好男人围着你转,也没见你跟哪个闹过绯闻,连夜店你都很少去。这次对着这个秦优,什么例外都让你破了,很难不会让人猜想你跟他之间有什么哦——”谢无双挑眉故意拖长了话音。 贝静妮没有接话,前方她的司机见她走了过来,连忙为她拉开了车门。 “阿静,你不是认真的吧?”见贝静妮沉默,对多年老友的熟悉,让谢无双一下瞪大了眼睛,“他才十七岁诶,而且你也已经结婚……” “怎么?”贝静妮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两手抱臂望着谢无双,冷笑一声道,“只准梁邵庭左拥右抱,我却必须守身如玉吗?” “阿静,”谢无双也停下来,轻轻叹了口气,对于好友的这一段婚姻,她真的有些有心无力。顿了顿,她静静地看着贝静妮,道,“你不是认真的,对不对?你只是想借着这件事来报复梁邵庭……” “或许。”贝静妮不愿再谈,重新转过身坐进了车里。司机关上门,对谢无双点了点头,坐回了驾驶座。 看着车子在一片白茫茫中渐渐远去,谢无双无声地叹了口气。 &&&&&&&&&&&&&&&&&&&&&&&&&&&&&&&&&&&&&&&&&&&&&&&&&& 温泉旅馆的走廊上,有一侧是一长排的木台,可以让客人坐在那里,欣赏走廊外面那北海道那茫茫的被白色覆盖的山林美景。 贝静妮穿着旅馆给每位客人准备的浅蓝色简式和服,正坐在木台上,手上抱着一盒巧克力慢慢吃着,一边看着远处发呆。 她刚泡完温泉出来,白皙细腻的面颊泛着淡淡的粉红,明眸中依稀还带着些许氤氲的水汽,长长的卷发被随意地盘在头顶,垂下几缕发丝;她靠坐在木台一侧的柱子旁,半盘着腿,神态中早已没有刚才在外人面前的那种精干强悍,放松下来的她此刻显得慵懒而妩媚。 她在想着之前和谢无双谈过的话。 她之所以一直避着没有正面回答谢无双的问题,那是因为她自己也开始有些迷惑了。 她不否认自己的心底对那个名字叫做“秦优”的少年有着一些异样的感觉。 可能是从第一次看到秦优弹琴的那段录像,或者也许,是看到那张拍摄粗劣的照片,就开始了。 其实更可能的是,她并不是在迷恋这个少年那俊美的外表,而是在迷恋少年的那双虽然冷漠但却隐约深藏着一种不可捉摸的深沉的眼睛。 她也许是着了道入了魔,竟然对着那双眼睛里所不经意流露出的种种细微情感有着好奇想要去探寻的欲望…… 而现在,她虽然没有办法理清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可是却止不住想要去更接近那个少年一些,对他的一些偏颇也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这些在外人看来,也许都会产生像谢无双那样的想法吧。 口中带着绿茶清香的巧克力慢慢融化,伴着巧克力特有的轻微苦味,又有一种原始清新的甘醇。 贝静妮低下头,翻看着盛装巧克力的深蓝色精致包装盒,抽开红色的漂亮绸带,辩读着印在包装盒上面的红色日文字体:“白色恋人?” 她轻笑出声,抬头继续望着那一片雪白的山林,眯起眼睛低低地道:“可真是应景呵……” 这时,好像是刚才在外面取景的MV摄制组都回来了,温泉旅馆的门廊那边开始传来了热闹的人声,打破了刚才整个庭院里的安宁静谧。 贝静妮阖上手中的巧克力盒子,想了想又重新将那红色的绸带扎回原本漂亮的蝴蝶结样子,这才拍了拍手,整了整身上和服的衣领,从木台上站起身来走回走廊上。 就在她拿起巧克力盒子抱在怀里准备转身往自己所在的房间走时,她所面对的走廊连着旅馆门厅的那端已经有人开始走了过来,来人有几个,都是摄制组里面的工作人员,而走在他们前面的一个,竟然就是秦优。 那几个工作人员认出她来,心里纷纷都有些惊讶,没有想到IMG公司的大老板贝静妮竟然会忽然在这里出现,面上却都恭敬地笑着道:“啊,是贝小姐!” 贝静妮优雅地微笑着,侧过身准备给他们让出路来,然后顺着他们一个个望过去,一边将他们脸上来不及掩饰的诧异都收在眼底,一边应道:“刚收工么?大家都辛苦了。” 几个人纷纷笑眯眯地应和着说着一些客气的话,但心底却开始悄悄有些打鼓,刚才听组里的几个人说好像在拍摄现场有看到贝静妮出现,他们都没有当真,以为同事看花眼,连自己东皇娱乐的大老板梁邵庭都不会到这些拍摄场地来的,今日贝静妮这样突然出现,难道是来代夫突击巡视的吗? 谁都知道梁邵庭和贝静妮是夫妻,这么一想倒也不奇怪了。 贝静妮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几人当中的那张俊美的脸上。 对上那双平静淡漠的眼睛,许久,贝静妮缓缓一笑。 与此同时,在海的这一边,在香港国际机场的大厅门口,远远可以看见一个男人坐进了一辆黑色宾利,隔着冬日和煦而温暖的阳光,只看见男人的身形高大修长,却看不清楚男人的面容。 很快车子平稳地驶出,后面隔着一段距离紧跟着两部同色的奔驰,它们穿过隧道,缓缓驶向那拥挤繁华、高楼林立的市区。 第十四章 衣香鬓影,布置奢华的金色宴会大厅里,一派盛世浮华。 这是一场由某个机构专门为一个慈善组织的筹款而举办的慈善拍卖晚会,因着主办方的深厚背景和人面脉络的广泛,此次拍卖得到不少富豪名流的慷慨捐助,拍卖的物品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名贵的珠宝首饰和稀世奇珍,然而此次晚会的邀请函却是有限,让外界趋之若鹜。 “……秦优,谁都没想到贝小姐会让你当她的男伴去赴会哟,你的面子真的好大。” 坐在从酒店通往宴会现场的车子里,助理关颖侧过身附在秦优耳旁意有所指地小声道。 秦优转头淡淡看了眼她笑眯眯的眼睛,对这女孩眼里毫不掩饰的八卦好奇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关颖无趣地耸耸肩重新靠回椅背,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探听的,却也不敢再多问。 从到北海道取景拍摄MV一直到现在回到香港,她和身旁的这个少年相处不过短短的一个多星期,却也多多少少摸清了几分秦优的脾气。 关颖出来工作得早,又是在这样的一个圈子里混,早就是个人精,和什么样的人保持怎样的距离、应该有什么样的态度,见面该说几分话,对这些的种种,在她的心里分明得很,从来都估量算计得清清楚楚。 秦优明明比自己的年龄要小,虽然个性冷淡又不太爱说话,可是却并不是那种涉世未深的单纯木讷,他身上隐隐约约地有种内敛的深沉,使他和别人之间总是隔着一段距离,既不能亲密随意,也让人无论如何,不敢对他轻呼怠慢。 车子到了会场门口,殷勤的门童很快迎了过来,面带微笑地为客人拉开车门。 “秦优,”关颖叫住准备下车的少年,连忙交代道,“晚宴大概在十一点结束,到时司机会过来接你回酒店。” 见秦优点了点头后下了车,关颖吁了口气靠回椅背,顿了顿,才吩咐前面的司机道:“走吧。” 秦优下了车后并没有直接走进会场,他站在门口,目光扫了一圈会场左右,没有看到自己曾经熟悉的身影,不禁略微失望地垂下眸去。 “秦优。”一道清雅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秦优敛去眸底的神色,转过身来,看见贝静妮带着微笑款款地走到他的面前。 一身海蓝色的单肩绸缎长礼服,手上一个淡金色的小羊皮手拿包,长长的卷发被盘成松散的发髻,一个小小山茶花钻石发扣斜斜缀在柔亮的发间,两侧颊边垂落了几缕发丝,衬托着她精致的妆容,顾盼间明眸流光溢彩,高贵而典雅。 “你刚才在找我吗?”贝静妮笑着轻声问道。 她微侧着头看他,眼里带着欣赏和满意。 秦优这一身的白色礼服,是她亲手为他挑选的。修身的款式和精细的纯手工裁剪显出他身型的比例完美,加上俊美的容貌和安静沉稳的气质,看起来就是一个真正的小王子。 高级定制的礼服价格昂贵不菲,可是这对她来说却并不算得上什么,她渐渐开始热衷于为秦优打造一个个像这样出众完美的形象,她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少年有着这样不同寻常的热情,这样的热情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将最好的东西摆放在他的面前…… 贝静妮感觉到周围的许多目光都是在望向秦优,这样一个漂亮的小王子可以说是由她一手挖掘打造出来的,她抬头望着秦优那双始终沉静淡然的眼眸,心底却隐隐有着一种兴奋,这种兴奋好像是初恋时第一次和男友并肩出现在别人面前一样,骄傲而又满足。 她走前一步转过身来站在秦优的身旁,然后伸手轻轻挽起秦优的手臂,抬起头对她的小王子优雅地轻轻一笑,道:“宴会快要开始了,我们走吧。” &&&&&&&&&&&&&&&&&&&&&&&&&&&&&&&&&&&&&&&&&&&&&&&&&& 秦优从经过的服务生手中的托盘上取过一杯香槟,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浅金色的液体入口,那馥郁的香气和冰镇过的丝丝凉意稍稍安抚了他心底的一丝烦躁。 整个宴会已经进行过半,压轴的重头戏慈善拍卖即将开始,他扫了一眼周围那些三三两两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中一边轻声细语聊着什么一边等待着拍卖开始的人们,又抬头看看大厅那端的会场入口,向来沉静的眸底掠过一丝失望。 也许……那个人……不会来了吧…… 低下头,嘴角勾起一丝苦笑,他一口饮尽那浅浅酒杯中的香槟。 他本没有来这里参加这种商业性质的宴会的打算,贝静妮的这一次邀约,是准备让他签下GK代言人合约的前奏,通过这一次宴会,GK想要和他,还有公司里的另外一个模特非正式地见一次面,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面试。 这种机会,对于一般的新入行的人来说,是一个一步登天的好机会,连关颖都会禁不住地羡慕他的这种好运,时刻不停地提醒他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把握。 秦优之所以会签下IMG的模特合约,并不是因为一时的无聊,他的考量,在于利用这个机会,跳出那个原本虽然安宁但却对他想要实现的目的完全没有任何帮助的生活圈子,同时,用这个方法,他也能更快速地积累下用于启动的原始资本,否则,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生,既不能工作还要兼顾学业,这中间所要耗费的时间,实在是过于漫长。 不想让自己在外人还有徐舒雅面前显得惊世骇俗,他只能在自己所能忍受的耐性底限下,做出一个对于所有人来说都能够接受的选择。 在合约上注明不参与任何的商业应酬活动这个条件,就是因为这样的考量,徐舒雅也才会对他的这个决定更加安心。 结束这一次的工作从日本回来后,他本打算陪着徐舒雅在香港好好玩上两天就回去,不过,贝静妮的邀约很快就随之而来。 如果不是听见关颖偶然提到这场宴会将会有多少多少平时难得一见名流士绅出席,就连从来都甚少露面的恒泰总裁梁墨琰也会出现…… “拍卖会快开始了,有没有兴趣留下来看看?”贝静妮走过来站在他身旁,笑着问道。 宴会刚开始没有多久,她就带着秦优跟GK高层的几个人见了一面,秦优也确实没有让她失望,他虽然并不多话,可是无可挑剔的言谈进退和优雅的礼仪让贝静妮惊喜,她没有想到以秦优的年龄和阅历,能够表现得这么得体老练,完全没有一般人会有的怯场和生涩。 凭着秦优的条件和资质,GK一方自然是显得满意,虽然启用新人有些冒险,但作为一个有着百年历史的奢侈品品牌,用一个新面孔来做代言人,未尝不是体现了自身敢于突破固有的传统和局限去创新领先的一种理念。 于是这一份代言人合约,便在主客双方相当的默契中毫无悬念地有了结果。 贝静妮很高兴,秦优跟GK签下合约,也意味着公司签下了一个大客户,只要没有失当的地方,在将来就能够保有一份长期的合作。 贝静妮话音刚落,忽然整个会场开始有些隐隐的骚动,顺着其他人的目光望向会场入口,只见一个身材高大修长的男人在主办方两个高层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远远地并不太能看清男人的面容,但是从他出现以后,仿佛以他为中心的大厅周围就开始产生一种气场,让其他人的目光不自禁地追随仰望。 秦优垂下了眼眸,蓦地捏紧了手中的酒杯。 即使站在这里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可是他也能在脑海中一点一点地描绘出那人的眉眼。 “那个人是恒泰的总裁梁墨琰,”贝静妮侧过头低声对秦优道,“船王世家的新一代船王;恒泰是整个国际航运业的巨头,占了业内最大的份额。” 秦优没有言语,不过贝静妮也没有注意到他的一些不同寻常,因为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向着梁墨琰那边走去。 那是她旗下最红的模特之一,也是这一次和秦优竞争GK这份代言合约的另一个男孩,Daniel,童珂。 看着童珂穿过人群站在了梁墨琰的身旁,抬起头对着他温柔一笑,然后就一直跟随在他身边一副乖巧安静的模样,贝静妮轻轻冷笑一声,“呵,我说为什么那么心高气傲的人竟然也一下变得大方起来,原来是攀上了这个大靠山。” 童珂也是个漂亮的男孩,聪明,善于察言观色,入行比秦优早,性格气质中也是带着一种冷,不过不同于秦优那深沉内敛的冷淡,他是心高气傲的那种冷;另外一点还跟秦优相似的是,童珂也弹钢琴,入行前的他曾经是一个小乐队的钢琴伴奏。 基于这几点,不光是GK这份合约,先前给方可盈的新歌MV找男主角,童珂也是人选之一。 连着两份合约,而且还是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条件都非常优厚的两份合约都被秦优这个新人签走,以童珂一贯的脾性,肯定是要闹的,至少,他会想方设法不让秦优好过。 为此贝静妮也预先想好了一些安抚童珂的办法,毕竟他是自己旗下的红人之一,只不过,到头来这些办法却一个也没有用上。 这个圈子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她早就听说童珂不知怎样攀上了梁墨琰,原本她就当笑话听过,梁墨琰是什么样的身份,是怎样的人,她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了解,童珂之于他,也不过就是一个消遣的宠物。这种事情贝静妮见得太多,早已麻木。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段关系似乎不是童珂自己的一厢情愿,童珂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如果没有一些底气,如果不是从梁墨琰那里得到一些什么保证,如果不是有更大的利益,从来在自己面前都是嘴甜顺服的童珂绝不会对她这个捧红他、手握他前途的老板开始表现得漫不经心起来。 秦优没有听见贝静妮的低语,不过他却看见了童珂。 微微眯起眼睛,他静静地看着那个漂亮的男孩带着温顺乖巧的笑亦步亦趋地跟随在梁墨琰身旁,原本紧紧捏着手指渐渐放松,修长的食指轻轻抚触着水晶酒杯光亮剔透的杯沿。 这个时候,几声清脆悦耳的敲击声响起,预示着今晚的慈善筹款拍卖会正式开始。 大厅内光华璀璨的水晶吊灯开始逐一转暗。 “走吧,我们找个视野好点的位置坐下,今晚上有几样难得现世的宝贝,不妨好好看看。”贝静妮转而微笑着看向秦优。 只是她回头的那一瞬,似乎看见那双总是平静淡然的眼睛倏然闪过一丝阴冷的寒意,令她蓦地怔住。 不过她想那多半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秦优正低下头来看着她,似乎说了句什么。 “什么?”她看着那双眼睛轻声问道,只是大厅内的灯光渐暗,秦优又正好背着光,他脸上的神情隐在昏暗中,看起来有些模糊。 “我是说,我们走吧。”秦优的声音依然淡淡地,沉稳而让人心安。 贝静妮对自己刚才的恍惚有些赧然,她抱歉地笑笑,伸手挽住秦优的臂弯。 待他们找好位子坐定,大厅内的水晶灯终于渐渐熄灭,只剩下了拍卖台上的一束灯光。 第十五章 梁墨琰在踏入宴会大厅的时候,就开始注意到了那个手中握着酒杯远远站在人群中的少年。 少年微垂着头站在那里,似在想着什么,脸上神情冷淡,既没有随着周围的人抬头张望或者与旁人窃窃私语,可也没有那种旁观不屑、高傲冷清的故作姿态。 这样一个少年,在这样的年纪,却能给人这样沉稳淡然的印象。 于是梁墨琰不禁多留意了两眼。 少年有一副俊美的容貌,身形高瘦,一身合体修身的白色礼服愈加衬托出他气质中的安静和优雅,在这衣香鬓影、浮华贵气的人群中,不但没有被沉溺埋没,反而油然而出一种烨烨的光华来。 梁墨琰略一回想,印象中自己确实并没有见过这个俊美的少年,可是他却忽然对这个少年产生了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他猜想,也许这个少年是哪一个世家里刚刚踏入这个社交圈子的小公子,自己也许曾和他的父辈或者同辈的其他子弟打过交道,所以才会觉得他似曾相识。 然而,所有的想法都只是在那短短的一瞬而已,随着大厅内灯光渐暗,司仪宣布今晚的慈善拍卖会正式开始,他已经坐在了宴会主办发为他预留的视野最好的位置上,当第一件名贵璀璨的珠宝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刚才所有的这些想法都已经没有再让他在脑海里留下任何涟漪。 拍卖会进行得很顺利,那些被捐赠出来的拍卖品品相都很好,再加上拍卖官伶俐的口舌和善于炒作,现场的氛围格外热烈。 梁墨琰对收藏珠宝和古董没有什么太大兴趣,这一类的商业应酬他通常并不热衷去参加,只不过身处在这个社交圈子,总不能永远都不露面,这次来,不过也是走一个过场而已,并没有打算久留。 即使如此,为了应景,他还是示意身旁一位跟随过来赴宴的下属举牌拍下了两件拍卖品,一个明宣德的青花瓷执壶,和一枚俄罗斯沙皇时期的镶满黄金和红宝石的皇室彩蛋。 只是,在拍下那枚皇室彩蛋的时候,他不经意瞥见到坐席的那一端,刚才那个少年似乎侧过头来往他这边望了一眼。场内光线昏暗,可是他还是注意到了少年望过来的目光里带了几分讶然。 为什么这个少年的眼里会有这样的神情? 一下子又想起了之前的那种既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梁墨琰挑眉,深沉的眸底渐渐起了一丝玩味。 后来中场离席,在宴会所在酒店的大堂里,他又再次看见了那个少年。 少年也似乎准备离开,这一次,少年的手臂上挽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他们正站在酒店门口,而他们身前不远,正候着一辆车子。 他们站在那里在说着一些什么,女人似乎显得和这个少年有些亲密,她的一颦一笑,还有望着少年的眼神,都带着一种含蓄的迷恋。 这个女人梁墨琰认识,而且绝不陌生。贝静妮,IMG的大股东兼执行总裁,也是他的堂弟,梁邵庭的妻子。 贝静妮还很年轻,但却绝对要比这个少年年长,可是在面对着这个少年的时候,很难想象一个像贝静妮这样精明、能干、又美丽的女人竟然会在这个少年的面前流露出这种娇柔妩媚的神态来。 梁墨琰的眸底又多了几分玩味。 “呵,又是他!”原本走在梁墨琰身后的童珂见他一下站在原地,不禁走前两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撇了撇嘴,带着厌恶的语气道。 梁墨琰侧头淡淡扫了童珂一眼。 童珂悄眼打量了一番梁墨琰的神色,见他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态,便大着胆子地主动又说道:“那是我们公司新签的一个新人,据说不知道是哪个小城市里来的乡下孩子,也还没见有多大的本事,不过,贝小姐却挺宠他。” 童珂特意加重了“宠”字的语气。其实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贝静妮对秦优开始显得越来越明显的亲密。 说来童珂自然还是在嫉恨着秦优从他手里夺走的那两份合约。 一个新入行的新人,哪个不是由低做起,当然也是有个别运气特别好的,能够一下子就蹿上来,然而这寥寥的个别中,又有几个是真的光凭借运气?若非借着上位者的帮衬袒护,在这人人都想要出头的地方,怎么可能随便就轮得到你来? 其实他在这个圈子里,这样的事情也不少见,这种人人心照不宣的潜规则谁都懂,只不过在于你用不用,有没有这个资本去用而已。 他童珂是红,可是还远远没有红到那种名利双收、挥洒自如的地步而已,入行两年,他也慢慢往上爬得辛苦,到现在也还只是IMG的赚钱机器。他一直不停地在物色着一个更好更稳固的靠山能够让他依仗。 而能够攀附上梁墨琰,就是他碰到的最好的好运。 即使是做别人的玩物又怎样?他童珂从不将尊严看得比名利贵重,如果没有名利,光守着尊严永远也换不来他想要的奢华生活。 之所以嫉恨秦优,是因为秦优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已经几乎站在了他曾经耗费两年多的努力才攀爬上来的位置。 不过童珂也又有些瞧不起秦优,因为秦优攀附上的人,是贝静妮,一个比自己年长、还是结了婚的女人。即使贝静妮也还年轻貌美,有财力背景,可那又如何?贝静妮的老公是东皇娱乐的大老板梁邵庭,而梁邵庭又是谁?是船王世家恒泰集团的世家公子,是如今恒泰集团最大的掌权人、也是实力最雄厚的直系继承人梁墨琰的堂兄弟。 秦优果然还是太过年轻生涩了,即使现在看起来贝静妮似乎真的很宠他,但靠着贝静妮他又能在这个圈子里红多久?梁邵庭虽然花名在外,坊间也传闻梁贝两人的婚姻其实是貌合神离,但是梁邵庭也绝对不会容忍自己头顶被人戴顶绿帽,何况,模特圈也仅仅是整个大娱乐圈里的小圈子,而东皇娱乐才是这个大地盘里的真正主宰。 见到贝静妮和秦优的亲密被梁墨琰撞见,童珂很是有些幸灾乐祸,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秦优将会有的悲惨下场。 他当然知道在这个圈子中一步步爬上来的不易,但是当有机会的时候,他也会不惜将其他的同行一一踩在脚下;——何况,秦优的这个位置来得太过容易,作为秦优的前辈,自己也该奉送一些教训,不是吗? 童珂悄然地细细观察着梁墨琰的神色,可是却没有在那张深沉莫测的俊脸上看出任何的端倪。这让他感到略微有些失望。 &&&&&&&&&&&&&&&&&&&&&&&&&&&&&&&&&&&&&&&&&&&&&&&&&& “真的不再多留一会儿吗?”贝静妮挽着秦优的手臂,抬起头望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柔声挽留道,“我可以让人给你的母亲打个电话,或者也可以让关颖到酒店去陪她……” 秦优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虽然儿子大了,不需要自己总是事事操心,何况去的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场合,不过徐舒雅即使是个温柔慈爱的母亲,但在一些应该坚持的原则上还是有着严格的要求。她认为孩子毕竟还是一个以学业为主的学生,即使现在还是假期,也还是要继续保持一个良好的作息习惯,所以在秦优临离开酒店赴宴前,要求他要早些回来。 而秦优对于徐舒雅类似这样的要求也尽量地不去违背,真正的他是一个和徐舒雅对等的成人,但始终仍然给予了徐舒雅作为一个孩子对母亲应有的尊重。 贝静妮轻叹口气,虽然有些失望,却也并不勉强。 她松开一直挽着秦优的手,退开一步后微笑地侧着头看他,再一次地叮嘱道:“记得明天早上九点半关颖会过去酒店接你到公司,我们先把和GK的合约签了。” 见秦优点头后,贝静妮示意一直侯在一旁的司机为秦优拉开车门,待秦优准备坐进车里时,贝静妮又忽然伸手拉住了他。 “秦优……”贝静妮望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待秦优回过头来,贝静妮又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了。 她在心里自嘲着自己的这种好像生涩的小女孩的表现,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男孩面前,她总会失去原本干练精明的样子而显得失态又可笑。 “……抱歉,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其他的事情我们明天到公司的时候再详细谈。”贝静妮顿了顿,终于还是把话圆了回来。 她其实希望还能和秦优再多聊一会儿,她很喜欢他那双安静淡然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冷漠,可是却莫名地能让她感觉安心。 她都忘记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这种想要依赖一个人的感觉了,虽然有些陌生,可是在重新拾起之后却发现它分外美好。 看着车子缓缓开出然后驶离,她站在原地望了一会儿,直到她自己的司机将车子开了过来停在她身边后为她拉开车门,她才好似一下子回过神来。 用手背轻抚自己有些微微发烫的双颊,贝静妮自嘲地一笑,弯腰坐进了车里。 第十六章 温暖的冬日,慵懒的冬日,整个美好的寒假好像还没有玩够乐够,就已经过去,新学期的开始,能再重新见到班里的同学,当然有些兴奋,彼此交换一下各自寒假的见闻,能聊的话题变得一下子又多了好多,只不过当一沓沓的新课本新参考书新试卷新测验题发到手上以后,各自都有开始郁闷着愁眉苦脸起来,而在班主任宣布这学期将要开始在周六上午进行补课以后,大家原本仅剩的一丝新鲜劲头都一下子烟消云散了,纵观整个高二年级的各个教室,里面可以说是哀鸿遍野也不为过。 可是即使再怎么地不情愿,但这样的生活也还是要继续。高考就像是体育课里面的800米跑步考试,高二下半学期的紧张学习就是为这场跑步考试而进行的热身,如果不好好做好这一次的热身准备,那在跑步开始以后,就会在这个赛场上倍觉辛苦,然后慢慢落后。 顾着紧张的学习,就连许多的娱乐活动都不得不暂时终止了,这群学生们在课间时能聊的话题也变得不多,彼此的生活都是沉闷,压抑着这个年龄天然的活泼躁动,不少人都是有些百无聊赖地静静发呆。 可是最近,年级之间却开始渐渐传开了一个流言,八卦本是人的天性,何况又是在这样没有什么好说的无聊情况下,再加上流言中的主角是学校中从来都品学兼优的风云人物秦优,于是这个流言就像一滴落在原本平静的热油锅里的水,“噼啪”一声开始滋滋作响地翻滚起来。 “……喂,他们说,秦优是哪个大款的私生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啊,我也听说了。私生子,那不就是说其实他妈妈是那个大款的二奶咯!” “……真是看不出来秦优竟然是私生子,难怪从来没有听过他提起他爸爸,原来是这么见不得人啊……” 放学路上,两个学生在边走边大声议论着这最近流传的八卦消息,却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走着的四人当中,有一个就是他们话题的主角。 “大维!”齐朗一把拉住气不过卷起袖子想要上前揍人的乔大维,前面那两个学生听见身后的动静连忙转过身来,看见横眉竖眼的乔大维正瞪着他们,又发现乔大维旁边三人中居然有一个还是秦优,吓得赶紧转身就跑远了。 “哼,肯定是张嘉辉那个混蛋在到处乱讲,真是可恶!”乔大维愤愤然地挥挥拳头,“整天自以为是得了不起,老干这种小人勾当!” “秦优,你别理他们,有些人就是那么讨厌总喜欢乱嚼舌根。”曾安然转头对身旁的秦优说道。 秦优微微摇头,没有说什么,不过他的三个少年朋友却都知晓他并不在意,于是便放心下来。 对于三人来说,秦优是他们的朋友,他们对这些天传来传去的中伤秦优的流言很是反感,其实他们都知道是谁在那里散布流言,乔大维甚至为此还去拍了张嘉辉的桌子,只是张嘉辉却是决口否认。 四人继续朝前走着,过了一会儿,齐朗转头看看其他三人,顿了顿,道:“喂,跟你们说件事。” “什么?”乔大维用手肘拐了他一下,睨了他一眼道,“你最近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 “哪有?!乱讲!”齐朗冲他翻个白眼,又用手肘拐回去,这才道,“哎,说正经的,那个啥,我爸跟我说,他准备送我去澳大利亚。” “啊?”乔大维和曾安然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 “怎么这么突然?难道你不准备在这上高三了?”曾安然连忙问道。 “嗯,”齐朗挠了挠头,答道,“我姑姑在那边,是她建议我爸把我送过去的,她说早些出去比较好,也没有必要那么辛苦去搏高考,她在那边可以帮我找个好学校。我爸原本打算等我大学毕业再送我出去的,可是我姑姑跟他说反正她在那边也可以照顾我,早些去更好。” “那,那你真的要去?”乔大维瞪着他。 “我爸是说他有这么个打算,不过,他既然都已经跟我说,我想多半是他决定要送我过去那边了。”齐朗耸了耸肩。 “诶,也好,听说那边的学习要轻松多了。”曾安然想了想,叹道。 “兄弟,你不够意思!”乔大维伸手搭上齐朗的肩膀,狠狠拍了拍,“你算是解脱了,可留下我们还继续在苦海里挣扎。” “喂,你们,我这都还没真的走呢!”齐朗笑着瞪他们,彼此望着,却都有着朋友间的真挚和默契,让他心里轻松了不少。 “秦优,”齐朗转过头来,对一直微笑地看着他们的秦优道,“我听班主任说你下周要开始请一个月的长假?” 齐朗是班长,所以对于班工作中的一些事情,班主任都会跟他说一些。 “是。”秦优轻轻点头,那是为了GK的代言合约,不过,他签约IMG的事情是瞒着学校的,所以也没有对跟三人说。 “啊?你怎么了?怎么请这么长的假呀?”曾安然关切地望了过来。 “没什么,”秦优笑笑,平静地道,“我只是需要去做个详细些的身体检查而已。” 既然是要隐瞒,那就需要一个借口。而这个借口是徐舒雅为他想好的。 想起秦优之前遭遇过的严重车祸,三人都纷纷理解地点了点头。 “哎——走,我们去麦当劳吃些点心吧!”乔大维搓了搓手,笑着建议道。 曾安然白了他一眼,“八成麦当劳又出了什么新玩具了吧?” “嘿嘿,”乔大维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然后笑眯眯地拉起大伙儿继续向前走去,殷勤道,“走吧走吧,我请客……” &&&&&&&&&&&&&&&&&&&&&&&&&&&&&&&&&&&&&&&&&&&&&&&&&& 这一回,是秦优独自一人再次来到香港。 徐舒雅毕竟还是要顾着自己的工作,而且经过上次,她也对IMG开始放心下来,何况还有关颖这个专门负责秦优的助理来照顾,她也实在没有什么好太过担心的。 这一日,刚刚在摄影棚完成一部分硬照的拍摄后中场休息,关颖就把手机递到了秦优的面前,道:“阿姨之前找了你几次,好像有什么事,你赶紧先回个电话吧。” 秦优挑眉,一手接过手机拨下熟悉的号码,一手松了松颈上的领带。 母子俩大概隔个两三天就会互通一次电话,徐舒雅一般没有什么事情也不会这么着急找他。 “小优。”电话刚接通,徐舒雅的声音立刻就传了过来,顿了顿,她才道,“今天上午你爸爸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嗯。”秦优将领带解下递给侯在一旁的服装助理,然后松开领口的两颗纽扣,握着手机离开了摄影棚,走进了安全通道的楼梯间。 这里的空气比起摄影棚里的闷热让他感觉舒服多了。摄影棚里聚光灯散发的热量很大,即使是在这还稍微有些凉意的初春里,棚里开着空调,也还是让他出了一身薄汗。 “他听说你现在在香港,想让你回一趟秦家,吃一顿便饭,嗯——顺便和其他的家人见一面……”徐舒雅有些为难地笑笑,停顿了一会儿,又道,“你知道,你爸爸他……有些时候比较固执……” 即使和秦谦只见过一次面,他也对这个素昧平生的“父亲”有一些基本的了解,自然是明了以秦谦一贯强硬霸道的作风,绝对不会轻易就这样答应自己和徐舒雅做下的不回秦家的决定。 只是一顿便饭而已吗?秦优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 “小优,你在听吗?”没有得到秦优的回应,徐舒雅有些担心地在电话那端轻声问道。 在她看来,秦优不愿意和秦谦有过多的接触,甚至在知道这个父亲的存在以来,也几乎没有表现出孩子对父亲应有的任何好奇,是因为,儿子对这个父亲还有着敌意。不过她真的并不希望当年她和秦谦之间的恩怨会给秦优带来什么负面的影响,她也有察觉到秦谦希望能够尽力改善他和秦优之间的关系,在她想来,就算秦优最终不愿意和秦谦父子相认,也至少不要有着敌对的情绪。 “我在听。”秦优淡淡地答道。 徐舒雅轻叹口气,柔声道:“小优,虽然你爸爸比较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过,回不回去秦家始终由你自己决定,妈妈也不会干涉;只是你们始终都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生父子,你爸爸也很想再和你见见面,借这个机会,你们父子俩再好好聊一聊,好吗?” &&&&&&&&&&&&&&&&&&&&&&&&&&&&&&&&&&&&&&&&&&&&&&&&&& 秦谦派来接他的车子是直接等候在他所工作的摄影工作室门外的。 黑色的劳斯莱斯,豪阔又气派。 那时他刚结束这一部分的工作准备从工作室离开回酒店。 见他出来,在关颖和其他一些工作人员的目瞪口呆中,秦家的司机神态恭敬地对他微微鞠躬叫了一声:“少爷。”,然后替他拉开了车门。 没有丝毫的受宠若惊,因为他一下便明了秦谦这样大肆张扬的背后所带着的目的。 只是没有想到那个总是一脸刚硬威严的老头竟然也会用这样戏剧夸张的招数。 见到这样的场面,他在讶异过后,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于是现在,他便在这样一个风里还带着寒意的初春傍晚,坐在了位于太平山豪宅区的秦家布置奢华的餐厅里。 长长的餐桌上,冒着热气的各色精致菜肴盛放在洁白细腻的昂贵骨瓷餐盘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只不过,坐在餐桌旁的几人,面对着看起来这样美味的食物似乎都没有什么兴趣。 “哈,原来你就是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啊!”坐在秦优旁边的秦珊珊笑眯眯地大声道,特意加重了“同父异母”的语气,“长得不错哦,有没有兴趣在娱乐圈发展,唱歌、拍电影,都可以,姐姐有熟人,可以捧红你哦……” 秦珊珊只比秦优大了一岁,真人却并不像她的名字那般娇柔可爱,一头染成酒红色的利落短发,眉目之间看得出是一个漂亮的美人,只不过她化着很浓很艳的烟熏妆,高挑纤长的身材,上身一件紧身露脐的白色背心,下面搭配一条黑色紧身皮裤,脚下一双长筒皮靴,看起来性感狂放而又妖艳野气。 “珊珊!”坐在餐桌上首的秦谦威严地呵斥了一声。 “切!”秦珊珊无趣地用手里的刀叉拨乱自己餐盘里的食物,不过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她的目光斜扫过她母亲耿素妍那总是高高在上模样的冰冷面孔,鄙夷地撇了撇嘴。 刚才她那番话,与其是跟在秦优说,倒不如说她是在故意说给耿素妍听的。 乍一得知自己竟然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秦珊珊惊讶过后也再没有更多的情绪。她从小就性格独立叛逆,出生在这个富有的家庭里,当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小姐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父亲总是顾着生意,而母亲只在乎自己的名利地位,秦珊珊是在管家佣人的照顾下长大的,所以对自己的这个表面和睦实则丝毫没有什么亲情温暖的家庭也没有什么感情。 而且,秦珊珊从来都就最讨厌自己的母亲耿素妍脸上那一副高贵冷漠的神情。 现在,父亲当年的出轨让她有了一个异母弟弟,她知道这是她母亲难以容忍的事情。 这个弟弟的出现,让秦家本就有些微妙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不过秦珊珊压根就不在乎这些,她只要看到耿素妍那张精致高贵的脸开始变得扭曲,她的心里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快意。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你现在已经出来工作了,还是在读书?” 恢复安静沉默的餐厅中,忽然响起一道没有带着什么感情的清冷女声。 秦优抬眸,看见耿素妍正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神情漠然高傲地看向他。 “读书。”淡淡扫了一眼坐在餐桌旁表情严肃的秦谦还有一脸叛逆不羁的秦珊珊,秦优平静地道。他并没有因为耿素妍的态度而隐怒,只是对目前自己所面对的状况有些玩味。 “哦?”耿素妍冷哼一声,却依然面无表情,“我倒是听说你正在做什么模特?” 秦优放下手中的餐具,优雅地拿起餐巾拭了拭唇,微微一笑,道:“兼职而已。” 耿素妍冷笑着扫了他一眼,“秦家少爷居然还要抛头露面做这样的兼职,实在是有失身份。难道你的母亲没有教导过你要识得体面吗……” “素妍,”秦谦皱眉,正准备制止妻子,却不料忽然“砰”地一声,只见秦珊珊生气地把餐具狠狠扔在餐桌上,站起身来。 “体面是什么东西?!我记得我母亲好像也没有教过我,要不我这个秦家大小姐不也是在外面‘抛头露面’当歌星拍电影啊?!”秦珊珊抱着手臂睨着耿素妍,仰着头一脸的不屑。 “你……”被女儿一顿抢白,耿素妍两眼一瞪,顿时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珊珊,坐下!”见气氛一下变成这样,秦谦顿时面色一沉。 秦珊珊冷冷一笑,头一扬,道:“抱歉,本小姐吃饱了。” 说完准备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却又顿住,转身走到秦优身旁,望着少年似乎置身事外、依然沉静淡然的目光,眉毛一扬,然后一把拉起他,又道:“走吧,弟弟,这个家里可没有什么意思,姐姐带你出去玩吧!” 说完,也不管秦优,还有她的父母会有什么反应,拖着他就转身往外走了。 第十七章 大红色的保时捷跑车在狭窄的街角一个漂亮地拐弯,稳稳地停在了一间夜店门口。 秦优侧过头透过车窗向外看去,看见闪烁的霓虹灯下,黑色门框有着长长的金色把手的深红色皮质菱格纹大门两侧,分别站着两个制服笔挺戴着耳唛的俊男保安。 “啪”地一声,昏暗的车厢内亮起一小撮橙色火苗,秦珊珊手指间夹着一只被点燃的细长香烟放近红唇边,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仰头对着车顶吐出烟雾,这才将手里的银色打火机合起,随手扔在挡风玻璃前的台面上。 车厢中顿时萦绕着带着一丝凉凉薄荷气息的烟味。 “我刚才可不是在帮你。”秦珊珊转过头看着秦优,冷冷地道,“你不要自作多情。” 秦优回头看她,望见那张带着警告和排斥神情的艳丽面孔,忽地勾起唇角浅浅一笑,道:“想要吸引你父母的注意,大可不必用这种叛逆任性的方式。”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让秦珊珊蓦地一怔,然后很快扭开头去。 这个男孩的眼睛虽然漂亮,可是眼神却太过锐利,轻易就能看穿人的心底,让她忽然有种无所遁形的狼狈感觉。 可是自己明明比这个男孩年长,却还被这样说教,而且自己还明显气势远远弱于对方,一冷静下来,秦珊珊想了想,就觉得有些失了面子。 于是她掩饰地深深吸了一口烟,再用力吐出烟雾,然后一脸凶狠地转回头去,瞪着秦优冷笑道:“太过自作聪明的人是很容易给自己找麻烦的。小鬼,你毛都还没有长齐,就不要学着大人讲话。” 这样一个女孩,明明是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小姐,可却总爱扮作街头太妹粗鲁野蛮的样子,用外表的独立叛逆来掩饰自己脆弱敏感的内心。 她刚才的威胁反驳可真的是一点气势力量也没有,反倒像是一个被踩到尾巴炸起全身绒毛的小猫儿。 他的这个“姐姐”,可真是有些有趣。 秦优笑笑,没有再说什么,伸手准备拉开车门下车离开。 “喂——”见秦优要走,秦珊珊连忙伸手拉住他,眉毛一扬,笑得有些得意,“怎么,你怕了?” 她相信刚才男孩那锐利的眼神只是自己的一时错觉而已。 秦优挑眉,看着女孩一下变得神采飞扬的笑脸,示意她看看车外逐渐黑沉的夜幕,道:“时间不早,我该回酒店去了,明天还有工作……” “工作?”秦珊珊学着他挑眉,瞥了一眼车外,一名泊车小弟刚刚从夜店门口拐角的停车场入口走出,一下认出她的车子,脸上已经堆着笑迎了上来。 秦珊珊眼底眸光一闪,转眼望着秦优笑眯眯道:“小鬼,既然今晚跟着姐姐出来,那不好好玩一下不是很浪费?” 不待秦优有什么反应,那泊车小弟已经走了过来,秦珊珊按下车窗,只见染了一头金发耳上戴着好几个耳钉的泊车小弟弹了个响指,热情地笑着道:“Cici姐,还以为你今晚不过来了,——咦,你旁边这位弟弟很漂亮喔!” 泊车小弟单手搭在车窗前,弯下腰笑嘻嘻地冲车里的秦珊珊暧昧地眨眨眼。 秦珊珊经常来这间夜店,跟这里的人混得很熟,她没有什么架子,偶尔也乐得跟这些泊车小弟哈拉两句,所以相对的这些泊车小弟也喜欢招呼她,显得更加热情些。 秦珊珊白了他一眼,这才伸手指指秦优,对泊车小弟笑了笑道:“今晚带个小鬼来开开眼界。” 格外懂得看人眼色的伶俐小弟立马绕过车头走到秦优这一边,为他拉开了车门。 不得不承认,自己曾经遇到过的女子几乎都算是识趣知礼,但是若要像现在这样,碰上像秦珊珊这样既不识趣也不知礼,带着少女特有的娇蛮任性的女孩,他真的是有些不知该怎样对待。 下车后,秦珊珊就一直紧紧地拉着他,外人看起来两人亲密,实则是秦珊珊怕没抓紧他让他跑了。秦优无奈,明白若是对她呵斥或者自己真的甩手离去,怕是更会激起秦珊珊的故意反叛。 于是他就这样被秦珊珊半强迫地拉入了这间夜店里。 穿过一道灯光昏暗的长廊,还未踏入灯光闪烁的大厅,就能听见富有强烈节奏感的音乐震耳欲聋,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浓烈的香水味道,热闹欢腾的大厅里,男女热烈地在这昏暗暧昧的光线中随着音乐扭动着身体。 秦珊珊拉着秦优穿过拥挤的人群,刚走到吧台边,就有几个年轻男女笑着围了过来。 “Ci—ci!”一个穿着一身黑色吊带亮片短裙的高挑女孩拉住秦珊珊,柔媚的眼睛扫过秦优那张俊美的面孔,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一番,这才转头对她道,“怎么,换口味了?原来你喜欢的不是梁邵庭那样英俊多金的魅力熟男,而是这么j□j的美少年啊?!” “你小心被梁少看到,不然你好不容易钓上的大靠山就飞走了哦!哈哈!”另一个有着一头顺直的黑亮长发,留着齐额留海,化着埃及艳后妆容的女孩扑闪着她那双又长又卷翘点缀着钻石泪珠的睫毛笑道,然后她转过头,对秦优眨了眨眼,抛了个飞吻,道,“嗨,小帅哥!” “切!”秦珊珊手臂搭上秦优的肩膀,斜睨着她的这些朋友们,笑眯眯地道,“这个小鬼非要让我带他来这里开开眼界,今晚你们可要看我的面子,好好照顾他!” 闻言,一旁的秦优侧过头无语地扫了秦珊珊一眼,垂眸看了看女孩依然紧紧拽着他的手。 “嘿——你们竟然跑到这里来了,害得我跟个服务生似的捧着这些酒到处找你们!” 就在这时,一个理着平头、身材高大的帅气男孩举着一个托盘左右避让着人群走了过来,他一边抱怨着,一边小心地托着手里的东西,而那个托盘里则是放了好些个浅浅的鸡尾酒杯,每个杯里都盛满绯色的酒液,酒液中浸着一小颗绿色圆榄,看起来美丽而诱人。 来到众人面前,他捧着托盘笑着正准备说些什么,却是在瞥见秦优之后眼睛一亮,吹了声口哨,向秦珊珊道:“不错哦,Cici,哪家的小开?” “要你管!”秦珊珊撇撇嘴,不想在这些朋友面前说出秦优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男孩耸耸肩,也不在意地又走开去和别的女孩说起话来。 “我该走了。”秦优抽开一直被秦珊珊紧紧拉着的手腕,低头看着她道。他觉得没必要也不想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喂……”眼看秦优要走,秦珊珊急得跺了下脚。 “咦,Cici,你的小帅哥这么快要走了啊?”刚才的男孩正开始给旁边的其他人分发着他手中托盘里的酒,见状又走了回来,拿起托盘里的一杯酒递给秦优,道,“来,梦幻天堂的天堂,超正,试试看,——一般人我可是不会送的,待会不要太HIGH哦!”男孩笑着冲秦优挤挤眼睛。 听出男孩话中的暗示,秦优知道面前这杯酒并不只是普通的鸡尾酒那么简单。 “不,谢谢。”秦优对男孩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哎——”秦珊珊眼珠子一转,连忙从男孩手里抢过那杯酒,然后死死拖住秦优,道,“你什么意思啊,我朋友难得请人喝酒你这么不给面子,就算你急着要走,也至少把酒给喝了吧?” 这个女孩的胡搅蛮缠已经让他耐心耗尽,秦优停住脚步转头冷冷地看了秦珊珊一眼。 秦珊珊被那双眼里的锐利和冰冷吓得一下松开了紧扣着秦优手臂的手,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地怔愣在那里。 就在此时,舞池中的人群发出一阵欢呼,“放烟咯——” 阵阵的白色烟雾开始从舞池地板隐藏的小洞中喷涌而出,烟雾升腾得很快,不一会儿,几乎整个大厅都开始在烟雾笼罩下变得朦胧起来,人们似乎被这烟雾带得情绪更加高昂,音乐声振聋发聩,加上不停摇曳旋转的炫目灯光,格外地刺激人的五感神经,让人感觉心脏是在咽喉处跳动,而全身的血液都要在这种热烈中沸腾。 回过神来的秦珊珊看着秦优转身走入了白雾中拥挤的人群里,脸上的神情渐渐转为得意,冷哼一声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鸡尾酒,转身大笑着冲入另一边的舞池随着音乐舞动起来。 梦幻、天堂是两种不同的迷幻药,当这两种迷幻药一同服食的时候,能让人产生极度快乐迷醉的情绪,效果有些类似于神经兴奋剂。而这间夜店的舞池,每晚在某个时段会放出混合了“梦幻”这种迷幻药的烟雾,配合那些特卖的叫做“天堂”的鸡尾酒,能让来这里寻求刺激的人们兴奋到最高点。 当然,也只有夜店的熟客才会知道这个秘密,而一般的陌生人,若没有是熟客或者夜店会员的带领,是不被允许进入这里的。 秦珊珊经常来这间夜店玩乐,自然是清楚这当中的隐秘。她知道要骗秦优喝下那杯酒不太可能,而她也不打算让秦优喝下那杯“天堂”,所以她极力地拖住秦优,直到舞池中开始放出溶入了“梦幻”的烟雾。 “梦幻”“天堂”单独服食的话,效果不会像一起服食时那么强烈,只是会产生醉酒的感觉。 秦珊珊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异母弟弟,虽然不讨厌,但也不喜欢。她知道父亲一直希望有一个儿子来继承秦家的产业,秦优的出现,让秦珊珊直觉地有了一种排斥心理,她虽然跟自己的父亲并不亲近,可是也不代表她就能够容忍别人来分享她能够得到的少得可怜的父爱。 哈,捉弄秦优是她一时兴起的想法,让他在大街上“醉酒”,最多也就是出出糗而已,就当是她这个姐姐送给他的见面礼吧。 &&&&&&&&&&&&&&&&&&&&&&&&&&&&&&&&&&&&&&&&&&&&&&&&&& 舞池里的人实在太多,有些人的神情甚至明显已经开始有些兴奋狂乱。 当秦优察觉到有些异样的时候,他才刚刚走出吵闹拥挤的舞池,踏入那条昏暗狭长的走廊。 往前又走了几步,他忽然脚步变得有些踉跄,连忙扶住墙壁,他伸手按住额头,努力抑制住眼前开始逐渐强烈的眩晕感。 看来应该是跟刚才舞池里的那白色烟雾有关。 很快想通秦珊珊行为里的古怪,秦优垂眸嘲讽一笑,他自诩是个理智冷静的成年人,今天却还是被这个任性娇蛮的女孩摆了一道。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那头昏眩晕的感觉不但没有散去,反而慢慢开始加剧。他抬头往走廊左右看了看,试图凭着刚才进来时的记忆走出这里,可是眼前的焦距却又开始变得晕糊起来。 轻叹口气,他心想,今晚大概是不能顺利地回到下榻的酒店了。 看见走廊拐角的另外一端有个亮着昏黄灯光的小厅,他克制住越来越强烈的晕眩,一步步朝那里走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相比起情况更加混乱复杂无法控制的大街,倒不如留在这里。 刚一踏入小厅,就看见小厅角落的那盏琉璃落地灯旁边,放着一张看起来舒适而柔软的长沙发,——原来,这里正好是一处供宾客临时休息的地方。 深深靠入沙发柔软的靠垫中,他闭上眼睛按住额头,紧紧地倚着沙发扶手,努力让自己的思绪不被迷幻药的药力搅得零散迷乱…… 走廊和小厅中都铺着厚厚的地毯,所以当一个经过这个小厅的身影忽然在门口停住脚步,转而一步步走进来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 ——直到一个黑色的影子遮住了他身前的光线。 他慢慢抬起头,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对方背着光的高大身影。 一个深深印刻在他的记忆中的高大身影。 “……呵……梁墨琰……” 他勾起唇角笑着轻声叫出那人的名字,然而他的目光却有些涣散了,他分不清眼前的这个身影,是真实的,抑或是自己在迷幻药下产生的幻影,又或者,是自己想念过盛而错把别人误认。 秦优的声音虽然很轻,可是梁墨琰仍然听见这个少年念的是自己的名字。深沉的眸底划过一丝讶然,紧紧盯着少年那双有些失去焦距的漂亮眼睛,他缓缓俯下身来,近距离地看着眼前这张精致俊美的脸。 “秦优?” 声音低沉而磁性,尾音微微上挑。 秦优没有回应,此时他头脑里已经变得昏乱,许多记忆的片段交错着闪过,让他有些分辨不清,他究竟是叫秦优,还是,应该叫做方维信? 等了许久,不见回答,梁墨琰伸手轻轻捏住秦优的下颌,望进少年有些迷茫的眼里,轻声命令道,“说话。” 秦优被迫仰起头,昏黄的灯光下露出他修长的颈项间细致的咽喉,显得脆弱而又迷人。 秦优慢慢抬起手,似想要去抚触面前那熟悉的眉眼,只是蓦地,他似想起了什么,很快又收回手去,撇开头脱离梁墨琰的钳制,深深地将自己的身体埋入沙发里,望着一旁的琉璃落地灯,长而浓密的眼睫在他的脸上投下一层暗影。 “……抱歉,梁……先生。”强烈的药效产生的眩晕让他有种不停旋转的失重感,秦优的手指紧紧抠住沙发的扶手,以避免自己会开始失态地从沙发上滚落。 梁墨琰直起身,扫了一眼他用力得泛白的手指,淡淡地嘲讽道:“嗑药了?” “……”秦优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去辩驳,顿了顿,转而道,“能不能……请你给我的助理打个电话?” 梁墨琰挑眉。 秦优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无奈道:“……让她在我开始控制不住自己之前赶紧过来接我吧……” 第十八章 秦优现在感觉自己仿佛踩在云端,一会儿左右漂浮,一会儿随风旋转,腾云驾雾般不停地移动着,而不是真真实实地坐在沙发里。 不过,幸运的是,这种迷幻药其实就是一种神经麻醉剂,而对初吸食者的神经造成的刺激会显得更大而已,但秦优吸入的量不太多,在最初的强烈晕眩过后,感觉也慢慢缓和下来。 ——只是,剩下的药力能让人的神经变得松弛,变得彻底且毫无防备地放松下来,而心里也会有一种莫名的愉悦感。 若是服用的剂量大,药力对神经的麻痹就越是厉害,以致会让人失去痛楚的感觉,陷入迷幻和极度的快乐情绪中而无法自拔。这就是毒品的魔幻力量,不少在夜店狂欢的人所寻找的就是这样一种麻醉性质的暂时性快乐,有些人是为了逃避紧张生活中的种种压力,而更多的人,则是纯粹地追求一种感官上的刺激。 梁墨琰看着沙发上的少年由最初的克制隐忍到逐渐地放松,然后闭上了眼睛静静地伏在沙发的扶手上轻浅地呼吸着。 他知道秦优所在的这个圈子内有不少人都会吸食大麻或者服用某种迷幻剂,工作和竞争的压力或者是一方面,然而更多的则是在寻求一种新鲜和刺激。 这间夜店是梁邵庭名下的产业之一,圈内最有名的奢靡之地,一个只对圈内的明星、艺人和模特们开放、供他们寻欢作乐和挥霍的地方,不单只是东皇娱乐旗下的人,其他的娱乐圈中人也都会经常混在这里。嗑药、酗酒、豪赌,甚至滥交,许多在公众面前外表光鲜美丽的人在这里都会露出他们不堪的一面。 梁墨琰忽然回忆起在那场晚宴上面前这个少年给他留下的深刻印象,冷淡的,安静的,优雅的,站在衣香鬓影的浮华人群中,自有一种无法被埋没的烨烨光华。 那时的秦优,不只是让他印象深刻,而且,还让他莫名地有一种熟悉感。 只是在此时,这个少年出现在这里,一副明显是嗑了药之后的昏沉模样,这使得他在惊讶之余,不免又让他对这个少年觉得几分失望。 想到后来撞见少年和贝静妮在宴会酒店门口的亲密,梁墨琰的眼里重又恢复一片深冷。 在这个圈子里又怎么可能会有谁干净而纯粹? 梁墨琰走上前一步,重新俯下身去,看着少年侧靠在沙发扶手上的漂亮面孔。 眼睫毛长而浓密,在眼下倒影出似黑色羽翼般的阴影。察觉到有人的靠近,黑色的羽翼轻颤着微微煽动,然后,少年的双眼缓缓睁开,目光慢慢凝起有些恍惚的焦距。 “梁墨琰……”看清楚眼前那张深刻在记忆中的脸,少年轻叹一声,微笑着轻声唤道。 那双原本冷淡沉静的美丽眼睛,此时却好似柔和阳光下的海。 此时此刻的秦优,神智已经不能再继续保持着冷静清醒,神经上的麻醉舒缓让他进入了一种没有任何防备的松懈状态。 这是今晚少年第二次这样念着自己的名字。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双美丽得毫无防备的眼睛,梁墨琰的眸光愈见莫测的深沉。 ——就是这样一种古怪的熟悉感,既有这个陌生少年对自己的熟悉,又有自己对这个少年一丝无法捉摸的莫名熟悉。 刚才看见这个少年独自坐在这里,他大可以不必理会地转身离去,可就是这样一种古怪的熟悉感,让他从厅外走了进来,站在这个少年的面前。 如果说少年对他所表现出来的熟悉感是一种带着某种目的的刻意,那么为何自己却也对这个少年觉得有着一些似曾相识呢? 他从来都对自己的判断有着自信,但是在面对这个少年的时候,他却开始慢慢起了一丝疑惑。 深深望进少年的眼里,他幽深的目光里有着几分暗沉的玩味。 “走吧。”手指轻轻划过少年颊边细腻光洁的肌肤,他低声地道。 “……去哪里?”少年微仰起头看他,清浅地笑着问道。 梁墨琰缓缓一笑,却没有再说话。 &&&&&&&&&&&&&&&&&&&&&&&&&&&&&&&&&&&&&&&&&&&&&&&&&&&&&&&&&&&&&&&&&&&&&&&&&&&&&& 这是一场小型的私人宴会。 奢华高雅的大厅角落,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三人弦乐队正演奏着轻柔悠扬的音乐,厅中仪态优雅的人们手中端着酒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微笑着轻声交谈。 十岁的方维信端坐在大厅一端的沙发上,安静地看着自己的父母站在不远处和那些叔叔阿姨们说着话。 和他一同坐在沙发上的,还有另外几个孩子,年纪有大有小,也有和他年龄相仿的,只是彼此之间,都还有着陌生的距离,谁都不想先开口说话。 方维信也不想说话,他只想回到家里的琴房去弹琴。每一天家庭教师布置的功课已经占据了他太多的时间,可是他还是喜欢弹钢琴,他努力地把所有的功课都做得最好,以争取父母对自己安排一些弹琴时间的允许。 可是今天却不行。自从他满了十岁以后,父母就会经常带着他参与一些私人的小型宴会。身为方家的孩子,他知道,这是一种让自己开始慢慢进入社交圈子的信号。认识并熟悉一些同是世家的叔叔阿姨,还有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是要让他逐步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一个人际关系网络,而这,对于每一个像他这样家庭背景的孩子,只是一个普遍基本的要求。 坐了许久,方维信终于有些失去耐性。 看了看父母似乎渐渐走远的身影,他悄悄松了一口气,这代表着他们已经不再将注意力继续放在自己这边。 于是他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绕开摆放着一叠叠精致小点心的长桌,沿着大厅靠墙的走道一路走到位于大厅另一端的楼梯前。 踏上铺着厚厚地毯的深红色花梨木楼梯,来到这栋大宅的二楼,顺着右边的走廊走到尽头,那里有一个房间,房间里有着能望见大宅外整个大花园美景的巨大落地玻璃窗,还有占据了整整两面墙壁的大书架,架上摆满了古今中外的各种名著书籍,而最最令另方维信喜欢的,还是这个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架钢琴。 他来过梁家的这座大宅两三次,而这个地方,是他上次来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那一次是因为宴会上的另一个孩子不小心将饮料洒在了他的身上,于是宅子里的管家便将他带到了这个房间里附带的一间更衣室,为他换下弄脏的衣服。 方维信握着金铜色的门把手,轻轻推开了那扇高大的黑色桃木门。 “谁?!” 一个冷冷的怒喝忽然从房里传来。 方维信站在门口,看见一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孩,正站在房里书架旁的桌前。 男孩似乎正在生着气,眼里还有着未散的阴沉,而他旁边桌上的东西都被扫落在了地上,周围一片狼藉。 方维信犹豫了一下,可是又望了望房间角落里的那架钢琴,终于还是迟疑着走进了去,并顺手重新将门关好。 “呃……我,我只是想来弹一弹琴……”彼此隔着一段距离站着沉默了一会儿,方维信望着男孩一直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轻轻地说道。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可是这个男孩的目光却已经有着很强的压迫感,何况男孩似乎正在因为什么而发着脾气,望着自己的时候还隐隐带着迁移的怒火。 方维信静静地回望着男孩。 一时,两人就这样互相对峙着。 “随你。”许久,男孩终于冷冷地道。 闻言,方维信轻轻一笑,礼貌地回了一声“谢谢”,便转身走到了钢琴边坐下。 不一会儿,这间洒满了阳光的房间里,就回荡起轻柔舒缓的琴声。 方维信很就沉浸在属于他自己的小世界里,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把自己喜欢的曲子都重头到尾地弹了一遍。 直到敲下最后一个音符后,他才又恍然记起这个房间里似乎还有一个陌生的听众。 方维信转过头,看见刚才那个男孩果然还留在这里,只是现在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垂着眸似乎正在想着什么,连他弹完琴,整个房间又重新回到一片安静都没有察觉。 方维信合起琴盖,起身走到书桌前,伸手轻轻敲了敲桌面。 男孩抬起眸看他,又瞥了一眼角落的钢琴,没有说话,虽然他的眼里不再有刚才的阴沉,可是却还是能给人一种压迫感。 方维信笑笑,从身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手心里,递到男孩的面前。 那是一枚精致的俄罗斯彩蛋。看得出是仿古式的手工雕刻,纯银制的蛋壳顶上是一架小巧的三角钢琴,壳身还雕刻着细腻的花纹,虽然不是真正的古董,可却真金白银地镶嵌着贵重的碎钻还有几颗宝石。 “这一个很漂亮吧?它是我搜集的彩蛋中最好看也是最贵重的一个了。”方维信看着手里的小东西道,“除了弹琴,看着这些彩蛋我也会觉得很开心。” 闻言男孩挑了挑眉。 要是方维信准备把这枚彩蛋当作自己允许他弹琴的谢礼,未免也有些太过于贵重了。 似乎猜出男孩的想法,方维信一边笑着合起手掌重新将那枚彩蛋收进口袋里,一边道:“只是借给你看看的,让你也跟着开心一下。” 笑容中一丝狡猾的戏谑似乎感染了男孩,刚才脸上一直有些紧绷的神情终于有了丝松动。 方维信侧着头看他,眼里一片明净,“我是方维信,你呢?” 男孩望着他,轻轻道,“梁墨琰。” 第十九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白色蕾丝窗帘照进了这间蓝白色调的房里,微风从落地窗外吹入,轻轻卷起窗帘的一角,同时带来一丝属于海洋特有的气息。 远远传来的海鸟的鸣叫和有着轻柔舒缓节奏的海涛拍岸声,让房中躺在大床上的少年渐渐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纤长浓密的眼睫轻颤,可是室内明亮的光线让少年禁不住微微皱了皱眉,重新适应了光线以后,他才慢慢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离床边不远的小落地窗,窗外是个法式小阳台,而阳台上纯白色的栏杆外,则是一片纯净浅蓝色的辽阔大海。 顿了顿,少年原本还带着几分朦胧睡意的漂亮眼睛倏地睁大,一下从床上坐起。 白色的薄被从他身前滑落,露出他白皙精瘦的身体,骨架匀称修长,肌理柔韧而紧致,皮肤在清晨的光线中带着如玉般温润的色泽。 他低下头看了看身上,再抬起头看了看整个房间,神情带了一丝懊恼地伸手捋了捋头发,掀开薄被从床上站起身来。 直接走进了房中附带的洗手间里,他站在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将汩汩涌出的温热的水扑洒在脸上。 这样的动作一直重复了许久,他才从水盆前抬起头来。 水珠沾湿了他额前的发,沿着额头滴落,卷翘的眼睫沾着朦胧的水汽,洗手台前方的镜子中,那双漆黑的眼重又显得清冽而沉静。 做完简单的洗漱,秦优走回房里,这才认真打量了一番周围。 整个房间不大,但是却因为色调清雅和布置简洁而显得大方且宽敞,浅蓝色的墙壁,地上铺着纯白的长毛地毯,款式简单的原木四柱大床,在房间的一角,摆放着一面长椭圆形的更衣镜,镜子旁的一张造型复古的原木柜子上,整齐地叠放着一套崭新的衣物,而衣物旁则是他的钱包和酒店房卡等随身物品。 秦优走到柜子前,光洁透亮的镜面倒映出他高瘦的半j□j的身影,沿着细致的锁骨绕至还略显瘦削的肩背,顺着优美的脊椎线条而下,身上仅剩的一层薄薄白色布料包裹着那紧致翘挺的圆弧,直至那双笔直修长的双腿…… 柜子上的衣物被一件件拿起,抖开,然后被穿在这副漂亮完美的身体上,不一会儿,镜子中出现的,就是一个贵气优雅的俊美少年。 秦优淡淡扫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收好随身的物品就转身离开了这个雅致的房间。 拉开房门,门外的走廊整洁而明亮,看来这是一座地中海式风格的小型别墅,原木的旋转楼梯上方对着高高的拱顶,粉刷得雪白的墙壁,楼梯的一侧是一扇蓝色的田字格窗户,此刻窗户正朝外开着,正对着一片阳光下的碧蓝大海,窗前的花台种着一丛迎春,嫩黄色的小小花朵迎着微风一串串开得无比绚烂。 秦优一边走下楼梯,一边扣着手腕上的袖扣,直到下到最后两个台阶,他才抬起头来迎上站在楼梯前的男人深沉的目光。 两人彼此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 很快,男人眸光一闪,缓缓勾起唇角,伸手牵了他走下楼梯,然后搂住他的腰,俯身在他颈间轻轻落下一吻,微笑着在他耳旁低声道:“昨晚睡得可好?” 这好似情人间的温柔亲昵使得秦优眉一挑,静静站在男人的臂弯里,侧过头看着男人道:“我记得昨晚曾拜托你找我的助理。” 闻言梁墨琰笑笑,没有答话,只是放开怀里的少年,目光淡淡地看着那双漆黑安静的眼睛,转而道:“司机会送你回去,明晚一起吃个饭,嗯?” 语气好似安抚地征询他的意见,其实却并没有留下可容拒绝的余地。 这个男孩已经引起他的兴趣和好奇,而他也想要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男孩有着想要去探究的欲望。也许这会是一场彼此欢愉的捕猎,而他从来都习惯主导,那么,就由他来宣布这场游戏的开始。 眸光沉静如水,秦优心思一转,就已大致明了梁墨琰的举动背后所代表的意思。 他没有想到会在昨晚那样的一个情况下和梁墨琰再一次碰面,在那种场合,还有各自现如今的身份,他知道,必定是梁墨琰将自己当时的一些举动当做了某种暗示的信号。 他在心里轻叹,世事的种种机缘巧合总是要将他的这场追逐置入一个玩笑而又无奈的境地。 一直以来,梁墨琰所站的位置太高,所以才会让自己一直在他的身后不停追赶,从前总是远远地一步步地谋划、接近,然而却没有想到最后一场空难让他所有的努力变得功亏一篑;但是现在,就在他打算再一次重新开始追逐的时候,喜爱恶作剧的机缘又将他直接拉到了这个人的面前,而且彼此的位置还是这样对立且尴尬。 可是,尽管这样的现状与他当初所设想的相差太远,世事总不能尽如人意,那他何不就这样将错就错呢,反正,无论怎样,走到最后,他都将会和梁墨琰有一场必然要解决的对抗。 他们两个人都是同样地高傲,究竟谁才会是两人当中的那个狩猎者? 秦优缓缓露出一笑,回望着梁墨琰,轻声道:“那么,好的,梁先生。” &&&&&&&&&&&&&&&&&&&&&&&&&&&&&&&&&&&&&&&&&&&&&&&&&& 当秦优重新回到昨日的摄影工作室的时候,整个摄影棚里有着一种暗暗涌动的诡异气氛。 待他一走进化妆间,紧随他身后一同进来的关颖立刻转过身左右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然后“嘭”地一声关上门,冲到秦优面前,抬起头瞪着那依然一脸冷淡平静的少年,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房门,神情紧张地道:“秦优,你你你……你昨晚没有回酒店!?” 秦优有些好笑地看着关颖有些失去平时老练圆滑的模样,淡淡地点了点头道:“对。” “啊——”关颖夸张地捧着脸弯下腰做出大声尖叫的姿势,其实却紧紧地压低了声音。 “你在外夜宿竟然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很快关颖的神情又是一转,柳眉倒竖地瞪着他质问。 秦优还未成年,当他在这里工作的这段时间里,关颖作为他的助理,也就算是他的临时监护人,所以才会有这么一问。 “抱歉。”秦优的语气里还是带上了诚恳。 “算了,这不是重点。”关颖挥了挥手,继而又重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房门,表情紧张地紧紧盯着秦优道,“刚才,如果我没有看错,送你回来的那辆车,是梁墨琰的?” 她曾见过那辆黑色宾利,而且还清楚地记得车牌号,只不过,那时候,从那辆车里走下来,并且趾高气昂的,是IMG的大红人童珂。 对于关颖能认出梁墨琰的车子,秦优用挑眉表示了他的讶异,不过他还是承认地点了点头,简单答道:“对。” “啊——啊——”关颖继续用她那夸张的又发不出声的尖叫来表达她此刻有些激动,或者是惊吓,的情绪。 相对于关颖有些失态的模样,秦优依然是一脸的淡然。 发泄了一下之后,关颖才又回复平时正常的神情,清了清喉咙,但却掩饰不住嗓音里还剩下的几分轻颤,“那……昨晚接你走的,也是梁墨琰咯?” 对于这一点关颖还是有些疑问的,毕竟昨晚的那辆车看起来可是跟刚才送秦优回来的车完全不是同一辆。 秦优没有回答,他并不想将秦家的事情牵扯出来。只是他这样,关颖便将他的沉默当作了对自己问题的默认。 关颖一边啧啧有声地摇头,一边看着秦优那双漂亮的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复杂情绪,叹道:“秦优,原来我还是有些太过小看你了!” 也难怪关颖会有这样的想法。作为秦优的助理,虽然她到现在依然看不太透这个冷漠但却藏着深沉的少年,但她心里却清楚,秦优远远不是他外表那样的年轻单纯,她也知道,以秦优这样的性格,且不说是不是能够适应这个需要懂得看人脸色、识得伏低做小的圈子,但却绝对不会是能够轻易被人打压欺负的。 在IMG的几年,她也算是见过不少模特的起起落落,对自己看人的能力也是有着自信的。对于秦优,她知道,就算没有任何人的偏袒跟扶持,他也能在这个圈子里慢慢红起来,何况,在现在又有贝静妮这股助力,秦优比起别人不知幸运多少,少走了那么多弯路,别人需要奋斗上几年才能爬到的位置,他轻易就能得到。 这已经让IMG里里外外不知道多少人嫉妒眼红。 对于一个新人来说,这实在不知道应该说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有贝静妮做靠山,整个IMG里的人谁也不会也不敢对当着面说秦优什么,但明显,在外人看来,除了外表俊美之外,没有什么特别背景、身世又普通的秦优能够获得贝静妮的青睐已经成了不少人私下的话题,他和贝静妮之间的亲密关系引得许多人暗中侧目,对此,身为IMG大老板的贝静妮岂会不知,但她既不否认驳斥,也没有刻意避人耳目,这种沉默态度,如何不叫人猜测纷纷。 而秦优,这个看起来冷淡安静的少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本事,在得到了贝静妮的庇护偏袒之后,现在又招惹上了恒泰的船王梁墨琰。 是别人还好,却偏偏是梁墨琰。贝静妮的丈夫可是梁墨琰的堂弟梁邵庭!这是怎样的一个复杂又混乱的三角关系!何况梁邵庭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是东皇娱乐的总裁,整个港岛娱乐圈的最大老板! 想到这里,关颖立刻觉得一个头变得两个那么大。 就这么站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关颖这才好似忽然想起什么,面色有些为难地道:“那个……早上贝小姐打电话来找了你,你当时不在,她要你回来的时候给她回一个电话……” 自秦优过来这边开始工作,贝静妮总会三天两头地打个电话过来,或者询问拍摄的进度,或者询问工作计划的安排,甚至是邀约,秦优没有手机,所以通常都是关颖接的电话并代为回的话。 正说着,她手里的手机就应时地响起。 关颖低头一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回复一本正经的声音道:“是,贝小姐……在,刚到工作室……好的,请稍等。”说完将手机递给秦优,顺便还扬扬眉毛冲他做了个鬼脸。 “秦优?”手机那端,传来贝静妮清雅的嗓音。 “是我。”秦优扫了关颖一眼,应道。 “这两天进行得还顺利吗?”听见秦优的声音,坐在办公室里的贝静妮目光瞬时变得温柔,推开桌上的公事文件,她从办公桌前站起身走到落地窗旁,伸手撩开白色的百叶窗,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和美丽的维港景致,心情顿时飞扬起来,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妩媚的笑意,“这一部分的工作下午就可以结束,怎样,我请你喝个下午茶,小小地庆祝一下吧……” 第二十章 距离方维信在梁家大宅第一次见过梁墨琰之后,大概过了一年半多的时间,他才又在一次世家之间的小型宴会上,再次见到那个给他留下了一个坏脾气的印象的男孩。 虽然方家中这一个年龄的孩子都会被要求去参加这一类型的活动,但其实方维信却对此并不热衷。那些世家的孩子,总是带着僵硬的面具,被教导得像是一个个精致却刻板的人偶,模仿着成人的语气和表情说话,让他觉得无趣和乏味。 所以他更喜欢待在家里的琴房中弹琴,练习指间的每一个技巧,弹熟每一首难度渐高的曲子,都能让他感到无比的愉悦。 方维信从小就展现的这种聪明和绝佳的领悟力并不仅仅只是在音乐这一方面,学习并熟练掌握一门知识,并且能够灵活自如地运用,这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天赋。这是最让方维信的父母感到欣喜和满意的地方。 方氏是一个世家大族,在长远的族谱中,不乏一些地位显赫的人物。到了这一代方老太爷的手中运筹帷幄,倚着深厚的背景,方氏财团在商界发展做大,拥有了不容小觑的强大实力。 方维信的父亲在方家和他同辈的子弟中,并不显得出色,比起那些嫡系或者非嫡系但在家族中显得出类拔萃的兄弟,显然方维信的父亲不太能得到方家的掌权人方老太爷的重用。在那些社交圈子中,人人都是势利,这种权势和地位的差别,也就决定了一个人所能够享有的待遇。为此,方维信的父亲在家族中总是显得郁郁不得志,而偏偏,方维信的母亲还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人。 方维信被他的父母当作换取更高的权势地位的筹码,尤其是他的母亲,不停地让他去学习更多的东西,要求严格,甚至苛刻,只因为她寄望于这个孩子,能让她在方家获得后半生的富贵和显耀。 但偏偏方维信是一个很有着自己主见的小孩,他喜欢音乐,喜欢钢琴,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父母强加在他身上的诸多要求和桎梏,无论学业会有多忙多紧张,他都从来不应付敷衍,而是完成得无可挑剔,然后再挤出时间来去练习他的钢琴,即使他的父母想要阻拦,却也无可奈何。 方维信从来对于自己所喜爱的都会有这种近乎偏执的执着。 第二次见到梁墨琰的时候,方维信一眼就认出了他来。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会对那个坏脾气的男孩记忆这么深刻,只不过才见了一次面,两人也没有怎么聊,而且这还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跟其他几个世家的孩子见面次数还要多些,都还不会对别人有这样深刻的印象。 方维信远远看着梁墨琰被不少人众星拱月般环绕。那个男孩是船王世家梁氏的嫡系长孙,将来也就是恒泰整个产业名正言顺的第一继承人,无论身份还是地位,也难怪在这样的年纪就已经被周围的人追捧逢迎。 虽然同是出身世家,但也只有梁墨琰,才能算得上是那真正的天之骄子吧。 方维信也曾偶尔听起自己的父母说起有关梁墨琰的一些事情。沉稳的、懂事的、有礼的、聪明的、优秀的,种种褒义的形容词似乎都可以往那个男孩的身上堆砌,方维信初初听到时感觉有些讶异,为什么自己所见过的梁墨琰却并不能和这些大人们眼中的那个梁墨琰对上号呢?那只是一个坏脾气的男孩,有一双让人看不透的眼睛,在生气的时候,会变得阴沉。 方维信看见梁墨琰如同大人一样在几位世家的叔伯之间说话周旋,腰身挺直,举止优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神情很是专注认真;方维信有些想笑,可是他看得出来梁墨琰并不是像别的孩子那样在模仿大人装样子,那种自然而然的神情和仪态,靠装是做不出来的;何况那些叔伯的眼神中对他也是带着满意赞赏,绝对不像是对孩子的那种敷衍应付。 只不过,方维信却在偶然间捕捉到了梁墨琰在谈话的间隔中没有面对任何人的的时候,眼里会闪现出一种冷漠的神情来。 这让方维信觉得有趣,也一下子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对梁墨琰有着不同于别人的一些好感。 原来,梁墨琰似乎和自己是同一种人呢。 想通这一点,方维信就有了想要再和梁墨琰多认识一些的欲望。 性格中的冷淡和早熟,让方维信很少会想去和同龄的那些小孩交往,平常空闲时的他要么一直坐在钢琴前不停地弹奏,要么捧着乐谱好像看书一样看得津津有味,要让他看起来最像一个这个年龄的小孩该有的样子,也就是只有在他面对着自己收集的那些俄罗斯彩蛋满脸高兴欣赏的时候了。 而他的这一点,几乎差点让他的父母误以为他是一个有着自闭症的小孩。 当这个小型的宴会进行到一半,那些大人们都纷纷各自三三两两地聚成一个个小群体说着话的时候,方维信看见梁墨琰终于独自离开了人群,悄悄走出了大厅。 他一路尾随着梁墨琰走进了大宅花园的深处。 此时正值初秋的傍晚时分,漫天是被晚霞渲染得柔和的淡紫,晚风有些凉意,可是南方的庭院即使是在这秋风初起的时候也还是葱葱郁郁,空气里有着青草的气息,园子里不像那奢华热闹的大厅,反倒有种宁馨的平静。 方维信只是远远地跟在梁墨琰的身后,他很好奇,原本以为梁墨琰是想要在大厅门口站上一会儿就回去的,可是没有想到他会离开得这么远,一个人避开所有的大人走到花园里面,难道他是准备背着大人在花园里面玩会儿吗?——这可真不像是梁墨琰会做的事。 只见梁墨琰终于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似乎在对着一丛灌木怔怔地发愣。就在方维信想走上前去打一声招呼的时候,他忽然看见梁墨琰那一直笔挺着的肩背慢慢开始松懈了下来,头渐渐也低垂了下去,那个跟自己身高相仿的背影,不再有刚在在大厅里自信沉稳的模样,看起来反倒像是一个符合他现在年龄的真正的小孩子了,——一个好像在为什么伤心难过的小孩子。 方维信有些惊讶,他不知道为什么梁墨琰会突然这个样子,只好依然远远地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梁墨琰慢慢蹲下身,坐在了花园草地上的一个假山石上,然后抱着膝,紧缩着身体,额头靠在膝盖上,将脸埋在了臂弯里。 他是在哭吗?看见梁墨琰忽然之间的这种转变,方维信有些疑惑不解地猜想着。 犹豫了一会儿,方维信才终于迈开脚步继续走上前去。 听见草地被轻轻的脚步踩踏发出的沙沙声,原本一直伏在膝上的梁墨琰猛地抬起头来。 方维信从那双眼里果然又看见了自己所记忆深刻的阴沉和防备,只不过,这一次,在这些之外,他还发现了梁墨琰来不及隐藏的一丝忧伤。 还好他不是在哭。方维信有些莫名地想道。 在那越来越不友善的目光中,方维信一步步走到了梁墨琰的面前,站定,然后蹲下身,平视着那越见冰冷和敌视的眼睛,轻轻一笑,侧着头道:“嗨,梁墨琰,我们又见面了……” &&&&&&&&&&&&&&&&&&&&&&&&&&&&&&&&&&&&&&&&&&&&&&&&&& 港岛的夜幕迟迟才降临,天边还带着一抹紫红色的晚霞,而灰蓝的天空已经辉映上了都市闪烁夺目的霓虹。 今天是GK在这繁华地段的第二间精品店的开幕日,仪式低调却仍然奢华而隆重,一如GK这个品牌本身所一直具有的风格。 开幕仪式之后有一个小小的酒会,然而过来捧场的名人嘉宾却是不少。 秦优和贝静妮一同来到了酒会所在的会场。他是GK新签的代言人,在合约期间,一些品牌推广相关的活动也是需要出席的。 从车上下来沿着深红的地毯走入会场,短短的一段路,两旁却还是站了不少摄影师和记者,贝静妮一身银色流苏的露肩礼服,高贵而柔媚;她身旁的秦优则是一身烟灰色系的衬衫西裤,窄版瘦削的剪裁很是衬托出他那高瘦修长的身形,俊美的容貌,冷淡深邃的眼神,少年的外表,身上却有一种属于成熟男人才有的深沉和漠然的气息,让在场的媒体和记者们惊艳。 酒会中除了那几个GK的高层,还有一些上次在慈善晚宴中见过的熟面孔,再一次见到秦优,各自的神色和态度都不再生疏,反倒显得亲热和熟络许多。今时的秦优可不再是那默默无名的陌生新人。随着方可盈的新曲MV播遍大街小巷,秦优在MV中的出现开始引起不少关注这方面动向的人的注意,广告及新MV的片约开始增多,甚至诸人还得知他还是GK新签下的代言模特,此时身价自然已经是非同一般,自然也都分外赏面。高捧低踩在这社交圈子里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实在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在会场中寒暄完一圈,秦优独自端了一杯香槟站在了大厅的一角,这是当他还是方维信的时候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在现实生活里,人们演戏的天份往往要比在银幕前还要发挥得更淋漓尽致,那些刻意的逢迎奉承会在热情豪爽的伪装下显得真诚无比。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知道,当自己走入人群当中的时候,也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初秋傍晚的花园深处,当梁墨琰第二次见到自己时的那个眼神,带着冰冷的防备,一点也不友善,可是,那双眼睛却很干净,在眼底的深处,还隐隐藏着一些孤独和忧伤…… “没想到你就是那个贝静妮亲自看中签下的模特,不错啊,挺有本事的,短短时间,居然也让你混得这么风光。” 秦优转过头,看见秦珊珊不知何时站在了他旁边,一身鲜红紧身短裙包裹着她曲线玲珑的高挑身段,颈间一条碎钻项链,妆容精致,整个人看起来热烈而野性,美艳动人。 “是你。”秦优漠然地扫了秦珊珊一眼,端起手中的酒杯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秦优冷漠的反应叫秦珊珊心里感到不快。她没有想到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弟弟居然就是这一阵子忽然风头正盛的那个新人。她也曾在IMG混过,始终也只是一个接拍一些小广告的普通模特,借着一次偶然机会,她才攀上了梁邵庭,解除了和IMG的合约,改签在东皇娱乐。现在,仗着梁邵庭目前的宠爱,东皇将她重新包装,推上了一线艺人的位置。 这个弟弟真是顺风顺水得叫人讨厌!不但父亲巴巴地捧着秦氏的产业等着他来继承,就连在这个圈子里,也是被人众星拱月地围绕。 秦珊珊冷冷一笑,眼睛望向酒会大厅的另一端,意有所指地道:“你看,我们还真的是很有默契不是吗,我上了梁邵庭的床,你上了贝静妮的床。听说她挺宠你,整天都围着你转,梁邵庭可都没有对我这么热情过。她是那么精明强干的女人,可惜老公花名在外,难免空闺寂寞,你真的能满足得了她吗……” 秦珊珊的话蓦地停顿,只因为下颌被秦优牢牢握住,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大美眸紧紧盯着那张慢慢俯下来的俊脸。 “以你的出身教养,实在不应该说出这样粗鲁的话来。”秦优俯身看着秦珊珊淡淡地道,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秦珊珊愣住,心里却忽然对这个少年感到有些害怕。当那双漂亮的眼睛这样冷冷地盯着自己的时候,她的背后真的会莫名地蹿起一丝凉意。 怔愣了一会儿,她才想起自己竟然被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少年给吓住了。 脸上闪现恼怒,她猛地侧头退开一步脱离了对方的钳制,仰起头讽刺地一笑,报复地道:“凭你怎么配和本大小姐提身份和教养,别忘了你才是那个野种!” 秦优两手抱臂,冷漠地看着秦珊珊恼羞成怒之后的张牙舞爪。 “哼,怎么不说话了?”秦珊珊得意地笑了笑,眸光一转,似想起什么,又重新踏上前一步,靠在秦优近前,挑衅地道,“不用装得这么冷清的样子,在这个圈子里谁都干净不了。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你,不但把贝静妮收得这么服服帖帖,居然还能勾搭上梁墨琰。” “说起来,你真的还要感谢我,亲爱的弟弟,”秦珊珊伸手轻轻搭在秦优的肩膀上,样子亲密地好像要在他的耳边落下一个吻,语气轻佻地道,“那晚的迷幻药是不是让你有着迷人的醉态呢,我可是亲眼看见,梁墨琰把你抱上车的哦……” “啊——”秦珊珊突然被猛地一推,光裸的背脊撞在墙壁上,让她疼痛得叫了出来,可是在下一瞬,她的咽喉却被紧紧地握住,抬眼一接触到贴在近前的那深沉而冰冷的眼神,让她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大口地喘气,眼睛紧张地瞪着那神情忽然之间变得阴狠的少年。 “不要总以为自己可以一直任性妄为,如果不是秦谦,你以为只凭你,梁邵庭就可以这么容易地任你摆布?”秦优俯在秦珊珊耳边缓缓地道,“一直天真的,是你。” 秦珊珊眼睛睁得更大,可是咽喉被收紧,疼得让她差点想要哭了出来,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着。 只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角落太过偏僻,又隔着几个高大的盆栽,人们轻易不会注意这里,就算是偶然间看见,他们此刻的姿态也会被误以为是情人间的亲密。 “不会再有下一次,嗯?”秦优垂下眼眸,感觉到女孩脆弱的咽喉在手掌中的颤抖,“对于暗算我的人,从来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就算你是‘秦优’的姐姐也是一样。” “秦优?”贝静妮的声音忽然在几步远的地方响起。 秦珊珊如同大赦,两手紧紧地抵着身后的墙壁,祈求地望着秦优。 秦优冷冷地看着秦珊珊,许久,才一点一点松开了握着她咽喉的手。 待到秦优终于松了手,秦珊珊立刻转过身从盆栽的另一边跑了出去。 “秦优,是你吗?”贝静妮又走上前一步。 她似乎看见,刚才,那个角落里,秦优在和一个女孩亲密地接吻…… 看着那火红色的窈窕身影转过盆栽渐渐跑远,贝静妮的心忽然慢慢变得阴蕴…… 第二十一章 GK的酒会结束后刚回到下榻的酒店,就看见梁墨琰的那辆黑色宾利已经等候在了酒店门口。 一同坐在保姆车里送秦优回来酒店的关颖眼尖,一眼就已经认出那熟悉的车牌,只不过她眼观鼻鼻观心,只在秦优下车之前交代了明天的工作安排和行程计划,然后看着他转身后,头也不抬地示意司机开车离开。 梁墨琰的司机一直恭敬地候在车门边,待秦优走近,伸手为他拉开了车门,微微点了点头道:“秦先生。” 秦优转头看了看他。 “梁先生已经在晶悦订好了位子。”司机垂下眼补充道。 秦优淡淡点头,坐进了车里。 车子离开酒店后,汇入了马路上拥塞的车流中,缓慢而平稳地行驶着。 此时夜幕早已经降临,却是这个都市中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下班回家或者是开始夜晚狂欢的时候,夜色中从上空俯瞰,马路两旁的路灯织起一条条暖色的光带,而行驶在马路上的车流,那忽闪忽灭的红色尾灯在这光带中璀璨地流动着。 待终于驶离了喧嚣热闹的市区,车子拐下了公路,转上了盘山的弯道,周围的环境一下子变得清幽而安静,晚风拂动弯道旁的树木,也好像慢慢将刚才从凡尘俗世中的气息一点点拂去,身后的城市逐渐远去,可是每当车子转过一道弯,那灯光灿烂绚丽的生动夜景又会一下子浮现出来,让人感觉似乎已经脱离凡俗却又忽远忽近地不曾远离。 驶入一道雕花铜门,车道两旁的高大树木已经换成了一丛丛修剪整齐齐腰高的常绿灌木,车道前方不远是一片宽阔的欧式园林草坪,而草坪的那一端,则是一栋灯火通明的两层钢结构玻璃建筑。 这是一间高级私人会所,华美而又隐秘。 当车子稳稳停在会所门口后,便有穿着笔挺制服的门童快两步迎了过来,为客人拉开车门,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和微笑,低声道:“晚上好,先生。” 会所正好建在山边,其实从远远的往这边看,夜幕下,这栋亮着灯火的精致玻璃建筑好像是山间上的一颗闪着星芒的琉璃珠。 一位侍者走在前头,领着秦优踏上厅堂一侧的银色不锈钢玻璃楼梯,沿着明亮却安静的走廊走到一个房间门口,然后侧身为他轻轻推开那扇镂刻着独特花纹的磨砂玻璃门。 这是一间长菱形的房间,整整两面墙是巨大而通透的落地玻璃,正对着山下城市璀璨的灯海,两侧仿佛架空,使这个房间看起来像是悬浮在半空中一样,迎着窗闭眼站立,似乎晚风一吹就可以在夜幕下展翅飞翔。 水晶吊灯的光线明朗柔和却不刺眼,梁墨琰正坐在灯下的餐桌前抬起头向他露出清浅的笑,黑沉的眸中似融入了夜色的深浓。 “来得比我预计得要晚了,”他轻笑着道,口吻好似情人间的柔和亲昵,“我做主点了几道这里厨子的拿手菜,待会你试试看喜不喜欢。” 秦优望进那双如深潭般的黑眸里,良久,缓缓勾起唇角,眼中的清冷后藏着淡淡的温柔,轻声道:“好。” 很快,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被端了进来,侍者安静地布好菜后,微微躬了躬身,退出了房间。 梁墨琰轻轻举起桌旁盛着红酒的酒杯,微微示意,笑着道:“听说GK今年在米兰的发布会将会邀请你出席,恭喜。” 这个消息秦优也是今天在GK的酒会上才知道,而梁墨琰却似乎早已知晓。 秦优抬眸看着男人面上真诚柔和的笑容,也举起杯,浅浅地笑道:“谢谢。” 这样一顿晚餐,精致而丰盛,氛围平和宁馨,两人一边享用着美食,偶尔交谈一两句,彼此就像是温柔而默契的情人一样。 梁墨琰静静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明明是陌生的眉眼,可却总是带着让他感觉熟悉的影子。 之前他让人去查过秦优,而且查得仔细,秦氏总裁秦谦的私生子,从小独自随母亲在一座小城市里长大,学校重点培养的尖子生,成绩一直优异,高中二年级时因为车祸脑部重伤后深度昏迷而休学,将近一年后奇迹般苏醒,之后又重新上学。似乎直至数月前秦谦才得知这个儿子的存在,但父子两仅见过一面之后,就再没有继续联系…… 他看得出秦优似乎并不像一般的少年那样简单。 秦氏并不算是富可敌国,不过也是家业颇丰,秦优的祖父是从电子行业白手起家的,传到了秦谦之后,发展到目前,整个秦氏的产业涵盖了电子、通讯和地产几个领域,秦谦是秦家的独子,而他又只有秦珊珊一个女儿,秦优要是回到秦家,在将来必然会是秦氏产业的继承人。 如果说秦珊珊放着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做,反倒乐于当个半红不紫的艺人,是因为她父母过于骄纵下的任性和叛逆,那么秦优又是为了什么?若是为钱和名利,只要回到秦家,秦氏的一切都会是他的;就算不做秦家少爷,以他现在在学业上所展露的聪明和优秀,在将来他的前途也会是不可估量。为什么他要进入这个复杂混乱的圈子,甚至,还和贝静妮那么亲密? 相信他不会不知道贝静妮是梁邵庭的妻子,就算贝静妮真的迷恋他,又能在这个圈子里保他多久? 这个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少年,究竟是真的愚蠢,还是怀着别的心机和目的?如果是后者,那又是为了什么? 而现在,他就坐在自己的面前。 由此种种的种种,让梁墨琰越来越觉得有趣,尤其,他还察觉这些都和自己对秦优的这一份熟悉感似有若无地有着一点关联…… 从前的方维信,可从来不曾像这样和梁墨琰亲密甜腻得如同情人一样坐在一张桌前享用着晚餐。看出梁墨琰的若有所思,秦优放下手中的餐具,这样各怀心思的诡异场面让他的眸底不禁闪过一丝笑意,于是他端起面前的那杯红酒,垂下眼轻轻抿了一口。 不过他那细微的表情还是落入了梁墨琰的眼底。 梁墨琰也放下餐具,拿起餐巾拭了拭唇,笑着问道:“怎么,想到了什么让你这么开心?” 转眼望了望窗外美丽的夜景,秦优忽然起了玩笑的心思,手指轻抚着手中的酒杯,他看着对面那双深潭般的黑眸,轻轻笑着道:“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个小故事。” 梁墨琰也回望着他,无声地笑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从前有一只小白兔和一只小黑兔,它们都很喜欢吃胡萝卜,可是小白兔很笨,有胡萝卜吃的时候,总是抢不过小黑兔,于是有一次,小白兔很伤心地哭了,哭得眼睛都红了,”秦优淡淡扫了梁墨琰一眼,又将目光重新望向窗外,“见小白兔在哭,小黑兔就问:‘你为什么哭呀?’小白兔就说:‘因为看到没有胡萝卜了,所以我很伤心。’于是小黑兔就把胡萝卜放到小白兔的面前,小白兔很高兴,马上就不哭了。然后小黑兔说:‘我看到有胡萝卜就很开心,所以只是借给你看看的,让你也跟着开心一下。’” 听秦优讲完这个小故事,梁墨琰淡淡地笑了,可是,却又好似渐渐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凝固了下来,那双深黑色的眸子也在一瞬变得有些暗沉。 只不过,这样的神情一闪而逝,快得来不及捕捉。 待秦优的目光从窗外转回望向他时,他已是优雅地举起酒杯轻轻和秦优的碰了碰,微仰起头饮尽了剩下的半杯红酒。 &&&&&&&&&&&&&&&&&&&&&&&&&&&&&&&&&&&&&&&&&&&&&&&&&& “阿静,你别喝了……喂,你……”谢无双忍无可忍地抽开好友手中的酒杯,拍着吧台吼道,“贝静妮!你喝够了没有?!” 立时这间酒吧里在场的人都不禁纷纷转过头来望向了这边。 “……看什么看?!”谢无双瞪大眼睛气势汹汹地扫了全场一眼,待别人全都重新转回头去,她才又再次夺过贝静妮抓回手里的酒杯丢给站在吧台里的酒保。 “……无双……”贝静妮一脸醉态地侧趴在吧台上,目光朦胧地看着好友,眼神却已失去了焦距,口中喃喃地道,“……我想……我是不是疯了……” “是啊,你是疯了。”谢无双白了她一眼,这才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坐下,从包里掏出一盒凉烟,抽出一支放在唇边用火机点燃,“什么不好学学别人在酒吧买醉!” “呵呵……”贝静妮笑了笑,闭上眼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坐直身体,苦笑着摇摇头,道,“我今天看见他在角落里和一个女孩接吻,我竟然……竟然……” 她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可是她更嫉妒那个被秦优拥在怀里的女孩。她知道自己这种一厢情愿的感觉是多么得可笑,可是她现在心里真的很难受,一想到那双漂亮的眼睛温柔地看着别的女人,她就有种想要冲上前去撕碎那一副画面的冲动。 “阿静,”谢无双吐出一口烟雾,望着好友,摇了摇头道,“你一向都最是冷静精明,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副模样……” 贝静妮没有言语,只怔愣着坐在那里,许久,才缓缓道:“我不知道……起初,我也只是……只是很喜欢看着他,他就像是我年少时梦中的那个小王子,优雅的,温柔的,一双深邃的眼里可以倒映出我的身影……” 对于自己到现在还存着的这种浪漫幻想,贝静妮自嘲地笑了笑,继而她的笑意中又出现了讽刺,“……也许,我也是想要借着他来报复梁邵庭吧……” 谢无双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在你心里究竟喜欢的是哪个?” 贝静妮转回头看着好友,“梁邵庭是梁邵庭,我是我,我只是……” 望着好友那清澈了然的眼神,贝静妮的话蓦地止住,顿了顿,她才好似了悟地苦笑,低声承认道:“是,报复梁邵庭只是我自己找的借口……” 掩饰自己其实是喜欢上了那个安静淡然的少年的借口。 不,也许,这种感情,比喜欢还要再来的浓烈一些…… 在她和梁邵庭的婚姻中,她根本就不在乎梁邵庭的出轨花心,也根本就不在意梁邵庭身边一个个轮换着出现的各样女人,借着和秦优的亲密来报复梁邵庭这个借口根本就是站不住脚的。 她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而已,掩饰着自己竟然喜欢着一个年纪比自己要小的男孩这个事实。 看着好友瞬间变得脆弱灰败的面孔,谢无双轻轻叹了口气,道:“阿静,你的理智到哪里去了?” “我……”贝静妮想要解释一些什么,可是却怔在了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在犯什么傻?着魔了吗?”谢无双伸手轻轻拍了拍贝静妮的面颊,“拜托你清醒一点,就算那个男孩子再怎么成熟稳重,可是他才十七岁,十七岁!未成年人!” “你迷恋他什么?他又能给你什么?你是一个成熟理智的女人了,有身份有地位,有美貌有财富,甚至还有婚姻,就算你不稀罕梁邵庭,可是你周围还有大把的有名利地位的能配得上你的好男人,你为什么要去喜欢那个男孩?!他是很俊美,是很有魅力,可是除了这些他什么也没有,连现在的工作也是靠你给面撑腰。” “阿静,你又不是第一天在这个圈子里混,几时见过能拿得出几分真心的人?如果只是逢场作戏,图一时新鲜刺激玩一玩就算了,千万不要把你自己的感情和心都搭了进去。再说,你真的能保证他也会喜欢你吗?不论年纪还是身份地位,你们都差得这么多,就算他说喜欢你,又有几分可信……” “够了,无双。”贝静妮打断了谢无双的话,抚着额有些疲累地垂下眼帘,然后慢慢把头埋入了臂弯里,在谁也看不到自己的时候,许久,缓缓从眼角滑下一滴泪来。 第二十二章 后来听父母偶尔的说起,方维信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梁墨琰的眼里会有那么忧伤的情绪。 梁墨琰的母亲也是某个世家的千金,与梁墨琰的父亲是政治婚姻,夫妻之间感情平淡。不过梁墨琰的母亲从小体质就娇弱,生梁墨琰时就是难产,情况一度危殆;后来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一直不断地抱病休养,在社交圈子里,也几乎没有再露面。 梁氏家大业大,然而主母却总是抱病而无法参与世家之间的交际应酬,梁墨琰的父亲虽不算是风流,但是也相继地有了几个情人,甚至,她们也不惜毫无名分地,为梁墨琰的父亲生下了几个孩子。 只不过,梁墨琰的母亲背后也是一个有着雄厚背景和实力的家族,她的存在也是两个家族之间稳固关系的一种隐约牵制,也因此,她在梁家中的地位是梁墨琰父亲的那些情人们所永远无法替代的。 梁墨琰就是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母亲体弱多病,父亲总是忙于事业,梁氏虽是一个大家族,但内里的关系却因为各种利益的牵扯而错综复杂,外面父亲的情人们彼此明里暗里算计打压,而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妹们也隐隐对他这个正牌继承人有着压制和威胁。 方维信终于明白,为什么在人前总是把一切做到最好,表现完美得无可挑剔的梁墨琰,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会显露出那么阴沉的性格和糟糕的坏脾气。 他想起那个傍晚在花园里时,梁墨琰那双眼里的冰冷和防备。 那天他打完招呼以后,梁墨琰却根本没有理他,也似乎是不记得他们一年多前,曾经是在梁家大宅的那间洒满阳光的琴房里见过一次面的。不过方维信却也并不介意梁墨琰敌对冷漠的态度,他从来很少会想去主动认识接近一个人,而梁墨琰是唯一的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可是那个傍晚,他就一直静静地陪着梁墨琰坐在花园里,一直坐到了夕阳落山,夜幕降临。 但是在那之后又是过了很久很久,两人一直都没有再见面。 他们平时各自要学要做的事情总是太多,世家之间的聚会也不是总能跟随着父母去参加,何况,他们之间的身份也是有着很大的不同。 梁墨琰是梁氏嫡系的长子,梁氏所有产业的首席继承人,也是将来恒泰集团的船王,而自己却只不过是方氏家族众多后辈中的一个而已。 方维信第三次见到梁墨琰的时候,距离上一次见面,时间又是过了差不多将近一年,而这一次,是在梁墨琰母亲的葬礼上。 本来他的父母并不准备带着他一起去参加梁墨琰母亲的葬礼,是他自己主动说要跟着他们一起过来。 他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也许应该过来看一看梁墨琰。 那是一个阴沉沉的冬日,灰蒙蒙的天空中飘着细细的雨丝,潮湿而寒冷。 这场依着梁墨琰母亲的遗愿,办得葬礼简单而隆重。穿着素色衣服的人们撑着黑色的雨伞半围绕在墓地的周围,静静地听着牧师念着悼词,肃穆的气氛中,除了牧师低沉的吟诵,就只有绵密的雨丝悄然落在草地上的细微声响,安宁又带着一点沉重,而前方的白色墓碑上,梁墨琰母亲的照片静静地立在一束束鲜花的环绕中。 这也是方维信第一次看到梁墨琰母亲的样子。那是一个看起来美丽而柔弱的女子,有着端庄娴静的气质,不过,眉目之间的神采,却隐隐有着一种高贵傲然。 方维信看见了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梁墨琰的背影。他站在梁家管家为他撑开的雨伞下,穿着黑色西服的身躯似乎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要高挑了些,依然是挺得笔直的腰背,虽然只是见过两次面,可是方维信却一眼就能将梁墨琰认出来。 悼念的仪式结束很快便结束,人们也安静地在这绵绵无尽的细雨中慢慢散去,可是方维信却始终没有看到梁墨琰回头,——他一直都沉默安静地站在他母亲的墓碑前。 方维信慢慢跟随在父母的身后往回走,沿着石阶而下,一直走到快要到达墓园门口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会儿,又重新转身踏上石阶快步跑回刚才举行葬礼的那个地方。 果然,梁墨琰还依然站在那里,独自一个人。 停下脚步,方维信努力平复着有些急促地喘息,瞥了一眼远远站在墓地另一边朝着这里关切张望的梁家管家,他一步步走到梁墨琰的身旁。 梁墨琰的发间已经沾满了细细密密的水珠,肩膀和衣袖也已经渐渐被雨水沾湿,因为水渍而显得更加深黑。 “梁墨琰……”方维信开口轻轻唤道,缓缓伸出手去握住梁墨琰垂在身侧的手。 指尖碰触到的是一片带着湿气的冰凉。 方维信转过头去看那刚才一直表现得安静沉默的男孩,却是没有想到,望入的是一双湿润的满是伤痛的眼眸。 “……梁墨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心也似乎开始有一点点疼痛,下意识地更加握紧那片冰凉,他蓦地松开了另一只手一直握着的伞,摊开掌心,接下了那滴有些烫热的眼泪。 &&&&&&&&&&&&&&&&&&&&&&&&&&&&&&&&&&&&&&&&&&&&&&&&&& 黑色的宾利行驶在市区里的马路上,路边两侧林立的高楼遮住了几分午后的阳光,只透过车窗洒下明明灭灭的倒影。 秦优侧过头去看坐在身旁的梁墨琰,而对方也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来望向他。 “怎么?”梁墨琰轻轻一笑,牵起他的手握在掌中,低声问道。 秦优低头看了一眼两人十指交握的手,车外透过来的倒影忽明忽暗地遮掩去了他眸底的情绪,良久,他无声地在心里轻叹一声,抬起头来清淡地微笑道:“明天要出去拍一些外景,大概不能赶回来和你一起吃午饭了。” 连着一个星期,梁墨琰都会在中午邀约他一起午膳,两人就像真正的情人那样出双入对。 “没有关系,明日我也正好有一个会议。”梁墨琰体贴地轻声道。 车子在路口拐了一个弯,平稳地停在了一栋银色玻璃幕墙的大楼下。 “我到了。”秦优转过头看了看车外,关颖已经站在了楼下大堂的门口等候,认出车子,向着这边张望。 他想要抽出手去拉开车门,可是梁墨琰却并没有放开。 秦优回头静静望那双深沉的黑眸,半晌,明了地只好倾前身去,在那带着一丝凉意的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梁墨琰这才好似满意地淡淡一笑,,松开了握着他的手,轻抚过他漂亮却清冷的眉眼,道:“那周末出海钓鱼,我过来接你,嗯?” “好。”秦优顺从地点头应道,然后才转身下了车。 看到秦优的身影走下车,关颖很快就迎了过来,望了一眼渐渐驶远的黑色宾利,她这才转过头来对秦优道:“贝小姐找你,让你到她的办公室去一趟,我们赶紧上去吧。” 刚刚过完午后,走进IMG在港岛公司总部所在的楼层时,并没有遇到多少人,不过在走廊上见到的那几个工作人员,在看着秦优时,都有着一副好似格外熟稔热切的表情,点头招呼着并侧过身为他们让出路来。 为什么会受到这种奉承巴结的待遇,关颖自然心里清楚,私下里其他的同事也都有对她表现出或羡慕或嫉妒的情绪来,不单只因为秦优的日渐走红,还因为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秦优背后隐隐约约和两个大人物有着不同的牵扯。 流言总是传得很快,梁墨琰几次到摄影工作室接送秦优也被不少人看在眼里,何况还有之前传出的和贝静妮之间的暧昧,这些都使秦优在IMG的其他人的眼里,显得是个高深莫测又有着很强手段的人,不然怎能玩转这样一种高超的三角关系又给自己带来种种的好事和便利。 不过关颖却并没有为这种逢迎热切而感到高兴,她太过明白现实,梁墨琰和贝静妮都不是那种能任由揉搓摆弄的人;她也清楚这些面上热情的人心里真正的想法,他们在暗中,可都是冷眼地等着看这个少年将好运用尽,一朝从云端重重跌下。 关颖是目前站得离秦优最近的人,这一段时日里,秦优的工作和行程和计划安排都由她经手,甚至在秦优忙于工作的时候,梁墨琰和贝静妮的邀约来电都是由她接听并转达的,一些事实和真正的情况她都看在眼里,再清楚不过。 虽然贝静妮是IMG的老板,也是一手捧红并一直关照自己的人,但秦优对贝静妮,却并没有刻意的讨好和遵从,态度从来从容而淡然,最多也就像是普通朋友那样的相处;反而贝静妮却好像才是刻意接近并流露出亲密姿态的那个,并且,在知道那些流言的情况下,仍然还是保持着这样一种暧昧不清的态度。 这一点关颖早就隐约觉察,可是她不能也不敢说出。 而梁墨琰和秦优之间,现在看起来像是情人,总是邀约不断,可是两人之间却又似乎显得若即若离,关颖才不相信梁墨琰会不知道贝静妮和秦优的那些绯闻。 可是要说两人真的是一对,可是秦优每次和梁墨琰说完电话或者约会回来,都不像是那种陷入爱河的陶醉模样,至少,也没有任何一丝丝兴高采烈的情绪,冷淡平静一如往常。 如果说秦优是像童珂一样,和梁墨琰在一起只是为了交换一种利益,但她真的无法从秦优的言行举止里看出一点点趾高气昂或炫耀得意的样子来。 这许多的错综复杂,让关颖觉得自己既像是一个清醒的局外人,看得比其他人要来得清楚明白;可又像是也被蒙在鼓里的那个,追究到底还是什么也搞不清楚。 不过聪明如她,知道只有保持着沉默和若无其事,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其实她从来就看不透秦优这个人,在他的面前,她始终都觉得自己才是年轻单纯的那一个。 陪着秦优走到了贝静妮办公室的门口,关颖向贝静妮的秘书微微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后,便转身退了出去。 &&&&&&&&&&&&&&&&&&&&&&&&&&&&&&&&&&&&&&&&&&&&&&&&&& 见到秦优走进办公室,贝静妮微笑着从座位上站起。 “秦优,来得正好,今天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她伸手示意秦优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抬头望着那双漆黑的眼睛,语气轻柔而愉快。 秦优清浅地笑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就是这样一个安静柔和的样子,总是让她深深地迷恋。贝静妮侧着头看了看他,然后低头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放在桌面上的白色信封,借此掩饰去自己眼里的情绪,接着才重新望向秦优,笑着道:“由于你近来的工作表现非常不错,而且GK那一边也一直对你赞赏有加,公司决定给予你适当的一些奖励。” 说着,她便将手中的信封递了过去。 闻言秦优接过信封,在贝静妮的示意下打开,低头看了看信封里那张支票上面的数字,挑了挑眉,看入贝静妮的眼里,道:“以对员工的奖励来说,很丰厚。” “对,”贝静妮靠向椅背,两手交握着放在身前,缓缓地笑道,“可不要妄自菲薄,今时的你已经不同往日,你现在是IMG里的首席模特之一,也是GK面前最红的人,在将来也还会有更大更好的发展,这种奖励对目前的你来说很是恰当,不过往后,你会发现你能得到更多。” 秦优笑笑,将手中的信封收起,淡淡地道:“谢谢。” 贝静妮按下心里的涌动,从容而平静地笑着回道:“不用客气,这是你应得的。”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先出去了。”秦优起身,对她点了点头。 “……秦优,”看着那修长的身影已经走到了门口,贝静妮顿了顿,又轻声唤住了他,待秦优回头,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面上带着平淡的笑,道,“下周三我过生日,晚间会搞一个小小的庆生会,届时也会有不少圈内的朋友会过来,我希望……你到时候也能一起参加。” “嗯,你既然在这圈子里,能够多认识一些人,对你的将来也是很有好处的……”她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秦优想了想关颖提过的当日的日程安排,便点点头,应道:“好。” 看着秦优的背影离开,办公室的门被轻轻阖上,贝静妮这才一点一点地放任自己露出温柔的神情来,不过,渐渐地,她又缓缓将这种越见深浓的情绪小心地收起,藏在自己平常冷静理智的面具下。 无双说得没有错,现在的他什么也不能给予自己。可是,她却也并不寄望着得到什么,财富、地位,这些她都有,她也不会想要更多,她只是喜欢看着他,喜欢看到他的笑容,喜欢听见他的声音,喜欢当自己站在他的面前的时候,那双沉静的眼睛里会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她不需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她只想要把自己能给予的都给他。名利地位,财富声望,只要她能给得起的,她都会把最好的捧到他的面前去。 这些只是属于她自己的一份感觉,无关任何人。 第二十三章 从IMG所在的大楼里走出,一坐上保姆车,秦优就将手中的白色信封和一张折起的纸递给关颖。 “这是什么?”关颖讶异地看他,伸手接过,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那张支票一看,顿时瞪大眼睛,“哇,这么多!” 秦优睨她一眼,望着车窗外移动的景色,淡淡道:“帮我开一个股票账户,按纸上写的买下那几支股票。” 关颖翻开那张折起的纸看了看,抬起头,眼睛一眯,扬了扬手上的白色信封,道:“全部买?” 秦优头也不回地道:“对。” 关颖暗暗咋舌,努力地用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情认识去猜测着这几支股票的好坏,而同时她也想着是不是秦优跟贝静妮或者梁墨琰套了些什么j□j消息,才这么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就把这一大笔钱全扔了进去。 不过有些事情只要牵扯上,总是会有点让人猜不透摸不着却又好似理所当然,她已经开始习惯了。耸耸肩膀,关颖很快就将这些想法扔在了脑后,收好手里的支票和纸条,拿出手机翻开行事历,开始了平时的联络和工作。 秦优现在已经并不只有GK的工作要做,在不违反现有合约的一些约束下,IMG又为他接下了一些时尚杂志和广告的硬照拍摄,因此他在港岛的这一个月里,行程和工作计划其实还是很满的。 黑色的保姆车渐渐驶出市区,来到了郊外一处海湾的废弃船厂码头,今天下午的拍摄将会在这里取景。 今天的阳光很好,天空也难得的清清朗朗,以致周围的景物格外地清晰,色彩和光感都很饱满,连海风也是轻柔的,让人感觉慵懒而惬意。 这是一片非常非常宽广的灰色水泥场地,上面零散地堆放着一些废弃的集装箱和钢材,两个近千吨的深红色巨型门吊高高矗立在那里,油漆因为日晒风吹而有些剥落,远远看去,映衬着浅蓝的天空、大海和遥远的矮山,很是有一种空旷苍凉的味道。 码头一旁同样浅灰色的水泥建筑就是废弃船厂的厂房,从高高的巨大的门洞望进去,里面寂静而空旷,地面上还散乱地堆放着不少杂物,在这里,好像每一样东西都显得刚硬而巨型,每一个昏暗的角落都似乎藏着不可预知的危险,让人有种被威压震慑而需要小心翼翼之感。 摄影组的车队早就已经开了过来,分散地停放在厂房门口周围的的空地上,工作人员正在紧张地忙碌着。服装师正在几排挂满昂贵服饰的架子前整理清点,布景师和场工搬运着一些脚手架和背景道具,灯光师和助理们都跟随在摄影师的身后去看合适的取景地了,此时一个场地助理见到秦优和关颖从保姆车上下来,连忙迎了过去。 先是向秦优笑着点了点头,这个场地助理这才转头对关颖道:“关小姐,杂志监制那里正想找你过去一趟,好像是有什么事情挺急的。” “啊?又有什么事情,之前不是已经在电话上都说好了的吗?”关颖抱怨地嘟哝,但是毕竟对方可是大牌杂志的人,就算啰嗦麻烦一点,自己也还是不能得罪,于是只好转身对秦优道,“那我先过去看看,等会回来找你。” “没事啦,关小姐,我可以先带秦先生过去那边等你。”场地助理笑得很是热情,伸手指了指远处停着的一辆临时充作更衣室的房车。 关颖抬起顺着场地助理指的地方看了看,瞥了一眼那笑得一脸讨好热情的男人以及他胸前挂着的工作人员名牌,有些不满地道:“有没搞错啊,你们把车停那么远,那么不方便,等下拍照换装不是很麻烦?!” 场地助理陪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是这里杂物太多,车子也不好停放,不过那里比较安静,不会晒到太阳,地方也干净一点。” 关颖看了一圈周围,发现也是如这人所说的那样,于是便没有再跟他计较,转身往监制那边所在的车子走去了。 那场地助理依然一边继续陪着笑,一边领着秦优往那辆房车走去,秦优也没有怎么在意,毕竟出外景不比得在室内,自然是会有许多不便利的条件,有些时候需要将就一下也没什么所谓,没有必要去怎样为难那些下面做事的人。 ——不过,当他跟着那场地助理弯弯绕绕走向那台房车,而周围越见那些容易遮挡视线的高叠起来的废弃钢材和旧集装箱的时候,他蓦地察觉出了几分诡异和不妥。 “你这是要去哪里?”秦优站住脚步,冷冷地看着走在前面的那个男人问道。 “啊,当然是过去那部车那里,呵呵……这路不是太好走,真是没办法,不过就快到了……”那场地助理回过头笑着道,眼里却带了点紧张急切,似乎想要让秦优再继续多走几步。 秦优眸色一沉,心里已经渐渐对面前那人的目的有了几分明了。 “是谁?”看着对方那副越见紧张的神情,他冷淡地开口又问了一句。 “什……什么谁,秦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那场地助理已经笑得很僵了,努力拉扯嘴角,却也只是抽搐了一下而已。 面前的少年看起来远远不像是他外表那样的好对付,而且他身上那忽然变得森冷锐利的气息也让人有很强的压迫感。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那场地助理的额头也是冒出了冷汗,索性一咬牙,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秦优道:“看来和秦先生结怨的人不少啊!” 看见对方终于露出真面目来,秦优嘲讽地勾起唇角,眸底却更见冷意。 “哼,真是可惜了,——让你不能做个明白鬼!”那场地助理突兀地迅速往上方处望了一眼,然后退开一步,丢下了这句话后立刻转身就跑,随即还打了一记响亮的唿哨。 秦优没有忽略他那往上看的细微动作,警觉地跟着抬头,只见半空中高高的深红色巨型门上吊着的两段粗大钢丝缆绳已缓缓移到了他目前所在位置的上方,阳光有些耀眼,不过却还能依稀看见那粗大缆绳尾端,跟船锚一般大小的吊钩上拴着的一束被铁链捆扎着的长短粗细不一的钢筋铁条。 随着那声唿哨,空旷的场地上忽然响起一阵铁链摩擦发出的细细却刺耳的“喀拉喀拉”声,那两段吊着东西的钢丝缆绳在这声音中绷紧扭绞,紧接着“嗒”地一声,原本捆扎着那束钢筋铁条的细细铁链突然崩断,那些钢筋铁条便从空中如同箭雨一般散落着砸了下来…… 关颖走到那杂志编辑所在的车子旁,却看见那编辑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边阳伞下的导演椅上,神情惬意地喝着咖啡捧着手提电脑在查阅文件。 “咦,司徒小姐,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关颖忽觉奇怪,要是这个编辑找自己有急事,也不应该是这样一副悠闲的样子,干脆走上前很直接地问道。 “啊,什么?”那位司徒小姐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看向来人,回过神来道,“诶?关颖,你过来了啊,找我有什么事?” 闻言,关颖更加一头雾水,疑惑道:“没有啊,不是你让人叫我来找你的吗?” 看见那司徒小姐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关颖忽地一跺脚,眉头一紧,道了一声,“糟了!” 她转身就往废弃船厂的门口冲去。 心底忽然就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她回想起刚才那个场地助理虽然脖子上有挂着工作人员的名牌,可是面目却是陌生的。 这里是外景地不是IMG的摄影场,这里的工作人员不全是IMG里的人,她竟然就那样随意地让秦优跟着一个面生的工作人员走了。 她暗暗责怪着自己,怎么能够这么大意。 待她快跑到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的时候,她蓦地听见了一声刺耳的铁链声响,她抬起头,忽然就看见了一大束的钢条从半空中撒下。 关颖心里一紧,脑子里有根弦似乎要跟着崩断了,站住脚步,她紧抓着自己的领口大声地尖叫着对着钢条散落而下那片地方喊道:“秦优——” &&&&&&&&&&&&&&&&&&&&&&&&&&&&&&&&&&&&&&&&&&&&&&&&&& 梁墨琰第一次见到方维信时正在发着脾气,因为他父亲的情人之一今天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梁家大宅举办的小型宴会上。 虽然宴会上在外人的面前父亲并没有和那个女人显得亲密,可是他心里清楚,所有在场的人都知道那个女人和他父亲的关系。虽然母亲此时是在别处的宅邸疗养,可是那个女人竟然敢这样大胆地堂而皇之走入梁家大宅,是真的不将他的母亲放在眼里了吗? 想到那个女人还不惜没有名分地在外面为父亲生下了一个孩子,梁墨琰的眼底更见冷意。 他恨恨将面前桌上的东西一把扫落在地,正在这时,那个叫方维信的男孩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冷冷地瞪着那个男孩,想要让对方识相点退出去,可是那个男孩却偏偏只用一双清清淡淡的安静眼睛回望着他,带着一点忐忑地问可不可以留在这里弹琴。 梁墨琰从来不太喜欢那些世家里的孩子,可是他年纪虽小,却早已经学会为自己戴上一个完美的面具,只不过,在此时,却叫那个男孩闯了进来看见了自己一直小心翼翼从不在外人面前露出的一面。 偏偏那个男孩还很执拗,眼睛里除了坚持,倒也没有别的什么其他打探好奇或者讨好巴结的情绪。 梁墨琰便对他没有了再进一步抵触的想法,只是依然不太友善地道:“随你。” 可是那男孩却轻轻地笑了出来,清亮的眼里泛起柔和的光芒,礼貌地响他道了声谢,就快步走到了房里的那架钢琴旁坐下了。 叮叮咚咚的琴声响起,轻柔舒缓的调子很是能够安抚人的心情,弹得居然很不错,梁墨琰不禁多看了一眼那个已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男孩,只见他微垂着眼眸,唇边带着淡淡的笑,白皙修长的手指灵活轻盈地在黑白的琴键上跳跃,落地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有些耀眼,他坐在那里,好像连着身旁的钢琴都变得有些透明起来。 之前心里的浮躁和怒意都已经被房中飘动的音符一点点地拂散,梁墨琰渐渐静下心来,他重新在书桌后坐下,微微阖上眼睛,开始慢慢思考起其他的事情。 “坚忍、冷静、从容,你一定要让自己做到无懈可击,完美到无可挑剔,妈妈知道这样你会很辛苦,可是你既然生在了这样的家庭里,就要勇敢地承担起自己应有的责任来。你要记住,你的身份是梁家的嫡长子,将来恒泰唯一的正统继承人,不要轻易叫人看轻了去。” 母亲一直生病修养,但每一次母子俩的见面谈话,母亲都会慈爱却又不失严厉地教导他许多道理,告诉他永远不要退缩和害怕,去勇敢地面对自己必须面对的一切。 父亲的那些情人们不会得意太久的。梁墨琰双手手指交握着放在身前,身体缓缓靠向椅背,眸底的神色逐渐变得深浓。 桌面被轻轻敲了敲,梁墨琰抬起头,看见一张清浅的笑脸,转头瞥了一眼房中那洒满阳光的一角,钢琴静静安放在那里,不知何时那轻柔的琴声都停了他却没有察觉。 只见那男孩笑着从身侧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放在掌心中递到他的面前。 那是一枚镶嵌着碎钻和几颗宝石的俄罗斯彩蛋,彩蛋上还有一个手工雕刻的三角钢琴。很精致漂亮的东西,也很昂贵。 他挑眉,有些讶异地想着面前这个男孩应该不会是想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作为自己允许他弹琴的谢礼吧。 不过对方却笑得带着一丝狡黠,很快又将那枚彩蛋收进了兜里,然后说那是他除了钢琴之外最喜欢的东西,每一次看都会觉得开心,所以这也只是借给他看看,让他也跟着开心一下。 那双明净的眼睛和清淡的笑容组合在一起是这样地让他印象深刻,似乎在某一个刹那,心底自己没有觉察的一个角落里,就悄悄地烙上了这个人的影子。 那时候他不知道,在这一生,他们仅仅只有数面相见的缘分。 他叫梁墨琰,他叫方维信,那一年他们才十零岁,相识在梁家大宅那一间充满阳光的琴房里。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第三十章 <!--start--> 如果单独看现在的秦优,除了显得比同龄的少年安静沉默一些外,不仔细观察倒看不出什么不一样;但是当秦优站在了一群同龄人中间的时候,立刻就凸显出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独特来。www.shukeju.cOm 【书客居】超速更新提供免费VIP阅读 而这么一种与众不同的独特,又是更加地衬托出他那漂亮的容貌,。烨烨光华难掩其灼,普通的少年又怎么可能会有那样优雅的姿态和从容的气度。 秦优手上拎着书包,安静地跟在秦母的身后走进了德庆中学的学校大门,对周围看向他的好奇打量的目光无动于衷,一脸的平淡。 一路走到隶属高中部的一栋教学楼前,秦母转过身来,微笑着对秦优道:“小优,妈妈就陪你到这里吧,我现在去找教导主任办一些复学手续的事,你自己去年级办公室找你的新班主任,好吗?” 这两个月来一直被当做一个孩子一般对待,虽然很不习惯,可是此刻看着秦母鼓励温暖的眼神,秦优也只能点了点头。 秦母笑着伸手想要再揉一揉儿子的头,秦优一下子撇过头去躲开了,转眼看见秦母有些失望的眼神,心里却莫名有些不忍,清清喉咙,轻声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血缘的关系始终是无法割断的,即使他占有了这个身体,但是每当面对秦母的时候,他都会无法控制下意识地做出孩子面对母亲时的姿态来,这让从来亲情观念极淡薄的他感觉格外不自在,对这种陌生的亲情,他的反应是生涩的。 然而看着秦优一脸别扭表情的秦母却觉得自己的儿子今天看起来特别可爱,笑了笑也不介意,只是转而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然后挥了挥手算是跟儿子说再见,微笑着转身走开了。 看着秦母离去,秦优抬头看了看面前那四层楼高的教学楼,此刻正是早读开始的时候,各层的走廊上都没有学生走动,只有栏杆边花池中的太阳花在晨光中开得灿烂。 以一个普通学生的身份重新回到校园,这种古怪的奇遇让他觉得有些可笑。 可是他现在是“秦优”,再也不是方维信。 方维信已经在那一场空难中死了。 他踏上台阶,走入门厅,迎面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子,上面用磨砂写着本校的校训“团结、友爱、奋斗、进取”八个大字,镜子的两边分别是通往教学楼两端的阶梯。 他看见镜子里那个苍白瘦高的少年,穿着整齐的校服,手上拎着黑色的书包,眼睛乌黑清亮,如果再仔细看,就会发现那秀美的眉目间隐隐藏着不为人所察的深沉。 他回忆不起来少年时的方维信是什么样子了,现在镜中的那个人,外表是陌生的,但藏在这副躯壳后的灵魂却是再熟悉不过。藏在这样一个纯净少年的身体里,让他觉得命运之神真是很懂得开玩笑。 缓步踏上阶梯,经过三个传来朗朗书声的教室,他直接来到了位于三楼东端走廊尽头的高二年级办公室。 伸手敲了敲本就一直开着的门,办公室里两排办公桌中,只有一位年纪大约四十多岁,戴着黑框眼镜的女老师坐在其中一张办公桌后,听见敲门声她从手边批改着的卷子中抬起头来看向门口,不待秦优开口,就先出声道:“是秦优吗?进来吧。” 这位女老师应该就是他要找的新班主任关老师了。 秦优在关老师那打量的目光中走进了办公室。 关老师知道今天秦优会来报到,所以特地一直坐在办公室中等着而没有在这早读的时间同以往那样去班级巡视。 她知道秦优,曾经是德庆中学的风云人物,学习尖子和优秀学生干部,从前的班主任是何老师,秦优是何老师从初中就一直带上来的得意门生,连着三届全国奥数竞赛的第一名,还拿过全国中学生英语竞赛口语和笔试的冠军,这样一个文理全科优秀,德智体全面发展,给学校争得奖杯荣誉的好学生,自然是每一个老师都喜欢的。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学生却在去年高二新学期刚刚开学不久就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听说是脑部受到了重创,一个生气勃勃的少年一下子就成了深度昏迷在床上没有知觉的半植物人。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所有的老师都扼腕叹息,而秦优当时的班主任何老师更是心痛不已,去医院探望了几次,每次回来均是面色沉重。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优秀的学生也许就这样折损了,却没想到现在秦优竟然还能奇迹般地重新苏醒并康复,复学回来上课。 当她告诉何老师秦优复学上课被安排在她带的班级的时候,何老师是惊喜的,如果不是正带着高三□乏术,恐怕都想亲自来带秦优了。 关老师看着面前安静沉默的少年,身体比印象中要瘦弱了一些,面色也还有些苍白;之前秦优的妈妈和她通过电话,聊起秦优伤势的恢复,也曾提到,大概是脑部受过重伤的缘故,秦优的记忆受了影响,很多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也许,会在学习上有些困难,如果一时成绩跟不上也不要紧,她也希望学校不会给秦优太大的压力。 想到这里,关老师不禁对秦优妈妈那体贴的母爱而感动,看着秦优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温和关切。 “走吧,”关老师微笑着,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卷子,起身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道:“我们一起到班里去。” 他们要去的班级仅仅和年级办公室隔了一间教室。 跟在关老师的身后走着,秦优略微抬头看了看教室门边的木牌,上面写“高二(三)班”几个字。 快到门口的时候,关老师却停下了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来看着秦优温和地道:“秦优,新学期也才开始没多久,新课的进度也不会很快,老师相信你能赶上,不要着急,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到办公室来找老师,好吗?” 并不习惯这种长辈对孩子般的关切语气和目光,秦优也不想忤逆别人的善意,只好淡淡点了点头。 其实那些课本他昨晚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才草草翻过,里面的内容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负担,以往家族中对后辈的教育非常严格,在家族精英式的教育中,他被要求去学的那些比这些课本里的内容还要艰深得多,何况当年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已经进入了那所世界著名的高等学府开始攻读学位了, ——如果不是这样,当初的方维信又怎么能在方家的那些优秀后辈中脱颖而出,进而被方老太爷看重培养呢? 秦优的过于安静和沉默却让关老师隐隐有些担心。这个学生在经过这一年的休学,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重新适应这高强度的学习,高二是为进入高三冲刺时的铺垫阶段,课业其实并不轻松,何况德庆中学是省重点学校,为了保证升学率,学习强度是很大的,秦优之前是学习尖子,但这么久没有上课,就算从前打下的基础很好,也不能保证他现在马上就能跟上其他同学的学习进度。 刚才她对秦优说的那番话其实是一种安慰,她其实更担心曾经是学习尖子的秦优如果在此时面对学习困难,甚至成绩滑坡的时候,会不会无法接受进而受到打击。 略有些忧心的关老师不禁有些怔忡。 秦优注意到了关老师的表情,很快就猜出她的忧虑。 “老师,”待关老师回过神来看着他,他轻轻一笑,目光清澈而从容,“我可以赶上现在的学习进度。”<!--end-->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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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九章
第四十章 <!--start--> 下课铃响起后不久,原本安静的校园很快就变得热闹起来。www.shukeju.com 【书客居】超速更新提供免费VIP阅读走廊上三三两两的学生或结伴走过,或倚着栏杆聊天,在初中部和高中部相邻几栋教学楼之间的空地,还有不少初一年级的学生在追逐打闹。 高二(三)班的教室里,老师拖堂了几分钟后这才宣布下课休息,但除了个别几个,大部分的学生都没怎么离开座位,一些是在对着老师刚才评讲的试卷唉声叹气,而更多的则是聚成几个小群体的女生们,在悄悄打量着班里新来的学生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秦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手中的那张数学科模拟试卷。刚才是他上的第一堂课,老师评讲的就是他手中的这张卷子,由于他之前没来得及参加这次考试,所以老师没有让他听讲,只是将这张空白卷子给了他让他先试着做做题目。 这些题目对他来说并不难,一道一道往下解,敲惯键盘的他慢条斯理地用圆珠笔一笔一划写着字,这一堂课下来,一份三联开六页的试卷他已经填完了大半。 旁边一些女孩的嬉笑说闹几乎毫不掩饰,内容都是以“秦优”作为主角。 虽然他占据了这副身体,但是属于“秦优”的记忆却几乎是一片空白。除了这副身体中母子的血缘天性让他能自然而然地能认出秦优的母亲,其他有关秦优的一切他都没有丝毫的印象。 分神听着那些女孩的议论,他才对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有了一些了解。 没有想到的是,原来的秦优是那样一个优秀的少年。 他不禁微微蹙了眉,如果说是他的灵魂在那场空难后占据了这个身体,那么原本属于这个身体的灵魂,也就是真正的秦优又去了哪里呢?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没有办法解释,当初的他可以平静地面对自己的死亡,可却是几乎无法接受自己如此诡异地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秦优。” 一个笑得阳光的少年跟他打了声招呼,坐在他前面那张桌的空位上。 敛去眸中的情绪,秦优抬起头,看着面前那充满活力的黑亮眼睛,对面少年的友好热情很有一种能感染人的魅力。 “我是齐朗,这个班的班长。”齐朗笑眯眯地看着秦优沉静如水的眼睛,开门见山地自我介绍道。 人如其名,阳光而爽朗,一眼就能看出应该是一群孩子中的小头领,自信大方,充满了活力。 齐朗让他想起他从前的一个得力助手,有着敏捷圆滑的心思,处理人际关系的高超手腕。 他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有自信,这也是他当初能一步步爬上高位而练就的本领之一,而许久以来,从第一次见面就对一个陌生人做下判断已经渐渐成为了他的一种本能。 能接受自己成为“秦优”,却不代表他就会把自己还当做是一个纯真的少年;而接受回到学校做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却并不意味着当他面对着这些比他小了十岁的孩子时能产生想融入这个群体的意愿。 他相信自己已经充分表现出了那种生人勿近的疏离冷漠,而周围的那些人也一直如他所愿地跟他保持着距离,却还是没想到齐朗会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并主动表示友好。 曾经的方维信被人背地里称作“笑面虎”,面上温和,手段却是阴狠,当别人面对他的一脸平静的时候,往往都会心中忐忑。不知道是换了这副身体便失去了原本的威信,还是这单纯真挚的少年就是那初生的牛犊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莞尔,心下却知道其实自己对面前这个少年的印象还算不错,这些许的好感让他微微点了点头,对齐朗回应道:“你好”。 齐朗低头看了看他手中的试卷,眼里有着惊讶和佩服,“啊,秦优,这最后四道大题你竟然都解出来了?!” “啧啧”有声地一边拧着头看着试卷上清晰有力的字体,一边摇头赞叹,过了一会儿,重新抬起头来时,齐朗才笑着对他道:“秦优,你这个连着三届的奥数冠军真不是盖的!” 秦优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而齐朗也不介意,一边抬眼在教室中梭巡着什么,一边继续道:“我们班也有一个数学神童,你以前应该见过他的,不知道你对他还有没有印象就是了,他也是何老师的奥数班带的学生噢!说起来他算是你的师弟,哈哈——喂,乔大维!” 看见正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的高大身影,齐朗站起身来招了招手大声唤道。 一个身材高大,理着平头,眉目俊朗的男生脸上带着不耐烦的表情慢慢踱了过来,走到齐朗面前的时候两手抱臂,两道浓眉一拧,道:“干嘛?!” 压根就直接无视乔大维的粗声粗气,齐朗一把拉过他,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捶了捶那结实的胸膛,笑嘻嘻地对秦优介绍道:“喏,这个大块头就是乔大维,本班的体育委员,风靡第二附中的超级大帅哥,”说着还坏笑着冲秦优挤挤眼睛,“别看他那么凶的样子,其实很容易害羞的,连校花都有写过情书给他哟……”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乔大维一把甩开手,齐朗还是笑眯眯的样子,而乔大维已经是连耳根子都有些泛红了,果然是个很容易害羞的大男孩。 “你有完没完……”乔大维瞪了瞪齐朗。 “好啦,不说就不说,反正大家都知道了……”齐朗伸出手肘给了乔大维一拐,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笑道。 乔大维也回敬齐朗一肘子,这两个少年一下子就开始说笑着打闹了起来。 转了转手中的笔,然后在试卷上填完最后一个答案,秦优抬起头看着面前那两个充满活力的少年,唇边也不自禁地勾起一丝笑意。 &&&&&&&&&&&&&&&&&&&&&&&&&&&&&&&&&&&&&&&&&&&&&&&&&& 秦优复学的事情渐渐就传遍了整个第二附中。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太特别的事情,秦优虽然以前是一个学习尖子,为第二附中争得了不少荣誉和奖杯,在经过严重车祸昏迷一年后康复,现在重新开始上学,校方也曾想在一次校会上为秦优办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一来借此鼓励秦优继续努力,而来也想借秦优作为一个坚强勤奋的好学生典型,作为第二附中的模范学生,从而调动其他学生更大的学习积极性,强化校园里的学习气氛。 不过最终校方还是选择了不宣扬的做法,原因是在秦优从前的班主任何老师和现在的班主任关老师都认为,秦优脑部曾受过重创,即使此时恢复健康重新回来上学,但也不确定是否还能适应现在的学习强度并赶上学习进度,如果再把秦优当作模范学生进行宣传表彰,反而会给秦优增添更大的压力,不利于秦优往后的学习。 在这两个老师的建议下,校方只是像重新接受了一个普通学生的复学一样,对这个尖子生的复学处理得相当低调;加上高三年级的教学楼格外独立于校园的另外一端,上下课的时间也比其他年级要来得紧凑,所以秦优从前的同班同学几乎都不会有机会碰见他。因此如果不是秦优现在班里的学生也有不少认识他并渐渐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估计都不会有除了现在的高二(三)班的学生知道那曾经的校园风云人物返校复学的事情。 从开始上学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在这期间,秦优在学校或者在上下学路上的时候,周围总会多多少少有看向他的目光。 若说是因为这个尖子生的身份就让秦优这么受到这些学生的关注实在是有些过于夸张,秦优如果还是从前的那个秦优,在尖子生的光环下,他也就是一个长得漂亮一些的平凡少年,温和懂事的性格,老师和家长面前标准的乖乖牌学生,每天埋首于学习,然后在鲜花和赞扬声中等着被安稳地保送到最好的大学里去。 像这样的优等生在其他同学的目光中是被羡慕的或者是被嫉妒的,但却绝对不会是受到关注和仰慕的。 气质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一个概念,但是一个人具有怎样的气质却能直接地影响别人对其的直观感觉,不同的人有着属于各自的不同的气质;但若是同一个人,却是不同的灵魂呢? 外表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内里却是一个年近三十的成熟男人的灵魂。 方维信是方氏家族第三代中最受方老太爷着意栽培并重用的后辈,方氏财团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夺得家族中的权势和地位,完全凭仗着他的聪明才智和深沉心机;家族的优秀基因和从小刻意的管教,让他这样一个养尊处优又懂得权谋算计的男人,有着良好的教养和优雅从容的仪态,这些已经是他灵魂中的一部分,无论如何也无法磨灭的。 那年轻漂亮的外貌反倒成了一种额外的衬托,如今的秦优,即使眸底藏着淡漠疏离,却也无法遮掩得住这种与生俱来的烨烨光华。<!--end-->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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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絮I•耿素妍 / 林俊彦
花絮II•无责任采访